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放牧众神》 第一章 献祭仪式 “始于最初的根源古神。” “放牧混沌的大渊之王。” “执掌终末的永夜君主。” “我以谦卑之言祈求您的降临！” “我以叛神之血换取您的垂怜！” 阴森潮湿的地下室内，只有一盏昏黄的黑石灯点亮在墙壁上。 以鲜血所画的繁复阵纹中，脸色苍白的纪长安闭着眼睛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于胸前。 阵纹共有五角，每一角上都摆放着一片黑色树叶，叶子上各放着一滴殷红血液，血液之中闪烁着奇异的金色碎芒。 纪长安跪坐在阵纹的中间，身前摆放着一只盛了大半碗鲜血的黑瓷碗，口中念念有词。 在诵念的同时，他温养了三年的灵性开始小心翼翼地自内向外蔓延，速度缓慢，犹若拉丝一般逐渐拉伸至体外，化作几条肉眼无法看见的“触须”伸进黑碗中的血液。 殷红血液带着点点碎金色，此刻如同沸腾一般汩汩作响，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 血液中的金色如蒸发般飞快析出，如颗颗金子漂浮在血液上空，于升空中渐渐消失。 在这一过程中，殷红的血液慢慢失去了色泽与活力，缩水大半，变为一碗黑色的黏稠物质。 五角黑色树叶上的血液毫无动静，只是其中的碎金色黯淡了不少 淡淡的腐朽气味传来。 四周没有发生任何异变。 仪式失败。 纪长安睁开双眼，双眉紧锁，望着已经失去所有灵性的血液，反思之前的步骤有无出现错误。 他的脸色因为失去大量血液而显得格外苍白。 沉思许久，他拿起一旁的小刀，在自己眉心处轻轻划了一道口子，任由鲜血滴落在地。 紧接着，他又一脸凝重地将小刀小心插入心口处极小的深度。 待拔出后，他将刀尖沾染之血连同小刀一起放在身前。 按理说普通血液失败，应采用眉心血与心头血，不过他终究是没敢一刀直接深插在心口上，只能以心口血代替。 纪长安心中自嘲。 事到临头才发觉有些事想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需要的勇气将远超想象。 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再次念诵祷文。 “始于最初的根源古神。” “放牧混沌的……” “……换取您的垂怜！” 当念诵完祷文，他静静在原地静候，心中复杂难言。 他既希望仪式能顺利进行，却又不希望仪式能成功。 仪式一旦成功，那就代表他将获得在接下来的大潮中逆流而行的资格。 但同时，也代表着那个将仪式过程教给自己的男人，所说的基本都是真的。 最迟百年，这个世界将迎来灭世的浩劫。 就在这时。纪长安忽然感到空气中多了一分凝滞感，仿佛有某个庞然大物从虚无中降临，来到他的周围，缓慢游动着。 空气的流动变得迟钝而趋于停滞。 浓浓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挤来，将这个狭小的地下室填塞的满满的。 下一刻，还未睁开眼的纪长安“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眸！ 这并非肉眼所见，而是他的“灵”目睹到的景象。 巨大的眼眸威严而森冷，漠然地注视着他，不夹杂任何情绪。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迫使纪长安低下头颅，以一种臣服的姿势跪坐在地。 真的……成功了？！ 那人没有骗他！ 他的血液居然真的有效！ 他竟然真的凭借如此简陋的仪式唤来了一尊古神的目光！ 纪长安拼命压制自己疯狂的内心活动，竭力让自己不露出任何马脚。 那人说过，这尊古神尘封的太过久远，意识长期处于混沌，遵循本能，只要别露出太明显的破绽，以他身具的特殊性都能瞒骗过去！ 冷静，不要太慌张！ 但也不能一点慌乱都没有，要表现出欣喜若狂，以及疯狂而虔诚的信仰！ 据那人说，这尊古神的信徒自第三纪元以来，先后成立了数个隐秘教会，可在整个第四、第五纪元中，成功与这尊古老的神灵取得联系的，加上自己，也依旧不过一手之数。 可见，这是一尊极少回应信徒的古老旧神！ 而极少与信徒沟通，再加上封印已久，代表着祂对现世的掌控了解几近于无。 祂似乎长期处于混沌蒙昧的异常状态，而从祂的尊名来看，祂近乎凌驾于所有的神祇之上，只有那位同诞生于第一纪元，号称群星缔造者、真实之主、全知全能的至高造物主可与祂并肩！ 但令人奇怪的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众多典籍中都没有祂的名讳。 哪怕是祂的信徒，也有极大部分说不出祂的尊名，只知道自身所信奉的是永夜的君王、无光之主，祂的尊名就如禁忌。 “我闻到了……群星的腐烂气息。” 晦涩、古老、沉闷的声音缓缓响起。 祂的语言古老而玄奥，每一个字都似乎蕴藏着非凡的力量，这不是人类能掌握的语言。 纪长安听不懂祂的话语，但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相应含义。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划过。 祂好像很疲倦，仿佛一直在压抑自身的负面状况，勉强保持清醒，与自己进行交流。 “被群星……所眷顾的生灵……你为何敢呼唤我的尊名……” 难以形容的厚重威压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尊古神果然与那人说的一样，和缔造群星的至高造物主是死敌！ 仿佛被人用手压着头死死摁在地上，纪长安艰难地说道：“伟大的永夜君王，您的荣光播洒在黑暗之间，您的伟岸无法取代，请允许一个身在群星之下，心却向往黑暗的卑微生灵，向您献上虔诚之心，以及叛神之血！”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来自那个自称血色兄弟会总座的男人。 那个男人教会自己献祭仪式的阵法，又将仪式成功后，可能发生的各类情况一一归纳总结，说明每一种情况发生后自己应该回应的话，并警告自己最好别说错任何一个字。 “唔，这是海拉的味道……” “群星的女儿，伊德海拉已经死了吗？” 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纪长安心中瞬间又划过一个念头。 这声音相较于之前少了晦涩与迟缓，变得逐渐流畅！ 祂比之前清醒了许多。 难道祂正在从混沌的状态苏醒？ “伟大的永夜君主，梦神伊德海拉已经被您虔诚的信徒设计斩杀！”他按耐住涌动的念头，按照那人的话一字不漏的恭敬说出。 “……”古老的存在沉默停顿了几秒，再次缓缓道，“那么，我的利维坦是否已经苏醒？” 纪长安心中一紧。 按照第四纪元的古书记载，利维坦是活跃于第三、第四纪元的混沌旧神。 祂在第四纪元被梦神伊德海拉联合另外一位旧神重创，不得不陷入沉睡，并在梦神伊德海拉的设计下陷入了永恒梦魇。 未等纪长安回答，古老的存在自言自语道：“我并没有感受到祂的活跃，看来祂仍旧陷入在永恒的睡眠中。我的信徒，我需要你去唤醒那个蠢货，告诉祂，尽快与贝希摩斯、席兹联手，吞噬三块群星石板，打开大渊之门，我将再次降临这个世界！” 祂似乎越来越清醒了！ 纪长安只觉头皮发麻。 贝希摩斯、席兹同样都是混沌旧神，且都是在第四纪元初战败的一方，但祂们强大的生命本质注定了祂们只会陷入沉眠，难以被彻底磨灭。 他硬着头皮道：“伟大的大渊之王、归墟之主、永夜的君王啊，在那场设计梦神伊德海拉的战役中，我们失去了近乎所有的高阶位超凡者以及半神，我们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深入科维坦帝国，接近并唤醒古老的利维坦，这一次的仪式，也是希望您能给您虔诚的信徒一点小小的指引。” 因为心虚，他一连喊出了自己知道的这位古神的所有尊名。 “……” 这一次，古老的旧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在思索何事。 “又是一个纪元吗……我感觉到了，我麾下神眷者的命灯竟然都已熄灭……我的信徒啊，报上你的名字与身份，我将赐予你永恒的荣耀。” 沧桑、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与此同时，纪长安发觉先前那股压迫感降低了许多，自己已能小幅度活动身体，但他没敢妄动，仍旧低头触地，声音恭敬而火热道： “回禀伟大的永夜君王，我的名字是安文·梅塔特隆，自幼被道林·特里森大人引进阴影之森教会，在特里森大人的安排下，我于三年前成功潜入血色兄弟会，成为教会在血色兄弟会中的暗子，如今已经是血色兄弟会预备圣子。” “特里森……我记得这个姓氏，琼恩·特里森，他是第一个联系到我的人类，也是我的第一个神眷者。” “伟大的永夜君王，道林·特里森大人生前正是特里森家族最后的子嗣！” “生前……特里森家族竟然已经灭族了吗？！” 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犹如闷雷，炸响在纪长安耳畔，他强忍住耳朵的阵痛，低声答道： “一百年前，您麾下的两大教会联手邪神阿布霍斯击杀梦神伊德海拉，这一战使两大教会失去了九成以上的高阶强者，而古老的利维坦却并没有如预言中一样苏醒，同时邪神阿布霍斯的反戈一击，让我们失去了三大圣物。在之后的百年里，我们一直被梦神教会的残存势力，以及不净者教会追杀。尤其是最近十年，裁决圣殿也加入了追杀的行列。道林·特里森大人，就是在两年前被裁决圣殿的人围剿，最后血战至死！” “伟大的永夜君主啊，您的信徒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已经无力抵抗来自不净者教会、裁决圣殿、梦神教会残存势力的围剿，存活下来的兄弟们都已经转入了地下，等待着您的苏醒和指引！” “而现在，伟大如您终于苏醒，两大教会必将迎来新生！众神必将跪伏在您的脚下！” 他的嗓音时而低落沉痛，时而愤恨不甘，到最后激昂兴奋，甚至“情不自禁”般僭越地仰起头，试图直视古神的真容，神色慨然，双手激动无比地在空中乱舞。 古老旧神并未计较年轻人的僭越，祂的声音威严而有蛊惑力。 “是的，我已经苏醒！” “当我的神国降临现世的那一刻，所有逝去的，都将归来！” “那信仰我的，将获得永生，那不信我的，必将坠入无底的深渊！” “我的信徒啊，不要在意一时的得失，神并未遗忘为那些为神而战的勇士，他们都将进入神国，侍奉我左右。” “作为这一纪元第一个与我取得联系的生灵，你将成为我的神眷者，你的名将传递在我众多的信徒之中，你将成为他们的引导者，背负重大的使命，成为我与这个世界沟通的桥梁。” “我赐予你……类神的力量！” 威严的话语落下，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黑意缓慢地浮现在纪长安面前。 这点黑意明明小到无从测度，却又给人一种深沉无止境的感觉，它不断跳动闪烁着，仿佛身处的空间无法承载它的重量。 纯粹到极致的黑意在某种牵引下，慢慢融入纪长安的眼睛。 “这就是根源的种子，努力靠近群星吧，我的眷顾者。当你真正获得群星眷顾的那一刻，它将会取而代之。这也是我的一次尝试，我很好奇当群星与大渊相碰撞时，会是怎样的结局。” “我已经记住你的灵性坐标，当天上的血月第四次升起，我们将再次见面。” “去尝试接近利维坦吧，祂的苏醒，将拉近我与现世的距离。” 第二章 封神之路 来自虚空深处的声音缓缓沉寂下去，代表着这尊古神正在远去。 纪长安知道，仪式的时间到了。 空气中的凝滞感消失，鲜血所画的法阵脉络变为焦黑色，五角黑色树叶化作了焦炭，身前小刀更是寸寸崩裂，其上沾染的血液早已不知去向。 呼…… 意识到仪式结束，那位古神的目光离去后，纪长安整个人瘫软了下来，背后冷汗浸透了衣衫，就如刚从水里出来一般。 他苦笑着翻滚过来，从跪伏变为躺在地上，右手手臂遮盖在眼睛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刚刚的表现，算是蒙混过关了？ 他真的瞒骗过了一尊存世数个纪元的古老旧神？ 哪怕这尊旧神长期处于混沌状态，距离现世很远，对现世的掌控几乎于无，这也绝对值得骄傲一辈子！ 回忆起刚才自己的言行举止，他不禁在心中感叹。 原来自己还有这种才能！ 那个自称血色兄弟会总座的男人，果然没有欺骗自己，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自己来做这一切。 是因为自己身拥的被他称为“真视之瞳”的双眼？ 还是自己独特的血液？ 不过根据那人说，他血液的特殊，其实就源自他的双眸。 真视之瞳。 或者说神灵眼。 纪长安若有所思。 方才与那尊古神的对话，对方在不经意中道出的隐秘，很多都和那位总座猜测的相吻合。 譬如曾经在超凡领域显赫一时的特里森家族，竟然真是祂的眷族，由此可见这尊古神哪怕长期远离现世，祂拥有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能直接干涉进现世。 他长呼了一口气，坐起身，捏碎了一颗水滴状的蓝色结晶体。 这是自己与那位总座派来的特使的联系方式，他这里捏碎后，那边自会有感应。 按照约定，仪式如果成功，他将捏碎结晶体，并即刻赶往兄弟会在科维坦帝国的总部。 捏碎蓝色结晶体后，他拿过放在一旁的笔记，开始从头梳理事情的始末。 …… 他叫纪长安，自幼被老爹捡回来抚养。 与他一同长大的，还有一位叫做林珞然的少女，是老爹的亲闺女。 六年前，他突然陷入了一场长达十天的昏睡。 在老爹与旁人眼里，他只是生了一场大病。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十天中，他做了一场匪夷所思的荒唐大梦。 在那场荒唐的大梦中，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见证了未来百年的浩劫，见证了无数至关重要的节点。 同时，在那场大梦的末尾，有一道模糊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为他指出了条可以扭转未来的道路。 一条名为“封神”的反派之路。 但当他从梦中醒来后，关于梦中的绝大部分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和平常做梦一样，醒来后只记得零星半点。 这让他不得不质疑这场梦的真实性，怀疑自己只是病倒做了个噩梦。 而三年前遇到那位自称血色兄弟会总座的男人后，他不得不相信，有些匪夷所思的事，其实是一种另类的“神启”。 一种…… 某些人用生命换来的“神启”。 自那以后，他开始竭力回忆记忆中的一切，记录下回想起的重要节点，与接下来浩劫中的关键人物。 在那场梦中，第二纪元离去的旧神集体归来，降临现世，行走于陆上国度。 这直接导致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智慧种族，再度陷入被奴役的局面。 而为了争夺信仰，神灵之间的战争屡屡爆发，灭世的浩劫降临，洗礼了主世界十三座浮陆，将无数城市夷为平地。 在那场梦中，他没有找到老爹的身影，可能早已经死在战乱之中。 但他找到了林珞然。 纵使少女在很早之前就加入了命运圣殿，且在未来高居圣女之位，可当诸神归来后，三座圣殿尽数沦为邪神的孕床。 所有圣殿之人，皆沦为邪神的奴仆。 在梦的最后。 林珞然面无表情地跃入一座血池，以身作为邪神复苏的血肉祭品。 那幅画面令当时的他猛然惊醒，双手死死抓住被子，浑身冷汗地从床上起身。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而也正是这一幕，让后来的他一直对那个梦耿耿于怀，直至遇上了那位总座。 那位总座多次邀请他加入血色兄弟会，在数次婉拒后，他勉强答应对方，前提是他所说的仪式成功。 男人向他描绘的末日景象，和他梦中梦到的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们一起翻阅古籍，反复验证各种秘闻，以及他所做的那个大梦中的疑点。 直到一年前，血色兄弟会内部出了矛盾，他必须返回处理某些棘手的事务，两人才分离。 而在一周前，纪长安按照男人所教的冥想法温养自己的灵，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步，达到了开展仪式的最低要求。 在经过一番准备，以及与男人那边进行一番沟通后，他进行了刚刚的献祭仪式。 仪式中，他所献祭的正是自己的血液。 “我的血液中……有梦神伊德海拉的味道？” 纪长安喃喃道。 他所诵念的祷语，都是来自那位总座。 其中最让他在意的，就是那句“我以叛神之血换取您的垂怜”。 那么他的血液中，究竟为何会有那个死在百年前的梦神伊德海拉的味道？ 这与他的眼睛是否有关联？ 苦思无果后，纪长安深吸了口气，暂时摒弃这个念头。 他起身开始收拾地下室内留下的残局。 既然仪式成功，某些事也得到了验证，那么他与那位总座的约定即将生效。 在这次仪式中，他虽然被那尊古老的神祇记住了自身灵性坐标，但是他也取得了关键性的东西，那就是那颗融入他眼睛的“种子”！ 这也是大梦的最后，模糊声音所说的踏入封神之路的关键。 根源之种。 至于血月第四次升起，那应该是四年后的事，届时他将再次直面那尊古神？ 他目前展示给这尊古神的身份，是祂麾下两大隐秘教会在血色兄弟会中的暗子，这层身份也是那位总座安排的，并且再三保证绝对经得起深入调查。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方确实在血色兄弟会中埋下了暗子，而那枚暗子早已被那位总座悄悄拔了出来，至于对方教会中负责安排此事的道林·特里森，也死在了裁决圣殿的人手中，完全是死无对证的局面。 “长安，老爹找你，赶紧滚出来！” 突然，地下室外传来少女清甜的嗓音。 纪长安嘴角扯了扯，手下加快了动作，将残留的痕迹清扫去除。 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遗漏后，他将那本笔记贴身藏在衣服内，打开地下室的大门。 一颗脑袋率先探了进来，打量着地下室内的景象以及纪长安，乌黑的大眼中闪动着狐疑之色。 林珞然抿了抿嘴，认真道：“你最近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坏事，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去告诉老爹。” 她注意到了纪长安苍白的脸色，贝齿微不可察的咬了咬下唇瓣。 纪长安皮笑肉不笑，记得上次他偷偷逃课去图书馆翻阅几本古籍，就是少女告的密，害的他被老爹一顿暴打。 老爹脾气暴躁，最恨的就是他们不好好读书，口中经常念叨着诸如“棍棒底下出孝子”、“不好好读书以后怎么加入圣殿”、“不加入圣殿哪来的出息”、“没出息你以后怎么养我”、“不养我老子养你做什么”等等此类的话语。 “没什么，我只是最近喜欢在安静的环境中读书而已。” 纪长安面不改色地说道，然后亮起早已准备好的课本。 少女满脸质疑道：“都毕业了，你看什么书？小黄书？” 纪长安正色道：“学习是永无止境的！你不能因为毕业了，就放下对知识的渴求。” 林珞然眯了眯一双美眸，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笑脸灿烂，嗓音甜腻道：“纪长安，你好棒哦！对了，前些日子老爹让你参加的裁决殿入殿测验，你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让我想想，哦对了，你好像是当着人家裁决殿执法者的面，说你日后想做天灾级的通缉犯？噗，你的梦想真的是太有诗意了，就是不知道你的屁股能不能承载你的梦想？你说这次老爹找你，会不会让你半个月没法坐着？” “……” 纪长安眼角不断抽动，好半天才平复下汹涌起伏的心境。 老爹的棍棒式教育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幸好，仪式成功，自己这次也没准备再去见老爹了…… 只是不知道前往兄弟会总部的行程，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前些日子，他和林珞然从学院中顺利毕业，老爹为他们谋划了两条出路，一条是加入命运圣殿，一条是加入裁决殿。 虽然不知道老爹一个普普通通的武馆馆长，究竟是从哪得到的两个圣殿名额，但想来过程极为不易。 但是，按照那位总座所说，一旦加入圣殿，被发现他身上的“真视之瞳”，那么他绝对逃不过被重点监视终生的结局，甚至可能直接被打上异端的标签。 裁决殿最不缺的，就是极度偏激的疯子！ “真视之瞳”又名神灵眼，本身就属于神灵的眷顾，这在视所有神灵教会为邪教异端的人类四大圣殿眼中，自然是异端中的异端。 这时的纪长安忽然意识到某件被他下意识忽略的事。 他将目光凝聚在林珞然精致的脸蛋上。 今天是群星纪1136年8月21日。 在那场窥探未来的梦中，就是在这一天，林珞然登上了命运圣殿派来的浮空艇。 所以…… 少女其实是来告别的吗？ 直到这一刻，纪长安才意识到，少女今天的打扮与以往截然不同。 她戴着一顶草帽，身穿一条从未穿过的白色连衣裙，露出一双圆润白皙的小腿，乌黑的眼眸灿烂如星辰，绸缎般的青丝倾泻在背后。 少女浅笑盈盈，身子前倾，双手背在身后。 纪长安记得，这顶草帽是他们八岁那年一同买的。 他打趣道：“林珞然小姐，你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这是准备去便宜哪个幸运儿？” 林珞然虽然是老爹的亲闺女，但是不随老爹姓，而是随母姓。 而师母生前不喜欢他叫她干娘，就让他以师母代称。 师母是个怎样的人？ 时至今日，他纪长安没有半点淡忘。 因为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是为了救他这个养子而死。 林珞然一双狭长而美丽的眸子微眯，笑道：“准备便宜你，走吧，陪我走一走，我们好久没一起散步了。” 纪长安沉默了片刻，笑道：“好啊，咱们确实很久没一起散步了。” 林珞然似笑非笑道：“谁叫你纪长安是个大忙人呢，除了吃饭，整日都见不到人影。” 纪长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这些年来，为了验证某些事，并为接下来的路途做准备，他一直在暗中翻阅各类古史，搜寻记载着第三第四纪元的古书。 …… …… 当纪长安与林珞然渐行渐远后，这间地下室恢复了寂静。 哒……哒……哒。 脚步声忽然响起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 墙壁上的黑石灯突然点亮，照亮了黑暗的空间。 一个背负双手，鬓发微白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出现纪长安进行仪式的地方。 他低头望着脚下之前画满符文的地面，眼中闪过暗黄色的灰光，诡异而邪恶。 淡淡的波纹自他脚下蔓延开来，扫荡过整件地下室，又向着虚空中寻去，企图寻到刚刚那尊旧神的踪迹。 但最终一无所获。 “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不愧是诞生于第一纪元的根源旧神，活得越久越怕死。” “可惜了，若非顾忌那臭小子，说不得今天能尝尝根源级神性的滋味。” 男人的自语声回荡在这片密封的空间，带着邪异的贪婪，他脚下的影子庞大而狰狞，正在光影中不断蠕动着！ 第三章 打爆婚车车轴 两个人沿着马路向城外走去。 沿路风景逐渐变为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麦田，风吹来时，掀起了滚滚麦浪。 “我要去命运圣殿进修了，那边的导师挺看重我的，所以等会就要走，圣殿的浮空艇接送。” 走在麦田边，林珞然忽然开口道。 纪长安愣了下，心道果然如此。 他点头道：“预料之中，命运圣殿的人除非眼瞎，不然没理由不收你。” “啧啧，未来的命运圣殿圣女大人，以后在外看到我可千万别装作不认识。”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去裁决殿？”林珞然的目光直视着他，无视他的插科打诨，抿嘴问道。 人类四座殿堂，其中裁决殿与命运圣殿相距最近，交流最是频繁。 纪长安哑然，他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道：“那里不适合我，那地方勾心斗角太严重，疯子太多了。你忘了？老爹说过裁决殿是几座神殿中最脏最乱的。” 少女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出淤泥而不染？” 纪长安沉吟片刻，认真道：“我就怕近墨者黑，到时候要是万一再把你带坏了，老爹不得砍死我？” 林珞然白了他一眼，转回头去。 两人沿着麦田一路向前走，谁也没说哪里算是终点，只是这样肩并肩走着，仿佛可以走到世界的尽头，走到天涯海角。 许久后，天边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淡去，隐没在夜幕之中，繁星升起悬挂天际。 林珞然忽然回过身，双手十指交错，绕在身后，在纪长安前边倒退行走，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漫天星光。 她轻声道：“纪长安，你还记得我七岁那年抓住的那只蝉吗？” 在他们年幼时，老爹时常会感慨道一些莫名其妙，却能轻易地深入人心，让人难以忘怀的话。 如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如七岁那年抓住了那只蝉，就以为抓住了整个夏天…… 而这些话，自幼便带给他们二人极其深远的影响。 但是…… 纪长安神色木然道：“你七岁那年抓住的不是蝉，是蟑螂，我抓住的那只才是蝉。” 少女双颊微红，停下脚步，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怒道：“煞风景的呆子！” 纪长安龇牙咧嘴，捂着小腿跳了几下，这脚踹的是真的不轻！ 林珞然轻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向前走去。 迎面而来的和风，吹起少女的青丝。 她今天穿着高跟凉鞋，踢人的威力直线上升。 纪长安抱着小腿跳着跟在后面，嚷嚷着林珞然你这性子绝对找不到男人！ “纪长安，如果我以后真的喜欢上别的男人了，你会怎么办啊？” 听着身后那个呆子嚷嚷的少女突然停步，侧身回首，就这样歪着头凝视着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眸幽幽如古井，双手绕在背后紧紧攥在了一起。 纪长安停下脚步，微微发怔，然后用着极度坚定的口吻道：“那只能为那个人祈祷了，居然被你林珞然大小姐看上了，活该他倒霉一辈子啊！” 林珞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道：“滚！说的真瘆人，被本姑娘看上那是他的荣幸，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随即，她又轻声道：“纪长安，你知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不等他回答，她仰头望向头顶的群星，自语道：“是即使他一直在逃避，你也会愿意一直喜欢他，期待着也许有一天太阳从西边出来，那个呆子会直视你的眼睛。” 她歪着头看向他，轻笑着：“这种喜欢是不是很傻？” 少女的笑容就如冬日的初雪，很美，却总有抹说不出的哀伤。 纪长安陷入了沉默无言。 他自然懂得少女的意思，他也自然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给出任何有力的承诺。 可是今天…… 也许是因为即将分别，又或是数年的发酵，他的内心处有某道强烈的情感在翻滚、酝酿，直至最后打破了一切桎梏，破土而出。 他终是未忍住。 纪长安一直在闪躲的目光首次直视少女那闪着水光的双眸，他轻声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林珞然登上了别人的婚车，那么我一定会将那辆婚车的车轴打爆。我会一个一个清理掉你身边追求你的男人，永远不要质问我为什么。” 林珞然双眸微怔。 似乎没有想过，身前这个呆子居然会在分别前说出这样的话。 短暂的沉默后，她有些慌忙地转过身，背对纪长安，将视线投向远方的麦田。 然后便是长久的噤声。 少女望着远方翻滚起伏的金色麦田，双手交叠按在胸前，白色裙摆被夏风吹起绽放。 “求之不得。” 背对着男孩的少女小声说着，眼眶不知何时变得微红。 她弯腰脱下脚上的高跟凉鞋，双手平举，迎着夜风，赤足一步步迈入了麦田之中。 夏末的和风吹过麦田，金黄色的麦浪翻涌不息，发出沙沙之声，头顶是群星璀璨，交相呼应之景。 少女独自在金色麦田中起舞。 青丝飞扬。 白色的裙摆如花盛放。 星光成为她的背景。 纪长安将眼前之景深深定格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他仰头望向浩瀚无垠的星海，感受着来自群星的呼应。 恍惚间，他似乎穿越了重重星海，来到了星空的最深处，直面一颗暗红色的星辰。 他竟在这一刻窥见了超凡的领域，距离群星眷顾只有一步之遥！ 此时他只要愿意伸出手，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触碰到身前这颗被无数人称之为命星的星辰。 然后与群星签订契约，从此跨入超凡。 但是。 还不到时候。 纪长安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强压下心中的翻涌。 他将目光再次转向那个起舞的少女。 无尽星光自天际垂落，缭绕飞舞在少女身周，随着她的起舞而飞舞，逐渐幻化为人形，以她的模样为蓝本。 麦田之中仿佛有着无数个少女在翩然起舞。 这就是神秘领域内的顶级恩赐——星海投影。 亦是群星眷顾的最好证明。 这也是之前纪长安断言她将成为圣殿圣女的依据。 可在即将到来的铺天盖地的灾难面前，无论是怎样的天赋，怎样的群星眷顾者，都将被浩劫悉数碾为尘灰。 在这一刻。 他纪长安发誓。 他此生所要守护的，即是眼前的这一幅画面，即是眼前之人。 他可以狠下心不在乎哀嚎的众生，他可以忽略掉很多重要的东西，但唯独某些人，他宁死也不愿与他们走失。 为此哪怕要成为无数人眼中的恶魔，成为移动天灾，哪怕要与那些存在于历史间隙中的旧神相抗，与整座世界为敌…… 他纪长安也毫不畏惧，不会退缩半步！ 轰—— 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如雷声轰鸣。 铺天盖地的阴影大片大片投下，将他们笼罩在内。 二人抬头望去。 呼—— 来自人类四大圣殿的庞大浮空艇低掠飞过他们的头顶，带起一阵狂风，吹起他们的衣摆与发丝，以一种悍然的姿态闯入他们的视野，降临这座小城。 浮空艇最终缓缓降落在他们的不远处。 分别的时刻到了。 纪长安与林珞然对视了一眼。 他们微笑相对。 他们背道而驰。 随着浮空艇的再次升起，狂风扫过麦田，激起了滚滚麦浪。 纪长安站在狂风中目视浮空艇的离去，目送少女的离开，一言不发。 当浮空艇彻底消失在视界中，他转头望向自家庄园的位置。 仿佛看到了那个经常板着脸的老爹，正坐在书房中等候自己的到来。 等了这么久，老爹心中的怒气应该满溢了吧？ 纪长安嘴角露出淡淡的温暖笑容。 仪式进行前，他在自己房间留了一封信，不知道老爹什么时候会发现。 本来若是仪式失败，那么他会亲手撕碎那封道别信，但现在…… 老爹，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解释这一切，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所以我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但我绝不是懦夫。 老爹。 这一次。 我绝对绝对不会让珞然沦为邪神的祭品！ 我们一家人最后一定要团团圆圆的！ 老爹，我走了。 请为我祈福吧。 …… 当浮空艇远去，一道阴影自远方而来，来到纪长安的身后，抚胸行礼，低声恭敬道： “圣子殿下，我们随时可以上路了，前往科维坦帝国的行程早已安排妥当，总座以及兄弟会的兄弟们都在恭候您的莅临！” 纪长安没有回应。 他将手轻按在心口。 缓缓闭上双目。 当他再次睁眼的那一刻，他的双眸变为炽烈的赤金之色，其中涌动着怒狮般的威严与疯狂！ 来吧！ 赌上一切！ 倾尽所有！ 无论你是超凡领域的先驱者，还是旧时代的众神。 窥视命运的我，已然足够资格与你们同坐一台赌桌之上！ …… …… 群星纪1136年8月21日。 庞大的浮空艇如巨龙一般掠过这座夏商帝国的小城，自青年头顶飞过，带起一阵狂风。 繁星注视之下，名为纪长安的年轻人毅然踏上了那条被诅咒的不归之路。 四百年前，有人开启并踏上了封神之路，最终功败垂成，只留下无数血色残章。 而四百年前的四百年后，传说再启。 与此同时，那隐藏在历史与神话中的隐秘存在，随着群星的变动而开始缓慢苏醒，即将登上这盛大的舞台。 第四章 违背命运的相遇 “孩子们长大了，就容易萌发自己的思想，诞生自己的意志。” “这对于父母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鬓发微白的中年男人站在窗户边，随手撕碎手中的信纸，目睹远处巨大浮空艇的离去，目光幽然。 将珞然和长安送走，分别送入命运神殿和裁决殿，以及对他们隐瞒自己的身份，都是那个女人临死前的决定。 他虽然不认可，但是他愿意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毕竟他是那样的宠爱着她。 可是这两个孩子终究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与意志。 他不会阻拦他们施行自己的意志。 他认为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自由，这种自由可以体现在现实中，又或是精神上，它不应受到来自任何所谓的“好意”的阻碍。 这是他和她的共识。 已经不复盛年的中年男人突然开口道：“我的子民，我已经老朽到不能动弹了吗？” 他的身后，空气中一道扭曲的黑影缓缓凸显而出，最后化作一尊狰狞恐怖的巨兽，庞大的阴影笼罩弥漫了整间房内。 “您的伟岸依旧如天上的繁星，照亮吾等前行的道路！” 谦卑的声音自巨兽口中响起。 中年男人漠然道：“是吗，可为何这世上总有人认为我老了，总会有人试图以大势大局来胁迫我，总会有人喜欢伸出一只只手来试探我的底线？” “想杀我养子，让我的女儿做神侍？” “去吧，三日后，提着那位裁决殿的大主教的头颅来见我。” “如果有人敢阻拦，就告诉他们，我心情不好，想拿他的头颅当酒杯，这种事就不要计较了，毕竟大局为重。至于孰重孰轻，他们应该祈祷他们那早已腐朽的脑袋还分辨得清楚。” 这一刻的男人，依旧如当年一样威严、铁血、强势！ 仿佛生死予夺之权柄尽握在手！ 巨兽毫无意外，低首恭敬道：“谨遵吾主之命！” 话语落下，它的身影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消散在这座房间。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男人负手而立，直视夜幕之上的繁星，在窗口又站了很久很久。 心中莫名的情绪翻涌着。 千年前降临这方异世界，一路挣扎逆行，走到今天的位置，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念头自他功成名就后，就一直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而直到他遇到长安这臭小子，他才隐约看到了未来波澜壮阔的一角。 可惜大世将至，他却已经不复当年了。 “封神之路？” “长安，带着我的馈赠放手去做吧。” “让我看一看，妄图忤逆命运的你，究竟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走到什么位置，是否有资格继承我的衣钵。” “让我亲眼来见证下，这浩繁群星背后所在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男人低沉之声回荡在这间屋内。 他的眼眸在这一刻幽暗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似乎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他的背后。 一座王座的虚影沉浮在虚空之中！ …… …… 三日之后。 “呜呜呜——” 巨大的轮船汽笛声响彻在海面上，滚滚黑烟自轮船的烟囱上向高空升去。 几个水手在甲板上进行日常清洗。 纪长安隔着船舷眺望海景，迎面吹来清爽的海风。 这艘来自科维坦帝国的巨大商船，刚刚带着满仓的货物驶离夏商帝国的境内，到达科维坦帝国预计还要一个月时间。 他这次前往科维坦帝国，不求快，只求隐秘。 而这艘轮船，已是兄弟会在夏商帝国能安排的极限。 血色兄弟会，创立于第三纪元的古老隐秘组织，势力横跨整座大陆的庞然大物。 而就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却在第五纪元对夏商帝国敬而远之，成员鲜少踏足这片东方之土。 三年前他与那位兄弟会总座的相遇，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命运的失足。 “圣子殿下，一个月后，总座会携七位神使在帝国境内的海域亲自迎接我们。” 他背后的影子内，站着一个人，此刻躬身行礼，声音低微。 纪长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回身望去，甲板高处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子。 女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五官立体。 她双眉微蹙间，缭绕着一股忧郁的气质，惹人心怜。 纪长安冲少女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淡淡道：“打探清楚了吗？” 藏身于他影子内的人恭声道：“和圣子殿下说的一般无二，此女来自科维坦布特家族，名为露娜·布特，虽是嫡系，但受父母缘故，她在家族中备受打压。若非如此，哪怕布特家族早已有了没落之势，身为嫡系之女，也不可能搭坐商船归国。” 纪长安轻轻点头。 藏在他影子内的人，名为杰克森，是他暂时的护卫，位列超凡序列第一序列，其身具的阴影恩赐，足以保他度过绝大多数不涉及到超凡领域的危险。 同时，杰克森也是这几年来他与那位总座之间保持联系的桥梁。 “我要的资料都收集到了？” “经历、喜好、性格等各方面能收集到的资料，都已收集齐全，分类放好，摆放在了您的床头。” 纪长安嗯了一声，双眼微眯。 这种效率，应该说不愧是数一数二的大邪教吗？ 他转身，缓步向着客房区行去，一路上遇到了几位船上水手，他一一微笑示意。 在经过拐弯口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回头，与甲板高处的黑裙女子目光对视。 他故作怔然，然后点头行礼，面露微笑。 黑裙女子颔首还礼，平静如止水的目光很快移开，如同琥珀般的眼眸眺望远方的海域。 纪长安收回视线，低眉继续向房间走去。 不急。 还有一个月时间。 他此行特意选中这一艘商船，就是冲她而来。 这不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而是违背命运的相见。 …… 待回到了房间，纪长安点燃了屋内的黑石灯。 一簇明黄的灯光自墙壁上亮起，照亮了这间客房。 人类发现黑石这种资源始于遥远的第三纪元，但真正将它广泛用于生活中，却是在第四纪元末尾。 自那时起，黑石便成了人类最主要的能源，没有之一。 包括纪长安乘坐的这艘巨轮，以及前些日子降临的那座飞艇，所采用的能源都是黑石，真要论及差别，无非是黑石本身的纯度，以及两者在能量的有效运用度上有所差异罢了。 这是一种既廉价又昂贵的能源。 他径直走到白色床铺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牛皮文件袋 捏了捏厚度，竟足有一指之厚。 纪长安坐到床铺旁的木桌前，放下牛皮袋，拆开封条，将袋中厚厚一叠文件取了出来。 “退下吧。” 他将文件摆放在桌上，突然开口道。 “属下就守在门口，圣子殿下若有吩咐，呼唤一声即可。” 身后的影子内一阵扭曲，一个高瘦的影子从他的影子内分离出，微微躬身，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房内， 纪长安面色平静，缓缓摊开手中文件。 眼中不禁闪过慎重之色。 这是验证他在那场大梦中所看到的未来，与真实世界是否一致的一次重要对比。 第五章 逐日者 当翻阅完那叠文件，已是下午时分。 期间船员来敲过门，送上一份午餐后便快速离去。 午餐是一块熏猪肉，一份新鲜的绿色蔬菜，以及一碗米饭。 猪肉味道口感一般，纪长安只动了几筷，倒是认真吃完了那份蔬菜。 等再过些日子，就别想看到这种绿色蔬菜出现在午餐晚饭中，有的只能是腌肉、鱼肉与罐头。 用完午餐，他连同餐盘一起放在门口，自会有船员收拾。 彻底看完兄弟会收集来的资料后，纪长安起身伸了个懒腰，将文件收起，放入牛皮袋中。 最后他唤进守在门口阴影中的杰克森，将牛皮袋交给他，让他负责处理掉。 纪长安推开房门，门口的餐盘已被收走，他沿着过道走到甲板上。 午后的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少数几个黄发船员在忙碌。 此刻视野之内，皆是如洗的碧空，与无边无垠的海域。 海风咸湿而闷热，让人感觉困意不自觉升起。 纪长安向高处望去，那女子自然已经不在了。 女子名为露娜·布特，来自科维坦布特家族，今年二十，父母皆在十年前失踪，导致这十年来她在族中备受打压。 她的父母据说是背叛了家族，裹挟着家族的重宝潜逃，但这只是传闻，缺乏有力证据。 可就兄弟会那位执行员的分析，这则传闻极有可能是真的。 三年前，她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科维坦帝国与夏商帝国之间的交换生，被送到夏商帝国的白鹿学院进修。 如今交换期已到，她被返送回国，而相比其他几位圆桌贵族子弟的飞艇回程，她的待遇再次证明了她在家族中低下的地位。 并且，根据那位执行员的调查。 三年前她之所以能顺利成为帝国交换生，她背后的家族其实出了不少力。 但这其中并没有令人感动落泪的家族情深。 在外的这三年中，她的身周起码潜伏着五位来自布特家族的超凡者。 而这一切的原因始末，不言而喻。 这个女人被当做一个鱼饵放置在外，幕后垂钓者真正想引出的人，是她的父母。 纪长安心中暗暗惊叹一声。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被家族放弃，视之为质子的女子，竟在那场浩劫之后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以一人之力撑起了布特家族最后的荣耀，跻身末代十二圆桌行列，被视为布特家族最后的中兴之人。 末代十二圆桌之一。 那位王者麾下最锋锐的枪。 逐日者。 露娜·布特。 想到此处，他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不知她家族内那些排挤她的族人知道日后之事，是否会后悔往日种种？ 哦，对了。 纪长安轻轻摩挲下巴。 那场不似梦的大梦中，这位被称为逐日者的女子，同样以铁血手腕著称，在她执掌布特家族大权时，整个布特家族已经死的只剩下她的拥趸，再无任何异声。 当然，那个时代也容不下任何异声。 纪长安双手撑着船舷的栏杆，迎着逐渐狂怒的海风，遥望故土的方向。 目光渐渐变得怔然。 他终究还是踏上了这条不可知的道路。 “殿下！这艘船不对！可能有怪异存在，我们必须时刻准备弃船而逃！” 急促的声音飞快传入他的耳朵，打断了他的沉思。 这声音来自杰克森。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急促而不安，可以清楚地听出他心中的恐惧，这让纪长安不由得心中一沉。 杰克森面对自己时展露的恭敬与敬畏，一半源于那位总座，另外一半则是他已被确认为兄弟会圣子的身份。 身为超凡者，哪怕只是最低序位，他也能无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格斗家。 而一旦展开他的超凡能力，他甚至能在短时间内与那些最顶尖的格斗家相抗衡。 每一位顶尖格斗家，都代表着人类领域的极限。 老爹说过，一位顶尖的封号格斗家，能轻易的空手屠灭一支武装精良的百人军队，正面抗衡一支骑士团，他们的气魄展开，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凝固周身十米范围内生物的意识。 然而，强大如此的杰克森却在此时说出弃船而逃四字。 茫茫大海之上，弃船而逃，没有方向指引，没有足够的食物淡水，等同慢性死亡。 纪长安心中瞬间划过种种念头。 他再次回忆那场大梦，那场梦中，最初他便是跟着这艘船前往科维坦，见证了大灾厄的爆发。 可那是一次安稳的航行，没有任何意外，没有任何波澜，平静而顺利。 就在这时，纪长安悚然一惊！ 那场航行…… 真的是安稳而顺利吗？ 宛如封锁着恐惧的魔盒被人缓缓打开，恐惧如灰雾蔓延而出，深深浸没他的心灵。 直至这时他才想起，这艘商船在驶离夏商帝国时，全船上下总共有数百人。 而在到达科维坦帝国境内的鲁特丹港口时，却只剩下了寥寥十三人！ 剩下人去了哪里，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长安心中猛地一沉，只觉手足冰凉。 他努力回想，却发现自己竟是毫无相关记忆！ 仿佛这一段的记忆被人用橡皮擦彻底抹去，不留一丝足迹！ 但令他震惊不安的，并非这段记忆的遗失，而是方才在他发觉到这一切之前，对于这一段记忆的空缺，他没有丝毫察觉！ 在这之前，这段航行在他的印象中是平静无澜，毫无波折！ 这是……见知障，还是心灵限制？！ 纪长安猛地回头，身后甲板上几个水手正在忙活着，高处甲板上仍是空无一人。 这艘船在这一瞬间，给他一种强烈的诡异感觉。 似乎在某个暗处有一对视线紧紧盯着自己，观察模仿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他低声道：“杰克森，你发现了什么？” “怪异！这艘船上有怪异的气息！这艘船的船长疯了！他竟然敢触碰怪异！” 杰克森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沉稳，显得匆促而惶恐，仿佛直面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怪异？” 纪长安仔细咀嚼这两个字。 他并未真正踏入超凡的领域，对这个神秘的世界了解并不深入。 “怪异！”杰克森再次重申了这个词汇，声音凝重，“在形容怪异的时候，哪怕是三大圣殿内，也普遍都会用‘祂’来代指！” 他似乎是恢复了些许冷静与理智，但沙哑的声音中仍旧能听出一丝颤栗和恐惧。 第六章 道尔·威廉 纪长安眉头紧皱。 祂？ 他和杰克森之间的对话用的是科维坦的官方语种。 而在科维坦的语种体系中，‘他’、‘她’、‘祂’的发音都是不同的。 而‘祂’这个字，通常代指的是旧神，以及触摸到神灵领域的半神级存在！ 这怪异究竟是什么，竟然能与神灵并立？ 似乎是察觉到了纪长安心中所想，杰克森解释道：“怪异的出现，一直可以追溯到第三纪元，甚至更久之前。祂们会随机诞生在各个地方，完全无法追究祂们的来源。” “祂们可能很弱小，弱小到连虫豸都无法杀死的地步，但也可能强大到能吞噬半神，祂们共有的特性之一就是极难祓除！” “曾经有位大学者推断过，怪异的出现，极有可能来自于旧神，并且是那种肉身强悍、思维混乱的混沌旧神！” “祂们似乎永远不可能被真正杀死，哪怕是那些极为弱小的怪异，也具有不死性，哪怕你将祂撕成粉碎，化作尘埃，祂也能在一周之内重新凝聚原型！” “据说只有神灵才能从根本上将祂们的存在抹去，而当前各国的超凡势力以及几大圣殿，对待怪异都只有镇封这一种手段。” 不死性？ 极难祓除？ 有可能来自于旧神本身？ 这种描述让他想起了那场大梦中的一场灾厄！ 欲望母树！ 那株母树将一整座城池污染，化作自己的领土，领土内的所有生灵都成为了受祂驱使的傀儡！ 而那株华盖遮天、毫无理性的欲望魔树，最令各方忌惮的就是祂的不死性！ 哪怕将祂根茎拔出焚灭，将祂的主干身躯烧成灰烬，只要残留下一片叶子，一周之后祂都会重新出现原址，根须再次深入大地十几里。 纪长安神色阴沉。 刚刚踏上这条路，就遇到了不在掌控之内的事，那场预见性的大梦给他带来的优势再度打了一个折扣。 尤其是这如同见知障的禁制，让他将有关未来的记忆都打上了一个问号，告诫自己日后行事必须慎而慎之。 就怕他未来以预见为核心的计划如愿展开，层层相扣，却因预见本身存在错误而宣告破产。 下一刻，他嘴角轻扬，心中讥笑自身。 自己不早就明白了吗，这条道路岂是这么好走的？ 那道模糊的声音不也说的很清楚？ 九死一生，这个来自他们夏商帝国的说法，是对这条路最温柔的形容。 而在杰克森眼中，这位被总座大人钦定为兄弟会圣子的青年嘴角上滑了一个弧度，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他心中一紧。 历代兄弟会的圣子，没有一个能安然活到晚年，除了死在战火纷争之中的，基本都在三十岁之后疯了！ 其中多数都因在疯了后无法掌控体内的超凡之力，异变成了魔物，最终被自己人忍痛杀死。 兄弟会的成员，大多在晋升超凡之后都能听到某种不知来自何处的呓语，那种呓语妖异而邪性，十分杂乱，并且无法屏蔽，响起于每年一次的血月之夜。 这种呓语似乎有股魔性，会不经意地引出人心深处最丑陋的东西，点燃人心欲望。 因为这种呓语而疯了的人，不知有多少！ 而据说历任圣子，他们不仅能更清晰地听到这种呓语，时隔时间也并非一年一次，而是每月中旬耳边都会响起如诅咒般的呓语！ 杰克森心中十分慌乱。 上任圣子离去已有六十年，他们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位新的圣子殿下，而这位圣子殿下还未真正加入兄弟会，就有了疯了的征兆吗？ 不对！ 按理说哪怕是圣子，也是在踏入超凡的领域后才会听到那种邪异的呓语！ 难道这位圣子殿下哪怕未曾跨入神秘之门，也能聆听到那种呓语？ 藏身在影子内的杰克森眉头紧皱，心头各种猜测浮现。 纪长安收敛异样情绪，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道： “杰克森，说说具体的，你有发现那怪异的所在吗？” “殿下，属下曾直面过怪异，对那种诡异的气息印象深刻，方才这艘船右后方一闪而逝的气息，绝对与怪异有关！”杰克森斩钉截铁道。 纪长安皱眉望向船的右后方，他可感受不到什么气息之类的，不过没记错的话，那的地方似乎是商船的货舱所在？ 这是把怪异当货物运送了？ 他突然一怔。 这艘商船运送的怪异，来源…… 是夏商帝国？ “你觉得危险度极高，我们有弃船离开的必要？”他低声问道。 “这……”杰克森先是一阵迟疑，然后苦笑道，“殿下，抱歉，属下实在是上次直面怪异所受刺激太大，以至于刚刚察觉到那股相似的气息时失去了冷静。” “方才那气息稍纵即逝，仿佛被镇压下去一般很快隐没消失，所以属下推测那怪异应该仍处于镇封的状态，刚才应该是封印不知为何被触动，祂趁那一丝空隙想逃出，但很快被重新封镇。” 杰克森不确定地推断道，然后沉声道：“属下会在接下来联系总座大人，及时禀报情况！暂时而言的话，那怪异哪怕破封而出，一时半会也应该威胁不到我们。” “若真被那怪异破封而出，危急时，属下会带殿下弃船而去！” 纪长安无言。 几百人到最后的十三人，那怪异显然在航海途中逃出了镇封。 这艘船的主人究竟是不知情，还是这趟货运的关键就是那怪异？ 如果是后者，那到底是怎样的利益让他无视了如此巨大的风险？ “你尽快将消息禀报给总座。” 纪长安吩咐完后，转身大步向船长室走去。 他决定提前去见一见那位船长，也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在兄弟会的安排下，这一趟航行他是以科维坦帝国准男爵身份登的船。 他的名字是道尔·威廉，来自有一百多年家族历史的威廉家族。 而那位真正的道尔·威廉先生，如今正关押在兄弟会的一处分部内。 在路上询问了几位水手后，他顺利来到了船长室的所在。 第七章 令人愉快的交谈 “笃笃。” 纪长安食指微屈，指关节叩响了船长室的大门。 “进来。”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房内响起。 他推门而入，只见房内办公桌后端坐着一位身穿海军制服的中年人。 他的眼睛是科维坦帝国人民常见的淡蓝色，身形高大，肩膀宽厚，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嘴唇上留有一撇八字胡，这极大增加了他的男人气息。 身穿海军军官制服的中年人目光凝聚在黑发黑瞳的青年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纪长安留意到这位船长胳膊上佩戴着一枚金质勋章，那似乎是科维坦帝国海军中优秀的军官，才有资格被授予的优秀军官勋章。 中年船长放下手中纸笔，缓缓起身，走过书桌来到纪长安的身前，伸手示意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请坐，威廉先生！” 纪长安颔首，十分配合地坐下，不知是何材质的沙发柔软而富有弹性。 两人入座后，这位船长就直言道：“威廉先生，我很好奇您身为夏商人，为何会拥有我们科维坦帝国的爵位。” 纪长安微笑道：“船长先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我虽然随母亲常年生活在夏商，可我的祖父是帝国的世袭男爵。前些年祖父去世后，我便依法继承了他老人家的爵位。但一直到前不久我的母亲病逝，我才决定回国接受祖父的遗产。” “那么您为何会放弃贵族的优渥生活，随您的母亲一同来到夏商，在最底层打拼？” 这位留着一撇八字胡的船长坐在他的身旁，眸子深沉道。 纪长安眼眸微眯，从容不迫道：“这涉及到了一些家族内的隐秘，请容许我不便透露。” 船长颔首：“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好奇而已，若您觉得不方便，还请忽略。” 纪长安突然道：“船长先生，您为何会穿着科维坦帝国的海军军服？难道这艘商船还受雇服务于海军？” 船长微笑着轻抚身上制服，神色骄傲而自豪道：“我曾是伟大帝国海军中的一员，并一直以此为荣，闲暇时我会穿上曾经的军服，回忆过往。” “您之前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海军军官。”纪长安的目光瞥了眼他胳膊上的金质勋章，由衷地赞美道。 “只是上司的赏识罢了。”这位船长注意到了纪长安的目光，嘴角轻轻上翘，语气谦逊道。 轻而易举地转移话题后，纪长安心中念头纷起。 一位曾经获得优秀军官勋章的海军军官，担任一艘普通商船的船长？ 是不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这份荣誉，足够让他被那些妄图开辟新航线的贵族、大商人看中雇佣。 短暂沉默后，他开口感谢道：“我这次重返帝国继承爵位，多亏了贵船肯顺路捎我一程，不然我现在的身家可坐不起横跨两大海域的渡轮。” 船长轻笑道：“这没什么，出门在外，帝国子民理应互相帮助，更何况是像您这样即将继承爵位的帝国未来支柱。” 科维坦帝国，任何一位世袭的贵族，都代表着他会有一块相应的领土，并合法拥有一定数量的私兵。 而当帝国有需要时，贵族的私兵必须服从调配。 如今以七大圆桌贵族为首的贵族阶级，一直都是科维坦帝国最重要的支柱。 纪长安刻意让自己嘴角上扬，露出‘勉力压制但仍是控制不住的骄傲笑意’。 这样才更符合他当前的身份与年龄。 “哪里，这只是祖上的庇护罢了。” 他连忙摆摆手，谦虚道。 船长呵呵一笑，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少了一份生疏。 “您还有什么事吗？对伙食居住可还满意？请尽管说，在能力范围内，在下会尽力满足您。” 八字胡船长露出含蓄的笑容。 纪长安略默，试探道：“饮食居住我都还算满意，不过，我刚刚在甲板上看到一位黑裙女子，不知我是否有幸能认识她……” 八字胡船长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神情变得微微凝重。 他浓密的眉毛皱了起来，似乎是在衡量着什么。 很快，他沉声对纪长安道：“威廉先生，出于职责所在，我必须要提醒您，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然后接下来的是友情提示，”他压低了声音，嗓音低沉浑厚，“那女子是帝国大贵族中布特家族的一员，我想您应该听过布特家族的声名，他们曾跻身十二圆桌贵族，只是而今没落了。那女子便是布特家族罪人的后裔，如果您不想与布特家族为敌，我劝您不要尝试接近她。” “哪怕是没落的大贵族，他们所执掌的权柄也远超我们的想象！” 纪长安‘露’出了震惊与畏缩的神色，倒吸了口凉气道： “布特家族？那个十二圆桌之一的布特家族？如此美丽的女人，竟然是布特家族的罪人？” 八字胡船长观察着黑发青年的神色，在看到他露出了自己希望看到的神色后，满意地以近乎不可见的幅度微微点头，正色道： “是的，先生。那个女人正是布特家族罪人的后裔，我劝您还是离她远点好，以免被波及到，追寻美貌并非生活的全部。” “您说的很有道理，多谢您的提醒，您让我避过了一场祸事！”纪长安语气诚恳而感激，眼中有后怕与懊恼之色，似乎在后悔之前生起的接近那女人的念头。 八字胡船长微微一笑道：“这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对了，上岸之后，我是否能有幸邀请您参加小女的成人礼？一位男爵的到访，会让小女的成人礼增添不少的光彩。” 纪长安肃容道：“这是我的荣幸，船长先生！” 听到这句话，这位船长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他笑道：“很抱歉，威廉先生，我似乎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的名字是马丁·威尔逊。” 纪长安笑着回应：“马丁船长？” 马丁·威尔逊豪迈大笑道：“我喜欢这个称呼，我热爱大海，热爱船上的一切，当然，我更热爱我的家人！” 接下来，两人聊了些日常话题，又或是生活中的趣闻，这位船长和他说了不少当年在海军中担任军官的事。 说着说着，纪长安故作随意地好奇问道：“马丁船长，你们这艘船从夏商运送什么东西到科维坦？我看到你们的货舱堆得满满的。” 马丁·威尔逊神秘一笑：“威廉先生，您应该知道，东方的瓷器名誉四方，东方的茶叶深受帝国贵族、富商的喜爱。” 纪长安惊讶道：“那些货舱内，难道全是瓷器与茶叶？” 马丁·威尔逊摇头道：“除了茶叶与瓷器外，还有夏商帝国的丝绸。画卷等众多货物。” 说到这，他不禁感慨道：“东方真的是一个神秘富饶又强大的地方。” “马丁船长，您这样优秀的人，只是担任这样一艘商船的船长？不觉得太过大材小用了吗？”黑发黑瞳的青年疑惑道。 马丁·威尔逊一怔，目带深意道：“威廉先生，常年生活于夏商帝国日井生活的您应该明白，人在很多时候是无法选择的，而有些看似平凡的东西，其实暗藏着不少秘密，只是我们这些普通人难以接触。当然，也最好别去试图接触。” 是市井生活，先生。 纪长安心中默默腹诽道。 不得不说，这位船长的这番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其中似乎隐藏着些东西。 他是受迫才服务于这艘船，或者说这艘船的幕后主人？ “笃笃！” 门口忽然传来急速的敲门声。 “船长！有些事情要和您通报！” 沉闷的声音传来。 马丁·威尔逊一愣，神色微微一变。 他起身伸手，对纪长安致歉道：“很抱歉，威廉先生，我的大副有急事找我，希望我们可以下次再聊，和您聊天十分愉快。” 纪长安起身握住他的手，笑道：“当然可以，我不能耽误您工作的时间，和您聊天非常愉快，我们下次再见。” 两人松手后，马丁·威尔逊身子前倾，贴近纪长安的耳畔，低声道：“威廉先生……如果可以，请尽量不要接近船的货舱，那里可能会有些危险。希望一个月后我能顺利邀请您参加我女儿的成人礼。” 货舱……货舱不就在船的右后方吗？ 纪长安瞳孔一缩，但很快恢复，由于视线原因，并没有被船长察觉。 他的眉毛微微皱起，然后很快舒展开，神态认真道：“我会谨记来自您的善意提醒。” 他在船长的相送下，打开船长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一位身形高大，臂膀健硕的肌肉男子，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他看了眼走出门的纪长安，愣了下，然后匆匆走进船长室，关上大门。 门内很快响起低沉而急切的交谈声。 纪长安有心偷听，不过恰巧另一边拐角处走来了几个船员，他只得快步离开，免得引起别人生疑。 第八章 神灵眼 纪长安回到自己的客房门前。 他推门而入，跨入房间的右脚却突然停留在半空，未彻底落下，身子瞬间变得僵硬。 床头处，竟在此时坐着一位红裙女子！ 她低垂着头，如墨的黑发披散，遮住了脸，一双白净如玉的手平放在膝盖上，大红色的裙子拖在地上，颜色如血一般鲜艳。 纪长安抬起的脚久久未落下，房内的气氛莫名压抑无比，空气中缭绕着一层淡淡的血腥味。 她是谁？ 为何会在他的房间，坐在床头上？ 脑海内数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的右脚下意识放下。 当脚落地的那一霎那，纪长安脸色一变，身形骤然动了起来，就欲爆退而去！ 在他落脚的瞬间，那红裙女子猛然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只有狰狞大嘴，没有其他四官的脸！ 那张露出两排密密麻麻的尖牙的狰狞大嘴在她的脸颊中央，就如一口漆黑不见底的深洞！ 怪异？！ 纪长安猛地倒退，转身就跑，却突然眼前一黑，如坠入深沉的夜。 再次睁眼时。 他仍旧站在房间门口，保持着一脚悬空的姿势。 房内没有任何异常。 那个红裙怪物就如从未出现一般。 纪长安背后渗出冷汗。 幻觉？ 不可能！ 刚刚那种真实感，那种直面的压抑感，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殿下，您怎么了，为何不进房间？”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长安回头，他的影子内赫然站着另一个人的身影，向他行了一礼。 看到杰克森归来，他稍稍安心，悬空的心放下不少。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一位超凡者待在身边更能让自己安心。 沉默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没走入房内。 他抬头再次扫视了一眼房内，确认无异样后轻轻关上了大门。 门逐渐关上，仅剩一条缝隙的那刻，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纪长安眼角一跳，猛地一脚踹开门，房门哐当一声剧烈撞在墙上，然后反弹回来。 房内依旧什么也没有，空荡荡。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在和自己玩捉迷藏？ 他抬起手，制止了杰克森的开口，就这样放着大门敞开，离开了这间变得诡异的房间。 沿着地上铺着的地毯一路前进，在走到一处较为隐蔽，四周无人的地方后，纪长安停下了脚步。 他心中整理了下，将之前所见的一幕完整地告诉了杰克森，没有任何隐瞒。 杰克森在听完了他的述说后，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他少有的从纪长安的影子内真正走出，曝光在空气之中。 杰克森是标准的科维坦人，身形高大，身材健硕，皮肤白皙，金色蓬松的卷发，如大海一般的蓝色眼眸。 他让纪长安卷起右手袖子，在看到右手胳膊上无任何印记后，又示意他卷起左手的袖子。 当衣袖卷起，纪长安的脸色微变。 他看到自己的左臂上多出一个诡异的印记，如同纹身一样，通体黑色，形状如同一只眼眸，眼眸内却长着两排锋利的尖牙，极其诡异！ 这两排尖牙让他不自觉想起刚刚那个红裙怪物正脸上的巨口。 杰克森在看到那枚印记后，神色难看，苦笑地卷起自己右手的衣袖，露出一枚已经淡化的不明显的印记。 纪长安仔细审视，却因那枚印记实在是淡化的厉害，残缺了不少部分，看不出具体的样式。 这时，杰克森嗓音低沉地解释道：“殿下，我之前提到过，我曾直面过怪异，这印记就是当初留下的，一直到前不久才淡化至不明显。” “对此我曾询问过会里的长者，他说这印记是怪异所留，作用是标记，它能让祂确认你的位置，你的所在，以此锁定追捕你！而已知的消除方式，除了由高序列的超凡者出手，就只有远离相应怪异所在，等待印记自身消磨。” “殿下，我必须要收回先前的话，那怪异应该已经破封而出，并且已经盯上了你！你刚才所经历的，并非发生在现实，而是祂将你拉入了灵界，你的灵识看到了这一切。” “另外还有一则坏消息，我无法通过会里的秘法联系上总座大人，我怀疑这艘船已经开始沦为那怪异的‘污秽之地’！” “在此我个人建议，我们最好带上足够的食物，尽快弃船离开！” “我在船尾发现了几艘逃生船，只要带上足够的罐头和净水，足以让我们撑过一段时间，而一旦能远离这艘巨轮，我想应该就能联系上总座大人，让他派会里弟兄接应我们。” 事实上若非纪长安执意要乘坐这艘商船前往科维坦，凭借兄弟会某些成员的特殊超凡能力，他们现在已经走在科维坦的土地之上了。 “祂既然已经盯上了我，那祂不会追上来？”纪长安皱眉问道。 杰克森毫不犹豫道：“殿下，目前已知的所有怪异对血肉都会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痴迷，我不认为祂会舍弃船上这几百号水手就为了追逐我们。” 纪长安没有再说话，他将目光转向海平线那一段，闭上双目，久久未言。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一锤定音道：“我们留下来。” 杰克森张口欲言，在他眼中，圣子殿下并未踏入超凡的世界，对于怪异更是所知甚少，不了解怪异的恐怖血腥之处，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无知者无畏。 可当他直视圣子殿下的眼眸时，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颤抖着低垂下头，恭敬行礼道：“一切都遵从您的意愿！” 他的眼睛在此刻如同黄金浇铸，其内流淌着灼热的赤金色，威严如狱，如神祇俯瞰人间，让人无法直视！ 如果有人凝视他的眼睛深处，会发现有无数金色的微小寸芒一点点凝聚，最终凝聚为一顶无上的冠冕！ 低下头的杰克森眼中闪过火热之色，语气诚挚而近乎疯狂。 真视之瞳！ 或者说……神灵眼！ 这正是总座大人将他立为兄弟会下任圣子，他杰克森愿意誓死追随的最主要原因！ 第九章 双生蔷薇 明黄的黑石灯灯火下，纪长安与马丁船长分坐在餐桌的两旁。 餐桌上摆放着独具特色的海上风味，有切成薄片的鱼生，经过处理的海虾，一盘切成薄片的熏猪肉，以及一盘新鲜的时蔬。 马丁船长坐在纪长安对面，举起倒着红葡萄酒的杯子轻轻摇晃，自嘲笑道：“久在海外与夏商，我都快忘了刀叉的用法，而船上那群兔崽子们更喜欢用手抓。” 他们的餐具除了一套银色刀叉，还备有一双银制的筷子。 纪长安率先拿起银制筷子，笑道：“不得不说，东方的筷子确实很方便。等到回到帝国后，在非公开的场合，我想我会更乐意使用筷子进餐。” 这是一次由马丁·威尔逊船长向他发起邀请的晚餐。 马丁船长微笑道：“其实我也是，前年在家中聚餐中，我就教会了我女儿如何使用筷子进餐，她很聪明，学的非常快。” 纪长安略微敷衍的应道，脸色有些古怪。 他心中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这位船长的热情似乎有些过头了，尤其是言语之间已经多次特意提及到他那位女儿。 这是准备给自己相亲？ “威廉先生，这是自海中打捞的龙旗鱼，浑身无小刺，肉质十分鲜美，最适合做鱼生，您可以尝尝。” “这是……” 马丁船长十分热情的将桌上菜肴介绍了一遍，然后对着那盘绿色时蔬重点提到：“这种绿色蔬菜保存时间不长，大约再过一周，船上的存货就会清完。不过船上有专门划出一块地用以种植蔬菜，若您喜欢，我会在接下来的航程中，保证您的饮食健康。” 纪长安将筷子放下，他沉吟了会，然后正色道：“马丁船长，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对方如此热情，必然有所图。 他不认为自己伪造的还没真正继承的男爵身份，就能让这样一位曾获得优秀海军军官的船长，热情到近乎谄媚的地步。 马丁·威尔逊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很抱歉，威廉先生，看来我过分的热情给您造成了困扰。” 这个面色坚毅的男人犹豫了下，语气艰涩道：“事实上，我确实有事想求助于您，如果您能答应，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半身家作为代价。” 纪长安神色肃穆道：“您尽管说，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我很乐意帮助您。” 马丁·威尔逊露出感激的目光，低声道：“我希望您在归国继承爵位后，能庇护我的妻子与女儿。” “庇护您的妻子与女儿？”纪长安皱了皱眉，摊手道：“船长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身患绝症了？” “不不不，”马丁·威尔逊摆手道，他压低声音苦笑道：“若我只是身患绝症，那我留下的遗产足够她们母女二人下半生过上富裕的生活……” 纪长安脸色一沉，显得很是为难道：“您难道是惹上了某位大人物？我回国后虽然能继承祖父的爵位，但只是爵位而已，我并没有实权，恐怕……” 他很是符合自己身份的开始推脱。 一个在夏商市井中生活了十年，尚未真正继承爵位的年轻人，在猜测对方是惹到了某位大人物后，还拍胸一脸慨然地说事情就包在他身上了，这是把对方当傻子？ 马丁·威尔逊并没有意外于身前年轻人的推脱，这是他预料之内的。 他再度摆摆手，示意纪长安理解错了，然后双手交叉相握，又陷入了沉默，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纪长安心中隐隐有猜测。 联系到这艘船靠岸后只剩下十几人，这位船长此刻奇怪的状态，以及他近乎遗嘱的托付，恐怕这位马丁船长对于船上那已经破封而出的怪异，是知情的。 或许，他能从这位船长身上得到不少重要情报。 马丁·威尔逊整理了下言语，神色沉重道：“威廉先生，您是否听说过双生蔷薇？” 纪长安脸色微变，试探地问道：“那个信奉邪神的邪教？” 马丁·威尔逊颔首道：“不错，正是那个信奉双生创世神的邪教组织。不瞒您说，其实这些年我受于他们的威胁，一直在为他们工作，在货物的运输过程中夹带一些他们需要珍贵物品。” “你想让我与这等邪教为敌？”纪长安脸色豁然一变。 “不，您误会了！我背后的只是双生蔷薇的一个小分会，他们的权限和力量都有限。而在科维坦帝国，没有一个邪教会随意地与帝国世袭的贵族正面为敌。而我的妻女对于我的事丝毫不知情，只要您展露出愿意庇护她们的意愿，我背后那些人极大可能不会再对她们下手，他们不会为此而打草惊蛇！” 没有一个邪教会与帝国世袭的贵族正面为敌？ 这有点意思。 是因为贵族背后的强大超凡力量吗？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纪长安继续扮演当前的角色。 “只是一处小分会……”他低喃了一声，然后目露精光道：“马丁船长，这种级别的大邪教，哪怕只是一处小分会，为了庇护你的妻女我也可能会承担不可知的后果，您所能提供的报酬……” 马丁·威尔逊对于纪长安的当场要价丝毫没有介怀，相反，他很欣赏黑发青年此时展露的精明。 事实上，若非纪长安伪造的身份上清楚写着：在夏商帝国最下层与其母亲生活了长达十年，那么事情除非已经到了彻底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可能都不会找上他。 他相信一位在最底层生活了十年的青年，已经足够成熟，在继承了爵位后，相较于国内那些视面子如生命的贵族，他可能会看上去有些另类，但他无疑会活的更好。 至于对方是否会守信庇护他妻女这一点，他丝毫不担心，为双生蔷薇做事这些年，他得到了某些超出常理的收获。 “除了我一半的身家，我还将告诉您一条如何踏上超凡者道路的……‘途径’！” 他目光紧紧盯着纪长安，沉声说道。 他相信身前这个即将继承帝国男爵爵位的青年，绝对抵抗不住跨入超凡领域的诱惑！ 纪长安身躯一震，目光震惊，心中却是无言至极。 对于他人而已至关重要的‘途径’，等他到了兄弟会后，那真的是想要多少有多少，而事实上，他本身就在与林珞然分别之前窥见了超凡者的领域。 仅仅一步之遥。 纪长安让自己变得像陷入震惊般的沉默后，幽幽开口道：“马丁船长，我不得不说，您的报酬十分具有诱惑力，我似乎没有拒绝的可能！” 你的报酬对我而言毫无吸引力！ 马丁·威尔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是，”纪长安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您必须告诉我你和双生蔷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您现在就开始立起遗嘱。” 这是得到那怪异详细资料的最直接的途径。 马丁·威尔逊皱了皱眉，但还是沉声道：“好的，就如我之前提到的，我一直在为他们服务，运送些他们需要的，但无法通过海关的禁品。” “而这一次，我根据他们的安排，将一件不应该触碰的东西带上了这艘船！” 纪长安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是什么东西？” 马丁·威尔逊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言语诚挚道：“您最好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我不希望您掺和进来，这可能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纪长安否认了他的看法，沉声道：“问题在于，我已经上了这艘船！现在和您说的那个东西待在同一艘船上！” 马丁·威尔逊稍微沉默后，慢吞吞道：“作为传承百年多的威廉世家的继承人，您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有些人与我们不同，他们手中掌握着远超世俗的力量，我们通常称他们为……超凡者！” “而这件东西，就是直接涉及到了超凡的领域。” 说到这，他露出了极度后悔的苦涩笑容：“如果事前我知道这次他们需要的会是这种东西，我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推辞掉！” 纪长安皱了下眉，强调道：“马丁船长，您还是没有说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 “……好吧，如果您坚持想知道的话。” 马丁·威尔逊双手按在桌面上，压低身子，嗓音低沉道：“那东西是在夏商帝国的天威港口上的船，但事实上，它并非来自夏商帝国，夏商帝国只是一处中转站，它真实的来历，是遗失之地！” “至于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它非常诡异而危险，由一位超凡者全身的血液为代价才镇封在那个铁棺里！” “上船时，和我交接的人警告我不得让铁棺接触任何血液，不然封印极有可能在到达他们指定的地点前失效！” 纪长安扬眉道：“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很安全？” 他注意到这位船长在形容那东西时用的是‘它’，而非杰克森说的‘祂’。 看来这位船长对其确实只是一知半解。 “不……” 这位留有一撇八字胡，身材高大宽厚，男人味极浓的马丁·威尔逊船长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全身颤抖。 他的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下午有船员在日常检查货舱中离奇失踪，然后我去看了那座铁棺……” 说着说着，他的脸庞在逐渐扭曲中变得异常狰狞。 “那座铁棺被打开了！” “它被打开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 “它逃出来了！” “那个东西逃出来了！” 第十章 与露娜·布特的首次接触 纪长安与马丁船长道别，手中握着一枚银色的钉子来到甲板上。 浓浓的夜色中，是一轮缭绕着淡淡血色光辉的银月，海风迎面扑来，浪潮声回荡在耳边。 手中的银色钉子来自马丁船长，据他所说这很重要，能保证他的安全。 纪长安望着海面上起伏的波浪，喃喃道： “他在提到那座铁棺时显得十分异常，完全不似之前的他，这种反差太大，是有人对他施加了‘震慑’、‘恐惧’的心理暗示？” 某些心灵方面的超凡者，具备心灵暗示的能力，能在目标心中埋下种子，种子在遇到、面对相应事物时就会生根发芽，扰乱目标的心理活动。 “话说他是哪来的自信，相信我在归国后会依照约定庇护他的妻女？若一切真如他所说，那我完全可以静待他的妻女死去，再改动那份遗嘱，凭借贵族身份避免很多麻烦，最后继承这位船长的所有财产。” 纪长安暗自摇摇头，猜测这位船长可能在为双生蔷薇服务这些年，获得了某些超凡领域内的契约。 类似于这种契约，最好别去轻易触碰，因为这种契约往往涉及到人的灵魂。 “信奉双生创世主的双生蔷薇……杰克森，双生蔷薇与血色兄弟会比起来如何？” “殿下，在所有隐秘教会中，双生蔷薇仅排在第二序列，而我们兄弟会一直稳坐第一序列前三！”充满骄傲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纪长安瞥了眼影子内的人，这家伙一副十分自豪的样子，兄弟会的内部凝聚力看起来还不错？ 难不成这种级别的大邪教，内部还真的和那位总座说的一样，大家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在人类帝国，除了四殿堂外，所有信奉神祇的教会皆被视为邪教，视作异端组织！ 而除了少有的几个正神教会，绝大部分行事风格都属于亦正亦邪，另外的则是真正意义上的邪教之流。 如双生蔷薇就属于最后一列，他们创于第四纪元末尾，曾在穹顶之战中血迹三座城池的生灵，为那位猩红之主的降世创造温床，可谓臭名昭著。 他头疼地敲了敲脑袋。 感觉这趟航行真的是一脚踩进了路边的烂泥里。 还是自找的那种。 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该答应那边的提议，体验下以空间跃迁横渡脚下这座麦戈里大洋的感觉。 对于之前事到临头，才想起有关详细内容这一件事，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那场梦中某些时段的记忆，他可能需要相应的触发点，触动某种限制，才能回忆起对应内容。 事实上，那场梦的来源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尤其是梦中最后的那道声音，在接触到超凡的世界后，他怀疑这是某位预知方面的超凡者的遗留。 命运圣殿某个大神棍死前的窥探？ 又或是某位大观星者离世前的最后星启？ “殿下，有人来了。” 杰克森的低语急促地响起在他的耳边。 紧接着，鞋跟与甲板的碰撞声从他身后传来。 高跟鞋？ 女人？ 纪长安心中下定了结论，转身望去，只见身材高挑，比他还稍微高上一点的黑裙女子踱步而来。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女子脚下的高跟凉鞋。 嗯，起码四英寸。 露娜·布特注意到了身前这位黑发黑瞳的青年的视线，不禁玩味地打量了青年一眼。 “你好，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带有磁性的女声响起，平静的语调下，不难听出女子的骄傲与自信。 纪长安微愣后，点了点头，目光锁定在女子的眼睛上。 这是一双湛蓝的眼睛，就如身后的大海一样汪洋深邃，看不到底。 她的骄傲与自信究竟来自哪里？ 她身后的布特家族？ 这显然不可能。 “您好，我的全名是道尔·威廉，您可以称我为道尔。”纪长安抚胸行了一礼。 露娜·布特微微颔首，然后直言道：“威廉先生，出于同船，我在这里给你一个建议。” 纪长安好奇望着女子，很想知道这位究竟想和他说什么。 只听这位黑裙女子语气平静道：“这艘船的船尾，有几艘逃生船，厨房里有淡水和足够的罐头。如果我是你，我会和你的手下现在就离开这艘船。” 手下？！ 纪长安瞳孔微缩。 她发现了藏在他影子内的杰克森？ 只是普通人的她怎么可能发现杰克森的踪迹？ “呵呵，威廉先生，命只有一条，不要为了某些得不到的东西，而赌上自己的小命。” 露娜·布特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他一眼，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纪长安才从呆愣中回过神。 他望着女子身影消失的地方，摸了摸脸，神色古怪道：“我这是被调戏了？” 杰克森恭敬答道：“是的，殿下。不过看起来对方并没有把您当成一位成年男人对待，只是当做一位小弟弟。” 纪长安嘴角扯了扯。 你完全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回忆整理了下刚才的对话，他深吸了口气，眉头紧锁道：“杰克森，她发现你了。” “是的，殿下，但很古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她身上有群星的味道。” “除非她是超越我一个阶位的超凡者，又或者她身上有某种炼金器物！” 杰克森语气凝重道。 “殿下，这女人隐藏很深，布特家族绝不会放任一位质子踏入超凡的领域，这会让她超出布特家族的掌控，而她不仅能瞒过布特家族的监察员，甚至还瞒过了我们兄弟会调查她的外派执行员。” “我现在怀疑，她乘坐这艘船就是冲着船上那怪异来的！” 纪长安疑问道：“冲着那怪异？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殿下，对于怪异的来源，其实各个超凡势力都有相似的推断，那就是祂们来自于混沌旧神！每一个怪异都有自己的核心，这是镇封祂们的关键，而这种核心对于超凡者而言有极大的裨益，只要能抵挡住怪异核心内部的呓语、诅咒，就能从中获取某种感悟，提升自身的位阶，拉近自身与群星的距离。” “我们兄弟会中有内部记载，曾有一位神使，就通过吞噬怪异核心，突破到超凡第六位阶！” 第十一章 教会途径与超凡序列 “你怀疑她的目标是那怪异的核心？”纪长安若有所思。 “不排除这个可能，她之所以劝您尽快离去，除了好意之外，可能是想排除船上的不稳定因素，怕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离去吗？”纪长安问道。 “殿下，离去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海上危机四伏，我的能力在海上将大打折扣，我并没有把握能在茫茫大海上护住您。而就目前情况来说，船上的局势应该还在那女子手中，尚未超出她的掌控，不然她不可能这么淡然。” 杰克森坦然道。 纪长安点点头，没再就这个问题深入下去。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杰克森，你知道遗弃之地在哪吗？” “……” 杰克森不知为何陷入了沉默，他喉咙中如被堵住了一样，沙哑着嗓音道：“殿下，您确定您问的是遗弃之地？” 纪长安颔首补充道：“那位船长说，这艘船上的怪异，并非来自夏商，夏商只是一处中转站，真正的来源就是遗弃之地。” “……殿下，其实您应该听过它的另一个名字，所谓的遗弃之地，即是黑暗之森！”杰克森声音沉重道。 纪长安猛地凝眉，望向影子中的杰克森。 “黑暗之森……” 他的目光无焦距地投向远方黑夜下的海平线。 黑暗之森，是第四纪元的一处重要战场，坐标位于人类第三大陆阙陆与晨曦之母教会所占据的光辉大陆的交界处。 那里曾是八位旧神的战火燃烧之地，埋骨了三十位以上的半神和高阶位超凡者！ 他在那位总座寄给他的数本古籍中，都看到过有关黑暗之森的记载，只是不知道那块土地又被称为遗弃之地。 “来自于黑暗之森的怪异……” 他低喃道。 “殿下……我突然又对那位露娜女士失去了信心。”杰克森认真道。 纪长安听的心头无语，却是无力反驳。 他双手撑着船舷栏杆，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轻喃道：“还是让我们对未来的逐日者大人有点信心吧。” 不管如何，这位在梦中是活到了航行最后，并在天灾后一路攀升。 他忽然转身望向夜色中巨轮的部分轮廓，黑夜下的巨轮，就如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狰狞巨兽，危机四溢的气氛不知何时悄然弥漫。 他皱了皱眉，唤了一声杰克森，然后犹豫了下问道：“杰克森……除了那怪异，这艘船上你还有没有察觉其他的异常情况？” “殿下，您发现了什么吗？”阴影中的杰克森低沉问道。 “没……”纪长安怔了怔，摇了摇头，低声道，“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在刚刚那一刻，他又感受到了某道来自黑暗中窥视的目光，若之前是令人毛骨悚然，那么这一次的目光就如蛇般冰冷滑腻，令人作呕。 只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很快就消失不见，让也他有些不确定。 自己这双被那位总座称为‘真视之瞳’的眼睛，虽然不受控制，但它带来的附属效果却是十分有用。 【恶意察觉】。 能感受到周围十米内的‘灵’针对自身释放的恶意，提前警醒。 据那位总座推断，这种能力的下一位阶，就是神秘系的危机预测，它会随‘真视之瞳’与自己的契合度提高而进阶。 “难不成我跨入超凡领域后，觉醒的天赋会是神秘系？” 纪长安心中暗自念叨。 每一位超凡者在与群星签订契约后，都会拥有一种恩赐，这被视为群星的眷顾。 而各大隐秘教会之所以被视为异端组织，就是因为他们所走的体系与超凡道路截然不同。 教会途径的顶点就是神灵，半神就是教会体系的极限。 而超凡道路的顶点，虽然目前还未有人突破到理论中可与神灵并肩的位阶，但依旧可以清晰地预见，在超凡领域第八位阶之上，还有着另外一个超然的位阶。 教会途径与超凡道路最本质的区别，就是力量的来源。 教会途径的终点是神灵，力量源于神灵的恩赐。 而超凡道路的力量来自于群星。 在人类传承的神话体系中，众神的诞生来源于群星，祂们有共同的“母亲”，祂们的力量来源于那位群星缔造者！ 提出这些判断的学者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相似的惊人判断： 人类所掌握的超凡力量，与众神同出一源，这是一条可以窥见神灵领域的封神之路！ 纪长安很快放弃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他距离超凡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在某个计划实现前，他不可能贸然跨入，这将阻碍封神之路的进程。 “走吧，去看看马丁船长给我换的新房间。” 纪长安整了整衣领，转身笑道。 之前那间被入侵过的客房，换谁谁都心里膈应，因此在与那位马丁船长分别前，他向他提出更换间客房的请求，理由是那间客房的黑石灯不稳定，经常会闪烁不停。 有求于他的马丁·威尔逊没有犹豫，很慷慨地将自己的一间房间让给了纪长安。 在一位船员的带路下，纪长安很快来到这艘船的第三层的一间房前。 “先生，这就是船长为您准备的房间，这是房间钥匙，请收好。”戴着蓝色沿边帽子的年轻船员礼貌地递上了一枚钥匙，在行了一礼后，就转身离去。 纪长安手中拿着钥匙，没急着开门，环顾了一周这条过廊。 这条过廊共有三间房，他的这一间正好处于中间。 在外看不出另外两间房分别住着什么人，随着钥匙插进孔旋转一周，“咔嚓”一声后，房门应声而开，他轻轻推开门，点亮墙壁上悬挂的数盏黑石灯。 幽蓝的灯光亮起，照亮屋内，这间房相比之前那间客房明显更加豪华，床是加大号的，另外沙发茶几一应俱全，在门的右边，还有一间盥洗室。 纪长安走进房内，轻轻和上门，在房内走了一圈，最后在沙发上坐下，身子后靠，开始闭目养神。 这沙发的材质与船长室那座应该是一样的，柔软而富有弹性，让坐着的人心神放松。 “杰克森，你也休息下，长时间维持超凡状态，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闭着目的纪长安幽幽开口道。 只见墙角的阴影中一团影子缓缓蠕动，无数或明或暗的线条依次浮现，勾勒出一道人形，当线条褪去，金色卷发、蓝色瞳孔的杰克森站立在墙角。 他抚胸行礼道：“如您所愿，殿下。但我会保持‘灵’的部分活跃，以警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随你。” 纪长安起身伸了个懒腰，开始脱去外衣外裤，扑到床上闷声道：“我将沙发让给你，不用感谢。” 杰克森再次抚胸行礼，熄灭屋内的黑石灯，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在检查了遍房门是否关好后，他坐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杰克森……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血色兄弟会？” 寂静的房内，忽然响起了纪长安幽幽的声音。 “殿下，我自幼就加入了兄弟会，兄弟会于我而言就是我的家。”杰克森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 “那么你父母呢？他们也是会里的人？” “殿下，我是个孤儿，自幼生活在一个信仰邪神的教会的修道院里，后来兄弟会吞没了那个教会所有的资产，我们这些孤儿也被吸纳进兄弟会里，加入了会里组办的儿童歌唱团。” “……抱很歉。” “殿下，您无需说抱歉，我并没有因我的身世而自卑，相反，我很庆幸能加入兄弟会！” “这样吗……晚安，杰克森。” “晚安，殿下。” 朦朦胧胧的月光透过那层如薄纱的窗帘，轻轻洒在褐色的木地板上，如一捧清水。 而两人并未察觉，此时门外正站着一位背靠墙壁的黑裙女子。 她微微仰头，如水的月光洒在她精致的容颜上，如铺上一层银色的面纱。 “血色兄弟会……” 第十二章 黑日 翌日中午。 昨日与马丁船长初步达成口头上的契约后，今天的伙食相较于昨日明显上升了一个台阶。 除了绿色蔬菜、熏猪肉外，餐盘中还多了一条不知品种的海鱼。 海鱼只经过最简单的处理与烹饪，留下最纯正的本味，肉嫩而无刺。 这一天船上没有任何异样，破封而出的怪异再没有暴露任何气息。 在见过了露娜·布特后，纪长安索性不再去甲板，就待在房间中，温养自己的‘灵’。 他感觉自己因为献祭仪式而损耗的“灵”在加快恢复，尤其是在夜晚群星高照时，他的“灵”会异常活跃。 “这是群星眷顾？” “一个背叛了群星投向深渊的人，居然还享受着群星的恩赐……这算是什么？” “站在群星与大渊的夹缝之间？” “二五仔？还是双面间谍？” 纪长安摇了摇头，心中复杂难言。 那日仪式中，进展就和那位总座说的近乎一致。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仪式的末尾，那位古神赐予他恩赐时竟然没有剥夺他身上的群星眷顾，只是将一颗“根源种子”埋入他的眼中。 “跻身在生与灭的夹缝之中，一手代表起源，一手执掌终末……” “这就是所谓的封神之路吗？” 纪长安突然想起了梦中那道模糊的声音所说话，心中一怔。 按照那位古神所说，祂的力量种子将在自己真正获得群星眷顾时生根发芽，届时两种对立的力量将会融合，至于最终的产物是什么，那位古神自己也不清楚，这是祂的一次尝试。 他深吸了口气，暂时摒弃这些想法。 一切就等到成功抵达科维坦再去验证吧。 纪长安缓步沿着船沿散步，船上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这只是艘商船，没有什么娱乐措施。 在逛了一圈，也没遇到那位露娜小姐后，他转身就想回房间。 “威廉先生？您在散步吗？很抱歉打扰了您的散步，我现在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失陪了。” 拐角处，马丁·威尔逊携带着几个水手步履匆匆地走出，在看到眼前的纪长安时，露出了丝惊讶与歉意之色，语速飞快道。 他带着身后的几位水手快步从纪长安身边走过，甚至没给他还礼的机会。 纪长安回首望着这位船长离去的方向。 这位船长的脸色有些过于难看了，额头满是汗，哪怕现在的天气确实炎热，但也没到这种程度。 他遇到了什么急事？ 或者说，这艘船出了什么事？ 纪长安眯眼低语道：“杰克森，你跟去看看，注意别暴露身形。如果遇到那位露娜小姐，不用理会，看她昨日的态度应该不会针对我们。” “好的，殿下。” 一抹人影从纪长安的影子中离开，须臾间便潜入了周遭的阴影中。 而在杰克森不在的情况下，他放弃了回房的打算，走向了二楼的餐厅，决定去喝一杯。 他喜欢上了一种在科维坦很盛行的橙子味果酒。 虽说是酒，但其实酒精浓度可以忽略不计，味道极类似夏商帝国近些年来流行的一种橙味饮料。 说来那橙味饮料的名字挺奇怪的。 不知道商家为何会将其取名为酷儿…… ……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甲板上，马丁·威尔逊头也不回，脸色难看地低吼道：“我不是说过了？这几天晚上值班给我把精神绷着了！你们是已经不把我的话放心上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船长！” 跟在他身后的大副不断擦着脸上的汗，神色慌张道：“老大，这事太邪乎，真不能怪昨天值班的兄弟！海里好像有东西……” 马丁·威尔逊豁然转身，目光冰冷道：“闭上你的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还需要我来教你？” 大副顿时噤若寒蝉，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只是紧紧地跟着他的步伐。 一行人很快来到船的右后方，入眼即是一摊血迹，和一只死死抓着船舷边缘的断手。 断手处有着清晰的啃咬痕迹，惨不忍睹。 可以想象，这只手的主人在坠入大海前曾紧紧抓住船舷边杆，但最终被某种未知的物种吞噬，只剩下一只断手。 马丁·威尔逊望着那摊血迹和断手，由愤怒和恐惧相交织的情绪让他浑身轻颤。 大副和几个船员站在他后面，脸色苍白，眼中有说不出的惊惶与不知所措。 “出事的是谁？有多少人知道了？” 马丁·威尔逊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说道。 大副上前一步，答道：“出事的是昨天值班的杰斯曼，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就封锁了这里，除了我们之外，只有和杰斯曼一同值班的几个水手知道。” 马丁·威尔逊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让他们把嘴巴给我牢牢锁住了，对其他人就说是杰斯曼值班不慎跌入大海，这件事你去安排，务必将影响降到最低！” “之前就对他们下了封口令了，老大……这事真的有鬼，是不是有怪物盯上咱们了？” 大副虽然恐惧，但仍是咬牙问道。 只有一些航海经历丰富，运气极好的船员才会知道，海上除了天灾与人祸，还可能遭遇某些怪物！ “……放心，我等会就去拜见神使。” 再次沉默片刻后，马丁·威尔逊冷声道。 大副似是松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但他并没有看见背对着他的船长的目光，那目光幽幽而诡异。 …… 船的高处，黑裙女子站在阴影中，倚靠着墙壁，凸显出两条长腿的优美曲线。 她双手抱胸，目光凝重地盯着那一摊血迹和断手。 “怎么可能一夜就恢复到能自由行动，乃至嗜血的地步？” “这恢复速度完全不符合预期的计划……老八也有失误的一天？” “重点还在于昨夜我根本没有察觉到祂的出手！” 此刻因计划出现错误而导致心思紊乱的露娜·布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的阴影中，有一团阴影正在不断蠕动，缓慢而无声的靠近她！ 忽然间，露娜·布特背部感觉微僵，脸色逐渐冷下来，抱在胸前的双手慢慢分开。 下一刻，她猛然转身并向后连退两步，右手中似握着一轮黑日，黑日边缘是赤色，中间漆黑如渊，不断牵引着周遭的一切。 就在她欲伸出右手将黑日递出时，她忽然怔住。 身前空无一物，咸湿的海风吹过甲板，带来淡淡的清凉感。 这位身穿黑裙的女子眉头紧紧皱起。 她绝对不会怀疑自己刚刚那一刹那的危险预感。 那么…… 是谁？ 这艘船上还有第三方！ 第十三章 真理教会 “你说这艘船上还有别人？” 纪长安用吸管搅拌着杯中的碎冰，平静问道。 “是的，殿下，我感受到了某种陌生的超凡气息。除此之外，那位来自布特家的女子，已经确认过了，确实是超凡者，序列未知，觉醒的天赋疑似布特家族内部排名第一的‘黑日’！” “嗯，当年的十二圆桌之一‘黑日’，我知道。”纪长安心不在焉地应道。 据杰克森的报告，这艘船上已经有人死了，死因极有可能是那逃出来的怪异所致。 “就剩一摊血和一只断手……” 纪长安喃喃道。 这死的有点惨啊，被活活吞了？ 他忽然疑惑道：“杰克森，你说那只断手是抓在船舷的外侧，那么内侧为何会有一大摊血迹？难道凶手是在内侧将他重创，然后将他抛入大海，不曾想那位船员临死前竟然紧紧抓住船舷栏杆不放，只得砍断了他的手？” 阴影中的杰克森陷入了沉思，这确实有些说不通，若是怪异出手，那么显然不需要将他抛入大海，吞噬殆尽就是了。 而若是其他人出手将他杀死抛入海中，可那断手处却又有着清晰的啃咬痕迹！ 纪长安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心累。 那场梦境中关于这次航行的经历，他正在慢慢地回忆起，许多细节逐渐浮现心头。 可即便如此，那场航行开头也是风平浪静，毫无波澜，更别提死人了。 怎么自己一上船就全变了？ 关于这次航行，他已经回忆到整趟航行的一半进程。 梦中前半段航行期间，这艘船上并没发生任何异变，那位露娜小姐全程在船上乱逛，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不过她倒是经常往船的右后方靠近，试图进去船右后方的货舱，但每次都被船员拦了下来。 而那位马丁·威尔逊船长，他倒是没怎么关注，只记得他一直待在船长室里，很少出来。 “呼——” 纪长安放下手中的习惯，长吐了一口气，起身向餐厅外走去。 走出餐厅后，他一路走向自己的房间。 再次回到房间门前，他正要拿出钥匙开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望了眼左右两侧的房间。 这两间房住的是什么人？ “你好，请问下，我旁边这两间房住的是什么人？” 他叫住一个路过的，拎着满满一桶水的船员问道。 皮肤黝黑的船员望了眼两侧的房间，答道：“您右边住的是一位黑裙女士，至于左边，那里是属于船长的另一间房间。” “左边的房间，马丁船长会回来住吗？” “基本不会，船长很少回房间，他一般都待在船长室内，船上要忙的工作挺多的。” 船员摇头说道。 “好的，多谢了。” 纪长安微笑道，右手递出一枚银元。 这是小费。 待船员满脸惊喜地离去后，纪长安开门跨入房内，径直向沙发走去，身后杰克森从阴影中浮现，轻轻关上了房门。 “杰克森，去隔壁看看。左边的那间房你应该可以潜入吧？” 纪长安眯眼说道，惬意地靠在沙发上。 船上工作繁忙他信，毕竟身为船长要负责整艘船的运行，但是忙到有舒适的卧室不用，每夜都待在船长室？ 这就未免有些怪了。 杰克森点头，他走到左侧的墙边，一只手轻按在墙壁上，渐渐化作黑雾神奇地融入了墙壁之内，很快，他整个人都慢慢融化作一团黑雾穿透过了墙壁。 纪长安看的暗暗咋舌。 阴影系恩赐，还有穿墙效果？ 他本来以为杰克森会融入影子内，从门缝下进入隔壁的房间，但没想到他竟然能直接穿墙而过！ 没多久，伴随着一团黑雾的浮现，杰克森成功返回。 他恢复身形后，沉吟了会道：“殿下，隔壁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但是我在隔壁房内的床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 “熟悉的标记？”纪长安疑惑道。 杰克森神色沉凝：“一个倒黄金天平标记！殿下，您想到了什么？” “倒黄金天平……” 纪长安神色在瞬间多次变化，犹如雷云密布，骤然阴沉了下来，他的身子缓缓从沙发上站起，眼瞳中隐隐闪现出赤金之色！ 他咬牙切齿地道出了一个毕生难忘的名字。 “真……理……教……会！” 那一年师母为了救他，就是死于那群渣滓的手中！ 他纪长安毕生都不会忘记短剑捅入师母心脏的那一幕！ …… …… “当初说好的不是这样！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让这艘船成为一座海上坟墓吗？！” 压抑不住的愤怒随着低吼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 马丁·威尔逊站在储物间的门口，储物间内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 就在这时，阴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禁令闻者心生寒意。 “做好你的事，不该管的不要多事。” “船上都已经死人了！下一个死的是谁？！我？你们为什么要把那个魔鬼放出来！” 马丁·威尔逊愤怒地低吼道。 身前之人明明站在黑暗中，但马丁·威尔逊在这一刻却仍感觉到对方森寒的目光扫向自己，锁定在自己身上，就如猎食者看待猎物一般。 “放祂出来是上面的决定，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教会会保证你的安全。至于死的那个人，不是祂出的手，祂还在沉睡，最早也要二十天祂才会苏醒。” “要怪就怪你的那个船员太倒霉，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另外，局外人太多了，你不应该无视我的警告带其他人上船，你以为你带上布特家族的族人，和一个尚未真正继承爵位的男爵，我们就会因此而忌惮吗？” “收起你的无知与天真，我们不是双生蔷薇那群废物。接下来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安抚好你的人，等顺利抵达科维坦境内海域，你的工作就完成了，到时候你的女儿和妻子会在海岸边等你。” 阴影中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的每一句话都如重锤一般击打在马丁·威尔逊的心脏上，让他难以喘息。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他面色涨红，双手紧紧握拳，却说不出一句话。 …… …… 第十四章 我的真名 纪长安大步行走在通道中，眉宇间阴云密布。 他准备去找那位马丁·威尔逊船长先生。 很显然，对方还有很多东西瞒着他，他很想知道属于他房间的床下为何会有真理教会的标志！ 但走到一半，他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脚步逐渐沉重，直至停了下来，驻足在甲板上。 他侧头望去，望向无垠的大海，望向天与海的交界之处，沉默了很久。 清冽的海风迎面吹来，令他因愤怒而上头的大脑快速冷却下来，恢复了理智。 他该如何去质问那位船长？ 直接质问他的床下为何会有真理教会的标志？ 这无疑是最愚蠢的方式，只会迎来最强烈的反弹，而这艘船是对方的地盘。 此刻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他开始沉思那道标志的存在代表了什么。 据之前的船员所说，马丁·威尔逊极少回那个房间休息，经常待在自己的船长室。 他的事务忙到连房间都没空回？ 这显然没多大可能。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那间房有人居住，或是房内藏有某些秘密。 纪长安悚然，他突然想起昨日感受到的第二道目光，那道隐藏在黑暗中如毒蛇般的冰冷目光！ 如杰克森所说的一样，这艘船上，除了怪异、露娜·布特外，还有第三方超凡者！ 而且这第三方的存在，极有可能与双生蔷薇或是真理教会有关！ 他现在甚至怀疑，这位船长昨日与他说的话到底有没有一句是真的。 双生蔷薇的一处小分会，就有足够力量运送一头来自黑暗之森的怪异？ 深吸了口气，纪长安转身返回。 看来，他有必要与那位露娜小姐进行了一番友好且深入的交谈了，起码他们在这艘船上并没有利益纠纷，而她明显对这艘船上的状况有所了解！ 至于对方会不会就是真理教会在这艘船上的人，这点他毫不担心。 在未来那场科维坦的大劫之中，真理教会就是幕后黑手之一，与身为末代十二圆桌之一的露娜·布特是死敌，后者曾亲手打爆真理教会的一位神使的脑袋！ “笃笃。” 纪长安轻轻叩响了露娜·布特房间的大门。 不一会，门缓缓打开，门后站着的是穿着黑色裙子的露娜·布特。 她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望着身前站着的青年。 “这位血色兄弟会的大人，您找小女子有什么事吗？” 带着调侃语气的声音响起。 纪长安瞳孔微缩，皱了皱眉，没料到对方竟然直接道出了他的身份。 但他很快舒展眉头，神色恢复平静。 联系船员的话，这位既然住在自己隔壁，又是杰克森都无法看出深浅的超凡者，那么昨夜里她显然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一进房间就放松了警惕，这点必须吸取教训。 不过还好，血色兄弟会虽然被四圣殿列为异端邪教，但在民间的形象还是以正面为主，在超凡领域内也是亦正亦邪，并不像双生蔷薇、真理教会那般臭名昭著。 “露娜小姐，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瞒过家族的监督者，成就超凡序列，并觉醒了‘黑日’这项只有那位布特家族始祖才拥有的恩赐。” “天资如此出类拔萃的你，甘心就这么一直活在布特家族那群腐朽之徒的压迫下吗？” 纪长安平静反击道，目带深意地凝视着她的双眸。 如果可以，他很想知道这位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成为的超凡，在那场梦境中，对方是在劫难后的“天启之日”中突破的超凡。 她的身后一定站在某股强大的势力，才能让她在布特家族监督者的眼皮底下突破超凡还不被发现。 露娜·布特深深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请进吧，你来找我无非是想知道这艘船上的情况，看来你也知道昨夜这艘船上死人了。” 纪长安毫无畏惧地跨入房间，房内有一股淡雅的花香味，与她身上的味道一致。 露娜·布特关上门，走到沙发前优雅坐下，伸手指向对面的沙发浅笑道：“请坐，在这间房内不需要担心会被外面的人窃听。” 纪长安嘴角微微抽动，她明显是在暗指自己身份暴露的事！ 坐下后，纪长安直接奔入主题，丝毫不拖泥带水。 “露娜小姐，你能告诉我你上这艘船的真正目的吗？如果可以，我将无保留地回答你一个等同的问题。” 露娜·布特挑了挑修剪过的眉毛，掩嘴笑道：“威廉先生一向如此直接吗？” 纪长安意味深长道：“事实上，这艘船的情况可能早已超出你的掌控。” “作为诚意，我先告诉你一个我们的发现。” “我的从者在最左边房内的床下，发现了一枚倒黄金天平的标记，我想你应该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本托着腮，笑吟吟的露娜·布特不自觉地坐正身子，身子微微绷紧，神情严肃。 “你确定那是一枚倒黄金天平印记？” 纪长安点头道：“这是我的从者发现的，就在那间房的床下，你可以去查探验证。” 露娜·布特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 她自然知道那代表着什么，那代表着一个极其邪恶的异端教会，曾成功主持过五场大型血祭！ 露娜·布特沉默片刻，说道：“这艘船上有我需要的‘异质’，我也是上船前不久才得知船上有怪异的存在，而我需要的‘异质’就在那怪异的体内。” “事实上就在刚才，我察觉到了某个一闪即逝的气息，起先我怀疑是那怪异现形，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艘船上还有一只老鼠藏在暗处！现在看来，这艘船上还混有一位真理教会的成员。” “那么作为我坦诚回答的补偿，威廉先生，请告诉我你的真名，以及在血色兄弟会中担任的职位。” 纪长安心中微异，惊讶于女子的敏锐，神色平静道：“身为继承了那位‘血’的传承者，你有资格知晓我的真名。” “记住我的真名，安文·梅塔特隆，我是血色兄弟会的下一任圣子。” 作为初代“逐日者”奎恩·布特后代中觉醒“黑日”的子嗣，她必然继承了血脉中流淌的血继传承，并且是完好无损的血继传承，只因在她之前从未有人觉醒过“黑日”！ 而他的“真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甚至相反，他要让这个名字尽快传遍整个超凡世界。 这位未来的逐日者以及她背后的势力，就是一个传播途径。 露娜·布特神色变的郑重，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青年。 她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恕我之前失礼了，没有想到竟然是血色兄弟会圣子莅临。” 血色兄弟会上一任圣子死在六十年前，所谓的下一位圣子，不过是还未正式向外昭告而已！ 而作为创立于第三纪元的顶尖组织，他们的实力与底蕴难以想象！ 露娜·布特试探道：“我记得，真理教会与兄弟会之前一直都不是很友好？” 纪长安冷漠道：“你记错了，不是不友好，而是死敌关系。” 哪怕两个教会之前毫无关联，没有任何交集，在他加入后，也将变为有你没我的死敌！ 这是那位总座事先就向他所承诺的。 更何况两家之间早在第三纪元就结下了仇怨。 真理教会先后曾组织过不下十场大型血祭，其中被血色兄弟会破坏的，就有四场！ “那么，请问这次兄弟会来的超凡者一共有几位？” 露娜·布特慎重问道。 血色兄弟会的出现完全出乎意料，老八那家伙根本没有推算出他们的出现！ 而在知道纪长安是血色兄弟会圣子后，她就生起了驱狼吞虎的打算，并开始谋划如何安全地从这艘船上离开。 对方名声再好，也改变不了他们邪教的身份！ 必须做好一切打算！ 纪长安清了清嗓子，不免有些尴尬道：“这次除了我，就只有我的一位从者，你应该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 场面瞬间有些冷场。 露娜·布特蹙紧了秀眉，怀疑对方在隐瞒，可对方又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不甘心地追问道：“您身为兄弟会六十年来的唯一圣子，身边难道没有一两位神使护卫？” 血色兄弟会号称七神使，每一位都在超凡领域中拥有赫赫威名！ 纪长安摸了摸鼻子，悻悻道：“等我到达兄弟会总部后，应该会安排一到两位神使护卫左右。” “……” 露娜·布特流露出狐疑的目光。 她现在开始怀疑起身前这家伙是不是在吹牛，之前是被他圣子的名头震住了，现在想想，血色兄弟会这等顶尖隐秘组织的圣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级别的商船上？而且听闻这些年来，血色兄弟会成员极少涉足夏商帝国境内！ 想了想，她还是没问出口，而是委婉道：“恕我直言，如果只是您那位藏匿在影子内的从者的话，他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船上的怪异所掌握的权柄，从属于那位阴影之主。” 纪长安道：“我拥有恶意察觉的天赋，范围是十米之内，我们可以逐一排查船上的地方，先找到那只真理教会的老鼠，再计划对付那怪异。” “恶意察觉？”露娜·布特眼睛一亮，有些惊喜，但又很快疑惑道，“我没看错的话，您似乎还没有跨过超凡的门槛？” 没有跨入超凡领域，又是如何拥有“恶意察觉”这等辅助中堪称极品的群星恩赐？ 纪长安微笑道：“能成为兄弟会圣子，哪能一点能耐都没有？” 露娜·布特抿了抿嘴，道：“那么就按您说的，我们先找出那只老鼠，再谈其他。” “不过我有些东西要提前准备，这可能需要一天时间，所以我希望计划推迟到后天！” “当然可以。事先声明，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我对那怪异身上的东西没有兴趣。” 纪长安点头，直接挑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免之后的合作中出现不必要的误会猜忌。 …… …… 第十五章 炼金术 纪长安没想到这位未来的逐日者，竟然还是一位炼金术士！ 这是只有人类大陆内才存在的稀有职业，在被诸神教会统治的外大陆，炼金术被视为魔鬼的技艺，是对造物主权柄的亵渎与干涉！ 梦中的记忆果然还是太模糊了，很多地方都如迷雾笼罩，看不真切，想不起来，连露娜·布特的另一个职业都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黑日”本身就是精神属性与火炎属性相结合的特殊恩赐，位阶极高，那位初代“逐日者”奎恩·布特就曾是一位大师级的炼金术士。 布特家族自这位始祖离世后，就再无人获得这项血继恩赐，直到被家族视作叛逆之子的露娜·布特跨入超凡领域。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种讽刺。 …… 第二天安安稳稳的过去了，船上没有再出现死亡事件，这让纪长安愈发相信那起血案的凶手并非怪异！ 换做杰克森口中的“怪异”，祂在尝试过人类的血肉后，嗜血本能就会觉醒，再无法压制，并且血肉本身就是祂疗伤的最好药物，祂无需压制这种本能。 纪长安特意让杰克森进行了一番调查。 昨天死去的船员被判定为在夜间巡查时不慎掉入海里，至于断手和那摊血，则是无人提及，似乎毫无此事。 这件事被彻底掩盖住，没有引起大的波澜。 第三日上午，纪长安再度叩响了露娜·布特的房间，与她进行了一番密谈，确定了计划的具体内容与分工。 至于时间，则是选在了深夜后。 白天船员来来往往，很多地方禁止入内，而且也不适合战斗，很容易就会被船上的人发现。 离开房间前，露娜·布特给了他一块圆环形金属，色泽白银，看似沉重，但拿在手中如若无物，这让他十分好奇金属内的结构。 炼金术士最初阶段只能提炼某些金属，赋予其灵。 只有到了中后期，炼金术士才有能力炼制宝具，乃至是打造墨甲！ “遇到危险就捏碎它，它能抵挡一次攻击，承受范围在序列一之内。” 露娜·布特当时是这么说的。 回到自己的房内后，纪长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手中的金属环，问向杰克森道：“杰克森，兄弟会内有炼金大师吗？” 受那位露娜女士“提醒”，房间内前天就由杰克森布置了隔绝阵纹！ 杰克森极富磁性的声音响起：“殿下，我只是会里的低阶成员，很多会里的隐秘不是我能知晓的，不过据我猜测，会里起码有四位以上的炼金大师，我们毕竟是创立于第三纪元的古老隐秘组织，哪怕会里有隐藏的贤者也丝毫不值得惊讶！” 听到杰克森骄傲自豪的声音，纪长安暗地里撇了撇嘴。 有贤者存在也丝毫不值得惊讶？ 整个炼金术的历史进程中，一共才不到十位贤者级炼金师。 每一位贤者，都是能打造血继墨甲的珍贵存在！ 而血继墨甲则被视作对抗天使级教会半神的有力屏障！ 纪长安凝眉，神色肃穆道：“杰克森，既然会里的底蕴这么深厚，那总座派你来接应我的时候，就没交给你几件炼金宝具作为最后的底牌？” 杰克森愣了愣，然后摇头道：“没有。” 纪长安哀叹一声。 杰克森忙补充道：“殿下，虽然总座没有给我什么炼金宝具，但是总座和七位神使都将在帝国海域的边线迎接您的莅临，会里绝对没有轻视打压您的意思！” 纪长安瞥了眼显得有些焦急的杰克森，微笑道：“没事，我开玩笑的，毕竟哪怕是最低级的炼金宝具，也不是你我现在能动用的。” 最低阶的炼金宝具，也要达到序列二以上，精神才能抵挡它的侵蚀！ 杰克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纪长安反手收起银白金属环，看了看时间，道：“杰克森，一起休息会吧，现在距离晚上还早，让我们先养足精神。” “如您所愿，殿下。” …… 临近傍晚。 “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纪长安从午睡中醒来，他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 杰克森早已静候在一旁，见他带着询问的目光望过来，俯身低声道：“殿下，外面是船员。” 纪长安点头，下床踩着拖鞋向大门处走去，心里思忖着这个时间点找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位身穿蓝白水手服的中年船员，他低着头，以致于纪长安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先生，船长在船尾等您，如果您方便的话，我现在为您带路。” 中年船员沙哑的说道，他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只觉莫名的烦闷。 纪长安心中顿时警钟长鸣，难以言喻的危机感瞬间弥漫布满他的全身！ 这一刻，【恶意察觉】正在疯狂预警！ “不了，我这还有些事，我先收拾下，等会就去找马丁船长。” 极为短暂的沉默后，纪长安语气平淡地拒绝道，没有露出异态。 而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没，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要跳出胸口一般！ 在【恶意察觉】的感应中，他身前的不是一个水手，而是一个深幽的黑洞，吞噬一切生命！ 他是谁？！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真理教会的成员？ 他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先生，船长有急事找您，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快一点。” 中年船员仍旧没抬起头，他沙哑着嗓音催促道，声音中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混乱人的心神，使人变得烦闷而急躁。 纪长安呼吸略微急促，显得极为不满道：“催什么？等我忙完手头事自然会去见马丁船长，难道你认为马丁船长会因为我迟点去而生气吗？” “好了，我要忙事情了，你先去吧。” 说罢，他就欲关上大门，但关到一半时，中年船员伸手抵住了房门。 气氛骤然紧绷。 “先生，船长在等您，我们这就过去吧。” 这一次，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强硬的味道，中年船员缓缓抬起头，露出了被头发遮盖住的灰白色双眸！ 第十六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纪长安感觉战斗一触即发时，伴随着一声嘎吱响，隔壁的房门应声而开。 “怎么这么吵？能不能别打扰别人的午睡？” 穿着薄纱睡裙的女子倚靠在门口，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睡眼朦胧，声音冰冷。 她抬手轻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眼望向中年船员，神色很不好看。 这时，中年船员又低下了头，灰白色的眼珠被头发遮盖住，他对纪长安再次重复道：“先生，船长有事在船尾等您，希望您能快点过去。” “好的，我忙完手中事就会去找马丁船长。”纪长安放缓语气道。 说罢，中年船员转身慢慢离去。 还在原地的露娜和纪长安没有进行交流，他们目光对视交换了眼神后，一触即开，各自关上大门返回屋内。 合上大门后，纪长安神色变得极为难看，神色阴沉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杰克森站在他的一旁，神色同样凝重。 就在刚才，若非住在隔壁的露娜·布特及时救场，他与那人之间极有可能会爆发一场冲突，他不可能跟着那人走，不然绝对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对方明显已经超过了序列一，最低也是序列二的层次，不排除往上的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在忌惮突然走出来的露娜·布特。 那么……对方基本是在序列二的层次。 “杰克森，对上那人你有几成把握？” “殿下，就刚才对方流露出的压迫感来看，我对上他只能凭借自身恩赐自保。对方很危险，身上杀意很浓，绝对杀过不止一个人！”杰克森沉声道。 “咚咚。” 闷响声从屋内右侧的墙壁处突然传来，纪长安闻声望去，只见已经换上黑色短裙的露娜·布特竟手持一根银色手杖穿墙而过，走入房内。 露娜先是歪头打量了几眼站在一侧的杰克森，目露异色，但没多说什么。 她转头神色凝重地对纪长安道：“刚才那人很危险，起码是序列二的超凡者，在恩赐未知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和他硬碰硬，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纪长安道：“他身上有某种屏蔽感知的特殊能力或是器物，我和他面对面时，【恶意察觉】才被触发。” 露娜蹙了蹙眉道：“恩赐的能力是基于超凡者本身的序列，你还未真正跨入超凡领域，这限制了你的能力，你不能提前跨入超凡吗？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星辉很浓郁，距离超凡应该只差一步。” 纪长安直接摇头道：“我的道路和你们不一样。应该还有其他的办法，既然正面敌不过，那就下阴手吧，你有精神类毒素吗？” 跨入超凡领域，就代表着开始向更高层次的生命体进发，普通毒素对他们往往只能造成一些不适感，而精神类毒素就是普通人对付超凡者的一种特殊手段。 露娜目光古怪地看了眼这位自称血色兄弟会圣子的青年。 打不过就下毒？ 果然不愧是邪教、异端组织的人！ 她迟疑了下，说道：“有……我这正好有一份对应序列二的天使毒素，见血即可生效。” 这瓶对应序列二的精神毒素，本来是她准备用来对付家族内那个变态的！ 纪长安咂咂舌。 还真有？ 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很少人会携带这种精神类的毒素，因为一旦泄露沾染，哪怕有解药也得脱几层皮。 他沉吟道：“毒素给杰克森，由他出手偷袭。” 露娜摇头道：“他只是序列一，哪怕是罕见的阴影系恩赐，也很难接近那人，更别说将毒素注入他的体内。” “总得尝试下，届时就由我做诱饵，你在旁辅助杰克森。” 见纪长安坚持，露娜还是取出了一小管幽蓝色的液体，小心谨慎地递给一旁的杰克森，嘱咐道：“抹在刀上见血就行。但你记住，毒素在空气中的存活时间只有十五秒，也就是说你必须在十五秒内伤到他，而一暴露在空气中后，毒素就会散发淡淡的幽香，这会使你难以遁形。” 杰克森小心地接过幽蓝色液体，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纪长安低声道：“我有预感，他今晚还会来，今天晚上我和杰克森就不睡了，你在隔壁一旦听到有动静，就立刻赶来。” “好。” 露娜郑重应道。 她现在和纪长安二人可以说是绑在了一起，相较于臭名昭著的真理教会，血色兄弟会的名声好听了十倍不止。 而船上的情况也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脱离封印的怪异，藏在暗处的真理教会成员…… 露娜·布特心中气的牙痒痒。 她当初就不应该选择相信卢瑟的占星术！ 这次若能安稳回去，她一定会让卢瑟那家伙知道什么是精神灼烧！ …… 傍晚五点半，有一位船员端着晚餐敲响了纪长安的房门。 纪长安接过晚餐时，随口问了一句船长是否在船尾。 年轻的船员一脸疑惑，说船长从来不会去船尾，他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长室内。 纪长安微笑地点了点头，说只是随口一问，不过他倒挺想去船尾看看的。 年轻船员在转身离去前，说了一句让纪长安很是在意的话。 “对了，今天下午三点左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副突然禁止我们去船尾溜达。” 端着餐盘走进房间，纪长安将餐盘放在桌上，为了防止意外没敢去动，而是和杰克森共用他自身携带的干粮。 一边吃着干粮，他一边若有所思。 大副在今天下午禁止船员前往船尾？ 他之前一直在思考这位船长和那位真理教会成员究竟是什么关系。 同伙？ 如果这位马丁船长真的与那位真理教会成员目标一致，那么想要对付他们，实在是太容易了。 可要说毫无关系，那他房内床下的那个标记也说不过去。 而就前几天的情况来看，马丁·威尔逊对自己并没敌意，甚至是放低了姿态，有事相求。 “双生蔷薇……真理教会……这两个组织都是日后推动科维坦大劫的幕后黑手，他们似乎还曾短暂合作过，合作过……” 纪长安猛然间觉得自己抓住了重要的点。 “殿下，我感觉到有东西在接近我们。”杰克森忽然开口说道。 纪长安抬头看向他，眉头皱起，那个家伙才离开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殿下，不是之前那人！我感觉到周围的阴影在沸腾！”杰克森看出了他所想，忙补充道。 阴影在沸腾？ 同为阴影神系的恩赐？ 纪长安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露娜·布特口中那个怪异！ 嘶——这就是老爹口中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真理教会的人刚走没多久，这怪异就接棒找上门来了？！ 纪长安倒吸口凉气，刚准备发出异响提醒隔壁的露娜·布特，就被满脸冷汗的杰克森制止。 杰克森出现在他身后，右手捂住他的嘴鼻，带着他潜入阴影之内！ 这一刻，他的视角发生了变化，眼前一切都变成了黑白二色，呈现出层次分明的线条。 他来不及更仔细地去观察当前的视角，顺着杰克森手指的方向，纪长安清楚地看见大门下，一团影子蠕动着进入了房内！ 第十七章 警告 船长室。 马丁·威尔逊焦躁地在办公桌前徘徊，脸色难看，心情极差。 身躯健壮的大副正站在办公桌前，一脸茫然。 “你为什么要禁止所有船员三点后前往船尾？”马丁·威尔逊神色威严而愤怒地咆哮道。 手臂强壮有力，顶的上常人大腿的大副此刻显得有些委屈，他不解道：“老大，不是你让我去通知所有船员的吗？不是你说你要去船尾办点事，禁止船员在下午三点到五点前往船尾吗？” 马丁·威尔逊额角青筋跳动着，他似乎在极力压制某种情绪，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极为扭曲。 “你说，是我让你去通知所有船员禁止前往船尾的？” 他的语气忽然恢复了平静，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大副缩了缩脖子，苦笑道：“是啊，不是你在三层甲板那找到我，让我去传达的吗？老三也在一旁，他还问你什么事来着，结果被你瞪了一眼。” 马丁·威尔逊沉默了很久，语气徐徐道：“抱歉，我这些天很疲倦，状态可能有些不对……嗯，你去休息吧，记住了，这些天晚上哪怕外面天塌了，也别出来，乖乖待在房里，你记得和老三、老四也说下。” 大副颇为担忧道：“老大，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这些天精神太紧绷了？要不要请船医给你看看？” 马丁·威尔逊摆摆手，状似随意道：“不用，我就是没休息好，脑子有点乱，你去吧，让我好好休息下。” “哎，那老大你早点休息，晚上别老守着船长室了，回房休息吧，船长室哪有大床舒服。”大副劝说道。 “嗯。” 马丁·威尔逊点头，目送大副离去。 当大副离开，关上大门后，他如脱力一般整个人瞬间垮了下来，接连倒退，瘫坐在座椅上，紧紧咬住牙关，浑身都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警告！ 这是来自那人的警告！ 他竟然能变成自己的样子，模仿自己的言行，还让跟在他身边十几年的老二老三都没有识别出来！ 他在警告自己，这趟航行接下来哪怕没有自己，他也能掌控整艘船！ …… 那团阴影在地上蠕动着，不断伸展着身子，最后化作类蛇的形态。 纪长安目睹了全程，但【恶意察觉】出乎意料地没有预警，毫无反应，这让他十分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失灵了。 但换句话说，【恶意察觉】的作用机制是感应周边有无对自身的恶意，那这是否代表着，这团潜入房内的怪异此时并没有恶意？ 纪长安心中忽然诞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怪异到底有没有理智？ 在杰克森的描述中，祂们是嗜血的物种，全然没有理智，无法交流，祂们生来就是为了杀戮与带来灾厄。 怪异一旦诞生，如果没有超凡者及时出手镇封，那等祂们汲取的鲜血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就将释放污秽之地，将自身的本质融入大地，形成一片生命禁区。 未来的那株欲望母树，就是趁劫难爆发初期占领了一整座城池，建立起独属于自身的污秽之地，在领域内将自己的不死性提升到极致！ 那团蠕动的影子开始脱离阴影潜行状态，显化出真身，长蛇状的身子在地上游动，与身子不匹配的硕大头颅不断轻触着地面，似乎在嗅闻着什么。 祂难道还具备嗅觉？！ 纪长安与杰克森两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们还是各自捂住自己的口鼻，停止了呼吸。 祂的头颅上只有一张狰狞巨口，上下两排锋利的牙齿格外恐怖，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祂到底靠什么来辨别方位？ 纪长安忽然感觉左手手臂上一股灼烧般的疼痛，灼烧感从手臂直冲脑海，这一瞬间他甚至来不及嘶吼，痛到近乎晕厥。 他猛然醒悟！ 是那枚印记！ 是他左手手臂上那枚古怪的印记！ 祂们依靠印记来定位、追捕猎物！ 就在这时，蛇形怪异的头颅抬起，即使祂没有眼睛，纪长安仍旧能感觉到祂正紧紧“盯”着自己的位置。 咻！ 下一瞬间，蛇形怪异身子弹射而出，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破空来到纪长安身前，阴影神系的恩赐对冲之下，杰克森的潜行被轻易破除，两人暴露在空气中。 双方差距高下立判！ 站在纪长安身后的杰克森睚眦欲裂，就欲伸手去抓！ 他的阴影潜行要想携带他人，只有藏身在对方影子内才能将对方拉入阴影世界，而这直接导致了在危机降临的这一刻，他只能站在圣子殿下身后，连以身挡刀的资格都不具备！ 面对电光火石间就来至身前的蛇形怪异，纪长安瞳孔骤缩，却是无力闪避。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到了现在，【恶意察觉】还是没有被触动？ 这代表了什么？ 下一刻，那颗只有一张狰狞大嘴的头颅出现在他的眼前，猛地张开大口，露出上下两排锋利的尖牙，牙间黏稠的黄色液体丝连着。 “殿下！” 杰克森低吼，一只手从身后抓向那怪异的头颅，浑然不在意自身的安全。 但纪长安却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他的手，深深吸了口气道：“杰克森，冷静，局势似乎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祂好像没有恶意。” 蛇形怪异合上大嘴，冰凉的身子慢吞吞地缠绕上纪长安的左手臂，纪长安强忍着不适与恶心，没有将祂当场甩出去，直至祂的整个身体完全缠绕上他的手臂。 直到这时纪长安才注意到，祂的身形并不长，只有一米不到，硕大的头颅与身体完全不成正比。 祂的大嘴轻轻触碰纪长安手臂上的古怪印记， 印记猛然爆发出一阵黑光，漆黑深邃，似可吞没一切。 