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敢笑黄巢不丈夫》 戏说残唐五代 戏说残唐五代(一) 【不定时更新,这不是正文哦】 一提到残唐五代,总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过,只要仔细拢一拢,其实也并不很复杂。今天有时间,来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个年表。用最白话的方式呈现给的大家。 残唐五代,细分为:“残唐“和“五代“。 残唐指的是唐末乱世。 从黄巢起义失败,到杨渥灭钟传,共22年。 五代,亦指五代十国。 从朱温废李柷自立为帝建后梁开始,到北汉灭亡一共73年。 残唐五代加在一起,总共95年。 在这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中华大地上,各个政权在各个地区,先后出现过55个皇帝(或王等)。可想而知,那是一个多么混乱的年代。换皇帝好似走马灯一样,老百姓都习以为常了。 唐朝末年与东汉末年极其相似。都出现了一场全国性的大规模军阀战争。 不过东汉末年,由于有《三国志通俗演义》(简称《三国演义》)这部名著影响,因此很多人并不觉得那段历史混乱。除了魏蜀吴三家,说起其它军阀,比如董卓,袁绍,袁术,吕布,公孙瓒,马腾等等,大家都如数家珍。 可是,如果没有《三国演义》,大家直接去看《三国志》,就会发现,其实东汉末年的形式,与残唐五代一样乱。 虽然罗贯中也写过《残唐五代史演义》,但名气却小了很多。看过的人,也很少。 今天,咱们先说一说残唐。 残唐--开端: 说四个事:一反,一立,一国,一帝。 884年黄巢起义失败后,唐僖宗回到长安,此时大家一致认为,皇帝是被奸臣宦官田令孜把持的,有点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于是大家纷纷不服。 可就在这时,朝廷与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发生利益冲突。于是皇帝派邠宁节度使朱玫,和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攻打王重荣。 结果没打过不说,还逼得王与李克用联合,以勤王为名攻入长安。 唐僖宗再次逃跑。 搞笑的是,不久后,原本帮着朝廷打番臣的邠宁节度使朱玫,竟然拥立襄王李煴称帝。又派王行瑜追击唐僖宗。 王重荣不服,干死李煴,拥戴唐僖宗复位。而朱玫竟然被他派遣追杀唐僖宗的王行瑜反戈一击,死了。 这段历史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更可笑的是,没过多久,在光启三年(887年),王重荣被部下常行儒所杀,部将推举王重荣的哥哥王重盈为节度使。 这时候的节度使已经不是皇帝任命了,而是谁牛逼谁就能当。 长安打得热火朝天时,在福建地区,威武军节度使王潮之弟王审知建立闽国。这是残唐五代,第一个挑大旗建国的。 与此同时,人屠秦宗权干了一件更牛逼的事,他竟然在蔡州自立为皇帝。可惜没多久,就被朱温干掉了。 这几行字,信息量极大。 简略几笔,必然有疏漏之处,敬请大家谅解。 虽然看起来依然有点乱,但这已经是最简单的开头了。 对,这仅仅是残唐五代的一个开头。 更乱的,还在后面呢。 …… …… 戏说残唐五代(二) 残唐,真正出现大规模割据,还是从887年开始的。 这一年,世代权宦子弟杨复恭赶跑了老太监田令孜,成为唐僖宗身边的掌权人。而老太监田令孜则跑到了成都,投奔了他的哥哥颍川郡王陈敬瑄,并引导陈造反。 在这一年里,昨天提到过的凤翔节度使李昌符,被杀。 他死的原因是,他的军队和迎接唐僖宗的朝廷军队发生冲突,结果被唐廷大将李茂贞狠狠教训一顿,随后又被李的部将薛知筹处决。 昨天的时候,他还和邠宁节度使朱玫一起攻打“不听朝廷话”的河内节度使王重荣,结果今天再提起他,竟然反戈对付朝廷。 由此可见,李昌符是老太监田令孜的走狗,而且还是忠实走狗。而朱玫则是一个典型的墙头草。而且绝对是一个极其奸诈的小人。昨天说过朱玫,今天就不继续说他了。 次年,888年: 发生了四件事。 第一:成汭割据。第二:杨行密灭毕师铎。第三:李儇回长安成为最后一个死在长安的唐朝皇帝。第四:杨复恭拥立李晔继位。 咱们一件一件事地说。 首先,成汭割据。 成汭是个什么东西?这不是个东西,而是个人名。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郭禹。 所谓割据,其实就是扛起大旗造反,挑明了不听朝廷的话了。而在此之前,他是荆南节度使,官拜中书令,爵封上谷郡王。 成汭这个人性格极其凶悍,人品极其恶劣。可以说,谁当他的主子,他干谁。最后没得干了,干脆干皇帝! 就凭他这人品,他的路能走多远,可想而知。 第二件事,杨行密灭毕师铎。 杨行密这个人可了不起,他是五代十国时期吴国的奠基人,史称南吴太祖。 可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可没造反,算得上是一个忠臣。战功赫赫,死后被唐朝追谥为吴武忠王。 反观毕师铎,本作者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逼事多”。 咱们来看看他的履历: 据说此人善骑射,原本是黄巢手下同乡与大将。乾符五年(879年),高骈派大将张璘、梁缵等人,分道出击黄巢,毕师铎投降高骈,任淮南都知兵马使。光启三年(887年),举兵反叛,囚杀淮南节度使高骈。后为杨行密所败,投奔孙儒。光启四年(888年)正月,被杀于高邮之南。 杨行密和毕师铎,两个人一对比,我想我就不必说更多了吧。 第三件事:李儇(唐僖宗)回长安成为最后一个死在长安的唐朝皇帝。和第四件事:杨复恭拥立李晔(唐昭宗)继位。 这两件事,如果说,能说个短篇小说出来;可如果不说,看题目也过得去。 889年:朱温斩秦宗权 朱温这个人,大家应该很熟悉了,原本是黄巢手下大将,很能打,脑子灵活,但此人天生反骨,没有忠心可言。因此,他最后必然自立一国。 另外,在残唐五代这段历史当中,忠臣这个词,简直就是一个贬义词。 为什么这样说呢,但凡忠臣,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且显得有点儿愚蠢。仿佛是违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 可见,在残唐五代众“豪杰”眼里:教化在实力面前,就是一个屁。 不要跟我提什么仁义道德,有兵、会用兵、审时度势,才是王道。 而秦宗权,昨天咱们已经提起过一次了。就是那个人屠,残唐时期第一个称帝的哥们。 毫不客气地说,这哥们有点儿自不量力。 咱们来看看他的履历: 河南郡许州(今河南许昌)人,初为许州牙将。 广明元年(880年)十一月,许州大将周岌逐忠武军节度使薛能而代之。秦宗权也趁机驱逐蔡州刺史,占据蔡州。同年冬,黄巢率起义军入关,唐僖宗逃离长安出奔西川,秦宗权以蔡州军从监军杨复光攻击起义军,以功授蔡州奉国军节度使。 【这家伙还是一个投机主义者,不过一开始他运气还算不错。】 可惜后来,他的好运气好像用光了。 朱温投降李克用以后,黄巢部队势力锐减,兵退出关中,进入河南。这时秦宗权以为机会来了,于是派兵迎击黄巢。结果被黄巢手下大将孟楷(小说里字绝海)打了个半死,遂投降黄巢。 投降以后,他自己仍称蔡州节度使,然后领兵进攻陈州(今河南淮阳),陈州刺史赵犨[chōu]坚守,久不能下。朱温率军来救(救赵犨),亦不能取胜,双方僵持日久,朱温复求救于李克用,李克用率沙陀和汉兵五万人赴援,遂解陈州之围。 【这份年表是我在网上找到的,原文写得有点乱,我稍微改动了一下。可改动以后,我还是觉得有点儿乱,于是我想用自己的语言,再解释一遍。 这家伙投降黄巢以后,好像一条疯狗,到处乱咬。结果进攻陈州时,刺史赵犨坚守不出。这时他打不下来陈州,同时赵犨也赶不走他这条疯狗,双方僵持起来。可如果继续僵持下去,赵犨被困城中,迟早要饿死。于是,已经投降李克用的朱温率军来救援赵犨,结果朱温兵带得不够,没能赶走这条疯狗,最后还是请来李克用,亲率五万虎狼之师,才把他赶跑了。】 中和四年(884年)六月十七,黄巢在泰山狼虎谷(今山东莱芜西南)兵败而死。秦宗权乃据蔡州称帝,四处劫掠,史载“西至关内,东极青齐,南出江淮,北至卫滑,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荆榛蔽野”。其残暴甚于黄巢,行军时用车载着盐尸充作军粮,四处掳掠百姓小民,任意烹食。 【这家伙不仅让士兵吃人,他自己也吃。说他是人屠,绝不过分。】 光启三年(887年),秦宗权全力进攻汴州,朱温合四镇兵力,屡败秦宗权,其势稍衰,龙纪元年(889年),秦宗权为部将郭璠逮捕,送给朱温,同年送往长安,斩于独柳下。 …… …… 戏说残唐五代(三) 年表: 890年:韩建割据 891年:王建占领成都,陈敬瑄和田令孜投降 892年:杨行密入扬州 首先,介绍一下890年的残唐背景。 大顺元年(890年),唐昭宗下令讨伐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以宰相张濬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宣慰使,韩建亲自率军参战,被任为北面行营招讨马步都虞候兼供军粮料使。 十月,官军与李克用主力相遇,河东先锋右军使薛志勤与洺州刺史李承嗣率三千骑在蒙坑打败韩建的军队。韩建以壮士三百夜袭率兵五千屯赵城的李存孝,却被其设伏击退。韩建兵败后,静难、凤翔军不战而逃,禁军自溃。李克用军击败张濬,将官军逼入晋州,保大军和定难军也都逃走。韩建率诸军退守晋州时,又被李存孝追击溃败,退保绛州。官军只剩张濬和李克用大敌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即已降唐的朱温)派来的军队共计万余人守晋州。 十一月,李存孝围晋州,却考虑到不宜俘虏宰相,解围退军五十里,任张濬、韩建逃跑。 十二月,张濬、韩建弃晋州、绛州,从含山口遁去,翻越王屋山到河阳,拆毁百姓的房屋做木筏而渡过黄河。 说完背景,咱们再说说韩建这个人。 【字佐时,许州长社(今河南长葛)人。晚唐军阀,后来,还成为了后梁的宰相。 最早,他是人屠秦宗权的部下,后又成为了太监杨复光麾下的“忠武八都”之一,在黄河中游镇压过黄巢起义。 杨复光死后,他又与鹿晏弘等西行,后又与王建等投靠权宦田令孜,拜华州刺史,后升为镇国军节度使。】 正所谓人挪活,树挪死。残唐这个阶段,能活到最后的,几乎没有几个是有忠心的。 这句话听起来视乎是讽刺,可事实上,确实如此。这一点,与三国时期的战将大有不同。 究其原因,是因为残唐时没有出现曹、刘、孙这样的精英级领导,所以才导致这帮投机分子变得不够稳定。回看三国,如果刘备老早就死了,那么关羽是否也就投靠了曹操呢。公孙瓒死了,赵云才跟的刘备,可如果刘备死了,赵云是否会成为“三姓家奴”呢?哦,当然,“三姓家奴”这个词用在赵云身上是不合适的。我只是打个比方。赵门神英俊神武,忠心耿耿,堪称战将之楷模。 再看残唐,假如这个时候黄巢没有兵败,假如李克用再有点雄心壮志,那么天下应该是黄李争霸,仿佛楚汉争霸一样。到那时,这帮到处投机的人就会投靠这两位,而显得有忠心了。 因此,乱世之时,也是造就人才的时候。同样,也是暴露人性、毁灭人性的时候。 【韩建统治华州十六年之久,期间治理有方,使华州成为乱世中的一片乐土,对外则与李茂贞、王行瑜结为一体,乃至称兵犯阙。】 看到没,这家伙还是一个“治理有方”的人。如果把他放到三国时期,或许也是法正,蒋琬那样的人才吧。 不过这家伙得势之后,也干过不少缺德事,后来,他曾挟持过唐昭宗长达两年之久,期间大开杀戒,屠杀唐朝宗亲。后来又逼着唐昭宗封他为许国公。 不过再后来,他还是被朱温教训了一顿,而且投降了朱温。最后,还成了朱温的宰相。 可笑的是,他竟然也是被自己的部将所杀,死的时候五十八岁。 其次,介绍一下891年的残唐背景。 【大顺二年(891年)正月,李克用以贬张濬及其同僚宰相孔纬为条件,重新归顺朝廷。但张濬、孔纬没有去贬所,而是于三月逃到华州,被韩建保护,朝廷无法过问。 同年十月,杨复光的养堂兄杨复恭被控谋反,昭宗派兵攻打杨复恭官邸。杨复恭逃奔杨复光养子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与时任附近节度使、刺史的其他养子侄杨守忠、杨守贞、杨守厚共同抗拒朝廷。】 看到没,李克用这个人,如果他有野心的话,那么还有朱温什么事儿吗?还会出现五代十国吗? 他就好比项羽,攻而不取,最后丧失良机。 好了,说了一句废话,进入正题,来看看王建。 【王建(前蜀高祖),字光图,小字行哥,许州舞阳(今河南舞阳)人,五代十国时期前蜀开国皇帝。 王建于唐末加入忠武军,成为忠武八都的都将之一。因救护唐僖宗有功,成为神策军将领。后被排挤出朝,任利州刺史,此后不断发展势力,逐渐壮大。 文德元年(888年),王建投奔成都,为陈敬瑄所阻,于是开始攻打西川。历经三年苦战,王建夺下西川,被封为西川节度使。此后,王建接连降服或击败武泰节度使王建肇、东川节度使顾彦晖、武定节度使拓跋思敬,占有两川、三峡,取得山南西道。 天复三年(903年)被唐昭宗封为蜀王,成为当时最大的割据势力。 天复七年(907年),唐朝灭亡,王建因不服后梁而自立为帝,国号大蜀,史称“前蜀”。王建在位时期,励精图治,注重农桑,兴修水利,扩张疆土,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蜀中得以大治。在位十二年,庙号高祖,谥号神武圣文孝德明惠皇帝,葬于永陵。】 这是一个狠人! 有谋略,能打,而且还是一个明君。只可惜,此人少了点雄心壮志,多了一份“退守之道”,结果只能偏安一隅。 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还算是一个忠臣,而且得了善终。这是残唐时期,少见的。 最后,介绍一下892年的残唐背景。 景福元年(892年)正月,韩建与凤翔节度使李茂贞、静难节度使王行瑜、天雄军节度使李茂庄(李茂贞之兄)、匡国军节度使王行约(王行瑜之弟)上表昭宗请求讨伐杨复恭及其子侄,其后李茂贞不经朝廷许可而擅自出兵,迫使昭宗承认既成事实。 杨行密这个人,前面说过。 他是五代十国时期吴国奠基人,史称南吴太祖。 第一章 叹息之门 世界是个婊子,只向有钱人绽放她的美丽。 世界也是个屠夫,杀一人,是罪;杀万人,是英豪;杀百万人,则成为一代天骄。 …… 这已经是他穿越的第二天了,可他依然慵懒地倒在铺满锦缎被褥的床上,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左边身下被婢女小翠用喧软棉被垫高,左腿打着弯,舒服地放在小翠的腿上。小翠一脸认真地给他捏着腿,不敢有一丝怠慢。 右边三脚凳上,一尊印有观世音菩萨的熏香铜炉,不时冒出淡淡的青烟。一股股略带草药香的味道,或时飘进他的鼻子里。 忽而斜眼看看那累得胳膊发酸,脸显红润的小翠,他不忍地道:“好了,可以了。你找小红玩去吧。”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少爷,奴婢哪里做错了,您打也打得,骂也骂的,千万别赶小翠走。” “……”一阵无语,他心中暗道:“古代的女子,真好!” 这种生活在三天前是不敢想象的。 …… 三天前的一个晚上,西院最年轻的博士生小古,坐在图书馆一个安静角落里,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老书,看得津津有味。 时间不多了,为了能再一次看到这本书,他打算把这本书借走,于是他看了看书的封面。这本书的封面并不美观,甚至有些恐怖。深黑色的底色上绘有一个白森森的骷髅,黑白两色的强烈对比,有着令人震撼的视觉冲击感,而在骷髅的两个空洞眼眶里,写着“揭秘”二字。 《揭秘》本是外国杂志的合订版,里面记载着各种与战争有关的东西,包罗万象,涵盖生化,机械等多个方面。甚至还包括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些著名武器或工具,比如诸葛弩、投石机、和木牛流马等。 其中,这本书的生化部分最吸引他的眼球,他现在看的就是一个提取青霉素的土法。 看了看表,时间快到了。有些不舍地把书放下。突然电话响了。 “哎,小古,你到底来不来了呀?妹子们都等着急了!”电话那头传来历史系狐朋狗友孙强的声音。 “不是说好九点集合的吗?” “哎呀,早点来,你总不会吃亏吧?”孙强好像有些喝多了,忽而掐着嗓子,神秘兮兮地道:“我可告诉你啊,今天这几个妹子,长得那是相当不错。是我从你们机械系几个好战分子手里抢来的。” “哦?真的长得不错?”他对孙强不是很信任,“别像上次似的,长得恶丑,体格还那么壮,差点把我给折腾散架了!”感叹一声:“那可是我的第一次啊,可对我来说,那次经历简直是一场噩梦。” “你到底来不来?你不来我可喊别人了啊?” “来。” 他从来不死心眼,而且他也想用一次美好的回忆,冲淡那次噩梦对他的影响。每次想起那个女人,他的心口都疼。而且最近,他发现自己的脸色有些惨白。也不知是心口疼导致的,还是熬夜编辑外挂导致的。 “那好,AA制,你拿六百…,呃,八百吧,怎么样?” “靠,敲竹杠啊!” “哎呀,我知道你老兄做游戏外挂赚了不少钱。老弟我现在不是手头紧嘛。江湖救急!” “你…”刚想骂孙强两句。 “好了,好了,挂了。小天鹅301等你!”“嘟嘟嘟…” 然而,这次经历比上次还要噩梦,以至于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凉。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仿佛一脚踏入一扇朱漆大门,而大门的黑漆匾上,赫然镌刻着四个白色大字“叹息之门”,黑白两色分明,仿佛是一张X光片。 一阵恍惚,再次睁开眼睛时,就来到了古代——唐朝。 刚醒过来就觉得头上一阵剧痛,仿佛被人用斧头劈过。他痛苦极了,可此时他身边的一群陌生人,却激动得跳起来,高呼:“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相对于第一天的陌生和不真实感,第二天的感觉已经好多了。 唐朝人的口音听起来有些怪,仿佛粤语,却又好像掺杂着些川语。数起数来是:鸭、以、仨、谁…,可口头禅中,却常能听到“瓜娃子”等川语标志性词汇和口音。这样奇怪的口音,虽然有些听不大懂,可放慢语速字字甄别,还是可以交流的。但交流的速度却很慢。 也正因为此,在别人眼里,本来精明的少爷现在看起来有些迟钝了。而且说话好像也有些不利索了。虽然他自己觉得自己说得是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可在唐朝人耳朵里却仿佛是一种脑伤后遗症。 其实唐朝人的口音还是蛮好听的。尤其是这些怯懦婢女,说起话来含羞带怯,忽而挑逗一番,脸蓦地就红了。 趁着大家都以为自己有病,他反而放开手脚地问了些问题。这时才知道,原来,他年纪轻轻却是一名诗人。 三天前正是正月十五,当地富商郎效农,在画舫之上召开的灯展诗会,作为当地有名的风流才子,他大展才华,出尽风头。 可由于醉酒,却一头撞到了独坐船头单手支颐悠闲小憩的郎员外小妾的怀里。小妾惊怒,当场把他推到一边。说巧不巧,这一推便把他推到了船边,额头狠狠地撞在了高耸桅杆上,受疼,他猛地向后一跃,竟然还跃到了水里… 大才子掉进了水里,大家一阵手忙脚乱才把他打捞上来,可当他上来时候,身体冰凉,不省人事。 当他被抬回家里,家中一片哀嚎,请来名医,名医们纷纷摇头,只道“看造化吧…”或者“另请高明。” 当他醒来之后,面对如此混乱的场景,他没说话,而是细心琢磨,冷眼看着这里的一切。 大家见他与平常有异,只当是被撞坏了脑子,且没有太过为难他。而借此机会,他也认识了家中大部分重要人物。这家很大,很富有。上有老,下有小。自己是家中第二代排名靠后的庶出少爷。不过,这家里的大太太却是一个会心疼人的,她对他很是照顾,并且派来两个得力使唤丫头,日夜照顾着他。 “现在应该是…咸通年间吧…”他曾经费力坐进桌案旁的椅子里,看着堆积如小山的手稿,无暇看诗,只看落款上书:“闲来无事,自作诗一首,岁次癸巳孟夏,于复州竟陵鹿门子书之。” “我叫鹿门子…?” “这算是什么鬼名字?”他挠了挠被纱布缠满的头,恍然道:“哦…,这应该是个道号吧。” 他翻阅了许久,也没搞清楚今年到底是哪一年,而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 第一天的时候,很多人来看他,他并没有冒昧地问起这些。 而今天,他决定问问清楚。 “小翠,你来吾家多久了?”他故意用“吾”字,并非显得有文化,而是这里的人“我”字的发音很靠近“吾”,他便学会了。 “三个月了。” “哦,三个月了。”他沉吟般说了一句,又道:“那麽(mò),你知道本少爷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了!” “切莫骗我,你说来听听。” “少爷名叫皮日休,字袭美,又字逸少。”小姑娘口音颇重。 “…”他一愣,道:“什么?貔貅?” “日~~~”小翠有些着急地说。她的口音实在是太重了,导致她的发音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唉!!你怎么骂人呢?”他惊道。 “不是啦,不是啦,奴婢怎么敢骂少爷!是少爷的名字里,有个日字!” “日貔貅?”他震惊了,心中诧异道:这是人名? “是皮日休!!!” “你嚷什么嚷,来,拿笔来,你给我写出来。” “…奴婢…不会写字…” 第二章 恐怖气息 满园春色,鸟语花香。 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冲着窗户伸展一下手臂,大口呼吸着春泥的味道。 仰起头,端详面前的一棵桃树,桃树的枝桠已经快伸进屋里。 轻轻捏了捏枝头的嫩绿花苞。 指触一丝微凉。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一定是丫鬟小翠。 “少爷,您吃完了吗?”清脆的少女声在背后响起。 “嗯,拿下去吧。” “这是大太太给少爷缝制的衣服,一会儿你试试吧。大太太说了,如果哪里不合适,早些告诉她。” “哦,你回话说合适就行了。” 据说,皮日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从小他是在大太太房里长大的,因此管大太太叫娘。大太太果然是菩萨心肠,对皮日休视如己出。 说起大太太的好,简直让来自现代的他觉得匪夷所思。皮老爷的几房妾室,包括皮日休的母亲,竟然都是大太太亲自挑选并娶回家中的。皮日休好奇地问:娘,您为什么给爹娶那么多小老婆? 大太太说:皮家,家大业大,当然要人丁兴旺才好。我作为正室夫人,岂能不给丈夫张罗几个漂亮而贤惠的妾室呢?如果他独善其身,一直不纳妾,别人还以为是我在家里捣鬼呢。那样的话,娘出门都没脸见人。 听了这样的话,他苦着脸点了点头,心道:这样好的优良传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在他得病这段时间里,倍感呵护。尤其是家中的大太太。这份感情真挚,倒是让他有些放不下了。从最开始的各种不适应,到如今可以说一口流利的唐朝官话,他的变化让家中所有人都说九少爷恢复得不错。可此时,他却并没把心思放在生活琐事上。因为他总能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向自己靠近。 “今年是乾符二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月份黄巢可就要起义了…” “那可是一场浩劫啊…” 想起即将爆发的战争,他揉了揉太阳穴,坐直了身子,一脸的严肃。 看着他一副忧心忡忡大敌当前的样子,丫鬟小翠笑着说:“少爷,您又忧国忧民了。小翠给您泡好了菊花茶,撤火的。” “撤火,撤火,都快喝跑肚了。”他抱怨道:“以后你不必再给我弄那么多寒性的东西。昨天冰片吃多了,现在还觉得肚子难受呢。” “少爷,您别抱怨了吧,这可是大太太吩咐的。趁热喝了,寒性也少。” “前些日子,那神棍郎中说我身子虚。呵,这一顿给我补。人参,鹿茸,海参,王八,挨个让我吃。结果怎么样?”站起身来,整理一下刚才写下的手稿,看他的样子,仿佛不想让小翠看到,“补得我鼻孔穿血。这下好了,又说我火大,开始撤火。来回折腾。” “嘘,少爷,您快小点声吧,如果让大太太听到了,还以为是小翠说了什么坏话,让少爷恼呢。”小翠伸出一根手指,放到高高噘起的嘴巴前。 “怎么会。大太太吃斋念佛,宅心仁厚,不会乱猜忌的。” …… …… 皮日休有八个哥哥,其中大哥能力最强。金榜题名之后在朝中做官。后来皮老爷拿出巨资,给儿子买通关系。大哥的官位如火箭般蹿升。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已经是正四品太常少卿。 “少爷,您也早些准备吧,下个月全家就要搬去京城了。所有人都在置办东西,就你自己不着急。” 他不肯喝菊花茶,却让小翠喝。小翠不好意思地双手捧着茶杯,小口抿着茶水。眼睛不时瞟向少爷。 “京城有什么好去的,我看我还是不要去的好。”他无法向爹解释,他是如何知道几年之后“黄巢杀入长安”的。但他又不能坐视不理。 皮家人情味很浓,很快他就对这个家产生了感情。他想阻止老爹,可他在这个家里几乎没有什么说话的地位。每次家庭聚会,他都坐在第一排倒数第二个。他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弟弟,家教良好,规规矩矩。身后坐着一排女眷,那是未出阁的五个姑娘,各个都是大家闺秀、美人坯子。其中有两个姐姐,三个妹妹。最小的才八岁,叫皮小米。小家伙长得白白净净,眼睛大大的,瓷娃娃似的脸蛋一笑俩酒窝,仿佛年画里的送财童女,兼之活泼好动,小嘴甜甜的,可把皮老爷喜欢得不行,常常留在膝下,逗弄玩耍。 “可是…少爷,您又没什么不许去的理由。老爷怎么会听您的呢。”小翠是个爱说话的丫鬟,有她在身边,倒是不闷。 “怎么没有理由。长安水咸。”皮日休看着小丫鬟,笑着打趣道。 “你又没去过,你怎么知道…”小丫鬟噘着嘴小声咕哝道。 “好了,你别在这里跟我嚼舌根子了。去把小米叫来,娘还说让我检查她的功课呢。” “哦,是的,少爷。”小翠放下大半杯菊花茶,扭身就走。 “回来,喝完再走!” 小翠已经十五岁了。正是身体开始绽放青春气息,情窦初开的时候。忽而美目流转,让他觉得心里一动。古代女子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他经常在思考,是否要提前收了这个丫鬟,当个陪房。 可是,闲情逸致很快就被他心中的忧虑冲散了。皮家举家移居长安,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据说皮老爷已经在长安买了豪宅大院。 如今,已经听到些风声,濮州地区闹了几次动乱。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的领袖应该是一个叫王仙芝的人。如果这一切都和记忆相吻合,那么六月就是黄巢参与起义的时候了。黄巢起义之后,几乎把大半个中国掀翻,闹得唐朝经济崩溃,民不聊生。起义军所到之处,屠杀抢劫,生灵涂炭。 攻下城池,不分善恶美丑男女老幼,必是一场血腥杀戮。临走时一把大火让整个城池陷入火海之中。 火烬,城内叠股枕臂,陈尸狼藉,到处散发着死亡的味道,细思极恐。 血流成河的恐怖场面,想一想都觉得可怕,不禁让皮日休觉得苦闷。 “我怎么会穿越到这个年代!”懊恼地敲了敲桌子。 忽而想起,自己对唐末历史还是比较熟悉的,于是他拿起笔来,开始整理脑海中的记忆。 不久后,列出一个年表… 年表从乾符二年六月黄巢起义开始,一直到中和四年黄巢狼虎谷兵败身死。 写完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记忆力表示十分肯定。 可是,有了这些,能否成为自己将来生存的指南针呢?按照起义军所路过的路径,再看看年份,倒是可以领着全家老小避祸。可是,如果现实与历史记载有所偏差呢? “哇哇哇,我不要学写字,我不要学写字!” 突然,他的思绪被一阵哭闹声打断了。这是小妹皮小米的声音。小家伙娇生惯养,天不怕地不怕。忽而被强迫,她便撒泼耍赖。什么拳打脚踢、什么坐地蹬腿、什么躺地哭天,她都干得出来。她如此这般顽劣,倒是难为了下人们。 小翠拉着她圆滚滚的小胳膊,却不敢用力。这时皮日休走了出来。 “小米,嚷嚷什么呢?”他冷着脸,指着小妹,严肃地说道:“还不快到九哥屋里来。” “九哥!小米不要学写字!”小家伙瓷色脸庞上写满了倔强与厌恶。 “哦。那是当然。”他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狡黠,道:“咱们先玩游戏,等玩够了,再学两个字,去应付大太太便是。” “嘿嘿,还是九哥好。”可爱的小妹,蹦蹦跶跶跑到他的屋里。 第三章 行万里路 皮家大部分人已经搬去京城,而皮老爷也已经开始甩卖家当,只等着几个铺子卖出去,便也搬走。 这段时间里,九少爷皮日休虽然深居简出,却总干出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他收集各种发霉的东西,又到处找生病的动物,然后给它们灌汤汤水水。 反复试验,结果都不让他满意,不时显得苦恼。可这几日九少爷好像琢磨出一些门道来,显得颇有兴致,不过他却总会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首先,他要来一个漏斗,然后将漏斗口封死。再让小翠小红去买橘子回来,然后三个人围着橘筐吃。 三个人怎么可能吃完一筐橘子。于是他便把那些橘子分了。本来两个婢女觉得受宠若惊,可后来她们却发现,这其实是一个苦差事,因为九少爷要求她们尽快吃完,然后还要把橘子皮都给他送来。 他还特意要求,一定是发霉的橘子皮。 少爷为什么要长满绿毛的橘子皮呢?两个小丫鬟百思不得其解,可又不能不听少爷的话,于是只好照做。 九少爷管那绿毛叫做“青霉”,他收集了好多青霉,然后放到煮好的稀米粥里(粥里已经没有米粒,全被他给捞出去了)。 这样放置了几天,九少爷又要来好多菜油,然后倒进米粥里搅拌,搅拌了半天,倒进事先准备好的漏斗里。第二天的时候,他把漏斗的底部打开,放出一些清水来… 做这些事的时候,九少爷看起来格外认真,而且用来盛清水的小瓶也格外讲究,是一些精致的小瓷瓶。最后,他弄了八瓶。 弄了八瓶之后,他又要来些许面碱,然后分别撒入小瓶之中… “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呢?” “跟你说不清楚。不过这可是好东西。好生看管,切莫给我弄丢了。” “哦,”小翠偷笑:“少爷,您别不是听了那些疯道士的,学习炼仙水吧?” “嗯…,你还真说对了。这东西在你们看来,或许真的就是仙水。” …… …… 关外大旱,而官吏却要求百姓照常缴税,因此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暴乱。 濮州是暴乱的核心地区,据说领头人是一名盐商。多方打听,那人果然是王仙芝。 一听到这个名字,当时皮日休的心里就是一凉,心道:历史正在一步步被验证。那么不久后,杀人狂魔黄巢即将响应王仙芝叛乱。到那时,国无宁日,何况家呼? 自己绝不能待在家中坐以待毙,一定要先行动起来。 可是,如何行动呢? 如果他现在跑到大哥那里,去和大哥说:快让朝廷发重兵围剿王仙芝和黄巢。 大哥一定会问:黄巢是谁? 他如何解释? 此时的黄巢并未参与叛乱,他怎么才能说服大哥呢?再说,大哥只是一个文官,手下连一个兵都没有,他又如何说动有军权的人呢? 另外,历史上记载,唐朝军队对王仙芝的镇压还是相当猛烈并且卓有成效的。而黄巢只能说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他凭借绝佳的运气,和机具蛊惑性的超前思想,在受到重挫之下依然得以喘息并且重整旗鼓。后来他组建了一支不怕死的杀人狂魔队伍,号称“人屠军”。 皮日休心想:自己要想保护家园,就一定要在最开始的时候打入“人屠军”中,并获得一定的说话权。 但是,如何才能接近并且参与到叛乱中去,又要成为一名相对有地位的人呢? 毫无疑问,现在马上接近黄巢,抓紧这个潜力股,将来一定受益匪浅,甚至飞黄腾达。 可是,如何接近黄巢呢? 他可不想从一名喽啰兵干起。喽啰兵,战场上冲锋陷阵,刀口舔血。在冷兵器时代,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的脑袋弄丢了。看了看皮日休这幅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真可谓手无缚鸡之力。他可不相信自己是一块武将的材料。 正在苦恼之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据说黄巢酷爱作诗。并且常常拿来与人比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独爱咏菊…”猛地坐起来,快速翻找皮日休以前写下的诗稿,看看有没有咏菊的诗。 果然,他看到这样一篇: 《题菊花》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看过诗之后,他突然大惊,不禁感叹道:“这诗…不是黄巢的诗吗?怎么…” “哦……,我明白了…”“搞了半天,原来这首诗并不是黄巢所写,而是…‘我’写的。” “可是,历史记载却是黄巢…” “这能说明什么呢…” “莫非…” “呵呵,我终于找到办法了。诗,这首诗就是我接近黄巢最好的办法。而且,一定会成功!” 拿定主意,皮日休心潮澎湃,真想立刻启程。可此时他却发现自己面临着许多问题。第一,他只知道黄巢是山东人,却记不得黄巢的家具体在哪里;第二,他囊中羞涩。要想投奔黄巢,首先自己手里要有足够多的的盘缠。 在唐朝时候,交通主要靠畜力和船。 如果坐马车,或者是船,如此颠簸到山东地区,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只有自己骑着一匹马,直奔山东,才会快一些。 可是,买马要银子,养马也要银子,而且自己也并不会骑马… “疑?皮家这么有钱,应该会有马吧…” “我不能直接问,我得拐个弯。” “可是,我不会骑马啊…” “骑马应该不难吧,不就是坐在上面,两腿夹紧,嘴上喊‘驾’吗?” 想到这里,他一拍手,冲着小翠喊道:“小翠,去给我牵一匹马来!” 小翠一愣,疑惑地道:“噢…,我去?” 听小翠的口气,皮家当真有马。他反问道:“怎么了呢?” “少爷,小翠不懂马性,要不,还是让小翠去找马夫吧…”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可是少爷,您要马干什么呢?” “骑,我要练习练习骑马。” “您不是会骑马吗?”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那么啰嗦呢?” “哦哦,是的,少爷。” 那天,皮日休骑着马,一骑绝尘,从皮家一直干到城外三十里堡。 那一路上,跑得暴土扬长,远远望去,十丈红尘一道烟。 他在城外逛了大半天,直到夜深也没见他的人影。这可把府上老老小小紧张得不行,皮老爷把小翠和马夫喊来,臭骂了一顿。 他如此爱骑马? 事实上并非如此,而是因为他不知如何驾驭。 刚得到马时,他看起来自信满满。虽然文弱,可毕竟是男儿身。扳鞍、认镫、上马、拿鞭,都有模有样,可当他高喊一声“驾!!!”那马儿便奔跑不停。 一直跑出去三里地。听得耳边猎猎风声,他觉得心满意足。忽而觉得有点儿冷,心道:自己简直就是骑马的天才。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还是少跑些路吧。 “吁~~!”他模仿着电视剧里的画面,拉着长声,怡然地“吁”了一声。 可这时,马儿并未减速… “疑?它怎么不停下来?”他疑惑地想了想,加大了嗓门,大声道:“吁!!!” 马儿继续奔跑,跑得劲风扑面。 “我嚓!不管用啊!”这时他有些慌了,连忙乱喊道:“喔!吁!哨!” 马儿继续奔跑,长长的黑色马鬃随风飘摆,好不漂亮。 “你这马是聋子吗!!?” “我嚓!这是要跑到哪儿了呀?别跑丢了呀!!” …… …… 最后,还是依靠那马的“老马识途”,他才回到家中。 把他累得灰头土脸,冻得浑身发抖。 可是,当他经历过这次“不幸”,却当真学会了骑马… …… …… 这一日,皮日休找到父亲,爷俩对坐书房之中。 屏退下人,皮日休道:“父亲,您觉得我这个想法如何?” “你一定要去?”父亲双眉紧蹙。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反问道。 “可是…”父亲轻捋胡须,沉吟着。 “爹,孩儿觉得,当此乱世,定要有两手准备才好。您想,如果这群起义军成了气候,到时候杀到关里,咱们家如今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被洗劫一空。可如果我参加了起义军,那就另当别论了。”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些,我是关心你的安危。” “到时候孩儿审时度势,自然会保全自己。” 这皮老爷果然不简单,难怪他能培养出像大哥那样的儿子来。他可不是一个古板的认死理的老学究,而是一个商人。他明白审时度势的重要。那些所谓的忠贞,在利益面前,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只要求两件事:第一,保证自己的安全;第二:一定不要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必会株连全家。 “爹,您看俺这辽东口音如何?” “呦,你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辽东口音?” “嘿嘿,没点儿准备,儿子敢冒这么大的险吗?”他掏了掏兜里,拿出两个小瓷瓶,递给父亲一个,递给大太太一个,认真地道:“这药瓶里装的可不是普通的水,而是青霉素。现在我没办法跟你们解释什么是青霉素,不过你们一定要记住,这药水能治疗许多疾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服用。” “哦,孩子,临别了,还这么惦记着娘…”“万里迢迢,你一定要小心啊。” “嗯,娘,儿子只是游历一番而已,要不了多久吗,咱们就会在长安见面。”参加叛军这件事,只有他和皮老爷知道,对其他人,只说是要“行万里路,增长见识。” “你知道长安家的地址吗?”大太太关心地问。 “父亲已经告诉我了。” “一定要记牢哦,别忘了。” “嗯,娘,您放心。” 第四章 古道西风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其实此时已是三月。他已来到江北,路边柳枝随风飘摆,不时有小鸟掠过。江边风景美好,不由得他诗兴盎然,吟诵一段贺知章的诗。 骑着一匹膘壮枣红大马,迎着春风,吟诵着诗,渐渐走向远方。 望着他孤单瘦削的背影,颇有古道西风之意,谁能知晓这样一个人,未来是怎样光景呢? 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他就踌躇满志奔向远方,寻找那个杀人狂魔。可此时他并不知道黄巢到底在哪里。 不过他已打定主意,直接赶往濮州,在那里“守株待兔“。 “如果没记错的话,黄巢是六月份响应王仙芝的。以这个速度走下去,估计再有两个月就到了。如果去得足够早,或许还可以结交些朋友,打听打听黄巢这个人。若能在他投奔王仙芝之前结识他,才算是上上之策。”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一路之上没少受苦。 相比日晒雨淋,碰见黑店宰客或半渡加价,才是让人最懊恼的。 曾经他也想和“车船店脚衙“掰掰手腕,可当对方亮出明晃晃的刀时,他还是乖乖地拿出了银子。 幸好他碰见的还都是讲规矩的“绿林道儿上的人“,如果碰见了那些不讲规矩的“野路子“,或许他的尸体早就被扔进了无名河里。 “幸好我在马鞍下也藏着银子,嘿嘿。“ 他偷笑着上了岸,已经踏上齐鲁大地。 马已经累得瘦了,瘦得皮包骨,就和他的主人一样,看起来弱不禁风。与其古道西风,现在还要再加上“瘦马“二字,才更为贴切。 马如此瘦,皮日休甚至担心它不能负重,可到了山东地界,他已经不再担心马的事了,他决定找到马市把马卖了。濮州城就在五十里之外,官兵封锁濮州城半月,牲畜都不能带入。他只能步行前往。 来到宛朐(wǎn、qú)县。 刚走进县城,就感受道紧张气氛。城里城外都有衣着整齐的持械士兵。还能看到些军官,威风凛凛,一脸肃杀之气。他们的脸上写着:战争马上就要爆发了。 看来自己来得并不是时候,如果此时让别人知道自己是要投靠起义军的,那一定会死得很惨。所以他没敢在这里打听关于黄巢和起义军的事。 找马市,寻个买家。他这匹马可是一匹好马,是父亲花重金给他买的。几个月的陪伴,人畜之间也有了感情。一来到马市,那马好像读懂了主人的意思,顿显一脸憔悴和伤感。 这一幕让皮日休见了,也不舍地拍了拍那马的鼻梁。 马市里浓重的山东口音,把他听得稀里糊涂。不过他本是北方人,只要对方放慢语速,他便能听得明白。 古人多朴实,偶然有几个捣蛋的,看面相就能猜出一二。避开那些尖头滑脑的二道贩子,皮日休把马卖给了一名憨厚的农家汉。农家汉说,他是三兄弟拿钱合伙买一匹马。将来只为耕地,再就为了配种。皮日休要求他一定要好生对待这马,万万不可虐待。那憨厚农家汉笑着说,这马到了俺们家里,那就是宝贝。绝不会亏待了它。 虽然卖得便宜了些,但却卖得安心。想必那马日后定会被好好照料吧。 卖了马,手里的银子更充足了。他先找了一家比较宽敞的饭馆,饱饱吃了一顿,还喝了二两稍有醇香的米酒。 小饭馆里有几个健谈的人,本想过去打听打听关于黄巢的事,可他犹豫再三,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嘴。 算了账,直奔城东。 宛朐县城门口,一群男女老少等待通关,他也站到了人群里。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米六八的身高,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矮。唐末时期,百姓生活困顿,食物短缺,营养不良者居多。另外他还发现唐朝人并不是“以肥为美“,他们口中的肥,其实是微胖。 他的身体随着人潮一点一点向城门口挨过去,闲暇的目光在一名“美女“身上扫来扫去,却不知已经轮到他了。 “站住!你要去哪里?“一个年纪不大的官兵,拦住他,厉声询问道。 他一愣,马上说道:“濮州城。“ “你去那里干什么?“小兵身高一米七左右,精瘦,眼睛很亮,手上有厚厚的老茧。 脊梁笔直,一看就是一名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一身干皮甲,手握着乌鞘腰刀的刀柄。这样的兵,在唐朝已经算得上精兵了。打量一下对方,甚至觉得自己都能把这枯瘦小兵掀翻,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说道:“寻亲。“ “文书拿来我看。“ “给您。“ 文书,就好比身份证。不过那身份证看起来却粗糙极了。是用竹片制成的,呈鱼形,也叫竹鱼符。上面有当地政府的钢印。不过他的这个“身份证“却是假的。 那小兵把鱼符拿到手中,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又把鱼符递还给皮日休。厉声道:“我已经记住你了,切莫参加叛军,否则你们全家都要倒霉。“ “当然,当然。小的是读书人,怎么会干那种违逆天道丧尽人德的事呢。“ “嗯,看你文绉绉的,应该不会参军。好了,你走吧。“ 偷笑着通了关,心道:“连字都看反了,你还记住我了?“ 其实,并非所有人都能幸运通关,比如那边就有一名虬髯大汉。他体格魁梧,肌肉暴突。可任凭他哭天喊地,官兵也不让他通关。 五十里路,说起来容易,可走起来却是个痛苦的事。没了马匹,走路总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那座山怎么那么远,以前却不觉得远。 唐朝的官道也是土路,他穿的却是布鞋。任凭古代女子手巧,纳鞋底的功夫了得,可也禁不起这般长途跋涉。当他快到濮州城的时候,他的脚掌甚至已经能感受到泥土的温度了。 这里终于再也看不到官兵了。这时皮日休才敢找人打听关于起义军的事。 四下看了看,不久后,他盯上了一对朴实的父女。 “老伯,您爷俩这是要干什么去?“他微笑着抱了抱拳。 “二闺女终于生了个男娃,明天要给孩子过百天。前几天就给俺捎信儿,让俺过去哩。“老者看了看皮日休,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于是他笑了笑说。 皮日休真诚地道:“恭喜,恭喜。“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还捋了捋发白的胡子,看起来有几分得意。 看到老者这幅神情,不禁让皮日休心中发出感叹:在此动乱之时,老人家还要冒险去给女儿庆祝产子。真是父爱如山。人间真情让人感动。 走了一段路,闲聊一会儿,话题很快引到盐贩身上,于是他问道:“老伯,您听说过黄巢吗?“ “黄三爷?当然听说过了。“老者不在意地道。 “唔?他很有名气?“皮日休笑着问道。 “那是当然!“老者道。 “哦,那他家在哪?“皮日休又问。 “在宛朐啊!宛朐人都知道他啊。“ “……“突然皮日休站住了脚步,苦笑着抱了抱拳,道:“谢过老先生。下面的路就不陪着您爷们走了。“ “唉,小伙子,你不去濮州了?再有三里路可就到了,唉,你看,现在都能看到城头了。“ “濮州,我是不去了,“向身后看了看,感叹道:“我要回去。“ 第五章 一个意外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恰逢粉锦时,怎不展雄才。” 破晓时做了个梦,梦境很真实,自己仗剑喝令,指挥千军万马,战场气势磅礴,场面惊心动魄。梦醒感慨良多,虽心有余悸却回味无穷。不禁喃喃自语。 残唐五代史了然于胸,如若自己能成为黄巢的谋士,必然纵横天下。 “就算别人再能掐会算,岂能与我掌握的知识相提并论?即使鬼才,也不会像我一样,能展望未来千年。只是不知我能否改变历史,也不知随意改变历史,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已是六月初旬。 清晨,淡淡的有些雾。 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东边一片乳白时,房沿儿上还挂着水珠,泫然欲滴。 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水汽的清凉和青草的芳香,清香钻入肺腑,精神一震。 太阳拨开薄雾时,皮日休付了店钱,大踏步向东城走去。此时他已经打听清楚黄巢家的位置,今天打算登门拜访。 这宛朐县并不大,没用上半个时辰的工夫,就从城中心走到了东城,这一路上,竟然没看到几个兵。只在城门口,看到一些站岗的兵,这些兵的精神面貌极差,一个个流里流气,仿佛更像是一群地痞流氓。更有甚者,搬来把躺椅,逍遥地倒在上面。看他身上的装束,应该是守城门的门官。 皮日休已经不止一次与这帮二流子守门兵打交道了,对他们有了些了解。他们为了能从百姓手里压榨出钱财,真的是不择手段。有的时候,他们的手法比土匪更为卑劣。即使碰见难民,他们也要收取入城税。而且一个个穷喊乱叫,好不嚣张。更过分的,有的门兵竟然趁乱猥亵少女。那一幕让皮日休见了,胸中怒火燃烧。 东门涌入的难民却越来越多,看他们急匆匆的样子,仿佛东边正在打仗。 拦住一人,询问些事。 那人道,濮州城已经被起义军占领,现在正到处抢劫呢。皮日休对此感到震惊,甚至有些怀疑那人说话的真实性。他说,起义军替天行道,怎么可能欺辱百姓呢? 那人见皮日休替起义军说话,便不言语了,带着家人,推着吱吱呀呀的独轮车向西边走去。 看来,宛朐县的兵已经开拔直奔濮州去了,所以宛朐县的兵少了许多。这时皮日休突然想起昨天下午碰见的那对父女,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感叹一番,皮日休继续向黄巢家走去。 古时候的大宅子,有多个门。超大的宅子,门与门之间都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皮日休溜溜达达来到一个小门前。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人,看起来精神头蛮足的,可他此时却是坐在台阶上的,显得不是很严肃,甚至有些匪气。 “这位大哥,劳烦问您一下,黄三爷在家吗?”皮日休抱了抱拳,十分礼貌地说。 那人翻着眼皮打量了一下皮日休,吐了口痰才道,“你找三爷干嘛?” “在下辽东人士,贩卖皮货到此,不想空车回去,因此想找黄三爷贩些私盐。”皮日休笑了笑说。 “这点屁事,你也要见三爷?”那人掸了掸屁股上的灰,站了起来,傲慢目光四下望着,只是不看皮日休,道:“你走吧,现在这节骨眼,三爷谁也不见。” 本来自己就没有足够打动黄巢的理由,如今又碰见他“闭关”,这可如何是好。摸了摸兜里的诗,他绞尽脑汁想出几个办法,不过那些办法又被他一一否决了。本来,他还打算装作偶遇,比如在某个诗会上,突然把诗背诵出来,然后当着大家的面说这是黄巢的诗。可现在来看,这第二条路也被堵死了。宛朐县里到处都是难民,到处传扬起义军即将打来的消息,这个时候,诗人们怎么会有闲情逸致举办诗会呢。就连平日里生意红火的茶馆,都已经门可罗雀了。 “算了,我去正门看看,或许那里的家丁更好说话一些。实在不行就撒点钱给他们。”回看一眼刚才那人,心中骂道:“有钱也不给这种人。” 自我安慰一番,他健步向南边走去。渐行渐近,已经可以看到黄家的大门。大门紧闭,门两侧石狮伫立,门上没有钉,两道铜环却是磨得发亮。皮日休看着壮阔大门,不禁感叹。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疑虑也在不断攀升。对方越是豪宅大院,自己就越难接近。 “看来,我应该换个见黄巢的理由。” 皮日休双手抱着肩膀,站在石狮面前发呆,忽而门开了一道缝。 缝隙一开,好像即将有人要走出来,可这时门突然又合上了,但并没有完全关严。 透过缝隙依然能看到里面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看装束像府里的管家。他正对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小厮说:“去吧,一定要把赵璋请来,否则你就别回来了。” “老管家,您别给俺立军令状啊。”小厮苦着脸说。 “不是我给你立军令状,而是老爷让我这样跟你说的。”管家一抖袍袖,颇有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老爷还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已经在黄家吃了十多年的饭,这时候让你冒点儿险,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再说,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差事,至于推三阻四的?” “您知道,俺向来就是个跑腿的,却没当过说客。如果这事儿被俺办砸了,那以后俺可怎么办?俺新索了媳妇肚子都大了,如果这时候俺没了营生……” “好了!别说了!”管家突然打断了小厮的话,呵斥道:“让你去你就去,别在这里跟我絮叨。絮叨也没用。反正请不来赵璋,你好自为之。” 闻言,小厮愣了片刻,一脸被迫的神情说:“好吧,那我去了。” 小厮突然推开门,苦着脸向外走去。 他刚跨过门槛,老管家就把门重重地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小厮默默地回了一下头,黯然神伤地向远方走去。 “赵璋?” 听到这个名字,皮日休心里一动。 历史记载,在黄巢叛乱的整个过程里,赵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行军时他是一名谋士。在黄巢称帝后,他还被封为了宰相。经过他出谋划策干出不少缺德事。组建人屠军的始作俑者并不是黄巢,而是赵璋。 能带出这样心狠手辣的队伍,可见此人心肠之歹毒,不可以平常人视之。 望着那小厮的背影,皮日休揉了揉鼻子。不知为何,此时他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就好像突然来了灵感一样。他觉得如果那黄巢不好接近,不如从这赵璋身上下手。而那首诗也并不着急送给黄巢。想道这里,他突然迈开腿,紧跟在小厮身后。 本以为赵璋家并不远,因此他没与小厮搭话,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后来天色已晚,小厮寻到一家小客栈,便住了进去。 “我的个神仙…” 皮日休感觉自己的脚要走断了,不禁感叹古人走路的能力当真可怕。那小厮背着一个蓝布包裹,竟然整整走了一天,可把皮日休累得半死。 “这赵璋家到底在哪儿呢。不行,我不能再这样走了,否则非累死不可。” 小声自言自语,他也走进了那家小客栈。 可店小二却说:“对不起客官,没房间了。” “不会吧?”皮日休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想了想道:“我不住客房不行吗?给我准备一个长凳,对付一晚也成。” “唔,如果是那样,您给个半价。”店小二一脸市侩地说。 “好说,好说。”皮日休一脸感恩的样子说,其实心中骂着MMP。 客栈里住着一些平民装束的人,他们多是路过这里,如果没看错,应该是从濮州城逃难出来的。 “小二,来壶酒,两碟小菜。” 黄巢家小厮从客房里走了出来,看他的样子,好像刚洗了一把脸。肩头还背着那个蓝布包裹。 “小二,给我也来壶酒。两碟小菜。”他故意重复小厮的话,为了引起小厮对他的注意。如果这小厮是一个爱搭话的,应该就可以开始交流了。为此,他还冲那小厮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厮冷眼看了看皮日休,没回应他,坐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 热脸贴了冷屁股,可他并没气馁。 酒菜上来以后,他先自斟自饮,喝了小半壶,他突然拎着酒壶来到了小厮桌上,装作微醺,笑着说:“小二,这桌客人的饭钱算我的,来呀,再给我们来两碟驴肉。” “哎呦,这位兄弟…,您是…”这时,小厮不好意思笑了笑。 他朗声大笑,说:“天涯存知己,相逢何必曾相识。一起喝酒,喝够了,也就认识了。” “兄弟豪爽!”小厮接过驴肉,客气道,“听口音,是北方人?” “嗯,辽东的。”皮日休点头说:“来这边寻亲,却没想到碰到了乱子。”忽而感叹,“唉,有亲投不得,只能住店了。” “亲人在哪里?”小厮问。 “唔,小哥,我还没问你,你这是要去哪里?”他反问道。 “我要去濮东,现在濮州城走不得,只能绕路。唉,可远着哩,得走三天。”小厮摇了摇头说。 他脑筋急转,忽而装作惊讶的样子道:“啊?可以绕路过去吗?” “怎么?”小厮愣了一下。 “我也要去濮东啊,可官兵却说,那边已经封锁了。走不过去。”他比比划划地说,看起来有些气愤。 “官兵的话你也信,倒是打听打听本地人。”小厮摇头苦笑。 “那好吧,咱们明天一起走,如何?”皮日休笑着说。 “这个…”小厮犹豫了一下。 “怎么嫌弃兄弟?”皮日休豪气道:“虽然俺是来投亲的,可并不缺银子。别的不说,只要你肯带路,这一路上的酒饭,我包了。” “哦哦,没那个意思,没那个意思。”小厮不好意思地道。 一路无话。 连续走了三日,可算到了赵府。可刚来到门口,小厮和他都是一愣。因为此时赵府之内正是哀乐大起。仿佛是有人死了。 这时,小厮在门口拦住一人,问道:“请问,赵璋先生在家吗?” “唉,还问呢,少爷已经死了…”那人情绪不高,拉着长声道。 “什么?死了?”小厮惊问:“怎么死的?” 第六章 黑白两道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这么高的才华,不也是早早死掉了。”黄家小厮名叫黄小六,说话时不断摇着头。 赵璋年纪不大,名声却不小。路人说他有翻转乾坤之计,定国安邦之才。王仙芝曾亲自拜访他多次,都被他拒绝了。如今黄巢派黄小六来请,却发现他已经死了。 死了四天,尸体才被入殓。主持葬礼的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葬礼的场面看起来有些怪,皮日休皱了皱眉。心道:“他怎么会死了呢?这明显与历史记载不符。”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对黄小六道:“小六哥,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呢?” “怎么?你怀疑他是诈死?”小六连忙摇头道:“不可能,我早就见过他,不会弄错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的家人有些古怪。”皮日休四下看了看,每个人的神情各有不同,有的敷衍,有的淡漠,有的偷偷摸摸,遂说道:“他们神情怪异,也不见有人披麻戴孝,却有人将家中财物裹挟而走。那些人的手段并不高明,我想其他人或许也有看到的,不过却没一个人站出来管管。” “唔?”小六也看出端倪,“那我再去打听打听。” 一打听街坊才知道,原来这赵璋已经病了大半年之久,听说是得了花柳病。而他家现在的乱象,也并不难解释,因为赵家虽然家庭富裕,可人丁不旺,自从老太太死后,整个家里就只剩下赵璋这一个主人了。 “按理说,这份儿家当应该由老太太的侄子继承,可现在,赵家里也没个管事儿的。竟没人去告诉那侄子了。” 如今主人一死,仆人们自做鸟兽散。走的时候,不免心生分财之意。换句话说,也算是一种偷,或者抢。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草草办完葬礼,一场“洗劫”在所难免。 皮日休没闲心去管别人家的事,闷闷地坐在石阶上,陷入到沉思当中。与此同时,身边的小六子看起来却有些窃喜。既然赵璋已经死了,他没能把赵璋请到王府,也就无所谓了。 “赵璋可是黄巢身边的一位重要谋士,他怎么可以死呢……” 这句话如果是别人说,他一定不会信,可他自己说出来,却是让自己深信不疑。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小声呢喃道:“要不…,我来冒充赵璋?” “如果是这样,那么历史记载中的‘他’可就是我了…” 一想到这里,皮日休突然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绝对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可是…”定定地看了看小六子,他又摇了摇头,心道:“小六子是不会配合我的。除非我有足以打动他的理由。可是…我能有什么理由呢?” 在没想好理由之前,皮日休并没有说话。而是在赵府门口和小六子告辞。说自己要去找亲戚去。 小六子闲来无事,说要陪着一起去。皮日休不好拒绝,便答应了。可此时他却犯了难。于是边走边想对策,不时,目光四下扫了扫。 走了几趟街,打听了几家姓陈的,都不是他的亲戚。他一边打听,一边有模有样地描述着,仿佛他真的有亲戚曾经住在这里一样。结果走了大半日,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颓废地坐到茶馆里,看起来一脸沮丧。 “我说陈兄弟。有什么需要哥哥帮忙的吗?”小六子眼珠转了转,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 他抬头看了看小六子,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时小六子压低声音道:“我倒是有件事想求你帮忙,不知你是否愿意。” “哦,小六哥,有话但讲无妨。” “兄弟,既然你投亲不成,我想你也一定为生计发愁。不过,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我给你能买二亩地的钱,如何?” “哦?”这时皮日休一愣,抬起头仔细看着面前这个人,端详一会,目光落到了他紧抓着的包裹上。顿时皮日休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依然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慷慨道:“咱们兄弟萍水相逢,几日相处分外投缘,小六哥哥有话尽管讲来,只要兄弟能办到的,绝不说个‘不’字。” “好!辽东人果然爽快。那么……”小六子贼眉鼠眼地四下看了看,突然往桌子上丢下两颗铜钱,拉着皮日休便往外面走去。 来到一片小树林里,小六子突然给皮日休跪了下来。 跪得突然,尽管皮日休思维敏捷,但也不禁有些慌了,连忙道:“小六哥,你这是何苦呢,有话就讲,难道你还怕兄弟我不仗义吗?要不然,兄弟我现在对天赌咒,发毒誓,你看如何?” “不必!”小六子依然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地说,他看起来有些激动:“不瞒兄弟说,六哥这些年过得好苦。明里娶妻生子,暗里作的却是王八。我那媳妇不是个本分的,当初老爷之所以把她指给我,就是不想让大少爷娶她。可问题是,就算我娶了她,那大少爷依然纠缠不休,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当真不知到底是谁的。” “唔…”皮日休苦着脸同情道:“原来哥哥心里竟然有这般苦闷之事,可是,你告诉兄弟我,是何意思呢?难道你需要我帮你教训你家大少爷?” “兄弟但听我讲,并非我黄小六无情无义,我从小被老爷在街上捡来,便一直生活在黄家。自从我开始做事那天开始,对老爷都是忠心耿耿,但是…”黄小六越说越激动,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语塞地道:“这王八我是万万当不得的。每次想起这对儿狗那女干的勾当,我真想拿刀杀了刘鼎,可看在老爷的面上,我…我又下不去手…” 黄巢早年赘婿刘家,因此他的大儿子姓刘。本来皮日休是知道的,可他却突然诧异地问道:“刚才你说是大少爷,原来不是黄家的公子?” “不,他就是老爷的儿子。” “哦,难道是跟了母姓?” “正是。”小六看起来有些着急,加快语速地说:“兄弟,你且听我讲吧,本来老爷对我有恩,我小六是打算忍的。可这次我出来办事,老爷却说如果我办不好,就要把我撵走。这句话可是寒了我的心。”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兄弟你看。”这时黄小六把包裹打开,里面竟然有两块金灿灿的元宝,“二十两黄金。这原本是用来请赵璋的。” 虽然黄小六还没把自己的计划完全说出来,可事情已经明白了。 不过此时,皮日休还是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不偷偷摸摸地带着二十两金子私奔呢? 或许,这就是他要跪下来求我的理由所在。 他没说话,只是蹲在地上,平视着黄小六。 黄小六颤抖着说:“兄弟。说心里话。一想到背叛黄老爷,我就害怕。咱们老爷混迹黑白两道多年,办事向来雷厉风行。现在手下还暗养了一支千人的队伍。老爷素有雄心壮志,他为何养活这么多人,瞎子都能看得明白。如果老爷真的造了反,我想我是逃不掉的了。可是…我不想造反啊。我只想安心过太平日子。如今有了这两锭金子,我想我可以跑掉了。只不过,我还是心疼我那媳妇。这也是为何,我要跪下来求你。只要兄弟你帮我办了这件事,我…我给你银子。如何?” “银子…” “兄弟,你尽管开个价!” 刚才皮日休迟疑了一下。他并非为“银子”的多少而迟疑,而是在考虑如何帮助黄小六。很显然黄小六是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不过他的意思,皮日休大体是明白了。这个黄小六,其实还是个情种。他得到了钱,想跑,却又舍不得媳妇。但他现在担心他媳妇和他不是一条心,如果贸然去找,担心媳妇告发他,而那黄巢又是“黑白两道,雷厉风行”的人,他害怕黄巢。 “这件事我帮你办,不过一定要小心行事,嗯…,事出仓促,我还没一个完整的主意。不过不要着急,咱们走回去还要三天时间,一路之上,咱们慢慢研究。” “谢谢兄弟了!” 第七章 陈豹唐虎(一) 春到青门柳色黄,一梢红杏出低墙。 这般痛,痛彻心扉,皮日休对黄小六深感同情。 这黄小六是个没主心骨的老实人,如不是被黄巢的儿子戴了绿帽子,想必他也不会背叛黄巢。 他好像从小儿就被人使唤惯了,长这么大也没拿过什么大主意。见皮日休为人机敏,而且性格中不乏豪爽,更重要的他是外地人。即使他不肯帮忙,将来也不至于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黄府里去。到那时,自己或许还可以回到黄家。 一路之上皮日休想出了许多点子,每个点子听起来都是可行的。不过每一个点子里,他都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角色。这个角色是可以混进黄府的。他甚至已经考虑好,如果偶遇黄巢,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才能引起黄巢的注意。 可是,当点子太多时,黄小六却犯了难,不知如何选择才好。而这时皮日休却不再说话了。即使黄小六再三恳求,可皮日休只是装深沉不言语,黄小六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掰着手指计算各种办法的优劣。 …… 路上难民越来越多,携家带口。 有的人逃得匆忙,只背着很小的包裹,而有的人则背负沉重家资,累得疲惫不堪。实在拿不动,干脆就丢在了路边,满眼的恋恋不舍。这里的难民多是穷苦人,而有钱的人早就赶着马车逃远了。看着这群衣衫破旧的穷人,皮日休的心里不是滋味。尤其看到那些可怜巴巴的小孩,他就更觉得心酸。可惜自己不是菩萨,否则一定要普度众生。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还有一日路程就要回到黄府,这时的黄小六看起来有些惴惴不安。皮日休扭过头看了看黄小六,然后笑着说:“怎么,还没拿定主意?” 黄小六挠了挠头上的包巾,讪讪地说:“兄弟。要不,还是你给我拿个主意吧。” “嗯…”皮日休迟疑了一下,道:“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哦,问吧。” “在你们黄府,有多少人见过赵璋?” “那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多才是。” “哦?为何这样说?” “因为那赵璋本来并不是本地人。他本是北面儿人,最近一年才搬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 “陈兄弟,你倒是快给我拿个主意啊。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巴笨。俺家娘子也总这样说我。其实我知道,如果我嘴巴灵一点儿,老爷会重用我,娘子也就不会嫌弃我了。” 皮日休摇了摇头说:“寸有所长,尺有所短,量材而用。”拍了拍黄小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并没有蠢到不堪用的程度,否则黄三爷不会派你来办这件事。他是信得过你的,而且他觉得对付赵璋这种人,用不着派巧舌之人。因为在明白人眼里,所谓的巧舌如簧更容易变成弄巧成拙。” 黄小六不说话,认真听着。 皮日休又道:“你想让你的娘子跟你走。这件事儿好办,也不好办。好办的是把她的人带走;不好办的是把她的心带走。如果你权衡之后还想带她走,我认为咱们用‘恐吓’比用‘诱惑’更奏效。” “兄弟,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你身上有刀吗?” “有!” “到时候借给我,我拿着刀跑到你家里,把她逼出来,然后你在门口接应她,等我追杀出来到时候,你一边和我打,一边带着她跑。” “兄弟,你觉得这样能行吗?她会喊的呀!” “你就说我是叛军。不是一个人来的。如果喊,一定会引来更多的叛军。”慧黠笑道:“这样她就不会喊了。” 黄小六捏了捏拳头,鼓足勇气地道:“好吧。就这么着了。” 两个人一路有商有量,皮日休还仔细问清了黄小六家附近的路线。不时蹲在地上画图,以确定最好的逃跑方向。经过多次讨论,黄小六终于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他的脸上现出一丝质朴之人才会有的兴奋表情,看起来很天真。这时皮日休暗自感叹,其实笨的人或许更容易找到人生中的快乐。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传来一阵难民哀嚎的声音。 “举阎王旗的来了,快跑!” “孩他爹,你抱着孩子呀!” “孩他娘,别拿包了,快跑!” 人群中一阵大乱,这时一队人马横冲直闯来到人群之中。他们手里拿着朴刀,对着难民一阵砍杀。 “这他娘的也叫起义军?简直就是一群土匪!老子跟他拼了!” 见状,皮日休眉头紧蹙,心道:这怎么可能呢?历史上记载,起义军打的是‘推翻昏君,替天行道’的旗号,绝不可能一开始就滥杀无辜呀。 “兄弟,别看了。快跑吧!”黄小六着急地说。 “我怀疑他们并不是起义军。”皮日休头一次看到这么残忍的画面,未免脚下有些拌蒜。 “哎呀兄弟,管他是不是起义军,咱们快走。”黄小六拉着皮日休的胳膊就跑。 他们躲到一片石墙的后面,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和哀嚎声。心里一阵敲鼓,顿感脊背发凉。偷偷摸摸从石缝里向外望了望。看这帮人残忍手段,哪里是什么起义军,一定是一群土匪冒充起义军趁火打劫。 “天杀的土匪。”皮日休咬牙切齿地骂道:“如果我有一支部队,以后见土匪就杀!绝不留情!” “嘘,兄弟,小点声…” 就在他们两个偷偷摸摸向外张望的时候,突然皮日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他猛地一回头。一把钢刀已经从黄小六的后背刺穿,刀尖上带着血,赫然出现在他的胸口。 黄小六身子一挺,整个人都不动了。保持着一个绝望的表情,坚持了三秒。突然被人一脚踢翻。 那人踢翻黄小六的同时,拽出刺刀,昂着头,乜斜的目光看着皮日休,不懈地道:“小子,钱拿出来。” 第八章 陈豹唐虎(二) 一条鲜活的人命,一瞬间就消失了。 这种恐怖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不由得让皮日休心中巨浪翻滚。 可此时他的脸看起来却依然镇定。 故作镇定,伸出手指指点着面前黑大汉,大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我的主意,知道我是谁吗?” 对面持刀大汉突然一愣,原本保持着的乜斜目光变成了拧眉正视。 他向前走了两步。身子矮了半个头,仔细看向皮日休。 他有一颗巨大的头颅,但在他魁梧身材的衬托下,并不显得突兀。面对这样的凶神,皮日休的心脏在猛烈跳动。 一张大黑脸几乎要贴到了皮日休的鼻子上,瞅了半天,才闷声问道:“唉,小子,你是谁?” “先告诉我你是谁。”皮日休昂首挺胸,反问道。 看皮日休的架势,好似有恃无恐。可黑大汉却不知,此时皮日休的手已经紧张得冒汗。 黑大汉用拎着刀的手背揉了揉鼻子。放下手时,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血印。不知那血是黄小六的,还是墙外难民的。 “你先说!”黑大汉坚持道。 黑大汉看起来依然凶恶,可此时,他手里的刀却已经放了下来,仿佛一条咆哮的恶犬突然放下了尾巴。 “哼!”皮日休眯了眯眼睛,恨恨道:“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一群到处流窜的土匪,冒充王仙芝的起义军,在这里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黑大汉一愣。 没等黑大汉说话,皮日休继续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就快被人包围了,却还在这里抢劫。如果是识相的,赶紧逃跑,或许还来得及。” “…!”黑大汉一惊,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可这时,他身后又冒出一个人来,这人身高与黑大汉相仿,应该有一米九左右,不过此人看起来却没黑大汉这般粗壮,可他也是一个肌肉结实的人,黝黑的皮肤上冒了一层薄薄的汗,反射着破显健美的肌肉弧光。 后者抻着脖子看了看黑大汉,口气不善地催促道:“唉!唐虎,你在那里干什么呢?磨磨唧唧的,一刀切了不就完了,废什么话!” 原来黑大汉叫唐虎。黑灿灿一张大脸,两条浓黑扫把眉,一双虎目,宽宽的鼻子,长得倒是虎头虎脑。他猛地扭回头,对着后者道:“唉,陈豹,你过来。” 健美男子名叫陈豹,听唐虎呼唤,拧着眉毛走了过来。皮日休仔细看了看这人,果然豹头环眼,再看他健美的体型,矫健的动作,真是人如其名。 “干嘛?”陈豹好像有些着急地问道。 “唉,你来跟他说。”唐虎指了指皮日休。 陈豹看了看皮日休,然后又看了看唐虎,不解地问道:“说什么?” “他说我们快被包围了。让我们快跑。”唐虎闷闷地道,说完还挠了挠长着一头乱发的大脑袋。 陈豹看起来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敲着唐虎的脑门道:“你这大脑袋里装得都是粪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骂完唐虎,陈豹扭回头瞪着皮日休道:“小子,一看你就是个有钱的主。快点把钱拿出来,再废话,老子一刀切了你!” “哼!”皮日休一甩袖子,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银边儿折扇指点着陈豹的鼻子骂道:“大胆狂徒!今日劫财竟然劫到我赵璋头上。你可别告诉我,你们没听说过我赵璋的名号!” 一听皮日休报上名号,这时唐虎拉了陈豹一下,神秘兮兮地小声道:“你看吧,人家是有名号的。” “哦…”陈豹一愣,收敛恐吓神色,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赵璋?他是干什么的?有什么背景?” 这时唐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陈豹被唐虎气得翻白眼,咬了咬牙却没说话,因为他已经懒得再骂唐虎了。再次扭回头瞪向皮日休,用刀尖指着皮日休的鼻子骂道:“我管你什么璋,老子今天只认识钱,如果你不给,现在我就把你切了,然后在你的尸体上翻!” “哦?你们当真没听说过我?”皮日休不屑地轻哼一声,道:“还以为你们是哪条道儿上的豪杰,却没想到连我的名号都没听说过。像你们这等下三滥的货色,我都懒得理。也罢,既然你们没听说过我,那就算你们倒霉。钱,可以给你们,不过你们的命,却要交给阎王爷了!” “哼,自作聪明,你这样说话,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陈豹阴冷道。 “说就是,难不成我们还会留着你的命,让你报复我们吗?”唐虎晃了晃肩膀道。 “呵呵,你们以为是我要杀你们?”皮日休冷笑一声,用扇子四下点了点,扭回头怒骂道:“现在王仙芝的队伍正往这里赶,如果没猜错,一刻钟之内就会包围你们,到时候你们就插翅难飞了!” “唉,小子,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你到底什么来路?”陈豹再次把刀放下,紧着脸问道。 皮日休紧捏着手指,反问道:“你们听说过黄巢吗?” “哦,黄三爷,那我们当然知道。”陈豹歪了一下头,思考一会儿,审视的目光再次扫向皮日休,道:“怎么?你认识他?” “认识?”皮日休一抖袍袖,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何止是认识。见了面,他还要礼让我三分呐!” “唔?你可别吹牛皮啊!”这时唐虎突然插话道:“你何以证明!” “你知道刚才你杀的是谁吗?”皮日休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地上黄小六的尸体质问唐虎。 唐虎被皮日休锋利目光吓得瑟缩一下,目光不禁落到黄小六的尸体上,闷闷地看了一会儿,又猛地抬起头,故装强横的样子道:“他是谁?” “他正是黄巢派来请我的人。”皮日休怒道。 “空口白牙,少来唬人!你这是死无对证!”陈豹推开唐虎,不让后者说话,自己说道。 “他是黄家内宅家丁,身上必有黄宅鱼符!”皮日休猛地提高嗓音,怒气冲天地大吼道:“你不信,你且自己翻来看!” 陈豹刚要说什么,皮日休又吼道:“他的包裹里还有请我所用的二十两黄金,还有一封‘请柬’,你都拿出来看看吧!” 第九章 陈豹唐虎(三) 陈豹揉了揉古铜色的额头,唐虎揉了揉黑中透红的大鼻子,二人对视一眼,立刻蹲下身子去翻黄小六的尸体。 解开被血水浸湿的包裹,两颗十两一锭的金元宝闪闪放光。本来,这正是二人欲求之物,可此时他们的目光里并没有贪婪,反而有了一丝畏惧。 继续翻找,看到一封信… “喏,我不认识字。”唐虎拿出了信笺,递给陈豹。 陈豹紧了紧眉头,道:“给我干什么,好像我认识字似的。” “你不是认识几个字吗?”唐虎低声说。 “嗯…”陈豹抬眼撇了撇皮日休,后者昂首站在那里,根本不看这边。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打开书信。 片刻功夫,他的脸色变得凝重了。再次看了看黄小六,已经死透了,根本没得救。这时他咬了咬牙。 唐虎不明所以,小声问道:“唉,怎么个事儿?你读到什么了?” “虽然我不认识几个字,可这‘赵先生’三个字却是认识的。这封信里,多次提到过这三个字。”陈豹使了使眼色,道:“最后面的落款,有五个字,其中有一个黄字。” “这样说来,这封信当真是三爷写的?”唐虎惊讶道:“连他都管这年轻人叫先生,那么…” 看着包裹里的东西,再看看刚死不久的黄小六,二人满脸悔恨神色。 陈豹突然站起来,抱了抱拳说:“大水冲了龙王庙,没想到自己人竟然碰上自己人。”他感叹一句道:“黄三爷在咱们道儿上是有号的。他为人大器,有抱负,办事果断。以前,我们哥俩想到三爷那里入伙,可他却没同意。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只说这事儿要搁置一段时间而已。” “嗯,对,当时三爷还说了一个文词儿,什么以观什么。”唐虎插话道。 “且复重申,以观后效?”皮日休猜测道。 “对!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唐虎惊喜地说。 陈豹恨恨地白了唐虎一眼。 “看来二位对在下还是有所隐瞒。不过这并不重要。”皮日休挥了挥袍袖,慧黠笑了笑说,“既然大家都是一条道儿上的,那麽我倒是有两句话要奉劝二位。” “哦,请讲。”陈豹把唐虎挤到身后,抱拳说道。看来他这人对有胆有智的文人有着一种崇拜之情。仿佛张飞见孔明。 皮日休终于有些放松了,怒容全消,露出一副精明之相,淡淡的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之所以如此打劫,无非是想搞出声势。然后好再次投靠黄巢。”看着两个目瞪口呆的人,他苦笑了笑,感叹道:“可惜二位理解错了黄三爷的想法。其实他并不是让你们两个跑到外面拉帮结派,杀人越货。” “可是,我们有了钱,才能拉拢更多人啊。”陈豹皱眉道。 “你们越是这样做,黄巢反而越不会收你们。”皮日休和煦微笑道,好似老叟笑看顽童般。 “为什么呢?”唐虎急急地道。 “刚才虽然你们隐瞒了我,不过我差不多也猜出黄三爷的话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突然皱了皱眉,立刻加快语速道:“我还是长话短说。他之所以不用你们,就是担心你们不服管束。他黄巢想要的是听话的兵,而不是惹祸的匪。如果你们两个现在看起来规规矩矩,凭借你们二位的身材和武功,在黄三爷手下必然是两条悍将。假以时日,风生水起。” “嗯,赵贤弟说的得有理。”陈豹佩戴地抱了抱拳,诚恳地道:“看得出贤弟是一名足智多谋之人。如此说来,您能不能给俺们指挥条明路?” “可以,”皮日休立刻说道:“不过事出紧急,而且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奉劝之词不易太多,我且说两句话。第一,立刻散伙,然后撇清你们和这伙儿阎王旗的关系;第二,赶紧逃命,切记不要往而是要往西边跑,而是要往东边跑。” 陈豹一皱眉,低头思考着什么。 “那…”唐虎顿了一下,继续道:“刚才你不是说王仙芝的人要包围我们,我们往东边跑,岂不是正好迎头撞上?” “哈哈哈!”皮日休大笑道:“他们见你们大摇大摆向东边走,反而会放松警惕。如果有人拦住你们问话,你们就说根本不认识那帮举阎王旗的人便是。” “哎呀,何必那么麻烦呢。”唐虎揉了揉鼻子道:“黄三爷都管你叫先生,那么你在三爷面前说话肯定好使。不如我们哥俩跟着你混算了。你把我们拉入伙,咱们哥俩记着你的好。将来抢到漂亮娘们儿都给你。” “噗…”皮日休好悬被唐虎逗笑了,可他却装出一副紧迫的样子催促道:“别再多言,信我话快走。如果让他们知道你们是要投靠黄巢的,或者是跟着我赵璋的,对你们都不利。因为那王仙芝求我多次,我都拒绝了。还有,王仙芝和黄巢都是混世魔王,表面井水不犯河水,可暗地里也在较劲。你们能听懂我的话吗?” “唐虎,别再说了。”陈豹突然拉住唐虎,正色道:“咱们就听先生的,走,去东边。” 然后这哥俩就大摇大摆向东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脱衣服,一副和“阎王旗”决裂的架势。 见他们走了,皮日休捡起黄小六的包裹,撒腿就跑。拼命跑,跑得嘴巴张开老大,气喘吁吁… “哎呀我的个神仙…”终于跑到一片小树林里,背靠着一颗小树坐下,他大口喘着气,“累死本尊了…” “真是倒了霉,遇到这两个煞神啊!还好我够机灵,否则死得比小六还惨…” 想起黄小六,顿时心情沉了下来。想了想几日来黄小六的音容笑貌,和他的理想,不禁为黄小六感到惋惜和同情。 “唉,可怜的小六…” 就在他依树感叹的时候,突然两道人影闯了过来,这是两条健壮大汉,一个黄脸豹头环眼,一个黑脸虎目狮眉。 黑脸大汉猛地喊道:“唉,先生,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在这里!” “哎呀,先生,太好了,终于让我们哥俩追上你了。”陈豹一把拉住唐虎,撩开长袍跪倒在地,抱拳说道:“先生神算,我哥俩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已经决定,以后给先生卖命,请先生收留!” “你们…”本来皮日休想说: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可听了陈豹的话,他立刻改了主意。他猛地站起来,凛然道:“好!两位好汉请起。咱们不打不相识,何必如此客气。既然二位瞧得起我赵璋,将来咱们就好像刘关张一样,做异姓兄弟!” “生死兄弟!”陈豹感动地说。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唐虎…!”唐虎已经无法抑制地对天地发誓。 “你给我闭嘴!”陈豹喝道。 “怎么了?先生说的,做兄弟。”唐虎不满地道。 “你个呆子,不懂什么叫客气吗?”陈豹骂道。 第十章 陈豹唐虎(四) 这哥俩为何跑了回来,而且还对皮日休五体投地呢?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 陈豹唐虎都是混迹绿林道的强人,可他们的身世却大有不同。 陈豹出身神秘,武艺高强,据说是犯了人命案子才落草为寇。伊始,他上了青龙山,当上了二寨主。不久后,青龙山被官兵围剿,大寨主被人活活砍死。他便领着其余弟兄从后山突围。可那次突围之后,他身边只剩下五个人。 青龙山已经被官兵一把火烧了,再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陈豹就领着弟兄到处打游击。 不时,乔装一番,混进城里,干一些绑票的活儿。 由于人少,一年干两票也就够了。赚到的钱,足够六个人吃喝玩乐。可此时,陈豹觉得很不开心,因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在他心里,还总有一个梦想,希望皇帝开设恩科,好进京比武。如果能取得名次,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再也不当这万古骂名的贼人。 去年时候,朝廷果然开设恩科,这可是近十年来第一次。陈豹辞别兄弟,一个人赶往京城。身上带着大把的银子。 可当他跑到曹州附近时,正赶上王仙芝在那里鼓动民众造反。 王仙芝说: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而且还列举出朝廷的十条罪状。说得激情澎湃。 他的话一结束,台下众难民踊跃报名,瞬间王仙芝就拉走一百多人。 陈豹拥挤在人群当中,听了一会儿。忽而觉得王仙芝的话有问题,因为他认为王仙芝这个人心术不正。王的话看似有道理,其实完全是蛊惑人心。这种人造反,即使推翻唐朝,建立的新政权,也未必能比现在的唐朝更好。 “奶奶的,这老小子瞎噗噗什么?”突然,他听到身边有人咒骂了一声。 陈豹扭头一看,一条黑大汉。这条黑大汉,身高竟然与自己相差无几,而且他的体格比自己还要健壮。顿时让陈豹眼前一亮。当时唐虎正抱着肩膀看着王仙芝。看他一脸不屑的样子,仿佛对王仙芝十分不满。 陈豹走了过去,抱了抱拳说:“这位兄弟,一起喝一杯,如何?” “好!”唐虎爽快地道:“不过我没钱,必须你请客。” “那是当然。” 二人坐到一起,相谈甚欢。 唐虎忽而对陈豹提起自己的身世。原来,他竟然是武将之后。可问题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说他从小儿就被押送到驻扎在北方的军队里,在后勤部队里干活。而自己身边,竟没有一个了解他底细的人。 陈豹对此感到好奇。 唐虎笑了笑说,自己小时候比较笨。说话也很晚。什么事儿也记不清楚。他除了对父母有些印象,再就记得自己好像有个妹妹。而妹妹叫什么,他也记不得了。 陈豹仔细看了看唐虎,这人长得虎头虎脑,忽而问道:兄弟,你今年多大年纪? “十七!” “啊?才十七岁?” “我这个人长得傻大,看起来显得老。嘿嘿。”唐虎一拍胸脯:“平时,我对别人说我三十,都有人信。” “呵呵,”陈豹苦笑。“那你为何在这里?” “老哥,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从部队里跑出来的。”唐虎眨了眨眼睛:“然后我就凭借我这个姓,多方打听。我想找到我那个妹妹。” “这…”陈豹本想说,你这简直是大海捞针。不过刚刚认识,却不好灭了别人的希望,于是他只是摇了摇头。 二人都是酒量极大,喝了两坛,谈话兴致更浓。说起对当今朝廷的看法时,二人的看法十分投机。他们一致认为,当今朝廷已经无药可救。可后来,陈豹还是说,自己要参加武科考试。 当时唐虎就说:“这个时候你去考试?” “怎么了?” “听我的,千万别去。保准没什么好下场。你跟我一样,光棍一条。到了京城,谁提拔你?怎么的,你能给人当干儿子啊?” “哎,不瞒贤弟。我这个人,就是有点傲气。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溜须拍马的勾当。” “那完了。”唐虎一拍手说:“就你这脾气,根本就不能当官。我敢保证,就算你拼了老命立下军功,到时候大头儿也是别人的。好事保证轮不到你。” “哎!”陈豹长叹一声,道:“兄弟,不瞒你说,哥哥现在落草为寇,一身骂名。我只想有生之年,报效国家,来洗脱这个骂名。就算是死了,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哎呀,你怎么还信这些呢?”唐虎满不在乎地道:“人死就是两腿一蹬,眼睛一闭。还有什么骂名不骂名的。人这辈子,就得活得快乐。爱干什么干什么。谁他娘的也别来管我。” “贤弟,此话不对。” “怎么不对了?” “人活着,要有理想和目标。” “有啊。我的理想就是吃饱饭,目标就是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啊!” “呵呵…”陈豹突然吃不下了,苦笑站起身来,抱拳道:“算了,唐虎贤弟。今日一别,希望咱们有生之年还能再见。” “好吧。那咱们有幸再见。”唐虎看着满桌子剩菜,笑着摆了摆手,也就算是道别了。 就在陈豹打算离开酒馆的时候,突然一群人冲了进来。足有二三十人,其中有官兵,也有一些身材健壮的家丁模样的人。 “我绝不会看错,上次绑票的就是他!” “快,包围他!” “给我上!” 一个尉官,一声暴喝。一群官兵拎着刀猛冲过来。 见状,陈豹大惊。他的武器还挂在外面,此时手无寸铁,只能轮起板凳,与那帮人厮杀。 虽然他武功高强,可奈何不得对方人多,眼瞅着就被逼进死角。突然见到唐虎抱着一口大缸从后面冲了过来。咆哮一声,把几个官兵撞飞出去。然后二人从后窗逃跑。 那一战,幸有唐虎帮忙,否则,陈豹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酒馆。从此二人兄弟相称。 经过这么一闹,官兵立刻关闭城门,并且到处张贴画像捉拿陈豹唐虎,于是二人只能隐藏起来。结果这么一藏,倒是错过了上京赶考的时间。 无可奈何,陈豹领着唐虎又干起了老本行。 可是陈豹打心眼里并不愿意重操旧业,于是他又领着唐虎去投奔黄巢。可黄巢却没答应。于是他们才投奔了阎王旗的山头。在里面当两个地位比较高的喽啰。他们还想着,什么时候把大寨主掀翻,好带着众人一起投靠黄巢。结果此时,碰见了皮日休。 听了皮日休的蛊惑之言后,哥俩真的向东走去。 这时还有二三十个举着“阎王旗”的土匪,把一群难民围到一起,挨个搜身。土匪抢钱,抢粮,抢女人。他们性情暴虐,手段残忍,把黄花大闺女用绳困成一串,准备带走。难民当中,敢于反抗的人都已被砍倒在了血泊里,而剩下的这群人好似一群待宰的羔羊。伏地哀嚎一片,场面好不凄惨。 哥俩对视一眼,并没有走过去,而是换上难民尸体的衣服,然后继续向东走。 可刚走了不久,他们就见到八个人,骑着马冲了过来。 见状,哥俩马上躲了起来,偷偷摸摸地向外张望,只见那八个人好似八条猛虎,直冲向“阎王旗”的队伍。 阎王旗的人,欺负老百姓时看起来凶恶,可当这八个人冲过来的时候,立刻四散奔逃。有马的人跑掉了,而没马的人几乎都被打倒在地。 八个人当中,有一员将,年纪四十左右,手中一杆五钩神飞枪上下翻飞,好不勇猛。刹那间挑飞两人,见有人跑远,马上从背后拽出长弓,手搭箭羽,只听砰的一声弦响,五十步开外一人应声倒地。 杀到最后,留下几个活口,当着难民们的面,审问起来。 当问清楚他们的来路,钢枪直插恶匪胸口,给百姓报仇雪恨。 “哎,陈豹,他的枪法和你的差不多啊?”唐虎看着那人,挠了挠头说:“你们别不是一个师门的吧?” “我不认识这个人。”陈豹皱了皱眉道:“不过他的枪法,当真与我的很像。可是,他好像不会绝命三枪。” “照这样说来,他还不如你哩。”唐虎笑了笑说。 “也不尽然。”陈豹感叹道:“枪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样的招数,不同的人用,效果大有不同。” “对,你这话我同意。”唐虎点了点头:“小鸡崽子再厉害,也打不过老鹰。你说对不对?” 陈豹白了唐虎一眼,没言语,而是开始回忆皮日休的话。突然觉得佩服。想了想之后,他领着唐虎跑了回来。 …… 皮日休听了他们二人的话,这才点了点头,心道:这就对了。王仙芝之所以能成为一代豪杰,必然不是平常人物。他手下的厉害角色也自然不少,而这几位勇士,表现得足够勇猛。符合起义军的最开始的精神面貌。 “赵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王仙芝派人来杀我们的?”唐虎好奇地问道:“你别不是刚从王仙芝那里过来的吧?” 皮日休笑了笑说:“如没猜错,这八个人并不是王仙芝派来的,而是隐藏在当地的一伙起义军。平时他们负责监视。比如监视官兵的动向等。” “那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陈豹疑惑地问道。 “因为你们破坏了起义军的名声。”皮日休正色道:“你们打着起义军的旗号,在当地为非作歹,如果我是这伙人的首领,也会消灭你们。这样做可算是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唐虎挠了挠脑袋。 “第一:得民心。第二:能够得到王仙芝的重视。”皮日休道:“你们想,假如我作为这八个人的首领,办事如此果决,王仙芝会不注意一下我吗?” “哦…”陈豹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如何进城? 只有直面死亡,才最能震撼人心。当黄小六恍然而死,皮日休才觉得自己选择的路,任重而道远。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无法改变历史的。每走的一步,仿佛都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而自己只是历史上的一粒尘埃,不知为何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自己将完成什么样的使命。 穿越以来,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是一定要做的,又仿佛是没有必要做的。不过每次做决定的时候,他还是会选择更积极的一面。 在面对自己有可能是妖谋赵璋的时候,他的心中泛起一阵阵激动涟漪。历史上,赵璋这个人比较神秘,但从他能成为短命王朝的宰相来看(黄巢建立的大齐政权有四位宰相),他绝非泛泛之辈。可他的事迹被记录下来的却寥寥无几,仿佛是被什么人刻意抹掉了。 出于对历史的认可,皮日休怀疑一切没有名气之人的实力,包括面前的这两位大汉。 刚才他们两个先后展示自己的武艺,让皮日休感到大吃一惊。 那陈豹,轻轻一跃,就能跳起一人多高,爬树登高仿佛猿猴一般灵活。再看唐虎,打小儿练就一身的横练硬功,拿起石头往自己胸口砸去,竟然能把石头碰得粉碎,而他黝黑的皮肤上,却只留下个白点。 不禁感叹“自己捡到宝了”。 可是,脑海里不断搜索,对于陈豹唐虎这两个名字却没有丝毫印象。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在历史上是没有名气的。 看了看这哥俩的体格,再品一品他们的脾气,结合他们讲述的“光辉历史”。觉得这两个人不应该是无名之辈。可问题是,历史书上为什么没有他们的名字呢? 如果他们稍微有一点名气,恐怕各种文学作品是不会错过他们两个的,因为这两个家伙看起来都具有明显的个性色彩。尤其是在野史当中,更会不吝笔墨地流传他们的故事,甚至夸大他们的性格。比如《杨家将》中的“孟良、焦赞”;《三国演义》中的“关羽、张飞”“颜良、文丑”;《楚汉争霸》中的“季布、钟离昧”,等等。 想到这里,皮日休不禁摇了摇头,心道:“看来,这两个人应该是早早就死掉了,否则为何毫无名气呢?又或者,我这个冒牌的赵璋并没有通过考验?要不然,凭借他们两个的武艺,跟着四大谋士之一的赵璋混,怎么可能毫无建树呢…” …… 既然这两条大汉愿意跟着自己,总不会是什么坏事。而且在他们展示过武艺之后,皮日休还觉得自己仿佛变得厉害起来。这两人如果用好了,绝对是两把尖刀。此时皮日休心中还在盘算,这两个人的胆量到底如何?他们武艺那么好,却没有名气,是否是因为没有胆量呢? 一会过城门的时候,或许是检验他们胆量的好机会。不妨一试。 正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启,当他们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再次看到那些搜刮穷苦百姓血汗钱的痞子兵,皮日休心中的怒火立刻燃烧起来。尤其当他看到痞子兵借机玩弄穷苦少女的时候,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此时,城门口聚集着最少三十名官兵,慵懒而傲慢的样子堵在那里,对进进出出的人进行盘查。不时传来有人反抗的声音,这其中不乏女子的尖叫声。可每当有女子尖叫,就立刻会传来一阵官兵的大骂声,仿佛受欺负的不是少女,而是他们。 “哎呀,坏了。这里有抓壮丁的。”唐虎闷声道。 陈豹冷笑道:“别慌。有先生在此,必然有主意。咱们听先生的便是。” 听了陈豹的话,皮日休顿感压力。笑了笑说:“还别说,这一路之上,我一直都在考虑两个问题。而现在面对的这个问题,也正在我的考虑之中。看眼前这形式,你们两个是很难逃过被强制入伍的命运了。不过只要我们稍微动一下脑筋,便可以反客为主。” 闻言,陈豹眼前一亮,“哦?如何反客为主?” 皮日休郑重地说:“一会儿咱们靠近城门的时候,必然会有兵丁过来询问——是否愿意参军。切记,万万不能让对方先把这句话说出来。在他说话之前,你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先问他‘你们的长官在哪里?’” 陈豹疑惑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我揪住兵丁的脖领?” “哎呀,那岂不是要打起来了!”唐虎不解地问。 皮日休摆了摆手说:“不会。这帮兵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可在当官的面前,却是极听话的。当你们直接问他们长官的名字,他们还以为你们和长官有什么关系,所以必然不会为难你们。” 陈豹问:“如果他反问我找哪位长官,或者找长官干什么,我应该如何说呢?” “你就说,你要找宛朐县最高长官。”皮日休看了看城门,“至于找长官干什么…,”顿了一下,“你就说,自己具有绝世武功,大才不可小用,怎么可以当兵呢,最起码也要给长官当一名副将。”苦笑了笑:“这种事,当兵的自然不敢做主,所以他一定会带我们去的。” 陈豹唐虎认真听着,不是挠了挠头,看起来他们都觉得这事儿有些冒险。 皮日休挺了挺脊梁,显得信心十足,“一会儿,你们冲在前面,可以和官兵们闹一闹,不过关键时刻,我会大喊一声。等我喊完,你们一定要规规矩矩地站到我身后去,摆出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慧黠一笑:“你们明白我这样做的用意吗?” “哦,明白。”唐虎憨笑着说:“这样不显得你很牛逼么,呵呵…” “……”皮日休一愣,心道:原来“牛逼”这个俚语词汇早在唐朝就有,当真还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脏词。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唐朝,或许是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被唐虎学去了。 “唐虎!你奶奶的,怎么跟先生说话呢?”见皮日休面色有异,陈豹突然一瞪眼睛。 “唉,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先生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唐虎不服气地道。 “就算是这个意思,你也不能这样说啊,”陈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道:“你个呆子,先生是一个文人,怎么可以用‘牛逼’来形容?” “你少冲我瞪眼睛,奶奶的,一天天就你事儿多。”唐虎闹情绪道。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看着两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在哪里斗嘴,皮日休真是哭笑不得,打断他们,道:“切记,一会儿一定要给足我面子,我便可带你们顺利通过城门。” 第十二章 装官进城 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困兽当猛虎,穷鱼饵奔鲸。 被强制入伍,何其惨也。 有些农民聚众闹事。作为登州节度使,薛崇早就知道,可他却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不久后王仙芝的起义军真的开始行动了。他们迅速攻占了濮阳城,还烧毁濮阳城府衙门,起义军搞得轰轰烈烈,终于惊动了薛崇,仿佛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薛崇立刻下令招兵,而濮州城附近则是重招之地。城门口处,难民越聚越多,这里便成了招兵最方便的地区。征兆不成,便强招,如不响应,全家老小不许进城。 皮日休三人走到城门前。见官兵们正在抓壮丁。他们没躲避,继续向前走。 官兵看了看他们,见两个彪形大汉跟在一锦衣少年身后。两名大汉的身材异常突出,顿时吸引了官兵头领的注意。 头领带着十名官兵迅速围拢过来。这十个人看起来好似有些着急,如同看到了强敌,拎着明晃晃的大刀,迅速小跑着过来。 官兵们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倒是把皮日休唬了一下。不过他立刻整理心绪,继续挺直腰板走在最前面,微昂着头,装出一副傲然模样。 继续向前走,这时皮日休竟然认出那个头领,正是几日前,在城门口摆逍遥椅的那位门官。而他身边的,也不是什么正规军,都是一些总对百姓吹胡子瞪眼的痞子兵。 这时皮日休小声道:“十步之内抢得先机!” 官兵越来越近,只剩下十五步的距离了。这时,唐虎斜眼看了看陈豹,陈豹微微点了点头。顿时唐虎几个健步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那领头人的脖领。扯开嗓子大骂道:“你奶奶的,你们长官在哪里?我问的是最高长官!” 刹那间,官兵愣住了,十一个人全愣住了。 领头兵看起来好像一个十夫长,年纪在三十左右,他先是被唐虎的一抓震慑住了,不过马上他又反应过来。他挣脱了一下,竟然没挣开唐虎的手,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喊道:“大胆刁民,竟敢对官兵动手,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啊呔!我看哪个敢对我兄弟动手!”突然,陈豹咆哮一声冲了过来。他身材修长,动作敏捷,几下便把三名士兵踢翻在地。“再敢上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说着,他手指向被锁喉的十夫长。 十夫长被唐虎抓得紧紧的,越发说不出话来。 其实,并非十夫长喊不出话来。而是因为陈豹一冲过来,顿时场面变得一片混乱,官兵们抽出腰刀比比划划却不知如何是好。唐虎继续扯住十夫长的脖颈,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腰刀刀柄,十夫长双手拽着刀柄,楞是拔不出刀。自己被人钳制住,倒是让他无法发号施令。生怕自己一个“杀”字出口,自己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黑大汉手里。 这时,城门口处其他官兵的目光望向这里,皮日休看到,已经有几个十夫长开始召唤人手。就在场面一度混乱时候,他突然高声喊道:“都给我住手!你们两个给我退下!” 皮日休的话刚说出口,陈豹唐虎立刻退了回去,规规矩矩的样子站到皮日休身后。 本以为皮日休要借此机会说些什么,却不曾想,他竟然大踏步走向前去,照着那愣神的十夫长的脸就是一顿排山倒海般的大嘴巴。打得清脆,把那十夫长打得蒙头转向。 十夫长挨了几个嘴巴,搞不清状况,便开始躲闪,而此时皮日休不依不饶,挽起袖子还要打。口中骂道:“狗东西!吃着朝廷俸禄,竟然在此欺压百姓,本官如不亲见,还以为传入耳中的都是道听途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是气杀本官!你给我过来,我还要打你!” 闻言,其他官兵突然显得畏缩了,忽而聚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本官?” “这衣着光鲜的少年,莫非是一名微服私访的高官?” “他是何方官员?为何如此大的脾气?” 这时,后聚拢过来的官兵也都愣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几个十夫长聚到一起,小声嘀咕起来: “唉,今天老陈可是够倒霉的了啊?遇到一个来路不简单的官,见面就是一顿嘴巴。” “嘿,可是够倒霉的。要不,咱们过去劝劝?” “你傻啊?我才不去。你没看那官已经气得火冒三丈?这个时候过去,还不得陪着老陈一起挨打?” “哎我说,不对吧,就算他是官员,也不能随便打当兵的啊。” “有什么不对的?你知道人家是什么官?别说打你几个嘴巴,或许人家还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呐!” “呜呼呀,如果是这样,咱们还是继续看热闹吧。我想既然他肯亲自出手,一会儿也就消气了,不至于要了老陈的命。” “对,对劲儿。” 第十三章 成事不足 暮霭苍茫。 暮色中,三道仓皇人影,好似三条丧家之犬,飞奔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他们身后跟着几十名持刀官兵。 皮日休、陈豹、唐虎,三个人疲于奔命,一群身穿铠甲的官兵在身后紧追不舍,官兵们呐喊着,挥舞着钢刀,一副先杀而后快的样子。 可此时,即使官兵喊破喉咙,跑在前面的三个人也绝不会停下脚步。 顿时,大街上乱了起来。 三个人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好似三头惊骡。忽而撞翻了卖鸡鸭的摊位,鸡鸭扑腾着翅膀飞起老高,各色羽毛腾空而起;忽而又撞翻了鱼贩的水缸,顿时鱼虾铺满一地,活蹦乱跳;忽而又撞翻了卖包子的笼屉,连炤台下面的小火炉也给撞翻,顿时冒着火焰的木炭铺满一地,随着木炭一起还有刚出锅的包子,可惜那些白面的包子,眼瞅着变成了黑色,这可心疼坏了小贩儿。小贩哀嚎般大叫了一声:“哎呦!我的包子!”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清脆,想必是个年轻女子。 混乱中,皮日休还特意回头看了看那卖包子的女子,果不其然,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穿着粗布的小棉袄,小棉袄的袖口上打着补丁,一看便知是个穷人,否则这都春天了,她为何不换一件春天的衣服呢。 “姑娘,明天赔给你!”皮日休喊了一声,也没仔细看那女子的脸,便继续奔跑起来。他足足跑了三里地,此时已然累得气喘吁吁。 三个人,陈豹跑在最前面,他负责开路。但凡挡住三人去路的,都被他抡起巴掌打翻。包括刚才的火炉。而唐虎殿后,防止有追兵追上来逮住瘦弱的“赵先生”。 别看唐虎体格粗大,可这厮体力却是不差。回头望了望追兵,那些官兵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失去了先前那般杀气腾腾的气势。 这时唐虎大笑道:“哈哈,真好玩,如不是担心先生不会打架,俺一定要和这群官兵比划比划。” “你个呆子,就你坏了先生的妙计。”陈豹扭头骂道:“现在害得先生跟着我们一起乱跑,你看把先生累得都快断气了!” “奶奶的,什么事儿都怪我?”唐虎不服气地骂道:“那百夫长好像已经看出破绽了,如果先生再给他几个嘴巴,咱们不得被包围了呀?” “你懂什么!”陈豹继续骂道:“咱们先生,虽然先打十夫长,再打卅夫长,那么最后就一定要打百夫长吗?你也不问问清楚就胡乱动手!” “哎呀,你们两个就别吵了……,我是真的快跑不动了呀……”皮日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们对这里熟悉,快找个隐蔽的地方,咱们躲躲吧。” “可是,我们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啊…”陈豹四下看了看。 “唉,不妨事。”唐虎大手一挥,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架住皮日休的腋下,喊道:“来陈豹,咱俩一人一支胳膊,带着先生跑!累死这帮瘪犊子!” 燕雀飞得力竭,双翼摆动,已渐缓慢。可这时,两只苍鹰横空一举,燕雀只觉得脚下生风,好似踩着风火轮般向前奔去,那速度堪比骑马,跑得好不畅快。 奔跑中,眼前景色都在颤抖,不过此时皮日休悬着的心已经落了下来。扭回头看了看身后,官兵们已经被落下很远了,顿时心情大好。不由得赞叹道:“没想到两位好汉的脚力竟然有如此出色!” “嗨,这算什么。”唐虎一晃大脑袋,得意地说:“咱们哥们威风的时候,先生还没看到呢。如果不是担心先生受累,就这几个歪瓜裂枣,根本不够我们哥俩打的。” 陈豹虽然没说话,可他嘴角却轻轻提了起来,皮日休见了,心中暗道:“这两个家伙,如果用好了,绝对是两员虎将……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名气呢?” 宛朐县并不大,三个人只能拐弯抹角,东绕西绕,一口气跑出去十里地的路程。再回头看,已经看不到官兵的身影了。估摸着这帮家伙也是累得半死,既然追不上,干脆就退了回去。 皮日休被两个大汉驾着跑,颠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这一路,他只能被动地跑,跑得蒙头转向,已辨不明东南西北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停下来,他先四下望了望。 “唉?不对呀!”皮日休捂着胸口,喘息着说:“我怎么感觉,咱们又跑回来了呢?” “哎呀我嚓,可不是嘛。”唐虎也四下望了望,大口喘着气道。 “那边有几间民房,咱们不如跳进去躲躲。”陈豹体力最好,看他的样子,仿佛再跑十里也没问题。 他们跳墙躲到一户人家的后院,屋后没门,他们又绕到了前面。仔细看了看,那户人家可是够穷的,门窗破旧,窗户纸已经破败,粘了一层又一层,有的地方还用破布挡上。这样的窗户估计也就能挡挡蚊子罢了。 估摸着,这或许是一间被人废弃的小屋。这时三个人互望着点了点头,开始行动。 三个人尽量压住气息,小声喘息着,猫着腰走到门前,听了听,屋里没有动静。这时唐虎一伸手去拉门栓。结果由于他力气太大,那糟朽房门竟然连锁一起被他扯了下来。 “唉!我可没用力啊…”唐虎讷讷道。 “好了,别说话了,快进去。”陈豹翻着白眼。 “别忘了把门再安上!”皮日休叮嘱道。 “好哩!”唐虎。 快速走进小屋,顿时三个人一愣。原来,这里是有人住的。虽然屋里陈设简单而破旧,但却收拾得十分精心,如没猜错,这里必有心细而又爱干净的女子打理。眼瞅着天快黑了,这家的主人还没回家,看来也是吃辛苦饭的。三个人虽然破门入,却没再干出其它坏事来。只是各自找了个地方,先坐了下来。三个人不说话,都是大口喘着气。他们都安静地喘着,耳朵却听向外面,生怕这时传来马蹄声或者官兵们叫嚷的声音。 良久,小屋里只有他们三个渐渐变弱的喘息声,却没听到其它什么声音。蓦地,三个人默契地互忘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笑,浑身冒汗,顿时三个人放松了警惕。 可就在这时,突然门开了。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我的屋里!”一位穿着粗布小棉袄的年轻女子,一只脚刚踏入房门,喃喃一句之后,突然回过神来,一惊,扭头就跑,并大喊道:“啊!来人啊!有贼…” “姑娘住口!”皮日休连忙站起身来。 还没等皮日休完全站直,陈豹已经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一把扯住女子的后脖领,另一只手按在女孩的嘴上。 女孩身子骨颇轻,被陈豹一抓一按立刻瘫软,陈豹把她往屋里一拽,女子的脚卡在门槛上,竟然掉了一只鞋。 “唉,陈豹,你小点力气!休要伤了姑娘!” 第十四章 包子姑娘 真是巧合,没想这个破旧小屋,竟然就是那卖包子女孩的家。 女孩被陈豹粗鲁地拽回到屋里,二话不说就按到了炕上,女孩被扼住喉咙,想喊却喊不出,只能乱蹬乱打。还别说,这看似瘦弱的女孩,竟然几度差点挣脱陈豹的手。可陈豹凭借身材优势,依然死死按着她。 女孩虽被陈豹钳制,可她倔强的小脸上,却满是不服。看她的样子,仿佛一只无法驯服的豹子。 “陈豹,你下手轻点,休要伤了姑娘。”惊慌之余,皮日休尽量摆出笑脸,“姑娘,你仔细看看我,刚才在路上,我们不小心撞翻了你的笼屉。”脑筋急转,急中生智,“我…我们特意打听到你的家,然后…我们是来赔钱的。” 这时,女孩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些,疑惑目光扫向皮日休。 皮日休见女孩心有所动,立刻对陈豹说:“好了,放开她吧。然后你和唐虎到外面去,休要再进来了。” “先生,这女孩力气可是不小。”陈豹松开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他的手腕竟然被这女孩攥得泛红。 “唔?”皮日休揉了揉下巴,迟疑了一下道:“我又不对她用强,她力气大不大,关我何事?” 陈豹瞪了女孩一眼,“那好吧,我们先出去了。” 女孩见皮日休衣冠楚楚,举止儒雅,是个目光精明的白面少年,他一身的书卷气倒是让女孩稍微安静些。不过此时,她胸脯猛烈起伏,依然有些惊魂未定。 皮日休笑着说了一句,试探着向前走了半步。 女孩半躺在炕上,手肘猛动,向后爬去。 见女孩仍然害怕,这时皮日休连忙倒退半步,急道:“别怕!我后退!” 女孩再次安静下来,惊恐的目光盯着皮日休,大口喘息,本来白皙的面庞看起来苍无血色。 他们对视良久,没说话。皮日休慢慢展开扇子,轻轻扇了扇,微微笑了笑。 这时女孩怯懦地问道:“你是谁?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我们是撞翻笼屉的人。”皮日休掏出两钱银子,掂了掂,托在手心里,慢慢向前走去,避重就轻地说:“先前事出紧急,不方便赔偿。后来我们几个打听了姑娘的住址,特意来赔钱。” “赔钱…?”女孩怀疑的口气道。 “喏,给你!”皮日休的左脚拖在后面,上身向前探去,远远伸着右手,一副不敢冒犯女孩的恭敬模样。 虽然动作中充满敬畏,可他这造型看起来却很滑稽。 女孩见皮日休这幅德行,莫名想笑,可她却没笑出来,而是道:“官兵为什么要追你们,你们是叛军吗?” “胡说!”皮日休见女孩语言恢复冷静,他向前挪了半只脚的距离,继续探出一只手,手心里依然托着银子。银子总是摆在最前面,吸引着女孩的视线,在女孩的眼睛里,银子几乎挡住了皮日休的脸。 女孩的目光很快就被银子吸引了,不过她只是轻轻咬了咬嘴唇,却没动,依然保持着倒爬的姿势。 良久,空气中充满了纠结的意味。 “喂,你这样累不累?”皮日休求饶的语气道:“你不累,我可累了,要不咱们商量一下,你坐起来,我也坐下来,好好谈谈。哦对了,银子丢给你,接住!” 银子突然飞了过来。女孩惊喜般一笑,麻利伸出双手,稳稳接住。刚接到手里她竟然习惯性的用牙咬了咬。果然是银子,顿时女孩脸上泛起可爱笑容。 “呼…”皮日休松了一口气,目光向门外望了望,陈豹唐虎两个家伙正歪着脖子向里面看着。当皮日休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时伸出大拇指,重重地点着头,似乎是说:“先生好手段!” …… …… 如果是坏人,怎么可能反过来给自己钱呢? 想到这里,女孩突然宽心了。不过她每每看到陈豹唐虎,目光都显得畏惧。不由得她不敢抬头。当皮日休问起她的名字时,她仿佛是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叫唐彩妮!” 皮日休最喜欢清纯的女孩,而面前女子正是这般模样,她看起来心无城府,仿佛清水一般一眼看透。 “唔,好名字。”其实名字很一般,甚至有些俗气,可皮日休还是笑了笑说。仔细看了看女孩,其实是个美女。脸蛋圆圆的,眼睛很大,睫毛又粗又长。皮肤白皙,泛瓷色。有些瘦,手上布满老茧,一看就是个干活的穷苦人。不知为何,这女孩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仿佛哪里有些像家中小妹,皮小米。 担心女孩害怕,皮日休向门口使了个眼色,让陈唐安心待在门外,不要再探头探脑。 女孩目光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见那两条大汉很听话,她的心再一次放宽了。笑了笑说:“什么好名字,妓院里的女孩,都是这样花花的名字。” “啊?你是妓女?”闻言,皮日休觉得大倒胃口,同时,心中泛起一阵强烈酸意,心道:如此清纯女孩,怎么可能是个妓女? “哦,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卖包子的。”“只不过…”女孩急于辩解什么似的说,可她又突然顿住了。 “只不过如何?”皮日休想问,却没问,而是用充满斥责的目光望着女孩。 瞬间,女孩被皮日休目光激怒了。她的脸突然冷了下来,手里一直“把玩”的银子也好像变得冰手一样,被她扔到了炕上。 “姑娘,如不方便说,那便不要说了吧。”这时皮日休站了起来,大踏步向门口走去,推开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扭回头,正色道:“你的门坏了,记得好生修修。” 女孩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只听三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十五章 妖谋(一) 樱唇轻动,欲语还休。 这是唐彩妮留给皮日休的最后印象。 回想她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晰,宛如就在眼前,相比之下,黄小六的样子倒是有些模糊了。 短短时间里,竟然给自己留下如此深刻印象。不禁让皮日休心生感叹。 “如此清纯的女子,怎么会是个妓女呢…” 想到这里,皮日休心中一阵酸楚袭来,刺痛他的同时,又好像有一层愤怒情绪蒙上心头。他把吃剩下的半张饼放进包里,然后闷声看着远方,双眉微蹙,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三个人离开唐彩妮后,并没有马上去找黄巢,而是躲到了一片茂密竹林当中,这时皮日休拿出三张饼,三个人分了吃。 吃完之后,皮日休长时间陷入沉默当中,不时嘴唇翕动,仿佛在和人说话一样。 陈豹唐虎看到他这样,并没有打扰。而且此时陈豹的脸上漏出一抹欣赏。他好像对善于思考的人格外有好感,不禁面显恭敬。 “走,直接去黄巢家里。”思考良久,皮日休突然站了起来。 “先生,大半夜的,合适吗?”陈豹犹豫道。 “就是啊,咱们连礼物都没带。”唐虎哑着嗓子说。 “成大事者何拘小节。对于黄巢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白天黑夜,”扭回头看了看唐虎,笑了笑说:“我们就是他最好的礼物。”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见有官兵巡街,三个人躲躲闪闪,走小径,迂回来到黄府。没走正门,而是敲响了东厢门。 黄府颇大,东厢门里也住着打更的老者,听到敲门声,一阵喑哑如含痰的声音传来:“谁呀,大半夜的。” 听起来老者好像有些不满,不过他还是很快地爬起来,并且推开了门上的小窗。 小窗不大,只能漏出老者的一双眼睛和半个鼻子。在夜色的映衬下,他的这半张脸看起来沟壑纵横,蓦然看去有些狰狞。尤其是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出奇,乍一看来,给人一种此君不凡的感觉。 他向外看着三个人,皮日休三个人看着他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老者阴冷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扫了又扫,每当扫过自己的时候,皮日休都觉得好像有一股寒气袭来。 过了大约十几秒钟的功夫。 “哪条道儿上的?”老者冷声问道:“葫芦把式的,路不好走。” 黑话,皮日休不懂,当时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并说道:“我是赵璋,不是哪条道儿上的。黄三爷请我来,我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劳烦老先生通禀一声。” “唔?赵璋?”老者一愣,明亮双眼眯了眯:“好,稍等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砰的一声,小窗关上了。 听脚步声渐渐远去,陈豹压低声音耳语道:“这老家伙武功不低。” “如何得知?”皮日休问道。 “听脚步声,这人步伐稳健,腿上有点功夫。而且,刚才他关窗户时,看他食指格外粗壮,如没猜错,他应该是一名练‘一指禅’的高手。”陈豹认真地道。 “哦…”皮日休捏了捏手指,道:“难怪他的眼睛那么亮,果然不是普通人。”苦笑了笑:“这黄巢果然是个精细人。连这东厢门都安插高手保护,呵呵…” 片刻功夫,门后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明显不是一个人来。 门突然开了。 门口七八个家丁簇拥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 皮日休并未见过黄巢,见到此人突然心中一凛,暗道:“莫非此人就是黄巢?……不过,此人五官端正,一脸罡风,身量不高,偏瘦,穿戴也是文人打扮,绝不像传说中黄巢那般丑陋和魁梧。” 心中犹豫,他便没说话,而是抱了抱拳。 那人向前走了几步,脸上带着笑意。可当他走到皮日休身前,却突然双眉一蹙,脸猛地沉了下来,面沉似水。炯炯双目微微眯了一下,立刻转身向回走去。可当他刚跨过门槛时,又站住了脚,停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半侧过脸来,冷声说道:“贤弟,好久不见,怎么变得生疏了。不如和老兄一起喝杯茶。” “听老兄安排!”皮日休马上说道。 “让他自己进来,他的两名兄弟且委屈些吧。”那中年人袍袖一甩,丢给家丁们一句话,便不回头地走了。 皮日休见状,给陈豹一个眼色,便疾步跟了进去。 中年人带着皮日休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却没留下更多的话。 这时,众人看得糊涂,不禁面面相觑。 可这帮人却是训练有素,竟没人吭一声。 良久,打更老者才轻咳一声道:“远来是客,尚先生虽然没让二位进来,可也没说让二位走。既然如此,不如来我门房坐坐,喝杯粗茶也是好的。” “哦,谢老先生。”陈豹抱了抱拳。见老者已经向门房走去,他便带着唐虎一起向那边走去。只留下几名家丁继续站在门口。 老者见陈豹面带恭敬,再仔细看了看陈豹的身材相貌,不禁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阁下好身材,却不知武功如何?” “呵呵,”陈豹笑了笑,说:“粗通武艺,仅仅是会些皮毛罢了。” 虽语言谦卑,却掩饰不住他嘴角微微的骄傲。 老者目光敏锐,看到这些,只是一笑。 “阁下太过自谦了吧?”老者推开角门,“如没看错,阁下可是练轻功的高手,而且力气也不小,想必上了马,也是一员猛将。”锋利目光一转,落到唐虎身上,继续道:“这位好汉看起来更不得了。如没看错,是童子功的硬把式。行里人管这门武功叫《金钟罩》,传说练金钟罩的高手可以练到‘皮肉如铁,刀枪不入’的地步。这样人才如果放到战场之上,堪称‘万人敌’!” “哈哈,黄三爷家里果然人才多啊,没想到一个看门的,竟然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唐虎不像陈豹那般愣在角门口,而是大踏步走进门房,一屁股做到红漆的椅子里,不客气地抓起放在八仙桌上的茶壶,晃了晃,皱眉大声喊道:“唉,老头儿,这里怎么没茶?” …… …… 皮日休跟随中年人走进一间客房。客房颇大,书香气极浓,只是墙上挂着一口银鞘宝剑,与这文气之地颇显格格不入。 客房里本有三两婢女站在灯暗之处,中年人一挥手,那些婢女便乖乖地退下了。 使了使眼色,婢女关上房门。在关门声传来的一刹那,中年人猛地扭回身来,双目瞠视着皮日休,低沉声音冷冷问道:“阁下,为何冒充赵璋?” 一听此话,皮日休心中诸多纠结反而飞到天宵云外。最近几天,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应对自己的虚假身份,脑海里曾现出多种可能。他一一思考,一一破解,而眼前的一幕却是他最想碰见的情况之一。 “在下的名字也叫赵璋,只不过,不是先生想要见的那个而已。” “哦?如果是这样,那你为何对门丁说,你是我请来的?这明明就是说,你了解我请赵璋这件事。而且,黄小六在哪?” “阁下邀请赵璋,无非是因为赵璋有智谋。可我认为,我的智谋远超赵璋。而且已经到了普通谋士人无法想象的高度。话说,状诸葛亮之智而近于妖,而我的智谋,照比孔明,也不差!” “呵,好大的口气。” 第十六章 妖谋(二) “阁下自称妖谋,可你到底有何本事?” 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风,虽屋里有三盏油灯,却依然忽明忽暗。中年人蜡黄的脸好像一块反光的石板,明暗交替下,深邃双瞳紧盯着皮日休。 二人注视良久,皮日休突然说了一句: “在下此来,欲赠黄巢三宝。” 一句刚出口,顿时让中年男子一愣,遂问道:“哪三宝?” 皮日休心中早有准备,一甩袖子傲然而立,并侧过脸去,不看中年男子。朗声道:“第一宝,处滔滔乱世而立于不败之地;第二宝:入茫茫乾坤而傲然沙场之上;第三宝:反泱泱唐朝开创旷世奇功。” “呵呵,”中年男子突然冷笑,心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小小年纪能有什甚高知卓见,想必是欺世盗名之狂徒。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先生有如此才华,当称经天纬地之才。堪比管仲乐毅,又比孔明庞统。可你这般高才,又为何盗名而来?” “都说赵璋有翻转乾坤之计,定国安邦之才,所以我才冒名而来。” “那么,你自己没名吗?”中年男子面露苦笑之色,话音刚落,独自坐进宽大太师椅里,却没让皮日休坐下。此状,毫无礼貌可言,尽显桀骜之态。 见对方如此失礼,皮日休不怒反笑,可他的笑却饱含轻蔑之意。他故意为之,一抹不懈尽显唇角。 中年男子目光敏锐,见皮日休如此笑他,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怒气。他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地道:“那么你就说说看,当今形势下,黄三爷的第一步,应该怎么走!” “投草军!”皮日休立刻回答道。语速之快,声音之硬朗,让中年男子为之一惊。 惊后,他双眉紧蹙,死死盯着皮日休,“你别不是王仙芝派来的说客吧?” “呵呵,小小草头王,何足挂齿。他王仙芝好大喜功,喜作乱,却无长性,此人如翻江巨蟒,能兴一时之浪,却怎能和黄巢这真龙相比。待黄巢得势,将来必然一跃而起,应龙飞天!” “可你为何又让黄巢投奔王仙芝呢?” “很简单,借势!” “哦?借势?”一听此话,中年男子大喜。 原来,这中年男子不是旁人,而是黄巢手下二号人物尚让。 他曾经陪着他的哥哥尚君长一起帮助王仙芝起义。王仙芝名声大、兵马多,本以为跟随他可以大展拳脚,可当他真正接触到王仙芝的时候,却发现此人并非英雄。他骨子里是一个商人,而他起义的目的也不纯。 虽然王仙芝外表粗犷,可这人内心深处却有着极重的儒家思想,对于叛乱,他并不十分坚决。这是尚让最在乎的。 于是他与哥哥尚君长私下商量,让哥哥继续待在草军之中,而自己却跑到黄巢这里来。时间已有大半年之久。 他与黄巢早有旧交,互相赏识,见尚让来投,黄巢大喜。并把许多事物交代给了他。而举荐人才,也是他的基本工作之一。赵璋,就是他举荐的。 虽然黄巢有雄心壮志,可此人也有缺点,喜独断,性格颇显跋扈。尚让多次建议他暂且投靠王仙芝,均被黄巢拒绝,他说:“黄某欲纵横九州,岂能居草人之下?” 虽然黄巢本人文武全才,可究其根本,他骨子里却是一个文人。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他不重视文人,正所谓文人相轻,不过如此。不重视文人,便会失去很多听取谋略的机会。尚让懂得此理,因此明知黄巢不喜,也硬着头皮去请。 今夜听打更老者来报,说赵璋来了,他大喜,亲自迎接,可当他看到皮日休,突然觉得自己受骗。马上转身回去,本想命令家丁将这三人赶走,可此时他突然觉得皮日休气质大异常人,气度不凡,他身后的两个大汉看起来也十足人才。这时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后,决定把皮日休带进自己的客房。 简单交谈,见皮日休性格狂傲,不由得想难为难为他,待他露怯,便把他驱赶出去。却没想到,皮日休一张口便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顿时让他喜出望外,倒是忘了先前欲驱逐之而后快的想法。 “请恕尚让有眼无珠不识高人,这里给先生赔个不是。”尚让猛地站起来,抱拳赔笑道。 “呦,原来是尚先生,久仰大名!”皮日休先是一惊,连忙收敛傲然神色,恭敬地道。 尚让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呀,上茶!”刚欲转身,又回过头喊道:“去告诉门房,让那两位好汉到客房去歇息,不得怠慢!” “是,老爷。” …… …… “不知贤弟高姓大名?”尚让端起茶杯,恭敬地道。 “在下一心想投靠起义军,但家中老父不允,在离家之时,父亲说:不许再用本名,以防连累家人。”皮日休道。 “哦…,原来如此。”尚让轻捋胡须,心中略有不快,可他继续微笑问道:“那麽,我应该如何称呼贤弟呢?” “来之前,区区听说赵璋已死,既然今夜我冒名而来,以后便叫赵璋了。” “什么?赵璋死了?” “是的,得花柳病而死。本来黄小六可以作证,可惜路上碰到劫匪,黄小六不幸身亡。我这里还有他的包裹,里面金银之物均未动过,请尚先生查点。”说着,皮日休把黄小六的包裹双手奉上。 “哦…”听了皮日休的话,尚让连续惊叹,可此人果然心思敏捷,一惊之后立刻说道:“不忙,不忙,包裹且放下便是。” 随后,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尚让悄然陷入沉思。 良久,尚让苦笑一声,再次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上的蒸汽,低眉垂目问道:“如今,黄三爷不想投靠草军,不知贤弟可有何妙计否?” 第十七章 妖谋(三) 王仙芝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兼“海内诸豪都统”,号称草军。 传檄诸道,斥责唐朝吏治腐败、赋役繁重、赏罚不平等罪恶。 聚众几千人,手下有票帅尚君长、柴存、毕师铎、曹师雄、柳彦璋、刘汉宏、李重霸、蔡温球、楚彦威、王重隐等十余人。 之前有谣言说:“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可当王仙芝真的举起大旗攻城略地之时,起义军的德行却是很差。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叫苦连天。 这时,起义军中形成两派,一派是以尚君长为首的“仁义派”,另一派则是以柴存为首的“天道派”,尚君长主张严整军纪维护百姓,可柴存却反其道而行之,鼓吹天道罚唐,必将一场浩劫,否则违反天意。 二人争执不下,两派之间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为了避免爆发军事冲突,于是找到王仙芝调解。 面对两派之争,王仙芝却表现得左右为难,最后他竟然默许实力更强的柴存继续大行其道。同时把尚君长和他的同党派到另外一边。王仙芝说:“你们二人好比我的左膀右臂,我在中间摧城拔寨,你们在两侧迂回作战,分别叫天道军,和仁义军。大家都是草军。” 对此结果,尚君长大失所望。不久后他派人秘密联系尚让,说王仙芝起义必不长久,让尚让坚定意志帮助黄巢,以求创立功勋。 兄长的信还在袖筒里,可此时尚让的劝解之词却不能被黄巢采纳,正显苦闷。本欲等来赵璋,一同劝说黄巢,可等来的却是一个假赵璋。 …… …… “依我看,不必劝。”皮日休见尚让低眉垂目,心中突然觉得好笑,于是淡淡的口气道。 “哦?”尚让顿了一下,苦笑道:“贤弟,此话怎讲?” “起义军虽然多行不义,可唐朝官吏更不得民心。两害相权,百姓还是会支持起义军的。现在起义军愈发壮大,黄巢如果此时另立山头,必得不到更多的支持。所以他一定会投靠起义军,以分得一杯羹。黄巢素有雄心而且自诩心智过人,我想他一定会看明形式,做出正确决定。”皮日休伸出手指,轻掸了掸袖口,继续淡淡地道:“如黄巢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我想你我也不必辅佐他了。” “呵呵呵…”尚让突然苦笑了几声,心中却好似拨云见日,欣赏的目光看向皮日休,感叹道:“好一个赵璋,好一个妖谋!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惊醒梦中人。” “先生大名远播,这样问,只是在考我罢了。”皮日休慧黠一笑。 “不不不。”尚让连忙摆手,惭愧地道:“不瞒贤弟,在下正在为此事烦恼。可我深陷其中,却忘了撤出来想一想。没想到贤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点醒了我。贤弟才智之高,尚某自愧不如。” 皮日休看着尚让,不禁佩服,心道此人能屈能伸。 想到这里,皮日休突然站起身,抱了抱拳道:“蒙先生高看,在下还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 “讲!” “现如今,只有您一人知晓我的身份。如果尚先生肯帮忙的话,学生日后愿赴汤蹈火。” “哦?”尚让眼眉一挑,“可是,赵璋已死,这消息要不了多久便会传来,到那时,我如何帮你?” “先生手段高明,我想,只要先生肯帮忙,这点事儿难不倒先生。” 尚让突然狂笑一声,便算是答应了。 随后二人相谈甚欢,交谈中,皮日休感叹尚让学识之深,见识之广,远超自己,自愧不如。 防止露怯,他连忙转移话题,与尚让讨论起战略问题。这时,尚让从皮日休口中听到不少新奇战略,其中最能引起他兴趣的,是皮日休提出的“土改政策”。 尚让眼前一亮,叹息道:“此法颇有魏武之风,可是效仿屯田制?” “非也。”皮日休连忙摆手道:“曹操的的屯田制是以兵养兵,而我的办法则是以战养兵,且深得民心。有了民众基础,可以成立一个根据地,根据地里,我们便是王法。土地是百姓的命,而我们把土地无偿分发给他们,他们自然感恩戴德。民心所向,便不必为钱粮担忧,也不必为兵源担忧,我军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此法绝妙,只是…”尚让陷入思考,片刻道:“只是不知实战效果如何。” “赵某愿做一个开拓者。待黄巢起义之时,只要给我三五百人,便可实施此法!” “呵呵,如果贤弟的‘土改政策’当真奏效,那么贤弟可就是萧何一样的人物咯。” “呵呵,先生过奖。” 二人一直聊到四更天,皮日休白天又惊、又跑、又跳,已显疲态,这时尚让才派人安排他和陈豹唐虎住下。 交谈中,皮日休得知几个情况。首先,此时的黄巢并没有外界传说得那么有实力,其次,历史记载的那些黄巢身边的能人,几乎都不在他身边。这让皮日休大为感叹。 “朱温呢?葛从周呢?孟楷(字绝海)呢?邓继军(字天王)呢?张家三兄弟呢?这些人不是最开始就跟着黄巢一起起义吗?” 想到这里,困扰不已。可不久后,他又觉得这是一个绝佳良机。 “如果我能帮他把这帮人请来,到那时…。就算黄巢知道我是冒名顶替,见我如此有本事,又能把我如何?” ……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早早听到一阵马蹄声,马蹄声颇急。 皮日休立刻穿上衣服,带着陈、唐去看,可当他们到时,为时已晚。 连忙循着马蹄声跑到围墙边上,让唐虎抱着他的双腿,他趴在墙头向外望去,只见十几个精壮的汉子,胯下马,腰上刀,其势汹汹向东边而去。 “尚让也是个狠角色啊…”皮日休呢喃感叹:“想必,不久后赵璋家的那些家奴,都要身首异处了…” “啊?先生,你说啥?”唐虎愣愣地问道。 “哦,我说,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 第十八章 顺水推舟 黄府颇大,建筑别具匠心,亭台楼阁、殿堂厅房、桥廊榭馆样样俱全。最让人感叹的是水榭中的一方小舟,泊在树荫下,给庄严府宅里点缀了些生活气息。 这黄府,虽没有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那般宏伟气象,但也算得上碧瓦朱甍丹楹刻桷。据说这别致院落是黄巢早年亲自设计的,多年经营,微微透着一抹野心。 黄府东边的一间客房里,皮日休双手抱肩,静坐沉思。 昨夜与尚让的谈话中,他得到了大量的信息。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皮日休逐个甄别,应该过滤掉哪些信息;应该着重面对那些信息;应该尽快接手哪些信息。 他已沉思良久。 陈豹静静地看着皮日休,目光中充满激赏。他本对善思之人佩服,回忆昨天夜尚让态度的巨大转变,更让他对皮日休佩服三分。饶有兴致地看着沉思中的皮日休,陈豹嘴角挂笑,仿佛他已经看到皮日休的心里,而皮日休心里盘算着的也是他的锦绣前程。 屋里静悄悄的。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大吼:“唉,先生,刚才我去打听了,黄巢不在家里啊!” “你能不能小点声说话!”还没等皮日休说话,陈豹已经暴怒地站起来,呵斥道:“你看把先生吓得,一拘灵!” “这…”唐虎一愣,脸显愧色。 “不打紧。”皮日休连忙摆了摆手,同时又按了按胸口,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刚才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马上见黄巢。现在我主意已定,咱们应该给黄巢准备些见面礼才好。” “唔?什么见面礼?金银财宝?”陈豹好奇道。 “呵呵,当然不是。”皮日休一笑,“现在黄巢缺的不是钱财,而是人才。昨夜我从尚让那里得知,黄巢之所以迟迟不肯举旗,其实是与几个人有关。他想先收拢了他们,然后再一同起义。”双手肩背身后,仰起头望向远方,不无感叹地说:“就算要响应王仙芝,可他带去的人越多、越狠,将来他在草军中的地位就越高。” “那么先生的意思是?”陈豹问道。 “我听尚先生说,三天前黄巢启程去往少阳山,欲请山上几位寨主入伙。可听报信的人说,他又失败了。”皮日休笑了笑说:“所以我决定,我去请,如果我能把那些人请来。自然是大礼一件。” “先生乃是高人,陈豹自然不敢怀疑先生。”陈豹抱了抱拳,恭敬地道:“求先生带着我们,一起学习学习先生的高招。” 皮日休面带愧色摆了摆手说:“既然咱们有缘走到一起,还一起投靠了黄巢。日后,咱们要多亲多近才是。再有什么事,尽管说,没什么求不求的。” 面对陈豹唐虎,皮日休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心中想的是:历史上,孟绝海、张氏三兄弟、朱温等人是跟着黄巢一起起义的,所以,虽然黄巢这次没请来他们,但将来他们依然会来到黄巢身边。除非历史出现了偏差。 不过皮日休认为,历史出现偏差的可能性仿佛是不存在的。直到现在,还没有哪件事是与他的记忆不相吻合的。虽然赵璋的事显得很突然,也很离奇,不过现在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成为了赵璋。这样算来,历史上这个神秘的赵璋,变得越发神秘了。 “难道,历史书里记载的赵璋真的就是我?这简直是一个悖论问题。如果我突然决心改变历史呢?比如,我突然撞墙自杀…”混账念头一闪而过,揉了揉脑袋,“算了,能活着干嘛要死?撞墙怪疼的。” 历史书上对赵璋的记载很少,因此皮日休对他的了解几乎停留在一个名字符号上。赵璋是怎么来到黄从身边,并取得黄巢信任的,皮日休也不得而知,不过此时他心生一巧计,还自己给这个计策起名叫做“顺水推舟坐享其成”。 皮日休心想,我只要对黄巢说,我去替你请人才便可,至于具体怎样请,我先不说,反正在六月之前,肯定把他们请到黄府。 想到这里,皮日休显得胸有成竹。至于孟楷(字绝海)他们到底因为什么下山,他也并不是很关心。只要按照历史轨迹办事,这期间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让几位寨主改变想法而投靠黄巢。 “虽然我可能什么也没做,但他们毕竟是来了,在别人眼里,这就是我的功劳。而我再想些办法给自己吹嘘一番,便能在黄家军里创出名声,虽然不能一步成为票帅,不过当一个出名的谋士,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有一点我还是应该注意的。虽然尚让答应帮我保守‘假赵璋’的秘密,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要受制于他?短时期可以,可长久来看,这种方法并不保险。所以我必须赶快提升自己的威望,加强自己的实力,争取自己的地位,到那时,即使他揭穿我的身份,黄巢也未必逼问我。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 …… 午饭后,皮日休溜溜达达来到尚让屋里。 尚让热情接待。 今日无风,又艳阳高照,所以屋里稍显闷热,尚让命婢女拿来扇子,站到皮日休身旁,给他扇风。 皮日休婉言拒绝。随后皮日休把自己想上少阳山请孟绝海的想法说给尚让听。并客气地征求一些意见。 尚让沉思良久,道:“少阳山上,虽然只有七八十号人。可那大寨主孟绝海却是一个人才。他手下的喽啰,各个都是训练有素之辈。多年经营,少阳山上不光人才济济,而且辎重骡马颇多。黄三爷已经多次上山,却不能说动他们。如果贤弟能办到此事,那当然是好。”话锋一转:“可是,他越有实力,就越难说动他。三爷都不能成功,那么贤弟打算如何请他们下山呢?” 皮日休笑了笑,没回答尚让的问题,而是说:“我冒名而来,这事迟早败露。我想,我应该做成几件大事,以取得三爷的信任。到那时,我也不担心被人揭发,同时尚先生也不必再为我隐瞒下去了。” 尚让苦笑了笑:“看来贤弟对我尚让还不是很了解。”慧黠道,“天下重名的人多着呢,难道我尚让就不可以认识另外一个赵璋吗?” 皮日休眼睛盯着尚让,点了点头。 尚让道:“贤弟放心去做吧。关于你的事,我心里有数。我想,只要稍微采取一些行动,短期之内,三爷是不会知道你的情况的。” 第十九章 众里寻她 寻个仇 又歇息一日,次日清晨,红日刚刚跳出东方,乳白色的天边慢慢红蓝分明。当红色将将退去,皮日休已经来到尚让的客厅。 互相之间简单交代,皮日休便踏上“求才”之路。临行前,尚让递给皮日休一封信,据说有了这封信,他才能顺利上山。 “马都派出去了。你去划些银子,看看能否买到马。如果买不到,下午再回来看看。”尚让很忙,不抬头地说。 到账房划了些公费,皮日休带着陈豹唐虎,大踏步走在宛朐县越发拥挤的大街上。 大街上难民渐多,即使天亮,依然有些难民横七竖八地倒在路边。看他们一动不动的样子,真不知道是否已经是死了。 除了这些像死人的人,街上一片聒噪,或呼唤,或催促,或咒骂,戾气蒸然。 还有一部分人,一声不吭,托着疲惫的脚步,用肩膀上的束带拉着车,闷着头走向远方。车上拉满了各种货物,货顶上甚至还拉着老人、孩子,甚至是揣着大肚子的妇女。 逃难之路必然历经千辛万苦,不知刚从眼前路过的这些人,还要遭受多少痛苦,今生能否再见到他们。想到此处,不禁让人的心突然空了一下。 看到男人们吃苦,皮日休倒不觉得怎样。可每每看到女子、老人、孩子,他的心都会绞痛一下。 这其中,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哭喊的孩子,那些趴伏在父母尸体边上的孩子。每一张嚎啕大哭的脸,都会冲进他的心里,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为何,皮日休更能记住小女孩的脸。曾经几副面孔,汪汪的大眼睛,脏兮兮地小脸,好似烙印在脑海中一般,久久不能挥散。 “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们?”陈豹,警惕目光四下望了望。 “不奇怪,”皮日休目不斜视,依然轻快地走着路,“毕竟人家不了解我们的底细。” 刚来到街上,皮日休的心蓦地泛起一丝酸意。这一丝酸意来得突然,让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直到他行至曾经“狂奔”过的市场,才想起让他心酸的原因。那个卖包子的女孩还在那里。 唐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换上了夏季的新衣。煞是好看。 看到她的一刹那,让皮日休明白,原来自己心中的酸楚,是来自于她。再次看到她时,虽然依然对她的身份感到可惜,但心中却舒服了许多。 “我去照顾照顾她的生意吧。” 第二十章 蓦然回首 见仙女 唐姑娘今天穿的是一件绿色拼接缎子面短襟小袄。 这种小袄很省布料,因为这种衣服分两层,里面是粗布或者旧衣服,外面缝上缎子面,不仔细看,就以为是一件缎子面的衣服。 以前皮日休见小翠这样穿过。 她们这样的女孩,没钱买规整的缎子面布料,只能捡主人的旧衣服穿。如果碰见抠门的主子,或许几年也捡不到一件。 可少女们都很爱美,又爱占小便宜,还抠门,每次见到主人们做衣服剩下的布头,都不舍得扔。因此她们就积攒主人们裁剪剩下的布头,或者去裁缝那里买布头,然后自己一针一线地把布头拼接起来,她们也管这个叫做织补手艺。当布料足够做一件衣服时,再自己动手做一件喜爱已久的缎子面衣服。 小丫鬟们互相照顾,大房那里弄来点红色的缎子面,二房那里弄来些绿色缎子面,三房那里弄来花色缎子面,小丫鬟们聚在一起,互相交换自己所需要的颜色。这样能节省不少钱。可这卖包子的女孩呢,她又和谁交换呢? 看她的住处,便知她是一个孤苦伶仃的… “唉,可惜,她这样清纯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个妓女呢…” 女孩身处人海之中,不时扯嗓叫卖,“热腾腾的包子,发面的包子咯!韭菜鸡蛋,芥菜菘菜咯!” 或许是长期叫卖的原因,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每次抻脖子喊叫,白皙脖颈都会多露出一些来。皮日休不禁诧异,这女子成天被太阳晒着,竟不像其他人那般黑,倒是稀奇。 “她现在就跑到街上卖包子,而且还是发面,那么她是几点起床的呢?”看了看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皮日休不禁为女孩感到庆幸,“这女孩不是一个懒惰的,如果她肯从良,我倒是愿意帮她一把。” “陈豹唐虎。”忽而侧过脸来,呼唤两位兄弟兼保镖。 “在!”这两条壮汉,在唐朝时候,简直是两个怪物般的存在。可不知何时,他们之间好像达成了一种默契,或者说,建立了一种类似于上下级的关系。二人同时恭敬地回应着皮日休。 “你们饿吗?”皮日休慧黠一笑。 二人闻言,一愣,互望了一眼后,二人看起来更加迷茫了,心道:不是刚吃过饭吗? 忽而唐虎仰起头,眯了眯眼睛,看到了那个卖包子的女孩,顿时他眼眉一挑,大声道:“我能吃一屉!” “很好!走,咱们去照顾一下生意。”话音未落,皮日休已经向那边走出去三步。 皮日休的身量虽然不高,可在唐朝末年,却算是中等身材。可是此时他身后紧紧跟着,两名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汉,倒是显得他很矮小了。 唐姑娘似乎早就看到了他们三个,却一直装作没看见。 仔细看她瓷白的脸上,仿佛带有三分怨气,绷着脸,一脸的抵触情绪。看她的样子,仿佛不希望皮日休他们走过来一样。 可当皮日休笑眯眯地看着她时,她还是瞥了一眼,冷冰冰地道: “公子早。” “唐姑娘早。” 皮日休长了一副精明相,一笑起来带着三分戏谑之意。 目光上下扫了扫,再没说什么,便径直走到一张小方桌前。 唐姑娘这里除了有一个可以移动的炉灶,还有一张小方桌,虽然方桌看起来陈旧,桌面却被她擦得干净,甚至有些发亮。看到这些,皮日休满意地点了点头。 皮日休坐下。 陈豹唐虎却依然站在,紧贴着他站在他的身后,仿佛两名卫兵。陈豹唐虎这般行为,虽然在唐朝人眼里没什么,可皮日休却不是很适应。 回头看了看他们,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坐下,他们才坐下。 这时他一挥手说:“唐姑娘,你还剩下多少包子没卖出去?” “四屉。”唐姑娘看起来还是气鼓鼓的,说完两个字,又扯开嗓子叫卖,看她卖力的样子,仿佛是想赶紧把包子卖给别人。 皮日休觉得女孩越来越有趣,不禁一笑地道:“你别喊了,剩下的包子我全要了。来吧,端上来。” “不卖!”突然女孩被激怒了,“你走吧,我不卖给你。” 唐虎猛地站起来:“哎!你怎么说话呢?你知道咱们先生是谁,你就敢这样顶撞?” “我管他是谁,天王老子我也不卖!”女孩愤怒了,红着脸,“心里瞧不起人的主,我也瞧不起他。我宁愿送给难民,也不卖给他!” “唐彩妮!你这女人当真不识好歹。善恶美丑都不能分辨,枉费我一片好心。”皮日休并没有与唐彩妮当街争吵,而是心中暗骂一句站起身来。锋利目光在唐彩妮脸上一扫,便不再看她了。 此时唐虎依然与唐彩妮争执不休。 唐虎虽然反复就那么几句,可依然把唐彩妮气得嗷嗷叫。他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皮日休已经不往心里去了。 这时陈豹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唐虎,快步向外走去。大步流星,几步便赶超皮日休,继续向城门走去。 刚一站起来时,皮日休显得有些愤怒。他压抑着情绪,保持着一名文人应有的涵养。可刚走出几步,他又紧蹙双眉蓦然回头,再次望了望唐彩妮,这时,女孩满脸委屈地低着头,双手快速翻动热气腾腾的包子。 她的眼角泛起晶莹,嘴角在微微颤抖。 见状,皮日休心中疑道:明明是她先发难,可为何她还这般委屈? 略一沉思,心里又道:我的示好,竟然被她看做挑衅。可见我二人的性格与认知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这样的两个人是万万做不成朋友的。既然做不成朋友,我又何必替她费心呢。 想到这里,他已下定决定不再管她。猛地扭回头,欲大步而走,结果还没走出半步,正撞在唐虎的肩膀上。 “哎呀…” 唐虎的肩膀好似铁块一般硬,把皮日休撞得脑子嗡嗡响。 “唉,先生,对不起。” “不打紧。” 皮日休并没有怪罪唐虎,但他还是抬头看了看。这黑大汉虽然嘴上道歉,可身子并没有动,好像木桩一样直挺挺挡在前面。这时,唐虎双眼瞪得滚圆,与此同时,陈豹也愣在那里,目光呆滞地望向皮日休身后。 皮日休颇感好奇,于是又扭回头来,再次望向唐彩妮。 原来,吸引陈豹唐虎的并不是唐彩妮,而是另外一个女孩。 那女孩身穿一套洁白连衣纱裙,戴着一顶宽沿帽子,帽子四周围着一层白沙。 白纱遮住了脸,可隐约间还是能看到她脸型的轮廓。如此朦胧的一张脸,却给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或许见到她的男人们,都有一种掀开面纱一看究竟的冲动。 第二十二章 死妮子,原来名叫唐敏 这女子也太美了,一走近便让人心跳加速。 “她为何总用袖子遮住自己的手呢?” 皮日休多次望向白裙女子的手,可她都半遮半掩,倒是让人看不太清楚。不过有一次,皮日休还是在她的手腕处看到一小片红色,仿佛在那里纹了一朵小红花。 在白裙女子的帮助下,皮日休双手抱起抽泣不止、已经神情恍惚的唐彩妮。 这还是他第一次抱起一个女孩。 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女孩,竟然这般沉重。他有些吃力地抱起,后背猛地向后仰去,脚步有些踉跄。 在白裙女子的注视下,即使他觉得很吃力,可他依然保持面色不改,仿佛自己还是很有力气的。 抱起之后,寻找的目光四下看了看,然后向唐彩妮的小家走去。 白裙女子被薄纱遮住了脸,可她却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见皮日休如此行径,她突然一愣,然后一笑,轻声道:“原来公子认识她,连她家在哪都知道。” “唔…”皮日休顿了一下,苦笑一声说:“算是认识吧。” 刚走两步,路过唐彩妮的摊位时,白裙女子突然轻咦了一声,可不久后,她又轻叹一声,没说什么,便继续向前走去。 听到她的叹息声,皮日休一皱眉。回头一看,顿时明白,原来是唐彩妮卖的包子不见了。 锋利目光迅速四下扫了扫,心中升起一丝不快。 虽然包子并不很值钱,可这光天化日趁乱偷盗,也十足令人愤怒。 这时陈豹唐虎跑了过来。陈豹见状,立刻仰起头,逡巡的目光四下环顾,忽而他眯了眯眼睛,低声对皮日休说:“我看到偷包子的人了。是几个难民家的孩子。” “哦,是难民的孩子…”皮日休脸上的怒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同情和妥协,他摆了摆手说:“既然如此,那便算了。现在,你且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摊位吧。回头就说包子是你和唐虎吃了,我来付账。” “先生…”陈豹佩服地抱了抱拳道:“您真仁义也!” 皮日休苦笑一声,没说什么,继续抱着唐彩妮向前走去。这时唐虎伸出两只大手,一把“抢”走了唐彩妮,并抱进怀里。虎背熊腰的大汉,双手横拖一个女孩,看起来轻飘飘的。 虽然唐彩妮身材消瘦,可到底个子不矮,目测其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穿上高跟鞋,皮日休就要仰望她了。 个子高,骨头就重,瘦弱的皮日休抱着她,颇感吃力。这时高挑女孩突然被唐虎抱走,皮日休的双手却惯性地用着力。当反作用力突然消失的时候,他的手猛然举得老高…… 这个动作有些突兀…… 似乎是有些尴尬…… 他立刻把手转向鬓角,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太阳穴,并拢了拢头发。看他怡然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还淡淡地说道: “走吧,咱们把她送到家里歇息。” 唐虎抱着唐彩妮走在最前面,皮日休和白裙女子几乎并肩走在一起。此时却无人察觉,白裙女子嘴角泛起的一丝苦笑。仿佛,她已经看破了皮日休刚才的尴尬。觉得好笑,却又不能笑出声来。 皮日休微微扭过头来,近距离看向白裙女子。 她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只有白皙脖颈漏出一寸。可那一寸,已尽显皮肤细腻之极。肤若凝脂,也不过如此了。 可突然,皮日休在她的脖颈内侧,竟然又看到一小片红色,仿佛纹在身上的一朵小红花。 联想她手腕上的“那一朵”,这时皮日休皱了皱眉,心道:“这女子,别不是得了什么皮肤病吧…” 白裙女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她紧了紧自己的领口。 见状,皮日休立刻转移视线,并轻咳一声,然后道:“请问姑娘芳名。” “诗兰。诗歌的诗,兰花的兰。” “唔…,诗…兰。”皮日休沉吟般重复着,忽而轻叹道:“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好名,好姓。” “姓氏是祖宗留下的,不好评价。而兰字倒是普通。公子过誉,普通名字罢了。”诗兰轻笑一声,反问道:“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哦,我叫皮…”皮日休被自己的半句话惊出一身冷汗,立刻改口道:“在下姓赵名璋,字文韬。” “哦,是文韬兄。”诗兰继续轻声问:“文韬兄哪里人士?” “祖籍辽东,后居濮东。” “哦?这么巧…”诗兰的声音突然变得稍带寒意,仿佛回忆起什么不快之事,“小女子还认识一个名叫赵璋的人,他家也在濮东,字翰常。不知文韬兄是否认识?” 闻言,皮日休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女子年纪不大,却认识‘文匪’两界小有名气的赵璋。”“这也太巧了吧,我这身份就这么容易被拆穿吗?”“幸好我提前给自己改了字,否则岂不是要闹出大笑话。” 想到这里,皮日休连忙说道:“天下姓赵的人可不少,倒是不像‘诗’姓那般宝贵了。” “文韬兄又说笑了…”女子刚要再说些什么,皮日休连忙又问道:“对了,刚才你称呼唐姑娘为‘小米’,不知这是她的乳名,还是我听错了?” “哦,唐敏很小的时候,不能吃奶,即将饿死之时,是被一碗小米粥救活的。因此便有了小米这个乳名。我与她一起长大,习惯这样叫她。” “唐敏?”皮日休觉得有些乱,不过马上他又试探着问道:“女子有字的倒是不多,没想到唐姑娘却有字。” “哦?”白裙女子疑惑地哦了一声。 见状,皮日休心中泛起一丝对唐敏的不满。看白裙女子的表现,仿佛唐敏并没有字,那么“唐彩妮”这个名字,必然是她说出来骗人的了。 本来,皮日休只是想岔开话题,并趣谈自己家中可爱小妹也叫小米,可此时,他却突然找到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皮日休最憎恨被人愚弄。 诗兰见皮日休面色有异,笑道:“小米是一个极爱开玩笑的,她别不是对文韬兄说,她叫什么怪名字吧?” 见皮日休不语,又笑了笑说:“她爱给人起外号,也爱给自己起外号。什么阿猫阿狗的,她也喜欢起外号。文韬兄看起来心胸豁达宽厚仁爱,总不会和小女子一般计较吧。” “哦哦,当然不会,当然不会!” 第二十三章 忠烈遗珠(一) 再次来到那间小破屋,再次看到这里的赤贫景象。 屋子很小,一走进来便是一览无余。 多层粘贴的窗户纸遮住了阳光,屋里昏暗。窗台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支掉齿严重的木梳放在那里,整个屋里,连一块镜子也没有。 黄泥与碎石组成的墙体上斑驳不堪,再抬头看那被蛀虫啃食如蜂窝的房梁,真不知这间小房还能支撑几次风雨。 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掉漆的太师椅,不知她是从哪里弄到的。太师椅紧靠着炕沿儿,估计是她吃饭时摆在炕沿边上的吧。 其实,唐敏一定是一个爱整洁的女孩,因为放在墙角的一张小方桌,应该是女孩包包子时用的,那小方桌被她擦得发亮,而旁边放着的面盆,也是如此的。看来,这女孩所作的包子,一定是极干净的,就好像她瓷白色的脸庞一样干净。只不过她太穷,所以无法让这里焕然一新。 见屋里的破败景象,诗兰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走进来。看了看屋里的陈设,她好像轻轻地叹了一声。 “麻烦壮士,把她放这里吧。”诗兰轻声说。 “诶,好哩!”唐虎痛快地回答道。 唐敏已经哭得晕了过去,被唐虎平放在炕上。 炕上有一张已旧得泛黑的炕席,炕席的边缘已经糟了,随便一碰,便会掉落些许碎屑。 炕席虽破,可炕梢却整齐地摆放着一套被褥。整个屋子里,只有那套蓝布的被褥看起来有些新意,而且这女子对待那套被褥好像格外重视,因为她把那被褥整理得板板整整,好像一块豆腐放在了那里。 “唐虎。陈豹一个人在外面我有些不放心,你出去,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你们两个一明一暗,防止被官兵认出来。” “得~令呃!”唐虎装腔作势地道。说完,他大踏步地离开了。 …… …… 皮日休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有人哭昏过去。 这是多么伤心,才会这样呢? 唐敏静静地躺在炕上,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她的手看起来好像死人的手,白得吓人。 诗兰伸出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好像是想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唐敏,可过了半刻钟,唐敏依然面如死灰,呼吸轻微,看起来死气沉沉。 “这样不行。”皮日休终于说话了,“虽然她仅仅是昏了过去,不过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倒是吓人。以防万一,我看咱们还是要动起来。不能仅凭她自己恢复。” “文韬兄会医术?” “不会。只是稍有涉猎罢了。” 说着,皮日休抓住唐敏的一只手,迅速掀起她的袖子,另一只手顺着她的上臂一直到手心,用力猛搓。一边搓,一边摆动拉伸。 “你也可以照我这样做,另外,你也可以去揉她的脚,拉伸她的腿。” “哦。” 诗兰很听话地去做,先退掉了唐诗的鞋子,再脱掉她的袜子。 皮日休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下望了望。看到唐敏的袜子,他心中一动。那袜子上已经打了许多补丁,可依然还是露出脚趾。不过,那袜子看起来却很白净。包括女孩的鞋底也很白净。皮日休喜欢干净,同时也喜欢爱干净的女孩。见状,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文韬兄,怎么,她没事了?” “唔?”皮日休迟疑了一下,突然笑道:“我点头,只是赞叹唐姑娘的干净整洁,却没其它意思。” “哦…”诗兰轻哦了一声,迅速低下头,看起来好像有些悻然,不过马上,她就用袖子挡住自己的手,开始使劲揉搓唐敏的脚。 “诗姑娘,你为何总要用袖子挡住自己的手呢?” “不瞒文韬兄,小女子身患恶疾,而且还是传染病。我担心传染给小米,所以才如此。” “哦,原来是这样。”皮日休眉毛挑了挑,一边继续揉搓,一边好似不在意地问道:“诗姑娘患了什么病?” 诗兰顿了一下,才叹息道:“文韬兄,您还是不要问了吧,诗兰不想说。” “哦哦。” 继续揉搓,不时还伸手捏一捏唐敏的人中穴。 这样做,到底管不管用,其实皮日休自己心里也没谱,只不过他觉得,这样揉搓一定会让唐敏的体温上升。果不其然,经过一阵折腾,唐敏冰冷的手开始有了温度,与此同时,她瓷白的脸庞上开始泛起血色。 见状,诗兰开心了起来。明显感觉她有些兴奋。她激动地说:“文韬兄太谦虚了,您手段高明着呢。” “呵呵…”皮日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笑了笑。与此同时,把唐敏的袖子拉好,然后规规矩矩地把她的手放到身边。自此再也碰唐敏一下。 皮日休动作规矩,举止有度,这一切都被诗兰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不久后,唐敏的脸色看起来恢复如初。这时诗兰才肯放下手,并给她穿上了袜子。 忽而,她穿袜子的手顿住了,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几秒,她继续穿袜子的动作,口中却说:“不知文韬兄多大年纪,可婚配否?” “刚及弱冠,尚未成婚。”皮日休笑了笑说。 “哦,不知文韬兄看小米如何?”诗兰仰头望着皮日休。 “这…”皮日休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唐敏的脸上。这女孩头虽然双眼睛紧闭,可她高高的鼻梁,乌黑的长发,入鬓的长眉,均是上品之相。论其相貌,倒是胜过自己,只不过她性格太过刚强… “不瞒文韬兄。”见皮日休迟疑,诗兰突然掀起面纱,并立刻说道:“我已经不久于人世。虽命中注定如此,死不足惜。只是,我对义妹放心不下。如今见她这般穷困潦倒,我死也不甘心…” 诗兰语气果决,可话音未落,已经说到伤心之处。晶莹泪花倏地滑过绝美脸庞,瞬间呈现一副梨花带雨之貌。 这女子的正面竟美到如此地步,仿佛从画里走出的仙女一般,瞬间让皮日休愣住了。 可马上,他的眼睛又猛地睁大,双瞳激射恐怖目光,因为他在诗兰的太阳穴处,竟然看到一片骇人的红色。如没看错,那里已经开始腐烂。 第二十四章 忠烈遗珠(二) 只恨苍天无脸,否则定要扇天几个嘴巴! 如此绝世美女,为何会脸生恶疮,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难道是上苍嫉妒她的美貌不成? 她的脸上,除了那一块已经鼓起的痈疮,再无任何瑕疵。如此白净细腻的一张脸,仿佛雕刻巨匠用羊脂美玉精心打磨而成。 她的眼睛大而妩媚,眼神明亮而深邃,高挺微翘的鼻尖还显出几分俏皮。但凡她这个年纪女子所能拥有的美好,她的脸已经占全了。 “哎呀,诗姑娘,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见状,皮日休心中一惊,又好生心痛,忘了诗兰的问题,反而直接问道。 “文韬兄,小女子的病已经无可救药,您就不要再问了吧。您只需回答我,到底觉得唐敏如何。如果你看得上她,我可以做主把她许配给你。只要你对她如常人般,我的阴魂都会保佑你们。”诗兰恳切地道,说话时那一双明眸好似能言,带着万千情绪,尽显期待神色。 “不,”皮日休倔强地问道:“你先回答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文韬兄一定要问?” 皮日休没说话,只是双目紧紧盯着诗兰,不知为何他眼神中竟然泛起一丝怒意。怒红已经冲上额头,精明双瞳泛起一丝威严。 “告诉我吧,我家里有祖传秘药,或许能治好你的病。” 说话时,皮日休摸了摸怀中的小瓷瓶,这是他制成青霉素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它的价值。在这一刹那,感觉这些小瓶里装的不是药水,而是一条人命,一条绝世美女的命。 闻言,诗兰的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望向皮日休,美眸之中流光闪动,仿佛泛起一丝求生之光。 可灵光乍现,她又迅速气馁起来,低下头,哀怨地道:“算了,这半年来,我已经试过不知多少秘方。可是…,钱都花光了,病也没治好…”再次抹了抹眼泪,仰起头,脸上却泛起一丝刚毅,“文韬兄,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我只求你一句快语,如果你嫌弃小米,我且不勉强。” 这时皮日休苦笑了笑,双手剪背到身后,目光挪向被阳光照得泛白的窗户纸。他感叹地道:“唐姑娘外貌虽好,可她…,可她却是一名妓女…” “哦?”诗兰闻言轻疑一声,脸显惊恐地问道:“文韬兄,你是听说了什么,还是亲自撞见了什么?这半年来,她把所有的钱都拿给我治病。以我对她的了解,虽然她过得很穷,可我坚信那些钱来路光明。如果文韬兄是亲自撞见什么,我且无话可说;但如果是道听途说,我可不依。” “我并未撞见什么,”皮日休回想前日发生的事,回忆着说:“其实我与她认识不过两日,第一次见面时,我们不小心撞翻了她的炉灶,同时还毁了些包子。后来,我们打听她家地址,想赔钱给她。于是我们见了第二面。第二次见面时,我曾问起她的名字。她说她叫唐彩妮。我夸赞她的名字好,可她却说‘妓院里的女孩,都是这样花花的名字。’” 说到这里,皮日休突然不再言语。 本以为诗兰也会如此不言,可她一愣之后却突然笑了,爱怜的目光望着昏睡不醒的唐敏,嗔怨的口气道:“原来如此。这就不怪文韬兄了,其实是她没把话说明白。”说完,她伸手抚了抚唐敏的额头,动作轻盈亲昵,尽显姐妹情深。收回手,她又道:“如果我可以保证她不是妓女,而且还另有身世,不知文韬兄是否愿意接纳她呢?” 闻言,皮日休疑惑地问道:“你对我并不十分了解,可你为何敢把自己的姐妹托付给我呢?” 诗兰苦笑,“虽然小女子年纪不大,不过却是阅人无数了。见文韬兄衣着华丽,一表人才,言谈之中尽显诗书礼仪,想必家中富裕,且受过良好教育。”她慧黠一笑,还俏皮地歪了一下头,“不知小女子说得是否是对的。” “嗯,你继续说来。”皮日休佩服诗兰的眼力,见她好像还有话要说,于是点头说道。与此同时,他为诗兰的俏皮一笑感到无比惋惜。因为这应该是她的一个习惯动作,如若是以前,不知她这个表情会征服多少男人。可现在,那抹刺眼的红色,却让她的这个俏皮表情大失本色。还好她此时看不到自己的痈疮,否则不知她会怎样伤心。想到此处,皮日休的心一酸,紧接着疼了一下。 知道诗兰的眼力惊人,堪称明察秋毫,生怕她在自己眼神中看出些许端倪,于是他立刻转过脸去。侧对诗兰。 “小女子不强求文韬兄收她当做正室。不过,我还是要先说明一些事情给你听,待你听完,再考虑是否接纳她也不迟。不过,我希望文韬兄能为她保密。另外,就算你们将来不能成为夫妻,我也希望你们成为朋友。在我死后,能替我帮衬一下。” “好。”皮日休挺直腰板,壮然道:“赵某虽不敢自比季布,可也极少食言。蒙诗姑娘看得起,赵某绝不辜负。” 这时诗兰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头顶,再次把白纱放下。 瞬间,皮日休看不到她的脸了。 仅仅是这一瞬间,皮日休的心好像突然平静了许多,与此同时,又觉得若有所失。 在她放下面纱的那一刻,他真的不希望她放下,因为虽然她的太阳穴上长有痈疮,可其它部位依然美艳绝伦,让人爱视之而不舍眨眼。 放下面纱后,诗兰好像放下什么心结一样,身子轻轻矮了些,随后她口气有些平淡地说:“首先,我要给文韬兄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希望文韬兄不要嫌我絮叨。” 第二十五章 忠烈遗珠(三) 忆起往事,诗兰情绪有些激动。 整理思绪,片刻后,她沉沉道来,可一张口,竟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前,也就是咸通四年。南诏国攻打安南,大唐朝廷招募二千官兵,驰援安南。(南诏国,八世纪崛起于云贵高原,由蒙舍部落首领皮罗阁于开元二十六年建立。) 其中分了八百人守戍桂林。 按照约定,驻守三年,三年后可以回家。 八百戍兵主要来自徐州,以勇悍闻名,唐廷由此特派徐泗观察使崔彦曾前去镇领。 本来崔彦曾的严刻治兵方法,已引起戍兵的不满。再加上都押牙尹戡、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的残暴,戍兵更是大为不满。 戍兵一忍再忍,希望能忍满三年,回家乡与妻儿老小团聚。可三年期满,崔彦曾以种种理由,将他们强留下来。 又过了三年,戍兵多次提出请履行当初的约定,但崔彦曾却以军费不够为由,要他们再留一年。戍兵已不再信崔彦曾的话,激愤的情绪弥漫全军。 在此之际,都虞侯许佶、军校赵可立、姚周、张行实等人,秘密酝酿兵变,杀了监视他们的军官,推举颇有人望的粮料判官庞勋为主,劫了仓库,向家乡徐州打去,沿路州县毫无阻挡之力。 听到这里,皮日休心道:“这不就是‘庞勋起义’么。” 诗兰和唐敏的父亲,他们并没有参与庞勋起义,但是,他们却曾经是驰援南安的两位执行人,分别是徐州刺史诗颋渭和徐州少尹唐牧。 当初,诗颋渭和唐牧,在徐州地区招募的两千人。两千人中,自然包括庞勋、赵可立、姚周、张行等八百人。 当他们带领这两千人赶往安南的时候,半路之上便被加官进爵,诗颋渭被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唐牧为其副将,然后带领部队继续南下。其中八百人驻守桂林,他们两个带领其余一千二百人继续西征。 后来战争告一段落,他们回到徐州,官升一级。 当庞勋等人打回徐州时,起义军已经增加至五千人,而当时徐州城防只有不到一千人。时任徐州太守诗颋渭和徐州司马唐牧拒不投降,紧闭城门奋力反抗。起义军好似潮水一样袭来,战斗打得好不艰苦,可援兵却迟迟不到。虽唐牧勇不可当,一人杀死七十余人,可毕竟寡不敌众,最终二人均战死在城头之上。 本来,二人是为国捐躯,壮烈牺牲。 可由于佞臣当道,竟然反诬他二人“招募不察”之罪。昏君圣旨下来,立把诗、唐两家抄家。家中男人充军,女人投入妓院。 当时,诗兰的母亲王氏和唐敏的母亲杨氏被一起安排到了曹州,再被当地官吏安排到了宛朐县的妓院醉红楼。杨氏不堪受辱,当夜上吊自尽。死前,曾想扼死唐敏,省得她长大以后遭罪受苦。可当她把唐敏掐昏之后,又突然惊厥手软,于是写下遗书,把女儿托付给王氏,便独自离开人间。 其实,诗兰的母亲王氏,也多次想过自杀,却又舍不得乖巧女儿。如今,又受人遗命所托,遂成了两个女儿的母亲。于是,王氏忍辱负重,便成了宛朐县乃至曹州府地区最著名花魁。 据说王氏年轻时,其容颜绝美,只可惜她仅仅活到三十二岁便死了。即使是三十多岁时,慕名而来的富豪们也踏破门槛,只为见她一面。 曾有人一掷千金,欲给她赎身,却被她婉言拒绝。一直在醉红楼里当一名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之所以能当成清倌,还要“感谢”当时的妓院老鸨。那位老鸨虽然干了一辈子缺德事,却极具经济头脑,她知道:绝美的贞节烈女比漂亮烂货值钱。 因此她才故意不为难王氏,让她当了清倌,直到她死去。 王氏死的时候,诗兰才十二岁。可那时,她已经初显芳华。 阅女无数的老鸨子自信不会看走眼,于是开始大力培养她,给她请来教师,教她琴棋书画,歌舞弹唱,希望她将来会成为像王氏一样的摇钱树。与此同时,唐敏也出落得越发好看,老鸨也在打她的主意。 诗兰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开始说唐敏。 黑恶老鸨手段毒辣,但凡有女人落到她手里,最多顽抗三天便会放弃挣扎。据说最节烈的女子,死也不肯陪客,竟然被她活活折磨疯掉了。 老鸨凶恶了一辈子,却没想到,竟被十五岁的唐敏吓了个半死。 见唐敏长得大了,老鸨子让唐敏陪客,结果她万万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唐敏竟敢拿着菜刀当众追杀她。唐敏发起怒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使是妓院里养的打手,也要忌惮三分。因为她血灌瞳仁,已是拼死之貌。 想想小姑娘拿着刀,凶神恶煞的样子,老鸨子就感觉脊背发凉。心中感叹:虎父无犬女。 曾经老鸨想用春药祸害唐敏,却被诗兰发现,并帮助唐敏逃跑。唐敏逃跑后,她找到老鸨,与那老鸨说:唐敏是我唯一的亲人,求你放过她吧。如果你肯高抬贵手,我便安心留在这里,给你当一辈子摇钱树。等我不值钱的时候,我净身出户也就是了。可是,如果你加害唐敏,我却能让你一文钱也得不到。 两害相权,老鸨子想了想,那个唐敏实在是个危险分子。她那种女孩,是死也不肯陪客的。如果硬要留着她,搞不好又是一个疯婆子。到那时,惊动官府也是一件破财的麻烦事。不如放过她,安抚住诗兰,诗兰可是如假包换的摇钱树。 因此在诗兰十六岁之前,老鸨子故弄玄虚,只让那些有钱人远远望向诗兰,却不让任何人接近她。 当那些富豪纨绔见到诗兰之时,真可谓目瞪口呆,垂涎三尺。但是,他们却碰不到。真让他们抓心挠肝。 有人曾经放出豪言,如果老鸨肯卖,愿出三千两白银! 还有人曾经放出狠话,如果老鸨敢卖给别人,我烧了你们妓院! …… 其实,诗兰大部分时间是在说唐敏的好,可在皮日休耳朵里,听得却全是诗兰。而关于唐敏的,他只记住了拎着菜刀要杀老鸨子的那一段,他给唐敏的评价是“血勇女豪”。 …… “诗姑娘,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听了半天故事,皮日休最后关心的,还是诗兰的病。 闻言,诗兰有些气馁了。 见皮日休诚挚,诗兰感叹一声,有些碍口地道:“花…花柳病…,”顿了一下,立刻又道:“请文韬兄不要看扁了我。至今我依然是处女之身。” 说罢,她羞愧地低下头。 虽白纱遮面,可皮日休好像依然看到她脸上的一片羞红。 第二十六章 岂能不告而娶 诗兰的这番话,让皮日休的心坐了一趟过山车。使他双目圆睁,有些愣住了。 虽陡然间心情大起大落,却不知是哪句话让他倍感欣慰,心中泛起一丝甜甜的感觉。 很快,他稳住心神,并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 他诚恳地说:“诗姑娘。萍水相逢,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我的幸运,总之,这两瓶药,真的可以救你的命。” 谁能不怕死呢,何况是诗兰这般花季少女。 古时候,得花柳病者,最终多是浑身溃烂而死。侥幸活下来的,百不足一。即使活下来,几年后或许还会再犯。再犯时,必死无疑。 刚得病时,诗兰痛苦得死去活来,成天以泪洗面。可渐渐的,她已经接受了这种苦难现实,变得有些麻木了。当她花光了自己的私房钱,又开始向老鸨借钱的时候,老鸨不但没借钱给她,还把她驱逐出去。 当时,老鸨怒瞠双目,单手掐腰,恶狠狠骂道:“你个瘟神婊,重金培养你多年,却没给我赚过一文钱,真是个赔钱的货!” 虽然老鸨向来恶毒,可她对诗兰却一直关心。但自从她得了花柳病,老鸨的态度每况愈下,如今对她竟然厉颜厉色。 可为了求生,诗兰只能忍气吞声,恳求道:“黄妈妈,你再想想办法吧,一旦我治好了呢…” “滚!快滚!”老鸨手指门口,怒吼道:“这病,老娘见多了,却没见一个治好的。” 如当头被泼了冷水,诗兰的心跌入阴冷谷底。美目含泪,凄楚地道:“好吧,我走。”慢步走到门口,侧身又道:“那我去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老鸨粗暴地打断了诗兰的话,怒声道:“你的箱子哪个也不许动,那都是我花钱买的。能让你穿着衣服走,已经很讲情分了!” 诗兰不再言语,眼含热泪扭头向楼下走去。可这时,身后再次传来老鸨绝情的声音:“喂,你蒙住脸,从后门走。别吓到客人。还有,你走之后,切记不要胡乱说话。咱们醉红楼可不能让人知道有人犯了花柳。否则,耽误老娘赚钱,我可不会轻饶了你。死也不得好死!” 独自离开醉红楼,当她跨出门槛的前一刻,心中竟泛起一丝淡淡的留恋之情。毕竟,这里是她母女三人生活过的地方,毕竟,这里有太多的回忆。不过,当她一步跨出门槛,又突然觉得浑身轻松。不再被人监视,不再被人利用,不再被人唾弃。终获自由之身。 出来以后,她倒不是无家可归,因为这些年来,唐敏在外面辛苦打拼,竟然买下一间小房。如不是诗兰后来得病,花光了唐敏的所有积蓄,或许勤劳而爱干净的唐敏早已把小屋布置得很温馨了。 可在她来到小屋之前,她确不知小屋如此破败。 每次唐敏给她送钱的时候,见到那些油滋滋的细碎铜板,诗兰都好生过意不去,可那时,唐敏却总说自己有钱,还说自己有一间温馨小屋。 可当她真正踏入唐敏的小屋时,看到唐敏口中的“温馨小屋”竟如此寒酸,当时泪如雨下。只是白纱遮住了脸,只是唐敏还昏迷不醒,所以她才强作镇定走进屋里。 “文韬兄…”诗兰终于坚持不住了,崩溃地哭出声来:“文韬兄有所不知,我的病已经伤及脾胃肺腑,毒疮已在身体各处弥漫开来,没得治了…” “呵!”闻言,皮日休不悲反笑,道:“不打紧。即使如此,这药也能治。只要你不挠破皮肤,我保管还不会留下疤痕!” 诗兰抽泣道:“文韬兄,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咱们且不要再说这些了吧,还是说说唐敏的事。你觉得她的身世和人品如何?但凡你觉得可以,我都可以把她无偿许配给你。不要你一文钱。只求你一个承诺便是。” “诗姑娘,你就这般信任我?” “非也。”诗兰顿了一下道:“我并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待在妓院里,见过的男人不下一万。市侩之地,众生百态见识多了,倒是能在举止之间看清一些人的人品。虽然我与文韬兄相见时短,也不敢保证将来文韬兄绝不食言,可相比之下,文韬兄已经人上之人。如果不信任你,我还能信任什么样的人呢。” “好!说得好!”皮日休由衷地赞叹一声,马上说道:“诗姑娘,我答应你。将来我会把唐姑娘当做妹妹一样看待。为了让你放心,我可以在这里摆下桌案,与唐姑娘拜天祭地结为兄妹!” “兄妹?” “对!”皮日休笑了笑说:“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如今,父母安在,我岂能不告而娶呢。所以,结为兄妹,倒是妥当。” “喂!你看不上我!”突然,唐敏坐了起来,看她的脸,一脸的倔强与埋怨之色,“看不上我拉倒!我还看不上你呢!拜什么兄妹,我不稀罕!” 她是什么时候醒的? 皮日休和诗兰竟然都没注意到。听她这样说话,便知她已经醒来多时了。只是她一直躺在那里,并没有起来罢了。后来,皮日休的一段话好像惹恼了她,让她猛地坐起,并吼了起来。 她的脾气很大,瓷白脸庞瞬间便是一脸怒红。不过这次,她的气消得却很快。 他并没有继续对皮日休吼,而是把目光锁定在那两个小瓷瓶上。 她一把抓起两个精致小瓷瓶,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放下一个,把另外一个的瓶盖拧了下来,然后把瓶口放到鼻尖处,紧了紧鼻子。 “噢!什么怪味道,闻起来不像药水。” “呵呵,”皮日休笑了笑,和声道:“这药是我赵家祖传秘药,专职各种溃烂之症。你且好生看管哦,别让阿猫阿狗叼走了,我身上带着的可不多了。” “哦,这样啊。”闻言,唐敏变得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瓶口封好,然后摆到了炕梢。一边摆,一边问道:“吃这药,有什么禁忌没有?” 之前,皮日休还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被唐敏一问,他却突然想起了“试敏”这个词。在二十一世纪,打青霉素针剂,是一定要试敏的,否则有可能造成危及生命的可怕后果。 “哦,有!”皮日休想了想,却不知道唐朝是否有“过敏”一词,于是他避开这个词说道:“此药并非所有人都可以用。若想判定能否服用,需先切开皮肤,把少量药水滴上去,如果皮肤没有明显变化,才可以服用。” “你说什么?切开皮肤?”唐敏惊道。 “对,只需切开一点点。”皮日休用拇食两指比划着。 “噢!?”唐敏一唬地跳下炕,与皮日休平视道:“你这是什么怪招嘛。长这么大我都没听说过。” 这次,皮日休才仔细横梁唐敏的身高。平地站着,二人的目光几乎处在一条平线上。她这样的身高,在唐朝时候,可算得上高挑身材了。 见唐敏醒来,还活蹦乱跳的,诗兰开心起来,不过马上,又板起脸,告诫的口吻说道:“小米,你不要大呼小叫的。文韬兄是个文人,你要客气一些才好。” “文人!哼,我才不信他是什么文人,搞不好,还是个土匪呢!”唐敏乜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撇着朱润嘴唇,一甩袖子道。 第二十七章 雏妓 唐虎显得格外殷勤,陪着唐敏出去收摊。不久后,他帮着她把小车推了回来。然后他和陈豹商量了几句后,再与皮日休打了声招呼,便大踏步地走了。据说,他要买个猪头回来。 把小木车放到门口,见皮日休独自一人坐在外面晒太阳,唐敏苦笑着走了过来。可笑容乍现,她又板起脸来,正色道:“你的兄弟把包子都吃了。” 少女站在阳光下,皮日休坐在木墩上,仰头望着她。她的脑袋后面就是天阳,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说:“不打紧,我来付账。” “算了,看在你赠药的份儿上,这包子钱我不要了。”唐敏说了一句,刚要走,又扭回头来,“哦对了,咱们之间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呵呵…”皮日休苦笑了笑,没说话。 这时窗户被推开了,诗兰从窗缝里看着唐敏,埋怨的口气说道:“小米,你怎么对文韬兄如此无礼。这样可不好。” “文韬兄,文韬兄,叫得可是亲热!”唐敏撇了撇嘴,跺着脚走进屋里,“你是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窗户被关上了,可还是能清晰听到诗兰的声音,她说:“虽然我不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过以文韬兄的品性,我相信他不会欺辱你。” “哼,他敢!”唐敏不服气地说。 随后,屋里安静了下来。可不久后,唐敏也被诗兰赶了出来。 她刚走出来,就搬来一个木墩,把木墩往地上一放,便大大咧咧地坐到皮日休的对面。 “你也是被她赶出来的?”唐敏笑嘻嘻地说。 她唇红齿白,脸颊圆润,仿佛还有些婴儿肥尚未消退一般,一笑起来当真可爱,每次看到她,都让皮日休想起家中小妹,皮小米。不由得心中泛起一丝思乡之情。 “诗姑娘说害怕传染给我。”皮日休苦笑了笑,虽然他知道这病并不会空气传染,但诗兰却坚持说这是瘟病,接近的人都有可能染上,如果文韬兄不肯出去,那我便出去了。皮日休怎么可能让病人出去,于是他便走了出来。 说完,皮日休脸显一丝愁容。不再言语了。 唐敏从身边拔起一根狗尾草,一只手掐着茎部,一只手伸出食指,拨弄着狗尾。她突然小声地道:“我跟你讲啊,诗兰可是一个好姑娘。你不许瞧不起她。” “哦。那是当然!”皮日休抬了一下眼睛。 “看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对不对?”唐敏慧黠一笑,笑容中仿佛还有些得意。 “呵呵…”皮日休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干笑。 “这也难怪,只要是个男人,没有不喜欢她的。”唐敏把狗尾草扔到一边,“不过,你可不要嫌弃她呀,虽然她在妓院里长大,可她却没陪过客人。最多也就是说说话,唱唱歌什么的。那些臭男人,是碰不到她的。连手都摸不到。她身边常跟着两个健壮中鸨,一个防止她半夜跑掉,一个是防止有客人犯强!” “我倒是没去过妓院。”皮日休讪讪地道。 “真的呀?”唐敏挑了挑眉毛,一副顽皮挑逗模样。 “嗯,真的。” “难怪兰兰说你是个好人,”唐敏感叹道:“哎…,她什么都比我强,连看人也比我准。像你这样的有钱人,竟没去过妓院,当真是什么来着…洁什么好?” “洁身自好?”皮日休猜测道。 “对对,哈哈,”唐敏心无城府地大笑道:“你果然是个读书人。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倒不像唐大哥那样爽直!” “唐大哥?”皮日休疑惑地道。 “唐虎大哥啊!”唐敏双手一翻地道。 “哦…,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成朋友了。”皮日休眨了眨眼睛,欣慰地道。 “嗯,唐虎哥哥对我可好了,还说要认我当义妹呢。”唐敏笑嘻嘻地道。 “啊?” 皮日休心中疑惑。 在古代,拜天祭地成为义兄妹,在人们心中,不仅仅是一个仪式而已。古人迷信,对天地的敬畏远超今人。拜过天地的义兄妹,就好比亲兄妹一般。 说着说着,唐敏竟轻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小声说:“兰兰命苦,比我还苦。自从我逃出妓院,虽然过得累了些,不过我却很自由。她暗地里帮衬我,我才买得起这间小房,还置办了摊位。本来,日子慢慢过得好了,我还偷学了些武艺。想着哪天结交些江湖豪杰,把她从妓院里抢出来,然后我们远走高飞。可现在她竟然病成这个样子……呜呜……” “相信我,她会好起来的。”皮日休小声劝慰道,一边说,一边回头望了望窗户,示意唐敏再小声点。 “你还是不要说这样话了吧。”唐敏抹干眼泪,“哪有什么药能治花柳病呢。如果能治,还会死那么多人吗?” 看来,唐敏并不十分相信皮日休的“祖传秘药”,她之所以能接受赠药,完全是因为“病急乱投医”或者“死马当活马医”。虽不被人信任,但皮日休却并不恼怒。在唐朝人眼里,花柳病实乃不治之症,最终恶疮遍身与风疠乱窜,皮肉软骨尽皆受累,死状极其难看,而瘥[chài]愈者却是寥寥无几。 皮日休静静地听着,不时应一声。 他表情认真,摆出一副聆听者的架势,唐敏的话越说越多。 这时皮日休听说了一些诗兰的过去,遂感兴趣,问道:“诗姑娘才貌双全,一定会遭人嫉妒吧?” “那可不,嫉妒她的人可多了!”提起往事唐敏突然愤怒起来,恨恨地道:“越是动乱时候,女孩就越便宜,黄老鸨子到处撒钱,买来好多。你是不知道,醉红楼里有一批好苗子呢。她们虽然比不上兰兰这般漂亮,可也都是上乘姿色。黄老鸨子花钱培养她们,让她们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好的,将来做清倌,学习不好的,只能卖身子给老鸨赚钱了。” “哦,既然是这样,那竞争一定很激烈吧?”皮日休问道。 “当然很激烈了呀。”唐敏是个爱聊天的,稍一熟络,话匣子便打开了,仿佛好久没和人说过话似的,“为了争夺一个清倌名额,动刀子的事都发生过。你可知道,在妓院里能当一个清倌,尤其是像醉红楼那样的大妓院,身份其实并不次于大家闺秀呢。曹州和濮州地区,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太太,都是清倌出身,只不过…她们当不上正室。就算正室夫人死了,还是轮不到她们当正室。” 不知不觉,皮日休对妓院里的事愈发感兴趣了,而他也觉得这唐敏说话蛮有趣,便深入地聊了聊。 后来从唐敏口中得知,原来妓院里,众雏妓为了争夺一个清倌的位置,甚至发生过流血事件。想一想那帮清秀的小姑娘,挥刀相向的场面,让人一阵心痛。 而诗兰,凭借绝美之色,和过人的心智,使她成为这一批雏妓当中的佼佼者,让其它妓女望尘莫及。用唐敏的话说“冰冰聪明,天子果仁。” 后来,皮日休谈起了他的看法,他认为诗兰的病可能是别人暗害所得。 这句话正中唐敏下怀,她突然小声地道:“咱俩想一块去了!我曾经打听过,以前,真的有人这样干过呢。把得病之人的白浆子混到粥里,然后让正常人吃了,必保得病!” 白浆子是什么?皮日休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与此同时,唐敏自觉说错了话,大姑娘的脸蓦地红了。 第二十八章 试敏 唐敏对皮日休说了一些,过去发生在妓院中的争风吃醋的小事。 事件的主角是诗兰和一个叫楚红的小妓女。 据说楚红心机很重,嫉妒心极强,而且非常看重清倌的位置。 这帮小妓女虽然也叫妓女,可她们却都是纯正的黄花大闺女。由于黄老鸨管理极其严格,所以才导致这帮小妓女甚至比外面的女孩还要“洁身”。而且,她们被黄老鸨灌输了一种特殊思想:只要你们学会琴棋书画,将来就会成为清倌,只要成为清倌,就有可能嫁入豪门。到那时,我赚钱,你们享福。 别说嫁入豪门,即使是嫁给普通人家,对于这帮小妓女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获得自由之身,不用强颜欢笑,不用出卖肉体与灵魂,是每个年轻妓女的梦想。因此,这帮小姑娘学习的时候都格外用心。在不用督促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抓紧时间学习,时间久了,各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根据天资不同,稍有区别罢了。 可是,诗兰的天资实在太高,可以说是这批女孩当中翘楚般的存在。她的一枝独秀,招惹来太多嫉妒的目光。 曾经,以楚红为首的几个女孩,总欺负诗兰,故意把她的饭碗打翻;故意干坏事,然后栽赃给她;故意找茬辱骂殴打;甚至在学女红的时候,用针扎她的脸、她的眼睛,最危险的一次,已经扎到了眼皮,再向前一分,诗兰便会失去一颗眼珠。 由于唐敏从小儿力气大得惊人,而且脾气太坏,所以她老早就失去了当清倌的机会,而被黄老鸨安排到了后院,专门给伙房打下手。伙房不忙的时候,她还要去洗衣服。妓女的衣服很容易脏,所以她的工作量极大,可把小唐敏累得不轻。 由于唐敏太忙,而诗兰又不喜欢诉苦,所以唐敏根本就不知道诗兰受欺负。 可是纸包不住火,后来这些事还是被唐敏知道了。 暴怒的唐敏拎着棒槌找到那些女孩,好一顿棒子炖肉,把那些女孩教训了一顿。从那以后,楚红那伙人就再也不敢造次了。不过那一次,唐敏也被黄老鸨打了个半死。可唐敏却是一个打不服的,当时给黄老鸨和众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是后来十五岁的瘦弱唐敏拎着刀冲向体格胖大的黄老鸨时,黄老鸨不敢反抗而必须跑的原因。她知道这个小姑娘如果上来虎劲儿,是真的会下杀手的。 不过后来,唐敏离开了妓院,这时那帮心肠恶毒的小妓女们,开始变本加厉地报复诗兰。 但这个时候,黄老鸨看出了苗头,便把诗兰保护了起来,给她身边安排了两个保镖。所谓保镖,其实是她多年来培养的两个体格健壮的“老”妓女。中年妓女色相已衰,陪客赚不到什么钱,卖人也卖不上价,干脆留下来给自己打打下手。 黄老鸨这样处心积虑给诗兰安排保镖,当然不仅仅是对诗兰好,本质上她是为自己好。因为那个时候的诗兰,已经出落得天仙一般。已被几大富豪争相竞价。如果这个时候诗兰出了什么意外,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这时,楚红她们又拿诗兰没办法了。 不过,明里没办法,暗里呢? “楚红那个人,阴毒得很!她可不光欺负兰兰,还欺负其他人呢。以前有一个叫醉兰的,可能就是她害死的。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证据,所以让她躲过去了。”唐敏的两只大眼睛上下翻飞,一副自诩精明的模样。 “哦?那醉兰是怎么死的?”皮日休探究的神情问道。 “掉井里淹死了。有人说她是投井自杀。”唐敏双手一摊:“醉兰可是仅次于诗兰的好苗子。本来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想不开嘛。我想一定是被楚红推下去的。” “哦…”皮日休只是哦了一声,便陷入沉思。良久,他沉沉地道:“既然这个女孩这么坏,已经坏出名了,那么…暗害诗兰的凶手,应该也不是她。” “啊?”唐敏讶然。 “你想,如果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会是你做的,这时你还会去做吗?” “那你什么意思嘛,你觉得会是谁?” 这时皮日休掸了掸裤腿,站了起来,挑了挑眉毛道:“我又没去过醉红楼,我怎么会知道。” “唻~~~,大赖皮。”唐敏做了一个好大的鬼脸,又突然喊道:“喂,你别走啊,咱们继续分析分析。” 这时,窗户突然被推开了,传来诗兰的声音,“小米,你别粘着文韬兄了吧。” “文韬兄,文韬兄,这才认识多长时间,还碰不得liao!我又不会跟你抢男人,切!”或许是在妓院里待久的缘故,她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或许,妓女之间会经常为这种事闹别扭吧。 “小米,你!”诗兰被唐敏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蓦地红了。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给你做饭去了先。”唐敏虽然冒失了些,可她却并不傻,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便连忙改换话题道:“虎哥说去买猪头,然后回来拜把子,可这都出去半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呀?” …… 因为诗兰口腔里多处溃疡,吃不得硬东西,因此唐敏点燃炉灶,开始做粥。 皮日休来到屋里。 “诗姑娘,这药不可直接服用,需要先在你身上试验一下。” “如何试验?” “皮肤上切一个下口,然后把药水抹在上面,然后看伤口的变化。如果无甚大变化,那便可以用。如果伤口处红肿起来…,那就不能再用了。” “哦…,那麻烦文韬兄了。” 皮日休身上有一把锋利小刀,那小刀只有半尺长,本是皮老爷的贴身之物。后来见皮日休为了家族而投起义军,因此把刀赠给了他。 虽然小刀锋利,可在给诗兰做试敏的时候,他却犯了难。诗兰浑身长满红疮,可没长红疮的地方,皮肤细腻如膏,真不知在哪里下刀才好。 看了看诗兰的手,简直美如画中手,小刀比划了几下,于心不忍。最后他为难地说,不如在脚上做试敏吧。 古代女子的脚可不是随便让人看的,因此诗兰显得有些羞避。不过皮日休拿出医生的派头来说:“何必害羞呢,疾不避医嘛。” 她的脚也如此美好,让皮日休感叹,这女子到底是不是仙女下凡。不过此时,他已经不能再换位置了,难道还让人家全脱光了不成。 因此,才在脚侧面,轻轻划开一道口子。下刀时,倍加小心,生怕切深了,留下疤痕。 切完之后,微微出了些血,刀口不深,皮日休非常满意。然后从小瓶中倒出一滴,抹到刀口处。 第二十九章 义结金兰 他一直趴在炕沿儿上,仔细看着诗兰的脚。看得专注,倒是让诗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试敏成功,皮日休由衷地开心起来。忽而一抬头,至下而上能看到诗兰尖尖的下巴。 他看起来有些兴奋,可诗兰却并没有像他那般开心。因为她已经试过无数种方法,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有的药十分烈性,导致她上吐下泻。可吃了不少的苦,却依然不见任何效果,有的药甚至还加重了她的病情。如今,皮日休的药连药石的味道都没有,她心中自然七上八下地敲着鼓。 虽然她如此想,不过当她看到皮日休欢快的样子,又不得不迎合地笑了笑。 见诗兰嘴角微微上扬,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不过他也看得出,诗兰的笑有些勉强。 “听说唐壮士出去买猪头了。是文韬兄安排的吗?如果是那样,我们要准备桌案香炉才好。” 看来诗兰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试敏上,她之所以能接受这次试敏,或许也是一种无奈的迎合吧。自己的心情大起大落,而对方却不能感同身受,甚至还有些怀疑这药的药效。想到这里,不由得他稍微有些失落。不过他也能理解,作为一个唐朝人,诗兰的表现是正常的。 “不是我安排的。”他苦笑着说:“也不知唐虎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和唐姑娘拜把子,有趣的是,唐姑娘看起来好像很乐意呢。” “哦…”诗兰突然愣住了,“小米也没具体跟我说,一会我倒要好好问问她。” …… “哈哈,十斤的大猪头!”门口传来唐虎的声音,声如洪钟,让屋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手里拎着一颗拔光了毛的黑猪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陈豹跟在他的身后,警惕的目光不住四下瞭望着,关上小院的门,唐虎一抬手把猪头放到唐敏面前,哈哈一笑道:“小米,拿着,先摆上,等咱们磕完了头,煮了吃!” “哇,买回来了呀!”唐敏开心地说:“太好了,见你们这么久没回来,我还担心你们又撞见官兵了呢。” …… 这时,诗兰透过窗缝看向外面,微笑着说:“小米天性豪爽,而那唐壮士也是这般性格。”扭回头,笑问道:“文韬兄,他是你的随从吗?” “唔,是的。” “是什么样的随从呢,是家丁,伙计,还是别的什么关系?” “这…”皮日休揉了揉下巴,实话说道:“说来话长,不过我们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只不过我们性格相投,便走到了一起。如果硬要说我们的关系么…,应该算是半兄弟,半领属。” “就好比刘关张那样,既是兄弟,又是君臣?”诗兰一笑,一笑时,再次下意识地歪了一下头,破显俏皮。 “岂敢与先贤相提并论。”皮日休连忙摆手道。 “文韬兄,你们是起义军吗?” 闻言,皮日休顿住了。 这次,他顿了好长时间。心里盘算,面前女子眼力之精准,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她是如何看出我们三个是起义军的呢?至今为止,我可尚未透露一字。难道是因为唐敏曾经跟她说过我们被官兵追的事?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问。 诗兰淡淡一笑,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文韬兄,你觉得起义会成功吗?” “会!”他很快地说。 “王仙芝的队伍?”诗兰的语气有些上扬,她的话听起来仿佛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询问皮日休是否是王仙芝的人;另外一层意思仿佛是有些怀疑王仙芝领导的起义军。 皮日休捏了捏手指,双目紧盯着诗兰的下巴,顿了一下才道:“不是。” “那你们是…?” “我们是黄巢的人。我昨天刚刚投靠黄三爷,尚未谋面,只是与尚让先生有过一些交流。尚先生做主,答应我们入伙。” “哦…,仅是刚刚入伙,便又急着出来了。”诗兰问:“那么,文韬兄为何这般着急,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吗?” 简单几句交流,却让皮日休对诗兰刮目相看。面前女子不愧是高官之后,果然思维敏捷,尤其是她的判断力,高得惊人。 “黄三爷手下缺少能人,我此次出行,是为了帮他物色人才。”他紧盯着她的下巴。 “文韬兄打算去哪里物色人才?别不是已经有了目标,是去请人吧。”诗兰又问。 皮日休笑了笑,研究的目光看向诗兰,问道:“诗姑娘,我们的身份和行动,你是通过什么判断出来的呢?” 见皮日休连续两次问起,诗兰终于还是说道:“其实,只看文韬兄,我是无法判断你的身份的。可是,你的这两个随从,却暴露了你的身份。不客气地说,这两位壮士身上,尚带着些许匪气,这样的人,多是不服管教的,可在文韬兄面前,却是规规矩矩。因此小女子大胆猜测,文韬兄应该是起义军中军师一般的人物。你这样的身份出行,自然是带着目的的。至于去请人,倒是我瞎猜的,没想到竟然让我猜中了。” “呵呵,那你继续猜猜看,我会请谁?”皮日休饶有兴致地问道。 “哎呦,这可猜不出来。”诗兰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猜猜看!”皮日休摔了摔手里的扇子,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文韬兄当真让我猜…?”诗兰明察秋毫,慧黠一笑。 “猜猜嘛,猜错了也无所谓。”皮日休摆正坐姿,一副聆听模样。 诗兰被皮日休逼得没话说,于是只能装出一副为难模样,喏喏小声道:“我猜,可能是两种人,一种是占山为王的巨匪,一种是欺行霸市的恶霸。” 皮日休感叹着点了点头,却道:“为什么一定会是他们这种人呢?” “因为现在起义军里,多是这样的人呀。”好似解释什么似的,她立刻又说:“哦对了,我的意思是说,大部分带兵的头领以前都是土匪或恶霸出身,但并不是说起义军里就没有像文韬兄这般的文人。相反,我更看好像文韬兄这样的人带领起义军,那样起义军才能走得更长远一些。” 看来,妓院是古时候的信息集散地。她一直待在妓院里,知道的事比较多,倒也不难解释。此时皮日休已经不仅仅喜欢诗兰的美貌了,他更欣赏诗兰的敏捷头脑。他盯着诗兰看了半天,目光炽热,仿佛具有透过白纱的能力。见状,诗兰低了一下头。 “嗨,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是什么你侬我侬的悄悄话吗?”突然,唐敏掀开窗户,把头探了进来,她笑嘻嘻的,看起来有些兴奋:“出来呀,给我们当个见证,我要和唐虎大哥拜把子了,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妹了。我有哥哥了!” “等等小米!”唐敏刚说完,就要关窗,可这时诗兰一把扯住她的袖子道,“你给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姐俩有话要说,皮日休便走了出去。来到外面,他找到唐虎。 此时唐虎正美滋滋地坐在外面的木墩上。 “唐虎,你搞什么鬼?” “搞鬼?我没搞鬼啊!” “你为何非要认这个妹妹呢?你了解她吗?” “刚才,你不都说要认吗,你都看好了,我有什么看不好的?”唐虎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还有啊,其实…,其实啊,我是一个逃兵。嘿,我还是第一次说啊,你们可别笑话我。不过我逃跑,并不是因为我胆子小,而是因为老子在那里受苦啊。当时一群人造反,我也跟着造反。然后大家就都跑了。” “别跟我扯没用的!”皮日休用扇子敲打唐虎的大脑袋。 “唉,你别着急嘛,慢慢听我说…”于是,唐虎说起了一段往事: 他说,他从小就生活在军营里。 可他为什么会生活在军营里,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有些老兵说,他可能是家里有人犯了法,而他属于受累连坐。 在来到军队以前,他记忆模糊。他说他好像是从一个很富裕的家里,突然被人带走的。坐上一个四处漏风的好像笼子一样的马车,来到北方。当时,唐朝正在和回鹘人打仗,当时唐虎还太小,便被安排到了后勤部队。在那里,他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他说他记不清自己是几岁被带到北方的,而且他还说自己是个笨蛋。据说他六岁的时候才学会说话,十岁时说话还不利索。而且小时候记忆力也比较差。不过在他模糊的印象里,他好像有一个妹妹,也叫小米。 “那么,你父亲叫什么名字?”皮日休专注的神情问道。 “不知道啊!”唐虎摇着大脑袋。 “你娘呢?” “我也不记得啊!反正,我就记得我爹好像是个将军!嗯,很威武的那种!” 皮日休心中突然有一种预感,他眼睛一亮地说:“我怀疑你可能是唐敏的亲哥哥。” “怎么样,你也这样说吧,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唐虎兴奋地跳起来,“刚才你们在屋里说话我全听着了,我越想越是那么回事。所以我才要和小米拜把子的。” “那你们干脆认亲好不好?”说了一句,皮日休拉着唐虎来到屋里。他显得有些兴奋。可是结果,却并不十分理想。因为唐敏当时更小,她的记忆更模糊。 虽然无法对证,不过,他们或许真的是亲生兄妹。他们都是高个子,而且都是脾气火爆天生神力,就连“发育迟缓”这一点都很像。唐敏说话也比较晚,而且小时候记忆力也很差,现在,她连妈妈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诗兰与唐敏认识,也是在被抄家之后认识的。她们同龄,诗兰仅仅比唐敏大了一个月。女眷们被投入妓院之后,唐敏的母亲便上吊自杀了,而诗兰的母亲却很少提起以前的事。因为每每提起往事,她都是以泪洗面。诗兰从小懂事,不想母亲伤心,因此她便不多问。不过只言片语中,母亲好像真的提起过——唐敏有一个哥哥。 三人在一起对证了半天,依然无法确认。 这时皮日休摆了摆手说:“不打紧!即使无法完全对证,但也不耽误你们成为兄妹。如今,摆上桌案,拜天祭地,成为结义金兰。日后你们互相照顾,兄妹相称。如果你们当真是亲兄妹,你们的父母在天有灵,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文韬兄所言极是。”这一幕,或许是诗兰最愿意看到的。她只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在自己死前,如果能把唐敏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她才死得安心。想到凄凉之处,她不禁抹了抹眼角。“依我看,你们就是亲兄妹。唐虎哥哥,我是诗兰。曾经你我父亲就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当年并肩抗敌,同死于战场之上。既然他们是兄弟,那么你也就是我的哥哥了。妹妹拜托你,好好照看小米,我死也死得安心了…” 诗兰的话机具感染力,瞬间,让唐虎和唐敏嚎啕大哭起来。这二人,紧紧拥在一起,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一般抱头痛哭。 见状,皮日休紧了紧鼻子。忽而眼睛一转,他挺直腰板,朗声说道:“陈豹!” “先生。”陈豹立刻回应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借此宝地,咱们几个和唐姑娘一起,结为金兰。你看如何?” “哎呀呀,先生如此看得起陈豹,豹愿肝脑涂地报答先生!” 本来陈豹年纪比皮日休大,可他却非要当老二不可。皮日休拗不过他,便也答应了。而唐虎唐敏,分别是老三老四。就这样,四人祭天拜地,结为生死金兰。 第三十章 彩礼 其实,皮日休觉得古人挺幼稚的。 他本来至二十一世纪,那里充满了谎言和欺骗,忠与义已经成了奢侈品,人们更相信利益关系,而不相信感情关系。或者说,人们之间缺乏最起码的信任。长此以往,每个人好像都是特立独行,以至于谁也不想去依赖谁了。甚至包括一些夫妻。 但在古代,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古时候的人多是不开明的,因为这时候的人获得信息的渠道太单一。使他们的脑子也相对单纯。当然,这里并不包括尚让、黄巢这样的人。 当人的智慧达到一定程度,很多事都是无师自通,无论是古代还是二十一世纪,顶尖高手的思维,往往是非常接近的。 但,老百姓则不然。古时候的人,比二十一世纪的人朴实得多。 唐敏才十六岁,年纪最小,因此她要给三位哥哥磕头敬酒。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她此时有多幸福了。 当然,她看起来好像还有些害羞呐。 也难怪,至今为止,他们才第二次见面。而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那样不愉快。 不过,也正因为有上一次的经历,才让诗兰确信这三个人不是坏人。否则即使她判断力惊人,也无法在这么短时间里确定皮日休是一个好人。 皮日休微笑着坐在那张破旧的太师椅里,扇着扇子,颇显怡然。陈豹站在他的左侧显得有些激动。唐虎站在右侧,定定地望着唐敏,满目舐犊之情。 诗兰孤零零站在一边,不时伸手抹抹眼角。望着唐敏欢天喜地的样子,她由衷地祝福着。 至今为止,皮日休也仅仅见过诗兰一次真面目,可那一瞬间,给他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象。仿佛一张照片印在了脑子里。不禁让人感叹,她怎么会长得如此漂亮,以至于让人过目不忘。 “以后三位哥哥不必叫我唐敏,叫我小米就好了。”唐敏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湿润。 一时间,皮日休还不能完全融入到唐朝人的感情世界里。他搞不懂唐敏为何如此激动。不过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壮汉也是一副‘激动得不能自已’的表情,这时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他突然站起身,豪情万丈地说:“既然认了妹妹,那么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如今,妹妹过得可是寒酸,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不能看着咯。”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五两一锭的银子。 想了想,又掏出两块,然后道:“这一块,是送给妹妹的,这两块,是送给弟弟们的。” 陈豹推让了一番,还说五两银子太多,够买二亩良田了。 唐虎却不以为然,收了银子,还劝陈豹收下,陈豹依然不肯,最后皮日休说,如果你不要,那就赠给唐敏,就算是二哥的一片心意了。这时陈豹才收了银子,转而赠给唐敏。 唐虎不甘人后,也把银子赠给小妹。 唐敏高兴得蹦蹦跳跳,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所有银子。 拿到银子,这次她并没有“咬一咬”,而是很放心地攥在手里。她看起来十分激动,可马上她又跑到诗兰身边,把手里的银子一股脑都塞进诗兰的兜里。 先前的场面就很令人感动,大家的心里都热乎乎的。可那些加在一起,也没有唐敏这个动作冲击力大。瞬间皮日休对唐敏的人品,有了更积极的看法。 “兰兰,以后咱们有钱了,可以买好看的衣服,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了……” “恭喜你小米,一下子多了三个好哥哥。”说着,诗兰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看样子多情女子仿佛要坚持不住了。可在此欢喜时刻,她却强忍着不哭出来。见唐敏把钱都塞给了她,她连忙又把钱掏了出来,推给唐敏,急切道:“这是三位哥哥送给你的,你为何要放在我这里。你且收好吧,这是哥哥们的心意,不可随便送人。” “小米!”皮日休用扇子敲了敲唐敏的脑袋,“你这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怎么和你三哥一样。一会儿让诗兰姑娘给你好好整理整理吧。哦对了,给你的十五两银子,不要乱花,信我的,趁此乱世赶紧去买一套大房子。” “唔?趁乱买房子?”唐敏不解地问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有钱人都急着卖房子,你反而要买房子?” 皮日休慧黠一笑,没理唐敏,而是把目光对准诗兰。 诗兰笑了笑说:“小米,以后大哥说什么,你听着便是。不许反驳,也不必细问。只要记住‘大哥的话’肯定有道理,便是了。” “可是,可是…”唐敏挠了挠脑袋。“听说起义军到处烧房子,抢东西…” “咱们小米是谁,哪个起义军不长眼,敢动你的房子?”诗兰慧黠笑道。 闻言,皮日休笑了,扇子拍着手心道:“对,就是这个道理。” “哦…”唐敏瞪着一对儿大眼睛,颇显茫然。不过马上,她又笑嘻嘻地说:“好,一会儿我就去买,买好大一个园子,咱们五个,每人一间房子,嘻嘻!” 虽然同龄,可那唐敏看起来却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反观诗兰,却成熟得多。她们之间仿佛差了一代人。 皮日休看了看太阳,已挂正中,便说道:“唐虎,给你些钱,办些酒肉菜蔬回来。” “好哩!”唐虎痛快地接过银子。 “大哥,三弟办事一向鲁莽,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不如让我陪他一起去吧。”陈豹征求道。 “好!” 哥俩健硕身形很快消失在门口,这时周围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每当安静下来,皮日休的心思就全落到诗兰身上。她这个人很安静,即使在聒噪环境下,她依然是静如处子。 诗兰静站在门口,看着唐敏拿着菜刀切猪头。唐敏虽然看起来瘦弱,可力气着实不小,抡起切骨刀,砍得猪头砰砰作响。没几下的功夫,那结实猪头,竟已被她切成几份。 随后,劈砍的声音小了,传来了小刀细切的声音。 皮日休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袋银子,缓缓递给诗兰。 诗兰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唐敏。嘴唇还微微动了动。看她凄楚样子,仿佛是临终前的祷告。她全神于此,竟没看到皮日休递过来的银子。 “诗兰姑娘,这些银子你收下吧。”皮日休柔声道。 “唔。”尤兰一愣,收回心神,看了看那银袋子,估摸着最少也有二十两,这时她立刻道:“虽然文韬兄豪爽,可这银子,我也不好收的。” “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遇见你,已经是老天的恩赐。刚才你给的银子已经够多了,怎么好再收银子呢。”说着,诗兰躲避什么似的,向屋里走去。 看着诗兰苗条背影,皮日休抿了抿嘴唇,也跟了进去,还打趣道:“你哪里都好,只是这一点没有小米好。她收银子的时候,可是痛快哩。” “小米是你们的妹妹,可我呢。”走进屋里,诗兰转身道:“算了吧文韬兄,我的病没得治了。我不想再浪费银子了。” “难道送你银子一定要有名目才行?”皮日休皱眉苦笑。 “难道不是这样吗?”诗兰莞尔道。 顿了一下,皮日休鼓足勇气道:“那好吧,这些银子,权当我下的彩礼。不知诗兰姑娘意下如何?” “彩礼?”诗兰虽然声音柔和,可口气中却不乏震惊。 “实不相瞒,我看好诗姑娘。我愿娶你为妻。”说着,皮日休已经觉得脸上发烧。此时,他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不过已经走到这一步,便硬着头皮也要上。 “文韬兄,你又何必这样讲呢…”震惊之后,诗兰身子一软,仿佛有些崩溃了,声音颤抖地说:“我已不久于人世…” 见状,皮日休连忙安慰道:“你又这样说。我都说过了,吃了我的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即使躲过这一劫,花柳病者也是不能婚配的。难道文韬兄不知?” “为何?” “此病极易复发,又极易传染…,谁…”诗兰有些碍口地说:“假如成亲,又不能同房,不能生子,你娶我作甚?” 说罢,诗兰瘫软地坐到炕上捂面而泣。看得出来,她此时极其痛苦,可她却全力压低声音,生怕被外面的满脸喜容的唐敏听到。 看诗兰悲切模样,皮日休实在不忍,脑筋急转,突然说道:“要不这样吧。咱俩立一个赌局,你看如何?” 诗兰控制着情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什么赌局?” “钱你先收着。假如你的病好了,那么这钱便是彩礼。到时候你无话可说,必须嫁给我。” “可如果…”诗兰的话还没说完。 “没有如果。”皮日休快速打断道。 诗兰沉默良久,感叹道:“对,文韬兄说得对。确实没有如果。”她缓缓站起身,已经不再抽泣,沉沉道:“不过,即使我的病治好了,我也要在这里加一个期限。” “期限?” “如果三年之内不复发,我便嫁给文韬兄,否则…,”顿了一下,她又道:“文韬兄是个好人,我绝不祸害你和你的家人。” 闻言,皮日休的心里竟不是个滋味。 表面看来,她是答应了。可实际上,她却好像是拒绝了。 这时皮日休心想:“诗兰在没得病的时候,身价已经高达三千两。而且随着她名气增加,身价还在猛增。而我至今为止,才花了不到二十两…,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乘人之危,所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难道她看不上我?” 皮日休心中泛起嘀咕,这次他可忘了掩饰脸上的表情。 诗兰一双美目明察秋毫,突然笑了笑说:“文韬兄,如果小女子的病当真好了,也是完全依仗文韬兄的赠药之恩。此恩如同再造,诗兰没齿难忘。到那时,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文韬兄。” “哎呦,诗姑娘,这话说得…” 第三十一章 兵刃 吃过午饭,几个人挤在唐敏的小屋里有说有笑。陈豹唐虎轮番讲述他们的奇闻异事。这两位混江湖的见识颇多,语言幽默,讲得绘声绘色,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即使是静若处子的诗兰,也不时长袖挥向鼻尖。 已经过了午时,皮日休觉得应该出发了。他还想去趟马市,买三匹马。于是起身拜别。姐俩见挽留不住,便送到院子里来。 刚一出门,就见到三名身穿短打黑袍的精干汉子,牵着马站在篱笆墙的外面。 见皮日休出来,三人中的一人,上前半步,客气地道:“赵先生,原来你们在这里,尚先生已经寻你们多时了。” “唔?我们走的时候,已经和尚先生打过招呼了。”皮日休略一沉思道。 “早上尚先生公务繁忙,倒是忘了件事。等你们刚走出去,才想起来,于是派我们几个前来寻找。幸亏刚才唐壮士出去买酒,被我们碰上,否则还真的找不到你们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有什么事找我?” “这三匹马,是尚先生特意吩咐的,说你们此去少阳山路途遥远,没有马恐怕耽误时间。另外尚先生还说,现在黄府里正在打造兵器,如果三位有什么需要,尽请提出来。如果没有特殊要求,也可以到兵器库里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合手的家伙。” 闻言,哥仨交换了一下眼神,皮日休点头道:“那就劳烦几位兄台带路,咱们去看看都有什么现成的武器。如果应手,咱们直接拿着便是了。” “好,赵先生请!” 辞别姐俩,皮日休心中上有些恋恋不舍。刚走出去不远,便回头张望。一席白裙的诗兰,伫立微风之中,裙摆微动,仿佛飘飘仙女。每见皮日休等人回头,她都扬起手来,再次道别。见状,让人不禁感叹:“此女子真是有情。” 相比之下,唐敏倒是显得含糊了一些,她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并没有什么分别之苦的模样。她一直注视着哥仨的背影,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看她甜美的微笑,仿佛在憧憬着什么。 转过街角,再也看不到姐俩,这时皮日休暗自思量:看来自己的行动一直都在尚让的监视之下。 这并不难解释,毕竟互相之间都不了解,这样的监视确是十分必要的。 这个领头的人看起来二十多岁,虽然长得其貌不扬,可他身法利落动作矫捷,一看便知是一个会武艺的。而且,他看起来有些傲气,尤其在与身边两个随从说话时,破显颐指气使。看来此人在黄家地位不低。 趁着别人不注意,皮日休对陈豹唐虎小声说:一会儿到了武器库,你们不必客气。看什么好久拿什么。拿到武器之后,不要傻愣着,找人最多的地方,当着大家的面,亮他几手。 “大哥,你这是何意?”唐虎挠了挠脑袋。 “嘘,唐虎,不要多嘴多舌。”陈豹压低声音嗔道:“大哥神机,说起其中奥妙必然长篇大论,现在哪里有时间对你解释,你只要听着便是!” “好,我不问了。”唐虎闷闷地道。 “不是不问,而是事后慢慢琢磨,捉摸不透,再问也不迟。”陈豹认真地道。 唐虎翻了翻白眼儿没说话。 不久后,哥仨来到黄家兵器库。那兵器库建在地下,看起来极其隐蔽。如果没有内部人走漏消息,官兵无论如何是找不到这里的。 还没等走进屋里,便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掀开门帘时见到满屋火星四射。地下闷热,不过这里依然有十几条健壮汉子,冒着高温挥舞着铁锤。他们光着膀子,黝黑的皮肤上好像涂了一层油,火光照应下放射着健美的光彩。与此同时,一股刺鼻的火炭味道冲进鼻孔。 铁匠门依然挥汗如雨,好似争夺时间似的一刻不停。 “你们两个开始行动。” “是!” 把哥俩支开,皮日休在三名黑袍人的陪伴下,饶有兴致地看着铁匠打铁。 “哈哈,大哥,这里面还真有好玩意哩!”突然,传来唐虎的大笑声,他直接钻进武器库,拎出一根镔铁大棒,挥舞着走出来。 皮日休扭过头,挑了挑眉毛。可当他看清楚那根镔铁大棒,顿时一惊:“我的天,唐虎,这么粗的铁棒你能舞得动吗?” “哈哈,大哥,看来你是不知三弟的力气。来,你们几个让开,让俺耍两下给大哥看看!” 说着,唐虎挥舞起那根大铁棒,在火星四射的武器库里耍了一趟棍法。一套棍法尚未打完,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众铁匠放下手里的活计,瞠目而视。 有人惊道:“这可是专门给黄三爷打造的八十三斤金攥盘龙棍,这汉子竟也能舞得动!” “这大汉如此神力,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就看到过两个人用,一个是黄三爷,一个就是他了。” 这时,皮日休身后,传来领头人和他两名随从的声音。 “这大汉不仅仅是力气大,棍法也有独到之处。这套棍法,极力发挥重兵器之所能,招招致人死地。”一随从说道。 “只是,这套棍法是什么来路,却完全看不出来。”领头人哑声道。 就在众人惊呆之时,突然一个黄脸汉子,拎着一杆长枪冲了进来。 “三弟,一个人练太乏味了,二哥来陪你一起练!” 陈豹话音刚落,迅捷身形已经闯入,他手里拎着一杆五钩亮银枪,一抖手青龙朝天式。 见陈豹来了,唐虎更来了兴致,二人挥舞着手中兵刃,插招换式,打得有模有样。 几十个回合过去,众人欢呼起来。 有人惊惑道:“这枪法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如果没看错,黄三爷也是这路枪法!” “那么这黄脸汉子是谁?” “别不是黄三爷的什么亲戚吧。这套罗家枪法,可是不轻易外传啊!” 看来,这帮铁匠也是会些武艺的。而皮日休却什么门道也看不出来,他只知道他的两个结拜兄弟武功相当不俗。不过当他听到“罗家枪”的时候,心中顿时一凛:“那罗家枪,可是隋唐时期罗成所用的枪法。黄巢学的罗家枪,是得南枪王张处让真传。可陈豹…他的师父是谁呢?”“虽然拜了把子,可现在我对他们依然不是很熟悉。等日后熟络了,我一定要问问他的师父是谁!或许,这小子也和我一样,隐藏了真姓名。” 皮日休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弟弟舞枪弄棒,可突然他却紧了紧眉头,对身边黑袍汉子说:“兄台,还没问高姓大名。” “在下林言。” “唔,林言?”皮日休再次打量此人,立刻反应过来,这可不是旁人,而是与黄巢一起响应王仙芝起义的外甥。于是皮日休立刻抱了抱拳:“原来是林兄,久仰!” “唔?你听说过我?”那人本来绷着脸,可当他听到皮日休如此说,立刻显得亲热起来。 皮日休笑了笑说:“林兄也是一身好武艺,在来黄府之前,便已略有耳闻。” “哦,当真?”林言看起来有些惊喜,笑着说道:“赵先生的大名,我们也是早有耳闻啊。都说先生雄才大略,定会给我们指出明路。” “不敢,不敢。那都是江湖讹传罢了。缪赞而已。”客套两句,皮日休立刻引入正题,他郑重地道:“我这两位兄弟,竟然拿着三爷的武器在这里比比划划,不知这样做是否会冒犯了三爷。还请林兄做主。” “不会不会!”林言立刻摆手道:“舅舅早就说过,这些武器就是给大家用的。尤其是那大棒,如果有人拿得动,他还要奖励哩。” 其实林言与黄巢有两层关系。他既可以管黄巢叫表舅,也可以管黄巢叫姨夫。林言的亲姨娘是黄巢的二夫人,后来大夫人死了,二夫人扶正。而林言的母亲,本身还是黄巢的表妹。换句话说,黄巢与二夫人之间也是表亲关系。当然在古时候,表亲之间结婚,是比较正常的事。但这并不科学,容易发生近亲结婚的惨剧。都说娘亲舅大,因此林言自称是黄巢的外甥,这样显得亲近,于是他管黄巢叫舅舅。 这套螺旋式亲戚关系把皮日休绕得有些糊涂,不过他脑子反应很快,再联想历史对林言的记载,心中立刻想道:这小子果然是一个虚伪的家伙,难怪后来他亲手砍掉黄巢的人头。 林言当然不知皮日休在想什么。见“赵璋”这样的人物也听说过自己的威名,立刻显得有些骄傲了。一拍皮日休的肩膀说:“赵先生想要什么武器尽管说。我林言可以替你做主。” 林言一片好心,却扎了皮日休的肺管子。想想自己这幅弱不禁风的身板,能拿得动什么武器呢?于是略显惭愧地说:“不知,这里可有短剑否?” “短剑?”林言马上苦笑摆手道:“那是女人用的东西,先生万万不可佩戴,省得让人笑话。” “哦哦,呵呵…” 见林言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讽刺,皮日休心中大骂MMP,可他依然客气地道:“实不相瞒,赵某并不会什么武艺。如果一定要佩戴武器的话,依林兄看,我拿何武器比较合适呢?” “如果不会武艺的话…”林言用手指捏了捏下巴上的短胡,思考着说:“这样吧,咱们库里有一对熟铜锏,不知先生能否看得上。” “那咱们看看再说吧。”皮日休说。 走了几步,来到一个小屋,屋里摆放着各色成品武器。这些武器与其它房间里放置的武器看起来略有不同,因为这里的武器多是铜铁合金材质。这点儿门道,倒是难不倒来自机械系的他。铜铁合金,既有硬度,又有韧性,而且还耐腐蚀。唐朝时,用这样材质打造的兵器,自然是上品。 在一个货架之上,摆着一对儿黄中透黑的锏,那锏看起来好似细竹,锏身修长,有尖无韧,有三道棱。这锏的设计颇具匠心,看起来比普通的四棱锏要轻了许多,而且它还多了一个“刺”的功能。皮日休显然对着对锏感兴趣,可还没等皮日休看仔细,这时林言已经大步走了过去,指着双锏说: “先生请看,这套熟铜锏可不是一般的锏,这是程巨匠亲手打造。或许赵先生没听说过程巨匠,但在我们行儿里,他可是大名鼎鼎。舅舅不远千里,亲自去请。请来到这里,也仅仅是待了十天而已。”林言话锋一转,“本来这是给舅舅家小妹准备的。可舅舅说不许女孩子上阵,于是便扣押在了这里。” 一听是给女人准备的,皮日休苦笑了笑,这笑容仿佛是一种自嘲。 既然是给女人准备的,那一定不沉咯。这样一想,他伸手去拿。可一入手,却有些后悔了。 即使是为女孩子量身打造的锏,他拿着依然吃力。为了不让人笑话,他脸上保持着轻松的表情,把锏当剑,手上却铆足力气地耍了一招剑法。一剑刺向后方。 “先生,这是一对儿!”见他单手拿锏并不十分吃力,林言提醒什么似的说道。 “哦哦,我当然知道,”皮日休微顿了一下,客气地道:“只是,这对儿锏本是给贤妹打造,我却不忍全都拿走了。” “唉,无妨无妨,先生可是咱们黄府的贵客,尚让先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赵先生满意。你不必多虑,这事儿我做主了。你全拿着吧!”说着,林言颇显好心地把另外一支锏取了下来,不留神地一抛… 第三十二章 上山 皮日休获得一对熟铜锏,学名“竹节三棱锏刺”。 据说,这锏是程巨匠专门为黄巢小女儿黄雏菊量身打造的。一对锏重二十二斤。皮日休虽然不会什么锏法,可他在离家之前,却学过一套剑法。那套剑法是皮老爷重金请高人传授给他的,叫《飘零剑十三式》。这套剑法虽然看起来十分飘逸,可至今为止皮日休也没和人真刀真枪打过架,倒是不知这套剑法的实战效果如何。于是他便对人声称自己不会武艺。 古代诸多兵刃中,锤,斧,棍,锏,是四大重兵器。其中锏最灵活。 锏通常是四楞,无刃,无锋,纯靠力气和武器的重量发挥杀伤力。通常是骑马的时候才用。利用马的速度,加大锏体势能,这时再一锏击出,即使对方身穿铠甲,也能把对方活活砸死。 陈豹获得一条五钩亮银枪,熟铁的枪杆,通体镀银,重五十五斤。他看起来极喜欢这条枪,不时从得胜钩上摘下来,凭空舞动两下。虽然看似随意,可他手上功夫了得,每每一甩枪杆,都颇显功力。 论材质,唐虎的武器最次,可那镔铁大棒重达八十三斤,挂在马鞍桥上,把马都压得身子一偏。 唐朝时候的一斤,相当于680克,换算成二十一世纪的斤,这铁棒竟有112.88斤。 这一棒子要是削脑袋上,就算戴多么坚硬的头盔,也是无济于事。 三人各得武器,正准备走,这时尚让再次派人来,找到皮日休,告知他直接从重兵把守的北城门出去,不必绕远走东门。 “尚先生已经与城门牙将打过招呼了。”报信人说。 “尚先生果然手眼通天,而且心细如丝。真是我等学习之楷模。”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皮日休深谙人心,隔空拍马。 本想走东门,路过时再看一眼姐俩,可现在改了路径,便不再去看了。 “我怎么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陈豹四下望了望。 “不打紧,只要他们不找诗兰唐敏的麻烦,就让他们监视去吧。”皮日休跳上马。 快马加鞭,晓行夜住。 一路无话。 三日后,少阳山麓。 少阳山并不十分雄伟,可山势却很陡峭,东面和北面均是断崖,光秃秃的,任凭猿猴也不能攀援而上。 南面和西面,一片山林覆盖,远远望去郁郁葱葱,他们赶来之时正是傍晚时分,山坡被晚霞映红,山体上一片层林尽染叠翠流金之景象。 连续赶路,风尘仆仆,骑在马上,手里拎着马鞭。两柄三棱锏刺,一直挂在马鞍桥上,他连看都不看。倒不像陈豹唐虎那般,动不动就抱着武器,用油布擦了又擦。 “大哥,上山有两条路,咱们走哪一条?”陈豹驾马跑到高处,瞭望着问道。 “看哪条路好走,咱们就走哪一条。”皮日休说。 “这两条路看起来都很凶险。”陈豹道。 之所以危险,只是担心会有歹人藏身在暗处,皮日休道,“咱们身上有尚让先生的书信,待会碰见山上的人,只要递给他们便是了。” “只怕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陈豹拧眉道。 皮日休突然皱了皱眉头,心中唏嘘道:“莫非,土匪成群的山上还有什么规矩不成?” 其实,陈豹的担心并非多虑。 例如《水浒传》里的水泊梁山,其实也是分几个山头的。每个山头,都有一个或多个负责人。这附近也有几个山头,只是不知山上是否有土匪。如果有,那些土匪是否与少阳山大当家一条心,也是不知。 想到这里,不由得皮日休再次仰起头,向前瞭望,沿路之上壕沟,寨门,吊桥,木栅栏,一应俱全。而且道路狭窄,虽敌千军万马却施展不开,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这山的主人是孟楷,字绝海,你们两个可认识吗?” “不认识。”陈豹摇了摇头说。 “我也不认识。”唐虎闷闷地道。 这才几日,唐虎的马已经明显瘦了,陈豹的马也颇显疲态,只有皮日休的马倒是轻松。望了望山上,又道:“虽然咱们是来请人的,不过到了山上之后,一切不必客气。无论闹出什么事来,我都能保证孟绝海会跟我们走。” “大哥如此有把握?”陈豹惊喜道,“不知大哥有什么好办法?” 皮日休冷笑一声,“随机应变,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当然不能对陈豹说,历史上孟楷就是在最近几日投靠黄巢的。所以无论他们怎么折腾,命运都会把孟楷逼下山去。现在皮日休需要做的,只是搞出动静来,让大家错以为孟楷是被他“折腾”下山的。 “唉,大哥,咱又不是外人,干嘛掖着藏着哩。”唐虎稍有抱怨地口气说道,嘿嘿一笑。 “大哥随机应变,总要有个主心骨的主意吧。”陈豹道。 见二人坚持问,皮日休道:“来此之前,我和尚先生已经商议妥当,我让他在濮州曹州附近散布谣言,就说少阳山已经投靠了起义军。” “唔?为何要这样说?”唐虎疑惑地问道。 皮日休说,“黄巢多次请他请不动,我们就能请得动他吗?因此我决定,咱们反其道而行之。咱们此次来,不是来请他的,而是来逼他的。所以刚才我们让你们上山之后不必客气。” 闻言,陈豹唐虎面面相觑,看起来依然糊涂。 皮日休继续道:“平常时候,路上碰见一个土匪,都把百姓唬得不轻。想那孟绝海是土匪头子,能镇得住一山的土匪,自然不是寻常人物。不过我们这次是来逼土匪头子下山的,因此,在各个方面都不能被他比下去。文斗是我的事,武斗就靠你们两个了。故意放出谣言,只是为了借题发挥。至于谣言能起到多大效果,其实我也不知。咱们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陈豹唐虎点头称是。 “总之一句话。咱们这次来,就是来惹事的。事惹得越大越好,如果他们实在不走,我就把这山给他烧了,看他走不走!” “哈哈哈哈哈!”陈豹唐虎闻言大笑。 哥仨打马扬鞭,向少阳山上奔去。 第三十三章 异声 快马加鞭,不到半刻钟的工夫,便已钻进密林之中。密林中的山路崎岖难行,马匹的速度立刻降了下来。 这里的树以白蜡和刺槐居多,胡乱生长着,也没人打理。刺槐的枝桠横七竖八地伸展着,上面长着锋利的刺,不时剐蹭到衣服上,发出“呲“的一声。这杂乱无章的路边,与那规整的防御工事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此反差,让人不禁怀疑,这样的道路或许是山匪们故意设计出来的。 今天没有风,一闯入密林,感觉空气有些闷,瞬间皮肤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沉闷的空气中,有一股灰尘与干草的味道,还带着些许牲口身上的尿骚味。 陈豹的话让皮日休感到紧张。在路过最狭窄的一段路时,他警惕的目光不住向上望去,生怕上面突然落下来一张大网,或者一排滚木礌石。如果在这狭窄的地方被人用火攻,那么这里立刻就会变成一个天然的熔尸炉。别说滚木礌石,即使是烂泥砸下来,用不了多久,他们三个人就会被活埋在烂泥之中。 终于闯过那段最狭窄的山路,前门突然出现一片乱石,乱石巨大,光秃秃的,石头的缝隙之中,零星长着些野草。乱石后面极容易藏人,如果当他们路过乱石的时候,有人在石后发射弓箭,他们三个毫无时间反应,必死无疑。 陈豹唐虎一前一后,陈豹开路,唐虎断后,把皮日休紧紧夹在中间。可即使这样,皮日休依然觉得心跳在加速,甚至觉得脖颈有些发硬。 平安闯过乱石,可算见到一片稍微开阔点的路了。不过此时,皮日休却总觉得树林之中藏有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这种感觉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错觉--这里仿佛会突然冒出一伙儿手持刀枪的土匪,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干一架。 土匪,多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这帮人,未必有魁梧的身材,未必有高超的武艺,但这帮人一定有比较大的胆量和比较卑劣的人品。 有胆量的人不一定能做成将军,不过没有胆量的人,肯定当不上将军。而人品,视乎并不是考量将军的一个必要条件。所以,每到乱世,必然会有大土匪头子冒出来,要么成为一代豪杰,要么成为一代人屠。不过这帮人得势,多是改不掉土匪的习性,为祸苍生之辈层出不穷。 虽然土匪当中也不乏好人,比如那些被不良世道逼上山的人,不过,绝大部分还都是一群混蛋。 “什么人!“突然,陈豹暴呵一声。 陈豹双目如电直插密林,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冲着密林中暴呵一声之后,随即催马猛地向前冲去。可那面树林太密,马儿根本走不进去,于是陈豹立刻下马,并且向前探了半个身子。 “二弟,不要鲁莽!“皮日休连忙呼喊。“现在搞不清状况,最好还是不要采取行动。“ “大哥放心,二弟心里有数。只是这声音听起来鬼鬼祟祟,恐怕不怀好意。“双眼一瞪,对唐虎说:“三弟,你在这里保护大哥,我进去看看就来。“ “等等,带上武器!“ “我那枪太长,密林之中携带不便。“ “把我的锏给你一支。“ “谢大哥!“ 陈豹动作矫捷,大步流星跑进密林,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皮日休和唐虎拉住马的缰绳,手里拿着兵刃,站在道边向密林之中观看。 张望许久,没看到什么异常。 凝神听着,可密林中除了不时传出的鸟叫,视乎再没什么动静了。 陈豹进去大约半刻钟的工夫,依然还没出来。这时皮日休揉了揉下巴。 “唐虎,走,咱们也进去瞧瞧。万一有什么状况,别让陈豹落了单。“ “好哩!“ 二人同时下了马,把马数栓到树上。刚要向陈豹的方向追下去,皮日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我想,咱们还是不要进去太远的好。“ “唔?大哥这是何意?“ “呵呵,咱们躲到树后,与咱的马保持十步的距离。静观其变。“皮日休慧黠一笑。 说着,皮日休躲到了一颗大树的后面,微微探出头,望向马儿。 唐虎见皮日休一副认真表情,立刻也隐藏了起来。只是他身材魁梧,无论怎么隐藏,不是露出半个屁股,就是漏出半颗脑袋。无奈之下,最后他干脆趴到了布满荆棘的地上,荆棘刺进肉里,看着都疼,倒是难为他了。 不久后,一阵轻快马蹄声传来,骑马的是一个背背长匣的年轻人,马被上还驮着一个大包裹。这时,皮日休冲着唐虎诡秘一笑。 唐虎见状,明白了皮日休的心思,立刻冲皮日休竖起了大拇指。厚厚的下嘴唇猛地撅起老高,显得极为佩服。 顺着马蹄声向远处望去,原来仅仅是一人一骑。那人倒是没什么,可那马却跑得很快,看那速度绝对是一匹宝马。见状,皮日休揉了揉光秃秃的下巴,视乎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可此时,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由他再多想,于是皮日休冲唐虎点了点头,瞬间,唐虎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唐虎一冲出去,皮日休也连忙提着单锏跟上。虽然他站在唐虎身边显得枯干瘦小,可毕竟是两个人,倒是能壮壮声势。 “唉,少阳山的好汉,休要动手。在下乃是均平天补大将军王仙芝的人!“ 那骑马人见到有人持械拦路,立刻紧带丝缰,瞬间马儿两个前体猛地蹶起,口中发出“吱溜溜“的嘶鸣之声。声大如雷,让人为之一惊。 见状,皮日休眼前一亮,心中暗道:“真是一匹好马!” 那是一匹高头大马,通体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唯有四个马蹄白得赛雪。 这种马通常被人叫做乌骓马。 传说,项羽的马便是如此模样,名唤乌骓。那马在项羽自刎于乌江边后,也自跳乌江而死。后人被马儿的忠心所感动,故而把这般模样的马都叫做乌骓马。 “你是王仙芝的人?”唐虎持棒而立,拧眉怒视,持棒问道。 “正是!” “王仙芝的人…“闻言,皮日休突然心里一动,心道:“王仙芝派人来干什么?别不是也来请人吧?” “不行,我绝不能让他上山!” “可我应该怎么做呢…?” “看样子,他好像把我们当成少阳山上的土匪了。既然如此…” 心思片刻,皮日休猛地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在草军当中官居何职?“ “在下仅仅是个快马斥候,名叫王朗,由于这匹马脚程快,所以王大将军特意派我来报信。“王朗急急地道。 皮日休看了看王朗,二十多岁,身材不高,偏瘦,视乎比自己也强壮不了多少,不过此人看起来精神头还是蛮足的。稍微思考一下,便觉得,安排如此身材的人当斥候是极合适的。毕竟体重轻,马儿跑起来负担也小。看来,他说得是真话。 “王朗…” “三国时候倒是有一个王朗,可惜,现在是唐朝。唐末时期,好像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嘿嘿,既然没名,那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皮日休突然对唐虎小声道:“要么活捉,要么打死,总之不能让他跑了!” 第三十四章 杀王朗 紧急关头,皮日休不能对唐虎作出太多解释。而唐虎也不是一个喜欢嚼舌头的人,听到皮日休的命令,他迅速跳上了马。 皮日休的脑筋一直在飞快转动,见唐虎上了马,他也解开缰绳跳上马去。勒住马缰,对王朗说:“王兄,请跟我上山。”说罢,冲唐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跟在最后,适机下手。 唐虎斜了一下眼睛,沉了一下眼皮。看样子视乎是明白了皮日休的意思。 “好,劳烦好汉带路。”王朗抱了抱拳说。 皮日休拨转马头,两腿夹紧敲打马刺,挥舞起马鞭,一副直奔上山的架势。 王朗没多想,催马跟在皮日休身后。 皮日休的本意是:此处是少阳山的地盘,不知哪里就会被安插眼线。在这稍显宽阔的路上动手,必然是容易暴露的。于是他想把王朗引到密林深处避开那些可能存在的眼睛。当跑入密林,借助狭窄地势,他突然减速,这时王朗必然也减速。 同时,这也是唐虎下手的绝佳时机。 可是,当皮日休刚转过马头,还没等加速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声音刚落,又传来“啪叽”一声。 声音来得突然,把皮日休惊得一哆嗦。 连忙扭回头,还没等看清楚状况,只听唐虎闷声闷气地道:“大哥!搞定。” “我嚓…”皮日休苦着脸说:“你下手倒是干净利落,可这也太没默契了吧…” “呃!怎么了?”唐虎愣愣地问道。 “算了,回头再跟你解释。以后,咱们要做些暗号手势才行。” 担心被人发现,赶紧四下望了望,可茫茫大山之中,哪里去寻找一两双眼睛呢。 “算了,反正也干了。”皮日休一摔马鞭,跳下马来。 一把扯住那乌骓马的缰绳,同时,看到了死在地上的王朗。王朗的脑袋已经被八十三斤的铁棒敲扁了,他的死相很惨,头骨严重变形,双眼暴突布满血丝。 “你处理尸体,我来检查一下这马匹,看看包裹里有没有书信之类的东西。哦,记住,你处理尸体的时候,也要翻翻他的身上,切记,切记,一定要仔细。” “放心吧大哥,这活儿以前我总干。只要他不把值钱的玩意藏屁股眼儿里,我都能找得到!” “……”皮日休哭笑不得:“我说的不是钱,而是书信和令牌、鱼符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万万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他是王仙芝的人,明白了吗?” “哦,大哥放心,我明白了。” 哥俩分头行动。 唐虎力大无穷,扛着一具软踏踏的尸体并不觉得沉。或许王朗的体重,也不过他的一根棒子沉。不久后,他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唐虎如何翻看尸体,暂且不提。只看皮日休正在那里手忙脚乱地挊着马背上的包裹。 并非皮日休已经紧张得乱了方寸,只是王朗的包裹实在太沉,此时皮日休已经后悔让唐虎离开了。 早知如此,不如让唐虎取下包裹再走,岂不是更好。 双手紧紧抓住包裹,用尽全力向下撕扯。扯了半天,可算把包裹弄了下来。包裹太重,抱不住,干脆直接扔到了地上,发出“哗啦”一声。 “咦?” 听到这个声音,皮日休突然轻咦了一声。因为这声音实在美妙,仿佛是银子碰撞的声音。 谁能不喜欢钱呢。 他的眼角立刻泛起一丝激动和惊喜,连忙伸手去解开包裹,还没等完全打开,已经看到了包裹里的“冰山一角”。 包裹里竟然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我的天!”皮日休好悬没叫出声来,“这些是多少银子啊?最起码也有五百两了吧?我的天,里面还有金锭!哈哈哈哈!!” 虽然金锭并不多,可一金顶十银,倒是让人不胜惊喜。 那颗十两一锭的金子,足够在长安城买一套独门小院。而在动乱爆发的曹州地区,这样一锭金子,可以买下一套完整的庄园。七八间屋子,一个单独的花园院落,或许还能挖一个鱼塘,搞些亭台水榭。此情此景,想想都美。如若再有绝色美女诗兰相伴,岂不是人生无求矣? “呔!你是何人!” 就在皮日休脑中涌现出无限遐想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暴呵。 “坏了。”低声自语一声,皮日休连忙转身。 这时他看到几名青衣大汉,手持大刀,叉腰而立。这帮人虽然穿的都是清一色的青衣,仿佛是统一配发的制式服装。可他们穿着,并不给人以整齐之感。这是一群不修边幅的人,他们的衣服有的已经破旧不堪,有的肮脏如乞;有的把袖子高高挽起,有的扯开衣襟漏出黝黑的肚皮;一个个吹胡子瞪眼,仿佛皮日休在他们家里放过火似的。 看这帮人的面相和打扮,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这山上的土匪。 如果这帮人客客气气,或许皮日休还会客气几句。可此时,他突然挺直腰板,高声喝骂道:“一群不长眼的狗东西!见我的包裹掉落,也不知道过来帮忙,还在那里杵着干什么!你们傻吗?没长心吗?” “……”群匪一愣。 还没等群匪说话,皮日休又高声骂道:“我是宛朐黄三爷的人,此次带来重金,特意送给少阳山孟大当家的。现在已经到了少阳山,金银落地,便已是孟大当家的钱了。你们这帮家伙,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干什么?难道你们见财起意,想私分了大当家的钱财不成?” “不敢,不敢!” 突然,一个红面虬髯的土匪走了过来,对着皮日休一躬到地,再次抬起头来时,已经是笑容可掬。 他双手抱拳,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嘻嘻地道:“原来是黄三爷的人,失敬,失敬!我是…” 没等红脸汉子把话说完,皮日休鼻哼道:“哼!休要在此跟我套近乎。快,你们几个,给我把包裹架到马背上。我要亲自押送金银,送给孟大当家的。” “是是是!”红脸大汉一迭连声地答应着,猛地一回头,粗声骂道:“你们都瞎了吗?都聋了吗?还不快过来干活!!!” 一群土匪立刻收敛各色神情,都摆出一副恭迎上宾的架势。 皮日休双手剪背身后,高挺脊梁,颐指气使的样子,指挥众匪把金银抬到了唐虎的马背上。与此同时,他手里还捏着那块十两一锭的金子,深深地藏在长袖之中。 虽然手里握着一块,可望着那一大包金银被放到马背上,不由得,他心中还是泛起一阵唏嘘。 “大哥!搞定!”这时,山林里传来唐虎的大笑声,“大哥,这厮身上还有一把宝剑!这剑削铁如泥,真是个宝贝,哈哈哈哈哈!” 听到唐虎的声音,众土匪突然一愣。随后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他们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个个慢慢把手伸向腰间的佩刀。 那红脸的汉子眯了眯眼睛,仿佛要说话。 “我嚓!这个冒失鬼!”皮日休心中咒骂,就在他盘算对策的时候,唐虎已经走了出来。 猛地见到一群人,把一个大包裹放到了自己的马上,唐虎突然愣住了。手里,还拎着一柄银鞘宝剑。 见状,皮日休突然喊道:“唐虎!这些是少阳山的兄弟。快,骑上你的乌骓马,咱们跟着兄弟们上山。”话音未落,皮日休又连忙说道:“那黄脸的人呢!” 唐虎虽然鲁莽,可他并不傻。仅是一愣,他立刻反应过来“那黄脸的人呢”对应的应该是“这厮身上还有一把宝剑”。眼珠一转,连忙说道:“那厮马上就下来。” 这时,众匪脸上的紧张神色已经消失了大半,只是目光盯着山林,等待那个“黄脸的”。 唐虎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山林里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听到陈豹的声音道:“唐虎,把我的剑还给我,那是我准备送给大哥的!” 第三十五章 乌骓马惊雷剑 皮日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唐虎:那匹乌骓宝马是你的了。 唐虎喜不自胜,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表现得特别兴奋,于是他冲着皮日休微微点了点头,便翻身骑上宝马。 刚一跳上马,那马感受到重力,立刻敲了敲前蹄,还重重地吐了吐嘴唇。看它的样子,仿佛是对这个黑色的人类表示抗拒。不过很快,唐虎就拉紧了缰绳。他力气大得惊人,竟然把马的头直接拉得仰起。 马儿没有防备,被他狠狠一拉,竟然脖颈朝天。瞬间马儿感受到唐虎的野蛮,立刻变得乖巧了许多。 见状,皮日休心中暗道:“真是神鬼怕恶人,牛马怕屠夫。这马幸亏是唐虎来骑,如果换做是我,还不得被马摔下来?” “大哥,剑给你!” 皮日休一愣神的工夫,唐虎当空把剑抛向他,他立刻反应过来,单手一举,稳稳接住宝剑。 那剑入手颇重,可当皮日休把剑抽出,却感觉重量主要集中在银色的剑鞘上,而剑本身却并不重。扫了一眼银质剑柄,上面镌刻两个清晰小字:惊雷。 剑刚刚抽出不到一尺,就已经寒光闪闪,烈日之下反射着蓝光,甚是好看。 宝剑如此,怎能不喜欢。 皮日休脸上泛起一丝狡笑,“咔吧”一声把剑阖上,扯出丝绦佩到腰间。 这时,陈豹已经跑到近前,看起来有些气喘。 皮日休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地互相点了点头,便各自跳上马,跟着众匪向山上走去。 众匪走在前面,不时七嘴八舌说这些什么。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不时会发出各种叮叮当当稀里哗啦的声音。哥仨与他们保持着不到三丈远的距离,倒是听不清群匪说了些什么。 这时,皮日休扭头低声问陈豹道:“看到什么了?” “看到一对儿野鸳鸯。”陈豹冷笑道。 “唔!”皮日休哭笑不得:“是什么样的两个人?” “那个男的看起来四十岁不到,面皮白净,是一个大白胖子。”陈豹淡淡地道。 “那女的呢?”唐虎迫不及待地问道:“好看不?” “嗯,还不错。”陈豹叹了口气说:“可惜啊,跟了那头白猪。” 随后,唐虎又问了几个不着调的问题,陈豹与他偷笑着说了些什么。 皮日休双眉紧促,沉沉思考。 走了一会儿,皮日休突然问道:“他们是山上的人吗?” “这个我不清楚,当时我并没有露面。”陈豹认真地回道。 “那么,一会再看到他们,你能认出他们来吗?” “那没问题。” “好!” 皮日休心里到底打得什么鬼算盘,陈豹唐虎猜不透。不过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养成了“不乱问”的习惯。因此,直到寨门口,他们也没再说话。 来到宏伟寨门前,红脸的汉子冲着上面说了两句黑话,吊桥便吱吱呀呀地落了下来。随即寨门大开。 几个喽啰快步跑了过来,二话不说,伸手去拉那匹驮着银子的马。 红脸汉子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喽啰们不要乱动,扭回头问皮日休道:“还没问兄台高姓大名。” “姓赵名璋,字文韬。”说完,皮日休冲着陈豹使了一个眼色。 陈豹从怀里掏出尚让的书信,递给了红脸汉子。 皮日休再道:“这封信是尚让先生写给孟楷的。还劳烦你帮忙送上去。” “好。”红脸汉子收了信,扭回头冲着那帮喽啰吼道:“这三位是黄三爷的人,大家好生招待着。我现在去请大寨主!” 看来,红脸汉子在山上还是蛮有地位的。他几句话出口,几个喽啰便已围拢过来,面带恭敬之色。 皮日休三人下了马,把马交给侍奉的喽啰,便大踏步向聚义堂走去。 聚义堂很宽敞,正面主位是一张半床似的大虎皮椅,一颗虎头放在脚下位置上。 喽啰们端茶送水,拉来三把椅子,皮日休三人纷纷落坐。 聚义堂里弥漫着严肃的气氛,所有的喽啰来到这里都显得神色如冰,仿佛这里带有一种森森寒气。 不多时,一行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位,看起来气势凛然。如没猜错,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孟楷孟绝海。可惜,此人的面相与评书中的描述大有不同。评书中的他仿佛是汉寿亭侯关羽在世,可见到本人,却仅仅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身材也不过一米八左右,照比陈豹唐虎矮了半头。 他眼睛不大,冷着脸,两道法令纹深深嵌在嘴边,一看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这样的人往往都是极有主心骨的人,不会轻易被别人说动。他一定是领袖型人格,一辈子追求权力,讲求实力,不靠他人。 这样的人的优点是有正义感,有高远的眼光。缺点是:容易好高骛远,报复心太重,导致他经常生活在痛苦当中。 难怪黄巢多次请他不来,这还真是一个厉害角色。不过… 想到此处,皮日休不但不愁苦,反而轻轻一笑,心道:“你越是顽固强横,我越开心。反正你是要投奔黄巢的,到那时,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被我请下山的。”“我现在,需要做的不是阿谀奉承,也不是来降服你。只要我在这山上搞出些动静,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来过,而且还干了些事。那么,当你下山时候,我做的这些事,就都是我的功劳了。这些事,一开始所有人都看不明白,包括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事能不能导致你下山。可当我成功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猜测,那些事是我刻意安排的计策。至于其中有什么联系,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反正有很多人喜欢嚼舌头,让他们给我吹嘘吧。总有些事是他们想不明白的,如果问我,我便缄口不言,这样反而会显得我高深莫测,神秘诡谲。嘿嘿。” 大多数人是只看结果的动物,只有小部分智者才会看过程,并品味过程,不过,即使是智者,只要没能亲眼看到整个过程,他也很容易被蒙骗。 当然,还有顶级智者,这帮人拥有极高的判断力。是很难被哄骗的。 可是,人外有人,能否欺骗智者,还是要看行动者的欺骗能力。 现在,皮日休要面对的是大部分人,于是他只追求成果。至于最后如何向黄巢和尚让交代,他却要花费些心思了。不过无论自己想出什么鬼主意来,首先,他还是要制造舆论。而舆论的主力,其实是普通人。 面对普通人,皮日休心里道:“只要结果是对的,那么过程往往会被人们渲染。最后导致成功者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相反,如果结果是错的,那么无论过程中这个人表现得多么出色,可他依然是一个失败者。此时,他再说些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反感。因为大家觉得,你的经验不足取,都是一些失败的经验。学习你,只能失败,而不会成功。” 人心如此,失败者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舆论往往对强胜利者更加友善,对弱者失败者则是痛打落水狗。 …… …… “阁下就是赵璋吗?” 以孟楷为首的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聚义厅。看他们的架势,还是蛮隆重的,可孟楷一开口,口气却颇为不懈。说了一句话,便自顾自地坐进了虎皮椅里。翘起二郎腿,炯炯目光盯着皮日休,仿佛领导对下属说话。 见状,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突然一甩袖子,昂首问道:“阁下是孟楷吗?” “哗……”众人哗然。 皮日休摆出一副分庭抗礼的派头,与群匪之首互不客气,顿时引起一阵喧哗之声。匪群里立刻爆发出几声咒骂之声。 这时,陈豹唐虎立刻冲了过来,各自拎着武器,与咒骂之人怒目而视。 第三十六章 冷脸 之前,皮日休曾经对陈豹唐虎说过,到了山上之后,一定不要客气。 皮日休的话到底有何深意,两位并不清楚。不过跟皮日休这么长时间,他们总结出一个道理:大哥这人不简单,他的话必有深意。他脑子快,心眼多,遇事总有奇思妙想。他随机应变的能力惊人,有时让人应接不暇。 当时或许没完全搞懂他的意思,不过事后想想,他所作的每件事,其实都饱含深意。 比如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的一番话让哥俩捡了两条命;闯城门的时候,他抬手就打,而且破坏了最开始的计划,虽然唐虎没能坚持住这种变化,不过后来他们三个还是逃脱了官兵的追捕;再后来,夜入黄府,一开始尚让的脸色极难看,可他与尚让简短交谈之后,尚让表情的变化可是写在脸上的;最后,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博得美人心,而且仿佛一下子降服了两个。只不过,他放弃了其中一个——唐敏,收做义妹;留下一个——诗兰。留下浓情,让美人心醉。 至今为止,陈豹唐虎也仅仅看过诗兰一次侧脸。 可即使如此,诗兰的美貌也让人久久不能忘怀。只可惜,她得了花柳病,真是让人惋惜。 虽然皮日休说他的药有奇效,可此时哥俩仍然无法相信,那两瓶药水真的能治好诗兰姑娘的病。在他们眼里,诗兰必死无疑。太阳穴溃烂,已经算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可即使如此,大哥却表现得仿佛对那诗兰姑娘一往情深,从此可见,他人情味极浓。 有情的人,才有可能是有义的人。跟着他干,准没错。 陈豹唐虎把皮日休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眼下见对方如此傲慢又出口不逊,二人立刻爆发了出来。 …… …… 见陈豹唐虎反应如此激烈,顿时聚义堂里众匪都愣住了。 可一愣之后,众人一片哗然,聚义堂里瞬间变得聒噪起来。此时,除了怒骂之声,甚至还听到了兵刃出鞘的声音。 眼瞅着事态要升级,突然传来孟绝海的沉吟之声:“赵璋…?” 仅仅是低声沉吟,可当他说话的时候,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思索片刻,孟绝海不懈地冷笑一声,道:“好野的书生,好野的狗!” “唉,姓孟的,你说谁是狗?”唐虎猛地一瞪眼,握着金攥盘龙棍的手紧了紧。 孟绝海冷哼着,指着唐虎和陈豹,慢条斯理地道:“你和他!” 陈豹一听,顿时怒骂道:“既然你是在跟狗说话,那么你是什么?” “怎么?人不可以跟狗说话吗?”孟绝海一唬地站起身来,薄薄的唇角抽动了一下。 闻言,陈豹唐虎语塞,顿了两秒没回答上来。 此时皮日休突然接口道:“可以,但人却听不懂狗的话!” 皮日休的话带着反语,让众匪了楞了片刻,片刻之后,有反应快的,立刻暴呵起来。 一个长脸黑袍的汉子,猛地上前一步,拧眉怒视,手指着皮日休喝道:“放肆!你知道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吗?” 一个右侧眉梢长有豆大黑痣的紫袍汉子,随即骂道:“大胆!汝算什么东西,竟在这里辱骂大当家的。即使是黄三爷,也不敢和咱们大当家的这样说话!” “他娘的,三爷怎么派你们三个篮子来办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来挑战的吗?”一个白脸的胖子,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很肥,肥得简直像头猪,他有些气喘地骂道。 当众人反应过来皮日休的话时,皮日休的那句话仿佛是一颗水雷,在水底炸响。 “水雷”引爆了聚义堂,众人怒气冲天,有的人已经恨不得冲过来,与皮日休三人挥拳相向。 不过,当孟绝海锋利的目光扫向他们时,他们“犹豫不决”的脚步,变得“坚定”了,坚定地站在原地,只能高声怒骂,却不再敢向前一步。看他们的样子,仿佛一排同仇敌忾、气焰嚣张、但却不冲上来的叫嚣狗。 人群里,刚才那个说话的胖子,给皮日休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仔细端详那胖子的相貌,皮日休突然扭回头望向陈豹。眉梢挑了挑。 陈豹迟疑了一下,马上明白了皮日休的意思,低声说道:“就是这个胖子。” 顿时,皮日休冷笑一声,然后拍了拍手。仿佛有话要说。 见状,孟绝海伸手挥了挥,大家慢慢安静了下来。 “孟大当家的。”皮日休笑了笑,笑得轻浮,挖苦的口气道:“今日在拜山之前,在半山腰上,意外撞见一个白胖男子和一个绿衫云髻的俏丽女子在树林之中苟且媾和。一开始我们还以为那女子是被强迫的,于是我们暴呵一声冲了上去,把那胖子按倒在地。当时,他立刻向我跪地求饶,可现在,恐怕认不得我了吧?” 话音刚落,皮日休的目光紧紧锁住白胖男子。 他目不转睛,同时引得众多目光同时锁定那白胖男子。顿时,白胖男子愣住了。 良久,白胖子口吃地道:“唉…,大家别听他胡说啊,我什么也没干…,” “那你刚才去了哪里?”皮日休快速问道。 “我…我去后山了。”胖子改前为后。 “哦?后山?我们就是在后山看见的。”皮日休也改前为后,紧追白胖子的话。 “你别胡说,我在半山腰根本就没碰见过你们!” “哦~~~”皮日休突然长长地哦了一声,又道:“呵呵,你在半山腰…,…没碰见我们!”中间股一顿了一下,给大家留下遐想的空间,皮日休继续挖苦道:“那么,你在半山腰,干什么呢?” “我,我在…,”白胖子急得脸红,口中拌蒜道:“你,你管我干什么呢!反正我没干那事!” “好,你没干那事,那么一定是我们看错咯。不过,赵某头一次上山,也未曾去过女眷所待的地方,那么赵某是如何看到一名绿衫云髻的俏丽女子呢。”皮日休揉了揉下巴,斜眼看了看陈豹。 陈豹略加思索,立刻说道:“那女子的嗓音很细,听起来仿佛未成年的少女一般。” “邓继军!你他娘的敢碰俺娘子,老子跟你拼啦!!!!”突然,众匪之中,一员彪形大汉猛地跳了出来,一把扯住白胖男子的脖领。那彪形大汉已经气得面红耳赤,青筋暴突,看他狰狞表情,仿佛要肉啖了那白面胖子。 第三十七章 争风吃醋 在外人眼里,“战争”往往是一瞬间爆发的。 许多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往往会以为这是突发事件。 但在当事人或智者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何为突发事件呢? 打个比方,比如两个人骑马,没注意撞到了一起,结果二人都摔到了地上。二人摔得龇牙咧嘴,手脚乱颤,过了好久才抹着鼻血翻了个身。好不容易爬起来,看了看对方,觉得不顺眼,于是开始互相指责对方的过失。结果话不投机,指责升级为谩骂。骂人无好口,互相问候对方家里的女性。火气越来越大,二人当场动手,于是爆发了一场“战争”,这种情况,叫做突发事件。 除了这些,其实大多时候,战争都是由于重大利益冲突或一点一滴情绪积累导致的。 比如面前这名彪形大汉,他会被气成这样,并且当着大当家的面和大白胖子扭打在一起,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导致的。 当然,也并不完全是皮日休导致的。在这里,皮日休充当的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是一个点燃导火索的人。 自己媳妇被人睡了,这是一件让男人多么痛苦的事啊! 即使是三寸钉的武大郎,为了潘金莲也要和英俊魁梧的西门庆大打出手,何况今天这位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彪形大汉呢。 平日里,或许白胖子与他媳妇之间就有些风言风语,不过碍于情面,或者其它什么原因,他选择了隐忍。可今日,被一个外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点破,这下子可算是捅破了天。 蓄积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了! 彪形大汉好似疯了般,抡起铅球一样的拳头,照着大白胖子邓继军的脸就是一顿老拳。 拳拳挂风,坚硬的拳头捶在邓的脸上,发出一阵阵骇人的“砰砰”声。 “你们谁也别拦着我,邓胖子,今天我张归弁[biàn]就要杀了你!!!” “张老三!你他娘的还好意思打我?”邓继军虽然长得滚圆,可当他开始反抗的时候,竟然动作十分灵活,看他的样子,仿佛与洪金宝有一拼。动作麻利,力道劲猛,三招两式便与那彪形大汉张归弁打成了平手。 …… …… 听到“邓继军”和“张归弁”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皮日休心里一动。心道:“这可是两个名人!” 邓继军,字天王。 《残唐五代史演义》中对他描写比较多。 是一位猛将,传说此人身高丈二,力大无比,胯下红鬃马,手使一柄丈八朝天槊,是大齐国五虎将第三位,在整部演义中武力值排名第十二,有万人敌之称。 黄巢起义时,跟随孟绝海一起投到黄巢手下,被封为副先锋。 黄巢攻打潼关时,守将李茂、宋真出战。邓天王率先出马,上前迎住宋真。一槊下去,就把宋真砸了个人死马塌架,秒杀! 张归弁,是“张氏三兄弟”的老三,大哥叫张归霸,二哥叫张归厚,各个都是狠人。 他们哥仨是曹州府清河人。 后来,他们都成为了后梁的高官,其中张归霸的女儿还嫁给了后梁末帝朱友贞。他成为了国丈。拜右龙虎统军、左骁卫上将军,兼河阳节度使。 一开始他们跟随了黄巢。中和末年,黄巢兵败退出长安时,又投降了朱温。随后,一直在朱温手下效力。直到后梁建国,朱温称帝。 朱温与人屠秦宗权开战时,张归霸屡立战功。 有文字记载:【张晊军赤冈,以骑兵挑战,矢中归霸,归霸拔之,反以射贼,一发而毙,夺其马而归。】 从此,可见其骁勇。 张归厚,字德坤。 文字记载【少骁勇,有机略,尤长於弓槊之用。时淮西兵力方壮,太祖之师尚寡,归厚以少击众,往无不捷。】 张归弁,字从冕。 哥仨当中,张归弁算是最弱的,不过也仅仅是与他的两位狠人哥哥相比。如果单独把他拿出来,其实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 …… 场面混乱,可皮日休仔细观察,却发现,其实少阳山上,并非像传说中的那样铁板一块。他们只是表面团结,可事实上,竟然也有山头之分。 当张归弁和邓天王动手的时候,众匪明显分成了两伙人。这两伙人虽然没参与打架,但却都暗自留意着对方。 见状,皮日休嘴角抽动了一下。此时,他心中已经冒出几个“损招”,准备过两天再用。 同时心道:“看来,历史记载与现实果然是有区别的。比如这邓天王,虽然个子不矮,可他哪里有什么‘丈二’身高。恐怕还没孟绝海高哩,那就更别与陈豹唐虎相提并论了。陈豹唐虎这哥俩只是历史上没名,如果有名,他们的身高还不得被写成‘丈三’?” 回头看了看一脸坏笑的陈豹唐虎,又把目光对准了闹哄哄的人群。 “如果没看错,那个长脸黑袍的汉子,应该就是张归霸。而那个右侧眉梢长有豆大黑痣的紫袍汉子,应该就是张归厚了。这两位…,身材高大结实,手上老茧很厚,眼神锋利,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他们两个将来能有大作为,倒也不稀奇。” “啧啧,张归弁这小子看起来也蛮魁梧,可惜啊,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漂亮媳妇给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这事儿可不太好解决啊…” …… …… 张归弁与邓天王大打出手,原因竟是为了女人。 虽然理由听起来就很不光彩,但这两位可是动了真气,打得不可开交。众匪虽然拼力解劝,可这二人好似两条红了眼的猛虎,谁的劝也不听。 一忽儿被众人分开,一忽儿又冲到一块,互怼几拳,又再次被人分开。 “张老三,你他娘的不讲道理!”邓天王咆哮大骂:“当年,玉竹被抢上山时,论资排辈,她应该是我的。结果你夜闯柴房,把她给抢走了。这事儿当时我就要找你算账,结果大当家的给压了下来。现在,玉竹成了你媳妇,天天陪你睡,怎么,老子连个肉皮都得不到吗?” “邓天王,我草XX个大血X!哎呀呀呀呀,气死我了[liǎo]!我要杀了你!!!”张归弁扯着脖子暴骂道。 场面混乱不堪,聚义堂里闹成了一锅粥。可此时,突然一声暴喝传来,场面立刻被压制。 “都给我住手!” 大家扭头一看,喊话之人正是大寨主孟绝海。 “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孟绝海被气得脸色惨白,手指发抖,“张归霸,张归厚,你们两个把老五拿下。刘塘,胡范,你们把邓继军给我绑了!” 第三十八掌 打刘塘 主人家里发生了桃色新闻,紧接着又爆发了一场暴力事件,遇见这样的场面,作为客人,皮日休选择了避退。 三个人坏笑着,躲到了聚义堂大门的外面。找到没人的地方,张开大嘴,压低声音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流出、笑得肚皮生疼。 “大哥,你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吗?”笑了好久,陈豹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皮日休抹了抹眼泪,“本来我只是想让那白胖子出出丑,却没想到结果竟然如此激烈。” “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做?”陈豹思考着问道:“咱们这下可算得罪了好些人呢。” “不打紧。”皮日休摆了摆手,心道:天塌下来,孟绝海也要下山。这是命运的安排。我需要做的,只是搞出动静来。让所有人都记住我,记我一辈子才好。 见皮日休说了一句“不打紧”,便不再说话了。陈豹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只当皮日休讳莫如深。其实陈豹不知,此时皮日休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绿衫云髻的玉竹。 “聚义堂上发生这样一幕,孟绝海会怎么处理呢?”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一定会拿这个女人下手。” “毕竟古时候人们讲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没了可以再买,像邓天王、张归弁这样的得力弟兄要是没了,再想找可就不好找了。” “可是,到底是个女孩子呀,听说年纪也不大…,怪可怜的…” 皮日休拧眉想了想,想不出一个解救玉竹的好办法。于是显得有些苦恼。 其实,他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不过他与玉竹根本不认识,两人之间毫无感情可言。为了救她,如果用些费力的办法,显得有些不值得。 毕竟自己不是圣母下凡,管不得人间所有疾苦。 再说,帮玉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虽然听陈豹说,那玉竹姑娘很漂亮。可她再漂亮,能与诗兰相比吗?别说诗兰,就是四妹唐小米,或许她也比不得。 既然如此,那便随她去吧,估计也就是挨一顿嘴巴什么的,总不至于打死吧? …… …… “呦,你们哥仨在这里。好自在麽。” 聚义堂里闹腾了很久,后来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这时,先前引他们上山的红脸汉子走了过来。 刚在聚义堂的时候,皮日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刘塘。 皮日休抬头端详了一下他,《水浒传》里有一个“赤发鬼”刘唐,他们名字读音相同,而这位头发则是黑色的。如果叫它“赤面鬼”,倒是比较合适。 “刘兄,有何指教。” “呵呵,指教…”刘塘皮笑肉不笑地道:“哪敢指教啊,咱是来谢谢你的。” “哦?”皮日休苦笑:“为何要谢我?” “是你,让咱们邓二爷得到机会,出了这口恶气,否则二爷那脾气,再过段时间,还不得憋出病来。” 皮日休听出话中挖苦之意,只是一笑,不再言语。闷声坐在一块青石之上,百无聊赖的目光对准身边的一颗细竹。 见皮日休没了话说,刘塘嘴角微微一挑,显得有些得意。 见状,唐虎瞪了瞪眼睛,刚要发作,却被陈豹按住了肩膀。在陈豹心目中,皮日休是要干大事业的人。以他对皮日休的揣度,皮日休不会与那刘塘计较口舌之快。相反,如果皮日休想与他斗嘴,三个刘塘捆起来也不是对手。 “咱们大哥,要斗也是与孟绝海斗,怎么可能和一条狗一般见识。”陈豹低声对唐虎说。 唐虎眼珠转了转,且不言语。不过他的眼睛已经瞪得老大,当刘塘看到唐虎不善目光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尴尬之色。 刘塘轻咳了两声,“大当家的让我来招呼各位。还说,感谢黄三爷的五百两白银和四十两黄金。”说到这里,他揉了揉鼻子,视乎对“四十两”这个词觉得有些怪。古人多迷信,四谐音事,送礼哪有送“事”的?不过他们多次查点,确认是四十两。 “谁告诉你们是黄三爷送的?” 突然,皮日休暴怒地跳起来,一手抻着袖子,一手挥舞起巴掌来,照着刘塘的大红脸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 “唉,你他娘的敢打我?”刘塘也是火暴的脾气,突然挨了两记耳光,顿时恼了。可他刚要伸手,却被陈豹一把按住了肩膀,另一侧,唐虎立刻跟进。两人互使了一个眼色,同时一用力,竟然把身材健壮的刘塘按倒在了地上。 瞬间,刘塘有些蒙了。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皮日休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把他一脚踢翻在了地上。 刘塘刚要爬起来,皮日休用手指着刘塘的鼻子大骂道:“你个混蛋东西,竟敢私吞了我的财产,还诓骗孟大当家的。”一把扯住刘塘领口,怒目而视,“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是不是?” “什么?你的财产?难道…,那不是黄三爷送的?”刘塘一愣,回忆着说,“唉,不对啊,我记得在山下…” 还没等刘塘把话说话,皮日休又抡起巴掌,噼里啪啦打了十几个耳光。把刘塘打得蒙灯转向,最后干脆跪地求饶:“哎呀,先生没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 …… 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屋,并派来三名随从,一男两女。 这是刘塘刻意吩咐的。 原来,他出来找皮日休,是孟绝海安排的。孟绝海说,今日是咱们自家出丑,不能全怪到他头上。而他们毕竟是黄三爷的人,不能怠慢。 刘塘先前以为,给他们三个安排到厕所旁边的屋子里。美其名曰:上厕所方便。 可后来,挨了一顿嘴巴之后,他视乎是想通了什么。赶紧找到钥匙,打开最宽敞、最豪华、风景最好的那个房间。供哥仨休息。 “赵先生,这两个丫鬟,可是咱们山上最漂亮的两个丫鬟了。曾经,咱们二爷想动,结果被大爷骂了一顿。大爷的意思是留给贵宾,今日,您可就是咱们山上的贵宾。刻意安排给您。” “嗯。”皮日休沉沉地鼻嗯一声,低眉垂目嘴角轻蔑地撇了撇,缓缓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表示满意。 挑了挑眉毛,眯着眼看了看那两个面色愁苦但又羞怯的俊俏丫鬟,皮日休才缓缓地道:“既然刘兄对咱们哥们如此照顾,那么,那十两黄金的缺口,我就不再提了。不过,你现在立刻去找孟绝海,告诉他,送他钱的不是黄巢,而是我,赵璋!” “是是是!”刘塘惊喜而恭敬地道:“马上就去!” 第三十九章 每日三省吾身 “如果我的所作所为与孟绝海下山的理由毫不相干,那么…,我会不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呢?” 每日三省吾身。 其实,在皮日休上大学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不过上了大学之后,他开始沉迷于各种诱惑。 突然穿越,突然感觉身上有了沉甸甸的担子。那个“每日三省吾身”的他又“复活”了。 现在的他,脑子里完全都是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仿佛他根本就是一个唐朝人,是皮家的一分子。 走到今天这步,也算是一路坎坷。 在赶往山东的这段路上,几次差点丢了性命。来到濮州之后,也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生死考验换来的成果,他格外珍惜。 在唐虎睡妹子的时候,他还对着油灯,拧眉思考。 刚要熄灯睡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的处境其实有些危险。 “虽然孟绝海一定会下山,可我也不能麻痹大意。”他又坐进了椅子里,呆呆地望着闪烁的油灯。 “大哥,还没睡。”门被推开一道缝,传来陈豹的声音。 “唔,二弟。”皮日休道:“找我何事?” 陈豹有些讪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大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陈豹有些吞吞吐吐。 “可是什么?” “不瞒大哥。我陈豹的为人,恐怕大哥还不甚清楚。”陈豹爽然站立,一本正经地道:“谁都喜欢女人,我陈豹也不例外。不过…,我却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喜欢。” 陈豹说的这些话,也算是点到为止。 听话要听风,皮日休连忙摆了摆手,道:“我又没勉强你非要去睡她,呵呵。” 两个小丫鬟才十四五岁,长得还算俊俏。而且这两个女孩还是为经过男女之事的处女,知道今天要被梳笼,看起来一脸娇羞。 可不知为何,皮日休看着她们却总也提不起兴致。或许是因为太小的原因,他觉得自己下不去手;又或者脑子里不时冒出诗兰姑娘的绝美面容,让他看不上这两个小丫鬟。总之,他把两个丫鬟分给了两个弟弟,让他们享受享受。 唐虎眼睛放光地抱走了一个,而陈豹当时表现得就有些滞滞扭扭。不过他还是把女孩带走了。 “大哥,您的为人,小弟佩服。”陈豹抱了抱拳:“在小弟心里,大哥为人机敏,仗义,干练,豪爽!你这样的人当我大哥,我服气。不过我还是要说,其实我陈豹在认识大哥之前,我可极少服谁。” “好了二弟。”皮日休站了起来:“在我心目中,你也是关云长一样的人物。我从来没看扁过你和三弟。将来,等我得到了一支部队,咱们哥仨携手打天下。” “大哥…”陈豹突然有些激动了,说不出话来。 皮日休拍了拍陈豹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不过,在我们建功立业之前,还是要先想好,咱们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陈豹迟疑了一下,刚要说些什么,又皱眉不语。 皮日休继续道:“在巨大利益面前,我认为首先要保命才是对的。不知你是否认同我的说法。” “这一点我认同。‘出师未捷身先死’不是智者之选,更不应该是我们追求的目标。”陈豹紧蹙的眉头松了些。 “在保住命的前提下,还要考虑咱们有没有那个命去享受福禄!” 皮日休突然把话说到了他思想的底部。思想跨度很大,让陈豹愣住了。 陈豹眉头紧锁,显然他没听明白皮日休这句话的意思。 皮日休笑了笑,转圜道:“‘人的命天注定’,这句话听起来虽然消极,可又蕴含着深厚的人生哲学。我并不主张老子的退守之道,不过,如果一个人不懂得退守而贪得无厌,那么他的福禄就会撑破他的命。导致他爬得高,摔得疼。历史上不乏这样的人物,比如韩信,王莽,何进,董卓等。这些人就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死得很惨。” “相比之下,有人深深懂得这个道理,比如萧何。在帮助刘邦夺取天下之后,他让手下心腹告他贪污。” “这是何意?明明就是为了自保。” “除了萧何,其实还有更高明的人,他不但自己这样做,而且还福泽他的手下,比如汉武帝刘彻。‘李广难封’的故事里蕴藏的道理,发人深省。不过,他还是有失算的时候,比如霍去病。十九岁成名,二十三岁就死了。” “由于卫青功高盖主,刘彻急于让霍去病成长起来,这样他手下就有两个高功之臣,他也好在中间玩权术。可他却有些急功近利,结果导致霍去病命不承禄。难道,这不是霍去病的命吗?” “他的命承受不了那么多的福禄,所以他必死无疑。” “相比之下,霍去病的舅舅卫青,却和萧何一样,是一个真正有福之人。在他被冷落,被排挤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甚至主动退守。这样的人,就是一个顺势而为的人。所以,他们才能得到善终。” 皮日休的话,让陈豹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最后,皮日休的一句话却说得明白:“只要你们俩听我的,我保证你们跟我一样安全,同时又不会让你们太惹眼。在这乱世,太惹眼的人未必有好下场,相反,那些并不起眼,但却跟对了主子的人,他们过得才是最幸福的。即使他们所跟随的人最后当上了皇帝,他们也不担心被清洗掉。这才是真正的好福禄。” 陈豹突然站起身,略显激动地抱拳说道:“大哥智慧过人,深谋远虑,豹自愧不如。”发誓道:“以后,任何事但凭大哥吩咐。二弟无所不从。” “好!你们…” “啊!啊!!啊!!!” 皮日休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寂静的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虽远,但却清晰可辨,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听起来颇显稚嫩,仿佛一个未成年的少女。 少女惨叫的声音撕破了夜空,撕破了人的心,让皮日休的心突然一紧。 “张归弁开始打老婆了,他下手可够狠的。”皮日休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由得小声念叨。 “恐怕并非是张归弁在打。”陈豹突然说道。 “哦?”皮日休疑惑地哦了一声。 陈豹苦笑道:“大哥一直待在屋里,没去打听。不过二弟却打听得知,今日孟绝海是这样处理这件事情的…” 第四十章 玉竹 那女子的惨叫声持续了好久,最后一声戛然而止,仿佛突然被什么重物砸昏了一般。 想一想,这女子如今的遭遇,与自己不无关系,顿时皮日休显得有些内疚。 可反过来想一想…… “如果她不答应邓天王,不跑到树林里与他媾和,她又岂能有今日之祸呢。” “唉,这也是她自己造孽。” 躺到床上,蒙头便睡。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早早推开门。 刚一见到阳光时,刺眼的黄色阳光让他眯了眯眼睛,模糊的视线当中,一个俊俏女孩,赫然站在他的面前。 还以为是两个丫鬟其中的一个,皮日休没在意地嘟囔道:“哦,起得好早。”说完他便转过身去。 “拜您所赐,这一夜我也没睡。”女子口气有些冷地道。 “呵…”皮日休苦笑一声道:“你们现在身份,说好听点叫做丫鬟,说不好听的便是圈养的山妓。既然是这样的命,迟早有被人睡的一天。早也是睡,晚也是睡。三弟唐虎好歹也是条汉子,也没让你吃什么亏吧。” “传说赵先生气度不凡、智谋过人,可先生一张口,说话竟如此粗俗不堪。真是让小女子刮目相看。”女子突然愤怒了。甩下一句话,扭身便走。 “唔?”这时皮日休才扭回头,仔细看向女孩,原来这并不是两个丫鬟其中之一,而是一个满脸淤青的女子。她的声音略显沙哑。他连忙伸手,却只是抓了抓空气,“你是玉竹吗?” 突然,女子的脚步顿住了。她慢慢扭回头道:“你当真见过我?” “没有。”皮日休走了过来,怜惜的目光看着玉竹那张五颜六色的脸,“我并没见过你,不过这并不耽误我喊出你的名字。而且如果不是你的声音已经喊哑了,或许我也不会把你当成丫鬟。” “你见过穿这么好衣服的丫鬟吗?”玉竹展开双臂,故意展示自己的绿缎子面锦绣衣服。 一套上身紧致,袖子宽大的唐装,穿在她身上倒也好看。玲珑身段,俊俏脸庞,姿色迷人。难怪让两个副寨主为她争风吃醋。 听了玉竹的话,皮日休突然想笑,“平日里,你也这样说话吗?倒是风趣。” “哼。”玉竹笑了:“赵先生,现在我来求你帮个忙。” “唔?”皮日休一愣:“我能帮你什么忙?” “听说赵先生家财万贯,这次拜山,竟然自己出资来请孟寨主下山。一出手就是五百两白银,四十两黄金。这样的大手笔,当真让人小女子心动了。” 直率性格本是好的,可这女子竟然如此暴露自己,皮日休倒觉得不喜,不懈哼道:“我的钱,你心动什么?” 玉竹不答,感叹一声继续道:“如今,拜先生所赐,我成了破鞋。张归弁把我毒打一顿,好悬没要了我的命。昨天如不是丫鬟小玉帮我挡住那一棒,恐怕今日躺在病榻之上的就是我了。” 皮日休心里道:“自己行为不检点,东窗事发,怪不得别人。”心里虽如此想,可他却拧眉不语。 玉竹继续道:“张归弁不要我了,还扣了我所有的箱笼。让我净身出户。” 皮日休不看玉竹,仰头望着天上的白云。 玉竹继续道:“邓天王那个丧良心的也不要我了,如今我没地方去。”顿了一下,突然换成哭腔,“其实,出了这种事,我已经觉得没脸见人了。不如找个深井,跳进去算了。可是,昨夜小玉为了救我,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张归弁的全力一击,现在她的胳膊已经断了。”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地道:“一个丫鬟,只剩下一只胳膊,将来可怎么活呢。为了她,我想我还不能死,此后我要想尽办法给她医病。医不好,我就伺候她,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原来,她找自己是为了小玉,闻言,皮日休顿时心软了,“你找我,是来借钱的?” “可以说是借,也可以说是要。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是来求。”玉竹的脸上丝毫没有恳求的意味,甚至淡淡的还有些埋怨之色。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道:“既然是骨折,那就赶紧找郎中接骨,花多少钱,我给便是。” “骨头断了能接上?”玉竹不懈苦笑:“赵先生真会说笑,棒断的胳膊是无法接上的,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号称才智过人的赵先生竟然不知?” 皮日休忘了这是唐朝,接骨技术古朴而又落后,只要骨折,多是不能痊愈的。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懊丧,“那好吧,你说,你需要多少钱?” “多多益善。”玉竹破涕为笑。 皮日休苦笑:“你可毫不掩饰你的贪婪。” “为何要掩饰?如今我已经是千疮百孔的荡妇。还有什么脸面可以要呢。” “好了,给你五两银子。够吗?”说着,皮日休掏出一块银稞子。 “五两…”玉竹眼睛一亮,连忙伸手抢也似的接走了,把银稞子揣进怀里,淡然一笑,又道:“如果是十两,才符合赵先生的身价。” “你还有完没完了!”皮日休突然一挥袖子,手指着玉竹的鼻子大骂道:“五两银子,足够你买二亩良田。你现在年纪轻轻,相貌又实属上乘,难道还担心嫁不出去吗?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鬼心思。你跟我说了半天,其实是想害我。当我不知吗?见你可怜,明知你跟我耍鬼点子,我却还给你留了三分薄面,然后给你点银子打发你走,也算是仁至义尽。可没想到,你竟然得寸进尺。十足不要脸的东西!” “先生何出此言?”玉竹惊道。 “幼稚的把戏,在我赵璋面前也好意思拿出来。不知何为‘关公门前耍大刀’吗?”皮日休指天大骂:“孟绝海,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扭回头来,指着玉竹继续骂道:“你这女人能有今天,完全是自取其辱,如今得了我的银子,便快快滚吧。什么小玉,小红的,少用假话唬我。我不上你的鬼当!” 其实,玉竹说得都是真的。 而皮日休也认为玉竹说得是真的。 就连陈豹唐虎也觉得玉竹说得是真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皮日休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倒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孟绝海安插在皮日休墙外的耳目,也愣住了。 第四十一章 韩尚儒 “唉,大哥,你搞什么鬼?” 唐虎昨夜睡了一个“崭新”的妹子,今日看起来容光焕发,而且还梳理了一下头发,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刚才他还在和陈豹说,他睡的那个妹子浑身香甜,让他亲了个够。当时,陈豹不爱听,便走了。陈豹一走,唐虎说话就显得随意了一些。如不然,此时必然有陈豹的呵斥之词。 “我搞鬼?”皮日休笑了笑说:“什么叫搞鬼,我这明明是计!” “唔,是计!”唐虎重重地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突然扯开嗓子冲门外喊道:“香香,进来吃饭!” “香香?”闻言,皮日休楞了一下,不免诧异地扭回头,向门口看了看,一个满脸娇羞的俊俏丫鬟,脚步迟疑地走了进来。见状,皮日休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含香。”她含羞带怯地说道,声音柔软。 “哦,含香…”皮日休本想夸她几句,可想了想,此时这女子已经是兄弟唐虎的女人,便不再多言,甚至不再多看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 “唉,大哥说让你过来吃,你只要听话便是。”唐虎突然大手一挥,把苏含香一把扯到自己的腿上。 唐虎的大腿好有苏含香的腰粗,想一想昨夜他俩同床,真不敢想象那种美女与黑熊的可怕场景。 苏含香刚刚从少女变为女人,反而显得更为拘束了。她连忙从唐虎腿上跳起,面带不豫之色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里。恰巧此时另外一个丫鬟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见状,那女子脸上泛起一阵难以描述的表情。像委屈,像懊悔,像被遗弃的孤儿。 “你叫什么名字?”皮日休笑了笑问道。 “韩尚儒。” “唔?”皮日休饶有兴致地说道:“怎么取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父母所给。”韩尚儒冷着脸道。 “哦…,你们也是被抢上山来的?”皮日休关心地问道。 “她是被抢上来的。我是被爹卖到山上的。”韩尚儒说话的时候,已经泪眼朦胧。 皮日休突然心软了,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道:“坐下吧,一起吃。” “虽然尚儒没读过几天书,可主客尊卑还是懂的。你们吃吧。你们吃过了,我吃你们剩下的便是。”说罢,韩尚儒大踏步地向门口走去。 “站住!”这时,陈豹突然走了回来:“你这妮子,在跟谁怄气?大哥让你坐下来吃,是给你脸。你却一脸执拗。不知好歹!” 闻言,韩尚儒又跺着脚走了回来,“既然是赵先生的命令,小女子不得不从了。”说罢,一脸脾气地坐了下来。 本来,皮日休没想为难她,甚至还有些可怜她。可此时,陈豹却突然走了过来,照着她的脸就是一个重重的嘴巴。 陈豹动作麻利,速度惊人,这一个嘴巴把韩尚儒打得直接趴到了地上,嘴角含血。 “唉!唉唉唉!”唐虎突然跳了起来,“我说二哥,你这是何必呢。来来来,吃饭,吃饭。” 这时,韩尚儒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跑掉了。 见状,皮日休没说什么。只是心中好一阵唏嘘。感叹:古代时,女子的地位真是卑微,某种意义上讲,还不如二十一世纪的宠物。长相姣好的,尚且如此,长得丑的,再碰不见心疼她的男子,这一辈子当真过得如同牛马。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二十一世纪,就凭韩尚儒这刚烈性子,岂不是要和陈豹大骂起来?最起码也要报个警什么的,把陈豹关上几天,或者罚款五百。总不能让他白白打人。 场面一度尴尬。 韩尚儒跑了,苏含香则吓得瑟瑟发抖。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一脸怒气的陈豹,两条腿慢慢僵硬起来,仿佛她想站起来,离开桌席。 此时唐虎坐了回来,一把搂住她,拿起一个鸡腿,直接塞进了她颤抖的嘴唇里。 “香香,别看你虎哥长得傻大笨粗,可俺却是个会心疼人的。你跟着你虎哥,将来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福气。哦对了,大哥。我还要跟你说呢。我想把香香带走。还请大哥成全。” 闻言,皮日休眉毛挑了挑,心道:“你个呆子,真是嫌我事少。”不过虽然如此想,他还是说道:“哦,小事一桩。” 闻言,苏含香突然一惊地站起,连忙给皮日休跪下,颤声道:“感谢大哥,感谢大哥成全。” “呵呵,起来吧。”皮日休的笑容有些僵硬,心中大骂MMP。 “嘿嘿,这下好了。”唐虎开心地道:“俺唐虎也有娘子了。而且,咱妹也有嫂子了。将来,我也不担心她一个人过活,没个照应了。” …… …… 吃罢早饭,皮日休唤来刘塘。问道:“孟大寨主今日可有安排我们见面吗?” “本来,大寨主是打算今日与先生会谈的。可是…”刘塘苦着脸道:“您也知道,昨天发生了那件事。所以…,所以今天,大寨主要亲自下山,寻访些个美女,买到山上来,然后给四位副寨主,每人娶一房漂亮老婆。” “什么?”皮日休装出一副“怒发冲冠、鼻孔生烟”貌,一拍桌子大骂道:“他奶奶的。他孟绝海是瞎了狗眼吗?哪头轻,哪头重他想不明白吗?” “哎呀呀,先生,切莫动气。”刘塘突然一惊,惊厥目光四下看了看道:“先生,您口下留德,别再喊了。否则让大寨主的人听见,还以为我刘塘在这里搬弄是非…,这个…,对我可是十分不利啊。” “好吧。”皮日休又气愤地坐了回来,闷哼着问道:“那个玉竹,到底如何安排?大寨主有没有话留下。” “有!”刘塘给皮日休斟满茶杯,小声地道:“大寨主昨天可是动了真气。本来说要亲手结果了这个红颜祸水。可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皮日休来了兴致。 “还是五爷心软啦。最后说,他要亲自动手。”刘塘贼眉鼠眼地四下看了看,贴耳道:“其实啊,他可不舍得让自己漂亮小媳妇死哩。昨天回去之后,把一个丫鬟打了了个半死,据说胳膊都打断了。说那丫鬟不是个东西,带坏了主子。” 第四十二章 尸体 张归弁痛打玉竹,并声称让玉竹净身出户。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张归弁这是瘦驴拉硬屎——硬撑。一边发狠教训老婆,一边想洗掉自己头上的绿色。 皮日休骂跑玉竹后,却唤来丫鬟韩尚儒,把一个字条塞给韩尚儒,让她私下交给玉竹。 小丫鬟觉得自己被重用,脸上突然泛起惊喜之色。 皮日休笑了笑。 正午时分。 书房之内,陈豹唐虎坐在檀木的椅子里,皮日休背手持扇,仰望白衣苍狗。 陈豹坐得笔直,唐虎则歪歪斜斜昏昏欲睡,不时打个盹,硕大的头颅在手掌上猛地一晃。 “大哥,你为何要给玉竹五两银子呢?”陈豹笑着问道。 皮日休扭回头,慧黠笑了笑:“将来,咱们要和张氏兄弟搞好关系,眼下可不能得罪得太深。没什么比枕边风更管用了。” “那你为何又要骂她呢?”陈豹疑惑地问道。 “人分九等,有些人,你越骂她,她反而越敬重你。”皮日休走了回来,笑着说。 “唔?还有这种人?”闻言,唐虎清醒了。 陈豹拧眉思索,片刻后沉声道:“别说,以前我还真没注意,现在想一想,当真如此。” “这倒是个好办法,将来,我也模仿大哥好了!”唐虎自倒一杯茶,一饮而尽。 “别!”皮日休连忙摆手,哭笑不得:“万万不可。这种办法一定要少用,而且还必须分人用。比如陈豹、唐敏、韩尚儒这样的性格,说话点到为止才好。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如果你骂他,适得其反。” “哦…”唐虎愣愣地哦了一声,忽而话题一转:“唉,大哥,昨天你是怎么知道王朗在我们身后的?” “其实我也不知。”皮日休拍了拍扇子:“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一开始,我以为有人对我们用调虎离山之计,把陈豹引走后,好收拾我们两个。所以我才躲到树后面。可这时,没等来‘用计’的人,却等来了那个倒霉蛋——王朗。”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唐虎大笑问道:“大哥,五百两白银,四十两黄金啊,就这么白白送人了?” “呵呵,钱岂能是白花的。”皮日休端起茶杯,“记住,孟绝海这个人将来有大用。咱们与他之间,不能彻底撕破脸皮。等他回来以后,我与他会有一次谈话。我相信谈过之后,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嗯。大哥高瞻远瞩,陈豹佩服!” 见皮日休的茶杯是空的,陈豹端起茶壶,目光却向门口扫去。早上挨了一记耳光的俊俏丫鬟韩尚儒,仍然眼圈泛红地站在门口。昨日,陪她一起站门的苏含香已经可以坐在屋里,而她却依然是个下人模样,孤零零站在那里。 皮日休精明目光扫了扫陈豹,慧黠一笑道:“如果觉得愧疚,就说出来吧,省得日后心里惦记着。”说罢,他站起身,“我想孟绝海应该快回来了。你们在这里待着,我自己去聚义堂等他。” 安排好两个结拜弟兄,皮日休带着一个小喽啰,向大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小喽啰却突然道:“先生,刚才三寨主张归霸来找过您。” 看小喽啰眼神有些游离,皮日休觉得这小家伙或许是一个小特务,没有责备他,反而装作疑惑地问道:“唔?那你为何没让他进来?” “小的哪里敢私自做主。刚才三寨主说了,让我不必禀报。只等您要出去走走的时候,让小的去喊他。” “哦…,好吧,那你去喊。我在门口等着他。” 小喽啰走了。 阳光铺洒在脸上,有些热。皮日休慢步踱到树荫下,坐到了一块石头上。那石头正好摆在树下,仿佛是有人故意放到这里的。 不久后,一个高大身影来到近前,这人的脸瘦长,两道浓眉,黝黑的脸上有几道骇人的伤疤。 “张寨主。”皮日休站起身来,抱拳道。 “赵先生,此处并非说话之所,还请移步寒舍。”张归霸单手一摆。 皮日休抬眼看了看张归霸,搞不懂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张归霸或许是发号施令惯了,即使是恳求的话,也说得仿佛命令一般。 皮日休没计较这些小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张归霸的房间看起来并不豪华,甚至还有些寒酸。屋子不大,屋里的人也很少,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老丫鬟打扮的女人,待在他的屋子里。那女人仿佛是羞于见人,还刻意侧着脸。 “关上门,无论谁来,都必须先问问我,再让他进来。”他习惯性的命令口气道。 “是。” 女人躲避什么似的,快步走了。直到她离开屋子,皮日休也没看到她的正脸。 扭回头,问道:“张兄,有何指教。” “赵先生,咱们少来那些客套。”张归霸伸手拉过来一把椅子,请皮日休坐下,然后他也坐了下来:“你这次来,黄三爷是怎么吩咐你的?” “黄三爷并没有吩咐我。”皮日休展开扇子,显得怡然:“是我主动请缨,来山上请兄弟们下山的。” “什么?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不,是我主动请缨,但这并不是我自己的想法。无论是黄巢还是尚让,整个黄家帮的人都希望少阳山的兄弟能入伙。” “原来是这样……”张归霸皱了皱眉,突然问道:“先生,你怕死人不?” “死人?” “尸体!” “哦…,我并不是很害怕。” “好,那你跟我来。” 张归霸立刻站起身,向后屋走去,皮日休迟疑了一下,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的房子并不大,而且还是靠着山建的。这样的房子其实很危险,万一发生山体滑坡,立刻就会成为一座坟墓。不过,当张归霸掏出钥匙,并打开一扇门的时候,皮日休才看清,原来这房子的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那是一个窑洞,在窑洞外面,才是张归霸的房子。 跟着张归霸走进窑洞,顿感空气有些闷。这里光线昏暗,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里面的布置。 这里面没怎么打理过,看起来破败不堪。不过最里面却有一个深棕色躺柜,放置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夹角里。躺柜很长,上面还落了一层灰,在这昏暗的环境里,那灰蒙蒙的躺柜看起来仿佛一个大号的棺材。 张归霸走到躺柜旁,伸手去抓躺柜的铁把手,可这时他的手顿了一下。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看着张归霸的手仿佛颤了颤。 他这样一个刚硬的汉子,怎么会突然显得瑟缩呢? 还没等皮日休想太多,张归霸猛地掀开躺柜,并扭回头说道:“先生你看。” “我草!”“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皮日休面上镇定,心中却翻起狂涛,浑身一凉,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强作镇定,他沉沉道:“这是几人的尸体?” “是三个人的尸体。只不过被肢解了,胡乱堆放到了一起。”张归霸眯了眯眼睛说道。 第四十三章 一波未平 “这是谁的尸体?看样子,已经放置很久了。” 这三具尸体看起来恐怖至极。 三颗人头分别落在不同的地方,其中一个仰面朝天,嘴巴大张着,仿佛在呐喊。看样子他死前应该很痛苦。 尸体的皮肤已经干瘪,而且泛黑,黑色如漆,淡淡反射着亮光。 看着尸体被分割的地方,暗红色肌肉上长着一层绿毛,给人一种火腿腊肉的感觉。想到此处,不由得让皮日休一阵反胃。 从尸体的伤口来看,仿佛是被钝器劈开的,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刃口不长而且并不锋利的斧头所致。有的尸体头部连着躯干,有的则被砍了下来。其它肢体也七七八八地散放在躺柜里,显得杂乱无章。 “那个行凶的人,当时一定不是很着急,否则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去一斧头一斧头劈砍人的尸体呢。”皮日休拧眉道:“不过,这个人当时的精神状态或许不是很正常,否则,他又为什么要把尸体这样处理呢?” 张归霸点了点头,看着那几具尸体:“这个人在杀人的时候,仿佛很熟练,而且还很有耐心。你看,在角落里还堆放着几块用菜刀切成小片的肉。” “哦,还真的有。”当皮日休看到那几片肉,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那几片肉放置的地方很隐蔽,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如果没有人提醒,一般人是很难看到的。 那么他是怎么看到的呢? 看来平时他仔细研究过这里,可是他研究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张归霸似乎看出了皮日休的疑惑,摇摇头说,“我们兄弟是三年前入伙的。当时大当家的见我们三个武艺不错,便让我们当了副寨主。既然决定入伙,肯定要搬进来住。那时候山上不像现在这般富裕。既然有现成的房子,大寨主要给我们哥仨建新房子的提议,便被我婉言谢绝了。曾经有人说这三间房子不好,据说有人在这里看到过脏东西。你想,我是一个武者,死在我手里的人不下十个,我会害怕那些脏东西吗?所以一开始我并没多想,还特意选了这最偏的一间房子。” 皮日休奇怪道:“当时是谁跟你说的,看来这个人早知道这里的情况。” “那个人后来下山了。直到他走,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神有点不自在,“奇怪的是,当我询问别人,别人竟然告诉我说,没见过这个人。” 皮日休看着张归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这句话有点假。 鬼神这东西,用来唬唐朝人当然有效。可对于皮日休来说,却是完全行不通的。虽然他此时也觉得脊背冒着阵阵寒气。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带着陈豹唐虎。眼前这名大汉,虽然没有陈豹唐虎那般魁梧,可听他说,死在他手里的人也不下十个。这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狂魔。难怪每每看到他的眼睛,都会觉得带着一股杀气。更可怕的是,直到现在皮日休也没搞懂张归霸找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深入想一想,皮日休的心开始猛烈跳动起来。他甚至有些怀疑,躺柜里的这三具尸体,可能就是张归霸的杰作。想到这里,他觉得脖颈发硬。 “大寨主可能快回来了。我们约好要见一面。” “哦。原来你们已经约好了。”张归霸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占用先生的时间了。不过,在先生临走之前,还希望先生记住我的一句话。” “什么话?” “千万要保密。” 虽然皮日休搞不懂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说道,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直到走出张归霸的房子,皮日休才感觉轻松了些。回想刚才的处境,真的有些让人喘不上来气。 “先生慢走。”那个三十多岁的老丫鬟,突然出现在皮日休的身边。 皮日休竟然没听到她的脚步声,不由得被惊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告辞。” 当皮日休刚说完“告辞”的时候,抬眼看了看这名老丫鬟,他猛地一惊,差点喊出声来。原来,这丫鬟长得奇丑无比,一只眼睛很大,大得仿佛没有眼皮,一只眼睛很小,小得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 这是一种罕见病,往往出现在近亲结婚的家庭里。 “奴婢甚丑,吓到先生了。”老丫鬟突然扭过头去。 皮日休顿感自己失态,连忙抱拳道:“哪里话,我才没有被吓到。我只是突然想起快耽误了与大寨主见面的时间,所以才显得慌了。哦,我先走了。再见。” 这时,张归霸才锁好了里屋的门,然后大踏步地走了出来。“先生,我送送你。” “张兄不必客套了,我得快点过去了。” …… …… 孟绝海确实回来了,而且也准备要与皮日休见面,可突然他又让下人告诉皮日休,今日的谈话取消了。 孟绝海在搞什么鬼,在聚义堂里皮日休当然不好打听,于是回到自己屋里,唤来了红脸汉刘塘。 刘塘现在已经被皮日休治理得服服帖帖,远远看到皮日休,便满脸笑容地跑过来。 “先生,有何吩咐?” “大寨主为何突然取消我们之间的谈话?” “回先生。您是不知道啊。”刘塘脸上泛起一丝无奈,紧接着又笑了笑,“这次大寨主亲自下山,就是担心兄弟们跑到山下乱抢。事实证明,大寨主还是有威望,有办法的。他一下去,不但兄弟们都老老实实,而且还真的弄上来四名美女。据说,这四名美女各个如花似玉。” “少跟我废话,说重点!”皮日休一摔茶杯。 “唉,您别着急啊,等我慢慢讲。要想讲得透,必须有铺垫嘛。”刘塘眼睛斜了斜。 “那你快点!”陈豹催促道。 “是,陈大将军。”对陈豹说话的时候,刘塘显得有些痞,不过目光再次转回来,又立刻恭敬道:“这四名美女,虽然长得都很好,可也有区别。比如有的是妓女,有的则是穷人家的良家少女。这样一来,到了山上之后,又出现了难题。” “在山下的时候,大寨主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陈豹问道。 “当然考虑过,一开始,大寨主说了,大家抓阄。”刘塘笑着说。 “然后呢?”皮日休追问道。 “结果,三寨主张归霸说他不必抓,先让其它三位副寨主分,分完了最后一个留给他。然后他就走了。”刘塘说。 “哦。”皮日休皱了皱眉头。 “可是啊,其它三位,就不像三寨主那么有风度咯。三寨主一走,你猜怎么着!”刘塘说。 “怎么着?”唐虎好奇地问道。 “张氏二兄弟,竟然和邓天王又打了起来。”说完,刘塘无奈地摊了摊手。 第四十四章 劝孟下山 “不行,我还是要去找孟绝海。”皮日休自语道:“还有七天六月份就过去了,路上还要耽搁几天。”“……看来这两天就是关键时期。” 让陈豹唐虎继续待在客房里,他一个人走向聚义堂。此时,聚义堂里正闹得热火朝天,门口的小喽啰没资格走进去,却一个个探头探脑地看着。 他走进来时,张归弁和邓天王都是鼻青脸肿的。此时孟绝海正气鼓鼓地坐在大寨主的位置上。他几乎是咆哮地喊道:“我刚走了不到一刻钟,你们就又打起来了。还有没有点规矩!”“这样下去,咱们少阳山是要散伙了吗?”“我这次下山,可听到一些对我们少阳山很不利的消息。如果你们兄弟之间,再为了女人这点屁事闹得不可开交,那么我们少阳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张归弁、邓天王此时像两个泄了气的皮球。都低着头,谁也不看谁。坐在椅子里生闷气。张归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时叹口气。 “大当家的,些许小事,你没处理好,就不要怪兄弟们不争气了嘛。” “谁在说话!”闻言,孟绝海突然暴怒地跳起来,向门口一望,竟然是皮日休。 “赵先生,你此次上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来拆台的吗?”孟绝海恨得咬了咬牙。 “兄弟们生活过得富裕,是你孟大当家的功劳。可现在兄弟们心气不足,离心离德,这却又是你孟大当家的过失了。忠言逆耳。我一直认为,孟大当家的有那个度量,听取忠言。” “呵呵,”孟绝海苦笑了笑:“好一个忠言逆耳。你这样说,我还真就拿你没办法了。”孟绝海捏了捏拳头,看起来既想发火,又忌惮着什么。 “算了,孟大当家的。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当我们聊透彻了。我想你现在面临的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闻言,孟绝海眯了眯眼睛没说话,忽而袍袖一抖,众人就都下去了。 其他人都走光了。孟绝海冷冷地看了皮日休一眼,眼神中不乏敌视。 皮日休可不想自讨没趣,耸耸肩膀,说:“你不必这个眼神看着我。趁着他们还没闹成仇人。现在下山是最合适的时候了。” “黄三爷三次上山请我,我都没动。现在仅凭你的五百两银子和四十两金子,我就会跟你下山吗?你可知道黄三爷曾经开出过什么条件?” “三爷开的条件是三爷的,与我送的无关。另外,我送给你的这些金银,可不是让你用来买女人的。在这件事上,本来我应该早点对你说。可你见到我以后,不知为何好像总是充满敌意。而且我们谈话的时间,也是一推再推。” “说实话,我不喜欢文人。尤其是像你这种傲气的文人。你们一说话,我就觉得你们太自以为是。” “孟大当家的。恕我直言。其实你心里也想下山,对不对?”皮日休精明的目光,紧盯着孟绝海的眼睛,仿佛不想错过孟绝海脸上一丝细微表情变化。 “呵,你怎么知道?”孟绝海不懈苦笑。 “你之所以一直拖着,一定是在观望,到底是投靠王仙芝,还是投靠黄三爷。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现在投靠王仙芝,其实有些晚了。王手下十大票帅已经基本定型,王的资源已经被他们十个分光了。现在你去了,凭借你手下的七八十号人,恐怕还不够资格成为第十一名票帅。因此,你一直在等,等王仙芝来请你,那时候你便可以提出这个要求。” 孟绝海没说话,轻轻咬了咬牙。 皮日休继续道:“所以,在这个时候,无论黄巢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不会答应。”突然放缓语速,“不知…,我说得到底对,还是不对。” “就算你说得对,也不是我跟你下山的理由。”孟绝海突然大声道。 “我的话还没说完。”皮日休连忙道:“不知孟大当家的,对王仙芝和黄巢两个人有多少了解。” “多少年前就认识,互相之间总有走动,虽然算不得过命交情,不过但凡有事,双方都能派出人来。” “仅此而已吗?” “先生此话怎讲?”孟绝海瞪大了眼睛,“难道,这样的交情还不够深吗?”手指敲了敲桌子,“咱们是绿林道儿上的,可不像你们这些只动嘴皮子的文人。阳奉阴违,虚情假意。” “看来孟大当家的对我们读书人好像有所偏见。其实你却不知,一个人是否有骨气,有信义,与读书与否并没有直接关系。”皮日休苦笑了笑,“比如黄三爷,其实他骨子里也是个文人。” 孟绝海冷笑道:“黄三爷曾经拿过武科场的状元。他怎么可能是文人。” 皮日休也冷笑:“这就是孟大当家的不对了。或许你并不知晓,其实在三爷参加武科比赛之前,曾经三次落榜文科。” “这又能说明什么?反而说明他是一个武人,而不是一个文人。”孟绝海单手一翻,苦笑反问。 “但王仙芝,却什么都不是!”皮日休突然说道,说完,定定地瞪着孟绝海。把孟绝海瞪得有些愣住了。 孟绝海突然陷入沉思。良久,才沉沉地道:“我可听说,黄三爷家里也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单干,一派主张投靠王仙芝。” “是的。我也支持黄三爷投靠王仙芝。”皮日休说。 “呵呵,既然如此,那么我又为何要投靠黄巢呢?我干脆直接投靠王仙芝不就行了吗?”孟绝海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认为,王仙芝手下十大票帅,都会对王仙芝忠心耿耿吗?凭借王仙芝的能力,你觉得他能干得长久吗?”皮日休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跟黄三爷才能干得长久。” “最起码,比王仙芝长久。”皮日休突然阴冷地道:“而且不瞒你说,我们这些支持三爷投靠王仙芝的人,可不是目光短浅的人。我们的真实目的是蓄积实力取而代之。” 第四十五章 黒尸(一) 这次谈话一开始进展得很顺利,可以说每一步都是按照皮日休设想走下去的,可结果却大出皮日休的意料。 孟绝海突然间对这段谈话没了兴致,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了。把眼睛一闭,一声也不吭地倒在虎皮椅里。这时候皮日休也不想说话了,省得自讨没趣。忽而站起身,说了一声告辞,便走了。刚走出大门,向角门拐去,这时他看到一张怪脸贴在门上,那张脸上一只眼睛很大,一只眼睛很小。竟然是张归霸屋里的丫鬟。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皮日休说。 “大爷说让我在这里等你,希望你们谈话结束之后立刻去一趟。”她迅速低下头,仿佛不忍别人看到自己的丑陋。 “大哥,刚才你去哪了?我们兄弟到处找你。”这时,陈豹唐虎跑了过来,看他们哥俩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知道他们找自己废了不少事。 “怎么,没人告诉你们我去哪了?”皮日休皱了皱眉。 “这山上的人一个个脸都冷冰冰的。好像谁他娘欠他钱似的。”唐虎左右晃着大脑袋,骂骂咧咧地说。他的声音很大,仿佛是故意说给山上人听的。 “冷冰冰的…”皮日休呢喃道:“我却觉得他们的脸色都阴森森的…,如果说唯独有例外的话,张归霸和她的丫鬟倒才像是正常人。” “唔,大哥,你在说什么?”陈豹疑惑地问道。 “哦,没什么,走吧,咱们到张归霸家里去。” 不久后他们就来到了张归霸的家里。一路之上,唐虎都在埋怨皮日休,说他不应该自己走,他总感觉这山上的人都怪怪的,仿佛一个个都没安好心眼儿。不过很快,他的话题又落到了女人的身上,这次他没再说他的苏含香有多么多么香甜,而是说起这名三十来岁的丑丫鬟。这丫鬟,五短身材,皮肤蜡黄,五官各长各的,毫无协调性可言。这么丑的女人,是怎么长大的呢?看着都让人生气。 皮日休突然扭回头瞪了唐虎一眼,小声道:“这种话以后少说。” 张归霸家的小院很小,院子里仅有三趟韭菜,和几株山上常见的花,一张中心柱的石桌,四个圆柱形的石凳。他的小院很整洁,就连墙角的土看起来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看样子这应该是丑丫鬟平日的劳动成果。 听到脚步声,张归霸很快推开门,从屋里大踏步走出来,他的目光迅速落到陈豹唐虎身上,立刻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冷了。 他没说话,可此时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脸上的不快。 “两位兄弟不放心我单独行走,所以才故意跟来。”皮日休冲张归霸笑了笑,然后扭回头对陈豹说:“好了,这次你们放心了。这里只有张兄和丫鬟两个人。你们要么回去,要么在这小院里坐着等,我要和张兄私下谈谈。” “那我们就在这里坐着吧。”唐虎一屁股坐到石凳上。 陈豹想了想说道:“如果张寨主不欢迎我们哥俩,我们也可以到门外去等。” “哼。”张归霸瞪了一下眼睛,重重地鼻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屋里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半扭回身子,说:“先生,请跟我来。” 皮日休加紧步伐,快步跟了进去。 刚走进去,门突然被张归霸合上了。 “先生,怎么信不过我张归霸吗?” 皮日休笑了笑说:“如果信不过,我干脆就不要再过来了。” “嗯,很好。”张归霸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大寨主怎么说?” “他依然没表态。” “哼,我就知道一定是这个结果。”张归霸显得有点懊恼,拳头闷闷地砸在桌角,然后陷入到凝思当中。看他的样子,仿佛有什么很棘手的事要办,但又无能为力。 这时皮日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手扇折扇,默默地看着他。 良久,张归霸叹了口气,说:“先生,你对那一柜子的尸体,怎么看?” “来时的路上,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皮日休合上扇子,正色道:“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皮日休迟疑了一下,仿佛有什么顾虑。 “先生但讲无妨。”张归霸突然来了兴致问道。 “我怀疑那些尸体本来就是人造的腊肉。而那人制造腊肉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人吃。”说完,皮日休揉了揉鼻子。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张归霸突然显得有些兴奋,一唬地站起来。不过马上他又正色说道:“然后呢?” 然后呢?什么然后呢? 这时皮日休愣了愣,不过马上他又说道:“可我到现在还不知,张寨主找我来,到底有何贵干?” 这时张归霸放松了一下神情,坐回椅子里,不无感叹的样子说:“实不相瞒,这一柜子的尸体,已经困扰了我许久了。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震惊,不过后来,当我看到那几片切好的肉,我才开始觉得可怕。真想不到,这个屋子原来的主人,竟然是一个吃人肉的家伙。后来,我开始打听,这个屋子以前的主人是谁。你猜,我查到这个人是谁?” “是谁?” “竟然是王仙芝!” “什么,王仙芝?”皮日休有些震惊。 “对,就是他!”张归霸揉了揉拳头,“当初,这三间房子,是他和他的媳妇,还有两个仆人住的。他的媳妇已经死了,而那两个仆人,听说当时年纪很小。后来也不知所踪了。” “哦。”皮日休点了点头,“那么张兄的意思是…王仙芝吃人?” “恐怕没那么简单。”张归霸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曾经,我拿那些人肉去喂狗,结果那狗只吃了一片,便不再吃了。第二天的时候,我竟见那狗口吐白沫,一副中毒之相。” “那狗死了没有。”皮日休问道。 “没死,不过那狗双眼通红,见人也不摇尾巴了,对人充满敌意。我担心它是疯了,所以让我给宰了。”张归霸说。 皮日休揉了揉下巴,“这样说来,这些人肉并非是给人吃的。而且,竟是一柜子的毒药?” “不瞒先生,后来我拿这肉给人吃了。”说这话时,张归霸脸色更加苍白了。 闻言,皮日休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张归霸。 张归霸也紧紧盯着皮日休的眼睛,突然问道:“你猜,结果如何?” 第四十六章 黒尸(二) 说话的时候,张归霸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放在桌边,其实他正紧紧地抓着桌沿儿。 皮日休精明目光一扫而过,开始琢磨其中意味。 这个问题倒是把皮日休给难住了,听张归霸的口气,人吃了这种腊人肉以后,应该不会死。 但会变成什么样呢? 像狗一样口吐白沫,眼珠通红吗? “如果是那样,他也没必要问我…” 想到这里,皮日休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见状,张归霸有些失望地说:“早听说赵先生博闻强识,知道的事很多,本事也很大,尤其是对《奇门遁甲》和《邪虫毒蛊》最为擅长,难道赵先生也看不出一点门道吗?” 这时皮日休皱了皱眉头,他可没想到赵璋竟然还是一个会奇门遁甲和邪虫毒蛊的人。他连忙摆了摆手说:“奇门千种,邪蛊更是种类繁杂,数不胜数,赵某虽然没少研究,但各家各派都有自己的独门秘籍,我却是不能立刻参悟透彻的。”抬眼看了看张归霸:“如果张兄愿意把实验的结果告诉我,或许能加快我参悟的速度。” “好吧。”张归霸捏了捏拳头说:“人吃了以后,头几天会精神萎靡,有的人还会上吐下泻,更甚者还有死掉的。不过等熬过了这几天,那人就基本恢复正常,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个人的神志跟以前多少有了些变化。” 张归霸的话有些笼统,皮日休立刻说道:“比如?” “比如脾气变得暴躁。以前是个胆子不大的人,可吃过秘制腊肉以后,胆量会成倍增加。就好像喝了酒一样。”张归霸眯了眯眼睛说。 “除了胆量以外呢?”皮日休来了兴致,揉了揉额头,装出一副仔细思考并且即将得出答案的样子。 张归霸看了看他,继续道:“还有很多变化,我一时也说不全。不过主要表现有以下几种。比如打架的时候,更喜欢冲锋,下手狠辣,杀人的时候,不怒反笑,好像有一种快感。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帮人打架的时候一出手就是拼命的招式。即使被砍了数刀,即使是肢体不全,依然能站起来拼命。而且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 皮日休突然心里一动,想起一种兴奋剂,叫做“龙骨魁氨”。这种药物是在国外的一本叫《揭秘》的杂志上看到的,属于高禁生化武器之一。其实早在二战的时候,龙骨魁氨就已经被人发现,并提取。然后用于审问犯人,或折磨犯人。当然,到了九死一生的时刻,也有给自己人用的。用过这种兴奋剂的士兵,都会精神高度兴奋,见到血立刻变成杀人狂魔。 曾经有服用过此药的德国士兵,在要害处中了数弹之后,竟然还能冲锋。可这种人也活不了多久,坚持不到五分钟便会死去。据说他们的死相很奇怪,都是带着微笑死去的。因此有些生化专家管“龙骨魁氨”叫做“死亡黑天使”。 “你想,那可是杀人啊,是造孽啊。可在我看来,他们简直就是在享受杀人的快感。”张归霸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不瞒先生,当年我们哥仨,虽然没少杀人,不过我们是被逼无奈,如果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了我。可即使如此,每到夜里我想起自己的手上沾过人血,再想想那些被我杀死之人的惨状,我都觉得不寒而栗。可是…这帮吃过腊人肉的人…” 说到这里,张归霸显得十分激动,甚至有些惶恐,便不再说下去了。 皮日休说道:“吃过这种腊人肉的人多吗?”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张归霸沮丧地坐到椅子里,伸手去拿茶壶,结果茶壶里的茶水早就凉了,可他依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哦?”皮日休轻轻地哦了一声。 “我只给几个人吃过,有男有女。男人吃过以后,就会变成刚才说的那个样子,而女人,则变得很乖。特别特别听话。不过,这种女人千万别激怒了她,否则下手比男人还要狠,而且眼睛变得血红血红的,即使是我看了,都觉得害怕。”张归霸布满老茧的手,死死地抓着茶杯,他关节粗大,黝黑的手指仿佛五把铁钩,皮日休见了,生怕他把茶杯捏碎。 “嗯…”皮日休迟疑了一下,问道:“我能问一问,你都给谁吃过吗?” “那些男人我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他们大多都死了,是打仗的时候太拼命导致的。而女人…”虽然窗户纸并不透明,可张归霸依然仰起头向外看了看,“我的这个丑丫鬟,就是其中一个。” “哦…,你给她也吃过?” “是的,因为她长得很丑,而且性格软弱,别人都欺负她。看她活得这样委屈,我都觉得她活得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她吃点这种腊肉。这样一来,她的脾气变得暴躁了,也就没人敢欺负她了。”说这话时,张归霸的眼睛有些游移不定。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可你为何又把她领到自己房里?” “人算不如天算。”张归霸懊恼地摇了摇头,“这女人即使吃了腊人肉,可她的脾气依然很怂。虽然也有生气的时候,双眼也是血红血红的,可她还是不敢对人下手,只是自己一个人闷闷地生气,而且气得不行。我觉得她实在是太可怜,所以收到房里。我到底是这山上的第三把,这样一来,也就没人敢惹她了。” “哦…” 此后,二人都不再言语,各自闷着头思考着什么。 良久,张归霸才问道:“怎么样,赵先生,有什么眉目没有。” “有一点。” “哦?说说看!”问这句话的时候,张归霸的眼角泛起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皮日休看了看张归霸,突然心中想笑,心道:“你跟我装了半天,最后可算是漏出点真面目。你之所以打听我这件事,并非是因为别的,而是你想批量生产这种‘兴奋剂’,然后让自己的手下具有以一当十的能力。呵呵,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想到此处,皮日休突然觉得浑身汗毛乍起。 残唐五代时期,有很多关于吃人肉的传说,这里面比较出名的就是大魔王黄巢和人屠秦宗权!尤其是对秦宗权吃人肉的传说最多,他不仅让自己的士兵吃腊人肉,而且自己也吃… 那么… 这些吃人的家伙,吃的是不是也是这种腊人肉呢? 这屋子原来的主人是王仙芝,王仙芝手下主要有两派人,一派是以尚君长为首的“肃清派”,另一派则是以柴存为首的“天道派”。尚君长主张“推翻昏君,匡扶正义”,对部队的要求是“严整军纪维护百姓”,可柴存却反其道而行之,鼓吹天道罚唐,必将一场浩劫,否则违反天意。 “我的天,这柴存,别不是王仙芝培养的一个吃秘制腊人肉的傀儡吧?” 第四十七章 含菌体 据《揭秘》记载,龙骨魁氨是从人的尸体里提取出来的。 当初,最早发现龙骨魁氨的,是一名叫穆勒的德国生化专家。 据这名德国专家说,最开始他也认为吃人肉是十分困难的事。可在一次长达三个月的围困当中,后勤补给早就断了。人们开始寻找野草树叶充饥,可没多久,连树皮都吃光了,皮鞋皮带甚至连皮手枪袋都煮了吃,然后就再也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 当时有一个年纪才十六岁的小兵,实在忍不住饿,竟然吃了烂泥。结果没多久,他就因为消化不良死掉了。 小兵死了以后,几名专家研究了一番,只要挺过这段时间,德国部队就会赶过来。如今要想活下去,只能吃了这个小兵。 刚把小兵肢解的时候,人们的心里并不舒服,虽然他已经死了,可他毕竟是一个人。解刨人的感觉和解刨猪的感觉岂能是一样的呢。 可当他们把小兵的肉放进开水里煮的时候,不久就散发出和猪肉几乎相同的肉香。这时,最反对吃人肉的专家,也走了过来。 虽然闻着香,可吃起来并不爽口。而且在没有佐料的情况下,人肉又酸又柴。如果几位专家不是饿得发昏,真的是难以下咽。 不过有了这次经历,几名专家算是活下来了。于是继续等待德国军队的到来。 可是,德国军队迟迟没到,而小兵的肉却已经快吃光了。 接下来的事,说起来比吃小兵尸体更为恐怖。因为这个时候,每个专家的眼里,对方都是食物。 于是,恐怖的气息在小屋里蔓延开来,最后还是这名叫穆勒的专家“技高一筹”,他在最后一顿人肉汤里,下了毒。 这个毒叫做龙骨霉菌。是他在小兵的骨头上培养,并剃下来的。 这种霉菌会让人的中枢神经坏死,导致无法呼吸。当时科学界认为,人死后身体里将不再有足够的氧气供它们生存,因此它们也会灭亡。所以被龙骨霉菌毒死的人,是没有毒性的。 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这种毒菌其实只是通过改变形态之后潜伏了起来,仿佛昆虫蛰伏一样。 于是,通过一次变态之后,这时候的龙骨霉菌就叫做龙骨魁胺菌,简称龙骨魁氨。 龙骨魁氨是不需要再培养的,只要有人再把它吃了,那么这个人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含菌体。 眼下,张归霸并不知道这件事,因此他以为这三具尸体吃完,他就将不再拥有这样神奇的“腊肉”了。 “张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皮日休略低着头,摆弄着折扇,淡淡地道。 “讲。”张归霸冷着脸道。 “能否把那腊肉,给我一块。”皮日休补充什么似的说:“一小块即可。” 张归霸突然冷笑道:“赵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看样子你已经有所悟了。” “不错。”皮日休站起来,笑了笑说:“不瞒张兄,虽然眼下赵某尚未参透其中玄机,不过从这种手法看来,应该属于‘诡派’手法。” “诡派?” “是的。”皮日休笑了笑说:“能和诡派接洽上的人,当今世上可不多了。” “言下之意,赵先生……” 皮日休慧黠一笑,点了点头。 “很好!”张归霸兴奋得一拍桌子,“那么赵先生,咱们两个要不要来一次合作呢?” “当然!”皮日休立刻道:“当然要合作。” “好,说说你的条件吧,我不相信,你只是要一小块肉那么简单。”张归霸阴冷笑了笑。 “不,我所要的条件,并不只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双方,共赢!” “哦?共赢?说来听听。” “暂时心中只有个雏形,还不太方便讲出来,不如过几日,咱们到黄府里去谈,”皮日休故意顿了一下,才道,“不知张兄意下如何?” 张归霸炯炯双目盯着皮日休,脸上泛起一阵难以描述的诡谲笑容,最后他点了点头。 皮日休单手背在身后,紧了紧手中的折扇,突然压低声音道:“这个秘密,不可以让更多人知道。” “那是当然!”张归霸冷笑道。 随后张归霸取来一片肉,用一块蓝布包好,递到皮日休的手中。皮日休收到一块“含菌体”,心中泛起一阵阵惊涛骇浪。仅仅一小片,却好像有千斤之重。 他故作镇定地道:“不能太着急。” 张归霸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我也喜欢。” 当皮日休走出张归霸的房间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冷汗涔涔。担心被人看出心虚,他还故意摇了摇扇子,道:“看来,赵某应该换换衣服了。只是这衣服乃是亡母亲手缝制,不忍换掉。” 张归霸冷笑了笑,没说话。 见皮日休出来,陈豹唐虎走了过来。这两条大汉一站在面前,皮日休顿感踏实。遂扭身笑道:“今日暂且别过。关于说服大寨主下山的事,咱们再仔细斟酌。” “我会尽力去说服大寨主的。”张归霸抱了抱拳,便算是送客了。 皮日休领着陈豹唐虎往回走,心中五味杂陈。 现在他不必再担心孟绝海了。 “凭借张归霸的阴险,我不相信他能放过孟绝海。也难怪,第一次见到孟绝海的时候,就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对劲,而且这聚义堂里的火药味也太浓了些。” 想起刚才与张归霸的对话,突然苦笑心道:“天下哪有什么诡派。……幸亏这张归霸不是行家,否则就麻烦了。” 很快,三个人溜溜达达向山尖走去,路过聚义堂的时候,他还刻意向屋里看了看,果不其然,再次看这帮人的时候,皮日休觉得好多人的眼神都是不正常的。唐虎说这帮人的脸都冷冰冰的,还是蛮贴切的。 孟绝海依然坐在聚义堂里,仰着头半躺在虎皮椅里,仿佛是闭目养神,又仿佛是个死人。 再次看到孟绝海,皮日休苦笑了笑,心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孟绝海,竟然是张归霸的一个傀儡。” “大哥,你觉得孟绝海会跟咱们下山吗?”见皮日休一副闲暇模样,陈豹趁机低声问道。 “会的,而且很快就会下山。”皮日休摇了摇扇子。 “哦?为什么这么说?”陈豹问道。 “呵呵,因为有的人绝不想加入到王仙芝的队伍里。”皮日休笑了笑说。 “可是,你说过的,要支持黄三爷投靠王仙芝。”陈豹又问。 “记住,是响应,而不是投靠!”皮日休拍了拍陈豹的肩膀。 “这里有什么区别吗?”唐虎不解地问道。 “呵呵,当然有。”说罢,皮日休迈开腿,脚步轻松,游山去了。 第四十八章 黄家女儿(一) 黄府。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尚让,仰头望着墙上的一副山水画。画中峰峦叠嶂,气象恢弘。 这个中年人不是旁人,正是黄巢。 他今年已经五十四岁,可看起来却并不像年过半百之人。背面看他,身材挺拔,虎虎生威,仿佛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正面看他,也不过四十多岁,脸上线条刚硬,鼻梁挺拔,双眉浓重,络腮胡须打理有序,双眼炯炯有神,有一种让人心悸的魄力蕴藏在眉宇之间。 尚让站在他的身后,正慢条斯理地说着些什么,他频频点头。可突然他转过身来,问道:“什么?你说他不是赵璋?” “是的,他只是冒名而来。”尚让苦笑了笑,“他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 “呵呵,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黄巢手捻胡须,冷笑道:“如果他真的能把孟绝海请下山来,我倒是佩服他。到那时我也不在乎他叫什么。”补充什么似的,又说:“而且比那书呆子强得多。” 闻言,尚让苦笑不语。 “我早就说过,那赵璋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马谡。”黄巢坐到椅子里,手指着尚让,玩笑道:“而你啊,就是那个诸葛亮。现在他老早死了,我倒是省得看你演‘挥泪斩马谡’的好戏了。” “呵呵呵,”尚让惭愧地笑了笑,自嘲道:“在下怎敢与武侯相提并论,不过那赵翰常贪恋女色,不知节制。从这一点看来,他这人便不堪重用。” “那也不尽然。好色的人就一定没有出息吗?曹孟德也好色,可人家怎么样?哈哈哈哈哈!”黄巢朗声大笑,又道:“文举,你这个人就是见风使舵惯了,偏偏还遇见我这么个直来直去的人,真是难为你啦。”话锋一转,“怎么样,这个假赵璋,你看他为人如何?当真有本事吗?” “我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那人说,少阳山上已经开始行动了。”尚让正色说道。 “什么?”黄巢又惊又喜。 “大寨主孟绝海,正领着十几号人,日夜兼程赶往宛朐。” “哦,他真的把孟绝海请下来了?” “是的。”尚让点头道:“不仅是孟绝海,二爷邓继军,四爷张归厚,五爷张归弁也一起下了山。只有张归霸一个人留在山上。我派去的人不好打听他们的安排,不过我估计,他应该是留在后面准备辎重。” “哦,这样看来,这个赵璋倒是有点本事…”黄巢冷静下来,凝眉道:“他是怎么把孟绝海请下来的呢?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 …… 此时,皮日休正待在四妹唐敏的新家里。 暂不说新家园之阔气,且看唐敏的变化,就让皮日休眼前一亮。这女孩打扮起来,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此女一头浓密长发,她头发的数量多得惊人,仅仅挽起一半,便可挽出与平常人相同的发型。不出门的时候,她喜欢披散着头发。头发漆黑发亮顺滑如瀑,根根头发粗而坚硬,简直与那马尾有的一拼。不经意间甩到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疼。 “哎,小米。以后你甩头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一点。”皮日休揉着脸颊道:“一会儿我就要去见黄三爷了,这可是我们头一次见面,我可不想脸上带着血印。” “哦?原来,你们才第一次见面?” “怎么了呢?”皮日休挑了挑眉毛,挑衅道:“不行啊?” “行!你是哥,你什么都行!”唐敏一笑地走开了,她要梳理一下头发,然后到外面去一趟。这次出去,是要买两个丫鬟。 皮日休几乎是半躺在一张摇椅里,一边轻轻晃悠着,一边看着家中的布局。这家原来的主人,是当地的一个富商,眼下曹州,濮州动乱,他立刻低价出售房产,结果被唐敏捡了个大便宜。 这次他骑着唐虎的乌骓宝马,提前一日赶了回来,马不停蹄找到诗兰唐敏,见诗兰已经扯下白纱,太阳穴上的溃烂明显减轻,顿时他喜出望外,再掏出一块金锭,赠与姐俩。 姐俩感恩戴德,跪地伏拜。 唐敏原来的那些家具,一并留在原来的破家里。皮日休说,那破房子也不值钱,干脆就放在那里。将来或许还能有点用。至于新家,里面家具一应俱全,倒是省事。而且,现在你们姐俩有钱了,也不要再过得苦巴巴的,听我的话,趁着现在动乱,街边肯定有很多卖儿卖女卖家奴的,你们去买两个小丫鬟回来,伺候你们。哦对了,不许买男孩。人心隔肚皮,我才不相信他们长大以后,不惹出什么乱子来。 男孩能惹出什么乱子,皮日休并没说。不过诗兰聪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告诉唐敏,只买两个小丫鬟便好了。如果可能,买两个漂亮点儿的,最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结果唐敏出去走了一遭,买回来四个小丫鬟,一个小小子。女孩都是十二三岁,而那男孩,却只有六岁。 这可把诗兰气得够呛。她不满意地说:让你买两个,干什么买这么多回来,而且还带了个男孩。你大哥不是说过了,不要男孩。 唐敏说: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如果我不买下他们,他们就要饿死在街边,如果我没见到,那倒算了,可我已经见到了,我实在是于心不忍。还有,小男孩说他是自己卖自己,不但不要钱,还要给我钱哩。 见唐敏说得真挚,皮日休并没有责备她,还称赞唐敏善良。然后他把那小男孩叫到身边,看了看。小男孩的衣服虽有些脏了,但却华丽至极,看他这打扮倒与普通难民大有不同。或许是饿得,脸上泛起菜色,不过他精神头依然很足,一脸的精明相。而且小家伙的相貌看起来有点儿像西域人,不禁让皮日休觉得好奇。 端详良久,他沉着脸,冷声道:“既然来到我家,我便把你当做亲人,等你长大,还会给你索个媳妇。可是!”突然目光逼近,把脸紧贴在小男孩的脸上,凶狠地道:“如果你敢在家中搞出不轨之事,我一定会阉割了你!你懂什么叫阉割吗?” “懂,就像敲猪似的,把我给敲了。”男孩虽小,说话却很利落,而且这小家伙的胆量实在不小,面对“凶狠”的皮日休,竟依然对答如流。 “你怕不怕!”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竟然觉得这小男孩挺难缠。 “怕!”到底是小孩,最终还是被皮日休的目光震慑住了,有些怯懦地道。 “嗯,知道怕就好,”皮日休站直了身子,不在意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敬瑭。” “什么?”皮日休一愣,心道:后晋开国皇帝也叫石敬瑭。顿了一下,忙问道:“你的名字怎么写?你会吗?” “石头的石,尊敬的敬,瑭玉的瑭。” “你个小东西,听说你是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街边,自己卖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爹爹带我来的,结果碰见一群土匪,爹爹为了让我活命,便把我扔到路边。他说但凡遇见有钱人,便求人带我回老家,回老家之后,必有千斤赏赐。”说着,小家伙拿出一张布。皮日休目光一扫,上面写的是地址。 忽而皮日休冷冷道:“你是汉人吗?” “不,我是沙陀族。” 突然皮日休愣住了。 心道: “我的祖宗啊,我妹妹出去一趟,买了个皇上回来?” “可这个皇上…,却被称为千古罪人啊…” “这小子向契丹人割让出燕云十六州,使中原北大门敞开长达四百多年。结果让北方马背民族长驱直入,江北再无屏障。” 就因为他,导致我大中华战事连连,生灵涂炭,想到此处皮日休恨恨地咬了咬牙。 “真是够可恨的…” “我要不要现在就把这小子挊死呢…” 就在皮日休心生杀意的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打断了皮日休的思绪。猛地一抬头,见到的不是旁人,正是陈豹。陈豹一走进院里,惊喜目光四下看着。忽而看到迎接出来的唐敏,他大笑着说道:“四妹,别来无恙?大哥在不在,诗兰姑娘的病,好些了没有?” “都很好,二哥,快进来,大哥一直在里面等着你呢。”唐敏热情洋溢:“大哥真是神算,他就说你一定会找到那张字条的。” “呵呵,那是当然。咱们大哥老早就给咱们定下各种暗号。包括这留字条的道道儿。”陈豹虽风尘仆仆,却找到一种归家之感,心情大好。 “二弟,唐虎他们呢?”皮日休丢下石敬瑭不管,自己走了出来。小家伙紧紧跟在后面,可怜巴巴的,眼睛不时闪烁,仿佛想要些吃的,却又不敢对皮日休说。这时诗兰走了过来,塞给他一张饼,小家伙眼含热泪快速啃食起来。孺慕目光不时瞟向诗兰。 “嗨,别提了。”陈豹喝了一杯唐敏递上来的茶水,毫不客气地坐进椅子里,道:“三弟体格太重,路上累死一匹马。第二匹虽然还没累死,不过也快了。所以,他放慢了速度,跑在最后呢。哦,大哥不必担心,尚让先生已经派人,在城门口接我们了。” “哦。尚先生果然办事周密。” “哦对了,大哥,一会儿黄三爷的千金要来找你。” “什么?我们素不相识,她来找我干什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尚先生还跟我开玩笑,说你要倒霉。让你好生应付。” 第四十九章 黄家女儿(二) 诗兰和唐敏给皮日休、陈豹、唐虎三人做了新衣服,唐朝的衣服倒是有一点好处,不必完全了解一个人的尺码。那大布衫往身上一围,倒是可以自由伸缩。只要长短和肩膀部分合适,基本都能穿得合身。 诗兰说,皮日休的衣服是按照唐敏的身材缝制的。 听了这句话,皮日休微微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说,快快取来,我现在就要试穿一下。 唐敏小跑着去拿,皮日休则在屋里踱起了步子。眉头微蹙,思考着些什么。 “看来,陈豹已经对尚让泄露了咱们新家的地址。”皮日休双手剪背,不时自语,“这倒没什么,反正迟早要告诉大家。”忽而笑了笑,“看来陈豹这小子,办事还是有点儿主意的。” 据陈豹说,要找他的人,是黄巢的小女儿,名叫黄雏菊。时年十八。 “一个小黄毛丫头要来找我,还让我小心应付?”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忽而心中泛起一丝不满,低声嘟哝道:“你尚让是什么意思?这样瞧不起我赵文韬吗?哦对了,我改了字,我得早点告诉尚让。小小玄机,我想他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那小丫头找我,干什么呢?” “莫非,是因为黄巢觉得我能力超人,要对我用美人计?要收我做婿?” 赶紧摇了摇头,“据说那黄巢长得丑恶无比,他的女儿,想必也好看不到哪去。”忽而觉得浑身战栗,“我的个神仙,虽然我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不过呢…,卧榻之侧,怎卧恐龙?”“嘻嘻,还是诗兰这样的美女,让我看着心里舒服。” 想着,目光偷偷瞟向诗兰。 这女人简直是太漂亮了,而且举止端庄含蓄儒雅,常给人一种神圣不可冒犯之感。即使有些熟悉了,仍然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常常盯着人家。而且这妮子仿佛浑身都是眼睛,只要他一偷窥她,她的目光很快就会找到他的目光。四目一碰,仿佛空中泛起激烈火花。让皮日休觉得自己好猥琐。 结果此时,刚一瞟过去,她的目光就已经扫过来。 好一个美人,好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只是她的目光里,为何有些淡淡谴责之色? “嗯?我看起来有什么问题吗?”四下看了看,“这大厅里也没个镜子。” 唐敏很快把衣服取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屁孩。就是那个石敬瑭。小东西鬼机灵的,手里还拎着一双鞋,看样子是他主动要为唐敏大姐姐分担工作。这个唐敏,一看就是个习惯干活的。否则她为何有四个丫鬟不用,自己抬脚就走。 看了看这个高鼻梁黄眼珠的小东西,皮日休嘴角紧了紧。心道:等我忙完了这阵,高低挊死你个小祸害。嗯…,或许不必那么残忍,想想别的办法,让你当不成这个“儿皇帝”,也成。 “大哥,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唐敏笑嘻嘻的,脸上还有些羞赧之色。 皮日休搞不懂女孩子的心里到底想着些什么,现在唐敏脸上的羞赧,刚才诗兰眼神中的谴责,他都搞不懂。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 “好,我试试看。” 穿上。 “唉,这肩膀有些宽啊…” 刚说完这句话,他心中大骂MMP。 心道:这衣服是按照唐敏的尺码给我做的,竟然肩膀还会宽出来不少,这说明什么?奶奶的,皮日休这身板也太差劲了些。 “拿去改改吧…”皮日休脱下衣服,突然扭头,不去看唐敏的表情了,他担心再看到什么奇怪表情,让自己觉得难堪。于是大声对陈豹喊道:“二弟,马鞍装备好了没有?如果弄好了,咱们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陈豹疑惑地道:“咱们不等黄家女儿了吗?” “我干什么要在这里等她?”皮日休看起来有些火气:“我敬畏她爹,我还用敬畏她吗?我想她找我,基本没什么好事。搞不好,还是因为我收了她的一对熟铜锏导致的。当初我就对林言说,我只要一个,可他非要让我全拿走,结果怎么样,到底捅了篓子。” 想到武器,皮日休心中现在倒是有谱。因为那把惊雷剑果然是吹毛利刃削铁如泥。真真的是一口宝剑。身为机械系高材生,学过《金属工艺》,可他依然看不出这口剑是什么材质,不禁让自己唏嘘。感叹自己上大学时,竟顾着胡扯了。 “可惜我学的是机电液一体化,在这个鬼年代,什么用处也没有。如果我学的是“冶炼”或者‘机械制造’,或许老子还可以做一把枪出来。到那时,我看你们谁武功高!还跟我耀武扬威的,即使是李存孝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枪把他给毙了!” “咦…” “火药是怎么配置来着…” “四大发明中,黑火药是九世纪末才被发明的…,现在是875年…,那岂不是说,正是这个时候?” 想到这里,他突然显得有些兴奋。心道:咱们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黑火药,莫非是我发明的? “古代时候的火药,叫黑火药,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用三种材料,按照不同比例混合到一起的。其中有木炭,硫磺,和…,和什么来着…”想了想,“对,是石硝。” “唉,小米,没事的时候,你去给我弄些硫磺和石硝来。” “哦,好的。”唐敏正在忙着改衣服,忽而问道:“大哥,什么是石硝。”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去生药铺问问吧,如果有,给我买回来一斤便可。”皮日休已经在整理衣服,准备出发。这时有一名叫月红的丫鬟,很有眼力劲儿地走了过来,帮着皮日休整理。皮日休扭头看了看,小姑娘才十三岁,竟已稍有姿色。细嫩手指一碰到他的身体,让他觉得酥酥麻麻。 “好的。”唐敏忽而扭回头来,问道:“如果生药铺没有呢?” 整理好衣服,皮日休向门口走去,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说道:“你是否认识道士?就是那些没事到处卖神仙水,长寿丹的家伙。你去找他们问问。” “好的。”唐敏道。 “大哥,全都准备好了。”陈豹说。 “好,出发!”骑上马,忽而觉得不放心,于是对屋里喊道:“唐敏,诗兰,你们好好在家待着。那硫磺、石硝也不必你们买了。等唐虎回来,让他去去吧。你们锁好门,如果突然有什么人闯入,按照我的说法,藏到密室里,任凭他们抢什么,也不要出来。还有,等唐虎回来,我要在这院子里挖几趟地道。到那时,你们才真正安全。” “好哩,大哥。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驾!!!” 打马扬鞭,直奔黄府。 第五十章 黄家女儿(三) 终于见到了黄巢,此时黄巢正在宴请孟绝海等几位寨主,而且张罗着要派人去请“赵璋”。 没想到这位赵璋好像未卜先知,人还没派出去,他自己就主动找上门来。 刚一见面,二人互相打量良久,不禁各自感叹良久。对对方的相貌,都有一种不是很满意的感觉。 这黄巢,虽然身材高大魁梧,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可他这张脸,实在难看了些,一脸横丝肉,嘴角山大,还有些歪斜,这幅尊荣看着就让人胆寒。看来历史对他长相的记载,并没有完全脱离实际。 相反,黄巢却觉得面前这位“假赵璋”长得太“寒碜”了些。虽然长得一脸精明相,可他的身材如此文弱瘦削,恐怕连把像样的刀都拿不动。 “在下赵璋,字文韬,拜见三爷。”他直接改了字。 尚让一愣。 黄巢也一愣,不过黄巢反映神速,立刻大手一挥,豪气地道:“哎!文韬,不必客气。来来来,快来坐下。” 虽然心中各有朵颐,不过面上却是极热忱的。 黄巢满心揣测,搞不懂这瘦弱书生,是怎么把这群悍匪请下山来的。 那孟绝海,手中一口青龙偃月刀,在当地可是赫赫有名,哪怕是武状元黄巢,也要忌惮三分。而那邓继军,手中一柄丈八朝天槊,更是威名远播,黄巢曾多次见他练武,都是赞不绝口。而张氏三兄弟,也都是当地出名的豪杰。 他们带来的那些喽啰兵,也不含糊。老早就有人说,少阳山的喽啰,杀人不眨眼,以一当十。 酒宴之上,黄巢并未打听什么,可此时,皮日休却突然开口,他说:应该继续招揽人才,另外,如果没记错的话,庞勋起义失败后,一些残部躲在附近。应该想办法迅速联络他们,我想这帮人应该很愿意投奔三爷。 这时张归厚突然说:德坤不才,愿意承接此事。 黄巢一愣,道:莫非德坤贤弟,认识那些人? 张归厚道:家叔就在那伙人里,他们老早就想找个靠山,如果三爷同意的话,我倒是有三分把握,把他们一伙人请过来。 黄巢闻言大喜。同时心中对这位“假赵璋”,越发喜欢。 闲言少叙。 皮日休不胜酒力,早早便退了席。而把酒量颇大的陈豹留在席面之上。 独自一人来到黄府后花园,忽而一阵阵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好一座花园。这花园的名字也好,叫沁园。”不禁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这黄巢虽然看起来粗鲁,可言谈之中,却发现此人乃是个心思极细腻之人。难怪他能翻江倒海。” 阵阵酒意袭来,觉得微醉,一副微醺貌晃晃悠悠来到一座小亭之内,伸手搭在凭栏之上,看着偌大花园的各个角落。鸟语花香,不禁多次感叹,花园布局精巧。 坐了下来,忽而蹙眉凝思。 “不对啊,黄巢身边不应该只有这几个能人啊?” “银枪大将葛从周哪去了?” “还有那个杀伐果决的朱温呢?” …… “喂!你就是赵璋?” 突然,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女子应该是刚做过剧烈运动,仿佛一名刚跑过八百米比赛的运动员,胸口正快速起伏。而且微微的,脸上有点儿汗,还好像不知在哪沾了些灰尘。 皮日休抬头看了看这女子,不禁一愣。 这女子一身亮黑色缎子衣服,却是短衣襟小打扮,虽紧身利落,可看起来却怪模怪样,仿佛是一个有钱的下人。这岂不是很矛盾了? 女孩看起来年纪在十八九岁左右,身材修长,腰板挺拔,站在那里,一身的傲气。不知为何,她脸上带着浓重的不豫之色。眉目之间杀气腾腾,虽然让皮日休觉得有些不安,不过倒是显得她英姿飒爽。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皮日休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迟钝了。 最后才看了看女孩的脸,是一张长脸,不过这女孩的脸可是挺好看的,面如灌玉,鼻梁长直,英眉高挑,看了给人一种清爽之感。她丝毫不修饰自己,一脸素颜,头上也无一丝点缀,紧紧盘着,显得干练。 这女子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拿个美颜相机一照,必然也是一条大美女咯。 “姑娘,你是何人,找我有何贵…”话还没收完,突然心里一动: 我嚓!她别不就是黄巢的小女儿黄雏菊吧? 为何对我如此厉颜厉色?还咬牙切齿的,她要干什么? 这妮子和他爹长得可真是不太像啊~ 不过她这身材,却是遗传了她父亲的优良基因。身材挺拔,少说也有一米七了! 用挺拔一词来形容女子,恐怕有些不太合适,不过眼下,这名女子给皮日休的感觉,就是“挺拔”和“傲气”两个关键词。 “听说,是你把我的鸳鸯锏拿走的?”黄雏菊气鼓鼓地道。修长美目眯了眯,带着一抹危险的神色。 “鸳鸯锏?”皮日休想了想,他那对锏上可是没有鸳鸯,“姑娘,你别不是搞错了吧?我拿走的,是林言兄帮我挑选的。” “我问过表哥了,他说过,当时已经告诉你,那对锏本来是我的!” 闻言,皮日休心中大骂林言,不够哥们意思。当初你不是打包票说我可以拿走的吗?而且还特意把第二把锏也扔给我,一副不拿走,就对不起你的样子。 顿了一下,皮日休道:“是啊,他是说过。不过他当时却说…”皮日休的话还没说完。 黄雏菊突然呛声道:“哼,不要脸的东西。女孩子的武器,你拿去作甚?不知羞耻!” “哎,你这妮子,怎么张口就骂人呢?”皮日休突然酒力发作,他猛地一瞪眼睛,训斥道:“你爹平日里就是这么管教你的吗?不敬重书生也便罢了,竟如此出言不检,简直丢了黄家的脸。三爷堂堂大丈夫,怎么管教出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什么?”黄雏菊震惊了,不敢置信地道:“你说我什么?”怒冲额角,指着皮日休大骂道:“你算什么狗东西,竟敢骂我?” “我骂你怎么呢?”皮日休猛地跳起,与黄雏菊鼻尖对鼻尖,怒目而视,“你冲我瞪什么眼睛?你再瞪我,我就要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我嚓,她比我高… 一站起来,别想展示雄性风采,却没想到,皮日休这幅小身板,竟然没人家女孩高。心中大骂老天爷瞎了呀。 不过还没等他骂完,黄雏菊突然猛击一拳,直奔皮日休鼻尖而来。 第五十一章 妮子,我跟你拼了! “老子跟你拼了!!!” 喝酒误事屡见不鲜,今日的皮日休,显得格外失去理智。 可怜他那瘦弱小身板,竟然连个女子也打不过,三拳两脚,就被黄雏菊打倒在地。 皮日休虽然身材瘦削,可他却是一个不服输的脾气。不打架也便罢了,既然打起来,那便非撂倒一个不可了。 “今天要么你把我打得不能还手,要么咱俩就没完!” 至于撂倒黄雏菊……,这事儿有点遥远。 因为这女孩一看就是一个真把式,出拳踢腿干净利落,招招致命而劲猛,呼呼挂风。 看得出来,这女孩其实已经留了情,否则刚才踢向裆部的那一脚,足以让皮日休趴在地上起不来。 可此时,皮日休哪里想得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右腿腿根发麻,但歪歪斜斜还能站起来。便又撸胳膊挽袖子,向黄雏菊冲了过去。 不过这次,皮日休却采取了一丝策略。 他觉得,和黄雏菊拼斗招式,他完全是白给。干脆跟她近身肉搏,凭借男儿身与她摔跤。她到底是个女孩,摔跤一定不是她的强项。相反哪个男孩小时候不练就一身摔跤的本领呢,尤其像皮日休这种生活在农村的孩子。 “呼!” 一个熊抱冲了过来。 见状,黄雏菊一惊,看她惊苦神色,仿佛是在咒骂皮日休臭不要脸。 她脚下不动,上身一斜,便躲过了皮日休的一抱。再一伸腿,向皮日休脚面踩去。顿时皮日休站立不稳,啪叽一声趴到了地上。这次他摔得挺重,趴到地上之后,三秒之内毫无反应。仿佛是摔晕过去了… “喂,别装死,起来!” 黄雏菊可没喝酒,而且她已经听说过赵璋的大名。她知道,这位瘦弱的小先生,可是父亲口中的贵客。据说他能耐不小,竟然能把少阳山上的悍匪请下来。这事儿连被她崇拜的父亲都办不到。 眼下,自己把这位能耐不小的先生打昏了过去,岂不是要被父亲责骂? 想到此处,她有些犹豫了。否则她一定会再补上一脚,让皮日休彻底起不来。 这一摔,摔得结实而清脆。把皮日休疼得浑身颤抖。慢慢把手住在地上,缓缓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脚,这双脚最起码也有四十一号,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可是够大的。再往上看,一双腿,修长而笔直。再往上看…… 黄雏菊突然后退了一步,仿佛是要躲开皮日休的目光,因为她觉得皮日休的目光里似乎是带着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 “你拉我起来!”皮日休吐了一口口水,口水中带有一丝红色。 “自己起!”黄雏菊小脸紧绷,微昂着头。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个女中豪杰的话,那你别在这个时候攻击我。等我起来以后,还要跟你打!”小小激将法,刺激一下她。 “还要打?你是我的对手吗?”黄雏菊双手掐腰,不懈地道。 “刚才,我照顾你是个女孩,所以没用真本事。待我起来,我要用我的看家本领对付你。”他已经暗自努力了两次,竟然没能立刻站起来。 “好,我不攻击你,你起来吧。” 等了几秒,皮日休没动。 这时黄雏菊疑惑又不乏挑衅的口气继续道:“你倒是来……” 偷袭,一定要偷袭! 还没等黄雏菊把“来呀”二字说完,皮日休已经一头撞了过去。 这么近的距离,想必她是躲不开的了。自下而上,凭借自己这一百来斤,怎么还不把你个小妮子顶飞出去? 可当他刚刚起身,或许是挨打的原因,此时他清醒了不少。 突然想道:古时候的武者多喜欢佩戴胸甲,或者护心镜什么的。有的人还把这些东西穿在里面。比如黄蓉的软猬甲,就是穿在里面的…。她家这么有钱,他爹又是武打的行家,她会不会与那黄蓉一样,穿个什么带着倒刺的内衣呢?如果是这样,我这一头撞过去,岂不是自找倒霉?即使不带倒刺,弄一块钢铁制成的护心镜在怀里,我这一头撞过去,也得脑袋开花… 来不及多想,此时他已经放慢了动作,但为时已晚,即将碰到她的身体。 干脆,别用头了,用肩膀扛她一下算了。 “砰!” 万万没想到,这黄雏菊的武功竟然这么好。而且这丫头其实也相当机灵。她竟然猜到皮日休会来这么一招。见他果然用头撞向自己,黄雏菊恨得牙根痒痒。心道:“好你个狡猾的小贼,竟与本小姐使诈!” 想到此处,她迅速使了半招“挑灯看剑”,说白了其实就是个下勾拳。本意她想给皮日休致命一击,让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再也起不来。 可是她却没想到,此时皮日休竟突然侧转了一下身,把头扭了过去,把肩膀露了出来,于是她的这一拳没打到皮日休的下巴上,却打到了皮日休的胳膊上。 这一拳力道之大,更胜从前。结果把皮日休的胳膊整个打得被动地抬高了起来。 “哎呀!” 今日或许是黄雏菊倒霉。 以皮日休的醉拳身法,他是打不到她的,结果却被她一拳改变了皮日休的招式。把“肩撞”改成了“肘击”。这一肘,正好顶在她胸口偏右的位置上。 女孩子的胸口,岂能是随便顶的? 这下可把她痛得浑身酥麻,捂着胸口蹲到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此时,皮日休还摆着一个“向前进”的造型,觉得有些发蒙。 忽而目光一斜,心道:“坏了。今天我与黄巢刚刚见面,就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揍了?” “这要是传说出去,大家岂不是要说我酒品太差,竟然在黄家内宅,耍酒疯欺辱黄巢的女儿?” “可是…” “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 “劝劝她?” “这丫头这么浑,是吃劝的主吗?” “要不,帮她揉揉伤?” “……找死呢是不?” “要不,等她恢复过来?” “她会不会再把我撂倒?而且还是再也起不来的那种?” …… “赵先生!” 就在皮日休依然摆着“向前进”造型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绕过小路走了过来。刚一转过来,见眼前状况,那男子有些发蒙。尴尬之余,他苦笑了笑说:“原来…,赵先生正与黄小姐切磋武艺。那么属下暂且告退…” “你给我回来!!” 第五十二章 朱温也是演技派 这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是谁,皮日休并不知道,不过他现在一定是自己的救星。 黄雏菊到底是黄巢的女儿,到底是大家闺秀,她岂能当着第三个人的面撒泼? “你叫什么名字?找我何事?” 换作平常,皮日休不必问这青年人的姓名,可眼下,似乎是有必要的。因为皮日休认为,这件事最好不要传扬出去。虽然这人挺会说话,说什么“切磋武艺”,可皮日休却觉得,与女孩子切磋武艺,并不光彩。 “属下姓朱,单名一个温字。” “哦,朱温…”皮日休点了点头,突然愣住了,又惊诧道:“朱温?你就是朱温!?” “呃…,是的。怎么,先生听说过我?” “哦,没有。”皮日休立刻恢复常态,冲着朱温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问道:“现在,你在黄府里,有何担当吗?” 朱温苦笑:“刚刚投靠,正没个主心骨呢。” “那你找我何事?”皮日休慧黠一笑,或许他已经猜到了朱温的心思。 “在下仰慕赵先生的威名,所以…” “砰!”突然,一块石头飞了过来。那石头好有拳头大小,直奔皮日休后脑而去。却没想到,就在那石头即将打到皮日休的时候,朱温身形一晃,一拳接住那石。竟把石头击得粉碎。 待石碎落地,皮日休才转过身来,看了看那石头,并不是坚硬的花岗岩之类,而是一块硬土。本地区多有这种黄泥,干结之后,仿佛石头一般。好多穷苦人家,都用这种土做土坯盖房子,就比如唐敏以前的那间小破房。 皮日休咬了咬牙,抬起眼睛望向黄雏菊。 此时黄雏菊正侧着身子,扭头凝眉,单手还捂着胸口,腰还有些站不直。 朱温连忙说道:“赵先生,今日属下来拜见,实在不巧,惹得您二位不快,不如咱们改日…” “不必改日。”皮日休瞪了黄雏菊一眼,“我与黄小姐切磋的是拳法和暗器。刚才在比试拳法时,我仅仅是小胜一筹。不过,在暗器上,我承认我输了。”不看黄雏菊,转过身来,“多谢朱温贤弟出手相救,你这一拳,真是让人佩服。” 这时皮日休突然对朱温有了些敬忌之心。 这人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快,而且武功了得。 心道:“如果没猜错,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黄雏菊在捡土块,否则他怎么敢用拳头直接打飞石呢。”“难怪此人将来能飞黄腾达,他一心多用,而且判断还如此精准,果然不是凡人。” “那,咱们换个地方?”朱温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高大结实,面容也相当出色,堪称一名美男子。 看了看朱温,再想想自己,突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武功。 人家是真功夫,硬接黄小姐的“暗器”,而自己……却是一个武斗场上的下三滥…… 再次扭回头,望向黄雏菊。 黄雏菊也正望向他,二人目光碰触,满满的都是恨意。 …… …… 拐弯抹角,来到黄府外的大街上。 “早听说赵先生大名,一开始就想拜见先生,没想到今日…” “哦,不打紧。我与黄家女儿,只是切磋切磋。拳脚无眼,受点小伤也是常见之事。” 一路上,皮日休已经想明白朱温来找自己的意思,这小子初来黄府,地位低下,又没个靠山。如今,皮日休在黄府里可算是个红人,在谋士这一行当里,是仅次于尚让的存在。而且赵璋也是新来投靠黄巢的。对于朱温来说,此时赶紧向赵璋靠拢,是最佳选择。 朱温这个人,注定不是池中之物,他在新环境下的反应速度,和判断能力,自然不必多说。对于这种人,皮日休心中也有数:“压不住,但也不能太惯着你。既然你是狠人,又想投靠我。那么我倒是可以给你找点事儿做。到时候咱们共赢!让你冲锋陷阵,倒也不担心你死了。而且这样一来,还可以让我的两个好兄弟安全一些。那陈豹唐虎,也是急于立功的性子。虽然他们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作为大哥,我又不得不为他们的安全考虑。如今有了你在我身边,呵呵,这简直是太好了。” 想了想将来,心里又道:“即使这小子将来一定会反水,可只要自己与他保持这种特殊关系,想必他也会记得我对他的‘知遇之恩’。” 想到此处,皮日休拍了拍朱温的肩膀。虽然他身材不高,拍着朱温的肩膀仿佛有些够,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气势上压倒朱温。因为此时的朱温就像是一条藏獒,虽然凶猛无比,可在主人面前,却是百依百顺。 “我见你身手敏捷,头脑灵活。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可是,你胆量如何,我却是不知。” 听皮日休如此说,朱温立刻说道:“蒙先生看得起,朱温愿赴汤蹈火。到那时,让先生看我的胆量。” “好,待三爷举旗时,我第一个点名要你。让你当我队伍的先锋,你可愿意?” “如果当真如此…”朱温想了想,突然跪倒:“朱温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 好一个朱温。 这个人,能屈能伸,面对机会绝不手软。如今这一跪,看似窝囊,其实不然,这正说明此人办事够狠,一狠到底,不留余地。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然后把朱温搀扶起来,道:“现在,你且回去。待举势之时,我必然带着你。” “谢先生。”朱温拜谢。 朱温刚要走,皮日休突然笑了笑说:“刚才,你是故意闯出来的,想替我解围。对不对?” 朱温先是顿了一下,一笑道:“先生果然慧眼,什么也瞒不住先生。” 朱温走远了,皮日休冷笑着咬了咬牙,心道:“果然是个演技派。” 与此同时,朱温的脸色变得凝重了,心中对皮日休又敬又怕。想想此人的心智,让人不寒而栗。 …… …… “哎呀,赵先生,原来你在这里。” 皮日休揉着胳膊,心中咒骂黄雏菊下手太狠。可外表上看,他却是一副闲庭信步溜溜达达的模样。刚一回到黄府,尚让身边的一名斥候就跑了过来。还是那个精明的小伙。 “哦,你找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属下常海。”常海立刻恭敬地回答道。 “常海…”皮日休想了想,此人在历史上没名。笑了笑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报告先生,黄三爷突然下令,说有重大消息宣布,忙请先生速回大厅议事。” “好,我这就去。” 说着,皮日休快步走向大厅。走在路上,就已经感觉黄府里气氛不对,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从每个人的急促脚步声中传递出来。 空气突然凝固了。 第五十三章 争论 大厅的门是紧闭的,门口站着两名彪形大汉,仿佛两个门神。 皮日休刚一来到门口,立刻就被让进屋里,然后大门又“咣”的一声关上了。 皮日休凝眉看了看大厅里,几乎所有高层人物都在,大家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在为他疗伤。 “黄三爷…”那人有气无力地说:“这次八千草军能否突围,可就全靠您了…” 一月前王仙芝兵分三路猛攻濮州城。 北一路二千草军,首领是尚君长,柳彦璋、刘汉宏。 南一路三千草军,首领是柴存、毕师铎、曹师雄。 东一路是“天补平均大将军”兼“海内诸豪都统”王仙芝亲自统领的五千草军,身边还有四大票帅李重霸、蔡温球、楚彦威、王重隐。 一开始,濮阳城守军在濮州刺史李毅带领下奋力反抗,一打就是三天三夜。 城头之上,飞矢如雨,烧着的火油,把起义军的云梯烧成木炭。起义军烧焦的尸体遍布城墙脚下。 久攻不下,王仙芝下令投石火雷攻城,瞬间濮阳城陷入火海。不光城墙上有火,城里的民房也遭了秧,百姓痛苦哀嚎。 猛攻之下,濮阳刺史李毅不但没有从西门撤兵,反而团结城中百姓,继续顽强抵抗。 战斗一打就是十天,南北两路军损失惨重,可王仙芝却一直围在东门口,按兵不动。 北路军尚君长的队伍早就打得没什么心气了,反观南路军,在柴存、毕师铎、曹师雄带领下,部队轮番进攻,昼夜不停,那人仿佛是野兽一般,踩着着火的云梯继续攻城,浑身是火的起义军在城头之上竟然还能与守军拼杀。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南路军太过勇猛,几次差点攻下城头。无奈之下,李毅命令百姓拆民房,把栋梁木材割成数段,让守军用着火的滚木从云梯上滚击起义军。这一招倒是奏效,任凭起义军士兵英勇无敌,却也承受不得百斤滚火木从天而降。 战斗异常惨烈。 可突然,天平军登州节度使薛崇下令,让李毅迅速撤离。 李毅大惑不解,却又不敢抗命。于是只能带领残兵从西门逃跑。 这时,王仙芝狂笑着冲入濮州城,进城后,北城让尚君长管理,南城交给柴存管理。 北城,尚君长一边救治伤员,一边安抚百姓,百姓对他感恩戴德。 反观南城,竟然一片火海。仅用半日,柴存就把损失的兵力,通过抓壮丁的方式又补充了回来,而且还强行让他们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时,本以为可以休息几日,却没想到,突然被三万大军四面围城。这次围城的是登州节度使薛崇,和濮州刺史李毅。 李毅感叹,前几日是我苦苦守城,现在可好,变成我攻城了。 薛崇却笑道:“前几日,城内资源已消耗殆尽,如没猜错,应该没剩下多少粮食了吧?” 李毅说:“本来就是灾荒之年,军队里粮食也不多,即使节度使大人不下令撤军,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薛崇点了点头,突然下达命令:“挖壕沟,引河水,堆拒马,摆射阵,围而不打!” 李毅这才搞懂薛崇的心思,原来他是想活活饿死这帮草寇。可是…城里的百姓… …… …… “黄三爷…,在下柳彦璋,奉命突围,前来报信。咱们王大将军说了,只要三爷肯出手相助,他愿意让出草军大将军的位置给您。” 柳彦璋已经是第四波突围的人了。前三波都被薛崇消灭在了城门口,第四波的时候,虎将柳彦璋亲自出马,倒是杀开一条血路。凭借马快,他甩掉唐朝军队,直奔北方而去。待他跑到草军的一个暗舵所在,立刻换马再往宛朐跑来。虽身上有伤,却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好,柳贤弟,你且好生养伤,我与弟兄们商量一番,立刻给你答复。” “三爷,一定要快…,城里早就断粮了,南城那帮畜生…,已经开始……开始吃人了呀…” “啊?”突然,屋里爆发出一阵唏嘘感叹之声。 …… …… 把柳彦璋抬到里面,派人照顾他。立刻黄巢开始征求众人意见。 黄巢之弟黄揆说:“要我看,咱们不要去帮他。趁机饿死他们算了。这样一来,一定会有很多草军残部投靠我们。到那时,咱们壮大起来,自己干。” 黄存、黄邺及外甥林言等七人,附和黄揆。纷纷点头称是。 这时黄巢双眉紧蹙,沉默不语。 忽而尚让说道:“如今,登州节度使兵强马壮,他手下可有三万部队,就算草军残部来投靠我们,我们也不过三四千的人马,如何与之匹敌?” 黄揆说:“尚先生,不要灭自己威风,长别人志气。咱们黄家军,各个勇猛善战,以一当十。任凭他有三万部队,又能如何?更何况,咱们黄家军难道就不再招兵了吗?他王仙芝,不也是从一两千人干起来的?在攻打濮州之前,草军也有小一万的兵力。只是这次,他中了薛崇的奸计。否则他拿下濮州之后,说不准部队就扩大到两万,甚至三万。” 尚让立刻反击道:“不然。现在百姓之所以愿意投靠起义军,就是因为起义军节节胜利,而且跟着起义军能吃饱饭,还能赚到钱、分到地。可如果此时王仙芝被灭,损失的并不是那一万人,而是百姓的心气。到时候,老百姓觉得起义军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能是被朝廷消灭的命运,那么谁还来投靠起义军?” 黄揆突然一瞪眼,“尚先生。你别不是因为你哥哥被围城中,所以你才一定要去救吧?你可要坚定立场,你别忘了,现在你是咱们黄家军的人。” 尚让是从王仙芝手下转投过来的。 凭借他与黄巢的私交,旁人可不敢像黄揆这般说话。可那黄揆,却是黄巢同父异母的弟弟。在黄家军里,地位超然。 此时,尚让嘴角突然一紧,纵然心中有无数话要说,却被黄揆死死压住。现在,他只等黄巢说话,才能决定是否继续说下去。 可是此时,黄巢竟然缄口不语… 第五十四章 阴黠一笑 黄揆尚让争论不休。突然黄揆发难尚让,尚让不语。 见状,皮日休揉了揉没毛的下巴。心道:“黄揆这个老家伙挺棘手啊…,现在尚让不方便说话,而黄巢又陷入沉思,那么…” 目光倏地扫向孟绝海,孟绝海冷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见状,皮日休突然来了主意,于是大声道:“干!一定要干!而且必须马上干!黄三爷,不能再犹豫了,否则错失良机,悔之晚矣!” 皮日休这番话可是太狂了。 虽然他新立大功,但他毕竟是新来投靠。论资排辈,他的地位在高层人士当中,属于最末。突然冒出如此狂言,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可此时,尚让却大喜。不过他并没说话,只是双瞳冒出热切之光,望着这位假赵璋。见状,皮日休冲着尚让微微点了点头。 同时,黄揆一瞪眼,瞠目而视。皮日休只是用余光扫了扫他,不理会他,反而把目光落到黄巢的身上。 黄巢慢慢抬起头,沉声问道:“何以见得?” “我敢说,如果王仙芝被灭,咱们黄家军不出十日,必然也要灭亡。” “大胆!”黄揆突然猛地跳起,指着皮日休的鼻子道:“你这书生,刚来几日,懂得什麽?别以为你请来少阳山的人,你就了不起了。别忘了,少阳山投靠的可是咱们黄家,不是你姓赵的!” “哦?黄三爷,难道这里不是按本事说话,却是按照‘先后’来说话吗?”皮日休一摔袖子,“如果是这样,那赵某且不说话,待大家都说完了,我再说罢。” 见状,黄巢冲皮日休一摆手,然后对黄揆道:“黄揆,话不能这样讲。”他站了起来,走到黄揆面前,眯了眯眼睛道:“五弟,这样的话,以后切莫再说。你这岂不是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交情吗?什么新来后来的,还‘少阳山的人’,现在根本就没有少阳山人,只有我黄巢的兄弟!” 这时孟绝海缓缓站了起来,他冷着脸,只说了一句话:“赵先生说得对。” 突然,大厅里安静了。 黄巢恶狠狠地瞪了黄揆一眼,心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黄揆被黄巢一瞪,立刻蔫了,低着头坐了回去。 黄巢再次扭回头来,换上笑脸,道:“绝海,不要与五弟一般见识。你我弟兄多年交情,岂能用‘先后’来形容?” 孟绝海依然冷着脸道:“我并未与五爷计较,我只是想说;赵先生说得对。” 气氛一度尴尬。而此时,皮日休竟然摆出一副侧脸貌,静坐在椅子里,不说话了… “咳咳,”尚让突然轻咳两声,然后说道:“军机大事,当然要谨慎处置。各持己见,发生争持也是难免的事。咱们切莫为了些许口误,而坏了和气。如今,咱们只看事实,分清好坏之后,立做决定,才是对的。文韬贤弟,不要与五爷怄气,你继续说说看,如今何为良机?” 皮日休依然板着脸,心中却乐开花,心道:有孟绝海这个大傀儡给自己撑腰,自己的地位可算是显著提高。如今只要自己不犯浑,基本说什么都是对的。 突然笑了笑,开口说道:“五爷德高望重,而且也是一心为兄弟们着想,我岂能与五爷怄气。观点不同,只是观点不同,而观点本身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利弊’之分。那么咱们现在,就以‘利弊’为出发点,看看如今的形势。” 一席话,立刻吸引众人目光,全都落到皮日休身上。 习惯性地甩了甩手中的银边折扇,还扇了扇才道:“我一直提倡‘借势而为’,可如今,能借力的只有王仙芝。可正如尚先生所说,王仙芝一败,起义军必然大失民心。到那时,形势已经转变成朝廷一方。咱们再想借势,去向谁借?别说百姓信不过起义军,恐怕到时候连咱们自己的弟兄,也会有所动摇。到那时,不用朝廷发兵,恐怕自己就解散了。” “是啊,趁着还没举旗,有的人倒是能脱离得干净。”尚让点了点头说。 “所以说,现在必须去帮王仙芝。而且要快,如果有可能,今天白天咱们就举旗,先把宛朐县城拿下,晚上连夜赶往濮州,偷袭薛崇。” “可是,赵先生真的相信王仙芝的话吗?”黄巢突然问道,说话时他脸上泛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狡黠。 “信与不信,并不重要。这一切还要让实力说话。”皮日休冷笑一声道:“等我们救了王仙芝,他手下兵力仍然远超我们。我才不信他会甘心出让大将军的位置。而且,即使他让,咱们也不能要。因为,在自己实力不够的情况,楞冲在前面,反而容易别人利用,而且还坐不稳这个大将军的位置。” 黄巢突然大笑着站起身来,拍手道:“妙!没想到赵先生年纪轻轻,竟然深谙人心。真是难得,难得啊。”忽而阴冷目光扫向黄揆。 黄揆再次低下头。 “既然如此,”尚让察言观色,道:“那么三爷,最后还是您拿个主意吧。” “事情已经明摆着了,还拿什么主意。”黄巢坐回椅子里,看起来竟然一脸轻松:“我等待今日已经等了半辈子了。运筹帷幄,殚精竭虑,如今面对如此形势,我还能有所犹豫吗?而且我早已准备好周围诸州的地图。”伸出手来,捏了捏关节,发出一阵“咯咯”的脆响,“好久没打仗了。咱们今日,就先拿宛朐县练练兵。” “既然三爷这么说了,那么就由我来布置战术吧。”尚让说,“待我布置完,再求教三爷定夺是否可用。” “嗯,文举贤弟的才华不必多说,你布置战术,我放心。” 闻言,皮日休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里,手里的折扇还微微动了动。忽而,他的目光扫向坐在对面的孟绝海。 此时孟绝海也正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蓦地一笑,在他蜡黄脸上泛起一丝阴黠。 这一刹那,皮日休在孟绝海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张归霸的阴毒神情。突然觉得脊背一凉,紧了紧手里的折扇。 第五十五章 枣红大马 尚让正在紧急设计战术,这时其他人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这时尚让发下话,要求所有人必须留在黄府,只有少数几个高层可以出去走动。 其实尚让的话里有话,后来常海跑过来偷偷对皮日休说:“赶紧回家安排一下,省得一会儿大水冲了龙王庙。” 皮日休连忙称谢。此时常海又拿出几条玄黄色的毛巾,道:“这秀有菊花的毛巾便是咱们黄家军的信物,见黄巾如同见亲人,绝不许伤害分毫。你拿去一些吧,让家里人随身携带。” 玄黄色乃是皇家专享的颜色。别说平常百姓,即使是高官,也不能随便使用。否则便属于冒犯皇家天威,搞不好就要落一个僭越或谋反的罪名。 可现在,自己成了起义军,反的就是朝廷,还在乎什么颜色不颜色的。或者说,就要用你皇家的颜色,表明与朝廷彻底决裂。 让陈豹待在黄府,皮日休骑上乌骓宝马,打马扬鞭直奔家里。 “哎,大哥!等等我!” 刚跑出大门,竟看到一条黑大汉,牵着一匹骨瘦如柴的枣红大马,喘着粗气走在大街之上。 “哦?三弟?”皮日休苦笑了笑:“你这般体格,应该减减肥了。什么马也禁不住你骑。”说着,皮日休跳下马来,“这乌骓马本来就是给你的。我只是借来用用。现在,还给你。” “哎呀大哥,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咱哥们的。” “少跟我废话。” “是!” 皮日休刚跳下马,目光就落到了那匹枣红大马的身上。看着那马,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同时,那马也在愣愣地看着他。 马儿的眼睛又大又黑,睫毛足有半寸来长,漂亮极了。不仅漂亮,而且此时淡淡的还泛起一丝感情来。 “不会吧?”皮日休仔细看了看那马,惊呼道:“这么巧?” 这时马儿也认出了皮日休,突然猛地前蹄原地拔起,落地以后,马头猛地上下摇晃,看它的样子,仿佛兴奋异常。 “哎?这马是怎么了?惊了吗?”唐虎一个健步冲了过来,一把扯住马缰。他力气之大,竟然把那马的脖子死死按了下去。 “哎,你给我轻点!这是我从老家起来的马!感情深着呢!” 唐虎听得稀里糊涂,可他却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于是他跟在皮日休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牵着马向家里走去。 路上唐虎说:大哥你身子轻,虽然这马已经很累了,不过你骑着也无妨。 唐虎这句话的意思仿佛是在说:马驮着你,就跟没驮东西也差不太多。 皮日休冷着脸,侧过头看了看唐虎。 唐虎见皮日休目光不善,立刻轻咳两声,目光倏地飞到老远,仿佛他没看到皮日休的眼睛。 “你的香香呢?”见唐虎稍显尴尬,皮日休冷着脸打趣道。 “哦,我已经把她送到家里去了。”唐虎嘻嘻一笑。 “哪个家?唐敏以前的那个小破房啊?”皮日休问道。 “怎么会呢,当然是送新家里了。那多宽敞。”说话时,唐虎还自豪地晃了晃头。看他得意样子,仿佛那么大的一个院落,都是他的一般。 “你怎么知道新家在哪?”皮日休心中大致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问了问。 “嗨,尚先生安排人在城门口等着我呢,什么都告诉我了。” “哦,果然如此…”皮日休皱了皱眉。心道:这尚让,在如此忙碌的情况下,依然办事密不透风,心思缜密如斯,真是一个难缠的角色…,将来尽量别与他这种人发生冲突,除非能一招致他于死地。 “哦对了,不光香香,还有韩尚儒,也送到家里了。”唐虎突然又说。 “怎么,你想两个全收了?”皮日休简直想骂人。心道:大哥二哥还都没媳妇呢,你个老三想干什么?玩超越啊?让下一代当大哥? “不是,二哥私下吩咐我的。”唐虎突然不懈地道:“二哥还跟我俩玩深沉,他跟我说呀,他觉得这姑娘可怜,如果三弟你有时间呢,就把她呀,一起带着。反正放一个羊也是放,放两个羊也是放。切,当我看不出他那点心思,装他奶奶的假正经。他就是看上那妮子了,却还不好意思说,反而让我帮他把媳妇送到家里!” 皮日休苦笑了笑,没说话。 唐虎又道:“白给他,他不要,非要来个弯弯绕!” 皮日休终于被唐虎给气乐了,拍了拍他厚重的肩头说:“以后,关于你二哥的事,只许跟我说,切莫跟别人说,知道吗?” “哦,那是当然。咱们是自家人。跟别人说,那不是给二哥扣屎盆子。” “对,就是这个道理。” 回到家中。皮日休吩咐丫鬟月红:这马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此时,万万不可给它大量进食。先给它一瓢水,然后再喂少许青草。待它缓一缓,再给它一桶清水,和一槽干草料。记住,放些盐巴进去。 月红是个懂事的,把皮日休的话一一记下,胆怯地牵着马走了。 皮日休笑了笑说:这马脾气好着呢,放心,它不会咬你。不过你以后千万别站到马屁股后面,马儿最忌讳身后,搞不好尥蹶子踢你。 “哦,知道了,老爷。” “老爷?”皮日休一愣,“咳咳,也对。” “文韬兄,你回来了?”不知何时,诗兰来到皮日休身后,轻声说。 皮日休一听到诗兰的声音,觉得浑身舒服,马上扭回身,满脸笑意道:“想我了没有?” 闻言,诗兰先是一愣,遂羞怨地道:“文韬兄哪里话?什么想不想的。” “嘻嘻。”见诗兰一脸娇羞,他心满意足地走向屋里。 刚走回屋里,就见到唐敏一脸脾气地坐在椅子里,正在与唐虎嚷嚷着什么。 此时,唐虎也一副大发雷霆的样子,仿佛要去找谁算账。 “这是怎么回事?”皮日休一皱眉:“唐敏的脸是怎么了?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 诗兰轻声道:“文韬兄,你快劝劝她吧。你刚走不久,就来了一个黑衣女子,那女子叫开门后,不分青红皂白就站在院里骂你。就小米那脾气,岂能让着她,于是二人当场动手,打了个不可开交…,结果走时,才知道她竟然就是黄三爷的千金。” “啊!?”皮日休大惊。心道:难怪黄雏菊见到我时,看起来刚做过剧烈运动,而且还一脸的灰。 难道,她被唐敏按到地上蹭灰了? “她们俩谁打赢了?”皮日休突然问道。 诗兰本以为皮日休会走进屋里,训斥唐敏,却没想到他竟然问出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于是她苦着脸说:“文韬兄,现在…你问这个,是何意思?” 第五十六章 我要当先锋 黄雏菊从小儿生活在蜜罐里,有着极好胜的性格。 黄巢勇夺武科状元那年,她呱呱坠地。据说出生时,身上带有异香。仿佛雏菊的味道,因此得名雏菊。 她是黄巢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 老男人都喜欢女儿,这无可厚非。 倍加宠爱之下,疏于严厉管教,逐渐娇宠成性。 黄巢本不想让女儿也练习武功,可打小儿她就崇拜父亲,也跟着父亲一样,喜欢舞枪弄棒。 六七岁的时候,看着父亲练枪,她也拿着一根小竹竿,在父亲身边武动起来,小家伙一脸严肃地模仿着父亲,连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小姑娘本来长得漂亮,舞动起来更加惹人喜欢,看她这样,可把全家人都笑得不行。 黄巢以为,女孩子练些拳脚其实也无妨,锻炼身体总也是好的,于是便没撵她走。 于是她这一练就是十年。而且学会的不仅仅是拳脚。就连父亲的夺冠枪法“五虎断门枪”,也被她练得纯熟。右手握枪杆,左手攥枪尾,藤抢一抖,也是十几个枪花。 后来黄巢忙于事业,便不经常在家,这时对她的管理就更加松懈了。 她除了崇拜父亲,还崇拜古人——孙尚香。 也和吴国公主一样,在家里养活了几个身材魁梧的丫鬟,教她们些拳脚棍棒,号称女兵。 平时,她总与这帮女兵切磋,并要求女兵们不许手下留情。可谁也不傻,怎么可能真的不留情。于是乎,她经常把一群女兵打得东倒西歪,甚至倒地不起。如此时间长了,渐渐的她觉得自己武功不凡。只恨武科场不许女人参加,否则她也要和父亲一样,勇夺状元。 后来,她已经不把这群女兵放在眼里,开始找男人比试。 结果这帮男人,比女兵还不抗揍,三拳两脚的就被打败。只可惜,这帮男人演得实在不像,被她看出破绽。于是愤愤地走开了。 后来有一次,她偷袭父亲,结果却被黄巢一拳撂倒。仅仅一招就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这次可算长了教训。总算明白,平常时候,大家对自己都是让着的。 那么,如何才能找到一个不留情的对手呢… 突然想起了表哥林言。 古时候,可没有近亲结婚一说,甚至还管这叫亲上加亲。表哥娶表妹,屡见不鲜。 林言早就喜欢表妹,而且喜欢得不行。没事就偷偷来找黄雏菊,时间久了,惹得黄雏菊讨厌,经常三拳两脚把他打出门去。 表妹打表哥,无论怎么打,林言也不还手,而且还嬉皮笑脸的。 不过这次… “表哥,如果你打赢了我,我就嫁给你。” “表妹此话当真?” “当真!” “好!” “看拳!” “哎呀~” 这林言也是三脚猫的功夫,结果真正动起手来,竟然连表妹也打不过。 可为了赢取表妹的芳心,他回到家中苦练武功,如今可也算会了些。于是凭借男儿体格,再与表妹动手的时候,可就不落下风了。 可这时,却被大太太叫停。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怎么动不动就打到一起,看得我心惊肉跳的。万一打出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以后不许再这样,否则我就不许你再来看表妹了。” 大太太可是林言的亲姨娘,说起话来,与母亲几乎无有区别。林言倒是个听话的,便不再敢随意与表妹切磋。可他还是经常“纠缠”表妹,这倒是真的。而且大太太也不管。或许她也希望这两个孩子能走到一起吧。 其实他不知,大太太突然出现,竟然是黄雏菊安排的。她眼瞅着就要打不过表哥,可她又不想嫁给表哥,于是才心生“诡计”。见林言被灰溜溜地骂走了,小姑娘偷笑不止。 后来她渐渐长大,也开始明白父亲的所作所为。 她觉得,既然父亲要造反,那么自己作为女儿,怎么能不跟随父亲一起呢。于是乎,她开始练习骑马,射箭,最后还偷练双锏。只可惜普通双锏沉重,她确是舞得费力。而且还被林言笑话。 这次请来程巨匠,可把她乐得不行,于是偷偷拿出钱来想贿赂程巨匠,求他给自己打一对熟铜锏。 程巨匠是何等人物,岂能收她的钱,还道:“看在黄三爷的面上,我答应给你打造一对熟铜锏便是。至于钱,你还是省省吧。” 小姑娘得逞了,把银锭子攥在手里,藏在身后,晃悠着身子羞笑不语。 程巨匠又问:“不知黄小姐手上有多大的力气?” 这个问题可把黄雏菊给难住了,道:“我也不知道啊…” 后来,程铁匠取来两根铜棒,让黄雏菊拿在手里,问她重量是否合适。 铜棒一入手,黄雏菊连忙喊沉,舞不得。 程铁匠换来两个稍小一点的铜棒。 她还喊沉,舞不得。 最后通铁匠无奈,把最小的铜棒切成两段,再给黄雏菊的时候,只有婴孩手臂大小。 黄雏菊说:“左手合适,右手还是沉了些。” 程铁匠顿时无语,颇感挠头,想了想才道:“黄小姐,这可就难办了。要不,我给你打一对三棱锏刺吧。锏刺重量轻,而且还带尖,用法与锏大同小异。” 黄雏菊想了想说:“好吧,那就麻烦大师傅了。” 于是乎,程巨匠亲手给她打造一对熟铜锏刺,而且还根据她手上的力气,分为雌雄。 当黄雏菊见到那对竹节状锏刺时,喜欢得不行。还称之为鸳鸯锏。对外声称:这是本姑娘的命,锏在人在,锏失人亡。将来我一定要上阵杀敌,替父分忧。我要当先锋! 见黄雏菊这幅德行,林言可有些坐不住了。于是偷偷把这事告诉了黄巢。黄巢大怒,命令黄雏菊把双锏交出来。林言偷笑不止。 其实,一开始林言把双锏交给皮日休,他并没有坑害皮日休的意思。他只是以为,只要这对锏被人取走,那么表妹也就死心了。 可他却没想到,黄雏菊爱锏当真如爱命,听说锏刺被人拿走,把她气得火冒三丈。 这时林言畏缩了…… 第五十七章 给哥笑一个 听说那个赵先生已经去了少阳山,而且还带走了鸳鸯锏。于是黄大小姐只能待在家里生闷气。只等着那位赵先生回来,与他把双锏要回来。 可皮日休一去就是十几日,这可把黄大小姐急得不行。一肚子的火没处撒,便对着林言一阵大呼小叫。 林言被骂得不敢顶嘴,可他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肚子里当然有了脾气。于是乎开始编造谎言,说那锏是被“赵先生”强行要走的。 “你没告诉他,那锏是我的吗?” “我说过了,可人家是谁啊,是姨夫和尚让先生请来的贵客啊。”林言撇了撇嘴,装可怜道:“我在黄家,就是个外戚,说话也没什么人听。” 林言嘴一歪,可把皮日休给害惨了。 此时在黄雏菊心里,这位赵先生可是个十足的狂生。本小姐的武器你也敢生拿硬要,真是给脸不要脸,臭不要脸! 于是当她听说皮日休已经回来的时候,顿时暴跳如雷,骑着马就往外跑。 此时林言已经知道皮日休立下大功,将来在姨夫面前一定是大大的红人,于是他可觉得难办了。见表妹那浑身冒火的架势,仿佛有肉啖之意,为防止闯下大祸,于是他也打马扬鞭跟了出来。 黄雏菊出门之前,正在家里练习拳脚,所以才穿着这么一套黑色短打的绸缎衣服。 马不停蹄来到唐敏的新家,砸开门就冲屋里吼。站在大院里,大骂皮日休臭不要脸。 见状,唐敏瞬间被激怒。 唐敏也是虎将之后,火爆的脾气,而且也下过苦功练过拳脚。只可惜她没有名师指点,而且多是偷学。 结果二人话不多说,当场动手。 伊始,黄雏菊见对面来了个与自己身材相仿的大眼圆脸女孩,虽然一脸怒气,却也没放在心里。 结果一动手,心中立刻惊呼:这女孩好大的力气! 想当初,陈豹那体格,差点让唐敏挣脱,何况黄雏菊了。一交手,二人真真打得不可开交。 凭借十年苦功,黄雏菊占据先手,砰砰几拳打在唐敏脸上,本以为可以把唐敏击退,却没想到那唐敏来了脾气,好如猛虎下山,双瞳冒火,战意坚决。 凭借一身的力气,突然近身,薅住黄雏菊的头发,硬生生把她按在了地上。结果蹭了一脸的泥灰。 这时,林言已经赶来多时。他心中有愧,不敢见皮日休。就在门口偷偷看着。 结果发现,皮日休其实并不在家,而此时,表妹已经与人打了起来。 一开始,表妹占据上风,可突然,表妹竟然被人按在了地上。 心道:表妹要吃亏,这还了得! 于是乎他猛地冲了进来,高呼:“休要动手,那是黄三爷的千金,吾的表妹,黄雏菊黄大小姐!” …… …… “原来是这样…”皮日休揉着没毛的下巴,听着诗兰给他讲述这两人见面,打斗,分解的经过。 这时唐虎突然闯了出来,口中骂骂咧咧:“他奶奶的,那个林言算什么东西,竟敢欺辱我妹,我跟他没完!” “你给我站住!”皮日休突然呵斥道:“你先稳当点。”扭回头问唐敏:“那林言动手打你了?” “没有。”唐敏委屈地道:“不过他拉偏架,结果我被那野丫头踢了好几脚。”说完这句,又低头闷闷道:“她要不是黄三爷的女儿,看我不踢还回去。” 闻言,皮日休面无表情,可攥着扇子的手却紧了紧。 劝慰道:“好了,不必生气。刚才为兄已经帮你教训过她了。想必此时,她正在屋里养伤哩。” “噢!”唐敏突然惊喜跳起:“大哥,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皮日休眼眉一挑,颇显得意。 诗兰突然秀眉一挑,似乎对皮日休的话产生了怀疑。 不过此后,他没再说起这事,而是拿出几条秀有菊花的玄黄色毛巾,分别递给几人,道:“这毛巾是黄家军的信物,一定要好生带在身边。现在,我命令你们,把一块毛巾挂在门上之后,全体都给我躲到密室中去。切记,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许露头。钱财,乃身外之物。人的命,却只有一条。” 说完,急匆匆又要走。走到门口,又觉得不放心,回头看了看唐虎。道:“三弟,你别跟着我了。你就留在家里看家吧。” “这…”唐虎一顿。 “文韬兄,你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准备开始起义了?”突然,诗兰恳切地问道。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聪明呢。”皮日休淡淡地道:“什么也瞒不住你,是的,马上就要起义。” 突然诗兰眼眶泛红:“文韬兄,你也要上战场吗?你身边有多少人?” 皮日休笑了笑说:“如今,黄家军在城里的,不过二百多人。大部队还藏在外面呢。所以这次起义,咱们的目标仅仅是宛朐县城。宛朐县城里的精兵,早已被节度使薛崇带走,眼下,不过是些老弱病残,估计不到一百人吧。我们有必胜的把握。你不必替我担心。” “不,你回答我,你到底要不要参加战斗。”泪水终于滑出眼眶,诗兰逼问道。 “这个…”现在战斗计划正在制定当中,皮日休也不知尚让会如何安排,于是他顿了一下。 皮日休仅仅是顿了这一下,诗兰突然崩溃了,哭着道:“文韬兄体格瘦弱,岂能是上阵杀敌的。如果是这般,三哥还是快点跟着去吧。还有二哥呢,他人呢?怎么不见跟你一起回来?最可恨我等是女儿身,否则也要跟你一同前往。” “好了,好了,别哭了!”皮日休心中十分感动,可嘴上却是一顿呵斥,“别哭哭啼啼的,仿佛我就要死了一般。趁我还没走,说点吉祥话,让我来听听。” 诗兰依然掩面而泣,不语。 突然,皮日休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的下巴,顿时一副梨花带雨的绝美面庞,呈现在他的手心里。那一对含水双眸,依然勾魂夺魄,让人心里一动。 感叹,这女子是如何长得,无论如何表情,都如此美丽。真是让人舍不得离开半刻。 “来,给哥笑一个,否则你这般模样,我如何忍心离开呢。” 第五十八章 皮日休坚持让唐虎留在家里,他才放心。 一个人打马扬鞭回到黄府,一走进门,便被常海拉着去见尚让了。 尚让已经布置好战术,正在屋里等他,看起来仿佛有些着急,正背着手踱着步子。见皮日休走进来,立刻喜道:“文韬,快来。”遂又道:“常海,出去,把门关好。” “是!”常海。 门关上以后,尚让急切地道:“文韬,我问你,你是想当个谋士,还是想当个将军?” “此话怎讲?”其实皮日休心中早有答案,不过此时他还是想听听尚让怎么说。 尚让正色道:“我已经准备了两套方案,如果你想当谋士,那倒简单,你只要留在黄府里,随时应对各种消息,然后快速派遣兵卒即可。可如果你想当将军,那么现在,你就要拉起属于你自己的队伍。” 皮日休抱了抱拳:“尚先生为我赵文韬如此殚精竭虑,这份恩情,赵某没齿难忘。眼下事态紧急,我长话短说,我想当将军!” “可是,如果想当将军,那么现在开始,你就要有属于自己的队伍。”尚让认真地道:“趁着现在刚刚举旗,是建立威望的最佳时机。不过…,我可要提醒你,打仗绝非儿戏。尤其是现在,人手不多,你也不会像指挥大部队那样,可以稳坐将军台,你要领着大伙一起干。你,能做到吗?” 尚让如此对待自己,皮日休当然心中感激。当然,他看得清楚,这其中不乏互相利用。在皮日休第一次见尚让的时候,他的观点就与尚让不谋而合,而在黄府之内,与尚让思想相同的人并不多。尤其是黄揆。并且黄巢好像也并不是很赞同尚让。因此,这一次皮日休帮助尚让,能让他有机会去救哥哥,并且完成自己的夙愿与草军共同起义,他也十分感动。 “我手下有陈豹。他可以独挡一面。” “只有陈豹吗?那个黑大汉呢?” “唐虎让我留在家中。” 闻言,尚让有些急了,“哎呀,那怎么能成,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呵呵,尚先生,”皮日休突然冷笑一声,“放心,我心中早已有了人选。此人可以给我打先锋。有他在,我想我一定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哦?有如此能人?”尚让突然来了兴致,问道:“他是谁?” “此人名叫朱温。” “朱温…”尚让仿佛对此人没什么印象,不过他还是说道:“好吧,我相信你的眼力。咱们也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黄三爷还等着呢。” “好,咱们走。” 路上,尚让还说:虽然你新立大功,可你到底是新来投靠,在黄家军里威望不高。为此,我刻意给你安排了一队新人队伍,这样,你也好管理。不过贤弟可不要误会,别以为新人队伍都是一些新兵,这可是我千挑万选,本来打算给自己用的。 闻言,皮日休嘴上感恩戴德。心中却骂道:老匹夫,想控制我?如果我用你给我安排的这帮人,将来你给我来个釜底抽薪,我可就成光杆司令了。 心中又道:“如果你只是拉拢我,我当然愿意跟你站在一条战线上。可现在,你想控制我?呵呵,没门。” 来到大厅里,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黄巢按照唐朝的官吏制度,已封了几人的官爵。 由于刚刚开始,官职不宜定得太高,但黄巢也并没吝啬。 给屋里几位高层,多封为五品官爵。 唐朝时期,官爵相对复杂,以五品官员为例,分为正五品上,正五品下,从五品上,从五品下。四个等级。 其中尚让为正五品上,谏议大夫,爵:开国子。 皮日休为正五品下,朝议大夫,爵:萨宝。 黄揆,孟绝海为正五品上,定远将军,爵:开国子。 其他人各有爵位,不一一细述。 而此时,黄巢自封为“开天将军”,无品,无爵。当然,他也不需要品爵。 尚让领着皮日休,一来到大厅里,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这时黄巢摆了摆手,让大家坐好,不要慌乱,道:“文举,快来说说你的安排。” “是!将军!” 尚让打开一张地图,先放到黄巢的面前,同时挥了挥手,让孟绝海,黄揆,皮日休也过来。 “根据我对宛朐县的了解,现在宛朐县有驻军二百人。” “哦?那么多?” “是的…” 从尚让口中得知,原来他一直笼络的那个牙将,其实出身不凡。 这家伙虽然官职不高,可他竟是扶风郡王李察的儿子,名叫李冼。 本来他生活在首都长安,可由于这小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成天流连于风月场所,因此与长安巨商于成奎的儿子发生冲突,结果二人大打出手。 互相都带着恶奴,呼号乱叫打得不可开交, 奴才们虽然凶恶,却也不傻,他们是奴才打奴才,却不敢伸手去打对方的主子。 最后还是李冼,抡起板凳把于成奎的儿子拍倒在了地上。并且骂道:“孙子,再跟我抢俞姑娘,我连你爹一起办了!”其实他不知,此时他所骂的人,已经被他活活打死。 俞姑娘,是京城乃至全国最大妓院里的头号花魁俞游圆。号称:琴棋书画样样冠绝当世,诗才堪比李白,微醺诗百篇,连皇上都曾想亲眼见见她,却被当朝两位宰相合力劝住了。她自出道以来,以毫无争议的优势连续三届夺魁。花魁礼那一日,身穿豪华魁服,强壮武士引路,单手扶其肩,脚踩尺厚木屐摇步于世,神仙气质绝世容颜引得全城轰动,街头巷尾堵得水泄不通。看那派头,真是风华绝代傲视群芳。鸿沟般的差距,让京城众妓如同隔岸观花,只有羡慕的份儿。 而李冼与巨商于成奎的儿子发生冲突,仅仅是为了争取一次和俞姑娘聊聊天的机会… 闲言少叙,这李冼失手打死富商的儿子,难道就能轻易逃过王法吗? 一代巨商,岂能不是手眼通天。 在于成奎还没发力的时候,扶风郡王李察就已经带着重礼登门谢罪。因此才把此事大事化小。最后把这不成器的儿子,赶到遥远的宛朐县,当了一个小小的牙将。 虽然是个牙将,可是作为登州节度使薛崇,岂能不给扶风郡王些面子,于是,给他留了二百兵丁在身边。 第五十九章 面面俱到 在详细部署之前,尚让竟拿出一套《军规》来。 宣读之后,众人频频点头。黄巢取过军规看了看,心满意足。声称此军规一定要严格执行。 随后,尚让开始布置战术: “李冼之所以总待在北门,是因为那里有两家妓院。因此,现在宛朐县北门兵力最多,李冼手下有两个卅夫长。算上李冼和他的两个贴身护卫,一共六十三人。” “东门有六十人,南门三十人,西门最少才十个人,其余都在县衙留守。” “咱们兵分五路,同时攻打东西南北四门和县衙。尽量做到不放跑一个人,尤其是骑兵。为了防止他们给薛崇通风报信,所以,每队都要配备快马和弓弩手。专杀骑兵。” “待我们拿下宛朐县之后,立刻与城外大部队会合,然后火速赶往濮州,奔袭薛崇。” “战术安排基本如此,可用否,还请将军定夺。”尚让抱了抱拳道。 尚让布置战术时,黄巢一直沉默不语,他不语,众人也不敢多说一句。直到尚让说完,他突然大手一挥道:“现在李冼有二百人,咱们也有二百人。不过他那二百人是将残兵弱,反观咱们,则是虎狼之师。随便挑一个,也能以一当十。所以此战必胜!” 说得豪情迸发,突然站起来,大声道:“派将不如请缨,各位,有何看法?” “我!我要打北门!”黄巢的侄子黄邺,突然站起来。 “哎,小邺,北门是我的!”黄巢的六弟黄存,坐在那里,粗声道。 “你们别嚷,论资排辈,这首功,当然由我来取最合适。”黄揆拢了拢胡子道。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心道:“看来,这帮人还没有完成‘从土匪到军人’的转变。竟然在军帐之内,明目张胆地抢功。看他们这副德行,岂能是军人的作风呢。虽然此时黄巢并没有说什么,可他心里,一定为此感到厌恶。” 想到这里,他突然厉色高声道:“虽然我赵某新来乍到,可此时却有几句话想说。”说罢,锋利目光扫向黄巢。 黄巢猛地一抬头,道:“讲!” “我本不想得罪人。但黄揆等人此举实在不妥。现在咱们是军队,不是草头王。一个个说起话来毫无规矩,在这里轮起什么老资格来?怎么,有你们在,其它能人还不能冒尖了吗?在我看来,应该用军队的方法,说话之前,先征询将军的同意,将军没点头之前,都把嘴闭上。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咱们这群人各为自己利益着想,互相抢夺,岂不成了一群泼妇。” “赵璋!你…!”闻言,黄揆突然暴跳而起。 “黄揆!”尚让突然站起身来:“有三爷在,所有人都是三爷的部下。包括你在内,也必须遵守三爷的将令。军帐之内,只有军规,没有感情!” “我认为,赵先生说得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孟绝海,突然站了起来。 瞬间,屋里安静了,鸦雀无声。只有黄揆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猛烈的心跳声。 这时,黄巢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狡黠,沉沉道:“好一个赵先生。你这番话,不光是在说黄揆,连我,也被你一起说进去了。不过,我觉得你说得确实有道理。”一拍桌子:“尚让,现在由你派兵遣将,我来发号施令!从今天开始,但凡到了派兵遣将之时,都给我把嘴闭上。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黄巢一脸怒杀之气,顿时屋里的人全都闭上了嘴。连皮日休在内,都感觉浑身战栗。只有孟绝海,依然面无表情,冷冷地坐在那里。 尚让最后的部署是,他亲自带兵三十,去往北门。他说,他有信心不伤一人,拿下北门。当时,屋里人虽然没说话,可每个人的目光都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策。军功簿上,最大的军功往往不是多么艰苦的战斗,而是兵不血刃的招降。如果尚让当真能做到不伤一人便夺下北门,那么大家可当真服气。这个首功,非他莫属。 黄揆带领黄家弟兄,外加六十人,攻打东门。 孟绝海带领少阳山的弟兄,再加十人,攻打南门。 皮日休带领二十人,攻打西门。 剩下所有人,跟随黄巢,攻打县衙。 突然,黄揆站起身来,冲着黄巢抱了抱拳道:“将军,我有话要说。” “讲!”黄巢说。 虽然黄巢此时看起来面无表情,可尚让暗喜的目光却投向皮日休。同时,皮日休冲着尚让微微点了点头。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暗喜。 “刚才听尚先生说,西门只有十个人。那麽,为何给赵先生派去二十人?这岂不是浪费兵力?” “将军!”皮日休立刻站起身,征求的目光。 “讲!”黄巢说。 “如果黄五爷觉得自己兵力不足,我愿意让出五人与他。但最多五人。因为,刚才尚让先生布置战术的时候,已经说过了,队伍里必须安排快马和弓弩手,防止有人逃跑去给薛崇通风报信。因此,人手太少,担心挡不住敌军的骑兵。” 这时,黄揆还要说些什么,可突然黄巢大手一挥道:“如果仅为此,我看你们二人休要再多言。我认为尚先生安排的战术十分合理。”突然拔出宝剑,对着桌角一劈过去,桌角应声而落,“我下令,一刻钟之内,全体出发。但凡有延误军机者,如同此案!” …… …… “大哥,二十个打十个,我看你就不要去了。”陈豹虽然没有说话的资格,可他也一直待在大厅里。大厅之内风云变幻暗流涌动。他察言观色,仔细思考。越思考,对自己的大哥越佩服,现在他显得十分兴奋。 “那怎么能成!我必须亲自带队才行。”皮日休惊喜中不乏激动:“看来,抱住尚先生的大腿,可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啧啧啧,二十个打十个,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陈豹也大笑起来。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 “什么事?” “先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朱温。” “哦,尚先生已经把那人安排过来了。刚才还来找我报道呢。” “……”皮日休咬了咬嘴唇:“这个尚让…,心思太细了…。他安排事,真是面面俱到。” 第六十章 傀儡小兵 “孟兄!” 脚步匆匆,皮日休领着一个体格健壮的兵,找到孟绝海。 “什么事?”孟绝海冷着脸。 皮日休仔细看了看孟绝海那张蜡黄脸,心中泛起无限遐想: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自己的思想呢?完完全全成为了张归霸的傀儡吗? “给我一个兵,如何?”皮日休笑了笑说:“哦,我当然不会白要你的。我用一个强壮武士,换你手下一个最瘦弱的兵。” 孟绝海冷笑道:“你要换什么兵?是从少阳山带来的,还是黄家的那十个兵?” 皮日休微笑着歪了一下头,仿佛是在说:你这简直就是废话。 见状,孟绝海道:“不换!” “哎…”皮日休咋舌道:“老哥,别闹好不好?就一个,最瘦最弱的!” “呵呵,”孟绝海看了看皮日休带来的那个兵,果然体格健壮,感叹一声道:“好吧,那你自己去挑选一个。回来找我。” “谢了!” 孟绝海的兵,按照大小个排列,已经规规矩矩站成三排。可到了近前,皮日休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是少阳山的人,哪些是尚让派给他的人,仿佛泾渭分明。少阳山的兵,一个个板着脸,目光冰冷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是个死人。不过他们却都是极听话的。平日里,孟绝海一声令下,这群人集体行动,动作整齐划一,让领兵的人见了不禁羡慕。 皮日休到底为什么非要来换个兵,他有两个想法:第一,他讨厌尚让给他安排的这些人,因为这帮人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他们心里依然把尚让当成主子。换句话说,是一群养不熟的狗。第二,他对少阳山的这帮傀儡很感兴趣,趁着这次实战的机会,他倒要看看,这帮兵到底有多厉害!如果有可能,将来自己,是不是也要培养一批这样的人。另外,这样的傀儡,是否有什么缺点或者副作用呢?比如,他们害怕什么,是怕火,还是怕水,还是有什么间歇性的毛病。只有亲自养一个,经过仔细观察,才能了解。 虽然孟绝海是个大号傀儡,不过他身上可全都是张归霸的影子,岂能胡乱欺负。那个张归霸可是一个狠角色,得罪他绝对没什么好处。于是,他真的只选了一个最矮最瘦的小傀儡。 这家伙,个头才一米六不到,比皮日休还要瘦小。 见状,那些少阳山的傀儡当然不会说什么,可那十个正常人,却窃窃私语起来: “哎,你看,赵先生对咱们孟将军可是够照顾的啊!” “可不是么,用这么健壮的兵,换走一个废物,啧啧啧,看来赵先生,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 “哎,咱们怎么没被分到赵先生队伍里呢?依我看,以后赵先生一定会飞黄腾达。” “咳咳,不要乱讲话,小心传到孟将军耳朵里…,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皮日休领着那个瘦小枯干的小傀儡,来到孟绝海面前。 孟绝海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拍了拍那小兵的肩膀说:“以后,听赵先生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兵语速很慢地答应着。 皮日休揉了揉鼻子,道:“你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一句话吗?” 孟绝海冷笑一声道:“如果没有我这句话,任凭你弄死他,他也不会听你的。” …… …… 回到自己队伍里,还剩下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了。 皮日休召集众人,高声快语。 “记住,我的命令没有对与错,不接受任何人的反驳。我赵璋手下,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听话的人,一种是死人。想在我手下干,我只给你们一次反驳我的机会,那就是现在。如果你们选择留在我的队伍里,就必须听我的。我再强调一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反驳我!否则你就是一个死人!”“现在,有想退出的吗?放心,这个时候说出来,我给你银子,让你走!” 一阵无语。 “那么,你们是同意了?” “是…” “大点声!” “是!!!” 皮日休继续高声道:“咱们现在,算上我只有二十一个人,所以不必那么麻烦分什么前中后队,我只要一个先锋,一个监军即可。朱温出列!” “在!” “你,就是先锋,发现目标,你第一个给我上!” “是!” 手一挥,道:“你们九个体格好的,跟着先锋干,他冲向哪里,你们九个必须马上跟进,不许离他左右三丈。记住,任何人别想偷奸耍滑,如果你们的主将死了,你们九个别想活着。记住了吗?” “记住了!” 手再一挥,“你们五个,跟着陈豹,当我发现先锋受阻的时候,会安排你们冲上去。冲出去之后,以陈豹马首是瞻。如果有不听话的,当场毙了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 “快马,弓弩,听令!” “在!” “你们不必冲锋,只管外围截杀。如果跑掉一个人,你们几个全都得死!记住没有?” “记住了!” “好了,剩下的人,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保护我!!!” “是!”瘦弱傀儡小兵。 …… …… “出发!!!” 一声令下,五路人马分头行动。 …… …… 皮日休队伍,分来四匹快马,算上皮日休的乌骓宝马,他的队伍里有五匹。 这五匹马,真是高头大马,浑身腱子肉,走起路来仿佛是跳跃而来。 “陈豹,朱温!” “在!” “一人一匹!” “是!” 再让快马骑兵牵走一匹,然后他扭头看了看那瘦弱小傀儡。问道:“小兵,你叫什么名字?” “张嘎。”小傀儡慢吞吞地说。 “好,你也一匹。” “不会骑。”张嘎,面无表情,说这句话的时候,毫无尴尬之感。 “……”皮日休反而觉得尴尬,不过拿这小傀儡也没什么办法,于是一甩袖子道:“那算了,你就跟在我马后吧。哦对了,不是跟在马屁股正后面,你要稍微侧开点,记住了吗?” “记住了。” 把最后一匹马分给一个体格瘦弱,但却精神头十足的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不要放走一个人。那小兵自豪地点头称是。 第六十一章 白马银枪 精兵已经被登州节度使薛崇调走了,那么能留下来守宛朐县的兵,他们是什么货色,就可想而知了。 那些官兵,皮日休不止一次与他们打过交道。交道多了,对这帮人也有了些了解。 这帮家伙,原本就是宛朐县城里的,归县里管,牙将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在参军之前,多是一些吃不起饱饭的人,有的是无地可种的懒汉,有的是游手好闲的落魄户,有的甚至是从山上跑下来的土匪。 这帮人到了军队,倒是能吃口饱饭。但俸禄却很低,根本无法满足这帮驻守在城里的兵的日常开销。因为这帮家伙除了在城门口站岗,就交替着出去喝酒取乐。那么没钱怎么办?这帮人倒是有办法,他们以各种名目,克扣出入城的百姓,榨取百姓的血汗钱。 因此,这帮家伙在百姓口中,从来没有过好名声。“好女不为娼,好男不当兵”这句话在当时十分流行。 “才十个兵!”皮日休不禁暗自偷笑。 现在他手下有两个能人,一个是朱温,一个是二弟陈豹。凭借这两人的武功,足以把那十个歪带帽斜瞪眼的喽啰兵干掉。可此时,他却绝不能那样安排。因为他要在队伍里树立威信,那么就一定要亲自带领部队,多打几个胜仗才行。 等自己有了名声,那时候再招兵,那帮新兵才会把他当“神”一样看待。 至于尚让给他安排的这些人,他可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早就想好:多给他们安排一些危险的任务,一定会消耗掉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找点毛病开除。如果这样,最后还能剩下来几个人,那么这几个人一定是精英了。再想办法把他们调走,或者用他们交换几个傀儡兵,也是不错的。 想必,经过这一战之后,孟绝海的部队,不但不会损失,反而会增加。皮日休心中盘算,张归霸的那一躺柜含菌体,足够他制造一千个傀儡。只不过,他并不满足而已。 “二弟。”皮日休把马拨近,压低声音道。 “大哥!”陈豹察言观色,小声回应。 “据我估计,一会儿到了以后,那朱温一定会快刀斩乱麻。以他的武功,我相信用不了一刻钟,就能结束战斗。到时候,你一定要眼睛亮一点,千万别放跑了一个人。”拍了拍陈豹的肩膀:“虽然我已经安排那些快马和弓弩手,不过我并不相信他们。我觉得他们能力不行。关键时刻,还是要看咱们哥们的。不过你不必担心,即使有人逃跑,我也已经提前把罪名按在了那帮快马和弓弩手的身上。到时候我会狠狠地惩罚他们。” “大哥,您太照顾二弟了。”陈豹有些激动地说。 “哪里话来。照顾你,不就是照顾我自己嘛。”皮日休笑了笑,不在乎地道。 “对,咱们是一家人。”陈豹反而更激动了。 闲言少叙。 急行军直奔西门。 西门口,还有好些难民,扶老携幼,推着小车,扛着麻袋,好不拥挤,不时传来男人的咒骂声,老人的叹息声,女人孩子的哭声,一片乱象。 好多人拿不出钱财,只能跪在地上恳求军爷放行。军爷们颐指气使不理他们,只是不停向人潮中观望,仿佛是在难民中寻找——是否有穷苦的美女经过。 如果趁此乱世,低价娶个美女,岂不是让人乐开怀。 门口太乱,似乎并不适合马上动手。 白马银枪的先锋官朱温,果然放慢了行进的速度。仰头四下看了看,忽而一愣,心道:“这里怎么有二十多个守城兵?” 再看看那些兵,不懈地冷冷一笑,“呵呵,二十多人又如何?今日,正是我朱温大显身手的时候。” 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九个人,虽然已经有些气喘,不过依然精神十足,战意浓厚。 于是命令道,“兄弟们,跟我上!” “冲啊!!!” 瞬间,城门口乱成一锅粥,难民们四散奔逃,一不小心有人摔倒,不时就人流碾压过去。 战争是残酷的,森林法则是不讲感情的。纵然皮日休不想见到这个场面,可他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先把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疏散,再与官兵开战。如果那样做了,恐怕官兵比百姓跑得更快。何况他们还有两匹马。如果让这两匹马跑到濮阳,通知登州节度使薛崇,那么,营救王仙芝的计划可就完全泡汤了。 一阵刀光剑影,人喊马嘶,仿佛大地都在震颤。 乱战之中,一匹白马之上,一员银枪大将,大枪飞舞,横冲直撞。片刻之间,刚才还到处逡巡美女的军爷,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一个不留!”杀得兴起,银枪大将咆哮一声。 “一个不留!”九个先锋兵,高声附和。 …… 前面已经开打,皮日休立刻拉住马的缰绳,仔细观望。 快马和弓弩手已经开始行动。堵在城门口。 此时,皮日休也察觉到对方人数不对,立刻下令,让陈豹两侧迂回杀敌。 “两条腿跑的,不用管,但凡有骑马的,一定要干死。人不死,马也得死!” “是!”陈豹领命,催动战马飞奔而去。他身后跟着五个人,呼号乱叫挥舞着钢刀,看起来也十分勇猛。 皮日休不禁感叹:真是有什么将军,就有什么兵。那朱温,如此勇猛。他所带的士兵,各个都情绪激昂,热血澎湃。陈豹那边也是如此。 再看看自己…… 忽而一回头,看着那一脸无辜的傀儡小兵,傻傻地站在他的身后,微低着头看着地面。看他那副蔫头耷拉脑的神情,仿佛眼前的战斗与他毫无关系。 皮日休撇了撇嘴,“可我这里…,是不是有点寒碜了…” “大胆反贼!竟敢杀我官兵!纳命来!!!” 就在皮日休以为战斗即将结束的时候,突然,从城门外闯入一人,胯下一匹大青马,手中一柄大号开山斧。 这是一条黑脸的汉子,体格照比唐虎小了一些,不过也是一员悍将。手持开山斧,左右轮起,竟然瞬间便砍死堵在门口的一名快马,这时一名弓弩手突然发射,命中他的肩头。他毫不犹豫,拨转马头,竟直奔那弓弩手而去,手起斧落,一斧劈死弓弩手。 突然伸手,将肩头箭矢拔下,拽出长弓,反手一箭,飞矢直奔朱温而去。 第六十二章 金甲藤条枪 那一箭射得好准! 朱温躲得也好快。不过朱温躲得这一下,确有些狼狈。 待朱温重新坐稳,那黑脸汉子已经冲了过来,开山大斧高高举起,猛地劈砍下来。 朱温不知对方多大力气,便没硬接这一招,而是抖枪拨打开山斧,反手十几个枪花。尽皆都是虚招。 “我嚓!这位是谁?” 见那人十分勇猛,可把皮日休吓了一跳。不仅如此,紧随着那人竟然又闯进来五骑,这五个仿佛是他的贴身护卫,个个都是手持长器,勇猛凶悍。 这六个人是什么来路,皮日休当然不清楚。不过仔细看了看他们的服装,发现他们与平常守城的士兵大不相同。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是登州节度使薛崇的部下。再仔细分辨,原来刚才城门口的二十几个人,其实装束也不完全相同。 如果没猜错的话,原本这里守城部队真的只有十个。 而这六个骑马的,和十几个步兵,是后来赶到这里的。 凭借尚让的细致,他怎么可能会搞错城门口守城的兵力呢。 皮日休眉头紧锁,心里道:“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这帮人路过这里,纯属巧合;另一种可能是:尚让故意害我!” “陈豹,陈豹!别追那些两条腿跑的了!回来,回来!!!” 皮日休高声呼喊,陈豹猛地一回头,见城门口处,六骑围住朱温,打得好不激烈。此时,那九个先锋步兵,虽然并没离开朱温左右,可步兵和骑兵之间的差距,让他们不敢近身。只能在一旁虚张声势,不时劈砍马腿。 “朱温贤弟莫慌,陈豹来也!” 陈豹高声咆哮,手中那杆五钩亮银枪上下翻飞,呼啸而来。 瞬间,朱温觉得轻松不少。 此时,二将力敌六人,打得不可开交。 “哎呀,这也不成啊!” 虽然二人勇猛,可对面六人也不弱。 尤其当这六人赶来时,原本逃跑的守城兵丁,竟然又跑了回来。这一下,双方兵对兵,将对将,打成了一团。 眼下打得焦作,这可不是皮日休想见到的。 锋利目光突然扫向门口,那里还有一个精明小兵,正骑着一匹快马。他遵守命令,死死守在门口,按兵不动。他身边,还有两名弓弩手。 “不行,他们三个不能动。那么…,只剩下我了!” 突然伸手,把那对竹节三棱锏刺拽了出来,放到手里掂了掂,心中大骂:好沉! 虽然这么沉,竟然还是人家女孩子用的武器,想到这里,心中更是一阵大骂。 皮日休的乌骓宝马,速度如电,而且颇通人性。见前方已经打作一团,它还以为自己的主人也要冲到战团之中哩。 结果刚一催马,那马便已经到战团近前。 皮日休大惊,连忙拉住马的缰绳,心中大骂:你这不懂事的马,谁让你跑这么近的,你当你的主人,真的很能打吗? “我打你眼睛!” “我打你鼻子!” “我打你后脑勺!” 皮日休挥舞双锏,在战圈外面呼号乱叫,其实他距离敌人还远着呢。别说打人,即使把锏刺扔出去,也未必打得到。 可他这样胡乱喊叫,倒是让敌人分了些心神。 突然那黑脸的汉子喊道:“他才是主将,丁常胜,你去把他干掉!” “是!”丁常胜。 一匹大黑马,突然脱离战圈,直奔皮日休而来。 “我的神仙!!!” “大家莫慌,我与他迂回作战!!”吼了一声,皮日休拨码便跑… 那丁常胜虽然勇猛,可他的马却跑不过皮日休的马。 这样一来,皮日休可算得到喘息之机,骑着马在大街之上绕起了弯子。 此时,他可以不与那人打,但他必须让自己的兵看到自己仍然在与敌人纠缠。否则他一跑,军心可就涣散了。 “我去你奶奶的!”咒骂一声,随手把一根锏刺抛了出去。 丁常胜眼明手快,身子一躲,手中大刀一摆。打飞锏刺。 还剩下一根了… 想了想,立刻钻进胡同里。丁常胜咬牙切齿紧跟其后。 道路狭窄,皮日休嘴角泛起一丝狰狞,突然拉住缰绳,乌骓宝马猛地人立而起。 “这次,我看你往哪里躲!” 话音未落,锏刺已经出手,十几斤的带尖铜锏,直飞出去。 这一锏,距离太近,丁常胜根本来不及反应。 可惜……打偏了…… “……”皮日休一愣,手不自觉摸向腰间惊雷宝剑。 “呵呵呵…”丁常胜狞笑一声,“死去吧!”轮起大刀,砍向皮日休。 “噗!” 就在丁常胜以为这一刀必然把对方主将劈死的时候,突然觉得后心一凉。 手中的刀,还举在空中。 慢慢扭回头,只见一名长得干巴巴的小兵,身高不过一米六,体重估计也不到九十斤。可他手中的长杆扑刀,却已经刺进了自己的后背… “噗通!” 丁常胜的尸体,栽落马下。 皮日休大喜! “张嘎!好样的,我要给你升官,我要你当十夫长!” “不会当。”张嘎,慢吞吞地说。不过此时,他浑浊双瞳里,突然泛起一丝血色。嘴角微微提起。仿佛体会到了某种快感。 没时间再搭理张嘎。 皮日休拨马跑了出来,手里还牵着丁常胜的那匹大黑马。此时,傻子也看得明白,那丁常胜必然是被皮日休干掉了。 顿时,军心大振! 相反,对方的气势却突然弱了下来。 凭借马快,皮日休挥舞惊雷剑,冲进步兵战团里。 这一下,可把对方步兵打得惨了。那惊雷剑当真削铁如泥,砍人好似砍瓜切菜。 皮日休心中明白,自己这是在捡便宜。 因为此时,所有步兵几乎都有自己的对手。都全神贯注与对方拼命。而自己,凭借马快剑利,完全是来补刀的。 步兵一看大势已去,撒腿就跑。 皮日休马上命令道:“不必追,都给我回去,堵城门!” 还没等步兵跑回去,此时朱温大喝一声,一枪直插一骑兵面门。那一枪又快有准,把那骑兵桶落马下。那骑兵刚一落地,就有步兵赶了过去,二话不说,手起刀落便结果了那人的性命。与此同时,陈豹用枪钩也拽落一人,瞬间那人也没了性命。 现在,对方只剩下三骑,而且已被团团包围。 这时,皮日休可算放松了些精神。 可突然,一匹白鼻梁栗色大马,四蹄翻飞,闪电猛冲过来。马上端坐一员金甲女将,手提包金藤条枪,直冲战团而去。 第六十三章 找死的女人 “真是冤家啊!”皮日休眼瞅着黄雏菊冲进战团,心中无奈骂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不在家里做女红纳鞋底,跑来战场上添什么乱!” 说时迟。 金甲女将已经冲入战团。 手腕一抖,就是黄巢当年夺冠的枪法,五虎断门枪。 这时,黑脸汉子和他的两名手下,正苦苦支撑,突然又杀入一人,还哪里有精力对应。更何况,黄雏菊手上也是十年的武艺,岂能是花架子。 长枪一抖便是十几个枪花,把一骑兵看得眼花缭乱。突然一个实招,直插那骑兵脖颈。噗的一声,那骑兵应声倒地。 见得手,小姑娘“俊朗”面容突然泛起一丝得意。看那英姿,当真应了那句话“谁说女子不如男!” “好!好枪法!”见状,皮日休大喜,不禁高声赞道。 黄雏菊狠狠地白了皮日休一眼,毫不领情。 皮日休不和她一般见识,只是嘻嘻一笑。 黄雏菊杀得兴起,刚杀一人,反手又是一枪,直奔黑脸汉子面门而去。 黑脸汉子躲过那一枪,黄雏菊再反手,又是一枪,刺向另外一名骑兵。此时,那骑兵正与朱温“绞杀”在一起,根本没有躲闪的精力。于是被黄雏菊一枪刺中后心,一声惨叫,应声落马。 此时,黄雏菊更加得意。还冲着皮日休一挺下巴。似乎是说:不杀鸡的书生,你能行吗? 可突然,黄雏菊感觉脖颈一凉…… 一只大手,遽然掐住她的脖颈,猛地一拽,便拽入怀中。黄雏菊一惊,长枪落地,刚要伸手去抓绑藏在小腿上的短刃,却被黑脸大汉死死压在马背之上。黑脸汉子高声道:“谁再上前半步,我就杀了她!” 陈豹,长枪在手,却无言以对。 朱温愣了一下,征询目光迅速扫向皮日休。 皮日休心中大骂MMP。 “好汉!有话好说!”皮日休催马上前。“只要你放下她,我便让你走。” “先让开路,我放了她。”此时,黑脸汉子浑身是血,尤其是他中过箭的箭头,血流不止,半个身子已经染红。 好一个英勇战将,只可惜不在我这一边。 “不成。”皮日休咬了咬牙。“我不能让你走。” “呵呵,”黑脸汉子冷笑一声:“这女孩,一定地位不低。我不相信你们敢不要她的命。我这个人,战场上混迹十年。杀人无数。我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劝你们快快让路,否则我或许会改变主意,杀了她,然后再继续和你们拼命。反正老子也够本了!” “赵璋!别听他的,下令杀他!快,杀他!射箭杀他!”黄雏菊,被扼住后颈,却依然不服。 这时,黑脸汉子大斧一摆,直接架到她白皙脖颈之上,刃入肤下,再动一动,必然割破喉咙。顿时,小丫头不说话了。 “这回蔫了吧?”皮日休心中暗骂。 虽然皮日休被气得不行,可此时,他脑筋急转,思考应对之策。忽而说道:“好汉,听我一言。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你又何必寻死呢。我见你浑身是胆,武艺高强,不如你加入我们起义军,然后共同推翻唐朝。如何?” 黑脸汉子狂笑一声,笑声不免凄凉,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难道你是信不过我?”皮日休高声道:“我敬重你是条汉子。而且咱们起义军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放了她,我保你不死,而且还会重用于你!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还不相信你自己的实力吗?像你这样的良将,正求之不得,怎么可能轻易害你的命。” “我并非不相信你。不过,我也相信薛崇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全家老小。如果非要死,我宁愿死我一个,换得全家人的性命不说,还能留下忠烈好名声。”黑脸汉子手抖了抖,一道血痕突然出现在黄雏菊的白皙脖颈之上,红白分明,顿时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生怕这汉子突下杀手。 “赵璋!”突然,黄雏菊血灌瞳仁,大声吼叫:“别跟他废话,总之不能放他跑,一旦消息走漏,爹爹就无法奔袭薛崇啦!!!” 闻言,皮日休咬了咬牙,心中大骂:“傻丫头!这话你怎么能说出来!” 突然,黑脸汉子眼睛一瞪。 “且慢动手!”皮日休急吼道:“我且问你,你投降我们,薛崇会杀你全家。可如果你被俘虏,那又如何?” “我岂能被你们俘虏?” “不,好汉听我一言!”皮日休急切道:“现在,你也知道不能离开这里。但,这并不代表没有活路。只要你肯当俘虏,我保证优待与你。同时,我会想尽办法,把你的家人解救出来。如何?” “我凭什么信你?” “这好办!只要你不见你的家人,你便不投降。同时,我们也会散布你誓死不降的消息出去。保证你家人的安全。” “这…” “好汉,犹豫什么呢?”皮日休慷慨激昂,“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嗯?你睁眼看看,如今唐朝,佞臣当道,朝政腐败,灾荒年间仍然苛捐杂税,害得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朝廷,值得你为他卖命?”