纪长安左眼在黑光爆射出的同时陷入一片模糊，眼前一切都看不真切，犹如浓雾中的景象，朦胧而模糊，然后景象逐渐清晰，但却变得扭曲歪斜，世界仿佛颠倒一般。 “殿下！殿下！殿下您还好吗？” 杰克森焦急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却又仿佛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纪长安就像喝醉了，意识陷入泥泞，变得沉重而迟缓。 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他看到了无数根线条层层叠叠，纵横交错，每根线条的尽头都连接着一个黑洞，洞口周围泛着不同颜色的光晕，洞内是深幽之景。 纪长安站在原地，紧紧盯着离他最近的那一个幽深的洞口，他的左眼逐渐变得炙热，如被火焰灼烧。 他强忍着疼痛竭力望向那个洞口，想看清洞内的景象，但直到左眼再次失去视觉也没看清洞内的景象。 “大……渊……的……主……宰……永……夜……的……君……王……” 第十八章 灵界主宰 一道断断续续的稚嫩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将他的意识从泥沼中一把拉出来，他的神智这才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的左眼已经恢复正常，一旁杰克森正抓着他的左手，目光焦急而自责。 此外，隔壁的露娜·布特不知何时赶到，正一脸凝重地盯着他的左眼眸，薄唇微抿，一言不发。 纪长安对杰克森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右脚抬起向前走了一步，没想到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杰克森连忙上前扶着他来到沙发前。 靠在沙发上，他合上眼，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左臂的衣袖已经支离破碎。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虚弱，发自骨子里的虚弱无力，好像被掏空了精髓一样，四肢发软，唯有脑袋清醒的很。 那条蛇形怪异呢，祂去哪了？ 这个念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纪长安睁开眼就想发问，但被露娜·布特提前堵了回去。 “如果你想问的是那条蛇一样的怪物，那它已经钻入你的手臂了。” 她指了指他左手臂上的印记。 纪长安注意到这里她并没用“祂”来称呼蛇形怪异，他的目光投向左手臂，仍旧是形似眼眸的印记，上下各一排锋利尖牙，与之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他突然皱了皱眉。 这印记……是不是比之前大了一圈？ 露娜·布特指着他左手臂上的印记，语气古怪道：“你们之前不会以为它就是这艘船上潜匿的怪异吧？” 纪长安愣在那，这意思是…… “抱歉，殿下，这是我的失误！”杰克森深深一鞠躬，声音苦涩。 纪长安连忙托着他的肩膀，疑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露娜·布特迈着优雅的步子，慵懒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轻笑道：“你手上的印记不是怪异用来追踪的标记，是魇兽‘看’上你的证明。” 她特意在“看”字上加重了语气，调侃味十足。 “魇兽……”纪长安喃喃道，下一秒，他不禁瞪大了眼睛，嘴角抽动道：“魇兽？那头类蛇一样的生物是魇兽？” 露娜·布特右手轻托着下巴，笑吟吟道：“是的，恭喜你，你竟然在跨入超凡领域前就得到了魇兽的认可。” 纪长安嘴角扯了扯，连礼貌性的微笑都不想给她。 魇兽又被称为神孽，有学者认为它们诞生于混沌旧神的血液之中，是混沌旧神的子嗣。 也有学者认为它们是灵界主宰的宠儿，因为它们能自由穿梭于灵界与现实之中，它们被灵界主宰赋予了极其特殊的权力。 而关于灵界主宰，这之间就有个一直没吵出结果的争论。 那就是灵界主宰到底算不算神祇？ 无论是哪一族的古籍上，都清楚地记载着一件事，那就是在古老的第二纪元中后期，伟大的群星之主率领众神离开了主世界，前往宇宙的边缘抵挡虚无的侵蚀。 在群星之主的命令下，没有一位神灵胆敢忤逆违背，哪怕是意识常年处于混沌的混沌旧神，也尽数跟随着祂的脚步！ 这就是那位群星缔造者、众神之母的威势！ 而令诸多学者产生分歧的原因，就是在第二纪元末尾，灵界主宰曾短暂显化过真身，关闭了灵界与现世的通道，直到第三纪元中期才再度打开两界之门。 可若说灵界主宰并非神灵，祂又曾在灵界之外正面迎战晨曦之母，丝毫不落下风！ 这位古老存在最近的一次出手，是百年前那场各方联合诛杀梦神的战役，是祂拦截住梦神逃脱的路线，吞并了祂的神国，拿走了祂五成以上的权柄碎片，占得大头。 而纪长安之所以详细了解过灵界主宰的信息，是因为那位总座曾遮遮掩掩地向他表示过，血色兄弟会与灵界主宰之间一直保持着紧密联系，历任会长上任后，都会去亲自拜访！ 纪长安揉了揉右侧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魇兽认主这个事，好坏参半，而原有的封神之路上根本没有就这一环。 魇兽认主后，会与主人共享群星之光，换句话说就是进阶速度减半，这将会大大拖慢他的超凡之路！ 露娜·布特怂恿道：“你试试把它召唤出来，认主后你们双方亲和度会上升不少，它会听从你的大部分指挥。” 纪长安迟疑了下，很快点头答应。 说不定它天生就有超凡第二序列以上，会成为这趟航行中不可或缺的主要战力！ 没看之前杰克森的潜行都被它轻易破除吗！ 他试着在脑海中呼唤，但左手臂上的印记毫无反应，他试探性地又喊了几声，仍是一无所获，只能尴尬地望向一脸笑意的露娜。 露娜·布特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道：“它没回应你吗？” 纪长安默然点头。 “还是只高冷的崽？” “可能是因为你还没跨入超凡序列，契约未彻底成立的缘故吧。” 露娜·布特若有所思地喃喃，然后话锋一转，神色凝重道：“暂时先不说这个，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船上又死人了！” 纪长安豁然抬头问道：“又死人了？是谁？” 露娜·布特目光厌恶道：“死的是船上的大副，我去现场看过了，死相极惨，五脏六腑全被挖空，整个身子残缺了四分之三，到处是啃咬的痕迹。” “这次下手的很有可能是怪异，人死后，灵性会存在七天，然后再被牵引进灵界，可我在现场完全无法感应到那个大副的‘灵’，而怪异吞噬生灵，是从血肉到灵性全部吞噬！” 听完露娜·布特的话，纪长安脸色也变了，这种死状也太惨了，是被活生生啃噬了？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在了哪里？”纪长安追问道。 露娜·布特的神色变得十分古怪，语气飘忽道：“他死在了船尾处，据我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下午三点到四点，如果我没记错，下午那人来找你的时间恰好也是三点左右！” 纪长安皱眉道：“你确定他是死在了下午三点左右？” “七成吧，如果没有人特意处理过尸体的话，我在科维坦选修过一门解剖学，了解过人死后24小时内的变化。” 纪长安一字一顿道：“之前给我送饭的那个船员说过一番很有意思的话，那位大副在不久前曾禁止船员在三点后前往船尾！” 露娜·布特美眸微眯，舔了舔性感的嘴唇道：“他曾禁止船员前往船尾？原因呢？时间还正好挑在三点左右？然后他就死在了船尾？” 纪长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他勉强端正坐姿，沉吟道：“让我们来捋一捋，第一起死人事件差不多是三天前，不知道你有没有去现场看过，那位死去的船员只剩一只手死死抓在船舷外侧的栏杆上，而在船舷的内侧有一大摊血迹。” “然后是今天下午，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在那位大副发布了禁止船员前往船尾的命令后，那个疑似真理教会成员的中年男人才找上了我，不过他应该没想到你居然会出来救场，他好像对你很忌惮，又或者说他并不想将你引进这件事。” “再之后，这位大副就死了。” 露娜·布特道：“第一个死的船员确实有诡，他不单是被怪异杀死的，他生前曾被人拖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往海里丢去，他应该是尽最后的力量抓住了船舷的外栏杆，侥幸从凶手的眼中逃脱，但是他还是没逃过死亡，他那只残手上有很多啃咬痕迹，他逃过了凶手却没逃过怪异。” “这也解释了那头怪异为何会恢复的如此之快，被镇封后脱离，祂起码需要十五天时间，才能恢复到能轻易杀死健壮的船员的地步。”露娜·布特补充道。 “也就是说，他先被那人打至濒死，然后丢入海中，结果他出乎凶手意料的拉住了船舷外侧的栏杆逃生，没有就此坠入深海，但是在之后，怪异的出现彻底绝了他的一线生机。” 纪长安自语道。 “而那具船员的尸体让怪异得到了血肉补充体力，恢复速度大大加快，直到之前祂终于恢复到了能狩猎的地步，在船尾杀死了大副？” “我现在很好奇那位马丁船长的反应，大副为何要向船员发布禁止前往船尾的命令？他与那真理教会的人是一伙的？还是说，这则命令其实来自于那位马丁船长？” “或许，我应该现在去见一见这位船长。” “不知道他现在忙不忙。” …… 马丁·威尔逊一动不动地着站在残尸面前，双目赤红，他的身后站着二副与三副。 而率先发现大副的尸体的，是一位来船尾杂物间拿工具的年轻船员。 马丁·威尔逊站在原地怔了很久，声音嘶哑道：“老三……去拿油来，将老二就地火火了！” “大哥，这不符合……” “去！” 马丁·威尔逊猛然间一声怒喝，打断了二副的话。 “如果你还认我是大哥，还想让老二安息，现在就去拿油来，将老二尸骨火化！” 二副先是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低声应道，转身匆匆离去。 “老二死了多久了？有没有找船医来看过？”马丁·威尔逊沙哑着嗓子问向旁边的三副。 三副面色苍白，眼中带着浓浓的恐惧，嘴唇颤抖地说道：“看……看过了，反复看了好几次，船医一直说死亡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三点到四点，可……可是大哥，下午五点二哥还去找过你啊！” 死亡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四点？！ 马丁·威尔逊面皮狠狠抽动。 第十九章 恐慌蔓延 纪长安身体恢复后与露娜·布特分别，他换了身衣裳，带着杰克森向着船长室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船长室前，在守门的船员那得到了船长不在的消息，在问道船长现在具体在哪时，那位船员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知道。 纪长安只得离开船长室，向船尾走去。 那位船员并非不知道，而是不想说，他能看出那位船员紧张与恐惧的神色。 而如果说马丁·威尔逊目前最有可能在的地方，那只能是那位大副的死亡之地——船尾了。 现在已经到了七点，夜色渐深，头顶的残月被云雾遮盖，月光朦胧。 这一路走来全靠船上的黑石灯照明，由于船上采用的多是纯度不高的黑石，所以灯光是昏黄色，仅能照亮灯下方的极小范围，形成一个个昏黄色光圈。 船上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绷，非常诡异，来往的船员皆是行色匆匆，两人为伴，没有一个船员是单独行动的，在遇到到他时都会下意识闪避。 那位大副的死亡消息没有被压住，扩散到全船，引发了连锁的恐慌吗？ 纪长安心中思忖着。 情绪往往是能大面积传染扩散的，尤其是恐惧等负面情绪。 在这种气氛的传播下，脚下这条狭长幽深的道路也不由显得格外恐怖，明明前几日走过多次都没觉得有异常，却在此时给他一种狰狞巨口就在前方张开的错觉。 脚下之路，忽然间就如幽长狭窄的巨兽食道，一路通向死地。 他走的这条路要想到达船尾，那么必然会经过船右后方的货舱。 原本守在货舱门口的船员早已离去，轮班之人也不见踪影。 那位大副的惨死让这艘船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恐惧，每个人似乎都能嗅到空气中那股危险的气息。 而这才只是航行的第四天！ 纪长安目光变幻地站在货舱门口，望着半掩半开的大门，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脸色渐变严肃。 “杰克森，你闻到了吗？” “殿下，是血腥味，很浓郁的血腥味，就在门后面！” 杰克森沉声说道，一步从阴影中走出，高大的身形如铁塔般挡在了纪长安身前。 纪长安从杰克森身后探出头，怀疑守门人不是离开，而是被拖入了舱内，残忍杀害！ 他有些举棋不定，是趁现在无人看守冒险进货舱看看，还是先去通知那位船长？ 后者危险系数太高，若走进货舱正好与那只开始狩猎的怪异大眼瞪小眼，杰克森不一定能护得住他。 而前者则更倾向于一种博弈，有可能一无所获，也可能得到重要情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曾封印怪异的那座铁馆现在就在这货舱中！ 犹豫了下，想起老爹常念叨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还是放弃了走入货舱的念头，大步走向船尾之地。 杰克森亦步亦趋，不时回头警戒那道半开的舱门，当远离到一定距离后，他再度潜入阴影内。 还未到船尾，纪长安就愕然地看到一团升腾的火焰。 这是……在烧尸火化？ 他快步走上前，没有遮掩自己的脚步声，很快引起前方几人的注意。 “谁？” 站在最后的一个男人转身厉喝，却是中气不足，声音中却带着明显的恐惧。 马丁·威尔逊右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示意没事，他低声道：“老三，你和老四将老二的骨灰收起来，回帝国后请圣殿主教为老二祈福驱魔。” 说完后，双目通红的马丁船长大步迎了上来，握着纪长安的手，充满歉意道：“很抱歉，威廉先生，我现在恐怕无法招待您，另外这段时间希望您待在房内不要随意走动，尤其是这样的夜里，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我想您应该听说了，我的大副就在不久前惨死在了我的船上，而始作俑者还潜匿在黑暗之中！”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不难听出那份压抑着的愤怒。 “这确实很令人感到悲伤，希望您能快点振作。” 纪长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然后压低声音道：“马丁船长，我在过来的途中发现了一点状况，您的货舱内似乎有些……异样，我在门口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马丁·威尔逊神色骤变，他深吸了口气，问道：“您进去过了？” 纪长安摇头道：“我没敢进去，那道半开半掩的门给我一种极其强烈的危险感。” “您的决定是正确的！”马丁·威尔逊斩钉截铁道，他挺直了脊背，沉声道：“现在请您赶紧回房间休息，请一定要注意安全，拿好我给您的银色钉子！” 纪长安这才想起，那夜与马丁·威尔逊共用晚餐后，对方曾交给了他一枚银色的钉子，说这能保证他的安全，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方向。 那枚钉子呢？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还好，没丢。 在提醒他后，马丁·威尔逊就提着一盏明亮的高纯度黑石灯匆匆离去，不知去向，纪长安有心跟上，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在他看来，这位船长显然是去召集人手准备查探货舱了。 他还是没忍住，想趁现在抓住这个空档去货舱看一看。 马丁船长很明显是不准备带自己一起去探个究竟，而那座货舱中的铁棺又让他十分感兴趣。 他怀疑那座铁棺，或者说货舱中的某件东西是能触发他梦境记忆的重要“节点”！ 自从他清晰地回忆起一半航程的相关记忆后，记忆进度就再无推进，停留在原地，他有理由怀疑接下来的记忆需要相关的节点来触发限制。 纪长安没忘记，露娜·布特在航线的前半路一直在试着靠近右后方的货舱，多次想潜入其中，可惜都被守舱门、巡夜的船员破坏了计划。 只能说她的能力属于正面攻坚，而不是潜匿行动。 他捏了捏手中的银色钉子，不知道这个被马丁·威尔逊称为能保护他安全的东西到底靠不靠谱。 此时拿着银色钉子仔细观察，纪长安才发现在钉子尾部有一抹淡淡的暗红色。 这是血还是漆色？ “殿下，这钉子只是普通物件，并不是炼金物品。”杰克森轻声道。 纪长安把玩了几下银色钉子，低声道：“这枚钉子极有可能是双生蔷薇或者真理教会给他的护身符，让他安心用的，你看的出来这抹暗红是什么吗？” 杰克森身影浮现在他身侧，接过银色钉子，对着头顶的黑石灯仔细端详。 …… 第二十章 逆五芒星阵纹 他们此时已经离开了船尾，距离货舱不远处。 “殿下，这应该不是油漆之类的东西，但也不能确定是鲜血，如果这是血，又是那两大教会给马丁·威尔逊的护身符……这种可能性太低，他们不可能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 杰克森说到一半停顿了会，不自信地摇头道。 “什么意思？说清楚。”纪长安挑眉道。 杰克森酝酿了下说辞，道：“殿下，对付怪异的手段，除了找到祂们的核心将其封印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驱逐、防备的方式，那就是以神血中蕴含的神性震慑怪异，让其不敢近身！” “教会序列，起码要半神领域中的天使阶存在的神血，才具备震慑怪异的资格！” “你是说这抹暗红可能是一位天使阶存在的神血？” 杰克森无奈道：“殿下，这种可能性极低，马丁·威尔逊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值得真理教会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至于双生蔷薇，他们从第四纪元末尾开始，就失去了所有半神级的强者。” 纪长安摸了摸鼻子，沉默了片刻后道：“杰克森，如果我们进入货舱正面遭遇了那头怪异，你有几成把握带我安然逃脱？” 杰克森正色道：“殿下，祂还远未恢复到巅峰的时刻，不然祂不需要躲藏在暗处，完全可以正面碾压我们所有人。只是逃脱的话，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我之所以被选中来接应您，除了低序列不会引起夏商本地超凡势力的关注，还有就是因为我的能力本身就是为了隐匿、逃遁而生的！” “……那我们就进货舱看一看，我很好奇让露娜·布特如此在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纪长安下了最后的决定。 杰克森说的对，他忽略了那头怪异刚刚破封，状态远未到全盛期这一点！ 对方的实力还远未到强大到难以对抗的地步！ …… …… 头顶的残月被云海重重遮盖，天地一片深幽。 昏黄的黑石灯不停闪烁，将本就昏暗的环境衬托的愈发阴森诡异。 灯光下，货舱的大门半开半掩着，露出一条漆黑的缝隙。 一道长发飘飘的人影悄然无息地行走在黑暗中，她来到货舱门前，左右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旁人后，一个闪身进入其内。 “露娜小姐？来的够快的。” 距离大门不远处的阴影中，一团影子蠕动了几下，走出了两人。 纪长安嘀咕了一声，不过也在预料之内。 船上正值人心浮动，一片恐慌之际，船员根本不敢在这样的深夜外出，更别说看守货舱大门这种阴森之地，现在确实是潜入货舱的最好机会，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不会放弃这种时机。 “这样也好，不需要我们浪费时间去找了，跟在她的后面就行。杰克森，我们走。” 他一声低喝，杰克森单手抓住他的肩膀，阴影的眷顾降临此地，他们无声地消失，身形如墨水融入了脚下的无边黑暗中。 再次进入阴影世界的纪长安，相比上次多了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特，仿佛即便是脱离了杰克森的帮助，他也能自由的行走在阴影世界之中。 他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空气中传来的“雀跃”，这种感觉很奇异，但又说不上来。 很快，他无暇去深思这种感觉的来源，在杰克森的带领下他们潜入了货舱中。 入门处就横躺着一具残尸！ 尸体惨状就和露娜·布特描绘的大副死状几乎一致！ 内脏被尽数掏空，四肢也残缺不少，杀人者出手狠辣无比！ 空气中传来刺鼻浓烈的血腥味，纪长安紧紧捂住口鼻，绕过残尸，跟着前面的露娜·布特向货舱深处前进。 她走的很小心，神色警惕，一步一停，不时张望警戒四周，手里紧紧抓着一块黑色金属片。 虽然她走的极慢，但三分钟后，他们还是深入到了这座货舱的尽头。 纪长安看到前方的露娜·布特停下了脚步，侧身站在左侧的一堆铁皮箱子旁，露出小半个身子向前窥探。 她在看什么？ 杰克森带着他向右边走去，始终与露娜·布特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距离过近的话，杰克森的潜行可能会被露娜·布特发现。 这座货舱很大，堆积着层层货物，其中有很多铁皮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纪长安与杰克森来到另一边，迎面就是露娜·布特正在窥探的场景。 天花板上悬挂着一顶黑石灯。 明黄色灯光下是一座被打开了的铁棺！ 棺盖横陈在地面上，已经碎成了三大块！ 纪长安瞳孔骤缩，这座铁棺的棺盖竟然是木制的？！ 已碎成三大块的木制棺盖上画着繁复的阵纹，颜色鲜红，就如血一样。 他联想到那夜马丁船长所说，敢肯定这就是用鲜血描绘的，而且是一位超凡者的全身鲜血！ 铁棺中封禁的东西早已逃脱，不知去向。 而铁棺前的地面上，有一道逆五芒星阵纹，可以看出阵纹是刻入地面的，有明显的凹槽，颜色也是殷红如血，不知是用何材料绘画。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逆五芒星阵纹中间摆放着一团黑红色的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场祭祀仪式的阵纹？ 如果没记错的话，类似于逆五芒星的祭祀仪式，都属于祭祀邪神的仪式！ 即使是旧神，也分正神与邪神之属，如真理教会信奉的唯一真主就被视作邪神一列，而公认的正神有晨曦之母、梦神伊德海拉等，界外之地尚存的八位旧神中，正邪对立，四位邪神对应四位正神。 而如果是邪祭的话……邪教成员祭祀邪神，最喜欢的就是以生灵血肉作为祭品，如真理教会就举行过十数次血祭，不过其中成功的只有五次。 纪长安皱着眉望着倒五芒星中间的黑红色一团，那难道是…… 人心？ 第二十一章 突然爆发的战斗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中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不对，这种货舱往往只有一个出口，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们之前进入了货舱！ 纪长安心中骤紧，连忙朝脚步声传来的地方望去。 明黄灯火与黑暗的交界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只露出下半身在灯光中，上半身则隐藏在了黑暗中。 他站在铁棺的后面，双手自然下垂贴在两侧，久久未动，也没有任何言语。 就这样僵持了五分钟左右，纪长安心中疑惑到了极致。 站在那的真的是人？ 他为何站在那不动也不说话？ 从他的角度望去，发现不了具有辨识度的地方，只能看见对方身穿着白色的裤子，连鞋子都被铁棺遮挡住。 白色的裤子……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船尾见到的马丁·威尔逊，当时的他身上穿的也是白色裤子！ 就在纪长安心中疑云渐起时，旁边的露娜·布特突然有了动静。 侧身藏在铁皮箱后的露娜·布特手中渐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她将右手抬起在唇前，轻轻一吹，那团黑火顿时离手而去，快速向头顶飞去。 纪长安目睹了“黑日升空”，目光迅速向铁棺后的人影投去，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动静。 露娜·布特那边都这么“打招呼”了，对方不可能没有回应。 而在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一滞，死死盯着铁棺后面。 铁棺后的人影呢？ 自己只是视线稍稍转移，那人竟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黑火飞到最高处猛然绽放迸裂，爆发出无数火线，飞掠向四方。 杰克森抓住纪长安的肩膀，带着他快速避开这些火线。 这些来自黑日的火线，只要触碰到，哪怕他们藏在阴影中也一样会被灼伤。 纪长安扫视了铁棺的附近，在没发现异常后又去追寻露娜·布特的踪迹。 “嘭！” 巨大的爆炸声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灰尘成浪扫过，所幸他们藏在阴影世界之中，避过了爆炸的余波。 纪长安定睛望去，发现露娜·布特竟然已经和那个中年男人展开了近身搏杀！ 她的双掌中不断生出黑色的圆日，每次与中年男人交手搏击时，“黑日”都会轰然炸开，散发高达百度以上的高温热浪。 中年男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似乎完全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拥有着顶尖的强攻系恩赐！ 他的身边不断有无形屏障浮现，拦截在身前，但却无法完全抵挡住露娜·布特的“黑日爆炸”，身上衣物被点燃数处，身形极其狼狈。 哪怕双方序列有明显差距，但低序列中实力并非不可逆转，顶尖级恩赐足以扭转战局！ 露娜·布特不言不语，得理不饶人，占了便宜就没想着往后退，不断近身轰出手中“黑日”，为此正面承受了对方数拳，身形微颤，嘴角有殷红溢出，却没退后半步，完全是以伤换伤的疯狂打法！ “嘭！” 又是一颗“黑日”近距离轰在中年男人的右肩处，这一次无形屏障也没能挡住涌来的热流与升腾的黑炎，他的右肩当场被炸的血肉模糊，极度高温下，伤口一片焦黑，连血液也没流出一滴。 中年男人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又惊又怒，再不敢与此女进行换伤式打法，一拳迫使露娜·布特后退数步，趁机退回到了铁棺前。 一步错，步步错，只能说他完全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哪怕是教会内部，拥有这等级别恩赐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布特家族的罪人觉醒的居然是那位的“黑日”？好，当真深藏不露！这一次是我大意了，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低沉阴冷的声音传来，中年男子不断退后，直至身形渐渐融入了黑暗中。 右肩重创，恩赐被全面压制，这一战纵然能胜也要付出极大代价，而在神使即将降临的重要关头，他必须保持全盛状态。 就在这时，身后的黑暗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漆黑的刀锋反射着摄人的光泽！ 影刀！ 杰克森隐匿在对方身后，自影子中现身，化阴影之力为刀锋，猛地捅向中年男子后心处，争求一刀致命！ 无形的屏障瞬间浮现在刀锋之前，拦截住了这致命的一刀，屏障在下一刻粉碎，但却已经为中年男人赢得了时机。 “阴影系恩赐？” 中年男人面色阴沉，转身就是一拳轰出，砸在杰克森的影刀上，将其砸的粉碎，而他的拳头却是毫发无损，如同白玉，连一道微小的创伤都没有！ 影刀重新化作阴影之力流于杰克森的指间，杰克森脸色一变，低呼道：“硬气功？” 他双手虚抓，阴影之力化作双刀握在掌间，双手执刀猛地向前交叉斩出。 两道空气屏障精准的拦截在双刀之前，虽然只抵抗了一个瞬间，可就在这个瞬间，中年男子抓住机会一拳如闪电般轰出，砸在了杰克森的胸口，将其轰的倒飞而出！ “找死！” 他阴冷低喝，一个虎扑而上欲了结杰克森的生命，忽然间，他的身形在空中强行向左侧扭转，堪堪躲过了来自身后露娜·布特的偷袭。 一掌没有轰中，露娜·布特手中的“黑日”仍是爆开，热流向四周散开，却唯独避开了她自己的位置。 这一次气流屏障没有再出现，中年男人再度承受了一波高温热流冲击，挡在身前的双手赤红一片，就如烫伤一般。 “该死！”他怒骂道，身形一个扭闪间，与露娜·布特拉开了数米距离。 她的“黑日”太过强横，近距离下威力远胜一般枪弹，哪怕自己的气流屏障也无法完全抵御她的爆炸，自身视为倚仗的硬气功在她的爆炸面前更是如同白纸，戳之即破！ 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被布特家族视为罪人之女的露娜·布特竟然觉醒了布特家族的顶级血继恩赐“黑日”！ 布特家族的人和情报部那群蠢货都是废物吗？ 战到现在，虽然只有短短两分钟左右，他却已连续释放上百道气流屏障，超凡之力濒临枯竭，而反观此女，如此大消耗的变态恩赐，她却信手拈来，毫无力竭之态！ 这一战由于先后数个错误判断，导致他右肩重创，失去了一半战力，他早已心生退却之意。 他望向那个被他一拳轰飞的金发男子，对方是他逃走的唯一阻碍，阴影系恩赐最是缠人！ 可这一眼望去，却发现那金发男子竟消失在了原地，中年男人心神警惕瞬间提升到了极点。 影缚！ 十数道由阴影化作的锁链如蛇般在脚下快速游走，紧紧缠绕上中年男人的双腿。 露娜·布特抓住机会，身形一动，就手握“黑日”向他扑去。 中年男人怒喝一声，脚下一跺就已挣开两名成年男子也无法拉开的影缚，一脚正好踹在杰克森胸膛，将他踹飞，然后不退不避，左手肌肉蠕动膨胀，扩大了一倍不止，肤色由白转为青白色，硬生生与手持“黑日”的露娜·布特对拼一拳！ 露娜·布特在巨力下身形骤然向后飞去，鲜血从她口中飞洒而出。 这一拳就让她身受重创！ 而中年男子膨胀的手臂飞快复原，肤色恢复回白色，拳头上有清晰地黑色灼烧痕迹。 他的气息委顿不堪，直线跌落下来，面色灰白，目光黯淡了不少。 对他而言，这一招同样代价巨大！ 就在他以为此战到此结束之时，一道冰冷的刀锋从后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乖，别动。” 第二十二章 亚巴顿之子 中年男人目露凶光，神色一狠，就一个前冲先欲摆脱身后刀锋的锁定。 然而一脚自身后狠狠踹在了他的后膝弯处，伴随着清脆的骨骼开裂声，他应声单膝跪倒，面色狰狞，却强忍住了痛呼之声。 “厉害，佩服！这都能不喊出声，我记得我当初被老爹这样踹可是哭了足足一天，哭到最后眼泪都干了。” 纪长安鼓掌赞叹，语气诚恳，随手扔开握在手上的铁管。 刚才拿它充作刀锋来着，可惜没唬住人。 随后，他一脚踩在中年男人的脚踝处，一踩一碾，瘆人的骨骼粉碎声清晰传入在场人的耳中。 “硬气功？原来是炼体派的格斗家前辈，今天被我这样一个连武术家门槛都没跨入的业余习武者踩在脚下，您气不？” 他面带微笑地接连粉碎了中年男人的双脚以及左右手骨，没给他留下一点翻盘的希望。 对待敌人，要以狂风暴雨的姿态将他彻底击垮，要以未雨绸缪的思想做好周全的准备，不能留存半点仁慈、大意之心。 这是老爹的教导。 中年男人咬牙一声未喊，只是目光阴狠地盯着纪长安。 倚靠在一旁的铁皮箱上的露娜·布特看的心生寒意，这个比她还年轻的青年心狠，下手更狠。 他单薄的身体下竟然有着能轻易踩断人骨骼的力量，听刚才那骨骼的细密碎裂声，可不仅仅只是被踩断那么简单，怕是被他踩成了粉碎！ 废了中年男人四肢的纪长安又卸了他的各处发力关节，下手毫不留情。 虽说趁他战成重伤之际，再偷袭废去他四肢，这好像有些不符合老爹常说的武道精神，不过对付一个真理教会的渣滓，还需要讲什么武德、武义？ 老爹是开武馆的，他自幼便跟随老爹练武，只不过天赋平平，连修习密武的门槛都看不到，但这些年来也算强身健体了，力量超过普通人绰绰有余。 纪长安面色和善地蹲下，一把抓着他的头发拎起，笑道：“说说吧，你们真理教会的总部在哪？你爽快，那我也给你爽快。” 中年男子一口血水吐出，低沉笑道：“你以为你废了我你就赢了？年轻人，你高兴的太早了！真神会永远庇佑祂的子民！” “开枪！” 他突然厉声高喝，枪声自黑暗中响起！ 火光之间，黄铜色子弹旋转着飞出枪膛，在杰克森惊恐的目光中射向圣子殿下！ 而就在子弹击出的瞬间，五重空气屏障依次浮现，层叠排列，精准拦截在子弹的弹道轨迹上。 砰砰砰砰砰—— 五声清脆的破碎声接连响起。 子弹最后强行突破第五重屏障，撞在一道青色半圆状屏障上，终于失去了所有动力，叮当落地。 露娜·布特靠着铁箱上，不可思议地望着为纪长安张开屏障的中年男子。 先不说他为何会帮助纪长安挡住这一枪，他之前超凡之力明明濒临枯竭，强行撑开一道空气屏障都极为艰难，更别说在一瞬间放出五道空气屏障！ 还是为敌人张开屏障？！ 杰克森忍住剧痛，潜入阴影中找到了开枪之人，一拳将其打昏，将他拖出黑暗。 拖出黑暗后，露娜·布特面色怔然地低喃道：“马丁·威尔逊？” 这位船长果然是中年男人的同谋！ 她之前就在怀疑，只不过又有些相驳、不符的地方。 ……不对！ 她忽然蹙起了眉头，示意杰克森将马丁·威尔逊拖到她的身边。 之前与中年男人第一波换伤时她就受了不小的伤，刚才那一拳更是直接被重创，此刻连稍微动弹都会感到剧痛。 她咬牙伸出右手，解开他的衣领，从他胸前摸出三枚黑针，又绕到他的脖后拔出一枚银针，不禁长吐了一口气，手中冒出黑色火焰灼烧三枚黑针与银针。 二者很快融化在黑火之中，化作恶臭的液体，被露娜·布特厌恶地甩在地上，又用黑炎“洗净”双手。 这是邪教常用的伎俩，以特殊邪法制作的控神针锁住生物的灵，再施展邪法以通神针驱使对方，普通人一旦被插上三枚控神针，基本就别想脱逃，注定沦为对方的傀儡。 事后哪怕有人能破除邪法，受害者也会因灵被控神针锁住而导致精神受损，受损程度视控神针控制的时间长短而定。 这位马丁船长被控制的时间应该不长，但事后仍旧免不了头痛欲裂一段时间，严重点还会间歇性晕厥，甚至失忆。 露娜·布特喘了口气，只觉胸口疼的厉害，也再顾不上纪长安那，忙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极小的精致银瓶，从中倒出了两枚药丸服下。 杰克森强撑着伤势来到纪长安身侧，神色紧张地问道：“殿下，您受伤了吗？” 纪长安单膝跪在中年男人身前，急促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双眸呈现赤金色，眼眸边缘有如蛛网般的密密麻麻的血丝，看上去极为恐怖。 而他脚下的中年男人，已是口吐白沫，身体不时抽搐着，双眼一翻只剩眼白，怕是离死亡也不远了。 纪长安没有回身，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语调平静道：“我没大碍，你怎么样了，正面承受那人一拳，还撑得住吗？” “殿下，我的胸骨应该开裂了，露娜女士的伤势恐怕比我严重的多，她以伤换伤承受了此人五六拳。”杰克森如实禀报道。 纪长安沉声吩咐道：“你现在就带露娜小姐离去，返回房间疗伤，不要在此地久留。每一位炼金术士都是最好的医生，她那里应该会备有伤药。” 杰克森一听，不禁焦急道：“殿下，您不随我一道离去吗？留在此地可能会有危险，那头怪异不知潜伏在何处！” 纪长安回头，赤金色的威严双眸中充斥着淡漠之色。 他平静地凝视着杰克森的身后，语气淡淡道：“去吧，你们在此地我有些东西无法施展开，无需担心我的安危。” 此时此刻，这双赤金色、泛着蛛网般血丝的眼睛就如恶鬼之眼，令人不寒而栗。 杰克森一咬牙，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回身抱起露娜·布特潜入了阴影之中，很快便离开了这座货舱。 纪长安缓缓起身，扫视了周围一圈。 他的眼中，世界如被彻底剖析开，再没有任何秘密，无数超凡粒子漂浮在空气之中，形成一团团颜色各异的雾气，如苍茫宇宙中的星云。 虚空中则隐藏着无数节点，每一个节点都如一个深邃漆幽的黑洞，背后通向不可知之地。而传说虚空中的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一个异世界的大门，非半神阶位的存在不能踏足。 纪长安抛下脚下不知生死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到铁棺前的仪式之中，低头看着那仪式法阵中心的黑红色一团。 这果然是人类的心脏，只是不知是死去的三个可怜船员中的哪一位的。 他转头望向被打昏的马丁·威尔逊。 这位船长竟然没如他所想去召集船员，而是直接来这里找这中年男人。 是因为身为左右手的大副死了，愤然前来与他理论？ 可惜，他似乎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如若自己和露娜·布特没有闯入此地与中年男人大战一场，露娜·布特又及时破去了他身上的禁制，这位怕是要彻底沦为傀儡。 纪长安竖起右手食指与中指，轻抹过右眼，凝望铁棺。 铁棺中，藏身于阴影的怪物终于探身而出，显露身形，祂缓缓张开血盆大口，目光中流露出嘲讽之色。 这头怪物竟然一直藏身在铁棺中，冷眼窥探着他们之间的战斗，就等坐收渔翁之利！ 而在之前，无论是谁都没有发现祂的存在！ 祂的恢复速度远超预料，仅仅只是三个船员的血肉，就让祂恢复到了能带给纪长安强烈危机感的地步，哪怕是之前的中年男人全盛期，也不过如此罢了！ “亚巴顿之子！” 第一次主动开启神灵眼，恢复了完整航行记忆的纪长安一字一顿地念出了祂的名！ 第二十三章 梦神之眼 此时此刻，孤身面对怪异的纪长安神色凝重，却没有露出畏惧之色。 在露娜·布特、杰克森都重伤的情况下，他唯有主动站出，不然这头怪物将再无忌惮，根据梦中记忆祂最后的表现，只需一夜祂就能吞噬尽船上的生灵！ 纪长安心中默念。 梦神之眼。 就在刚才生死一线之际，他终于将真视之瞳的融合度推升到了第二重，得知了自己这双眼睛的真正名字，并掌握了第二项附属恩赐。 虚幻编织。 中年男人之所以会超越自身极限，接连释放五道空气屏障为他挡子弹，就是因为纪长安为他编织了一场虚幻的梦，榨出了他最后的潜力。 在梦神之眼觉醒到第二重后，关于此次航行的所有记忆都已尽数浮现脑海，无有遗漏。 在梦中，这头怪异被如今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称之为“亚巴顿之子”，意为疫病之王的子嗣、死亡天使的眷者。 梦中航行的前二十天祂一直在沉眠，到了第二十一天，祂从船底的巢穴中爬出，开始吞噬人类。 将祂放出来的中年男人，在第二十天的时候就独自驾驭一条救生船逃走。 梦中的最后，露娜·布特凭借一件压箱底的炼金器物与自己的“黑日”恩赐，冒着灵性被侵蚀的后果，勉强在船上开辟出了一小块“净土”，庇护了十几个船员。 而当这艘船正式进入科维坦境内后，祂忽然放弃了船上的猎物，弃船潜入了海中，不久后巡航的帝国海军发现了这艘船的异常，直属于帝国的超凡部队迅速占领了这艘船，在海上搜查了足足一个月，也没有找到祂的踪迹。 祂的能力除了露娜·布特曾提到过的阴影系恩赐，还涉及到了“疫病”领域，与祂为敌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患上重病，直至丧失战力！ 纪长安试图运用虚幻编织编造一个幻境，将祂困在其中，却被祂轻易打破。 怪异天生就具有高强度的精神抗性！ 这头怪物从铁棺中爬出，祂有着狮子的牙，蝎子的尾巴，铁甲般的身躯，昆虫般的复眼。 那双灰黄的复眼中，有着诡异的贪婪之色，祂紧紧盯着纪长安，一眨也不眨，开始围着他绕圈，身后形似蝎子的尾巴高高举在空中，泛着绿色的尾针让人心神发慌。 因虚幻编织被破，面色苍白的纪长安右手按在左臂的印记上，默念道： “大兄弟，你强行占地为家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现在我身处危机，你好歹也出来帮帮忙，我就算你付房租了。” 这头自动认主的魇兽在梦中自始至终都未出现过，是自己登船后引发出的连锁反应。 而这头怪异之所以会提前苏醒，恢复速度异于平常，恐怕也与自己有关！ 只是暂时不知是出在了哪一环上，为何自己的出现会引发如此巨大的变化，让本应发生在十六天后的惨剧提前上映？ 见左臂印记毫无反应，他只得深吸口气，按照自己的猜测做最后的尝试。 纪长安站在逆五芒星法阵之中，低声诵念道： “始于最初的根源古神。” “放牧混沌的大渊之王。” “执掌终末的归墟之主。” …… 在他诵念到第二句时，左臂上的印记就开始涌现出缕缕黑雾，蛇形魇兽从他左臂印记中爬出，盘卧在他的头顶上，张开狰狞大嘴正对怪异，发出威胁性的嘶吼声！ 果然有效！ 纪长安惊喜之外，诧异地发现当他低声诵念那尊古神的尊名时，这头名为“亚巴顿之子”的怪异竟发出了畏惧的嘶吼声，不自觉地倒退，身躯在微微颤动！ 他本来只是为了勾引出左臂的魇兽，没想到还附带了这样的惊喜！ 但这只是最普通的诵念，不带任何仪式，连那尊古神的注意都不会引来，祂为何会如此恐惧？ 只是诵念那尊古神的名，就能让这头怪异畏缩后退吗？ 而来自黑暗之森的祂在听到这尊古神的尊名时，会下意识产生畏惧，这是否代表着，那尊古神与黑暗之森的形成有所关联？ 历史上有关黑暗之森的记载，最著名的莫过于那场旧神战役，它是主战场，但实际上在战争爆发之前，黑暗之森就已存在，很早就有了禁区之名，哪怕涉及到类神领域的超凡者也不会轻易涉足，它的具体诞生年代不可考！ 而单从名字上来说，那尊古神与它之间确实有可能扯上关系。 别忘了，那尊古神的尊名中有一个就是永夜的君王，祂的信徒中有极大部分不知祂完整的尊名，只知道自身信奉的是永夜的君王，黑夜的主宰！ 先前蛇形魇兽找上自己认主，在自己陷入了诡谲的状态后，就曾呼唤过大渊的主宰，永夜的君王，一度将他从那种不可控的状态拉出。 如果按照这样推测，那引发这一切的原因也找到了源头。 他极有可能是在面对那尊古神时沾染上了一缕祂的气息，而这缕尚未消散的气息引来了蛇形魇兽，也提前唤醒并刺激了这头沉睡的怪异！ 或许自己眼中的那点来自古神的力量种子能彻底震慑住这头怪异，可惜那根本不受控，哪怕他的神灵眼觉醒到了第二重，他仍是无法察觉到黑意的存在，更别说驱使。 纪长安反复诵念着那尊古神的名，试着向怪异逼近了一步，而这一步正好踩在了法阵的中心位置。 那头怪异不知为何浑身剧烈颤抖，仿佛遇到了天敌，尾针倒竖，转身就欲逃跑。 这么害怕？ 还是说祂只是外强中干？ 就在纪长安微微一愣的关头，他头顶盘踞的蛇形魇兽竟在电光火石间猛地蹿出，那张狰狞巨口在空中张开，巨口之大竟能完全吞纳那头“亚巴顿之子”！ 这家伙怎么突然龙精虎猛起来了？！ 纪长安目瞪口呆之下，蛇形魇兽已经趁转身而逃的怪异不备，将其一口吞下！ 体型是它数倍的怪异入肚后，它的身形却全然没有变化，肚子依旧扁平扁平的，让纪长安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把怪异吞到了哪里。 吞下怪异的蛇形魇兽似乎有些乏困，它围绕着铁棺游走了一圈，只有巨嘴的头部在空中轻晃着，一副酒鬼喝醉的神态。 只见它晃悠着身子爬行到纪长安脚下，慢悠悠地顺着他的裤脚一路向上，巨嘴轻点他左臂上的印记，身体化作黑雾钻入印记之内。 原本黑绿色，眼眸状，眸内上下是两排尖牙的印记，随着它的进入转变为了深黑色，上下两排尖牙渐渐消失，眼眸状的印记竟然变化为一条首尾相接的长蛇。 长蛇双眼紧闭，嘴巴咬住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弧度完美的圆形。 纪长安望着左臂的印记，目光茫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本来是自身的虚幻编织不起作用后，就想借这小家伙的力量和怪异对拼一下，不求击败，能挡住即可，毕竟它当初可是轻易就破除了杰克森的恩赐，位阶摆明了在杰克森之上。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直接一口吞了…… 一口吞了…… 一口吞了…… 魇兽的战力有这么强吗？ 在他的印象中，这些家伙除了能自由穿梭灵界，为主人送信外，其他作用几乎为零，还要汲取主人的一半星辉，这也是之前他骤然听到魇兽认主后，第一反应就是没好脸色！ 第二十四章 黑色羽翼 一种深深的疲惫感从灵性深处蔓延至全身，纪长安赶忙收起了真视之瞳。 在没迈入超凡之前，他主动展开真视之瞳消耗的是自身的灵性，而他的灵性在之前那场仪式中本就损耗大半，还没有恢复完全，这一次更是直接将恢复的灵性再次挥霍，濒临枯竭。 仿若灵魂逐渐被抽离的虚无感蔓延至大脑深处，然后是轻微的刺痛，刺痛逐渐加强，仿佛有人拿着一根银针深深插入他的脑中搅动。 纪长安倒吸一口凉气，单手捂住脑袋，另一只手撑在旁边的铁箱上。 随着刺痛感的消散，紧接而来的是失重感与眩晕感，一阵天旋地转下，他竭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变得稍微舒服点。 灵性接近枯竭带来的痛苦感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情况才暂时稳定下来。 所幸船上的危险已全部清除，疑似真理教会的中年男人被他们三人联手击败，生死不知，而那头怪异更是直接被蛇形魇兽一口吞下。 纪长安扫了眼脚下的仪式法阵，微微皱眉，他很想在此刻将这道法阵破坏掉，但虚浮的脚步让他无力付诸行动。 他又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晕厥的马丁·威尔逊。 杰克森下手好像重了些，不过算了，反正船上已经安全，就让这位船长在此地好好躺着吧，等他醒来后，因为自身灵性受损，估计还要度过一段难熬的时间，不过比起死亡和彻底沦为傀儡，已经好的太多了。 而那位口吐白沫的中年男子则是彻底失去了气息，大量内出血再加强行施展恩赐导致灵性枯竭，双重之下，他的生命力彻底流失，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纪长安犹豫了下，没将中年男子的尸体拖走处理掉，任由他和马丁·威尔逊躺在一块。 明天等这位船长醒来看到此人的尸体，他应该就能明白当下的局势。 这时，他突然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恶心感、失重感接踵而来，无暇再去思考其他事情。 灵性濒临枯竭的后遗症再次爆发，他连忙坐下调整气息，等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后就扶墙往外走去，准备回房。 他需要回房尽快进入深层次的冥想，恢复自身灵性，而不是和一具尸体待在一起躺一宿！ …… …… 纪长安离去后，货舱内就只剩下仍旧处于晕厥中的马丁·威尔逊，以及中年男人的尸体。 由于露娜·布特的能力，这一战之后货舱内显得极为惨烈，到处是灼烧后的焦黑，所幸多是一些铁皮箱子，没有损害到箱子内部的货物。 就在纪长安脚步渐远至不可闻时，已经毫无气息的中年男子忽的睁开了眼，眼中满是血丝。 他竟然没死！ 下一刻，他的身体违背常理地慢慢直立，断裂扭曲的双手诡异的举在半空 他明明被纪长安断去了四肢，卸去所有关节无法发力，哪怕重新接上，也得在床上躺个几个月才有望能重新站起！ 他充满血丝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死气沉沉，神色僵硬呆板，看不出一丝属于活人的气息，烂泥般的身体开始向前迈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很不协调，怪异至极，仿佛一个被线所操控的木偶，操线之人的手艺十分生疏。 中年男人目光无神地走到仪式的中间，慢慢跪下，双手将地上那团黑红色的人心捧起，塞入了自己的嘴中。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仪式法阵竟然散发出淡淡的微光，殷红液体从船板下渗透而出，很快填满了逆五芒星阵纹。 一道血色的逆五芒星法阵！ 吞下人心后的中年男子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头颅叩拜了下去，久久未起。 法阵的微光愈发强烈，照亮了货舱内的每一角，直至最后一道古老深邃的气息从虚空中降临！ 仪式启动！ 当古老、邪恶、幽深的气息降临，中年男人的躯体骤然间爆炸开，血肉飞溅，惨不忍睹！ 法阵中心只剩下一颗鲜红的心脏在原地跳动着，这颗鲜红的心脏失去了肉体的凭依，却依旧有力的鼓动着，仿佛在向虚空输送着血液。 噗通，噗通，噗通…… 随着心脏跳动愈来愈强烈，虚空中的气息越发沉凝、浓郁，有存在正在不断接近这里，而这颗心脏就是祂的路标！ 血色逆五芒星阵上方出现数重繁复的符文，符文交替旋转，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逆五芒星阵纹不断映射出影像浮现在上空，形成十数重逆五芒星阵依次排列，强大的牵引力出现在阵法的上空，仿佛在拉拽着虚空中的某个庞然大物。 砰！ 忽然间，那颗鲜红的心脏似承受不住虚空中的压力，猛地炸裂开，血水喷涌而出，洒满了逆五芒星阵。 十数重逆五芒星的图案尽数融合为一，漂浮在血色逆五芒星阵上方，一道裂隙在空中的逆五芒星图案中间打开。 裂隙慢慢扩大，从一指甲的大小逐渐演变扩展为长一米、宽半米的通道，通道后无数种色彩交织融合，不断流动，就如一副色彩鲜丽、富有生命力的油画。 一片黑色羽翼从通道中飘落而下。 死亡、腐烂、邪恶的气息从黑色羽翼上弥漫而出，同时又有一种神圣的气息相缠绕，两者相悖的气息却诡异地交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这片黑色羽翼慢腾腾地在空中打着旋，最后飘落到一旁的马丁·威尔逊身上，融入进他的眉心，不见了踪影。 逆五芒星上方的通道很快合拢关闭，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艳丽的色彩忽然被某个东西遮挡住。 那似乎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 纪长安在回房的途中遇到了捂着胸口赶来的杰克森。 二人很快回到了房内，露娜·布特已经回了自己房内修养，给他们留下了些外敷和内服的药物。 杰克森称自己已经服用了药物，伤势稳定了下来，只需要一周的修养即可。 纪长安点头，强撑着愈发沉重的脑袋来到了床上，结跏趺坐，他先是进行了悠长的深呼吸，等呼吸渐回平稳时，开始排除杂念，待身心重归空灵后，便入了冥想状态。 第二十五章 浪潮之前 三天后。 纪长安接连呆在房内冥想了两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夜里群星升起后，才结束了这次冥想，目光略显无神，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不至于因为灵性濒临枯竭而导致间歇性的头疼。 露娜·布特在第三天白天来拜访过一次，但被杰克森以殿下还在养伤为由拒绝。 她的伤势很重，接连承受数拳，哪怕有半成品的炼金器物替她卸去三成力，也让她五脏六腑俱被重伤。 在服用了药物修养两天后，脸色依旧极为苍白。 事实上在第一天凌晨，她就曾强撑着重伤的身子前往货舱，却被众多船员拦截在外。 一打听，才知道马丁船长昨夜孤身一人杀死邪教成员的消息已经迅速传播了整艘船。 船上的恐慌氛围被这消息一冲而散，到处都是激动谈论着的船员，这艘商船恢复了正常运行。 在马丁船长要求重点看守货舱的情况下，之后的两天内，露娜·布特没找到一个可以潜入货舱的机会，气得她牙痒痒，又转去拜访纪长安，结果再次惨遭拒绝，脸黑的就如乌云密布，最后气冲冲回了自己房间再没出来。 这一次完全是大亏特亏的赔本买卖！ 本来还想着驱狼吞虎，结果到最后自己却成了打头阵的，箭在弦上不得不与那人硬拼了一波，自己身受重伤不说，身上的半成品注灵炼金物品几乎消耗殆尽，可谓是连嫁妆都赔光了！ 现在只能期望着道尔·威廉养好伤后能与她一同狩猎那只怪异，取得她需要的“异质”，弥补这趟的损失。 至于那头怪异这几天为何全然没了动静，她疑惑的同时也没去多想，全当那头怪异还躲在暗处消化血肉。 …… 第二天夜晚六点，纪长安结束了深层次冥想，在食用了些淡水与食物后，就拖着疲累的身体进入梦乡。 他的身体与灵都需要修养，冥想法让他的灵脱离了濒临枯竭的地步，但却无法减轻他身体的疲乏。 在大睡了一天一夜白天后，纪长安才悠悠转醒，脸色红润了许多，目光中的神采也恢复了不少，不再黯淡无光。 这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五点多。 他走入浴室进行了一番洗漱，将三天没洗，摸上去有些油腻的头发洗了一遍，然后对着浴室内的镜子仔细照了照，发现自己的眼睛在二重觉醒后，眸色愈发深沉，瞳孔外围多了一圈若隐若现的金色圆圈，不贴近仔细观察的话完全看不出来。 可惜他灵性恢复的不是很好，只是刚脱离枯竭的地步，他没敢主动开启神灵眼，不然他倒是很想瞧瞧自己的真视之瞳究竟长什么样。 前几天是他认识到自己眼睛的特殊之后，第一次主动开启真视之瞳。 纪长安从浴室中走出，坐到沙发上享用晚餐，杰克森开始禀告这几天船上的情况。 他一边大口吞咽着船上厨师片好的鱼生，一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马丁船长于深夜孤身一人进入货舱，击杀了潜入船上的邪教徒，最后因邪教徒临死前的自爆而受了伤？” 杰克森默然点头，表示他没听错。 纪长安咽下最后一片鱼生，长舒了一口气，拿起边上的橙味果酒一饮而尽。 “算了，不管他。露娜小姐这三天内有来找过我吗？” 杰克森颔首道：“露娜小姐于今天白日来拜访过您，不过考虑到您当时还在休息，我就拒绝了她的拜访，露娜小姐离开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纪长安清了清嗓子，放下玻璃杯，表示理解道：“这一次她算是损失惨重，那拳头挨的我看着都疼。” 杰克森无言，那中年男人的拳头他挨过，一拳就将他的胸骨打裂！ “对了殿下，这几日船上没有再发生死亡事件，那头怪异没有再出手，祂极有可能正在消化血食，恢复自身。”杰克森一脸郑重道。 “怪异……”纪长安先是怔怔低喃，目光中闪过一丝恍惚，然后很快摇头，微笑道，“这艘船上已经没有危险了。” 没有危险了？ 这是什么意思？ 杰克森一愣，旋即很快就醒悟过来，目光难以置信地望向纪长安，张口欲问，却还是没问出口。 他的眼中很快闪过释然与狂热之色。 果然不愧是总座选中的男人，血色兄弟会下一任圣子，神灵眼的拥有者！ 他突然想起那夜五重空气屏障莫名浮现为殿下挡枪的一幕，心中敬畏不禁又加深了一层。 那绝对是心灵方面的控制或是迷惑，殿下竟然能以未跨入超凡的凡人之身，越两阶超凡序列影响那人的心神！ 不愧是赋予神灵之名的恩赐！ 当然，这与殿下以凡人之身镇封一头怪异比起来，可能还要逊色了不少！ 纪长安则是将意识沉入了左臂的印记。 那一夜后，他似乎与住在他左臂内的魇兽加深了联系，他已经能隐约感应到左臂印记处传来的情绪波动。 话说首尾相连的衔尾蛇到底代表了什么？ 象征着不死、轮回、完美的魔术之王乌洛波洛？ 还是传说中那条身子可以围绕尘世一圈的尘世巨蟒？ 又或是……混沌旧神利维坦？ 第一个是炼金术界的魔术之王，祂被炼金术士奉为万物的原型，生与死循环的象征，是破坏与秩序的轮回。 第二个则是神话中的存在，传说祂的身躯之长，可以围绕主世界一圈，关于祂是否真实存在一直备受争议，很多学者都断言祂就是神话中利维坦的代指！ 而混沌旧神利维坦，就是纪长安此行前往科维坦的最主要目标！ 他与那位兄弟会总座相遇的第二年，对方曾询问过他一个问题： 如果你的梦就是未来的预演，那么你会如何拯救科维坦？ 当时的他还未真正相信她的话，只是随口应付。 “找到两个人，他们将是科维坦劫难中的主角，找到他们，得到他们，将主动权把握在手中，大劫不告自破。” 而此刻将神灵眼提升到第二重，恢复诸多记忆的他，闭目后仰，将自己埋入柔软的沙发中。 两个人？ 他之前的记忆果然存在极大遗漏，并存在某种见知障，让自己下意识忽略残缺记忆所带来的漏洞与破绽。 未来那场科维坦大劫的主角，一共有四人，两男两女。 而这四人中一个如今正生活在科维坦帝都贫民窟的男孩，即将迎来人生的分岔路，一场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血祭仪式即将爆发！ 纪长安猛然睁眼，双手紧握成拳。 到了今天，这场近在咫尺的劫难的爆发已是不可阻挡！ 如若他能早点恢复相关的记忆，那他是否能通过兄弟会的力量来阻止这场血祭？ 纪长安不知道。 但他告诫自己冷静下来，这世间之事岂能事事顺你心意，如你所愿，按照你的计划行进？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尽最大努力阻止科维坦的覆灭。 在这期间，他注定将会面对很多无力的时刻。 “殿下，我昨日成功联系上了会里，将船上的情况尽数禀报给了总座大人。” “总座大人让我带话给您，她说既然您此行目的已经达到，那么就不要在海上过多逗留了，她将在明天傍晚携七位神使，接您回家！” 杰克森突然单膝跪下，抚胸行礼，声音低沉而火热道。 纪长安一怔。 联系上了？ 想想也是，“亚巴顿之子”已经被蛇形魇兽一口吞，属于祂的污秽领域自然也随之消失。 那么也就是说，明天这个时候，某个性格极其恶劣的大妈就要来了？ 她的到来，也代表着纪长安将真正舍弃“纪长安”这个名字。 他将彻底改头换面，以“安文·梅塔特隆”之名登上科维坦帝国的国土！ 第二十六章 变天 科维坦，伦格尔敦。 一座被地中海围绕的城市。 这里是整座科维坦帝国的中心，是帝都，是大贵族群聚之地，是帝国富商争先涌入的寸金之地。 高纯度的黑石灯让这座城市几乎没有白昼黑夜之分，而就是这样美丽尊贵的土地上，却残留着一片如毒疮般的贫民聚集之地。 因为众多历史遗留原因，以及当权者对这片区域的复杂情愫，让这片贫民区幸存到了现在。 小贝尔站在码头，摘下帽子学着那些大人抚胸行礼，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零碎的钞票。 “霍根先生，再见，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小贝尔大声地说道，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去。 现在已经是夜里七点，伦格尔敦的夜生活还尚未开始。 “呜呜呜！” 如雷鸣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黑石列车带着刺白的灯光驱散了前方的黑暗，哐当哐当的停了下来。 小贝尔停下脚步，站得远远的，踮着脚望着那线条优美、泛着金属光泽的庞然大物。 他看着那些匆匆忙忙上下车的人群，神色中有些羡慕。 这是前些年帝国开辟的海上列车，他打听过价格，从帝都到南方号称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贝拉茨郡，成年人要整整50银元！ 而帝都最便宜的单人房，不算贫民区，一个月也只需要20银元，50银元是小贝尔一家难以承受的高昂价格。 很快的，他藏起了目光中的异样情绪，继续加速向家跑去，夜已经深了，再不回去妈妈会担心，他的小丽萨也会哭闹。 同时，他盘算着这一个月来积攒下的钱够不够给小丽萨买上一个足够精致的小蛋糕，作为她的四岁生日礼物。 沿着河道而跑的小贝尔忽然皱了皱眉头，神色苦恼。 上个月月初他得到了母亲的允许，每天到码头接活打工，虽然他很努力工作，但每日的酬薪依旧不过可怜的二十铜元，除去上交给母亲的十五铜元，他到现在刚刚攒下了一银元五十铜元，距离那家开在哈曼顿街道的精品蛋糕店里最便宜的生日蛋糕还差十铜元。 他握拳挥了挥，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努力凑到霍根管事的身前，抢到上午的工作！ 加油！小贝尔！ 城市的中心灯火辉煌，街道上人群拥挤，今天比以往还要热闹非凡，马车早已堵塞在路上，警察穿着制服前后跑着疏通道路，人流似乎都在向着这座城市的中心聚集。 而这一切都与小贝尔无关，他一边跑着，一边侧头望着远处繁华的景象，目光中有着藏不住的向往与憧憬。 什么时候他才能带上妈妈和可爱的小丽萨，一起换上体面的衣服，乘坐马车，前往这座城市的中心？ 如果可以，他还想带着妈妈乘坐海上列车前往四季温暖如春的贝拉茨郡养病。 妈妈前些年生病舍不得去医院，最后落了病根，每逢阴雨天，腿脚就会痛的厉害。 还有小丽萨，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带着小丽萨去往帝国南部的哈尔郡，听码头上的人说，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游乐园！ 心思发散的小贝尔突然撞在迎面走来的一个人身上，感觉就像撞在一根铁柱上，吃痛地跌坐在地。 当他抬头望去，迎面而来的男人已经迈过了他的身边，他坐在地上回头望向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那个男人很高大壮实，也难怪自己撞上他会一屁股跌坐在地。 小贝尔揉了揉屁股，拍了拍裤子，继续起身向前跑去。 再跑过一个街道，向左转就是贫民区了，他离家已经不远。 贫民区虽然脏而乱，空气难闻，但是它是这座城市最便宜的住宅区，像小贝尔一家三口住在一个不大的单人房，一个月只需支付三银元！ 而这钱小贝尔现在自己就能支付，他已经长大到能独立支付房租的地步了！ 跑在路上的小贝尔，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自豪起来，嘴角微微上翘。 然后他又想到了家中那个憨态可掬，总是喜欢缠着他的小跟屁虫，脸上又泛起了浓浓笑意，劳累了一天的疲乏感仿佛消散了大半。 生活就是这样，哪怕再是艰苦，再是一片黑暗，只需要有那么一两根支柱存在，就足以让人满怀憧憬与希望的活下去。 仿佛只要他们在身边，黑暗就不再可怕，生活也没有了那么苦涩。 “砰——” 忽然间，远处的天空传来一连串的巨响，小贝尔抬头望去，不自觉地驻足在了原地。 这一刻，一道道璀璨划破夜空，照亮了他发黄的脸颊。 无数烂漫的烟花在他的头顶盛开绽放。 璀璨的烟火此起彼伏地升上天空，点燃了伦格尔敦上空的云端，染红了浓浓夜色！ 一幅幅形色各异，色彩鲜丽，由烟火组成的图画被搬上了夜幕，它们时而如金菊盛放；时而如牡丹花开；时而如彩蝶翩跹…… 它们的残骸飞快的坠落消失，又有后继者紧紧跟上，让夜幕的景色层出不穷，让这座天幕彻底沦为花的海洋。 在一连串烟火爆炸、升空的声音中，这座城市的中央传来了一阵激昂地尖叫声，无数市民手中挥舞着荧光棒走在街道上，小丑踩着巨大的皮球穿行在人群中，魔术师在搭好的舞台上吐火。 小贝尔突然记起来了。 今天是1136年9月2日，是帝国十年一次的盛大庆典！ 不知道家里的小丽萨和妈妈，现在有没有出门一同目睹这盛大的光景。 小贝尔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头顶的璀璨花海，似乎被眼前的盛景所震撼，一时失声。 他湛蓝的眼瞳中倒映着漫天烟火。 这一年的他。 还有着无限的遐想与憧憬。 …… 身形高大，带着口罩的男人走到一处幽深小巷。 “准备好了吗？” 嘶哑的声音在小巷深处响起。 带着口罩的男人低头行礼，恭敬道：“三年的准备，我等已经彻底渗透并掌握了这片区域，仪式所需的一切之物都已备好，只等神使大人一声令下！” 小巷深处走出了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他的眼睛深处泛着一点绿光，诡异而邪恶，手中握着一根木制手杖。 老人露出了如沐春风的慈祥笑容，声音却是嘶哑难听，如来自地狱的恶鬼，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温和道：“真神会在虚空中注视着你们，教会的兄弟会在暗处给予你们帮助，你们的虔诚之心必会得到真神的眷顾。去吧，我的兄弟，让这座腐朽的城市迎来新生，让神的目光降临此地，不要畏惧死亡，我们终会在神国中重逢，以神的子民的身份！” 带着口罩的男人目光亢奋狂热，他匍匐在老人的脚下，亲吻着他的鞋面，因欣喜而颤抖的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我们终将在神国中重逢，以神的子民的身份！” 他重复念了一遍老人最后一句话，然后毅然将短刀狠狠扎入自己心口！ 随着短刀的抽出，口罩男人高壮的身体瘫倒在了地上，身子抽搐着，很快没了气息，鲜血自他的心口喷涌而出，浸染老人的脚下。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老人张开双手拥抱天空，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享受的病态表情。 于帝国举办盛典之日开展血祭仪式，这正是他们一直在期望着的！ 真神终将降临，指引那些迷路的羔羊！ 与此同时，这座城市众多阴暗的角落里，发生着与此地相似的场景。 无数殷红的鲜血渗透进地面，钻入大地的深处。 以整座贫民区为中心刻画的庞大法阵在今日被启动。 血祭开始。 天灾降临。 …… 群星纪1136年9月2日。 震惊帝国上下的伦格尔敦大惨案爆发。 ……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很早。 …… …… 第二十七章 临行前 纪长安与马丁·威尔逊共坐在顶层甲板上的餐桌前，海风吹过脸庞，咸湿的气息让他到现在还有些没习惯。 他应马丁船长的邀请，赴这趟午餐。 坐在对面的马丁·威尔逊的脸色明显有些灰暗，眸光黯淡，这是灵性遭创的后遗症。 “很抱歉，威廉先生，我本应在三天前就邀请您，给您陪罪，可是这三天来我的大脑一直昏昏沉沉，状态差到我一度以为自己快死了的地步，说来不怕您笑话，我前两天已经趁清醒之际写下了两份遗嘱。直到今早我的状态才恢复一些，我先自罚一杯，聊表歉意！” 他自嘲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因酒精而微微泛红，掩盖了灰暗的脸色。 听完马丁船长的解释，纪长安才知道那夜他虽然被操控着开枪，但当时他的灵并未彻底沦陷，依旧保持着部分神智，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也就是说他看到了自己出手的一幕。 同时，他从昏迷中醒来后，货舱中没有那个中年男人的踪迹，只有铺满地面的血肉残渣，惊悚而令人作呕。 纪长安微微眯眼，问道：“您醒来后，货舱内没有那中年男子的尸首，只有满地血肉残渣？” 马丁·威尔逊愣了一下，颇为惊讶道：“是的，您不知道？这难道不是您所为吗？” “……马丁船长，您似乎对我有所误解，我并非滥杀之人，更不是那种杀完人后再把对方分尸，然后将血肉残渣洒在货舱中的变态杀人魔。” 纪长安沉默了两秒，语气真挚道。 他不明白这位船长为什么会产生这样错误的认知！ 马丁威尔逊露出尴尬的笑容，又倒满了一杯酒，双手举起酒杯，敬道：“很抱歉，威廉先生，是我误会您了！我再自罚一杯！” 那夜他的灵性被操控，潜藏在黑暗中，率先看到的是平日间美丽优雅的露娜女士展露的绝对暴力！ 他丝毫不怀疑，她手中的“黑日”只要给自己来一发，自己绝对会当场毙命！ 它近距离的威力比一般手枪还要强上数倍，是他见过的超凡能力中杀伤力最大的，没有之一！ 而后，一个陌生的男人居然从影子中走出，袭击了那个教会派来的护送人，虽未取得战果，却配合露娜女士将护送人重创！ 再之后，就是这位出场。 这位手段之残忍，性格之暴戾，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起先他一度难以相信，那位性格纯真又不失成熟的威廉先生竟会以最残暴的手段废去护送人的四肢。 那些骨骼碎裂声仿佛现在还在他耳边环绕，犹如魔鬼之音，让人颤栗。 他那时的微笑，此时想来仍让马丁·威尔逊心生寒意，那种隐藏在平静笑容下的暴戾，让他无法相信这位只有十八岁！ 到了现在，他自然知道这位隐藏了身份，所谓的准男爵道尔·威廉，不过是对方的假身份罢了。 当初他怀揣着邪教组织不敢与贵族为敌的心思，接受了来自布特家族的露娜小姐的登船申请，又捎上了继承祖父爵位的准男爵道尔·威廉，希望那些人能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有所忌惮，不那么肆无忌惮。 可谁曾想那群人比双生蔷薇的人还要疯狂，竟然直接放出了那头怪物！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决定带上船的这两位，一位比一位不简单，都是涉及到了超凡领域的特殊阶级！ 一想起之前与这位做的交易，他就没来由的冷汗直冒，心中庆幸不已。 纪长安疑惑地望着这位擦着额角的船长，现在已步入秋天，天气不再炎热，又是海风习习，这位船长怎么就出汗了？ 灵性受创带来的后遗症导致了体虚？ “威廉先生，请问对于那头被护送人放出的怪物，您有什么打算吗？我希望能聘请您出手消灭那头怪物，保护我的船员，价钱好说！” 马丁·威尔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转移话题，声色诚恳。 纪长安微笑道：“马丁船长，在离开前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这艘船上已经没有危险了。” “没有危险了……”马丁·威尔逊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瞬间明悟了对方的意思，神色中掩盖不住地欢喜，很快他又注意到对方口中的另一则消息。 马丁·威尔逊小心翼翼道：“威廉先生，您要走了吗？” 虽然这里是大海，距离帝国差了一大截路，但他有清楚的认知，超凡领域的能力不是他这个普通人所能够想象的！ 纪长安微笑道：“今日傍晚，我的友人会来接我，很荣幸与您一同度过了这些天。” 今日傍晚？ 马丁·威尔逊忙道：“不，道谢的应该是我，如果没有您的出手，我和我的船员都将会因为我的愚蠢和无知而陷入死境！威廉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慨然出手！在您离开前，请问我还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下午四点到五点，船能在原地停留一小时，同时船头暂时禁止船员前往。” 纪长安缓缓道。 “当然可以！一切都将按照您的吩咐！”马丁·威尔逊毫不犹豫道。 纪长安眯眼道：“那么在分别前，请允许我向您问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否知道最左边房间的床下，有一枚倒黄金天平印记？” …… 第二十八章 安文·梅塔特隆 露娜·布特从行李中拿出一个银色瓶子，从中倒出一小杯红色液体，然后一口服下。 这份是备用的疗伤药，起初着手准备时，她自己都不认为会有用到的机会。 幸好自己心思缜密，常常做好第二手准备！ 这趟纯粹是被巨大利益蒙了眼，她居然听信了卢瑟与罗森那两个蠢货的鬼话！等这趟安然返回科维坦，哪怕殿下抱着她的腿，她也要好好收拾那两个蠢货！ 等备用疗伤药的药力被吸收，三个疗程结束，露娜·布特感觉自己身上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全身酸痛，骨裂的地方都开始隐隐愈合。 民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在一名合格的炼金术士的面前，他们能将这段时间大大缩减。 每一位合格的炼金术士，都是一名优秀的医师！ 露娜·布特听到隔壁传来开门、关门声，顿时意识到隔壁那位应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其实很不解，当时那男人明明已经被他们联手制伏，更是被这位废去了四肢关节，应该不会再有任何威胁才对，那这位为何会待在房内整整三天？ 难道他从那人身上得到了莫大好处，这三天一直躲在房内偷偷消化？ 这似乎并非不可能！ 当时他让他的从者将她带回房间，美名其曰是疗伤，之后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货舱内干了些什么。 而就船上传播的消息来看，马丁·威尔逊醒来后货舱内并没有那中年男人的踪迹，只有满地血肉残渣。 这被那位船长绞尽脑汁地解释为“邪教徒肉体爆炸”。 等等。 没有那中年男人的尸体，只有满地血肉…… 满地血肉…… 露娜·布特突然感觉背后一片发凉，寒意瞬间就笼罩了她，就如掉进了冰窟。 他难道在她离开后举行了邪神祭祀？！ 不然地面上为何会铺满了一层血肉！ 杀人……碎尸？！ 别忘了，他本身就是顶尖邪教组织血色兄弟会的一员，还自称为下一任圣子！ 露娜·布特浑身僵硬，一个个恐怖的念头浮出水面，从脑海深处冒出头。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拍着胸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也许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这样。 对了！ 就在那中年男人使出暗手，马丁·威尔逊向他开枪时，有五道空气屏障接连浮现，为他挡枪，削弱层层动力，最后被自己给他的半成品炼金物挡下！ 而对方显然没任何理由保护他，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的精神或者灵性被干扰了。 是精神控制，还是精神迷惑？ 而他事后长跪在地，久久未有动作，可能就是因为动用了远超自己境界的能力导致灵性枯竭，遭受反噬！ 可是他不是还没步入超凡吗……难道他一直在隐藏实力？那他真实的位阶一定在自己之上！ 没彻底圆过来的露娜·布特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敲门声。 “笃笃。” “您好，露娜小姐，我们能聊聊吗？” 温和的男声传进屋内。 露娜·布特瞬间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床单。 是他！是他找来了！ 她想装作房内没人，可是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出过门，而这艘船就这么大，逃避肯定是逃避不过去的，只得强自镇定地回应道： “请稍等。” 露娜·布特飞快从床上跳起，无声落地，翻开一旁的行李箱，从箱子最低处找出了一枚金色的戒指，摩挲了一圈，戴在了右手食指上。 戴上金色戒指后，她深吸了口气，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 一件炼金器物抵御负面状态，再加上自己的黑日，她相信对方哪怕真的是高序列超凡者，并拥有精神属性的恩赐，也别想悄无声息地解决自己！ 同时，她又在心底嘀咕着，自己是不是太过警惕、敏感了？ 对方也许并没有恶意，也许只是一次闲聊，或者找自己商讨收拾那怪异的计划？ 可是殿下与老师曾多次说过，对待邪教成员，怎样的防备都不为过！ 露娜·布特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自称血色兄弟会圣子的安文·梅塔特隆。 她神色镇定地问候道：“下午好，安文殿下。” 这种顶级大邪教的圣子，称一声殿下不丢脸！ 纪长安讶异地望着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改了称呼。 他稍微观察了下，发现露娜小姐今天有些异常。 她的目光一直在躲闪着自己的视线，神态也略微有些不正常，她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忽然间，他的神色一凝，注意到了这位右手上的金色戒指。 没看错的话，这就是露娜·布特那件压箱底的炼金器物，在梦中她就是凭借此物抵御住了那怪异的精神污染以及疫病感染。 露娜·布特右手下意识一缩，藏在了身后。 纪长安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微笑地邀请道：“露娜小姐，我即将离开，在我离开之前，你有兴趣陪我在船上走走吗？” 即将离开？ 露娜·布特一怔，神色不解地望向比穿上高跟靴的她还要矮上几分的年轻男人。 这是什么意思？ 她之前想象过数种开场白，却唯独没想到这位竟然说他即将离开！ 露娜·布特下意识问道：“你要离开了？那船上的怪异呢？你难道准备任其行动？这艘船上可是还有数百位……” “这艘船上已经没有危险了，祝你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愉快。对了，很抱歉，我并没有找到你所说的异质，这一趟你的付出可能注定要打水漂了。” 纪长安微笑说道。 露娜·布特怔怔地停下脚步，感觉这番话信息量有些大，自己一时难以接受。 已经没有任何危险……没有找到自己说的异质…… 再联想到他待在房中三天未出门，他的从者说他正在养伤，露娜·布特脑海中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 他独自一人在那天晚上解决了怪异！ 难怪之后这几天里那头怪异再未行动，她一度以为祂正在消化血食！ 露娜·布特久久说不出话来，纪长安走在前面，她紧紧跟着他的脚步，渐渐地，她发现此刻明明只有四点多，船头甲板上却诡异的没有一位船员。 纪长安忽地开口问道：“露娜小姐，你怎么看你的家乡，那座号称水上王都的伦格尔敦。” 露娜·布特眉宇微微蹙起，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这时问这个问题，难道他准备旁击侧敲看待自己对待家族、帝国的态度，作为是否拉自己入会的依据？ 可惜她已经加入了殿下组织的隐秘组织，不可能背叛。 她斟酌了下语言道：“那是一座繁华而神秘的城市，贵族与富人齐聚，超凡的力量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那么你有关注过伦格尔敦的贫民区吗？”他轻声问道。 露娜·布特一愣，伦格尔敦的贫民区最早可以追溯到这个世纪之初，黑石被正式大规模运用于人类生活的时候，那是一个掀起变革的时代。 那片区域一直被诟病为王都的毒疮，据说那里混乱而肮脏，每天都有人犯罪、吸毒，因为饥饿寒冷而死，让人难以想象那里属于帝都的一角。而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以及王室某些人对其的特殊情愫，导致帝国一直没有动手彻底整顿那片区域。 “看来是没有了。”年轻人自顾自地说道，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等露娜小姐你回到伦格尔敦后，再想了解可能也没机会了。” “这世界中的每个人都活在规则之下，这是好事。但总有些人想打破规则，认为自己理应站的更高，认为自己生来就超然于他人。为此，他们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千方百计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这个时候，可怜而无助的人民就成为了他们的工具。” “因为无助，所以人民会竭尽全力地抓住手边能触碰到的东西，哪怕那是一条由野心家精心编织的长满尖刺的荆棘藤……” “而这样的人……都该死去！” 他背对着她，目光眺望着远方的大海，喃喃道：“露娜小姐，你感觉到了吗？” “北方的大风终于来了。” 露娜·布特还未来得及去思考他话语中的深意，就感觉到虚空中有某种“波动”在沸腾，在咆哮。 只见天地之间一道紫色的光自虚空中绽放，紫色光环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它们划破了浩渺天空，硬生生在这艘商船前方开辟出虚空之门，架起一座桥梁！ 周围空气中的超凡之力在欢呼雀跃，在俯首称臣，它们源源不断涌向前方的桥梁，成为其延伸的一部分。 由紫光形成的桥梁尽头连接着一道黑色的大门。 黑色大门缓缓打开。 “啪嗒。” 高跟鞋触地的声音。 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高挑女人率先从门内走出。 她脚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靴，黑色风衣在海风的吹动下猎猎作响，犹如战袍加身，她的嘴角似乎永远都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七位黑袍人紧随簇拥在她的身后，如羽翼般扩散，脸上都戴着不同的假面。 他们身形各异，有如铁塔般的高大汉子，亦有身材火辣的女子，身形佝偻的老者…… 身穿风衣的高挑女人率领着七位黑袍人站在桥梁的中间，静候着某人。 露娜·布特瞳孔骤然收缩，她认出了那女人身后七个黑袍人脸上的假面！ 那是血色兄弟会的七位神使，代表着血色兄弟会超凡力量的顶峰，亦是这个庞然大物的真正掌权者！ 极少在外面显露真身的他们，竟然在今天齐聚此地！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人……难道就是当今血色兄弟会的总座？！ “露娜小姐，很荣幸与你相识在此地，希望我们能在伦格尔敦相逢。” 温和的嗓音从身前传来，将露娜·布特从失神中拉了回来，呆呆地望着那个自称血色兄弟会圣子的年轻人。 他轻笑着抚胸微微鞠躬，与她告别，转身迈上了身前的桥梁，他的从者从他的影子中走出，低头跟随在他的身后。 露娜·布特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震撼难言。 他真的没有说谎，唯有新一任的圣子，才有资格让血色兄弟会总座与七位神使联袂而至，迎接这位注定在未来登上那张空缺了百年的宝座的男人！ 纪长安大步迈上紫光构成的光桥，向停留在桥中央的那个女人走去，目光中毫无犹豫与彷徨。 也许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冥冥中注定了很多事。 “决定好了？” 身穿黑色风衣的高挑女人目光深幽地注视着年轻人，轻启唇瓣。 “弱小的我们，并没有选择的权力。”他轻声说道。 女人沉默了片刻，嗓音低沉道：“那么从今天起，你将抛弃你的名，抛弃你原有的身份，成为血色兄弟会第九十九任圣子。” “你将独自行走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你将成为无数人眼中的邪魔，你将时刻面临来自身边的背叛与猜忌……” “但这些与你所要做的相比，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从此以后，血色兄弟会将成为你最坚强的臂助。千百年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 “你的名字是……” “安文·梅塔特隆。” 安文·梅塔特隆面色平静，从容地跨过高挑女人的身边，向着门后走去。 七位黑袍神使抚胸行礼，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为新一任圣子让开道路。 …… 从今天起。 他的名字是安文·梅塔特隆。 他将前往人类三大帝国之一的科维坦帝国，找到并引导四个人。 他将成为迷路羔羊眼中的圣者。 他将成为新王的领路人。 他将谋夺混沌旧神利维坦的权与力！ 第二十九章 白雪公主与二十八个小矮人 安文·梅塔特隆换了一身白色衣袍，站在空旷的大殿内，抬头凝望着前方的一幅幅古老壁画。 这些壁画大片大片的存在于古老的石壁上，被人直接连石壁带壁画一同切割搬运到了这里。 石壁上的壁画大部分连颜色都没有，线条粗糙，却能清晰地展现出了画上之“人”的神韵与威严。 如果祂们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最上方的壁画中，是一位双眸紧闭的女子，她的睫毛很长，气质神圣而不可侵犯，她右手高举神杖，屹立在群星之上，周遭镶嵌着数不尽的星辉。 她将浩渺星海踩在脚下，星海之下则是一片虚无。 下方的第二幅图，主角仍旧是那位女子，但与第一幅图不同的是，祂手中的权杖消失了，身边的星辉也黯淡了大半，她的身后有数十个光团若隐若现，每个光团都有一条细丝连接着她的后背。 放眼看去，就仿佛长了数十条极细的触手。 她的手中不再持有权杖，而是手捧着三块石板，做出抛洒的姿态，好像要将三块石板从星空高处抛下。 再往下，第三幅图中的主角仍是那位女子，她就像是这些壁画记载故事中的主角，所有故事都围绕着她而转。 在第三幅图中，女子的身边多了很多形态迥异的存在，他们与女子相比身形都显得十分矮小，最高大的也就到她的膝盖处，活似一群“小矮人”。 这让安文下意识想起了老爹曾讲过的恐怖版童话故事：白雪公主与二十八个小矮人。 “小矮人”们簇拥围绕着她，做出各种可笑而滑稽的姿态，似乎想博得她的目光。 可她却一直将目光望向宇宙的边缘，那目光似爱怜，又似悲悯。 这群“小矮人”中，个头最高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子，他单膝跪在女人面前，双手举起，手心向上，似乎在接受着什么东西，又似在呈上。 安文继续往下看去。 第四幅壁画中，那个女人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最前方的八道高大身影。 并且从第四幅开始，壁画上多了一些简单的颜色点缀。 最左边的身影，披着一件破旧的披风，鹿首人身，手持一根由树枝雕琢的权杖，脚下是铺展开的紫色茂林。 从左往右数第二位，是一个身形完全裹藏在黑色披风下的瘦小身影，身周缠绕着无数狰狞恐怖的怨魂。 他唯一露在外面的手捧着一本书籍，书籍残缺不全，只余下三分之二大小。 第三位是手捧圆形宝石的女子形象，她的容貌被一层薄纱遮掩，只露出一双金色眼眸。 女子将圆形宝石捧过头顶，无数似丝线的东西从宝石上迸发而出，射向她的头顶。 第四位则是一只巨大眼球，祂通体呈现棕红色，眼瞳中心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第五位和第六位分别是红色血月和金色烈阳，祂们的躯干上诡异地生长着数条手臂与头颅，其中以金色烈阳最多，密密麻麻的手臂和头颅正好长满了一圈。 第七位是一团黑色的肉团，祂似在不断膨胀不断蠕动，丑陋而畸形，如同一切污秽与不洁之物的来源。 最后一位，也即是最右边的，是一道披散着金色长发的男人，祂闭着双眸，张开双手似要拥抱世界，金发如太阳一样耀眼，祂的神色肃穆而庄重，神圣威严。 但安文却总感觉这个男人的画像有些怪异和别扭感。 他闭上眼，恢复干涩的眼珠，再次睁眼的那一刹那，画上的那个男人似乎也睁开了眼，露出血红的双目，嘴角勾起一道邪异的笑容。 他悚然一惊，再度定神望去，却见画上之人依旧闭着双目，神态端庄而威严，嘴角也没有笑容。 怎么回事？ 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这幅壁画另有隐秘？ 嗒嗒嗒—— 高跟靴触地的清脆声响毫不遮掩地传来，安文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很快，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并肩站在了他的身边，望着前方的壁画，轻笑道： “这些都是兄弟会创始人的杰作，他在消失之前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这些刻画着壁画的石壁，时至今日，兄弟会为了保存这些石壁每年都需要耗费一笔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资金。” 安文转过头，目光奇异道：“消失之前？无法真正确认他的生死？我记得血色兄弟会创立在第三纪元……” 女子总座淡淡道：“高序列超凡者，或者教会途径的半神，能通过某些手段延长自己躯体的活力，通过沉眠度过漫长的岁月，这并不稀奇。” “兄弟会地下的冰窖中，就有一位从第三纪元存活至今的老古董，祂曾是那位创始人的跟随者，亲眼目睹了血色兄弟会的形成与壮大。” “我和祂交流过几次，那是个顽固执拗的老不死。” 女子总座毫不留情地批判道，目光中有厌恶嫌弃之色，显然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算顺利。 安文没做回应，他上下扫视了身边这个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的高挑女人，讥讽道：“你的黑色风衣是十年洗一次？” 记忆中这个女人每天都是一件同样的黑色风衣，从未更换过。 女子总座偏头打量了他一眼，忽然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右手呈拳，在他头顶上用力钻着，似笑非笑道： “你个臭小子，来了我的地盘还敢和我叫嚣？不收拾收拾你，你还真想爬我头上去？” “疼疼疼！格兰雅你别碰我的头！放开！”安文先是一阵痛呼，而后怒道。 “呵。” 格兰雅·安格烈冷笑一声，丝毫不理会，手中逐渐加大力度。 她的左手如金铁般死死箍住他的脖子，力道极大，让他完全挣脱不开。 随着头顶力度不断加大，安文只得举手投降。 见他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之下，格兰雅·安格烈心情大好的指着石壁上的壁画，微笑道：“你知道一二三这三幅壁画上的女人形象代表了谁吗？” 安文·梅塔特隆理着被她抓乱的头发，脚下向左轻移，与她拉开了三米距离，没好气道：“都画得这么明显了，除了那位群星之母还能有谁？” 神话传说中，群星之母是星空中诞生的第一位神灵，祂的权柄至高无上，是祂创造了众神，创造了万物生灵，祂是无上的造物主。 “那么这八位呢？”女子总座轻描淡写地问道。 安文·梅塔特隆眼眸微眯，望着第四幅画上的八道身影，压低声音道： “自第三纪元回归的八位旧神，以及……” 他的视线再度下移，望向第五幅壁画。 第五幅壁画之上只有三道庞大而模糊的身影，依稀可见一条盘卧的大蛇、一头仰天长啸的魔狼和一只翼展遮天蔽日的巨鸟。 “三尊被打入永恒梦魇的混沌旧神。” 第三十章 三灾与三圣殿 “如果说第一幅画代表着群星之母的诞生，以及彰显祂的无上权威，那么第二幅画代表的就是群星之母创造众神的过程，祂身后的细线象征着祂将自身的权柄分给众神？” “那第三幅画呢，第二纪元那场大战爆发的前夕？” 安文·梅塔特隆若有所思地自语。 第二纪元末尾，群星之主召集了祂创造的众神，以及诞生于第一纪元末尾的混沌旧神，一同前往宇宙的边缘镇压敌人。 没有人知道祂的敌人是谁，竟然要这位伟大的造物主统率所有神灵共同前往宇宙的边缘，而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当第三纪元初八位旧神回归后，祂们同时下达了一则神谕。 伟大的群星造物主于抵御外敌之时不幸身亡！ 这是神话历史中第一位神灵的逝世！ 八位神祇宣告祂们共同继承了属于群星之母的权柄，将主世界十三座大陆分裂割据，其中就包括了人类所在的虚陆与庸陆。 那是一段最为黑暗的时期，众神行走在陆上之国，教会统治一切。 一直到第三纪元末尾，八位旧神与三尊归来的混沌旧神展开了殊死搏杀，最终两败俱伤，三尊混沌旧神因自身的不死特性陷入了永恒梦魇，且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三尊混沌旧神都沉睡在了人类的大陆之上！ 而就在重伤的八位旧神准备将人类所在的两座大陆纳入重点监察区域时，“三灾”降临了。 “三灾”同时降临到人类的领土，祂们的力量强到能与旧神抗衡，是祂们指引人类挖出了埋在地下的三座星门，以三座星门为基点建立起三座圣殿。 祂们就是第三纪元神话中的群星指引者，而这三座圣殿分别为：命运，消亡与循环。 之后加上灵界主宰的强势介入，又顾忌到人类大陆下沉睡的混沌旧神，重伤的八位旧神不得不放弃对虚陆、庸陆的掌控，人类在第四纪元末终于获得了自主权。 第四幅画像上的八道身影，就是那八位古老旧神。 而以上这些，都是由四圣殿内部外传流出的真实“历史”，谁也不知道这其中被篡改了多少真相，真实的历史要么隐藏在时间的间隙中，要么躺在某些古老隐秘组织的秘密藏书室里。 但这些古老隐秘组织中唯独不包括血色兄弟会！ “由三圣殿流传出的历史被篡改太多，其中过分美化了‘三灾’，也过度丑化了旧神。” “你看到第二幅壁画中祂手上的石板了吗？” 格兰雅·安格烈忽的开口问道。 安文眸子微眯，他自然是看到了，只是起初没有在意。 此刻他再度凝望那三块石板，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这难道就是那三块群星石板？” 当日那尊古神下达的旨意就是尽快唤醒三尊混沌旧神，让祂们分别吞噬三块群星石板，这能大大缩短祂脱离封印，降临人世的时间！ 格兰雅·安格烈点头道：“不错，这就是群星石板的原型。而你接下来的首要任务，除了破解科维坦的大劫外，就是拿到珍藏在科维坦王室宝库中的第一块群星石板！” “只有拿到它，你才能真正得到某些老不死的认可与支持。” 血色兄弟会内部并非团结一致，而是分化为数个势力分支，而其中最强一派的就是当今由这位总座统率的七位神使。 “王室宝库？” 安文皱了皱眉，这种地方连进去都不是易事，更别说从中取得珍藏之物。 “先不说这个，你还记得当初你和我讲的那两位大劫主角吗？” 安文眯眼沉默了会，缓缓道：“不是两位，而是四位，我的记忆有很大的残缺，还有某种限制，它让我忽略了残缺记忆带来的别扭和异常。至于这四位，我会去一一寻找他们。” “不需要兄弟会的帮助？” “暂时不用，时间还宽裕，我就怕你们的提前入局会引起连锁变化，打乱所有的节点。”安文摇头道。 格兰雅·安格烈轻笑道：“好，我们当初立下的约定就是我会尊重干涉你的决定。那么你是否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许诺过的礼物？” 当年他们分别前，身穿黑色风衣的女子曾笑着对他许诺，当他来到血色兄弟会总部后，她会送他一件大礼。 安文挑眉道：“你为我准备了什么大礼？” “一个身份，一个能让你顺利进入科维坦帝国上层眼中的合法身法。” 女子总座眯眼笑的很是欢快。 安文见她笑的几乎快前仰后合，不禁心生警惕，心知这位恐怕又有了什么坏点子。 这位无疑是性感高挑的大美人，兼气场强大，而她性格中的恶趣味却与她的美丽性感呈正比。 这是一个性格极其恶劣的女人！ 格兰雅·安格烈从风衣内口袋中取出一根糖果，拆开了外包装，送入红唇之中。 安文立刻认出这是产自夏商的某种糖果，由一根小木棍连接着圆球状的糖果，是夏商平民阶级也能随意购买的一种廉价糖果，似乎叫做……棒棒糖？ 这与那名叫“酷儿”的橙味饮料产自同一家公司，他不得不吐槽那家公司起名的随意性。 她旋转着含在口中的糖果木棍，笑道：“这重身份将在一个月后接到来自科维坦不落学院的邀请，成为不落学院内部的副教授，我想这对你的计划应该会提供很多帮助？” 安文心中一动。 不落学院？那家科维坦王室专门指定的学院？ 如果没记错，那一位如今正在不落学院中就学。 格兰雅·安格烈嘴角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低笑道：“如果当初你没骗我，那么我们未来的君王现在还只是一位看似天真单纯的少女。”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事实上，她已经以自身为中心秘密建立了一个隐秘小团体，不过她只是觉得好玩，我能看出来她对王权并没有觊觎之心，但她的那位父王……” 女子总座神色微异地停顿了下，罕见的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安文·梅塔特隆没有回应，他怔怔望着身前的第六幅壁画。 壁画上，黑发的年轻人单膝跪在空着的金色王座之下，抚胸行礼，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他的身后张开了三对漆黑的羽翼，黑色羽毛散落在空中。 “在她如今看来只是好玩的小团体，却是未来支撑起破败的科维坦的重要关键，她注定将重现科维坦的荣耀，成立末代十二圆桌。” “她会在绝境中长大，直到能担负起肩上的责任。” “有些人，生来就被强塞了无法抗拒的命运。” 第三十一章 古老者诺顿 安文走在贴着墙壁螺旋向下的白色阶梯上，阶梯向下延伸，通往血色兄弟会总部的地下冰窖。 他的手旁有一圈白石制作的扶手，一米高，紧贴着阶梯的边缘，他的目光越过扶手往下望去，一圈圈仿佛无限延伸的阶梯通向大地深处，哪怕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盏高纯度黑石灯，下方依旧不可视，深不见底，只能看到一个黑点。 螺旋阶梯呈顺时针旋转，无论是脚下平整的阶梯还是雕刻着藤蔓花纹的扶手，亦或是一旁绘画着古老壁画的墙壁，都显得十分精致 一位身着黑色燕尾服，头戴高礼帽，手握一把长柄雨伞的儒雅中年男子在他前方领路，。 中年男子名叫博顿·史密斯，他是血色兄弟会古老派系中的代表之一，受该派系的一位古老者委托，邀请他与之会面。 而这位古老者曾是活跃于第四纪元中期的高阶超凡者，据说他曾远远目睹过一眼“三灾”。 而对于这位的邀请，安文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这位古老者，并且按照兄弟会约定成俗的规矩，每一位长者在第一次会见圣子时都要送出一份礼物，以表示尊敬和认可。 “安文殿下，我们现在走的阶梯名为‘无尽阶梯’，意为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通往亡者之国的石阶。” 博顿·史密斯走在前面，转过头笑着解释道。 他是一位温文尔雅，有着绅士风度的中年男人，一言一行皆守度，听说他还是科维坦帝国的世袭伯爵，家族世代为兄弟会效力。 “哦？”安文饶有趣味道，“那么它真的走不到尽头吗？” 博顿·史密斯故作神秘地一笑道：“安文殿下，这就需要您以后自己去探索了，我的权限仅够我下行到三十层。” “就是这里，安文殿下，我们到了。这里就是第三十层，诺顿古老者的长眠之地。诺顿古老者已于昨日结束沉眠，等待您的到来。” 他忽然停下脚步，伸手示意他看向右侧墙壁上的一扇青铜大门，而后上前一步，轻轻叩响青铜大门。 他叩门的方式很特别，先连续叩响三次，再放慢速度以同样的频率再度叩响三次。 这似乎是某种禁制的通行钥匙，青铜大门伴随着沉重的开门声向内侧打开，展露出门后的场景。 与他想的出入很大，这里并非寒意彻骨的冰窖，只是一间极其普通的房间。 沙发，桌椅，吊灯，衣橱…… 一切正常房间有的东西在这里都能看到，甚至圆形的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一套精致的茶具，以及两块用白色餐盘装着的精美蛋糕。 骨瓷茶杯中热气不断升腾而上，显然主人倒好了茶，正在等待贵客。 升腾的雾气之后，端坐着一位闭目的老人，鬓发尽白，脸庞瘦削，脸上有着深深地褶皱，他的呼吸平稳而有力，隐隐有鼾声传来。 这位古老者竟然坐着睡着了？ 博顿·史密斯回身对安文·梅塔特隆露出歉意的微笑，快步走到老者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呼唤着他的名。 老人很快醒来，睁开了一双幽深晦暗的眼眸，他定定望着站在门口的安文，忽然露出了温和慈祥的笑容。 他伸手示意向对面的椅子，嗓音和煦道：“兄弟会终于在六十年后找到了新的圣子，填补上了空缺。年轻的圣子殿下，你介意和我这个老朽之辈聊聊吗？” 安文·梅塔特隆神色自如地入座，对着身前从第四纪元活到现在的老人笑道：“这是我的荣幸，诺顿长者。” 名为诺顿的长者深深凝视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惚，失态一闪即逝，他很快恢复以往的神色。 他端起身前雕刻着青色花纹的白色骨瓷杯，温和笑道：“小博顿说这是自斯波德专门定做的骨瓷杯，非常适合下午茶用，我特地让他拿了一套过来招待你，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这种东西。” 博顿·史密斯早已站在他的身后，如侍者一般低首望着自己的脚面。 安文兴致盎然地拿起旁边的一只空茶杯，只觉杯轻雅致，身薄细腻。 这就是盛行于科维坦贵族、富人阶级的骨瓷杯？ 听说这种杯子制作原料中至少要掺进百分之五十的上等牛骨粉，在科维坦中等阶层以上十分流行，很受追捧。 当然，至于什么斯波德、波德斯的，他就不了解了，闻所未闻。 老人见他没流露出排斥抵触之色，不由微微一笑，又伸手指向餐盘中撒着绿色粉末的蛋糕，介绍道：“这是老朽最喜欢的抹茶蛋糕，它的制作流程来源于你的故土，我想你应该见过。”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拿起身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而注意力还在手中骨瓷杯的安文没有注意到这位老者的异样。 安文放下手中把玩的骨瓷杯，学着老者轻抿了口身前的红茶，然后将茶杯轻放下。 “诺顿长者，我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回答？”他望向老人，语气不卑不亢道。 老人放下茶杯，神色温和道：“当然可以，我们这些老不死苟延残喘着，不就是为了给你们这些年轻人铺路和解答疑难吗？” 安文神色诚恳道：“诺顿长者，我想进入兄弟会的隐秘藏书室一观。” 名为诺顿的老人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忽的一笑，脸上斑驳的皱纹一一展开，他语气悠悠道： “是格兰雅那孩子吧？那孩子应该向你抱怨了关于我们的很多事迹，想必她在你这儿已经为我们贴上了‘顽固’、‘执拗’、‘腐朽’等等不雅的标签。” 安文面无表情，心中则是吐槽道那位对你们的评价已经到了尸位素餐的地步了。 “但事实上……”老人停顿了下，双手交叉相握，面色陷入了缅怀，“我们没有骗她，兄弟会确实失去了自己的隐秘藏书室，并不是我们故意排斥刁难她，不让她进入藏书室。” 他摊手无奈道：“我们向她解释过，但她好像仍坚持着我们藏有备份资料。” “兄弟会失去了自己隐秘藏书室？”安文皱眉低喃道。 也就是说曾经拥有，后来却遗失了？ 可这是一整座图书室，不是某个人某个物品啊！ 老人双眸幽深，平静道：“在第四纪元与教会的力量相抗时，我们遭遇了高阶超凡者的断层时期，同时又失去了唤醒冰窖最下面的长者的方式，迫不得已下，我们只能向某位古老的存在求救，而代价就是血色兄弟会的隐秘藏书室。” “年轻的圣子殿下，隐秘藏书室的文档都是最机密且不可外泄的，另外我们还要表达对那位存在的尊重，所以不可能留有备份。” 安文陷入了沉默，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整理思绪，又再次开口问道：“那么，我想知道关于真理教会的信息。” 老者双手平压在桌面上，目光灼灼道：“我听说过你和真理教会之间的仇恨，兄弟会很乐意在这方面为你提供帮助，甚至是倾巢出动。我可以向你承诺，在这方面兄弟会将不存在派系之争！” “真理教会与兄弟会是世仇，兄弟会曾阻止拦截过真理教会五次大型血祭，暗杀过他们两尊折翼天使阶半神，我们取得最大优势的一次，打入了他们的总部真理殿堂，当着无数教会成员的面砸烂了他们的神像！” 够狠！ 安文听的发愣，暗杀人家两尊折翼天使阶存在不说，还冲入人家总部打砸神像，这和直接啪啪啪打人家脸没什么区别，甚至更过分，上升到打人家父母的脸的程度！ “真理教会信奉的不是八神中任意一位，他们信奉的是唯一真主，他们宣扬八神是篡位者，真正的群星继承者是唯一真主，而祂正在回归主世界的路上，祂将在第五纪元携神国降临尘世，代表群星之母收回八神的权柄。” “届时，无论是陆上的，海里的，还是天空的，都将跪伏在唯一真主的脚下。” 老人以诵念的口吻念出这一句话，低笑道：“这是他们教义中的第一句话，模仿意味很浓，毕竟真理教会的人都是没读过书的蠢蛋，只会抄袭别人的创意。” 安文面色古怪，这位似乎也对真理教会抱有极大恶意？ 话说真理教会的人都是没读过书的蠢蛋这句话，有什么历史根源吗？ 老人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补充道：“真理教会的第一任教宗，最初只是一个看守羊圈的普通人，所以我们经常称真理教会为‘羊圈教会’，而经由那位教宗之手的教义、教规等，几乎都可以找到原型。” 他微笑道：“不用怀疑真理教会与兄弟会之间的仇恨，格兰雅对你的承诺是经过我们授意的。” 羊圈教会…… 安文颔首，他轻咳一声，压下了想笑的冲动，目光澈然道：“我听总座说，第一块群星石板藏在了科维坦帝国王室的宝库之内。” 老人又眯了眯眼，微微点头，带着遗憾说道：“不错，这是格兰雅打探出来的消息，她确实是个很能干的孩子，但可惜就可惜在她是女子之身，不然她未必不能登上兄弟会的至高之位。” 果然，这位和那女人讲的一样古板顽固，还沉浸在旧时代中。 安文心中暗暗道。 “第一块群星石板在五年前被收藏进了王室宝库中，而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表明，这块石板极有可能就是四百年前你的前辈所掌握的那一块，所以你必须得到它！” 老人低沉说道，声音突然变得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意。 他那双幽深晦暗的双眸凝视着安文，神色郑重道： “年轻的圣子，你必须明白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你拥有的是仅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神灵眼，我想你应该已经得知了它的真名，请尽情大胆地去猜想。” “我这趟特意苏醒，就是为了给你指引方向。” “四百多年前，来自东方夏商的年轻人从遗迹中挖出了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画着璀璨星空和谁也看不懂的文字。” “二十年，他凭借那块石板仅用了二十年就走到了超凡体系的顶峰，超凡序列第八阶——王座！” “而他曾称自己所在行走的道路为……” “封神之路。” 老人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之内，却在安文·梅塔特隆的耳边隆隆作响，犹若雷鸣！ 封神之路！ 他即将踏上的封神之路竟然会与群星石板挂上勾连！ 第三十二章 上路 老人说道：“当初格兰雅回来和我们报告时，我们就注意到了她口中提到的封神之路，格兰雅不知道四百多年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知道，活得久了，见的东西也就多了。” 他自嘲一笑，又继续道：“四百多年前的事，哪怕我们这种沉眠地下的老不死也都被尽数惊动，那是血色兄弟会第五纪元以来唯一一次所有的古老者齐聚一堂。” “但可惜的是，那人最终还是失败了，他没有跨过最后的一道门槛，失去理性变成了疯子，只留下无数散落的血色残章。” “而如果当年他成功了，或许今日整个主世界的格局都要变化一二。” 老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却是话锋一转，没有透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文·梅塔特隆神色凝重地追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人摇头道：“这对你而言还太遥远了，如果你真的很知道，那我只能告诉你那人没有跨过封神之路的最后关卡，被失控的超凡力量摧毁了自身理性，成了疯子，仅此而已。” “而事后据我们推断，他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缺少了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安文目光紧紧盯着老者，一字一顿道：“他缺少的是神灵眼？” 老人点头，却又摇头道：“可以这么说，但不完整。准确来说，他缺少的是浓郁的神性和唯一性，两者缺一不可，前者我在此不做过多解释，后者则是神灵权柄的显化或是规则的体现。” “这么说吧，这个世界的‘位置’是有限的，坐满了，就只能等上面坐着的下来一个，而现在正好有一个空缺。”他意味深长说道。 安文神色勉强保持不变，但发白的指关节不可避免地暴露了他内心的震荡。 老者在说到“位置”两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毫无悬念，他代指的是神灵之位，这番话有意无意地向他泄露了两个重要的隐秘，也让他心底早就存在的某些猜想得到了验证。 安文沉默了很久，端起身前还散发着热气的红茶，饮了一口，醇厚的茶香弥漫口腔。 “诺顿长者，告辞。” 他放下茶杯，主动向身前的老人道别。 老者微微一笑，并没有挽留他，他举起右手在半空，身后的博顿·史密斯飞快地将手中一直执着的黑色长柄伞递给他。 “每个兄弟会的老人在第一次面见新任圣子时，都要送出一份礼物，这是规矩。” 他缓缓起身，绕过圆桌来到安文·梅塔特隆的身前，张开双手和他来了个亲密的拥抱。 “我的圣子大人，放手去做吧，已经没有比已知未来更坏的结局了。” 他在安文的耳边低声说道。 说完后，老人的双手抓着安文的双肩，仔细凝视着身前的帅小伙，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 “不过年轻人还是要有些朝气的，不能总是死气沉沉的，哪怕你明天就要出门拯救世界与旧神拼死拼活，你今天晚上也可以尽情畅饮不醉不归嘛！” 安文接过他最后递过来的黑色长柄伞，听得心头无言。 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那位女子总座对这位诺顿长者的评价中有一句：活在旧时代中的老牛仔！ “我听格兰雅说过她的计划，所以我觉得你之后会需要它，它会让你更像一个绅士。”老牛仔笑了笑，将黑色长柄伞塞到安文的手中，然后便让博顿·史密斯领他回到地面上。 安文无奈接过黑伞，学着之前博顿·史密斯的姿势握着伞柄，将它当成一根手杖。 老牛仔负手而立，眯眼笑道：“这不学的很快吗？我就知道你会很快适应那个身份的。” 安文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 …… 安文跟随者博顿·史密斯的脚步，离开了螺旋阶梯，在博顿·史密斯盛情地邀请下，他答应他，若有机会的话会去参加他小女儿的成年礼。 而答应了博顿·史密斯的安文，突然想起了还在船上的马丁·威尔逊，他当初也曾邀请自己参加他女儿的成年礼，可惜注定要失约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到有些疲惫。 在连续接见了众多从各地赶回总部，只为见一眼新任圣子的中、高层干部后，他就直接应邀拜访了那位诺顿长者。 这一番谈话后，他心中思绪万千，各种猜测浮现心头，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下梳理梳理脑海中的一切。 他沿着大殿内的扶手一路向左慢悠悠走着，思忖着那位女子总座何时才准备好一切。 前日他从她那得知那个身份的粗略信息后，他就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差点以为这是命运的安排。 那个身份的原主，如今恰好在一座名为库各镇的小城镇担任历史教师。 而库各镇正是某位少女的故乡。 艾莉丝·克拉克。 四个至关重要的节点之一，未来不净者教会的神眷者，科维坦黑雾事件的主事人。 而在未来被称作不净魔女的她，现如今应当还在为着自己的学业而烦恼，尚还是一个质朴天真的少女。 推算推算时间，她距离遭遇家庭大变还有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 安文停下脚步，右手轻轻敲打着金属制扶手，发出有节奏的清响。 还有什么身份能比老师这重身份更合理地接近她？ 以师者身份向学生表示关怀与照顾，并逐渐引导她走向正途，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如果不是当初他并没有和格兰雅说过艾莉丝的相关事宜，只是随口点到“不净魔女”四字，他都要认为这个身份是格兰雅处心积虑拿下的了。 现在看来，或许命运之神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当然，前提是有这尊神祇。 “艾莉丝·克拉克……不净者教会……天灾母树……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镇居然牵扯到了如此之多的邪神势力？” 安文嘀咕着，回忆着他看到的历史，理着其中的因果先后，思考自己届时该在什么时候插足少女的事件，将她从不净者教会的手中夺回来。 只是想到最后也没能想出个最恰当的节点，只能暂时放弃，走一步看一步。 他收拾心神，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路上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格兰雅·安格烈。 女子总座风风火火拽着他向密室走去，告诉他伪装仪式和寄生仪式都筹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开始，而那个身份的本尊也随时可以配合仪式的开展。 群星纪1136年9.7日，安文·梅塔特隆在血色兄弟会总部只待了四天，就踏上了征程。 第三十三章 罗曼·罗德的葬礼 “呜呜呜——”急促的汽笛声响起，黑石列车于暮色下放缓速度，直至安稳停靠在站台处。 身穿铁路制服，扎着大麻花辫的丽莎打开了列车的门，满脸笑意地对着身后的老人说道： “罗曼先生，您的目的地到了，祝您回家愉快！” 身穿黑色礼服，头戴半高丝绸礼帽的老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与怅惘。 他右手握着一把黑色长柄伞充当手杖，左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大旅行箱，对着丽萨微微一笑道：“谢谢你，我可爱的丽萨，祝你早日找到合心意的伴侣。” 丽萨脸颊微红，羞赧道：“其实……哎呀，您快下车吧，不然列车要开了。” 老人提着行旅箱下了车，站在站台上，回身促狭一笑道：“我可爱的小丽萨，喜欢一个人是要把心底所有的喜欢都说出口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原来你也喜欢他呢？如果一直不说，那这份喜欢只会成为你毕生的遗憾。” 丽萨嘴唇蠕动，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儒雅、风趣的老人，飞快鞠身行礼，大声道了一声感谢，然后在汽笛声的预警下依依不舍地关上列车门，隔着窗户与站台上的老人挥手告别。 被称作罗曼的老人微笑着目睹黑石列车哐当哐当地启动，不断加速，向着远方行去。 当列车消失在他的视界中，他提着黑色的旅行箱朝出站口走去。 “老师！老师，这里！” 他刚刚出了站台，就看到一位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向他高声呼喊，招着手向他小步跑来。 少女看上去16、17岁，正值青春年华最好的时期，姿容说不上美丽，脸上有着淡淡的雀斑，但那股青春蓬勃的气息让少女的姿色上升了一个档次。 老人见到向他跑来的少女，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他放下旅行箱，张开双臂，与跑来的少女轻轻拥抱了一下。 二人分开后，少女脸上压抑不住的雀跃，笑的很开心，又突然向老者伸出手，在老者诧异的目光中紧紧握着他的手，模仿着某个老男人的口吻，郑重道： “欢迎你回来，知识渊博的罗曼教授，噗……”话说到一半，搞怪的少女自己先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老人哑然失笑，他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而后摸了摸少女的头，嗓音温和道：“我亲爱的艾莉丝，在我出门旅行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少女立马止住了笑声，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老师，抱着他的手撒娇道：“老师，你今天刚回来一定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你的房间莉娜阿姨昨天刚帮你收拾好。” 老人笑着无奈摇头，提着行李箱随少女向家中走去。 少女走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他离开这段时间镇上发生的趣事。 老人一路微笑倾听着，时不时指出其中被过分夸大的成分，每每被揭穿，少女就朝他扮个鬼脸。 二人就这么沿着石子路一路走着，天上的暮色渐浓。 随着离小镇越来越近，老人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怔然地望着身边这个巧笑嫣然的少女。 她时而抬腿大力踢着路边的石子，时而跳上小桥的石制栏杆，双手平举保持平衡向前小步走着，时而又在他身前倒退行走，双手交错绕在身后，与他笑着讲着镇上趣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 “老师，您怎么了？” 艾莉丝有些紧张地望着发呆的老人，担忧地问道。 “您是不是累了？那我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老人回过神，和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人和一些事。人老了，就会不时回忆起以前的经历，没什么大事，我们走吧。” “嗯！” 艾莉丝紧紧抓着老师的衣袖，再没放开，直到二人回到了镇子里。 这是一座唯美恬静的西方小镇，路边栽种着大片枫叶树，叶色还未彻底转为深红，介于黄与红之间。 蜿蜒的小路旁，是一排低矮精致的民居，爬山虎爬满了民居的墙壁，只有门窗逃过了一劫。 老人站在镇口，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家乡的气息，这口气深的仿佛要将肺部填充的满满当当。 “呼——” 他长长吐出，笑着对旁边的艾莉丝说道：“艾莉丝，你以后如果出门远游，离去以及归来时一定要深吸一口气，记住这是家乡的味道。” 艾莉丝小脑袋歪了歪，然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低笑道：“谢谢你愿意来接我，我亲爱的艾莉丝，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将我所有的见闻都告诉你，带你一起去旅行。” 艾莉丝兴奋地点头道：“那么老师下次旅行可以带上我吗？我有在打工挣钱哦，旅行费我可以自己出！” “呵呵，有机会的话。” 老人轻笑道，目光投向脚下这条路的尽头，背对着少女的眼眸中有着难以形容的哀伤。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你也早点回去，代我向你的妈妈问好，我亲爱的艾莉丝。” “哎，好的，老师再见，今天就不打扰您了，早点休息哦！” 夕阳下，少女向着路的右侧小跑去，途中不时回身倒退而走，向他挥手告别。 老人放下黑色旅行箱，笑着与少女挥手告别，目睹她的影子在夕阳拉车下变得斜长，然后消失。 此时临近傍晚，天边火烧云大片大片，暮色渐浓，老人披着夕阳转身走向脚下之路的深处。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提着箱子与黑伞缓步向前走着。 他特意穿着黑色的正装，戴着黑色的高礼帽，是为参加葬礼而来。 今天。 是罗曼·罗德的葬礼。 …… 老人走在故乡的路上，望着路两旁的风景与山色。 他心思恍惚，明明只是离去了一年，可为何就像分别了数十年？ 此时正值晚餐时间，再加上镇里的青壮年大多出门去大城市打工，留下的多是儿童和妇女，路上没什么熟人出没，他就这么独自一人行走在空旷的道路上。 “嗯，这不是罗曼先生吗？您回来了？”提着水桶从屋子中走出的妇女惊讶地捂嘴高呼道。 老人望去，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卢瑟女士，你这一年还好吗？” “挺好的，罗曼先生您终于回来了，镇上的校长都快急疯了。”妇人掩嘴笑道，似乎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老人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每五年都要疯一次，我觉得他应该已经习惯了。” 妇人好奇地问道：“罗曼先生，我听说您马上要去首都任职了，这是真的吗？您要被首都的不落学院聘请了？” 老人长“嗯”了一声，微笑补充道：“如果那个老家伙没撒谎的话。” 妇人一下子话多了起来，兴致昂昂地与他谈论起关于首都的传闻，她的男人如今就在首都打工，每年年关才会回来。 老人没有打断他，也没有显示出不耐之色，而是很认真地倾听完她的述说。 “妈妈，我的牛奶呢？” 屋内忽然传来小孩的高喊声，打断了妇人的絮叨。 妇人这才醒悟过来，脸色微红地连连向老人表示歉意。 老人温和一笑，摆手称这没什么，他很感谢来自她的一些善意提醒。 与妇人分别后，老人继续提着笨重的箱子沿石子铺成的路向前方走去。 妇人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抿嘴，目中流露出感伤之色。 罗曼先生的房子其实并不在那个方向，而这些年来，罗曼先生每次旅行回来都会第一时间赶往那个地方，去见一见他曾经的挚爱，他真的是一个痴情的男人。 …… 老人走着走着，气息微微变乱，开始喘着粗气，最终他跨过一条木桥，来到山腰上。 他用黑色雨伞撩开灌木丛，走进山腰上的一片茂林，找到了茂林深处的那块墓碑。 碑上写着： 艾薇儿·亚伦之墓。 老人沉默地放下手中的旅行箱，将黑伞倚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上前徒手拔去墓碑边上丛生的杂草 “艾薇儿，我回来了。” 他用手拭去墓碑上的尘灰，目光温柔地望着墓碑，轻声说道，然后一屁股坐下，毫不顾忌自己所穿的正装。 老人就这么坐在墓碑前，抚摸着碑文上的艾薇儿三字，低声和她说着这趟旅行的经历，期间时而欢笑时而沉默。 …… 每隔五年一次的旅行，是因为我们曾经的约定。 我遵守了四十年，但很抱歉，从今天起我可能无法再履行我们的约定了。 …… 他忽然定定地望着身前的墓碑，眼中无声流出了两道泪水。 “艾薇儿……” 老人低声呼唤着女孩的名字，目光恍惚而怔然，仿佛看到了墓碑之后有个女孩正朝着他挥手。 她笑靥如花。 一如当年。 老人缓缓合上双目。 脑海中，那泛黄的记忆汹涌而出，那逝去了几十年的画面再次扑面而来，直至将他彻底淹没。 …… 那年的夏天，有个女孩红着脸羞恼道：“笨蛋，因为我喜欢你啊！” ……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究竟是怎么度过这没有你的四十年？ 因为你曾说过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无论生死吗…… …… 黑夜逐渐吞没了暮色。 最后一抹尚未泯灭的余晖，透过遮天蔽日的枝丫斜斜照射到墓碑之前。 “那么……” “安文阁下，接下来就交给您了。” “请替我守护这座小镇，这座我和她一起生活过的小镇。” 睁开双眼，从最后的回忆中挣脱而出的老人，将浑浊目光投向山脚下点燃了星星灯火的小镇，喃喃道。 “一如约定。” 年轻的男人轻声应道。 第三十四章 寄生仪式 “罗曼先生，早上好，听说您要去王都任职教书了？” “早上好，贝尔太太，关于这件事我还在犹豫中。” “唉……是因为艾薇儿吗？罗曼先生，如果艾薇儿知道的话，她不会希望你为了她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的。” “……也许吧，贝尔太太我还有些事，明天见。” 提着黑色长柄伞的老人微笑道，与老妇人告别，向小镇的东边行去。 老人正是安文·梅塔特隆，通过伪装仪式将自身的面貌、体型尽数伪装成原罗曼·罗德的模样。 而单只有身形外貌是不够的，与熟人的交谈中很容易就会露馅，通过原主的人际交往资料了解、熟知他周边的一切也并不完善，其中存在着种种漏洞，因为资料不是万能而无缺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继承、吞噬对方的灵性，从对方的灵性中读取记忆。 这就是寄生仪式。 而这种仪式的完成度取决于灵性原主是否配合，只要对方存在抵触、排斥情绪，这种仪式的成功率就十分不乐观，即便成功了，最后能获取的记忆也会残缺不全。 这还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仪式，两种灵性相融合，代表着两座心灵之海的交融，期间发生各种意外是稀疏平常的事。 如果接受者不能稳固自己的心灵，在心灵对接中被对方的记忆冲垮堤坝，迷失在对方的记忆之海中，那就不单单是意识错乱的结局，而是连原来的“我”都无法保持，成为两个人的结合，甚至被对方篡夺主位。 安文完全是凭借着梦神之眼的存在，以梦神之眼作为锚，在自己的心灵之海中立下坐标，才无惧罗曼·罗德的记忆冲击。 安文把黑色长柄伞当做手杖，向着小镇学校的方向行去。 这是他继承罗曼·罗德的灵性的第三天，他能感觉到罗曼·罗德的灵性就如一团坚硬的结晶体存在自己的意识海内，消融的速度几乎不可计。 “恐怕得完成与这位的约定，自己才能完全吞噬掉这块灵性结晶，如果任由它一直存在，最后极有可能污染我自己的灵性。” 安文心中喃喃。 寄生仪式顺利通过后，如果不能在一定时间内消化掉对方的灵性，那么对方的灵性将演变为恶灵，污染本主的灵性。 而消化灵性的过程，又取决于多种因素。 譬如，如果对方死前存在某种执念，那当他死后这股执念会成百上千的放大，凝聚于灵性结晶中，哪怕是高位阶超凡者也很难突破，这就是很少有人会使用这种仪式的原因。 而这位老人的最后执念就是守护这片土地。 他是在旅行中不幸跌下了山崖，在濒死之际被格兰雅·安格烈的手下发现，暂时保住了他的命，最后又被格兰雅看中了他的身份。 当安文告诉他他家乡那座小镇即将面临的危机后，罗曼·罗德毫不犹豫答应配合仪式，只希望安文能守护住他的家乡和满足他的最后愿望。 他的愿望就是再去看一眼心爱女孩的墓碑。 这本来直接被格兰雅拒绝，因为由对方灵性操控自己的身体，这将大大提升他消化对方灵性的难度。 但是安文答应了他的请求，给了他一天的时间。 “因为对他人的怜悯之心而不顾自身安全，这是愚蠢的做法。” 这是那位女子总座分别前对他的警告。 其实老爹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语，比如不立围墙之下。 安文走在镇上的小路上，内心平静，四周枫叶哗哗。 这世上总有些事能轻易触动你的心灵，让你毫不犹豫地认可其行，并义无反顾的去做。 而行此事者，在他人眼里往往愚蠢无比。 这说不上好坏，无非是经历观念不同罢了。 他穿过木桥，来到小镇东边的学校，现在还处于放假期，学校内没什么学生来往。 安文对守门的年轻人“和蔼”一笑，在守门人的问好中走入校园，向着校长室走去。 “笃笃。” “请进。” 温和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安文顺手推开了大门，提着黑伞走进门内。 “老家伙，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办公桌后坐着的老人见是他来了，拿起桌子上的圆框眼镜戴上，瞪了他一眼。 “旅途劳累，你总得让我歇息几天。” 安文耸耸肩，将伞挂在门旁墙壁上的挂钩上，熟门熟路地从橱柜中取出一包藏在最里面的茶叶。 “哦，该死，你能不能放过我的宝贝！” 老人见他一进来就直奔自己的橱柜，不禁没好气地骂骂咧咧道。 安文依照记忆中的顺序给自己冲泡了一杯茶，然后惬意地坐到沙发上。 老人皱了皱眉，闷声问道：“老家伙，那边的邀请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说实话，我建议你还是去的好，你是我们同级中最出色的，你不应该默默无闻地老死在这座小镇上。” 安文摇头道：“我对名利毫无追求，学问这种东西在哪不是做？” 老人紧绷着脸，深吸了口气道：“你能忍得下那口气，我们这帮老朋友可忍不下，你就这么看着那群不学无术的混账靠偷窃你的学问来扬名？” “若非这次王都遭遇大变，迎来一次全面的洗礼，那群只会偷窃的渣滓可能到现在还头顶着学者、教授的名头！” “这是你走入学术界的好机会，我们都知道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在学术界留下你的名字！” “我知道你放不下这座小镇，放不下她，可是我的老朋友，你应该醒醒了，你已经浑浑噩噩过了四十年了！” “你难道忘了对艾薇儿的承诺了吗？你说过你会将你的学术论文刊载在科维坦最顶尖的学术期刊上！” 桌后的老人豁然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沉声怒喝道。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老朋友了，他是真的对名利毫无追求，只想老死在这片土地上，连五年一次的旅行都是因为对那人的承诺。 可是他们这些老朋友不愿意看着他就这样带着满身学问，默默无名地埋骨在这座小镇上。 他应该前往王都，前往帝国最高等的学院，将自己的知识与才华展露的淋漓尽致，在学术界划上一道浓墨重笔的痕迹！ 那里才是他应该站着的舞台！ 第三十五章 伦格尔敦惨案的余波 安文面色微微僵硬地直视前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以对。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黯淡，肩膀微沉，脊背以缓慢的速度渐驼起来，好似背上背负着沉重的东西。 校长室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站在办公桌后的老人心中如被毒虫蛰了一口，闪过悔意。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位老朋友面前谈起那个女孩，可是他们真的不愿眼睁睁看着他再这样堕落下去。 前不久伦格尔敦大惨案爆发，轰动了整座帝国，帝国上下各个阶层迎来了一场清洗，也正是这场清洗让无数盗名窃誉的鼠辈现形在阳光之下。 而今学术界正值动荡之际，正是他这位老朋友建立名望，配合国家整顿学术界不雅之风的最佳时刻！ “罗曼，我的老朋友，去伦格尔敦吧！那里才应该是你发挥才华的最佳地方！如果艾薇儿知道了，她一定也会举双手赞成的！” 老人声音真挚道，目光中有着浓浓的希冀之色。 安文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身周仿佛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浓浓悲伤，他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口中喃喃着那个名字。 “艾薇儿……” “你也会赞成我去伦格尔敦吗……” 老人从办公桌后走出，大步来到安文的身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坚定道：“她会的！艾薇儿喜欢的是那个阳光上进的罗曼·罗德，而不是龟缩在小镇，准备将毕生所学带入墓地的罗曼·罗德！” “去伦格尔敦吧，我的老朋友啊！” 安文怔怔地望着身前神色诚挚无比的老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需要……考虑的时间。给我一段时间考虑，二十天后我会给你答复。” 他闭着双目，艰涩地说道。 “好！” “我等你的答复！”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不让我们失望的决定，一如当年那个罗曼·罗德！” 老人用力的将安文抱在怀中，声音如泣道。 安文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幽深难言。 …… 在与罗曼·罗德的老朋友罗森校长聊了聊这趟旅行中的趣事见闻后，安文起身告辞。 罗森将他送到楼层底下。 安文提着黑色长柄伞，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心中陷入了沉思。 答应伦格尔敦那边的邀请是必然的，格兰雅为他选中这个身份，就是看中这个身份能让他顺利跻身不落学院，一举跨入上流阶层。 但这个过程不能显得太过突兀异常，要符合情理。 以罗曼·罗德原来的性格，哪怕这个邀请来自伦格尔敦的不落学院，他也几乎不会接受。 他对这片土地，或者对某人实在是爱的太深了，几十年的爱不仅没有随时间变得寡淡，反而如醇酒越来越香醇。 所以他需要一个台阶来合情合理地接受这个邀请。 而之前的罗森校长也十分配合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罗曼·罗德喜欢的那个女孩下手，以他曾对女孩的承诺为由厉声呵斥他，企图唤醒他。 之后他只需要表现出相应的黯然之色，提出需要考虑一段时间，争求展现出自己内心的挣扎，最后等期限到了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受那边的邀请。 这就是安文事先就准备好的“剧本”。 但是…… 走在校园内的安文突然停下脚步，皱眉地抬头眺望远处的天空，目露阴郁之色。 自己方才可完全算是“本色出演”！ 在听到校长的话后，他的心中就不自觉弥漫出一股悲伤的情绪，这抹悲伤很快将他带入了角色的环境，不然他不可能表现的如此到位，他的演技还没到那种程度！ 他原先的打算，是全部以沉默作答，用沉默无言混过去。 “罗曼·罗德……” 很显然，是他的灵性在暗中影响着自己，他的灵性被那校长的话所触动，进而散发出浓浓的悲伤情绪。 “究竟要怎样的爱情才能达到这种刻骨铭心的程度？” 安文面色怅然，低声自语道。 …… 校长室内。 校长站在窗户前，遥遥望着突然停下脚步，仰头望向远方的老朋友。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年轻的男人。 “罗森校长，你觉得罗曼·罗德教授会接受我们这边的邀请吗。” 年轻男人食指抬了抬眼镜，语气平静道。 罗森校长没有回头，有些出神地望着那个不知不觉中就已年迈的男人，低语道： “如果是之前，我毫无把握。但现在他没直接拒绝，而是提出需要考虑的时间，这就代表着他还在犹豫挣扎之中……” 年轻男人皱了皱眉，声音肃穆道：“罗森校长，请您多做做罗曼教授那边的工作，帝国现在需要像罗曼教授这样真正有学问的学者！” “如罗曼教授这样不慕名利、潜心做学问的人，才是真正能挑起学术界大任的人！” “帝国需要他！” …… …… 从学校走出后，安文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向着艾莉丝家的方向走去。 目前来说，罗曼·罗德这重身份与艾莉丝之间的关系亲密到超乎他的想象！ 他们之间已不仅仅是师生关系，艾莉丝的双亲都曾是罗曼·罗德的学生，再加上罗曼·罗德一生没有成家，完全是将艾莉丝当做了自己的孙女。 甚至艾莉丝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双亲有事出门，不方便带上她，最后是由罗曼·罗德亲手抚养照顾的。 安文沿着石子路走着，路上遇到的几乎都是妇女儿童，很少有年轻的男子。 这座小镇的青年壮汉，基本都跑到大城市打工去了，留下的都是妇女儿童，和老人。 一路上有不少人认出了罗曼·罗德，与安文亲热地打着招呼。 安文一一微笑回应，按照继承的记忆喊出他们的名字。 “老师！你怎么来了？” 在院子里帮着母亲晒凉衣物的艾莉丝，抬头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安文，不禁惊喜地挥手喊道。 艾莉丝的母亲也抬头看到了安文的到来，不禁捂嘴惊讶道：“罗曼老师，您今天怎么来了？我之前还想着去看看您呢，不过艾莉丝这孩子说您旅途刚回来，需要时间休养，就没去叨扰您。” 安文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学着记忆中罗曼·罗德的动作，轻轻摸了摸旁边少女的头，笑道：“艾莉丝长大了，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艾莉丝面色微红地拿下他的手，抱着他的手往家里拉，小声道：“老师，妈妈昨天做了蜂蜜烙饼，您有口福了！” “哦？”安文弹了下她的脑门，笑道：“我看是你又嘴馋了吧？” 被识破了的艾莉丝吐了吐舌头。 “艾莉丝，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你的学业掌握得如何了？”安文板着脸问道。 艾莉丝心中一咯噔，老师对她的学业最是严格，之前可以借口他刚刚回来早点回去休息的好，可现在应该用什么理由能搪塞过去呢？ 她支支吾吾半天，而后神色认真道：“老师，我突然想起了还有作业没做，我先去做作业了，你和妈妈好好聊聊！” 说罢，就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房门。 安文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望向掩嘴偷笑的艾莉丝她妈，脸色一板道：“还好意思笑，艾莉丝这么随性的性格就是你给惯的！” 安娜温柔笑道：“老师，艾莉丝不一直都是您惯的吗？以前她父亲打她的时候，这妮子就往您家跑，您也每次都护着她。” 安文全当没听见，他轻咳了两声，皱着眉头问道：“我这次来其实不是找艾莉丝的，是来找你的，阿尔文那里还好吗？” 阿尔文正是艾莉丝的父亲，早些年去了伦格尔敦打工，也是未来引起艾莉丝一家巨变的主要原因。 安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苍白着脸，颤声道：“您……您也听说了？” 安文目光复杂地叹气道：“伦格尔敦大惨案，这是震惊整个科维坦帝国的悲剧，你难道还准备一直瞒着艾莉丝不成？阿尔文那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吗？” 安娜紧紧抿着嘴，双手绞在一起，脸色苍白地摇头道：“我托人去他住的地方找过他，不过那的一片生活区都被警方封锁了，我托的人根本进不去，阿尔文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这些天来，她其实一直陷于恐慌和担忧之中，生怕哪天就传来了丈夫的死讯，而又为了不让女儿担心，她将这种情绪死死藏在了心底，没有泄露分毫。 她的心理压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安文叹了口气，安慰道：“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我会托朋友去伦格尔敦调查一下，别到最后阿尔文没出事，你自己先垮下了。” 安娜感激地望着安文，声音哽咽道：“谢谢您，老师……谢谢您……” 安文右手握着黑伞长柄伞，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好了，收拾收拾情绪，别让艾莉丝看到了。” 安娜连忙用衣袖擦拭着眼角，深深吸着气，将有些快压不住的情绪收敛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位妻子、这位母亲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明明心中担忧丈夫的安危到了焦灼如焚的地步，却为了女儿硬摆出一张笑脸。 安文声音低沉道：“好了，我先走了，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哪怕阿尔文真的走了，你还有艾莉丝在身边。” …… 往日笑靥如花的少女紧紧贴在门后面。 她的身子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气，一点一点瘫软下来，直至坐在地上。 她低垂着头，头发散落，遮住了她的神情。 少女忽然抬起头，狠狠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双手拍了拍脸颊，让紧绷的小脸放松下来。 然后笑着冲出房门。 第三十六章 那天的太阳 “伦格尔敦大惨案，不是科维坦立国以来最大的恶性事件，但却是打在王室、贵族脸上最响亮的耳光。” “日期选在科维坦十年一次的大庆典之日，以居住在伦格尔敦贫民区内的所有人为祭品……这是第五纪元以来第一场超规模大型血祭，此次灾害中伦格尔敦死亡人数超过了十万。” “十万无辜之人，尽数死在血祭之中。” “其中参与者有不净者教会、撒逊克叛军、双生蔷薇以及真理教会！” 安文负手而立在家中二楼的窗户前，眉头微皱，眺望远处的山色。 “那么这场血祭究竟是召唤出了哪位邪神的力量？” “猩红血月还是太阳真主？可这两位应该都还没从沉睡中醒过来，祂们在上次大战中受创太重，不然双生蔷薇没道理混的这么惨，这一纪元开始连一尊半神领域的存在都没有，简直是直接从一线掉到了二线末尾。” “那么是不净者教会信奉的那尊不净者之源？” “艾莉丝之后就是加入了不净者教会，成为了祂的眷者……” 安文收回了视线，转身走到书架前，书架上全是各类书籍，堆得满满，其实又以历史类书籍居多。 罗曼·罗德是一位研究古代历史的学者，他在这方面造诣颇深，但他因为对于名利毫无追求，至今没有主动发表过任何一篇学术论文，唯一发表在外的几篇还是他的友人强行代他发表，结果后来被某些欺世盗名之徒拿去挂在自己的名下。 而这一次伦格尔敦惨案爆发，牵动了整个帝国，各个行业都迎来了一场大整顿，某些卑劣之徒的行径全部被曝光，而罗曼·罗德的名字也由此走入了帝国学术界的视线，走入了某些大贵族的眼中。 安文眼中，在这座小镇生活了数十年的罗曼·罗德，居然从来没有发现这座小镇隐藏的秘密，不得不说这真的是灯下黑的典型，又或者说他的层次还不够触碰这一领域内的东西。 在这座小镇的下方，隐藏着一道门户。 一道通往第三大陆的隙门。 而第三大陆一直都处于那尊不净者之源的统治之下。 在安文看到的未来中，之后的十几天内，来自不净者教会以及天灾母树麾下的超凡者就将降临这座小镇。 他们将联手打开封印在这座小镇下方的隙门，为不净者教会的半神级存在打开通向此地的大门。 此前因为虚陆上四圣殿的封锁，以及正神教会的制约，能潜入庸陆的非本土邪教成员都是半神领域下的漏网之鱼。 人类占据的两座大陆，庸陆和虚陆，其中虚陆挡在庸陆与其余大陆的交界处，是一道天然的屏障，由四大殿镇守。 正是这道屏障，让几座邪神教会的半神级存在寸步难以跨入庸陆之地。 而这座小镇下方的隙门就将打破这种平衡，成为不净者教会入侵科维坦的前沿之地。 届时，那群人将以这座小镇上的所有生灵为仪式的材料，以血祭方式打开隐藏在小镇下方的隙门。 而这就是安文告诉罗曼·罗德的未来。 至于艾莉丝之后为何还会加入不净者教会，安文并不感到奇怪，那尊不净者之源最擅长的就是“污秽”与“扭曲”，扭曲生灵的心智对祂而言再是简单不过！ 而扭转这一切的关键，就是在他们之前找到那座隙门，提前摧毁它。 但安文目前苏醒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那道门的确切位置。 关于这座小镇，他回忆起的记忆仅限于那群来自不净者教会的异端打开隙门，血祭了一镇生灵，然后掳走了艾莉丝。 再之前一点的，关于他们是如何找到的隙门，他就无从得知了。 “难道接下来要等那些人出现，跟在他们后面找到那道门户，再后发制人？” 安文低喃道。 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他暂时没那能力抗衡十数位来自教会途径的超凡者，而兄弟会那边负责护卫他安全的人选还处于权力交接中，过程没那么快。 血色兄弟会每一位神使都是实权人物，手下掌控着众多人员与隐秘，权力交接极其复杂。 安文神色忽然露出古怪之色。 他好像忽略了艾莉丝的存在。 要知道艾莉丝作为未来科维坦劫难中四大重要节点之一，她身上有着某些难以形容的东西，这直接导致了很多事情都是围绕着她在转动。 她就如一切风暴的中心。 如果说真的有执掌命运权柄的神祇，那么祂一定在深情地注视着艾莉丝。 “也许……艾莉丝会知道些什么。” …… …… 艾莉丝手中挎着个篮子，篮子内装着一些蜂蜜烙饼，这是妈妈让她带给老师的。 少女快步走在小镇的小路上，两边是丛生的野草与野花。 “艾德森太太，你听说了吗？伦格尔敦出大事了！” “昨天听说了，是二号那天帝国大庆典的时候，好像是那些邪教徒又出来造乱祸害人！听说这次伦格尔敦死了好几万人呢！” “唉，真的是造孽啊，那些畜生怎么还不死绝？” 愤愤不平的低语声从左侧的庭院中传出来。 艾莉丝身形顿时停下，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的栅栏旁，低身蹲在花丛后面，偷听着里面的讲话。 “听说埃里森他们家在伦格尔敦打工的大儿子就出事了，本来之前还每个月寄钱回来，现在人一下子说没就没了，据说连尸体都残缺不全，他妈妈都快成一个哭人了。” “造孽啊，你说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到最后所有的苦难不都得落在我们这些普通人身上吗？” “据说艾莉丝她爸阿尔文也出事了……” “这……艾莉丝她爸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个家不是说垮就垮了大半吗？！” “谁说不是呢，我前天去艾莉丝家找她妈妈，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妈妈安娜出来开门后眼眶通红通红的，这肯定是哭过了。事后安娜还拜托我别和艾莉丝说，你边这也记住了，这事可千万别让艾莉丝知道，不然我们的小天使……” “嗯，我知道了。你说这每次出了什么乱子，到最后都是我们这些普通人遭殃，我们这些人啊，哪里有什么大追求，不过是希望生活能安安稳稳罢了……” …… 躲在花丛后面的少女双手紧紧抓着竹篮子，指关节隐隐发白。 她低下头，抽了下鼻子，然后小心翼翼退回到了小路上，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人。 少女扬起了脸颊，面向明媚的太阳。 阳光刺眼而温暖，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灼目的阳光灼痛了她的眼眸，刺激的她泪水夺眶而出。 今天的太阳，就和那天爸爸离去时一模一样。 第三十七章 意外的来客 安文按照记忆中的画面，换上衣橱中的黑色长衫和黑色长裤。 他对着衣橱旁的镜子照了照，衣服很合身，毕竟是完全以罗曼·罗德身形为模板进行“伪装”的身体。 检查过有无遗漏后，他便拿起门边的黑色长柄伞从家中走出，向着小镇东边的山腰走去。 罗曼·罗德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去那片茂林深处的墓碑前看一看她，这种习惯是小镇居民众所周知的。 而他既然继承了他的身份，那么有些小的细节就不能露出纰漏，不然积少成多就成了破绽。 他必须按照罗曼·罗德的生活习惯来生活，其中可以允许有些小的变化，毕竟他在外旅行了一年，这说的过去，但某些较为“显著”的习惯他并不准备改变。 罗曼·罗德在这座小镇上当得起德高望重四个字，小镇上很多人都曾是他的学生，这一路走来有不少人亲切地与他打招呼。 安文沿着小镇的石子路来到了东边的那条腰带河，穿过了河上的木桥，来到对岸。 此时正值初秋，脱离盛夏光景的山林不再炎热，阵阵凉爽的秋风穿过叶间，引起一阵簌簌声。 安文踏过淙淙流水上的木桥，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穿过茂林，来到茂林深处的那块墓碑前坐下。 碑文上写着：艾薇儿·亚伦之墓。 而在墓碑的右下边还有一行小字，仔细辨别，那是：罗曼·罗德一生挚爱。 安文沉默地坐在墓碑前，听着耳边传来的风吹树叶的哗哗声，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宁静感弥漫心头。 这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仿佛只是坐在这里，就再无烦忧。 来自罗曼·罗德的灵性再次干扰了他的情绪。 但是安文并没有抵触，他尝试深入地去体会这种情感，试图与它产生共鸣，因为这会减弱对方的反抗，大大提高他消化罗曼·罗德灵性的速度。 于罗曼·罗德而言，这个世界其实早就随着艾薇儿的离开而变得黯淡无光，若非艾薇儿在逝世前曾笑着要求他好好活下去，这个痴情的男人可能早已随她而去了。 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死亡并非痛苦，更似解脱。 安文坐在这片安静的茂林深处，闭上眼，细细品味流动的记忆里蕴含的情感。 “咔嚓。” 极其轻微的鞋子踩过落叶的声音，若不仔细听，就会被树叶哗哗声掩盖。 安文猛地睁开眼，【恶意察觉】在此刻轻微预警。 这证明对方距离他不过十米！ 他没有着急回身，而是微仰着头，双眸眯着，仿佛在眺望林叶后的太阳。 既然【恶意察觉】的响动并不强烈，那就证明对方对他的恶意极其有限，未必是冲着他来的。 会是谁？ 不净者教会的成员，还是天灾母树麾下的超凡者？ 可按照梦中的记忆，他们最早的一个也是在十一天后到达此地。 “咔嚓。” 又是一声踩碎枯叶的声音，清脆响亮，而无遮掩的意思。 安文“疑惑”地转身望去，这一次要还没动静那就说不过去了，罗曼·罗德不是聋子！ 他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身披黑袍，脸上戴着假面的人站在离他三米左右的地方。 他的手藏在黑袍中，脚下是一双沾染着红色的黑靴子，身高差不多在一米八上下，和现在的安文比差不多。 假面呈黑色，上面画着一轮血月和一轮金色的太阳，犹如日月同时升起在夜幕上。 双生蔷薇的成员？ 安文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梦境记忆中这群家伙没有掺和到小镇之事上。 而且他们也没必要来开启隙门，因为双生蔷薇不存在半神级以上的超凡者！ 至于半神级以下，能通过某种手段直接“偷渡”进庸陆，完全不需要隙门传送。 心中疑惑的同时，他轻声问道：“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疑似双生蔷薇的成员缓缓摘下假面，露出面具后的年轻脸庞，这竟然是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 女人右脸上刻写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夜”字，这非但没有破坏她的容颜，反而增添了几分韵味。 夜？ 安文心中一动，他知道有一群人会在自己脸上刻上“夜”字，这象征着他们的身份与归属。 阴影之森。 永夜教会的第一附属势力，这是一个由杀手组成的隐秘组织。 “你就是罗曼·罗德？跟我走一趟，组织上有人想见你。” 冷冽的声音从女人口中传出。 她目光冷漠地越过安文的身子，瞥了一眼那座墓碑，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配合，那这座墓碑就不需要存在了，那个叫做艾莉丝的女孩也会死。” 安文微微眯起眼眸，心中闪过一丝恍然。 女人的出现，是因他而起的变故。 一位造诣极深的古历史学家，无论哪个隐秘组织，还是官方超凡势力，都是举双手欢迎的存在。 梦境中的罗曼·罗德因为失足死在了旅途中，对他感兴趣的人只能罢手，但安文假扮他的身份回到了这座小镇，某些早就盯上他的人自然随之现身，这就引发了一系列的变动。 事实上自伦格尔敦大整顿，罗曼·罗德的名声传开后，罗曼·罗德就注定身不由己了。 要么被挟持进某个古老隐秘组织，要么加入帝国官方的势力，没有第三个选择。 黛西皱了皱眉，觉得身前这老头的反应有些超乎预计，不在掌控之中。 按照他们的调查，这老头最在意的就是墓中叫做艾薇儿的女人，和小镇中名为艾莉丝的少女。 前者是他的至爱，后者则被他视若己出。 以这两者威胁他，他没道理不动声色，反应这么平淡！ 黛西目露狐疑地打量着这个老头，难道这个老头还有所倚仗？ 想到此处，黛西眼中带上一丝警惕之色。 “什么时候，阴影之森的人需要靠隐瞒和假借身份来行走在外了？” 老人低沉嗓音响起，他的眼眸不带一丝情感地注视黛西，让黛西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寒。 黛西下意识倒退一步，旋即恼怒地向前跨进一大步。 自己居然被一个普通人吓到了！ 她逼近老人身边，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子就想破口大骂，却在下一刻被来自身后的声音叫住。 “这位小姐，请不要对长者动粗，尊老爱幼是一种美好的品德。” 一道温和的男声从黛西身后传来，却让黛西头皮发麻，寒毛倒竖。 她猛地放开抓着衣领子的手，一个闪身来到安文身后将他当做挡箭牌，右手飞快从大腿外侧抽出一把短刀，严阵以待。 作为老师亲手教导出的合格杀手，警戒四周的风吹草动是最基本的能力，可在这男人出声前，自己却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对方很有可能是序列在自己之上的超凡者！ 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男人身穿白袍，手中捧着一本白皮书，面带淡淡的笑容。 他深深看了一眼安文，轻笑道：“我的老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安文皱眉，身前之人明明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却自称是罗曼·罗德的老友？ 他对照着白袍男人的面容，飞快浏览、翻阅着罗曼·罗德的记忆，很快在一处定格。 下一刻，他睁大了眼睛，语气难以置信道：“是你！你居然一点没……” 白袍男人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一切皆因主的庇佑。” 黛西神色紧张地躲在安文背后，手中短刀抵在安文脖子后面，时刻注意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她完全看不透对方的深浅，这代表着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而面对这种情况，老师的教导是： 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时机，你就有可能获得命运女士的青睐！ 第三十八章 亚伯兰 白袍男人无奈地看了眼拿刀挟持老人的黛西，他摊手道：“这位来自阴影之森的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会尽快离开这里，而不是拿着刀抵在我朋友的脖子上。” 黛西微咬唇瓣，握刀的手很稳，没有因为男人的话产生一丝松懈和大意，警戒的目光时刻盯着白袍男人，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罗曼·罗德是她现在唯一的筹码，这个男人得有多天真才会以为一两句话就能骗得她主动放开这枚筹码？ 呵，和老师说的一样，男人都是骗子！ 黛西心中冷笑，将手中刀锋又贴近罗曼·罗德的脖子一分，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安文面色保持平静，毫不在意身后女子的生命威胁，眼中却残留着些许震惊之色，似乎还没从那白袍男人带给他的震撼回过神。 他心中则是忍不住一阵抽搐。 自己一边面上要保证不能露馅，展露出罗曼·罗德面对此事应有的神色、举措，一边心底还要担忧这小姑娘别玩真的给自己脖子抹一刀，真可谓心力交瘁。 这白袍男人没出现的话，他还可以当场展露自己的身份，毕竟他可是那位古神钦定的神眷者！ 在相应的教会中，神眷者的身份高于一般大主教，权力仅在教宗之下，他们是神祇的地上代行者，是天使阶的预备役，更不用说如今的永夜教会只剩下他一根独苗！ 他如果选择直接加入现在的永夜教会，他在永夜教会中的地位不会比在血色兄弟会中低，甚至更高。 要是今天他被这个来自阴影之森的女子杀死，那他绝对算得上史上死的最冤的眷者，没有之一。 白袍男子见女人毫无退意，甚至手中的刀离他老朋友愈发近了，不由无奈叹了口气。 接下来，警惕的黛西只见那白袍男人冲她微微一笑，眼前突然只有一片白茫茫之色，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黛西双目无神地瘫软下来，手中短刀落在地上。 安文愣了愣，摸了摸脖子，转身看了眼昏倒的女人，对白袍男人致谢道：“多谢了，亚伯兰，你又救了我一命。” 名为亚伯兰的白袍男人温和一笑道：“这没什么，我的老朋友，我很庆幸当我游历归来之时，你还在这个世上。” 说完，他露出歉意的笑容：“请不要多想，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在我漫长的生命中我见过了太多生死别离，很多谈得来的老朋友都在再次见面之前就恰好离世，我很庆幸这次在你出事之前找到了你。” 不，你并没有在罗曼·罗德先生出事前找到他。 还有，你的老友和你再次见面前都会恰好离世…… 这是掐着点还是你有毒？ 安文默默腹诽着，可怜的罗曼·罗德先生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人而失足跌落山崖的吧？ 安文目光中露出奇异之色，他沉吟了片刻，深深望着白袍男人说道：“亚伯兰，你还和当年一样年轻，而我却已年迈了。” 他没有多问什么，罗曼·罗德并非喜欢打听别人秘密的人。 在罗曼·罗德的记忆中，他们两人的初次见面是在艾薇儿死去的第一年的年底。 那天这个男人就和今天一样，身穿白袍，手中抱着一本书，来到这座小镇，终日徘徊在山头上。 起初年轻的罗曼·罗德误以为他是个变态和盗墓贼，盯了他好久，怕他对艾薇儿的坟墓动手脚，最后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 亚伯兰的眼中流露出感伤之色，他张开怀抱，走上前与罗曼·罗德轻轻相拥。 两人分开后，亚伯兰微笑道：“罗曼，我听说了你现在的处境，作为你的老朋友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一些意见，与其加入现在的科维坦，不如选择一处隐秘组织，这样对你来说会比较安全。” 安文心中一动，对方不希望罗曼·罗德加入科维坦的官方势力，按照他的意思，加入科维坦的官方势力有可能会遭遇某些危机。 这个男人也预见到科维坦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了吗？ 他沉默了会，点头应道：“亚伯兰，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考虑的。” 亚伯兰苦笑道：“行了吧，罗曼，我的老朋友，虽然我们曾经只相处了两个月，但我知道你的性格，你决定的事除了墓中这位，谁也扭转不了。” “我只能祝你好运。” 安文没有回应。 罗曼·罗德确实就如他所说，固执、倔强，决定的事谁也无法阻止，除了已经死去的艾薇儿。 “亚伯兰，去我家坐一坐吗？我们好久没见了。” 安文笑着邀请道。 不想亚伯兰却是摇了摇头，遗憾道：“很抱歉，罗曼，我突然有些紧急情况要去处理，这是来自主的任务” 在罗曼·罗德的记忆中，亚伯兰是某个教会的成员，总是几句话不离“主”，但之前的罗曼·罗德从来没想过，亚伯兰居然会是踏入超凡者的存在。 他的序列绝对不低，几十年过去容貌没有变化半分，哪怕说他是半神领域内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安文目露遗憾道：“我们才刚刚见面就要面临分别了吗？那么祝你一路顺风，亚伯兰。” 亚伯兰打开手中的书籍，轻轻撕下其中一页，递给安文道：“罗曼，你可以通过这张纸联系我，只需要在这张纸上写下你想说的，我这边就能收到。” “那么再见了，我的老朋友，我期待着我们的下次重逢，努力活下去吧。” “至于这位来自阴影之森的女士，就由我帮你处理了。” 安文接过那张白纸，白纸四角各有一颗星辰的图案，正反面都是一片空白。 两人再次轻轻相拥，然后分别，亚伯兰抓起倒在地上的黛西右手，将她抗在肩上，对安文挥手告别，一路向东走去。 安文手捏着白纸，望着亚伯兰离去的地方，驻足了很久。 这位的离去对他而言是件好事，他之前出言邀请他并非发自本心，而是尽职扮演罗曼·罗德这重身份罢了，他心底巴不得这位赶紧离开！ 由那位总座精心筹划的伪装仪式和寄生仪式，在这位疑似高序列超凡者面前并不保险，说不定在长时间相处下会被对方看破，届时他可能就危险了。 不得不说，这很出乎他们的预料，罗曼·罗德竟然曾经结识了一位疑似高序列的超凡者，还是来自某一教会的。 就是不知是八神教会，还是本土的邪教。 太阳渐渐落山，安文在落日的余晖下向小镇走去。 第三十九章 身后的魔鬼 夜幕将起，红日摇摇欲坠，天边一副薄暮微沉之景。 安文行走在暮色之下，向家的方向走去。 忽然，他停下脚步，愣在离家门不远处的地方，只见家门之前放着一个竹篮子，篮子上盖了一层布。 他眉头微挑，保持原速继续向前，来到门前后弯腰拿起了篮子。 当他掀开布后，才发现里面是六块蜂蜜烙饼。 这是……艾莉丝她妈妈安娜做的蜂蜜烙饼？ 当相应记忆浮现后，安文怔了下，想起昨天少女拉着自己小声说的话。 看来这应该是艾莉丝送来的，发现自己不在后，就将篮子放在了门前。 安文提着篮子走入了房门，关上大门，将黑色长柄伞倚靠在门旁的墙边，脱了鞋走进屋内。 他将篮子放在客厅的桌上，倒了一杯凉水，拿出一块蜂蜜烙饼就着凉水吃了起来，当做晚饭。 当日他与罗曼·罗德的约定是守护住这座小镇，以及改变艾莉丝的未来。 事实上，艾莉丝的父亲阿尔文·克拉克并没有死在伦格尔敦的那场浩劫之中，他在浩劫之前就已经加入了双生蔷薇，成为邪教会的一员，是以避过了一劫。 加入邪教后的他，再没回过这座小镇，就此杳无音信，之后的结局安文也无从得知。 而艾莉丝和她的母亲安娜则是以为他死在了那场灾难之中，安娜因太过悲痛病倒在床，整个家一下就垮了大半。 而之后到来的不净者教会的成员更是直接摧毁了这座小镇，将艾莉丝掳走。 安文口中咀嚼着烙饼，右手指节轻轻敲打桌面，心中沉思着。 改变艾莉丝的未来并不难办到，直接找个借口将她与她的母亲送往伦格尔敦就行，但他不确定作为风暴眼的艾莉丝去了伦格尔敦后会不会引发其他的巨大变化。 艾莉丝的体质非常特殊，这也是她被掳走，和被选中为眷者的根本原因。 她的体质能承载旧神的部分力量，而这种体质其实就是神眷者的选取标准，像安文当初被那尊古神选为眷者，只是情况特殊罢了。 而每一位神眷者，都能在特定时刻接受、使用旧神的力量，这种力量不会弱于地上天使级，神眷者也因此被称为“圣子”。 其实如果可以，安文想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解决那批来自不净者教会的成员，然后摧毁隙门，再将艾莉丝带在身边一同前往伦格尔敦。 最后一点是必须做到的。 他不可能放任作为四大节点之一的艾莉丝继续生活在这座小镇上，作为风暴眼的她，哪怕度过了这一次的危机，也会有无数危机接踵而来。 至于理由，罗曼·罗德已经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理由。 他将前往伦格尔敦就职于不落学院，而艾莉丝将成为他的助手，并继续完成她的学业。 安文吃完了三块烙饼，将剩余烙饼连同篮子一同置于通风口，确保不会坏掉。 他洗了洗手，拿毛巾擦干后就来到了书房内。 今天那个来自阴影之森的女人，让他注意到了之前忽略的重大细节。 罗曼·罗德是一位学识丰富，有真正才华的古历史学者！ 安文站在书桌前，摩挲着下巴，思忖着。 之前格兰雅提醒过自己这一点，可不知怎的居然被自己下意识忽略了。 罗曼·罗德的所有记忆都浓缩在他残余的灵性之中，要想全部翻阅、继承是不可能的。 他活的年龄是安文的数倍，安文要真全部接纳了他的记忆，那他将不可避免被这庞大的记忆流影响，届时两股记忆交错，安文·梅塔特隆极有可能变为罗曼·梅塔特隆。 所以他只能选择性挑选一些来阅读，比如他和艾莉丝的交情，和小镇众人的来往。 而现在，他又多了一个。 他要继承罗曼·罗德关于古历史的研究记忆。 所谓古历史，指的是此纪元之前的历史，含括了第一纪元到第四纪元。 这一部分的历史并无书籍详细记载，即便真有，也躺在某些古老隐秘组织的藏书室，和某些大贵族的密室中，民众接触的最早也就是这一纪元初三大帝国建立的历史。 罗曼·罗德研究这类古史，只能通过某些用古语记载的古书，所以每个研究古历史的学者又对古代语有很深的造诣。 而在之前回忆起那个叫亚伯兰的白袍男人身份时，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这与古语有关，也与艾薇儿的死因有关！ “艾薇儿死前在自家的院子内发现了一块埋在地下的石碑，而石碑上记载的正是古代语，她曾找过罗曼·罗德去看过，但罗曼·罗德当时还未有后来的成就，石碑上的字认识寥寥……” “再之后，艾薇儿就突发重病身亡……” “这之间相差不过两三天，艾薇儿家中不合，双亲常常不在家，哪怕是她的葬礼也只是匆匆露了一面就离开。” “艾薇儿的遗物还都是罗曼·罗德为她收拾的，而那块石碑……” 安文忽然紧缩眉头，罗曼·罗德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里没有那块石碑的去处！ 是无视了？ 也对，那种时候谁还有心情去管一块石碑。 他沿着记忆流继续翻找下去，终于找到了那块石碑最后的下落。 它依旧埋在艾薇儿家中的院落内！ 罗曼·罗德在学有所成后去过那里，翻译出了石碑上的内容，特意写在纸上拿到艾薇儿墓前烧给了她 而那块石碑上的内容是…… 安文走到书橱的最右边，抽出最上层居中的一本书籍，摊开后，就见一张纸夹在第三页与第四页之间。 这是当日罗曼·罗德特意留下的一份备份。 安文拿出纸张，将书籍放回原处，坐到了书房的书桌上。 纸上只写着简单的几句话： 那一天。 被群星注视着的年轻人根据梦境找到了此地。 他将于此掀起卷动整个世界的浪潮。 但是他要小心。 因为他的身后…… 站着魔鬼！ 第四十章 风雨欲来 安文悚然一惊，背后发凉，下意识转身向身后望去。 他的身后是一扇方形窗户，此刻窗外夜色渐浓，天上卷动着乌黑的流云，黑云遮住了群星与皓月。 看这架势，明天可能要下暴雨。 安文平复着骤然下受了惊的心神，将视线转回了手中纸上的文字，陷入沉思。 他没有想到这块石板上所记载的竟然会和他有关！ 这是占星术，还是命运圣殿那群神棍的预言术？ 非是他自恋到以自我为中心，而是第一句话中的“根据梦境”四字就让他不得不起疑。 虽说他也不是依照梦境主动找到此地，而是因为偶然之下继承了罗曼·罗德的身份。 “他将于此掀起卷动世界的浪潮……这是在暗示未来？” “那么最后一句呢？” “身后站着魔鬼……” “这指的是那尊古神，还是另有所指？” “那块石板到底是谁留下的？它预示到了我的到来，也在某种程度上推算到了我所要做的事，前提它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用古代语记载……这是第四纪元留存下来的石板，还是更早？” “而无论是占星术还是命运圣殿的大预言术，都是在第四纪元才开始被人类所掌控……但这块石碑也不一定就是人类所留……” “难道是长生种？可庸陆之上的长生种都已被驱逐了才是……” 安文心中生起一阵寒意。 从罗曼·罗德失足跌下山崖，后被血色兄弟会的人发现暂时保住一命，再到格兰雅选中他的身份，自己通过寄生仪式谋夺了他的身份来到此地，最后此地几十年前挖掘出的石板刻有与自己相关的预言……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关联？ 而若有关联，那又是谁在算计他？ 他就这么笃定自己会继承罗曼·罗德的身份，来到这座小镇？ 安文收起纸张，快速起身回到书柜前，抽出第二层最右边的一本古书，将纸张夹进书中。 明天他要亲自去艾薇儿家中院落，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收获。 他来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大风瞬间将他的发型吹乱，屋外一副暴雨欲来的萧萧之景。 头顶乌云翻滚，云层厚重，如垂天之云压向低空，彻底遮住了群星，让此方天地变得格外晦暗，远处只有几点星星之火亮起。 天地一片幽暗。 安文皱了皱眉，看这天气明日怕是有大暴雨，这对他的出行会有极大阻碍，可又不得不去。 时间紧迫不等人，再过十天左右，那群人就要来了。 …… …… “呜呜呜——” 随着汽笛声响起，黑石列车缓缓停靠在库各镇的列车站台边。 丽萨熟练而飞快地打开车门，退后到一旁，为旁边下车的旅客让出道路。 “请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她微笑着，充满礼节性地向着身前下车的人祝福道。 这是返航列车，而再次途径此地的丽萨又想起了那位儒雅风趣的老绅士，是他让自己充满了勇气，敢于直面爱情！ 这次下车的人有点多，足有十几人，丽萨感到有些惊讶，因为还没到年底外出的青壮年返回村镇的时刻，库各镇也不兴办旅游业。 而更令她奇怪的是，这十几人看着也不像一伙的，之前在车上彼此从未交流过，座位也是分开的。 当所有人下车后，丽萨关上了列车门，趁列车还未驶动，隔着窗户往外边望去。 外面漆黑一片，天上乌云密布，站台上只有几盏分布零散的黑石灯还亮着，而因为黑石纯度问题，灯火显得有些灰暗，还不时闪烁几下。 丽萨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外面的空气十分压抑。 这是要下大暴雨了？ 她颇有些担忧地想着那位老先生。 希望老人家在这种天气下安稳待在家里，可千万别出门了。 她忽然又想起刚刚下车的十几个人，不由得目光搜寻了过去，可令她惊愕的是，只是一会儿工夫，那十几人竟然就都不见了身影！ …… …… 艾莉丝帮着妈妈收回晾晒在院子中的衣服。 她抱着装满衣物的篮子停步在门口，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色，少有的蹙了蹙眉。 今夜风很大，凉飕飕的，让她感到有些寒冷。 而观这天色，恐怕今天深夜就会有暴雨降临，也不知道明天她还有没有机会去找老师，如果真有大暴雨，妈妈不会放她出门。 可她又有些话想和老师说，只可惜老师今天不在，错过了。 现在想想，老师今天应该是去见艾薇儿阿姨了……唔，应该喊奶奶才是，她和老师是一个辈分的。 她陪老师一起去祭拜过很多次，老师出门旅游的这一年里，就是她代为清扫、祭拜墓碑的。 艾莉丝吐了吐舌头，想着如果艾薇儿奶奶还在世，按照老师描绘的性格，她一定不会建议自己喊她艾薇儿阿姨！ “艾莉丝，快进来！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安娜在屋内冲着外面喊道。 “好！”艾莉丝连忙应道，转身就往屋内跑。 而在跨入屋内的那一刹那，她莫名一阵心慌，不由看向身后的黑暗中。 空气中在这一刻流动着危险的气息。 风的呼啸声和树叶哗哗声似乎掩盖了黑暗中的一切，艾莉丝心慌地扫了一眼黑暗，忙跑进房内，猛地关上门，锁了起来。 当少女关上大门不久后，黑暗中的小路上隐隐展现出三个人的轮廓。 涌动的风中传来他们的嘶哑低语声。 “这就是神谕中提到的新任圣女……” “不急，先完成主教传下的任务，打开隙门才是我等此行关键，待隙门打开，教中圣者降临，圣女自然会归于我教。” “小心天灾母树的人，提防着他们暗中搞破坏，隙门开启于我教而言意义非凡，如非主教层面如今不便行动，这次任务万不可能交予我等之手。” “我们不是暂时结盟了吗？” “这是主教来时吩咐我的，我等照话去做就行！” “……是。” “我们此行提前十天到达此地，除了打开隙门，找到圣女，还有一则新任务就是找到那位古历史学者罗曼·罗德！” “找到他，控制住他，让他成为我们在白骑士中的内线。” 第四十一章 尤文·安东尼 轰隆！ 灰黑色铅云之间，不时有银白电弧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轰隆雷鸣声。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灌木丛上，砸在玻璃窗上，迸溅出清晰的水纹和涟漪。 现在是午夜一点。 安文还没睡，他静坐在书房窗前，平静地望着窗外之景。 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唯有窗外闪电一闪而逝之际，房内才会闪现刹那惨白色。 黑暗中，安文黄金般的瞳孔中流淌着灼热的火光，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金色刀锋在他眼底聚集。 神灵眼在今夜不受控制地主动显露。 自那天二重觉醒后，他就已经能自主收放神灵眼，但今夜不知出了何变故，他的眼睛犹如火烧一般，炙热滚烫，却偏偏没有任何痛感。 安文眺望着窗外的夜雨，明明眼前一片幽暗，他眼中所见之景却呈现出多种多样的色彩。 他看到无数黑色的粒子聚堆在一起，形成一道狭长的门户，矗立在小镇西边的上空。 那就是隙门吗？ 安文心中感慨，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寻到隙门的所在！ 而看那个方位，似乎就在艾薇儿家的方向。 安文若有所思，如此看来那道隙门很有可能就位于艾薇儿家中的宅院内，那道石板难道就是因此才埋在那里的？ 那么艾薇儿的死因，怕也是和那道隙门有关…… 这念头刚一浮现，安文就顿感那道属于罗曼·罗德的灵性隐隐跳动，流露出悲伤的气息，旋即消融了不少。 安文一怔，目露复杂之色。 这也算是解决了罗曼·罗德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 少女本来身体无恙，也从未患过什么大病，却是突然重病倒下，医生对此束手无策，罗曼·罗德为此曾调查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而今天以他的眼界来看，当年极有可能是挖出石板的时候触动了隙门，引动了一丝来自另一边的气息。 那尊盘踞在第三大陆的旧神，除了不净者之源这个称呼外，还是公认的“疾病之神”！ 当年之事应该还另有蹊跷，那尊旧神传播的至少都是瘟疫一级的疾病，艾薇儿患病之后怕是整座小镇都要被波及，但当年却只有艾薇儿一人死去，这其中怕是还有另一方参与，提前在根源处剿灭了一场还没爆发的“神灾”。 而安文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可疑对象，就是那个名为亚伯兰的白袍男人！ 他发觉这座小镇的水愈发有点深了，应该说不愧是诞生艾莉丝的地方？ 而除开西边的黑色大门，他还在这座小镇中看到了十一道不同浓度的各色粒子汇聚成的人形。 安文心中猛地一沉。 这是超凡粒子聚集的现象，也就是有十一位超凡者已经进入了这座小镇！ 是来自不净者教会与天灾母树的超凡者？ 可他们怎么可能来的如此之快？ 按照梦中记忆，他们还要至少十天才会抵达此地！ 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搅乱了未来的变化？ 因为梦中记忆再次出错，敌人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有的计划，安文心情一时之间跌倒了谷底，脸色难看至极。 哪怕他现如今神灵眼达到第二重，觉醒了【虚幻编织】，他也就勉强能压过第一位阶的超凡者，对付第二位阶就会显得力有未逮。 恩赐能力的悬殊确实能左右一场战斗，但超凡位阶才是根本，位阶差距过大之时，对方甚至别想施展出恩赐！ 而就眼前所见的超凡粒子聚集浓度显示，对方只有三人在第一位阶，其余皆是二阶之上！ 此刻在他的视界中，有三个人正趁着雨夜向自己这边赶来！ 果然是因为罗曼·罗德的归乡吗？ 一位古历史学者对他们的吸引力就如此巨大？！ 安文豁然起身，却在犹豫一瞬后又坐了下来。 此刻想逃已经晚了，而对方既然是冲罗曼·罗德来的，那要的应该是活口，不如冒险虚与委蛇一番？ 他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起身，坐在书房中，面对窗外雨夜。 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暴雨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如砂砾般击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就在这时，安文的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低沉喑哑之声！ “罗曼·罗德？说出我学生的下落，不然整座小镇之人一同与你陪葬。” 这声音森寒无比，杀意丝毫未曾掩盖，如出鞘的刀锋，见血方归。 安文心中一震。 不曾想到的转机突兀降临！ 尤文·安东尼身着一身黑色燕尾服，左手捏住头顶的黑色圆顶礼帽的帽檐，右手轻按腰间枪柄，目光漠然。 而今的阴影之森已经不复当年，任何一名成员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更何况他的那名学生天资非凡，日后成就可能还在自己之上，补上空缺的司长之位。 没想到派她对付一个情报上打着“普通人”标签的罗曼·罗德竟然会失手，还连续超过六小时无音讯，这被会里自动判定为失踪。 也幸亏尤文·安东尼离此地不远，连夜赶到了这座小镇，依照会里的情报寻到了罗曼·罗德的家中。 尤文·安东尼感应着身前老者的气息，他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超凡的气味，也就是他如情报上所说就是个普通人。 那么……是有第三方势力插手，抓走了他的学生？ 尤文·安东尼眼眸微敛，眼底寒光却是猛地暴涨，身子绷得紧紧的，如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 无论是谁出手抓走了他的学生，他都会让此人后悔一辈子！ 而就在这时，尤文·安东尼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身前的老者冷静的过头了。 他眯眼望去，却见那扇泛着水痕的玻璃窗上倒映着一双如黄金般的眼眸。 身为如今阴影之森为数不多的狂信者的尤文·安东尼脸色骤变！ 老者嘶哑之声在此刻幽幽传来。 “阴影之森三殿九司，你隶属于哪一殿哪一司？” 第四十二章 雨夜袭杀 尤文·安东尼静默地站在屋门之外的阴影中。 他手中握着一把银色手枪，枪身两侧各绘画着一朵盛开的曼殊沙华，妖娆而神秘。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腰间的炼金枪械，将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子弹上膛，然后阖上双眸，让自己的听觉在这个雨夜达到最强化。 【静谧】开启。 随着恩赐领域的扩大，他开始逐一分辨夹杂在雨声中的轻微脚步声。 作为阴影之森当年一战中侥幸生还的袭杀者，尤文·安东尼近些年一直负责于为教会培养新生一代血脉，以致于这些年都很少出手，但并不代表他手生疏了。 他当年最巅峰的时候，曾于逆境之中绝杀了一位位阶在他之上的超凡者。 这世上从没有废物的恩赐，只有废物的人。 这是仅仅身拥下位恩赐，却夺得了阴影之森“袭杀者”称号的尤文·安东尼，一直在教导学生黛西的话。 而作为阴影之森如今为数不多的狂信徒，他不久前曾有幸聆听过永夜教会格林大主教的教诲。 …… “百年前的战争并不是无谓的牺牲，伟大的永夜君王已从沉眠中醒来，新生的神眷者将引领我等迎接神国的降临！” “而祂的名字是……安文·梅塔特隆！” “祂拥有着黄金般耀眼的双眸，那是神的恩赐！” “找到祂，跟随祂，聆听祂的教诲与指引，祂将带领我们重拾昔日的荣光，走向新的绝巅！” …… 阴影中尤文·安东尼心中激荡不平，目中闪过狂热之色。 纵使在战斗即将爆发之际，冷静如他也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激涌。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此地面见教会中新生的神眷者！ 这是何等的荣耀！ 根据会里的调查，这位大人已经成功进入血色兄弟会，并成为了血色兄弟会新任的圣子。 血色兄弟会的圣子与其他隐秘组织的圣子不同，每一位血色兄弟会的圣子，都是未来的圣座，血色兄弟会真正的执掌人！ 也就是说，这位大人在没接受到来自教会的任何帮助下，就成功打入了敌人内部，窥视着血色兄弟会的至高权柄！ 至于这位为何与传言中的形象不同，尤文·安东尼只是联想到潜藏在血色兄弟会内部的兄弟传出的只言片语，就猜到了大概。 而再联系到罗曼·罗德当前的境况，尤文·安东尼不禁在心中赞叹这位大人的智慧。 借由罗曼·罗德的身份混入科维坦帝国上层阶级吗？ 这真是一招妙手！ 科维坦的那群黑白骑士怕死也不会想到，被他们看重的古历史学者罗曼·罗德，其实早已被大人通过寄生仪式取而代之！ 而寄生仪式所需要付出的庞大代价也由血色兄弟会承担，这真的是一石二鸟！ 随着耳边脚步声愈发逼近，尤文·安东尼强行斩断去了所有杂乱的思绪，回归冷静。 他将自身心灵放空，【静谧】全面打开，耳畔除却雨落之声外，三道脚步声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如大人所说，有三人正向此地赶来。 其中两人居后，一人在前。 与此地相距五十米左右。 听气息、脚步判别，皆为男性。 而根据大人所说，三人都不过是二阶序列的超凡者，不值一提。 他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连警示信号都来不及发出的情况下将其尽数瞬杀！ 四十米。 三十米。 二十五米。 尤文·安东尼无声拔枪，枪口低垂，指着地面。 就在三人即将进入无法闪避的必中范围时，尤文·安东尼猛地皱眉，抬起一半的枪口再度垂下。 他的耳边出现了第四道呼吸声与脚步声。 有局外人插手了。 对方抢先了他一步。 在不能判断对方是何身份的情况下，尤文·安东尼选择了暂时旁观。 他微微眯眼，从房檐的阴影中走出，一步跨入雨幕之中。 …… 安文坐在书房窗前，等待着尤文·安东尼的回归。 按照对方的说法，作为一名顶尖杀手，暗中偷袭之下，同阶之内都难以逃生，更别说是低他一个位阶的人。 一个踏入第三位阶的超凡杀手？ 按照超凡位阶排列，第三位阶是“气魄”，这一层次的超凡者已能将自身精神意志凝形，将其展现于外，是超凡位阶的第一道分水岭，是跨入半神的开始。 安文微微眯眼。 本来全盘计划被敌人的提前到来而打乱，他甚至做好了深入虎穴狼窝的打算。 没想到竟然会有阴影之森的杀手出现搅局，将本来死水的局面硬生生搅活络了。 他是之前那女人的老师？ 可那女人最后被亚伯兰扛走了…… 不过疑似半神的亚伯兰应该不屑对她下狠手就是了…… 忽然，安文身子微微前倾，眉宇间露出惊讶之色。 这座小镇的上空，又出现了一道由超凡粒子汇聚的人型！ 对方是敌是友？ …… 黑里斯三人无所顾忌地行走在暴雨之中，周遭一道无形屏障将暴雨与他们划分开来。 三人走过之地，连脚下积水都被某种神秘力量排斥开来。 “快了，就是前面尽头那栋房子。等会进去直接将罗曼·罗德绑走，等圣者降临后，再由圣者为他进行‘洗礼’。” 黑里斯漠然说道。 身后两人低声应道。 此次行动一切以黑里斯为首，他是此次行动的总负责人。 若非罗曼·罗德事关重大，他也不至于亲自出手，交给手下即可。 罗曼·罗德是教会准备打入科维坦白骑士内部的一枚钉子。 而白骑士，则是科维坦两大官方超凡势力之一，由七大圆桌贵族中的高文家族统率，历代高文家族族长，皆是白骑士的首领。 在科维坦帝国中，与白骑士相对应的，是由兰斯洛特家族领导的黑骑士。 黑白骑士构成了科维坦帝国官方超凡势力的基础，是独属于科维坦王室的超凡力量。 而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黑里斯突然脸色一变，张开的【禁区】迅速收缩，从囊括三人的小范围领域到一层贴身的膜，全面护住了自己的要害部位。 “嘭嘭嘭！” 就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枪声接连从不远处响起，火光之间，一颗子弹狠狠射在黑里斯的【禁区】之上，却是诡异地“滑”开了。 而在子弹与【禁区】相对峙的那一瞬间，黑里斯看的分明，子弹呈现银白色。 他根本不需要去验证子弹上的花纹，猛地蹿向旁边植被之中，借植被隐匿身形。 “白骑士的成员？” “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黑里斯嘶哑的声音忽高忽低地在这雨夜响起，让对方无法察觉他的位置。 他身后两人避让不及，身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 其中一人闷哼着捂住腰腹位置，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上，很快被大雨冲散。 黑里斯躲在灌木丛中皱眉望着手下的情况，一个腰部中了枪，一个右肩中枪，前面那个基本失去战力了，后面那个右肩算是暂时废了。 而如此暴雨的冲刷下，如果不快点包扎避雨，这两人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嘭！” 又是一枪！ 银色子弹旋转着射出，直飞向黑里斯藏身的地方。 黑里斯在枪身响起的那一瞬间就向侧面扑去，子弹擦过他的【禁区】之膜。 “【气息锁定】，还是【必中】？” 黑里斯脸色难看地在灌木丛中飞快移动，开始试图搜寻到对方的位置，从被动防守到发起进攻。 可对方很聪明，很明显开一枪后就换个地方，再加上暴雨落地的嘈杂之声，让他完全发觉不到对方所在。 这场大雨太过碍事了！ “嘭！” 又是一声枪响，黑里斯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哼声和撕心裂肺的呻吟。 那人眼见无法击中他，旋即就转变了目标，将枪口指向了他的手下！ 黑里斯神色阴翳。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根信号烟火，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小镇居民，就要扯下引线抛向高空，召集同伴。 届时集九人之力，倒要看看你有几颗子弹，能往哪跑！ 就在黑里斯心中发狠，要扯下引线时，冰冷的枪口自身后顶在他的后脑勺上。 “再见。” 低沉笑声从他身后响起。 没有任何废话，银色子弹干净利落地洞穿了他的头颅。 如此近距离下，【禁区】也无法阻挡经过炼金附魔后的特殊子弹。 这时，年轻人脚下的土地涌动起来，从四周飞快围向他，化作四道泥墙狠狠向他拍下来！ 持枪年轻人头也不回，转手就是两枪，击毙了另外两名还在挣扎的邪教徒。 随着恩赐使用者的死亡，四道泥墙蓦地停住，哗啦倒塌。 “呼——” 他吹了吹枪口，收枪入袋。 脚下鲜血不断从黑里斯头上的枪口流出，染红了灌木丛林，却很快被滂沱大雨冲刷殆尽。 这场大雨成为了处理后事的最佳人选。 年轻人微微仰起脸，闭目感受着战后暴雨的冲刷，和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 他身上的衣物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面容在黑云中一闪而过的闪电的照映下显露了出来。 他赫然是当日出现在罗森校长办公室中的年轻人！ “谁？！” 他忽然一声低喝，手中枪械瞬间指向右边一盏熄灭了的黑石灯柱旁。 下一刻，他皱了皱眉，谨慎地慢慢垂下枪口，却是时刻注意着那个方位的动静。 “错觉？” 年轻人低语着，又看了眼脚下三个邪教徒的尸体，沉吟了片刻。 不可能就将这三具尸体放在此地，他也没那功夫埋起来，那就只能毁尸灭迹了。 他从口袋逃出一个密封严实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旋开盖子，分别在三具尸体上倒上少许。 三具尸体很快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声化作尸水，流进土壤之中。 他再次扫了眼周围，又望了眼那位罗曼·罗德大学者家的位置，转身步入黑暗之中。 大约十分钟后。 年轻人再次从黑暗中走出，皱眉望着那处黑石灯柱的附近，回身离去。 …… 尤文·安东尼面无表情地倚靠在黑石灯柱后的墙角处。 他的目光扫过那三人死无葬身之地，微微挑眉。 倒是没想到其中一人拥有的居然是【禁区】这等恩赐，如果事先知道，那此人的绝杀范围就应该是十九米，而非二十米。 之前他若开枪，那此人第一枪很有可能避开要害，伤而不死。 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什么时候科维坦白骑士出了一名双生超凡者了？ 只是二阶却拥有两种恩赐，双生无疑，而且还是可以互为配合的两种恩赐，不当杀手可惜了。 所以先宰了？ 免得日后成长起来与己方为敌。 尤文·安东尼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没动手。 他顾忌到那位大人说不定有什么布置，万一无意间给他破坏了，那他纵死也难以弥补！ 可惜这次没有完成大人发下的任务，被一后辈抢了先，有些遗憾。 尤文·安东尼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回了罗曼·罗德的家，向那位大人禀报具体情况。 …… 安文仍旧坐在书房的窗前，为了保持神秘威严的形象，他甚至没有回身看尤文·安东尼一眼。 尤文·安东尼透过玻璃窗的反射，看到了那双黄金般的眼眸，恭敬地垂下头，向他述说了整个经过。 第四十三章 白骑士成员登门造访 “白骑士成员？” 尤文·安东尼恭敬道：“从那年轻人衣着，以及使用的枪械来看，他确实是白骑士中的一员。” 安文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这座小镇中还有八个来自不净者教会的邪教徒，你去把他们一一清理掉，最后留个活口带来见我。” 尤文·安东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毫不犹豫地抚胸行礼道： “如您所愿，大人！” 当年设计围杀梦神一战后，永夜教会和阴影之森陷入被各方追杀的困境，除了梦神教会残存势力外，下手最狠的就是不净者教会！ 尤文·安东尼曾目睹数名老朋友被来自不净者教会的主教级超凡者残忍杀害！ 就在他准备告退的时候，忽然面露犹豫与挣扎，低声开口问道：“大人……之前是否有一个女人来找过您？她的全名是黛西·斯托克，是属下的学生，不知您的真实身份，还请您多多包涵！” 安文坦然道：“是有一个女子来找过我，不过她最后被罗曼·罗德本尊的一个旧友打晕带走了，对方疑似半神阶级存在。” 尤文·安东尼面露凝重，低语道：“半神阶级的旧友……” 安文沉声道：“罗曼·罗德的身份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等你这次回去后，传我命令，让教会专门派人调查这座小镇当年的事情，具体时间点是罗曼·罗德挚爱艾薇儿重病死去的那段时间。” 尤文·安东尼神色一凛，低头应道，同时心中在为学生黛西的处境而担忧。 被一位半神级存在带走，对方应该不屑于对她下狠手吧…… “去吧，尽早处理掉那八个不净者教会的教徒。”安文淡淡道。 尤文·安东尼躬身行礼道：“属下告退！” …… 待尤文·安东尼离去后，安文离开了书房，走向卧室，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的神灵眼慢慢冷却下来，那种诡异的滚烫灼烧感在淡化，已能初步合眼。 安文躺在大床上闭目休憩，心中思索着。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明天早上就会有人主动登门拜访。 自己先前还在疑惑，连邪教都因盯上罗曼·罗德而派出了超凡者，科维坦官方势力没道理一点反应没有，除非他们其实并不在意罗曼·罗德的存在。 而就现在来看，来自科维坦官方势力的超凡者早已潜入这座小镇，暗中保护罗曼·罗德的安全。 之前哪怕来自阴影之森的尤文·安东尼没出现，他也不会落入那群邪教徒手中。 白骑士？ 那个由高文家族统率的超凡组织？ 如果没记错的话，末代十二圆桌之内，就有一位来自高文家族的青年，他视那一位为毕生的王，最后舍弃了家族与荣光，誓死追随在那位身边，被誉为末代十二圆桌之首。 明天的话，恐怕没有时间去艾薇儿家一探究竟了…… 思索中，安文睡意渐渐升起，随着微微的鼾声进入梦乡。 …… 翌日清晨。 窗外大雨依旧，并没有因为一夜过去而雨势渐小，暴雨的哗哗声掩盖了外界一切。 安文起床后，热了热前天买回来的牛奶，就着艾莉丝送来的蜂蜜烙饼解决了早餐。 “笃笃。” 重重的敲门声响起，似乎是因为外界雨声太大，敲门人不得不加重力气。 安文放下手中的茶杯，来到门前，打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一位手持黑色长柄伞的年轻人。 他带着一双醒目的白手套，雨伞上不断滴落下连串的水滴，脚下雨靴的边缘一圈满是泥泞，显然道路上已经被大雨冲烂，处处都是泥坑。 安文露出疑惑之色：“请问你找谁？” 年轻人微微鞠身行礼，温和道：“罗曼·罗德教授，您好，我来自于伦格尔敦的白骑士，我想您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安文眉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低声道：“科维坦官方的超凡组织？那么你的证明呢？” 年轻人微笑着挽起右手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白玫瑰印记。 每一个白骑士的成员在最初加入时，都会通过特殊方式在身体上某个部位烙印上白玫瑰的印记，这也算是他们的身份证明。 安文注意到年轻人右手臂上的白玫瑰印记不时流转着白色的光辉，他深深看了一眼年轻人，打开大门，对他说道： “请进。” 年轻人没有客气，他在屋外脱下沾满泥泞的雨靴，将雨伞置放在门边，空脚走进了房内。 他抬头粗略打量了下屋内的布置，在安文的示意下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安文先是进了厨房，然后端着一杯咖啡走了出来，递放到年轻人身前的茶几上。 “请问你找我，是因为不落学院聘请一事吗？” 安文坐到一旁，语气不急不缓地问道。 年轻人双手置于大腿上，极有礼貌地点头道：“是的，罗曼·罗德教授，事实上您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我想您应该也知道一位古历史学者对于各大超凡势力象征着什么。” “您之前还未出名也就算了，可现在您的才华和声名已经在上层阶级流传开来，进入了诸方势力的眼，昨夜就有三名邪教徒试图绑走您。” 年轻人神色诚恳地劝说道，他并没点出那三名邪教徒的结局，但结果不言而喻。 安文眯了眯眼，不满道：“我从未想过要出名，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 听到这句话，年轻人脸色不免有些尴尬。 在学术界爆出那等轰动上下的丑闻后，他们急需要有真正威望或者实力才华的学者来稳定大局，平息舆论风浪。 而罗曼·罗德就是他们挑选中的人。 他之所以能从籍籍无名之辈迅速成为帝国学术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就是因为有他们在背后推动，出了不少力。 而这次执行任务前，队长给他下了死命令。 不计一切代价与手段，也要将罗曼·罗德请到伦格尔敦，担任不落学院的终身教授！ 如果罗曼·罗德不愿去，那他索尔·阿道夫也不需要回去了，就一直负责罗曼·罗德的安保工作吧。 第四十四章 “罗曼·罗德”的心愿 索尔·阿道夫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这事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地道，在没经过这位的首肯下便推波助澜，使这位一举站在了最前面，曝光在各方眼皮底下。 事后他们曾调查过，这是一位胸中真有学识才华，且不慕名利、品德高尚的大学者，几十年来一直守在家乡小镇，偶有出行也是出门旅游，那几篇流传出去被盗用的学术论文，也是他的老朋友偷偷取走，代他发表的。 对于这样的长者，出身教师家庭的索尔·阿道夫心怀敬意。 他整理了下言辞，沉吟片刻道再次劝说道： “罗曼·罗德教授，我希望您能认真考虑下伦格尔敦那边的邀请，哪怕您不想进入不落学院教书，只想专心做研究，帝国这边都能满足您，为您专门成立一个研究小组。” “无论如何，您现在的处境都十分危险，您应该听闻过那些邪教徒的不择手段，如果您继续留在这座小镇，那不排除这座小镇上的居民会随您一同遇险的可能！” “而如果您愿意前往伦格尔敦任职，那么除却您本身的护卫问题，这座小镇的居民也都会得到妥善的安排。” 索尔·阿道夫在心底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二真心诚挚的时刻。 而第一次，自然是向那位长公主宣誓效忠，誓死追随的那天！ 安文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低沉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去伦格尔敦，你们就不会负责我的安全，也不会保护这座小镇上的帝国子民？” “你在威胁我？” 索尔·阿道夫一个激灵，知道自己的话起了反效果。 他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即便您不愿前往伦格尔敦，白骑士组织也会竭尽全力保证您和小镇居民的安全！” “守护所有帝国子民，这正是白骑士成立的宗旨！” 索尔·阿道夫沉声说道。 当他看到罗曼·罗德脸色逐渐缓和后，才不禁松了口气。 果然和队长说的一样，不管有事没事，扯扯大义的旗子不会吃亏！ 安文神色平静道：“如果我不去伦格尔敦，负责保护我安全的就是你？” 索尔·阿道夫扯了扯嘴角，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是的，如果您不愿随我前往伦格尔敦，那我只能一直待在您的身边，负责您的安保工作。” 他也老实，没想着隐瞒，直接道出。 安文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还真老实，一点也不遮掩。 他这次故意沉默了很久，然后目露黯然之色，幽幽叹了一口气。 在索尔·阿道夫眼中，这位长者身上流露出一股哀伤的气质，他瞬间想到了这位留守此地的根本原因。 那位名叫艾薇儿的女性！ “这些年来，我其实一直在暗中调查艾薇儿的死因。” “艾薇儿自幼起就从未患过什么大病，却在那天突然病倒，医生也查不出她所患的病症……这其中必然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在她病倒之前，艾薇儿曾邀请我观看一块自她家院子内挖出的石板，当时我学艺不精，没能看懂那块石板上的内容。” “我通过这几十年来钻研各种古籍，深入学习古代语，终于破译了那块石板上的文字……可那是无用的话，和艾薇儿的死因没有任何关联。” 安文神色平淡地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声音低而沉重，带着沉痛与缅怀。 “但是，我在出门旅游的偶然间得到了一本古书，或许这是艾薇儿在天之灵的帮助……通过翻译那本古书，我了解到了有关那块石板的一些隐秘，也大致猜出了艾薇儿真正的死因。” “如果你们能帮我一个忙，我可以答应你们前往伦格尔敦担任不落学院的终身教授。” 索尔·阿道夫神色严肃，这件事竟然还涉及到了古代史？ 他当初来的时候特意翻过相关档案，档案中对于那位名叫艾薇儿的女子的死亡只是一笔带过，并无重点记载。 而现在看来其中有很大疑点！ 一种从未发现却可以轻易剥夺人生命的疾病，仅此就必须得上报帝国，由相关特殊部门彻查出个结果！ “您请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绝不推辞！” 索尔·阿道夫神色肃穆地承诺道。 安文眼眸深沉地凝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口中缓缓道：“你听说过隙门吗？” 索尔·阿道夫如遭雷击，大惊失色！ “罗曼·罗德教授，您必须得清楚您在说什么！” 安文自嘲一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这几十年的调查让我确定了一件事，在这座小镇，在艾薇儿家中的宅院内，存在着一道处于封闭的隙门。” “当年艾薇儿正是因为挖出了那块始于第三纪元的石板，触动了隙门的封印，被门另一边的气息侵染，才会身患重病而亡！” 不净者教会…… 隙门…… 身患重病而亡…… 相关档案对新的疾病一笔带过，也没有上报…… 当数个关键词和关键语句从他脑海中划过，索尔·阿道夫脸色大变，隐约间猜到了此事的关键。 他猛然站起身，神色阴晴不定，忽的对安文说道：“罗曼·罗德教授，您能保证您说的全是真话吗？” “自然。” 索尔·阿道夫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教授，我现在必须上报组织，根据您提供的情报，如果那群邪教徒的目的真的如我所想一样……” “那么他们试图绑走您只是明面的目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打开隙门！” “请容许我失陪一下！” 说完，索尔·阿道夫风风火火地冲出罗曼·罗德家，穿上雨靴，撑开黑伞消失在雨幕之中。 安文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他端起那杯索尔·阿道夫还没碰触过的咖啡，微抿了一口。 咖啡有些凉了。 将隙门所在告诉白骑士组织，是他昨夜得知有白骑士成员抵达这座小镇后的新生计划。 至于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是如何发现的隙门，随便编一个即可，罗曼·罗德古代学学者的身份足以掩盖掉很多事情。 而有白骑士在前，他无需冒险去摧毁隙门，相较于他的方式，白骑士这等顶级组织摧毁隙门的手段会更平和，且没有隐患。 他不想摧毁一道隙门，而闹的动静四方皆知，最后引来各方势力的查探，这对他的身份也会是一个考验。 而借口条件完成，就随他们前往伦格尔敦，也算是个台阶下，不然突然答应那边的邀请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第四十五章 出手即绝杀 艾莉丝趴在窗前，脸贴在玻璃窗上，怔怔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 这样的大雨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了。 犹记得上次雨下这么大的时候，爸爸还没去大城市打工，他喜欢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两人一起站在窗户前看雨。 窗外那仿佛要吞没整个世界的滂沱雨势，风雨中飘摇垂首的树木，耳边安静的只有瓢泼大雨落地溅起的水声…… 这一切让那年还年幼的艾莉丝，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震撼。 艾莉丝举起右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玻璃窗上轻触着，点着窗户另一边滚落着的雨珠，看着它们一路滚落，最后化作一道长而曲折的水痕。 她抿抿嘴，深吸了口气，咧开嘴露出了难看的笑容，将上涌的泪水强行挤了回去。 那一年，爸爸笑着告诉她，每一滴从空中落下的雨滴都是折翼的天使。 “怎么会有这么多天使嘛！” 艾莉丝低笑着小声埋怨，也不知道是在说与谁听。 然后她愣愣地趴在窗前很久很久，望着窗外的暴雨，脑海中空洞洞的，什么纷起的杂乱念头都没有。 “艾莉丝，你已经长大了，你要懂得为妈妈着想，你要学会为家里分忧了，你不能再因为任性而不顾妈妈的感受，你要学会支撑起这个家了……” 少女的身子微微蜷缩，轻声喃喃着。 窗外大雨如注，湮没了一切。 …… …… “黑里斯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处荒废的宅院中，一个有着鹰钩鼻的男人阴沉着脸询问道。 “没有，和他一起去的另外两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这座荒废多时的破旧老宅中，或坐或站着六个人，皆身穿黑袍，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戴斯，昨天是你守夜，你有没有发觉小镇上空有信号烟花燃放，或者小镇中有战斗的声音？”鹰钩鼻男人沉声问道。 一个胖胖的男人摇头道：“都没有，我一直在关注外面的情况，但昨夜雨太大了，就算真有战斗的声音也被这雨声掩盖了。” 鹰钩鼻男人眯眼冷声道：“黑里斯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而他的目标罗曼·罗德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就是说有第三方势力进入这种小镇了！” “难道是天灾母树对黑里斯下黑手了？”另一边身形瘦小的男人脸色一变。 鹰钩鼻男人摇头道：“他们应该还没到此地，我们提前出发的计划变更并没通知他们，哪怕他们得知消息后以最快速度赶来，也要两天后。” “最大的可能是白骑士！” 在场众人听到这句脸色都有些仓惶，若白骑士插手进了这座小镇，发现了隙门所在…… 他们身死事小，一旦破坏了教会筹备了数十年的计划，他们所有人死一万遍也别想弥补过错，更别说死后升入神国！ 场面沉默了十数分钟，鹰钩鼻男人眼中闪过决意，低沉道：“那道隙门还有十五天才能破封，在此期间我等先离开这座小镇！” “不行，万一白骑士发现了隙门所在，我们在这里还能抵挡……” 鹰钩鼻男人打断了他：“蠢货，十五天时间，足够对方骑士阶位的强者赶到这座小镇，主教级不出的情况下，我们怎么抵抗？” “那隙门乃是尊神当年留下的暗手，他们没理由查到隙门的所在，在我看来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座小镇，是因为那位罗曼·罗德！” “这次是我们失算了，我们错估了罗曼·罗德在那群人眼中的地位，与其继续留在此地引起对方起疑，还不如早点离去，等十天之后再返回此地！” 听他说完后，其余五人虽是不甘，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无奈点头。 “杰斯他们两个呢？” 鹰钩鼻男人突然皱眉问道，除开黑里斯三人，他们本还有八个人。 胖胖的男人答道：“他们去抓捕圣女了。” 鹰钩鼻沉默了会道：“也罢，哪怕最后隙门出了意外，圣女也一定要安然送回科维坦分部。” “嘭！” 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鲜血之花绽放在房内，之前出声的瘦小男人被一枪爆头！ “什么人！” 就在其余四人惊愕交加，还未反应过来时，鹰钩鼻男人厉声喝道，身形扑到沙发之后。 其余四人纷纷醒转，连忙找了遮蔽物。 究竟是什么人能瞒过戴斯的【气息察觉】，悄然潜入他们身周，一枪击杀了他们中的一人？！ 鹰钩鼻男人看向戴斯，戴斯脸色满是汗水，他闭目了一会后猛地睁眼，手指正要抬起时，第二道枪声响起！ 戴斯愣在了原地，脑袋上多了一个贯穿前后血洞，肥胖的身子缓缓瘫倒下来。 鹰钩鼻男人惊怒交加，出手之人毫无留手，出手就是绝杀！ 是谁？白骑士的人？！ 正当他思绪起伏时，这栋房屋的大门被轻轻叩响。 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他摘下圆顶帽子，抚胸行礼，微笑道： “阴影之森尤文·安东尼，向不净者教会的各位问好。” 剩余四人脸色巨变！ 若来者是白骑士成员，他们还可以分头逃跑，挟持镇上居民让对方投鼠忌器，可来人竟然是阴影之森的杀手！ “跑！能走一个是一个，记得将所有情况悉数禀告主教大人！” 鹰钩鼻男人怒声吼道，率先转身以身体撞开了墙壁，破墙而逃！ 尤文·安东尼面露微笑，他反手戴上帽子，枪柄入手。 …… 片刻之后。 尤文·安东尼从房内走出，轻轻带上大门。 他弹了弹黑色正装上沾到的尘灰，抬头遥望大雨中的朦胧景物。 这群人是真的不会挑落脚点，找了这种老房子，他开两枪就震的天花板落下一片灰尘，饶是他也闪躲不及。 “这种大雨，连枪声都可以掩盖，实在是杀人放火的最佳环境啊。” 他撑起雨伞，缓步走入雨幕之中，雨声中传来他若有若无的低声自语。 “除去屋内六人，还有两人。” “你们在哪呢？” 第四十六章 才能……以及拼搏 “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惊动了屋内的安娜、艾莉丝母女二人。 “谁啊？”安娜心生警惕地问道。 这种大暴雨天气，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出门，是谁突然找上门来，敲门声还如此的急促？ 安娜放慢脚步，减轻自己的脚步声，想先到门口的猫眼处看上一眼。 而就在她接近大门的时候，大门被轰然踹飞，顺势砸在了安娜的身上。 安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房门砸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屋内趴在窗前的艾莉丝，在起初听到那急促的敲门声就警觉了起来，侧耳在房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听到“嘭”的一声，以及妈妈的惨叫声时，她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贝齿紧咬着唇瓣，指甲掐到肉里，直到渗血还不自知。 艾莉丝先是出神了刹那，似乎没想到歹人破门行凶的凶案居然在今天降临到自家头上。 随后，她有些慌张意味地想躲到床下，可就在她来到床前的那一刻，艾莉丝整个人的身体僵住了。 她似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少女猛地回头，秀发在空中扬起，她咬着牙快速在房内寻找着护身的器具。 最终，她拿起桌上切割纸张的裁纸刀，将它藏在右手的衣袖里。 “艾莉丝……艾莉丝，你要勇敢，你要保护妈妈，你要守护这个家！” 少女身体微颤着，低声给自己打着气，然后猛地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冲出门后，艾莉丝看到妈妈安娜正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身上压着一块门板。 两个身穿黑袍的男人站在门口，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少女的娇躯。 “圣女殿下，请随我等一同上路吧。”其中一个男人戏谑地笑着。 虽然是面对教会未来的圣女，可他却仍是缺少敬意，只因教会中的圣女，不过是尊神行走地上的躯壳，最后连自身意志都会被抹除。 而每任圣女的血亲都会被清理掉，以免被人从血脉上针对。 艾莉丝缓缓后退，贴着墙壁而站，目光冷冷地盯着身前的两个黑袍男人。 她突然彻底镇定冷静了下来，所有的慌张和恐惧都不翼而飞，右手向后翻转，袖子中的裁纸刀滑落在她的手心。 圣女？什么圣女？ 这两个人难道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如果自己乖乖跟他们走的话，那妈妈是不是就能避过这一次的灾祸？ 艾莉丝的小脑袋中飞快闪过很多念头，却最终被她全部碾碎。 她要靠自己保护妈妈，守护在妈妈的身边！ 右边的黑袍男人注意到了艾莉丝的小动作，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大摇大摆地向艾莉丝走去，嘴上说道： “圣女殿下，我劝您还是不要过多挣扎的好，我可不敢伤害了尊神未来的躯壳，您还是乖乖配合点。” 艾莉丝握刀的右手藏在背后，身子不断向着右边侧移着，双目死盯着迎面走来的黑袍男人的动作。 她渐渐退入到另一条过廊中，这是另一个没动的黑袍男人的视觉死角。 先捅伤一个，再趁另个冲过来的时候偷袭！ 年仅十六的艾莉丝咬着牙计划到。 来了！ 就在这时，那个黑袍男人一只脚跨进了这条过廊！ 艾莉丝举起裁纸刀，使尽全力，狠狠扎向走入过道的黑袍男人的心口！ “叮——” 那黑袍男人完全没有出手阻止，只是戏谑地看着她的举动。 裁纸刀在扎入他心口时，非但没有如艾莉丝所想一样直入他的心中，反而直接崩断了！ 断裂的刀片划过一道弧线，叮当落地，反弹了几下后就不再动弹。 艾莉丝呆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断去刀锋的裁纸刀，思绪一下子被切断了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 裁纸刀断了…… 计划失败了…… 黑袍男人拿过艾莉丝手中的刀柄，轻轻一用力，撇成两段，随意抛开。 他笑道：“圣女殿下，不要再玩这些无聊的把戏了，请随我等一同离去吧。至于您的母亲，还需要您亲自动手杀死，斩断血缘，从此为尊神效力。” 艾莉丝怔怔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男人蠕动的嘴唇，声音失真地传来。 他在说什么？ 要她……亲自动手杀了妈妈？ 艾莉丝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目露恐惧地尖声大喊道： “不！滚开啊！” “你们快滚开啊！！！” 而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低沉男声突兀地响起在屋内。 “无能者的哀嚎，除了展现弱者的本质外，只会给强者带来额外的愉悦感。” “嘭！” 随着枪声的响起，重物的砸地声传入他们的耳内。 抓着艾莉丝的黑袍男人脸色一变，迅速放开艾莉丝转身走出过廊，却在迎面某人的一瞬间被第二颗子弹贯穿心脏，透体而出！ 子弹穿过他的心脏，击穿了墙壁，在墙上留下了一个小孔。 “【坚壁】又如何，能挡得住我的炼金子弹？” 身穿黑色正装的男人按了按帽子，嘴角微微勾起。 他反手将手中银枪收入腰间枪袋，就欲转身离去。 大人交代的八个不净者教会成员，他已尽数斩杀，无有遗漏，现在是回去禀报了。 艾莉丝呆呆地看着刚刚还露出狰狞笑容的男人，现在就如破沙袋一般倒在地下，心口处一个贯穿前后的大洞，鲜血很快在脚下形成一处血滩。 “等等！” 艾莉丝忽然惊醒过来，她蹒跚着挣扎走出过廊，叫住了那个撑开伞正要离去的男人。 尤文·安东尼没有回身，只是侧头瞥向身后那个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少女。 少女咬着牙，眼中的泪水如决堤般汹涌流出。 她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问道： “请问……怎么样……怎么样才能成为强者，怎么样才能拥有守护家人的力量？” 背对着她的尤文·安东尼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似在回忆着什么，然后淡淡说道： “才能……以及拼搏。” 第四十七章 此人必死 “才能……教会途径称其为神灵的赐福，而在由三圣殿传下的超凡途径中，这又被视为群星的注视。” “没有才能的人，注定不可能踏入超凡的领域，因为他们连触碰超凡粒子的资格都没有，又何以取之为己用？” “罗曼·罗德就是一个没有才能的人，不然以他对古代历史的了解，对超凡领域的涉足，他最少掌握了三种踏入超凡的方式，可惜却因他个人资质原因，而无缘超凡。” 安文长叹了一声，不乏遗憾与可惜。 他正坐在书房中，身前摊开了一本笔记，笔记上所记载的正是罗曼·罗德对于超凡领域的各种猜想。 才能就如同开门的钥匙，如果连门都无法打开，又谈何进入超凡的领域。 它亦是划分普通人与超凡者最直接的一种体现。 而幸运的是，他和珞然都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他哪怕不算上神灵眼，也拥有着不逊于珞然的群星注视。 若那天分离时，他顺应心境变化就此踏入超凡领域，那他觉醒的群星恩赐将不在女孩的【星海投影】之下，同样属于顶尖层次的恩赐。 安文合上笔记，这本笔记上的内容除去部分没有实据的猜测外，有很多都能与各个组织、教会手中掌握的超凡规则相对应。 罗曼·罗德能在未踏入超凡领域的情况下，仅靠古书与自身，就能归纳总结出如此多的“真理”，真的称得上一声大才。 安文将笔记塞入书柜，根据融合的记忆，右手一路移到最右侧，从最下层抽出一卷羊皮纸。 他微微眯眼，根据他最新融合的记忆显示，这是罗曼·罗德一次旅行中偶然得到的，上面记载的文字不是他所了解的任何一种，这似乎比起第四纪元的通行语还要更加古老。 古代语是一种代称，并非特指，此纪元之前的语言都可称为古代语，而罗曼·罗德所掌握的就是第四纪元时期的大陆通行语，以及少数第三纪元的失传语种。 这就代表着，这张羊皮纸的内容最起码是第三纪元的语种。 安文抚摸了下羊皮纸的表面，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并无炼金痕迹，那么它上面的内容是谁所写上去的？ 当他回忆起罗曼·罗德得到这张羊皮纸的具体过程后，不禁面露古怪。 这张羊皮纸竟然是有人故意塞给他的，而且塞入他怀中后就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这是有人在算计罗曼·罗德，想借他的手破译羊皮纸上的内容？ 可惜罗曼·罗德自己也无破解之法，研究了一年后只能无奈塞入书柜。 “笃笃。”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大人，八个不净者教会的成员已被属下尽数斩杀。” 尤文·安东尼单膝跪在书房门口，摘下帽子以手抚胸，恭敬地说道。 安文神色微讶，没想到只是一夜功夫，此人就已经找出了那伙人的位置并全数击毙。 他目光微动，颔首道：“做的不错。” 得到这位大人的肯定，饶是尤文·安东尼也不禁一阵激动，他再次俯首向安文禀报了一件事情。 “大人，我还有一事禀报，教会中有消息传来，黑叶神使已夺得了护卫您安全的职位，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预计三天后就能到达。” “另外您吩咐下来的命令，属下已传达给了教会，已有一位主教接下。” 安文一愣，他强忍住心中的震惊，皱眉沉声道：“黑叶神使？护卫我的安全？” 尤文·安东尼答道：“大人，属下也是不久前得知，黑叶神使正是我教百年前潜入血色兄弟会的暗子，如今已身居七神使之位，他正是此次血色兄弟会护卫您左右的人选。” 安文心底如怒海狂澜，掀起一波波巨浪，高过山峰！ 血色兄弟会七神使之内，竟然有永夜教会的暗子？！ 由格兰雅·安格烈亲手组建的血色七神使之内，竟然有一位是永夜教会的暗子，那么其余六人呢？ 安文面色仍保持镇定，心中却是猛地一沉，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通知那位女子总座！ 他故作深沉地低笑道：“教会中竟然还有人能潜入进血色兄弟会的高层中？” 尤文·安东尼苦涩一笑，猜测这位大人应该是在讥讽教会这百年来的“抱头鼠窜”。 百年前的一战后，永夜教会及阴影之森失去了九成以上的高阶超凡者。在缺乏高层领导的情况下，面对数方势力的追杀，教会成员各自逃窜，只顾自身，甚至是出卖兄弟，毫无凝聚力可言，如今想来这段岁月实在是不堪回首。 就连崛起于三十年前的三位大主教，都视这段岁月为教会历史上的耻辱。 而事后也有不少出卖教会兄弟的成员，被三位大主教不惜一切代价抓出，惩以极刑。 尤文·安东尼小心翼翼道：“大人，黑叶神使大人是在当年那一战前加入的血色兄弟会，那时他还年幼，连超凡都未跨入，被当年的道林·特里森大人下令潜藏自己，留待有用之身。” 安文早已背对着尤文·安东尼，此刻瞳孔忍不住一缩。 道林·特里森？ 他是道林·特里森安排潜入血色兄弟会的人？！ 当日他召唤出那尊古神的目光后，在说到自己身份时，就是凭借道林·特里森的姓氏来转移那尊古神的视线，减轻祂的怀疑！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道林·特里森已在三年前死在裁决殿的人手下，死无对证。 可现在血色兄弟会中竟然有一位身居神使之位，且是道林·特里森当年安排进的兄弟会！ 对方极有可能就是道林·特里森将人送入血色兄弟会的重要渠道，那他也必然掌握着血色兄弟会中所有暗子的身份！ 而若那尊古神想要印证自己的身份有无虚假…… 此人必死！ 安文按捺住心头的浪潮，平静转身，双眸转为浓烈威严的黄金色。 “尤文·安东尼，从今日起你便跟随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尤文·安东尼一怔，旋即神色庄重地低头行礼道：“大人，这是属下毕生的荣幸！” 安文平静说道：“好，但碍于我当前的身份，你又不可距离我太近，所以留下你的灵界坐标，我们通过信件交流。” “你现在就即刻前往伦格尔敦，去寻找一个十六岁左右的男孩，他的名字是贝尔·阿道夫。” “找到他后，不用现身，于暗处抹去所有接近他的邪教成员，不论是谁！” 第四十八章 无法改变的事 尤文·安东尼一字不漏地将安文的话记在心中，没多问一句原因。 对于杀手来说，只需要完成雇主的任务即可，前因后果什么的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减慢自己开枪的速度，钝化自己的刀。 当杀手生出了迟疑之心，那就代表他到了退休的年龄，而退出的杀手几乎都别想奢望安好的晚年。 他知晓这位大人将以罗曼·罗德的身份走入伦格尔敦，那么自己肯定是不能陪同在侧的，在留下自身的灵界坐标后，他起身就欲告退。 在离去前，他忽然皱眉转身，向面前那位大人问道：“大人，我在击杀最后两名不净者教会成员时，场中有一位少女目睹了整个经过，而那两个人曾称那少女为圣女！” 因为提前到来，所以也提前对艾莉丝那边出手了吗？ 幸亏自己派了此人前去清理那群邪教徒！ 安文眯了眯眼，微微点头，淡淡说了句：“那个女孩不要动，她是我选中的人。” 尤文·安东尼神色一凛。 猜测那少女应是有特殊天赋在身，竟然被不净者教会和大人同时看重，幸好之前自己没顺手射杀了。 他摘下圆帽，行道别礼，恭敬道：“大人，请你多多保重，教会所有成员都在等待您莅临的一天！” “属下告辞！” 安文微微颔首，负手而立，没有再多说什么。 …… 当尤文·安东尼离去不久后，之前登门的白骑士成员再次造访。 “您好，罗曼·罗德教授，请容我再占用您一些时间。” 索尔·阿道夫坐在沙发上，神色认真地说道。 安文端起桌上的冷咖啡抿了一小口，苦涩的滋味充斥口腔，平静地吐出一个字道： “说。” 索尔·阿道夫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 “组织得知您提供的消息后，现距离此地最近的两位队长正在赶来的路上，预计两天后就能到达！” “另外组织让我郑重地询问您，请问您愿意担任不落学院终身教授的条件是什么？” 安文语气缓慢而坚定道：“摧毁隙门！” 索尔·阿道夫神色庄重道：“罗曼·罗德教授，这件事哪怕您不要求，白骑士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办到，您可以换一个条件。” 安文怔了怔，似怅惘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这个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要目睹隙门摧毁的全过程。” 索尔·阿道夫深吸一口气，目露敬佩，知晓这位是真的不慕名利！ “那么两天后，我会来这里接您。另外在摧毁隙门后，我希望您能和我们一道前往伦格尔敦！” 安文沉默了片刻，幽幽道：“再过一周吧，也不差这些时间，我想再好好看看这座小镇。” 索尔·阿道夫沉吟了会，说道：“当然可以，那么这段时间我都会待在镇子里护卫您的安全。” “接下来就不打扰您的休息了，我也需要为摧毁隙门做些准备，罗曼·罗德教授，两天后见！” 安文瞥了他一眼，慢慢道：“来自白骑士的年轻人，你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和我说过你的名字，这就是你们伦格尔敦的礼仪吗？” 索尔·阿道夫刚要起身离去，闻言不禁僵硬在当场。 他飞快回忆了下与这位的言语交流，脸皮抽动了几下，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十分抱歉！罗曼·罗德教授，十分抱歉！我的名字是索尔·阿道夫，十分抱歉，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在面红耳赤地连道三声歉后，索尔·阿道夫窘迫地匆匆离去，一刻不敢停留。 安文摇了摇头，心道他真的在昨夜干净利落地击毙了三名二阶教会途径的超凡者？ 在连续应付完尤文·安东尼和这位后，他感到有些精神疲倦，闭上眼想休憩一下。 扮演角色可谓劳心劳力，还要时不时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注意自己的言辞是否恰当。 安文刚想假寐一下，就想起了尤文·安东尼方才提到的艾莉丝。 梦境中艾莉丝被抓，是在她的母亲安娜心病成疾，病倒在床后发生的事。 而现在安娜并没有病倒，那么那两名不净者教会的邪教徒上门后…… 这家伙也不主动地将具体情况给交代清楚！ 安文无奈拍了拍脑门，为了以防万一，他现在还要去艾莉丝家看看。 安文回到卧室，换上出行的衣物，来到门前，他拿起门边的黑色长柄伞打开门后，突然愣在那里。 一个浑身上下被雨水淋湿的少女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她抬头看向打开大门的安文，眼圈红红的。 “艾莉丝！你怎么来了？你这孩子，这种大雨出门怎能不带伞！这要淋出病了怎么办！” 安文飞快转过神，学着罗曼·罗德的语气厉声呵斥道。 事实上他也有些恼怒，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无论是谁都不能原谅。 他放下雨伞，一把抓向少女，想将她拉入屋中先擦干身子再说。 可艾莉丝却反手死死抓住安文的手，那双红肿的眼睛中闪动着泪花，哽咽道：“老师！妈妈她……妈妈她快不行了！爸爸不见了，妈妈也要走了！老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少女扑进老人的怀中，好像找到了最后的依靠与港湾，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恸，痛哭流涕，放声哭泣。 少女的哭泣声伴随着滔天的大雨，雨势仿佛愈发急促。 在这场十年难见的大雨中，有些事情被阻止，但有些事情只是换了种方式上演。 安文目光复杂地看着怀中临近崩溃的少女，感受着她一直在轻微颤抖的身体。 原来她早已经知道了父亲那边的情况，可这个女孩却一直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 就和她的妈妈安娜一模一样。 “轰隆！” 突如其来的雷电撕破云层，照亮了昏暗的世界。 第四十九章 黑夜中的注视 “呜呜呜——” 汽笛声由远而近，惊醒了站台上闭目养神的索尔·阿道夫。 巨大如怪物般的黑石列车头身后只拖着一截车厢，缓慢停靠在车站前。 索尔·阿道夫瞬间挺直身形，狠狠摸了把脸，驱逐所有困意，绷紧了脸，迎接两位队长级前辈的到来。 不知路上是出了什么事，按照组织那边的安排，这辆列车两个小时前就应该到了。 他心中默默想到。 金属的摩擦声中，列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和一位留有一撇八字胡的中年人相继走下了车。 索尔·阿道夫神色一紧，快步上前，行礼道：“中午好，安德森队长，艾佛队长！” 留有一撇八字胡的中年人温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愉快道：“中午好，白骑士的新星，索尔·阿道夫。” 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色神色冷峻，拎着一个黑色箱子向站台外走去，面无表情道：“安德森队长，请你不要再夸这小子了，再夸下去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中年人在后面耸了耸肩。 索尔·阿道夫面色讪讪，连忙快步走到青年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箱子，声音略显谄媚道：“队长，您这次怎么晚了两个多小时，是不是铁路部的人玩忽职守，我去骂他们！” 青年冷冷扫了他一眼，这眼看的他缩了缩脖子，没敢继续插科打诨下去。 这位青年是他的直属队长，是他领索尔·阿道夫入的白骑士，平日在队里最是严格，总是板着一张脸。 而索尔·阿道夫的枪法、身法俱是跟他学的，在队里面最怕的也是他。 青年目视前方，语气平淡道：“路上发现了天灾母树成员的踪迹，追杀过程耗费了点时间。” 索尔·阿道夫面色一愣，旋即在心里为那些可怜的人儿默哀，被队长盯上，同阶之内想不死都难！ 青年瞥了他一眼，问道：“听说你在这里杀了三个同阶的邪教徒？” 索尔·阿道夫身子一挺，大声汇报：“是的！没给您丢脸！” 青年目光回转，只是点点了头，却也没夸他，这让索尔·阿道夫很是有些失落。 “还行。” 两人走出车站的那一刻，青年突然开口肯定道。 而索尔·阿道夫刚露出欣喜若狂之色，就被青年狠狠一眼瞪的憋了回去，努力摆出严肃脸。 “罗曼·罗德教授现在在哪？”青年冷声问道。 “……前两天镇上有一户人家被邪教徒袭击了，那一家只有母女二人，母亲当场死亡，女儿被人救了下来，罗曼·罗德教授与那家是旧识，在那边帮忙举行葬礼。” 索尔·阿道夫低头苦笑道。 青年猛的停步，转身望向他，怒喝道：“邪教徒袭击？当时你在哪？” 索尔·阿道夫笑容苦涩道：“当时我刚从罗曼·罗德教授那得知隙门的消息，正在联系组织上的人。” 青年阴着脸，但也没再责怪于他，只是冷冷问道：“那邪教徒可曾抓住？” 索尔·阿道夫神色凝重道：“两个邪教徒都死在了现场，皆是一枪毙命！其中一人似乎还是【坚壁】恩赐拥有者，却仍被一枪贯穿心脏而亡！” 青年闻言皱紧了眉头：“【坚壁】？炼金枪械？现场找到弹头没有？” “有！” 索尔·阿道夫忙从口袋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弹头交给青年。 青年将弹头接过在手中，取在眼前细细摩挲，逐渐目露凝重，口中低喃道：“阴影之森……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隙门？” 索尔·阿道夫在旁边听得真切，只觉背部一阵发寒。 他居然和一个来自阴影之森的杀手同住在这座小镇上！ 他摸着鼻子猜测道：“队长，那道隙门按照已知的情报推测，连接的应该是第三大陆，那阴影之森的人即便是为隙门而来，也应该是为了摧毁隙门，毕竟他们和不净者教会之间可是血仇！” 青年点点头，沉声道：“你说的不错，但我们所知的情报毕竟有限，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早摧毁隙门为好。” “你这去接罗曼·罗德教授，等会在目的地汇合，我等先行一步勘测一下周围。” …… 安文陪在双目无神的艾莉丝身边，微微一叹。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看见少女绽放出笑颜。 按照与罗曼·罗德的约定，以及他自身起初的计划，他是想让艾莉丝一家彻底从此件事重抽离出来。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遂人愿，若非他恰好派出尤文·安东尼袭杀剩下八个不净者教会成员，可能连艾莉丝现在都已被绑走了。 安文的眼眸中渐变深幽。 他轻轻拍着艾莉丝的肩膀，目光眺望远方澄澈如洗的天空。 “艾莉丝，你知道吗？无论白昼与黑夜，星辰永远都在那里注视着我们。” 安文怅惘的声音传入了艾莉丝的耳中。 “每一个人死后，他的灵魂都会被灵界之风带入灵界，然后随风越飞越高，直至灵界的彼岸，星界的大门前。” “在星门前，有些灵魂会有选择星辰的权力，他们会融入星辰之中，在每个黑夜里默默注视着心爱的人。” 艾莉丝的身子微颤，她轻轻仰起头，顺着老师的视线望向碧蓝的天空，好像也看到了天空后的群星。 “老师……我不是小孩了。” 少女低声地说道。 “是吗？艾莉丝真的已经长大了……可是，这就是真实啊。” 安文低下头，目光幽幽地凝视着女孩的双眸。 艾莉丝身形一颤，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 比如当年有个身穿白袍，手捧书籍的男人曾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笑着单膝跪在她的身前，亲吻她的手背。 那个男人指着天上的群星对她说道： “我们头顶的每一颗星辰，都可以代表一个死去却仍对世界有所眷恋的人，他们会在每个深夜凝望自己所爱的人，在心底为他们祈福。” 艾莉丝呆呆地仰头望着湛蓝天空，从未像此刻一样无比期待夜晚的到来。 “老师……妈妈也会融入星辰之中，每天晚上在天上注视着我吗？” 少女声音很轻很轻地问道，似乎害怕会迎来一个否定的答案。 “会的，安娜最大的梦想，就是看着你健康快乐的长大。” 安文单手盖在少女的头上，声音低沉却极为笃定道。 第五十章 最后的念想 “罗曼·罗德教授，您好您好，久仰大名，实在是久仰大名了，我是白骑士的安德森·斯特克，您叫我安德森就行。” 留有一撇八字胡的中年人热情地握住安文的手，笑容满面。 安文试着抽了抽手，见一下子抽不出来，只得与他继续握着。 “小女去年有幸考进了不落学院，届时教授上任，还请教授……” “咳！” 手戴白手套的青年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安德森的话，一侧的索尔·阿道夫仰头望天，全当没看到这一幕。 青年淡淡道：“安德森，不要吓着罗曼教授了，你那边的炼金阵纹布置的如何了？” 中年人无奈回身看了眼自己这位同事，心道我看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成家、为人父母！ 不过一想到这小子如今三十岁也没个对象，他就不禁又心思活络起来。 记得老鲁尔家的女儿今年也有二十一了，也没对象…… 待中年人放开安文的手，转身提着黑色箱子走向宅院的另一边后，青年走上前与安文礼貌式地握了握手，沉声道： “罗曼教授，您好，我是白骑士十三队队长艾佛·阿克曼，这小子是我的队员，之前若有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另外对于镇上那家人家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白骑士以守卫帝国子民为己任，但我们的力量依旧太过薄弱了，以致于这样母女相互支撑的温馨家庭，被邪教徒破坏！” “等此次行动结束，我会代表组织去看望下那个女孩，给予些必要的帮助。” 安文有些讶然地望着这位三十左右的青年队长，他能感觉到这位队长所言皆是发自真心，而不是前几日索尔·阿道夫扯大旗。 他深深地看了眼这位，点了点头，但还是拒绝道：“我代艾莉丝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决定，此次前往伦格尔敦，我会带上艾莉丝一同，她将作为我的学生进入落日学院。” “我想，作为落日学院的终身教授，我应该有权携一名学生进入学院。” 青年先是诧异地看了眼他，然后点头道：“当然，这是您的合法权力，没有人会阻拦。那么，请允许我们先准备一下，等会破坏隙门的时候还请您退后一点。” 安文颔首，抬脚走进了艾薇儿的家宅中。 青年皱了下眉，本想喊住他，不过转念一想，隙门还处于封印中，应当无事。 此地本就是罗曼教授挚爱的旧居，而这次封印隙门后，这里都将沦为平地，再无痕迹，就让这位最后看一眼吧。 他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又向一侧的索尔·阿道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去，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索尔·阿道夫连忙快步跟上安文的脚步。 安文站在屋门前，发现屋门的锁已经被强制性破坏，不禁回头望了眼跟在身后的索尔·阿道夫，对方面露尴尬。 这是前几天他奉组织之命先行调查的结果。 安文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脚下的垫子下，就有屋门的钥匙，再不行也可以来问我，何必暴力破门？” 说罢，他推开摇摇欲坠的屋门，率先走了进去。 索尔·阿道夫面色涨红，摸了摸鼻子，低头跟了进去。 走进屋内后，安文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他感觉到意识海内的灵性结晶在此刻疯狂“沸腾”！ 一股股浓烈而复杂的情愫从灵性结晶中涌了出来，迅速占满了他的心神！ 这一刻，仿佛罗曼·罗德再次复活，以安文的身体行走于世。 而在索尔·阿道夫眼中，这位值得尊敬的长者忽然站在原地发呆。 他怔怔地看着身边的鞋柜，伸手轻轻打开了积满灰尘的柜门，从最底层拿出了一张藏好的泛黄纸张。 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后，索尔·阿道夫才发现这是一张试卷，左上角用红色的笔写着两个鲜明的数字， 61。 试卷人名上写着的是，艾薇儿·亚伦。 看来这位女士当年的成绩和自己以前一样刚刚踩在及格线上…… 不过自己当年怎么就没想到藏在鞋柜里？ 索尔·阿道夫心中暗暗嘀咕道。 他看着罗曼·罗德将这张试卷又小心翼翼地放进鞋柜的最底层，然后慢慢关上柜门。 做完这一切后，他轻轻挪动脚步，来到了客厅。 他站在客厅的中央慢慢转动着身子，目光没有放过客厅的每一角落。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客厅东面的角落。 索尔·阿道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那里堆放着一层的童话书，他以为罗曼教授会去翻看它们，但是罗曼·罗德只是沉默地望着那堆书站了很久，就转身离开了。 他跟随着罗曼教授的脚步来到二楼的一间房门前，看着这位老人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鼓足全身的勇气，慢慢伸出手打开了房门。 “叮铃铃——” 一推开房门，索尔·阿道夫就听到悦耳的风铃声在房内响起，轻柔地风吹过房间，吹过他的脸庞。 房内书桌前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打碎了，风透过巨大的缺口流转在房内，惊动了挂在书桌前的风铃。 索尔·阿道夫没走进屋内。 他就靠在门口，看着罗曼教授背对着他，举起右手，将空中摆动的风铃托举在手心。 他本以为老人会将风铃取下，作为一件傍身的纪念品，毕竟他即将离开这座小镇，前往一座陌生的城市。 但老人只是将风铃托举在手心凝望了一眼，并没有摘下风铃。 当他放开风铃后，那悦耳清脆的风铃声再次响起在屋内，伴随着迎面而来的微风。 “叮铃铃——叮铃铃——” 接下来，在索尔·阿道夫的眼中，罗曼教授摸过了这间房间的每一角，打开了每一个抽屉，从中翻找出了很多保存完好的物件。 但最后又全部封存了起来。 他为什么一件也不带走？ 他已经知道隙门摧毁后，这间房屋会被摧毁隙门的余波夷为平地，屋内所有的东西都会尽数消失！ 难道他就不想留下一两件艾薇儿的遗物，作为最后的纪念和心灵的依托吗？ 年轻的索尔·阿道夫心中，生起了很多无法道出口的茫然和疑惑。 他怔怔地看到罗曼教授闭上了眼睛，就那么坐在了那张书桌前的椅子上，也不嫌上面堆满的灰尘，面对着屋内那张粉色的床，脸上似有灿然笑意。 他的嘴唇好像在蠕动，时不时低笑着，脸上的笑意好像愈发灿烂。 雨后的斑驳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笼罩在老人身上。 空中扬起的尘埃在温暖的阳光下纤毫毕露。 恍惚之间，索尔·阿道夫仿佛看到屋内的床脚处坐着一个女孩，女孩背对着他，双手抱着膝盖歪头看着身前的老人。 女孩肩膀轻颤着，好像在偷笑他的白发苍苍。 老人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窗外传来树叶的沙沙声，风铃在他们的头顶自顾自摆动，叮铃作响，和风而鸣。 …… 他坐了多久？ 索尔·阿道夫不知道，他并没有计时。 他只记得罗曼教授那时候的神情…… 很安详。 第五十一章 不落学院 星海流萤，和风轻抚，夏夜的夜空朦如薄纱。 码头船帆聚集，灯火连天。 明明是深夜，码头与近处的海面，却被灯火映衬的恍如白昼。 随着鼓声震天，大捷而归的军人们载歌载酒，纵情而舞。 远处无人察觉的漆黑海面上，身形窈窕的白发少女悠然吟唱。 和乐而歌，踏浪而行。 当清亮歌声沉落海面，荡起了层层涟漪，一只只赤色火蝶，自海面下振翅飞出，飞掠在海面上。 原本漆黑的海面之上，一点、两点、三点……千万点渔火冉冉升起，蔓延至视野可及的海面之上。 如星辰倒映人间，点亮了世界，照亮了不远处无数张扭曲的面孔。 星火连天。 曲尽人绝。 唯剩万千火光，与遥遥星辰相映。 以一人之力灭万军。 此为。 超凡者。 …… …… 一位身穿黑色正装，头戴黑色圆顶帽，手持一把黑色长柄伞的老人提着行李箱站在马路的边上。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衣着朴素，面容清秀的少女，身后则跟着一位类似仆从的男子，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 艾莉丝一手牵着老师的衣袖，目光怯怯地打量着周围的高楼与川流的人群。 以她站着的地方，可以望见东面那座高高的钟楼矗立。 “罗曼教授，稍后送您到不落学院门口后，我就要前往组织述职，学院门口会有人接应您，在学院内您无需担忧安全问题，那里是伦格尔敦最安全的几处之一。” 索尔·阿道夫在他们身后轻声说道。 此时距离隙门摧毁已有一周多，他护卫罗曼·罗德和艾莉丝一路到了伦格尔敦。 艾莉丝回头略有不舍道：“索尔大哥你要走了吗？” 索尔·阿道夫温和一笑，轻拍了下艾莉丝的肩膀，笑道：“我也要回去汇报工作情况了，这次离家也有好一段时间。” 安文微笑道：“好的，具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离去。” 很快，一辆出租马车停在了他们的身前，索尔·阿道夫忙帮着罗曼教授与艾莉丝将他们的箱子搬上马车，然后与他们一同坐进马车。 大约十数分钟后，马车渐行渐缓，安稳停下。 安文与艾莉丝下了马车后，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古典拱形门，气质古雅的拱形门上有着四个金色的大字。 “不落学院”。 安文眯了眯眼，知晓他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这里将是他踏破封神之路上第二道重要关隘的地方。 见安文一行人下了马车，校门口有几个身穿正装的男人快步向这里走来，没多久便来到他们的身前。 “您好，您一定就是罗曼·罗德教授了，久仰久仰！我是贝森·艾德，本来今天应该是校长亲自出面迎接您的到来，不过昨夜西海那出了大事，校长连夜赶了过去，所以由我来迎接您！” 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擦了擦脸上的汗，热情洋溢地握住安文的手。 “西海出事了？”安文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挑眉问道。 贝森愣了下，连连摆手道：“罗曼教授，这里不是说这些事的地方，您若感兴趣，等会我们慢慢聊。” 他一挥手，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上前接过安文与艾莉丝手中的箱子。 贝森笑呵呵道：“罗曼教授，我们先去您居住的地方看看是否合您意，然后再一同用午餐，您应该还没吃吧？对了，这位就是您带来的学生吗？” 他忽然看向一旁的少女，面露和善的笑容。 而这副笑容若被其他学生看见，指不定打个哆嗦，心生寒意！ 只因历史系一位来自东方的老学者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往日冷若冰霜，看谁仿佛都能挑出毛病来的风纪主任居然面露和善的笑容？ 安文解释道：“她是我的学生，叫做艾莉丝·克拉克。家中不久前遭遇了大变，正愁无人照顾，她又是我从小带大的，这次来伦格尔敦就职干脆就带在身边了。” 贝森连忙点头，面露“和蔼”地看了眼艾莉丝，鼓励道：“我也听说了，艾莉丝同学，进了学院后一定要潜心学习，努力做出一番学问来，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艾莉丝拘束地点头，半个身子藏在安文身后。 贝森伸手示意，道：“罗曼教授，请。” 安文颔首，带着艾莉丝跟在了后面。 他们一路走进学校，此时还未开学，校内寥寥无人。 安文将沿途风景尽数收入眼底，虽然早前听闻过不少关于这座学院的传闻，但此刻仍不免心中惊叹。 这确实是一座极为美丽奢华的学校，无论是建筑还是绿化，都几乎做到了极致。 校内有一座湖，名为叹息湖，水清见底，他们此刻正走在湖上的一座拱形木桥上。 贝森走在安文身边，笑容灿烂地为他介绍道：“罗曼教授，我们脚下的这座桥建于三百年前，桥名连心，这里也算是学校内部的一处风景名胜了，等开学学生到齐后，晚上这里就是情侣们的相会之地。” 安文心中微动，道：“情侣的相会之地？学校不禁止学生们谈恋爱吗？” 贝森摆摆手，状若随意道：“帝国十九岁就可结婚，大一新生往往就到了可谈婚论嫁的年纪，只要不影响学业，若是有缘走到了一起，学校不会大力阻止，毕竟这也是青春的一部分，学校高层在这方面还是很开明的。” 他可是早早就打听清了这位罗曼教授的经历，罗曼教授十七岁就与心爱的少女走在了一起，只可惜最后没能到头。 脚下这条路上也是他刻意选中的，就是为了能引起这位罗曼·罗德的些许好感，对待这等不慕名利，也无明显爱好追求的大学者，只能从“情怀”二字下手。 安文点点头，心道这怕是冲着罗曼·罗德年轻时的经历打情怀牌，思及此处，他脸上的表情稍微解冻般，目光温和了不少。 贝森时刻注意着身边这位的神色，见状心中安定了许多。 有用就好，日积月累之下不难让这位大学者渐渐喜欢上这座学校！ 他忽然指向桥那边的一处宅院区，笑道：“罗曼教授，那里就是学校给你准备的住宿，两层楼独立房子，附带一小座庭院。” 安文面带微笑道：“贵校有心了。” 第五十二章 第三座图书馆 “年少时的朦胧情感，往往真挚而纯粹，不掺杂任何利益元素，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 安文一手搭在艾莉丝的肩膀，笑着走在木桥上，低头对着艾莉丝促狭地眨了眨眼。 艾莉丝脸微红，心道老师又开始作怪了！ 贝森附和道：“对对对，罗曼教授说的是，年轻时候的喜欢最是单纯美好，没有太多的考虑和负担。” 在贝森眼里，这位终于恢复了些传闻中的风趣，不再板着张脸，这是个极好的开始！ 这意味着他的心底不再抗拒来到伦格尔敦，不再抵触任职于不落学院，这正是他与校长所期望看到的。 罗曼·罗德的到来对于整个不落学院来说，意义可谓极其重大！ 原因很简单，那窃据罗曼·罗德学术论文放在自己名下的两位教授，皆是不落学院的名誉教授，这在社会上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给不落学院带来了难以言述的污名，一度惊动了王宫中的那位！ 而罗曼·罗德的到来，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社会上对不落学院的批判与讥讽，毕竟这位不慕名利的形象，已经被有心人树立了起来。 贝森心里思忖着，面上笑道：“罗曼教授，我们去看看您的住址吧。” 安文笑着点了点头，与艾莉丝一同来到了他们未来的住处。 这是一座二层的小楼，一层有一个非常宽敞的客厅，一个工具俱全的厨房，一个足够五六人共用的餐厅，还有三间客房，一间书房，一间卫生间。 至于二楼则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卫生间，以及一个面朝午后太阳的大阳台。 他估摸着这座房子在伦格尔敦出租的话，一个月租金可能要达到两三个金元的高价，但在这里，学院却是免费提供！ “罗曼教授，校方知道您对古代历史有浓厚的兴趣，所以这是一张图书馆通行证，您可以在任意时间前往图书馆借阅书籍，学院内的三座图书馆将尽数对您开放，不存在任何限制。” 贝森笑着递过一张银色的金属卡，卡的背后有罗曼·罗德的名字，这是一张独属于罗曼·罗德的通行证。 安文没有拒绝，接过了通行证，饶有兴趣地问道：“我曾听闻不落学院有三座图书馆，分别为白日图书馆，深夜图书馆，以及……心灵图书馆？” 刚到中年就开始秃头的贝森笑容愈发浓郁，低笑道：“当然，罗曼教授，您肯定还听过第三座图书馆的另一个名字，超凡图书馆！” “当然，碍于校规我无法直接告诉您应该如何进入第三座图书馆，但是我想如果是您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进入的方式，也许您能在里面找到独属于您的通往超凡的途径。” 安文淡淡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随后，在贝森的邀请下，三人一同共用了午餐，这是安文与艾莉丝第一次品尝伦格尔敦的美食。 餐后贝森向安文详细解释了校长突然离校，前往西海的原因，随后他便告辞了，称今日他们刚搬入新家就不多打扰了，若有什么麻烦尽可与他联系。 安文与艾莉丝回到了新家中，分别选择了二楼的一间卧室。 “老师，我先去新学校报道了。”艾莉丝向安文挥挥手，随贝森派来的人前往不落学院下属的高中登记报道。 她在小镇的时候也只是刚刚上高中，来到伦格尔敦后，安文为她安排了新的学校，也不知她能不能尽快赶上学业进度。 不过这不重要。 安文独自在屋内摇了摇头。 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他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尽快取得心灵图书馆中的某本书，成为一名真正的超凡者。 而在他突破以后，他就准备着手将艾莉丝引导上这一条路。 自从一周前走入艾薇儿的家，任由罗曼·罗德的情愫影响自身后，灵性结晶消融的速度就大大提升，预计再过一周，就可以完全消化。 而在这期间，他必须将罗曼·罗德学问上的记忆尽数融合，以防接下来的校园生活暴露。 这很难，毕竟是罗曼·罗德几十年来的研究经验，但对于有梦神之眼的安文来说，并非不可能。 “若我能跨入超凡，我甚至不需要担忧罗曼·罗德的记忆会冲刷我的心神，可以尽情汲取他的知识。” “不落学院的三座图书馆……既然已经来了，那我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进入心灵图书馆了。” 安文坐在书房中，心中自语道。 不落学院除了身为科维坦王室指定的王家学院外，它在超凡世界还有者另一个名字。 科维坦的超凡学院。 它是一座为科维坦王室培养超凡种子的特殊学府。 其中白骑士有近七成的成员，都来自这座学院。 它培养超凡种子的方式并非摆在明面上，通过日常授课教导学生超凡的知识，而是通过梦境来选拔具有才能的学生。 而这些学生进入的地方就是心灵图书馆。 这在超凡世界不算秘密，不落学院一直以第三座图书馆而闻名于超凡世界。 还有六天开学，届时心灵图书馆就会开启，那时就是安文进入其中的时候。 安文摸了摸下巴，知道接下来将会有很多来自各方面的应酬，他虽然能通过罗曼·罗德的人设推掉其中一部分，但有些是身为帝国子民没法拒绝的。 比如来自王宫中的宴会邀请。 “科维坦的王族，潘德拉贡家族……” “当年的十二圆桌贵族如今还保持着昔日辉煌的，只剩下了七家。” “其中高文家族以及兰斯洛特家族，分别执掌白骑士与黑骑士两大超凡势力，郁金香家族与雪狼家族则远离帝都许久，常年盘踞在自己的领土之上，但这两家却是日后叛军的领头……” “另外剩下的三家，分别是紫罗兰家族、莫德雷德家族还有……布特家族。不过布特家族已经没落了，一直靠着莫德雷德家族的帮助才勉强没跌出大贵族的阶级，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们跌出大贵族是迟早的事，莫德雷德家族帮不了他们太久。” “至于紫罗兰家族，这是七大家族中最为神秘的一族，我目前恢复的记忆里没有关于他们太多的信息，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族中有一位女性进入了那位创建的末代十二圆桌之中。” “撼地者……维奥莱特·诺曼。” 第五十三章 晚会邀请 安文皱着眉坐在书房中。 由于新搬入家，书房内空荡荡的，不过他已经委托索尔·阿道夫联系搬家公司，帮他将库各镇家中的书籍都搬运过来。 预计三天后就能抵达。 而现在令他感到烦忧的，就是关于那场梦境的记忆恢复情况。 那夜他的神灵眼突发异常，能看见超凡粒子汇聚的显现，但这种能力在第二天就消失了，与此同时他的【虚幻编织】也失去了效用，进入了不可使用状态。 而相对的，他的【恶意察觉】从十米范围提升到了五十米，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他能隐约感觉到造成这一切的，是一直藏匿在他眼中的那一点黑意，它在改造他的神灵眼！ “类神的力量……” 安文心中喃喃道，脑海中回忆着梦境记忆中最后那道声音给自己指出的道路。 “心灵图书馆……星灵之海……星灵权杖的投影……” “星灵权杖的投影……” 安文突然锁紧了眉头。 他下意识地想起了血色兄弟会大殿内那些壁画中的一幕：神圣不可言的女人高举权杖，屹立在群星之上！ “应该不可能吧……哪怕只是投影，按照那位群星之主的位格，恐怕也能与一般旧神的‘权柄象征’媲美了……” “而且那位群星之主的神杖早已不知所踪，按照那壁画上来看，在第二纪元之前就已不知去向了，可能连众神也没真正见过神杖的模样。” “科维坦要能掌握着这样的东西……怕是早就一统人类版图了。” 安文心中低语，却莫名的有些不自信。 他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暂时将这个疑问压下，思考另一个问题。 当日尤文·安东尼走时曾言，永夜教会潜藏在血色兄弟会中的黑叶神使，已经取得了成为他护卫者的资格，将在两天后到达。 而当天晚上，他就通过信使仪式召唤出了独属于格兰雅·安格烈的信使。 那是一只背生四翼的白色小猫，很是少女气息，与它的主人极度不匹配。 信送出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就收到了来自那位女子总座的来信，白色的信纸上只有两个字： 呵呵。 安文当时差点没骂街，这算是个什么回复？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第二封信被那只白色小猫叼着送到后，他才知道，那位黑叶神使早已被她偷梁换柱，这些年来永夜教会安插进兄弟会中的棋子全在她的眼皮底下，无有遗漏。 安文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手段确实强。 那封信上说，护卫他安全的本应该是另外一位神使，但永夜教会三尊大主教同时向黑叶施压，希望他能到神眷者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黑叶神使不得不主动争夺，但在出发后的第一天他不幸遭遇了敌袭，如今身受重创，只能更换为原先决定的那位神使。 但那位也需要进行权力的交接，这起码要一周时间。 安文用脚想想，也知道所谓的敌袭是那位女子总座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而当时的一周，也就是现在的两天后，那位兄弟会安排来的神使就将抵达他的身边。 希望不会太难相处…… …… …… “笃笃。” 安文正和艾莉丝坐在餐厅中用早餐，听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艾莉丝喝了一口牛奶，主动起身快步打开了屋门，看到戴着黑色圆顶帽的贝森站在门口。 他戴帽子的时候比不戴帅一点，因为帽子遮住了他的脑袋！ 艾莉丝心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但因为这很不礼貌被她快速掐灭。 “早上好，艾莉丝小姐。” 贝森摘下帽子行了个礼，露出有些秃顶的头，笑呵呵道。 “早上好，贝森先生。” “请问罗曼教授在吗，我有些急事找他。” “当然，我们正在用早餐，贝森先生，请进！” 艾莉丝侧开身子，露出坐在餐厅桌前用餐的老师。 安文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主动站起身，迎向这位学院的风纪主任。 “贝森先生，早上好，请坐。” “早上好，罗曼教授，实在抱歉这么早来打扰您，但这有一份晚会的邀请，我想还是尽快把它交给您比较好。” 安文神色微动，心道果然来了。 他接过贝森递过来的信函，上面写着：罗曼·罗德教授亲启。 沉吟片刻后，他揭开了信封，从中取出一张邀请函。 “今天晚上六点，地点是……白宫？” 安文目光奇异地看向一旁微笑的贝森。 贝森道：“是的，罗曼教授，这是一场由爱德华殿下组织的慈善晚会，晚会的目的是给予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点帮助，让他们能撑过这个严冬。” 前不久发生的伦格尔敦大惨案吗…… 那场灾难中绝大多数生活在贫民区内的人都死了，但并非全部，还有少数人幸存了下来，而他们也失去了最后的存身之地。 至于爱德华殿下。 那位的弟弟，当今科维坦君王的三子？ 第一个邀请自己的竟然是他吗…… 安文沉思了下，这是一场慈善晚会，依照罗曼·罗德的性格，并不会拒绝这种邀请。 他缓声道：“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那么晚上我会准时到达。” 贝森微笑道：“这场晚会必然会因您的参加还增添不少光彩，那么晚上五点二十的时候，我安排马车在门口接您。” 安文摆手笑呵道：“我一个糟老头子，哪里还能让晚会增添光彩？晚上五点二十的时候我会准时从家里出来，准时守信是一种美好的品德。” “对了，不知道您是否还需要些其他的帮助，比如正装礼帽什么的？” “唔，我已经有一套了，不过如果你想送我一套的话，我不会介意。” 贝森神态认真道：“其实学院会为每一位教授定制一套礼服，明天我就派人来为您量裁身形。” “那接下来我就不打扰您用早餐了，罗曼教授，祝您晚上玩的愉快！” 安文将贝森送到了门口，等他回到餐厅坐下后，艾莉丝眼中亮晶晶地望着他，问道： “老师，您晚上要去参加晚会了吗？” “嗯，这是一场慈善晚安，我没有合适的拒绝理由。不过这并不是你能逃过学习的理由，我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将前天报道时领的试卷做完。” 艾莉丝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身前慢条斯理享用早餐的老师。 她本来是想问能不能带她一起去晚会看看！ 第五十四章 黛芙妮夫人 晚上五点十五分。 安文已经换上了黑色正装，戴上黑色圆顶礼帽，在拿上那把黑色长柄伞前他迟疑了一下。 “或许我应该去买一根手杖。” 他嘀咕道，还是拿上了黑色长柄伞，充当手杖用。 在叮嘱艾莉丝在家好好做功课，等会他回来要检查后，安文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外面的路口。 此时正好五点二十分，一辆马车已经等在了路口。 车夫站在马车前，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您是罗曼·罗德先生吗？” 安文微微颔首。 车夫侧开半个身位，恭敬道：“罗曼·罗德先生，请上车，我们大约在半个小时后赶到白宫。” 安文上车后，马车开始驶动，一直到半小时多一点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奢华的白色宫殿大门前。 递上邀请函后，安文在侍者的带领下穿过正门，来到殿内的一处侧厅。 侧厅有两层，连接上下层的是一条旋转的阶梯。 正上方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壁灯，采用的都是高纯度黑石灯，将侧厅内照的明亮光洁。 他放眼望去，厅内已经来了不少人，或站或坐，相熟的人聚众在一起闲聊，形成了一个个小圈子。 男士们大多如他一样的穿着，黑色正装配黑色圆顶礼帽，女士们则艳丽的多。 安文的目光在个别衣着性感开放的女士身上停留了几秒，旋即快速移开。 这场由科维坦王室爱德华王子着手举办的慈善晚会，来者注定非富即贵，身份差点的连门都别想进。 爱德华王子当今科维坦之王的三儿子，是那位的亲弟弟，他们有着同样的母亲，他一直以“贤能”、“仁慈”的形象出现在人民面前，举行过多次慈善活动，风评极好。 他也被视为未来科维坦君王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当今科维坦君王一直到五十多岁才开始生子，生有两女三子，但一直到现在都没立下储君。 不少人猜测这位君王在二王子查理斯，与三王子爱德华之间犹豫不定，但安文知道，这位年迈的君王从一开始，就没将目光放在这两个儿子身上。 在未来爆发的科维坦大劫中，二王子查理斯背后站着的是命运圣殿，三王子爱德华背后则是梦神教会残存势力，以及四大圆桌贵族。 但最后，那位年迈的君王在死前，仍是在将王位交付给了他的大女儿，帝国的长公主殿下。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如今那位年迈的君王所在犹豫的，无非是帝国的千年历史中，从未有女子继承王位。 安文目光闪动，不知道今天这位长公主殿下是否会出席这场慈善晚会。 他没有一直站在门口，自然地走入了走向右边的一排座位，坐在了角落里，眯眼打量着厅内的景象。 侍者端着一盘酒水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供他挑选，他拿了一杯白开水，微笑致意。 这时，大门处有声音传来，不少客人将视线投了过去，不少人面露惊愕与厌恶，似不理解这个人怎么也会来，其中以女性占绝大多数。 安文注意到了不少客人的神情，略微好奇地望向门口，目光微凝。 正门入口处，一个身穿火红色长裙，身材火辣性感的妖娆女人带着浅浅笑意走了进来。 安文猛地一惊，意识到了不对之处！ 这是……魅惑系的恩赐？！ 安文深吸一口气，眯眼再次望向那个穿着火红长裙的女子，目光变得慎重而小心。 这一次，他只是觉得此女身材确实火辣性感，很养眼，但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异样感。 主动释放的魅惑系恩赐？ 安文收回了视线，心中琢磨道。 刚才那种感觉绝对是她施展了某种特殊的能力，不然自己不可能如此失态。 想到此处，他看向周边的男性同胞，发现他们都不敢直视那个女人，只能在暗中若有若无的瞟上一眼。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突兀地响起在整个大厅内，随后是一声怒喝。 “贱人，你居然敢来参加晚会？” 安文回身望向声音的来源，发现之前看到的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士居然掌掴了那红裙女子，满脸怒色！ 今天可是那位爱德华殿下举办的慈善晚会…… 这个红裙女人究竟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 安文愣愣地望着被一耳光打在地上，捂着脸的红裙女人，嘴角微微抽动。 之前那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听着就疼！ 一位男士快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拉住那动手的女人，愤怒地低吼道：“够了，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跟我回去！” 那动手的女人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抵抗，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森寒无比，任由他拖拽着自己走出大厅。 边上开始传出议论的声音，但场中无人主动去扶起那个跌坐在地的红裙女人。 