深情道:“看你赤胆忠心一条好汉。就这样死了,当真不值得。而且,你死以后,你的家人会怎么样?你以为薛崇会善待你的家人吗?而且,将来起义军打到登州,你想没想过,没有你的庇护,你的家人会如何?”高声逼问:“你亲手杀死起义军首领的女儿,那么,起义军会放过你的家人吗?” 黑脸汉子无言以对。 第六十四章 送锏 或许是流血过多的原因,黑脸汉子突然身子一软,竟然栽落马下。 众人见状,蜂拥而上。 皮日休急忙高声喊道:“抓活的!” 皮日休心中大喜。同时还发现这个黑脸汉子是一个心细之人。他绝不是因为体力透支而栽落下马,这是伪装,为了给自己找一个被俘的台阶。 皮日休跳下马来,一脸胜利的喜悦。 黄雏菊也从马上跳了下来。本来英姿飒爽的她,现在看起来有些蔫儿了。眼眶泛红,还伸手揉了揉脖子。放下手来,一手的粘稠红色。大姑娘脸上突然泛起一丝愁苦。 “放心好了,不深,不会留下疤痕的。”皮日休低着身子,歪头看了看她的脖子,宽慰道。 “要你管!”黄雏菊瞪了皮日休一眼,便去牵自己的白鼻梁栗色大马。 “这马当真不错。啧啧啧。”皮日休心中突然泛起坏水,阴阳怪气地道:“只可惜啊,这马泪槽太深,一脸的妨主之相。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阴气过重,而阳气不足啊,恐怕镇不住这马!” “少来唬我!的卢马怎样?刘玄德不还是骑着它奔千里跃檀溪!”黄雏菊一挺胸膛,白皙面庞,一脸倔强之气。 皮日休看着那起伏胸膛,阴阳怪气地挖苦道:“哎呀,还好意思与蜀汉昭烈帝比,啧啧啧,也不看看自己几两骨重。” 古人多迷信,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种神神道道的话。而黄雏菊可是听说过赵璋的大名,据说他《奇门遁甲》《邪虫毒蛊》什么都会。搞不好还是个玄学的大师哩。 虽然黄雏菊看到这个“赵璋”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甚至是敬仰。 眼下,自己刚刚闯了祸,又被人给救了下来。正觉得羞恼。又听皮日休这般讲话,更是气得不行。 不过大姑娘眼珠一转,突然暴喝道:“我的鸳鸯锏呢?你给我取来!快还我!” “在地上,自己去捡。”皮日休颐指气使,看起来牛得不行。 “你!”黄雏菊被气得两眼一瞪。 “你什么你!怎么跟本将军说话呢?”皮日休手指着黄雏菊的鼻尖,看黄雏菊气得要咬人,他又把手缩了回来,不过依然厉声道:“我可告诉你,这里是战场,不是你家后花园。惹恼了本将,小心我让兵卒把你捆绑起来!” “你敢?”黄雏菊挑战的口气。 大姑娘个子高,骄傲头颅微微昂起,竟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翻着眼白瞪视着皮日休。 “你以为我不敢?”皮日休翘了翘脚尖,紧挺脊梁。由于动作过猛,看起来仿佛有些后仰。不过他在气势上,却是压倒了黄雏菊。 “哼,”黄雏菊突然不懈轻哼道:“那你试试看?” 黄雏菊得意目光四下扫了扫,果然,众多兵丁立刻都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继续忙碌自己手头的事。比如帮助受伤的战友包扎伤口,或者拾取分散掉落的武器,还有翻查敌军尸体,实在没事干的,就跑到远处,装作一副悲伤的样子,缅怀起死去的战友来。 见状,大姑娘得意极了。 再扭回头来,一脸挑衅地对皮日休道:“你倒是派兵啊?我看哪个敢动我!” “张嘎!上!” “是。”张嘎,慢吞吞地回答道。 …… …… 皮日休当然不会让张嘎真的把黄雏菊绑起来。 黄雏菊是谁,那可是黄巢的心肝宝贝儿。 老男人,最喜欢的就是家里的老小。何况还是个女儿。真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简直溺爱得不行。 虽然黄雏菊私闯战场,黄巢一定会大骂她一顿。不过,如果刚才皮日休真的没把她救下来,那倒霉的可就是他了。 如今,“虚惊”一场。这场风波可算是过去了。不过,皮日休心中的气可没消。岂能不拿这丫头开开涮。 玩笑有度,后来皮日休到底放了她一马,并回去把两个锏刺捡了回来。 “我说丫头,你这对儿锏,怎么看雌雄?我怎么分辨不出?”皮日休心中冒着坏水,看着双锏的屁股(锏柄)。 黄雏菊冷着脸,劈手夺过双锏。心中还在奇怪,皮日休为何在看锏柄。于是她也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便对皮日休说:“左手双手锏,重的为雄,轻的为雌。” 觉得这个玩笑不能再开,否则惹恼了丫头,自己也不好受。再说,整个起义军,谁敢调戏她?最关键的是,他爹惹不起。 “哦,原来如此…”坏笑。 黄雏菊清纯目光仔细看了看皮日休,搞不懂他在笑什么。不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脸上泛起一丝疑惑。 说了一句,皮日休便扭过身子,四下看了看。 这时两个兵把那黑脸汉子捆绑起来,押着黑脸汉子向这边走来。 “你叫什么名字?”皮日休笑了笑问道。 “鲁汉。”鲁汉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气馁,嘟囔似的说。 “鹿晗?”皮日休脸皮一紧。 “鲁汉!”鲁汉大声道。 “你嚷什么嚷!”黄雏菊突然吼道:“告诉你,你把我割伤,咱们的事还没完。” “哎,黄大小姐,现在是本将在说话,你不要插嘴!”皮日休不满地说。 “哼,还本将!也不看看你的官儿是谁封的!”黄雏菊不懈地骂着,一抬腿跳上马去,一拉缰绳,傲然道:“鲁汉,你武功不错,等你想明白了,咱们再好好比试一场。” 说完,“驾!”了一声,打马扬鞭便走了。 “奶奶的!”皮日休心中好是不爽,不过他脸上却依然微笑着,对押送鲁汉的兵丁说:“先送到黄家的地牢里,记住,一定要好生对待。将来,或许他还是你们的将领!” “是!”小兵道。 …… …… 回到黄府。 各路人马陆陆续续赶回。 大家均获胜利,各自欢喜。 唯独尚让迟迟未归,黄巢正在犹豫,是否要派兵前往。不过这时,常海却跑了回来,报喜道:“尚先生已经带着牙将李冼,向黄府走来。六十三人,尽皆投降。” 瞬间,屋里传来一阵欢呼之声。 …… …… 大家都在等待尚让,皮日休觉得屋里血腥味太重,便走了出来,背着手,在门口溜溜达达。 这时,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喂,赵璋,我跟你商量个事。”黄雏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什么事?”皮日休挑了挑眉毛。 “我的事,你别跟爹爹说。”黄雏菊头一次露出女儿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呐。 “呵,然后呢?”皮日休挖苦道:“你求人办事,一直都是空手吗?” “我送你一支锏,如何?”大姑娘伸出一根手指,还显得有些俏皮哩。 手指如玉葱般好看,只可惜内侧稍有些茧,皮日休嘴巴一歪,“就一支啊?” “怎么?你还想都要去?”大姑娘一皱眉,英气外露。 “好吧,那你打算送我哪支?”皮日休想了想,问道。 “当然送你雌的。” “为何?” “你力气小啊。雄的你拿不动。” MMP! 第六十五章 汗血宝马 皮日休说,泪槽深的马妨主。 而那匹栗色大马,当真是因为泪槽太深,所以才没人骑的。就连这次战斗,都没让它参加。无非是想图个吉利。 而黄雏菊,听说外面要打仗,便来了精神。去找父亲,请战! 可黄巢说什么也不允许她参加,于是她只能闷在家里。 后来黄巢带队走了。她跑出去一打听,听说赵璋那文弱书生,竟然也带队出发,顿时她好不窝火。心中埋怨父亲,难道当真女子不如男?那赵璋,连女孩子都打不过,怎么上阵杀敌? 她不服,便跑到马厩里,拽出这匹白鼻梁栗色大马。提枪上马,绝尘而去。 一来到西门,那里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这时,皮日休正被丁常胜追得到处乱跑,急匆匆,遽忙忙,连手中的武器都丢了,显得好不狼狈。而他身边,竟然一个兵也没有。哦,不,有一个,远远地跟在后面,而且还是一个枯干瘦小的小兵。 “这兵是从哪里招募的?这也太寒碜了些吧?” 见状,黄雏菊恨恨咬了咬牙,心中骂道:“这赵璋,果然是个废物!” 观察了一会儿,咕哝道:“不过他的马可不错…,”突然想起皮日休顶她胸口一下,至今还疼,啐骂道:“哼,既然那人追不上他,我也不必管他,让他跑去吧,反正我来了,我来代替他指挥便是!” 就在黄雏菊打算冲进战团的时候,突然,皮日休一转马头,钻进了巷子里。 凭借对宛朐县的了解,黄雏菊知道,那巷子其实是个死胡同。这时她心里又急又骂:“该死的混蛋,你这是自找倒霉。”想了想,“算了,到底是父亲的手下,我还是去帮他一把。” 催马上前,可当她刚一过来的时候,丁常胜已经被那干瘪小兵,一刀斩落马下… “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可她却没看到,皮日休那一招帅气无边的“立马回飞锏”。虽然打偏了。 待丁常胜尸体落地,这时才看到皮日休。正灰头土脸大口喘气,还高声赞扬那干瘪小兵,还说要给人封官。好大的口气,才封了一个十夫长。 见状,黄雏菊真是哭笑不得。再骂一声:“废物,就是废物。” 给皮日休冠上“废物”的帽子,直到她被鲁汉擒住,她也一人认为,皮日休就是个废物。 可当皮日休一阵慷慨说辞喷涌而出,瞬间让武艺高强赤胆忠心的鲁汉觉得醍醐灌顶,她也因此获救。 那一刻,她仿佛瞬间明白了许多。 心道:“我就说,父亲怎么可能找个废物在身边。还别说,这个小赵先生,还是有点本事的。只可惜…,长得太寒碜了…,和他身边的小兵一样寒碜。”摇了摇头,好像突然丢了什么东西似的,自语道:“真有点可惜了…” 再后来,皮日休嬉皮笑脸地拿她的马打趣。 她明知道皮日休是在故意捉弄她,可她当时却发不起脾气来。而且她还真的开始觉得:“这马果然妨主。否则,凭我的武功,怎么可能让人轻易擒住嘛!” 这就是迷信。 其实,说起这栗色大马,还当真血统不俗。 它的父亲,是黄巢的坐骑,一匹来至大宛国的汗血宝马,通体缎子面的红栗色。一旦长途奔跑,便会大量流汗,瞬间降低体温,再跑八百里。汗水湿透红栗色马毛,艳阳下远远望去,赤红耀眼,仿佛浑身流血,因此得名汗血宝马。宝马中的宝马,号称神赤兽。 而它的母亲,则是一匹波斯马,通体雪白,速度奇快,号称闪电白龙驹。 本来,这匹栗色大马才三岁。不过,长得可是不俗,曾经多次比赛,都远超其他马匹,甚至不弱于黄巢的汗血宝马。只是父亲的马不能轻易骑,所以她心中才没个衡量:到底是这匹马快,还是父亲的马快;到底是这匹马跑得远,还是父亲的马跑得远。 可是,就因为它泪槽太深,所以大家都说它妨主。因此被冷落在马厩里。 “我不要了!!!” 皮日休突然来了脾气。站在门口冲着黄雏菊大喊道。 心道:奶奶个爪!瞧不起人,你这也算到顶了。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你这是送礼吗?你这明明是在嘲笑我! “赵璋!你别给脸不要脸。”黄雏菊岂能是吃呛的,立刻怒冲额角,掐着腰怒道:“本姑娘送你的礼物,你竟敢不要?” “你送的礼物怎么了呢?是你很了不起,还是你的礼物很了不起?” “都很了不起!” “可在我赵璋看来,统统都是…”突然想起,自己距离门口不远,这样大吵大嚷,岂不是让人听见了。而且黄巢也在屋里… “都是什么?”黄雏菊,一副天王老子也不怕的样子,毫无顾忌地逼问道。 “我不要的货。”皮日休突然压低声音,并伸手指了指门口。然后脸上泛起一阵得意坏笑。 “赵璋!你!”黄雏菊被皮日休气得翻白眼,可此时,她也被提醒着想起,父亲就在屋里,于是她也不嚷嚷了,而是大气小声地骂道:“你找死!” 说着,大姑娘伸手就去拧皮日休的胳膊。 皮日休一躲。然后坏笑着跑开了。 黄雏菊并没与大发雷霆,满院子追杀这个她口中的“有文化的泼皮”,而是跺着脚,低声咒骂着离开了。 …… 这时,屋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忽而七嘴八舌。 …… 他们两个一开始吵的时候,所有人都听见了。可后来,却突然没了动静。 然后就看到黄大小姐,一脸怄气貌地跺着脚走开了。走的时候,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林言,认识表妹十八年,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表妹被人欺负。 这小姑娘,自打娘胎里出来,可就没受过这气。 “是什么能让表妹如此委屈呢?” “表妹可也十八岁了…,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 “可惜,没听到后来他们两个都说了些什么。难道,是表妹看上赵璋了?去找赵璋袒露心扉,却被赵璋拒绝了?” 想到此处,林言怒不可遏。 …… 黄巢也看到女儿一副怄气貌地走开了。 可他此时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丫头从小儿娇生惯养,除了我,她谁也不服。我还一直担心,将来没人能治得了她。” “可是…,这赵先生,是如何办到的呢?” “呵呵,这小子好有心机,刚来投靠,就瞄上了我的女儿?” “还别说,这小子有两下子。待我查清他的底细,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想到此处,黄巢冷笑了笑。 第六十六章 李千夫 尚让回来了,兵不血刃,带回来的兵,比他带去的兵,整整多了两倍。 他身边跟着的,就是那个牙将李冼。 李冼这个家伙,穿戴随意而豪华,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个将军,反而更像个纨绔子弟。或许,尚让突然堵在他门口的时候,他正在妓院里玩乐呢。 这家伙长得倒是不错,身材颀长,浓眉大眼,白净面皮。毕竟,他是王子王孙。每个朝代后期的王子王孙们,都是长得极漂亮的。这种情况在《遗传学》上是有根据的。 唐代从李渊开始,一直到现在,也有二百五十多年。在这二百五十多年里,哪个皇帝的媳妇能是丑女?根究遗传学,男孩长得多像母亲。这一代一代传下来,王子王孙怎么可能长得丑。哦当然,任何情况下都有例外。且不较真。 尚让刚一回来,紧接着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外出请人的张归厚,领着七八十人,来投靠起义军。 这七八十人,都是当年庞勋起义失败后,到处流窜的残部。其中一人名叫霍存,是这帮人的首领。而张归厚先前说,他的叔叔在这支队伍里,可一打听才知道,他的叔叔不久前已经去世了。 霍存还说:“既然三爷已经举旗,那么我还能招来最少三百人。” 黄巢大喜,立封霍存为五品下级将军。地位仅次于黄揆,尚让,孟绝海。已经与皮日休平级。 一听到霍存这个名字,皮日休眼前一亮。 这可是一个名人。骁勇善战。而且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或许,他是后加入这伙人的,可他却因为头脑灵活武功高强,而后来者居上,成为了这帮人的首领。 赶紧查点人数,现在城里的起义军,竟然已经接近四百人。同时,尚让命令手下,正在外面制造声势,趁着刚刚举旗,赶紧再招募一批新兵。据说,难民们报名踊跃,如今外面招兵处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黄巢看了看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于是命令道:“家里留下一人。其他人迅速跟我驰援濮阳。尚先生,你看家里留谁合适?” 尚让四下看了看,道:“我首先要说明,留下的这个人,也要记个半功。” 黄巢点头:“对,这个家,并不是我黄巢自己的家。咱们屋里的,好多人的家属都在这里。这可以说是大家的家。一旦这个家失守,必然重挫军心。所以这不是个轻松的担子。一定要找一个头脑冷静灵活,并且还能打人留下。” 尚让立刻说道:“三爷,我举荐赵璋驻守宛朐县。” “赵先生,你意下如何?”黄巢锋锐目光迅速扫向皮日休。 “将军,属下领命。”皮日休立刻道。“家在我在,家亡我亡。另外,我还要把我的家属一起带来。” “好。这才是我黄巢的好兄弟。”黄巢继续道:“你原来的部队,依然归你所用。另外我再把所有伤兵都留给你,有二十多人。现在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招兵。待我们解救出王仙芝之后,会立刻返回宛朐,到时候带着家人一起去别的地方。” “是!” 登州节度使薛崇,有三万大军。 据柳彦璋说,围西门的唐军兵力最弱,约有六千人。而王仙芝已经把自己所有的兵力都聚集在西门。如果黄巢再不来,他也要从西门拼死突围。 如今,算上城外的部队,黄家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千人。这两千人直奔濮阳,欲攻打西门围城军。当黄巢的部队与敌军交战的时候,王仙芝一定会迅速从西门向外猛冲。 这次战斗,要求速度要快,绝不能拖拖拉拉。否则三万大军聚齐,王仙芝和黄巢,一个也别想跑。 跑出来之后,他们会迅速赶回宛朐,然后带着车马辎重和家眷,一起躲进大山之中。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快快说来。”黄巢整理了一下衣冠。 “要我看,赵贤弟应该提前把辎重拉走才是。”这时,黄揆眯了眯眼睛说。 “他手下才十几个人,其余的都是伤兵,根本完成不了这个任务。”尚让立刻反驳道。 “他不是还要招兵嘛。一天之内,怎么也能召一百人了。”黄存突然道。 “不,那也不成。”尚让继续道:“新兵不堪重用,如果路上碰见唐军,那这些辎重,岂不拱手让人?” “难道,他连路过的唐军都打不过吗?”黄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好了,我主意已定。大家不必再争。”黄巢不愿再听下去,突然大手一挥,“整理队伍,出发!” 轰隆隆,一群人绝尘而去。 瞬间,感觉黄府里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让人心里发慌。 “半功,呵呵,也不错。” 皮日休突然笑了,他可不觉得这个半功少,而且淡淡的还有些得意。 虽然他们这次一定会成功,可那些人的功劳,却是用血和汗换来的,搞不好就要丢了性命。这样一算,还是自己的这个任务最轻松。而且他也坚信,宛朐县是非常安全的。 另外,如果此时有唐军突然杀来,一旦发生战斗,他的这个半功立刻就会变成全功。 “嘻嘻,真希望突然有像鲁汉那样的人经过这里。” 刚才,黄巢听说了鲁汉的事迹。在等待尚让回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去地牢看了看鲁汉。据守卫地牢的小兵说,当时黄巢对鲁汉说了一席话,让后者看起来很感动。 黄巢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皮日休并没打听,他也不想去打听。想必也是一些所谓的承诺吧。对于鲁汉这样的人来说,没什么能比“我会保护你的家人”更能打动他的了。 “赵赵赵将军。我我我是李李冼。日后多多多多多多关照。” 嗯?李冼这个家伙竟然是一个口吃。 “哦,李将军。”皮日休抱了抱拳。 “哎呀,什么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我我现在就是就是就是一个一个…”卡壳半天,“一个俘虏。刚才尚尚尚先生说了,让我让我让我留下来,听听你的吩咐。给你给你当个当个副手。” “哦,好吧。” “哎,赵将军。你你你喜欢女女女女女人不?” “……”皮日休一愣。 “我年纪比你比你比你大一点。阅历也也也多那么一点点。尤其是在女女女人这方面。老哥我我可不是吹吹吹嘘。如果把我我我睡过的女人列成一支队伍,我现在也是也是一个千夫长了。” 第六十七章 原来是他 这位“李千夫”,虽然口吃,可说起话来却是滔滔滔滔不绝。尤其是说到女人的时候,这个人仿佛是话痨神附体,有说不完的废话,废话,与废话。 “赵赵赵将军。” “讲。” 拿别人的残疾说事,那是不道德的。哪怕是开玩笑,也是很不礼貌的。虽然这个李冼自称俘虏,可皮日休仍然对他保持着尊敬。把他当一个人来看待。 在没熟悉之前,即使爱开玩笑的皮日休,也不会轻易拿李冼的口吃说事。不过此时,他心中却道:我姓赵,而不姓赵赵赵。 “你你可别瞧不起我啊。” “呵呵,我哪里有瞧不起你。” “我我跟你讲,其实我我也是有难言之隐。如果如果……” 如果李冼现在仍然是一名世袭爵位的王子,他是绝不会造反的。不过现在,他参加起义军,却是毫无顾虑。 因为,他觉得命运对他不公。 李冼的母亲,并不是正牌的王妃,而是一个俊俏的小丫鬟。 由于生了他,在家中地位迅速蹿升,真所谓平地而起一飞冲天。只可惜她没有享福的命,仅仅过了五年,便去世了。不过她的死因,至今是个谜。李冼认为,他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他说有人嫉妒她的母亲。 李冼的父亲扶风郡王李察,有诸多女人。不过他仿佛不是一个能力强悍的,因为在三年之前,他还只有一个儿子。女儿虽然有三个,可在唐朝时期,女儿并不算自己家的人。因此,李冼便成了家里独一无二的宝贝。同时也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 三年前,李冼闹出人命案子,一打听,他害死的竟然是巨商于成奎的儿子。当时可把李察吓得不轻。于是马上带着重礼谢罪。 还好,于成奎的儿子很多,竟有十三个。所以死了一个并不打紧。当然,所谓的不打紧,也是相对而言。如果害死他儿子的是一个普通百姓,那么问题可就严重了。 恨铁不成钢,把李冼撵到遥远的山东,李察心中依然愤愤不平。于是老迈李察在家中苦炼身体,吃丹喝汤,养足精力,苦干大干,挥汗如雨,只为产子。 老天不负有心人,两年前,老来得子。这个儿子,可是正室所生。其母是正牌的王妃,礼部尚书吴承的女儿,吴雅娴。 瞬间,庶出王子李冼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且不久后,李察或许是因为吃丹过度,中毒而死。老王爷一死,两岁多的弟弟迅速继承了王位。而李冼,竟然被人找后账,追加了一个酒后伤人的罪名。好险,连这个牙将也没保住。这时,李冼恨透了王妃和他的那个弟弟。 “赵赵赵将军,我我怀疑,那那那个儿子,不是不是我爹的。” “你有什么证据?” “哎呀,还要要要要什么证据。我爹根本就就就不行。我怀疑我我我都不是我爹亲生的。” “我嚓。”皮日休心中哭笑不得,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父亲的,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他苦笑了笑说:“所以,你这次造反,一点儿也不担心家里人被连累。” “还还还担心,我恨不得现现在皇上就下令,把把把他们都给砍了。尤其是那个吴吴吴王妃。我怀疑我我我的母亲,就是就是就是被被她害死的。” “那么,吴王妃,今年多大年纪了?”皮日休突然一皱眉。 “你你你猜。” “这我上哪儿猜去。” “哎呀,反正也没事。你就猜猜嘛。” “按照你的年龄算,这吴王妃年纪可也不小了。最起码也有四十七八。” “四四四四十九,马马马马上五十。”李冼,伸出五根手指,一脸的愤怒。 …… …… 与这话痨说话,废话如山。 虽然有趣,可皮日休哪里有时间和他打牙祭。于是命令陈豹,迅速回家看一看,把家里人全部带来。连四丫鬟和那个小混蛋石敬瑭,一起带来。 与此同时,他命令朱温:“你去外面招兵处,见机行事。紧急时刻,可行我将令。我给你先罚后奏之权。” “是!”朱温稍显激动,领命去了。 朱温绝对是一个能人。把大权交给他,皮日休可不担心他胡乱搞出什么乱子。重用这个人,会让自己变得轻松,而且结果一定是很让人满意的。 此时,他又闲了下来。 坐在大厅之内,只听那话痨噗噗个没完,可他却不怎么言语了。只是静静地等待诗兰的到来。 一想起诗兰,满心温暖。 那女子,怎么会如此漂亮,又那样善解人意呢。 那双眼睛,勾人心魄。每每想起,都让人觉得心里痒痒。恨不得马上冲到她身边,把她紧紧抱住。 不过,那女子身上,仿佛罩着一层佛光。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至今为止,皮日休也仅仅是凭瞧病之名,碰过她的脚两次,手一次。然后就再也没碰到过她的身体了。 不是诗兰有反抗之意,而是他不忍心下手。 “赵赵赵将军,你知不知道长安第一花魁,俞游圆。” 皮日休依然在想念诗兰,对李冼的话仿佛是听到,又仿佛是没听到,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冼继续说道:“哎哎呀,你你你是不知道,那俞姑娘,可可可真是稀罕死个人儿。我就不说她长得多多多好了。就她那双眼睛,简直就就就就好像天上的明月。她对我一笑,我我我三天不知肉味。而且,那俞姑娘,小嘴甜甜的,说话也很有趣,可会撩撩撩人开心了。” 说这些话时,李冼脸上泛起一丝陶醉,仿佛那俞姑娘就在他面前一般。 皮日休没理他。 可他情绪不减,继续说道:“我我阅女无数,全天下能与俞姑娘比肩的,至今没看到过的。”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你你猜怎么着?” 皮日休依然不理他。可这并没打消他说下去的积极性,他偷偷摸摸地小声道:“我我竟然在小小的宛朐县,找到一个一个一个与她同样漂亮的。而且这个更更更年轻。更可贵的是,还是一个雏。” “哦?”皮日休突然一愣,似乎是感兴趣了。问道:“也是在妓院看到的?” “对!”见皮日休说话了,李冼更来了兴致:“只只只可惜啊,据说那姑娘,后后来得了花柳病。哎呀呀呀呀呀,真真真是可惜啊!” 说着,李冼一拍大腿,拍得山响。听着都疼。 “呵呵。”皮日休笑了笑说:“凭借你的财力,为什么没把她娶回家中?” “什么财力也不行啊。那个该该该死的黄老鸨,想用那女子换换换一座金山。当时把我气得放下狠话,我说如果你敢把她卖卖给别人,老子我就把你们妓院给烧烧烧了!” 第六十八章 莲步轻移 皮日休并没有闲着,而是在黄府之内到处走动。他命令所有人,立刻整理行装,不时就要出发。 忽而闲暇,他坐到大厅里,看着尚让留下来的那张地图。 地图上画了几个圈,那是他们将要去的地方。那里是一片连绵大山,如果没猜错,那里应该是黄巢多年经营过的地方。也正是他藏兵的地方。 “去这里,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不禁,让皮日休双眉紧蹙,心中泛起疑虑。 “薛崇三万大军啊…” “而黄巢王仙芝,两伙起义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千人,经过这次突围,一定还会再损失一些。而且,此时王仙芝的队伍已经饿得不行。就算突围出来,那些兵能不能跑得动,还是两说。” “看这地图,大山距离宛朐也不是很近啊。这一路上,薛崇围追堵截,搞不好又是一次包围。” “即使薛崇没能在路上包围他们,可将来,如果他包围大山,或者放火攻山,又或者控制水源,那又如何是好?” “或许,尚让已经考虑过这些问题?” “不过…”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怎么记得,起义军一开始就攻陷了三个州呢…,分别是了曹州、濮州和郓州。可眼下,刚刚夺下濮州,却没拿下曹州和郓州啊…” “哦…”“我好像明白了。历史上,起义军并没有钻进大山里。而是突围之后,直奔曹州或者郓州而去。” “可是,这两个州,起义军先去的是哪个呢……” “赵赵赵将军,你你你的家人来了。哎,将军,你家人可都都长得不赖啊。那些都是你媳妇,还是你的姐妹。” 思考突然被李冼打断了。 皮日休抬头看了看李冼,心道,看来他并没看到诗兰。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诗兰又用面纱遮住了脸?难道她的病情恶化了? 想到此处,他大踏步向外走去。 “哎,赵赵将军,你你你怎么好像生气了。我我没说错话吧?” “哦,你没说错。我只是心里有事而已。” “那那那就好。我我说的可都是好话。我我从来不不不讨人嫌。” 来到屋外,第一个见到的是唐敏,她一个人站在哪里,四下环顾,满眼的新奇之色。 现如今,唐敏也是一身华服,配上她瓷色皮肤,黛青色刀眉,高高的鼻梁,显得高贵。只是她的手上有些许老茧,暴露她曾经干活的经历。不过只要她把手藏进长袖之中,任何人都会觉得,此女出身不凡。 其实,她本是忠良将门之后,虽然曾经被困于妓院,但抹不掉她骨子里的铮铮之气。 唐敏的眼睛又大又圆,正眼含惊奇地四下望着。黄府好大,好漂亮,让这心无城府的女孩,落入遐想之中。 忽而见到皮日休,她欢天喜地跑过来:“大哥,原来你在这里。” “哦,我正要…” “哎呦呦,原来是赵赵赵将军的妹妹。来来来,初次见面,送送送咱妹妹一颗金簪,小小小小意思,不不不成敬意。”这个李冼,倒是个会来事的。插话的能力很强,即使打断了皮日休的话,却不让皮日休感到气恼。而且心中还一热。 皮日休看了看李冼,忽而一笑,心道:此人智商如何,暂且不知,可他情商却是不低。拿捏人情揣度世故,是个场面上的老手。 “呦,怎么好意思呢。”唐敏虽然长得好,但她毕竟才十六岁,到底还是个孩子。突见这人情场上的老手,马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迅速向皮日休靠拢,并且说道:“哥,我不要。” “呵呵,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扶风郡王之后,小王爷李冼。”皮日休笑了笑,扭过头对李冼又说:“我这义妹也是将门虎女,只可惜被佞臣诬告,才流离失所。幸亏被我撞见,否则现在还在大街上卖包子呢。” “哎呀呀呀,疼死我我的个心肝儿。”李冼气得暴跳:“这这这昏君,真是他娘的没长眼睛。竟然害害害我妹受苦。来来来,哥再给你一对玉镯,替那不长眼的亲戚,给咱妹妹陪个不是。” 可不是么,李冼与当今皇帝,可是没出五服的实在亲戚。只不过,五服这个词是宋代才有的,他们倒是不知。 “好了小米,收下吧。” “哦,咱妹妹,乳乳乳名小米。哎,好听,好听。听起来显得俏俏俏皮。”把三件首饰,塞给唐敏,立刻把手收回来,显得极有分寸,又说道:“那么以后,我我我就妄自攀个大,就是你的哥哥了。我也管你你你叫小米。” 到底是个小姑娘,穷了好多年,突然得到这么漂亮的首饰,岂能心中不喜。而且唐敏这妮子,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喜形于色,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她的心思。 “好吧。不过这对镯子,我要送给我的姐姐。我可戴不住这叮叮当当的东西,说不准哪天就碰坏了。” 说着,唐敏向后跑去,恰巧此时,一个白裙女子飘飘然走了出来,袅娜身姿,莲步轻移,仿佛乘云而来。 “哎!?”李冼突然一惊:“我我我的将军,她她她怎么在在…”卡壳半天,“…在在这里?” “呵呵,她是我的未婚妻。” “啊!!?”李冼大惊,一脸茫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诗兰他们一来到这里,就被陈豹送到了后院。那里是女眷待的地方。只有唐敏对黄府好奇,所以才四处走动。结果就撞见了皮日休和李冼。 诗兰担心唐敏碰见黄雏菊,两个人再发生什么不快,于是才出来到处找她。可刚一出门,就碰见了黄家夫人,林氏。 林氏本是黄巢的二夫人,大夫人刘氏病故,她才扶正,可她却没有儿女。正因为她不是黄雏菊的亲娘,而且还没有孩子,所以她才总想撮合侄子林言和黄雏菊。暗地给林言出谋划策。 听说赵璋家人来了,大夫人亲自出来看看。结果一见到诗兰,貌美如花,举止典雅,立刻喜欢得不行。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因此耽误了些许时间。 第六十九章 小石头 “赵赵赵将军,你你你可别嫌我絮叨啊。我这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你自己心里可得有数。” 李冼虽然是个纨绔,可他眼神却是不差。很快他就发现诗兰太阳穴上还有些微微红肿。立刻他就判断,此女果然得了花柳病。 “赵赵赵将军,我我有不少朋友,都是染上这病死的。不管你家里多有钱,请来什么名医,那都都都是一命呼呜啊。就连宫里的御医,对这病也也也是没辙。” 李冼这番话虽然不中听,可他却是一片肺腑之言,仿佛忠言逆耳。虽然他这副忠心的派头有可能是装出来的,但皮日休却不能当场翻脸。 他只是脸色微沉,声音有些硬地说:“吾妻没病。” 说着,他大踏步地走了。 不过此时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古时候,妓女地位卑微。哪怕是清倌,也摆脱不得妓女的名头。虽然有不少大户人家娶漂亮清倌为妻,但却都是侧室。即使是正室夫人死了,也轮不到清倌出身的侧室来当正室。 那么,如果此时没有其他夫人,怎么办呢? 续弦。宁愿续弦,也不能让妓女出身的侧室当正室。否则就会觉得脸上无光。让外人看了,好似家道中落。 可即使是续弦夫人,即使续弦夫人丑恶如狗,只要其出身名门,也会后来者居上,死压侧室夫人一头。因为家中库房钥匙,归正室所有。而且家中的奴才,只要老爷不在家,完全都以正室夫人马首是瞻。 这还是清倌。 如果是破了身子的红倌,那就更没地位了,恐怕还不如地位高的丫鬟。死了以后,灵位都不允许放置宗祠,否则便属于辱骂祖宗。 皮日休虽然明知道诗兰身洁如玉,可还是觉得心里不爽。因为在别人眼里,只有干那种事,才能染上花柳病。这种风言风语传播的速度堪称惊人,一旦有人松口,立刻全天下人都会知道。尤其发生在美女身上,更为被人关注。 有句老话说“红颜多薄命”,其实只是因为丑女没人关注而已。漂亮而有故事的女人被关注多了,当然多薄命了。就好像在医生的眼里,病人很多一样。 “奶奶的!”皮日休忽然咒骂一声,一脚踢飞一个石子。小石子受力,蹦蹦跳跳向一个角门滚去。 “喂,姓赵的,你敢用石头打我?”黄雏菊,杏眼圆睁,怒目而视。“好卑鄙的男人,毫无度量可言。当初我只是用土块砸你,而且还留了情面,即使朱温不帮你,那土块也打不到你。可如今,你竟用石子报复我?” “……”皮日休觉得今天不吉利。没说话,扭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黄雏菊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皮日休的肩膀,猛地一用力,就把皮日休搬了过来。怒冲冲吼道:“说,你家孩子把我弟弟给打了,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我家小孩?” “对,就是那个黄眼珠的小孩。下手可真重,你看把我弟弟打的!鼻子都肿了!” …… …… “该死!” “石敬瑭这个小东西,竟然给我闯祸!” 看了看黄雏菊口中的弟弟,一问才知道,那是黄揆的小儿子。小东西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看起来也怪可怜的。可是,石敬瑭为什么要打他呢? 看年纪,黄揆的儿子好像比石敬瑭还大了一点… 别不是黄揆的儿子欺负石敬瑭,石敬瑭只是自卫反击吧? “好,我回去问问,如果当真是我家孩子欺负你弟弟。我给你赔礼道歉。可如果是你家孩子欺负我家孩子,那又如何?” “你看把我弟弟打得,都这般模样了,还用问谁欺负谁吗?明显是我弟弟吃亏了。” “不,话不能这样讲。任何事都有一个原因,如果你弟弟挑衅,难道还不许我家孩子反抗吗?” “当然不能!” “为何不能?” “他是我们黄家人。而你只是黄家的手下。说好听的,你是个将军,说不好听的,你只是个…”黄雏菊突然有些避讳了,她想说,却又没说出来。 可即使她不说,皮日休也知道她要说什么,顿时两眼一瞪,怒骂道:“黄雏菊,你别以为你爹惯着你,你那些叔叔舅舅堂兄表哥惯着你,我赵璋也能惯着你。你再这样跟我讲话,看我不收拾你!没家教的东西,不配当黄三爷的女儿。” “啊!!!”黄雏菊被皮日休气疯了,突然暴喝一声,就要拳脚相向。 “哎!黄大大大大小姐。息怒,息怒!”突然,李冼冲了过来,一脸的嬉皮笑脸,“大小姐,跟赵将军闹着玩吶?”“你瞅瞅,这么漂亮的姑娘,脾气还这么暴,真是虎父无犬女呀!嘿嘿嘿!”“来来来,初初初次见面,小小见面礼,请美女大大大大小姐笑纳!” 突然,黄雏菊冷静了下来。 眼前这位,虽然在黄家毫无地位可言,可他出身名门,乃是当今皇上的亲戚。虽然现在黄巢反的就是朝廷,可古人心中有一种思想根深蒂固,对名门之后有一种格外的敬仰。 顿时,黄雏菊不生气了。接过李冼送来的精美礼品,再看她的嘴角,仿佛还有一丝得意。 这时皮日休皱了皱眉,心道:喜怒无常的女人。 …… …… 气冲冲,大踏步来到内宅。 “石敬瑭,你给我滚出来!” 还没等走进屋里,皮日休就冲着门口一声大吼。这可把石敬瑭吓得一激灵,迅速躲到了“唐姐姐”的身后。小嘴还翕动不止,仿佛在恳求唐敏些什么。 “大哥,回来了…”唐敏畏缩地站起来。 “文韬兄,为何如此生气?”诗兰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切问道。 “来来来,把那小东西给我拉过来!快,快点,气死我了!”一拍桌子,坐了下去,怒目对准石敬瑭。 这时,唐敏一咬牙,说道:“大哥,这事儿小石头跟我说过了,我觉得他做得没错。那孩子当真该打!” “哦?”皮日休一愣,“还小石头?”“这才多长时间,就这么熟悉了?”“来来来,石敬瑭你给我过来来。小兔崽子,有两下子。外面打人,家里还拉帮结派的。行行行,今天你也来糊弄糊弄我。我看你到底说些什么!” 第七十章 嘴欠容易挨打 童言无忌。 也不知是哪个嘴欠的,竟然把诗兰的身份说了出来。大人们忌惮赵璋如今的地位,多缄口不言。可小孩儿们却不当回事,这个消息迅速在孩子们中间传播开来。 而且越传越离谱,到了石敬瑭耳朵里,已经是:“小黄眼珠子,你们家女人,都是妓女!” 小小石敬瑭,虽然才六岁,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当时轮起小拳头,对着黄揆儿子就是一顿眼炮。 “你还敢不敢辱骂我姐?” “呜呜呜呜,黄眼珠子,你等着,我去找我姐,让我姐收拾你,呜呜呜……” 听了这些话,皮日休默然不语。 可诗兰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蓦地跪到地上,掩面而泣,娇美容颜上好一副可怜楚楚的梨花带雨之貌,她悲苦道:“文韬兄今日因我而受辱,当真过意不去。文韬兄大恩,来世再报…”说着,诗兰扭身便跑。 “哎,回,回来!” 好言安抚,可算把诗兰留了下来。 可她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就要断了气一般。 这女子如此注重名节,让她当了妓女,真是老天作孽。 “这可如何是好呢?” 突然皮日休犯难了。心道:这事当真难怪不得石敬瑭。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会这样做。 “赵赵赵将军。”不知何时,李冼偷偷摸摸走到门口。一开始,他没露面,而是在外面听着。现在屋里可算是安静了下来,他才冒头。 “哦,李兄,进来坐。” “哎,我我我就不进去了。要不,你出来吧。” “哦?” 看了看李冼,挤眉弄眼的,好像有话要说。皮日休便再次安抚诗兰一声,走了出来。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我说赵赵赵将军。恭恭恭喜你啊。”李冼笑了笑说。 “恭喜我?”皮日休一愣,“何喜之有?” “以以我多年经验,我敢打打打包票,黄家小姐对你有有有有那么一点意思。” “什么?”皮日休一咧嘴:“她对我有点意思?”不懈一哼:“我说李兄,咱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说着,皮日休向大厅走去。他心里还装着战事,哪里有闲心听李冼在这里说废话。 “哎,赵赵赵将军,你你你别不信啊。以我多年的经验,对对女人的判断,那是是八八八九不离十啊!” “好好好,你说得对,她对我有意思。”皮日休继续大踏步地走着,敷衍地说道。 “哎,你瞅你,你怎么就不信我的呢。” 话虽如此说,可皮日休心中却是一动。那黄雏菊,身材修长,面容姣好,如果真的…,想到此处,诗兰那张绝美面容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诗兰平日里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稍一逗弄,便是含羞带怯。这正是皮日休最喜欢的那种。不禁心中感叹:好一个温婉女子。 反观黄雏菊,整日厉颜厉色,两相对比之下,对黄雏菊的好感顿时大失。而且淡淡的,心中泛起一丝对诗兰的愧疚。 …… 到处走了走,看到了常海。 “常海,我让你打听鲁汉家人的情况,你办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家全在郓城。他有一个老娘,一个兄弟,两个媳妇,一个弟媳,还有一对儿女。”常海说。 “现在能否派出人手,把他们接到宛朐?”皮日休问道。 “这个恐怕有点难。他们的家人早被薛崇盯住了。”常海说。 “那咱们也派几个人过去。” “干什么?” “也盯着!” …… 皮日休没再理会李冼,而是静坐在地图之前,双眉紧锁。 李冼可不是一个没眼力劲儿的,见皮日休一脸正色,便不言语了。手里掐着金边儿折扇,不时扇一扇。忽而目光瞟向窗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禁嘻嘻一笑。 皮日休抬眼看了看李冼,这家伙可真是没心没肺啊。上午的时候还是朝廷的牙将,下午就变成了毫无地位的半俘虏半奴才,可他看起来怎么一点儿也不难过呢? “李兄,你对附近的地理可熟悉吗?” “哦,那那那那是当然。我来来来这里已经三年啦。曹州,濮州,郓州,登州地界的妓院,我都都都跑了个遍!哎,我哥,无论哪家妓院里,都没有比诗兰姑娘更漂亮的了。而且,诗兰姑娘守身如玉,如果当初我有幸娶了她,回到家里,高低是大大大夫人。啊,大夫人!” 皮日休苦笑了笑,抬眼看了看李冼。心道:这个家伙如果不是不学无术,如果不是命运捉弄,让他混迹官场,绝对是一把好手,必是一个左右逢源之人。 想过这些,他淡淡口气道:“我现在哪有时间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我在考虑先前尚让先生布置下的战略战术。我觉得,很不妥。” “哦?”李冼一脸疑惑:“早早早听说赵将军大名,说你有翻转乾坤之才。你你你认为哪里不妥,说来给我听听。小弟不不才,不过好歹也是个牙将出身。多少懂那么一点。” 皮日休看了看李冼,说道:“我觉得,不应该退守大山。” “对!对对对!”李冼一甩折扇:“赵赵赵将军果然高见!我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那那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去那里干什么?落草为寇,占占山为王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皮日休苦笑了笑,突然对李冼有点失望了:“我觉得登州节度使薛崇,有彻底剿灭起义军的决心。所以,如果躲进大山之中,他也不会放过起义军。他一定会围困大山,到那时,起义军的处境与被围在城里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山里野草树皮多一点,撑的时间久一点罢了。” 李冼又来了兴致,“你瞅瞅,要不老天爷怎么就安安安排咱们俩成为兄弟呢。哥哥你的话,我听着怎么就那那那那么顺耳。你简直都说到了我我我的心缝里了。” 皮日休已经不再听李冼说的话了,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如果不去大山里,去哪儿呢?”点了点地图:“是去曹州,还是郓州呢?” 就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此时,各州节度使,根本就是盘踞一方的军阀。如果现在起义军逃出薛崇所控制的范围呢? 皮日休猛地看向李冼,正色问道:“我问你,曹州和郓州,都是薛崇的地盘吗?” “不啊!” “哪个不是他的?” “曹州。曹州不归他管。” “呵呵,”皮日休突然一阵冷笑,“那么,曹州归哪个节度使管?” “没没没有节度使,只有刺史。我也也也认识啊,是李怀安。也是我我我的亲戚啊。远亲,隔着好几辈了。” “他手下有多少兵力?” “哎呀,他那个人,我最最最瞧不起的就是他了。本来他爹给他留下八千多人啊。结果这小子不行,败家,现在手里最多也就有那么三三三三五千人。” “太好了!”皮日休一拍桌子站起来,一脸兴奋。 “喂,姓赵的。你到底问清楚了没有?我可在门口等你半天了!”黄雏菊,拉着鼻青脸肿的小弟弟,站在门口,一脸的讨伐之色。 “哦,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与你商量。” 改变军机大事。岂能是皮日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可眼下,高层人士一个也不在,那么,黄雏菊倒是一个不错的说话对象。毕竟,她是黄巢的女儿… 第七十一章 诸葛在世 皮日休心中明白,这样做其实有些冒失。 因为仅凭眼前的这些讯息,是不足以让皮日休做出重大军事改变的。 不过,凭借对历史的了解,他认为这样选择一定是对的,所以他也不用考虑太多。 虽然别人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但只要结果是对的,那他便成了“神算”、“诸葛在世”。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说服黄雏菊。如果能得到黄雏菊的帮助,他就可以轻松带走全家人,直奔曹州。并且利用黄雏菊,给黄巢通风报信,让黄巢引兵去往曹州。 其实,即使黄雏菊不同意,他也可以命令手下,带领全家人去往曹州。可他现在为什么一定要征求黄雏菊的意见呢? 这里面有一个关于“人情”的问题:如果赵璋私自做主把黄巢的家人带到一个危险的地方,然后再告诉黄巢,让黄巢去攻打这个地方。那么,这样做是否有“胁迫”之嫌呢? 相反,如果得到黄巢女儿的同意,再由她女儿去找父亲,这就不是胁迫,而是战略转移。即使黄巢对赵璋的决定有所不满,但看在女儿的面上,总不能把赵璋和女儿一起砍了。 再说,他又不得不去救他的家人。 不仅是黄氏家族,连尚让等人的亲属,全在皮日休手里。皮日休才不担心这帮人不听他的调遣。只是别把事情做得太突兀,也就是了。 还有,尚让的亲属,也是尚君长的亲属。尚君长一定会全力说服王仙芝,跟黄巢一起攻打曹州。 …… …… 黄雏菊一脸讨伐之色站在门口,等待皮日休的答复。看她那副已装备“伶牙俐齿”的模样,仿佛今天不说个清楚,本姑娘用唾沫也要把你淹死。 可她却没想到,皮日休竟然一脸正色地邀请她进来讨论军机大事。顿时,她觉得肩头莫名被压上了担子。 与此同时,她脸上的讨伐之色倏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话:小弟,你回后边玩去吧。以后别去理那个小黄眼珠子便是了。 “哦。”鼻青脸肿的小弟,情绪不高地哦了一声,走了。 很快,皮日休就把自己的设想与黄雏菊说了一遍。说完,向来雷厉风行的黄雏菊却陷入了沉思当中。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倒是与平常那副凶神恶煞大有不同。女孩面皮白皙,五官端正,刚逾豆蔻年华,正是青春气息饱满之时。这般近距离看着,怎能不让人心动。 “我我我觉得赵将军,说说说得对。”李冼虽然口吃,可他脑子却不迟钝。刚才他一直在研究地图,研究了好半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皮日休看得清楚,这个李冼说得并不是心里话。但他却一定要好这样说,因为他是想站队。在李冼眼里,自己是一个没有地位和说话权的人。在赵将军主意已定的情况下,即使此时他提出反对意见也是无用。索性他也不必去思考战略战术,相反,此时毫不犹豫地跟着赵将军走,才是对的。 说完,冲着美女大小姐嘿嘿一笑。或许是对女孩子笑得太多了,他的笑让人看起来色眯眯的。 黄雏菊白了李冼一眼,对皮日休道:“刚才你问我,尚让先生是否考虑过这个问题。其实…,你知道的,爹爹从来不让我参与到军事会议当中,所以我并不知道。” 皮日休当然知道黄雏菊没参加过高层会议,他之所以这样问,完全是在难为黄雏菊,目的是为了卸去她身上的傲气。 见时机成熟了,他忽而肯定地道:“以尚先生的精明,我猜他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并没有这样选择。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不过,如今形势来看,帮助王仙芝突围以后,直接攻打曹州,才是上上之策。” “嗯,你说得有道理。那里才三五千人,凭借起义军的实力,完全可以拿得下。而且那薛崇才不会去帮李怀安。老早就听说,他们两个之间有隙。为地盘的事,闹过很不愉快,据说还差点刀兵相向。”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犹豫什么呢?”生怕给黄雏菊压力太大,立刻话锋一转,“现在我一个人这里,做不得主,所以才把你喊来一起商量。但最终的责任,还是我一个人来承担。而你,只要帮我传个话便可。我这样做,只是担心突然改变计划让黄将军产生怀疑。而你却是黄三爷的女儿,无论什么情况,他一定会相信你。” 虽然如此说,可当皮日休征求的目光望向黄雏菊时,还是让黄雏菊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蓦的她没了话说,反而流露出一丝“少女不当家”的窘态来。 良久,她没说话。 不过突然,也不知她心中泛起什么主心骨来,她腰板一挺地说:“好,这事儿我做主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快人快语!”皮日休一拍桌子:“现在马上出发!一刻也不能迟疑。我猜测,现在黄将军已经领着人到了濮州城。而咱们扶老携幼,速度一定会很慢,所以一定要赶紧走。在黄将军解救出王仙芝之前,咱们就必须从小路接近曹州,并且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家里人,出发!”大姑娘身上有一股冲劲儿,刚说完立刻就走。看得出来,做出重大决定之后,姑娘显得有些紧张了。 “等等。”皮日休安慰地笑了笑,“别慌,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哦!”她轻轻地哦了声音。 长话短说,皮日休一声令下,全体动员。 这时朱温跑了回来,见到皮日休便道:“赵将军,为何突然改变计划?这样岂不是要激怒黄将军?” “我问你,拿下曹州与躲进大山,哪个结果更好?” “当然是拿下曹州。” “那么,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不然。”朱温摆了摆手说:“之前,我没参加过军事会议,所以我也不知其中详情。不过我以为,黄三爷和尚让先生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们之所以没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有他们的理由。”他郑重地抱了抱拳道:“赵将军,一定要三思而行啊!” “好了朱温。”皮日休一摆手道:“此事我主意已定,不必再说。如果我的决定是错的,到时候我自己去三爷面前领罪便是。与汝等无干!” 说罢,他让李冼取来笔墨,刷刷点点书信一封,然后往朱温胸口一拍,正色道:“这封信你带好。现在,我提前对你下达命令:待我们路过濮阳之时,你保护黄小姐直奔黄将军大帐,让黄小姐亲口与黄将军对话。同时你把这封信交给他。等黄将军看了这封信,我保管一切责任都在我的身上。而且他又不得不立刻赶往曹州。” “你告诉黄巢,此一决定,我以全家人的项上人头担保。”重重拍了拍朱温的胸口,道:“此战必胜!” 第七十二章 超级强弩(钢板弹簧) “我赵璋,神机妙算,兄弟们跟着我干,必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赵将军威武!!!” 吹牛,吹得山响。 可他为何要吹牛呢? 原来,短短两个时辰,朱温竟然招募来五百多人。 这个数字大大超出皮日休的预料。此时他正站在广场之上,夸夸其谈,激励兵卒士气。 “好!咱们趁着夜色掩护,直奔曹州。当我们拿下曹州,我给你们分土地,分钱粮,分娘们!”突然振臂,高声暴喝:“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抢钱,抢粮,抢娘们!” “大点声!!!” “抢钱!!抢粮!!抢娘们!!!” “好,出发!!!” 虽然如此说,可皮日休心中有数,当到了曹州,“抢”是不行的,但是,“分”是一定要分的。否则食言,会让自己的威望大大降低。 军队出动,直奔曹州而去。 由于车马辎重太多,而且还带了好多女眷孩子和伤兵,因此行进速度极其缓慢。 突然皮日休下达死命令:任何人不许下车,如果有大小号,在车上就地解决。无论是谁,哪怕是黄巢的亲属,但凡违抗军令者,斩立决! 军令下达之后,重申三遍,并派唐虎持刀守在黄巢家人马车之后,吓得黄巢家人一个个都瑟缩在车里,不敢出来。 不时有孩子哭闹着要小解,妇女只能抱着孩子在车上撒尿。 “朱温听令!” “在!” “你带领一百人,前面开路,记住,但凡遇见状况,不许马上开战,待看清形势之后,立刻报告与我。” “是!” “陈豹听令!” “在!” “给你一百人,殿后。但凡有敌军追来,二话不说,直接给我打!” “是!” “黄雏菊听令!” “……在!” “我给你二百人,前后呼应。任何时刻,必须看我将旗行事,不得鲁莽!” “是!” 把三个人派走,皮日休心中一阵暗笑。心道:“挺好玩。不过……,怎么感觉与指挥二十四人副本没什么区别呢?仿佛游戏一般。”战争岂能儿戏,他忽然自省道:“哎呀…,我这个态度…是不是有问题啊?” “赵赵赵将军。”突然李冼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什么事?”皮日休冷着脸问道。 “你你你真是个天才,天生的将军之材。”李冼恭维道。他的恭维直白得简直让人作呕。 皮日休苦笑一声,没理他。 李冼却继续道:“哥,我我我刚才考虑过了。其实你可以这这这样做。你把黄家大大大小姐收为正室。然后你再再再考虑娶别人。到那时,即使诗兰小姐出身不不不太好,那那也无妨。” 皮日休突然扭过头,撇着嘴看着李冼,心道:这个家伙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呢?怎么一张口就离不开女人? “你倒是替我考虑得周全。”皮日休冷冷道。 “那那那是当然。你你你是谁,是是是我哥啊。” “我什么时候成你哥了?你比我还大呢,好吗?” “话话话不能这样说。在我李李李冼看来,谁能耐大,谁才是哥。还有啊,我知道你有两个拜把子的好兄弟。哎,我我我哥,咱能不能再再拜一次,把我也算进去。我我我宁愿当老四。” “老四?老四你也当不上了。” “为为为何?” “老四是小米,这个位置,已经定下来了。” “那我就就就当老五!” “呵,”皮日休突然苦笑,没再说话。心道:我岂能是什么人都收的,如果你这样的人也被我收为家人,那么岂不是寒了二弟的心。其他人倒还好说,唯独陈豹不然。想当年,关云长嫌弃黄汉升,不愿与其并肩五虎上将。同理,陈豹也是如此。虽然后来关羽在费诗劝说下放下心结,可皮日休认为,自己何必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呢。 李冼这个人没皮没脸,即使皮日休没同意,他也不在乎。而且还恬不知耻,从此以老五自居。还别说,这个人其实有点本事,不过他的本事,多用在女人身上。也不知怎么搞的,他很快就与唐敏、诗兰熟络起来。 动不动就跑去献殷勤,倒是把姐俩哄得开心。 不过诗兰却与他保持着完美的距离,但凡他靠得太近,便主动避开。倒是让这小子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像他这种人,皮日休也不担心他。因为这种人虽然好色,可他也是一个明白人,他知道孰轻孰重。 “哎,大大大哥,你认不是认识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女人?” “哪个?”皮日休顺着李冼的手,向后看了看。此时,李冼所指的,是黄巢家眷的马车,不过那辆马车里,坐着的都是一些下人。是一些地位比较高的丫鬟。 “你是不是看上哪个了?”皮日休脸一沉。 “不不不是。”李冼连忙摆手:“那那那里有一个小女子,总总对我抛媚眼。我看她长得不错。所以我就问问。” “那你别问我。你还是好好打听打听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吧。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岂能不知这帮丫鬟和主人之间的猫腻。” “那那那是当然。这帮小丫鬟,有有有几个能是雏了。不过,我我我这个人也不在乎这个。如果她她看得上我,我我我……” “好了,好了。”皮日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李冼道:“以后,行军之时,你还是少跟我说这些,乱我心神。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军队的指挥,大权在握,责任在身。” “遵遵命!” 路上有这个话痨,倒也不闷。 可皮日休的心,却飘到了诗兰所在的马车里。 诗兰身子弱,坐在那颠簸的马车里,显得有些狼狈。每每看到她那副模样,皮日休都心疼得不行。 心道:“这破马车,怎么连个减震都没有……” 当这句话在心里说完之后,作为机械系高材生,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个词崩了出来“钢板弹簧”,这东西也叫作减震弓片。 想到这些之后,紧接着他想到的不是如何给马车安装减震,而是觉得,钢板弹簧的力量可以用在军事上。比如制作超级强弩。 “如果用一套滑轮组拉动弓片,然后再把弩矢发射出去…” “那力道得有多猛?” “如果我做一个小型的,带在自己身上…” 第七十三章 敌军一个营 越想越靠谱,突然皮日休觉得精神大振! “哈哈哈哈,如果我研制成功,即使唐末第一猛将李存孝站在我面前,老子也不怕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皮日休突然狂笑不止。 顿时把所有人都笑得发懵。 “我我我哥,你你笑什么呢?”李冼凑了过来:“说说看,让我也跟着一起笑一笑。” 心情好,话便多了。可就在皮日休与李冼说话的时候,突然前面跑回一匹快马,急匆匆来到他的面前:“报告将军,前面发现敌情,约有六十人,全是步兵。” “告诉朱温,不要马上行动。待我派人包围那六十人之后,再动手!” “是!” “点烟为号。” “是!”骑兵领命,拨马归队,报告朱温去了。 皮日休扭回头来,让旗手摇动大旗,唤来黄雏菊。 这女孩,又戴上金盔金甲,手握藤条枪,背插鸳鸯双锏,精神抖擞,好一派英姿飒爽。 “我命你,带领二百人迅速包围前方敌军。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直接打,要包围。当你包围成功,以点烟为号。朱温会领兵冲杀。你只管拦路截杀便可。” “是!” “小丫头”领命跑了。看她那副认真神情,倒是很听话呐。 “还别说,这丫头如果听话,当真是个好用的…”皮日休望着黄雏菊的背影,低声感叹。 “哎,大哥,你倒是让我去啊!”这时,唐虎催马跑了过来。他骑着那匹乌骓大马,手握八十三斤金攥盘龙棍,好不威风。不过听他的口气,仿佛有些不满。 皮日休一听,当时怒了,“你给我老实待着!以后在我没喊你之前,不许擅离职守!” “是~~”唐虎情绪不高,闷闷地道。 见唐虎好大的情绪,皮日休突然笑了笑,低声对唐虎说:“你懂什么。如果不让这丫头出出风头,她能听我的话吗?还有,你以为你的担子轻吗?其实你现在的位置是中军!什么是中军你懂不懂?这可是最关键的地方!” “哦,我就说嘛。大哥岂能不重用我。” “好了,你少来这里跟我废话。赶紧回去!” “是!” 唐虎开开心心地回去了,继续看着一群女眷,不许他们下车上厕所…,连大夫人林氏也不行。这厮虎目一瞪,就是一副六亲不认之相,让大夫人连连叫苦:“天杀的赵璋,竟然派个凶神过来,哎呦,等我见了黄巢,非要告他一状不可!” “哎呦,大姐姐,你可别乱说话了吧。咱们老爷,可不是那种人,他啊,绝对不会责怪赵将军的。”二夫人说。 “呵,我岂能不知。我就是说说罢了。”大夫人翻着白眼说。 前方突然冒起一股狼烟。 紧接着,立刻听到一阵喊杀之声。 不久后快马回报:“报告将军,杀敌十五人,俘虏二十二人。其余人等向小路逃去。朱先锋问,是否追击。” “不!不要追。跑的那些人,让黄雏菊处理。” “是!” 又过了一会,黄雏菊跑了回来,看她的样子,有些灰头土脸。 见状,皮日休一愣。 “报告将军。”大姑娘一脸正色,仿佛真的把自己当做皮日休的部下了。 “讲!”皮日休心中乐开花,脸上却一本正经。 “…跑了…”黄雏菊有些迟疑地说。 “都跑了!?”皮日休一愣。心道:你是怎么包围的? “也没有都跑,我又追上几个。”黄雏菊翻了翻眼皮。本是一对大眼,可现在她修长双目微微下垂,有些目光躲闪。 “几个啊?”皮日休心中坏笑,可脸上却是一派怒杀之气。 “三个…” “哦…,三个。” 此时,到底应该怎么对她呢?是厉声喝骂她,还是好言安慰呢? 皮日休顿了一会儿。精明目光紧盯着黄雏菊。黄雏菊目光躲闪,再无丝毫傲气。 这时皮日休一笑说道:“好!好一个女将!不错,逮住三个敌军,我给你记下一功!” “啊?”黄雏菊一愣。 “啊什么啊?赶紧把你二百人拉拢回来。别让他们乱跑了!快去!” “是!”小丫头一喜地跑了。 在她拨马的时候,一脸欣喜。 皮日休见了,心中大笑:“小丫头片子,等我慢慢调教你!哈哈哈!” …… …… 一路之上,碰到的竟是些虾兵蟹将。有朱温打先锋,真是让人心里放心。而中军和殿后部队,则是一点儿事儿也没有。皮日休倒是有了时间。没事就跑到诗兰身边,嘘寒问暖。 诗兰好是感动。 “将军,你还是不要管我了吧。现在你重任在身,岂能为我分心。” “车马劳顿,你身子又这么弱,我怎么能放心呢。”皮日休笑了笑说,“你不必多虑,行军之事,我心中有数。” “那也不成。”诗兰聪慧目光四下扫了扫:“会惹出闲话的。”忽而鼻子一酸,顿时脸红了:“诗兰出身卑贱…” 诗兰的话还没说完,立刻被皮日休打断。 “好了,别说了。”皮日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以后也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揉了揉她的肩膀,“待起义军安稳下来之后,我还要娶你为妻。” “不!”诗兰身子一缩,面露坚决之色:“我绝不同意。” “这是何意?” “将军何等威望,岂能娶一个妓女。” “呵呵,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诗兰倔强地道:“如果别人因为我而笑话夫君,那我还有何面目活下去。” 皮日休看了看诗兰,心道: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太拧。我都不在乎,可她却非常在乎。而且看她这架势,如果硬逼着她,还会把她逼上绝路哩。 “这可如何是好?”忽而双眉一蹙。 “大大大哥。”这时,李冼又凑了过来:“我说大哥,你你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换做是我。我我我可不像你这般。” “我知道,你一定会大包大揽,两个都要!”皮日休挖苦道。 “那那是当然!”李冼看起来还挺得意。“一正一副,一起搂俩,多多多多好。” …… …… “报告!前面发现敌情。据朱先锋判断,敌军最少一个营!骑兵步兵各一半,大约六百人。” “什么!”皮日休大惊,“确定没看错?” “朱前锋特意叮嘱,说他绝不会看错!” 第七十四章 只是个摆设 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突然觉得大难临头,马上喊来陈豹,把他的一百人留在中军。此时也不必再装模作样地守什么后队了。 私下对陈豹唐虎说:“如果一会儿战斗不力,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家人。”说完这句话,皮日休就带着一个囚车,向前面跑去。 囚车里,坐着的是鲁汉。 “鲁兄,前面那支队伍,你可认识?”皮日休指着远处问道。 “太远,看不清。”鲁汉看起来不是很配合。 皮日休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鲁汉,没说话,而是对朱温道:“去,抓个舌头回来。” “是!”朱温。 敌军营寨十分规整,一看就是正规军。明哨暗哨各坚其职,朱温在隐蔽处隐藏了半天,竟然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时间一长,皮日休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此时,他还在惦记着濮阳那边的战事。如果黄巢很快就把王仙芝救出来,恐怕他们已经向宛朐县转移。而现在他们所在的路,是无法碰上黄巢的。 “这可如何是好呢…”犹豫了一下,突然对身边传令兵道:去,把朱温给我喊回来。” “是!” 朱温回来以后,说:“敌军守备森严,不敢贸然动手。” “嗯,”皮日休点了点头:“再这样下去可不成,想想别的办法。首先,我们必须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的队伍。如果是薛崇或者李怀安的,那没话说,只能干,或者跑。” “如果是别人的呢?”朱温皱了皱眉。 “他们就未必管我们。”皮日休揉了揉下巴。 “恐怕不见得吧。”朱温思考着说:“到底也是官兵,岂能任凭我们大摇大摆过去。” “别忘了,咱们带着不少女眷呢。”皮日休笑了笑说:“咱们可以装作难民。”又回头看了看,说:“新招募的那些新兵,连军服都没有,而且武器也十分简陋。有的甚至拿着菜刀。这样的队伍,伪装难民,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咱们还带着辎重啊。” “难民不可以带东西吗?几个大户人家,一起组团往北走。不可以吗?” 这时,朱温沉默不语。在朱温眼里,皮日休是一个善变的人,而且他经常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比如刚才他说,如果对方是薛崇或者李怀安的部队,要么干,要么跑。这句话就与后面几句话发生了冲突。那么,皮日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皮日休又命令传令兵,去把黄雏菊喊过来。然后他拍了拍手,对朱温说道:“我要去他们营寨里走一趟。并且带着黄雏菊。” “将军为何要这样做?”朱温疑惑道。 “让他们知道,我们这群人里,穿戴最整齐的一个人,其实是个女人。” “将军,太冒险了吧?是军半个匪,万一出不来呢?” “胆小不得将军做。”皮日休笑了笑,拍了拍朱温的肩膀。“走,咱们再向前靠近一些,我要看仔细。” 皮日休仔细看了看地形,敌军大寨整个堵在路上,而且还是居高临下,如果猛攻,在地势上,必然吃了大亏。而且对方装备精良,反观起义军这边,衣装不整,武器也十分落后。有的新兵,手里还拿着木棒,粪叉,甚至是菜刀。 就在皮日休向前靠近的时候,他仍然带着囚车。 鲁汉坐在囚车里,有些搞不懂皮日休的目的。于是他便沉默不语。 到了最后一个掩体,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时皮日休对朱温说:“把囚车点了。” 朱温一愣。 鲁汉也一愣,遂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在这里杀我?” 皮日休没说话,而是解开了绑在囚车上的绳索,一边解一边说:“你可以走了。反正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带着你路过敌军的营寨。就算我们伪装大户人家,也不能带着囚车到处走。” 这时鲁汉苦笑一声道:“你就不怕我跑到对方营寨通风报信?” “不怕。”皮日休笑了笑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家人。”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你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鲁汉有些急了。 “你家所在的位置,家里都有谁,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我们已经准备好,把你的家人接到黄府来。可现在,一切计划都变了。不过呢,派去营救你家人的命令,并没有撤销,这个倒是我的疏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在威胁我。如果我现在扯你们后腿,你会报复我,对不对?”鲁汉眯了眯眼睛。 “是的。”皮日休冷笑一声。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可以放心地走了。”鲁汉也冷笑一声。“你越是这样,我反而更相信你是真的要放我走,呵呵。” “呵呵。不送。” 鲁汉刚走了两步,又顿住了,扭回头道:“刚才你说,你已经安排人去解救我的家人?” “是的。”皮日休背对着鲁汉,嘴角泛起一丝狡黠。 “可是,你并没有下令让他们撤退?”鲁汉追问道。 “是的。”皮日休转了过来,微笑着。 “换句话说,现在我的家人,可能已经被他们接到了黄府?”鲁汉有些气恼地说,不过他脸上显得极为无奈。 “不一定,或许他们还被困在郓城,一时出不来。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派去的人是十分精明的。即使不能走出郓城,也能躲避得很好。咱们黄三爷交友广泛,而且在郓城早有接应。我保管你的家人十分安全。”皮日休扇了扇手中的折扇,显得怡然。 “你这又是在胁迫我!”鲁汉终于明白皮日休目的了,反而显得释然。 “是不是胁迫,就看你怎么想了。” “好吧,你说吧,想让我干什么?”鲁汉苦笑一声,坐到了石头上,还一边揉着手腕,脚腕。看来坐囚车的滋味并不好受。 “刚才我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要带着黄雏菊去一趟敌营。”皮日休说。 “是的。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鲁汉疑惑地问。 “你的盔甲,战马,武器,我还都给你留着呢。”皮日休说,“包括你的铜制鱼符,和身上的公文。”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一起去敌营?”鲁汉站了起来,揉了揉肩头的伤。 “不仅仅是一起去那么简单,而且你还是主力。”皮日休慧黠笑了笑。 “此话怎讲?”鲁汉一扬下巴,向敌军营寨望去。 “到时候,你来与对方首领说话。我在旁边搭腔,而黄雏菊,只是一个摆设。”皮日休也向敌寨望去。 “可是,我那公文里的内容你也看到了,与你们此次行动毫不相干。”鲁汉皱了皱眉。 “但它却可以证明,你真的是薛崇的部将。而你们到底都是官兵。互相之间,倒是容易行个方便。” 第七十五章 你有把握吗 “赵将军,不知我的家人,近况如何?”鲁汉一边穿戴盔甲,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皮日休会心一笑,淡淡地道:“放心,你的老娘,兄弟,两个媳妇,还有弟媳和一对儿女,都被我们照顾得很好。” “哦…”鲁汉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紧了紧。 …… …… “赵璋,你有把握吗?” 黄雏菊听了皮日休的安排,突然显得有些紧张,拉着皮日休来到一边,小声问道。而跟着黄雏菊一起过来的,还有那个无处不在的李冼。这小子是天生跟屁虫。刚才皮日休跑到前队,没带着他,他便跑到黄雏菊身边当起了跟屁虫。 “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把你陷在里面。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如果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皮日休笑了笑:“如果出了问题,我豁出命去,也要保护你。” 看了看皮日休的小身板,黄雏菊实在提不起精神来,“你豁出命去有什么用!你还是要考虑周全才行。” “放心,我已经在外面安排了人。你当我傻?”皮日休说:“让咱们最精壮的兵站在前面,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敌军首领岂能看不出我们的实力。你以为他不怕死吗?如果能不打,还能得到我们送的钱,他为什么非要跟我们拼命。” “可是……,可是……”黄雏菊着急地搓了搓手。 “没有可是!”皮日休脸色一沉:“平日里,你可以不听我的,可现在不行,你必须跟着去。” “为什么非要我去!”黄雏菊脸上泛起一丝难色。 “因为你长得好啊。”皮日休眉毛一挑。 “啊?”黄雏菊突然愣住了。她搞不懂这件事与长得好有什么关系。不过呢…,这句话还是蛮中听的。 “你看你,这长相,这穿戴,这派头,这气势,言谈举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别人能装得出来的吗?”皮日休一本正经地夸赞道。 “真的吗?”黄雏菊身穿铠甲,竟然还习惯性地伸出手,扯了扯裙摆。 见状,皮日休好悬没笑出声来。 强忍着,摆出一脸正色,大声道:“当然是真的。这关键时刻我能跟你开玩笑吗?来来来,让李冼说说,咱们大小姐,是不是英俊潇洒派头十足!”说完,冲李冼使劲拱了拱嘴。 李冼立刻说道:“那那那是当然,咱咱咱们大小姐,可可是凤胎龙种,岂岂岂能与…!” 结结巴巴话还没说完,突然被黄雏菊打断了。 “好了,你们别演戏了。”黄雏菊突然拉沉了脸:“如此关键时刻,我作为起义军首领的女儿责无旁贷。我去便是了!” “好!将门虎女!”这次,皮日休倒是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对对对,将门虎虎虎女!”李冼不失时机地道。 “可是,”黄雏菊突然反问道:“赵璋,你的亲人呢?难道你不带着一个?” “我的亲人?”皮日休一愣,没想到黄雏菊回来这么一招。 “对呀,怎么,你只带我一个女人啊?” “嗨,带她们干什么…”皮日休赶紧摇了摇头:“一群不当事的女人,我看没必要带。” “不成,要带。而且一定要好带那个穿白衣服的。”黄雏菊一副命令的口气。 “为什么?”皮日休紧了紧眉毛。 “因为…”黄雏菊迟疑了一下,“没有为什么,总之我要让你带着!” 这是什么状况? 皮日休有些搞不懂了。可此时,李冼却耳语道:“我我我的哥,你你就听她的吧。要不然,小小小姑娘心里不平衡。” “你什么意思?带着诗兰,她就平衡了?” “那那那是当然!”李冼一脸怪笑,“你想啊,这么冒险的事,你只带着一个媳妇去,那岂不是让这个媳妇觉得,自己被被被鱼肉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现在还没结婚呢。哪来的那么多媳妇!” “哎呀,我我我的哥,你就听我的,准准准没错。” “你少跟我废话。”皮日休一拍李冼的脑袋:“你来得正好,我怎么还把你给忘了。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进去!” “啊?” “啊什么啊?你可是皇亲贵胄,把你的金玉符带着,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你些面子。” 把众人围拢到一起,皮日休开了一个会。 计划是: 【进营寨的有十个人。皮日休,李冼,鲁汉,黄雏菊,诗兰,张嘎,和四个精壮的家丁打扮的人。 除了这十个人,再挑选出二百名精壮汉子,让他们站在大寨的外面,由朱温带领,时刻准备着。】 为什么非要带着诗兰? 其实皮日休也是无奈,因为那黄雏菊坚持说,如果诗兰不去,她也不去。 搞不懂大姑娘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反正皮日休最后还是找来了诗兰。 本以为诗兰会被吓得不行,却没想到她竟然比黄雏菊表现得更从容,而且还会骑马。 这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话不多说。 李冼恢复本来身份,还是皇亲贵胄,而鲁汉,却成了他的手下。他们的借口是:李皇亲觉得宛朐县不安全,因此要带着家眷和手底下的兵去往云州。因此路过这里。 李冼,本来就是皇亲,而且浓眉大眼面皮白净,举手投足完全是一副小王爷的派头,因此他身上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只要他不故意作践自己,倒是没人觉得他下贱。 而鲁汉,本来就是一名武将,穿上他的盔甲,骑着他的战马,手持开山斧,好不威风。这时,只要他不说,谁又能看出端倪? 一切准备就绪,向敌军营寨而去。 一路之上,皮日休要求大家,一定要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绝不许表现出一丝紧张。 说完,他紧紧攥住诗兰的手说:诗兰,委屈你了,让你当半个时辰的假王妃! 诗兰笑了:只要文韬兄不嫌弃,我倒是无妨。 皮日休苦笑,揉了揉诗兰的耳垂:只要是你的,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嫌弃呢? 含水双眸,反射着夜空繁星,诗兰柔声道:三年之后,如果此病没有复发,我愿为妾。 皮日休恳求道:三年太久了… 诗兰莞尔,摇了摇头。 “咦?”越走越近,鲁汉突然咦了一声。忽而大声道:“嗨,那朱温是怎么搞的?难道他没看出来对面是个空寨?” 第七十六章 丫头,你给我出去! “空寨?” 皮日休闻言一惊,举目望去,敌军营寨旌旗飘摆,寨门口,六名健壮卫兵盔明甲亮,再往四周看了看,每不到十丈,便有一个木架瞭望台,瞭望台上也有哨兵把手,见状,皮日休疑惑地问道:“鲁兄,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鲁汉突然大笑,不无得意地道:“看来,赵将军也是战场上的新手啊。如没猜错,朱温贤弟也是如此。”忽而一伸手,指着营寨里面道:“我保证,这么大的寨子里,能喘气的都算上,不超过一百!” “鲁兄,你还没说,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呢!”诗兰突然撩起面纱,问道。 闻言,鲁汉突然脸上泛起不豫之色,不过当他看清楚诗兰的面容,突然一惊。 轻咳一声,拉回视线道:“我鲁汉,十五岁当兵。一干就是十二年。一个营寨之内,有几个人,我一打眼就能看得清楚。可是,如果你问我是如何看出来的,我还当真解释不清。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悟性。有的人,天生就有这个本领,倒不是能互相传授的。” “呵呵,我或许看明白了。”皮日休突然冷笑:“并非朱温不能看出端倪,而是刚才他距离太远。如果他也在如今这个位置上,我相信,他也不会看错。” 其实,皮日休根本就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不过此时,他却一定要这样说。因为朱温此时正在他们身后,想必他是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的。 突然皮日休一摆手,让所有人都站住,命令道:“黄雏菊,诗兰交给你,务必把她给我安全送回去。其余人等,跟着我一起!干进去!” 扭回头,咆哮一声,“朱温!你给我上!!!” 听了鲁汉的话,朱温觉得脸面全失。正在懊恼之时,突然听到命令,他把一腔怒火全都撒到了敌军的身上。 朱温大吼一声,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了上去。十余骑紧随其后,再后面是一群战意澎湃的步兵。在朱温带领下,士兵各个勇不可当,如潮水般向敌军营寨冲去。 见状,皮日休嘴角微微一提,对鲁汉道:“真是什么将军什么兵,不知鲁兄带兵,是否有如此虎狼之势?” “哼!”鲁汉轻哼一声道:“如果把这些兵给我,我也能!” “好,咱们别说虚的。跟我一起,冲杀进去!倒要看看,鲁将军的威风!” “哈哈,激将法!”鲁汉一摆手中开山斧:“既然已经走到这步,我鲁汉也没什么顾虑了。只要你保住我家老小,我鲁汉今天开始,也是起义军的一员。” 话音刚落,鲁汉手持开山斧,猛冲进去。 “你们几个,务必跟在鲁将军身边,万万不可让他落了单。”见鲁汉冲了上去,皮日休一回头,对身边几个强壮家丁模样的人说。 “是!”几个人一起冲了上去,紧随鲁汉身后。 那鲁汉,肩头伤未愈,却也如此凶悍,当真让人佩服。再一回头,见到黄雏菊,还端坐马上,一动不动,她不动,诗兰也不好动。皮日休突然怒道:“哎,我让你把诗兰送回去,你为何不送?” 黄雏菊不怒反笑:“你的夫人,你自己送!本姑娘不陪你完了,我要进去杀敌!”话音未落,黄雏菊已经冲了进去。这次,她骑的是一匹浑身雪白的波斯马,正是那匹闪电白龙驹。 “我嚓!你敢违抗军令!”皮日休气得一瞪眼睛。刚要大骂,突然被李冼拦住了。 “哎哎哎,我我我的哥。息怒,息怒!”李冼嬉皮笑脸道:“人家到底是大大大小姐,怎么,你还能真把人家砍了?再说,这迟早也是你媳妇。你舍得吗?”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我我我的哥,这也不能全怪大小姐,你你你想啊,诗兰姑娘比她漂亮,她能高兴吗,而且你没听出来吗?她那句话多酸。她明知道你没结婚,还说诗兰姑娘是你夫人,这不是放酸屁,是啥?” “你当我听不出来吗?”皮日休伸出手,猛拍李冼脑袋,“要你在这里跟我废话!” 李冼嬉皮笑脸,“要不,我来送嫂嫂回去,如何?” “你?”皮日休想了想,本想答应… “大哥!怎么打起来了?”突然,唐虎冲了过来。 皮日休立刻改口道:“唐虎,快快保护你嫂子回车上去!” “嫂子?”唐虎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大声道:“好哩!嫂嫂,跟我走!” “文韬兄,小心啊!”诗兰娇喊一声,便被唐虎拉住马缰,生拉硬拽送了回去。 不久后陈豹也冲了过来。 皮日休看了看陈豹的马,觉得那马实在不怎么样,立刻跳下马来,对陈豹道:“二弟,别小看我这匹马,当初也是我父千挑万选买来的。我骑它三月,途径万里,未曾累垮过。如今,这匹马给你了!” “啊!”陈豹本想推迟,却见皮日休一脸命令之色,于是他抱拳道:“谢大哥!” “快,领兵给我上!”皮日休一笑,命令道。 “得令啊!”陈豹骑上高头大马,更显威风三分。挥舞五钩亮银枪,领兵冲了进去。 三员虎将,领着三百兵丁,在大寨之内一阵狂杀狂砍,没有三刻钟的功夫,一名传令兵跑了回来,“报将军,战斗基本结束,朱先锋问,是否追杀残兵。” “只要逮住几个活口,便不必追击。” “是!” 战斗结束了,皮日休坐进大帐。 这还是皮日休第一次坐进正规的军帐之内,四下看了看,果然一派威严。 不久后,大帐之内站满了人。 皮日休心中盘算一下,道:“鲁汉出列。” “在!” “我问你,军帐之内,都应有什么人?” 鲁汉四下看了看,大帐之内,众人乱糟糟挤在一起,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靠在柱子上,显得杂乱无章。仿佛是明白了皮日休的意思,鲁汉道:“起义军中有何规矩,鲁汉不知。不过在唐营里,却有明确规矩。” “说来听听!” “按照文武官员分,文左武右。按照官阶分,官阶越高,越靠近主将。” “好,陈豹唐虎!” “在!” “在我右侧,靠近坐下!” “是!” “朱温其次。” “是!” “鲁汉,最末!” “是!” “李冼,左侧坐下!” “是!” “其余人等,都给我出去!”突然高声喝道:“黄雏菊,你在想什么呢?出去!” 第七十七章 李怀安杨行愍 淮南节度使高骈 当着众人的面,黄雏菊被皮日休劈头盖脸地骂了出去。这可让大姑娘一脸羞红。可此时她却拿皮日休毫无办法。她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与军队主将公然作对。可她走出大帐的时候,却恨恨地咬着牙,心中诅咒道:“好你个赵璋,竟然公报私仇。现在我先不与你计较,咱们以后算账。” 黄雏菊被骂跑了,皮日休心中一阵坏笑。然后开始审问俘虏。 审问俘虏才知道,原来这个营寨竟然是曹州刺史李怀安的。 他为什么在这里安营呢? 话还要从一个月以前说起。 王仙芝在曹州濮州地区闹得声势很大,而且实力逐渐增强。李怀安在家中坐立不安,便想拉拢曹州附近的节度使一起平叛。 登州距离他最近。可他与登州节度使薛崇之间向来有隙,于是他转向淮南节度使高骈求援。而且还想与高骈结为亲家,希望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高骈的长子。 结果高骈并没有同意,不过他也没一口否决,因此这件事就一直这样拖着,可把李怀安急得不行。 最后他退而求其次,开始与庐州刺史杨行愍[mǐn]联系,杨行愍本是高骈手下,可他现在与高骈之间的关系却十分微妙。虽然不像李怀安和薛崇之间闹得那么僵,可他与高骈之间的关系,也算不上好。曾经多次抗命。高骈忌惮杨行愍能征善战,不敢深责,因此二人才保持没有撕破脸皮的关系。 杨行愍收到李怀安的请求,本想答应一起平叛乱军,于是找到高骈。可高骈却说:那是薛崇的地盘,咱们不必管。 闻言,杨行愍大怒,不再征求高骈意见,私下里答应了李怀安的请求。 李怀安大喜,于是撤回先前与高骈结亲的请求,反而要与杨行愍结为亲家。 本来,李怀安打算快速把女儿送过去,可后来,不知为何高骈突然派来一万军队,驻扎在了曹州。于是,李怀安又改变了主意,对杨行愍说,女儿得病,待病好了,再送往泸州。 听到这里,皮日休顿时大惊。连忙问,那一万人现在何处? 俘虏说,两日前,突然又撤走了。 一场虚惊,皮日休感觉自己浑身冷汗。心中感叹:难怪尚让没设计攻打曹州的计划。 高骈突然把军队撤走。李怀安又慌了。于是才派出一个营,护送女儿赶往泸州。可去往泸州,又要通过濮州,此时濮州正在打仗,他只能让部队走小路。 而这个大寨,就是保护李怀安女儿的送亲队伍。可当他们刚走到这里,曹州内部竟然发生了动乱。于是李怀安命令手下立刻撤回。于是这里便成了空寨。 “怎怎怎么的,李怀安的女女女儿,长长得很漂亮吗?” 审问到这里,李冼突然来了兴致,问了这样一句话。 “回将军,刺史大人的千金,相貌出众,堪称万里挑一。”俘虏说。 “她叫叫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在哪里?”李冼眼睛一亮,问道。 “叫李苏苏,已经随着队伍回去了。”俘虏说。 “哎呀,这这这真是不巧啊。如如如果还在营盘里,让我我见见也是好的。” “好了李冼,别在说那些。”皮日休听不下去了,一摆手说:“这里距离曹州,还有多远的距离?” 俘虏说:“快速行军,要一天一夜,如果有辎重车马,最快也要三天。” 这时皮日休皱了皱眉。计算一下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黄巢的部队更快了,除非现在他就放下辎重,快速行军。 “朱温!”皮日休突然说道。 “在!”朱温快速站起身。 “我命你,带领十骑,保护黄雏菊直奔濮阳。按照我事先的安排,报与黄将军。” “是!”朱温答应一声,便向外走去。刚走出两步,他又扭回头来,抱拳说道:“赵将军保重!” “嗯,你也保重!” 朱温刚一走出去,皮日休就听到外面一阵女子的大吵大闹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黄雏菊在喊叫。 皮日休大惑不解,便走了出来,身后只跟着李冼和小傀儡兵张嘎。 一走出大帐,发现好多兵卒已经疲惫不堪,趁着现在不行军的间歇,倒在地上睡了。 见状,皮日休再次皱了皱眉。而此时,惹得黄雏菊大发雷霆的,也正是这帮倒地就睡的兵。她正冲着一个新兵大吼大叫,惹得众人纷纷爬起。 朱温本想找黄雏菊,一起出发,可眼下见黄大小姐如此愤怒,便站在一旁,等她消火。 “黄雏菊!你别嚷了!”皮日休走了过来,冲着周围睡眼惺忪的士兵说道:“暂且休息一个时辰,大家先随便找个地方歇息去吧。”一把扯住黄雏菊的肩头,把黄雏菊搬转过来,小声怒道:“你心中有气,也别拿士兵撒气。” “要你管?”黄雏菊一甩肩膀,也小声怒道:“赵璋,你给我记住了。今日之辱,日后一定要报!” “你少跟我瞪眼睛。”皮日休继续小声怒道:“如果不看在三爷的面上,今日你那般违抗军令,我早就把你给砍了。现在给你留条命,你不感谢我,竟然还在这边给我拆台。” “我什么时候拆你台了!” “现在就是!” 两人近距离怒目而视,小声嘀咕。在外人看来,这两个人几乎是头碰头撞在一起。互相凝眉瞪视,一副大战即将爆发的样子。可突然,黄雏菊后退半步,但她的手却猛地抓向皮日休的胳膊。 “来,赵璋,咱们到里面去说。”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皮日休一甩胳膊,突然换成大声对朱温道:“朱温,军情紧急,立刻保护黄大小姐赶往濮阳,不得有误!” “是!” 说完,皮日休扭身就走。 黄雏菊还想纠缠,却被张嘎给拦住了。 一看到张嘎,黄雏菊心中泛起一阵莫名地恐惧。每次看到张嘎那对冰冷的眼睛,总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这个张嘎,是少阳山下来的人。对黄雏菊毫无感情可言,而对皮日休却是死忠。 黄雏菊自知,如果此时再与皮日休纠缠,这小兵一定会毫不留情面地冲过来,到那时,自己岂不是更没面子。 于是她恨恨地一跺脚,向战马走去。此时,战马被勤务兵整齐地拴在一起,正在吃草。忽而她的目光落到了皮日休的马上。 第七十八章 神弩雏形 黄雏菊站在马厩之前,蓦地有些发呆。 见皮日休现在骑的马,是以前陈豹的马。那马长得又矮又瘦,估计一定跑不快。忽而她的目光又转向那匹白鼻梁栗色大马。 顿了一会儿,突然大声喊道:“喂,赵璋!” “干什么?”皮日休本已走到大帐门口,闻声一愣,遂疑惑地问道。 “你的马送给你二弟了,可你骑什么?”她板着脸,明知故问道。 “我骑二弟以前的马。”皮日休见她不再犯浑,便走了过来,微笑道。 她依然板着脸,警告的口气道:“记得,别骑大板栗。” “大板栗?”皮日休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你说的,泪槽太深,妨主的马。”说着,大姑娘骑上那匹波斯马——闪电白龙驹。 闻言,皮日休立刻明白了黄雏菊的意思:她是担心我没有好马骑,而去骑那匹妨主的“大板栗”。 想到此处,心中顿时一暖,连忙抱了抱拳,正色道:“谢谢黄大小姐关心。” “切!我才懒得关心你。我只是不想让你骑我的马而已!”黄雏菊不懈地轻哼一声,随即打马扬鞭。 皮日休苦笑着摇了摇头。 而此时,黄雏菊已经拨转马头,向远处跑去。 “大小姐,一路保重!”皮日休望着黄雏菊的背影,喊了一声。 “不用你管!”大姑娘绝尘而去。 “朱温!记得,一定要保护好大小姐!如果实在冲不进去,你们就回来!”皮日休挥舞双手,高声呼喊。 “属下领命……!”朱温,渐渐远去的声音。 黄雏菊走后,皮日休仍然没有休息,而是在投降兵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兵器库。 一打开兵器库,见到各色武器整齐摆放在一起。 此时部队正是缺少装备的时候,见到这些武器,皮日休仿佛见到一堆珠宝,顿感玲琅满目。 皮日休心中大喜。 “鲁汉!” “在!” “这个活交个你了。你负责分发兵器。” “是!” 在鲁汉说“是”的时候,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皮日休迅速扭回头看了看他,他一脸憔悴,看起来仿佛是病了。遂问道:“怎么?哪里不舒服?” “不碍事,只是身上有些发热。” “一定是伤口感染了。”皮日休正色道:“那你快去休息吧,这个活交给常海去办。” 鲁汉还想硬撑,却被皮日休派人硬拉了出去。命令他多喝热水。待明日天亮,如果还不退烧,告知与他,不可耽误病情。 闻言,鲁汉颇显感动,便退了下去。 鲁汉走了,常海开始分发兵器。 这时,一架三矢弩机映入皮日休眼帘。顿时引起皮日休的主意。他快步走了过去,仔细看那弩机的结构,忽而赞不绝口。 “也不知这弩机是谁打造而成,当真设计巧妙。”皮日休抚摸着那架三矢弩机,仿佛抚摸着宝贝。 常海走了过来,在弩机上到处看了看,突然矮下身子,至下而上看了看弩机的握柄,忽而一笑说道:“这里有‘程记’两个字,如没猜错,应该是程巨匠所打造。” “哦,程巨匠。”皮日休重重地点了点头:“现在程巨匠在哪里,能否找到他?” “嗯…”常海想了想:“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回老家郓城了。赵将军想找他?” “对,我想找他。”皮日休站起身来,拍了拍那架弩机:“我想让他给我打造一架弩机,不过要比这架小很多才行。我要随身携带。” 常海揉了揉下巴,犹豫道:“随身携带?那也…太小了吧?恐怕力道不足,没什么威力。” “呵呵,”皮日休挥了挥手指,“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我心里自然有数。”拍了拍常海的肩膀:“这事儿就交给去办了。待部队稳定之后,你帮我联系程巨匠。记住,无论花多少钱,这个钱我出!” “是!” 安排完这些事,皮日休感觉浑身疲乏不堪。忽而觉得还有些头痛。于是坐进大帐之内。 “大哥,一个时辰到了,是否继续行军?”陈豹走了过来,看起来也是一脸的疲惫。 “算了,人困马乏。如果此时再硬着头皮行军,一旦碰见敌人,恐怕要吃大亏。”皮日休揉了揉额头道:“不如睡到天亮算了。哦对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 陈豹领命,便退了下去。安排众人休息,不在话下。 此时,李冼张嘎也被皮日休安排睡下。于是他一个人,坐在大帐之内,看着一盏油灯,悠悠发呆。 忽而大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白裙女子,飘飘然走了进来。 “唔,诗兰,你还没睡。”每见诗兰,皮日休都精神大振。 诗兰身后跟着月红,月红手里捧着一个茶壶。 “月红,放下茶壶,你也去睡吧。”诗兰坐下,吩咐道。 “是。”说着,月红便走了。 “这么晚了,你还给我送茶…”皮日休眼含深情,盯着诗兰。忽而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诗兰一笑,把手扯了回来:“我的病还没完全好。这个时候,文韬兄还是不要碰我才好。” “不打紧。我还有几瓶药水呢。” “几瓶?” “四瓶。” “文韬兄的药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还是省着些用吧。现在战事连连,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美目躲闪,目光流转,忽而拿起茶壶,给皮日休斟满茶杯。“这菊花茶是撤火的,文韬兄趁热喝了吧。” “嗯。” 好一个温婉女子,她一说话,总能让皮日休感觉舒服。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皮日休顺着她的话去做。 放下茶杯,一脸微笑地看着诗兰。 诗兰忽而一羞,避开皮日休的目光,侧过脸去。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般漂亮的女子,我想你必是天下第一美女。整个大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人外有人,我才不信我会是第一。” “不不不,你一定是。”说着,他又把手伸向诗兰。 诗兰躲开皮日休的手,蓦地站了起来,一脸不豫之色。“文韬兄,你我并未成亲,还请自重。” “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还说要当我的妾。”皮日休苦笑了笑。 “那也是三年以后的事。” “何必那么较真!” “唔,那怎么能成。”诗兰莞尔,不过马上她又正色道:“以前,我身不由己,染了个妓女的名头。可现在我自由了,我要为自己负责,同时也要为将来的丈夫负责。遵守妇道,才是对的。” 闻言,皮日休一阵无语。心中感叹:这女子万般好,只是不让碰,真是让人抓心挠肝。 第七十九章 打开一道口子 “哎,我我我哥,刚才兄弟把那个小妮子给给给办了!” 东方微微泛白,皮日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刚要下达聚集的命令,这时李冼兴致冲冲地跑了进来。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白瓷茶壶,脸上美滋滋的。 看他那一脸得逞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他刚才干了些什么。皮日休没理他,而是让张嘎去外面喊人,让几位将领迅速集合。 在等人的时候,皮日休才问道:“你打听清楚了没有?她是谁的人?” “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她其实是大大大少爷刘鼎的一个姘头!还还是一个不要了的姘头!” “不要了的姘头?” “对,大少爷玩够了。不不要了。” 皮日休鄙夷的目光扫了扫李冼,冷哼道:“以后这种事你少干,干了也不必告诉我。省得脏了我的心。” “那那那怎么还能脏了心呢。这不都是人之常情么。”李冼嬉皮笑脸地坐了下来,还给皮日休倒了杯茶。一边倒茶,一边得意地说:“这是秀秀秀红姑娘送我的茶壶,里面的茶虽然有些凉了,不过你用它漱漱口,也是好的。” “秀红…”听着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呢,忽而想起来什么,问道:“她是不是一个寡妇?她原来的丈夫叫黄小六。” “哎呀呵?”李冼一脸惊笑,“我我我的哥,你可真厉害啊,你怎么什什什么都知道?”突然一脸亲密但却鄙夷的表情看着皮日休,用手指点着说:“昨天你还说不认识那女的,今天就就就露馅了吧?” 看李冼的这幅怪诞表情,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忽而皮日休一摆手,把他轰了回去,让他老老实实坐好,别没事总磨牙。 这时,众人也纷纷走了进来。皮日休看了看众人,都是有些疲惫,尤其是鲁汉,看起来依然发着烧。 “现在朱温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黄将军那里的情况。”皮日休正色说道:“我决定,不等他们了。现在,咱们就分成两队。一队专门保护家眷和伤兵,另一队加快速度赶往曹州。咱们一定要赶在大部队之前到达曹州,并设计好战术。等与大部队会合,直接攻打曹州城。” “赵将军,我倒是觉得咱们现在不宜分兵。”鲁汉咳嗽两声,道:“这里距离濮州城,骑马只需一个时辰,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再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能赶回来了。不如等他们回来,探听一下大部队的情况,再做决定。” “不,完全不必如此。我坚信,大部队一定能闯过这关。”皮日休摆了摆手说:“现在,我要精选出二百人,在前面开路。这样一来,就能保证道路上没有障碍。与此同时,剩下的人还可以整理这个寨子。这个大寨里有很多东西都可以再次利用。咱们现在刚刚建军,正缺少这些资源。比如帐篷之类的东西,应该一起带走。” “这样一来,岂不是更慢了。”鲁汉沉沉道。 “不打紧。”皮日休道:“我们前队快些走,一天一夜到达曹州。”“而你们,慢慢走,三天也就到了。”“这一路上,没有人阻碍你们。而且你们还可以随时派遣传令兵,来回传递消息。如果攻打曹州顺利,你们就直接进城。如果不顺利,或许还要改道而行。不过我基本可以确定,曹州城势在必得。” “赵将军!”鲁汉有些着急地道:“你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我怎么有一种感觉,你好像料定这一切是必然发生的呢?”“要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即使黄三爷的兵勇猛无敌,也未必就一定能打开一道口子让王仙芝闯出来。既然这个先决条件无法确定,而此时,你又带领所有家眷直奔曹州。”“这样也便罢了,你竟然还要把家眷和伤兵抛在后面,自己带领二百人直奔曹州…”“不怕冒犯赵将军,你这样做,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呵呵…”皮日休苦笑了笑,他无法对鲁汉解释,他是如何知道起义军一定会成功的,不过现在,他却没时间再与鲁汉争辩了,“这样吧,唐虎,鲁汉,你们两个留在后队。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证家眷的安全。如果实在不行,就抛下辎重,躲进大山之中。”“另外,这瓶药水,鲁汉你拿好。如果今天还不退烧,你就服用此药。如何服用,我已经写在纸条上。你自己看吧。如果烧退了,记得还要把药水还给我,这药乃是我家祖传秘方,不可多得。” 鲁汉有些感动,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赵将军,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倒觉得你应该带上我。” “哦?” “虽然我鲁汉官阶不高,可在登州附近,倒也认识不少人。你别忘了,李怀安本来也是隶属于薛崇的。他有几个手下,曾经还是跟我睡过一个帐篷的。” “呵呵,如果是这样。我当然希望鲁将军与我同行。” …… …… 皮日休果然没有料错。 当黄雏菊见到父亲的时候,黄巢被皮日休的举动气得脸色发白,可他却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朱温后来说:“报告黄将军,本来驻扎在曹州城的一万淮南兵,两天前已经撤走了。” “唔?”黄巢惊醒般一愣,一拍桌案道:“赵璋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 “我们抓到一些李怀安的兵,逼问出来的。”黄雏菊一笑地说。看她得意的样子,仿佛这样说能把皮日休的功劳最大化。 可这时,朱温却突然接口道:“不是的。拷问那些俘虏的时候,赵将军只是想印证一些事情罢了。而这个消息,赵将军之前好像就已经知道。他还说,曹州的兵力不足五千,甚至不足四千。” 黄巢终于笑了笑,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属下朱温!宋州砀山人。” “呵呵,很好。很好。”黄巢咬了咬牙,冷笑着说。 随后黄巢命令手下众人,发起一次大冲锋,这次冲锋,是他们赶到濮阳之后的第七次冲锋,也是不遗余力的一次冲锋。黄巢下达死命令,一定要在薛崇大部队围拢过来之前,打开一道口子,把王仙芝放出濮州城。 与此同时,王仙芝的队伍正在疯狂冲击西门的唐军。他的士兵勇不可当,根本看不出已经饿了许久的样子。 唐军仅仅是依靠有利地形和强悍工事苦苦支撑,当黄巢下达死命令的时候,全体部队猛冲过去,唐军腹背受敌,终于支持不住,被打开一道口子。与此同时,王仙芝的部队潮水般涌了出来。 第八十章 其实我也不知道 一天一夜过去了,皮日休领着二百精兵,快速向曹州城靠拢。 现在正是晌午,太阳烘烤着大地。 干渴大地上,仿佛有着氤氲的蒸汽。 这时,李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嘴巴里嘟嘟囔囔,仿佛是在诅咒这该死的天气。 忽而他目光一斜,又落到了皮日休的身上… “唉,我我我的哥,我早就说过是不是?我说你是一个天生的将军。你身上有大大大将之风。在重大决策面前,你总是镇定自若。好像掌握乾坤。”李冼结结巴巴地说。 这个李冼,无时无刻不在说话,而且多是奉承之言。听得多了,皮日休已经觉得麻木了,任凭他去说。 一边行军,皮日休一边绘制一张图纸。 绘制图纸,对于一名机械系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只不过,现在他的工作环境差了些,而且他还正在骑马。骑得正是黄雏菊留下的“大板栗”。 泪槽深的马妨主,这句话用来骗骗古代人当然有效,可对于皮日休来说,那简直就是放屁。 马的泪槽深不深,是由于它的基因决定的,与马主人的运气,则毫无相干! 而且“历史”证明,刘备的的卢马还曾经救过刘备…,虽然后来害死了庞统。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只能说是庞统运气不好罢了。该马什么事。 “我我的哥,你手里拿着的是个啥?” 皮日休用人形树杈做了一个圆规,正在图纸上画圆。李冼看着好奇,抻着脖子看。 李冼的马简直是遭透了。虽然李冼比皮日休高了半头,可现在他骑在那匹老掉牙的马上,竟然还没皮日休的肩膀高。 皮日休看了看他的马,好奇地问道:“你是从哪里弄到这匹马的?” “嗨,别提了。”李冼显得有些颓丧:“以前,咱好歹也是个牙牙牙将。身边多了不说,三五匹高头大马也是有的。可现在,俺落魄了。要不是身上还有些银子,能买通老黄家的马夫,恐怕我连这匹老骡子也没得骑。” “哼,你这是在抱怨我,不照顾你吗?” “哎哎哎,我我我的哥,我可没这么说。” 李冼好像急于解释什么,可皮日休并没再理他,而是继续绘制图纸。 李冼看了老半天,也看不明白,最后问道:“我我我的哥,你是在画女人吗?不过这这这屁股也太圆了些,有点儿不太像了。” “我在画弩!”皮日休气得哭笑不得,忽而拿起图纸,几乎贴在李冼脸上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看出来这是女人屁股的?” “哦哦,我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瞅瞅你,怎么还还急眼了呢。呵呵。” “报将军!”突然,一名斥候跑了过来。 “讲!”皮日休正色道。 “前方十里,就是曹州十里亭。” “换句话说,咱们距离曹州城还有二十里地。”皮日休揉了揉下巴,“好,告诉鲁汉,把部队拉入山里,隐藏起来。然后我们碰一下头,我要开个会。” “是!” 皮日休,陈豹,鲁汉,李冼坐到一起,小傀儡兵张嘎寸步不离跟在皮日休身后。 无论讨论什么重大问题,皮日休都带着张嘎。曾经,鲁汉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后来他发现,张嘎这个人,除了与皮日休说话,跟任何人都不言语,包括黄雏菊在内,仿佛都没被他放在眼里。 不禁感叹,这真是一个忠诚的兵。同时也好奇,这个赵将军是如何培养出这么一个忠诚士兵的?他为将多年,也没能培养出一个像张嘎这么听话的兵来。 “我有一个计划。咱们几个乔装一下,先进城里看看。如果可能,我要让所有人都化妆成老百姓,直接进城。”皮日休说。 陈豹没说话。 鲁汉道:“我们几个乔装进去,没问题,可是要拉着二百人的队伍,恐怕不成。如果一定要进,也要分批进去,而且还很难聚集起来。所以,我们还要布置一个严密的计划才行。” 李冼揉了揉下巴,道:“对,我我觉得鲁将军,说说说…” 没等李冼说完,皮日休又道:“那么陈豹,你留下来管理队伍,我们三个去城里看一看。” “唔?”陈豹一皱眉,显得有些疑虑,忽而他的目光落到了鲁汉的身上,不过他却没说话。 “呵呵,看来陈豹贤弟对我还是有些不信任啊。”鲁汉笑了笑说。 陈豹锋利的目光再次落到鲁汉身上,道:“我并不是不相信鲁将军的人品。只不过我更信任自己,在万难时刻,能为大哥豁得出去。不知鲁将军,能否做到?” “哎,二弟,话不能这样讲。”皮日休摆了摆手道:“我们只是乔装进去,有什么好怕的。再说,这不是还有皇亲在嘛。” “那我就更不放心了。”陈豹一甩袖子:“如果到了城里,他们两个一起跑了,然后到李怀安那里告你一状,到那时,你又当如何?” “我坚信,他们绝对不会!” “对对对,大大大哥这句话说得对,我们两个,绝绝绝对不能出卖大大大大哥!”李冼有些急了,说起话来更是结结巴巴,“我我我早就说过,我生是大哥的人,死死死是……” “好了,好了,你快别发誓了。听着都让人肉麻。”皮日休打断了李冼,“我主意已定,咱们不必再争执。现在立刻出发,晚上关闭城门之前,我们便会赶出来。到时候咱们再研究攻城的策略。哦对了,陈豹,记得多安排几个通信兵,让他们观察大部队的动向。如果大部队提前赶到,记得与大部队联络。并把这封信转交给尚让先生。”说着,皮日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是。”陈豹情绪有些低沉地说,并接走了那封信。 简单更换衣服,三个人身上只带短韧,皮日休连惊雷剑都没带,这时陈豹更放心不下。于是凑过来,低声说:“大哥,我不放心那两个人。” 皮日休笑了笑说:“昨天我对鲁汉说,常海已经把他的家人接出来了。”斜眼瞅了瞅李冼,又道:“只要鲁汉不跑,李冼就绝不能跑。那小子惜命得很,他才不会冒那个险。” “哦?真的接出来了吗?”陈豹不信任地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皮日休慧黠一笑。 陈豹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八十一章 妙龄女子的尖叫声 陈豹执拗,拦着皮日休不许去。此举虽有违抗军令之嫌,却显得兄弟情深。 这份感情真挚,皮日休只是感动,却不好发火,于是谆谆劝慰开导陈豹。可无论皮日休说什么,陈豹总是不放心,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小傀儡张嘎一起去。这时陈豹才勉强答应。 那张嘎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不超过一百斤,不会骑马,无奈之下,只能与皮日休同乘一马。马背上多坐一人,对血统不凡的大板栗来说,简直就是可有可无。毕竟,这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个唐虎沉。 四个人一起改扮一下。 皮日休打扮成一个书生,张嘎打扮成书童。李冼打扮成达官贵人,鲁汉打扮成武师,紧随李冼,仿佛是李冼所带的一名保镖。 刚要走,皮日休又突然觉得不妥。忽而说道,“要我看,咱们不必这样装扮。不如假冒薛崇的人,或许更为合适。” 这时鲁汉拍了拍胸脯说:“这法子不错,而且我身上还有团练兵符,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好,就这样定了。”皮日休忽而脑筋一转:“如果是这样,咱们不如多带几个人,而且…” “而且我现在又有了新想法…” 皮日休再次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陈豹。告诉陈豹,如果他们一行人在天黑之前没有赶回来,那便是留在城里了。到那时陈豹再拆开信来看,里面有具体布置。 说完,皮日休精挑细选,选了十个强壮士兵,跟着他们四个,一起赶往曹州城。 没有那么多马,那十个士兵只能徒步而行,此时,小傀儡兵张嘎,也不必骑在皮日休的马上了。 话不多说,傍晚时分,十四个人来到曹州城。 此时的曹州城门口,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城门口的兵严防死守,对每个路过的人都要仔细盘查,甚至连女人老人小孩都不放过。有的兵,在检查女人的时候,还借机动手动脚,惹得女子们怨声载道。不时有妙龄女子尖叫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却是一群兵丁的喝骂之声,迅速掩盖了女子和她家人的声音。 曹州刺史李怀安已经听说了濮州城的事,据说薛崇损失两员大将,也没能围住起义军的突围。并且此时,他也听说了黄巢的名字。他极担心起义军突围之后攻打曹州,于是紧急招兵,并加紧城防。本来曹州城就城高墙厚,仿佛堡垒一般。再被他布置精兵把守,更显得曹州城戒备森严。 “哎,你们是干什么的?”一名守城小兵,看了看皮日休的马。这马体格健壮,精神不凡,与其它马匹相比,仿佛行龙附体。正所谓马生龙相,不过如此了。 “路过的。”皮日休说。 “路过?把你的公文拿来我看。”小兵似乎对皮日休的马很感兴趣,一边看着马,一边揉着下巴,似乎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看你娘个腿。”这时鲁汉凑了过来,大骂道:“你知道少爷是什么人,就要检查。如果非要看,你来看我的军牌!”鲁汉一挥马鞭冲了过来,用马鞭指着小兵的鼻子骂道。 鲁汉的军牌是一张铜制团练长鱼符。小兵一见,是登州军牌,顿时脸显奇怪之色,不过他还是赔笑行礼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过,您一群人这是要去哪里?” “咱们要进城找李怀安大人,有要事商议。怎么,还要先向你汇报汇报吗?”鲁汉一瞪眼睛。 “哦,不不不,小的何等身份,哪里有资格听。”小兵赔笑着说。 “那还不快让开!”鲁汉大吼一声。 “是!”小兵立刻让开路。并且站到路边,一副恭送上宾的谦卑模样。 队伍进了城,皮日休放眼顾盼,眼前景象让他心中一惊。 整个曹州城,呈现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李怀安正在鼓动百姓,参与到防御当中,并且还到处抓壮丁,眼瞅着一队队衣着各式的百姓新兵,被他拉拢道教场之上,临时布置战术。 “看来不妙啊…”皮日休揉了揉没毛的下巴,忽而对鲁汉说:“鲁兄,你可知这曹州城有什么弱点没有?” “没有。”鲁汉说:“自古以来,曹州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几朝建设,这里城防设施完备。在这附近的几个州里,属曹州城的城防最为牢固。易守难攻。” 闻言,皮日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李怀安的脾性如何?是一个强悍之人吗?”皮日休又问。 “他?”这时李冼插话道:“我我我的哥,他那个人,哎呀,跟我也差不太多。都是眼高手低的货。别看他喳喳嚯嚯弄这么多新兵,要要要我看,十个新兵也打打打不过一个起义军。你就放心大胆地干。我相信咱们起义军一定能拿拿那下曹州城。” “你这席话,虽然听起来提振士气,不过也太虚了些。”皮日休继续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见见这位李怀安刺史。还有,不知他的家人都在何处,是否已经转移。” “这这这个好办,我去打听打听不就行了。”李冼有些自豪地说。 “唔?”皮日休或许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问道:“你打算怎么打听?” “我我我们可是亲戚啊。嘿嘿。”李冼得意地晃了晃头。 皮日休苦笑一声,道:“倒是个办法。那么咱们还等什么呢。直接去就是了。” 李怀安大人的家,几乎所有曹州人都知道。 于是他们一行人向刺史府走去。路上,鲁汉压低声音对皮日休说:“你就不担心他趁机溜了?” “到时候你跟他一起去。记住,让他时刻感觉你的存在。你一会儿私下对他说,如果他敢趁机逃跑,或者举报我们,你就切了他的脑袋。”皮日休眯了眯眼睛,“他是个明白人,知道举报我们之后,我们的下场。既然我们已经活不成了,我想他也会知道自己的下场。” “是!” 那一夜,皮日休果然没回来。 陈豹赶紧打开信封,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连连感叹皮日休胆大过人。不由得他举目远眺曹州城,忽而点头,忽而摇头,唏嘘不已。 第八十二章 苏苏姑娘真俊俏 皮日休的信中说,如果他们没回来,就让陈豹一直躲在大山之中,只等着大部队赶来,然后把皮日休的第一封信交给尚让即可。最后他给陈豹留下一行字: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李冼领着鲁汉进入刺史府,不久就出来了。不出皮日休所料,李怀安真的提前把家眷移出城去,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把宝贝女儿留在家中。此时,家里只留下几个婆子伺候着,还有少许兵丁守卫着。 李冼凭借他的皇族身份,倒是见到了李苏苏。据说苏苏姑娘长得果然很美,名不虚传。 “哎哎,我的哥,我看到那个李苏苏了,嘿,漂亮,真真漂亮。”李冼眼睛放光,手上比比划划,“她身材不高,可那那那张小脸儿,真真真俏啊。看着就让人稀罕。” 皮日休紧了紧鼻子,仿佛有些伤风,“那可是跟你一个姓的亲戚。怎么,难道你对人家还有点意思?” “一个姓怎怎怎么了?”李冼不在乎地说:“我我我们之间,已经隔着好好好几代了。这也就是有个家谱,要不然,早早早就没什么亲戚了。” “我真是服了你。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小子对女人的兴趣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这一点,我真是甘拜下风。”皮日休举目看了看,开始寻找住处,此时城里能逃的人早都逃走了,剩下多是一些心怀侥幸的人,“这里有好多空房子,看来咱们也没必要住店了。省得麻烦。” …… 话分两头,此时的黄巢,正火速向曹州城进发。他不知赵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此时心中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一日间多了好些白发。 当他救出王仙芝的时候,王表现得很感动,可当王了解了黄巢现在的实力,却又开始端起架子来。虽然脸上还带着虚伪的恭敬,可在黄巢看来,王仙芝的人品已经完全写在他的脸上。 “此人不可与之长久。”黄巢对尚让说。 尚让闷闷地点了点头。此时,尚让的家属也被皮日休带走了,现在他也显得很苦恼。 虽然听说曹州城的淮南兵已经撤走,可曹州城里仍然有几千士兵把守。岂能是一时便可攻破的? 而且,如果此时薛崇摒弃前嫌,帮着李怀安一起攻打起义军,那又如何是好? “真搞不懂这个赵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凭借他的智慧,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冒险的事呢?”皮日休与他一党,他当然不能对别人说这些话,可在自己心里却是十分不满。 柳彦璋曾经说过,如果黄巢能把草军救出濮州城,王仙芝宁愿让出大将军的位置。 可此时,王却绝口不提此事,甚至连一点推让之意都没有。 更可恨的是,当黄巢向王仙芝提出一起攻打曹州的请求时,王仙芝竟然以“休养生息”为名,要把队伍拉进大山里。 这时黄巢的火更大了,火速与各位头领商量。最后还是尚让找到尚君长,再由尚君长恳求王仙芝,王才勉强答应。可即使是答应了,他还要求说,打下曹州之后,他要先进城。 进城,其实只是一个象征性词汇。在这里表示的是:打下曹州,曹州就是我王仙芝的,里面的资源,由我先来取,等我觉得满足了,剩下的才是你黄巢的。 无奈之下,黄巢只能答应。 于是两伙人并在一起,一共五千三百人,急行军赶往曹州。 路上,薛崇的部队不断侵扰。可大家都看得清楚,薛崇此时用兵的目的已经变了。薛崇只是驱赶,而没有再次包围起义军的意愿。 因为薛崇已经看得明白,起义军逃跑的方向是去往曹州。而曹州并不是他的地盘。相反,是他的仇人李怀安的地盘。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如果借着起义军的手消灭了政敌,然后他再去包围曹州,岂不是一举两得。 先“坐山观虎斗”,再“以逸待劳”,想想都觉得美。 …… 曹州城。 夜里静悄悄的。 十四个人,破开一道门,闯进一个深宅大院。大院子内,只有两个老叟看守。突然见到有强人闯入,想立刻逃跑去报告官府,却被皮日休事先安排好的人逮了个正着。 皮日休并没有难为他们,而且还对他们好吃好喝,只是说,暂且住上几日,并不会偷抢东西,你二位,只要安生配合,也不会难为你们。 二老叟不敢抵抗,只能唯唯诺诺。于是皮日休便住在了这里。 这是个大户人家,府宅阔绰。 亭台楼阁,长廊水榭。夏日里,草木繁盛,一汪池水,一架木桥。 皮日休半倚半靠,坐在木桥之上,仰望星空,忽而嘴唇翕动: “皓月西挂映繁星,苦思佳人如月;古城将战骨狼藉,吾辈罪大恶极。” “好!!!好好好诗!”突然,背后传来李冼结结巴巴的声音。 “怎么哪都有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皮日休根本就没听到李冼的脚步声,却是被李冼这一嗓子吓得一拘灵。 “我我我的哥,没想到,你你你还是个诗人。” “滚一边去!”皮日休好不厌烦,平日里他可没有做诗的习惯,眼下只是触景生情想起诗兰,所以才避着别人作出这不诗不词的小作解闷。却没想到,这个马屁精竟然就在身后,让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哎,我我的哥,我越想那个苏苏,就越觉得……”李冼才不会真的滚开,而是继续嬉皮笑脸。可他的话还没说完。 “你给我闭嘴!”皮日休恨恨地啐道。 “我我的哥,你听我说说完…”李冼还想说。 “闭嘴!”皮日休冷冷地道。 “好好吧。”李冼终于不说了。 皮日休突然觉得好扫兴。遂有些疲惫地倒了下去。忽而觉得昏昏沉沉。倒是想睡一觉缓解一下几日来的疲劳。 “我哥?”李冼又开始说话了:“我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想啊,如果你你你要是把苏苏姑娘娶了,那李刺史不也就放心了嘛。到时候,把李刺史一起收为起义军,岂不是很好?” “哦?”皮日休听了李冼的话,突然嘴一撇,“可问题是,他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匪军的票帅吗?” “怎么就就就不能呢?而且,你你你不是别人啊。你还是黄黄三爷的姑爷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皮日休被气得坐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好一个帅气的女子 用“俊朗”来形容女子,似乎是不太合适。但用来形容此时的黄雏菊,似乎是再合适不过了。 身上金盔金甲,手上镀金藤条枪,胯下闪电白龙驹,艳阳之下,她最显眼。此女腰板挺拔,动作麻利,一身的男儿气概,不时高声发号施令,指挥队伍前进。在她的带领下,队伍准时到达曹州并与大部队会合。可此时,她却愁眉不展,不时将明亮目光对准巍峨城墙,感叹曹州城坚不可摧。 黄巢的部队已经按照皮日休信中的计划,对曹州城东门围攻了两天。 皮日休信中说,让起义军佯攻东门,而他会带领弟兄,从内部偷袭南门,然后放下吊桥,让起义军进城。可是,战斗已经开始了两天,南门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而现在藏在南门树林里的尚让,已经心急如焚。 虽然家眷已经会合,可此时他非常担心薛崇突然杀来。如果那样,他们就要腹背受敌,处于九死一生之困境。据探马来报,薛崇已经聚集两万七千人马,驻扎在二十里之外,虎视眈眈,盯着曹州方向的动静。 …… …… 曹州城里,皮日休正在揉着光秃秃的下巴发愁,忽而有些生气地嘟哝道:“他奶奶的,这小子难道不睡觉的吗?” 原来,皮日休正领着人,藏在南门附近。时刻盯着南门的动静,寻找下手的机会。 当城外起义军攻打东门的时候,李怀安已经把大部队调集到了东门。而南门,只留下一百兵卒,守卫着城门楼和吊桥。 皮日休的队伍,算上自己才十四个人。于是他不可能强攻南门,只能等着深夜,好偷袭下手。可是,守护南门的那名体格十分健壮的尉官,竟然两天两夜没睡觉,让他觉得好是奇怪。 “赵将军,那人虽体格健壮,可我有信心干掉他。”这时鲁汉走了过来。 皮日休看了看鲁汉,摇了摇头,“不行,咱们这群人里,你是先锋。我不可能让你去和某一个人纠缠。毕竟我们人少,我们必须闪电一击,才能有机会冲到吊桥缆绳的旁边。而且咱们还要考虑撤退的事,毕竟起义军不可能马上冲过来营救我们。” 听了皮日休话,鲁汉也无奈地摇了摇头,颇显苦恼。 现在一道城墙挡住了皮日休的视线,他并不知道城的情况。于是他设计战术的时候,更显得畏首畏尾。不过今日,他决定冒一次险。 “看来,只能用第二套方案了。”皮日休扭回头,命令众人道:“带上酒和肉,咱们去劳军!” 古今中外,百姓劳军都是常见的事。尤其在城市被围的时候,老百姓劳军的意愿更为强烈。甚至有的人会主动爬上城墙,与士兵们一起抗敌。 而皮日休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打算麻痹敌军,然后伺机放下吊桥。 听鲁汉说,一般的吊桥都是两根绳索,粗麻绳,为了防腐,有的麻绳上还蘸过油。这种麻绳的弱点是怕火。用一根火把就能轻易点燃。但是,经过鲁汉的观察,曹州城的吊桥,并不是两条绳索,而是四条。其中两条麻绳,两条铁链。 古时候,金属矿石采集困难,冶炼技术落后,而那两条铁链看起来也并不十分粗壮,但它毕竟是铁链,用普通武器难以切断。而此时,皮日休也没带着他的惊雷剑。于是他找到守护宅院的两名老叟,要来几把菜刀和斧头。到了南门,就说他们不光是来慰问士兵的,而且还要和士兵一起守卫家园。而菜刀和斧头,就是他们的兵器。 “如果有可能,咱们还可以跟部队要一些武器。到那时,咱们动手就更方便了。”皮日休咬了咬牙道:“到时候,鲁汉为先锋,领着人冲杀,我和张嘎负责烧缆绳,砍铁链!” “是!”众人道。 “把两个老叟先捆绑起来,嘴巴塞住,然后咱们就出发!”皮日休下达最后一个命令,众人一起出发了。 …… …… 来到南门。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堵在城墙石梯前的哨兵突然喊道。 皮日休连忙抱拳道:“各位军爷辛苦了,咱们是城里的百姓,特意带来酒肉,慰问守城士兵。” “哦?我来看看。”一名三十来岁的哨兵走了过来,打开酒坛闻了闻,果然是酒。再掀开锅盖,看了看锅里,热腾腾的肉,顿时一喜地道:“多谢各位乡亲,不过你们暂且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报告魏将军一声。” “麻烦军爷了。” “哎呀,客气,客气。” 不久后,那名姓魏的尉官大步流星从城楼里走了出来,探头向下望了望,冲着皮日休他们挥了挥手说:“老乡们,麻烦你们把酒肉带上来吧。” “好哩!”皮日休一摆手,众人一起顺着石梯登上城墙。一边走,皮日休还一边喊道:“魏将军,我们十四个人,还打算留在城上,与官兵们一起抗敌,还请魏将军接纳。” “哈哈哈,”姓魏的尉官闻言大笑:“好,咱们曹州的百姓,果然不一般。我当然同意。” 放下酒肉,魏将军开始安排兵丁分批过来吃喝。而他也一唬地坐了下来,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不时他还吩咐士兵,不许贪杯,别忘了身负重任。 趁着这个机会,皮日休仔细看了看吊桥。吊桥的绳索直达城门楼里,看来,那里应该有几个大转盘。那些转盘,没有十几个人一起转动,是无法拉起吊桥的。可如果是放吊桥,却是相对简单了许多。只要把锁住转盘的锁销拔掉,吊桥就能自动落下去。 想到这里,皮日休心中似乎又多了一条路可走。可他抻着脖子向屋里看了看,却又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此时,屋里最少有二十个人看守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论如何,也很难得手。而且,就算得手,他们也很难再冲出来,就更别说逃走了。 再四下看了看,皮日休的目光落在各个石梯上,那里便是他们逃走的唯一路径。除了石梯,他们只能从城墙上跳下去,可是,这城墙足有三层楼那么高,这要是跳下去,岂不是要摔断腿? “这可有点儿麻烦啊…”揉着下巴自言自语,忽而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条缆绳上。那缆绳是旧的,或许是他们刚更换下来的吊桥缆绳。忽而皮日休一笑:“如果把缆绳绑到垛口上,那岂不是可以顺着绳子滑下去?” 第八十四章 悍将战死 见那魏将军喝得兴起,皮日休掂了掂手里的菜刀说,“我们没有像样的武器,不知魏将军这里,是否有多余的。” “兵器…”魏将军不让别人多喝,可他却有些贪杯,微醺貌四下看了看,忽而指着不远处道:“这样吧,反正我们也是轮流休息。那你们就去休息的那波人手里,挑选些武器用吧。老王,你带着乡亲们去,让他们随便挑选。” 随后,他们就跟着老王,一起来到官兵们休息的地方。 他们是五十个人站岗,五十个人休息,休息区距离城头不过二十几丈远。一旦发生战事,士兵们一个冲刺就能赶到。 现在大家都是枕戈待旦,兵器都是随身携带的。只有重兵器,被放置在门口。 霍然两柄明晃晃的开山大斧映入眼帘,皮日休立刻对鲁汉使了使眼色。鲁汉微微点了点头,立刻对老王说道:“王军爷,这两柄斧头,我可以带着吗?” “哎呦,这两柄斧头可是咱们卅夫长用的,如果让你拿走…”老王想了想,有些犯难。 这时皮日休连忙说道:“刚才魏将军不是说过了,让我们随便拿。而且,咱们也不是据为己有,只是暂时借用。待卅夫长大人交班,咱们再把武器原封不动还回来也就是了。反正我们都在城头,也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 话虽如此,可老王看起来依然有些犹豫。这时皮日休掏出一把碎银,塞给老王,并说道:“咱们哥几个,就是为了报效国家。战争不是儿戏,使着些好家伙,也能多杀几个敌人。” 见了银子,老王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他还是收下了,有些惭愧地道:“反正魏将军有话,那我就不拦着你们了。只要你们使得动,那就拿去算了。哦记得,当卅夫长大人醒来,你们可要还回来呀。”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皮日休一迭连声地道。说罢,一使眼色,不光鲁汉,连其他人都一起动手,各自挑选应手的家伙。其中皮日休选了一把最轻的刀,而张嘎则选了一把长柄扑刀。 这个张嘎,似乎是不会用别的武器。认识他那天起,他就拎着扑刀,从来刀不离身。 这次,如果不是皮日休命令他,他甚至要带着刀进城。这个没脑子的小傀儡,有的时候傻得可爱。 …… …… 尚让正领着五百人埋伏在南城外,已经守在这里两天两夜,他心中好不焦急,可面上却保持着冷静。 这时,黄雏菊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陈豹,唐虎,朱温三元大将。看来,在皮日休不在的时候,他们以黄雏菊马首是瞻。都听她的指挥。 “尚叔叔,经我观察,敌军守城的士兵不过百人。”黄雏菊意有所指,话留半句。 “哦?贤侄,此话何意?”尚让当然明白黄雏菊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要问。 “我觉得,咱们不能再等了。”黄雏菊双眉微蹙,望着城头。“他们已经两天没动手,我担心,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意外…,”尚让背着手,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只是赵璋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罢了…” 说罢,尚让轻捋墨髯,深邃目光望向城头:“再等等,我总觉得赵璋会有办法。而且我觉得,他似乎还有更长远的想法,只是现在我们没能碰上头,他也没在信里与我说清楚罢了。” 突然,城头上一阵火起。紧接着便是一片喊杀声传来。不久后,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响彻夜空,直接传到了尚让等人的耳朵里。 “尚叔叔,赵璋开始动手了!” “果然如此。”尚让虎目一瞪:“听我将领,所有人等,快速出发,聚集到吊桥下面,给城上起义军擂鼓助威!” 来到城下,仰头望去。 刀光剑影下,正有一瘦弱身影拿着一柄削薄铁刀,劈砍钢铁制成的锁链。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瘦弱的皮日休。 他与小傀儡张嘎分头行动,一个左边,一个右边,先烧断缆绳,然后再起刀劈砍锁链。 缆绳遇火就着,倒是烧得容易,可那铁链,竟是难以砍断。尽管皮日休全力挥舞铁刀,仍然劈砍不断。而此时,起义军已经倒下几个人,只有悍将鲁汉领着七八个人堵在主城口上,与敌人殊死搏斗。此时李冼吓得呲牙咧嘴,手里拎着一把长毛,喳喳嚯嚯地一阵乱刺。看他惊恐的样子,已经乱了分寸。 而那位先前还在大口喝酒的魏将军,早已倒在血泊之中。他是第一个被鲁汉砍死的人,死的时候手里还端着酒碗。 “赵璋,小心身后!” 突然,城下出来黄雏菊的尖叫声。女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传得很远。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杆长矛,直插向皮日休背后。万难时刻,突然一把扑刀劈了过来。刹那间把那手持长矛的人,砍死在城头之上。 小傀儡张嘎已经搞定另外一边的铁链,此时的吊桥已经歪歪斜斜,晃晃悠悠,他迅速赶过来救了皮日休一命,可此时,城下依然一场惊吓之声。 陈豹唐虎见皮日休被围城头,急得团团转,黄雏菊见那根铁链迟迟不能被斩断,急得花容失色泪含眼圈。 “他奶奶的,这破刀卷刃了呀!” 皮日休砍几十下,铁链毫无损伤,撤回刀一看,那破旧铁刀已经卷了刃,顿时把他气得暴跳。可就在此时,忽而一柄明晃晃的开山大斧从天而降。“哐啷”一声,铁链应声折断。皮日休定睛一看,原来是鲁汉突然冲了过来砍断铁链,可就在此时,三条长枪直插他的后背,枪尖已经从他的胸前透出… 鲁汉,壮烈倒下。 “冲啊!!!” 吊桥落下,起义军潮水般涌了进来。战斗瞬间失去平衡。 本来魏将军一死,守城军士气就少了一半。当吊桥落下时,更是士气全无,虽然此时城头之上仅剩下几名起义军,可那帮唐军仍然丢盔卸甲地跑掉了。地上,全是他们扔掉的重型武器。 “鲁兄…”皮日休快速蹲了下来,把鲁汉抱起。 “赵将军…”鲁汉口吐鲜血,几次努力,却已说不出话来。看他瞳孔正在扩散,可他却仍然对什么事耿耿于怀。 皮日休眼含热泪,大声道:“鲁兄走好,你的家眷,我赵某替你照看,我以天雷发誓,绝不辜负与你。” 话音刚落,鲁汉撒手人寰。 第八十五章 大姑娘掉河里了 “啊!!!”一声女子的惨叫。 …… …… 见皮日休被困城头,众人心急如焚。 突见吊桥降落,陈豹唐虎催马冲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是皮日休所带的“二百”人,这些人格外积极,让人见了不禁感叹,这帮人已经成了赵将军的亲兵。只有朱温此时显得格外冷静,他把马横在吊桥前,拦住一部分人的去路,并且大声叮嘱,排队上桥。 与此同时,尚让的五百人也蠢蠢欲动。每个人都急切等待着他的命令,可此时尚让却犹豫了一下。 尚让以为,吊桥不过两丈宽,突然涌上几百人,必是一片混乱。因此他故意压制住队伍,不让他的兵和“赵璋”的亲兵搅和在一起,防止发生拥挤或踩踏事件。其实他的想法与朱温不谋而合。 幸好尚让及时制止他的部队,才没发生严重事故。 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尖叫声,回头一看… 黄雏菊竟然从桥上掉了下去… 金盔金甲镀金藤条枪,波斯大白马闪电白龙驹,连同这个帅气的大女孩,一同掉进了护城河里。 这可是天大的事,顿时让尚让和城楼上的皮日休都大吃一惊。 曹州城,兵家必争之地。此地的护城河,经过上千年的修缮,已经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烂泥塘。这种河看起来并不深,可实际上,却是绝不能步行通过的,因为河水下面,满是淤泥。只要人陷进去,必死无疑。 “吊马钩,快,吊马钩!”尚让突然高声吼道:“无论如何,也要把小姐给我救上来!” 黄雏菊掉进护城河的一刹那,大白马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马都掉进了烂泥里,而黄雏菊立刻站到马背上,可此时,她的身体也在急速下坠。她的脸上满是惊慌,目光呆滞,双手高高举起,仿佛请求老天帮忙把她拉上桥去。 就在她即将被河水吞没的时候,突然感觉脚下一滑。 原来,此时那匹大白马已经开始在河底挣扎,可它努力了几次,根本无法挣脱烂泥的纠缠。忽而把马头露出水面,望着同样惊慌的黄雏菊。看它那副拟人神情,仿佛在和主人告别一般。可此时,它却一动不动了。仿佛担心把主人摔下马去。 “砰!”“砰砰砰!” 突然,几条吊马钩从桥上探了下来,兵丁都知道现在桥下之人的重要性,因此抓紧时间不分青红皂白脑袋屁股地一钩,就把黄雏菊钩住。 然后集体用力,竟然把黄雏菊整个人从烂泥里“拔”了出来。 “哎呀,钩到肉啦!” 人尚在空中之时,黄雏菊突然喊疼,可此时为时已晚,那几把钢钩,毫不留情地都剜进了大姑娘的皮肉之内。好不疼痛。 刚一上岸,她无力地坐到地上,显得好不狼狈,可她手捂着伤口,另一手指着河底,惨声大喊:“别管我!快,把马也拉上来,不能让它死,这马有灵性,护主!” 吊马钩,分为两种,一种是软绳式,一种是长杆式。它们几乎都有同一个作用,那就是从下面往上勾东西。多用于城墙运输或从陷阱里捞人。只要人多,别说捞人,连马都能拽上来,因此得名吊马钩。 这群兵是尚让精心培养多年的。因此动作麻利,力道劲猛,而且各个手上都有技巧。因此,几个人合力,竟然真的把马给钩了上来… 黄雏菊见到她的马已经被钩得遍体鳞伤,突然忍不住抱住马的脖颈,心疼地大哭起来。 “喂,黄雏菊,别哭啦,此时你应该高兴才对。”皮日休站在城头,好心情地喊道。 “要你管!!!” 尚让占领南门之后,立刻放狼烟,给城外的王仙芝报信。不久后,尚君长带领五百骑兵赶到,紧随其后的是柳彦璋、刘汉宏,各领一千步兵。 曹州大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待天明之时,只有个别地区,还有零星战斗。 不过唐军完全落败,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大胜,而且此时曹州城内,粮库丰足,全是腐败官吏囤积的粮食。瞬间,城内起义军爆发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大胜,大胜啊!”黄揆小跑着来到大帐之内,一脸欣喜:“三哥,咱们这次可是捡了大便宜,俘虏全都投降,现在咱们手下已经有三千人了,哈哈哈哈哈,三千人啊!” “哼!小家子气。”突然,黄巢冷哼一声:“你也不看看人家王仙芝,一下子扩充到一万二千人。跟人家比,咱们只是个零头罢了。” “哎,三哥,话不能这么说啊…” “好了,不必多言,快快入座,咱们商讨一下,下一步应该如何做。”黄巢脸色阴沉,根本看不出胜利的喜悦:“等我们开完会,我还要去参加王仙芝的会。”一拍桌子,懊丧地道:“他奶奶的,这老小子说话不算,而且还跟我装腔作势的。等有一天,老子非要扭转这个形势不可。” “对,”皮日休突然站了起来:“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咱们必然取代草军的地位。” “唉!赵璋。”黄揆突然冷着脸说:“你先别说那些,我问问你,是她娘的谁出的主意,把我们所有家眷都从宛朐带到这里?” 闻言,皮日休一眯眼睛。还没等他说话,尚让突然开口道:“黄揆,话不能这样讲。其实是我们得到消息晚了一步,否则,一开始设计战术到时候,我们就会把曹州列为目标。到那时,家眷一样要带过来。这一点赵璋做得没错。” “可是,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就做主了?”这时黄存也站起来,冷冷地道:“这也太没点规矩了吧。幸好咱们跑得快,否则全家人都要被他送到虎口里。” “说就是。”这时林言也站了起来,相比前两位,他的脸色更为难看,口气更为生硬,讨伐的口吻说道:“如此大事,关系到整个起义军的军心。如果出现一点差池,咱们这些人现在都成了孤魂野鬼,而且连家人都跟着遭殃。” 此时,皮日休突然不想说话了。他稳稳地坐在椅子里,斜眼看着黄巢。 黄巢低眉垂目,听着大家讲话。直到林言的话说完,他才说道:“你们不必再争。”他炯炯双目盯着皮日休,冷冷问道:“赵璋,在你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你有几成把握?” “但凡我觉得此法危险,我会带着自己的家眷一同前往吗?”皮日休立刻反问道。 顿时,屋里的空气紧张了起来。 闻言,黄巢突然冷笑一声,瞅了瞅黄揆等人,冷声道:“你们几个,听到了没有?” 黄揆,黄存,林言有些搞不懂黄巢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突然黄巢一拍桌子,暴跳而起,指着黄揆的鼻子大骂道:“汝等要是有赵将军一半的智慧,今日咱们也不必在此处受王仙芝的窝囊气!” 闻言,皮日休一愣,心中一阵疑惑,忽而目光落到尚让身上。尚让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毛。看他的表情,仿佛是说:以后再对你讲这群傻子干了什么好事。 第八十六章 死妮子,让你跟我犟! 会议结束了,黄巢怒气冲冲地走了,去参加王仙芝大将军主导的会议。 这时尚让才给皮日休解释,这帮“傻子”是如何扯黄巢后腿的。 当皮日休听完之后,苦笑不止,还给这帮傻子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黄氏响声丸。 那么尚让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那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黄巢把王仙芝解救出来,原本这是一个大大的人情。而且柳彦璋还曾经说过,如果黄巢能把王仙芝解救出来,王宁愿让出自己大将军的位置。 黄巢本来就没打算坐这个位置。而且还等着王主动说出来时,好强力推让一番,这样一来,就把人情给做足了。 可是,就在两伙高层人士坐在一起联络感情的时候,突然“黄氏响声丸”集体发出声音,向王仙芝讨要“天补平均大将军”的位置。 何等愚蠢! 何其尴尬! 当时把黄巢气得暴跳如雷,遂把几个人给轰了出去。不过,这也让气氛显得十分别扭,不久后王就冷着脸走了。 说完这些闲话,尚让与“赵璋”两位大谋士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未来的打算。这时皮日休提出,不应该在曹州休养,而是要立刻发兵郓州,去打薛崇的老巢。 这时尚让一愣,然后瞅着地图陷入思考,良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抄小路,急行军三日便到,这时郓州是空的,一击必然得手。而且这样一来,我们也不必担心薛崇围困曹州了。” “是的,这里面有一个时间差。”皮日休笑了笑说:“我想薛崇不会放过我们,很快他就会围城曹州。不过,这并不打紧。因为我们的部队三天到达郓州,攻打郓州时,故意放出一些人去通知薛崇。这样一来,薛崇就会火速返回。而郓州到这里,骑马也要一天一夜。这样算起来,我们只要坚持四天时间。曹州城的围,不战自解。而且,咱们还能把郓州里的资源,带走一部分。” “嗯,文韬贤弟,我很赞同你的说法。”忽而尚让一愣:“可是……这么好的主意,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皮日休苦笑一声道:“最近,我出的风头太多了。已经惹得别人不高兴。不如,这个建议由尚先生提出。我也省得和别人争吵了。” “哎呀,文韬,这怎么能行?”尚让突然客气起来:“谋士,以谋为功。你这样白白送给我,如果我收了,岂不是欠你一个好大的人情?” “不不不。”皮日休连忙摇头道:“尚先生多次帮我,我还没答谢尚先生。那么这次,就算是一次回礼吧。尚先生莫要再推辞了。” 战况紧急,闲言少叙。尚让立刻找到黄巢并且与黄巢商量起此事。顿时黄巢觉得豁然开朗。遂与王仙芝商量。此事事关重大,商量的时间必然久了些。因此皮日休得暇到处溜达起来。 他们攻入城里,皮日休还是选了原来那个大宅子,并且把那两名老叟给放了。见到皮日休,两位老叟又怕又敬,他们被皮日休安排,继续待在这座大宅子里看家护院。二老感激不已。 宅子颇大,现在不仅住着皮日休的家人,还住着黄家人。当然黄雏菊也在其中。并且正卧病在床,痛苦呻吟着。 皮日休溜溜达达,仿佛不经意间来到黄雏菊的闺房外面,这时几名体格健壮的丫鬟走了过来。给赵将军行礼。 “大小姐身体如何?” “身上多处被铁钩抓伤,现在正浮肿着呢。” “哦,发烧了没有?” “烧了,烧得可厉害了。吃了几服药了,烧也不退。盖着几层大被,喝了好多热水,也不见发汗。真是急死人了。”丫鬟突然哭了起来:“其实,如果赵将军不来,我们也要去请赵将军的。听说诗兰姑娘的病,和鲁汉将军的肩伤,都是赵将军给治好的……” 小丫鬟知道自己地位卑微,因此不能再说下去。可皮日休已然明白了丫鬟们的意思:这黄雏菊虽然是一名女子,可性子却极其刚烈。平日里争强好胜,与皮日休斗得不可开交。此时她病了,当然拉不下脸来恳求皮日休。 “好了,不必再说,来,打开门,我要看看黄姑娘的伤。” “谢赵将军了!”说着,丫鬟们跪拜于地。 “不必多礼,起来吧。” 黄雏菊高烧不退,此时已经有些精神恍惚。可当她看到皮日休,还是狠狠地瞪了一下眼睛。仿佛是在说: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见状,皮日休笑了笑。和煦目光落在黄雏菊烧得通红的脸上,还别说,这妙龄女孩脸色泛红时,当真越发漂亮了。一双“俊朗”美目,好似多了几分妩媚。 这时丫鬟们搬来把椅子,放在了黄雏菊的床边。皮日休笑了笑,坐了进去。 “伤在哪里?”皮日休微笑着说。 “要你管!”大姑娘怄气似的瞅着天花板,不理皮日休。 “你瞅瞅,这口气。”皮日休一撇嘴打趣道。此时心中却略显尴尬,遂冲丫鬟们摆了摆手,丫鬟们很识趣,一个个都退了出去。 “说吧,伤在哪里?” 大姑娘继续怄气貌,不理。 皮日休皱了皱眉头。忽而心中泛起坏主意。 “别不是伤在隐秘之处,不方便让我看吧?” “胡说!”突然大姑娘急眼了,一翻身坐了起来,不过刚坐起来就疼得她龇牙咧嘴:“该死!”咒骂一声,又道:“在心口,让那帮该死的家伙给我抓了两道口子。幸亏有护心镜,否则这一下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要了你的命吗?如果持续高烧,非把你的脑子烧糊涂了不可。到时候,聪明伶俐的黄大小姐,可就要变成黄大傻子了。”皮日休难掩脸上的讥诮之色。 “闭上你的臭嘴,少来这里咒我。”黄雏菊被气得咬了咬嘴唇,此时如果不是身上有伤,她恨不得打皮日休两拳。 “你个死妮子,你到底看不看病?”皮日休怒了,突然站起来,瞪起了眼睛。 “我又没请你来!”黄雏菊气鼓鼓的,也瞪起眼睛。 “照你这么说,是我自作多情喽?”皮日休嘴角泛起一丝狡黠。 “你以为呢?”黄雏菊冷眼看着皮日休,心中泛起狐疑,搞不懂这个文化泼皮又要耍什么鬼花样。 “好,黄雏菊,这可是你说的。”皮日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就是我赵家祖传的灵丹妙药神仙水,保管治好你的病。现在,只要你服软,我就送给你。可如果你这般态度,那你烧成傻子,我也不管!” 第八十七章 赵璋,你个臭流氓! 被皮日休难住,黄雏菊愣了半晌,突然反省,她猛地掀起被子,胡乱向皮日休投去。抛完被子还不解恨,拎起枕头再次砸去… “唉!大姑娘露肉啦!”皮日休得逞了,然后坏笑着在屋里跑来跑去,仿佛是在躲避着即将被扔过来的“暗器”。 可突然,觉得腰间被人猛踢了一脚,咣当一声,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手里还死死攥着那瓶“神仙水”… “哎呦…”皮日休揉着腰,慢慢扭回头,望着黄雏菊被气得涨红的脸,苦着脸道:“至于吗我的黄大小姐。一点儿玩笑也开不得?” “赵璋!你个臭泼皮!现在我就命令你,给我滚出去!”黄雏菊怒目而视,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好,这可是你说的。”皮日休掸掉浮灰,站了起来,“你再说一次,我可就真的滚了。到时候你高烧不退,少来找我。另外我还要强调一下,我可就剩下这一瓶了,本来我是为了给自己保命用的。” “走,你快走!我不要再见到你!”突然,大姑娘脸上莫名显出一丝悲伤。 皮日休眨了眨眼睛,没搞懂女孩是什么意思。不过心想:她果然撵我走,好吧,那我走。 于是皮日休翻着白眼就走,口中还咕哝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走到门口,刚要推门… “你给我站住!”高声喊叫,扯动伤口,黄雏菊把手放在心口上,怒不可遏却不乏悲凉地道:“赵璋,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气人?你活着就是为了气人的吗?” 见大姑娘被自己气得欲哭无泪,皮日休心软了。 转回身来,抱歉地说:“好吧,我不逗你了。来,让我看看伤口,赶紧医治才好。” 此时,外面丫鬟搞不懂屋里的状况,只听得屋里发出一阵争吵。不过后来,屋里却又安静了下来。 捡回被子,皮日休仔细掸了掸灰尘。然后才放到床上。 黄雏菊到底是个女孩,对床榻之物比男人考究得多,她有些嫌弃那被,于是用脚踢了踢,踢到了床边。 再把枕头捡起来,这次皮日休没把枕头放到床上,而是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他坐进椅子里,伸出手,示意黄雏菊把衣服撩开,他要看看黄雏菊心口的伤。 突然,黄雏菊不动了。也不说话。淡淡的,脸上还泛起一丝难色。 此时,黄雏菊脸上的这一抹娇羞,是皮日休最喜欢看到的,他最喜欢看到女子害羞的模样。 “医者不避嫌。我只是看看,又不会碰你。看把你羞得。好像我要怎么样似的。”皮日休嘴角挂着笑。 “你住口!”黄雏菊冷眼道。 “你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皮日休瞪了一下眼睛。 “你能不能别那样笑?”黄雏菊扬了一下下巴。 “好,我不笑了。”皮日休收敛神情,不过心中却坏笑不止。 过了一会,黄雏菊咬了咬嘴唇,才把手伸到衣领,似乎有解开纽扣之意。可她的手犹豫再三也没能解开,而且脸上难色更加明显。 “哈哈哈哈!”突然皮日休发出一阵爆笑,笑得“忍无可忍”,连忙摆手道:“对不起,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了!” 随后,屋里又传来一阵打闹声,皮日休被打得连连求饶,却又大笑不止。 丫鬟们听了,皱眉苦笑。 后来,皮日休没看黄雏菊的伤口,只是给她做了一个试敏,然后就把药水交给她了。 再后来,黄雏菊的病真的好了,而且好得很快,丫鬟们都传说皮日休是个神医,还传说…赵将军见过小姐的肚皮。 …… …… 皮日休打发唐虎领着唐敏和丫鬟们出去买些橘子回来。他说越多越好。 而他却和诗兰坐在一起,讨论起诗词来。 此时皮日休才知道,至中唐以后,写词的文人就已经逐渐涌现。 诗兰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忽而吟唱一段温庭筠的《菩萨蛮——宝函钿雀金鹦鹏》: “宝函钿雀金鹦鹏, 沉香阍上吴山碧。 杨柳又如丝, 驿桥春雨时。 画楼音信断, 芳草江南岸。 鸾镜与花枝, 此情谁得知。” 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皮日休来说,这曲调当真不算出色,不过诗兰嗓音甜美,唱得婉转,倒是不乏优美之韵味。听完之后,皮日休笑了笑,而且还情不自禁地晃了晃头,颇显得意,仿佛这优美曲调,是他唱的一般。 “诗兰,我想你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吧?要不,咱们早点结婚算了。我才不要你当什么妾。我要你当我的大老婆。大大大老婆!” 诗兰笑了,“大老婆也就算了,还大大大老婆。怎么,你要娶多少个大老婆?” “嘻嘻。”皮日休呲牙笑了笑。 此后,二人相视对坐,良久无语。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对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饱含浓情,却又含蓄不发。 这女子,当真美得无可挑剔。让人坐在她的面前,都觉得心中依然在想她。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忽而皮日休感叹一声道:“纵然天下美女万千,得卿一人而无憾矣。” 闻言,诗兰颇为感动,柔声道:“浮萍丝根牵重恩,任凭狂涛心不移。” “哈!你们在干什么呢,看起来有点害羞呐?别不是又在你侬我侬大家侬吧?”突然,唐敏跑了回来,蹦蹦跶跶,仿佛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你们看,三哥买回来两大筐橘子。各个饱满,而且好便宜哩。” “你们别不是抢来的吧?”诗兰含颦带笑,看着唐虎拎进来的两个大筐。 “当然不是,我是用半斗米换的。”唐虎把橘筐放下 唤来陈豹,石敬瑭,和四个小丫鬟,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橘子。实在吃下了,皮日休让大家把橘子皮放到阴暗之处,并且撒上些水。 大家搞不懂他要干什么,不过也没人敢问,而且唐敏还觉得此举新奇,因此看起来还颇为兴奋,她领着石敬瑭,拎着好多橘子皮,到阴暗潮湿的后屋去了。 不久后,李冼来了。 “哎,我我我的哥,这次突袭郓州,尚让先生举荐你去,你你你怎么不去?”结结巴巴的李冼,嘚嘚瑟瑟地走了过来。这次战斗,他受了点轻伤,可他却是极惜命的,在微小伤口上,绑了好多纱布。现在他满头都是纱布,看起来仿佛是个木乃伊。 “你脑袋让人打坏了吗?”皮日休抛给李冼一个橘子,继续与诗兰并肩整理橘子皮,闷声说:“人啊,不能太争强好胜。如果什么事都争,到了后来,恐怕你会失去得更多,甚至失去性命。” 李冼愣了一会,可此时陈豹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八十八章 会心一笑 晚霞将尽。 皮日休坐在小凳之上,身前不远处有一个火盆。火盆里燃烧的都是写着鲁汉名字的纸钱。 忽而他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悼念这位英勇牺牲的烈士。 悼念结束,他望着遥远的天空,忽而想起今日上午的事。 这次突袭郓州的任务,他让给了孟绝海。当时,孟绝海冲他沉沉一笑,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决定非常满意。 看着这个大傀儡,皮日休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他总能在孟绝海的身上看到张归霸的影子,仿佛这幅身躯之内,藏着的是张归霸的灵魂。 对于张归霸来说,像濮州战役那样的消耗,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而攻打曹州,主要既得利益者是王仙芝和黄巢,有这两个人在,还轮不到他夺取资源。可他此时急需的是人,活人。他要迅速扩大自己的实力。 虽然这次突袭郓州的并不止孟绝海一支部队,可眼下这次机会,已经是他扩充兵力的最佳时机。 此时皮日休甚至在担心,张归霸的含菌体到底够不够,而他又能不能发现,那个可怕的秘密。 “孟兄,老弟有个不情之请。”出发前,皮日休找到孟绝海。 “说。”孟绝海冷冷地道。 皮日休递给孟绝海一张纸条,“这是鲁汉家的地址。我希望你能把他的家人,安全带到我的身边。”顿了一下:“在他死前,我答应过他,要帮他照顾好他的家人。” “好。”说了一声好,孟绝海把纸条交给了副手,然后叮嘱两句,便领兵出发了。 …… …… 烧完了一堆纸,皮日休又拿起几张纸,在上面写下黄小六的名字,然后投进火盆之中。 “小六哥,你死得太冤啦…”沉沉感叹道:“你那个媳妇,根本就没怀孕,而且…她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跑回去一趟。” “大哥,来玩呀。你看,我做的这个风筝怎么样?飞得高不高?”这时唐敏手里掐着风筝,快乐地奔跑过来,她身后还跟着那个小混蛋石敬瑭。这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看他们欢快模样,仿佛一对亲姐妹。 见状,皮日休猛地站起来,高声呵斥道:“谁让你放风筝的,赶紧给我落下来!” “哦?”见皮日休发火了,唐敏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赶紧把撒开风筝线,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讷讷地问道:“放风筝…怎么了…” 见唐敏被吓住了,皮日休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走了过来,安慰目光看着她,和缓的口气道:“风筝,是战场上用的。用来通报讯息。换句话说,相当于一种旗语。你这样胡乱放起来,如果被某些正在搞军事行动的人看到,万一发生了误会,那还了得?” “可是,现在没打仗啊!” “那也不成。你知道什么时候打仗?” 这时,诗兰走了过来。笑了笑说:“小米,你忘了我给你讲过‘摔杯为号’的故事?”她笑眯眯地揉了揉唐敏的脸颊道:“如果你提前打碎了杯子,你猜,会发生什么后果?” 这时唐敏听懂了,撇了撇嘴。 见状,皮日休笑了笑,并没再责备唐敏什么。而且还掏出一些碎银给唐敏。唐敏现在虽然并不缺钱,可小丫头还是开开心心地收下了,然后领着石敬瑭捉蛐蛐去了。 …… …… 随后,皮日休领着诗兰,来到一个小亭。小亭的石桌上,四方镇尺压着一张纸。纸上勾勾画画横七竖八,把诗兰看得云里雾里。 “文韬兄,这是…什么家具?或者什么武器?” “是弩!” “哦,弩…”诗兰仔细看了看:“可是,普通的弩,哪里有这般复杂?” “呵呵,我要做一个不普通的弩。”皮日休笑着走过来,想把手伸向诗兰纤柔腰间,却又不舍得惹她生气,便又把手缩了回来,并说道:“我要做两个,分为雌雄,你一个,我一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我。”顿了一下,一笑道:“你打算要哪一个?” 闻言,诗兰莞尔一笑,却没回答。忽而道:“文韬兄,可喜欢听琴吗?” “哦?”皮日休脸上泛起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喜,一笑地说:“你要抚琴给我听?” “刚才我在这家里走了走,看到一架桃木斫[zhuó]琴。”她轻轻皱了皱眉,“一般斫琴都是桐木所致,而桃木所制的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怎知那是桃木?” “看纹理,闻味道。” “哦哦。” “能用桃木做琴…”忽而诗兰陷入沉思,俊俏脸庞略带一丝愁云。 皮日休本想问问,桃木做琴有什么讲究,可他却没那么大煞风景地问出来,而是静静地看着诗兰。此时,诗兰的侧影被夕阳包裹,身边还飘着五彩晚霞。此情此景,让皮日休陷入到迷惘当中。他觉得,似乎看到一名彩云绕身的仙女,正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 此情此景,好不令人陶醉。 “我只是在想,抚琴者是一名女子,还是一名男子。”她苦笑了笑,仿佛是一种自嘲,“可我想,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他(她)一定是个有情之人。”忽而感叹一声:“这样的人生在乱世,也要离家出走躲避战祸…,文韬兄,你不觉得人生太苦吗?” “人生苦,也不苦。”皮日休轻叹一声,却又笑着说:“比如现在,我就觉得很甜。” 闻言,诗兰稍显娇嗔地笑了笑,随后便站起身,并唤来丫鬟月红,主仆二人直奔主卧室而去。看样子是去取琴了。 诗兰走后,皮日休抱着肩膀,仔细看着图纸。 弩的图纸已经基本快完成了,此时,他碰到了一个新的难题——毕竟这图纸来自遥远的将来,即使那程巨匠再心灵手巧,估计也看不太明白。 “不如我先做一个小模型,然后让程巨匠按照我的模型来打造。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取来一块木头,和一把锋利小刀,然后他坐在花园小亭的长椅上,一边听着诗兰弹琴,一边削木头。 削得很认真,一时间,竟不知诗兰何时坐到了他的身边。 “文韬兄,看来以前我对你有些误会。” 柔软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让皮日休一愣。扭回头,微笑着说:“你如何误会我了?” 诗兰甜甜一笑,没说话,而是迈开长腿,轻步而走。 走出不足两丈,她又站住,慢慢扭回头。 二人互望片刻,忽而会心一笑。 第八十九章 疫情谣言 这次攻打曹州,皮日休心中一直记着自己的承诺,那就是“分钱,分粮,分女人。“ 如何分?莫非要放纵士兵,任由他们去抢? 这是绝对行不通的,军令不允许。另外,即使没有这条军规,他也不会纵容手下干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他最见不得娇弱女子被一群匪兵蹂躏;最见不得哀嚎的小孩;最见不得恸哭的老人。每每见到如此场面,他都心如刀割。如果这样的场面是由他引起的,那么他会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良心会受到深深的谴责,导致他痛不欲生。 因此,在拿下曹州之后,他没动百姓一分一毫,而是直奔官方资源。包括监狱里的、粮库里的、总而言之,各文武府衙,基本都被他扫了一遍。一切值钱之物,他几乎都没放过。而且因为他入城最早,所以他抢得可是不少。就连曹州刺史的大印,都落在了他的手里。 抢来这么多物资,当然不能独吞。 其中一部分笨重之物,他上交给了黄巢,而最值钱的金银珠宝,却被他私藏了起来。拿出一部分,分给了家人,让家人好生保管。就连小混蛋石敬瑭,还得到一块翡翠珠环项链呐。那是唐敏送给他的,小家伙戴在脖子上,美滋滋的。不过后来,又被皮日休要了回来,还把唐敏训斥了一顿,对她说:现在不许露富。将来等我们进了长安,你爱怎么炫富我都不管。不过现在,绝对不行。 大哥,我们真的能打到长安吗? 能!相信我,一定能! 嗯,我信大哥的话。 然后皮日休把另外一部分钱,拿出来分给几名得力干将,其中朱温得到的最多,他颇为感动。而李冼,竟然也得到了奖赏。对于李冼来说,这些钱并不算多,但一种荣誉感,却让他感到十分自豪,走起路来都是一步三摇晃。 最后,皮日休准备了一包细软之物,送给了黄雏菊。 瞬间,黄雏菊表现出女孩独有的扭捏姿态。她这般模样,可是别人极少见到的。丫鬟们都说,啧啧啧,咱们大小姐,一见到赵将军就害羞呐。 其实黄雏菊并不知道,最好的细软之物,都已经被皮日休送给了诗兰。后来诗兰听说他还要奖励黄雏菊,因此才从自己的首饰盒里,取出几个像样的,让皮日休送去。皮日休本来不肯,却惹得诗兰不高兴,一顿娇嗔。这时他才拿去送给黄雏菊。 黄雏菊也正是因为见到那几样出色的首饰,心中才泛起阵阵涟漪,因此而显得娇羞。心道,赵璋竟然能把这般好的首饰送我而不送诗兰,可见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昨天,为了悼念牺牲战士的亡灵,他命令手下集体挂孝一日。一日之内,不许搞任何娱乐活动。同时,他让陈豹,唐虎,朱温,把新招揽的兵和从监狱里抓来的壮丁进行一次整合。那些被抓来的壮丁,成了军队中地位最低的人。因此他们看起来有些蔫头耷脑,士气低落。这时皮日休对他们说:只要你们日后表现得好,我赵璋是会看到的。到时候,我会把你们调到主力部队,而且也会不计前嫌地提拔你们! 他的一席话,顿时提振了这帮人的士气。让这帮人看到了希望。 原来,他有五百多人,经过曹州战役,牺牲了一百多。从监狱里,他抓来四十多人,在曹州本地,又招募了三百多人。招募这三百人,他可是没少动脑筋,因为街面上,到处都是王仙芝的人在招兵。按照“王黄协议“,进城以后是王仙芝先招兵,而黄巢的人,只能三日之后再招。与此同时,王仙芝并不会撤回他的招兵令。有此条件,黄巢军的招兵难度可想而知。 别的部队一进城,就开始大肆搜刮百姓,后来引发一场由尚君长引导的护民运动,他领着悍将柳彦璋、刘汉宏,到处截杀扰乱百姓的兵,不管你是谁的手下,只要欺辱百姓,老子的刀就一定落到你的头上。哪怕是王仙芝的亲兵,也不放过! 一时间,尚君长挽救了草军的名声。百姓都说,草军里还是有好人的。 相比之下,黄巢这边的兵还算是比较听话的。虽然也听说尚让军法处置了几个强抢民女的案子。不过与草军那边比起来,倒是少了许多。 可是,别的部队好像并没有搞什么悼念亡灵的活动,但皮日休为什么要这样搞呢? 他这样做其实是有特殊考量的,因为第一天的时候,曹州城内各大妓院,已经住满了起义军高层人士。这个时候,如果他把他手下的“二百“亲兵放出去,就算有钱,也找不到妓女。 经过生死考验的兵,都是肾火极大的,对女人的渴望几乎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如果不找机会让他们释放出去,必然憋出乱子来。因此皮日休想出一个损招,他突然下令,到处散布谣言,说曹州城的妓院爆发花柳疫情,他要领兵消灭疫情源头。 于是他带兵把曹州城三大妓院给封锁了,把妓女都包了下来。然后把场面交给朱温,而他却回到了家中。 次日天明,他才闲庭信步地来到妓院,打听昨夜的情况。 据说,士兵们连老鸨子都没放过…,不过老鸨子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钱。 “哎呦,赵将军,你怎么不来玩啊?我们这里的姑娘,可都漂亮着呢。“看到赵将军大驾光临,老鸨子挥舞着手帕,从大老远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哎哎哎,你的手,别碰我。“皮日休嫌弃地一甩胳膊,“怎么样,我的兵没把你这里的姑娘弄伤吧?“ “哦,没有,没有。”老鸨子眼珠转了转,忽而纵肆一笑地道:“您的兵都可温柔了呢。“ 闻言,皮日休感觉一阵头皮发麻。“那就好。“说了一句,扔下一包银子便走了。然后把所有的兵都拉回军营。 刚一回到军营,突然有人来报,说:登州节度使薛崇,已经把曹州城团团包围。与上次围城濮州一样,这一次他仍然围而不打。黄将军邀请赵先生立刻前往书房议事。 第九十章 指桑骂槐 站在城防地图前,尚让详细讲述他的战术布置。包括安排哪位票帅登城指挥、再由哪位票帅随时替补、分配多少弓弩手、多少长矛手、多少刀盾手,还有箭矢、滚木、礌石各种战斗资料如何分配等等细节。 “虽然现在薛崇围而不打,但我们也绝不能轻敌。“尚让指着地图说,“这次,咱们黄家军负责看守南门。我已经修好了吊桥,而南门上也布置了五百精兵把守。其余部队,都守在南门附近,随时替补。“ 放下手,看了看大家,问道:“如此布防,大家有何意见吗?“ 黄揆捋了捋胡子道:“尚先生,你安排黄存登城指挥,这样是不是略有不妥?这曹州城墙,虽然墙高壁厚,可是城门的正面,却是没有翁城的。这样一来,敌人的强弩,是有可能直接射到城楼上的。“ 闻言,众人迅速把目光扫向黄巢,可黄巢却冷着脸,一言不发。 尚让道:“守城战乃是士气之战。如果将领不亲自上城,岂能提振士气?“ 黄揆眯了眯眼睛:“那你为何不亲自上城?你尚让先生登上城楼,我想更能起到提振士气的作用!“ 黄揆的话一出口,瞬间空气凝固了。 这明显是针锋相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尚让会如何回答。 可还没等尚让说话,皮日休突然说道:“此言不虚。我也认为,让尚让先生登城,会比黄存将军更能提振士气。“ 闻言,众人一愣,大家万万没想到,皮日休会突然帮着黄揆说话。就连黄巢都抬起手来,捻了捻胡须。疑惑的目光望向皮日休。 说着,皮日休站了起来,“所以我举荐尚让先生亲自登城指挥,而我,愿意给尚先生替补守城!“ 突然,屋里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尚让双眉紧蹙,一语不发。 这时黄巢问道:“赵先生,你如何保证尚先生的安全?你可别忘了,尚先生是我军的第一军师。如果他发生什么意外,对我军士气的影响之大,我想你心里有数。“ “我在此立下军令状,如果尚让先生发生意外,我赵璋陪葬与他!“ “好,军中无戏言!“ “对,军中无戏言!“突然话锋一转,皮日休锋利目光直奔黄巢,沉声道:“不过,经此一事,我也要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 “讲!“黄巢道。 “将来尚让先生再布置战术的时候,我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做缩头乌龟!“突然提高嗓门,大声道:“这是军帐,不是家庭会议!不是一群娘们唠家常!什么你上我上,安排你上,是看得起你,是给你脸上贴金。有的人却宁当王八不做虎,真是可笑至极!“ “呔!赵璋,你休要血口喷人。“黄存突然站了起来,“我黄存何时说过要当王八!“ “那你问黄揆,休要问我!“ “赵璋!“黄揆已经被气得两眼发直,手指颤抖地指着赵璋:“你你你…,老夫为咱们黄家军抛头颅洒热血,今日,竟被你这外姓人指着鼻子骂!“他突然站了起来,对黄巢道:“三哥,你来做主。从今以后,大帐之内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选一个吧!“ 见状,黄巢不怒反笑,忽而挥了挥手说:“黄揆,你是我的兄弟。就算你不在军中,将来等我称王,你也是王亲。肯定亏待不了你。“突然猛地一瞪眼,虎颜狰狞,虽小声却饱含杀气地道:“不过,你可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扯我的后腿。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散会后,尚让留下皮日休,好一顿埋怨。 “文涛贤弟,你这又是何必呢?“尚让哭笑不得地道。 “文举兄,咱们先不说这个。“皮日休慧黠一笑道:“我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好地方?在哪?“ “你就别问了,等我带你去,你就自然明白。“ 皮日休把尚让带到城门楼上,然后把尚让带进吊桥转盘室内。 尚让仔细看了看这屋,瞬间明白了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皮日休才道:“这小屋,可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我不信二十个人守不住那一个小门。“ 尚让晃了晃头说,“日后,不要与黄揆闹得太僵。趁着你们还没完全翻脸,过几日我摆下劝和酒,你一定要来参加。“ “只怕黄揆不来。“皮日休道。 尚让好像还有话要说,可他突然又不言语了,只是诡秘一笑,便背手走了。 皮日休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忽而也一甩袖子,慢悠悠地走了。 回来之后,他把那帮如狼似虎的“亲兵“聚拢到一起。 “报告赵将军,部队集合完毕,共一百四十七人。“朱温道。 “这支部队的伤兵还有多少?“皮日休稳坐将军台。 “重伤三人,轻伤十九人。“ “好,把战死的人名记录下来。将来等我们起义军推翻唐朝,会给他的家属分土地!“ “是!“ “然后,要奖励那些受伤的弟兄。重伤者,奖励三两白银。轻伤者,二两。“ “是!“ “其余众人,每人一两。“ “是!“ 分完了钱,皮日休站在高台之上,慷慨激昂: “一个时辰之内,由陈豹挑选,补充一部分人进来,让这支部队保持二百人的规模。“ “这支部队,是我赵璋的嫡系部队,你们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 “你们是精兵,是主力。而其他人,只能干一些笨重的体力活。尤其是那些从监狱里抓来的壮丁,除非有特殊表现,否则他们没有资格进入到这支队伍!“ “这支部队里,必须是最勇猛的兵,最听话的兵。“ “我再强调一次,我赵璋手下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听话的人,一种是死人!“ …… …… 让朱温安排队伍,皮日休则选了一个“好地方“倒进椅子里。除非敌军冲进城中,否则这个“好地方”是任何武器都伤害不到的。 这时李冼走了过来。看他的脚步已经沉重了许多,再没昨日那种一步三摇晃的轻松。 “我我我哥?你你是怎么想的,你还想再再上去一次啊?“李冼一脸苦涩,望着血渍斑驳的城墙,心有余悸地说。 皮日休挑挑眉毛,道:“怎么,你怕了?“ “哎,我我哥,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我我怎么能拖你后腿。“李冼笑了笑,可他依然笑得苦涩。 皮日休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其实我本想抢头功吶。就是不想太出风头,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当了个替补。“ 闻言,李冼傻住了,定定地望着皮日休,嘴巴动了两下,却没说出话来。 第九十一章 想想都美 “我我我哥,据我观察,在你说那些话的时候,黄三爷的脸色可不不太好看啊。”李冼结结巴巴地说。 “当然。”皮日休点了点头道:“表面上,我是在骂黄揆黄存,可实际上呢?”皮日休警惕目光四下扫了扫,“他黄巢是何许人也,岂能听不出我是在责备他治军无方?”一摔袖子,“哼,要是我,早就把这帮贪生怕死之辈撵出帐去。” 说完,皮日休便领着几个卫兵,搬着一把椅子,向城门口走去。 李冼紧跟其后,嘀嘀咕咕地道:“那人家到底是亲戚啊。用用着也放心。” “放心?”皮日休突然扭回头,质问的口气道:“你们老李家的事你都忘了吗?唐太宗李世民是怎么得到皇位的,你心里没数吗?在事关生死的重大利益面前,亲爹亲哥都不行,就别说叔伯亲了。” “好吧。我不跟你说说说这些。”李冼显得有些懊丧,可他突然话锋一转,“哎,我我哥,咱们说点正正正经事。” “说。”皮日休淡淡地道。 “那那个苏苏姑娘,你还记得吗?”李冼突然换上笑脸,笑容中还带着一丝难为情的意味。他仿佛是想恳求些什么,却又不直接说,而是在那里绕起了弯子。 “直接说。”皮日休没好气地道。 “我我哥,我可听说了。那苏苏姑娘被林言掳了去。然后他他要把苏苏姑娘送给黄巢大儿子刘鼎。” “哦…”闻言,皮日休一皱眉,心道,好白菜又落到猪鼻子前面了,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以后,这种破事你不要跟我说。我怎么记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总不长记性呢?” “哎哎呀,我我的哥,你别生气啊。”李冼着急地道:“这这是我第第一次求你,求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把那苏苏姑娘从猪鼻子前面捞出来,然后送送送给我。” “送给你?”皮日休急了,站起来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冼:“你以为你在我心目中就不是猪鼻子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在妓院里,你一宿搞了三个清倌!”恨恨地咬了咬牙,用折扇使劲敲了敲李冼的脑壳:“害得我多花了二十两银子,你知不知道?” “哎呀,我我哥,你这个人,就就是太心软。我都已经跟老鸨子说说说好了,如果她敢收钱,我就派兵把她的妓院给烧了!” “你敢!”皮日休一瞪眼。 “我就是吓唬吓唬她们!”李冼立刻服软道。 闻言,皮日休重重地哼了一声,手里的扇子快速扇动。 “哥?消消气!”李冼试探着,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去去去,滚一边儿去!”皮日休不耐烦地骂道。 “我我哥,要不然这样,”李冼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小盒,递到皮日休面前,一脸正色地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还没等李冼把话说完,皮日休就已经劈手夺过那盒。 李冼本想躲一下,却没想到皮日休的手法竟那么快。 “哎呀我哥,你瞅你,着什么急,我还能不告诉你咋地。” “我是讨厌你小子这股磨蹭劲儿。”皮日休刚一打开盒子,瞬间嗅到一股香味,“呦,闻起来还不错。这是熏香吗?” 小盒做工精美,盒体是由金丝楠木所制,盒盖上还用掐丝的手法镶嵌了诸多金线和宝石。这宝石多色而璀璨,虽然很小并不很值钱,不过这样有规则地镶嵌在上面,看着倒是夺目。小盒里面,装着一颗散发着异香的透明质小球。那味道闻起来仿佛是松香,又仿佛有点儿法国香水的味道。 “哥,不不不懂了吧?”李冼突然来了兴致,神秘兮兮地道:“这东西可了不得!整个大唐朝,只有十枚。这可是早年西域小国上贡给咱们皇族用的。” “然后呢?这不就是块香料吗?”虽然东西很精美,味道也不错,可皮日休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太大兴趣,于是有还给了李冼。 “哎?”李冼一愣:“哥,怎么,你不喜欢啊?” “关键是没用。”皮日休无聊地说道。 突然,李冼跪下了。“哥,五五五弟只求你这一次。你就把把我那可怜的远远房妹妹救出来吧。我实在是看看不下去了。” “唔?”皮日休突然被李冼的话打动了,难道,他是看在兄妹情谊上来恳求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话… “你站起来说。” “你你答应了?” “如果你要救苏苏姑娘是为了帮助亲戚。我可以帮你。不过咱们可事先说好了,你别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回头你再把苏苏姑娘给办了。这事儿别说人家林言不答应,就算是我,也不能答应。” “那那那你放心,我绝对不不不会干那种事!” “好,你记住你今天的话。” “一定记住!” 说着,皮日休把李冼手里的小盒又抢走了。 见状,李冼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笑模样,随后又道:“哥,这东西可好用着呢。哪哪哪个女的闻着,她她也受不了!” “啊?”皮日休一愣,“这是发药啊?” “对!” 皮日休把那药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忽而邪邪一笑,揣进了兜里。 李冼心中好笑,却不敢打趣皮日休,反而说起这次军帐里的事。他认为皮日休不应该抢这个功劳。因为他觉得,守城这种事儿太危险。搞不好就把小命给弄丢了。而且他又埋怨起皮日休,说偷袭郓州那个活不错。真不应该让给孟绝海。 这时,皮日休收回心神,开始给李冼讲起了其中道理… 皮日休早就想过,如果他想争抢功劳,他似乎可以把大部分功劳都据为己有。可那样做,真的好吗? 首先,如果他那样做,一定会招惹来许多人的妒忌,同时也会被黄巢高度警惕。将来他功高盖主,黄巢会怎么对待他呢?历史上,太多这样的例子提醒着皮日休,万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其次,捧着尚让,使尚让的地位越来越高,对皮日休来说其实是有好处的。正所谓出头鸟先死,出檐椽先烂。有尚让这个挡箭牌在前面,他就安全多了,而且他也不担心尚让会亏待自己,从这几次派兵遣将来看,尚让已经把皮日休当成了自己的同党。有这棵大树罩着,皮日休躲在阴凉处,活动起来也方便得多。反观尚让,整日操心费力,大事小情事必躬亲,好一副殚精竭虑的模样。他这个工作,看着都让人觉得累。像他这样活着,岂不是很无趣?皮日休才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不过,人总是有野心的,皮日休也不例外。私下里,其实他也想过,将来自己是否能统一天下呢? 一呼百应,君临天下的感觉,想想都觉得美。 第九十二章 文韬兄还是不要打听了 不知为何,皮日休总感觉李冼这小子是在糊弄人。 “虽然他已经跪下来求我,可我怎么还是觉得…他是在跟我演戏呢?” “臭小子,你打得什么鬼主意?” “要不我先糊弄糊弄你?” “呵呵。” 心中冷笑一声,皮日休突然袍袖一抖,站起身来。望了望城墙,上面站满了精神抖擞的士兵。每隔三丈远,就有一个燃烧着的火把。 留着火种,时刻准备点燃油锅。 这种火油战法是皮日休提出的,是专门用来烧毁敌军攻城塔或云梯的。而且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还可以往敌军士兵的身上泼。燃烧着的油泼到敌军身上,是很难被立刻扑灭的,即使是金属铠甲,也要燃烧一会,导致铠甲变得滚烫。杀伤力极强。 这种残忍的战法,是皮日休在书里看到过的,早在战国时期,就有过记载。 “张嘎。”皮日休突然命令道。 “在…”说话的时候,张嘎总好像反应慢半拍。他的动作永远快于他的嘴。 “去,把诗兰姑娘请来。一路保护,送到这里。” “是…”张嘎慢吞吞地答应着,人已经向家里走去。 突然,皮日休眉毛一挑地说:“算了,张嘎,你回来吧。我还是自己去。” 说完,他大踏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哎,我我我哥,你可不能擅离职守啊?”李冼突然提醒道。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 “你你不是说要去找诗兰姑娘?” “哦,我已经把她带来了,就在那边。”皮日休胡乱指了一个方向。 “啊?你你你把她带来了?”李冼不可思议的目光,“你就就就不怕突然打起来?” 看了看城墙,皮日休敲了敲李冼的脑袋:“她又不是兵,难道不可以从战场上撤离吗?” 李冼觉得自己仿佛是听错了什么,然后被皮日休狠狠地敲了一阵脑壳。其实他不知,这是皮日休故意的。就是为了捉弄一下他。然后皮日休才肯帮他去救苏苏姑娘。 因为此时皮日休基本料定,这个臭小子八成是看上李苏苏了,他才不会真的为了什么兄妹情谊。不过呢,皮日休还是决定要帮李冼一次,因为李冼这个人还是有点用处的。留着他在身边,会让自己的耳朵变得更“聪”,眼睛变得更“明”。因为这个家伙,其实是一个典型的“闲人”,没事的时候,他游手好闲,喜欢到处打听事,到处围观。而这恰恰不是皮日休的爱好。他很讨厌到处打听别人的隐私,那就更别提一些乌七八糟的事了。所以,留着李冼在身边,其实是一个互补作用。 虽然皮日休厌恶李冼总拿女人说事。不过呢,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毛病,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如果真的被惹生气了,拿起折扇就敲他一顿,也就解恨了。 “我去找尚让先生,给我批个假。然后咱们就去救苏苏姑娘。” “哎?我我我哥,你不去找诗兰姑娘了?” “哼。”皮日休没好气地说:“就许你糊弄我,不许我糊弄你吗?臭小子,以后有话最好直接说,别跟我绕弯子。” “哎哎,哥,这是哪里话,呵呵。”李冼皮笑肉不笑地说,仿佛有些心虚。 直接去找林言捞人,那是根本行不通的。不过皮日休也不必去找林言,因为他打算去找黄雏菊来解决这件事。 为了找尚让,他登上城头,四下望了望。 果然敌军毫无攻城之意,甚至还让一些士兵慵懒地倒在吊桥外面,表现出一副不懒散的样子来。这是敌军的诱敌之计,想装出一副懈怠模样,诱惑城里的守军冲杀出去。看来,敌军丝毫不知起义军偷袭郓城的事。否则薛崇才不会如此稳坐将军台。 让两名得力手下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而尚让却躲到了城楼的小屋里,悠闲地看起书来。不时还苦笑一声,说赵璋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差事”。可他却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心中考量的事情太多,不时又显得苦闷,在那里思考着什么。 这时,皮日休走了进来。他说,他要去找黄雏菊,让黄雏菊找林言,把李苏苏姑娘放出来。而战场这边,他打算交给战斗力更强的朱温来代替指挥。 尚让只为皮日休年少,对女人十分感兴趣,因此他也没说什么,便让皮日休走了。而且他也认为,朱温其实比“赵璋”更适合和守城。另外,朱温是赵璋的手下,他是被赵璋安排到这里的。因此,即使将来论功行赏,功劳也是赵璋的知人善任,而不是朱温的勇猛善战。 获得自由身,皮日休领着李冼,溜溜达达来到黄雏菊的住处。 偌大府宅里,黄大小姐有一个独门小院,院里,两棵杨柳,一棵杨梅,一方石桌,四方石凳。 此时的黄雏菊,正略显弯腰地坐在石凳上与一妙龄女子下棋解闷。看那妙龄女子的背影和微微露出的半张侧脸,直让人大呼美妙。可仔细一看,竟然是诗兰。 “咦?诗兰?”皮日休突然快步走了进来:“你怎么在这里?” “呦,文韬兄,你怎么回来了?”诗兰惊讶地道:“你不是应该守在城门附近吗?” “呵呵…”皮日休觉得头有些大,仿佛有些做贼心虚。“回头我再与你解释。不过,你怎么跑来黄小姐这里了?” 诗兰莞尔一笑,“女孩子之间的事,文韬兄还是不要打听吧。” “哦哦,好,那我就不打听了。” “既然文韬兄找黄小姐有事,那么我先告辞了。”说罢,她冲着大家飘飘行礼。 这时,黄雏菊也表现出少有的温和样子,回应着诗兰。 见诗兰懂事,皮日休会心地笑了笑。 “诗兰姑娘,慢走!”李冼贱兮兮地道。直到诗兰走出大门,他才扭回头,胆怯目光扫了扫皮日休。皮日休正阴冷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提醒他,以后少看诗兰,那是我的女人。 李冼顿时蔫了,挠了挠脑袋。 黄雏菊的伤刚刚结痂,所以她才显得有些坐不直。本来,应该继续卧床休养,可她哪里是闲得住的人。老早就出来走动,只是再也没有先前那般腰板挺拔英姿飒爽。 “赵璋,你找我有什么事?”黄雏菊冷着脸说。 “呃…”皮日休挑了挑眉毛道:“难道黄小姐,不应该先请我坐下吗?” “你还用我让吗?” “怎么了呢?” “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 第九十三章 大小姐为何如此多礼 心口处的伤,在雪白肚皮上留下两道深红结痂,足有捺长。待结痂脱落,一定是两道深深的疤痕。这样深的疤痕,一定是永久性的。丑陋而恐怖。仿佛狰狞的鬼脸。 对于十八岁的女孩来说,这简直是太让人感到难过了。虽然黄雏菊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可内心深处也有着独属于女性的细腻。 每每看到伤口,每每碰到伤口,每每想起伤口,都让她情不自禁地皱皱眉。不过她还是会不时感叹:赵璋的药水果然很神奇。消肿的速度,简直惊人。 由于心中有一丝感激,所以黄雏菊现在看起来仿佛比以前客气了许多。 “哦?你要救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美女!” 原来赵璋是来求自己办事的,顿时大姑娘的头又扬了起来。她是一张长脸,俊朗而又皮肤白皙,修长凤眼一眯,有着一股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傲人气质。 “是。”皮日休点了点头,手里揉着折扇。看着黄雏菊这幅模样,心中盘算,这大姑娘到底会怎样为难自己。 “那么,你是为谁而救呢,为你自己吗?”大姑娘冰冷目光中划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愤怒。 “这个么…”皮日休用扇子推了推额角,顿了一下道:“算是,也不算是。” “少跟我绕弯子!” “总而言之,此人我必须救出来。不过呢,我肯定不是要据为己有。”皮日休笑了笑说:“我可不是那种好色的人。” 此时,李冼略显尴尬,却没说话。 “哦?”黄雏菊冷着脸,不看皮日休,仿佛是在对空气说:“是啊,赵将军怎么可能是好色的人,你看看他身边,全是一群庸脂俗粉。哪个也不漂亮。” 这句话实在是太酸了,皮日休不禁咧嘴,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别那么多废话,你到底帮不帮忙!” 闻言,李冼一愣,心中好一阵不解,不时劝慰的目光瞟向皮日休,皮日休权当没看见,继续生硬的口气道:“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女中豪杰看待。却没想到,找你办一点小事,却也和平常女子一样磨磨唧唧。” “喂,赵璋!”黄雏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你少对我用激将法,没用!” “没用?”皮日休也站了起来:“告诉你黄雏菊,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我现在都懒得理你。因为你这个人实在是太傲气,没办法跟你相处。好了,我不求你了。我去找别人!”扭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絮絮叨叨:“多大个屁事,还拿腔作势的。” 慢走了两步,黄雏菊并没有再说话。 皮日休一皱眉,放缓了脚步,用足以让黄雏菊听到小声,嘟哝道:“一点儿也不记得别人的好,白瞎了我的神仙水。” 黄雏菊还没吭声。 这时皮日休有些慌了,如果黄雏菊真的不帮忙,他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去救李苏苏… 黄大姑娘不吃这一套,这可怎么办? 于是,他站住了。 身后静悄悄的,连李冼的脚步声都没有。 慢慢的,他扭回头。 结果看见黄雏菊正站在那里盯着他坏笑。 “哎,你笑什么?” “你倒是走啊?”大姑娘得意了,不禁咬了咬嘴唇,晃了晃头。 …… 顺毛驴子,黄雏菊开心的时候,才能答应别人的请求。于是她真的答应了皮日休,帮他营救李苏苏。 结果虽然皆大欢喜,可黄雏菊却提出一个要求,她要皮日休再给她两瓶神仙水。 闻言,皮日休直咂嘴,他现在手里只剩下一瓶了。而且上次给黄雏菊送药的时候,他还骗黄雏菊说,那是最后一瓶。 于是他想了想说:“这样吧,制药需要一段时间。而且还不一定成功。我先答应你。等我制好了药,再送你。” “不成。必须现在就给我。” “怎么,你信不过我?” “对,你这个人太滑头。我信不过你。” 对这妮子,用缓兵之计也行不通。这可如何是好?皮日休揉了揉下巴道:“先前送你那瓶,你用完了?” “还剩半瓶。”黄雏菊倒是诚实。 “那你着什么急?” “好了赵璋,你别跟我扯皮。”黄雏菊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们这群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尤其是见到美女,一个个急得像猴子似的。所以我决定,我先把李苏苏救出来,然后再跟你商量这事儿。不过呢,如果你不把药水给我,休想把李苏苏从我这里带走!” “好!一言为定!” “信你一次。”黄雏菊一噘嘴:“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把李苏苏卖到妓院去!” “……”一阵无语。 黄雏菊有些得意忘形,结果一转身,抻到了伤口,顿时让她腰板一躬。 “哎呦。”她呻吟一声,手扶着心口,弯着腰。 “哎呦。”突然皮日休模仿着她也呻吟一声,然后道:“并非过年大节,大小姐为何如此多礼?” 黄雏菊愣了一会,突然咬着牙骂道:“死赵璋!你等着我回来的。” “恭送大小姐!” “咣”,一脚! 黄雏菊愤愤地走了。她亲自出马,想必此事一定能成。于是皮日休便回到了家里。 找到诗兰。诗兰正在给皮日休做衣服。一针一线,好不细致。 “诗兰,你找黄雏菊干什么去了?”他好奇地问道。 缝完一段,咬断丝线,诗兰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我觉得文韬兄与黄小姐十分般配,所以我想撮合你们。” “什么!!?”皮日休一惊:“你有没有搞错?我要娶的是你唉,你怎么还给我找上媳妇了?” 诗兰莞尔,“你别着急嘛,听我慢慢说。” 皮日休实在听不进去,而且显得有些懊恼和颓丧,因为他觉得,诗兰一定是看不上自己,所以才会这样安排。 “怎么,你瞧不上我?” 诗兰没回答,而是淡淡地道:“黄小姐出身高贵,只有这样的大家闺秀,才配作文韬兄的正室夫人。” “你少来哄我。”皮日休嘟嘟囔囔:“我都跟你说过多次了,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诗兰突然激动了,眼眶泛红:“我也说过,我不想让别人笑话我的丈夫,说他的正室夫人竟是个妓女。” “好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许你再说。” “好,我不说。”“不过,如果你不先娶个像样的,我肯定不会嫁给你。” “你…” 第九十四章 原来你是个大富豪 没想到,黄大小姐亲自出马,这件事儿办得也很不顺利。最后惹得黄大小姐发飙,才把苏苏姑娘抢回了她的屋里。 此时,黄雏菊正气鼓鼓地坐在屋里,大骂其兄不是个东西。 “色字当头一把刀,他怎的就那么没出息了!” 如果李苏苏不是一个洁身自好的,或许黄雏菊还不至于与哥哥刘鼎发生如此激烈的矛盾冲突。她是听下人说,这苏苏姑娘宁死不从,倒是激励她一定要把李苏苏救出来。 刘鼎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可面对黄雏菊,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可不想把这件事儿闹到父亲那里去,否则黄巢虎目一瞪,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于是他万般不舍地把苏苏姑娘让了出去。现在,他也坐在家中大骂其妹不是个东西。 “真是女生外向,她竟然不帮着她的亲哥哥!” 这些“家里事”皮日休当然不会知道,可却瞒不住李冼。 有的时候,皮日休甚至觉得李冼这个人挺神奇,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问了问李冼,李冼倒没瞒着。他自豪地说,他是个精明人,他来到起义军之后,到处撒钱,尤其是那些地位卑微的下人,他都相处得十分融洽。 “难怪你小子知道这么多…”皮日休苦笑着说:“听你这样说来,我岂不是欠黄雏菊好大的人情?” “我我哥,这个人情,包包在五弟我身上。”贼眉鼠眼四下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道:“哥,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曹州、濮州、郓州、三个州我都有妓院。一年最少给我赚这个数!” 李冼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皮日休揉了揉下巴,觉得自己或许说少了,不过他可不相信李冼一年能赚五千两。五千两可是一个超大的数目,换算成二十一世纪的钱,一两银子大约等于3000元。那么五千两,可就是一千五百万元。 “哎哎呀我哥,你你也太瞧不起老弟了。怎么还能是五五五百两。那够干什么的?” “那是多少?” “五五五万!” “什么!?”“五万?你怎么赚那么多?你批量倒卖人口啊?”皮日休震惊了,他突然觉得,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献殷勤,还时不时被他敲脑壳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大富豪。忽而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才当一个牙将呢?你怎么不买个大官做做?”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不成啊,有人盯着我呢,不想让我过好啊。你知道我上次被大王妃摆了一刀,花了我多少银子才保住这个牙将?而且我还欠了一大笔钱,现在还没还清呢。否否否则,诗兰姑娘,早早就被我买走了。都都没你什么事。” “啧。”顿时,皮日休啧舌。 见皮日休面露不豫之色,李冼马上说道:“当当当然,我买诗兰姑娘,可不是让她为我赚钱的,而而是娶到家里当媳妇。你可要知道,给我当媳妇,那那也是小王妃一枚。不不委屈她。” “行了,以后你少跟我提这事。否则我跟你翻脸。” “好好,一定,一定。”李冼唯唯诺诺,嬉皮笑脸。 想了想,皮日休一笑地问道:“既然你这么有钱,那么以后,你打算怎么孝敬我?” “其实呢,现现在可没那么有钱了。”李冼突然显得有些气馁:“以前,五万两也不不不全都是我的。府尹大人,每年孝敬两万。三位刺史大人,每人最少也要孝敬五千,还有各种小鬼儿我都得孝敬,最后剩下的才才能是我的。而且现在成天打仗,人都跑跑跑光了。哪还能赚那么多钱。” “一个府尹,每年吃你两万银子?” “你你以为呢?”李冼显得有些愤怒:“这这还是看在皇亲的份儿上呢。要要不然,都不惜得见我。” 这时皮日休才感叹:“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清官都是如此,就别说贪官了。”感叹一声之后,拍了拍李冼的肩膀道:“你能赚钱的事,不要对别人说,记住了吗?” “那那那是当然。这这这事儿怎么能跟别人说。”李冼急道:“你你你不是我大哥嘛,我只对你说。” “嗯,很好。” 后来,据说李冼带着好多礼物去找黄雏菊,把黄雏菊哄得开心,这时他才说,其实是他求皮日休帮忙救人的。这时黄雏菊没说什么,而且显得更开心了些。不过呢,黄雏菊还是没把李苏苏放出来。只是道:不见两瓶神仙水,她绝不放人。而且她还要求,必须皮日休亲自送来,并且还要恭恭敬敬地求她放人,她才肯放人。 这下可难办了。李冼颇为苦恼,实在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去找皮日休。 闻言,皮日休嘴一撇,道:“让她等着吧。我的神仙水,神仙还没送给我呢。” 再后来,据说李冼送给刘鼎一个俊俏的“丫鬟”。都传说那丫鬟长得好,而且是个极会撩人的。刘鼎十分满意。再后来,还听说刘鼎要娶那丫鬟为妾,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这些小事,皮日休才不会太放在心上。此时,他一边精心培养青霉,一边认真研究他的神弩。并且让常海继续打听程巨匠的行踪。这程巨匠行踪飘忽,一时听说在郓州,一时听说在登州,总也没个确切的地方,倒是让皮日休觉得挠头。 “实在不行,我自己做!”皮日休有些不服气地说。 “文韬兄莫要着急,人总是会找到的。”诗兰递上一杯茶水。 皮日休看着诗兰,怎么也看不够。哪怕是她的一只手,也要端详许久。 他陶醉在诗兰的绝美容颜当中,而此时,唐敏手里正把玩着皮日休所作的神弩模型,看得饶有兴致。忽而转一转弩柄中部的一个好似陀螺一样的转盘。不时比比划划,逗弄一下小混蛋石敬瑭。 石敬瑭精明而乖巧,惹得家里人都很喜欢他。这些日子过来,他还成了大家口中的“宝宝”。这可让皮日休有些着急了。难不成,这个历史上著名的大混蛋,是在我家里长大的? 还宝宝? 不要个脸! 一想起这个家伙以后割让燕云十六州,皮日休就觉得火往上撞,突然心中泛起杀机… “哈哈哈,大哥,薛崇果然撤军了。尚先生让我来找你,快去大厅议事。”唐虎突然闯了进来。这家伙过上好生活以后,看起来好像又壮了许多。 “哦,我马上就到。” 第九十五章 追击再追击 “我认为,咱们应该迅速追击!”黄揆站在大厅里,高声说。看他那副着急的样子,仿佛再不放他出去追杀,就是割他的肉一样。 这时黄巢看了看众人,看他的目光似乎是征求众人意见。 这时,尚让沉默不语。 皮日休却忽而挑了挑眉毛道:“我认为,此时追击,不妥。” 黄巢反问:“为何不妥?” 皮日休道:“敌军是撤退,而不是败退。因此,他们一定是有计划有布置的。他们拥有两万七千兵力,而我们却只有不到三千人,并且大部分骑兵都被孟绝海带走了,仅靠步兵,是不足以把对方打垮的。” “哎,赵璋。你不要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黄揆眯了眯眼睛:“我黄揆,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以项上人头担保,这次追击必然大胜而归!” 皮日休本来想说,既然黄揆将军如此有把握,那就祝你成功。可后来再想一下,却又有些犹豫了。任何队伍里,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因为总有利益冲突,所以总会出现各种利益小团体。眼下,黄揆黄存等人,堪称亲属派,而尚让皮日休则是另一派。……这群黄家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对手。另外还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他们这群人对黄巢还是很忠心的。 如果皮日休现在下狠手,把黄揆坑死,那么会不会再站起来一个更强悍的敌人呢。比如像朱温这样的人。如果他们借此机会迅速蹿升,那可比黄揆难对付多了。 想到这里,皮日休又道:“依我看,王仙芝那边肯定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手下有一万两千兵马…”眯了眯眼睛道:“不如让他们先追击,待他们碰了钉子,咱们再出动。一定会捞到不少好处。最起码,抓些俘虏,获些辎重,也是好的。”扭回头,和煦目光看着黄揆,苦劝的口气道:“我知道黄五将军勇猛,不过还是听我一句劝吧。这样打,胜利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这时黄巢点了点头。征询目光四下看了看。 黄揆不语,尚让却说道:“文韬贤弟,此法可是效仿贾文和(三国贾诩)否?” 皮日休一笑。 尚让也笑了笑,对黄巢道:“我觉得此法可行。” 那一日,黄揆领着黄家弟兄和外戚林言等人,打了一场大胜仗。竟然狂追五十里,获得俘虏五百,辎重无数。这一战,重创薛崇。与此同时,王仙芝先派出去的队伍,却惨遭敌军猛烈反击,如不是黄家军突然从侧方杀出,王仙芝差点被反杀。 “黄揆,你怎么才俘虏五百人?”黄巢敲着桌子道:“他王仙芝却俘虏了五千人,差了十倍!”重重地一拍桌子,“黄揆,你是怎么搞的?” 黄揆被骂得没话说,只是憋着气。 而此时负了伤的林言却说道:“他们的人蛮不讲理,把咱们的俘虏也给抢走了…” “混蛋!”黄巢暴怒:“你们是死人吗?不会和他们争?” “他们那群人,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林言又道,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无论怎么恐吓他们,就是不听,我们总不能拿刀砍他们吧?”嘟嘟囔囔:“毕竟人家人多,咱们人少…” “一群窝囊废!”黄巢被气得在屋里踱步,忽而又道:“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做?如果再这样下去,咱们照比草军可是越来越弱的。到时候,我在他们那里说话也越来越没底气。” 这时尚让,皮日休也没什么好办法。互望一眼,都不言语。 黄巢冷静下来,坐到桌子前面,单手不停敲打着桌面。 良久,屋里忽然传来一声黄巢的冷笑,他沉沉道:“要不,咱们再追击一次?直接把薛崇赶回老家登州?” 闻言,皮日休突然觉得一阵脊背发凉。这黄巢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能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此时,部队刚刚经过一次恶战。损失将近一千人,虽然抢来五百俘虏,可这五百人此时根本用不得。难道,他想仅靠眼下的两千人和敌军一万五千部队来一次决战? 突然黄巢猛地跃起:“听我令,全体出发!给我干!” 此时,尚让还苦劝黄巢,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可黄巢却好像煞神附体,非要这样做不可。 这时皮日休暗自点头道:“历史上,黄巢可是一个狠角色。这个阶段,他所作的大部分决定,都有比较好的结果。所以,我也没必要拦着他。” 见尚让苦劝几句,黄巢依然不为所动,这时皮日休站了起来道:“兵贵神速。既然黄将军决心一战。那么咱们就应该迅速采取行动。趁着此时薛崇立足未稳,还着急解救郓州时,出奇制胜。” 闻言,黄巢大喜。立刻怕人通知王仙芝,然后自己亲自拉着队伍,直奔郓州。皮日休也在队伍里。 听说这次行动后,诗兰好不担心。 孤坐凉亭,望着郓州的方向,眼泪濡湿丝绢。 “兰兰,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为他担心。”唐敏内心波澜骤起,却还要劝慰诗兰。 诗兰擦了擦眼泪,“这一战凶险异常,而文韬兄乃是一介文人,岂能经得起这般恶战?别说战败,即使战胜,他也是九死一生。” “兰兰,别说那丧气话吧。”唐敏眼眶红了:“这次大哥把二哥三哥都带了去,他身边还有二百敢死队呢。我想他一定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 “诗诗诗兰姑娘,唐四姐姐,你们都在这吶!”这时李冼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 “咦?”唐敏突然站了起来:“李冼,你怎么没去?” “嗨,别别提了。”李冼显得有些懊恼,不过他嘴角还是挂着笑地说:“大哥嫌弃我不会打仗,而且还说,带带着我,容易损害部队士气。所所以这次他没带着我去。” “哼!那你就不会争着去?”唐敏恨恨地一跺脚。 “四姐姐,话不能这样说。”李冼连忙摆了摆手:“我觉得吧,虽然表面大哥是在骂我,其实他是在保护我。你想啊,就我我我这样的,真到了冲锋的时候,我也跑不动啊。这时候,大家一定以为我我是胆怯了,因此影响大家的士气。那可是战场啊,监军大人盯着呢,谁要是怂了,监军大人一刀劈下来,小命就没了。可是呢,大大大哥心疼我啊,他不忍心我被砍死。所以哩,他才让我留留留在家里,照顾你们。” 第九十六章 八宝龟背驼龙枪 急行军,部队追到郓州,便与登州军战到一处。 那黄巢,虽已年过半百,却是老当益壮。胯下神赤兽,手中八宝龟背驼龙枪,犹如猛龙出水,勇不可当。手起枪落,仅一个回合,便把登州名将李毅挑落马下。 不愧武状元之名。 此时,薛崇并不在队伍里。 先前,他把两万七千部队分为前中后三队,自己亲率五千骑兵直奔郓州。中军一万二,后军一万以备敌人追袭。 果然,后队整个被起义军掀翻,可由于他的骑兵太快,直到他重新夺回郓州,才听到消息。 这时,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作为山东第一节度使,薛崇也不是简单角色。 看了看眼下形势,觉得不能再战,于是大笔一挥,急书请求朝廷支援。 另外,他领着他的骑兵和家眷,向东边登州而去。登州地势险要,那里才是他的根据地,易守难攻,想必起义军不敢轻易攻打。 后来,中军一万二千人到达郓州,结果还没等进城,黄巢军便已追到。 两军刚一见面,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遭遇战。双方都是队伍凌乱,毫无阵型可言。兵对兵将对将,打成一锅粥。 战斗打得火热,虽然起义军战意高昂,却因为兵少,而寡不敌众。就在这时,本已撤离郓州的孟绝海,领着五百骑兵如狼似虎突然杀出。没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草军票帅柳彦璋、刘汉宏各引骑兵斜向杀出。瞬间把登州兵杀得四散奔逃。 战斗打得好不惨烈!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为响应各方面号召,血腥场面一语带过,不做细节描写。此处省略五百字。请读者自己脑补——“残旗半展歇于地,血流成河人肉糊”的可怕场面。) “我的个神仙姥姥啊…”皮日休被吓得一阵神情恍惚。 这一战,即使他手握惊雷,胯下大板栗,依然多次陷入险境。幸亏陈豹唐虎两位兄弟左右护驾,否则就凭他这小身板,早就死于乱军之中。好有几次,他差点跌落马去,幸亏这马极通人性,才没让他坠落于地。否则任凭陈豹唐虎勇猛,也照顾不得。 相比之下,他还觉得好不惭愧。 这一战,也不知黄巢是怎么想的,竟然没阻止黄雏菊参战。这虎妞,领着几名体格彪悍的丫鬟,身披重甲在乱军之中一阵冲杀,据说,她还挑下一员牙将。好不勇猛呐。 起义军大胜,各个方面都在抓俘虏,抢壮丁。而皮日休却跑到城里,到处搜刮抢粮财宝。他正暗自窃喜,将来用这些钱粮与黄巢讨要精壮士兵。倒是省得到处奔波,去抓那些俘虏了。 “累死我了…” 皮日休倒在大帐之中,一副瘫软模样,他实在累得不轻,即使此时绝世美女诗兰坐在他的身前,估计他也不愿起来。 “大哥,我给你带来了!” 突然,唐虎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东西。 “我的个神仙,你拎了个什么东西进来?”虽然那东西被一层破布包裹着,但依稀可辨那是可怕之物。 “人头!”唐虎把那物咣地一声放到桌案之上。 “我嚓!”皮日休大惊,一呼地坐起来,惊恐目光看着那物,质问口气道:“我不是让你拿猪头代替吗?你真的弄了个人头回来?” “哎呀,大哥,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让我上哪给你弄猪头!” 这时,帐帘再次掀起,大步流星走进来一群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群身穿铠甲的女人。 “咳咳。”皮日休轻咳两声,装作泰然模样,吩咐道:“唐虎,快把这物拿走,休要吓到黄大小姐。” 或许是跟着皮日休时间久了,唐虎也变得蔫坏,他不但没把那物很快拿走,而且还故意在黄雏菊面前晃了晃,才肯离开。见状,皮日休心中暗笑。 这时,黄雏菊眯了眯眼睛,疑惑目光看着皮日休,没说话。 “大小姐,请坐。”皮日休咬着牙站起来,还抖了抖胳膊,仿佛他并不是很累很虚弱。 黄雏菊似乎是看出皮日休在那里装模作样,于是嘴角噙着一丝轻蔑。坐了下来,一使眼色,几名彪悍女兵便退了出去。这时黄雏菊才讥诮道:“赵璋,你也太弱了吧?这次你来,是干什么来的?要不是你拖后腿,陈豹唐虎两元悍将,最起码多杀一百人!” “你休要在这里挖苦我。”皮日休顿时被气得鼻孔扩张:“刚才你也看到了,那颗人头,就是我亲手砍下的。” 唐虎刚扔了人头,又把自己的头探了进来,夹在门缝之中,闷闷地道:“对,那是俺大哥亲手砍下来了的!” 闻言,皮日休好不得意。同时,唐虎又把硕大头颅缩了回去,门一关,屋里仅剩下皮日休和黄雏菊两个人。 黄雏菊却轻哼一声道:“算了吧赵璋,战斗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你呢。就看你在那里比比划划乱喊乱叫,却没见过你冲锋。你去哪里砍的人头,别不是路边捡到的吧?” “黄雏菊!”心中咒骂死妮子,皮日休一瞪眼睛道:“你找我到底干什么来了?就是为了挖苦我吗?”黄雏菊刚要说些什么,却被皮日休抢白道:“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其实你不也是跟我一样打肿脸充胖子?好几次差点被挤得跌落下马。”“切!要不是凭着马好在那里乱跑一气。你能瞎猫碰死耗子挑了那个废物牙将?那牙将的马我也看到了,瘦小得好像一头驴,你的马头比他的人头都高了,你赢了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呵。”闻言,黄雏菊不怒反笑,“瘦小得像一头驴?赵璋,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你这妮子,怎么还扬起沙子来了?” “你先扬的!” “你!” “你!” 两个人在屋里争吵,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皮日休把眼睛一闭,倒在躺椅之内,不理黄雏菊,还好像哼哼起小曲来。 见状,可把黄雏菊气得半死,乱蹦乱跳大吼大叫了半天,直到没了力气,才肯罢休。 气鼓鼓地坐在椅子里,指着皮日休道:“你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把神仙水给我。爹爹伤在胳膊上,肿起来了。” “呃…”皮日休心中坏笑,撇了撇嘴,拉着长声慢吞吞地道:“哎呀,这恐怕有点麻烦啊。这次战斗,鄙人多次冲锋陷阵,身上也有不少伤啊。而且,二弟陈豹,三弟唐虎也有伤在身。我已经把神仙水,都用光了呀!” 第九十七章 张归霸下山 起义军风生水起,张归霸听得消息,微微一笑。阴邪面孔上,泛起诡异。 “看来,那赵璋果然有两下子,仅仅一月,就让我的实力扩充到两千。”说罢,传来张归霸一阵阴冷笑声。 “那赵璋别不是发现了秘密吧?”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阴险,仿佛鬼怪之音。此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那一眼大一眼小的丑陋女子。 “他才有一小块腊肉,就算他发现了秘密,又能如何?”张归霸微侧过头:“我不信他能变一为十,而且,即使他有这般神通,他也不知道如何让这帮兵活下来。呵呵呵呵,如果我没有这点把握,我会那么轻易给他腊肉吗?” “话虽如此,”丑陋女子淡淡地道:“赵璋这个人极其狡猾,咱们也不能全信他的。如果我没猜错,他已经看得清楚,孟绝海根本就是一个行尸走肉。而你,才是咱们少阳山的主人。” 说罢,丑陋女子脸上泛起一片冷漠之色。冷得让人胆寒。 “夫人,莫要多心。”张归霸立刻说道,“我张归霸能有今日,全仰仗夫人大恩。恩重如山,没齿难忘。” 这时,丑陋女子才放缓神情,微微点了点头道:“只要夫君一心待我,将来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我敢保证,有让你用不完的腊肉。” “哦?”张归霸一惊:“夫人,难道您已经实验成功了?” “呵呵呵呵…”丑陋女子干瘪口中,突然传出一阵寒气逼人的鬼笑声,“其实,我早就试验成功过了,那一柜子尸体,本来就是我做的!” 闻言,张归霸觉得寒霜挂脸,冻得他脸上抽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日后,突然传来消息,少阳山张三爷带领所有弟兄,到濮州报道。 而此时,黄巢手下的起义军,竟已达一万之众,几乎可以与王仙芝平起平坐。再次去与王仙芝开会,他也不必单独参加,而是带着一杆票帅,与那王仙芝分庭抗礼。 当赵大票帅看到王仙芝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 这王仙芝的脸,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突然,一张丑陋脸孔出现在皮日休脑海之中,原来,那丑陋女子的脸型,竟然与这王仙芝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王仙芝的两只眼睛一般大,可如果把他的眼睛变成一大一小,几乎与那丑陋女子,一般无二。 “难不成,那丑陋女子,是他的女儿?” 一想到这里,皮日休觉得汗毛乍起。 “这样说来,那女人绝不简单。” 冥思苦想,突然自悟道:“那一柜子腊肉,别不是那个丑女做的吧?而她之所以会做,定是这王仙芝传授与她!” 突然一拍大腿,“对,我早就发现王仙芝的兵有问题。尤其是那柴存,简直就是第二个孟绝海!下手极其狠毒,杀戮成性,根本就是个嗜血禽兽!” “喂!赵璋,你竟敢拍我的腿!?”突然,黄雏菊暴喝一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呃…”皮日休一惊,忽而感觉,刚才拍的确实不是自己的腿。可是,自己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拍到旁边去呢? “黄大小姐,这个…,这是个误会!” “误会?”夏日,黄雏菊穿着薄纱,被皮日休这样狠狠一拍,竟拍出一道赤红掌印,火辣辣地疼。黄雏菊四下看了看,有人在这里,于是她不好发作,便揪着皮日休的脖子,把他拽到了花园。 “死赵璋!竟敢占本姑娘便宜,看我怎么收拾你!”大姑娘一脸娇怒,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等等!”皮日休突然大喊大叫:“你有何证据?” “你自己看!”突然,黄雏菊撩起裙摆,漏出一段雪白大腿,上面赫然一个掌印… 见状,皮日休眨了眨眼睛,突然脚下发力,撒腿就跑。 “不好啦!大小姐杀人啦!!!” 这二人,在偌大花园里跑了三圈,每一圈足有一里之远。路过碰见不少人,可这帮人哪里会“出手相助”,一个个或抱着肩膀,或捂嘴偷笑,看着黄大小姐满院子追杀赵将军。 皮日休这小身板虽然瘦弱,可却也有好处,跑起来负担比较小。可但是,那黄雏菊乃是行伍出身,奔跑起来呼呼挂风,脚下发力,好几次差点没把皮日休一脚踢飞。 皮日休连蹦带跳,在院子里被追得好不狼狈,突然,他不跑了,猛地一转身,冲着奔跑而来的黄雏菊猛地一跃… “哎呀!” “哗啦!” 黄雏菊被他撞进水榭之中… “哈哈哈哈!死妮子!叫你追我!”皮日休站在岸上,掐着腰大笑,好不得意。 “赵璋,你给我等着!”黄雏菊站在水池里,胡乱一扑头发,高声大骂。此时一棵水草,还挂在她白皙额头之上,竟浑然不知。 赵将军把黄大小姐撞进了水池里,这件事儿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赵将军觊觎黄大小姐美色,偷偷把手伸进了人家的裙子里,结果惹得大小姐发怒,在后花园中与赵将军厮打起来,结果那赵将军好没风度,还把人家撞进水里。 可还有人说,黄大小姐早就芳心暗许,她与赵将军哪里是在打斗,根本就是在打情骂俏。赵将军一直让着大小姐,到处乱跑只是不还手,最后是黄小姐不小心,失足落进水里的。 很显然,传言都不准确,多有讹传。而且后来,还演变出各种版本,有更甚者,已经把二人说成了有事实的一对男女。好不夸张。 这些消息,传进皮日休耳朵里,他只是一笑。 可当这些消息传进黄雏菊耳朵里,顿时把黄雏菊气得火冒三丈,把饭碗都给打碎了。 大姑娘气冲冲,领着几名身材彪壮的丫鬟,直奔赵府而去。叫开门,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站在院里,大骂赵璋,说赵璋故意放出谣言诋毁污蔑她。 “喂,黄雏菊,你有完没完了!”突然,唐敏从屋里蹦了出来。瓷色面庞满是怒气。 “唐姐姐,别跟人打架,别跟人打架。”小混蛋石敬瑭跑了过来,扯住唐敏袖口,死命往屋里拖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让赵将军知道,他会生气的。他会说姐姐的。” 第九十八章 起义军击败薛崇之后,开始迅速扩张。 而此时,需要一个在后方运筹帷幄的人,这个人一边照顾家眷,一边为前线部队提供后勤保障。此时,大家举荐尚让担此重任。可后来,尚让却把这个位置让给了皮日休。 眼下起义军有三个州,分别是曹州,濮州和郓州。其中濮州在三州中间,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起义军把濮州当成了老巢。所有的家眷,几乎都安置在濮州城里。 后来,王仙芝见皮日休把三州管理得井井有条,于是他也把草军各首领的家眷都搬到了濮州,归皮日休管理。这样一来,皮日休变成了地位极高而且手握重权的人。现在,他掌握着起义军大部分首领家眷的命运,因此在每次论功行赏的时候,都会有人主动提出后方的重要性,每每都要给“赵将军”记上一功。 皮日休来到濮州之后,连续干了几件大事。 修改税法,修改粮政,土地改革,兵役改革,制定义军首领家眷管理法。 减税。减税幅度之大,让百姓觉得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这是假消息。后来看到满城张贴的官府公文,百姓们敲锣打鼓,奔走相告,从濮州城里一直到乡间地头,老百姓开心得欢天喜地手舞足蹈,高呼刘玄德降濮州。 唐朝税收纷繁复杂,在上千种税收项目当中,“赵将军”仿佛对进出城税最深恶痛绝。当即废除进出城税之后,还在城门口张贴告示说,如果发现克扣勒索等现象,报与官府,奖励白银十两,而索贿对象将被就地处死。告示中连续强调三次,就地处死。 赵大票帅当政以后,各项税收标准一降再降,最后竟然将唐朝原有收税制度完全抹除,重新建立新税法。商业等领域暂且不提,对农民来说,只留下一个税,叫做:“义仓税”。除了义仓税之外,任何税收均属违法。 修改粮政。赵将军提出的口号是:丰年多积粮,荒年饿不死,三州无饿殍,义军夺天下。 土地改革。赵将军亲自领着人,到乡间地头批斗地主。然后把地主的地分给百姓。从此,地归国家所有,而百姓只有使用权,不得私自买卖。这样一来,便保证了每户农民,都有自己的地。 土地,是农民的命,甚至比命还要重要,因为那是一家人的生存保障。 土改之后,赵将军已经被百姓们奉为神明。有的人,甚至把皮日休的画像挂在家中,每日烧香供奉。 这时,皮日休突然下令招兵,声称唐军大规模来袭。 百姓一听唐军又要打回来了,生怕自己的土地再被地主夺回,于是参军意愿高涨。与此同时,皮日休大大提高参军待遇,他手里现在的钱并不多,就承诺分发土地。将来打下更多的土地分给他们,战功越多,分的土地就越多,最后让他们来当地主。他还说:“只有帮助过或参加过义军的地主,才不会被批斗。” 瞬间,那些还没来得及被批斗的地主们,疯狂捐献钱粮,更有甚者,连儿子都捐给了起义军。没儿子的,买儿子也要捐。可即使如此,他们仍然失去了大部分土地,都被皮日休分给了农民。只不过,这帮地主可以获得一些虚职头衔,保住他们全家老小的命。 从此,皮日休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很多事他照顾不过来,因此让朱温、陈豹分管军政,李冼分管财政、税务、粮政。而三城纪律,则交给了黄大小姐和唐虎。为了讨好黄大小姐,还特意给她设置了一个头衔:三城纪律大节度巾帼不让须眉之威武将军。 当黄雏菊听到这个头衔时,被气得哭笑不得,不过她还是接受了。唐朝时候,将军头衔往往是个虚职。而皮日休故意给黄雏菊设立这样一个将军头衔,也只是为了讨大姑娘欢心。否则他担心黄雏菊耍大小姐脾气,不听他的指挥。 上任伊始,黄大小姐也十分苦恼。因为很多起义军首领的家属十分嚣张。与唐朝官僚家属相比,几无区别。有更甚者,还欺男霸女,干一些丧尽天良的事。其中黄巢的大儿子刘鼎,王仙芝的三儿子王进海,就是典型的祸害。 为此,皮日休大笔一挥,制定《义军首领家眷管理法》,此法极其严苛。虽然极少有被处斩的,却被打得不轻。此法的特点是,执法者可以无理由主动上门。只要此人有前科,想起来就要上门打一顿,时刻提醒此人以后不可犯法。这样一来,家属们只要一听到黄大小姐登门,都吓得瑟瑟发抖。后来干脆不敢出门,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再也不惹是生非。 “喂,赵璋!我不干了!” 皮日休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给了得力之人,而他却倒在大堂之上,睡起大觉来。温柔贤惠绝色美女诗兰,整天陪伴他左右,即使午睡,也要让她陪着。他说,不嗅到诗兰姑娘的体香,他就睡不着。可这时,黄雏菊突然却闯了进来,一脸怒气。 “又怎么了,我的威武大将军?”皮日休依然倒在温床之上,屋里热气腾腾,而黄大小姐却是风尘仆仆披霜戴雪,一走进屋里,仿佛带来一阵寒风。 “你少来。”黄雏菊气愤地坐进椅子里:“还有三天就过年了。怎么,你不打算让我过年了吗?” “哎呀,黄大小姐,你是普通人吗?”皮日休坐了起来:“你可是起义军首领的女儿,你是重任在身啊…” 皮日休的话还没说完,黄雏菊一拍桌子又站了起来:“那你是怎么回事?成天待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与美女谈天玩耍,你可真会享福哩。” “什么?”皮日休挑了挑眉毛:“本将军这哪里是在享福,根本就是在养病好吗。你可知上次攻打郓州,我受了多少伤?至今,本将军的大胯还隐隐作痛。前几月,每每下乡,我都是拄拐而行,你又不是没看到。” “你那明明是装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哎呀,黄大小姐,你到底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突然心中泛起坏水,嘴一撇:“是不是看上谁家漂亮小伙儿了?那你说给我听,我给你做主!” “赵璋!你是个混蛋!!!” 第九十九章 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宋威 薛崇战败后,急书朝廷请求支援。却没想到被当朝宦相田令孜回书痛骂一顿,甚至还要挟,如不能把起义军赶尽杀绝,便要治罪与他。见回书,薛崇心灰意冷,不但没继续剿杀起义军,反而龟缩登州,任由起义军在齐鲁大地搞得红红火火。 是年十二月,田令孜见薛崇不作为,本想治罪,却又担心逼反薛崇,因此下令以平卢节度使宋威为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当月,宋威联合诸道节度使,大败王仙芝于沂州。暂时挡住起义军扩张的势头。 年后,宋威领兵反扑,连下五州,王仙芝黄巢两军会合,在汝州附近与宋威进行拉锯战。战役持久,战况惨烈,双方消耗巨大。不过此时,却有一人的队伍不减反增,而且战斗力十足。那就是孟绝海的部队,此时他的部队约有万人,已是黄巢手下第一主力部队。此时黄巢手下十大票帅,而孟绝海一支队伍竟占黄巢总兵力的三分之一。 由于唐军多路反扑,此时曹、濮、郓三州也经常被敌军偷袭骚扰。 此时濮州城里人心惶惶,各自翘首,等待赵大票帅做出是否转移的决定。 “赵璋!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下棋?”众人寻皮日休不到,黄雏菊一瞪眼,竟直接闯入到将军府里。 将军府里谁人不认识黄大小姐,哪个敢拦着她,于是她大步流星手持棍棒就闯了进来。 一见到皮日休,正倒在逍遥椅里,看起来好不悠闲。他正漫不经心地拨动着棋子,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棋盘之上,而是在对面的女子身上。实在忍不住,伸手掐一掐诗兰的含水肉皮,忽而惹得诗兰埋怨,伸手拍打与他。他也不生气,倒在躺椅里继续嬉皮打趣。 忽而听到黄雏菊的喊叫声,皮日休慢吞吞地转回身,道: “你慌什么?”看着怒气冲冲的黄雏菊,皮日休坐了起来,摆了摆手说:“你先别着急,坐下来,咱们慢慢聊。” “我没时间跟你慢慢聊。”黄雏菊气鼓鼓地坐下,怄气似的把棋盘掀翻在地:“现在大堂上文武官员都在等你呢。你倒是赶紧出去说说话,让大家有个主心骨。” “还文武官员?”皮日休不屑地哼道:“一群怕死的官僚家属而已,我与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怎么,我还得一个个扯着耳朵告诉告诉他们:你们不要怕,我赵璋会保护你们的~~~” “那你总不能一直呆在‘后宫’里吧?”黄雏菊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诗兰的身上,她目光锋利,使得诗兰不得不低一下头。可是,诗兰越是表现出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黄雏菊仿佛就越生气,一拍桌子道:“赵璋,我现在命令你,赶紧上堂!” “你给我住口!”皮日休突然来了火气,猛地站起来:“黄雏菊,现在本票帅才是曹、濮、郓三州统帅,你的官还是我封的呢。平日里看你辛苦,累得烦躁,跟我大呼小叫的我都让着你。可今日我心情也不好,你休要在这里烦我。” 换作往常,黄雏菊一定会与皮日休大骂三百回合。可今日不知为何,她竟突然不说话了。怄气半晌,见皮日休不理她,便大踏步地离去了。 黄雏菊刚走,诗兰便埋怨道:“你为何不劝劝她,就让她这般走了?” “我还嫌她走得慢呢。早走早好。”皮日休也气鼓鼓的。 “文韬兄…”诗兰一双玉手藏在袖里,互相揉了揉:“你还是不要太倔了吧。黄大小姐为了三州整日劳碌。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怎的不给她留些面子?” “我还不给她面子?”皮日休苦着脸坐了起来:“你也看到了,咱俩到底是谁不给谁面子。”突然一甩袖子站起来:“这丫头,就是一头无法驯服的驴!只要她来了脾气,那真是软硬不吃。” 不接皮日休的话茬,诗兰继续劝慰道:“人家到底是个姑娘,被你这般训斥,心里怎么会舒服呢。要我说,你还是去她家里看看她,给她陪个不是。还有,我这里有李冼送来的几颗珍珠。成色极佳,你也一起带去吧。” “你怎么又收他东西?”皮日休显得有些着急,不过面对诗兰,他却总也发不出脾气来,柔声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收他的礼物。表面看来,他是在送你,可实际呢,他明明是在送我。现在我表现得两袖清风,也正因为此,所以大家才服我。可如果你收他礼物这事儿让别人知道了,那别人一定说我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娇媚面庞突然泛起苦色,诗兰眼眶一红地道:“他每次都是亲自登门,进来之后,就把他带的人都撵了出去,然后才送礼物。因此别人是不会知道的。”刚说完这句,马上又委屈地哭道:“那李冼送东西,如果你不收,他就赖着不走。如果你硬是不收,他就又下跪又磕头的,我拿他也是没办法。”忽而不哭了,有些怄气地咕哝道,“你不要为此事烦恼,我主意已定,以后他再来家,我让唐敏把他轰出去便是。那样倒落得清净。” 一想起李冼那副缠人模样,皮日休都觉得头疼。那就别说诗兰了。 这妮子哪都好,就是心太软。 之前,皮日休一直觉得,诗兰不肯嫁给自己,是因为她太倔强。后来他才理解,其实这是诗兰对他的一种爱护。至今为止,诗兰仍然不肯答应结婚,她坚持说,让皮日休先找个大家闺秀当正室,然后才肯嫁给他当个妾。 自从上次,因为私下联络黄雏菊,惹得皮日休过问,诗兰就再也没去找过黄雏菊。可皮日休看得清楚,诗兰心中对黄雏菊还是很看好的。她总想撮合两人。 “怎么,你非要我娶黄雏菊?”皮日休苦着脸说:“大家闺秀多了,你为什么只看好她呢?”说着,揉了揉诗兰粉嘟嘟俊俏小脸。 诗兰伸手拍打皮日休,不让他过分亲昵。抹了抹眼泪道:“我天生柔弱,当不得家。如果有黄大小姐帮衬,文韬兄干起事业来才不用为家里分心。” “恰恰相反!”皮日休突然想起了皮家大太太,也就是他口中的娘。 第100章 谣言四起 不知何时,外面谣言四起。都说赵大票帅因贪恋女色过度,导致他站不能独立,坐不能直腰。整日一副瘫软模样,仿佛病入膏肓,即将不久于人世。 谣言一变再变,到了后来,竟然演变成赵大票帅因善心感动天地,而被狐妖盯上并缠住。狐妖化作一名美女,整日吸收他的精气,才导致他精神萎靡,卧病在床。据说他每日只能躺在摇椅上晃一晃,除此以外,已经不能再动,犹如一名瘫痪之人。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整个濮州城。顿时,惹得全城百姓好不痛心。愤怒的百姓拥到将军府门口,跪地请愿,要赵将军爱惜身体,并要铲除狐妖。还有人请来道士,在门口大作道法,声称能让狐妖化为原形。 “这是谁造的谣!” 皮日休终于上了堂,当着“文武”官员的面,大发雷霆之怒。 面对这帮文武,皮日休就气不打一出来。拍着惊堂木大声道:“真正办事的人,像陈豹,唐虎,朱温,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就你们这群闲人,成天没事造谣生事。” 突然目光对准李冼,把李冼吓得一哆嗦。他立刻上前一步道:“就就就是,谁他娘的没事找找事。咱们大大帅身体好着呢,要你们胡胡编乱造。” “好了!”皮日休拦住李冼,继续大声道:“从今日开始,我每天都会出去走动走动,否则被人误会,说我快被狐妖吸得枯竭而死。”一摔袖子,郑重地道:“虽然诗兰姑娘相貌惊绝当世,不过那也要用美貌如仙来形容,怎么可以用‘妖’来形容呢?我奉劝你们,以后少打她的主意。至今为止,我与她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尽皆本分。你们不要胡编乱造。如果让我查出是谁干的,我绝不轻饶了你们。” 这群基本没什么事儿可做的文武,都是各大票帅的亲属,走动各种关系,弄了个虚职而已。在皮日休手下,根本就是一群闲人。 为了把这群闲人彻底撵走,借着这次“谣言事件”,他大发雷霆,然后把这群人统统赶回了家里。让他们闭门反省。一月以后,每人提交一份检讨报告。如果报告写得合格,再让他们上堂,否则,就继续留在家里反省,下个月再写报告,周而复始,直到他们变得老老实实。 那么,这个酸气十足的谣言,到底是谁搞起来的呢? 或许此时,皮日休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听说,这最近黄大小姐闹脾气,已经连续几日没出门管事了。皮日休打算今日带着诗兰一起去看看她。可这时韩尚儒却突然说:“大伯子,您还是不要带着诗兰姑娘吧,否则去还不如不去。” 韩尚儒此时已经知道,自己是被陈豹委托,才能来到将军府的。因此她早已把自己当做陈豹的内人。可那陈豹,终日公务缠身,而且他仿佛也不近女色,所以韩尚儒至今依然是黄花大姑娘一个。 半年过去以后,她已经和家里人熟络起来。而且,诗兰还给她买了丫鬟,整日伺候着,如今看她华贵衣衫,便也是富家小姐模样了。 此时,唐虎侍妾苏含香,已经大了肚子,大腹便便,正在屋里到处走动。他们一直没能完婚,因此至今还是个侍妾的身份。不过,在这家中,这侍妾的地位可是不低呢。平日里与诗兰唐敏姐妹相称,可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自从少阳山众匪都下了山,家眷也都住在濮阳城里。 那个丑陋女子整日待在家里,谁也不见。只有张归弁的媳妇玉竹经常出来走动,不时就跑到将军府来,和这帮人套套近乎。 她与皮日休早在山上见过,还被皮日休骂过一顿。可不知为何,她不但不觉得害臊,还以那事作为谈资,与大家笑谈起来。 现在,赵大票帅的府上可是热闹着呢,好多起义军头领家的女眷纷纷登门拜访。见过诗兰后,都惊叹不已,所有人都说,诗兰姑娘美若天仙,性如王母,简直是仙女下凡,各般各般好。 可这些话传进黄雏菊耳朵里,让大姑娘莫名一阵心塞,便闷在家里,不愿意出去了。终日郁眉不展,听说脾气还很大呢,惹得丫鬟们都躲着她远远的。 “呦,赵将军来了,李大人也来了。奴婢给赵将军请安,给李大人请安。” 黄雏菊身边有一个精明的丫鬟,名叫巧菊,她身材瘦弱,平日里倒也不用陪着大小姐打拳练腿,只是照应生活起居。一见皮日休李冼来了,马上行礼道。 “听说最近小姐身子不太好,已经倒在床上起不来了,仿佛病入膏肓,所以我特意来看看。”皮日休故意好大声,好让屋里的黄雏菊听到。 这时,小丫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只是咬了咬嘴唇,静等大小姐发飙。 果不其然,屋里突然传来黄雏菊的叫骂声:“赵璋!你走!我不用你来看我!猫哭耗子假慈悲,惺惺作态,给谁看的!” 咳咳,好不尴尬。这时皮日休摆了摆手。 巧菊眨了眨眼睛,眼珠一转,识趣地离开了。 临走,李冼突然伸手,往小丫鬟手里塞了二钱银子。小丫鬟一笑,把钱藏入袖中,微微行礼,离开了。看她熟练模样,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收李冼钱了。否则她为何不推让一番呢。皮日休明察秋毫,却没理会这事。只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心中盘算起坏主意来。 可是,黄雏菊大喊一声之后,屋里突然没了动静。 皮日休轻轻走到门口,耳朵贴在窗棂上,听着屋里。李冼蹑足潜踪,也是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脸上还挂着坏笑。 过了一会,屋里依然静悄悄的… 又过了好一会,屋里才传来黄雏菊小声嘀咕的声音:“咦?臭小子真的走了?”突然提高嗓门,喊道:“巧菊,你给我进来。” 巧菊已经躲到大门外面,好像并没听到。这时皮日休挑了挑眼眉,把门推开一道缝。然后他又躲到了门后。 这时,屋里传来黄雏菊的轻咦声。 忽而又没了动静。 安静,很安静。 “砰!” 突然,一只修长玉手从门后伸了出来,一把扯住皮日休的脖领。 “你给我进来吧!”黄雏菊一用力,就把皮日休给扯了进来,一眯眼道:“好你个赵璋,竟敢鬼鬼祟祟趴在本小姐门前!今天给我说说清楚,你到底按得什么心?如若不然,本小姐今日轻饶不了你!” 第101章 赵大票帅五悍将 “大大大小姐,你你搞错了,我我是李冼。”李冼被黄雏菊掐住了脖领,苦着脸说:“我哥在外外外面呢。” 这时皮日休才歪着脖子向屋里看了看,此时黄雏菊已经气得火冒三丈,脸上还微微带着一抹难为情。 毕竟,把“无辜人士”李冼活生生扯进去,是不礼貌的,大姑娘心里骤起波澜。 可但是,波澜必然化作一股邪火,再次转向应该被抓住脖子的人。 想到这里,皮日休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何必非要与人家女孩子玩命呢。再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从来不死心眼的他,才不会吃这种毫无意义的眼前亏。 一溜烟跑到大堂里,让卫兵把门关上,并且下达死命令,任何人来了都不许开门。 不久后,门口传来黄雏菊的打骂声,两个卫兵估计是被黄大小姐揍了一顿。 “报!敌军距离西门还有五十里。” 突然,具有破门而入权力的斥候闯了进来。 “敌军多少人?”皮日休立刻收拢心神,正色问道。 这时,黄雏菊也跟着斥候跑了进来,面对军情,她不再与皮日休打闹,可此时她脸上却泛起一阵奇怪之色。看她的样子,仿佛是在甄别这斥候的真假。认识皮日休八个月了,可被他骗惨了。这个该死的文化泼皮,简直是太狡猾,各种损招都想得出来。 “前队一个营,约600人。大部分是步兵。”斥候道。 “好,再探!”皮日休大声命令道。 “是!”斥候领命下去了。 皮日休在四面八方,各条路上都安排了斥候。分为前军斥候,中军斥候,后军斥候。 对前军斥候的要求是,速度一定要快,一旦发现敌情,立刻来报。至于敌军数量,只要有个大概便可。 中军斥候,则要仔细看敌军大部队的实力,再汇报消息。 后军斥候,总览全局后,再汇报消息。 军情如火,斥候在传递战报的时候,任何人不许阻拦。尤其是前军斥候,皮日休给他们分发“责将剑”,如碰团练使以下阻挠,均可先斩后奏! 不久后,中军斥候来报:“敌军步兵五百二十,骑兵三十。只带有云梯三架。” 再后来,后军斥候赶了回来,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确认了前面两个斥候的消息。 这时,皮日休已经聚拢众将,手指着濮州地图,对大家道:“敌军可能有两个目的。第一,他们想用这支部队把我们的军队勾引出城,然后再把我们引到他们预先设置的埋伏处,消灭或包围我们的军队。第二。他们是想调虎离山,在我们的大部队冲出以后,他们的大部队才来攻城。”重重地敲了敲挂着地图的墙面,命令道:“朱温,给你五百骑兵,待敌军距离西门还有十里时,一个冲锋把他们打垮。切记,绝不许追击。但打完之后你也不要回来,而是躲进密林之中,伺机行事。” “是!” 朱温走后,皮日休双手一背,望着远方骂道:“宵小李旭,想跟老子玩偷鸡这一套,没门!” 唐玄宗李隆基在位时期,为防止外族入侵,大量扩充防戍军镇,设节度使,赋予军事统领﹑财政支配及监察管内州县的权力,共设九个节度使和一个经略使。分别是河西节度使、范阳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剑南节度使、安西节度使、朔方节度使、河东节度使、北庭节度使、平卢节度使、岭南经略使。 安史之乱爆发后,为了抵御叛军,军镇制度扩展到了内地,在重要的州设立节度使,指挥几个州的军事;较次要的州设立防御使或团练使,以扼守军事要地。于是在全国各地出现不少节度使﹑防御使﹑团练使等大小军镇。到元和年间形成四十八藩镇的局面。 虽然现在还没到元和年,但在唐僖宗年间,大大小小的各种使也已经有三十多个,而这位李旭,正是一名实力并不是很强的防御使。 这个时候,每个有点野心的藩镇使,心中几乎都有一个小算盘,希望趁此乱世,壮大自己的实力。而这位李旭,手下仅有三千人,却又想立大功,便盯上了曹,濮,郓三州。于是抄小路,偷袭而来。 把朱温派出去以后,皮日休便亲自登上城头。立刻下令:“濮州四城大门紧闭,随时准备迎接敌军来犯。陈豹守东门,唐虎守南门,李凌普守西门,章华守北门,你们四人各领五百。本票帅带领黄将军以及一千兵,为中军,时刻支援各门!”说罢,一拍惊堂木,“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 “出发!!!”为提振士气,他暴喝一声。 “是!”众人领命,各自忙碌去了。 待众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皮日休,李冼,黄雏菊三人。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赵璋,以后你能不能别总摔手里那块木头。”黄雏菊看起来毫无紧张感,撇着嘴走了过来,一副不屑神情,目光从浓密睫毛中射出,落到皮日休的手上:“你那惊堂木也太大了吧,都快赶上砖头了。”忽而小声咕哝,“装腔作势的,就你花样多。” “黄雏菊,在大堂里,你也敢跟本票帅这样说话?”皮日休敲着桌子质问道。 黄雏菊四下看了看,剩下的除了李冼就是皮日休的亲兵,再无外人,于是眼睛一瞪,咬牙切齿大气小声地道:“臭小子,你少来唬我,怎么,你还敢治我的罪?” “哼!”皮日休突然一拍惊堂木,把黄雏菊震得一咧嘴,“我告诉你,黄毛丫头,老子是不惜得跟你一般见识。你以为我没办法治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没有你我还打不赢了?切!”忽而嘴一撇,阴阳怪气地道:“我只是觉得打仗没趣,所以带个漂亮女孩子在身边解闷罢了。” 皮日休已经不止一次这样骂黄雏菊了。他发现,无论他怎么骂,只要口中带出“漂亮女孩”四个字,这位大小姐就不会发飙。她只是看起来很生气,可大姑娘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能知道呢。 “喏,这个给你。”吵着吵着,皮日休突然从抽屉里拽出一支弩来,递给黄雏菊。 黄雏菊看着这支弩,突然愣住了。 第102章 神弩半成 据说,那弩是皮日休亲手打造,弩身用的是坚硬红松木,弩翼则是锻造铁片,弓弦是多道细铁丝捻在一起,行里人一见,便知此弩弓劲十足。 这弩不仅看起来小巧,而且结构奇特,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 “这是干什么用的?”黄雏菊眨了眨眼睛,修长手指按在滑轮组上,“这弩看起来怪模怪样的,而且也实在是太小了些吧?” 黄雏菊的力气可是不小,那弩少说也有五斤沉(唐时一斤十六两),可她拿在手里,仿佛是拿着一件小儿玩具般轻松。 莫名感觉一阵尴尬,皮日休轻咳两声道:“本来,这弩是给诗兰准备的。可是呢,她力气实在是太小,拿着很不顺手。所以呢…” 皮日休的话还没说完。 “那我不要了!”突然,大姑娘发火了,把弩往桌子上一摔:“别人不要的东西,你拿来送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哎哎,你别发火。”皮日休突然劝慰道:“好吧,我跟你说实话。这弩本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不过呢,你也知道,虽然本票帅有一身的好武艺,可是呢,本票帅身边能人实在是太多,基本上不用我出手。因此,我才把这神弩送你防身。嘿嘿。” “少来!”听皮日休吹牛,黄雏菊白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去拉弩弦,拉了两下,竟然没拉动。疑惑目光扫向滑轮组,拉了拉,忽而问道:“是不是滑动这里,就可以拽开弓弦?” “啧啧啧,”皮日休撩拨口气道:“李冼,你看咱大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很聪明哩。这么复杂的弩机,一看就会用。” “那那可不,咱咱大小姐,当然不仅仅是长得漂亮,而且而且…”李冼立刻道。 “行了,你俩别一唱一和的。听着都酸。”黄雏菊把这小弩半抱于臂,突然搭上一支箭矢,对准门口的一棵大树瞄准。忽而扣动悬刀(扳机),耳中只听砰的一声,箭矢如闪电一般,在空中画出一道白线。 这里距离那树足有十丈远,可箭矢依然扎进树干三寸有余。强悍的后坐力,让黄雏菊觉得手臂发麻,不禁惊喜高呼:“噢!赵璋,没想到你还真的舍得送我好东西?” 说完,大姑娘脸上泛起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 皮日休嘴角一紧,不想说话了。 其实,这个弩依然不是成品。照比皮日休的设想,威力少了一半,重量却多了一倍。而且,这弩真的是为诗兰量身打造的。因为诗兰那女子实在是太弱,而现在又兵荒马乱的,说不准什么时候,敌军大部队杀来,他们就要撤离。到时候,万一照顾不过来,与家眷分离,总不能让诗兰手无寸铁。 这弩,如果诗兰能使得动,便是一件杀人利器。一两个强壮男子,休想欺负她。 可是,也不知这诗兰是怎么搞的,力气竟然那么小,连五斤的弩都端不稳,而且也拉不开弓弦。皮日休真是怀疑,她连一只老鼠都打不死。于是乎,她又把这弩拿了回来。 本想自己用,却又觉得太小,让人见了,恐怕笑话。所以干脆送给黄雏菊,她毕竟是个女子,拿个小弩,也没人说三道四。而且看黄雏菊现在这幅得意模样,应该是极喜欢这弩。这时皮日休也笑了笑。 不久后,皮日休登上西门城头,望向远方。朱温带领五百骑兵,把敌军五百多人杀得四散奔逃。敌军看起来毫无章法可言。没到一个时辰,朱温又带着部队隐藏到密林之中。 可朱温刚一闯进密林,突然在密林之中爆发出一阵喊杀声。紧接着,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 “不好,敌军在密林中有埋伏!”突然,黄雏菊大喊一声。 “奶奶的,看来,我在密林中安排的斥候已经被人干掉了!”皮日休恨恨地咬了咬牙,道:“李凌普,你带领二百骑兵,迅速支援朱温,见到朱温,你们迅速撤离战场。鲁长春,带领二百弓骑兵掩护朱李撤退。我亲自把守西门,黄雏菊,你快把三百重弩手给我带上城来!” “是!” “开城门!出发!!!” …… …… 宋威引诸道主力,与王仙芝黄巢鏖战汝州。 而此时,一些实力较弱,但却野心不小的家伙,则经常偷袭起义军的后方,尤其是家眷云集的濮州城,成了众矢之的。 这半年来,皮日休经常与敌军发生中小规模冲突,均以胜利告终,而且还发现了两元悍将,一个是降将李凌普,一个是土匪出身的章华。这两位照比陈豹唐虎虽然弱了些,可与鲁汉比起来,也是相差无几。而且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官,是皮日休手下急缺的人才。 现在皮日休身边不光有贴身护卫张嘎,还有一名年轻小将,此人今年才十七岁,长得却是一表人才。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鲁汉的儿子鲁长春。此子是被孟绝海带到皮日休身边的,当时皮日休对他说,你爹临终前把你们一家托付给我,因此我会好好照顾你。鲁长春很感动,在奶奶的主张下,拜皮日休为义父。当时皮日休觉得略有尴尬,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自己才二十出头,竟然有了一个十七岁的儿子,换做谁能不尴尬呢。不过,老太太乃是鲁汉的母亲,而鲁汉又与自己有救命之恩,兄弟情谊,战友情谊,怎么好驳了老太太的面子呢,于是他只能认下。 鲁长春性格颇像乃父,而且武艺高超深得其父真传。手中一柄开山斧,耍得虎虎生威,让人见了赞不绝口。更可喜的是,他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活,让黄巢见了都喜欢得不行。看他那副欣赏模样,如不是皮日休先收了义子,恐怕他都有心收他为义子了。 两将提枪上马,领命而去。 皮日休开始在城头之上布置重弩。 这些弩是按照皮日休的要求,改良过的。手根本拉不开,必须用脚蹬才能拉开弓弦,射程之远,力道之大,让人叹为观止。 “不好了将军!南门突然被围,唐虎将军已经身中数箭撤离战场,请求将军火速支援!” 第103章 贴身副将曹亚军 唐虎身中数箭? 已撤离战场? 听了这些话,皮日休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 “喂,你怎么了?”黄雏菊一把扶住他,关切问道:“要不,我去支援唐将军?” “不用。”皮日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此时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惨白。 凭唐虎的性格,是绝不会轻易撤离战场的。既然已经撤离,皮日休认为,三弟凶多吉少。心中一阵绞痛之后,他把西门交给黄雏菊,自己领兵直奔南门。 到了南门,那里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由于敌军来得诡异,打得南城守军措不及防。因此现在南门处一片混乱。唐虎贴身副将曹亚军正站在城头艰苦指挥,而且他也已经身上挂彩。 当皮日休观察清楚,才搞明白,原来敌军化妆成农民,早已入了城,而此时城头之上与起义军交战的,看起来都是普通农民模样的唐军。 “快把这情况通知其他守城将军,做好应对准备,并告知黄雏菊,西城立刻关闭城门。”皮日休吩咐道:“另外,传令朱温、李凌普、鲁长春三将,不必回城,集体向南门靠拢,封锁南门。这伙人一个也别想跑出去。我要用他们的人头给三弟祭旗。” 一声令下,五百勇士冲上城头,一阵拼杀,南门之围被解,可是,皮日休到处寻找唐虎,竟然不见踪影,不禁皱起眉头。 忽而,又听斥候来报,敌军大部队约有两千人,正在向南门靠拢,已不到十里。 皮日休怒道:“为何不早报?” 斥候道:“敌军全是难民模样,根本无法分辨。只有他们集结之时,才看出那是一支部队。而且,他们的武器都藏在密林之中。” 皮日休怒道:“这么多人的武器,最起码也要搬运几日。那片密林,我安排了十名斥候,昨天他们还回来报告消息,为何没人看见?” 话音刚落,皮日休恍然感叹道:“或许起义军队伍里有内奸,而那些斥候,已经被买通了…” 虽然这次战斗打得艰苦,可由于敌军没有后续支援,因此没能对濮州发起持续性高强度打击。当守军守住三日之后,开始谋划反击。在朱温陈豹带领下,两股骑兵冲了出去,把敌军彻底打垮。 相州防御使李旭提前撤退,逃过一劫,领着残兵败将逃之夭夭。皮日休并没要求穷追猛打,只追了五十里,便把部队拉了回来。 “大哥,为何放跑他?”陈豹不解地问。 “穷寇莫追。我担心后面有埋伏。”看了看陈豹,他脸上泛起怀疑之色,这时皮日休又道:“别忘了咱们的主要任务是守城,要以稳为主。而且李旭这家伙也算不得高手,留着他对我们有好处。否则换成比他厉害的角色,我们更麻烦。”嘴上虽如此说,可心中却道:好你个李旭,果然有两下子,今日先把你放回相州,改日我领兵偷袭相州时,咱们再掰掰手腕。 这一战,皮日休损失惨重,原本三千五百兵力,现在仅剩下一半。 五名悍将,重伤一人,其余均有轻伤。就连黄雏菊,也被一支冷箭射中头盔,险一险就丢了性命。 唐虎并没有死,而且在神仙水的帮助下,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可那几日,看他肉皮外翻,病情沉重,已经奄奄一息,众人以为他必死无疑,因此导致家中一片哀嚎。唐敏终日以泪洗面,曾哭昏过去几次。侍妾苏含香因悲伤过度而流产,让人好不痛心。 “哎呀,你瞅瞅你们,一群不争气的。”唐虎倒在病榻之上,依然十分虚弱,可他却拿这帮女眷开起玩笑来:“我早就说过,神鬼怕恶人,就凭我这体格,这长相,小鬼碰见我,都得绕道走。当时,要不是有十个人同时用箭射我,我怎么会受伤呢?” “唐虎,以后你必须佩戴重盔重甲。”皮日休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这次让你吃点教训也是好的,省得你成天赤膊上阵还满不在乎,就以为自己是练过《金钟罩》便刀枪不入了。” 见唐虎死不了,皮日休也就放心了。转而去见黄雏菊。 黄雏菊因脑震荡而卧床不起,听丫鬟巧菊说,小姐不时还会呕吐。将军还是不要见她了吧,否则小姐会埋怨的。 皮日休笑问:为何呕吐就不让见了? 小丫鬟翻了翻眼皮道:小姐可是爱面子的,呕吐之相颇为难看,她才不喜欢被人看到。 虽然巧菊如此说,可皮日休依然坚持要见,没办法,只能进去通报。 可黄雏菊却说,谁也不见。 还没等小丫鬟走出来,皮日休已经闯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个小瓷瓶。 “喂,你这病可别乱吃药。这两瓶神仙水只是给你留作备用的,而不是让你现在吃的。”皮日休坐到床边,看着大姑娘脸色惨白,不由得一阵心痛,柔声说:“这几日多吃些清淡的,熬过这一阵便会好的。” “受伤的又不是你。”黄雏菊紧闭双眼,不看皮日休。 “看你受伤,比我自己受伤还难受。”皮日休把小瓷瓶放到一边,本想伸手拢一拢沾在她脸上的一缕头发,可手刚刚抬起,想起男女有别,又把手缩了回来。 闻言,黄雏菊心中一阵莫名感动,睁开眼睛,看了看皮日休,恰巧看到他的手举起,又缩了回去。苦笑了笑说:“你想偷袭我?” “呵,”皮日休也苦笑:“是啊,我想偷袭你。” “那你为什么又不偷袭了?” “看你如此虚弱,再欺负你当真有些过意不去了。” 二人各不相让,你来我往互相挖苦打趣一番。 不久后,皮日休让丫鬟把黄雏菊的头盔拿来。仔细看了看,那一箭射得好是危险。正中右脑一侧中部。而且箭锋已经穿透头盔。 “你头上有伤吗?”皮日休突然关心地问道。 “没有,当时只是被重重地砸了一下。”黄雏菊又觉得有些恶心,脸上泛起苦色,身子微起,仿佛要吐。巧菊赶紧拿来痰盂,准备在手里,可这时黄雏菊又躺下了。 “唔?”皮日休好奇了:“箭头已经穿透头盔,看样子最少也有半寸,为何没伤到你?” “这头盔里面还有一层包头巾,包头巾是铁网制成,因此没能被穿透。”黄雏菊抬手,揉了揉脑袋上肿起的包。 “哦,不错不错。”皮日休一脸庆幸之色,道:“能否让我看看那包巾?” 黄大小姐向来爽朗,本以为她会一口答应,却没想到,她眼珠一瞪地道:“我的贴身之物,岂能让你看见?” 第104章 五钩神飞枪葛从周 好说歹说,才说动黄大小姐,让巧菊拿来头巾。 当皮日休把头巾拿在手里时,一向豪爽的黄大小姐,看起来竟然有些娇羞。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不时美目斜瞥,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评价似的… 那一抹娇羞模样,正是皮日休喜欢看到的。并且,他似乎也猜透了大姑娘的心思… 那头巾,由里外两个部分,外面是一层铁环织成的网,里面是一块半寸厚的棉垫。铁网与棉垫缝在一起,铁网起到格挡阻拦的作用,而棉垫起到缓冲减震的作用。相得益彰,设计巧妙而合理。 铁锁链环环相扣,仿佛锁链甲一般。这种结构结实而且柔软,相对整体一块铁板来说重量还要轻一些。用来保护头部,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皮日休把头巾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半天,记住了这锁链头巾的结构,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有一股汗臭味。” “赵璋,你给我滚!” 皮日休的一句话,惹得大姑娘恼羞成怒,顿时黄雏菊火冒三丈把皮日休骂出闺房。而且还伸出一条长腿,猛踹向皮日休。 皮日休早知道这句话会惹她发飙,于是老早就跑掉了。 不过他并没有跑远,因为他担心黄雏菊会带病“追杀”出来,如果那样的话,对她的病情可是没好处的。果不其然,当他刚停下脚步,被黄雏菊揪住耳朵好一顿扯。把他疼得龇牙咧嘴,直到大小姐撒了气,他才揉着耳朵走开了。 “死妮子,下手可真够重的。”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向外走去,不久后来到大街之上。这时,他看到一伙伤兵被抬进城来。 这群重伤号是从汝州前线运送回来的。 也不知什么时候,前线部队里有这样一种传言——赵大票帅不仅足智多谋勇猛善战,而且还是一名神医,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结果,很多重伤号都被抬了回来,其中大多是一些作战勇猛武功高强的人。只有这帮人才有资格被送回来,否则也不必浪费人力物力运送他们。 可是,皮日休哪里有那么多神仙水呢。而且他也不可能把制作神仙水的法子扩散到全军。否则别人都学会了,他的杀手锏也就不灵了。他只是在伤兵饮用水的大缸里,微微倒了几滴神仙水,让伤员们冷水服用,这时再让其它军医为伤员瞧病,便已明显提升治愈率。此时,赵大票帅的神医称号,已经响彻全军。 “大哥,原来你在这里。”这时,陈豹走了过来。 “唔,二弟,找我有事?” “嗯,”陈豹皱了皱眉道:“大哥,方才我看到一人,那人已经病得不行。” “哦。”皮日休也皱了皱眉,道:“你认识那人?” “不认识,不过…”陈豹犹豫了一下道:“此人办事果决,而且武功不凡,我觉得大哥可以把他收为己用。” “唔?”皮日休愣了一下道:“你怎知他武功不凡?而且,你怎知道他会留在我的身边?” 原来,那人就是曾经带领七人冲杀二三十名“阎王旗”恶匪的人。当时,陈豹唐虎藏在隐蔽处,记住了那位勇猛悍将。尤其是他的五钩神飞枪,与陈豹的枪法极其相似,给陈豹留下了深刻印象。 “当时你还夸赞他,办事一举两得。”陈豹道:“我已打听清楚,他在尚君长手下,仅仅是一名卅夫长。呵呵,这样好武功的人,竟然只是卅夫长,您不觉得屈才了吗?如果大哥能重用他,我想他一定会投靠大哥的。” “嗯,确实如此。”皮日休点了点头,又问:“此人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 “葛从周,字通美,濮州鄄城人。”陈豹说。 “什么?”皮日休一惊:“葛从周?” “是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皮日休突然一阵大笑,把陈豹笑得发蒙。“好!此人以后就是我的了!” “大哥,既然你想收他,要不要与尚君长说一声?毕竟,他是尚大票帅的人。” “唉,一个区区卅夫长,不至于那么麻烦。”皮日休摆了摆手道:“回头,我与尚让先生说一声便是了。” “哦…” 葛从周伤在右臂,肩头被箭矢穿透,虽然箭矢已被拔出,可皮肉腐烂严重,眼瞅着就有坏死之相。此时,他高烧不退,伤口处皮肤泛黑。军医已经多次要求,锯掉此臂。可葛从周宁死不从。他说,大丈夫如若失去一臂,便是个废人,到那时,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当皮日休亲自来探望他时,他显得激动不已。 皮日休看了看伤情,道:“我可以给你治病。” “谢赵将军。” “你不必谢我。我是有条件的。” “请将军直言。” “我要你离开尚君长,到我手下当一名副团练使、副前锋。你是否愿意?” 这哪里是条件。对于怀才不遇的葛从周来讲,这简直就是恩赐。他感动得涕泪横流,当时就答应了。至于离开尚君长而投靠赵璋,对葛从周来说算不上是背叛。因为此时大家都是起义军,他只是应高级长官的要求,换了一个部队而已。 半个月过去了,神仙水果然奇效。 皮日休此时,正装模作样地给葛从周把脉,最后说道:“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你仍然不能离我左右,防止此病复发。” “哦?这病还能复发?”葛从周疑惑地问道。 “是的。”皮日休点了点头,忽悠道:“我这药水虽然号称神仙水,但其实具有一定妖性。换句话说,药效并不是很稳定。只有在我的调配下,才能起到治疗病症的所用,如若擅自使用,后果不堪设想。虽然你现在看起来病已经好了,但体内还存有余毒。这股余毒如果控制不好,足以要了你的命。不过不打紧,只要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有法子治好你。” “谢赵将军如此照顾,葛从周为报答将军大恩,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好一个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皮日休赞叹道:“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我就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请将军示下!” “我要你乔装成商人,去一趟相州。” “哦?相州?” “对,我要你去仔细观察相州城防,找出那里的弱点。”皮日休一拍桌子道:“上次,咱们吃了亏,这一次,我要报李旭的一箭之仇!” …… …… 刚才忽悠葛从周的时候,皮日休突然想起一个坏主意。 然后他跑到黄雏菊那里去了…… 第105章 你把我的话当放屁了是不 他心中揣度着坏主意,来到黄雏菊的家。把两瓶未开封的神仙水又给要走了。他说,最近他发现这神仙水有问题,他要重新炼制一番。而且还说,现在黄大小姐的身上也有余毒… “以后你对我可要好一些,否则惹恼了本票帅,让你死得难看。” 半月过去,黄雏菊的伤早就好了。现在的她看起来英姿飒爽战斗力十足。见皮日休坐在那里坏笑,她眯了眯眼睛便与皮日休对骂起来。 虽然嘴上大骂皮日休没信用,可她还是把药水还给了皮日休,并且说道:“喂,赵璋,你说得可是真的?我身上真的有毒?” “那可不!”皮日休神秘兮兮地道:“以后啊,你可别离开我太远,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毒发,如果得不到我的及时医治,恐怕要全身溃烂而死。啧啧啧,这么漂亮的大姑娘活活烂死,怪可惜的。” “那你现在就把解药给我。”大姑娘显得有些着急。 显然,她是信了皮日休的鬼话。皮日休嘿嘿一笑,道:“那可不成,这种毒的解药有几十种,必须根据你的病症,由我亲自调配,才能解毒!” “赵璋,你别不是故意的吧?” “怎么与本票帅说话呢?”皮日休突然拉沉了脸道:“小丫头片子,以后不许直呼本票帅的大名,你记住了吗?” “哦?不直呼你的名字?”黄雏菊轻蔑地一撇嘴道:“那我叫你什么?干瘪驴,还是跳脚猴?你自己选!” “你…”皮日休装作愤怒模样,手指颤抖点着黄雏菊的鼻子,高声道:“好你个妮子,今日你可算得罪我了。咱们十日之内见真章儿,待你病发,休要去求我!”说着,皮日休气冲冲甩袖而去。 望着皮日休大步而走的背影,黄雏菊得意地扬了一下下巴,不屑地道:“本姑娘就是病死,也不去求你!” “哼!”皮日休。 “哼~!”黄雏菊。 …… …… 回到家中,把那两瓶神仙水交给诗兰。然后他坐进椅子里,看起来有些愁眉不展抑郁寡欢。最近,他炼制的青霉素总是失败,连条狗都治不好。可此事他并未对其他人说起。 诗兰把神仙水宝贝似的放在箱底,然后才柔声道:“文韬兄,为何事烦恼。如果不是军政大事,可以跟诗兰说说吗?” 扭回头,看了看诗兰,觉得她情绪也不高。 虽然他们已经同居几月,可他们之间并没发生任何关系。那诗兰守身如玉,即使是皮日休,最多也就是拉拉小手。而且,每次不超过三秒,便会把手扯回。她这般保守,倒是让皮日休觉得心里痒痒。积蓄日久,甚至对诗兰有些怨气,说她不近人情。 皮日休淡淡地道:“你这女子,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倔。” 诗兰明白皮日休话中的含义。这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她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闷闷地走到桌子旁边,端起了茶壶。 “我不要喝了。”皮日休看起来有些怄气。 诗兰又把茶壶放了下来,一笑道:“怎么,又和大小姐闹得不愉快了?” 闻言,皮日休更气,“我明明是因为你而生气,可你却把矛头指向别人。”说着,皮日休一抖袍袖,“婚姻这事,你情我愿,便也就成了,干什么非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如果你父母尚在,当然会听从父母安排,可现在,你孤身一人,难不成还做不得主?”“成天在乎这个,在乎那个,你怎么就不能在乎在乎你自己?”“怎么,全天下人都是你的父母?”“你要在乎所有人?” 皮日休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话,诗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捧着茶杯,吹着氤氲蒸汽。 待皮日休说完,她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哀愁。 过了半晌,她才说到:“最近,听说文韬兄与黄大小姐来往密切。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皮日休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气道:“我与黄大小姐何止来往密切,而且我们都已经亲过嘴儿了!” 说完,他斜瞥着偷窥诗兰,果然,诗兰的身子微微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灰暗了。那一瞬间,她仿佛受了伤。不过很快,她又整理情绪,勉强笑了笑说:“那岂不是好事。如果你们二人情投意合,倒是可以早些完婚了。到那时,你再收我为妾,倒也合我心意。” “装!”皮日休对诗兰又爱又恨,轻敲着桌子道:“你就装吧,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完,皮日休不再言语,诗兰也不说话了,而且还侧过脸去,不看皮日休。 “唉,我我我哥,你和诗兰姑娘聊什么呢?我我我能不能进来?”这时,李冼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哦,你找我有何事?”皮日休端起茶杯。茶杯是空的,诗兰连忙给他斟满。然后对李冼微微行礼,便退回了自己的屋里。却没给李冼倒茶。 李冼眨了眨眼睛道:“大大大哥,你骂她了?” “骂?”皮日休望了望诗兰婀娜背影消失在门后,突然一股无名火撞了上来,对李冼骂道:“你少跟我说没有用的。” “你瞅瞅你。”李冼脸上一副好大不愉快,咕哝道:“这脾气,说急眼就急眼。”说着,他坐到椅子里,忽而换做一副探秘的神情,对皮日休悄悄地说:“我哥,你你还没把诗兰姑娘搞定呢?” “靠!”皮日休被李冼气得好悬没把茶水喷出来,拎着折扇敲打李冼脑袋,恨恨地道:“你把我的话当放屁了是不?不让你说废话,不让你说废话,你竟然还敢说!看我今天不把你脑袋打个窟窿!” “哎哎哎,我我哥,你别急眼。我我今天是来感谢你的。你看,我带来了什么?”李冼一边躲闪,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对金镶玉的镯子。 那镯子做工精美,一看便知是高手匠人所制。 皮日休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镯子的内环竟然还有一个“苏”字,两个镯子,每个镯子上都有一个“苏”字,那么放在一起,岂不是“苏苏”? “哎,对了,你把苏苏姑娘安置到哪里去了?”皮日休抬眼四下看了看,见屋里没人,他才把那对镯子揣进怀里。然后再次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让我送送送我家妓院里去了。”李冼说。 “噗!!!”一口茶水喷出老远,皮日休暴跳而起,拎着银边折扇,大骂道:“好你个李冼!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完全不记得了是不?害得我跟你一起干丧尽天良的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第106章 小傀儡昏倒了 “唉,我我我哥,你别着急,听我跟你解释。”李冼连忙说道:“我我可没让苏苏姑娘当妓女啊。” “那你把她送到妓院里干什么?当老鸨子去了?” “不不不是。那活儿,让她干,她也干不了。”李冼晃了晃脑袋,“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当老鸨子吶?那也得是透精百灵能说会道的人才能胜任。我那个远房妹妹是是大家闺秀一个,她怎么能干那个活。” “少跟我卖关子。”皮日休坐回到椅子里,冷着脸道。 “大哥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我的妹妹。”李冼嬉皮笑脸。 “我再强调一次,少跟我卖关子。”皮日休威胁的口气道。 “好,好吧。”李冼服软地道:“我的真实想法是,想让我妹妹嫁给你,然后呢,咱们也连个亲。” “你是不是嫌我事儿少?”皮日休被气得哭笑不得,突然压低声音道:“现在,两个女人我都搞不定,你还要再给我增加一个?” 李冼斜眼看了看里屋,然后小声道:“我哥,你你不能这样想。像咱们这样的成功人士,就应该三妻四妾才对,你可不能就只抱着一个稀罕,否则迟早惯出毛病来。你听贤弟我的,保管让你后宫安宁,再也没没没人对你甩鼻子甩脸。” 皮日休苦笑道:“可我还是不想弄那么多老婆。”忽而一皱眉:“哎,李冼,你别不是又在诓我吧?”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不行,我要去见见苏苏姑娘。我倒要看看她现在过得如何!” 皮日休突然发火,把李冼搞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慧黠笑了笑,没说什么,领着皮日休向外走去。 走出客厅,这时李冼才道:“我我我哥,好手段!” “什么好手段?”皮日休愣了一下。 “演戏啊。”李冼一脸谄媚貌:“我哥的演戏水平,绝对高我两个档次,刚开始,我都差点让你给骗了。” 这时,皮日休笑了笑,伸出折扇,敲了敲李冼的脑袋。 见皮日休真的走了,而且是要去妓院见什么苏苏姑娘。诗兰咬了咬嘴唇,丝绢手帕绞着手指,竟察觉不到疼痛之感。良久,她叹了口气,把手帕丢到一边,恹恹地倒在了床上,偷偷抹了抹眼泪。 当赵大票帅来到烟雨楼,顿时烟雨楼里沸腾了起来。一百多名媛佳丽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地冲了过来… “唉!!!”皮日休大惊:“李冼,快让她们退下!” “哎呀大哥,你就放放放开了玩,今天咱们妓院不营业,专门伺候你!” “你给我滚一边去!” 见皮日休动怒,李冼讨了一个好大的没趣,然后手一挥,一百多名妓女又怨声载道地走开了。忽而还有回眸凝望者,倒要看看赵大票帅何等模样。 不禁有妓女皱了皱眉头,仿佛对赵大票帅的相貌并不很满意。碎语道: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赵票帅,竟然如此干枯瘦削,估计床上坚持不了几下吧。 不过,也有妓女持有不同看法,她们说赵大票帅一脸精明相,难怪他足智多谋。还畅想道:如果能嫁给这样精英的男子,这辈子再无所求了。 闲言碎语不入耳,皮日休甚至有些后悔来到这烟花之地。 不过仔细看了看这烟雨楼,还当真布置得隆重高雅,一打听才知道,这还是李冼李大人的杰作,据说此楼乃是他亲自设计,并指导装潢的。 说到此处,李冼显得好不得意。 不久后,皮日休见到了苏苏姑娘。 此女长得果然惊艳,让人眼前一亮。不过一惊之后,忽而想起诗兰那般楚楚动人的面孔,瞬间又觉得苏苏姑娘黯淡了几分。 稍一交流,得知苏苏姑娘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出口成章让人觉得自愧不如。 待皮日休打听清楚,才知道苏苏姑娘十分感激“堂兄”照顾,口中颇有赞扬之词。见苏苏说得恳切,皮日休也就放心了。 皮日休在这里逗留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返回家中。可当他还没走进大门,突然有兵卒来报,说:张嘎突然昏倒。 “什么?张嘎昏倒了?”皮日休一皱眉,心道:那小傀儡好吃好喝,平时也不见他得病,怎么会突然昏倒呢? “是的将军,平日见您对他多有照顾,所以今日见他昏倒,才特意来禀报将军。” “哦,好,我知道了。”补充一句道:“你报得对。” 通报小兵被夸奖,美滋滋地走了。 皮日休急三火四来到军队营房,果然见到小傀儡张嘎人事不省,而且身上高烧,听说已经烧了一天一夜。翻开他的眼皮,看他双目充血,如同火炭一般赤红。顿时把众人吓得一个哆嗦。见状,皮日休心中大呼:“不好!张嘎这是龙骨魁氨毒发了!” 皮日休手下,可就这么一个小傀儡,用着得心用手。有这个忠诚而不要命的小保镖跟在身后,战场之上,总感觉后背特别安全。他坚信,如果身后有暗箭射来,张嘎都会用身体来挡住那箭。 因此皮日休对张嘎格外关照,还给他披盔戴甲。在众兵丁当中,他的地位超然,百夫长都不敢小瞧于他。 皮日休平时总是把他带在身边,可后来,他又有一种担心。毕竟这小傀儡是一个含菌体,他会不会传染呢… 如果传染给家人,那还了得?将来诗兰要是变成了一个女傀儡,整日目光阴森,岂不是让人看着都害怕? 不成,不能让他总往家里跑,于是他便把张嘎安置在军营之中。但此时,他却病倒了… “这可如何是好?” 忽而想起张归霸,他急忙写下书信,请求张归霸帮助。可信刚写到一半,他又顿住了。 “张归霸正在汝州鏖战,此时,我用这点小事劳烦与他,合适吗?” “我为何非要问张归霸呢?”“难道我不能自己试验试验?” “可是…,如今张嘎变成这样,会不会早在张归霸的预料之中?可如果我把张嘎治好了…,他会不会对我…” “不行,就算我能治好张嘎,也不能轻易动手。” 看了看张嘎,忽而于心不忍。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圈,突然想到:“要不,我去找那个一眼大一眼小的丑女问问…?” 第107章 幕后大佬阴阳眼 “虽然她的身份只是丫鬟,可是…,她或许才是真正的幕后大佬。既然她想用丫鬟的身份隐藏自己…,这种情况下,我如果直接登门拜访…,恐怕不太合适。” 现在自己已经是一名手握重权的票帅,岂能还像以前那样,随便出入别人家的大门。 他每动一步,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于是他决定,让别人代替他去见见那个一眼大一眼小的女人。而且此时,他又给那个女人起了一个相当不礼貌但却十分形象的外号“阴阳眼”。 “小米,如果一个女人长得十分丑陋,你会觉得害怕吗?” “能有多丑?” “一个眼睛像鹅蛋那么大,一个眼睛却像樱桃那么小。” “那是人吗?” “是,而且这个人就住在我们不远处。” “咦~~,你别吓唬我。”小姑娘瑟缩了。 皮日休嘲讽地笑了笑。 “我不怕!”唐敏一挺胸膛,那股倔劲儿又上来了。 皮日休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以前你卖包子时穿的那件拼接绿色缎子面小袄还在吗?” “嘻嘻,早让我扔了。”小姑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唐敏是一个仔细的女孩,皮日休猜测,她应该还留着那件衣服。 “当真扔了?” “嗯嗯。”小姑娘猛点头。 “好,如果让我翻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别别别,”唐敏脸一红,坦白地道:“我还留着呢,不过你要那件衣服干什么?” 唐敏颇显疑惑。那件衣服她已经好久没穿了。现在她的衣服多得很,而且每一件都是高等面料。赵大票帅的义妹,是众多达官贵人争相巴结的对象。现在她的私房物品恐怕比诗兰还要多。 “好,穿上,然后跟我出去一趟。”见唐敏仍然有些疑惑,他补充什么似的说:“乔装一下,办点事。” 唐敏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平日总闷在家里,她总嚷嚷说自己都快憋出病了。今日听说义兄要带自己出去,而且还是这般有趣的事,当然开心得不得了。至于刚才说的那个阴阳眼,她却不放在心上了。 皮日休本想带着陈豹唐虎去见阴阳眼。可这两位的身材实在是太惹眼,即使乔装打扮,也很容易被人认出。于是他才选择了唐敏。 “大哥,这衣服有些旧了,不好看了呀。”唐敏穿上那件绿色小袄,乍一看,回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卖包子时的窘迫境遇。不由得小姑娘心里一酸。同时,帮着唐敏梳理头发的诗兰,眼眶也红了,她按照皮日休的要求,给唐敏扎了一个丫鬟头。 “没关系,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皮日休满意地说:“这件衣服别扔,以后也留着。” “哦…” 他把自己打扮成书生模样,让唐敏穿上那套织补而成的缎面小袄,这两个人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穷秀才带着一个捡女主人旧衣服穿的小丫鬟。 两个人偷偷摸摸向后门走去。一路之上,看见月红领着几名小丫鬟,累得咬牙切齿,端着好大一个筐向厨房走去。避开她们,兄妹俩一溜烟地走了。 只有诗兰知道他们要走,她站在高楼之上,望着兄妹俩鬼鬼祟祟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莫名,她心中有些担忧,一丝愁容挂在了脸上。 虽然一路小心,可当他们刚走出后门,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哎,我我我哥,四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李冼竟然出现在后门。他一眼就认出了皮日休和唐敏。 “嚓!怎么哪儿都有你?”皮日休苦着脸,没好气地说。 “哥,你你这是要微服私访啊?”李冼看着皮日休的旧衣服,还有唐敏那一套不入流的缎子面小袄。揉了揉下巴说。 “你跑后门干什么来了?” “我刚收了一筐螃蟹,我打算送到你府上。市场在那边,我走后门比较近。” “螃蟹呢?”皮日休看了看李冼,两手空空。 “让月红送进去了呀。”李冼说。 “那一大筐全是螃蟹啊?”唐敏惊呼。 “对呀。”李冼笑了笑说,“慢慢吃呗。” 这李冼简直就是一个狗皮膏药,成天绕着票帅府转。想躲都躲不开,真是让人头疼。不过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儿上,皮日休还是决定,带着他去。可皮日休却让他换上了一套下人的衣服,跟在了后面。 这李冼,身材颀长,浓眉大眼,皮肤白净,典型的小白脸一枚。即使穿上下人的衣服,仍然是一副公子哥的派头。 就这样,三个怪模怪样的人,一路溜溜达达,来到少阳山家属群居的院子。 院门口,有两名兵丁把守。 来到一个小茶馆,三个人坐下,然后皮日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小米,你去叫门。然后把这个纸条送给张归霸的丫鬟。” “哦,好的。” “一会儿见到阴阳眼,你不要表现得太惊讶。”盯着唐敏的眼睛问道:“记住了吗?” “放心吧哥,我才没那么胆小。” “好。” 是不是所有的门丁都喜欢钱? 看样子,是的。 见一个衣着陈旧的小丫鬟来叫门,那些门丁就提不起精神来,甚至还想为难一下唐敏,希望弄点小钱花花。可这时却把唐敏给激怒了,把两个门丁大骂了一顿。 见唐敏与门丁吵了起来,这时李冼本想过去用钱来解决这件事,可他刚站起来,唐敏已经走进门去… “我我哥,看咱四姐姐这小脾气,当真惹不得。”李冼看着门口说,“那两个门丁让她给骂糊涂了,竟然没敢拦着她。” “她已经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卖包子的小姑娘了。”皮日休也看着门口,“门丁不傻,见她如此有恃无恐,当然知道她后台不浅。” “对,就就就是这么回事。” 不久后,唐敏小跑着回来了,显得有些兴奋,手里还握着一个小小的黄纸包。 “哥,那女人带着面罩呢,我没看到她的眼睛。”唐敏把黄纸包放到皮日休面前,“她看到你的纸条,什么也没说,就把这个塞给我了。然后她就没再理我。我就出来了。” “她什么也没说?”皮日休打开纸包,看了看,里面只有一颗黄豆大小的深红色药丸。顿时皮日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心里道:“果然,这一切都在张归霸和阴阳眼的计划之中…” 这时唐敏嘴里叽里咕噜,似乎是与李冼说了些什么,不过此时皮日休完全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背后有两双狡黠而阴毒的眼睛盯着自己,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看来,我应该有属于我自己的傀儡…,而这张嘎…,我也不能再用了。” 第108章 急袭相州 “报大帅!葛从周将军求见。” “请!” 那颗药丸,皮日休仔细研究一番,没看出门道。后找来几名濮州城的名医,一起研究。其中有一名以制药见长的名医把那药丸捧在手心里看了看,闻了闻,最后还舔了舔。这才总结道:这药是以血液为汤熬制而成的,其中还应该有龙胆和黄连两味药。不过,这药丸里不仅仅有龙胆和黄连,只是老夫实在品味不出还有些什么。 皮日休问:龙胆,黄连,主要起什么作用? 名医道:【龙胆,泻肝胆实火,除下焦湿热。治肝经热盛,惊痫狂躁,头痛,目赤,咽痛,黄疸,热痢,痈肿疮,惊风抽搐。《神农本草经》有云,龙胆主骨间寒热,惊瘸邪气,续绝伤,定五脏,杀蛊毒。 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用于湿热痞满,呕吐吞酸,泻痢,黄疸,高热神昏,心火亢盛,心烦不寐,血热吐衄,目赤,牙痛,消渴,痈肿疔疮。】 皮日休又问:能尝出这是什么血吗?你们熬药,常用的是什么血,都有什么作用? 名医道:【尝不出这血是什么血。而我们常用的是鸡血和猪血。如果是鸡血,主治:祛风、活血、通络。表症是:小儿惊风,口面歪斜,痿痹,折伤,目赤流泪,痈疽疮癣;如是猪血,具有补血养心,熄风镇惊,下气,止血之功效。表症是:头风眩晕,癫痫惊风,中满腹胀,奔豚气逆,林漏下血,宫颈糜烂。当然还有牛血,鸭血,羊血,马血……】 这些话把皮日休听得稀里糊涂。最后无奈之下,把众名医送了回去。 结果大家完全没搞懂这颗药丸到底是什么制成的。不过大家却有了一个共同观点,这颗药丸是由血液提炼而成,而其药性,主要是以清热解毒为主。 至于是什么血,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大家众口一词,可皮日休却对此表示怀疑。 这时,小校突然来报,说葛从周回来了。皮日休一喜。 葛从周去相州半月,对相州城防了然于胸。拿出纸笔勾勾画画,不久后一张完整的相州城防地图呈现在眼前。 葛从周说:李旭回到相州之后,厉兵秣马,看样子他准备再攻打濮州一次。 皮日休冷笑一声道:“我看他还是省省吧。” 葛从周问:“赵将军要先发制人?” “是的。”皮日休点了点头,道:“去把先锋官朱温给我喊来,咱们共同制定攻打相州的计划!” “是!” 皮日休早就发现,这朱温是一个好战分子,而且他头脑冷静,军事天才超人。只要给他一张城防地图,他就能立刻制定出作战计划,并且信心满满,仿佛有必胜之把握。 皮日休立刻下令,让朱温,葛从周带领所有骑兵,日夜兼程急袭相州。速度一定要快,比对方斥候还要快,让他们来不及通风报信,来不及提起吊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朱温领命,带领八百虎狼骑兵,披星戴月,直奔相州。 十日后,李旭已经被押送到赵大票帅面前。 喝令他跪下,他却傲然不跪。后被唐虎一脚踹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旭,你服不服?”皮日休坐在大堂之上,狰狞大笑。 “不服!”李旭虽然被压跪在地上,依然腰板挺拔,怒目而视。 “好,松绑,给他一匹马,放他回去!”皮日系袍袖一抖,命令道。 李旭眯了眯眼睛,站起来,轻哼一声,一个谢字也没说,揉了揉手腕便走了。看他傲然模样,仿佛自己只是来串门的。 “赵璋!你干什么放跑他?”黄雏菊就坐在皮日休身边,用别人听不到的小声质问道。 “死妮子,休要冲我瞪眼睛。”皮日休斜瞥着黄雏菊,小声道:“本票帅妙计,岂是你这黄毛丫头能参悟的?” 大堂之上,黄雏菊不好发作,只能气鼓鼓地忍着。 下了堂,黄雏菊斜瞥皮日休一眼,跺着脚走了。看她那气愤模样,仿佛皮日休刚刚强迫过她似的。 面对皮日休的这个决定,朱温脸上毫无表情变化。 葛从周先是皱了皱眉,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模样。此二人未发表任何意见。 事后,陈豹回到家中,找到皮日休,问道:“大哥,您这是何意?难道要感化那李旭不成?” “非也。”皮日休摆了摆手说:“李旭这人胆大而狂傲,虽略有小才,却没什么大智慧。对我们构不成太大威胁。放他回到相州,那么相州依然属于朝廷。相反,如果我们杀了他,占领相州,那么相州北面可就是范阳节度使的地盘。范阳节度使兵强马壮,十几万之众,我们与他隔河相望,你觉得合适吗?” 陈豹想了想说:“范阳节度使本来按兵不动,如果我们拿下相州,他就会觉得起义军有打过黄河的可能。所以,他一定会采取行动。” 皮日休笑了,“对,我就是不想让范阳方面有这种被威胁的感觉,所以一定要放李旭回去。” “大哥智慧,陈豹佩服。” 陈豹是一个明白人,一点就透。再由他向别人解释,皮日休基本就不用再与人废话了。 可是,黄大小姐却是一个例外。她是不会找陈豹讨论问题的。 这时皮日休心想,那妮子会不会给他爹写一封信,诬告我一番呢? 虽然二人平日打打闹闹,而且有关桃色的风言风语传遍全城。可人心隔肚皮,又不得不防。皮日休可不想让黄巢以为自己在后方搞什么一脚踏两船的小动作。 买了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装进包里,然后溜溜达达来到黄雏菊的家。 “小姐说了,谁来都见,唯独赵将军来了,她不见。”巧菊面露尴尬,胆怯地道。 皮日休笑了笑,从包裹里取出一物,递给巧菊,道:“拿去,送给她。” 巧菊看了看,是一支金镶玉发钗,做工精美,颇显匠心。 小丫鬟点了点头,一笑地进去了。 不久后,小丫鬟哭着鼻子空手回来了:“小姐说了,不见赵将军,呜呜呜…”抹了抹眼泪:“小姐还说,如果以后我再收赵将军的东西,就要打折我的腿,呜呜呜…” 第109章 侍儿扶起娇无力 小丫鬟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哭得好可怜人儿。 皮日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 可是,小丫鬟被赵大票帅拍了肩膀之后,竟然一脸娇羞… 古时候,深宅大院里,丫鬟们地位卑微,几乎只有干活而没有说话诉苦的份儿。如果府里的男主人不着调,那么整个家里的丫鬟,基本都会被他使唤个遍,这倒是常有的事。 巧菊在黄府里,还算比较幸运的,因为她的主子是个女人,而且性格极其强悍。有黄大小姐罩着,家里没人敢惹招惹她,包括那个极不着调的大少爷刘鼎。 小丫鬟早就猜透了小姐的心思,她以为,小姐迟早要嫁给赵大票帅,到那时,自己这个贴身丫鬟,必然会陪嫁。 到那时…,说不准…,嘻嘻。 陪嫁丫鬟后来成为侍妾的,比比皆是。尤其像巧菊这般精明俊俏的,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因此小丫鬟每次看到赵大票帅,心中都会泛起波澜。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去找大小姐说。“皮日休和声细语地道。 “别,如果我拦不住您,她会骂我的。“小丫鬟嘴巴噘起老高。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皮日休笑了笑,便闯了进去,巧菊见了,立马开溜,猫着腰躲到树后,听着屋里的动静。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屋里传来一阵狮吼之声,小丫鬟只觉得自己的额头绒都被狮吼声震得颤了颤。 “你能不能小点声?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地了呢!“皮日休被黄雏菊的咒骂声震得耳膜生疼,苦着脸道:“你看,我给你买了这么多礼物,你就没一个喜欢的吗?“ “少拿那些破烂来糊弄我。“黄大小姐气得坐不住,掐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脖子上仿佛顶着一个火盆,一脸怒红:“李旭差点要了本姑娘的命,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恨他吗?“ “恨!“皮日休猛地跳起,挥舞着双臂,装作极其愤怒的样子道:“他伤了黄大小姐,我当然恨他入骨。“ 皮日休的表情动作好夸张,仿佛已经气得要昏厥过去,这让黄雏菊一愣,道:“那你为什么还把他放走?“ 这时皮日休才心平气和地与黄雏菊讨论起军情。 黄雏菊并不是一个浑人,当皮日休说出自己的担心之后,她软了下来。 伸手夺过皮日休带来的包裹,打开看了看,里面竟是些发钗,发卡,耳环,吊坠之类的小东小西,甚至还有些黄雏菊平日根本不用的胭脂水粉… “这些别不是人家大美女挑剩下的吧?“黄雏菊酸酸地说。她口中的大美女,指的当然是拥有绝世容颜的诗兰。平日,她们见过几次,可每每见侍儿扶起娇无力模样的诗兰,她都觉得自己仿佛不是个女人。不由得让大姑娘心中感到有些憋闷。甚至有些委屈。 “那怎么可能。“皮日休道:“这都是我特意去雅香斋买的。你别小看这些东西哦,可不便宜哩。“ “怎么,你心疼了?“大姑娘突然拉沉了连,修长双目眯缝着,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意味。 “给你买东西,我什么时候心疼过?“他装腔作势,埋怨的口气说道。 “切!“大姑娘翻了翻白眼。 “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才不会心疼。嘿嘿。“他嬉皮笑脸地说。 “少来唬我,嬉皮笑脸的。“大姑娘口中咒骂,脸上却泛起一阵红晕。 把黄雏菊哄开心了,皮日休便回到家中。 诗兰把自己关在屋里,说身子不舒服,不见皮日休。 已经连续十日,她均是如此。皮日休多次来见,她都不见。 十天前,自己干了什么事得罪她了呢? 温柔如水的她,平时说话都很少大声,可这十日,为何变得如此冷漠而强横呢? 这时,皮日休去库房找来一块木头,一把锋利小刀,然后溜溜达达来到沁竹园,那是诗兰与唐敏的住处。 面对三层木楼,皮日休坐到小亭之内,拿起小刀,刻起木头来。不时,偷窥目光向三楼扫一扫。一个婀娜身影,或时映入眼帘。不过那道身影,却是藏在白纱之后的,看起来有些朦胧。 “死妮子,叫你跟我倔!““不让我碰这,不让我碰那,这次我还不理你了呢。“ 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发狠削木头。突然,他口中发出“哎呀“一声。 “快快快,喊郎中,我的手指被切掉啦!!!“他大喊了一声。 突然,三楼的窗帘被拉开,一对急切关注的目光自上而下扫了下来,顿时皮日休笑了笑。 呲啦,窗帘又拉了起来。 一个婀娜背影,气鼓鼓地离开了窗口。 这时小丫鬟月红跑了出来,急切问道:“老爷,刚才是你在喊话吗?“看了看皮日休的手,安然无恙,小丫鬟疑惑地问道:“伤到哪里了?“ 皮日休笑了笑问道:“那些螃蟹吃完了吗?“ “没有呢,太多了呀,现在还困在水塘里好多呢。“小丫鬟们把那些螃蟹装到竹笼里,放到水下,那些螃蟹大多还活着。不时捞出几个,清蒸了吃。不过,螃蟹寒性太大,谁也不敢多吃,因此还剩了好多。 “取些黄酒来,今天我要多吃些螃蟹。“皮日休放下手里的木头和小刀,伸了一个懒腰道:“告诉诗兰姑娘,今日我要逼她与我完婚!“ 小丫鬟闻言一愣。 “文韬兄,请你上来一下吧。“这时,楼上传来诗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硬。 嬉皮笑脸地上了楼,看到诗兰面如冰霜地坐在那里。 娇美容颜如斯,任何表情都独有韵味,让人见了喜欢得不行。真想冲上前去,拥她入怀,却又担心惹她生气。 “诗兰,还生我气吶?“ “哼。“诗兰侧过脸,“你以后休要来见我。“ “怎么了呢这是?“ “以前,我身陷泥沼,且是身不由己。但即使那样,我也没作践自己。“诗兰悲怜道:“文韬兄身为三军统帅,掌三州印,且饱读诗书,这等身份竟然如此不知自重,与那李冼狼狈为奸,跑去妓院沾花惹草,真是令人不齿。“ “嘻嘻。““我只是没去过妓院,所以好奇。我仅仅是看了看,没做什么。“ “不要再说了,我不信。“ “李冼,可以作证。“ “他,我更不信。“ “苏苏姑娘可以作证。“ “苏苏?““谁是苏苏?“ 听到苏苏这个名字,诗兰娇躯一震,花容顿冷,面露急色。 第110章 娇荷无奈根在泥 任人笑骂无言与 诗兰又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便把皮日休劝出门去。 皮日休闷闷不乐,从三楼徐徐走了下来,一边走还一边回想诗兰的面容,她的面容在这十日内突然变得憔悴,而且她仿佛又瘦了许多。一想到这里,一阵莫名心痛,不禁驻足,回望三楼。 诗兰站在三楼的门口,静静听着皮日休的脚步声。她感觉到他在回望自己。不禁抬起袖子,碰了碰脸颊。看她的动作,仿佛是在抹干眼泪。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抛开那些儿女情长的事,皮日休静坐在椅子里,思考着未来。 平卢节度使宋威,老当益壮,与王仙芝黄巢鏖战汝州数月,不仅不落下风,而且逐渐占据优势。让唐朝皇帝心中稍安。 这些与历史记载完全吻合,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七月份王仙芝会撤离汝州战场,二次攻打沂州。在那里,他将被宋威沉重打击,至此草军元气大伤… 想过未来一段时间的大形势,他又开始考虑自己: 现在,他只等着突然有一只强悍的部队来袭击濮州,然后他好“迫于形势”,带着所有家眷离开这里,并与起义军大部队会合,然后参加八月开始九月结束的汝州会战。 换做别人,当然不知道这场会战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而他却是一个例外。 这些记忆,给他的帮助是显而易见的,导致他的每次重大决定都是正确的。在别人看来,他简直是神机妙算。 可是,历史的记载毕竟是有限的,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却是纷繁复杂,而且好多事还十分棘手。总有一种紧迫感压在心头,如果不把眼前的事处理好,随时都有导致全盘崩溃的可能。 现在,他镇守着起义军的大后方,如果他这里出现什么差池,会导致整个起义军军心动摇,遂全线崩溃。那么,王仙芝黄巢起义的这段历史,将会被大手笔地改写。 “朱温,葛从周果然是两员良将。可是,将来他们必然离开黄巢,并且与黄巢势不两立…” “到那时,我应该如何选择…” “是继续跟着黄巢走,还是走我自己的路呢?” “后来,张归霸跟了朱温,那么,朱温是怎么成为张归霸老大的呢?”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忽而诗兰从楼上走了下来,飘飘然如同仙女下凡一般。每每看到她,每每想起她是自己的女人,一阵幸福感油然而生,满足感跃然心头。 “还生气呐?”他站起来,笑望着诗兰。 诗兰侧过脸,躲开他的目光,不吭声地坐了下来。 “嘻嘻。”皮日休拎着一个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小弩,来到诗兰面前:“这次你试试看,能不能端得稳。” “我不需要这个。”诗兰瞥了那弩一眼,情绪不高地说:“我是女人,只跟着男人走。你能保护我,便保护我。如果不能,我便是个死人。何必要我身带凶器,像男人一样拼杀呢?” 诗兰向来通情达理,今天能这样说话,一定是在怄气呢。皮日休笑了笑道:“即使我战死,也不要你死。” 诗兰心软了,咬了咬朱润嘴唇,埋怨道:“今天为何总说死字呢,怪晦气的。” 她仿佛还有话要说,却突然扭过去头去。 皮日休不露声色地走到她的前面,看着她的眼睛说:“就因为你不理我,所以我才觉得活着没趣,还不如死了算了。” 突然诗兰笑了,笑得苦涩:“文韬兄,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 “哦?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只是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句。” “那一次,你在亭子里做弩,我给你抚琴。”诗兰顿了一下,“临走的时候,我对你说的。” “哦。我记得。”皮日休迅速想起那个彩云绕仙女的傍晚,笑着说:“那还是在曹州的时候,对吗?” “对。”诗兰这次笑得有些甜,而起显得有些兴奋:“看来,你真的记得。” “我说过,我没骗过你,一次也没骗过。这次去妓院,见了苏苏姑娘,我真的只是去看一看,问一问,然后再什么也没发生。”皮日休正色柔声道。 “不,我在乎的不是你们是否发生过什么。”她脸上刚刚泛起的一丝甜美,突然又消失了。 “哦?”皮日休皱了皱眉。 她叹了口气,道:“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有自己的贞操。可对你们男人来说,要么顶天立地,要么低头折节。但这并不是定数。因为只要你们成功了,成为人上人,就有机会翻转。可对于我们女人来说,却不同。我们只能守节,而没有翻转的机会。所谓守节,并不是说没发生过什么,而是不让别人以为发生过什么。”她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皮日休,继续道:“你这次去妓院,我也不在乎你到底与苏苏姑娘发生过什么,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去那里而已。毕竟…”她顿了好一会儿,显得有些痛苦,“我出身在那里,我对那里太了解了。而且…”她的身体有些颤抖,苦着脸,激动地说:“既然你没去过,又何必要去呢。让你了解我以前所待过的地方…,岂不是…”突然,她低下头去,呜咽难言,显得痛苦极了。 一阵恍然,皮日休终于搞懂了诗兰的想法,迅速伸出手,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攥住,安慰道:“好,我向你保证,再也不去烟街柳巷勾栏画舫。而且,我还要向你保证,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并不在乎你的出身。” “如果,我是一名红倌呢…”梨花带雨的一张俏脸,猛地抬起,炙热双眸满含期盼地望着皮日休。 “这…”皮日休的心猛地一缩,面色立刻变得僵硬,颤声说:“你…” “不,我是说假如。”诗兰低声嘶吼,恳切目光变得有些暗淡了,不过她还是在急切等着答案。她的眼睛紧盯着皮日休的脸,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变化,她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哦,假如啊…”皮日休突然松了口气说。僵硬面孔也突然放松了下来。诗兰的话让他的心坐了一次过山车,直到此刻依然在不停翻滚。突然间他有两种不好的预感:他担心诗兰身上发生过什么,而导致她迟迟不肯嫁的原因,也在这里。还有一种感觉,他担心诗兰,这是在试探什么。毕竟她得过花柳病,而花柳病传播的途径,不言而喻。 诗兰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瞬间读懂了皮日休的心思,突然,她脸上泛起少有的愤怒,白皙俏脸怦然红了,猛然间她一张口,一口献血喷出。 “哎!诗兰,你这是怎么了?” “文韬兄,你竟然……不信任我?” 第111章 是人血 坚持说完那句话,诗兰便虚弱地倒下去了。血丝依然不断从唇角渗出,让皮日休立刻慌了手脚。 赶紧把她抱起。 原来她这般轻,连皮日休都能把她轻松抱起。看着她愈发瘦弱的身子,简直弱不禁风。她痛苦地蜷缩在自己的怀里,顿时一股剧痛钻入新房,让皮日休手脚发凉。 突然想起诗兰已经病了十日。 还一直以为她是在装病,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病了。皮日休气得顿足捶胸,大骂自己自作多情。 “军医,快喊军医!”“陈豹唐虎,你们在哪里?张嘎,在不在,在不在!”“唐敏呢?快,骑马,给我找名医,把濮州城所有的名医都给我找来,如果哪个敢推托不来,就地处斩!就地处斩!!!” “唉唉我我我哥,怎么了,怎么了?”这时,李冼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 “李冼,我现在命令你,把所有名医都给我找来,要不然我连你一起砍了!”一把扯住李冼的脖领,咬牙切齿地道。 “别别别,别慌我哥。”李冼连忙摆手道:“我马上去,马马马上去!” 看皮日休抓狂的样子,简直像是疯了。李冼马上跑出去,喊来一群人,满城“搜捕”名医去了。 不到一刻钟,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名医被唐虎拎了进来。唐虎硕大身躯,拎着一名清癯老者,仿佛拎着一只鸡。老名医看起来好不狼狈。 虽然唐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病了,他只知道皮日休火急火燎连续下达几道死命令,催促满城捉拿名医。于是他毫无顾忌,骑着乌骓马飞奔出去,火速逮来一只。 此时,诗兰已经不能言语,忽而失神,瞳孔中光芒暗淡。忽而又浑身抽搐,大口喘气,一脸惊恐之状,她大睁着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呼唤她,她却不应,仿佛根本就听不到人言。见状,皮日休惊慌茫然,紧紧抱着,生怕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气,便要与她两世隔绝了。唐敏闻风赶了回来,一见惨状,顿时嚎啕大哭。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哀嚎,就连那小混蛋石敬瑭,也嗷嗷叫了起来。 突然,看到一名老先生被唐虎“拎”了回来。 “哎,唐虎,休得无礼!”皮日休突然跳了起来,把那老先生解救下来,拍了拍老先生的胸口,安慰道:“老先生,莫要惊慌,只是家中病情紧急,所以才出此下策。” “哦哦,原来是赵帅家中有病人,那快快,让老夫看来。”老先生整理一下心绪,大喘两口气,才道。 这老先生不是旁人,正是那制药的名医,一见他来,皮日休稍显宽心。遂说道:“请!” …… …… 果然是名医。 名不虚传! 所谓观闻问切,在名医眼里,一眼便看出端倪。 一边掐脉,一边交流。三言两语便已确诊。迅速取出一颗药丸,捣碎冲水,撬开牙关,给诗兰服下。不到一刻钟,诗兰显得安静了许多,不出半个时辰,安静地睡下了。 “老先生,她这是何症?为何来得如此凶猛?”皮日休把老先生请到外面,命丫鬟奉茶伺候。 老先生刚刚坐稳,见大帅问话,又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道:“尊夫人肝火犯胃,属七情内伤,肝气郁结郁而化火,肝火上犯损伤胃络,迫血上行致吐血。也属急火攻心之症,故而看起来凶险。” “哦,可根治否?” “嗯,当然可以。”老先生犹豫了一下道:“其实,这病并不十分难治,只要调理一番,便无大碍。不过,不知夫人到底为何事劳神,还请赵帅详细问她。如果心病不除…,恐怕…” “哦,老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 “赵帅英明。” 这时,外面陆陆续续被抓来好多名医,一时间院子里沸沸扬扬,大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由于命令下得太急,经过几道传输,已经变了味,就连正在接产的产婆都被逮了过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一道命令,给每个医生发三钱银子,便放他们回去了。 直到晚间,诗兰才沉沉醒来,身上还有些烧。 皮日休感谢老名医的同时,留他多住几日。老先生怎敢推迟,便留在了帅府。 “诗兰,真是让你吓死了。”灯烛下,诗兰愈发娇美,攥着她的手,柔声道。 “我还活着…?”她虚弱地说,虽然病得憔悴,可她的眼睛依然闪亮如星。 “当然,我不许你死,所以你死不了。”他苦笑了笑,眼泪迅速滑落。 “男子汉,不许哭。”缓缓抬起手来,拭去他下巴上的眼泪。 “好,我不哭。” 二人互望着,再无言语。 良久,诗兰微笑道:“我算是死过一次了,对不对?” “又说死字。今天我们两个是怎么了呢。”他苦笑了笑,拢了拢诗兰额头的乱发。 “经过这次,我突然觉得想通了些事。”诗兰淡淡地道。 “什么事?” “我不说。” “哦?”伸手揉了揉诗兰的脸颊,觉得此时的她好俏皮:“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听你的。无论什么,只要你让我做的,我都顺你的意,怎么样?”没等诗兰说话,他又道:“以后,我不许你再这样吓我,你不知道我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你也不知唐敏哭成什么样子。你这样做太狠心了。” “这些话,也是我要说的…”突然,诗兰笑了笑,笑得甜美。 …… …… 一夜无话,第二天的时候,诗兰已经好多了。 三日后,诗兰已经能下地走动,而且精神饱满,脸颊粉红,明亮双瞳神采奕奕。 见状,老名医开了几服药,再调配些药膳,领了些赵大帅非给不可的银子,便开心地回家去了。一路之上,团练使唐虎亲自护送,让老头子觉得好不风光。再也不见来时那般狼狈了。 临走之前,老名医再次找到皮日休,偷偷对皮日休说:“那日大帅让我品的药丸…,”顿了一下,四下看了看,才神秘地道:“当时人多嘴杂,老夫没敢直言。不过现在,老夫要告诉大帅,那血…可能是人血…” “老先生高姓大名?” “小老儿姓孙,名浩,字辅仁。乃是孙思邈之玄孙…” “孙思邈?您是孙神医的后人?”皮日休惊呼。 “然也。”孙浩美滋滋地捋了捋胡须。 见赵大帅听说过祖宗名号,老名医显得格外得意。同时,对赵大帅佩服,以为赵大帅见多识广,博闻强记。 第112章 父败百里女担忧 诗兰之美,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未与肥环瘦燕同代,否则定要一较高下不可。 皮日休相信,天下不会再有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哪怕是那个被李冼成天挂在嘴边的京城连续三界花魁俞游圆。而且最近李冼又与皮日休提起一人,据说那人的父亲是波斯王族,母亲是唐朝王族。他们有一个女儿,被大家称为波斯小公主,名叫徐婉清。那女孩在李冼离开京城之时,就已经艳名大噪,而那时她才仅仅十四岁。 混血儿,多是漂亮的,尤其是黄白混血,更是出类拔萃。同时拥有白种人和黄种人的特点,身材高挑,胸丰臀翘,脸尖鼻高,眼大睫长,既有西域女性的显性美,又有东方女性的含蓄美,堪称极品。 即使李冼说得天花乱坠,可皮日休对俞游圆徐婉清这些名字却毫无感觉。他觉得即使是混血儿也不会比诗兰更美了。因为诗兰身上,也有这些特点。更奇妙的是,她身上蕴藏着独属于她的美妙韵味,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皮日休成天守着美女如斯,岂能不心动如澜,可是诗兰太过矜持,让皮日休急得抓心挠肝。不过,诗兰越是如此,他越是喜欢。甚至喜欢上了这种因爱而不忍伤的美妙感觉。 终于等到诗兰让步的那一天,可自从她吐血以后,身体一直娇弱不堪。见她恹缠无力,一步三摇,皮日休又买来几个丫鬟成天侍候着她,生怕她被一阵风吹走了。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忍心再让诗兰又痛又流血,哪怕是那么一点点。 “诗兰,看你如今模样,仿佛西施转世。你上辈子别不是西施吧?” “是,我上辈子就是西施。这辈子叫诗兰。当真有些联系哩。” “那么我是谁?” “我也不知,要么是吴王夫差,要么是越王勾践。总之你还是你。” “上辈子你跟过两个人?” 诗兰一愣,突然轻咬朱唇,娇一声“找打!”,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抓了抓皮日休的胳膊。 这一下打得,简直比挠痒痒还要轻,不打还好,打完反而痒痒了。再想想那彪悍的黄雏菊,这两个人简直没法比… “喂,赵璋!你已经连续十天没上堂了!” 说来也巧,皮日休刚想到黄雏菊,那高挑帅气的金甲女将就冲了进来。谁人不知黄大小姐的威风,而且她还是个女人,因此家丁不敢阻拦也不必阻拦。任凭她腰挎宝剑,背背小弩,英姿飒爽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你嚷什么嚷?”皮日休苦着脸埋怨道:“以后你到沁竹园来,一定要小点声,休要吓到诗兰姑娘。她胆子可小哩。” “诗兰见过黄大小姐。”诗兰给黄雏菊行礼,娇嗔眼神望着皮日休,苦笑道,“休要听他胡说吧,我胆子哪里有那么小。” “哼~”每每见到诗兰,黄雏菊都觉得心里酸意大增,甚至有些愤怒,可面对诗兰温柔如水,她又发不出脾气来,只能傲慢地轻哼一声,噘着嘴扭头走了。 诗兰推了推皮日休。 皮日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跟着黄大小姐屁股后面,一溜烟地走了。 “哎哎哎,你别走了行吗?你那腿是借来的吗?走路这么着急?”黄大小姐身高腿长,健步如飞,皮日休在身后不时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忽而不耐烦道:“找我到底干什么?” 突然黄雏菊转过身来,一脸愁苦之色。四下看了看,竹林里有个小亭,她又向那边走去。 皮日休咂了咂舌头,只能跟着走。 “赵璋,你听说了没有,汝州战役起义军打得不好,我听那些伤兵说,爹爹他们已经连吃了几个败仗。眼下兵退一百二十里扎营,依山对抗老匹夫宋威。” “然后呢?”皮日休淡淡地道,显得很放松。 “喂,你不关心起义军的事吗?” “废话。”皮日休白了黄雏菊一眼:“我也是起义军的首领,我怎么可能不关心起义军的事。” “那你看起来怎么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黄雏菊着急地看着皮日休。 黄雏菊越是着急,皮日休越显得怡然。忽而装腔作势地说道:“你可知什么叫大将之风?”甩了甩胳膊,撇了撇嘴:“何况大帅呼?” “你别拽了行吗?”黄雏菊气得一跺脚:“我还听说,王仙芝竟然把大部队撤走了。这可是关键时刻,他怎么可以撤走呢?难道他是想釜底抽薪,坑害爹爹不成?” “哎呀,你放心,王仙芝不会那样做的。”皮日休显得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 “赵璋!你能不能严肃一点?”黄雏菊瞪了一下眼睛。 “我怎么不是严肃了?”皮日休突然板起脸来,可却没板住三秒,又笑了。 “那你还嬉皮笑脸的!”黄雏菊白了他一眼。 “哎,好吧。”见黄大小姐关心父亲急得如此,皮日休有些心软了,说:“本帅给你分析分析,呃,……不过这里没有地图啊。” “我带了来…”说这话时,大姑娘显得有些脸红。 “啧啧啧,”见机,皮日休立刻挖苦并吹嘘道:“平日里,你总说自己也是大将之材。可如今,你竟然带着地图来找本帅,这让本帅觉得很有面子呀。” “赵璋,如果你再嘴欠,信不信我把你扔水池里去喂鱼?”黄大小姐刚展开地图,突然被激怒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求人的态度吗?”皮日休一瞪眼。 “你到底说不说?”大姑娘眯了眯修长美目里一抹危险的意味随着冰冷目光渗透出来。 “不说了。”皮日休歪过头去,不看黄雏菊。 “我再问你一次。”危险升级了。 “奶奶的。”皮日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敢威胁本帅?” “什么?你还敢骂我?”黄雏菊惊讶地说。 “怎么呢?不服你现在就把我扔水里试试。”皮日休挥舞手臂大吵大嚷:“你这般无礼,本帅要不是心疼你长得漂亮,早就把你给砍了。” “好了赵璋,你别逗我了行吗?”黄雏菊感觉一阵头疼,她实在拿皮日休没什么好办法,于是尽量用恳求的语气说:“快说说。好吗?” “求我。”皮日休突然坐了下来,抱着肩膀,冷着脸。 “什么?”黄雏菊诧异目光看着装腔作势的皮日休。 “求我。” “怎么求?” 看了看黄雏菊,心中坏水翻滚,忽而一笑地说:“我不要求你跪地上求我。” “快说。”大姑娘看出皮日休在憋坏主意。冷冷地道。 “嗯…”皮日休挠了挠鼻子道:“要不,你亲我一下吧。如何?” 第113章 一千破两万,千里斩胡王 “不好啦!谋杀亲夫啦!” “赵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皮日休仓狂而逃,连蹦带跳,在花园里左躲右闪。黄雏菊咬牙切齿,又羞又恼,俊颜微红。 不久后,皮日休被黄雏菊一把扯住肩头,按在地上一顿“毒打”。直到皮日休求饶,她才肯罢休。不过起身之后,黄雏菊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因为那皮日休的手实在不老实,以挣脱为名,在她身上胡乱摸了一通,让大姑娘有苦难诉。 回到小亭,大姑娘一脸羞红,尴尬不已,忽而精神飘忽,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还重重地捏着手指。 这时皮日休才对她分析起来,道:“你放心好了,王仙芝绝不会釜底抽薪,我敢断言…”皮日休敲了敲地图上沂州的位置,自信地道:“他正火速赶往沂州,准备偷袭宋威的粮仓。” …… …… 乾符三年七月,宋威同王仙芝义军战于沂州城下。老将军横刀立马力战群寇,最终豪取大胜,追杀王仙芝三百里。打得王仙芝毫无还手之力,猖狂而逃如丧家之犬。 这时宋威突然上奏朝廷,说王仙芝已死,就遣散了诸道兵马。 王仙芝黄巢利用有利时机,经短暂休整,于八月进攻河南,迅速攻占阳翟、郏城等八县之地。 朝廷派曾元裕再找宋威,老将军却托病不出。 于是朝廷用王铎代替宋威担任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 以左散骑常侍曾元裕为招讨副使,镇守洛阳。令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选铁骑2000北上汝、邓两州,扼守要道,凤翔节度使令狐绚和邠宁节度使李侃选步兵1000、骑兵500进驻陕州、潼关,企图阻止王仙芝西进,并进而聚歼义军。 其中,李福亲率2000铁骑,突然转道直奔曹、濮、郓三州而来。 那李福成名已久,堪称神武大将。 斥候来报时,濮州城里人心惶惶。 …… …… “赵璋,赵璋,不好了。敌军主力部队来了!” 黄雏菊慌慌张张,小跑着来找皮日休,而皮日休正坐在诗兰的床边,给她扇着扇子。 诗兰又病了,不过这次,仅仅是热伤风而已,却也让皮日休觉得寝食难安。正赶闷热季节,见诗兰午睡时辗转反侧,他便拎着扇子,给她扇起风来。 赢弱女子,娇态睡美人,仿佛一个完美雕像,让人看着喜欢,扇扇子也不觉得累。 可这时,突然一道尖利声音划过,惹得诗兰娇躯一震… “你嚷什么嚷?”皮日休一脸怒气走了出来,大气小声地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在这里不许大声。” “军情紧急,你却在这里陪美人虚度时光?”黄雏菊并没有大吵大嚷,而是显得有些凄凉。 “你少给我扣帽子。”皮日休没好气地说,不过他的声音也很小,让黄雏菊一人听到足以:“我不是已经下令,让所有人都集合了吗?现在队伍有多少人,家眷都安置好了吗?汝州方向已经通知过了吗?马车够不够?别让女眷跟着一起走路,否则一定耽误时间。” “一切都按照你的安排执行的。部队已经清点完毕,共三千八百人,其中骑兵八百。”黄雏菊抽了抽鼻子,没脾气地坐了下来,显得有些情绪不高,“你说,这次咱们能挺得过去吗?李福2000铁骑号称虎狼之师,马到之处无往不利。我可听父亲老早说过的,他曾经一千破两万,千里斩胡王,立下过傲人战功…” “他李福是虎狼之师,我赵璋就是绵羊兔子吗?”打断黄雏菊的话,皮日休突然愤愤地道。 黄雏菊揉了揉鼻子说:“那倒不是。” “好了,别在这里烦我,快去准备,酉时出发!” 说完,皮日休又拎着扇子往回走。 本以为黄雏菊会抱怨些什么,却觉得身后鸦雀无声。 忽而觉得诧异,扭回头看了看,大姑娘一脸委屈之色,还轻咬着唇角。眼眶有些泛红,还有些湿润… 皮日休疑惑道:“怎么,谁欺负你了?” “谁能欺负我?”大姑娘任性地盯着皮日休。 “这…”他想了想道:“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你觉得呢?”大姑娘欲哭模样。 “好吧,如果你觉得我刚才口气不好,我向你道歉。”说完,皮日休便回到屋里。 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哭声传来,仅仅一声,那哭声便立刻消失了,仿佛被她强忍了回去。 待黄雏菊走后。 诗兰缓缓睁开眼睛,道:“文韬兄,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 皮日休皱眉不语。 “黄小姐辅佐与你,为军政大事尽心尽力,劳苦功高。而且我看得出来,黄小姐对你颇为看重,或许…”顿了一下,又道:“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却总这般刻薄对她,你别忘了,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呀。” “好了,不必再说。”把诗兰扶起来:“你也该准备一下了。咱们今天就要开启一段逃亡之路。这一路必然凶险。”拍了拍诗兰瘦弱的肩膀:“你一定要坚强啊。” …… …… 什么叫正规军? 李福的两千铁骑,让皮日休见识到了正规军的威力。 感叹大唐王朝,当年之所以能横扫天下,创建东起朝鲜,西至波斯的辽阔王朝,靠的就是这群虎狼之师。 如果把李旭的兵与李福的兵拿出来比较,简直就是豆腐对菜刀,毫无可比性。 虽然皮日休已经尽快撤离,却没想到,那李福之铁骑速度如风,竟然半路之上冲了过来… “奶奶的,这李福简直就是个牲口啊!”皮日休看着地图,感叹道:“他也太快了吧?飞来的吗?” “赵璋,敌军三百,已经快冲到家眷那里了!”黄雏菊急急地道。 “别嚷!”不理黄雏菊,皮日休凝眉瞪视这地图,突然下令道:“朱温,陈豹!” “在!”二将。 “领三百骑兵,迎战敌军!” “是!” “李凌普,章华听令!” “在!” “你二人,各领一千步兵,两翼迂回。设拒马,挖壕沟,阻挡敌军的支援部队向这边靠拢,同时切断敌军这三百人的退路。你们原地观察,如若朱温陈豹得胜,你二人断后射杀敌军残部。如若朱温陈豹不能取胜,你二人立刻营救二将。” “是!” “唐虎!鲁长春!” “在!” “你二人,领五百骑,死守家眷!无论发生什么,不许擅离!违令者斩!” “是!” “黄雏菊!” 没声。 “黄雏菊听令!” 仍然没声。 “嗯?”这时,他才抬起头,结果一眼就见到黄雏菊,骑在大白马上,愤愤不语。 第114章 李凌普战死 也不知黄雏菊在搞什么鬼,皮日休心念一转,立刻喊道:“葛从周听令!” “在!”银枪将葛从周。 “随我带领一千步兵,镇守中军!”皮日休的二百敢死队,就在这一千人里。 “是!” 说罢,皮日休站到高处,望向战场,顿时皱了皱眉。 敌军装备之精良,让人叹为观止。清一色铁制重甲,已经武装到了马腿上。这样的部队,在冷兵器时代堪称重器。 所谓金戈铁马,不过如此了。 …… …… 话分两头。 朱温陈豹领命之后,火速冲向敌军。 两军一见面,便发起对冲之势。一波接一波冲锋,马蹄搅起沙尘,远远望去暴土扬长。 陈豹胯下枣红大马,手中五钩亮银枪,冲在最前面。 见一敌兵接近,长枪一抖,直奔敌人胸膛而去。那人嘴角一丝阴黠,并不躲闪,反而迎面一刀拦腰斩来。 见状陈豹大惊,敌军之勇猛让他稍显慌乱,立刻收抢格挡,身子向后一仰,躲过一劫。 二马错蹬之时,陈豹反手一枪,枪钩直挂那人腰间。电光火石之间,那人没想到陈豹出手如此之快,一愣神竟然被陈豹挂住。 陈豹本以为枪钩可以豁开敌人的肚皮,却没想到敌军铁甲竟如此坚硬,只听“锵”的一声脆响,陈豹竟把那人从马上钩了下来,而那人好像并未受伤。 “好结实的战甲!” 那人被扯下马来,竟然毫发无损,手中大刀脱落,便拽出背后长弓。以弓为鞭,向陈豹挥去。这时陈豹双手一用力,把那人高高挑起。那人脚下无根,一阵乱舞,却伤不到陈豹。 恰在此时,敌军又一骑兵催马赶到。 陈豹一咬牙,把勾住那人往对面骑兵身上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二人头碰头,脑浆迸裂。 “朱温!枪扎不透,只能活活砸死他们!” 回头一看,朱温就在自己不远处。虽然朱温枪法绝妙,可他的枪也扎不透敌军的盔甲。于是陈豹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朱温一枪砸在对方头盔之上,头盔没有变形,但那人还是被活活震死。 见状,不由得陈豹心中感叹:这场面如交给三弟唐虎,恐怕才是最合适的。他那八十三斤金攥盘龙棍,一棒下去千斤的力,任凭对方盔甲坚硬,也是无济于事。 朱温马打盘旋,突然挥手道:“这样打不成,随我走!”“敌军盔甲太重,跑不快,咱们跑起来跟他打!纠缠住他们便可!等待李凌普章华支援。” 这场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好似一股旋风刮过。 敌军见皮日休反应迅速,便没有恋战,一阵锣响,集体向北面冲去。 见敌军想跑,李凌普,章华二将率步兵合围,打算截住去路。 却不曾想,敌军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集体冲锋下把围拢过来的步兵撞飞,轻易地打开一道口子,三百骑绝尘而去。 这一战,打得义军措手不及。 队形混乱,打得毫无章法。 战后粗略统计,被敌军杀死不下二百,人踩马踏的也死了二三十人,伤者尚未来得及统计。 看到这个结果,让皮日休觉得好不痛心。 “本来,队伍里多是新兵,而且疏于野战训练。”皮日休咬了咬牙:“以前,咱们多是守城战,靠的是地利优势和强弓硬弩。现在不同了,需要与对方短兵相接硬碰硬地干。” 朱温手里拎着一套敌军的盔甲,研究着说:“这支铁骑部队如此强悍,不仅仅是训练有素那么简单。他们的装备实在是太好了,人和马简直都是用铁皮裹着的。咱们的士兵虽然勇猛,但却伤不到他们。这是最大的问题。” “是啊,同样一次冲锋,咱们损失的人数是对方的十倍。这样的战斗实在是太伤士气了。”陈豹手臂上受了点轻伤,军医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就算咱们有钱,一时间也打造不出那么多精致的盔甲来。”皮日休看了看朱温递过来的盔甲,“这次战斗,弄到多少套这样的盔甲?” “二十多套。” “好,给咱们的骑兵装备上。”皮日休站了起来,望着汝州方向:“咱们也弄一支这样的队伍,虽然少了点,不过应该有用。哦,对了,这支骑兵以后由你带队。记得以后按照这种款式,多打造一些。最好咱们也有一支铁骑部队。” “是!”朱温领命。 “哦对了,先给唐虎准备一套。另外你们几个,也要装备上。” “是!”众将欣然。只有黄雏菊不屑一顾。或许是因为她看那盔甲太丑吧。 …… …… 本以为敌军只是误打误撞,却没想到这竟是李福的一个大手笔。 当夜,敌军两千铁骑同时冲杀,这一次可把皮日休打得慌了。 敌军虽然只有两千,而自己手下尚有三千五百多人。但敌军兵强马壮,各个神勇无敌。说他们以一当十,再合适不过了。 “报!李凌普将军战死,章华将军落败后不知去向。” “什么!?”皮日休暴跳而起:“两千人这么快就完了?” “报!朱温陈豹两位将军被围,连闯七次未能突围,现在他们身边仅剩下二十余骑了!” 听到这个消息,皮日休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大哥!!!”突然,唐虎挥舞大棒,咆哮一声:“我去救他们!” “不行。”皮日休咬了咬牙,“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那那…”唐虎急得胡须乱颤双眼通红。 走到唐虎面前,拍了拍他的胸口道:“家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唐虎,一直以来,你才是我最看重的部将。有你在,军心就稳。你与鲁长春,给我好好看守家眷。除非李福亲自杀到这里,否则你必须严守阵地。” 扭回头,面显杀气:“葛从周听令!” “在!” “你与我一起,骑兵二百,步兵五百,一起冲锋。”眯了眯眼睛,“说什么也要把朱温陈豹救出来!” “是!” 军情紧急,皮日休蹬上大板栗,手持惊雷剑,唤来赵字帅旗,便要立刻出发。 这时黄雏菊催马赶到:“这锏你拿着。” “你觉得我拿得动吗?”皮日休瞥了她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黄雏菊被气得咬了咬嘴唇。 “我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拿不动。”皮日休笑了笑。 “那…,你拿一支。” “一支我也不要。”说着,皮日休已经催马向前走去。 “喂!赵璋!” “干什么?”人回头,马不停,已经走出几丈。 “你不换马吗?”黄雏菊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闪电白龙驹。 “换马干什么?” “大板栗妨主!”黄雏菊喊着说。 “滚一边去!别说那丧气话。”人已远去,声音遥远,“如果担心我死,你还是笑一笑吧。” 第115章 上阵亲兄妹 帅旗一动,军心大振。 可此时,诗兰的心却提了起来。她与唐敏站在高处,向远方望去,四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大哥这次为何不带着张嘎?”唐敏焦急地说,“他不是常说张嘎是他的贴身护卫吗?” “我也不清楚。”诗兰抹了抹眼泪,又道:“不要怕,文韬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话虽如此,可她的手比唐敏还要凉。 几十辆马车,五百多家眷,聚集在这座小山之上。皮日休下令,任何人不准擅自行动。 突然一支骑兵从斜向冲了过来,为首一员大将,身后“李”字将旗迎风飘摆。 那支骑兵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仿佛一瞬间就冲到了小山边缘。 一阵山呼海啸的喊杀声漫山响起,义军奋力反抗,顿时山丘之上打得一片火热。之所以这支部队能抵抗敌军铁骑,是因为皮日休把他的二百敢死队留给了唐虎。依靠有利地形,射火箭,抛巨石,蹶张三矢弩连连发射,让敌军几次冲锋均告失败,而且损失惨重。 战斗在身边打响,血肉横飞的场面把家眷们吓得魂不附体。 见敌军来势凶猛,李冼拉着诗兰唐敏就往后面跑去,忽而拽出三匹高头大马,对诗兰唐敏道:“我我我嫂子,四姐姐,你你们赶紧上马,这是大大大哥事先安排好的。” “什么?他早预料到会有敌军突袭?”诗兰急道。 “大大大哥向来神机妙算,你又不是不知。” “那他为何不逃?” “他说将军自古难白发,身为将者,死不足惜,可他心疼你们两个,让我在紧急时刻,护送你两个快快跑。” “不,我不走。” “为为为何不走?” “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以,他不嫌我出身卑贱,我怎可抛弃他于战场之上。如果他死,我也陪他一起死,死而无憾矣。” …… …… 敌军铁骑终于冲破义军防线,一雄武大将手持金刀直奔鲁长春而去,此时,鲁长春正在与几名敌军殊死搏斗,却未察觉身后。 “鲁长春,小心身后!”突然,唐虎暴喝一声。 待鲁长春扭回头,已然来不及,那柄大刀如霹雳一般砍向他的额头。 来不及多想,手中开天斧奋然一举,耳轮中只听得“锵”的一声巨响,感叹鲁长春健硕体格,也不能扛得住那一刀,竟然被一刀震落马下。 敌将见未能一刀把鲁长春砍死,感叹此小将功力不浅,只可惜两军对敌,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遂再次举刀,向正在爬起的鲁长春脑袋挥去。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杆镔铁大棒从天而降。 敌将眼疾手快,立刻抽刀,回身抵抗。 一刀一棒空中碰撞,顿时发出一道刺破耳膜的脆响之声。与此同时,二人均敢手臂发麻,壶口崩裂,就连两匹骏马都震得咆哮嘶叫,人立而起。 “敌将何人,报上名来!”敌将拉马撤刀,立马观瞧,只见面前一条黑大汉,胯下乌骓马,手中金攥盘龙棍,那体格与自己不相上下。 “你爷爷唐虎!”立马横棍,虎目圆睁,破口大骂。 “好一个唐虎!”敌将五十多岁,丹凤眼一眯,“我李福三十年未见敌手,敢与我单打独斗否?” “我去你奶奶的!” 二将马打盘旋,战在一处。 神武大将李福力战赵璋手下第一悍将唐虎,其余铁骑疯狂厮杀,起义军损失惨重。幸亏这里有二百敢死队硬撑,否则早已落败。 鲁长春虽然没死,却被震得拿不住斧头了。看他单臂下垂,便知已经脱臼。可是,此子不亏悍将之后,单臂举刀,仍奋勇杀敌,此状让人见了热血沸腾。 黄雏菊此时已经有些慌了,上次郓州鏖战,她身边猛将如云。可现在,她恍然觉得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而身边几个彪悍的丫鬟,也不是那么勇猛了。战况紧急,她几次咬牙,也没敢冲上前去。回头一望,李冼竟然拉着诗兰唐敏到处乱跑。 “李冼!你在干什么?” “哎哎哎呀,大大大小姐,你就别问了。” “难不成,你想趁乱逃跑?而且还要拐走两名美女?” “这这这叫什么话?我我我李冼是那种人吗?” 战斗异常惨烈,血腥场面不必描述。 此时,黄雏菊遥望远方,只见皮日休的“赵”字帅旗左右摇摆。只要旗在,就说明他还活着。将帅旗在,军心就在。大旗一倒,立刻兵败如山倒。黄雏菊的心随着帅旗左右飘摆,忽而觉得心口发闷,眼前发花。 “哎呀,我我大哥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再再再不回来,我看唐虎快撑不住了呀!”李冼急得龇牙咧嘴,手里拎着一口颤巍巍的薄铁片刀,也不敢冲上去。 “胡说!我哥怎么会撑不住!”唐敏怒道。 “四姐姐,你别嘴犟。”李冼指着下面道:“单打独斗三哥不落下风,可你看看现在,对方好几个打打打他一个,他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闻言,唐敏的脸猛然泛起一阵红光,瞬间一副血灌瞳仁之貌。突然大吼一声:“黄雏菊!把你的枪给我!” “你会用吗?”黄雏菊略一迟疑。 “不用你管!”唐敏夺过藤条枪,直奔战场。 无论诗兰等人如何叫喊,她仿佛都听也不见。 见状,黄雏菊不禁感叹:己不如人也。 …… …… 皮日休迟迟未能赶回。看他那边暴土扬长,也不知战况如何。 见唐敏都冲了上去,黄雏菊下令,家眷里所有男人都赤膊上阵。如有违抗军令者,立斩。 “哎,你个死丫头,我是你哥啊,怎么的,我也得上阵?”刘鼎站在马车里跳脚大骂。 “如果让爹爹听见你这句话,你猜他会不会亲手砍了你?”黄雏菊怒面质问。 “你少拿爹爹吓唬我。反正我今天是不上阵,我不会打仗,你找别人去吧…” 话还没说完,黄雏菊命令左右,押着刘鼎,上了前线。 …… …… 唐敏一腔热血,怎奈力不如人。 敌军之精悍,远超她的想象。 任意一个敌军,武功都远超于她,多次险象环生,让她有些清醒了。 想逃回去,却突然有一骑狂奔过来,人还未到,手中大刀早已高高举起。 不久后… “噗”的一声,血溅当场。 见状,站在高处的诗兰倒吸一口冷气,脚下一软好悬没栽倒。 唐敏摸了摸脑袋,还以为自己被砍了,可她再一感觉,竟发现倒在地上的并不是自己… 第116章 鏖战黄土岗 “张嘎!!” 原来是张嘎用瘦弱的身躯,替唐敏挡住了那一刀,与此同时,他从不离手的扑刀也插进了敌人的胸膛。 那坚硬铁甲,陈豹朱温尚且枪不能透,却被他一刀捅破,当时他何来神力? 张嘎上次昏迷之后,被皮日休救活。但此后,皮日休就不再让张嘎来到家中,而且多有行动也不带着他。 张嘎向来沉默寡言,他也不问为何不带着他,只是没事的时候,就站在帅府门口,向沁竹园里张望。 别人问他张望什么,他只是不语。别人还以为,他被大帅冷落,所以心有不甘。却没想到… “唐…” “我在!”唐敏感激不已,大声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吗?你有父母亲人吗?快告诉我!我会替你照顾他们!” “没…” 一丝奇怪的笑意,出现在张嘎并不帅气的脸上,血,从他的胸口不断涌出,溅了唐敏一身。可唐敏依然抱着她,任凭张嘎的血喷她一身,却毫无嫌弃。 张嘎仅仅说了两个字,便死了。死的时候,面目狰狞,可嘴角依然挂着一抹诡异微笑。 看他的样子,仿佛死得很满足。 唐敏心存感激,为张嘎流下几滴眼泪。可战况紧急,不由得她多哭,只能逃了回来。 浑身血淋淋的,让人看着都害怕。诗兰赶紧给她找衣服换上,这时诗兰看了看唐敏换下来的衣服,疑惑地道:“张嘎的血,为什么是黑色的呢?” “不会呀,刚才还是…”唐敏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可当她扭回头来,顿时惊住了:“我的天,刚才明明是鲜红的,这一会儿,怎么就黑了呢?而且,味道好怪呀。” …… …… 不久后,唐虎副将曹亚军战死。 鲁长春力竭,伤退。 唐虎一人对阵几员猛将,多处受伤,却力战不退! 这一幕让名将李福心中感叹:廉颇老矣。 而此时,皮日休仍然未能赶回。 战况愈发紧急。 家眷中不乏血勇之人,他们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刃,与敌人顽抗。可这也仅仅是一时顽抗。如果皮日休再不回来。恐怕这群家眷也彻底落入敌手。 “快看!快看那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黄雏菊扭头一看,顿时脸现惊喜,忽而大声喊道:“爹爹,那是爹爹的帅旗!” …… …… 汝州方向。 当众人听说神武大将李福改道偷袭曹、濮、郓三州的时候,众人立刻慌了。 顿时有人嚎啕大哭,哭他的爹娘,哭他的儿女。只有张归弁坐地嚎啕他那并不很忠心的俊俏媳妇。 可后来,众人又听说,赵大票帅已经提前一步撤离濮州,并且携带所有家眷连夜狂奔一五十里。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乐得手舞足蹈弹冠相庆。还高声夸赞赵璋神机妙算,说他是姜尚重生,诸葛在世。 可不久后,快马来报,又说被李福半路拦截。 这时黄巢坐不住了,立刻下令集结,亲自带领一千飞虎骑兵,驰援赵璋。 披星戴月,一刻不停。 当黄巢赶到之时,正见两元大将打得昏天黑地。仔细一分辨,其中一人是赵璋手下悍将唐虎,另一人则与自己年龄相仿,再看他手里一杆金刀,身后还有人高举“李”字将旗,便知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武大将李福。 二将打得焦灼。 再把目光移向山上,到处都是敌军铁骑,勇猛无敌,反观起义军,则是苦苦支撑,眼瞅着就是必败之势。而此时,他还看到自己的儿女,也在奋勇抗敌。见状,黄巢催动神赤兽,一马当先直奔战场。 “大胆李福,还认识某家否?” 话音未落,八宝龟背驼龙枪已经直刺李福后心。 此时,李福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过,他老当益壮,手中大刀上下翻飞,仍然不弱唐虎。刚才,他还把冲上来帮忙的几个人骂退下去,老将军来了兴致,非要与唐虎单打独斗,一较高下。 黄巢的一杆大枪,势大力沉,如不是突来三人架住那一枪,李福恐怕凶多吉少。 这时,李福一拨战马,退出战圈,回望黄巢,觉得面熟,问道:“敌将何人?” “黄巢,黄举天!” 冷兵器时代,见敌我双方首领交谈,兵丁立刻撤出战斗,回归本队(这种现象很好解释,因为谁也不想死),站到将领身后,自动排起了队伍。此时,见义军后方一千骑兵正陆续赶来,让李福顿感压力。 一阵冷笑,李福道:“哦,原来是你。当年武科场一别,也将近三十年咯。” “当年你为何不下场比试?”黄巢眯眼一笑。 “呵呵,我李福何等身份,为何要与汝等比试?”老将军苦笑一声,“你们这群人,冒死一拼,为的只是一官半职。可我李福,生下来就是三品爵,何须跟你们一般拼命啊?” “那么今日,咱们来一场比试,如何?”黄巢大枪一摆。 李福狂笑,笑声戛然而止,恨恨道:“今日老夫有些乏了,改日,咱们汝州见!”临走,瞥了唐虎一眼:“小子,倒退十年,你可就不是老夫的对手了!” “滚你奶奶个孙子。刚才要不是你们人多,老子早就把你拍扁了!” 见敌军要撤,唐虎挥舞大棒要追。可这时黄巢却道:“败退铁骑兵可以追,但撤退的铁骑兵是万万不能追的。搞不好还容易被反杀。让他们走,咱们还是先护送家眷要紧。” 李福一撤,皮日休那边的敌军也开始撤。 朱温、陈豹、葛从周都已累得气喘吁吁。 再看皮日休,已经趴在马背上,声称自己快要累死了。而他身后,有一名专抗帅旗的强壮旗手,也已经累得瘫软。看他脸色惨白,估计是真的要累死了。不过他的马可不错,那本是相州防御使李旭的马,让皮日休分配给了旗手。而当初皮日休放跑李旭的时候,送给李旭的是以前李冼骑的那匹老掉牙还有些瘸腿的瘦骡。当时没去送李旭,也不知李旭看到那骡,是什么心情… 朱、陈、葛三将都挂了彩,可皮日休却一点儿也没受伤。因为从始至终,他都在跑。他跑到哪里,帅旗就跟到哪里。而帅旗后,跟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兵,挥舞着刀枪,杀声震天。 他的大板栗堪称神驹,速度之快,动作之灵活,绝不是那帮笨重铁骑能比的。于是乎,他就在那里东转,西转,吸引敌军,结果越吸引越多,最终竟有百余骑跟在他的身后。 葛从周趁机救出朱温陈豹,可此时,他们却回不去了。 因为敌军上千人的铁骑,被帅旗吸引,如果他现在向家眷方向跑去,只能让家眷那边压力更大。 于是乎,三将带领几百骑兵和一千多步兵,苦苦支撑。 当时皮日休一边大骂汝州方向救援的速度太慢,一边祈祷唐虎能一棒子拍死李福。 第117章 王仙芝欲打郑州 当赵大票帅与大部队会合时,受到了高层人士们的高度赞扬,与此同时,他的声望在起义军中越来越高,包括在王仙芝那边,大家都知道赵璋文武全才。 王仙芝曾经拜访过真赵璋,再见到假赵璋时,当然满心疑惑。后来还是尚让与他解释,此赵璋非彼赵璋,这时王仙芝才恍然大笑。他笑得有些诡异,看着他的笑容,让人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现在已是八月中旬,起义军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发起一次大规模行动,王仙芝提出,直接攻打阳武,然后围攻郑州。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皮日休耳朵里,让皮日休顿感压力。 “不对啊,历史上他们是先打汝州,后打郑州啊…” 皮日休展开地图,仔细看了看,其实王仙芝的这个决定并没有问题。根据密探回报,阳武现在几乎就是一座空城,如果占据阳武之后,部队稍微修整,便可以直奔郑州。反观汝州城,唐廷大将董汉勋、刑部侍郎刘承雍、刺史王镣,堪称三员虎将。死守汝州城数月,起义军不能撼动。 皮日休揉了揉下巴,觉得有些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喂,赵璋!你给我出来!” 突然,大帐门口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声音高亢洪亮,一听便知是黄雏菊黄大小姐。 赵大帅在部队里威望很高,即使是黄巢,也要给三分薄面。唯独这黄大小姐是个例外。 皮日休也拿这丫头没什么好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多少还有些喜欢,她到底是黄巢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军法伺候。 就为了防止丢人,所以皮日休的身边,只留有几个口风很严的亲兵。这几个亲兵,不但忠诚,而且绝不向外吐露赵大票帅任何隐私。为了培养这样几名亲兵,皮日休可是没少下功夫。软硬兼施,恩威并重,可谓掏空心思。 “黄雏菊!你再敢与本帅如此无礼…”刚要发火,忽而看到黄雏菊手里拎着一个奇怪东西,她正站在门口光幕当中,有些看不清楚,遂问道:“哎,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突然大姑娘把那物藏到身后,俏皮地一扬头,道:“你猜!” “别闹,拿来我看。” “你猜不猜?” “……”一阵无语,无奈地道:“我猜是请帖。” “请帖?”黄雏菊手中之物足有三掌大小,即使对方看不清,也绝不可能是请帖。黄雏菊早已熟悉皮日休,这人嘴一歪就能气死个人。于是她本来高兴的心情顿时少了一半。脸一沉道:“什么请帖?” “黄大小姐已经十九岁啦,也该嫁人啦。”皮日休嘴一撇,拉着懒洋洋的长声道:“十八姑娘想汉子,十九姑娘偷汉子,再不嫁人,二十岁就要揣孩子了。” “赵璋!!!”大姑娘突然火冒三丈,拎起手中那物便向皮日休脑袋砸去。 “我嚓!你来真格的?”皮日休撒腿就跑。 绕着大帐跑三圈,最终被黄雏菊撂倒,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待黄雏菊站起来,皮日休的手再一次在大姑娘身上游走全身。 黄雏菊羞得满面通红,怄气地坐在椅子里,低着头。 这时皮日休也看清了黄雏菊带来的东西,是一架精美小弩。 把玩一番,咂了咂嘴道:“这弩是完全按照我送你那个仿制的,不过你这架弩,可是比我那个精巧多了。”转念一想,心中有些不爽,毕竟那是他亲手所制,如果换成诗兰,必然成天带在身边,而不想换成别物。“我之前送你的呢?” “扔了。”大姑娘没好气地说。 “当真扔了?” “当真扔了。” 皮日休咬了咬牙,没说什么。闷闷地坐进椅子里,再看了看那弩,眼眉一挑道:“你拿这弩来找我,是什么意思?你是要送我啊,还只是跟我显摆显摆?” “送你?”大姑娘愤怒跳起:“想得美!”劈手夺过小弩,扭身就走:“下辈子也不可能。” 说完,大姑娘气愤地走开了。 走出大帐,大姑娘小声咕哝:本来是想送你的… …… …… 想不出如何才能让王仙芝改变主意的办法,皮日休显得有些苦恼。 面色沉重,溜溜达达来到家眷所待的地方。这里女人居多,生活气息浓郁,到处挂着女人换洗的衣服,还总能听到莺燕之声,或时有顽皮小孩跑过,顿感一片温馨。 “石敬瑭!”每次看到那个小混蛋,皮日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少跟他们几个玩。”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孩子身上,他们都是黄揆,黄存等人的儿子或孙子。 “老爷,他们不敢欺负我。”石敬瑭说。 “你怎么的呢?你三头六臂啊?”皮日休一撇嘴。 “大太太说了,不许欺负我。”小家伙指着黄家女眷的屋子道。 “大太太?哪个大太太?”皮日休疑惑了。 “黄雏菊啊!”小家伙语出惊人。 皮日休一惊,拽着石敬瑭的脖领就拎道一边,小声问道:“谁让你管她叫大太太的?” “我自己叫的。”小东西嬉皮笑脸,“我叫的时候,她可没生气啊。后来大家都这么叫,她也没生气。” “小东西,我再问你一次,谁让你这么叫的!”皮日休恶狠狠地咬了咬牙。 石敬瑭害怕了。眼睛翻了翻,没说话。 与孩子较劲实在没意思,皮日休扔下石敬瑭,来到诗兰屋里。一回来,一脸阴沉。 “怎么,与谁怄气了吗?”诗兰一向聪慧,觉得皮日休今日不像是为军情之事烦恼,遂温柔问道。 “对,我怄气了。”皮日休倒进椅子里,不看诗兰。 诗兰莞尔一笑,“那是跟大小姐生气了?” “对,是跟大小姐生气了。”皮日休继续怄气。 “能跟我说说吗?”诗兰靠着皮日休坐进椅子里,笑看他。 一阵温香袭来,每每嗅到诗兰的体香,皮日休都觉得装不下去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是你让石敬瑭到处造谣的,对不对?” “造谣?”诗兰身子微震,“莫非,你听说了什么?” “还用听说吗?”皮日休有些恼怒地站起来,挥舞着双臂:“现在那群小屁孩正在编儿歌呢。过不了几天,整个起义军里都知道这件事了。”轻敲桌子,生气但又不忍大声地质问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118章 寻尸 “小米,这衣服是谁的?” 皮日休看到一件男人的衣服,上面还有斑斑血渍。仔细看了看,觉得有些熟悉。遂问道。 “张嘎的。”唐敏情绪不高地说:“他救我一命,我无以报答。我只想着,如果将来起义成功了,给他立一个像样的衣冠冢。” “哦…” 唐敏长了一岁,显得成熟多了,女子的细腻越发凸显出来,她这般都用心而动情,让皮日休一阵感慨:吾妹亦是有情之人。 “这是他的血?”皮日休看了看那血渍,颜色很深,集中的部位甚至是黑色的。 “嗯,真是没想到,他的血竟然是黑的。”唐敏解释什么似的说:“都说坏人的心是黑的,血也是黑的,不过在我心里,张嘎是一个又忠诚,又对我有恩的人。我不会嫌弃他。” “对。”皮日休重重地点了点头:“吾妹此言不假。” 不知为何,见过张嘎的血之后,皮日休总觉得有些忧心忡忡,遂双眉紧蹙沉思不语。 闷闷坐进椅子里,连诗兰他也不理。 诗兰向来聪慧,极少自讨没趣。她也不理皮日休,坐在床上,缝制着什么东西。 沉默良久… “小米。张嘎的尸体在哪里?”皮日休突然问道。 “在上次打仗的小山上呀,”唐敏疑惑地道:“当时是你下达的命令,就地掩埋。” “具体位置你还能记住吧?”皮日休问道。 唐敏噘了噘嘴,显得有些遗憾:“当时我还想单独给他立一座坟。可时间紧急,山土又那么硬…,”顿了一下道,“他的尸体和其它尸体一样,都埋在一个大坑里了。” “那么,他的尸体是在坑的上面,还是下面?” 这时唐敏一惊,道:“大哥,你什么意思啊?”恍然道:“你别不是想刨坟吧?然后单独给他立一座坟?” 皮日休想了想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其实,皮日休完全不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还是正色道:“战场之上,他曾经奋不顾身救过我两次。虽然他是我的卫兵,但这份情我也放不下。如果不给他单独立一座坟,我觉得过意不去。” “大哥。那我陪你去。” “好。你去把唐虎给我喊来。再喊几个兵,一起去。” 待唐敏走了,皮日休把手伸进了兜里,掏出一个黄纸包。展开,看了看里面一颗小米粒大小的药丸。呈暗红色。这颗小药粒,是从那颗黄豆粒大小的药丸上切下来的。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研究此药。 再次看了看张嘎的血,这时一道沉思的光芒从他的眼中划过,之所以要找到张嘎的尸体,他就是觉得这种药丸与“含菌体”的血有一定关系。 现在看来,龙骨魁氨的药力并不稳定。为了研制克制龙骨魁氨发作的解药,他做过许多实验。他找来张名医,并且提供了许多血样,其中就包括人血。可张名医绞尽脑汁,也没能提炼出与皮日休手中这颗小药丸同样的药来。 后来张名医说,在草药与石药方面,他基本确定了这药丸的组成,但炼药所用的血,却总是不太合适。但具体哪里不合适,他也搞不清楚。从张名医提炼出的药丸来看,他的药要么颜色太深,简直如黑炭一般,要么颜色太浅,呈鲜红色。但就是没有这种暗红色。而更可悲的是,他们无法进行活体实验。因为身边能得这种病的人,只有张嘎。 当皮日休看到张嘎的血,突然有一种感觉,用他的血来炼制解药,或许在颜色方面能更接近一些。虽然仅看外表不能表明制药成功,但最起码距离成功更近一步。 “葛从周。” “在!” “给你一个任务,日夜兼程去一趟濮州,然后把张神医给我请来。如果老先生不愿意来,你就跟他把药方要来。” “什么药方?” “你不必问,只要与他说,是我要的药方,他就明白了。” “是!” 其实,皮日休手里已经有了几个药方,都是张神医给他的。不过张神医说,虽然那些药方基本可用,而且药性接近那颗小药丸。但是中药复杂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想象。包括各种药材的药量分配,就足有几百种可能,随之药效也是千差万别。同样的几味药,通过改变主次,治疗的病症或许完全不同。面对这种情况,即使老爷子炼药多年,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拿捏准确。当皮日休离开濮州之前,请求老先生多多用心,还给了张名医不少好处。并允诺,将来起义军成功之时,会给张名医的后人更大的好处。 皮日休的话,张名医当然是半信半疑,不过,赵大票帅的话,反过来听也是一种威胁。手握重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伐一念之间,如果得罪了赵大票帅,后果如何,老先生心中自然明白。 …… …… 下午出发,当夜他们来到黄土岗。夜色之下看到那座巨坟,凄凉之感顿生。 那坟草草而建,挖的坑也不深,只是把尸体丢进去,然后用石块和土灰掩埋。现如今,已经被猬莽狼虫盗出几个洞,不时有氤氲之气冒出,臭气熏天。偶尔还能看到残缺不全的尸骨被动物丢弃在巨坟之侧,场面恐怖(响应号召,不多描述,不细描述)。 此来,皮日休并没带着唐敏。一是担心发生意外,带着女孩子不方便。另外他也想象到场面恐怖,让女孩子见了没什么好处。 唐虎命令士兵,开始挖掘,当那些残破之物重见天日,皮日休站在坑边,向坑里望了望,凄惨景象让人不忍直视,同时恶臭味道让他无法呼吸。 “找到张嘎的尸体,给我拽上来!” 说得容易,可找起来却是十分辛苦。 长话短说,一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还没找到张嘎的尸体。 皮日休并不气恼,甚至还有些心疼这群干活的兵。 这群兵都是皮日休亲兵,自然认识张嘎。可这里的尸体太多,而且腐烂严重,再加上夜色之下,即使有火把照明,依然分辨不清。 幸好张嘎长得还算有特点,否则排查起来,更是麻烦。 “回大帅,找到五具尸体,看着像,但却无法确认哪个是他。” “我来看看。”精锐目光扫了扫,忽而一指,“最右边那个是。” “唔?大哥,你怎么认出来的?”唐虎疑惑问道。 “你别问了。” 把张嘎的尸体用油布包好,放置在马车之上,然后下令,一把火将坑里的尸体都烧了,省得引发瘟疫。 第119章 赵璋,你也太坏了 古时候的夏季也能弄到冰块。那都是老百姓冬天冻制,然后放置在冰窖里的。为的就是夏季解暑用,或者拿出来卖。 等待葛从周归来,稍显有些焦急。为了更好保存张嘎的尸体,皮日休弄来许多冰块,把尸体镇住。并派亲兵日夜把守,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那尸体已经高度腐烂,看起来狰狞恐怖,皮日休不想让唐敏看到,而且他也不想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因此他骗唐敏说,他已经把张嘎的尸体单独掩埋了。 唐敏听后,掉了几滴眼泪,便被皮日休糊弄过去了。 “赵璋。”忽而,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定是黄雏菊。 “干什么?”扭回头看了黄雏菊一眼,她一脸冰霜,眼神凶狠,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他提防着坐了下来,生怕大姑娘搞突然袭击。这妮子下手可狠着呢,每次被她“毒打”之后,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说,那儿歌是不是你编的?”黄雏菊冷冷地道。 “什么儿歌?”皮日休疑惑地道。 “来,你跟我来一下。” “哎?”“你给我松开!” “快走!” “你再不松开…”“哎!!轻点!” 皮日休被黄雏菊拧着耳朵带到家眷营寨的外面。这时黄雏菊也松了手。看她有些慌忙的动作,仿佛她也不希望被人看到皮日休狼狈的样子。 这时,不远处传来孩童们清脆的儿歌声… 黄大姑娘脾气大, 赵大票帅坏水多。 营房打闹咸猪手, 姑娘脸红春梦多。 姑娘岂能随便摸, 外面谣言肯定多。 抱得美人回家去, 三个两个也不多。 众多孩子的声音里,有一个声音听起来最响亮,而且很熟悉,仔细分辨,不是旁人,正是小混蛋石敬瑭… 听了儿歌,皮日休觉得脊背发凉,生怕此时黄雏菊在他背后捅上一刀。趁着黄雏菊还没发火,他突然猛地跳起,大喊一声: “石敬瑭!!!” 咆哮一声,冲进寨门。 “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掐死你!” 小小石敬瑭,心眼可是不少,见状况不妙,撒腿就跑,直奔诗兰唐敏的行帐而去。 皮日休追进行帐,拎起鸡毛掸子,就要抽打小孩。 这时,诗兰突然拦住了他,笑着劝道:“怎么了?干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诗兰,唐敏,你们两个给我让开!”皮日休甩了甩手里的鸡毛掸子:“这个小东西,早晚是个祸害。他他娘的才七岁,就有这么多鬼心眼儿,将来长大了,那还了得?”皱着眉,费解地说:“他是怎么知道春梦和咸猪手的?谁跟他说过?” “是因为儿歌的事吗?”诗兰扯住掸子,柔声说:“小孩子的事,谁能当真呢。再说,他这幅样子,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皮日休惊道。 “你以为呢。”趁皮日休不主意,诗兰抢过掸子,丢到一边,拉着他坐下:“现在,谁人不知你赵大票帅心眼多,而且啊,对人家黄大小姐动手动脚的。” “别胡说好吗?”皮日休突然找到一种被揭发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忽而目光游移,心虚地说:“我才没动手动脚。” “上次你们在花园里闹,我在三搂都看到了。”诗兰情绪不高地说。 突然,皮日休没话说了。 “你也太坏了些。”诗兰伸手在皮日休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低声训斥的口气道:“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你这般行为,简直有些…”顿了一下,“要我说,你还是早些去找黄巢,提提亲。早点结婚算了。” 虽然诗兰声音不大,可那些话还是被黄雏菊听到了。顿时,她满面羞红。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门帘被掀开了,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一对精明的黄眼珠眨了眨,突然说道:“大太太,你倒是进来呀。” “你这孩子,休要胡说!”说完,黄雏菊扭头就跑,脸红得仿佛朝霞一般。 不久后,皮日休也探出头来,眨了眨眼睛,忽而踢了石敬瑭一脚,便溜溜达达走去营房了。 坐到营房里,他又对着地图发呆。 听说王仙芝已经在集结队伍,准备向阳武进发。看了地图半晌,突然皮日休揉了揉下巴。 命令士兵道:“去,把朱温给我喊来。” “是!” 不久后,朱温来到营帐。 “朱温。” “在!” “给你布置一个秘密任务。” “请大帅示下。” “一定要保密。” “请大帅放心,我朱温向来不喜欢多说一句废话。” “好,现在我命你,快马加鞭赶往阳武。然后散布起义军即将攻打阳武的消息。” “这…” “不必问为什么。” “朱温领命!” 然后皮日休找到尚让。 “呦,文韬贤弟,今日好清闲哦。”尚让示意手下给皮日休上茶,笑着说:“昨天,你领着唐虎等人,跑出去干什么了?大半夜才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看来,尚让知道这个消息,并且把消息控制在了他这里。 皮日休抱了抱拳,忽而感叹道:“文举兄,实不相瞒,我去找尸体去了。” “尸体?”尚让一皱眉。“谁的尸体如此重要?” “只是一名小兵。”皮日休说:“以前,他一直是我的贴身护卫。黄土岗一战,牺牲了。本来已经合葬山上,可我最近却总能梦到他,他托梦说,那里人太多,还总有人欺负她。因此把他的尸体找回来,打算给他重新安葬。” “哈哈哈哈,”尚让一阵大笑,道:“文韬贤弟,你这般人物,怎么还信这些?”一句调侃之言后,尚让问道:“怎么,有事找我?” “是的。”皮日休走到地图前面,对尚让说:“前些天我就听说,在与王仙芝议论战略布局的时候,尚先生坚持继续攻打汝州,可有此事?” “嗯,确有此事。”尚让点了点头,忽而皱眉道:“不过,大部分人都不同意我的看法,所以我也没坚持。而且我也觉得,攻打阳武是可行之计。”说完,尚让眉头更紧了,指着地图说:“虽然可行,不过汝州方向我们还是要留些人才好。我总担心董汉勋会抄袭我们的后路。” “如果我能让王仙芝不攻打阳武呢?” “哦?”尚让愣了一下:“文韬贤弟,你有何良策?” 然后皮日休把他派朱温散布消息的事告诉了尚让。尚让听后,连连摇头苦笑,笑骂赵璋太坏。 第120章 扯鳖脖子骂 已经连续做了几只小弩,可结果均不是很令人满意。 左思右想,总觉得弩翼的韧性达不到标准。要么太硬,容易折断;要么太软,力度不够;更可气的,还有容易变形的,发射几只箭矢之后,弓片已经弯了。 诗兰很听话,据说前几日还跑到树林里,拿着小弩打鸟去了。可她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打到一只鸟,最后那弩也被她给玩废了。 并不是诗兰笨拙,而是皮日休所制那弩,有天生的缺陷——弓片太短,材质又不过关,而受力又太大,导致金属容易疲劳因此而变形。 众所周知,定滑轮不省力,但可以改变拉力方向;动滑轮省力,但不能改变力的方向。皮日休绞尽脑汁,弄了三定两动的滑轮组,即使诗兰力气再小,也能把那弹力十足的弓片拉开。可用过几次之后,弓片竟然弯了… 诗兰把那弩还给了皮日休,说,“用不得了。” 皮日休拿在手里,看了看,遗憾地打趣道,“我的天,都弯成月亮了呀?” 闻言,诗兰笑了,两只俏目也弯成了月亮。 论及相貌,诗兰无人能敌。每每看到诗兰,都让他心中不能平静。只不过,这妮子仿佛天生带着一抹佛光,让人崇敬而不敢亵渎。不过皮日休也不是很担心别的男人,因为诗兰得过花柳病的传言,现在已经人尽皆知。那些男人虽然对诗兰美貌垂涎三尺,却更关心自己的小命,即使是刘鼎,也绕着路走,不敢接近与她。 “也不知常海是怎么搞的,找程铁匠一年也没找到。”皮日休把弩放下,脸上略有不满之色:“天下除了程铁匠,就没有其他出名的铁匠了吗?” “是程巨匠!”唐敏突然插话道:“他可不是一般的铁匠哦。” “你也听说过他?” “当然咯。”唐敏道:“本地人哪有不知道他的。他打造的武器,锋利而耐用。好多富豪争相购买,有的只是为了收藏。” “收藏?”皮日休咋舌道:“至于那么夸张吗?” “你去看看黄雏菊的双鞭。经过几次战斗了,有一点痕迹吗?”唐敏道。 “我才懒得去看。”皮日休嘴角一紧,说完之后,畏缩目光看向诗兰。 他已经连续五天没理黄雏菊了,目的只是为了讨诗兰欢心。 五日前,虽然诗兰说要皮日休早点去提亲,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当时诗兰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可这,反而是皮日休愿意看到的。这正说明诗兰不是菩萨,而是人。她当时的表现,才是一个女应该有的表现。 他才不信,诗兰能和皮家大夫人一样,给父亲娶那么多媳妇。如果不是父亲成天沾花惹草,想必大夫人也不能如此行为。 不过… 黄雏菊其实也蛮可爱的… 性格爽朗,而且她其实也蛮有爱心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我怎么这么渣呢…”皮日休揉着光秃秃的下巴,对自己的人品感到怀疑,“是不是男人都是这样?不对啊,人家杨过就只爱小龙女一个人呀…”偷眼看了看诗兰:“就算小龙女再漂亮,恐怕也不能超过诗兰了,可我怎么就不能像杨过一样专心呢…” 突然一股无名火,心里骂道:“奶奶的,小龙女也没成天让杨过找别人当媳妇!可这诗兰是怎么一回事,好像我不找个大家闺秀,她就宁死不从的样子。” 认识一年了,也就拉拉小手,前几日,可算把魔抓伸向了腰间,却被她鱼一般躲过去了。真是扫兴。 忽而目光一斜,又是一股无名火:“这唐敏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就不能让我与诗兰独处一会儿?人家到哪,你到哪,烦不烦,烦不烦?” 越想越气,突然一拍桌子暴跳起来。 诗兰唐敏一愣,搞不清他是什么状况。 唐敏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哦,没有,没有。”悻悻地说了一句,扭头走了。 看着皮日休略显慌张的样子,姐俩相视一笑。 来到大帐不久,突然听说王仙芝要召开紧急军事会议,而且还是扩大会议,防御使以上级别的将领统统参加。 当皮日休来到王仙芝的军帐之时,大帐里已经坐满了人,呜呜泱泱一大片。而王仙芝正面沉似水地坐在椅子里,看起来好像刚刚发过火。 又过了一会,人都到齐了,这时王仙芝猛地站起身,大骂起义军队伍里出了内奸。 他扯着鳖脖子叫嚷了半天,脸上满是愤怒,鼻子都气得通红。声称,如若找到那个给敌军透露消息的人,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这时皮日休心中暗自佩服朱温,办事果然给力。相反,葛从周仿佛是弱了些,已经出发这么久了,也没个动静,真不知他遇到了什么麻烦。难不成,比朱温的任务还难办吗? 满屋的人,听了王仙芝的话之后,群情激愤,都是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大骂内奸。只有尚让,目光慢慢转向皮日休,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诡笑。忽而皮日休的目光落到了黄巢的脸上,黄巢稳稳地坐在那里,仿佛屋里的事与他无关一般。这时皮日休有一种感觉,尚让已经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告诉了黄巢。 “那么现在,咱们只能攻打汝州了。”王仙芝气鼓鼓地站在地图前面,掐着腰,“虽然不能偷袭阳武,不过也不完全是坏事,毕竟敌军为了守卫阳武,连汝州方向的兵都调动去了一部分。这样一来,咱们攻打汝州,倒是更有把握了。” 这时尚让说道:“既然决定攻打汝州,依我看,应该尽快攻打,不能有一刻拖延。” “是的。既然已经出了内奸,那么我也不指望今天的会议内容能保密,所以咱们今天就直接攻打汝州城。让内奸没有时间通风报信。”王仙芝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黄巢,道:“汝州城总共有六个门,咱们如何分配兵力,还请大家各抒己见!” 这时黄巢道:“我黄家军,愿攻打三个门。至于具体是哪三个,任凭平均大将军定夺。” “好!”王仙芝仿佛早有打算,指着地图说:“尚君长领兵一万攻打东门,柴存领兵一万攻打东南门,我亲自带领两万攻打南门。而其余三门,交给举天贤弟了。” 第121章 烈火焚汝州 与王仙芝约定,一个时辰之后集结队伍一起出发。 黄巢回到自己的大帐,众人也跟在身后。 黄巢说:“我领兵一万攻打西门;尚让领兵一万攻打西北门;那么北门,谁来攻打?”说罢,黄巢的目光落到了孟绝海的身上。 可这时孟绝海却低头不语。 尚让看了看皮日休,看他慧黠目光,仿佛是要举荐皮日休。 这时皮日休的目光转向黄揆等人,那几位都是满脸的不服。 皮日休对尚让摇了摇头,并说道:“我举荐黄揆将军。” 闻言,尚让一愣,而黄揆却猛地跳起,昂然道:“黄揆愿领兵攻打北门。” 黄巢眉头一紧,先闷头想了想,最后才勉强点了点头。 队伍集结出发,大寨里一片空空荡荡。 孟绝海负责城外支援,而皮日休则负责大寨防御。 别人都去争抢功劳了,而皮日休却倒在躺椅里显得怡然。不久后,陈豹、黄雏菊先后走进大帐。一看他那副懒散模样,黄雏菊就气不打一次了。如若不是陈豹也在账内,她真想走上前去,把皮日休拎起来,然后摔到地上去。这几日,大姑娘正火儿着呢。 那皮日休,竟然连续五日不理她,连看都不看一眼。这让大姑娘觉得被冷落,同时还找到一种被玩弄的感觉。以前,皮日休对她摸摸搜搜,让她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甚至还以为这是男人们表达爱慕之情的方式之一。黄雏菊认为,他既然敢摸我,就一定是喜欢我呗,而且他坏了我的名声,我想他一定会负责。可现在,皮日休仿佛毫无负责之意,换句话说,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玩弄。 “你死椅子上了吗?”大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发难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皮日休猛地坐起,四下看了看,屋里除了陈豹就是几名亲兵了。还好,没有外人。不过此时,陈豹的脸色也是比较尴尬的。看他犹豫模样,仿佛打算离开这里了。 “黄雏菊!”皮日休拍着躺椅的扶手站起来,坐到将军椅里,指着黄雏菊的鼻子骂道:“看来,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所以才让你对本帅如此无礼。” 闻言,大姑娘感到一阵委屈,可她仍然硬气回应道:“我黄雏菊是什么身份,用得着你惯着?” “好,我现在不惯着你了。”指着门口厉声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大姑娘猛地站起身:“赵璋,你以后休想再见到我!” “赶紧走!” 大姑娘气得眼眶泛红,瞪了皮日休一眼,扭头就走… 陈豹不是李冼,他才不会去挽留黄雏菊,只是低头不语。待黄雏菊走后,陈豹才沉沉问道:“大哥,您为何不接攻打北门的任务呢。”刚说完,马上补充什么似的说:“哦,二弟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有些想不通。” 皮日休笑了笑说:“你为何不问,孟绝海为什么也不接这个任务呢?” 陈豹摇了摇头。 皮日休站起身,指着地图对陈豹说:“依我看,他们打不下来。” “哦?”陈豹一愣,走了过来:“汝州城守军才三万,而起义军,王黄两家加在一起,有十几万之众,还能打不下来?” “打不下来。”皮日休郑重地道:“前几日,咱们遭遇李福,你也见识到正规军的战斗力了。眼下,敌军守城的是三万铁甲精兵。而董汉勋、刘承雍、王镣,也是三员久经战阵的名将。因此汝州城绝不好打。这一仗,我敢保证,他们第一轮进攻必然失败。” “那么,大哥的意思是?” “咱们抢第二轮。”皮日休笑了笑,拍了拍陈豹的肩膀说:“我预测,九月初,起义军必然拿下汝州城。” “那么,孟绝海也是这么想的吗?” 皮日休摇了摇头,背着手说:“他只是不想和王仙芝一起入城罢了。” “那是为何?” “呵呵,”皮日休诡谲一笑,道:“或许,他是担心被王仙芝发现什么吧。” 这时,陈豹更糊涂了。不过他却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于是双眉紧蹙,自己陷入思考。 不久后,起义军对汝州城发起猛攻。 战火连绵,远远望去汝州城一片火海。 起义军的进攻如同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可即使如此,汝州城仍岿然不动。城头之上,董字将旗在熊熊烈火之中迎风飘摆,仿佛一面金旗,不怕火炼而屹立不倒。 真不敢想象,敌军是如何在火海之中顽抗的,见状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站在高处,望着汝州城,皮日休对陈豹说:“虽然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不过我打心眼里还是佩服他们的。这三位名将,果然名不虚传,而且都是赤胆忠心之人,值得我等尊敬。” “是啊。”陈豹点了点头道:“可惜李儇年少,又有奸佞把持朝政,否则央央大唐王朝,岂能落得如此境地。” 二人感叹良久,待天黑之时,起义军也不能撼动汝州城。于是进入夜战。 战火映红半边天,汝州城杀声震天,直至第二日天明,城墙已经被烧得漆黑一片,可城头之上,仍然有雄兵把守。这一幕,不禁让人感叹,汝州城真是铜墙铁壁。 昨夜,皮日休没怎么睡觉,一直观察着敌军动向,生怕哪个门里突然闯出一队骑兵,冲破防线,直奔大寨而来。 可是,敌军并没有采取这种冒险的行动,于是他也安然睡了一小觉。不过,此时他又困了,倒在逍遥椅里,晃晃悠悠,不时还哼哼两声。 不久后,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闻声,以为是诗兰来了。本想立刻睁开眼睛,又觉得那样无趣,于是他装作十分疲惫的样子,继续假睡,等待诗兰来心疼心疼他。 其实,诗兰那妮子也是蛮顽皮的,相处时间长了,忽而也要捉弄皮日休一番。不过她尺度拿捏得当,只是调节生活情趣罢了,却不像黄雏菊那般,生拉硬拽,有时让人招架不住。 脚步声渐渐近了,仿佛已经站到了身边,可是奇怪,今日为何没闻到她的体香呢? “喂,赵璋,你还没睡够吗?” 第122章 庞师古这个人我要定了 一睁开眼睛,顿感眼前一亮。 今日,也不知黄大小姐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穿了一套华丽女装。 唐朝时候,女子的衣服多是宽大而长袖,穿在身上,仿佛套了几层蚊帐。不过,唐代女子的衣着却是大胆。 本来黄雏菊就是身材修长,肤白颜俊,打扮起来竟还有三分俏意。 “哎呦,”皮日休立刻坐起,高声赞道:“漂亮!” 本来,大姑娘正绷着脸,却没想到,仅仅两个字,就卸去了她的伪装。立刻再也忍不住,长袖挥到嘴前,满面羞笑。忽而一甩袍袖,又拉沉脸道:“真的漂亮?” “真的,真的漂亮!”皮日休跳起来,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 见皮日休如此模样,黄雏菊又噘起嘴来。 “怎么了这是?”皮日休好奇地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黄雏菊目光游离,闷声良久,才讷讷道:“你这样的目光,以前只有在见到诗兰的时候才能看到。” “啧啧啧。”皮日休一阵咋舌,同时心中暗骂自己没有出息,人家仅仅是换了一套衣服,就把自己勾引得忘了心中的事。可既然已经打破僵局,那也就随它去吧。他挠了挠头道:“你还是换回去吧。眼下正在打仗,不知敌军何时就有可能冲出来。” “冲出来?”黄雏菊不以为意地道:“我看不可能。再这样打下去,估计今天晚上就能破城了。” “不会的。”皮日休望了望远方道:“现在才八月二十二,不会这么快打下来的。” “什么?”黄雏菊觉得皮日休的话仿佛是在癔语:“哪天打下来,跟八月二十二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要跟我犟嘴了。”皮日休拍了拍黄雏菊的肩膀。 如若是诗兰,必然会圆滑地躲一下,让皮日休的手拍得落空。可黄雏菊则不然,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任凭皮日休咸猪手拍了拍。 “你现在碰我,就这么随意吗?”黄雏菊突然眼眶有些红了:“难道,即使我穿成这样,你也没把我当个女人看?” 脑筋急转,皮日休连忙说道:“不,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 “你总是这样油嘴滑舌,我却总是上你的鬼当。”抹了抹眼角:“其实,你一直都是在玩弄我,对不对?” “不是的。” “那你为何不向爹爹提亲?”黄雏菊有些急了,同时目光中还有这一丝期盼。 “现在不正在打仗嘛。”皮日休目光躲闪地道。 “在濮州的时候呢?也没有总打仗,你为何不提?”大姑娘脸上稍带怨意。 “那时候…,你没有现在漂亮。”皮日休狡猾地道。 “少来唬我。”黄雏菊拉沉脸,“我问你,打完汝州,你作何打算?” “打完汝州,就打郑州咯。” “打完郑州呢?” “那就继续打咯,直到推翻唐朝。”说罢,皮日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不过此时,他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既不能答应,也不能拒绝,他想对黄雏菊说出本意,却又担心黄雏菊不甘心做小。 “推翻唐朝…”黄雏菊沉吟一声,冷声道:“你以为,多久能推翻唐朝?” 捏了捏手指,皮日休还是没敢说出他的想法,于是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卑鄙!”黄雏菊咬牙切齿地道。 “为何骂我?” “你自己清楚!” 说罢,大姑娘一甩袍袖,扭身走了。 望着她修长背影,今日之黄大姑娘不乏婀娜,配上她英姿气质,顿显高冷冶艳。其实,如有她来做大夫人,凭她高贵气质,豁达气度,还当真合适,只不过,每每想到那柔弱诗兰,皮日休又觉得于心不忍。 “大哥,朱温将军回来了。”陈豹见黄雏菊走了,才推门进来。 “请。” 朱温把他的经历讲述一番,与皮日休想象大体一致,于是夸赞他几句,再次叮嘱他保密,便让朱温休息去了。 朱温说他不累,无需休息。 皮日休便给他一支令箭,让他在带一支队伍,与唐虎左右呼应,保护大寨的安全。 朱温领命去了。 “咦?”皮日休越发感觉疑惑:“葛从周怎么还不回来?他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果然,葛从周真的碰到了意外,而且这个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当他们路过一道山路时,竟然碰见了土匪。 任凭葛从周武艺高强,却不能照顾好张名医,结果张名医被人砍下马去,马被土匪们抢走了。 葛从周本想追杀土匪,却见张名医受伤颇重而放弃追杀,于是把马让给老先生,自己拉着马步行。 可当他们过了那山,老名医已经奄奄一息。遂对葛从周道:“这药方赠与大帅,我连熬制药方的法子也写在了里面,请求葛将军务必带到。” 不久后,张名医便死去了。 葛从周好不难过。 越想越气,提枪上马,再度上山,单枪匹马要给老先生报仇。 见葛从周勇猛,大寨主派两名手下力战之,结果不能取胜。忽而一声唿哨响起,两将向回跑去,葛从周拨马便追,结果中了敌人的陷马坑,竟被那山大王活捉了去。 这山大王不是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庞师古,其手下二将则是李周、杨景彪。说巧不巧,这时庞师古见起义军风生水起,正想投奔,却意外劫了起义军中赵大票帅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正一筹莫展之时,他的三位好友李谠、李重胤、杨能上山。李谠说,他与尚让关系莫逆,可以帮忙化解与赵票帅之间的恩怨,并带领他们一起投靠起义军。 这时,庞师古把葛从周从地牢里放了出来,与他说明情况,并百般恳求。 葛从周闻言,感叹良多,只能说他会在赵大票帅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结果,就在这天下午,葛从周回来了。不过那六人,却向尚让的大营而去。 当皮日休听到庞师古、李周、杨敬彪、李谠、李重胤、杨能六个人的名字时,当时眼睛一亮,立刻对葛从周说道,“不能让他们都去见尚让,最起码给我拉来三个!” 这六个人,可都是历史有名的悍将,岂能轻易错过。见葛从周走了,皮日休还是不放心,立刻喊道: “朱温!陈豹!” “在!” “我命你二人,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把庞师古给我留下。这个人,我要定了!” 第123章 小蜜丸 相比之下,还是朱温办事果决。他虽未能把六个人全都拦下来,却逼着庞师古和庞的两名副寨主来见皮日休。 当庞师古等人来到大帐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给赵大票帅磕头,倒是让皮日休不好发火。 这庞师古看起来并不像传言中那般神武。此人长得很是一般,冷眼看去,仿佛就是一个农民。如不是皮日休熟读历史,恐怕他很容易错过这个有内秀的人。 “好了,你们几个起来吧。”皮日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 “谢大帅!” 看了看庞师古身边的两个人,这两个人长得五大三粗,据说二人合力之下,葛从周也打不过他们,于是问道:“汝二人,叫什么名字啊?” 其实,皮日休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他还是要问出来。这是一种看似有些狂傲,但却必须摆出的姿态。 “回大帅,我叫李周!”黑脸,扫把眉,小眼睛,五短身材,铁轴的汉子。 “我叫杨敬彪!”罗汉眉,高鼻梁,十分雄壮,照比唐虎仅仅小了一圈。 长话短说,皮日休收了三员名将,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展开张名医临死前交给葛从周的那张药方,皮日休仔细研读,最后点了点头,老先生果然细心,就连用几分火都写得清清楚楚。 安排好三将,皮日休跑到停放张嘎尸体的那个小屋里,取出一个碗来,开始琢磨如何才能给张嘎放血。 张嘎已经烂得没法看了,他的血早已凝结。不过,由于冰块在融化,悄然间,竟引得一些黑色液体流淌出来。 费了好大力气,皮日休也仅仅接了一个碗底。 这样接实在是太耗费时间。这时皮日休又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方便一些。突然有一个残忍的念头,仿佛榨汁机那般,把张嘎搅碎… 想到这里,不禁汗毛倒竖,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后来又想了想,让亲兵端来一个马槽,把张嘎的尸体放进去,然后在马槽的底部钻了一个眼,再把碗放到了眼的下面。 “等这个碗接满了,去大帐告诉我一声。”拍了拍亲兵单肩:“记住,要小声与我说。” “是!”亲兵领命。 …… …… “报赵将军,前方战况吃紧。”黄巢的传令兵:“黄将军命令,赵将军时刻做好准备,严防敌军偷袭营寨。” “回报黄将军,让他放心。只要有我赵璋在,大寨绝不会出事!” “是!” …… …… “哈哈哈哈哈!”听说前方战况吃紧,皮日休合掌大笑。 可倒霉的是,笑声未落之时,黄雏菊便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看她一脸怒气,仿佛是听到了传令兵的话。 “赵璋,你为何发笑?”大姑娘一脸讨伐之色。 “我笑怎么了?”皮日休一撇嘴:“你还管得着我笑吗?” 大姑娘一瞪眼,质问道:“爹爹在前方拼命,你作为他的部将,不为他担忧,反而在这里发笑。你觉得合适吗?” “合不合适不由你说了算。”皮日休站起身来,指点着黄雏菊道:“黄雏菊,我且告诉你。最近我新收了三员将。在外人面前,你休要跟我胡搅蛮缠。以前我让着你,那是因为身边都是熟悉之人。可以后,我就不会让着你了。” “你会把我怎样?”黄雏菊扬了扬下巴,挑衅目光看着皮日休。 “我不会把你怎样。但我可以让你爹把你调到别处去。”皮日休一抖袍袖:“省得成天看到你,碍眼!” “赵璋,你说得是心里话吗?” “是的,句句发至内心。绝无半点虚假。” 闻言,黄雏菊转身就走,看她决绝的步伐,仿佛再也不来见皮日休了。 望着她的背影,皮日休心中淡淡有些不舍。 这时,一名亲兵走了进来,近身小声道:“大帅,满了。” 皮日休二话不说,大踏步向停尸房走去。 看了看那血,色黑如漆,不禁让人疑惑。不过皮日休仔细想了想,心道:这可是一碗含菌体的凝缩液。 忽而站起身来,对亲兵说:“把军医王义给我喊来。” “是!” 把手里的药方抄一份给王义,然后让他按照药方熬制,最后制作成丸。整个过程,皮日休全程盯着,身边还站着唐虎。 “大帅,您这是什么药方?”军医王义看着药方,有些糊涂了。 皮日休笑了笑说:“王先生,尽管熬药,多余的话还是不要问了。我之所以让你来,就是因为你的嘴比较严。放心,熬好药之后,我会奖励与你。不过,如果这个药方被你流传出去,呵呵呵…”冷笑一声:“你全家老小,可就…” 闻言,王义立刻跪倒,惶恐地道:“请大帅放心,王义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向别人透露半个字。” “很好,很好。”把王义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只要你口风严谨,不但不会有事,我还会格外关照你。何乐而不为呢。呵呵呵…” 把军务之事交给朱温,陈豹,庞师古,皮日休领着唐虎在屋里熬药。唐虎觉得没趣,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鼾声如雷。 看着三弟这憨态模样,皮日休怎么也搞不懂,这家伙武功如此之高,为何在历史上毫无名气。别的不说,就凭他与李福打成平手,这一战也应该记录在史册之内… 冥思苦想,皮日休也想不出个道道来,甚至还怀疑,自己读的书太少。 “大帅,熬制成功,您打算揉成大蜜丸,还是小蜜丸?” “不不不,不要蜜丸。”皮日休连忙摆手:“任何其它东西都不要掺杂进去,只揉成黄豆大小即可。” “可如果不掺些蜂蜜,恐怕实难下咽。这味药,不仅苦涩而且辛辣,药性极烈,一般人吃了,恐怕消受不得。” “呵呵,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皮日休笑了笑说:“你不必再说了,按照我的说法去做便是。” “是!” 这次做的药丸,呈现暗红色。 从怀里掏出黄纸包,取出那颗小米粒大小的药丸。两相对比,颜色几乎无二。这时皮日休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三十几颗黄豆粒大小的药丸,放到一个红漆的小盒子里。防止有人看见,还加了一把小锁。 “唐虎!” “哎?大哥,你喊我了?”唐虎揉了揉眼睛。 “你会做腊肉吗?” “腊肉?”“会啊。怎么了?” “很好。” 第124章 胆小勿入 唐虎八岁混迹军营。 刚来到部队,长官见他太小,就把他安排到伙房,给厨师们打打下手。从八岁干到十六岁,耳濡目染也成了半个厨师。做腊肉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唐虎胆大,向来不畏惧什么尸体,他说,他从小儿就经常见人尸,而且还用人尸做过菜。 这句话把皮日休吓得一哆嗦,忙问,你也吃过人? “我当然没吃过,我可是伙房的,怎么能不自己留点小灶呢。”压低声音说:“那些肉,都是给最低等士兵吃的,当官的才不会吃。”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古时候运输不便,而交战双方又都极喜欢偷袭对方的运粮队伍。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 因此,交战双方都极有可能出现断粮的情况。 一旦断粮,如何是好? 难道就活活饿死? 绝不可能,吃人也要活下去。 古时战场就是这般残酷,绝非危言耸听。尤其是在汉末三国和残唐五代时期,情况最为恶劣。 闲言少叙。 皮日休看着唐虎把张嘎做成腊肉,那一幕简直让人恶心得想吐。 唐虎咕咕哝哝,仿佛是在埋怨皮日休,眼下粮草充足,大哥为何非要搞什么人腊肉呢? “大哥,你为啥非要搞张嘎呢?这小子已经烂得不行,尸液都黑了,恐怕喂狗狗都不吃。” “喂,唐虎,少跟我说那些没用的。”皮日休正色道:“我可告诉你啊,这个消息不能走漏半个字。” “大哥,你还信不过三弟吗?”唐虎嘿嘿一笑:“我知道,你就是不想让少阳山的人知道。” “我嚓,不赖啊,你怎么猜出来的?” “哎,我唐虎可不傻啊。”唐虎用袖头蹭了蹭脸,一道黑色挂在脸上,不以为意地道:“那次去少阳山,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看你的一系列行动,也都挺奇怪的。我就觉得,肯定与少阳山有关。” “你赶紧去把脸给我洗了。”皮日休突然冷着脸说。 “干什么?”唐虎一愣。 “快去,不要问!”看唐虎还是不情愿,皮日休拉着唐虎就走,“来来来,赶紧走,我亲自给你洗。你千万别把这尸液弄到眼睛里,说不准也要出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 “哎呀,你就别问了!” 把张嘎做成腊肉,皮日休还是不放心,让唐虎把张嘎的头切掉,然后找个地方埋了。这样一来,就不担心被别人认出。 做完这一系列恶心的事,晚饭他都没吃下了。而且不停地反酸水。 “文韬兄,你怎么了?”诗兰小口吃着饭,这妮子吃饭可细致着呢,在皮日休看来,她简直就是一个米粒一个米粒地咀嚼。幸亏皮日休不是急性子,否则看着诗兰吃饭,都容易发火。 反观唐敏,吃饭却是很快,与唐虎不愧是亲兄妹,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一点也不注重形象。 “我只是有些心口烦闷。”皮日休岔开话题道:“晚上没事的时候,你去看看黄雏菊。今天在大帐里,我的话有些重了,我担心…” “嗯,我知道了。”放下饭碗,诗兰扭身取出首饰盒,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一串珍珠项链,和一个金制头花,揣进怀里,再继续吃饭。 不用问也知道,诗兰这是要走人情。见状,皮日休笑了笑。 “平时看你慢性子,却从来不误事。” “性子慢,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诗兰笑了笑:“不过我脑子可不慢。” “那是当然。”喜欢得不行,真想伸手掐一掐诗兰的小脸儿,却又碍于情面。 毕竟陈豹唐虎唐敏都在,而那个小混蛋石敬瑭,也不知何时跑到了饭桌上,猛摇筷子,大口吹着饭。不时抹擦着眼睛,偷看皮日休两眼。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和敬畏。 天黑了,皮日休坐进大帐,安排今夜的布置。 要求所有人和衣而睡,武器随身携带,一旦发生状况,立刻投入战斗。 陈豹负责前半夜,庞师古负责后半夜。朱温,葛从周带领二百敢死队,随时准备正面迎敌。不过在没有发现敌人的情况下,要求二将养足精神,多多休息。 唐虎,时刻保护家眷。一步不离。另外,皮日休还把杨敬彪分配给唐虎作为副将。 私下里告诉唐虎,以后打仗多几个心眼,能让副将上,你轻易不要冒险。 安排完了,夜也深了。 忽而门帘一动,一个白裙女子飘飘然走了进来,她的衣服看起来有些臃肿。 “你里面穿了什么?怎么好像突然胖了一圈?” “别提了。”诗兰笑着坐下来,“黄姑娘送我了一套锁链软甲,说什么也要让我穿上才肯放我走。结果我只能穿上了。不过,这也太重了,我实在有些穿不住。” “呵呵,”皮日休笑了笑:“如果实在觉得累,那就脱了吧。” “那怎么能成。”诗兰苦笑:“这是黄姑娘的一片心意,无论如何,我也要穿几次给她看看,否则让她觉得我瞧不起她。” “呵,你这个人,还真懂些人情世故。” 诗兰莞尔,不过秋水眸中,却稍带埋怨之色,道:“这次,你可算是得罪黄姑娘了。” “怎么了呢?” “黄姑娘说了,你不去亲自求她,她都不会再来大帐见你一次。” 皮日休揉了揉下巴,道:“如果是那样,其实最好。”忽而站起身,背着手道:“她老老实实当一个女孩子,反而是最省心的。我想黄巢也是这么想的。” “可我以为不然。”诗兰说:“我看得出来,黄姑娘对你有心,已经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了。这份情越来越重,你切莫伤了人家才好。” “又说这话。” “你还嫌我絮叨了。”诗兰道:“你不懂女孩子,我比你懂。” “我不懂?”皮日休感叹道:“只有你让我看不懂。我真搞不懂,你为何毫无私心。” “其实,我并非没有私心。”诗兰转过身去:“人言可畏,我不想让别人笑话我的丈夫,其实也就是不想让别人笑话我。这样我才能活得安心。” 好想把诗兰揽入怀中,亲昵一番,可这妮子狡猾得很,每到用情之时,她就溜了… “报赵将军!”黄巢的传令兵。 “讲!” “黄揆将军伤退,北路军暂时由黄存将军统领。黄巢大将军下令,要求赵将军时刻做好接替的准备。” “回黄将军,赵璋已经做好准备。” “是!” 第125章 破城 黄存指挥北路军,仍然猛攻北门。他站在足有一丈高的指挥台上,高声呐喊,不时亲自为攻城将士擂鼓助威,看他那架势,仿佛非要第一个冲进城中不可。 可是,敌军的顽强,却远超他的想象,经过八日鏖战,他手下的一万人,仅剩下不足三千了,全军士气低落。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此时的北门城下陈尸狼藉,惨烈场面不堪入目。 这日,已经是八月三十。 “报赵将军!黄大将军将令,让赵将军代替黄存将军,攻打北门!” “回大将军,赵璋立刻出发!” “是!” 赶紧集合队伍,一声令下,全军出动,只留下唐虎杨景彪守卫家眷。 当皮日休来到北门之时,眼前一幕让他叹息不已。感叹起义军勇猛,感叹守城官兵顽强。这铜墙铁壁一般的汝州城,已经被打得残破不全,可仍然屹立不倒。在那城头之后,仿佛有一张狰狞脸孔瞪视着起义军,那张脸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唐廷大将董汉勋。 “黄存将军辛苦了。”皮日休见到黄存,抱了抱拳道。 “哼!”黄存面容憔悴,却怒气冲冲:“赵璋,又让你捡了便宜!” “当初,可是我举荐你们来打北门。”皮日休见黄存出言不逊,立刻拉沉了脸道:“你们自己不行,就休要怪我!” 黄存咬了咬牙,不再言语,领着林言等人愤愤离开了。 这时朱温问道:“咱们应该如何攻城?”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道:“围,而不打。” “是…”朱温一皱眉,却不再多问一句。 当夜,突然见到常海跑到军营里来,找到皮日休。 皮日休屏退旁人,问道:“你怎么来了?” 常海谨慎地道:“是尚先生让我来的。他想问赵将军,为何按兵不动?他还说,黄巢大将军对您很不满呢。” 皮日休突然笑了:“你回去告诉尚先生,九月二日凌晨,我会发起一次猛攻。另外请尚先生转达黄大将军,最好也暂时罢兵。于九月二日丑时,集体发动猛攻。” “好,那我就如实回禀了。” “嗯,一路小心。” “谢赵将军。” “唉,等等。”突然皮日休想起了什么,留住常海。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我让你找程巨匠,你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哎呀,别提了。”常海皱眉道:“那程巨匠足迹飘忽,实在是难找,不过我已经派了三个人,到处寻访。赵将军不要着急,我相信他们迟早能找得到。” “好,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当黄巢听到皮日休的想法,连下两道命令让尚让停止进攻,而他自己却继续强攻西门。他说,你们两个可以暂时停下来,但我却不能。因为王仙芝正盯着我呢,如果我也停下来,会让他误以为我是在藏心眼。因此,无论如何我也要继续攻打。 另外,此时黄巢已经得到消息,四面八方多路援军已经向汝州进发,如果不能尽快攻破汝州城,起义军极有可能被多路联军合围… “赵璋!我真是让你给气死了!” 见北路军来到北门之下,按兵不动已有两日。 黄雏菊终于没忍住,披盔戴甲跑到皮日休的大帐之内,跳脚骂道:“喂,赵璋,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听到了,听到了。”皮日休懒洋洋地说,抻了一个懒腰,看了看黄雏菊,还是那般英姿飒爽,不过在皮日休的注视下,她显得有些心虚。明知道大姑娘心里忌惮着什么,他却不想再逗弄她了,于是缓和口气说道:“别着急,咱们今天晚上,就要对北门发动总攻!我相信,凭我赵家军的勇猛,必然一击破城!” “赵璋!”黄雏菊一跺脚,走过来,逼近皮日休道:“你清醒点好不好,人家王仙芝连续换将,已经搭进去两万人了,也没攻破一门。你以为你一次冲锋就能破城吗?” “你个小黄毛丫头跟我俩…”刚骂了半句,又心软了,“好了好了,信我的,一定会破城di~~!”他拉着长声说。 “那么有信心?” “是di,很有信心。” 见皮日休并没有挖苦自己,黄雏菊倒是显得放松了些。一笑地坐进椅子里,四下看了看,忽而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道:“陈豹他们呢?人怎么都没了?” “我安排他们睡觉去了。” “哦,养精蓄锐啊?”黄雏菊掀开门帘,向外看了看,除了几个哨兵还在,再无旁人,她疑惑地道:“不对吧?怎么连卫兵都没了?连换班的人都睡觉去了?” “对,我让所有人都睡觉去了。” 闻言,黄雏菊大惊:“喂,赵璋,你这是在玩火!” “哎呀,你就别跟我争讲了好不好?”皮日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拉着黄雏菊的手来到外面,指着北城城头说:“你看看,现在敌军还在吗?” 黄雏菊皱了皱眉:“好多战旗都在呀,人当然就在了。” “嗨,要不怎么说你是个女人呢。头发长,见识短。” “赵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告诉你吧,现在城里已经快打空啦。你看看东边,东南,南边,还有你爹所在的西边。打得热火朝天。此时,就咱们北门和西北门不动,你说他们会把重兵放在这里吗?” 黄雏菊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时,皮日休拉着她回到了大大帐里,趁着黄雏菊不注意,把她按到了床上… 丑时将到。 “朱温,葛从周听令!” “在!” “我命你二人,带领二百敢死队,给我上!!!” “是!!!” “陈豹,庞师古听令!” “在!” “强弩攻城,掩护朱温葛从周冲锋!” “是!” “鲁长春,李周听令!” “在!” “你二人,带领五百步兵,时刻准备替换朱葛二将,一定要保证战斗的持续性,让敌人不得喘息!” “是!” 丑时一到,猛攻开始。 皮日休站在高台之上,遥望城头,壮烈场面让他的心一缩再缩,可他依然保持面色不改,指挥旗手,各色大旗左摇右摆。 次日天明… “报黄大将军!”赵璋军的传令兵。 “何事?” “赵将军已经破城!” “啊!!?”黄巢一愣,大喜,拍案而起,大声道:“传令赵璋,我给他先锋之权,任他见机行事!” “是!” 不到一刻钟,尚让军突破西北门。可他刚走进城门,就看到朱温和葛从周站在门口。原来,皮日休安排二将从里面攻打西北门,然后随着尚让一起攻占其它城门。而他自己却领着陈豹等人,抢夺资源去了。 第126章 抢钱抢粮抢女人 “徐丁。” “在!”徐丁是皮日休的亲兵之一。 “出城通知孟绝海赶快入城。趁着王仙芝还没进来,让他动作快一点。”顿了一下又道:“告诉他,即使王仙芝进城,我也会把他们的人挡在南面,尽量给他争取时间。” “是!” …… …… “兄弟们!跟我一起,抢钱,抢粮,抢女人!!!”赵大票帅振臂高呼。 “抢钱,抢粮,抢女人!”二百敢死队。 “冲啊!!” 汝州城里的百姓早都转移了,任凭皮日休高喊“抢钱,抢粮,抢女人”的口号,却没抢到多少。 汝州城的粮仓早就空了,各衙门口的钱也没影了,而女人就更少了。 搜遍整个城池,也仅仅逮住二百七十多个女人,而且质量也不高,大多还面露菜色。看来这帮人被饿得不轻,如果起义军再不破城,饿也会把她们饿死。 把这帮女人归拢到一起,赵大票帅要亲自“检阅”。 敢死队本来损失惨重,这次攻城,二百敢死队死了九十多人,伤了三十多人,仅凭这个伤亡率来看,已经让人震惊了。 古时候的战争,如果军队损失过半,士气还没有垮掉的话,就算作钢铁之师了。何况这支队伍损失了大半。 虽然少了许多人,可皮日休曾经下令,要求敢死队永远保持二百人的规模。 那么如何才能时刻保持二百人的规模呢? 这个问题被朱温解决得很好。他建议并成立了敢死队预备队。 能成为预备队成员的,也都是作风勇敢的士兵。不论出身,只看你胆子大不大,打仗的时候疯不疯。越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越有可能成为敢死队成员。 敢死队很危险,但敢死队成员的待遇也是格外好。活着的时候,好吃好喝,死了以后,重金奖赏他的家人。让他死得安心。 另外还有一个奖励是其它士兵想也不敢想的,那就是女人。 这句话听起来相当残忍,不过在这躁动不安的军队里,士兵早已成为杀人的机器。这样的士兵,或许不能再用人字来形容,要么是神,要么是魔。 皮日休深谙人心,为了不让这群神魔精神崩溃,然后到处给他惹乱子,干脆他亲自出手抢女人,这样一来,才能实现他的某些想法。 …… …… 一个很大的院落,这院子本是一富户之家。 一群女子战战兢兢站在这里,周围站满了如狼似虎的敢死队成员,虽然他们垂涎三尺,可在赵大票帅没下命令之前,任何人都显得规规矩矩。 先整体看了看这群女子,然后皮日休背着手,挨个检阅。身后跟着李冼。 来到第一名女子面前,看了看,这女子长得干瘦,衣着朴素,不时抬一抬眼睛,当她的目光碰到皮日休的目光时,立刻瑟缩,身子猛地抖动起来。 “你,站到左边去。”皮日休说。 “快快快去,干什么磨磨蹭蹭的。”李冼催促道。 女子向左边看了看,才胆怯地走过去。走了几步,她也不知道自己站的地方对不对,于是征询的目光看着李冼。李冼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看了。于是她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 第二名女子,衣着华丽,描眉画眼,有三分姿色。还没等皮日休走到她的面前,她就嘴角含笑地看着皮日休,目光中还略带勾引之意。 “你,站到右边去。”皮日休说。 “快快快点,磨磨蹭蹭的。”李冼骂道:“看看什么看,找踢呢是不是?” 这女子被李冼骂得狼狈,忽而噘起嘴,迈着撒娇任性的步伐,向右边走去。 第三名女子,傲然站立在那里。仰着头。 皮日休看了看,此女子长得一般,不过气势却是很足。忽而觉得有趣,遂问道:“叫什么名字?” “哼!”女子哼了一声。不理。 “你的父亲是军官,是也不是?”皮日休问。 “是!”女子恨恨道,忽而眼眶红了。 “很好。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皮日休点了点头说。 “你不配听。”女子骂道。 “很好,很好。”皮日休重重地点了点头,手臂一挥,“站到左边去!” “你你你是聋子吗?”李冼见那女子不动,一把扯住女子的脖领,硬拉到左边,李冼到底是颀长身材,对付一名女子,还是绰绰有余。 这女子被强行带到左边,立刻哭了出来,不过她依然傲然站立,重重地抹着鼻涕,满脸的不服。 再次看了看那女子,皮日休不禁再次点头。 长话短说,赵大票帅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检阅这群女子。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标准,反正左右两边都站满了人。 最后,他长袖一甩,高声道:“右边,一百三十个,分给弟兄们享受享受;左边,一百四十三个,统统给我保护起来。不要委屈她们!” “是!!” “李冼。” “在!” “你在这里盯着点,尽量别闹出人命来。毕竟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人。” 当赵大票帅一走,这群兵疯了…,场面残忍,不必描述。不过后来,李冼还是按照皮日休吩咐,先把那一百四十三个女子保护了起来,再把另外一百三十个女人也保护起来,集体养在这个大院之内。并派兵把守。 这事儿后来传到其它队伍的耳朵里,这时有人要求赵璋放人,然后分给他们。赵大票帅把那群人大骂了一顿,还差点打了起来。最后还是黄巢出面,镇压住局面。 “奶奶的,跟我抢女人。他毕师铎不要个X脸!”赵大票帅刚与王仙芝手下票帅毕师铎对骂半天,现在仍然气愤不已。 “文韬兄,你这样做是对的。”诗兰看起来愁眉不展,却依然劝慰道:“如果起义军到处作恶,迟早自食其果。而且…”顿了好久才道:“你也不应该纵容你的士兵,干出这种事。” “哎呀,诗兰。有些事你不懂。”皮日休诉苦道:“其实,我已经把忠烈良善女子与水性杨花女子分开,但凡是好的我都不会加害。而且就算是不好的我也没要了她们的命。我觉得我做得已经很到位了。” “不行。”诗兰郑重道:“我依然觉得不妥。仅凭肉眼,你如何分辨人心?虽然文韬兄眼力不弱,不过我也相信你一定会犯错的。” “那你让我怎么办?”“让我食言不成?” “将军者,有所为,有所不为。行于忠义,止于仁德。” “慈不掌兵!”“我赵璋也不是神仙!我管不了那么多!” “可是…” “你不要再说了!”“相比之下,我已经是最仁慈的将军了。如果这帮女人落到毕师铎手里,你想没想过会是什么后果?” 第127章 昭义军节度监军雷殷符 破城伊始,皮日休还想见见唐廷名将董汉勋,可令人遗憾的是,在起义军破城的一刻,董汉勋就一把火把自己给烧死了。 真烈士也。 董汉勋死后,刑部侍郎刘承雍带领残部继续战斗,可不久后他也壮烈牺牲。守城三将当中,只有刺史王镣投降,至此汝州城彻底陷入起义军之手。 当汝州破城的消息散布开来,正在往这里集结的唐廷队伍,大部分撤离。因此汝州战役暂时告一段落。 这时王仙芝对外宣称,自己拥有三十万雄兵,不日就要打到东都。 汝州不同于曹、濮、郓三州。占据此地,威慑力覆盖大半个淮河流域。因此当起义军拿下汝州城的消息传到京都,立刻引起朝野一片震动,百官开始携带家眷四处奔逃。 这时,宦相田令孜也坐不住了,于是唆使唐僖宗李儇下诏赦免王仙芝,并欲收买王仙芝。 可这时王仙芝却乘胜北上,欲先攻阳武,再打郑州。 而此时,驻守郑州的不是别人,正是昭义军节度监军,号称铁将军的超级悍将雷殷符。这雷殷符可是一个狠人,他不听信起义军三十万的谣言,带领两万铁甲部队,声称要把草寇消灭在赶往阳武的路上。 …… …… 起义军占领汝州城之后,连续发生几起因分赃不均而引起的内讧。 其中以赵大票帅与毕大票帅之间的摩擦最为激烈,规格也最高。这可是票帅之间硬碰硬的大事,而且还分别代表王黄两家势力。因此受到广大起义军的高度关注。也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之资。 由于王仙芝是名义上唯一的老大,因此黄巢照比他地位低了半格。所以黄巢手下的票帅也要比王仙芝手下票帅矮上半头。 以前破城的时候,因为有王黄协定的约束,每每都是王仙芝的队伍先抢夺至资源,然后再由黄巢的部队搜刮资源。 可即使有王黄协定,两派之间的摩擦还是难免的。但每发生这样的情况,往往都是黄家军避让。比如黄揆、黄存、林言他们,就多次吃毕师铎的哑巴亏。多少次,他们本已到手的资源,都被毕师铎活活抢了去。而他们只能干瞪眼,不敢说话。 可这次,皮日休却没给毕师铎一毫面子。大天广众之下,把前来讨要女人的毕师铎骂了个狗血喷头。毕师铎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岂能害怕皮日休,于是二人当街对骂。不久后双方怒气冲天,各亮兵刃。险一险就动起手来。 当时,皮日休身边有陈豹、庞师古、李周、杨敬彪、还有义子鲁长春,各个都是能征善战之辈,更何况身后还有二百敢死队。这群敢死队,眼神中泛着异样杀气,如同嗜血猛兽,一瞬间就把毕师铎镇住了。 “呵呵,文韬贤弟,这次你可给咱黄家争了脸。”黄揆听说北门部队交接的时候,黄存对赵大票帅出口不逊,因此带着黄存来给赵票帅赔礼道歉。酒桌上,黄揆恭维道。 我何时给你们黄家丢过脸? 皮日休并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而且还笑着说:“自从踏入黄府,我赵璋也把自己当做是黄家的一员。当然要为三爷尽心尽力。” “那是,那是。”黄揆点着头说。 黄揆没空手来,而是送来许多珠宝首饰。到底是年纪比较大,送礼物也十分讲究。他不送皮日休,反而都把礼物送给了家眷。 诗兰得到一木匣的名贵首饰,可她看起来依然闷闷不乐。反观唐敏,则把那些新鲜玩意挂了一身,当然她也仅仅是贪图新鲜。过了新鲜劲儿,她还会把这些东西放进小匣里。不敢张扬。生怕被皮日休训斥。 待黄揆走后,皮日休试探着问道:“兰兰,为何不高兴呢?” 他的称呼悄然变了。 诗兰却不为所动,反而略微侧过头去,不理皮日休。 “唐敏,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与诗兰姑娘私下里谈。” “不要。”诗兰立刻说道:“小米,你不要出去。以后你也不要出去。永远陪着我就好。” 看诗兰一副怄气模样,唐敏走过来,拍了拍诗兰的肩膀道:“我哥又不会吃了你,何必呢。”一笑地说:“要不这样,我坐到外面不远,如果我哥欺负你,你就喊我,我帮你出气。”说着,唐敏冲皮日休一挑眉毛,然后蹦蹦跶跶地离开了。 看着她这幅模样,皮日休再次想起家中小妹皮小米… 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皮家老小过得如何。 “还生我气呢?”皮日休笑了笑坐到诗兰对面。 诗兰再次扭头,不理他。 这诗兰,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都美得让人不能自已,美人如斯,让皮日休的心一动再动。 这时皮日休也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那里。诗兰看起来怄气,而他反而怡然。一副美滋滋的模样,端详着面前美女。 “这匣首饰,你还是还回去吧。”见皮日休这幅模样,诗兰拿他没办法,一推木匣,口气生硬地说道。 “我知道,你嫌弃这些首饰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皮日休伸手打开木盒,看了看那些首饰,果然各个精美,“这些首饰以前的主人,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不过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每每想起身上佩戴之物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我就于心不忍。”诗兰眼眶泛红地说:“这首饰越是精美,我越是感到愧疚。这首饰越是讨我喜欢,我越感觉自己卑鄙。” “好了,兰兰。”皮日休不想再说了,站起身来,“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做主的。整个起义军里,除了尚君长派系,就是尚让派系最为人道了。而我就是尚让一派的。起义军之所以还没被广大民众痛恨到极点,也正是因为我们两派还算做了些好事。” “文韬兄。凭借你的才能,你就不能单干吗?自己带领一支起义军,自己推翻唐朝!” “唔?”皮日休一愣,低下身子看向诗兰,心中一阵巨浪翻滚,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诗兰看起来柔弱善良,可她的心境,竟然如此高远,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第128章 文韬兄,你也太坏了 “李冼,我让你去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每每想起那个傲气女子,皮日休都觉得有些心酸。虽然她长得并不漂亮,不过她确实给皮日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那个用袖子抹鼻涕之后的不服表情。 “我我我好言好语地问她,她不不不肯说。后来我吓唬她,她才说她爹叫什么张继昌。”李冼结结巴巴地说,“我去打听降兵了,他们那里确实有一个脚张继昌的牙将,不过头几天在守城的时候,已经死了。” “哦…”皮日休点了点头,又道:“你是怎么吓唬她的?” “呵呵。”皮日休也笑了笑:“把她带到我这里来,我要亲自问一问。” “我我哥,要我看,你还是别别别问了。”李冼的脸一紧。 “怎么的呢?” “那那丫头脾气实在是不不好,而且骂人骂得难听。” 皮日休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我会让比她脾气更不好,骂人更难听的人对付她。” “谁谁啊?” “黄雏菊。” 李冼顿时来了精神,保证地道:“那妥了,我现在就去带人。” 李冼走了,不久后黄雏菊溜溜达达来到皮日休的大帐之内。先四下看了看,屋里除了亲兵,没有别人。忽而她一摆手,命令亲兵都出去。 那些亲兵看了看皮日休,皮日休微微点了点头,这时亲兵们才退了出去。 “噢?”黄雏菊看着那几名亲兵的背影,酸溜溜地道:“赵璋,不赖呀。你的兵现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皮日休抬眼看了看黄雏菊,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这妮子的情绪可不是很稳定,甚至有些喜怒无常。自己的鲁莽行为,让她一时陷入惶惑当中。可如果自己进一步的行动让她缓醒过来,会不会激怒她呢? “她小腿上绑着短刀,如果抽出来,突然给我来一下子…” 想到这里,皮日休清醒了。 当时他用最能体现关怀的语气说:“雏菊,以后打仗的时候,你不要到前线了。我真的很担心你出事。” “滚开!” 那句话一说出口,皮日休就被黄雏菊推到了一边,可当她推开皮日休之后,并没有殴打或者谩骂,而是撒腿就跑,双手还不时揉着脸。 当时,皮日休长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从那以后,皮日休就再也没见过黄雏菊,直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总这样不见面,莫名还有些想她… “徐丁,去把黄大小姐请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是。” …… …… 黄大姑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她随意模样,仿佛以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皮日休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中不乏欣赏。黄雏菊修长身材,身穿镀金锁链甲,一脸的英气。看着让人心里舒服。 “赵璋,你喊我过来干什么?相面啊?” 黄雏菊见皮日休坐在那里瞅着自己发呆,忽而脸又有些红了,不过她还是口气生硬地说。 “求你帮个忙。” “什么忙?” “我不是俘虏了二百多个女人嘛。其中有一个我觉得性子有点像你。因为爱屋及乌,所以我不想委屈她。”说完,抬眼看了看黄雏菊。 黄雏菊没有马上说话,不过从她脸色看来,这句话对她还是蛮受用的。 “怎么?你喜欢人家?”想了一会,黄雏菊突然那拉沉脸说。 真是火爆的脾气,不一定什么时候她就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就不高兴了。 见黄雏菊再次露出本性,皮日休翻了翻眼皮,道:“我一直觉得她应该是忠烈之后,而她也说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叫张继昌的牙将。可是我对此感到怀疑。一个牙将,为什么要把女儿带在身边呢?这兵荒马乱的,不应该让女儿躲避战祸才对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让李冼打听过了,可所有人都说不认识这个女人。有些认识张继昌的人还说,没听说过张继昌带女儿来。”皮日休没直接回答黄雏菊的问题,而是先撒了一个谎,最后才道:“我怀疑她与你一样,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儿。” “哦,我有点明白了。”黄雏菊突然眯了眯眼睛。 “你明白什么了?”皮日休觉得有些诧异。 “你想娶她为妻。”黄雏菊语出惊人。 皮日休一阵无语,掸了掸袖子道:“黄雏菊,我对你这个人的脑回路感到十分好奇。” “什么叫脑回路?” “你不必问了。总之我们俩的想法经常是南辕北辙,完全不着边际。”皮日休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你们都是女孩子,我想你们之间会更好沟通一些。我想让你代替我,问问她的父亲到底是谁。如果是董汉勋或刘承雍,你就告诉她,我会送她出城。” 一听是要送那女孩出城,这时黄雏菊仿佛松了一口气,情绪也缓和了许多,想了想才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让你办得很麻烦呢?” “呵呵。”皮日休笑而不语。 “如果她是董汉勋或刘承雍的女儿,怎么会打听不到呢?”黄雏菊摇了摇头说:“如果换做是我,随便打听起义军的人,都应该知道。” 这时皮日休倒在了摇椅上,一副狡黠表情道:“那妮子曾经骂过我,所以我不想轻易放过她。可我又不忍心伤害她,于是我打算用别的方法征服她。” 闻言,黄雏菊突然暴跳而起,“赵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哎?你怎么了这是?”皮日休猛地坐起来,疑惑地望着黄雏菊,这女人一瞬间仿佛变成了火人,浑身着火地站在那里。苦着脸无奈道:“你怎么又急眼了呢?” “如果你想问,你就亲自去问。少拿我当挡箭牌!”黄雏菊一拍桌子扭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愤愤地道:“赵璋你个混球,左一个,右一个。还没完没了。” 见黄雏菊走了,皮日休把脸藏起来,满脸得逞的样子,坏笑起来。 这时一名白裙女子从屏风后面飘飘然走了出来,笑骂道:“文韬兄,你也太坏了些。” 第129章 找齐克让要点粮 皮日休没去见那女子,只是让诗兰陪着,坐车向城外走去。大将唐虎一路护送。 路上,诗兰对那女子说了些话,女子感动得热泪盈眶。见诗兰温柔貌美,她便袒露心扉,说起自己的身世。 女子攥着诗兰的手说:“本来爹爹要带着我一起殉国,可当他看到赵字将旗的时候,又改变主意了。他说,赵璋在濮州时被称刘玄德在世,如若是他第一个进城,你或许还能有条活路。说完,他把我推到一边,自己跳下火海了…” 诗兰给她擦去脸颊上的眼泪,柔声安慰道:“董小姐,往事已成过眼云烟,节哀不如痛定思痛。往后的日子不能麻痹大意,该逃的时候就应该逃。这次如果不是你任性,也不至于落入我军手里。” “嗯,姐姐说得是。” 快马加鞭,来到城外十里亭。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诗兰无奈地笑了笑,“唐虎将军会把你送到三十里亭,那里来往的行人多了,你也安全些。这些钱你拿着,一路上多加小心。记得别去京城,还是回你老家去吧。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嗯,谢谢诗兰姐姐。”下了马车,有些脸红地说:“代我向赵将军赔罪。” 诗兰莞尔,“放心好了,他那人度量如山,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 “姐姐,您是…”顿了一下才说,“您是赵将军的夫人吗?” “…,算是吧。”诗兰稍显羞涩地道。 “哦,如若那样…”女子轻蹙眉头,强笑着说,“希望今生有缘,能再次见到姐姐。” 说完这句话,女子就登上另外一辆马车。 望着女子登车时的犹豫背影,诗兰总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如果自己不说是赵璋的夫人,凭借女子的自觉,她以为董小姐或许会提出别的什么要求。 心中一阵绞痛,犹豫过后再次抬起头,那女子的马车已经走得远了。 “娘,咱们回去吧。”鲁长春突兀地说。 “哎呦,快别这么叫。我还没你大呢。”诗兰脸上泛起埋怨之色,不过她美艳到了极点,即使是怨言让人听着也是撒娇一般可爱。 “刚才你还说是我义父的夫人。无论如何,辈分不能差。”鲁长春一本正经地说。 诗兰一阵无语。 …… …… “少给我戴高帽。”听了诗兰的讲述,皮日休愤愤地道:“让人骂了,心里能舒服吗?我很受伤哩。” 皮日休装腔作势,捂着胸口躺在诗兰的床上,一副赖着不走的流气模样。诗兰为了防止皮日休摸摸搜搜,还向外边挪了挪。总让皮日休的手够不到她。 见诗兰挪走了,皮日休又蹭了过来。 诗兰伸脚,把他踹向一边。他就摆着一副被踹的造型,身子歪歪斜斜地倒在那里。仿佛一滩烂泥。 诗兰正在给石敬瑭缝制衣服,手里拿着针线。见皮日休那副模样,觉得好笑,故意讥诮道:“你把人家困住那么久,你还受伤了?” “可不是么。哎呀,这里疼。”闻言,皮日休揉了揉胸口,一副祈怜的表情。 “哪里疼?”诗兰挑了挑眉毛、 “这里。”他用手指了指胸口。 “让我看看。”诗兰眯了眯眼睛,一抹危险的神色从睫毛后透出。 突然,一根针扎向皮日休的胸口… “哎呀!你真扎呀!”把皮日休疼得一蹦多高。 “看你还疼不疼!”诗兰坏笑。 “不疼也疼啦!”皮日休气鼓鼓地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回了一下头,满脸幸福地笑了笑。 “下次你再这样,我真的用针尖扎你。” “我才不信你会忍心。” …… …… 王仙芝带着队伍走了,汝州城里只留下一万人守城。赵大票帅自然成为了守城的不二人选。 队伍临出发前,皮日休找到尚让,对他说:“这一仗凶多吉少,我建议尚先生尽量托在后面,不要贪功。” “如何见得?”尚让怀疑道。 皮日休没回答尚让,反而神秘兮兮地说道:“一旦战败,你就往邓州方向跑,那里现在几乎是一座空城。你本托在队伍的最后,我想你一定是第一个赶到登州的,那时再拿下首功,岂不美哉。” 尚让苦笑道:“好吧,你是起义军中的福将,我就再信你一次。” 三日后传来消息,起义军拿下阳武城,搜刮一番之后,没做停留,队伍直奔郑州。 又过三日,再次传来消息,当起义军行至中牟时,被昭义军节度监军雷殷符伏击。起义军战败,损失不小,因此前进步伐受阻。但此时起义军并没有被打垮。战败后,起义军也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转向邓州。由于邓州空虚,登州刺史开城投降。尚让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随后尚让写信给皮日休,答应匀给他三百骑兵作为报答。皮日休大笔一挥,说,只要马,不要人。 起义军占领邓州后,就地休整。这样一来,起义军又靠近洛阳一步,与此同时牵制着郑州方向敌军。使得汝州成为了相对安全的后方。 但皮日休的日子也不好过,此时他要时刻提防驻守在叶县的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和许州刺史薛能、牙将周岌,甚至还要提防淮南节度使高骈。 “才给我留一万人…”皮日休检阅部队时心情有些沉重,不禁暗自感叹,如果敌军大规模来犯,仅凭眼下一万人恐怕坚持不了几日。更可恨的是,王仙芝拉走队伍的时候,还把所有的军粮都给搬走了。 “禀大帅,粮仓已经空了。”朱温面无表情地说。 看了看朱温,皮日休皱了皱眉。 良久,他突然指着地图说:“咱们去找齐克让要点。” 朱温、葛从周、庞师古三将领兵五千,日夜兼程赶往叶县,暂且不提。此时皮日休正趴在诗兰床上,无病呻吟,一阵嚷嚷,说自己屁股痛。 不久后,诗兰手里的针扎向他的屁股,嗷的一声跳起,揉着屁股跑了。 “唉,大哥,别跑。”唐虎不知何时回了家,刚走进门,就见到皮日休揉着屁股怕跑。 “什么事?”皮日休问。 “张嘎的尸体不对劲啊。”唐虎苦着脸小声说。 “怎么不对劲了?”皮日休认真的神情问道。 “烂了。”唐虎一缩肩膀。 第130章 丫鬟月红遭欺辱 齐克让听说起义军大部队北上郑州,路上被唐廷名将雷殷符痛击。 又听说汝州城里只留下一万人。 此时他正琢磨,是否可以联合其他州县节度使防御使,一起偷袭汝州。 正在做升官发财的好梦,万万没想到汝州起义军竟会主动打上门来,结果被朱温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朱将军饶命啊…”跪在朱温面前,苦苦哀求。 朱温眯着眼睛道:“把你所有军粮都装到车上,然后我好拉走。” “没问题,没问题。可是…”齐克让谄媚道:“朱将军,您能放过小的一马吗?” “只要你能提供足够多的军粮,我不仅可以放过你,而且还会马上撤军,再给你留两千人,让你继续当这个节度使。你看如何?” “朱将军此话当真?” 朱温冷笑一声,道:“当真。” 这一战,齐克让的兵力从八千变成了两千,还多是些老弱残兵,他已基本失去对汝州的威胁。而朱温带着足够三月的粮草,浩浩荡荡回了城,还多带回三千多降兵。 朱温回来,可算解了燃眉之急。 这几日,汝州城里的士兵饿得叫苦连天,连家眷的饭食都无法按时供应。皮日休下令,每人每天只吃一顿,他会与士兵们同甘共苦,一起忍饥挨饿。 为了让士兵们看到,他故意住在营房里,每日和士兵们苦中作乐,玩些游戏。 士兵们见赵大票帅都只吃一顿饭,顿时觉得自己并不委屈。因此军心还算稳定。士兵们相信赵大票帅的话,他说朱温将军一定会带着粮食回来。 “娘,姑姑,这是义父让我送来的。”鲁长春偷偷摸摸跑回家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一展开是两个粗面馒头。 诗兰一见,十分感动,轻声说:“你父身为三军统帅,尚且能以身作责,我作为他的家人,怎么能托他后腿。你还是拿回去,分给士兵们吧。” “义父只让我送来,可没让我带回去。”鲁长春憨憨地说。 “没事,你听我的,他不会怪你。”诗兰笑了笑说。 “那我不管。反正义父没让我带回去。”说着,鲁长春就跑了。 诗兰不舍得吃,便把那馒头藏了起来。相对而言,唐敏则没那么细心,拿到手里,二话不说就啃食起来。粗面馒头并不好吃,可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了分给石敬瑭一块。 有一次,皮日休深夜回到家中。本来就很瘦的他那时看起来更瘦了,而且面露菜色。这时诗兰才把私藏的馒头拿出来,递给皮日休吃。 皮日休十分感动,不肯独食,把馒头掰开,与诗兰分了吃。 可当他咬了一口馒头时,却连连摇头。苦笑道:“已经酸啦,吃不得了。” 诗兰为此好不自责。却被皮日休劝慰半天。 朱温带回来的粮食,足够城里的起义军吃三个月。 皮日休大喜。声称要给朱温索一房漂亮媳妇。他把唐敏介绍给朱温,却被朱温婉言谢绝了。他说,家中已有妻妾,不敢隐瞒大帅。 当时皮日休心存不满,但他并没难为朱温,而且还自嘲地开了几个玩笑。 可回到家里以后,他心中越发不痛快,忽而拍着桌子骂道: “奶奶的。怎么的呢?我妹配不上你?就凭我妹这长相,这身材,这脾气,这出身,怎么也是条凰命!” “就是,就是!”小混蛋石敬瑭也气愤地说:“姐姐是凰命。” 扭头看了看石敬瑭,小家伙已经气得满脸通红,还一个劲儿地翻白眼… “管你屁事!”把石敬瑭一脚踢开,继续骂道:“他娶不到我妹,是他没福气!奶奶的,跟我俩装瘪犊子,迟早有一天让他后悔!” “赵璋,你又在那骂谁呢?”忽而,黄雏菊走了进来。却没听到丫鬟报门。 皮日休怒气转向小丫鬟,一看是紫月,“哎?月红哪去了?她怎么不在门口待着?” 紫月是最老实的丫鬟,一被质问,立刻浑身瑟缩,胆怯地道:“回将军,月红病了,所以让我来代替她。” “什么病?” 紫月想说,却又不敢说,继续发抖。 “好了,你别指桑骂槐,你有气冲着我来,对小丫鬟吼什么?”黄雏菊逼近面前,修长美目瞪得老大,一脸的挑衅之色。 黄雏菊比皮日休高了半寸,而她又习惯于微仰着头,因此让皮日休找到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你以为你鼻孔眼很好看吗?”皮日休说。 “赵璋,你以为我会被你这种小把戏气走吗?”黄雏菊坐进椅子里,翘起二郎腿,那一双笔直而弹性十足的腿,让皮日休的心动了动。 “今天我找你有事。我希望你能对我客气一点。”黄雏菊噘了噘嘴说。 “说吧,什么事。”皮日休翻着白眼坐下。 “给我弄些布。”黄雏菊色厉内荏地说。 “布?”皮日休看了黄雏菊一眼,身上的衣服果然旧了,可他还是说,“没有。” “再说没有?”黄雏菊突然火了,轻咬了咬嘴唇。 皮日休也火了,“李冼负责所有仓库的钥匙,现在我把他喊来,你去问他。只要有一块好布料,我二话不说,全让你拿走。” 不一会,李冼嬉皮笑脸地来了。来到门口,还给丫鬟紫月塞了一钱银子。紫月最为胆小,不敢收,却被李冼硬塞进了兜里。随后紫月小丫鬟一脸羞红。 “大大大哥,你喊我?” 还没等皮日休回应他,他立刻惊喜地道:“哎呦呦,黄黄大小姐也也也在这里。” “你别嬉皮笑脸的。”皮日休一肚子火,轻拍一下桌子道:“我问你,仓库里现在还有布料吗?” “有没有,那那那就看是谁要了!”李冼慧黠地道。 皮日休一愣,随后气不打一处来,翘着桌子说,“这叫什么话?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看谁要呢?怎么你能生出来啊?” “如果是黄大小姐要,我可以去去去老百姓那里买一些。” “你少打老百姓的主意。我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些百姓留在城里,如果你再闹出什么乱子。人可就跑光了。” “大大哥你放心,我肯定是公平买卖。” 听了李冼的话,皮日休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这时黄雏菊轻蔑地哼了一声,站起来,递给皮日休一个白眼,扭头就走,临走还拍了李冼肩膀一下,以表鼓励。 黄雏菊刚走,皮日休拎起折扇,满院子追杀李冼,声称非要敲碎他的脑袋。 “大大大哥,别打我,我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以后再说,现在我非打死你不可。” “哎呀,是关于你家丫鬟月月月红的。” “什么!?” 第132章 神药小成 刘鼎打了月红以后,正觉得心虚,突然接到赵大票帅共进晚餐的邀请,他确定这是一场鸿门宴。顿时胆怯了。 后来他去找黄雏菊,希望黄雏菊从中斡旋。黄雏菊看在亲哥哥的面上,答应与他一起去。 “唐虎,你没分成两份做啊?” “哎呀,你也没告诉我啊。” “算了,赶紧再做一锅,这次别放嘎子肉了。”担心唐虎嗓门太大泄露消息,“嘎子肉”是皮日休新设的暗号。 “可是没牛肉了呀。” 真是没默契,皮日休一阵无语。 古时候,不是特意邀请,女子是上不得席面的。可那黄雏菊是谁,岂能遵从这些规矩。于是她直接就坐到了席面上。 软硬兼施也撵她不走,结果那天晚上,皮日休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黄雏菊碰牛肉汤。 古时候牛是重要生产工具,国家层面也十分重视,因此不允许百姓私自宰杀。即使是黄雏菊这样生在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牛肉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别的起义军到处抢夺百姓的财产,包括牛羊等牲畜。可皮日休却极少那样做,因此跟着皮日休一起,黄雏菊也没享什么福。 “这碗牛肉是专门给大公子准备的,请慢用。”皮日休亲自把那碗牛肉端到刘鼎身前。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受宠若惊,刘鼎略显局促地道。 “唉,不要客气。一定要吃完,否则就是不给我赵璋面子。”皮日休板起脸说。 “哦,那一定吃完,一定吃完。”刘鼎点头说。 “我也要吃。”黄雏菊把筷子伸向那碗。 砰的一声,她的手腕被皮日休攥住,“大姑娘家家的,能让你上席就不错了。还抢食。牛肉是男人吃的,你来吃猪肉吧,这猪很肥。” 只想吃个牛肉却被皮日休百般阻挠,让黄雏菊心中不是滋味。不过皮日休多次给她布菜,倒是让大姑娘心里稍显平衡。皮日休巧舌如簧,把大姑娘惹得一阵脸红,一阵脸白。刘鼎倒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不停说,改日他要去找他爹,亲自给赵大票帅提亲。闻言,黄雏菊的脸立刻烧得通红,一摔筷子下了席。 那一大碗牛肉汤,连汤带肉都被刘鼎一个人给吃了,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 难道嘎子肉的味道与牛肉相似?皮日休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深究。 刘鼎走后,唐虎趴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跑回来,神秘兮兮地道:“哥,你这毒药也不行啊。那一碗肉都让他给吃了,他也没事啊。” “我又没说那是毒。” “那你这是干啥呀?”唐虎挠了挠脑袋:“就是为了阴他一下啊?那这也太轻了点吧?” 拿起折扇照着唐虎的脑袋敲了一下,“以后动动脑子再说话。” …… …… 第二天的时候传来消息,说刘鼎发烧了。 看来龙骨魁氨正在发挥药力,闻言皮日休显得有些激动。 第三天的时候,黄雏菊亲自登门,来求皮日休用神仙水救她哥哥。她说,哥哥已经烧得糊涂了。她还说,就因为吃了你家的饭,所以才得了病。 皮日休反问黄雏菊:你怎么没得病? 黄雏菊一时无言,过了一会还是说道:难怪你不让我碰那碗牛肉,你是不是在牛肉汤里下了毒? 皮日休闻言大怒,道:“凭你哥哥的德行,我可以军法处置他多次,可我哪次要他命了?” “我可是听说了,他把你家丫鬟给打了。你别不是为此而报复他吧?” “我想报复他,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你不是忌惮爹爹?” “你爹亲自给我的权力!他说过,如果刘鼎不肖,可杀!” “有字据吗?” 皮日休突然不想说话了,用只说最后一句的架势说道:“你到底是来求我,还是来逼我?如果是求,我可以帮你。如果用逼迫手段,那你还是回去吧。” 据说刘鼎烧得很厉害,黄雏菊只能忍气吞声地说:“算我求你。” “切,这还差不多。”皮日休坏笑着走进屋里,看他悠哉模样,仿佛是去取神仙水了。 皮日休并不担心刘鼎因此而死掉。因为龙骨魁氨虽然药性奇特,但生存率还是蛮高的,根据《揭秘》记载,即使不服用抗生素,生存率也高达百分之八十。而且此药并不是急性药物,即使是死,最起码也要折腾十天半月,最终浑身溃烂而死。 磨磨蹭蹭半天,皮日休才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个精美小瓷瓶。 黄雏菊急得一脸怒气,却不敢发作,还得哄着皮日休,生怕他突然改了主意。 当皮日休来到刘鼎家的时候,他的烧已经开始退了。冒了一身汗,精神头也好了许多。见皮日休亲自来探病,他还挣扎着坐起来。 看着他这副悲惨模样,皮日休的心软了几次。不过再想想他曾经干过的那些缺德事,心肠又硬了起来。于是他并没有把那瓶神仙水送给他,而是聊了几句之后又走了。 “赵璋,你倒是给我呀。”黄雏菊追了出来,指着皮日休的兜说。 “我为什么要给你?” “当初你从我那里拿走了两瓶。” “那两瓶是次品,已经被我扔了。” “你胡说。”黄雏菊伸手去抢。 皮日休按着兜不给,结果二人在黄府门口撕扯起来。这黄雏菊力气比皮日休大,皮日休见撕不过她,撒腿就跑。 黄雏菊本想去追,却又不忍心让皮日休出丑,于是她恨恨地咬了咬牙,跺着脚回家了。 皮日休不久后回到家中,暗自寻思:看那刘鼎的模样,这次实验好像是失败了… 过了几日,刘鼎的病就完全好了。而且这次,他变本加厉,到处招惹美女。 没能把他变成含菌体,还让他变得更嚣张,这不是皮日休想看到的。于是他显得有些苦恼。恰在此时,有一白发苍苍的老太来告状,说她家的女儿被人糟蹋致死。闻言,赵大票帅亲自上堂,欲公审此案。为了扩大声势,皮日休敞开大门,让百姓前来参观。 一问经过,原来不是刘鼎所为。然后找来画师,根据老太口述,制作画像。老太见到画时,悲恸不已,犹如再见贼人一般激动。 “唐虎!” “在!” “关城门,挨家搜捕,一定要把那贼人给我逮住!” “是!” 汝州城里一共才几万人,出动一万兵丁去寻找贼人,简直是太容易了。没用上半日,人犯便被带到。 被指认之后,那贼人供认不讳。这案子倒也简单。于是皮日休大笔一挥,“暂关监内,秋后问斩!” 第133章 弃废城 天已渐渐转凉。 皮日休一个人站在死囚犯牢房门口,看着牢房里的一名虽瘦但却骨骼粗大的男子。忽而嘴角一丝狞笑,冷冷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嘎。”那大汉慢吞吞地说。 闻言,皮日休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点了点头说:“很好,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 最近两月,皮日休加快了他的实验速度。不过这次被他拿来实验的是一群野狗。这样也省得炖汤那么麻烦了。 最先实验的两条狗,刚吃了腊肉,没几天就死了,而且死得很惨很痛苦。后来皮日休咬了咬牙,把那块从少阳山带来的腊肉喂给第三条狗。结果第三条狗也死了,不过这条狗却死得很安详,仿佛慢慢睡去一般。 看来自己的腊肉与张归霸的腊肉是有区别的…,不过,结果却都是死了… 如果算上刘鼎,他已经失败四次。而且实验的结果还不完全一样。那刘鼎现在成天活蹦乱跳到处沾花惹草,看不出一点毛病。反观这三条狗却腐烂得不行。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呢? 猛然想起,刘鼎在发烧的时候曾经服用过退烧的药物。这时皮日休找来那个给刘鼎开药的军医,问他当时开了什么药方。军医复开药方,皮日休拿去与张名医的药方对比,发现两份药方里有两味药是相同的,一个是黄连,一个是龙胆。 莫非是这两味药起了什么作用?不妨一试! 于是他开始第五次实验。一开始那狗的表现出与刘鼎同样的症状,但皮日休却没给它服用任何退烧的药物。一直烧了五天,狗变得狂躁不安,并自残其身。这时皮日休又给他吃了一块腊肉,并在腊肉里放置了黄连龙胆。仅过半日,狗烧退了,并且变得十分安静,还有些木讷。 见状,皮日休觉得实验成功了。 然后按照此法行事。 再次见到那人犯时,皮日休通过他的眼神,就想起了唯命是从的张嘎。 “以后你跟着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是。”新张嘎。 …… “唐虎。” “在!” “去给那老太送十两银子,再把主街一个门市送给她。就说官府监狱看守不严,贼人已经逃掉了。” “那也用不着给这么多吧。”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 …… 转眼到了十月。 皮日休死缠烂打,终于把诗兰姑娘变成了诗兰夫人。不过他们并未举行婚礼。 诗兰坚持要做小,而且开始更加积极撮合皮日休与黄雏菊的婚事。她只道,等你与黄姑娘完婚,我们再举行一场纳妾礼便是了。 “诗兰,你这个女人真是奇怪。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即使你把黄雏菊说动,我也不会让她当大老婆。” “男主外,女主内。屋里的事儿你说了不算。”诗兰不再躲避什么了,不过她还是不喜欢总被皮日休缠着。不时瞪皮日休一眼,仿佛嗔怪他没个正行。 美女如斯,看也不够。不过他还是被陈豹喊了出去,前线有战报传来,说:关东(洛阳东)各州县,大多畏惧起义军,都坚守城池而不出,因此王仙芝纵兵四略,此时正在攻打唐州。 闻言皮日休点了点头,站起来看了看地图,忽而揉了揉下巴道:“咱们也不能总闲着,否则一定会被人诟病。”伸手点了点郢州和复州,“我想王仙芝下一步是要打这里,我在考虑,咱们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 “大哥,那里是不是太远了些?”