安文听着耳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话，逐渐了解到这件事大致的内在。 安文大致回忆了下梦境中的记忆，在发现并无这位黛芙妮夫人的踪迹后，就抛之脑后不再多想。 场中风波随着那女人被她丈夫拉走后很快淡化了，黛芙妮夫人也早已起身独自站到了一处角落中。 很快，一位身材修长，面容俊美，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面带微笑，笑容温和而极具感染力，让人如沐春风，他身边虽然围着众多的人，但他却应对周到得体，没有冷落一个人。 这场晚会的主人，爱德华殿下到了。 他一下二楼，就开始四处张望，直到他看到安文这边，笑容灿烂地大步向这里走来。 “罗曼·罗德教授！我一直在期待您的到来！” 第五十五章 晚会捐赠 近距离接触这位爱德华殿下的安文不得不承认，王室成员仿佛天生就有一种令人心悦诚服的气质。 这个有着耀眼金发，俊美异常的男人大阔步走到他的面前，笑容灿烂，犹如太阳神的神子。 “我拜读过您的《第四纪元语种划分》以及《古老物种》，今天终于有幸得见真人了。” 爱德华主动握起安文的手，笑容诚挚而有感染力。 “我也很荣幸能接到来自您的邀请，爱德华殿下。我曾独自一人去往东部地区旅行，目睹过当地的贫穷与混乱，那里的孩子从五岁开始就要学习做一些简工，以便拿到几可不计的薪水，为家里换取最劣质的黑面包。” “您成立的爱德华济贫慈善基金帮到了那里的很多孩子，帝国应该多一些像你这样的青年。”安文神色认真道。 帝国的东部地区从一百年前开始就成为了统治者的一块心病，那里曾突然爆发了一场淘金热，持续了三到五年的时间，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冷却，无数倾家荡产去往东部投资的商人都遭遇了血本无归的结局。 那里从极盛到极衰，仅仅经过了几年的时间。 爱德华的笑容愈发浓郁，他没想到这位老人竟然关注了他的济贫慈善基金会，这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成就，为他带来了“仁慈”的名声。 赞美的话谁都爱听，尤其是从这样一位品德高尚的大学者口中传出，爱德华已经可以预见，等今夜的交谈流传出去后，那些在背后指责他伪善、为他冠上阴谋论的人可以统统闭上嘴了！ “我也曾去过东部地区，并跟进过一个小女孩的五年成长，那让我心寒而愤怒，不曾想帝国竟然还有那样贫寒不堪的地方！自那后我就着手成立济贫慈善基金会，只求能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到那些可怜的孩子。” 爱德华目露怜悯的光辉，仿佛想起了自己曾看到的一幕，他缓缓说道：“今夜的慈善晚会，也是为了帮助那些在前不久的惨案中失去家庭的可怜人。” “说实话，罗曼教授，我曾多次接受父王的命令前往东部地区体察民情，目睹了那边的贫寒生活，也曾去往沿海地带安抚海灾后的帝国子民，但是……” 他沉重地摇了摇头，目露自责与悲伤道：“我却从未关注过脚下这片土地，在大惨案爆发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伦格尔敦竟有这样一片贫民区！我帮助了那些远在万里之外的子民，却疏漏了近在身边的可怜人们。” “其实在这之前，也有人与我只言片语地提及过，但当时的我被伦格尔敦的繁华蒙蔽了双眼，认为这样的伦格尔敦就算有一片贫民的聚集地，又能差到哪里去呢？但事实给了我沉重的一击，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而最令我沉痛的是，我似乎已经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伦格尔敦大惨案事件，近乎将整个贫民窟从伦格尔敦的版图上抹除。 安文面露慈祥的笑容，他握住爱德华的手，声音平和道：“您并不需要内疚，这并非您的错，您能有这样的心就已经是很多帝国人民的幸运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缺少掌权者，它需要的是能真正为人民考虑的掌权者。” 爱德华面色一怔，随即深深地看了眼身前这位如今备受各方关注的大学者，神态认真道：“受教了，罗曼教授。” 这时，一位侍者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耳边轻语。 待侍者退去后，爱德华面露遗憾道：“罗曼教授，晚会要开始了，很遗憾不能和您继续畅聊下去，祝您今晚玩的愉快！” 安文理解地微笑道：“作为晚会的组织者，您应该将精力给那些大富豪和贵族，而不是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他们才是这场晚会的核心。” 爱德华摇头道：“有些东西是无价的，比如知识，比如丰富的人生阅历，很期待下次与您的相遇。” 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后，便随着身后的侍者离开了。 而作为晚会的中心，他与安文的一番谈话自然是落到了在场众人的眼中，很多人都在猜测安文的身份，直到有人点出他的名字后，才渐渐平息。 这其中有部分人目光闪动，蠢蠢欲动地想上前与他攀谈；有部分人则是不以为然，仅仅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还有部分人则是嘴角上扬，目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最近在伦格尔敦惹起不小风波的大学者。 此时主持者已经站上了搭好的台上，四周人纷纷向这里聚集而来。 主持者是一个下巴留有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他面向众人先是客气道：“感谢各位的到来，你们的高尚品格就如天上的星辰熠熠生辉。” “此次慈善晚会，由爱德华殿下组织，意在帮助那些在大惨案中失去家庭，无依无靠的帝国子民。爱德华殿下近些年来，一直致力于帮助那些生活贫寒的人们，他的品格无可挑剔，接下来就由爱德华殿下为我们做一个演讲。” 场下瞬间响起了激烈的鼓掌声，掌声回荡在大厅之内，久久未散。 紧接着，金发的爱德华大步走上台，先是目光环顾了场下一圈，然后声音低沉地开口，语气沉痛而怜悯。 “各位，今夜我们相聚在此地，是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 这位王子殿下用着深情的语气做了一番简短的演讲，再度迎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当他回到台下后，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再度上前宣布道：“爱德华殿下今夜捐赠的金额是一千金元！各位女士、先生们，如果你们也认可他的善举，想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那么可以将金钱投入我们的捐赠箱内。” 一千金元…… 安文嘴角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下。 科维坦的货币体系中，金元位于第一层次，其次是银元和铜元，三者分别是一抵一百，一百银元等于一金元，一百铜元等于一银元。 而科维坦一家中产阶级一年的收入，大约在三十金元到四十金元左右。 如罗曼·罗德这样的不落学院终身教授，学院开出的薪酬是一年五十金元。 这位殿下今夜捐赠的金额就足够让罗曼·罗德工作二十年！ 第五十六章 神使 由爱德华殿下带头后，场中的人陆陆续续拿出准备好的信封，或是支票簿和钢笔，写下了一个个不小的金额数字，排队投入了捐赠箱内。 安文也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张信封，投入了捐赠箱内。 信封内金额不大，只有两金元。 而这两金元却已经算是罗曼·罗德最后的积蓄了，若非贝森和他说过学院的薪酬是提前支付的，他也不敢将罗曼·罗德的积蓄全部捐出。 在小镇中任职的罗曼·罗德，一个月仅有三十银元的收入，他之所以每隔五年一次旅行，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钱不够。 捐赠结束后，来宾们在旁边的长条桌和侍者端着的圆盘上自取了酒水饮料，和一些精致的点心，三三两两围聚交谈。 因为今夜只是一场慈善晚会，所以不会有奢华的活动，大家只当是一场聚会，相互交流，扩充自己的交际范围。 毕竟能被那位殿下邀请到此地的，非富即贵，都不是一般人。 安文在捐赠完后，发现那位王子殿下已经再次上了二楼，与一群人交谈着。 他环顾场中，尽是陌生人，于是就准备离去。 这次晚会最重要的，就是和那位爱德华殿下的会面。 相信到了明天，“刚至伦格尔敦的罗曼·罗德教授出席了由爱德华殿下组织的慈善晚会，两人相谈甚欢”这则消息就会刊登上某些杂志报纸。 而这也是那位王子殿下邀请自己的主要目的。 遗憾的是，此行没有看到那位长公主殿下。 他单手捏着帽檐，正了正圆顶礼帽，然后再度环视了周围一圈，就拿起座位旁边的黑色长柄伞缓步向门外走去。 走到大厅门口时，一个女人突然从外急匆匆走了进来，撞到了安文的肩膀。 “啊，抱歉！” 这是一个穿着露肩长裙的黑发女子，瞳孔是科维坦人中少有的深蓝色。 安文极不明显地皱了皱眉，他竟然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摇了摇头后，他道了声：“没事，不过急则生乱，做事还是慢些的好。” 说罢，他向女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继续向外走去。 等他走到大门外后，他突然想起来，这趟出门除了捐款外，他并没有带多余的钱！ 骤然停步的安文神色一僵，这里距离不落学院起码有三十分钟的车程，难不成今天自己要步行回家？！ “罗曼教授，您这么早就出来了吗？” 就在这时，之前那位马车夫面露惊讶地小跑到他的身前。 还好！看来他们给自己安排的马车是往返的！ 安文心中长吐一口气，为不用走回去而庆幸，面上则是微笑道：“捐款结束了，我在伦格尔敦并没有什么熟人，早点回去也好。” 马车夫应道：“好的，您稍等，我这就去将马车带过来。” 三十分钟过后，安文乘坐马车回到了不落学院的住宅区。 “咔擦。” 他旋转着钥匙打开了屋门，就见一楼漆黑一片，没有开灯，倒是二楼的书房门缝间隐约露出了灯光。。 艾莉丝这时候应该在二楼的书房中写作业。 安文将雨伞挂在门后的架子上，摘下帽子，脱下了黑色的正装，顿时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 罗曼·罗德的这套正装已经有些年头了，对他现在的身材来说过于紧绷。 安文忽然想起早上那位贝森主任说过几天就让人来裁量尺寸，由学院出钱给自己定做一套正装，心中不免有些期待。 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来到了二楼书房，敲了敲门后就走了进去，看到艾莉丝正在写着前几日去报道后拿回的作业。 检查了一番后，他嘱咐艾莉丝九点后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十点就必须去洗漱，然后上床休息。 回到自己房间的安文感到有些疲倦，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洗漱上床休息，因为按时间来算，今天就是那位神使抵达的日子。 他负手而立在卧室的窗前，望着头顶翻滚的夜云，和云层后的璀璨群星，以及一轮银月。 双生蔷薇对外宣扬自身信奉的是太阳神和月神，而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这两尊神祇的尊名应该是太阳真主和猩红血月，前者曾更改过数个名字，包括但不限于太阳真神、光明与大日之神、曙光之神。 而后者猩红血月倒是从未改过尊名。 这两位自第三第四纪元的大战后，一直处于沉睡期，暂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而活跃于整座庸陆上的双生蔷薇，其实只是人类内部信奉那两尊旧神的信徒，自行组建的一个组织。 当连接外界大陆的通道被四圣殿切断后，他们没法与那两尊神祇麾下真正的正统教会取得联系，这直接导致了在这个纪元中，他们连一尊教会体系的半神都没有。 在这一点上，包括不净者教会，梦之巫女教会，晨曦教会等以旧神为核心组建的宗教性组织都是同样的情况。 当然，后两者相较不净者教会、双生蔷薇会好上很多。 这也是正神与邪神的区别。 第四纪元末尾，人类在三位圣贤的指引下获得了独立与自主，而在三位圣贤离去后，旧神逐渐苏醒的第五纪元内，部分人类开始尝试接纳正神教会的存在，但依旧坚决抵制邪神教会的存在。 其中最被各方广为接受的，就是梦神伊德海拉麾下的梦之巫女教会，原因即是沉睡在人类大陆版图下的三尊混沌旧神，都是陷入了这尊旧神的永恒梦魇。 在对待三尊沉睡的混沌旧神的问题上，双方站在同一立场，没有任何分歧。 “来了？” 背手而立的安文忽然淡淡开口道。 第五十七章 夜谈 “嗯。” 带着稚气的男孩声在他身后响起。 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从他身后走出，轻盈地翻上窗台，坐着窗沿上，双手撑在身旁，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悠着，小脸扬起，看向头顶的夜空。 借着透过云层的稀薄月光和星辉，安文可以瞥见男孩那张圆润漂亮的小脸蛋，精致的不像话，说是女孩他也信。 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天真烂漫的味道，就像一个稚气的不谙世事的小孩。 但他的身上又穿着庄重的黑色燕尾服，打着红色的领带，脚上穿着黑皮鞋，脚裸处露出了雪白袜子。 安静而肃穆。 男孩一直沉默着，安文索性也不开口，只是静静仰望着那深浅不一的云线，夜空中呈现出层次复杂的光影。 终于，男孩慢慢扭过头看向安文，那双血红色的双瞳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圣子殿下，你知道吗？哪怕是号称此纪以来直线跌落到二线末尾的双生蔷薇，一旦与本宗取得联系，他们所掌握的力量能抗衡三圣殿中的任何一殿，如那两位旧神苏醒，他们甚至能轻易碾压三殿。” 安文默然无言，自是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何谓本宗？ 如双生蔷薇这等信徒自发组建的宗教性组织，不过是不得正统的下宗罢了。 猩红血月与太阳真主的正统教会，分别统治着一座面积不在庸陆之下的浮陆，教会内最起码有一位地上天使级的存在坐镇。 血月教会以及大日教会。 它们甚至不需要更多的前缀，仅仅是血月以及大日就足以代表它们所信奉的神灵！ 作为第三纪元回归的八位旧神，祂们麾下的教会经历了整整两个纪元的发展，如非是当年旧神乱战，三圣贤突然降世，人类所属的庸陆早已被八大教会分割划分。 这也是某些人开始接纳正神教会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三圣贤没有丝毫回归迹象的今天，他们必须找到一条与即将苏醒的旧神们共存的道路！ 只因人类还远远没有能与旧神正面抗衡的力量，超凡途径的最后一阶依旧只是传说。 也许等某天有人登上最后一阶时，人类将会拥有正面对抗旧神的力量。 但最起码不是现在。 可这位又为何在言语间刻意忽略了这一纪元内新生的第四座圣殿？ 潜意思是即便是那两位旧神的正统教会，也不可能轻易碾压第四圣殿，裁决殿？ 作为这一纪元新晋的庞然大物，裁决殿内部难道有不亚于地上天使级的超凡者坐镇？ 安文眼眸微眯，心中闪过数个疑问，开口问道：“不知无暗神使为何独独跳过了裁决殿？” 男孩歪歪头，轻笑道：“圣子殿下可真是敏锐，没错，哪怕是血月与大日教会联手，也别想碾压裁决殿。至于其中原因，那要圣子自己去追寻了。” “当今信奉旧神的各个隐秘组织，只要能与那八位存在扯上关系的，那么就不能只看水面上浮现出的力量。我血色兄弟会虽强，但背后终究没有神灵级的存在为我们压阵。唯一能扯上点关系的，也就是那位灵界之主，可要想请这位出手，却是千难万难，代价巨大。” 这句话让安文想起了诺顿古老者曾说过的话。 上一次请灵界之主出手，兄弟会付出了隐秘藏书室这个巨大的代价，这直接导致血色兄弟会出现了历史断层，失去了对众多隐秘的掌握。 “超凡世界的水很深，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因为触犯了某个禁忌，而引来某位古老存在的目光，莫名身死实在是家常便饭。” “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不是旧神，祂们离我们太远了。有存在曾言永远不要直视神灵，这句话是对的，但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我们听听就好，因为有资格直视神灵的人类屈指可数，哪怕是那些旧神教会中的地上天使，一个纪元可能也只能面见祂的尊神一面。” “最危险的，是那些存活了不止一个纪元的生灵，祂们会比旧神还要危险，因为祂们就生活在我们的身边。” “谁也说不准，也许你出门遇到的某个买报纸的绅士老爷爷，街边卖火柴的小女孩，裁缝店里笑容慈祥的老奶奶，他们可能就是某尊古老半神的化身。” 坐在窗台上的男孩咧了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在夜色中笑得很灿烂，他轻微摇晃着脑袋说道： “说这么多，其实属下也没啥特殊意思，就是想让圣子清楚，兄弟会能给你提供的力量其实挺少的，所以你少作死，别连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按照组织里的说法，我只负责在你身份暴露、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将你安全带回总部。” “本来黑叶那个笨蛋主动申请来护卫你的安全，我乐的轻松，谁知道来的路上给仇人埋伏了一场，现在还重伤躺在床上。” 安文微笑道：“无暗神使可放心，我自是不会轻易作死。另外神使你也不要离我太近了，若是偷听去了什么隐秘，除了我以外，格兰雅也会很苦恼，究竟是杀还是不杀呢？” “格兰雅之所以派你来，也是因为七人之中你好奇心最少，嘴巴最严实。” 老人低下头，面带笑意地望着窗台上坐着的男孩，饶是身前之人杀人如麻，亦是不带一丝惧意。 小男孩侧过头，血色瞳孔危险地微微眯起，气氛随之变得凝重而滞然。 他突然回过头嘟起嘴，鼓起两边的腮帮子，嘴里嘀咕咒骂着：“坏格兰雅，臭格兰雅，坏格兰雅，臭格兰雅，就知道欺负我，活该你找不到男人……” “我会告状的。” 安文将目光眺望向远方的夜色，淡淡说道。 小男孩回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身影淡化般消失在窗台上。 一道不情不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清晰地传到他的耳边。 “没事别来找我，有事最好也别来找我，实在不行就信件联系，不过灵界之中危机重重，谁知道你的信能不能安全送到我手上？喏，这是我的灵界坐标……” 安文嘴角扯了扯，心道格兰雅怎么就把这位给派来了？ 这次借着女子总座的名头把他压了下去，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若真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或是面临生死危机时，此人也算是最后的备用手段。 安文摇了摇头，现在看来兄弟会内部其实还有不少人对自己嗤之以鼻，不会这也是意料之中，血色兄弟会终究不是宗教性组织。 如若换成永夜教会，那只要他头上顶着神眷者的身份，哪怕是那三位大主教也不可能对自己有半点不敬，纵使心中存有不满、猜疑，也得给他牢牢地憋在心里！ 不然就是对神不敬！ 神眷者本身就代表着神灵的地上行走，被视为神灵的化身。 除开不净者教会这个异类外。 那尊邪神完全是将眷者当成了祂意识与力量的载体，以此塑造自己的分身，传说该教会的重要成员都是祂的孩子！ 安文心中思忖着一个问题。 就刚才这位的发言，男孩似乎并不知道那位黑叶神使的具体情况。 是格兰雅在瞒着他们？ 她并不完全信任自己组建的七神使？ 又或者仅是因为此事重大，不宜透露给更多的人？ “笃笃。”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师，我去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哦，晚安！” 艾莉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是渐远的脚步声，和走廊尽头传来的关门声。 安文回身望了眼屋内的时钟，才发现已经十点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目光从远处的夜景中收回，关上了窗户。 在进浴室洗漱之前，他突然想起之前派来伦格尔敦找寻节点之子的尤文·安东尼。 或许……应该抽个时间见一见他。 不过不能在不落学院内，这是一所超凡学院，谁也不知道学院内部会不会有某个高阶位超凡者坐镇。 而且根据索尔·阿道夫所言，不落学院是伦格尔敦最为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那么此地存在高阶超凡者的可能性极大！ 可自己最近也没什么好的理由出门啊…… 出门社会实践，体验伦格尔敦的民情？ 按照现在的情况，届时他的身边极有可能暗中跟着来自科维坦官方超凡组织的超凡者护卫，万一发现了尤文·安东尼的踪迹，那很难解释的清楚，总不能为了见一面就杀人灭口吧？ 罢了，还是就信件联系吧。 一想到通过灵界坐标传递信件，他就忍不住摸一摸左手臂上被遮盖住的魇兽印记，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显然是期待已久。 住了这么久，总得付点房租吧？ 先前到了血色兄弟会总部后，格兰雅就曾询问过他，要不要解决掉他手臂上的魇兽，结果他在考虑了一阵后拒绝了。 老爹说过相遇是缘，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这份缘分。 …… …… 夏商帝国。 作为第五纪元前中期突然崛起的庞大帝国，夏商在其余两座帝国眼中就是神秘与强大的象征。 没有人知道本被迷雾遮掩的东方，为何会突然矗立起一座庞大的帝国，在此之前那里只是一片充斥着浓浓迷雾的禁区。 曾有不少冒险者前去探险，但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直到浓雾消散后，人们才发现东方那块土地上竟有一座国力不输于另外两座帝国的庞然大物！ 而在迷雾消散前，从未有人听过它的名字！ 对此，四座圣殿罕见的同时保持沉默，噤口不言。 事后很多人都曾去往夏商一探究竟，而他们也从那里带回了珍贵的瓷器与夏商本土的特产，这些新奇的东西一时之间盛行于帝国的上层阶级，带来了丰厚的利益。 而在两座帝国屡屡不断的试探之后，它们终于认可了这座神秘而强大的帝国。 最有意思的是，夏商人一直以五千年历史自居，但此纪元不过一千多之久，也就是夏商自第三纪元起就已立国！ 这在古史断裂的第五纪元，无疑是疯狂的，无数古历史学家去往夏商实地考察，而结果却是在回国后尽数沉默，闭口不谈。 这座神秘的古老国度，一度成为谜中之谜。 …… 偌大的庄园中只站着一位鬓发微白的中年男人。 他负手而立，神色漠然，眼眸深幽不见底，身前立着一道中间呈黑色漩涡状的青铜大门。 中年男人突然闪电般伸出右手，抓向门内，从中拖拽出一头奇形怪状的生物，这头生物上有着各种神话生物体的特征，宛如无数神话生物的杂糅。 他随手一甩，挣扎的怪物被丢入一旁早已挖好的大坑，坑底、坑边皆是闪烁的金色符文。 这时，青铜大门中间的黑色漩涡逐渐消失淡化，只剩下青铜制作的门框边立在原地。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不满地闷哼一声。 门框边仿佛恐惧般的颤抖着，门框底下生出一排密密麻麻的脚，带着它迅速溜向远方。 鬓发微白的中年男人冷漠地扫了祂一眼，青铜门框顿时僵硬在原地，然后虚空中仿佛有人在用力扭转般，将其扭成了麻花状。 “废物。” 男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弯腰提起坑中被镇压的怪物，向着厨房走去。 第五十八章 深夜酒馆 深夜时分。 “哐当。” 酒馆的大门被人随手推开，这是一座藏在巷弄深处的隐蔽酒馆，极少有人知道。 此时已是深夜，酒馆内只坐着寥寥的几个人，此刻都被开门声吸引，回头望向大门处，就见一个戴着黑色圆顶硬礼帽的正装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环视了店内一圈，平静地扫过那些注视着他的人，慢步来到酒桌柜台前坐下，将帽子摘下后放到旁边。 酒保站在柜台后，手中擦着玻璃杯，面无表情地问道：“您需要些什么？” 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微笑道：“给我来一杯最差的威士忌，加两块冰块。” 酒保手中的动作微僵，深深看了眼这个陌生的男人，转身调酒。 男人趁酒保调酒的空隙，转身望向四周。 周围坐着的人似有意无意的一直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酒馆的空气中充满了紧绷的味道。 “砰。” “您的威士忌。” 酒馆将倒了四分之三的酒杯放在他的身前，琥珀色的酒液中沉浸着三块冰块。 男人没有拿起酒杯，甚至没看它一眼，只是笑道：“年轻人，再给我调一杯，我需要的是两块冰。” 酒保微微躬身道：“抱歉，柜台没存货了，我需要去酒窖取点，请稍等。” 他从柜台后走出，撩开旁边悬挂的一道帘幕，后面是一条幽深小路。 没过多久，酒保走了出来，但他手中空荡荡的，他站在那道帘幕旁，伸手示意那个男人。 “请进。” 男人早有所料般戴上帽子，微笑着走了过去，穿过帘幕走入一条狭窄的过道。 过道只能勉强容纳两人并肩同行，两侧石壁上悬挂着低纯度的黑石灯，昏黄黯淡的灯火投下男人巨大扭曲的影子。 男人似乎不是第一次来此地，他神色平静地穿过过道，来到尽头的一处木门前，右手将门旁石壁上的一个圆形转轮旋转了一圈半。 木门自动打开。 亮眼的灯光从门后投射而来。 男人眯了眯眼，看到了屋内坐着的白发老人。 “你怎么就死不掉呢？难道你是命运女神的私生子吗？” 淡淡的叹息，淡淡的问候，像是来自几十年不见的老朋友。 干瘦的老人从牛皮沙发中站起身，来到一旁壁柜前，拿出壁柜中的一瓶威士忌。 琥珀色酒液从瓶口倾倒而出，倒在玻璃杯中的两块冰块上，慢慢浸没。 男人已经找了一把高背的牛皮椅，轻车熟路的坐下，帽子放到了桌上。 他神色惬意道：“如果有命运女神，且她愿意认领一个孩子的话，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老人将酒杯端到他的面前，没好气地说道：“五十年没有来找过我，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男人无奈地摊手道：“这不能怪我，汉森，我这五十年来过的并不好，就算我想来找你，会里也不会允许我再出现在伦格尔敦这片土地上。” 名为汉森的老人淡淡道：“那么你们教会的人又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又准许你踏上这片土地？” 男人微笑道：“相信我，汉森，我其实并不想来这块洒满泪水的伤心之地，但这是大人的意思，我没有办法抗拒。” 汉森眯着眼睛，声音凝重道：“大人？那三位派你来伦格尔敦做什么？伦格尔敦已经承受不住第二次天灾了。” 男人欢快地摆摆手，笑道：“不不不，三位大主教可不会派我来伦格尔敦，教会这些年的核心一直在巴哈姆特，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注视科维坦了。” “你们这群恶人又在打巴哈姆特的主意了？” “哦，我很伤心你竟然这么看我们，汉森，我们难道不应该是英雄吗？我们成功设计伏杀了梦神伊德海拉，这是人类数个纪元以来最伟大的壮举，前无古人，当年三圣贤都没做到的事情在我们手中做到了，而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你们只是一群疯子……” “如果疯子能击杀八旧神的话，那我希望人类中能多一些疯子。” 面对老人复杂的目光，男人耸了耸肩。 干瘦的老人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既然不是那三位大主教，那是谁派你来的，你们教会中何时出了第四位大主教？” 男人竖起一根手指，在身前轻轻摇晃着。 他端起把玩着玻璃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灯火下显得愈发醇厚，冰块撞击酒杯发出叮当响。 “教会中的底蕴已经不足以再出第四位大主教，三位就已经是极限，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们很快就能打破现在的僵局，因为神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我们。” 明黄灯火下，男人笑容灿烂。 汉森脸色骤变，他不自觉压低声音道：“你们……你们诞生了新的眷者？” 男人竖指在唇前，轻声道：“嘘，轻点，不要说出去，你是我最好的几个朋友中仅剩的还活着的，我不希望消息从你这走漏，不然我就没有老朋友了。” 汉森神色沉重，摇摇头道：“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来找我难不成只是为了叙旧和传递你们又诞生了一位眷者这个消息？” “安心，汉森，我不是来杀人的，我只是奉那位大人的命来找一个人。但是伦格尔敦实在是太大了，我已经找了四天，但毫无线索。” 男人安慰着老人。 汉森皱紧了眉头，低喃道：“找人？你居然被派来找人？你的那位大人难道不知道你的过往履历吗？说吧，你要找的那人的特征、名字是什么。” 男人微笑道：“汉森，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唔，那是个十六岁左右的男孩，他的名字是贝尔·阿道夫。” 汉森静静聆听着，见他只说了年龄与名字就没再说下去，不禁愕然道：“没了？” 男人摊手道：“没了。” 汉森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男人正色道：“这是那位大人给我的考验，信息虽少，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找到我想找的那个男孩的。” 汉森不满地嘟囔道：“这是你的大人给你的考验，凭什么要我来承受？” “汉森，我们是朋友，难道不是吗？我们可是近百年的老朋友！”男人深情凝视着老人。 汉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当年我不会救你，那是一切孽缘的开始。” 男人后仰，双手高举空中，无奈道：“和你聊天真不愉快，汉森，帮帮我，帮我找到那个男孩，我会给你等值的报酬的，不如杀一个人怎么样？” 汉森眯起眼道：“杀人就免了，找到后你就赶紧带着他离开伦格尔敦吧，我不希望哪天刚起床就听到某位大贵族的脑袋没了。” “不不不，找到他只是开始，按照那位大人的命令，接下来我要负责他的安全，但我又不能直接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汉森听完他的话，皱眉道：“你们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居然派一个杀手当保镖？” 男人笑道：“汉森，一个合格的杀手会是最好的保镖，而我是最好的杀手，大人的决定是最明智的。” 汉森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会尽力帮你，联系就按以前的方式吧，安东亚街236号邮箱还保存着。” 男人不禁意外道：“还保存着？汉森，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恋旧，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叫做艾杜莎的女人，你当年……” “滚蛋！门在那边，有事信件联系，我不想看到你！”老人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至极，低吼着打断他的话。 揭伤疤揭到一半的男人耸耸肩，道：“那么下次再见，汉森，祝你安度晚年。” 说罢，他饮尽了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帽子扬长而去。 第五十九章 不配合的小家伙 尤文·安东尼走出了酒馆，来到大街上，放眼眺望略显萧索的街道。 记得他上次来伦格尔敦时，哪怕是夜深之后，此城也是一片灯火通明之景，街道上不乏行人。 而自从不久前的伦格尔敦大惨案发生后，这座城市就开始实行宵禁，十一点后禁止夜间出行，若有人违背，巡逻警员有资格对其进行搜查、扣留。 这等情况下，街道上自是不会再现往日之景。 这座号称夜都的城市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他忽然看向身后，一个瘦削的身影飞快地从一个角落里窜出，向他这里跑来，身后传来几声叫骂声和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几个高大的人影随即出现，首位的一人手指着那瘦削身影大骂道：“小兔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想死！上，抓住他，先给老子废了他两条腿！” 他身后的几个大汉从后面快步跑出。 尤文·安东尼兴趣盎然地打量着那跑向他的男孩。 满脸污黑，眼眶中泛着血丝，看样子是有段日子没好好洗漱休息了。 他也不闪躲，任由男孩慌不择路地撞在自己身上，然后反弹跌坐在地，好一会没缓过这口气。 男孩咬牙从地上爬起，看向身前正装革履、面带微笑的男人，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低声道：“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您，很抱歉撞到了您……”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身前男人的神态，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听到身后愈发临近的脚步声，一发狠，从男人身边跑过。 幸好他没有为难自己…… 安然跑过那奇怪男人身边的男孩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向另一条巷弄跑去，双手紧紧护着衣兜。 尤文·安东尼目露异色，看着男孩消失的地方，却没有追去。 有意思，一个普通少年居然怀揣着一件炼金物品。 “你是谁？你是不是和那小兔崽子一伙的？” 这时，那几个大汉已经追到了尤文·安东尼的身前，面色不善地打量着他。 “我看这人就是和那兔崽子一伙的，先抓了再说。”一个面色阴翳的男人阴冷说道。 几人面色阴沉地逼近到尤文·安东尼的身边，就要先擒下他再说。 回过头的尤文·安东尼咧嘴一笑。 下一刻，冰冷的枪口顶在一只手抓向他的男人眉心。 几人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被枪口顶着的男人只觉背生寒意，一动不敢动，生怕引起身前人误会，冷汗不断冒出。 他颤巍地双手举起，其余人皆是脸色难看至极，却因摸不准枪的真假，也不敢妄动。 尤文·安东尼微笑道：“告诉我，那个男孩叫什么。” 被枪口指着的男人脸上挤满了笑容，连忙道：“乌索，乌索·格里曼！他以前是贫民窟的，前不久贫民窟被毁，这小子侥幸没死。” 乌索·格里曼？ 尤文·安东尼遗憾地叹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真被命运女神垂青了。 他收枪入怀，淡淡道：“如果道满·希伯来还活着，就回去传话告诉他，我回来了。” 想在伦格尔敦找一个男孩，难度着实不低，而在无法求助于官方势力的前提下，向阴影中的势力寻求帮助是个不错的选择。 光汉森这一边并不保险，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个叫做贝尔·阿道夫的男孩，确保他的安全，毕竟这是大人交付于他的第一个任务。 如此，就需要多找几个当年的熟人了。 听到这句话，之前开口的阴翳男人脸色大变，目光中猜疑不定，一把拉住身边人的手臂，阻止他们妄动。 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神色谨慎地开口问道：“请问您的名字？” 尤文·安东尼微笑道：“我叫尤文。” …… …… 一周后的清晨。 艾莉丝飞快从盥洗室中跑出，黑发披散在背后，有些慌乱地噔噔噔跑下楼梯。 安文端坐在餐厅的餐桌前，左手拿着一份报纸，银白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他右手拿起橙汁喝了一口，看了眼报纸，又看了眼艾莉丝，揶揄道： “艾莉丝，如果你愿意做一个早起的人，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艾莉丝叉起盘中的煎蛋，不顾形象地囫囵吞了下去，又端起一边的热牛奶，咕咕咕一口喝完，然后长吐一口气，神色凝重道： “老师，这不能全怪我！如果你的房间在晚上不发出奇怪的声音，我是不会失眠的！” “咳咳，艾莉丝，你看看时钟，我觉得你可能快迟到了。” 被橙汁呛到的安文咳嗽了两声，指着墙上的时钟委婉说到。 艾莉丝惊呼一声，放下牛奶杯，拿起一片白面包叼在嘴里，拎起沙发上的书包，就向门外跑去。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她可不想因为迟到而给学校的老师同学留下坏印象。 这都怪老师的房间在半夜三更发出古怪的声音！ 艾莉丝离去后，安文放下手中的报纸，用完了早餐。 收拾完餐具后，他回到了二楼的书房。 原本空荡的书房内，此时已被各类书籍堆满，书架上满满当当的。 罗曼·罗德在家中的藏书，已经在几天前被尽数搬运了过来。 安文在书架前徘徊了一阵，似在思考着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出决定，从书房中走出后，来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弯腰掀开卧室内铺在地上的地毯，露出地板上刻画的仪式阵法。 这是一道打开灵界之门的简单仪式，只能供特殊生物通过，比如魇兽之属就在这一列中。 安文无奈地叹了口气，艾莉丝说的半夜怪声，其实是他在尝试驱使那头魇兽为自己送信的过程中发出的异响。 主要原因还在于……小家伙很不配合！ 好不容易将其召唤出来，就跟个死蛇一样瘫软在床上一动不动，还自己用尾巴勾起被子盖在身上。 待安文强行将它拖拽下床后，尝试对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这小家伙将头左右一扭，示意自己没耳朵听不到。 而他们之间虽然签订了契约，但由于安文还未跨入超凡领域，无法感应到烙印在灵界虚空中的契约，也就没办法通过契约之力迫使这家伙干活。 “……封神之路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沉默一阵后，安文斩钉截铁地下了决定。 第六十章 瑟琳娜 不落学院的深处有着众多古典城堡式建筑。 放眼望去，灰黑色的残破古堡，就如一座座矗立的坟墓。 有传闻说这些古堡都是上个纪元残存至今的古建筑，其中埋藏着神秘领域的秘密。 学院内的大多数学生都不被允许进入其间，就连靠近都属于违反校规。 瑟琳娜将笔记本抱在胸前，漫步在幽静的林荫小路上。 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木隔绝了大部分阳光，使小路上显得有些阴森，道路两旁的青草草尖似是暗红色的。 瑟琳娜口中哼着小曲，心情愉悦，脚步都不免显得格外轻快。 她刚刚通过了心灵测试，被校方允许每日进入心灵图书馆一个小时。 学院不会直接传授学生踏入超凡的途径，所有的知识都放在了第三座图书馆，靠学生自己去摸索。 要想踏入超凡，除了才能以外，还要有足够的幸运。 这是如瑟琳娜一样具有才能的人被学院召集起来开会时，校长说的第一句话。 瑟琳娜出身于一个掌握超凡力量的庞大家族，但因她只是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分支，且年幼时没有通过家族内部的测验，所以并没有得到家族的培养。 而不落学院对她来说，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地方！ 如果不想日后被家族随意地当做工具联姻出去，那她就要在这里成功迈入超凡的领域，一旦成为超凡者，哪怕只是最低的序列位阶，价值也远非普通人可比。 瑟琳娜抿了抿嘴，心中给自己鼓气。 她打听过了，上一届进入心灵图书馆的前辈们，成功迈入超凡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这已经是一个非常非常高的概率！ 沿着当前小路走到尽头，两旁树木逐渐稀疏，前方是一处干涸的圆形水池，水池后坐落着一座青黑色的古堡。 在看到那座沧桑古朴的古堡后，瑟琳娜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这就是学院核心之一的心灵图书馆，其中藏着踏入超凡的途径。 她脚步轻缓地走过水池，来到图书馆门前，试探性地推开了沉重的大门，探进半个身体。 门后是空旷的大厅，地面上铺着色彩艳丽、图案复杂的长条地毯，一路延伸到大厅深处。 两侧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样式古旧的壁灯，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投下柔和的光芒。 两条残月状楼梯对应着分列在大厅深处，看样子是通往古堡二楼的唯一之路。 瑟琳娜初次见到古堡内的景象，一时间愣在那，这里可不是家中早已破败不堪的古宅能比拟的。 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前，吓的瑟琳娜一个激灵，后退数步，抵着大门的手当下就松开了，门缓慢合上。 在门关闭前，一只满是褶皱的大手抓住了门沿边，将大门完全拉开。 一个面无表情的高大老人站在门后，他足足比瑟琳娜高了两个头，此刻低头望来，漠然道：“通行证拿来。” 瑟琳娜先是一阵惶恐，在听到老人的话顿时醒悟了过来，忙不迭地翻开笔记本，将里面夹着的通行证递了过去。 这位应该就是学姐口中的守门人先生！ 老人接过通行证，拇指抹过通行证上的一串数字，然后递还给了少女，侧身站到一边，示意少女进来。 当大门再度关上后，老人指着那两座楼梯，淡淡道：“藏书都在二三楼，随意翻阅，不禁内容，这里没有阅读限制，但是不能抄录，不允许外借。” “把你的笔记本给我。” 瑟琳娜忙将手中的笔记本交到老人手中，心中不禁闪过一丝遗憾。 本想将有些重要的内容记在笔记本上，这样可以减去很多记忆的时间，也不会出错，可没想到馆内居然不允许抄录…… “拿去，等你到了二楼，沙漏就会自行倒转，沙子流完就代表一个小时已到，届时你必须从里面出来，不然后果自负。” 老人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小型沙漏，递给了瑟琳娜。 瑟琳娜小心接过沙漏，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守门人先生您好，请问图书馆的四楼不能去吗？” 老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声音沙哑道：“你若想死，就去四楼。” 这话一出，瑟琳娜脸色一变，只觉四周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手脚有些发寒。 说完，老人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瑟琳娜贝齿轻咬唇瓣，收起了心中的一些小心思，她看了看手中的沙漏，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楼梯那里。 她选了右手边的阶梯，沿着阶梯上了二楼后，她突然听到一声异响从手中传来。 原来是沙漏开始了流动。 少女的心顿时随着沙漏而起伏，她知道一个小时在这座图书馆里其实很短暂，容不得片刻耽误！ 瑟琳娜回忆着从学姐那了解到的一些细节，开始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观察着门上的标签。 当走过数十个房间后，她终于找到了“超凡初始”四个字，心中按捺不住喜悦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时，瑟琳娜发现这间房内居然坐着一位老人！ 难道是学院内的某个教授？ 可这种级别的大人物怎么会来这间“初始”藏书室？ 学院内部有属于自己的超凡力量，其中最高阶层就是六长老委员会，现在的校长据说就是委员会中的一位，再下面就是掌握超凡力量的各位终身教授。 一向有些谨小慎微的瑟琳娜一时之间没敢跨入房内，生怕打扰了这位老人，而引起他的恶感。 老者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他转身过来，看到瑟琳娜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当老者转回身后，瑟琳娜心中松了口气，知道没事了。 她轻声走入藏书室内，合上大门，将沙漏小心地放在一张桌子上，蹑手蹑脚地走向那一排排书架。 这间藏书室足有十几个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有数百本书籍，而这些书中并不是所有的都内含超凡的知识，大多都是些记载着和超凡沾点边的趣闻轶事的无用书籍，只有极少部分书籍里面才藏着超凡的知识。 而要从这茫茫书海中找到那些有用的书籍，再寻找到适合自己的超凡道路，就是瑟琳娜接下来所要做的。 饶是心中早有准备，但在看到如此众多的书籍后，少女心中依旧充满了震撼和退怯之意。 迅速调整心境后，瑟琳娜面色坚毅地走向第一排书架，先从书名开始看起。 第一次到来，她就没准备能在这书海中找到所谓的“真金”，她准备先花个几天大致看过所有藏书的书名，搜寻那些可能有适合自己道路的书籍再说。 一个小时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 随着时间流逝，沙漏即将流到尽头。 瑟琳娜恋恋不舍地拿起沙漏准备下楼，她不准备等沙漏流完再离开，这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在离去前，她又看了眼那位低头在桌前的老人，心中充满了羡慕。 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不受时间限制地待在这座图书馆里？ 直到这时面对茫茫书海，瑟琳娜才无比地认可父亲曾教导她的一句话：知识就是力量！ 幸好，今天并不是一无所获，她大致翻看了三座书架上的藏书，找到了其中几本有真材实料的书籍，记住了它们的大致位置。 就等下一次翻阅了！ 她轻轻关上藏书室的大门，回到了一楼。 古堡大门前，老人已经守在了那里。 瑟琳娜快步走上前，将手中的沙漏递给老人，又接过老人手中的笔记本。 抱着笔记本的瑟琳娜低声问道：“守门人先生，请问您知道二楼那位老先生是谁吗？” 老人面无表情，声音冷硬道：“不该问的别问。” 瑟琳娜缩了缩脖子，赶紧推开古堡的大门，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临近傍晚。 瑟琳娜忽然怔怔地站在古堡前，抬头仰望天边流动的暮云，美丽的眼瞳中倒映着深红的天幕。 夜风吹过她的脸庞。 她的眼眶微红，眼眸深邃而悲伤。 这夕阳的余晖仿佛让她又回到了很久前的那个黄昏一样。 “父亲……我一定会踏入超凡的……” 浸染的暮色之下，少女呢喃声随着夜风飘去了远方。 第六十一章 仪式阵纹 安文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籍，轻轻靠在椅子的后背上闭目养神。 今天是他来图书馆的第四天。 虽然学校已经开学，但是校方并没有给他安排相应的课程，他也乐得清闲，每天早上九点坐到晚上十点，期间午饭、晚饭自有楼下守门人给他送上来。 作为特聘的终身教授，他本来每天只能在这座图书馆中待六个小时，但贝森主任给他的特殊通行证，让他再无时间限制。 而在来的第一天，得知他的来意后，一楼的守门人递给了他一张清单。 清单上明确标明了某些书的具体位置，以及该书内含的超凡仪式阵纹。 这几天来他按照着清单上所记，在这间藏书室内将其翻了个遍。 不落学院在这方面完全没有对他遮掩的意思，好似有意让他更深入地了解超凡。 而校方之所以这么做，在他看来恐怕是有求于罗曼·罗德，比如楼下那位守门人就是如此。 “古历史是最容易触碰超凡的领域。” 安文低喃着，双目深邃。 任何一个深入研究古代历史的学者，都会或多或少涉及到超凡的领域，而深入者必然明白了何谓超凡的领域。 这几天他借着清单，轻松找到了那几本记录着超凡仪式的书籍，透彻地了解了普通人是如何跨入超凡领域的。 由那三位圣贤传下的超凡之路，主要是通过仪式阵纹，让自己的灵勾连群星，找到与自身灵性相融洽的星辰，然后点燃灵魂深处的命星。 安文神色凝重的自语道： “难怪说是群星的恩赐……” “这根本就是另类的教会途径，只不过是将序列最后一位换成了那位死去的群星之母。当然，这相比众神教会少去了很多制约，也无需信仰，不至于生死皆在神灵的一念之间……” “那三位圣贤究竟是什么人，祂们为何会传授给人类这样一条超凡道路？” “群星之母真的已经死了吗？”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出很多荒诞的念头，但很快被他一一掐灭。 这其中有太多相悖的东西，完全无法理通。 安文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籍，沉思着。 如今来看，外面所流传的不同超凡途径只不过是仪式阵纹的不同。 按照书上所说，总共有十二种仪式阵纹，每一种仪式阵纹都代表了一种波段，具有才能者需要不断调试，找到适合自己的波段，才能与群星取得沟通。 当然，这并未踏上超凡道路的唯一方法。 某些被群星所眷顾的人，他们不需要仪式阵纹，他们的灵性会随着时间而缓慢增长，逐渐沟通天上的群星，自然而然地迈入超凡。 这就是人类中第一代超凡者的来源。 而安文目前虽然掌握了四种仪式阵纹，但他并没有打算尝试，因为他并不需要仪式阵纹来确认命星的所在。 他要找到梦境中那道声音所说的星灵古书，从中得到某种力量，借此踏入超凡领域。 这几天他从守门人那旁击侧敲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他脚下的这座图书馆，其实只是心灵图书馆的外层区域。 真正的心灵图书馆，只有梦中才能进入。 安文若有所思，难怪有传闻说心灵图书馆的另一个名字即是梦境图书馆。 不过梦中进入？ 怎么进入？ 靠做梦？ 他摇了摇头，知道进入心灵图书馆的关键恐怕还在楼下那位守门人身上。 安文抬起手腕，看了看钟表，发现已经是夜里十点了，随即起身将书籍放回原位，准备离去。 这个点艾莉丝应该已经按照他的吩咐上床休息了。 他收拾好东西走下楼梯，来到一楼大门处，守门人正好站在门口。 看见安文到来后，他漠然的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这在他僵硬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罗曼教授，回去了？” 安文笑道：“嗯，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守门人脸上罕见的多了一丝局促，低声道：“那古语翻译的事情，还劳烦您多费点心。” 安文微笑道：“我会的，最迟下周三带给你译文。” 守门人帮他推开大门，露出僵硬的笑容道：“不急不急，您慢慢来。” 安文与他点头致意，跨出了古堡，走向夜色之中。 守门人拜托他帮忙翻译一篇古文，这篇古文的语种十分古老偏僻，在罗曼·罗德的记忆中显示，这是第四纪元的某个长生种氏族所用的古语，他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初步掌握了这门语种。 夜色已深，昏黄的灯火下，小路上显得阴森无比。 安文独自一人穿过林间小道，回到了自家房前。 房子的一二楼无一盏灯光亮着，想来艾莉丝是已经睡下了。 安文正准备开门进去，就被来自身后的一道声音喊住。 “罗曼教授！” 安文疑惑转身，却见索尔·阿道夫站在他身后的五米之外。 “索尔？” 索尔·阿道夫快步走到他的身前，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抱歉了罗曼教授，这么晚还来叨扰您，不过组织有些事想请您帮忙。” 他白天就曾数次来过，只是得知这位教授近些天来一直待在心灵图书馆中，他虽然也曾以学生的身份进入其中，不过他现在已经加入了白骑士，分属不同组织，除非得到校方允许，不然不可能进得去这等传承之地。 安文邀请道：“走吧，先进屋喝杯咖啡。” “好的！打扰您了！” 索尔·阿道夫心中松了口气，这次主要是来问下这位有关小镇石碑的事，本来这件事不是由他负责的，不过队长点名让他来，理由是他和这位教授关系不错。 安文领着索尔进了一楼的书房，又去厨房为他准备了一杯咖啡。 第六十二章 遭遇袭击 安文端着咖啡来到了书房，将手中咖啡递给了索尔。 索尔连忙接过咖啡，就这么捧在手中，好奇问道：“艾莉丝已经睡了吗？” 安文含笑点头道：“我规定她十点钟必须睡觉。” 索尔喝了口咖啡，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自己幼年时被父母强制入睡的经历。 回忆一闪即逝，索尔将咖啡放下，望向安文沉声道：“罗曼教授，我这次来是奉组织的命令，想和您打听一下小镇上那块石板的事，组织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份石板上的译文。” 安文目露异色道：“那块石板上的文字？” 索尔颇为尴尬地点了点头，心头一阵无奈。 当初尚还在小镇的时候，他就向队长询问过是否去罗曼教授那要一份石板译文，不过队长考虑到某些事确实是组织做的不地道，亏欠了罗曼教授，不好意思再去拜托他，再加上组织内部本身就有数位研究古历史的学者，所有最后就没去麻烦罗曼教授。 可谁曾想组织内部那几位研究古语的学者，竟然没有一位能翻译出石板上的文字！ 最后迫不得已，上头就下了命令，务必请罗曼教授拿出一份译文，这命令一层层递交下来，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安文神色古怪地看着索尔，心道自己之前还纳闷着，白骑士的人拿走石板时居然没顺手向自己要一份译文。 不过为何会拖到了今天？ 话说像白骑士这种组织中肯定会有研究古历史的学者，也就是说…… 他们的人翻译不出来？ 也是，即便是罗曼·罗德，当年也是在巧合之下才掌握了石板的部分语种，翻译出了石板上的内容。 这就是掌握多种语言的好处啊，连白骑士这等组织也要来拜托罗曼·罗德…… 他轻咳了一声，面露温和笑容道：“这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你稍等下。” “好的，麻烦您了！”索尔赶忙道谢，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安文起身，嘴里喃喃道：“我记得我以前写下过一份，夹在了某本书里，让我找找看。” 他装模作样地在书架上翻找了起来，没过多久就从一本书中取出夹在其中的一张叠好的白纸，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就递给了索尔。 索尔神色郑重地接过白纸，按照队长的猜测，这上面的内容极有可能和那道隙门有关！ “罗曼教授，多谢了！如果您有什么麻烦的话，请尽管和我说，只要在合理范围内组织都会帮您摆平，这是队长的意思。” 安文微笑着点头，忽然开口问道：“对了，你以前也是在不落学院就读吗？” 索尔愣了下，旋即老实地点头道：“我毕业于三年前，毕业后就加入了白骑士。” 安文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那你知道进入心灵图书馆的核心区域的方法吗？” 索尔迟疑了下。 按照规矩来说这种隐秘是不能随便透露的，哪怕是学弟学妹也不行，要靠他们自己去摸索，可这位…… 一想到这位教授已经成为不落学院特聘的终身教授，他的疑虑消了大半。 他沉吟片刻后，低声道：“罗曼教授，您已经去过那座古堡了，那里是心灵图书馆的外层区域，真正的心灵图书馆又称为梦境图书馆，它并不存在真实界中，而是被藏匿在灵界的深处。” 灵界的深处？ 安文微微眯眼，目露凝重，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破了真实界与灵界的隔膜，将一整座图书馆放入灵界中。 当然，打破隔膜固然困难，但更困难的，是将这座图书馆在时刻变幻莫测的灵界中定位！ 这种能力绝对是半神阶位才能拥有的！ 不落学院内果然有半神存在！ 索尔缓缓说道：“真正的心灵图书馆白天是进不去的。而守门人应该提醒过您，古堡四楼绝对不能上去，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其实学院每几年都会有一两个好奇心特重的学生偷偷上四楼，但结果就是彻底消失，再未出现过。” “四楼，就是连接灵界与真实界的桥梁！低阶超凡者贸然闯入，除了迷失在灵界中，没有第二个可能。而一旦迷失在变幻莫测的灵界中，那么除非半神出手，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学校也不会救那些自寻死路的学生。” “您如果想进心灵图书馆的核心区域，那么只能在晚上通过梦境进入。这座学校被施加过特殊封印，只要您在学校内部进入梦境并保持灵性的清醒，就能进入梦界，再由梦界转入灵界，之后您就能看到一座巨大桥梁，桥梁对面就是真正的心灵图书馆。” 安文嘴角扯了扯，没想到过程居然如此复杂繁琐。 亏那个贝森居然认为自己很快就能找到进入的方式！ 当然，对方这句话是对真正的罗曼·罗德说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后，索尔就告辞离去了，他急着将这张白纸交给队长。 安文上了二楼洗漱后便入房睡了。 虽然知道了进入心灵图书馆核心区域的方式，但他不打算现在就尝试，他还需要一些准备。 …… 索尔·阿道夫离开罗曼教授家后，便一路向白骑士总部走去。 此时已是近十一点，即将实行宵禁的时刻，别说是出租马车，连行人都极少。 索尔快步行走在马路边，路边的灯光明晃晃的，两侧店门都已关闭。 他心中一阵唏嘘，放在一个多月前，这条街还是灯火辉煌，两侧有一大半店面开着门。 往日的这个点，他最喜欢去街对面那家咖啡店买杯热咖啡。 “该死的邪教徒！” 他低声咒骂着，心情莫名烦躁了起来。 突然间，他神色骤然一变，来不及转变身形，直接猛地撞向一旁的店面。 一道弩箭擦着他的肩膀直直插入地面。 索尔撞碎了旁边店面的玻璃橱窗，在满地玻璃碎片中快速起身，扑到了店面的深处，隐蔽身形。 他的左肩已经被弩箭擦伤，一道血淋淋的长条口子，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他能感觉到麻痹感从左肩的伤口蔓延向四周。 弩箭有毒！ 索尔咬着牙，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瓶药剂洒在伤口上，这能暂缓毒素的蔓延。 他将腰间手枪握在手中，将自己的呼吸声频率至最低程度，感应着敌人的存在。 场间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在此刻放大无数倍。 索尔心中逐渐变得沉重，对方很老道，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很清楚自己中了毒，只需要这样耗下去他就能稳胜！ 药剂只能暂缓毒素的蔓延，不能彻底根治，一旦药效过去，毒素爆发，自己必死无疑！ 他必须搏一次！ 而只要能锁定住对方的气息，对方就绝对逃脱不掉，自己的子弹能打爆他的头！ 【影步】开启。 索尔化作阴影瞬间穿行在店面内，向店外蹿去，身影左右不定，而就在他走出店面的那一刻，他猛地顿住身形，从【影步】状态中脱离，惊愕地望着身前的青年，低呼道： “艾佛队长！” 第六十三章 灵界的生物 面容冷漠的青年手上戴着白色手套，负手站在马路中央，冷冷瞥了眼狼狈的索尔·阿道夫。 他随手抛出一个小瓶子，淡淡道：“处理好伤势，来值班室见我。” 索尔右手接过空中飞来的瓶子，认出这是白骑士内部专门配置的解毒剂。 见他接过瓶子，艾佛·阿克曼转身离去。 索尔挠了挠头，就见三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从旁边的巷弄中抬出一具尸体，匆匆而去。 他神色一凛，知道这具尸体恐怕就是偷袭他的人，而三个黑衣人是白骑士内部专门负责扫尾工作的“清扫者”。 队长这是偶然路过？ 可队长身边不可能时刻跟着“清扫者”…… 那也就是说队长猜到了他会遭遇袭击，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嘶…… 索尔将药剂涂在左肩伤口上，瞬间的疼痛感让他浑身发颤，倒吸凉气。 他咬牙忍住了痛哼出声，满头大汗地向白骑士总部走去。 等回到总部后，他先去了一趟医疗室，让美丽的乌克斯小姐帮自己清理、包扎了伤口。 走在去往值守室的路上时，他试探性地活动了下左胳膊，发现麻痹感还未完全消散。 这趟若非队长及时出现，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队长，这是从罗曼教授那里拿来的译文。” 进了值守室后，索尔忙不迭将白纸递给坐在那的艾佛·阿克曼。 艾佛嗯了一声，接过叠好的白纸将其展开，皱眉看着上面的译文。 索尔站在那一时没忍住，问道：“队长，您知道我会遭遇袭击？” 艾佛抬眼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前两天的会议中，我不是提到过不净者教会的教徒潜入了伦格尔敦，盯上了那位罗曼教授？” 索尔面色一僵，之后的话不用队长说他也能猜到了！ 罗曼教授近些日子一直待在校内，对方无法下手，只能守在校外静待时机，而自己深夜去拜访，自然就被那些人盯上了。 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问题是……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前往不落学院是拜访那位教授去的？ 难道不落学院的校门值班室有对方内线？ 还是说对方有特殊恩赐能监视不落学院校门口的一举一动？ “哦，对了，你与罗曼教授交情不错的消息是组织里暗中放出去的。” 艾佛队长低头看着纸张，补充了一句。 “……” 索尔·阿道夫嘴角不断抽动。 …… …… 翌日，安文如往常一样前往图书馆。 “罗曼教授，早上好。” “早上好，守门人先生。” 安文与守在一楼的守门人打了个招呼，便往二楼走去，心里感慨着这位守门人先生虽然看起来不易接近，但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他来到二楼后，随意挑了一间藏书室走了进去。 在进去之前，他注意到门牌上写着“高危”二字。 这间藏书室相比之前那间要小很多，一共只有三排书架，书架上的书籍堆放的也比较零散。 而一旁的阅览区背对着他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黑发洒落在肩头。 有人已经到了？ 安文只是看了眼那女人的背影，并未太过在意，毕竟这座图书馆不是只对他开放的。 他将帽子放在桌子上，迈步走到了第一台书架前，扫视着书架上的书籍名称。 《阴影蛆虫》。 《腐烂之眼》。 《幽影触须》。 《淤泥中的手臂》 …… 安文皱了皱眉，这些书看上去都不像是正常书籍。 话说什么藏书室会在门牌上标明高危？ 想到这里，他心中多了丝警惕。 犹豫间，他抬手从眼前的一排书籍中随便抽了一本出来，书的书脊上写着《超凡引发的异变》。 孰料，在他拿下眼前书的那一刻，他突然看到对面有一双平静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透过书籍取出后的空隙，他看到书架的另一侧过道中，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而深幽。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穿过书架盯着他看。 安文木然地站立在原地与她对视。 【恶意察觉】没有反应。 他眯了眯眼，平静地将书籍又放回了原处，堵住了对方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他转身走出了书架，看向女人原先坐着的地方。 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依旧背对着他，坐在阅览室区域最后一排的位子。 他来到另一侧过道边，转头望去，只看到过道尽头处飘过一抹白色裙角。 这究竟是什么？ 正当他心生疑惑时，藏书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打开，守门人先生走了进来，沉声道： “罗曼教授，我刚刚接到消息，今天有虫子潜入进了图书馆，为了确保您的安全，请您先随我到楼下静候执行部清扫古堡。” 虫子潜入？ 安文心中一动，又转头望向阅览区，只见那里空无一人！ 原先坐在那的白衣女人诡异地消失了！ 守门人随着安文的视线望去，目光变得幽深难言，他低沉道：“看来您已经遇到了那只虫子……幸好您没有受伤，请先随我来。” 安文面色镇定地颔首，拿起桌上的帽子，率先走出了藏书室，守门人在他身后关上门，跟在他的身后一步处。 “守门人先生，所谓的虫子指的是什么？”安文转头问道。 守门人脸色自刚才发现那只虫子的气息后就紧绷了起来，这时听到安文的问题，神色稍缓道： “那是灵界的生物，通过‘桥梁’来到了现世，它们会吸取人类的精气维持自身的存在，幸好您没有被它袭击。请您在一楼稍等片刻，执行部的人马上就到了。” 安文回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那座通往心灵图书馆核心区域的桥梁？ 灵界生物竟然能从那里来到现世…… 那么他是否能从现世偷渡进灵界，直接进入那座梦境图书馆？ 也不一定要他本人……或许可以派蛇形魇兽潜入其中，魇兽是灵界的宠儿，它们可以随意遨游在灵界之中。 不过这家伙不听话啊…… 安文忽然感到有些头疼。 他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需要小家伙的帮忙，这能让他更快的迈入超凡领域，但是在没跨入超凡之前他无法强制性驱使这家伙干活！ 第六十四章 威胁与利诱 两人没有等待太久，很快就有三位身穿黑色正装的中年人走进图书馆。 他们各自提着黑箱子，进门后一言不发，只是冲安文和守门人点头致意，快步向通往二楼的阶梯走去。 安文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向一旁的守门人问道：“他们手中箱子上面的印记是世界树？” 守门人冰冷僵硬的脸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是的，您看的很准，学院内的特殊部门以世界树为标记，如果您以后在外面看到世界树标记，那基本就是学院的人。” 这位被困在半神门槛前整整百年，而唯一一篇可能藏着助自己提高位阶的秘密的古文，就指望罗曼·罗德帮他翻译出来。 他并非没找过别人，这百年来学院内所有古历史学者都被他登门拜访过，可惜无一人掌握这种遗失的语种，罗曼·罗德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希望。 未过多久，三位执行部的黑衣中年男子从二楼走了下来，其中一人手中的箱子消失不见，衣袖上有很多撕扯的痕迹，脸上多了道血痕。 为首的中年男人恭敬道：“瓦里斯教授，偷跑进来的虫子已经清楚，不过隔绝那边的封印恐怕还需要您加固一下。” 瓦里斯教授，也即是守门人，冷淡地点头作为回应。 中年男人似早已习惯老人的反应，无奈一笑，带着身后二人离开了古堡。 待他们离去后，瓦里斯教授笑道：“罗曼教授，您现在可以安心上楼阅读了，我接下来要去做一些修补工作。” “好的，麻烦您了。” …… 安文再次回到之前的藏书室，可当他踏入藏书室后，身子不禁一僵。 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依旧坐在阅览区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且这一次是正面对着他！ 黑发从两旁垂落，遮住了她大半脸庞，那双平静幽深的眼眸凝望着他。 ……那三人不是说已经处理完了吗？！ 安文心中大骂，就想收回踏入房内的脚。 【恶意察觉】没有反应，也即是说她对自己并无恶意，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愿与和这女人待在同一房间！ 他可不想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时，就看到空隙对面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又或是一个抬头就看见白裙女子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实在是瘆得慌，心脏受不了那刺激！ 就在他欲离开时，那白裙女人忽然开口，幽幽动听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美梦终会破碎，真实将燃为灰烬，而灵界的大门时刻向您敞开……” 安文身形顿了顿，皱着眉转头望向那女子，却发现女人又一次诡异地消失了。 但这一次，她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本书籍。 犹豫片刻后，安文走了过去，拿起了桌上放着的残破古书，书籍的封面上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他信手翻开了古书，却发现自己只能翻开第一页，其他的纸页似乎被紧紧粘连在一起似的，任他如果尝试，也无法撕开其他页数。 而第一页上只写着一句话，就是那女人消失前所说的话。 微微沉吟后，他直接尝试将第一页纸整张撕下来。 “撕拉。” 他干净利落的将第一页从书上撕了下来，然而在下一刻，他左手撕下的纸张忽然消失，右手中的书籍随之复原。 这是炼金物品？ 还是灵物？ 前者是由掌握炼金术的生灵打造而成，后者则是于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自主诞生，每一件灵物都有自己的灵性，常年游荡在灵界的虚空之中。 就在安文处于思忖中时，血盆大口突然在他身边张开，趁其不注意一口将他右手中的书籍吞下！ 吞下书籍后，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于电光火石间退了回去，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安文愣愣地望着已经空了的右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那是什么…… 下一刻，他嘴角抽动着看向自己的左臂。 那张大嘴还能有谁！ “你给我吐出来！”安文低吼了一声。 这货不干活白住，还敢乱抢东西？！ 然而左臂毫无反应，许久之后只见一缕黑气噗地冒了出来，就如吃饱打了个嗝。 安文神色木然，心道这再惯下去日后怕不知道得成啥样，老爹口中时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娃不能惯，从小就不能惯”！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缓低沉道：“我只需要三天就能迈入超凡序列，届时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抹除我等的契约。” 这句话一出，他明显感觉到左臂有了些动静。 他装作没发觉，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虽然不知你为何会选择我作为你的宿主，但我个人觉得相遇是缘，因此之前有人与我提议处理掉你的时候我并未同意，可我现在有些后悔。” “我不能忍受身边存在任性、不听话的伙伴。” 安文重重说道，声音异常坚定。 下一刻，他的左臂衣袖中冒出缕缕黑烟，最后凝形为蛇形魇兽，它缠绕在他的左臂上，头颅转向他的方向。 虽然它没有眼睛，可安文依旧能感受到它正在认真凝望着自己。 他神色漠然地与它“对视”，脸上满是果决之色。 紧接着，一段精神波动传入他的脑海中，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精神沟通。 安文神色微动，这家伙的意思是这本书对它很重要，而作为交换，它以后可以帮他送信。 可到了现在，哪还能如此简单？ 他面色一沉，冷笑道：“等我跨入超凡，你若还不肯帮我送信，大不了换一只愿意为我送信的魇兽。” 蛇形魇兽身形一僵，好半天没有精神波动传来，而安文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家伙此时正处于纠结状态。 他声音稍缓，循循诱导道：“这样，你帮我做一件事，只要做到，这本书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 第二段精神波动传来，这一次明显带着迟疑与怯弱。 安文微笑道：“放心，不会有太大危险，到时候我允许你面临危机时先行撤退，再做打算。” 说罢，他又加重语气道：“只要做成，这本书就当是我送给你了，此前事情也一笔勾销，日后你只需帮我送送信即可。你若还不答应……我们好聚好散。” 第六十五章 本心 虽然不知那女人留下的书籍究竟是何物，但单凭蛇形魇兽此刻的异样，就可知绝非凡物。 这家伙当初可是活吞了一只怪异，事后不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因此受益良多，形态都得到了转变。 所谓相遇是缘不过口头上说说，当初女子总座与他商讨是否要抹除契约，也是在得知船上具体经过后，配合他演的一场戏。 事后女子总座直截了当的将怪异的真正来历告知于他。 所谓怪异，即是混沌旧神溢出的神性所化！ 各方超凡势力之所以拿祂们没办法，只能采取镇封的手段，就是因为祂们天生具备高位格，以及神性的存在。 祂们拥有的力量或许并不强大，但力量本源的位阶差异，导致了超凡者们无法彻底根绝祂们的存在与灵性，只要得到喘息之机，祂们就能重新以神性本源为核心重铸肉身，这也就是所谓的不死性。 而蛇形魇兽竟能吞噬怪异，事后不仅没有不良反应，反而获得了好处，这就代表着它的位阶绝对不在拥有神性的怪异之下！ 女子总座曾怀疑这是一头半神领域的魇兽，只是遭遇了变故而涅槃重生，境界跌落至当前境界，但它的力量本源并不会因此而跌落。 这种事在资深半神领域内并不罕见，这一类存在已经能初步掌控自己的命运轨迹，只要以舍弃境界为代价，投胎转生并不困难。 至于它为何会找上自己，认定自己为它的宿主…… 女子总座只能解释到他的神灵眼上面。 …… 在安文的威逼利诱之下，蛇形魇兽极其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化作一团黑烟攸的钻进他左臂上的印记。 安文心情大好。 虽还不能确定它能否通过灵界进入梦境图书馆，但是起码有了尝试的机会，接下来也能通过信件联系上尤文·安东尼那边，看他是否找到了四节点之一。 当然，找到的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他摘下帽子，来到书架前取出之前锁定的那本《超凡引发的异变》，坐到了阅览区。 超凡序列是一条禁忌的道路，人类有史记载的第一代超凡者，诞生于第三纪元前期。 每一位都是自主觉醒者，而非通过仪式沟通命星，他们是那个纪元人类的守护神，如果没有他们，人类早已被长生种奴役圈养。 而长生种在第四纪元三圣殿崛起后，就被从人类的大陆上彻底驱除，只剩下极少数的长生种避过了一劫，隐藏到了现在。 第一代超凡者活到晚年的，几乎都没有落得好下场，大多遭遇了体内的超凡之力失控，自身被超凡之力异变为了魔物。 在那个时代，超凡之路还没有形成正轨，全靠他们自己在这条路上打滚摸索。 这本书中所记载的，就是超凡异变初期与中后期的症状，以及作者对其的一些猜测。 在书的最后，作者甚至以自己为实验对象，主动引发超凡力量侵染肉身，在失控前记录下了每一刻的异变！ “疯子……”安文低喃道，目光中却充满了敬佩。 如作者这样的“疯子”，其实在超凡领域中并不算少数。 而正是这一类人，他们在超凡之路上前仆后继着，拓展出了无数的可能性，寻觅到了真实的足迹。 按照作者的尝试，超凡之力侵染人体并不是从肉身开始，而是从灵性开始，一旦灵性被超凡之力所“污染”，那么不可扭转的异变就开始了。 灵性被污染的最初，人的意识会时常处于混沌状态，精神不能集中，难以忍受的头痛都是症状之一。 等到了中后期，人会因为灵性污染严重而陷入癫狂，眼中一切都变成了地狱般的景象，身体同时进入异变期，每日只有在黎明时分才能拥有片刻的清明。 至于后期…… 书中并无记载。 书末页的最后两段话是： “群星纪345年12月7日，哈旦彻底失控沦为魔物，我们无力拯救他，只能忍痛杀死了他，将他埋葬在他亲手栽种的红杉树下，并将此书整理发表。” “他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朋友，他是真正的英雄。——哈旦的友人们。” 安文默然合上了书本，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缓缓起身，将书本放回了原处，忽然失去了继续读下去的心情。 沉思片刻后，他决定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做些准备后，今晚就尝试他的猜想。 他戴上礼帽，推门走出了藏书室，在门口时他看到一个低垂着头的少女从右侧走来。 安文眯了眯眼。 他记得这个女孩，他在“超凡初始”那间藏书室看到过她好几次。 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学院内刚被挑选中的有才能的新生。 守门人和他提到过不落学院培养超凡者的方法，起初校方不会提供任何帮助，只有每天一个小时进入图书馆的资格，让你在上万本书籍中找寻写有仪式法阵的书籍。 只因他们认为踏上超凡之路除了才能以外，还需要有足够的幸运。 在提及这件事时，守门人先生表达了明显的不满与讥讽。 足够的幸运？ 安文心中摇了摇头。 已知的十几位旧神中没有一位掌握着命运权柄，人类中也从未觉醒过命运一侧的恩赐，又何来的幸运之说？ 一次两次的运气好远不能说明什么，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实可靠的。 超凡之路上所能倚仗的，唯有自己的本心。 他驻足在藏书室门前，望着低着头，脚步沉重地少女，心中忽然涌出一个想法。 …… 瑟琳娜心情苦涩地走在离开图书馆的路上。 她已经在那间藏书室花费了五天的时间，但是一无所获，没有任何头绪。 她没有找到任何一本记录着仪式法阵的书籍，之前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而校方提供的资格并不是无期的，每个人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内不能达到沟通星辰的地步，她将从培养名单中被划除。 事实上，学生中有人在暗中出售记录着仪式法阵书籍的位置，但是那个价格实在是太过昂贵了，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代价。 瑟琳娜咬着唇瓣，心中十分沉重。 并不是找到仪式阵纹就能马上尝试，这其中还需要准备相应材料，并检验该仪式是否适合自己。 而藏书室中的仪式法阵一共有十二种！ 如果实在不行，那么只能与校方签订契约了…… 而一旦签订，她终身都不可能摆脱来自学院的束缚…… 可是她必须成为超凡者，因为只有这样，父亲一直守护着的旧宅才不会被家族回收，她才能达成父亲的遗愿！ 而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走路的瑟琳娜忽然看见脚下有一张白纸。 她怔然了片刻，弯腰捡起了脚下的白纸，心道这应该是谁掉落的。 当她打开叠起的纸张一看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僵硬在那！ “第一书架第三排，序号321，对应第一波段。” “第三书架第七排，序号764，对应第二波段。” “第四书架第一排，序号87，对应第三波段。” …… …… 这是……这上面写着的难道是记录着仪式法阵书籍的具体位置？ 瑟琳娜浑身一个激灵，只觉身体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她下意识抬头望向前面，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正装的老人背对着她走向楼下。 少女愣了一下，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勇气，她猛地一咬牙，低头快速扫视了整张纸，强行记下前面的书架排数，然后深吸一口气，向前面大声喊道： “先生，您的东西掉了。” 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女感觉浑身都在颤抖，她紧紧闭上了眼，似乎在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后悔。 然后瑟琳娜听到了来自身前的赞赏与低笑声。 “很好。” “能不被外物所迷惑，坚守住本心，这才是一名超凡者所真正应该具备的‘能力’。” “从现在起，它是你的了。” 瑟琳娜慌忙睁开眼，看到那位身穿正装，头戴礼帽的老人对她露出了和蔼与期许的笑容。 老人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第六十六章 尝试 密闭的房间内，明黄的吊灯悬挂房间上方，长条形的方桌周围坐满了八位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 索尔·阿道夫神色肃穆地站在队长身后，双手立于身旁两侧，身姿挺拔。 白骑士镇守整个伦格尔敦的所有队长级，此刻全部到场，聚集在这间略显狭小的屋内！ 艾佛队长平静道：“索尔，将译文给各位队长看看。” 索尔上前一步，将早已准备好的七张白纸一一摊开在各个队长身前。 另外七个男人神色凝重地拿起身前的白纸。 深夜时分特意将他们七人全部召集于此，不用想也知道情况的严峻性。 白纸上用着黑色钢笔写着。 “那一天。” “被群星注视着的年轻人根据梦境找到了此地。” “他将于此掀起卷动整个世界的浪潮。” “但是他要小心。” “因为他的身后……” “藏着魔鬼！” 读完这段话，场间众人没来由的背生寒意，屋内温度仿佛在这一刻下降许多。 一个目光如鹰的男子率先开口道：“这是什么？预言？还是警告？它真的和那道隙门有关？” 坐在他对面的壮硕男人瓮声瓮气道：“根据组织内那几位的推断，石板上的古语极有可能属于第三纪元，如果真是预言，那也只能是长生种留下的。” 目光如鹰隼般锋锐的男人冷笑道：“连几句话都翻译不出来，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为自己辩解的托词。” 艾佛沉声打断道：“够了，赛弗，几位古历史学者都是我们的长辈。古代语繁奥复杂，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掌握全部的古代语，更何况语言一门本来就难学，你当年大学选修，东方语不就直接挂科了？” 周围传来几声未忍住的笑声。 壮硕男人嘿嘿道：“赛弗，可以啊！” 听到老朋友又爆自己的黑历史，赛弗羞恼地怒瞪了眼艾佛和壮硕男人，闭口不言。 艾佛扫视了身边的七位同事一眼，目光在最右边那位年轻人身上稍稍停顿，语气严肃道： “诸位，这是埋在隙门下方的石板上文字的译文，而经过调查，当年库各镇突发重病死去的艾薇儿·亚伦，正是因为挖出了这块石板触动了隙门，导致第三大陆气息泻入，身染重病。” “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块石板与隙门存在某种必然的关联！” 坐在他身旁的安德森队长摇头，不赞同道：“就算它们之间存在关联，也不能说明什么，预言之事本就虚无缥缈，长生种的预言无非是通过旧神的启示，而时隔两个纪元……哪怕是旧神本体，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伟力！” 另一人附和道：“不错，而且这预言也未必说的是今时今日，也许它预言的是第三、第四纪元，即使是旧神也不可能跨越两个纪元窥视命运，已知神灵内没有一位掌握着命运权柄。” “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当年究竟是谁压下了库各镇之事！按照当年制定的规矩，一旦有未知疾病被发现，必须上报相关部门彻查清楚，更何况是一种可以在数天内剥夺人生命的未知疾病！” “而根据调查显示，那医生当年也如实上报给了有关部门，但我翻阅相关档案，档案中对此事只是一笔带过，也未有派出人员调查的举措！” 赛弗忽然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阴冷，如鹰眼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艾佛身上，重重开口道： “你们应该懂我在说什么！” “这和相关部门糜烂、不作为没有一点关系！” “是组织内部有人出手压下了这件事！” 房内瞬间陷入了寂静，众人纷纷沉默，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在召集他们前来的艾佛?阿克曼身上。 相较于石板上的预言，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更迫在眉睫，这意味着如无意外，白骑士内部极有可能有叛徒的存在！ 而当年有能力压下此事的人，如今都已身居白骑士高位！ 艾佛沉默了很久，望向最右边那位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过的年轻人，郑重道：“巴泽尔阁下，此事就拜托你了！” 一直低着头不语的年轻人首次抬头，露出了那张俊美难言的面容，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好。” 巴泽尔·高文平静应道。 …… …… 在梦境中保持自身灵性的清醒，这是唯有跨入超凡领域的人才能做到的。 跨入超凡后，自身灵性会得到升华，凝练性等各方面都能得到显著提升。 而安文当年虽然按照女子总座提供的温养法，在未跨入超凡前就开始温养自身灵性，达到了能初步控制自身灵性的地步，但那场仪式以及神灵眼的二重觉醒，让他的灵性一度濒临干涸，至今没有恢复完全。 若要等到他灵性恢复完全后再去尝试进入心灵图书馆的核心区域，那起码也要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挥霍。” “我必须尽快跨入超凡，如此才赶得上今年年底的盛宴。” 安文站在窗前，目光深邃，心中自语。 他回过身，身后的地板上已经画好了沟通群星的仪式阵纹。 而仪式所需的材料，他都是通过那位贝森主任采购的，当时贝森还多次劝他一定要小心慎重。 这道仪式阵纹并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只是对校方的一个交代，也是对自己之后跨入超凡的解释。 安文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肩，稍微过了一会后，缕缕黑烟冒了出来，化作蛇形魇兽的模样。 小家伙极不情愿地耷拉在他的肩头，尾巴无力地垂落在半空晃荡着。 安文笑眯眯地摸了摸它的头，安抚道：“没事，很快就好了，就是找个东西而已，如果感应到危险你就先撤退，不用冒险尝试。” “记住，进入灵界后顺着金色桥梁潜入那座图书馆，去里面找到那本书，书具体模样你应该已经在我的脑海中看到了。” “去吧，找到它，带回来给我，除了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以后如果还能遇到对你有裨益的东西，我可以优选让给你。” 听到安文最后一句话，小家伙终于抬起了头，有了点斗志，身躯扭动间，它竟是直接打破了真实界与灵界的隔膜，闯入了灵界之中！ 安文看见它在闯入灵界前，前方空间出现了水纹荡漾般的痕迹，它一头扎进了水纹的中心。 这就是魇兽被认为是灵界宠儿的象征，能随意穿行于灵界之中。 超凡者若想进入灵界，那起码也要等到“战争”级，而若想随意穿行，那是半神才能做到的事。 “去吧，将记载着星灵的古书带给我……” 安文眺望远方群星，低声喃喃道。 第六十七章 偷书 如今坐镇心灵图书馆核心区域的，是不落学院的前任院长塞缪尔·康纳。 他在五十年前接替了他老师的位置，成为不落学院的第三尊半神，隐居在心灵图书馆之中。 在学院内部的相关记载中，心灵图书馆的核心区域被学院的创始人置入了灵界之中，而要想将这片区域固定在一个位置，不让其随“波”逐流，那必须有半神阶位的存在坐镇在图书馆内，以自身为锚，固定住这座已有小秘境雏形的图书馆。 历代不落学院的先贤不是没想过将这座图书馆从灵界中挪移出来，这能让学院多出一个常备的半神级战力，但无人有这个能力，只能望而叹之。 坐镇于图书馆内部的塞缪尔·康纳从假寐醒来，皱眉望向前方。 在他的感知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偷偷潜入了图书馆，但他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身形。 他略微沉吟，在确认此时并无学生身处图书馆后，他张开了自身的恩赐领域，于刹那间笼罩了整座图书馆！ 【无尘禁区】 这是禁区的进阶恩赐，在这重领域之中，恩赐所有者能排斥开一切被自身否定的事物。 而在晋升到半神位阶后，对于塞缪尔·康纳来说，短时间内他身处领域之中，就如身处神国！ 半神位阶的偌大领域覆盖了整座心灵图书馆的核心区域，无有遗漏，所有非图书馆内的事物都被这重领域排斥出去，包括平时误入图书馆的无害微灵生物。 可塞缪尔·康纳却不禁又皱紧了眉头。 他并没有感觉到自身领域排斥出了什么异物，只有一些微灵生物被排出，但若只是微灵生物，那之前不可能给自己那样的异样感。 那么是自己的感知出错了？ 这段时间内自身体内的超凡力量确实有暴动的痕迹…… 想到此处，塞缪尔·康纳的心中微微一沉。 坐镇这座图书馆，对于半神来说是一种磨砺，也是一种负担。 长时间将自身灵性作为锚，固定这座图书馆，虽然能起到锻炼自身灵性的作用，但若长期如此，哪怕有足够资源温养，也会对自身的灵性造成不可扭转的伤害。 而灵性混乱，引发体内超凡力量暴动，就是初始症状之一！ 他微微叹了口气，目露担忧。 不知第一任校长究竟为何要将心灵图书馆放置入灵界，这虽然能免去外界势力的诸多试探、入侵，但也从顶尖层次削减了不落学院的战力。 而一旦不落学院出现半神级断层，那么若想保住这座图书馆，只能请王室的半神存在出面。 届时…… 塞缪尔·康纳摇了摇头。 王室内早就有人对心灵图书馆生出觊觎之心，若非忌惮学院内的两位老前辈，怕是早就出手了。 如果被他们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势必会设法侵吞心灵图书馆！ 而失去了心灵图书馆的不落学院，将彻底沦落为一座普通学院，再无法保管亚瑟王留下的永恒秘藏！ 塞缪尔·康纳只是想起学院高层流传至今的预言，心中的阴影就不免扩大了几分。 “天启之年，劫难横生。” “邪神的阴影将笼罩伦格尔敦上空的天幕……” 他轻声喃喃，嘴角苦涩一笑，目光沉重地望向图书馆的深处。 “若末世真的即将到来，您为何还没有选中御主……帝国千年以来，难道就没有一人能入得了您的眼界吗？” “单是王室，这千年来就出过不下十位半神，其中不乏英明君主，您若能选中王室之人，学院何至于此……” 如诸多前辈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塞缪尔·康纳长叹一声，疲惫地阖上双目，收起了恩赐领域，进入休眠。 当囊括整座心灵图书馆的【无尘禁区】被取消后，一条一米左右，头颅上只有一张大嘴的类蛇生物在角落中悄悄探头出来。 蛇形魇兽的身周依附着众多如星光般的微灵生物，密密麻麻围绕了一圈。 在确认那个气息极度强大的人类已经收回了领域后，小家伙大摇大摆的从墙角阴影中游走了出来。 下一刻，似是“目睹”到了身前那一排排的众多书架，小家伙不由得一呆，柔软的身躯僵硬在了那里。 它沉默不动地在呆在原地足足数十秒，然后忽然转动头颅“望”向身边的微灵生物，歪了歪头。 紧接着，依附在它身边的微灵生物似是得到了某种命令，纷纷离开了它的身躯，向四周飞散开去，穿行在各个书架之中。 下完命令后的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游走进了一排书架下的阴影中，盘起身子静待好消息。 无数微灵生物开始游荡在众多的书架之中，井然有序，扫荡排除过一排排书架，搜寻某本书籍。 这是一种生活在灵界最底层的生物，它们没有灵智，遵循着基础意识生存，此刻接受了来自上位生物的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个微灵生物穿过某层书架骤然停住后，越来越多的微灵生物开始向它的位置聚集，一部分微灵生物来到了小家伙的潜匿处，指引它来到了那一层书架。 小家伙跟着“路标”游走到了最底层的书架前，伸出尾巴将那本书籍勾了出来。 在感受到书籍上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时，它如炸毛般身形紧绷，似畏惧又似厌恶。 在犹豫了会后，它极其嫌弃地用尾巴缠绕住书籍，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坦，然后身前再度浮现出水纹般荡漾的痕迹，一头扎了进去。 就在这时，塞缪尔·康纳猛地从休眠中醒来，双目圆睁，一步来到了小家伙离去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视周围，却没发现有生物的迹象，只发现了众多微灵生物。 塞缪尔·康纳脸色忽然一变。 他刚刚才驱动领域排斥尽馆内的微灵生物，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闯入这么多微灵生物，还都聚集在此处？！ 他快速扫过旁边的书架，发现中间一排多了一处空隙，显然原先摆放在这的书被人取走了！ 是什么人能瞒过此地禁制无声闯入！ 脸色渐变难看的塞缪尔·康纳第一时间敲响了警戒的钟声。 第六十八章 星灵之种 没过多久，三个人踏入了核心区域，其中一位赫然是心灵图书馆外层的守门人瓦里斯教授！ 另外两人皆已白发苍苍，只看外貌，就能感受到老人身上那浓浓的暮气。 其中一人低沉开口道：“怎么了，塞缪尔，可是出事了？” 塞缪尔神色凝重道：“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潜入了此地，取走了馆中的一本藏书，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痕迹。” 听到这句话，三人皆是皱紧了眉头。 一人在沉默片刻后，很快开口判断道：“灵界生物？有亚瑟王留下的禁制，不存在有外界之人闯入此地而我等皆无感应的可能性，除非是旧神亲临。” 守门人瓦里斯皱眉道：“难道是灵界六神柱？可如果是祂们，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向我们索要，不需要潜入此地。” “取走的是什么书？”第一个开口的老人问道。 塞缪尔让开身形，露出被取走书籍原先所放的位置，书架上贴着的标注上写着书名。 《星灵起源》。 三人互相对视，纷纷摇头，馆内收藏众多，哪怕是他们也不可能浏览过全部。 “可不可以去问问那一位？” 守门人瓦里斯忽然出声问道。 两位步入迟暮之年的老人微微皱眉，迟疑了刹那，然后摇了摇头道：“祂不会管的。” 守门人瓦里斯闷哼一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其中一位老人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塞缪尔道：“最近心灵图书馆就暂时闭馆吧，镇守一事先交付给我，你体内的超凡力量已经有暴动的痕迹了，不宜再继续守下去。” “我能感觉到外界伦格尔敦的暗潮涌动，学院最近行事要小心谨慎些。” 塞缪尔眼中流露出忧虑之色，这位的身体可不比他现在强多少，然而他刚要开口，就被老人打断了。 “无需担忧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扛个十年。瓦里斯，我听说你那篇古文有了破译的希望？” 守门人瓦里斯颔首，面色缓和道：“新来的罗曼·罗德教授掌握有这种失传的语种。” “唔，那位罗曼·罗德教授吗？我听过他的事迹，这是一位有真正大贤之姿的学者，之前是学院对不住他。你谨记了，即便他最后无法完整翻译出全篇古文，你也不能因此而心生怨怼！” 说到最后，老人语气严厉，浑浊的目光骤然变得锋锐起来。 守门人瓦里斯神色一敛，知晓这位长者潜藏的意思，郑重点头。 这位长者怕自己承受不住得失间的大起大落，心神被蒙蔽扭曲，以致于最后以仇报恩，甚至被体内的超凡力量侵染化作魔物！ 事实上这种可能性并不小，他瓦里斯已经在这一境界停滞百年，接近寿终就寝，连自己都失去了念想，却在最近因为这位重新点燃了希望，而一旦这不久前才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被掐灭…… 瓦里斯自己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因此而心境失衡，被体内的超凡力量趁机侵染心神，导致自身失控。 很多超凡者最后都是因为心灵境界无法跟上力量的攀升，灵性被超凡粒子侵染，从力量的掌控者变为力量的奴仆。 来自长者的警告让他心中多了一分警惕，一分对自己的警惕！ 交代完一系列事情后，老人平静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今日起此地就由我镇守，闭馆时间暂定为一个月。” …… …… 另一边，安文已经站在房内静候了两个小时，在房内来回踱步，或是站在窗前心神不宁地眺望夜空。 他忽然转身，就见身后的空中呈现出半虚半实的旋涡，漩涡中心很快钻出了蛇形魇兽的身影。 它一落地，第一时间就如扔垃圾般嫌弃地将尾部缠绕着的书籍甩了出去，正好丢在安文脚下。 安文注意到小家伙特意绕了一圈，避开了这本书，顺着他的腿向上爬到左臂处，化作一缕黑气回到了“老家”。 他一脸愕然，浑然不知这小家伙为何会如此厌恶、抗拒这本书。 他弯腰俯身捡起地上的书，手指抹过书的封面，哪怕心中早已有了预料，依旧不免一阵激动。 这正是他在梦境中看到的那本隐藏着星灵之种的书籍！ 安文深吸了口气，平复起伏的心境，让自身心灵回归平静。 他转头望向窗外，此刻天上群星璀璨，无一缕夜云飘荡在空中，星辉洋洋洒落。 这是沟通群星，进行仪式的最好时刻！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打开书籍，而是阖上双眼仔细回忆梦中的细节。 踏上那人口中的封神之路有两个重要的关键。 一是来自那尊号称大渊之王的古神的类神之种，他已经在那场祭祀中获得了。 第二个重要关键，就是星灵之种，至于究竟什么是星灵之种他并不清楚，哪怕询问女子总座，对方也是一头雾水，表示从未听闻过这个名称。 所幸在那场梦境中，最后出声的那人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 科维坦不落学院第三座图书馆中，有一本名为星灵起源的书，其中就藏有星灵之种。 而现在，这本书就在他的手中！ “今日，踏入超凡……” 安文遥望夜空上的浩瀚群星，轻轻翻开手中书籍，目光幽深难言。 在星光的照耀下，他的灵性蔓延而出，包裹住了手中书籍，书页上的无数文字如蝌蚪般脱离书页，游荡在空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在空中飞舞，最后汇聚成一颗澄澈碧空色的水滴。 一直潜藏在他眼眸深处的那点黑意似受到了某种牵引，缓缓漂浮了出来，纯粹深邃的黑意与碧空色的水滴遥相呼应。 两种仿若天生对立的力量争锋相对，却又互相吸引着对方， 与此同时，安文彻底放开心神，不再压制自身灵性与星海的联系，感受着冥冥中来自群星的呼唤。 灰白的迷雾不知从何处涌来，弥漫笼罩了整幢房屋，迷雾之中站立着一道道难以言述的朦胧身影，祂们睁着金色的眼瞳，低头望着年轻的灵体，口中不断低声诵念着神圣庄严的祷告词。 “盖蕾希斯……盖蕾希斯……盖蕾希斯……” 恍惚之间，在耳边传来圣洁呼喊声中，安文的灵体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隔阂，跨过了重重星海，来到了群星汇聚之地。 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虚幻的灵体徜徉在恒沙般的亿万群星之中！ 星辰触手可及，彷若举手可摘星！ 第六十九章 可怕的猜想 在安文跨入神圣之地时，灰白迷雾彻底笼罩了整幢房屋。 这重迷雾似有着隔绝的效果，外界无一人感应到此地的异变，哪怕是夜间晚归路过的行人，也没有察觉到此地的异样，他们似乎看不见弥漫着的灰白雾气。 而一缕缕雾气不知为何渗入了艾莉丝的屋内，此时的艾莉丝早已沉沉睡去，呼吸平稳而悠长。 随着灰白雾气满溢整间屋子，四道神圣的身影从迷雾深处走来，聚集在少女的床前。 祂们的身后隐约能看见残破的羽翼，淡金色瞳孔中流淌着黯淡的火光。 这四道身影就如神话中侍奉众神的天使，可神圣的光辉下却是污浊的黑水，祂们的双脚浸没在黑水之中，黑色锁链穿透祂们的肩头。 为首的生灵缓缓俯下身，将额头贴在少女额间，似在为她祈福。 “波……瑞希……亚……波瑞希亚……波瑞希亚！” 缥缈的低语声回荡在屋内，从模糊不清到流畅清亮，四道宛如天使的身影同时低头祷告，残破的羽翼在祂们身后张开！ 当一片白色的羽毛由虚转实从空中飘落在少女眉心时，少女猛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灼目的黄金瞳，不掺杂任何人类的情感，冰冷淡漠，可那炽烈的瞳光中又流淌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的火光！ 灰白迷雾如潮水般退去，四道神圣的身影随着退去的迷雾而远去，祂们的瞳孔愈发黯淡，身后羽翼寸寸凋零…… 当迷雾彻底消失在房内，少女眼中的火光逐渐熄灭，金色的瞳孔恢复成原本的湛蓝。 她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屋内安静的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 当瑰丽梦幻的星辰大海铺展在安文身前，所剩的唯有连呼吸声都屏住的死寂。 亿万星辰间勾连的星辉神圣而耀眼，铺洒了整个世界，延伸至不可视之地。 安文沉默地站在群星之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的所见所闻，他试着向前迈出一步，沿着脚下星光的轨迹向前走去。 如雪的星辉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波动，仿佛有某种力量在牵引着安文向某地走起。 他顺应着这种感觉，路过了无数璀璨的星辰，来到了一颗暗红色星辰面前。 这就是他的命星。 就在安文要遵从本心伸手触摸暗红色星辰的那一刻，他的脚下忽然浮现出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洞，其内涌出汩汩黑水。 黑洞仿佛连接着大渊的深处，归墟的尽头，其内流淌的终末死寂之意只是瞬间就让周围成百上千的星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盖蕾希斯……” 晦涩、古老、威严的声音从安文脚下的黑洞中传出。 那尊古神以安文为坐标，入侵了这座星灵之海！ 黑水不断向四周流淌开来，所过之处，星辰枯萎般失去了所有生机，如雪的星辉被黑水所吞没，死寂之意弥漫向四方。 就在这时，闪耀的星光将恒沙般的星辰勾连起来，形成一幅浩瀚璀璨的星空图，一尊高大的女子神灵屹立在星空至高处！ 女子神灵缓缓睁眼，漠然的瞳孔中是远胜安文神灵眼千百倍的纯粹金色。 祂低头俯瞰星空，那汪黑洞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闭合，滚滚流淌的黑水被无数星辉蒸发。 “盖蕾希斯……等着我……” 最后的幽幽叹息声回荡在星空之中。 那尊古神侵入星界的力量被现身的女子神灵强势驱逐！ 安文只觉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踏入超凡的这一刻，那尊古神竟然会以他为坐标将力量投射到此地！ 他心情沉重地仰望头顶那道被无数星辉缠绕的模糊身影，不知这位神灵将如何处置他。 而在他望去的那一瞬间，他只觉眼中如被火烧一般，灵体在瞬间失去了“视觉，”遭受难以想象的重创！ 不可直视神灵？！ 安文骤然回忆起那夜无暗神使所说的话，心中苦涩难言，同时也升起了一个疑惑。 他在初次举行献祭仪式时曾“情不自禁”地仰起头，直视那尊古神，可为何自己当时没有因此遭遇重创？ 是因为那尊古神尚处于封印中，权柄显化现世不多，位格不显？ 还是说另有其他原因？ 就在他思索间，屹立星空至高处的古神摊开了右手，祂的右手间浮现出三簇光团，光团飞舞在安文的身前。 一缕星光灌入他的灵体内，治愈了他千疮百孔的破烂灵体。 安文怔了怔，心中念头此起彼伏，似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抓向光团，却在最后关头停住。 他吸取了教训，再不敢直视头顶的那尊古神，可又因无法观察对方的神情，完全不知这位古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想来即便自己能直视那尊古神，恐怕也不可能从祂的面部表情猜出祂的任何企图！ 三簇光团摆放在自己身前，这是任由自己选择？ 安文迟疑了片刻，咬牙伸手抓向中间的光团。 而就在他碰到那簇光团时，他整个人的灵体被无尽的光芒所湮没，视线之内一片白茫茫。 他感觉到自身在不断下坠，犹如从星空坠落向地面，失重感紧紧相随。 轰！ 宛如灵魂深处传来的巨响，安文的意识猛地下沉，灵体回归本尊。 他猛地睁眼，大口喘息，望着自己的双手，难以想象自己竟然安然地活着回来了！ 那尊疑似群星之母的神灵竟然放过了自己？！ 自己当时可是被另一尊古神当做了坐标，将力量投射入了星界，按理说他二五仔的身份应该已经泄露了才是，可祂居然没有对自己出手，反而给予自己恩赐？ 难道这两尊古神并非自己所猜测的是仇敌关系？ 另外……这位群星缔造者果然没有如历史中所说的那样身死，祂仍旧存活在星界之中！ 那么八旧神当初为何要骗世人群星之母已死？ 为了谋夺主世界的权柄？ 难道祂们就不怕群星之母事后算账吗？ 而这位古老神灵居然也任由八旧神在主世界分夺权柄，连续数个纪元都未现身…… 安文神色凝重，心中忽的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恐怕这位古神早已不复全盛时期，祂极有可能在第二纪元那场大战中受伤严重，失去了与八旧神对抗的力量，只能隐藏在星界中求得自保！ 那么…… 人类之所以能踏入超凡领域，获得群星恩赐…… 而当年突然从天而降，又忽然消失的三圣贤…… 安文打了个冷战，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他抬头望向窗外依旧明亮生辉的群星，只觉心头的阴霾逐渐覆盖整个心神世界。 第七十章 命运天平 他没想到仅是自己成就超凡，就牵扯出了如此巨大的隐秘。 那位被八旧神宣称已经战死的群星之母，不仅没有身死，反而藏身在星界中引导人类踏入了超凡领域！ 当年突然出现，传下十二时仪式法阵，引领人类走上超凡之路的三圣贤，基本就是祂的化身！ 而这位古神的真正用意，无非是借此恢复自身本源。 诸神之所以发展麾下的教会，传下相应的超凡途径，就是因为该途径每多上一位生灵，执掌相应权柄的祂们，本源就会壮大一分。 这点在各方势力之中算不上人尽皆知，但也算不得什么大隐秘。 不过…… 在这八位旧神即将苏醒的时期，这位高踞群星之上冷眼旁观的古老神灵还活着，对于人类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消息…… 安文目光一动，想到了重要的一点。 首先，那八位旧神极大可能站在这位群星之母的对立面，只因祂们在第三纪元回归后就纷纷宣扬群星之母的死亡，声称自己是群星的继承人，互相瓜分割据主世界。 而当年与那位群星之母一同前往世界边缘的众神，除了这八位安然回归外，其余诸神或是流落在漫无边际的时空中找不到归路，或是彻底失去音讯。 真理教会所信奉的那尊神灵就属于前者，他们宣扬唯一真主将在第五纪元携神国归来，镇压所有异端。 并且如果安文没有猜错的话，那三位短暂出现在第四纪元，与当时身受重创的八位旧神抗衡的三圣贤，就是那位群星缔造者的化身，祂们引导人类踏上超凡领域，拥有了自保之力，不至于沦为诸神教会手下的羔羊。 所以祂们之间大概率是敌对关系！ 可祂为什么要选择人类？ 人类在当时相比长生种来说存在众多劣势，唯有人口方面能赢一筹，但就超凡方面的天资来说，哪怕有着庞大的人口基数，人类中身具才能者仍旧远远不及长生种。 是因为沉睡在人类领土之下的三尊混沌旧神？ 而以他目前手中掌握的情报来看，他通过献祭仪式沟通的那尊古神，基本就是混沌旧神中的主宰！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猜错了，那尊古神与群星之母之间并非仇敌？ 可第一次见面时，那尊古神的言语中明显带着对群星之母的厌恶与仇视！ 而目前最让安文心中沉重担忧的，是有朝一日那位群星之母若有心收回自身权柄所属的超凡力量，人类是否会立即失去对超凡的掌控？ 从顶点瞬间跌落凡尘。 或许部分强大半神会不受这场浩劫的影响，因为祂们从某种意义上已经脱离了“人类”这一族群，成为一种更高层次的生灵，自身本质的蜕变让祂们不再惧怕脚下之路的顶点。 诸神教会中，相应途径中高位阶者对低位阶者有先天的压制，而诸神途径终点的八位旧神，对于该途径上的生灵有着生杀予夺的权柄！ 这也是人类极度排斥诸神教会的根本原因之一！ 安文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惑。 从第三纪元第一代超凡者诞生，到第四纪元三圣贤引领人类踏入超凡道路，再到第五纪元人类在超凡之路上行走的越来越远，隐约摸到神灵的壁垒。 这一段期间，究竟有没有先驱者发现这条道路中隐藏的秘密？ 哪怕无人和他一样见证到群星之母未死，再由此猜测、推断出三圣贤的来历，也不可能无一人察觉到这条超凡之路与诸神途径的相似之处。 很快，安文自嘲地摇了摇头，明白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有人如他一样猜测出这条道路背后可能藏着天大隐秘，隐约窥见了脚下之路的“阴谋”…… 又能如何？ 号召各方势力放弃对超凡力量的涉足和掌控？ 这注定是不可能的，除非人类愿意臣服在诸神教会的脚下，变为神灵羊圈中的羔羊。 十二时超凡途径，是人类手中唯一掌握的超凡途径，也是这世上唯一一条无需信奉任何神灵，仅需要赞美群星的超凡之路。 而相比其余旧神，群星之母确实更容易被人从内心深处接受认可，没有人会有理由去敌视这位传言已经死去的古老神灵。 哪怕是篡位的八位旧神，也对外宣称自身为群星的继承者，以此彰显正统地位。 只因这位古神号称全知全能的至高造物主，在最初的纪元中，是祂创造了群星，创造了万物生灵，祂是众神的母亲，亦是所有生灵的母亲！ 根据古老相传的神话，在群星之母的眼中亿万生灵生而平等，祂的另一个尊名即是悲悯众生的公正之神！ 在这样的前提下，哪怕有人猜测出脚下之路是这位古神特意传播，也无人会因抗拒而放弃对力量的追求。 如果要在诸位旧神与这尊古神中做出一个选择，安文相信，除开那些诸神教会的信徒，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这尊号称至高造物主的古老神灵！ 安文最终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的思索，在当下思考这种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他细细感受着体内被“拔高”的灵性，此刻脱离干涸，恢复为满盈的灵性不断沸腾着，试图自主脱离肉身来到外界，吸收空气中的超凡粒子。 这是刚突破超凡的常见状况，骤然得到升华的灵性不适应当前的肉身，这种时候非但不能任由其脱离肉身吸收超凡粒子，反而要使劲将其往下打压，让它更好的与肉身相融，完成超凡之路的第一步蜕变！ 安文微微眯眼，只觉眼前忽然出现了无数重影，耳边传来诡异低沉的呓语呐喊之声。 这一刻仿佛有一道通往未知之地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无数的邪恶身影从门后飞出，环绕在他的身边打转，充满诱惑的邪异呓语蛊惑声从身后传到他的耳边，如同有人在他的耳边轻语，诱惑他堕落向深渊。 他本就尚未稳固的灵性再次蠢蠢欲动，不断在他体内扩大膨胀，企图摆脱肉身的束缚。 这是……血色兄弟会成员每年都会听到一次的呓语？ 安文站在那不为所动，只是死死压制住不断收缩的灵性，心中似有所悟。 这呓语应该不止这种程度，不然没可能连刚踏入半神级的超凡者都因它而失去对自身灵性的掌控，被超凡力量侵染变为魔物。 它是会随着超凡者自身位阶的提高而不断增强？ 这种呓语声好像专门针对超凡者的灵性，无孔不入，哪怕屏蔽五感也能传入人的脑海。 安文很好奇这呓语声究竟来自哪里，为何会独独锁定血色兄弟会的成员，而且精准十分，每一个血色兄弟会成员在踏入超凡后都会被它找上门！ 就好像它一直在暗处紧紧盯着血色兄弟会的每一名成员，不放弃任何一个诱惑他们堕落的机会！ 他开始尝试性放开对灵性的压制，让自己的灵性能更清楚的听清呓语之声。 “……神柱……唯一……康斯坦丁……” 随着呓语声越来越邪异，最后根本无法听清话语的内容，只能听到如魔鬼般的窃窃私语声。 安文只得失望地加大对灵性的压制，既然无法听清，那就不去冒险了。 根据女子总座所说，第一次的呓语声会持续十分钟，这对于血色兄弟会成员也算是一次磨砺自身灵性的机会，能让他们更快的度过刚踏入超凡的初始阶段。 就在这时，他的右眼如被墨水点染一般，漆黑之色飞快从中间向四周扩散，直至整个右眼化为永夜般的纯粹黑色！ 下一刻，他身周那飞舞的无数邪异身影如见天敌般惊恐倒退远离，却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力吸引着它们倒飞进安文右眼之中。 这一瞬间，安文脑海中轰然一震，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不受控制地碰撞对冲，其中一道如碧空般澄澈高远，另一道则是深沉如永夜。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对拼的力量渐渐平息沉寂下来，耳边的呓语声也不知在何时消失。 安文这才闷哼出声，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下方，温热的殷红液体早已从他的鼻中流出。 他深吸了口气，苦笑着感觉着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先前还满盈的灵性又隐隐有了干涸之兆。 这就是那人口中的封神之路？ 简直是莫名其妙！ 来自两尊古神的类神之力在他体内扎根，犹如刚刚埋下的种子，静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可这两货还没“出生”，就已经在他体内掐了一架！ 等日后真出世了那还了得？！ 直到这时候，安文才有心思去感受从那尊古老神灵处获得的恩赐能力。 灵体回归本尊前浮现在他面前的三簇光团，就是那尊神灵给他的选择！ 安文面色逐渐变得古怪难言。 他记得不久前他还在好奇为何众神中无有掌握命运权柄的神灵，而超凡者中也至今没听闻有人拥有靠近命运一侧的恩赐能力…… “命运天平。” 他目露异色地低声喃喃，仔细体会自身获得的恩赐能力。 以“神灵”之手拨动所选生灵的命运之线，在天平的两端增减砝码，影响其短期内的命运轨迹。 此为命运天平！ 第七十一章 不同的命运 瑟琳娜穿过林间，小步向着小路深处的古堡走去。 秋季凉爽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带起一缕青丝，她伸手拢了拢耳边散乱的头发，将细发撩到耳后。 自那天得到藏书清单后，已经过了两周时间，这两周内瑟琳娜尝试了八种仪式法阵，不得不说她的运气真的有点差。 不过还好，如今还剩下一周多一点的时间，足够她尝试剩下四种仪式法阵，沟通群星。 而一旦成就超凡，按照家族中的规定，她就能合法继承祖上的那座残破古堡，达成父亲的遗愿！ 瑟琳娜仰头望向澄澈的天空，只见头顶天高云淡，碧空如洗，今日风景独好。 美好的风景与充满希望的未来，让她的心情不自觉雀跃了起来。 前方渐渐走来一位抱着书本的少女，制式的校裙遮盖到小腿一半处，雪白的袜子，明亮的小皮鞋。 瑟琳娜一怔，认出了眼前少女所穿的是不落学院附属高中的校服。 她是不落学院附属高中的学生？ 可这条小路是直通那座古堡的，她怎么会从那个方向走来？ 待两人走近后，她们礼貌地互相微笑点头致意，然后擦肩而过。 在擦身的那一瞬间，瑟琳娜瞥见了少女怀中抱着的书籍封面上的书名。 《超凡的起源》 瑟琳娜在“超凡初始”那间藏书室中看到过这本书！ 她竟然能从那座不允许外借的图书馆中借书出来！ 瑟琳娜右手轻轻捂住嘴巴，目光中满是惊愕。 她从未听过有学生从那座图书馆中借书出来的传闻，偶有几个心怀侥幸、图谋不轨的，也没有一个能逃过校方的监察，最后都被处以严厉的惩罚，严重者甚至退学处理。 这样看来的话，那女孩至少也是某位学院教授的子嗣！ 瑟琳娜在这一刻，忽的想起了家族中嫡系子弟和他们这样的分支之间的巨大待遇差距。 这世界就如父亲所说的那样，从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瑟琳娜突然摇了摇头，平复下兴起波澜的心境，在心中低声告诉自己。 “所谓的公平从来都是相对的，也许对你而言公平的事，落在他人身上就成了不公平的。瑟琳娜，不要去羡慕他人，做好自己！” 她的身上忽然涌现出充沛的干劲与活力，如果不是仪式阵法需要各种材料配合，瑟琳娜都想在今天将四道阵法全部尝试一遍，这样绝对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道阵法！ …… 怀中抱着老师让她借来的书籍，艾莉丝走在回去的路上。 这两周内她几乎天天都会去那座图书馆，在里面待上一小时，然后借上老师需要的书籍往回走。 而自那天她将老师给的一封信封交给守门人先生后，第二天守门人就换成了另一位面容慈祥，总是微笑着的老人。 而这段期间最令艾莉丝喜悦的是，老师终于愿意让自己随他学习古历史了！ 在老师的引导下，艾莉丝逐渐了解到了常人难以触及的另一个领域。 一个名为超凡的领域。 她从未想过这世间竟然真的存在以一人之力抵抗千万军队的壮举！ 原来所谓的英雄真的存在！ 而随着对超凡领域的了解，艾莉丝不自觉回忆起妈妈遇害的那一天，那个突然闯入家中两枪击毙匪徒的大叔…… 她停下脚步，薄唇微抿，目光怔怔无神地望向前方古木投下的阴影。 他所说的才能……原来是指踏上超凡的天赋吗？ 自己是否具备他口中的才能，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保护身边人的力量？ 心情陷入怅惘的少女脚步变得缓慢而沉重，她目光黯淡地抬头望向前方，却发现前面那座水池前站着一位少女。 她穿着白色长裙，裙摆落在小腿处，露出一截圆润光滑的小腿。 柔顺黑亮的头发落在背后，她的眼瞳不同于科维坦人普遍的淡蓝、深蓝色，是黑色的。 她是夏商人？ 艾莉丝听老师提起过，区别三大帝国子民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观察眼瞳的颜色。 水池边的少女双手交叉握在身后，头微微仰起，眯着眼透过上方交错的枝杈看向叶子后的太阳。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上扬，那双仿佛会微笑的眼睛如一汪琼浆顾盼流苏。 恰在此时有微风吹过，她白色的裙摆如花般绽放。 她的头顶是铺天盖地的泛黄树叶，千百道细小光柱从那里渗透而下，斑驳的光斑洒落在她的白色长裙上。 艾莉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呆呆地望着前方那个彷如从油画中走出的少女。 …… 安文坐在客厅中，转头望向进门的艾莉丝，好奇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又让塞缪尔先生给你讲故事了？” 他已经见过那位新上任的守门人先生，塞缪尔·康纳，那是一个目光中充满睿智光芒的老人，而能顶替之前的瓦里斯教授，这代表着他的超凡位阶极可能不在他之下。 起码安文无法看出他的深浅，而这位似乎察觉到了艾莉丝体质的神异，对艾莉丝异常关注和包容。 艾莉丝怔怔呆了一秒，使劲摇头道：“没有！就是回来的路上……” 说到最后少女迟疑了会，抿了抿嘴没再继续说下去，眉宇间显得有些纠结。 安文挑眉，微笑道：“怎么了，难道遇到心动的男生了？我们的小艾莉丝终于来到了青春期吗？” 话是如此说，他心中却是暗暗起了警戒。 按照他的计划，在艾莉丝初步完成灵性温养后，他就准备让她尝试迈入超凡，这种关头可不允许她将精力投向其他方面。 艾莉丝羞恼地跺了跺脚，嗔道：“老师！我只是……只是在路上见到了一位女生……”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如蚊子声轻微不可闻，面色通红，似乎也在为自己的举动而不好意思。 “女生？” 安文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他沉默了好一会，神色严肃道：“艾莉丝，虽然老师并不愿意看到你过早的投身于恋爱，但如果你本身的观念需要拨正的话，老师……” 艾莉丝愤然将手中的书籍砸向老师，打断了他的话，哒哒哒跑上了二楼。 第七十二章 巴泽尔·高文 安文接过空中砸来的书。 虽然看艾莉丝的反应，估计真相与自己所想的存在一定偏差，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不希望接下来到今年年底，出现什么大的纰漏。 沉吟半晌后，安文深吸了口气，随着体内的灵性沸腾起来，他眼前浮现根根嵌入虚空中的红色细线，每根细线都连接着虚空中深邃漆幽的黑洞。 在短暂的观察后，他目光晦暗不定，眉宇紧缩。 依旧如之前数次尝试的那样，他根本无法发现那根属于艾莉丝的命运之线。 在初步掌握自身恩赐能力后，他就拿身边的艾莉丝做过尝试，可令他惊讶莫名的是，他连属于艾莉丝的那根命运之线都找不到！ 据他自己推断，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位阶之差，哪怕他的恩赐能力再是诡异强大，也存在某种限度，不可能逆着多重位阶作用在高自己数个位阶的强者身上。 这个限度大致在两阶左右，也就是说他能借此干扰影响第二位阶的超凡者，也就是气魄级的超凡者。 再往上的话，失败率就会大大增加，并且极有可能造成反噬自身。 可艾莉丝如今尚未踏入超凡，位阶不可能在自己之上。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二种可能性。 艾莉丝作为科维坦大劫难的四大节点之一，她自身的命运之线早已和整个科维坦的庞大命运之线缠绕在了一起！ 而要想从涉及到整个庞大帝国的命运线“团”中找出独属于艾莉丝的那根命运之线，安文只能提前仰望下日后踏入第六位阶后的自己。 十二时超凡途径大致分为八个阶位，从第六位阶起就对应诸神教会途径的半神领域。 无法通过命运之线窥见艾莉丝小幅度的命运轨迹，这对于安文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意味着他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必须时刻关注少女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最近这段麻烦的时期。 作为未来风暴的中心，哪怕艾莉丝什么也不做，也会有诸多麻烦事找上门来。 安文已经能从最近伦格尔敦的空气中嗅闻到近乎实质的危险气息。 他揉了揉右侧的太阳穴，目光瞥向一旁的报纸。 伦格尔敦的宵禁时间自今日起，从每晚十一点提前到了九点，一直到次日早上五点，部分夜班工作人员在这期间只能待在工作岗位，不得擅自离守。 然后是来自命运圣殿的第一批守护者已经抵达伦格尔敦，他们将与帝国共同构建小圣殿，以打击境内异端组织，保卫帝国子民安全为首要目标！ 这是报纸上所说。 而在安文看来，这是科维坦帝国对命运圣殿的首次妥协！ 在梦境记忆中，科维坦上层内部矛盾也是自此开始激化。 四圣殿与三大帝国之间的关系极其复杂，他们相互依赖，又互相忌惮。 三大帝国愿意向守卫虚陆的四圣殿输入人才、资源，但却一直拒绝四圣殿进驻帝国境内建立分殿。 而这一次命运圣殿进入科维坦，就是科维坦部分上层统治者对于命运圣殿的妥协。 其中领头的，就是七大上贵族中的莫德雷德家族，同时也是那位二王子查理斯的母族。 安文情不自禁摇了摇头，梦境中那位科维坦君王之所以在最后将王位交到了长女手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二王子查理斯与三王子爱德华背后都站着不属于帝国的力量。 那位年迈而强大的君王，至死都在遵从着帝国纯净原则！ 而宵禁提前加上命运圣殿成员的到来，让这座古老的城市再次处于风头浪尖。 事实上即使不通过报纸了解校外情况，学院内部也先后有数位教授借拜访之名私下劝告自己最近最好是连学院大门都别出，有事可以委托学院的执行部。 如此气氛下，安文不得不小心行事，生怕日后作为风暴中心的艾莉丝一不小心就被卷入了某些麻烦事中。 安安稳稳度过这段时期，不惹事生波到年底，就是他如今最大的期望。 “笃笃。” “罗曼教授，打扰了，请问您在家吗？” 门口处突然传来敲门声和询问声。 安文听出这声音属于那位贝森主任，这位这位帮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同时心中思索着这位登门拜访的可能性。 来到门前后，他打开了大门，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位赫然是笑容满面，但毛发稀疏的贝森，他身边站着的则是一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人。 安文皱了皱眉，年轻男人身上穿着的制服他见过很多次，他是白骑士的人！ 并且就衣服款式来看，他竟然和那位艾佛·阿克曼同属于队长一级，这代表他起码是第三位阶的超凡者。 可他似乎只有……二十岁？ 而且此人的面容安文依稀有些面熟，却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罗曼教授，先介绍下，这位是白骑士的巴泽尔·高文队长，他此次来是有些事想向您咨询下。” 贝森开口向安文介绍身边的年轻人。 听到他的名字，安文瞳孔微缩，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见过的这位！ 巴泽尔·高文，白骑士高文家族这一代年轻人中的领袖，号称继承了先祖容貌之人。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安文牢牢记住这个男人的名字，让安文最记忆犹新的，是这位在日后亲手隔断了与家族的羁绊，是第一位愿意誓死效忠新王的骑士！ 末代十二圆桌之首。 太阳骑士巴泽尔·高文！ 他本可以如称号一般散发无尽的光辉与炽热，却甘愿藏身于新王的阴影中，作为王最后的护卫。 而此刻尚未成为无双骑士的巴泽尔·高文站在门外，礼貌地向安文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平静道： “您好，尊敬的罗曼教授，白骑士在当年艾薇儿女士感染重病的事件上有了新的发现，我们想您应该会有兴趣知道。” 安文神色瞬间变得复杂而凝重，涉及艾薇儿，罗曼·罗德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他低沉着嗓音，侧身邀请道：“请进！” 贝森在一旁歉意道：“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学院还有些事要处理，二位慢聊。” 安文微微颔首，目光一直凝聚在巴泽尔身上。 第七十三章 亚伯兰的身份 巴泽尔随安文走入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他先是环视打量了一圈屋内的布置，而后直接将一张图纸打开，呈递在安文面前。 安文眯眼望去，图纸上是一幅肖像画。 画中是一位身穿白色传教士长袍，嘴角上扬，眼眸深邃漆幽的男人。 他胸前抱着一本白色封皮的书，嘴角笑容淡淡而温和，即使只是一幅画像也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不知是不是画师的功劳。 而安文在第一眼看到画中人时，心头却是惊疑不定，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 画上之人正是罗曼·罗德的旧友，那位疑似半神领域的亚伯兰！ 这位高文家族冉冉升起的新星，为何要将亚伯兰的画像拿给罗曼·罗德看？ 这代表着他们已经查到了亚伯兰的身上？ “罗曼教授，您见过这个人吗？” 巴泽尔语气平和问道，注视着安文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如止水。 安文在稍微沉默后，神情坦然而疑惑道：“他的名字是亚伯兰，是我的老朋友，你为何会拿他的画像给我看？难道你们认为艾薇儿的死与亚伯兰有关？” 在听到身前罗曼教授毫不保留的话语后，巴泽尔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位果然如那两位所言中的坦荡磊落。 巴泽尔神色微肃道：“请允许晚辈先问一个问题，您最后一次见这位是在什么时候？” 安文皱眉道：“就在我回到库各镇没几天后，我在艾薇儿的坟墓前见到的亚伯兰。” “那么您有没有在与他的往来中意识他的特殊之处，如果有，您又是在何时意识到他并非常人？”巴泽尔追问道。 安文再次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亚伯兰是我的老朋友，我们曾相处过长达一年的时间，但后来随着他的离开，我们就渐渐失去了联系，上次相见已是几十年前了。” 巴泽尔目光微动道：“在那一年中，他没有在您面前展示过任何超凡能力吗？” 安文摇头道：“我当时不过一个普通学生，远没有今天的成就，我初次接触超凡领域是在二十八岁之后，亚伯兰也从未在我面前展示过非凡能力。直到前不久，在看到他几十年未曾变化的容貌，我才意识这家伙不是普通人。” 巴泽尔神色默然，小幅度地颔首，示意自己了解了。 他沉思了稍许后，对安文解释道：“在我们的调查中，他极有可能是真理教会的高层，您应该对这个教会有所了解，二十年前您去往东部地区旅行时曾遭遇过一场封锁，原因就是真理教会的成员袭击了波尔多城，造成了巨大人员伤亡。” “而在不久前的伦格尔敦大惨案事件中，也有真理教会的影子。” “罗曼·罗德”目光震动，不可置信地紧紧盯住身前的年轻人，声音沙哑而低沉道：“你是说，亚伯兰是真理教会的人？” 