陈豹有些担忧地说。 “远?”皮日休摇了摇头道:“远怕什么,也就是一个月的路程而已。荆襄之地,环境优美,物产丰富。咱们去那里享享福。”再看了看汝州城里,一片荒凉景象,不由得感叹道:“经营两月,人口还没到五万。真是无可救药了。” 赵大票帅一声令下,领着一万三千人马,和全体家眷,主动撤离贫困之地,直奔富饶的复州而去。 这一路上,并没有强敌侵扰,可部队行进的速度依然不容乐观,堪称龟速。而此时其它起义军正分散各处搏命厮杀,捞取功劳,夺取钱财。尤其是那王仙芝的部队,所到之处几无活人留下。为此,皮日休急书王仙芝,说复州城是他老家,请大将军高抬贵手,不与烧杀。 “赵璋,你也太悠闲了吧?” 皮日休懒得骑马,倒在车上逗弄诗兰。后来把诗兰惹得跳下马车,骑马去了。这时他自己倒在堆满香料的马车里,感受着减震弓片给他带来的舒适。这辆粉刷一新,布置精巧的马车,是皮日休专门为诗兰打造的。可此时,他却把诗兰惹到了马背上去。其实他心里明白,诗兰只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们太过亲昵而已,尤其是黄雏菊在身边的时候。 “黄雏菊。”皮日休冷着脸道:“与本帅如此无礼,你就不担心治你的罪吗?” “少跟我拿腔拿调的。”黄雏菊马鞭一挥,质问道:“你到底想不想打复州,这个速度走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赶在其它起义军前面了。” “那有什么不好的吗?”皮日休一撇嘴道:“他们的家眷都握在我的手里,难道他们敢得罪我?再说,我选最好的地方安置他们的家属,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抱怨的?” 黄雏菊刚要顶嘴,皮日休又道:“我这样慢慢走,也省得那些娇生惯养的家属叫苦连天地抱怨。” “你是在说我哥吗?”黄雏菊拉沉脸,被皮日休气得直喘气。 “你以为呢?”皮日休倒进马车里,不看黄雏菊,咕哝道:“有时间,你还是去管管你哥吧。现在他与李冼二人狼狈为奸,到处沾花惹草。家眷里稍微好看点的女人,几乎都被他们两个骚扰个遍。我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们招惹到了某票帅的媳妇,让人家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赵璋,你说得是真的吗?”黄雏菊用马鞭指着皮日休道。 “不信你去问李冼,或者直接问你哥也行,少来这里问我。”皮日休把马车窗帘一拉,谁也不理了。 第134章 整治刘鼎 其实皮日休心中也很着急。 他之所以要赶往复州,是因为皮家原本在复州。他担心自己走后,老爹并没把房子都卖出去。万一家里还留着人,那可如何是好?凭借草军的作风,打到哪里洗劫到哪里,洗劫一空后,一把火整个城市都烧了,简直是一群丧心病狂的魔鬼。虽然给王仙芝写了信,可如果王仙芝一时管理不严,像皮家这样的富户,岂不是要遭殃? 忽而想起把他视如己出的娘,还有可爱小妹皮小米,和小红小翠等小丫鬟,一阵沉痛之感袭来,让他显得有些焦虑。可古时候道路狭窄,行军多有不便。他带着家属,还带着辎重,无论如何速度也快不起来。 更可恨的,家眷中不乏刘鼎那样的恶人。这帮家伙凭借起义军的身份,唆使恶奴到处搜刮钱财不说,还到处抢女人,这事儿让皮日休心中十分不满。之前,皮日休曾经教训过刘鼎一次,然后他收敛了一些,不够最近仿佛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在半路之上干起了老本行。皮日休正在琢磨,如何给他来一次沉重打击,最好让他记一辈子,或者失去搞女人的能力。 “雏菊,你有亲侄子吗?”皮日休今日对黄雏菊格外体贴,吃饭时候,还把一块肉夹给她。夹完,笑眯眯地问道。 “有啊。”颇感意外,黄雏菊瞪着美目打量着皮日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几个?”皮日休又问,问完开始闷头吃饭。 “大哥家一个,二哥家三个。”白了皮日休一眼,她也继续吃。 “哦哦,很好,很好。”皮日休点了点头。 “你问这些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黄雏菊皱眉问道。 皮日休不语,心道:“关系大着呢。” 在同一台车上共进午餐,是诗兰特意邀请的。她忙前忙后张罗着,仿佛是在伺候老爷和大夫人的一名贴身侍妾。黄雏菊虽然性格豪放,可诗兰这些表现也被她看在眼里,忽而泛起的醋意,也被抵消了许多。诗兰已经多次挑明,要请媒人给她说亲。黄雏菊嘴上反对,可每一次,她也没给诗兰脸色看。凭借这一点,诗兰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 诗兰如何找媒人,暂且不提。 此时皮日休正派人四处盯着恶少刘鼎。发一发很,他真想弄死这个牲口。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妥,毕竟父子连心,就算杀,也应该让黄巢来杀,而自己最多只能囚禁他。 自从上次放过他,这牲口变得越发狡猾。他知道皮日休看他不顺眼,而且他还觉得皮日休这个人有的时候翻脸无情。生怕惹恼了他,真的会给自己来一刀。与美女相比,小命才是更重要的。于是他也搞起花样来。 不过他的花样并没躲开皮日休的视线。皮日休正撒下大网,收集着他的种种罪证。最后收集在一起,他决定当着所有家眷的面,开一次“杀刘鼎”大会。 那一夜,队伍停在一片平坦地带。 扎下营寨的同时,皮日休让士兵留下一块空地,并搭建一座一人高的台子。不久后,皮日休召集所有家眷到这里集合,同时还带来二百敢死队,列立两旁。皮日休坐在台上,身后站着义子鲁长春,小伙子已经十八岁,体格越发健壮。手持明晃晃开山大斧,不亚乃父之威风。 “唐虎!” “在!”唐虎上前一步道,身后跟着十名精壮敢死队成员。 “把刘鼎给我绑了!” “是!” 话音刚落,唐虎就把刘鼎从家眷之中揪了出来,二话不说,把他捆成粽子。家眷里好多黄家亲属,见状顿时火冒三丈,有人高声叫嚷。皮日休给唐虎一个眼色,唐虎大踏步过去,轮起巴掌就是一顿抽打,直到众人都不敢说话为止。 “哎,赵璋!”刘鼎突然火了:“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也不要忘了我的身份!” 皮日休冷笑一声,开始当中宣读刘鼎的各条罪状。每一条里都有被害女子的详细资料,让人听了都觉得真实可信。随后皮日休又开始说起刘鼎的作案手法和作案过程,以及作案后果。 当他说到第十条的时候,家眷之中已有人高声痛骂刘鼎。更有激愤者,高声呼喊“杀刘鼎!” 当他说到第二十条的时候,众人早已惊呆,真不知这畜生竟然干出过这么多缺德事。此时,就连黄家人都恨恨地咬着牙,痛骂刘鼎丢人现眼。 “以上二十三条,绝对属实,任何人都可以去查证。”皮日休把手里的资料往刘鼎脸上一摔,指着鼻子大骂道:“汝等孽障,猪狗不如。今日本帅如不杀你,难卸心头之恨!”手一挥道:“来人呀,把刘鼎给我就地正法!” “哎呀,大帅,不可,不可呀!” 虽然刘鼎干尽坏事,可黄家人还是不出意料地冒出几个人来为他求情。皮日休不理。这时黄雏菊被众人推了出来,让她说情。此时黄雏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她既痛恨刘鼎作恶,又无奈于亲兄妹的关系,于是她底气不足地道:“大帅,求你饶我兄一命。” “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呀,把他那物给我切了喂狗,省得他再祸害良善。” 皮日休话音刚落,家眷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唐虎手中的刀就已经挥了出去。 这一幕,皮日休早已料定。他安排唐虎,只要这句话一出口,立刻行刑,不给刘鼎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 …… …… “赵璋!你也太狠了吧?他可是我哥!” 第二日,黄雏菊哭着来找皮日休。看她眼睛哭得通红,当真说明骨肉连心。虽然那刘鼎胡作非为不是个东西,可作为亲生妹妹,黄雏菊岂能无动于衷呢。而且此时,刘鼎家里已经乱作一团。他九房夫人和若干小妾都开始打理箱笼,各自寻找去处了。唯独大夫人孙氏抱着一儿一女,守在他的身边。这时的刘鼎看起来倒是有些凄惨。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皮日休淡淡地道:“干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他今日难道不是罪有应得?” 第135章 精兵 紧赶慢赶,可算到了复州。此时已是十一月初旬。一打听才知道,王仙芝根本就没来这里,而是直接攻打郢州去了。据说郢州百姓遭了秧,难民哭天喊地,骂王仙芝八辈祖宗。 反观皮日休这边,倒是一片叫好之声。路上虽也打过几仗,但都是一些防御较弱的州县,一看起义军果然勇猛,抵抗不了多久就投降了。进城之后,一边补充军粮,一边广布恩德。把衙门口的资源清扫一空,然后把地主的钱粮也抢走大半,最后再把土地分给农民。老百姓得到土地,高兴得泪流满面,都说赵大票帅是杀鬼的罗汉,救人的菩萨。 皮日休很少下令杀人,即使是那些敢于武装反抗的地主,他也不轻易迫害其家人。虽然剥夺了他们的土地,但只要他们肯归顺起义军,皮日休就保证他们全家老小安然无恙,而且还给他们留下了维持生活的一部分土地。 赵大票帅威名远播,仁义之名更胜威名。 距离复州城五十里的时候,他的好名声已经提前一步传进复州城里。好多百姓夹道欢迎,场面十分热烈。见状诗兰都夸赞皮日休是仁德将军,不负玄德在世之美名。 复州城富有,人口多,城墙也坚固,驻兵八千铁甲,凭借这个实力,完全可以和皮日休的部队顽抗,可复州刺史却是一个胆小之人,一听说赵大票帅的起义军距离复州还有五十里,立刻派人前来迎接。他说,他已把复州城大印准备好,一干文武都恭候在城门口,就等着赵大票帅去接收了。 闻言皮日休大喜。他让使者回信,就说起义军一定会善待百姓,善待复州各级官员。 接收复州城的工作很繁琐,却没什么大事。皮日休把投降的士兵稳定住之后,交给朱温、陈豹、庞师古管理;文职事物交给李冼去办。而他却带着诗兰、黄雏菊、唐虎、鲁长春等人,来到了皮家原来的住所。 一打听,皮家已经都搬走了。 再次看了看皮家的大门,心中感慨万千。 忽而门开了,一个绿衣小丫鬟低着头走了出来。走了两步一抬头,见到一群军官站在门口,立刻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撒腿就往回跑,跑的时候鞋都吓掉了。看来小丫鬟的鞋,是捡着主人的旧鞋,并不合脚。 “小翠?” 恍然间,把那小丫鬟看成了小翠。不过很快他就反省过来。自嘲一笑,便要离开。 他无意识地喊了一声,自己倒没当回事。可身边人却上心了。 “小翠是谁?”黄雏菊冷着脸问道。 “一个丫鬟而已。” “丫鬟?”黄雏菊一愣,“怎么?你以前有过很多丫鬟?赵璋,你到底有没有妻室,别不是老婆孩子一大堆了吧?” 黄雏菊叽里咕噜问了一大堆,皮日休苦笑一声就走了。身后再次传来黄雏菊的挖苦之声,可那些挖苦的话里,句句透着酸意,连诗兰有些都听不下去了。女人们互相打趣一番,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皮日休回到大堂,召集众人开个会。他已经在为下一年做准备。乾符四年会有许多事发生,同时也是起义军与朝廷军队硬碰硬的一年。这一年绝不能大意。 “朱温,现在咱们队伍有多少人?”皮日休问。 “回大帅,两万三千七百人。”朱温道。 “唔,两万多人了?”皮日休略有感慨。 朱温迟疑一下,不无提醒地道:“据说,黄巢大将军手下,已经十三万人了。其中孟楷一部人数最多,已经接近五万。” “五万?” “是的。” “很好。既然他们已经有那么多人了,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咱们要提高招兵门槛,体重少于八十斤的兵就不必要了。身高不足五尺的,也不必要。另外,咱们还要精简一部分老弱病残,和身高体重不达标的。尽量把队伍压缩在两万左右。兵,不在多,在精!”皮日休的话让大家感到意外,但他后来也给了解释,他说,要精简掉一部分老弱残兵,可以节省很多粮食。而且这并不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唐朝一斤大约是680克,八十斤也就是97.28斤,这样的体重标准在当时足以砍掉最起码五分之一的人。另外唐朝人的身高真的很矮。唐朝一尺大约是30.7厘米,五尺也不过153.5厘米。可这个标准,足以再精简掉五分之一的人。一米四几的人,大有人在。皮日休168厘米的身高,忽而走在军营里,甚至还能找到我是大个的感觉。只是回头看看陈豹唐虎,才能让他回到现实。而这两个结拜兄弟的体格,在唐代简直是怪兽一般的存在。 这也难怪黄雏菊总想上阵打仗。凭借她一米七的身高,和八十多斤的体重,足以压制一半的男人。 “兰兰,你和唐敏是怎么回事?”皮日休端详着诗兰,越看越喜欢,“看咱媳妇这大个儿。真好。” 诗兰几乎与皮日休同高,体重却不到六十斤,难怪皮日休都能把她轻松抱起。见皮日休嬉皮笑脸,诗兰咬了咬嘴唇,伸出修长手指,用指尖掐他皮肉。还说,黄雏菊个子更高,将来你再这般不注意形象,由她来整治你。 转眼十二月,王仙芝攻打随州。所过之处大肆烧杀抢掠,路上几乎没有活人。 而此时,黄巢东进淮南,进入申州、光州,又攻打隋州,抓获了刺史,以安州为据点,分奇兵包围舒州,攻打庐、寿、光等州。转向东南挺进安州、黄州、逼近扬州,声震淮南。 半年时间里,义军在江淮河汉之间广大地区流动作战,打得官军顾此失彼,迅速发展到30万人。 这时朝廷下令,撤销宋威诸道行营招讨使之职。 而撤下的理由,听起来耐人寻味。有人传言,曾元裕曾拜访老帅宋威。问宋威,当初在沂州时,为何不乘胜追击,彻底消灭起义军? 宋威反问:“当初庞勋被灭,康承训就获罪。我们如果成功剿灭草贼,能免祸吗?” 曾元裕双眉紧蹙,低头不语。 宋威继续道:“不如留下草贼,让天子担忧,这样我们也会成为功臣。” 闻言,曾元裕苦着脸道:“因此,等贼兵一走,老师就立即撤军了?” “对。”宋老将军沉沉一声。 不知怎的,后来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就以忠武军节度使崔安潜为行营都统,以前任鸿胪卿李琢代替宋威,以右威卫上将军张自勉代替曾元裕。重新组织军力,再战起义军。 沂州会战后,平卢淄青节度使宋老将军就躲在了家里。这时朝廷用宰相王铎暂代宋威担任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王铎本是文官,夸夸其谈之辈,如何统领调度一干虎将? 一帅无能,导致战略层面失败,纵然李福、雷殷符勇不可当,也无济于事。 第136章 娶妻黄雏菊 纳妾诗美人 乾符四年,春节刚过,皮日休就把黄雏菊娶回家中。那一日热闹非常,满城百姓为赵大票帅献礼,祝愿赵大票帅早生贵子。仅仅过了三日,赵大票帅又举办纳妾礼。本以为是一场小办,却没想到办得比娶妻还要隆重。他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小妾诗氏的八抬大轿,绕着复州城走了三圈,才领回家中。好一阵招摇。 最近一段时间,起义军显得格外沉稳。王仙芝的草军全体按兵不动,同时黄巢也停止了进攻的步伐。据说朝廷有诏安之意,而此时作为起义军名义上唯一首领的王仙芝,已经活心了,他正在与朝廷的使者秘密商谈,想再次提高他诏安待遇。可这时他却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他只顾着自己,却没替黄巢考虑。 “赵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新媳妇黄雏菊站在大厅里,昂然大骂,拒绝纳妾礼。 纳妾礼,如果完全按照规矩来办,对女子来说是一件羞辱的事。妻为“娶”,而妾为“纳”,娶妻时送到岳家的财物被称为“聘礼”,而纳妾时给予女方家庭的财物,则被称为“买妾之资”。 一抬小轿侧门进门,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可皮日休却用八抬大轿把诗兰从正门迎娶进来。这可是迎娶正室的规格。后来皮日休又免了许多礼节,比如踩火盆给全家老小敬茶(跪着敬)等等。 为了照顾黄雏菊的情绪,唯独拜大夫人这一关没有免去,可这样还是惹怒了黄大小姐。当然,现在应该叫做黄氏夫人了。诗兰端着茶杯,跪在黄雏菊的面前,黄雏菊不接,反而拍案而起,大骂皮日休。 “我刚进门才三日你就纳妾,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吗?”黄雏菊愤怒而委屈,“你这般行为,会让别人怎么说我,难道是我不中用,或者是不守贞,所以才让你新婚三日纳妾?” “我与她早有事实,你又何必较真呢?”皮日休苦着脸劝慰道。 “我不管,反正我不接!” 换做旁人,或者发火,或者恳求,可皮日休眼珠一转,就把黄雏菊拉到屋里去了。给诗兰一个眼神,告诉她这礼也免了。皮日休后来是如何劝说黄雏菊的,别人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唐虎却说,听屋里动静,大哥床上功夫应该很不错。李冼趴在门缝听了一会儿,伸出大拇指,夸赞皮日休真人不露相。 闲来无聊,算了算身边众人的毛岁。自己二十三岁,二弟陈豹二十二,三弟唐虎二十,大夫人黄雏菊二十,小妾诗兰,义妹唐敏,义子鲁长春同为十八,小混蛋石敬瑭八岁,这小子越发机灵鬼,成天捣鬼干坏事,不时还听说欺辱小丫鬟(其实是闹着玩,皮日休只是借题发挥)。后来被皮日休打了一顿鞭子,诗兰唐敏苦苦哀求,皮日休才没把他打死。从此小混蛋越发老实,不敢去找新买来的同龄小丫鬟玩耍,只能成天跟在唐敏身后,仿佛一对姐弟。 检阅部队,整整两万精兵,其中包含铁甲九千,铁骑五百。艳阳之下盔明甲亮,好不威风。想一想去年被李福杀得那般狼狈,咬一咬牙,真想再与他硬碰硬干一仗! 由于缺少马匹,皮日休还模仿岳飞的战法,打造了一支专门绊马退的队伍。待他们训练小有所成,分派到各个队伍里去,专门对付敌军骑兵。让你跑得快,摔得更快。骑兵一旦落马,让他必死无疑。而马,如果轻伤,就留用。如果重伤,直接用来犒劳士兵。如果是高头大马,即使是段肢重伤也不轻易宰杀,而是放到后方用于配种。 皮日休的种种安排,都是长远计划,让朱温见了,暗自佩服。现在的军粮,足够吃上一年。这也出现一个问题,粮食太多反而不利于行军。皮日休却摆了摆手,说他自有办法。朱温问,有何办法。皮日休看了看朱温,笑而不语。 面对朱温,皮日休有多种考虑。这家伙迟早要造反,而且葛从周、庞师古等人,后来也投奔了他。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呢?到时候,只领着陈豹唐虎鲁长春,是不是有些单薄了?为此,皮日休把他的部队分割成多支部队。每支部队的将官,都直接对皮日休负责。其中不再有任何中间环节,以至于他可以牢牢掌控军权。 即使你朱温想反,最多带走五分之一的兵。他反的是黄巢,而不是我赵璋! “我我我哥。”李冼结结巴巴地说:“俩媳妇了,怎怎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在皮日休面前,李冼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这家伙却是八面玲珑。当他面对下属的时候,那可是一脸罡风。正所谓富以养德。大富豪李冼还真是一个清官。他不屑于贪污那点小钱。 “你找我,除了这事儿,是不是没别的话可说了?”皮日休倒在躺椅里,一副懒得要死的模样,冷眼看去,仿佛是病了,可在李冼看来,这是因为夜间劳累过度所致。 “那凝香丸,用过没?” “什么丸?” “哎呀,就是在曹州的时候,我我我送你的那个。” “哦,早不知丢哪里去了。” “哎,我我哥,别丢啊。那可是宝贝啊。” “对自己媳妇,用得着吗?” “话话不能这样讲。你怎么知道将来就没有让你动心而又不轻易献身的刚刚刚烈女子呢?” “去去去,滚一边去。少来烦我。” 凭借诗兰的美貌,凭借大夫人黄雏菊的严厉,皮日休早就断了继续沾花惹草的念想。可这李冼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像哥哥这般成功人士,是不可以只有两个媳妇的。他认为,自己作为赵大票帅的五弟,有责任为大哥选拔一批美女。 “什么?你都选完了?你怎么选的?别不是抢的吧?” “我张贴告示,就说赵大票帅要继续纳妾。有意愿者,到我那里报名。哎呀,我我我的哥,你是不知道报名有多踊跃。那那人都排着队来的。” “你给我选了几个?” “我千挑万选,选了十个。各个油光水滑,拿到妓院最起码值这个数。”李冼伸出五根手指。 闻言,皮日休暴跳而起。拎着折扇到处追打这不成器的李冼。后来皮日休把这帮女子送回家去,还给那他们买了不少礼物,权当精神赔偿。担心风言风语坏了姑娘们的名声,下令给立下贞节牌坊。 第137章 贪财的赵璋 又是阳春三月,挑选一处靠河之地,暂时安家。 皮日休独爱柳树,躺在摇椅里,仰望柳枝随风摆动,一阵惬意之感让他诗兴大发。可此时,他却不敢吟诵一首,因为昨日与诗兰对诗,让他大窘。真没想到那诗兰满腹诗才,远超自己。 诗兰见他嘴唇动了动,却又没说出话来。忽然俏皮一笑,说了几句打趣的话。把皮日休惹得乍起,满院子嬉笑追打。忽而弄疼了诗兰,诗兰娇嗔,又反过来追打与他。二人欢声笑语,飘荡花园。 大夫人黄雏菊冷眼看着,把手里的瓜子扔了一地,满腹醋意。 新婚三月,两个媳妇依然肚皮平平。尤其是那黄雏菊,稍一用力竟还有马甲线,难怪她力气大,其肌肉密度恐怕不弱于普通男子。那就更别说皮日休这般瘦弱身材了。几次皮日休都半夜跑了出去,声称自己即将散架子liao。然后钻进小妾房中,享受安乐窝之浓情蜜意。 诗兰跑累了,冒了汗,皮日休担心她着凉,让她回屋休息去了。于是他一个人倒在躺椅里闭目养神,一边晒太阳,一边聆听柳叶风声。 “报大帅,朝廷发布《讨草贼诏》,是否过目?”朱温手里拎着一份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告示说。 不出意料,王仙芝要求得太多,与朝廷的谈判谈崩了。皮日休说:“无非是一些骂人的话,有什么好看的。”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急书王仙芝黄巢,就说我赵璋要带领所有家眷再挪一挪。” “挪去哪里?”朱温一愣。 “哪里安全,去哪里。”皮日休一笑道:“咱们去淮河边上玩玩。” “淮河?”朱温不解,“路途遥远,而且那里正打仗呢。” “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皮日休拉沉脸道。 “何时出发?”朱温直接问道。 “三日之后出发!” 三日后,一声令下,赵大票帅的队伍向东而去。王仙芝闻听,大惑不解,派票帅柳彦璋前来质询。皮日休说,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敌军大部队即将赶来。到那时,我可挡不住老帅宋威的十万铁甲。 柳彦璋回报王仙芝,王仙芝闻言大怒,大骂赵璋自以为是。还声称,如果赵璋判断错误,他将革去赵璋票帅之职。随后,他命令柳彦璋带领三万人与赵璋部混为一体。密令柳彦璋,如果赵璋胆敢不服,就地处死! 皮日休早在王仙芝那里安插耳目,当这席话传进他耳朵里,顿时火冒三丈,不过他冷静下来,急书黄巢,让黄巢早做打算,尽快与王仙芝决裂。黄巢见书,大喜,对尚让说:赵璋乃我心腹也。尚让打趣道:汝家姑爷,岂能不是心腹。黄巢摇头道:重利面前,即使骨肉之亲,亦不可靠也,但这赵璋却是可靠之人。 朝廷颁布《讨草贼诏》同时,再次启用宋威,再拜其为诸道行营招讨使。 此时起义军已经搅得天翻地覆,尤其王仙芝所亲率草军,简直是罪恶滔天。老帅不忍黎民再遭涂炭,即使须发皆白,依然抖擞精神提刀上马,喝令三军集结,准备再战王仙芝。 宋威的能力有目共睹。其号召力也绝非王铎之辈可比。老帅重新上任,放弃淮河,直奔荆襄。速度之快,来势之猛,打王仙芝如狗,草军损失惨重。 “活该!”皮日休听到这个消息,坐在军帐之内大骂王仙芝:“这就是他的命!即使我告诉他,他也不听我的。非要在荆襄之地搜刮够了才走。结果怎么样?让宋威干掉一半还多。” 赵大票帅发雷霆之怒,而且还是在柳彦璋面前。这恐怕有些不合适,于是朱温道:“咱们是否要转回去?” “不用!”皮日休一拍桌案,“如果他王仙芝逃不出来,就让他死了算了!”转眼面对柳彦璋道:“柳彦璋,现在我命令你,把草军家眷统统给我带走。现在开始,我赵璋不再管你们的事。” 同为票帅,而且柳彦璋的兵比赵璋的兵还多,你凭什么命令我? “赵璋。”柳彦璋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好发作,沉声道:“念在咱们早有交情的份上,你这番话我不会转到平均大将军耳朵里。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冷静处事,别再这样讲话了。” “不可能!”皮日休暴怒道:“他既然把你派来我身边,就是对我不放心。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讲的。你柳彦璋也有三万人马。难道保护不得草军家眷吗?” 柳彦璋被气得直喘粗气,可他却没底气说我能保护。 现在起义军之中,所有人都把赵璋当做福将。都说他神机妙算似有天神护佑。起义军中将近二十个票帅,没有一个人不佩服赵璋的判断力。他总能避开大规模战斗,然后带领家眷辗转于各个战场的缝隙之间。最终到达一个让任何人都满意的安全之地。其实,如果换做旁人这样投机取巧,早就被革职。可他却是一个例外,不但无过,而且每每有人替他请功。大家都说,把家眷放在他那里,再放心不过了。 柳彦璋口才不如赵璋,三言两语就被噎住。时间久了,他连手下不敢带进大帐,生怕在下属面前失了面子。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待在赵璋身边有些憋屈。后来,柳彦璋带领一万人马,急行军支援王仙芝。可在半路上,就碰见了王仙芝的部队。一问才知道,虽然王仙芝被打得很惨,可他还是留了一手。 王仙芝对柳彦璋说,这赵璋果然是妖谋,真不知他如何料定宋威会放弃淮河而急袭荆襄的。幸好我提前做了准备,否则这一战,老夫可就归西了。柳彦璋问,是否要把家眷撤出赵璋队伍。王仙芝笑了笑说,还有谁比赵璋更贪财吗? 柳彦璋大惑不解。 王仙芝道,每次攻城,他必然第一个冲进衙门里,甚至敢破坏王黄协定先一步取走所有值钱之物。然而,他的钱现在在哪里?你看到了吗?如没猜错,我想他一定都把那些钱私藏了起来。这样贪财的货色,你不要担心他有什么野心。我把家眷放在他那里,也十分放心。 柳彦璋还有些犹豫。 王仙芝冷笑道,如果我王仙芝这点眼力都没有,我岂能当上平均补天大将军? “赵璋,那些银子呢?” 作为正室夫人,黄大夫人掌管家中钥匙。可突然,几箱金银全都不见了,而她却不知去向。顿时觉得窝火,带着几名彪悍丫鬟,前来质问。 “都给你爹送去了。”敲了敲桌子,扯脖子喊:“怎么的,给你爹钱,你会反对吗?” 闻言,黄雏菊顿时没了脾气。 第138章 家丑不可外扬 一路向东,每天太阳刚露头,队伍就已经出发了,再想休息,必须等到太阳落山。这样急忙赶路,可苦了那些娇生惯养的家眷。不止是他们,那些平日里不干重活的侍妾丫鬟们,也有些吃不消了。她们没有马车坐,只能靠两只脚走路。所有侍妾当中,唯独诗兰有马车,而且还是装潢别致、减震性能极佳。马车里被皮日休塞满了香料,他说担心马身上的骚味熏到他的娇妻。 黄雏菊本骑着马,后见诗兰马车好,或许是心生醋意,于是她弃马钻进马车里去,与诗兰唐敏石敬瑭挤在一起。刚钻进去又被皮日休拽了出来,好言劝慰一番,再当着大家面夸赞一番,说她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机智,赵家军不能缺少黄大夫人这位纪律大节度云云。一顿噗嗤,可算把大夫人哄得开心,再次骑上闪电白龙驹。 “报大帅。”斥候。 “讲。”皮日休。 “前方十里双驼峰上发现一座山寨,约有三十人。” “可打听当地人,山寨众匪人品如何?” “据村民交待,山匪人品极差。” “很好。传令朱温,把这三十人给我拿下。记住,尽量抓活的。” “是。” 人品极差,为何还很好呢? 原因是皮日休正打算扩大自己的傀儡队伍。眼下他除了有一个新张嘎,还有一个徐丁。徐丁本是他的亲兵,可在一次战斗中,被敌人用戈割破了肚皮。当时肠子都出来了,而且还是倾泻而出,这种伤在唐朝时基本就是没治了。 战斗结束以后,徐丁痛苦地倒在地上,看他绝望神情,仿佛是在等死。可由于那一戈没碰到大的血管,所以他流血量尚不致死。当时他神志清醒。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痛苦。甚至恳求身边人,给他一个痛快。 这时皮日休走了过来,一看徐丁伤得这么重,心里很难过。毕竟是自己精心培养的亲兵,跟随自己一年多,忠心耿耿。恻隐之心一动,想起了青霉素。虽然皮日休制造青霉素的成功率并不高,有时候一个月都不一定做成一次。不过此时,他还是决定拿出一瓶。 但是光有抗生素是不够的,徐丁的肠子必须经过清洗,然后再塞回肚子里去,最后用针线把伤口缝合。一听这话,所有人都震惊了。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这种疗法。徐丁也很绝望,立刻恳求道,大帅,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别让我遭那个罪了。 这时皮日休很难办。毕竟唐朝还没有高效麻药,人怎么可能承受得起那样的痛苦呢。可是,眼瞅着一个常伴自己左右的亲兵就这样死去,实在有些于心不忍。这时他想起了傀儡术。于是他把一块腊肉给徐丁吃了。 那肉果然有麻醉作用,所以徐丁才没疼死。而且皮日休还发现,徐丁的情况与之前实验的情况都不一样。即使给他用了退烧药,即使没给他吃第二次腊肉,他还是变成了傀儡… 看来皮日休手里腊肉药性不稳定,而且因人而异。不过这时,倒是有一件事比较让他舒心,因为他给徐丁吃的腊肉是狗腊肉,而张嘎的尸骨早已被安葬。觉得对张嘎有愧,他给张嘎烧了一座纸金山,和若干纸美人。听说他可能喜欢唐敏,皮日休还让诗兰捡了几根唐敏的头发,一起烧给了张嘎。 “报大帅,逮住二十五人,跑了三个,有七个拼死抵抗,结果被我下令杀了。”朱温道:“未能全部活捉,请大帅责罚。” “不打紧。”这场战斗压根也不是什么事关紧要的,皮日休和平口气道:“一些恶匪而已,罪有应得。” 朱温走了,皮日休看了看这帮恶匪的面相。他坚信相由心生,虽说以貌取人有些迷信成分,可皮日休对此却情有独钟。根据面相判断,这二十五个山匪果然是“名不虚传”,都是十足的恶匪。 “来人啊。” “在。” “松绑,喂他们吃一顿狗肉汤。”刻意叮嘱,“记住,管够。” “是!” 闻言,二十五名山匪面面相觑,真搞不懂面前这位将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或许狗肉汤里有毒?那又何必呢?直接把我们砍了岂不是更省事?算了,不想那么多,让吃就吃,死也要当一个饱鬼。 …… …… 把那二十五个人交给唐虎,皮日休又开始琢磨他的滑轮式小弩。据黄雏菊说,这破弩连只兔子也打不死。当然黄雏菊的话里多有挖苦的成分。不过皮日休还是觉得很窝火。为了证明给黄雏菊看,他还特意抓来一只兔子,当着黄雏菊的面把兔子打死。 那时黄雏菊正在睡午觉,被突然吵醒,还没到一秒的时间,皮日休就在她面前上演这血腥一幕,立刻把黄大夫人惹恼了。结果又被黄雏菊骂了一顿,还说他这人太过残忍。皮日休一愣,撇嘴反问,兔子这东西逮回来不就为了吃吗,怎么你还活吃啊? 黄雏菊却说,这么可爱的小兔子,你不应该送给那个跟兔子一样可爱的小妾吗? 或许是近墨者黑,自从黄雏菊认识皮日休以后,嘴巴变得越发刁钻。而小白兔是皮日休平时对诗兰的昵称。见黄雏菊瞪俩眼珠放歪,皮日休不理她,并开始重新设计图纸,他打算做一个能射透铁甲的弩给黄雏菊看看。省得这悍妇总瞧不起夫君的手艺。 几日后,他们攻入一个小县城,打算暂歇几日。 “雏菊夫人。”皮日休背着手,笑嘻嘻地说。 “少腻我。”白了皮日休一样,小声咕哝,“还雏菊夫人,听着都肉麻。” “来,这次你再试试看。”他依然笑嘻嘻地,把一个精美小弩放到黄雏菊的面前。 黄雏菊眨了眨眼睛,忽而拿起小弩,看了看,点了点头,“说吧,你又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话音刚落,小弩已对准皮日休的脑袋。 “哎!别闹!”皮日休吓得浑身汗毛乍起:“你个死婆娘,你打算当寡妇吗?” 骂了一句,皮日休把黄雏菊领到屋外。出来一看,鲁长春正抱着一个身披铁甲的稻草人站在那里。皮日休让鲁长春把稻草人扎进土里,然后让黄雏菊实验弩力。 “砰”的一声,那箭矢如同子弹一般,几乎看不到弹道,就直插稻草人的心口。锁链铁甲也被当场穿透。 “啐!”啐了一口,黄雏菊把手中小弩一扔,挖苦道:“你做的破东西,你自己看,用一次就废了!” 皮日休本来被气得鼻孔冒烟,可当他看了看那弩,果然是坏了。心中暗骂,真是倒霉,自己试验三次都好好的,怎么到了她手里就这么没面子呢…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爱妻、家中的大夫人,夫妻之间又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咳咳,长春啊。” “义父。” “有些事,不要对外面人讲。” “哦,那是当然,家丑不可外扬嘛。” “……” 第139章 唐虎棒杀李钊 乾符四年二月,黄巢率军攻陷郓州,杀天平军节度使薛崇(原登州节度使)。三月,又攻陷沂州,人数已达到数万,黄巢虽连下二州,但仍是孤军作战,势单力薄。这时王仙芝命尚让部屯兵嵖岈山,黄巢便与尚让会合嵖岈山,共同抵抗神威大将军李福。老帅宋威命令李福,不惜一切代价把黄巢尚让困死在嵖岈山上。 见状,皮日休欲加快行军速度支援黄巢尚让,于是找来柳彦璋商讨军情。 “我担心抚州江州两处驻军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即使我们走小路也是不行。可我现在想加快行军速度,因此需要一能征善战之人,去牵制这两处敌军。望眼整个起义军,像柳兄这般智勇双全者甚少,可不知柳兄是否愿意当此重任?”皮日休给柳彦璋戴了一顶高帽。 柳彦璋看了看地图,点了点头道:“为了咱们的宏图大业,我柳彦璋定会不负众望。文韬贤弟,你且放心大胆地走小路。” 送走柳彦璋,皮日休看了看地图,把手伸向淮河边上的泗州。他说要把队伍拉到那里去。朱温问,难道咱们不去救黄巢尚让吗?皮日休说,此乃围魏救赵之计,我不信宋威不在乎他全家老小的性命。闻言朱温找到拨云见日之感。 不过这一路上也并不十分轻松,比如下一程他们就要攻打申州。无法绕路过去,只能攻打。打完申州以后,还要打许州。而许州守将,正是刚由许州刺史提拔为感化军节度使的薛能,手下雄兵五万,更有大将周岌相伴。 “驻守申州的,是刘允章手下唯一悍将李钊。”陈豹说。 “这宋威的号召力果然不同凡响。刘允章手下唯一能打的,都被他调动出来。”皮日休感叹道。 “原来申州不过两千守军,而李钊从洛阳带来的也不过三千铁甲,我愿为先锋,领兵八千攻打申州。”朱温说。 “好,我要亲自登台,为朱将军擂鼓助威。”皮日休豪气地道。 盛名之下无虚士,那李钊果然勇不可当。听说起义军先锋部队已到三十里外。他骑马抬朔领兵三千而来。 刚一见面,就与朱温马打盘旋战到一处。 战斗异常激烈,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虽三千对八千,竟打成均势。 皮日休见了,连连赞叹,好一员虎将。 闻言,唐虎心中不服,趁皮日休不注意,领二百铁骑斜向杀出。寻到李钊,当头一棒,李钊自负力大,架朔抵抗,却没想到被唐虎竟连朔带人一起拍下,把李钊活活打死在马背之上。催动乌骓宝马,风驰电掣又一棒,把碗口粗李字将旗拦腰砸断。将旗一倒,兵败如山倒。 皮日休大惊道:“三弟武功进步神速!” 随后一声令下,陈豹、庞师古南北两向杀出,合围申州城,只留下东门不围。敌军一看大势已去,放弃城池从东门逃走。 一进城,皮日休并没奖励唐虎,还把唐虎训斥了一顿。当时身边并无外人,唐虎两眼乜斜,一副不在乎的神情。后来又被陈豹训斥一顿,唐虎气恼,一甩袖子跑回家中怄气去了。这时侍妾含香对唐虎说,大丈夫何不自立门户?唐虎闻言大怒,一巴掌扇过去,把苏含香打得鼻孔穿血,再不敢多言。 “雏菊夫人。”皮日休笑嘻嘻地道。 “别肉麻。”黄雏菊白了他一眼,怄气似的倒在床上,不理皮日休。 没皮没脸地走过去,“夫人啊,夫君有事求你。” “直接说。”黄雏菊背着身子说。 “听说你有不少姊妹,什么堂姐表妹的一大堆,有没有合适的,给三弟介绍一个?” 皮日休给黄雏菊捏腿,捏得黄雏菊一阵痒痒。打开他的手,黄雏菊扑腾坐起来,瞪着皮日休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能打什么鬼主意。”皮日休有些后悔地说:“当初我就不应该着急把那两个丫鬟带下山来。结果野鸡配猛虎,岂能合适?” “你听到什么风声了?”黄雏菊认真了。 “石敬瑭告诉我的,他说三叔把媳妇给打了。还说那媳妇成天教唆三叔自立门户。他也不明白什么叫自立门户,就原话告诉了我。”皮日休说。 闻言,黄雏菊大怒,立刻站起身来,声称要清理门户。这时皮日休拦着她说,不可操之过急。到底是三弟房里的事,即使你是大嫂,也不可轻举妄动。黄雏菊哪里肯听,带着一行家丁,来到唐虎住处。把那苏含香揪出来,质问于她。苏含香怎肯承认。黄雏菊找来石敬瑭于她对峙。这时苏含香傻了眼,跪在地上向大嫂求饶。黄雏菊一声令下把苏含香给绑了,喊来唐虎,问他如何处置。 唐虎正在怄气,闻言更气。一咬牙道,任凭大嫂发落。黄雏菊眼珠转了转,没打没骂,只是夺去苏含香侍妾名分,让她做奴侍奉唐虎。厉声道,日后再有蛊惑之言,乱棍打死。 “兰兰啊,午睡吶?” 让丫鬟月红不必报门,皮日休蹑手蹑脚来到诗兰房里,突然一句话把诗兰吓得一个哆嗦。娇嗔而起,咒骂皮日休没个正行。 “文韬兄找我何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文韬兄文韬兄的。叫相公!” “好吧,相公,快说吧。” “哎呀,最近我有些犯愁啊。”皮日休拉着长声道:“表面看来,那苏含香被大夫人整治得服服帖帖,不过呢,我担心这样一来,会让苏含香怀恨在心。” “文韬…,相公找我,是想让我加一把火,把她撵走?” “我了解三弟的脾气。虽然他对苏含香十分不满,可那到底是房里人。将近两年的夫妻之情,岂能一刀斩断。”感叹着说,“不能撵走,不过也得让苏含香卸去心中之恨。防止对你们不利。” “那也好办,给唐虎娶个正室。这样一来她的注意力就不在这边了。然后再由正室夫人处置她,就算是唐虎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正有此意。”皮日休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久后诗兰请媒人,把黄雏菊表妹林氏娶来家里。那林氏虽为女子,却是雷厉风行之人,仅三日,便把苏含香赶出门去,箱笼首饰一律没收,净身出户。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苏含香自不量力而又野心勃勃,最终咎由自取。诗兰不忍她孤身沦落,在她走时,给她白银十两,让她买房置地,重新做人。 第140章 傀儡兵之嘎子序列 “大哥,二十五个,死了七个。” 唐虎眼瞅着那帮人把狗肉吃完,然后把他们关进笼子里。几日后,死了七人,还剩下十八人。唐虎可不傻,经他观察,活下来的十八个人都变了样,他们变得目光阴森,少言寡语,仿佛是十八条恶犬,只咬人不叫唤的那种。 皮日休走过来看了看,嘴角泛起一丝阴险笑意。打开一个笼子,对里面一个虬髯大汉说道:“从今天起,你叫二嘎。” “是,我叫二嘎。”虬髯大汉慢吞吞地说。 见状,唐虎一惊,一脸懵呆。紧接着,一幕幕不可思议的事情连续发生。皮日休把这十八个人都给起了名字,分别较二嘎,三嘎,四嘎,一直到十九嘎。 “从今以后,你们听从徐丁将军调遣。惟命是从。”皮日休把傀儡头徐丁叫到身边。 “是。”一群嘎子序列傀儡兵,慢吞吞地道。 见状,唐虎大怒道:“你们都没吃饭吗?给我大点声!” 一群嘎子兵默然不语,仿佛没听到一般。 见状,唐虎一阵尴尬,刚要发作,闻听身旁皮日休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三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唉?大哥,平常你可不是这样的。”唐虎挠了挠头,“今天这是怎么了?” 皮日休依然大笑不止,摆手说,“你不要问了,只要知道他们是我的亲兵便是了。就跟张嘎徐丁一样的亲兵。” 唐虎属于吃饱了不操心的人,他才懒得深究。事情办完就回到家里,找到夫人林氏,与新媳妇谈情说爱去了。忽而埋怨夫人狠心,不应该把香香撵走,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如何生活哩。林夫人道,你大哥家小妾诗氏早已替你考虑好了,据说给了十两白银,她可真是厚道。改日我还要给她送去十两,咱家的事不能让人家破费。唐虎连忙摆手道:这婆婆妈妈的事你做主就好,不必告我。林氏急道,可是家里没钱啊,你总不能让我拿嫁妆去当铺吧? 当时唐虎没说话,可不久后黄雏菊却送来黄金一锭,白银百两。还对表妹林氏道,现如今兄弟三人可没分家,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你的我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林氏聪慧,立刻明白黄雏菊话中意思,连忙把钱推回去,并说道:表姐当家,岂能委屈了我,我只是埋怨唐虎这憨货竟还惦记那人罢了。 黄雏菊笑了,把钱硬塞给林氏道,收了吧,二叔家里也是这样一份。以前两位叔叔家里都没有夫人,我才把住钱库不放。如今你来了,也好替我分担些。二叔那边韩尚儒可不像苏含香那般不懂事。听说二叔对她很满意,还要收为夫人呢。只是赵璋总也不同意,便把这事压下了。 林氏好奇,问道,大伯子为何不同意? 黄雏菊突然脸红道,那货说了一句粗话,说虎什么焉能狗什么。总之你不要问了,赵璋那货鬼得很,心里自有打算。 林氏打趣道,也是哈,咱表姐何等人物,都被他搞到手里了。哎表姐,听说你们俩婚前就有过,可是真的。 死妮子,找打。 …… …… “大哥,咱们怎么不走了?”陈豹回家吃饭,看似随意地一问。 皮日休刚吃饱了饭,开始喂饭给诗兰吃。这可把诗兰羞得满脸通红。埋怨他多此一举。放下碗筷,皮日休道:“柳彦璋的速度太慢了,虽然起到了牵制作用,却只能牵制一城。咱们不能冒险继续走下去,否则必然被江州刺史陶祥伏击。” 陈豹一边吃一边思考,忽而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见家中二叔回来,诗兰自觉身份不符,便要退下席去。陈豹立刻说道,嫂嫂不必多礼,在我心中,嫂嫂也是夫人,而不是什么妾室。诗兰颇为感动,不过此时她的心里却敲起鼓来,生怕这话被大夫人听了去,惹得她心情不妙。 果不其然,那一夜皮日休就被正室夫人好一阵折磨。掐住他的耳朵质问道,这个家里到底谁是夫人?谁是小妾?皮日休无奈,只要撒赖央求。可黄雏菊不依不饶,非要皮日休亲自出面,明日开会整治家风。 古时候,虽都说女子地位低下,可在大户人家里,正室夫人的地位却是十分超然。尤其像黄雏菊这般性格强横,背后还有家族势力撑腰的,更是棍棒一样的存在。不说黄雏菊,即使是普通大户人家里,正室夫人也是家中半边天。平日里,老爷出去忙碌。家中众奴便以大夫人马首是瞻。如有哪个胆敢造次,唆使家丁就是一顿皮鞭棍棒,毫不客气。 如果偶尔打了得宠夫人或者小妾,老爷一般也会睁一眼闭一眼,因为有这样悍妇留在家里,其实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省得家里没了管束,会闹出更不省心的事。皮日休深谙其道,因此他也要维护大夫人的脸面。勉为其难,也要开一次整治家风大会。 “咳咳,”轻咳两声,心中不是很自在,却又道:“春节以来,咱家越来越大,主人奴仆不下三十人。之前我一直忙碌于军情政务,少有树立家法。今日,趁着大家都在,我约法三章,书写于此,请大夫人宣读。” 黄雏菊好不得意,于是高声朗读。可读了一半,突然火冒三丈,低下头耳语问道:赵璋,这一份为何与给我那一份不一样? 皮日休忙说道:昨日给你那一份是草稿,今日这一份才是正文。 黄雏菊冷眼问道,你到底是维护我,还是维护你的小妾? 都维护,都维护。 哼,你少来,这一条必须砍了! 大夫人做主,把家规砍了一条。那一条到底什么内容,别人也不甚清楚,后来听小混蛋石敬瑭说,那一条是专门保护诗兰姐姐的。据说赵大帅不允许任何人惩罚诗兰。 为了防止争风吃醋互相伤害,皮日休也算是绞尽脑汁,不时感叹对付两个女人比对付千军万马还要难。 不过十年以后,或许他就不这样想了,因为那时他所面对的,堪称百万雄师。 第141章 穷奇大将 战平神威大将李通,棒杀关中名将李钊,穷奇大将唐虎已威名远播。 穷奇大将? 这个奇怪的称呼从何而来? 穷奇,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四凶之一,外貌似虎,长有一双翅膀,喜欢吃人,是一种凶恶的异兽。据说穷奇经常飞到打斗现场,将有理的一方吃掉,将忠诚之人的鼻子咬掉;如果有人犯下恶行,穷奇会捕捉野兽送给他,并且鼓励他多做坏事。 古人也把是非不分的人称为穷奇。 这样说来,这岂不是在辱骂唐虎? 是的,就是在骂他。是唐虎的夫人林氏带头骂的。结果也不知怎的,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个起义军都知道了唐虎的诨号,穷奇大将。不久之后,就连朝廷都知道了这位浑人。一提到穷奇大将,都有些胆寒。即使是神威大将李福想起唐虎都觉得心有余悸。 “哎,你这婆娘,就你干的好事。”唐虎回到家中,想起这个倒霉的诨号就生气,揪住林氏的脖子骂道:“我问过大哥了,大哥说《山海经》中对穷奇有两种记载。你为何非要说这种?” “呆子,你弄疼我了!” “啧啧啧,细皮嫩肉的,还碰不得了。” 林氏好不容易挣脱了唐虎,抓起枕头就打,那枕头是瓷器,可打到唐虎身上也不见他疼,只是发出砰砰的闷响。打够了,林氏气鼓鼓地道:“你看你,胡子拉碴,体壮如虎,成天到处惹是生非也不干点正经事,你不是穷奇,谁是穷奇?头一阵听人说,怎么着你还出息了?没得到命令,自己领着兵就冲进战场?”越说越气,“我告诉你,以后这事儿可不能干。这叫违抗军令。幸亏票帅是你大哥,换做别人,早就把你给砍了。” “滚他奶奶个孙子,谁造我的谣!俺大哥早就开过会了,他自己都承认曾私下授意于我。我那不叫违抗军令,叫随机应变!”唐虎扯嗓子大骂。 林氏被气得翻白眼,伸手去掐,可那唐虎的肉皮仿佛牛皮一般,任凭掐了两下竟然掐他不动。林氏气得没了力气,双手叉腰坐在床沿儿上,骂道:“大哥那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可你自己不能当真事儿了呀!哎呀,真是让你这浑货给气死了!” 两口子在家骂架,石敬瑭听了个大概,跑回来告知皮日休。皮日休苦着脸看着石敬瑭,暗自琢磨,自己是不是在作孽。这个小东西已经快成唐敏的半个儿子了,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现在突然把这小东西给宰了,恐怕唐敏会心疼得昏死过去。 “好,以后听到什么就直接告诉我。”皮日休的脸看起来有些苦涩。 “是!”小东西模仿着那些亲兵的模样,立正说是。说完,摆着军姿步伐离开了屋子。 这时诗兰飘飘走出,看了看小东西远去的背影,忽然莞尔一笑,“小石头越发机灵了。真是守什么人学什么人,你说他长大了会不会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皮日休心中无名火顿起,“他要是能跟我一样,能把…” “能把什么?”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想起唐敏,感觉好几日没见到她了。吃饭时也不来,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仔细一想,这妹妹也十八了。唐朝时十八岁的姑娘可是不小了。正所谓女大不中留,看样子应该给她找个婆家了。可找谁合适呢… “兰兰,你觉得谁配得上咱妹。”皮日休思考着说。 “怎么,着急嫁出去了?”诗兰坐了回来。 “是啊,十八啦,不小了。”皮日休的手又不老实。 “可我看她还是不定性呢,成天嘻嘻哈哈的,还像个孩子。”诗兰担心皮日休身体吃不消,因此还故意与他保持距离。身子一转,躲过了皮日休的猪手。 皮日休的情绪沉了下来,沉声慢语:“谁的内心深处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片空间,是任何人都触碰不到的,总而言之,违反大众规律的事是让人难以承受的。除非你当了隐士,与世隔绝。” 听了皮日休的话,诗兰娇躯一动,随后陷入思考当中。 良久,她柔声道:“文韬。” “嗯?” “你觉得起义军能成功吗?”诗兰笑着说,笑容中有些苦涩。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皮日系皱了皱眉头。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诗兰看起来有些胆怯,试探着问道:“如果起义失败了,你我还有全家人,能不能放弃军旅,而去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呢?” “干嘛呀?”皮日休一愣:“取经啊?” 诗兰被皮日休气笑了,“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却跟我开玩笑。我这次可是认真的。说心里话,我不想过这种日子。成天提心吊胆的,每次你和叔叔们出征,你不知家里都紧张成什么样。每次你一走,我都会跪在菩萨面前,直到听说你们胜利了,而且都回来了,我才会站起来。”抓住皮日休的手,恳求的目光说:“如果你觉得闷,咱们也可以不隐居。只要找一个远离战争的地方就可以了。” “……”一阵无语,皮日休觉得面前这位的身上当真有些仙气。如果把她丢到高山云端,陌生人见了,定要高呼仙女。可是隐居有什么意思呢。这对皮日休毫无吸引力。 看出皮日休对隐居毫无兴趣,诗兰的情绪低落下来。过了一会才道,我只是说说罢了,别坏了你的心情。皮日休淡淡一笑,揽住诗兰,亲了亲。便要走。诗兰拉住他的袖子道,咱们以后能不能别杀人。我觉得太残忍。每做噩梦,我都觉得愧对天地。 皮日休劝道,你又没上阵杀敌,你为何自责? 诗兰苦着脸说:可你是票帅啊,而你又是我的夫君。你手下两万精兵,勇猛无敌。咱们这样一路杀到泗州,又不知会有多少生灵惨遭涂炭。 皮日休长叹一声,劝慰道,我的神仙媳妇,你就别多愁善感了。 …… …… “报!”快马斥候。 “讲!”赵大票帅。 “柳彦璋昨夜攻破抚州城,今日一早前锋部队已赶往江州,预计三日内到达江州境。” “很好。”皮日休突然站起身命令道:“朱温,葛从周听令。” “在!” “你二人为正副先锋,引兵五千,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是!” “李周、杨敬彪,你二人各引五百轻骑,左右侧翼。” “是!” “陈豹,铁骑二百,铁甲五千,保护辎重粮草,不得有误。” “是!” “庞师古,‘绊马腿’全都留给你,领兵五千断后,但凡有追击之敌,果断行事。” “是!” “鲁长春,随我坐镇中军。” “是!” “唐虎!铁骑二百,铁甲三千,保护家眷,不许擅离半步!听到了没有!” “知道了~~” 第142章 大将之风 有些事真是出人意料,就在皮日休猛攻许州的时候,传来消息说,黄巢尚让已经突破了李福设置的包围圈,逃向宋州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皮日休就不着急赶路了,并且他还要故意延缓行进的速度,以防止碰见朝廷的大规模部队,比如宋威部、秦宗权部、高骈部、支祥部、曹全晸部。 现在宋威正急速向东赶往淮河战场,要与李福、雷殷符两部汇合。值得欣慰的是,老帅并没有选择皮日休所走的这条路,而是一路追赶王仙芝而去。王仙芝本部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现在仓皇东逃。不过他逃得很安心,因为在淮河流域尚君长已经给他准备了十万人马;而柴存的队伍更壮大,对外宣称有二十万人。 “告诉朱温,暂停攻城。同时命令陈豹,从东门撤出。” 本以为与薛能会有一场硬碰硬的大战,却没想到那薛能胆子竟然这么小。手下五万人马,还有名将周岌在,他仍然不敢打开城门与起义军干一仗。现在的薛能就好比一只会咬人的王八,龟缩在壳里。让人无从下手。 朱温作为先锋官,在城下骂阵三日,可那薛能好似享受挨骂一般,不但不生气,还坐在城头饮酒作乐。后来他还喊来歌舞妓,在城头之上吹拉弹唱,搞出一副歌舞升平之景象,心情绝妙之时还会与舞妓共舞一番,好不惬意。 换做旁人或许早已被激怒,可朱温却笑了笑说:小儿之戏也。 葛从周道:用十架大帅特制三矢蹶张弩,一起激发射向城头,八成能把薛能钉死在上面。 朱温笑道:杀他一人容易,可那周岌岂是善类。或许周岌也等着他死呢,好趁机篡夺他的位置。 于是朱温也按兵不动,坐在城下看着城头上的歌舞表演。 见朱温迟迟不动,皮日休来到前线看了看,这许州城简直比汝州城还要坚固,城墙处建有翁城,碰见这样的城池只能用云梯硬爬墙头。这种打法是最吃亏,每次这样攻城战,都让人觉得心痛。可事态紧急,皮日休只能下令两面攻城,留五百铁骑和一千轻骑兵两面接应。 连续攻城三日,许州城巍然不动。不时薛能还会从城楼冒出头来看一看,觉得守军稳如泰山,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还要向城外攻城的将领挥一挥手。好一副挑衅模样。 可突然,起义军撤军了。当陈豹拉着队伍回到大部队,皮日休下令撤军十里扎营,彻底不打了。 十里,恰巧是一片大山,地势险要,水源充足。一条山溪蜿蜒而下,诗兰唐敏正光着脚在那里玩耍。她们打算收集一些漂亮的鹅卵石,拿回去打磨打磨,做成各色首饰。 突然,一队蒙面山匪呼号乱叫地跑了过来,一个个犹如凶神恶煞,手里拎着钢刀。忽见两名美女,把钢刀一扔,双眼冒光地冲了过来。 姐俩一见,吓得花容失色,撒腿就跑… 皮日休不见诗兰唐敏,一惊,后来打听才知道二人跑到溪水里玩去了。顿时来了坏主意,带领二十名亲兵,装作蒙面土匪的样子,跑到溪水边上打劫。这可把诗兰唐敏吓得不轻,二人光着脚跑出去好几十丈远。 “别跑,别跑啦!脚不要了吗?” 见诗兰被吓得魂不附体,光着脚跑在砂石遍布的路上,皮日休一阵心痛,可他没骑马来,只能在后面高声呼喊。见喊不住姐俩,连忙命令跑得快的士兵追上前去,可那些士兵跑得越快,姐俩就越玩命跑,结果足足跑去出二里地。 一看原来是皮日休在捣鬼,可把诗兰气得够呛,三个时辰没与他说话。那诗兰细皮嫩肉,脚被碎石割破,而唐敏也未能幸免。担心她们两个感染,还浪费了半瓶神仙水。何苦来哉。 “赵璋,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听说丈夫化妆土匪戏弄小妾,结果玩砸了,还把小妾弄伤,黄大夫人闻风而来。来到皮日休面前,一脸讨伐之色。大夫人身高腿长,腰板笔直,坐在那里派头十足,让皮日休找到一种被家长训斥的感觉。 “下次,我不找她玩了。” “呦!”黄雏菊还是第一次见到皮日休如此痛快地承认错误,遂好心情地打趣道:“不容易啊,你还能主动改过。” “下次我找你玩,我化妆成土匪把你抢走,然后跑到野地里生猴子去。” “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黄雏菊瞬间被气得青筋暴起,撸胳膊挽袖子道:“我看你是找打!” 一声暴喝,黄大夫人拎着笤扫冲了过来,皮日休见状不妙,撒腿就跑。黄雏菊哪里肯放过他,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奔跑起来。恰巧此时朱温来与赵票帅商议军情,刚一掀开帐帘,就见皮日休猛冲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大夫人拎着笤扫冲了出来… 赵大票帅如此好心情地与妻妾玩耍,让朱温一阵感叹:敌军五万就在十里外,换做旁人,还哪有心情玩耍。由此可见,赵璋心胸之宽阔非平常人可比。真大将之风也。 不久后,皮日休被黄雏菊打倒在小树林里,树上一只猴子见了,嬉笑不已,还扔下一颗桃核,似乎是在嘲笑皮日休打不过母猴。皮日休大怒,冲着那猴大骂了半天,那猴见皮日休冲它嚷,它也叫嚷起来。见嚷不过皮日休,猴子大怒,喊来无数公猴母猴老猴小猴,一起向皮日休头上撒尿,结果害得黄雏菊跟着一起遭殃。二人被群猴击败,仓皇而逃,后来皮日休下令,把这山给我烧了! “赵璋,你疯了吗?”黄雏菊大惑不解:“你跟猴子认真了?” “你个妇道人家,休要在大帐之内胡言乱语!”皮日休一拍惊堂木:“来人呀,把大夫人送出帐去。” 这时皮日休才对大家解释为何要烧山。他认为这片山绵延向东,如果刮西风,山火极有可能烧到许州城里去。 朱温闻言大喜,立刻下令所有人准备火把,只等西风的到来。 第143章 许州战前小歇 男人们在外面等西风,女人们则围在篝火旁聊起家常来。以家为单位,各自谈天说地,只有那家丁不旺的才会几家人聚在一起,只为了热闹。也有喜欢安静的人,不愿与大家凑热闹,独自窝在帐篷里,或者呆坐一边,望着天上星辰。 大帅府里的女人足够多,也显得十分热闹。这里与其它家眷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了些孩子。石敬瑭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据说他现在混成了孩子王,正带领黄氏派系的小孩与王氏派系的小孩公然对抗。每每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告诉家长,只道君子协议。 诗兰静静坐在一边,听着别人聊天,目光却落到篝火之上。不时有飞蛾扑来,噗啦一声跌入火中,瞬间成了飞灰。那一瞬间,忽感凄凉,心中说不出的难受。那飞蛾看到了什么,它为何要投身火海?莫非它错把木炭当子女?当父母?当情人? “那货真是把我气死了,跑到树林里,竟与猴子打了起来。”大夫人黄雏菊,当着全家人的面,拿皮日休打趣,“你们是没看到,当时他那样,简直都要和猴子拼命了。” 说完,大家乐成一片。 “结果后来,那猴子引来一大群猴子,站在树上狂吠,吠了一会儿,也不知哪个猴子最先开始的,竟然集体向下撒尿。哎呦,真是倒霉,还淋了我一身呢。” 黄雏菊说完,大家已经笑得不行。 “咳咳。”这时皮日休悄悄走了回来,听到黄雏菊在那里编排自己,眼珠一转,怪声大骂道:“哎呀,也不知哪个猴子在背后说我坏话,说不定,是那只个子最高的母猴。” 闻言,大家哄笑起来。黄雏菊脸一红,跳起来追打皮日休去了。诗兰慢慢扭回头,望着他们二人嬉闹,心中不是滋味。当初文韬兄只愿娶她一人,可她却坚持不从。如今文韬兄与大夫人关系甜蜜,倒是让人有些醋意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别人说夫君娶个妓女当正室,岂不是被人戳了脊梁骨。 唐敏已经十八,却仍然是小孩子的兴趣。她不爱听那帮女人絮絮叨叨,便跑到草丛中捉蚂蚱去了。抓了几只,用竹签串成几串,放到火上去烤。烤熟了拿回来,递给诗兰一支。诗兰看了看,苦笑着摇了摇头。唐敏不像诗兰那般多愁善感,见诗兰不喜,她独自一人享受起美味来。还不忘了剩下一支,留给石敬瑭吃。 当初唐敏在宛朐买的四个丫鬟,分别叫姹月、紫月、月嫣、月红,现在都长大了,她们小时候就漂亮,现在出落得更是如花似玉。尤其是那月红,不仅长得好,还是个心思细腻的。她们四个同命相怜,因此抱成团,是一个小团体。号称丫鬟团第一梯队。 小丫鬟们待在一起,也常有攀比之心,和阶级意识。后来的丫鬟们,明显比姹紫嫣红四个要低一档。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尤其是陪嫁而来的巧菊。在这群丫鬟当中,数巧菊最是个争风吃醋的尖子,经常不讨别的丫鬟喜欢。渐渐的,丫鬟们也分为两派,分别守着大夫人黄雏菊和小姑子唐敏,相比之下诗兰的地位却好像悄然降低了。 而且还常有人说,本以为自己守着的是个夫人,却没想到只是个侍妾。有些家里,大夫人的丫鬟地位都比失宠的侍妾高。咱真是倒霉,还得伺候她。诗兰虽然听到过这些话,可她却不喜声张。如若这话让唐敏听到,必然爆发雷霆之怒,搞不好就是一顿棒子炖肉。 凭借诗兰的才智,想搞几个丫鬟绰绰有余,可她却不忍心那样做,心里道,丫鬟还小,只是一时抱怨,只要她不坑害与我,我便不为难与她。 不久后,传来黄雏菊的尖叫声。看样子这次皮日休“战胜”了大夫人。搞得大夫人很痛。不过好景不长,他还是被身高腿长练过武功的黄雏菊按倒在地,问他服也不服。 家眷们起哄,笑得不行。诗兰依然独处,暗自思量:这样的军旅生活,还不知要持续多久,整日随军漂泊,经常还要攻城拔寨,真是让人提心吊胆… “西风来啦!” “烧!” 远方传来士兵们的呐喊声,不久后大火漫山而起,风随火势,越来越大,冲天大火直奔许州城而去。 随后大军开动,轰隆隆的脚步声让人心神不宁,大军走过扬起一片沙尘,望着长长的队伍,如同一道黑线直奔许州而去。 “噢?文韬兄,你怎么没走?”回到帐篷里,又准备烧香祷告,可此时却见到皮日休倒在躺椅里,悠然晃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山火一起,敌军就跑光啦,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皮日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微笑着看诗兰。“难道薛能傻吗?就等着大火把他烧死?” 诗兰莞尔,“如果不用打仗,那是最好的。可是…,你不去…”顿了一下,眼珠转了转才道:“你把指挥权交给谁了?” “你不必担心,我的军队永远不可能被其他人控制。每个营的将军和监军都是我亲自选派,每个人都有直接对我负责的权力。” 诗兰低声说:“可每次大规模战斗,总要有个指挥吧。如果是二叔或三叔,我倒是放心。可我发现,现在你越来越重用朱温,时间久了,恐怕不是个办法。” 皮日休心里清楚,朱温迟早要造反。但他心里更清楚,现在还没到他造反的时候。不过…,这些话他无法对诗兰说。只是笑了笑说:“改日,我再娶你一次,如何?” “再娶一次?”诗兰明白皮日休的意思,却一笑地说:“早已是你的人了,还娶什么娶?” 皮日休摆了摆手说,“不一样。上次是纳妾,这次是娶妻。我要让你当夫人,而不是小妾。” 诗兰迟疑一下,“怎么,你听到了什么?” “哦?听你口气,好像发生过什么?”皮日休皱眉道。 第144章 天杀的赵璋! 虽然诗兰什么也没说,可皮日休依然看透了她的心思。因为在他提到要把诗兰扶为夫人的时候,诗兰的嘴角微微提了一下。 为了能让家庭和谐,皮日休想了想,这事儿还是应该先得到大夫人的同意才行。毕竟大夫人在家里是有地位的,完全不照顾她的面子,相当于打压大夫人,在下人面前,她会抬不起头。 每个家庭都有不同的情况。像刘鼎那样人娶媳妇,根本不考虑正室的感受。而他的正室夫人,也是一个软柿子,任由刘鼎欺负。或许她也想反对,可面对刘鼎那蛮不讲理的货,她只是没办法罢了。为了保证夫君的颜面,她还要装作很乐意的样子,帮丈夫操办每一次喜事。 黄雏菊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不过她到底是一个女人,她怎么可能希望自己的丈夫娶很多媳妇呢。即使是小妾扶正,这种事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权力削弱。面对侍妾,她可以无理由地举手就打,可面对侧室夫人,她再动手时,就需要理由了。 虽然她心中嫉妒诗兰,她却没为难过诗兰,可即使如此,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还是让人挺受用的。 如果剥夺她这种优越感,她会同意吗? 这就是皮日休所考虑的。 左思右想,面对三季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还三季,于是皮日休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愤怒之人,大踏步地闯入黄雏菊的房间。 “黄雏菊,你给我过来!” “干什么?”黄雏菊正吃着花椒桂皮八角盐水煮黄豆(毛豆),被皮日休大吼一声吓了一跳。 “我现在命令你,把你身边那个叫巧菊的丫鬟给我送回家去。”皮日休怒道。 “什么叫送回家去?这就是她的家。”黄雏菊一摔袖子。 “不,她根本就没把这里当家看!”皮日休摆了摆手坐下来,眼睛看着毛豆。 “怎么可能。”黄雏菊笑了:“我早看出来了,小丫头对你有点意思。不过啊,现在我还不打算把她给你。” “什么意思?”皮日休有些蒙了,不过看黄雏菊这幅似笑非笑的模样,总感觉她是不怀好意。 “将来等我怀了孩子,再让她伺候你吧。”黄雏菊轻描淡写地说。 震惊,这实在是太令人感到震惊了。皮日休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 就在皮日休一愣神的功夫,黄雏菊突然暴怒而起,掐住皮日休的手腕道:“你犹豫什么?难道你当真想过不成?” “哎?你这人,你故意给我挖坑,我还没跳呢,你就发作?是不是早了些?”皮日休挣脱不得,便与黄雏菊打趣。 见皮日休想跑,黄雏菊死死拉住他,“不行,你刚才犹豫了一下。这就说明你真的考虑过。找打!” “我嚓!你这悍妇!” 黄雏菊拎起笤扫就要打。 “你给我放下!” 突然皮日休拿出了男子气概,这种气概也应该叫做夫君气概。爆发力十足的一吼,把黄雏菊吓得一愣。当时她手中举着的笤扫晃了三晃,愣是没敢落下来。 “平时我是给你点脸了是不?”一摔袖子,皮日休坐到床上:“对为夫如此无礼,简直是废三纲,乱五常,不守妇道!你再这般彪悍,我就一纸休书把你退回娘家去。” “赵璋,说话算话?” “算话!” “好,现在你就给我写!”一把抓住皮日休的袖子,“你写,有种你就写,不写你就不姓赵!” 这次黄雏菊是真的恼了,和平常疯闹时完全不一样。平常嬉闹时,她脸色红润,可现在看起来脸色惨白,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见状,皮日休有些不忍心了。 “好了,好了,闹着玩的嘛。至于这么认真?” 闻言,黄雏菊一甩袖子,怄气地坐进椅子里,一副受了好大委屈的模样。 “爱妻,生气啦?” “你能不能别那么恶心?”黄雏菊哭笑不得:“还爱妻?肉麻不肉麻?你在哪学到这些怪话的?” 顿了一会,皮日休突然换做愁苦脸,一副难为情的样子道:“其实吧,今晚我来找你,是向你道歉的。而且还需要你帮个忙。” “道歉?帮忙?”黄雏菊突然面色变得冷峻:“你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皮日休承认错误的样子点了点头。 黄雏菊立刻怒上眉梢,克制着情绪道:“说吧,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哎呀,”皮日休长叹一声道:“爱妻啊,我对不起你啊,我在外面其实还有一个家。那家里也有媳妇…” “咣!”黄雏菊把桌上的瓷碗一摔,大骂道:“赵璋!我早就觉得你不是个好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走到墙边,锵啷一声拽出宝剑,“告诉我,那女人在哪?” “哎,黄雏菊,你要干什么?”一时间,皮日休找到一种失控之感。这黄雏菊的表现总是那么令人感到意外,实在让人无法预判。 “我要替你分忧!”把剑往桌子上一摔,“你现在就去把你那原配夫人给我找来,我把全家人找来一起做个见证,给你一次做选择的机会。我和她之间只能留一个,你自己看着办!” “选择就选择,你拿个剑干什么…”皮日休推了推那剑,“快收起来,怪吓人的。” “你有胆量骗我,骗我爹爹,你就没胆量看到剑吗?”黄雏菊终于崩溃了,哭着嚷:“当初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还记得吗?如果早知你有家室,我才不会嫁给你。” 目的似乎是达到了。先把黄雏菊的心沉入海底,再反转一下,把她的心捞上来。 皮日休笑嘻嘻地道:“爱妻啊,你搞错啦,那不是原配夫人。” “那是谁?在我之后,你又成了一个家?怎么,你的小白兔也留不住你了?” “好了黄雏菊,我也不跟你废话,我只问你,如果现在我把那女人娶回家中做二房,你同不同意!” “不同意!” “……”皮日休愣了好一会,心中万马奔腾,心道:这女人心实在难测,如果让女人领兵打仗,恐怕要比男子更令人捉摸不透。 随后黄雏菊废然倒在床上,扶着床帮嚎啕大哭起来。看她哭得头发蓬乱,皮日休有些心疼了。 感叹一声,想把这事暂时搁置,却突然听黄雏菊说:天杀的赵璋,你实话告诉我,那到底是不是你原配夫人?如果是,让她来当正室,我回娘家好了! 第145章 陶祥血战城头 柳彦璋久攻不下 据说柳彦璋攻打江州时遇到了苦难,刺史陶祥亲自登上城头,浴血奋战,柳彦璋损失惨重。 那陶祥虽是一介书生,但其精忠报国之心令人敬佩。皮日休书信柳彦璋,破城之时尽量饶他一命。 柳彦璋顺便回信,要赵璋驰援江州战场。皮日休大笔一挥却说:柳兄不必持续攻城,待到六月,见机行事。如六月仍然无法破城,我再举全体将士驰援柳兄。 柳彦璋见到来信,鼻子好悬没气歪了,暗骂赵璋狡猾。 此时王仙芝已经逃回淮河流域,与尚君长合兵一处,老帅宋威突然发病,卧床不起,病榻之上急书忠武节度使崔安潜,让他代替自己继续追击王仙芝。崔安潜不敢怠慢,立刻派遣手下最得力干将颖州刺使张自勉,带兵去见老帅宋威,协助老帅继续追击王仙芝。 老帅见崔安潜未亲自前来,心中不快,可当他见到张自勉时,却心中稍安。那张自勉智勇双全,当真是一员良将。老帅大手一挥,把军权暂交张自勉,命其消灭王仙芝。张自勉自封先锋官,提画戟直奔宋州。 老帅宋威运筹于病榻,指挥各个战场继续猛攻起义军,颇有成效。 战况激烈,各个战场打得热火朝天,反观赵大票帅却是悠闲得流油。为了不让自己颓废,他开始锻炼身体,比如打拳踢腿练练剑法,口中常说,最起码要能把黄雏菊掀翻在地才行。作为一个丈夫,竟然连自己的老婆都打不过,简直是太没面子了。 与义子鲁长春学了些摔跤之术,这一日皮日休正短衣襟小打扮站在花园里,突然命令丫鬟月红,让她把大夫人喊来,就说为夫要教训教训她。 黄雏菊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口中恨恨骂道:这货又没个正行,看我今天不摔他个求饶。 夫妇见面,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结果没十个回合,皮日休就吃了黄雏菊的绊子,被黄雏菊摔倒在地… 黄雏菊骑在皮日休身上,抓住他的脖领,压住他的手腕,好不得意。 “你给我松开!”皮日休手腕被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黄雏菊。 “你服不服?”黄雏菊骑在身上,怒目而视。 “你松不松开?” “先说服不服!” 皮日休不挣扎了,换做一副耍赖模样道:“好,你继续。我也不起来了。我看你能能坚持多久,等我起来,我就娶个二房去,专门治你!” “二房?”黄雏菊怒上眉梢,把皮日休扯起来,怒道:“来来来,你给我起来,现在就去给我娶二房!” 皮日休赖在地上,不起来,黄雏菊踢了他两脚,气鼓鼓地走了。 “真他娘的悍妇!”皮日休揉了揉大腿,站了起来。看着黄雏菊修长的背影,心中一阵喜欢。突然脚下发力,冲了过去,拦腰把黄雏菊抱起,夫妻二人厮打着走进屋内。 不久后,李冼趴在门口又听到一些奇怪声音,不禁坏笑起来。暗挑大拇指,道:我我哥有两下子。 …… …… 自从刘鼎被唐虎一刀切了那物,当真是老实了。再见到美女,也不心动了,甚至还有些厌烦。终日闷在家里,与正室为伴,倒也变成了好人。其妻常说,结婚这么久,也没这几月陪伴的时间长。 那日刘鼎各房妻子都被遣散,却有一小妾不肯走,说什么也要留在他家。这份恩情打动了大夫人,也打动了刘鼎,便留她在家。可是时间久了,那小妾却又活了心,竟然与李冼勾搭一处,成为苟且搭档。 虽然刘鼎尚未发现,可风言风语已经传开,忽而传到皮日休耳朵里,皮日休大为不满。把李冼叫道身边,训斥道:人家到底是黄巢的儿子,你怎敢如此欺辱? 李冼说,他会明媒正娶把那女子娶走。 皮日休一听,被气得哭笑不得,拎起折扇便把李冼打了出去,并告诉他,尽快与那女子撇清关系,再有此事,也切了他那物。李冼害怕了,这几天都窝在家里,哪也不敢去。 本以为李冼是在胡说,可有一日与诗兰闲聊,聊起此事,诗兰的话竟也语出惊人。这时皮日休才知道,原来唐朝之时,是可以娶别人家小妾的… “什么?娶别人家小妾?”皮日休诧异地道:“兰兰,你别不是搞错了吧?人家丈夫还没死呢,你怎么娶?” “这有什么的,这种事虽然不是很多,不过也时有发生啊。” “时有发生?” “怎么,你们老家那里不兴这个?”诗兰好奇地问道。 “对,咱们老家没这么干的。”皮日休连连摇头。 迟疑片刻,诗兰皱眉道,“你老家不是复州吗?前一阵在那里,还听说张家老爷娶了刘秀才的小妾呢。怎么,没人与你说?” 闻言,皮日休一时无言,愣了半晌才道:“这样说来,你是不是也有可能被别人娶走?” “你…”诗兰被气得咬了咬嘴唇,拎起笤扫就打。听话听风,知道皮日休话里有话,把诗兰委屈得不行。打了两下,把笤扫扔到一边,闷头哭了起来。 见诗兰那副娇嗔诉苦模样,好不可怜,皮日休一阵安慰。 不久后,李冼趴在门口,听了听声音,暗挑大指。 “李冼,怎么哪都有你?”突然,皮日休走了出来,拉住李冼脖领就往外走:“你小子现在是不是太闲了?看来我得给你找点事做。” 李冼自认倒霉,只能跟在皮日休身后。 在许州城里四处走了走,见西北角城墙已经被烧得坍塌,皮日休揉了揉下巴道:“李冼,以后没事的时候,你就在这护城河边儿上钓鱼。每日你带一斤鱼与我。” “哥,护城河里有鱼吗?” “我说有就有,你休要与我争辩。” 派三噶、四嘎看着李冼,皮日休来到刘鼎家里。赵大票帅亲自登门,惊动了刘家所有人。连家中老太都迎出门来,让皮日休心中不安。那刘老太,本是黄雏菊的姥姥,偌大年纪,老态龙钟,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 “姥姥快快坐下。”皮日休亲自扶着老太,走回屋里,老太十分感动。 四下看了看,这刘家果然男丁不旺,也难怪会把刘鼎过继给他们家。刘鼎心中记恨皮日休,不肯出来见。皮日休也不计较此事。 与老太闲聊一番,忽而把刘鼎儿子刘贤喊来,小伙子今年才十三岁,看起来比他爹出息多了。礼貌周到,一脸书生之气。皮日休见了,赞赏不已,还说要亲自培养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老太喜笑颜开,千恩万谢。 第146章 管教小丫鬟 江州城防坚固,守城将士众志成城。守将陶祥虽身材瘦弱矮小,却能带伤上阵,宁死不下城楼,兵卒见了士气大振,与义军拉锯城头。柳彦璋久攻不下,气得暴跳如雷。再次书信皮日休,要求他派兵驰援。皮日休揉了揉下巴,命令葛从周带兵五百,前去支援。葛从周听到命令,有些蒙了。 “大帅,才五百人啊?” “对,五百人,而且还要慢慢地走。” “这…,这岂不是要耽误事?” 皮日休笑了,“不会耽误事的。而且我还要特意提醒你,你带去的这五百人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抢东西去的。你们多带些马车,破城之时立刻就冲进去,别的不用干,就把城里的资源装满车,然后拉回许州即可。” 葛从周愁眉苦脸,央求道:“大帅,您就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皮日休拉沉脸道:“通美,这好事儿我只让你去,是为了给你记一功。怎么的,你还嫌弃了?” 葛从周没有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心中好一阵埋怨,这哪里是美差,简直就是坑人。自己如果当真这样做,还不得把柳彦璋给气死? 于是葛从周挑选五百轻骑兵,日夜兼程火速赶往江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见葛从周火急火燎的样子,唐虎笑得不行,“大哥,你这招也太损了,葛将军那般忠厚,怎么吃得消。” 皮日休坏笑不语,倒在逍遥椅里,让丫鬟月红给他扇风。忽而巧菊也拿着扇子出来,站到对面,一起扇风。月红见到巧菊,立刻斜眼瞪她。巧菊只当没看见,继续扇风。 黄雏菊没理会这帮小丫鬟,而是咬牙恨恨道:“三叔,你还不了解他吗?要我猜,他肯定又在耍什么鬼点子。” “嗯,俺大哥主意多。一般人比不了。”唐虎吹嘘道。 皮日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知我者,三弟也。” “呸!”黄雏菊啐了一口,没好气地道:“各大票帅都在刀口舔血,只有你成天悠闲。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样,起义军迟早要倒霉。” 皮日休一瞪眼道:“你这婆娘,当着下人的面也如此不给为夫面子,我看你是打得轻!” “巧菊,月红,你们两个退下!”黄雏菊突然命令道。 两个小丫鬟见大夫人厉颜厉色,突然愣住了,悄然间互望一眼,巧菊先放下扇子,并厉声道:“月红,你没听到大夫人说话吗?为何还扇?” 月红不满巧菊多管闲事,回道:“大夫人开玩笑的,你就当真。”嘟囔道:“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月红后面那句话是说给巧菊听的,可巧菊却突然嚷道:“月红,你刚才说什么?你是在说大夫人吗?” “哦,我没有!” “还说没有!” 皮日休何等心细,早就看出两小丫鬟不对付,今日她们两个爆发,早在意料之中。他不说丫鬟,反而跳起来对黄雏菊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为了点小事就争风吃醋,尤其是这巧菊,嘴巴可是厉害,竟然还会转移栽赃。来来来,你给我过来,看我今日不家法伺候!” 巧菊一惊,立刻跑到大夫人身后,一脸求饶之色跪到地上,央求道:“大夫人,巧菊冤枉,刚才我明明听到月红说的,说她是小姑屋里的,别人没资格命令她。” 巧菊这一句话可算是扎了黄雏菊的肺管子。在帅府里,最让她忌惮的不是诗兰,而是那火爆脾气的唐敏。这小姑子平日天真烂漫,可却是一个眼中不揉沙子的主。而且她身份极其特殊,不但是赵璋的义妹,还是三叔唐虎的亲妹。这两层关系在,让黄大夫人好不难办。 俗话说,一个小姑半个婆。古时家里,小姑是有资格说媳妇的。她们之间地位相当,如果谁想冒尖,只看谁更硬气罢了。 其实,唐敏并不是一个要尖之人,平日里也极给大夫人面子,可即使如此,黄雏菊也不敢轻动于她,生怕惹毛了小姑,与她分庭抗礼,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越是如此想,黄雏菊越是觉得压抑。自己作为大夫人,竟然在家中还有所避讳,再想想过去,在娘家时也没忌惮如此多。越想越气。 “赵璋!今天你就给我说清楚,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黄雏菊一拍桌子,气得两眼圆睁,“是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大夫人,还是你那街边捡来的义妹!” “放肆!”皮日休听黄雏菊这般说唐敏,突然怒上额头,“黄雏菊,你可知吾妹是忠良之后?什么叫街边捡来的,如果你再这般诋毁吾妹,我连你一起家法伺候!” 黄雏菊愣了片刻,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变灰,冷冷道:“好你个赵璋,今日你竟然这般说,既然如此,我把钥匙交还给你,我回娘家去!” “走!赶紧走!走了你就别回来!”见黄雏菊果然走了,突然觉得有些心虚,扯嗓子喊道:“黄雏菊,你要敢走出我赵家大门一步,我就不认你这媳妇了!” 黄雏菊被气得浑身发抖,牙关紧咬,继续快步而走。 还有十步将到大门,心中酸楚到了极点,眼泪含眶。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腰间伸了过来,死死抱住,并在耳边轻声道:“爱妻,真走啊?” …… 虽然黄雏菊没走,可她却跑回屋里哭了一白天,直到傍晚,还把皮日休痛打一顿才算了事。 两个惹祸的小丫鬟一直没敢离开,站在门口,心中互相埋怨,谁也不理谁。 皮日休把她们叫到身边,说:“今日之事,皆因你二人而起,你二人可知错否?” 两个小丫鬟互相不服,谁也不吭声。 皮日休一笑道:“月红,如若今日大夫人的言论传到小姑那里,我便要把你驱逐出门,你可记住了吗?” 月红急道:“老爷,月红是不会乱说话的。” 皮日休点了点头,对巧菊说:“巧菊,你是大夫人房里最得宠的丫鬟,换句话说,你也是全家丫鬟的楷模。众丫鬟以为你为榜样,如若你尖酸刻薄,那么大家都会尖酸刻薄。如若你心胸宽广,大家才会心胸宽广。你喜欢家里乌烟瘴气,还是和平共处?” “回老爷,巧菊恐怕做不到心胸宽广。我只知道维护小姐,小姐开心我就开心,小姐不开心,我就不开心。如若有人胆敢欺辱小姐,我第一个跟她拼命!” 第147章 王崇焕与王巧儿 巧菊这小妮子果然厉害,竟还是个立场坚定之人。皮日休还是比较欣赏她这一点的,知道自己的本职是什么,知道维护主人的利益,这是一个忠实的好奴仆。不过,这小妮子太过尖刻,如果不好好治理她一番,必然危害整个家庭的气氛。到那时,谁脸上也不好看。 嘴巴太锋利的人,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正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启,平时争吵看似多占上风,可久而久之,必累己身。就好比那些爱抬杠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受苦受难的被杠对象,不懂得缓解,长期来看,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人生输家。 皮日休之所以经常被黄雏菊打倒在地,并非他摔不过女孩,只是想让媳妇把气撒掉。他可不想把媳妇培养得比他嘴巴还厉害,否则那就永无宁日了。 觉得巧菊是一个可造之材,不希望她在错误路上越走越远。但是,仅凭说话是很难让巧菊改变性格的,因此他决定用些手段教训教训这个小丫鬟,让她吃点苦头,慢慢改变她的性格。 “老爷,这不公平。”巧菊走了,月红满脸委屈地说。 “怎么了?”皮日休眉毛挑了挑,看着这俊俏小丫鬟,嘴巴嘟嘟着,俏皮可爱。忽而心生撩拨逗弄之意。闲来无事,拿她解闷。 “如果巧菊暗害我,如何是好?” “她怎么暗害你?”皮日休又倒进椅子里,一副懒散模样。心道,小丫鬟可不傻呢,想得还挺远。 月红懂事,没等吩咐,便拿起扇子给皮日休扇风,口中喃喃道:“如果她私下里把那话传给小姑,我岂不是也要被驱逐出门?” “傻丫头,你当我真的会把你驱逐吗?”摆了摆手,让月红不要扇了。 “哦?”小丫头愣住了,突然心中一甜,喜上眉梢。 “我那样说,只是在试探巧菊,如果她真这般做,看我怎么收拾她!”皮日休阴冷道。 “老爷,你真这样想的?”月红惊喜道。 “呵呵,你的品性我早已了解,对唐敏忠心耿耿。将来吾妹出嫁,我也会把你陪嫁与她。” 此话一出,小丫鬟的脸顿时红了。丫鬟们心中有数,陪嫁丫鬟的命运基本都是写在嫁字上了,将来唐敏的夫君,八成也是她的夫君。虽只是侍妾,可赵大票帅的妹夫岂能是普通人,即使是侍妾,对小丫鬟来说,也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小丫鬟的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 皮日休不言语,看着月红,希望她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如果她能说,就说明这丫鬟心地善良,如果不说,则说明小丫鬟也有阴险一面。 月红眼珠转了转,胆怯目光不时落到皮日休的眼睛上。迟疑半天才道:“当时,三爷也在场啊。” 这月红果然比巧菊善良,她仿佛是在帮巧菊说话,意思是说,如果唐虎把话风泄露出去,你会不会也处置巧菊呢?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冤枉巧菊了。 皮日休一笑地说:“你们这群小东西,太小看唐虎啦。” 掐了掐月红紧绷的小脸,便让月红下去休息了。 月红刚走,皮日休扭回头就看到一对阴冷目光… “赵璋,你的手是不是应该剁了?”黄大夫人面色冰冷,仿佛门神一般站在门口。“最近几日,你总嚷嚷着要娶二房。我仔细想了想,大丈夫三妻四妾倒也不奇怪。” “爱妻,此话怎讲?”看黄雏菊这般颜色,可不像要大发慈悲的样子。皮日休有些胆怯地说。 “我看你挺喜欢月红的,动不动还动手动脚,要不干脆把她娶做二房算了,这样也省得三媒六聘,浪费钱财。” 好酸的一句话,皮日休啧舌道:“夫人说笑了,我只把月红当做小女孩,却没有动那种心思。” 黄雏菊突然暴怒而起:“我都看到了,你还说没有!” 好倒霉,又被黄雏菊找到引子胖揍一顿,最后他揉着屁股跑到诗兰屋里,一阵诉苦。 …… …… 此时,全国各地,不仅有王仙芝黄巢两股起义军,在南方还有浙西乱军,首领名叫王郢。 王郢初为狼山镇遏使,结六十九人劫兵库起事。乾符三年发展至近万人,攻陷苏州、常州,转攻浙江、福建。占领两地之后,突然又不想打了,遂向朝廷请降。 请降后,欲求“望海镇节度使”不得,复反。 乾符四年正月,王郢诱捕温州刺史鲁寔。朝廷乃以宋皓为江南诸道招讨使,发诸镇五万兵剿郢。二月,王郢攻陷望海镇,大掠明州,又陷台州。唐廷又诏两浙、福建出舟师进讨。镇海节度使裴琚密招王郢部众投降,郢众离散,闰二月,王郢中箭身亡,余党皆平。死于台州。 王郢已死,还提他作甚? 原因是王郢有一子,带领家眷投靠黄巢。名叫王崇焕。此子魁梧,被黄巢重用,成为黄巢手下一得力护卫。而此时,王崇焕的家眷一直跟着黄巢部队到处走,而黄巢部队多次处于险境,让他觉得愧对家人。后听说赵大票帅统领整个起义军的家眷,他为人机警,总能把家眷照顾得特别好,因此王崇焕连夜书信给皮日休,请求把家眷放到他那里。 这种信皮日休已经见多了,也不当回事,只是心里道:“你们都把家眷放在我这里才好,哈哈哈哈!” 于是他大笔一挥,给王崇焕回信,让他尽管把家眷送来,必会好好照顾。 王崇焕大喜,再书信一封道:吾妹王巧儿,天生丽质,年十六,风华正茂,如大帅不弃,望纳之。 这封信是写给皮日休的,可那该死的李冼却没把信交给皮日休,而是交给了黄雏菊… “赵璋,你给我过来!”黄雏菊手里掐着信,气得浑身发抖。 “干什么?干什么?”皮日休不知发生了什么,见黄雏菊如此厉颜厉色,他也气不打一处来:“你总这般直呼为夫的姓名,你觉得合适吗?” “好,夫君,你过来看看,我有好东西给你。”黄雏菊少有的乖巧,让皮日休觉得事情反而难办,看她那副模样,一旦走过去,恐怕就是一顿毒打。 没敢走得太近,试探问道:“什么好东西?” “你的二房,如果是一个出身名门,风华正茂的江南绝色女子,你是否喜欢?” “不!不喜欢!”皮日休高声大喝,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我只喜欢黄家英姿大小姐,和那娇滴滴小妾诗氏二人足以。” “……”黄雏菊一阵无语。 第148章 检验傀儡兵 经过十几日的观察,皮日休发现这群嘎子兵与王仙芝、张归霸的傀儡兵不太一样。 王仙芝的傀儡兵多是一群狂暴之人,虽作战勇猛,但好像脑子不太好使。所以他们只适合攻城和守城,却不适合野外作战。因此在与宋威的运动战中,没有体现出任何优势。当然,这也不排除王仙芝这个人指挥能力不行,所以才导致他的部队在与老帅宋威的较量中处处被动。 经过长期观察,发现张归霸的傀儡兵与王仙芝的傀儡兵其实是有区别的。他的傀儡多表现出阴狠的一面,平时不苟言笑,仿佛一群高傲的人。不过这群人也是一群惹不起的,一旦动起手来,各个心狠手辣。当然他的部队里也是火药味十足。经常听到部队内讧的传说,傀儡兵因为一些小事大打出手,一旦打起来,就往死里打。 再看自己的傀儡兵,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怎么一个个都是蔫头耷脑的呢?他们的气质,整体看来像极了张嘎,窝窝囊囊的样子。不过皮日休并不担心他们的战斗力。因为张嘎就是如此,平时看起来是个好欺负的,可到了战场之上,出手稳准狠,让人不得不佩服。 “报大帅,青龙山发现土匪,约有10人。” “好,我知道了。” 为了检验这二十名嘎子兵的实力,皮日休决定亲自带领部队,去剿灭青龙山的土匪。 “赵璋,一群土匪而已,你用得着亲自去吗?”黄雏菊听说了这件事,立刻找到皮日休,冷着脸说。 虽然她的脸看起来一点笑模样都没有,甚至还有讨伐之意,不过皮日休还是感觉心中一暖,看来大夫人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以后军政大事你休要多嘴。”皮日休拍了拍腰间惊雷剑,趾高气扬地道:“你且在家等着为夫得胜归来。” 看着皮日休怎么也吃不胖的瘦弱身板,黄雏菊心中百般担心,于是私下里找到陈豹,把这事儿告诉了二叔子。二叔子陈豹一听,当时做出决定,命令鲁长春带领一百弓骑兵,紧随皮日休身后。还说,如若惹得大帅不满意,尽管说是我的主意。这时黄雏菊也说,为娘也可以为你做主。 有这两个人替自己做主,鲁长春才不担心会被皮日休责罚,于是带领一百弓骑兵追了上去。不过他并没有提前通知皮日休,只是在后面偷偷摸摸地跟着。直到皮日休领着二十名呆头呆脑的亲兵走进大山。这时他才加快脚步。 青龙山的土匪其实只有9个人,是一群名声极差的野路子。皮日休决定拿他们检验傀儡兵的战斗力。刚来到山寨门口,皮日休好悬没笑出声来,这山寨也实在是太穷酸了一下。那寨门破旧得仿佛打了补丁。于是他下令,以我为中心,摆圆形阵,徐丁带领十人冲锋,给我杀,一个不留。 当这群嘎子兵听到杀字的时候,仿佛突然被灌注鸡血一般,顿显血灌瞳仁之貌,拎着扑刀就向寨子里冲去。这时山寨里的人也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战在一处。 徐丁带领十人与山匪九人打得难解难分。很快就有人受伤倒地,不过嘎子兵倒地之后,会迅速爬起,即使是断了胳膊,依然奋勇杀敌。见状,皮日休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是一阵心痛。没五分钟的功夫,已经有两个嘎子兵废掉了。不过山匪的情况更惨,已经被砍死四人。 “张嘎,你们十个封堵山匪的逃跑之路。” “是。”张嘎慢吞吞地说。 随后,张嘎等十人,开始寻找“逃跑之路”。可这时皮日休发现,这群嘎子兵就好像一群程序错乱的机器人,突然失去了方向感到处乱走。顿时皮日休又惊又怒,骂道: “唉?张嘎,你她娘的往哪走呢?” 就在皮日休一愣神的功夫,突然一名山匪持刀赶来,照着皮日休的马腿就是一刀。皮日休尚未反应过来,大板栗却猛地一跃,这一下来得突然,竟然把皮日休摔落马下。落地之时,皮日休手中的惊雷剑已经拔出,可当他刚要起身,那山匪的鬼头刀已经挥向他的额头。 “锵!”的一声脆响。皮日休被那山匪一刀砍倒在地。那一刀砍在盔上,把皮日休震得眼前发花,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急切马蹄声,还没等看清来者是谁,只见一柄开山大斧从天而降,把那山匪一劈两半。 众嘎子兵一见皮日休被那山匪砍了一刀,顿时火冒三丈,在没收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蜂拥而来,对着那山匪的尸体就是一顿乱刀。 “我嚓!一群她娘的傻子!”皮日休手捂额头,咒骂着爬起来。回头看了看,是鲁长春救了自己,于是命令道,“鲁长春,剩下几个山匪归你了。给我杀光!” 话音未落,唐虎也冲了过来,奇怪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让小春子来的?” “我根本就没让他来,谁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许是你嫂子干的好事。” “哎呀,大哥,这次你可有点失算了。你让我躲那么老远,真出危险,我也帮不上忙。你看,这一刀多危险。”唐虎说。 皮日休拍了拍自己的盔甲,不在乎地道:“你看我这一身锁链甲,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那人直接砍你的脸呢?”唐虎不放心地说。 “去去去,少跟我抬杠。” 虽然皮日休的盔甲足够结实,但那一刀还是把他砍得很受伤。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呕吐,把早晨吃的东西大都吐了出来。看样子,他有些轻微脑震荡。 为了防止家里人担心,他特意叮嘱唐虎鲁长春,不要多嘴。 当时二人都答应了。可不久后,还是被黄雏菊和诗兰等一群人知道了。于是乎,家中一群人都围拢过来,看着即将“死去”的赵大票帅。 “黄雏菊,你嘴上能不能留点德?你哪只眼睛看我快死了?”皮日休被气得暴跳,躺在床上大骂道。 看皮日休被气得脸红脖子粗,黄雏菊不怒反笑,故意讥讽道:“活该,教你不听我的。这次吃点教训,下次才能老实。” “去去去,休来烦我!” 第149章 赵璋休妻 额头上肿起一块大包,皮日休废然倒在诗兰的床上,不时痛苦地哼哼两声。其实,此时他已经不是很痛了,他只是喜欢看到诗兰那副关心模样。这诗兰与那黄雏菊几乎是两个典型,分别代表着温柔和粗鲁。 “哎呀,难怪都说温柔女子好,尤其是在得病的时候,还是爱妾更能让我体会到家的温暖。”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样,嘴巴里却总是念念有词。 诗兰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咣当!”突然屋门被踹开,黄雏菊身穿铠甲,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刚一进来把诗兰推到一边,伸手抓住皮日休脖领,怒道:“赵璋!你给我出来!” “你这恶妇!松手!” “松手?”黄雏菊气得咬牙切齿:“待你看到那王巧儿,我保证松手!走!快走!” 王巧儿听从哥哥的安排,长途跋涉来到许州,二话不说直奔大帅府来报道。凭借她的美貌,自信赵大票帅一定会看上自己,于是她手提鸳鸯刀,骑着一匹大青马,来到帅府门前。这女子身上,既有江南女子的婉约之气,也有乃父身上的英武之风。好不漂亮。 她刚来到这里,恰巧碰到黄雏菊手持双锏从教军场回来,当时黄雏菊身穿铠甲,胯下闪电白龙驹,王巧儿只当她是一名将官,却没想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雏菊。 难道不会看脸吗? 说来也巧,担心战场之上乱刃伤了脸,黄雏菊特意打造一块金面具,挂在盔上,此时她只漏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倒是让王巧儿无法分辨。 一见到王巧儿,黄雏菊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顿时醋意大生,见她也是一副武将派头,顿时心生挑战之意。二话不说,拎起双锏就冲了过去。 王巧儿一见,大惊。不知对方底细,不敢胡乱对打。可那黄雏菊却不依不饶,挥舞双锏把王巧儿逼得没有退路。一股怒火冲上额头,王巧儿挥舞鸳鸯刀与黄雏菊战到一处。 那王巧儿看起来小巧玲珑,却没想到刀法如此精湛,打了十个回合,黄雏菊竟然占不到一点便宜。于是咬牙切齿,非要与那王巧儿分出个上下高低。就在二人打得火热之时,家里人冲了出来,一见大夫人与人打斗,立刻呼喊“有刺客”! 闻言,鲁长春手提开山大斧冲了出来… 当时黄雏菊叫嚷道,不许帮忙! 她一说话,王巧儿才知道对面竟也是一名女子,顿时想起黄雏菊,立刻收刀问道:对面可是黄大小姐? 见被人识破,黄雏菊把面罩一撩,怒目道:“你可是来找赵璋的?” “是的。”王巧儿一扬下巴,毫不示弱,更可恨的,她嘴角还挂着微微笑容,仿佛是一种蔑视。 “意欲何为?”黄雏菊眯了眯眼睛。 “我哥做主,让我嫁给他!”王巧儿一脸挑战之意。 “好,你在门口给我等着!”黄雏菊咬了咬牙,回到家中。 一股邪火全都撒道皮日休身上,黄雏菊把皮日休拉起来,就往门口走去。 当王巧儿见到皮日休时,俊俏脸庞顿时一紧,心中啧舌,这赵大票帅看起来也太寒碜了些,而且…好窝囊呀,怎么让夫人如此欺辱,真是毫男子汉气概! 哼,竟是个吃软饭的家伙,既然如此,那这婚约不作数也罢。 …… …… 当皮日休搞清了状况,当晚大发雷霆之怒,手里拎着皮鞭,站在黄雏菊的屋门口,大放决绝之词。声称要把黄雏菊绑了,送回家去。他已经写好休书,非要让黄雏菊滚蛋不可。 挥舞着休书,在黄雏菊面前比比划划,扯嗓子大骂道:“你这悍妇,为夫今日不拿出点真格的,我看你是要翻了天!” 黄雏菊被骂得没了声,关着门躲进屋里,不见皮日休。 后来还是诗兰领着唐敏,把那休书抢了去,撕碎之后又把皮日休架回到屋里。 “神马东西!”皮日休被气得嗷嗷乱叫:“这悍妇,再不管教还了得?不行,你们不要拦着我,我今日非要教训她不可!”拎起马鞭就往外闯,唐敏诗兰拦着他,不让他走。忽而激怒,皮日休把她二人推开,冲门口奔去。 突然,门开了,黄雏菊站在门口。 “赵璋,来吧,今天让你打。”说着,她坐进椅子里,一脸倔强。“你倒是打呀,打完我好走,我要回娘家。” 手中的皮鞭挥舞三下,最后也没打,泄愤地一摔,皮日休大踏步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大骂:老子以后晚上不回来了,也去花天酒地。李冼,你小子死哪儿去了,快带哥哥去妓院玩耍! 那一夜皮日休果然没回来,也不知他跑哪里去了。 黄雏菊越想越气,突然觉得心口发闷,一怒之下领着几名陪嫁丫鬟,回到娘家。走时,连陪嫁的箱笼也带走了,任凭诗兰如何劝说,她也不留。而且还放下狠话,宁死再也不登赵家的门。 …… …… 大帅府里的故事很快就传开了,后来传到王巧儿的耳朵里,顿感内疚。如不是自己贸然前往,怎么可能惹得大帅家里闹得如此不愉快呢… “哎呦,巧儿,你还看不上赵大票帅了,你可知他有多威风。啧啧啧,整个起义军,没有不佩服他的哩。”婶娘王氏说。 来到这里不久,家里人很快融入到新环境,关于赵大票帅的种种传说也都传进他们的耳朵里。可巧儿每每想起皮日休被黄雏菊拎着的那狼狈模样,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那般威风。于是噘嘴道:“算了吧,我都听说了,他之所以能打,完全是依靠先锋官朱温,而他自己却是个窝囊废。听说他带领二十人,打不过九名山匪,还差点被人一刀砍了脑袋。” “哎,你这丫头,婶娘的话你也不听。怎的,婶娘还能害你不成?” “婶娘,你以后休要再提此事。如果你喜欢,你嫁给他算了!” “哎呦!你们听听,巧儿说得什么话?”婶娘顿时大哭起来,拍着大腿骂他那短命的夫君。 第150章 赵璋欲分裂王仙芝部 “咱们大帅真神算也!” 当葛从周披星赶月来到江州时,他见到的不是火爆的攻城场面,而是起义军刚刚突破城防的胜利场面。柳彦璋部已经攻城一月,战况极其惨烈,破城之时,将士们各个肩头冒火,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葛从周突然想起赵大票帅曾经说过:我不是让你们去打仗的,而是给我抢东西的。 于是乎,葛从周一声令下,五百骑兵直奔各大衙门而去,风一般冲进去,风一般闯出来,把衙门口值钱之物洗劫一空。 此时葛从周还暗骂自己,竟然没带车来,否则连粮库里的粮食也要带走… “咦?那支部队是哪里冒出来的?”柳彦璋站在高处,遥望远方。 斥候道:“是赵璋派来的骑兵,帮助我们攻城的。” “哦哦。”柳彦璋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赵璋并没负我…,只是他的部队为何来了就走?难道连杯水酒也不喝一口?” 斥候无语。 柳彦璋当时搞不清状况,还夸赞皮日休的部队纪律严明,行动如风。 可当他得知那葛从周一仗没打,还抢走所有财产时,气得暴跳如雷,大骂赵璋不是个东西。骂了半天,也不解恨,遂书信一封:好你个贪财的赵璋,待来日碰见,老子非跟你要十万两白银不可!否则老子就把你媳妇绑了去! 皮日休见信哈哈大笑,还回信一封道:家中悍妇已经回到娘家,如想抢夺,敬找黄巢。 见葛从周带回好多值钱之物,赵大票帅十分开心。一声令下,犒赏三军。其中有些首饰,看起来精巧,皮日休下令,分发给各个家属。葛从周虽然憨厚,却是不傻,挑选出最精美之物,送到大帅府。 皮日休看着那些精美首饰,啧啧称奇,遂一股脑都送给诗兰。 诗兰怎能独吐,她又把首饰分摊出来,分别送给唐敏,韩尚儒和林氏。最后还留了一大包,准备送给黄雏菊。 “我去一趟黄家,下午便回来。”诗兰带着包裹,准备出去。 “你给我站住。”皮日休不满地道:“我让你去了吗?” 诗兰莞尔一笑,伸手掐了掐皮日休的耳朵道:“你休要装了,当我看不出,你整日想她。” “别乱说好吗?”皮日休把诗兰揽入怀中,亲了亲道:“有你在,我谁也不想。” 挣脱皮日休,诗兰领着小丫鬟和几名亲兵走了。 皮日休给家眷分发首饰,并非没有私心。而且他也会分别对待。比如各大票帅的家属,都会多分一些。而那些地位稍低的将军家里,则会少一些。虽然少,却不会遗漏任何一位。就连王巧儿也分到一支银钗。 王巧儿手里拿着那钗,提不起兴趣来,还说,这都是抢来之物,我才不稀罕。说着,便把那物丢给了婶娘。婶娘偷笑着把银钗插到自己头上,还冲着镜子晃了晃头。 当诗兰来到黄府时,黄府大门紧闭。敲了敲门,老管家黄顺亲自迎接,笑脸道:大小姐正生气呢,谁也不见,要不,您还是先回去,过些日子再来。 诗兰莞尔,笑称一定要见到大夫人,还说,如果她不见,自己就赖在黄府门口不走了。 老管家处事圆滑,怎能让大帅宠妾待在门口,于是招呼到客厅,好茶款待,自己去找黄大小姐去了。 黄雏菊说,如若他赵璋想让我回去,必须亲自前来,而诗兰她不见,东西也不要。 本以为诗兰会走掉,却没想到这温柔女子竟也有较劲的一面。她真的赖在黄家不走,直到晚饭时候,黄雏菊终于坚持不住,来见她。 刚一见面,黄雏菊就绷不住脸,显得有些羞涩。诗兰温柔相对,并把那一包首饰赠送与她。 “这几日,他每每想起你,都闷闷不乐,就连梦中都会呼喊你的名字。”诗兰说。 “你竟诓我,我才不信。”黄雏菊说。 “我才不会撒谎骗你。”诗兰。 “算了,我是没脸回去的。你告诉那货,如果当真心里有我,就让他亲自来求,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黄雏菊。 诗兰回到帅府,对皮日休说,大夫人回到娘家以后,日渐消瘦,还听说她整日以泪洗面好不痛苦。 皮日休根本不信,还道,那她为何不跟你一起回来? 诗兰说,她爱面子,不肯一起回来,要大帅亲自走一趟。 皮日休连忙摇头道:“想得美!我才不去。现在就算她想回来,我还不一定要她呐。不给我三拜九叩,我才不让她登门。” “你就逞能。”诗兰觉得好气:“你俩的事,我不管了,让你们俩闹去吧。” 诗兰怄气,不理皮日休。皮日休觉得无趣,便一个人来到花园里,手里掐着一柄小弩,看着那弩发呆。经过几次大的改动,小弩的威力已经大大提升,可此时对材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现在他的诸多试验品,不是弩架不结实,就是弓片容易疲劳,总也不令人满意。而此时,他也早已放弃寻找程巨匠的想法。 弩架倒还好说,大不了换成铁的,可这弓片,却是个大问题,唐时冶炼技术打不到他的要求… “报告大帅。” “何事?” “您要的囚犯,已经带到。” “放了他,让他来我这里喝酒。” “是。” 陶祥战败后,落入柳彦璋之手。柳彦璋不明白皮日休为何要留他一命。见此人脾气倔强,而且身材瘦削,便没放在眼里。最后还把他打入囚车,送到许州,让皮日休自己处理。 皮日休听说陶祥被送到他这里,便让亲兵把他带来,并且还要请他喝酒。 陶祥不明所以,但却不失唐廷高官之威风,大踏步走进来,见到皮日休也不下拜。侧脸望着花园,仿佛根本没看到皮日休一样。 见陶祥如此模样,皮日休不理他,喝了一口酒,淡淡地道:“我写了一封信,劳烦你把信转交给柳彦璋。另外,你让他给朝廷写信,就说投降朝廷。” “唔?”陶祥一愣,问道:“难道,他会听你的?” “呵呵,”皮日休冷笑道:“你何必问那么多,现在他柳彦璋连下两州,正是风头正劲之时,如不在此时向朝廷勒索个官位,还等什么时候?难道,等着王仙芝与朝廷谈完,再屈身与王仙芝之下吗?” 第151章 劝柳彦璋降唐 柳彦璋展开信,信中是赵璋亲笔: 柳兄拜上,文韬密谋在此。据我观察,王仙芝为人暴虐,多行不义,草军必不久远。他推翻唐廷决心不足,而且心中早有打算,早晚必然投降朝廷。如今形势,柳兄不如早些举事,还能多捞得一些好处。其实,我也想投降,只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咱们不如结盟,互为帮助。假设黄巢不投降,而起义军落败,希望柳兄帮我一把;同时,如果起义军成功推翻唐廷,我也会帮柳兄一把。这样一来,你我二人可以说是脚踏两只船,永远处于不败之地。而柳兄家眷在我这里,我必会好生安排。如柳兄有意,我可连夜把家眷转送。 陶祥真的回去了,还把信转交给了柳彦璋。柳彦璋拿到信之后,寻思良久,突然派人给赵璋送去两坛好酒。他这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只有他和赵璋两个人知道。不过,他们都是票帅级别的高级将领,信中内容,别人却是不得而知。就连这个送信的陶祥竟然也不知道。 正所谓桀骜不驯自视甚高,这陶祥自认为君子,不屑于看那书信中的内容。其实皮日休也不担心陶祥偷看书信,因为他的意图,早就明里跟他说过了。他支持柳彦璋投降朝廷,并以两州为据,与朝廷谈判。 不得不说,陶祥是唐廷的一名忠臣,他当然乐意见到柳彦璋投降朝廷。所以即使他知道内容,也不会举报赵璋,甚至还会劝说赵璋一起投降。但他这个人实在是太傲气,仿佛三国时期的狂士祢衡,傲得有些过分。只要赵大票帅不亲口提出,他是不屑于主动劝说的。不过他心里,还是乐意帮赵大票帅把信转交给柳彦璋的。将来他还可以对朝廷说,他们之所以愿意投降,也有我陶祥的功劳。 不过此时,柳彦璋却碰到一个棘手的难题,抚州实际上并不在他的掌握之内,他之所以火急火燎离开抚州,是因为当地有一个叫钟传的人,总骚扰义军,因此他才没在抚州做太长时间停留。 钟传这时被唐廷封为江西观察使兼团练使,可以调动州兵。实力愈发壮大,并且还有好名声。柳彦璋咬了咬牙,决定一边与朝廷谈判,一边重返抚州,与钟传决一雌雄。 这时皮日休再来信说,你打钟传应该趁早,打得越狠,朝廷给你的爵位越高。 柳彦璋见信,连连点头称是。 …… 见柳彦璋真的开始行动,皮日休书信黄巢,说他已经开始分裂王仙芝部,并把详细内容都写在书信之内。黄巢见了,大吃一惊,心中开始敲鼓。他总觉得皮日休的做法有些太过大胆,如若此事被王仙芝知道,那么王黄联盟岂不是要瞬间瓦解? 现在黄巢、尚让、孟楷、霍存,四部联合混战山东境内,与朝廷打得难解难分。多次落入险境,都是草军票帅尚君长部帮助解围。如果此时草军领袖王仙芝突然命令尚君长撤军,对黄巢来说十分不利。于是他立刻派遣亲信,连夜通知女婿,赶紧停止分裂草军的行为。 他派遣的心腹不是旁人,正是王巧儿的哥哥王崇焕。当王崇焕赶来的时候,正见到皮日休把柳彦璋的家人送到车上,然后命令护卫队,保护好家眷,一路护送到江州城去。 “大帅,且慢!” “唔?你是谁?” “末将王崇焕,拜见赵帅,这里有黄大将军书信,请过目。” 皮日休早知道他是谁,甚至已经猜到了他所带书信的内容。因此他让手下人一再拖延,不与他见面。这时王崇焕有些急了,凭借黄大将军信使的特殊身份,闯到皮日休面前。 还没打开书信,皮日休冲着葛从周使了一个眼色,葛从周提枪上马,带着家眷队伍向江州而去。待葛从周走了,皮日休依然没看信,而是笑呵呵地道:“王将军一路辛苦,既然来到我许州地界,我一定要好生款待。来人呀,摆下酒宴,我要亲自宴请王将军。” 虽然王崇焕很着急,可赵大票帅不肯拆信看,他却没有办法。他尝试着劝说皮日休,快些看信,而皮日休却总把话题扯远,说一些不疼不痒的家常。最后还把其妹王巧儿找来,让兄妹二人见面。兄妹千里相逢,眼眶含泪。 吃饭时,王崇焕暗里打听小妹,问她与大帅亲事进展如何?王巧儿便把那天的遭遇与哥哥说了。当时王崇焕也摇了摇头,不过后来他还是说,希望妹妹能嫁给赵大票帅。虽然此人看起来其貌不扬,而且稍显懦弱,可他的本事却是不小。人不能只看外表,判断一个人的性格,最好的办法还是看他办过的事。 有哥哥的话,王巧儿打算重新认识一下这位赵大票帅,可此时,皮日休却根本不理她,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正眼看过她一次。这时,大姑娘心里颇觉不满。尤其是那一次,她举起酒杯向赵大票帅敬酒,赵璋竟然仅仅是点了点头,连酒杯都没端起。简直是太不给面子了。 “哼!一个惧内之人,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你的夫人长得也不怎么样,与我比起,最少差了三分。” 王崇焕军务繁忙,没待多久便走了,走的时候,带走了赵璋写给岳父的信。他走之后,王巧儿回到家中,对婶娘发起牢骚。心中记恨皮日休,在众人面前没给她面子。 婶娘不知席上发生的事,还以为这巧儿姑娘是在与哪个倒霉的生气呢,因此她也没关心此事。 可不久后,王大小姐竟然拎着一对鸳鸯刀,骑着大青马跑到帅府去了。 双刀交于单手,紧贴背后,对帅府门丁道:“告大帅,就说我王巧儿前来求官!” 门丁搞不懂状况,便把这事儿告诉了门房官,门房官走出来看了看,问道:“你要求什么官?” “你是何人?”王巧儿一扬下巴,颇显傲气。 “我是大帅俯下主薄。”主薄陈诚。 第152章 王巧儿 情殇冢 “不成,我一定要与大帅见面说。”王巧儿倔强地道。 “呵呵,姑娘,你以为大帅何等身份,岂能是你想见就见的?”陈诚四十多岁,文人模样,轻捋墨染道。 王巧儿身上既有傲气,也有江南女子的细腻,见这主薄不是好说话的,她突然一笑,跳下马来,躬身道:“这位叔叔,小女子跟您开玩笑的。我只是觉得帅府的人都与大帅一样心胸开阔,所以才故意与叔叔打趣。” 见漂亮女孩服软,陈诚倒是没了脾气,于是让门丁去屋里禀报大帅,就说有一相貌俊秀的女将,请求大帅见面,欲求官职。 此时,皮日休正倒在逍遥椅里,听着诗兰对他絮叨,应该如何请黄雏菊回来。皮日休听得耳朵生茧正不耐烦。忽听来报,突然精神大作,对门丁喊道:“快让她进来,并且立刻通知所有家眷,就说我赵璋要娶二房了!” 这门丁是一个会看脸色的,见赵大票帅嘴角显现慧黠,便猜出其中意味,然后小跑着来到黄府,在黄府门口大声叫嚷,赵大票帅要娶二房,请各位家眷准备好猪马牛羊,到时一起庆贺。 消息一阵风地传进黄雏菊的耳朵里,顿时把黄大小姐气得炸肺!跳着脚大骂赵璋,最后还把通风报信的门丁打了一顿,才放他回到帅府。那门丁回来对皮日休诉苦,皮日休哈哈大笑,赏了他五钱银子。门丁心满意足地回到岗位。 不久后,赵大票帅亲自见了王巧儿,还赏她好茶喝。小姑娘终觉被重视,面显一丝娇喜。与此同时,她也见到了诗兰,这传说中的诗大美人,果然美得让人觉得自惭形秽。本以为自己相貌上佳,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江南,她也自信是人上之人,可在诗兰面前,仿佛自己就是仙女脚下的一名侍奉丫鬟。 “早听说夫人貌美如仙,今日见了果然大开眼界。”王巧儿诚恳地道。 “妹妹过赞了,与妹妹相比,还差了一些。”诗兰笑了笑说。“我可不是什么夫人,我只是帅府的一名小妾。” “赵璋!你给我出来!”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旁人,正是不请自来的黄雏菊黄大夫人。本来她在娘家都等着赵璋来请她回去,可那货却迟迟不来,正一肚子火,却又听到他要娶二房的消息,黄大夫人终于坐不住,领着无数娘家恶奴闯进帅府,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陈主薄见到大夫人回来,觉得有些难办,他眼珠一转,躲进厕所里,只当没看见。 门丁岂能拦得住大夫人? 门丁才不傻,赶紧让路。于是大夫人领着二三十人,直接闯入大厅,一看到那王巧儿正坐在大厅之内,而且还好茶侍奉着,顿时黄雏菊被气得浑身发抖。手中藤条枪一抖,一枪直奔皮日休额头而去。 “我嚓!你来真的?”皮日系被吓得两脚一点地,整个身子向后倒去,此时义子鲁长春正在他身后,眼疾手快一扶,才没让义父连人带椅摔倒在地。“长春,快快拦住你干娘,给义父争取活命的时间。”说完,皮日系撒腿就跑。 黄雏菊哪里肯放过,“鲁长春,如果你还把我当干娘看,你就给我呆着别动!” 一句话把鲁长春说得面露苦色,像钉子一样傻站在那里,不敢动做了。皮日休早知是这样结果,于是他头也不回越跑越快。黄雏菊把手里藤条枪一扔,快步跟上…。夫妻二人在后花园里跑了三圈,终于黄雏菊还是逮住机会,一脚把皮日休蹬进水榭之中。 “爱妻,你回来啦?”皮日休故意把一棵水草顶在头上,装出十分狼狈的样子,笑嘻嘻地道。 “哼!”黄雏菊不解恨,掐腰怒骂道:“赵璋,你给我上来!” “何不下来一起戏水?”皮日休拍了拍水面,一条鱼突然跳起,还把他吓了一跳。 黄雏菊突然想笑,却憋住不笑,怒道:“三个数,如果你不上来,我就用石头砸你!” “如果我上去,你是不是也要打我?” “你觉得呢?” “那我还上去干什么?反正也是挨打。” 不久后,黄雏菊跳进水里,继续与皮日休扭打在一起。也不知何时,二人打着打着都笑出声来,不久后打闹变成了戏水,二人互相拍打水花,喷溅对方一身。 这时,跟随而来的黄家恶奴纷纷离去,还有胆子大的,连大小姐的箱笼也一起送了回来。 在水中一时玩得开心,可黄雏菊还是没打算放过皮日休,换了一套衣服,冷着脸坐在大厅之内,斜眼看着王巧儿。 王巧儿越发觉得自己身份尴尬,想抽身里去,可此时没有得到大夫人命令,她却不好走了。几名身材健硕的丫鬟手持棍棒堵在门口,一脸的怒杀之气。 那黄雏菊,到底女将作风,板起脸来,一身的肃杀之气。竟然把自命不凡的王巧儿震慑住。 “王巧儿,你来帅府所为何事?”黄雏菊摆出帅府大夫人派头,冷冷问道。 “巧儿奉家兄之命,前来拜见大帅。”王巧儿眼珠转了转说。 “唔?奉家兄之命?”黄雏菊眯了眯眼睛:“汝兄何人?” 私下里诗兰早把王巧儿的情况告知黄雏菊,可黄雏菊依然要问上一问,她目的明确而粗鲁,就是想用自己的起义军首领女儿身份,压制王巧儿,让她知难而退。可没曾想,那王巧儿竟然语出惊人。 “大帅已答应,要娶我为妻。这事儿可是他亲口说的。” “好一个不要脸的女人!”黄雏菊一怒而起,瞠目道:“来人呀,把她给我乱棒打将出去!” 一声令下,一群家奴拎着棒子闯了过来。王巧儿一见,立刻怒从心头起,咬了咬嘴唇,没说什么,便向门口走去。 身后听黄雏菊继续骂道:“我才是帅府大夫人,即使大帅要娶妻纳妾,也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你这女子不知廉耻,主动送上门来,你可经过我的同意吗?今日看在你哥的份儿上,暂且饶你一次,如若再敢造次,必打断你的狗腿!” 黄雏菊作为正室夫人,维护自己的利益,无可厚非。虽然显得有些生硬甚至无情,可又有谁能责备她呢。除非是个不分黑白的浑人,才会埋怨与她。 第153章 赵璋娶妾为妻 王巧儿满面羞红,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起义军首领的女儿,当时提媒之人踏破门槛,人才优秀相貌堂堂的少年许多,他已经挑花了眼。可现在,自己竟然落得如此被人嫌弃的田地。当真有些懊恼。回到家中,一股火闷在心里,不久后就病死了。 感叹美人短命,皮日休于心不忍,还为她修了一座公坟。墓碑上书,忠烈义女,永垂不朽。 “赵璋,你干什么苦巴巴的?”黄雏菊见皮日休愁眉不展,还长吁短叹,心中有气道:“怎么,你跟那王巧儿有过什么吗?” “爱妻,你能不能有点同情之心?” “怎么?你嫌弃我了?” “这不是嫌弃的事。”皮日休连忙摆手:“如果当时你能怀柔一些,人家女孩岂能窝火而走。” “人的命天注定。她阳寿到了,自然就有小鬼来索命。怪得着我吗?” 随后,皮日休默然不语,一摔袖子走了。三日没理黄雏菊。 黄雏菊也觉得窝火,突然一病不起。 闻言,皮日休大惊,立刻来看黄雏菊,可巧菊却站在门口说,小姐面色泛黄,与那王巧儿症状相似。恐怕是得了黄疸病。说罢,小丫鬟涕泪横流,痛苦不已。 那黄疸病属传染恶瘟,得病者多表现出畏寒、发热,全身疲乏无力、食欲减退、恶心、呕吐,尤其厌恶油腻食物,上腹部堵胀满闷,尿黄似浓茶。当黄雏菊得知自己得此病症,顿时绝望欲死,此时的她连贴身丫鬟巧菊也不见,自己把自己闷在屋里,默默留着眼泪。 本以为必被皮日休嫌弃,却没想到,皮日休突然破门而入,把她一把抱起。那一刻,把她感动得哽咽无言。只能使出全身力气,把皮日休向外推去。推到门口才道:你快走,休要来见我,这病传染得厉害。 这一段时间里,许州城突发黄疸疫情,皮日休果断下令,对病人采取隔离治疗方案。 军方出资,各处采集药物,以消炎解毒为主,蒲公英、板蓝根、金银花、金钱草等煮水服用。劝告全城百姓,任何食物都必须沸水煮食,包括碗筷等物必须消毒。 赵大票帅素有神医之名,黄疸疫情引发的恐慌很快就被消除,可此时,黄雏菊的病却愈发沉重,不久后日夜守候她的巧菊也染上病症,一病不起。 “神仙水也不管用?”皮日休大惑不解,看了看手里的小瓶,急得团团转。突然下令道:“全城收集发霉之物,统统给我送到帅府!我用银子收,所有带绿毛的都给我送来!” 赵大票帅为何发了疯地要搜集发霉之物? 大家搞不清状况,却又不得不办。不久后,帅府大院里各种发霉之物堆积如山,连野狗的尸体也被人送了进来。诗兰一见,觉得此事不妥。立刻让陈豹下令驱赶。后来皮日休把那些动物尸体找地方焚烧,而把一些带有绿毛的植物收集起来,让厨房用大锅煮稀粥,还弄来好多封了口的漏斗,连夜制作青霉素。 “快快,给我找来几只得病的动物去。”皮日休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哪里去找啊?”鲁长春挠了挠脑袋,觉得难办。 皮日休一瞪眼,“找不到,就给我制造!把野狗,野猫,野兔,野猪什么的,都给我割伤,然后送来我这里!老鼠也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可以说黄雏菊命不当绝。终于皮日休炼制出一漏斗的高纯青霉素。把黄雏菊,巧菊主仆二人的命救了回来。 一场虚惊,倒是增进了夫妻感情。自此以后,黄雏菊轻易不在外人面前给皮日休脸色看。还偷偷派人,给王巧儿送去花圈,并且拿出些金银,送与她的家人。 黄雏菊病得不轻,瘦了一大圈,体重最少减轻十斤。那一日,大病初愈正显懒散,坐在花园里看着蜜蜂采蜜。忽而身后伸来一只手,那手十分不老实,在黄雏菊身上一顿游走。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那货来了,愤愤地一跺脚,站起身来就把皮日休按住。 “赵璋,这可是后花园,没外人看到。你再惹我,看我不把你扔进水池里去!” “你这悍妇,为何总威胁夫君呢。”皮日休手里拿着一架纯铁小弩,比比划划道:“如若你再对我这般无礼,我就一弩射穿你的胸膛,让你见阎王去!” “来,赵璋,你就往这里打。不打你就不姓赵!”黄雏菊指着胸口说。 咣,一拳。 这一拳打得突然,黄雏菊没能躲过,结果疼得她蹲到了地上。皮日休眨了眨眼睛,觉得事情不妙,撒腿就跑。 结果还没跑出花园,就被黄雏菊一个绊子撂倒,险一险摔掉一颗门牙。嘴唇磕破,看起来好不狼狈。这还不算完,又被黄雏菊按在地上痛打一顿,才算了事。 “你这悍妇!以后别指望我再来理你。我一定要娶二房,专门治你!”皮日休跑到花园外面,跳脚大骂。 黄雏菊眯了眯眼睛,没再理他。 三日后,皮日休突然发下请帖,说要娶个二房。 很快,消息传进黄雏菊的耳朵里。刚一听说皮日休真的要娶妻,却没经过她同意,甚至都没通知她一声,顿时气得浑身颤抖。可当他得知这货娶的竟是诗兰,突然觉得浑身一轻。心中还埋怨道:早知你有此想法,没想到竟然如此煞费苦心地绕弯子。这货自己没事找挨打,看来都是有预谋的。 从此,即使在后花园里,黄雏菊也不轻易殴打皮日休,生怕他借引子干出其它一些坏事来。 当众人得知,大帅娶的是自己小妾,都觉得哭笑不得。千古没听说过还有这等荒唐事。不过既然来了,岂能不给大帅助兴,于是乎,娶妻那一日热闹非常。 令人奇怪的是,大夫人黄雏菊不但不生气,还显得积极主动,到处张罗事。 父母长辈不在,大夫人是为高堂。 在夫妻拜堂的时候,大夫人端坐高堂之位,突然拉沉脸来,为难皮日休,非让他多磕一个头。 见状,众人起哄。 第154章 小试傀儡(宠妻) 自从诗兰被提为侧室夫人,其地位立刻高了许多。再吃饭时可以第一批上席。看起居生活,基本与大夫人平起平坐,只是有先后顺序之分罢了。这时伺候她的小丫鬟们,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曾经抱怨过诗兰的她们,现在看起来也是美滋滋的。 常有人说古时候的人过午不食,其实那指的是穷人家,在大帅府里却没有这个说法。皮日休要求每日三餐,并提倡少吃多餐的理念。 诗兰提前一步来到饭厅,便站在桌子旁边,安静地等着。她在等家里的男人们和大夫人来,他们都坐下了,她才肯坐下。虽然皮日休从来没这样要求过,可她自己却一定要遵守这个规矩。常常被皮日休埋怨,她也不肯改过。还说,家里没个规矩怎么能行,作为二夫人,如果我不遵守规矩,就属于直接挑战大夫人的权威,这样一来,全家人就都没有规矩了。 其实,在有的家里,侧室夫人也有不等大夫人来便先坐下的。 出身于大户人家的黄雏菊,当然知道这些规矩。而诗兰的这一切表现,也都被黄雏菊看在眼里。黄雏菊不时自嘲:这诗兰,虽然让我嫉妒,可我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相比之下,唐敏的地位才是最超然的。她不管不顾,有时候嘴馋,或许还提前动动筷子,先吃一口肉再说。要不是诗兰时刻提醒她,看她那样子,仿佛会一口气吃完,然后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古时候的家里,小姑子的地位就是这样。如果家里有老爷子老太太在,他们会管教小姑子。可如果二老不在,那么性格强横的小姑子可就登天了。除了家里的主事男人,基本没人管得了她。皮日休一般很少管唐敏,因为这妮子很有正义感,她不会干出什么性质恶劣的事。另外她还是一面响鼓,只要给他一个锋利的眼神,对她来说就是一次严厉的责备。皮日休很欣赏唐敏这种无拘无束的性格,还常常夸她活得潇洒! 自从上次皮日休用皮鞭抽打石敬瑭开始,全家人都觉得有些奇怪。搞不懂皮日休为什么那么恨石敬瑭。在大家心目中,小家伙其实挺可爱的。不过,谁又能因为一个捡来的孩子去质问大帅呢。因此后来她们就不让石敬瑭在饭桌上吃饭了。 其实皮日休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个时候的石敬瑭并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己那般殴打与他,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呢。还有,皮日休一直都不太相信,自己这样搞下去不会改变历史。而且他还想验证,看看依靠自己的能力,是否能改变历史。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自己来做老大,不让唐朝之后出现五代十国的乱象。现在有几个方面是需要观察的。其中包括王仙芝,黄巢,朱温和石敬瑭。如果这几个人的命运轨迹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那么历史一定会被改写。 不久后,男人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大夫人黄雏菊也挺着腰板来了,大夫人的这种傲人气质绝非装腔作势,人家本来就是千金小姐,在日常生活中,早已形成了各种与众不同的习惯。在下人们看来,这种气质十分高贵,甚至高贵到了不可冒犯的地步。 要想家庭和睦,就一定要让大夫人开心起来。为了照顾大夫人情绪,皮日休每次都要先给黄雏菊布菜,进而才给诗兰布菜。显得殷切至极。这皮日休在家之时,极宠溺两位夫人,恨不得把饭菜嚼碎了再喂给她们吃。这是外人不敢想象的。因为在他们眼里,赵大票可是杀伐果决之人。 当柳彦璋几道求救书信发来,皮日休脸一沉,道:不管! 朱温道:此法恐怕不妥,易失军心。 皮日休冷笑道:他柳彦璋手下四万之众,岂能打不过区区防御使钟传?他之所以要我出兵,无非是想拉我下水。一拍桌案,继续道,他柳彦璋既然把家眷要走,我看他是想反了。面对此人请求,咱们最好还是按兵不动才好。 朱温不再多言。 那一日,斥候来报,又发现一伙山匪,足有五六十人。这帮山匪时常骚扰百姓,品性极差。 皮日休最恨山匪。眯了眯眼睛,突然下令,要亲自带兵前去剿匪。 “赵璋!你为什么非要亲自去?”听到消息,可把大夫人黄雏菊气得不行,一把扯住皮日休的袖口,急急骂道:“你个短命鬼,非要冒险不成?” “你这悍妇,又跟我没大没小!”皮日休一甩袖子道:“你看人家二夫人,时刻温柔如水,你也要学学才是。” 话音未落,诗兰面带苦涩地道:“文韬兄,莫要恼大夫人吧,其实我也觉得不妥。你不善打斗,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你看,你的二夫人也不同意!”黄雏菊突然腰板一挺,死死拉住皮日休道:“这等小事,你为何总要亲力亲为?你手下得力大将多着呢,我怎么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去!而且…”看了看那些嘎子兵,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甚至缺胳膊少手,简直不像话,急道:“你倒是多带些像样的人去啊!” 皮日休撇着嘴,不说话,一副倔强模样,只等着黄雏菊累了,他好挣脱而走。 这时黄雏菊拿他没办法,扭回头对鲁长春道:“长春,这次你跟随义父,一定要多加小心,休要像上次那般,脑袋上顶个馒头回来!” “你脑袋上才顶个馒头!”趁黄雏菊分神,皮日休一抖手,跑了,持剑上马,大喝一声:“士兵们,出发!” 皮日休嘴里怪话很多,包括这句“士兵们,出发!”唐朝时候,没有哪位将领会这样说话。不过听习惯了,黄雏菊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眼瞅着他们一行人远去,黄雏菊越想越觉得不靠谱。这二十个嘎子兵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样,于是她骑上马,直接去找二叔子陈豹了。 可是找了半天,竟然没找到陈豹,连唐虎她也找不到。最后没办法,只能去找先锋官朱温。 第155章 小试傀儡(初露锋芒) 赵大票帅带领二十名蔫头耷拉脑的士兵,向卧龙山而去,一听到这个消息,可把众将吓得不轻。朱温下先锋官令,召集众将,并快马请来陈豹唐虎,一起商议如何支援大帅。闻言,唐虎立刻离席,提棒上马,一骑绝尘。 随后,陈豹建议道:我举荐李周将军带领一百轻骑,随后跟进。此话一出,朱温丢下令箭,命令李周带领一百轻骑兵,火速跟进。 此时,皮日休已经来到卧龙山麓,仰头看了看,这卧龙山崇山峻岭气象恢弘。难怪有卧龙之名。 山匪的老巢并不难找,顺着道路一直往前走,不久后就看到一座破旧不堪的寨门。门口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喽啰,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打盹。皮日休等人已经来到他身前十几丈远,他还完全没有察觉,看样子他已经睡着了。 也难怪,这年头土匪基本没人管,他们倒是过得逍遥。 这山寨毫无纪律性可言,门口喽啰打盹后,竟然连个放哨的都没有。望向寨门里面,衣着破旧的几个人,懒洋洋地干着活。把一些不规整的石头,胡乱堆砌到木栅栏边上,就算是加固寨墙防御了。 面对这样的一群土匪,皮日休满怀信心。此时的他,已不再是宛朐县刚领兵时的他了。面对生死之战,看起来淡定许多。不经意间一个动作,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丝大将风范。 手里惊雷剑一挥,道:“徐丁!” “在!” “带领所有人,给我杀进去,一个不留。”声音低沉,却仿佛带有一抹不可抗拒的威严。 “是!” 徐丁是傀儡兵中唯一说话不慢的人,他的奇怪表现,皮日休也搞不太懂。皮日休虽然喜欢研究各种事物的规律,可现在他手里的资料实在太少,导致他无法深究下去。直到此时,他实验的对象也十分有限。而且被他实验的各种动物,表现出的结果可谓千差万别,让他越来越没有信心去改良这帮傀儡兵。 这二十人,平日里显得没什么精神头,可一旦听到“杀”字,立刻红了眼。一个个生龙活虎,仿佛凶神恶煞附体。呼号乱叫冲上山去,见到土匪就是一顿乱刀。那坐在门口打盹的喽啰最是倒霉,同时被几把刀砍中了脑袋,瞬间成了一滩烂肉残骨。 这二十个傀儡兵勇猛异常,瞬间就把山寨里的土匪打得四散奔逃。 “哈哈哈哈哈!”见状,皮日休大笑不止,对鲁长春道:“我终于搞明白如何用这帮傻子了!” 鲁长春搞不懂义父在说什么,于是挠了挠头。 皮日休继续道:“这帮家伙,只适合听一次命令,而且还必须是简单的命令,让他们抱团去完成,比普通士兵勇猛百倍。可如果给他们灌输稍微复杂点的信息,他们就立刻失灵,仿佛一群孤魂野鬼没了主心骨。” 其实鲁长春还是没太搞懂,不过他还是憨憨地笑了笑。并不是鲁长春脑子笨,而是皮日休把这群兵搞得太神秘。平日里,他不让别人指挥这群怪兵。与其它兵卒相比,他们简直是懒散极了,可义父对他们却很好,从来不对他们发脾气,而且还给他们最好的粮食吃。 战局十分稳定,有几个胆敢反抗的山匪,都被嘎子兵们砍倒在地,而其余众人,都纷纷逃掉。看他们逃跑的路线,就知道有的人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勇气,有的人更是直接逃离了山寨。 扭回头看看这憨厚义子,皮日休问道:“长春啊,你可有心上人吗?” “没有。”鲁长春晃了晃头说。 “当真没有?”皮日休不信任地问道。青春期的男子,怎么可能一个心上人都没有,皮日休才不会信。 鲁长春憨憨一笑,没说话。 “说吧,看上了谁?”皮日休苦笑一声。 “嘻嘻,我看上月红了。”说完,小伙子脸红了。 “那好办。”皮日休一挥手道:“这事儿我做主了。” 虽然那傀儡兵勇猛无比,可也有力竭之时。见嘎子兵们显现疲态,皮日休命令鲁长春力战匪首。那匪首乃是一名彪形大汉,手中一把九耳八环两刃刀上下翻飞,已经砍倒两名嘎子兵,好不勇猛。突然鲁长春从斜后方快马赶来,手起斧落,把那匪首斩于马下。 匪首一死,犹如大树倒下,众匪猢狲散。 这一战,皮日休以少胜多,但损失也不小。本来就有两名嘎子兵身有残疾,结果这次,又死了五个,伤了三个其中还残了一个。把那些死去的嘎子兵就地掩埋,然后带领剩余部队大摇大摆地往回走。路上碰见大将唐虎,他急催战马,马蹄搅起一片沙尘,远远望去,滚滚浓烟中冲出一条黑大汉,人黑马也黑,虬髯大汉,快马飞驰,那气势仿佛猪八戒下凡一般。 “大哥!三弟来也!” 见到唐虎,皮日休并不觉得意外,还夸赞他速度够快,随后,他把自己的战绩吹嘘一番,说他如何勇猛,带领二十人把对方五六十人打得屁滚尿流。 唐虎半信半疑,问鲁长春可是如此? 鲁长春有些为难地说:是。 不久后,李周领兵赶到,皮日休命令他,再去山上一次,他说,土匪胆大而好财,并不会跑得太远。见我们走了,必然又会返回老巢。这时你再度上山,依然能找到几人。如能活捉自然最好,如不能,就把那匪窝一把火烧了。李周领命而去。 回到家中,赵大票帅把家里人聚集到一起,当着大家的面,把自己的战绩吹嘘一番。声称自己勇猛无敌,杀匪首于一念之间。当时为了给皮日休保留颜面,黄雏菊硬忍着一言不发。随后皮日休去找诗兰,说了些什么,然后才来到黄雏菊的屋里。结果此时,黄雏菊冷颜质问道:你当真杀了匪首? “那可不!”皮日休一拍胸膛,“为夫剑法高超,杀一区区匪首,有何难?” 黄雏菊冷着脸站起来,乜斜着皮日休,拍了拍他的小身板,讥讽道:“那匪首别不是个侏儒吧?还没三块豆腐高?” 第156章 好多情书 “你这刁蛮妇人,怎地跟为夫说话?”皮日休装腔作势,指点着黄雏菊的鼻尖骂道。 “找打!”黄雏菊修长双目一瞪,挥舞笤扫冲了上来。 不久后,李冼偷偷趴在门口,暗挑大指,说大哥好手段。回头看了看那小丫鬟巧菊,正一脸娇羞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生怕听到什么怪声。 不知过了多时,大夫人的房门开了。 “李冼!你怎么又来了?”皮日休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道:“怎么?今日钓上鱼来了?” “哎呦,大大大哥,你可饶了我吧。”李冼一脸无奈:“那那那河里连条鱼崽儿都没有啊,最后没办法,我亲自到河里去翻泥,可可算抓住几条泥鳅。” “泥鳅?”皮日休看了看李冼手里的鱼篓,里面果然有几条泥鳅,好粗壮的泥鳅,最大的足有大拇指粗细。“你别不是去市场买的吧?” “那那那怎么可能呢?”李冼苦着脸说。 皮日休看了看李冼,这几日已经晒得黢黑,突然心软了,正色道:“我告诉你李冼,以后再招惹别人家的媳妇,我定不饶你!” “唉,我我我哥,五弟记住了!”李冼立刻变得嬉皮笑脸,仿佛被大赦一般。 不久后,诗兰笑着来找皮日休,道:“月红那丫头一开始还不同意呢,不过后来,我和唐敏一起劝她,她倒是同意了。” “哦,那就好。如果二人都乐意,那我做主,让他们成婚算了。”皮日休不在意地说。 闻言,李冼一皱眉道:“我我我哥,月红要结婚了呀?你把她许给谁了?” “鲁长春。”皮日休说。 “哦…”李冼啧舌道:“我我哥,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怎么呢?” “其实吧,我我我也挺喜欢月红的…” 突然皮日休觉得此事难办。鲁长春和李冼都是自己身边之人,竟然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陡然间成了情敌。那么自己应该如何做,才让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呢… 想了想,皮日休对诗兰说:“你快去问月红,可有心上人否?如果她脸皮薄,不肯说,你就问她,如果把她许配给李冼,是否愿意?” “哦,好。我这就去。”诗兰聪慧,立刻明白了皮日休的意思。 这次诗兰很快就回来了,稍显惊讶地道:“果然,问她她也不说,可一问她是否愿意嫁给李冼,她竟然马上就点头了。” 随后,皮日休领着李冼来见鲁长春。小伙子因为听说义父已经为自己说媒,正满心期待。突然看到义父和李五叔出现,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皮日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皮日休道:长春啊,我仔细想了想,突然觉得把一名小丫鬟许配给你,有些委屈你。不如咱们暂且把这事放下,将来义父给你物色一名大家闺秀。你看如何? 本以为鲁长春会说是,却没想到他立刻反驳道:义父,儿喜欢月红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我不在乎她是一名丫鬟。我就是喜欢她。 皮日休皱了皱眉,觉得这义子是个死心眼的。面对感情这种事,越是这种一根筋的人,越是难对付。他转过头来,看向李冼。李冼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没话说。他总不能当着晚辈的面,明目张胆地争夺一个丫鬟。 屋里沉闷,三个人谁也不说话。良久,李冼才道:“我我贤侄,我有一妹妹,名叫李苏苏,本是曹州刺史李怀安之女,曾经差点嫁给淮南节度使高骈长子为妻。论相貌,论才华,均比月红好上几倍。如果你不娶月红,我会做主把她许配给你。你听五叔的,绝不会欺骗与你。” “我不喜欢什么刺史的女儿,我就喜欢月红。”鲁长春犯了倔,闷着头说。 这可如何是好? 皮日休揉了揉鼻子,对鲁长春道:“那苏苏姑娘我见过,还别说,当真配得上吾儿。有她在,我想那月红就不必娶了。” “我不要,我就要月红。”鲁长春道。 皮日休突然冷下脸来,站起身道:“你是没见过李苏苏,所以你才这样说。等你将来见到,我相信你一定会动心的。” 鲁长春还想说话,皮日休突然袍袖一抖,带着李冼走了。 李冼连夜派人,直奔濮州而去。声称二十日之内,把苏苏姑娘接到许州来。 …… …… 皮日休看着作战地图,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看了半天,突然指着宋州对众人道:“几日后,王仙芝黄巢会在这里合兵,然后攻打宋州。” 说完,皮日休就背着手走了,看起来轻松自在,仿佛天下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朱温看着皮日休瘦弱的背影,却总觉得不寒而栗,至今为止,朱温未佩服过任何人,除赵璋外。 绞尽脑汁,朱温也无法达到与赵璋同样的水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同时他也相信,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赵璋的判断为何如此准确,简直准得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这赵璋也是一个怪人,在大事面前杀伐果决,可每每到了具体小事,却没觉得他这人高在哪里。尤其是在女人面前,他更显得懦弱无能。朱温不止一次亲眼看到,赵璋被媳妇打得到处跑。 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如此呢? 除了朱温,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时间久了,大家都说皮日休是一个恋爱癖。 这个传说,慢慢演变成多个版本,尤其当王巧儿因黄疸病死后,所有人都添油加醋地说是因为与赵璋有感情纠葛而死。因此还有人管巧儿墓叫做情殇冢。 这个名字听起来惨戚戚,惨凄惨。 “赵璋,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呀?”黄雏菊冷笑着说。 最近黄雏菊没怎么锻炼身体,看起来微微有些发福,此时她的身材,正是唐朝时候女子向往的身材。腰不粗,其它部位却丰满,正所谓纤秾合度,不过如此。 皮日休也很喜欢黄雏菊的身材,弹性十足,带有一种健美的韵味。不时伸出咸猪手。摩摩挲挲。 咣一脚,把皮日休踢开。 “说,最近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沾花惹草?”黄雏菊恢复本来面目,咬着牙说。 “你这恶妇,下手能不能轻一点?”皮日休揉着肚子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 “没有?”黄雏菊站起身来,逼近道:“那这些情书是怎么回事?你看看,你看看,十多份哩。” “情书?”长这么大,他也没收过这种东西。没想到来到封建的唐朝,竟然收获颇丰,不禁显得有些兴奋。 黄雏菊把那些书信藏在身后,一挺胸地说:“想看?想得美!” 第157章 白帽狗头山(傀儡女将罗英) 赵大票帅来到许州之后,这一地区的山匪们算是倒了霉,这位赵大票帅隔三差五的就要亲自领兵出去剿匪。他每出必胜。而在他剿匪的过程中,他的这支专门剿匪的部队,也在不断扩大。如今他的傀儡部队已经有一百人。 又打听到一处山匪聚集之地,拉着一百人直奔狗头山而去。这已经是进山的第三天早晨,群山连绵,这附近有一座主峰,高耸入云,貌似狗头。这次他出发得太突然,以至于没有任何部队跟在后面,纯属于孤军深入。 狗头山主峰,山体类似喀斯特地貌,落差极大,坡度很陡峭,约摸海拔不低于四千米,远远望去,山头上有一层白,仿佛是铺一层终年不化的积雪。山路难行,不时就要跳下马来,拉着马走。纵然大板栗血统极佳,却是匹少年马,没见过大世面,走起这般山路,竟显得畏缩。 不时听到碎石滚落的声音,隔好久才能听到石头跌落崖底的声音,更让人对悬崖下面的未知之地敬畏三分。 看着这群呆头呆脑的傀儡兵,爬山时依然毫无畏惧,皮日休经常命令他们靠边走路,那些兵只是支支吾吾地答应着,然后继续大大咧咧地走路,仿佛刚才皮日休的话就是放屁一般。 无奈地摇摇头,拿这帮傀儡也是没什么好办法,毕竟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自主意识,再把他们当做独立的人看,已经有些难为他们了。 这样的悬崖路走了不到二百米,已经掉下去两名傀儡兵。当那两个人掉下去时,其它傀儡只是轻轻歪了歪头,冷漠地看了一会儿,便继续赶路,仿佛刚才只是一块比较大的石头滚落,与他们没多大关系似的。 在这队伍里,还有三名女兵,是被皮日休格外照顾的。因为她们三个看起来并不十分像傀儡,仿佛存有更多的自主意识。担心她们受苦受难,皮日休曾想提前结束她们的性命。可想一想她们曾经干过的坏事,又把这种念头打消了。见到有傀儡掉落,三个女人表现出女人应该有的样子。想哭。却被皮日休喝住。 其中一名叫女子名叫罗英,曾经是一名恶匪头目,不敢想象,一名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子,竟带领八十多名土匪,占山为王。占据山林之后,还肆意报复山下百姓。皮日休最恨山匪,岂能不把她和她的喽啰一网打尽,继而把他们完全变成了新的傀儡。 突然山上传来一阵冷笑之声,抬头一看,竟然有一群山匪掐腰站在上面。还没等说一句话,那些山匪便推动山石,石头瞬间滚落。大大小小山石带着白灰雨点般从天而降,皮日休下令前队加快行进速度。拐过一个弯道,直接把这帮山匪干掉。 看着那群人站得并不很远,前队一个冲锋便能追上他们,却不曾想,那些人仿佛会遁地一样,竟悄然消失了。虽然落石的数量并不是很多,却死伤不少人,不禁让皮日休有些恼火。 “义父,这山诡异得很,要不咱们先撤兵,待查清地形,再来攻山吧?”鲁长春说。 “这山上一共才二三十人,有什么好怕的。”皮日休苦着脸看着大山,心中万马奔腾,真想现在就逮住匪首,把他做成傀儡。 赶走那群投石山匪,继续赶路,前面是一片针叶密林。道路崎岖狭窄,刚走进不到一刻钟,突然山火大作。木材着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时皮日休发现,这群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傀儡兵,仿佛特别怕火。他连下几道命令,竟然驱使不动。一群人瑟缩肩膀拥挤在一起,畏惧不前。 “罗英,你带头给我冲过去!” “是!”女将罗英,长得比黄雏菊还要高,如不是山匪身份,却也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十分讨人喜欢。在这阳刚气过剩的军队里,是一抹不可多得的风景。为了保护她,皮日休还给她量身打造一套盔甲,外加护心镜护背甲,披挂齐全。她身边还时刻跟着两名女傀儡,本来就是跟随她的两名体格健硕的丫鬟。 由于罗英神志比较清醒,她并不是很畏惧火焰,而且这山林之火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猛烈。可是,那群男傀儡依然有些畏缩。宁愿被火烧得脸上起泡,也不愿意迈开脚步。此时一阵山风吹来,顿时火焰的威力成倍增加,熊熊烈火已经把一些傀儡淹没,一阵哀嚎之声传来,仿佛那些傀儡在死之前,突然恢复了人的神志。此状况有些惊悚。 火魔焚烧,惨叫声响彻山谷。 当队伍闯过火林的时候,皮日休扭头回望,这山是有人故意设计的。纵然山火燃起,也不会连累整座山都跟着着火。这片山林是上山的必经之地,而山林两侧,都是光秃秃的石壁,倒是绝好的防火墙。 “义父,前面一线天之地,要不要派人先探探路。”鲁长春问道。 “探!”皮日休很快地说。 这次皮日休觉得不探路不行了。敌人很狡猾,绝不会放过这样的伏击之地。而在这种地方,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才不会眼睁睁地吃这个哑巴亏。可是连续派出去三队人,都是有去无回。也不知是那帮傀儡兵犯傻,还是半路上被人干掉了。仔细想了想,这山布置险恶,应该是被人干掉的可能更大。 狗头山的土匪,是至今为止,碰见的最棘手的土匪。他们训练有素,把这山经营得机关遍布。也不知这山的山大王是谁,或许还是个人才。 看看眼前的人,只有鲁长春一个正常人,突然让皮日休觉得有些孤单。闷头想了一会,他突然下令道:“封山。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上去,我也不让他们下来。咱们就这样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就这样,皮日休封山封了十天。此时家中已经乱成一锅粥,直到第十天晚上,唐虎才闷闷地道,大哥又去剿匪了,这次他特意叮嘱众将不许帮忙。 黄雏菊被气得眼前一黑,好悬没呕出一口血来。 第158章 白帽狗头山(一线天) 唐虎本来想替皮日休瞒着这件事,可时间久了,他心里也没底,于是才说了出来。既然事情已经说破,他也不再犹豫,点了二百轻骑,连夜赶往狗头山。黄雏菊也要去,众人怎么拦也拦不住,提枪上马,跟着队伍去了。 “赵璋!你疯了吗?好日子不过,跑这里饿傻小子来了?” 当黄雏菊看到皮日休的时候,皮日休已经饿得眼珠大了三圈。为了和山匪靠时间,他几天没正经吃饭了。他身上总有一股让人说不清的劲头,有的时候他特别圆滑,而有的时候有特别倔强。 鲁长春陪伴他时间长了,觉得义父身上这股子倔劲儿有些可怕,在部队粮食不多的情况下,他依然想把山匪活活饿死。这可是一件冒险的事。鲁长春甚至担心,敌人没饿死,自己先饿死了。 “我没疯。”皮日休站起身来道:“现在山匪一定也与我一样饥饿难耐。只要他们忍不住冲出来,我就在这里消灭他们!这群恶匪不除掉,附近百姓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话音刚落,山上突然传来一阵山匪的大笑声,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山下的将士们,你们继续饿着,咱们山上好酒好肉多着呢,要不要上来一起吃点喝点?” 闻言,皮日休立刻大喊着回应道:“恭喜你们有好酒好肉啊,咱们的援军已经到啦,送来米面千斤,只是没有酒啊,要不你送点下来,我给你些米面。” 那汉子突然哼道:“你是哪位?你们是哪里的部队?为何非要与我作对呢?” 皮日休喊道:“区区一群土匪,还想知道本帅的名字?你们配吗?” “本帅?”那粗犷汉子迟疑一声,又道:“你是官兵吗?” “不是!”皮日休道。 “哦,那是起义军咯?” “是的!” “你们是起义军那支部队的?” 皮日休不耐烦了,突然骂道:“你他娘的废话怎么那么多,现在你们已经走投无路,快快出来投降,我可以保你不死。” 粗犷山匪一愣,埋怨口气道:“哎哎,你这人,脾气怎么那么坏呢。我问你,你们是赵大票帅的队伍不?” “哦?你听说过我?” “你?你就是赵大票帅?” “怎的?” 山匪躲在隐蔽处,看着瘦弱的皮日休,怎么也不能与大名鼎鼎的赵璋联系起来。不禁有些怀疑地道:“我跟你讲,我曾经拉着队伍去许州,想投靠起义军,却被一个叫李成的牙将给撵了回来。他说,赵大票帅最恨山匪,绝不会收我们入伙。” “李成?”皮日休迟疑一下道:“起义军有两万人,我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住。可你刚才说什么?牙将?” “是啊,牙将!” 突然皮日休心里一动,虽然他手下牙将将近二百人,而且更换比较频繁,可凭借自己的记忆力,不可能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这时皮日休有一种感觉,这山匪并没说谎。那么这个没听说过名字的牙将从何而来呢? 眼珠一转,皮日休道:“你们还是下来吧。如果愿意投靠起义军,我会善待你们。” “哎呀,你这样说,我怎么感觉轻飘飘的?我们下去之后,你别不会对我们下手吧?”那大汉犹豫着说。 “那你如何才能相信?”皮日休皱了皱眉。 “嗯…”山匪迟疑一下道:“要不这样,你上来,咱们对山神八拜结交,这时我才能信你。怎么样,你敢不敢?” “好。一言为定。”皮日休一抖袍袖,向一线天走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皮日休竟然能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并向前走去。见状黄雏菊慌了,立刻跑过去,拉住皮日休的袖子,苦着脸骂道:“赵璋!你个短命鬼,你给我回来!”黄雏菊急得眼中冒火:“赵璋,我求你了好不好?你最近为何总爱冒险呢?” “你这婆娘,松开手!”皮日休一抖袍袖,大声喝道:“来人呀,把她给我拉下去,休要再来烦我!” “大哥,我陪你一起去!”突然,唐虎跳下马来,拎着大棒走了过来。 “义父,我也要跟你一起去。”鲁长春不甘落后。 皮日休想了想,点了点头,有这两个家伙跟在自己身边,倒也能以防万一。于是他命令罗英,压住阵脚。自己要亲自会会山匪的头目。 不久后他们三个来到一线天,顺着狭窄的石壁间隙向前走去,虽然路并不长,但里面七拐八拐的很不好走。尤其是唐虎那健硕身材,走起这样的路,简直是在折磨他。浑身铁甲蹭在石壁上,发出哗啦啦响声的同时,甚至溅起火花。 “哎呀,她娘的,这铁甲都磨热了呀,烫人。” “老三,你就别唠叨了。无论你怎么说,这铁甲你也甭想脱了。难道你忘了上次在濮州的时候了?”皮日休喘着气骂道。 这一线天的路又陡又窄,最难上的坡,几乎成自立状,皮日休力气小,还是鲁长春用肩膀把他抗上去的。这样的路,如果敌军安排埋伏,那可真是来一个死一个,绝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可就在皮日休刚刚爬上去的时候,突然面前一把刀,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持刀的是一名虬髯大汉,体格健壮,与鲁长春比起来,不分伯仲。看起来年纪可不小了,起码也有四十岁。古时候没有染发技术,而这人的鬓角看起来还有些斑白,更显得苍老几岁。他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不过他眼睛里却泛着阵阵寒气。 皮日休挡在最上面,唐虎和鲁长春都上不去,也看不清前面的状况。这时唐虎还问,“哎,大哥,你怎么不走了?” 皮日休冷笑一声道:“唐虎,你和鲁长春先不要上来,我已经和大寨主见到面了。” “唐虎?”一听到唐虎的名字,那人立刻把刀收了起来,抻着脖子向下看了看,果然,下面一位钢铁包裹的黑大汉,他的体格简直把这一线天的路给堵死了。“原来,您果真是赵大帅?” 话说到这里,虬髯大汉突然单膝跪倒:“在下尉迟振,给大帅行礼了。” 第159章 罗成后裔 这尉迟振竟然还是军官出身,原本他隶属于秦宗权部。历史书里秦宗权这个人当然是鼎鼎大名,可在当时,他还没太大名气。如果不是皮日休熟读历史,也不会知道这个牙将。而这位尉迟振,就更没什么名气了。不过,把他迫害成匪的那个人,却有些名气,因为那个人叫韩建。 韩建初为蔡州秦宗权部下军校,后成为宦官将领杨复光麾下的“忠武八都”之一,在黄河中游镇压黄巢起义。杨复光死后与鹿晏弘等西行,后又与王建等投靠权宦田令孜,拜华州刺史,后升为镇国军节度使。韩建统治华州十六年之久,后被朱温打败,投靠朱温。朱温建立后梁时被拜为宰相,官至太保。 面对韩建这个狠人,尉迟振没玩过他,还被他坑害入狱。最后杀了他的全家。当时尉迟振恨不得把韩建碎尸万段,怎奈他深陷牢狱。半年前,突然一伙起义军打到许州,然后打开牢狱,这时尉迟振跑了出来,本想杀死韩建为家人报仇,却没想到,此时秦宗权竟然领着韩建等人支援老帅宋威去了。 在狱中呆了半年,伙食极差,而又染了一身怪病,即使此时韩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未必杀得了韩建。于是一狠心,他也投靠了那伙起义军。结果那伙起义军并非王仙芝黄巢的部队,只是一伙临时起意的山匪冒充起义军。趁许州空虚,一阵风似的搜刮一番,然后就跑了。当时他托着沉重的身体,跟着那帮山匪一起跑,一直跑到这白帽狗头山。 曾经他恨透了山匪,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当上了山匪。一开始,山匪老大叫蒋大胡子,是一个十足的恶霸,干尽人间丑恶之事。在尉迟振上山的这短短一年之内,他就祸害了不下百名良家妇女,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终有一日,尉迟振看不下去,联络几名尚有良知的山匪,在一场宴会上痛下杀手,把那蒋大胡子一刀劈死,同时杀死其它几位寨主,从此他就成了白帽狗头山的新寨主。那一战打得相当惨烈,他一人活活砍死十八名山匪。 不久后,听说起义军赵大票帅攻打许州城。这赵璋素有好名声,因此他打算带着弟兄们去投靠,这样一来,也算是洗脱了山匪的坏名声。却没想到被一个自称牙将的人,拦在城门之外,并把他们痛骂了一顿。 听到这里,皮日休顿时大怒道:“待我回去,定要把李成的官职一撸到底!白长一双眼睛,还不如一双狗眼!” 话说透了,皮日休做出承诺,保证他们不死,而且还要封尉迟振为副将,专门跟随二将军陈豹。尉迟振闻言,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他也不敢再提八拜结交的事。既然他不提,皮日休也不可能与任何人都拜把子磕头,于是那事便作罢了。 随后,尉迟振邀请赵大票帅喝酒、游山,这时皮日休才知道,山上果然物产丰富。虽然他们没有太多的粮食,但却有很多山果、野味可以吃。皮日休让人送上来些米面,两相掺和,倒是办了一场比较丰盛的宴会。 宴会后,在尉迟振陪同下,他领着夫人黄雏菊,在山上游玩半日。这时他们结婚半年来,头一次游山玩水,倒是让小媳妇挺感动。一边游山,一边看山上的防御工事,不住夸赞道:尉迟将军,真良将也。 碰见这样的人物,皮日休当然喜欢,自然舍不得把他们做成傀儡。回到许州城,他真的把尉迟振安排给了陈豹,成为了陈豹的副将。把一切事物都安排妥当,回到家中。正与二夫人下棋,突然大夫人黄雏菊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一脸不豫之色。 诗兰察言观色,觉得气氛不对,立刻收了棋盘。 皮日休抬眼看了看黄雏菊,她眼神中弥漫着危险的意味,真不知自己又怎么得罪了她。 “大夫人来了,那我就先退下了。”诗兰对黄雏菊飘飘行礼。 黄雏菊摆了摆手说,“诗兰,你不要走。你留下来,陪着我一起问他些问题。” “这…”诗兰美目流转,有些迟疑却不得不同意的样子道,“那好吧,我听姐姐的。” 闻言,黄雏菊满意地点了点头。待诗兰刚一坐下,她突然喊道:“赵璋,我问你,那个罗英是怎么回事?” 罗英本是山匪,当时皮日休并未仔细打听她的过去(打听也没人知道),后来听罗英口述,才知道她竟出身不凡。祖上竟然是大唐朝开国元勋罗成。而她手中的罗家枪,也正是家传武功。手中一条镀银藤条枪,最起码也有十年以上的功夫。 黄雏菊本来并不知道罗英,如不是这次跟随唐虎上山,还被蒙在鼓里。这黄雏菊可是一名好胜的女子,见到一名比自己还英俊的女将,立刻心生妒意。这种妒意与对诗兰的妒意不完全相同,因为她心里清楚,诗兰的美与她完全是两条路线。可这罗英却不同,英姿飒爽,雷厉风行,走的却是与她相同的路线,让她顿感危机。 “竟然背着我,在你的亲兵里养了三个女兵?”黄雏菊越说越气,拉着诗兰的手说:“看到没有,咱们俩守着的是个什么货色?” “黄雏菊!”皮日休两眼一瞪:“你说对了,我就是金屋藏娇。培养她,就是为了对付你。省得你总不把为夫放在眼里。如果你再敢与我无理取闹,我就把她娶回家中,当个三房!” “好你个赵璋!找打!” 不久后,皮日休就被黄雏菊压倒在诗兰的床上,抡起拳头一顿胖揍。最后骑在他的身上问到:“赵璋,你服不服?” “服!”皮日休喊着说。 “服?”黄雏菊眯了眯眼:“服你还嚷?我看你就是不服!”说着,又轮起拳头打了一顿。 “你这恶妇!下手能不能轻一点?”这次皮日休被打疼了,心中有气,一翻身,险些把黄雏菊推到了床下。 平日里他们疯闹,皮日休都不怎么用蛮力,偶尔用一次,倒是让大夫人觉得委屈了。冷着脸站起身,怄气模样大踏步地走了。 第160章 你还不同意了? 淮河战事吃紧,王仙芝命令柳彦璋赵璋两部派兵驰援,但柳彦璋却按兵不动。 看柳彦璋不动,皮日休暗笑不止,他也按兵不动,等着看王仙芝被打的好戏。那张自勉果然勇不可当,带领十万铁甲把王仙芝尚君长打得节节败退。此时王仙芝又损失数万,带着残兵向黄巢靠拢。令人奇怪的是,即使被打得如此狼狈,可他依然不调动离他更近的柴存、毕师铎、曹师雄,反而调动距离他千里之遥的柳彦璋和赵璋。 “大帅,咱们真的不动吗?”朱温不解地问道。 皮日休冲着朱温冷冷一笑,没说话。 …… 自从上次提出要娶月红,李冼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月红了,没事的时候就跑来帅府,给一名小丫鬟献上殷勤。 近朱者赤,跟诗兰唐敏久了,月红深受熏陶,对男女之事极为看重,却不能让李冼得逞。还常说,如果你当真喜欢我,那便快快提亲,我总不会反对的。不过如果你想提前得到我,门也没有。 李冼找皮日休多次,请求把月红先让他带走,皮日休却猛摇头道:在苏苏姑娘来到许州之前,你就甭再提起此事。我必须先解决义子鲁长春的问题,再把月红让给你。而且,你小子也别竞想好事,万一鲁长春看不上李苏苏,或许你还得不到月红呢。 一听此话,李冼苦恼得紧。没事的时候,就跑去东城门,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翘首期盼李苏苏的到来。他倒是不担心鲁长春看不上李苏苏,因为那女子的相貌,可以说仅次于诗兰。 终于把苏苏姑娘盼来,一路颠簸,她可瘦了许多。不过那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犹如秋波般,让人看了就喜欢。 “堂兄,为何如此着急唤我来?” “我我我给你做主,把你许配给赵大票帅…”口吃半天,才道:“的义子,鲁长春。” 听说许配赵大票帅,李苏苏的心情猛地跃起,又听是他的义子,心情又猛地落下,顿时脸上显现出不快之色。“什么?大帅的义子?那我不干!” 赵大票帅才二十出头,他的儿子能几岁?李苏苏还以为,自己是来给人当童养媳的,因此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姿态来。这可把李冼急得团团转。最后他好说歹说,就差跪地上给李苏苏磕头了。这时李苏苏才松了口道:这事儿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么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那就先见一面再说吧。苏苏姑娘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表现得十分恶劣,让对方看不上自己,也就罢了。 李冼为月红着了魔,鲁长春何尝不是如此。自从上次提起此事,小伙子连续做梦,梦里全是月红的音容笑貌。每每来到帅府,看到那李冼缠着月红,他都是满心的不痛快。幸好有义父替他做主,多次把那李冼轰了出去,才卸掉他的心头之恨。 不过,最近月红对他可是越来越冷淡了,有的时候还故意避开他。月红本以为这样做会让鲁长春知难而退,却没想到,他越这样做,越激发了男人们争抢配偶的原始本能。皮日休看出这一点,让月红不要避开鲁长春,反而要接近他。 月红撒娇不肯,皮日休才给她讲道理,最后还传授她一套阴招,比如当着鲁长春的面挖鼻孔,这样会让鲁长春感到恶心,长此以往才会真正降低他对你的好感。小丫鬟半信半疑,不过她还是如此做了。经常蓬头垢面,还把些让人作呕的虫子放在头上,故意让鲁长春看到。 果不其然,没几个回合,鲁长春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而且还总嘀嘀咕咕,说些怪话。 见皮日休的办法果然奏效,小丫鬟对赵大票帅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时跑到诗兰唐敏身边,说起这些趣事,把姐俩都得咯咯直笑。 “大大大哥,苏苏让我接来了。已到帅府门口。”李冼急三火四跑来帅府,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有些急不可耐。 “好,请她进来。”皮日休吩咐月红紫月两名小丫鬟道:“去把大夫人二夫人也请来,一起撮合撮合。” 闻言,月红美滋滋地跑掉了,她早听说李苏苏美艳名声,相信鲁长春一定会看上她。而到那时,自己与李冼的事就可以尽快办成了。 所有人都坐到一起,鲁长春也见到了李苏苏。 这时诗兰才才第一次见到李苏苏,不禁肃然起敬。不愧是皇族之后高官之家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尽显荣华富贵之气,她被李冼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起路来娉婷婀娜,在那一瞬间,竟让诗兰心中敲鼓,怀疑自己差了三分。 “哼!不就是衣服好点?装饰多点?如果把兰兰打扮起来,肯定比她好看多了。”唐敏不服气地说。 闻言,黄雏菊笑了笑说:“小姑此话有理,如把咱家二夫人打扮起来,确是没她什么事儿了。” 话虽如此说,那李苏苏之美,已经远超常人。 果然吸引了鲁长春的目光,可没过多久,他突然显得气馁起来。闷着头,像一个蔫茄子似的坐在那里。看他的样子,仿佛备受打击。 那李苏苏不仅模样长得好,而且谈吐之间颇显涵养。屋里所有人都对她十分满意。唯独鲁长春此时显得精神恍惚,仿佛这事儿与他无关一般。不时挠挠头,不时咬咬牙,目光游离,心不在焉。 “义父,我不同意。” 苏苏姑娘走了,屋里尚留余香。鲁长春竟然语出惊人,说他不同意。 皮日休还没说话,黄雏菊却突然说:怎么,你觉得人家配不上你? 鲁长春摇了摇头说,“干娘,不是人家配不上俺,是俺配不上人家。看她那般模样,简直比二夫人也差不了多少,如此人物,只有义父这般大丈夫才能配得上,而我是一个粗鲁之人,岂能合适?这要是硬娶到家里,太难为她了。” 闻言,唐敏跳起来打趣道:“呦!没看出来啊,小春子还是个怜香惜玉的。”走过去,拍了拍鲁长春的肩膀,“哎,你别太看不起自己好吗?你也很不赖的。” 鲁长春挠了挠头,“小姑,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你还是把月红许给我吧,我家几代贫农,也就娶个小丫鬟最为合适。”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皮日休被气得哭笑不得:“你父乃是堂堂防御使,怎么还成贫农了?再说,你义父我是何等人物?我能让我的儿子娶个丫鬟当正室吗?你休要再在我面前妄自菲薄,否则老子就不认你这义子liao。” 第161章 兵败黑风岭(一) 七月,王仙芝、黄巢合围宋州。宋州守将拼死抵抗,等待援军的到来。可他们已经等了十天,还没看到援军的影子。 宋州距离许州并不很远,虽然中间隔着两道大河,但由于路上没有什么强敌,所以皮日休还是带领五千铁甲,前来支援黄巢。他把部队拉到一个叫黑风岭的地方。 这个时候,老帅宋威病情愈发沉重,而张自勉却愈发神勇,老帅上奏朝廷,给张自勉请功。结果朝廷封张自勉为忠武军大将。 历史记载,宋州之围是张自勉领兵在七月份解围的。可眼瞅着七月份就要过去了,张自勉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时皮日休觉得历史可能要有所改变。于是他激动得一夜没睡。 小事不必在乎,可如果历史大事件真的发生了偏差,也就说明历史是可以改写的。那么自己就可以大展宏图,自己领兵自己干,管你什么黄巢王仙芝。 七月最后一天的晚上,皮日休突然下令,把队伍拉到南边,因为那是张自勉驰援宋州的必经之路。 “大帅,为何一定要驻扎在这里?”朱温看了看地形,觉得这里并不是扎营的好地方。地势较高,而且附近没有水源,每次取水都要走一个时辰的路,十分不便。 “不必问。”皮日休淡淡地说:“如果张自勉来了,就往死里打。把我新制的滑轮弩机摆在最前面。” “是。” 朱温回到先锋部队,立刻下令深挖壕沟,以阻止对方骑兵的冲锋。摆一百架新式弩机在壕沟的后面,新弩机身后,是老式弩机和一千名弓弩手。他亲自督战先锋部队,只等着敌军的到来。 这些新式弩机,是按照皮日休的要求制造的。比以前那种用脚踩的弩机用起来方便多了。用摇杆拉动一根麻绳,就可以拉动沉重的弩机,每次发射五支箭矢。五支箭矢呈微扇形打向前方,在冷兵器时代,杀伤力惊人。强弩的巨大射力,甚至可以穿透铁骑兵的铁甲,任何部队面对他的强弩,都会望而却步。这种巨弩用在守城战、守阵地战,都是绝佳之选。 “如果这次我能阻止历史的脚步,那么我就要进行下一步计划。到时候,我先把王仙芝搞倒,再慢慢夺取黄巢的势力。将来我来做这个大齐皇帝…”想一想自己有可能开创唐朝以后另外一个盛世王朝,他就觉得有些兴奋。 这样做,既可以满足自己的愿望,又能让黎民百姓少受些苦难。而且此时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也并不十分凶悍。很多少数民族还处于休养和萌发状态下。如果自己真的能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一定会趁早发兵,彻底消灭他们。那么他的王朝,将是一个稳定而长久的王朝。 太阳慢慢落下山去,可西边还是一片血红,渐渐的血红之色也变得暗淡,天终于黑了。 这时先锋斥候来报,说前面发现大量敌军,密密麻麻看不清楚人数。皮日休让其再探。不久后中军斥候回报,敌军最少有五万兵马,而且清一色全是铁甲军。皮日休咬了咬牙,让再探。当最后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赶回来时,已经面带紧张之色,他说,敌军最少十万,已经逼近咱们的防御工事。 “给我守!守到子时!”皮日休对朱温下令,同时对传令兵道:“迅速通知王仙芝黄巢,让他们派兵支援我!” 到了子时可就是八月一日了,如果真的能坚持到子时,他也就真的改变了历史。现在黄巢王仙芝各遣主力,围困宋州的总兵力高达二十万。在自己顽强抵抗的同时,友军派出求援部队,就可以完成一次围城打援。 五千对十万,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可皮日休还是亲自登上高台,一副胸有成竹之貌。他向来都有神算之名,从刚起义到现在,他领兵打仗就没吃过大亏。因此士兵们战意昂扬,每个人都临危不惧。 “唉,大哥,你怎么不让俺去哩?”唐虎被皮日休留在身边,他有些不解地问。 “告诉你唐虎,这一战凶险异常。你绝不可以离开我半步。”皮日休盯着远方,一百架强弩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对方靠近,便是一串扫射。 唐虎又问:“既然你要打这么大的仗,那为什么不让二哥和鲁长春也一起来?” 唐虎的话或许只说了一半,他口中或有埋怨之意,意思是说,你把剩余一万五千兵力都留在许州,自己却领着五千兵来打这么硬的仗,是不是有些搞错了。 皮日休瞪了唐虎一眼,“你小子再跟我絮叨,你就给我滚回许州去!” “那好吧,我不说喽。”唐虎撇了撇嘴。 “砰,砰砰……!”敌军终于进入射程,在距离还有三里地的时候,朱温已经下令发射强弩。一瞬间,敌军先锋部队立刻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敌军迟疑片刻,立即采取新的行动,一支高举盾牌的队伍冲在最前面,身后两翼的部队开始向左右迂回。看他们的阵型变化,齐整而迅速,一眼就能看出对方主将的意图。看来张自勉并不想在这里消耗时间,因此分兵,绕路攻打王仙芝黄巢去了。而剩余约有两万人的先锋部队,却冒着箭雨,向皮日休这边猛冲了过来。 皮日休突然下令道:“李周、陈汉祥,领一千铁甲保护先锋弓弩部队左翼。杨敬彪、杜宇,领一千铁甲保护右翼。唐虎,带领其余部队坐镇中军,看旗语行事,不可擅动。” 敌军好似疯了般向皮日休的阵地冲来。朱温指挥先锋部队猛力射击,弓弩发射声音连成片,感觉大地都在震颤。敌军的装备虽然优良,可也承受不住这样强有力的射击。当第三波冲锋部队一个不剩地都被射杀之后,敌军先锋官突然下令,猛冲向皮日休部队的左翼。 一旦让敌军冲到左翼,李周陈汉祥必然会与敌军短兵相接,到那时就不能再射箭了,否则容易伤到自己人。因此朱温下令,连续发射箭矢,务必把敌军压制在半路之上。 第162章 兵败黑风岭(二) 敌军的冲锋意志让人惊叹。 敌将突然发狠,命令三千铁甲,在铁骑兵带领下猛冲上来。朱温葛从周亲自搭弓射箭,也没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最后约有一千五百人冲到了左翼。与李周陈汉祥短兵相接。 这次皮日休带来的也是清一色的铁甲部队,而且还带来了无数“绊马腿”部队,最不怕的就是敌军有铁骑兵杀来。在两支部队刚一接触之时,由于对方铁骑兵骁勇,占据一定优势。可当绊马腿的兵把铁骑撂倒之后,战局便向好的方向发展。 李周副将陈汉祥,骁勇无敌,手中一对大锤勇冠三军。在他的带领下,骑兵部队左冲右突,敌军那一千五百人眼瞅着就要被打垮。 可就在这时,敌军先锋官亲自领兵,带领五千人再次冲了上来。 “报!十万箭矢快打光了!”斥候来报:“朱前锋让属下来问,是否采取新的行动。” “什么?这么快就打光了?”皮日休一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报大帅,战斗已持续一个时辰,现在已经是亥时三刻。” 亥时三刻,也就是21点45分,如果再能坚持两小时十五分钟,那他就将改写历史。 皮日休咬了咬牙道:“把剩余箭矢全都打光,让朱温压住阵脚。暂不采取新的行动。” “是!” 敌军先锋官见不再有箭矢射出,突然下令,全体冲锋。 这里地势广阔,适合大规模冲锋。虽然他们是仰冲,但他们骑兵较多,威力依然不可小觑。中路有壕沟,他们冲不过来,于是就向两侧进发。一时间,左右两翼压力巨大。李周、陈汉祥,杨敬彪、杜宇四将死战不退。 敌军两万人,消耗了将近四分之一,可此时敌军依然斗志昂扬。眼瞅着左翼即将被突破,李周,陈汉祥苦苦支撑。唐虎急道:“大哥,还不支援吗?” 皮日休焦急地望向左翼,计算着总体战局的发展,忍痛道:“再等等!” “哎呀,再等他们两个就完蛋啦!”唐虎着急,他的战马好像也着急,不住跺脚吐唇,仿佛早已做好冲锋的准备。 火光之中,突然起义军大旗挥舞,那是命令朱温支援左翼的旗语。朱温立刻领着队伍向西边杀去。虽然朱温动作足够快,可还是晚了一步。铁锤大将陈汉祥已经壮烈战死。 英雄惜英雄,唐虎眼瞅着陈汉祥战死,气急败坏甩着手中大棒,大棒落在石头上,溅起一阵火花。虽然急得不行,又不得不维护大哥的面子,于是他依然按兵不动,只是不时伸出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发泄着胸中怒火。 向身后望去,没有一支援兵赶到。皮日休有些着急了。喊道:“斥候!” “在!” “你去打探一下,援军是否来了!” “是!” 两名斥候骑上快马,分别赶往黄巢王仙芝所在方向。皮日休继续看着战场,形势越发危急。敌军依靠人多,已经渐渐取得包围之势,连忙再打旗语,让副先锋葛从周向右翼靠拢。可还没等葛从周赶到右翼,右翼副将杜宇所在的位置突然被突破。杜宇见失了阵地,拔剑自刎。 见状,皮日休猛拍大腿,大骂杜宇死心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倾尽所能,我岂能不看在眼里,你又何必自刎谢罪? “大哥,我再不上,他们就一个也别想回来啦!”唐虎急了。 皮日休喊道,“唐虎,你先冲左边,带着朱温李周一起向右边靠拢!” “那咱们岂不是要被包饺子了?”唐虎刚要出发,又扭头问道。 “少废话!快去!” 话音刚落,皮日休跳下指挥台,持剑上马,领着一百傀儡兵和二百敢死队,做好战斗准备。他身边有傀儡将徐丁,和女傀儡将罗英,贴身站着的,还有嘎子系列十二兵。 唐虎的冲锋让敌军有些乱了阵脚。可不知对方先锋官是谁,竟也是个经验老道的战将。在他的指挥之下,很快就扭转颓势。可此时,唐虎已经把命令传给了朱温和李周。于是三人且战且退,向右翼靠拢。此时,皮日休的部队仅剩下不到三千人。而且大量的弓弩散落于地,如果此时战败,他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但是,连续派出的几波斥候,竟然一个也没回来,这时皮日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忠武大将张自勉分兵以后,或许已经与黄巢王仙芝交战。他手下的铁甲军勇猛无敌,恐怕已经把二十万起义军打得落花流水。 现在自己仍然在这里顽抗,到底有没有意义呢? 放眼一望,此时恐怕是逃跑的最佳时机,背面还有比较宽敞的逃跑之路,如果此时下令撤军,虽然损失大量作战物资,却可以保证几位将官逃走。可是,这帮靠两条腿走路的人又如何是好呢?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伤兵,一旦下令撤退,这帮人必死无疑。 “罗英!” “在!”女将的声音在这人喊马嘶的境况之下,显得格外有穿透力。 “你带领十名骑兵,闯出去,去找黄巢调兵。你就告诉他,如果他再不派兵,他女儿就要变成寡妇了!” 罗英领命,扭头就走。一匹大青马四蹄翻飞,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报!”突然有一个斥候跑了过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常海。他浑身是血地走了过来,急急地道:“尚先生让我来告诉赵票帅赶紧撤军!” “为何撤军?”皮日休急了:“老子在这里牵制两万精锐,你们二十万打不过八万吗?” “不是我们打不过,是他妈王仙芝撤军了!咱们现在也没办法!”常海突然大骂道。 “我草你奶奶王仙芝!”皮日休气得好悬没吐血,立刻下令道:“撤军!” 本来,应该留下一部分人殿后,这样才会让逃跑的人存活率更高。可是,谁来殿后呢? 这种情况,谁殿后谁死。 皮日休咬了咬牙,心一横,要死大家一起死。一起跑,谁能活命,那就看造化了。 兵败如山倒,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敌军,一旦被敌军追上,立刻横尸片野,战况极惨,不必细述。 第163章 兵败黑风岭(三) 大家望着帅旗的方向,撒腿就跑。唐虎战意尚浓,有些不甘心,却被副将尉迟振生拉硬拽着走了。本来尉迟振被安排给了陈豹,可后来皮日休发现这两个人不对脾气,于是又把尉迟振安排到唐虎手下。果然在关键时刻,尉迟振把唐虎拉出战圈,算是逃过一劫。不过尉迟振却连中三箭,也不知伤得有多深。 逃跑时敌军追得很紧,觉得这样跑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命令张嘎带领五十名傀儡兵和全体敢死队成员殿后。这样皮日休才领着唐虎等人逃了出来。逃了一段路,觉得步兵速度太慢,皮日休又让徐丁领着一伙人躲进大山之内,并留下一名斥候给他。他对徐丁说,当斥候告诉你可以走的时候,你们再回许州。徐丁点头称是。 听说前方战败,家里人急得团团转。诗兰急得脸上通红,忍着不哭,带着唐敏等人到处打听,却也打听不到具体消息。黄雏菊坐不住,骑着马跑到军队里,可算见到皮日休,好说歹说才把他哄回家里休息。见皮日休萎靡不振,陈豹暂代大帅行事。 这一仗打得窝火,皮日休逃回许州时,已经气得没了动静。一副瘫软模样倒在躺椅里一动不动,脸色惨白,仿佛是个快要断气的人。 一些小事,总能把他气得暴跳,那时黄雏菊却不惯着他,对他拳脚相加。可此时他一语不发地闷在那里,反而让家人为他担心起来。就连黄雏菊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靠得太近。 见夫君那般模样,作为大夫人,黄雏菊心中惴惴不安,想劝他,却不知如何劝说。不时目光落到诗兰身上,小声说道:“妹妹,平日里他最听你的,要不你去劝劝他?” 诗兰皱眉说:“姐姐,不是驳你面子,只是眼前状况恐怕真的不能劝。即使是我的话,他也不会听进去的,搞不好还会惹他发火。他身子本来就弱,我担心他可能受不了这么大的火气。” 这时林氏走了过来,小声说:“不光大伯子这样,俺家那位也是如此。回来家之后,闷着不说话,气鼓鼓的像个充了气的蛤蟆。连饭都不吃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憨货不吃饭呢。” “咱们还是不要说了吧。”陈豹侍妾韩尚儒低声说:“还是等咱家那个回来,让他劝吧。咱们这些女人安分一点,总不会有错。” 闻言,黄雏菊一皱眉道:“鲁长春。” “在。” “去把二叔请来,就说家里两个已经快要断气了!” “这…”鲁长春有些犹豫。 诗兰笑着说:“你不必把大夫人的原话带去,只要把家中情况简单说说便是了。” “哦,好,大娘二娘,我这就去。”小伙子骑上马,去找陈豹了。 陈豹还没回来,朱温领着葛从周来看大帅。他们两个可是赵璋手下爱将,黄雏菊以为他们会劝得动,于是便迎接进来。 二将来了之后,见大帅那般模样,也是显得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才好。这时黄雏菊做主,给他们搬来椅子,坐到皮日休的书房之内,静静地看着皮日休闭目养神。 听到有人进来,皮日休睁开眼睛,瞬间把大伙吓了一跳。他双瞳赤红如火,仿佛中了邪一般。 见黄雏菊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皮日休笑了笑说:“不打紧,我没事。” 见皮日休坐起,朱温说:“那一日与我们对垒的,不是旁人,正是唐廷大将雷殷符。” “哦,原来是他。”皮日休揉了揉太阳穴:“以后不必再提此事。一共跑回来多少弟兄?” “一百多人。”朱温道。 “还有陆续回来的吗?”皮日休心口一疼。 “零星还有些,不过不多。”葛从周道:“我已经派出几队骑兵,沿路搜索,如果有咱们的伤兵回来,一定会带回城里的。” “牙将以上,回来了多少?”皮日休问。 朱温说:“牙将回来十七个人。”顿了一下,又道:“还好,防御使以上级别的,都回来了。” “罗英,徐丁他们呢?”皮日休问道。 “徐丁只是受了些轻伤,昨天晚上带着五十多人回来的。罗英至今没有音信。”朱温说。 “好,如果罗英回来,记得告诉我一声。”皮日休站起身来,看着地图说:“老王八蛋下一步会攻打蕲州、黄州。到时候,咱们也去凑凑热闹。记住,别的不干,只抢钱抢粮。然后咱们扭头就走。不必留在那里。” “大帅,咱们这样明目张胆与王仙芝作对,恐怕……不太合适吧?”葛从周提醒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皮日休怒道:“这次如果不是他王仙芝畏战逃跑,我们会输吗?奶奶的,我精心打造的一百架滑轮弩,全都奉献给敌军了。哼,这样也好,让雷殷符拿去,射那老王八蛋去吧。” 见皮日休恢复常态,两将倒也放心了。毕竟许州城里还剩下一万五千人,倒也不担心会有谁趁虚而入。朱温一边招兵,一边加强城防,不在话下。 “文韬,这次你可真够冒险的。下次,不许再这样了。”黄雏菊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皮日休扭头看了看黄雏菊,她越发变得雍容华贵,倒是越来越像一个富家太太。把手搭在夫人肩头,轻揉了揉说:“你知道在最危险的时刻,我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黄雏菊笑了笑。 “我满脑子都是你们。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家里人。我一个人死不足惜。可如果我死了,你们就遭殃了。”皮日休感叹道:“你们生于乱世,又跟了我这个起义军票帅。你们的命运基本已经定型。要么成功,跟我一起享福;要么失败,承受灭顶之灾。” 黄雏菊揉了揉鼻子,突然噘嘴道:“听你这话,好像并不是对我说的。” “怎么了呢?” 黄雏菊习惯性地伸出手,捶了皮日休一拳道:“我本来就是起义军首领的女儿。即使我不跟你,也逃不过这个命运。反而,你的小白兔却不是这样。如果她不跟你,倒也不会如此。” 听出黄雏菊满心醋意,皮日休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蛋。没说什么,便向外走去。他说要去军营里看一看,他决定要重建敢死队,并大规模扩建亲兵队伍。 第164章 许州遭遇战 虽然皮日休熟读历史,可他也有记错的时候。比如王仙芝的下一步动作,他就记错了。 厉兵秣马,准备抢王仙芝一票,结果王仙芝根本就没去攻打蕲州和黄州,而是不嫌费事地又跑回了荆州。 看来,这老小子对荆州那片富饶之地是情有独钟。 这一路,王仙芝可算是长途奔袭外加逃命,仓皇渡过汉水,拆掉浮桥,导致张自勉不能再追下去。 同时张自勉也收到了老帅宋威的命令,命他撤回淮河流域,暂时休整。同时,老帅上书朝廷,请封杨知温为荆南节度使,命其入驻荆南,并坚守在那里。扬知温本是一名防御使,却突然被提拔成节度使,自然来了精神。带领所有精锐,驻扎荆南城,拉开阵仗,摆出一副与王仙芝顽抗到底架势。 王仙芝久攻不下,暴怒,下令火烧城墙,结果一烧就是三天三夜,可即使如此,杨知温仍然死守城池。杨知温的这种表现,让老帅宋威极为满意。老帅道:只要他能牵制住王仙芝部,那么淮南地区就可以全力绞杀黄巢部。待老夫灭了黄巢,再挥兵南下,草寇可一战而平矣。 形势一片大好,老帅宋威带病坐于军帐,加紧布置战术。可就在这较劲的档口,朝廷突然鬼使神差地下了一道糊涂命令,撤去杨知温荆南节度使之职,而让淮南节度使高骈,转战几千里,代替杨知温守荆南。 命令是直接下达给杨知温的,当时把杨知温气得好悬没吐血。大骂一声,我草他奶奶的田令孜,一怒之下,撤走所有部队。荆南落入王仙芝之手。一顿血洗,不在话下。 当高骈接到圣旨的时候,一头雾水,不过他不敢抗旨,于是带领一万五千原蜀地老兵出发,而且还要自己带粮草,希望三十日内能够赶到荆南。 出发不久,高骈愈发觉得此事蹊跷,因此特意把这事儿告知老帅宋威。当老帅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顿时昏了过去。 呕血醒来,上书朝廷,问朝廷为何颁布如此军令? 朝廷回复道:杨知温龟缩城内,属于畏战,故而下令撤职。 见到回信,老帅心灰意冷,感叹一声,大唐天数已尽。 本来大好形势,就被朝廷的两道圣旨给毁了,老帅呕心沥血化为泡影,换成谁,谁能不气? 本来身体有恙,再这么一气,老帅一病不起。 老帅倒下之后,高骈也没得到什么回信,于是继续向荆南进军。可当他翻山越岭来到荆南时,荆南早已失陷。 王仙芝听说高骈来了,又犯了老毛病,拔腿就跑,跑之前,把原本富裕的荆南城扫荡一空,然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待高骈进城时,见满城残垣破壁碎石烂瓦,感叹良久。这时没能得到朝廷的新命令,而粮草也快用光了,遂撤兵回淮南。 “大帅,咱们要不要半路截杀高骈?”朱温看着地图,两眼放光:“如果咱们和柳彦璋联手,必有获胜之把握。” “放心好了,柳彦璋是不会出兵的。”皮日休摇了摇头道:“此时柳兄正与朝廷谈判呢,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怎么保存实力,好与朝廷要一个更大的官。高骈,手下猛将多着呢,而且那群蜀兵是出了名的强悍,他会冒险去打吗?万一打输了,他什么也得不到,还容易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那咱们自己打!如何?”朱温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皮日休皱了皱眉道:“咱们现在总共才一万七千人,这其中还有两千新兵蛋子。而且咱们刚刚损失了大半铁甲部队和绊马腿的部队,这个时候与高骈运动战硬碰硬,你觉得咱们一定能打得过高骈吗?” 闻言,朱温突然有些泄气了,一语不发坐回位置上。 他这般表现,皮日休可以理解。眼下,江州有四万起义军,许州有一万七,双方加在一起,将近六万兵力。竟不能把对方一万五千人吃掉。换做谁能甘心呢。 皮日休揉了揉鼻子道:“看你闲着难受,要不给你一万人,去陈州打打薛能的秋风?” “陈州?”朱温不解地道:“薛能现在有五万兵马,咱们去一万人,能打来什么秋风?而且,如果这一万人走了,许州岂不空虚?如果高骈临时起意攻打许州,那可如何是好?” “这正是我的目的。”皮日休站起身来:“我就想让他来打我们。这样,我们才会有打赢的把握!” 原来皮日休是想故意把许州城弄成空虚的假象,仿佛一个鱼饵,勾引高骈这条大鱼来吃。守城战是赵家军最擅长的。因此,虽然只有七千人,皮日休仍然信心十足。如果高骈上当,朱温再杀一个回马枪,来一个里应外合,必然打高骈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胜算大大增加。 闻言,朱温眼前一亮,立刻说道:“大帅英明,那我现在就立刻点兵出发。” “嗯,去吧,多带骑兵。” “是!” 朱温斗志昂扬,大踏步地走了,看他兴奋模样,仿佛即将要打一场大胜仗似的。 等朱温走了,皮日休暗自偷笑,心道:高骈才不会来打我,不信,你等着瞧。 高骈那老小子,粘上毛比猴都精,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他才懒得管那些“闲事”。看来此时的朱温还是欠练,竟然看不透唐朝的腐败,只以为各个节度使都是精忠报国之辈。如果真是那样,各大节度使同仇敌忾,区区三十万乌合之众,早被他们清扫一空了。 溜溜达达,来到家里,一把搂住诗兰,亲了又亲。 这皮日休真是一个顽皮之人,不分白天黑夜,就要与诗兰搞到一起。诗兰害羞,把他推到一边,便跑出屋子。皮日休最喜欢害羞女子,没想到这媳妇真奇怪,结婚这么久了,还是害羞,于是他兴致大起,也跑出屋子,与诗兰在竹林里追逐嬉戏起来。 正玩得开心,突然听到鲁长春大喊一声:“义父,义父,你在哪里?高骈打来啦!” 第165章 凤皇双宝诛龙刀 “为何不早报?”皮日休来到大帐,冷着脸问道。 斥候急忙道:“城外大雾,看不清状况。为了打探准确消息而距离太近,已被敌军捉去几名斥候了。” 皮日休不想打无把握之战,于是连续派出几队斥候重新打探消息。其中一名年长的斥候说,虽然敌军营寨扎得很大,而且旗帜齐整,冷眼看来仿佛高骈的一万五千人都来了。但其实寨子里人数并不多。 闻言,皮日休恍然,心道:原来那高骈是在玩骗术。他想用一部分兵佯攻许州城,好掩护大部队通过许州地界。 先让传令兵通知朱温,赶紧绕路撤回许州,防止在路上与高骈遭遇。 “看来他高骈的粮草不多了。否则他也不会冒险走这条路。”皮日休揉了揉下巴,突然心中冒坏,对唐虎道:“唐虎,你与尉迟振,领两千步兵,正面冲击敌军大营。” “是!”唐虎领命去了。 “庞师古,你带领一千步兵攻击敌军左翼。” “是!” “陈豹,你带领二百铁骑兵,守在敌军右翼,一开始不必进攻。待敌军逃跑时,你全力追杀。” “是!” 三支部队火速杀出城,唐虎速度最快,不与庞师古陈豹保持同步,先一步冲了上去。一开始敌军龟守大寨,放箭迎击,可不久后,又被唐虎的部队的强弩给压制住了。唐虎下令第一队冲锋,结果百十人还没等冲到寨门口,就有一半人掉进了陷马坑。 唐虎大怒,亲自领兵,迂回向前,冒着箭雨,用镔铁大棒轰开寨门。敌军瞬间涌出几百人,把唐虎堵在门口。一场刺刀见红的拼杀在寨门口上演。 唐虎轮起大棒,把敌军打得血肉横飞,那一棒如从上而下砸来,那人就突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那一棒从下而上挑来,那人就突然平地飞起,撞翻几个人之后一命呜呼;那一棒如果横着扫来,当时就有几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那唐虎,仿佛一台人肉推土机,愣是把堵得水泄不通的寨门打开一条血路。 那一幕把皮日休看得心惊肉跳,心中为唐虎捏了一把汗,幸亏他铁甲护身,否则刚才连续几个暗箭,早就把他掀下马去。不过,他应该还是受伤了,因为敌军士兵的长矛,多次扎在他的身上,皮日休可是领教过长矛手的威力,一群人堵在那里,仿佛就是一扇矛墙。幸亏唐虎神力无敌,否则如何才能把几个人的矛一起打飞呢。 寨门一开,起义军疯了般冲了进去。这时唐虎突然不动了,在那里揉着肚子。 皮日休下了城,持剑上马带领五十名傀儡兵冲了出去。见到唐虎时,仔细看了看他,这傻小子果然一身伤,最重的伤在腹部,已经把他疼得咬牙切齿额头见汗。 这一仗打了将近两个时辰。抓住一百多名俘虏。皮日休拷问俘虏得知高骈的战术安排。 皮日休果然没有料错,高骈把一万五千人的辎重全都留在这里,分兵三千在这里扎下一座大寨,趁着皮日休攻打营寨的时候,他已经拉着轻装部队快速赶往陈州去了。只要到了陈州,他可就安全了。皮日休担心朱温撞上高骈,再次派快马打探朱温消息。可当传令兵回来的时候,却对皮日休道:朱将军已经与高骈打起来了,撤不出来了。 “奶奶个孙子!这朱温是怎么搞的,非要跟高骈硬碰硬干一仗吗?他与高骈有杀父之仇?” 皮日休看着地图,心中一阵大骂。此时唐虎咆哮着还要出战,却被皮日休喝退出帐,让他回家休息。 战况紧急,不能耽搁,皮日休看着地图,正准备下达救援命令,突然有一名斥候莽莽撞撞跑了进来。 “报赵将军!平均大将军有令。” 原来是王仙芝的传令兵,皮日休先是愣了一下,立刻道:“讲!” “大将军听说高骈要路过许州,特意送来精兵两千,并要求赵将军在许州截击高骈。” 闻言,皮日休头一次感觉王仙芝是个英明之人,不过当他看到那些所谓的“精兵”时,好悬没骂王仙芝的祖宗。面前这两千人,生动地诠释出什么是老弱残兵。老的老,仿佛老态龙钟的耄耋老人;小的小,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瘦的瘦,瘦得仿佛弱不胜衣,拎着菜刀都压偏半个身子;更可恨的,还有不少残疾人夹在队伍里。 “来来来,传令的,你给我过来!”皮日休把王仙芝的斥候喊来,一把扯住脖领,质问道:“是你瞎还是王仙芝瞎?这他娘的是精兵吗?” 斥候不敢说王仙芝瞎,只能求饶道:“大将军就是这样让小的说的,俺不敢违抗军令。” “好,我也不会为难你。”皮日休松了手,道:“那么你就回去,告诉王大将军,说我赵璋会带领他恩赐的两千精兵,与高骈死磕到底!” “是!”传令兵闻言,骑马便走。走得有些匆忙,仿佛担心什么似的。 气鼓鼓赶回大帐,这时朱温派回来的传令兵一波接着一波,都说战事吃紧,请求火速支援。 皮日休一拍惊堂木,先骂了朱温一通,然后让陈豹、庞师古、李周、杨敬彪随他一起出城解救朱温,城内只留下唐虎、尉迟振、鲁长春和一千守城兵。 来到一个叫娘娘庙的村庄外,正见到朱温被一群铁甲兵围困在一个丘陵小山之上。此时的朱温真可谓困兽犹斗,身边的兵已经不足两千。那高骈,不愧为淮南名将,手持凤皇双宝诛龙刀,与朱温鏖战丘陵之上。不看士兵,只看二将,打了一个平分秋色。 见状,皮日休还以为朱温已经吃了败仗,损失掉了八千兵力,正心疼得咬牙切齿。 可就在皮日休的部队刚赶到这里时候,突然从密林之中冲出一支足有五千人的队伍,一白马银枪大将冲在最前,不是旁人正是副先锋葛从周。 见状,皮日休点了点头。一声令下,全体冲锋,打算与葛从周一起,合围高骈之铁甲部队。 战斗瞬间升级,感叹高骈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即使被里外包夹,仍然阵脚不乱,而且多次险些冲出包围圈。 就在战斗焦灼之时,突然从陈州方向冲来黑压压一片敌军。看了看大旗,竟是薛能手下悍将周岌领兵赶来。 第166章 诗兰不满毒三百 虽然薛能胆小怕事,可这周岌却是一员名将。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皮日休可不想在这娘娘庙再吃一次败仗。于是他挥舞惊雷剑,带领五十名傀儡兵也冲进战场。 帅旗一动,军心大振。一轮轮猛攻把高骈打得招架不住。虽然他已经见到周岌的援兵赶来,可他还是下令撤退。 同时,皮日休也下令撤退。 这一战,双方可以说是打成了平手。可是,如果算上劫寨的一战,皮日休还是捞到了不少好处。那可是一万五千人的辎重,迅速弥补了上次兵败黑风岭时,损失的行军辎重。 本来起义军的装备就很差,多是一些从敌军手里抢来的。好多帐篷都漏了窟窿,遮风挡雨都费劲,一到冬天,常能听到有士兵被冻伤的消息。回头再看高骈部队留下的这些装备,皮日休倒是觉得满意。 回到许州之后,清点士兵,还剩下一万两千多人,这其中还包括王仙芝送来的“精兵”。 没能取得预想中的胜利,朱温觉得没脸见赵璋,于是托病窝在家里,不肯出门见人。皮日休想了想,不能让先锋官太没面子,于是他拎着好酒来见朱温,朱温颇为感动。 下令休养生息,让朱温继续招兵买马。 皮日休说,一时间许州还是很安全的。在这段时间里,他要培养一支不怕死的虎狼之师。旁人只以为他是想重建敢死队,却没想到他竟然把王仙芝送来的那群“精兵”聚拢到一起,此时这帮精兵还剩下不到八百人,赵大票帅不知为何,突然请他们吃了一顿狗肉大餐。 结果没过七天,这八百人就死了将近三百。 这个消息在许州城里蔓延开来,都说赵大票帅在狗肉里下了毒。他为什么要下毒呢?原因很简单,赵大票帅不喜欢王仙芝送来的这些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帮忙打仗的,而是王仙芝觉得他们没用,又浪费粮食,所以才丢给咱们赵大票帅的。 咱们票帅岂能是吃亏的主?所以一顿狗肉大餐,整死他三百人,省得浪费粮食。 这个消息后来传进诗兰的耳朵里,顿时引得她俏颜怒红,找到皮日休,把他引到屋里,质问道:“文韬兄,你当真下毒了?” “没,我没有下毒。” 皮日休太了解诗兰了,这女人可是菩萨心肠,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腊狗肉是有毒的,她非跟自己翻脸不可。他们认识两年以来,可从来没红过脸。这次已经算是最严重的一次了。 “那为何突然死了那么多人?”诗兰温柔似水,即使质问,也不像黄雏菊那般生硬。看她那愁苦模样,仿佛哀求一般。 “我怎么知道?”皮日休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或许是有的狗肉坏了,又或者是他们新来这里,水土不服。总之我没下毒。再说,如果我下毒,为什么还要留下五百人?干脆一起毒死算了!” “不,文韬兄,我还是觉得这里有问题。”诗兰苦着脸道:“那可是三百条人命,你不能这样残忍!” “我残忍?”皮日休心中不爽,脸上微带怒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些兵可是王仙芝的兵。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对待他们?你成天窝在家里,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不要胡乱质问我关于军政之事。” 诗兰嘟着嘴,倔强地道:“王仙芝的家眷都在你手里,难道你还担心王仙芝对你不利?” “兰兰啊,你知道什么?”皮日休小声苦劝道:“你以为那些人真的是王仙芝的家眷吗?王天化,王天朗,王天吉,这三个人名义上是王仙芝的儿子,可你发现没有,他们三个长得与王仙芝一点儿也不像。难道你不觉得这里有问题吗?” “儿子不像父亲的,也不足为奇。”诗兰捏着指甲,不看皮日休,嘴上却不让步。 “是,我承认,我与我爹长得就不是很像。他老人家长得浓眉大眼身高体胖,可我,瘦精旮旯,仿佛是一个半成品。可是呢,外人看来,我们父子之间眉宇之气相似。这种神似,是父子之间难以抹杀的。再说,我大哥与我父长得那可是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他王仙芝是怎么搞的?三个儿子都不像他?你觉得合理吗?” “那你什么意思?”诗兰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这样说,只能说明你忌惮王仙芝。那么,死去的那三百人,一定是你害死的咯?” “不是,不是,不是!”皮日休有些急了,“无论你怎么说,反正他们不是我害死的。” 听到二房屋里传来吵闹声,紫月丫鬟有些安耐不住了。她胆子小,不像月红那般能抗事,于是便把这事儿告诉了大夫人黄雏菊。 闻言,黄雏菊大步带风地赶来,先听了听屋里,诗兰正哭声与赵璋争辩着什么。那诗兰从来不胡搅蛮缠,今日变得如此模样,一定是赵璋欺负她。 黄雏菊正义心爆棚,也不叫门,便推门而入。见到皮日休,满脸的讨伐之意。 “赵璋!你一回来就惹得家里不安生。”推了皮日休肩头一下,皮日休看起来心气不顺,没理她。于是她来到诗兰身边,把手轻轻搭在诗兰的肩头。诗兰突然觉得好委屈,闷头哭了起来。 哭声让人烦闷,突然皮日休也觉得憋屈,忽而一甩袖子暴跳而起,骂骂咧咧向门外走去:“大的不省心,二的也不省心,老子回家也没人爱了,去他奶奶的,老子以后不回来了!”扯脖子喊:“鲁长春!你给我出来,我要出去剿匪!剿匪!”扭回头冲着屋里喊:“以后我都不回来啦!要找我,去山上找吧!” 装腔作势大骂一通,皮日休坏笑着跑了。本来,他这次回来,是想与两位夫人商量,他打算带着五百人去剿匪。这群山匪可不一般,足有七八百人之多。都是盘踞在蛟龙山附近,拥有几十年历史的家族悍匪。那里地势险要,不适合大部队作战,因此这一战凶险异常,他不得不对家里有所安排。 结果一回来就与诗兰怄气,不久后黄雏菊又来帮腔,他顺势与两位夫人吵架,然后溜之大吉。心里还道,看你们心不心疼我。 第167章 土匪三家族 集结队伍,刚要出发,却被尉迟振劝停了。他说,刚才忙碌,不知大帅要去蛟龙山剿匪,否则老早就来告知大帅,那蛟龙山之匪不能剿。 皮日休好奇问道,为何不能剿? 尉迟振长篇大论道: 蛟龙山之匪与普通土匪不同,在那里,抢劫已经成为了当地人的一种生活传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地就流行起来这样一种恶俗,老百姓白天是农民,晚上就干起抢劫的勾当。最早的时候,他们打劫过路的商贩、旅人,到了后来,连官府的人他们都敢拦截。再后来,他们也不分白天黑夜,总有一群人堵在入荆的必经之路上,他们打劫时并不会把商贩的财物一扫而空,只是收取一部分买路财,便放行了。过了他们这道坎,后面很长一段路反而没有什么土匪。不少客商觉得蛮划算的,便习惯走这条路了。 那里的土匪早已形成规模,而且蛟龙山人万众一心,一旦军方前去围剿,就集体躲进大山,凭借有利地形与官兵迂回作战。曾经有几波剿匪的队伍,都在蛟龙山碰了钉子。这其中包括名将周岌。他曾带领三千人进山,结果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五百了。 闻言,皮日休揉了揉下巴。 他从来不死心眼,所以决定重新考虑这次剿匪。但他并没有放弃这次剿匪计划。连续派出几名斥候,化妆成商人模样,去与劫匪打打交道。这其中包括一位名叫汤臣的老斥候,他有一个外号,叫汤长腿,意思是说他的动作很快,观察范围很大,眼力也很好。 皮日休早就注意到他,曾经与他聊过,他本来是登州节度使薛崇的部下,老家是濮州。当年皮日休在濮州实行仁政,汤臣觉得这样的起义军一定能有所作为,因此毅然投诚。他本来就是一名出色的斥候,所以很快就成为了起义军斥候队伍中的佼佼者。 据说,只要让他见到敌军的前锋部队,他就能估算出敌军的总人数;看到敌军先锋部队的装备,和行进方向,他就能估测出敌军的作战能力和作战意图。 经过几次实践验证,皮日休十分肯定他的能力。最后封他为武散官昭武校尉。相当于团练使级别的官。 …… 四水归堂的小院里,皮日休正在把玩着一架小弩。这弩全身都是精铁打造,入手颇重。虽然弩的威力愈发惊人,但那弹力弓片的耐用度还是不令人满意。这次,他把这弩改成可拆卸式,如果弓片失去弹力,就换上新的弓片。 这样一来,倒是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但是又增添了新的问题,那就是要携带大量的弹力弓片。这样一来,这种弩就不适合诗兰使用了。她那柔软的身子骨,只带这一架小弩都费力,再给她弄那么多弓片,可就把她的软腰压弯了。 今天诗兰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在皮日休面前轻舞了一段,那一段舞蹈跳得柔中带刚,把皮日休喜欢得不行。可好景不长,刚把皮日休撩得兴起,诗兰却不跳了,小步快跑钻进大夫人的房间,让皮日休不能得逞。 一看到黄雏菊,皮日休立刻没了兴致,这女人结婚以后,变得越发勇猛,让皮日休常常叹息,我这身子骨快吃不消了。 “你为何对这种小弩情有独钟呢?”黄雏菊冷眼看着皮日休,不时吃些瓜果蜜饯。 斜眼看了看她,皮日休说:“一张嘴就酸,不酸不说话。” “怎么?我不应该酸吗?我才是大夫人,可你为什么总躲着我?”皮日休不说话,黄雏菊似乎也不指望皮日休回答,继续道:“你为什么费尽心机制作这种小弩,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吐出一颗果核,看起来心情还算平和,感叹一声说:“哎,你心里全是二夫人,而我只是你的一个试验品,或者说牺牲品。所以你每次做出一架小弩,就先送给我,等我用坏了,你再考虑做新的。我早就听说了,当初你之所以能娶我,就是因为二夫人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担心坏了你的名声,所以才要你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充当正室。看来,我也只是一名‘大户人家的小姐’。对不对?” “爱妻,你想多了。” “滚一边去!”黄雏菊突然暴怒而起,拉着皮日休的胳膊道:“走!” 看黄雏菊双眉高挑,脸上却不见怒气,皮日休就知道她是在装腔作势。随后他被黄雏菊拉到屋里,然后就要干那种事。皮日休无奈,知道这大夫人总着急要个孩子,她是想用孩子拴住丈夫的心。 这时李冼偷偷趴在门口,暗挑大指道,大大大嫂真虎女也! “李冼?我一猜你就在门口。”皮日休走了出来,一把扯住李冼的脖子,骂道:“你她娘的是不是在帅府里安插了眼线?怎么一到这时候就有你呢?” “哎,我我我哥,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这只能说明咱哥俩心灵相通,而不能说明别的。”李冼掏出一颗蜡封的药丸递给皮日休。 皮日休打开药丸看了看,是一颗赤红色的大蜜丸,“冤枉你什么了?莫非现在我逮住的是你的鬼魂?” 李冼笑嘻嘻地道:“哥,如果身子吃不消,就来一颗。” “这是什么东西?”皮日休好奇,不过马上他就从李冼的脸上看出端倪,于是把那药丸往地上一丢,然后踩了一脚,踩成烂泥,“以后这种东西少吃,否则早早去阎王那里报到。” “哎呀,我我的哥,你这一脚下去可就是一两银子啊!” “以后别给我送这种东西,还有,少给她们两个送。你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补品,都是有毒的,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反正好多人都吃,也没见哪个死了。” 几日后,斥候汤臣回来了,看他沮丧模样,仿佛没能完成任务。皮日休问他,都发生了什么? 汤臣说,这帮土匪果然不一般,也不知怎的,他们竟然看出我的破绽。当他们得知我是起义军斥候的时候,不但没动我带去的骡马物资,还说要派几个强壮的汉子,来参加起义军。算是为起义军出一份力。 皮日休问:他们的首领是谁? 汤臣说:他们没有固定的首领,每次大的行动,都是由蛟龙山三大家族的族长集体作出决定。三大家族分别是鲍家,倪家和罗家。其中老罗家,还自称是唐朝开国元勋罗成的后裔。全家人清一色的罗家枪法。而另外两家,也都不是善类,鲍家的大刀队,倪家的弓弩队,都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第168章 倒霉 怎么又是罗成的后裔? 这时皮日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陈豹的身影。他一直怀疑陈豹用的不是本名。听葛从周说,陈豹的枪法虽然看起来有独到之处,可总体来看,他使的也是罗家枪。而葛从周的枪法,是跟北枪王罗功学的。罗功的武艺是家传的,也声称是罗成的后裔。罗家枪里的绝命三枪,是不会外传的,可陈豹却会。这能说明什么呢? 上次剿匪,活捉了一个叫罗英的女子,当陈豹听说以后,他还刻意来看过一次。虽然他没对罗英说什么,可他还是打听了一下皮日休,问皮日休将如何处置这帮土匪。当他得知皮日休要收下他们的时候,陈豹才放心地离开了。 皮日休的腊肉是有毒的,当时一百多名土匪,死了二十多个。这时陈豹有些不淡定了,刻意跑来看了看,还好罗英没事。不过他却不知此时的罗英已经是一名傀儡了。作为女人,罗英的表现与男人们大不相同,那些男傀儡一个个呆头呆脑,而她看起来却更像一个神志清楚的人。 她能听懂比较复杂的命令,甚至还带有一丝人的感情。尤其对小孩,和小猫小狗,她都格外用心。每次见到石敬瑭,还要给他带些好吃的。她养了一群野猫野狗,虽然时常忘记喂它们,不过还是有一些忠心耿耿的狗留了下来,导致军营里到处都是流浪狗。最后皮日休下令,把那些狗都做成腊肉。为此,她还哭了鼻子。哭起来像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看到这一幕,怎么也让人想不到,一个月以前她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 皮日休冷眼观察着她,后来还与她私下聊天。虽然她说起话来东一头西一头,缺少章法,不过皮日休还是听懂了她的故事。原来,她也是一名可怜的女子。 故事大体是这样的: 三年前,她与一名叫李奎安的小王爷私定终身,可后来,那李奎安却突然消失了。她为了寻找李奎安,与家里人闹翻,自己骑着马,千里迢迢来到东都洛阳,终于找到了郡王府,却被家丁拦在门外。 当时她幼稚地以为,李奎安或许家里有什么急事,突然不辞而别。凭借他们的感情,只要她能见到李,李绝不会不认她。 不过呢,当时她心中还是有些埋怨李奎安,一时间大姑娘犯了倔,不想办法进入王府,反而整日守在王府的大门口,日晒雨淋也不走,只等着李奎安出门的时候,与他见面。 可不久后,她竟然看到一支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赶来,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不是别人,正是李奎安。 当时李奎安不但没认她,还命令恶奴殴打与她,结果把她打得小产。据她描述,那孩子已经有了人形,是个女孩。 再后来,她越说越激动,泣不成声。听到这里,皮日休也不再打听下去。想必,后来她看透了人生,对人性有了新的定义。而此时她也无家可归,于是才落草为寇。凭借她的武艺,逐渐成为匪首,报复全天下的男人。 皮日休是一个典型的双重性格,在军队里,表现得杀伐果决,一怒震全军。可在女人面前,他又是一个心软的人。听了罗英的故事以后,他很同情她,仿佛忘记了罗英的罪孽。 上次黑风岭战败以后,一直没有罗英的音信,让他耿耿于怀。还以为罗英跟着黄巢尚让的部队一起逃跑了,可后来得到尚让的回信,说他们队伍里一个女人也没有。 “报大帅,外面一名女子,抱着个婴儿,说要见你。”新一批亲兵,亲兵头目名叫陈士铎。 此时皮日休正躺在大厅的摇椅里,身边两位夫人都在。诗兰把瓜子一个一个掰开,准备送到他的口中。李冼闲着没事,跑来帅府凑热闹,自己捧着一盒点心,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一听说有女人来找自己,还抱着一个婴儿,皮日休有些愣住了,想了想,还以为是某家票帅的夫人,孩子病了,来找自己看病。于是说道: “让她进来。” 陈士铎领命出去,不大一会又回来了:“大帅,那女子说她不进来,一定要您出去见她。我觉得她无理取闹,要将她赶走,结果她却说…”说到这里,陈士铎有些碍口,游移目光不住向两位夫人扫去。 皮日休脸一紧,道:“干什么吞吞吐吐的,说!”皮日休看出陈士铎的担心,不过他觉得自己没干过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因此不必避讳。 陈士铎却语出惊人:“那女子说,她怀里的孩子是大帅您的种…” “什么!?” 这简直是一颗炸雷在大厅之内炸响,黄雏菊立刻翻了脸,一拍桌子咆哮而起,“让她进来,如果不进来,就给我绑进来!”说完,吃人的目光扫向皮日休,把皮日休吓得肩膀一缩。 大夫人地位超然,而陈士铎是新一批亲兵,来到皮日休的身边时间并不长,因此他有些犹豫了。见大夫人发了火,他想,到底是大帅的夫人,这种情况,她的命令就代表着大帅的命令,岂能不听她的?于是他看了皮日休一眼,见皮日休没马上命令他什么,于是他转身就走。 或许是用老亲兵用习惯了,皮日休还以为陈士铎会等自己的命令,却没想到他扭身就走,于是他立刻喊道:“你给我站住!”一拍桌子站起来,快速跑了出去,超过陈士铎的时候,冲陈士铎小声道:“拦住大夫人!” 陈士铎一听,这任务也太难了些,于是额头见汗。可此时黄雏菊也大踏步冲了过来,看她那架势,一定要看个究竟。陈士铎一着急,突然矮下身子,冲着大夫人就是一个腿绊。到底是现役军人,而且还是亲兵头目,岂能是泛泛之辈?因此这一腿下去,可把黄雏菊给摔了个不轻。 黄雏菊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敢对自己下手,这一下摔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鼻尖朝下摔了下去。幸亏她也是经历过战场的人,否则这一摔,恐怕要摔扁了她高挺的鼻梁。 黄雏菊如何整治陈士铎暂且不提。 皮日休已经跑到门口,瞪眼一看,面前女子竟然是破衣烂衫的罗英。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面露菜色,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快要饿死了。 第169章 欲逆转傀儡 真不知这些日子她都遭遇了什么。 马不见了,头盔也不见了,本来厚实的铠甲也不见了,而她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单薄的粗布一副,那是平时穿在铠甲里面的。仔细看了看,皮日休特意送给她的锁链软内甲,还穿在这层衣服的里面。看来她对这幅贴身软甲十分重视,一直贴身穿着。 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不过她的手上、手臂上、脚上、小腿上却布满了刮伤,看样子她跋山涉水回到许州,走了不少的山路。一路之上,她依靠打猎,摘食野果充饥。 她看起来憔悴极了,早没有身披铠甲手持长枪时的英姿模样。 当她看到皮日休的时候,表情十分复杂,一会儿显得愤怒,一会儿显得娇羞,一会儿又显得尴尬,尤其是当黄雏菊跑出来的时候,她显得有些无地自容,脸上还泛起惊恐之色,看她的样子,仿佛是担心被人撵走。 “孩子饿了,快死了。” 她突然把孩子向前送了送,仿佛是要大家看清楚,孩子很饿。而那孩子仿佛是她的护身符。有这个孩子在,别人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变瘦了,反而显得她的眼睛更大更亮,漆黑双眸中散发着希望的光芒,光芒中还夹杂着求恕和自卑。真不知她在忌惮着什么,或许她以为自己这身装束会让别人看不起,因此感到内疚。 见状,皮日休突然明白了什么。此时的她早已神志错乱,或许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而又把皮日休当成李奎安。眼前的一幕,太像当年她去找李奎安时候的情况了。李奎安深居王府,而帅府又照比王府差多少呢? 这里也有威严的大门,冷酷的家丁。而她又是以孩子为据,来找她的夫君了。 见她很害怕,皮日休觉得一阵心痛,心脏连续收缩,一痛再痛。突然对身边亲兵道:“快,快去找二夫人,要些羊奶,再准备些饭食。” 家里有两只奶羊,那是皮日休专门给身材瘦弱的诗兰准备的,可那诗兰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无论吃什么,也长不胖。倒是浪费了皮日休的一番心意。不过诗兰仿佛是喝惯了羊奶,而且她还总说,自己已经胖了,都是羊奶的功劳。既然夫君喜欢微胖的女子,那么自己一定要吃胖起来,才对得起夫君。 长话短说,把罗英接进帅府,罗英在踏入门槛的一刻,显得犹豫而又激动,她紧紧抱着孩子,仿佛担心孩子被人抢走一般。她实在太虚弱,这样一紧张,突然身子一软,差点没跌倒在门槛之上。 被打得乌眼青的陈士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这时皮日休才看到一只眼睛变成熊猫眼的陈士铎,还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搞的?刚问出口,他就反应过来,遂把目光挪向大夫人黄雏菊。此时黄雏菊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仿佛有些事被她认定了一般眯了眯眼睛,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危险。看她的样子,仿佛是在说:好你个赵璋,竟然在外面有女人,而且还有了孩子? 没时间与黄雏菊解释,护送罗英来到二夫人的房里。 诗兰才没黄雏菊那般冲动,皮日休只是对诗兰说,这女人神志不清,胡乱说这孩子是我的,其实我认识她才不过两个月,怎么可能呢。 诗兰没与皮日休讨论这些,她对皮日休的话有些心不在焉,急忙抱过孩子,正全身心地投入到抢救当中。她弄了些温水,先给孩子擦了擦脸,还以为孩子病得很重,却没想到她只是睡着了,被诗兰这样一弄,就醒了过来。不久后唐敏抱着一碗羊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刚喝完,又要喝,没挤出多少呀。 罗英看到羊奶,麻木的面孔上突然泛起笑容,她一把抢走了羊奶,开始一勺一勺喂给孩子。 这是一个小女孩,瘦得皮包肋巴骨,简直就是一副骨骼标本。女婴有着一对儿大大的眼睛,一边喝着羊奶,乌溜溜的眼珠滴溜溜乱转,看着这个陌生而又新鲜的世界。这里的人衣服都很华丽,人长得也漂亮,小女孩不知为何还笑了笑。 “她笑了,你看到没有,她笑了。”罗英的眼里没有别人,只对皮日休说。 她看起来十分激动,当他见到皮日休也笑了,她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她的笑却很突兀,让人看了就知道她神经不太正常。这时皮日休有些后悔,不应该把她做成傀儡。可是,如何才能把一名傀儡恢复成正常人呢? 现在皮日休手中的资料很少,只凭记忆,实在是太有限。如果想把罗英恢复成正常人,他必须用动物做大量实验,才能完成这个“壮举”。 不久后,孩子又睡着了,她虽然没病,却十分虚弱,尤其当她喝完奶之后,睡得很沉。 这时罗英才想着自己吃些什么东西,可令人遗憾的是,她刚端起饭碗,就昏倒了。整个脸都扣在了饭碗里,看起来十分狼狈。 这样虚弱的人,是怎么走回来的呢? 是什么样的意念支撑着她? 安置罗英,请来军医,不在话下。皮日休关心罗英,经常去看一看。 这期间,黄雏菊冷眼看着一切,一语不发。可到了晚上,皮日休还没回来,黄雏菊真的坐不住了。跑到诗兰屋里,对诗兰好一阵埋怨。先骂皮日休生活作风不好,又骂罗英不要脸勾引有妇之夫,最后嗔怪自己和诗兰不中用,结婚这么久了,竟然都也没能怀上个孩子。 这时诗兰对她说,文韬兄与罗英刚刚认识两个月,他们怎么可能有孩子呢。我看那罗英神志不清,一定是胡乱说的。姐姐不必把这事放在心里。 黄雏菊却反驳道:他说什么你都信,可我却不信。我得病的时候,也不见他那般殷切。还有,他不是最讨厌孩子吗?那石敬瑭,经常被他打得半死,可这女婴是怎么回事?你看他抱得那样亲昵,仿佛真是他女儿一般。 第170章 蛟龙山剿匪(一) 左思右想,皮日休还是觉得不应该轻易放过蛟龙山的土匪。无论有什么样的借口,都不是他们杀人越货的理由。于是他调集两千人的部队,向蛟龙山进发。这次他带了五员将,分别是庞师古、李周、杨敬彪、尉迟振和义子鲁长春。 两千人行走在狭长的山间小道上,排列出一道长长的队伍,这次他带了足够多的粮食,所以行动起来显得更慢了一些。骡车的木轮承载着几百斤的重量,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不堪重负的呻吟。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与此同时,还有一支神秘的队伍,穿梭在密林之中。或许大部队行进的速度,是由他们的速度决定的。 冒着烈日,士兵们不时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们手里的刀枪,找已磨得发亮,不时反射着刺眼的银色光芒。 路上,不断有斥候传来消息,根据斥候的描述,蛟龙山的地图也慢慢呈现出来,这里山势陡峭,易守难攻。这必将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攻坚战。 当他们靠近蛟龙山的时候,众匪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而这时皮日休才看清楚蛟龙山的全貌。巍峨大山高耸入云,在入荆的必经之路上,匪徒们建设了一座石头堆砌而成的城关。关口的门楣上,镌刻三个红漆大字,蛟龙关。 “看来这群山匪很有战斗经验啊。”皮日休望着关口,对众将道:“一路之上,他们都不来伏击我们,倒是浪费了我好多计划。”自嘲地笑了笑,“不过,这也不打紧。再坚固的堡垒也会有弱点,何况是一座并不完全封闭的关卡呢。庞师古,你和李周继续在这里跟他们耗着。我带领杨敬彪,尉迟振,还有鲁长春,从大山后面绕过去。以狼烟为号,见狼烟升起,你们就开始攻城。” 这条路是多名斥候合作才发现的一条可以绕过关卡的山路。其实,那里本来没有路,是汤臣一点点摸索着开辟的一道缝隙。为了行军方便,他在密集的树林中布下暗号,皮日休根据那些暗号,带领五百名傀儡兵,趁着夜色,悄悄向山上走去。 由于山林太密,长兵器携带不便,于是傀儡兵们都只带着短杆扑刀,把一切容易发出声响的东西都留在山下,三步一停地走着。 那条路并不是很长,却走得十分艰苦,慢慢的,队伍来到高处。 关卡坐落在两座大山之间,皮日休站在高处望向关卡。关卡之内布置了不下五百名农民装束的喽啰,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山下的庞师古身上,而此时庞师古正领着一千五百人,站在弓箭射不到的地方,敲锣打鼓,制造声势。突然鼓停了,立刻传来讨敌骂阵声,一浪接着一浪。 可无论庞师古怎样骂阵,土匪们是绝不会开门的。他们以为,只要守住关卡,起义军绝不敢冒险攻城。别说攻城,凭借这里的地势,没等他们冲到城下,基本就要被箭矢、碎石,滚火木等诸多手段杀光了。在这种陡峭山崖上的关口是最难打的,举着盾牌靠近都难,那就更别说还要带着云梯攻城塔之类的东西了。 “咦?” 队伍走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可算来到一片可以集结的地方。但这时皮日休却发现,敌军已经在这里设下了防御设施,有壕沟、拒马、一人多高的木栅栏、横七竖八的铁篱。而且还布置了五十几个人看守在这里,其中有三名哨兵,正举着火把到处走动。 看到这一幕,皮日休突然心中一凉。如果对方早有布置,那么他的偷袭计划基本就是泡汤了。 虽然自己手下五百傀儡足够勇猛,可他们却有一个极大的缺点,一旦杀红眼,再命令他们的时候,总感觉有些不灵。为此皮日休感到一阵挠头。另外,这里地势狭窄,一旦冲出去,就一定要获胜,否则没有任何可回旋的余地,这简直就是背水一战。 不行,不能打这么冒险的仗,否则老子年纪轻轻地死了,白瞎了家里的两个俊俏媳妇。 “罗英。”唤来罗英,对她说:“你回去告诉庞师古,改变计划,让他立刻攻城。记住,先用强弩发射火箭,把能烧的东西全烧了。” “是。” 前几日,皮日休给罗英服用了一瓶神仙水,这时皮日休惊喜地发现,她的神志变得更清楚了。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她已经完全复原了。可当你问她一些复杂高深的问题时,她却总是支支吾吾,尤其是一些过去的事,她仍然记不大清楚。不过,面对眼前的这个命令,她已经可以处理得很好了,与正常人基本没什么差别。现在对她,只要不与她亲密接触,很难发现她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罗英走后,皮日休让徐丁在这里压住队伍,自己向关卡深处走去,走出去不多久突然惊喜地发现,其实这密林当中,还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小型防御工事。那里比较空旷,适合同时站上去五六十人。如果能占据那个高点,不停地发射弩箭,完全可以压制敌军冲锋。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冒险冲出密林,试探一下敌军的实力到底如何。万一打不赢,也有一个暂时可以退避的地方。 这时皮日休才开始仔细观察敌军的内部情况,城头上站着一百多人,手持强弓硬弩,城墙下面站着一百多人,看样子是时刻准备替补的人。再后面,是二百刀盾手,最后是一百名骑兵,这帮骑兵手里都端着长枪。 视线从城口转向深处,那里有一趟低矮的民房,民房的门总是开着的,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出入之人多是一些斥候,不时也有首领气度的人,从屋里走出来,到处看一看,不时叮嘱叮嘱。 幸好,他们没想到起义军会从山上迂回过来。所以他们并没有在皮日休所在的位置上安排斥候。这时皮日休揉了揉下巴,觉得奇怪。既然他们觉得山体两侧不会有人偷袭,那么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准备防御工事呢? 这个准备防御工事的人,是什么目的呢? 第171章 蛟龙山剿匪(二) 皮日休想了想,无非有两种可能。 第一,对方管理层发生了战术矛盾,有的人认为这里需要守卫,而有的人则认为这里无需守卫。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有卫兵却没有斥候的矛盾情况。 第二,或许是出现了邓艾偷渡阴平的情况,当邓艾滑下悬崖的时候,才惊恐地发现,面前有一座空置的营寨。当年诸葛孔明早就在这里布置了防御的队伍,可后来别人以为这里无需防守,又把队伍给撤走了。 但是眼前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们放弃在这里安排斥候,却没放弃这里的防御。这里站着的五十来个人,看起来装束与普通喽啰也不太一样,他们的衣服更规整一些,颜色也比较靠近。是当下比较流行且又便宜的藏青色。 越想越觉得后怕,如果对方在密林里安排了暗哨,现在恐怕早已被敌军发现,并且包围了。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傀儡兵们正陆陆续续走过来,队伍像一条蜿蜒的细蛇,在这狭长地带,根本不能拉开阵仗与山匪交手。如果硬拼,无非成了添油战术,做出无畏的牺牲。仿佛菜板上活蹦乱跳的鱼,怎么也躲不过被宰杀的命运。 罗英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她动作麻利,应该快返回大部队了。这时皮日休命令尉迟振,当城外火起的时候,带领五十名弓弩手,占领那处小高地。 尉迟振老成,向那边望了望说,自己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那边很容易登上去。皮日休问他,怎么,你感觉在那里有埋伏?尉迟振想了一会,又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不久后,庞师古的队伍开始攻城,密集的火箭飞射向城头,同时庞师古还下令烧山,不过他烧的是另外一侧的山,由于现在刮的是东风,所以不会烧到皮日休这边。 守关口的喽啰万万没想到起义军的弩威力这么大,他们的弩箭至上而下射不到起义军,可起义军的箭矢竟然能够得到他们。顷刻间城头上一片火起,而且喽啰们也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这时徐丁带领二百人,猛地向下冲去。与此同时,尉迟振暴喝一声,带领五十个人,向那片高地去了,可在他即将向上爬的时候,突然头顶上滚落一片山石,仰头一望,竟然发现上面站着最起码二十人,他们或者说她们,都是些妇女,甚至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吃力地捧起石头,向下猛砸。 由于女人和孩子力气比较小,所以她们投下来的石头,杀伤力也相对小了些,而且那里地势并不十分高。因此她们的防御能力大打折扣,尤其是在面对这群生死看淡的傀儡兵。 尉迟振大喝一声,傀儡兵猛地向前冲去。迎着雨点般的碎石,依然健步如飞。不时有傀儡兵被石头击中要害,当场倒下,可不久后,恐怖的一幕发生了,那些看上去必死无疑的傀儡,竟然又慢慢地爬了起来,抖了抖身子,继续向前冲去。 见状,驻守在高地的女兵们大吃一惊,突然一声唿哨,集体向后退去。 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两刻钟就结束了,尉迟振登上高地,本打算用弓弩射杀那帮人,可他的手举了又举,还是放下了。他有些不忍心对这帮女人和孩子下手。 “只要她们不再上来,咱们就不必伤害她们!”尉迟振发出命令的同时,对皮日休摇旗,示意他们已经占领了高地。这时皮日休带领一百五十人,向徐丁靠拢。 此时,徐丁正领着一群杀红眼的傀儡兵冲向敌军的指挥部,本以为可以一次冲锋冲过去,却没想到指挥部里竟然突然冒出了三十多名体格彪悍的勇士。一时间堵在门口,不让他们往里面冲。这边一打起来,本来守在门口的骑兵得到消息,立刻返回。骑兵对付步兵,简直就好像砍瓜切菜一样,如不是傀儡兵不惧生死,恐怕早就被打散了。 “长春,你带领这一百五十人,直奔城头,务必把敌军城头拿下,好放庞师古进城。”刚说完,又连忙补充道,“记住,占领城头之后,先摇旗,让庞师古知道。” “是!”鲁长春。 现在,皮日休身边只剩下几名亲兵,虽然其中不乏武功高强的好手,可他们却不具备指挥队伍的才能。比如亲兵队长陈士铎,他这个人对皮日休忠心耿耿,而且武艺不凡,普通人三个五个休想靠近他,但他却是一个老实人,办起事来一板一眼。如果让他当一名工兵队长,他会胜任,可面对纷繁复杂的战斗形势,他却少了一份出奇制胜的想象力。 相比之下,罗英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尤其在她接受神仙水治疗以后,精神变得越发清楚,每次军事演习,她都表现得英勇而又果决,多次把皮日休亲自带领的蓝军打得屁滚尿流。 皮日休发现,训练这帮傀儡兵其实是有一定风险的。从此以后,他就不亲自带领他们搞演习了。而是分为罗英队和徐丁队两队,让他们互相殴打。还好,这帮傀儡兵手里还是有分寸的,几次大规模演习,都没闹出严重的事故来。他十分满意。 下面打得热火朝天,惊心动魄的场面连续不断。尤其是徐丁亲自带领的那二百人,简直是煞神附体,刚被砍倒又能爬起来,拎起扑刀继续战斗,那种场面任何人见了都觉得匪夷所思。虽然重伤之后,他们也和正常人一样活不了多久,可他们的那种不怕死的精神,却让对手发怵。这帮傀儡兵,出手就是拼命的招式,即使对方武功高强,也处处受制。不时就有好手倒在傀儡兵的扑刀之下,场面十分血腥。且不细表。 “哈哈,”皮日休突然心情大好:“这样打下去,等鲁长春拿下城头,咱们就可以拿下蛟龙山。如果周岌听说蛟龙山被我拿下,也不知他是何等心情。” 上次在娘娘庙,与高骈遭遇战,后见到周岌的大旗,起义军就逃了。事后周岌笑话赵璋有名无实,是一个胆小的匪类。 地172章 蛟龙山剿匪(三) 战场瞬息万变,好的形势未必带来好的结果。 徐丁此时三面受敌,首先面对的是第一层防御的五十人,其次要面对敌军指挥部的二十名高手,最后是那群横冲直撞的一百名骑兵。他只带了二百人,经过两刻钟的激烈战斗以后,已经显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此时,鲁长春才刚刚冲到城墙下面。幸好是在城墙的里面,很快就能与山匪短兵相接,否则这样近距离暴露在敌军弓弩手视线里,是极其危险的。鲁长春虽然英勇,可敌军也是占据蛟龙山多年的悍匪。 他们战斗经验丰富,行动整齐划一,绝非普通山匪可比。看着他们的行动,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鲁长春没有马,手里开山斧的威力减弱了许多,可他仍然勇不可当,挥舞着大斧,冲在最前面,几轮冲锋下来,他浑身是血,战斗场面十分惨烈。 皮日休身边还有一百人,其中有二十名亲兵和八十名傀儡。压抑着冲动的情绪,继续观察着下面的形势。 “罗英怎么还不回来?”皮日休有些着急了。 虽然他是票帅,可他的武功实在是不怎么样。几次战斗的历练,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那些剑法,并不适合这种一群人挤在一起的肉搏战。他力气实在是太小,只适合搞搞偷袭,却不适合与人硬拼。 那罗英虽是女子,却拥有一米七五的身高,在唐朝时候,简直就是巨人般的存在。男人们的平均身高不过一米六,她站在男人的队伍里,也要站在前排。 因为罗英不能立刻赶回,皮日休有些着急。蓦地一抹自嘲的笑容浮现在脸上,觉得自己好没用,在这关键时刻,竟然还等着一名女子来帮忙。 “奶奶的,不等了!”皮日休再次观察,突然下令:“杨景彪,本来我是打算让你押后阵的,可现在,只能辛苦辛苦你,带领五十人,去帮徐丁了。” 杨景彪大笑道:“大帅,我还以为您把我给忘了呢!”大笑一声,带领五十人就冲了下去。这杨景彪果然机智,他没有直接去帮徐丁,而是绕到敌军骑兵的后面,射起箭来。突然袭来的箭雨,把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有十几名骑兵落马,重挫敌军气势。与此同时,徐丁那边的压力减轻了许多。中路战况慢慢恢复均势。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双方打得混乱不堪,当蛟龙山的男人们开始出现败势的时候,突然会冲出一群老人和女人,他们挥舞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菜刀,锄头,镰刀之类的),冲到战场之上。或许,那些被围困的山匪,就是他们的亲人。 “这鲁长春是怎么回事?” 现在,战局的关键在于鲁长春那边。如果他占领城头,外面的大部队就会立刻搭建云梯,布置冲车。当庞师古的部队冲进来,那么战斗可就算是结束了。 可现在鲁长春却被堵在城墙脚下,寸步不前,看来山匪们也知道城墙的重要性,拼死不让一步。 城外的强弩攻击还没有停止,不过此时已经明显弱了。想必,庞师古手里的火油已经快打光了,而那庞师古足智多谋,绝不会一次性把火油全部打光。他宁愿一箭一箭地射出,也要让城内的起义军知道,他仍然在观察着城墙上的动态。 这时,徐丁突然被人砍倒。 见状皮日休大吃一惊。立刻挥舞旗帜,命令杨景彪放弃原有计划,向城头鲁长春靠拢。杨景彪立刻放弃中路,集体向城头奔去。这时,敌人已经发现了皮日休的位置,突然有一个年纪三十岁左右的山匪头目,带领几十人,向皮日休的方向冲来。 那头目身材颀长,手中一杆五钩亮银枪,胯下一匹高头大马,远远望去,恍惚间让皮日休想起了二弟陈豹…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皮日休立刻下令,向尉迟振所在的高地靠拢。 山林之中,不适合骑马,那手持长枪之人,跳下马来,把长枪也扔到一边,拽出后背的鬼头刀,冲进密林。 皮日休带头,咬牙奔跑,山林荆棘遍布,好几次都好悬栽倒在地。后面山匪紧追不舍,如果此时栽倒,必然一命呜呼。 眼瞅着山匪越来越近,突然天上飞来一连串的箭矢,瞬间十几名山匪倒地,皮日休才得以喘息的机会。 “我的个神仙,这帮土匪跑得也太快了!” 这可是你死我活的拼杀,而不是与黄雏菊在后花园里玩耍。这要是被敌军逮住,恐怕想留个全尸都难。幸好尉迟振精神集中,他的目光一刻不停盯着各处战斗,当皮日休向他这边跑来时,他已经拉满弓弦。 连续几波箭雨射来,阻止了那名头目追赶的脚步。可这时,高地后方,却突然冲上来一群女人和半大的孩子。这正是刚才尉迟振不舍得射杀的那群人。 她们挥舞着镰刀,锄头,甚至还有菜刀剪子,双目冒火地冲了上来。见状,尉迟振再不能心慈手软,下令射杀。可还没等箭矢射出,身后突然爆发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原来,那群山匪见女人们冲了上去,突然陷入疯狂。几十人发起集体冲锋。看那架势,宁死也不让尉迟振的箭射向他们的女人和孩子。 山匪们血灌瞳仁,勇不可当,一瞬间就冲到高地之上,与起义军打得难解难分。 这次战斗,是皮日休参与起义以来,感到最震撼的一次,比那次鏖战濮州,更直接地参与到肉搏战当中,身边血肉横飞,不时就有利刃劈向自己的脑袋。 如不是他的盔甲结实,恐怕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可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山里又冲出一群人,这群人足有三百,清一色的藏青色服装,手持长枪,直奔高地而来。那一刻,皮日休心中一凉,觉得自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放弃高地,跟我一起,向城门冲!” 皮日休一声令下,带领这不到一百人的队伍,向山下冲去。这时,徐丁从死人堆里慢慢爬起来,与此同时,还有几名傀儡,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他们一声不吭地向皮日休所在的方向蹒跚走去,仿佛一群行尸走肉。 这可怕的一幕,让坐镇指挥部的一名老山匪,感到毛骨悚然… 第173章 爱将战死 义子重伤 战斗持续着,山匪越战越勇,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其实,山匪的数量并没超出皮日休的预计,但他却没把老人、女人和孩子计算在里面。结果当一群“非战斗人员”拼了命冲过来时,还是把胜利的天平推向了另外一边。 皮日休不顾一切地向城门跑去,希望孤注一掷把城门打开。可他的身材实在是太瘦弱了,一个身体稍微强壮的女人,都能把他拦住。他正挥舞着惊雷剑,与一名体重足有一百五十斤的中年女子对打,就在这时,一把锋利的尖刀,直刺他的后心。 噗的一声传来,扭头一看,尉迟振手里的古铜剑已经毙倒那名偷袭皮日休的少年山匪,与此同时,皮日休对面的那名中年女子疯掉了,在少年山匪被杀死的同时,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手里的菜刀落地,高喊一声:儿啊!我的儿啊! 喊完,女人扑倒在儿子的身上,嚎啕大哭,她已经神经错乱,忘记自己身处战场。 这时皮日休完全可以一剑刺死她,可他却没有这样做。咬了咬牙,继续向鲁长春和杨景彪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样一跑,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某种意义上讲,与败退也没什么区别。因被纠缠而未能及时撤出战斗的人,很快就会被敌军的刀光剑影吞没,就连亲兵队长陈士铎都未能幸免,死于乱刀之下。 血腥的场面不必过多描述。 当皮日休赶到门口的时候,徐丁歪歪斜斜地赶了过来,他的腿受了重伤,一块肉耷拉下来,可他仍然坚持战斗。这个场面实在是耸人听闻,让山匪们见了都不住惊叹。 由于城门口相对狭窄,不适合骑兵作战,因此皮日休在这里得到了暂时喘息的机会,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的惊雷剑都快握不住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三名老将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位,银发长须,手中一条五钩亮银枪上下翻飞,好不勇猛,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皮日休的面前。 “义父小心!” 三名老将当中,一名红袍老者,手中扑刀劈向皮日休,皮日休本能地想用手中的剑格挡,可此时他却忽略了对方武器的重量。即使惊雷剑锋利,可毕竟太轻,对方大刀仅凭惯力,就可以把他活活劈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鲁长春突然赶来,高举开山大斧,直奔那红袍老汉而去。 本来鲁长春面前有两名好手与他纠缠,此时鲁长春突然把注意力放到红袍老者身上,正所谓奋不顾身。可奋不顾身的代价是十分严重的。在他劈死红袍老者的同时,肩头和后背同时被长枪刺破,其中刺向后背的那一枪太猛,竟然刺透了他的铁甲。看样子,最少刺进去半尺。 鲁长春觉得浑身一凉,顿时腿一软,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见状,皮日休大惊。可还没等他来得及伤心,一名身穿青袍的老者,手里端着一架十字弓弩,瞄准了皮日休。 “大帅小心!” 如果那弩发射出去,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在对方刚刚举起弩的时候做出反应,才能有机会逃过一劫。可皮日休伤心过度,却忘了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时尉迟振扑了过来,用身体替他挡了一箭。这一箭力道十足,猛穿尉迟振铠甲,扎进去足足半个箭身,见状皮日休心中猛地翻滚,心道:尉迟振完了。 几乎也就是三秒钟的时间,连续损失两元大将,皮日休心疼得浑身颤抖。突然伸手拽出身上的滑轮小弩,反手一箭。这一箭发射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让那青袍老者猝不及防,结果他整个人都被一支小小的箭矢击飞,巨力把他向后推去。当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时候,胸口不住涌出鲜血,老者感叹:这箭矢上竟然还刻有血槽… 一共闯过来三名首领模样的老者,一瞬间毙命两个,那银发老者突然痛苦地怪叫两声,手持长枪再次发起冲锋。这时皮日休身边再无猛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时刻,杨景彪竟然冲上了城头,只见他大刀一挥,竟然斩断了吊桥的缆绳。在吊桥被放下的一刻,庞师古领着人猛冲过来,一群人扛着撞木,三下两下就撞开城门。 庞师古进城以后,战斗的形势在一瞬间发生了大逆转。可后来庞师古是怎么杀敌的,皮日休的脑子里竟然毫无印象。他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抱着鲁长春的头,木讷地坐在地上。 鲁长春应该是活不成了,他身上不光有深达半尺的刺伤,胸前背后还有三处箭伤。箭矢深深扎入身体,其中有一个命中胸口,这一箭如果拔出,恐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立刻毙命。 而此时,尉迟振已经一动不动了,看他身下一滩鲜血,估计他已经死去多时。可他在死之前,仿佛用手在地上写下了什么字。 凭借皮日休的精明,他本不会错过这个细节,可此时他伤心过度,精神恍惚,竟然没能看见。 …… …… 战斗结束,庞师古活捉一百三十七名山匪,还有山匪家眷男女老少共四百九十人。统统都被五花大绑,跪在赵大票帅的面前。有的人不跪,被一群人用棍棒猛击膝盖,直到他跪下为止。这其中就包括那名银发长须的老者,和那名三十多岁的精壮男子(远远望去,像陈豹的男子)。 那老者就是蛟龙山三大匪首之一,也是罗家族长,名叫罗忠,而那名精壮男子,则是他的三儿子,名叫罗云。听说罗忠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死于周岌之手。看来周岌那次剿匪,也是战况惨烈。 冷冷地看着这些人,皮日休脸上毫无血色,眼角泛起浓浓杀气。 他的手突然举起,命令道:“杀!” 痛失义子,皮日休有些心神不宁,他的命令听起来有些含糊。庞师古看了看皮日休,轻声问道:“家眷也杀吗?” 皮日休猛地站起,大声道:“一个不留!” “是!”庞师古扭回身来,刚要命令手下行刑。 罗忠突然傲然站起,对皮日休道:“早听说赵票帅仁义,却没想到,竟也是徒有虚名。” 第174章 亲兵三活宝 这一战,爱将尉迟振战死,忠心耿耿的亲兵队长陈士铎战死,义子鲁长春重伤后昏迷不醒,傀儡头目徐丁极有可能落下残疾。 二十亲兵只剩下三人,五百傀儡只剩下一百二十多人,结局悲惨,皮日休心痛不已。 面对罗忠的嘲讽,皮日休怒道:“老匹夫罗忠,我曾三次派人邀请你参加起义军,那时你是如何答复我的?你说,会派来一些精壮之士投靠起义军,并且停止抢劫的暴行。可你做到了吗?” “我承认,我确实没做到。”罗忠摇头叹息道:“只可惜,这山上并非我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才会有今日恶果。他们没想到你真的能来,也没想到会输给你。” 看来,斥候回报的消息是准确的。蛟龙山上的决策,都是三大家族族长共同制定的。当初罗忠答应派人参加起义军并放弃山寨,这个承诺只是他一厢情愿,并没得到其它两大家族的支持。 皮日休没说话,冷冷地看着罗忠,仿佛是在质问他,那你还有何脸面讽刺我? 罗忠避开皮日休目光,叹息道:“我辈死不足惜,可他们却不应该死,还请大帅高抬贵手,放过女人孩子。” 见罗忠服软,皮日休的火气降下来许多。冷静片刻,转头看了看那些家眷,女人们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有的人还受了伤,还有的人精神恍惚,仿佛没能从刚刚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挣扎出来。皮日休的心再一次软了。 可当他想起义子此时昏迷不醒,他的怒火再次燃烧。他的手微微举了举,看他眼中冒出怒火,仿佛是要下达行刑的命令,可他的手又突然停住了。 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一对兄妹的身上,那是一名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伙子,带着一名年纪比他小一两岁的妹妹,他们虽然被强迫跪在地上,可他们双瞳之中却充满了愤怒和仇恨。死死地盯着皮日休。 看他们兄妹的模样,如果松开他们,一定还要和起义军奋战到底。 他们的目光给皮日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为何,他心中的怒火突然消失了大半。眯了眯眼睛,叹声道:“先把女人放了。” “是。”庞师古冲士兵们喊道:“放女人。” “再把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放了。”皮日休又道。 “是!”庞师古继续喊道:“放花甲老人。” “再把十岁以下的孩子放了。”皮日休淡淡地道。 “十岁?”还没等庞师古传令,罗忠突然道:“赵帅,怎么才十岁?” “你的儿孙们,拜你们这些土匪长辈所赐,身体里早已流淌着山匪的血液。超过十岁的孩子,早已懂事,耳濡目染,熏陶着成长起来,恐怕已经难以改变了。如果放任他们长大,迟早还是祸害。不如斩草除根,还蛟龙山一片净土。”皮日休冷冷道。 闻言,罗忠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见他不再说话,皮日休突然举手道:“斩!” “大帅,刀下留人!” 突然有一名女子冲了过来,哭喊着扑倒在皮日休的面前,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帅,求你饶过他们吧!” 罗英? 一见到罗英,皮日休怒从心头起,大声呵斥道:“刚才你跑哪里去了?如果你在,我布置战术时岂能捉襟见肘!今日连失战将,与你关系甚大,尚未治你畏战隐匿之罪,还有脸替别人求情?” “大帅,这帮人是我的亲人啊!”罗英痛苦哀嚎道:“面对他们,我实在下不去手!” 这时候的罗英仿佛完全恢复了人的本质,她不再是一名傀儡了。她为何会突然恢复,皮日休也不得而知。她短短的两句话,信息量极大,皮日休愣了一会。 “罗英!你怎么在这里?”罗忠大惊,失声喊道。 “小妹,休要求他!”突然罗云站了起来:“如果你还当自己是罗家人,现在就把他宰了,给咱们蛟龙山人报仇雪恨!” 这时,皮日休担心的不是罗英,而是陈豹。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陈豹与罗忠罗云仿佛也有什么关系。如果此时把他们杀了,倒是解了心头之恨,但这并不是明智之举,因为这样做有可能种下祸根,如果因此而失去陈豹这个好兄弟,对他来说,损失可太大了。 于是他没有杀人,一个也没杀。可他也没放过这群山匪,除了刚才放掉的老幼妇孺以外,他把其余的人都带回许州,他要当着陈豹的面再审一次山匪。不过他不会亲自来审这帮人,而是会把这个机会让给陈豹。看他如何处理。 罗英还以为是自己的表现感动了大帅,因此流露出超乎寻常的感恩貌,看她殷切模样,仿佛是要以身相许了。可此时,皮日休却不再理她。皮日休深谙人心,他对罗英的表现,并不感到欣慰,甚至感到一丝危险。 凭借罗英的个性和她与蛟龙山的渊源,皮日休不敢保证她不会突下杀手。因为蛟龙山上,三大家族互相通婚,早已都是亲属关系。死了那么多人,可都是她的至亲之人。她心中岂能没有恨意? 蛟龙山的路不好走,磕磕绊绊,还带着粮草伤兵。除非伤兵病死,否则皮日休不肯丢下一名伤员。于是乎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按照这个速度走回去,恐怕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去了。 “我要见大帅!” 突然,门口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听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这种声音皮日休听得太习惯了,因为以前月红这帮小丫鬟就是这种声音。她的语速很快,语调很高,仿佛理直气壮,好似小丫鬟们互相怄气吵嘴的声音。 此时,皮日休身边只有三名亲兵。分别是章帮道,李砍山,方成谶。这三个人能活下来,皮日休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们三个本来就是亲兵队伍里武功最高,头脑最精明的三个人。不过,这三个人却是三个活宝,平日里在一起打打闹闹,整天嬉皮打屁,还自以为幽默,爱说一些互相嘲讽的低级笑话,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哎,小丫头,你不已经被放了吗,怎么也跟来了?”这是章帮道的声音,听起来粗犷而憨厚,可一说话,却暴露了他的本质,“怎么一个人来的呀?干嘛啊?看上咱们大帅了呀?” 第175章 说服罗云 “是!”少女语出惊人,竟然说了一个是。 “真的呀?”章帮道有一张大黑脸,眼睛很大,闻言双目瞪如灯,惊叹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可就如实禀报大帅了。” “你去吧。”少女仿佛一点也不害羞,口气听起来很自信,甚至还有一丝命令的意味。 他们的对话,已经被皮日休听到了。屋里只有他和昏迷不醒的鲁长春。鲁长春病情沉重,即使是神仙水也不能让他退烧,这时皮日休心急如焚。在给鲁长春拔掉胸口那一箭的时候,他休克了长达半刻钟。 军医用手猛按住伤口,防止血液大量喷出。可这时皮日休却突然猛压鲁长春的胸口,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还以为赵大票帅要亲手杀死义子,让他死得痛快。可当皮日休连续一阵按压之后,鲁长春又有了呼吸。众人惊叹,大帅神医也。 章帮道刚走进大帐,还没等说话,就听到皮日休说:“我谁也不见。” “大帅,这小妮子长得不错。”章帮道试探着说。 皮日休慢慢扭回头,瞪了章帮道一眼。章帮道吓得一抖,不敢多言,立刻走了出去。 不久后,帐外又传来章帮道的声音:“小丫头,你改日再来吧,今日大帅心情不好。” “我还心情不好呢!”小丫头猛然道。 “呦呵~!”章帮道突然提高嗓门道:“小丫头片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敢大呼小叫的。啊,看在你年幼的份儿上,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赶紧走,听到没,否则老子把你当成蹴球,盘带出去!” “切!看把你能耐的!”少女不服气地骂了一句,随后传来一阵怄气跺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待少女走了,皮日休觉得好奇,掀开门帘向外看了看,这时他看到了少女的背影。女孩虽小,却行动如风,从她的矫捷步伐来看,还是一个练功多年的人。 “哦,原来是她。”皮日休不禁感叹,想起了那个跪在地上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一对兄妹。本来女眷已经被放走,可她却要跟着起义军一起走。她不属于罪犯,还是个少女,兵丁们也没难为她。三天过去了,她看起来精神头十足,丝毫看不出饥饿和疲惫。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有人照顾她。这个人会是谁呢?会不会是罗英? “大帅,这丫头是罗忠的孙女!”见门帘一动,李坎山抢着说。这家伙外号侃大山,嘴巴里总有说不完的话,十足的话痨。即使面对皮日休,他也经常要絮叨两句,显得极热心肠。 “哦?”皮日休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便回到帐篷里。 一夜无话,次日天亮,皮日休看了看鲁长春,依然高烧不退。顿时眉头紧锁。再给他灌下一口神仙水,便脚步沉重地向外走去。 这时庞师古杨景彪已经来到帐外,没敢打扰大帅休息,便坐在帐外的石头上。见皮日休出来,他们立刻起身,询问今日的行军安排。 皮日休让他们按照原计划,继续慢慢行军。二将领命去了。庞师古觉得粮草可能不太够,于是派人快速赶往许州,要求送些粮草来。 …… 行军速度很慢,皮日休骑着大板栗,跟着队伍慢慢行进,现在他身边只有三名亲兵,这三人成天唠唠叨叨,一路之上嘴巴不停。一时讨论天下大事,一时互相指责谩骂,一时讨论女人,一时又互相殴打,总没个闲着的时候。 皮日休觉得他们三个烦,呵斥他们。当时三人不敢说话,可过了不到半日,又开始咕咕哝哝。 中午了,太阳炙热,烘烤着大地,无风,远远望去土路之上氤氲一片。好多伤员实在行走不动,皮日休下令,就地安营歇息。 皮日休刚坐进帐里,突然听到章帮道的声音响起:“罗英,大帅有令,不得打扰。” “我已经观察数日了,别人来都可以进,为何只有我不可以进?难道大帅怀疑我不成?”听罗英的口气,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既担心被皮日休听到,又觉得委屈无处发泄。结果此时她的声音刚好被皮日休听到,却又发不起脾气来。 这时皮日休的声音从账内传来,“让她进来吧。” 罗英走进来以后,只见皮日休坐在鲁长春的床边,一名军医见罗英进来,便冲着皮日休抱了抱拳。皮日休点了点头,军医走出大帐。 “你看不上巧儿?”罗英进来之后,显得有些懊恼。 “巧儿?”皮日休顿了一下,道:“她是你派来的?” “是的。”罗英直言不讳:“她是我大哥家的女儿,大哥头些年死了,大嫂为大哥殉情。我想早点给她找个婆家。” “你这种做法很卑鄙。”皮日休道:“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想用她来换你们全家人的命。” “既然已被大帅看破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罗英一扬下巴,说:“大帅是否打算放过罗家?” “我现在还没考虑好。”皮日休说。 “你在考虑什么?”罗英的目光里情绪波动强烈,忽冷忽热,仿佛内心里做着剧烈的斗争,最后她目光冰冷地望着皮日休道,“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放过他们?” “你是否认识陈豹?”皮日休突然问了一句好似不相干的问题。 “陈豹?您是在说二将军?”罗英疑惑地反问道。 “是的。”皮日休点头。 “当然认识。”罗英仍然很疑惑。 皮日休笑了笑说:“我问的是,在来到起义军之前,你是否认识陈豹?” “那我怎么会认识他?”罗英显得有些气馁,还有些埋怨。 “他的罗家枪法,你见识过没有?”皮日休问。 “没有。我一直都待在亲兵营里。从没见过二将军练武。”罗英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笃定。 皮日休觉得她没有说谎。看着罗英,皮日休觉得这女人的心思有点危险。如果今日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甚至担心她突然对自己下手。于是皮日休淡淡地道:“只要罗忠父子愿意投靠起义军,或许我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真的?”罗英脸上的兴奋难以掩饰,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真的。”皮日休淡然道:“不过,我看那罗云仿佛是恨透了我,估计他是不会投降的吧。” “不,他一定会的!” “既然你这般有信心,那你就去试试说服他吧。” 第176章 黄巢王仙芝分裂 罗英劝说罗云不动,便以死相逼,这时老爷子罗忠终于看不下去了。罗忠已经一把年纪了,用他的话说,自己死不足惜,可惜他的一对儿女和一双孙儿女,老少三代五人结伴共赴黄泉的滋味,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后来,罗忠提出一个要求,他说,蛟龙山罗家、鲍家、倪家,三家通婚多年,大家都是两层或者三层的亲戚关系。如今既然大帅有不杀善念,不如好人做到底,把大家都放了。这样一来,出于对赵大票帅的感激,大家投降才会更有忠心。否则赵大票帅真的会放心把我们纳入队伍当中吗? 闻言,罗英点头。然后去找赵票帅商议。 如果有活下去的希望,谁能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呢?当皮日休说,如果大家愿意把家眷放到我的手里,我就可以放过每一个人。这时罗云也动心了。不过这小子嘴特硬,无论大家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吐一个“降”字。但这时,他也不再提出反对意见了。 罗英见哥哥怄气貌坐在囚车里,一语不发,突然被气得笑了出来。后来他找到皮日休,对皮日休说先折磨他两天,等到了许州城,我自有办法说服他。她还说,老爹已经年过花甲,经不起囚车的折腾了,希望大帅开恩,放老爷子出来。如果大帅不放心,可以上夹板,铁链,就是别让老爷子坐囚车,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皮日休一笑地说,既然要做好人,何必还上夹板铁链呢,于是他让人把罗忠给放了出来,并请到大帐之中,饮酒谈事。 闻言,罗英感激不已。 当罗忠来到大帐时,见到昏迷不醒的少帅鲁长春,老脸之上满是愧疚。遂向赵帅连连赔罪。皮日休摆了摆手说:人命天定,义子能否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闻言,罗忠心中暗挑大指,正所谓“将军额头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赵璋心胸之豁达,非平常人可比。 …… …… 天气渐渐转凉,转眼九月就要过去了。 王仙芝黄巢合兵一处,攻打蕲州、黄州。蕲州刺史裴渥见匪军势大,不敢抵抗,派遣使者与王仙芝谈判,答应为王仙芝上表求官。因此双方相约罢兵。与此同时,王仙芝突然下令,让荆襄附近的起义军都向蕲州靠拢,其中特意点名,让赵璋携带家眷而来。 皮日休冷冷一笑,心里道:看来王黄两派终于要分裂了。 到了十月的时候,赵大票帅手下拥有三万精兵,和十三员猛将,分别是朱温、陈豹、唐虎、葛从周、庞师古、李周、杨景彪、鲁长春、罗忠、罗云、罗英、鲍长信、倪赞。 三万大军,保护着上千人的家眷,浩浩荡荡向蕲州进发。这一次,柳彦璋依然按兵不动,可赵璋却积极配合起义军指挥部的命令,让草军各大票帅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的家眷都握在赵璋的手里。 有的票帅,已经两年没见过家眷,本想借此机会见见家属。可当皮日休的部队来到蕲州附近时,却突然安营扎寨,摆出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皮日休书信黄巢,道:草军中各大票帅家眷尽皆我手,岳父大人尽请放心行事。 与此同时,皮日休突然下令,拒绝任何人探亲。只把王仙芝的家属放了出去。其它票帅的家属,一律扣押在营帐之内。 闻言,众草军票帅人心惶惶,来找王仙芝商议。 结果那一日,王仙芝正与黄巢等与蕲州刺史裴渥和朝廷派来的使者共坐一席。因为唐僖宗封王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王仙芝思想有了动摇,欲放弃斗争,接受唐的官职。既然已经打算投降朝廷,他也就不着急众票帅家眷的事。他还想,如果起义军都归顺朝廷,那么家眷自然也就安全了。 王仙芝自以为可以走上仕途,却没想到黄巢突然大怒。 当场推翻桌子,斥责王仙芝说:“曾共同立下誓言,横扫天下,现在只有你得到左军之职,让这五千多人回到哪里去呢!”(暗表:“五千多人”指的是起义军中牙将以上的军官。) 见状,众将群情激愤,责骂不已。怒不可遏的黄巢出拳击打王仙芝。 在黄巢的带领下,义军各大票帅也表示强烈反对,王仙芝才勉强拒绝降唐。 与此同时,皮日休的兵突然冲入蕲州城,把各衙门口的钱粮横扫一空,最后连蕲州军队他也没放过。他竟然跑到蕲州军营里抢劫,并且还抓了不少的壮丁。见状,蕲州刺史裴渥、和朝廷使者都连夜逃跑。 虽然黄巢当众挥拳打了王仙芝,但王仙芝忌惮黄巢神武,并没有与黄巢当场翻脸。虽然暂时化解了矛盾,但起义军的分裂,已经成了必然的趋势。本来皮日休还想扣押草军票帅的家眷,可这时黄巢亲自来到女婿的军营,劝说皮日休放人。皮日休无奈,只好照做。 冲突之后,王仙芝与黄巢分兵作战。草军票帅尚君长引兵入陈、蔡;黄巢欲向北进发,北掠齐、鲁。从此与王仙芝分道扬镳。这次分裂,严重削弱了义军的整体实力。 “吾婿已经提前一步占领蕲州,并且把蕲州城搜刮得一干二净。所以王仙芝觉得蕲州没什么油水了,于是才肯让给我们。”黄巢端坐军帐,对众票帅说:“下一步,我打算让吾婿坐镇蕲、黄二州。而其他人则要跟着我去抢地盘喽。” 尚让说:“大将军想好了没有,咱们先打哪里?” 黄巢看了看地图,粗壮手指敲了敲地图,说:“和州。” 这时皮日休站起身道:“岳父大人,小婿认为,和州不好打。” 黄巢蹙眉不语,稍显不快。 察言观色,皮日休继续道:“如若岳父大人一定要打,那也要保留一部分实力。一旦和州久攻不下,就转战山东地界。先打匡城,再夺濮州。到时候,我会在濮州与岳父合兵。” “你要去濮州?”尚让一愣:“文韬,你别忘了,全军家属可都在你的手里。你不远万里奔向濮州,太冒险了。” 皮日休笑了笑说:“不打紧,过几日,我会带兵去江州一趟。” 皮日休的话仿佛是回答了尚让,又仿佛是没有回答。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黄巢,尚让几乎同时问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第177章 刘秉仁袭杀柳彦璋 自从宋州合围失败后,老帅宋威愈发对朝廷不满,一时间身心俱疲,心灰意冷。 上表朝廷,隐退辞职。 老帅卸任以后,朝廷军队如同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且屡战屡败,即将出现大崩溃之势。不过这时,起义军也出现了重大问题,黄巢和王仙芝彻底分裂了。 临时招讨使崔安潜整合队伍,扼守要害,限制起义军的行军路线,而不轻易与起义军发生遭遇战。 这段时间里,朝廷军与起义军再次形成均势。 话分两头,再来说说柳彦璋。他攻取抚州,焚其城,复袭取江州。是草军之中有名的悍将,可谓战功赫赫。 江州执刺史陶祥被皮日休放回去后,柳彦璋命令陶祥上表求降。不久后,朝廷颁布公文,赐柳彦璋右监门将军之职,同时要求他遣散众匪,赴京上任。 柳彦璋一想,这别不是一计吧?等老子把部队解散了,再去长安,会不会被人关押到监狱里?或者一声令下,就地处斩?不行,我绝不能遣散部队。要当我也得当一个手握兵权的节度使才行。 后来,柳彦璋再次命令陶祥上表,可这次,却没得到朝廷的答复。一时间让柳彦璋觉得苦闷。此时最令他头疼的是,手下五万部队的粮草,即将耗尽。虽然江州富饶,也供养不起穷奢极欲的起义军。 为了夺取粮草,柳彦璋下令,在一个叫湓浦的地方修建水寨,并建造百余艘大船。他以为,如果自己有一支纵横长江流域的水军,就再也不愁朝廷不重视他了。 可就在他全身心打造水军的时候,朝廷任命刘秉仁为新任江州刺史,带兵一万,千里突袭江州。结果一战就把柳彦璋杀死在他引以为豪的水寨里。 …… 在柳彦璋还没死的时候,皮日休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他打算收编一部分江州的起义军。 他安排许多斥候,深入江州城内,暗中联络柳彦璋的手下,欲策反他们。 一开始,包括朱温在内,所有人都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他们觉得大帅是在做无用功。后来斥候们纷纷赶回,果然一无所获。面对这个结果,皮日休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点着头,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虽然皮日休显得很淡定,可这时,众将却在私下里窃窃私语,都说大帅这次失算了。 “咱们大帅可很少失算啊,这次是怎么了?” “我早就说过,柳彦璋的手下各个都是忠死之士,策反不得。可大帅不听啊。” “算了,咱们又不是大帅,还是少操心吧。” 柳彦璋被偷袭致死,江州城里尚留有三万多草军余孽。群龙无首,部队里人心惶惶,这时有人带领部队向蕲州进发,投靠皮日休。不久后,陆陆续续来了将近两万人,这时众将才恍然大悟,对赵大票帅的崇拜已经到了顶点。 现在皮日休手下已经拥有五万之众。声势浩大,已经被朝廷视为重患。遂命令刘秉仁继续西进,暂赋其调动附近州兵之权,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赵璋部。 这刘秉仁,心高气傲,收缴柳彦璋残部后,已拥三万之众。自以为可以与赵璋决一雌雄,因此立刻下令周围州兵,江州集结,同时对赵璋下战表,欲决战贺家坳。 当皮日休看到战书的时候,好悬没被气笑了。对信使说:“你回去告诉刘秉仁,他没资格与我对敌。到时候,我会派手下一名女将,与他对决。” 信使虽然心中不满,却没敢言语冲撞。既然完成了任务,他便要退了。可这时,皮日休却挽留使者,到帅府共进晚餐。使者顿感受宠若惊。 每到一处,皮日休都会征用当地最大的宅子充当帅府。虽然被征用之家不喜欢这样做,但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不答应?所以,每到一城,他都不担心没有一个舒舒服服的帅府。 来到帅府之后,盛宴款待,携夫人招待使者,规格之高,让使者觉得过意不去。这使者乃是科举成官,十分重视礼仪,礼貌之态,倒是惹人欣赏。 翌日,领使者参观军队。一万铁甲,两千铁骑,盔明甲亮,训练有素,旌旗招展,气势雄浑,把使者看得目瞪口呆。 待使者回去之后,把所见所闻告知刘秉仁,仿佛当头一盆冷水,让脑袋发热的刘秉仁冷静了下来。再看看手下一群乌合之众,突然觉得不是赵璋的对手,于是他也按兵不动了。 “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皮日休躺在大夫人的屋里,对黄雏菊吹牛。 黄雏菊正在学习女红,没时间理会皮日休。可她却总也做不出一件合身的衣服来,不是太宽,就是太窄。最后她拿出一件自己的袍子,往皮日休身上罩头一扣… “赵文韬,你也太瘦了吧?”黄雏菊把自己的衣服套在皮日休身上,看了看,撇着嘴嫌弃地道:“瘦小得像个小鸡崽儿似的,我怎么瞎了眼看上你?” “你这悍妇!”皮日休把黄雏菊宽大袍子丢到一边,扑到黄雏菊身上,就把她往床上拽。 不久后,李冼趴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自语道:大大大哥,好手段! 大约两刻钟后,皮日休骂道:“李冼,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飞来的呀?” 李冼嬉皮道:“我我我大哥,你就别研究我了。我我听说了一件新鲜事,特意来来来告诉你。” “说吧。”皮日休正觉得无趣,便问道。 “蕲州这地方,有几座大墓,大哥你知不知道?”李冼神秘兮兮地道。 “大墓?”皮日休一愣。 “对,都是三国时期的墓。其中以历代荆襄王墓最为出名。而且最富。”李冼道。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皮日休道。 “还能什么意思,现在咱们的人太多了,钱粮眼瞅着就不够了呀。”李冼苦着脸说。 “怎么的?活人的钱你赚不到了,打算赚死人的钱?”皮日休紧着脸说。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李冼点了点头。 盗墓? 在中国历史上,盗墓行为不乏记载。这其中有私人盗墓,团伙盗墓,还有官盗。 其中不乏伍子胥、曹操、温涛、孙殿英这样的权臣、军阀。 第178章 李冼挖坟(一) 李冼说他要去盗墓,皮日休突然来了兴致,他说他也要去。可这时黄雏菊突然闯了出来,拦住皮日休的去路,凶狠地说,不许干那种损阴德的事。 面对黄雏菊,皮日休百般为难,这个女人太强势,如果不虚与委蛇对待她,恐怕没有好果子吃。皮日休从来不死心眼,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派给李冼五百兵丁,让他自己去挖坟。他还特意叮嘱李冼,全程关注挖坟的进度,如果有时间,能把挖坟的全过程都记录下来,那就更好了。 李冼走了,皮日休也开始为部队的粮食发愁。小小蕲州城根本没什么油水,五万大军屯在这里,迟早把那点儿存粮吃光。于是他又来到地图前,开始琢磨到哪里去抢些粮食回来。 看了一会儿,倒是有几个可以去抢的州县,可那些州县已经被王仙芝扫荡过一次,如果他再去,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百姓们可怎么活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软了。每每想起他吃的粮食可能是一户难民几日的口粮,他就觉得咽不下去。即使是爱妻们亲自下厨,他也觉得没有胃口。 还记得在宛朐的时候,街道两旁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难民,那时每每看到抹眼泪的饥饿小女孩,他都忍不住想流泪。 可不知为何,离开宛朐以后,他再见到难民的时候,却没了最开始的那种心疼的感觉了,或者说那种感觉变得淡了。 “是我的心变了吗?变得铁石心肠?” 皮日休想不出良策,愁眉不展地坐在诗兰的屋里。现在的诗兰越发漂亮,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看着她,总感觉看到一汪清水,嫩荷白花,恨不得咬上一口。自从娶了诗兰,皮日休发现,再看任何美女都无法动心。那些女人身上的优点,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诗兰。 “文韬兄,你也发现你变了?” 诗兰端来紫砂茶壶,给皮日休斟满一杯。倒得太满,担心有热茶水溢出烫手,她还刻意把茶杯斜了斜,倒出一些水。 皮日休看着诗兰,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妻如卿,夫复何求。如果太平盛世,三亩良田,一间小屋,足矣。” 闻言诗兰莞尔,快步走过来,蹲在地上,两只手放在皮日休的手里,抬起秋水双眸,满目向往目光,“文韬兄也喜欢田园生活吗?” “如果有你在身边,我在哪里都一样。” “真的?” “当然是真的。”皮日休笑了笑,伸手去抚摸诗兰的额头。 诗兰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僵硬了,仿佛他并不十分相信皮日休,低声说,“可是,我发现文韬兄变得越来越像个将军了?” 诗兰话中有话,皮日休不想再说下去。一伸手把诗兰揽入怀中,亲昵一番。 “哎,我我我哥,我还忘了一个事儿。”这时,李冼又回来了。 “我…,你奶奶的,你以后再进门能不能先咳嗽一声?”皮日休被气得怒冲额头。 拿这李冼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在帅府里,李冼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常以五弟自称。家里小丫鬟们都吃过他的好处,而他还把夫人月红安排在了帅府里。其实李冼也有才干,尤其是在文职方面,已经成了皮日休的重要助手。有他在,皮日休会轻松许多。钱粮账目放在他的手里,皮日休也感到放心。 他赖皮赖脸地把媳妇安排在帅府里,他总说月红离不开四姐姐和诗兰夫人。皮日休不忍心把月红撵走,干脆就留了下来,也给他们夫妇安排了一个独门小院。这样一来,李冼就更不把自己当外人看了。 “哎呀,这这不是着急嘛。再说,咱都不是外人,这点儿事,诗夫人也不会怪我的。”李冼笑嘻嘻地说。 诗兰羞得满脸通红,稍有些生气地走了,带走一阵香风。 皮日休苦着脸,看着李冼,想骂他,都懒得骂,“快说啊,什么事?” 李冼道:“五百个人恐怕不够啊。” “我是让你去挖坟!不是建皇陵!五百个人还不够吗?”皮日休一拍桌子:“我怎么听说,有的高手,两三个人就能盗一座大坟?” “哎呀,我我哥,你说的那是摸金校尉,可咱们不一样啊。咱们是官盗,咱们没必要那样偷偷摸摸地干,要干,就大部队开去,大面积挖她娘的。只要你高兴,我连棺材都能给你扛回来!” “你有病吧?我她娘的要棺材干什么?”皮日休被气得哭笑不得,最后一挥手道:“你直接跟我说个数,到底要多少人?” “你就把少帅安排给我得了。让他带领二百飞虎骑兵,还有三千铁甲,跟我一起去。”李冼说。 闻言,皮日休愣了一会,冷静思考后,压抑着怒火道:“你确定你是要挖坟吗?你别不是背着我和长春搞什么小动作吧?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州县了?你要去抢劫啊?” 后来李冼对皮日休说,那些刘氏王陵之所以能保留到今天,是因为汉朝以后,刘氏家族在那里扎了根。还在那里修建了刘氏祠堂。现在只带五百人去,光顾着干活了,如果当地刘氏家族的人暴动起来,他担心镇压不住。 其实李冼的安排事合理的。不过听了他的话之后,皮日休却暴怒而起。本来皮日休以为那只是一座汉王的古墓,汉朝到现在已经有八九百年了,如果是汉代早期,或许已经一千多年,想必那些坟墓早已经没人管了,说不准已经被各种盗墓贼光顾过多次。现在你李冼要去挖,就去挖。 “原来那些坟有人管啊?那你怎么不早说?”皮日休一拍桌子道:“这事儿以后不必再提。” 说了一句话,皮日休扭头走了,丢下李冼一个人在屋里发愣。 想了想,李冼突然跑了出去,然后跑到唐虎的部队,点了五百名强壮士兵,去往汉王陵去了。他心里想,你说这事儿以后不必再提,却没说是哪件事。我只当是说的后面,不让鲁长春跟我一起走。不过先前那个命令,你却没否定不是? 第179章 李冼挖坟(二) 李冼领兵来到刘家祠堂。为了不让刘氏家族暴动,他选择先发制人。 把刘氏家族的几百号人聚拢到一起,他掐着腰站在高台之上,恫疑虚喝。 刘氏家族人一听,要挖他们的祖坟,顿时群情激愤,不时有大骂声传来。这时李冼下令,一定要把骂人者揪出来。 骂人者是一名脾气刚硬的老者,在刘氏家族里威望颇高。当他被野蛮兵丁拉出的时候,刘氏家族人愤怒情绪达到了顶点。 不久后,也不知是谁,突然射出一箭,那一箭直奔李冼额头而去。幸那一箭射得偏了点,否则李冼就要一命呜呼了。 “奶奶的,一群刁民,还敢敢敢造反了你们?”李冼暴怒,命令道:“给给给我上,都给我杀杀杀光!” 兵丁得到命令,挥舞着钢刀冲向人群,手起刀落,瞬间尸横遍野。眼瞅着刘家族人就要被杀光,突然一名赤脸大汉,手持坎木斧冲了过来,他双眼圆睁,口中哇哇怪叫,浑身是血,高举大斧,猛劈李冼额头。 这一斧如同闪电劈来,避无可避,正中李冼脖颈。那一刹那,只感觉听到咔嚓一声,随后自己的脑袋便落了地… “啊!!!” 马车里,李冼从梦中惊醒,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脑袋并没落地。叹了口气,掀开窗帘,对张团练道:“到刘家祠堂还有多远的路啊?” 张团练骑在马上,神情放松。对这次任务,他不是很在意,到底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怕什么挖坟。望了望远方,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 李冼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感觉心里有些慌呢。” 张团练甩了甩马鞭道:“五爷有什么好慌的,到了地方,你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我,我保管用不上三天,把那里大大小小的坟都给他亮了。” “别别别。”李冼连忙摆手道:“咱手下可没有斥候啊,我打听到的消息也多是小道消息。当不得真。所有事还是要到了地方,亲自观察,再做决定。” “好,听五爷的。”张团练道。 …… 李冼去盗墓,皮日休不但不反对,还助纣为虐。 这事儿到底还是传进了诗兰的耳朵里。闻言,诗兰领着两名小丫鬟,急匆匆而来。她长得美,穿得也美,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仙子气息,她身边的小丫鬟仿佛沾了她的仙气,好似两个仙界小童。衣香鬓影,娉婷婀娜,是帅府里的一道亮眼风景。就连黄雏菊,都喜欢多看两眼。 “文韬兄,你怎的答应李冼去盗墓?”诗兰让小丫鬟们站在外面,她自己独自走进书房,黛眉轻蹙道:“快让人把他喊回来吧,那样做会失民心的。” “诗兰啊,我跟你说过多次,以后军政事务你不要操心。你只要享受生活便可。”皮日休正在练字,歪歪斜斜写了一首诗。见诗兰来了,他觉得自己的字实在拿不出手,于是立刻揉烂扔掉。 “在你眼中,这是军政之事。可在我眼里,却是我的夫君唆使手下干挖坟掘墓的盗贼之事。这样说来,算不算家事呢?作为家中夫人,如果对此置若罔闻,倒是失了夫人的本分?”诗兰坚持地道。 皮日休皱眉道:“现在,军中粮草快用光了。等黄巢放弃攻打和州,肯定会转战中原,到时候,我们也要动身。如果不广集粮草,到时候的日子更苦。现在我们没钱,所以只能干此勾当。” 诗兰急道:“文韬兄,军队的事我不懂,不过我知道一个粗浅的家常道理。比如家中很穷,就不应该养活太多的孩子。你说是也不是?” 皮日休又拿起毛笔,胡乱写了两个字,没写好,把笔一扔,道:“这是什么时候?怎么能裁军呢?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我是不会总养活这么多人的。等黄巢兵败和州,我会送他三万人。到时候,我也不愁什么粮草了。” 诗兰倔强道:“那不如现在就送。” 咣,一拍桌子,皮日休怒道:“非得让我发脾气吗?” 诗兰双手紧扣,面露苦涩,却不畏惧,道:“你怎知黄巢一定会兵败和州?如果他不败呢?你是否还要送人给他?如果迟早要送,那就现在送好了,否则没了军粮,又不知你会干出什么缺德事来?” “早送,晚送,当然是有区别的。我要权衡利弊,再做决定。” 皮日休还想发火,抬眼看了看诗兰之后,他的火气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与诗兰吵,就不能看她,否则自己的脾气好似被放了气的皮球,瞬间就烟消云散了。看诗兰那副委屈模样,皮日休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 笑了笑说道:“兰兰,等将来起义军拿下帝都,咱们就一起归隐山林。你说好不好?” 诗兰苦笑一声,“只怕到时候文韬兄放不下荣华富贵了。而且,那时诗兰也人老珠黄,恐怕不是文韬兄最佳之选。” “啧啧啧。”皮日休撩拨道:“看你那小样,还酸起来了。来,让夫君稀罕稀罕。” 诗兰怄气但也乖巧,半推亦半就,被皮日休揽入怀中。 …… 刘家祠堂。 李冼赶到这里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残阳西挂,彩云飘飞。 听说起义军来到这里,刘家族长带领家族里的头面人物,来到寨子前面迎接。刘家寨富裕,在当地是出了名的。排场拉开,杀猪宰羊,招待李冼。 席上,老族长道:“前一阵,毕师铎票帅曾来过这里。哎呀,他一来,把能拿走的全都拿走了呀。如今只剩下两头猪,三头羊,怠慢李将军和张将军了。” 听话听风,李冼明白了老者的意思,同情目光看了看老者,并点了点头。 老者见李冼深沉,而且气度不凡,仗着胆子问道:“不知李将军所来何事?” 李冼抹擦抹擦眼睛,没说实话。他说,现在黄巢与王仙芝已经决裂了,而他是黄巢那一边的。他这次之所以来,就是因为咱们赵大票帅听说,王仙芝的部队曾经洗劫过刘家寨,所以特意派兵来看看,如果刘家寨需要重建,他带来的这五百精壮士兵,可以帮帮忙。 一听这话,老者突然感动得有些颤抖,连忙称谢,还高呼赵大票帅仁义。 闲聊之时,李冼还打听了一下汉王陵墓的事。老者感叹着说,那些墓穴其实早就空了。 第180章 李冼挖坟(三) 李冼大惑不解,问为何空了? 老者骂道:那该死的王仙芝,一声令下就把咱们汉荆王墓掘了个底朝天。当时啊,寨子里的爷们都急了,想跟他们拼命。还是我们这群老的,压住了他们的火气,否则那天刘家寨就要倒大霉了。 可后来也是奇怪,当他们掘开大墓的时候,竟然什么也没捞到。那墓竟然早就空了。 后来听懂行的人说,这里的墓早就被曹操的摸金校尉给掏空了,现在留下的只是棺椁,和一些残骨而已。至于陶瓷瓦片的,也不值什么钱,他们也懒得拿。最后毕师铎什么也没拿,就领着人走了。 说着,老者从怀里掏出一颗名章印,那是荆王刘贾墓中出土的。 见状,李冼显得有些颓丧。这时老族长眯了眯眼睛,道:“如果李将军有意,老夫倒是知道几个晋朝时候的王族墓地。” 李冼来了兴致,问道:“那毕师铎没去过吗?” 老者笑了笑,道:“那墓隐于大山之中,如没有当地人带领,恐怕他一辈子也找不到。” 这时李冼看了看老者,老者也看了看李冼,二人眼中都透着慧黠。听话听风,都知道对方的狡猾。族长老早就看出李冼此来的目的不单纯,而李冼也压根不信老族长的鬼话。不过现在既然有别的大墓可寻,那就不必再研究眼前之人的祖坟了。倒也省得发生冲突。皆大欢喜。 宴席散了,李冼被族长安排到一间上房。还派来两名乡下红尘女子侍奉。李冼看了看那两名女子,觉得她们长得不好看,便没用她们留在屋里服侍。 半倚半靠在床上,手里攥着那枚荆王刘贾的印章,有些发呆,心想,我这次兴师动众地跑出来一趟,总不能就带个死人印章回去见大帅吧?这次进大山,一定要又所收货。我看得出来,咱们赵大票帅对盗墓这行当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如不是大嫂拦着,或许他比我还积极。 在古人眼里,挖坟掘墓可是十恶不赦之罪。而且还损阴德。好多军阀都不屑于干这种事。不过这皮日休却有着不同看法,他以为,抢死人的财物,总比抢活人的强。死人不吃不喝,留着那么多钱干什么?可如果活人没钱吃喝,那可是要闹出各种悲剧的。 不知何时,李冼慢慢睡去,可突然外面一道闪电惊醒了他。 揉了揉眼睛,骂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可就在这时,突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感觉背后床边好像站着一个人。 猛地一回头。 恰在此时,又一道闪电闪过。 在他面前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闪电带来的亮光一闪即逝,李冼看不清那人的模样,看她长长的头发,耷拉着的肩膀,仿佛是个女人。蓬头垢面,死人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李冼。 “你是何人?是怎么闯进屋里来的?”李冼惊慌问道。 “我是这屋的主人,为何不能回到自己的屋里?”她低着头,嘴唇藏在黑暗里,看不到她的嘴唇动,她的声音仿佛是从身后传来的,听着阴恻恻的。 突然女人抬起头,屋外电闪雷鸣,把她惨白的脸完全呈现在李冼的面前,她双目赤红,嘴角含血。猛然张开大嘴,露出四颗寸长獠牙,獠牙泛着绿光,仿佛是发霉的兽骨。 见状李冼吓得好悬没尿在裤子里。连忙拿起陶瓷枕头,挥向女鬼的脸。那一枕头打得结实,只听咔吧一声,枕头打得粉碎。女鬼被重击,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李冼见那女鬼竟然是能被打到的,于是来了勇气。跳下床来,与女鬼拼命搏杀。 抓起板凳,用尽全力砸向女鬼。女鬼身法灵活,瞬间变成两个,三个,四个… 李冼大惊,手中板凳胡乱挥舞,让女鬼们不得近身。 打着打着,突然外面的闪电停了。屋里一片漆黑,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胡乱挥舞两圈,没感觉打到女鬼,可此时女鬼也不再进攻他。仿佛女鬼也看不到他一样。 心脏猛烈敲击着胸膛,李冼扯嗓子大喊,可无论他怎么喊,也发不出声来。他想逃跑,结果看不到门在哪里,就到处乱撞,最后撞得他头破血流。 撞到桌子上,他一愣,然后钻进桌子下面。刚钻进去,突然一道闪电袭来。感觉身边仿佛有什么东西,扭头一看,那张惨白的脸,也在桌子下面… “啊!!!!” 李冼从梦中醒来,手里的荆王名章被他一扔多远,砸到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听到屋里异响,两名卫兵突然推门进来,并道:“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冼大口喘着气,手捂着胸口道:“从现在开始,你二人不必站在外面,开着门,坐在屋里便是。”喘了几口气,又道:“他奶奶的,刚才我梦到鬼了呀。我跟那鬼死命搏斗,四个女鬼已经被我消灭了三个,如不是这炸雷把我惊醒,我一定要把最后一个也消灭。” 两个卫兵互望了一眼,心道,哪里有什么炸雷?嘴上却同时说道:“五爷威武!” …… 与此同时,皮日休也在家中做梦,他梦到有个无头之人追着他,跟他索要自己脑袋。 梦中惊醒的同时,把夫人黄雏菊一脚踢落于地。 黄雏菊正睡得香甜,被这一脚踢了个正着,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哼哼唧唧了半天,可算扶着腰爬起来,却发现皮日休已经跑到了屋外。 见皮日休那般慌张,黄雏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于是她扶着腰跟着出来。可当她刚一出来,皮日休撒腿就跑。 “天杀的货,大半夜你抽什么风?”黄雏菊恨得牙根痒痒,骂道:“如果我怀了孕,你这一脚可如何是好?” 说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扁扁的。悻悻地摇了摇头,懒得大半夜与皮日休计较,便又回去睡觉了。 皮日休趴在角门的后面,见黄雏菊已经回到屋里,这时他才放心了。想一想刚才做的梦,不禁心有余悸,于是他跑到诗兰房里,寻找慰藉去了。 第181章 扼守蕲州 奔袭匡城(一) 粮仓里的粮食越来越少,皮日休坐在大帐之内,不禁发起愁来。 全军的粮食不够一个月了,而此时黄巢却依然坚持攻打和州,久攻不下,还不断催促女婿,要给他送去补给。 秋收刚过,百姓们的粮食就被王仙芝横扫一空,此时皮日休不忍再搜刮百姓。在这动乱年间,百姓本已过得苦不堪言,家家户户的米缸都是空的,怎么忍心让他们雪上加霜。 可那黄巢仿佛是在与王仙芝斗气,当王仙芝攻克洪州时,他更加疯狂进攻和州,好像不拿下和州就会没颜面一般。这般斗气的打法,让皮日休觉得十分不妥,可他作为晚辈和部将,言不可过重,因此无法撼动黄巢的决心。 尚让书信中说,虽黄举天桀骜,但比起狂妄的王仙芝来,还是好了许多。只要我等尽心辅佐,将来必成大事。短期内,如还拿不下和州,我会力劝其撤兵。见信,皮日休欣慰地点了点头。 “报,大将军有令!”常海,快马狂八百里,风尘仆仆而来。 “不着急,慢慢说。” 如是普通斥候来,皮日休公事公办,可见到常海,却让他想起诸多往事,心中觉得亲切。刻意让人搬来一把椅子,还沏茶招待常海。 地位越发悬殊,赵璋竟还这般客气,常海颇为感动,大口喝了一杯茶,道:“和州急需支援。十万将士,都已断粮,情况危急啊!” 皮日休好像早有打算,不假思索道:“好,回报大将军,我带领五万兵马和全体家眷,奔袭匡城,让他带领部队,直接赶往匡城便是。”皮日休还特意指了指地图。 常海略显茫然,苦着脸,支吾道:“大将军说…大将军的命令是…” 皮日休摆了摆手说:“放心好了,我是他的女婿。我不会害他,他也不会怪罪于我。待我们拿下匡城,先解了燃眉之急,他心中自有分晓。”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诉尚让先生,然后让他去与大将军说。”常海思考着说。说着,站起身来,急忙要走。 “好。一路保重。”皮日休说。 常海抱了抱拳,刚走两步,又扭回头来说:“对了,我的人已经找到程巨匠了,已经把他留在濮州。” “哦?”皮日休疑惑道:“他那人从来都是鹤游四方,你是怎么留住他的?” “倒不是我留住他,而是你的一张图纸让他颇感兴趣。手下人回来告诉我,当他见到你的图纸时,大赞精巧,还说非要见见你不可。于是留在濮州家里,再也不走了。”常海笑道。 “很好,很好。”皮日休有些兴奋,抓住常海手道:“常兄费心,必不忘怀。” …… …… 蕲州距离匡城,千里之遥,如果带着家眷慢慢走去,估计没等到地方,黄巢和他的十万部队早都饿死了。另外,新任江州刺史刘秉仁正虎视眈眈盯着蕲州,如果皮日休带着家眷出征,必然成为其猛攻之对象。虽然皮日休并不怕刘秉仁,但为了防止万一,他还是决定先灭了刘秉仁,再带着家眷出发。 于是他决定分兵。一部分由朱温带领,绕过江州直奔匡城。其它人留守蕲州。当蕲州兵少的时候,想那骄狂刘秉仁必会发兵征讨,到那时再把他消灭在运动战中,倒是比攻城更为省事。 命令朱温、葛从周,率领一千八百铁骑先一步出发,清除一切“路障”。 庞师古、李周、杨景彪,分中左右三军,总共率领三千骑兵,一万铁甲步兵,一万五千普通步兵,急行军赶往匡城。 命令他们,十日之内必须到达匡城。到了之后,见机行事,如有可能,直接攻打,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最慢不许超过十五日,必须把起义军的大旗插在匡城城头上。 五将领命而去。 现在皮日休手下只有二百铁骑兵(这二百铁骑,雷打不动,属唐虎亲兵卫队),和两万普通步兵。仍然留在蕲州城内。 见大部队走了,自己却没什么事,唐虎心中不快,来找皮日休抱怨。 “哎,大哥,你干嘛不让我去?” 穷奇大将唐虎,威名远播,却好久没打仗了,觉得手心痒痒。尽管林氏常劝慰他,说“大哥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可他却听不进去。还骂林氏,妇人之见。 皮日休尚未说话,老将罗忠笑道:“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朝廷的部队,虎将军还担心没有仗打不成?” 唐虎摆了摆手说:“哎,老罗头,你是不知道啊。俺大哥心疼俺,但凡有危险的事,都不让俺去做。可是呢,俺又不是小媳妇,至于这么心疼吗?” 皮日休敲了敲桌子,骂道:“休要在那里放歪,”拿起指挥棒,点了点身后的地图道:“如今大部队撤走了,我想刘秉仁那小子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罗忠道:“大帅此言不虚,我想他十日之内必有动作。” 皮日休笑了笑说:“老将军有何计策对应否?” 罗忠惭愧笑道:“有大帅在,何需我谋?” “话不能这样讲。有计但说无妨。”皮日休说。 罗忠爽快道:“也没什么好计策,无非伏击而已。” “即使是伏击,也要分人打。”皮日休看着唐虎,苦笑道:“如果让这憨货去打伏击,万万不合适,搞不好,还没等敌人来,他就领着兵堵到人家门口去了。” 闻言,众将大笑。见大家都笑,唐虎也憨憨地笑了笑。 老将罗忠,带领儿女双将罗云罗英,和一万步兵,偃旗息鼓躲入大山。 陈豹带领鲍长信、倪赞,五百骑兵,两千步兵,策应老将。 唐虎、鲁长春留守蕲州。精壮弓弩手驻守城头,超强巨弩巍峨耸立,把蕲州城装备得铁桶一般。 “李冼这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众人散去,唐虎坐在大帐里就睡着了,让鲁长春把唐虎弄醒,三人回到帅府,觉得无聊,到处找李冼,却找不到。才想起来,这小子去挖坟,已经去了七天,却没个动静。 “鲁长春!” “在!” “给你一百骑兵,去刘家寨看一看,到底什么情况!” “是!” 第182章 扼守蕲州 奔袭匡城(二) 一万对五万,千里奔袭,一战击杀草军票帅柳彦璋,使得刘秉仁声名鹊起。现在的他,已被五湖四海大街小巷的赞美之词冲昏了头脑。上到唐朝皇帝,下到龋齿孩童,无不赞美他是一员良将。 闻言,美哉。刘秉仁常把功绩挂在嘴边,不时吹嘘。 众人见他好大喜功,渐渐的,溜须拍马之人冒出,夸赞之词更是铺天盖地,夸赞他有封狼居胥之能,勒石燕然之功。 此时的刘秉仁,已飘飘然也。 蕲州突然撤走三万精兵,消息传入刘秉仁耳朵里,他显得有些兴奋,正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如今手握三万大军,面对赵璋的五万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多次想出兵征讨,却被一些有识之士劝阻。可后来,朱温带领铁骑部队绕过江州,又有庞师古率领铁甲军绕过江州,这时任何人都劝不住他了,他觉得蕲州已是他手中一丸。 想一战困杀赵璋,因此他调集附近州县兵力,准备合围蕲州。 新任黄州观察使刘朝接到了集结令,却不以为意。观察使是仅次于节度使的存在,手握重兵,拥独裁之权。嘴一撇,让使者回信道:刘刺史带兵与赵璋决战于野,吾自会领兵五千,小道偷袭蕲州城。 使者回报刘秉仁,刘秉仁闻言大怒,骂道:他刘朝竟不听我之调遣,看我不上书朝廷,参他一本! 话虽如此说,可刘秉仁还是仔细分析了形势,他认为刘朝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于是他改变先前计划,让其他州县的部队,直接攻打蕲州,而他自己,将率领三万大军挑战赵璋。 遂写下檄文,让斥候用箭射向蕲州城。 皮日休看到檄文,毫无意外,全是辱骂之词,皮日休呵呵一笑,把檄文丢到一边,说:“走,咱们去城头看看热闹。” 刘秉仁心知肚明,他如果不第一个赶到蕲州,其它部队绝不会来,那帮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滑头得很。于是他老早就来到距离蕲州三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驻兵三日后,起义军方面毫无动静。刘秉仁暗自窃喜。还道:那赵璋有名无实,现在还不来与我对敌,待我等援军赶来,包围蕲州,到时候困也把他活活困死。 在刘秉仁窃喜的时候,唐虎却有些挠头了,搞不懂老将罗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毫无动静。 “哎,大哥,那老头搞什么鬼花样?怎么还不打刘秉仁那小子?”唐虎不解地道。 皮日休扭头看了看唐虎,这厮越发强壮,浑身铠甲,仿佛黑铁塔一般伫立城头。有这个怪物在自己身边,让皮日休觉得放心。他不疾不徐地道:“放心好了,老将军自有妙计。” “哎,大哥啊,我觉得吧,你这次安排得不好,有些问题。”唐虎突然悄声说。 “有什么问题?”皮日休眉毛一挑。 “你看,你把一万人的大部队安排给罗忠,而二哥才两千多人。你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吗?”唐虎说。 皮日休扭回头来,冲唐虎笑了笑,突然板起脸来,拎起折扇照着唐虎的脑袋就是一记重击。骂道:“以后这种问题少问!” 又过去三日,刘秉仁见各地州兵来得差不多了,于是派使者再下战书。那使者狂傲至极,当着皮日休的面,大骂起义军。皮日休看了战书之后,把送信之人斩首,然后把他的人头悬挂在城头之上。并拉出一道白布,上面用狗血书写六个大字:“匹夫敢攻城否?” 见状,刘秉仁邪笑道:这赵璋自负守城厉害,却不知他这样做正中我之下怀。他杀了使者,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好事,会导致咱们全军群情激愤、众志成城。 又过了三日,罗忠依然按兵不动,这时唐虎有些恼了,跑来皮日休身边,愤愤地道:“哎,大哥,你说那老小子会不会带兵跑了呀?我派出去的斥候都说,找不到罗忠了!” “罗家家眷还在城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皮日休又拿起毛笔练字,他的字总也写不好,常被诗兰笑话。不过他的诗却总被诗兰夸赞,见诗见性,说他有体恤万民之心。其实那都是“皮日休”的诗,而不是他的诗。 “哎呀大哥,你就别练你这毛笔字了好不好?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现在城里的粮食,不够半个月了呀。再这样困下去,不用打,咱们都饿死了!”唐虎急得团团转。 把笔一扔,皮日休怒道:“你如果着急,就回家找你媳妇絮叨去,少来我这里转圈!奶奶的,你以为我一点儿也不着急吗?我是三军主帅,岂能心无波澜?可是我能跟你一样吗?急得上蹿下跳的?如果我着急了,其他人会怎么看?那时军心不稳,对你有什么好处!” 闻言,唐虎闷头不语。 皮日休挥手驱赶道:“去去去,少来这里烦我!” 唐虎怄气,回到家中,把夫人林氏殴打一顿。林氏被打得鼻青脸肿,跑来表姐屋里哭诉,要与那混厮一刀两断。 黄雏菊劝慰一番,一听才知,原来是三将军在大帅那里怄了气,然后才回家打媳妇的。为此,黄雏菊觉得蹊跷,于是找到皮日休,问道:“你都跟唐虎说什么了,为何回到家里就把媳妇给打了?” 皮日休一愣,道:“唐虎那混厮就是这脾气,他打媳妇是他屋里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我既是家中大嫂,又是表姐,她挨了打,我岂能不管?”黄雏菊道:“你没看到,表妹被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凄惨。” “唐虎那体格你也是知道的。他一巴掌下去,比别人十巴掌都狠,说不准他们只是闹着玩的。”皮日休皱眉道。 “闹着玩?”黄雏菊心中有气,道:“那也没这样闹着玩的,半张脸都打青了。哎,赵璋,你到底管不管?如果你不管,我可要去管了!他唐虎再厉害,我不信他还敢对我这大嫂怎么样!” 皮日休说他不管,黄雏菊愤怒离去,说要替表妹出气。 第183章 扼守蕲州 奔袭匡城(三) 黄雏菊没自己去,而是带着小姑唐敏一起去找唐虎。后来诗兰也参与进来,再后来,陈豹房里的,李冼房里的,十几名女眷浩浩荡荡来到三将军屋里。唐虎被众女眷围在中间,蔫头耷脑。大夫人黄雏菊带头,劈头盖脸审问起来。 审问得知,当时唐虎嫌林氏絮叨,便一挥手臂想把她推开,却不曾想竟把林氏整个人掀飞了出去,结果半张脸撞到柱子上,撞得口鼻穿血。唐虎对她解释说,他不是故意滴。可林氏不依不饶,非说自己被欺负liao。结果闹得全家女人都来质问唐虎,把唐虎问得张口结舌,闷头不语。 “活该!哈哈哈哈!”皮日休趴在门后,偷偷看着,不禁坏笑。 又过了三日,刘秉仁突然疯了般猛攻蕲州。他好像放弃了困死赵璋的打算。攻势之猛,远超皮日休想象。 火箭,火弩,火油,猛攻城墙。久攻不下,又用火木堆积城下,欲把城墙烧毁。守城官兵冒着烈火,与敌军顽抗,打得好不惨烈。此时,城中不光缺粮,连水井都快被掏空了,形势危急。 火熄,敌军潮水般涌上城头,好几次差点被刘秉仁得手。紧急关头,总有唐虎身影,手中金攥盘龙棍一扫一大片,一群官兵被他扫下城去。就算一棒没打死,摔也活活摔死。 皮日休站在城头,向外张望,见到几名斥候不断挥舞旗语,皮日休挥舞大旗,让斥候不必冒险靠近。不久后,斥候跑到远处,放起狼烟。这时皮日休点了点头,放心地走下城头。 唐虎问:“大哥,那狼烟是什么意思?” 皮日休说:“老将军罗忠偷袭江州得手,正带着大量粮草往回赶。刘秉仁听说江州被洗劫,那么他现在的处境比我们还难过。他没了粮草支援,所以必然加快节奏猛攻蕲州。如果十日之内拿不下蕲州,他刘秉仁的几万部队,就要活活饿死了!” 唐虎又惊又喜又挠头,“仅仅一道狼烟而已,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皮日休笑道:“你脑袋长得不小,可惜你不喜欢用。你想,罗忠手里只有一万人,他会怎么打刘秉仁?你当刘秉仁手下都是黄豆粒吗?我见老将军迟迟不肯动手,就一定是在想什么坏主意。果不其然,他真的偷袭江州去了。这下好了,咱们粮草有了,而刘秉仁却没粮草了。只要我们守住蕲州十日,刘秉仁自然败退。到那时,咱们打开城门,杀她娘的!” 这次唐虎没再多话,虽然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解。他搞不懂,为何罗忠不能与他们里应外合夹击刘秉仁。现在刘秉仁好似疯了,日夜攻城,如果这时罗忠能从背后杀出,岂不是一战解决战斗? 战火持续了八日,攻守双方都疲惫不堪。 攻城方损失惨重,守城方亦是如此,如今皮日休手下战斗人员不足三千,蕲州城已摇摇欲坠。 虽然皮日休守城战法高超,怎奈城墙已经被打得歪歪斜斜,眼瞅着就要倒塌。这时候,大部分强弩已被战火烧毁,箭矢也打光了。只能到处寻找敌军射上来的箭矢,对付使用。而此时,刘秉仁仍然命令手下猛攻,他还亲自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目测他与刘秉仁的距离大约有三百米。 “章帮道!” “在!” “你回到家中,去找大夫人,就说把我那支里弩拿来。” “里弩?”章帮道有些没听清楚。 “对,里弩!”皮日休点了点头说。 何为里弩? 这是皮日休专门设计的一款新弩。弩上有一个独特的瞄准支架,根据距离不同,可以选择调整。 这个弩的特点是,射程远,能射出一里之遥;精度高,试探两箭之后,第三箭八九不离十。 黄雏菊见了以后,十分喜欢,便留在她的手里。可那弩实在太重,足有三四十斤,她也只是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玩耍,据说她曾打下来一只雁,可她高兴了不到半个时辰,却被皮日休骂了一顿。皮日休说,大雁感情颇重,你射杀一只,其它大雁哀鸣不已,你怎的忍心。 当时黄雏菊被骂得不吭声,后来越想越气,找到诗兰,质问诗兰,是否是她让夫君辱骂与她。诗兰委屈,却默不作声。皮日休关心军务,这些事倒是不知。 “砰!” 赵大票帅亲自瞄准,一道白线化成弧形,直奔刘秉仁,距离如此之远,竟然有箭射来,把刘秉仁吓得浑身汗毛乍起。虽然这一箭并没射中,可他的心还是一阵翻滚。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又一箭飞来,只可惜又偏了一点。 刘秉仁吓得妈呀一声,跳下高台,钻进大帐中,再也不敢露头。 主将畏怯,大失军心。本已疲惫不堪,现在更萎靡不振。见状,刘秉仁感叹良久。正有撤兵之意,突然听得后营杀生震天。跑出大帐一看,一队人马偷袭而来。刘秉仁惊慌失措,还没等骑上战马,突然有一银枪大将,胯下枣红大马,飞奔而来。 陈豹,风驰电掣来到刘秉仁面前,一语不发,一枪直刺。刘秉仁副将冲了过来,与陈豹纠缠一处。 趁此机会,刘秉仁仓皇上马,打马扬鞭,疯狂逃窜。主将一逃,兵败如山倒。蕲州城门突然打开,唐虎带领二百铁骑兵猛冲出来,如狼似虎,冲到敌军营寨,把几日来的怒气都撒了出来,杀得痛快淋漓。 刘秉仁领着残兵败将,跑出去不到二十里,突然又被一支队伍拦住去路,为首一员老将,挥舞长枪而来。仅一个回合,便把刘秉仁挑落马下,还没等刘秉仁站起,一员女将冲了过来,手起枪落,直插刘秉仁大腿。刘秉仁受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刚坐到地上,一员飞将从马上一矮身子,海底捞月般把刘秉仁从地上撅起。放在腋下一夹,活捉回营。 主将被活捉,将旗立刻倒地。残兵败将鸟兽散。 …… 就在唐虎冲出城的时候,突然有一支五千人组成的神秘部队,从斜向杀出。不是旁人,正是黄州观察使刘朝。当刘秉仁攻城的时候,刘朝按兵不动。见刘秉仁被偷袭营寨,而蕲州城城门打开,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唐虎刚走,他就领着人冲了进来。 见状,皮日休大骂唐虎冒失,却又不得不领着疲惫之军与刘朝顽抗。幸亏身边还有义子鲁长春和五百亲兵,否则这一战必被刘朝得手。 刘朝万万没想到这看似空虚的蕲州城里,竟然还与如此顽强的敌人,于是他打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退了出去。带领兵丁,返回黄州。他的损失倒也不大。 “爱妻呀,累死夫君了!” 皮日休倒在躺椅里,哼哼呀呀,对黄雏菊诉苦。可此时,黄雏菊却冷着脸,不理他。 第184章 再战濮州 斜眼看了看黄雏菊,他继续撩拨道:“爱妻,你可知为夫有多么勇猛?刚才我亲自带队,与那刘朝对敌,把那彪悍刘朝打得节节败退,我亲手杀死敌军三人,堪称猛将否?” 吹牛,绝对是吹牛,至今为止,皮日休连个敌军的毛没碰到过。刚才巷战,他一直骑在大板栗上,一边挥舞手中惊雷宝剑,一边大呼小叫喳喳嚯嚯,只是不亲自拼杀。 男人们在城头之上搏命,女人们在家里坐卧不宁,好是担心。 先听说敌军败退,家里人欢呼雀跃,可没过一会儿,又见又敌军冲进城中,可把家眷吓得魂飞魄散。 黄雏菊担心夫君安危,披挂上马,冲了出来,却远远看着皮日休领着一大群人,在那里围殴一群落单的敌军,他身边总有一群不要命的亲兵保护着,此时黄雏菊倒是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看皮日休在那里呼号乱叫,装腔作势,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皮日休身边的那群不爱说话的亲兵可真是不简单,虽然主将窝囊,却不影响他们的士气。皮日休一声令下,那帮人仿佛煞神附体一般,打起仗来完全不要命。 不久后,刘朝退兵,黄雏菊见皮日休不再危险,便先一步回家了。 没过半日,老将罗忠归来,带来大量粮草,罗云活捉刘秉仁,皮日休连看都不看刘秉仁一眼,便把他交给老将罗忠处置。皮日休下令全军修整三日。自己跑回家中,卖起乖来。 “你别嚷嚷了。”黄雏菊冷着脸道:“你快想想办法吧,你的小白兔被我问了两句,便怄气不出,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说这话时,黄雏菊颇显委屈。 皮日休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 …… 仙芝包围洪州,并攻了下来,后让悍将徐唐莒驻守洪州。王亲自带兵又攻占了朗州、岳州,并包围了潭州。 见状,黄巢懊恼不已,自己围攻和州久攻不下,与王仙芝比起来,弱了许多。而皮日休的援军却迟迟不到,眼瞅着断粮已久,全军士气低落。可就在这时,突然有斥候来报,赵璋部将朱温已经拿下匡城,匡城之内粮草充足,请黄大将军前去补充。 黄巢又喜又怒,让斥候回去,命令朱温把匡城粮草送到和州,他非要拿下和州不可。可这时,斥候道:朱温将军已经领兵前往濮州,现在匡城已是空城,只有粮草,没有兵,如果大将军不赶紧带着队伍赶去,恐怕朝廷的部队又要重新占领匡城,到那时,粮草也没了。 黄巢无奈,只能领兵往匡城而去。 这时尚让书信赵璋,笑骂狡滑。 当黄巢赶到匡城时,发现这里的粮草并不多,这时斥候道:朱温将军担心粮草被劫,已经把大部分粮草随军带走。他要围攻濮州,担心郑州和洛阳之敌来驰援濮州,希望大将军能驻军半路,截杀郑州、洛阳支援之敌。 黄巢无奈,只能又领兵去打援,给朱温争取宝贵时间。 而这时,皮日休才带领家眷,和不到两万的将士,慢悠悠地向匡城进发。 “长春,李冼怎么还没回来?他到底是怎么了?掉大墓里,让僵尸给吃了不成?”皮日休四下看了看,还是没有李冼的踪迹,总觉得身边仿佛缺了点什么。 “那日我刚要出门,敌军就来了,因此我就没去找五叔。不过我派了三名骑兵,应该快回来了。”鲁长春道。 又过了半日,李冼终于领着五百兵丁,大车小辆地追了上来,风尘仆仆,脸上挂着得意笑容。大老远就冲着皮日休挥舞双手,手里拿着一样奇怪东西,金光灿灿,闪闪发亮。 走近了,递给皮日休看,皮日休拿到手里一看,不禁咋舌:“好一个凤冠!”又问道:“就一个吗?” “就就一个。”李冼笑嘻嘻地道。 “哎呀,那可有点麻烦啊。”皮日休揉了揉鼻子:“你说,就这一个好物件,我是给大夫人好,还是给二夫人好呢?要不这样吧,我也不要了,你拿去给月红吧。” “别别啊。”李冼推了推手道:“月红就是个丫鬟的命,她戴不得这种东西,小心伤了她的福禄。” 皮日休想了想,又道:“那你就不担心伤了你两位嫂子吗?” “不担心。”李冼笑嘻嘻地道:“我两位嫂子都是金枝玉叶,什么首饰也压不住她们的福禄,拿去给她们用,最合适不过了。” 李冼跟着刘氏族长跑去大山,那里有一座晋朝时候的荆王墓。晋朝是三国之后的一朝,三国乱战多年,中原地区几乎被掏空。因此晋朝堪称最弱一朝。且不说晋朝时家族势力作乱,就说当时奢靡之风盛行,攀比之心十分夸张,种种炫富壮举,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而这荆王,正是司马家族的一员,生前巨富。极爱炫耀,即使是死,墓中陪葬之物都多得让人叹为观止。 虽然那墓十分保密,可不知怎的,还是被盗墓贼盯上了。可那帮盗墓贼十分倒霉,刚盗出些物件,就身中剧毒,还没等他们离开刘家寨,有一部分人便死在刘家寨的客栈里。因此被刘氏家族的人注意。 族长以为他们是来盗刘氏家族的墓,因此把他们扣押并审问,一审才知道,原来大山之中,还有晋朝时的古墓。 后来那群盗墓贼全都病死,死状奇惨,任何郎中也看不出这是什么病。 既然那晋朝大墓如此邪性,老族长下令不要轻易去动。毕师铎来抢劫刘家寨的时候,老族长曾经有把那墓献出的冲动,他还在想,如果毕师铎也染上那怪病,才最好。可后来,毕师铎因为王仙芝与黄巢决裂,担心两伙起义军火拼,于是立即撤兵了。 后来李冼屁颠屁颠跑了来,老族长一狠心,想陷害李冼。 却不曾想,李冼到了那山以后,根本就不采取什么打盗洞的行为,他命令所有士兵,集体挖山。挖了一个好大的山洞,最后用攻城冲木,撞开墓室。 瞬间一股黑烟冒了出来,李冼一见,以为墓里有什么妖怪,吓得妈呀一声跑出去二里地。最后还是一些胆大的士兵,钻进去看了看,那墓地里金碧辉煌,珠光宝气。 李冼大喜,他站在远处,让兵丁进去掏空大墓。把宝物装在马车之上,满载而归。 可是,最先走进墓地的士兵,后来却纷纷死去,死了足有二三十人,死相凄惨,面露毒绿之色。 第185章 凤冠之难 没想到李冼竟然带回来这么多宝物,现在皮日休也不愁凤冠的分配问题了。 再从箱子里挑出两件璀璨宝物,拿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感叹一声,便向黄雏菊的方向跑去。 黄雏菊不喜欢与一群女眷挤在马车里,便骑着她的闪电白龙驹走在马车附近。她浑身金色铠甲,马鞍桥上挂着一杆镀金藤条枪,背后背着一架精致小弩,和一对熟铜竹节锏刺。她身材修长,腰板挺直,好潇洒的一员女将。 “爱妻,我这里有三件宝物,我打算送与你和诗兰还有小米,我先拿来让你挑选,你看你喜欢哪一个?”皮日休把花枝烂颤的凤冠、掐金丝蓝宝石手套、金丝流苏软甲披肩,拿在手里,一一给黄雏菊看。不时眨眼,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见到这三样精美物件,黄雏菊喜不自胜,一迭连声地说:“我都喜欢!我都喜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狮子大开口,皮日休压抑着情绪道:“别那么贪心好不好?” “切!”黄雏菊不满意地切了一声,噘着嘴道:“要不,我只要凤冠好了。” 皮日休本想把这凤冠送给诗兰,而那金丝手套和金丝披肩倒是想送给黄雏菊和唐敏。因为这两件可以战斗的时候穿,轻巧而且具有一定保护作用。 “这凤冠虽然好看,却华而不实。”用手指拨弄一下凤冠上的帽缨,镶石帽缨歪歪斜斜颤抖起来,“这等装饰,怎么符合你这般女中豪杰的身份呢,要不,这金丝手套和金丝披肩都送给你吧。这样一来,它们能替我保护我的爱妻。” 说着,他把两件物件递给黄雏菊,而那凤冠却收了起来。 黄雏菊撇了撇嘴道:“什么稀罕玩意,你要是想把凤冠送诗兰,便直接说好了,何必跟我绕弯子。算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去送她吧!都送给她!” 说完,黄雏菊催动战马,怄气貌走开了。 一女抵万军,真是让皮日休挠头。心中恨恨道:“这可是你说的!” 随后,他便拿着三个物件,跑来诗兰处,诗兰的马车里挤着七八个人,皮日休倒也不避讳,直接把凤冠塞到诗兰手里。 诗兰喜欢,还戴在头上,给大家看了看。本来美得让人嫉妒,再装扮起来,更让人觉得无地自容。 诗兰手扶凤冠,问道:“文韬兄,你说好看吗?” “当然好看。”皮日休美滋滋地道。 诗兰何等细心,自知此物大夫人必然喜欢,于是摘下凤冠,又递还给皮日休,笑着道:“你还是拿去送大夫人吧,这三样都送给她。” “……”一阵无语,皮日休拿着三样,又来到黄雏菊身边:“喏,都给你。你看看人家二夫人,多大器!你再看看你,还大家闺秀呐,小器吧啦!” 黄雏菊咬着嘴唇拿到手里,听皮日休这般说,一生气,把三样物件重重摔到地上,嚎叫道:“以后送我别送她,送她别送我!我不喜欢别人挑剩下的!” “唉…”皮日休屈服地说:“爱妻,别生气,闹着玩的,你还当真了呐。” 把软甲披肩给黄雏菊戴上,再把金丝手套硬塞给她,笑嘻嘻地哄了一会儿。见黄雏菊觊觎目光不时扫向凤冠,皮日休说,“不要太贪心嘛,你好歹是大夫人,要有些风范才对。再说,这凤冠真的不适合你,戴着它多累赘呀。” 把金丝手套戴上,伸了伸手指,倒是一件护手的好物件,黄雏菊翻了翻眼皮,傲然道:“好吧,你拿去送她吧,不过你要跟她说,是我坚持要送给她的。” “那是当然!”皮日休赞道。 …… 此时已是十一月初旬,忽而刮起北风,砂石被大风裹挟,打在人脸上生疼。 今天格外冷,冻得皮日休瑟瑟发抖。抱着肩膀,骑在马上,紧贴着诗兰的马车,慢慢走着。 并非皮日休喜欢这般慢慢走,而是带着家眷,实在走不快。这般速度走下去,没个十天半月恐怕是到不了匡城的。 见皮日休瑟缩,诗兰把自己的斗篷递了出来。 皮日休笑了笑说,你身子骨比我还弱呢,你快自己穿着,要把自己裹住,万万别受了风。 诗兰执拗,不肯自己穿。 后来皮日休把诗兰抱上马背,二人都包裹在宽大斗篷里,忽而逗弄,甜蜜私语。担心风沙侵蚀诗兰的脸,要来宽沿帽子,遮上轻纱,把诗兰保护得严严实实。 诗兰手脚冰凉,皮日休握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袖子里为她取暖,坚持了半日,不肯取出。诗兰莞尔道:下辈子还要作你的女人。 皮日休一笑,把头放在诗兰的肩头,紧紧抱着她。 “喂!你俩够了没有?”黄雏菊看不下去了:“行军呢,这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一挥马鞭:“诗兰,你身子弱,更应该呆在马车里才是。” 大夫人是惹不起的,诗兰挣脱皮日休的纠缠,下了马,回到车里。 皮日休也屁颠屁颠地下了马,把宽大斗篷塞进车里,给诗兰裹住。自己又跳上马,抱着肩膀冒着凌冽寒风,继续前行。 不久后,一名斥候跑了来,还以为带来的是濮州方向的消息,结果却是关于王仙芝的。 斥候对皮日休说:王仙芝包围潭州,久攻不下,最后还被湖南观察使崔瑾击退。随后他转战浙西,偷袭宣州、润州,均告失败,现在王仙芝本部人马留在江西境内,命其它票帅返回河南,牵制唐军主力。 斥候还说:老帅宋威兵退以后,朝廷实在派出什么能人来,而且还听说老帅身体已经恢复,因此决定再启宋威为唐军总指挥。让崔安潜回忠武去,曾元裕做招讨使,杨复光作总监军。杨复光再次派人招降草贼。王仙芝派遣蔡温球、楚彦威、尚君长去参与谈判,并向宋威讨要节度使之职。据说,老帅已经口头答应了。 听到这里,皮日休一皱眉。他知道,宋威的口头答应,其实是计。随后他会痛下杀手,包括尚君长在内的几名草军高级将领,都会被宋威斩于狗脊岭。 “拿笔来!”皮日休突然要来纸笔,刷刷点点写下一封信,让斥候汤臣连夜送往尚让处。 第186章 箭杀黄州观察使刘朝 “报大帅,侧后方发现一队敌军,约有五千人,看旗号,应是黄州观察使刘朝。”斥候慌张来报。 皮日休道:“传令陈豹,引兵三千与之正面对敌。再传令罗忠、罗云、罗英,引骑兵八百右翼围袭,再传令鲍长信、倪赞,引两千人迂回到后面,包围敌军。” “是!”斥候领命退下。 “唐虎!”斥候刚走,皮日休大喝唐虎。 “在!”唐虎以为要派自己出战,顿时精神抖擞。 “你给我好生看家!听到没有!”皮日休喝令道。 顿时,唐虎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拉着长声,气馁道:“听到了~” “鲁长春,跟我一起,到前面看一看!”皮日休催动战马,不看后面战斗,反而跑向前面。黄雏菊大惑不解,随后也跟了来。果不其然,刚刚来到前面,就看到远处黑压压一片,与此同时,见到一名斥候打马扬鞭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大吼道:“大帅,前方敌军三万,是许州周岌旗号!” 一听此言,皮日休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手下保护的可是起义军全部家眷,如今被三万五千人前后夹击,而自己手下仅有两万人,还不是精兵。这可如何是好? “唐虎!”皮日休大喊一声。 “在!”唐虎大声道。 “你赶快带领家眷,往回跑。别管陈豹他们,你只管绕过便是。待你跑回蕲州,再做打算!”皮日休喊。 “好吧!”唐虎一挥手中大棒,拨转马头,带领家眷往回就走。 皮日休扭头看了看黄雏菊道:“你跟三弟一起走!” “不,我要留在这里!”黄雏菊倔强地道。 “休要给我添乱,快走!”皮日休挥起马鞭,照着黄雏菊的马就是一鞭,马儿受疼,嘶鸣一声四蹄敲起。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黄雏菊回头喊道。 “放心好了,你夫君命大着呢!”皮日休道。 随后,皮日休亲自带领一万人,拉开防御阵势,阻挡周岌部队。此时,后方已经打成一锅粥,陈豹正面对敌,与对手杀得人仰马翻。不久后,老将罗忠斜向杀出,罗忠老当益壮,身边一双儿女勇不可当,骑兵队伍在敌军之中横冲直闯,立刻把刘朝部打得七零八落。又过了不久,鲍长信、倪赞从后面杀来,瞬间把刘朝部包围其中,形成绞杀之势。 唐虎带领二百铁骑兵和三千步兵,保护着家眷,往回走,路过战场时,觉得手痒,拉起长弓冲着刘朝将旗方向,砰砰两箭,也不知是否射中刘朝,便继续赶路了。 刘朝见起义军家眷已经从自己身边路过,急得暴跳如雷。大骂周岌行动缓慢。 其实此时周岌也很着急,只不过他久经战阵,知道此时急不得。他必须先观察起义军阵型之后,再安排战术。见皮日休拉开双层雁形阵,突然下令先锋部队,猛冲右翼。其余部队观察形势机动行事,只是不攻中路即可。 皮日休的部队,杀手锏是强弩。占据有利地形,箭矢如雨,实难攻破。但他这般打法却有一最大缺点,一旦箭矢打光,便会成为鱼肉。 周岌部先从两翼攻打,两元将带领骑兵猛冲上来,皮日休喝令强弩招呼,只听砰砰砰的声音,弩矢连发,瞬间敌军倒下一大片。场面极其惨烈,不必细说。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皮日休的箭矢快打光了。而此时,后方的战斗还在持续,那刘朝果然是条英汉,身边已不足千人,仍然死战不退,非要等周岌突破不可。 皮日休站在高处,着急地向后望去。 陈豹已经把刘朝逼上一座小山,派遣部队轮番冲锋,可那里地势狭窄,一时半刻估计还拿不下来。 “传令罗忠,让他先撤回来,保护我方右翼。再传令鲍长信、倪赞,撤兵回来保护左翼!”皮日休道。 “是!”传令兵道。 传令兵走后,皮日休命令队伍缩紧阵型,两队雁形阵交替掩护,向高处退去。 周岌见起义军退缩,立刻加强攻势,一波波人马,轮番冲锋。战况愈发惨烈。 天不遂人愿,就在罗忠往回走的时候,突然马失前蹄,老将军猛摔下马,这一摔虽无生命之担忧,却把老将军摔得站立不稳,他命令罗云、罗英代替自己继续指挥战斗。可罗英却不肯,一定要保护父亲。罗云见状,自己带领骑兵猛冲下来。 罗云并不知具体命令,罗忠一摔的同时,脑子有些懵,待他想说时,已经来不及,罗云带领几百骑兵已经冲向敌军。 见罗云突然冲锋,双方主将都是一愣。 皮日休双眉紧蹙,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与此同时,周岌也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这是赵璋的什么诡计。一时间,双方主将都没有马上做出改变,顷刻间罗云倒是杀了一个痛快。 见罗云勇不可当,周岌催动战马,亲自迎战罗云。果然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这下可麻烦了…”皮日休本想用防御阵型给陈豹争取时间,待陈豹消灭后方敌军后,整体向后撤退。可此时罗云却冒冒失失地冲锋,而且一下子冲到了敌军深腹之地。如此一来,还怎么撤?难道要丢下罗云不成?那也太失军心了! “去他奶奶的!不守了!给我冲!” 一万人从山上猛冲下来,一边冲,一边把手里的弩箭发射个精光。片刻之后,山麓之上几万人打斗到了一起,杀得昏天黑地。 刘朝见前方终于开始大规模战斗,他也来了精神,死守山头。见陈豹久攻不下,他站在山头哈哈大笑! 突然,一道白线从远处飞来。 噗的一声,箭矢直插刘朝太阳穴,他的身体一抖,便倒了下去。 “唔?”陈豹一愣,这山虽然不是很高,却很陡峭,仰攻时,一般的弓弩几乎发挥不出什么威力,可这一箭从何而来,为何威力如此巨大,而且如此精准? 扭头一看,一员女将,金盔金甲雪白大马,“原来是大嫂!” “二叔,休要迟疑,快趁机杀上山去!”黄雏菊一边把弩丢到地上,一边指着山上说。 皮日休设计的弩,威力惊人,准度更惊人,只可惜实在不耐用。运气好时,能用五六次,运气不好时,一次便断了弓片,弓片一断,便是个废物了。 第187章 唐虎战周岌(一) 当陈豹领兵冲来时,皮日休已经退不出来了。 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任凭向哪个方向突围,都不能得手。身边傀儡兵纷纷倒下。 陈豹咆哮一声,冲着皮日休所在方向猛冲过去。陈豹号称飞豹将军,最擅奇袭,勇冠三军。手中五钩亮银枪上下翻飞,刺挑钩砸,杀开一条血路,把皮日休从万军从中硬拉出来。 恍然间,皮日休看到一金甲女将,挥舞长枪与人战到一处,不是罗英,而是黄雏菊。 口中大骂黄雏菊多事,一边命陈豹援救其它被困将军,一边带着敢死队冲向黄雏菊,驱散围困黄雏菊之敌,夫妻二人向高处窜去。 “快走,打不赢的!”黄雏菊高声喊。白皙脸庞上飞溅血渍,也不知是谁的血。 “你的金面罩呢?”皮日休急道。 “刚才不小心掉落了,找不到了。”黄雏菊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快走呀!” “走什么走,我身为主帅,这时候如果跑了,其它将士如何脱身?”向山上望了望,“我先上山头避一避,你赶紧给我回去!” 黄雏菊执拗,怎肯听皮日休的话。皮日休拿她没办法,只能自顾上山去了,黄雏菊跟在他的后面,不时搭弓射箭。 战场一片混乱,只有站到高处才能看清形势。 陈豹勇猛,逐渐把被困将官拉拢到一起,集体冲锋,集体迂回,与周岌困斗山麓。 周岌杀得兴起,哇哇怪叫,挥舞画杆描金戟左右冲杀,好不勇猛。 此时,敌军尚有两万余众,而己方已经不足一万人了。这样打下去,必败无疑。 “这可如何是好?”皮日休单拳击掌,咬了咬牙道:“待罗忠罗英聚齐,咱们还是撤吧。先回蕲州再做打算!” “可是,我怎么看不到他们?”黄雏菊四下观望,却看不到罗忠罗英。 “应该是被困到什么地方了吧。”皮日休四外张望,却也看不到人影。 战斗又持续了一个时辰,起义军节节败退,集体向山上退去。而周岌部,已经开始扩大战斗范围,拉开架势,有包围之势。陈豹看出周岌作战意图,带兵死扛退路,不让对方包围。忽然命令传令兵,征求皮日休意见,是否撤离。如果此时再不撤离,便有被包围之险。 皮日休岂能不知厉害,可他依然没见到罗忠罗英二将,不由得心疼不已。 “再等等!”皮日休焦急地四下观望,不忍离去。 “不能再等了!”黄雏菊咆哮,夺去大旗,一阵挥舞。 帅旗一动,大军开始向后撤离。 短兵相接,所谓撤退就是败退。 有马的,跑得倒是快,可怜那些步兵和伤兵,只能成为牺牲品。 惨叫声不绝于耳,场面触目惊心。 跑出不到三里,突然从密林之中冲出一支队伍,仔细一看,竟然是许州节度使薛能。此人向来胆小怕事,真不知他如何又胆量在此伏击。 想一想也不奇怪,如果起义军不败退,他也不会出来,就好像刚才,无论是唐虎路过,还是陈豹打刘朝,他都按兵不动。现在眼瞅着赵璋仓皇而逃,身后紧追不舍的就是大将周岌,因此薛能来了勇气,一声令下,冲下密林。 “大哥且退!陈豹殿后!” “二弟不要担心,我马快,他们拦不住我!” “大哥放心,二弟自有脱身之计!” 陈豹能有什么脱身之计?无非是凭借武功高强,能搏得一线生机。可如果他被人包围了呢?即使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 兵败如山倒,无暇多说,即使皮日休不走,他也留不下来,身后众将你推我攘,已经向后奔去。 又跑了三里,突然听到身后一声闷哼。皮日休一惊,以为是黄雏菊被暗箭射中。可回头一看,竟然是鲁长春背后中箭。那鲁长春生猛得紧,感受那箭不深,竟然伸手去拔。还没等皮日休制止,他已经把那箭活生生拽了出来。 “傻小子!”皮日休大骂道:“你现在拔它干什么?拔了它,如何止血!” “义父,你与干娘快快走吧。我留下来陪二叔去了!” 原来鲁长春早有打算,如果身后背着箭矢,影响他战斗,干脆拔出,豁出命去与陈豹一起殿后。 鲁长春拨马就走,同时带走了不少亲兵。皮日休举头向后望去,陈豹已深陷包围,冲不出来了… “不行!给我杀回去!”皮日休突然拨转马头,挥舞长剑道:“一定要把二弟给我救出来!” 帅旗一动,向回杀来。众将见大帅都往回冲,倒也豁出命去。 就在这时,周岌赶来。挥舞画杆描金戟直奔皮日休而来。 周岌,人快,马快,戟更快,闪电一般袭来,杀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罗云眼疾手快,猛地一枪,架住周岌。可他距离太远,那一枪用力不足。画戟顶开长枪,继续下落。皮日休大惊,手中小弩突然发射,只听砰的一声,弓片竟然断裂,而那箭矢,好似秋叶一般,无力掉落。 见状,周岌狰狞大笑,再举画戟,猛地劈下。 罗云已经赶到,在周岌劈砍皮日休的同时,他一枪直刺周岌腹部。周岌见不能得手,只能回身抵抗罗云。没两个回合,皮日休拨马向罗云身后躲去。可这时敌军两员将冲了过来,缠住罗云。周岌撇下罗云,继续追击皮日休。 一群傀儡兵跑了过来,见到周岌便拼了命冲上。周岌挥舞画戟,把傀儡兵一一砍倒,却发现,有的兵被砍到要害摔倒以后,竟然还能爬起来。不禁大惊失色。 “黄雏菊,你怎么还不走!”皮日休不肯往后跑,而是横向奔跑,心中明白,如果此时帅旗后撤,必然军心全无。二次败退的后果必然是一泻千里。再也无法组织部队形成有效反击了。可在这时,他竟然看到黄雏菊领着几个傀儡兵在与敌军顽抗。 “你不走,我也不走!”黄雏菊嘶吼。 “死娘们!就你害我兵败,你再不走,我打你走!”皮日休挥舞马鞭,抽打黄雏菊。鞭子落到黄雏菊身上,却疼在皮日休心里,连续几鞭把黄雏菊打得左躲右闪,却执拗不退。 “大哥莫慌!唐虎来也!” 突然,后方黑烟滚滚,黑烟之中一匹大黑马四蹄翻飞首当其冲,一持棍大将呼啸而来,闪电般冲入阵中,不分青红皂白一顿大棒,忽见到敌军主将周岌大旗,二话不说,直奔周岌而去。 第188章 唐虎战周岌(二) 唐虎的二百铁骑如同二百猛虎,冲到哪里,哪里便留下一片尸体。 风驰电掣来到周岌近前,八十三斤金攥盘龙棍高高举起,口中暴喝一声,对着周岌当头一棒。 周岌久经战阵,明知这一棒力大无穷,没敢用画戟硬扛,而是翻转画戟用戟边月牙向外格挡,以化解唐虎的巨力。 当两杆武器碰到一起时,突然冒出一阵火星,随着锵的一声脆响,锻造画戟的一面月牙竟然被唐虎硬生生砸落下来。 此时周岌只觉得两臂发麻,手里的画戟好悬脱手。巨大的反震力,让他瞬间失去感觉,甚至感受不出手中武器的重量。 稍一愣神,唐虎的大棒再次袭来。 周岌一咬牙,反手一戟,这一戟力道劲猛,速度奇快,他想用速度上的优势压制唐虎,可当他的画戟一出手,突然愣住了。原来,那画戟整个都已经弯了,仿佛被火烧过的竹片。 这一戟虽然没能刺中唐虎,却把唐虎的招式化解,抽出空来,拨转马头,周岌向后面跑去。一边跑一边招呼将旗,口中大喝,迂回作战。 虽然主将败退,可此时整体处于优势状态,只要周岌的将旗还在,小败一阵也不会损害士气。 不久后,周岌亲兵统领带领几百名骑兵与唐虎部绞杀一处。借此机会,周岌逃脱。唐虎打倒几名周岌的亲兵,忽而他的目光落到山坡之上的一面大旗上,那旗比周岌的将旗还要阔气,从制式来看,分明是一面帅旗,上面明晃晃一个金色大字“薛”。 这时,唐虎放弃了追杀周岌的念头,反而拨马向山坡上冲去。 盘龙棍空中挥舞,棍到处要么是一声脆响,要么是一声闷响,脆响后必有武器被崩飞,闷响后必是一条尸体倒地。旋风一般冲向薛能,薛能见状大惊,吓破胆般惨叫一声,拨马就跑。 那薛能,未受到一点伤,而且身边还有几员贴身战将保护,可他还是惨叫一声,向后跑去。 几员贴身战将搞不清状况,还以为薛能被暗箭射中,于是只能保护薛能往后跑。帅旗见大帅跑了,立刻紧紧跟随。 几位贴身战将和将旗,都是遵从薛能事先的命令,薛能要求他们无论发生什么状况,必须留在他身边。如有人违抗军令,杀他全家老小。 薛能疯了般向后跑,他的铁骑如同一辆战车,不分敌我,一阵乱撞。他身后跟着几十匹马,也是如此,一瞬间把密集的官兵队伍冲开一道口子。这时唐虎紧催战马,猛冲过去。凭借乌骓马快,追上帅旗,抬手一棒,打在骑手的马胯之上。 那马一声凄惨嘶鸣,随后两条后腿夸张地分开,那一棒竟然把马的胯骨打断。马被打垮,可那骑手却是一名经验老道之人,趁着还没落地,把大旗抛给副旗手。可就在副旗手即将接住大旗的时候,一根大棍横空飞来,只听咔吧一声,帅旗被拦腰砸断。 帅旗一倒,军心瞬间崩溃。 本来官兵占据绝对优势,可就在帅旗倒下的那一刻,突然形势急转。军中爆发一阵喧哗之声,随后集体向后退去。 见状,周岌大惊,猛追薛能,想拉住他,怎奈那薛能如同一匹惊马,跑得飞快,根本阻拦不住。于是他只好挥舞自己的将旗,号召他的直属部队继续战斗。幸亏周岌平日里威望极高,当他的旗帜猛地挥舞起来时,得到了一些人的响应。 周岌迅速调整队形,亲自带领部队冲杀在最前线,不久后扭转颓势,与起义军保持均势。与此同时,皮日休也在调整队形,一边把鲁长春、倪赞两位受伤颇重的战将召唤下来休息;一边命令陈豹、唐虎、罗云、鲍长信猛冲周岌大旗。 即使四员猛将轮番冲击,周岌大旗依然屹立不倒,见状皮日休心中暗自赞叹,周岌果然名不虚传。 皮日休挥舞将旗,让各路将军轮番冲锋,在此期间,周岌连续被起义军中几员将轮番挑战,幸亏他身边亲兵骁勇,才多次使他化险为夷。当周岌调整好队伍,凭借人多,慢慢又开始占据优势。 就在此时,突然从背后杀来一队起义军,为首一员老将,老将须发皆白,却骁勇无敌。手中五钩亮银枪,横劈竖砍,左挑右刺,杀开一条血路冲了过来。老将勇猛,他所带的一千人也生猛异常,瞬间把周岌后军打乱。 周岌命令右军支援后军。右军领命,凭借人多优势,慢慢压制住老将的冲击。 刚把那白须老将控制住,突然斜后方又冲来一支队伍,依然是一千人左右,为首的却是一名铁骑女将,那女子身材修长,比普通男子还要高大,手中钩镰藤条枪如灵蛇出洞,迅速掀翻几员牙将。女将猛击周岌右军侧翼,右军遭到夹击,即将溃退。 周岌命令左军支援。 可左军还没出发,突然又杀来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看起来杂乱无章,却也生猛异常,队伍里不但有兵丁,竟还有家眷模样的人,手持粪叉,菜刀,镰刀,棍棒等武器。为首一员金甲女将,胯下白缎大马,阳光之下分外惹眼。 周岌本想亲自对付这名金甲白马的女将,可突然前军副将被唐虎一棒打死。瞬间前军有崩溃之相。周岌觉得心口一热,胸中憋着的一口气好悬没把他呕出血来。 纵然周岌英勇善战,怎奈军心动摇。眼瞅着败势无法挽回,周岌指着薛能逃跑的方向大骂道:“薛能啊薛能,如果你再坚持一刻钟,岂能遭此败仗?”仰天长叹:“真是一帅无能累死三军!” …… 周岌战败,拨马便走。 见状,皮日休猛地站到马背上,跳着脚喊道:“给我追!能追多远追多远!” 唐虎最喜欢听到这样的命令,大笑一声,领着铁骑部队冲在最前面。杀得痛快淋漓。直追周岌八十里。这一战,据唐虎手下一亲兵交代,虎将军最少棒杀二百人。 下完追击的命令,皮日休有些后悔了。担心唐虎恋战,容易出问题,于是命令陈豹紧随其后。关键时刻,阻拦唐虎,别让他孤军深入。 第189章 舍命奔匡城 老将罗忠突然领兵杀回,简直是神兵天降。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罗忠受轻伤后没用多久就恢复了,可他却没立即回归本队投入战斗,而是认真分析起形势来。站在高处看了一会儿,他突然领着罗英向蕲州方向跑去,追唐虎去了。 找到唐虎,对唐虎说,大帅处境十分危急,现在老夫心中有一计,如果虎将军肯支持老夫,便有机会逆转战局。即使无法逆转,也能让大帅全身而退。否则大帅有陨落之危。 唐虎一听,拨马便走,领着二百铁骑兵杀了回来。 唐虎不管不顾把家眷和三千步兵交给了罗忠。罗忠想了想,把这三千人分为三队,一队自己带领,一队交给罗英带领,最后只留下五百人在原地照顾家眷。这时黄雏菊跑了回来。见罗忠罗英二将要重新杀回去。她一声令下,让最后五百人也跟着一起出发。罗忠说那样太冒险。黄雏菊却道,如若战败,这帮家眷难道就安全了吗? 老将军岂能不知黄雏菊此话有理,可是,这话黄雏菊可以说,而他却不可以说。 黄雏菊何等身份,一声令下,把家眷中所有男丁都召唤出来,拎着菜刀,粪叉等武器,跟着她一起杀回战场。 当罗忠赶回来时,正见到薛能帅旗败退。老将军见状大喜,吩咐一声,便直接绕到周岌部队后面,猛攻周岌后军。同时命令罗英,献计黄雏菊,两侧杀出。 三路人马虽少,却堪称生力军,猛地闯入战场,把周岌打了个措手不及。 周岌战败以后,对这一幕耿耿于怀。如不是薛能逃跑影响士气。即使老将罗忠赶来,他依然有把握战胜起义军。回到许州之后,周岌越想越气,闷在家中暗生歹计,欲杀薛能而代之。 周岌的事暂且不表。 皮日休打胜这一仗之后,收获大量军用物资。可他却命令众人,不要贪恋那些笨重物品,除了箭矢以外,一律皆可抛。加快行军速度,直奔匡城。 急行军,把原本十几日的路程压缩成七日,终于来到匡城。 来到匡城时,可把家眷们累得不轻。而且还发生了不少悲惨事件。其中有几名家属因身体虚弱,没能坚持下来,生生死在了路上。为此,不少家眷埋怨皮日休,行军太快。 这时黄雏菊跳了出来,大骂家眷没有良心。还把抱怨之人捆绑起来,一顿鞭笞。 “爱妻,你就别打了好不好?” 黄雏菊把刘鼎绑在树上,一顿鞭子打完之后,还不解气。这时家里人都来劝她,也劝说不动,最后还是黄巢夫人林氏出面,找来皮日休。皮日休此时是黄巢的女婿,自然也属于黄家半个人。于是他不好推辞,才来到这里,替大舅哥解围。 这一路,刘鼎的小妾染上风寒,未能熬过颠簸,死在路上,引得刘鼎高声抱怨。随后怨恨之气在家眷中蔓延开来。为了压制这股怨气,黄雏菊才出此下策。把众家眷聚拢到一起,把几个抱怨的人打了一顿。其中刘鼎被打得最惨。 黄雏菊虽然彪悍,但她手下也有分寸,比如张归弁的“爱妻玉竹”她就没打几下,票帅霍存的弟弟,她也没打几下。唯独这个倒霉的刘鼎,被她打得嗷嗷猪叫。 皮日休看得出来,黄雏菊并没下死手,可那刘鼎却已经受不了了,身上受苦,口中却不依不饶,大骂黄雏菊女生外向。 黄雏菊并未与刘鼎继续纠缠,任由刘鼎骂些什么,她也不听。教训了他们,那便罢了,黄雏菊马把鞭一扔,跟着皮日休回到家中。 “爱妻,何必如此动怒?” 因为战场上被皮日休用马鞭抽打,黄雏菊已经七日没理皮日休了。今日借此机会,皮日休笑嘻嘻地与她说话。 “哼!你还有脸与我说话?”黄雏菊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皮日休转换方向,继续嬉皮道:“爱妻,当时我打你,也是为了你好。我是心疼你,所以才撵你走的。” “那你下手用得着那么狠吗?”黄雏菊怒道:“你看,把我脸都打伤了。当时我还以为这只眼睛要瞎了呢!” “呦呦,真是心疼死个人儿。快让夫君看一看!” “滚!” 打情骂俏,不久后李冼来到门口,听了听屋里的声音,暗挑大指,道,大哥好手段。 巧菊见到李冼,气不打一出来,推推攘攘把他赶到小院外面去。虽然巧菊尽量不发出声音,还是被皮日休听到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大骂道:“李冼,你他奶奶的是鬼魂吗?怎么一有这事肯定就有你呢?” “哎,大哥,巧合,纯粹是巧巧合。”李冼做好逃跑的准备。 皮日休眯眼看了看李冼,他手里握着什么奇怪物件,看着新奇,于是呼唤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哎,我我哥,这个不是给你的。” “不给我,你拿来干什么?”皮日休敲了敲桌子:“我只是看看,我又没说肯定要。” “那那好吧,你只是看看啊,这东西也不值钱。”李冼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皮日休。 皮日休接过来看了看,是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双掌能握住,鹿皮所制,里面塞满了棉絮,柔软,富有弹性。皮日休看了半天,竟然没看出来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忽而问到:“这是干什么的?枕头吗?看起来很像个皮球嘛。”说着,他还往桌子上拍了拍。 李冼一愣,道:“哥,您真不认识这东西?” “废什么话!我认识要用问你吗?” “啊?”黄雏菊一惊,走过来,指着那物问道,“你当真不认识?” 皮日休疑惑地道:“怎么了呢?不认识这物,显得我很无知吗?” 黄雏菊道,“你小的时候,不玩蹴鞠吗?” 原来这是古时候的足球。自己竟然还是头一次看到。为此皮日休觉得好不尴尬。心中埋怨李冼,好大一个人了,没事拿着个足球干什么? 忽而转念一想,不能让面前两个人看自己笑话,于是嘴角一斜,道:“玩雏菊?”指着黄雏菊,“你不就是雏菊吗?” 闻言,黄雏菊先是一愣,随后哭笑不得,伸手就打。 第190章 赵神弩 毕方弩 据说李冼挖坟挖出了瘾,这小子现在成天不干正事,到处打听哪里有古墓。 别说古墓,即使是某土豪的新坟,他也不肯放过。可是,挖坟这种事到底是不道德的,于是他也不敢太过张扬。 跑到唐虎那里,要来几十个人作为亲信,偷偷摸摸到处寻坟挖坟。最后搞得一身土腥味,月红都有些嫌弃他了。 不过,月红却不像苏含香那般多嘴多舌,她只是悉心照顾李冼,享受当下生活。心满意足。 见李冼整日昼伏夜出,十分辛苦,为他煲汤熬膳,滋补身体。如有看不惯的地方,只是轻声说:“人走正道不怕鬼,鬼走邪路也撞神。” 闻言,李冼眉毛一挑,不予理会。 见状,月红再不多说什么了。 日积月累,李冼这小子捞到不少好冥器。不免中饱私囊。 不过他可不敢独吞,每次都先找到皮日休,展示给皮日休看一看。皮日休也不问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只是挑选好的,拿去送给夫人们。再由夫人们送给别人。当然这里少不了唐敏、韩尚儒、林氏、月红等人。就连那小混蛋石敬瑭,不时脖子上也会挂着一个璀璨项链。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唐敏送给他的。 连月红也有份儿,李冼还以为自己的行动十分保密,连皮日休都被他骗过去了,暗自窃喜。 忽有一日,李冼正在匡城西南山里大兴土木。突然一匹快马跑来,道:濮州已被朱将军拿下,大帅有令,要求全体成员立即集结,撤离匡城,连夜赶往濮州。 当时李冼没说什么,立刻带着人往回走。走到半路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在皮日休的掌控之中。 赶往濮州的路上,再没碰见什么劲敌。皮日休长出一口气。现在他手下只剩不到一万人,与周岌那一战,实在是有些伤了元气。 来到濮州,检阅朱温部队,很是满意。 被皮日休最为看重的铁骑兵,不但没少,反而多了几百。铁甲部队也有所增加。现在他手下仍然有将近五万兵力。 “这次咱们打濮州,尚让等友军替我们打援,可以说,这一战的功劳有人家一半。”皮日休看着物资表,忽而坏笑道:“朱温,挑选两万体格瘦弱的兵,再拉些军粮,送给尚让。” 朱温无奈笑了笑道:“这般做,尚先生会不会不领情,反而怪罪大帅呢?” 皮日休摆了摆手说:“放心好了,有粮食送去,尚让一定会领情的。而这些兵他是不会要的。他一定会把这群人送给孟楷、霍存、黄揆、黄存、林言等人。” 闻言,朱温不再说话。 葛从周却笑问道:“既然如此,大帅为何不直接送给孟楷他们?” 皮日休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让朱温替我回答吧。现在,我要出去见一个人,有事去程巨匠家里找我。” …… 见程巨匠之前,先去孙名医家里看了看,几番围城,濮州城里显得落寞了许多。不过孙名医家里的状况还算不错。孙家祖传医术,一辈传一辈,倒也没失传。一技在手,不担心饿了肚子。 留些银子,离开孙家。 终于见到程巨匠,原来这程巨匠并非体格健壮之人,看上去清癯消瘦,仿佛比皮日休也壮不了多少。老者虽然须发皆白,可目光迥然,见赵大票帅亲自登门,老铁匠激动得不能自已。 随后二人商讨了一下关于弩的事。皮日休特意说明,此弩矢要给自己和两位夫人用,因此不要做得太重。 这时程巨匠点了点头,好像搞懂了什么。 皮日休把随身带来几架弩拿给程巨匠看。程巨匠看了之后,道:“赵帅所制弩机十分精巧,不过却有两处致命缺点。第一,对材质要求太高。第二,上弦太慢。实战时,虽然可以事先拉满弓弦,可那样一来,对弓片的要求就更高了。而且不利于第二次使用。” 闻言,皮日休点了点头。 程巨匠感叹一声道:“人无完人,弩也是如此。要想力度大精度高,还要耐用拉弦速度快,谈何容易。以赵帅这种设计来说,已经算是精巧至极。尤其是这套滑轮组的配合,简直巧夺天工。有了它,即使是力小的女子,也能把这般强弩拉满。啧啧,大帅之高明,非常人可比。” 据说,这程巨匠极少夸人,今日夸赞皮日休,却不是因为皮日休是杀人如麻的票帅,而是发自内心地佩服。他极喜欢皮日休的设计,因此在皮日休没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动手打造。还给这弩命名为“赵神弩”。 为什么叫赵神弩,皮日休当然明白程巨匠的用意,不过他还是谦虚地说,这弩不如改名为毕方弩。毕方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神兽,传说是树木的精灵,形貌与鸟相似,青色羽毛,只长着一只脚,不吃五谷。又传说是老父神,形状像鸟,一只脚,两只翅膀,常常衔着火到人家里去制造火灾。 这弩外形看来,当真像一只展翅的鸟,而且只有一条腿,因此更像毕方。 闻言,程巨匠哈哈大笑,说皮日休这名起得生动。 程巨匠拿出两只小弩,那弩都是按照图纸一比一比例打造的,做工精美,细节部分都打磨得泛光,让人看了不得不佩服巨匠之心。 皮日休着重看了看弓片处,问程巨匠,这弓片能用几次。程巨匠大笑道:“此乃天陨石中提炼,经我手锻造数年而成。如不是见大帅此弩设计巧妙,我都不舍得用哩。” 闻言,皮日休半信半疑,古人口中所谓陨石或者陨铁,并不一定真的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那也太玄乎了。不过这弓片看起来果然不凡,皮日休很满意。奖励程巨匠黄金几锭。程巨匠不敢收,却拗不过皮日休真诚,只要收下。程巨匠感动,说,将来再有这般材质,一定还会给大帅打造一架大弩。那是专门为大帅本人打造的。 皮日休口中连连称谢,心中却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就你现在做的这两架小弩我拿着都费劲,就别说大弩了! 第191章 宋威杀尚君长 杨复光为监军。派人招降草贼。王仙芝派遣蔡温球、楚彦威、尚君长来谈判,向宋威要求做节度使。宋威假装答应他。上书说“与君长战,禽之”。最后斩君长等于狗脊岭。仙芝大怒,攻打洪州。宋威亲自率兵去救。 这次招降,始于杨复光,终于宋威。 当王仙芝与黄巢刚决裂时,被曾元裕、杨复光击败。杨复光时为招讨都监,他见农民军力量较分散,又苦于一时难以平定,便重新拿起劝降的旧招,派判官吴彦宏潜入农民军内部,策划王仙芝投降。 十一月,王仙芝派大将尚君长等人亲自去杨复光处谈判投降事宜,杨复光得此信息十分高兴。但是没等尚君长等人到达杨复光的大营,就被招讨使宋威派兵抢劫而去。 宋威知道杨复光朝中根基极深,破坏了杨复光的好事,不可以直接上报朝廷,因此他在奏章中宣称与尚君长等战于颍州西南,俘获尚君长。 杨复光因为宋威捡了自己的功劳,十分生气,上奏唐僖宗说尚君长等人是自愿投降的,并不是在与宋威作战中被俘的。 唐僖宗左右为难,派人细察,也不了了之。 宋威为了防止杨复光节外生枝,在乾符四年十二月杀害了尚君长等人。 杨复光精心设计的劝降阴谋遭到失败。 王仙芝听闻尚君长遭到唐军杀害,气馈至极,他一心想投降的美梦被彻地粉碎,组织起义军猛攻江陵。 皮日休曾写信给尚让,他说,尚君长此去见宋威极危险,应该赶紧制止他。可尚让却回信说:文韬贤弟多虑了。他坚信杨复光是诚心收服叛军。 见回信,皮日休望天兴叹:“任何人也无法阻挡历史的车轮,仿佛一切事都是天定,即使我了解历史,我也不能改变历史。每个人都生活在宿命的框架里。” 想到这里,皮日休显得消沉,总待在家中,陪着夫人们玩耍。知道将来朱温必定要反,干脆提前保留实力,于是把朱温的先锋营削去一半,都转移到陈豹唐虎手下。朱温虽心中有些不满,可他却一语不发,而且积极配合大帅的命令。 葛从周见了,问道:“朱将军,你说大帅是不是对咱们不放心?” 朱温冷眼看了看葛从周,一语不发。 “大哥,既然你觉得朱温迟早会反,那么干脆…”陈豹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皮日休苦笑了笑,道:“何必呢,有他在,可以替我摧城拔寨。如果我杀了他,我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将来他反了,我就当他是死了。这样一来,我可以多用他几年。倒也少操心一些。还有,以后你和三弟也要多多享受生活。三弟喜欢逛窑子,你就让他逛去。不要再拦着他了。” “大哥…”陈豹心情复杂,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扭头看了看能说会道的李冼,李冼好像猜出陈豹心思,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皮日休喝得醉醺醺的,说话舌根发硬,摆了摆手道:“不要再说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对的。陈豹啊,我已经给你选定几名大家闺秀,都是濮州城里赫赫有名的家族…里的,各个漂亮而且贤惠。过几日,让你嫂子领着她们,让你过目。如果喜欢,便娶来家中。喜欢一个,娶一个,如果都喜欢,就都娶来,大哥…给你做主。” “我有韩尚儒,足矣。不急着娶什么正室夫人。”陈豹皱了皱眉。 皮日休笑了笑说:“好,既然你看不上这小城市的家族,那你就再等等,待日后咱们起义军拿下长安,哥给你找王侯将相之女,许配给你!” 对于王侯将相之女,陈豹不感兴趣。可听皮日休说要打进长安,顿时来了精神,道:“大哥,看来你仍然胸有大志。只是…” “只是什么?”皮日休苦笑:“我看你愁眉不展,就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我沾沾自喜不思进取,对不对?” 陈豹惭愧苦笑。 皮日休道:“我努力如盘古,也分不开混沌;我颓废如炀帝,也败不得江山。一切皆有命,何须我操劳。” 说罢,皮日休手里的酒杯落到了地上,整个人倒了下去。 看皮日休喝得烂醉如泥,陈豹把他扶到床上,命令丫鬟好生照顾,再与李冼说一声,便走了。 李冼留在皮日休书房,和丫鬟紫月一起照顾皮日休。不久后,李冼闷闷不乐地坐进椅子里,感叹起来。 李冼为人风趣,对下人们多有体恤,小丫鬟们喜欢与他聊天。紫月见李冼周眉不展,遂道:“五爷还是回家吧,这里有我照顾便可。” 李冼摇了摇头说:“回家也没意思,不如在这里照顾大哥哩。他喝了这么多酒,小心呕吐,呛了嗓子。你个女孩子,身子弱,我怕你一个人摆弄不得他。” “我才没那么娇气。老爷身子骨轻,我都能抱得动他,倒是不劳烦五爷了。”紫月打趣道。 李冼没再说话,闭目养神。 紫月嘴巴闲不住,又道:“五爷,月红嫁到你房里,现在可是变成贵妇人了。我们好羡慕她。” 闻言,李冼突然睁开眼睛,见紫月满脸羞红,便明白了紫月的意心思。 李冼还没说什么,皮日休却突然睁开眼睛,醉醺醺地道:“紫月,如果你喜欢他,我给你做主…” “哎呀,老爷,使不得,使不得!紫月没那个意思!” 后来据李冼说,这要是放在几年前,老子非要把紫月收了不可。但是,自从娶了月红以后,他终于找到了爱情,以前,他一直以为两个人腻在一起就是爱情,后来他觉得自己的思想是错误的。只有一个女子真心对待自己,那才叫爱情。 皮日休说:你的领悟力随着阅历的增加而增强,世界上,不是所有男人都配得上拥有爱情;不是所有女人都有爱人之心。虽然她们总自怨自艾,甚至怨天尤人,其实她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休养不够,不值得男人去爱。就算上天硬安排一个好男人给她,她也不会满足,也不会珍惜,那么她就不可能有爱情。如果有,那也只是肤浅的暧昧。 第192章 家长里短 “姹紫嫣红”四个小丫鬟。 当初唐敏买这一批小丫鬟的时候,诗兰曾特意叮嘱,要买漂亮的。 唐敏不负所托,小丫鬟们一个赛一个,个个水灵。虽然月红嫁给李冼,过上了好日子,可她却不是这四名小丫鬟里最漂亮的,也不是最伶俐的。 丫头大了,越发俊俏,嫣月的变化最令人眼前一亮。那一日,她捡着诗兰剩下的胭脂,在脸上涂涂抹抹,当她走出来时,惊艳到了所有人。不禁感叹,近朱者赤,常伴仙女,沾了二夫人的仙气,如今的嫣月看起来也像个小仙女了。 嫣月本是富户之后,庶出,母亲死得早,当全家人逃难的时候,被大夫人狠心撇下。于是流落街头,并落入人贩之手。幸得唐敏前来赎买,她才免了被投入妓院的命运。年龄越大,对唐敏的感激越深。 渐渐大了,渐渐懂得男女之事。感情萌动之时,她身边的男人却都不是平凡之人。 家中老爷是堂堂票帅,现在已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二爷陈豹,三爷唐虎,各个大英雄。由于她来得早,而且还是诗兰房里的,小丫鬟可傲气着呢,即使是李冼这个后来的五爷,她甚至都不放在眼里。平时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待李冼。 李冼何其聪明,见嫣月如此这般傲气,便拿出金银想贿赂与她,进而搞好关系。却不曾想,被嫣月把金银丢到地上,并骂道:“休要打我主意,我才不是你想的那般女子!” 李冼本是想搞好关系,并不是对嫣月有非分之想。这次他可算是被冤枉了。不过他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喝酒时,还把这事当趣事说给皮日休听。 当时皮日休正在诗兰房里,诗兰坐在皮日休身边,给她斟酒布菜。月红坐在李冼身边,也是如此。四个人席地而坐,一方小桌,几碟可口小菜。 皮日休听了李冼的话,哈哈大笑,让诗兰把嫣月唤来,当着大家的面,打趣道:“嫣月,我做主把你许配给五爷,你可愿意否?” 嫣月听了,面红耳赤,嗔怨道:“老爷竟拿小的玩笑。”说完,小嘴儿噘得老高,很不开心呐。 看嫣月委屈模样,皮日休笑得更开心了。随后让诗兰拿些首饰,赏与嫣月。嫣月怄气,不肯收,还是诗兰硬塞给她的。 酒足饭饱,诗兰与月红回到闺房,聊起女人们的家常,暂且不提。 李冼半倚半靠,与皮日休同倒在席上,不时感叹:“还是大哥会玩啊。家里养活这么多,你也不碰,您玩的是意境啊。五弟佩服。” “少来恭维我。”皮日休看了看酒杯,空了,扫兴地一丢,“在这方面,咱们男人之间不必隐晦。大家都她娘的一个爱好,只因各自品味不同,修养不同,所以形事作风稍有差异。” “大哥,直爽!” 诗兰首要换件衣服,没用嫣月侍候。此时嫣月正在屋里陪着月红,眼见月红已经成了主子,心中嫉妒,还当着以前都是丫鬟的样子,酸酸打趣:“山鸡成凤凰了,也不赏俺点什么。” 月红了解嫣月,笑骂道:“你个烂嘴丫子的,将来你也变凤凰,还得还回来。怪无趣的。” 嫣月叹道:“没有你的命,我看我这辈子也就是个丫鬟了。” 月红道:“那可不一定,你是二夫人房里的,怎么还不能接近老爷了?” 嫣月突然压低声音道:“且不说二夫人同不同意,就是大夫人那边也说不过去哩。你可知大夫人看得多紧?她屋里的巧菊还安排呢,啥时候能轮得到我?” “你现在是二夫人房里的,这些事儿你还得靠二夫人才是。除非老爷看不上你,否则总是有机会的。如果能怀个种,就更妥当了。”月红坏笑着说。 嫣月听月红的话越来越离谱,生气地掐了她一把。 隔墙有耳,诗兰听得真切。也不知嫣月是否是故意的,竟然能让她听到。她轻咳一声,走了进来。看了看嫣月,道:“嫣月,你模样长得好,如果老爷看得上你,那收你也是迟早的事。可如果老爷看不上,我也不能把你硬推给他不是。否则让大夫人见了,还以为我在捣鬼,非要把老爷留在我房里呢。” 闻言,嫣月羞得无地自容,咬了咬嘴唇,不再言语。 诗兰继续道:“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把你留成老姑娘的,将来有合适的,我也给你找个汉子,省得你成天心神不宁的。” “找什么汉子?”嫣月撒娇道:“如果是干活跑腿的,我宁愿不嫁。” “呦。”诗兰一愣,笑骂道:“看把你个小妮子能耐的,你还挑上了!” “那可不。”嫣月不服气地道:“如果我是普通人家的丫鬟,那也罢了。可现在我是帅府里的人,岂能和平常丫鬟相提并论。话说相府门前七品官,看门的都七品了,我成天陪着金枝玉叶的夫人,还不得是个三品五品的。” “你就是一品,也是个丫鬟!”月红讥诮骂道,骂完闪身。 嫣月被气得恼了,伸手就打。 她们二人虽然身份已经变了,感情却好像没变,主仆疯闹到了一起。见她们疯闹,诗兰笑而不语。 “唉,大哥,你看我逮到了什么?”不久后唐敏回来了,她穿着一套劲装,手里拎着一只野兔,好大的一只。身后跟着小混蛋石敬瑭,这小子现在长得胖了,也越发高了起来。 皮日休睁开朦胧双眼,看了看,道:“看来吾妹箭法有进步啊,不过你也不能光顾着自己练,也要教教诗兰才是。”顿了一下,又问:“你肩头背着的是什么东西?” 唐敏不在意地把兔子丢到一边,把手里的毕方弩,大大咧咧地往桌子上一放,咣当一声,才道:“你送给诗兰的毕方弩啊。”一撇嘴:“偏心眼的,有了媳妇忘了妹,你怎的不给我也弄一个!”说着,她坐到席上,看着盘子里剩下的杏仁,拿起便吃。 闻言,皮日休猛地坐起,满脸不痛快地道:“这诗兰,我都跟她说过多次了。这弩精贵着呢。虽然材质好,一时半刻也用不坏,可也不能总用啊。这可是你们用来保命的家伙,却被你拿去打兔子。” “嘁,还宝贝得不行了。”唐敏把弩丢推到皮日休身上,“我再也不用了,你拿去当宝贝供起来吧!” 第193章 和谈 乾符五年的春节很热闹,那天晚上赵大票帅还把石敬瑭给痛打了一顿,原因是石敬瑭背不出《忠烈书》。 那本忠烈书,是皮日休亲笔所写,写了厚厚一本,让石敬瑭研读,常说要考他。石敬瑭不敢怠慢,每日学习。后来觉得自己能背诵下来,还主动跑来找皮日休,背上一段。 皮日休皮笑肉不笑地夸赞他一番,然后这事儿就过去了。 一旦放置久了,小男孩便忘了那事。 可突然,皮日休当着众人的面考他,他到底还是背错了一个字。于是皮日休拎起马鞭,就是一顿毒打。如不是全家人劝他,看他那暴怒模样,仿佛要杀了石敬瑭一般。 皮日休为何如此不喜石敬瑭,大家也搞不明白。不过大家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养活石敬瑭两年,除了每年往死里打一次,再也没亏待过他。 皮日休经常干出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尤其是在战略战术上,他的精明才干,早已被全军认可。他使出这般让人匪夷所思的手段对付石敬瑭,大家还以为他是想更好地教育石敬瑭呢。只是这手段有些触目惊心,扰得诗兰唐敏那夜无眠。 大年初一,传来王仙芝猛攻江陵的消息。皮日休笑了笑说:“他快死了。” 虽然皮日休一向料事如神,可对于此事,大家依然是半信半疑,还以为赵大票帅向来与王仙芝不和,因此大过年的咒他快死了。 闲来无聊,算了算身边众人的毛岁。 自己二十四岁,二弟陈豹二十三,三弟唐虎二十一,大夫人黄雏菊二十一,二夫人诗兰,义妹唐敏,义子鲁长春同为十九,小混蛋石敬瑭九岁。这小子越发机灵鬼,成天捣鬼干坏事,还有唐敏为他撑腰。他不敢在帅府里惹是生非,便跑到外面去当起了孩子王。经常引导一群小朋友殴打异己之辈,活生生是个小霸王。 闹得凶了,不时也会有人找上们来,他们不会直接去和赵大票帅说,便与黄雏菊或诗兰说起这些事。慢慢的,这些事也传进了皮日休的耳朵里。 “唐敏,你也别太惯着他了。”皮日休不满地道。 “小孩子嘛,再说他也没干什么坏事。”唐敏不服气地道。 “迟早让你惯坏!”皮日休道。 “赖~~~,气死你!”唐敏做了一个好大的鬼脸。 见状,皮日休不禁感叹,摇着头走了。现在,要杀石敬瑭,不过是一念之间。不过,杀了他就一定会改变历史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皮日休发现,如果自己真的杀了石敬瑭,也未必能改变历史。 这句话乍听起来仿佛是一个悖论。 可是,赵璋的事又如何解释呢? 真正的赵璋,早就死了,得花柳病死的。 “诗兰。”没事的时候,皮日休心中冒坏。 “唔?什么事?”诗兰轻巧地走过来。 “当初你是怎么染上花柳病的?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皮日休绷着脸问道。 诗兰眯了眯眼睛,心中明白,皮日休又在捣鬼,恨恨道:“被一个叫赵璋的死鬼染上的!” 虽无此事,可还是让皮日休觉得心里酸酸的。诗兰最善察言观色,见皮日休面色有异,笑着撩拨道:“怎么了呢?吃醋了呐?” 见诗兰模仿自己平时的腔调说话,皮日休突然哭笑不得,把诗兰揽入怀中,一番亲昵,不在话下。 …… 王仙芝攻打江陵,唐廷震动。 王仙芝的行动与宋威劫杀尚君长有直接关系,因他破坏杨复光等人策划招降王仙芝的计划,因此引来朝中众臣非议。乾符五年正月六日,唐廷以久病为名,再次罢除宋威招讨使;以曾元裕为招讨使,张自勉为副使。 正月一日,大雪天,农民军趁江陵城守庆贺节日的机会偷袭,一举占领江陵外城。 山南东道节度使神武大将李福,派遣沙陀骑兵数万驰援江陵,大破王仙芝军。 王仙芝焚掠江陵,弃之而去。 待李福进城时,不禁感叹:“江陵城下旧三十万户,至是死者什三四。” 十四天后,在曾元裕、杨复光、张自勉、李福、雷殷符联名举荐下,调淮南节度使名将高骈镇守江陵。 这时的朝廷部队,是老帅宋威打造的钢铁之师。曾元裕本是老帅宋威的学生,深得老帅真传,同时,李福、雷殷符等众将也愿意听其调遣。而张自勉也是一员良将,自不必说。虽然杨复光贪功而狭隘,但此时的杨复光也是全心剿匪。 这个团队统领下的唐廷部队,战斗力十足,已经把黄巢主力追得七零八落。黄巢突然下令,让众票帅分散。他说,宁死一人,不能葬送所有。 这时,皮日休觉得,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不久后黄巢也将被消灭。这明显与历史不符。 其实,历史是否走在正轨上,对于现在的皮日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他也不能眼瞅着黄巢被消灭。毕竟黄此时是他的岳父,而且如果黄巢被消灭,他和他的几万人马,迟早也要被消灭。现在的生活还是十分安逸的,皮日休觉得,如果这样过一生,倒也足矣。 于是他提笔,书信黄巢,书信中让黄巢诈降朝廷,以获暂歇时机。 这个时候黄巢被打得狼狈,于是他当真采用了皮日休计策,派人联系杨复光,请求与朝廷的和解。 其实,杨复光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和谈派,在他心里,也想用武力解决这帮匪军。可问题是,当今世上的乱民太多,总给他一种剿杀不尽的感觉。黄巢的部队走到哪里,总能迅速补充许多兵。 虽然那些兵多是新兵,可毕竟人数众多,每次也要消耗朝廷大量资源。最重要的是,杨复光本身不是一员战将,领兵打仗不是他的长处。而他又是朝廷特派的监军。他想借此机会,捞取功劳。 那么和谈,才是他捞取功劳的最好办法。 于是他以朝廷特派监军的名义压制曾元裕,让他下令暂停对起义军的围剿。然后开始了长达数月的和谈计划。 第194章 倒霉的李旭 闲暇之余,皮日休总结了一下王仙芝起义失败的原因。排除一切看似重要的外在因素,究其根本,他的失败是由于颖悟力不足导致的。说得更直白一点,王仙芝缺乏运用哲学和创造哲学的智慧。 展望古今,所有成功的起义军首领,哪个不是先得人心,后得天下?别说起义军,就连曹操刘备这样的奸雄枭雄,每个人都有一套完整的处世哲学,因而获得人心,并支撑他们走向成功。 只有王仙芝,背道而驰。可见他的失败,是一种必然。 因此,即使他拥有大量狂暴傀儡兵,他仍然走向了深渊。最终葬命在朝廷大军的铁蹄之下。 战争分为战略和战斗两个层面。一个是大方向,一个是实践行动。两者紧密联系,缺一不可,相辅相成。 可是,战略与战斗,哪个更重要呢? 战略对了,并不一定成功。 但战略错了,却一定会失败。 战斗,只是战略的尾巴。尾巴的作用主要是为了保持平衡,虽然不可缺少,但它终究只是战略的末端表现。 但在普通人看来,战斗比战略重要,或者,战斗与战略同样重要。可事实上,只有少数人认为战略比战斗重要,而这帮人才是真正掌握真理的人。 当然,这里面都有一个“战”字,换句话说,这一切都建立在有兵的前提下。如果连兵都没有,战略倒是无从谈起。 可王仙芝的思想却不是这样,他在战略层面表现得十分幼稚,尤其是在尚君长死了以后,他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大号的土匪,而算不上真正的起义军。 相比之下,黄巢比王仙芝更具有战略眼光。因为他的目光时刻盯着长安。 虽然目光高远,但是黄巢的战略思想,是正确的吗? 思想问题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是一个范围广阔,甚至可以用浩瀚来形容的问题。虽然皮日休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而且他也认为黄巢的思想存在漏洞,可他仍然不会去找黄巢提出。 深谙人心的人都知道,向别人提意见,是一件多么愚蠢而且危险的事。除非那个人已经动摇,否则千万不要轻易提出自己的意见。相反,如果在对方没动摇的时候提出意见,往往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黄雏菊,以后你不许再吃李冼送你的那些药丸。” 最近,皮日休发现黄雏菊总在偷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趁着黄雏菊不注意,他偷偷打开黄雏菊藏在柜子里的一个小盒,打开一看,原来是李冼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些神仙丸。 “他还敢害我不成?”黄雏菊不以为意地道:“他说,吃这些可以让人变得更年期,皮肤更白皙,更有光泽。而且还说…,还说能让女人更容易怀上孩子。” 闻言,皮日休拉沉脸,说:“我的话你怎的不信?” “我听说好多人都吃,又不是我自己。”黄雏菊闹情绪地说。 见黄雏菊思想顽固不化,皮日休放弃劝说她,而是直接找到更容易“讲道理”的李冼。 揪住李冼脖子,大骂道:“你小子要是再敢送两位嫂子奇怪药丸,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冼最会看人脸色,见皮日休果然恼了,便不再送那些秘制药物。回到濮州,李冼的钱多得花不完。皮日休告诉他,不要露富,而且还吩咐李冼说,濮州附近的古墓也不少,没事的时候,你就带人去挖坟。如果你挖到大墓,你再挥金如土,我也不管你。 李冼大惑不解,问皮日休,为什么对挖坟这种事情有独钟。 皮日休说,如果是有主的坟,咱们尊重百姓,不可轻动。可如果是无主的坟,那么留着它还有什么意义呢?里面好多宝贝,咱们不取,也便宜了那些盗墓贼。而咱们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手下三万大军,人吃马喂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草料?没钱能行吗?你当我是王仙芝?到处抢劫? 从此以后,李冼白天当濮州御史中丞,晚上当盗墓贼,忙得不亦乐乎。不过他却很喜欢这种生活,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对挖坟这么感兴趣。后来他总结说,挖坟就好像钓鱼,一旦挖到宝贝,就仿佛钓到了大鱼一样让人开心。 虽然李冼挖坟挖得披星戴月兢兢业业,可指望他挖来的那点钱,怎么能支撑三万大军的开销呢。于是皮日休又把目光对准了周围州县。 现在起义军正与朝廷和谈,不可轻易发起战争,于是皮日休就展开了一次轰轰烈烈的打土豪运动。本来濮州地区已经被他打过一次土豪,因此再打,并没捞到什么油水。不过这次,他竟然把触角伸到周围州县。 周围州县不敢惹他,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兰兰。喏,喜欢不?” 这一日,皮日休收缴了好多金银财宝,其中有一件镶祖母绿宝石的菊花纹金钗,他看着喜欢,便拿来送给诗兰。 诗兰的箱笼越来越多,各个都是满满当当。她对这些精美饰品早已不放在心上,还常劝皮日休说,以后再有物件,多送大夫人。 可皮日休对诗兰情有独钟,但凡有好东西,总会先想着诗兰。 诗兰看了看那钗,苦笑道:“送给大夫人吧。” 诗兰正在吃杏仁,像个兔子一样咀嚼着。相处久了,皮日休觉得诗兰其实是一个慢性子。吃东西也蛮挑剔的。每次把食物拿到手里,一定要先端详一番,如果那食物看起来外表好看,她才肯吃。一次只吃一颗。 别说杏仁这种大颗粒,即使是米粒,她都恨不得一颗一颗吃。 难怪她总也胖不起来,这般吃法,能胖都出了鬼了。 “你不要?那给我吧!”唐敏突然冲了过来,劈手夺过那钗,顺手又插在了自己的头上。快步走到镜子前面,美滋滋地看了看。 这丫头是一个总也长不大的性格,与那唐虎一样,仿佛缺根弦。但问题是,这样的人不时还总会冒出一些小聪明,让人哭笑不得。倒是不吃亏呢。 “报大帅,朱将军说,发现一支队伍,正在向濮州靠近。现在不知对方是何意图,朱将军恳请大帅指示,是打还是放他过去?”斥候来报。 “谁的旗号?”皮日休问。 “看上去,像是相州防御使李旭。”斥候道。 第195章 范阳节度使李可举 相州北面是范阳节度使李可举的地盘,当时范阳节度使也叫作卢龙节度使,又称幽州节度使。 唐朝时候的官名,无论文官还是武官,总是在变,到了唐末时期,已经变得纷繁复杂。尤其是那些散官,全国范围内计算起来,千种不止。是唐朝初期的十几倍甚至是几十倍。 为何出现这么多种官名呢? 这与朝廷腐败有直接关系。巧立名目,权臣们才能更好地安排门下子弟。当然这里也不缺乏买官卖官的勾当。 李可举家,世代从军,此人头脑冷静,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朝廷虽然一直没派他参与到中原剿匪中来,但他的威慑力,还是深深影响了起义军。无论是嚣张的王仙芝,还是跋扈的黄巢,都不敢越过黄河,去河北作乱。 连王仙芝都不去捣乱的地方,皮日休当然也不会去。而相州正是一个缓冲之地,只要起义军不动相州,李可举就不会感到威胁,因此他也按兵不动。 可是,这次李旭为何带兵前来? “告诉朱温,活捉李旭!”皮日休道。 “是!”斥候领命去了。 朱温虽然被砍掉一半兵力,可他手下仍然有一千铁骑和五千铁甲。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虽然李旭早有准备,可他却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还以为赵璋的部队仍是一群乌合之众。因此这次他才带领八千人,前来攻打濮州。 他知道赵璋守城厉害,主要依靠的是强弓硬弩和火油战术,因此他也准备了大量的具有防火功能的攻城设备,还给每个兵都配备弓弩,又准备了几车松油,他想以牙还牙,与赵璋来一场飞矢大战。扬言,要把濮州城烧为灰烬。 在朝廷特派监军杨复光的授意下,招讨使曾元裕下令暂停进攻起义军。可李旭的这支部队,此时并不直属于招讨使曾元裕。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结果,因为当初老帅宋威瞧不起李旭等乌合之众。觉得带着他们,不但不能起到重要作用,还浪费军粮。不如让他们各自为战,伺机骚扰起义军的后方,更为合适。曾经李旭偷袭濮州,还受到了老帅宋威的口头嘉奖。后来李旭战败,朝廷要责罚李旭,老帅上表为李旭求情。因此李旭不但没被责罚,还升了官,变成了相州防御使。 当朱温亲率铁骑兵来到前线的时候,见到李旭的部队,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还对葛从周说,早知对方军队如此不堪,何须动用五千铁甲,仅靠这一千铁骑,足矣。 话音刚落,朱温一声令下,葛从周带队,一个冲锋就直接杀到李旭的将旗之下。这场战斗,总共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葛从周活捉李旭。 主将被擒,军心涣散,轰的一声,兵败如山倒。 朱温看了看那些仓皇逃窜的敌军,下令能杀就杀,不必抓什么俘虏了,现在起义军的粮食自己还不够吃呢,没东西招待俘虏。 李旭被打得灰头土脸,跪在赵璋的面前,蔫头耷脑,再也没有上次那般傲然气势。 皮日休见到李旭,苦笑一声,道:“李旭,这次你服不服?” 李旭也苦笑,“既然成了俘虏,还有什么脸面说不服呢?” 闻言,皮日休大笑,命人给李旭松绑。并找来皇族出身的李冼,与同是皇族的李旭共进午餐。 李旭颇为感动,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呐。 席上,皮日休问了些关于黄河以北的事情,李旭知无不言。 李旭说:“这李可举本属回鹘阿布思部。会昌五年,时任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出兵攻破回鹘,李可举之父李茂勋率众投顺唐朝,因其善骑射,性情沉毅,颇受张仲武的器重,积功封为郡王,并为其上书朝廷,请皇帝御赐李姓。乾符三年,李可举继任卢龙节度使,割据一方。” “都说李可举言过其实,这如何解释?”皮日休问。 李旭说:“虽然李可举没有他父亲那般勇猛善战,但他手下却有一员将,极凶悍,名叫李全中。” 听李旭这样说,皮日休不再说军政大事,而是聊起家常来。 这时的李全中,只是崭露头角,还不是很有名气。但历史上他可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皮日休自然不会轻敌。今日李旭能把李可举的老底交代出来,说明他已经被自己打服了。皮日休颇感欣慰。因此宴请的规格也被再次提高,晚上的时候,请李旭到帅府里赴宴。还把儿媳李苏苏介绍给李旭认识,当李旭知道李苏苏也是皇族时,显得有些激动。还打趣道:既然你的儿媳是吾家亲戚,那么咱们也算是半个亲咯。闻言皮日休大笑,显得更热络三分。 这次皮日休没为难李旭,他走的时候,送他一匹好马,和一些盘缠。李旭苦笑。拜别而走。 走之前,皮日休对他说,你安心当你的相州防御使,继续招兵买马,搞出一副要与我决斗的架势。这样对你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李旭点头称是。 “唉?李冼,你干什么着急忙慌的?”刚送走李旭,李冼撒腿就跑。皮日休觉得奇怪,遂问道。 “哎哎呀我哥,我找到一个大墓,这次可发大财了,我必须马上去看看,我担心那帮小子手脚不干净,偷偷偷墓里的财宝。”李冼着急地说。 “大墓?谁的墓?”皮日休更好奇了。 “隋朝开开开国九老之一,下柱国韩擒虎的墓。”李冼说。 闻言,皮日休来了精神,化妆成小兵模样,跟着李冼,偷偷摸摸跑出家们,直奔大墓而去。 好壮观的一座大墓。其实当地人早知道这是韩擒虎的墓,可却没人敢动。因此唐朝时候,私自挖坟掘墓是掉脑袋的重罪。这墓明晃晃坐落在人多之处,反而更不容易被偷盗。 可唐朝的法律对于起义军来说,是毫无效力的,李冼这次带来五百工兵,大干苦干,明目张胆地挖坟,一挖就是半个月。 “开棺!”李冼一声令下。 嘎嘣一声,棺材板被众人粗鲁地撬开。这时众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棺材里,不禁探头去看。皮日休也夹在人群之中,偷眼观瞧。 只见棺材里一具保存完好的高大人尸,突然猛地坐起,空洞双目紧盯着皮日休。 第196章 诈尸 皮日休并没暴露自己的身份,此时除了李冼,别人可不知这个瘦弱的家伙竟然是赵大票帅。而且他还故作神秘,用手帕遮住了口鼻。 深夜子时,天阴沉沉的,天上连个星星都看不到。 众人举着火把,无风,火焰中不时发出木头炸裂的噼啪声。 大墓处于一个村庄的边缘,附近还有一片阴森森的小树林,树林里偶尔传出几声乌鸦的叫声,乌鸦的叫声仿佛人类的惨叫声,听起来凄厉而悲凉。 几百年的人尸,现在看起来仿佛刚死一般,这足以令人称奇。 众人手把着宽大棺木,探出头,向里面望去。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那股味里掺杂着发霉中药的味道,还有淹死后泡发的腐臭味道。 大家充满了好奇,肩并肩挤在一起,忘了寻找宝藏,却都向那尸体的脸上看去。人尸的面部被火光照亮,一抹火红映在上面,如果不是他一动不动倒在棺材里,或许还会让人错以为他是在睡觉。 传说韩擒虎是“兴隋九老”中最世故的一位。其人一方面做着顺臣,从来不说皇帝不爱听的话,另一方面也讲究朋友之义,在忠孝王伍建章死后,韩擒虎曾经不遗余力的保护伍建章的儿子南阳侯伍云召,最后终使伍云召逃出生天。 可是,这哥们长得可不像很事故的样子,看起来更像铮铮铁骨宁折不弯的一条汉子。他死的时候,年纪应该不是很大,估计也就五十多岁。两道浓眉,眉尾比较碎。宽额头,高颧骨,宽下巴,络腮胡子死前被打理得规规整整,现在看起来,仿佛刚梳理过似的。此人虽已死了几百年,可现在看起来,竟还带着一抹开国上将的威严。 大家的目光被这惊奇的一幕吸引,可这时,人尸却突然坐了起来。 在坐起来的同时,人尸睁开了眼睛。两颗眼球早已干瘪,是黑洞洞的两个窟窿。仿佛无底的深渊。皮日休正挤在棺材的底板处,恰巧与坐起来的人尸来了一个面对面。 凝视片刻,皮日休觉得浑身汗毛乍起。 身边围拢过来的人,吓得高呼“诈尸”,举着双臂疯了般向远处跑去。李冼跑了两步,不见皮日休,扭头一看,他仍然愣在那里,与人尸对视。 那人尸不知为何开始快速腐烂,干瘪,皮肤出现龟裂,一股股黏糊糊的黑水从龟裂的皮肤中涌出。带着一股恶臭的味道,迅速弥散开来。 不久后,那人尸晃了一下,又仰面朝天躺了回去。 “哎呀,我我哥。你可真厉害呀。僵尸都被你给瞪躺下了。你这股大帅气质,都快赶上天神了呀!”见人尸又躺了回去,李冼跑了回来,看着皮日休说。 皮日休心中咒骂:“老子腿都被吓哆嗦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说风凉话。”心里虽然这么想,可他却甩了甩袖子道:“这没什么,尸体被静电刺激,所以坐了起来。可他的体内早已腐烂,刚一坐起来,内脏整体脱离身体,于是又失去了平衡,便倒了回去。” “我我哥,什么是静电?”李冼问。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你还是赶紧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拿了之后,再把棺椁放回去。把土回填,让他安息吧。”皮日休说。 皮日休说得轻描淡写,可李冼还是觉得瘆得慌。于是他命令,把棺材掏空以后,一把火把尸体烧了,然后再把骨灰装回去。 士兵们战战兢兢,可军令如山,他们还是仗着胆子把事给办了。幸亏再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否则这帮兵非吓得拉在裤兜子里不可。 陪葬的东西很多,其中包括许多日常瓷器、精美陶人俑、金银玉器、漆器、丝绸等。隋朝的瓷器对于唐朝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值钱物件。而那些陶俑压根就是死人才用的东西,因此就更不值钱了。 最后李冼只把金银玉器拿走,而其它东西,他只是粗略地翻了翻,觉得没什么价值,便奖励给了几名胆子比较大的士兵们。 对士兵们来说,漆器盒子也没什么大用,而那些丝绸也已经有些腐烂了,虽然拿到集市上,卖给穷人还能赚些小钱,可士兵们嫌麻烦,因此也没留着,干脆一起扔回了墓中。最后填土掩埋。 “喂,赵璋!” 皮日休刚回家,还没等换完衣服,大夫人黄雏菊就堵到了门口。见大夫人厉颜厉色,诗兰赶紧打圆场,却被黄雏菊呛了一句,诗兰识趣地走开了。 “你嚷什么嚷!没大没小的!”皮日休被黄雏菊吓了一跳,扭头骂道。 “你是怎么搞的,走也不说一声,一去就是一个晚上。”黄雏菊双眼微眯,咬着牙:“说,你干什么去了!” “我干什么去了?”皮日休突然心中冒坏:“我去逛窑子去了。我找了好几个漂亮姑娘…” 话还没说完,黄雏菊一把扯住皮日休脖领:“昨天我把濮州城所有的窑子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你!” 我的个神仙。皮日休心中咒骂,这恶妇当真是惹不起的。没想到昨夜她竟然把整个濮州城掀了个底朝天。如果自己真的与几名妓女苟且在一起,还不得被她活剥了皮? “爱妻,开玩笑的。为夫人品如何,你又不是不知。”皮日休服软道。 “哼!”黄雏菊松手,眼睛斜了斜,见诗兰被自己呛了一句之后,显得有些委屈,这才说道:“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媳妇,我想你也不会看得上那些妓女。不过赵璋你给我听好了,如果当真有一日,被我逮住,我绝不会轻饶了你。至于那个女的,我会把她剥了皮,塞进你被窝里。让你们永远都待在一起!” “唉!黄雏菊!”皮日休怒道:“我发现你最近脾气可有些变了。以前你虽暴躁,却不阴毒。可现在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得好像我不认识了?剥人皮?好巧,刚才我脑子里也闪过这个念头。” “我不跟你吵。”黄雏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结婚一年,还没个孩子,你说是不是咱家谁干了缺德事,得罪了神灵?”顿了一下,又说:“现在我不吃李冼送我的药丸了,以后你也别总怂恿他去挖坟。干这种丧良心的事,迟早会遭报应的。” 第197章 作孽 这段时间,皮日休与李冼总共挖了七座大坟。出土了不少值钱的冥器。金银铜铁锡,直接入库,一些精美的陶瓷、布匹等物件,则拿到市场上出售。 不得不说,皮日休这种行为是可耻的。因此他也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批评。对此好多人不解,向来有仁义知名的赵大票帅,为何性格突变呢? 皮日休说:“濮州城里三万精兵,他们是要吃饭的。你们劝我不要挖坟,是想让我搜刮穷苦百姓吗?” 这样的休战,对起义军来说,其实并不完全是好事。以前,没粮了,可以去抢附近州县的粮库。可现在,皮日休只能到处搞些小动作,勉强维持。 可是,当他攒够了一个月的粮食之后,突然罢手了。并且让朱温做好长途奔袭亳州的准备。 正月,云州沙陀兵马使李尽忠、牙将康君立、薛志勤、程怀信、李存璋等兵变,逮捕大同防御使段文楚及判官柳汉璋,派人迎接李克用。 二月,李克用抵达云州,自称大同防御留后,杀段文楚,上表朝廷,请求敕书,被拒绝。 同是二月,任命司农卿支详为大同军宣慰使,下诏李国昌劝告其子李克用,许诺授予高官,又以太仆卿卢简方为大同防御使。 这时,王仙芝残部在尚让的劝导和指引下投靠黄巢。黄巢的实力得到迅速扩张,遂结束与朝廷的和谈,开始进攻亳州。却不曾想,亳州竟被赵璋提前一步拿下,城内粮草早已被朱温抢夺一空,最后只留下一座空城给黄巢。 黄巢笑骂赵璋太鸡贼。 黄巢等人进入亳州,在尚让、黄揆、孟楷、霍存、李谠、李重胤、杨能以及王仙芝旧部众票帅的推举下,举黄巢为黄王,号冲天大将军,改元王霸,署官属。 二月末,草军票帅王重隐,攻占饶州后,也向黄巢靠拢。 听到这些消息,作为黄巢的女儿,黄雏菊乐得合不拢嘴,这几日心情好,脾气也变好了呐。在她的安排下,全家举办过几次宴会,场面和谐温馨。 只是,现在黄雏菊更加痛恨皮日休的挖坟行为,已经连续半月不理他了。虽然后来皮日休已经不再挖坟。 这半月,皮日休倒也自在。黄雏菊不与自己说话,反而觉得更轻松了。一回到帅府,便找二夫人去,与诗兰凉亭中下棋,在水中泛舟,在月下吟诗作对,诗兰偶尔兴起,还会长袖而舞。把皮日休喜欢得不行。 只是,这诗兰竟也不是个省心的,每次在皮日休尽兴之后,她都要说一些让皮日休多做善事的话。还问皮日休,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起义军,归隐山林。 “归隐?”皮日休挠了挠头:“现在正是好时候,为什么要归隐山林呢。其实吧,你也不必羡慕那些隐士。他们是因为在人群里受到排挤,所以才归隐的。如今为夫我正如日中天,才不会有归隐的打算。” “我又没说现在就隐退。”诗兰委屈地说。 “将来也不会。”皮日休摆了摆手说:“你放心好了,跟着我,不会让你吃苦的。即使三万大军饿肚子,我也不会让你饿肚子。” “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是宁愿饿肚子。”诗兰闷闷不乐,手中用力捏着手绢:“成天这样打打杀杀,多少生灵涂炭,多少家园被毁。要我看,起义也没什么必要。就算将来黄巢成为皇帝,不也是一朝天子代代相传。几代之后,我不信黄家就能代代明君。迟早有一天,还会这般境况。或许比唐朝更为腐败。现在虽然朝廷腐败,可如果没有起义军,百姓们也是可以活的。只是人口激增,百姓家里存粮不足以应付天灾,所以才显得天灾多罢了。” 闻言,皮日休不再说话。良久,沉沉道:“你说的仿佛是一个循环。你的意思是,等黄巢当了皇帝,仍然要面对人口多,而粮食少的局面。这种局面确实难办。当老百姓吃不上饭,必然会造反。历朝历代均是如此。好多时候,最后一任皇帝不是因为腐败而亡国,而是因为人口数量太多而没有足够的粮食所以亡国。其实,只要老百姓能吃饱,即使有人造反,也兴不起太大风浪。” “你也如此想?”诗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希望。 “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皮日休笑了笑说:“只不过,你我皆是凡人,改不得天道轮回。人生苦短,享受当下才是凡人的正道。” “我不这么想。”诗兰倔强地道,“文韬兄手握兵权,智慧过人,足可以为苍生造福。” “算了,不要再说了。”皮日休摆了摆手:“我没你说得那么伟大。我不过也是一名凡夫俗子罢了。” 此后,诗兰不再说话。皮日休也觉得憋闷,便离开了诗兰的屋里。 独自一人来到花园,四下看了看,地上尚有积雪,雪下是残枝败叶,一片破败景象。 三月,东北面行营招讨使张自勉追剿草贼军,黄巢再度伪降。 三月末,黄巢从和州、宣州横渡长江南下;王仙芝余部在江西活动。 四月,朝廷任命前大同军防御使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任命振武节度使李国昌为大同节度使,朝廷幼稚地以为李克用不会抵制父亲到任。 四月末,黄巢复反,攻打宣州。 皮日休带领三万大军以及家眷,再次辗转,离开濮州,经过淮河,直奔长江而去。一路之上,多次受到朝廷军队侵扰,却都被先锋官朱温的铁骑踏平。 大军浩浩荡荡,路过州县便是一阵抢掠,皮日休下令,只抢衙门,不抢百姓。倒也没让百姓受太多苦。可是,起义军走了以后,州官重新上任,又要把损失从老百姓身上补回来。 这样看来,吃亏的永远是百姓。 为此,诗兰痛心不已,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文韬兄,这般生活我实在有些受够了。咱们离开起义军好不好?”诗兰道。 皮日休皱眉道:“即使我离开起义军,起义军就会散伙吗?别人代替我的位置,依然要攻城略地。难道他们会比我更仁慈吗?” 诗兰道:“让他们作孽去吧,咱们不作孽。” 闻言,皮日休拂袖而去。 第198章 吃醋 江南好风光。五月梅雨绵绵。 皮日休手持油伞,携娇妻散步,忽见麦田,未收的小麦稀疏错落。诗兰说担心夫君脚乏,便不再走了,于是二人回到家中,坐在屋檐下,品着茶。 “兰兰,你看那雌燕,正在教雏燕学习飞翔。”皮日休饶有兴致地说。 诗兰仰头,望向那里,嘴角噙着一丝甜美微笑,“文韬兄,你说上辈子咱们会不会也是一对燕子?” “一定是。”皮日休笑道。 “文韬兄,江南多美女,你不打算再娶一房吗?”诗兰轻描淡写地说。 皮日休一愣,道:“何出此言?”目光迅速转向诗兰,见她眼角眉梢一丝难掩的失落。 “我与大夫人无能,一年多来未能给夫君添丁进口,真是无德。”诗兰低了一下头,惭愧说道。 皮日休笑了笑说:“我都不着急,你们急什么。” 诗兰再次抬起头来时,面带羞红。 午饭后,皮日休又带着诗兰来到河边。 堤岸上绿荫深浓,远处秀色山峰,远远望去仿佛浓墨泼出来的山水画。 烟雨消散,二人来到一座小桥边上。 皮日休突然吟诵道:“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桥边。” 诗兰莞尔,打趣道:“是‘人语驿边桥’才对。” 皮日休苦笑:“何必拘泥。我倒是觉得我说得才押韵。” “才不是。”诗兰倔强地道。 …… 又玩得累了,回到帅府。 “赵璋!你又跑哪里去了?走也不与家中说一声,马上就吃饭了,到底是等你还是不等你!”黄雏菊扯嗓子骂道:“诗兰,你也是的,他稀里糊涂也便罢了,你也糊涂吗?” “哦,大姐莫生气,下次诗兰会与家里说一声。”诗兰瑟缩道。 “好了好了,别一说话就吓成那样,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黄雏菊挽住诗兰的胳膊,拉进饭厅。路上还不忘了瞪皮日休一眼。目光锋利,让人心一动。 刚一坐下,黄雏菊就把一盘猪腰放在皮日休的面前,命令道:“吃!全吃光!”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东西尿骚哄哄的我不喜欢吃!”皮日休瞪眼道。 “不喜欢吃也不成,我听王太医说了,食补善于药补。你还是多吃一些吧。”黄雏菊道。 闻言,陈豹、唐虎、李冼都显得十分尴尬。此时,韩尚儒、林氏、月红均已怀孕,唯独皮日休屋里的两个媳妇仍然肚皮扁扁。两位夫人着急,其实皮日休心里也着急。可他又能说什么呢。或许自己天生不行,这也是天数。 黄雏菊想尽各种办法,先是以为自己不行,吃了好多补药。可依然怀不上。后来见诗兰也怀不上,她便开始打皮日休的主意。各种奇奇怪怪的补品弄了一大堆,可把皮日休整得苦不堪言。 本来唐朝时候的饭食就缺乏口味,现在又弄了些猪腰之类的东西,真是让他食欲不振。 “我不吃饭了!”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以后我不跟你一起吃饭。紫月,你把饭菜端二夫人屋里去。我去那里吃!” 随后,皮日休怄气走了。 当时黄雏菊并未表现得十分激动,只是恨恨地骂了皮日休两句。可后来,她独守空房哭了好久。 闻言,诗兰劝皮日休探望。皮日休挠了挠头,还是来到大夫人屋里。此时黄雏菊正趴在床上痛哭,哭得好不悲伤。 “爱妻,怎的哭了?”皮日休笑嘻嘻地道。 “你给我走开。”黄雏菊头发蓬乱,还有几缕被泪水沾在脸上。 “呦呦呦,哭得好可怜人呐。”他伸手掐了掐黄雏菊的脸颊。 黄雏菊一挥手,把皮日休的手打飞出去。啪的一声,把皮日休打得生疼。 “哎呀,好疼呀。”皮日休突然倒在地上,装痛苦状,翻着白眼,浑身颤抖:“不好啦,我要死啦!” 被皮日休气得哭笑不得,黄雏菊坐起,拿起枕头要砸。觉得枕头太硬,怕打伤了这厮,又换成枕垫,抛向皮日休。 枕垫太轻,打不疼他,黄雏菊跳下床来,照着皮日休肉多的地方一顿乱踢。 “哎哎哎,打够了没有?” 踢了一会,皮日休觉得应该够用了。装作气愤模样站起来,骂道:“恶妇,给你点脸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快,给为夫把灰尘掸了去,否则为夫要重重罚你!” “自己掸!”相识两年多,岂能不了解皮日休这般怪胎。黄雏菊不吃他那一套,把鸡毛掸子往桌子上一丢,便又倒回床上。 “爱妻,不要那么刻板嘛。”皮日休见这招无效,于是只能自己拿着鸡毛掸子,前后掸了掸。 “哼。”黄雏菊侧过脸去,不理皮日休。 笑嘻嘻地凑过去,伏在夫人肩头,伸手勾了勾耳朵。道:“怎的,还生气呐?不就是一点点琐事,何必如此。” “你还说。”黄雏菊坐起,道:“在这个家里,现在我算什么?在我还是不是个大夫人?” “那是当然。我妻当然是大夫人!”皮日休板着脸,竖起大拇指,一本正经地道。 黄雏菊突然被皮日休气得苦笑,“那你为何从来不照顾我?” “这叫什么话?”皮日休道:“在我心目中,常有大夫人。其他人无论多么讨我喜欢,也动摇不得大夫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我却没看出来。”黄雏菊怄气地把后背靠在床边,双手抱着膝。 “怎的呢?”皮日休觉得问题仿佛并不出在吃饭时,遂道:“为夫哪里做得不对,大夫人说也说得,骂也骂得,只是别这般委屈自己。看你怄气,我也怪心疼的。” “都说江南景色优美。刚来到这里,倒也让人觉得新鲜。”黄雏菊顿了半天,才噘嘴道。 闻言,皮日休明白了,搞了半天,大夫人这是在吃二夫人的醋。来到江南以后,总带着诗兰到处游玩,却忘了大夫人的感受。倒也委屈了她。 “唉,我可真是委屈啊。”皮日休感叹道。 “你还委屈了?”黄雏菊怒道。 “爱妻,你是不知,最近我正派人到处寻找一处景色优美的狩猎之所。”皮日休哄骗道:“只可惜,那帮废物这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你可知,我是为谁找的?” 闻言,黄雏菊笑而不语。 第199章 有虎 皮日休承诺要带着黄雏菊去一处景色优美之地狩猎,可这话以经说了三天了,却没了下文。 黄雏菊渐渐显得烦躁。 见黄雏菊这般表现,皮日休对李冼说:“盗墓那事你自己去,我且陪着夫人出去玩玩。” “大大大哥,这墓可有点邪性。你不去最好。”李冼神秘兮兮地道:“听说,那个墓里死过很多盗墓贼。他们可都是有去无回。我怀疑,那墓里有什么机关。” “哦?有机关?”皮日休提醒道:“那你也要小心,不要靠得挨近。让士兵们大面积挖掘,先破坏机关再说。” “大大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有有数。”李冼走了。 …… 对于赵大票帅来说,想狩猎岂不是随心所欲。不久后,他带领一队人马,足有二十人,直奔西边大山而去。这次他不仅带着黄雏菊,还带着两名黄雏菊的贴身丫鬟,这其中自然少不得巧菊。 跟随黄雏菊久了,巧菊也学会了骑马,这次点名让她陪着去狩猎,小丫鬟受宠若惊。只是她的马术算不得高超,不时脸上显出难色,总是担心从马上跌落下来。 后来皮日休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让一部分骑兵先一步探查地形。 不久后,骑兵回来,说前面一处山坳,最适驰马,听当地猎人说,那里常有老虎。 闻言,皮日休大喜。 老虎,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避之不及,可对于战场上走下来的一群人,岂能把一兽放在眼里。二十名亲骑兵,手中长枪且不说,就是二十人同时放箭,那虎也无处可逃。 不久后,众人冲入山谷。由于这里常有猛虎出没,所以极少有猎人来到这里。因此这里野兽当真不少。风吹草地时,一头小鹿被发现,皮日休带着黄雏菊,纵马扬鞭一前一后冲了过去。 那黄雏菊不甘人后,抬弩就是一箭。一道白线划过,差一点就射中小鹿。小鹿受惊,撒腿便跑。黄雏菊催动战马紧追不舍。 皮日休手中的箭举了举,又放了下来。他想让黄雏菊玩得开心,同时也觉得自己的箭术实在是不怎么样,而且这支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给他找来的,如此强力,皮日休费好大力,也不能拉满。 “砰!” 毕方弩威力惊人,再一道白线直奔那鹿而去。这次仍然只差了不到一尺,黄雏菊恨恨地一咬牙,挥舞马鞭继续追赶。 皮日休紧随其后,再后面是二十名精壮骑兵,丫鬟巧菊咬着牙跟在最后。 嗖,小鹿跑出草丛,钻进一片密林。黄雏菊勒住马缰,欲跳马去追。 “爱妻,莫要下马!”皮日休道。 “为何?”黄雏菊道。 “有虎。”皮日休道。 黄雏菊想了想,还是没下马,只是觉得有些不尽兴。 又过了一会儿,一人发现河边有一只兔子。黄雏菊奔了过去,抱弩瞄准,砰的一声,那兔子躲闪不及,应声倒地。 只可惜那弩威力太大,竟然把兔子打飞进了河里。 黄雏菊催马直奔河边。本已有两名骑兵催马,想替大夫人把兔子捡起,可皮日休一挥马鞭,两名骑兵便站住了。只见黄雏菊脸上挂着得意微笑,跳下马,刚低下身子要去把兔子捡起,突然一条蟒蛇把梯形巨头从河里伸了出来。 “我的天!”皮日休大惊,那蟒蛇的脑袋足有马头大小,张开巨吻,能吞下一头小牛。大吼道:“雏菊小心!有巨蟒!” 黄雏菊眼疾手快,把手里的兔子抛向巨蟒。巨蟒倒也不挑食,张开大嘴,竟把那兔子一口吞了。可它刚吞下兔子,突然又把兔子吐了出来。或许是兔子身上的箭矢划破了他的喉咙,顿时巨蟒变得狂暴起来。 瞪着血红双目,瞅向黄雏菊。 黄雏菊虽然平日里比男子还要强悍,可见到这一幕,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这巨蟒一扬起头来,足有丈高,这哪里是蟒蛇,简直是条龙。 “射箭!” 黄雏菊愣了,皮日休却没愣,催动战马,命令集体射箭。 二十多只箭矢同时发射,噗噗噗划破空气,直奔巨蟒。 巨蟒浑身厚重鳞片,而且还有一层粘膜,那些箭射到身上,竟然刺不透它的装甲。 这时黄雏菊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巨蟒暴怒,蛇行其后。巧菊见了,惊叫连连,也不骑马了,跳下马来,跑向主人,看她急忙模样,仿佛要替主人喂巨蟒一般。 “给我冲!” 皮日休一声令下,二十骑兵挥舞长枪冲了上去。任凭那莽雄壮,也扛不住二十骑兵枪扎马踏,不久后,巨蟒被活活钉在地上,虽已必死无疑,可它仍然不挺挣扎,扭动着强壮身体,场面凄惨而惊心。 “奶奶的,你这呆莽,竟想偷袭吾之爱妻,真是找死!”见巨蟒被骑兵用长枪钉在地上,皮日休来了胆量。拔出惊雷剑,冲着巨蟒的脑袋砍去。 惊雷剑锋利异常,一剑下去,巨蟒的脑袋就被活生生砍了下来。 突然,巨蟒的脑袋从地上跃起,直奔皮日休而去。 见状大惊,幸亏他反应快,一低头,那巨蟒的脑袋竟然从他头顶飞过,落到一骑兵面前。骑兵倒没什么,可骑兵的马却受惊,人立起来,嘶鸣一声,狂奔出去… “跳马吧!” 那骑兵身手老道,猛拽缰绳。可无论他如何控制,也制不服那惊马,一旦惊马奔跑起来,估计这名骑兵也是凶多吉少。于是皮日休大吼道。 骑兵闻听,只能跳马,任凭那惊马狂奔出去。 “为了打一只兔子,丢了一匹马…”皮日休眨了眨眼睛,撩拨道。 黄雏菊噘着嘴,心里不痛快。看她怄气模样,仿佛很委屈呐。 见状,皮日休大笑:“只要爱妻能开心,别说一匹马,就是十匹马我也舍得。再说,咱们不还擒得一只巨蟒?这莽运回去,能当十头猪了!能逮住这只莽,夫人的功劳最大。舍身为饵,钓取巨蟒,此后必为一段佳话!” 闻言,众人哄笑。黄雏菊撇了撇嘴,欲上马。 就在黄雏菊把手搭在马背的一刻,突然一斜眼睛,竟然看到一只斑斓猛虎,静静地趴伏在草丛之中,虎视眈眈盯着她。 “有虎!”黄雏菊惊叫一声。 那虎突然扑了出来。众人本想射杀那虎,却不曾想二十匹马竟然同时受惊,使得骑兵们手忙脚乱。 第200章 张宗奭 老虎冲出来的一刹那,大部分的马都惊了,就连皮日休的大板栗也惊得乱跳。可就在这时,却有一匹马没有惊,因为刚才在皮日休斩杀巨蟒的时候,那名经验老道的骑兵,就把马的蒙眼罩扣了下来。 见众人都惊慌失措,那骑兵出手如电,一箭直奔老虎,老虎猝不及防,被箭射中肩胛。老虎受疼,目光迅速转向那名骑兵,遂猛地向那骑兵冲去。骑兵摘下长枪,直刺老虎口鼻,老虎猛地跃起。 骑兵见不能刺中老虎,而老虎一跃竟然比马还高,把手中长枪推出去。老虎一口咬住长枪。 老虎力气大得惊人,纵然骑兵老道,也拿枪不住。就在这时,突然又一箭射来,这一箭力度之大令人惊叹,两尺长的箭矢竟然大半都插进老虎的胸膛。顿时老虎的身子一抖,紧接着身子一软。 老虎坠落的时候,虎爪在马的身上抓了一下,瞬间在马的皮肤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爱妻好功夫!”皮日休终于拉住了马,不忘了夸赞黄雏菊一句。 黄雏菊先遇巨蟒,再杀老虎,虽然有些惊魂未定,但脸上还是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得意。这次经历当真是太刺激神经了,让黄雏菊觉得十分过瘾。 “你叫什么名字?”皮日休看了看刚才那名骑兵。 “小的名叫张居言!” “张居言?”皮日休突然笑了:“你是濮州人,对吗?” “哦?大帅如何得知?” 皮日休闻言大笑,没想到不经意间,竟然发现一位历史名人,笑声落,大声道:“以后,你就是这支骑兵队的队长。回去之后去找朱温,领一面牙将的令牌!” “谢大帅!”张居言跳下马来,跪到地上磕头。 张居言,后被朱温赐名宗奭,字国维。濮州临濮人。后来他又改了一次名字,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全义。他家世为田农,曾在县里做小吏,多次受到县令的困辱,于是就逃亡加入了黄巢的起义军。黄巢攻入长安建立大齐政权时,任命他为吏部尚书、充水运使,主管大齐的水运事务。黄巢失败时,他到河阳投降唐将诸葛爽,屡立战功,诸葛爽表请唐廷任他为泽州刺史。唐昭宗赐其名张全义。 如不是皮日休熟读历史,恐怕不会如此早发现这个能人。不过,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反复无常,不是可靠之人。 不过这并不要紧,皮日休要的只是能打的人,至于他们是否忠诚,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自己手下的傀儡兵保持一定规模,他就有自信应对任何反叛。哪怕是朱温造反,也不会伤及到他和他的家人们。 想到这里,皮日休突然觉得兴致大减,他想回去,继续增强自己的傀儡队伍。于是他又开始了一连串的剿匪计划。 “爱妻,玩尽兴了没有?”见黄雏菊骑上马,皮日休和煦口气问道。 其实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这已经让黄雏菊觉得很感动了,结婚这么久了,夫君还是头一次带着自己出来玩,而且还这般刺激,估计这辈子也忘不了这次经历。见皮日休有撤退之意,黄雏菊笑了笑说,“咱们回家吧,我有些累了。” 回到家中,大夫人显得格外开心,却看不出一点累。晚饭时候,饭桌上她可是来了精神,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如何英勇杀虎。她说得绘声绘色,身边还有巧菊帮腔,把诗兰等人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发出惊叹之声,好一副“替古人担忧”的模样。 吃过晚饭,黄雏菊仍滔滔不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件事。 见黄雏菊这般开心,皮日休暗自觉得愧对她。心道,将来要多陪陪她才是。 吃罢晚饭,过了好久,李冼才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挖坟挖得很不顺利。 下人端上菜蔬,他一边吃饭,一边骂骂咧咧,忽而见皮日休来了,他起身迎接。皮日休示意他不必客气,说,你吃你的,我只是来逛逛。 月红见大帅来了,起身斥候,皮日休道:“现在你是我的弟媳,而不是丫鬟,以后要避嫌才是。我来你家,李冼没唤你出来,你便不要出来,这才是给夫君面子。” 月红点头称是。 “大大大哥,今天真他娘的不顺,没挖到好东西不说,还还跟人干了一架!”李冼吃罢晚饭,抹了抹嘴说。 “干了一架?”皮日休给李冼安排了五百工兵,这五百工兵可都是精壮之兵,谁敢欺负他? “奶奶的,那孔孔孔家寨的人真是不识好歹,我把好话说尽,竟还敢阻止我挖坟。五弟我一生气,把他们孔家寨给平了!”李冼说。 皮日休皱了皱眉道:“平日你倒是很少打仗,既然他们能把你激怒,我想他们一定有不可饶恕的地方。”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做不妥。” “大哥,我当然知道不妥了。”李冼晃了晃头:“这样做,有损起义军的名声。不过呢,我觉得孔家寨的人,可以按土匪看待。” “唔?”皮日休正要剿匪,已经四处打探,不过都是一些规模很小的土匪,他有些意懒心慵。忽听李冼这般说,倒是来了精神:“你知道他们有什么罪孽不成?” “罪孽不罪孽的,还不是大哥你一句话的事。”李冼恭维道。 “不,这样说不对。”皮日休道:“公道自在人心。如果百姓觉得他们有罪,那他们就有罪。而不是我说他们有罪,才有罪。” 随后,李冼对皮日休讲了一些他所听到的故事。 故事是围绕孔家寨族长家的四个儿子说起。 正所谓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族长家的四个儿子也是如此。在孔家寨里,他们不动百姓分毫,可一旦出了孔家寨,却横行霸道。 因此,在孔家寨百姓口中,哥四个是孔家寨的英雄,但凡孔家寨人受了外人欺负,哥四个当仁不让出面。时间久了,寨子里的人都已孔家四兄弟马首是瞻,一呼百应。 江南富裕之地,几无旱灾,却有水患。每次长江发水,寨子里的粮食不够吃,哥四个带头,去其它村寨抢粮。这般恶行官府都不敢管,因此而越发放纵。在周围寨子,一提起孔家四兄弟,都咬牙切齿。怒骂他们是土匪强盗。 第201章 拖刀计 “去朱温帐中,把张宗奭[shì]给我喊来。” “是!” 皮日休对傀儡兵的特点已经了如指掌,因此也没必要再做什么实验了。自己带队去剿匪,不但消耗傀儡兵,而且还容易让自己身陷险地。用他自己的话说:犯不上。 张居言已经被朱温赐名,改为张宗奭。皮日休苦笑,历史真是毫无例外地在上演着。越是这样,皮日休越是觉得气馁。感叹人命天定。 张宗奭点兵二百,其中一百骑兵,一百步兵,均是铁骑,铁甲。走在乡间路上,也是一串长长的队伍。 赵大票帅带领少帅鲁长春、女将罗英、以及五十傀儡兵,作为后队,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本来,他想让老将罗忠陪同,可哪知罗英却跑来说,家父年事已高,她愿代替老父效命。 皮日休笑了笑说,这次攻打孔家寨,要的是老将军的经验,而不是要让老将军出力卖命,你这女儿当真是多虑了。 其实皮日休不知,老将军罗忠有把女儿许配给大帅之意,只是担心大帅嫌弃罗英不洁,因此碍于情面不提。 或许是因为罗英也这般想,因此在她捡了一个女儿之后,更不思婚姻,仿佛已经断了这个念头。 可作为父亲,罗忠不忍见到女儿孤老,他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因此才特意把这次机会让给罗英。希望增进感情。 罗英虽身材硬朗,脸上却不乏俊俏,可皮日休对她却没什么想法,不时还心中咒骂:可恶的女人,长得好高,害得我没面子。有你在,我都不想下马,省得仰视与你。 当然,这些话只是在心中说说,当面时候,他还经常夸赞罗英:好一个英俊女子,不亚于我妻黄雏菊也! 黄雏菊何等人物,在军中无人不知。金甲女将之威名,连敌军都有所耳闻。且不说她的罗家枪法如何纯熟,也不提她的三棱竹节锏刺如何精妙,只说她手中一架神弩,百步穿杨,弹无虚发,乱军之中射杀黄州观察使刘朝之后,更是名声大噪。 被比作黄雏菊,罗英听着十分受用,脸上还泛起一抹独属于女子的微笑。 “大大大哥!前面就是孔家寨!”本来不想带李冼,可李冼却非要来,他说非要亲眼看到消灭孔家四兄弟,才能出心中一口恶气。于是他指着前面一片丘陵说道。 皮日休看了看,丘陵小山成群,群山中围着一座小寨,看起来也就能住下几百户人家。这般小的寨子,竟然能生出孔家四兄弟那般人物,倒也稀奇。 不久后,张宗奭已经在距离寨门还有一里的地方集结队伍,摆出一字长蛇阵,准备一鼓作气冲入寨中。派来传令兵,征求大帅意见。皮日休回复道:按计划行事。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见有精兵在寨前集结,孔家四兄弟立刻做出反应,派人前来打探。 张宗奭说:我们是赵大票帅的人,听说孔家寨人祸害周围百姓,因此前来捉拿罪魁,孔家四兄弟。汝等如果识趣,最好怪怪投降,大帅向来仁慈,必然给你们一条活路。可如果汝等拒不投降,那么只有消灭你们! 那人回到孔家寨,与四兄弟说了,四兄弟大怒,紧闭寨门,喊来几百名精壮乡民,手持强弓硬弩,守在寨门口,摆出一副与起义军决一死战的架势。 张宗奭冷冷一笑,下令道:“摆横一字阵,射火箭!” 孔家寨的强弓硬弩在赵璋设计的强弩面前,简直是太弱了。孔家寨的弓弩根本伤不到起义军,而起义军的火箭却铺天盖地射了过来。当一排排火箭从天而降时,孔家四兄弟立刻后撤。这时张宗奭一声令下,骑兵冲开寨门,杀到大寨中去。 瞬间,短兵相接,打得好不惨烈。 乱战之中,张宗奭挑杀孔老大,不久孔老三、孔老四也死于乱刃之下。孔老二见形势不妙,想趁乱逃跑,却被张宗奭一箭射中大腿,鲜血淋漓,被活捉了回来。 孔家四兄弟倒台之后,孔家寨人群龙无首,便缴械投降。按照原有计划,但凡肯投降者,一律不杀。仅是捆了,拉到寨外一处集结。 “好!”皮日休夸赞道:“张宗奭,良将也!” “谢大帅夸奖!”张宗奭面色冷峻,心中狂喜。 “把孔家寨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给我押送回宣州城。交朱温法办。”皮日休道。 “是!”张宗奭领命,押送三百多人,往宣州赶。 来时,皮日休作为后队,回去时,依然如此。 待大部队慢吞吞都走光了,皮日休才带领鲁长春、罗英和五十名无精打采的傀儡兵,慢吞吞地跟上。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急切马蹄声。回头一看,一员将催动战马猛冲了过来。 此时已经月上枝头,远处看不清那将面貌。 还没等皮日休发话,鲁长春手中开山斧一摆,一拨马头,便冲了过去。 义子与人交手,皮日休关心,于是他叫停队伍,拨转马头来到后面,给义子鲁长春观敌料阵。 “奇怪,对方只身一人来?”皮日休感叹道。 罗英看了看后说:“大帅,让我去助少帅一臂之力。” 皮日休皱了皱眉头说:“此人刀法纯熟,而且精巧。正克制长春的生猛打法。好吧,你去助长春一战。不过你也要多加小心。” “得令!”话音刚落,罗英已经冲了出去,手中五钩藤条枪一摆,直奔那将。 可是,还没等罗英杀到,那将就被鲁长春逼退。鲁长春大喝一声,紧追不舍。 “不好!”皮日休大惊:“吾儿,小心拖刀计!” “锵”的一声。 那将突然拽住马缰,那马高高跃起,在空中时翻转前蹄。看这架势,这将平日里经常练习拖刀计,这难度系数极高的一招,在他用来却是驾轻就熟,别说他,就连他的战马也是训练有素。 这一刀猛地袭来,杀鲁长春措手不及。他手中开山大斧沉重,再想抵挡已经来不及,于是只能把胸口亮出,用皮日休为他特制的护心镜硬吃这一刀。 好猛的一刀,速度之快,仿佛一道霹雳…… 可是,力量仿佛小了些。那刀材质仿佛也差了些,不但没能穿透鲁长春的护心镜,而且还把他的刀硬生生给顶卷刃了。 可即使如此,对方凭借人力,马力,还是把鲁长春一刀桶落马下。 罗英赶来,举起大枪,只见对面那人不慌不忙,把刀架在鲁长春的脖子上,大声道:“再向前一步,我就宰了他!” 第202章 无锋弩 各说一句话之后,两人都愣住了。 审视目光互望着,直到现在,她们才知道,对方竟然也是女子。 “有趣!” 皮日休觉得,那将不会杀鲁长春,她之所以来,肯定是想要人,只要把她想要的人给她,必然会放了鲁长春。于是他一催马,赶了过来。担心来的人太多,刺激对面女将突下狠手,于是他喝令徐丁压住阵脚。 “姑娘,为何袭击我军?”皮日休道。 女将看了看皮日休,道:“我要见你们主将!” 李冼突然喝道:“好好你个大胆的黄毛丫头,你可知面前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总之我要见你们主将!”女将声音清脆,听起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你你真是有眼无珠。面前这位,就就就是我大哥,当今世上,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他他的名号说出来,吓吓死你个小妮子!”李冼口吃地说。 听李冼说话都让人着急,对面女将听得好不耐烦,大骂道:“少与我废话,快把我二哥放回来,否则今日我就杀了他!” 手中长刀一摆,在鲁长春的脖子上拧了一下。皮日休担心伤了义子,立刻说道:“我是起义军票帅赵璋。你二哥是谁,报上名来。我用他一命换一命,如何?” “唔?你就是赵璋?”女子一愣,端详皮日休两眼,突然显得有些失望,“算你快人快语,我二哥就是孔修武。” “孔修武?”皮日休疑惑地道。 “就是孔老二。”李冼道。 “哦。”皮日休苦笑,同时递给李冼一个眼神,道:“你且留在这里,我亲自去押孔修武来。” 李冼虽然没完全读懂皮日休的眼神,却没有轻举妄动,皮日休拨转马头向后跑去。绕过一段路之后,突然跳下马来,掏出毕方弩,瞄准那女将,砰的一箭。 箭矢在暗夜之中画出一道白线。那箭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一声惨叫后,那女将被射落马下。罗英眼疾手快,一枪刺向那女子,那女子原地打滚,却被罗英用枪头钩钩住。猛地一拽,枪钩深深嵌入肉中,女子一声惨叫。 这时鲁长春猛地跳起,猛扑向那女子。 皮日休大喊道:“休要伤她!” 皮日休身上有三种箭,一种是极锋利的毒箭,一种是三棱倒刺箭,一种是无锋箭。 这次他用的就是那种无锋箭。这箭虽然不致死,却也能把人打得东倒西歪。皮日休虽然打架不行,射箭却是一把好手。五十米的距离,从不失手。刚才那一箭,正中那女将胸口,把女将整个人掀翻在地。 被罗英刺伤以后,被鲁长春死死压在地上。这时鲁长春才知道,对方女子身材颇轻,恐怕不足百斤。 被他这足有二百斤的莽汉一压,几乎断了气。听到义父大声嚷嚷休要伤她,作为义子,自然心中明白:义父又怜香惜玉了。只是…哎呦,这女子长得可不怎么样,恐怕一会儿义父看清了她的脸,又要变卦。说不准会让罗英再补上一枪,弄死她。 皮日休好色但不下流,这已经成了起义军中的佳话。 果不其然,当皮日休看清那女子的面容,突然觉得好是气馁。这也太丑了点。大饼子脸,还一脸的雀斑,小眼睛,塌鼻梁,嘴唇外翻,简直丑爆了。 “去去去,放开她,让她回家去!”毫无兴趣,皮日休摆了摆手说:“妮子,这次放过你,你休要再作乱,否则惹怒了我,我杀你全家!”见那女子已经被钩伤,流血不止,皮日休道:“罗英,解开她衣服,帮她止血。” “是!”罗英跳下马来,身手干净利落,呲啦一声撕开衣服,先看了看伤口,并无大碍,与李冼一起,帮她包扎后背上的伤口。这期间,女子被鲁长春死死攥住双手,动也不得。忍气吞声模样。不时恨恨地瞅向皮日休。似乎是想大骂两句,却又忍住不说。 皮日休见她对自己恨之入骨,道:“放心好了,只要你二哥肯投降起义军,我不会杀他,同时也不会伤害你们全家老小。可如果他宁死不肯…”一声冷笑:“下次我就领兵,把你们孔家寨扫平。如果你还想让你二哥活着,让你们孔家寨人不遭劫难。那你就想想办法,劝说你二哥投降吧。到时候我给他一个牙将之职。” 说罢,见罗英包扎完毕,命令鲁长春把她双手绑了,然后抱上马去。一拍战马,那马向孔家寨跑去。老马识途,绝不会跑丢,皮日休倒也放心。 “长春啊。都十九岁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皮日休沉声训斥道:“她用的拖刀计,为父都看出来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鲁长春挠了挠头,憨憨地道:“其实我看出来了,不过我觉得她力气很小,即使她用拖刀计我也不怕。可我却没想到她的拖刀计如此纯熟而精妙。整个马都快站起来了,这也太高了!” “呼。”皮日休道:“那你学会了没有?” “哎呀,就算我看会了,我也使不出啊。”鲁长春说。 “怎么的呢?”皮日休疑惑地道。 “她身子轻,武器也轻,铠甲也轻,那马也好,所以才能打出这般效果。”鲁长春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口道:“我本身就快二百斤了,义父你给我设计的这套铠甲,最少也有六七十斤,我手里这斧头七十斤,我这般模样,可辛苦了这马,怎的还能跳那么高?” “唔,倒也有理。”皮日休揉了揉下巴,没再说什么。 …… 拖拖拉拉刚回到宣州,就听说朱温下令要斩杀这三百多名土匪。只是还没做最后决定,他要请大帅定夺。 闻言,皮日休骂道:“奶奶的,朱温这是怎么了?杀人有瘾啊?我不是常说,但凡可以不杀,就不要乱杀。他把我的话当什么了?” 见皮日休动怒,张宗奭立刻说道:“大帅息怒,朱将军本不想杀他们,可没曾想,那孔老二如此不识时务,竟然当堂大骂朱将军,因此惹恼朱将军,才要杀他。” “哦?有这种事?”皮日休皱眉道:“既然如此,这孔老二是肯定不能留了。先把他砍了,至于其他三百多人,押送到唐虎营中,我要亲自审理。” “是!” 第203章 见亲 朱温并没有杀孔老二,而是连同他一起都送到了唐虎的营里。 唐虎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现在的他越发强壮了,冷不丁看上去,就是一只滚圆的狗熊。他如果再这样胖下去,恐怕乌骓宝马也承不住他了。 “这孔老二身材魁梧,让他给徐丁当个副将,到也不错。” 徐丁上次攻打蛟龙寨的时候,身受重伤,腿上少了一大块肉。不过他却顽强地活了下来。皮日休感叹,徐丁受过两次重伤还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不过,两次重伤之后,他好像是伤了元气,看起来有些虚弱,而且腿上还落下了些许残疾。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 至今为止,皮日休也没搞明白,这徐丁为什么看起来和正常人没太大区别。本来徐丁就是皮日休的亲兵,虽然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可对皮日休可是忠心耿耿。为了给他麻醉,给他服用狗肉汤,结果把徐丁也弄成了傀儡。后来皮日休向用青霉素把徐丁弄回正常人,可他发现,青霉素竟然对徐丁无效。 不过呢,这徐丁说话办事都要比普通傀儡精明许多。对徐丁不是很熟悉的人,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只是觉得这个人不太爱说话。 因此,徐丁已经成为皮日休的爱将。无论走到哪里,徐丁必然跟在皮日休身边。看他行动不便,皮日休教他骑马。这时体现出傀儡兵的笨拙。可皮日休却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教。直到徐丁能骑上一匹瘦弱矮骡为止。 虽然徐丁落下残疾,可他在傀儡兵中的威望还是极高的,他已经是一名无法被代替的角色。皮日休甚至担心,如果徐丁突然死了,这帮傀儡兵会失去控制。因此他更把徐丁看成宝贝。轻易不用他冲锋陷阵。 以前,皮日休认为傀儡兵是没有思想的,不过后来他们才发现,这帮家伙有一种简单的思想,而且极其专注。后来皮日休管这种思想叫做“认主思想”。其中一大部分人,已经把徐丁当成了主人。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为此,皮日休做出新的决策,以后再培养傀儡兵时,自己要亲自到场。挨个给傀儡兵们做认主思想工作。 皮日休做狗肉汤的技术日渐成熟,毒性大大降低。当然,这是需要做大量实验的。现在他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半个中医。 只是他成天拿各种小动物做实验,却是遭到诗兰的多次非议,诗兰骂他是一个巫医,成天祸害生灵。为了不让夫君将来下地狱,诗兰经常跑到菩萨面前替他赎罪。一跪就是一个时辰。倒真是虔诚。爱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三百多个人,又被他做成了傀儡。现在的傀儡兵已经有1400多人了。 以前打仗的时候,他总让傀儡兵们干最危险的活,所以死亡率非常高。可后来,皮日休开始琢磨,要精贵些用。最起码要时刻保持一千人的队伍在自己身边。一旦有人造反,这一千人足以保护自己逃离。当然这其中还有两名兄弟,两名爱妻,义妹义子。至于其他人,就各安天命吧。 帅府里,皮日休正在与诗兰下棋,眼瞅着要输了,他磨磨蹭蹭不出招,想把时间耗光,然后吃中午饭。如果那样,就算是和棋了。诗兰看出皮日休在耍滑头,她也不急。只是品着茶,娇嗔目光不时瞪皮日休一眼。皮日休只当没看见,继续磨磨蹭蹭。 诗兰的美,无以复加,尽管结婚这么久了,每次端详,还是让皮日休心动不已。担心夫君身体吃不消,诗兰总是素面朝天,可即使如此,还是美艳过人。皮日休总爱腻在她的房里,诗兰还担心大夫人吃醋,经常驱赶皮日休去大夫人那里,皮日休却不肯。诗兰无奈,干脆自己跑到大夫人房里,这才把皮日休引到那里。 比如现在,他们其实就是坐在大夫人的屋里下棋,黄雏菊冷眼看着两个人眉来眼去,心中反而更气。后来耍性子离开了。也不知她去了何处。据说,最近大夫人再考虑给皮日休续房。这个消息可让皮日休感到十分震惊。他甚至怀疑黄雏菊有什么阴谋。 曾经黄雏菊问过皮日休,“你看巧菊如何?如果你还看得上眼,让她当个陪房。” “巧菊总陪在你我身边,早已熟悉了,我看她还是个小姑娘哩。长得也俊俏,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别祸害她了吧。”皮日休婉言拒绝。 “那你是不打算要孩子了吗?”黄雏菊冷着脸说。 “我都不着急,你急个什么?”皮日休撇嘴。 皮日休倒是不着急,还跑到黄雏菊的屋里与诗兰对弈。手中掐着一子,忽而要放到左边,放下又拿起,忽而要放到右边,放下又拿起。心中咒骂厨房,怎的还不开饭。 此时,黄雏菊已经回来了,坏笑着坐在旁边,看着皮日休出糗。看她坏笑模样,仿佛她已经告诉厨房,晚些开饭。 “报告大帅。”传令兵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见传令兵进来,皮日休大喜,把棋盘一推,棋子立刻就乱了,正色大声道:“讲!” “城外有几十名女子,身穿孝服,手持尖刀,欲见大帅。朱温将军见她们手持利器,没给她们开门。并要用箭射杀她们。可她们依然不退,还以死相逼坚持要见大帅。朱温将军特派小的来征求大帅意见。” “哦?有这种事?”皮日休揉了揉鼻子道:“好,我马上就过去。” 说着,皮日休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心中窃喜,没输棋。诗兰这妮子棋艺高超,不光是自己下不过她,至今为止,他就没见诗兰输给过谁。 来到城墙之上,向下望去,皮日休一眼就认出那名丑陋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孔老二的妹妹。 皮日休大喊,找我何事? 丑陋女子道:“大帅,你说过,让我进城劝说哥哥投降起义军。到时候还要封他为牙将。可你为何大门紧闭,不让我等进去?” 闻言,皮日休笑了笑说:“如果是为这事,你们还是回去吧,你哥已经投靠起义军,我已封他为牙将了。” 丑陋女子不信,道:“求大帅开恩,让我们见见亲人吧。只有见到亲人,我们才能放心离去。” 第204章 请大夫人签收 皮日休眼珠转了转,心想,让你们见面倒是可以,可是,他们已经被做成傀儡,性情大变,这时让他们的亲人见了,会不会节外生枝呢? 想了想后,皮日休说:“可以,我让他们站上城头,你们远远望上一眼吧。” 派徐丁回去,把那三百人拉上城头。 这时他们披挂整齐,已经不再是百姓模样,而是浑身铁甲的威武士兵。只不过与别的士兵比起来,似乎是士气不太足,有些蔫头耷脑,无精打采。 可他们越是这样垂头丧气,城下女子们越是相信他们没有看错。尤其是那丑陋女子,见到二哥后,连忙冲着二哥挥舞手臂。可那孔老二仿佛已经不认识妹妹了。后来皮日休命令他向丑陋女子挥手,他才懒懒地抬起手臂,向妹妹挥了挥手。 见状,丑陋女子痛哭起来。 “好啦,亲人你们也见到了,我对待他们与其他人无异,你们且放心回去吧。将来起义军推翻唐朝,你们就可以团聚啦,而且还会得到封赏。”皮日休说得兴起:“将来拿下长安,把你们也接到长安去,看看京都风光,倒是比这穷山僻壤好许多呀!” 说了说现在的情况,又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皮日休以为可以安抚住这群女子了,却没想到,那丑陋女子竟然又开口了。 “大帅,我看你们队伍里也有女将,你能不能把我也收下。我武功不弱的。”丑陋女子恳求道。 “这个么…”皮日休迟疑了一下,他倒是不担心这女子出尔反尔或者用什么美人计之类的要害自己,他担心的是她看出哥哥的异常,进而揭发傀儡兵的秘密。而他又不忍心把女子做成傀儡。于是喊道:“这兵荒马乱的,经常打仗,你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回家结婚生娃去吧。” 闻言,城上众人哈哈大笑。可那丑陋女子却不依。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拖拖拉拉小半个时辰。皮日休还正饿着肚子呢,于是有些恼了: “怎的,好话说尽,你也不走,非要我发脾气吗?” 见皮日休果然发火,丑陋女子突然把刀架到脖子上,然后用刀刃剐自己的脸。一层皮慢慢被掀起。见状,城上众人大惊。 “哎!你休要自残!”皮日休怒道:“我堂堂票帅,岂能是怕人威胁的!” 话音未落,女子用手抓住已经翘起的皮,使劲一扯,只听呲啦一声,整个人脸都被撕了下来。当时把皮日休吓得心脏一翻… “咦?奶奶的,让你个妮子给骗了。” 原来这是一名俊俏女子,在自己脸上贴了一张人皮面具。当她扯下面具的时候,那一张俏脸,让人的心不断翻滚。不禁感叹,好一个绝色女子。 “姑娘,原来你长得这般俊俏!”皮日休来了兴致,手扶着城墙,趁着脖子笑着说。 “这次能让我进城吗?若果大帅看得上我,我宁愿给大帅当个陪房。”女子挺胸抬头,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毫不羞涩。 可皮日休仔细看了看,这女子能掩饰住自己的表情,却掩饰不住她的心,一抹羞红从脖颈直冲两腮。 “好!开城门!” …… 见人家长得丑,就不给开门,见人家变成了美女,便立刻开门。这样做,是不是太不着调了? 众军官冷着脸面面相觑,各自心中暗骂:都说赵璋好色,看来此言不虚。 其实皮日休心中另有打算,因此当这女子撕掉面具之后,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危险。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自己的判断就一定是错的。 这女子想进城,想给大帅当陪房,她的目的一定不纯。 搞不好,这是一个把仇恨深埋在内心的女人,她一定要替死去的三个哥哥报仇。 “既然你想送死,我就跟你好好玩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一群女子来到城门口,皮日休冲着她喊道:“喂,孔家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子名叫孔莺莺。” “哦,你们休要拥挤。莺莺,你劝她们回去,你自己进来便可。” 孔莺莺咬了咬嘴唇,觉得这个赵璋果然难办,如果自己不把其他人劝走,他是不会给自己开城门的。于是心一横,把众人劝退了回去。 皮日休仔细观察那些往回走的女人们。她们脚步迟疑,还不时回望孔莺莺,仿佛有绝别之意。她们多是身材健壮的。看来,孔莺莺早有预谋。如果当真只是来看自己的亲人,为何没有老幼孺?而全都是手持利刃的强壮女子呢? 想到这里,皮日休觉得一阵后怕。如果刚才脑子一热,给她们开了城门,她们会不会趁我不备猛冲过来,对我一顿乱刀呢? “好你个阴险歹毒的妮子。想谋害本票帅,那还得了?” 下令道:“章帮道,李砍山,方成谶。” “在!”亲兵三活宝,同时答应道。 “待那女子进来,二话不说,先缴了她的械,然后把她捆绑起来,送到帅府去。” “得令!”三活宝得令去了。 见状,众将心中哭笑不得,脸上却保持着严肃。皮日休回头看了看众将,除了朱温,其他人都显得有些尴尬。皮日休骂道:“你们这群人,想什么呢?以为我真的会把她当做陪房吗?哼,难道你们看不出,她是想进来杀我的?” “如果是这样,大帅何不把她就地正法!”葛从周挥了一下手,做出砍杀的动作。 皮日休苦笑道:“葛将军,你这个人缺乏一些情趣。” 随后,众人大笑着散开了。 孔莺莺刚一走进大门,就被三名壮汉按倒在地。收了她的佩刀,然后捆得像个粽子,三活宝把她扛在肩头,扛野猪似的扛到了帅府。 受到如此待遇,把孔莺莺气得破口大骂,后来被方成谶用破布塞住了口,才老实。 黄雏菊正在与诗兰下棋,连输了三盘,虽然她脸上还保持着风度,可心中已经气恼得紧了。诗兰察言观色,觉得这一盘一定要输给大夫人才好,否则大夫人下不来台。 眼瞅着黄雏菊就要赢了,结果这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抬头一看,皮日休的三个话多亲兵,扛着一条大美女进来,往地上一放。 “报告大夫人!”章帮道带头走了进来,“末将已经把人犯带到帅府,请大夫人签收!” 第205章 打死你个恶妇 章帮道、李砍山、方成谶这三个家伙跟着皮日休时间久了,摸清了大帅的脾气,只要大帅使一个眼色,三位就能立刻会意。 同样一句话,配上不同的表情、语气,就知道大帅到底想把事情办到什么程度。 他们忠心耿耿,也是久经战场历练的人,皮日休对他们也很放心。 三个人虽然是话痨,可他们嘴上却很有分寸。成天噼里啪啦竟说些废话,可那些废话真真的全都是废话,一点儿实用价值都没有。 话多而不失语,其实,这是一种智慧。皮日休深谙人心,焉能不懂? 与他们同一批亲兵,基本都快死光了,没死的也是落下残疾而退伍,或者送到后勤部队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而这三位,现在看起来地位超然,而且皮日休还把他们的俸禄提高到了副牙将级别。 因此他们三个家伙平日里也大言不惭地自称末将。 皮日休懒得与他们较真,便放任他们自称末将。这样一来,三位更飘飘然了。 时常出入帅府,后来留在帅府里,与帅府里的人混熟了,仿佛三个看家护院的长工。久而久之,黄雏菊也不把他们当做外人,因此在生气的时候,才口无遮拦,大骂皮日休为“那货”。 突然见到一条大美女被丢到自己的屋里。黄雏菊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盘棋马上就要赢了,结果却下不成了,黄雏菊真真气恼。没理会三活宝,她走到孔莺莺的面前。 “这女人是谁,为何抬回家中?” 仔细看了看孔莺莺,好俊俏的女子,顿时心中更怒:“是那货让你们干的?” 那货? 三活宝一听,大夫人今天心气不顺,满口的鸡屎味。都知道黄大夫人脾气暴,可别惹她,于是章帮道上前一步,说:“大帅亲口下令,让末将三人把这女子送到帅府里来。来到帅府,当然要听大夫人的,咱们三个不知如何安置,所以才来求大夫人的话。” 黄雏菊冷冷看着章帮道,伸指骂道:“你这货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么添油加醋,要么隐隐藏藏,满心都是你那大帅,却没把我这大帅夫人放在眼里。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胆敢有半句假话,看我不用鞭子抽打与你!” 谁敢惹黄大夫人,于是三人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楚。 听完之后,黄雏菊跳脚大骂:“好你个赵璋,我给你找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你统统看不上眼,却偏偏喜欢这乡间野味。”拽出马鞭,气得暴走,质问道:“那货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三活宝见事态不妙,撒腿就跑。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禀报大帅去了。 三个人连嘘带喘地来到皮日休面前,急急地道:“不好了呀大帅,大夫人在家里发飙了!” “哼!这凶恶婆娘,难道本帅还怕她不成?”装腔作势说了一句,心中却虚得紧了:“她都说什么了?” 章帮道说:“大夫人拎着马鞭到处找您呢。” “奶奶的,还反了她了!”撸胳膊挽袖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她。” 三活宝没想到今日赵大票帅竟然如此威风,他真的大摇大摆走回了家里… 可不久后,悲惨的一幕还是上演了。只见黄雏菊拎着马鞭,满院子追打皮日休。把皮日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花园之内跑了八圈。 而花园的凉亭里,正“停放”着一名美女,那女子被紧缚全身,只有头还能动一动。她看着大名鼎鼎的赵大票帅,被夫人追得到处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起义军票帅。 “这也太寒碜了吧?”孔莺莺觉得不可思议。 追打并没有因为疲惫而停止。皮日休穿着沉重的铠甲,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忽而爬上假山,忽而又跳进水榭,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脚上还沾了好多淤泥。 噗通,皮日休跳进水塘里,瞬间把一群红色鲤鱼惊得四处游窜。 “你给我上来!”黄雏菊也累得气喘吁吁,单手拿着马鞭,掐着腰骂道。 “有能耐,你下来!”皮日休可算喘了两口气。 “你上来!” “你下来!”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二人争讲半天。后来黄雏菊跑了出去,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大网,手一扬,铺天盖地撒了下来。 皮日休先是一惊,可马上,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那黄雏菊不会撒网,竟然把网挂到了树上,见状皮日休乐得站在水塘里手舞足蹈。黄雏菊气急,跳进水塘里与皮日休厮打起来。 没打过,被黄雏菊生拉硬拽上岸,骑在身上,指着鼻子大骂道:“你这混厮,说,这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要娶她当三房,专门治理你这恶妇。”皮日休骂道。 “呵,就凭她?”黄雏菊回头看了看。 “哎,黄雏菊,你别不信啊。”皮日休使坏,激将道:“你把她松开,与她对打,我保管她打拳踢腿舞刀弄剑,样样比你强!你不是常说自己是女中豪杰吗?你敢不敢与她打?” “好,赵璋,这可是你说的。”黄雏菊明知是计,还是咬着牙站起来,一甩脸上的泥水,“如果我输了,我卷铺盖走人。可如果我赢了,我就宰了她!” 说着,黄雏菊大踏步地走了,看她走的方向,好像是要会屋里换衣服。 这时皮日休可算爬了起来,把盔甲一扔,跑到孔莺莺面前,小声道:“哎,孔莺莺,你听到了没有?如果你输了,大夫人就要宰了你。”说完,还把手放到脖颈处,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然后他也走了,应该也是去换衣服了。 不久后,黄雏菊把全家人都聚拢到花园,当着大家的面,要与孔莺莺决斗。她气急败坏地说,如果今天输了,她就要离开帅府,回娘家去。可如果她今日赢了,从此以后,这个家就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本来她就是帅府正室夫人,掌握箱笼钥匙,身边还时常跟着一群恶奴,大家本就得罪不起她。如今她的条件让大家听起来有些不太划算。 诗兰柔声劝道:“什么决斗不决斗的,要我看还是不要比了吧。拳脚无眼,万一伤了姐姐,倒是不划算的。” 第206章 关押孔莺莺 皮日休满肚子坏水,想放开孔莺莺与黄雏菊对打。可当他放开孔莺莺时,心中有些后悔了。孔莺莺满眼杀气,恐怕比武的时会下黑手。这个女人果然是抱着必死之心进城的。 黄雏菊可是自己的大老婆,岂能让她蒙在鼓里。随后皮日休把黄雏菊叫过来,跟她说,不要怄气啦,这架打得没意义。 可黄雏菊却不依不饶,非要跟这个叫孔莺莺的过过招不可。她说,全家人都被我喊来了,都在这里看着呢,如果现在我不打了,算什么?大家一定会笑话我胆怯了。 皮日休眼珠转了转,让李坎山去军营里,拿来两根软棍。这种软棍是弹性比较大的荆条,外面包裹着一层麻布,麻布里面还塞满了干草柳絮之类的蓬松物。这种棍子是专门给士兵们实战训练用的。 不久后,两个女人就打到了一起。打得十分激烈,乱棍飞舞,嘭嘭作响,把大家看得心惊肉跳。诗兰实在看不下去,拉着皮日休的胳膊,让他喊停。皮日休也算是久经战阵,现在的他,再看到这种场面,已不感觉刺激了。在他眼里,与看到两只猫打架也差不太多。 皮日休不肯叫停,诗兰气急,命令三活宝去把两人拉开。 章帮道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可是一个表现自我价值的好机会。二夫人最得宠,这可是二夫人第一次求我,我岂能不给二夫人面子? 就算大帅怪罪下来,二夫人也不会不给我求情。想到这里,章帮道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冲着孔莺莺的屁股就是一脚。把孔莺莺整个人踹进水池里,呛了几口水,才扑腾着露出头来。脑袋上还顶着几棵水草,狼狈至极。 “哎?” 黄雏菊正打得兴起,她觉得自己有必胜之把握,突然见对手原地飞起,她心中还在纳闷,这孔莺莺难道会什么妖法不成?没见她发力,怎的突然飞了?哦,原来是章帮道这小子跑来坏事。该死。要你帮忙?难道在你眼中,我会输给她不成? “章帮道!退下!”黄雏菊怒道。 “是!”章帮道脸上严肃,内心欢喜,走了。 “章帮道!你竟敢违抗本帅的命令!”皮日休突然暴怒而起,一副先杀后快的表情,“来人呀,把这章帮道给我拿下!拉出去军棍五十一!” 所谓军棍,其实就是杖刑,也叫脊杖。想当年周公瑾打黄公覆,那黄盖可是江东悍将,五十军棍打下来都是皮开肉绽,昏死几次。可见此刑之残忍。 换做旁人,听到这一句,立刻吓得腿软。可这三位却不会害怕,因为这是一句暗号。军棍五十一代表的意思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们之间的暗号很多,从军棍十五到军棍五十一,一共有三十六种,分别对应《三十六计》中的一计。早已被他们熟记于心。 李砍山、方成谶,二人装腔作势,大呼小叫地冲到章帮道身边,抹肩头拢二背把章帮道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一边喝骂,一边用脚踢,把章帮道踢出门去。刚一躲开众人的视线,三个人撒腿就跑。 跑远了,章帮道破口大骂:你们两个鸟厮,竟然公报私仇,你们给我等着,下次轮到你们,看我不真用军棍打你们。 李坎山道: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如果我不用力踢你,岂不是要被人看出破绽? 方成谶帮腔道:要我看,大夫人已经看出破绽liao。你这几日还是不要去帅府的好,否则大夫人要看看你的伤疤,到时候可就麻烦liao。 三个活宝跑远了,孔莺莺也爬了上来,水淋淋的一个大姑娘,落汤鸡般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站在池塘边上。 皮日休的亲兵可不只是三个,跑了三个,还有十七个。就算她想突下杀手,也没个机会。再说,皮日休也不是木头人,岂能任凭她杀?看刚才黄雏菊追打皮日休时奔跑的速度,恐怕比自己还要快,连黄雏菊都追不上他,自己就更没戏了。 “把孔莺莺给我拿下,关进地牢。”皮日休冷冷道。 “慢着,我还没打够呢!”黄雏菊怒道。 “你个刁妇,休要在本帅面前装疯卖傻。惹恼了本帅,连你一起法办!”趁着有亲兵在身边,皮日休赶紧说两句痛快嘴的话,然后便把孔莺莺押入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不时还有蟑螂老鼠出没。 一只脚刚踏入牢房,惊动了老鼠,吱吱吱叫着,到处鼠窜。孔莺莺虽然武功高强,竟也是个怕老鼠的。刚一走进去,就不由自主尖叫一声。 咣当一声,牢门被锁,皮日休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说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走出牢房,皮日休对李坎山说:“章帮道哪里去了?” 李坎山说:“章帮道不敢来见大帅,他说,怕大帅打死他。”说完,坏笑。方成谶也坏笑。 皮日休邪笑道:“很好,知道怕,我就没必要再责罚他了。不过他违抗军令,还是要惩罚滴。这样吧,让他也来地牢,别的不用干,就给这孔莺莺做做思想工作。什么时候孔莺莺学乖了,我连他和孔莺莺一起放了。” “是!”李坎山领命,下去了。 如果孔莺莺生活在东周列国时代,凭她事迹,几可入选《列女传》,这般人物岂能是好说话的?这下可苦了章帮道,一连七八日待在地牢里,嘴皮子磨破才把那孔莺莺说动。内容细碎,不提也罢。总而言之,这章帮道跟皮日休时间久了,也是损招无数、坏得没边。 第九日上午,章帮道乐呵呵地跑来帅府,刚走到帅府门口,立刻变得一瘸一拐,还不时哼哼两句,仿佛被打得遍体鳞伤,很疼的样子,走起路来十分痛苦。 颤颤巍巍步履蹒跚地路过大夫人的小院,然后撒腿就跑,直奔大帅书房去了。 “大帅。末将把事情办妥了。”章帮道笑嘻嘻的,一脸邀功表情。 “哦。那就把孔莺莺放了吧。”皮日休正在看着一本书,没抬头地说。 “大帅,您打算把她放到哪去?”章帮道小声说。 皮日休觉得奇怪,抬起头看了看章帮道,这小子满脸窃喜,遂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207章 诗兰初献计 计显神通 据章帮道说,之所以能说服孔莺莺,还是二夫人的功劳。 被下地牢当天,二夫人诗兰就拿着一套衣服去找孔莺莺,让她把衣服换了,省得着凉。当时孔莺莺正气恼得紧,连诗兰也不予理会。可诗兰那慢悠悠的性子,倒是很能缠人,她苦口婆心劝了半日,还让人送些美味饭食进来。 地牢的伙食太差,能吃到如此美味,倒是让孔莺莺觉得诗兰是个好人。 诗兰见孔莺莺倔强,她便没再地牢多待,而是躲到了门后。果不其然,她刚一走开,孔莺莺就换了衣服,而且还大口吃起饭来。 诗兰偷笑,对丫鬟紫月道:“这女子与大夫人像得紧了,都是好面子的。当面儿的时候,她什么也不肯,可背后比谁都急。” 见孔莺莺肯吃饭,诗兰吩咐章帮道,要好生对待,休要虐待囚犯。 章帮道何等聪明,岂能干那种傻事,连忙点头称是。 可后来章帮道发现,这孔莺莺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对她好,她也不说个谢字;对她不好,她也不求你。章帮道觉得这事儿难办。他想,这女人可得罪不起,万一大帅对她有心思,将来搞不好也是一房太太,如果现在我不趁此机会讨好她,反而罪与她,将来我还怎么在帅府里混呢? 可是呢,人这种东西,贪得无厌,不让她吃点苦头,是不知道好处的。 那日夜里,趁孔莺莺睡着,章帮道突然大吼一声,“不好liao,外面打起来liao”。然后撒腿就跑,不久后,外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武器撞击声。听那打斗之声不绝于耳,人喊马嘶,战况激烈,从呼喊声中听只言片语,仿佛有人要劫牢一般。 孔莺莺猛地坐起,双手把在牢笼边上,圆瞪双目,望向牢房门口。可那里是一个拐角,她除了能看到一些月光下的剪影,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她急得直跺脚,眼泪冲出眼眶。 “你们都给我听着,拼死保护地牢,地牢里有大帅的女人!”章帮道的声音听起来憨厚极了,仿佛这人并没什么心眼。 “是!”李坎山、方成谶等几人。 