巴泽尔认真道：“还不能完全确定，我知道您可能在短时间内无法接受这则消息，但目前有很多关于他的线索都指向了真理教会。而一旦确定他是真理教会的人，那么他当年隐瞒身份接近您，与您相处了长达一年的时间，这其中绝对另有隐情！” “当年艾薇儿女士身染重病逝世后，由于她所患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疾病，当时的主治医师依照规矩将此事上报到了相关部门，相关部门在隐约察觉到其中有超凡力量插手后，果断将此事转移到了我们白骑士手上。” “而当时的白骑士，也按照规矩派出了一位队长级，两位副队长级前往库各镇调查。” “然后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前去调查的那位正队级和两位副队级在归来后对此事避之不谈，记录的档案中对此事更是一笔带过，调查记录也被那位正队抹去。” “可在不久前我们审问那三位时，惊愕地发现，他们三位对此事竟是毫不知情！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当年根本没有接受调查令去往库各镇，更别说之后种种！” “在组织高层出手核查后，发现他们的记忆中存在被篡改的迹象，这意味着他们曾被下过心灵暗示，并一直持续到了今日！” “而出手之人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是您的那位老朋友，亚伯兰·诺德。” 安文深深吸了一口气，丝毫不掩饰神情中的震惊之色，眉宇紧缩。 此时的他完全不需要演戏，本色出演即可，他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当初索尔·阿道夫曾在私下里与他讨论过此事，在提及组织内部的档案中对艾薇儿身染未知重病一笔带过后，他曾面带忧虑地怀疑组织内部存在叛徒！ 这在白骑士成立后的这千年内并非独例，光安文知道的就不止一起，邪教徒对于超凡者的蛊惑远超想象，尤其是那些驻足在当前境界不前很久的超凡者。 如若信仰就能换来位阶的提高和寿命的延长，那些看不到破境希望的超凡者大多都会选择孤注一掷，哪怕要为此投身于阴影，背弃族群。 而现在看来不是白骑士内部出了叛徒，而是有人通过某种手段掌控迷惑了白骑士一位正队，两位副队级的心神，并持续了几十年的时间！ 在安文看来，这比白骑士内部出了叛徒还要恐怖！ 对方是心灵系一侧的恩赐拥有者？ 如若真是亚伯兰，那以他疑似半神的阶位来说，做到此事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不过亚伯兰可能是真理教会的高层？ 这件事倒是出乎安文的意料，在罗曼·罗德的记忆中，亚伯兰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温和笑意，目光中似乎永远带着隐藏很深的悲悯之情。 这与安文了解中的真理教会那群疯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而如果他真是真理教会的高层，那么就如巴泽尔所说，他当年隐瞒身份与罗曼·罗德相处一年之久，绝对藏有某种隐情！ 会是什么？ 那道通往第三大陆的隙门？ 可真理教会与不净者教会之间关系并不和睦，实际上他们与八大旧神教会之间的关系都是势同水火！ 他们认为八大旧神是篡位者，篡夺了属于唯一真主的正统地位，假冒群星的继位者，这使得他们天生就与诸神教会是仇敌关系。 等等……也许当时的亚伯兰是想毁去那道隙门，并非打开！ 可他最后为什么没有下手，以他的位阶来说，做到此事完全是轻轻松松才对。 他当年又究竟是为什么要接近年轻的罗曼·罗德，与他成为朋友？ 第七十四章 真实目的 “罗曼教授，无论是为了您自身的安全，还是其他方面，我们都希望您下次在见到此人时能小心一些，事后请务必及时通知我们。” “一位真理教会的高层，所能造成的危害您已经见识过了。” 巴泽尔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将安文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安文略显沉重地点了点头，漠然道：“除了亚伯兰的事情，你还有其他事吗？” 巴泽尔一顿，目光晦暗地起身道：“此次拜访，主要就是为了此人的事情，接下来我就不打扰您的休息了，如果有回忆起关于这位的重要情报，请及时联系我们。” 他起身主动告辞，却没有收起那幅画像，安文将他送出门后又回到了沙发上。 他凝视着画像上的白袍男人，面露复杂，没想到罗曼·罗德的关系网中竟然会有这样一位存在。 当年的罗曼·罗德毫无名气，学业上也还没取得建树，他究竟是看中了罗曼·罗德的什么，竟以半神之身主动屈身结交？ 思索间，安文慢慢卷起画像，站了起来，准备将画像放到二楼书房中。 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停住身形，想起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 那日亚伯兰离开时，曾从手上书籍撕下一张白纸交给自己，并声明只要在白纸上写上文字，他那边就能收到相应信息。 或许，他可以试试通过那张白纸联系上亚伯兰。 而以罗曼·罗德的性格，骤然之下得知老友有可能是真理教会的高层，他必然会通过这张白纸去问个清楚！ 就如巴泽尔之前所说，二十年前罗曼·罗德前往东部地区旅行时，曾在一座名为波尔多的城市停滞了长达一个月，只因真理教会的教徒偷袭了那座城市，以众多无辜城民为血祭材料，事后波尔多城被帝国军队封锁了一个月之久！ 当时的罗曼·罗德目睹了人间炼狱般的惨状，对真理教会这等邪教的痛恨之情可以说是溢满胸腔。 另外……白骑士对罗曼·罗德的调查很全面啊，连此事都被他们查到了。 安文眼眸微微眯起，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对巴泽尔·高文此次到来的真正意图有了猜测。 他们恐怕是怀疑罗曼·罗德手中有联系亚伯兰的特殊方式，所以登门拜访，主动抛出亚伯兰可能是真理教会高层的消息，想借此试探罗曼·罗德与亚伯兰之间的真实关系！ 难怪这家伙先后数次隐蔽地提及罗曼·罗德当年所见之事！ 如此说来，他现在极有可能还处于对方的监测之中。 想到此处的安文不动声色，抬脚迈上阶梯，向二楼走去。 当他走到二楼打开书房门后，艾莉丝忽然从房内探出小脑袋来，好奇地问道：“老师，刚刚是谁来了？” 安文一板脸道：“你今天的书背完没有，等会我来抽查。” 艾莉丝面色一苦，忙不迭地将小脑袋收了回去，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在屋内闷声道：“还差点，老师你晚点来……” 安文走进书房，将画像放在了书桌的第二层抽屉中，而后坐在书桌前，面色逐渐变得沉痛而疲倦。 老人无力地将背部靠在椅子上，缓缓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攥住椅子两侧的扶手。 “亚伯兰……你这家伙……怎么会是真理教会的人……” 浓重的暮色无声地从老人身后的窗户投射进屋内，婆娑的枝叶间透过天地间最后一缕余晖。 巨大的夕阳正在坠落，黯淡的阳光在屋内地面上投下大片窗格的阴影。 犹如黑色的囚笼。 囚笼中，老人喃喃自语，面色怔然。 …… …… 中年男人平复下沸腾的灵性，解除了释放的恩赐能力，对身边俊美的年轻人摇头道：“没发现什么异常，罗曼教授和那人应该没有什么联系。” 巴泽尔眼眸深沉道，淡淡道：“也许吧。” 中年男人犹豫了下，说道：“组织上不可能允许我们一直紧盯着这位教授，哪怕组织允许，不落学院也不会允许，这一次已经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破例了，见好就收吧。朋友间几十年才见一面，依我看这位教授和那人之间关系也就一般。” 巴泽尔自嘲一笑道：“我可没这面子，应该说是看在我身后家族的面子上。” 他停顿了下，瞥了一眼东边，说道：“对于罗曼教授一事我保留意见，不过就这样了，走吧，再不走这位就要亲自动手撵人了。” 中年男人神色一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背后不禁起了一阵冷汗，连忙彻底压抑住自身灵性，表示自己绝无恶意。 东边路口的昏黄路灯下，老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望着这边。 巴泽尔隔空颔首示意，率先向不落学院外走去，中年男人则是郑重地行了一个晚辈礼，这才快步跟上巴泽尔的脚步。 当二人走后，路灯下老人的身影如雾气般缓缓消散，消失在了原地。 …… 彻底融入黑暗中的安文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浮现出根根代表命运的红色细线，他在这里面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根。 在审视了下自己短期内的命运轨迹后，他沉思了片刻，心道接下来的命运轨迹果然随着巴泽尔的到来而改动了不少。 不过还好，不会影响大局。 通过命运之线观测短期内的命运轨迹，这是命运天平的附属能力，不得不说那位群星之母对他真的算得上是厚待！ 这让某种意义上背弃了群星的安文实在是羞惭无比。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到身后的窗前，望着夜幕上的群星点点，感受着无数常人无法看见的雪白星辉从天而降，融入自己的灵性和左手臂上的那枚印记中。 按理说，十二时超凡途径的超凡者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命星，那是超凡之路的根基所在，可他的命星早就毁在了那位古神现身时流露出的气机之中。 自己到底算是什么途径的超凡者？ 安文心中默然无语，暗叹了一口气。 等再过几天，确保那边的监视撤走后就尝试通过那张白纸联系亚伯兰。 不落学院不可能无限期允许白骑士成员在学院内部肆意施展恩赐能力，监察学院中的教授！ 另外，还要联系阴影教会的尤文·安东尼那边，看看他那边的情况。 艾莉丝这边也要加大关注，确保她能在今年年底前踏入超凡。 要做的事情很多啊…… 第七十五章 群星眷属 伦格尔敦，一栋普通的民居，卧室内。 昏黄的黑石灯光下，尤文伏案桌前，面对身前的信纸首次觉得有些头疼。 算算时间，他自己也不记得上次动笔写信是在哪年哪月了。 哪怕是当年教导学生黛西识字读书时，也是果断将其丢给了与他交好的一位主教。 他沉吟了好一会，才提起钢笔在信纸写上第一句话： “亲爱的大人，按照您的吩咐……” 刚写到这里，尤文嘴角一抽，“撕拉”一声将手中的信纸撕的粉碎，又从边上抽出一张崭新的信纸。 “尊敬的大人，您好，根据您的详细描述，属下已经调查到了关于贝尔·阿道夫的一些线索。在大惨案爆发前，他生活在贫民区，同居的还有他的母亲和胞妹。而在大惨案爆发后，他的母亲与胞妹已经确认死于那场血腥献祭之中，他本人因为当晚滞留于外，避过了一劫，如今尚不知踪迹，疑似被路过邪教徒掳走，属下会继续跟进此事。” 在反复斟酌用词后，他又加上了几句祝福语，最后检查了遍信上内容后，他叠起信纸，将其塞入信封内。 桌上右侧，盘卧着一条类蛇型生物，此刻懒散地趴卧在那，身子微微起伏，似陷入了睡眠。 尤文将信封递到类蛇型生物嘴前，目光怪异地盯着身前的魇兽。 他如今虽然跌落到了三境，但曾经的眼界还在，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家伙的不同寻常之处。 蛇形魇兽张大嘴巴好一会，“哈”的一声打了个哈欠，然后微微甩了甩头，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脑袋还不清醒。 它“盯着”身前的信封呆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快速用嘴巴叼住信封，一甩尾巴，而后招呼也不打一声，嫌弃的一转身突破了真实界与灵界的界壁，离开了这间房屋。 尤文在原地神色复杂，不禁喟叹一声。 不愧是被古神注视着的眷者大人，哪怕是手下的魇兽也如此非凡。 普通魇兽再是受灵界眷顾，能肆意遨游在灵界之中，也不可能单凭自身就轻易突破两界界壁，一般都需要召唤者进行仪式辅助，打开对应的通道。 在尤文·安东尼眼中，这小家伙身上已隐隐有了神话生物的部分特征，只不过尚不明显，但可以说已经为未来铺平了道路。 他沉默了会，拿起挂在门边的黑色圆顶礼帽，和倚在门旁的手杖，开门走了出去。 他要再去拜访一两位老朋友，加快调查的进度。 至于此时伦格尔敦街上实行的宵禁，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小事。 除非是白骑士总队长一级，不然哪怕是同为三阶的队长级从他身边走过，也别想发现他的任何痕迹。 …… 荒野之中。 黛西生无可恋地跟在念念叨叨不停的男人身边，被迫行走着。 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一棒子敲开旁边男人的脑袋，看看这家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 一个男人居然能啰嗦到这种程度，黛西真的是前所未见！ 自从那天醒来后，黛西就一直被迫跟在这个白袍男人身边，在几次尝试逃跑失败后，她就暂时放弃了逃跑计划，安静地跟在白袍男人身边，暗中寻找机会。 可是她发现自己正在不断接近崩溃的边缘，她真的快无法忍受白袍男人的这张嘴巴了！ 他居然能从早上太阳升起一路喋喋不休到晚上睡觉！ 这究竟是什么人啊！ 他的恩赐能力是嘴炮吗？！ 如果不是因为黛西完全无法察觉到身边男人的深浅，她真的好想一刀刺过去，一了百了！ “嗯？” 刚刚还在赞美群星的亚伯兰忽的停驻脚步，眉头一挑，若有所思地望向东方。 黛西见他终于不再说话，心中竟是惊喜难耐，天知道她这些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亚伯兰转头望向黛西，微笑说道：“黛西小姐，我们今天提前休息，你可以在周围一百米的范围内活动，如果超出了界线，那你今晚又不能睡觉了。” 黛西咬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知道这个男人没在开玩笑，转身大步离开，只想离他远远的，再不想呆在他的身边。 见黛西离去后，亚伯兰眼眸幽深，翻开了手中的白色封皮书。 当他翻开书后，空白的书页上渐渐浮现出一段段黑色文字，文字由小变大，从模糊不清转变为清晰可见，然后缓慢消失，书页恢复空白。 在文字消失后，亚伯兰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是被科维坦白骑士那边盯上了，看来之后行事要注意些了。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麻烦，相较来说，真理教会那边才是真正的麻烦。 一群死缠烂打的疯子。 一想到真理教会那群疯子，亚伯兰就不禁面露头疼之色，一次又一次派些杂鱼杂兵来试探自己，真理教会高层是不长脑子的吗？ 在稍微沉思后，亚伯兰从口袋中取出一只钢笔，在书中空白页上回复远在伦格尔敦的老朋友“罗曼·罗德”。 如果没记错，罗曼那家伙曾经在东部地区近距离目睹过一场由真理教会举行的血祭，也难怪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亚伯兰叹了口气，收起钢笔，眼眸深幽地望向头顶，沉默不言。 无论白昼还是黑夜，群星永远都在头顶注视着亿万生灵，这一点从第一纪元开始就从未变过。 可世间生灵又还有几位记得这一点，又还有几位在乎？ 至高无上的盖蕾西亚，已经为主世界挡去了两次大劫，可这世间却无多少生灵知晓，知道真相的仿佛也当做理所应当，好像是主亏欠祂们一样。 都说哪怕天塌了也有高个在前面顶着，可一旦虚无之根再次入侵，还有谁能抵挡？ 是即将苏醒的那七位不知死活的旧神？ 还是那三尊至今仍沉睡在永恒梦魇中的混沌旧神？ 又或是滞留苍茫星空中的那几个逃兵？ 亚伯兰默然地望着逐渐凸显于夜幕之上熠熠生辉的群星，发自内心的虔诚祷告着： “仁慈的主啊，请保佑真实界能度过第三次大劫……” 第七十六章 学院安排 安文坐在书桌前，天花板上的吊灯将书房内照的通明，他的右手边摆放着一杯升腾着热气的咖啡。 他凝望着手中的空白书页，书页四角各有一颗星辰图案。 此时这张空白书页上，竟是无中生有般诡异地浮现出一段段文字。 而先前安文在纸上所写的内容，就如同被纸张吞没一般，在他写完后就渐渐消失，不知去向。 这看上去也不像是炼金器物，难道是灵界中诞生的灵物？ 安文心中思忖着，待浏览完纸上浮现的文字后，他眼眸微眯。 他之前模仿罗曼·罗德的口吻，在纸上写下了一段近乎诘问的话语，现在收到了来自亚伯兰那边的回复。 亚伯兰直接挑明自己并非真理教会的成员，这倒是不出安文所料，双方性格方面差异过大。 真理教会的人基本都是疯子，少数几个正常人也在成为疯子的道路上坚定不移地前进。 根据亚伯兰所说，他所信奉的主是这世间最神圣古老的古神，祂是仁慈与公义的化身，是一切生灵的源头，是群星的缔造者。 安文脸色慢慢变得精彩起来。 他开始努力回忆人类疆域内的隐秘组织中有哪一个是信奉那位群星之母的。 诸多隐秘组织，邪神教会的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一遍，可在他记忆内的众多教会、组织中没有一个是信奉群星之母的！ 倒是巴哈姆特帝国那里，传闻有几座城市依旧保留着信奉群星之母的习俗。 而作为众神的母亲、至高无上的造物主，祂在第二、第三纪元中自然有属于自己的教会，繁星之眼曾是势力遍布横跨整座主世界的第一教会！ 然而在第三纪元旧神回归，宣布群星之母的死亡后，这个庞然大物就开始不可阻挡地分崩离析，被八大教会蚕食分刮。 难道亚伯兰是繁星之眼教会残留下的信徒？！ 安文沉思片刻，发现当前所掌握的信息太少，暂时无法确定，亚伯兰本身也并未声明自己所属的教会。 这家伙在纸上的最后又劝说罗曼·罗德尽快离开伦格尔敦，他说自己看到了不好的未来，不希望仅剩的老朋友死在伦格尔敦的浩劫之中。 在看到这段话时，安文心中一动。 看到了不好的未来？ 亚伯兰所掌握的恩赐中有靠近命运一侧的能力？ 不过他是群星之母的信徒，倒也不惊奇，并不是只有自己才受那位女神的眷顾。 安文又看了眼一旁拆开的信封，心中暗暗咋舌。 这小家伙送信居然不需要他提供仪式辅助，完全靠自己就能锁定尤文的灵性坐标，简直骇人听闻。 他似乎还是把这小家伙看的简单了。 而根据尤文送来的这封信来，他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贝尔·阿道夫的线索。 不过……被邪教徒掳走？ 安文皱了皱眉。 按照梦中记忆显示，贝尔·阿道夫此时应该流浪在伦格尔敦的社会底层，一直到明年春末，在一次偶然中被某位贵族看中，又辗转加入了黑骑士，得到了那位长公主的赏识。 这期间他以极快的速度成长，成为那位手中一把锋锐至极的尖刀，在最终之战袭杀了当时身为不净者教会圣女的艾莉丝！ 这是现实中又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贝尔·阿道夫被某位邪教成员掳走了？ 安文愈发感觉到梦境记忆的无力，本以为这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倚仗，然而它的不确定性让他完全无法以此为根基来布局。 到了现在，他需要找到新的触动点，回忆起更多更细的内容！ “咚——咚——咚——” 十二点的钟声于远处悠长的响起，那是伦格尔敦的大钟楼。 安文起身将那封信放入房内备用的油灯中，点燃油灯将其烧为灰烬，而后将恢复空白的书页贴身藏好。 在关上书房的黑石灯后，他回到卧室内进行休息。 明天上午，他还要应邀去拜访那位贝森主任，进行工作安排上的讨论。 …… “罗曼教授，请用。” 贝森笑呵呵地端着一杯咖啡放到安文身前。 这位在安文面前的表现实在是无可挑剔，一应要求全部满足，逢面便嘘寒问暖，弄的安文都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很多似的。 安文接过咖啡，问道：“贝森主任，学院对我的职位安排下来了吗？” 贝森笑眯眯道：“下来了，下来了！今天找您来，就是想和您谈谈接下来的工作问题，不知道您是对成立课题研究小组感兴趣，还是对教学方面更感兴趣？” 安文神色微动，听他的意思，自己能在这两者之中选择一个？ 不落学院内能单独成立课题研究小组的，起码是终身教授一级，他目前的身份倒是足够了。 成立课题研究小组后，按照学院的规定是要在相应期限内拿出一定的成绩，而以罗曼·罗德目前在学术界的声望来看，这个“一定”怕是要提到“显著”才符合他的身份。 可安文没准备在学术界大展拳脚！ 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哪有功夫去成立研究小组带学生？ 与之相比，担任教学方面的老师会显得很轻松，每周上几节课就行了。 但这里还有另外一个考虑。 那就是罗曼·罗德是以大学者的身份被请来平息“窃文”舆论的。 在白骑士等组织的推动营造下，罗曼·罗德早已成为整个帝国学术界炙手可热的人物，无数学术界中人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若他此刻选择了担任教学方面的教师，而不是成立专门的研究小组，外界难免会传来些风言风语。 而接下来的教学中他一旦再犯了些错误，那…… 受累于名，即是如此。 贝森见他犹豫不决，低声道：“罗曼教授，我可以向您先透露下风声，学院内部接下来准备在古历史这一块投入大笔资金，欲图解开四大遗迹中的碑文，您如果有信心，可以尝试一下。届时王室中也会有人加入小组随行。” “四大遗迹的碑文？帝国竟然准备开放四大遗迹？”安文惊讶问道。 贝森叹息道：“其实四大遗迹从百年前起就一直对不落学院开放，只是这些年下来，学院内的古历史学者在破解碑文上成绩寥寥，就没对外公开。” 安文颔首，心中则是腹诽道：你都直接点出了四大遗迹，这还叫自己选择什么，依照罗曼·罗德的性子，在听到能进入四大遗迹后必然会选择成立相关研究小组！ 四大遗迹皆是科维坦境内保存的上个纪元的遗留，对外宣传一直处于封存状态，没想到竟然一直在私下底面对不落学院开放。 安文笑容温和道：“那我可不能错过了，贝森主任，不知成立课题小组有哪些程序？” 第七十七章 那个穿白裙的女孩 贝森欣然道：“您既然有意加入，学院方面自然是举双手欢迎，有些繁琐手续我这里就可以帮您解决。不过每个课题研究小组都会挑选相应专业中的五到六名学生作为助手，这也会记入他们的档案中，以您的名声应选学生绝对是挤破了头。” 他顿了顿，试探性问道：“您初来学院没多久，不知道是否有心仪的学生？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给您推荐几位，或者列个名单，到时候由您自己挑选。” 其实这一次安文本没有二选一的机会，学院原先是打算直接将他安排进遗迹的研究小组，这既满足了调查中显示的罗曼教授对古历史的热爱，又能再次堵上外界悠悠之口。 学院之所以邀请罗曼·罗德成为终身教授，给予他超出本身职务的特权，一应要求全部答应，又向他开放心灵图书馆，如此礼遇厚待，目的就是为了扭正外界的学院形象，平息因为“窃文”事件而闹出的轰动。 享受什么样的权利，自然要为其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罗曼·罗德所需要付出的，就是在学院的配合下拿出斐然的成绩，堵住外界舆论的风波。 贝森完全不觉得这是在为难这位教授，学院所能拿出的资源，是罗曼教授一辈子也不可能触碰到的。 而以这位目前展示出的能力，极有可能在学院的资源辅助下拿出震惊整座帝国的学术成就，在帝国历史上画上浓厚的一笔！ 这是一件双方皆受益的事情。 但是前不久，罗曼教授翻译出了一篇古文，一篇百年来学院中无一位古历史学者能翻译出的古文。 那位守门人瓦里斯教授，而今已是进入学院内部的小秘境，尝试突破到超凡序列第六位阶，也即是半神领域！ 对于整座不落学院而言，那外界的舆论风评在此事面前突然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贝森很清楚，支撑学院至今不衰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学院内部的几位半神存在，祂们才是学院不朽的真正支柱！ 而罗曼教授也已经通过他自己的方式，向整座学院证明，他配得上而今的地位与待遇。 不过，虽然学院上层已经表示罗曼教授可自行选择，但王室那边却是有人登门询问那位教授是否会参与破解碑文一事。 对方的言辞间，暗示必须让这位教授加入研究小组，相应代价可由王室承担，只因有一位殿下看中了这位教授的渊博学识！ 所以此时这位能主动答应加入，实在是再好不过，让贝森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安文眸带深意地看了这位主任一眼，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安排几个走关系的学生进入课题小组。 不过他确实也不认识几个学生，而这位主任近些日子也帮了自己不少忙。 “那就劳烦贝森主任了，就四人吧，另外到时候我会将艾莉丝带在身边。” 贝森笑意愈发浓郁，和颜悦色道：“好的，我接下来就给您安排，另外您学生艾莉丝那边不是问题，也可以算入小组内。” 安文颔首道：“麻烦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到时候小组成立后，还要麻烦你通知我一声。” 贝森将他送到门口，保证道：“您放心，我会尽快给您安排，前后大约需要三天时间，下周您就能拿到遗迹通行证。” …… 安文离开风纪主任办公室后，来到了楼下。 左前方是一座大礼堂，此时大门紧闭着，而右前方是一座钟楼，十几只白鸽扑腾着翅膀，盘旋在钟楼前方的草坪上空。 有几位女学生正半跪在草坪上，撕下手中的面包，投喂围绕着她们的白鸽，嬉闹声隐约从那里传来。 前方的林荫小道上，抱着书的学生或是单独快步匆匆赶着路，或是结伴漫步在路边，彼此间有说有笑。 此时天气已经转凉，路边的树叶泛起明显的枯黄色，偶有几株枫叶树，也早已如火烧一般，落叶随风飘落在路过女生的发梢上。 空气中的气息闲适而无忧，又充满了某种朝气与生机。 安文渐渐陷入了沉默，站在巨大建筑投下的阴影中，感受着一丝从心底蔓延而起的伤感。 夏商境内的教育制度与科维坦并无太大差异，如果老爹当初不发疯要送他们进入两座圣殿，如果他不做那场预知未来的梦，如果他没拥有这双神灵眼…… 那么此时的他应该和那个女孩与眼前无数学生一样，无忧地生活在校园之中。 他们之间也许会早已明白对方心意，只是互相不说破。 他会在每个午后站在树影婆娑的走廊上静候女孩下课，等待见面时她于刹那间绽放的笑颜；他会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白色裙摆在风中被轻轻吹起；他会躺在草坪上闭眼假寐，假装不知道女孩正偷笑着整蛊自己…… 而这些一定会是下个世纪都无法取代的美好时光。 可安文知道。 它们都已成为光阴间隙中错过的故事。 因为人生没有如果。 …… 瑟琳娜抱着书匆匆走向风纪主任办公室，准备去登记成为超凡者的证明。 当她顺着林荫小道走到综合楼不远前，忽然看到了那天那位给予自己希望的老人。 此时的他就如一尊铁塔般沉默地侧身站在阴影之中，缓缓阖上了双眸。 瑟琳娜怔怔地站在原地，茫然地望着那位老人，抓着书沿的双手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怎么会……这么的悲伤与失落…… …… 身为科维坦二王子的查理斯，正神色肃穆地守在宫殿大门之外。 与他并肩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身穿黑色正装，手持一根精致的手杖，留有一撇八字胡，神色威严，正是莫德雷德家族当代族长，亦是查理斯的亲舅舅。 不久后，一辆马车缓慢从远处行驶而来，马车周围跟随着数十位身穿白色重铠，气息极度强大的护卫。 每一个护卫的气息都在超凡二阶之上！ 中年男人在查理斯身边低语道：“看到了吗，查理斯，这就是圣殿的实力，仅仅只是一支护卫队，就足以碾压低层面的白骑士！” 查理斯目光火热无比，但语气依旧镇定道：“舅舅，再强大的实力终究不是属于我们的，我们能借用，但绝不能视为倚仗！” 阿布斯·莫德雷德欣慰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刚满十八岁的侄子，赞赏道：“很好，查理斯，能看清这一点就证明你确实已经长大了。” 而这时，马车已渐渐行驶到宫殿门口。 在查理斯等人眼中，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撩开车帘，率先跳下了马车。 她戴着一顶普通的草帽，裙摆落至膝盖处，露出一双白玉般完美的小腿。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草帽下的容颜美的让人惊心动魄，那一双顾盼流苏的眼睛，就仿若这个季节里天边弯的最美的月亮。 而当她跳下马车后，数十位重铠骑士整齐划一地单膝下跪，不敢用自身目光去玷污她的圣洁与荣光！ 第七十八章 必杀之人 “……亚瑟王赦封初代十二圆桌骑士后的第二年，奥古斯都大帝在庸陆之北建立起庞大的巴哈姆特帝国，自此两大帝国对峙局面初步形成……” “群星纪98年3月1日，科维坦帝国彻底征服撒克逊地区，将这一区域纳入帝国版图，此后因为历史原因，撒克逊地区战乱不断，叛军背后疑似有邪教支持。” “群星纪330年9月23日，以三大圆桌贵族为首的叛军连破十城，在一路打到戈尔薇城时遭遇帝国名将基兰·阿尔卡萨，在长达整整一个月的攻城后，基兰·阿尔卡萨力竭战死，戈尔薇城被攻破。但由于此战时间过长，为帝国争取到了缓冲的时间，最终双方与不落大平原展开决战，以帝国胜利为结尾，为首贵族被统统斩首。” 艾莉丝端坐在凳子上，神色认真地背诵老师要求她记下的历史事件。 安文边听边点头，等她全部背诵完后，缓缓开口，道出了少女之前提出的疑惑： “帝国名将基兰·阿尔卡萨之所以能以一城兵力抗住叛军一月之久，是因为他是一位高阶位超凡者，所掌主恩赐是【不破之壁】。” 艾莉丝眼睛睁大道：“老师……坚壁和不破之壁有关系吗？” 安文答道：“【不破之壁】是【坚壁】的进阶恩赐，范围已不限于使用者自身，具体范围视使用者能力而定，目前已知最大的范围能囊括一整座城池。” 艾莉丝抿了抿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憧憬，道：“老师，我什么时候才能尝试跨入超凡？” 安文微笑道：“不用着急，跨入超凡最好的年龄段是16到20之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以冥想法温养你的灵，直到你能初步控制灵性的变化。” 艾莉丝纳闷道：“可是老师，我已经能控制灵性进行简单的变化了，再过几天我感觉我就能让灵性溜出体内了！” 安文沉默了片刻，狐疑道：“我没记错的话，我前两天才将冥想法交给你？” 艾莉丝嘟嘴道：“对啊，可是控制灵性又不难，它很听话的。” 安文向艾莉丝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点。 等艾莉丝站在他的身前后，他沉声道：“你试试将自己的灵性拉成丝缕状，然后向体外延伸。” 艾莉丝小脑袋飞快点了点，然后闭上眼睛，感受隐藏在体内深处的灵性。 渐渐地，安文透过自身灵性看见少女头顶有一根黑色的丝线冒了出来，犹如初次看见世界般怯怯地崭露头角。 他皱了皱眉，没想到艾莉丝竟然真的做到了，她竟然真的在短短两天就达到了控制自身灵性出体。 可问题就在于，她体内的灵性是何时浑厚到了能自由出体的地步？ 控制方面可以推到少女感应敏锐上，可灵性的温养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这注定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哪怕是被群星注视的眷者，也是在每个夜晚汲取群星洒落的星辉，温养壮大自身的灵性，最后水满则溢，自主突破。 而艾莉丝也不是珞然那样的群星眷者。 难道真是那冥想法的功劳？ “老师！我做到了！” 惊喜的声音从身前传来，艾莉丝雀跃地看向安文，脸上满是喜意。 可当她看到安文紧缩的眉头后，不禁心中一慌，道：“老师……出了什么意外吗？” 安文这才回过神，摇头解释道：“没事，就是我们家艾莉丝进步速度太快了。” 说完，他犹豫了下，继续神色严肃道：“艾莉丝，接下来你还是以温养自身灵性为主，这段期间切记不可随意让灵性离开体内。超凡之路，走得快不见得是好事，还是要求稳。” 艾莉丝郑重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最后，她扑闪着水灵灵的眼睛，好奇问道：“老师，你的恩赐能力是什么？” 如今的艾莉丝已经了解到了超凡领域内的一些基础知识，再不是一无所知。 安文哑然，心中叹了口气。 罗曼教授当年其实得到过几种仪式法阵，可惜他是一个没有才能的人，注定无法走上超凡这条路。 安文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笑着嘱咐道：“以后遇到其他超凡者，可别见面就问别人的能力，每位超凡者的能力都属于秘密。至于我的恩赐，名为【恶意察觉】。” 艾莉丝点了点头，心中琢磨起什么是【恶意察觉】。 安文忽然看向窗外，神色不变地对女孩道：“艾莉丝，你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记得和学校老师把假请好，过两天你就随我一同去遗迹看看。” 艾莉丝眼中跳动着欣喜的光芒，使劲点头，与老师道了一声晚安后，拿起历史书回了自己的房间。 女孩走后，安文在只有他一人的屋内淡淡开口道：“今天神使怎么有兴致跑我这来了？” 书房的窗户被人从外拉开，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孩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窗台上，闷声道：“格兰雅要我带话给你，真理教会的大主教斯坦丁已经在来伦格尔敦的路上了。” 听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安文本以为自己会如昔日般情绪失控，可却没想到自己诡异的冷静，冷静到自己都感到有些恐惧。 他低头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念出了那个男人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森冷： “斯坦丁·奥沃德……” 当安文抬起头的时候，金色瞳孔中的炽烈火光仿若在熊熊燃烧。 “告诉我他的来意。” 男孩坐在窗台上回头望了他一眼，在看到那双暗金色的淡漠眼瞳时，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悸动，他撇撇嘴道：“暂时还不清楚，只知道他的目的地是伦格尔敦，三天内就会到达。格兰雅让我带话给你，有需要的话尽管说，在针对真理教会的问题上，兄弟会将给予你最大的支持。” “好了，话带到了，再见！” 说完，男孩果断地消失在了原地，不见所踪。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独留安文一人孤坐在屋内。 “斯坦丁·奥沃德……” 空荡荡的书房内，安文反复低声喃喃着这个名字，心中杀意愈发深沉浓郁。 当年当着自己的面将短刀刺入师娘心脏的，正是此人！ 第七十九章 四名学生 “还早……不急……我需要成长的时间，斯坦丁的人头我会亲手摘下。” “我至少要达到第四位阶，才能通过命运天平小幅度篡改斯坦丁的命运轨迹……但第五位阶到第六位阶是生命本质的蜕变，由人跨入神话领域，我无法确定恩赐‘界限’能无视这道门槛……”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我需要达到位阶五……” “距离科维坦大劫爆发还有两年多……两年多达到位阶五？” 安文沉默了很久，因为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并且斯坦丁也不可能在伦格尔敦待上两年之久，就等他去杀他。 虽然还不知道他来伦格尔敦的真正目的，但梦境中他并没出现在科维坦大劫中，大劫后他在巴哈姆特帝国的领土上主持过一场血祭。 而真理教会中主掌教会在科维坦诸多事宜的，是另一位大主教。 他的出现完全是预料之外！ 当然，安文的梦境记忆并不完整，也许斯坦丁出现了，只是最后没死在这场大劫中。 而如若不借助兄弟会的力量，短期内他不可能单凭自己亲手摘下已是半神位阶的斯坦丁·奥沃德的脑袋。 可若要等到下一次斯坦丁主动离开真理教会总部，那又不知是何年了！ 许久之后，他目光晦暗不定，口中幽幽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星灵权杖……” 也许这件东西，能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 …… 三日后，安文接到了贝森主任传来的讯息。 成立课题小组的相关程序已经全部办妥，而担任助手的四名学生也已挑选完毕，除了一位是王室内定外，另外三人皆是历史系的学生。 讯息中，贝森单就王室内定名额一事给出了解释，并表达了歉意，希望他能理解校方的为难之处。 安文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妥，身为当年亚瑟王大力扶持的不落学院，自然是倒向王室一侧，为王室服务。 不过这件事倒让他一下子注意起了王室与不落学院间的关系。 不落学院崛起于亚瑟王执政时期，它是科维坦内第一座官方大学，第一任校长是亚瑟王的战友，一位仅次于十二圆桌的大骑士。 而相传，亚瑟王在不落学院建成之初时，曾将一件至宝放入不落学院深处，声称由不落学院看管，王室不可生出任何觊觎之心。 在亚瑟王在位期间，乃至之后的数百年内，王室一直谨遵着先祖的遗训，不敢有分毫过界。 但在这位王者逝去多年，笼罩王室的威严渐渐消退后，王室内不可避免地有人打起了这件传闻中由亚瑟王留下的至宝的主意。 这一度造成王室与不落学院关系紧绷，若非王室内部的那些人顾忌亚瑟王遗训，和某些大贵族不愿看到王室力量增强，再加上王室也不想将不落学院彻底推向另一边，两者间的关系可能会更加恶劣。 此时的王室与不落学院之间仍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双方都不愿意打破。 至于传闻中那件至宝…… 安文叹了口气，梦境记忆在这一块有巨大残缺，他无法得知这件至宝的真实样貌以及未来。 忽然间，他目光闪动，联想到了某物，却是不敢确定。 那位亚瑟王留下的东西，难不成就是……星灵权杖的投影？！ 他越想越可能，就是没有确凿证据验证。 这样看来，自己是应该找个机会去往心灵图书馆的核心区域看看了，或许能获得些线索。 嗯，如果校方询问起他的恩赐能力，能隐瞒就隐瞒，不能隐瞒就抛出【恶意察觉】这一神灵眼的附带能力。 之前是暂时不想暴露自己踏入了超凡领域，不过看那位贝森主任的某些反应，想来校方已经是知道了。 毕竟自己先前特意通过贝森那获得了仪式法阵的材料。 不过……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多此一举了？ 安文顿感有些无语。 既然之前就已做好了铺垫，那之后就完全没必要隐瞒了啊！ 自己这是因为当日灵体离身过久导致脑子不灵光了？！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安文感觉有些心累，本想今天就去见见那三位学生，现在却突然失去了兴致，只想回屋好好休息休息。 那就下周正式进入遗迹前，再去见见那几位学生吧。 也不知道王室中到底来的是哪一位。 总不可能是那位长公主阿尔托莉雅吧？ 那位长公主如今也……十八岁？ 安文走向卧室的脚步骤然一停，意识到了某一个被忽略的关键点。 那就是当今君王年轻时一直在征讨四方、平息叛乱，一直到五十多才开始生子，他膝下的几位王女王子，年龄都不超过十八岁！ 哪怕不久前他见到的那位三王子爱德华，容貌仪表堂堂，颇有成熟男人的绅士风范，但其实真论起年龄来只有十七岁！ 而他建立爱德华济贫慈善基金时不过十五岁，也难怪外界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这是他的母族在帮他造势。 安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位殿下现如今应该还在为年底的贵族舞会而发愁，怕是无暇来参与挖掘遗迹。 …… …… 瑟琳娜心中激动难言，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挑选中成为课题研究小组中的学生助手，这本来是大三大四的学姐学长才能获得的名额！ 而成立这个小组的组长，竟然还是那位如今在伦格尔敦颇具盛名的罗曼·罗德大学者！ 此时，她与另外两名男生正站在风纪主任办公室中。 那位在传言中异常严厉的贝森主任就端坐在他们面前的书桌后面。 贝森签完手头上的最后一份文件，放下手中钢笔，抬起头，望向身前被挑选中的三位学生。 除了最右边那个女孩，另外两个都只是普通人，但成绩优异，分别是历史系大三大四上学期的第一名，想来那位教授应该会满意。 至于右边那个女孩…… 他是听某位教授说的，罗曼教授曾在她踏入超凡时提供了帮助，并给出了不错的评价，那消息的最终来源好像是之前的守门人瓦里斯教授。 起先贝森犹豫再三，因为最后一个名额他本想转让给某个老友的儿子，但在考虑到她可能是校内第一个被那位教授看好的学生，以及她的恩赐能力能在挖掘遗迹中提供某些帮助后，他还是选择了此女。 他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而恶了那位教授的感官。 第八十章 埃尔维斯·兰斯洛特 巴泽尔·高文合上档案，双手交叉相握置于身前，目光中满是思考之色。 “嗯？巴泽尔你还没回去？大半夜的怎么跑到档案室来了？” 中年男人手中端着一杯咖啡，走进了档案室，惊讶地看着坐在那的搭档。 巴泽尔被打断了思绪，望向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又再次低头陷入自己的思考。 中年男人撇撇嘴，早已习惯了这家伙的性格。 这家伙很容易陷入旁若无人的思考，哪怕是总队在场，他也能双目一闭沉入自己的世界。 没办法，谁叫人家家世好，天资又强，再加上这幅据说和第一代白骑士一模一样的脸蛋，真的没任何缺点了！ 斯坦克抿了口咖啡，砸吧砸吧嘴，感觉这个人生啊，其实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哪怕花一辈子追赶，可能直到最后也看不到某些人的背影，甚至距离越拉越大。 巴泽尔突然抬头，望向自己这位搭档，问道：“斯坦克，你今天怎么不回去陪你老婆和女儿了？” 斯坦克将咖啡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向档案柜，郁闷道：“回个屁啊，老婆女儿都去乡下了，家里空荡荡瘆人的很，我懒得回，寻思着来档案室逛逛，没想到就遇到你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回头望向巴泽尔，疑惑道：“你小子不会在查看罗曼教授的档案吧？你还没放弃？” 他走到近处，探头一看，桌面上那份档案的黄色封皮上贴着“罗曼·罗德”四个大字。 斯坦克用着古怪的目光看向巴泽尔，啧啧有声道：“可以啊，锲而不舍巴泽尔？你小子就这么执着于这位教授？” 巴泽尔神色平静道：“我总感觉这位教授身上有些别扭和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 斯坦克摊手，无奈道：“你又不是帝国那些贵妇人，靠直觉抓老公偷情，怎么就老和自己的感觉杠上了？不过……好像你的直觉有时候确定挺准的，难怪某些贵族妇人私下讨论你出生时肯定是性别选错了，不然绝对是帝国一枝花！” 巴泽尔瞥了这家伙一眼，没搭理这都快四十却依旧没个正型的男人。 见搭档没理他，斯坦克耸了耸肩，转身回到了档案柜前。 巴泽尔缓缓起身，将属于罗曼·罗德的那份档案放回原处，和斯坦克告了个别，准备今日到此为止。 他走到门前拉开大门，一只脚迈出了档案室，就在这时，他忽然回身问道：“斯坦克，你在找谁的档案？” 档案室的灯火明黄而柔和，斯坦克此刻已走进两架书柜之中，巴泽尔看不见他的身形，只能看见他的影子被黑石灯光斜长的投射在墙壁上。 墙壁上的影子停顿了刹那。 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斯坦克沉默了两秒才答道：“……没特意找谁的档案，就随便看看，总比在家有意思。你没事别吓人，都快出去了还回身突然问我话，搞得我精神一绷。” 声音没好气的，听不出其他异常。 巴泽尔平静道：“玛丽莲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要不要我准备一份礼物？” 斯坦克从书架内侧探出头来，纳闷道：“我家玛丽莲的生日要到年底了，你上次不是问过了吗？还有你对我家玛丽莲这么上心干嘛？” 说到最后，中年男人一脸警惕。 饶是巴泽尔，仍是忍不住脸皮抽动，没再说话，快步走了出去，关上档案室的大门。 档案室内独留中年男人一人。 在确认巴泽尔离去后，中年男人的目光渐渐变了，冰冷而危险，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 “他起疑心了。” “我说过了，他的直觉很敏锐，而且不讲道理。” “放心，暂时搪塞过去了，但是……你们的动作要加快了。” 屋内响起他自言自语的声音，犹如在与人对话，可屋内分明只有他一人！ …… 巴泽尔从档案室离开后，便一路出了白骑士总部，向着自己在伦格尔敦租的房子走去。 夜色已深，此时已接近零点，街上空无一人，偶有几位巡逻的警卫在看到巴泽尔身上穿着的制服后都肃然敬礼，然后绕道离去。 巴泽尔走在空荡的街道上，空气微凉，沿街只有路边的明黄灯火不灭。 他叹了口气。 虽然他很喜欢这样安静的夜晚，但他依旧还不习惯“不夜城”伦格尔敦实行宵禁后的巨大改变。 仿佛整座城市一下子陷入了深冬，在逐渐失去所有的生机。 巴泽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十分钟后转入一个巷子，在266门牌前停步，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他刚走入将客厅的黑石灯打开，双眸微微一凝，低沉道：“你来做什么，讨打？” 容貌俊美程度不输于巴泽尔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他有着黑色的卷发，湛蓝如海的双眸。 “巴泽尔，相信我，若非殿下的旨意，我绝不会踏入这间充满作呕气息的屋子。” 年轻男人淡淡说道。 巴泽尔眼眸微眯，在听到殿下二字后，神色变得肃穆起来，直截了当的低沉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停止一切针对罗曼·罗德的调查，收起你那可笑的疑心，王室内早已彻查过这位的一切经历。” “另外，以最快速度进入白骑士核心，执掌白骑士大权，然后回到家族内继承家族墨甲！” 巴泽尔皱起了眉头，他天生的直觉告诉他那位教授身上绝对有问题，只是暂未发现而已。 可既然是殿下的旨意……那他巴泽尔·高文唯有遵从！ “我会停下所有针对那位教授的调查。” 巴泽尔说到这顿了下，目光冷冷瞥了沙发上之人一眼，向前跨出一步，沉声道：“至于第二点，那绝非殿下之言，你竟敢假冒殿下之名乱传命令？” 埃尔维斯·兰斯洛特缓缓站起身，失望而怜悯地看了一眼巴泽尔，摇头淡漠道： “巴泽尔，你还是如此的懦弱，你何时才能懂得握住权力的重要性？难道非要等到你无力保护殿下的那一天到来，你才会追悔莫及吗？” “我的言行与选择，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巴泽尔冷漠道。 屋内针锋相对的气势瞬间凝于一点，空气都凝滞了几分，超凡的力量弥漫在屋中的每一角。 埃尔维斯忽然散去了体表的超凡之力，平静地缓步走过巴泽尔的身边，从大门走了出去。 “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巴泽尔·高文不会后悔昔日选择。” 第八十一章 主动拜访 瑟琳娜和另外两名学长学姐坐在客厅内，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神色、动作都显得有些拘谨。 这里是罗曼·罗德教授的家，经过他们三人一番商量后，决定主动来拜访这位大学者，毕竟两天后他们就要前往遗迹进行实地考察了。 对于才大一的瑟琳娜来说，其实此类活动过于早了。 但对已经大三、大四的安培和奥娜来说，却是直接关系到他们接下来的毕业与就业。 如果能在这次实地考察中表现优异，得到罗曼教授的看中，愿意为他们写一封推荐信，那他们毕业后就能直接留校就职，担任教授助理一职。 留在不落学院内就职，可远比到社会上找工作要来的稳定且安逸。 毕竟历史系在寻找工作这一块上确实有些尴尬。 瑟琳娜心中微微荡起了波澜，之前打开门领他们进屋的那个女孩，正是她那天在通往图书馆的小路上看见的那位！ 原来她是罗曼·罗德教授的晚辈！ 瑟琳娜心中正暗暗吃惊时，左侧楼梯那边传来了下楼的声音。 三人心中同时一紧，背部不自觉挺直，正襟危坐，知道是罗曼·罗德教授来了。 “呵呵，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这几天晚上翻找些资料，所以睡得比较晚，早上就有些赖床。” 温和的笑声从左侧传来，一位身着便装的老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面带笑意地走向三位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女。 瑟琳娜三人连忙起身，向罗曼教授行礼问好。 “呵呵，孩子们，坐下，不用这么拘束，学术研究需要严谨，但生活中不需要如此，不然你们在人生的路上将失去很多精彩的风景。” 安文坐到一侧的沙发上，和蔼说道。 安培和奥娜心中微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位教授并不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型。 貌似还算好相处？ 而一旁的瑟琳娜则是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心中如激起滔天巨浪，将她的心神世界彻底淹没，一时说不出话来。 罗曼教授竟然……竟然就是那天在图书馆给予自己希望的那位长者！ 是他将写着仪式书籍具体位置的白纸丢在自己必经之路上，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之前的都只是幻觉，然后她猛地睁开眼，却看到罗曼教授冲她眨了眨眼，嘴角带着如那天一样的淡淡笑容。 瑟琳娜下意识捂住了嘴，肩膀微颤，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喻。 难怪这次的课题小组会让才大一的她加入！ 虽然不一定是罗曼教授主动要求的，但其中肯定有绝大部分原因与这位教授有关！ 安文温和笑道：“其实我本准备明天去找你们，和你们聊一聊，毕竟我们接下来起码要相处一个月的时间，但没想到你们竟然先来了。” 安培忙道：“教授，抱歉，是我们打扰了您的休息……” 安文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这样拘谨和客气，我希望在私下的交流中，我们可以以朋友的身份。” 在安文的多次安抚下，安培和奥娜心中一直怀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他们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喜悦之情。 加入课题研究小组，最怕的就是担任组长的教授性格古板、不近人情，这会给双方的交流带来很大难度，最后能以合格的成绩完成，就已经值得庆幸了。 而这位罗曼教授显然不是那一种，这让他们心情振奋不已。 在安文的主导下，三人渐渐放开了，不再如之前那般拘束，就历史方面闲聊了起来。 “罗曼教授，您对超凡力量怎么看？很多人都说历史是最接近超凡的学科。” 奥娜忽然开口问道，神色认真无比。 她是一个姿容平平，身材一般的女生，脸上还有着淡淡的雀斑，但当她认真起来时，一旁的安培不得不承认她身上有种很吸引人的独特魅力。 安文微笑道：“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历史并不是最接近超凡的学科，还有很多学科比历史更接近超凡的力量，只是你们没有资格接触罢了。” “准确的来说，历史是最接近真相的学科，所有的真相都埋藏在遗失的古史之中。” 安培、奥娜与瑟琳娜三人神色一肃，开始揣摩罗曼教授的话语。 他似乎避开了奥娜关于超凡的问题，又似乎隐隐点出了超凡与历史的关系！ 而安文所说的，正是罗曼·罗德在接触超凡后最大的感慨。 这是一个有神灵存在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真相注定离不开超凡的力量！ 所有如迷雾般的历史背后，大都有着超凡力量的参与，超凡的根须早已深入这个世界的深处。 在罗曼·罗德揭开的一鳞半甲的古史中，万物生灵的诞生始于两位根源古神。 而古神正是超凡力量的源头！ 最后，安文严肃说道：“我们接下来所要去的遗迹，就有超凡力量隐于其中，所以之后的这一个月内你们要服从安排，切不可独自行动，自作主张！” 三人神色一凛，郑重点头。 之后，三人在婉拒了安文的午餐邀请后一同告辞离去。 “艾莉丝，午餐时间快到了，你要去哪？” 安文正准备进厨房准备午餐，却看到艾莉丝穿戴整齐地从楼下跑了下来，不禁诧异问道。 “老师，今天中午我不在家里吃，温妮邀请我去葛兰街的蛋糕店！” 艾莉丝笑容灿烂地望着安文。 安文眯了眯眼，站在厨房门口叮嘱道：“唔，那路上要注意安全，不要和陌生人过多接触，身上有带钱吗？” “嗯！我身上还有一些以前攒下的零花钱。”她顿了下，补充道：“除了妈妈给的以外，还有我打零工挣得。” 安文轻轻点了点头，看着艾莉丝穿上小靴子，兴冲冲地开门小跑了出去。 虽然他并不想让艾莉丝在这个时候出校乱逛，但他确实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尤其是艾莉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时。 在摧毁隙门的那天后，罗曼·罗德的灵性结晶彻底粉碎，慢慢被他吸收殆尽，他甚至完全可以以罗曼·罗德的灵性为核心组建一个“罗曼·罗德”的人格出来。 只要运用神灵眼附属的第二项恩赐能力【虚幻编织】。 在吸收殆尽后，罗曼·罗德的某些情感无法避免地被他继承了，其中就包括对艾莉丝的宠爱。 对于罗曼·罗德来说，从小看到大的艾莉丝是他生命中仅次于艾薇儿的存在。 艾莉丝的母亲去世后，这个倔强的少女虽然从未说过，但安文依旧能清晰感受到少女心中藏得深深的哀伤。 而新环境与新朋友，能帮助她快速从悲伤中早日走出来。 如果无法走出，那这将成为艾莉丝致命的弱点，任何一位能够编织幻境的超凡者，都能轻易击垮她的心灵！ 第八十二章 塞缪尔·康纳 安文走进厨房，开始给自己准备午餐。 不得不说，科维坦的食物以及烹饪方式相较于夏商来说实在是太过单调乏味，相差悬殊。 吃腻了面包和熏肉的他不禁回忆起了老爹的手艺，虽然老爹只会做一道红烧肉。 或许……他应该抽个时间尝试做一些基础的夏商菜式。 将白面包包裹着熏肉，制作成简易版本的三明治，安文边吃边喝白开水，心中思索着接下来的遗迹之行。 按照贝森那边的说法，接下来至少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会待在遗迹内。 这倒是满符合他心意的。 这段时间伦格尔敦各方势力齐聚，水深不见底，哪怕是日后在各自领土拉起反叛大旗的郁金香家族和雪狼家族，都派来了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分别联系二王子查理斯以及三王子爱德华去了。 而这两位王子殿下要是认为他们是来支持他们的，那日后怕是得跌一大跟头。 安文撇撇嘴。 郁金香家族与雪狼家族日后趁科维坦大劫时，在各自领土上扯起了叛乱之旗，然而待新王快速崛起之后，这两个家族又很快俯首称臣，早已将先祖的荣耀给丢尽了。 除了涉及叛乱而族灭的几家圆桌贵族外，就是这两家没有人跻身末代十二圆桌内。 哪怕是家道败落到连血继墨甲都无力修补的凯家族中，号称家族最后一位超凡者的李斯特·凯，都追随在那位新王的身边，成功继承了先祖的荣耀。 安文收拾完餐具后就往楼上书房走去，刚上到二楼，却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 难不成是艾莉丝回来了？ 他疑惑着重新返回一楼，打开了房门，向门外望去，不禁神色一怔。 来人竟然是那位顶替了瓦里斯教授的新任守门人，塞缪尔·康纳先生。 塞缪尔·康纳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黑发中掺杂着些许的银发，银发并不算太明显。 此刻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面带笑意地站在安文面前。 “您好，罗曼教授，多有打扰，介意让我进去坐一坐吗？” 安文道：“当然可以，请进，塞缪尔教授，家中没有招待之物，还望海涵。” 这位看上去只有四五十，但安文猜测他的真实年龄绝对在原本的罗曼·罗德之上！ 塞缪尔走进屋内，微笑道：“罗曼教授，这栋房子住的还习惯吗，生活上如果有什么麻烦尽管和学校说，能满足您的学校绝不会推辞。” 安文颔首道：“挺好的，贝森主任帮了我不少的忙。” 两人坐在面对面的沙发上，塞缪尔凝望安文，笑道： “罗曼教授应该也跨入超凡了？不知道您介不介意透露下您的恩赐能力？我绝无试探之意，学院内有一些能破格提升恩赐位阶的炼金器物，而瓦里斯教授在离开岗位前将自己剩下的功勋转让给了您，也许这其中有适合您的炼金物。” 安文惊讶道：“瓦里斯教授将自己的功勋转让给了我？” 塞缪尔点头沉声道：“这是您应得的，瓦里斯已经在当前位阶停滞了百年，再过几年就是他生命的终点，是您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这一点整座不落学院都承您的情。” 安文摆手道：“夸张了，我只是碰巧掌握了这种古语罢了，换做任何一人都会如此做。” 塞缪尔摇头道：“运气从来都是实力中的一部分，更何况是古历史中最难掌握的古代语，常人哪怕是遇到了，也难以学会。” 这时安文才想起不落学院所崇尚的幸运论。 当年追随亚瑟王的第一任院长，难不成是命运圣殿出来的？ 没听说过不落学院与命运圣殿有任何形式的来往啊…… 安文答道：“我的第一恩赐是【恶意察觉】，范围大约在五十米左右。” 塞缪尔略微一惊到：“竟然是【恶意察觉】？第一阶位就有五十米的范围吗……” 说到后面，这位看向安文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遗憾。 【恶意察觉】并无攻击能力，但绝对是神秘一侧最优秀的十几种恩赐之一。 这是一种极受青睐的集自保、侦查、搜寻等方面于一体的恩赐能力，能力扩展方面有多种选择，它的下一位阶即是【危险预知】，一种近乎于窥视命运的感知恩赐。 只可惜罗曼教授的年龄已大，不可能在超凡之路上获得大的成就，身体一旦无法承载超凡力量的侵蚀，那只会加速死亡。 塞缪尔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学院的秘藏中有一件能扩大您的恩赐能力范围，大约是两到三倍，是一件半成品炼金器物，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伤害，明天我就让贝森给您送来。” “麻烦了。”安文也没拒绝，顺势应了下来。 直到这时，塞缪尔才暴露出真实意图，道：“您的学生艾莉丝呢？” 安文笑道：“她的朋友约她下午出去玩，前不久刚出门。” 塞缪尔点点头，而后试探道：“罗曼教授您是否有意将她引领进超凡之路？” 安文颔首道：“不错，我早年得到了一种冥想法，最近在让她修习，过段时间等她灵性稳定后就准备尝试让她迈入超凡。” 塞缪尔沉声道：“不知道您是否有意让她加入学院？” 安文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所言的不是普通的入学读书，而是彻底加入该学院，成为学院内的超凡者，打上不落学院的标签。 他皱眉道：“我并不打算在艾莉丝身上打上某个势力的标签，让她迈入超凡也只是让她多一份自保之力，她这辈子能安安稳稳的，我就放心了。” 塞缪尔叹了口气，却也没再劝说，只是说道：“那就算了，不过若是她日后遇到了什么超凡之路上的难题，而碰巧您又无法解答的，随时可以来图书馆找我。” 安文微微点头。 塞缪尔话锋一转，神色肃穆地嘱咐道：“罗曼教授，过两天您就将前往遗迹，关于这四座遗迹的事你应该也听贝森粗略说过了。” “过去百年里，不落学院的所有古历史学者都曾去遗迹中探寻，只可惜一无所获，这次您带队前往其实肩上的压力很大，一旦您不能取得成果，外界必然会对您的名誉造成贬损，希望您能做好一些心理准备。” 安文淡笑道：“外界之人与我等的看法很重要吗？我们弄学问的，做好自己和学问就够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在意他人看法。” 塞缪尔很是赞同道：“您说的很对，现在的人就是对名誉看的太重了，以致于一些偷鸡摸狗的伎俩都使了出来，最后丢尽脸面。” “另外，王室中的那位届时会在遗迹门口与您汇合，那位的身份有些尊贵，还望您能多多见谅！” 第八十三章 安文脸色不变，心中却是生出了惊疑之色。 他已经从贝森那得知了第四个名额被王室内定，但内定名额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不落学院如此重视，再三的在他这里打预防针？ 塞缪尔教授这次来上门，恐怕就是两个目的。 一个冲着艾莉丝而来，另一个就是再次提醒他，免得他之后与那位还未见面的王室成员起冲突。 难不成是那位今年刚满十六岁的五公主殿下？ 这位性格确实是十分娇气，以自我为中心，换个说法就是“公主病”。 不过根据梦境中的部分记忆显示，她对古历史这一方面丝毫不感兴趣，倒是与她那位同父同母的兄长查理斯一样，是日后命运圣殿的拥护者，最后更是直接加入了命运圣殿，被王室除名。 在思索了片刻，发现已知人物对不上后，他便暂时放弃了。 安文摊了摊手，开玩笑道：“只要那孩子没有‘公主病’在身，我想我还是能忍受的。” …… …… 一座坐落于伦格尔敦深处的古堡。 古堡中一间宽敞的卧室内。 梳妆镜前，长长的睫毛微颤下，是一双明亮如宝石般漂亮到令人心悸的眼眸，眼瞳湛蓝纯净如大海。 眸子的主人微抿了抿唇，有些笨拙地在唇上点上一层绛红色，身后的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腰间。 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罕见得有些心虚。 这种唇膏的颜色过于轻佻了，不符合王室的传统，被父王看到铁定要被训一顿！ 一双纤长雪白的手从后面抓住她的双肩，白皙完美的脸蛋挤到了梳妆镜中，笑吟吟地望着镜子中的金发女子。 “殿下，你真迷人，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要把你追到手。” 露娜·布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声音极具诱惑地说道。 眼瞳湛蓝如大海的女子伸出右手食指，挑在露娜·布特的下巴上，笑道：“我的小露娜，你从夏商回来就为我带回了这一支唇彩吗？” 露娜低头看着她完美无瑕的侧颜，无辜地眨了眨眼，道：“殿下，你知道的，我很穷啊！” 金发女子极不符合王室礼仪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去夏商前在我抱怨了一宿，可是顺走了整整一千金元！” 露娜望着眼前女子绝美的侧颜，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不由得心思浮动，气息微乱。 感受着指间的如凝脂般的细腻顺滑，行僭越行为的露娜感慨着再次重复道：“殿下，如果我不是女人，我一定要把你弄到手！” 金发女子一把打掉她的手，面色一肃道：“没大没小！” 露娜笑嘻嘻道：“殿下，你今年可还比我还小两岁。” 金发女子板着脸道：“不知尊卑。” 露娜噗嗤一笑，笑得花枝乱颤，黑色长裙清晰地勾勒出了她身体的完美曲线。 两人嬉闹一阵后，一同平躺在卧室中那张大床上。 露娜侧着身，单手撑着脑袋，好奇问道：“殿下，你真准备加入那位罗曼教授的课题研究小组，去那座古堡探险？” 双手呈大字摊开，毫无淑女形象的女子闭着眼，气息平缓，嗯了一声道： “罗曼教授是父王亲点的，他发表的两本书我都读过了，都非常有意思，尤其是那本《古代物种》。而这两本只不过是他诸多研究中的一小部分展现，还是他的友人瞒着他以他的名义发表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有真正学问的大学者，而且……” 她忽然睁开眼，眼眸中亮晶晶地闪着奇异的光辉，缓缓说道：“他可不是那些只知道待在研究室内做研究的古板教授，每隔五年他都会出门远游，根据调查显示，他的足迹遍布大半个科维坦！” “知与行相结合，才是贤者应有的修养，这可是你在信里告诉我的。” 露娜面露古怪，轻咳嗽了几声。 这是她在夏商听到了一句老话，原话是“知行合一”，当时觉得挺有趣的，就在给这位殿下的信里提了一句，没想到她居然一直放在心上了…… 下一刻，露娜注意到了身旁女子胸前的高耸，即使平躺着也能拥有完美而充满韵致的曲线，不禁面露艳羡道： “殿下，你听说过那位从命运圣殿来的白裙少女了吗？” 金发女子眯了眯眼，美眸中首次闪过一丝异样道：“你应该称她为圣女，她是这一纪元以来第一位由命运圣殿殿主钦点的圣女。” 而在提到命运圣殿这庞然大物时，她的语气平缓而无波动，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话说，殿下你的那个弟弟不会真的对她动心了吧？”露娜好奇问道。 自命运圣殿的贵客抵达波尔顿宫殿后，二王子查理斯就几乎整天整夜地往那里跑，而他背后的母族却全无反对之意，甚至乐见其成。 金发女子嘴角轻轻上翘道：“查理斯这个笨蛋平时看着挺冷静稳重，其实还是孩子气，总喜欢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命运圣殿的圣女，什么时候准许出嫁了？” 露娜笑吟吟道：“前几日李斯特几个人偷偷摸摸去波尔顿宫殿看了那位，回来后都说惊为天人，我当时就问出口了，到底是那位圣女漂亮，还是我们家殿下美丽。” 金发女子侧头瞥了她一眼，笑道：“难道李斯特他们敢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吗？” 露娜笑眯眯道：“那他们哪敢啊，当时埃尔维斯也在场，右手按在剑柄上，就站在他们背后，给他们几倍的勇气他们也不敢啊！” 似是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女子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明媚笑容。 “殿下，你过两天去遗迹考察准备化妆易容吗？”露娜想起了什么，兴致盎然地问道。 金发女子不由得想起了上次的经历，狠狠瞪了她一眼，直接拒绝道：“到时候王室中有人会专门负责的，不用你瞎操心。” 露娜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了遗憾之色。 …… …… 第八十四章 古尔多城堡 “帝国境内共有四座大型遗迹，而据考证，这四座大型遗迹诞生最晚的也是第四纪元末期，最早的疑似第三纪元中期。我们现在所要去的，就是位于伦格尔敦郊区的古尔多城堡。” “教授，为什么所有的史书上都只记载到这一纪元初，而对上个纪元的历史语焉不详？” 瑟琳娜紧步跟在安文身后，疑惑问道。 安文回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故意压低声音道：“因为这是秘密。” 旁边的奥娜捂嘴低笑，安培也是面露笑意。 这位教授完全不像学院内的那些古板刻薄的年迈教授，十分幽默风趣。 安培微笑道：“瑟琳娜，这是因为超凡封锁令的存在，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超凡依旧是隐秘。” “超凡封锁令？”瑟琳娜低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奥娜接话道：“这是这一纪元初由三大圣殿牵头成立的一个契约，从各方面着手，减少超凡在人类领域的曝光率，削弱超凡在普通群众眼中的存在感。” 艾莉丝背着小书包，在一旁困惑问道：“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文眸子深沉地望着前方，平静道：“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两点，不外是为了统治，和相对平和的生活。” 这时，安文停步抬头，望向高处，身后四人随之停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站在这里，他们已能看见隐藏在密林深处的那座古堡露出的塔尖。 古朴。 沧桑。 他们只是看到那耸立在密林高处的塔尖，就被这两种情感强烈冲击着。 一行人陷入了无声的沉寂，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似都迫不及待地想直面密林深处那座从上个纪元“存活”至今的老古董。 在先后经历了数个关卡，安文带领着四名学生来到了古堡之前。 阳光透过密林，照射古老在城堡上，古堡周围有着一大片暗红色的荆棘与白色蔷薇，斑驳的灰色石壁上有着多处破损，郁郁葱葱的常青藤占据了相当大的一块地盘。 “这里，就是四座遗迹中的古尔多城堡。” 安文沉声说道，率先迈步向城堡内走去，其余四人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在递过来前学院所给的证明后，守在门前的两个重甲骑士收起了交叉的长枪，为他们打开大门。 走进古堡后，由八根立柱支撑着圆形穹顶的大厅之景映入他们的眼帘。 宽敞到能容纳上百人的大厅，四周墙壁上装饰着精致繁密的花纹图案，墙壁上还有着数道高低错落的“沟渠”，其内摇曳着橘红色的火焰，火光照亮了古堡内部。 而最令安培等人震撼的，还是他们头顶穹顶上那副如史诗般的壁画！ 巨大的大蛇盘卧着身躯，仰天张开巨口，似在咆哮，又仿佛要将天空吞噬。 近处的山峰与海岛在祂的身边显得是如此的渺小，祂的身躯伸展开时仿佛可以包围整个世界！ 祂的身下有着无数如简化体的小蛇，小蛇簇拥在祂身周，如万蛇之巢穴。 而在大蛇对着的天空方向，有着三团光晕，光晕颜色各异，从左到右分别是梦幻般的紫色，深邃邪恶的黑色，以及如太阳一般的璀璨金色。 这幅壁画运用的不知道是什么颜料，又或者帝国曾进行过维护，壁画上的色彩竟是没有半点褪色的迹象，鲜艳如初。 安文眯眼打量着头顶的壁画，心中知晓这幅画中的“主角”正是他来科维坦的主要目标之一。 混沌旧神利维坦！ 这座古堡的主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将这尊混沌旧神的模样以壁画的形式画在穹顶之上？ 携万蛇迎战三神……这是传说中第三纪元的那一场黄昏之战？ 就在一行人走进城堡后不久，一位身穿不落学院校服的女生快步来到他们的身前，轻笑道：“您好，罗曼教授，您可以叫我黛丽丝。” 安文目光转女生身上，微讶道：“你就是贝森主任说的黛丽丝？” 他脑海中瞬间将少女的容貌，与梦境记忆中出现过的王室成员做了一个对比，却一个没匹配上。 是经过了易容化妆？ 还是说只是王室中的一个普通成员？ 安文微笑着将身后的艾莉丝，瑟琳娜等人介绍给了女生，笑容和蔼道：“希望我们能在这里一同度过愉快而充实的一个月。” 女生抿了抿嘴，落落大方地向安文身后的几人伸出手，露出了淡雅的笑容，道：“你们好，我是黛丽丝，很高兴能和你们进入同一个课题小组。” 安培、奥娜几人早就听说小组第四个名额是被王室内定了，面对一位来自王室的殿下，几人都有些拘谨，伸出的手不免显得有些僵硬。 名为黛丽丝的女生抿嘴轻笑道：“在这里只有不落学院大二学生黛丽丝，没有王室成员黛丽丝，希望我们之间能相处愉快！” 安培几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自己这次运气是真的好，不然若是遇到一位脾气难伺候的王室成员，真不知接下来一个月要怎样度过！ 黛丽丝在与几人打过招呼后，对安文说道：“罗曼教授，我们在这里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都在二楼，大家先去放行李吧。” 安文点了点头，笑道：“那就麻烦你带路了，黛丽丝。” 一行人跟着黛丽丝身后走向右侧的旋转式阶梯，楼梯上迎面走来了几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老人。 先走过去的那位面色沉凝的中年人冲安文点头致意，而后匆匆走下楼梯。 后面那位看上去与安文差不多年龄的老人，右眼上戴着单片眼镜，笑容和蔼可亲。 在看到安文时，他脚步一顿，右手调了调单片眼镜，神色惊讶道：“您难道就是罗曼·罗德教授？” 安文唔了一声，摊手道：“如果这里没有第二个罗曼·罗德的话。” 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骤然洋溢起灿烂的笑容，他紧紧握着安文的手，感慨道：“罗曼教授，神往已久啊！我早些年拜读过您的《第四纪元语种划分》，这本书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可惜一直不知道您的住处，不然我早就登门拜访了！” “我听说了后来的事件发展，帝国官方的举措实在是大快人心！” “可惜最后还是被不落学院抢了先，这次遗迹探索我们一定要多交流交流啊！” 第八十五章 窥视自身轨迹 “亚萨教授，请来楼下登记下入住情况，麻烦您了。” 一道客气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算是将安文从老教授的热情似火中拯救了出来。 老人侧身探头看了眼楼下，发现是位身穿帝国白色重铠的骑士在楼下冲他挥手，他小声嘀咕了句：“麻烦事真多。” “罗曼教授，我就住在第二层左边第三间，待空闲下来，请务必与我好好聊聊！” 他双手握住安文的手用力一握，单片眼镜后的目光真挚而诚恳。 安文勉强露出微笑道：“亚萨教授，一定一定。” 老人依依不舍地放开安文的手，三步一回头地向楼下走去。 安文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心有余悸地摇头无奈道：“这位先生实在是太热情和抬高我了，我有些承受不住。” 艾莉丝在一旁捂嘴偷笑，其余几人亦是满脸笑意。 安培与奥娜心中振奋不已，只觉得跟着这位教授，前景似乎愈发光明了。 之前那位可是安吉尔学院的亚萨教授，古历史一派中的著名学者，发表过很多论文与著作，可没想到他对罗曼教授竟会如此推崇！ 黛丽丝抿嘴笑着介绍道：“刚刚这位是恩安吉尔学院的亚萨教授，也是一位著名的古历史学者，看样子他对罗曼教授您很推崇呢。” “这次来古尔多城堡的一共有四方，除了我们不落学院和恩吉尔学院外，还有玛丽学院以及民间派中的几位著名学者。” 众人随着她一路走到了三楼，黛丽丝手指左边道：“我们学院分配到的房间在三楼左侧从里往外数，我的房间是最里面那间，其余的你们可以随便选。罗曼教授，您是要和我们一起住，还是去单独的贵宾房间。” 安文微微颔首道：“就和你们一起吧，我可不习惯住那种贵宾房。” 黛丽丝一展笑颜道：“好的，这边请！对了教授，学院的人员登记我已经提前弄好了，我们接下来可以在房间休息，也可以在一到四楼随意逛逛，晚上会有官方人员组织聚会。” 在看到连亚萨教授都需要下楼进行人员登记，奥娜几人默默在心中感慨王室成员所拥有的特权。 安文随口问道：“活动范围仅限于一到四楼吗？” 黛丽丝点头道：“五楼以上暂时封闭，等过几天清扫完毕后才会对我们开放。” “那地下室呢？” 他这次来前算是做足了功课，对于古尔多城堡有了详细的了解，知晓这座城堡内部一共有六楼，地下还有三层地下室，占地面积极大。 王室足足派出了三支重铠骑士团日夜巡逻在古尔多城堡周围，防止未知人员进入。 “和五六楼一样，三层地下室也需要经过特殊部门的清扫，才能面向我们开放。”黛丽丝面露歉意道。 特殊部门？ 看来这座古堡的五六两楼以及地下室并不寻常，是有幽灵类的异物？ 安文若有所思，随后带头走向左侧的房间。 五人分别选择了一间房间入住，安文选择了最外面一间，艾莉丝则是选择了他旁边的一间房，挨着黛丽丝房间的是瑟琳娜。 “接下来就自由活动，记住黛丽丝说的话，另外不要离开古堡太远，不要忘记晚上的聚会。” 安文嘱咐完几人后，就提着行李走向自己房间。 他拿出黛丽丝给的钥匙打开门，走入了房内。 这是一间光线很足的房间，窗帘半拉，斑驳的阳光从巨大的窗户照射进屋内。 床上铺好了干净整洁的白色床单与被子，书桌上摆放了一盏黑石台灯以及备有一盏油灯，地板上一尘不染，显然是有负责人专门打扫过了房间。 安文放下手中行李，在房间内转了一间，发现房内四周墙壁上居然毫无破损修补的痕迹。 这间房在经历了至少上千年的岁月洗礼后，竟是一点破损残缺都没有？ 他缓步来到窗前，这是一种镶嵌式玻璃窗，此刻半扇窗户打开，微风从外吹入房内。 这扇窗户能看到古堡的后方。 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枝杈看到了古堡下方巡逻着的重铠骑士，和古堡后方的一座圆形水池。 为何会把水池建造在城堡的后面？ 安文皱了皱眉，就在他转身收回目光的时候，水池那边隐隐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重新转回身子，目光仔细地看向楼下的水池。 干涸的水池池底铺着一层黑色物质，基本是枯萎死去的睡莲等植物。 圆形的水池中没有任何装饰，更别说什么雕像了。 安文仔细搜寻了一遍水池周围，发现毫无异样，而水池周围最少有十米左右的空旷空间，如果真有什么生物出现，绝不可能这么快就闪进十米外的灌木丛中。 除非…… 对方不是寻常生物。 安文眯了眯眼，虽然早知道这座古堡绝非善地，但自己刚进来就碰上了？ 要知道，这座古堡内可是有王室派出的高阶位超凡者坐镇。 他收回了目光，不打算去理会，反正真要发生什么怪事也自会有王室的超凡者负责清除。 就如同黛丽丝所说的五六楼以及地下三层一样。 而按照他们来此地前贝森所说，他们在前往这些区域时都会有一位超凡者随行，护卫他们的安全。 不过安文在沉思片刻后，决定还是稳当点好，最少也要心中有数。 他缓缓凝聚体内灵性，开启了命运天平，决定窥视下自身短期内的命运轨迹。 虚空中密密麻麻，仅他可见的细丝浮现在他眼前，他选中了其中最耀眼的一根。 这是他自己的命运之线， 他伸出手轻轻捏住线中间的位置，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电光火石般涌入他的脑海，然后一闪即逝。 随着画面浮现，他手中的细线缓缓隐没，短期内不可能再度浮现。 安文睁开眼，目光有些黯淡，窥视自身命运轨迹所要付出的代价，远超过窥视他人。 而那些残缺严重的画面，他此刻回想起，仅仅记住了三个相对完整的画面。 猩红色的月亮升起。 巨大的蝠翼遮蔽夜空。 以及……虚空背后的巨大眼眸！ 第八十六章 心灵印记 红色血月和遮蔽夜空的蝠翼？ 这让安文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双生蔷薇中的那尊猩红血月！ 传说群星之母创造万灵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一滴血落在了月亮上，血族始祖莉莉丝自血中诞生。 祂出生的那一刻，月亮被血色入侵，化作一轮血月高挂天空。 也正是因为这个传说，血族之中绝大部分成员都信奉着这尊旧神，视祂为血族的源头与母亲，而部分不信奉这尊旧神的则被血族主流认定为异端与叛逆。 第四纪元时期，血族内部曾因此事掀起了一场席卷整个族群的内乱，中高层受创严重。 这也是后来人类能轻而易举地将长生种驱逐出庸陆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么这是否代表着，此次的遗迹考古中有信仰猩红血月的血族混了进来？ 科维坦王室在检验人员方面这么不合格吗？ 而最让他心生不宁的，是从虚空裂隙中露出的那只巨大眼睛！ 在他透过命运之线小幅度窥视自身命运轨迹，看到那只眼睛时，他分明感觉到那只巨大的眼睛朝他投来了视线！ 祂竟然能在冥冥之中感应到来自过去的窥视！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他想起了曾经面见过的那尊古神！ 因为顾忌此地坐镇的王室超凡者，安文只是在心中自语，没有道出于口，自言自语。 在这种地方谨慎小心些不会有错。 安文站在房内思索了很久，面色凝重。 看来这次的遗迹考古绝非他所想象的那样轻松，本来是想避开伦格尔敦的复杂局势，没想到竟是自己主动跳入了另一个麻烦之中。 “笃笃。” “罗曼教授，我是黛丽丝，聚会的时间要到了，我们该下去了。”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与女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他抬头望向窗外，发现窗外已是薄暮沉沉，夕阳西下之景，火烧云遍布了大半个天空。 时间过的有这么快吗…… 安文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他只是陷入了下思考就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忽然间，他的心神猛地一震，竟是完全想不起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自己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他似乎一直处于出神状态，脑海中一片空白地度过了数个小时，就好像……当年上课发呆走神一样。 可对于已踏入超凡，灵性高度凝聚集中的他来说，这完全是不可能之事！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 有人干扰了他的感知，又或是在他完全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迷惑操控了他的心神！ 有超凡者在暗中对他下手了？ 会是谁呢，谁敢在有王室高阶位超凡者坐镇的古堡中贸然出手，就不怕被顺藤摸瓜地找出来？ “笃笃！” “教授，您在房内吗？” 似是听到房内一直没动静，门外的黛丽丝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安文回过神来，心中浮现起一个念头，语气平缓说道：“黛丽丝，你让艾莉丝他们先去楼下，你在门口等我下。” 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安文都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他现在的身份是罗曼·罗德，当今帝国学术界中最负盛名的大学者，一位不慕名利、品德高尚的近贤之人！ 如此身份的自己上门求助，帝国王室那一边绝不会束手旁观，更何况此事还涉及到了这一次的遗迹考古。 嗯，有困难，找国家 安文心中吐槽了一句，便向门口走去。 打开大门后，换了身连衣裙的黛丽丝探头望了望屋内，似是好奇罗曼教授这么长时间究竟在屋内干嘛。 而在安文无法看到的死角中，少女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泛起淡淡波澜，闪过一丝冷色。 安文神色严肃道：“黛丽丝，你现在立刻带我去见王室在此地坐镇的超凡者！” 黛丽丝眼中闪过惊讶，愣了一下，应道：“好的，罗曼教授，请您跟我来。” 安文颔首，快步跟在了黛丽丝身后，心中则是微微惊讶于少女居然连一声为什么也没问。 在黛丽丝的引路下，安文来到了古堡的第五层楼。 一位身穿黑色长裙，金发垂落腰间的女子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幅巨大壁画前。 她缓缓转身，深邃难言的蓝色眼眸扫过黛丽丝与安文二人，在黛丽丝身上稍作停留后很快略过，将目光放在安文身上。 很快，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秀眉微蹙。 安文没急着说明来意，而是被中年女人身后的壁画吸引住了视线。 壁画中，狰狞的古蛇将血色光晕吞入口中，长尾横扫向天空中金色的太阳，祂的身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蛇躯。 而一柄由风暴汇聚成的长枪贯穿了祂的头颅，将祂定死在大海深处！ 安文怔怔望着眼前之景，浑然不觉体内灵性不受控地往外溢出，流向那副壁画。 “罗曼教授。” 来自身前的柔婉女声将安文唤醒。 醒来后，他脸上忽的骤变，感应到了来自体内灵性的变化，可却无法阻止自身灵性的外流。 黑裙女子抬手一指，安文体内的灵性瞬间停止外溢，溢出体外的灵性开始倒流。 一旁的黛丽丝提醒道：“罗曼教授，这些壁画还没经过处理，请您不要将心神沉浸其中。” 安文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体内被压制下来的灵性。 他刚才只是看了眼壁画，就陷入了一种混沌的境界，仿佛自身进入了那副壁画之中，亲身观摩画中的大战！ 还好有这位及时出手，帮他定住了沸腾暴乱的灵性。 “罗曼教授，你最近是否有接近过心灵系恩赐的超凡者？”黑裙女子眼眸深邃，语气平静地问道。 安文神色肃穆地将在房间内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黑裙女子颔首道：“我能感应到你身上有被种下心灵印记的痕迹。待会我会去你的房间查探一下，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城堡中，那么王室必然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 “请你接下来将精神全部放在遗迹考古之中，帝国需要这座古堡中潜藏着的秘密！” 第八十七章 戒律 由科维坦王室组织的晚会如约开展，几座学院的负责人以及民间派的几位学者互相点头示意。 科维坦的学术界一向分为学院派以及民间派，后者手中的资源往往逊色前者良多，为此不得不踏上环游各地的道路，试图从民间搜集古代遗物，而在眼界等方面相较前者无疑会开阔很多。 譬如之前没加入不落学院的罗曼·罗德就属于民间派的学者，还是其中的典型人物。 此刻场中唯有罗曼·罗德既能算民间学者，也能算是学院派，再加上他流传开的事迹，这让两方都对他投来了友好的目光。 这场晚会其实就是一场激励性质的动员大会。 王室代表人向在场所有人承诺，只要能破解这座古堡隐藏的秘密，那就可以任意进入王室的秘密藏书室，为期一个月。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学者都忍不住动容，尤其是那几位民间派的学者。 由于超凡封锁令的存在，当年几乎所有古历史都被列入禁忌之中，那时候只有帝国的贵族阶层才有资格接触、收藏相应书籍。 而王室的藏书室无疑是整座帝国中最全面丰富的！ 饶是安文也心动不已。 血色兄弟会的隐秘藏书室按那位诺顿古老者所言，算是献祭给了灵界之主，他要想接触更多隐秘，那只能考虑其他势力的藏书室。 他先前不是没打过永夜教会隐秘藏书室的主意，不过后来想想暂时有些不太现实，只能作罢。 在一番动员后，晚会宣告结束。 那位亚萨教授在晚会后兴致勃勃地找上了安文，安文压低声音借口有些精神疲惫，逃回了房间。 亚萨教授面露遗憾，却也没再缠着他，反而询问他是否需要些宁心精神的药物。 让安文颇为惊讶的是，这位教授除了是一位古历史学者外，竟还是一名药剂师。 在拿着亚萨教授赠送的宁神药剂回到房间后，他发现房内赫然站着先前那位黑裙女子。 黑裙女子冲他摊开右手手掌，露出掌心的长条形白色虫子，缓缓说道：“这是由心灵系恩赐者制造出的灵虫，可扰乱人的感知能力，放大思绪空白，是在这间屋内的床下发现的。” “稍后我将展开恩赐领域【戒律】，整座古堡都将纳入领域范围，除非高我一个位阶，不然没有人能在我不知觉的情况下施展超凡能力，你可以放心地在古堡内行动。” “王室会尽可能保证你们的绝对安全。” 她拥有的恩赐能力居然是【戒律】？ 安文心中微动，血色兄弟会七神使中有一位的主恩赐也是戒律，他专门执掌兄弟会内部的审判与裁决。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领域系恩赐，领域范围之内，低阶位者将无法施展调动超凡之力。 哪怕是同位阶者，在领域之内也是如逆风而行，逆水行舟，连调动自身灵性都会如陷入淤泥般一样难以动作，阻碍重重。 安文道：“麻烦您了。” 黑裙女子微微点头，身形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安文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心中猜测这是【灵性投影】还是【空间对接】。 待黑裙女子离去，安文沉默了会，决定趁她还未展开【戒律】之前，再借命运天平窥视下接下来的命运轨迹。 不过这次他不再尝试窥视自身，而是窥视安培与奥娜其中一人。 代表命运的命运天平浮现在安文眼前，天平缓慢的隐去身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命运之线。 安文找到并捏住了属于奥娜的那一根命运之线，断裂的画面接连映入他的脑海之中。 很快，他睁开了双眼，微微摇晃了下沉重的脑袋，选择服下亚萨教授给的宁神药剂。 顿时一股清亮之感缓和了他头脑中的沉重与阵痛。 根据画面显示，奥娜接下来的短期轨迹之中，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的发生。 没过多久，就在安文上床准备休息时，一层隔膜阻拦在了他与自己的灵性之间，再想调动自身灵性，除非能打破这层隔膜。 除此之外，他的灵性也渐渐趋于凝滞状态，如陷入了胶质的液体之中。 【戒律】开启。 …… 第二层楼的左边第三间房内。 亚萨教授坐在书桌前低头翻书，在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后，他抬头看了眼某个方位，摇了摇头，嘟囔道： “连‘禁绝者’伊莉莎白都派过来，王室这是实在没人了，还是太看重这座古堡了？” 他合上书籍，关上桌上的黑石灯，这让屋内的光亮来源只剩下窗外照射进来的银色月华。 “古尔多遗迹，记录着炼金术最终奥义的圣地……伟大的魔术之王，世界的守护者，生死交界之地的守门人……” 月光下，他轻声诵念，深邃如夜空的眼睛中泛着浓郁的猩红之色。 …… 第二层楼右边第二间房内。 当【戒律】开启后，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缓缓起身，从行李箱的夹层中取出了一个很小的圆形盒子。 他将放在盒中早已备好的红色药丸吞服下咽。 随着药丸下咽，他与自身灵性间的那层隔膜缓慢消融着。 中年男人踱步来到了窗前，仰头望向头顶的月亮，低声虔诚地诵念道：“赞美女神。” …… …… 翌日清晨。 安文从睡眠中醒来，进入盥洗室清洗面容后准备下楼用早餐。 恰在他刚打开房门走出去时，住在最里面那间房的黛丽丝也走了出来。 “罗曼教授，早上好！” 黛丽丝笑着和他打招呼，她身上穿着与昨天傍晚款式一样，但颜色不同，细微之处也有些差异的白色连衣裙。 “早上好，黛丽丝，早餐吃了吗？”安文微笑道。 黛丽丝轻笑道：“正要下楼用早餐就遇到了教授您。” 安文邀请道：“介意和我这个糟老头子一道吃早餐吗？” “当然不介意，这是我的荣幸。”少女抿嘴笑道。 黛丽丝的容颜并不算美丽，仅比奥娜要好一些，但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美，就如春季里初绽的花卉。 而安文不知为何总觉得少女的面容有些眼熟。 第八十八章 炼金术 在一楼的餐厅用完早餐后，安文用纸巾擦拭着嘴角，微笑着与准备回屋补个回笼觉的黛丽丝告别。 他左手横放在小腹上处，向着二楼走去，心中嘀咕道刚刚这顿早餐有些贪嘴了。 吃腻了自己做的白面包与熏肉制成的简易三明治，他不得不承认，科维坦的早餐还是可以很丰盛的。 一张可以容纳十人同坐的长条形方桌上摆满各式食物，其中有煎培根、煎蛋、煎香肠、煎鱼、煎蘑菇、马铃薯饼、奶油吐司……最后再加上一壶泛着淡淡花香，口吻醇厚的热红茶。 这顿丰盛早餐唯一的致命缺点可能就是太过油腻了！ 安文心中默默吐槽道，他感觉自己的血管都被白色的油脂给堵住了。 但不得不说，这顿早餐确实称得上酣畅淋漓，满足了他对肉类的所有需求，尤其是最后那一杯解腻的花茶，香味现在还缭绕在唇齿间。 嗯，自己今天可能都不需要再进餐了。 心中吐槽着自己，他沿着楼梯缓缓走上了四楼。 根据资料记载，古尔多城堡在被科维坦官方发现后，一楼大厅内没有任何东西，空空荡荡。 二到三楼则是一间间内部布置一样的房间，房间内同样空无一物，且窗户俱都打开。 而从四楼起，墙壁上开始刻画着一幅幅的壁画，四楼一圈只有四个房间，两个暗室。 至于五六两楼在资料上并无详细记载。 而有趣的是，那本记载着古尔多城堡基础资料的小册子最后还提到了一句。 那就是在古尔多城堡被发现后，调查人员搜查城堡内部时意外地发现，堡内二楼以上诸多房间内的地板上竟没有一丝灰尘，与一楼大厅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有人在他们进入城堡前特意精心打扫过房间一般。 这在当时引起了热议，而在针对此事的调查无果后，许多人为这座城堡冠上了“幽灵住所”的称号。 安文沿着四楼走廊漫步，观看着墙壁上一幅幅色彩单调，线条粗糙的简易壁画。 这些壁画与穹顶上那一幅如史诗般的壁画根本没法比，一个天一个地，即便是他昨日在五楼见到的那一幅也远超这些简易壁画。 而一想到昨日看到的那一幅，他现在仍有些心有余悸。 未曾想他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差点将心神陷入其中，灵性外溢引发暴乱，如果不是王室那位在场，他恐怕会在此栽一大跟头。 那幅壁画中绝对藏着某些秘密，壁画所运用的染料和画技，也绝不是普通层次的。 而昨日的情况也让他再次想起了一句话。 不可直视神灵！ 当然那幅远未到那日他直视群星之母的地步，但起码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安文一路观看着壁画，心思半沉寂半游离，绕了四楼四分之三圈左右，将墙上的壁画全部看完了。 他停步在最后一幅壁画前。 最后一幅壁画上，众多人类跪倒在首尾相连的蛇形雕像面前，领头之人低垂着头，双手高举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而雕像前的石桌上还平躺着一位少女。 “这是祭祀？以新生的婴儿和纯洁的少女作为祭品？” “这些壁画记载的是第三纪元以前的历史？” “可古尔多城堡是第四纪元的遗迹，为何会记载之前的历史……当然，硬要说也能说得通。” 安文自言自语着，眉头不自觉蹙起。 这种祭祀算是邪教血祭的源头，是先人们面对强大生灵时所采取的自保行为。 在而今来看自然是野蛮残暴，愚昧无知，但在那个人类毫无自保之力的年代，却是先人们唯一所能采取的行为。 殊死反抗唯有族灭。 事实上在第三纪元中期以前，人类一直都是长生种的附庸种族，那是人类最黑暗的时期。 安文习惯性向后看去，却只看到一扇铁门，壁画到此结束，故事戛然而止。 祭祀之后呢？ 他们用祭祀换来了什么东西？ 又或者这只是一场普通而寻常的祭祀？ 他将目光转向之前走来的道路，回忆着这一路上所看到的壁画。 之前的壁画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讲述了那时候人类的日常生活以及锻造工具的过程。 等等……锻造工具？ 安文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凝，大步向着来时的路走去，目光快速精准地一一扫过墙壁上的壁画，最后停步在一幅壁画前。 壁画上，男人将手中之物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当火焰熄灭后，他从余烬中高举起一把长剑，身边很多人围绕着他载歌载舞。 安文神色越发凝重严肃，他之前只以为是记载古人锻造兵器的壁画。 可现在再看，这分明就是炼金术的雏形！ 在炼金术士的眼中，要想获得新生，那么必然要先经历死亡的过程。 而火焰是他们眼中是唯一能真正“杀死”物质的存在，他们将物质放入火焰中去除“旧身”，也即是剔除杂质，让其走向“死亡”。 在此过程中，物质将得到新的属性，获得再生。 而这正是壁画上所描述的内容！ 男人将手中物质投入了火焰，这是第一步“杀死”物质，去除杂质，火焰燃烧的过程即是第二步，而等火焰熄灭后，物质就已经完成了转化，获得了新的属性。 当然，真正炼金术自然不可能如此简陋简单，过程极度繁琐复杂，这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描述手法罢了。 这一连串的壁画所记载的，竟然是炼金术的历史？ 那么最后壁画中那座首尾相连的古蛇雕像，指的其实是传说中的魔术之王乌洛波洛？ 先人们通过祭祀的方式，从魔术之王乌洛波洛那里得到了炼金术的奥义？ 那么……这座古堡穹顶之上的那尊古蛇，以及他昨日在五楼所见壁画上的古蛇所代表的含义，恐怕全部要重新下定义了！ 他起初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两幅壁画上的大蛇，指的就是混沌旧神利维坦，可现在四楼的众多壁画，却将他先前的看法全部推翻。 而如果说穹顶壁画中的大蛇指的是乌洛波洛，那么那三团光晕又指的是什么？ 第八十九章 阿诺教授 又或者说…… 所谓的魔术之王乌洛波洛即是混沌旧神利维坦的一个化身？！ 类似情况并不少见，譬如那尊猩红血月就被血族认可为鲜血长河的源头，血族始祖莉莉丝。 除此之外，一直与血族纠缠不清的宿敌狼人族，则宣传猩红血月是狼人族的始祖，而他们的有力依据就是在满月之下，这群家伙将获得血月祝福，战力得到全方面的提升。 为此，两族间的关系已恶化到不能再恶化的地步，第四纪元血族内战导致中高层受创严重，这其中就有狼人的巨大功劳。 只可惜信奉三尊混沌旧神的几个教会在第三纪元末期就被八大旧神教会所围剿，没有留下任何有关这尊混沌旧神的尊名，不然可以借此一窥端倪。 就在安文沉思间，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缓步来到了四楼，走到了他的身边。 安文转头望向身侧，身穿黑色正装的中年男人平视着身前的壁画，眉宇间有着浓重的疲惫沉重之色。 “罗曼教授，您也注意到了吗？这些壁画所描述的其实是炼金术的一些隐秘，可笑在此之前来这探寻的学者们，竟无一人发现。”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成熟男人嗓音传入安文耳中，中年男人目光凝视着身前壁画，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屑。 安文神色不变，摇头道：“只看穹顶的壁画，很容易会被误导，我也只是侥幸察觉到了壁画中的异样。” “呵呵，罗曼教授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谦逊低调。”中年男人低笑了两声，语气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么罗曼教授您去过四楼之上了吗？” 安文眯了眯眼，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昨天傍晚因故上去了一趟。” “那您一定注意到五楼的那幅壁画了。”中年男子转过头，嘴角带着怪异的笑容。 他的神色很疲惫，仿佛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安然入睡，可他眼眸深处却闪烁着火光一样的东西。 那是对真理的渴求。 而于一名古历史学家来说，所谓的真理即是掩埋在浩荡历史尘埃中的真相。 安文认出了他，昨夜聚会中他坐在佛尔萨多学院的席位上，旁边人尊敬地称呼他为阿诺教授。 “听你的意思，你也去过五楼了？”他没有回答中年男人，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中年男人去过了，那他是如何摆脱壁画对灵性的牵引的，也是王室那位出的手？ 名为阿诺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道：“佛尔萨多学院中有前辈将这座古堡中的重要见闻记录了下来，我来前专门研读过了。” 安文愕然道：“不是说关于古堡中的事情都要严格保密吗？” 阿诺教授淡淡道：“那位前辈是在临死前瞒着所有人将自己的见闻记录在一本日记本中，我后来侥幸得到了这本日记。” 安文无言。 人都死了，王室就算知道后想追究也无从下手，除非算在整座佛尔萨多学院的头上。 而紧接着，这位阿诺教授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沉声说道：“而那位前辈，是在离开古尔多城堡后的第一年去世的，校方记载的死因是患了重病，但根据我的调查，他死于一场邪祭！” 末了，他又补充道：“一场由他自己主持的邪祭。” 安文脸色微变，声音低沉道：“你的意思是，你怀疑他在这座古堡中获得了某种仪式的具体步骤，在尝试中不幸遇害？” 阿诺教授咧嘴露出一个古怪的弧度，低笑道：“和聪明人说话确实省力，罗曼教授，您猜的一点不错。” “根据我的调查，这位教授最后将自己刚出生的孙子和一名女学生作为仪式的祭品，可惜仪式不知为何最终失败，他本人也在仪式中死亡，而这件丑闻则被佛尔萨多校方强行压了下去。” 安文面露厌恶之色，这种被迷惑心智残害身边人的行为，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少见，尤其是邪教传播的地方。 邪神教会崇尚血祭，他们认为异教徒的鲜血是沟通神灵的最好媒介。 各方势力合力打击邪神教会势力，并非没有缘由。 而在这方面，四大正神教会内就几乎不存在此类事件的发生，比如晨曦之母教会，该教会所统治的浮陆上，各族间和睦生存，极少生起战端。 这也是近两年内人类内部正在逐渐靠向正神教会一侧的原因之一。 忽然，安文皱眉转向阿诺教授，神色严厉道：“你在那本笔记中得到了仪式步骤？” 阿诺教授摆了摆手，平静道：“罗曼教授，您太敏感了，那位教授在那本笔记中连提都没提到此事。” “希望如此，年轻人，你还有大好前程，不要随意地赌上自己的全部去走歪门邪道，进行邪祀之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安文淡淡回道。 阿诺教授嘴角扯了扯，没再接话下去，将目光投注在身前的壁画中。 两人间陷入了沉默，只是望着壁画不说话，直到第三人来到了四楼。 “罗曼教授，阿诺教授，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相对熟悉的声音响起，安文侧身一望，只见那位戴着单片眼镜的亚萨教授快步从楼梯口向他们走来。 面对这位对罗曼·罗德极为热情推崇的老者，安文唯有报以微笑。 “亚萨教授，现在可不早了。” “哈哈，在一楼用早餐耽误了一点时间。”亚萨教授爽朗笑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嘲道，“看来那群家伙说的是对的，等我从这座古堡出去，我可能真的要胖上一圈，王室那群家伙准备的伙食太好了。” 安文望了眼他有些凸出的浑圆肚子，唔了一声，忍俊不禁道：“确实，这里的伙食确实比我在家里准备的要丰盛的多的多。” “两位教授，我还有些事，就先行离开了，抱歉。”阿诺教授突然开口道，而后就独自走向楼梯口。 亚萨教授与安文一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亚萨教授喃喃道：“阿诺教授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他认床导致昨夜没睡好觉？” 第九十章 古老派与新生派 听到亚萨教授的自言自语，安文嘴角极为隐蔽地抽了抽。 他望着中年男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思量着。 这位阿诺教授身上绝对藏着不少秘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主动来找自己说这些。 他特意来找自己谈这些，除了会引起“罗曼·罗德”的警惕外，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笔记和疑似邪神祭祀的仪式步骤…… 他就不怕自己将此事上报给堡内坐镇的王室超凡者？ 届时无论他是否有从笔记中获得仪式步骤，他都将面临严格的审查！ 可惜，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安文还真不好意思去打小报告，毕竟这不符合罗曼·罗德的性格与气质。 嗯，或许可以换一个相对隐蔽的方式泄露给黛丽丝，由黛丽丝去转告那位。 身边有一位王室成员果然好办事很多！ “罗曼教授，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您也观看了这些壁画？” 亚萨教授回过身，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身前那一幅男人高举长剑的壁画。 他不等安文回答，自顾自地感慨道：“难以想象这座古堡的主人居然会是炼金术士中的一员，而且还是其中的古老派。” “在第四纪元，炼金术士们分为了两派。一派崇尚古法，认为火焰才是通往真理的唯一大门，他们认为物质从‘出生’就已固定了未来的可变属性，这是规则的体现，不容更改。” “而另外一派则已不拘于古法，他们开始追寻新的物质，新的属性，认为物质的可变属性是可以经过提炼、糅合等过程改变的，他们觉得炼金术士存在的意义不是遵循规则，而是打破规则，从‘无’中找寻存在的真谛。” “古老派与新生派间的争斗整整持续了一个纪元，直至最后以新生派打造出世间第一件墨甲而画上休止符号。” “他们打造出的墨甲中诞生了灵。” “换句话说，他们创造了新的生命！” “那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接近神灵的领域！” 亚萨教授自言自语着，又似在与安文解释何为古老派。 安文目光怪异地注视着这位，这位怕是和之前那位差不了多少，都是身怀秘密之辈，而且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似乎都盯上了“罗曼·罗德”！ 不过他所说的东西倒是让安文大开眼界，即便是在罗曼·罗德的记忆中，也没有太多关于炼金术的资料。 世间第一件墨甲诞生于第四纪元末期？ 这种属于人类底蕴的对天使级炼金造物，居然诞生的如此之晚吗……安文一直以为墨甲在第四纪元中期驱逐长生种那一战前就已诞生了。 而按照亚萨教授所说的，可以推断出，第四纪元末期前的炼金造物中竟然没有灵性的存在！ 这让安文有些匪夷所思，在他对于炼金术的粗略了解中，半成品炼金器物与成品炼金造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有无诞生灵性。 感情第四纪元末期前的炼金造物，放到现在都只是半成品吗…… 思绪收敛，安文笑着问道：“您对炼金术这么了解，是对炼金术感兴趣？” “呵呵，一点微末见解罢了，不值一提，和您整理的《第四纪元语种划分》相比可差远了。对了，罗曼教授，您知道玫瑰十字会吗？” 亚萨教授摇了摇头，收回了投向壁画的目光，眸带深意地望向安文。 安文眼眸微眯，知道重点来了。 他沉思了十几秒的时间，脑海中快速翻阅罗曼·罗德的记忆，同时也在回忆自己所知的隐秘组织。 “您说的是……那个纯粹由炼金术士组成的隐秘组织？” 安文神色迟疑地问道，目光闪动不定。 亚萨教授道：“不错，罗曼教授，我在此代表组织向您发出诚挚的邀请，只要您愿意加入我们，我们不仅可以为您提供庇护，组织内部的诸多隐秘书籍也将向您开放。” “如果您了解我们，那您应该知道玫瑰十字会只是一个简单的互助会，内部没有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更没有信奉某位神灵，我们不会强制成员去做任何事，所有的成员都是地位相等的存在。” 安文若有所思道：“您是一名炼金术士？” 亚萨教授没有否认，而是从另一个角度说道：“十字会建立之初，只是一个方便炼金术士们交流与交易的平台，而随着时间发展，成员逐渐增多，需求日益增大，创立者便以此为基础成立了玫瑰十字会，作为只对炼金术士们开放的互助会。” “但从几百年前开始，十字会内部的需求已不满足于只有炼金术士们的加入，开始吸收各个行业的佼佼者，但前提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且品德无劣迹。” “罗曼教授，我们真挚地邀请您加入我们，而您所需要付出的，仅仅只是信息共享。” 面对亚萨教授诚挚的言语与邀请，安文没有很快给出答复，他故作踌躇道：“亚萨教授，我想我需要一段考虑的时间，请放心，我不会泄露今天的对话。” 亚萨教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容可掬道：“当然可以，这次是我有些冒失和过于唐突了，您在离开古堡前给我答复就行。而无论您是否答应，我希望这都不会影响我们的交情。” “理当如此。”安文微笑点头，然后神色微凝，忽然又问道，“亚萨教授，玫瑰十字会并不信奉神灵，那你们是如何看待那位魔术之王乌洛波洛的？” 亚萨教授目光微动，意味深长道：“罗曼教授，所谓的魔术之王乌洛波洛只是古老派杜撰出来的存在，仅仅因为那时候的炼金术士们需要信仰的支柱。” “在绝大部分的炼金术士眼中，这世间唯一的真神，只有那位已经死去的至高造物主！” 安文眼眸微眯，心中暗叹自己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信息。 所谓的魔术之王乌洛波洛只是杜撰出来的存在？ 那么祂的原型是谁？ 混沌旧神利维坦？ 可那些古代的炼金术士们又为何会选中利维坦为原型，杜撰出一尊独属于炼金术士的神灵？ 第九十一章 整理 时间渐渐来到早上九点，各学院的教授一级用完早餐后陆续来到了四楼，观看墙壁上的壁画。 在五六两楼以及地下三层尚未开放之际，他们只能在四楼观赏壁画，或是翻阅以前来此的学者们留下的研究资料。 按照规定，在离开古堡时不允许携带任何有关古堡内部资料的文件，出去后也不得在公共场所泄露古尔多城堡的隐秘。 在周围人陆续增多后，安文与亚萨教授相互告别。 他沿着楼梯回到了三楼，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口，准备回屋整理下今天一个早上的收获。 “老师，您总算回来了！” 艾莉丝清脆的嗓音响起，带着小小的抱怨，将他叫住在原地。 安文闻声望去，就见艾莉丝几人从楼梯那边走来，每人怀中都抱着厚厚的一堆文件、书籍。 尤其是艾莉丝，怀中的书籍文件都高过了她的头，这妮子现在正侧着头与他说话。 “你们这是……去把资料室内的文件给搬空？管理人员居然也由得你们这样瞎胡闹？” 安文愣了下，不禁失笑道。 艾莉丝吐了吐小舌头，笑嘻嘻道：“这不是给您研究时作参考用吗，另外当时有黛丽丝姐姐在呢！” 安文摇头无奈道：“就算研究时以作参考用，一时之间也用不着这么多。黛丽丝呢，她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瑟琳娜低声道：“黛丽丝学姐还在资料室内，她说她要查阅一些资料，要晚点回来。” 面对这个已经见过数次面的女生，安文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打趣道： “瑟琳娜，下次和我说话不需要低垂着头，我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可不是什么幽灵魔物。” “啊……教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瑟琳娜脸颊微红，有些慌张地解释道。 “放松，瑟琳娜，这只是一个玩笑。”安文无奈道。 这个他曾一时起意帮助过的少女，不知为何在面对自己时总是会紧张而拘束。 奥娜适时地站了出来，笑着问道：“罗曼教授，这些资料需要我们大致地整理后，再送到您这里吗？” 安文嗯了一声，微笑道：“那要麻烦你们了，唔，凡是涉及到古堡内部的壁画的文件，都无条件送到我的房内。” “好的！这本来就是我们身为小组成员的义务！”奥娜快速答道。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艾莉丝，不要偷懒，和学姐一起学会整理归纳资料。” 安文特意嘱咐道。 艾莉丝嘟了嘟嘴，不满道：“老师，艾莉丝可不会偷懒！” 安文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笑道：“等这次回去后，就可以着手为你安排仪式了。” 艾莉丝神色振奋道：“老师，真的吗？” 这次随着老师来到古尔多城堡考古，为期一个月，她本来以为老师已经将这件事给忘了的，没想到老师竟是准备在考古结束后安排自己踏入超凡领域！ 这么一来，本对古堡探索很感兴趣的艾莉丝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一心想着这一个月快点结束。 安文微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去吧，等会将资料给我送过来。” 目送几个小家伙离去后，安文转身走入了房门，打开了半扇镶嵌式玻璃窗，让光线和微风能更好的进入屋内。 他站在窗前随意望了眼楼下的那座水池，然后怔了片刻。 那座原本干涸的水池内竟然盛满了水？ 而且水池内壁似乎也被清理过一般，变得干净整洁，毫无昨天的黑色污垢，池底的黑色物质也被清扫干净。 他站在三楼向下望去，水池中波光粼粼，在微风中泛起点点涟漪。 昨夜也没有下雨，那是谁这么有闲心，将整座水池重新装满水外，顺带还清理了一番水池的内壁？ 安文默默收回目光，将此事记在心里，准备留待之后再去调查，开始整理复盘先前的经过。 短短小半个上午，他先后与那名为阿诺的中年男人和亚萨教授进行了一番对话。 两次对话都给他带来了颇为惊人的信息。 而令他还有些疑惑的是，亚萨教授代表的是他身后的玫瑰十字会，这个由炼金术士构成的组织看上了罗曼·罗德，他还能理解。 可阿诺教授又是为何盯上了罗曼·罗德？ 他主动向自己透露笔记与疑似邪神祭祀的仪式的存在，这绝对是刻意的，只是不知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难道他是在试探自己？ 可这其中也说不通，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试探“罗曼·罗德”，还是以邪神祭祀的仪式步骤为诱，难不成他认为“罗曼·罗德”会对邪神祭祀感兴趣不成？ 在心中将阿诺教授此人打上了重点关注标记，安文决定之后这一个月内，要时刻关注这位的举动和言行。 之前他推翻了穹顶壁画中的古蛇是利维坦这一结论，但从亚萨教授那得知所谓的乌洛波洛只是杜撰出来的虚假神灵后，他重新将最初的结论拾回。 按照亚萨教授所言，这座古堡的主人极有可能是炼金术士中的古老派，所以他才会在四楼将炼金术在传说中的由来以壁画的形式留存下来。 而关于炼金术中的分派，安文倒是第一次听说，如果一切真如亚萨教授所言…… 那么这座古堡内除了象征魔术之王乌洛波洛的壁画外，还有代表混沌旧神利维坦的穹顶壁画，就不难理解了。 只因前者本身就极有可能是以后者为原型塑造的虚假神灵。 或许在那个时期，炼金术士们其实都是混沌旧神利维坦的忠实信徒？ 而传说这尊古神在陷入永恒梦魇时，保持着首尾相衔的姿势，这确实符合炼金术中的无限奥义和生死循环奥义。 当然，是从抽象方面与哲学角度。 最后就是，王室究竟想从这座古堡内部获得什么东西？ 安文忽然陷入了沉思。 梦境记忆中并没有涉及到四大遗迹，或者说四大遗迹在科维坦大劫中的存在感为零，这是一片盲区。 而如果在梦境记忆中王室同样探寻了四大遗迹的秘密，那是不是能理解为他们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者说那东西毫无作用？ 第九十二章 男人的友谊 “快快快！位阶二以上队员五人一组，每一组都去装备处领取一枚心灵压制器！队长级至少两人一组，没接到命令绝不允许擅自行动！” “全体以最快速度前往贝德兰街区四十三号！” “再次重申，没下达命令前谁都不许擅自行动！” 索尔·阿道夫跟在队长身后快步穿梭在白骑士总部内，听着一向沉稳冷静的队长第一次如此失态地大声吼道。 上百名驻守总部的超凡者飞快行动起来，白骑士总部一时之间呈现出兵荒马乱的局势。 艾佛·阿克曼走到大门处，搭档安德森·斯特克已经守在门口整装待发，就等他来到了。 留着一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严肃。 “艾佛，我们先走，我们必须先赶到贝德兰街区，配合警方疏散民众！” 艾佛重重点头，他转身看向索尔，沉声命令道：“索尔，总部内不可无人看守，你留在总部内待机。” 索尔神色一怔，焦急道：“队长，我要……” “这是命令！服从命令！”艾佛冷声打断他的话，丝毫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说完后，他转身与安德森大跨步离开白骑士总部内，只留下坚毅的背影。 索尔·阿道夫一脸颓唐地蹲下了身。 “做啥呢，你队长这是在保护你，那家伙面冷心热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你就乖乖守在总部等我们凯旋归来吧。” 斯坦克面色微肃，口中却说着打趣的话，试图缓解下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索尔忙转过身，就见双手撩起衣袖的巴泽尔队长神色平静地从斯坦克队长身后走出。 他瞥了眼被誉为白骑士下一代新星的索尔·阿道夫，淡淡道： “这场战斗不是位阶二的超凡者能参与的，哪怕是位阶三也是凶多吉少，生死只在一瞬间，艾佛队长是为你好。” 斯坦克不禁咋舌道：“那位有这么恐怖吗？怎么感觉我们在围剿半神存在似的？” 巴泽尔眼眸晦暗不定道：“半神？白骑士前任总队长，就是那位亲手击杀的，你说呢？” 斯坦克先是一怔，而后神色凝重道：“我没记错的话……前任总队长在死前已经达到了半神领域？” 巴泽尔沉声道：“不错，虽然是在那一战前刚突破，但仍是半神战力，可前任总队长依旧被那人在逆境中三枪绝杀！” 斯塔克面色难看道：“组织上面让我们去围剿一尊能击杀半神的存在？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上面的人失心疯了吗？！” 巴泽尔淡淡道：“那位在当年一战后，位阶接连跌落，如今只有位阶三，不然此战也轮不到我们白骑士出动，另外现任总队长正从城外赶来，预计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贝德兰街区。” “这一战对于我等白骑士而言，是洗刷昔日耻辱的一战！” …… …… 贝德兰街区四十三号。 宽敞的别墅内。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界所有的光线，遮的严严实实，头顶的吊灯投下明黄的灯光，成为屋内唯一的光源。 尤文·安东尼犹若在自己家中一般，轻车熟路地打开酒柜，精心挑选着其中的美酒。 “都说贝德兰街区是现在伦格尔敦著名的富人区，居住在此的人都非富即贵，起初我还不信，可现在看了老科林你家的酒柜，倒是不得不信了。” 尤文·安东尼慢悠悠说道，从酒柜中取出一瓶红葡萄酒，动作优雅地为自己倒上了半杯如血液般殷红的酒液。 他慢慢走向客厅，手中轻轻晃荡着杯中的酒液，让酒液与空气充分接触，空气中弥漫起醇厚浓郁的酒香。 尤文闭上眼轻轻嗅着杯中的酒香，感受着这股香味刺激着自己的嗅觉神经。 “老科林，当年如果不是我顺手将你拉出了火场，你还会有今日这般的风光吗？” 他闭着双眼轻声说道，声音无悲无喜，仿佛只是简单的询问。 一直坐在沙发中央面色木然的老人微微抬起了头，看向身前那个魔鬼。 拄着拐杖的双手不自觉加大了握的力度。 他沙哑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尤文，我的老朋友，你不该再出现在伦格尔敦的土地上，如果你不出现，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 尤文·安东尼缓缓睁开双眼，眼眸内冰冷森寒，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永远不相见的朋友？老科林，请你不要再侮辱‘朋友’这个词汇了。” “作为你的老朋友，时隔数十年后再次来到伦格尔敦，只是拜托你帮忙找一个人，你居然就将我卖给了白骑士？” “你背叛了我们昔日的友谊，科林·威顿！” 神色狰狞的男人犹如审判一般低沉说道，宣告了老人的结局，他的声音如钢铁般坚硬冰冷。 背叛者，只有死亡才是结束！ 沙发上的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平静道：“我早已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只希望此事不要牵连到我的家人。” 他慢慢阖上双眼，静待死亡的到来。 尤文·安东尼将血色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轻轻放开手中的高脚玻璃杯，任由其跌落在地，在清脆的声响中摔得粉碎。 玻璃碎渣溅落一地。 他面无表情，右手举枪，枪口直指老人的眉心处。 “嘭！” 枪声如约响起。 普通的黄铜色子弹自枪口飞出，却是擦着老人的头顶而过，射入他身后的墙壁中。 阴影之森史上最强的袭杀者，冥鸦尤文·安东尼的这一生只空过一次枪。 那一次让他少去了半条命，失去了心爱的女人。 自那以后，他发誓绝不会再空第二次枪，绝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失去重要的东西。 可今日…… 他又与一位友人背道而驰。 “从今日起，你科林·威顿不再是我尤文·安东尼的友人。” “从此以后，你我形同陌路！” “若下一次你再惹到我的头上，我会毫不犹豫地送你去见死神！” 狠狠摔下了狠话，瞳孔中燃烧着暗红色火光的男人如逃跑似地向大门外走去。 劫后余生，面色怔然的老人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了那道离去的背影。 那个仿佛永远都面带着微笑，永远保持着冷静优雅，战斗时能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的老朋友，在离去的时候…… 背影落寞而孤单。 老人拄着拐杖的双手颤抖了起来，他的心脏如被重锤狠狠击中，又似被毒蛇咬住，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面色憋的通红。 而从心底蔓延而起名为“悔恨”的藤蔓，顺着他的血管延伸向身体的每一寸部位，扎根于肉体之上蓬茂生长，最终开出了血色的花。 他精神恍惚地望着大门处，望着曾经的老朋友毅然决然地离去。 他知道。 这一次，那个曾经逃出火海却冒死转头回来将自己于火海中拖出去的男人…… 将再不回头。 他丢失了一份弥足珍贵、坚若金刚的友谊。 第九十三章 帝国纯净原则 “笃笃。” “请进。” 安文坐着书桌前侧身望向房门口。 随着房门应声而开，怀中抱着一叠文件的黛丽丝姗姗走进屋内，将文件放在了安文身前的书桌上。 黛丽丝柔婉的嗓音响起道：“教授，佛尔萨多学院那位古曼教授留下的资料基本都在这里了。” 安文嗯了一声，微笑道：“麻烦你了，黛丽丝，特意帮我跑了这一趟。” 黛丽丝抿嘴笑道：“不麻烦，很高兴能帮到教授您。对了，教授，我能问一声您为什么需要古曼教授留下的资料吗？” 安文拿起桌上的那叠文件，依次翻开文件的封面，在听到黛丽丝的问题后，他短暂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少女，神色严肃道： “我暂时还无法确定某件事的真假，需要一些调查。而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 他停顿了下，掷地有声道：“若此事我不知晓也就算了，可既然我知晓了，那我就有义务去阻止一位有大好前景的年轻人走上歧路！” 黛丽丝好奇道：“教授，您口中的年轻人是谁？” 安文低头继续翻阅文件，摇头随口道：“我现在还没确定事情的真假，现在如果说出他的名字，最后若查明是我错了，那岂不是污蔑了阿诺教授？” 黛丽丝怔了下，双眼睁得溜圆，右手掩住嘴，努力压制自己的笑声。 “嗯，好的教授！另外清扫人员那传来消息，明天五六楼以及地下三层就面向我们开放了。” 安文抬头道：“哦？这样的话，麻烦你去通知艾莉丝他们一声，明天他们如果有意的话可以自行去探索，不用特意来询问我。” 黛丽丝点头应道：“我等会就去和他们说。” …… 黛丽丝退出了房间，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异色。 阿诺教授？ 那位号称佛尔萨多这百年里最年轻的教授？ 她缓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姑姑。”黛丽丝亲切地喊道。 窗前的女子转身，目光宠溺地望着易容化妆的少女，轻声笑道：“好好的公主殿下不当，却要跑来给罗曼教授当助手？” 黛丽丝眨了眨眼，笑吟吟道：“反正在王宫里待着也没事，找点事做也不错，正好还能加几个学分，到时候能顺利毕业。” 伊莉莎白无奈地笑着，缓步走到少女面前，用手指轻点她的头，没好气道：“我听说你不是成立了一个小团体吗？怎么不继续弄下去？” 黛丽丝老实道：“那只是和几个朋友随便玩玩的。” 伊莉莎白深深看了少女一眼，笑道：“玩玩？只是随便玩玩就弄出了这种阵势？” 少女一头雾水道：“什么阵势？” 伊莉莎白见少女这么一副不开窍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下她的脑门，然后肃声道：“阿尔托莉雅，你到底有没有接替你父王之位的意思？” 少女一怔，脸色大变道：“伊莉莎白姑姑，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伊莉莎白面无表情道：“你应该知道你父王年轻时受了太多伤，现在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而他一直没立皇储的原因，你真的丝毫未察觉吗？” 黛丽丝，也即是阿尔托莉雅贝齿轻咬唇瓣，摇头道：“帝国上千年，从来没有女性登临君王之位的前例，父王最是崇尚传统，怎么可能有意立我为皇储？” 伊莉莎白暗暗叹了口气。 心道你的父王确实最是崇尚传统，而他一直所在坚守的，正是由第一代亚瑟王传下的帝国纯净原则，可偏偏你那两位弟弟都触犯了这条原则，引狼入室…… 可这话她却偏偏说不得，不然有挑拨教唆王室子弟的嫌疑。 想到此处，她有些意兴阑珊道：“也罢，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既然待在了罗曼教授的小组里，那这段时间你就兼职下负责他的安全，古堡内混进了些虫子。” 少女愣道：“伊莉莎白姑姑你不是已经开启了【戒律】吗？” 伊莉莎白解释道：“【戒律】不是无敌的，只要提前做好准备，有高阶位超凡者的力量种子为引，就能在短时间内抵消【戒律】领域的压制。” 少女沉默了会，道：“伊莉莎白姑姑，找人调查下佛尔萨多那位阿诺教授，他可能有问题。” 伊莉莎白诧异道：“你从哪来的情报渠道？” 少女答道：“从罗曼教授那，他似乎泄露了什么东西在罗曼教授面前，引起了他的怀疑。” 说罢，她将之前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 伊莉莎白沉思了会，点头道：“我会派人对此人进行彻底排查，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古尔多城堡内的秘密我们必须拿到手。” 少女疑惑道：“古尔多城堡内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值得王室如此锲而不舍，从几百年前开始就一直不断请古历史学者来探查？” 伊莉莎白淡淡道：“这个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自己这段时间防备着点，虽然你如今也有了位阶三，但万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少女乖巧点头。 …… 安文翻阅着黛丽丝送来的文件，试图从中找到些线索。 这些文件都来自佛尔萨多学院的那位古曼教授。 而这位教授就是阿诺教授之前提到的那位，在离开古堡后的第二年“重病死亡”，被安文拜托黛丽丝查了出来。 他手中这些文件记载的都是那位教授在古堡内调查的记录，其中大多是他的推断与猜测。 安文接连翻找了七八份资料，却一无所获，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 嗯……留在古堡内的文件大多都要经过审查，这位教授确实不大可能将有关邪祭之事记录在册。 就在安文想暂时放弃时，他忽然发现了书籍文件中最下方有一本黑色的小册子。 安文心中一动，从最底下抽出了黑色册子，翻开了第一页。 “群星纪889年7月31日。” “今天是我来到古尔多城堡的第四天，从今天起，五六两楼与地下室三层终于将面向我们开放。” “不知道王室到底在做什么，居然将这一天推迟了整整三天！” “难道他们在抹去我们不能看到的秘密？” “可我们并不是第一批到此的学者。” “总不能这座古堡内真的有幽灵？虽然我已经知道了超凡的存在。” 第九十四章 日记 “群星纪889年8月5号。” “这座古堡的神秘远超我的想象，我花费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将五六两楼壁画的每个细节都记在脑子里。现在我的脑海中时不时就会冒出那些壁画的身影。”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五楼的壁画，因为六楼空空如也” “不对……这样描述似乎也不对，六楼还是有一些秘密的，只要你能看得见！” …… “群星纪889年8月7号。” “五楼的壁画到底在讲述什么？” “事实上四楼的壁画我就有些看不透彻，与其他教授交流后，我们一致认为那记录的是古代祭祀的场景。” “至于他们祭祀的是哪一尊神灵……每个教授都有自己的说法，不过其中认可度最高的，还是‘利维坦’一说。” “嗯，古代神话中古蛇的最经典代表，就是混沌旧神利维坦！” “回归正题，如果说四楼的壁画指的是祭祀利维坦，那么五楼的壁画呢？” “这座城堡的主人究竟想通过那些壁画表达什么？” …… “群星纪889年8月9号。” “我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 “我一躺下阖上双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条毒蛇向我扑来！” “我能感觉到，它想吞噬我！” “这一定是诅咒！该死的，我在不知觉中沾染了诅咒！” “我需要求助王室的超凡者们。” …… “群星纪889年8月10日。” “今天我去拜见了王室派来坐镇古堡的超凡者，我向他说明了我的来意，他为我做了全身的检查，我甚至能感觉到有东西入侵进了我的脑海中。” “但是他什么也没查出来，我又去看了医生，那个医生说我可能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不自觉中给自己施加了心理暗示。” “见鬼，他想说什么？他想说我是发神经吗？ “可我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这段时间太过紧绷了，或许我应该放松一下。” “嗯，去古堡四周的密林内散散步是个不错的选择。” …… “群星纪889年8月12日。” “看来我的确是因为前段时间精神过于紧绷了，不得不说，睡觉的感觉真好。” “古堡四周的密林很美，尤其是午后斑驳阳光洒落在水池荡漾的水面上时，就犹如万点碎金一般。” “我之前一直没有发现，这座古堡的后方竟然有一座水池。” “古堡的主人为何会将水池建造在古堡后面？” “真古怪，不知道是不是有卫兵每天负责水池清扫，池面与池底竟然连一片落叶也没有。” …… “群星纪889年8月14日。” “昨天夜里我起床打开窗户透气，发现楼下的水池旁边竟然站着十几道身影！” “他们环绕在水池旁边，我盯着他们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可这段时间内他们一动也没动过！” “我是不是看到幽灵了？” “我将此事上报给了王室的超凡者，他们很重视这件事，说会彻查，我期待着他们的调查结果。” …… “群星纪889年8月15日。” “王室的超凡者来找了我，他们告诉我那夜我看到的是幽鬼，一种超凡生物，已经被他们彻底清除了” “我当时长吐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加入了其他教授的讨论，今天有一位教授抛出了一个观点，我很感兴趣。” “他认为这座古堡的主人可能不是人类，而是一位长生种！” “这是这些天来我听到的最有意思的观点。” “可惜其他教授好像不这么看……” …… “群星纪889年8月17号。” “王室的人真的彻底清除那些幽鬼了吗……” “为何我昨夜起床又看到水池旁边站满了人影……” “而且这一次……这一次……有人影抬头望向了我的位置！他看到我了！他绝对看到我了！” “他的眼瞳是血红色的！” “他们果然不是人类！” “他们会不会在晚上来找我？我该怎么办？！” “不行，我要再去找找看王室的超凡者，他们有责任保护我的安全！” …… “群星纪889年8月17号晚。” “该死的！他们竟然不相信我！” “他们怎么能不相信我？我骗他们没有好处！” “他们居然认为我是精神过于紧张导致出现了幻觉？我真想将自己的手杖捅进他们的嘴巴里！” “今天晚上我要将窗户和门全部关上，我绝对不能再半夜起床去窗边了！” “一觉睡到天亮吧，古曼，会好起来的。” …… “群星纪889年8月18号。” “原来是这样……” “我懂了……” “原来我距离真理一直只有一步！” “我要感谢……” …… 安文皱了皱眉。 到了关键之处，日记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可以看到后面有明显的撕扯痕迹，这代表有人将后面的内容撕下，不愿让其他人看到。 而这个人基本就是古曼教授本人。 安文开始往前翻，重新梳理了一遍日记的内容，整理其中的关键点。 五六楼的壁画和秘密？ 水池边的幽鬼？ 这位教授在17号那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他最后到底懂了什么，为何他好像突然间得到了巨大转变一般。 那天晚上……是水池边的幽鬼找上了门？ 可他为何又在感谢，他在感谢谁？ 看18号的日记，这位教授仿佛在17号晚上到18号之间得到了神灵启示一般大彻大悟，甚至自语自己距离真理只有一步！ 他在17号晚上到18号这段期间绝对目睹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安文在心中断定。 而这一系列的事情的中心，似乎就是楼下那座水池！ 想起前两天发现的水池的异样，安文心中若有所思，古曼教授显然和他一样发现了不对之处。 他在日记中提到的人影被王室超凡者认定为幽鬼？ 那么前两天他隐约间看到的楼下一闪而逝的身影，就是那所谓的幽鬼？ 而王室清除五六两楼以及地下三层，难不成就是在清理古堡内部的幽鬼？ 看来要想继续调查下去，他有必要先查一查这所谓的幽鬼究竟为何物了…… 第九十五章 重伤 “水池……” 安文站在窗前，低头望向楼下又莫名干涸的水池。 这座水池，极有可能就是找到古尔多城堡中隐藏的秘密的关键所在。 而如果说阿诺教授之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这位古曼教授自称接触到的真理，不会就是指获得邪祭的仪式步骤？ 这莫非就是古尔多城堡中隐藏的秘密？ 而细想片刻后，他有觉得这个可能性真的不大，王室不至于为了一个邪祭仪式而兴师动众，前后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还没放弃。 而这这也让他更加好奇，王室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嗯…… 既然已经从古曼教授遗留的文件、书籍中找到了些线索，那明天就去五六两楼看一看有什么其他发现。 按照日记中显示，当时的学者教授们并没有发现四楼壁画所代表的真正含义，一致认为那是祭祀混沌旧神利维坦的仪式。 他们居然没有一个联想到炼金术上面，那一批古历史学者的学术造诣普遍不深啊…… 安文暗中腹诽了一句，却也知道古历史这一块本就断层已久，很多古历史学者所知道的隐秘，可能还没某些教会成员知道的多。 他们唯一所掌握的优势，就是无人愿意去学的古代语。 …… …… 伦格尔敦外城区。 衣服被血液浸染的重伤男人踉跄跑进巷子内，单手扶墙，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 “咳咳！” 尤文·安东尼吐出一口淤血，气息稍微恢复流畅，他的左手死死捂住小腹右侧，那里有着一道贯穿伤口。 若只是从一群低中位阶不等的超凡者的围捕下逃出，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难度，但不算太困难。 他的第二恩赐名为【冥夜】，这亦是他冥鸦称号的真正由来。 当【冥夜】展开后，以他为中心半径百米的圆内会陷入不可视的领域之中，领域之内所有生灵都将短暂失去视觉，包括使用者自身。 这是一把无法区分敌我的双刃剑，但这重领域对于主恩赐为【静谧】的尤文·安东尼而言，无疑是主场中的主场。 可他低估了当年的仇恨，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敢直接抛下王室颁布的重要任务，从几百里之外的兰格尔城赶回了伦格尔敦，以半神之身遥隔数里之远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若是当年他再不济也能逃掉，可这些年来灵性被污染大半，导致位阶跌落到第三位阶的他，早已无力抗衡半神级存在。 最后他以一件压箱底的炼金造物为代价，带着重创之身勉强从包围中逃出，一路奔向伦格尔敦的外城区。 现在白骑士的成员恐怕已经在全城内施行搜捕，他必须尽快找到一处安身之地，疗养伤势。 而之所以没考虑其他几位老友的地盘，是因为科林的背叛让他心中生出了警惕。 既然连当年自己亲手救下的最好朋友都能出卖自己，那还有谁不可能背叛自己？ 同时他也不愿让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那些老友面前。 人心是浮动而禁不住考验的，哪怕那些人本来没生出背叛自己的念头，可一旦看到自己濒死的伤势，未必不会因此而生出恶念。 尤文只觉胸口闷的难受，可他又不敢深吸气，怕牵扯撕裂身上的伤口，只能小幅度地加快呼吸频率。 他的失血很严重，急需要一个长而安稳的睡眠来弥补亏空的身体。 尤文扶着墙壁，开始缓慢向前方挪动身子，尝试找到一个隐蔽的处所。 忽然，他猛地转头望向身后，只见两道瘦削的身影并肩站在巷子口，静静望着摇摇欲坠的他。 他眯眼望去，鲜血从额角的伤口流下，透过血红色的朦胧视线，他认出了站在巷子口的其中一个男孩。 那天自己从酒馆中走出时遇到的那个男孩，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是乌索·格里曼。 “我知道……我知道有一个很隐蔽的藏身地，我被艾格斯他们追杀的时候就会逃到那里去，你……你要去吗？” 男孩鼓足了勇气，站在巷子口低声说道。 尤文沉默了会，开口道：“帮我的理由是什么？” 男孩抬头，神色认真道：“你上次救了我，那次如果不是你帮我拦住艾格斯他们，我被他们抓到一定会死的很惨。” 所以艾格斯就是那天他拦住的那几个男人之一？ 这个念头在尤文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低笑道：“我并没想帮你，只是他们惹到了我，然后我也需要他们帮我传话罢了。” 男孩抿了抿嘴巴，目光执拗，语气坚定道：“我妈妈说过，来自他人的帮助与善意，无论对方是有心还是无心的，我们都应该心存感恩，记在心中。” 尤文无力地背靠墙壁，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身体，面露古怪道：“你是怎么在伦格尔敦最底层活到现在的？” 他有点难以想象，抱着这样观念的男孩在伦格尔敦的最底层竟然好好的活到了现在，还没有被那群混蛋剥皮生吞掉。 那群面目慈善的“吃人”混蛋，最擅长的就是将这样天真的男孩榨干所有价值，吃相可谓难看至极。 难不成自己离开伦格尔敦几十年，那群混蛋已经洗心换面、重新做人了？ 尤文的思绪渐渐飞起，只觉意识愈发模糊，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眼前一片苍白之色。 他知道自己离昏厥已经不远了，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那么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就要交到这个男孩的手中了？ 尤文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缓缓低垂下头，闭上眼陷入了昏迷。 乌索神色紧张地小步走近他的身边，在发现这个危险的男人已经昏厥过去后，他不禁松了口气，向着身后的同伴招呼道： “贝尔，来帮忙搭把手！” …… …… 安文穿戴整齐后，就准备先下楼去用早餐，然后再去五六两楼看一看。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回身来到了镶嵌式窗户前，打开了半扇窗户，探出头望向楼下那座水池。 而出乎他意料，让他面露惊恐的是，此刻艾莉丝居然就站在水池边，将水面当做镜子梳理头发！ 第九十六章 第三只眼 安文神色一紧，当下就呼喊艾莉丝的名字。 “艾莉丝！” 水池边的艾莉丝闻声仰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窗后的老师，小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与他挥手打招呼道：“老师，早上好！” 安文心中微松了口气。 看艾莉丝的举止神态，显然并没有被蛊惑心智，也就是说她是恰巧去到了水池边，而不是被操控了心神。 他昨天已经调查清了幽鬼的来历。 所谓幽鬼，即是吸血鬼也就是血族制造的幽灵，祂们没有理智，只会遵从制造者最后的命令，并且一生都只能徘徊在诞生地附近，无法远离，无法脱身。 这是一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魔物，哪怕你将其打散，祂也能自主凝聚灵体，在花费一定时间后恢复过来，与怪异有相似之处。 这也是王室中的超凡者需要定期清扫古堡内部的原因之一。 而这种迷失了自我的魔物拥有着一种极其罕见的精神系恩赐能力：心神操控！ 它们能抓住人类的心神漏洞，入侵进人类的心神世界，在逐渐影响人类的判断中将其转化为傀儡。 至于为何这种古堡内会存在幽鬼，这让安文想起了古曼教授日记中提到的一句，与他同期的学者中有人认为这座古堡的主人是长生种！ 而单从幽鬼的存在来看，这种说法不无道理，并且暂时而言可能性很大。 “艾莉丝，离开那里，到一楼餐厅等我。” 安文沉声嘱咐道，然后亲眼看着艾莉丝离开了水池边。 艾莉丝虽然不知道老师为何这样吩咐，但依旧乖巧的照做了，从水池边离开，走向古堡内的一楼餐厅。 在艾莉丝离去后，安文有盯着水池看了数分钟，没有发现有异样后，他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转身走向楼下。 在一楼餐厅的门口，安文看到艾莉丝已经站在那等候自己了。 他快步走了过去，冲少女点了点头，然后低声道：“艾莉丝，跟我来。” 艾莉丝见老师神色不是很好看，表情也不禁严肃了几分，听话地跟在安文身后。 安文挑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带着艾莉丝做到了餐桌前。 餐桌上摆满了各式食物，茶壶中的红茶升腾着热气，在艾莉丝表示自己已经吃过早餐后，安文倒了两杯热红茶，递过去了一杯。 他神色沉凝道：“艾莉丝，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尽量离那座水池远一点。” 艾莉丝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事情居然和自己刚发现的那座水池有关！ 她低声问道：“老师，那座水池有古怪吗？” 安文沉吟了片刻道：“我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何古怪，但那座水池绝对有问题，你之后尽量避远点，等会你去通知下瑟琳娜他们几人。” “对了，你这几天晚上睡觉还安稳吗，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艾莉丝缩了缩脖子，埋怨道：“老师，哪来的奇怪动静，你不要吓人家！” 安文呵呵一笑道：“没有就好，晚上不要太晚睡，早点休息。” 在听了老师的话后，艾莉丝连连点头，一点熬夜的念头都没有了。 少女离去后，安文简单的用了顿早餐，擦拭嘴角后离开了一楼餐厅，沿着楼梯走向五楼。 “罗曼教授，您吃过早餐了？” 亚萨教授迎面从楼梯上走来，笑容满面。 安文微笑道：“亚萨教授刚刚起床？我刚刚用过早餐，现在准备去五楼看一看。” 亚萨教授砸吧砸吧嘴道：“五楼啊，王室终于愿意向我们开放这几处关键之地了。您先去看看，我吃完早餐就上来找您。” 安文颔首道：“好，那我就在五楼等您了。” 望着亚萨教授匆匆下楼的背影，安文继续向楼上走去，一路来到了五楼。 首先映入眼帘的，即是前几天他看到的那幅能拉扯出人灵性的壁画！ 身躯仿佛能围绕世界的古蛇被风暴之枪贯穿，定死在大海深处，祂的口中含着一团血红色光晕，长尾扫向天上金色的大日。 这幅壁画所描绘的，是混沌旧神利维坦血战猩红血月以及大日之主！ 这是传说中的画面，不知为何城堡的主人选择将神话中的画面以壁画的形式展现出来。 安文站在第一幅壁画前久久没有离去，没有放过任何一角，仔细将壁画的每个角落牢记心头。 这一次，没有任何异样发生，他的灵性在体内毫无波澜，显然这幅画上的诡异已经被王室超凡者清除。 在观察完第一幅壁画后，他开始寻找下一道壁画。 古堡四楼是圆环状的布置，而五楼则在空间布置上相较四楼要宽敞许多，这一层楼没有房间、密室，只有墙壁上的一幅幅色彩艳丽的壁画。 第一幅壁画描绘的是神话中的一幕，而此时安文面前第二幅壁画上的内容，却是从未听闻。 庞大的古蛇沉睡在海下，首尾相衔，环绕着一整座海岛，岛上的人类们安居乐业，过着平静而安宁的生活。 忽然有一天，巨大的风暴伴随着雷霆而来，卷起了滔天巨浪扑向小岛，古蛇从沉眠中醒来，睁开暗金色的竖瞳，蛇尾轻轻一劈，劈开了迎面而来的巨浪。 手持暴风权杖的男子神色威严的一步一步从天空中走来，祂的容貌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祂金色的双眸以及眉心处有一紧闭的竖眼。 祂高举权杖，青紫色的雷霆从天空上劈向海中的古蛇！ 壁画最后定格在这一画面上。 安文皱了皱眉，这幅壁画就完全处于他的知识盲区，他丝毫不记得有哪位旧神的形象是眉心处有第三竖眼，并且手持风暴权杖，可以号令雷霆。 这是什么权柄？ 风暴与雷霆？ 可在神话中，这两项权柄分别由风暴君主赛特和雷霆之神托尔执掌！ 这两尊都是第二纪元诞生的旧神，在该纪元末期随群星之母一同出征，且最后没有回归主世界，传说祂们一直流浪在浩瀚的星空中寻找归路。 安文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在这里长了第三只眼睛？ 哪怕是长生种中，也没这样奇怪的种族啊！ 第九十七章 大日之主 安文暂时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走向下一幅壁画。 整座五楼粗略望去，墙壁上赫然画有五六十幅巨大的壁画，每一幅都能看出工匠的精益求精。 而每一幅壁画说是一幅，但其实都由几块大小相同的小壁画构成，一幅壁画即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 安文站在白色墙壁前，抬头望向线条流畅、色彩艳丽的第三幅壁画，神色渐变惊疑不定。 这幅壁画似乎承接着上一幅壁画，是那一幅的后续。 眉心有竖眼，手持风暴权杖的男子双眸涌动着炽烈的金色，神威如狱，脚下无数风暴汇聚成龙卷风，汲水形成巨大的水龙卷，矗立在天地之间，威势赫赫。 祂高举权杖，空中风起云涌，狰狞的闪电划破天空，头顶出现巨大的暗灰色云漩，云漩不断下压，带着神怒一般的紫色雷霆。 神圣的古蛇盘卧在海岛之前，以庞大的身躯挡在异常天象与海岛中间，祂的身后海浪卷起千层高，铺天盖地，仿佛可以淹没一整个世界。 相比三眼男子以风暴权柄驱使海浪，祂才是真正的大海主宰，海洋君王！ 但真正让安文惊疑不定的，则是下面的画面。 水龙卷与巨大云漩压向古蛇的方位，与之抗衡的，是从古蛇身后狠狠拍下的滔天巨浪，以一种碾压的姿态瞬间击溃了水龙卷，拍碎了巨大云漩，然后再度掀起第二波怒澜扑向三眼男子！ 而就在最后一幅小壁画中。 三眼男子身周燃起一圈如太阳般耀眼刺目的火焰，任凭古蛇如何驱使海浪袭向天空，都在三眼男子身周数米外被升腾的火焰悉数蒸发。 在金色火焰形成的圆环上，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各有一截枪尖，圆环最外围一层蕴含着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 祂站在金色火焰之中，就如降临现世的远古太阳神祇！ 这是……那位大日之主？！ 安文心中在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双生蔷薇信奉的那尊大日之主，对外展示的神像中，最瞩目的就是神像周围的一圈火焰圆环！ 那重火焰圆环的四个方位上就是如壁画上所画的那般各有一截枪尖，外层缭绕着无数繁奥的符文！ 可这位执掌太阳权柄的旧神，是何时篡夺了风暴君主赛特以及雷霆之神托尔的权柄？！ 代表太阳的祂，在同时执掌了天空权柄中的风暴权柄和雷霆权柄后，祂的位格完全可以从“太阳的象征”升华为“天空的君王”！ 这足以让祂在位格上就领先其余古老旧神一大步，在本质上接近那两尊根源级古神！ 难道这尊旧神早已杀死并吞噬了风暴君主赛特和雷霆之身托尔，吸收了祂们的权柄？ 又或者这两尊旧神在第二纪元末的那一战中身死，死后权柄显化，被这尊大日之主趁机夺取？ 安文心中接连生出一个个大胆而令人惊悚的想法。 当然…… 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这幅壁画所描述的是真实的基础上！ 而他的解读可能也有问题，壁画中本就是运用了诸多象征手法和夸张手法。 而作为太阳权柄的拥有者，这位大日之主虽然不能完全掌握飓风和雷霆，但从理论上来说，祂还是能通过影响天象来达到小幅度操控风暴和雷电的目的。 这两幅壁画或许只是夸大了祂对飓风雷霆的掌握。 想到这里，安文决定继续看下去，说不定之后的壁画中会有其他发现，从而得出真正的答案。 他快速走向第四幅壁画，却发现这幅壁画并不是承接前面的内容，上面描述的只是人类祭祀古蛇的过程。 心中微沉，安文没有停步，迈步走向第五幅、第六幅、第七幅乃至走遍了五楼一圈，粗略观看了所有的壁画，但仍是没发现承接第二、第三幅壁画的内容！ 换而言之，第三幅壁画就是那个故事的结束。 是城堡的主人所了解的仅限于此，还是出于某种特殊原因，他不愿或是不能再画下去？ 而选择在自己的城堡中特意留下这类壁画，无非是想将某段尘封的历史留存下去，城堡的主人没必要在明明知道的前提下却故意不留后续，除非他存心为了恶心别人，吊别人的胃口！ 又或者……他是为了误导后人！ 安文微微皱眉，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有些存在为了隐瞒某个隐秘，或是扭曲某段历史，就会选择以伪造遗迹、壁画等方式从根本上误导后世人。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亚萨教授兴致盎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罗曼教授，我来了，您在五楼有什么发现吗？” 银色发丝梳理的整整齐齐的老人来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看到第二幅壁画上那个三眼男子时，亚萨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罗曼教授，您了解的古代历史中，有哪个类人种族是身具三眼的？” 安文摇头道：“已知的长生种中无非就是血族、狼人族、精灵族、泰坦巨人以及传说中的巨龙一族。” “而这些长生种中，没有一个是生有三眼特征的。” 亚萨迟疑了片刻，又张口欲问，却被安文淡淡地堵了回去。 “八神对外展示的神像中，同样没有一尊是眉心有竖眼的。” 心中刚升起的大胆念头瞬间胎死腹中，亚萨老实闭上了嘴巴，仔细望着身前的壁画。 亚萨紧缩眉头看完了第二幅以及第三幅壁画，在看到第四幅时他神色一怔，又望向安文。 安文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掐灭了他的希望，道：“我刚刚已经在五楼大致转了一圈，没有一幅的内容是承接这两幅壁画的。” 在听到这个答案，亚萨遗憾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这种感觉就和幼时追读童话却发现写着大结局的最后一页被人人为撕下了一样。” 安文闻言深有体会地点头附和道：“不错，就是不知是古堡主人故意恶趣味，还是存在某些不能言的忌讳。” 亚萨回身看向第三幅壁画最下面的那一幕，眉宇间愈发紧缩。 在那一幅画面中，三眼男子屹立在金色火焰之中，神威赫赫！ “罗曼教授……您注意到了吗？” 第九十七章 十字会的真正目的 安文眯眼顺着亚萨教授的视线望去，心道看来他也根据这幅图中展示的形象猜到了三眼男子的身份。 当下，他也没遮掩隐瞒的意思，直截了当道：“如果这幅图中展示的形象无误，那这位应该就是八神中的大日之主！” 亚萨眉目凝重，低声道：“可大日教会中摆放的神像上，眉心并无竖眼！在这方面上，大日教会不可能作假，这不仅涉及到信徒的信仰，还牵扯到了教会途径的超凡之路！” 安文沉默了好一会，才一字一顿道：“神名更替。” 亚萨浑身一震，目光中骤然闪过异色，口中喃喃道：“难怪……难怪……” 所谓神名更替，即是指神祇更换自身尊名、神像，这一般都伴随着神灵本身的位格提升，或是所掌权柄有了改变。 而这尊大日之神在过去就曾改过数次尊名！ 亚萨由衷赞叹道：“罗曼教授，果然还是您博学多识啊！” 安文摇了摇头，道：“恰好记得罢了。亚萨教授，你觉得这座古堡的主人，打造这些壁画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亚萨沉吟不决道：“就四楼的壁画而言，我认为这座古堡的主人应该是第四纪元的一名炼金术士，并且是其中的古老派。” “而古老派最是崇尚传统，会记录下当年的历史，以壁画的形式留存下来，这不奇怪。” 安文忽然问道：“我在古书上看到，炼金术在外大陆被称为魔鬼的技艺，是被诸神教会排斥禁绝的，亚萨教授，真的是这样吗？” 亚萨笑呵呵道：“放在第四纪元包括之前确实如此，那时候炼金术被视为对造物主权柄的亵渎和干涉，虽然众多炼金术士本身信奉的就是那位至高造物主。” “而在第四纪元末期，第一圣贤辅助初代弗拉梅尔打造出世间第一件对天使级墨甲后，人类凭借墨甲正面抗衡教会的四大君主，炼金术这才真正进入各方的视线。” “现在在诸神教会的辖境内，炼金术士只要选择加入教会，就能免除打压和审判。而各教会也早已开始培养自己的炼金术士，试图仿造人类的血继墨甲，打造属于他们自己的圣装。” “只可惜血继墨甲一直是人类的绝密之一，杜绝了一切外传可能，他们至今仍处于摸索之中。” 安文若有所思道：“那么炼金术是否只掌握在人类的手中？” 亚萨随口道：“当然不是，炼金术最早诞生于第三纪元，起初掌握在长生种中的血族手中，只不过后来炼金术沦为禁忌，而血族作为猩红血月的眷族，自然谨遵神令，后来炼金术就流传到了人类手中，被部分人类视为通往真理大门的钥匙。” 安文重复道：“炼金术最早掌握在长生种中的血族手中？” 亚萨叹了口气道：“不错，不仅如此，这还涉及到了血族内部对那位猩红血月的信仰问题，总而言之很复杂。而最终结果就是血族内部掌握炼金术的族人都被清除，侥幸逃脱的也不再回血族的族地，流落他乡。” 安文没有注意到亚萨教授此时复杂的目光，他自言自语道：“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座古堡的主人并不是人类，而是血族？” 听到这句话，侧对安文的亚萨教授身躯微微一震，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头望向他，疑惑道：“罗曼教授为何会生出这样的结论？您有什么新发现吗？” 安文微微摇头，平静道：“新发现谈不上，就是从佛尔萨多学院的古曼教授所遗留下的资料中，找到了些藏在暗中的东西。” 亚萨诧异道：“佛尔萨多的古曼教授？那不是几百年前的一位古历史学者吗？您从他的遗留资料中发现了什么？” 安文神色郑重道：“幽鬼，那位教授在日记中明确写道，他在城堡后方的那座水池边发现了幽鬼！” “而幽鬼正是血族所创造的魔物，根据这种魔物的生存习性来看，这座古堡的主人很大可能就是血族。”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座古堡的主人确实有很大可能是长生种中的血族。”亚萨教授接话道。 安文突然问道：“亚萨教授，您应该早已踏入超凡了吧？” 亚萨教授停顿了下，说道：“不错，我很早就踏入了超凡，只不过天赋不行，在这条路上走不远，最后选择了比较感兴趣的古历史与炼金术。” “您能打造成品炼金造物？”安文好奇问道。 能够打造成品炼金造物的炼金工匠，已经能称的上一声大师，无论加入哪个势力都会被奉为座上宾。 亚萨教授失笑道：“罗曼教授，我若能打造成品的炼金造物，哪里还会出现在此地，哪怕是王室都会盛情邀请我加入。” 安文笑眯眯地点头，算是略过了这个问题。 “对了，亚萨教授，不知道您能不能再和我说些关于玫瑰十字会的情况？” 亚萨神色热情道：“罗曼教授，加入玫瑰十字会您绝对不会后悔，我们对成员的约束很少，只要不做出背叛十字会，或是无故设计坑害其他成员的行为就好。” “十字会内部的交流非常广泛，无论是物易物，还是信息交换信息，组织都会保证绝对的公平。” “实不相瞒，十字会在不久前探索了一座第三纪元的遗迹，获得了众多隐秘和石碑，如果是您的话，说不定能破译出石碑上的古文，从而推断出遗失的第三纪元的部分古史！” 玫瑰十字会竟然不声不响地探索了一座第三纪元的遗迹，得到了大量刻有古文的石碑？ 难怪他们会邀请罗曼·罗德加入！ 怕是他们中的成员无人掌握那些古文，无法翻译出石碑上的内容，只能寄希望于外界，从外界寻求帮助。 安文心中瞬间了然，对于亚萨的热情源由有了初步判断。 他故意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声音略火热道：“你们居然探索了一座第三纪元的遗迹？你们在那里得到了什么？” 第九十八章 见面礼 亚萨教授微笑道：“我们在那座遗迹中得到了一副泰坦巨人的骸骨，以及众多的巨大石碑。” “初步判断，那座遗迹曾是泰坦王族的一座宫殿。” 安文震惊道：“你们竟然探索了一座泰坦巨人族的遗迹，还是王族的宫殿？你们得到的难道是泰坦王室成员的骨骸？” 这回他是真的被惊到了，玫瑰十字会一直都是一个行事低调隐秘的组织，成员很少显露踪迹在其他教会、组织眼中。 而又因为玫瑰十字会的特殊性，一个基本由炼金术士们构成的互助会，各个教会组织对其都是拉拢态度，哪怕血色兄弟会也不例外。 甚至某些隐秘组织内的首席炼金术士，就是该组织的成员之一！ 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隐秘组织，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挖掘出了一座属于泰坦巨人的宫殿遗迹，还是属于泰坦王室的宫殿！ 泰坦巨人是公认的几个神族之一，他们的王者即是巨人王伊米尔，执掌冰霜与大地权柄，这是一尊介于混沌旧神与古老旧神之间的神祇。 该族消失在第三纪元，所以他们的任何一处遗留都有可能蕴含着遗失纪元的秘密，更别说还有一副巨人族族人的骸骨。 这是炼金术界的珍贵材料，而现在落入了由炼金术士们构成的玫瑰十字会手中…… 难以想象这副骸骨将在玫瑰十字会手中变成何等的炼金造物！ 亚萨教授遗憾地摇头道：“不，那只是一副普通巨人的骸骨，并且还未成年。” 安文点了点头，微笑道：“亚萨教授，不得不说，您已经快成功说服我了，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来做决定，毕竟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加入某个隐秘组织。” 亚萨教授爽朗笑道：“罗曼教授，相信我，加入玫瑰十字会绝对是双方共赢的决定！” “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看看这层楼其他壁画中隐藏的秘密吧，亚萨教授。”安文笑着邀请道。 “十分荣幸！” …… “老师！” 艾莉丝清脆的嗓音在五楼响起，她站在楼梯口，冲着与亚萨教授在一起讨论壁画的安文挥手。 安文转身见是艾莉丝，微笑着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等少女走到近处后，安文笑容和蔼的与身旁的亚萨教授介绍道：“亚萨教授，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艾莉丝，也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我视她为唯一的亲人。” 少女听到老师如此介绍自己，脸颊因欣喜而微微泛红，她礼貌地向老师旁的老人问好道：“中午好，亚萨教授！” “呵呵，你好，艾莉丝。可惜这趟出来没有带什么东西，见面礼下次补。” 亚萨笑眯眯地说道，神色和蔼可亲，就如长辈见晚辈一样。 他自然听出了安文口中的意思，这位少女恐怕是被罗曼教授当继承人培养的。 他们炼金术一脉也是如此，老师选择学生后往往倾囊相授，这种关系不会比父子之间来的轻，甚至会更重。 安文笑道：“那我可替艾莉丝记住了，亚萨教授下次见面可千万别忘了。” 在科维坦，长者初见友人的嫡亲晚辈时往往会送上一份见面礼，这是一种约定成俗的传统。 想到此处的安文，不自觉回忆起初见兄弟会的古老者诺顿的那一天。 那位从第四纪元活到现在长者，居然只送了他一把黑色长柄伞…… 其吝啬程度，简直令人发指，绝对排在安文此生所见第一位！ 亚萨教授摊手，风趣道：“虽然我的记性一向不是很好，但我这次会尽力的。” 艾莉丝小脸红扑扑道：“老师，到午餐时间，大家都在等您。” 安文微笑道：“好的，多谢你来喊我，我亲爱的艾莉丝，你先去吧，我和亚萨教授随后就到。” 等到艾莉丝走后，安文正准备与亚萨教授一同下楼，孰料一侧的亚萨教授突然叫住他，神色莫名的无比严肃。 他望着艾莉丝离去的背影，眼眸微眯，声音低沉道：“罗曼教授，现在看来您之前所说的可能性非常大。” 安文一脚向前踏出，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得停滞在半空，神色一怔，然后猛然转身，神色惊疑不定道： “您是说……” 亚萨教授神色凝重，缓缓道：“实不相瞒，我的恩赐能力对于幽鬼一类的魔物比较敏感，而我刚刚从您的学生艾莉丝身上，嗅到了一丝属于魔物的‘恶臭’！” “您的这位学生恐怕已经近距离接触过那些肮脏的魔物了！” 安文神色阴晴不定，他之前在窗前看到艾莉丝对着池面梳头，心里就感觉到一丝异样，只是看艾莉丝之后没有异常举动，就没有太过在意。 可现在看来…… 他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带着艾莉丝避开伦格尔敦内的诡谲局势来到这里，却是投入了另一个险地。 艾莉丝的特殊体质让她又一次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他沉声道：“我早上在窗边看见她在楼下水池边梳头就感觉不对劲，现在看来，她果然是被那群肮脏的东西盯上了！” 亚萨在看到罗曼教授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惊怒之色时，心中将艾莉丝的分量再次加重了一筹。 看来早已孑然一身，举目无亲的罗曼教授，是真的将这名叫艾莉丝的少女当做了自己唯一的晚辈。 或许可以从少女这一边下手，递进自己与罗曼教授的交情，增加他对十字会的好感度。 十字会如今真的非常需要一名精通古文的古历史学家帮助翻译石碑上的古文，不然这次花费巨大的探索中，有一半的收获都只是泡沫，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而这位教授曾发表的《第四纪元语种划分》一书中，就有一种与古巨人语种相近的语种，这才是他们找上罗曼教授的根本原因。 之前这位教授一直待在不落学院内部，他们无法与他取得联系，不曾想这次古尔多城堡探索竟然引来了他。 亚萨心中思索着，很快开口道：“罗曼教授不用担心，古堡内有王室的‘禁绝者’伊莉莎白女士坐镇，那群魔物无法进来，接下来您只要嘱咐艾莉丝别出城堡大门即可。” “另外，我回去后会帮忙做一件小东西，可以帮艾莉丝遮掩下气息，就当做是我的见面礼了。” 第一百章 乌索与贝尔 乌索·格里曼怀揣着一个黑色包裹，警惕地穿过堆满垃圾，散发着恶臭的幽长巷弄，不时回头望去，以防有人跟踪自己。 最后他走到了一个垃圾桶旁边，阵阵腐烂的恶臭味扑面而来，无数苍蝇在垃圾堆边嗡嗡作响。 乌索再次回头望向小巷口，在确认无人跟踪自己后，他用脚尖轻踹垃圾桶旁边的墙壁，一共踹了六下，每一下间隔两秒。 墙壁豁然打开一条暗道，乌索一弯腰就钻了进去，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爬过漆黑狭窄的暗道，眼前亮起一点昏暗的油灯灯光，乌索长吐一口气，总算是安全到家了。 他压低声音冲着旁边的人影喊道：“贝尔，我回来了，我从老彼得那换来了些黑面包。” 黑黢黢的暗室只有一盏油灯亮起，他们没有钱去买黑石灯，就连这盏油灯平时都是能省则省。 一个相对瘦削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乌索身边，在黯淡昏黄的油灯灯光下，少年的瞳孔中毫无光泽，神色麻木。 少年应有的朝气生机在他身上看不到一星半点。 乌索小心翼翼地打开怀中揣着的黑色包裹，将包裹在其中的三根黑面包递给贝尔一根。 这是市面上最差品质的黑面包，黑心的面包师在面包中掺有木屑、砂子甚至是小石头，十分考验用餐人的牙齿耐损度。 神色木然的少年无声地接过乌索递过来的黑面包，只是点了点头，连一声感谢都没有。 乌索毫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来到油灯前捣鼓了一会，又拿起桌子上的黑色小锅子，转身问道：“贝尔，你不需要将黑面包煮软一点吗？” 少年摇了摇头，低垂着头默默将黑面包送向口中。 乌索眼中闪过怜悯的光泽。 可怜的贝尔，母亲和妹妹在不久前的那场浩劫中死去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自己及时找到了他，他可能早已经饿死在路边了。 乌索学着老彼得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将铁锅中倒入一些清水，然后咬着牙使劲掰断了一截黑面包，小脸涨得通红，将黑面包放入锅中，架在油灯上加热。 终于能吃上一顿热乎的面包糊的乌索心情很愉悦，他轻声哼着酒馆里听来的一段小曲，走到了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的男人，身上的衣服都被脱了下来，伤口涂着一些劣质的草药。 男人的衣物早就被血浸染，为了防止血腥味引来别人的注意，乌索只能将它们全部烧毁。 而伤口上的那些草药，则是他去一位相熟的医生那用仅有的一些铜元换来的，对方看在他经常帮医馆拉客的份上给了他一个成本价，给他留了几个铜元。 生活中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这就是在母亲死后，独自于伦格尔敦最底层摸滚打爬了十年之久的乌索·格里曼的心中感想。 这世上之人哪怕是有着相同的境遇人生，也终是不同的。 有些人的眼睛往往只能看见黑暗，他们会忽视身边的光明，哪怕光明早已洒满他的身边，他也会选择闭目。 而有些人，他们的眼睛会不断去寻找身边的光亮，他们会下意识忽视掉那些不愉快的东西，他们会竭尽全力追寻那一角阳光。 就仿佛天大地大，可巷弄狭窄，只有那一线的阳光愿意投射在他们的身边。 但他们依旧牢牢将其抓住，不觉多也不嫌少。 乌索眨眨眼，望着已经霸占了床位好几天的男人，有些担忧道：“贝尔，你说这位先生昏睡这么久，会不会饿死啊？要不，我等会给他喂点面包糊？” 躺在床上的尤文从那天被他们背回来后就昏睡到现在，期间乌索只喂了他一些水，若非他气息还在，乌索都担心他是不是重伤不愈快死了。 贝尔抬头，嗓音沙哑，罕见地开口道：“他不是普通人，我观察过了，他的伤口在慢慢愈合，气息越来越平稳，可能过几天就能苏醒过来了。” 乌索嘀咕道：“那就好，这位先生可千万别饿死在这了。” 狭窄拥挤的暗室内陷入了沉默，乌索坐在油灯前，双手托着腮帮子，等水加热。 由于是暗室，他不可能在里面烧柴火，更何况他也买不起柴火，只能用油灯加热。 好在这盏油灯虽然散发的光亮不多，但是温度绝对够高，火力够猛。 这盏油灯是暗室内本就存在着的，连油也是暗室中备好的，这种油与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乌索唯一的感受就是它很耐用，非常耐用！ 他初见尤文的那天，就是怀揣着这盏油灯和灯油去见老约翰，想着能不能用油灯换点东西，毕竟这盏油灯看着挺不凡的。 结果后来莫名被艾格斯他们给盯上了，若非尤文出手拦截，他可能已经被抓住了。 “乌索……等这位先生苏醒后我想拜他为师。” 墙角默默啃着黑面包的贝尔忽然开口说道。 乌索啊了一声，惊讶地望向贝尔的位置，一脸认真道：“贝尔，我们不能挟恩图报，更何况这次本就是我欠这位先生的。” 贝尔抬起头，眼眸中极其罕见的多了一些光彩，他神色毅然道：“我会事先和他说明，然后再拜他为师。” 乌索担忧道：“贝尔，你是不是还在想那场灾难，你不会是想报仇吧？”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又说道：“嗯……其实报仇也没错，可是那些人是邪教徒，他们掌握着奇怪的能力，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抗衡的！” 贝尔低声道：“我知道的……所以我才要拜他为师，他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可能受了这样的重伤才躺了几天就自行愈合到这种程度，他一定能帮到我……” 乌索同情地望了眼这位同伴，叹了口气，很义气地说道：“既然这样，到时候我帮着你求求这位先生，当然如果他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更不能挟恩图报！” 贝尔感激地点了点头，他望向乌索的目光很复杂，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朋友。 第一百零一章 长生种保护协会 蛇形魇兽懒洋洋地从灵界中爬出，一头摔落在书桌上，然后和没事蛇一样的盘卧起身子，口中轻吐着信子，尾巴上缠着两封书信。 安文眼角微抽，心中极度无言。 感觉这小家伙是愈发懒散了，成天趴在“窝”里睡觉，叫它还装死，若非他已能通过契约强制性要求这小家伙，估计它现在还处于蒙头大睡中。 刚才是连安全降落这一步都省了，仗着身子硬朗直接从半空摔下来。 不过小家伙确实有些神异…… 连【戒律】含括的区域内都能自由行动，除了初时有些不习惯后就是再无压制，仿佛【戒律】的压制不存在一般。 也正是因此，安文才突然生出让它帮忙送两封信的念头。 从它耷拉着的尾巴处取过两封信件，安文眉头一皱，及时叫住了顺着他胳膊往上爬的小家伙。 “第二封信怎么没送到，那位出事了？” 安文诧异问道。 魇兽送信根据的是对方的灵界坐标，而每位超凡者在有幸沟通灵界后，都会得到一个坐标，这是灵界之主的恩赐。 但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是一场阴谋，这是来自那位疑似古神的灵界之主的监视与定位！ 蛇形魇兽身子一僵，然后无辜地抬起头，与此同时，契约那头传来了小家伙的意识波动。 安文自语道：“他的气息很微弱，接近濒死的状态，你怀疑他陷入了绝境，所以没去送信？” 小家伙使劲点头，然后继续顺着胳膊往上爬。 安文没好气地拍了下它，说道：“急什么，说清楚点。你是怎么感觉到的他气息微弱，接近濒死？” 说罢，他狐疑地盯着手臂上的蛇形魇兽，怀疑这家伙完全是偷懒不想送，随便找的借口。 它见一时半会回不了家，干脆病恹恹地趴在安文手臂上，一动不动。 安文感受着通过契约传来的意识波动，无语地望着半死不活的蛇形魇兽，心中琢磨着这么个惫懒家伙，是怎么被那位灵界之主眷顾的？ “你竟然能通过灵界坐标窥视对方的情况？” 当完整解读了小家伙的意思后，安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小家伙连头都懒得点，直接通过意识传音肯定了这一说法。 安文吸了一口凉气，开始怀疑这灵界坐标究竟是灵界之主的恩赐，还是另一种监视…… 难怪有半神以上的存在都会封锁自身灵性，隔断相应灵界坐标这一传言！ 这样看来的话，那些关于灵界坐标的恶意解读，并不完全是捕风捉影，或者恶意曲解，相反，这种说法的真正来源值得深究 安文忽然将蛇形魇兽抱在怀里，右手顺着它冰凉滑腻的身子抚摸，和颜悦色道：“你还有什么特殊本领，和我说说？” 无视高位阶者的【戒律】压制，能不借助仪式法阵自由出入灵界之中，现在还能借助对方灵界坐标窥视对方情况…… 他都在怀疑小家伙是不是已经有了神话生物的本质，开始根本性蜕变了。 小家伙微微抬头，然后很快耷拉下去，懒得搭理他。 安文不死心地循循诱导道：“和我说说，我又不会让你干什么，上次不是说了吗，你以后就帮我送送信即可。” 小家伙打了个哈欠，身躯微动，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去。 见这家伙没一会就开始打起轻微呼噜来了，安文嘴角扯了扯，没好气地将这家伙放在书桌的一边。 他将那封本来是给尤文·安东尼的信件放在一边，准备待会和另一封回信一起烧毁。 而尤文·安东尼身受重伤，濒死这件事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但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里是伦格尔敦，是科维坦的王都所在。 一位第三位阶的超凡者虽然不凡，但放在白骑士之中也不过只是一个队长级。 不过这么一来……搜寻贝尔·阿道夫这件事，可能要他亲自来做了，又或者坐观其变，反正贝尔·阿道夫日后加入的是那位长公主的麾下。 安文心中闪过一些思绪，但很快就将其放在一边，这些事暂时不急，也急不来。 他拆开兄弟会那边寄来的回信，将白色信纸打开，借着明亮的黑市灯光浏览上面的内容。 不久前他通过蛇形魇兽送了一封信给那位无暗神使，询问了一些疑惑，现在得到了答复。 而这些疑问中，就包括了关于亚萨教授此人的情况。 在他的感觉中，这位教授的身份恐怕不像他自己所说的这么简单。 防着些总是没错的。 时间渐渐流逝，一张白色信纸上的内容很快被安文阅读完毕。 他的神色随着浏览信纸上的内容而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对幽鬼一类的魔物比较敏感？” 安文神色古怪地回忆起亚萨教授说过的话。 “能不敏感吗……作为制造幽鬼的高贵血族之一，你来到这座古堡没第一时间察觉到幽鬼的存在，我都想说你是退化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亚萨教授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一位活了几百年的古老血族，还是一位对应超凡第四位阶的资深伯爵！ 而据血色兄弟会手中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位在几十年之前就距离公爵之位只差半步，也不知道如今跨过了没有。 话说连血色兄弟会都掌握着这位的真实身份，科维坦的王室没道理不知道这位其实是一位极其珍惜的血族。 嗯，在第四纪元人类驱逐长生种后，庸陆之上仅剩的长生种们都称得上珍稀物种。 安文没记错的话，在格兰雅当初送给他的那本逸闻趣事中，有记录着这么一件事。 在第五纪元初期，一位年轻的超凡者登台高呼，他义正言辞地呼吁建立起一个长生种保护协会，他认为长生种也应享受人权。 那位年轻的超凡者疑似最早出现的夏商人，他有着黑发以及黑色眼瞳。 而这种想法的诞生，让不少滞留在庸陆之上的长生种纷纷聚到了他的身边，拥护他成为第一届会长。 事后，这一批长生种与年轻的超凡者一同消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甚至有人说他们去了隐秘地带，建立起了属于长生种的家园。 再之后。 超凡领域的市面上，突然多出了很多珍惜材料…… 第一百零二章 地下室 安文整理了下思绪，回到正轨上来。 王室在明知亚萨教授真实身份的前提下，还让他加入了这次探索，显然是别有用意，估摸着是想借他的手来揭开那些幽鬼背后的秘密。 幽鬼的形成绝非偶然，它们不能离开诞生之地这一规则，就代表了它们的诞生之地就是这座古堡！ 不知道与古曼教授同期的那一位教授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一点，从而推断出古堡的主人非人类，而是长生种。 而血族制造幽鬼，往往是为了守护家宅或者重要的东西…… 安文起身，来到窗前轻轻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借此观察楼下水池边的动静。 现在已经是深夜，按照古曼教授所留的日记来看，那群幽鬼正是于深夜时分行动。 可惜他一眼望去，水池边空空荡荡，毫无幽鬼魔物的踪影。 是时间还未到？ 安文下意识瞥了眼屋内的时钟。 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 嘀嗒，嘀嗒，嘀嗒…… 秒针有条不紊地缓缓转动，很快再次越过十二，分针与时针随之前进一格。 午夜十二点。 安文心中莫名一紧，连忙回身低头望向楼下那座水池。 透过头顶洒落下的皎洁夜光，他可以隐约看见水池中的水开始转动，以池中央为中点越来越快的旋转，形成一个小型漩涡。 他的神色渐变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池处。 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响起在他耳边，他甚至能听到水池底部有东西在挣扎，挣扎着脱离囚禁，爬出池底。 就仿佛水池底部囚禁着一头怪物！ 等等……水声？ 安文悚然一惊。 他如今所在的房屋在三楼，哪怕此刻正处深夜，正值夜深人静之时，楼下水池也不可能发出对他而言都清晰入耳的声音！ 这声音清楚的仿佛近在咫尺！ 安文下意识侧身望向屋内，屋内什么也没有，可他的身子却不由得僵硬起来。 墙上有两道人影！ 明黄的灯光下，墙上赫然有着一老一少的影子！ 那道年幼的影子看上去是一位身穿连衣裙的少女，此刻就站在他的影子后面，双手缓缓伸向他。 他身后有鬼！ 安文眼底炽烈的金色一闪而过，就欲转身迎敌。 在【戒律】领域之内，他无法动用超凡之力，那么此刻能应敌的唯有这双神灵眼。 只是自上次觉醒后，两点“真灵”就没入了他的双眼中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改造，他现在也不知这双神灵眼究竟如何了。 可忽然间，他停下了所有动作，脸色紧绷的任由墙壁上显示的影子伸手抓向自己。 在刚刚的那一刹那，躺在书桌上的小家伙难得的主动给他传递了一条信息。 不要抵抗，让她抓住，可以借此进入幽鬼之域。 安文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欲动弹的身体，可身子依旧忍不住轻微颤抖着。 这说着不动容易，可真要面对当下这种场景，他能忍住不逃已经很不错了！ 一种淡淡的冰冷触感从他肩膀传来，但安文知道，幽鬼抓住的并不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灵体！ 幽鬼无实体，自然也就无法触碰实体，但它们能直接勾出人的灵体。 普通人的灵体一旦出体就会平时所看不到的东西，情绪波动会扩大，极易受惊吓，严重者直接被吓傻的例子不在少数。 一种拉扯的力量从他肩膀处传来，这头幽鬼正在尝试将他的灵体拉出体外。 不过安文已经踏入超凡，灵体的稳定性远超普通人，它这一拽之下丝毫没有拽动他的灵体。 他的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那就是他身后的这头幽鬼，究竟凭什么能在【戒律】的领域中自由行动？！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幽鬼位阶并不高，不可能存在位阶在那位女士之上的情况。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就感觉脚下一痛，低头望去，就见蛇形魇兽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脚边，此时狠狠咬了他一口！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的灵体瞬间被挤出体外。 安文回身望去，就见身后站着的原来是一位神色拘谨的白裙小姑娘。 此刻她愣愣地望着身前自己主动“飘”出来的灵体，一时之间好像没反应过来，然后怯怯地伸出手，试探性地抓向安文的灵体。 安文没有抵抗，但心中却闪过一丝狐疑。 幽鬼是没有理智的魔物，它们没有思考的能力，全凭身前最后的意志与习惯。 可从这位白裙小姑娘的举止来看，她显然还存在着部分神智。 难道这群家伙并不是幽鬼，还是幽灵？ 幽鬼由吸血鬼制造，而幽灵则是因为强烈执念的存在，导致某些人的灵体离体后没有前往灵界、去往星界，而是直接滞留在人世中。 安文思索着，忽然感觉左臂处传来轻微的灼烧感。 一个与身体左臂上一模一样的印记浮现在他的灵体左臂上。 这印记还能显现在灵体上？ 就在他心中惊愕时，蛇形魇兽从印记中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左右张望了下后又快速缩了回去。 安文心头无语的同时，也安心了不少。 起码小家伙跟上了自己，想来作为护卫是够了。 他至今没忘记这家伙当初一口吞掉那头名为“亚巴顿之子”的怪异的场景！ 来自小姑娘的小手拉住他的灵体，在没有肉身作为支柱下，他的灵体被对方轻易地拽动。 不过对方并没有拽着他往楼下水池飘去，而是拉着他穿过了地板，来到了楼下的那间房。 此刻这间屋内的主人已经上次休息了，床边传来微微的鼾声。 白裙小姑娘继续拉着他向楼下穿去，来到了一楼大厅。 一楼内七八位重铠骑士交替巡逻，耳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 白裙小姑娘似乎在忌惮那些重铠骑士，拉着他躲在墙角处，一直等到那些重铠骑士走远，才连忙拉着他跑向右侧的一间铁门。 在穿过贴着封条的铁门的那一瞬间，安文抬头看了眼门牌。 地下室。 她竟然带着自己跑向了这座城堡的地下室！ 第一百零三章 阿瓦隆 这几天与亚萨教授在五楼研究墙上其余壁画所蕴含的历史，安文一直没合适的机会去地下三层看一看。 至于六楼，他和亚萨教授一同上去探寻了一番，不过就如古曼教授日记中所记，六楼什么也没有，只有头顶极为接近的穹顶壁画。 而又因为古曼教授日记中提及到的六楼秘密，安文还特意在六楼转了好几圈，结果自然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们的灵体径直穿过厚重的铁门，毫无阻隔，眼前是一条幽长深邃的通往地下的旋梯。 这条旋梯就如他在血色兄弟会中所见到的一样，只是相较起来更为阴森漆黑，旋梯贴墙的一侧没有悬挂黑石灯，而是挂着古老的火把。 幽蓝的火焰静静燃烧着，将幽冷的光芒投下，照亮了脚下之路。 安文的灵体被白裙小姑娘拽着一路向下，他们没沿着旋梯走，而是笔直向下穿过旋梯，一路降落到地下三层的铁门前。 铁门上繁复的花纹在漆黑的地下室内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白裙小姑娘停步在铁门前，回身仰头望了眼安文，目光中露出明显的纠结之色。 她拽着安文的手松开，两只手绞合在一起，内心的犹豫一览无余。 就在安文差点忍不住自己穿透铁门，走入地下三层的时候，白裙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坚毅，拉着安文狠狠撞向铁门。 在安文撞上铁门的那一瞬间，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之力让他犹如置身于大海，四周浪涛汹涌，让他差点窒息，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这股冲击下搅和在了一起。 他的灵体在这一瞬间溃散了数分，远没有了之前的凝实，变得虚浮轻飘。 安文这才知道白裙小姑娘之前到底在犹豫纠结什么！ 如果换做还是普通人的罗曼·罗德，这一下恐怕就足以让他灵体崩散，身体失去神智，成为植物人！ 灵体的无力虚浮，让他重重摔倒在地，浑身抽搐。 他试图深呼吸以缓解灵体深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却发现此刻的状态他根本没法呼吸，只得咧嘴苦笑。 在疼痛稍稍缓解过后，安文这才睁开眼，却诧异地发现白裙小姑娘正一脸担忧地蹲在他面前，两手食指轻轻相触，大眼中满是愧疚。 安文的目光中顿时显得有些怪异。 这白裙小姑娘要是那些没灵智的幽鬼，他安文愿意再撞次铁门！ 想到此处，他回身望了眼那座铁门。 门的内侧和外侧一样，刻画着繁复的花纹，花纹在漆黑的环境中散发着微光。 安文眼中闪过凝重之色。 没猜错的话，铁门上的花纹恐怕就是血族手中掌握的禁制。 长生种确实得神灵眷顾，天赋异禀，远超普通人类。 泰坦巨人族和龙族这等公认的神族不用多说，天生的强大体魄让祂们只是幼年时期，就拥有着不亚于超凡第一、二位阶的力量。 而血族手中则是掌握了各种异术，如炼金术最早的发源地就是血族，而禁制之法是他们掌握的另一种异术，据说是传自于血族始祖莉莉丝。 所幸人类得到了那位群星之母的目光注视，从世界底层一跃到群星眷族。 安文的灵体缓缓漂浮起身，目光扫向四周。 这一层地下室大约有古堡一楼的大小，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悬挂着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火把，幽蓝色的火光照亮了地下室内的景象。 安文的灵体微微僵硬，他低头望向带他前来此地的白裙小姑娘，很想问一声这里究竟是哪里。 按照资料上显示，古尔多城堡的地下室越往下越小，第三层只有普通卧室的大小。 可这里…… 安文想起刚刚穿过的铁门禁制，心中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此地该不会是一处秘境吧？ 白裙小姑娘见他恢复过来，松了一大口气，白嫩的小手再次拉住安文的手，拉着他就往前方飘。 安文没抵抗，他顺应着白裙小姑娘的拉扯，目光望向前方。 随着两灵体不断前进，安文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一层的面积，也愈发肯定了这里绝不是古尔多城堡的地下！ 他们现在所在的似乎只是一条通道，而通道的尽头……竟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殿！ 首尾相连的古蛇以壁画的形式再次出现在墙壁上，祂睁开了暗黄色的竖瞳，口中吐出了一枚赤色圆形宝石。 跪拜在地的男人双手举过头顶，托举着古蛇赐予的赤色宝石，面色狂热而虔诚。 安文发现他的眼睛是赤红色的。 这竟然是一位血族！ 而在安文眼里，这幅壁画与四楼的壁画相比，除了个别细微地方有差，它们所表达的意思几乎一致。 他正准备往后面看去，身前的小姑娘拉了拉他的衣袖，神色严肃，手指向大殿的右侧。 安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神色微凝。 只见大殿的右侧堆积着一副巨大白色骸骨！ 看形状那似乎是蛇类的骨骸，头骨上有着一道深而长的剑痕，身躯上有多处深入骨骸的剑伤。 安文只是在它的身躯上浏览了几眼，就感觉头晕目眩，灵体内的灵性险些失控。 不知从何而来的呓语声低吟在他的耳边，似有无数人跪伏在地，念诵着古老的名！ 神话生物！ 这竟然是一头神话生物的骨骸！ 安文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蛇骨上移开，闭目调息，直至灵体内的灵性暴动开始平复。 恢复过来后的他再不敢以灵体之眼去看那具蛇骨。 安文神色郑重地望向白裙小姑娘，接连问了数个问题，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白裙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有些惊讶于安文竟没有因为直视那具骨骸而昏厥过去。 她似乎有很久没与人交流过了，声音结结结巴道：“这……这里……是……阿……瓦隆……” 听到最后三个字的安文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低呼道：“阿瓦隆？这里是传说中的炼金圣地阿瓦隆？” 传说血族第一代掌握炼金术的族人，是因无意间失足跌落下了山崖，结果误打误撞闯进了乌洛波洛的沉眠之地阿瓦隆，在那里得到了通往真理大门的钥匙！ 可是按照亚萨教授所言，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乌洛波洛，自然也不存在所谓的炼金圣地阿瓦隆！ 他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将目光死死盯在壁画上。 血族男人双手托举着古蛇吐出的赤色宝石……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炼金术的至高成就——贤者之石？！ 第一百零四章 暮色城堡 “……的献祭之地。” 陷入思绪和震惊之中的安文，忽然又听到身前的女孩流畅地补充道。 他茫然地低下头，白裙女孩无辜地眨着大眼睛，语气流利的重复道：“这里是阿瓦隆的献祭之地。” “……” 阿瓦隆自然是神话中的炼金圣地，可阿瓦隆的献祭之地…… 不过是血族之人打造的类似于教堂一样的建筑，用以祭祀所用。 两者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被误导的安文沉默地凝视着白裙女孩。 女孩被盯的有些心虚，那双明净澄澈的眸子眨了眨，双手背到身后，低头望着自己的脚丫，一副认错的姿态。 身为灵体的她，身上只有一件白色长裙，白嫩的脚丫子漂浮在半空。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位同行，这演技差点把他也给骗过去了！ 安文心中感叹了一声。 他轻咳了一声，和颜悦色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以灵体的形式出现在这里。” 白裙女孩抬头，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在这一刻闪烁着难以言述的光彩，她微微抬起下巴，嗓音清脆而骄傲道： “我的名字是珊娜·辛摩尔！” “这座古堡是我的家！” 辛摩尔？ 安文不得不承认他对血族了解的确实不多，连著名的十三氏族都认不全，只记得其中比较有名气的玛门家族和门罗家族。 他诧异道：“古尔多城堡是你的家？” 白裙女孩鼓起腮帮子，气呼呼道：“它不叫古尔多！它的名字是暮色，这里是暮色城堡！” 安文眸子微凝，问道：“你是血族？这座城堡建造于第四纪元，你说这里是你家，难不成你从第四纪元活到了现在？” 白裙女孩怔了一下，慢慢低垂下头，难过道：“我忘记了……我忘了好多好多事情……我先前一直沉睡在古堡中，一直到有个男人闯入古堡后我才从沉睡中惊醒……” 她抬起头，大眼中满是茫然与无措。 “我醒来后就只记得这座古堡是我的家，而我的名字是珊娜·辛摩尔，潜意识告诉我，我拥有着一个很值得骄傲的姓氏！” “这些年我的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盘旋不去，它告诉我不要离开古堡，会有人来找我的。” “似乎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曾与我立下约定，他说过，日后无论如何都会来接我的……可是我记不起他是谁了，我忘了他的模样……” 白裙女孩轻咬唇瓣，犹豫而艰难地说道，仿佛她自己也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一刻，她清澈明亮的眼眸中闪着水光。 安文愣了片刻，他无法确定女孩是不是又在演戏，可他又仿佛能清楚地感受到女孩身边弥漫的凝若实质的悲伤。 他只能保持沉默，直到女孩情绪平复后才再次问道： “闯入古堡的男人是谁？你还记得他的特征或者长相吗？” 白裙女孩揉了揉微红的眼角，歪头回忆道：“他身上的气息很强大，我只是躲在楼上偷偷看了他几眼，就觉得身体有崩散的征兆。” “他有着最为耀眼的金发，如大海般湛蓝深邃的瞳孔，身上穿着银白色和金色交织的战甲，手中持剑，那把剑的剑柄和剑鄂都是黄金色的，剑身闪烁着奇怪的符文……” 当白裙女孩一脸认真地回忆完后，安文早已陷入了沉默。 女孩的描述让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尊巨大的雕像，荒诞之感再次蔓延上他的心头。 他轻声问道：“这是多久之前的事？” “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很久很久前……我苏醒后不久又陷入了沉睡，等我第二次醒来时，你们这些不速之客已经占领了我的家，还逼迫我藏身在这里！” 白裙女孩腮帮子鼓起，气恼道。 安文思索了片刻，注意力还集中在那男子身上，道： “也就是说，在如我们这样的人进入之前，有一位身穿甲胄的持剑男子曾单人闯入过这座古堡？” 白裙女孩指着旁边的蛇骨道：“喏，小黑就是他杀死的。” 安文不禁肃容，下意识要转头望向那具尸骸，却在半途中醒悟过来，强行停下了扭动的脖子。 他心中直呼好险，以他现在的状态要再看几眼那具半神尸骸，恐怕这趟回去得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 而这尊半神绝对已经死几百年了，身上凝聚的传说特性随着时间流逝消散大半，不然之前那一眼就够他喝一壶了！ 亲手斩杀了一尊半神吗？ 这似乎离他心目中猜测的那位越发接近了…… 而联想到王室长久以来的目的，这种猜测并不是无凭无据。 安文忽然目光狐疑道：“小黑？” 女孩神色不变道：“哦，我给它取的名字，它活着的时候全身都黑不溜秋的。” 安文狐疑道：“你认识这尊半神？” 女孩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不认识啊。” “你之前不是说这里是你家吗？”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家里的东西你不认识？ 女孩神色认真道：“你们现在不也在我家吗，我也不认识你们啊！” “……” 好有道理啊！ 被堵的没话说的安文心中吐槽道。 他轻咳了两声，正准备转移话题，就听到身前女孩好奇问道。 “你的灵体外层为什么披着一层老人的‘衣服’？” 安文心中瞬间掀起了巨浪，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的女孩问道：“你说什么？” 女孩见安文脸色大变，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怯怯道：“没，我看错了……” 安文又欲深吸一口气来平缓心中的巨浪，却尴尬地发现灵体的自己没有呼吸这项功能。 他努力使脸上绽放和熙的笑容，柔声道：“别怕，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本来就打不过我啊……” 女孩的嘀咕声小声传来，让安文脸色顿时一僵。 他这才醒悟过来，眼前女孩看似年龄不大，实则早已活了几百上千年。 虽然不知道她是凭什么以灵体之身活到现在，但她的灵性之浓郁，绝对不在第三位阶超凡者之下。 换而言之，他还真打不过她…… 第一百零五章 安文神色木然地拍了拍左臂，一颗蛇头极不情愿地冒了出来。 当蛇形魇兽从他左臂上的印记中探身而出时，女孩的脸色变得煞白，浑身轻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发自本能地想远离它。 而这也都是安文预料之内的情况。 魇兽之所以被称为灵界宠儿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祂们天生就对灵体有着难以想象的压制力。 一只第三位阶的灵体，在一头同等阶位的魇兽面前，发挥出的实力可能连第二位阶都没有。 安文正要人仗蛇势地开口，却忽然注意到蛇形魇兽的异常举动。 小家伙本来是在他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冒头出来，可在现身之后，它第一时间就被那具半神尸骸吸引住了“视线”！ 安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海上的那一次。 连怪异都敢吞、都能吞，再吞个死了几百年的半神尸骸…… 貌似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当安文以为这家伙又要猛地蹿出去时，蛇形魇兽却是乖乖缩了回去。 可他看得很清楚，这家伙刚才绝对是咽了口口水！ 不过半神尸骸确实是好东西，尤其是尸骸上还凝聚着一丝神话生物的特性，这是极其珍贵的炼金材料，同时也是提升恩赐能力位阶的仪式主材料。 因为蛇形魇兽的存在，安文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额外的小心思。 暂时将这些心思压到心底，他看向白裙女孩，笑呵呵道：“现在我们好好谈谈？” 小家伙消失后，女孩的脸色从苍白慢慢恢复了过来，心有余悸地偷偷望向安文的左臂。 在那头只有一张嘴巴的怪物面前，她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抵抗还手之力，就好像下位生物面对顶层猎食者，这是源自位格本质的压制！ 她脸色微白地嘟囔道：“你就当我刚才没说过话不行嘛……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安文弹了下她的脑门，威吓道：“老实交代，不然把你喂蛇。” 听到这句威胁，女孩脸色又变得煞白，老老实实道：“我能看到你的真实灵体。” “是什么样的？” “一个年轻男人，感觉不超过二十岁。” 安文蹲下身疑惑地打量着女孩那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眸，喃喃道：“难道是这双眼睛有古怪？” 当日他通过寄生仪式得到了罗曼·罗德的灵性结晶，还花费了另一重代价将自己的灵体伪造成罗曼·罗德的模样。 可以说，格兰雅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能露出漏洞破绽的地方。 那次付出的代价对血色兄弟会来说也算是一次庞大的开销，让很多不知前因后果的兄弟会成员，心中不免地生出了异样情愫，有不少人委婉地提出了疑惑或是质疑。 而格兰雅这一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或者说她压根懒得理那些只会靠着祖上吃饭，不思进取，只知争权夺利的蠢货。 最后还是一位古老者出面，彻底拍定了此事，消除了会内所有的异声。 根据格兰雅的说法，哪怕是半神领域内的折翼天使级超凡者，也别想看透他的伪装。 也正是因此，他之前才浑然不惧灵体离开肉身会被人识破身份。 可面前这位以灵体方式存活的血族女孩，却一眼识破了半神也无法看穿的伪装，看到了他的“真身”。 女孩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惨白一片，颤声道：“我的眼睛很普通的，没异常之处，你别挖它……” 安文闻言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弹了下她的额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过你既然看破了我的伪装，那为了确保我的秘密不外漏，我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你在外面游荡了。” “喂蛇和跟在我身边，你选一个吧。” 女孩惊恐道：“你有囚禁幼女的习惯？” “……你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安文没想到迎来了这么一个答案，脸皮微抽，头疼道，“既然这样，那还是喂蛇吧。” 女孩皱了下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真怕你啊！我警告你，你最好对我客气点，我后面有人！” 望着女孩张牙舞爪扮鬼脸的可爱模样，安文又气又好笑地屈指去弹她的额头，却被女孩伸出手一把打掉，怯怯道：“一边玩去。” “……” 安文强行忍住笑，也不去和她计较，暂时跳过了当前问题，问道：“那先不说这个，你告诉我，古堡内这么多人，你为什么独独选中我，带我来到这里？这里藏着什么秘密？” 女孩小声嘀咕道：“你以为我想带你来啊，还不是祂选中了你。” 安文挑眉道：“祂？” 这妮子在称呼旁边那具死去的半神都没用上祂，还起了个极具侮辱性的外号，现在居然用“祂”来称呼某个存在。 “祂是谁？” 女孩挺胸抬头，认真道：“我说了啊，我身后有人，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安文呵呵道：“这是没法好好说话了？” 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示弱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他们都叫你罗曼教授，但这个名字肯定是假的！” 安文心中一动道：“你能在城堡中自由行动，偷听别人说话？” “为什么不能？” “你难道感受不到笼罩这座古堡的【戒律】领域吗？” “哦，你说那个啊，那个确实挺烦人的，我现在白天都不敢出门，只有晚上才敢偷偷溜出来。” 女孩皱了皱鼻子，不满地说道。 安文眯眼道：“盯上我学生艾莉丝，诱导她去城堡后方的水池边的人是你？” 听到这个问题，女孩神色竟是罕见的严肃起来，抿嘴道：“那不是我，我只有晚上才会出来活动，这其实也是祂让我找你来的原因……” 安文皱眉道：“祂到底是谁？” 女孩苦兮兮道：“你别问了，人家不想见你，祂让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看一看这里的壁画，然后帮祂一个忙。” “让你带我来此地却又不想见我，还想让我帮忙？”安文冷笑道。 女孩抿嘴道：“祂说你一定会答应的，而作为报酬，祂将为你祛除你学生身上的诅咒。” “诅咒？” 安文缓缓咀嚼着这个词汇，神色渐变阴郁。 难道他猜错了？ 水池里藏着的东西和女孩背后的存在不是一方的？ 这座古堡内到底藏着什么，仅以目前来看，就涉及到了起码三位半神以上的存在！ 第一百零六章 地上天使 安文确认道：“祂让你带我来此地，就只让你领我参观下这座大殿？” 女孩心不在焉道：“嗯，你有本事就把小黑也拖走呗，放在那挺碍眼的，我平时看着瘆得慌。” 安文眯了眯眼，问道：“那位想让我帮祂做什么？” 女孩道：“很简单的，在‘无意间’向你的一名学生透露水池的秘密就行。” 安文仿佛福至心灵，冥冥中抓住了某个关键，脱口而出道：“是黛丽丝？” 女孩不禁狐疑地望向他，疑惑道：“你怎么猜到的？” 安文没有回她，而是再度陷入沉思。 如此说来，对方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黛丽丝，或者说是黛丽丝背后的王族！ 那么选中自己作为一个转达的渠道，是因为他们心有顾忌，担心会打草惊蛇惊动了王室，又或是还有其他的缘由？ 在“无意间”向黛丽丝透露水池的秘密？ 这是要借王室的手去对付水池中藏着的东西？ 话说在王室向古尔多城堡投入各种资源的这几百年里，难道就一直未发现那座水池中藏着的怪异，以及这一处疑似秘境的地方？ 在此期间，王室中绝对有半神以上的存在莅临此处调查过。 而能瞒过半神存在的，唯有半神！ 安文眼眸低垂，开口沉声道：“向黛丽丝透露水池的秘密，可那座水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作为局中人，我想我应该有资格知道一点内幕？” 女孩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愤愤不平道：“那里是我族的禁牢，里面封禁着一头长翅膀的大坏蛋！我当年苏醒后又陷入沉睡就是祂搞的鬼！” “要不是姐姐唤醒了我，我可能会一直睡到被你们这群私闯民宅的坏蛋发现为止！” “禁牢？长翅膀的坏蛋……”安文目露异色地低喃道。 这妮子人小口气大，半神领域的古蛇都被她叫做小黑，她眼中的长翅膀的大坏蛋，难不成……是一尊天使？！ 想到这里，安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了。 长生种中的血族再强，族内的天使级也是屈指可数，怎么可能随便一处禁牢就能封禁住一位天使级存在，且长达一个纪元之久？ 至于最后她言语间泄露出的“姐姐”，极有可能就是她背后的那位存在。 一位女性半神吗…… 就在这时，女孩忽然病恹恹道：“那个……从今天开始，我就跟在你身边了。” 安文奇怪道：“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前面问你，你不是还你后面有人吗？” 女孩抿了抿嘴，义正言辞道：“我要帮姐姐监督你！” “呵呵。” 安文干脆利落地给了她脑门一下：“说实话。” 女孩一脸悲愤道：“姐姐让我以后跟着你，她不要我了，这都怪你！” 安文嘴角扯了扯，挤出一抹温和笑容道：“珊娜，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忘记的那个男人是谁？” 珊娜·辛摩尔一怔，疑惑地眨着大眼睛望向他，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被姐姐抛弃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有办法能让我回想去遗失的记忆吗？我提前声明哦，哪怕是姐姐也是没办法的。” 女孩的声音轻柔而充满了希冀，丝毫没有先前的古灵精怪，一反常态的露出了女孩这个年龄段应有的柔弱之色。 安文心中一突，嗓子眼那一句“呵呵，和你开个玩笑”无论如何是怎么也道不出口了。 “我……” 随着他的沉默，珊娜盯着他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逐渐黯淡下来。 但是很快，女孩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态，哼哼一声，嫌弃道：“我说你啊，没有那本事就不要乱下承诺！” 可女孩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让安文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没有本事，就不要乱下承诺…… 安文郑重点头道：“受教了。” 珊娜一脸茫然地抬头道：“啥？你吃错药了？” 安文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走吧，送我回去。” “哎？你不留下来看壁画了吗？这里的壁画可是很珍贵的，在我仅剩的记忆中，这座殿堂可是我族曾经的主祭大殿之一。” 珊娜指着后方墙壁上那史诗般的盛大壁画。 安文眯眼摇了摇头，道：“以后再说吧，今天就算了，送我回去休息吧。既然你背后那位让你跟着我，那你接下来就依附在我身上。” “记住了，我的名字是安文·梅塔特隆，你日后在其他人面前称呼我时，需和其他一样称我为罗曼教授。当然，你最好还是别暴露在别人面前。” “一位血族女孩的灵体，还是存活了一个多纪元……保不准某些人要抓你去做研究。” 珊娜面色微白，勉强笑道：“放心，我最小心了，我绝不会暴露在别人面前的。” 安文最后望了一眼前方殿堂的恢弘壁画。 时间太短，他只来得及看了第一幅壁画，可惜在没弄清此地背后究竟是谁前，他不愿待在此地过长时间，尤其是自身身份已经被珊娜识破之后。 暂时他不清楚珊娜背后的那位半神对他是善还是恶，对王室是善还是恶。 现在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位半神与王室之间有交情，那么他的身份肯定会暴露，对方必然会将此事捅破给王室！ 当然，这种可能性目前来说很低。 王室在此地调查了几百年，投入了打量资源，却似乎一点没发现这座藏在地下三层的小秘境和城堡后方那座水池中的秘密。 而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可能，就是珊娜背后的那位半神在对王室隐瞒！ 只是不知道祂为何会突然想借自己之口，将水池之秘透露王室成员黛丽丝。 这其中定然藏着他暂时不清楚的隐秘。 那座水池中囚禁的存在要破封而出了？ 话说回来，珊娜口中藏在水池中的那位长着翅膀的存在，究竟是何等位阶的？ 难不成此地真囚禁着一位地上天使？ 辛摩尔…… 血族十二氏族中有这一支吗？ 看来他有必要再去拜访一下亚萨教授了。 这座城堡的秘密，以及珊娜的存在，恐怕都和辛摩尔一族脱不了干系！ 第一百零七章 绯月针 在珊娜的带领下，安文避开了一楼巡逻的重铠骑士，穿过二楼一位教授的房间，回到了自己屋内。 “等等，珊娜，你陪我去一趟隔壁。” 屋内，安文的身体站在窗前，仿佛闭目假寐，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而他的灵体则漂浮在半空。 在回到自己体内之前，安文的灵体忽然叫住了珊娜。 珊娜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异道：“你居然连你的学生都不放过！” “……” 安文有些头疼，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这家伙都要陪在身边，他就开始后悔前面的决定。 感受着灵体穿透墙壁的奇异感，他来到了隔壁艾莉丝的房间。 屋内只有一盏黑石灯维持着最低亮度，灯上还盖着一件衣服，这导致光线昏暗无比，房内只能勉强看见东西的轮廓。 安文望着那盖着衣服的黑石灯皱了皱眉，四下寻找艾莉丝的身影。 床上被子整齐叠好，桌前也没有少女的身影。 而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艾莉丝这个点还不睡觉，跑到哪去了？ 安文心中不祥的预感如阴影般渐渐蔓延开来。 他快速寻向窗户那边，发现一道纤瘦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那道身影将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双手抓住窗沿，一动不动。 在幽暗的房内，那道呈现诡异姿势的背影惊悚而吓人。 安文心中一沉，她这是在……看那座水池？ 珊娜优哉游哉地穿过墙壁，来到了安文身边，见他一脸难看，不禁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然后瞪圆了一双大眼睛。 女孩当下一个飞扑，猛地扑了过去，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竟是直接以灵体触碰肉身，将半身悬空在窗外的艾莉丝拉了回来。 她双手高高举起艾莉丝，就像举起一个布偶娃娃，动作小心地放将少女到床上。 当看到艾莉丝的正面后，安文的心脏如被重锤击中，呼吸沉重。 少女的双眸无神而呆滞，眼中只有眼白而无瞳孔，两侧眼角各有一道血痕蔓延。 珊娜小脸凝重，轻手轻脚地翻开艾莉丝的上下眼皮，小心翼翼地从她的上眼皮上取出一枚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黑针。 她一脸厌恶地将黑针放在一旁，然后从艾莉丝的另一只眼中取出第二根黑针。 待两根黑针取出后，艾莉丝的眼睛缓缓阖上了。 珊娜替她擦拭掉两侧眼角的血痕，捏着两枚黑针的上端，放在安文眼前，严肃道： “城堡里有血月教会的人！” 安文瞳孔骤然收缩，沉声道：“你怎么确定的？” 珊娜解释道：“这是绯月针，独属于血月教会内部控制人的一种手段，是血族十三氏族中的卡顿家族开创的，集合了精神毒素以及血毒。” 十三氏族？ 血族不一向号称十二古老氏族吗？ 安文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却没打断珊娜，而是将其暂时埋在心底。 “幸好她中毒时间不长，这种混合毒素需要起码一夜才会爆发，不然即使取下绯月针，你的学生也会因为中毒过深而变成一个白痴。” “你能判断是多久前被下的黑手吗？”安文开口问道。 珊娜思索道：“血泪化痕，应该起码有三个小时了。” “三小时吗……也就是十点左右。” 安文眼眸微眯，又沉声问道：“艾莉丝现在情况如何了？” 珊娜“坐”在空中，双腿前后晃荡着，琢磨道：“我刚刚帮她取下了绯月针，但是她体内肯定还残留着部分毒素，这只能靠慢慢调养了。” “不过……你的这位学生是不是体质有异啊？” 珊娜终于忍不住问道，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文。 “哦？为何这么说？”安文诧异道。 难不成珊娜也看出了艾莉丝的特殊体质？ 不过女孩这双眼睛似乎确实有古怪，能一眼看破他安文的伪装，此刻看出艾莉丝的奇异之处倒也正常。 那位接替瓦里斯教授职务的塞缪尔教授，就是隐隐看出了一丝端倪，才会登门造访，询问他是否有让艾莉丝加入学院的意思。 珊娜认真道：“我之前说的一夜爆发，针对的是具有特殊抗性的超凡者，普通人别说是三小时，刚扎进去没多久就会彻底沦为血月教会的傀儡。” “而且她明明还没跨入超凡，她的灵性就已经在自主地牵引星辉了。” 女孩摊开右手，星光透过她的手照射到床上的艾莉丝身上，她目光好奇地望向安文，道： “她的身体素质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她根本不需要进行你们人类的十二时仪式法，再过一两个月她就能自主觉醒，踏入超凡的领域。” “我记得这一类人好像在你们人类内部被称为天启者？” 安文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掀起了浪涛。 艾莉丝只需要一两个月就能自主跨入超凡领域？ 如果珊娜没告诉他这件事，他准备在离开古尔多城堡后就着手安排艾莉丝的超凡仪式…… 而自主觉醒与通过十二时仪式法觉醒，前后两者完全是云泥之别！ 前者之所以被称为天启者、群星眷者，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第三纪元人类当中诞生的第一批超凡者，每一位自主觉醒的超凡者，都会在初始就拥有选择权！ 超凡者在踏入第一位阶后，都能得到群星恩赐，这被视为群星的眷顾。 在踏入第三位阶后，气魄固体化，超凡者将迎来灵性的第二次升华，而这次升华会让他们获得第二种恩赐能力，或是当前恩赐的位阶提升。 但这种提升是不可控的，完全由群星的意志决定。 一直到第五位阶开始，超凡者才拥有在小范围恩赐能力内选择的权力。 但天启者自一开始就有选择的权力！ 他们从起点就能选择自己前进的方向，并少走很多不必要的弯路。 而这才是他们被称为群星眷者的重要原因！ 他安文却是险些让艾莉丝错失了自主觉醒的机会…… 且天启者一旦踏入超凡，他们将以极快的速度攀升，这是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内，他们的灵性对于星辉的吸收已经达到了饱和，不必再按部就班的进行水磨工夫。 如此以来，他要重新开始为艾莉丝谋划日后的道路，之后的部分计划也要随之改变。 或许，他应该考虑一下那位塞缪尔教授的提议，仅凭“罗曼·罗兰”的身份，已经无法保住天启者艾莉丝了。 但当前更重要的，是找出那个对艾莉丝下黑手的人！ 是血月教会的成员，还是双生蔷薇的人？ 再加上身为血族却又是玫瑰十字会成员的亚萨教授，科维坦王室，地下不明身份的那位半神，以及水池中封禁的存在…… 这座古堡的水，当真越来越深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世间母亲 最后因为担心艾莉丝这边再次受到黑手，安文决定让珊娜跟随在艾莉丝身边。 在得到安文承诺会尽快向黛丽丝泄露水池秘密后，珊娜满心欢喜地留在了艾莉丝身边，藏进了艾莉丝头上的发卡中。 在安文与艾莉丝之间，珊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艾莉丝。 将艾莉丝托付给珊娜后，安文的灵体回归进了自己的体内。 长时间以灵体的形式在外走动，对于灵性损耗非常大，此时晕眩感以及疲惫感纷涌上了他的脑海。 强撑着昏昏欲睡的冲动，安文来到书桌前，将桌上的两封信收拾好，然后点燃了屋内备放的油灯。 望着信纸沾染上油灯吐出的火舌，在火焰中缓缓燃烧为灰烬，安文长吐了一口气，起身脱去外套，躺上了床。 他拉上被子，阖上了沉重的双眼，在脑海中做了最后的总结。 艾莉丝中了绯红针一事暂时无法向王室禀报，他还不想让王室发现艾莉丝的特殊之处。 如此，搜寻那位血月教会的成员就不能借助王室的力量，只能靠自己。 另外，这几天自己得到的信息量有些过大了，需要好好整理消化一下。 各方势力纷至杳来，目前已知的就有五方势力，早知如此，他当日就应该找个借口避过城堡考古，老老实实待在学院里才是。 而目前来说，相对而言能够信任的，就只有亚萨教授了。 这位虽然是血族，不过从兄弟会给出的信息来看，亚萨教授算是血族的“弃神者”，他并不信仰那位猩红血月。 事实上还留在庸陆上的血族，基本都是“弃神者”，他们不认可那位猩红血月是血族始祖莉莉丝，他们只信奉鲜血长河，或群星之母。 不然刚才珊娜说出有血月教会的成员后，他第一时间就会联想起身为资深伯爵的亚萨教授。 明天他有必要抽空专门去拜访下亚萨教授，向他详细了解下血族的一些信息。 尤其是珊娜之前无意间提到的血族十三氏族！ 月光洋洋洒落进屋内，安文的灵体开始自主牵引星辉。 星辉一半融入了他的灵体内，一半融入了他左臂上的印记。 在安文进入梦乡，微微发出鼾声后，蛇形魇兽忽然从他左臂上的印记中探出身。 它游动身子来到窗前，回身“望”了眼睡梦中的安文，然后一头蹿下，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翌日清晨。 晨曦的光辉洒落进屋内，艾莉丝从噩梦中醒来。 她做了一个很漫长的噩梦，在噩梦中，背后有着三对黑色腐朽羽翼的恶魔向她伸出右手。 她感觉自己此刻的脑袋很沉重，眼皮几乎睁不开，喉咙里好像有东西堵着似的。 艾莉丝混沌的大脑中刚闪过几个念头，就被沉重感压垮。 此时的她连维持一个念头的力气都没有。 “笃笃。” “艾莉丝，你在房内吗？” ……这是老师的声音。 ……老师，我感觉好难受。 ……老师，老师你听得到吗？ 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艾莉丝的脑海中忽然清醒了几分，她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右手的手指挣扎地动了几下。 自己这是生病了吗？ 艾莉丝心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 她全力挣脱着那种束缚感和无力感，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试图发出声音惊动外面的老师。 可似乎她越挣扎，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就越沉重。 随着无力感逐渐蔓延上心头，彻底压垮她的心灵世界，她的心仿佛正在缓缓沉入冰冷的海水中。 海底漆黑冰冷。 没有一寸阳光。 …… 艾莉丝…… 你又放弃了吗？ 真是的，总是这样三分钟热度，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妈妈担心呢？ …… 这是……妈妈的声音？ 仿若一缕阳光笔直射入漆幽海底，化作一道光柱照射在她的面前。 那光柱中，无数白色的飞絮纷飞着，仿佛有一只温暖的手从上方向她伸了过来。 死死抓住沉入深海的少女。 艾莉丝的双手在刹那间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床单，她的身体轻微颤抖着。 …… 你啊，总是这样不小心，以后做事一定要用心，不要老是将没关系三个字放在嘴边。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能轻言放弃，要尽自己的全部努力。 可如果尽了全力还没有做到，也不需要灰心，因为在妈妈眼中，竭尽全力的艾莉丝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 我的小艾莉丝，妈妈希望你以后可以成为一个让我自豪的人。 但是啊……如果没有也是没关系的。 因为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小太阳。 …… 艾莉丝…… 妈妈爱你。 妈妈好爱你。 …… 珊娜呆呆地望着床上的少女忽然泪流满面，哽咽抽泣着。 那本来蔓延进少女体内的残留毒素，在这一刻如蒸发一般悉数从她的体内消失！ 在珊娜的眼里，艾莉丝的灵性剧烈沸腾着，无尽的光与热从中迸发，闪耀到令她的双眼刺痛无比，下意识闭上双眼，再不敢直视少女。 那自窗外洒落进屋内的阳光竟在此时缓缓融入艾莉丝的灵性！ 她的灵性竟然在吸收炽烈无比的太阳光辉！ 仿若一轮圆日缓缓升起，笼罩这座古堡的【戒律】领域在刹那间被圆日散发的光辉和温暖笼罩。 领域更替。 上位群星级恩赐 【永恒光辉】。 …… 安文站在屋外，轻轻敲着艾莉丝的房门。 瑟琳娜等人一同站在他的旁边，疑惑地望着艾莉丝房间。 换做前几日，这位活泼的少女早就挨个来敲他们的房内，拉他们一同去吃早饭了。 只有安文知道艾莉丝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又无法说出口，只能以这种方式“发现”艾莉丝的异常。 就在安文皱眉准备强行闯入时，屋内忽然传出抽泣的声音。 众人脸色一变，安文看向安培，沉着脸点了点头。 安培后退一步，狠狠一脚踹向房门！ “嘭！” 随着房门应声而开，安文连同瑟琳娜等人闯入了房内，一眼就望见床上被和煦阳光笼罩的艾莉丝，纷纷张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艾莉丝看着闯进屋内的老师，狠狠抹着脸上纵横的泪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老师，我知道了！” “对于妈妈来说，只要艾莉丝能幸福，其他都是没关系的！” 第一百零九章 群星之灵 瑟琳娜漫步在古堡附近的密林中。 阳光透过交错重叠的枝杈，化作地面上的一个个圆形光斑。 她喜欢在用完午餐后出古堡散步一圈，但是今天的瑟琳娜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脑海中一直在重放着之前的那一幕。 瑟琳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和教授一同破开房门闯进去的那一刹那，沐浴着阳光的艾莉丝，笑容就和那阳光一样灿烂温暖。 而在她的背后隐隐浮现出一道金色的虚影，那似乎是个女人的虚影，金色睫毛下双眸阖上，笑容恬淡而温柔，她伸出双手虚抱着艾莉丝。 那一幕，让瑟琳娜想起了逝去的妈妈。 …… 黛丽丝敲响了伊莉莎白的房间。 “进来。” 房内响起了女人疲惫的声音。 黛丽丝走入房内，就看见伊莉莎白蜷缩在沙发中，脸色苍白，眉宇间尽是疲态。 女人抬眼看了黛丽丝一眼，有气无力道：“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罗曼教授的学生中有人跨入超凡了？” 黛丽丝没回答，她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放着不久前目睹的那一幕。 金色的虚影张开双手将艾莉丝虚抱在怀中，仿若天使张开圣洁的羽翼，庇佑虔诚的子民。 她沉默了好一会，将自己所见的尽数告诉了面前的这位长辈。 在听完黛丽丝的描述后，伊莉莎白的脸色竟因激动而染上了一层绯红。 “群星之灵！” “那少女得到了群星之灵的庇护！” …… 安文同样看到了艾莉丝身后的金色虚影，虽然暂时弄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艾莉丝已经跨入了超凡领域！ 而且更重要的是…… 少女一直以来的心结似乎被她自己打开了。 那段期间房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非情况不允许，他真的很想召出珊娜，好好询问一番。 安文坐在床边，艾莉丝抱着双腿坐在床上。 “老师，我好像突破超凡了。” 少女压低声音，小声对着安文说道。 安文露出慈祥的笑容，他轻拍了拍艾莉丝的肩膀，感慨道：“老师能察觉得到，我们的艾莉丝长大了，也许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如果安娜知道了，她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艾莉丝露出明媚的笑容，她轻声道：“老师，我已经明白了，对妈妈来说，只要艾莉丝能够幸福，那么她自己怎么样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可对于艾莉丝来说，艾莉丝想要成为让妈妈骄傲自豪的艾莉丝。” “老师，我会努力成长为能让你们骄傲的人。” 安文怔怔看着笑容明媚再无阴霾的少女。 平静的话语中却能感受到少女心中那澎湃的力量。 她已然打破心结，找到了属于自己前方的道路，不再滞留于昔日的噩梦。 从今日起，他安文再不需要担心艾莉丝存在致命的心灵弱点。 安文笑着再次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发自内心地长松了一口气，叹道：“如此，老师也就不需要再为你担心了，你是真的长大了，艾莉丝。” 少女拉过老师的手，抱着老师的手撒娇道：“老师，艾莉丝永远是你的学生。” 安文宠溺地抚了抚艾莉丝的头发，感慨道：“时间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我们的艾莉丝居然成为了天启者。” 艾莉丝好奇地眨着眼睛，问道：“老师，什么是天启者？” 她湛蓝色的眼眸在觉醒后，眼睛深处多出了许多金色的符文，别说她自己，哪怕是此刻的安文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安文轻笑道：“这是人类领域对于超凡者最高的评价，唯有不通过十二时仪式法，自主觉醒的超凡者，才有资格获此殊荣。” 艾莉丝抿抿嘴，感受着自身体内高度凝聚的灵性，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激动，低声道：“老师，我的恩赐名字是【永恒光辉】，好像是领域系的恩赐。” “哦？” 安文这才回忆起先前【戒律】领域被撼动的那一瞬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梦境之中的艾莉丝在加入不净者教会后，所得到的神赐能力是【无尽梦魇】。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艾莉丝，你难道不是自主选择恩赐能力吗？” 艾莉丝略显迷糊道：“自主选择？没有啊……我当时身心都好像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就好像妈妈在我的身边，然后等我清醒后，我就踏入超凡了。” 安文一愣，自主觉醒的艾莉丝居然没拥有恩赐选择权？ 这算什么？ “老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艾莉丝担心地问道。 安文摇了摇头，道：“没有，只不过与我预料中的有些不一样，既然你已经觉醒了，那你接下来就好好休息，温养自身灵性，晚些我会告诉你超凡之路的晋升途径。” “嗯！”艾莉丝重重点头。 安文起身，微笑道：“我等会还要去找亚萨教授，就不陪你了，你注意休息。” “唔，等会应该会有人来修补房门的。” 他转身望着被安培踹断的门锁，苦笑道。 听安培自己说，他在学院中还是格斗部的副部长，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几分实力。 格斗领域虽远无法与超凡领域相媲美，但凝聚出自身气魄的顶尖格斗家，未必不能匹敌第三位阶的超凡者。 超凡序列第三位阶的名称，就是气魄！ …… 安文走出艾莉丝的房间，回屋收拾了会，然后向亚萨教授的房间走去。 而艾莉丝这边的具体情况，他准备等到晚上通过珊娜详细了解。 他沿着楼梯来到二层，迎面走来一位面容平静的中年男子。 阿诺教授。 安文停下脚步，与阿诺教授点头示意，然后擦肩而过。 在擦肩的那一瞬间，安文皱了皱眉，一股异香飘入他的鼻中，这让他忍不住回身望向走向楼下的阿诺教授。 这是什么香气？ 香水？ 背对着他走到楼梯口的阿诺教授似乎心有所感，他忽然停步，回身望了眼安文，嘴角微微上翘，然后转身快速离去。 安文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微沉。 这位转身前的笑容，给他一种阴森危险之感，他绝非善类。 第一百一十章 骑士精神 “亚萨教授，打扰了。” 安文敲响了亚萨教授的房内，一阵客气寒暄后，在亚萨教授的邀请下他走入房内，坐在了沙发上。 “亚萨教授，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些关于血族的事情，我觉得这可能与这座古堡藏着的秘密有关。”安文神色郑重道。 “您问，对于血族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见“罗曼教授”表情严肃，不似开玩笑，亚萨也不禁正襟危坐，目光灼灼道。 若能破开这座古堡隐藏的秘密，其他不说，单是能进入王室秘密藏书室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他们这类人了。 如他亚萨而言，生命是一条足够漫长的河流。 而在这漫长的路上，不断揭开历史尘封的面纱早已成了他仅剩不多的乐趣之一。 在他看来，这同样是一条接近真理的道路。 安文开口问道：“长生种中，血族究竟有多强？” 亚萨微微皱眉，沉思了会，说道：“您这个问题我有点不好回答，我只能给您介绍下血族大致的构成。” “血族身为血月的忠实信徒，他们认为血月之神就是他们的始祖莉莉丝的化身。在血月教会中，血族执掌着很大一部分权柄，血月教会七位大主教中有三位出自血族。” “除此之外，血族内部又设有议会调解各个氏族之间的矛盾，而议会则由十二古老氏族把持。” “第四纪元时期，血族十二古老氏族中每族至少有一位折翼天使级坐镇，而其中为首的门罗氏族，他们更是在第三纪元诞生了一位四大君主！也是在那段时期，血月教会完全由血族把控。” “而在当年的血族内乱爆发后，先是门罗的那位四大君主失踪，紧接着十二古老氏族中有三族惨遭重创，仅存的高层全部进入血池沉睡，而最后狼族的趁势反扑以及人类的驱逐，让剩下的血族不得不举族搬迁，离开了庸陆。” “但时至今日，血族在血月教会的帮助已经喘过了气，沉睡的三族陆续回归。” “事实上在三百年前，以门罗为首的十二古老氏族就曾与狼族的群星之巅展开过一场殊死搏杀，最后以狼族战败为告终。那一战中，血族展现出的力量已经不逊色于巅峰时期。” “……” 亚萨教授娓娓道来，将血族这一纪元来的诸多情况大致告诉了安文。 至少十二位折翼天使级？ 安文心中微惊，却也仅限于此，没有翻起太大波澜。 十二位折翼天使级超凡者强吗？ 很强，但这个曾经视人族为血食，以统治者身份俯视人类的长生种，已经连和人类扳手腕的资格都不具备了。 教会途径的折翼天使级超凡者，相当于人类超凡途径的第七位阶。 而仅血色兄弟会中，达到此位阶的就不下一手之数，除去一位常年镇守兄弟会总部外，余者都沉睡在兄弟会的冰窖中。 人类四座圣殿的圣殿之主，更是达到了目前超凡途径的极限，第八位阶——王座。 安文故作疑惑道：“亚萨教授，为何我听闻血族其实是十三古老氏族，而不是十二古老氏族？” 亚萨教授脸色骤变，他神色惊惧道：“罗曼教授，这是谁告诉你的？！” 见他露出了如此异态，安文心道恐怕这其中还真另有内幕！ 安文解释道：“我也只是在旅游之中无意间听到的一则传闻，不知真假。” 亚萨教授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心情之复杂直接展现在了他的面容上。 “罗曼教授，既然您已经听闻过了这则消息，那我就破例向您透露一则隐秘。” 最终，这位老人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低沉说道。 …… 在得知了何为群星之灵后，黛丽丝目露讶色，似乎没想到那位少女竟是超凡者中不逊于天启者的存在。 “伊莉莎白姑姑，您是说之前【戒律】领域震荡，是因为艾莉丝跨过超凡，得到了群星恩赐？” 从蜷缩姿势变为坐姿的女人颔首，她站起身来到黛丽丝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阿尔托莉雅，无论你日后是否有继承你父王之位的决意，你都是科维坦王室中的一员，你必须为王室考虑。” “而拥有群星之灵庇护的超凡者，王室历代已经找寻了整整四百年！” “这是你的机遇，也是王室苦苦等待的重要之人！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拉入王室的阵营中！” “我想你应该懂我说的什么是‘不惜一切代价’。” 说到最后，伊莉莎白声音冰冽森寒，房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下降了十几度之多。 可出乎她预料的是，黛丽丝竟是自始至终保持漠然的神态与她对视，没有露出半点怯意。 “伊莉莎白姑姑，王室继承的应是初代先祖秉持的骑士精神，而不是那虚伪的妥协以及不折手段。” 当少女以一种近乎冰冷的口吻道出这一番话后，伊莉莎白的神色骤然间变得难看至极。 这一番话她上次听闻是从谁的嘴巴中听到的？ 是眼前少女的父亲，是她的那位堂兄，如今的科维坦之王！ 她曾视那位为一生追随的目标，前进的动力，可那个说出“王室应坚守骑士精神”的男人，却在十年后背弃了他自己的誓言！ 望着眼前与昔日那个男人如出一辙，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女，伊莉莎白深吸了口气，冰冷道： “希望你十年之后，还能在我面前说出这一番话。” 少女抬起头，长发扎成的马尾在身后飞扬，她的声音坚毅而果决，道：“我和父王不同，这点大可请伊莉莎白姑姑放心。” “至于艾莉丝那里，无需伊莉莎白姑姑烦忧，王室中若有人嫌手长，我也不介意帮他斩断一截。” “振兴王室从来不应以违背先祖意志为代价，初代先祖能以骑士之道立国，为何后世子孙却将这种精神丢得一干二净？” “所谓骑士精神，不应该是挂在嘴边炫耀的玩物！” 第一百零一章 禁忌的氏族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从内缓缓打开。 安文从亚萨教授房间走出，转身与他告别。 “亚萨教授，感谢您今天为我解惑，等有了新的发现后，我会来与您一同分享。” 亚萨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罗曼教授太客气了。不过先前谈论之事，还望您能保密。” 安文正色道：“请放心，在保守秘密这一块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告辞后，在亚萨教授房内从下午谈论到傍晚的安文来到了一楼餐厅，准备先填补下空虚的肠胃。 他抬头望了眼一楼墙壁上悬挂的大钟，指针正好指在七点整。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 他松了松领口，缓步走进了餐厅，由王室招来的厨师还未离开，不过自助式餐盘中已是所剩无几，只剩下一些残羹。 在询问厨师后，安文得到了厨房内还剩下些吐司以及烤牛排，但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加热的回答。 他坐到了餐厅中，静待厨师将他的牛排和吐司端上来。 大厅内就他一人，夜巡尚未开始，空旷的餐厅内异常安静，只能听到墙壁上悬挂的时钟的指针转动声。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安文缓缓合上眼，呼吸变得平缓而悠长，开始了闭目休憩。 由于昨夜一直到近两点才入睡，早上又因为担心艾莉丝而早早起床，在与亚萨教授深谈后，此时的安文异常疲惫，不知不觉中，他竟陷入了熟睡当中。 “笃笃。”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安文被一阵敲桌声惊醒，他抬头望去，就见厨师将餐盘放在他的面前。 “教授，您的吐司和牛排好了。” 安文微笑点头感谢到：“多谢，这么晚麻烦你了。” 厨师笑着摇头，表示这没什么，在伸手示意他慢用后，拿着托盘转身离去。 安文看了眼盛着牛排的白色盘子旁的刀叉，又环顾了一圈餐厅内，在确认周围无人后，他拿起两片吐司，将牛排夹在了吐司中。 口中咀嚼着特制版牛排三明治，安文心神再度陷入了思索中。 他开始整理从下午到刚才的所得，不得不说，从亚萨教授口中得知的血族隐秘远超他的预估。 他没想到血族十二古老氏族之外，竟还真的有一支被称为禁忌的氏族，并和最初的炼金术以及那虚构的“乌洛波洛”直接扯上了关系！ 而且他能隐约感觉到，这座古堡所潜藏着的秘密，恐怕就与这一支号称触碰了禁忌的禁忌族群有关！ 因为这支禁忌族群的族名是辛摩尔！ 珊娜·辛摩尔的辛摩尔！ 一连串的信息勾连起来，在他的脑海形成了一幅残缺的画卷，虽然残缺不全，很多地方尚还无法解释，但是基本的大致轮廓已经成型了。 联系珊娜的话语，以及之前的判断，这座诞生于第四纪元的城堡的真正主人，基本可以断定不是人类，而是长生种中的血族。 血族第十三古老氏族，号称炼金术的最初传承者，曾直面过古老的乌洛波洛，获得生与死奥义的炼金氏族，辛摩尔家族。 而珊娜就曾是这一氏族中的一员，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留在了这座古堡中，以灵体的形式活到了现在。 为了防止亚萨教授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生出疑心，安文并没有过多询问辛摩尔氏族的信息，而是点到即止，既表现出了对这个禁忌氏族的兴趣，又没太过明显。 可惜的是，在谈到辛摩尔一族为何被其余十二古老氏族排斥、驱逐，并且在第四纪元逐渐族灭，族中成员流亡各个大陆的真正原因时，亚萨教授似乎不想多说，脸色尤为复杂。 不过他却提到了另一则让安文感兴趣的信息，那就是辛摩尔一族曾在第四纪元初开展过一个禁忌计划，一个人造天使计划！ 他们认为炼金术能够制造出不逊色于天使级战力的傀儡！ 可惜他们错估了天使在教会中的地位，天使之所以在教会中拥有超然的地位，不仅仅是因为祂们强大的力量，更多的是因为祂们接近神灵的本质，祂们是神灵的眷者，神灵在人间的显化。 冰冷的器械傀儡怎敢触摸神灵的领域？ 这一错误的判断，让辛摩尔一族在第四纪元初遭受重创，险些被血族议会剥夺古老氏族的封号。 但就亚萨教授话语中表达的意思来看，这并不是辛摩尔一族真正走向族灭的原因。 吃完手中的特别版三明治，安文擦拭了双手和嘴角，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刚刚走上二楼的时候，他听到一楼的大门处传来了开门声。 他站在二楼望去，就见一位身穿黑色外套的中年男人大步走向餐厅。 阿诺教授？ 这么晚了，他先前去了哪里？ 脑海中刚生出这个念头，楼上就传来议论声，几位教授结伴从楼上走了下来，看样子应该是从五六楼下来的。 互相打过招呼，客气了几句后，安文继续向楼上走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房门，点燃了黑石灯，脱下灰色的外套，将外套挂在门旁的衣架上。 “呼——” 安文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走进盥洗室洗了把脸，开始在浴池中放热水，准备洗来城堡后的第一个热水澡。 为了方便，城堡内经过了统一改建，每间房内除了黑石灯外，都安装了烧水器，以供学者教授们洗漱。 调和好水温后，安文躺入浴池中，感受着温度正好的热水，惬意地阖上眼，再次长吐了一口气。 热水带来的惬意舒适感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泡了一会后，他睁眼准备好好擦拭一下身子，却被眼前漂浮着的珊娜给吓了一大跳。 他瞬间将毛巾盖在下体上，惊恐道：“珊娜，你难道不知道男士在洗浴时女士是不方便进来的吗？” 珊娜没精打采地抱着腿坐在半空中，下巴搁在膝盖上，一眼没看他。 安文见这小丫头一声不吭，毫无先前的活泼，不禁诧异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珊娜鼓起腮帮子，病恹恹道：“我不要待在你那个学生身边了，她的能力对我压制太大了，闪的我眼睛疼。” 安文疑惑道：“你是说艾莉丝的【永恒光辉】？” 珊娜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情绪不知为何异常低落。 刚踏入超凡的艾莉丝，恩赐能力居然就能对珊娜造成影响？ 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安文出言安慰道：“没事，那接下来就继续待在我身边。” 珊娜轻声嗯了一声，然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安文感觉这丫头不说话似乎比说话更棘手，他有心从浴池中起身走出来，可这丫头就抱着腿坐在半空，没半点出去的意思。 随着水温逐渐降低，安文有些坐不住了，现在可不是夏天，早就已经入秋！ 超凡者初步踏入超凡领域后主要强化的是自身灵性，使灵性高度集中，肉体虽然也会小幅度增强，但强化有限，顶多提升点气力和速度、耐力，和普通人一样会受凉感冒！ 他刚要出声，就听到珊娜低声开口道： “安文……我好像记起来那个男人是谁了。” 安文一怔，不仅仅是因为好久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更是因为女孩口中的那个男人。 按照她自己所说，她似乎曾与一个男人立下过约定，并在此后一直守在城堡中，从未产生过离开此地的念头。 她回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 “我今天看到艾莉丝背后的金色虚影浮现后，心中就空落落的，好像缺少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可我怎么也想不起缺少的到底是什么。” “一直到……一直到你和艾莉丝谈论过后，我才发现我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安文下意识问道，就看到珊娜转过身望向他，那张精致的脸蛋上竟然满是泪痕，虚幻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化作灵性之光消失在空气中。 女孩喃喃道：“我忘记我的父母了……我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我竟然连自己的父母都忘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潜藏在暗处的三方 空旷而寂静的一楼餐厅内，中年男人独坐在正对餐厅门口的座位上，享用着最后一份豌豆羔羊汤。 中年男人赫然就是安文上楼时正好从古堡外回来的阿诺教授。 他心不在焉地用汤勺在羊肉汤中搅荡，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餐厅之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餐厅内安静的只有银制汤勺触碰碗壁的清脆响声。 忽然，古堡大门处再次传来沉闷的铁门开门声，清晰的脚步声随之回荡在寂静的一楼大厅内。 阿诺教授眼眸微眯，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垂下头，用汤勺将已经变得冰凉的羊肉汤送入口中，佯装正在用餐的样子。 脚步声渐行渐远，在判断此人已经上楼后，阿诺教授放下手中汤勺，快步走出了餐厅，抬头望去。 一道偏瘦的人影恰好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阿诺教授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眼神晦暗不定地站在原处，似在犹豫是否要跟上此人。 很快，他的眸光变得坚毅，放轻脚步地沿着楼梯而上，紧紧跟在那人后面。 他与那人保持着一层楼的距离，脚步声近乎，没有被对方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位。 阿诺教授一路来到了四楼，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四楼与五楼的转角处。 他紧贴着墙壁，眉宇紧缩，仔细聆听着楼上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在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轻微后，他快步跨过两层楼梯，来到了五楼之上。 可当他来到五楼后，却不禁愣在原地，只有满墙壁画，视野开阔的五楼竟没有一人！ 他去哪了？ 他第一时间望向上一层阶梯，却看到一个微笑着的老人就站在五六两楼的转角处望着他。 这一瞬间，阿诺教授只觉寒毛倒竖，身子在这一刻变得僵硬无比！ 他心中电光火石般划过数个念头，勉强保持住了面部的冷静，沙哑着嗓子道：“古德教授？这么晚了您还在六楼研究？” “呵呵，有点小发现而已，阿诺教授不也这么晚了还特意跑上来？” 被称作古德教授的老人笑眯眯道，他的笑容温和而慈祥，可却让阿诺教授背部莫名发冷，不寒而栗。 他竭尽全力压制住疯狂猛跳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心脏就会跳出胸腔，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色。 对方明显已经发现了自己，但不知为何不想戳破，而若他此时与这个老家伙彻底撕破脸，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阿诺教授故意张望了五楼一圈，淡淡道：“我有件东西掉了，我怀疑可能落在了五楼，所以上来找找。” 老人笑呵呵道：“原来是这样，我说阿诺教授大晚上的怎么还特意跑上五楼来了，我还以为阿诺教授也有了什么新发现。” 他特意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然后微笑道：“阿诺教授，你丢的不会是一件手帕吧，我下午正巧在五楼捡到一块，一直没来得及交给巡逻的骑士。” 老人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神色热诚道。 而在看到老人手中那块手帕的瞬间，阿诺教授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心脏掉入冰窖一般，全身血液仿佛都被冻结。 他动作僵硬地伸向裤子口袋中，先前还放在口袋中的手帕已经不见踪影！ 老人笑眯眯道：“看来这块手帕还真是阿诺教授的了，阿诺教授未免也太粗心了，东西还是要保管好啊，不然就未必还是你的了。” 他轻轻一丢，白色手帕飞舞在空中，在空中划过诡异的弧度，慢悠悠降临到阿诺教授的面前。 阿诺教授抓住空中飞来的手帕，深吸气，勉强笑道：“古德教授说的是，这次多谢您了。” 老人摆手道：“客气了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阿诺教授何必这么见外，我们两家就算不是朋友，也算不上敌人不是？” 阿诺教授强笑道：“古德教授说得对，是我太见外了，既然手帕找到了，那我就先回房了。” “嗯，阿诺教授路上注意安全，晚上还是别乱跑的好，夜里乌漆墨黑的，很危险的。” 老人笑容慈祥地嘱咐道。 阿诺教授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拿着手帕向楼下走去，一直到脱离老人的视线后，他的身子才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绷。 走到三楼后，他的脸色已是不可抑制地变得难看至极，铁青一片，手中紧紧攥住那块白色手帕。 在自己浑然没有察觉中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手帕，这种诡异的能力让他心头发寒，身体忍不住地发颤。 如果那人想取走的不是手帕，而是他的心脏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绝对会被瞬杀！ 这种生死皆在他人掌握中的感觉让他犹如陷身泥泽，浑身难受。 阿诺教授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境，待稍微冷静后便向二楼自己房间走去，手中的手帕随手丢在过道中的垃圾桶中。 他可不敢留下那老家伙碰过的任何东西。 “必须想办法解决这老家伙……哪怕不能解决，也要拖住他，让他自顾不暇，不然主教的计划绝对会被他打乱！” “不知道罗曼教授那里是否寻到了水池的秘密……是否要加快进度，主动向他透露更多隐秘？不行……这样会适得其反，上次已经打草惊蛇，若非会里安排妥当，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 城堡五六两楼的楼梯处。 老人目视阿诺教授离去，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转身继续向上走去，来到了六楼。 自从五六两楼开放后，诸位教授都来过这一层，只是这一层空无一物，就连四周墙壁上也是干干净净，唯有头顶距离很近的穹顶壁画。 安文也曾数次探索，却一无所获。 被称为古德教授的老人双手负后，缓步踏上了空荡的六楼，眼眸中覆盖上一层淡红色，扫视过整一层楼。 很快，他锁定了右方墙壁的一角，右手轻按在墙壁上，而后狠狠地一推，左侧无声地洞开了一扇门。 六楼之上竟还有一间不为人知的密室！ 老人仿佛早有所料，漫步走入其中，在他走入后大门无声关闭。 密室内站着一位身材窈窕的蒙面女子，她双腿修长，面容遮掩在面纱之后，只露出一双幽深难言的眼眸。 “你不应该这么早来。”蒙面女子转身淡淡道。 老人微笑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你应该也感受到了，伊莉莎白的【戒律】被人强行破去，能笼罩这座古堡的【戒律】领域可不是轻易释放的，她最早也要明天下午才能重新布置领域。而这段期间，她根本无暇监测这座古堡。” 蒙面女子冷冷道：“你是不是忘了她背后的王室了？” 老人呵呵一笑道：“怎么，真理教会的女疯子居然怕了？是当初被高文家的那位打出心理阴影了？” 密室之内的气息瞬间变得凝滞而沉闷，蒙面女子死死盯住口无遮拦的老人，眼眸中跳动着无法压制的怒火，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道： “古德·费萨，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老人浑然不惧场间转变的凝重气氛，笑眯眯道：“怎么就不痛快了呢，我这不是很痛快吗？” 蒙面女子寒声道：“你在找死？” 老人伸出脖子，含笑道：“那我求求你让我死一下？” 蒙面女子胸膛激烈起伏，银牙咬得咯嘣响，呼吸急促，眼眸的怒火熊熊燃烧。 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向身前这个让人厌恶的老人出手，亲手捏碎他的脖子，那种感觉一定能让她心情愉悦舒畅！ 可惜她上一次任务失败已经触怒了会里的大主教，这一次本就是为赎罪而来，若这一次任务再因她而失败，她完全可以预见自己悲惨的结局！ 老人见好就收，不再刺激她，笑呵呵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咱们说正经的。” “到明天下午这段时间，伊莉莎白无暇，也没那能力监控这座城堡，而哪怕她通知了王室那边，王室派出的人手最早也要明天中午到，我们最起码有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内，我需要你找到地下室中通往秘境的‘钥匙’，如果你连这个都办不到，那你还是趁早滚回去让你们教会的主教换个能干点的人来。” 蒙面女子冷冰冰回击道：“按照约定，地下室秘境之门由我们开启，我自会找到‘钥匙’。但你别忘了，若之后你无法开启封印，打开通往遗迹的大门，那到时候就怪不得我了。” 老人眯了眯眼，微笑道：“随时恭候。” “对了，友情提示下，这座古堡除了我们双方以外，还多了一位双生蔷薇的朋友，我建议你要么和他打声招呼，要么直接把他抹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伊莉莎白站在窗前静静眺望浓浓夜色，她面色苍白，目光有些黯淡。 【戒律】领域被突如其来的日耀强行冲散，借助炼金仪式覆盖整座古尔多城堡的领域一经破除，她这里在第一时间就遭受到了反噬。 王室对这座城堡的重视程度远超旁人想象，最初负责坐镇看守的本是王室的第六位阶超凡者，也即是半神级强者。 但这座城堡深处莫名传来的排斥之力，让王室的半神级超凡者在此地连四分之一的力量都无法施展，灵性受到极大压制，不得已之下只能派出第五位阶的超凡者。 而这一任的看守人，就是掌管【戒律】的“禁绝者”伊莉莎白。 借由特殊的炼金领域，她能将自身【戒律】领域覆盖整座城堡，且强度无限接近第六位阶。 可就是这重无限接近第六位阶的【戒律】领域，却在今日清晨被从天而降的日耀轻易破除。 起先她也误以为是罗曼教授那位学生跨入超凡后引发的异象，可细想之后，哪怕那少女获得了群星之灵的庇佑，接引来了日耀之力，也远没到能破除她的【戒律】领域的地步。 唯一的可能……就是藏在这座古堡深处的那股力量出手了。 “伊莉莎白，听说你的领域被强行驱散了，你还好吗？” 温和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一位身着黑色正装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房内。 他身姿笔挺，目光幽深，戴着一顶黑色圆顶毡帽，手中握着一根褐色木制手杖，面带微笑地望着背对他而站的女人。 伊莉莎白没有回身吗，声音清冷道：“艾德森，作为一名绅士，你难道连敲门都忘了吗？” 艾德森无奈地摊手道：“我可是按照你密报上说的秘密前来，就来楼下那位团长都不知道我已经潜入了古堡。你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连发两则密报到陛下那里。” “莫非又有邪教徒来捣乱了？半神以下能强行驱散你的【戒律】领域……难不成是东边那头疯子来了？” 艾德森右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这座古堡的神秘并非只针对王室的半神，任何一方势力的半神级存在来到此处都会受到灵性镇压，越强压制就越大，发挥出的力量往往连第五位阶超凡者都不及。 伊莉莎白淡淡道：“祂可能开始排斥我了。” 听到这句话，艾德森脸色骤变，连忙闭目让自己的灵性渐渐游离在体外，感受着空气中的某种力量。 片刻后，他睁眼皱眉道：“我并没有感受到祂的排斥，祂针对的只是你？” 伊莉莎白面无表情道：“今天罗曼教授的一位学生跨入了超凡领域，引来了日辉，可能惊扰到祂了。” 艾德森惊讶道：“引来了日辉？他觉醒的是什么等级的恩赐？你说的是那位得到陛下赞誉的罗曼·罗德教授？” 伊莉莎白回过身，目光玩味道：“她得到了群星之灵的庇护。” 艾德森豁然变色，气息险些压制不住，目光灼热无比地望向伊莉莎白，神色郑重地确认道： “伊莉莎白，这不是儿戏！” 伊莉莎白转过身，目光再次眺望夜空，淡淡道：“我是根据阿尔托莉雅的描述确认的，你若不信可以去询问她。” “阿尔托莉雅？她真的来了？”艾德森忽然面色古怪道。 在得到身前女子的肯定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陛下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可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那两位却偏偏自断前程，非要去和境外势力勾搭不清，难道他们的老师没有教会他们何谓‘帝国纯净原则’吗？” 伊莉莎白嗤笑道：“没有教会？我看是恰恰相反！他近些年来对那几个家族是越来越宽容了，以致于某些人的野心疯狂生长，连王室内部的王位继承都敢插手！” 艾德森同样神色冷冽道：“等寻到合适的时机砍断一两只手，他们就知道什么是痛与敬畏了。” 伊莉莎白忽然扭转话题道：“什么时候那两位成了最适合继承王位的人了？你们难道都忘了十七年前的事了吗？” 艾德森面色微变，沉声道：“伊莉莎白，你别忘了，阿尔托莉雅是女子之身，帝国千年历史中从未有女子接过王权之杖！” “这件事议会不会同意，七大圆桌贵族不会同意，王室内部的那群老古董更不会同意！过去之事就让它尘封在过去！” 伊莉莎白转身面露微笑道：“议会？七大圆桌贵族？王室内部的那群老不死？” “这些重要吗？” “在那个男人还没死之前，科维坦帝国上下只有他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更改！” “谁说女子就无法接过王权之杖？你以为他准许阿尔托莉雅来此，真的是让她随那位罗曼教授学习古历史？” 艾德森神色凝重道：“你是说陛下有意让阿尔托莉雅接过王位？” 伊莉莎白嘴角上翘道：“他让阿尔托莉雅来此，不就是最好的说明？” 艾德森深深吸了一口气，消化着这惊人的消息，握着手杖的手不自觉加大力度，竟不小心将木制手杖从中间捏断！ “陛下……应该还在犹豫当中，不然以陛下的性格早就确定王位继承权了，没必要拖到现在！” 他沉声说道，目光深沉地盯着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呵呵笑道：“艾德森，他早就没有选择了，除非他愿意再次违背原则，抛弃‘帝国纯净原则’。” 这时的艾德森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只要那两位迷途知返，及时与境外势力划清界限，陛下未必不会重新考虑。” 伊莉莎白嗤笑道：“你们难道一直抱着的就是这种愚蠢可笑的念头？” 艾德森眉宇沉凝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当前的问题，是那位被群星之力庇佑的少女，王室已经等了她几百年了，招揽一事是你去做还是我去做？” “我已经将此事委托给阿尔托莉雅了。”伊莉莎白道。 “她答应了？”艾德森问道。 伊莉莎白微笑道：“当然没有，不仅如此，她还顺带和我讨论了下王室的骑士精神。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曾经的大骑士艾德森先生，你触犯了多少条戒律了？” 艾德森声音低沉道：“我从未违背过我的骑士之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为了陛下！” 伊莉莎白讥讽道：“包括任由撒克逊叛军占领东部整整两座城市开展血祭？” 艾德森脸皮抽动，目光渐渐黯淡下来，身形在这一刻竟是佝偻了几分。 他轻声道：“你应该明白这世上从来不存在尽善尽美，牺牲在所难免，我们所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恪守道义罢了。” “我会悔恨于自身的能力不足，但绝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那是当时最正确的决定。” 伊莉莎白漠然道：“只要你能说的服你自己就行，用不着来说服我。” “罗曼教授的学生那边你不要插手，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具体事宜全部交给阿尔托莉雅去抉择。我找你来，是为了清理古堡内的几只老鼠，总有些老鼠喜欢打洞溜进来，藏在某些阴森的角落里，还以为别人闻不到他们身上那腐臭的气息。” …… …… 安文摸了摸珊娜的小脑袋，叹气道：“这确实是一件值得伤心落泪的事，但是没关系，在这一方面上我会帮你，我会帮你找回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不仅仅为你，也为了揭开这座古堡的所有秘密。” “真的吗？”珊娜泪眼朦胧地抽泣道。 安文郑重道：“当然，我说了，这不仅仅是为你，也为了我自己。” “所以现在麻烦你先出去，我要起来擦身子换衣服，我不想感冒！”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个半血族 安文换好衣服走出盥洗室，看到珊娜正趴在桌前翻着桌上堆得小山高的资料。 他径直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帘幕看向楼下，只见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水池边，池面泛着银色的光辉。 在盥洗室内穿衣服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珊娜所代表的一方与水池中隐藏的存在不是一伙的，那么古曼教授日记中所记载的那些幽鬼又是隶属哪一方？ 珊娜是血族，还是血族十三古老氏族之一的辛摩尔一族的成员，而幽鬼正是血族的附属。 “珊娜，你知不知道这座古堡内部藏有幽鬼？”安文轻声问道。 趴在桌前哗哗哗翻资料的珊娜头也不抬道：“知道啊，那群笨家伙都是水池中那个大坏蛋的手下，满脑袋里想着的都是打破水池的封印把祂放出来。我第一次苏醒的时候这座古堡里全是幽鬼，不过在那个男人走入城堡后，大部分幽鬼都被他身上弥漫的威势吓的魂体彻底崩散，现在只有十几只还藏匿在古堡内吧。” 那个手持长剑身披甲胄的男人？ 只是身上散发的威势就足够让难缠至极的幽鬼彻底魂灭吗？ 安文暗暗咋舌，心中给他的定位再次攀高，愈发接近那位伟大的王者了。 不过……那些幽鬼都是水池中存在的手下？ 安文若有所思地问道：“水池中镇封的难道是一位血族？” 幽鬼只有血族才能创造，它们的诞生需要血族成员的真血以及灵魂烙印。 珊娜回头，小脸凝重道：“不是的，虽然我也不知道那座水池中到底封印的是什么存在，但祂肯定不是血族！” “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祂身上没有任何血族的味道！”珊娜理直气壮道。 “味道？”安文纳闷道。 “对的，味道，血族身上的气味是很特别的，当然这只有同族之间才能嗅闻到，这也是一种识别族人的方式。血脉越是高贵的血族，单是身上散发的气味，就足以让低阶血族颤栗跪伏。” “就比如你的那群伙伴里就有一个半血族，你们来的第一天我就闻到了他们身上的气味。” 