这群人在外面乒乒乓乓打了一个时辰,武器都打得卷刃了,最后章帮道浑身是血地跑了回来。大口喘着气。也不说话。 孔莺莺痛心疾首,双手撕扯头发,蜷缩着坐在地牢的一角。她还以为,是哥哥带人来救她。可是,哥哥好像是被打败了,否则这章帮道为何能安全回来了呢… 哥哥一定被人逮住,或者已经命死当场… 想到此处,孔莺莺痛哭流涕。 “莺莺姑娘不要怕。有末将在此,抛头颅洒热血,也要保护姑娘。”章帮道拍着胸脯说,胸前泼满了鸡血,一拍之下,鸡血乱溅。 “对方来了几个人,现在都怎么样了?”孔莺莺终于开始说话了。声音凄惨,听着让人心痛。 “被我们几个打倒在地,已经交给大帅处置。”章帮道含含糊糊地说。 “几个人?”孔莺莺问。 章帮道眼珠转了转,忽而无助胸口,大口喘气,仿佛受了什么重伤。喘了一会儿,才道:“对方就一个人来的。哎呀,武功好高啊。手里一杆大刀,那家伙,厉害着呢。你瞅瞅,把我砍伤多处,哎呦,我得赶紧让军医看看,如果在这般流血下去,我担心会死掉。” “那人是谁?”孔莺莺急道。 “我怎么会认识。”章帮道捂着胸口,“不行,我还不能离开这里,我要保护孔姑娘。” 见章帮道这人好像脑子不太好使,孔莺莺更急了,求道:“这位军爷,我知道,您在大帅面前是说得上话的。我求求你,帮我打听打听那人是谁。如有可能,求你转告大帅,我要见他。这次我不再想报仇了,只要他肯放了二哥,我什么都答应他。” “哦?”章帮道等的就是这句话。心中感叹:“二夫人真神人也。” 原来,这个主义是诗兰教给他的。 他正苦恼,那日诗兰又来探监。他便恳求二夫人,说,自己想用劫牢之计,感化孔莺莺。闻言,诗兰笑曰,章将军妙计,不过还是少了些手段。 诗兰说:你先别着急用计,待我与那莺莺姑娘说些话,再用计也不迟。再说,你手下仅有两人,你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待我下好套之后,我会派几人配合你,搞得声势大一些。 随后,诗兰对孔莺莺说,赵大票帅早就看出你图谋不轨。所以才想通过与大夫人比武,来试探你的决心。没想到你与大夫人比武时,招招致命,毫不留情。因此大帅动怒,才把你关在牢里。如今,大帅仁慈,仍然不忍杀你。还给你留下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肯听大帅调遣,还是可以给你一条活路的。 不出所料,孔莺莺依然不理诗兰。诗兰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出牢房,与章帮道说,今日晚上子时,就辛苦章将军了。 章帮道连忙道:为大帅效力,为二夫人效力,不辛苦,不辛苦。 诗兰又道:你切记住,待有人来时,你便说是孔家二哥来劫狱。到那时,我不信盈盈姑娘不为所动。 章帮道连忙竖起大指,连称妙计。 结果那天晚上,突然冒出十个人来,把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三人一顿好打。真打,下重手打,把三个人打得狼哭鬼嚎,最后还被泼了一身的狗血鸡血。 章帮道大惑不解,问道:“兄弟们,干什么啊?下死手啊?” 那十人道:“大帅有令,说你们三个嘴巴太欠揍。竟还敢私寻二夫人设计,你们可知犯了忌讳?大帅动怒,因此要好好教训一下你们。不过大帅还说了,你们的计策不错,会奖励你们三人一两银子,可以喝花酒的噶活。” 什么是“噶活”,谁也不知。不过皮日休却经常对这三个人说。一听到“噶活”二字,三人便明白这一定是大帅亲口说的话。 于是不敢再反驳什么。可他们却不知,这十人并非大帅所派,而是大夫人黄雏菊手下十名恶奴!黄雏菊早就窥得皮日休与他们三个之间的一些小把戏。因此用“噶活”二字,欺骗他们。 章帮道的伤半真半假,当真骗过了孔莺莺。 这一连串骗下来,皮日休暗笑黄雏菊,不知计中计,还是二夫人技高一筹。 第208章 王彦章 那诗兰当真不简单,不愧为抗寇名将之后,一旦耍起心机来,当真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之前她的聪明一直被埋没,而且皮日休也不让她参与到军政大事中来。 可经此一遭,皮日休发现二夫人其实是个宝贝。 她手下无一兵一将,却导演了一部好戏,参与其中的演员,大多都被她蒙在鼓里。还各自以为自己是最关键的角色。 章帮道并没挨揍。诗兰觉得,这事儿瞒不过大夫人。因此她直接找到黄雏菊,说那章帮道其实是被夫君特赦了。闻言,黄雏菊装作不知,还大发雷霆。 这时诗兰又说,依我看,大帅是看上孔莺莺了,我二人也拦不住他,不如称了他的心。不过这事,还得大夫人做主才行。 黄雏菊为难,心情十分不快。 诗兰劝慰几句,黄雏菊气馁了。不过她还是苦于没有办法劝说那孔莺莺。打斗之时,黄雏菊感受得到,那女子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下手狠辣,有伤人之心。后来被踹进水里,再被制服,从始至终一声不吭,一看便知是个硬茬子。即使将来娶来帅府,也是个难办的角色。 诗兰又说,到时候她会帮着大夫人,一起管教三房,而且也未必非要娶为妻子,纳个妾倒也算是便宜孔莺莺了。 黄雏菊问诗兰,可有什么好办法,这时诗兰才把章帮道的计策说了出来。闻言,黄雏菊眯了眯眼睛,喝令手下十名恶奴,半夜子时,把那三个嘴欠的一顿好打。 “可是,劫牢的并不是孔二啊,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理?”皮日休故意为难诗兰。 诗兰笑道:“那孔家二哥,对大帅俯首帖耳,岂能不听你的安排。你且把他绑了,关进地牢。不由得孔莺莺不信。” “二夫人妙计。”皮日休赞道。 随后孔莺莺彻底服软了,跪到皮日休面前,恳求放过孔二一命。 皮日休嘴一歪,道:“我赵璋素有仁义之名,放过孔二自然可以。不过呢,你如何报答我?” 孔莺莺垂头不语,满面羞红,道:“任凭大帅想要什么,只要孔莺莺有的,都是大帅的。” 闻言,皮日休哈哈大笑。 黄雏菊气得咬了咬牙,恨不得把那孔莺莺喝骂出去,再把皮日休胖揍一顿。 见大夫人脸色不太对劲,皮日休可没敢再耍什么鬼花样,于是便把孔莺莺给放了,让她回家,安稳过日子,不要再来胡搅蛮缠,否则,杀你全家。 “当真放了?”诗兰大惑不解,找到皮日休,好奇地问道:“文韬兄,不喜欢那孔莺莺吗?” “那般俊俏,我当然喜欢。可俊俏的人多了,岂能都娶回家里?”伸手揉了揉诗兰的脸颊,道:“有你在身边,再俊俏的女子也会被你比下去。”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呢?”诗兰打趣道。 皮日休笑道:“那我就娶个十房八房,咱也搞个后宫玩玩。” 听说皮日休并没有纳妾之意,黄雏菊半信半疑。越想越觉得这里有什么阴谋,一股邪火撒到了皮日休身上。 那日晚饭,皮日休刚吃完,要走,却被黄雏菊留下。 “说,你到底想怎样?”上身笔直,翘着二郎腿,两只手呈掌状,叠放在大腿上。大夫人派头十足,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 “什么想怎样?”皮日休不解。 “你为何又放了那孔家姑娘?你不是很喜欢嘛?”黄雏菊酸溜溜地道。 皮日休眉毛一挑:“那你是什么意思?” 黄雏菊一瞪眼,“娶来家里哦,把我休了,让她来当正室,岂不趁你心意?” “好,这可是你说的。”皮日休一拍桌子:“来人呀,把那孔家姑娘给我…” 话还没说完,只觉脑后劲风不善,没来得及回头,皮日休撒腿就跑。黄雏菊手里拎着鸡毛掸子,追出门去,一直把皮日休追到二夫人房里。皮日休关上房门,用茶几倚住,大口喘着气。 黄雏菊猛踹房门,轰轰山响。 皮日休喘了两口气,跳起来,大骂黄雏菊“刁蛮恶妇”,“欲杀亲夫”,“不守妇道”云云。 突然外面没了动静。还以为骂得紧了,伤了大夫人的心,皮日休有些不忍,把窗户推开一道缝,向外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黄雏菊去哪里弄来支火把,口中骂骂咧咧,说要把皮日休烧死在屋里。 …… 在赵璋驻军宣州期间,朝廷方面发生了几件大事。 五月初,李国昌企图父子占据两镇,将诏书毁掉,杀监军,不接受新任振武节度使卢简方,又与李克用合兵攻陷遮虏军,进而攻击宁武及岢岚军。卢简方于赴任路上,至岚州去世。 五月十一日,为抵御李国昌父子,河东节度使窦浣调发民夫至晋阳挖壕堑。上书朝廷,声称誓死抵抗。朝廷大喜,任命窦浣为讨逆大将军,调配周围州兵。 五月二十五日,窦浣任命都押牙康传圭为代州刺史,又调发地方土团千余人赴代州,却不想土团兵变,损失惨重。 五月末,黄巢与朝廷谈判陷入拉锯,迟迟没有结果,黄巢大怒,命赵璋在附近州县搞出些动静,以给朝廷压力。 皮日休看了看地图,把手伸向润州。 “唐虎,罗忠,领兵一万驻守宣州。我亲自带领两万精兵,攻打润州!” 大部队集结完毕,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就要出城。这时突然跑来一小丫头,看起来十二三岁。皮日休一看,认识,是罗英的大侄女,罗绮。 上次她一个人跑来要见大帅,还被章帮道拦住问话。那次小丫头身怀利刃,欲刺杀赵璋。后来见没有机会,便跑掉了。再后来,全家人归降起义军,家中老小深得赵璋器重,这时小姑娘对赵璋的恨意慢慢减轻。 起义军攻打蛟龙山的时候,爱将尉迟振战死,死之前曾在地上用手指划出几个字。当时兵荒马乱,无人发觉。却被罗绮看到了。仔细一看,是歪歪斜斜写着一行字,吾儿王彦章、王彦童居于大同王成麟门下,拜托大帅。 当皮日休听到王彦章、王彦童的名字时,大喜过望!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尉迟振的儿子。 可是,他们为何姓王,而不姓尉迟呢? 第209章 江南俏佳人(一) 韩建坑害尉迟振,最终害得尉迟振满门抄斩。当时两个儿子并不在家里,而是在大同王成麟门下学艺。因此躲过一劫。 后来,官府的人找上门来,与王成麟要人。王成麟却道:“我门下无有姓尉迟的。” 官人不信,拿出文书证据。 王成麟道:“这二子行为不端,曾在我这里当过两月记名弟子,后被我逐出门去。” 官府之人仍然不信,却拿这王成麟没有办法。王成麟虽是白丁,可他的几名师兄弟却是响当当的人物。惹恼了大同防御使,这帮官人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这帮官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回去复命了。从此尉迟振的两个儿子改姓王。 后来尉迟振逃狱成功,私下里派人去联系儿子。见儿子在王成麟门下过得还不错,作为父亲,不想打扰他们的幸福生活。 尉迟振心想:我现在是山匪,给祖宗丢脸,万万不可连累两个儿子。 直到他死前,未曾对皮日休说过二子。可临死的时候,他还是要把二子托付给赵大票帅。当时,他有许多话要说,只是眼前一黑,便与世长辞。 皮日休找来尉迟振以前的部下,问了问关于二子的情况。其中一名年长的说,去年时候,他跟着尉迟振一起去的大同。他知道路。 皮日休大喜,提拔那人为百夫长,带领三个随从,带够了盘缠和礼物,向大同而去。 安排完这些,天色已晚。而大部队早已走出去一天了。 “赵璋!这么晚了,你还要走?”黄雏菊拉住皮日休的袖子,不肯放他走。 “爱妻,你如此这般心疼夫君,当真让人感动,不过呢……”他的话还没说完。 黄雏菊骂道:“厚颜无耻!谁稀罕心疼你,我只是担心大板栗出事。” “滚!刁蛮恶妇!”皮日休大骂一声,跳上马便走了。身后跟着越发健壮的义子鲁长春和女将罗英、敢死队头领徐丁、副头领孔二(其实孔二有名字,只是他已变成傀儡,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皮日休觉得孔二这名字不好听,而且还有侮辱圣人之嫌,因此给他起名孔铎)。带领一千三百名傀儡兵,浩浩荡荡向润州进发。 攻打润州,毫不费力。还没等朱温先锋部队赶到城下时,润州州官已经献上城池。 朱温大喜,带领两千骑兵先一步进城。可哪知,州官乃是诈降,待朱温部队刚一进城,就展开了一场惨烈巷战。 那州官本以为可以一举消灭朱温,却不曾想朱温如此骁勇。葛从周、庞师古、李周、杨景彪各个勇猛善战,瞬间扭转形势,把州兵杀得四散奔逃。 可虽然如此,朱温还是损失了八百骑兵,把他气得哇哇怪叫。命令手下,把州官一家捆了,准备全家处死。 这时,庞师古阻止道:“大帅向来仁慈,杀州官一家,恐有不妥。” 朱温虽然气得暴跳如雷,可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沉沉道:“先让那些人跪在帐外,待大帅来了,再做定夺。” 一日后,皮日休慢慢悠悠进城,百姓早听说赵大票帅仁慈,跑出城外,夹道欢迎。 皮日休志得意满,不时跳下马来,抱抱可爱小童,颇显慈爱。不过哩,他抱的都是三五岁女娃,却不曾抱过男娃,也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总之,这事儿后来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赵大票帅喜欢女儿,而两位夫人却总也不能怀孕。实在令人感到叹息。 润州比宣州毗邻,民风淳朴,环境优美。皮日休喜欢。不禁吟诵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心情越发好了,诗兴大发,拿起笔来,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的诗,取名《太湖诗?晓次神景宫》。 写完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写的,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夜派人,快马加鞭送给二夫人看。 想起二夫人诗兰,突然想,是否应该把家眷都带来这里,陪着夫人们游玩一番,才不虚此行。 可这时,罗英来报,说朱温欲斩州官全家,请大帅定夺。 “朱温,你最近可是性情大变,怎的变得愈发嗜杀?”皮日休坐进大帐,笑骂朱温。 朱温苦笑道:“不杀不足以平愤。这州官诡计多端,害死我八百铁骑,当真痛煞我也。” “他手下有多少人,竟敢布置如此险计?”皮日休好奇地道。 朱温道:“不过三千人,当时都藏在街道两侧。其中一千人藏在屋檐上面,强弓硬弩同时发射。一下子就掀翻几百人。葛从周,庞师古等人均有受伤。好险的一计。” 皮日休点了点头,道:“其实,这是一个好州官啊。他为唐朝忠心耿耿,胆大心细,如果能降服此人,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朱温道:“我正要对大帅说,那州官已经在监狱里咬舌自尽。没有机会劝降他了。不过他死之前,曾写下血书,要给大帅看。” 皮日休道:“拿来我看。” 朱温道:“大帅还是不要看了吧,竟是些骂人的话。多看无益。” 可皮日休还是要看,朱温无奈,让主薄把那血书拿来。虽然是咬破手指而写,但那州官的笔迹却是让人叫绝。一手好书法,骂人也骂得淋漓。看着让人心潮澎湃,热血上涌。 待皮日休看完骂人血书,赞不绝口。 “好!骂得好!” 大帐之内,众将面面相觑,各自心道:大帅莫不是被气疯了?怎的胡言乱语? “来人呀,把州官家眷都给我放了!还有,我要见见他的夫人和一双儿女。” “是!”传令兵下去不久,便把州官一家放了,只是把夫人和一双儿女领进屋里。 这时,大帐外面一片嘈杂之声,原来是州官的老父亲,要与起义军拼命,说不允侮辱他家儿媳。 皮日休传出话去,让那老者放心,必不欺辱。 可当皮日休看到林氏的时候,或许有些后悔了。这女子虽面相憔悴色如死灰,却掩饰不住她的绝世容颜。乍一眼望去,就让人心中波澜骤起。不禁感叹:除吾妻诗氏,天下恐无人能及也。 第210章 江南俏佳人(二) 那州官名叫岑奉,才高八斗,少举翰林,因性格直率而得罪上官,被配到远离京城之地作州官。 其祖上也是官宦世家,不过到了其父辈,官运越发寥落。待他入仕,已是强弩之末。虽有怀才不遇之感,但其忠心可表。让人敬佩。 当起义军杀了时,他决心与润州共存亡。告知家父,如若不能取胜,便让老父把全家女性杀光。绝不可落入敌手,惨遭欺辱。老父曾经对他言,赵璋虽是起义军,但听说他为人宽厚,对百姓一向仁慈。如若是这般人物杀来,不如献出城去,免得百姓受苦。岑奉闻言大怒,对父亲说,吾岑家世代受朝廷恩泽,岂能献城予寇? 老父汗颜,便答应岑奉。 可当战败时,老父岑郓却下不得狠手。手中长剑举了又举,望着林氏抱着孙女痛哭,他的心彻底崩溃了。还道:“但愿传言不虚,但愿赵璋有宽厚之心。” 他怎知先进城的不是赵璋,待朱温下令,捆绑全家的时候,岑郓痛心不已,后悔自己没能完成儿子夙愿。 见家眷被俘,岑奉咬舌自尽。真烈士也。 这时岑郓更加后悔,可突然,又传出令来。改斩首为斩监侯。 这时岑郓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还不如一刀死了痛快,否则被人发现林氏美貌,岂能有不受辱之理。 可朱温正气恼,无心观察美色,他甚至都没来看家眷一眼。 朱温不发话,即使别人对林氏有觊觎之心,也不敢轻动。 待赵璋来了,即使朱温见到林氏,也轮不到他了。 这时,岑郓更加糊涂,搞不懂起义军里到底是谁说了算。一忽儿这个下命令,一忽儿那个下命令,最后可算盼来了赵大票帅。而且他还放了全家。老头子乐得想去给赵大票帅磕头,却不曾想,又一道命令下来,赵大票帅要见夫人林氏,而且还要带上一双儿女。 岑郓被气得眼前一花,精神错乱,便在外面与兵丁打闹起来。 后来票帅亲兵章帮道与岑郓说,俺们大帅媳妇比你家媳妇漂亮多了,你这老头胡乱叫唤什么?你以为俺们大帅能看得上你家媳妇吗?别说看不上,即使看上,也是你家祖坟冒青烟。 岑郓半信半疑,心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比俺家媳妇更漂亮的女人了,你这厮一定是在骗我。 帐外闹剧暂且不提。 皮日休仔细看了看林氏,果然美艳。只不过,她刚失丈夫,一脸憔悴,定是惊吓过度,悲伤过度。于是命女将罗英独自一人陪她说说话,交代一下起义军的俘虏政策。 待罗英说服林氏后,皮日休才迈着方步,缓缓而来。 此时,林氏已梳洗过了,看起来愈发动人,皮日休见了,甚是喜欢。 虽然皮日休看上去笑得和煦,可还是把林氏吓得跪倒在地,还拉着两个孩子跪下。那一对儿女,乃是龙凤双胞,年仅五岁,胖嘟嘟,粉雕玉琢玲珑可人。 “不知芳龄几许?”见林氏貌美,皮日休心中泛起逗弄之意,笑问道。 “罪犯林氏,二十有三。” “呜呼呀!”皮日休惊叹:“二十有三,看起来却少女般,保养得可是不错。” 听皮日休说话轻浮,林氏侧过脸去,满脸不豫之色。 见状,罗英斜瞥皮日休一眼,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大帅故意戏尔,且不要当真。” 好无趣。 该死的罗英,要你多管闲事! 本想把罗英撵出帐去,却担心林氏害怕,便收敛戏谑表情。叹了口气道:“汝夫岑奉,临死前写下血书骂我。看完之后,我当真有杀他全家的冲动。可这时我却发现,他这是一计。他是想激怒我,让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夫君一向耿直。还请大帅不与他计较。”林氏胆怯地道。 “你倒是很怕死呢。” “怕死?”林氏苦笑:“如不是为了一双儿女,想必此时,我的尸体也早已凉了。” “岑奉死前,对你很好?” “是的。相敬如宾不过我夫妇这般了。结婚六载,夫妻未红过脸。” 奶奶的,你这是在寒碜谁呢? 皮日休心中十分不爽。人家结婚六年,没红过脸。再看看自己,还没结婚的时候,就被黄雏菊追得到处跑。结婚以后,那悍妇越发来劲。时常对夫君破口大骂、恶语相向。真真的泼妇。 可仔细想一想,如不是自己总想出一些坏水,把黄雏菊气得暴跳,自己也不至于挨打… “咳咳!”轻咳两声,扫去心中尴尬:“你孤身来到账内,时间久了必有风言风语传出,为你名节着想,我让罗英送你回去。哦,对了,这些点心,拿去给孩儿们吃了吧。看他们饿得紧了。” “谢大帅!”林氏感动极了,喜极而泣,给赵大票帅磕头。 后来,皮日休领着罗英、林氏和两个孩子去见岑郓。 告诉岑郓:你不要慌,我敬佩汝儿忠烈,必不伤害一家老小。 岑郓磕头感谢。 扶起岑郓,对岑郓说:听说老先生年轻时做过五品文散官,那么,就由你来陪同李冼,管理润州一段时间吧。我封你为润州太常丞,领五品俸禄。 岑郓感动得老泪纵横。连连称是。 随后,皮日休见到岑奉的尸体,见那岑奉竟然与自己相貌相似,文人模样,长得精瘦,虽双目紧闭,却难掩精明之貌。不禁悲从心来,还为其落泪。 见状,岑郓连连感叹:都说赵大票帅宽厚仁义,果然传言不虚,传言不虚。 “哎,我我我哥。还没睡呢?” 李冼大半夜睡不着觉,跑来看看皮日休。皮日休最近也不知怎的,竟爱上作诗,写了一首又一首,总觉得不满意,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行,不时摔笔骂墨。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来找我作甚?”皮日休没好气地说。 “哎,我我我哥,你瞅瞅你这脾气。怎么就那么火爆呢。”李冼嬉皮笑脸,走了过来,小声道:“哎,我哥,你你你真的看不上那林氏吗?” “你什么意思?”皮日休转过头来,怒目道:“你小子别不是看上林氏了吧?” “这这这话让你说的,我我是那种人吗?”李冼说。 第211章 粉雕玉琢小女娃 岑郓做了李冼的副手,虽老迈,却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李冼倒也落得轻松,不时与岑郓聊起家常。 李冼把赵大票帅吹嘘得如同神人,还说那是他大哥,他大哥是刘玄德转世,而他则是赵子龙转世。虽然在家中他排行老五,可如果去掉四姐唐敏,他才是四弟。而赵子龙,当年也常被刘关张称为四弟。 岑郓被李冼吹得云里雾里,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过他心中却是有数,赵璋果然是一位仁爱之人,他对待百姓如同亲人。连下几道命令,都是减负利民的。润州百姓欢欣鼓舞,整日敲锣打鼓为赵大票帅歌功颂德。 听说赵大票帅喜欢孩子,有人登门,欲过继一子。 当然喽,能走进帅府的,岂能是泛泛之辈。所谓过继儿子,无非都是些想与大帅拉拢关系的当地大户。 皮日休才不会上那些人的鬼当,大手一挥,都撵了出去,继续他的土改政策。利民,利己。 百姓纳税踊跃,粮仓爆满。 “岑老老老先生,你也不必事必躬亲。”李冼见岑郓忙得不可开交,把岑郓拉到一边,道:“有些事,让下边人去做便可。” 岑郓道:“这些事要是让下边人做,必生贪腐。” 李冼摆了摆手说:“少有贪腐,也也也是难免的。你老先生,总不能面面俱到。总这样累下去,估计你这把老骨头,也活不得几年了。” 岑郓苦笑。 忽而李冼话锋一转,对岑郓道:“老老老先生,恕我直言。” “刺史大人但讲无妨。”岑郓道。 李冼觉得,皮日休一定是看上林氏了。以男人的眼光看男人,他觉得自己估计绝不会错。虽然那林氏照比诗兰还差了些姿色。可是当下,只要是女人,哪个能超得过诗兰呢? 但是呢,李冼知道,男人这种动物,却没一个是知足的。得陇望蜀者比比皆是。 家花没有野花香,自古以来尽皆如此。 李冼才不会直接与岑郓讨论奉献林氏的事。他知道岑家满门忠烈,如果直接说起,必然惹得老先生动怒。于是他旁敲侧击,从孩子身上说起。 “我我我家大哥哪都好,就是没孩子。而他呢,还特别喜欢小孩儿。我觉得老先生,这可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你想,现在起义军还不甚稳定,搞不好过些日子又要撤离润州。到那时,你们岑家如何取舍?是跟着起义军走,还是留在润州?” “这个…”岑郓犯难。 李冼继续道:“难办了吧?嗨,不要慌。我给你出一个主意,保管让你茅茅茅塞顿开。” 岑郓当真犯难。如果起义军真的撤走,他应该如何做呢?留下润州?朝廷知他已经投降,必然不会放过他,到时候,也是满门抄斩。那么,只能跟着起义军一起走。可是自己凭什么身份与起义军一起走呢? 见岑郓犯难,李冼觉得机会来了,他说:“你你你家一对孙儿孙女,长得那叫一个好看。别说大哥喜欢,就连我我我也很喜欢。你不如把一对孙儿女过继给大帅。到那时,你作为爷爷,也可以随着家眷一起走。” 闻言,岑郓啧舌道:“不瞒刺史大人。老夫无德,上天只赐给我一子。眼下,也只有一双孙儿女,真心舍不得过继给别人。” 李冼道:“这事儿也好办。我可以求我大哥,给你家留下香火。让你孙儿继续姓岑。” “唔?”岑郓眼睛一亮:“刺史大人大恩大德,老夫没齿难忘。” 得到岑郓的同意,李冼蹦蹦跶跶跑来找皮日休,说了此事。 皮日休大惑不解。想了想,忽然道:“我似乎是明白你小子的意思了。你他奶奶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想先把两个孩子弄到我这里,然后再找噱头把他们的娘也弄来。对不对?” “哎,哎,大哥,你你你这人就是聪明!” “滚!滚滚滚!” …… 第二天中午,两个小孩还是被送到了帅府。 皮日休正在书房里挥毫泼墨,刚写了一首还算满意的诗,起名《咏蟹》,觉得满意,不禁吟唱:“未游沧海早知名,有骨还从肉上生。莫道无心畏雷电,海龙王处也横行。”(《咏蟹》,唐,皮日休著) 正暗自欢喜,却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个小家伙胆怯而茫然,瞪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赵大票帅。虽然他们还不懂事,却知道眼前之人身份不凡,爷爷都很怕他。 “爹爹在上,孩儿给爹爹磕头了。” 突然,两个小孩齐刷刷跪到了地上。 皮日休一惊,还没等他说什么,李冼跳了进来,夸赞道:“来来,五叔带你们吃果果。” 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李冼安排的好事。 皮日休心情正好,见两个小孩可爱,拉到身边,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那女娃,瓷白小脸,圆嘟嘟的,简直像极了家中小妹皮小米。 越看越喜欢,一直留到晚饭时候,才让李冼把孩子送回去。 这时李冼却道:“我我我哥,你要是喜欢,就留下来算了。” 皮日休骂道:“李冼,你这脑袋里除了占便宜,是不是就没别的什么想法了?别人家的孩子,你看着喜欢,你就抢来?你觉得合适吗?这是人干的事吗?” 李冼不以为意地道:“如如如果是普通人家,那当然不行。可大哥你是谁?你可是堂堂票帅。收个义子,对他们家来说那就是莫大的恩赐。” “你少来唬我。快把孩子送回去。”皮日休说。 “来不及了。”李冼气馁地道。 “怎么来不及了?”皮日休有些生气:“你把孩子的家人都给法办了呀?” 李冼说:“我都答应岑老头了,我说,只要我出面,这事儿必然是妥妥di。可现在,你让我送回去,可是没面子。” “这事是岑郓的主意?” “那那是当然!” 皮日休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把岑老先生请到家里,聊了聊。岑郓耿直,便说了实情。他说,现在岑家已经算是起义了。将来必然要跟起义军一起走。可是现在岑家只有他这一个年老的在起义军中任职。当真不把握。万一小老儿一命呜呼。将来这个家可如何是好? 闻言,皮日休颇为感动,对岑郓道:“既然老先生有此担心,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收这女娃为义女。到时候,无人敢欺负岑家。” 闻言,岑郓感动得老泪纵横。 第212章 与诗兰比赛钓鱼 六月,内忧外患不断,使大唐朝廷焦头烂额。 任命原昭义节度使曹翔为河东节度使,以对抗沙陀军队。可令人遗憾的是,沙陀军依然长驱直入,焚烧唐林、崞县,直接入侵忻州。此时的大唐王朝岌岌可危。常有人道,大唐气数已尽,已显灭国之相。 可即使如此,还有很多人梦想着,能天降奇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皮日休废然感叹,说了一句消极的话:“一个人总是自己骗自己,觉得把自己燃烧掉,发挥最大的能力,就可以与命运抗衡,呵呵,真是幼稚。” 皮日休已经把家眷转移到润州,这一日带着诗兰出来钓鱼,一方小舟,停在河畔。 可是,江南天气变化比较快,倒是出乎皮日休的预料,刚才还白云朵朵,现在却变成了黑云遮日。空气压抑,让人游玩的心情少了大半。 “如果任凭命运安排,你倒是什么也不用做了。”诗兰不同意皮日休的看法,语调讥讽,故意撩拨皮日休。 刚才与诗兰对诗,结果输得一塌糊涂,皮日休正无精打采。诗兰见他气馁,便捂嘴偷笑,一双美目不时瞅向皮日休,撩拨之意明显。 “你根本闲不下来,这也是命运的安排。”皮日休坚持道。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船舱外面传来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撩开窗帘一看,细雨如丝。雨滴钻进河水里,敲打在船舷上,溅起一片白色。 话不投机之时,诗兰便不再说话了,即使满腹反驳之词,即使她觉得她的话才是对的,可她依然不说。 皮日休了解诗兰,便也不再说下去,夫妻二人默契地各让半句,气氛又变得融洽起来。 眉毛一挑,心中犯坏,把手伸向诗兰的鱼篓。 “你钓了几条鱼?”皮日休看了看诗兰的竹篓,一条鱼也没有,饵料却几乎都没了。抬起头,戏谑道:“你是来喂鱼的吗?” 诗兰莞尔,伸手掐了掐皮日休。她掐人一点儿也不疼,可如果换做是黄雏菊,这一掐必然是一片青紫。 “等一会儿雨停了,我要再与你比试,看谁钓得多。如果谁输了,晚上不许吃饭。”诗兰挑战道。 好温柔的女子,即使下战书,也是这般温柔娇羞。怎能让人不喜。 皮日休痛快地答应了。 可是,雨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忽而平地卷来一阵大风,吹到河面上,让小船一阵晃动。诗兰身子瘦弱,担心她被摇晃得撞到了船舱上,皮日休把他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与船舱之间。 不久后,诗兰倒在皮日休怀里,竟然沉沉睡去,嘴角含笑。 雨越下越大,仿佛从天而降的帘幕。 皮日休不禁喃喃自语:“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突然,诗兰醒了,惊喜地望着皮日休:“刚才,你念的两句是谁的诗?是你即兴而发的吗?” “哦,是我即兴作的。”皮日休觉得脸红,那一句明明是苏东坡的诗,可问题是,现在还是唐朝,苏东坡老先生还没出生呢。 “哦?当真如此?”诗兰不信任的目光看着皮日休:“这与你平日作诗的意境大有不同,你总喜欢田园小作,却是少了些豪气。” 闻言,皮日休好是不爽,板着脸道:“你这女人,如此欺辱夫君,你不觉得罪过吗?”话音刚落,伸手掐向诗兰的腰间。 把诗兰掐得求饶,刚一松手,诗兰却反手掐向皮日休。二人在船舱里疯闹了好一阵,不时传来欢笑之声。 “唉!你们两个,下去,看看船里有没有货。”不知何时,雨停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闻言,皮日休撩开窗帘,一看便知,这是一船水匪。为首的一条汉子,皮肤黝黑,豹头小眼,长相猥琐,一看就是个江湖惯犯。皮日休眯了眯眼睛,把手伸出窗外,摆了摆。 水匪见了,大笑道:“看样子,是有钱人,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还没结束,突然一支飞矢贯穿他的脑袋。随后,扑通一声,尸体跌落水中。 “哎?船老大怎么突然掉水里了?”这时从船舱里走出一人,肥头大耳,走到船舷边上,向水里看了看,这时船老大的尸体从水里漂浮上来,一张死人脸狰狞可怖。他的脑袋上,插着一根箭。 “风…!” 话音未落,又一箭飞来。噗的一声,大白胖子跌倒在船上。 本来,已经有两个喽啰跳到皮日休的船上,他们见有人在暗处放箭,而且箭法惊人,立刻藏了起来。其中一个往回跑,而另外一个竟然钻入皮日休所在的船舱之内。 小舟不大,船舱仅能容纳四五个人。他手持尖刀,猛地闯入,仿佛空间突然变得更小了。 见状,诗兰害怕得紧,身子蜷曲到了一起。 皮日休把手伸向腰间,拽出毕方弩,交给诗兰,道:“射死他!” 诗兰尖叫一声,把弩丢开。 实在是太不幸了,她竟然把那弩抛给了水匪。 …… 出来游玩,却不曾想被瞎了眼的水匪盯上。刚才下雨,葛从周等人也躲进了密林。结果水匪以为这只是一方孤舟。 水匪刚冒头,葛从周心道不妙,迅速拽出弓箭,拉满弓弦,砰的一声,一道完美弧线,正中水匪头颅。 随后又拉一弓,射中白胖水匪胸口,当场呕血毙命。 这时命令士兵冲锋,保护大帅。可这时又一水匪向匪船上爬,葛从周一边跑一边射箭,这一箭倒是偏了些,箭矢划过水匪头顶,把水匪吓得一缩脖。 随后他放弃匪船,跳入河水,逃之夭夭。 意外碰见水匪,皮日休并不慌张,还想趁此机会,让诗兰锻炼锻炼胆量,于是把毕方弩教给她。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扣动悬刀(扳机),就能把那匪射杀。却不曾想,诗兰一惊,竟把那弩推了出去… 这时,水匪和皮日休都愣住了。 水匪手里掐着一柄明晃晃的鬼头大刀,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皮日休和诗兰。 见眼前二位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他不但没捡起毕方弩,反而把手中的刀也扔了,跪倒地上磕头:“小的本是良民,却被这群水匪劫持,便入了伙,如今他们已经死了,我也不想再做水匪了。看大人气度不凡,必是当官之人,还请老爷放我一条生路。” 第213章 又一个话痨 仅凭气度不凡,就能看出是当官的吗? 当然不会。 可那水匪精明着呢,看皮日休仅仅是挥了挥手,便有如此精准的箭射来,心中猜测,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而他身后,必有高手。能驱使高手,这般人物怎惹得起。 他想,即使挟持皮日休,自己也很难全身而退,还不如直接投降,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在还能威胁道对方安全的时候投降,是最明智的选择,因此常有人管这叫投诚。 皮日休何等精明,见这水匪机智,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张渝。” “好。我可以饶你不死。” 这时葛从周等一群人跳上小舟,立刻把小舟压得沉了半尺。葛从周一挥手,让大家不要都上来,然后自己一个人冲入船舱。 张渝扭回头一看,好一员魁梧战将。幸亏自己投降得早,否则与这人对敌,岂能有活命的机会。 葛从周见那人已经投降,立刻单膝跪地道:“末将来迟,让大帅和夫人受惊了。” “通美,不必慌张。”皮日休摆了摆手,再次把目光落到张渝身上时,张渝已经吓得目瞪口呆。 葛从周眯了眯眼睛,一把揪住张渝脖领,骂道:“汝等不长眼的东西,竟敢侵扰大帅。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哎呀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张渝吓得魂飞魄散,整个身子都被葛从周揪起。两脚离地,而他却还保持着下跪的姿势。 皮日休刚想说“放了他吧”,突然觉得那样怪无趣的,于是他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葛从周会如何处置此人。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暴喝。从匪船中跳出两个人。 这两个人,体格魁梧,乍一看来,仿佛见到了陈豹唐虎。 其中一大汉,脸上有一道贯通左面的骇人刀疤,喊道:“这位军爷,请放了我家哥哥。” 另一大汉,长得滚圆,闷声道:“如若不放,今日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皮日休掀开窗帘,仔细看了看,这两条大汉,好似两尊铁塔。见状,爱才之心顿起。道:“放他可以,咱们去陆地上比划比划,如何?” 滚圆大汉刚要破口大骂,刀疤脸道:“将军说话算数?” “如不作数,五雷轰顶。” …… 皮日休仗着人多,玩心大起。葛从周曾经小声对皮日休说:“何必费事,不如直接办了。” 皮日休笑了笑说:“我看这二人年轻,而且体格惊人,如能收入账下,必为我所用。” 葛从周领会皮日休意图,便把张渝押在一边,先后派了几名年轻力壮的士兵,轮流与那二人比武。 二人连续掀翻几名士兵,不见气喘。 皮日休赞道:“好功夫!再来!” 这次出来游玩,本是临时起意,当时他正在葛从周营中,便带着葛和其手下的二十多精兵出来。虽然这二十人不如章帮道李坎山他们,但也身手不弱。 挨个与这二人过招,车轮战使二人气喘吁吁,可他们却获得全胜。脸上挂着得意笑容。 这时葛从周不服,冲下场,与二人摔跤。 葛从周刚一出手,就把那身材滚圆的汉子摔倒在地。随后刀疤脸冲了上来,与葛从周比试。这二人你摔我一下,我摔你一下,倒算是打了个平手。 “好!很好!”皮日休大喜,把葛从周喊了回来,对那刀疤脸道:“你叫什么名字?” 刀疤脸道:“小的名叫张潘。” “我叫李亮。”那滚圆汉子突然喊道。 张潘回头瞪了李亮一眼,意思是说,又没问你,你何必多嘴。 李亮翻了翻白眼,没说话。 这时,二人已经看出皮日休身份,他们听葛从周管皮日休叫大帅,当地哪个人能被称为大帅呢?当然是起义军领袖赵璋赵文韬。 赵璋的名号,在润州已经无人不知,作为当地水匪,当然更是知道。 张渝、张潘、李亮,本是渔民,后来被水匪劫持,无奈之下,只能投靠了水匪。当时张潘还小,不过十二三岁,如今年十八,早看这帮水匪不顺眼,可大哥张渝却不肯造反。还总说,当今乱世,能有口饭吃便是好的,何必搞出那般大的动静。今日你造反,明日又担心有人报复,何苦来哉。 以前,张潘只是想杀死水匪头目,并取而代之。可现在,他有了新想法。 能亲眼见到赵大票帅,而且看得出,赵大票帅对自己很有好感。之所以要当场比武,无非是要考验自己的武功如何。 果不其然,皮日休十分喜欢二人。遂下令,让他们跟随自己,成为自己的亲兵。 闻言,二人激动得两腿一软,磕头如捣蒜。见张渝精明,皮日休道,让张渝到帅府,当一名门官。张渝磕头称谢。 “唉,我就说,咱李亮迟早能当上大将军,你看看,怎么样,今日跟了大帅,将来必然也是一员名将。” 车窗外传来李亮闷闷的声音。 一听李亮说话,皮日休苦笑对诗兰说:“这又是一个话痨。” “李亮,你休要胡言乱语。”这是刀疤脸张潘的声音,颇显硬气:“以后,你可要好好管管你这张嘴。但凡不需要你说话时,你就把嘴闭上。” “哎,那怎么能成?人的嘴如果闭上了,那跟王八还有什么区别了?”李亮不服。 张潘骂道:“没王八壳!”骂完一句,只听一声闷哼,如没猜错,必然是一拳捶到了李亮的身上,这时李亮也不再言语了。 忽而听到他呼哧气喘,估计是在生闷气。 诗兰觉得二人有趣,撩起窗帘,向外望了望。 却不曾想,她这一望,却被李亮看见半张脸。李亮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大声道:“哎呀呀,你看咱大帅媳妇,这家伙,长得真漂亮啊!比咱们压寨夫人还要漂亮几倍!” “李亮!你他奶奶的找死是不是?”张潘被气得浑身发抖,抡起拳头就打。打了一顿,冲着马车道:“大帅莫怪,我这表弟小时候脑袋被驴踢过,一向喜欢胡言乱语。” 皮日休把手伸出窗外,摆了摆手,没说什么。 这时,张渝走了过来,苦着脸把李亮拉到队伍后面去,苦口婆心说了些什么。张潘被气得直翻白眼,恨恨地咬着牙。懊恼不已。 这时葛从周偷笑,对张潘说,“咱大帅一向风趣,不过你们也要小心,车里的是大帅的二夫人,最为得宠,你们开不得玩笑。” “葛将军所言极是。”张潘抱了抱拳。 第214章 赵飞燕 慢慢悠悠回到帅府,张渝带头,说要在府里学学规矩,再上任。 皮日休觉得张渝办事稳妥,满意点头。后让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三位活宝教他们规矩。 刚坐进大厅,突然有人来报,说罗英孩子病了,抱着孩子来,求见大帅。 皮日休挠了挠头,斜眼看了看黄雏菊,黄雏菊满脸铁青,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貌。这时的黄大夫人可惹不起。估计她是因为两件事而生气。第一,带诗兰出去游玩,而不带自己去,你把大夫人放在心里了吗;第二,罗英孩子的病,关你什么事?竟然来找你? 轻咳两声,道:“让罗英把孩子送去二夫人屋里,我这就过去。” 下人刚要走,黄雏菊突然喊道:“慢着,把人带到我屋里去。我倒要看看,孩子得了什么病,非要大帅出面诊治。” 罗英把孩子报到大夫人屋里,面色焦急。 怀中的孩子病情沉重,已昏迷不醒。 皮日休曾经见过那女娃一面,眼睛很大,爱笑,给皮日休留下了深刻印象。再次看到孩子时,已经瘦得骨瘦如柴,让皮日休好是难过。忙问道,孩子得了什么病? 罗英揉了揉眼睛,道:“郎中也看不出来,找了几个郎中了,说法不一。” 皮日休揉了揉鼻子,看那孩子身材瘦弱却腹部肿胀得好似一个球。突然觉得此事不妙。 他毕竟不是学医的,也不知青霉素对这病有没有效。 看了一会儿,对黄雏菊道:“去,把神仙水取来,给孩子服下。” 黄雏菊眯了眯眼睛,道:“没了。” 见黄雏菊脸色有异,皮日休把黄雏菊拉到屋里,呵斥道:“上次不是给你两瓶?为何又没了?” 黄雏菊闷头不语。 皮日休有些急了,“人命关天,到这时候,你怎的吞吞吐吐,这还是我那女中豪杰的媳妇吗?” 闻言,黄雏菊咬了咬嘴唇,侧过脸不看皮日休,小声道:“二娘林氏得病,我拿去送一瓶。前些日子,刘鼎孩子得病,我又送一瓶。因此没了。” …… 诗兰送来一瓶神仙水。 给孩子服下,便把罗英母女留在帅府。 三日后,女娃病情好转,七日后,下床行走,不久后连蹦带跳。三岁女童最是爱笑,不时传来清脆笑声。 皮日休喜欢得紧,不时把女娃揽入怀中,亲了又亲。 这时,又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见义父怀中抱着一个女娃,可把小女孩气得不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说什么也不依。 这女孩五岁,不是旁人,正是从岑家过继过来的那个女娃。诗兰给她取名,赵飞燕。 刚听到这名时,好悬没把皮日休惊得喷出鼻血。 后来想一想,肥环瘦燕中的赵飞燕乃是汉朝人。于是拿诗兰打趣,你是否知道肥环瘦燕? 诗兰竟然真的没听过肥环瘦燕这个词,不过她却是知道赵飞燕的,他说,这娃长得漂亮,希望她将来会像赵飞燕一样漂亮。 竟敢与古代名人撞名,诗兰可是野心不小。 不过仔细看小飞燕,长得倒是不俗,粉雕玉琢般,一双大眼玲珑剔透。 小飞燕来到帅府以后,备受宠爱,平时待在诗兰屋里。不时也跑到唐敏屋里,去找石敬瑭玩。 石敬瑭鬼头,知道这女娃是大帅的心肝,可惹不得。于是他还哄着飞燕开心。 家里多了一个女孩,对黄雏菊来说,倒也无所谓。可是,小飞燕的母亲林氏,却总往帅府里跑,声称要看孩子。帅府门口全是皮日休的亲信,他们不拦着林氏,让她出入自由。这时黄雏菊看着十分气恼。 心道,你还把帅府当家了不成?你是何等身份? “赵璋!” “干什么?成天嚷嚷,就不能温柔些?”皮日休正在书房看书,不久后沉沉睡去,被黄雏菊惊醒,心中不满。 “我问你,那林寡妇没事就往我家跑,这算怎么回事?”还没等皮日休说话,黄雏菊又道:“如果那林氏长得丑,倒也罢了。你看她那模样,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妖里妖气,她到底打得是什么鬼心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丈夫刚死不到一月,尸骨未寒,就不顾名节往别人家里跑。我都觉得替她丢人!” 闻言,皮日休心中十分无奈,劝慰道:“爱妻,你多虑了。那林氏与我之间清清白白。她想念女儿,当然会来看。你说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是有些苛刻,难道你希望见她穿着一身孝服登门不成?如果当真如此,那她也太不懂事了。” 黄雏菊见皮日休袒护林氏,心中更脑:“怎的,莫非你是看上她了不成?如果是那样,你干脆把我休了,让她来做你的大媳妇!” 皮日休道:“哎,这叫什么话。爱妻,莫要多心,她有什么好,值得我喜欢?论长相,不如二夫人,论气度,不如大夫人。我才不会看上她。” “那林氏多好呀,一次能生两个孩子。而我们两个媳妇,却生不出一个来。”说罢,黄雏菊掩面而泣,哭得好不悲伤。 …… 可算把黄雏菊劝走。 心中觉得对大夫人有愧,决定带着大夫人出去游玩。 这次,他带上了自己的亲兵,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三个猪头队长带队,三十个人,浩浩荡荡出行。 “大帅,那张潘和李亮你怎么不用他们了?”章帮道胆子最大,敢与大帅说话。 “这两人匪气太重,不适合留在家中。”皮日休淡淡地道。 闻言,章帮道得意一笑,道:“多谢大帅夸奖!” 皮日休斜眼看了看章帮道,目光不善。章帮道立刻闭了嘴。可不久后,他还是与李坎山说:“哎,老李,你听到没,刚才大帅夸赞我们几个呢。” “不要你那张大黑脸,”李坎山骂道:“你以前是什么出身难道你忘了吗?大帅这是在夸你吗?明明是在夸我和老方好不好?” 方成谶接口道:“我觉得老李说得对。是我们两个良民,把你这屠夫引上正道的。如果没有我们两个,你今天能当上亲兵队长?” 闻言,章帮道大骂道:“你们两个小子,顶不是个东西,竟给我扣屎盆子。你们等着,再有好事儿,我绝不带着你们两个。” 李坎山道:“哎,我说老章,你这人不能卸磨杀驴啊?当上亲兵队长就不把我们哥俩放在眼里了?好,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咱们俩就去大夫人那里告你一状,就说你小子偷吃厨房里的烧鸡。” “你们俩不是也吃了?”章帮道有些心虚了。 “你是队长,到时候你挨打肯定比我们多!”李坎山说。 “而且,你这亲兵队长恐怕也当不成了。”方成谶说。 “哎哎,都是好兄弟,别闹。别闹。”章帮道服软道。 第215章 唐廷多名将 “报大帅!高骈部,先锋一万精兵,向润州靠拢!” “再探!” “是!” 黄巢与朝廷和谈期间,战争仅仅停止了一个月,便又吹响战斗号角。一边打一边谈判,双方较足了劲。 三月,巢攻打叶城、阳翟,欲进攻东都洛阳。 左神武大将军刘景仁(与李通齐名)率五千铁骑驰援洛阳。同时,朝廷诏命河阳节度使韦澳,引一千精装铁骑开赴洛阳,与宣武节度使穆仁裕、昭义节度使曹翔共同抵抗起义军。阵容极其强悍。 老将曹翔驻守旋门关,见敌军来犯,开城迎战,连续三日击败起义军十数将,第四日黄巢亲自出马,三十回合重伤曹翔。李钧(李冼堂兄,也是个结巴)暂代曹翔指挥,紧闭城门坚守不出。黄巢下令猛攻,李钧死扛,在最关键时刻,曹翔带伤登上城头,唐廷士兵军心大振,起义军久攻不下,士气重挫。 起义军攻洛阳不下,分散兵力,与朝廷军迂回作战。票帅霍存突发奇想,抄小路奔袭河阴,却被河阳节度使郑延休击败。 黄巢、尚让,转战汴州、宋州。被东南行营招讨使、剿匪第一先锋张自勉阻拦,鏖战两州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票帅孟楷(字绝海),进攻卫南、叶州、阳翟等地。朝廷征调义成节度使李泰安出战,李泰安畏战,命手下悍将安师儒,带领特训三千精甲驻守伊阙关、武牢关。安师儒一战成名,困住孟楷,使其进退两难。(三千精甲,竟能困住张归霸五万傀儡,让皮日休大惑不解,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票帅黄存驻军江西,被镇海军节度使高骈剿灭; 票帅黄揆,进攻新郑、郏城、襄城、阳翟,被崔安潜打退; 票帅毕师铎、刘汉宏,被浙西节度使裴璩伏击,损失惨重。 这时起义军多战线失利,黄巢十分沮丧,拜见天平军节度使剿匪总招讨使曾元裕,乞降。 皇帝下诏,命黄巢为右卫将军。(虚职,三品下官,黄巢表面答应,心中大怒。) 这期间,只有赵大票帅以800骑兵的代价拿下润州,好不威风,好不自在。同时,更为朝廷重视。 “奶奶的,高骈到底什么意思?”皮日休坐在大帐之内,大骂高骈:“看来这小子压根就不相信起义军投降。” 朱温道:“既然冲天大将军想用缓兵之计,那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咱们一旦开战,相当于立刻撕毁诏书,那么岳父大人的计划就全泡汤了。可如果不打,高骈就要围城。”皮日休精心制作一个沙盘,拿着指挥棒在那里比比划划,“现在他不会把润州围死。但是,一旦黄巢那边开始行动,高骈便会第一时间围困润州。润州这个鬼的地方,城墙比寡妇家的木栅栏也强不了多少,真是易攻难守,不适合打防御战。” “要不咱们撤回宣州?”陈豹说。 皮日休看了看宣州的地形,也是个挨揍的地方。不禁愁眉不展。 “义父,咱们去这里玩。”赵飞燕不知何时跑进大帐,见义父手中拿着一根小棍子比比划划。眨眼一看,那是她与义父一起堆建的沙盘。沙盘里的山山水水,好多还是她一捧一捧堆积起来的,总听义父说这个小山包上有老虎,那条小河里那有鳄鱼,她对这沙盘倒也不陌生。忽而拎着一根翠绿小竹竿,就往沙盘上一戳。 “好,咱们就去那里!” “……”众将一愣。心道:这也太草率了吧? 见众将一脸茫然,皮日休苦笑道:“其实我早就想把主力部队安置在那里,恰巧被飞燕戳中而已。” 闻言,众人大笑。 皮日休命令朱温、葛从周、庞师古、李周、杨景彪、张宗奭,带领先锋部队一万人马,藏于大山之中。 又命令陈豹、张潘带领两千轻骑、八千铁甲藏于后山。 其余将士一万人留守润州。 闻言,唐虎毫无表情,闷闷地坐在那里一语不发。如今的他越发肥胖,看起来简直是一头黑熊。身边副将李亮,也是一个大黑胖子。这二人在一起,仿佛是两头黑熊。 “哎,三将军,咋没咱们什么事儿啊?”李亮闷闷地道。 唐虎斜了李亮一眼,撇嘴道:“你刚来,不了解我大哥。我大哥把我当猪养。但凡浪费体力的事,他都不让我去干。”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啊。到底还是好哥们,我看大帅是担心你,所以才不用你的。”李亮感叹着说。 “呦呵,没看出来啊,你这憨货还能看得懂人情世故。”唐虎打趣道。 李亮嘿嘿一笑道:“那是俺大表哥张渝教俺这么说的。他还说,越是担心,就越是关心。所以三将军你才是咱们大帅手下第一爱将!” 傻人骗人一骗一准,呆人拍马一拍一响。唐虎听着十分受用,带着李亮逛窑子去了。 众人都走了,皮日休抱着义女飞燕,继续玩沙盘。 本来规整的沙盘,不久后就被女儿玩得一塌糊涂。他也不气。玩够了,最后再一起重新堆建,不亦乐乎。 自从有了赵飞燕,皮日休父爱爆棚,每日也不写诗了,只带着孩子四处游玩。 黄雏菊见了,心中十分不爽。 “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怎的就那么喜欢了?”恨恨地咬了咬牙:“别不是爱屋及乌吧,其实他喜欢的是孩子她娘!” 那林氏,往帅府里跑得勤快,经常来看女儿。时不时的,就与赵大票帅一起出现在花园里,水榭旁,凉亭下,书阁内。只差共入卧房了。 这可把大夫人气得不行。越看那林氏越气,跑来诗兰屋里,对诗兰絮叨:“轮相貌,虽然你比那林氏强些,可你也不能总闲着。那林氏再来,你就去陪着夫君,省得林氏勾引。” 诗兰为难苦笑,道:“怎么会,我看那林氏本本分分,才不会勾搭文韬兄。” “还不勾搭?她总来帅府,在那货面前晃来晃去。如若她长得丑也便罢了,可那妖艳模样你也知道。说不准什么时候那货就动了心儿。你可知当年那货是怎么撩拨我的…,”说到此处,一阵尴尬,继续道:“他那手欠儿得很哩,等他们搞到一起,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见黄雏菊认真,诗兰不能无动于衷,便答应黄雏菊日后一起对付林氏。 第216章 劝退林美人 诗兰看起来温文尔雅,仿佛没什么脾气,其实她的手段可比黄雏菊多得多。 一日,见林氏又美滋滋地跑来,诗兰拦住林氏,领到屋里。 诗兰对林氏说:“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相比之下,过继女儿,比嫁女儿更甚。如今飞燕已经是我们赵家的人了,林夫人作为一名外人,总跑来看,恐怕不太合适。我与大夫人商量,过继孩子的时候,也没办一下,倒是亏了林夫人,因此我们二人决定,拿这凤冠(李冼挖晋朝荆王墓而得)送你,算作过继之资吧。” 闻言,林氏脸上发烧,同时也找到一种与女儿两世隔绝之感,一抹难舍之色显在俏脸之上。 这林氏果然长得美,别说男子,即使是诗兰见了,也喜欢多看两眼。皮肤白皙,眉如远黛,双眸如水,唇红齿白,与诗兰的婀娜娉婷不同,或许这是独属江南女子的韵味。 见林氏悲伤,诗兰的心软了。可是这事儿事关多方利益,虽诗兰心软,却也不好再做改变,于是硬着心肠,把林氏劝回家去。 从此,林氏再也不来帅府。 几日不见林氏,皮日休觉得奇怪,不时打探林氏的消息。 这事儿传到黄雏菊耳朵里,大怒! “赵璋!你给我说说清楚,你与那林氏到底有没有情况?”黄雏菊抓住皮日休的脖领,怒目而视。 “你这恶妇!你与二夫人商量,为何不与我说?你不与我说,二夫人也不与我说,我怎知道其中详情?我只是打探打探,又没与她怎样,你跟我瞪什么眼睛?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就不忍心教训你!”皮日休与黄雏菊撕扯。其实,使用蛮力倒也能挣脱,只是心疼黄雏菊,担心蛮力伤了她的心,才受制与她。 黄雏菊不依不饶,忽而被气得眼泪奔流,哭嚎着与皮日休厮打。 被打了一顿,皮日休怒火冲上头顶,暴怒之下,把黄雏菊推到一边,结果黄雏菊脚下不注意,绊到门槛上,啪叽一声,摔得好半天没爬起来。 这下可坏了。 皮日休撒腿就跑。 跑了两步,听黄雏菊哭得伤心,他又走了回来。蹲在地上,看着黄雏菊哭。 不时感叹:论相貌,黄雏菊也是人上人,只是这妮子从小富养着,惯出一身毛病来。 想到此处,又感叹:有些人,还以富养女儿为荣,却不知富养的真正含义是心灵的富养,而不仅仅是外在的富养。 “好啦,别哭了好吗?”皮日休揉着下巴,劝慰道:“爱妻,明日我带你去打猎,可好?” “滚一边去!找你的林夫人,找你的小白兔,休要再来找我!”黄雏菊一唬地站起,哭得梨花带雨,指着门口道:“带别人玩,不是花团锦簇就是青山绿水,带我玩,不是穷山恶水就是老虎蟒蛇,你不觉得愧对与我?” “……”皮日休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黄雏菊依然坐在地上抽噎不止,脸上还蹭了好多灰,混着眼泪漫在脸上,看起来又滑稽又可爱。 皮日休笑嘻嘻地凑了过去。咣,被黄雏菊一脚踢开。 又过了半晌,又凑了过去,又是一脚,却被皮日休一把抓住。 不久后,李冼趴在门口听声,暗挑大指道,大大大哥好手段。 “我草!李冼!你他奶奶的是鬼魂吗?”皮日休一边穿衣服,一边恨恨骂道。 “哎,我我我哥,我可是刚来,什么也没听到!”李冼双手举起,投降状。 “少废话,找我何事?”皮日休道。 “附近有大墓一座。”李冼神秘兮兮地道:“可能是吴越古墓,应该有赚头。” 吴越地区,水资源太丰富,在这里完整的古墓是很难保存下来的。(因为地下水太多,会侵蚀墓室。)曾经李冼多次挖掘,都是激越昂扬地去,垂头丧气地回来,皮日休倒也习惯了。 “好吧,古墓中好些机关,而且此地容易坍塌,你要多加小心。不要计较手下人顺走些物件,他们冒险探墓,也是不易。”皮日休关心地道。 李冼摆手道:“不不可能。我的手下绝不会也不敢顺手牵羊。” “嗯,那你去吧。”皮日休道。 说完话,本以为李冼会离开,却不曾想这小子竟然在屋里拉起磨来,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把皮日休转得心烦。 “你是驴吗?转这么多圈,你不晕啊?” “哎,我哥。”李冼看起来有些为难。 “干什么?”皮日休挑了挑眉毛,心道这小子肯定没好事。 “那林氏你当真不喜欢吗?”李冼试探着问道。 闻言,皮日休被惊得一缩脖,警惕目光四下看了看,不见黄雏菊身影,才压低声音,感叹道:“哎,还别说,那林氏长得当真动人。相处日久,发觉她还蛮活泼的。正是我喜欢的那种。只可惜…”揉了揉下巴,苦着脸说:“你大嫂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我岂敢提起。” 闻言,李冼来了精神,凑过来,小声道:“我我哥,如果你当真喜欢,这事儿好办。我把她骗骗到我屋里去,然后我和月红给你站岗放哨,你和她在我屋里快活快活,岂不…” 李冼的话还没说完,皮日休暴怒而起,顺手拎起一本书追打出去:“好你个李冼,见你拉磨就准没好心眼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唉!唉!我我哥,这是怎么回事?咱不是说得好好的?”李冼躲到柱子后面。 “那林氏乃是忠烈遗孀,岂能如此欺辱?”皮日休用书指点李冼,大声骂道。 “你不也是活心儿了?”李冼不服。 “见美色而动心,那是人之本性;见烈女而罢欲,那是人之修养!”皮日休把书收回,背着手说:“看见一个漂亮的就收了,那还是人吗?与牲畜有何区别?” 被骂了一顿,李冼撇着嘴走了。 黄雏菊藏在屋后,却美滋滋地笑了出来。不久后,她端着一壶茶,来到皮日休书房,颇显殷勤。 皮日休得逞偷笑。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纯属装腔作势。那林氏美貌如斯,岂能不动心呢。只是敬佩岑奉忠魂,不忍欺辱罢了。 第217章 李冼挖坟被埋 罗忠不情之请 “报!不好了大帅,五爷被土给埋了!”章帮道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什么?李冼被土埋了?”皮日休惊跳而起。 这时屋里好多女人,其中月红夫人也在这里,听说夫君挖坟被土埋了,当时就昏死过去。怀胎三月,生怕小产,家中女人们七手八脚把她抬回屋里。 皮日休立刻带领百十号精壮骑兵,手里拎着铁锨等挖土之物,急忙忙赶往吴王大墓。 待他来到这里,见地上一个大坑,大坑里满是黑色污水,顿时心中一凉。 “哎呀~~~,大大大哥啊~~~~” 还以为李冼已经死在泥塘之中,却听到身后传来李冼结结巴巴颤颤巍巍的声音,回头一看,皮日休好悬没笑出猪叫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李冼这般狼狈模样,皮日休笑出眼泪,不理会李冼,先派快马回家报信。 终于笑够了,看着满脸满身烂泥的李冼,仿佛是刚从烂泥中拔出来的藕。皮日休笑骂道:“报应,真是报应。” 李冼废然坐到地上,拍着大腿,遗憾至极:“哎,我我我哥,你就别笑话我了。你可知下面是个什么样的大墓?如果没看错,搞不好是吴王夫差的墓。” “休要跟我胡言乱语!” 皮日休知道,夫差墓又叫阖闾墓,位于苏州阊门外虎丘山下剑池水中。夫差为营造阖闾墓,曾征调10万民工,使大象运土石,穿土凿池,积壤为丘,历时三年竣工。史载墓中“铜椁三重,倾水银为池,黄金珍玉为凫雁”。因阖闾生前酷爱宝剑,下葬时以“扁诸”、“鱼肠”等名剑3000柄殉葬,故有“剑池”一称。 “大哥,你你你怎么还不信呢?”李冼不服气地说。平日里爱干净的他,现在也没心情保持风度了,往地上一躺,遗憾地道:“这大墓下面全是宝剑。据我粗略估计,得有几百柄之多。” 闻言,皮日休惊喜交加。 李冼继续道:“哎,我我我哥,你手下那一千三百敢死队,如果每人拿上这样一柄切金断玉的宝剑,你想想看,那那那得多厉害?” “你这话倒是很有道理。”皮日休揉了揉下巴,心中热血翻滚,心道:那些傻乎乎的傀儡兵,不会什么招式,只会不要命地乱劈乱砍,给他们装备的武器越简单越好。如果当真每人配备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管你什么骁勇战将,一顿乱剑下去,也把你砍成肉酱。 “挖!继续给我挖!”皮日休跳起来,跑向大墓,大墓里全都是水,眼下只能看到一个深深的水塘。 “哎,我我我哥,淹啦,没法挖啦。”李冼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你个笨蛋,动动脑子,把水抽出去不就行了?”皮日休显得有些激动,敲着自己的脑袋说。 “这么多泥浆,这么深的坑,怎么抽啊?”李冼苦着脸说。 随后,李冼再次见识到了他大大大哥的神奇。皮日休管这个方法叫做“虹吸效应”。命士兵找来好多各式各样的管。 竹管、木管一大堆,管子中间用兽皮和麻绳扎紧。把深坑之内的水,引到外面的低洼处。 …… 本来李冼是不会被水淹的。 先前,挖掘小分队打通墓道,说里面有无数宝剑,堆积在一起,泛着幽暗绿光,场面甚是宏伟。李冼来了兴致,非要下去亲眼看看这壮观景象。 下去一看,墓室里坍塌严重,虽然宝剑确实很多,却不能看到全貌,于是他下令,继续挖掘。他掐着腰站在烂泥里,说,非要看个新鲜不可。 结果这时,挖掘小分队不小心挖穿了地下河道,结果一群人被河水迅速冲倒。墓室里的腐败之物经过千年浸泡,已经沤烂,被水一冲,一股黑水迅速没过头顶。 当时,一些水性好的,扑腾着上了岸,可上了岸之后,却发现五爷李冼不见了。 众人慌了。如若不能把五爷救出来,凭借大帅的火爆脾气,还不得把他们一起给埋了? 赶紧跳入水中打捞李冼。 几十个人轮番跳入,竟然找不到李冼,这时皮日休安插在李冼队伍里的耳目迅速回报大帅。 “当时你跑哪里去了?怎么没把你给淹死?” 士兵们继续做虹吸。泥水很多,地下河水还不时涌出。往漏水处堆积巨石沙土,慢慢堵住地下河道,估计这个工程没几天工夫是完成不的。闲来无事,皮日休拿李冼打趣。 “别别别提了。其实当时我是第一个出来的,可这帮傻子,竟然以为我还淹在水底。”李冼揉着膝盖道:“当时,我是被洪水给喷出来的。那水柱之力,简直可以用磅礴来形容,把我整个人掀飞出去十几丈远,当时把我给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昏过去了。” 李冼苦着脸,用手指点着,说:“这帮傻傻傻子,光顾着在水里捞我,却没人去去去草稞里看看,结果害得我被太阳暴晒。晒了小半个时辰,我才自己醒来。你你你说,如果这时候来个豺狼蟒蛇,我李冼岂不是要归天了?再再也见不到我英俊神武的大大大哥了。” “滚一边去。”皮日休骂了一句,站起身来,道:“这工程你慢慢干,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贪得无厌。” “哦,那那是当然。我我什么时候贪心过。” …… 皮日休见李冼并无大碍,便领着骑兵又回来了,担心李冼身边兵少,又派孔铎,带领三百铁甲傀儡兵前去保护。 众将埋伏在大山之中,现在的军帐之内倒是显得冷清许多。唐虎带着李亮逛窑子去了,大帐之内只剩下罗忠、罗云、罗英、鲍长信、倪赞,五将。当然帐内还有义子太保少帅鲁长春。 后来,罗忠使了一个眼色,罗云等人纷纷退出,账内只剩下四人。分别是皮日休、鲁长春、罗忠、罗英。 皮日休察觉到异常,回头看了看鲁长春,鲁长春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看鲁长春的模样,仿佛知道些许内幕。 “大帅!”罗忠道。 “唔,老将军有话请讲。”皮日休道。 罗忠面露惭愧之色,抖了抖肩膀说:“老夫今日豁出老脸,有一不情之请,望请大帅答应。” 第218章 整治大夫人 一场虚惊,还以为老将军要提出一些类似于嫁女儿之类的要求,如果当真那样,倒是让皮日休难办了。 罗忠只是说,希望让女儿罗英和义外孙女能住到帅府里,女儿给帅府当个看家护院的武师,而义外孙女能给小飞燕做个伴。 既然如此,皮日休倒乐得答应,可回到家后,却遭到黄雏菊的强烈反对。 皮日休顶着巨大压力,先把罗英母女安顿好,并让诗兰派人照顾,这时罗英显得娇羞,还对皮日休说,请大帅给孩子取个名。当时皮日休心中乱糟糟的,说,改日再取。 再去见黄雏菊,把黄雏菊气得怒冲云霄,拎着刀来到皮日休面前,声称要与皮日休一刀两断。 皮日休大怒,命三活宝把黄雏菊的刀收了,三活宝哪敢对大夫人下狠手,没一会儿的功夫,都被黄雏菊踢翻在地,三个人都趴在地上哼哼呀呀,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谁也不起来。 随后,黄雏菊把刀一扔,开始追打皮日休,从大夫人屋里一直追打到二夫人屋里。皮日休跑到诗兰屋里,用茶几倚住门,却不曾想黄雏菊一个飞踹,竟破窗而入。 窗棂被她踢得粉碎,整个人仿佛一条飞鱼,直奔皮日休面前。 皮日休见黄雏菊面目狰狞,担心她下狠手,于是与黄雏菊摔跤。却不曾想,三五个回合以后,被黄雏菊摔倒在地,一顿好打! 诗兰身子弱,不敢上前,便站在一边好生劝说,却也劝不住,只能站在一边哭哭啼啼。 待黄雏菊解了恨,踢翻茶几,踹门而走。 皮日休被打得狼狈,在诗兰的搀扶下才龇牙咧嘴地爬起。 随后他一个人来到花园,凭栏而坐,望月,感叹。 良久。 “闻说多妻无限好,也拟双妻格。只恐恶妇狮咆哮,扛不住,许多拳。”皮日休揉了揉下巴,还是火辣辣地疼,估计是被打肿了。 愤懑至极,一个人静坐凉亭,听着汩汩溪水声。 不时,一只蚂蚱跳到脚面上,伸手去抓,蚂蚱抖动着翅膀,一跳飞出去丈远。 刚刚分神,脑海里又浮现出黄雏菊那恶狠狠的狰狞面孔。 一想起她来,浑身冒冷汗,真是大煞风景。 心中骂道:这黄雏菊,当真是被她爹惯坏了。看来我应该修理修理她了,可是……我怎么修理她才好呢? 打她,她乃是一名女子,怎的下得去手? 不打她,她却殴打亲夫,长此以往这还了得? 再不管教,岂不是要上房揭瓦? 冥思苦想,下不得狠心,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时想不开,那就换个姿势继续想,直到想开为止。” 他果然换了一个姿势,单臂支着身体,斜躺在草坪之上。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只狗尾巴草,不禁塞入口中,咀嚼起来,一股淡淡的草香,在唇齿之间弥散开来。 盯着天空,皓月如银盘,真是好看。 不久后,对着月亮笑了笑。 这时,一阵轻而缓慢的脚步声传来。皮日休还以为是诗兰来了,可扭回头一看,竟然是大夫人黄雏菊。 扭回头,不理她,继续望向明月,可此时,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不见了。 “你把罗英带入帅府,打算给她什么名分?”黄雏菊伸手揉了揉皮日休的下巴,即使是黑夜,借着月光也看到那里一片红肿。 “家中武师。”皮日休没什么心情,仅说了四个字。 “润州城里有一万人马,层层保护着你,帅府四周还驻有三百敢死队亲兵,这还让你觉得不安全吗?”黄雏菊火气又往上撞,她顿了一下,压制情绪道:“家中有二叔陈豹,三叔唐虎,义子鲁长春,各个都是武艺高强忠心耿耿的悍将,有他们在,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你!”皮日休猛地坐了起来:“你这悍妇,就是让你爹惯出的许多毛病。如今我对你尚有三分怜惜,可如果你再这般蛮横下去,三分怜惜也被你打跑了。将来,说不准你我夫妻当真会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骂了一句,皮日休站起身,扭头就走。 黄雏菊坐在花园里,哭了一夜。 次日,黄雏菊身上发烧,一病不起。 连续三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精神萎靡,偶有呓语。 “大帅,您还是去看看夫人吧。再不去看她,夫人可能撑不过今天了。”巧菊,仗着胆子来找大帅,小脸通红,眼中含怨。 “真是守什么人学什么人。你这小丫鬟,跟你主子久了,也是一身的戾气!”皮日休指着巧菊骂道:“你还敢冲我瞪眼睛?再敢瞪我,看我不把你眼睛挖了!” 巧菊跪到地上,倔强地道:“如果剜掉双眼能让大帅去见夫人,巧菊不劳大帅费心,自己剜!” 说着,她伸出两指,猛插眼眶。 诗兰见状大惊,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掐住巧菊手臂,急道:“这里有我在,自会劝说大帅,你先回屋里,照顾大夫人去。” 巧菊挖了一下眼睛,虽没挖出来,却也疼得睁不开眼睛了。 她闭着眼睛对诗兰说:“老天有眼,善恶到头终有报。但愿二夫人说到做到,且不要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才好!” “好你个尖嘴薄舌的丫鬟!”皮日休大怒:“来人啊,把这巧菊给我拿下!拉出去鞭打五十!” “文韬兄,你就别硬撑了吧!”诗兰尖声叫道:“说梦话时,你还喊着夫人的名字,一睁开眼睛,怎的就能狠下心肠?” …… 坐到黄雏菊床前,看她面容憔悴,色如死灰,不禁心疼起来。 攥着她修长手指,揉了揉,轻声道:“你这恶妇也有今天。” 黄雏菊缓缓睁开眼睛,把手往回拽了拽,拽不动,转过头去不看皮日休。 皮日休感叹一声,道:“你我夫妻一场,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孽缘。这辈子,你我脾气相克,恐难和平共处。如若不能快乐活着,不如死一个也罢。如今你病成这样,距离阴曹地府也近了一步。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闻言,黄雏菊气得浑身发抖。 猛地转过头来,瞪向皮日休,却见皮日休把一柄短剑对准胸口,猛刺进去。 见状,黄雏菊惊叫一声,一把扯住剑柄,却已来不及,半尺长的匕锋已经刺入皮日休的胸膛。 第219章 高骈怒鞭诏书太监 “哎呀,爱妻…,为夫即将离去…,日后你可要好好对待自己。” 匕首插入胸膛,胸口一片鲜血,见此惨状,便知必死无疑。黄雏菊大惊失色,瞬间呆了。 皮日休一手捂着刀柄,缓缓倒向冰冷地面。 黄雏菊疯了般跳下床来,双手扶住即将死去的丈夫,嚎啕大哭。 皮日休眨了眨眼睛,装出痛苦状,大口喘气,断断续续地道:“爱妻,我走了,也就没人气你了(liao),日后快乐活着,趁着年轻,再嫁一个爱你如宝之人。为夫临死前,写下诗歌,赞颂爱妻的人品。待你改嫁之时,拿去给你的夫君看,这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咳咳…” 黄雏菊嚎啕不止,浑身战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皮日休偷看黄雏菊一眼,见她披头散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瞅着要断气,好不狼狈,这时皮日休觉得,自己似乎是玩大了。 如果再这般哭下去,岂不是要哭坏了身子? 还没等皮日休再说什么,黄雏菊双手一用力,把皮日休胸口的匕首拔出,毫不犹豫,冲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弹簧刀,而且无锋无刃。 黄雏菊一刀刺向胸口,当时就愣住了,心道,为何没有感觉? 随后她把刀“拔”了出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可以自由伸缩的玩具。 “好你个赵璋!你要吓死我!” 伸手便打,一边哭一边打,可她虚弱得紧,刚才几下已经使尽所有力气,不久后便摊倒在了地上,只剩下抽噎了。 皮日休坐了起来,把黄雏菊揽入怀中,亲了亲,道:“你这恶妇,为夫不拿出些真本事来,你且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吓你一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造次!” “待我病好,看我不打死你!”黄雏菊咬牙道。虽然口中恶语不断,可她还是张开双臂,抱住夫君,一边哭一边笑,仿佛劫后余生。 大半夜的,被皮日休吓了个半死,黄雏菊的病情愈发沉重。 随后,皮日休喂她吃饭,她依然不肯吃。 皮日休说:“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我。” 闻言,黄雏菊又哭了起来,嘴巴裂开老大,哭得好不伤心。 “赵文韬,你这人心肠也太狠了。连续几日任凭我病着,也不来看我?”黄雏菊眼圈含泪,哭骂道。 “你自作孽,那般不守妇道,还指望我对你好吗?”皮日休狠了狠心说。 黄雏菊逼问道:“你那般聪明,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思?我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懂?” 皮日休恨恨道:“打人还有理了?” 黄雏菊突然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肯对我好,我可以为你去死。” 闻言,皮日休愣住了,对黄雏菊的话细细品味,陷入沉思。 一阵恍然,皮日休觉得自己仿佛是明白了黄雏菊的心思: 【黄雏菊心中自知,论姿色,无论她怎么打扮,也比不上二夫人。 想讨好夫君,可她却什么也不会,见别的女人会撒娇,她还觉得反胃。 见别的女人会女红,她也尝试着做,可她做的几件衣服,不是宽就是窄,皮日休穿上也不喜欢。因此也就放弃了。 想想以前他们还没结婚时,在一起打打闹闹,多是皮日休这厮惹起的。她只以为,皮日休喜欢这般打打闹闹,时间久了,她误以为这是她唯一能讨皮日休喜欢的地方…】 想到这里,皮日休心中深感内疚,觉得大夫人好可怜。 抱起黄雏菊,他也放声大哭起来。 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见皮日休哭得伤心,黄雏菊反倒精神好了许多。吃了饭,便睡下了。 看着黄雏菊睡下,皮日休心中暗暗骂道:“还是刘大耳的办法好用!当年那厮或许就是用这招应付孙尚香的吧。” …… …… “报大帅,高骈派先锋张潾、副先锋梁缵,进攻南陵。” 现在起义军票帅秦彦、毕师铎驻守在那里,皮日休想了想,不禁冷笑道:“打就打吧,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七月,趁沙陀军猛攻河套地区吸引唐朝主力北上,起义军全线撤退,向淮河以南靠拢。 见起义军撤退,朝廷派遣河东节度使曹翔放弃洛阳,直奔晋阳平叛。曹翔领命而去,可刚一来到晋阳就发生了兵变,曹翔亲手诛杀兵变土团士卒十三人。 朝廷又调义成军、忠武军、昭义军、河阳军,于晋阳会合,以抵御沙陀军。 义武军节度使李泰安要求厚赏,激怒曹翔,连斩十将。 凭曹翔之凶悍,足可以力挽狂澜。可突然,老将旧病复发,呕血伤退。 这时,黄巢抓住机会,对淮河以南发起大面积进攻,再次向朝廷宣战。 于是高骈派遣大将张潾、梁缵在南陵攻打草贼,致使草军票帅秦彦、毕师铎等纷纷投降。 旁人自然不知事态将来如何发展,可皮日休却心知肚明。而且正在集结部队,准备重新攻打宣州。 陈豹闻言跑了回来,问道:“大哥,前几日把宣州白白让给高骈,就是为了把他困在宣州不成?” 皮日休点了点头说:“咱们等黄巢来了,一起打宣州。” “是!”陈豹不再多言。 朱温、陈豹隐于大山之中半月,高骈早已察觉,便没围攻润州。而是攻打宣州去了。宣州本是赵璋放弃的城池,因此高骈兵不血刃拿下该城。 把一些投靠起义军的官吏逮捕,一一法办。 不过他办得很轻,而且还重新启用了一些人,这事惹得朝廷震怒,发文谴责高骈纵容叛逆。 高骈回复曰:州官手下无兵,起义军来时无法抵抗,虽然投靠起义军,但他们多是出于被迫,因此不忍重罚。 朝廷再下文书,痛斥高骈,并罚俸半年,官降一级。 高骈大怒,撕毁诏书,鞭挞诏书太监。一声令下,把监牢中所有州官都放了出去。 这时,朝廷反而没了动静。 …… “爱妻,咱们一起去湖边游玩,你可愿意?”皮日休计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八月还有十多日,他也不着急,便带着诗兰一起去找黄雏菊。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皮日休这时才搞懂,自己一直犯着一个低级错误。他本以为两个老婆在一起会争风吃醋,因此他每次只带着一个老婆出行。 第220章 纯钧剑 “白纶巾下发如丝,静倚枫根坐钓矶。中妇桑村挑叶去,小儿沙市买蓑归。雨来莼菜流船滑,春后鲈鱼坠钓肥。西塞山前终日客,隔波相羡尽依依。” 湖边风景美好,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雨停了,忽见一蓑衣妇人领着孩子路过,胳膊上擓着篮子,篮子里装满了桑叶。 皮日休钓鱼,诗兴大发,絮絮叨叨磕磕绊绊作诗一首。不时感叹,除非唐朝口音,否则听起来并不觉得押韵。 见皮日休作诗十分费力,诗兰捂嘴偷笑,黄雏菊也拿他打趣,不是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没想到同时带着两位夫人出来游玩,另有一番滋味。 暗自检讨:自己更爱诗兰,因此带诗兰游玩的次数远多于黄雏菊。因此才惹得黄雏菊心中不满,处处与自己作对,而且愈演愈烈。 想到此处,皮日休觉得好对不起黄雏菊,这次出行,给足了大夫人面子,事事尽大夫人心意。黄雏菊颇为受用,美滋滋地钓着鱼。虽然一个时辰过去,仅钓上一条,可她依然十分开心。 “爱妻格局之高,令为夫汗颜!”皮日休凑了过来,看了看鱼篓,笑嘻嘻地说。 黄雏菊眯着眼睛,压低声音耳语道:“滚一边去!” 挨了句骂,皮日休悻悻地走开了,心中还道:自己可真是没事找事。 “大大大哥!你快来看,我我我拉回来多少宝剑!” 突然李冼跑了回来了,连续几日忙碌挖坟事业,皇亲李冼现在晒得黢黑,浑身的土腥味,仿佛一个土木包工头。 皮日休大喜,迫不及待跑到车前,掀开苫布,大惊道:“我的个神仙姥姥!李冼,你这是发现宝藏了呀!” 足有一千柄战国青铜剑,锻造工艺精湛,地下水浸泡千年,竟还锋利。一大车青铜剑,泛着冷森森的寒气。 可惜,有些剑还是未能抵抗住侵蚀,已经长满绿色铜锈。 翻了翻,发现一柄二尺剑,此剑躺在众剑之中,显得格外显眼,格外尊贵。 拿出那剑,剑刃泛起阵阵寒光,锏柄处镌刻“纯钧”二字。 “哇!!!”皮日休惊喜喊道:“爱妻,你快来看,纯钧剑!纯钧剑!中国十大宝剑之一,此剑乃是春秋时期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 皮日休屋里哇啦说了半天,把大家听得云里雾里,这时黄雏菊走了过来,拍了皮日休肩膀一下,提醒道:“大帅,一柄剑而已。” 这时诗兰满脸惊喜地走过来,看了看皮日休手中那剑,惊叹道:“没想到传言是真的,当真有这样一柄剑。今日有幸得见,真是大开眼界。” 闻言,黄雏菊眯了眯眼睛,酸溜溜地道:“既然二夫人喜欢,那就送给二夫人吧。”推了皮日休一下,道:“还愣着干什么?给呀!” 就凭诗兰那小胆儿?那么点儿力气? 恐怕她连一只鸡都打不过,这宝剑送她岂不成了摆设。 “陈豹,这剑是你的了!” …… 赵璋帐下,论战功,朱温才是首功之将。 可朱温得到的奖励,却并不比陈豹多。而且一直以来,陈豹手下总兵力,一直压朱温一头。而唐虎,整天逛窑子,却拥有最精良部队——五百飞虎铁骑。虽然朱温也配备铁骑部队,但无法与唐虎相比,唐虎的铁骑简直被武装到了牙齿。飞虎骑的装备与唐廷神武大将李通手下铁骑有的一拼。 面对这种情况,朱温尚且没说什么,可其他人却窃窃私语,多说大帅偏心。 还有人说,陈豹唐虎乃是大帅的结拜兄弟,当然不能与平常人对待。 各种说法都有,渐渐传入帅府。 这一日,皮日休正在书房之内挥毫泼墨,忽听三宝在外面嘁嘁喳喳,争论不休。 章帮道掐着嗓子说:“你们说,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告诉大帅?” 李坎山犹豫道:“要我看,这事不太好办。无论咱们怎么说,都会惹得大帅生气,到那时咱们岂不是自讨苦吃。可如果不说,又觉得对不起大帅对我们的信任。哎呀,真是难办。” 章帮道骂道:“你个老李,竟是个搅屎棍,你除了会‘和稀泥’,还能说点啥?” 李坎山骂道:“我是搅屎棍,你就是那屎!” 方成谶突然说:“好啦,你们俩别吵了。要我看,这事儿必须告诉大帅,而我们要先做好挨骂的准备。” 当皮日休听到那些传言,不怒反笑,“你们三个很好,一直以来都能把各种小道消息告诉我。不过你们要记住,告诉我可以,但不要把‘告诉我’这件事传扬出去,你们听明白了吗?” 章帮道立刻说道:“我们明白大帅的意思,大帅是要让别人以为,你还不知道。” “对。”皮日休点了点头说:“另外你们三个也要多打入群众中去,多打听打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凡发现什么苗头,尽管告诉我。你们不必辨别消息的真伪,即使是错的,我也不会怪你们。” 说完,皮日休还奖励他们每人三钱银子,可把哥仨乐得不行。章帮道命令李坎山在家看家,他带着方成谶逛窑子去了。 李坎山气得不行,回头把这件事儿告诉了大帅。 皮日休笑了笑说:“你小子很鬼头,再赏你二两银子。” 军队里传说赵大票帅看人最准,可在诗兰眼中,却另有一番看法。见皮日休奖励李坎山,她心中觉得奇怪。这李坎山出卖朋友,岂能是个可靠的人? “文韬兄,写字呢?”诗兰笑了笑,飘飘然走了过来。 皮日休抬眼看了看诗兰,满眼的喜欢,伸手去揽诗兰的腰,却被诗兰一转身躲了过去。 “啧啧啧。”皮日休怪笑道:“照你这样说来,我岂不是应该远离你才好?你长得这般好,其实也是罪过。” 诗兰不与皮日休扯皮,坐到窗户边儿上,给皮日休讲起故事来。 诗兰说,“从前有一只老虎,一头驴,一条狐狸,一起打天下,最后建立了一个国家。老虎是国王,驴和狐狸都是宰相。由于老虎特别能吃,渐渐的把国家里的动物都吃光了,这时狐狸对驴说,老虎要吃你。驴信了,就连夜逃跑,结果这时狐狸又去找老虎说,驴叛变了。” 皮日休听了诗兰的讲述的故事,被气得哭笑不得,追打诗兰,二人从书房跑到花园...... 第221章 乔装采风 闲来无事,皮日休觉得大帅当腻了,便乔装一番,打扮成平常百姓模样,说,为了写诗而出去采风。 黄雏菊见他穿了一件粗布长袍,头上系了一根灰色头绳,完全一副穷苦书生模样,撇了撇嘴,挖苦道:“瘦得像个猴子似的,当初也不知是怎么看上你的。” 正愁无事可做,便借引子与那黄雏菊厮打一番,没打过,衣服还被扯破一个口子,逃之夭夭了。 刚跑出去,就听诗兰喊,要陪着一起出去。 见诗兰要去,黄雏菊便也要去。 皮日休喜欢,便答应了,于是两位夫人都换了农妇的衣服。 “哎呀,两位爱妻,你二人天生贵气,即使是这般打扮,也掩饰不住。带你们两个出去,谁能相信我是穷人呢?”皮日休苦着脸说。 “要不我用锅底灰把脸涂黑吧。”诗兰笑道。 “恁地顽皮!好吧,你去涂。”皮日休坏笑。 诗兰转身就向厨房走去,黄雏菊见了,大惊道:“妹妹,你当真去用锅底抹脸不成?” 诗兰笑着点了点头。见状,黄雏菊也去了。 不久后,两位黑妇人走了出来,只剩下两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仿佛是两个挖煤的矿工。 皮日休觉得她们搞得太过夸张,这样出去,还不得把小孩吓到?于是又让她们把炭黑洗掉。 上午出去,在润州城里溜溜达达,忽而走到市场。笔行、酒肆、铁行、肉行、琴行、雕版印刷行等,到处逛了逛。 当地人的土话口音很重,别说皮日休,即使是黄雏菊和诗兰这两个唐朝人也觉得听不大明白,交流起来十分费力。一边说还一边比比划划的。 “你们要是不买,就不要问东问西,问了老半天竟是瞎耽误工夫。”琴行小厮,不耐烦地道。 闻言,黄雏菊大怒,一把扯住小子的脖领就要发作。 皮日休诗兰连忙拉住黄雏菊,往外推去。黄雏菊不依不饶,一直骂到门口才肯罢休。 继续向东走去,见到赁驴人、杂戏、琵琶手、贩棉帛的商贩。 皮日休指着一头驴说,“黄雏菊,你就跟这毛驴一样。” 黄雏菊觉得这一定不是好话,问道:“哪里一样?” 皮日休本想说,你们都是长脸,觉得这句话一定会惹得大夫人发飙,还是忍住了,改口说:“你们的脾气都很驴。” 虽然改了口,可还是惹得黄雏菊发飙,扯住皮日休就是一顿厮打。众人见了有趣,过来围观,不时有人窃窃私语:“这女人长得倒是白净,只是不守妇道,竟然当街殴打夫君。” “说就是,在外人面前,不给夫君留脸面,是最傻的女人。” “呦,这书生可了不得,你看到没有,还两个媳妇哩,你看另外一个,长得那叫一个标致 。”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钻进黄雏菊耳朵里,仿佛一盆冷水浇头,顿时没了兴致。一跺脚地走了。看样子,她是要回家。 皮日休向人群里看了看,见到隐藏在角落里的章帮道,冲他点了点头。章帮道立刻行动,派出两名亲兵,尾随大夫人,暗中保护。 皮日休挽着诗兰,到处走了走,钻入人群,看到几个练杂戏的艺人,看了一会儿。 古时候娱乐匮乏,即使这杂戏并不十分好,也引得好多人围观,并不时传来叫好之声。 那中年艺人累了一身汗,算是完成了一场。见一名十一二岁女童端着空空的钵子,她每见一人便点头行礼,请求打赏。 看的人虽然不少,可给钱的人却寥寥无几。女童转了一圈,仅仅收到两文钱,在这战乱时候,两文钱还不够买个馅饼的。 女娃虽然长得很一般,可皮日休还是觉得心疼,于是往钵子里丢了一把铜钱。 稀里哗啦,一大把,估摸最少二三十枚,可把女娃惊到了,不禁连连行礼。 皮日休夫妻二人没说什么,互相挽着手继续溜达。这时,人群里有俩个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长得五大三粗,身穿坎肩,腆胸迭肚。而他身边时一个尖嘴猴赛的家伙,精瘦。这两个人都三十多岁,一脸的凶相。 皮日休诗兰并未发觉有人跟踪,继续溜溜达达,不时说说笑笑,仿佛两个刚进城的农家小夫妻一般。 即使穿着粗布衣服,可诗兰长得太美,还是引来无数目光,不时有人感叹,所谓小家碧玉不过如此了。 忽而来到一家客栈的门口,听到客栈二楼飘来清脆的歌声。那唱歌的女子嗓音甜美,一下子就吸引了皮日休的注意。 “走,咱们进去瞧瞧。” 领着诗兰来到二楼,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店小二很有眼光,只是看了看眼前二位,立刻小声说道:“您二位富贵相,一定是大户人家的,乔装打扮逃难至此。” 见小二精明,掏出几文钱打赏。随便要了两碟小菜,一壶酒,一杯茶,便坐在二楼听那女子唱歌。 那女子坐在一个包房里,包房的门口有一张两尺长的帘子,遮住半个门。只能透过下面,看到那女子穿着的是绿色长衫和裤腿、鞋子。脚上的鞋虽款式精致,却破了洞,上面打着补丁,一看也是个穷苦人家的。这帮卖唱的,属于卖艺人,平日里注重外表,其实不乏出卖色相之意。好多卖唱女子,生活所迫,也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这其中也有节烈女子,只卖唱不卖身。 听那女子唱的是当地民间小调,歌词听不太清楚,估摸着也不是什么高雅之作。 见皮日休走进客栈,章帮道心中以为只要守在外面即可。可突然,见到一高一矮两个人走进客栈。这二人面相凶恶。章帮道对李坎山使了一个眼色,李坎山领着两个人堵在门口,章帮道一个人上了二楼。 装作不认识皮日休,坐到了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小二来了,他仅要了一壶茶。 丢给小二一文钱,店小二嘴巴里不干不净地走了,再次抬起头,已见到那两个面相凶恶的人站到了皮日休和诗兰的面前。猥琐目光上下打量着诗兰,不时还抿抿嘴唇。 “两位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那尖嘴猴腮之人,捋着山羊胡说道。 第222章 诗兰收歌女 见状,章帮道立刻站起身。 皮日休却用手揉了揉额头。这动作是一个暗号,示意章帮道暂时不要出面。于是章帮道又坐回椅子里,双眼紧盯着那两个地痞。 “是的,我们本是山东人。”皮日休仰起头看了看那尖嘴猴腮之人:“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在咱们润州,江湖人都喜欢叫俺一声金五爷。”金五挥了挥手,指着旁边的赤臂壮汉道:“这位,是咱们润州的名人,大家都尊称一声董爷。” 脸皮一紧,皮日休觉得好是反胃,看这二人穷得裤子都快穿不起了,还自称什么爷,当真让人觉得可笑。 见皮日休不说话,金五又道:“看二位相貌不凡,应该不是穷人。” 皮日休点了点头。 金五继续道:“见面既是缘分,咱们哥俩现在手头有些紧,希望小兄弟能打赏些银子。” “江湖救急,倒也是美德。可不知二位缺多少银子?”皮日休品了一口酒。 金五冷笑道:“如果小兄弟还想在咱们润州混下去,最起码也要二两银子。如果只是路过,一两倒也成。” “如果我不给你们呢?”皮日休淡淡地说。 “不给?”姓董的壮汉突然大声骂道:“不给,老子就把你从这二楼抛到楼下去。” “哎呦,那岂不是要闹出人命来?”皮日休挑了挑眉毛。 “哈哈,这兵荒马乱的,官府都被推翻了,谁还管你人命不人命的。”姓董的冷笑道。 闻言,皮日休赶紧把手伸进兜里,掏出好多碎银,看了看,不够一两,又与诗兰要了些银子,诗兰搞不懂皮日休在耍什么鬼把戏,于是也把手伸向兜里,摸了摸,掏出两颗碎银。 皮日休把银子捧在手里,掂了掂,就得够了,双手俸给金五。 金五很是满意,拿着钱走了。走到拐角楼梯口,还不忘回头看了看诗兰,眯缝着小眼睛,似乎不怀好意。 见到这一幕,可把章帮道气得不行。忍不住冲着皮日休挤眉弄眼。 皮日休示意他过来,笑了笑说:“派人跟着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势力。如果没有,就把他们送到新兵营;如果有,一并收了。” “是!”章帮道轻声说是,便走了。 诗兰苦笑道:“你这人,就喜欢放长线。” 皮日休轻笑了笑,没说话。 继续听曲,突然听到一声暴喝声传来,“哎,你这妮子怎的那般倔强,咱们爷看上你,是给你脸。” 那女子突然站起身,胆怯地道:“小女子只卖艺。” “算了吧!润州城里,就你们几个歌女,谁人不知底细?当年你跟着张妈妈到处走的时候,我就不信你不卖!” “那时妈妈管着,我身不由己,如今妈妈死了,我也不必听谁的。不卖就是不卖,如果周爷不喜欢听,那我便告辞了。” “给脸不要脸!”话音未落,两记清脆耳光。打得女子立刻倒地,怀中琵琶也掉到地上,摔得咔嚓一声,竟然摔断一根弦轴。紧绷的琴弦立刻崩飞,打到女子的脸上,啊的一声。 那女子见线轴断了,好不心疼,那可是她吃饭的家什。趴着过去,伸手去够琵琶。 那打人小厮快步走了过去,一脚踩在琵琶上,咣咣两脚,又把琴头踩断… 见状诗兰气得一跺脚,小声骂道:“文韬兄,这人实在是太可恨了。琴头踩断,琵琶就没得修了。” 皮日休扭头看了看诗兰,俏脸之上满是同情之色。 皮日休笑了笑,继续看热闹,只是不管。 诗兰急了,眼珠一转跑到楼下,见到李坎山,道:“与我上楼!” 李坎山何等精明,立刻奔上二楼,见皮日休正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一名小厮欺负歌女,他有些糊涂,不知大帅到底搞什么鬼花样。 这时诗兰命令道:“把那歌女救出来吧,实在可怜。” 李坎山有些为难,继续看着皮日休。 皮日休用扇子拍了拍手心。这时李坎山才领着两个人冲了进去。刚一冲进去,就听到一阵拳打脚踢之声,一阵杀猪般的惨叫传来。 不久后,李坎山揪着一人的脖领,生拉硬拽拖向皮日休。 皮日休摆了摆手,示意送给二夫人处理。 诗兰搞懂了皮日休的想法,心中笑骂皮日休顽皮。 诗兰穿着一身破旧衣服,正襟而坐,仿佛一个审案的官员。李坎山佩刀站立身旁。两名兵丁一人押着一个,其中一个是老爷模样,另外一人便是那打人的小厮。 一人一脚,踹跪到地上。 而那歌女,嘴角青紫,也跪到地上,手里还抱着已经报废的琵琶,瑟瑟发抖。 “这位姑奶奶,在下周扬,有眼无珠不知您是何人?”那老爷模样的人,定了定心神说道。 诗兰不理周扬,而是对那歌女说道:“你起来吧,那琵琶已经坏了,还抱着作甚?” 歌女感动得流泪,轻声道:“姑奶奶有所不知,这琵琶还是可以修的。” 诗兰苦笑道:“我也略懂琵琶,琴头坏了,真真修不得,你还是扔掉算了。你不必心疼,我做主,让这姓周的赔你便是。” 周扬闻言,立刻说道:“那是那是,都怪我家小厮冒犯姑娘,理当我来赔偿。” 说着,周扬从兜里掏出二两一锭的银锞子,亲手交给歌女。 二两,可是太多了,歌女有些胆怯。诗兰笑了笑,示意她收下。 歌女收了银子,抬眼看了看诗兰,心道,这女子也太漂亮了,而且势力不小,可她为何穿得如此破旧?愣了一下,惊醒般反省过来,跪到地上给诗兰磕头拜谢。 不久后,诗兰说了周扬两句,见周扬磕头如捣蒜,便放过了那周扬。 直到周扬走出客栈,也不知到底是谁整了自己。可是,那李坎山浑身杀气,对那女子却服服帖帖,他便明白,自己今日得罪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待周扬走远了,诗兰拉着那歌女的手,仔细看了看她,还别说,这女孩长得倒是水灵。 遂对皮日休道:“她唱歌好听,不如收到家里,也不必去外面请人来唱了。” 早在皮日休还没参加起义的时候,就知道大户人家里的一些作风。每当来了客人,都要请些唱曲的。有男有女,但大多还是女子。如果女子长得好,常有被留在府里养活的。也不多给钱,只是提供饭食。零钱全靠主人打赏。 第223章 诗兰计吓岑郓 章帮道亲自跟踪金五爷、董爷。 这两位刚得了银子,正得意得不行,还笑骂那书生是个废物。 金五说,有些后悔,刚才不如把那俊俏女子带走。 姓董的说,活了半辈子,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子了。刚看了几眼,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那张俏脸,挥之不去。 只见这两位“爷”,一走出客栈就向远处跑去,跑得匆忙,仿佛担心什么丢了似的。 章帮道紧跟其后。 不久后,二人钻入一家赌场,喊出来十几号人,听只言片语,说了些黑话,口音太重听不大清楚,大概意思仿佛是发现了美女,要去抢劫。 赌场老大还问,是谁家闺女? 金五说,是外地来的,如果老大肯帮忙,这一两银子算是请兄弟们喝酒的。 见状,章帮道命一亲兵迅速跑回帅府,引来几十名亲兵,把这十几人全部逮住。一顿乱棍不在话下。 把这十几个人送到二爷陈豹帐内,陈豹打听了一下前因后果,一声令下,把金五爷、董爷的脑袋砍了,悬挂在东市场。其余人等,均送到新兵营,服苦役。 …… 七月末,高骈大将张潾、梁缵攻破南陵城。票帅秦彦、毕师铎等投降。 黄巢引兵渡过长江,欲与赵璋兵合一处,攻打宣州,这次他命令所有票帅向宣州方向集合,摆出一副与高骈决战的架势。 众将听到命令,群情激愤,斗志昂扬,可皮日休看起来却不紧不慢。仿佛这场战役与他无关一般。可问题是,他们是距离高骈最近的部队。一旦高骈先动手,润州必然成为主战场。 朱温等人提出意见,希望再次驻军大山之中。皮日休摆了摆手,不予理会。 皮日休知道事情的发展,当然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但在别人眼中,只道:这般气度,真大帅之风也! 就连朱温也暗自佩服,如果自己坐在赵璋的位置上,绝做不到如此放松。 这一日他正倒在逍遥椅里,命令小丫鬟给他捏腿,一边摇晃着,听着曲,好不惬意。可他这样晃来晃去,却苦了丫鬟紫月,一忽儿捏重了,一忽儿捏轻了,小丫鬟一脸急色,却不好说让大帅老实一点。 不久后,一阵阴风吹来,黄雏菊大踏步走到面前,把歌女韩乔儿骂了出去,又让紫月站到一边,不许给皮日休捏腿。 韩乔儿初来帅府,不知大夫人脾气,被吓得瑟瑟发抖。紫月倒是不以为然,劝道:“大夫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且退下吧。” “你这恶妇,见不得我享福吗?”皮日休坐了起来,厉色说道。 “都火烧眉毛了,你倒是动一动啊!”黄雏菊急得不行,坐到椅子里手指着皮日休骂道:“你岳父千里迢迢赶来,你不去迎接一下吗?” “迎接?”皮日休瞪眼道:“我手下三万精兵,像钉子一样扎在高骈面前,这是送给岳父最好的礼物。还迎接,亏你说得出口!” 夫妻二人不欢而散,忽而小飞燕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跟屁虫,正是罗英的干女儿,后被皮日休赐名赵敏。只因那女孩眼睛好看,让皮日休想起了一个人。 古时候孩子不像二十一世纪那般精贵,只要不出大门,也不必担心孩子碰到什么危险。只是在花园里有常驻的丫鬟,照看小孩不掉进水里便是了。 两个小家伙满院子跑,到处捉蝴蝶、蛐蛐,石敬瑭个小鬼头老早跑出帅府,又去找他的小伙伴,与人打架去了。他知道,这两个女娃得罪不起,万一惹哭了,搞不好又要被皮日休找到借口,一顿毒打。 …… “诗兰妹妹,你倒是说句话。”最近黄雏菊又不知怎的了,一看到飞燕就想起林氏,一想起林氏就心里不安。遂她想给林氏再找个婆家,于是来与诗兰商量。 闻言,诗兰犯难,道:“为夫守孝期间,怎的好再嫁人呢。这事儿好说不好听,恐怕岑家也不依。” 黄雏菊道:“这事儿由不得他岑家。岑参已死,我看这林氏是守不住的。说不准那货什么时候又动了心,两个人又走到一起。” 诗兰无奈,问道:“那姐姐打算如何做?” 黄雏菊道:“头些日子我听说牙将张宗奭被朱温提拔为前营骁骑尉,这身份也不亚于州官了,如今正是好年岁,还是头婚哩,如果她肯嫁,倒不辱没她个寡妇。” 诗兰苦笑:“那张宗奭可同意吗?” 黄雏菊一瞪眼:“我给他说媒,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再说,林氏那般妖媚,他岂能看不上眼?” 诗兰苦着脸说:“只怕他嫌弃林氏二婚。” 黄雏菊道:“哎呦,妹子,你已结婚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了解男人?其实吧,这帮臭男人,只是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只要你长得漂亮,那些所谓的名节,老早就被他们丢到脑后去了。你可听说张归弁吗?” 诗兰道:“张将军的名字当然听说过。” 黄雏菊撇了撇嘴,道:“他媳妇玉竹与邓天王之间勾勾搭搭,这事儿所有人知道。张归弁成了个明王八,可那又怎样?只要玉竹长得好,张归弁不还是不忍休她?你放心好了,张宗奭那边我能做主,你只要说服林氏便好。” 诗兰知道,无论她怎么说,也说不动黄雏菊,于是只能顺着黄雏菊说下去,最后还不得不自己出面,去找林氏提媒。 诗兰心想,这可是一个危险的差事。如果人家林氏乐意,那倒是好说,可如果林氏不愿再嫁,岂不是要碰一鼻子灰? 诗兰想了想,突然心生一计,命人去找李冼,让李冼在家中设宴,款待岑郓。 岑郓听说二夫人有请,立刻来见。 席上,诗兰对岑郓道:我与大夫人一直担心,大帅对林氏有意,如果当真那样,可是麻烦。如今林氏正在为夫守孝,如若与大帅勾搭在一起,那可不仅仅是我们两家的耻辱。 闻言,岑郓吓得筷子落了地,马上跪到地上,道:林氏不守妇道,待我回家,必然把她赶出门去。只是,现在孩子还小,而我与我家婆娘又老了,只怕苦了孩子。 诗兰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与大夫人已经商量好了,考虑给你家孙子封个爵位。必不辱他。 第224章 逍遥山阻击战 尚未到八月,高骈的前锋部队竟已向润州靠拢,三千铁骑,一万铁甲,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犹如移动的铁墙。可这时黄巢距离宣州还有一段距离,无法起到吸引敌军的作用。 皮日休双眉紧锁,怀疑自己记错了历史,或者历史记载出现了偏差。 “大哥,干他一下子!”唐虎看着沙盘上插满了各种小旗,指着张潾的将旗说道。 皮日休抬眼看了看唐虎,道:“勇气可嘉。不过对手不好对付啊。这张潾素有高骈第一猛将之称。在淮南地区,名声恐不在杨行愍之下。” “管他什么猛将,给我一万人,我现在就把挊死。”唐虎拍胸脯道。 不理唐虎,皮日休扭头看了看江东地图。此时他不能撤退,如果放过张潾,其后还有梁缵,再后还有高骈。把这三个人放过去,黄巢绝拿不下宣州。 其实宣州那城拿不拿下倒也无所谓。可如果放弃这一战,将来黄巢怎么攻打杭州呢? 现在是起义军最艰难的时期,如果拿不下杭州,如何面对曾元裕的十万铁甲呢? 老帅宋威给曾元裕留下张自勉、李福、雷殷符三员悍将,三将纵横中原所向披靡,黄巢手下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难道,历史就这样改变了? “奶奶的,绝不可能放高骈过去!就在润州,干他!”一拍桌子,命令道:“朱温!” “在!” “带领一万先锋军,逍遥山阻击张潾!” “是!” 半日后,战斗打响,朱温采取的是多方面伏击战术。皮日休站在高处,瞭望战场,战斗一开始就把他看得心惊肉跳。张潾的部队,防守坚如磐石,在稳住阵脚以后,开始组织有效反攻。虽然朱温的部队多方面袭来,却并不能再次扰乱张潾。双方迅速陷入肉搏鏖战,场面极其惨烈。 高骈的官职一变再变,一忽儿调到西边,一忽儿调到东边,就是因为淮南军装备精良,是朝廷军中的精锐部队,而这张潾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陈豹。”皮日休见朱温渐渐处于劣势,呼唤陈豹。 “在!” “再这样打下去,朱温就要被包围了。你把你的部队拉到右侧,见机行事。”皮日休说。 “是!” 大约半个时辰,陈豹拉开队伍。 见援军到了,朱温带头猛冲敌军腹部,直奔张潾将旗。此时张潾被一群铁甲长枪兵保护着,长枪兵背对张潾围成一个圆形,五层防御体系,最前面一排士兵蹲在地上,枪尖对准敌军的马腿;第二排士兵负责扎骑兵;第三排士兵把长枪高高举国头顶,连攻带防。而第四排、第五排则是前三排的预备队。一旦有人倒下,立刻填补空缺。 张潾给这个阵型起名叫刺猬圆形阵。可以起到良好的保护主将的作用。他的部队由于士兵铠甲太沉,步兵不善于快速移动,所以才设计出多种奇怪阵型。 不光张潾如此,他手下好多副将、牙将也是如此,战场上,左一团刺猬,右一团刺猬,像钉子一样扎住阵脚,而给骑兵争取最佳冲锋时机。 没打上一个时辰,朱温损失惨重,一向冷静的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焦头烂额。不久后李周受伤落马。杨景彪、张宗奭合力把李周救出。 见朱温冲入腹地,张潾冷冷一笑。挥舞将旗,将散落各处的刺猬阵向腹地慢慢收拢。 站在高处,皮日休看出张潾意图,心中道一声“不好,再这样下去,朱温必死!” 这时陈豹先锋骑兵杀出,不与敌军肉搏,而是放起箭来。两千弓骑兵,两千支箭铺天盖地而来。但敌军装甲太厚,竟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却不见消灭多少敌军。 反观敌军骑兵的反攻,每一次冲锋都能豁开一道口子,消灭几十甚至几百起义军。 战斗再这样打下去,到不了天黑,朱温陈豹的两万人恐怕就要打光了。 “大帅,不如把敌军引入大山,然后焚山攻之。”老将罗忠道。 “刚才我也想过这个办法。可是山火一起,吸引敌军的部队又如何撤出呢?”皮日休看了看茂密山林。 “大帅不必烦恼,老朽愿承接此任。” 皮日休看了看罗忠,道:“现在我让朱温陈豹撤下来,你带领五千人断后,待朱温陈豹完全撤离,你再把敌军引入后面这座大山。到时候你放火箭为号,见你火箭我就烧山。” “得令!”老将得令,领着罗云、鲍长信、倪赞去了。 只留下了罗英。 罗英要陪同父亲一起去,却别罗忠呵斥道:“现在你是大帅府的人,只听大帅的命令。” 说罢罗忠领兵走了。 这一计划风险极大,罗英为父兄担心。 朱温陈豹得到撤退的命令,陈豹看了看敌军腹地,朱温已经被困其中。陈豹与张潘兵分两路,猛攻敌军侧翼,希望打开一道口子,把朱温救出来。 两翼疯狂进攻,张潾仿佛看出起义军有撤退之意,看了看被他围在中间的朱温,一时半刻很难被消灭,他突然下令,放开一道口子,让朱温跑。 口子一开,朱温立刻撤退,可就在这时,陈豹却突然被暗箭射中,一箭射在头盔上,震得他头脑发昏,几乎跌落马去。拨马刚要走,突然眼前一黑,手中长枪落地,人昏厥,趴伏在马背上。 见陈豹那边进攻突然停止,而且出现一阵大乱。朱温命庞师古奔向陈豹方向查看情况。 庞师古还没跑到地方,突然马腿被人砍断,庞师古重重跌落下马。唐廷一骑兵迅速赶来,手起刀落。刀即将落在庞师古身上时,葛从周的箭飞到,把那骑兵射落马去。 庞师古奋力爬起。葛从周冲到身前,一把扯住庞师古肩甲,单臂把庞师古拽上马背。两元大将同乘一马,马儿受累,四腿一沉。 朱温部撤出包围圈,而陈豹却陷入包围,张潘引兵迂回去救陈豹,却被唐廷骑兵缠住。 见状,皮日休心中一沉。 此时他最担心的还不是陈豹能否脱身,而是担心暗藏在山林之中的唐虎按耐不住性子突然杀出,那可就破坏所有计划了。 第225章 唐虎战张潾 陈豹昏厥,伏在马背之上,战马失控,冲着远处跑去。 主将倒了,陈字将旗被围,不久后旗兵被砍死,将旗倒下。 将旗一倒,军心大乱。 朱温见形势不妙,引先锋将旗,冲向陈豹将旗所在地,几经拼杀,把陈字将旗夺回,命人再次举起。 庞师古夺过一马,飞奔去救陈豹。 朱温且战且退,葛从周引五百骑兵解救张潘。 张潘战斗经验不足,虽勇猛,却指挥不力,五千人马乱作一团,一时间损失惨重。待葛从周到来,代替他指挥,才慢慢撤出战斗。 这时老将罗忠杀到,吸引敌军向后山方向行进。 张潾向后山望了望,突然下令步兵固守,不得去往后山。再命骑兵追杀陈豹,绝不能放过。 张潾的步兵被老将罗忠缠住,而他的三千铁骑兵猛冲向撤退的起义军。 三千铁骑如狼似虎,把起义军打得节节败退,不时就有人被围困,朱温多次杀回,解救众将。 陈豹昏迷不醒,庞师古追上之后,扯住枣红马缰绳,先一步向后撤去。 可这时,突然斜后方杀来一支骑兵,抬头一看,竟然是张潾亲自杀来。 现在唐军已占胜势,他也不需要刺猬阵的保护了,带领一对亲骑兵,身先士卒杀了过来。 庞师古身边仅剩下十几名骑随,他命令二人保护陈豹撤退,自己领兵返回。 庞师古大战张潾,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可庞师古兵少,不能恋战,他只能且战且退。庞师古夺来的马并不高大,而且还是一匹老马,虽然极通人性,跑得却很慢。反观张潾胯下大青马,竟比庞师古的马整整高出一头。 再次被张潾追上,庞师古苦苦支撑。 张潾将旗吸引唐廷众将向张潾靠拢,而此时庞师古却撤不出来了。 朱温领兵反复冲杀,也救不出庞师古。犹豫再三,刚要决定放弃庞师古,突然从山林中冲出一支队伍。不是旁人,正是唐虎和他的五百飞虎骑。 这五百人好似一股泥石流,任凭你何等巨树拦路,也逃脱不得连根拔起的命运。仅一个冲锋,唐虎就杀到张潾面前。 张潾大惊! 唐虎手中八十三斤金攥盘龙棍高高举起,暴喝一声砸来。 张潾不敢接,拨马闪过。待唐虎一棒砸空,张潾挥舞手中日月加钢斧,反击唐虎。 二将绞杀一处,难解难分。 两杆武器碰撞到一起,火星四射,震耳欲聋。 朱温见唐虎冲开一道口子,立刻反杀回来,把庞师古救出,回头高声呼喊唐虎,一起撤退。 唐虎恋战,与那张潾纠酣斗一处,任凭朱温如何呼喊,也是不退。 三十回合过去,张潾被打得手臂发麻。身边副将见张潾支撑不住,纷纷前来助战,李亮背后杀出,助唐虎一臂之力。见李亮也是猛将,唐军众将纷纷冲了上来,朱温无奈,只能领着众人抵抗,给唐虎争取时间。 五十个回合过去,张潾手中大斧突然猛劈唐虎。唐虎用棒架去。哐的一声巨响之后,张潾竟然把巨斧扔出,斧杆失去把控,巨斧凭惯力向唐虎肩头飞去。唐虎躲闪不及,被斧头砍中肩膀,身子猛地一歪,好悬跌落马去。 张潾大喜。 平日里张潾与亲兵多次演练抛斧绝技,今日派上用场,同时亲兵很快又把一柄日月加钢斧送到他的手中。张潾哈哈大笑,举起大斧又砍唐虎。 唐虎血勇,见血,立显血灌瞳仁之貌。见张潾再次举斧头,他不躲闪,反而举起大棒。竟要与张潾同归于尽。 虽然唐虎后举大棒,可张潾还是没把握。于是他临时变招,只能转攻为守,无奈之下硬接唐虎一棒。 咣的一声巨响。 …… 唐虎被飞斧击中的那一刻,皮日休被吓得好悬没背过气去。虽然唐虎装甲极厚,可那一斧头下去,岂能不受伤?搞不好,骨断筋折,唐虎可就算是废了。 朱温已经闯到阵中,也见到了那一斧,幸亏唐虎肩甲厚重,否则这一下早把他半个肩膀削掉。随后唐虎轮起一棒,砸向张潾,本来张潾可以一斧砍死唐虎,他却担心唐虎的棒子也会落到自己的脑袋上,于是转攻为守,结果这一下,被唐虎打得两臂发麻,手中大斧瞬间滑落到马背上。还以为是武器脱手,再感觉一下才知道,是自己的双臂被唐虎巨力震脱臼了。他的双手还攥着武器,可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乱战之中,双方只以为自己的将军受了伤,赶紧抢夺有利地形,争取让主将撤退。 在那一刹那,双方竟然同时放弃了纠缠。 唐虎还要打,却被朱温强行拉住马缰,扯住就跑。 …… 罗忠见敌军不上当,放弃了火攻计划,趁着对方骑兵还没赶回,他也下令撤退。 …… 逍遥山一战,双方均损失惨重。 张潾后撤二十里安营扎寨。 皮日休放弃润州,全体向宣州靠拢。找了一处水源,半路之上安营扎寨。打算在黄巢拿下宣州之前,继续阻击高骈。 战后统计,这一战损失一万余人,好不痛心。 多名战将身负重伤,急需休养,皮日休坐在大帐之内,愁眉不展。 虽然损失惨重,可喜的是,张潾仿佛成了惊弓之鸟,不敢再动一步。他竟然驻扎在逍遥山西二十里,连续三日按兵不动。 润州此时成了空城,双方都不愿进去。 “看来,唐虎给他那一棒把他给打怕了。”皮日休派人去观察张潾的情况,回报却说张潾并无大碍。 …… 张潾的胳膊虽被军医接上,却肿得老高,根本抬不起来。一想起唐虎,他做梦都觉得害怕。 担心起义军斥候发觉他受伤,他把手臂绑在身上,藏在宽大斗篷里,走出大帐,到处巡视。 起义军斥候见了,只当张潾并无大碍。 …… “大哥,当时就是朱温拦着我,否则我肯定能挊死他。” 唐虎并没有骨折,可他的左臂现在也抬不起来了。肩头肿起老高,上面一片青紫。军医正用冰块给他冰敷。 皮日休瞪眼骂道:“你还怪朱温拦着你?当时如果他不把你拽出来,你以为你还能跑得出来吗?” “跑不出来,我也要把那小子挊死!”唐虎不服气。 “混账!”皮日休一拍桌子:“咱们打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将来享受荣华富贵?如果早早把命搭上,那岂不是空忙一场。” 第226章 再退五十里 计算一下时间,只要再坚持一日,黄巢就能到达宣州。宣州城防空虚,攻打该城应该不是很费力。 高骈听说张潾受伤,延缓了行军速度,而且看他的行军路线,皮日休觉得高骈仿佛是在犹豫什么。 其实皮日休不知,此时高骈正在与朝廷怄气。只要朝廷一日不撤销对他的处罚,他都不愿再为朝廷消耗兵力。他还在想,如果朝廷把他逼急了,就领兵造反。 这时,两军形成僵持态势。高骈不攻,赵璋也不进攻,润州城里空空荡荡,仿佛是一座鬼城。 “哎,我我我哥,走得太匆忙,好多箱笼我还没带出来呢。”李冼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块烤兔肉。 皮日休看了看烤肉,烤得很熟,这正是皮日休喜欢吃的,尤其是有些烤焦的肉,是他的最爱。诗兰见皮日休吃烤焦的肉,有些着急,过来对皮日休说,烤焦的就别吃了。皮日休笑了笑不以为然,还撕下一些肉递给诗兰,诗兰怄气不吃。 扭回头看了看李冼,道:“怎么的,你还想跑回去一次,把你的箱子都扛出来?” 李冼犹豫道:“我我我就是有些担心,万一碰上唐军,我这条小命可能就交代在润州这片丰饶的土地上了。不不不过呢,我觉得吧,唐军应该不会进城。咱们斥候不也回来说,唐军一直按兵不动麽。所以我想让大哥帮我个忙。” “直接说。”皮日休有些不耐烦地道。 “借给我百十个骑兵,连夜进城,把那些箱笼都运出来。”李冼说。 “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很值钱吗?”皮日休好奇了。 “也不是很值钱,不过呢…”李冼遮遮掩掩地道:“有些好东西扔在那里,实在是可惜。” 见李冼支支吾吾不说是什么东西,皮日休也不为难他,派李坎山、方成谶等一百骑兵,与李冼一起回城,搬运箱笼。 来到润州城下,润州城门大开着,起义军撤走以后,晚上也没有人管宵禁的事。稀稀落落还有些人影,都是些穷苦百姓,即使兵临城下他们也不肯离开,否则就无处生活了。 四下看了看,果然一个兵也没有。李坎山带着二十个人先一步进城,上了城楼对下面挥手。 李冼、方成谶领兵冲进去。 一路无话,来到原来居住的地方。结果发现这里已被难民洗劫。还有些箱子没被抬走,可里面的东西却被掏空了。 其实这里面多是一些粗布或者一些不常用到的杂物,并不值钱,可李冼还是让大家翻箱倒柜。把屋里翻了一个乱七八糟,最后也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这时李冼废然地坐在箱子上,心中悔恨:“坏了,解药找不到了。” 就在李冼心中懊悔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这可把李冼吓得不轻。感觉浑身汗毛乍起。 急急忙忙跑出来看了看,原来是方成谶发现了一名唐军斥候,于是下令围追堵截。 逮住那斥候,方成谶道:“李大人,咱们如何处置他?” 李冼无精打采地道:“还能怎么处置,当然是交给大哥咯。这小子算他倒霉,估计非被大哥拷问个半死不可。” 皮日休对付俘虏最有一套,什么灌辣椒水削脚底板之类的损招,层出不穷。 但凡有落到他手里的俘虏,没有一个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李冼连夜赶回,还带回来个斥候俘虏。皮日休大喜。夸赞李冼两声,李冼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并不像平时那般兴奋。皮日休虽觉得奇怪,也没问李冼为何情绪如此低落。 皮日休从唐军斥候口中得知,原来张潾也受了重伤,所以才按兵不动。 这时皮日休还有些后悔,当初不如趁热打铁,直接围攻张潾的营寨。 现在已经三日过去,张潾的脱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而此时梁缵的一万铁甲部队已经与张潾会合。再去攻打,已经没有必胜把握了。 继续压榨俘虏斥候,发现他也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事。于是皮日休请他吃了一顿狗肉汤,便把他留下。结果那斥候身体不行,天还没亮,就死掉了。 “文韬兄,为何如此残忍?”诗兰听说此事,心中十分难过,卧榻之上质问皮日休。 皮日休揉了揉额头,道:“他是敌军斥候,难不成还放他回去?” 诗兰道:“如若大帅觉得他该死,命人军法处置便是,何必用毒害他。这般死法太过痛苦,实在是太残忍了。” 皮日休揉了揉诗兰的脸,柔声道:“好了好了,以后不会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亮,斥候回报,说高骈部已经与两位先锋官会合,正向润州进发。皮日休笑了笑说,既然他动了,那咱们也动一动,再向后撤五十里。让他在润州待得安心。 经过一日行军,皮日休把队伍驻扎在润州和宣州正中的位置上。这里有一条小河。 河水清澈,时常见到鱼虾,皮日休觉得心情大好。去找两位夫人,过来游玩。黄雏菊说胸口闷,便不去了。诗兰一个人与皮日休来到河边。不久后唐敏也跑了来,手里还攥着渔网。看她兴奋得不行,刚一来到这里,就冲着小河撒网。 一网下去,逮住三条小鱼,还没手指大,不过她依然很开心,蹦蹦跳跳仿佛是个孩子。 诗兰不禁感叹:“无论到了哪里,小米倒是随遇而安。” 皮日休正在翻一块大石,声称要摸螃蟹,可他废了半天力,连个螃蟹影子都没看到。听诗兰感叹,他道:“天性使然,她那样的人,必然快乐一辈子。只有你这样多愁善感的人,活得才是最累的。你也不要感叹了吧,来陪我一起逮螃蟹。” “这里水清,哪里会有螃蟹。”诗兰凑了过来,指着远方道:“哪里水草多,或许在那里能找到螃蟹。” 皮日休半信半疑,道:“你个妮子也不是渔民,怎么知道这些?” 诗兰道:“文韬兄忘了,我曾是干什么的。虽然我见识不多,可我听过的却很多。”一抹哀愁再次浮现在她的俏脸之上,情绪低落地道:“走吧,咱们去那边看看。” 第227章 赵璋育儿岭阻击高骈 田令孜担心高骈兵变,竟真的斩了诏书太监,并重拟诏书。这次他不但没惩罚高骈,还通令嘉奖。 得到新诏书后,高骈志得意满。喝令三军,急行军驰援宣州。 此时黄巢正在围攻宣州,赵璋负责打援。八月初,赵璋两万人马对阵高骈两万人马,在育儿岭附近展开了一场激烈拼杀。这一战,双方各损失近万人。战斗持续了两天一夜,在第二天的晚上,双方暂时罢兵。天明,黄巢拿下宣州。 没有了救援目标,高骈退兵。同时,赵璋驻军宣州。 为了阻击高骈,皮日休损失了十多名牙将,两万多人马,痛心不已。虽入驻宣州与大部队会合,仍闷闷不乐。黄雏菊最近总嚷嚷胸口闷,郎中也查不出毛病来,有的郎中说,大夫人可能是怀孕了。可昨日,黄雏菊说,自己肯定没怀孕。 皮日休闷闷不乐,诗兰陪在他的身边,也闷闷不乐。 诗兰手里捏着手帕,咬着嘴唇说:“文韬兄,战争实在是太残忍了,不如咱们隐居起来吧。远离喧嚣,倒也过得清净。” 皮日休闷头不语。 诗兰继续说:“咱们攒的银子足够过几百年好日的了,找一个距离城镇不是很远的地方隐居,如果你觉得闷,骑马去城镇里玩,我也不拦着你。你不是也说过对战场厌倦了?还说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你就愿意隐居?” 那都是皮日休用来哄诗兰的话,可只要说一次,却被诗兰记得牢固。皮日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现在全天下打成一锅粥,哪里有安全的地方让我们隐居。如有蛮兵闯入家里,你让我怎么抵御?到时候,你们这些女眷,更是遭殃。” 诗兰皱眉道:“神州广大,怎的还找不到个安全之所。我看你就是心口不一,不想隐居。” 见皮日休不再言语,诗兰抹了抹眼泪,径自离开书房。 …… 黄雏菊两年没见到父亲,再次见到父亲时,却因父亲变白的鬓角而落泪。 老男人们都喜欢女儿,尤其是小女儿,更当做掌上明珠。一别两年,都挣扎在生死线的边缘,历尽千辛万苦,才能见到一面,岂能不让黄巢心中感慨。得知女儿因为不能怀孕而苦恼,黄巢不以为意,还道此乃天数,那赵璋太妖,老天惩罚他,必然命中少子。这事儿与我闺女无关,要怪只怪赵璋。 有父亲撑腰,虽然并不能解决问题,还是让黄雏菊觉得心宽了些,胸口也不那么闷了。 …… 这次起义军大聚会,所有人都抽空去看家眷。现在家眷聚集地热闹极了。 皮日休不管别人,只是观察张归霸和丑女丫鬟,还带了些礼物,去家中探望。 大家奇怪,看战功履历,张归霸并不出色,可赵璋对他却格外用心。那一日,去张归霸家中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皮日休走出张家,连连摇头,唐虎搞不懂皮日休为何摇头,回到家中便问。 皮日休说:“人无完人,这句话无论放到何处,都是对的。张归霸五万大军,被安师儒三千精甲困于两关之间动弹不得,竟然是因为水土不服。如不是后来票帅王重隐解救,恐怕他们闯不出包围圈。” 唐虎懒得关心别人的事,还笑话皮日休多愁善感。皮日休骂唐虎没心没肺。 除了水土不服能让傀儡兵迅速失去战斗力,还有一点,是值得皮日休关注的。那就是傀儡兵的病发周期。张归霸的傀儡兵,发病周期很短,据说一个月就要病发一次,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这么高的死亡率,是导致孟楷部一直无法壮大起来的根本原因。 …… 皮日休走的时候,带走了一瓶神仙水,是一个白瓷小瓶,回来的时候,白瓷小瓶变成了红瓷小瓶。 诗兰细心,观察到这一点,问皮日休换来的可是什么补药? 皮日休忙对诗兰说,这是毒药,而不是补药。 闻言,诗兰好气,怄气不理皮日休。 见诗兰生气,皮日休没去安抚,而是找来徐丁、罗英。这两个人都是傀儡,可徐丁在别人眼里是个正常人,而罗英,即使是在皮日休眼里,也与正常人无异。 二人站在皮日休面前,皮日休仔细打量两个人,把两个人打量得有些心慌,不禁面面相觑。心道:大帅又在搞什么鬼花样? 观察许久,皮日休把那红色小瓷瓶交于徐丁,道:“如果队伍中有人高烧不退,就给他一粒药丸。切记不可多吃。” “是!”徐丁领命退下。 徐丁走了,皮日休让罗英坐下。罗英笑了笑,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罗英身材颀长,比普通男子还要高,那两条长腿,健美至极,穿便服走起路来,仿佛长颈鹿一样优雅。皮日休怎能不喜欢,可是呢… “你这丫头怎么长这么高!”皮日休打趣一句,继续道:“最近身体有什么异样吗?如果哪里不舒服,不要强忍,更不要去找那些神棍郎中看病。无论什么病,哪怕是……,也要告知与我。” 闻言,罗英羞得满脸通红,目光在地面上扫了扫,便转向窗外,不与皮日休对视。 “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有没有什么病?”皮日休自以为,自己是以医者父母心的崇高思想境界与罗英交流,可他却忽略了罗英还是个没结过婚的大姑娘。 虽然她有过一段不堪的历史,但毕竟没能嫁出去,人家女孩心中苦闷着呐。 皮日休皱了皱眉,继续逼问。 罗英也不说话,这时突然一阵阴风刮了进来,大夫人黄雏菊带着两名彪悍丫鬟走了进来。冷着脸看了看罗英,锋利目光迅速扫向皮日休,破口大骂道:“好你个赵璋,背着我与罗英幽会,竟能问出这样无耻的话!” “爱妻,你误会了。”皮日休连忙摆手。 “误会你个大头鬼!”黄雏菊摆手,示意罗英走开,罗英满脸羞红,快步离开了。罗英前脚一走,黄雏菊猛虎般扑了过来。 皮日休大惊,撒腿就跑。 刚才,黄雏菊去见父亲,穿着一身黄缎子宽衣,袖子老长,仿佛未出阁的少女才穿的款式。 玄黄乃是皇家御用之颜色,平常人哪里敢穿,那可是掉脑袋的事。但这对于黄雏菊来说,却无所谓。 穿着宽大玄黄袍,跑起来呼呼挂风,仿佛一只翩翩飞舞的大蝴蝶。 第228章 李冼癔症 皮日休瘦小身形快步钻进花园,黄雏菊咬牙切齿紧追其后,高声喝骂,挥舞双拳。 “赵璋!你给我站住!”黄雏菊叫嚷。 “爱妻,误会,误会呀!”皮日休跑着说。 “误会?看我揪住你,还误不误会!” “刁蛮恶妇,你当我真怕你不成?” 皮日休站定,紧了紧腰带,与黄雏菊扭打一处,几个回合,把黄雏菊摔倒于地。按着黄雏菊的脖领,问其服不服。 黄雏菊倒在地上,猛踢一脚,把皮日休踢飞出去。 刚一落地,皮日休撒腿就跑。黄雏菊继续紧追不舍。这次火更大,看她狰狞面孔,非痛打一顿不可解气也。 ……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不为毒,最毒妇人心。” 皮日休被打得站不起来,倒在诗兰的屋里,哼哼呀呀,咒骂黄雏菊出手狠辣心肠歹毒。 诗兰本来有气,可见皮日休被打得如此惨,倒也没了气。掀开袖口看了看,竟是黄雏菊的拳印,叹气道:“你不惹大夫人,她岂能下此狠手。再说,她也没打你要害,拳拳都落在胳膊上,还能把你怎样?” “你怎的还替她说话?”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悲怜道:“哎,大老婆打我,二老婆也不心疼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假模假样哭了一会,诗兰也不理他,好没趣。心里道:看来刘大耳这招我还没用到家,以后还应该继续修炼,才能向古人看齐。 见诗兰不生气了,皮日休抖抖袖子站起来,迈着方步走了。 见皮日休那般装模作样,诗兰哭笑不得,轻叹口气,手指拨弄琴弦。 …… 又来到黄雏菊屋里,找到黄雏菊,破口大骂。 黄雏菊恼了,拎着鸡毛掸子欲再打皮日休,皮日休撒腿跑了。 “这货真是气死人!”见皮日休跑得快,黄雏菊懒得追他,气鼓鼓坐到椅子里,摔摔打打。 …… “哎……”李冼叹了口气,愁眉苦脸,“我我我哥,五弟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怎么了呢?”皮日休一惊,仔细看了看李冼,灰头土脸,也不梳理头型了,看起来仿佛刚钻了鸡窝似的。 李冼越说越伤心,抹了抹眼泪道:“五五五弟我身中剧毒,恐不久于人世。其实我死倒也无所谓,只可惜我那怀孕的媳妇,孩子还没出世就要守寡。想一想,我的心就不是个滋味。”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皮日休见不得男人哭哭啼啼,喝骂道:“别在我这里要死要活的。有病尽管对我讲来。” 闻言,李冼嚎啕恸哭:“半月前,我碰到一江湖术士,他说他有灵丹妙药,可让人精气奋发。我自以为大哥总也要不得孩子,是因为缺少阳气,所以我才买来那药。我不敢直接给大哥用,我便自己用了。结果还没等我实验,高骈那厮便杀了来,我们举家而逃,却忘了解药还留在家里。” 皮日休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大体还是听明白了,李冼私买药物,没告诉月红,所以逃跑的时候,月红便没带着解药,而当时李冼正在忙于指挥家眷撤离,也忘了此事。后来李冼急三火四跑回城中,欲寻找解药,却发现家里的箱柜早就空了…,想到此处,皮日休皱眉道:“那你现在有何病症?” 李冼道:“身体倒无大碍,只是半夜子时,总会惊厥而醒,一睁开眼睛,屋里全是孤魂野鬼,他们要索命与我,哎呀,我我我的哥,那场面实难形容,太可怕,太可怕liao。” 皮日休皱眉,再皱眉,疑惑道:“你到底吃了什么古怪东西?那术士是个什么人?是一个流浪术士吗?” 李冼悲从心来,继续嚎啕:“大哥,不必再说了,能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都无济于事。” 皮日休已为,李冼只是最近太累,精神太紧张,所以导致得了间歇性癔症。这一日,他安排几名全副盔甲的精壮兵丁,围着他的床守夜。还请来道士,为他驱鬼。快到子时的时候,皮日休带着唐虎,来看李冼,李冼正睡得安稳。 子时一到,李冼突然惊呼而起,疯了般大喊大叫,只说自己看到鬼了。 “他奶奶的,哪来的鬼?”唐虎最不信邪,一把扯住李冼,质问道:“哎,李冼,你她娘的瞎嚷嚷什么,你仔细看看清楚,我是谁!” 皮日休点燃烛火,屋里顿时亮了,李冼看清唐虎,一把抱住。 “呜呼呀!三哥,三哥救我!” 李冼被吓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绝不是装的。这时皮日休也没了办法。 突然一个道士闯了进来,也高呼有鬼。 闻言,李冼更怕,蜷缩着钻进唐虎怀里,闷头不敢往外看。 见状,皮日休被气得哭笑不得,同时也为李冼担心,生怕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可如何是好? 过了子时,李冼说鬼都走了。皮日休也要走,李冼却不让他走,只道,让大哥三哥陪他到天亮再走。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天亮,皮日休疲惫地倒在躺椅里。 “李冼的病是邪病,还是应该找高人来看。”诗兰轻声道。 皮日休斜眼看了看诗兰,心中觉得好笑,这古人也太迷信了,深入骨髓,坚信世上有鬼邪之物。可皮日休怎么会信这些,他只是担心没有药物缓解李冼的病症。 “看来李冼是压抑太久了。”皮日休坐了起来,道:“诗兰,我听说你最近怎么还当起了媒婆?林氏与张宗奭的婚事,可是你联系的?” 诗兰苦笑道:“做红娘,多是费力不讨好,我岂能爱当这个媒婆。不过这桩婚事,倒是我撺掇的。” “那你手里还有没有合适的,再给李冼索一房。用你们的话说,这叫冲喜。”皮日休苦笑道。 “什么叫用你们的话说?”诗兰歪了一下头,颇显俏皮。 皮日休拍了拍手道:“是我们,而不是你们。” “那你看嫣月如何?平日里,我见那嫣月羡慕月红,羡慕得紧了。”诗兰道。 皮日休想了想,嫣月那俊俏模样,越来越讨人喜欢。忽而还有些舍不得。 诗兰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忽而不情愿地道:“如果舍不得,那你就把嫣月收了吧,省得抓心挠肝。不得手,还耽误了嫣月的好年华。” 后来皮日休没做决定,他以为,还是征求一下李冼的意见比较好。 可就在这时,黄雏菊闻风赶来。 第229章 陶土小瓶 黄雏菊如何质问皮日休,暂且不提。 诗兰去找嫣月,嫣月却沉着脸不说话,良久才道:“既然是五爷家里冲喜,还是让月红来与我说罢。” 见嫣月面色不善,诗兰就知道——嫣月抗拒此事,却又不好对二夫人当面拒绝。 小丫鬟心里有难听的话,不敢与二夫人说,却一定要对月红说。姹紫嫣红四个丫鬟,性格各有不同。姹月沉稳豁达,紫月胆小怕事,嫣月争强好胜,月红善解人意。 诗兰无奈,想了想,还是去找月红来说。 结果月红刚说了一句,嫣月便恼了。 “你刚怀孕时,我曾暗示与你,我说五爷不是个本分的,必然再娶。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明白?当时你是怎么做的?你装傻充愣,不理会我。现今五爷得了癔症,眼瞅着一天比一天疯,你才来找我,美其名曰什么冲喜,你岂不是来害我的?”嫣月气得红了脸。 “嫣月,你我姐妹一场,我怎能装傻,当时我真心以为你是在与我开玩笑的。”月红的脸也红了。 “真心以为?”嫣月更怒:“还道你我姐妹一场,咱们四个同入帅府,自从进入帅府,我对你们三个怎样?我可曾藏过心思?论及智慧,这家里除了二夫人,我还不觉得谁比我嫣月强。你以为我看不清你的心思?你休要在这里跟我装,趁咱姐妹还没翻脸,你快快走罢。” 月红哭道:“天地良心,自从走入帅府,我也是真心对待每一个人。早先,你总说你是二夫人屋里的,大帅与夫人行事都不避着你,我还道你是大帅的陪房,怎能把你说给李冼?” “休要与我争辩!”嫣月急了:“至今为止我还是个姑娘,如果大帅果然收了我,岂能与你说那话?” 见二人吵了起来,诗兰实在听不下去,掀开门帘,将嫣月喝退。 月红掩面大哭,痛不欲生。诗兰担心她哭坏了身子,好言劝慰。这时嫣月又道:“即使用我冲喜,八字还不一定和呢,我看紫月对五爷有心,不如去问问紫月。” 闻言,诗兰怒道:“你怎知紫月八字和?是不是平日你们算过?” 嫣月闷头不语。 诗兰走过去,用指尖掐嫣月的耳朵,道:“你们这群小丫鬟,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时而鬼鬼祟祟,准知道你们不老实。你怎么知道五爷八字?” “算了,二夫人不要惩罚嫣月吧。这事儿倒也不奇怪,谁不想有个好归宿。当丫鬟的命苦,除了等主子安排,只能是想想罢了,难不成还能主动送上门去。别的家里乱,可咱们是帅府里的,如若家风不好,岂不是要让人笑话?”月红哭着说:“无论如何,我还是相亲姐妹的。” 诗兰向来手轻,丫鬟躲了她也不追,可嫣月却是个要强的,硬挺着不动,满脸怨气不吭一声。 这时韩尚儒走了来,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前些日子陈豹受伤,可把她吓得不轻,这几日陈豹身体好转,已经不吐了。她才有心思出来走动走动,路过诗兰屋子,听屋里有吵嚷之声,便走进来看看。 打听之后,了解事情原委,苦笑道:“这群小丫鬟,可真惹不得了,尤其是你这嫣月,要不是大夫人镇着这个家,你可要翻了天!既然你看不上五爷,那也无所谓,我屋里还有两个,巴不得要去呢。” 嫣月怄气不语。 诗兰道:“算了吧,现如今,多是不乐意的,咱们还是别强求。一会儿我把家里适龄丫鬟都喊来,挨个问一问,有自愿的,咱们再做主才好。” 韩尚儒道:“二夫人,这些丫鬟就是让你惯出的毛病。我也当过丫鬟,知道丫鬟的命,还由得她们挑三捡四了?王公贵族,陪葬的丫鬟多了,哪个同意了?这还不是要死要活的,怎知五爷病就好不了了?大帅向来有神医之名,要我看,这事儿也难不倒大帅。” 韩尚儒尚且是陈豹的妾,而并非夫人。 嫣月突然道:“家里夫人管我,我倒是没的说。二爷家里的夫人说我,我也没的说。可韩姐姐是什么人?怎的跑大帅屋里说起人来?” 闻言,韩尚儒坐不住了,站起来道:“就你这牙尖嘴利的,到老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今天要不是看在二夫人面上,看我不惩治你。” 皮日休绕着帅府跑了一圈,可算甩掉了黄雏菊。走了回来,老早听屋里有人吵,他饶有兴致地偷听。直到现在,他觉得不能再不出面了,否则嫣月小妮子肯定要吃亏。倒不是韩尚儒锋利,只是这嫣月是个宁折不弯的,宁挨打,也不嘴软。她这性子,幸亏是在诗兰屋里,否则早就被打残了。 “你们干什么呢?讨论军机大事吶?好家伙,吵得房盖都快飞起来了,我再不来,你们是不是要舞刀弄枪呢?” 大家给大帅行礼,皮日休摆了摆手,坐下,把紫月喊过来,笑着对她道:“你个妮子,上辈子定是个蜜獾,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你这哪能行?久而久之,必然自讨苦吃。” 什么是蜜罐,小丫鬟不知,但她也听得明白,大帅是在点拨自己。遂没了言语,不时掀掀眼皮,水灵灵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皮日休说渴了,她小跑着端茶去了。 品着茶,皮日休淡淡口气道:“月红啊,你当真不知李冼买药的事?” 闻言,屋里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诗兰、韩尚儒觉得再听下去不合适,于是纷纷起身告辞。 皮日休没说话,诗兰挽着韩尚儒,去里面了。 嫣月继续伺候着大帅,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 月红站起身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以为那药又是他胡乱买的。记得以前大帅总说那些药不可乱吃,于是我便把那药丢到花园乱草里了。” “你还记得那药是什么样子吗?是什么包装?”皮日休道。 “是陶土小瓶,瓶盖是个木塞。” “是药丸还是药水?” “是黑色药丸,与平常药丸无异。” 随后皮日休做两手准备,一边命李坎山乔装回润州,去花园里看看能否找到;另外一边,让月红去药铺和市场走走,买些常用的平肝舒气降痰疗痫的黑色药丸,和陶土小瓶。后来皮日休问月红,当初李冼回城找药的时候,你为何不跟着去? 月红说,李冼回城,事先并未告诉她。 第230章 王重隐借兵 黄巢聚集众票帅,商讨大事。 黄揆等人提议,全体出动,攻打杭州。而赵璋则提出分兵两路,一路攻打越州观察使崔璆[qiú];另一路进军江西,攻虔、吉、饶、信等州。 激烈讨论,尚让力挺赵璋。 黄巢拍板亲自带兵去往江西,而攻打越州的任务,交给了票帅王重隐(为防范突袭,王重隐驻军城外三十里,未到场开会)。 接到命令,王重隐大惑不解,此时他手下仅有五千人马,如何攻打一万精兵把手的越州? 连夜进城,找尚让谈话,尚让却一推到底,让王重隐找赵璋去谈。 遂王重隐来找赵璋,刚一见面,就大骂赵璋,不够哥们意思。 “哎呀,王兄,息怒息怒。”皮日休坏笑着说:“纵观起义军中,最能征善战者,非王兄莫属。” “你少来这一套!”王重隐吹胡子瞪眼:“中原大战,我损失最多,却从未补充过。孟楷手下两万多人,为何不让他去,反而让我去?难道是想借敌人之手,消灭我王重隐不成?” 皮日休不冷不热地道:“越州传说有一万人把守,可在我看来,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王兄驱五千狼虎,岂能不一战告捷?如果王兄当真怕了,那也无所谓,我可代替王兄攻打越州。只是辛苦王兄帮我照看家眷。” 一提到家眷,王重隐立刻觉得头大,脑袋连连摇晃,挥手道:“好了,不跟你绕弯子。借兵!你借我五千人马,破城之后,保证一个不差还给你。” 皮日休紧了紧鼻子道:“借兵?你王老兄损失大,我赵璋损失就小吗?与高骈一战,我损失两万人马,现在正修整呢,士气低落,不能再战。” 王重隐突然没情绪了,闷头坐在椅子里。 皮日休笑了笑,又道:“你不如去找孟楷,只要你答应,先让他进城搜刮,我相信他一定会去的。” 王重隐苦着脸道:“那孟楷,一张臭脸成天啷当着,好像谁欠他八百吊钱似的。早听说他最不好说话,我去,他就好说话了?” 皮日休无奈站起身道:“你老兄来找我,还不是想让我出面帮你说话?还说不绕弯子,这弯子让你绕得不能再弯了!” 被识破意图,王重阳哈哈大笑,随后答应皮日休,破城之后,肯定给他留些好处。皮日休才勉强答应了。 …… 那孟楷,还没等王重隐出发,竟先一步出发了。王重隐立刻集结队伍,急匆匆跟在后面,行军仓促,好不狼狈。 孟楷写信给皮日休,只道一字:谢。 …… 黄巢领兵去江西,为何不带着孟楷呢?而且他为何不一开始就安排孟楷去攻打越州呢? 皮日休去找黄巢私谈。 黄巢说,孟楷此人居功自傲,多次拖延或拒绝黄巢的命令,已有叛变之相。现在孟楷手下兵力最强,已超黄巢本部。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恐自立山头。 皮日休说,孟楷此人可信,他自傲不假,却绝不会叛变起义军。 黄巢相信女婿,才放话让孟楷参与攻打越州。 …… 做了两份人情,皮日休正自得意。可这时,黄巢又下一道命令,让朱温引一千骑兵,陪同王重隐、孟楷。 这时皮日休觉得脊背发凉。 “原来朱温这小子是这个时候与张归霸勾搭到一起的…”“呵呵,天命使然,一步也不会错过;一步也阻挡不住。” 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心里空空的。一种无助的感觉,攫住心房。 一挥手,下达军令,命朱温带领一千骑兵,支援王重隐。 越是觉得命由天定,人就越发颓废。 想一想,历史上关于赵璋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令人遗憾的同时也让人有些希望… “黄巢兵败狼虎谷之后,就再也没有关于赵璋的记载,我莫非是死在了狼虎谷?” “如果我不去狼虎谷呢……” “管他呢,反正老子还能当几年宰相。最起码在这以前,我是死不了的。” 把桌案上的各种待批文书一推,一走了之。 军政事务分别丢给陈豹、岑郓、张渝。并命令张渝,多看书,多与岑郓学习。张渝聪敏,明白大帅用意,于是连连点头称是。 领着卫兵,到处走了走,心里烦闷,又回到家中。 见李冼精神焕发地坐在椅子里,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哎,大大大哥回来了!”李冼连蹦带跳地走了过来,矮一头,笑嘻嘻地道:“大大大哥,我我的病好了。” “唔,看出来了。”皮日休坐到椅子里,问李冼:“你怎的好了?” “我家月红心疼我,看不得我遭罪,最后还是把解药给我了。”李冼美滋滋地道。 皮日休脸一紧,心道,李冼这小子岂能不讨女人喜欢?……算你小子会装。 “你跳脚猴似的蹦来蹦去,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皮日休冷着脸说。 “大大大哥,你不关心我啊?”李冼苦着脸道。 “我不关心你?”皮日休骂道:“你小子知道李坎山哪里去了吗?” “哪哪去了?” “让我派回润州,去给你找药去了。” “哎哎哎呀我哥,你你你太让五弟感动了。来来来,我哥,这这这个送你。” “什么东西?” “大销丸!” “你给我拿一边去!”暴怒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哥我没病!不需要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皮日休把李冼骂跑了,诗兰徐徐走来,偷笑着说:“何必动怒,你看你,上牙床碰下牙床,好像两排大锯,要吃人不成?” 皮日休气闷,唯见诗兰心情还能好些。 二人下棋解闷。不时手欠,碰碰这里,弄弄那里。 没少挨打。 “你猜李冼来干什么的?”见皮日休情绪不高,下棋也心不在焉,诗兰不问原因,只是小声聊起家常。 “我猜他是来见嫣月的。”皮日休看着棋盘发呆,他的一条大龙,被诗兰围得死死的,怎么也活不成了。 “呦,这你都猜得出来?”诗兰故作诧异,撩拨道。 “呵。”皮日休苦笑,把手里的棋子一抛,双手放到脑后,倒在椅子里,懒懒地道:“这回嫣月那妮子该后悔了。哎,真是命运弄人啊。” “既然你这么可怜嫣月,那你替她做主好咯,何必在这里唉声叹气?”诗兰嘟嘴道。 “你瞅瞅,你还吃醋了。” “我才没有。这丫头大了,心思也重,早点给她安排了,倒也省心。” 第231章 赵璋进杭州 八月初旬,黄巢进入江西地区,而王重隐、孟楷猛攻越州。三日破城,抓获越州观察使崔璆。 尚让部吸引高骈主力,黄巢分散兵力各个击破,虔、吉、饶、信等州落入起义军之手,收获颇丰。 随后,起义军集体向越州进发,集结,准备攻打杭州。 赵璋主动请缨,黄巢命其为先锋,攻打杭州。 二日破城,杭州富裕,赵璋部所获得钱粮,占起义军总资源的八成。用李冼的话说,现在大大大哥富得流油。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之美,让皮日休不忍破坏。连下军令,保护城内建筑,保护百姓。 可是起义军中鱼龙混杂,总有一些人心怀侥幸以身犯险,干出一些欺辱之事。皮日休大怒,均斩之。其中还包括一名牙将,见杭州女子貌美,掳了去。结果丢了脑袋。 那女子被人带到皮日休面前,一见,果然貌美,好似花神,美得“娇艳欲滴”。 皮日休夸赞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怎奈,此绝美女子已被那牙将糟蹋,皮日休气得连拍大腿,懊悔得不行。 黄雏菊见了,恨得牙根痒痒,大骂赵璋,“人家女儿漂亮,管你甚事?看把你气得,仿佛是你媳妇一般。如果你喜欢,便直说,老娘给你做主!” “你这恶妇,我只是感觉心酸而已,又没说喜欢!”皮日休跳脚道。 “无名醋都喝一坛了,还说不喜欢。你这浑厮我算是看透了,但凡是个好看的你都喜欢、你都心疼,唯独不疼我这正室夫人。反正那女子的家也被毁了,你这般怜惜,你就收了当妾吧。搞不好现在已被那牙将种了种,过个十月八月还能给你生个娃!好不喜哩!”黄雏菊站得笔直,挥舞长袖挖苦道。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反正也是收个妾,我也不在乎她是不是节烈女子。”皮日休继续跳脚。 黄雏菊眯了眯眼睛,拳头握紧,咬牙切齿道:“好,赵璋,你现在就办!我替你操办,你看如何?” “好好好,全听你的!” 话音未落,黄雏菊咆哮而起,拎着板凳就冲了过来。 我的个神仙姥姥,皮日休高呼咒语,撒腿就跑。这次大夫人可算是动了真气,火冒三丈不足以形容,简直是烈火焚身。脚下是火,头顶是火,眉眼口鼻全是火。 “赵璋!看我不打死你!” “不好啦!谋杀亲夫了(liao)!” 夫妻二人绕着花园跑了二十多圈,估摸着总长度也得有个七里八里。李冼歪着嘴,看着二人,一个如丧家之犬跑在前面,一个如凶神恶煞追在后面。 李冼忍不住地道:“哎哎,我我我嫂嫂,你们已经跑了快半个时辰,不不不累啊?” “哎呀,李冼,快来救我!”皮日休跑到假山上,抓起石头往下抛去。 李冼苦着脸不敢动。 黄雏菊躲过石头,更怒,拎着板凳冲杀上来。 见黄雏菊眼瞳如冰,便知是惹不起的。 这妮子跟她爹一样神勇,一旦下起狠手来,搞不好自己就要骨断筋折… “爱妻!为夫只是出言戏尔,何必动雷霆之怒?气坏了身子,为夫会心疼的(di)。” “赵璋,如果你怕了,就给我乖乖下来,让我踢你两脚,否则今天没完!” “好,大女子说话算话,就两脚!” “对,就两脚!” 咣咣十数脚。黄雏菊六岁练功,一双长腿如同霹雳闪电,把皮日休踢得东倒西歪。 须臾,黄雏菊解了气,把板凳一摔,走了。 “哎呀,我我哥,这次可挺惨啊…”李冼走了过来。 “滚!”皮日休骂道:“李冼,你个无用的东西。你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的?看我笑话吗?” …… 来到杭州,岂能不去西湖游玩。 这次被黄雏菊打得疼了,皮日休胸中有火,故意不带黄雏菊,反而带上那名杭州女子。那女子名叫朱念瑶。 西湖断桥建于盛唐时期,虽百年过去,栏杆如新。感叹唐时游客更爱惜建筑。从未见过手刻“某某某到此一游”的字样。千年以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人们变得更自私了。 凭栏而望,碧波荡漾,朱荷连片,水鸟飞掠,微风略带湿意,送来阵阵清凉。 身边美女陪伴,心情好极。 “朱念瑶,这名字里似乎有故事。”皮日休笑道。 朱念瑶苦笑道:“看来,大帅已经猜到了。”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这朱念瑶看起来当真美极了,与黄雏菊、诗兰的修长身材不同,此女子个子不高,用皮日休的话说,身高仅有一米五八左右。比皮日休矮了半个头。 只是她身材匀称,比例极佳,堪称玲珑身段,实在讨人喜欢。 女子生于书香门第,父亲早死,母亲守寡,无有营生,变卖家产度日。朱家祖业还算丰厚,如果世道太平,这般卖老本的活法,也足够娘俩活一辈子,还能养活三五奴仆。 可后来,时局动荡,粮食价格暴涨,便辞退奴仆,娘俩相依为命。 结果,起义军进城,那牙将闯入府宅,见朱念瑶貌美,心生霸占之意。 其母死也不肯,与那牙将厮打,牙将一拳将其击昏。后来见女儿被霸占,其母上吊自杀。惨死一条人命。 朱念瑶恨透牙将,趁牙将睡熟,跑来告状。她也不知谁是这支起义军的首领,只是把脸涂黑,到处打听,结果那一日竟然撞到少帅鲁长春。 鲁长春知道义父的脾气,先打听了一下那牙将的姓名。竟然朱温手下。他没多说什么,把朱念瑶带到帅府。才有后来赵璋怒斩牙将的故事。 大帅亲自为自己报仇,朱念瑶好是感激。还没等说个谢字。却惹恼了大帅夫人。那黄雏菊,身材修长,体格硬朗,当真女中豪杰。可是,夫人的脾气可实在是太大了,竟敢殴打大帅,这一幕让朱念瑶见了,好是过意不去。 “把过去的事忘掉吧。”皮日休见朱念瑶哭得悲切,还总说想找母亲作伴,便知她有寻死之意。 “大仇已报,再无牵挂。如不为了道一声谢,小女子昨夜便去陪伴母亲了。”朱念瑶低头说。 想死谁也拦不住,不想死,给她个台阶她就能下来,皮日休装作悲怜,安慰笑容挂在脸上,道:“若母亲在天有灵,她是不会希望你死的。还年轻,应该想开一些。不如这样,我给你改个名字。权当朱念瑶已死。如何?” 第232章 军棍伺候 大夫人坐镇家中,手持利剑。 这时还想纳妾,是不是疯了? 自从皮日休给那杭州女孩改名为朱珠,可把黄雏菊气得不行。过不得半日,便要找皮日休大闹一场。 无奈,只好把朱珠姑娘藏于东厢,不去看她。 “唉,看来我皮日休是没那个福分了。将来也不知便宜哪个臭小子。” 皮日休想了想,爱妻黄雏菊之所以如此动怒,还不是为这个家着想?大夫人用心良苦,自己却总惹她,当真不该。 于是他放出话去,要做主,把朱珠姑娘嫁出去。 闻言,黄雏菊大喜。也不闹了,反而张罗起来。找了几个牙将,问了问家里情况,选中两人,让他们与朱珠姑娘见个面。 结果,两人都看好了,而且为其争执。都是上过战场的将军,脾气火爆得紧。二牙将争执不下,还要比武决斗。这次轮到黄雏菊犯难了。 “二叔可有办法吗?” 黄雏菊不去找皮日休,却来找陈豹。 陈豹闻言,大手一摆道:“区区小事,何足嫂嫂费心。豹出面,必解之。” 陈豹出去,找到两个牙将,让他们掰手腕,谁赢了便娶朱珠。 闻听此事,皮日休笑得不行,骂陈豹糊涂账。 不过后来,他还是把朱珠姑娘嫁给那牙将。待朱珠出嫁时,皮日休连连感叹,此女子命苦。 牙将,虽也是将官,可此时正是连连战祸之时,不知那牙将能活多久… “赵璋,前些日子,你说带我去西湖游玩,可是真心话?”黄雏菊心情好了,来找皮日休。 皮日休看了看黄雏菊的脸色,此时岂敢说一个“不”字? “爱妻虽然脾气暴躁,心肠还是蛮好的,带你游玩时,倒也乖巧。”皮日休摆弄手指道。 “休要废话!”黄雏菊冷声道。 带上诗兰,一起游玩。 诗兰喜欢戏水,与唐敏一起,光脚在湖边采石。 正值一弯明月升起,日月同辉,西边殷红一片霞光,好不壮美。那诗兰,处于此景,犹如画中走出,美得让人陶醉。别说皮日休喜欢,就连黄雏菊也连连赞叹:我家二夫人之美,这世上恐无人能敌。 “赵璋,你也太贪心了。有二夫人这般女子,你怎的还不知足?”黄雏菊咬牙切齿小声骂道。 皮日休立刻说道:“你这妇人,就是不识逗的,什么都当真。难道你不知,为夫人品端正,是全军之楷模吗?” 黄雏菊笑骂道:“楷模?看你那样贼心不死,如没有我管着你,还不知能成什么祸害。” “你休要骂我,你那几个堂兄表兄,现在也人模狗样的,你可知他们都干过什么好事?”皮日休反唇相讥。 黄雏菊怒上眉梢:“赵文韬,你我争讲,休要带上亲戚!” “怎么的,你家亲戚都是天神,还说不得了?”皮日休跳脚:“我就说,我就说!” 不久后,皮日休被黄雏菊提肩抓腿投入水中。 “喂,休要再装,你不是说你会游泳吗?” 哪知皮日休不会游泳,一落入湖中,就开始冒泡,可把黄雏菊吓了个半死。 一阵大乱,噗通噗通跳下一群亲兵。待亲兵跳下时,才发现那水还没没过腰间。 这时,皮日休冒出水来,嘻嘻坏笑。 黄雏菊气得大骂:“还没听说谁被二尺水淹死,你这浑货,今日让人开眼!” 夫妻二人打打闹闹,倒也快乐。不过此时,赵大票帅像个落汤鸡似的,实在不雅。丫鬟巧菊去车里取来一件黄雏菊的衣服,皮日休暂时穿着,倒也不觉得小,甚至…还觉得肩膀有些宽了。 皮日休心中咒骂,这小身板也太寒碜了些。 …… 八月十五日,正值中秋佳节。 杭州城里张灯结彩,丝毫不觉得此城已落入匪手。百姓还说,赵大票帅仁德,恐比圣人。 起义军这边过节,而朝廷那边却忙得焦头烂额。 曹翔率军援救忻州,沙陀军进攻岢岚军,将外围罗城攻陷,又于洪谷打败官军,晋阳关闭城门拒守。曹翔设下巨大包围圈,准备把沙陀军一网打尽,可援军却迟迟不到,曹老帅气得呕血。 此时,曹翔身心俱疲,苦不堪言。老帅风烛残年,这般劳累下去,不知何时就油尽灯枯了。 皮日休连连感叹:大唐气数已尽。宋威、曹翔之后,再无力挽狂澜之人。 起义军各大票帅陆续进城,见杭州城好,心生歹意。皮日休去找黄巢告状,黄巢大怒,连下军令,把那些不本分的票帅及家属统统赶出城去。 被赶出去的人,竟然还有尚让大侄子。听说还挨了军棍。 尚让不找黄巢,却来找皮日休,笑骂皮日休一顿。 “文涛贤弟,你说,我与黄大将军兄弟相称,而你现在却是黄大将军的女婿。你看,咱们的称呼是不是应该变一变了?”尚让用话敲打皮日休。 皮日休挑了挑眉毛道:“你那侄子,当真不像你。到了杭州之后,糟蹋数人。如不看在尚大票帅面上,我早就结果了他。可惜啊,尚大票帅不领情,还来邀大辈,真是让人心寒呀。” “哎,那厮乃是家兄独子。家兄已逝,我这个当叔叔的,岂能不照顾他。”想起哥哥尚君长惨死,尚让悲从心来。 皮日休苦着脸说:“当时,我书信与你,说大哥此行危险,可你为何不拦阻呢?” 尚让长叹一声道:“我一时糊涂,家兄也是一时糊涂啊。时也,命也,运也。当时我们料定,杨复光是真心纳降。却不曾想宋威会半路杀来。结果害了家兄性命。这天杀的宋威,幸亏他老了,再让他年轻十岁,咱们起义军恐怕早就被他消灭光了。” 二人喝酒,酒过三巡,均有醉意。 “昨日,监狱里发生了些状况。崔璆逃掉了。”皮日休一边喝酒,一边偷眼看尚让的表情。 尚让冷眼看了看皮日休,苦笑道:“怎么,你怀疑是我放跑他的?” 皮日休阴黠笑道:“我倒不怀疑尚先生起义的决心。我只是纳闷,除了尚先生,谁人能把他送出城去?” “哼!”尚让重哼一声,“还不是你那岳父大人。他觉得崔璆无用,不如放了,还能做个人情。结果他又担心,别的票帅不满,所以才上演这一幕。看来,你的岳父大人,对朝廷还抱有幻想啊。” 此后,皮日休再不说军政之事。喊来歌女润州乔姑娘,弹唱。 韩乔儿长相甜美,嗓音圆润,尚让甚是喜欢。皮日休手一挥,把乔姑娘让给尚让。尚让笑纳而归。 第233章 曹翔暴毙 宋威薨逝 这个九月,注定是不平凡的。 九月十一,河东节度使曹翔劳累过度,旧伤复发,暴病身亡,朝廷北路军雪上加霜。李国昌李克用父子,率沙陀军长驱直入。 九月十四,平卢军节度使宋威薨,全国震动,多军戴孝,悼之。 十五,昭义兵在晋阳大肆抢劫,晋阳坊市居民暴起,杀昭义军乱兵千余人。 十六,朝廷任命吏部尚书郑从谠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等同于宰相);命户部尚书、判户部事李都,同平章事,兼河中节度使(宰相兼节度使)。 九月下旬,浙西大将张璘、梁赞再败草贼军,数十名草贼将校降唐。黄巢大怒,投降者家眷一并斩首。 曾元裕亲率十万铁甲继续南下。黄巢见杭州不可守,放弃杭州,向建州逃窜。 曾元裕命令福建观察使王凝,固守建州,为十万铁甲争取时间,欲在福建地区,全歼起义军。朝廷军节节胜利,形势一片大好,只要王凝能坚守一日,十万铁甲即将到达。突然,曾元裕风寒发作,一病不起,不省人事。 先锋张自勉欲继续执行曾帅计划,却突被监军杨复光喊停,调张自勉去往浙西,封堵起义军有可能败退之路。 张自勉大惑不解,质问杨复光,王凝三千人马,如何才能打败草军八万? 杨复光大怒,不与解释,却对张自勉道:敢违监军令,上奏朝廷,罢免与你! 张自勉负气而归,带领五万铁甲,执行军令。 张自勉刚退,赵璋部先锋朱温杀来。雷殷符坐镇中军,任凭朱温多次冲锋,仍岿然不动,待稳定住局势,开始反击,朱温败退。李通欲灭朱温,紧追不舍,唐虎引五百飞虎骑半路杀出,大战李通。 二将杀得天昏地暗,陈豹引两千弓骑兵,斜向杀出,包围李通。 雷殷符欲救李通,朱温却反杀回来,阻击。阻击不力,再退。孟楷突然杀出。两万傀儡兵势不可当,与铁甲兵绞杀一处。场面可怖,震撼,壮观,不可细表。 陈豹唐虎兄弟联手力战神威大将李通,李通老当益壮,竟逃脱。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 天明,赵璋、孟楷撤军。 杨复光再想前进,却听说建州已破。懊悔不已,安营修整。 闻战况,张自勉气得哇哇暴跳。 …… 苦战一天一夜,福建观察使王凝完成了任务,却不见一名援军,自杀于城头,谢罪死去将士。 城破,起义军进城,再逃一劫。 …… 虽拿下建州,起义军却毫无胜利之感。部队迅速修整,准备再次逃离。 大家忙得脚打后脑勺,皮日休却坐在大帐之内,悠闲看书,不时挠一挠脑袋,颇显苦闷。 此时,他所苦恼的不是起义军的未来,而是——我这两位兄弟如此勇猛,可历史上为何没名呢? 凭这哥俩的履历,起码也是小有名气了… 莫非,有人把他们的历史给抹去了? 是谁这么缺德,又这么有手段呢? “喂,赵璋,原来你在这里。”黄雏菊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穿金色铠甲,腰佩鸳鸯双锏,背背毕方神弩,全副武装,好不威风。 “你穿成这样,不累吗?”皮日休疑惑道,“火急火燎,找我干什么?” “大家都在到处抢粮食,你怎么不着急呢?”黄雏菊摔摔打打,坐到皮日休身边。 皮日休捏了捏黄雏菊的肩膀,道:“众票帅家眷都在我这里,他们会不给我留些粮食吗?别操心了。这些事,我早让朱温去办了。” 显然黄雏菊并不是来问军情的,她看起来有些情绪低落。双臂抱着膝,把头放在胳膊上,沉沉道:“你说我们还能逃多远?我总觉得,咱们起义军快完蛋了。” 皮日休苦笑道:“放心吧,就算起义失败,我也不会让你受苦的。” “哦?”黄雏菊惊喜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早有打算,你快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皮日休哄道:“我在复州留下诸多豪宅,地下还埋着好多金银珠宝。如果起义军失败,咱们夫妻,就隐姓埋名,回到复州生活。” “真的?”黄雏菊信以为真,“那你还带着别人吗?” 皮日休知道,此时说“只带你一人”,肯定搏黄雏菊高兴,可是… “无论发生什么,总之我不会丢下大夫人。这次,你总满意了吧?” “嘁。”黄雏菊斜眼撇嘴,不甚满意。 …… 被黄雏菊扰乱思路,皮日休觉得心里有些慌。 如今,曾元裕铁甲部队驻军不远,如果此时攻来,可如何是好? 史书上并未记载曾元裕这时得病,皮日休当然不知。而此时,张自勉、李通、雷殷符,三将同时指责杨复光指挥不力。把杨复光骂得狗血淋头。 张自勉欲杀杨复光,却被李通拦住。 曾元裕病情不见好转,张自勉提出驻军福州的计划,这样既可以遏制起义军,也可以给大帅看病。 杨复光怄气,不予批准,命人从福州请名医来。结果名医半路被起义军劫了去。 张自勉气得暴跳,声称中暑,引发心口疼,引本部一万人马,连夜回中原去了,走时对李通说:当年蒙宋帅器重,我欲报答老帅知遇之恩,后来他被革职,他又委托我帮助曾帅,我敬曾帅为人大度,才肯卖命。如今曾帅命不保夕,杨复光当权,吾不齿与小人为伍。 闻听此言,李通默然无语。 几日后,雷殷符也带领本部撤退,李通感叹一声,也带领本部撤退。 至此,从无败绩的张、李、雷联盟,就此告破。 见三人纷纷退出,杨复光傻了眼,虽手下尚有五万铁甲,可他却不会指挥,见曾元裕迟迟不醒,无奈之下,竟也撤军。 见唐军撤退,起义军欢欣鼓舞。 黄巢大喜,命令宰杀牛羊,犒劳三军。 为了整顿队伍,黄巢下令,把有前科的票帅及家属统统撵出城去,困在军营之内,不许出大门一步。 建州城内政务,交给尚让、赵璋共同管理。 一听尚让管理,皮日休暗笑。在衙门里坐了不到半日,便溜了。 尚让吃酒归来,见桌案之上满是急需批示的公文,问属下人,赵璋哪里去了? 属下人说:赵帅说家中夫人胸口闷,便回家去了。 尚让想了想,骂道:“这厮耍滑,十之八九。” 第234章 夫人好书法 福建地区,山地丘陵占八成以上,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 建州,当地人也管这里叫建瓯,介武夷山脉与鹫峰山脉间。余脉的一些小山,环绕着这里,远远望去,这里仿佛是一个小盆。瓯,就是小盆的意思。 建州城就坐落在这个小盆里。 这里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比起北方,夏季更长,而农作物生长周期则更短。某些农作物,可以种植两茬甚至三茬,虽单茬产量没北方高,但总产量却比北方高出许多。 唐朝时候,福建地区发展得很快,而且充满人文气息,出过很多名仕。如今朝廷里也有不少人做官。 计算一下时间,皮日休觉得可以在建州地区好好休整一段时间。装模作样地忙碌一番之后,把具体事务交给旁人(任劳任怨事必躬亲的尚让),自己带着夫人,游山玩水。不时找些噱头,惹黄雏菊生气,摔打一番,权当锻炼身体。这两年皮日休吃吃喝喝,体重似乎是有所增加,与黄雏菊厮打的时候,完全有实力抱摔她,可他却不忍战胜夫人。 黄雏菊身上的那股傲劲儿,还是很令他欣赏的。不忍抹杀。 陈豹专注于招兵、练兵,整日忙碌,军中地位和声望节节攀升,号称二将军、飞豹将军; 唐虎则整日享乐,颇显颓废,大吃大喝醉生梦死,没事就出去瞎逛。林氏夫人怀胎数月,整天挺着个大肚子,为唐虎操心。生怕唐虎胡搞,染上病,又给唐虎索了一房小妾。小妾长得好,可算让唐虎收了心,可这唐虎当真是阳气足,刚娶回家里两个月,小妾也怀孕了。林氏气恼,骂小妾无用。小妾被骂得哭哭啼啼,却不敢顶撞。 “哎…”黄雏菊感叹道,“诗兰妹妹,你说我俩是怎么回事,如此不中用呢。结婚快两年了,也没个动静。” 诗兰手捧绷框,在一张红缎子面上绣花,据说这是给唐敏秀的,见黄雏菊来了,还说要给大夫人秀个黄缎子面儿的鞋面。抬眼看了看黄雏菊,一脸的急色,诗兰一笑地说:“这事儿急不得。别的家里,七八房太太不生孩子的,也是有的。” 说完这些话,诗兰脸上泛起一阵娇羞的韵致。黄雏菊斜眼看着诗兰,打趣道:“你这人真是奇怪,老媳妇了,还动不动就害羞呢。” 诗兰揉搓着鞋面,也不吭声,黄雏菊觉得无趣,便去找皮日休。 皮日休正在书房里挥毫泼墨,写了一手破字,七扭八歪,没一个好看的。皮日休正自苦恼,自己为何总也写不出一手好字,别人不说,就连那李冼,随便写写也比自己强许多。他的这些字比诗兰还要害羞,每次诗兰来了,皮日休都会把这些字毫不犹豫地丢到纸筒里,不让诗兰看。诗兰那妮子写字,字如其人,清秀中透着一股妖艳劲儿,仿佛一个又一个姿态优美的舞者。 黄雏菊蹑手捏脚钻进皮日休的书房,打算吓唬吓唬他。 皮日休正全身用力地写字,瘦弱身板晃来晃去,不时还摇一摇脑袋,看起来好不陶醉呐。 黄雏菊实在看不下去,轻轻走过去,突然从皮日休身后冒出来,斜眼撇嘴道:“你干什么吶?木匠啊?用这么大力?” “哎呀,爱妻,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皮日休被吓了一跳,嗔怪语气道:“所谓入木三分,正是如此。你来看,这些字写得如何?” 皮日休当然知道“入木三分”是形容书法笔力刚劲有力的,也比喻对文章或事物见解深刻、透彻。就他这笔破字,与入木三分毫无关系。他之所以要这样说,就是为了撩拨大夫人。 果然黄雏菊上了当,立刻瞪眼道:“你还入木三分,要我看,你就是在画泥鳅。这些个破字,纯是浪费笔墨。” “你恁地爱说人,来来来,你给我写上几笔,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样的字!”皮日休蘸了蘸墨,把笔递给黄雏菊。 “写就写!”黄雏菊劈手夺过,豪气书写,四个大字:“傻了吧唧。” 很显然,这是皮日休常说的土话,如今被黄雏菊写出来,然后毫不客气地递给皮日休道:“送给你!” 为此,夫妻二人在书房里互相殴打,打了许久,笔墨纸砚落了一地。最后黄雏菊拿起砚台,照着皮日休的脸抹去。皮日休用手挡住砚台,一手墨汁,反抓黄雏菊的脸。 一刻钟过去后,二人都狼狈不堪,不睁开眼睛,两张脸仿佛两张锅底。 互望着,大笑起来。 “还别说,爱妻笔法遒劲,真是惠外秀中。横如枪,竖如剑,撇如弯月,捺如闪电,颇有战将之风。”皮日休仔细看了看黄雏菊的书法,随后一挥手,命人把“傻了吧唧”四个大字装裱起来,挂在墙上。 “喂,赵璋,你疯了吧你?” “你这恶妇,休要管我。” …… 诗兰说烈日灼人,不宜走动。皮日休便只领着黄雏菊来到街上。 黄雏菊身材修长而健美,而南方女子多小巧,衬托之下,更显傲然。只是黄雏菊一口山东口音,颇显土气。皮日休常让黄雏菊学说官话。黄雏菊眯了眯眼睛,骂道:“怎的,你还嫌弃我了?你的辽东口音,也不比我好听哪去。” 亲兵们不敢距离太近,生怕扰了大帅和夫人的兴致。 别人不知皮日休是起义军中的票帅,还道他是个穷苦书生,只是他身边的夫人,看起来了不得,一身的贵气,绝非等闲之人。如不是黄雏菊挽着皮日休的胳膊,别人还以为,皮日休是黄雏菊的随从。不禁有人感叹:“可惜这漂亮大姑娘了,怎的嫁给这样一个寒碜人。” 这话钻进黄雏菊耳朵里,可把黄雏菊笑得不行,咯咯大笑,笑出一趟街。 皮日休才懒得与小民计较口舌,见黄雏菊开心,他便开心了。 突然,街口一片大乱,闯过来一群人,紧接着传来一片咒骂声。 抬眼一看,七八个匪兵,扛着一名少女,向军营方向跑去。他们身后,一个老汉拎着锄头,老汉身后跟着一名中年妇女。哀嚎着,奔跑着,腿脚不力,突然摔倒,单手伸展,指向前方,趴在地上一脸绝望。 第235章 “恶水刁民” “谁的兵在此作乱!” 皮日休忘了自己穿着便服,突然拦住那七八个兵的去路,单手指点破口大骂:“你们几个不要命的东西,快把少女放了,否则我摘了你们的脑袋!” 身材瘦弱,粗布衣衫,却掩饰不住长期发号施令的威严。 七八兵卒虽不认识面前这位枯瘦少年,但察言观色,知道此人来头不小。忽而一老兵认出黄雏菊来,吓得妈呀一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大小姐明鉴,绝非我等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黄雏菊一瞪眼,其余几人也都跪倒。少女见被人救了,刚一落地,撒腿就跑。 身后老汉追了上来,一把抱住女儿,稳定一下心神,稍显犹豫。中年妇人也跑了过来,她反而比老汉更懂人情,来到黄雏菊面前,哭喊着跪倒,屋里哇啦说了一套当地土语,把黄雏菊听得稀里糊涂。大致意思应该是说,黄雏菊长得像菩萨什么什么,神明显灵什么什么,天降祥瑞为民做主什么什么,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 黄雏菊有些愣住了,不过她倒是镇定,安抚那妇女,说这事儿不会再发生了。 妇女不肯走,非要站在这里看菩萨如何处置这群土匪。老汉胆小,拉着妇人女儿回家去了。 黄雏菊转过脸来,看了看那老兵,四十多岁,想了想,不认识。她心中倒不奇怪,在起义军中,认识她的人多了,可她认识的却不是很多。 “你们是谁的部下?如果我没猜错,是你们的将官让你们这么干的,对不对?” 老兵犹豫半晌,扭头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都闷着头,跪在地上,装作没看见。老兵苦着脸说:“咱们是林言将军的部下…” “什么?”闻言,黄雏菊怒道:“你休要胡说八道!” “在大小姐面前,小的怎敢胡说。” 估计这兵不敢欺骗,如果当真是在执行命令,他们本身并无过错。可是,黄雏菊也没轻饶了他们,从街边摊位上拎起一根锄杆,把七八个人打得口鼻窜血,才放过他们。 见状,百姓纷纷叫好。 这时有一位热心肠的人,板着脸,指着皮日休道:“你家小姐长得像菩萨,身材挺拔,贵气十足;心肠也像菩萨,心怀正义,行为凛然。”话锋一转,“可你这下人是怎么当的,竟让小姐亲自出手,你也太没眼力劲儿了。” 皮日休这个气。可他却不与小民计较,一肚子火,向林言军帐走去。 一路之上,每每想起那热心肠之人的话,把黄雏菊笑得不行,前仰后合,眼泪流出。 找到林言,夫妻二人把林言大骂一顿。 有黄雏菊在,皮日休倒也省事,黄雏菊与林言本是表兄妹,抓他个现行,骂他骂到没脾气。 林言被骂一顿,灰溜溜跑了,还把队伍拉到城外去了。 皮日休苦笑,这小子倒也有长进,主动撤离,给自己留住了脸面。 黄雏菊火爆脾气,骂了一通还不解气,又跑到父亲那里告状。黄巢听了,心中不满,不过他也没怎样责罚。只是告诉黄雏菊,不要大吵大嚷,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了,岂不是全家丢人。 …… 建州城并不很大,转了几日便没什么可玩的地方了。 这一日,皮日休准备马队,欲到山中打猎。诗兰说杀生场面太残忍,不想去。皮日休说,让唐敏陪着黄雏菊去打猎,我俩去玩水。诗兰喜欢,便跟着去了。 山间有溪,宽不过一丈,深不过一尺,溪水清凉。把脚丫放入水中,一凉,瑟缩肩膀,一呲牙,想抽出脚,却被皮日休按在水里,不让取出。 诗兰气急,抓水往皮日休脸上掸去。 这时一名中年妇人走了过来,衣衫褴褛,驼背,背后背着箩筐,左手拎着镰刀,右手拎着鱼篓。满手老茧,黑泥。 路过皮日休诗兰玩耍的地方,愣愣地看了片刻,忽而一脸哀怨地走开。嘴唇翕动,仿佛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 妇人五短身材,瘦削,皮肤黝黑,眼小鼻宽,典型的南越女人,或许是见诗兰貌美如仙,刚才她才愣了神。不过很快,她就走到溪水狭窄处,把漏斗型鱼篓放到水里。解开鱼篓底部锥形口。拿出石头,压在鱼篓的边缘… 诗兰觉得好奇,轻咦一声,穿上鞋,向那边小跑去。 皮日休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大婶,这样能捕到鱼吗?”诗兰轻声问道,仿佛声音大了能吓坏妇人似的。 见诗兰声音好听,还是一口的标准官话,妇人点了点头,却没说话。诗兰贪玩,低下身子去看鱼篓。 皮日休的目光也在鱼篓上,却没想到,此时妇人突然举起镰刀。 “小心!”突然黄雏菊暴喝一声,举起毕方弩一箭发出。出手仓促,而且担心伤到皮日休诗兰,所以那箭飞得高些。没打到妇人,只是把那妇人吓得一哆嗦。见状,鲁长春等人飞奔而来。 妇人的手还举在空中,手里依然握着镰刀。皮日休大怒,一把扯过诗兰,一脚踢向妇人。 那妇人骨瘦如柴,被皮日休一脚踢出去老远。 诗兰虽身材修长,却也瘦弱,被皮日休猛地一推,连退几步,摔了个屁蹲。地上有石,可把诗兰硌得生疼,龇牙咧嘴才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才道:“你这妇人,为何要出手伤人?” 那黑瘦妇人挣扎爬起,看起来虚弱极了,用土话絮絮叨叨骂着什么。仔细分辨,她仿佛是在说,她家汉子死在战场之上,就因为你们这帮人来,所以才要打仗。 闻言,诗兰心软了。道:“你把镰刀扔了,我赠你一两银子。” 那妇人真把镰刀扔了,低头站了起来。诗兰掏出银锞子,掂了掂,足有二两。伸手递与那妇人。 突然,那妇人抬起头来,眼神凶狠,猛扑诗兰,张口就咬。 “咔吧”一声。 鲁长春伸手掐住妇人脖子,使劲一拽按到在地,忙问诗兰:“二娘,可受伤么?” 诗兰惊魂未定,眼神惶恐,忙道:“没有,没有。” 皮日休心中气急,本想惩罚妇人,诗兰苦求,皮日休才放过那妇人。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诗兰最后还是把那二两银子送与妇人。妇人收了银子,哀嚎着离开了。 第236章 李冼中箭 十月,诏昭义节度使李钧、幽州节度使李可举、吐谷浑酋长安庆、萨葛酋长米海万,合兵讨李国昌父子于蔚州。 战况空前。一时间,唐军挽回颓势,与沙陀军形成拉锯。 北方战场如火如荼,南方却相对安静了些。 皮日休继续在家养膘,却不见如何长进。跳上秤去,才八十来斤。还没唐虎的一根棒子沉。 诗兰笑话皮日休。 皮日休把诗兰推到秤上去,才六十多斤(唐朝60斤相当于现在81.6斤)。皮日休哈哈大笑。 黄雏菊撇嘴,冷眼看着两个瘦子互相取笑。咣当一脚踩上去,足有100斤,秤砣高高撅起。 “呜呼呀!”皮日休惺惺作态,“吾妻如此体重,看起来却不胖,真健美也!” “去去去,没羞没臊。”黄雏菊驱赶道:“赶紧吃肉去,整个起义军,也没你这么寒碜的票帅了。” “好你个恶妇,竟辱骂夫君!” “找打!” …… 李冼,从挖掘荆王古墓开始,便喜爱上挖坟事业了。兢兢业业,废寝忘食。 来到建州就到处打听哪里有大墓。随后带着几百人的“工程队”,向大墓进发。大干苦干,披星戴月。 建州虽然古远,可说起“繁荣”,还是从唐朝中期开始的。唐朝不到三百年里,当地殡葬习俗还算简朴,几无人厚葬。到了后期,中原地区连年战火,建州地区偏安,有大量外地人涌入,这才导致当地人口井喷式增长,同时兴起厚葬一说。 因此李冼来到建州以后,目标对准的多是些新墓。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白忙活几场,也没得到什么,而且还被吓了个半死。好多墓葬里,都设置了机关,有的在墓中储水;有的设置天宝龙火琉璃顶;还有流沙防盗机关,连环翻板机关,铁索吊石机关等等,花样层出不穷。 其中有一部分墓葬机关已经被盗墓贼破掉了,或者触发之后盗墓贼死在了里面,但还是留下一些机关是好用的。李冼思想灵活,见某处不安全,就让骡马钻进去。给骡子蒙上眼睛,让它们乱撞,这样做破掉不少机关。可即使如此,还是伤了几条人命。 有了挖掘的经验,李冼认为,其实要想破坏这些机关,倒也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大面积挖掘,连墓道都被毁了,就不怕暗藏机关了。 那一日,他带队挖掘一个隋朝墓葬,地宫简陋,里面都是一些瓦罐、陶俑,除此以外,再没发现什么,吃苦受累,就这样结果,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把最后希望放到棺材里。 吃过许多教训之后,李冼命人把棺材抬出墓穴,他站得老远。 当棺盖起开时,大家并没感到十分诧异,里面除了一副骷髅残害,就是一些高度腐烂的衣裳,唯独发现一对玉镯,和一块琀【hán】,这物件也有叫寒蝉的,是含在死人口中的玉。 李冼走过来看了看,那块寒蝉品相很差,而且还是含在死人嘴里的,没什么利用价值,因此他就没让工兵去动。 玉镯品相不错,看样子是死者生前喜爱之物。李冼毫不客气,收入囊中。 其实,如果此时他离开,那便不会再有什么事,可这时,他又想看看那寒蝉,结果触动了棺材里的机关,一支短箭从尸体的口中喷射而出,一箭正中面门。 “他奶奶的,这穷鬼…”话还没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听说李冼中箭,皮日休急忙去看。来到李冼屋里,好悬被里面呛人的香味熏出来。 李冼每到一处,都要亲自布置府宅,屋里诸多帷幔、窗纱、花卉、香炉,把屋里弄得雾气昭昭,到处都是香喷喷的。 月红坐在床边,哭天抹泪。不时用冰,给李冼敷在头顶。 “你小子命挺大啊!” 那支短箭,或许是因为年月太久的缘故,力道不足,并未穿透颅骨。当李冼昏厥,短箭就被随行军医给拔了下来。皮日休看李冼脑袋肿起老高,如果那箭再偏一点,就会击中他的眼睛,到那时,恐怕神仙水也救不了他了。 “哎呀,大哥,休要取笑我了。五弟这次差点就见阎王了呀。那该死的穷鬼,棺材里没啥值钱玩意,竟然还装备了这么阴毒的暗器,真是亏大了呀。不过我也没轻饶了他,我把他挫骨扬灰,还请来术士,掐诀念咒,封印他的骨灰,让他不得超生。”说着,李冼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对玉镯。“大哥,这镯子材料不错,你拿去送给…,咦?怎么变颜色了?不对呀,刚出土的时候,是黑色的呀!” “黑色的?墨玉啊?”皮日休好奇,仔细看了看,只是颜色深了点,并非墨玉。 “现在看来不是了。”李冼一只眼睛已经肿得封死,另一只眼睛眨巴眨巴。 其实并非玉镯变了颜色,而是光线不同,导致的一种错觉。皮日休懒得理会其中道理,只见那玉镯精美,便没客气,把那对玉镯拿走了。给李冼留下一瓶神仙水,叮嘱他按时按量使用。 把两位夫人叫来,一人一只。 黄雏菊撇嘴看了看,用手指敲了敲,声音清脆,还算喜欢,拿着就往手腕上戴去。 诗兰看着那玉镯,面无表情,向黄雏菊那边推了推,道:“既然大夫人喜欢,那就都拿去吧。成双成对,倒也讨个吉利。” 黄雏菊见诗兰诚心相让,她便收了。不久后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屋里。 大夫人走后,诗兰对皮日休说:“这些墓葬里出来的东西,多是不吉利的。你以后还是少往家里拿才好。” 皮日休掀了掀眉毛,“好你个腹黑的二夫人,搞了半天,你是嫌弃那玉,才送给大夫人的。” 闻言,诗兰娇媚面庞突显冰冷,郑重地道:“本是一家人,文韬兄何出此言?” 见诗兰恼了,皮日休觉得这玩笑开得不好,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我不信邪。以后这些话,你不必对我说。” “好。”诗兰怄气站起,“既然文韬兄不喜欢听,那以后我便不说了。不过这些墓葬里出来的东西,也别拿来送我,省得再犯矫情。” 第237章 赵璋献计 已到十月,太阳为何还如此热毒? 炙热的阳光,洒在红瓦屋顶,瓦片都快烤化了。石阶缝隙的小草,蔫头耷脑地歪在那里,仿佛中暑的老叟。门口站岗的亲兵,汗水划过脸庞,滴到铁制盔甲之上,滋啦一声,变成白蒸汽。 皮日休下令,让亲兵到阴凉处站岗。亲兵口中谢天谢地,心念大帅仁慈。 天气湿热,闷在家里,坐着冒汗。 丫鬟紫月,一边给皮日休扇着扇子,额上汗水流淌不停。不时抽出手,擦去脸上汗水,一缕青丝沾在脸上。 扭头看紫月,觉得可怜,让她下去休息,紫月不敢,加快扇扇子的速度。 皮日休苦笑,让紫月去打水,打许多凉水来。紫月力气不够,喊来几名亲兵,拎着十几桶水,浇到大木盆之中。 井水凉爽,小丫鬟用手不断搅水,喜上眉梢。手冰冰凉,去喊皮日休。皮日休让小丫鬟继续在那里等着自己。紫月乐滋滋地玩水去了。小丫鬟窃喜,玩得凉爽。却不知这是皮日休刻意安排。 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忽而来到南方,多有不适。 见紫月玩够了,百无聊赖地坐在水桶旁边。皮日休才走了进来。让丫鬟退出房去,自己钻进木桶。 爽极。 却因太凉,又跳出来。 去找夫人共享凉爽。 来到黄雏菊屋里,见黄雏菊没那么热,倒在床上,与丫鬟巧菊,一人一口吃着冰块。 “呦,夫人好福气,自己吃冰呢?”心中冒坏,故意撩拨。 巧菊蹲在床边,刚吃两块冰,皮日休就来了,赶紧再吃一大块,嘎嘣嘎嘣嚼着,起身给大帅行礼。 “你也来吃点。”黄雏菊看穿皮日休坏心思,不上当,懒洋洋地道。 皮日休看了看那冰块,摇了摇头道:“我脾胃虚寒,吃不得太凉的。” 黄雏菊放下勺子,坐起来,“你身子太虚,应该找名医好生调理。你看家里,新来的媳妇都怀上了,唯独我和诗兰总也没个动静。要我看,不是我和二夫人的毛病。而是你的毛病。” 这个赌气。 话不投机,皮日休扭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 来到诗兰屋里,诗兰正在洗头。唐敏捧着一大碗冰,嘎嘣嘎嘣吃得痛快。小混蛋石敬瑭见皮日休来到这里,撒腿就跑。身后跟着两个更小的,一个是小飞燕,一个是小敏。赵敏才三岁,跑得踉踉跄跄,生怕她跌倒,唐敏把她拽了回来,一伸手就是一勺冰。小家伙嘿嘿笑了笑。 “大哥,我叫唐敏,你为何还给孩子起名叫赵敏。”唐敏抱怨道。 “那字是你的不成,别人还叫不得了?”皮日休不耐烦地道。 “要我说,还是给她改一个吧。”唐敏翻白道。 “那你说,叫什么。”皮日休坐进椅子里。 “叫若兰吧。希望她长大了和二娘一样好看。”唐敏说。 皮日休懒得与唐敏争,倒进椅子里,总觉得有什么心事。忽而想起,问道:“哎,唐敏,我记得曾经让你帮我留意火硝,你可寻到?” 唐敏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忘了,还是没找到?”皮日休苦着脸问道。 唐敏双手一摊:“忘了。” …… 十一月,岢岚军被困日久,不见救兵,投降,无法打开城门,翻越城墙接应沙陀军。 十一月十六日,唐僖宗任命河东宣尉使崔季康为河东节度、代北行营招讨使。 十一月十九日,沙陀军攻打石州,崔季康率兵前往援救。 天气日渐凉爽,皮日休来了兴致,坐在军帐之内,计划未来打算。 思考成熟,去找岳父大人,并喊来尚让,共同商讨军机大事。 皮日休道:“岳父大人亲统大军,直奔福州。小婿坐镇建州,必保万全。” 尚让捋须,称此举妥当。 黄巢拍板,领兵去打福州。 …… 见皮日休又把父亲支去前线,黄雏菊心中莫大的不痛快。 来找皮日休,骂道:“找你这女婿,当真没用。自己在家享福,却让岳父替你打江山。” 闻言,皮日休暴怒,指着黄雏菊鼻子骂道:“你这恶妇,出口不逊也便罢了,竟还歪曲事实。看我今日不殴你吐血。” “唔呀呀!”连声怪叫,冲向黄雏菊。 夫妻二人扭打一处。 三招两式,被打倒,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你给我起来,继续打!打我吐血!”黄雏菊用脚踢了踢。 皮日休躺在地上,不起来,比比划划地道:“纵观起义军诸票帅,除了我赵璋,哪个是你爹的亲信?” 此话一出,黄雏菊突然愣住了,蹲下身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十多票帅,一半都是我黄家的。” 皮日休坐起来,道:“你黄家的怎的呢?黄存、黄揆、林言等人,都是什么货色?他们几斤几两,多大能耐,你心里没个掂量吗?他们那些人,就是一群指哪打哪的棒槌,如果让他们像我一样独当一面,他们能行吗?”一挥袖子,“老早就垮台了。” 黄雏菊噘嘴。虽不服,却无话可说。 皮日休继续道:“轮文武全才,整个起义军中,非你夫君莫属。”说完,大拇指挥向自己。 黄雏菊斜眼看着皮日休,默不作声。 皮日休沾沾自喜道:“把家眷放在我手里,众票帅以及众将校才放心嘛。如果放到黄揆林言那些货手里,你想想看,谁他娘的还放心打仗?你老黄家的亲戚,除了跑得快,还有什么本事?嗯?你说对不对?” 黄雏菊脸色铁青,继续不语。 皮日休见火候差不多了,准备逃跑,继续道:“咱岳丈大人虽然五十多了,可他老人家好战,你又不是不知。再说,有尚先生在他身旁,当然不会出什么意外咯。虽福州观察使韦岫拥兵百万,亦草芥尔。” 空气突然静止,皮日休又猛地说出一句,“实在打不过就跑呗…” 说完这句,皮日休刚想跑,却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按住。扭回头一看,黄雏菊双眼冒火,死死踩着自己。 一翻身,跳起来,还想跑。 黄雏菊单腿高高抬起,一个下劈,把皮日休撂倒在地。 “好你个赵璋,辱我全家,看我今日不打服你。” “你个恶妇…,哎呀!” 第238章 竟宝阁 唐朝也有拍卖行,不过他们并不这样叫。 建州城里有一家竟宝酒楼,又名竟宝阁,是当地收藏界人士聚会的地方。当然,除了收藏之物,房产、地产、婢女、牲畜之类的,也可以在这里拍卖交易,只不过,能登上竟宝阁的东西或者人畜,一定不是等闲之辈,或平常之物。 头几天,听三个活宝说,有一名婢女,拍出二百两的高价,被城东富豪李家买去了。(尚让执政理念与皮日休不同,尚让治下,富豪们只要缴纳一部分保命钱,便可以继续当他的富豪。虽然尚让已经离开建州,可规矩已经定下,皮日休不想与尚让对着干。) 乱世藏金,盛世藏玉。如今战乱纷纷,因此玉器,书画,绢帛等物的价格大大降低。不过,一些品相好的物件,还是有市场的,尤其是在这相对稳定的福建地区。 皮日休想找李冼,去把那些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小东小西卖一卖,省得都堆放在家里,每次行军还要带着,很是累赘。 结果刚一出门,就下雨了,担心李冼头上的伤,皮日休取消了这次行程。 …… 淅淅沥沥的小雨,淋湿微微泛黄的树叶。大雁排成人字形,费力地向北方飞去。看它们疲惫的样子,仿佛需要休息了。 渐渐雨变大了,着急赶路的车马,马蹄车轮捡起水花。还有些行人,小步快跑,用手头上的东西遮着脑袋,向远方跑去。 皮日休喜欢雨天,为了看雨中街景,他还刻意跑到们房里。门口站着亲兵,腰上有刀,背上有弓。这是皮日休亲兵的标配武器。 诗兰以为皮日休被困在门房里,因此带着一把伞,来找皮日休。 皮日休苦笑,向诗兰展示他手里的伞。 “喏,大夫人听说这对玉镯是墓里的,当时她就说不要了。丢在我屋里,我也不喜欢,你看如何处理吧。”诗兰把那一对玉镯递给皮日休,脸上淡漠,毫无表情。 抬眼看了看诗兰,从她不安分的目光中,皮日休觉得这妮子其实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因为昨夜对她说过,今日要去竟宝阁卖冥器的事,引起她的注意。搞不好,她是故意去找黄雏菊,然后告诉黄雏菊这对镯子是墓里出土的,凭黄雏菊那般傲气,岂能再要这对手镯?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皮日休苦笑了笑。 诗兰莞尔,侧过脸去。 她动作轻盈而舒缓,任何动作都不是单一的动作,就这看似平常的一个转身,觉得她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在动,柔美、优雅,把皮日休喜欢得不行。 “你是一个天生的舞者。别人刻意练习跳舞,无非是模仿你的种种动作罢了。你这人真是个奇才,上天对你的眷顾,超过了全天下的人。”皮日休赞叹道。 诗兰苦笑道:“哪里有那么好。人外有人,一定会有比我好的,只是如今还没碰见罢了,如果将来碰见了,我一定要把她介绍给你认识,并帮你把她娶回家中。” 听话要听风,这句话听起来酸溜溜的,皮日休岂能不知其中意味。 雨停了。 皮日休挽着诗兰的手,向外走去,他说要去敬宝阁溜达溜达。如果是自己去,倒也没什么,可带着诗兰一起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诗兰太美,必然红颜祸水。 有人的心本是恶的,可如果一辈子也没受到强烈刺激或勾引,他或许可以伪装一辈子,甚至还伪装得很好。可是,一旦刺激或勾引出现,就会把这样隐形的恶人本能激发出来,干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诗兰这般妖艳美貌,足以勾起那些人的恶性,用尽各种办法抢夺,甚至不惜付诸武力,让人丑陋一面,彻底暴露出来。 这也是百姓们常说的“漂亮媳妇看不住”的根本原因。并非美女不安分,而是恶人太多。美女受到的诱惑也太多,这都是恶人们惯用的伎俩。久而久之,内心不够强大的美女们,都沦为玩物。凄兮,惨兮。 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这三位,凭借武功和头脑,在军队里最低也是牙将。却被皮日休安排到帅府里看家护院。有这三个头脑灵活的人时常跟随,皮日休倒也放心。不过,这三个人的缺点也十分突出,话痨,纯粹的话痨,属于不说话能活活憋死的那类人。 “哎,老李啊,你她娘的又偷奸耍滑。你怎的一次就搬这点儿东西,你是个娘们啊?”章帮道带着许多东西出来,手里捧着,背后背着,扭头看了看李坎山,仅仅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心中十分不满。 “你知道个屁!”李坎山轻轻掂了掂肩膀的包裹,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到没,都是宝贝。这是五爷精心收藏的。我等岂能不重视?” “哦,原来是这样。”章帮道嘴一歪,道:“满仓库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就你小子有眼力劲儿,能找到值钱的,你是这个意思不?” “老章,你这个人不要只想着搞针对。你现在是亲兵队长,并不代表你就是亲兵当中最优秀的。论及智慧,我老李才是咱们亲兵当中的巅峰。”李坎山一本正经地道。 “好!说得好!”章帮道把手里、肩头的包裹丢到地上,一把扯住李坎山的肩膀,指着他的鼻子道:“来来来,你把这包裹给我放下。” “你要干什么?”李坎山警惕地道。 “走,咱俩去下棋。比比智慧。”章帮道瞪着眼睛。 “比可以,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李坎山眼睛一眯。 “说!” “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二钱银子。如果我赢了,你去找大帅说把亲兵队长的位置让给我。你看中不中?” 话不投机,二人也下棋了,而是在仓库门口摔起跤来。这二位,武功相差不多,你摔我一下,我摔你一下,摔得鼻青脸肿。 众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正副队长摔跤,我们帮谁都不对。干脆,不帮了,还是去告诉方副队长,让他来解决。 不久后,方成谶迈着方步来到这里,看两位摔得气喘吁吁,歪嘴道:“两个没长脑子的公鸡,大帅到处找你们找不到,还跑这里摔跤来了。” 闻言,章帮道李坎山大惊,也不辨消息真伪,便向大帅屋里跑去… “奶奶的,老方骗我们俩。” “走,回去收拾他!” 第239章 波斯王族 皮日休让人去喊三活宝,去的那人鼻青脸肿地回来了,一脸的委屈,跪到地上请求大帅做主。 这人也是亲兵,名叫张小三,攻打杭州时候入伍。话多,嘴巴很欠揍。平日总喜欢耍滑头(耍小聪明),在亲兵队伍里名声不是很好。 不过他是在执行军令,为何会被教训呢? 皮日休问道:“让你去找人,怎的还挨顿打?” 张小三道:“我去时,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不顾队长尊严,竟在仓库门口扭打一处。我说,大帅让你们去门口集合,没曾想,他们三个同时冲我来了,把我按到地上就一顿打。打得我搞不清状况。”犹豫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道:“他们这哪里是在打我,简直是在打大帅。” 难道,他们三个造反了? 绝不可能。 “待我去看个明白,再给你做主!” 皮日休怒冲冲走向仓库,只见三活宝正在搬运东西,一边干活,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章帮道、李坎山板着脸,累得满头是汗,方成谶坐在边揉着脚,沉声骂道:“你们两个混蛋东西,真是听不出好赖话。你俩不信我的,那我就自己去找大帅。到时候你们两个倒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张三那小子肯定跟你一样,诓骗我们。作为亲兵队长,我岂能不教训他?怎的,队长教训手下,大帅还能怪罪不成?”章帮道说。 “哪有那么巧的事?”方成谶站起身来,道:“我骗你们,是因为咱们身份相当,也是老朋友了,开得起玩笑。可他呢,一个小兵,敢诓我们吗?算了,我不跟你们说,你们不去见大帅,我可得去,否则误了大帅的事,吃不了兜着走。” 皮日休冷着脸站在角门附近,眼瞅着方成谶走出来。方成谶看到大帅时,吓得一哆嗦,刚要说话,皮日休示意他不要讲,并把他拉到角落里。 方成谶走了,章帮道挠了挠头,闷声对李坎山道:“哎我说老李,要不咱们还是去吧。宁愿被骗,也不能真的误事。” 李坎山也有些虚了,于是放下手里的活,向外跑去。 皮日休并未严厉惩罚他们,只是挨个脑袋敲了敲,道:“《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你们应该都听过。可你们却不知,即使周幽王那般不堪,可后来还是有人站出来替他抵抗。可惜历史没有褒奖那些忠心耿耿的人,却把事件的责任编排给美女褒姒。”苦笑道:“听历史故事,不能只听别人讲的,也要有自己的见解,只不过,不要轻易说出来,否则必然有人会站出来,跟你辩驳,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争论不休,没完没了。” …… 来到竟宝阁,皮日休今日穿戴规整,一身缎子面大红袍格外显眼,身边有诗兰相伴,身后跟着三活宝。章帮道机警,安排一些暗哨在附近,防止万一。这些暗哨各个精明,身手不凡。这里却没有张小三。 店小二见皮日休气度不凡,马上请到二楼雅座。见诗兰貌美如仙,还夸赞两句。皮日休赏他几十文钱,店小二屁颠屁颠端茶去了。 “这位老爷,您贵姓,方便告诉小的吗?”店小二一边倒茶,一边笑嘻嘻地道。 “免贵姓皮。”皮日休这般说,大家自以为他是故意使用化名。 “皮老爷富贵,是来竞价的吗?” 皮日休并不知道今日竞价什么,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店小二眼珠一转,看出皮日休心思,神秘兮兮地道:“老爷来得正是时候,听说今日有一位东都逃难至此的大户,要在这里竞卖家产,我可听说,这户人家来头不小,是波斯王族后裔。” “哦?波斯王族?” “是哩。快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 坐在栏杆后面,望向楼下舞台,正有一群舞妓卖弄风姿,忽而聚到一起,忽而分成两排,跳得是一段《丽人行》。舞姿柔美不乏苍劲,多次搏得喝彩之声。看客开心,多有打赏。 见那些女子卖力的样子,诗兰心中不是滋味,不时捏捏手指,替一舞姿笨拙的人担心,生怕那舞妓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文韬兄,我见那女子仿佛身体有恙,却在强撑跳舞。”诗兰同情目光望着楼下。 皮日休皱眉看了看,左边一排最后一名舞女,身材瘦削,面带假意笑容,额头上汗水最多,虽擦了许多胭脂,却掩饰不住她脸上的苦涩。假装没看出异样,道:“夫人好眼力,我怎的看不出?” 诗兰扭回头,想了想才道:“文韬兄此话何意?” 皮日休揉了揉鼻子,道:“你会不会跳?” 诗兰蹙眉,低头,侧过脸去,一副受伤的样子。 见状,皮日休安慰道:“你总喜欢胡思乱想;总放不下心结。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再说,即使过去当过妓女,那又如何?你是清倌,不比寻常妓女。” 诗兰抹了抹眼泪,“如若是平常人家,倒也罢了,可文韬兄何等人才?起义军的首领,领兵的统帅,纵横天下,威名远播。你这般人物,将来必然封王拜相,岂能有个妓女出身的夫人?” 听诗兰这般说,皮日休心疼得不行,安慰道:“待我等夺取天下,必为你父沉冤昭雪。到那时,我还要为岳父大人立碑立传。必不辱他。” “如果当真如此,家父定会含笑九泉。” …… 诗兰倒是好哄的。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又开始笑了。本性中不乏顽皮,忽而逗弄皮日休。夫妻和睦不过如此。 一个多时辰过去,也没见那波斯王族,皮日休觉得无趣。这时,竟宝阁掌柜站了出来,说今日波斯王族竞卖会取消,改为日常竞卖。波斯王族为表示歉意,每桌客人赠送一盘果子,权当道歉。 “这算他娘的什么王族,也太抠了吧?”章帮道看了看那盘果子,觉得寒碜。 皮日休苦笑道:“不要挑剔了吧,想必那也是落魄的王族。否则也不至于把家产拿出来竞卖。能赠送果子,已经算是硬撑了,完全是为了照顾王族的脸面。” 第240章 黄白老玉 竞卖行的规矩——即使流拍,场地费还是要交的。 算作租用场地,价格可是不便宜,每卖一件便要二两银子。如此昂贵的场地费,让许多人望而却步,因此廉价的货色,平常人不会拿到这里来卖,虽然这里是建州城最容易出货的地方。 在这动乱时候,二两银子足可以买一套带耳房的独院,或一亩地。 可即使如此,掌柜的还说自己亏,尤其是碰到成交价格高的,他恨不得坐地涨价。 皮日休看了看下面舞台,舞台上有一方棕漆小桌,小桌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防止贵重物品不慎碰碎。 先后有两个人,拿着宝物上去竞卖,结果竞卖价格并不很高,其中一人觉得亏,便不卖了,缴了二两银子,旋即离开。走的时候,脸色阴沉。 另外一人,面对低价,眼巴巴地瞅着一套色彩斑斓的三彩马俑,面露不舍之色。看他衣服的布料和款式,以前应该是一名富人,可现在却一副穷途末路之相。面带菜色,似乎好久没吃过饱饭了。紧了紧拳头,咬着牙,低价成交。 随后,便再无藏友拿货出来卖。大厅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阵咳嗽声。 “章帮道,你把这对镯子拿去竞卖。”皮日休把那对玉镯拿出,交给章帮道。 章帮道领命,大摇大摆地走了下去。上过战场的人,身上带着一股莫名的杀气,掌柜见了,不敢怠慢。可他还是苦兮兮地伸出两根手指,要二两银子的场地费。 章帮道怒道:“他奶奶的,你还担心我差你钱不成?”把镯子往掌柜的手里一塞,道:“卖了之后,直接从本金里扣。” 掌柜的低头看了看那对玉镯,苦着脸道:“这位爷,看来您是新来的,不懂行情。现如今,玉是最不值钱的。这对玉镯,实难卖上二两的价钱,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唉…,这个…”章帮道犹豫,抬头望向二楼,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 见状,皮日休伸出一根手指上下画了画。 章帮道夺回手镯,又走了回来,把手镯还给皮日休。 “哎,老天不可怜。李冼真是个倒霉的,为了这不到二两银子的玩意,差点丢了性命。”皮日休一手一个手镯,互相碰了碰,声音清脆。 诗兰抿了抿嘴唇,道:“挖坟掘墓,本就是缺德的行当,还指望老天可怜,除非老天瞎眼。” 见诗兰撩拨,皮日休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 无趣,准备离开,可这时那掌柜的竟然跑了上来,笑嘻嘻地弓着腰道:“皮爷,小老儿姓王,是这里的掌柜。听口音,您是北方来的?” “哦,王掌柜也不是本地口音啊。”皮日休笑着说。 “是的,是的,小老儿本是幽州人士,贩皮货到此,发现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便留了下来。”王掌柜一双长目,不断打量皮日休,不久后落到诗兰身上。连连惊叹,真天人也。 皮日休笑了笑,道:“王掌柜拦我何事?” 王掌柜再次施礼,道:“刚才这位壮士拿玉镯去找老朽,老朽一时眼拙,竟没看出宝贝。因此特来道歉。为表歉意,老朽打算半价提供场地,还希望皮爷赏脸,继续竞卖宝物。” “哦?” 皮日休还以为,这人是见场地空着,半价也是赚,因此才来找自己,因此觉得无趣。 刚想走,却见一窈窕女子走了过来,一双水吟吟的狭长美眸,泛着魅惑目光。走近,站定,盈盈而立。 女子长得俊俏,估计常被人夸奖。这般走路,姿势稍显夸张,一看便知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不过,她确实有高傲的资本。凭她的姿色,在这建州城里,也算头面人物。 可是,当她看到诗兰时,突然眼睛一亮。她稍一愣神,脸上顿显怒气,怒气恍然间消散,变为恨意。诗兰美目流转,斜眼看了看她。她脸上的怨恨又悄然消失了,显得有些难堪。 人比人得死。 这女子的自尊心在眼神交换中,被击得粉碎。 整理一下情绪,嘴角微掀,清脆声音响起:“刚才听家父说,看到一对深绿如墨的镯子。小女子好奇,想过来长长眼。不知这位爷,肯不肯拿出来。”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笑了笑,拿出玉镯,递给那女子。他动作麻利,显得很不在意,仿佛拿着的只是两枚铜钱。可当女子接过玉镯的时候,修长双目睁得老大,惊喜道:“您这对镯子打算多少银子出手?” 皮日休看了看少女,她脸上的惊喜之色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老练的买卖人。 那些跑江湖的,绝不会对动心之物表现出渴盼的神色,相反还会挑三拣四,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常言道“挑毛病的才是买家”,正是这个道理。 皮日休不回答少女的话,而是眯笑问道:“不知姑娘多大年纪?可定亲否?” 闻言,老掌柜一怔。察言观色,他发现这个皮老爷绝非普通人。掌柜的在建州城里生活了将近十年,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认识,而这位皮老爷却十分面生。搞不好,就是起义军中的。 一想起起义军,老掌柜的腿软,连忙对女儿道:“寰儿,这里没你的事,你且回去。如果你喜欢这对玉镯,爹爹可以求皮老爷赏卖给你。” 寰儿不依,面露难色,嘴巴噘起老高,好倔强呐。 掌柜怒道:“你个女孩子家,不要抛头露面才好。” 见父亲恼了,寰儿跺着脚走开。 见状,皮日休呵呵一笑,道:“一看王掌柜就是个心疼女儿的。惯坏啦,将来嫁到婆家,可有苦头吃。” 王掌柜惭愧笑了笑,道:“让皮爷见笑了。”看了看玉镯,又说道:“这玉看起来九分像岫岩山上出的。想当年,曾带着小女去过一次。当地盛产玉石,却多是些不值钱的软玉。不过呢,当地河磨玉中不乏黄白老玉,那倒是值钱之物。可惜那次没有福气,没能淘到黄玉,却买了块墨玉。其实那玉也不甚值钱,可令人安慰的是,那玉却救了小女一命。” “唔?”皮日休疑惑道:“玉能救人?” 王掌柜左顾右盼,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这事儿说来话长,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第241章 神秘墨玉 王寰儿的母亲死得早,那时王掌柜也很穷,仅凭打磨玉器的手艺,勉强维持生活。可后来,他发现倒卖玉石比靠手艺赚钱更快,于是开始经商。 那年王寰儿才六岁,小姑娘蹦蹦跶跶,跟着父亲来到大山里收玉。 老话说“有后娘便有后爹”,王掌柜不忍女儿受苦,因此迟迟没有续弦。可这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确实辛苦,于是在岫岩买玉的时候,看好了一名姑娘,并打算与她成亲。 山里人朴实,见王掌柜出手大方,还带个孩子,必是个好人,于是便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姑娘家没什么值钱嫁妆,见王掌柜是贩卖玉石的,便把家中的一块墨玉当做嫁妆,送给女婿。 那年头墨玉并不十分值钱,不过王掌柜也没挑理,还是美滋滋地把媳妇拉回幽州。但在回幽州的路上,却发生了一件惊险的事。 那是在一个夜晚,一家三口赶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毛驴都快走不动了,夫妻二人推着驴车,一驴二人一起用力,继续赶路。终于来到一座小山,那里有一座破败小庙。 王掌柜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 吃完饭,让王寰儿管后妈叫娘。 王寰儿倔强,不肯叫。 王掌柜生气,扯下一根柳树条,抽打女儿。王掌柜心疼女儿,假模假样打了两下,便罢了。却不曾想,小小王寰儿半夜抱着墨玉跑了。 才六岁,而那块玉足有五六斤重,小家伙是怎么抱着玉跑掉的呢? 玉丢了倒也罢了,可女儿丢了,却让王掌柜发疯。撇下新媳妇,顺着狭窄山路寻找女儿,大声呼喊,没得到回应,却听到两声狼嚎。 深更半夜,听狼嚎之声,让人脊背发凉。 寻到天亮,也不见女儿踪影,王掌柜颓然坐到山石之上,嚎啕大哭。哭了多时,抹干眼泪,哀叹着往回走。 回到破庙,远远望去,新媳妇升起炊烟,女儿正在捡拾柴火,帮忙做饭。 以为幻觉,揉了揉眼睛。 看清那果然是自己的女儿,王掌柜先喜上眉梢,后喜极而泣,哭喊着跑了回来。 一问才知道,小王寰儿并未往幽州方向走,而是原路返回,她以为,父亲花好多钱,收了这块墨玉,实在是赔钱,于是她想抱着玉回去,找那家人说,不要你家女人,也不要这玉,把钱还给我。 结果小家伙刚走出去不到一里地,就累得不行,于是把墨玉丢到地上,坐着喘粗气。 见路途太远,小家伙有些气馁了,想回去,可想想被父亲责骂,还用柳条打,心中有气,便闷在那里。 气着,气着,不久后小家伙竟然睡着了。 听到这里,皮日休连连苦笑,问道:“这与墨玉有何关系?” 王掌柜道:“当孩子醒来时,玉没了,可孩子却安然无恙。” 古人迷信,以为那玉显灵,化作祥瑞之物,保护女儿没被野狼叼走。为此,还给王寰儿取了个小名,叫黛玉,以纪念那块化神墨玉。 “刚才,听说又见墨玉,她埋怨我没买下来。”王掌柜连连苦笑,并掏出五两银子,道:“现在行情,这对玉镯,最多不过三两银子。我愿出五两收。如果皮爷信不过,可以下去拍卖,到时候我与客官们一起竞价,就算有人扛价,保管超不过四两银子。” 皮日休摆了摆手,把那对玉镯交给王掌柜道:“区区玉镯,如令爱喜欢,便送与她吧。” 闻言,王掌柜一愣。刚要说些什么,突然旁边一扇门开了,王寰儿竟然绕到门后,偷听起来。听皮日休要赠玉,她开心地跳出来。毫不客气,劈手夺过那玉镯,笑嘻嘻地戴在腕上,还抖了抖,颇显俏皮。 “哎,怎的越大越没规矩!”王掌柜训斥道。 面对父亲的呵斥,王寰儿不以为意,一扬下巴对诗兰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你今年多大,要不咱们拜个姐妹如何?” 王寰儿只许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建州城里,好多追求者。踏破门槛来形容,虽有些夸张,但也再没什么词更为贴切了。这么多豪门子弟追求自己,自己迟早也是达官贵族的媳妇。自己这般身份,当然不会辱没诗兰。 诗兰莞尔一笑,道:“王姑娘你可要小心了,与我拜姐妹,你恐怕要后悔。”说完,诗兰看了看皮日休,面带诡谲之色。 “哦?”王寰儿看了看皮日休,虽然长了一副精明相,个子却有些矮,而且身材十分瘦弱,不是她所喜欢的,于是撇了撇嘴道:“你姓皮?咱们建州城里,没有姓皮的大户。看你书生模样,莫非是路过的举子?” 皮日休没说话,用折扇点了点章帮道。章帮道趴在王掌柜耳边低语几句。听罢,王掌柜愣在原地,许久没说出话来。 皮日休展开折扇,挥舞着向外走去,半路扭回头对目瞪口呆的王掌柜说:“那玉不是白送给你的,明日,我会让人送来一车宝物,麻烦王掌柜的帮忙开开眼,分拣分拣,能卖的全都卖了。如有剩下的,权当租用场地的费用了。” 皮日休走了,王寰儿眨巴眨巴眼睛,心中暗骂:看来他住在这里,可他是谁家公子,还蛮傲气的。 遂问父亲:“爹爹,刚才那书生是谁家的?难道你也不认识吗?” 过了半晌,王掌柜才回过神来,抹着冷汗对女儿道:“闺女啊,以后碰见不认识的人,休要再出来。你可知,刚才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赵璋,赵大票帅!” “什么?他是匪首赵璋?不会吧?”王寰儿被吓得花容失色,她印象中,起义军票帅应该都是魁梧健硕的身躯,连片胡子大黑脸盘。却没想到名声显赫的赵璋,竟然长得这般清秀。 “嘘!小点声!匪首二字也是你叫的?”王掌柜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 “赵璋,听说你把玉镯给卖了。”黄雏菊坐在红漆椅子里,上身挺直,翘着二郎腿,冷着脸道。 斜眼看了看黄雏菊,揣摩着她的心思,皮日休撇了撇嘴道:“是啊,为夫的一片爱心,被人当做驴肝肺,还不如拿出去换些小钱。” 第242章 夜杀张小三 黄雏菊咬了咬牙,眯眼说道:“夫君卖了多少银子啊?那么贵重的‘爱心’,还不得卖个百八十两?” 皮日休做好逃跑的准备,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袖子,叹气道:“哎,可惜啊,今日一名美貌女子,见为夫一表人才,非要嫁给我。跪在地上,求着我娶她。我以为,家中有娇妻,不可再招惹她,于是我痛骂了她一顿。可是呢,你也知道,我这人心太软,骂完人之后,我觉得女孩可怜,于是便把那玉赠送与她了。” “白白送人了!?” “然也!”撒腿就跑。 …… 十二月十三日,黄巢陷福州,观察使韦岫弃城而逃。 与此同时: 新任河东节度使崔季康及昭义节度使李钧,与李克用战于洪谷。两镇(崔季康、李钧)兵败,李钧战死。昭义兵退至代州,士卒大肆抢劫,代州百姓奋起杀之殆尽,余众向鸦鸣谷逃跑,最终逃到上党。 …… 岁末,爆发王郢之乱。镇海节度使高骈,此时正积极北上,南方兵力空虚。王郢趁势壮大,祸及两浙。 临安人董昌在本乡组织土团参与讨伐王郢,立战功,被封为石镜镇将。(唐朝官职极其纷繁复杂,到了唐末更是乱了套。所谓镇将,如果无详细表述,当真不知是多大的官。有的防御使,宣抚使,甚至是节度使也叫镇将。其实,此时的官职体系已经名存实亡。手下兵卒多寡,决定镇将地位。) …… 义军票帅曹师雄,挥兵向北,重返二浙地区。(这个愚蠢的决定到底是谁做出的,皮日休不知道,他也不打听。此时的他,稍显消极,对起义军的发展不是很放在心上。他自以为,历史是无法通过人力改变的。不如随其自然。只要自己和家人安全,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与我无关。) 杭州府帅,召募所属诸县乡兵,对抗曹师雄。与曹师雄一战,冒出不少名人。其中有杭州城人董昌,钱塘县人刘孟安、阮结、富阳县人闻人宇、盐官县人徐及、新城县人杜棱、余杭县人凌文举、临平县人曹信等各率所部土团响应朝廷。 均被封为都将,号称杭州八都。 闻人宇受伤,暴毙,钱塘人成及,代其军职。 临安人钱鏐[liú],跟随董昌,以骁勇著称,团立战功而升任石境都知兵马使。董昌被封为义胜军节度使。 曹师雄久攻杭州不下,撤军百里,迂回两浙。 …… 王掌柜把李冼挖坟所得,卖得差不多了,准备带着三千两银子去见大帅。 王寰儿倔强,一定要跟着爹爹一起去见大帅。 王掌柜阻拦,王寰儿怄气,留下书信,半夜跑了,来到帅府敲门。 帅府守夜小校,正是张小三,见王寰儿貌美,心生歹意,引入柴房,欲行凶,王寰儿拼死反抗。被方成谶发现,告知章帮道李坎山,章帮道大怒,时间紧急未告知大帅,擅自做主,持刀杀张小三。 事后报与大帅,大帅奖赏章帮道白银三两,方成谶白银二两,李坎山白银一两。 说,章帮道行为果断杀贼有功;方成谶报信有功;李坎山是非分明不与阻拦,亦有功。 “老李,这一两银子,你不觉得受之有愧吗?”章帮道乜斜着李坎山。 李坎山撇着嘴道:“大帅精明人,他老人家说我有功劳,便有功劳,你怎的还不服?” 方成谶道:“二位不要争讲,要我看,李坎山应该掏出三钱银子,摆酒席,宴请我们。” 李坎山同意,决定第二天下午请喝酒。 …… 王寰儿受惊不小,衣服被扯得稀烂,幸好章帮道来得及时,否则就被糟蹋了。 将王寰儿送入诗兰屋里,诗兰取来衣服给她穿。都是北方女子,身材修长。诗兰的衣服给她穿着,很合适。 直到天亮,唐敏领着三个孩子来诗兰屋里,这时王寰儿才缓过神来,脸上也开始泛起笑容。 诗兰体弱,因未睡而困乏,让嫣月陪着王大小姐在帅府里转一转。 王寰儿到处走了走,问嫣月许多问题。嫣月鬼机灵的,说了大帅许多好话。还提醒王寰儿,暂时不要去大夫人那边走动,大夫人脾气火爆,见有美女进来,搞不好又要吃醋,怪罪大帅拈花惹草。 这时王寰儿才知道,赵璋竟还是起义军首领黄巢的女婿,顿时游玩的心情少了大半。 恰在此时,黄大夫人领着几名丫鬟路过花园。见一俊俏女子站在花园里,立即怒上眉梢。 “嫣月,她是何人?” “回大夫人,她是二夫人的朋友,昨夜拜访,今日一早,还没来得及禀报大夫人。”嫣月立即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早?”巧菊与嫣月向来不对眼,趁机刁难:“不要以为自己是二夫人屋里的,就了不起了,家里谁说了算,心里要有数。” 闻言,嫣月好气,仰起头道:“谁是正室夫人,嫣月当然知道;正室夫人何等地位,嫣月也知道。只是你我都是丫鬟,猪鼻子插大葱也是丫鬟,你还教训起我来,以为自己也是夫人吗?” “够了!”黄雏菊怒道:“当着外人吵,成何体统。” …… 找到皮日休,揪住耳朵质问道:“昨夜你在二夫人房里?” “你给我撒开!”皮日休被揪得直咧嘴,指着黄雏菊的手说。 “先回答我的问题!”黄雏菊手上加把劲。 “先撒开!”皮日休倔强道。 “你回不回答?”黄雏菊又加把劲。 皮日休求饶:“昨天晚上,突然来了个美女,非要嫁给我。我不肯,所以跑到书房休息。” “有这等好事,你还能跑到书房去?”黄雏菊眯了眯眼睛,心中更气,一股无名火腾腾而起。 见黄雏菊恼怒,皮日休想了想道:“本来,我是想到你屋里的,可那时已经后半夜了,我又不忍心打扰。你向来心事重,一旦吵醒便很难入睡,为夫岂能不知?又岂能不心疼呢?” 闻言,黄雏菊心中的火气消了一半,不过还是觉得气,趁着没人,咣咣踢了两脚,才吃饭去了。 …… 这王寰儿倒也奇怪。 一般女子,见正室夫人如此严厉,多会避之。可她却反其道而行,当父亲来到帅府时,她特意领着父亲来见大夫人。 将三千两银子交给大夫人。 办完事,王掌柜欲离去,唤女儿一起走,哪知王寰儿却道,“爹爹,你自己回去吧。女儿夜闯帅府,名节全失,如何再回家去?” 第243章 乾符六年 乾符六年,这个春节好热闹,请来戏班子,搭台唱戏。 过了正月十五,王寰儿还不肯俩开帅府。 诗兰见王寰儿大户出身,虽性烈,却懂矜持,心生喜欢,便找黄雏菊商议纳妾之事。黄雏菊大怒,数落诗兰,还道:“家里能生娃的女人多着呢,巧菊、嫣月各个长得好,何须去外面找?” 见大夫人反对,诗兰去找皮日休。 皮日休闻听诗兰想法,捧腹大笑,道:“爱妻,汝之贤惠让人叹为观止。天下,除了吾娘,恐无人能及。不过,你给我介绍美女,当真心中舒坦吗?你不吃醋?” 诗兰面露嗔怪之色,不语。 皮日休安慰道:“天下美女多如牛毛,得卿一人足矣。以后不必再给我介绍,至于孩子的事,那是天数,非人力能改。如果当真不生,也无所谓。义子义女孝顺,不亚亲儿女。我心足矣。” 与诗兰一起,伏案写字,把家里人的年纪(虚岁)写在纸上。 自己二十五岁,二弟陈豹二十四,三弟唐虎、大夫人黄雏菊二十二,二夫人诗兰,义妹唐敏,义子鲁长春同为二十,小混蛋石敬瑭十岁,小飞燕六岁,若兰四岁。 诗兰接过笔,继续写:罗英二十五岁,王寰儿十八,巧菊、姹月、月红十七,紫月,嫣月十六。 想了想,又写:陈豹侍妾韩尚儒二十,唐虎夫人林氏十九、小妾戚氏十六。 放下笔道:“戚氏年纪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从小孤苦,收养她的人说,应该十六岁。” 不理会诗兰,皮日休回忆着说:“李冼这小子多大?” 诗兰苦笑:“连你也不知?” 皮日休不多想李冼,反而在石敬瑭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沉沉道:“这小子不能让他长大。” 闻言,诗兰浑身冒冷汗,苦着脸道:“文韬兄,你为何如此恨他?既然不喜,又为何养在家里?还不如放了他,让他自生自灭,也比谋害他强。” 皮日休叹了口气,道:“有些事,跟你讲了你也不信。总之,这个小混蛋长大了,必然是个祸害啊…” “我倒不觉得。”诗兰正色道:“我与唐敏管教他,他可乖着呢,诗书礼仪样样精进,同龄孩子都没他懂事。” 皮日休苦笑摇头,没再说什么,放下笔,走去军营。 下令,全军开拔,直奔福州。 王寰儿倔强,随军出行。王掌柜携家眷来送,分别时,老泪纵横。王寰儿虽落泪,却走得决绝,只是告诉弟弟们,将来好生照顾父亲。 …… 听说王寰儿随军,黄雏菊心中老大不痛快,找来皮日休,骂道:“你当真是看上了?” 皮日休道:“你这悍妇,又要怎的?” 黄雏菊怒冲眉梢,拔剑道:“如若看上,我给你行个方便。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死给你看!” “哎,爱妻,休要胡闹!” 有黄大夫人在,还想纳妾? 死了这条心吧。 只是王寰儿倔强,倔到骨子里,她认准的事,不达目的不罢休。诗兰给她介绍牙将认识,却惹恼了她,声称非票帅一级不嫁。 诗兰去找皮日休,打听皮日休,起义军中各大票帅的婚姻状况。 皮日休把各大票帅的人品一一说了,诗兰觉得没一个是好人,十分沮丧,过了良久,又说要把王寰儿许给二叔陈豹。 皮日休想了想,道:“这事儿不可操之过急,那陈豹脾气怪着呢,待我借机试他。” …… 正月很快过去,二月也已到了下旬。 朝廷方面: 二月十一日,河东军开到静乐,士卒作乱,杀孔目官(官职名,掌一州六书官印,相当于节度副使)石裕等人。 二月十二日,河东节度使崔季康兵败,逃回晋阳。两日后,都头张锴、郭昢造反,率领行营兵进攻东阳门,进节度使府杀崔季康。 二月二十一日,任命陕虢观察使高浔为昭义节度使;邠宁节度使李侃为河东节度使。整合北路军,继续与沙陀军抗衡。 皮日休感叹,曹翔宋威之后,再无人能压制诸军。 这期间,起义军迅速壮大,总兵力将近十八万。 起义军中鱼龙混杂,多发生扰民事件。尚让大怒,欲杀作乱将官,黄巢亲自求情,让那些人戴罪立功。尚让不准,仍然要杀。黄巢动怒,表面不说,心中老大不快,迟迟不下杀令。 二人僵持期间,皮日休慢慢吞吞行军一月,晃晃悠悠进城。听说黄巢尚让有事争执,他来找尚让谈话。 尚让见到皮日休,好一顿诉苦。 “文韬,你来评评理。”尚让手捧一摞文书,放到皮日休面前,“这帮家伙干的好事全在这里,你自己来看!” 皮日休简单翻阅,不用看也知道这帮混蛋都干过什么。他相信尚让,不会冤枉好人。 喝了口茶,感叹福建地区茶叶味道醇香。 尚让见皮日休不紧不慢,急道:“哎呀,文韬贤弟,你倒是说句话。”敲着桌子说:“如今,好多受冤之人堵在门口,声讨起义军各种恶行。起义军这般德行,如何坐得稳天下?你那岳父,竟然还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惹民不安,这怎么能叫区区小事?” 见尚让急得火上房,皮日休道:“我这里有钱,先拿去安抚受冤之人。晚上,我去岳父家里赴宴,会与岳父大人好生说说。不过呢,结果未必会让尚先生满意啊。这其中,有几个人确实是杀不得的。” 尚让皱眉道:“如何杀不得?难道还怕他们兵变不成?”尚让一挥袖子,道:“有我尚让在,看他哪个敢造反!” 尚让还真不是吹牛,此时他手下名将不少,凭他细心,想动谁,都不会留给对方造反的机会。 可皮日休看了看那些要砍头将官的名字,虽然都不是大名鼎鼎,不过其中有几人,却是有历史记载的。他们活到最后兵败狼虎谷。因此这个时候,是不能被杀的。即使皮日休帮着尚让,黄巢也不会杀。 既然知道结果,何必去与黄巢闹得脸红脖子粗。还不如两相权衡,杀一部分,留一部分,各让一步。也算是解了黄巢尚让之间的尴尬情绪。 第244章 惧内 果不其然,此时黄巢也正苦恼。 他了解尚让的倔脾气,尚让向来刚正,眼中不揉沙子,但凡有作奸犯科者,决不轻饶。可是,这次要杀的战将太多,黄巢左右为难。而且这其中还有些黄氏宗亲,岂能轻下杀手。 见赵璋回来,知道他鬼点子多,于是与女婿商量,如何处置此事。 皮日休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要来笔墨,对岳父道:“您老人家看看这份名单,觉得应该杀的,画上圈;不杀的,划掉;可杀可不杀的,不用动。” 黄巢猜出三分名堂,便拿起笔来,勾勾画画。 其中可杀的,有十五人,多是些背景不深的牙将;不能杀的,多是黄氏亲属和各大票帅的直系亲属;那些可杀可不杀的,多是无有背景,却勇猛善战的。 看了看名单,皮日休点了点头道:“岳父大人,这事交给小婿去办,您看如何?” 黄巢皱眉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拿着这份名单,再找尚让,对尚让说:“尚先生,刚才我与岳父大人商量,还是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因此,岳父大人决定,一定要严惩这帮家伙。” 尚让面无表情,不是很信任的目光看了看皮日休,接过皮日休递来的名单,看了看。 看尚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知道他对这份名单十分不满,还没等尚让说话,皮日休又道:“这只是岳父大人的初步意见,为了照顾尚先生的情绪,特意让我来征求尚先生意见,才做最后定夺。” 良久,尚让抬起头来,用手指敲着林铁、林钦的名字道:“这两个,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必须杀!除此二人,我尚让倒也可以让步。” 皮日休皱眉,这二人是林言的堂弟。当然也是黄家外戚。黄巢大夫人林氏的侄子。不过这难不倒皮日休,他心中早有打算。 苦笑一声,皮日休感叹道:“尚先生,这二人可是黄家的亲戚。我想岳父大人是不会杀的。不过我倒是有一计,既可以‘不杀’他们,又可以平民愤。不知尚先生愿意听吗?” “不杀?” 尚让早听说皮日休对付刘鼎的手段,他还以为皮日休要故技重施。皮日休却摇了摇头说:“岳父大人已经与我说了,可拟岳父军令,把要杀的人调入城中。除此之外,还要麻烦尚先生下去走一走,稳定住他们的部队。到时候,我假借宴请之名,毒杀他们。待毒发,把他们交给你。把他们头颅砍下,悬挂东市,以解百姓冤仇。” “那林铁、林钦如何处置?” “就说他们误食毒物而死,到时候我去岳父面前请罪。” “呵,这就是所谓的‘不杀’?”尚让苦笑,“确实,嘴上是不杀。”拍了拍皮日休的肩膀道:“好计。” 凭借对黄巢的了解,尚让坚信黄巢不会把皮日休怎样,于是他依计行事。 当夜,皮日休毒杀十七员将,天还没亮,把尸体运到东市口,行刀斩之刑。 尚让领兵到处走动,震慑各部。 天明,百姓出来走动,见十五颗人头悬挂在东市口,吓得不敢靠近。后有兵卒手捧文书,大声宣读这十五人之罪状。当百姓得知,这些是祸害百姓之人的头颅,拍手称快。向人头投掷杂物,以卸心头之恨。 毒杀林铁林钦,惹得林言胆战心惊,跑去见姑姑林氏。 林氏嚎啕大哭,来找黄巢,痛骂女婿赵璋。 黄巢烦恼,皮日休带黄雏菊,来向岳父请罪,声称林铁林钦属于误杀。 黄巢心知肚明,却装糊涂,只是骂了皮日休两句,便做了事。 事后,尚让把林铁林钦尸体公布于众,让有冤屈者前来辨认,伸冤之人确认死者是罪魁祸首,高呼尚老爷是个好官,为民作主。 尚让心满意足,请皮日休到府赴宴。 刚来到尚府,皮日休长吁短叹诉苦,“尚先生啊,这次我可没少得罪人啊。那林氏岳母不依不饶,骂岳父大人打马虎眼,向着女婿,而欺负她林家。岳父大人过意不去,把邪火都撒我身上了。把我的三千两白银全都没收,拿出一半给与林氏家族。奶奶的,那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攒下来的,一招全都没了。” 尚让苦笑骂道:“好你个赵璋,穿着金缕袈裟跑穷和尚庙来哭穷,任凭你把木鱼敲碎,本老僧也无有钱财给你。不过…”尚让想了想道:“我家有一婢女,相貌极佳,不弱于你家夫人,如果你喜欢,便送与你。” 闻言,皮日休身子本能一怔,仿佛身后有黄雏菊的冰冷目光,连忙道:“尚先生,您这番美意赵某无福消受,而且,您以后千万别再提这等事。如若让家中糟糠知道,估计以后不会让我来你家做客了。” 那日,皮日休与尚让畅谈到深夜,酒醉七分,把那俊俏婢女喊来,看了看,果然貌美。皮日休喜欢。尚让要求婢女侍寝。皮日休拔腿就跑。 “我的个神仙姥姥。这要是让大夫人知道,那还了得?”皮日休碰都没碰那婢女一下,便跑回家中。可也不知怎的,这事儿竟然还是让黄雏菊知道了,而且版本有所改变,也不知哪个缺德的,编排皮日休,说他干了坏事。 黄雏菊大怒。暴跳而起,持刀来找皮日休。此时皮日休正与二夫人聊天逗闷,玩得愉快。 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一道寒光飞入,鬼头大刀猛力砍向桌案,大刀刺穿寸厚桌面,刀柄乱颤,红色刀穗摇摆不定。 “哎!!爱妻,休要胡闹!” “赵璋!今日你我之间来个了断!” 鬼头刀,刀锋呈顿状,竟然被黄雏菊一臂之力嵌入桌案,这般巨力,震得屋里帷幔颤动,可把诗兰吓得不轻。反观黄雏菊,双瞳如渊,冰冷异常,一副神勇之相。 千般解释,黄雏菊只是不信。赌咒发誓,依然不信。欲拔刀切指明志,却拔不下来(压根就没想拔下来)。 黄雏菊先是要杀要剐,后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 赵璋来到福州不久,起义军大部队开拔,继续向南方进发。黄巢、尚让均已离开福州。 皮日休写信,指责尚让家中口风不严。 尚让回信,骂皮日休惧内。 第245章 风吹雨打人憔悴 朝廷方面,其实不乏能人。其中崔安潜,便是能人中的一位。他志向高远,有报国之心。 出身名门,早年进士及第,唐懿宗咸通年间,一直官运亨通,历任观察使、忠武军节度使,镇守许州。 忠武军都将李可封从戍边地返回许州,驻军州地,胁迫州官,挑衅崔安潜,索取先前所欠粮食和盐,如若不给,寸草不留。李可封在州滞留四天,使州全境惊恐不安。崔安潜用计,将李可封一干人等全部逮捕,诛杀。 张自勉离开崔安潜之后,成为一代名将,可他引兵退回中原时,却没再来找崔安潜。 崔安潜心知肚明,却不怪罪张自勉,给他写信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只要能同心对付草寇,你我便还是朋友。 张自勉见信,感动不已。回信崔安潜,称之为兄。 皮日休敬佩这些忠国之士,虽然他们是在维护一个腐败封建王朝,但古时诸多忠臣名将,有几人不是这样的命运呢?正所谓“国难显忠臣”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汉武帝刘彻,当真是个明君吗?”闲来无事,与家里人聊起历史,皮日休心思一歪,开始不说好话。 “当然是明君了。”黄雏菊嗑南方瓜子,把瓜子皮吐得到处都是。 对于甜瓜子,皮日休并不觉得好吃,可唐朝人却极爱吃,不光黄雏菊,诗兰唐敏等人也喜欢嗑瓜子,每到一处,没少花零钱购买。 “他在位时,穷兵黩武,害得后面子孙替他还债,难道这也算明君?”皮日休不想与黄雏菊继续争辩,便说道:“不过他却打出了神州人的威风,这一点还是可赞的。” 闲聊天时,黄雏菊脾气还是蛮好的,极少与皮日休因为一些闲事吵嘴,如果吵,也是故意而为,就想打皮日休两下。这厮嘴巴太欠揍,不打他不觉警。 “喂,那个王姑娘总在我家里晃来晃去,我看着烦,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送回老家去?”黄雏菊放下瓜子,拍了拍手。 抬眼看了看黄雏菊,绝不是开玩笑,皮日休揉了揉下巴道:“那妮子倔强,与她说多次,也不肯走。” 黄雏菊冷眼道:“二夫人那般慈悲,说话总是避重就轻,岂能把人撵走?换我来,几句话就让她回家。” “哎,她才十八岁,还小着哩。你就不能让让她?” “十八还小吗?比她小的,当娘的也不少了。你少来拦着我,总之今天我就让她卷铺盖走人。哦不对,这里是我的家,没有她的铺盖。” 黄大夫人亲自出马,这事儿基本板上钉钉了。皮日休不想看王寰儿哭哭啼啼,便带着诗兰,去海边游玩。 赶路半日,才到海边。诗兰最喜戏水,平生第一次见到大海,兴奋异常。 双手抱在身前,仰首呼吸大海的味道。闭上双眼,聆听海浪的声音。 “好美。”皮日休赞叹道:“爱妻,你还是不要下水玩了。” “为何?” “我担心你被龙王看上,把你拖入海中,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初见大海,觉得一切都新鲜。海水果然是咸的,而且十分苦涩,这样水里竟还生有许多鱼虾,真是不敢想象。 “烹饪海里的鱼虾,是不是不用放盐?”诗兰好奇道。 皮日休苦笑:“你身上总是香喷喷的,怎么,把你炖肉吃也是香的?”闻言,诗兰伸手去打,皮日休继续嬉皮道:“海边有不少穷苦渔民,用海水直接煮鱼,那倒是不用放盐了。不过味道却不怎么好。” “烤着吃呢?” “那就看个人口味了。总之,没盐吃着就是差点意思。” 忽而见到破旧渔船用缆绳缚在岸边,诗兰跳上小船,看到些被郁闷丢下的小鱼小虾。 “这里海水浑浊,下次带你去浅滩游玩,浅滩海水清,远远望去,海水仿佛是绿色的,岸边海货也多,拿个小铲,能挖出许多海味。火烤了吃,味道鲜美。” 诗兰跳到石头上,上面长满牡蛎。忽而见到好多黑甲小虫,把她吓得又跳了下来。皮日休大笑,说那些小虫不咬人。 再次登上石头,在石缝中寻找,见到一颗海螺,惊喜交加。 捧在手里,好不欣喜。 “这么多牡蛎你不取,偏偏费力去弄海螺,小心螃蟹冒出来,掐断你的手指。”皮日休讥诮道。 “海里螃蟹那般厉害?”诗兰嘴上不信,却向水里望了望。 “可不么,我就被螃蟹掐过。”皮日休伸出手摆了摆。 “掐哪里了?怎么不见伤口,也不见少一根手指。” “以前,我是六指。” 听皮日休说,牡蛎好吃,诗兰拿起小石,敲碎一块牡蛎。 碎屑残留在肉上,用手指挑了挑,觉得这物难以下咽。 皮日休走过去,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刃,找到牡蛎缝隙,咔吧一声,撬开牡蛎,挑出一大快肉来,递与诗兰,道:“可生食。” 诗兰诧异,不敢吃。 皮日休一口把牡蛎嘬进口中,赞不绝口。 诗兰不信,取了一块小的,放入口中。品了品,吐出来,道:“太腥,吃不得。” 玩了不到半个时辰,东南方向乌黑一片,肉眼可见,黑云翻滚而来,场面吓人,让人感觉窒息。 仿佛要有大雨降临。 突然,海风骤起,大海波涛汹涌,海浪变成一道道水墙,惊涛拍岸,仿佛大海在发脾气。 “哎,年轻人,还不躲起来,想啥哩?”一个老渔民,身体倒还结实,跑了过来,冲他们喊道。 “老伯,为何要躲?”诗兰胆怯问道。 “台风要来啦,再不躲,全让台风刮跑啦。” 台风? 赶紧跑! 却来不及了,大风卷起海浪,好似海啸。把诗兰吓得哇哇惊叫。 赶紧钻入马车,顺着大风的方向,向福州城跑去。 幸亏是顺风,如若是侧风或顶风,这群人恐怕就要留在山林里过夜了。 路上,诗兰的马车被大风掀翻,把皮日休吓得好悬没背过气去。还好,诗兰仅是受些挫伤,并无大碍。丢下马车,骑上大板栗继续赶路。这一路上,被大风吹得摇摆,被大雨淋得像个憔悴的猴子。天下第一美人,当真领教了台风的威力。 黄雏菊躲在屋里,听外面大风呼啸,看外面暴雨如注,不时打听下人,问大帅回来了没有? 下人们的回答完全一致——大帅没回来。 听那风声,凌厉非常,不时传来瓦块掉落的声音,摔在地上噼啪作响,黄雏菊的心怎么也放不下来,面露焦急之色。 第246章 断头奇案(一) 这场雨下完,就进入四月了。 中原乱战,人口骤减,朝廷命令川蜀地区招兵,并把兵派到中原各地。 崔安潜因蜀中新兵懦弱胆怯,上奏朝廷请奉牒文到陈州、许州招募壮士,与蜀兵合编,训练后共得到三千士兵,分成三军,每人头戴黄帽,号称黄头军。皇上特批,意为保护皇族而战,否则谁敢戴这个颜色的帽子。除非他想造反。 可崔安潜却是忠臣。 又上表朝廷乞求派来洪州弓弩手,教蜀人用弓弩射铜钱,挑选出弓弩手一千人,号称神机弩营,蜀兵渐强。 兵不在多而在精,虽三千,可胜一万草寇。 对于中原地区的种种变化,皮日休并不放在心上。天气渐渐变得燠热,感叹南方春季太短。 “感觉春天还没来,就结束了。” 昨日诗兰被雨水淋得像个落汤鸡,有些受凉,倾世容颜顿显憔悴。如今看来,一副病态美感,依然让人心醉。 坐在诗兰床前,看着睡美人,皮日休不禁感叹:“上天眷顾,派仙女下凡陪伴我。不过,这仙女怎么好像总做噩梦?”诗兰跟着起义军南征北战,虽然不曾亲赴战场,可也有过几次近距离目睹战场的经历。 战场恐怖,不言而喻。 见兔子受伤都心生怜悯的她,看到战场的血腥,对她的刺激到底有多大? 本以为经历得多了,她也会变得麻木,可诗兰的表现却恰恰相反,她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看她睡得不安稳,估计是梦到了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骤而心疼夫人。皱了皱眉。 诗兰的鼻子微微上翘,即使睡着了也显得俏皮,伸出手指想去碰一碰,又怕扰醒她,便又放弃了。 给她拉拉被角,皮日休轻轻走出卧室。 刚一出门,就见到黄雏菊冷着个脸,站在一汪水里,不时脚趾还动一动,虽然隔着红绸缎子面,依然看得清楚,因为这妮子脚太大,几乎与身高相当的男子脚一边大。 地上的水坑,那是昨夜暴雨在大地上留下的瘢痕。 “爱妻,穿着鞋踩水,你不难受吗?” “本来我也不想,可一路走来,鞋子便湿了,索性踩一踩,倒也凉快。”说完,又踩了踩,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这个…”皮日休上下打量黄雏菊,面无表情,猜不透她的心思,拉着黄雏菊的手,向屋里走去。 来到大夫人屋里,先帮着黄雏菊换鞋,再擦脚。 黄雏菊脚大,羞涩,不让皮日休碰,看也不行。 皮日休撇嘴取笑,被黄雏菊狠狠地白了一眼。 一切妥当,才道:“爱妻,你找我何事?” “我把那姓王的姑娘撵走了,不过…”黄雏菊顿了一下,道:“昨日大风大雨,也不知她现在如何。我的心一直在跳,担心她出事。如果当真出事,我可做了孽。”感叹道:“战场上,如若死个人,倒也不觉得怎样。可到了日常生活中,害死个人,总觉得内疚。” 闻言,皮日休感叹大夫人内心深处也是善良的,于是命令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各带十人,分三路,急行军速度追寻王寰儿。 过了半日,快马回报,方成谶寻到王姑娘,王姑娘只是被雨淋了,并无大碍。 “告诉方成谶,把她好生送回家去。” “是!” 办完事,皮日休觉得心里舒服,并把这事儿告诉夫人。黄雏菊闻听消息,心放下了,为此还多吃了条鱼。帅府的厨师堪称大厨,鲁菜的高手。淡水鱼,咸水鱼,均是拿手。 “报大帅,帅府门口,有一群百姓,集体喊冤,喝令他们多次,不肯退去。请求大帅指示,如何处置。” “待我去看,再做计较。” 城里的案子,有专门的衙门对应。这帮百姓为何跑来帅府喊冤呢? 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来状告衙门的。 如今,衙门事物归岑郓管,他经验老道,办案公允。采用的是唐朝的法律。 如有异议,还可以报与刺史李冼,可如今李冼到处挖坟,疏于管理政务。因此百姓无处喊冤,才跑来帅府。 这本不是一件大案,而且案子的经过十分离奇,倒是让皮日休听得津津有味。 这案子是尚让府幕僚办理过的案子,由于部队开拔,尚让幕僚也跟着走了,于是这个烂尾的案子就交到了岑郓手里。 案子是这样的: 丁西村有个年轻人,名叫丁宝库,与乡中商人采买货物,三月回家,一进门惊见自己的媳妇惨遭杀害。令人奇怪的是,人头不知去向。 他赶忙跑去通知岳父、岳母。 岳父、岳母认为女儿是被女婿杀的,就向衙门控告了他。丁宝库受严刑拷打,扛不住,屈打成招。当他认了罪,案子似乎就这样完结了。 但尚让府里有一位名叫范江的幕僚,对此案表示怀疑,他对尚让说:“此案蹊跷,希望暂缓行刑。” 这案子并非尚让办理,叫来办案州官询问,再看了看公文,尚让看出端倪,不过他还是问范江:“你觉得哪里蹊跷?” 范江道:“作为丈夫,怎会忍心杀害自己的妻子?即使因感情不睦而要加害于她,也必然要找到一些能够逃脱罪责的借口,比如推说病死,或伪说意外暴死。可从公文上看,他杀了妻子留下了尸身却扔掉了头颅,这种做法不合常理。因此,我请求重新审理这个案子。” 尚让听范江说得对,便批准他重审此案。 还没等范江重审此案,黄巢一声令下,大军开拔。这案子就落到岑郓手里。 岑郓没听到范江的那一段话,不过也看出这案子的问题所在,于是他把嫌犯给放出监狱… 嫌犯的岳父岳母闻听此事,跑去衙门大闹公堂,岑郓可怜他们失去独生女儿,便未严厉惩治他们,只是骂了一顿,轰了出去。 他们见岑郓不为民作主,便找来帅府,告岑郓一状。 皮日休看了看面前的两位老人,鬓角斑白,一生中只有一女,虽嫁出去,却依然是老两口的心头肉。见他们哭得可怜,皮日休道:“此事我替你们做主,你们暂且住到驿馆听候消息,早晚管你们两顿饭,直到破案。” 老两口拜谢大帅,去驿馆了。 皮日休找来岑郓,问及此事。 第247章 断头奇案(二) “岑先生,为何将人犯放了?”皮日休淡漠的口气问道。 岑郓道:“此案蹊跷,老朽认为杀人者绝非丁宝库,另因监狱里人满为患,所以我才将他放出。” “人满为患?监狱里有多少人?” 一打听才知道,此时监狱中竟关押着五百多人,这些人都是岑郓所判的人犯,看来老先生最近忙得很。 皮日休皱了皱眉,命唐虎,去监狱里看一看,把犯罪性质恶劣的人拉出来,集体吃狗肉汤。然后编入徐丁队伍。唐虎领命去了。 唐虎来到监狱,看了看,几乎没一个好人,于是一股脑全都拉走了。 监狱压力顿减。 “岑先生认为,此案应该如何办理?”皮日休微笑问道。 岑郓认真道:“已派张渝对城里从事殡葬行业的人进行调查,主要针对最近一段时间殡葬、迁坟情况。” 这事急不得,皮日休点头道:“如果人手不够,尽管跟我说。” …… 三日后,张渝押着一行人归来。 皮日休问张渝,案子是如何破的。 张渝说起详情。他在办案之时,听一小厮对他说:“前不久,我去给一个富豪家办丧事,富豪家人说死的是一个奶妈。当我把棺材抬出去时,感觉很轻,似乎里面没有装人。现在那口棺材就埋在山后。” 闻言,张渝带人掘开坟墓,开棺一看,里面只有一个女人头。 张渝让丁宝库及岳父岳母前来辨认,丁宝库却答说这不是他妻子的头。 案子陷入僵局,张渝冥思苦想,后觉此案与富豪有关,于是把富豪逮捕审问。 富豪先是百般抵赖,还用鬼神之说搪塞。后上夹棍,才供述案情始末,至此水落石出。 原来,丁宝库的媳妇并没有死,而是与这富豪勾搭到了一起。富豪爱之深,愿长相厮守。为达目的,富豪不惜杀了一个奶妈,只是把奶妈的头装进棺材里埋了,而把丁宝库媳妇的衣服穿在了奶妈的尸体上,抬放到丁宝库的家里。 案件原委查清,再无疑问,岑参依法办事,判富豪死刑、丁宝库媳妇死刑。 富豪拿出巨资买命,皮日休收了钱,给富豪灌狗肉汤,送入徐丁营,充军。 诗兰对此决定不满,来找皮日休,道:“钱可让奶妈复生吗?” 皮日休道:“不能。不过这些钱可以买许多粮食,有粮食可以扩充起义军。” 诗兰道:“我一介女流,不与大帅讨论军情,只知道纵容犯罪,如同草菅人命。如不将那富豪正法为奶妈伸冤,便与谋害无异。文韬兄一向精明,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皮日休不语。 诗兰又道:“如你缺钱,为何不像以前一样,打土豪,没收他们的财产,把他们的土地分给百姓?那样做,不仅可以得到富豪的钱财,又可以让百姓得到实惠,进而踊跃捐献钱粮。” 皮日休摇了摇头道:“福州城里的资源早已被掏空,此时再打,已无有意义。” “假仁假义?”诗兰怒曰:“以前,我只以为文韬兄是为天下苍生办事,却没想到,眼睛里竟只有钱。如没钱,你宁愿待在家中,毫无作为。唯利是图,这还是我的夫君吗?” 诗兰与黄雏菊不同,如若是黄雏菊,有好大埋怨,必然爆发一场激烈争吵。可这诗兰,只是哭哭啼啼,让皮日休却没了脾气。 哭得心烦,皮日休一抖袖子,离开。 诗兰连续三餐不来,只是哭。 黄雏菊劝说不动,来找皮日休,埋怨道:“你的小白兔可是伤心了,茶饭不思,只是哭。你看应该怎么办?她那身子骨,再一顿不吃,我怕她就要交代了。” 皮日休苦恼,问道:“那你看,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黄雏菊道:“不如随她心愿,把那富人杀了便是。” “那人其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躯壳而已。”皮日休情绪不高,淡淡地道。 黄雏菊挑了挑眉毛,道:“你还想骗我?” 皮日休只是苦笑,不理黄雏菊。后来,他把那富豪唤来,当着诗兰对面打军棍。皮日休说:“如果你解气,便喊停,如不解气,就把他打死。” 那军棍打得凶狠,把诗兰看得心惊肉跳,没十几下的时候,她便走了。章帮道见夫人走了,便停手了。 事后,诗兰终日闷闷不乐,连续几日,不与皮日休说话。 “赵璋,你也太坏了。”黄雏菊撇嘴嗔道:“你明知二夫人心软,还当她面惩罚,最后她看不下去,便算她放过了那人。你这样做,实在是太伤二夫人心了。” 皮日休掸了掸袖子,道:“看来你也不懂我的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让她知道,那人已死,剩下的只是副躯壳。” 无法与诗兰解释太多,干脆不理诗兰,跑去军营当中,检阅部队。 自从与高骈一战,赵璋军力大损,丢失大量铁甲。经杭州、建州、福州三次修整,也未能恢复元气。现在手下仅有五千铁甲,三百铁骑。其余一万五千人,均是普通装备,架不住刀砍,扛不住箭射。 皮日休见福建地区盛产藤条,于是下令,用藤条制作藤甲。 朱温说,藤甲怕火,不与执行。 皮日休再下令,给士兵们配备藤甲盾牌。 朱温不敢再提建议,接受方案,前锋部队全军配备藤甲盾牌。 藤甲盾牌轻,且坚韧,深受士兵喜爱。 陈豹制作五百藤甲,给士兵穿上,声称藤甲军。藤甲坚韧,更可喜的是,方便士兵渡河。即使不会游泳,也可依靠藤甲浮力漂在河面以上。 只是这藤甲果然怕火,皮日休建议陈豹,把藤甲改成拆卸式,万一被火攻,可随时拆卸。 陈豹执行命令,却发现藤甲很难改成拆卸式。于是找皮日休商量对策。 皮日休感叹:人无完人,物无尽美。即使是金子,也有嫌沉的时候。于是告诉陈豹,这藤甲还是别用了。现如今,每战必有火,藤甲见火就着,当真不实用。 话虽如此说,皮日休却觉得心中不服。 这几日,闷在家里潜心研究,如何把藤甲变成防火之物。 经过大量实验,终于找到好办法,把棉布沁湿,塞入藤甲缝隙之中,果见奇效。 穿上藤甲,来找黄雏菊,声称要与大夫人一决雌雄。 第278章 衙审黄狗 穿上藤甲,找黄雏菊比武。 结果还是被黄雏菊打得起不来,好是不爽。 倒在地上,大骂黄雏菊心狠手辣。 黄雏菊踩着皮日休新制藤甲,嘲笑道:“王八壳子,中看不中用。” 二人打闹一番,决定出去游玩。心系诗兰,皮日休小跑着来到诗兰屋里。笑嘻嘻地邀请。 诗兰一连怄气几日,皮日休一直这般笑嘻嘻的。今日一如往常,皮日休仍然赖在这里不走。 “去海边游玩,这次带你去浅滩,一望无际的大海,数不尽的鱼虾蟹蚌。多好玩哩。”皮日休嬉皮道。 诗兰双手揉搓手帕,只是不理。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咯?我让人给你新制的马车,车里铺着三层棉被,暄软至极;轱辘上加装七层薄铁弓片,坐着可舒服哩。” 诗兰咬了咬嘴唇,还是不理。 一把扯住诗兰,双手用力,往外拖去。 诗兰倔强,用力挣脱。 见拖不走诗兰,干脆揽腰抓腿抱起,直接抱出门去。 黄雏菊见了,嘴巴噘起老高,眼皮翻了翻,心中骂道:“瘦得像个小猴,却抱不动我来。” 这次来到浅滩之地,果然风景如画。 诗兰一路闷闷不乐,可不久后,还是跟唐敏一起捕蟹去了。身后跟着三个小孩。石敬瑭、飞燕、若兰。 石敬瑭鬼头得很,知道两个女娃惹不得,他便好生照顾着,颇有兄长之风。 今日没撞见大风,诗兰玩得尽兴,可是不巧,脚被牡蛎刮伤,皮日休心疼,亲自为其上药。 见皮日休这般殷勤,诗兰恨恨道:“以后不可胡来,否则再也不理你。” 皮日休嬉笑道:“如若夫人喜爱断案,那不如出审公堂,当个女老爷。” “休要小看我,如若让我断案,这案子或许早就破了。”诗兰不服气地道。 “哟呵!”皮日休仰起头,盯着诗兰,道:“别将我,小心我真的派你审案,到时候慌了手脚,下不来台。” “咱们打赌。”诗兰眼底泛起一丝久违的兴奋。 见状,皮日休一愣,道:“莫非,你当真想审案不成?” “如果我判错一案,日后再也不管你。你看如何?”诗兰立下赌约。 皮日休拍手道:“就这么定了。” …… 听说二夫人要当“县太爷”,可把黄雏菊羡慕得不行。但黄雏菊却不懂法律,不敢与皮日休说,她也去当个县太爷玩玩。 皮日休大笔一挥,调永县县令来州府任职。时间:待新任县令诗九品到后,交接诸多事宜,交办清楚,再来福州,不得有误。 三日后,诗兰跑到永县,赴任。 永县县令一听,赵大票帅的二夫人来接任县令,当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先行官,此是何意? 先行官正是少帅鲁长春,鲁长春笑道:“只是义父游戏二娘罢了。” 县令无言以对。 见到二夫人,花容月貌,县令惊叹不已。后又见一女子,身材修长,披盔戴甲威风凛凛,还以为是二夫人身边的随从,却未行礼。 鲁长春惊道:“为何不拜见大夫人?” 县令一惊,心道:“无人给我引荐,我怎知此人便是大帅正室夫人?”虽埋怨鲁长春,却见鲁长春挤眉弄眼,看样子,他也很是意外。 …… 黄雏菊觉得当县太爷十分有趣,便乔装而来。盛唐时候流行女扮男装,也流行男人涂脂抹粉。可到了唐末,连年混战,这些奇怪事情便少了许多。 对于这种现象,皮日休并不觉得奇怪,还道:“我华夏,每当盛世,男人就变得娘哩娘气,进而争奇斗艳,每到战乱时候,才想起男儿本色。反观女子,越是盛世越发强横,勾心斗角忘伦失德,每到战乱时,才想起女人本分。时叹兮,伦常转换,不知何人能治之。” 那诗兰,外表柔弱,内心坚决,竟然真的来永县赴任,可把皮日休气得鼻孔生烟。命令鲁长春,带兵三千,严加保护。 “好你个妮子,我让你断案。待你断错一案,看我怎么收拾你!”皮日休气得团团转,在屋里骂骂吵吵。 没过几日,永县的文书被送到州里。见二夫人亲审,岑郓把公文直接送到了大帅府里,请大帅亲自批阅。 皮日休正闲得无聊,见文书被送来,一蹦多高,抢过文书,闷头找茬。 看了半晌,不禁感叹道:“呜呼呀,吾妻果然神探。” 其中一案,最显诗兰智慧。 …… 四月癸亥(初四),一民妇鸣冤告状,声称家中发生命案。 民妇丈夫在外经商,自己与小姑相伴生活,前日晚上,她回家时闻听小姑喊救命的声音,进屋撞见一男人,正与小姑厮打,听民妇喊声,男人衣衫不整掩面而逃。男人跑了,再去看小姑,结果发现小姑身上已被剪刀刺中,无有多时,小姑毙命。 诗兰问其中细节。 民妇一一回忆,诗兰觉得不细致,继续问道:“既然互有厮打,男子可受伤吗?” 民妇道:“没看清楚。” 诗兰不信,却没说什么,又问:“家中可有狗吗?事发时候,狗可狂吠?为何四邻不来帮忙?” 民妇道:“家里有一黄狗,可狗却不叫。” 这时,女扮男装的两位夫人互望一眼,诗兰宣布退堂。 诗兰传出告示,大张旗鼓衙审黄狗。 消息一传开,乡人觉得荒谬,自古从未曾听过审狗的事,觉得有趣,纷纷赶来,围拢在县衙门口,要仔细看看这离奇一幕。 诗兰眼见时机成熟,命人将围观者中青壮男子全部留住,退衣查看,果然不出所料,一名唤王二狗的身上有瘀伤,而且此人和被害者属于街坊。 诗兰重拍惊堂木,令人把王二狗拿下。 王二狗不服,说身上的伤乃是酒醉摔倒所伤。 诗兰骂道:“我判定是你所为,不仅是因为伤痕,作为街坊,你与那黄狗相熟,因此黄狗不叫。这才是真正线索。” 王二狗哑口无言,恳求目光看着民妇。民妇却目光躲闪不与对视。 王二狗突然崩溃,大骂民妇,才引出真正案情。原来,民妇男人经商,久不归家,因此与王二狗勾搭到一起,结果被小姑撞见,小姑欲拿二人见官。见丑事败露,民妇唆使王二狗杀小姑,再报假案。 民妇自作聪明,却不曾想被诗兰撞破,又引得王二狗当场咬出实情。 诗兰判王二狗、民妇死罪,为小姑立烈女牌坊。 第279章 劝夫人回家 诗兰静坐大堂,看起政务简报。 简报上称:朝廷授王铎为荆南节度使、诸道行营兵马都统;授崔安潜为西川节度使。 崔安潜到官上任不追究盗贼,蜀中人感奇怪。崔安潜说:“盗贼猖獗,是因为捕盗官吏的通容而造成的,如今已泛滥,要追究恐怕牵连很太人,进行大搜捕只能是徒劳烦扰。这等规模的盗贼,最好的办法是以盗治盗。” 甲子(初五),崔安潜拨出节度使府库钱一千五百缗[mín](一缗就是一吊钱,一千个铜板串在一起,相当于一两银子),分别放置于成都蚕市、药市、七宝市等三市,在市上张榜,称:“有能告发并逮捕一个盗贼者,赏钱五百缗。盗贼不可能独自一个行窃,必定有同伙,若同伙告发,可以释免他的罪,和平常人一样领赏。” 不久,就有人捕获盗贼来到官府的,盗贼不服,说:“你与我同伙为盗已十七年,脏物都是平分,你怎么敢逮捕我,即使到官府,你与我与一样要被处死。” 崔安潜对盗贼说:“你既然知道我有榜,为何不将你的同伙逮捕送官府,如果你这样做,他就该处死,你就该受到奖赏了。现在你既然被他告发,还有什么话好说!” 于是立即给捕贼的人赏钱,让盗贼看见,然后将盗贼押到市上剐死,并诛灭其一家。于是盗贼与他们的同伙互相猜疑,在成都无容身之地,不到第二天天亮,盗贼们就乘夜逃跑,西川境内没有一个盗贼。 崔安潜智慧超人,他的事迹很快全国传开,诗兰效仿崔安潜,在永县地区实行此法。一时间,永县地区再无盗贼,百姓欢欣鼓舞,上街歌颂二夫人功德。身份早已被拆穿,可诗兰还是一副女扮男装的样子,穿着男人的衣服,招摇过市。 “爱妻,玩够了没有?” 皮日休半个月没见到两位夫人,心中苦闷,下军令把两位夫人召回。两位夫人不肯回来,派去的将官又拿夫人们毫无办法,只能回禀大帅。骑马从福州到永县,仅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皮日休马快,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我不想回去了,不如文韬兄也留在这里,陪我们姐妹断案。最近大夫人勤学苦练,掌握好多法律知识。近日准备升堂审案。”诗兰调皮,故作扭捏态,不紧不慢的样子说。 “……”一阵无语,皮日休怒道:“本来就是想让你们两个出来玩玩,谁让你们动真格的?都别废话,赶紧你打理行装,跟我回家。” 见皮日休真的生气,诗兰只好与皮日休回家。黄雏菊意犹未尽,还想当县太爷。被皮日休好一阵数落,还道:“你们两个竟顾着玩耍,却不知这县令应该如何当。永县头面人物,知道你们是大帅的夫人,才不来与你们勾搭,否则你们以为县令是那么好当的?作为一名县令,面对的风险与诱惑远超你们的想象。” “正因为我们是有靠山的,所以我才敢来当这个县令啊。”诗兰笑着说:“夫君是何等人物,否则我们也没这样的机会。” “啧啧,这话说得还算有点良心。” 回到家里以后,黄雏菊终日闷闷不乐。还常念叨:“没过着瘾。” 皮日休只当没听见。 后来黄雏菊越发不自在,在家中待不住,对皮日休说:“作为大夫人,岂能被二夫人比下去,她会断案,我也会。你再给我安排一个县,我去当县令。” “爱妻,你何等身份,何必与她争?”皮日休苦劝道:“她诗兰再能耐,也是二夫人,动摇不得你正室的地位。将来岳丈大人当了皇上,你可就是唯一的公主。到那时,全国人民敬仰你,你还当什么县令?” “说得轻巧,皇帝岂能是随便当的。”黄雏菊噘嘴。 皮日休只是不肯,黄雏菊不依不饶。 待在家里嫌烦,皮日休领着几百傀儡,向一匪山进发。那山上只有二十多匪,不足以惊动大帅,可皮日休觉得闷,非要亲自带兵前来。 李冼最近挖坟玩得很不顺利,挖到的宝物,还不够军费,这赔钱买卖干不得,于是李冼放弃在福州挖坟。但长期挖坟,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到一处,先观风水。 “我我我哥,《风水十九贵诀》有曰,一贵青龙高耸,二贵白虎双拥,三贵砚台笔架,四贵官诰覆钟。我观此地气象恢弘,正符白虎双拥之貌。我我觉得吧,这里可能有大墓。”李冼结结巴巴地说。 “休要再与我胡言乱语。”皮日休骂道:“什么风水学,在我这里行不通。老子不信。” 李冼苦着脸道:“我我我哥,你不信倒也没什么。不过呢,这风水学对我们盗墓者来说,可可可有大用,因为古时候人们信这个,所以就按照这个学说安葬。对我们来说,风水学就是指引我们盗墓的地图。” 不再与李冼拌嘴,带领二百傀儡兵猛冲上山,闯进匪窝,把二十余匪围在当中。众匪见起义军势大,不敢反抗,跪在地上求饶。 皮日休觉得好是无趣,命人缴了土匪的械,然后用鞭子抽打他们。打得狼哭鬼嚎,暂时放过他们,还喂狗肉给他们吃。众匪面面相觑,又不敢不吃。 这时,李冼领着一伙人钻入大山,不久后,快马回报,说五爷发现西周古墓。 皮日休疑惑地道:“福建地区,在西周时候还是蛮荒之地,能有什么大墓?他李冼是不是眼睛跑肚了?” 这时张渝道:“‘闽’最早出现在周朝,西周时福建称闽越,《周礼?夏官》称七闽。秦始皇二十六年设置闽中郡,治东冶,福、建两州为闽中郡辖区的一部分。” 闻言,皮日休高声赞道:“好一个有文化的渔夫。” 让徐丁管理傀儡部队,皮日休催马向大山中跑去。当他找到李冼时,见李冼坐在地上骂骂咧咧。 “这这这闽越王是穷死的吗?这老大个墓穴,就她娘的这点玩意儿?”李冼手里掐着一块玉璧,气得鼻孔生烟,看他那副愤怒模样,很想把玉璧摔成粉末。 皮日休对古墓心生敬畏,不敢钻进去看,便靠在墓室门口,抻着脖子向里窥视。墓室里阴森森的,想着里面是停放古尸的地方,不禁觉得脊背发凉。 第280章 烧山 日子过得好好的,皮日休突然下令,放弃福州,转战广州。 不知为何,刚一出发,诗兰就觉得心口疼,对皮日休道:“此去广州,休要乱杀无辜,否则我就离开起义军,独自隐居。” 皮日休不以为意,打趣道:“爱妻,休要吓唬我。如果你当真离开我,我就活不成了。” “那你与我一起隐居,岂不妙哉?” “又说胡话。” 闽越之路难行,辎重队伍拖得老长,行进速度缓慢。 头顶的烈日仿佛挂在脑门上的油灯,烤得人心焦,担心诗兰耐不住酷暑,皮日休携带大量冰块。不时拿出一块,给诗兰冰敷。见诗兰日渐憔悴,好不心痛。 皮日休提前出发,也不担心错过广州这场大战,于是在路上走走停停。每到一处好风景,必然领着家人游山玩水。 这样行军,士兵不觉得累,众家眷也觉得舒心。 到处欢声笑语。 一日傍晚,刚渡过一条虽宽却潜的河,皮日休下令驻军河边。 兴奋小跑,来找诗兰,去河边戏水。诗兰觉得心里慌,不愿去。皮日休讨了个好大的没趣。 又去找黄雏菊,黄雏菊说:“那水有什么好玩的?小孩子气,我才不去。” 皮日休气恼,“大发雷霆”,与黄雏菊对骂几句。惹恼了黄雏菊,起来厮打。几个回合,黄雏菊被撂倒在地,菊大怒,跳起再厮打。 “好你个恶妇!待我停下来,必休了你。”皮日休不忍打服黄雏菊,只能认输,一边跑一边骂。 黄雏菊跟在后面,跑了几十丈远,见看热闹的人多,便不再追了。哑口回屋。 见黄雏菊回去了,皮日休又跑回来,站在黄雏菊睡帐前面,跳脚大骂,声称要出去找女人。 突然一柄刀飞出。 好悬刺中头部。刀叮当落地。回头一看,只是刀鞘。虚惊一场。 “好,黄雏菊你给我等着,我去找罗英,我要收她为夫人,专治你这恶妇!她个子比你高,武功比你好,长得比你长俏……” 话还没说完,黄雏菊手持尖刀冲出。 “爱妻,别闹!” 黄雏菊飞起一脚。 “哎呀!!” …… 意外受伤,腰扭了。 倒在诗兰帐篷里,动弹不得。 诗兰一双美眸转了转,看出皮日休装病,突然伸手,掐向他的腰间。 皮日休知道诗兰不好糊弄,因此早有准备,被诗兰一掐,他不但没动,还嚎叫起来,说自己命苦,没人心疼云云。 这时突然有快马来找大帅。 皮日休跳起,回军帐。 斥候道:“冲天大将军令,赵璋部急行军赶往广州。” 皮日休道:“你回去报告大将军,说小婿已经提前出发,必在五月中旬赶到广州。” 斥候领命去了。 据斥候说,岭南节度使辛谠,为人机警。在路上设置多道埋伏,虽未能阻拦起义军前进步伐,却让起义军损失不小。出发前,十六万大军,到广州时,已经不足十五万。这一路上,兵力不但没增加,竟还少了一万,对于起义军来说,还是头一次。 闽北到岭南一路,大山连绵,人烟稀少,极易设下埋伏。多用弓弩等远程攻击,待起义军搞清楚敌人在哪里,想反击时,敌军却跑没影了。 据此,皮日休推断,“我军路过大山时,还有可能受到攻击。” 命令朱温,前面开道。诸路人马,提高警惕,时刻准备反击。 大军加速行进,第三日时,突然一阵火箭射向朱温。朱温反应迅速,强弩反击,向密林之中连发火箭,不久后,山火骤起。 皮日休下令,撤出大山。 待山火燃尽,再去山中查看,发现十余骨骸,烧得太惨,不可细表。 日后,皮日休命令朱温,只要到了密林处,先放火。朱温领命,放火烧山,大火绵延不见尽头。 这一路上,打埋伏的唐军没占到什么便宜,却被赵璋烧得到处乱窜。 原本绿油油的青山,被烧得一片炭黑,诗兰望山兴叹。口诵佛法,不住落泪。 唐敏带着几个孩子,满山奔跑,据说寻到无数“烤熟”的野味。闻言,诗兰大怒,呵斥唐敏,让唐敏把那些“烤肉”埋到土里。 唐敏不依,啃食起来,把诗兰气得胸口发闷,眼前发黑,一病不起。 …… 五月初二,唐僖宗下诏敕赐给河东军士银饷。河东牙将贺公雅部下士卒见分配不均,哗变,大肆作乱,焚烧并劫掠晋阳三城,并将负责分配军饷的孔目官王敬逮捕押送至马步司,河东节度使李侃与宦官监军亲自出来宣慰劝谕,在乱军逼迫下将王敬斩杀于牙门,乱事才平定。 五月初三,泰宁节度使李系(名将李晟的曾孙,能说会道,而实际上无勇无谋),王铎以为他家世代良将,上奏请任李系为行营副都统兼湖面南观察使,让他率领精兵五万加上当地土团屯兵于潭州,用以堵塞南岭以北的道路,以抗拒黄巢军北进。 皮日休看过军报,哈哈大笑,把军情事物丢给陈豹,自己又跑到诗兰屋里。 诗兰胸腹胀,闷闷不乐。 皮日休道:“爱妻,你这是虚症,而非实症。只要你高兴起来,这病便没了。前些日子,你当县令时,意气风发,尤其女扮男装时,为夫都多爱看上几眼。” 诗兰强笑,柔声道:“文韬兄,咱们归隐吧,你看这青山绿水,风景宜人,只需一方小田,几只鸡鸭,便可快活度日,何必为人出生入死?” 皮日休揉了揉诗兰的手,悲怜道:“爱妻,我向你保证,日后我再也不乱杀无辜,也不会因财而放过任何一个罪孽深重之人。” 诗兰抹了抹眼泪,道:“但愿如此。” 见诗兰哭,皮日休效仿刘大耳,也挤出几滴眼泪。可是把诗兰感动得不行,到了晚上,诗兰觉得心气顺了许多,也可进食了。 见诗兰吃饭,皮日休心情大好。 晚上,二人坐在山尖青石上,抱肩望月。 “前几日,天狗吃了太阳(天狗吃月,不是太阳,皮日休故意这般说),我不在你身边,也不知你和大夫人是否害怕?”皮日休说的是前几日的日食。他当然不会害怕,可古人迷信,军中都传出喧哗之声。为此,陈豹还斩了两人。 诗兰含怨目光看着皮日休,苦笑不语。 这时黄雏菊从身后冒出,骂道:“你家天狗可真是厉害,什么都吃得。” 第281章 有蛇 翻山越岭,大军行至岭南,虽距广州还有几百里,可此地已经有了人烟。 可是,城里只剩下一些恶老弱病残,拄着拐,颤颤巍巍小步走动。 来到山中小镇,小镇四处破败,满眼尽是破壁残垣,烧毁的房梁,坍塌的屋脊,黑色野猫猛地窜出,吓得诗兰惊叫一声。打听得知,是被前面起义军洗劫过。见此惨状,诗兰痛哭,多次找皮日休,恳请放粮赈灾。 皮日休可怜诗兰,无奈之下方出些粮食来,救济百姓。 百姓感恩,一打听得知是赵大票帅的队伍,夹道欢迎,歌颂赵帅天恩,并送来许多山中野味,以犒劳大军。 见镇民富裕,诗兰颇感诧异。 皮日休道:“此地百姓的生活其实并不苦,只是见大军开来,才逃开而已。人们躲入大山,而大山之中物产丰富,人们不会被饿死。至于这些破败的房屋,多半是前面起义军求财不得,泄愤毁之。” 诗兰环顾四周,悲怨而惭愧。 见诗兰不再哭了,皮日休美滋滋地自夸道:“人们见我军容整齐,纪律严明,又多听我有仁义之名,所以才返回镇中生活。爱妻,你看为夫这德行如何?” 诗兰俏皮撇嘴,伸手去掐。却被皮日休揽入怀中。 …… 此镇名曰罗镇。虽地处岭南,但因海拔较高,所以四季如春。此地盛产橘子,杨梅,荔枝。诗兰喜爱荔枝,日食三百颗。闻言,皮日休大惊,速来见诗兰,劝她不可多食。 诗兰笑曰:“日食三百,这鬼话你也信。我只不过吃了十几颗罢了,却被人说成三百,真不知是哪个坏心的编排我。” 嫣月听了,比诗兰还气,凑过来道:“老爷,是谁与你说的,告诉我,我去找他理论。” 见嫣月气鼓鼓的小脸,皮日休觉得好笑,掐脸骂道:“你这妮子,恁的好斗,幸亏你不是个男子,否则必是个祸害。” 平日大帅从不对丫鬟们动手动脚,今日一掐,可把小丫鬟吓了一跳,浑身一个颤栗,顿了一会,羞红脸跑开了。 诗兰角色阴沉,斜眼看着,不发一言。 皮日休眨了眨眼睛,心中敲鼓,闷头自省,为何会突然伸手掐人。 想不通,伸出左手打右手,恨恨骂道:“你这不争气的手,害我犯错,见你初犯,这次饶你不死,下次再犯,定斩首!” 见皮日休装腔作势,诗兰苦笑,拿起掸子,指着皮日休右手拇指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次就你这肥头大耳的东西,勾搭瘦削食指一起作奸犯科,作为匪首,棒打二十!” 咣,一掸子打到手指。皮日休疼得咧嘴,道:“爱妻,真下得去手?” 诗兰道:“再犯,我也学习大夫人,拿刀伺候。” …… 晚饭过后,罗英独坐凉亭,靠着红漆的柱子,望向晚霞。 这个院子很小,而且杂草丛生,不时还有老鼠窜出。 罗英倒是不怕老鼠,只是担心有蛇,听说南蛮之地毒蛇居多,生怕被咬一口,便要与世长辞了。 “嘶~嘶~~” 突然,听到一阵嘶嘶声从背后传来,以为是大蛇吐信,惊得罗英猛地跳起。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急忙四下看了看,依然什么也没有。 拢了拢袖子,赶紧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不久后,诗兰与唐敏来到这里,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虽然没什么好玩的,可小孩子们就那么天真,傻跑傻快乐。尤其是那飞燕,天生爱笑,咯咯咯地笑着,甚是讨人喜欢。相比之下,比她小两岁的若兰却是安静许多。小家伙总喜欢冷静观察,待看清楚了,才跟着跑。两只小手总喜欢攥在一起,看起来仿佛少了些安全感。 “嘶~嘶~~” 声音传来,唐敏立刻警惕起来,剑锋眉高挑,四下看了看。忽而道:“有蛇!” 闻言,诗兰吓得一哆嗦,两个女娃虽不知蛇的厉害,看大人们害怕,她们也跟着害怕,急急忙忙跑回来,拥入大人怀里。 “小米,咱们走吧。”诗兰胆怯磨光四下看了看。 唐敏眯了眯眼睛,“可我怎么觉得,这蛇的吐信声有些奇怪呢?” 诗兰站起身来,道:“早听说,南方多巨蟒,比我们那边的蛇大得多了,所以才有这般声音。据说,巨蟒能吞下小牛犊,那就别说人了。咱们还是小心点好,赶紧走吧。” 唐敏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一顾,不过她还是听了诗兰的话,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这个小院。 又过了一会儿,黄雏菊领着巧菊走来这里,她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穿着便服,修长身材,肌肉健美,虽看起来有些懒,却掩饰不住她身上的飒爽之气。 “嘶~嘶~~” 闻声,黄雏菊猛地站起,四下看了看,看她的样子,仿佛没发现异常,可她又突然矮下身子,捡起一块石头,向远杂草中抛去。 “哎呀!” 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石头,正砸在皮日休的肩头,可把皮日休疼得不行。嗷一声跳起,大骂道:“好你个恶妇,竟敢谋杀亲夫!” “听声就觉得这蛇舌不太对劲,怎么竟然是你在那里装野兽吓人。”黄雏菊被气得哭笑不得,掐腰怒骂。巧菊见是大帅搞鬼,偷笑着离开此地。 “哎呀,不好,真的有蛇!”皮日休突然高喊一声,撒腿就跑。 黄雏菊想也不想随后跟上。 “哎哎,别闹,真的有蛇。” “休要骗我。” “不信,我带你去看。” “真的有?” 在皮日休带领下,二人一前一后,偷偷摸摸来到门口,向杂草中望去。 良久,黄雏菊问道:“蛇呢?哪去了?让你吃了?” 皮日休挠了挠脑袋,疑惑道:“不对啊,刚才我明明看到蛇。一条赤红小蛇,约有一尺来长。” “别不是个大蚯蚓吧?”黄雏菊撇嘴,不懈地道。 “你家蚯蚓一尺来长?”皮日休瞪了黄雏菊一眼。 二人拌嘴,却忘了找蛇。不久后,黄雏菊突然尖叫一声,抓住皮日休袖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吼:“天杀的赵璋,这岂能是闹着玩的!” 皮日休大惑不解,回头一看,密密麻麻一群红色小蛇,从地上一个小洞冒出,那一幕把他吓得腿一软,好悬没坐到地上。 “赶紧告诉全家人,这里好多毒蛇!” 第282章 隐居(一) 黄巢驻兵广州城下,朝廷临阵换将,用李迢代替老迈辛谠,为新任岭南东道节度使。 浙东观察使崔璆前黄巢一步来到广州,本意为协助辛谠,而辛谠却被撤职,因此感到愤懑。论及资历,自认为高李迢一筹,因此事事争先争强,还常以长辈自居。 李迢年轻,性懦弱,不与崔璆争,因此崔璆才是此时广州防御的主将。 见广州城防不过五万人,黄巢自信满满,又听说朝廷临阵换将,黄巢坐在大帐之内狂笑不止,大骂唐朝气数已尽,竟选废物为将。 围城几日,黄巢迟迟不下总攻的命令,却突然派使者进城,与崔璆、李迢商讨,让他们给皇帝老儿写信,替自己谋求天平节度使的职位。黄巢说,如若唐朝同意,黄巢可带领二十万起义军降唐;如果不同意,三日内消灭广州五万驻军,一个不留。 崔璆、李迢为黄巢上奏朝廷求官。 朝廷不准。 黄巢再向朝廷上表求广州节度使的职位,唐僖宗命满朝大臣对此事讨论。左仆射于琮认为:“广州有市舶司,每年蕃船往来,聚集到大量宝货,这样重要的地方岂能让盗贼控制。”于是又不批准黄巢乞任广州节度使的要求,而让大臣们议论给黄巢其他官职。 皇帝与大臣商讨给黄巢何等官职,商讨半月竟无结果… 崔璆李迢生怕黄巢等待不及,突下杀手,因此从城内放出大量物资讨好黄巢,黄巢大喜,让开道路,不侵扰广州城商贸。崔璆李迢亦喜。 这时,皮日休的队伍才慢慢悠悠赶到这里。 这几日,诗兰觉得胸腹胀闷,时而大口喘气,甚至还打嗝,这种打嗝与平常打嗝不同,总给人一种倒吸冷气的感觉。 皮日休慌了手脚,请来诸多名医,名医只是开了些疏肝理气的药,诗兰吃了,却不见效。 皮日休越发着急,诗兰安慰道:“文韬兄,你军务繁忙,不要为我分心才好。我只是气郁所致,并无大碍。待我心情好时,病痛自然消失。” “可你的心情一直不好,这半年来,总是郁郁寡欢,这是为什么呢?”皮日休苦着脸道:“难道是因为不生孩子?”攥紧诗兰的手,“这事我不怪你,也不怪大夫人,我想问题应该出在我的身上才是。” 诗兰急道:“文韬兄不要胡说,堂堂票帅,岂能没种?一定是我和大夫人无德,才不能为你产子。”说到此处,诗兰泪如雨下,又道:“其实,我最气闷的还不是这些。我只是整天见你们打打杀杀,我心中难受。我实在受不得这般生活…,文韬兄,我们隐居起来好不好?我不想再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皮日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诗兰见皮日休为难,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明知道这样说也是徒劳…” 诗兰病情越发沉重,到了广州时,整日闷声哭泣,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常说,再也不想呆在军队里了,每看到兵刃,她都觉得不寒而栗;每做梦,都是恐怖噩梦。 见诗兰如此,皮日休决定把军队暂时交给陈豹,自己带着诗兰,跑到乡村。 “文韬兄,你这是带我去哪里?” 路上,诗兰还不知皮日休用意,看着外面景象,觉得环境安逸,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只是,皮日休一个兵也不带,竟然跑出去一百多里的路,又让诗兰觉得心慌。 “我想好了,带你隐居!” 皮日休穿着一套蓝布袍子,戴着一顶蓝布的帽子,一副书生打扮,如今只有那大板栗身上还带这些军队的气息,除此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噢?文韬兄此话当真?”诗兰眼中泛起久违的希望目光。 “当真!” 打马扬鞭,向山林中跑去。一个傍晚,来到一个村子,村子偏远,只有几户农家。 皮日休下马打听,再往西走可有村落? 农家说,再往西走便是连绵大山,别说村落,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皮日休大喜,问那农家,村里可有空房子吗?如果有,我买来住。 唐时官府有法律规定,如遇歹人,必须举报,如若隐瞒,必严惩,不光隐瞒着被严惩,附近几家都要跟着倒霉。这条法律规定,属于“连坐制度”中的一条。 村里只有七八户人家,听说有外人来了,聚集到一起看热闹,其中一名老者,看起来德高望重,带头问道:“年轻人,你们是哪里来的?” 皮日休道:“山东濮州人。” 老者道:“为何来到这里?” 皮日休道:“中原匪患严重,我夫妻二人从山东逃到淮南,又从淮南逃到江南。杭州住了两年,又闹匪患,逃到福州,竟然起义军又杀到福州,一路逃难,一路向南,直至岭南。”说着,皮日休还取出几块鱼符,分别是濮州,杭州,福州等地的。这么多精致鱼符,把这群乡里人看花了眼。 此时老者有些相信皮日休的话了,为他的不幸遭遇而唏嘘,老者又道:“看你气度不凡,应该不是个穷人,为何逃到我们穷乡僻壤?” 皮日休故作惊讶,道:“难道老先生不知,如今草贼已经驻军广州城外了吗?” 古时候消息传播得很慢,这七八户人家,只在山沟务农,很少出去走动。即使去,也是几家人一起,去附近小镇的集市买些日用品,卖些农货。 老者并未为难皮日休夫妇,而是让出一个屋子给他们住下。老者派村里的两名精壮小伙,连夜去镇子里打听,如若起义军真的包围广州,那便留皮日休夫妇住下;如果有半句假话,就直接报官。 第二日,皮日休领着诗兰在村子里逛了逛。 岭南人多矮小,黑瘦,见到皮日休诗兰这般身高的,都称之“长人”。几家婆娘见诗兰貌美,皮肤白如羊脂,凑过来打听,如何保养? 诗兰只是道:用露水与鲜花汁液搅拌,敷脸。 当地人喜欢聚居,同姓人居住在一起,为一户,所以看起来门户不小。 大致计算一下,七八户人家总共加起来差不多有四五十人。虽然都不富裕,却也不穷。岭南得天独厚的气候,可以让一块地养活更多的人。 第283章 隐居(二) “文韬兄,那间小屋空着,不如咱们把他买下,你看如何?” 次日,夫妻二人在村里闲逛,刚下过雨,村路泥泞,诗兰身上洁白长裙,不小心弄脏了裙摆,可诗兰却不以为意,而且面带喜色。忽而见到一独门小院,小院荒废日久,里面长满了杂草。 “唔,这家主人以前应该很讲究,这间院落与北方院落格局相似,说不准也是一个来至北方的人。”皮日休翘起脚尖,向院子里望了望。其实篱笆墙并不高,只是长满藤蔓植物,藤蔓互相攀升,挡住视线。 想买下这间院,却不知找谁去买。天一亮,人们都跑到田地里忙碌,此时也没个路过的人。最后他们还是去找昨夜那位老者。老者姓孙,威望高,性格较严厉。不过他对皮日休还是蛮客气的。 “老先生,区区薄礼,还望笑纳。”皮日休掏出二钱银子,递与老者。 老者推让一番,拗不过皮日休真诚,便收了。 皮日休问起村子西头那间小院,老者说,那间小院原本也是一个外来人建的,一家人住了不到一年,便又离开了。一开始,他们拿着官府的文书来到这里,咱们也不好打听他们是什么身份,后来才知道,是广州城的官员,因得罪上级而离开广州。后来,上级死了,他疏通关系,又回到广州当官。这些事,直到他们走的时候,才告诉我们。 皮日休点了点头,道:“如若我要买下那小院,应该找谁去说?” 老者摇了摇头说,那你只能去广州打听,老朽却是不知。 后来,皮日休与老者商量,求老者做保,暂时居住在那院子里。他会拿钱给老者当做保金。如若本家来讨要房子,必然给人家让出,并给人家一些费用,权当租赁。如果不来,皮日休也会好生修缮此房,总不能让本家吃亏。 老者觉得有可行,便答应了。还找来几名半大的孩子,与皮日休夫妇一起整理院落。 见状,诗兰大喜,与皮日休商量,去镇里买些粗布,做些干活穿的衣服。 皮日休道:“这里距县城最起码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来回奔波,太苦。不如与农家妇人那里买两套衣服,也就是了。” 皮日休干活,诗兰手里掐着一钱银子藏在袖中,附近几家走动。 她见过的世面多,知道人心叵测,尤其看到那些男人被他惊艳到的目光,不禁让她瑟缩。因此她一直不离开皮日休的视线,只是挨家喊人。 终于喊出一名妇人,五短身材,头发略白,看起来四十多岁。 诗兰道:“可有衣服卖给我吗?粗布即可。” 妇人看了看诗兰,简直像看到仙女一般,叽哩哇啦说了些土话,赞美诗兰,最后才说,没有合适你穿的衣服。 诗兰苦笑,拿出一钱银子给妇人,说:“随便拿些,这一钱银子就给你了。” 唐朝时候,穷苦人哪里见过银子,他们平日里用的都是铜钱,一千个铜板串在一起,才算得上一两银子。如今见到一钱银子,相当于一百个铜板,农妇有些不信,还用牙咬了咬,再拿来秤,秤了秤,这才惊喜地跑到屋里去了。 过了好一会,夫人抱着四五件衣服出来,一股脑都推给诗兰,羞涩目光问:“这些成吗?” 诗兰从小待在妓院里,虽然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她却未受过苦,所有用度,尽皆妓院提供。后来被赶出妓院,便遇到皮日休,皮日休一出手就是几十两银子,然后唐敏趁乱低价买来豪宅,诗兰便住在哪里。可以说诗兰从未过过苦日子。 她哪里知道一钱银子能买到这么多衣服,当时有些愣住了。 妇人见诗兰发楞,面露难色,道:“如果你觉得亏,我找你二十文钱,你看如何?” 闻言,诗兰笑了笑,不收夫人铜钱,抱着衣服回家去了。 “文韬兄,你看,一钱银子我买来这么多衣服。也不知那农家夫人是不是看错了,待她男人回来,会不会责怪她。”诗兰抱着一大堆粗布衣服。 皮日休扭头看了看,扯下一件衣服,在诗兰身上比划一下,道:“我的个神仙姥姥,这衣服也太短了…”见诗兰面露苦色,还咬了咬嘴唇,皮日休知道自己的话伤害到了诗兰,于是立刻改口道:“很好,爱妻身段苗条,穿上这衣服,定然也是好看。” “你倒是说,这衣服她是不是卖得太便宜了?”诗兰急道。 皮日休笑了笑说:“这样粗布,一钱银子足够她纺一匹布的了。” “怎么会那么便宜?”诗兰不信。 “你可知道,她们不把人工当钱,只是买线,自己纺,所以才便宜。”皮日休挑么挑眉毛。 “也就是说,她不赔钱。”诗兰微笑道。 “当然不赔钱了。一钱银子,够三口之家一年的粗布料子。” 闻言,诗兰放心了,才开始仔细看这些衣服,有的八成新,有的已经旧得快磨破了。抿了抿嘴唇,不知如何织补这样粗糙的布料。 用了一天时间,才把这院落整理出来,累得皮日休腰酸背痛。 诗兰不会生火,可她却不笨,弄来火石,慢慢研究,生起火来。小伙子们得到皮日休铜板奖励,各个奋勇。皮日休说,把你们家中多余的锅碗瓢盆都拿来,我多给你们铜钱。 不久后,别说锅碗瓢盆,连水缸都搬来了,还盛满了水。 皮日休给他们双倍的钱,小伙子们开心地去了。后来,皮日休还留下两名十二三岁的女孩,对她们说,你们留下吧,我每日给你们五个铜板,还管你们饭吃。 两个女孩乐得直蹦。 那天晚上,诗兰用了两个时辰才做出一锅饭来,抄了几盘小菜,味道怪异,十分难吃。 皮日休觉得难以下咽,可那两个女孩却吃得开心。胆怯目光,一碗吃完,又吃一碗。 趁诗兰出去烧死,皮日休奇怪问道:“这菜太咸,你们二人怎的还吃这么多?” 女孩道:“平日我们每日只吃一顿饭…” 皮日休又问她们的其它生活情况,才知道她们都是家中的老大,过得很苦,晚上只能睡在地上,而床铺都要让给弟弟们。 古时候人对待女儿,仿佛是“寄养”关系。将来长大了,女婿要拿聘礼把女儿娶走。所谓“聘”,实有赎回之意。意思是说,这女儿本是女婿家的,只不过投胎来到我家,所以寄养多年。 混蛋逻辑。 不过直到二十一世纪,聘礼一词仍然存在…,可悲。 见女孩可怜,皮日休留她们住在耳房。那里有一张新整理出的大床,可把两个女孩高兴得不行。 第284章 隐居(三) 次日凌晨,天刚亮,突然有人砸门。一边砸门,一边骂骂吵吵。 咣咣山响,嗷嗷乱叫,好似要打架一般,把诗兰惊得瑟缩。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去大板栗身上取出毕方弩,藏在身后。开门一问,原来是两位女孩的家长来了,有男有女,看样子应该是两个女孩的父母叔姨,群情激愤,问皮日休讨要银子。 皮日休不解,问,为何与我讨要银子? 家长道:“你把我家女儿收了去,岂能不要银子?” 皮日休惊惑道:“我雇她们短工,又不是买丫鬟。” 家长道:“姑娘岂能是随便留夜的,既然进了你家门,被你留下,那便是你家的人,不给钱便是无赖,去官府告状。” 皮日休心中骂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家媳妇美若天仙,我岂能觊觎你家黑瘦女儿?” 心中虽然咒骂,可嘴上却不能这样说,皮日休道:“我可未曾碰过你们家的女儿。” 家长怒道:“名节重要。你说你没碰,可名节不再,将来如何嫁人?” 皮日休无奈道:“说吧,你们要多少银子?” 两家家长各自碰了碰头,低声嘀咕一番,一农妇仰首道:“我家女儿,最起码五钱银子!” 闻言,旁边一农妇急道:“冯家婆子,你家五钱银子认了,我可不认,我最少也要一两银子。” 冯家婆子一听李家婆子要一两,她再次扬头,梗着脖子道:“那我也要一两,少一文钱,官府告你。” 还以为家长们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如此便宜。皮日休心中好笑,脸上却泛起苦色,哀求道:“我们千里迢迢逃难至此,身上能有多少银子?两位妈妈行行好,每家七钱银子,如何?” “不成不成,最少九钱。”李家婆子气急摆手道。 “一人让一步,八钱。再多要我也没有,你们去官府告我吧。”皮日休本不在乎两钱银子,只是不想太过软弱,因此耍起无赖。 想对方还会再要价,却没想对方竟然一口答应。 成交! 一两六钱,买两个丫鬟。便宜。 这两个小丫鬟虽然长得黑瘦丑陋,却是两个勤快的。勤快是岭南人骨子里的特点。十分能干。虽瘦小,却有力气,生火砍柴洗衣做饭,什么都会。任劳任怨,把诗兰喜欢得不行。 诗兰道:“我还发愁,我干不来这农活,现在有了这两个丫鬟,我倒是放心了。” …… 一路之上,直到皮日休安家在这里,一直有三个彪形大汉暗处跟随。到了村子,他们不露头,藏在密林之中。临时搭个帐篷落脚。 这三人不是旁人,正是三活宝。 赵大票帅买了个农舍,与二夫人居住,看起来还蛮开心的。 章帮道闷声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身上的干粮快吃光了呀。哎,老李,你去镇里,买些熏肉回来,顺便再买些酒。” 李坎山道:“路途遥远,咱们三个轮流去。” 章帮道骂道:“他奶奶的,我才是亲兵队长,你怎的不听命令?” 李坎山刚要回骂,方成谶道:“不如这样,我与老李每去两次,老章去一次。这样既能体现老章的官威,也能体现咱们哥仨的友谊。” 闻言,章帮道李坎山点头。 …… 诗兰说,要想久居,必然要有块地,否则坐吃山空,迟早没饭吃。 皮日休挠了挠头,说出去买块地,让两个丫鬟照顾好诗兰,如有情况,去孙老者家里找他。 于是走了。 诗兰与两个丫鬟聊天,知道她们的名字,一个叫铁蛋,一个叫犁头,觉得不雅,便给他们改了名字,分别较黛月、辰月。 看了看院子里,有鸡舍。诗兰心动,欲买些鸡鸭养活。还说,将来有蛋吃。 诗兰让两个小丫鬟看家,自己去农家买小鸡小鸭,农家心肠不好,卖她的全是公鸡公鸭。 不久后皮日休归来,看到那些鸡鸭,饶有兴致。不过他也不会看鸡鸭公母。 丫鬟黛月会看,挨个抓起小鸡看了看,摇了摇头,又把小鸭抓起,又摇了摇头,道:“夫人让人骗了,全是公鸡公鸭,养大了也没得蛋吃。” 皮日休怒,欲领着诗兰去找那农家。诗兰却说:“当时,农家让我自己抓,雌雄全凭运气,我只见这些鸡鸭长得壮,我才抓来。是我不会看,怪不得农家。” 皮日休道:“如若那一栏中,雌雄均匀,那倒没什么,可如果全是雄鸡雄鸭,我却要与她理论!” 诗兰道:“这些总共不过几十铜板,不至于与人闹僵。” 皮日休道:“人不可软弱,否则必被欺负。你在家等着,我带黛月去看,如果当真全是雄鸡鸭,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见皮日休气势汹汹地来,农妇怕了,抓出两只雌鸭,说不要钱。 皮日休不依不饶,又要了一只雌鸡,才肯罢休。 走时,见农妇落泪,皮日休心软,丢给她几个铜板,农妇千恩万谢。皮日休只是道:以后不可欺负我家娘子。 诗兰养活一堆鸡鸭,可把她操心得不行,一会怕热,一会怕冷,还担心小鸡小鸭打架。 皮日休哭笑不得,任诗兰瞎忙活。 忙完,诗兰来找皮日休,问买到地了吗? 皮日休道:“买了,而且地里还有菜。我与那农夫说,这地你继续种着,只要每日送加来些菜便可,我还会给他两个铜板。” 诗兰急道:“这岂不是白做好人?每日两个铜板,白白花了,不如自己种地。” 皮日休苦着脸道:“我的亲娘子,才两个铜板,一年三百多天,才几钱银子?我带着几百两呢,足够我俩活几百年。” “不行,不行,要自己种。”诗兰倔强。 皮日休无奈,私下与农夫说,日后照常送菜,只是不要与夫人讲钱的事。农夫答应。 这诗兰,来到农家之后,心情越发好了。虽然有丫鬟可以做饭,但她却非要自己下厨。饭菜味道实在不佳,她自己吃起来却不觉得难吃。每每问皮日休,可吃得惯吗? 皮日休强吃饭菜,说:“好吃。”心道,饿不死就行… 反观那两个黑瘦小丫鬟,终于吃上饱饭,每每夸赞夫人好厨艺。她们还说,要与夫人学习。 闻言,皮日休脸上一紧。 第285章 下广州 灭海盗 石敬瑭逃跑 诗兰失踪 挥兵北上 见皮日休肯放下大帅身份与自己隐居农舍,诗兰心中感激,可这样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吗? 虽然皮日休处处注意,照顾诗兰心情,可诗兰心思细腻,却总能看出皮日休破绽。刚才皮日休说去田里干活,实际上他倒在田地里,雇佣三两农人替他打理。还有诸多事,都并非诗兰想看到的。 “他并非喜爱田园生活,他的心还在军营里…” 恍惚几日,终究觉得皮日休不属于这里。诗兰觉得气闷,抑郁不欢。 忽而觉得自己矫情,伸手掐自己皮肉,却觉得委屈,不禁落泪。 “文韬兄,咱们还是回去吧。”诗兰情绪不高,一边整理破旧衣服,一边淡淡的口气道。 “你的病已经好多了,再过几天,就痊愈了,待你好了,我们再回去。”皮日休笑了笑说。 闻言,诗兰莫名失落,心里空牢牢的,“我的病不会好了,不过也无大碍,只要我坚持吃饭,总也不会死的。” 皮日休皱眉道:“为何又说这样话?哪里让你心情不好了,是两个丫鬟不听话吗?” “不是,只是我自己矫情,不怪别人。” …… 六月初,朝廷宰相们提出,任命黄巢为率府率(虚职,无甚权力,上头还一群人管着),唐僖宗表示同意。 可黄巢却不同意。 于是下令攻打广州,不一日,克。 入城后大肆劫掠,没来得及逃难的军民,死伤无数。尚让见状,连下军令,不得伤及无辜百姓。 突然一股外地势力冲出,乃是当地经商的外海商人,他们发现广州富裕,神州人民宽厚通达,因此驻留此地,这些人虽口说商人,却是海盗出身,心肠歹毒,虽多有通婚,却多有作乱,朝廷早已头疼,却驱之不力。 这帮人越聚越多,实三万却称二十万之众,与黄巢军巷战多次,胜则抢掠,败则退到船上。黄巢军极不适应,因此撤出广州城。准备重新设计战术,再次进城。 这时,赵璋归来。 黄巢命令赵璋设计计划。 皮日休揉了揉下巴,心道:“想躲都躲不开,这事儿到底轮到我头上来了。” 于是皮日休暗找尚让,说:“文举兄帮忙,剿灭计划在这里,可命令我却下不得。另外,我不想让我的部队干这件事。” 尚让看了皮日休的计划,大惊失色,叹道:“如此大手笔,恐积厚怨。历史将把你我等写成罪人。” 皮日休心道:“历史上,起义军就是这么干的。”这话他不会与尚让说,而是告诉尚让,一定不要说这个建议是他提出的。 按照赵璋计划,起义军再进广州,场面极其残忍,不可细表。本来赵璋部按兵不动,可黄巢突然下死命令,令朱温、陈豹、唐虎集体冲入广州… 皮日休望天兴叹,天命难违。 不知为何,事情竟然败露,当诗兰听说此计划出于赵璋之手,当场呕血昏死。 当夜,诗兰神秘消失… …… 皮日休连续两日不吃不喝,派出一万部队,到处寻找诗兰,骑兵奔出一百里,不见诗兰踪迹,遂回来复命,皮日休大怒,拔剑欲斩。后被陈豹拦住。 连续不食不睡,皮日休双瞳如火,脾气暴躁异常。 持剑去找石敬瑭,挥剑欲斩。 突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一声炸雷耳边响起,觉得眼前一黑,天雷剑落地,皮日休昏死在了地上。 石敬瑭撒腿就跑,去找唐敏,求唐敏姐姐带他逃离广州,回到老家去找爹爹平州刺史石绍雍。 唐敏心系诗兰,正抓狂烦恼,又眼见赵璋欲杀石敬瑭,犹豫再三,一咬牙带着石敬瑭逃离广州。 临走时,石敬瑭把一封从诗兰屋里偷出的信撕得粉碎… …… 一声惊雷窗外炸响,吓得黄雏菊倒吸一口冷气。 马上听说赵璋昏死在地上,还以为他被雷击中,惊叫大哭,去见夫君。 可经过查看,赵璋仅是一些摔伤,并无大碍。 皮日休觉得头脑昏沉,腹中饥饿难耐,遂叫来肉粥,吃下。刚喝了一碗粥,骑上栗色大马,向西边跑去。 雷雨交加,狂奔一日,来到与诗兰同隐居的小屋,找不见诗兰人影。暴雨如注,皮日休废然落马,嚎啕不止。 …… “大帅,又逮住八百海盗余孽。如何处置?”朱温问道。 皮日休半醉半醒,把酒杯在身前一划。 朱温领命去了。 此后,赵璋变得暴虐嗜杀,每战必争先锋,急行军直奔桂林。 这期间,朝廷方面: 由于军府连发变乱,河东节度使李侃称病请求朝廷批准他回京寻名医治疗。唐僖宗下诏任命代州刺史康传圭为河东行军司马,将李侃征还京师。 秋季八月,初七,李侃自晋出发赴京。不久,唐僖宗任命东都留守李蔚以同平章事衔,充任河东节度使。 镇海节度使高骈向朝廷上奏:“请任命暂代舒州刺史郎幼复为镇海军留后,守浙西,调遣都知兵马使张充兵五千到郴州据守险要,兵马留后王重任统兵八千于循州、潮州阻挡黄巢军,我亲自统领一万军队翻过大瘐岭直趋广州进攻黄巢,黄巢得知我来,必定要北逃,请朝廷命令王铎以所部军队三万人于梧州、桂州、昭州、永州等四州扼守险要。” 唐僖宗不予批准。 驿馆内,高骈气得暴跳如雷,大骂昏君,后回到本部,再不赴京。 …… 八月末,黄巢到监牢中探望广州节度使李迢,当其面,大骂当朝宰相。骂后,黄巢又让李迢草写表文向朝廷申述自己想当广州节度使的愿望。 李迢答曰:“予代受国恩,亲戚满朝,腕可断,表不可草。” 黄巢怒,杀之。 黄巢军在岭南地区,士卒得瘴疫死者有十分之三四,赵璋劝黄巢北还以图大事,黄巢表示赞同。因此赵璋才急袭桂林。 拿下桂林后,编制大木筏数无数,乘洪水沿湘江顺流而下,穿过衡州、永州,十月二十七日,抵达潭州城下。 潭州守将李系坚守城池,赵璋急攻一日,将城攻陷,李系逃奔朗州。《资治通鉴》记载,“巢尽杀戍兵,流尸蔽江而下”,实乃先锋票帅赵璋所为。 尚让率军乘胜进逼江陵,号称五十万。 当时诸道军队尚未集结,江陵官军兵不满万人,王铎留下部将刘汉宏据守江陵,自己率众赶往襄阳,宣称将要会合刘巨容所率军队。 《资治通鉴》记载:【铎既去,汉宏大掠江陵,焚荡殆尽,士民逃窜山谷。会大雪,僵尸满野。】意思是:王铎既已离去,刘汉宏趁机对江陵大肆抢劫,几乎将江陵城烧了个干净。士民逃窜于山谷,值天降大雪,大批冻死于山野,使山上一片僵尸。 十多天后,黄巢的军队才赶到。见如此惨状,唏嘘不已。 而此时,兖州人刘汉宏,率领部队向北逃亡,成为群盗。 第286章 尚让劝赵璋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皮日休喝酒。 “赵璋,如果一直找不到二夫人的话,你就一直这样要死要活的吗?”黄雏菊骂道。 “不用你管。” “我是大夫人,我不管谁管?” “我刚把她忘了,你这恶妇又来提醒我。我警告你,休要与我吼叫,惹恼了本帅,把你轰出去。呃…,到时候你颜面尽失,做不得人…” 皮日休烂醉如泥,趴在红漆案上,敲着桌面,独自饮酒,可酒壶的对面,却还摆着一副碗筷,那副筷子是皮日休专门给诗兰买的象牙筷子。 担心皮日休喝多后又闯到外面去撒酒疯,前几日,他喝多了,倒在雪地里就睡着了,幸亏被丫鬟嫣月发现,否则就要冻死在花园里。 黄雏菊气恼,又舍不得走,坐在那里埋怨诗兰。 见皮日休为诗兰失踪伤心如此,恨恨道:“怎的,你家里只有一个夫人吗?别说她只是自己走了,如果死了呢,你也不活了?” “你怎知她是自己走了?”皮日休醉眼惺忪:“我怀疑,她是被玉皇大帝派天兵天将给捉了回去,她回到天宫,继续当她的仙女去了。她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人间…” “如果是那样,岂不是更好?” “好?”皮日休苦笑:“你这傻乎乎的恶妇,你觉得她走了我活得还有意思吗?” “赵文韬。你可知我也是你的妻子?” “当然知道。”突然趴倒在了桌上,神志不清地呢喃道:“可你怎么与她比,如果不是她当初执意要我先娶个大家闺秀,岂能轮得到你…” 闻言,黄雏菊心碎。 这期间,朝廷方面焦头烂额,北路军虽坚持防守,却节节败退,更可怕的是,军队内部经常出现反叛、哗变,让连续几位河东节度使把持不住大局。 皮日休偷笑,当初宋威曹翔在时,朝廷不予信任,如今两位老帅薨逝,才知道当初之人有勇有谋。其实,此时朝廷名将依然不少,比如高骈,张自勉等,可他们在朝廷之内根基不深,虽有报国之心,可他们的意见每一提出,就会蹦出无数人反对。 这帮人或许也知道高骈的建议是对的,但他们为了维护自己团体的利益,昧着良心诓骗皇帝。皇帝愚钝,偏信小人。 “这他娘的是命!是李儇(唐僖宗)的命,是大唐王朝的命!” 消极情绪萦绕心头,皮日休整日饮酒,倒在屋里,不理军务,只有杀到一城,才冒出头来,亲自擂鼓,为三军提振士气。进城之后,大肆劫掠,任由士兵胡作非为。 陈豹心知皮日休因失诗兰而神志混乱,而他心底绝不会希望看到如此场景,于是领着亲兵卫队维持纪律。把作乱士兵捆绑到一起,当街斩杀,以卸百姓心头之恨。 “赵璋,现在到底谁是票帅?”黄雏菊跑来屋里,抓起皮日休道:“你二弟的权利也太大了吧?连你的亲兵都可以斩?” “二弟执法严明,有何不妥?” “他维持军纪,我当然无话可说,可他连你的亲兵也敢斩,这就是说明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在下降。长此以往,我担心你镇不住他!” “笑话。”皮日休拿起酒瓶,刚一拿起,被黄雏菊一脚踢飞,酒瓶落地,啪嚓一声。 一把推开黄雏菊,骂道:“你这妇人,休要再与我说军政大事。惹恼了我,家法伺候!” “当初诗兰没少劝你,为何不家法伺候?” “诗兰…”呢喃一句,突然暴怒:“休要与我再提她!混蛋女子,不知好歹,如今乱世,她离了我,能到哪里生活?”背手踱步,挥手骂道:“好一个狠心的女子,走时连一句话也不留给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堪,不值得她…” “够了!”黄雏菊怒道:“赵璋,你不就是喜欢诗兰貌美?天下美女多了,我给你做主,再娶一个。休要再这般颓废,否则后悔得更多。” “肤浅!”骂了一句,皮日休废然倒在床上,酒意朦胧,小声嘀咕:“你以为是个女人就能与诗兰相提并论?她是仙女,不是凡人。与她一样的人,你找不到,我也找不到。” 自从诗兰失踪,皮日休变得暴虐异常。除了喝酒,就是打仗。每到一处,必争先锋。 赵大票帅的兵勇猛异常,而且他手下有一支奇特的部队,这支部队平时看起来蔫头耷脑,不爱说话,可打起仗来,凶狠异常。这支部队已经扩充到三千人。 对此异象,尚让早有察觉,问皮日休:“你这些兵与孟楷的兵有几分相似,你们是如何训练出来的?” 皮日休道:“尚先生,这种兵不是训练出来的,而是选拔出来的。” 尚让不信,骂道:“好你个赵文韬,与我藏心思,不说真话。怎的,怕我学了你的心得,回头不给你好处?” 皮日休苦笑道:“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一千名这样的兵。到时候你自己看,他们是不是训练出来的。” 尚让半信,问道:“那你是如何选拔的?” 皮日休道:“你回部队里,挨个兵看。寻找那些眼神阴毒,不爱说话的人,把他们聚集到一起,你就会发现,他们是一群心狠手辣的人。” 尚让道:“有的人有智慧,缺乏勇气;有的人有勇气,缺乏智慧。有智者,十之一二;有勇者,亦为十之一二。智分三种,短智,中智,长智;勇也分三种,气勇,血勇,神勇!” 皮日休笑道:“我手下不乏勇猛之人,我妻黄雏菊,兼备气勇,神勇,堪称绝世女子。而我三弟和四妹,则是血勇之人…”想起唐敏,皮日休的心又猛缩了一下。 与诗兰,是夫妻之情;与唐敏,是兄妹之情,感情真挚。她们突然离开,让皮日休觉得被抛弃,此感钻心,痛彻心扉。 看皮日休突然情绪低落,尚让苦笑道:“年轻人,休要被感情束缚。那诗兰走后,我发觉你变得越发强劲,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堪称我军中无敌先锋。因此可见,那诗兰在时,误了你。如今她走了,不光我开心,你岳父大人更开心啊。别忘了,你是他的女婿。他怎能希望女婿心中没有自己的女儿呢?” 说完,尚让伸手拍了拍皮日休的肩膀:“将来黄巢如登大位,你可要好自为之。” 第287章 挖坟天马山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皮日休背着手,看着腊梅。借梅咏桃,心思飘得远了。 黄雏菊见皮日休今日心情不错,便偷偷藏在他的身后,打算吓唬皮日休一下。可突然听皮日休长叹一声。这一声中饱含思念之情,顿时让黄雏菊失去了玩下去的情绪。 “大冬天的,哪来的桃花?还春风,我看你是中风了!” “你这恶妇,何时来到我身后的?”皮日休恶言恶语:“大早晨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是想咒我死吗?” “你至于?”黄雏菊斜眼撇嘴道:“走,我带你去林家。林家多美女,让你挑选。” “去去去。”皮日休一摔胳膊:“又是林家。怎么都是你家亲戚。我不稀罕。” 见皮日休拒绝,黄雏菊心中反而泛起一丝暖意。拉着皮日休的袖子说:“我只是怕你思念过度,所以…” “我刚把她忘了,你又来提起。你这女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病?”皮日休瞪眼骂道。 “如果你骂我,能让你心里舒服,你便骂吧。” 见黄雏菊面色委屈,皮日休心软了,抓住夫人的手,向厨房走去。 嫣月正在做饭,蒸了一锅猪肘。不知是否熟了,多闷了会儿,又担心蒸老了,便切下一块,放入口中品尝。 松开黄雏菊的手,皮日休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突然喊道: “好你个嫣月,偷吃肉,被我逮个正着!”一把扯住丫鬟脖领,恐吓道:“你怎的不怕我责罚你吗?为何不求饶?” 嫣月撇嘴,挣脱,道:“老爷,我这是替全家人尝肉是否熟了,你怎的怪我?” “好个小妮子,你还敢顶嘴?” 嫣月了解皮日休的脾气,知道他是在装腔作势,可话到此处,她又不得不迎合大帅面子。于是敷敷衍衍地求饶。 “大帅息怒,小丫鬟错了,恳求大帅开恩,放过小丫鬟一次吧~~~” 见嫣月调皮,皮日休笑了笑,背着手走了。 黄雏菊躲在门后,听到这些,心中叹了口气,道:“诗兰的丫鬟身上也有二夫人的影子,所以他才来逗弄一番。他哪里是在逗嫣月,明明是在逗自己的心。” 见黄雏菊发呆,皮日休走回来,挽住她的手道:“休要胡思乱想,无论何时,你也是我赵文韬的大夫人。别人想走,就让她走去,只要大夫人在,我就不慌。” 黄雏菊咬了咬嘴唇,道:“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皮日休苦涩地点了点头。 “违心的东西,如果不想点头,就不要点头了吧。看你那张臭脸,都紧到一起了,像个猴子一样难看。” “你这恶妇,真是气死个人,我不理你了,你自己玩去。” …… 黄雏菊跺着脚走了,不久后李冼偷偷摸摸走了过来。先望了望黄雏菊的背影,果真走远了,他才说道:“哎,我我我哥,这里大墓可不少,咱要不要干几票?” 潭州地区,古墓颇多。虽然这里水资源丰富,却损坏得并不严重。因为这里大山比较多,好多墓葬都是依山而建。 李冼这次找到的是一个汉代墓葬群。潭州,当地人也管这里叫长沙。历代长沙王,陵墓主要分布在南起天马山、北至望城县玫瑰园的狭长地带,大多沿湘江西岸,顺低矮山丘蔓延。这些陵墓群如今已形成以“北津城”为中心的4个区块。 长沙可是一个富裕之地,其富裕程度,不在杭州之下。 来到这里,李冼精神焕发,派出兵卒四处打听,不久后把重点放在了天马山一代。他认为,在这里一定能挖出无数宝藏。 皮日休计算了一下时间,距离渡江的日子还远着呢,于是他决定,与李冼出去散散心。 “既然仙女归天,那么老子就去找阴魂玩玩,当地人不是总有传说,说天马山里阴魂不散么。” “大大大哥,有志气!” “滚一边去。” 挖坟掘墓这种缺德事,是不值得赞扬的。可人们的心中,却都想着坟里的宝贝。其实那些嘴上咒骂盗墓者的人,心里也想挖,只是他们不敢。他们骂得不是盗墓者,而是表达自己没得到宝贝的遗憾。 就好像那些咒骂美女堕落的人,他们骂的不是美女,而是自己没得到美女。如果他得到了,就会反过来骂那些酸溜溜的人,虚伪。 大军开到,谁敢废话? 赵大票帅要亲自挖坟。手里拎着一根铁锨,大吼道:“开挖!!!” “哎,大大大哥,这不符合规矩,应该先祭拜山神才行。” “滚一边去!”皮日休瞪眼骂道:“神鬼怕恶人,老子现在是他奶奶的天下第一恶人,我需要祭拜山神吗?如果真的有山神,他应该出来拜我!少废话,给我挖!!!” 一万人,集体挖坟,管你什么机关迷道,统统刨除。 仅三日,一座汉时大墓的墓道被挖开。 命冲车撞击墓门,墓门被撞得粉碎。 “先不要闯进去,放火,给我烧!” “哎,我我我哥,宝贝,宝贝还在里面呢。” “管他什么宝贝,先烧!” 李冼看出来了,大哥不是来挖坟的,而是来耍混蛋的。这可不行,那么多宝贝被火一烤,那还能有个好? 于是他带头冲了进去。 皮日休见李冼奋不顾身冲入墓道,立刻取消了放火的命令。带着几个人,趴在墓道门口,看李冼在里面比比划划。 墓里阴森森的。 一开始,还能听到李冼下达命令的声音,可后来,墓里静悄悄的,也看不到李冼的身影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墓里还是静悄悄的。这时皮日休有些担心,李冼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气,昏死在里面了? “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 “在!” “你们三个,每人带着十个人,用绳子互相捆绑腰间,然后一个一个进去。如果发现异常,就集体往外冲。” “是!” 把几捆绳子连接到一起,三十三个人,系在腰间。皮日休看了看,突然下令,解开绳索,道:“你们这样系着,岂不成了拔河?大家一起用力,中间的人就被腰斩了。不成,换个方法,在绳子上系上单独的扣子,这样才安全。” 第288章 她的话你信? “大大大哥呀…,以后还是得祭拜山神爷爷啊…,你看吧,五弟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我最最崇拜的大哥了呀…” 李冼中了毒气,浑身瘫软倒在墓室之中。幸亏章帮道进去得及时,否则李冼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汉朝大墓里了。 虽然章帮道体格强壮,却也觉得难受,出来以后,大口呕吐。喝了许多水,才缓过劲儿来,不过此时,他也慵懒地坐在一边,显得十分疲惫。皮日休命令章帮道,下去休息。章帮道说,自己体格好着呢,没事。 李冼被灌了好多姜汤,可算缓醒过来,抹擦抹擦眼睛,回忆了一下刚才墓中的情况,颤颤巍巍结结巴巴地对皮日休说了最开始的那一段话。 此时,跟随李冼一起进入墓道里的人,都被救了出来,灌汤缓醒,有的呕吐不止,有的浑身无力。尽皆面带毒绿之色。 见状,皮日休道:“我看咱们还是太客气了。来人啊,给我烧!把那墓道给我烧毁,再进人查看。” “是!” 蛮不讲理的一把大火,把墓室烧塌。 “继续挖!” “是!” “哎哎呀我哥,浪费,浪费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李冼心疼得不行,苦着脸跺脚道。 皮日休骂道:“金银不怕火,烧了又能怎样?” “要是烧化了呢?还有好多……”李冼的话还没说完。 “滚一边去。让土一埋,受凉,必然又凝结到一处。一万人看着,还担心它长膀飞了不成?” 又连续挖了三天三夜,竟然挖出黄金三百两,白银九百两,可把皮日休乐得不行。 买来许多猪、羊,犒劳军校。 回到潭州城,找来手艺人,让他们打了两套首饰。 傍晚时分,手艺人送来府里。当皮日休拿起两套首饰时,心中一凉。心道:“我怎的忘了,现在只剩下一位夫人…” 来到黄雏菊屋里。死气沉沉。 黄雏菊嗑着瓜子,懒洋洋地倒在床上,冷眼看着皮日休。 巧菊不知被黄雏菊安排到哪里去了,不在屋里。 没人迎接,皮日休情绪寥落地走进来,把两包首饰都递给黄雏菊,闷闷地道:“我找工匠,特意给你打的。” 黄雏菊不信,吐出瓜子皮,坐起来,道:“又是死人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皮日休闭上眼睛,往床上一倒,翻了一下身子,背对黄雏菊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东西,于是切下来一块金子,让工匠给你打的。不信你自己看看,今年流行的款式,上面还有年款和工匠的名号。我都让他留在上面了。” 闻言,黄雏菊欣喜。打开包裹一看,果然是崭新的金制首饰一套。顿时喜笑颜开,道:“亏你有心,还知道为我打扮。” 再打开另外一袋,顿时脸色一沉,问道:“这一袋首饰,你准备送给谁?” 皮日休道:“都说过了,全是送给你的。” “为何一模一样?” “哎呀,你就不要问了,反正都是给你的。”皮日休不耐烦地道。 “不行,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黄雏菊一把拉住皮日休的胳膊,质问道。 “有你在,我还敢看上谁?” “话不能这样说,你我结婚这么久了,也没个孩子。”小声嘀咕:“二叔,三叔家都有小孩,我看着都着急。” …… 其实皮日休也有些着急了,虽然平日里总自己安慰自己,可时间久了,那种安慰显得可有可无了。 看着陈豹唐虎的孩子呱呱坠地,他表面开心,心中却暗自嘀咕:“莫非,我真的没种?” 诗兰身子弱,不能生,或许还有点借口。可黄雏菊这般体格,也不能生? “看来真的是我自己的毛病…” 虽然这般说,可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服。可是,诗兰的离开,对他打击太大。一开始,满心的埋怨,后来满心思念。 见二夫人迟迟不归,估计是铁了心不回了。 巧菊、嫣月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不时向大帅献媚。尤其那嫣月,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时而模仿诗兰模样,在花园里慢悠悠地走路。还别说,冷眼看去,当真有些诗兰的韵味。 嫣月伺候诗兰久了,对诗兰的一举一动音容笑貌了如指掌。诗兰走后,留下许多衣物首饰,都被她捡了去。后来黄雏菊要收诗兰的箱笼,她恳求黄雏菊给她留些,只说老爷爱看。 黄雏菊心知肚明,却不与嫣月计较。便把箱笼暂时留给她,让她保管。 日后,嫣月总穿着诗兰的衣服,戴着诗兰的首饰,在皮日休面前晃来晃去。小妮子长得俊俏,还带着一股狐媚的劲儿。 可皮日休对她却毫无反应。 “东施效颦。”皮日休冷冷道:“嫣月,谁让你穿二夫人衣服的?” 嫣月惊道:“嫣月见老爷思念夫人,所以…” 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谁说我思念她?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好了,别与丫鬟生气了。”黄雏菊闻声走了过来:“嫣月也是一片好心,看把你气得那样。” 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嫣月突然哭出,扭头跑了。 “越来越没规矩。”黄雏菊望着嫣月的背影骂道:“都是你那二夫人给惯的毛病。” “休要提她。” “不提可以,可你现在变得越来越毛躁,像个火石似的,一碰就冒火。你总这样,岂不伤肝?”黄雏菊坐了下来,“自从二夫人走后,你可真是清心寡欲,连我屋都不去了。怎么,你是不打算要孩子了?” “我要出家!” “嘁,就你这样的,还想出家?”黄雏菊挖苦道:“我看你还是算了吧,我的文韬兄,我对你可是太了解了。行了,你别演戏了,我答应你,给你娶一个比诗兰还年轻,还漂亮的媳妇给你。这样你满意了吗?” “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天下美女多了去了,我就不信没有比她好的。”黄雏菊冷脸道:“别让那个李冼到处挖坟了。让他去给你物色美女。我就不信,偌大长沙找不到一个称心的。明日发榜,把潭州城里十六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女子全都掳了来。挨个让你挑!” 鬼才信黄雏菊的话。如果当真这样做了,还不得被她乱刀砍死? 李冼刚走到门口,听到黄雏菊的话,默默退步,溜了。 第289章 洛阳铲是李冼发明的? 刚下了一场大雪,无风,静悄悄的。 四下望去,仿佛长沙城穿了一层白衣。 打马扬鞭,马蹄溅起雪花,皮日休带着黄雏菊、巧菊上山观景。 诗兰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信。一批又一批,派出精明之人寻找诗兰,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绞尽脑汁,皮日休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想过了,最远派去宛朐县寻找,有两个地方化为重点。一个是唐敏买的地主豪宅,一个是唐敏以前的那个土坯破屋。可回来的人说,土坯房已经坍塌,而那地主豪宅也已经被官府人占了去。均未发现诗兰的身影。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月不见,好似过去十年。她那般绝世容颜,沦落于世,必然招惹银(错别字)邪,多灾多难之躯,却赶上时局动荡,战火连绵,也不知此时诗兰是生是死。一抹凄凉之感萦绕心头,皮日休站立山头,望着茫茫雪山,突然想起苏东坡的半阕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哎……,诗兰,你在哪里?” 本是带黄雏菊出来散心的,可心情却越来越糟,黄雏菊暗自咬牙,却说不出什么来。巧菊为了搏得大帅喜欢,恳求大小姐赐她一件裘袍,黄雏菊心疼巧菊,便真的赐给她。 虽然那裘袍宽大穿在巧菊身上几乎拖到地,可她还是穿得美滋滋的。不时凑到皮日休面前,转一圈,只为引起皮日休的注意。可令人遗憾的是,皮日休未曾正眼看她一次。 小姑娘心中委屈,却不发一言。 黄雏菊自有细腻一面,凑过去拍了拍巧菊,巧菊落泪,躲到夫人身后,默默无语。 见状,皮日休一阵心痛,心痛巧菊自作多情;心痛大夫人一片苦心;心疼诗兰娇弱身躯不知飘荡何处;心疼唐敏头脑简单性格幼稚,恐她被坏人利用… “唉!”恨恨叹了口气,道:“我赵文韬造孽太深!老天罚我!” …… 回到家中,李冼一脸兴奋地跑过来。 “大大大哥,巨大发现!巨大发现!”李冼跑得气喘吁吁道:“你你你猜我一次发现多少汉朝长沙王墓?” “多少?” “二十一座!” “我草!”皮日休一惊,心道,李冼这小子现在是挖坟的行家啊,不过,如果这么多古墓一次性被我给毁了…,摆了摆手道:“先不着急挖掘,你还是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的?” 李冼兴奋依然:“上次我发明一个长杆小铲,下面是圆形,杆子可以绑上另外一根杆子,无限往下挖,只要挖到白膏泥,就说明下面有大大大墓,这样一来,节省大量人力和时间。” 难道洛阳铲是李冼发明的? 皮日休一惊,问道:“当真是你发明的?” 李冼嬉皮道:“其实也不是,是一个来至洛阳的大头兵告诉我的,他说他们那边盗墓贼,都用这东西探坟。看来效果还还还不错。” 原来洛阳铲的历史如此悠久… 可惜皮日休早先没研究过洛阳铲的历史,也不知道后来历史书上是如何记载的。 “李冼啊,听我的,这些大墓咱们先不动。” 李冼诧异,问道:“为何不动?” 皮日休压低声音说:“留作后手。” 闻言,李冼神秘兮兮地点了点头,耳语道:“大哥,真有长智也!” 随后,李冼下了狠心,竟然对皮日休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次寻墓,我带了一百名精壮汉子,他们也知道位置。”顿了一下,目光阴险,道:“大哥你看…,如何处置他们?”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感觉李冼这小子心黑的一面到底还是暴露了,不过他并没责怪李冼,而是压低声音道:“这些人无罪,不可杀他们。” 李冼道:“可如果走漏风声…” 皮日休想了想道:“把他们交给我,我自有办法。” “大哥英明,大哥无敌!” “滚一边去。” 李冼嬉皮笑脸地走了。 三日后,傀儡校尉徐丁手下增加了93名傀儡兵。此时徐丁手下也有几员猛将,比如孔铎,徐凤,李振,王海,嘎子十三,等傀儡将官。 李冼一直盯着这群人,觉得他们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些,一个个蔫头耷脑少言寡语,问他们话,回答起来都很吃力,就别提让他们主动泄露风声了。于是找皮日休,问道:“我哥,你给他们吃的狗肉里到底下了什么毒?” 皮日休压低声音道:“这事儿现在只有几个人知道,你万万不可宣扬出去。”用最小的声音道:“那些肉其实不是狗肉,而是…龙肉!” “大哥,你忽悠我。”忽悠这个词,李冼是与皮日休学的。 皮日休一本正经地道:“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闻言,李冼不再问了,跑到二哥陈豹营里,又要来一百人,继续挖坟去了。这次皮日休让他去东边挖,李冼听话,带着人跑向东边去了。 …… 朝廷方面,从五月末李侃扫平晋阳三城“报冤将“之后,就返回京城治病,称病不出。朝廷任命李蔚接替李侃的河东节度使之职。 十月时,为抵抗黄巢军北上,唐廷任命高骈为淮南节度使并兼任盐铁转运使;泾原节度使周宝为镇海节度使;山南东道行军司马刘巨容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闰十月一日,河东节度使李蔚突发胃疾,呕血不止,撤离前线。李蔚命供军副使李邵临时担任观察留后,命监军李奉皋暂时担任兵马留后。两日后,李蔚病逝。都虞侯张锴、郭签署奏状将李邵废黜,让少尹丁球任知观察留后。 …… 朝廷方面的变动,皮日休并不十分关心,此时,他心中只有诗兰,每日大半时间,看着诗兰留下的衣服发呆。 突有一日,皮日休下令,大军开拔,向澧[lǐ]州方向进发。行军仓促,速度奇快,害得家眷们叫苦不迭。 黄雏菊气急,找来皮日休骂道:“赵璋,你抽什么风!你心中记恨诗兰,也不至于拿这帮人撒气!” 第290章 嫣月巧菊争风吃醋 “谁说我记恨她?”皮日休怒道:“我终于想明白她为什么离开我了。一定是因为我太残忍!她一直说,不许我太残忍,不许我太残忍,当时我还觉得她唠叨。现在我终于领悟了,她是仙女,但仙女也不能违反天条。所以她只能暗示我,而不能明说。” 皮日休看起来有些神神道道,黄雏菊愣住了,顿了一下道:“喂,你发烧了吗?怎么竟说些胡话?” 行军速度太快,好多家眷落在了后头,尤其是那些体弱的丫鬟婆子们,有的已经落下好远。 皮日休跑到家眷队里看了看,姹月、紫月、嫣月,三个小丫鬟苦巴巴地跟在车后,背着包裹,头顶寒风,瑟缩着肩膀。好不可怜。 “包裹甚重,不如抛了。”皮日休怜笑道。 “那怎么成哩,包裹里都是多年积攒的东西,舍不得扔。”嫣月嘴快。见大帅关心,嘴角含笑地说。“再说,包里面还有好多二夫人留下的东西,作为陪房,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二夫人保管。” 陪房,古代有钱人家的小姐出嫁时从娘家带过去的奴才叫做陪房,即活的嫁妆。如果是单身的丫头则叫陪房丫头,如果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全家跟着小姐到夫家的奴才则叫陪房。例如贾宝玉母亲王夫人从娘家带过去的奴才周瑞一家子就叫陪房。 年代不同,叫法不同,皮日休所在的这个年代,陪房有另外一层含义。往往是被老爷收用过的夫人们的贴身丫鬟。地位比较微妙,略低于侍妾,略高于普通丫鬟。 嫣月被皮日休收了? 其实这次被提为陪房的,不仅嫣月,还有巧菊。 都被皮日休收了? 表面上看,黄雏菊手中的刀不是吃素的,皮日休还没那个胆量收,可实际上,自从诗兰走后,皮日休就变得清心寡欲,看谁也提不起兴致来。 可嫣月巧菊是如何成为陪房的呢? 三日前的一个晚上。 皮日休喝得酩酊大醉,走路歪歪斜斜,径自闯入二夫人的屋里。虽然诗兰不在,可皮日休每到一处,还是给诗兰准备一个房间,把她的箱笼衣服放到这个屋里。往往是西边耳室。 推开门,步伐凌乱地走进去… 嫣月有心侍奉,正寻觅机会,见皮日休一个人钻进二夫人空荡荡的屋子,便小跑了来。可当她刚要推门的时候,有一只手已经提前一步推到了门上。 要推还没推,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原来是巧菊。 两个小丫鬟向来不睦,谁看谁都有气,而且还都是倔强的小酸脾气。一句话没说,两个人便瞪起眼睛来。 互相都知道对方的目的,恨恨地咬了咬牙。 看她们怒目而视的样子,仿佛一场争吵即将爆发,可这时皮日休竟然拽开门,走了出来。皮日休何等精明,一看两个小辣椒站在门口互相怒视,就猜出一二。 “气死独头蒜不让小辣椒,你们两个不省心的丫鬟,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皮日休醉醺醺地说。 即使醉成这样,皮日休还能开玩笑,嫣月就喜欢大帅的精明。改换成微笑模样,道:“见老爷醉得厉害,生怕摔倒,所以来服侍老爷。” “算了吧。”巧菊乜斜呛声道:“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别以为别人不知道。” 闻言,嫣月怒上眉梢,虽然是丫鬟,也要个脸面,尤其是大家都是丫鬟的情况下,可是不能被人欺负。嫣月骂道:“你我同来此地,都揣着什么心事,你我心知肚明,秤杆子两边糠,掂起来一边沉,谁也别笑话谁!” “我与你不一样,我是大夫人房里的,大夫人命我侍奉老爷。” “有何不一样,二夫人在时,也让我侍奉老爷。” “够了。”皮日休最不喜欢看女生吵架,吵得脸色惨白,面目狰狞,最为难看。呵斥一句,醉眼惺忪舌头发硬地劝道:“你们两个尖嘴的,可是厉害。任由你们吵下去,能吵到明天这个时候。其实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不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位置,好在这家里过得舒服些?”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道:“哎,你们两个要模样有模样,要头脑有头脑,让你们当丫鬟当真委屈了你们。” 闻言,两个小丫鬟同时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头摆弄手指。 这时皮日休语出惊人:“要不,让你们两个当夫人吧,你们看如何?” 丫鬟们惊喜地抬起头,又很快低下头,情绪低落,一副得而复失的感觉。 “明知道不行,还硬往上闯!”皮日休背手骂道:“两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再因此事争风吃醋,看我不收拾你们!” “老爷,恰逢今日今时这般场景,嫣月便不要脸面直说了吧。”嫣月面带急苦之色,鼓足勇气道:“无论二夫人是否在,嫣月心里从无僭越之意,做梦也不敢与二夫人平起平坐,本来我就是二夫人屋里的,心思帅府也与外面一样,迟早被大帅收用。所以早把自己当做陪房。对外这样说,外人也这样看我。可事实上呢,大帅从不用我,如今二夫人也走了,嫣月心里委屈。” “好一个不要脸的。你这般说话,也不怕遭雷劈!”巧菊气恼,跺脚骂道。“论资格,我比你来得早,我还是正经的陪嫁丫鬟,如说委屈,还轮不到你。” “哎哎哎,你们两个够了。”见话说到这份儿上,已无有回旋余地,皮日休心疼两个丫鬟,最后说道:“你们两个死心眼的,既然你们要当陪房,那也容易。明日让夫人找来全家人,当面宣布便是。可这样一来,以后你们的路可就不好走了,再想嫁人,恐遭嫌弃。” 嫣月哭道:“嫣月不嫁人,即使大帅不收,我也留在帅府里,直到老不中用,被赶出门去。” 巧菊咬了咬嘴唇,呛声道:“我没嫣月那么悲怜,我是大夫人屋里的,只要大夫人不撵我走,我便不走。生死也是大夫人的,大夫人老的那一天,我如没死,就为夫人殉葬。” 喝得醉醺醺的,皮日休便答应她们,说好第二日让黄大夫人做主。 可第二日清醒的时候,皮日休却有些后悔了… 第291章 大夫人做主 “爱妻,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皮日休踌躇道。 黄雏菊眯缝着修长美目,轻哼了一声道:“你允的好事,当然你自己处理。” “这个…”皮日休犯难,挠了挠头道:“可是当时我允诺说,让大夫人做主。” “休要找我。”黄雏菊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好事从来想不到我,坏事却一股脑推到我身上,你休要做那美梦。这事儿没门。” …… 昨夜直至天明,嫣月也睡不着,终于天亮,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美滋滋地在屋里等着。可已过了午时,却总也听不到音信,不由得有些着急。 听说嫣月要提为陪房,姹月、紫月跑了来,恭喜姐妹。 紫月说:“三妹妹好福气,成了妾室,将来可要多照顾我们。” “哪里是妾,就是个陪房罢了。”嫣月羞笑着说。 姹月道:“有的人家,得宠的陪房比侍妾地位还要高,你好好表现,将来或许还能成个夫人哩。” “我们四个,嫣月最漂亮,也最机灵,我看迟早是个夫人。”紫月说。 “呦,姐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这时月红走了进来,她也是听说嫣月的事,把孩子交给婆子照看,小跑了来,脸上一直挂着满足微笑,为嫣月感到高兴。 上次,因李冼癔症,嫣月拒绝月红,还与月红吵了一架,从那以后,嫣月见到月红一直板着个脸,也不说话。 月红了解嫣月性子,她是用怒遮脸,不好意思面对月红才这般表现的。如果嫣月一直不被大帅收,又错过了李冼,恐怕姐妹两人以后也好不得了,可如今嫣月终于成为陪房,月红觉得破冰的机会来了。 可是,如今大夫人迟迟不松口,嫣月心中正敲鼓,担心大夫人一翻脸,好事没了,再把自己撵出门去… “如今二夫人、小姑都不在,我们三个恐无人做主了。”嫣月不理月红,却突然哭了出来,道:“如果大夫人不同意,就凭她那脾气,还不得把我撵出门去…”大哭出声来:“到时候,也不知大帅能否为我做主…” 见嫣月不理月红,姹月拉住月红的手,服侍她坐下。 月红夫人现在衣着光鲜,生产后更显富态,与姐仨在气质上有了明显区别,看着丫鬟装扮的嫣月,月红悲从心来,抹了抹眼泪,转过头对嫣月道:“你不要哭了,哭花了妆,如果此时大夫人来喊,你又要手忙脚乱。”叹了口气,道:“咱们四个情同姐妹,即使大帅不为你们做主,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我家那个虽然排行老五,但也是说得上话的。如果大夫人动怒,不留你,我便让我家那个去找大帅说情。” “不要你管。”嫣月怒道:“如果大夫人收我,我便活着,如果大夫人不收,我便是个死!” 月红被呛得胸口发闷,眼前发花,后被嫣月紫月扶着送出门去。月红哭着回家,好不伤心。 哭花了妆,再补上,可等到天黑,大夫人那边也没个动静。皮日休更是没影,嫣月咬了咬牙,扯出一丈白绫,欲悬梁自尽。 “你给我下来!” 说巧不巧,这时大夫人竟然来了。见嫣月正搭着桌子上面的凳子,颤颤巍巍地往梁上系白绫,黄雏菊的心就是一翻,不过还好来得及时,黄雏菊面色不改,厉声呵斥。 巧菊在黄雏菊身后,撇了撇嘴,道:“干什么要死要活的,如果你当真死了,扰得全家晦气。传说出去,还以为是被夫人逼死的,你考虑过没有,这样情况大夫人日后怎么做人?” “我死与否,与大夫人何干,你休要在这里挖苦诽谤!”嫣月站在高处骂道。 “好你个嫣月,竟敢不敬夫人,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扇你几个嘴巴!”巧菊指着嫣月骂道。 嫣月刚要回骂,黄雏菊厉声道:“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嫣月,你快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讲。” 大夫人彪悍,无人敢执拗,嫣月红着脸下来,心里砰砰跳。此乃关键时刻,成与不成,就看大夫人怎么说了。 座椅被放回原处,黄雏菊端坐中间,沉声道:“嫣月,你长得狐媚,心肠又如此狠毒。你这般女子侍奉大帅,我怎的放心?” 嫣月跪倒,恳求道:“大夫人开恩,嫣月只是一时糊涂,想不开而已。另外,嫣月狠,只是对自己狠,对别人却不狠。” 巧菊突然道:“算了吧,家里十几个丫鬟,数你嘴巴最毒。前些日子,你把五个小丫鬟叫到一起,骂道狗血喷头,害得文星差点跳了井,你敢说这事儿不是你干的?” 嫣月站起来,怒道:“那文星好不知廉耻,十二三岁,竟然勾搭十岁石敬瑭,我撞见此事,岂能不管?她要跳井,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十二三岁能懂得什么?说文星乱,我看你才是有鬼心思。”巧菊骂道。 “十二三岁怎么了,那文星熟得早,倒也不稀奇。” 巧菊是大夫人娘家带来的,地位超然。在大夫人面前,巧菊说什么都是在维护大夫人。在此情况下,嫣月与巧菊吵,颇感压力。 黄雏菊与皮日休不同,她对嫣月这帮小丫鬟并无那么重的同情心。另外,巧菊常在黄雏菊身边说四大丫鬟的不是,久而久之,黄雏菊对她们有了戒备之心。 嫣月其实还好说,她是二夫人房里的,二夫人乖巧,她便惹不出什么事来。可姹月紫月却是唐敏屋里的,那唐敏血勇之躯,一旦发起脾气来,黄雏菊也要让她三分。 因忌生怨,连同唐敏的丫鬟,黄雏菊也不喜欢。 “好了,巧菊,不要再说了。”按住巧菊,黄雏菊正色说道:“嫣月,大帅心疼你,才允你个陪房的名分。日后你好自为之,休要搞出什么事端来。还有那姹月、紫月,你们都是大丫鬟,要注意言行,如他们有什么不轨,我连你一起惩罚。” “奴婢知道。”嫣月磕头道,心中大喜过望,低着头暗自庆幸。 黄雏菊又道:“记住自己的身份,陪房也是丫鬟,不要妄自尊大,你没资格是使奴唤婢。” “奴婢知道。”嫣月再磕头。 黄雏菊并没召集全家人开会,可大家却全都知道了。 听说嫣月被大夫人收了,姹月、紫月跑来庆贺。姐仨一见面,抱头痛哭。 虽然还是丫鬟,却是高级丫鬟了,丫鬟一级的顶峰。 为了给嫣月庆祝,姐仨凑钱,买了些瓜果菜蔬,还去厨房偷了些酒… “好你个嫣月,刚当上陪房,竟敢偷食家中藏酒!” 闻言,嫣月吓得一机灵,猛地一回头,竟然是巧菊。 第292章 满城白纱裙 丫鬟们无依无靠,手里也没什么钱。以前诗兰在时,不时赏她们点,都被她们买衣服或买零食了。 小丫鬟嘴巴馋,是出了名的,不光帅府里的,其它家里的大体也是这样。 这也难怪,整日见主子吃好的,自己眼巴巴地看着,岂能不馋。身上的零钱,实在太少,一旦有了机会,藏在隐蔽处偷吃些东西,也是常有的事。 别说嫣月,即使是巧菊,也常干这事。 嫣月有朋友,要庆祝一番,所以来偷酒,其实巧菊也是来偷酒的。虽然巧菊嘴巴锋利,可她却会拉帮结派,大夫人不在家时,她身后也跟着几个小丫鬟,在家里横走。这次被明面儿收了陪房,巧菊觉得应该找姐妹们庆祝一番,可无酒不成宴,于是她打起了厨房的主意。 结果一来到这里,正撞见嫣月偷酒,她坏笑着躲在门后,待嫣月打好了酒,她才阴笑着冒出头来。可把嫣月吓了个半死。 “好了,你也不用害怕,如今我们都是陪房,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斗得不可开交,让其他人看笑话,也会惹得大帅不满。大帅是最不喜欢家里有人吵闹的。我想你心里也是清楚。”巧菊说。 长出一口气,嫣月道:“二夫人在时,两位夫人从未吵过架,这一点倒是值得我们效仿。虽然我瞅你不顺眼,可日后我也不会主动招惹你。” 巧菊笑了笑说:“如今我撞见你偷酒,这事儿可不是我主动找茬。” 嫣月笑了笑说:“我只是想打些酒放到屋里,一旦大帅去了,想喝酒也方便。” 巧菊撇嘴道:“休要骗我,你当我不知你偷酒是给谁喝的?” 冷静下来,嫣月想明白了,巧菊应该也是来偷酒的,不过现在,自己手里有酒,却被她抓了个现行… “不如这样吧,这酒给你,我再打一壶,可是,你带酒壶了吗?”嫣月心生一计,欲把巧菊手中的壶骗出来。 巧菊单手抓着壶,藏在身后,想了想,没上当,而是说:“如果你肯服软,我倒不是不能放过你,而且我也可以打些酒,与你扯平,这样你也就放心了。如果你同意,这事儿就这样办,如果你不同意,我现在就去找大夫人告你。” 闻言,嫣月笑了,心想,你才没那么好心,如不是担心大帅责怪吵闹,你会放过我? 嫣月冷笑道:“好吧,你动作快些,我去给你放哨。” 姹月偷偷去找月红。 月红想了想,还是决定来凑热闹。并且带了些熏肉和一坛酒。 见桌上姐仨准备的那些便宜菜蔬,还有嫣偷来的那点酒,月红突然哭出来。刚一落泪,扭头想走,却被嫣月抱住。 这一切大家自以为皮日休不知,却不曾想大帅眼线的厉害。 皮日休感叹良久,决定参与其中。 他到来,可把丫鬟们吓得魂飞,家法规定,不允丫鬟们私自聚会。 皮日休笑了笑说:“你们一群笨蛋,怎的不告我一声?再说,五弟夫人在此,你们也可以说是夫人设宴请你们,何必吓成这样。” 看了看那些便宜菜蔬,皮日休一挥手道:“撤下吧,再设一席。去把大夫人和巧菊也请来,大家一起吃。” 好不感动,丫鬟们哭成一团。 …… 虽然如此,可嫣月与巧菊的关系还是不好,不经意间一次碰撞,仍然是火花四溅。 比如这次行军,黄雏菊骑马,不坐车,巧菊便领着她的三个好友丫鬟坐进车里,其余地方用箱笼包裹塞满,不给嫣月让出地方。还道,这都是大夫人私房的东西,不许外人来看。 皮日休来看嫣月她们,嫣月身后还跟着好多小丫鬟,最小的才十一岁,累得满头大汗,龇牙咧嘴。 见状,皮日休好不心痛。喝令,让巧菊丢掉一些包裹,让出地方来给人坐。 可即使如此,还是坐不下,而此时黄雏菊跑了回来,抱怨道,“那都是我积攒的东西,为何说丢就丢了?” “亏你还是大家闺秀,怎的如此小家子气?”皮日休道:“将来,你知你是什么身份?金枝玉叶,岂能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丢!全他吗给我丢了!” 黄雏菊说什么也不许,还把先前丢的那些箱笼又找了回来,夫妻二人争执不下,后来唐虎说:“大哥,要不你们先走一步,三弟留在这里,保护家眷便是。” 唐虎当了爹,心思变得细了,孩子太小,寒冬之日如此奔波,恐怕颠簸出病来。 皮日休感叹一声,命令鲁长春、罗忠、罗英领三千步兵,唐虎带领五百飞虎骑,保护家眷。其余部队继续急行军,赶往澧[lǐ]州。 待皮日休赶到澧州时,朱温竟然提前一步拿下澧州。皮日休派遣三千人整治军纪,他说,不可冒犯百姓,尤其是白裙女子,敢欺辱,必凌迟处死,如遇到貌美者,请到帅府。 澧州城小,听说打仗,跑得只剩下百余户。哪里有什么貌美的白裙女子? 将校们猜测,大帅心念二夫人,因此才下达如此怪异军令,于是较劲脑汁,开始挨家挨户寻找貌美女子… 百姓不知内幕,还以为起义军为非作歹,拼命保护女儿,为此还闹出不少笑话来。 事情解释清楚,百姓们依然不信,哭喊着来帅府喊冤… 此时,皮日休正坐在新帅府里,看着面前几位貌美女子,本来她们穷苦,穿不起白纱裙,却被那些糊涂将官临时装扮,弄得奇奇怪怪。 “趁大夫人还没进城,你们谁干的好事,赶紧给我摆平。我只有一几句话告诉你们,但凡遇见貌美女子,不可动!谁动,我不仅要他自己的命,连他身边的人,一并处死!车裂!腰斩!千刀万剐!你们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见女儿安全归来,家长们终于放了心。看她们还穿着白裙,便问是怎么回事。女儿们也搞不清状况,只说大帅有此癖好——据说起义军中赵大票帅喜欢白裙女子,因此把州里长得好的都叫了去,每人发一套白纱裙。 “大帅只是看了看,便放大家走了。”一貌美女儿说。 家长不信,又去问其他家的,果然也如此说,这才信了。 不久后,赵大票帅连下恩策,澧州城里秩序井然,不少难民回到家园,安居乐业。 可这时,却有一个不好的传闻,满街满市都在传说。说,赵大票帅爱白裙女子,即使是冬天,也要穿白裙,否则就要杀头。 于是乎,澧州城里满大街都是白裙女子,如没有白裙,都不敢走出家门。 “赵璋,你干的好事!满城给你戴孝,你满意了?”黄雏菊刚一进城,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打听清楚原委,来骂皮日休。 第293章 这里没有我想要的 装腔作势,尚让部号称五十万大军围攻江陵。其实此时,他手下不过三万人,加上孟楷等票帅的兵,一共也不过十多万人。 这种虚张声势对名将来说是小儿科,可对于一些胆小的人来说却是极有效的。用望风而逃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皮日休以修整队伍为由,在澧州城里按兵不动。黄巢催得紧了,就把朱温的一万人马派出去转一圈,抢些粮食送给黄巢。 “喂,赵璋,最近你不是很活跃吗,这次打襄阳,你怎么不争着当先锋了?”黄雏菊纳闷。 皮日休无法跟黄雏菊说,这次你爹会吃个大败仗,只是对黄雏菊说:“连续征战,队伍十分疲惫。这样长途奔袭,家眷们吃不消的。” 澧州,距离长江不是很远,皮日休安排陈豹等人去江边征用渔船,说,不定时就要穿越长江,向江东进兵。这是一道密令,陈豹派张潘只带着一千人去了。 闲来无事,与黄雏菊下棋。 黄雏菊性格毛躁,耐不住性子,下一会儿,见形势不妙,就把棋盘推翻了。要求再下。 皮日休骂黄雏菊棋艺不佳,棋品更差。黄雏菊也不理他,二人下了五盘棋,黄雏菊终于占据优势。 眼瞅着要输,在最后关子时,皮日休把棋盘一撅,跑了。 黄雏菊大怒,挽起袖子在后面追杀。 夫妻二人在院子里打闹,滚了一身的雪。突然一只白兔从眼前跑过,那白兔似乎是眼神不太好,竟然从皮日休的脑袋上踩了过去,在他的脑袋上留下一双爪印。 两人同时愣了一会,皮日休倒在地上看那兔子藏身杂草,突然没了心情。见皮日休面色大变,黄雏菊也没心思闹下去了。 “又想你的小白兔了?” “哎,这个冬天,也不知她是如何过的。” “如果她永远不回来,你就永远这般了吗?” “爱妻,何必问呢。” 看皮日休颓废,黄雏菊想尽办法与他解闷,可皮日休总也提不起精神来。黄雏菊生气,命全家人出动,在花园里逮捕那只兔子,一群人拿着铁锨搞头,把冻结的地面都刨出许多坑,也再没看见那只兔子。 古人迷信,慢慢的有流言传出,说二夫人终于变成了一只白兔,来人间看大帅了。 平日里李冼鬼点子多,会逗人开心,黄雏菊去找李冼,让他多陪陪大帅。李冼说,最近孩子身体总不太好,我我心情也不好。 黄雏菊拿来神仙水,给孩子喝了几滴。 结果孩子的病不但没好,还闹了几天的肚子,可把一群人吓得慌了手脚。 可最后,孩子的病还是好了,而且好得很彻底,以前身上的红斑也少了许多。 李冼心情大好,来找皮日休,说他在澧州城里发现一家妓院,里面姑娘漂亮得紧了。问大哥有没有心情,一起去看看,仅仅是看看。 皮日休拎起折扇,照着李冼的脑袋敲去,道:“那种地方,我没兴趣。如果说天下还有妓女能引起我的兴趣,只剩下那个万年花魁俞游圆了。待将来拿下长安,去看看她便是了。其她妓女,休要介绍给我。” “哎呀我哥,那个俞游圆,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等咱们拿下长安,她都不知道多大了,不嫩了呀,还看她做什么?” “美人在骨。真正的美人,六十岁也好看。” “哎呀我的哥,你快快快别忽悠我了。我见过的美女多了去了,却没一个能坚持到六十岁的。”李冼伸出六根手指,“那一脸褶子,像踩扁的癞蛤蟆似的,还能有什么好看的?” 皮日休轻敲了敲桌子道:“李冼啊,不知你见没见过没毛的猫。” “没见过。”李冼一愣,摇了摇头说。 “猫儿不长毛,平常人看来,甚丑。可在我看来,却有独特美感。” 李冼一愣,道:“大哥,你真是个怪才!五弟我比不得。好吧,既然你想看看那俞游圆,这事儿好办。如果你现在想见,其实我也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李冼压低声音道:“派人去长安,把她赎出来,然后送到大哥身边。” “能赎出来?” “以前肯定是不行啊,不过现在应该能了。” 皮日休只是闲聊,并不想真的把俞游圆弄到身边,于是找了个理由,道:“这么多年过去,她能守得住身子吗?别是个红倌,我没兴趣。” “大哥,那有什么的?”李冼紧着脸道:“那些条条框框的,都是给老实人用的,对咱们这样的人来说,没有甚意义。” 皮日休感叹一声,指着李冼道:“还别说,你小子真是个明白人。” 偷偷摸摸,跟李冼跑去妓院。 跑进去一看,好家伙,这里面竟然藏着一百多名美女,花枝招展,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李冼这小子,到处风流,这毛病他是改不掉的了。尤其得知他大哥的神仙水能治花柳病之后,他就更肆无忌惮了。 可皮日休刚来到这里,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刚坐下还没一刻钟的功夫,撒腿就跑。 “唉?李大爷,这人是谁?怎的如此胆小?”老鸨鄙夷道。 “胆小?”李冼瞪眼道:“把他干的事告诉你,能把你吓死!” “呦~,这么厉害吶,那他是谁啊?干过什么大事?”老鸨四十多了,还拿腔拿调,仿佛自己还是个少女般扭扭捏捏。 李冼拍了拍手里的扇子,一撇嘴道:“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你的好,省得你做噩梦。” 李冼没告诉老鸨,刚才被姑娘们吓跑的人就是赵大票帅,他觉得这种事说出来,有损大帅名声。 紧追了两步,赶上皮日休,问道:“大大大哥,你跑什么啊?这事儿绝对保密,大嫂是不会知道的。” 皮日休回头看了看,没人跟上来,对李冼道:“我怕的不是那群姑娘,我只是心中不舒服。在那种地方逗留一刻,罪孽感不断加深,最后心疼得厉害。”感叹一声对李冼道:“以后,你不必再领我来这种地方,这里不属于我。我想要的,这里给我不了我。” 第294章 走路好看 李冼想了想,说:“大哥,你一定是觉得这里环境不好。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里面乱糟糟的,一点也不雅。将来咱们去长安,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妓院。那简直是殿堂啊,环境优美,妓女的素质那也是相当的高。普通大家闺秀去了,都自惭形秽。” 李冼如何畅想未来,皮日休也是不理,他只是记住了李冼当年的一句话:俞游圆与诗兰长得很像。 到底能有多像,皮日休当然不知,而且李冼这个家伙,说话总是夸大其词,甚至着三不着两。他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 二人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跑去作坊,买了些香囊。 香囊做工精巧,据说这位工匠,曾经是长安兴化坊的工匠,手艺一绝。他最拿手的工艺,就是做这种球形银制香囊,全名很长,叫做葡萄花鸟纹银香囊。这种香囊不是布料袋,而是金银制成,可以打开,里面有一个三环结构的重心结构小碗,可以乘一丸香丸,也可以放一片沉香。 这种香囊最大的特点是火苗永远朝上,无论怎么晃动香囊,都不会改变它内部重心结构,这种手艺,简直可用巧夺天工来形容。 皮日休喜欢,遂买了几个。 回到家中,挨门挨户分了分。就连巧菊和嫣月也有份,把两个丫鬟乐得不行。到帅府以来,头一次亲收大帅的赠礼,让她们想入非非。 黄雏菊看着这香囊,一开始饶有兴致,可后来觉得大家都有,便不喜欢了。丢到一边,看也不看。还对皮日休说:“以后如果送我就不要再送别人,省得全家都有,也分不出个尊卑来。” 闻言,皮日休抬头看了看黄雏菊,莫名一阵心疼。 黄雏菊与诗兰不同,相比之下,她纯粹是一个粗枝大叶,她心里没什么好办法逗皮日休开心,她只以为,怄皮日休的火气,与他打闹,会让皮日休开心。 可怜爱妻一片苦心,皮日休心疼得更厉害了。 为了迎合黄雏菊,与她拌了两句嘴。可突然,他坚持不住,竟然大哭出声来。 “丢不丢人?”黄雏菊感到震惊,猛地坐起骂道:“大男人,哭什么哭?恶心死。” “你这恶妇,欺我太甚,将来我必找个能压制你的人,专门对付你。”皮日休违心地说。 “好,你去找,不找不是人。” “这话可是你说的,将来拿下长安,看我不找几个。我要一个相貌好的,一个身材好的,一个武功高的。样样比你好,看你如何自处!” “嗖!”一只红缎子面的鞋飞了过来,皮日休低身躲过,紧接着看黄雏菊圆瞪双目,拎着另外一只鞋,赤脚跑了过来。 见黄雏菊双目冒火,这可惹不得,撒腿就跑。 跑到李冼屋里,李冼正在花言巧语逗月红开心,看他贱兮兮的模样,再看月红羞红的脸,就知道这小子刚才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 皮日休喊上李冼,一起跑,二人跑出帅府,向东去了。 “哎呀呀,我我我哥,别跑了呀,五弟要累死了呀!” 回头看了看,黄雏菊没追出来,大口喘气,骂道:“这恶妇,当真治不得了。哎,李冼,以前我听你说过,长安城里有几大美女,你可还都记得?” “那那那是当然,那几位大美女的名号,我到死也忘不了。”李冼道。 “都有谁?” “你看啊,我从头给你说。”李冼掰着手指道:“波斯公主徐婉清,平康坊花魁俞游圆,黄门侍郎家闺女南宫月,尚书左丞家姑娘钟离香,长安县独孤幺,万年县郦食[yì]央……” 李冼掰着手指,一连说出十几个,把皮日休听得有些蒙了。 也难怪,此时长安城虽然不能与盛唐时候相比,可也有百万人口。这样的大城市里,极品美女怎么可能少呢。这李冼,在长安城里活了二十年,郡王家的纨绔,就凭他这缺德品性,岂能不尽揽花容。 再次说起俞游圆的时候,李冼显得不像以前那般激动了,他说,与二夫人相处日久,发现二夫人比俞游圆还漂亮,再说,她都二十二了,也过了花季年龄,不是我李冼喜欢的了。如果说好,现在徐婉清应该十六岁了,正是花季。 “那徐姑娘,打小儿就天仙一般,那叫一个好看。她爹是西域人,长得人高马大,高鼻梁,黄眼珠;她娘曾经也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后来被宦党抄了家,最近几年才平反,说实话,她娘长得也是不错。如不是被宦党抄家,她是不会嫁给那个没落家族的波斯小王爷的。” 皮日休不语,只是听着。 见皮日休没打断自己的话,那就一定是感兴趣,李冼继续道:“我见徐姑娘的时候,她才多大?我想想,可能也就十岁?或者十一岁?总之很小了,不过那时候,小家伙长得就很撩人了。如今十六了,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对了,那小妮子,个子随她爹,是个大高个。那时候见她,就有这么高。” 李冼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李冼足有一米八的身材,他的肩膀也在皮日休耳边了。皮日休扭头看了看,骂道:“奶奶的,那么高?” “啊?”李冼诧异道:“高了不好吗?修长啊!窈窕淑女,岂能是矮个子?” “不好!非常不好!” 见皮日休不爽,李冼忙道:“哎哎,我哥,我是骗你的,其实她没那么高。我只是随便比划的,当时我也只是远远望过一眼,见那女孩长大以后能很高。嘿嘿,当时她才十岁,其实也就到我胸口吧。” “我只问你这群人里哪个长得像二夫人?” “像二夫人…”李冼挠了挠头道:“美到一定程度,都是高鼻梁、尖下巴、大眼睛,都挺像…” “少跟我废话,我就问你谁最像。” “那只能是俞游圆了。还别说,我越想越像,有的时候,简直是一个人似的。而且她们两个走路的姿势,哎,真的很像。有时看二夫人的背影,我就当她是俞游圆了。”李冼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胆怯,脊梁挺起老高,防止被皮日休敲脑袋,并做好逃跑的准备。 “走路的姿势?” 皮日休没打李冼,而是皱眉想了想,诗兰走路时总是慢悠悠的,婀娜娉婷,气质高贵,难道这是妓女们特意训练出来的走路姿势? 第295章 第二桩喜事 这两日唐虎总嚷嚷肚子疼。 皮日休关心唐虎,去看了看他,这家伙,如今胖得有些不像话了。皮日休道:“肚子疼是好事,能减肥。” 虽然这样说,可皮日休还是愁眉不展。他一直担心,历史没名的唐虎不知何时就会像诗兰一样消失了。 唐虎可是自己手下第一猛将,曾经几次力挽狂澜,如果没有唐虎,当真折手。 陈豹与唐虎不同,特别注重锻炼身体,每日清晨,都要举大石锻炼,每天必须抽出时间,练练枪法。这几年过来,陈豹的武功越发精进。 可唐虎却不以为意,还说:“二夫人曾经说过,一力降十慧!我唐虎就是一力!” 军报传来,尚让拿下江陵城,稍作休整,向襄阳方向进发,欲与黄巢本部会合。这时皮日休突然下令,渡江。 消息传到黄巢耳朵里,黄巢大惑不解,发信质问皮日休意欲何为? 皮日休只回了四个字:“未雨绸缪。” 黄巢气得大发雷霆,尚让接过信看了看,笑道:“文韬智慧,早有体现,大将军何必动怒呢。” 黄巢骂道:“高骈驻军江北,他独自渡江,与找死有何区别?” “大将军怎的忘了,全天下,高骈无人能敌,却打不过一个人,那就是赵文韬。他们前前后后交手三次,均以平局告终,那高骈现在怨恨朝廷,懒怠于战,因此他不会轻易与赵璋动手的。” “你的意思是说,高骈有意保存实力?” “然也。” “只恐高骈会在赵璋渡江的时候动手,半渡而击,实难防守啊…”黄巢闷闷不乐,心中这句话并未说出来。黄巢知道,尚让心细如发,而且他的家眷也在赵璋手里,他应该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既然他都放心,自己也应该放心才是。 可黄巢却不知道,自己将在襄阳栽个大跟头,兵败之后,只有渡江才能逃走。 皮日休冒险东渡,也是为起义军撤退做好准备。他准备了百余条船,还觉得不够。于是亲自登上大船,带领弟兄们当起了水匪,说:“既然征兆不来,干脆去抢。” 得到命令,水匪出身的张潘李亮成为了主力。 张潘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征兆这些渔船,我们都是给银子的,可还有人不愿出让,既然如此,我觉得大帅说得对,干脆抢她娘的。” 水匪出动,十分残忍,不可细表。 皮日休只说,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即使抢夺,也要与那些人说清楚,给他们立下字据,等起义军渡江后,与他们计算租赁船只的钱。 刁民的船抢完了,目标对准那些江湖水匪,这次皮日休说道:“能招降或活捉最好,如遇到拼死抵抗的,那就全杀光,对待土匪,不可仁慈。” 唐虎肚子越来越疼,整日瘫在床上。据说拉得很厉害,粪便如稀汤。 皮日休去看了看唐虎,瘦了一圈。 取来神仙水,给唐虎服用,连续三次,也不见效,皮日休真的有些上火了。 “快!快去!把附近出名的郎中都给我请来!” “是!” 皮日休派小分队先一步渡江,打探高骈部队的消息。斥候回报说,高骈撤军三百里,按兵不动。 “三百里?”皮日休一惊,心道:“高骈很有诚意啊!” 苦笑道:“高骈这是大手笔啊,他不屑于只消灭一个赵文韬,他的目标是整个起义军。” 此时驻守襄阳的是迁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和江西招讨使淄州刺史曹全晸[zhěng]。 其中刘巨容,颇有经历。大中八年,武科进士及第,选为徐州武宁军将校(曾是诗兰父亲诗颋渭的部将)。参与庞勋之乱,后又归顺朝廷,拜埇桥镇遏使,平定浙西王郢叛乱,封明州刺史。 黄巢起义后,迁楚州团练使、襄州行军司马、检校右散骑常侍。迁检校司空,封彭城县侯。 为政精明,明察秋毫。 乾符六年,任迁山南东道节度使。 其实,这次能打败黄巢,主要依靠的不是刘巨容,而是另外一位——江西招讨使淄州刺史曹全晸。 曹全晸与曹翔颇有渊源,他竟然是曹翔的父亲,虽年过花甲,却老当益壮。 来到襄阳之后,见刘巨容畏怯,大骂刘巨容,并夺其兵权。刘巨容气恼,却惹不起老将军,因此负气家中不出。 曹全晸道:“曹翔败于黄巢之手,受伤后一直未愈,所以最后才累死军中。此一来,必要枪挑匪首,给吾儿报仇雪恨。” 皮日休计算了一下曹翔的年纪,觉得有些诧异,后又听说,曹翔还是曹全晸的第二子,这时皮日休高声赞叹道:“真神童也!” “十二岁生子,还是双胞胎,简直不可思议!” 唐朝人平均寿命很短,盛唐时期,平均年龄不过六十,到了唐末,这个数字直线下降,估计不过四十五岁。到了五十岁,可就是名副其实的老人了。因此,大家才管曹翔叫做老帅。 “你看看人家。”黄雏菊听皮日休说曹全晸的事,不禁心生怨恨,“你都二十好几了,却不中用。” “奶奶的,怎知一定是我不中用?” “如果仅是我一个人,大概是我的问题,可你那小白兔不也不生?二对一,还是你输了,就是你不中用。” “好你个恶妇,这是逼着我娶媳妇。将来我娶上十个八个,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中用。” 这次当真把皮日休惹恼了,气得眼珠泛红。 黄雏菊看出皮日休动了真气,也不敢与他厮打,只是埋怨自己嘴巴没个深浅。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毫无动静,不禁悲从心来,哭哭啼啼。 见夫人哭了,皮日休脾气少了大半,不想再待在屋里,向唐虎屋子走去。 这时巧菊偷偷跑了过来,对大帅说:“老爷,我找算命的算过,说我今年会有两桩喜事。先前老爷收了我,算是一桩,那么另外一桩呢?” 虽然说得含蓄,小丫鬟还是羞得满脸通红,皮日休看出她的心思,只是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明日,我送你一套箱笼,这就是第二桩喜事。” 第296章 道破天机 “报大帅,尉迟将军双子,王彦章、王彦童带到。” “让他们进来。” 派去寻找双子的三人只回来两个人,当初那位记不得名字的老兵,竟在返回的路上感染风寒,去世了。 皮日休当着双子的面,先表彰两个士兵,然后再询问那死去老兵的情况,可惜无人知道老兵的家在哪里,无法奖赏他的家人。最大的可能是老兵早就没有家了。唐朝末年,全国人口大幅减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饿殍满地,满目疮痍,这都是战争给百姓带来的痛苦。不禁感叹,和平来之不易。 皮日休颇为感慨,随后让两兵退下,各升三级,成为卅夫长。 王彦章,王彦童,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六岁,小伙子长得精神,虽然明知道他们武艺高强,可他们的身材仿佛还没完全成熟,都是瘦高的个子,估摸着力气不会太大。眼下需要让他们快速强壮起来。平时他们练习武功,主要是练习技巧,可到了战场上,往往比拼的是谁的身体更结实,力气更大。否则,凭借黄雏菊的娴熟枪法,足以支撑她成为一名上将。可是现在,她连枪都很少用了,因为她那竿藤条枪,到了战场显得太削薄,还不如她的鸳鸯双锏和毕方弩威力更大。 皮日休与他们哥俩说起尉迟振的往事,说得深情,二子听了痛哭流涕,后来皮日休把他们安排到陈豹手下,还对陈豹说,此二子可利用,但不可重用。 陈豹不解,问为什么? 皮日休想了想说:“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不属于你的东西,迟早会离开你。” 闻言,陈豹咬了咬牙道:“那还留着他们作甚?不如斩了!” 皮日休说:“万万不可,而且我发现,想杀也杀不成。你还记得石敬瑭吗?” “小石头?当然记得。” “我想杀他,差点被惊雷劈死!你可记得?” “这…” 古人迷信,皮日休装神弄鬼添油加醋,说了一套让陈豹糊涂的话,他说,你大哥我,本是天神下凡,所以才会预知许多未来之事。你看咱们兄弟的各种经历,难道你看不出大哥我是半仙之体? 陈豹大惊! 皮日休拍了拍陈豹的肩膀说:“天机不可泄露,与你说这些,已经折损我十年寿命。如果你再传说出去,每告诉一人,我就少活十年,如果告诉十个人,恐怕我都活不过今日。” “大哥!”陈豹激动异常:“大哥肯告知陈豹,豹感激不尽。宁死,不会泄露半字。” 陈豹的忠心不必怀疑,皮日休甚至在想,这小子是不是关公转世。有陈豹在,皮日休从不担心朱温造反,就算朱温造反想搞突袭,皮日休身边的三千傀儡兵,足以给陈豹争取时间。 陈豹唐虎二兄弟的武功,在残唐时期,估摸在前十的行列。现在皮日休只是担心,唐虎这小子会突然死去。唐虎这个人非常不注重保养身体,胖得好像个球。再这般胖下去,恐无马供他骑乘。 既然唐虎不肯保养自己,皮日休只能下功夫保养那匹乌骓马,每一战过后,都被皮日休养得膘肥体壮,与普通马比起来,简直大出三圈。 当唐虎坐上高头大马,仿佛一座黑铁塔般,简直就是张飞在世。皮日休真有些怀疑,如果碰见李存孝,三弟能不能把李存孝也一棒子拍死。 还想,李存孝再厉害,能有多厉害呢?比唐虎还高,还壮?还是说那小子有什么特殊武艺或者装备? 至今为止,没看到过一个能与唐虎单枪匹马打过一百回合的人。曾经与唐虎交手的名将中,只有神威大将李通敢与唐虎硬碰硬。 “只可惜,关公用的是青龙偃月刀,而张三爷用的是丈八蛇矛。如果我这两个弟弟也用刀和矛,那可就有趣了。” 想着,又去看了看唐虎,唐虎闹肚子,连续闹了十天,最近可算止住了。可他却足足瘦了三圈。显得眼珠更大了。 双眼瞪得像两个灯泡,正四处看着,仿佛忌惮着什么。 突然,嘭的一声,放出一个响屁。 瞬间惹来林氏一顿大骂;小妾孙氏,捂着鼻子偷笑。 “你看把孩儿吓得,哭成这样!”林氏抱起受惊吓而爆哭的女儿,向屋外走去,口中还骂:“那屁也不知怎的那样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打雷了呢。” “哎呀,你这婆娘,就是打得轻。”唐虎骂道:“如若不是娇儿哭得厉害,我就把你按在床上,冲着你的脸放一个,崩你个满脸桃花开!” 小妾孙氏即将临盆,却笑得前仰后合,坐在椅子里,受不了了。 唐虎挥了挥手,让孙氏下去,留下两个丫鬟伺候着便是。 林氏抱着女儿,嘴里絮絮叨叨地向外走,结果正碰见皮日休,皮日休忍俊不禁,摆了摆手说:“来,让我看看宝贝侄女。” 皮日休喜欢孩子,尤其是女孩,更尤其是大眼睛的女孩。 唐虎的女儿与唐虎一样,有一双超大的眼睛,看起来与唐敏像极了。小家伙可爱得紧,皮日休爱不释手。 把孩子还给林氏,让林氏把孩子带出去,屋里只剩下皮日休和唐虎。 皮日休道:“虽然你体格健壮,也不能胡乱吃东西,夏天时,隔夜饭不要吃;冬天时,两夜饭不要吃。”想了想,补充什么似的说,“宁愿饿着,也不要吃,记住了吗?” 唐虎闷闷不做声。 皮日休问:“想唐敏了?” 唐虎长叹一口气道:“吾妹带着小石头走了,我估摸着是去找小石头他爹去了。” 皮日休低头弄了弄火盆,沉沉道:“人各有命。希望石敬瑭不会辜负唐敏吧,毕竟这几年,她对石敬瑭像对亲弟弟一样。” 唐虎揉了揉脑袋道:“我那妹妹比我还傻,分不清个四五六。”坐了起来,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看他的样子,仿佛还有话说,却突然不说了,而是揉起了肚子,面露苦色。三个心跳的功夫,他保持着这个动作。 皮日休一见不妙,推开门就走了。 刚走出门,就听得身后“咣”的一声巨响… 感觉一股巨浪,滚滚而来… 第297章 大夫人审案(一) 闲来无事,黄雏菊觉得气闷。 来找皮日休说,起义军中多武将少文臣,现在州城附近几个县,都是起义军军官暂代县令,听说好多政务办理得粗糙霸道,又有失公允。 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看了看黄雏菊,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当县令了?” 被识破,黄雏菊却不承认,只是恨恨道:“我欲帮你分担忧愁,你却这般说我,真是瞎了心的。” “我也没说什么,你恼什么?” “还要怎样说,你不就是以为我不行,不如你的小白兔会断案?” 说完,负气走了。 皮日休揉了揉额头,心想,自己把所有事都安排给了别人,自己也闷得慌,不如找些事做。于是派章帮道去找岑郓,问他手头有没有难办的案子,尤其是听起来稀奇的案子,尽管送到帅府来。 岑郓搞不清大帅是何目的,却不敢违反大帅的意愿,便挑了两个因为证据不足而挤压的案子,让章帮道转交给大帅处理。 当皮日休看到第一个案子的时候,就不住挠头,这案子看起来十分离奇,甚至有些灵异之感,看了之后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案子中记载,澧州城郊何家村,一户三口之家的农户,逃难至此,人生地不熟,极难落户,便找到何家村管事商量。管事人见他们是难民,便为他们选地,一边选地一边对他们说,将来官府来查,再帮你办理户籍的事。 一家三口感恩戴德,便居住在一片半山腰上,有些荒废梯田,辛苦耕种。 突然有一日夜晚,半山腰上传来惨叫之声,村里人一听,便跑来看,结果发现一家三口死了两个。那对夫妇双双断头而死。深更半夜,场面极其恐怖,吓得众人连连倒退,四处查看杀人凶手的踪迹。这时有人看到,家中十岁男孩手里握着刀。 刀上满是血渍,男孩面相狰狞,目光凶狠,脸上满是鲜血。 众人见状,一拥而上,把那男孩拿下。 后来男孩被扭送到官府,官府老爷问男孩为何要杀父母。男孩死不承认,却说不出辩驳之词。县令连续发问,把男孩怄得一句话没说上来,便昏死了过去。 待男孩醒来时,竟然成了哑巴。 此案审到一半的时候,起义军大军开到,州官被朱温杀死,因此此案落到岑郓手里。 岑郓见此案蹊跷,便派人把那十岁男童调出监狱,一看,把岑郓吓了一跳。这哪里是十岁男童,身高竟比岑郓还高,用皮日休的话说,足有一米七。因此也难怪当时村民认为,父母是他所杀。 这案子看起来太凶,有些不适合在家中审问,于是皮日休找黄雏菊说,咱们到衙门去审。 黄雏菊却说,反正这帅府也不是自己家,过不了多久又要搬家。不要费周折,就在帅府里审。 案子难度十分之大,可黄雏菊看起来却饶有兴致,把当初在福州时装县官的行头穿戴整齐,还弄了些假胡子贴在脸上。皮日休见了,忍俊不禁。 黄雏菊大老爷升堂,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等八名亲兵手持杀威棒列立两旁,高喊“威武”! 皮日休手持毛笔,当起了文书案台,一脸严肃公正,好一阵装腔作势,陪大夫人玩耍。 “大胆刁民!为何杀害父母?”黄大县令一摔惊堂木。 “呃,呃。”少年不能言,只是摇头。 黄雏菊看了看这“十岁”少年,虽然破衣烂衫,瘦骨嶙峋,可这个子也实在太高了些。如若此子活到成年,岂不是要比陈豹唐虎还高? 只可惜,变成了哑巴。 “装聋作哑,给我打!!!” 黄雏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把皮日休都搞愣住了,心道:这恶妇当真狠毒,还没问上两句话,就开始行刑了? 章帮道与李坎山对视一眼,心道:“大帅有令,陪夫人玩耍,既然大夫人要打,那就打。” 二人相视点了点头,冲了上去,把十岁男童按到在地,轮棒就要打。 “慢着,不要用棒,改用笤扫。”黄雏菊突然下令。 “笤扫?”章帮道一阵茫然,心道:“从古至今,未曾听说过审案用笤扫打人的。” 李坎山眼珠一转,扭头就跑。 见李坎山跑了,章帮道也跑,不久后二人各持笤扫归来。 二话不说,轮起就打。 打得劈啪作响,男童不喊不叫。 打了几十下,男童依然一声不吭,只是双拳紧握铁索,闷头忍着痛。 这时皮日休冲着黄处摆了摆手。 黄雏菊道:“暂停行刑!把他扶起来跪着,我有话要问。” 男童起身时候,泪流满面,他不说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看了看原州官留下的卷宗,其中断案总结和岑郓对此案的看法,都对男童杀害父母的事实表示怀疑。只是当时何家村村民众口一词,州官和岑郓都无法做出最后定夺。 黄雏菊揉了揉鼻子,内心慌了,可脸上却一本正经,仿佛经得起大风大浪。 突然“咣”的一声,黄雏菊一拍惊堂木,宣布散堂。 “噗。”皮日休偷笑,见黄雏菊快步走了,他坏笑着跟在身后。 躲开别人视线,黄雏菊撒腿就跑。 皮日休大笑出声来,跟着黄雏菊跑回屋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追到屋里,皮日休笑出眼泪来。 黄雏菊把胡子撕了,双手抱膝坐在床上,怄气,不时撇皮日休一眼。待皮日休笑够了,她才闷闷地道:“当初见诗兰断案何等轻巧,到了我断案,为何如此难呢?” 皮日休道:“爱妻,这案子确实很难,怪不得你。哈哈哈哈。” 黄雏菊又羞又恼,撇着嘴说:“才不是,诗兰碰到的案子也很离奇,罪犯也有死不承认的,可她总有办法说服罪犯。最后一桩一桩断得明白。我看,这案子交给她,她也是有办法的。” 见黄雏菊心情低落,皮日休不再笑了,而是道:“现在这男童装聋作哑,应该是受到他父母的影响。这不足为奇。而且我认为,这个案件的突破口,不在男童身上。” “你的意思是,何家村的村民?” “对,我猜一定是何家村村民有问题。” 第298章 大夫人审案(二) 黄大夫人办案,只认准一个字:“打!”。 把何家村报案人一一找来,其中三人言语不顺畅,看起来仿佛闪烁其词,黄雏菊把惊堂木一拍,一顿杀威棒打在身上,打得三人嗷嗷乱叫。 这一幕太过残忍,皮日休看得啧舌。感受大夫人之威风,实在恐怖,如若诗兰在场,估计吓得昏死过去。 皮日休暗暗摆手,示意章帮道等人下手轻一点。不可草菅人命。 十几棒子下去,三个人打得站不起来。 可即使这样,还是审不出个关键,这帮人众口一词,把那天晚上的情况说了一遍又一遍。 黄雏菊大怒,把几个村民分开,自己和亲兵同时上阵,分头审讯。 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互相对望,心道:“咱哥们表现的机会来了。” 皮日休偷偷躲在黄雏菊身后,抱着肩膀,听黄雏菊私审罪犯。被黄雏菊盯上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名叫何进才,此人长得苦巴巴的,小眼睛,窄鼻梁,说话尖声尖气,嘴巴上有毛但却不多,稀稀落落的的,一副奸臣相。 虽然此人面相不好,但这并不是断案的关健,而且还容易误导主审官。因此皮日休一定要跟着看一看,看黄雏菊到底如何审问。 黄雏菊坐在小屋里,身后站着两名体格健壮的丫鬟。 何进财早就看出,面前这位大老爷是女扮男装,可这女姥爷脾气可太大了,一句话说不上来,就是一顿大棒,因此他有些胆怯,甚至战战兢兢。 黄雏菊突然咳嗽一声,何进财都吓得一哆嗦。 “说吧,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何进财说话,黄雏菊又补充道:“我可告诉你,你们六个人的供词,我会一一对照,如果找出毛病,我绝不会轻饶了你。还有,如果你们六个人中有人说出实情,我就会赦免说实话的人,但其他人麽……,呵呵……” “这位老爷,您明察秋毫,小民不敢有半点假话!” “那你就把当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与我说清楚。”黄雏菊嘴角含着一丝自信的微笑。 皮日休藏在门后,见了黄雏菊脸上那抹笑容,偷偷嗤之以鼻。 随后何进财把那天晚上的事又说了一遍,与大堂上说得一般无二。黄雏菊大怒,拎起马鞭一顿抽打。把何进财打得嗷嗷叫,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改口。还说,您就是打死小民,小民也不敢说谎。 见黄雏菊这边无有结果,皮日休又跑到章帮道他们那边,章帮道与李坎山,一人审问一个,问得情况与黄雏菊这边基本差不都,这两位比黄雏菊还要狠,连鞭子带脚,把嫌犯打得哭爹喊娘。 皮日休摇了摇头,心道,再这样打下去,恐怕屈打成招,到时候更麻烦。 他制止二位,然后去看方成谶。 方成谶稳稳地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只是拿着一柄小刀在那里刻木头,一边刻木头一边说,“十岁男童杀父母,呵,鬼才信。” 嫌犯跪在地上,抬起头,苦着脸道:“这位大爷,您当时不在现场,您是没看到啊。那男娃下手可凶着哩。我们一群人,怎么会看错呢。” 方成谶冷笑,把刀放到嫌犯的脸上,说:“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是个人就能看到。可你们却不与我说实话。别看我这把刀很小,可却锋利异常。你知道我是谁吗?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起义军的人屠军,我就是其中一位。我们杀人,是不需要偿命的。” 闻言,嫌犯大惊,立刻磕头如捣蒜,道:“大人,你想听什么,我说,我说。” “很好。”方成谶邪笑坐回来:“说吧,你们六个人中的军师是谁?” “军师?咱们都是一群农民,没有军师啊…”嫌犯诧异道。 “你们众口一词,难道没人教你们说吗?”方成谶怒道。 “没,没有啊。”嫌犯道。 这时方成谶要下狠手,皮日休突然走了进来,道:“把他们六个都放了吧,问题不在他们身上。” “是!” …… 皮日休坐在黄雏菊的屋里,揉了揉下巴,陷入思考。 黄雏菊趴在桌子上,从下往上看皮日休,因为皮日休胡须太短,而嫌弃地翻了翻白眼。闷闷地说:“你这胡子是长不出来了吗?你还总揉下巴,却不见长。” 皮日休不理她,继续揉着下巴。 时间久了,黄雏菊有些困了,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突然“咣”的一声,皮日休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了,问题还是出现在那个男孩身上。” 黄雏菊被皮日休这一拍,吓得浑身一哆嗦,刚要骂人,又听皮日休想出法子,而认真听讲。 皮日休说:“一会儿去找几个小孩来,把他们投入监牢,让他们套男童的话。” 十一二岁的精明小男孩,并不难找,如果石敬瑭还在的话,他就是最佳人选。可此时那混蛋已经跑了,于是皮日休开始到处问,谁家有精明小孩。 不久后,罗英把自己侄子带了来,是罗英大哥的儿子名叫罗尚武,今年十二岁,小伙子长得精神,说话对答如流。皮日休十分喜欢。 随后,皮日休对罗尚武说明情况,小伙子立刻就答应了,而且显得有些兴奋。 穿上一件破旧的罪犯衣服,还用鸡血在身上涂抹一番,然后投入地牢。 外人看来,这人浑身衣服都被打烂了,已经奄奄一息。 皮日休担心男童精神有问题,没敢把罗尚武与男童投入一间,而是放到了隔壁。两个牢房之间,只有几道木头拦着,缝隙很大,甚至可以把胳膊伸过去。 连续两日,罗尚武见那男童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是吃饭的时候,罗尚武把自己的好饭菜,递给那男童吃。 男童吃的是牢饭,实在难以下咽,见罗尚武的饭菜如此好,有些心动了,尤其是那油滋滋的鸡腿,散发出的香味,让他垂涎三尺。 罗尚武把鸡腿递给男童,男童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 见状,罗尚武感叹一声道:“唉,我与你一样,犯了死罪。别看现在姑姑给我送饭,可姑姑家穷,也不知能打点几次狱卒。看样子,这样的好饭菜,也是最后一次吃咯。” 罗尚武依然看着男童,男童的目光不时扫向他,却不肯说话。后来,罗尚武干脆把鸡腿丢给他。他捡起鸡腿,狼吞虎咽。最后连骨头就嚼碎吃了。 这一幕,把未曾饿过的罗尚武看得呆了。 第299章 黄巢兵败荆门 赵璋引兵渡江 刘氏家族在朝中根基深厚,听说刘巨容被曹全晸欺辱,有人上报圣人。 圣人大怒,一道圣谕下来,斥责老将军曹全晸,并封刘巨容为襄阳节度使。圣谕中说:刘巨容为襄阳防御首将,而曹全晸则为支援将军,是为副将。 见到圣谕曹全晸不敢违抗,遂交还兵权,并奉刘巨容为首将。刘巨容知曹全晸凶悍,并未与其闹僵,而且还采纳了曹全晸事先布置好的防御计划。 乾符六年,十一月初旬,黄巢从江陵出发,进攻襄阳,可在十一月二十二日,他路过荆门的时候,遭遇襄阳节度使刘巨容和江西招讨使曹全晸伏击。 瞅准黄巢大将军旗,曹全晸带领五百铁骑兵横冲过去,李重霸、蔡温球合兵阻挡,阻挡不住,曹全晸直奔黄巢而去。 林言领兵杀到,与曹全晸战不三合,被老将军一枪挑落马下,林言落马,就地翻滚,站起身来,撒腿便跑。 曹全晸无心追杀林言,可那林言却向舅舅方向跑去,与曹全晸同向。这样冷眼一看,仿佛是老将军追杀他一般,而且还是紧追不舍。 黄巢关心外甥,催马来战曹全晸。 二将打得天昏地暗,结果黄巢卫兵却打不过曹全晸铁骑卫兵,黄巢见形势不妙,催马逃走。 黄巢大败。 大败后直奔江边跑来。而皮日休严整队伍,时刻准备迎敌。并准备好二百条船,整齐地栓在江边。 这一切,皮日休都未曾告诉过黄巢。这或许是皮日休最后一次要印证历史,他想看一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改变历史。 正常来说,黄巢是不应该向江边撤退的,否则容易出现背水一战的情况,一旦战败必然全军覆没。 结果黄巢在不知道赵璋计划的情况下,还是冲江边跑来。 皮日休苦笑了笑说:“朱温,断后。” 伏击成功之后,刘巨容不肯继续作战,还军襄阳,曹全晸领兵三千,追至河边,被朱温伏击。遂退兵。 黄巢见赵璋准备如此多的船,惊诧不已,问女婿:“你怎知我一定会在此受到伏击?受到伏击之后,你怎知我一定会败?又怎知我一定会向江边逃跑?” 皮日休笑了笑说:“昨日夜观天象,推算如此。” 黄巢眯了眯眼睛,突然仰天大笑,道:“天奉吾婿,天奉吾婿!” 黄巢见女婿兵强马壮,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再打襄阳。这时皮日休说,襄阳兵多,且均是精兵,不好打,不如快快渡江直奔鄂州,今年鄂州大丰收,正是补充粮草的绝佳机会。 黄巢信任女婿,听从女婿安排,上船渡江。 起义军刚刚渡江,向身后望去,滚滚浓烟铺天盖地而来,曹全晸故技重施,再夺襄阳兵符,调走襄阳一半人马,与其本部一起,追杀过来。 见起义军已经完全渡过,气得哇哇暴跳。 黄巢以为曹全晸会渡江追击,因此欲埋伏在江边,待曹全晸半渡之时,给曹全晸迎头痛击。 赵璋却说,万万不可耽误时间,趁高骈等节度使未赶来时,立刻攻下鄂州才是上上之策。 黄巢不再多言,挥兵直奔鄂州去了。 渡江时,为了节省空间,黄雏菊骑在马上,结果她那匹闪电白龙驹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一到狭窄之地,看到水面,仿佛就有些晕水,竟然掉落江中。 与那次攻打曹州一样,黄大小姐又掉进了水里了。 曹州护城河下全是淤泥,差点把黄大小姐和战马吞噬,这次,长江之水涛涛奔流,大白马却极其神勇,落入江中之后,灵活如龙,见黄雏菊向水底落去,大白马一翻身,竟用嘴把黄雏菊叼了上来。 皮日休大喊:“爱妻!抱住马颈!” 黄雏菊会水,无奈铠甲太重,心中慌乱,呛了几口水。也不知是听皮日休叫嚷,还是本能一伸手,抓住马鬃,探出头来,大口喘气。 “你快来救我呀!”黄雏菊撕喊。 见黄雏菊并无大碍,皮日休心中冒坏,“哎呀,船上没地方了呀。爱妻,要不我陪你一起游泳,你看如何?” 黄雏菊怒道:“冬天腊月,游什么泳,快拉我上去!” “哈哈哈!” 见黄雏菊狼狈模样,慌张得连月份都记错了,皮日休掐腰大笑,把黄雏菊气得翻白眼。 大冬天的,岂能让夫人在水里泡着,把绳索抛给黄雏菊,黄雏菊拽着上了船。大白马不怕水冷,仍在水里扑腾,撒欢似的,看起来好像挺高兴的样子。白马见主人上了船,便跟着船一起行进。 看了看那白马,皮日休撇了撇嘴说:“爱妻啊,这马别不是故意跳下去的吧?” 船上拥挤不堪,多是男人,黄雏菊不方便换衣服,浑身是水,穿着冰冷铠甲,冻得瑟瑟发抖。 牙齿打颤地说:“该死,下次渡江,我一定要把它拴在桅杆上才好。” 担心黄雏菊冻坏,皮日休用大袍罩住她,让她换衣服。众人自觉转过脸去。 陪房丫鬟巧菊,费了好大的力,才找到干衣,挤过人群给黄雏菊送来,道:“大夫人,这是我的衣服,你先对付穿着吧。” “哎呀,能换就不错了!”黄雏菊换上衣服后,已经冻得鼻尖通红。 巧菊帮她整理头发,皮日休快速揉搓黄雏菊的手给她增温。黄雏菊笑道:“结婚几年,还头一次见你如此关心我。” 闻言汗颜,皮日休叹了口气道:“愧对吾妻。” 黄巢领兵去打鄂州,皮日休带领家眷在后面慢慢走着。走到半夜,驻军休息。 黄雏菊穿着丫鬟的衣服,觉得新奇。不时挥一挥袖子,感觉自己变得小巧许多。来找皮日休,展示给他看。 皮日休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搞懂夫人这是何意。 见皮日休不解风情,黄雏菊一噘嘴,走了。 “爱妻,好看,好看啊!”皮日休跳起,追赶夫人。 “哪里好看?”黄雏菊站住脚,板着脸却掩饰不住嘴角微掀。 “呃…,你穿丫鬟的衣服好看,主要还是你好看。”皮日休想了想说。 “嘁,油嘴滑舌。”黄雏菊扭身就走。 揽腰把夫人抱住,抱到帐内,拉上帐帘。 不久后李冼来到门口,听了听声音,暗挑大指道:大大大哥,好手段! 第300章 驻军鄂州 战后统计,这次起义军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起义军二十万大军,损失十之七八。 黄巢与尚让收集余众渡过长江向东转移。曹全晸夺取兵符,引走刘巨容一半部队追击。这时有人劝刘巨容也追击,这样就可将贼军一网打尽,但刘巨容却说:“朝廷说话经常出尔反尔。有战事时才重视我等将士,不惜赏官封爵,可事平之后,就将我等抛弃于一边。有的人甚至因功获罪。”摇头苦笑道:“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按兵不动,保留实力,以为我辈争取富贵的资本。” 听主帅如此说,众将不再提追击黄巢之事。 曹全晸率军渡过长江追赶贼军,突然朝廷下令,剥夺曹全晸招讨使之职,任命泰宁都将段彦谟代之。闻讯曹全晸气得破口大骂,并停止追击。趁此机会贼军得以逃走,势力复振,进攻鄂州,将其外城攻陷,转而挥师掠夺饶州、信州、池州、宣州、歙州、杭州等十五州之地,部众又发展到二十万人。 这期间,皮日休带领家眷慢慢悠悠走在最后,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嘻嘻哈哈,别人倒无甚说法,可朱温却暗自憋气,心道:“赵帅不似当初意气风发,如今颓废懒怠,非英雄也。” 朱温迟早要反,早不会反,晚不会反,一定是在那个时候反。 为此,皮日休倒也不担心他现在造反。 虽然风言风语传进皮日休耳朵里,皮日休却呵呵一笑。别人不解,陈豹却闷头不语。别人话多了,陈豹大怒:“汝等知吾兄何许人也?汝等智慧如何与吾兄相提并论?再有多言,看我如何惩治你们!” 二将军地位仅次于赵璋,即使是先锋官朱温也不敢顶撞。尤其在唐虎也在场的时候,朱温更是哑口无言。那唐虎,越发勇猛凶狠,仿佛一条老虎坐镇帐中,如有人敢对大帅提出异议,虎视眈眈看向他,浑身一个战栗。 此时,赵璋部队里慢慢形成两派,二将军这边,鲁长春、罗忠、罗云、罗英、鲍长信、倪赞,张潘。 朱温那边,葛从周、庞师古、李周、杨景彪、张宗奭。后来皮日休又把王氏兄弟(王彦章、王彦童)划给朱温。朱温见二兄弟枪法绝伦,对赵大票帅感激不尽。 平日里两派不多交往,只是见面唱个喏。 军队中形成派系,绝非好事,可皮日休却不慌不忙,仿佛没看到一般。唐虎也懒得管事,平日里让校尉训练飞虎骑兵,自己带着副将李亮逍遥快活。 皮日休叮嘱唐虎,每日坚持锻炼身体,防止将来胖大如猪,到时候武功退步,可不是闹着玩的。唐虎一拍胸口,说他棍法就是那么几招,二夫人曾经说过,一力降十慧,我吃得胖了,力气会更大,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无论敌军何等神将,有我唐虎在,必让他好看。 无奈,皮日休摇了摇头,心想:命也。 大军开到鄂州,皮日休下令,驻军于此,找当地最大的豪宅为帅府,安心住下。 战报传来,皮日休展开看了看。 朝廷方面,北路军再传消息:康传圭自代州赶赴晋阳,庚辰(十七日),来到乌城驿。河东都虞候张锴、郭出城来迎接,康传圭命部下用乱刀将二人砍杀。进入河东军府,又将二人家族全部诛灭。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什么记载,只是关于荆门大胜的一战,描述有所更改。把主要军功划给了刘巨容,却把老将军曹全晸的主要军功改为引兵之功。说曹全晸与黄巢且战且退,才把黄巢引入包围圈的。 看了看战报,皮日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后来历史书上就是这样记载的。” 黄雏菊见皮日休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忽而偷笑,戏谑道:“赵文韬,有时我看你真的像个小鸡,你上辈子别不是个鸡?” “如果我上辈子是鸡,你便是个黄鼠狼。哈哈,也姓黄。”皮日休说完,觉得巧妙,自己大笑起来。 闻言,黄雏菊又羞又恼,骂道:“当初是你惹我,我何时偷过你?” “你大半夜的来找我,还说不偷?”皮日休撇嘴道。 “没有的事。”黄雏菊不承认。 “还说没有,那一次许州城外,半夜你来找我,我把你按在板上,当时你怎的不反抗?”皮日休跳脚嚷嚷,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闻言,黄雏菊恼得紧了,跳起来追打皮日休。她从小练武,手上力气大,可把皮日休打得龇牙咧嘴。推开黄雏菊,向外面跑去,声称要出去找女人,再也不回来了。 黄雏菊气得跳脚大骂,皮日休一溜烟地跑了。 “哎,我我我哥,别别别跑了,五弟快累死了呀。” “哎?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一回头,看到李冼,穿着厚重华丽棉服,手里还拎着把镶金边九寸长的扇子。 皮日休苦笑道:“这大冬天的,你拿着把扇子,是图个什么?好看啊?” “大哥,这你就外行了。咱们纨绔界,无论何时手里都得有一把扇子,你可别小看了这扇子,很多讲究哩。”李冼指着自己的扇子说,打开扇面,显摆显摆。 “你别跟我噗噗那些没用的,我问你,你找我何事?”皮日休冷脸道。 李冼嘿嘿一笑道:“大哥,这次五弟可发现宝贝了。” “大墓?”皮日休问道。 “非也。”李冼故作神秘地道:“听说鄂州城里,有一位从长安平康坊走出的花魁。你猜她是谁?” “俞游圆?”皮日休好奇了,审视的目光看着李冼,看这小子是不是在撒谎。 见皮日休目光不善,李冼赶紧说道:“不不不是。你可能不太了解平康坊,那里面不简单是妓院,那里的人事关系那是相当错综复杂,各派系势力林立,想当花魁不是说你长得好就行,还得有势力支持。” 李冼说话结结巴巴,听起来都让人着急。 皮日休不耐烦地说:“你跟我说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301章 端木姑娘 李冼每到一处,必办三件大事:掏空各衙门的金银钱粮;到处寻找王侯古墓;寻遍当地名妓美女。 钱粮掏空,古墓没得消息,便四处打听这鄂州城里可有知名美女。 打听得知,长安城平康坊名妓端木风铃姑娘流落此地,端木风铃自己出钱开起了妓院,现在是端木楼的老鸨,同时也是端木楼的招牌。 此女年纪可不小了,离开长安之前就已经二十有五。在长安时李冼曾与她还见过几次面。可那时却不能得手,因为端木姑娘背景不凡,此人只伺候一人,那就是三品太常寺秘书监耿大人,她所居之地,号称耿大人的外府。 这位耿大人的底细,皮日休不放在心上,只听说端木姑娘长得好,便与李冼一起来看一看。走之前,他又返回家中,换上一套破衣烂衫。 李冼斜着眼睛看着皮日休,一脸的搞不懂,可他却不多嘴问些什么,带着皮日休去见端木姑娘。 见到端木风铃,结果令皮日休大失所望。 端木姑娘今年已经二十九了,虽注重保养,却不能与十六七岁的姑娘相比了,于是涂脂抹粉,把脸弄得如白墙一般白。头发高高盘起,仿佛是一个甲壳虫。还道:妓装。 皮日休仔细一看,她把眉毛画得细长,嘴巴涂成樱桃,眼睛眨巴眨巴的,都担心掉粉。 每每看到唐朝女人把自己装扮成这幅鬼模样,皮日休都觉得看不下去。 李冼察言观色,示意端木姑娘改扮。 见李冼对这名穷苦书生如此敬重,端木便知皮日休身份不凡,见他面带不豫之色,立刻请辞。须臾,洗了脸,披头来见皮日休。 这次皮日休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身材婀娜,风韵斐然。妙极,妙极。” 端木姑娘只知李冼是起义军的官员,相貌堂堂,一打听还知竟是扶风郡王之后,立刻重新见礼。还说曾与郡王千岁有过几面之缘。李冼打趣问道,难道你不曾记得我? 端木姑娘苦笑道:“京城纨绔多着呢,我眼中却只有耿大人,非王侯将相,当真记不得了。” 李冼挖苦道:“俞游圆只与我见过两次面,第二次见面时距离第一次见面足有一年之久,她却一眼认出我,还能喊出我的名字。” 端木笑道:“俞姑娘是平康坊里第一名妓,为她打破头的官僚数不胜数。可她却把官僚玩弄股掌之间,竟没被一人得逞。她这般女子,如若是个男子,必然也是风云人物。我与她却是比不了的。” 与李冼聊得多了,却发现李冼闪烁其词,不时摆手,示意端木姑娘与旁边这位先生谈天。 端木看了看皮日休,身材瘦弱,虽一脸精明,却是一个穷苦的书生。还问李冼:“李大人,这位是您的什么人?” 李冼冲端木使了使眼色,才道:“吾家兄长。” “哦?”端木姑娘再次打量皮日休,衣衫破旧,不注重仪表,心中起疑。不过见李冼对他毕恭毕敬,想必此人另有来头。于是笑了笑说:“这位公子,莫非小女哪里怠慢了?” 皮日休道:“你不必正脸看我,我只需看你侧脸便是。” 这是什么怪要求? 端木姑娘愣住了,李冼却看出端倪,这端木风铃的侧脸,与诗兰有几分相似,鼻尖微翘,颇显俏皮。皮日休一直坐在侧面,直勾勾地盯着端木姑娘的侧脸看,一语不发。 李冼掏出二两银子,丢给端木,道:“离开平康坊,也不知这二两是多是少。” 端木笑了笑说:“到底是郡王之子,出手当真阔绰。在这鄂州小城,二两银子当真不算少了。” 李冼笑了笑说:“果然是京城来的名妓,与普通妓女当真不同。普通妓女,无论给她多少钱,她总会说少,却不会说多。” 李冼猜透皮日休心思,不再顾虑什么,开始与端木姑娘喝酒,对诗,划拳行令。李冼的诗实在粗陋,甚至粗鲁,皮日休听不下去,让他们不要再对诗,听着恶心。 这皮日休到底是何身份,端木姑娘一直不知,可见他如此嚣张,却不敢得罪了。 今日,皮日休竟然在端木楼逗留长达两个时辰,李冼喝得有些醉了,端木姑娘微醺。 李冼说,自己实在喝下去,今日到此为此,改日再来看姑娘。 端木诧异,问李冼不留下过吗? 李冼斜了斜眼睛道:“改日,改日。” 见李冼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看样子是希望皮日休留下,皮日休脸一沉,站起身先一步走了。 端木风铃攥着李冼的袖子小声问道:“此人到底是何来路?” 李冼笑了笑说:“赵璋,赵大票帅。” 端木风铃倒吸一口冷气,面露惊恐,道:“人屠军赵文韬?” 李冼点了点头,含笑走了。 小跑到窗边,探头去看皮日休的背影,虽依然瘦弱,却觉得有一股杀气。端木不禁后怕,心道:初见此子一脸文气,怎么也不能让人联想到他就是人屠军匪首。 …… 也不知是哪个嘴欠的,竟然走漏了风声,还添油加醋地说:大帅与妓女私会长达三个时辰。 闻言,黄雏菊大发雷霆,正在帅府里发飙。 气不过,手提鬼头大刀,堵在帅府门口,声称见到赵璋就要把他一劈两半。 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互望一眼,觉得此事应该告知大帅,可现在三人都在黄雏菊的视线里,却是走不成的。 “哎,老章,这事儿可怎么办?看大夫人这架势,不会轻易罢休啊。”李坎山压低声音道。 章帮道先看了看黄雏菊,嘴唇不动,牙缝里说:“你小子平时不总吵吵主意多么,现在怎么还反过来问我。” 方成谶见他们两个竟敢交头接耳,于是冲他们使了使眼色。这时章帮道和李坎山都放心了。 方成谶手下有一精明小兵,名叫钱喜,才十四岁。体格太弱,不到四十斤的体重,握不动刀,不能打仗,其人是方成谶的老乡,否则就凭他这体格,早就被部队开除了。 方成谶可怜老乡,把他带到帅府,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后来发现此子极其精明,便介绍给了皮日休。皮日休不喜家中养活男丁,说不收,不过皮日休也没赶他走,而是留在亲兵营里,伺候三名队长。 这次黄雏菊发飙,把三位队长喊了来,告诉他们不许出去报信。这时,精明小子从后门跑了,跑之前只给方成谶一个眼神。 第302章 大夫人的眼线是谁 钱喜儿找到大帅,与大帅说,大夫人在家发火了。 皮日休问:“火到什么程度?” 钱喜儿不敢说大夫人乱蹦乱跳乱吼乱叫,只是道:“火大着呢,持刀堵门,甚是可怕。” “这恶妇!”心中咒骂一句,皮日休道:“钱喜儿,我给你一个任务,以后你帮我留意大夫人的眼线,我倒要看看这个通风报信的人到底是谁。”说着,塞给钱喜儿二两银子,“办事总需要钱,这些钱你用起来不要吝啬,事情办好了,给你更多的银子。如果遇到意外情况,钱不够,去找五爷要。” “谢谢老爷重用,钱喜儿必不辱使命。” 偷偷摸摸回到家,写了一首诗,诗中尽显谄媚,赞美大夫人的德行和美貌,写完觉得自己好违心。 把纸揉搓成团,再展开,告诉嫣月说:“你去把这诗送给大夫人,你别说是我新写的,只说是我以前写的,被我揉搓成团丢在桌案上。你好奇,打开来看。觉得是写给大夫人的,然后拿给大夫人看。询问大夫人,是扔?还是留?” 嫣月眨了眨眼睛,忽而噘嘴道:“大夫人正火着呢,如果被大夫人看出破绽,定会殴打与我。还有那巧菊,最会煽风点火、挑刺找病,这事儿让我去办,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皮日休皱眉道:“怎的,有我在,还保不住你不成?你快去,如果发生意外,我会及时出现的。” “哦,好吧。”转身刚要走,顿了一下,道:“大帅,奴婢有一句话想问。” “说。” “在奴婢心中,夫妻之间应该是坦坦荡荡才对,不知大帅以为如何?” “死妮子,你是在教训我吗?” “大帅息怒。嫣月只是说出心里话。” “哼,快去吧。” 嫣月把纸整理一下,叠了叠,揣进袖筒里。来到侧室屋里,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大夫人屋里的动静。 黄雏菊拎着刀,在门口堵了半天也不见皮日休回来,天色已晚,她气得浑身颤抖。 把刀一扔,大踏步向屋里走去,告诉亲兵道:“如大帅回来,第一时间告知我,如果哪个敢隐瞒,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黄雏菊气鼓鼓地回来,巧菊端来晚饭,被黄雏菊狠狠摔到地上,并把巧菊骂了出去。 见状,嫣月心中一凛,同时也一喜,狠狠地咬了咬牙,骂巧菊活该。 巧菊委屈地站在大夫人门口,低着头,搓着手指,噘着嘴。 嫣月笑盈盈地走过来,看了看巧菊。 巧菊突然仰起头,乜斜嫣月。 嫣月轻哼一声,敲了敲门。 “进来!”黄雏菊厉声道。 “大夫人,刚才奴婢去老爷书房伺候,发现这个,不知应该如何处理,来请夫人拿主意。”说着,嫣月把皮日休写的那首诗送上。 黄雏菊展开一看,是一首歪诗:黄氏吾妻品格高,花容月貌英气豪,上马能提鸳鸯锏,卸甲便是良善贤。 看完,黄雏菊突然想笑,心中的火气顿时少了大半。对嫣月说:“那货何时写的?” 嫣月道:“方才写的。” “方才写的?”黄雏菊一愣,道:“他已经回来了?” 嫣月道:“是的大夫人,奴婢不敢欺骗主人。不过,还请大夫人保护奴婢,刚才大帅说了另外一番话,让我对大夫人说这是他以前写的。大帅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奴婢哄大夫人开心。按照大帅说的那样做,虽然更有效,可奴婢却以为,那样做是欺骗大夫人,奴婢于心不忍。” 黄雏菊苦笑一声道:“嫣月,你看似精明,可你却犯了一个大错,你立场不坚,此乃大忌。” 嫣月立刻跪到地上,说:“在嫣月心中,大帅与夫人乃是同一立场,在您夫妻身上,嫣月不敢区分。如若大夫人觉得嫣月说得不对,愿受惩罚。” “好了,你去把那货喊来吧。”黄雏菊淡淡口气说道。 “好你个嫣月,竟敢出卖我!”黄雏菊话音刚落,皮日休恼羞成怒冲了进来,一把扯住嫣月脖领,向外扯去,口中骂骂咧咧,一直把嫣月拽到侧室。嫣月身子很轻,又不敢反抗,被皮日休拖得好不狼狈, 极少见到皮日休发这么大火,黄雏菊好奇,趴在门口,歪着脖子看皮日休如何处置嫣月。 把嫣月推进侧室,门一关,松开手,帮嫣月整理一下领口,道:“我这样做,是保护你。” 嫣月感动得流泪,却道:“大帅莫要怪罪嫣月,嫣月所说均是心里话。夫妻之间越是坦荡,日子过得才越舒心,如果藏着掖着,谁心里都不好受。” 本想跑到侧室门口看,结果门却被关上了,黄雏菊略感失望。眼珠转了转,趴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听到嫣月的那一番话,抿了抿嘴唇,心道:“嫣月这般说法,其实也是对的。”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屋里传来啪啪两声脆响,紧接着是嫣月的两声惨叫。黄雏菊一惊。心道,这货还真的会打人? 此时屋里皮日休正低声夸赞嫣月:“装得挺像。” 然后高声大骂两句,跺着脚向门口走去。 听到皮日休脚步声,黄雏菊撒腿就跑,结果与身后的巧菊撞了个满怀。黄雏菊身高力大,把巧菊撞得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皮日休探出头看了看,黄雏菊揉着胸口跑了。见状,皮日休不住偷笑。 …… 李冼弄了些薄荷送来,黄雏菊觉得味道不错,正在挑选。 把品相完整的留下来,剩下的丢给巧菊,让巧菊挨户分分。 李冼说,各位哥哥家他都准备好了,一会自己亲自去送,不必嫂嫂劳心。顿了一下,又说,送大哥的是别人的三倍。如果嫂嫂要分,就分给自己屋里的。 巧菊在屋里,黄雏菊也没必要再说第二次,于是便没说什么。 巧菊眼珠转了转,便走了。 叫来与她要好的三个丫鬟,每人有份,三个小丫鬟喜欢得不行,偷偷塞进口中,品咂起来。觉得爽口,快乐点头。其中一名小丫鬟不会吃,竟给吞了下去,感觉喉咙到胃口都是凉的,以为自己误吞毒药,被吓得跺脚。巧菊数落那丫鬟一顿,最后说,回去多喝些热水便没事了。还说,这东西燥热时含着便可,还能祛口中异味。 小丫鬟低着头眨巴眨巴眼睛,不敢顶嘴。 巧菊又说,大夫人让我给大伙儿分,我只给你们三个分了,你们三个嘴巴要严一点,别让那屋的几个听见或者看见。一旦露了马脚,你们就说是自己花钱买的。 第303章 怒杀老神仙 两个小丫鬟们说:记住了。 一个小丫鬟说:“最好还是给她们三个分点,我倒不是心疼她们,只是纸包不住火,迟早要让人知道,何必为此小事惹得不愉快呢。再说,巧菊姐姐手里有这么多薄荷,她们又不知道,因此,只要包三个小包给她们送去,到时候她们就没话说了。而且咱们也不必再掖着藏着不是。” 说这话的小丫鬟名叫昔星,模样长得微俏,精神头足,平日里不说话,只有背后才说说。 巧菊觉得昔星说得有理,刚想包上三包碎末,文星又说:“就不给她们又能如何?大夫人让巧菊姐姐分,那便是巧菊姐姐拿主意,还被她们吓住不成?” 最后,最小的丫鬟时星说:“要我看,咱们还是别与那屋三个姐姐争了吧,每次看巧菊姐姐和嫣月姐姐吵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你们不要再说了。”巧菊沉下脸来,“这事儿我自己决定,不过你们三个可听好了,如果将来我与那屋的打起来,你们可要记得帮着我。否则再有好事,我可不想着你们。” …… 李冼听说嫣月被收了陪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又不好说什么。 不时长吁短叹,与月红说,嫣月那妮子当初不肯嫁给我,是她的损失。如今给大哥当个空头陪房,结果大哥还看不上她,到现在还是个雏,年纪越来越大,大哥就更不能喜欢,估摸着她要孤老终生咯。 月红看透李冼心思,低头摆弄女红,心不在焉的样子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家眷多了实在麻烦。如果你当真喜欢嫣月,待日后黄大将军登上大位时,我帮你撺掇。” 黄巢何时能登上大位?能不能登上大位?都是未知数。李冼听出月红心中不满,便不再多说了。 李冼聪明着呢,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会去找嫣月的麻烦。名义上可是大帅的陪房,这道红线碰不得。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嫣月那丫鬟最刚强,实在是个惹不起的主。 最近唐虎不知怎么了,听说又犯肚子疼的毛病。李冼在想,如何才能给三哥的病彻底治好,于是他去寻访名医。 名医说法大体一致,要三将军主意保养身体,睡觉不要着凉,平日里多吃些温热的食物,最近少饮酒之类的话。 李冼挠了挠头,觉得此时难办,最后他走了老路,去找那些神神道道的术士。 寻得当地一名士,进道观查看,各色丹药玲琅满目,李冼大惊,道:“真高术也!” 那道士睁开眼睛,说,自己已经快二百岁了,所卖丹药都是良心药。 李冼大喜,遂花重金,求来三色药丸,分别三种功效。 “三哥。五弟来看你来了。”李冼大摇大摆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见到林氏,还抱了抱拳。见到孙氏小妾,点了点头。二人纷纷大礼回应。 “哎呀,李冼啊,快来坐。”唐虎揉着肚子坐起来,还打了一个嗝,舒服了些,道:“快,给三哥讲讲,最近鄂州城里,有没有什么趣事。” 李冼笑嘻嘻地坐下,道,他发现了高人,已经活了200岁了,刚才在那里求来三色灵药,特送给三哥。 唐虎大喜,取来药丸看了看,便一口吞下。李冼忙道:这事儿万万不能让大哥知道,否则他定不饶我。 唐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五弟你且放心,三哥我嘴巴最严。 下午时分,唐虎说自己肚子不疼了,而且还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佛燕儿一般。 唐虎知道皮日休反对买丹,因此没告诉皮日休。可万万没想到,见唐虎病好了,林氏开心,便把这事儿告诉了表姐黄雏菊。还说,鄂州城里,有一位200岁的老仙人,表姐不如去看看,有没有促生产的药。 黄雏菊大喜,遂打听李冼,李冼偷偷摸摸把两位夫人带去见老神仙。 黄雏菊花重金购买药丸,回来吞食,结果觉得浑身燥热,夜不能寐。 皮日休正在望月思念诗兰,不时写诗一首。黄雏菊突然跑来,逮住皮日休,生拉硬拽,非要过那事。 皮日休大惊,觉得夫人异样,却又心疼黄雏菊。 第二日,皮日休累得半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在屋里到处寻找,果然发现几颗药丸,大怒。 逼问黄雏菊道:“从何而来?” 黄雏菊道:“家传的。” 皮日休骂道:“休要诓骗我!”说着,把那些药丸统统踩扁。 黄雏菊大怒,与皮日休厮打起来。 这次双方都有火气,打得厉害,见黄雏菊咬牙厮打,皮日休心软,跑了。 “奶奶的,这事儿准跑不了李冼!”皮日休跑到李冼屋里,怒气冲冲把月红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孩子,惊慌道:“出何事了?大帅如此匆忙。” “李冼哪里去了?” “他…他…奴婢也不知。”月红一害怕,竟然说错了话。 “奴婢!你现在不是奴婢啦!”丢下一句话,皮日休跑了出来,喊亲兵,寻找李冼。 李冼一听大哥暴怒,吓得躲了起来。 皮日休不依不饶,派遣三百敢死队,全城搜捕李冼。 “哎,大哥啊,你想把老五弄死啊?”唐虎肚子又疼上了,揉着肚子与皮日休说。 “不弄死他,我也要让他吃点教训!”皮日休气恼道:“我跟他说过一万次,不要相信那些神棍的话,他们的丹药统统都是骗人的,李冼就是不信!更可恨的,他竟然还敢撺掇别人,你嫂子买了一堆药丸,吃完之后像母豹一般,这还了得?” 唐虎受李冼所托,把李冼藏了起来,并来找皮日休说情,可见皮日休如此恼怒,唐虎也觉得挠头,想了想,道:“要我看,不是李冼的问题。” 皮日休皱眉道:“那是谁的问题?” “当地百姓都说,那人是200岁的老神仙。依我看,是那老瘪犊子会什么邪术,诓骗百姓买他的药。” “你怎知道?” “我家那糟糠也跟着去了,她回来与我说的。” 随后,皮日休让林氏引路,去找那老神仙。 走进屋里,皮日休背着手问道:“老神仙,你可能掐会算否?” 老神仙看了看皮日休,虽瘦弱,却气度不凡杀气腾腾,绝非等闲,于是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 皮日休冷笑道:“那可算过自己的寿命?” 第304章 李冼的悲哀 老神仙顿了好久,突然摇头道:“今日,恐怕便是老朽寿终正寝之日。” “很好,算得很准啊。可你算没算过自己是什么死法?”皮日休冷眼道。 老神仙浑身发抖,道:“这位先生,您到底是何意思?” “是何意思?”皮日休怒道:“竟卖这些假药,坑人骗人。你赚了钱,过得好不快活。可曾想过,那些吃你假药的人,后果如何?” “来人呀,把这老东西给我拿下!把他的道观给我烧了!” “我赵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你们这群卖假药的!让我见一个杀一个,绝无仁慈!” 皮日休杀了老神仙,惹得许多百姓不满,多有亢奋者,来帅府门前声讨。 一顿乱棍打跑。 挂出横幅,再有闹事者,立斩。 章帮道建议说:“大帅,为何不与人解释?” 皮日休道:“解释只对明白的人有用,而明白的人不会因为这种事来闹事。” 章帮道领命,手持长枪站立帅府门前,再有闹事者,一枪挑死。可这时,却再无人敢来闹事了。 …… 钱喜儿领命,寻找大夫人的眼线,他自知此事非同小可,因此行事格外小心。 腿脚变得越发勤快,但凡有事,主动请缨,总往帅府里跑。 章帮道、李坎山、方成谶见小伙子机灵,也是喜欢,便放心让他进去传话。 时间久了,他逐渐与帅府的人熟悉起来。同时他也瞄准了几个可疑对象。 那一日,撞见大帅,道:“大帅,小的有话对您讲。” 皮日休道:“讲。” 钱喜儿再次四下看了看,才道:“大夫人眼线不止一个,有的眼线,还是双重眼线,同时给您和大夫人传话。” “唔?”皮日休苦笑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钱喜儿道:“一些细枝末节,小的也是斗胆猜测。因此不曾说出一人名字。” 皮日休看了看钱喜儿,笑了笑说:“没有确凿证据,你敢来与我说?” 钱喜儿跪倒,掏出二两银子,高高举起道:“大帅教训得是。” 聪明人办事往往出人意料,通过对细节的观察,能得出一些普通人无法察觉的事。比如诗兰,她的眼睛就明察秋毫,皮日休心中的想法,几乎逃不过她的眼睛。相反,黄雏菊则不能完全体会皮日休的心思… 皮日休认为,钱喜儿并非没有证据,只是那些证据不是实证,但在他的心里,早已把一些人当做眼线看待了。其实他不说,皮日休也知道那几个人是谁。 为了进一步考验钱喜儿,皮日休决定:“这二两银子早就是你的,不必还我。这件事你继续盯着,几月之后,要你明确答复。无论是否有确凿证据,都要报与我知。到时候,我心中自有衡量。”说完,皮日休走了,还掏了掏兜,竟然只是些铜钱,抓了一把,撒给钱喜儿。 钱喜儿千恩万谢,收了铜钱,美滋滋地跑了。据说,是给三活宝买酒去了。 …… 十二月初,朝廷任命王铎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任闲职。 兵部尚书卢携曾举荐高骈担任都统,后因高骈部屡破黄巢,于是唐僖宗提任卢携为门下侍郎、平章事,至此,关东诸镇的节度使,但凡是王铎、郑畋所任命的,多被罢免改任。 王铎、郑畋为此耿耿于怀,暗地设计卢携。卢携洁身自好,不参与任何社交,闭门不出,倒是让王铎、郑畋苦于没有办法。后来二人找到名妓俞游圆,允巨资,并说,如若你能完成此事,会帮俞游圆改变户籍,削奴为民。 长安城里,改换户籍之难,是外人无法想象的。其实,盛唐时期,全国都是如此,但如今全国战火不断,除了几座大城,原来户籍制度已经接近崩塌。但长安却是天子脚下,因此一直延续着森严的户籍制度。 后,俞游圆来卢携府前,卢携爱慕俞游圆已久,得知她来,舍履奔来,大喜过望,抱着俞游圆进入府内。 当夜,俞游圆失身,见卢携睡熟,欲杀他,却因卢携真心爱慕而不忍下手。卢携还道,想尽办法也要给俞游圆赎身,实在不成,欲搬右相势力。 俞游圆放下屠刀,当夜溜走。 王铎、郑畋大怒,欲杀俞游圆灭口。卢携带兵前来,与二人发生冲突。后被田令孜压制,双方罢手。不了了之。 俞游圆失了身子,不再清倌,也不再见客,只道为卢携守活寡。卢携感动,请求右相帮忙,右相大骂道:“你已五十五岁,还为一妓女卖命,真不知廉耻。” 闻言,卢携撞墙自杀。自杀未遂,自称有病,再不上朝。 岁末,桂阳贼帅陈彦谦攻陷郴州,将郴州刺史董岳杀死。 …… “哎呀~~~!” 听说俞游圆被破了身子,李冼拍着大腿来找皮日休。 “哎呀,大哥呀,我的心好疼啊!”李冼哭抽抽的样子,废然地倒进椅子里,哭喊着说。 “你疯了吧你?”皮日休不知发生了什么,见李冼这颓废模样,骂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了又?” “大哥你来看,我的圆圆啊,让人给破了呀,我的心啊,好难受啊~~”李冼嚎啕哭道,看他样子,如丧考妣。 皮日休费解道:“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再说,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冼痛哭不已,哭得气喘,再这般哭下去,恐怕他抽过去,皮日休苦笑道:“怎么着,你心里一直有她?” “嗯。”李冼点了点头道:“大哥,你是不知,那俞游圆,只要看她一眼,你便忘不得,只要与她谈天,你便会爱上她,曾经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她,可当看到这则消息,我的心就剜肉一般疼,好难过呀。” 俞游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呢?皮日休不禁好奇,难道她比诗兰还好?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不过看李冼这幅德行,皮日休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轻声安慰,说,将来打入长安,把那俞游圆许配给你,给你当个妾。 李冼继续嚎啕,说,等你见到俞游圆,那就肯定是你的了,你才不舍得给我。 皮日休道,那我就不见她,直接许给你。 李冼想了想,不哭了,不久,又大哭起来道:“不可不可,那俞游圆与诗兰长得太像,你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皮日休继续安抚,李冼不语,只是蹬腿哭。 第305章 广明元年 一月(一) 广明元年(庚子,公元880年) 春,正月,乙卯朔(初一),改年号为广明元年。 沙陀部两万骑兵,通过雁门关,入侵忻州、代州。 起义军黄巢本部及众票帅,继续在饶州、信州、池州、宣州、歙州、杭州等十五州之地作乱,抢粮,抢钱,抢壮丁。 高骈部伺机而动,多有斩获,却因兵力不足,不能大面积攻击,顾此失彼,起义军越发壮大。 唐廷北路军节节败退,直逼东都洛阳,朝廷有意调动高骈北上,却又担心黄巢进犯中原,因此迟疑不动。 皮日休驻军鄂州,高骈部将张璘奉命阻挡鄂州之敌,却没收到进攻的命令,因此张璘按兵不动。 “大哥,张璘来了,给我一万人马,我去干他一下子!”唐虎大踏步走进营房。 “你看你现在胖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能打仗吗?”皮日休盯着唐虎气不打一处来:“比狗熊还胖一圈,这能行吗?你的马还能撑得住你吗?” 骂完唐虎,皮日休继续看手中的卷宗。这卷宗是李冼受刺激之后办理的案子,他只挑那些伤害民女案审理,审理力度惊人,对案犯的惩罚过于严苛,多有宣判过重者。 俞游圆本是一名妓女,她身上发生什么,与你李冼有何干系? 皮日休认为,李冼这小子一定是暗恋俞游圆多年,突然接到消息,才被刺激成这样。可怜李冼,让他继续作死办案,以发泄情绪。可这小子越发来劲,日夜审案,官府里的衙役都快吃不消了。 现在整个鄂州城里秩序井然,但凡曾干过不轨之事的,都吓得瑟瑟发抖。李刺史点灯敖油,审起案来废寝忘食不眠不休,有的时候深入监牢动用私刑,把罪责并不很重的偷、通犯打得遍体鳞伤,如果是强犯,干脆直接砍了。 “哎,李冼,你是不是拿这帮人解恨来了?把他们当成卢携了?” “大大大哥,别跟我提卢携那老匹夫,我已经派了三批杀手,一定要了那老匹夫的人头。” 不禁感叹,李冼这小子隐藏得够深。平日里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竟然心底埋藏着一个人。 “有情才能有义。很好,很好。”拍了拍李冼的肩膀说,“最近你也审了不少案子了,应该休息休息了,否则鄂州城里的人都跑光了。” 劝走李冼,皮日休伏案写字,写下身边人的年龄: 自己二十六岁,二弟陈豹二十五,三弟唐虎、大夫人黄雏菊二十三,二夫人诗兰,义妹唐敏,义子鲁长春同为二十一,小飞燕七岁,若兰五岁。 罗英二十六岁,巧菊、姹月、月红十八,紫月,嫣月十七。 陈豹侍妾韩尚儒二十一,唐虎夫人林氏二十、小妾戚氏十七。 放下笔,想起去年这时,诗兰与自己一起来写家人年纪,还曾说李冼年纪不详的问题。 如今诗兰身在何处?她身子太弱,如何一个人生活?这个春节她过得好不好? 孤苦伶仃,会不会挨冻受饿?她走时,为何一点信息也不留给我? 想到这里,皮日休心尖疼得厉害。 重重地叹了口气,向黄雏菊屋里走去。刚过完正月十五,黄雏菊还不舍得摘下灯笼,挂得满帅府都是大红灯笼,喜气洋洋。 黄雏菊刚推开窗户就看到皮日休踱步而来。 二人对视一眼,皮日休摇了摇头,向书房走去。这时黄雏菊冷着脸喊道: “赵璋,你过来。” “爱妻,你为何总是这样喊我名字,就不能换些温柔点的称呼?”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你看别人家贤妻,都叫夫君啊、相公啊、什么的。” “哎呀肉麻,你休要与我拌嘴,快来,找你有事。” “哼!恶妇,有事找我,去书房。”说完,皮日休扭头就走。 突然一只手从窗户伸出,抓住皮日休肩头。 皮日休一抖肩膀,想挣脱,却不曾想黄雏菊力气那般大,竟然挣脱不开。 “你给我进来!” “我就不!” “由不得你!” 原来黄雏菊当真有正经事,过年走亲戚时,她听人说,在杭州地区,有一白裙女子十分出名,据描述,相貌与诗兰有几分相似。 闻言,皮日休猛地跳起,问是谁告诉她的。 黄雏菊说:“表兄林言媳妇说的。林言媳妇担心林言干出傻事,所以偷偷告诉我,让我赶紧派人去看一看,如果当真是二夫人,让我们赶快把那诗兰带回来。她还说,那女子美如妖孽,已经引得许多起义军将校为她争风吃醋,这事儿要是传到大将军耳朵里,问题可就严重了。” “备马!我要亲自去!” “路途遥远,你如何去得?” “大板栗速度快!” “再快也有累的时候,你这样心急,什么好马也得被你累死。”整理一下衣服,黄雏菊道:“你安生在家待着,我去。” …… 诗兰吐血昏倒,醒来后,留下一封书信便走了,却不曾想那封书信被石敬瑭拿了去。 石敬瑭本想把信送给皮日休,却见皮日休手持惊雷剑,要杀自己。一怒之下,撕毁信笺。 诗兰信中曾留下一首诗,诗中暗藏一处隐居之地,她想,凭借皮日休的精明,是不会参悟不透的。 可半年过去了,夫君并未来找自己。出去打听,听说赵璋带着队伍转战南北,大肆杀戮,被人称作人屠军首领,这时她心灰意冷。 诗兰身边有两个黑瘦小丫鬟(黛月、辰月),三个人离开原来的隐居之所,走进大山,在大山里隐居起来,过着清苦生活。后来,她学会了采竹笋、蘑菇、野果、还与猎人学会了兽夹陷阱之术,防范毒蛇猛兽。 常年一套洁白长裙,慢悠悠地走在大山里,常被路过的猎人称为仙子。只是这仙子可不好惹,她手里有一架小巧弩机,曾有人见过那弩机的威力,竟把一头老虎射穿。 当地猎人朴实,捉住奄奄一息的老虎,问诗兰要虎皮还是要虎骨虎肉。 诗兰说,如不是它欲伤我,我也不会伤它,可剥皮抽筋太过残忍,你们为生计,可取了去,不必分给我。 经此一事,猎人们走出大山后传说,深山里有一仙女,能伤老虎,却又菩萨心肠。 乡民迷信,传说越来越离谱,甚至传说为除虎患,菩萨显灵隐于山中。 不久后还有人进山拜会,送来水果粮食。更有甚者,还要建庙供奉,被诗兰劝阻了。 第306章 广明元年 一月(二) 皮日休日夜思念诗兰,诗兰何尝不是如此。 皮日休夜夜望月,诗兰夜夜悲歌。几度想离开大山,去寻赵璋,每每想起赵璋杀戮,又饮恨收住心念。 …… 鄂州去往杭州,路途遥远。 皮日休不放心大夫人独行,让黄雏菊待上义子鲁长春。 黄雏菊说,义子并非亲子,而且早已成人,带着多有不便。于是,大夫人带领几名彪悍丫鬟,出发了。 皮日休左思右想,不放心,私命鲁长春,带领亲兵二十人,暗中保护。 一波队伍还是不放心,再派方成谶、钱喜儿带领十人,协助鲁长春。 这样费心,可惜,那名女子并非诗兰,只是皮日休不知。 此时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描述。听说那女子身在妓院,如果当真是诗兰,那可如何是好? 当初她身不由己,如今又当如何说? “报!张潾副将郑凯带兵五百讨敌骂阵。” “让唐虎去灭了他。” “报!唐虎将军得胜归来,斩敌三百二十九人,俘虏三十一人,战马一百四十五匹,其余逃跑。” “敌将可还活着?” “被唐虎将军一棒打死。” “那算了,把逮到的人带到我账。” 这人有病吧? 带领五百人就敢打鄂州? 不久后,唐虎浑身是血地回来了,一边走,身边小校还拎着水桶,一名唐虎卫兵拿着水瓢,往唐虎身上泼水,洗掉身上血渍。 看着唐虎这幅模样,走路大摇大摆,好不威风,却让人往他身上泼水,太过滑稽。皮日休的脸紧了又紧,待唐虎走近之时,只见唐虎身上腾腾蒸汽,仿佛是一个火炉罩上了盔甲。 “你干什么啊?”皮日休歪了一下头:“正月未出,天很热吗?你弄了一身的水,不怕着凉?” “哎呀大哥,热死我了,热死我了!”唐虎咕咚一声坐下,椅子发出一阵吱呀声,真怕他再一用力,那座椅就要塌了。 “你快别坐那里,你还是席地而坐吧。”皮日休丢来一条毛巾道:“对方什么情况?是怎么来到城下的?朱温驻军城外,没有任何反应吗?” “刚才朱温派人来跟我说了,他说见人太少,搞不清状况,因此他按兵不动。反正城里有二哥一万人马,岂能因为区区五百人大动干戈。哎,大哥,你派我出去就对了。俺这五百飞虎骑,打他们就跟训练时砍稻草人似的。那叫一个过瘾。” 皮日休问:“你问过俘虏没有,他们为何跑来这里?” 唐虎把毛巾丢到一边:“我问过了,一个个都跟瘪茄子似的,不说话。还是你有办法,所以我把俘虏都带来了。” “带来我问。” “是!” “你去换一套衣服!” “知道了,知道了!” 不久后,三十名俘虏被押送过来,皮日休问,为何少了一个? 小校说:刚才有一人咬舌自尽。 皮日休啧舌,没说什么。 看了看这群俘虏,皮日休感到诧异,不知唐虎是如何将他们当做稻草人的,整理情绪,道:“列位身材魁梧,不是普通士兵啊。你们是何来路,为何突犯鄂州?” 众俘虏闷头不语。 皮日休下令,削去一人脚底板。 章帮道过来,瞅准一壮汉, 壮汉急了,道:“我们也不清楚,反正郑将军带我们来,我们就来。” 皮日休摇了摇头道:“郑凯是哪里人?” 俘虏道:“鄂州人。” “哦…”皮日休闷头想了想,又问:“你们是哪里人?” 俘虏道:“我们多是蜀人,还有些汉中来的。” 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虽皮日休觉得费解,却并未深究,见这群俘体格壮实,交于唐虎管理。 不久后听闻,唐虎把这三十人全打残了。 皮日休大惊,质问唐虎。 唐虎说,这群人养不熟。 皮日休道:“你将他们打残,还留在军中何用?” 唐虎道:“留他们一只胳膊,回家也是个废物,这样才能死心待在军队里。别看他们一只手,照样握得住马刀。” 皮日休大骂唐虎残忍。唐虎不以为意,喝酒去了。 …… 李冼办了许多案子,最近火气少了许多,跑到端木楼,与端木姑娘玩耍。 如今大夫人不在家,皮日休觉得浑身轻松,换上书生衣服,溜溜达达来到端木楼。命章帮道在对面茶馆坐着,不要进端木楼。 独自一人走进端木楼,一群妓女蜂拥冲了过来,皮日休掏出一把钱,往空中撒去,众妓纷纷抢钱去了,得空,皮日休直奔二楼而去。 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端木姑娘的声音:“屋里贵客,不得打扰。” 皮日休道:“可是李冼?” “哎?”屋里咦了一声,李冼跑来开门,见是皮日休,笑嘻嘻地拉了进来。 李冼正与端木姑娘下棋,皮日休坐在旁边,只看端木姑娘侧脸,一语不发。 端木风铃美目流转,苦笑道:“与二位雅士相处,真是惬意。” 皮日休道:“我等并非雅士,只是故作雅士罢了。” 端木风铃道:“李刺史雅在外表,赵票帅雅在心里。” 李冼笑了笑,掏出五钱银锞子,当棋子放到棋盘上。 端木风铃笑了笑说:“我要吃了这子,这子便是我的。” 李冼道:“如果你吃这子,那你这盘棋可就输了。” 端木风铃道:“输便输了,得了银子才是好的。” 李冼眯笑道:“那你就来试试。” 二人棋盘上认真纠缠,皮日休感叹,李冼这人心思细腻,用钱吸引端木的注意力,好让自己看端木的侧脸。这张侧脸与诗兰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俏皮的鼻尖。 突然,楼下一片大乱,推开窗户向下望去,只见三十个人,用白布缠住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拎着马刀杀到楼下。 皮日休惊呼一声:不好,俘虏造反了。 章帮道已经带人杀出。 章帮道身边只有十人,与这三十人拼杀,颇显吃力。 皮日休掏出毕方弩,安装响哨飞矢,冲天一发。 一声凄厉哨响,突然全城震动,远处战旗一晃,向响哨处进发。 可此时,俘虏也看到皮日休所在之地,留下二十人与章帮道对敌,其余十人冲进妓院。 这群人杀红了眼,见人就砍,连女人也不放过,皮日休怒,连发毕方弩,射杀五人。 再一掏兜,竟然没箭矢了。 第307章 广明元年 一月(三) “该死!” 皮日休身上常备七根箭矢,其中有两个响哨箭。 关门,与李冼二人合力,用躺柜抵住门。 五名俘虏死士冲了上来,合力撞击木门,撞得山响,折页不时晃动,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 李冼跑到窗口道:“大哥,跳下去,快跑!” 皮日休看了看楼下,亲兵已倒下几人,章帮道苦苦支撑,根本冲不上来,皮日休急道:“现在跳下去,也是个死!” 扭回头问端木:“屋里可有武器?” 端木虽然惊得脸色惨白,看起来却出奇镇定,转回身,打开柜子。 皮日休李冼对视一眼,向那边走去。 还以为柜子里藏有武器,端木要取出给他们用,却不曾想,端木突然掏出一弩,对准皮日休就是一箭。 皮日休反应迅速,却也没躲过去,一箭射中肩头,哇呀一声倒地。李冼扑了上去,按倒端木,抡拳便打。 可惜花容月貌一女子,被李冼打得鼻梁断裂,惨不忍睹。 “不要杀她!”皮日休道:“将她堵在门口,命令那些人退下!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李冼揪住端木长发,把脸按在门上,命她喝退众人。 端木苦笑一声,突然冲门大喊:“不要管我,快杀进来!迟疑,他就要跳窗逃跑!” “我去你奶奶的!” 李冼抓住端木脖颈、脚踝,高高举起,欲摔死。咣当一声,把端木摔得翻白眼。李冼欲再摔。 皮日休道,休要管她,快看柜子里是否还有箭矢,快拿给我。 这个傻女人,竟然准备了这么多箭矢。 虽然毕方弩小,可程巨匠早就考虑过箭矢不够的问题,因此也可以发射长箭。 当门被撞开的一刹那,皮日休连发箭矢,射杀三人。已来不及再上箭,后面两人持刀冲了过来。 “大哥快跑吧!” 李冼拽着皮日休从二楼跳下。 皮日休没做好准备,摔了个半死。 他本身体瘦弱,没有什么肉做铺垫,这一摔可把皮日休摔得眼前一黑。 见皮日休落地,众俘虏蜂拥冲来。 突然一匹枣红大马飞来,马上一员大将,手持五钩亮银枪杀到,第一枪挑起一匪,横甩出去,撞飞三人,再举一枪便冲到皮日休近前,一低身子,海底捞月般把皮日休拉上马背,拨马边走。 李冼在身后撒欢跑。身后跟着一群单臂马刀死士。 没跑出一趟街,唐虎杀到,他光着膀子身后跟着李亮,二人不知从哪里抢来两把鬼头刀,当街拦住众死士去路。遂是一场拼杀。 “二弟放我下去,你回去帮唐虎!” …… 箭上有毒,皮肤黑紫,皮日休取来神仙水医治,后让嫣月给他包扎。 嫣月哭哭啼啼,给他包扎,不时埋怨:大夫人不在家,你便去逛窑子,这次吃了教训,看你以后还去不去。 “混熟了,是不?”皮日休见嫣月真心关心自己,并未发怒,反而打趣道:“好好包扎,如若不结实,我便在你肩头也挖个洞。” 唐虎后背受伤,他却不以为意,坐在那里喝酒吃肉。 陈豹毫发无损,却气得不行,大骂唐虎管理不善。三十名死士尽皆战死,只有端木风铃一人被捕,防止她咬舌自尽,用麻布塞入其口中。端木花容已失,披头散发,目光狰狞。 皮日休道:“松开她。” 陈豹道:“此女疯了,松不得。” 皮日休道:“疯人眼神中为何还有恨意?在我面前装疯卖傻,行不通。” 陈豹无奈,解绑端木。 软塌塌倒在地上,看向皮日休,忽而呜呜苦笑。 皮日休道:“无论因为什么你要杀我,总之我不与你计较。一会儿我找医官给你看病,把你医好,你自己走吧。” 说着,扯掉端木口中麻布。 刚一拽出,端木猛扑过来,张口就咬。 陈豹在身边,何须担心,一脚飞来,把端木踩到地上,动弹不得。 皮日休摆了摆手,陈豹把腿撤出,此时端木只有啼哭,不再动了。 皮日休问:“我猜,应该是我杀了你的家人,所以你要来害我,给你家人报仇。” 端木不语。 皮日休感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也算是孝女。我不记恨你。你走吧。”说着,掏出一袋银子丢到地上:“日后,神州大地不得安宁,劝你到蜀地安家落户。如今唐朝户籍崩坏,只要有钱便不担心活不下去了。” “为何假仁假义?”端木不取银子,趴在地上,仰头问道。 看了看端木的鼻子,已经肿起老高,刚才她的嘴也被堵死,好悬没憋死她。这会儿大口喘气,倒也觉得舒服不少。 皮日休伸手,捏住她的鼻梁,突然用力。 端木惨叫一声。 皮日休说:“你的鼻梁歪了,如果现在不正过来,将来丑陋。休要怪我手狠,只是不这样做,你将来会更痛苦。”站起身道:“如今唐朝腐败,何止我一家起义军?好多将官,举旗造反,他们的行径难道比我赵璋更仁慈吗?既然造反,必然有杀戮。只有浩劫过去,百姓才得安生。就好像拧你鼻子一样,疼过一阵,才会好起来。” 端木闷了一会,突然道:“刚才你说,要医官给我看病,又为何说让我直接走?” 皮日休好奇问道:“哦?你是何意?” 端木费力站起,道:“我不想走了,既然大帅看得上我,我便留在大帅身边。” “笑话。”皮日休苦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仇人鼾睡,你休要再与我耍什么伎俩,拿了钱,快走吧。” 把端木轰了出去,任她自生自灭。 李冼听说此事,跑了来,“大大大哥,你怎么还把她给放了?” 皮日休道:“我派李坎山秘密跟着她,看她背后还有什么人。” “哦…”李冼眨巴眨巴眼睛,道:“大哥,高!” 皮日休看了看李冼,苦笑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还别说,五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勇猛的。知道照顾大哥,值得夸赞。” 闻言,李冼大喜,身子一挺,拍着胸脯说:“那那是当当然,我李冼骨子里也是有血性的。” 话还没说完,皮日休拎起扇子就打,骂道:“你他奶奶的差点没摔死我,你知不知道?” 第308章 有刺客 “有刺客!” 丑时初,突然有匪人杀入帅府,他们越墙而入,竟然躲过了所有明哨。 匪人翻墙越脊,直奔大帅正房而去。 章帮道身上有伤,今夜却继续值守,看到人影,突然大喊了一声。 亲兵迅速向正房方向跑去,当章帮道来到正房院里,竟发现有二十个匪人,匪人手里还端着弓弩。见到章帮道闯入,弓弩连发,瞬间章帮道中箭倒地。 章帮道铠甲厚实,估计这一箭伤不到性命,扔掉扑刀,拽出身后两尺弩反击。随后众亲兵赶来,双方互射弩箭。匪人分成两拨,一拨与亲兵对抗,一拨冲入正房。刚一推门进去,突然听到屋里一声轰隆隆的响声传来,紧接着熊熊大火燃烧起来。 匪人头目高呼一声上当,却已经来不及躲避,被强烈的冲击波崩出老远,身体撞到墙上,无力地坠落下来。 这时皮日休站在阁楼之上,冷笑一声道:“李坎山汇报属实,有功。现在可以命令暗哨下手了。” “喏[rě]。” 这时李坎山把端木风铃押到皮日休身前,一脚踹向膝盖,端木站立不稳,软塌塌跪到了地上。 先前,端木风铃被皮日休放走,李坎山暗查,当端木安排好一处之后,向下一目标行进,被李坎山捉了来。结果当夜,床来二十匪人,欲刺杀皮日休。 端木跪在地上,低着头,长发凌乱披散。 皮日休掐住端木下巴,把她的头硬生生抬起,咬了咬牙问道:“你,非要置我于死地?” “呸!”端木风铃一口血喷在皮日休脸上。 刚才她想咬舌自尽,皮日休不忍她死,却又拿她无有办法。因为她的鼻梁骨折,鼻腔肿胀,已经完全堵死鼻孔,如果此时用麻布塞住其口,她就无法呼吸了。情急之下,命令李坎山拔掉她的牙齿,让她无法咬舌。 端木唇边鲜血淋漓,狰狞一笑道:“今日杀不了你,待我化作鬼混,依然要杀你。到那时,看你能把我怎样!” “你想做鬼?”皮日休不想再看她狰狞面孔,于是松开了手,擦了擦手道:“活着不好吗?” “呵,自打我来到鄂州,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端木恨恨道。 “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皮日休挑了挑眉毛。 “少废话,有种你给我个痛快。”端木喷血道。 皮日休不想再看,摆手道:“李坎山,把她拉下去,用周朝芈氏八法折磨她,一定要问出幕后指使!” “喏。”李坎山领命。 “赵璋!你是个混蛋!伪君子!你是个小人!”端木惊恐骂道。 “怕了吗?”皮日休捏了捏手指,背过手去,冷笑道:“历史上,历朝历代的法律中都有很多残酷的刑罚。早在尧舜时期,三苗就开始实行‘五虐’之刑,包括‘截人耳鼻,椽阴黥面’等。夏代以‘大辟、膑辟、宫辟、劓、墨’为五刑,周代以‘墨、劓、宫、刖、杀’为五刑,这些都是伤残人的身体直至把人处死的酷刑。经春秋、战国、秦到汉初,刑罚的名目略有变化,如大辟的执行方式又分为车裂、凿颠、腰斩等,但大体不出五刑的范围。不过这些酷刑并不适合用在你的身上,因为那样会让你死。刚才你说过,做鬼也不会放过我,那么好办,我一边折磨你,一边让你活着,等我死了以后,让你陪葬。把你做成人彘,投入斛中,符文封印你的灵魂,让你在阴曹地府给我当一万年的奴隶!” 端木废然趴在地上,惊悚而绝望。 皮日休蹲下身子,继续道:“其实,你也可以不遭罪。只要你说出幕后指使,我不但不会折磨你,而且还会放你走。我还会给你钱,让你远走高飞。” “说话算话?”端木道。 “我何等身份?岂能说话不算?”皮日休道。 “好,我可以说,但我只怕你不信。”端木脸上诡谲一笑,嘴角的血拉成丝,一阵风吹来,拉断丝涎。 “说吧。”皮日休拿着手绢给端木擦了擦嘴角。 “石敬瑭。” “呵呵呵呵…”皮日休一阵苦笑,站了起来,对李坎山道:“把端木姑娘放了,再给她二十两银子,让她走。” 皮日休说话算话,端木感到佩服,费力地站起身来,对皮日休说:“石敬瑭只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你竟然真的信了?” “信。”皮日休沉沉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哦?”端木苦笑道:“既然如此,先前你为何放我走?”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决心。”皮日休说:“其实,李坎山把你抓回来,我并不觉得高兴。因为这样会破坏你们进一步的计划。而我今天晚上准备了很多人,就等着你们钻进来一举消灭。只可惜,现在我看不到好戏咯。” 端木揉了揉胳膊,她的那支胳膊已经被李坎山卸掉了,根本抬不起来。叹了口气说:“其实,小主并没说一定要杀你。他只是…” “不要再说了。你速速离开!” “谢大帅不杀。” 李坎山突然道:“大帅,如果现在放了她,恐还会组织袭击。” 皮日休大笑道:“我怕她?让她去!” 这时端木风铃的身子一抖,慢慢转过身来道:“赵璋,你今日放过我,只能算是抵消一条人命,可你不知你害死了我家多少条人命。你放过我一次,我是不会罢手的。” “那你就说说,你需要我放你多少次?” “我家十三条人命,全是被你害死的。如今你还欠我十二条。” “我未曾取过长安,怎么会害死你家人?” “他们在广州。” 原来如此。难怪此女子的鼻子如此好看,原来身上具有西域血统,皮日休遗憾地点了点头道:“你说这些,是为什么?难道你想告诉我,让我现在杀了你,一了百了?” “不。”端木风铃立刻说道:“如果你肯削去你的头发,我就不再来找你麻烦。” “给你。” 古时候,削发如同砍头,极大羞辱。可皮日休却不把这当回事,端木风铃话音刚落,皮日休已经斩断一缕头发,抛给端木。 端木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拿去,祭奠你的家人。” “你真的…真的给了?” “不已经在你脚下了吗?” 端木笑了笑,捡起头发,想用手捋一捋,却抬不起另外一只手来。她惨兮兮地笑了笑说:“好,咱们之间扯平了。” 端木刚走,皮日休对李坎山道:“给你一百两,继续盯着她,直到一百两花光为止。” “大帅,为何不对她用酷刑?” “她毕竟是个女子…”嘴上如此说,可皮日休心里却道:“石敬瑭虽然鬼头,可他却也知帅府森严。如果只是在妓院中埋伏杀我,倒有可能是石敬瑭,可现在他们敢硬闯帅府…”“这个人会是谁呢?而且他还知道石敬瑭恨我,这说明……” 第309章 俞游圆 黄雏菊往返几千里,终于回到鄂州,一路风尘仆仆,闪电白龙驹都累得瘦了。 跳下马来,回到正房一看,房屋已成焦炭,大惊,问章帮道发生过什么。 章帮道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黄雏菊闻言大怒来找皮日休。 黄雏菊挥拳骂道:“好你个赵璋,我不在家中,你还翻了天了!” 闻听黄雏菊回来,皮日休满心期待诗兰的消息,于是笑道:“不就是一缕头发吗?还会长出来的。” 黄雏菊一摔袖子,坐进椅子里,“谁问你头发了。我问你为何去妓院?” “……”赶紧岔开话题,殷切问道:“爱妻一路辛苦,为夫给你准备上好菜蔬,准备为爱妻接风。” 黄雏菊拍桌道:“先回答我,在我离开这一月里,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有没有找个三房四房?” “这事儿属大夫人本分事,为夫岂敢僭越?” “哼。”黄雏菊站起身来,冷着脸,掐着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撇了撇嘴道:“让你失望了,那名女子并不是你的小白兔。” “哦…”皮日休的心跌落谷底,蔫头耷脑,再也提不起兴致。 黄雏菊见皮日休伤心,扶肩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虽然她不是诗兰,却不比那诗兰差。其实我是不想告诉你的。” “哦…”皮日休依然闷闷不乐。 黄雏菊想了想,才道:“这女人长相如妖,你见了恐怕会迷失心性。” “那我便不要看了。”皮日休显得毫无兴趣。 黄雏菊好奇道:“当真不看?” “不看。” “人已经被我带来了。” “那也不看。” 黄雏菊撇了撇嘴,不是很信任地道:“别装了。偷着笑呢,是不是?” “爱妻,你怎的不信我。”皮日休苦着脸道:“诗兰走后,我心中再也……,我心中除了大夫人,再也放不下旁人了。” “说漏啦,说漏啦!”黄雏菊气得咬牙:“满心都是你那二夫人,压根就没有我。不过这次,我想你会忘记诗兰了。”一挥手,对巧菊说:“去把那个妖孽给我带进来。让大帅长长眼。” “是,大夫人。”巧菊不是很高兴地去了。 皮日休眨了眨眼睛,觉得疑惑,问道:“爱妻,你真打算把她收了?” 黄雏菊没说话,坐回椅子里生闷气,良久才道:“你以为我想把她领回来?嘁,你们这群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当我到了杭州,不用打听都知道,现在起义军中将校的德行。一群人,当街决斗,就是为了这名妖孽。后来爹爹听说我去了,书信给我,让我把这女子带走,防止起义军因她闹起矛盾来。” “咦?”皮日休不解地问:“竟然惊动了岳父大人,那么岳父大人为何不下令斩杀妖孽?”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黄雏菊想了想说:“我猜,一定是有什么大人物,在爹爹那里保了她一命,不过这个人是谁呢?” 皮日休没敢说,“或许你爹看上了。”于是斜了斜眼睛,没说话。 这名女子长得如此好? 皮日休感到好奇。但他却表现得不冷不热。可不久后,李冼疯了般跑了进来。跳过门槛,蹦进屋里,人尚在空中之时,大喊道:“大大大哥,俞俞俞俞俞俞姑娘怎的在府里?” …… 当皮日休见到俞游圆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千。此女子与诗兰相貌相似至极,美貌绝艳,巅峰容颜无以复加。只是,她骨子里太过狐媚,却不能与诗兰那副仙骨相提并论。她们两个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卢携称病不上朝,后来竟然真的病了,死之前,仍然牵挂俞游圆,买通城门官,雇佣死士把俞游圆送出城去。俞游圆走后,也不知卢携到底死没死。 俞游圆携带巨款逃离长安,跑到余杭地区,被余杭八部扣留。因其太过美丽,因此不忍杀他。结果八部大将为争夺她,闹得不睦。恰在此时,起义军再次杀来,八部各自退避,不与起义军战。 如今俞游圆又被黄雏菊带到鄂州,此地只有赵璋一员票帅,倒是不用争抢,不过此时皮日休心里却在想,岳父大人心中是不是有这俞游圆… “李冼啊,难怪你对她魂牵梦绕,别说你,就是我看过以后,也忘不了啊。”皮日休感叹道。 “你看吧,我早就说过,这女人轮不到我。”李冼颓废地倒在地上,继续喝酒。 皮日休道:“你以为就轮得到我吗?” 李冼一愣,坐起来:“你就这么怕大嫂啊?” “其实吧…”皮日休痛苦地摇了摇头,道:“只恐大将军黄巢或军师尚让对她有意思。如果是那样的话…” 听皮日休这样说,李冼觉得更没戏了,又倒回地上,继续喝酒。 “李冼,在长安时,想看俞游圆跳舞,需要多少银子?”皮日休狡笑道。 李冼没说话,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皮日休猜测道。 “对,一两黄金。”李冼道。 “好,嫣月,去把俞姑娘喊来,让她来这里跳舞给我们看。” 这事儿不能瞒着大夫人,大夫人嘴上说不在乎,可心里早生杀机。如果惹恼了黄雏菊,搞不好一刀下去,就把这妖孽给斩了。她才不管这女子被谁看上。 黄雏菊越发壮了,看起来像一个体格健硕的健美运动员。走起路来呼呼挂凤,腰板挺拔,好一副大夫人的派头。身后跟着几名体格彪悍的丫鬟,身披金甲(所谓金甲其实是镀金,或者打了一层金箔,正所谓一两金一亩箔,其实这几个丫鬟的金甲总共也没用上五钱金子)。 只是金色好看,黄雏菊喜欢,因此给丫鬟们佩戴,走起路来嘎啦嘎啦直响,大老远就听得清楚。 看了看黄雏菊这幅架势,皮日休斜了李冼一眼。 李冼遗憾地摇了摇头,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声什么。 “大帅有兴致看跳舞?还请我来一起看?”黄雏菊冷着脸说,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皮日休道:“那俞姑娘在长安时,据说跳一场舞需要一两金。如今陷落我手,岂能浪费。以后,每日让她跳舞给大夫人看,岂不是相当于占了很多便宜?” 第310章 有贼心没贼胆 黄雏菊命俞游圆在院里跳。 那俞游圆跳得好,连黄雏菊都爱看。只是距离稍远了些,让皮日休李冼觉得不尽兴。 看俞游圆舞蹈稀奇,黄雏菊来带外面看,看完之后,携手揽腕带俞游圆进屋。俞游圆笑盈盈答谢。 皮日休李冼只是看着,不时交换眼色,却不敢说话。 俞游圆飘飘然走了过来,二人的心怦怦直跳,不禁感叹,俞游圆之妖艳震慑人心。待她走进屋时,带来一阵香风,李冼小声耳语道:“体香而非熏香。” 皮日休暗挑大指道:“除诗兰之外,还是头一次碰见体香之人。” 坐到大夫人身边。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丫鬟巧菊递来手巾。点头称谢。擦了擦汗,樱唇轻动:“在长安时,就闻说大小姐英姿勃发,一见,果然人如其名。”笑了笑,行礼道:“前些日,深知大小姐高贵,婢女不敢与大小姐说话。今日斗胆冒犯,且不要怪罪。” 黄雏菊仔细看了看俞游圆,摇了摇头道:“可惜。” 俞游圆疑惑道:“何事可惜?” 黄雏菊道:“本来我家二夫人长得也如天仙一般,可惜如今不在,倒是不能与你比较高下。二夫人琴棋诗画样样精通,歌喉舞蹈也是惊绝,实不在俞姑娘之下。如若你二人同时跳舞,真不知会不会让某些人眼珠飞出来。” 闻言,皮日休李冼十分尴尬。 俞游圆笑道:“不知何时能见到二夫人,婢女倒不是想与夫人争艳,只是想看看这绝美的人儿。”俞游圆的目光突然落到李冼身上,一惊道:“小…” 李冼赶紧摆手,快速站起身来,恭敬地道:“李冼,拜会俞姑娘。二夫人暂时云游,并不在府里,俞姑娘短时间内是看不到的了。” 见李冼这般模样,俞游圆笑了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笑倾城,不过如此了。看她笑,李冼站在那里发呆,甚至还有些发抖,皮日休踢了李冼一脚,才缓过神来,坐下。 随后黄雏菊让厨子端上酒肉,听说俞游圆喜欢吃油锤,又让厨房用猪油炸制。俞游圆受宠若惊,连连称谢。 就在几人闲聊之时,突然有小校来报:“报大帅,高骈部将张璘,亲率一万人马前来,在距离鄂州城三十里处扎营,先锋官朱温已做好战斗准备,请求大帅指示。” “命令朱温撤军回城。”皮日休果断说道。 “喏!”小校领命去了。 一听要打仗,俞游圆吓得花容失色,扯住黄雏菊的手说:“大夫人,求你留我。” 黄雏菊拍了拍俞游圆的肩膀道:“放心好了,以后你与我同吃同住,必不亏待你。” 说罢,拉着俞游圆走了,临走时,冲着皮日休眯了眯眼睛,眼角满是危险。 待黄雏菊走后,皮日休道:“这下好了,就在大夫人眼皮底下,赶紧打消贼心吧。” 李冼叹了口气道:“哎,也不知大嫂能不能把她指给我。”说完一句,觉得这事儿有门,笑道:“大哥,如果大嫂嫉妒,那你可就没什么机会了。不如…” “臭小子,你胆子有多大?”皮日休敲打李冼脑袋,骂道:“我告诉你李冼,这个女人碰不得。如此妖人,全天下不仅我二人喜欢。”郑重道:“所有男人都喜欢,必然招惹祸事。信我的,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知道,到底是谁保住了她的命!” 李冼废然叹气道:“我就是说说,你当我真不知其中利害。” …… 朱温撤军回城,搞不清状况,来找大帅商议军情。 皮日休坐镇大帐,听朱温讲述。 朱温说:“敌军一万,不足为虑,不如大开城门,让我与他交战,我诈败,引他入城,在城内全歼敌军。” 皮日休道:“甚好,如若张璘敢莅临城下,你就把他引进来,到时候我让陈豹助你,在这鄂州城里,绞杀敌军。” 军令一下,全城两万多部队轰然而动,到处布防,一片紧张气息。 俞游圆从小生活在平康坊里,那里仿佛是一座城,虽然她是第一名妓,却也是奴婢户籍。如没有老鸨允许,不能自由出入。 运筹多年,俞游圆费尽心机也未能逃出魔窟,所谓诸多追随者,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来给老鸨送钱的。 最后还是卢携,虽年迈却有情有义,赠予巨资,并雇死士送她出城。可惜她只是纸上谈兵厉害,到了杭州却玩不转人情,搅得杭州八部大打出手。自己也陷落杭州。 见俞游圆待在屋里瑟瑟发抖,皮日休路过时,曾偷偷看了看。 这俞游圆与诗兰长得确实很像,尤其是害怕时,那一副可怜模样。 叹了口气,推门进来。 俞游圆见大帅亲来,跪地行礼。 伸手将她扶起,俞游圆受宠若惊,含水双眸秋波浮动。 “其实你不必害怕,据我估计,高骈只是装腔作势罢了,并不会真的攻城。”皮日休笑了笑说。 俞游圆松了口气道:“都说赵大票帅神机妙算,听您这样说,奴婢倒是放心了。” “以后不必自称奴婢。”皮日休道:“大夫人与你交好,再称自己奴婢,岂不是连带降低了夫人的身份?” 俞游圆莞尔笑道:“大帅说笑了。大夫人只是可怜奴婢罢了,奴婢岂敢说与大夫人有什么交情。” 皮日休苦笑了笑说,仔细看着俞游圆的脸,冥冥中觉得面前之人并非俞游圆,而是诗兰。看了一会儿,再次苦笑,没话找话地说:“跟我说说,长安好不好?听说那里有109道坊,坊坊如城,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帅没去过长安?”俞游圆笑了笑说,笑时,脸上带着羞怯笑意,这一抹羞怯,像极了诗兰,可不同的是,她身上每一处关节都散发着狐媚之气,时刻提醒皮日休,这个人并非诗兰。 “没去过。”皮日休点了点头。 外面军兵大动,皮日休却来到耳房与俞游圆私会,不久后黄雏菊眯着眼来找。 门口轻咳一声。 皮日休回头看了看,道:“门没关,直接进来便是。” 在外人面前,黄雏菊总要给大帅三分面子,冷冷地道:“大帅,外面兵马都在布防,你不用去看看吗?” 皮日休挑了挑眉毛,觉得情况不妙,起身与俞游圆告辞。 回到正房屋里,黄雏菊摔袖骂道:“好你个赵璋,在我眼皮子地下也敢玩猫腻!” “你这恶妇,就因为她在你身边,所以我才会去与她说说话,难道你不知我的用意?” “你什么用意?你不就是看她长得好!你想收了!” “区区妓女,岂能成为我赵璋之妻!” “休要胡说八道,那诗兰也是妓女,你不是也收了!” “她们两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皮日休气得团团转,突然冒出一句:“你爹喜欢她,你心里没数吗!将来,或许你还要管她叫娘哩!” “赵璋!你给我过来!”黄雏菊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齿,冷冷说道。 第311章 黛月跑了 又是一个春天,皮日休站在一棵柳树旁,听李冼念林言的书信。 林言信中说,妹夫乃大将军之婿,将来大将军登上皇位,你便是驸马爷,自古以来,驸马爷不许多妻,你可要小心行事。如若不检,将来我等皇亲不会不管,到时参你一本,可知事大。 废了半天话,最后说,恳求表妹夫把俞游圆照顾好,将来成婚,必有重谢。 念完了林言的信,李冼按照皮日休的要求,把信丢到了茅坑里。 继续念票帅蔡温球的信,信中说,自从见过圆圆之后,变得心浮气躁,每每想起夜不能寐,食肉亦无味,爱慕日深,已不能自拔,此女乃某家必争之女,任何人与某家争抢,必是与我为敌。 不过呢,赵大票帅为人正直,肯定是不会欺辱吾妻的,因此把未婚妻放在您的手里,我很放心。 最后,恳求赵大票帅,好好照顾俞姑娘,将来如有大喜,必有重谢。 皮日休揉了揉鼻子,让李冼把信烧了。继续念票帅霍存的信。 信中内容大体差不太多,都是表达两层意思,第一,对俞姑娘爱慕太深,在心中已将她当做妻,希望赵大票帅放过俞姑娘,如果不放过,咱们就算是结怨了。第二,如果赵大票帅肯放过俞姑娘,咱们就是最好最好的兄弟,将来好处多多,云云。 皮日休对李冼说:“这个俞游圆,你还打算要吗?” 李冼这时才明白,这些信并不是大哥想看,而是看给自己的。 颇显废然。抖了抖袖子,唉声叹气地说:“这俞姑娘长得祸国殃民,我李冼恐怕是压不住她了。既然这么多狠人要他,我看对大哥来说,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皮日休摆了摆手说:“不必考虑我,你自己好自为之便是。” 皮日休才不担心将来这帮票帅来找自己的麻烦,只要自己不收俞游圆,大家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说来也奇怪,即使是看到俞游圆这样的妖孽,皮日休仍然提不起兴致,皮日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 不过他还是经常把俞姑娘叫到身边,听她弹琴唱歌,不时愣住,看着俞游圆发呆。 黄雏菊观察日久,心中不是滋味,只是感叹,这憨货一定是把俞姑娘当做诗兰了。不时骂皮日休:“呆子,贼心不死。” 皮日休回骂道:“恶妇,欺我太甚,迟早休了你。” 如今时常能看到俞游圆,这妮子不是个省心的,喜欢到处走动,而且特别喜欢说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快就与帅府里的人熟络起来。 由于她貌美,而且说话极中听,几句话就能说到人心缝里去,现如今,亲兵们都愿意为她效力,比如昨天,她想游湖,章帮道就帮她弄来一条新船,她领着一名俊俏小丫鬟,船上游玩半日。最后捞回三条鱼来,送到厨房,恳求姹月下厨,送给大夫人吃。 也不知姹月得了什么好处,竟然把私藏已久的花椒都用上了,大夫人吃得开心,连连夸赞。 皮日休心想,此女孤零零一个人来,没一个月的功夫,混了几套上好的衣服,也不知都是谁给她买的,而这个小丫鬟的来路更让人觉得奇怪。 皮日休去找黄雏菊问,那小丫鬟看着眼生,怎么,是你给她买来的不成? 黄雏菊说,是她自己买的,名字与帅府里丫鬟看齐,叫贷星。 “贷星?”皮日休皱了皱眉道:“贷有借之意,她给丫鬟取这个名,是何意思呢?” …… 皮日休正在作诗,作了一首又一首,觉得不妙,丢之。 正气闷,钱喜儿跑来说:“大帅,您要小的办事,有些眉目了。” “讲。” “大夫人的眼线十数人,她手下八名丫鬟就不必说了,紫月姐姐其实也是大夫人的眼线。除了丫鬟,林氏、戚氏、罗英、飞燕和李坎山队长、亲兵卫李贵成,都是她的眼线。” “有证据吗?” 钱喜儿跪倒说:“无实证,都是小的暗中观察得知。” “好,起来吧。”皮日休道:“我再给你任务,去查俞游圆,看看她身上的衣服都是谁送给她的。还有,她买丫鬟的钱是哪来的。七日之内,给我答复。” “喏。”钱喜儿领命要走。皮日休又把他喊回来,丢给他五钱银子。 钱喜儿千恩万谢,走之前说:“大帅,其实我早看到方成谶暗送俞姑娘银两。不过方叔只是因爱慕而送钱,并无其它越轨之举。” “嗯,我相信方成谶是冷静的。” “方叔叔乃是小的同乡,多有照顾小的,还请大帅不要责罚他。” “你去提醒他一下,就说我知道这事了。” “喏。” …… 诗兰隐居大山日久,肝腹闷胀之病好了大半,不过她此时还是觉得气闷。 当初留信给赵璋,赵璋竟然不来找自己,反而大开杀戒,实在伤透了心。 两个小丫鬟已经长得高了,也有自己的心思,多次表达,不想再在这穷山恶水之地生活,诗兰心软,不肯责罚丫鬟,便由着她们说。 忽有一日,黛星竟然不见了。 诗兰问辰月,你们日夜在一起,可知黛月哪里去了? 辰月说:黛月过不得苦日子,跑了。顿了一会儿,又道:夫人,您放着好日子不过,害得我们也跟着受苦,如今黛月跑了,日后咱们生活更苦,我也觉得这样过没甚意思,说不得哪一日,我坚持不住,也跑了,到时候只能留夫人一个人在山中度日了。 闻言,诗兰鼻酸,抹了抹眼泪道:“山里虽然清苦,却也不缺吃的。不行,我要去找黛月,那妮子心高却气躁,说不准就在山中迷路了。” 辰月道:“连盐巴都没有,整日吃那些野果,黛月头发都白了。夫人,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找了,即使找到她,她也不肯与你回来的。” 诗兰愠怒,责备道:“我找她,是担心她在山中迷路,并非是要她回来,如果当真过不得,那便放她走,我还她卖身契。” “如若黛月走,夫人能给卖身契,那么我走,夫人可愿意给卖身契吗?” 第312章 仙女杀虎 诗兰坚持找黛月,换上一套农家衣服,带着毕方弩,揣好箭矢。 辰月本不愿去,却见夫人坚持,也跟着去了,还带着一盏小灯。 一边走,一边喊,冲着山路向下走,走了半路,诗兰道:“如果她能走到这里,便会走下山去,那我也就不担心了。” 扭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辰月急道:“夫人,为何不回家?” 诗兰道:“如果她真的迷路了,岂能走到这里。我要去一些容易迷路的地方看看。” 辰月道:“山间小路分叉多着呢,平日里她走得挺熟的。我看她不会走错才是。” 诗兰道:“如若你累了,你便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找。” 辰月道:“那好吧,灯给你,我自己回家去。” 辰月气鼓鼓的,把灯一唬塞进诗兰手里,跺着脚走了。 看辰月这般样子,诗兰叹了口气,向深山走去。 一边走,一边喊。 诗兰天生慢性子,走起路来慢悠悠的,不过她耐力惊人,这般速度走下去,一般士兵也走不过她。她声音虽小,气息却长,呼喊声悠远。 走进深山,天已经黑了。 突然在路边看到一只鞋,捡起看了看,看不清楚,点燃灯火,仔细一看,是黛月的鞋。突然心中一惊。这山中有虎有狼,这妮子别不是被虎狼吃了? 想到这里,诗兰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四下看了看,觉得脊背发凉。手里毕方弩上好弓弦。 “神仙姐姐,快跑!”突然有一猎户大吼道。 话音未落,突然一只猛虎扑了过来,诗兰吓得把油灯抛向猛虎。 猛虎怕火,向旁边躲了一下。 猎户又喊:“神仙姐姐,用弩射杀!” 这时诗兰才瞄准那虎,那虎再次跃起,距离不到一丈,砰的一声,一支箭矢飞出,正中猛虎头部。一尺短箭,夯入半尺,猛虎哀嚎一声,晃了三晃。 猎户猛地杀出,身后还跟着七八名壮汉,都是猎户模样,一群人按倒老虎将它捆绑起来。 “仙女神器,可否让我等一看?” 毕方弩小巧,弓力却极猛烈,几名猎户看不出门道来,只称此乃神器。 这时黛月从刚才猎户藏身地跑了来,跪到地上,抱住诗兰大哭起来。老早她就听到诗兰呼喊声,她却不敢出声,生怕惊动老虎,扑向她。当老虎跃向诗兰时,她又心中绞痛。 “夫人,黛月知错,以后再不离你左右。” “如若你当真不喜欢这里,我可以放你走。” “不,我不走,再也不离开夫人半步。” 看黛月鬓发皆白,诗兰恳求猎户道:“日后可送些盐上来?” 猎户道:“此虎多有作乱,仙女姐姐替乡民杀虎,功劳颇大,如需要什么,但说无妨。别说盐巴,即使是需要供奉,我等乡民也不会让香火断了。” 在山中待了半年,与这帮猎户见过几次面,猎户们常称诗兰为仙女,只不过仙女的衣服越来越破,最后满是补丁,倒是让人觉得唏嘘。 …… 二月末,张璘部撤军,果然没有攻城。 俞游圆感慨,来找黄雏菊说:“大帅乃神人也。天下也就大帅这般人物,才配得上夫人。” 黄雏菊苦笑,骂道:“好你个小油嘴儿的,竟是会说话,我猜你心里肯定是反过来说。” 俞游圆慧黠笑道:“反过来说,只有夫人这般女中豪杰,还配得上大帅这般人物。” 黄雏菊笑骂俞游圆滑头,还伸手去打。 俞游圆掏出一方砚台,道:“此砚乃是皇宫巨匠所制,那匠人曾去见我,便赠予此物。早先,我以为这东西不值钱哩,后来打听才知,黑市里,文巨匠的手艺,最少都是五千钱起。” “哦?那般贵重?”黄雏菊接过砚台,看了看,虽然做工精妙,可也不值五千钱。 俞游圆看出黄雏菊心思道:“如若夫人不喜欢,那便丢给大帅吧,大帅常写字,用的却是普通砚台,不符合大帅身份哩。” “好你个妮子。”黄雏菊笑骂道:“搞了半天,不是送给我的,你当我不识货是吧?” “呦,夫人何出此言,您夫妇乃是天作之合,送你便是送大帅,送大帅便是送夫人。我乃女流,岂敢主动去找大帅。大帅不唤我时,我可本分着呢。” 黄雏菊叹了口气道:“凭你长相,倒也可以收你。如若当真喜欢大帅,可与我说,我为你做主。” 闻言,俞游圆瑟缩,跪到地上,苦求道:“婢女岂敢有此想法,如若夫人不信婢女,婢女愿削发为尼,再不见人。” 这时黄雏菊眯了眯眼睛,眼神冰冷如寒霜,心道:“算你聪明。” …… 家中婆婆妈妈的事皮日休并不关心,只是多次告诫李冼,休要去招惹那俞游圆。皮日休道:“此女当真祸害,必不可少久留。你看看你哥我,动她了吗?” 见皮日休如此说,李冼借酒浇愁。月红问他为何事烦心,他只是摇头不说。 后来李冼气闷得不行,去找唐虎。 唐虎说:“大哥说得没错,那妮子简直就是个小妖精,每看到她,我也受不了。为了防止犯错误,最近我都不敢回家了。你还是听大哥的话,休要去惹她,否则连累大哥倒霉,我可是听说了,好多票帅点名要他,现在连大将军黄巢都觉得此事难办。” 后来,尚让的一封书信,把所有人都变成哑巴了。 尚让信中说:“文韬贤弟,老兄未曾恳求过你什么事,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办好。把那俞游圆留住予我,待我等拿下长安,我会找大将军说,先让你进城。城中人口百万,美女无数,更何况还有皇宫佳丽,我用无数换一女,你看成否?” 见到信,李冼气得把信撕了。大骂尚让老不知耻。皮日休偷笑。劝慰李冼道:“将来拿下长安,你与我一起进城,你不是说城中尚有许多知名美女,我也不知她们在哪里,你带路,咱们哥四个都有份。” 李冼想了想,喜上眉梢。道:“徐婉清必然是大哥的,其余人等,大哥不许与我抢,不过我也不会贪心,只选一二,便足矣。” “你放心好了,即使是徐婉清,我也未必要。” 李冼连连摇头道:“待见面时,再说这话不迟。” …… 二月间,南方战事相对较少,北方却连发大事。 河东节度使康传圭,对部下专用威刑,又强夺富人家财,结下了许多仇怨。军中多有不满。只是康传圭狠辣,众将不敢言。军心涣散,难抗沙陀。 庚戌(二十六日),沙陀族军队二万余人进逼晋阳。辛亥(二十七日),攻陷太谷。 康传圭派遣前遮虏军使苏弘轸,讨击沙陀军于太谷,在秦城与沙陀军遭遇,作战失利后退兵。 康传圭怒,将苏弘轸斩首。 这时沙陀军已退回代北,康传圭派遣都教练使张彦球率领三千军队追击。 朝廷派遣汝州防御使诸葛爽,率东都防御兵一万,驰援河东。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