珊娜认认真真解释道。 一个半？ 安文皱眉道：“珊娜，为什么会是一个半？那半个是哪来的？” 他已经知道了亚萨教授的真实身份，但他也只能算一个血族，另外半个是什么情况？ 珊娜疑惑道：“你不知道吗？你们中间有一个吸血鬼啊，吸血鬼是人类转化而成的血族，在我们眼里是不纯粹与肮脏的存在，不配称作血族，所以只能说是半个。” 安文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连忙追问道：“珊娜，你能识别出那个吸血鬼的身份吗？” 珊娜伸出小手在鼻子前扇风，嫌弃道：“能啊，他身上的气味好臭的，一闻就闻出来了。” 安文深吸了口气，没想到关于幽鬼的问题居然还牵扯出了藏在他们中的一个吸血鬼！ 他现在基本可以断定，那个潜伏的吸血鬼就是用绯月针暗算艾莉丝的人！ 而且此人有很大可能是双生蔷薇的成员，只有该组织内的人才会冒大不韪，不在意人伦道德，试图通过转化血脉将自己变成血族。 因为在血月教会中血族就是贵族，被誉为最接近血月的族群。 而哪怕此人不是双生蔷薇的成员，他也绝对与血族之间有着紧密联系，按照珊娜的说法，绯月针是由血族古老氏族中的卡顿家族创造出的一种控人手段。 安文问道：“珊娜，你有没有见过他，现在是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珊娜偏头思索了片刻，似乎在想该怎么形容，嘀咕道：“一个中年男人，第一天来的时候穿着黑色正装，别人好像叫他……阿诺教授？” 安文心中一震，却又觉得在预料之中。 阿诺教授就是那个吸血鬼？ 难怪他会透露给自己那则消息，间接地将自己引诱向楼下那座水池！ 可他到底为什么会用那种阴损的手段去暗算艾莉丝？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从未见过，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是因为罗曼教授本身？ 安文眼眸微眯，无论如何，胆敢暗算他视若珍宝的艾莉丝，这笔账就要好好算一算才行！ 而想到这里的安文再次注意到一个问题。 血族之间能通过气味识别同族，那亚萨教授是否早已得知了阿诺教授的真实身份？ …… 地下室内。 幽蓝色的火焰在墙壁上静静燃烧着，在浓重的黑暗中投下幽蓝的光芒。 蒙面女子无声地行走在阶梯上，沿着螺旋阶梯一路穿行而下。 她没有在第一层以及第二层停留，直接来到了地下三层的门口，站在那扇厚重的铁门前。 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影子忽然诡异地蠕动起来，一道人影从她的影子中分离了出来！ 蒙面女子转身看向从她影子中走出的微笑男人，声音低沉道：“格里卫先生，拜托你了。” 名为格里卫的男人目光火热地走到了铁门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光滑冰冷的铁门，感受着铁门上的细微凸起。 他轻声叹道：“难以想象，辛摩尔这一罪族竟然真的运用禁制开辟出了一处秘境，若非我在古籍中找到了相应信息，这处圣地不知要掩埋到何时。” 蒙面女子恭敬道：“多亏了有您，我们才掌握了通往古尔多城堡深处的通道。大主教来时曾言，只要您能助我们寻到那副骸骨，之前的条件他都可以满足您。” 男人轻笑道：“那我就提前感谢下斯坦丁大主教的仁慈与大方了。” “不过你们确定那尊古蛇已经死了？如果祂没死，我们这一趟纯粹是去送死。” 蒙面女子沉声道：“这是我们从王室内部得到的消息，此纪元初第一代亚瑟王曾步入过这座城堡，并斩杀了沉睡在这座古堡中的一尊半神级古蛇！” 男人神色凝重道：“科维坦的初代亚瑟王竟然步入过这座古堡？以他的实力必然发现了此地，这重禁制可拦不住他的脚步！科维坦王室这几百年里，追寻的难道就是初代亚瑟王的足迹？” 蒙面女子答道：“王室在这里寻找的东西是最高机密，我们无从得知，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王室还没有发现通往那处秘境的大门，他们一直以为这座古堡的秘密隐藏在那些壁画中。” 男人不以为然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找错方向了，那些壁画不过是罪族用以误导他人的东西，没有任何价值。” “不过，你们向我索要绯月针，究竟是拿去来做什么的？” 男人饶有趣味地望向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答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按照大主教的吩咐将绯月针刺入了一位少女的体内。” “哦？绯月针控制没跨入超凡的普通人只需要一个时辰，你们应该已经达到目的了吧？”男人微微一笑道。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蒙面女子摇头否认了。 “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那少女不仅没有被控制神智，反而借此踏入了超凡领域，接引来的日辉甚至冲散了王室超凡者的【戒律】领域。” “不过也正是因此，我们才能提前来到这里，找寻通往秘境的道路！” 男人面露惊讶，声音抬高道：“你是说伊莉莎白的【戒律】领域竟是被那少女突破超凡时引来的日辉所打破的？” 蒙面女子微微颔首道：“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感受到其他异常。” “有意思……刚入超凡就能打破第五位阶的【戒律】领域？” 男人忽然问道：“你们想得到那个少女？” 蒙面女子摇头道：“根据大主教传达的意思，这次行动古蛇骨骸放在第一位，那少女只是可有可无，真正想要得到她的并不是我们。” 男人好奇道：“那是谁？” 蒙面女子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沉声答道：“是不净者教会！” 男人皱了皱眉，责问道：“那群肮脏的家伙？你们居然和他们也有合作？” “您误会了，只是大主教与不净者教会的一位主教有些交际罢了。” 男人微笑道：“既然如此，等行动结束后，把那少女让给我如何？我突然对她很感兴趣，身边也正好缺少一位血仆。” 蒙面女子平静道：“只要能得到那具骨骸，这些都不是问题。”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身望向身前的铁门，笑道：“那接下来，就让我来领教下罪族的手段。” …… 黛丽丝平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眸忽然睁开，一双湛蓝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在刚才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从楼下传来的一股浑浊气息。 在【戒律】领域被破除后，那群老鼠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讨论会 黛丽丝梳妆整理后从房间走出，敲响了安文的房门，她有些问题想询问罗曼教授。 “教授，您在房内吗？” 而令她意外的是，旁边的房门应声而开，一颗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正是住在罗曼教授隔壁的艾莉丝。 少女声音清脆道：“黛丽丝姐姐，老师去参加教授间的讨论会了。” 黛丽丝一怔，这才想起各个学院的教授每隔几天都会开展交流讨论会，互通有无，彼此间给予启发。 …… 一楼宽敞的会客厅内，学院派以及民间派的诸位教授围绕巨大的长桌而坐。 安文头微微低垂，眯着眼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桌上各位教授激烈的辩论声。 而亚萨教授就坐在他的右手边。 “我翻过以前的资料，过去曾来此的前辈，都认为四五两楼的壁画所描绘的是第三纪元的神战，但是他们并没有从这其中得到任何线索，这代表着要么那些壁画与这座古堡所隐藏的秘密无关，要么说明这种观点是错误的，这些壁画所代表的真正含义并不仅限于此。” “而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来自与亚萨教授同学院的罗森教授环视在场众人，重重说道。 来自安吉尔学院的汉森教授摇头道：“罗森教授还是太保守了，在我看来，那些壁画所描述的内容极有可能与我们所猜测的背道而驰，完全不是一件事。” “那汉森教授不妨说说，传说中以巨大古蛇为形象的旧日存在中，除了旧神利维坦还有谁？” 另一位教授不赞同他的观点，当场反问道。 “这……”汉森教授一时语塞，抬头望向众人，无奈道，“诸位，你们都应该清楚，在超凡封锁令实行后，我们所能了解的古历史都是残缺的。可以说在座诸位所了解的古史秘闻，可能还没有那些超凡组织的成员所了解的深入和多。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对古语的掌握。” “虽然目前我们所知的传说中，以巨大古蛇为象征的只有那尊混沌旧神利维坦，但这并不代表全部，毕竟我们所了解的只有古史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听到这番话，在场众人都随之陷入了沉默。 研究历史的，最怕的就是以自身的知识层面去囊括整个历史体系，凡是超出自身知识层面的都予以质疑与否认，连一句讨论似乎都懒得去争，好像只有自己所了解的才是真相。 而汉森教授也没有说错，他们这些自诩为古历史研究者的学者们，所了解的古史，可能还没那些保留有完整历史传承的超凡组织中的成员多。 几座学院中，只有建国之初就立校的不落学院藏书相对完整，其余几座学院大多建立于超凡封锁令施行后。 这一刻，在场众人都下意识瞄了一眼眯眼装睡的安文，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可惜罗曼教授刚加入不落学院不久，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阅尽不落学院的藏书室，不然还真要好好向他请教请教。 安文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心中纳闷。 自己都这么少言少语，丝毫没掺和他们的争论，咋还被这群老家伙盯上了？ “其实古史以及神话传说中，以巨大古蛇为形象出现的旧神并不只有混沌旧神利维坦。” 就在众人皆沉默之际，一位坐在长桌右侧的老者慢悠悠说道。 “古曼教授可是知道什么隐秘？”汉森教授当场问道。 古曼教授？ 这个称呼让安文身子一震，下意识望向那出声的老人。 这是一位衣着朴素，面容慈善的老者，他看了眼众人，颔首凝声道：“不错，我曾经恰巧在某本古书中翻到过相关内容，以巨大古蛇为形象出现的旧神除了利维坦外，确实还有另外两尊。” 汉森教授呼吸急促地追问道：“古曼教授不妨说来听听？” 他一直都认为壁画中展示的形象并不是旧神利维坦，觉得其中另有玄机，可惜缺少具体的参考。 古曼教授笑呵呵道：“那我就说说，各位也随便听听。” 安文眯着眼打量着这位与留下日记的古曼教授同名的教授，看座位分布，他应该属于民间派。 还有另外两尊？ 除去魔术之王乌洛波洛以外，还有哪一尊旧神是以巨大古蛇形象出现的？ 他收回目光的同时，顺带还瞥了眼坐在他斜对面的阿诺教授。 但他却惊讶地发现，这位此刻竟是低着头紧锁着眉头，时不时望向古曼教授的目光中充满了忌惮。 安文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阿诺教授以及古曼教授间流转了一番，然后暗暗收了回去，低声向旁边的亚萨教授询问道。 “这位是？” 亚萨教授轻声介绍道：“这位是古曼·波特教授，是民间派的一位著名古历史学者，听说他一直居无定所，是一位典型的流浪学者，没想到王室这次居然把他也请来了。” 安文听完后微微点头。 而那边的古曼教授也已经开始了讲说。 “……除去旧神利维坦外，第一尊以古蛇形象存在于历史中的旧神，诸位应该都听闻过祂的名字，祂就是号称吞食世界的尘世巨蟒！” 古曼教授在最后停顿了下，扫视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在有几位面露诧异的教授出声之前再次开口道： “当然，我知道在诸位眼中都认为所谓的尘世巨蟒与旧神利维坦其实是同一尊神祇，但是我要说的是，祂们其实是两尊对立的神祇！” 在其余教授面面相觑的时候，古曼教授扔出了一颗深水炸弹，震惊了在场诸位。 在神话中，确实有一条号称将在诸界终末到时吞食世界的尘世巨蟒，但公认的是，所谓的尘世巨蟒其实就是旧神利维坦的代指。 因为在诸多神话中这两位所展示的权柄职能是近乎一致的。 而权柄之上，只有一人。 这是不变的铁则，神座之上从来不存在双生子。 古曼继续缓缓说道：“诸位都应该清楚混沌旧神与旧神之间的区别，前者的诞生远远早于后者，祂们是混沌中孕养出的神灵，在位格上甚至无限逼近群星之主，但是掌握强大力量的祂们却没有一颗清醒的大脑，祂们的意识常年处于混沌蒙昧之中，完全凭借本能行事，若非祂们强横的力量，祂们早就被旧神一一消灭了。” “可在有关尘世巨蟒耶梦加得的传说，这尊旧神展示的形象可完全不似没有理智与意识。” 在场诸位教授面色严肃了起来，但仍没有被他完全说服，因为关于这一点早就有学者提出过。 古曼教授接着说道：“在我翻看的那本古书中，作者提出来一则令我很感兴趣的观点。作者认为所谓的尘世巨蟒耶梦加得，其实是利维坦的理性一面，或者说祂的诞生与利维坦存在着紧密联系。” “作者同时列举了很多论据，不过涉及到了一些不方便公开的隐秘，请原谅我不方便透露。” 说到这里，古曼教授戛然而止，抱歉地说道。 其余教授虽然面有不甘，听得心里直痒痒，但都保持着良好的个人素质，没有死缠烂打地逼着古曼教授说出隐瞒的隐秘。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更何况是他们这一类职业，别人没义务将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隐秘告诉你。 “而第三位，就是炼金术中的魔术之王乌洛波洛，祂是炼金术士眼中最接近生死本源的存在，是无限的象征，也是破坏与秩序的轮回。” “您说是吗，亚萨教授。” 古曼教授面带微笑地说完第三尊以古蛇形象存在的古老旧神，在言语末尾，轻笑着问向亚萨教授。 这一问话让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亚萨教授身上！ 亚萨教授微眯起眼，首次正面打量了下突然向他发难的古曼教授，笑道：“古曼教授是从哪里得知了我炼金术士的身份？” 在场众人除去安文、阿诺教授以外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诸多教授之间其实有不少踏入超凡的存在，只是位阶都不太高，最高也就是侥幸迈入了第三位阶。 而仅仅只是跨入超凡，这对于研究古史传说时会不可避免地涉及到超凡领域的他们来说，只要具有这方面的天赋，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炼金这一重领域就不是想迈入就迈入的了。 炼金术士从来都是一脉单传，数量极其稀少。 科维坦的几座知名学院内，只有不落学校中有一脉炼金传承。 在场教授，尤其是与亚萨教授同学院的几位教授，都没想到亚萨教授居然会是一名尊贵的炼金术士！ 古曼教授笑眯眯道：“偶然听闻的，刚刚想着试探下，没想到亚萨教授是真人不露相，竟真的是一名炼金术士。” 亚萨教授皮笑肉不笑道：“哪里，不过是学了些炼金术的皮毛而已，平日连自称一声炼金术士都不敢，让古曼教授见笑了。” “亚萨教授真是太谦逊了。” “是古曼教授夸赞了才是。” 在其余教授眼中，这两位纯属互相吹捧，可安文却是听得背后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仿佛每一个字中都藏着刀片。 他偷偷望了眼阿诺教授，发现他也是一脸古怪之色，目光在亚萨教授和古曼教授中来回打转，眼中出现深思之色。 安文心中暗叹一声，这个教授团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光凭阿诺教授面对古曼教授所流露出的忌惮，以及此刻他和亚萨教授的争锋相对，就可以看出此人的身份绝不是普通的流浪学者。 这位应该是看出了亚萨教授的身份，不然没理由如此针对他。 也不知道身为吸血鬼的阿诺教授，能不能凭借气味发现亚萨教授的真实身份。 对此珊娜给出的答案是看双方等阶差距。 先前开口的汉森教授问道：“炼金术中的魔术之王乌洛波洛？亚萨教授方便谈谈吗？” 亚萨扫视了周围一圈，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这只是一尊由古代炼金术士杜撰出的一尊神灵，在炼金术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位出现的真正记载，祂更类似于一种纯粹的信仰寄托，寄托着古代炼金术士的心灵。” 其他教授若有所思地颔首。 类似这种情况不在少数，很多时候人们会需要一种心灵的寄托，来寄托那颗无处安放的脆弱心灵，而无所不能的神灵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汉森教授沉思道：“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些壁画中所描绘的古蛇其实就是两位教授说的魔术之王乌洛波罗？” “或许这座城堡的主人就是一位古代炼金术士！” 场间众人没有人接话，大多露出深思状，思考着新的可能。 他们没有一个是庸人，只是所知的局限性限制了他们的思考范围，而现在新的线索诞生，他们只觉脑海中无数火花绽放。 众人沉默了一阵后，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骑士团团长忽然开口道： “诸位教授，明天起四楼的两间密室和五楼的一间密室都将向你们开放，其中的碑文就要靠你们来破译了，如有任何需要都请和我的属下提，我们会尽力满足你们的任何要求。” 包括安文在内的所有教授皆是神色一肃，知道这趟古堡探索的重头戏来了！ 这座古堡的三间密室内，藏有几块以古代语记载的石碑，而石碑上的内容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破译出来。 王室之所以找古历史学者来此，就是为了找到一位能破译碑上秘闻的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黛丽丝的梦想 在得知几间藏有古老石碑的密室即将开放后，在场教授也没了讨论的兴致，讨论会到此结束。 安文与亚萨教授结伴刚走出会客厅，就被身后的古曼教授叫住。 “亚萨教授，方才实在是抱歉，不过希望你能理解，我并没有恶意。” 古曼教授脸上带着歉意之色。 亚萨教授大度地摆手道：“没事，这点小事算什么，倒是古曼教授提醒了我，那壁画之上的古蛇很有可能就是乌洛波洛，先前汉森教授的猜测不无可能。” 古曼教授笑呵呵道：“原来亚萨教授之前也没注意到？” “人老了，这记性就不好，脑子转的也慢，没办法。”亚萨教授笑眯眯地自嘲道。 “哪里，我看亚萨教授明明是老当益壮，再活个百八十年都不是问题，只要别自己找死就行。”古曼教授眸带深意道。 亚萨教授眯起眼，淡淡笑道：“那就承古曼教授吉言了，我要是不能再活个百八十岁一定来找你算账。” “亚萨教授还是这样喜欢耍无赖，这位就是罗曼教授吧，久仰大名了。” 古曼教授无奈地摇摇头，话锋一转，目光转移到安文的身上，友善地伸出了右手。 安文神色不变地伸出右手与他轻握了握，笑道：“你好，古曼教授。” “罗曼教授最近可是学术圈炙手可热的人物啊，不知道这几天有什么独特的发现没有？” 安文不禁失笑道：“什么热不热的，我们这些弄学术的哪里在意这种东西？至于发现倒是有一些，侥幸从古曼教授的日记中得到了些前人的线索，不过思路还不完善，暂时就不说出来惹人发笑了。” “哦，我说的古曼教授是安吉尔学院几百年前的一位前辈，古曼教授千万不要误会了。” “说来也是缘分，没想到古曼教授竟然与安吉尔学院的那位前辈同名，我刚刚在场间初次听闻你的名字可是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那位前辈死而复生了。” 安文热情地抓住古曼教授的手用力握了握，而后笑呵呵的特意解释道。 他的目光一直观察着对方的脸色，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古曼教授的面部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脸上的笑意不减，反而愈发浓郁。 这是一位笑面虎。 安文在心中下了判断。 “这是我的荣幸，竟然能和安吉尔学院的一位前辈同名。呵呵，不知道罗曼教授是从哪里得知这位前辈的名字的？” 古曼教授状似无意地问道。 安文眸光一闪，笑着说道：“是阿诺教授告诉我的，受他启发，我专门去找了这位前辈留下的资料与日记，其中藏着不少有用的信息，我也是受益匪浅。” 古曼教授眼底冰冷之意一闪而过，笑容温和道：“原来如此，等罗曼教授研究完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也看看？” “自然可以，不过要等到亚萨教授看完后，他提前和我预约了。”安文歉意道。 站着一旁的亚萨教授愣了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大笑道：“哈哈哈，古曼教授实在是抱歉，我提前一步。” “看来是我晚了一步。”古曼教授遗憾道，“两位教授，我先走一步，明天密室见。” 亚萨教授笑眯眯道：“古曼教授走好，注意安全啊。” 在微笑颔首告辞后，古曼教授大踏步向着楼上走去，途中扫了一眼人群中的阿诺教授。 站在人群中，正与同行的教授讨论的阿诺教授只感觉被一只恶鬼死死盯着，恐怖感迅速蔓延心头。 他快速追寻异样感望去，就看见古曼教授行走在楼梯上的背影，心中猛地一沉。 这老东西准备对自己下手了？！ 看来以防万一，是时候寻求大人的援助了！ …… 安文与亚萨教授站在大厅一侧，望着古曼教授离去的背影。 “罗曼教授，这位看来是来者不善啊，您与他相处要防着点。”亚萨教授低声说道。 “亚萨教授，邪教之中可有死而复生的仪式，或者将人类的寿命延长几百年的特殊手段？” 安文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亚萨教授沉吟了片刻，道：“死而复生是绝对不可能的，从未听闻过类似例子。当然，如果是晨曦教会的那位出手……不过这也是近乎不可能之事。” “而延长寿命的话，这倒是存在很多法子，寿命一向是人类的最大天敌之一。” “邪教的话……据说双生蔷薇内部有真正的上位血族坐镇，这等级别的血族已经具有‘纯化’的能力，能将人类转化为纯血血族，而纯血血族寿命最少也在六百年，通过血池沉睡这个数值还能往上翻一倍！” “类似的基本都是将自身转化为长生种，以此获得更多寿命，这是背叛人类的一条道路。” “其他正常些的，譬如血色兄弟会的地下冰窖，四大圣殿的沉眠之殿，以及巴哈姆特帝国王室的征服者之墓，都是通过沉睡来减少生命的流逝。” 他忽然怔了怔，疑惑道：“莫非，您怀疑那位古曼教授……” 安文轻轻点头，感慨道：“超凡的领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现在想来，那位阿诺教授当初向我透露相关信息，也绝非无意或是好意。” 当下，安文将当初阿诺教授与他之间的对话重述了一遍给亚萨教授听。 亚萨教授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双眉微蹙，低声喃喃道： “邪教仪式？还是从这座古堡获得的仪式步骤……这座古堡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安文接着抛出了另一则消息：“亚萨教授可知几百年前的那位古曼教授的日记中记录了什么？” “他记录了什么？” “呵呵，那本日记完全可以当做小半本恐怖小说来看，虽然最后的重要内容都被撕掉，但却指向了一处特殊地方。” “城堡后方的水池。” …… 与亚萨教授分别后，安文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他收起桌上摊开的日记，将其藏在书桌的最底层。 选择将水池之秘以及日记之事告诉亚萨教授，是他刚才与那位古曼教授见面后突发的念头。 那座水池藏着许多秘密，与其自己冒险去探索，不若让亚萨教授先为自己探探路。 其次古曼教授的出现让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古曼教授与阿诺教授明显是两派人马，上次他隐晦地将阿诺教授一事告知给了黛丽丝，想借王室之手摸清对方底细，可惜最后黛丽丝告诉他阿诺教授那并无问题。 要么是王室调查之人懈怠，玩忽职守，没有下功夫去查，要么就是阿诺教授这一边隐藏的很深，哪怕是王室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这座城堡内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在王室的掌控之中，而之所以故意放任他们的小动作，就是想借他们的手来摸清这座古堡的真正秘密。 而如果是上面这一种可能，那只能说明王室在这座古堡上的耐心真的已经快耗完了，连邪教势力的力量都变相用上了。 关于珊娜背后的那尊半神的意图，他隐约摸清了。 昨天珊娜无意间向他透露了一个秘密，那尊半神的目标不是王室，而是黛丽丝个人！ 这是一场针对黛丽丝个人的试炼！ 珊娜背后的那尊半神并不是想借王室之手对付水池中的存在，而是欲图对黛丽丝进行一场目的未知的试炼。 可惜之后珊娜就双手捂住小嘴，一脸悲愤地望着自己，仿佛是自己诱导她说出来似的…… 完全是那丫头自己心不在焉，无意间说漏了嘴！ 安文揉了揉右侧的太阳穴。 他有些搞不清珊娜背后那尊半神的立场，以及黛丽丝的真正身份。 一尊无论放到哪里都称得上身份尊贵的半神级超凡者，为何要对王室的黛丽丝进行一场试炼？ “笃笃。” “罗曼教授，我是黛丽丝，请问您在房内吗？” 安文神色一怔，刚刚还在想关于黛丽丝的事，没想到这么快黛丽丝就自己上门来了。 “请进。怎么了，黛丽丝，你有事找我吗？” 安文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黛丽丝抿了抿嘴，轻笑道：“罗曼教授，我听说您曾经走过帝国的许多地方，所以想来向您请教某些地方的风土人情。” 她的目光在这一刻微微黯淡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背上行囊，走遍科维坦的每一寸土地，见识那些仅存在于书中的风景，那一定会是一场令我终身难忘的旅行。” “可因为我的出身缘故，我注定无法离开伦格尔敦太远。” 少女的声音中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失落。 似乎对她来说，王室的身份是一重枷锁与禁锢，囚困了她向往外面世界的心灵。 安文一愣，王室中的规矩有这么严格吗？ 王室成员竟然连伦格尔敦都无法远离？ 他愈发怀疑黛丽丝的真正身份，黛丽丝绝对不是王室中无足轻重的存在，不然王室不可能限制她的出行！ “教授，听闻您曾去过帝国的东部地区，那里真的如书上所说的贫穷落后吗？”黛丽丝好奇地问道。 安文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既然你有心想知道帝国下层的生活，那我就将自己的所见告诉你。” “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现实永远比书上的更残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恶灵 明媚而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洋洋洒落进屋内，光柱中无数微絮纷飞，少女独坐在书桌前，沐浴着暖暖的金色阳光。 “群星之灵？” “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吗？” “上位恩赐……妈妈你说慢点啦，艾莉丝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 艾莉丝苦恼地趴在桌上，双手笔直地伸着。 房内明明只有她一人，可她却好像在与谁对话一般，自顾自地低语着。 很快，少女仿佛被训斥了一般，迅速改变了坐姿，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摆放在身前，就像上课一样，嘴巴里委屈地嘀咕道： “妈妈，艾莉丝不是小孩了！” 下一刻，她的头微微仰起，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细小的绒毛在金色阳光下也沾染上了一层金色。 “群星恩赐源自于群星之母的仁慈……大致可以分为上位、中位以及下位三种等阶……” “妈妈，这些我都从书上看到过了！” “嗯，上位恩赐中还有另外一种特殊恩赐？” “唯一性吗……” 艾莉丝独自坐在桌前喃喃自语，小脸变得严肃起来，仔细倾听着虚空中传来的声音。 “只有拥有唯一性的超凡者，才有望窥探超凡第八序列之后的境界……” 少女忽然弱弱道：“妈妈，艾莉丝现在才第一位阶呢，就连老师现在也才第一位阶。” “唔，老师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妈妈没事的，老师不会害艾莉丝的，老师对艾莉丝最好了！” 如果有高位阶超凡者在场，那么他必然会看见独坐书桌前的少女身后，有着一道金色的长发女人的虚影。 她的身后有着一对神圣洁白的羽翼！ 金色睫毛下，她的双眸紧闭，双手将少女搂抱在怀中。 此时她听着少女的娇憨声，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与宠溺之色。 她的右手轻轻在艾莉丝头顶抚摸着，神色中忽然流露出难言的悲伤，口中喃喃着无人能听到的话语。 …… 二楼最左侧的房内。 “你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去主动挑衅亚萨，他已经有足足五十年没有出过手了，而五十年前他就摸到了公爵的门槛，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有没有跨入公爵之位！” “长生种的高阶位强者，战力从来都是往上提半级！” “你凭什么去惹一位接近半神领域的血族强者？” “难道你以为亚萨是血族中那些娇生惯养的废物吗？！” 蒙面女子强压住怒火，低沉着嗓音指责道。 她眼中的怒火犹如实质的火焰般熊熊燃烧，双手紧握发出咯嘣的清脆声响。 她在竭力压制自身的怒气，免得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这老东西脸上。 蒙面女子完全不知道身前这个老东西的究竟在倚仗什么，也不能理解大主教对其的放任纵容。 哪怕是会内主教级存在，也没有一位敢说能稳稳压制住血族亚萨！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将亚萨的底子透露给了这老东西，明确告知他亚萨的真实身份。 他到底凭什么敢去触怒一位接近半神领域的血族强者，将一位本来注定只能持中立态度的强者推向对立面？！ 古曼教授漠然道：“你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从密室出来，来到我这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废话？”蒙面女子气笑道，“古曼·维斯特，你别忘了，若不是你身后那位存在，你连在我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种关头惹怒一位血族强者，将其推向对立面，如果最后计划因此失败，十颗你的人头都不足以平息我的怒火！” 古曼教授丝毫没将蒙面女子的话放在心中，他淡淡道：“正是因为他是血族，所以他才必须入局。” “以一位公爵之血为破阵之物，我背后那位才能彻底脱困。你以为那位亚萨教授为何会突然从东部地区赶到伦格尔敦，参加这次的遗迹探索？” 老人目光冰冷地扫视了女人一眼，淡漠道：“你若有意见，尽管去和你家大主教提，不要在这与我废话。” 蒙面女子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起伏愈发急促的胸部，强压住动手的冲动。 “你那边负责的钥匙找到没有？” 老人低沉问道。 蒙面女子冷冷道：“格里卫先生已经寻到了入口，‘钥匙’基本就在遗迹之内，按照约定你要先助我们进入遗迹，取得那副骨骸。” 老人微微颔首道：“那就今晚行动，子夜时分，我会在地下室三层等你。” 蒙面女子皱眉道：“为何不是现在？今晚之前，伊莉莎白的【戒律】领域已经恢复到能再次释放！” 古曼教授淡淡道：“她不会再次释放【戒律】领域了，再次释放领域，我们还怎么主动探头上钩？” “你什么意思？”蒙面女子顿时悚然道，“你是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古曼教授冷冷扫了这个愚蠢的女人一眼，讥讽道：“你真当王室的超凡者都是废物？包括亚萨在内，你我在踏入古堡的那一刻，那位‘禁绝者’就已经隐隐察觉了。” “哦，你可能不知道，那位的第二恩赐是【冥感】。在你踏入古堡的那一刻起，她在冥冥之中就已生出感应。” “哪怕她的【戒律】领域没有被外力破去，她之后也会主动找借口撤销领域，引我们出现。” 若非女子用一层薄面纱遮住了脸庞，她难看到铁青的脸色必然已经彻底暴露在老人面前。 她艰难咽了口唾沫，涩声道：“既然她早已得知了我们的存在，为何拖到现在不出手？” 老人淡淡道：“很难理解？王室在此地查了几百年也没查出个结果，他们的耐心已经濒临耗尽了，而这个时候心怀鬼胎的我们潜入了进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选择冷眼旁观我们这些不堪一击的垃圾行动，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吃亏。若能因此而破解这座古堡的秘密，那就是白捡的便宜。” 蒙面女子沉默了很久，沙哑着嗓音道：“大主教……” 古曼教授打断了她道：“你觉得呢？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就不要再问了。” 他缓缓转身来到窗前，望向城堡后方那座干涸的水池，冷笑道： “如果我没预料错，昨日领域破除后，‘禁绝者’伊莉莎白必然向王室征召来了一位高位阶超凡者，此地容不下半神，那么基本就是第五序列。” “再加上一支晨曦重铠骑士团，在半神无法降临的情况下，你们真理教会除非将科维坦境内的所有主教级统统派来，才有胜利的希望。” “王室之所以如此托大，是因为他们的确有足够的实力镇压全场，但这也正是我们的翻盘点！” “如果他们知道这座城堡下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他们早已在第一时间就将我们清除，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两位第五序列加上一支重铠骑士团？能挡住一位天使级恶灵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试炼的主角 房间内。 黛丽丝神色认真地倾听着罗曼教授的亲身经历。 安文所说的，皆是罗曼·罗德记忆深处的真实经历。 他曾独自一人走遍了帝国的整个东部地区，以旅人的身份见证了帝国东部的贫瘠与混乱，见证了罪恶的滋生与善良的泯灭。 在罗曼·罗德的记忆中，那是一段沉痛到令人窒息的旅行。 而令安文惊讶的是，少女在倾听那些哪怕删减了部分，也绝对称得上“残酷”的事迹时，她的神色丝毫未变，目光平静如水。 如果她不是铁石心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么她就如安文所说的那样，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最后的最后，黛丽丝问了安文一个问题。 “教授，听说您经历过十五年前的那场东部灾变，您能具体说说吗？” 安文当场怔默了片刻。 脑海中相应的记忆画面一连串翻过，无数如置身炼狱般的哀嚎惨叫声再次传入他的耳中，血与火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再次缭绕在他的身周。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 那充满冲击性的画面将他带入了地狱般的血海之中。 “相信我，知道它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年轻人的人生不应过早地肩负这些沉重的东西，你的未来还有很多美好。” “去吧，在无法选择之前，尽可能让自己拥抱生活中的美好。” 这是安文给黛丽丝的最后答复。 当说完这段话后，他神色疲惫地阖上了眼，轻轻背靠在椅子上。 来自记忆流的冲刷让他精神沉重，眼皮都抬不起来。 黛丽丝沉默了会，起身微微鞠躬，无声地走出了房间。 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她看到罗曼教授的十指紧紧抓住椅子的把手，手背上青筋毕露，神色略显狰狞。 …… 回到房内后，黛丽丝倚靠在窗前，目光无神地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青铜戒指。 这是她自幼便戴在身上的饰品，父亲曾嘱咐她永远也不能将它丢失。 身为王室的长公主，她生来就背负着很多东西，这是不容她抗拒的使命。 按照王室中的那些长者的话来说，这是王室传承的责任，这是统治科维坦千年之久的王室所必须承担的责任与使命。 而身为王室的一员，她责无旁贷。 如果换做是巴泽尔那个家伙，那他一定会说这是来自血脉的诅咒。 因为他是一个一直在试图逃避家族所赋予他的责任的笨蛋，对他来说，家族就像一道枷锁，紧紧束缚住了他的人生。 他最讨厌的，就是所有人都将他自己获得的成就归功到他背后的高文家族身上。 可若换做埃尔维斯那个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模样的家伙，那他一定会说这是来自命运的挑战，只要用手中之剑斩破即可。 那么对于她自己而言呢？ 黛丽丝怔怔望着远处那只振翅飞向高空，却最终不得不转身返回林间鸟巢的白鸟。 罗曼教授刚才所说的让她对于帝国东部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种认知远远不是书上所能带给她的。 教授有一句话说的很有意思，现实永远比书上更残酷。 哪怕她下了铁令想了解帝国东部的真正局势以及民间情况，交上来的材料也必然经过了层层筛选。 唯一绕过所有阻碍，将东部地区部分真相带给她的，只有巴泽尔以及埃尔维斯两个人。 为此，前者遭受了家族的重罚，后者也被关了几天禁闭。 她有些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为何作为王室长公主的她想了解帝国子民的情况，却要遭受重重阻碍？ 爱德华前些年号称去东部地区走访了数月，亲身了解了那里的民情，并很快成立了对应的慈善基金会。 但黛丽丝很清楚其中的水分。 所谓的数月，不过是数天罢了，爱德华那个有严重洁癖的家伙怎么可能深入类似贫民窟的地方？ 那里的气味就足够让爱德华那家伙昏厥过去！ 那所谓的慈善基金会筹集的善款，最终能有十分之一送到东部地区，她都要感慨这群心黑的无可救药的渣滓居然良心发现了。 而哪怕是巴泽尔与埃尔维斯交给她的东部信息，也无法与罗曼教授口中的经历相比。 黛丽丝已经尽可能的在心中加大东部地区的残酷混乱，但当她听完罗曼教授的讲述后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现实。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去东部地区走一遭，看看那里究竟是怎样的，然后亲口问问父亲，为何这么多年来王室一直没有拨乱反正，改变那里的环境。 黛丽丝忽然想起刚才关上教授房门时见到的最后一幕。 在述说之前那些经历时面不改色的罗曼教授，竟在最后陷入了过去的回忆，脸上露出狰狞之色。 十五年前的东部灾变，涉及到了两座城池的血迹…… 那一定……是一段丑陋不堪的回忆。 黛丽丝闭上眼，感受带着林间气息的微凉清风吹拂过脸颊。 她又想起了伊莉莎白姑姑的荒诞言论。 …… “你刚才为什么不趁机将水池的事透露给黛丽丝？”珊娜气呼呼问道。 安文疲惫地摇头道：“没有好的时机，会显得太过于刻意。” 珊娜苦着小脸道：“那你得快点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昨天晚上就有人试图进入地下秘境。” 安文强忍住昏睡的欲望，睁开眼问道：“你说什么？有人试图进入地下秘境，是王室的成员吗？” “不是，是一个男人和一个蒙着脸的女人，不是你们当中的人，是另一批人。” “那个男人已经找到进入秘境的入口了，只是暂时没有进入的方法被拦在了门外。” 珊娜答道。 安文皱了皱眉，不是他们当中的人？ 这座城堡内还有其他人？ 王室的那位难道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吗？ 嗯……笼罩这座城堡的【戒律】领域从昨天清晨起就莫名破碎了，难怪那两人敢主动现身。 安文沉默了片刻，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来到桌前，将那本古曼教授的日记抽出。 既然已经拖不得，那他只剩下最后的选择，那就是将这本日记直接交给黛丽丝，以黛丽丝的聪慧必然能看出其中的关键。 …… “那些家伙居然真的掌握了我们都没掌握的信息。”艾德森面色古怪地说道。 “呵呵，不然他们怎么敢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潜入古堡。”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什么时候收网？这座古堡藏着的秘密我们并不清楚，我劝你见好就收，不要阴沟里翻船。既然已经找到了秘境入口，那对于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艾德森告诫道。 伊莉莎白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轻笑道：“不要急，还没到真正收网的时候，我先前跟你说过了，这是一场试炼，而试炼的主角并不是我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恶鬼 子夜时分。 丝丝缕缕的云雾遮住了皓月，夜色变得愈发深沉，远处的天际线沾染上一层不详的暗红色。 通往地下室的铁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佝偻的身影走入旋转向下的旋梯。 他贴着墙壁向下走，幽蓝色的火焰下影子被拉的斜长，显得诡异而阴森。 在哒哒哒的脚步声中，老人来到了地下三层。 “你来迟了。” 冷漠的女声从一旁的阴影中传出，蒙面女子缓步走出阴影之中，目光冰冽。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男子，容貌俊美异常，眼瞳呈现暗红色。 老人没有理睬女子的责问，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蒙面女子身后的男人，笑道：“我说你们怎么会知道打开禁制的方法，原来你们还和血族勾搭上了。” “怎么，你们血族难道已经背弃了血月，转投入真理教会的怀抱了？” 年轻男子皱了皱眉，神色平静道：“不是所有血族都信仰猩红血月。” 老人惊讶道：“呦，原来是本土产的血族？祖上多少代没有回归过古老血池了？” 这一次，年轻男子眯起了暗红色的眼眸，妖异的眸子紧盯着老人，其中流露出危险的眸光。 蒙面女子完全没有调解的意思，她冷笑着站在一旁，旁观面前这个就嘴皮子厉害的老不死自寻死路。 一个以邪祭方式转化自身，活了几百年才第二位阶的老东西，也敢挑衅伯爵之位的格里卫先生？ 当真不知死活！ 老人笑眯眯道：“别这样盯着我啊，你们血族内部盛行的同性风我老人家可接受不了，再说了，咱们有种族代沟。” “恶灵？有意思，你这具身躯我要了，等会出去后你就从这身体里滚出来，随便再找一具尸体换上吧。” 格里卫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老人啧啧称奇道：“你说血族的脑袋是不是和其他生物不一样，少根筋？” 格里卫不怒反笑道：“一个抛弃族群，放弃所有生机转投恶灵之身的可怜虫，也敢在这里评价高贵的血族？恶灵身每月一次的撕心之痛可还好受？” 蒙面女子轻笑道：“好了，古曼，打开通往秘境的通道吧，如果你想得到那把钥匙的话。” 古曼教授眯了眯眼，这是接近尾声吃定自己了？ 这世间之人何时才能明白，眼前所见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也罢，自己先前还在发愁如何对付接近圣者领域的亚萨教授，现在多出头伯爵之位的小蝙蝠，那就不用再去“麻烦”亚萨教授了。 若有机会，亚萨教授当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这两位。 古曼教授微笑道：“那就让我们先进入那处圣殿，再谈其他，希望我们双方的约定能顺利完成。” 蒙面女子笑道：“自然，大主教也是这个意思。” 古曼教授不再多说，转身面向第三层地下室的厚重铁门。 在蒙面女子的示意下，格里卫上前一步，右手食指重重点在铁门上的一处节点，这一指点出后，铁门之上泛起了层层虚幻的蓝色涟漪，犹如水波荡漾。 蓝色虚幻水波很快覆盖了整座铁门，淡蓝色的幽光照映在古曼教授脸上。 格里卫退后一步，与蒙面女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她之前的计划。 无他，若此人好好配合他最后倒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可既然此人真如蒙面女子所说的那样不识趣，令人厌恶，那他也不介意收个恶灵做奴仆。 至于水池中那位？ 呵呵，哪怕祂曾经真的是一尊天使级存在，从第四纪元囚禁到现在，灵性早已干涸枯竭，更何况他们压根没打算将那位放出来！ 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打开通往秘境的大门而已。 古曼教授背对着二人站在门前，眼底闪过一丝暗黄色的邪异光芒，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幽蓝色光芒下，他的舌头竟如蛇一般分叉！ 他伸出右手，直接将手探进了荡漾的蓝色水波中，仿佛在抓着深埋东西。 身后的格里卫蹙起了眉头，这看似水波一样的东西实则是辛摩尔一族立下的禁制，这重禁制已经和虚空相连，他能将禁制短暂拉入现世，但却没法破除。 而这重禁制别说是将手伸进去，哪怕只是擦着一点，碰到的地方肯定是连皮带肉一块被虚空吞没。 不过他很快想起老者的身份，眉头舒展开来，继续冷眼看着古曼教授的动作。 恶灵最擅长的就是占据死尸，以死尸为容器自由行动，而容器坏了，那就再换一个，这对于恶灵来说并不是麻烦事。 高位阶恶灵甚至能轻而易举篡夺有灵生物的身躯，吞噬对方记忆，以他人的身份生活。 也正是因此，无论在哪个族群眼中，恶灵都是必诛的存在。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蒙面女子与格里卫逐渐生出了不耐的情绪，他们皱着眉看着古曼教授在蓝色水波中摸索了半天却毫无进展。 正当蒙面女子忍不住出声询问时，背对着他们的古曼教授忽然自语道： “唔，终于找到坐标了，这么多年没来都有些生分了。” 他的右手缓缓从水波中拉出，一道沉重的金属拉环被他从荡漾的蓝色虚幻水波中拉出。 格里卫神色一凝，知道这就是罪族用来在虚空中固定秘境大门的‘锚’。 蒙面女子则是目露喜色，辛苦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要得见成果了，这一次她一定能戴罪立功！ “近两千年未见，竟是在虚空中丝毫未损，看来辛摩尔一族还是藏了些宝贝的。” 古曼教授望着手中的沉重铁环，低声自语着，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快点打开秘境之门，等我们收敛好‘古神之子’的尸骨，就会帮你打开水池中的封印！” 蒙面女子开口催促道，声音迫切而炽热。 古曼教授回身笑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急，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焦躁，却没再开口催促，只是目光紧紧盯着铁环通往的那条狭窄的深幽通道。 古曼教授拉着铁环沉吟了片刻，忽然面露难色道：“出现意外情况了，尘封的时间过久，长时间没人维护，‘锚’开始偏离原点了，大门背后通往的不一定是秘境，还有可能是无尽虚空，两者可能性差不多对半吧。” 格里卫与蒙面女子脸色一沉，却也知道这种事怪不到古曼教授身上，是尘封多年的秘境都会存在的通病。 通道对面一旦是虚空乱流，那除非是圣者级超凡者，不然都只有一个死字！ 而哪怕是圣者级超凡者，也只能保证在虚空乱流中短暂不死，等到自身力量枯竭，灵性干涸还没找到出口时，那就只剩下死亡一条路。 两人对视了一眼，由蒙面女子出面问道：“你能不能确定通道后面的具体情况？” 古曼教授摇头反问道：“你觉得我有办法透过虚空查探门后的情况？” 蒙面女子冷漠道：“那就你先进，我们在此地等你，查清门后的情况后第一时间返回通知我们。” “别耍小动作，没有我身上大主教给的炼金物品，你永远别想打开水池中的封印！” 末了，蒙面女子不忘警告他一句。 古曼教授脸色顿时难看道：“你们这是要我去送死？” 蒙面女子冷声道：“我们的约定本就是你带我们进入秘境，你要毁约？” 古曼教授冷冷道：“我们的约定只是由我帮你们打开大门而已！” 蒙面女子神色不变，语气漠然道：“那么你能确定大门背后通往的是秘境？我不想和你废话，你不进就永远别想从我这拿到炼金物品。” 古曼教授深吸了口气，声音冷硬道：“好，我进，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蒙面女子目露嘲讽，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她与身边的格里卫交换了个眼神，各自退后了几步。 古曼教授转过身面向铁环通往的那条深幽小道，脸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犹如戏剧舞台上的演员。 他的嘴角上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口中轻轻道：“这可是……你们让我先进的。” “你在废话什么？不要耽误时间，王室超凡者随时都有发现的可能！” 蒙面女子听到他那边的嘟囔声，冷声斥责道。 古曼教授手中用力，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铁环彻底从裂缝中脱离，一道圆形的大门缓缓呈现在蓝色水波之上。 通往秘境的大门彻底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他随手将铁环扔在地上，然后一步迈入了大门内。 目睹老人走进大门的格里卫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异样和不详的预感，却很快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另一边。 通过深幽狭窄的通道，古曼教授双脚踏上了平地，他放眼望去，那和记忆深处一模一样的灯火辉煌的大殿呈现在他眼前！ 一幅幅神圣难言的壁画，破败却仍显华贵的祭坛遗址…… 他望着眼前数千年都未曾腐朽的大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尽情狂笑了起来，笑声肆意而张扬。 “阿瓦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足足两千三百九十六年！” 第一百二十章 年迈的王 安文坐在房内，借着壁灯投下的亮光翻看着资料，试图从这些前人留下的资料中找到关于这座古堡的其余特殊之处。 忽然，他抬头皱眉望向窗外，豁然起身来到窗前，眺望远方的天际线。 浓浓的夜云将浩渺繁星遮挡，月亮隐于黑云之后，天地一片幽暗，唯有天际处一抹暗红色尤为显眼。 那抹暗红色比血色更为深沉，比一年一次的血月还要深幽，就犹如天地初开时亮起的那一抹血色之光。 安文神色凝重，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超凡粒子在跳动，它们在欢呼雀跃，又似在颤颤巍巍，仿佛有某个恐怖的存在即将现世！ “珊娜，你感觉到了吗？不详的气息正在靠近……” 安文低沉说道。 趴在床上的女孩抬头望向他，小脸肃穆道：“有人闯进圣殿了，这代表试炼即将开始！不过不用担心，有姐姐在，我们这些局外人不会发生意外的。” 安文神色并未因女孩的劝慰而好转，他清楚地察觉某种危险正在逐渐逼近古堡！ 掌握了【命运天平】与【恶意察觉】的他，除了耗费巨大代价窥视自身小幅度的命运轨迹外，对于潜在的巨大危险也有了一定的预知能力。 他沉默片刻后，为了防止万一，决定再次施展【命运天平】窥探自身命运轨迹。 距离上次施展已有了近两周时间，他的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勉强能一试。 而重要的是，笼罩整座城堡的【戒律】领域自昨日破除后就再未施展，那位王室的强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另外让他心里没底的是，藏匿在他左臂印记内的蛇形魇兽不知为何离家出走了，这两天一直没有归来，而借助契约也感应不到这家伙的任何灵性波动，仿佛消失隔绝了一般。 这小家伙可以算是他身边最后的保镖，结果现在保镖不见了，连带着他想与格兰雅那取得联系都无法。 思索片刻后，他开始凝聚自身灵性，使灵性高度集中，代表【命运天平】的金色天平浮现在他的脑海之内。 这是一座小巧的金色天平，天平梁向两侧各形成一道臂弯，每个臂弯上各自悬挂着金色的托盘。 而在天平梁的梁身上有着一行用古语雕刻的字迹，这种古语的古老程度远远超出了罗曼·罗德所了解的历史，据安文保险推测，这很有可能始于第二纪元！ 安文没有过多迟疑，以灵性凝聚金色天平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当他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夜空中无数密密麻麻的丝线纵横交错，一些线存在着交际，一些线则永远平行。 它们蔓延向虚空的深处，无数或白或黑的漩洞缓慢旋转着，仿佛通向另一处世界。 安文精准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根丝线。 命运之线上呈现着两种截然相反的色彩，一种如黑夜深幽，另一种则如碧蓝天空的澄澈，两种对立的属性混合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复杂而美妙的色彩。 安文神色惊愕，没有料到只是两周不到，自己的命运轨迹之线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这是自己眼中分别蕴藏着的那两种根源级力量？ 可自身的命运之线上为何会沾染上这两种色彩？ 他来不及多想，属于未来的小幅度命运片段在这时流入他的脑海中，就像昔日曾见过的连环画快速翻动。 无数陌生而狰狞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中，与此同时，他的灵性就如水流从高空坠落，飞速流逝，顷刻间便已消耗大半！ 安文果断掐断了与自身命运之线的连接，他手中的细线和空中那密密麻麻的丝线缓缓隐没消失在虚空中。 他身形摇摇欲坠，勉强双手撑在窗沿上咬牙抗住了那股晕眩感。 这一次的窥探，相比之前清楚了十倍之多，不仅仅是画面，还有其中内容。 可令他措手不及的是，灵性消耗也是成倍增长，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又陷入灵性枯竭的状况！ 对于超凡者而言，灵性枯竭是一种极为严重的症状，超凡者极有可能因此而失控，引发体内超凡力量暴动，异变为魔物！ 而安文至今已经陷入过了三次灵性枯竭，这次差点演变为第四次。 他单手撑着窗沿，单手捂住自己的脸，待脑海中的晕眩淡化，气息平复下来后，他再次抬头望向夜空。 夜空依旧幽暗，天际交界处的那抹血红色愈发刺眼。 安文将方才所看到的画面，与之前窥视到的那三幅残缺画面连接到了一起。 “血月当空……巨大的蝠翼遮蔽夜空……” “可今年的血月分明已经过去了……蝠翼代表的是血族强者吗？” 他望着夜空独自喃喃，脑海中回荡着之前看到的更完整更清晰的画面。 …… 少女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内。 古老的蛇灵沿着墙壁缓缓游走，昏黄色的浑浊蛇眸慈爱地注视着殿堂中央的少女。 少女身前的殿堂之上，分别插着一柄银色铁剑和一面银色盾牌。 …… 形似古曼教授的狰狞恶鬼狞笑着破坏了城堡后方的水池。 源源不断的黑雾从水池下方的孔洞中升腾而出，在空中凝聚成背负双翼的黑衣男子。 背负双翼的男子猛地涌入古曼教授的体内，刺耳艰涩的声音在他体内噼里啪啦响起，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如控线木偶般颤动扭曲着。 很快，他的身形一顿，停下了所有动作，犹如按了暂停键一般，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立在空中。 他缓缓抬起低垂着的头，面容竟已从先前的残破苍老变为英俊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回身望了眼夜色下如迟暮老人的古堡，如谢幕的演员抚胸行礼。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黑暗的密林中。 …… “古曼教授……”安文神色沉凝地自语着。 按照这些画面显示，没猜错的话，这位才是最后的真正赢家，又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但最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位脱困的恶灵，而是那站在神圣殿堂内的少女！ 少女已然撕去了所有伪装，露出那张完美绝伦的脸蛋，和那金色如瀑的长发，以及那双湛蓝如大海的深邃眼眸。 科维坦帝国长公主殿下。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身穿黛丽丝这几天常穿的白色连衣裙的少女，露出了真正的面容！ “原来是你……” “原来这就是你人生中第二次的……王位试炼！” “可惜最终还是……” …… …… 科维坦。 伦格尔敦。 古老的王宫之内。 年迈苍老的君主高坐在王座之上，纵然已是深夜，他依然身披甲胄，双手拄剑而坐。 他就是科维坦第九代君主，被撒克逊人民称为暴君的理查·潘德拉贡。 这位年迈的君王此时从沉睡中苏醒，睁开了浑浊的双眸，举目望向宫殿之外的夜色。 在看到天际交界处那抹暗红色时，年迈的君王眼中闪过一丝波澜。 他的视线微微下降，望向古尔多城堡的方向，似乎看到了堡中的少女，那个和她母亲极其相似的少女。 年迈君王的眼中纷涌出复杂之色，其中有愧疚，欣慰，担忧，亦有藏不住的骄傲。 不知过了多久，空旷奢华的大殿内响起了他的沙哑沉重之声，就如迟暮老人在临终前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阿尔托莉雅……我的女儿……帝国王室上千年来最璀璨的明珠，你终将拔出石中之剑，继承我的王位，成为帝国第十世君主！” “而在那之前……你还需要很多的磨练……可是我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我已无力为你撑起蔚蓝的天空……” “时间不多了……” “你必须珍惜所有的机会，握住一切能握住的东西，直到你拥有一颗与王位匹配的君王之心，在我……逝去之前。”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月升起，舞台搭建 “哗啦啦——” 夜风呼啸过密林，惊起一阵树叶的哗哗声，枝叶剧烈地摇曳摩挲，逐渐蔓延为一种席卷整座密林的声势。 形如海潮。 夜空中的大风卷动了黑色流云，犹如背生双翼的黑龙张牙舞爪地腾跃在夜幕之上，遮住了群星与皓月。 窗外的大风声在今夜显得格外刺耳，尤其是林海间那源源不断的浪潮声。 少女合上手中的日记本来到窗前，皱眉望着深幽的天幕，微抿了抿嘴。 这样一副天色，给她一种不详的风雨欲来之感。 上午罗曼教授将一本日记交给她，拜托她交到之前那位王室超凡者的手中，可她总觉得，教授的真正意图是想让自己看到这本日记中的内容。 她站在窗前沉默了好半晌，目光不自觉地下移到楼下那座不知何时又蓄满的水池。 池中水波荡漾，清澈见底，池底似还有一株青莲。 先前没觉得这座水池有什么异样，可当她翻完那本由教授之前提及的古曼教授的日记后，她却注意到了诸多先前忽视的诡异之处。 这算是灯下黑吗？ 少女心中无声地自嘲了一句。 在沉默了片刻后，她拿起那本日记转身走出房间，向着伊莉莎白姑姑的房间走去。 就先将日记一事告知给伊莉莎白姑姑，让她来做决断。 此地坐镇的超凡者中位阶最高的就是她，其次是镇守古堡的骑士团格尔萨团长。 再之后，学者团内也有几位较为著名的超凡者，比如那位与教师走的比较近的亚萨教授。 少女走过漫长阶梯，心中感到了一丝异样，回身扫视了视野可及内的地方一圈。 今夜的古堡似乎过于寂静了。 连以往楼下巡逻的重铠骑士发出的脚步声、铠甲碰撞声都没有。 心中隐隐察觉到不对的少女快步来到伊莉莎白的房门前，叩响房门。 可再次令她心中一沉的是，房内竟然毫无反应，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少女果断打开房门闯了进去。 门开了，血色的月光扑面而来，少女不禁怔在原地。 夜风从窗户口灌进来，吹起窗边的帘幕，游走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屋内没有开灯，在血色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窗外。 一轮血月不知何时高悬夜幕之上！ …… 当血月破开黑云时，二楼房内的亚萨教授猛然冲到窗前，双手死死抓住窗沿，神色震惊无比。 今年的血月早已升起，而上一次一年两次血月升起……是在那场百年之战中！ 在那场针对梦神伊德海拉的战争中，猩红血月同样出手拦截住一条梦神伊德海拉的逃生之路！ 那次日月同时升起，太阳的权柄和月亮的权柄在高空中激烈碰撞，引发了一轮虚空潮流，直至那位灵界之主出手，强势夺去了梦神伊德海拉的大部分权柄碎片，才宣告结束。 作为血族中的公爵强者，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月辉之力，哪怕他不认可猩红血月就是血族始祖莉莉丝，但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 猩红血月与血族的来源有很大渊源！ 这时，他忽然心生感应，皱紧眉头望向东南方向。 在那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以飞快的速度在向此地赶来，对方似乎是他的同族。 …… 身处地下室的蒙面女子与格里卫静候在圆形大门外。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而门内没丝毫动静，古曼教授没有任何回返的迹象，两人开始生出疑心。 王室的超凡者不知何时会再次张开【戒律】领域，他们没有密室隔绝，一旦陷入经过炼金法阵加持的【戒律】领域内，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两人眉头紧锁地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之前放任古曼教授就这样进去实在是太过大意了。 他们没有查探秘境大门坐标的能力，这方面只能借助古曼教授的力量，坐标是否偏移全凭他那张嘴，他们根本无法验证。 蒙面女子深呼吸了口气，懊恼道： “这老家伙到了最后关头还敢耍花招？三年之内他放不出那头恶灵，就会被诅咒缠身而死，他就一点不怕？” 格里卫面色阴翳道：“你们确定他被诅咒缠身了？” 蒙面女子低声道：“这是大主教亲自确认过的，他当年使用法阵转化自身为恶灵，就被打上了水池中那位的诅咒，而距离诅咒爆发的时间据大主教推测只有三年！” “他要想活命，就只有与我们合作！” “可此人现在似乎有恃无恐，顺带还戏耍了我们一番。”格里卫淡淡道。 “这老东西有没有可能……直接死了？”蒙面女子迟疑了下道。 他们之所以在听到坐标偏移后，不敢直接迈入通道的原因，就是因为通道对面极有可能不是秘境而是虚空乱流。 格里卫闻言挑了挑眉。 刚才倒是忽略了这种可能，这种可能非但不小，相反可能性极大！ 他沉吟了片刻后，道：“我们不能一直等在这里，来时你们大主教不是交给了你一丝他的力量种子吗？” 蒙面女子脸色一变，强笑道：“格里卫先生，这是大主教给我们保命的！” 格里卫冷冷道：“保命？这次行动你若失败还保什么命？怕是那位亲自出手将你了结。” 蒙面女子浑身颤栗，似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短暂沉默后，她一咬牙，狠狠点头。 格里卫满意地笑了笑，火热的目光再次投向圆形通道。 十几年前，他与其余六人闯入了一座遗迹中，由于情报错误，最终只有他一人侥幸从遗迹中逃生，而唯一的收获就是存放在遗迹深处密室内的一本古籍。 当他千方百计翻译出上面的文字后，从上面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当年血族的第十三支古老氏族，也即是后来的罪族辛摩尔一族，之所以被称为炼金氏族，族中炼金术士层出不穷，就是因为这一族得到了阿瓦隆圣地的遗骸！ 传说中由旧日古蛇乌洛波洛镇守的炼金圣地阿瓦隆的秘境遗骸！ 这是何等惊人的秘闻！ 在得知这则秘闻后，他就开始疯狂搜寻辛摩尔一族的踪迹，最后在无意间与真理教会的那位大主教相识相遇，两人一拍即合。 最后，据说是这位古曼教授亲自找上的真理教会，声称自己手中掌握着一处秘境的坐标。 而只要真理教会愿与他合作，在秘境打开后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需要他们一方帮助他打开城堡后方水池的封印，放出里面被囚禁至今的天使级圣灵。 送上门的秘境线索，真理教会自然不可能无视。 根据古曼教授提供的各种线索，他们在调查之后发现此人口中的秘境，极有可能就是他格里卫手中古籍内记载的那座圣地残骸！ 也正是因此，在掌握充分证据与情报后，他们就开始密谋这座一直由王室坐镇的古尔多城堡。 也幸亏此地异常，半神级存在无法久存，不然真理教会要想从科维坦王室口中拔牙，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之事。 哪怕能办到，也是损失巨大，事后收益不一定能弥补之外，还要承受科维坦王室的反扑。 蒙面女子咬牙从自身灵性中抽离出一缕红线。 红线似有灵性一般，从她体内离开后自行漂浮萦绕在空中，不断衍生，最后在空中勾勒出一道身穿黑袍的纤瘦人形。 以超凡粒子凝聚的人形漠然低头看了眼下方的两人。 蒙面女子立即双膝下跪，神色惶恐，低下头颅不敢直视空中之人。 黑袍人影扫了一眼女子就跳过，看向一旁的格里卫，淡淡道：“格里卫先生，你们已经得手了？” 格里卫神色肃穆，将情况原原本本讲述了一番，没有任何遮掩与篡改。 面对这位，哪怕是非常接近炼金大师的他，也不敢在面上流露出不敬之色。 黑袍人影扫了眼蒙面女子，呵斥道：“蠢货，哪怕事情已经彻底完结，古曼此人身上还有许多可以榨取的价值，谁允许你如此轻慢？” “一具最低圣者级的恶灵之身，你知道对于教会而言有多大作用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蒙面女子跪伏在地浑身颤栗，不敢有任何反驳言论。 一旁的格里卫神色有些尴尬，对她的决定他可是表示赞同来着，谁叫古曼教授嘴巴臭不可闻。 呵斥完后，黑袍人影冷声道：“这次行动若失败，自己去审判殿领刑。” 言毕，黑袍人影来到圆形通道面前，将手伸入通道之内，闭目探查。 没多久，他转过身冷漠道：“通道之后就是秘境大门，你们随我一同进去。” 听到这句话，两人脸上如火烧一般，这次完全是被古曼此人彻彻底底戏耍了一番！ 在跟随着黑袍人影穿过通道后，他们直接来到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殿之内！ 四周墙壁之上的沟渠内燃烧着不知多少年没有熄灭的橘红色火焰，火光将整座大殿渲染的金碧辉煌。 他们正前方的石壁上，雕刻着象征意义极强的神圣壁画： 旧日的古蛇首尾相连…… 红色眼瞳的类人生灵从古蛇口中接过赤色宝石…… 无数工匠在大火中锤炼着各类金属…… 背生蝠翼的男人双手高高捧起赤色宝石，如丝如缕的丝线从赤色宝石中蔓延向男人身前跪伏的男女老少…… “贤者之石！这是贤者之石！辛摩尔一族果然得到了阿瓦隆圣地中的贤者之石！” 格里卫激动的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失态地大声吼叫了出来。 “唔，原来你这只小蝙蝠也知道贤者之石？” 忽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前方传来，众人下意识寻声望去。 古曼教授双手负后，神态怡然自得，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 而与蒙面女子、格里卫二人一脸怒火和憎恶截然相反的是，黑袍人影神色凝重，脚步隐蔽地向后退了一步。 格里卫厌恶道：“敢戏耍于我，你想怎么死？” 古曼教授露出浮夸的震惊与伤感之色，他一脸唏嘘道：“果然血族之人最是无情，当年老夫牺牲自己救了你一命，今日不过与你开了个玩笑，你就要对我喊打喊杀？” 格里卫忍不住皱紧眉头。 这个老东西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自己何时被他救过？ 古曼教授微笑着好心提醒道：“遗迹啊遗迹，当年在约瑟森林深处的那座遗迹内，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在守门的傀儡脚下了。” 格里卫神色瞬间大变，身子不受控制地接连后退。 在这一刻他的瞳孔中满是惊悚与恐惧，失态程度甚至超过了他刚才看到墙壁上描绘的贤者之石！ “当年为了让你顺利走进遗迹深处，拿到那本我精心仿造的古籍，我可是牺牲了整整六具假身和六缕灵性本源。” “我老人家如此为你付出，你今日却依旧要对我喊打喊杀，真是让我的心都凉透了，血族之中果然没好东西啊。” 老人仰头望着头顶破碎穹顶后的灰白天幕，不断摇头唏嘘感慨着，神色怅惘，好似真的被伤透了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古堡黑雾 黑袍人影忽然开口问道：“分魂术？” 一侧在目睹格里卫先生神色大变后，蒙面女子心中惊疑不定。 她感觉到场间的气氛十分诡异，与她所预期的完全不同。 面对黑袍人影的询问，古曼教授笑眯眯道：“阁下真是见多识广，不愧是真理教会的大主教，这见识就是不一般。” 黑袍人影阴森森道：“阁下手段才是非同寻常，分魂之后伪装的连我本尊都没能看透你的虚实。” “这次就当是我买了个教训，日后在外阁下可千万别让我寻到你的踪迹。” 古曼教授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身上的黑色正装，不解道：“什么时候区区一个圣者也敢对天使这般无礼了？这是你们人类的习俗？” 黑袍人影冷声道：“不知道阁下要多久才能恢复到天使级战力？在此之前，希望你能找个洞藏严实点。” 放狠话间，他的身影缓缓向后飘去，渐变虚幻，最终化作一条红色丝线飞射向通道口。 古曼教授啧啧道：“这狠话倒是放的很有水平，不过放完就跑不觉得丢人？” “不就是一丝灵性种子吗，至于这么吝啬？你要没进来我还奈何不得你，可你都进来了还想跑？真当此地是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随手打了个响指，圆形通道竟在瞬间缩小化作一个圆点，然后迸发成一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缕红线穿过了圆形通道所在的位置，没能抓住那一刹那的机会离开。 红线再次勾勒成黑袍人影，他沉默了片刻后，冷漠道：“既然如此，那就提前战上一场。” 古曼教授狞笑道：“来来来，吞了你的这丝灵性种子，再用这头小蝙蝠的血做祭品，足够我破除本体的封印了。” …… 黛丽丝打开了房内的黑石灯，明黄的灯光驱散了窗外照射进来的血色月光。 她在房内绕了一圈，观察四处的痕迹，确认伊莉莎白姑姑并非被人暗算得手，而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离开了房内。 少女皱了皱眉，望着窗外天边的一轮血月，心中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她快步走出房间，抓着栏杆望楼下望去，却没看到一楼有巡逻的重铠骑士的身影。 非但如此，一缕缕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雾弥漫在一楼大厅内，只是看到那些黑雾，黛丽丝就觉得心中心烦意乱，各种负面情绪不断上涌。 她心中一凛，收回了目光，自身灵性高度集中，洗刷去不知何时沾染上的黑色雾霾。 只是看了一眼灵性就不可抵御地被黑雾侵染了…… 这种结果让她眉宇紧锁，毫无疑问，有一种未知的力量正在侵蚀这座古堡！ 而在这关键时刻，本坐镇此地的伊莉莎白姑姑以及骑士团竟然不知所踪。 难道他们是去追查这黑雾来源了？ 心中念头纷起，黛丽丝在瞬间有了决断。 “各位教授，古堡遭遇了侵蚀，请尽快带着你们的学生去四楼集合！” 她高声大喊，穿行在二三楼之间，将各个房门依次敲响，叫醒了房内的众人。 在途径连接二楼与一楼那道旋梯时，她发现黑雾正沿着阶梯缓慢地上涌！ 诡谲的黑雾已经弥漫了整个一楼。 那漆黑如墨，浓郁如液体般的黑雾让人看着就心神发慌，仿佛黑雾中藏着看不见的鬼怪。 第一批人揉着眼，满脸疑惑走出房间后，他们顺着黛丽丝的视线看去，看到楼下往上翻涌的黑雾，不由神色巨变，纷纷回转屋内将重要之物拿上就往楼上跑去。 黛丽丝见状心中一紧，饶是她在直视那黑雾时都不免被无声侵染，而这些教授学者中有很大一批只是普通人…… 她心中轻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只有先将所有人聚集到四楼再说了。 伊莉莎白姑姑不在，格尔萨团长不在，如今古堡内唯有自己能主持大局。 在相互通告之下，众人向四楼聚集。 虽然都得到了黛丽丝不要往楼下望去的警告，但其中有不少心中好奇没忍住的年轻学生，大部分都是随学院教授而来的学生助手。 整层四楼容纳了六七十个人，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簇拥在自家教授身边。 安文与艾莉丝等人也都聚集到了一起。 瑟琳娜一脸担忧地望着在场众人，奥娜和安培相对冷静沉着些，不断安慰艾莉丝和瑟琳娜。 “没事的，这里由王室镇守，王室将我们召集来此，不可能不管我们。” “放轻松，也许只是一次意外。” 艾莉丝走近安文的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老师，楼下传来一股很浓郁的黑暗气息，源头好像是城堡后方。” 安文微微惊讶地望着艾莉丝。 没想到少女在踏入超凡后感知力竟这么敏锐，这是她的恩赐带给她的附带能力？ 源头来自城堡后方？ 那基本就是那座水池了…… 想到这里，安文不禁皱了皱眉。 此前不知黛丽丝的真正身份，再加上梦境记忆中也没有这一段，所以他只当这是一次不重要的考古探索。 可现在知道了黛丽丝的真正身份，他不禁将此次探索与记忆中关于少女的一次重要试炼联系在一起。 而那次试炼是失败的！ 随行数十人皆死于非命，这给少女带来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也让那位年迈的君王不得不暂缓将少女推向王座的进度。 他皱眉扫视了一圈众人，如果这次当真是那次试炼，那在场众人不知最后能活下来几人。 不过这次也与梦境中的那次存在某些差异，那就是他与艾莉丝等人的出现。 另外，冲着他来的亚萨教授不知道在梦境中有没有出现。 想到这里，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老人挤到安文身侧，长舒了口气。 安培、奥娜二人带头喊了声“亚萨教授好”，老人笑呵呵地点头示意。 “罗曼教授，看这情况不对啊，王室坐镇此地的超凡者以及骑士团都不见了。” 老人压低声音说道，声音严肃。 安文诧异道：“王室坐镇此地的超凡者和骑士团都不见了？” 亚萨教授颔首道：“我刚刚去楼下转了一圈，原先这个点巡逻的重铠骑士一个不见，一直坐镇古堡的那位超凡者的气息也荡然无存。” 安文深深皱紧了眉头，自语道：“难怪会是黛丽丝来喊我们……他们去哪了？他们总不可能在瞬间全部遇害吧？” “如果情况不对，我可以带上你和你的学生先行离去。”亚萨教授郑重道。 这时安文才注意到亚萨教授先前说的下一楼查探了一番。 因为有黛丽丝的警告，他约束身边几人都没往楼下看，只知道楼下有不好的东西存在，而从旁边的稀疏讨论声中，他才得知楼下不知何时弥漫开来了一阵黑雾，且正不断沿着阶梯上涌。 看来这黑雾在亚萨教授面前并不是阻碍…… 安文摇了摇头，望向那个正不断聚拢人群的少女，平静道：“我有一名学生注定不会先行离去，我这个做老师的，怎么可能在学生离开前先撤退？不过必要关头，可能要麻烦亚萨教授将我这些学生带走了。” 亚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深深地凝视了安文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罗曼教授，实不相瞒，此次我来古堡是专程为你来的，我接了十字会颁布的任务来接触您，尽全力将您引入十字会中。你既然不愿走，那我也只能陪你冒冒险了。” 看着他故作洒脱地耸了耸肩，安文没有劝他离开，而是神色庄重地向他表示感谢。 危机在前，一位公爵之位的超凡者所代表的价值，根本无需衡量。 圣者不出，亚萨教授就是最顶端的战力！ 可安文一想到水池中那位就不免心中一沉。 不过……哪怕水池中那位当年真是天使级存在，囚封到如今，灵性早该到了干涸的地步，虚弱的应该不是一星半点。 另外还有珊娜背后的那位存在。 等等…… 安文心中猛然一惊，一种猜测犹如电光火石般从他脑海中闪过。 据珊娜所说，这是一场针对黛丽丝的试炼…… 难道珊娜背后站着的是王室的半神级存在？！ 可根据珊娜的某些言语来看，她背后的那位存在从几百年前开始就出现在了这座古堡内，并且古堡上下所有隐秘都在祂的掌控之中。 祂代表的到底是哪一方？ 为什么祂会挑中黛丽丝作为试炼者？ 就在这时，亚萨教授轻声提醒他道： “罗曼教授，你发现没有，阿诺教授以及古曼教授都不在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断钢 安文的视线在众人间扫视了几圈。 如亚萨教授所说一样，这两位都不在场，不知去了何处。 一个个房门挨个敲过来，再加上众人喧闹沸腾之声，自然不可能存在这两位还在睡梦中的情况…… 这样说来，楼下那黑雾可能就是这两位中的其中一位造成的。 而在他看来，最有可能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位古曼教授。 这位极有可能就是阿诺教授口中的那位，也就是几百年前的那位前人。 当年佛尔萨学院压下的事情不简单，真正的古曼教授在完成邪祭后很有可能没死，而是得到了水池中那位的传承，隐姓埋名逃过了搜捕。 那他这次重临这座古堡，十之八九就是冲着水池封印来的，他的目的是破除封印，释放水池中的那位！ 水池中的存在将邪祭仪式透露给他自然不可能是毫无代价的。 可他为何敢用原名？ 是自信时间过去太久，不会有人记得他了？ 的确，如果不是阿诺教授的提醒，他也不可能特意去翻阅这位曾经留下的日记，自然也不可能注意到他的名字有问题。 安文脑海中念头纷起，只是一瞬就有了大致的猜测。 而至于那位阿诺教授，他绝对知道古曼教授的部分底细，不然不可能特意在第一天就提醒自己，让自己注意到几百年前的那位教授，进而关注教授团中与之同名的古曼教授。 不过自己暂时不清楚这位疑似双生蔷薇成员的阿诺教授来此的真正目的。 专门来破坏古曼教授的行动？ 若如此他大可直接给王室递交秘信，即便王室不信，也会进行一番慎重详细的调查，将古曼教授的所有信息全部挖出来。 真到了那一步，他安文能从日记中发现不对，王室自然也能。 但阿诺教授没有这么做。 这说明他的真正目的与古曼教授的目的可能存在某些勾连之处，一旦古曼教授的目的暴露，就会进而牵连到他的身上。 可是……如果是他推测的这样，那么阿诺教授又为何要来特意提醒自己？ 他不怕自己透露给王室，让王室对此进行调查？ 事实上他已经将阿诺教授有问题一事透露给了黛丽丝，而王室也针对阿诺教授进行了一番调查，可惜结果并没有发现阿诺教授本身的问题。 安文微微眯眼，周围沸腾的人群仿佛在这一刻被他隔离开来，心灵自成一处世界。 如今整座古堡大致可以分成四股势力…… 若算上自己和亚萨教授这一边那就是五股。 这四股势力分别是王室，珊娜背后的那位，古曼教授和水池中的存在，以及阿诺教授背后所代表的力量。 目前王室力量暂时不知去处，而疑似敌对的古曼和阿诺教授两方也同时消失，珊娜背后的那位更是从未露过面，只有作为代表的珊娜跟在自己身边。 这样说来，目前古堡内只有他和亚萨教授一方还处在明面上。 安文又默默环顾一圈四周眉头紧蹙的各位教授，心中一动。 他还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些来自各地的教授。 身为古历史系学者，基本都会在某些巧合之下触及到超凡的领域，借此踏入超凡领域的人不在少数。 就如这些教授中有不少超凡者，虽然位阶可能不高，但也算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更何况半神以下的超凡者更看重挖掘自身的恩赐能力和肉体极限。 这也是部分掌握气魄的格斗家一跨入超凡领域，就能越阶战斗的原因。 掌握顶尖格斗杀人术的他们，在补足灵性凝聚性这一薄弱点后，只要不遇到气魄凝聚度高于他们的超凡者，他们完全可以做到越阶杀人。 “各位教授请听我说，目前伊莉莎白姑姑和格尔萨团长不知去向，而古堡则被突然涌来的黑雾所包围，我们必须将所有力量集中起来，先抵挡住黑雾的侵蚀！” 清亮的声音从众人身前传来，面容清丽的黛丽丝打断了所有人的低语、思索，郑重向众人宣告了目前的困境。 “我们需要一个交代！坐镇城堡的超凡者和骑士团究竟去了哪里？他们不是护卫我们安全的吗？” “王室这一次到底什么意思，古尔多城堡怎么会遭遇超凡力量的侵袭，王室已经连遗迹都看守不住了？” “该不会是抵御不住就撤退了吧……” “蠢货，除非王室疯了才会做出抛下我们逃跑之事！” “嘿，王室上层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抉择，不过下面那些贪生怕死的贵族就不一定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现在怎么办？那黑雾看上去就是不祥之物，一旦沾染后果难料。” “……” “……” 随着黛丽丝的坦白，场间再次沸腾了起来，激进者甚至开始非议起王室。 有人质问少女骑士团和王室超凡者的所在，有人怀疑王室将他们召集与此的真正用心，有人担忧楼下向上蔓延的黑雾…… 一时间，场间就如众生百态。 少女沉默地倾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议论声。 果然如书上所说的那样，人类很多时候都是胆怯的生物。 她很清楚，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产生的恐惧之情，在这一刻主导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神。 人类最古老而最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而恐惧之中最古老强烈的恐惧源自于未知。 此时的他们需要的是能够压下所有恐惧，彻底安心下来的支柱。 少女的左手轻轻覆盖在右手指间的那枚青铜戒指上。 这枚被父亲嘱咐不可离身的戒指，同时还是一件炼金器具，而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改变容貌。 少女轻轻扭动炼金戒指，一切伪装化作零星的金色光点从她的长发和面容上飘散上半空。 那是如太阳般耀眼璀璨的金发，大海般湛蓝深邃的眼眸，她的面容没有一丝瑕疵，精致完美到犹如史上第一工匠呕心沥血雕琢而成！ 露出真正面容的长公主殿下平静说了一句话，却让窒息和寂静瞬间笼罩所有人。 仿佛一道破晓之光笔直地劈开黑暗，洒落在所有人身上。 “我与你们同在。” …… 地下三层，秘境之内。 在这座残破的大殿深处，失踪了的伊莉莎白以及骑士团所有成员都单膝跪伏在一具战甲身前，神色恭敬而虔诚。 在他们不远处，闯入此地的古曼教授和那黑袍人影正在殊死搏杀，却好像浑然没有发觉他们身边有着这么一群人的存在。 艾德森跪伏在地上，浑身每一处都处于激动地颤栗之中。 他打死都没有想到，王室高层一直在古尔多城堡中寻找的竟然会是祂！ 当年那几家圆桌大贵族为何胆敢背叛帝国，企图推翻王室的统治，自立为王？ 这几百年来科维坦王室又为何会屡屡让步，先后建立起上下议会，将王室手中的权柄抛出去？ 若非上一任君王与如今的理查陛下都达到了超凡位阶的巅峰，以强势手腕应对各方面的压迫，王室手中的权力怕是要抛的一干二净，沦为帝国的精神象征！ 只因无论是初代亚瑟王，还是初代十二圆桌骑士，他们都拥有号称“最初”的血继墨甲，而原先的十二圆桌贵族，每一族都继承了先祖留下的血继墨甲，这保证了该族即便顶尖战力断层，也不至于从大贵族之位上跌落下来。 可偏偏只有王室不曾继承初代亚瑟王曾执掌的那具血继墨甲。 自从亚瑟王病逝后，那具血继墨甲就莫名失踪，再未出现在世人眼中。 这一直被各方势力诟病，认为这是王室无德，得不到初代亚瑟王认可的证明。 而今日。 他竟然在此地直面这失踪了一千年之久，由初代亚瑟王留下的血继墨甲——断钢！ 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具继承了亚瑟王意志的血继墨甲，竟然在消失千年后…… 选中了阿尔托莉雅！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恩赐之名 当黛丽丝显露真实身份后，场内一时间陷入了绝对寂静中，诸位教授都一脸惊愕地认出了这位帝国长公主，只觉脑袋有些晕眩。 他们谁也没料到一直深居王宫中的长公主殿下竟然会出现于此，还借伪造了一重身份和他们在古堡中共处了一段时间！ 如果没记错，这位伪造的身份应该是…… 罗曼教授的学生？！ 有不少处于震惊中的教授回头搜寻着罗曼教授的身影，想看看这老家伙是否早已知晓少女的真实身份。 当他们看到安文脸上浑不似伪装的怔然后，心中哑然。 看来这老家伙事先也是毫不知情！ 想来此时此刻这老家伙所承受的冲击绝对远胜过他们！ 啧啧，科维坦长公主殿下的老师…… 这一趟回去就足以让罗曼教授的声名再提升一层次！ 有几位教授心中酸酸地想到。 而在这则信息稍稍消化反应过来后，不少人都面色肃然地行礼道：“参见殿下！” 四楼之内的乱象随着少女身份显露一扫而空，在场众人有了主心骨后皆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鲜少出现在外界的帝国长公主。 当今科维坦帝国内，最受人民关注的王室成员无疑是有望接过君主之位的二王子查理斯和三王子爱德华，其次才是长公主阿尔托莉雅殿下。 但真正有地位、身份的人都清楚，在这二位之上的那位极其低调长公主殿下可绝对不是一个花瓶，无论是天资还是手腕，她都在她的两个弟弟之上。 相传当今陛下一直没有定下皇储，就是因为在犹豫是否要开帝国千年之先河，让科维坦帝国拥有一位女王 当然，这只是社会底层流传的趣闻，在场没有一位会去当真。 真正让这位极少暴露在外界的长公主殿下声名远扬的是，三年前巴哈姆特帝国的第一皇储出访帝都，在见到尚未成年的长公主殿下后的第一眼就单膝跪下，恳求陛下将长公主嫁于他，他必以皇后之位相待。 而未等陛下回答，三年前的长公主殿下就漠然地给了那位第一皇储一个字。 滚。 事后听说聚集在长公主身边的几位贵族子弟结伴向那位第一皇储身边的近侍请教。 一共三战，其中两胜一负。 要知道，能成为巴哈姆的帝国第一皇储的近侍，必然是中高位阶的超凡者或者顶级格斗家！ “不用担心，有长公主殿下在此，王室不可能抛弃我们，估计长公主身边的那几位追随者就足够摆平这次的麻烦了。” “听说兰斯洛特家族的那位未来继承人都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追随者！” …… 听着身边略带兴奋的低语声，亚萨面色古怪地低声问道：“罗曼教授，你不会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你这位学生的真实身份吧？” 差不多……也就是提前一两个小时的事。 安文面露苦笑地摇头。 “黛……殿下并没有提前向我们表面身份。” 他身后的安培等人都瞪大了眼睛，浑然不敢相信之前相处时性格温和，毫无王室子弟骄纵之气的少女竟然会是科维坦的长公主殿下！ “诸位，请跨入超凡领域的人来到人群最前面。” 已经展露身份，不能再称作黛丽丝的少女声音平静而威严道。 在略微迟疑后，二三十人走出了人群，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其中就包括安文一方的四人。 阿尔托莉雅轻声道：“诸位中有没有人掌握净化、驱邪方面的恩赐。” “殿下是想净化楼下的黑雾？”一位老教授询问道。 阿尔托莉雅摇头道：“这种黑雾具有很强的侵染性，我先前只是望了一眼，自身灵性就随之沾染上了一缕黑雾，而先前在场的不少人都探头看了楼下的黑雾……” 这一句话让不少人脸色巨变，超凡者连忙高度凝聚自身灵性，审查自身灵性有无异变，结果果真在自身灵性上发现了一缕不断向四周侵染的黑雾。 “真的有！” 一位发须皆白的老教授低呼道，他连忙静心宁神，使灵性高度集中，用灵性中蕴藏的星辉反复冲刷去沾染的黑色雾气。 其余教授中有一小半的人都脸色大变，闭目调息。 安文也随之检查了下自身灵体，不过由于他在听到警告后就强压住好奇心没往楼下望去，灵性并没有沾染上诡异的黑雾。 他不由得侧目望向一侧的亚萨教授。 这位先前可是到一楼的黑雾中逛了一圈！ 亚萨教授低笑道：“罗曼教授不必担心，楼下的黑雾虽然诡异，但还侵扰不到我。这黑雾应该是心灵系恩赐者搞的鬼，对人体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但会勾起人心中的欲念、杂念，放大负面情绪。” “看来，幕后之人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说到最后，他语气幽幽地带着深意说道。 安文神色微凝，听懂了他的意思，转身扫视了一圈众人。 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头被压制的恶魔，而当人心中的纷念不受控制，负面情绪无限放大时，就是那头恶魔脱离囚笼之时。 方才若非阿尔托莉雅及时展露身份，以帝国长公主的身份震慑住了众人，矛盾恐怕已经激化了。 有三位认识到事态紧急的教授快速站了出来，神态凝重，将自身拥有的恩赐名一一禀报给了阿尔托莉雅。 “老师，我的恩赐好像也能帮大家驱逐恶念。” 弱弱的声音从右手边传来，安文愣了下，低头望向抓住他衣袖的艾莉丝。 少女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语气不是很自信道。 “哦？不知道艾莉丝觉醒的是什么恩赐？”亚萨教授好奇问道。 自从上次他将一件能隐匿气息的精致耳坠送给艾莉丝后，艾莉丝对他明显少了很多戒备，这种警戒心理让安文很是无奈。 不得不说，她还需要很多的磨砺。 “我的恩赐名是【永恒光辉】。” 这次换成亚萨教授一愣，他无意识地抬了抬右眼镜片，嘴中喃喃道： “永恒光辉？听名字像是偏向于大日权柄中的恩赐能力……不过完全没听过这种恩赐能力啊……” “是领域类的恩赐，主要作用是安抚、净化心灵。” 艾莉丝补充道。 亚萨教授摸了摸下巴，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 领域系的恩赐？ 如果没感应错的话，艾莉丝觉醒的日子应该就是【戒律】破除的那天？ 安文心中无言，自己不知嘱咐了这妮子多少遍，对于超凡者而言恩赐能力就是最大底牌，永远不要将自己的恩赐能力全盘托出给任何人，哪怕是最亲近之人。 嗯……总算是没将全部作用给说全了，还算是听进了一些。 感受着老师的目瞪，艾莉丝忽然想起了先前的嘱咐，吐了吐小舌头。 “教授，我的恩赐也有凝神静心的作用。”一旁的瑟琳娜鼓足勇气说道。 “哦？” 安文讶异地看向这个在自己面前显得很是拘束的女孩，略作沉吟后道：“瑟琳娜，你和艾莉丝去帮殿下为大家净化黑雾的侵染，这种关头容不得争斗，切记小心一些，毕竟你们都只是刚迈入超凡不久。” 瑟琳娜重重点头道：“好的，教授，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说罢，瑟琳娜拉着艾莉丝走向阿尔托莉雅那边。 “亚萨教授，你听说过【永恒光辉】吗？”安文望着艾莉丝的背影，低声询问道。 关于群星恩赐，虽然种类繁多，但早有学者将其制归纳排序，根据其所属权柄分类，制成图表。 后人则不断将遗漏空缺又或者新诞生的恩赐之名填入图表之中， 若按照恩赐能力的作用排列，那大致可以分为上位群星恩赐、中位群星恩赐以及下位群星恩赐。 如露娜·布特的【黑日】就足以列入上位之内，而之前借助炼金领域笼罩整座城堡的【戒律】领域，实际上只不过是中位级的恩赐。 亚萨教授摇头道：“听名字像是大日权柄之属的恩赐能力，但我曾详细了解过大日权柄所属的恩赐能力，其中并没有【永恒光辉】，毕竟单听名字，位格就至少是中位，上位可能性极大，‘永恒’一词在超凡领域内可不是滥用的。” 恩赐之名从来不是人类命名的，而是那位群星之母在赐予恩赐之时，也将恩赐之名烙印进人类的脑海中。 安文若有所思地点头，亚萨教授说的正是他心中一直在想的。 在超凡领域内唯一称得上永恒的，唯有神灵！ 哪怕是天使级半神也称不上永恒，依旧会随着时光而慢慢衰老，最终走向死亡。 当艾莉丝将恩赐之名告诉他后，他就在脑海中搜寻是否有这项恩赐的记忆。 若不是蛇形魇兽莫名消失，他第一时间就想联系女子总座那边，询问是否有关于【永恒光辉】的记载。 恩赐之名不是群星之母胡乱赋予的，往往与其位格相称，极少存在雷声大雨点小的情况。 忽然，亚萨教授猛地抬头望向右侧方向，目光犹若刀锋凝聚般锋锐。 他的瞳孔中逐渐染上血色的光芒，淡淡黑暗的气息缭绕在他身周，只听他低沉道： “罗曼教授，有一位熟人到访，我先去见见他。” 话语落下，亚萨教授的身影就诡异消失在了原地。 安文皱了皱眉，猛地想起之前拨动命运之弦时窥视的未来。 巨大的蝠翼遮天蔽日！ 亚萨教授的熟人？ 难不成又有一位血族来到了这座古堡？ 而能让公爵级的亚萨教授如此郑重以待，对方位阶绝对不在他下面。 这是第六方势力，还是说……阿诺教授？！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行刑者 安文心中惊讶于亚萨教授鬼魅般的速度，只是一眨眼就从他身边消失，身周之人甚至都没注意到。 场中众人无论是直视过楼底黑雾的，还是没直视过的，在阿尔托莉雅的命令下都聚拢到了一起，由召集的五位超凡者为他们净化、驱邪。 艾莉丝和瑟琳娜就在五人之中。 作为王室培养的超凡者，阿尔托莉雅已经基本判断出楼下黑雾的由来和作用。 这种侵染心智的大范围黑雾针对普通人效果显著，但对于能高度凝聚自身灵性，运用星辉冲刷不净之物的超凡者而言算不上麻烦，只要有针对性的净化、驱邪类恩赐能力就足以化解。 很快，在场众人都接受了一番净化驱邪，浮躁的心神平静下来许多。 就在这时，之前第一位开口发现自身灵性被污染的老教授面色一变，低呼道：“怎么回事！我已经冲刷尽了那黑雾才是！” 其余超凡者脸色俱变，纷纷再次沉下心神，检查自身灵性。 经受过一轮净化驱邪的众人不禁掀起一阵哄闹，连超凡者自身都无法祛除，那他们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阿尔托莉雅及时高声道：“冷静下来！这种黑雾的效用就是放大人心深处的恶念，并不会对大家造成实质性伤害，请保持心神冷静，不要被左右了情绪！” 听到长公主殿下如此说，喧闹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 阿尔托莉雅心中微松，下一刻她集中自身灵性，果然发现之前祛除的那抹黑雾再次缠绕在她的灵性上，且体积扩大不少！ 无法祛除？！ 她面色一紧，快速来到一位经受过净化，并直视过楼下黑雾的男子面前，单指点在他的眉心。 年轻男子受宠若惊，身子僵硬在那一动不敢动，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与公主如此相近的一天。 在感受到男子心神间那抹不断扩大的黑雾后，少女心中一沉，再次来到另外一位直视过黑雾的人身前。 在接连检查过五人后，阿尔托莉雅神色紧紧绷着，一直到第六人她才猛地睁眼，急声询问道：“奥娜，之前为你净化驱邪的人是谁？” 第六位正是安文身边的学生助理奥娜，她完全没想过这几天相处不错的少女竟会是身份尊贵的帝国长公主，此时她结结巴巴道： “殿……殿下，之前为我驱邪的是……是艾莉丝……” 阿尔托莉雅眸光一亮，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 为防止万一，她谨慎地再次检查了十数人，发现瑟琳娜和艾莉丝净化过的人都不再有黑雾沾染。 这说明艾莉丝和瑟琳娜的恩赐能力能彻底祛除黑雾！ 而唯一可虑的，就是这两个刚迈入超凡不久的少女的灵性能否支撑到为所有人净化心神。 考虑到这个问题后，阿尔托莉雅从脖间解下一串项链，将项链递给艾莉丝，郑重道： “艾莉丝，祛除大家沾染上的黑雾就靠你和瑟琳娜了。这是一件增幅类半成品炼金器物，你和瑟琳娜轮流使用，直到无法支撑恩赐能力。” 少女双手紧张地接过项链，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坚定之色，道：“黛……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 这一次，由于担心艾莉丝两人的灵性会在替所有人净化心神前就干涸，所以看见过黑雾之人优先，然后再是为了保险起见，抹除所有可能性。 “艾莉丝，这次我辅佐你，你试试将领域放出来囊括所有人，不用只是单对单的笼罩。”瑟琳娜低语道。 艾莉丝忐忑道：“可是我的恩赐领域还不能张开这么大范围。” 瑟琳娜鼓励道：“试试看！有这串殿下给的增幅类炼金器物，和我的恩赐加持，要是能囊括所有人，说不定一次就解决了。” 艾莉丝犹豫片刻后就狠狠点了点小脑袋，在尝试前她下意识回身望了眼老师，在得到老师鼓励的笑容后，少女目光愈发坚定了起来。 自己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要成为能让妈妈和老师骄傲的人！ 安文站在不远处，有些好奇于瑟琳娜的恩赐能力。 【神圣加持】 又是一项他从未听闻过的恩赐能力，也不知是属于极度稀缺那一类型，还是从未出现过的新生恩赐。 加持吗…… 艾莉丝向他透露过，少女的恩赐领域目前最高能展开三米左右，如果加上阿尔托莉雅的那件罕见的增幅类炼金器物，哪怕只是半成品也能让这个数值翻上几倍，而若再加上加持的话…… 说不定真的能囊括所有人？ 他也很好奇【永恒光辉】的真正面目。 另外这重黑雾看来并不简单，只有艾莉丝和瑟琳娜的恩赐能力才能有效祛除吗？ 不知道亚萨教授免疫黑雾是凭借自身高位阶附带的高抗性，还是另外的手段。 …… 血色月光洒落在古堡上，这座坐落于密林深处的幽暗古堡仿佛浸染了一层血液。 一道负手而立的身影屹立在古堡的尖顶上，凝视着天空中的那一轮血月。 依稀可以看见遥远的血月上多了一丝黑点，这黑点似乎在移动放大，直至化作一道生有蝠翼的人影降临在亚萨教授身前！ 少年静静悬浮在空中，背后血月高挂，就如画卷中的背景。 犹如恶魔般狰狞的蝠翼鼓动着狂风，在风流中支撑着他的身形，就如一副十字架。 他其实根本无需鼓动膜翼，只需张开翅膀就会有狂风涌动，将他托举在空中。 那张背靠血色月华的小脸恬静而威严，君王般俯视着面前的老人。 亚萨教授神色难看地缓缓吐出一句话：“行刑者，你为何会被准许跨入庸陆？” 少年淡漠道：“抛弃荣耀的弃族之人，你是否还记得血脉中烙印的圣痕？你脚下之地乃罪族之土，地下囚封着一头恶魔，尽快离开此地。” 亚萨教授震惊道：“罪族？你是说这座古堡属于……辛摩尔一族？这里难道就是辛摩尔族最后的净土？！” 少年正要开口，可在这一刹那如太阳般耀眼温暖的金色光芒自古堡中绽放闪耀，仿佛一轮大日在古堡中冉冉升起！ 这一瞬间的金色光芒甚至压过了血月之光，将黑夜照映如白昼！ 无论是亚萨教授还是他面前的古怪少年，身形都在第一时间远离脚下之地，来到高空。 待稳定身形后，他们的目光同时投向古堡，眉宇凝重。 是什么光芒竟带给他们天敌般的压制之感？！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们感觉到一股能威胁到他们生命的气息一闪而过，那是位格与属性上的压制！ 亚萨教授神色忽然一动，想到了什么，心中却是难以置信。 这难道就是艾莉丝的【永恒光辉】？！ 那光芒带给他的压制感甚至远远超过了他曾感受过的大日权柄中的上位恩赐【日冕】！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切的计划 地下三层 阿瓦隆秘境内。 老人如蒙面女子心中所愿的单手捏碎了她的喉咙，任由失去生机的尸体从他手中跌落在地。 他优雅地拿出手帕擦拭沾染了些血迹的右手，步伐缓慢从容地走向面色难看至极，目中流露出绝望之色的格里卫。 “我亲爱的尤里，没想到你当初居然还对我隐瞒了真名，这真是让全心全意照顾你的我感到心寒啊。” 古曼教授面带伤感地感慨道。 格里卫浑身颤抖，目光惊恐，他的恐惧情绪已经达到了一种临界值，精神就如一根弦紧紧绷着，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是你……是你……是你布下的局！是你引诱我走入那处秘境拿到那本古籍！是你诱导我千方百计搜寻这座古堡，让我和真理教会搭上线！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格里卫沙哑着嗓音颤声道。 到了现在，他怎么会还不明白这一切的起因？ 什么巧合、偶遇、机缘，全都是眼前这头恶魔精心布下的局！ 他就像一个狡猾的猎人挖好了一个巨大的圈套让自己往下跳！ 古曼教授挠了挠头皮，犯愁道：“怎么说呢，这么说其实也不对。我一开始没打算让你和真理教会搭上线，本来是想让你联系更多血族，最好是直接联系上血族议会的那些老不死的，引他们来到此地。” “后来你也知道，事情不受控制地发生了点细微的变化，不过不影响大局，我就顺水推舟地让你和真理教会合作，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无能，几十年来毫无进度，还需要我主动上门提供线索。” 说到这里，古曼教授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格里卫，好像他犯了什么很愚蠢的失误。 格里卫咬着牙，最后一根连接理智的精神线崩塌了！ 就在古曼教授微笑着准备提炼身前小血族的“真血”，一股如太阳光无处不在的光芒自头顶洋洋洒落！ 古曼教授神色大变，饶是他反应足够快，依旧躲闪不及，被金色光芒照射在了右脚上，这幅恶灵寄居体的右脚在瞬间被净化出一个大洞！ “啊——” 伤及灵体的剧痛让古曼教授神色狰狞地低吼着。 “是谁！” 他愤怒地吼叫着，这突如其来的金色光芒不仅能轻易对他这幅躯壳造成伤害，更是将他孕养数十年的蛊心黑雾尽数消灭！ 在他计划中引动人心变化，能激起那些愚昧的人类自相残杀的蛊心黑雾，于刚才那一瞬间被悉数蒸发，就连一丝一缕都没能留下！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在瞬间将他花费了数十年炼制的蛊心黑雾全部毁去？ 他神色阴剧烈变化，一时间摸不清上面发生了什么变动。 难道科维坦王室派来了圣者级超凡者？ 可如果是圣者级存在来到了这座刻有炼金法阵的古堡，一身实力会在第一时间削减到连第五位阶都不如的地步！ 计划刚进行到最重要的一步就出现了不在掌控的意外，古曼教授脸色阴晴不定，目光阴翳地锁定在被金色光芒灼烧着发出惨叫声的格里卫身上。 大日权柄？ 对恶灵和血族都能造成巨大伤害，产生先天压制……只有大日权柄之下的恩赐能力才能做到！ 思索片刻后，古曼教授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在地上打滚的格里卫，将他从金色光芒下拉了出来。 他右手如鹰爪般罩在格里卫的脸上，不等他挣扎，丝丝缕缕的黑雾从他手心涌出，疯狂钻入格里卫的体内。 黑雾中，格里卫的身子剧烈颤动，整个人的身体渐渐干瘪，就如被抽去了体内所有血肉一样，最终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再无生机可言。 而古曼教授的手中处多了一滴暗红色的血液。 望着暗红色血滴中蕴含的诸多细微的杂质，他不禁皱了皱眉。 格里卫祖上起码有三代没经受过古老血池的洗礼，一个子爵全身血液凝聚淬炼的“真血”内竟然还有这么多杂质。 这么看来，那位亚萨教授果然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惜此人实力超过了他预期的标准。 他反手收起了暗红色血滴，一脚踢开脚边的皮包骨头，转身走到墙壁上那副神圣的壁画前，目光难以掩藏的火热。 不管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钥匙”和通道，他们休想在短时间内闯入此地，而等他们破开封禁，他早已打开本体的封印，取得这座秘境内藏着的至宝。 贤者之石！ “古萨斯·门罗……快了，我们再见的那一天即将到来……这一次，我会用贤者之石将你彻底埋葬！” “我会一一折磨死你的后裔，将他们的血洒满你的灵堂！” 仰望着壁画巨蛇吐出的赤色宝石，古曼教授低沉的声音就如深渊恶魔般狰狞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 古堡四楼上。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以艾莉丝为中心的一圈金色的涟漪领域囊括了整座城堡！ 金色的光芒耀眼而不刺眼，那种温暖的感觉仿佛能沉浸入人心深处，净化灵魂。 众人感觉浑身温暖而舒坦，情不自禁地阖上双目感受着身心都沐浴在金色光芒之中的那种满足感。 恍惚间，在此时的艾莉丝身后有一道金色的人影张开了圣洁的羽翼，仿佛要拥抱世人。 本已经蔓延到第三层楼的黑雾遇到金色光芒就如火遇水，发出“滋滋滋”的声音，顷刻间被悉数蒸发！ 安文倒吸了口凉气，怎么也没想到在瑟琳娜的【神圣加持】和那串增幅类项链下，艾莉丝竟然能将自己的领域扩大到如此的范围！ 这就是她的【永恒光辉】？ 金色领域持续了十秒钟的时间，当十秒过后，金色领域缓缓收敛，直至融入艾莉丝的体内。 场间众人渐渐睁开了眼睛，惊叹地望着主导领域的艾莉丝，难以想象这具单薄瘦削的身体竟能爆发出如此伟力。 “黑雾彻底消失了！” 有超凡者第一时间感受着灵性的变迁，异常惊喜地喊出声道。 阿尔托莉雅来到扶手旁边，往楼下看去，就见金光领域内黑雾荡然无存。 如此霸道强势的恩赐领域……这就是被群星之灵眷顾着的宠儿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泊中的尸体 犹如旭日初升，金色领域笼罩整座古堡，驱散净化了众人身心上缠绕的诡谲黑雾。 脸色苍白的瑟琳娜连忙接住倒下的艾莉丝，一个踉跄，差点两人一起摔倒。 瑟琳娜没想到只是一次加持就让自己濒临灵性枯竭，阵阵恶心感和晕厥感接踵而至， 她的眼前浮现大片大片奇异瑰丽的混合色彩，就如一幅巨大的油画，上面是画家倾尽毕生情感的传世著作，只是望一眼就有无数呓语声萦绕在她的耳畔，仿佛无数虚空中的灵在她耳边倾述苦难的遭遇。 瑟琳娜怀抱着已经昏厥过去的艾莉丝，咬牙坚持着站在那，身形摇摇晃晃。 一直到那充满关切的熟悉声音传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抓住她的肩膀。 少女再也无力抵抗灵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无力，倒了下去。 安文神色紧张地托住艾莉丝和瑟琳娜的身体，见二人眉宇紧蹙，面色苍白如纸，一点血色也没有，就知道这两人基本是陷入了灵性枯竭的症状。 “罗曼教授，快点扶你这两位学生到边上来，她们八成是使用能力过度导致灵性枯竭，我这有些补充精力的药剂，你先给她们服下！” 一位老教授快步来到安文身边，神色严肃道。 安文没有拒绝，他手头上确实没有相应药剂，不过应对这种症状倒是很有经验，毕竟这对于他来说都快称得上家常便饭了。 奥娜快步走上来接过瑟琳娜的手臂，低声道：“教授，我来扶着瑟琳娜学妹。” “罗曼教授，先等等，大家一起进密室吧。” 这时，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尔托莉雅缓步走到安文身前，那双湛蓝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歉意。 她环视了一圈众人，朗声道：“下方的黑雾在艾莉丝学妹的帮助下已经暂时消弭，但是我们仍旧身处未知的危险之中。之所以召集大家来四楼，就是因为四楼的密室中有王室布下的炼金法阵，能在一定程度抵御危机。” “一间密室无法容纳我们这么多人，请各位教授带领好自己的学生分成四组，每一组选择一间密室进入。” 说到这里，阿尔托莉雅转身面对那二十几位超凡者，道：“也请诸位根据自身位阶大致分成实力相差不大的四组，等你们进去后我会启动法阵。” 众人纷纷点头，快速分组，很快就分成人数差不多的四组，脚步匆忙地走进阿尔托莉雅开启的四间密室内。 一位故意落在最后面的老教授目光浑浊地停在少女身边，轻声问道： “殿下，恕我冒犯，我听闻王室在此地布下的炼金法阵的开关是在密室之外……” 阿尔托莉雅神色平静道：“我在此时代表的即是王室，而王室以守护帝国子民为荣耀。伊森教授，无需担心我，我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弱。” 老人目光复杂地望着身边这位身份贵不可言的帝国长公主，沉声道：“殿下，还是由我这个老家伙来吧，您还有注定辉煌的未来，不应该过早地倒在途中。” 阿尔托莉雅摇了摇头，她湛蓝的瞳孔中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在闪烁，她的声音坚定有力。 “伊森教授，这是我的骑士之道，在我没有倒下之前，我无法目视我的子民倒在血泊之中，请您不要声张开关一事，王室存在的意义即是守护帝国子民，而非被守护。” “另外，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应对危机，也请你相信我。” 老教授嘴唇微张，却无法再说出一句劝说的话，少女的决意在话语中毕露无遗。 阿尔托莉雅站在四楼的中央，目送众人走入密室内，当最后一人步入密室后，她俯身点在脚下的一道圆圈中心，唤醒了此地沉睡已久的炼金法阵。 伴随着隆隆的声响，密室之门缓缓关闭，只留下少女一人独自站在外面。 阿尔托莉雅微微仰起头，闭上双眼，感受着冰冷空气中流动的焦躁不安的灵性粒子。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她整个人的气质犹如蜕变一般，凛然而骄傲，就如一把出鞘的宝剑。 她俯身“撕拉”一声撕去长裙膝盖下的部分，露出洁白如玉的小腿，试着活动了下身子。 待会如果真的打起来，那么长裙会束缚她的行动。 而一次的失误就可能彻底决定战局的胜负。 这是埃尔维斯经常告诫她的话。 阿尔托莉雅顺着楼梯往下走，一路来到了二楼。 这里是刚才黑雾蔓延升腾而起的最高处，她左右望了眼两侧的房间。 如果没记错，教授提到过的阿诺教授的房间就在右边第七间房。 在二楼楼梯口停顿了片刻后，少女来到了一楼大厅内。 原本盘旋在一楼的黑雾在艾莉丝的恩赐领域下彻底消弭，一楼重新恢复本来的样貌。 这个时间点本应该有骑士团的成员轮流守夜巡逻，可此时别说巡逻的骑士，连守门的骑士也不见踪影。 想到此处，阿尔托莉雅忽然一怔，目光投向大门处。 厚重的铁门半开半掩，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一楼大厅内的地板上，门外是淡淡血色月光。 她警惕地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走在阴影中，脚步无声地接近大门。 阿尔托莉雅一个闪身，目光快速扫过门外的景象，却没发现想象中的倒下的骑士尸体。 骑士团的成员究竟去了何处，为何会毫无动静的集体消失？ 是遭遇了不可阻挡的外敌，还是接到命令悄然离去，没有通知任何一人？ 心中闪过重重疑云，伴随着沉闷的声响，阿尔托莉雅将厚重铁门关上。 古堡内的墙壁上跳动着橘红色的火焰，火光将堡内照的通明，除却火焰燃烧的滋滋声外，堡内一点声音也没有，死寂般的安静。 阿尔托莉雅来到了一楼餐厅旁的客房门前，这里是厨师以及负责杂务的女仆居住的地方。 她推开了大门，下一秒被眼前之景所震住。 七八位身穿女仆装的不同年龄的女子面色狰狞地倒在血泊中，她们的身体上都有着相似的刀伤。 其中两位是被活活割破喉咙放血而死，她们临死前绝望地捂着各自喉咙，却捂不住那飚射而出的鲜血。 浓郁的血腥味布满整间房内，墙壁之上也溅满了殷红之血。 而造成这一切的短刀就插一名女子的心口上。 哪怕已经有了猜测，阿尔托莉雅仍旧免不了露出沉重之色。 之前在召集所有人集合的时候就不见有女仆杂役出现…… 而造成这一切的很有可能不是别人，就是她们自己。 黑雾具有蛊惑人心，放大人心中阴暗面的能力，普通人对此完全没有抵御能力，一旦内心深处的黑暗压过了光明，野兽也会随之逃脱囚笼。 她们失去了理智…… 而若非艾莉丝的存在，之前沾染上黑雾的那些人极有可能变得如她们一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在检查完古堡一楼后，阿尔托莉雅回到了大厅中心。 除了几间客房内的女仆杂役和厨师的尸体外，她别无所获，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 骑士团以及伊莉莎白姑姑离奇消失，除了方才的黑雾外就再无其他异样，幕后之人就此收手了？ 幕后之人究竟想干什么？ 阿尔托莉雅环视着周围，眉头微蹙，心中思索着。 因为罗曼教授曾特意与她提及过，所以刚才在楼上她就注意到人群中没有阿诺教授的身影。 而在得到那本日记后她就注意到了重要的一点，阿诺教授和日记的主人，几百年前的那位古曼教授来自同一座学院！ 难道这一切都是阿诺教授所为？ 想到这里，阿尔托莉雅心中不禁一阵后悔，意识到自己先前还是处理不当。 她应该第一时间就统计人数，查明到底有谁没来！ 突然，阿尔托莉雅猛地转身进入备战姿态，她第一时间感应到了身后紊乱的灵性波动。 一道身披黑袍的男子站立在二楼的扶手上，赤红瞳孔冷冰冰地注视着一楼的少女。 他的身后是一对展开的黑色蝠翼，蝠翼上缭绕着淡淡的血色雾气，隐隐露出的獠牙暴露了他的身份。 阿尔托莉雅冷眼望着二楼的血族，对方的位阶大约与她同级或者高上一阶。 血族也参与了这次事件？ “古堡内为何仅有你一人？” 磁性低沉的声音从血族男子口中传来。 阿尔托莉雅不答反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古尔多城堡？刚才的黑雾是你所为？” 血族男子皱了皱眉，见少女毫无回答的意思，他仰头望着头顶神圣的壁画，眼中闪过缅怀和沉痛之色。 “古尔多城堡？这里是属于我们辛摩尔氏族的暮色城堡，你们才是入侵者！回答我的问题，人类，为何此地只有你一人，阿诺呢？其余人都去了哪里？” 他低下头，神色威严地斥问道。 辛摩尔氏族和暮色城堡？ 他果然是和阿诺教授一伙的！ 阿尔托莉雅抓住了血族男子言语间的关键点。 这座古堡属于第四纪元遗留下的遗迹，王室调查至今也没查出古堡所藏的真正秘密，而就这血族之人所言，难道这座古堡曾经的主人是血族？ 阿尔托莉雅毫不退让道：“这里是科维坦帝国，帝国境内，皆为王室之土。如果之前那黑雾是你所为，那无论你逃到何处，你都将面临科维坦王室不遗余力的通缉！” 血族男子皱眉，语气略微缓和道：“你是科维坦王室成员？我刚到此地，不知你所说的黑雾是何物，阿诺被你们控制了？” 于他而言，哪怕背靠血月教会，可在教会力量渗入有限的庸陆上，科维坦王室无疑是一个庞然大物，更何况教会这些年已经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有些不必要的误会还是澄清的好。 之所以派阿诺提前来此，就是因为他从某人那边得到了有人欲图破坏古堡，放出水池中那头恶灵的消息。 历代辛摩尔族人流浪在外，连最后的古堡都不敢回，就是不想让某些存在发现古堡所在，进而窥探到古堡下隐藏的秘密。 他不知道暮色古堡的秘密到底是怎么走漏的风声，但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必须及时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绝对不能让水池中的那头恶魔脱困！ 一旦那头恶魔从禁制封印中逃脱出来，剩存下来的辛摩尔氏族的族人都将面临祂的疯狂报复，而在血契之下，他们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摆脱不了这头恶魔的追杀！ 阿诺就是他派来此地调查并阻止阴谋发生的麾下的教会成员。 在得到阿诺的求助后，他第一时间赶往暮色城堡，甚至顾不上自身是否会因此暴露。 可当他火速赶来古堡后，却惊异地发现古堡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楼大厅内的这名少女。 思及此处，血族男子开始施展血术秘法定位阿诺的所在。 一缕淡淡的血气从他的蝠翼上飞出，一路飞向二楼的某间房内。 血族男子扫了眼楼下的少女，紧跟上血气飞去的地方，阿诺就在这一层楼的房内？ 阿尔托莉雅见血族男子施展了某种秘法，血气如寻路般飞往右侧的房内，她微微躬身，而后纵身一跃，竟是从一楼大厅直接跃到了二楼之上。 血族男子锁定的房间似乎就是阿诺教授的房间！ 就在阿尔托莉雅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血族男子脸色渐变阴沉，一脚踹开了房门，目光锁定在屋内墙壁上挂着的尸体！ 血族对血腥气最是敏感，刚刚只是接近这间屋子他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好的预感成了现实。 嘀嗒，嘀嗒，嘀嗒…… 血液一滴一滴从墙上阿诺教授的尸体上滴落，他的双手平举，被匕首固定在墙壁上，头颅垂落，整个人就如被挂上十字架的异教徒。 血族男子阴沉的神色中带着一股压抑着的暴怒。 阿尔托莉雅也闻到了空气中忽然活跃的血腥味，她警惕地来到房门前，一眼看到了固定在墙上的尸体。 “科维坦王室的成员，合作吧。这座古堡的下方封禁着一头恶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祂逃脱出来！” 血族男子回头望向少女，声音低沉而愤怒。 阿诺不仅仅是他的属下，更是获得了他的血的后裔，死后被钉死在墙壁上无疑是幕后之人对他的挑衅和嘲讽！ 族中记载，那头封禁在古堡地下的恶灵就是被架在十字架上！ 而在无法确认幕后之人身在何处的情况下，他必须寻找足够强大的同盟，他相信科维坦王室也不会坐视境内出现一头恶灵。 阿尔托莉雅眉头一蹙。 起初她还怀疑这一切是阿诺教授以及他背后的人弄的鬼，可没想到阿诺教授竟然已经惨死，而且死亡时间恐怕是在黑雾蔓延前！ 她语气坚定道：“我需要了解你所知道的一切，才能做出决定。” 血族男子沉声道：“好！” …… 亚萨教授悬浮在空中，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来此地是追踪这只小蝙蝠？” “辛摩尔一族吗……没想到他们最后的净土竟然就是科维坦境内的古尔多城堡。你想在此地得到什么，行刑者，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你不顾自身安危潜入这座神弃之地？” 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边，狂风托举着他的身体，身后蝠翼缓慢鼓动着。 “抛弃荣耀的弃族之人，你是在以什么立场质问我？我奉血月之命追查一切与罪族相关的痕迹，不要试图阻拦我，不然我将剥夺你血脉中最后的圣痕。” “今夜的血月升起，难道与此地有关？”亚萨教授神色凝重地问道。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辛摩尔一族最后的古堡中所掩藏的秘密，将远远超出他的所料。 某种意义上来说，血月升起代表着月神将目光投向大地。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引来了神灵的目光？！ “永远不要妄图揣测神灵的心思，你还远远不具备这种资格。尽快离开吧，在始祖将目光完全投注于这片土地之前。” 一百二十九章 即将开展的盛典 “这就有些棘手了……”亚萨教授无奈地叹气道，“不知可否请行刑者给我个面子，放过这座古堡内的人？” “若古堡中的人尽数死在此地，那哪怕我说破嘴皮子，科维坦王室也不见得会放过我，更别说异端审判殿那群疯子了。” 亚萨教授目光深幽地凝视着少年身后的淡淡血光，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重黑色的领域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其中。 少年的神色变得森寒而肃杀：“你准备与我为敌？” “不敢，保命而已，若行刑者肯就此收起你的血色荆棘领域，放过古堡中的众人，我亚萨甚至愿意为你的任务提供协助。” 亚萨教授语气微笑道。 在他的感应中，属于身前行刑者的血色荆棘领域正在悄无声息地扩张，若非他及时拦截，怕是已经覆盖了整座古堡。 如若古堡内的众人尽数死在血族的手段下，那么哪怕此事与他无关，整座科维坦境内都不可避免地掀起一阵清洗异族的风波。 届时他行刑者自然可以拍拍屁股离开庸陆返回血色大陆，可他亚萨却是早已习惯了在科维坦帝国内的生活。 更何况古堡内还有对于十字会极其重要的罗曼教授。 “所有参与者必须灭口，若非你是玛门氏族的成员，你以为我会放你离去？” 面容俊美如天使的少年淡漠道，目光冰冷锋锐，仿若一言不合就会出手。 亚萨教授眯了眯眼，毫不在意少年那如毒蛇般的阴冷目光，低沉道：“那看来今日说不得，就要讨教讨教行刑者的力量了。” “嘭——” 一对不逊于少年的巨大蝠翼在亚萨教授身后猛地张开，蝠翼鼓荡间狂风涌动，血色月光缓缓凝聚流转在那对蝠翼之上！ 他的眼瞳由漆黑转变为赤红色，周身气息浑然不输于少年身上流淌的气息。 少年脸色首次略显难看，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喃道：“大公之位……在没有古老血池的帮助下，你竟然还能突破大公？” 血族大公之位再往前迈出一小步，即是等同于圣者的亲王之位！ …… “古曼教授？”阿尔托莉雅喃喃自语道。 在听到这个与日记主人同名的名字后，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很多猜想。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没猜错，你所说的黑雾应该就是那恶魔释放的蛊心迷雾！” 血族男子笃定道。 “蛊心迷雾对人体无害，却能轻易引爆人心深处积蓄压抑的负面情绪，让沾染上迷雾的生灵被自身情绪吞没，彻底失去理智，这种迷雾很难消除，你确定你的人已经根除了迷雾？” 说到这里，血族男子神色古怪地质疑道。 那只恶魔调配出的蛊心迷雾曾给辛摩尔氏族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痛，一直到今日也没找到完全破除的办法。 阿尔托莉雅微微颔首，问道：“你既然认为这一切与古曼·维斯特有关，那你现在是否能确认他的位置？” 血族男子停顿了下，斩钉截铁道：“如果他真的得到了那头恶魔的传承，那么他现在一定已经进入了古堡地下的秘境！” “古堡地下的秘境？” 阿尔托莉雅怔了下，首次听闻古尔多城堡下方竟然有一处秘境。 难道这处秘境就是王室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那么伊莉莎白姑姑和骑士团的成员会不会已经全部进入了秘境内？ “亚瑟王的后代，你是否愿意与我组成短暂的同盟，仅限于古堡之内？”血族男子沉声道。 阿尔托莉雅神色肃穆道：“同盟仅限于解决古堡之事，若你有欺瞒于我，盟约自动解除。” 血族男子颔首道：“好，我相信亚萨王的后裔不会轻易背弃盟约。接下来你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前往古堡秘境之内！” 言毕，他大步走出了房间，一跃而起，如落叶般飘落在一楼大厅内，然后向通往地下室的铁门走去。 阿尔托莉雅在他身后一定距离的跟着，时刻保持着警戒。 按照这名血族男子所说，一旦让古堡地下的那头恶魔脱困而出，古堡内连同周遭所有的生灵都将沦为祂苏醒后的复苏祭品！ 那是一头邪恶的拥有强大肉身的恶灵，祂曾在第四纪元对他所在的氏族展开了一场血腥屠杀，这头恶灵在封印千年苏醒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通过吞噬生灵血肉灵魂来恢复自身！ 对此，阿尔托莉雅半信半疑，心中诞生了数个应对方案。 不论血族男子所言是真是假，她都决定一探究竟，因为这是目前仅有的线索。 不过在听到血族男子用“祂”来形容古堡地下恶灵时，阿尔托莉雅的心中仍不禁闪过一丝惊愕和理所应当。 惊愕的是她面对的居然是一位半神级以上的邪恶恶灵，可之后一想，血族之内只有诞生亲王才能尊称为氏族，能将整支血族氏族逼迫到这种地步，对方实力至少也是同等位阶的。 幽蓝色的火焰跳动着投下火光，照亮了旋转向下的石制阶梯的半边。 哒，哒，哒…… 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地下室内，随着他们往下走，幽蓝色火焰渐变黯淡萎靡，火光照映的阶梯面积逐渐减少，直至黑暗将他们彻底吞没。 这一刻，阿尔托莉雅内心的戒备提升到了极致。 “呼——” 血族男子打了个响指，一簇血红色的火焰在他指尖燃起，照亮了身周三米之内。 他回头沉声道：“感受到了吗，空气中紊乱的灵性粒子。地下室内的火把所用的是特殊方法熬制的人鱼油，只要有稳定的灵性粒子存在，这种火焰就能一直燃烧下去，而现在……” 墙壁上悬挂的古老火把从上到下火焰亮度层次分明，越接近底部，火把的火焰就越微弱黯淡，最后只有一点火星保留。 而地下室内明明没有流动的气流，那些火焰却跳动不止，仿佛在狂风中般摇摇晃晃。 阿尔托莉雅微微皱眉，她确实感受到越往下，空气中的灵性粒子就越混乱无序，仿佛一场大战刚刚结束。 血族男子以指尖燃起的火焰照亮前方道路，一路向下，来到了最下一层的铁门前。 他快步上前，面色难看地抚摸着厚重铁门上只有血族能看懂的纹理。 “果然已经有人进去过了，还不止一人……三人，最少有三人进入了秘境！”他语气肯定道。 在几个呼吸的摸索间，他根据传承记忆找到了准确节点，狠狠一指点在节点上。 虚幻的蓝色水波很快从他点中的地方涌出，就如泉水从泉眼中喷发，蔓延覆盖在整扇铁门上，层层涟漪不断荡开。 幽蓝色的微光淡淡闪烁着，在阿尔托莉雅的目光中，血族男子深吸了口气，将整只右手缓慢而完整地伸入虚幻的水波中。 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中，血族男子从虚幻的水波中抓出一道金属铁环。 “做好战斗准备，对方至少有三个人！” 在最后关头，他回头郑重地告诫了少女一声，而后狠狠一拉铁环，将铁环从蓝色水波中完整拉了出来。 一道蓝色的圆形通道缓缓在他们面前打开。 血族男子没有迟疑，一步迈入了通道之中，瞬间消失在地下室内。 阿尔托莉雅目光闪动，她没急着跟上对方脚步，而是轻轻摘下右手手腕的绳制手环，将绳子上挂着的三颗黑石握在手心。 在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备战状态后，她走入了通道之中。 一霎的黑暗过后，是明亮火光下的恢弘殿堂，和墙壁上精心绘制的盛大壁画。 饶是阿尔托莉雅心中有了各种心理准备，依旧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面前陷入了短暂的怔然。 这座古堡下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奥斯特·辛摩尔，你终于来了，我和我的盛典恭候多时。” 前方神圣古老的壁画下，一位身穿黑色正装的老人面带温和笑意，如面对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般张开双手。 他的眼瞳是诡异而邪恶的昏黄色。 第一百三十章 气魄 古曼·波特教授？ 这不是那位民间派的著名学者吗？ 在看到壁画下的老人的第一眼，阿尔托莉雅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古曼…… 日记主人的全名是古曼·维斯特，原来这位仅仅改了个姓就敢活跃于学术界，直到今日也没被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少女目光慎重地打量着四周，发现脚下不远处有一具蒙面女尸和一具干尸。 蒙面女尸的脖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耷拉着，似是被人以粗暴的方式直接扭断了喉骨。 而那具干尸有两颗尖而长的獠牙，瞳孔泛红，如此鲜明的外表特征代表了这是一名血族，他的全身血液都被放光了，死状极惨。 身为血族死后却被放光了全身血液…… 阿尔托莉雅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血族男子，却发现他对于同族的死毫无悲痛之意，反而眼中满是厌恶和凝重。 看来他们并不是同一氏族，血族往往只有同族之间才会诞生一点稀薄而珍贵的感情。 “你抽取了他全部的血？”血族男子奥斯特问道。 老者缓慢行走在壁画边沿，右手轻柔抚摸着壁画上赤红色的圆形宝石，背对着他，语气温和道： “这是盛典的一部分，他死后会为此而感到荣耀，只可惜一个三代未经历过古老血池洗礼的杂血血族的血还不够打开封印，正好你来了，那就麻烦你填补上这个空缺。” “唔，差不多四分之一就够了，你剩下的血将用来打开我本体的封印，我已经帮你规划好了。” 老者面容神圣而慈祥，就如正在做祷告的正教神父，却说出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奥斯特勉强保持住气息的平稳，双手紧紧握拳。 他没想到这头恶魔的目的不仅仅是脱困，更是将目光放在了他们辛摩尔氏族最后的底蕴上！ “你不会成功的，今天就是你这缕残魂的死期！” 奥斯特神色凛然，目光如刀锋，已有了和身前之人同归于尽的决意。 今日哪怕死在此地，也绝不能让他拿到圣石，打开封印！ 就在此时，奥斯特脚下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疯狂扩散蔓延开来，如箭般以极快的速度射向老者，他的面色不受控制的潮红，体内的鲜血在这一刻炙热如沸。 鲜血化影！ 血族核心恩赐之一，完成成年礼的血族都能从血脉深处获得这一项能力，这是一项近乎全能的恩赐能力。 地面上的阴影形如一张狰狞巨口，就如潜伏在阴影中的影兽猛地张开獠牙扑向壁画前的老者。 而就在阴影巨口即将咬到老者时，他的右脚轻轻一抬，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不偏不倚的正好踩在巨口之上。 “噗——” 奥斯特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苍白，神情凝重无比地望着老者。 鲜血之影被破除，他遭到了反噬，体内因为燃血之术而滚烫的鲜血在这一刻冷却了数分，险些凝固。 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一招不会管用，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简单地就破除了他的鲜血化影。 只是一缕残魂就到了这种程度吗？ 他微微抬手，刚才喷出的鲜血如水流般缭绕在他的手边，最终凝聚为一把暗红色短刀，周身覆盖上一层血色轻甲。 鲜血武装。 “亚瑟王的后裔，这一战不仅关系到我族的存亡，也关系到你们科维坦境内的安平，一旦让祂拿到圣石打开封印，附近城市的生灵都将沦为祂恢复自身实力的祭品！” 阿尔托莉雅神色一肃，对方实力明显在他们二人之上，单打独斗只有惨败收场。 “我先试探下他的底，你在旁边辅助我。”奥斯特沉声说道，再次施展鲜血化影，不过这一次他将自己身形遁入阴影中。 老者依旧面不改色，优哉游哉地双手负后而立，面带笑意，丝毫不防备奥斯特随时从阴影中给出的致命一击。 下一刻，在阿尔托莉雅眼中，血色短刀从上而下贯穿了古曼·波特的头颅！ 时刻准备出手的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被短刀贯穿头颅的老者。 这就……结束了？ 奥斯特也没想到这一刀竟如此轻易的就刺入对方头颅，可在刀锋入体的那一瞬间，他脸色豁然一变。 刀锋捅入最坚硬的头骨竟是一路毫无阻力，这是陷阱！ 他果断收刀欲图再次遁入阴影中，却发现短刀似乎是卡在了老者的头颅中，根本无法拔出短刀，仅仅只是一秒不到的反应时间，他放弃拔出短刀，抽身后退，再次藏匿在阴影中。 拉开一段距离后，奥斯特的身形缓缓脱离阴影中，他面色难看地望着老者。 老者头颅裂开了一个缺口，无数丝线紧紧缠绕着那把短刀，并很快将短刀完全包裹，这就是他刚才无法拔出短刀的原因，如果他没及时放手，可以预见的是那丝线将顺着短刀爬到他的身上！ 他的头颅内似乎没有常人所有的器官，就和一个被寄身吸干后脑部组织的怪物一样，丝丝缕缕的一团细线盘踞在他脑子里。 “【灵性之线】……你竟然将这具身体改造成了魔物？”奥斯特喃喃道。 短刀被丝线包裹覆盖后很快融化为一团血水，无数张牙舞爪的细线平复了下来，老人脑袋上的缺口自动愈合，连一道伤疤也没有，就如一切尚未发生一样。 “奥斯特，不要再挣扎了，加入即将开展的盛典吧，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本体脱困而出后不会再出手对付辛摩尔氏族的成员。” 老者向奥斯特伸出了右手，微笑承诺道。 奥斯特神色不变，眼前这头恶魔竟然将肉身改造成了魔物，除非找到他的残魂核心一举击破，不然对他造成的伤害将极其有限。 如此…… 全力一战吧！ 轰！ 一股仅出现在人脑海中的轰然声炸响，后方的阿尔托莉雅只感觉意识停顿凝固了刹那，仿若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步，就如被琥珀包含其中，一切陷入永眠般的静止。 在绝对的静止中，奥斯特的身上陡然膨胀弥漫起一股血色的烟雾，血雾在他身后盘旋汇聚，凝聚成高达十几米的血色人形。 血色人形下半身是一团血色雾气，上半身则是血族之身，身后一对蝠翼撑开，几近触摸到殿堂的两侧。 而人形的面孔赫然与奥斯特一模一样！ 气魄！ 还是无比接近固态的液态气魄！ 阿尔托莉雅并没有正面面对这股强横的气魄，仅仅只是被波及到，却仍感觉自身陷入无法动弹的地步。 刚才那一瞬间并不是时间被凝固，而是来自精神层面的压制让她的意识接近停滞。 她身前的这位血族距离超凡第五位阶的固态气魄只有一步之遥！ 阿尔托莉雅灵性与意志高度集中，淡淡的雾状气魄缭绕在她身体外侧，抵御来自身前强横气魄带来的精神层面的压制。 她如今处于即将跨入，但还差了一线的第三位阶顶峰，由精气神和灵性凝聚的精神产物——气魄，处于无比接近液态的层次。 面对极度逼近固态的液态气魄带来的精神层面的压力，老者首度收起了嘴角笑容，面无表情地望着奥斯特，遗憾地叹了口气道： “既然你不准备合作，那我只能先敲碎你的骨头，再抽取你全身的血液了。” “轰！” 他话语未落，庞大的气魄就向他碾压了过去，那股精神压力使得他的言语一滞。 下一刻，奥斯特面色漠然地出现在老者身前，右手成刀笔直插入他的左胸口。 “血族格斗术，穿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王权 奥斯特在凝聚释放出自身气魄后，体能在短期内达到了一个巅峰，再加上精神层面压制带来的思维停滞感，让他以一种瞬移的姿态出现在古曼教授面前，出手成刀笔直插入他的左胸口。 但下一刻，他面色微变，右手猛地从老者胸口抽出，牵带出无数细线。 银色细线如活物般缠绕在他的手臂上，这一狠扯之下竟是没有扯断，而是紧紧绷着，细线不断缩紧蠕动，勒进他的肉里，汲取着他体内的血液。 奥斯特左手向上斜撩，快速切断了缠绕在右手上的吸血细线，不退反进，右手再次如刀笔直捅入他的咽喉！ 手刀破开对方的皮肉，直至捅了个对穿，却连一丝鲜血都没飞溅而出。 破开的大洞中，无数细线如群蛇乱舞疯狂扑涌向奥斯特的身躯！ 奥斯特再次斩断缠绕上右手的细线，身形骤然退到后方，面色凝重地盯着老者。 方才两次攻击看似全部命中得手，可对眼前这头恶魔造成的伤害却是近乎为零！ 古曼教授站立在原地，连一次还手都没有做，就静静地看着身前之人在他的身躯上破坏。 他的喉咙处破开一个前后穿透的大洞，无数细线在里面缠绕包裹，最终洞口在细线的舞动下缓缓愈合。 心口的那处创伤的愈合速度比之咽喉还要快上几分，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他身上的伤口就已痊愈。 “就这点能耐？那接下来这场战斗可就一点悬念都没有了。” 老人淡淡道。 奥斯特眉宇紧缩，知晓如果找不到对方的核心所在，那么所有的攻击都是无用的。 又或者说所有的攻击都是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而作试探！ 对方已将这具身体完全改造成由灵性之线构成的“魔物”，无论是免疫绝大部分伤害，还是那细线汲取鲜血的能力，都十分难缠。 “对了，你刚刚说……血族格斗术？” 古曼教授忽然问道，嘴角咧开了一个诡异而古怪的笑容。 奥斯特眼前突然一花，老者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他神色一凛，人形气魄背后的蝠翼猛地一震，血色气浪随之扫荡向四周，试图找出老者的踪迹。 而在阿尔托莉雅眼中，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奥斯特身后，右手呈爪抓向他的背后心。 就在他的右手接触到奥斯特身上黑色衣物时，那对黑色蝠翼如同气魄虚影一样，带动奥斯特向前俯冲，及时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古曼教授没有趁势进攻，他微笑面对着神态巨变的奥斯特，道：“你的血脉传承记忆难道没有告诉你，当年的血族格斗术，出自于我手？” 奥斯特身躯豁然一震，目光不可思议地望着老者，心中一直存在的某个荒诞的念头在这一刻隐隐得到了证实。 古曼教授回身望去，一眼就认出身后少女的身份，淡淡道： “科维坦王室的那位长公主殿下？听闻你幼年时就拔出过那把号称至今无人可拔出的石中之剑？” “放心，我与你先祖曾有过约定，我不会动你，你乖乖站在一旁即可。事成之后我就会离开庸陆，前往血色大陆，我的敌人不是你们人类。” 阿尔托莉雅眉宇一蹙。 和她的先祖有过约定？ 是潘德拉贡家族史上的哪位先祖？ 一时间，她有些无法确定这是真的，还是对方的离间之术。 奥斯特连忙出声道：“你别忘了他之前放出的蛊心黑雾！他绝没有放过你们的意思，不要中了他的离间计！” 古曼教授轻唔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道：“说到这……是谁将我炼制了几十年的黑雾尽数驱散？” 他摇了摇头，似自言自语地随意道：“不管了，等本体破除封印，再去把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捏死。” 阿尔托莉雅的目光随着这一句话渐变锋锐，刚刚升起的迟疑在刹那间粉碎！ 古曼教授似乎感受到了少女情绪的变化，他诧异地再次回头望了眼少女，轻笑道：“看来你并不准备将我的忠告放在心上，那么当你向我出手后我取你性命，哪怕是你的那位先祖也怪不得我了。” 咔嚓—— 宛若镜面破碎的声音，一缕黑烟从古曼教授头顶向上蹿出，看似缓慢地盘旋上升，最终形成一道十几米之高的人形气魄！ 属于他的人形气魄的面容被淡淡的黑雾遮挡，看不清真容，背后一对羽翼漆黑如墨，黑羽缓缓飘落在空中，犹如堕落地狱的天使！ “气魄？我很久没有释放过属于我的气魄了，希望今夜你们能让我尽兴。” 堕落天使气魄之下，古曼教授缓慢抬起右手，丝丝缕缕的黑雾凝聚环绕在他的右手之间，固定为一条漆黑如墨的锁链。 固态气魄！ 哪怕只是一小半残魂，他精神意志的凝练程度依旧达到了固态气魄！ 哗啦—— 如同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响起，奥斯特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身形狠狠砸向身后墙壁！ 他的双脚在地面上一路倒退摩擦，发出尖厉刺耳的声音，在地面上留下两道漆黑的印记。 而在几个呼吸过后，两道漆黑印记渐渐淡化，直至不可见为止。 奥斯特放下抬起挡在身前的双手，神色骇然，手臂上的鲜血武装已经出现了明显裂痕。 在刚才那一刻，老者手中的黑色锁链如一条黑龙般砸在了他抬起的手臂上。 只是一下就让他的鲜血武装接近破碎！ 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恐怖到令人窒息！ 哗啦—— 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如同索命的恶魔一样再次出现，只见一条漆黑的影子在半空中划过，直击奥斯特的面门！ 奥斯特神色一凝，身形在第一时间遁入了脚下阴影中，飞射而来的锁链砸入地面之中，激起碎石飞溅！ “以为逃到阴影中就无忧了？”老人含笑道，“你的血脉记忆是残缺不全的吗？难道没有人告诉你，鲜血化影之术永远不要在位阶比自身高的同族面前施展吗？” 他轻轻一跺脚，奥斯特顿时从阴影中被震的脱离出来，鲜血化影之术第二次被破！ 与此同时，一道铁索在空中发出尖厉的风声，狠狠抽向跪坐在地的奥斯特。 奥斯特急忙扇动蝠翼向后退避，险而又险地闪避过由气魄凝聚的锁链。 而一波进攻刚刚结束，第二波进攻如影随形。 六条漆黑锁链从不同角度狠狠甩向奥斯特的位置，几乎封锁住了他所有的逃生路线！ “【王权】！” 就在奥斯特准备硬抗其中两条锁链时，一道漠然的女声在大殿内响起。 六条飞在半空的锁链陡然下跌砸在地面上，难言的压迫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在场除少女之外的两人，逼迫的他们险些单膝跪下觐见。 第一百三十二章 睡觉睡觉 此时的大殿内就如深海之底，滔天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全方位挤压而来，让置身于殿内的两人毫无腾挪闪避的空间。 少女神色平静而漠然，右手平举身前轻轻握拳，仿若将权与力牢牢握在手中！ 无形的恩赐领域在须臾间囊括整座大殿。 领域中的光线因为空气的凝滞而扭曲，尘埃停止飞舞，仿若殿中一切都陷入凝固！ 若先前奥斯特与古曼教授释放自身气魄时，造成的时间静止感源自于庞大精神凝聚物压制下带来的思绪停滞感，那么此时少女的领域内…… 就是纯粹的力量！ 科维坦王室沉寂了千年之久的第一序列血继恩赐。 【王权】 “嘎吱，嘎吱——” 宛若发条木偶关节扭动的声音，被【王权】领域笼罩的古曼教授艰难地扭过头，凝望身后的少女，神色难看。 这股力量不正是当年来此的那个男人所掌握的吗？ 当然，那个男人手中的领域远比此刻浩瀚而磅礴，恍如真神行走地上，哪怕是他的本体都不禁生出畏惧之情。 领域中，半神以下连站立都是奢望，圣者级只能勉强行动，连一声自如都称不上。 而少女所掌握释放的领域虽然远远不及那人，但足以窥见未来的一丝雏形！ 以古曼教授的肉身在科维坦境内生活了数百年的古老恶灵心中闪过恍然。 难怪传闻此女幼年时拔出了那把石中之剑…… 只因她继承的正是初代亚瑟王所掌的权柄！ 哪怕此时少女明显不能将这股力量掌握自如，领域不分敌我的无差别覆盖，但也足够威胁到他现在的状态。 他心念一动，身后的堕落天使气魄扇动漆黑羽翼，俯身将他拥抱在怀中。 一缕缕黑雾从他的额头冲出，数不尽的细线疯狂涌出他的这具身体，扑入堕落天使气魄中。 随着灵性之线的离去，他的这具身躯就如破洞漏气的气球，快速干瘪了下去。 无数灵性之线涌入他的气魄中，他竟是以小半部分的恶灵残魂寄身在自己的气魄中！ 这是圣者级超凡者才具有的手段！ …… 就在战场的一旁，被某种神秘力量开辟出的“小秘境”中。 伊莉莎白和骑士团的格尔萨团长，目光灼热地注视着释放恩赐的少女。 他们早已通过某种渠道得知少女掌握的恩赐之名。 而艾德森则是神色怔然地单膝跪在一旁，难以置信地望着场中的少女。 按照王室内部记录，阿尔托莉雅她掌握的恩赐能力不应该是王室传承的十三血继恩赐中的【星落】吗？ 为何会变成王室沉寂黯淡了千年之久的第一血继恩赐【王权】？！ 和其余的几大圆桌贵族一样，王室在这千年来从未有人觉醒初代先祖留下的血继恩赐。 如布特家族的【黑日】，高文家族的【圣者数字】…… 所谓血继恩赐，是指超凡者突破半神领域，将自身最强恩赐能力烙印入血脉中留下圣痕，后代在觉醒恩赐时有极大几率触发圣痕，获得与先祖一模一样的能力。 而在这千年来，王室成员中没有一位觉醒过初代亚瑟王留下的【王权】，就如遗失了千年的血继墨甲一样。 难道她真的是科维坦的命定之王，被初代亚瑟王所选中的继承者，注定成为科维坦第十世君主？ 艾德森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豁然抬头望向悬浮在半空中的银白色战甲。 这位之所以选中阿尔托莉雅，恐怕就是因为她掌握了初代亚瑟王所掌控的权柄！ …… 安文在奥娜的帮助下，将艾莉丝和瑟琳娜两人扶到密室内的墙角处，让她们靠坐在墙壁上。 两人因为释放恩赐超出了自身的承受范围，灵性濒临枯竭。 在安文喂她们服下补充精力的药剂后，她们的神色稍微恢复了些，不再那么苍白如纸。 此时她们需要的是休息，好好地睡上一觉。 这方面安文比较有经验！ 密室的大门已经牢牢关闭，明黄的黑石灯照亮了密室内。 众人分成一个个独立的小团体分散在四周，已经有不少教授转头开始研究起密室石壁上的古文，低声讨论着。 安培和奥娜就坐在安文身边，神色惶惶不安。 在刚才密室关闭前，他有些担心亚萨教授的去向，毕竟密室的炼金法阵一旦打开，短期内是不可能关闭的。 不过转念一想，以亚萨教授的实力，想来即便是打不过也能安全逃走。 毕竟血族最强的鲜血化影之术兼具逃命的能力，长生种在保命上的手段堪称让人防不胜防。 他环视了一圈密室内的众人，感慨那几位开始研究石壁上古文的教授的大心脏。 刚刚脱离了黑雾的“索命”，现在居然能放平心态开始研究起古文来……这等学术涵养让安文自愧不如。 “安文，秘境内已经打起来了，另外古堡外来了一位强大血族，那位亚萨教授在和他对峙。” “那位亚萨教授好强啊！他居然在没经过古老血池的洗礼就突破到了大公之位！” “不过和他对峙的血族的实力好像还在他上面！” 珊娜接连的惊呼声忽然响起在他的脑海中。 安文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妮子说话声未免也太大了…… 秘境内已经打起来了？ 亚萨教授则是在古堡外和一位未知的血族对上了？ 这位身份未知的血族基本是来者不善，也幸亏有亚萨教授的存在，不然他们在场众人没人能应付的了。 “秘境内现在是什么情况？”安文以心声问道。 珊娜小脸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嘿嘿笑道：“打的可激烈了，已经死了一个人类和一个血族，不过这两个都不是你们这边的人，是潜入者。” “现在你的学生正和一名血族联合对抗那位古曼教授。” “哼，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让自己的一部分残魂逃脱出了封印！他根本不是选中了一名眷者，而是直接夺取了一副身躯” 说到最后，珊娜一脸懊恼。 死了名血族，另外一名血族处于战斗中，古堡外还来了一位实力在亚萨教授之上的强大血族…… 安文顿感无言。 平时难得一见的神秘血族，在这怎么就比比皆是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古曼教授原来不是得到了水池中那位的传承，而是直接被寄身夺体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疑点 “罗曼教授，你快来看这些文字！” 惊呼声从站在石壁古文前的那几名教授处传来。 留着大胡子的老教授神色激动，右手微微颤抖地指着石壁上的古文，目光火热地盯着安文。 密室中绝大部分人都因他的惊呼，而将目光转移到安文和石壁上。 顶着众人的目光，安文无奈起身来到大胡子教授边，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而这一望去，让安文顿时呆怔在原地，瞳孔因震惊而缩小。 这石壁上的古文…… “罗曼教授，我读过你的那两篇论文，而这石壁上的古文不正是你那两篇论文其中一篇内所提及到的吗！” 大胡子教授郑重其事道。 安文脑海中属于罗曼·罗德的记忆快速翻阅跳动，很快停在一处。 罗曼·罗德被冒名顶替的那两篇学术论文中，其中一篇的主题恰好就是关于长生种族的语种，而那篇论文中举例提到的古语与墙上的极为相似！ 他们基本可以判定这属于同种语种！ 在发现这一点后，安文联想到一个重要的关键所在。 如此看来，王室为罗曼·罗德发声撑腰，恐怕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整顿学术界的歪风邪气。 因为封口令的存在，古堡内的一切都不允许流传在外界，这自然包括古堡密室中的古文。 而上一批造访此地的学者教授，除去成为超凡者的少数，其余大多都已寿终就寝。 这意味着哪怕罗曼·罗德的论文在学术界发表，也不会有几人发现他论文中提到的长生种族的古文和古堡内非常相似。 而少数还活着的超凡者，也因为封口令的存在，不可能直接找上罗曼教授。 这时候，掌握密室古文的王室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他们之所以会为罗曼教授正名，在背后推波助澜，直至将罗曼教授“推”到伦格尔敦，恐怕和那篇论文有不可割舍的关系。 来前贝森主任曾私下里向他透露过，有王室成员找他谈过话，言语间暗示务必要让罗曼教授加入此次探索。 王室自始至终的目的，就是让罗曼·罗德来到这里为他们翻译古文？ 可问题就在于，如果王室发现罗曼教授掌握着和古堡内古文相似的语种，以他们坚持探索了几百年的重视程度，他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邀请罗曼教授秘密来此？ 他们根本没必要去暗示贝森主任，达到让自己来此的目的。 身份地位的悬殊，让这对于科维坦王室而言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如果他们真的重视古尔多城堡中隐藏的秘密，他们必然会第一时间找到罗曼教授来此，让他翻译出石壁上的古文，破解古堡的真正秘密。 王室这么“委婉”，不免给安文一种他们对于这座古堡的重视程度远没有明面上表现出的看重。 是碍于某些方面的顾忌担忧，还是说他们其实压根不在意古堡中的秘密？ 又或者说，他们早就搜寻到了古堡的真正秘密，这古文只能算是可有可无的附属赠品？ 金发蓝瞳，身披金银色交织战甲的男人…… 珊娜背后的神秘半神级强者…… 针对阿尔托莉雅的特殊试炼…… 王室对此地的古怪态度…… …… 这一系列线索在安文脑海中激烈碰撞，摩擦出火花，却仿佛始终差了一层难以戳破的薄膜。 “罗曼教授，您能翻译出墙壁上的古文吗？” 身边忽然传来大胡子教授试探性地询问声。 原来他见安文神色变幻不定，心也不禁提到了嗓子眼，随着安文神态的变化而上下浮动，此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安文从沉思中回过神，他看着墙壁上的古文，沉吟道：“如果有足够时间和资料，我有信心能翻译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内容。” 说罢，他缓缓摇头道：“而在这里我缺乏相应资料，更无法沉下心去研究这些古文，如今长公主殿下一人在外，危机尚未解除，暂时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 听到这番话，几位围在他身边的教授面面相觑，苦笑着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安文，你的那位学生状态不是很好哎……” 珊娜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在安文脑中，让他眉头一皱，不过很快释然。 王者的道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哪怕是在未来号称“生来就背负着王的使命”的阿尔托莉雅，在封王前依旧遭遇过诸多坎坷。 她注定将经受很多磨难洗礼，直到完全蜕变的那一天。 …… 艾德森神色紧绷而凝重，只差一线就忍不住出手救下场中险象环生的阿尔托莉雅。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无论是谁，都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眼眸深幽地静静注视着场间的一切， 就仿佛这是一场专属于阿尔托莉雅的试炼战斗，其他人不被允许插手。 随着时间流逝，阿尔托莉雅逐渐落入下风，这让艾德森心中一沉。 明明拥有着至强的【王权】领域，却因为无法完全掌控自身恩赐能力而只能发挥出一半都不到的威能，这种暴殄天物让他无法接受。 虽说上位恩赐能力确实存在难以操控性，尤其是超凡者自身在低位阶时无法完全发挥出恩赐能力应有的威能，可这些年来难道没有专门的老师引导阿尔托莉雅进行训练吗？！ 陛下这些年究竟在想些什么？ …… “呼——” 属于堕落天使气魄的巨大黑色羽翼忽然振翅，肉眼可见的黑色风流旋转着涌向阿尔托莉雅。 少女一步未退，【王权】领域之内，黑色风流被充斥着的威严轻而易举地瓦解撕碎。 而身处领域中，行动受损严重的奥斯特则是苦笑地退到大殿一角，远离领域中的少女，才觉得身上的压力小了很多。 少女的能力虽然强横，但这种不分敌我的无差别覆盖，让他想与少女联手都成了奢望。 若是先前她能将能力单方向锁定这头恶魔，那么以他的速度就能一一试探出这头恶魔的致命弱点究竟在何处。 而现在对方舍弃肉身，将灵性之线以及残魂与本身气魄融合……他此刻已经不存在弱点，只有完全将这气魄打散，才能让他的真身显露。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扭曲规则 阿尔托莉雅神色凝重，没想到对方竟能施展出半神级存在才具备的权柄。 而她的【王权】领域，被这座大殿内的某种神秘力量压制大半，甚至连控制都不再遂心应手。 就仿若自身与恩赐能力间多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同时，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恩赐的掌控远没有达到运用自如的地步，存在着很多粗糙的地方。 而这也与她的生活环境有关。 “我本不愿与你王室为敌，可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只可惜科维坦上千年来第一位【王权】继承者，就要无声无息地死在此地。” “等你们死后，我会将古堡所有人全部炼制为我的肉身傀儡。” 古曼教授邪恶而猖獗的笑声回荡在殿内。 巨大的堕落天使气魄的面孔上，那遮挡的缕缕黑雾渐渐消散，露出一张俊美的男子面孔。 他咧嘴而笑，如鲨齿般的利齿竟是漆黑如墨，笑容邪异而诡谲。 浓郁的黑色风流缭绕在他的羽翼旁，呼呼的大风声愈来愈响，最后他的羽翼两侧竟是各形成一道小型龙卷风！ 气魄是精神高度凝聚的产物，这是精神层面的对弈，但当他将自身灵性之线融入固态气魄后，他已能通过精神层面影响物质界，小范围内改变规则。 这即是半神的权柄！ 风力席卷整座大殿的龙卷风爆发出巨大的牵扯力，不断吸扯着阿尔托莉雅和奥斯特，妄图将他们拉入风暴中。 阿尔托莉雅深吸了口气，周遭渐升起一圈金色的微光。 与此同时【王权】领域逐渐缩小，止步在少女身周三米外，形成以少女为中心的圆形领域。 风暴形成的巨大吸扯力一进入这道圆形领域，就消弭的无影无踪，连少女衣角都触碰不到。 维持大范围的领域对现在的她而言没办法完全掌控，也无力抵御对方的暴风，只能选择将领域缩小到周身可控的范围。 如此小范围的高凝聚度领域，威力和掌控度自然不是先前所能媲美。 但这样一来，她就不可能凭借领域压制身前恶灵，只能被动防御。 此消彼长之下，战局会被拖到她的灵性枯竭，无力维持恩赐领域…… 另一边。 因为两次鲜血之影被破，奥斯特不敢再贸然施展，他一咬牙，就要提前拿出最后的底牌。 可就在这时，他身躯忽然一颤，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仰头望去。 头顶处，古老的蛇灵沿着墙壁缓缓游动，轻吐着蛇信子，昏黄色的蛇眸慈爱地注视他。 这是…… 可祂不是已经被初代亚瑟王彻底斩杀了吗？！ 奥斯特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惊恐之色，他浑身颤抖着，回忆起这头古蛇曾带给整个辛摩尔一族的恐惧！ 祂号称古神之子，在辛摩尔一族得到这座阿瓦隆秘境碎片前就已栖息在这座大殿中！ 奥斯特的目光下意识扫向一旁，看到了大殿右侧那具完整的白色蛇骨。 一阵头晕目眩忽然涌来，迫使他收回了目光，他平复下体内略微暴动的灵性，困惑不解地望向头顶游动的古老蛇灵。 难道那位亚瑟王将祂斩杀后，竟然放过了祂的灵？！ 祂一直藏匿在这座大殿内，等待如他一样的辛摩尔一族的族人回归？！ 想到族中曾经与祂签订过的契约，奥斯特心中闪过巨大的恐惧。 祂和水池下的那头恶灵相似，都是绝对不能放出去的灾厄存在！ 后者可以说是辛摩尔族亲手制造出的厄难，而前者则是辛摩尔族亲手释放出的恶魔. 这一切都是辛摩尔族曾经犯下的罪孽…… 奥斯特痛苦无比地闭上眼。 这一瞬间他茫然无措，只是那恶灵的小半部分残魂就不是他所能抵抗的，而现在居然又多了一条古老蛇灵…… 他究竟该如何弥补祖上犯下的罪？ 当那条古老蛇灵出现游走在墙壁上的那一刻，阿尔托莉雅和古曼教授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黑色羽翼旁的两道小型龙卷风都因此而微微停滞。 “你竟然没死？” 古曼教授已然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蛇灵身上，声音沉重道。 当年那个男人闯入古堡，与秘境内盘踞的这条古蛇大战后，分明已经斩灭了祂所有的生机，可为何祂的蛇灵还藏匿在古堡中？ 那位亚瑟王如此仁慈宽厚，最后还给祂留下了一线生机？ 相较于阿尔托莉雅的出现，这条蛇灵才是他全盘计划中最大的“惊喜”！ 古老蛇灵游动着身子，就如至亲长辈望着后辈子孙般慈爱地望着下方的奥斯特。 可那轻吐的殷红蛇信，口中不断滴落的蛇涎却暴露了祂的真实意图！ 祂要吞噬奥斯特！ 古曼教授闷哼了一声，羽翼两侧的龙卷风刹那间飞出，直冲向蜿蜒游走的蛇灵。 “他是我的猎物，滚远点，不然我让你连这缕蛇灵都消散在世间。” 阴冷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中。 两道龙卷风伴随着呼啸尖厉的风声狠狠撞向古老蛇灵，强大的风力将站在原地的奥斯特刮向一边，重重撞在另一边的石壁上。 “嗫——” 眼见即将到嘴的食物被暴风刮走，古老蛇灵愤怒地张嘴嘶鸣，黑绿色的蛇鳞片片立起，鳞片间隙中流淌着污浊的黑色脓水。 祂昏黄色的蛇眸中再无慈爱之色，撕下了伪装，满是暴戾与怒火。 那双昏黄色的浑浊蛇眸锁定了古曼教授所化的堕落天使气魄，祂的眼瞳中缓缓浮现出一道玄奥复杂的符文。 呼—— 两道空中的小型龙卷风在瞬间崩溃，余散的风流四溢向周围。 以扭曲篡改规则形成的龙卷风被古老蛇灵以同样的手段取消！ “嗫——” 愤怒的蛇嘶鸣声再度响起，那双昏黄色的蛇眸冷冷凝视着堕落天使气魄，眼瞳中的玄奥符文烙印还未散去。 下一刻，祂眼中的符文再度一亮。 轰！ 堕落天使气魄瞬间被黑色的火炎覆盖燃烧！ 火炎燃烧中，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以精神体存在的气魄竟在此刻被强行点燃！ 涌动的暴风以堕落天使气魄为中心，强行吹散了身上燃烧的黑色火炎。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原本高达十几米的庞大气魄竟是直接缩水了一圈！ 古曼教授面皮抽了抽，神色阴冷而小心翼翼地注意起蛇灵的每一个微小举动。 在刚才的交锋中，他吃了一个大亏，没想到这个老邻居掌握的规则权柄竟然是靠近火焰一类的。 而在扭曲规则后，那种黑色火炎更是能直接灼烧灵体和精神凝聚的气魄。 在两方各自展现出近乎神明的力量后，局势陷入了对峙。 奥斯特趁机潜匿进了阴影中，来到了阿尔托莉雅身边。 他的第一句话是： “这一切都是我族留下的罪孽，亚瑟王的后裔，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家伙现身 阿尔托莉雅沉默不言，没有迅速给出答复。 直到古老蛇灵以及古曼教授战成一团，少女才出声问道：“怎么帮你？祂们随便一位都不是我们联手能抗衡的，我们现在最好祈祷祂们的结局是两败俱伤。” 能小幅度改变区域内规则的存在，已然要用上“祂”这个尊称，无论对方的种族与立场。 哪怕祂们并不完整，都存在某种缺陷，也不是他们两人能够抵御的。 若伊莉莎白姑姑和格尔萨团长在…… 阿尔托莉雅心中泛起了淡淡的苦涩。 直到灾难降临，才意识到自身能力的不足吗？ 哪怕拥有着无数人艳羡不已的恩赐，却直到灾厄近在眼前才发现，自己对于恩赐的掌控竟存在许多瑕疵和漏洞。 这是不是未免太过可笑了？ 这样的自己，哪怕有一天踏上旅途，又真的能帮到那些陷身于苦难中的帝国子民吗？ 少女贝齿咬住唇瓣，目光恍惚，直到唇齿间渗出鲜血，淡淡血腥味缭绕在口腔。 听到少女的反问，奥斯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的目光扫过脚下这座大殿，掠过石壁上神圣的壁画，最终停留在周身环绕着风暴与火炎的那两头恶魔上。 眼中流露出痛苦挣扎之色。 辛摩尔一族成于此地，却也毁于此地。 曾经身为血族十三古老氏族之一的辛摩尔氏族，却最终毁在了自己的手中，是贪婪与野心吞没了辛摩尔氏族。 “这里不是凡人应该占据的圣地……” “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与幻想，做着总有一天能够席卷重来的美梦，却不知自我进取，最终只会迎来自我灭亡……” “我族早就应该放手了……” “一切从这里开始，也应该在这里结束！” 奥斯特怔怔低喃着，随着他的低语，他的神色愈发坚定，眼中充满了坚毅之色。 “亚瑟王的后裔，我有办法破坏此地与外界勾连的虚空之门。” “而我一旦开始，祂们必然会中途停战选择先将我制服，所以我需要你为我短暂挡下祂们的联手进攻。” “虚空放逐，这是最后的办法！” 当听到身旁的低沉之声，阿尔托莉雅浑身一震，望向身旁的血族男子。 破坏秘境与外界的虚空之门，也就等于打碎这片秘境的锚，让这座秘境失去固定，从此流浪在茫茫虚空中。 而古曼教授和蛇灵虽然拥有着半神权柄，但祂们是不完整的，存在重大缺陷，两者都失去了灵魂的重要凭据——肉身。 这注定了祂们无法在茫茫虚空中穿梭来往，而哪怕祂们能离开此地，也不可能再从古尔多城堡地下室出来，除非祂们能在无尽虚空中找到相应坐标。 而这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很快，少女蹙紧了眉头，心中开始盘算起自己是否能挡住两位拥有半神权柄的恐怖存在。 就如奥斯特所说，一旦被祂们发现他有破坏虚空之门的动作，正处于焦灼之战的祂们必然会同时停手，选择先处理掉他们两个不稳定因素！ 而如果能将【王权】领域收缩到一米的话…… 似【王权】这种恩赐领域若选择缩小范围，将力量高度集中，那么威力自然会随着牺牲的领域范围而逐步提升。 但对现在的她而言，三米已经是极限。 最终，少女咬着牙齿道：“试试吧，毕竟这已经算是最后的办法了。” 奥斯特默然点头，迟疑了会后取出一只手套，递了过去，轻声道： “这是二阶炼金造物，沸血手套，作用是在短时间内提高你对恩赐的掌握力度，我看你前面还无法精准掌握恩赐能力，它应该能帮到你。” “不过使用一次的代价是燃烧体内鲜血，你不是血族，一定要慎用！” 阿尔托莉雅接过手套，认真点头。 此时大殿内漆黑的人形气魄凝缩成一人等高，和古蛇蛇灵处于胶着战中。 祂们一位偏向于风暴权柄，一位则是偏向于火焰权柄。 火炎和风暴在大殿内肆意纵横，此地的规则被祂们随意篡改扭曲。 奥斯特毅然转身走向来时的位置，将手伸入蓝色的水波中，开始确定锚的位置。 交战中的古曼教授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奥斯特那边的动作，猜到了他们的计划。 古蛇蛇灵同样目睹到奥斯特的行为，愤怒地嘶鸣着。 “你真舍得将这座由你们氏族占据了数个纪元的秘境就此抛弃？” 古曼教授冷笑道。 “所有祸乱的根源都在这里，现在是时候在这里结束了。” 奥斯特语气平缓而低沉道，俨然已经放下了一切早就不该存在的奢望和幻想。 古曼教授大笑道：“这话若是放在当年说，或许围绕你们氏族的悲剧都将结束，可迟来了上千年，你还觉得这是你想结束就结束的？” 说到后面，他的神色陡变阴冷道： “你们的悲剧，诞生于无止境的野心上，拥有野心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与之相配的力量。” 奥斯特不再言语，而是将心神完全沉入寻找锚的过程。 古蛇蛇灵在刹那间蹿了出去，直奔背对着自己的奥斯特，狰狞蛇口猛地张开，就欲一口吞下他。 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古曼教授竟是丝毫未动弹，就这么冷眼旁观着。 阿尔托莉雅于瞬间撑开【王权】领域，只身挡在奥斯特身前。 “嗫——” 古蛇蛇灵在看到眼前熟悉的金色领域后，蛇瞳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愤怒。 当祂注意到这重领域和当年那男人的截然不同，并且弱小了无数倍后，蛇瞳中的愤怒压过了恐惧，瞬间进入了狂暴状态。 蛇尾狠狠砸在阿尔托莉雅张开的【王权】领域上，一连串火花燃起。 祂的眼瞳中复杂玄奥的符文亮起，幽绿色的火焰缭绕在领域周围，如一片火海蔓延，却始终无法彻底攻破。 蛇灵眼中的暴怒之色愈发明显，幽绿的火焰猛地向上拔高，威力骤升。 本就十分吃力的阿尔托莉雅咬牙触发了戴在右手上的手套，体内鲜血如燃烧一般沸腾起来，脸色反常的变得殷红无比。 接近崩溃的【王权】领域骤然收缩了一米，却也从临近崩散的状态脱离。 “快点！”她急声催促道。 虽然暂时挡住了古蛇蛇灵的进攻，可她很清楚这是在古曼教授还未出手的情况下！ 一旦他出手，她这边的防御极有可能在几个呼吸内就告破！ 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古曼教授尽在掌握的低笑声。 “没事，不要紧张，慢慢找，只要你能找的到。” 阿尔托莉雅的心骤然一沉，回头望向奥斯特，就见他呆愣在原地，失魂落魄，瞳孔无神，似是失去了所有希望。 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古曼教授，涩声道：“你竟然……” 古曼教授狞笑道：“你不会认为我会连这点都考虑不到吧？蠢货，在你们进入秘境后的第一时间，我就将启动了在‘锚’上布下的一些小玩意！” 听到对方的嘲讽，阿尔托莉雅苦涩一笑，咬牙竭力将领域扩展到最强状态。 她的右手抓住脖间的吊坠，身为王室长公主，她的身上自然不可能连一件炼金器物都没有。 对方明显已经算到了所有漏洞，他们失去了所有翻盘的希望，此时只有尽力一战！ 但就在此时…… 露出惨笑的奥斯特脸上忽然闪过痛苦之色，倒吸了口冷气，快速抽回了伸入蓝色水波中的右手。 他的右手被一头似蛇非蛇的古怪生物张开大口咬住！ 在跟着奥斯特的手进入此方秘境后，似蛇非蛇的生物松开大口，落到地上，还嫌弃地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 在奥斯特呆愣的目光中，它缓缓游动身躯，视阿尔托莉雅的【王权】领域如无物，行动自如地来到少女身前，歪着头打量着疯狂进攻的古蛇蛇灵。 然后猛地张开了巨口！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二种恩赐 一刹那的黑暗吞没了大殿。 古曼教授那张俊美的脸首次陷入了扭曲的状态。 在他的视线中，那条仅有一米长的怪异蛇类生物竟在刚才张开了滔天巨口！ 大口的上颚与下颚刚好抵在这座殿堂的天花板和地面，那漆黑深邃的食道仿佛通往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颠覆感就如同脚边人畜无害的飞虫忽然撑开了遮天的羽翼。 而更令人震撼的是，它竟然将古老蛇灵一口吞下！ 与自己平级，掌握着半神级权柄的古老蛇灵毫无防备与抵御地被它吞入腹中！ 在古曼教授扭曲而惊悚的目光中，蛇形魇兽恢复了原来的体型，扁平的肚子丝毫没有因为吞下三米长的蛇灵而变得突起。 在阿尔托莉雅和奥斯特呆滞的目光中，蛇形魇兽蛇形忽然身体一僵，浑身一阵抖动。 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嗝——” 一缕淡淡的幽绿色火焰被它从口中喷出，它惬意地用尾巴挠挠头。 奥斯特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只觉自己的世界观都有些被颠覆，故事发展一波三折。 本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自己居然用手从虚空中“钓”出了一只“猛兽”！ 下一刻，哪怕是精神意志凝聚的气魄之身，可古曼教授仍感觉头皮麻烦，背后生出一阵冷意。 那吞了古老蛇灵毫无后续反应的蛇形怪物抬头“望”向了他的方向。 这怪物分明没有眼睛，却给他一种被锁定的感觉！ 这种锁定让他周遭的空气变得凝滞而堵塞，沉重感如海潮般从四面八方压来。 魇兽？！ 古曼教授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蛇形魇兽。 这分明就是被灵体克星魇兽盯上的感觉！ 身为恶灵，哪怕后来夺回了辛摩尔一族以祂的尸体为主材料炼制的炼金傀儡，但在游荡灵界的那段时间，他充分认识到了何谓灵界宠儿！ 魇兽面对灵体具有着先天性的巨大压制，单是凝视就能让低阶位的灵体动弹不得，任由对方吞噬。 难怪那条蠢蛇会毫无抵御地被它一口吞下，且事后没有半点反转！ 而能吞噬位阶从半神级跌落，但位格本质只小幅度下降一筹的古蛇蛇灵，这条魇兽的位阶至少也在第五位阶！ 古曼教授面色难看，心中生起了退却之意。 贤者之石虽然重要，但相比起破除本体封印来说，后者才是首要。 只是提炼的血族真血太少了…… 他阴冷的目光扫向蛇形魇兽身后的奥斯特。 这一眼让尚处于震惊状态的奥斯特险些心神失守，直接沦为恶灵傀儡。 蛇形魇兽忽然侧头“望”向左侧的方向，然后唰的回过头，又望向右侧那具古蛇的骸骨。 它在古曼教授和古蛇骸骨间来回打量，似乎纠结不已，最后还是屁颠屁颠地慢慢爬向古蛇骸骨。 古曼教授一直悬着的心在看到蛇形魇兽最终选择了那条蠢蛇遗留下的尸骸放了下来，松了口气。 待蛇形魇兽接近那具白色的蛇骨，这次它没有如之前那样夸张地张开巨口，而是刚好能吞下蛇骨的大小。 等到它将蛇骨完全吞下后，它似有些噎着般连打了几个饱嗝，不再理会众人，猛地向前方一窜。 空中忽然出现一道圆形的漩涡，它径直窜入漩涡中离开了此地。 这小家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如一个过客，只留下一脸呆滞，似乎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阿尔托莉雅和奥斯特。 古曼教授的脸色同样惊异无比，说不上来的复杂难言。 先前认为全盘计划中最大的“惊喜”，被之后更大的“惊喜”一口吞掉了…… 场间的局势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阿尔托莉雅和奥斯特联手对峙古曼教授。 而接连出现的巨大转折，让诡异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 忌惮先前出现的魇兽的古曼教授神色阴沉地望着奥斯特。 他不能确定那头怪物会不会调转回来，所以决定暂时放弃谋夺贤者之石，先杀死奥斯特，提取辛摩尔氏族的真血。 而奥斯特也冷静了下来。 他很清楚局势不说彻底逆转，但在也向着对他们而言好的方向发展。 身前恶魔和古蛇蛇灵火拼了一阵，状态已经不在巅峰，维持气魄结合的状态对祂而言同样是巨大消耗，尤其是祂还没有肉身的依托！ “我们以拖为战术，凝缩气魄对于真正的半神来说都不算是小消耗，更何况是祂。只要我们能拖到他的气魄散去，残魂现身，胜利必然是属于我们的！” 奥斯特低声说道。 阿尔托莉雅不由得眼睛一亮。 她的【王权】属于最顶尖层次的恩赐，足以让她越阶而战，而代价就是消耗巨大，以她现在的位阶根本无法维持太久。 而在面对执掌了半神权柄的古曼教授，她只能选择缩小领域范围，提高威力，可这样一来就无法形成有效的压制，只是单方面防御，迟早会被耗尽灵性。 但若是对方同样不能维持太久……那这场战斗就演变为了一场消耗战！ 胜负只取决于他们双方谁能撑到最后！ “小心！” 奥斯特忽然低喝道，他一把推开少女，身后蝠翼一震，以极快速度离开原地，飞到距地面六七米的地方。 数道由风形成的螺旋气流击中钻入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地面迸裂，形成数个拇指粗细的小洞。 而令人惊异的是，被钻出数个洞的地面竟在缓慢修复，洞口中分泌出某种物质蠕动着弥补上空缺，很快就变得如原先一模一样。 而飞溅出的石子砂砾在空中就已诡异的消失。 这座大殿仿佛有生命一般，受到创伤就会在第一时间自主修复。 先前火炎和风暴纵横撕裂，同样没有给这座大殿留下任何实质性创伤！ 被一把推开的阿尔托莉雅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可在当前关头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深思。 空气中的灵性粒子剧烈波动，一道几不可闻的风嘶声在瞬间响起。 阿尔托莉雅没有闪避，释放出了【王权】，淡金色的领域挡下了三道飞射而来的螺旋气流。 在螺旋气流的冲击下，似半球形的淡金色领域屏障上出现三个白点，然后很快被流动的金色光辉覆盖。 攻击力度并不强，哪怕不使用沸血手套自己也能轻易挡下。 阿尔托莉雅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注意到空中的奥斯特身前的巨大风涡。 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她！ 古曼教授面无表情，右手托举在身前，缓慢握紧。 高速旋转的气流所形成的漩涡形成巨大牵引力，随着他手的握紧，风涡不断加速。 肉眼可见的淡青色风流犹若实质的在空中撕扯旋转，风涡中还潜藏着无数细小的风刀，一旦陷入风涡，就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呼啸的风声中，奥斯特正竭力摆脱风涡的牵扯，蝠翼疯狂扇动下只能让他勉强与风流保持僵持状态。 随着风涡的力度不断加大，他的身形已经开始缓慢偏向风涡处。 “【星落】！” 随着少女的低吟声，古曼教授的头顶呈现出一片色彩斑斓的星空。 数十道色彩各异的流光从他头顶的星空坠落，范围性覆盖古曼教授身边。 数十道流光不仅没有散去，反而犹若剑锋般林立斜插在地面上，将敌人锁在中心，流光间隐隐相连，淡淡星辉弥漫，形成一道禁锢封锁。 直至这时，他们才想起少女是人类十二时超凡途径的第三位阶。 她所拥有的不止是【王权】！ 人类的超凡之路在突破第三位阶时将获得新的恩赐能力，这与其余种族的超凡道路存在某种相似。 古曼教授脸色微变，空气中弥漫的星辉让他对于风涡的掌控变得断断续续。 这些流光连接而成的星辉领域，具有隔绝感知的能力！ 阿尔托莉雅面色潮红，两次启动沸血手套让她体内的鲜血不断升温，大量失血让虚弱感源源不断涌来。 可若不使用沸血手套，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驱动【星落】。 王室继承的十三血继恩赐中，【星落】的排名在中间，等阶与伊莉莎白所掌的【戒律】相差不大。 而之所以【戒律】没有列入血继恩赐，仅是因为王室还没有诞生一位以【戒律】为主恩赐踏入半神领域的强者。 在这点上，伊莉莎白其实被王室很多人寄以厚望。 在前几序位恩赐能力几乎不出的情况下，王室需要加入新的鲜血。 没有古曼教授的支撑，风流旋转的力度逐渐减缓，风涡的规模渐渐缩小。 趁着风力的减弱，奥斯特一震蝠翼，快速脱离了风涡的范围。 他没有选择趁机突袭，因为他也不了解阿尔托莉雅所释放的恩赐特性，之前【王权】的无差别笼罩让他记忆犹新。 这些年他以血族身份加入血月教会在庸陆上的分会势力，也曾与人类领域的超凡者对过招。 人类第四位阶超凡者就足以和伯爵之位的他持平。 当然，第四位阶的超凡者在人类领域也属于一方强者。 而他们的恩赐能力虽然能力诡异，种类繁多，但大多都比不上血族继承自血液中的天赋能力。 单是鲜血化影这一项，若是放入人类的恩赐领域中，就至少是中位最顶尖的一层。 而少女第一次施展的恩赐能力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从未见过有恩赐能力能跨越两个位阶！ 若是他奥斯特与少女为敌，她单凭先前的【王权】就足以将他压的死死的，在灵性消耗完之前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位群星恩赐吗？ “我的【星落】能暂时困住祂，你有补血的药剂吗？” 阿尔托莉雅面色殷红，声音虚弱。 奥斯特皱眉伸手轻触她的额头，沸血手套除了汲取主人鲜血外，还会使主人血液不断升温。 如果不及时加以遏制，使用者一旦达到“沸血”状态，除了血族外必死无疑！ “你最好不要再使用沸血手套，不然不等消灭这头恶魔你就会有生命危险！这是补血药剂，你先服下。” 奥斯特神态严肃地警告她，取出两支红色的药剂递给她。 阿尔托莉雅默然接过补血药剂服下，血管中的焦灼感减轻了不少。 她望向被星辉领域包围的古曼教授，抿着嘴没有说什么。 借助沸血手套增强自身对恩赐的掌控，这让她减少了释放恩赐中无谓的消耗，但施展出【星落】后，她甚至无力发挥出【星落】的后续威能。 奥斯特指甲划破手腕，让鲜血流淌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弧度完美的圆。 他单手摁在血色圆圈中，闭上眼开始低语。 随着他的低声诵念，手下由鲜血形成的圆圈开始不断向四周蔓延扩大，很快就形成一道直径五米的小型血海。 奥斯特单膝跪坐在血海中间，睁开了双眼，低喝道：“血兽降临！” 暗红色的血液如岩浆沸腾般汩汩作响，一个个气泡冒出，然后很快破裂，一道由血液组成的巨大蝙蝠从血海中缓慢浮出，它一出现，浓郁的血腥味遍布在整座大殿内。 后方的阿尔托莉雅忍不住捂住口鼻，受不了这股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 倒悬的血色蝙蝠从血海中完全浮现身形，合拢的蝠翼猛地张开，身形骤然一个翻转，来到奥斯特身后。 在看到血兽成功召唤出后，奥斯特长舒了一口气，对接下来战斗更加有把握了。 血兽召唤在中途容不得一点打扰，之前在古曼教授虎视眈眈下他根本不敢召唤。 就在这时，无形之风席卷到他们的脚下。 围绕古曼教授的数十道流光在狂风下碾作粉碎，化作最微小的星光闪烁在空中，然后随着扫荡而去的狂风消散。 【星落】被破。 一只脚跨出了【星落】领域，漠然的脸庞出现他们面前，身边是嘶鸣的风蛇。 “玩够了？那就结束吧，这场闹剧是时候落下帷幕了。” 沙哑的冷漠之声从古曼教授口中传来。 他丝毫没留给阿尔托莉雅二人回话的机会，右手轻轻抬起，数十道由风流汇聚而成的风蛇张嘴发出嘶鸣咆哮声，如箭雨般飞射向他们。 这种风蛇的威力还在先前的螺旋气流之上！ “小心！” 奥斯特提醒了一声，身后血兽垂落下巨大的蝠翼，将他笼罩在其中。 一道道风蛇在血液凝成的血兽身上带起阵阵涟漪，却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血兽？”古曼教授自语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在我面前不要玩弄这些小手段，你所施展的能力，都只不过是我等当年流传下来的。” 在他的话语中，血族继承自血液中的种种能力，似乎都是经由他手！ 这种狂言让知道些内幕的奥斯特勃然大怒道： “你不是祂，你怎么可能是祂那般的伟大存在！你不过是祂残存的一缕恶念罢了！我族当年犯下的大错就是听信了你的蛊惑之言！” 他背后的血兽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双翼一震，将袭来的风蛇一一振散。 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古曼教授，其中有血海缓慢旋转。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年轻男子 安文一脸愕然，听着珊娜的传音。 这小丫头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能直接监视秘境内的情况，现在正给他实况解说。 “你家那条蛇太虎了……居然直接把小黑的灵体一口吞了，连骨头都不放过……” 珊娜一反之前的兴致勃勃，眨巴着眼睛，语气弱弱地说道，似乎看到了什么感同身受的恐怖事件。 小黑…… 就是那条死去的半神级古蛇？ 安文有些头疼。 那条古蛇竟还有灵体残存在秘境之内？ 哪怕祂失去了最强大的肉身，导致位阶下降，灵魂本质也因此而下跌严重，但祂的灵体依旧会保留几分半神级的生命本质。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被一口吞了。 还有那具他先前就看上眼的蛇骨…… 感情这小家伙偷偷从自己这溜走，就是为了去吃独食？！ “……你家蛇居然吃完就跑了！好不仗义啊，我还以为它会保护你的学生呢！它居然抛下你的学生独自跑路了！” 一连串惊呼声传来，可安文却没从这番话里听出什么震惊之色，反而那股挑事的气氛倒是挺浓烈。 虽然没有当面看到，但安文完全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 看上去平淡无奇的蛇形魇兽忽然张开仿佛可以吞下整座大殿的巨口，然后将掌握半神级权柄的古蛇蛇灵一口吞下…… 不过这家伙现在到底是什么层次的，自他们签订契约后，他就没看清这家伙的真正实力。 哪怕魇兽对于灵体有巨大的先天压制，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吞下有半神本质的蛇灵…… 这家伙绝对在第四位阶以上！ 另外阿尔托莉雅已经施展出独属于她的【王权】了吗？ 不过真正的【王权】可不是这么用的。 想来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得到初代亚瑟王的传承。 安文忽然皱眉抬头，就见不知何处而来的白色迷雾笼罩在密室的上方。 密室内的众人浑然没有发现白雾的存在，几乎都在同一刻露出疲态，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然后接二连三倒下，发出微微的鼾声。 安文神色一变，环视一圈，发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密室内所有人都倒下了。 “珊娜，珊娜？” 他在脑海中呼唤珊娜的名字，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安文心中一沉，连珊娜都中招了，可为何唯独自己没有倒下？ 一道脚步声渐行渐近，越来越清晰，从他的身后传来。 安文转身望去，就见到一位似曾相似的年轻男子正微笑着望向他。 他很快就从记忆中翻出了关于这张熟悉的面容的记忆。 在借助命运天平窥视未来时，古曼教授被黑雾涌入体内重新塑性后的那个年轻男子！ 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可古曼教授如今分明还在地下秘境内与阿尔托莉雅二人对峙才是！ 虽然心中震动不已，但他的脸部神情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勉强保持住了沉稳。 年轻男子嘴角轻轻上扬，含笑道：“又见面了，如果不是感应到了你的到来，我现在应该已经离开这座古堡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安文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认识罗曼·罗德！ 紧接着，安文甚至联想到罗曼教授手中掌握的墙壁上的那种古文，是否就和此人有关。 但年轻男子的下一话却让他猛地一震。 “你还是这么喜欢扮演别人的角色。” 年轻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目光怅惘而黯淡道：“你当初说的不错，在神座面前，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我一样挡住诱惑。” “可出乎我预料的是，最终背叛我的，竟然会是我眼中最不可能的她……” 安文心脏震惊地怦怦乱跳，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位能识破他伪装的存在！ 而听他的言语……自己曾和他见过面，还说过话？ 可为何自己毫无相关记忆？ “另外我来寻你，是想告诉你，你当年的猜测没有错，神座是旧神的陷阱！” “哪怕你有十足把握，也千万不要去尝试触碰，因为神座的背后不止一位旧神！” “莉莉丝在点燃神火后将我推入了深渊，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完全背叛了我，她在失控的最后关头救了我一命。” 忽然转变的话锋让安文彻底愣在原地，年轻男子低沉而伤感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神座……神火……莉莉丝…… 这一连串刺耳的名词让哪怕身怀大秘密的安文，也不禁彻底怔在当场。 安文很想现在问上一句“你到底是谁”。 但出于谨慎和恐惧的心理，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这一句。 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位似乎是认错人了，错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位熟人。 可就当他脑海中闪过相应推测时，年轻男子轻笑道：“先记住就是，你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说罢，他忽然伸出手指，在安文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轻点在他眉心。 珊娜的灵体从他体内分离出来，此刻的小丫头正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年轻男子不由苦笑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珊娜偷偷睁开眼望了眼年轻男子，然后刷的闭上眼，全身颤抖地更厉害了。 年轻男子神态愈发无奈地望着这位晚辈。 当初不在泰坦与龙族之下的高贵血族，何时变得如此胆小如鼠了？ 在他眼中，血族上下所有族人，包括那十三位二代始祖，就都只是晚辈而已。 他默然扫了一遍墙上的文字，微微摇头，喟叹一声，怜惜地伸手轻轻抚摸着珊娜的发丝，喃喃道： “看在辛摩尔那孩子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 “你以后就跟在这家伙的身边吧，也好过你们这一族彻底灭亡。” 在安文眼中，年轻男子划破了自己的大拇指，将渗出的一滴鲜血滴落在灵体状态的珊娜眉心处。 璀璨如金的鲜血如滴落水面，一层层波纹涟漪荡漾开来。 在滴出这滴鲜血后，他脸上疲态一闪而过。 “就这样吧，我也该离去了。” “不得不说，你们人类真的很有意思，那位亚瑟王竟然能通过古籍和一些隐秘就确定我的所在，来和我进行了一场我无法拒绝的交易。” 年轻男子洒脱地背对着安文挥了挥手，缓步消失在了白色迷雾深处。 当他离去后，白色迷雾缓缓消散，密室内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众人从睡眠中依次转醒。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疑似水池下那位存在的年轻男子离去后，安文只觉背后冷汗一下全冒了出来。 那张脸他绝对没有记错！ 在他窥见的命运中，古曼教授打开了水池封印，放出囚禁在其中的恶灵，恶灵涌入古曼教授体内后将其身体改造，最终露出的面容就是方才年轻男子的面容！ 祂提前破封了？ 可古曼教授现在仍旧在秘境中，是谁帮祂打开了封印？ 安文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命运轨迹被改变了，又或者自己所看到的并非真实…… 果然，涉及到半神领域的存在，源自位格上的巨大差距，注定自己所见的命运基本是虚假而扭曲的。 而令他现在最无法理解的，就是年轻男子与古曼教授究竟是什么关系！ 按照珊娜窥视秘境后得出的结论，古曼教授不是得了传承，而是被水池中的恶灵夺取了身躯。 他花了几十上百年精心布下的局，就是为了解开本体的封印，可是现在……本体自己跑出来了？ 而且观祂的举止，祂似乎完全没有通知古曼教授，或者出手将古曼教授身上残魂收回的意思。 “安文，刚才那个人就是封禁在水池中的那位……” 男子离去后，第一时间藏进安文体内的珊娜怯怯地小声道。 “可是祂和我记忆里的一点不像……祂身上的气息好恐怖，让我动都不敢动，我不是说实力，而是……来自灵魂深处和血脉的压制……我直视着他就好像直视着鲜血长河……” 安文听完后心中微惊。 鲜血长河？ 这不是传闻中血族的诞生祖地吗？ 据说它一直掌控在血族始祖莉莉丝的手中。 想到这里，他忽然回忆起男子先前所说的话。 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安文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似乎提前了很多年得知了某个了不得的隐秘。 他下意识将男子的荒诞言语压在心底，仿佛有道声音告诉他，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安文抬头望着墙壁上的古文，年轻男子在离去前曾扫过这些古文，然后对珊娜流露出了怜惜之情。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墙壁上的古文应该能解开不少的谜题，其中应该就包括关于珊娜的身世之谜。 …… 时间倒退至年轻男子出现在密室之前。 血月之下，两道身影如闪电般交错在半空中。 他们背后的巨大蝠翼鼓动着狂风，就如古老相传中的恶魔在黑夜下争战。 面容清秀的血族少年脚下，血色光华犹如涟漪般不断蔓延向四周，企图扩张自己的领域。 而与之争锋相对的老者脚下，则是漆黑如墨的深幽“湖面”。 少年的脸色随着战斗的持续而愈发难看，没想到自己位阶在对方之上的情况下，依旧只能和对方打个平手。 “司夜境域……你是谁？鲜血长河中属于黑夜的圣痕早已全部泯灭！你继承的究竟是谁的血脉！” 低沉的咆哮声回荡在夜空下。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们头顶的血月散发的血色月华愈发浓郁，仿佛能凝聚成水。 亚萨教授眯了眯眼，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眼就洞穿了自己所掌的能力。 “行刑者心中应当已经有了答案，何必还来问我。”他淡淡回道。 少年脸色忽的变了：“你们这一叛族竟然还存活在世上？” 亚萨教授笑道：“叛族？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就在二人欲再度交锋时，两人神色皆变，同时低头望向古堡后方的水池。 水池无声裂开了。 数不尽的人影密密麻麻遍布在水池周围，他们同时抬头，露出漠然的面孔，红如血的眼瞳，那惊人的数量让亚萨教授和行刑者都不由得为之惊惧。 而在无数人影的中间，裂开的水池下是一道深邃漆幽的洞口。 在看到那个洞口时，行刑者神色大变，语速飞快而急促道：“你速速与我一同出手，趁下方那头恶灵还没彻底出世，将祂重新封禁！” “辛摩尔族封印的恶灵，是当年造成辛摩尔一族血祸的根源！祂对圣族抱有极大仇恨，等祂彻底出来，你我二人谁都逃不掉！” 话语刚说完，他身后蝠翼猛地一震，带动他化作一道红光射向地面。 然而漆黑的司夜领域挡在了他的前方，逼迫他停下。 行刑者被迫停顿下身形，勃然大怒地回头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而另一侧的亚萨教授，浑身竟开始轻微地颤抖，他的目光难以置信地望着水池下的深幽洞口。 面对行刑者的斥问，他神色古怪道：“恶灵……你难道没有感受到来自血脉深处的牵引召唤吗？” 这一刻，亚萨教授只觉全身上下的血脉都在发出欢愉之声，血脉中灼烧感越来越强，竟自主进入了沸血状态！ 就在这时。 无边黑夜降临。 那浓郁至极的血月之光仿若冰雪般消融退散，那天幕之上的血月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光彩。 这是属于黑夜的领域。 在亚萨教授渐变狂热的目光中，年轻的男子缓步从深幽之洞中走出。 他赤裸着上半身，背后四对漆黑的羽翼犹如最深沉的夜，身上尽是锁链缠身的痕迹。 当走出封禁之地，他举目望向夜空。 在那双漆黑眼眸的注视下，血月竟缓缓隐没，敛去了所有光辉。 天地一片幽暗。 …… 星空下。 正手捧着书籍的男子坐在大树下，不远处的少女斜靠在石头上酣睡，熟睡中仍不忘紧紧握着短刀。 当真正的黑夜降临，年轻男子神色凝重地起身望向深邃的天幕。 他手中书籍翻开的那页写着： 那一千年完了， 圣徒必从监牢里被释放。 出来要迷惑地望向四方列国， 旧日之景悉数沦陷， 昔日盟友投身混沌。 他将再次点燃战火， 让黑夜笼罩大地。 剩存的同伴则会回应他的号召。 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 …… 一百三十九章 来自远方的思念 秘境内。 奥斯特背靠大殿柱子昏迷了过去。 他的左腿呈现扭曲的状态，显然已经是废了。 胸口有一处贯穿前后的狰狞大洞，再偏一点就是他的心口，好在他是血族，哪怕处于昏迷状态也遏制住了流血。 血兽蝙蝠左边的蝠翼被残忍撕下，只剩下半边翅膀，步履蹒跚地拦在主人身前。 一边阿尔托莉雅重重喘息着，右手握着脖间扯下的吊坠。 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向她的大脑传递着疲倦的信号。 身前不远处，古曼教授凝聚而成的气魄已经消散大半。 在刚才的大战中，奥斯特以自己为饵，最终以一处贯穿伤和左腿为代价，为阿尔托莉雅赢得了一次进攻的机会。 而她则果断将吊坠中蕴含的一击释放了出来，这一击的威力绝不在完整形态半神的全力一击下！ 可即便古曼教授被奥斯特舍身缠住，最后依然躲过了大半，只被小部分余波波及到。 阿尔托莉雅呼吸急促而重，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她只剩下释放最后一次【王权】的灵性。 不远处的古曼教授，则是神色阴晴不定，没想到竟会被这两人逼到这种地步。 若非他早有提防，果断以半数气魄为代价避过那半神一击，此刻的他可能连残魂都不会剩下。 统治偌大科维坦的王室，又怎么会不给重要成员配备防身的炼金器物？ 他在距离阿尔托莉雅二十米以外的地方游离徘徊，如狡诈的毒蛇般紧盯着少女，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 一旦少女露出了破绽，就是他趁势进攻之时。 灵性消耗过大带来的疲倦感如潮水般涌向阿尔托莉雅，她狠狠咬着唇瓣，直至血腥味弥漫在口中，刺激着自己的大脑。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许再过一会她的体力就会彻底耗尽，届时别说释放最后一次【王权】，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这场战斗……他们还是输了。 但哪怕明知胜利希望几近渺茫，少女仍没有主动放下手中之“剑”接受失败，只因在她的人生教条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熄灭所有战意后死去。 就如父亲所说的一样，王室成员当以死在战场上为荣，而不是死在病榻上。 哪怕她今天注定会死在此地，她也绝对不容许自己跪着倒下！ 少女可能自己也没意识到，身处绝境之后，她的战意却愈发炽烈盎然，先前还因自身能力不足的自怨自艾被一扫而空。 所剩的只有决然。 对于她来说，这是人生中第一次身处生死界限。 身为王室长公主，哪怕曾在父亲的要求下进行过多次实战，但又怎么可能身处真正的险境，体验一脚之外就是深渊的绝境？ 唯生死之间，方可明见本心。 不知不觉中，阿尔托莉雅的呼吸声逐渐恢复平缓，周身气息归于沉寂。 她只觉身心空灵，周围空气中的灵性粒子前所未有的共鸣和雀跃！ 她有一种预感，那一直卡在三到四的瓶颈已经松动，只差最后临门一脚。 若这次自己能活着回去…… 应该很快就能突破第四位阶，赶上埃尔维斯那家伙了吧？ 不过现在，只希望四楼王室布下的法阵能拦住这头即将彻底脱困的恶魔…… 希望巴泽尔能早日打开心结…… 希望李斯特那家伙可以成熟一点，早日恢复祖上的荣耀…… 还有露娜，维奥莱特，奥森，戈洛瑞…… 少女在心中默默自语，忽然有些怔住了。 原来自己身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围绕着这么多的伙伴了吗？ 如果被这群家伙得到自己的死讯，他们应该会很伤心吧？ 陷入怔然的少女浑然没有注意到。 那右手指间被鲜血浸没的青铜戒指，在此刻间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 与此同时。 …… 夜风中。 应付完家族日常盘问的露娜·布特闭上眼睛，坐在花园中的秋千上，感受着夜风吹拂过脸颊。 她清楚地记得当年与公主殿下第一次相见就是在此地。 忽然，她睁眼望向伦格尔敦外的郊区，目露怔然。 …… 巴泽尔从病房中走出，身受重创需要疗养的斯塔克终于安分地熟睡过去。 他走在空旷而冷清的大街上，偶尔巡逻的警卫在看到他身上的制服后大都避而远之。 思绪流转的他突然停下脚步，瞳孔骤然收缩，回身望向城外之地。 他的心脏猛地揪紧，心跳声如雷鸣贯耳。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那日埃尔维斯离去时说的话。 “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巴泽尔·高文不会后悔今日选择。” …… 放荡不羁的男人嘴中叼着根野草，双手撑在脑后，平躺在草地上，他合着眼，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神态悠闲自在。 在他的身旁，横剑于双腿上的男人丝毫不受影响，闭目冥想。 而就在此时，他们几乎同时睁眼，勃然变色，起身眺望远方。 …… 深夜时分。 感受到今夜血月异常变化，从床上起来，只披上了一件白色大衣就站在落地窗前的高大女子忽然凝眉。 随着她的变色，身前落地窗砰然粉碎一地，惊动了屋外的女仆。 她遥望远方，眉眼间的淡漠之色逐渐化作熊熊怒意。 …… …… 在这个夜晚，命运早已牢牢绑在一起的年轻男女们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思念和决意。 那是被他们认可的人。 他们可以为她付出一切，献上所有，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不会皱半下眉头。 他们将自己标榜为…… 她的骑士。 一百四十章 如果是你的话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恍若舞台上所有的灯光都在此刻熄灭，世界陷入黑暗。 就在阿尔托莉雅怔在原地时，前方头顶处忽然投下一束白色的光柱。 一束白光笔直落在桌面上，隐约可见那是一张硕大的圆桌，白光正好投射在圆桌的中心。 圆桌的周围似乎坐满了人，他们姿态各异，坐在黑暗中，却同时向少女投注去打量的目光。 自己刚才不是在秘境中吗？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片黑暗中？ 少女茫然地望着前方，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站在原地望着前面那张巨大的圆桌。 “铭刻在戒指上的是我等的意志。” 温和醇厚的嗓音传来，只是听在耳边就感觉无比的安心，仿佛一切烦恼苦难都被声音的主人一肩挑之。 阿尔托莉雅极目望去，却只能看到声音源头处，那正对着自己，双手十指交错抵在下巴上，端坐的男人的大致轮廓。 他似乎是这群人的领袖，就坐在圆桌的中间，两侧各围绕坐着六人，他们的面容全部隐藏在黑暗中，连男女都无法辨别。 男人双手撑桌缓缓起身，绕过了巨大的圆桌，缓步来到阿尔托莉雅的面前。 他的脸暴露在少女的眼中。 阿尔托莉雅呆呆望着身前之人，喉咙间就如被堵住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那是如自己一样的璀璨金发，碧蓝瞳孔，还有和至今仍矗立在伦格尔敦的最醒目的那尊石像上一模一样的面孔！ 他咧嘴笑着，笑容就如春日的阳光渗透进少女的心灵，驱散所有阴霾。 科维坦的开国君主，史上最伟大的君王，终身奉守着骑士之道的骑士之王，十二圆桌骑士的领袖…… 他有着无数的荣耀，无数如星辰般闪耀的封号，却似乎都远不及那三个字耀眼—— 亚瑟王。 这算是什么…… 梦吗？ 还是临死前的幻觉？ 少女目光迷蒙，呆呆地望着身前如太阳般耀眼的男人。 男人温和笑着伸出右手，轻轻盖在只到他胸口的少女的头顶上，这一瞬间，少女如沐阳光，身上每一处的酸痛疲惫都悉数消失。 “你和同伴之间的思念，我准确感受到了。” “我一直在等你。” “我想……”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继承我所有的意志，拥有属于你的圆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少女看到了左边黑暗中亮起的两束白光。 白光下分别是一把银色长剑，和一面交错着红色十字的银色盾牌。 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向着那边迈出步伐，身后之人轻轻推了她一把。 “去吧，我的后人，遵从本心做出你的选择，不需要有任何的负担。” 当阿尔托莉雅再次转过头时，那个男人消失不见了，连带那张巨大的圆桌，以及圆桌旁守护的骑士们。 身后重新恢复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少女回过头，望着眼前那悬挂在白色光柱中的剑和盾，目光中满是决然。 她不知道刚才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她也不知道眼前的是真是假。 但她的心中却仿佛有一道呐喊声，那道声音响起在她的心灵深处，好似有一个小人双手合拢在嘴前大声呐喊着： “做出属于你的选择！” 黑暗中似乎有很多绊脚石，它们拦截在路上，为这条短暂的道路增添关卡。 少女在黑暗中步履蹒跚，向着前方的光芒摸索着走去，一路险些跌倒数次。 当她走近那两道白色光柱后，无论是银色长剑还是上有交错十字痕迹的盾牌，都近在咫尺间，伸手就可触碰。 但少女明确地知道，她只有选择一次的机会。 她沉默地望着沉浮在白光中的剑与盾，缓缓阖上了双眼。 最终。 她伸手握住了剑柄。 她终究还是选择用手中长剑斩去眼前黑暗。 …… 在古曼教授眼中，那明明处于失神状态的少女，身周却在此刻充斥着古奥威严的领域！ 这重领域与之前少女施展出的【王权】相似，却是强过数倍，自己连接近都是痴心妄想！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同时他的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感。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自己而去了，又或是自己遗忘了什么。 这种说不上来，无法准确形容的感觉很怪，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心中空落落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 眼前少女的未知变化，加上心中空落落的感觉让他烦躁无比，神色愈发狰狞。 阴毒的目光盯着少女雪白细嫩的脖颈，作为前世是血族一员的恶灵，他对鲜血同样有着莫名的渴求。 撕碎她，吸干她的鲜血！ 尽情释放自己的负面情绪来弥补心中空落的古曼教授，浑然没有发觉少女手中出现了一把由领域内无数金色粒子凝聚而成的长剑。 当长剑彻底成型的那一刻，阿尔托莉雅睁开了紧闭的双眸，碧蓝的瞳孔中倒映着鎏金色。 她凝视着不远处面色狰狞，露出野兽般神态的古曼教授，神色微冷。 随着金色剑锋举起，阿尔托莉雅身周充斥着的威严领域瞬间扩大蔓延，直至囊括整座大殿，她的身后隐隐呈现出一座王座！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权】！ 身处之地，目光所视之土，皆为王权领域！ 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古老威严，在这近乎碾压性的力量下，古曼教授暂时恢复了理智。 他的眼角剧烈跳动着，难以理解少女究竟是从哪里获得的这股力量。 她方才分明已经极度接近灵性枯竭状态！ 而她此时所展开的领域，分明已经触摸到了规则的地步。 若先前他和蛇灵是通过扭曲篡改规则来达到自己心中所想，那么少女却是直接覆盖！ 以自身领域囊括覆盖此地，自成一方国度，领域之内以她的规则行事，这近乎是神国的雏形! 她究竟是从何处篡夺而来的神圣权柄？！ 少女举剑直劈了下来，领域之内无穷尽的森然威严犹若巨大浪潮涌向剑锋所指的古曼教授！ 古曼教授有心退避，却在领域的压制下难以动身，只能双手抬起护在身前，竭尽全力挡下了这一剑之威。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的一道封印突然解开。 在此之前他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这道封印的存在！ 海量的记忆倒灌入他的脑海，那一幅幅“遗失”的画面让他双手抱头，面色狰狞！ 而当他看到当年那个男人找到此地，与“自身”所做的完整交易后，古曼教授怔在了原地。 阿尔托莉雅自然不会心慈手软，手中长剑直刺向他的眉心。 而令少女惊讶的是，他毫无抵御之意，这一剑竟是直接捣破了他的气魄之身，只有一缕黑雾在刹那间刺破空间，逃窜进虚空中。 阿尔托莉雅皱眉站在原地，有些不解他最后关头的反应。 他并非彻底丧失了反抗之能，却不知为何失去了所有斗志，只有一缕残魂逃入虚空中。 若他拼死反抗，自己要想将他斩杀，怎么也得将他凝聚的的气魄耗尽为止。 但不管如何…… 这次的险境应该算是过去了。 她低头望着手中的长剑，金色长剑逐渐分解淡化为无数金色粒子，散于四周。 这就是【王权】的另一种用法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封信（二合一） 该死！该死！该死！ 祂居然抛弃了自己？！ 祂怎么能抛下自己！ 没有自己祂永远不可能定位坐标从深渊中爬出！ 是他将祂从深渊中拉出，让祂得以重见这个世界，他才是祂的救命恩人！ 祂怎么敢？祂怎么敢？祂怎么敢！ 只剩一缕黑雾的恶灵逃窜在虚空中，那张由黑雾凝聚的面孔上疯狂而狰狞，面孔不断扭曲变幻着。 仿佛世间一切负面情感都一一流露在这张魔鬼的面孔上。 在刚才的最后关头，他抛弃了气魄之身，选择以最后的力量包裹残魂之身逃窜入虚空中。 在打开记忆枷锁，看到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画面后，他只想根据与那人之间的感应找到祂、质问祂，为何祂会选择抛弃自己！ 他花费上百年谋划所做的一切，在那人的抛弃面前变得如同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虚空中各种紊乱的力场横置，无规则的乱流肆虐着，他以最后的力量包裹己身根本无法持续太久。 忽然间，以恶灵残魂为中心的一大块区域陷入了绝对静止，包括那连半神都可吞噬的虚空乱流！ 黑雾凝成的面孔最终停格在疯狂的表情上。 一双巨大的暗金色眼眸无声地浮现在上方，它静静地俯瞰着恶灵残魂，威严的眼眸中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巨大的暗金色眼眸缓缓隐没消失，连同下方那块静止的区域。 虚空中就如被挖出了一块“肉”，留下一处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之地。 …… 一脚即将踏出庸陆的年轻男子保持着右脚悬空的状态，抬头望了眼虚空深处，永夜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慎重。 这是……灵界的力量？ 灵界再次复苏了吗？ 当年那一战后，灵界至高处的那位存在居然还活着？ …… 阿尔托莉雅斩灭古曼教授没多久后，倒在一旁的奥斯特从昏厥中悠悠转醒。 他一醒来就立即进入了警戒状态，却震惊地发现场中只有身穿白裙的少女，那头恶魔的残魂不见了。 在得知昏迷的这段时间，那头恶魔不知为何完全不抵御少女的进攻，主动抛下肉身逃入虚空后，奥斯特锁紧眉头，然后霎时间变了脸色。 他甚至没都多说什么，强拖着重伤的身躯转身就往秘境外快步走去。 阿尔托莉雅一路跟着他来到了古堡后方的水池前，却看到水池已经彻底崩裂，露出一个漆幽的洞开。 少女敏锐地感觉到，古堡周围空气中的灵性粒子异常紊乱兴奋，仿佛刚刚有人在此地大战了一场。 奥斯特面色苍白，跪坐在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前，眼瞳中满是绝望。 那头恶魔还是跑了出来！ 而这时，奥斯特突然注意到头顶的月光。 血月竟然消失了！ 在他们下去的这段时间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缕残魂只是一道转移视线的诱饵吗？ 望着奥斯特身前的深幽洞口，阿尔托莉雅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被封禁在水池中的恶灵还是逃了出来？ 不过……祂似乎并没有对古堡内的众人出手，是自身太过虚弱无力破开炼金法阵，还是另有缘由？ 在奥斯特临走前，阿尔托莉雅及时叫住了他，神色认真道：“你还没有将这件事的前因告诉我。” 奥斯特怔了怔，苦笑道：“也罢，说不定再过不久我族就会彻底灭亡，藏着这些隐秘还有何用？倒不如流传下来，让辛摩尔族不至于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他沉默了片刻，喉咙蠕动着，似是一时间不知从何处开口，他组织了下语言后缓缓述说道： “辛摩尔族曾经是血族中第三大氏族，那时候的血族一共有十三支古老氏族，而与其他氏族不同的是，辛摩尔氏族的力量源泉并非来源于夜祖和血祖，而是魔术之王乌洛波罗！” “族史中记载，辛摩尔族的先民们误入了被乌洛波罗守护的阿瓦隆，他们在那里得到了炼金术的奥义，在离开时更是被乌洛波罗赐予了一处秘境的残骸。” “回到族中后，凭借着对炼金术的掌握，辛摩尔族迅速庞大成长起来，从十三支古老氏族中垫底的名次一跃到第三，但也为日后的灾祸埋下了种子。” “日益壮大的辛摩尔族先民们不断以炼金术打造炼金物品，一直到有人误打误撞地炼制出一具拥有子爵级战力的傀儡……” “在看到傀儡所具备的子爵级战力后，那时的辛摩尔族族长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当时的辛摩尔族之所以止步在古老氏族第三位的位置，是因为高端战力的差距，第一第二的门罗、玛门氏族都拥有着不止一位的天使级。” “那位族长企图通过打造拥有天使级战力的傀儡，来让辛摩尔族得到前所未有的壮大！” “在那之后，那位族长进行了上百次的实验，最终成功打造出了一具公爵级傀儡，这让他振奋不已，也让一直劝阻他的族人心中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至此，灾祸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起初他们将目光放在了等同于圣者的亲王级上，他们选择各种稀世罕见的材料，但毫无悬念地止步在最后一步前。” “他们炼制的傀儡确实很强大，能轻易碾压公爵级的血族，但傀儡是没有意识和灵魂的，这注定了它们无法触碰规则，而半神的强大就在于对规则的掌控。” “在接连无数次的失败后，族中的积攒资源消耗一空，很多人都开始迟疑退步，认为这是无法办到的，毕竟半神已经算是跨入了神灵的领域。” “那位族长独自闭关在密室中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等到他出关后，他再次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设想，这个设想能让他们摆脱困境，解决当前最大的难题，让炼金傀儡拥有灵。” 奥斯特一字一顿道：“他提出的办法，就是将死去族人剩余的灵体注入傀儡中！” “而为了让灵体与肉身更好的相融，发挥出全部实力，辛摩尔族的先民们最终选用了同族人的尸首，他们已经彻底身陷这条通向深渊的路，无法回头。” …… 安文站在石壁上，神色凝重地望着石壁上的古文，尝试破译上面的内容。 之前与那几位教授所言并不是敷衍，在没有相应的资料辅助下，他掌握的罗曼教授的记忆，只能翻译出上面的一小部分。 破译的过程并不顺利，上面的古文翻译断断续续，往往隔了数个古字才识别出一个。 安文忽然皱眉，望着第二面石壁上的古文。 “欺骗……恶灵出现……族长遭受蛊惑……踏上了触犯禁忌的不归路……以同族的‘一切’为材料打造炼金傀儡？” “这些连起来是在说，当时的辛摩尔族长遭受到了恶灵的欺骗和蛊惑，踏上了禁忌的道路，以同族人的‘一切’作为炼金傀儡的材料？” “以同族人的‘一切’打造炼金傀儡……” 安文脸色顿时变了，想起亚萨教授曾在不经意间向他透露的一则秘闻。 辛摩尔一族曾在第四纪元初开展过一个禁忌的计划，名为人造天使计划！ 他们试图用炼金术打造出堪比天使级的傀儡！ …… 奥斯特神色黯然，却又不可自抑地流露出对那个时代的憧憬和向往。 “他们潜入血族的长眠之地，盗取了历代亲王级、大公级血族强者的尸身和残余灵性，再之后又是无休止的实验。” “幸运的是在这期间其余氏族没有发现他们的卑劣行径，一直到他们成功打造出了圣者级傀儡！” “当时的辛摩尔族先民们虽然欣喜若狂，却都谨慎的没有声张，他们接连以长眠之地中盗取的尸首和灵性为原材料，打造出了五具圣者级傀儡，和一具半步天使级傀儡！” “其中那具半步天使级傀儡在最先是不完善的，缺乏主要的天使级残魂为核心，而血族天使级存在在死后都会回到始祖的神国中，不存在残余灵性流落人间，最后，那一代族长不知从何处取得了一缕天使级残魂，将残魂置入傀儡体内，成功使其蜕变，真正拥有了天使级的战力！” “他们成功了，他们成功以炼金术打造出等同于天使级的炼金傀儡！虽然这其中局限性很多，但他们依旧认为自己开创了新的时代！” “可灾难也同时尾随而来。” “在一次无意义的争风斗醋的口角中，一位族人暴露了辛摩尔族打造出炼金傀儡的秘密，引发了其余十二氏族的关注。” “在得到辛摩尔已经掌握打造圣者领域级傀儡的方法后，其余十二氏族坐不住了，他们同聚一堂，希望能和辛摩尔族共同分享这项权柄，然而……” “在这个时候，血族长眠之地中尸首被盗的消息不胫而走，门罗氏族的族人发现了辛摩尔族炼金傀儡的秘密……” “在得知辛摩尔族的炼金傀儡是以死去族人的尸身、灵性为原材料时，十二氏族的高层同时震怒了，不仅仅是因为辛摩尔族对先人的侮辱、亵渎，更是因为没有一位半神级存在会希望死后自己的尸体和灵性被做成傀儡任人驱使！” “大战彻底爆发，十二古老氏族联手围剿辛摩尔族的祖地，这其中还包含了血月教会的部分力量，他们认为这是对神灵领域的亵渎和不敬。” “而令双方都震惊的是，在这一战尚未爆发之际，辛摩尔族打造出的那具天使级傀儡开始大肆屠杀辛摩尔族的族人，提炼他们体内的真血！” “战争尚未开始，辛摩尔族就仿佛要彻底亡于他们自己的手中，就如同触发禁忌引发的诅咒一样……” “最终，在那位族长的乞求下，十二古老氏族联手将那具天使级傀儡打成粉碎，但代价就是辛摩尔族就此从血族十三古老氏族中除名，所有参与炼金傀儡打造的族人都被关押进血族大牢中，剩余族人则被流放。” “剩余的辛摩尔族族人被迫离开了祖地，来到了这里，打造了这座暮色城堡，就此居住安定了下来。” “但噩梦还远远未结束，当年十二氏族联手打碎的只是那具傀儡，而占据傀儡的那缕天使级残魂化作恶灵再次找上了辛摩尔氏族……” “之后，辛摩尔族剩余的族人们以最后的底蕴将那缕残魂镇压在了古堡后方，也就是我们面前的这座水池。” “在封禁恶灵后，辛摩尔族仅剩的族人在当时的新族长命令下离开了暮色古堡，踏上了流浪的旅程。” 奥斯特神色平静地述说完最后的话，仅用寥寥几语就将最后那段历史带过，声音毫无波澜，没有什么起伏，却依旧难掩最后的悲凉。 以最后的底蕴将残魂封禁后，辛摩尔族还剩下几人？ 自那日起，曾经位列血族古老之列的辛摩尔一族彻底走向了黄昏。 仅剩的族人流浪天涯，只为了保存最后的血脉。 哪怕是奥斯特他本人，也不知道这世间是否还有如他一样的同族之人。 或许，他就是辛摩尔族留在世间的最后血脉。 “亚瑟王的后裔，你的先祖曾经来到过暮色城堡，他将秘境内的那条古蛇亲手斩杀，也算是为我族报了一个血仇。” “我即将再次踏上旅程，这一次我会试着找寻同族人的痕迹，这座古堡……就赠予你吧。” 奥斯特笑道，只是那笑容苦涩而难看，他站起身子仰头望向浓浓夜色，低声喃喃道： “这就是弃族者的命运……” 阿尔托莉雅沉默地望着血族男子跌跌撞撞地离去。 他的身影在夜空中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然后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转身回望向古堡，怔怔无言。 原来先祖也曾造访过这座古堡吗？ 难怪王室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追寻古堡下埋藏的真正秘密。 回想起先前直面先祖的那一幕，阿尔托莉雅目光就一阵恍惚。 她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是自己的梦，还是真实。 或许……是先祖在此地留下的布置救了身处绝境时的自己？ 恍惚间，少女仿佛又听到了那道温和醇厚的声音。 …… 我想。 如果是你的话。 应该能继承我所有的意志。 …… 安文站在石壁前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凝望着最后一面石壁上的古文，心情复杂难言。 珊娜自刚才面见那位后就不可自拔地陷入了沉睡中，此时在他的体内大睡过去。 他忽然想起那夜珊娜闯入浴室，伤心地说着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父母。 想来珊娜遗失的部分记忆中，还包含着这些文字，从沉睡中醒来的她已经不认识石壁上的文字。 如果说前几面石壁上所记载的是辛摩尔的历史，那么这最后一面石壁上所写的…… 是一封信。 一封由父亲写给女儿的信。 第一百四十二章 波澜（二合一） 狭窄拥挤的暗室内。 一点火光静静燃烧着，散发着不多的光芒，却是这间暗室内唯一的光源。 这间暗室昏暗狭小的让人担心一个起身就会直接撞到头，稍微伸展双臂可能就会推倒旁边堆放的物件。 尤文·安东尼沉默地坐在床沿上，双手交叉，晦暗不定的双眸在幽暗的密室内微眯。 他没有表现出对眼前环境的任何厌烦不耐，相反，这里的环境能让他沉下心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黑暗是杀手最好的伙伴，没有之一。 因为它永远不会背叛你。 密室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低头望着腹部右侧的贯穿伤口，那里被涂抹上了一层糊状的草药。。 药效不错，配合自己的自愈能力，腹部右侧的贯穿伤口已经长出了肉芽，预计再过一周就能痊愈。 这次能从白骑士的围捕中逃出来，一直藏到现在，幸运成分占了很重一笔。 若非那个叫乌索的小子愿意收留自己，以自己先前的状态，怕是早就昏倒在路边被搜捕的白骑士发现。 他轻轻摸了摸下巴，思忖着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行走在外了。 等伤好后他准备先离开这座城市，去往其他城市露个面，转移走白骑士大部分的注意力，然后再私下潜回伦格尔敦。 不然就现在全城搜寻的架势，他很难在外行动。 “乔思娜·涅兰……” 他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神色复杂，罕见的似在出神发呆。 这就是那个给予他重创的女人，白骑士的现任总队长，乔思娜·涅兰。 当年他错手枪杀的那位白骑士总队长，就是她的老师。 他尤文·安东尼此生亏欠的人不多，而她和她的老师各算是其中一个，那是两笔糊涂烂账，而又因为那个男人的死去，这两笔烂账要同时归于那女人的身上。 尤文抓了抓头发，将快想起的某些往事从脑海中驱逐，重新回到当前的思路，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次虽然差点就彻底栽了，但不得不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苦寻许久也没半点消息的少年竟然主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想拜他为老师！ 尤文摸了摸下巴，想起昨天那个自称贝尔的男孩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那倔强的神色和满含仇恨的目光就和当年从死人堆中爬出的黛西一模一样。 尤文很清楚，这种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竭尽全力，不计任何代价的去抓住，哪怕前方是万丈悬崖，他也会试着去跨越。 因为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在活下去与复仇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大人为何要他寻找这样一个男孩？ 尤文轻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 按照大人的吩咐，他只需要在暗处抹去那些接近少年的邪教徒即可，可现在他已经出现在了少年面前，和他产生了某些牵扯。 这样一来的话…… 不知道算得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至于收徒一事他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黛西是他的最后一名学生。 或许他可以让这名少年加入永夜教会或者阴影之森，以长者身份引领他走上超凡之路？ 尤文眼睛微亮。 等少年踏入超凡后再面临危机时至少有了自保能力，面对小混混一类的角色是绰绰有余了，总不能日后让自己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护卫他的安全吧？ 虽然大人的命令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决定还是等大人回归后再具体询问接下来的安排。 …… 城内渡河的一艘船只上。 “哇哦，布雷克你快看，那就是伟大的亚瑟王的雕像！” 褐色头发的男人一把揽住闭目假寐的男人的肩膀，激动地大声喊道。 一旁的男人被身边的大呼小叫惊醒，他抬头眺望远方，看到了矗立在远方的巨大石像，目光微凝。 “莱特，冷静点，别吵到了船上其他的人。”被叫做布雷克的男人无奈道。 莱特张望了下四周，发现不少人目光古怪地盯着他，不由尴尬地笑了笑，很快低下头小声解释道： “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亚瑟王太激动了吗。” 布雷克无语道：“那只是一尊石像，不是亚瑟王本人。你要想见真的亚瑟王，或许你应该考虑去冥界看看。” 莱特耸了耸肩膀，悻悻道：“好吧，我承认我有些过于激动了，不过谁叫我家老头子从我小时候起，就在我耳边讲先祖陪伴在亚瑟王身边的故事！” 布雷克仰头眺望伦格尔敦上方的灰色天空，皱眉道：“看来伦格尔敦的天空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湛蓝。” 莱特单手遮在眼睛上方，望了眼天空，吹了个口哨道：“这不是正常的吗？西部有些城市比这严重多了，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城市发展过中不可避免的轻度环境污染。” 布雷克神色木然，没去理这个呆货。 很快，船只靠岸在渡口，乘客们依次上岸。 “莱特，布雷克，伦格尔敦到了，你们自己以后在这生活注意点，有困难记得来找我，我可是答应了你们的父亲要照顾好你们的。” 打着赤膊的中年壮汉冲上了岸的两人挥挥手，大声喊道。 “好的，约翰大叔！等我们没饭吃了就会来找你的！你到时候可别赶我们啊！” 莱特冲壮汉挥手打趣道。 “哈哈哈，臭小子，大叔这不缺你这一口饭吃！”约翰大叔站在船头，望着离去二人的身影，爽朗地大笑道。 告别了约翰大叔，二人背着行李一路走出了渡口。 “布雷克，我们现在去哪？你不是说你爹给了你一封介绍信吗？” 莱特左手背着一个大行囊，右手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兴致盎然地问道，目光盯着在街道两侧的店面打转。 他身姿笔挺，个头足有一米九，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而他一旁的布雷克比他矮了半个头，肤色偏白，发色同样是深褐色，眼瞳古井无波，深沉地完全不似他这个年龄段的青年。 布雷克取出口袋中的白色信封，将信纸摊开，信纸上有一行字标注着一个地点。 洛克街区，204号房，罗森太太。 莱特刚探头过去，布雷克就折叠起信纸，将信纸塞入信封中放进口袋。 他向四周望了望，观察了所处的环境，轻声道：“走吧，我们先找到洛克街区，等安定下来后再想办法加入白骑士或者黑骑士组织。” 莱特苦着脸道：“布雷克，我们当真要加入白骑士或者黑骑士吗？怎么说我们的祖上曾经也是……” 布雷克瞪了他一眼，打断他冷声道：“祖上的荣光不是我们的自矜的借口，我们来伦格尔敦是为了恢复先祖的荣光，让家族重回圆桌之列，不是来玩的！” “加雷斯家族和加赫里斯家族已经沉寂的太久了，久到连其他圆桌贵族可能都忘了我们的名字。” …… 伦格尔敦，大使馆。 自从不久前来自命运圣殿的人员入驻后，这座大使馆就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每日都有爵位在身的贵族或者身家不菲的富商前来拜访，可惜能见到那位圣女的人寥寥无几，却无一人觉得那位圣女架子太大。 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伦格尔敦可谓暗潮汹涌，人心浮动。 先是圣殿贵客被陛下晾在大使馆足足一周才召见，各方势力不得不重新审视考虑陛下对圣殿的态度，以及那位二王子查理斯在陛下心中的评分。 而后西海一整只舰队的覆灭消息在压制了近一个月后，还是传入了民众的耳朵，民间传闻是有恶魔出手毁去了整个西海码头。 与此同时，撒克逊地区时隔五十年再度掀起了叛乱，帝国名将安尼尔·阿尔卡萨亲自坐镇撒克逊地区，仅用三天时间就平息了撒克逊地区的叛乱。 而这一切的发生，似乎都与大使馆内的存在毫无关联，来自命运圣殿的贵客只是安静地待在大使馆内，与那些外界所想完全不同的是，他们丝毫没有插手科维坦境内事务的打算。 “小姐，冥想时间到了。” 黑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庭院中的石桌旁，微微鞠身，对坐在石凳上穿着淡雅橘黄色裙子的少女恭敬说道。 少女收回眺望远方旷远天幕的视线，灵动的眸子望向身披白色轻甲的男人，浅浅一笑道：“洛河师兄，你不用这么这样的，你是老爹的学生，自然也是我的师兄。” 男人神色肃穆地摇头道：“严格来说，我当年只不过是偶然间蒙受了大人的一些指导，算不上大人真正的学生。” 少女没再劝说，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曼妙的曲线毕露无疑，可惜庭院内除了及时低下头不敢直视此时少女的男人外，就再无其他观众。 伸完懒腰后，少女直接就趴在了石桌上，白皙细嫩的右脸紧贴着平滑的桌面上，如一泓清水般的眼眸盯着远方染上余晖的天空。 自己身边这位圣殿骑士，曾经接受过老爹的指导，承过老爹的很大恩情，在自己一进入命运圣殿还未封为圣女时，就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如他一样的人还不少，都声称是年轻时接受过老爹的恩惠，这让她很是好奇老爹当年究竟是干什么的。 而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他年轻时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圣殿神官。 不过只是圣殿神官，就能让这么多名圣殿骑士以及三位大主教主动加入她的阵营？ 她又不傻！ 命运圣殿内本来共有两位圣女，在位至少也有数十年，各自拉拢了殿内一批成员，羽翼丰满。 而作为新封的圣女，她本来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去成长，拉拢其他圣殿成员，直到能与她们分庭抗礼。 可因为老爹的这重关系，她在刚进入命运圣殿后就一跃成为几位圣女中势力最为雄厚的那位。 甚至其他两位加起来，也只能堪堪与她抗衡。 而这次出行科维坦，也是她主动要求的。 少女澄澈的眼眸中闪烁着瑰丽的色彩，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这次出行科维坦没其他杂七杂八的原因，她也懒得去干涉搅和人家的家事，至于那件所谓的“权柄投影”她更是毫不感兴趣。 她就想告诉一个笨蛋。 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认不出你了，这所有人中也绝对不包含我林珞然。 一想到那家伙在看见自己后会露出的目瞪口呆，少女就会露出恶作剧成功后的偷笑。 过了一会，少女收起了笑意，有些怔然地望着霞红色的天幕，纤长白皙的右手举起，挡在眼前，映向那轮已经半点不刺眼的红日。 原来只是分别两个月不到，思念就会这样的浓郁，仿佛能将整个人完全吞没。 …… 暮色下。 一行人从出租马车上下来，拎着不少行李。 “罗曼教授，您辛苦了，这次真是太辛苦了！” 守在校门口的贝森主任殷勤地迎上来，双手握住安文的右手，满脸笑容道。 这次的考古探索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提前终止，不过罗曼教授仍旧不负所托地将密室石壁上这几百年来也无人破译出的古文破译了出来。 安文微笑着与贝森主任握了握手。 接着拉近的距离，贝森主任低声道：“罗曼教授，后天校长就会从西海那回来，他提前和我打好了招呼，等他回来后他想邀请您共用晚餐。” 安文略微惊讶的“哦”了一声，没想到那位自始至终没出现过的校长竟然要回来了。 没记错的话，自己来不落学院的第一天，贝森主任就抱着歉意地解释道校长因为西海发生了重大事变，不得不跑一趟。 他当时也挺好奇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要这位不落学院的校长出面。 “当然可以，我很期待这顿晚餐。”安文轻笑道。 贝森满脸笑容道：“不会让您失望的，校长的厨艺可是公认的，不过校长很少亲自下厨。” 安文微微颔首，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疲态。 贝森主任见状，连忙道：“罗曼教授，这趟您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些行礼我来安排，稍后就会送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深夜造访 天空被浓浓暮色侵染。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着深红色的流云，往日如翡翠般的湖面染上一层火烧红，游鱼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游荡，荡起阵阵涟漪。 周边没有什么人，只有远处可见几个学生匆匆而过。 一幅安静而祥和的景象。 安文站在叹息湖上的木制拱桥上，左手轻轻抓住扶手，目光疲倦地望着远方天地交际处的那抹深红。 眼前之景壮阔而瑰丽，那头顶的薄暮微沉之景足以击入任何人的灵魂深处，将那抹深红烙印在人的心灵上。 安文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湖上凉风，感觉身心上的那股疲惫感舒缓了不少。 他们进入密室后的第二天清晨，来自王室派出的第二骑士团赶到了城堡，打开了密室大门将他们放了出来。 骑士团的人从一楼女仆厨师居住的地方搬运出数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同时阿诺教授的尸体也在他自己的房间内被发现，死状极惨。 安文亲眼看到了阿诺教授被钉死在墙壁上，心中震撼无言。 他本以为这位也是此次事件中的重要人物，没想到居然在众人集合前就被杀死在了他自己的房间。 而杀人者基本就是那位古曼教授了。 但当他们出来后，无论是古曼教授，还是那位殿下以及亚萨教授，都不见了踪影，不知去向。 有教授询问过骑士团的成员，在得到长公主殿下已于一小时前在另一只骑士团的护卫下赶回伦格尔敦后，不少人长舒了口气。 不少人在进入密室后才注意到开启炼金法阵的关键，若这位殿下在此地出了事，那么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而令安文感到果然如此的是，城堡后方的水池从中间分裂成了两半，好像被人用斧子劈开一样。 在得到这次考古探索因故提前终止后，不少教授是庆幸又遗憾，说不出的复杂。 他们既想留在此地继续探索，直到发现古堡真正的秘密，得到进入王室藏书库的资格，却又惧怕古堡隐藏的危险。 不少教授在第一时间收拾好行李，签署好保密协议后，在骑士团的护送下离开了古堡，回到各自所属的学院。 而安文则与少数几位教授选择暂留几日，其中就包括了与他同处一间密室的那几位教授。 在这几日中，安文接连熬了几天夜，将几间密室内的石壁上的古文大致翻译了出来，并附上自己的看法与相应猜测。 而让他感到惊讶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是，这次前来的骑士团团长对他呈上的古文翻译并不是很上心，带着些随意散漫的态度。 这再次论证了他心中的一个猜测，王室极有可能早就掌握了这间古堡深处真正的秘密！ 起初说定的进入王室秘密藏书室的资格，那位团长声称他无权做主，等回去后他会立刻上报，估摸着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在古堡内又住了几天，等艾莉丝和瑟琳娜状态恢复的差不多后，安文就带着四名学生返回了伦格尔敦。 “老师，您在看什么？” 艾莉丝好奇地顺着安文的目光望向远方，那清澈的瞳孔倒映着深红天幕。 瑟琳娜三人都在校门口各自与他告别离去。 安文轻笑着将右手搭在艾莉丝的右肩上，轻拍了拍道：“走吧，我们回家。” “嗯！” …… “老师，你后天晚上不在家吃饭吗？” 艾莉丝从房间内探出小脑袋，冲着从书房走出准备回卧室的安文问道，大眼扑闪扑闪的。 安文右手按在门把手上，转头望向少女，沉吟了片刻道：“应该不会，贝森主任说校长邀请我与他共进晚餐，到时候你在家里随便弄点吃吃，或者去学校的食堂。” 不落学院的食堂提供早午晚三餐，无论是量还是味道都非常不错，就是价格有些昂贵，许多出身普通家庭的学生一般都会选择自己携带午餐，以应付中午。 艾莉丝眨眼道：“那我后天晚上能不能出去和温妮一起逛街？我保证会在八点前回来的！” 少女举起手保证道。 “温妮？” 安文目光望向头顶的天花板，思忖了下。 这位应该是艾莉丝在新班级结交的新朋友，他记得之前艾莉丝就曾经受邀去了某家蛋糕店。 唔，他听说过，这个年龄段的少女都很喜欢在蛋糕店或者书店靠窗的椅子上坐一下午，点上一杯红茶以及一份精致的点心，在午后的阳光下翻阅诗集。 真是惬意的生活啊…… 安文心中感慨了声，这也算是大灾变前最后的宁静了。 “当然可以，不过你必须在八点前回到家中，最近伦格尔敦的晚上不是很太平。另外，你现在已经是一名超凡者了，我希望你能正确的掌握自己的力量，绝对不能凭借超凡的力量去欺负普通人。” 安文神色严肃的告诫道。 超凡者最忌讳的，就是在面对普通人时生出凌驾之心，仿佛自身成为了高于人类的上位生物。 虽然在踏入超凡领域后，超凡者确实已然和普通人划开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但这种心态是绝对不容许的。 一旦这种心态成长起来，那么超凡者将成为普通人眼中的另一种“神灵”。 “好的老师，我一定会在八点前回来的！” 艾莉丝欣喜的使劲点着头。 见少女这样，安文无奈摇摇头，后半句话这妮子八成是没听到。 不过依艾莉丝的性格，也不是会形成那种心态的人，他倒是无需太过担心。 安文走进卧室，带上了房门，将先前打开通风的窗户关闭，只留了一条通风的缝。 他刚刚躺上床阖上眼，长吐了一口气，就听到窗户处传来轻微的“咚咚”声。 大半夜窗户处传来诡异声音，安文心中一紧，睁眼望向窗外，就看到一个男孩笑嘻嘻地站在窗外冲他挥手。 哪怕是在第一时间确定了窗外男孩的身份，安文依旧不免面皮抽了抽，心中暗骂，没好气地起身打开了窗户。 身穿黑色正装的男孩一屁股坐着窗沿上，两条小短腿在空中前后晃悠，黑皮鞋，白袜子。 男孩神态悠闲自在，目光在屋内打转。 “神使大半夜不休息，来我这做什么？”安文皱眉问道。 男孩随意道：“没啥事，无聊嘛！你去古尔多城堡我也不好跟去，只能待在伦格尔敦盼着你早点回来。” 安文对他的后半句话嗤之以鼻。 还盼着自己回来？ 若真有他盼着自己回来的那天，那也绝对不会是好事！ “最近伦格尔敦不太平，你行事最好小心谨慎些，别在夜间离开学院。另外不落学院的校长很快就会回来了，他曾经和罗曼·罗德有过短暂的交际，注意别露馅了。还有这次命运圣殿来的人是由新晋的一位圣女带的队，你别离她太近，保持点距离，不然有可能会被发现异样，命运圣殿的人直觉很灵的。” 安文微微眯起眼，没打断他，静静听着男孩的汇报。 “西海那边的事态挺严重的，不过暂时已经被压了下来，撒克逊地区也差不多，被那位帝国名将安尼尔强行镇压，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闹出什么风波来了。” “不过这次撒克逊地区的叛乱背后有真理教会和双生蔷薇的影子，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连那位名将都压不住的幺蛾子。” 伦格尔敦最近可能不是很太平一事安文已经听说了，所以他才会嘱咐艾莉丝早些回来。 听说最近整个白骑士的成员分散到了伦格尔敦各地区，地毯式搜索着某个危险逃犯。 至于校长那边他早就有了准备，不会暴露就是了。 命运圣殿暂时还和他扯不上什么关系，无需过多担心。 不过西海和撒克逊地区？ 安文挑眉问道：“西海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听说整一支舰队都消失了？” 男孩晃荡着双腿，满不在乎道：“深海异族出现了，和我们没啥关系，以前也没少出现，不过这次出现了个厉害的家伙，居然舍得下脸皮偷袭普通人，科维坦军方一时大意了。” “深海异族？”安文皱了皱眉。 庸陆虽然已经成为了人类的领土，但大海依旧是人类难以彻底征服的领域，更遑论是深海之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巷弄 所谓异族，也就是人类眼中的长生种。 深海中的长生种，以鲛人族和海兽为首。 前者除了腿部外几乎与人无异，在民间传说中鲛人族以美貌和歌声著称，他们通过歌声引诱过往船只上的船员，编造美妙的幻觉让船员主动落水，然后再露出尖利的牙齿撕咬船员的血肉。 而后者这个纪元以来已经是鲜少听闻有它们的足迹出现，据说海兽最初一代是沾染了混沌旧神的血而诞生的，它们被视为混沌旧神的眷属。 安文略微沉吟，将西海暂且抛开，开口道：“有件事要麻烦神使了，麻烦通知格兰雅，接下来重点围绕古尔多城堡收集资料讯息，不论是以前的还是最近发生的变故。” 男孩歪头疑惑道：“最近？你不是刚从城堡回来吗？” 安文道：“我们在发生异变后就被安排进了密室内，对于密室外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我想知道那夜城堡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王室和古尔多城堡的关系。” 他顿了顿，补充道：“突破点可以放在几百年前，在古尔多城堡还未被王室列为禁地前，有一位半神级以上的存在曾进入过古堡。” “另外，我还需要血族中辛摩尔一族的信息，时间大约在辛摩尔族被剥夺古老氏族称号的前后，以及他们的造天使计划。” 男孩目光诡异道：“你去了趟古尔多城堡，到底接触了些什么？那里藏着很多秘密吗？” 安文沉默了会道：“城堡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可能远出乎我的预料，我目前还无法确定，需要更多的信息资料佐证。” 男孩撇撇嘴道：“我会把话转达给格兰雅的，反正这类事不归我管。” “对了，格兰雅让我告诉你，原圆桌贵族中的加雷斯家族和加赫里斯家族的继承人已经来到了伦格尔敦，目前借住在洛克街区的204号房。” …… 经过一番对话，安文的睡意暂时消除了不少。 当男孩离去后，他摸了摸鼻子，干脆起身来到了隔壁的书房，准备试着联络下之前没联系上的尤文。 按照小家伙当日传达的意思，尤文不知何故身受重创，处于濒死的状态，所以它才没去送信。 也不知道他目前的状况如何，毕竟他一旦出事，寻找贝尔·阿道夫一事就要全落在他自己头上了。 端坐在书桌前，取过钢笔正准备提笔落字时，安文忽然一愣，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蛇形魇兽到现在还没回来，就算他写了信，也没人帮他送啊…… 安文无语地放下笔，颇有些头疼。 这小家伙自从那夜吞下古蛇蛇灵以及蛇骨后就不知去了哪里，他通过契约感知，也只能感知到这家伙目前处于灵界中，似乎是在沉睡。 叹了口气，他起身熄灭书房内的灯，回到卧室，躺在了软绵的床上，疲惫地阖上了眼。 没有过多久，轻微的鼾声渐渐响起在卧室内。 安文陷入了梦乡中。 屋内只有窗外洒落进的淡淡月光。 忽然间，一道裂隙无声地在半空中打开，裂隙中探出了一颗只有嘴巴的古怪蛇头。 蛇形魇兽小心谨慎地左右张“望”，在确认安文已经陷入梦乡后，它身形一窜，从裂隙中完全脱离，来到了床上。 被铺因它的出现而明显下陷，睡梦中的安文皱了下眉，放在胸口的右手无意识地向外扫了下，落在身体右侧。 蛇形魇兽身形一僵，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等到安文眉宇舒展，呼吸再次回归平稳后，蛇形魇兽才小心翼翼地蠕动着身子来到他的左臂前，途中一直紧紧“盯”着安文，生怕他醒来似的。 它轻轻触碰安文左臂上的印记，身形化作一缕黑雾消失在印记中。 那道首尾相连的蛇形印记在这时再次发生了某种改变。 原本咬着自己尾巴的蛇口中，多出了一块圆形宝石！ …… 翌日清晨。 安文神色木然地注视自己左臂的印记。 在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自己左臂的印记中多了个家伙。 同时，他也留意到印记发生了某些微小的变化。 蛇口含着一块圆形宝石？ 这一幕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如果这块宝石是红色的话…… 安文猛地一愣，这和古堡地下秘境中壁画上的那一幕惊人的相似！ 可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是因为蛇形魇兽吞噬了那条古蛇的蛇灵以及骸骨，继承了相应的权柄，导致位格发生了升华？ 他有心唤出蛇形魇兽和它交流一番，不过小家伙直接传递出需要通过沉睡来完全消化掉仍旧在负隅抵抗的蛇灵。 这话一出，安文顿时哑然，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总之是不敢再去打扰它了。 而刚刚因小家伙出现而升起的联系尤文的计划只能继续搁置着。 …… “罗森太太，早上好，非常感谢您为我们准备的早餐，我们准备先去白骑士进行面试。” 布雷克面带微笑，十分有礼貌地对提着垃圾正准备出门的老妇人说道，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莱特。 “小伙子们，早上好，你们已经用过早点了吗？莱特，我建议你先去洗漱间洗把脸，我了解的白骑士对于仪表方面还是很重视的。唔，小布雷克，你和你爷爷年轻时真是太像了！” 系着围裙的老妇人一手提着一个垃圾袋，望向两个小伙子，不自觉回忆起年轻时代的记忆，有些伤感道。 莱特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脑袋，深吸了口气，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道：“罗森奶奶，我很精神！” 老妇人顿时从美好的回忆中脱离，她恶狠狠地瞪了眼莱特，将垃圾袋放在门边，没好气道： “莱特，你和你那个不会说话的爷爷也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真为你以后的生活而担忧，谁家女孩看得上你？去吧，正好帮我把垃圾扔了。” 被数落了一顿的莱特无辜地摸了摸了鼻尖，右手提起两个垃圾袋和笑而不语的布雷克走出了门。 他们所在的房子旁边就是一条幽暗狭长的巷弄，巷弄中堆满了各种垃圾，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味。 莱特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提着两个垃圾袋，小心注意着脚下的路，将垃圾袋投入了垃圾桶中。 “布雷克，这实在是太难闻了。”莱特抱怨道。 布雷克耸肩道：“所以我不和你抢，走吧，我已经从罗森太太那打听到了白骑士的总部所在。” 就在两人临走前，布雷克转头望向巷弄深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巷弄深处似乎有一股隐晦的气息稍纵即逝。 是自己的错觉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超凡第二位阶 晚餐过后。 安文在银发老者的热情款待下来到二楼的阳台坐下。 此时暮色渐深，被风撕扯成团团缕缕的流云逐渐归于黯淡深沉，夜云背后是淡淡橘红色，夕阳最后的余晖。 汤色深红稍褐，带着淡淡芬芳的红茶缓缓倒入做工精致的骨瓷杯中，银发老者笑着示意道： “罗曼教授，这是我在阿萨溪谷的朋友特意送给我的红茶，你尝尝。” 安文笑着点头，没有拒绝，他微微抿了一口，只觉入口甘鲜醇厚，芬芳味弥漫在口腔中，回味无穷，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 银发老者，就是邀请安文共进晚餐的不落学院的这一任校长杰夫·康斯坦丁。 在先前那顿堪称完美的晚餐中，杰夫校长和安文就着红酒叙了一阵旧。 虽然他们的交际其实只能称得上泛泛，只是单方面在学术上的互相欣赏。 “罗曼教授，你这次呈上的遗迹古文翻译，听说还余下了两面石壁没有翻译？是在破译中遇到了难题吗？” 杰夫校长笑呵呵地问道，言语间丝毫没有追问的意思，仿佛只是朋友间随意地交谈。 安文眯了眯眼，感受着微凉的夜风吹拂在脸上。 当时故意留的一手，现在看来取得了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刚刚从西海归来的校长哪里有时间去管这种事，而他交上去的古文翻译也是由隶属于王室的骑士团直接呈递给王室中的人，所以这番话必然是王室中的某位存在拜托这位校长问出口的。 嗯，哪怕是王室成员也不可能随意驱使不落学院明面上的最高掌权者，所以只能是拜托。 这么说来，王室对那些古文并不是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或许他们中的部分成员还是很看重这些古文的。 脑海中的判断一闪而过，安文按照早就打好的腹稿开口道：“翻译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是部分原因，另外一部分原因还牵扯到了一些不便透露的东西。” 杰夫校长不由得放下手中的骨瓷杯，好奇道：“一些不便透露的东西？这难道与罗曼教授个人有关？” 安文故作犹豫，而后面色坦然道：“与我个人无关，不过却与古堡曾经的主人有关，最后一面石壁所记载的是一封信，一封以父亲的身份给女儿留下的信，这和古堡隐秘没有什么关联，所以我自作主张将这一部分隐去了。” 他至今没有将这封信的内容告诉珊娜，一方面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另一方面则是他不知道珊娜在得知信的内容后是否承受得住。 这次珊娜没有跟在他的身边，而是随艾莉丝一道出门了。 杰夫校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次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 他选择相信罗曼教授，这位以往经历中展示的高尚品德足够获得他的信任与尊重。 更何况此事也与他无关，有答案就行了，若非王室中的老朋友拜托他帮忙开口问问，他压根懒得管这些麻烦事，最近单是西海那边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他焦头烂额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安文放下手中茶杯，问道：“听说这次校长是去西海那边处理事情了？” 杰夫校长毫无隐瞒的意思，面色沉重道：“不错，是应军部一位朋友的邀请去西海帮忙善后，这次西海那边的军队损失严重，一整支主力舰队全数覆灭！” “敌人是长生种中的鲛人族？” “嗯，这次也不能全怪西海军队疏忽大意，谁也没想到两边只有小摩擦的鲛人族竟会派出一位强大的半神突袭，若非思诺丁爵士和安塞尔中将退避果断，怕是连他们都要身死，海上毕竟是鲛人的领域。” 安文皱眉，能被这位重点提及，又从那位半神手下逃脱，这两位必然是极度接近半神领域的超凡者。 两边矛盾已经上升到动用半神级战力的程度了？ “我们科维坦和鲛人族关系很恶劣吗？” 杰夫校长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年来，两边只有一些小摩擦，从未大动干戈过，这也是令我们很困惑的事。” “不提了，爱因赛爵士已经亲自前往西海坐镇，接下来哪怕鲛人族那位再度袭来，以爱因赛爵士所掌握的权柄足够应对了。” 杰夫校长摆摆手，脸色不是很好，显然不是很想提及西海的事情。 他望向安文，目光奇异道：“我观罗曼教授的状态，似乎是要突破到超凡第二位阶了？罗曼教授踏入超凡领域的时间应该不久吧？” 安文怔了怔，迟疑后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罕见的苦恼，道：“似乎是有那么点突破的感觉，不过我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超凡领域的进阶除去汲取星辉温养自身灵性，还与自己的命星有关。 唯有不断感应自己的命星，在茫茫星界中定位自己的命星，让命星在自己意识海中的显化愈发清晰明亮，才能让自己位格提升。 每一次在超凡位阶上的突破，都代表着位格的提升。 可问题就在于…… 安文的命星在踏入超凡的那天就被那尊古神毁灭了！ 杰夫校长微笑道：“超凡第一位阶名为启灵，意为感应自身命星，开启生命之灵。” “而第二位阶则名为升灵，只有灵性达成第一次完整升华，才算突破到升灵。” “而灵性的升华取决于星辉对灵性的温养，以及心灵上的蜕变和对自身命星的感应，三者并非缺一不可，只要有两者达到一定限度，超凡者本身的灵性就将迎来一次升华。” “我没猜错的话，罗曼教授你的心灵境界应该早就达到了灵性升华的要求，所缺的只是星辉对自身灵性的温养淬炼。” 他感叹道：“超凡的力量远不是普通人眼中的那般神圣，位阶越高，一只脚就越接近深渊，行走在失控的边缘，而心灵的力量是我们抵御超凡侵染的唯一方法。” “所得必有所失。” …… “艾莉丝！” 短发少女站在街道旁兴奋地朝下了出租马车左顾右盼的少女挥手。 艾莉丝循声望去，看到短发少女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七章 负面特性 坐在咖啡馆玻璃窗旁的黑袍女子放下咖啡杯，感受着唇齿间回荡着的苦涩。 “女士，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和我说。” 身穿黑白制服的侍者笑容和煦地热情问道。 黑袍女子微微抬头，露出那张美艳却如冰霜般的面容。 在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眸子的注视下，侍者脸色渐变尴尬，笑容越发不自然。 他有种感觉，好像自己的内外一切在女子面前都一览无余。 有些狼狈地鞠身行了一礼后，侍者主动告退，背过身后不禁下意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黑袍女子默默将视线收了回来，望向玻璃窗外。 恰在此时，两名正处于青春时期的少女手拉手嬉笑着路过咖啡馆。 女子冰山般漠然的眼眸内如解冻般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稍微偏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两名少女，就见她们快速横穿过马路，走入了马路对面的一家面包店。 黑袍女子慢慢回转过头，低头望向双手捧着的咖啡杯，唇瓣以一种旁人无法观察到的幅度轻微蠕动。 …… 马路边，坐在地上怀抱着一架小提琴的落魄乐手耳朵微动，似听到了什么指令，最后缓缓起身。 在左右扫视了一眼街道两侧后，乐手抱着小提琴穿过马路，走入了一条巷弄中。 这是一条可供三人并肩的巷弄，脚下是深色石板路，左侧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垃圾桶，右侧则是一扇扇铁门。 乐手在一扇铁门前停步，抬头望了眼门牌号，迟疑了片刻后缓缓推开了铁门，走了进去。 这条巷弄是街道各个店面的后门所在。 …… 面包店对面的中年男人双手插在衣服口袋中，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浑浊的眼眸深处尽是狠辣之色。 他抬脚跨出，向着街对面的面包店走去，步伐间的距离精准的仿佛每一步都用尺子量过一般。 他一路穿过马路，来到面包店店门前，已经能看到店内背对着自己站在货栏前挑选糕点的少女，眼眸深处愈发幽深。 而就在他即将跨入面包店时，中年男子身形忽然一顿，面上闪过一丝不豫，在深深吸了口气后，踏出的右脚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方向，向着右侧走去。 …… 单手提着小提琴的乐手正要推开身前的木门，右手却突兀地停顿在门把手上。 他不知何故的沉默着收回了右手，转身果断地走出了面包店后门。 …… 坐在咖啡店内的黑袍女子低着头，双手捧着白色婉约的咖啡杯，身形竟在微微颤动。 就在她的身旁，玻璃窗外站着一位面色冷漠阴翳的鹰钩鼻老者！ 那双深陷的眼窝中是一双浑浊昏黄的眼眸，就如毒蛇般阴冷地盯着咖啡馆内坐着的女子！ …… 艾莉丝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一位装扮邋遢的中年男子双手揣兜，低着头路过面包店。 她的心中在刚才那一刻莫名闪过危险即将到来的警示，却不知这股异样感来自何处。 在这种异样感渐渐淡化后，找不到源头的少女很快就将疑惑抛之脑后，转过身与短发少女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着。 少女浑然不知一场危机莫名解除。 …… 安文若有所思地举起茶杯微抿了一口，心中思索着杰夫校长所说的话。 灵性的凝练情况，心灵境界以及对自身命星的感应是提升超凡位阶的三因素？ 或者说，这是灵性升华的三个基本条件。 不过灵性升华往往都代表着超凡者自身位格的提升，也即是超凡位阶的晋升，所以前一句话也没错。 只需满足三者中的两者…… 安文心中一阵无言，对于自己来说是只剩下三者中的前两者了，不过这也解答了他一直以来对自身能否继续破阶的疑问。 灵性的凝练情况以及心灵境界吗？ 他轻轻放下茶杯，眺望远处云海的眼中满是沉思之色，一侧的杰夫校长微笑着端起茶杯，没有打扰他的思索。 群星权柄下的超凡者能通过汲取星辉来凝练自身的灵性，使自己的灵性得到淬炼强化，这是独属于群星眷者的能力，也是人类能在短短几十年就达到长生种需要花费上百年时间才能达到的积累的重要原因。 安文曾特意了解过，那些旧神途径，也就是教会途径的超凡者是无法汲取星辉的，他们只能通过冥想和祷告来加强锤炼自身的灵性。 在杰夫校长看来他是心灵境界首先达成了满足，毕竟他现在是罗曼·罗德，一位曾走过大半个帝国版图的大学者。 心灵境界本身是一种难以衡量定性的东西，有太多决定因素，难以真正划下标准，自家知道自家事。 在安文看来，这两者中真要说一个，那只能是他的灵性凝练已经达到了升华的标准。 嗯……在星辉汲取与蛇形魇兽共享的前提下，自己依旧在短时间内达到了升华的标准吗？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在动用【命运天平】时，命运丝线上缠绕的两种对立鲜明的力量。 或许与那两种根源级力量有关？ “罗曼教授，听闻您的恩赐能力是【恶意察觉】？”杰夫校长忽然开口问道。 安文回过神，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杰夫校长笑呵呵道：“之前塞缪尔阁下曾向您许诺过一件半成品炼金物品，而当初我临走前走的匆忙，没有及时报备，所以塞缪尔阁下并不知道那件炼金物品在我的手中，所以这件事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只古铜色的怀表，摩挲了会细腻光滑的怀表表面，然后将怀表递给了安文。 “这样一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罗曼教授，还请你收下这件晚了几周的小小礼物。” 安文愣了下，小心地接过杰夫校长递来的古铜色怀表，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怀表。 这也算是到他手中的第一件炼金物品！ 哪怕只是一件半成品。 “听说炼金物品都有一到三种负面特性，不知道这只怀表的负面特性是？”安文问道。 杰夫校长唔了一声，轻笑道：“这只是一件半成品，所拥有的负面特性只有一条，而且并不严重，不然塞缪尔阁下也不会许诺将这只怀表赠与你。” “它所携带的负面特性是……路滑。” “而它的正面特性，是提高被动性恩赐能力的强度，大约能将你的【恶意察觉】范围提高两到三倍，这取决于恩赐能力本身的基础强度。” 第一百四十八章 梦境图书馆 安文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古铜色怀表，诧异道：“路滑？” “唔，简单来说就是走路时脚下容易打滑，我建议罗曼教授佩戴这件炼金器物时最好带一把手杖，以防不慎摔倒，毕竟若是公共场合的话难免有损个人形象。” 杰夫校长笑眯眯道。 “路滑……打滑……”安文神情古怪地摩挲着怀表，莫名想起了自己一直闲置在家中的那把长柄黑伞。 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对了，罗曼教授有进入过学院的梦境图书馆吗？校方人员有专门的特殊通道，不需要经过梦界这个中转站，我想贝森应该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杰夫校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询问道。 安文将怀表轻放在身前的桌面上，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似乎将这件事完全忘了。” 杰夫校长露出理解的笑容道：“毕竟罗曼教授你在踏入超凡领域没多久就前往了古堡遗迹，一时忘记也是正常的。而贝森之所以没在你突破后就立即告诉你，是考虑到你刚刚踏入超凡领域，灵性尚不稳定。” “不过以罗曼教授你现在的状态，自然可以随意进出了，如果罗曼教授今夜就想尝试的话，那么只需在进入梦乡后保持清醒，到时候会有引路人带你前往。” 自从派小家伙到梦境图书馆偷书后，自己就完全将这个号称不落学院核心禁区的地方给忘了…… 话说那次偷书，小家伙应该没留下什么破绽线索给校方抓住，不然校方应该早就找上他了，哪怕不会明着说，也会隐晦地警告几句。 这次若不是这位校长提醒了自己一句，单靠自己记起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安文神色认真地将杰夫校长最后一句话记在心中，笑容诚挚地道了一声谢。 杰夫校长摆摆手，随意道：“这没什么，哪怕今天我不提醒罗曼教授，过几天贝森也会找上罗曼教授交代清楚。” “话说这次遗迹考古，罗曼教授对于那位来自王室的学生观感如何？” 安文顿了下，目光带着深意地望向身边这位校长。 这位是真不清楚黛丽丝的真实身份，还是在这与他故意装糊涂呢？ “校长何必绕圈子，那位殿下的身份可不是我能随意置评的。” 杰夫校长明显愣了下，疑惑道：“绕什么圈子？那位虽然说是王室成员，但只不过是沾了点王室的血脉，在一位伯爵下挂了个名而已，罗曼教授何需如此？” 安文目露古怪地望着杰夫校长，看来这位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黛丽丝的真正身份？ 王室那边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啊！ 感受着罗曼教授古怪的目光，杰夫·康斯坦丁愈发狐疑起来。 王室那边希望罗曼教授前往古堡遗迹这事一开始就是通过他这边的，只不过他有事不在学校，就将这事交付给了贝森主任，那位拜托自己的老朋友也只说是自己一个沾亲带故的侄女仰慕罗曼教授的才华而已。 可就现在来看，那个老朋友似乎对自己隐瞒了不少！ 殿下？ 事实上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地步，王室成员中除去当今陛下直系一脉外其他人也就那样，谈不上什么身份尊贵，一切以实力地位说话。 而就罗曼教授不慕名利的性格来说，哪怕他心底存在着对统治科维坦千年之久的王室应有的敬畏之意，也不大可能说出“不是我能随意置评”这一类话，除非对方身份真的尊贵到近乎天花板的层次。 这种身份的少女……难不成是那位长公主殿下？！ 杰夫·康斯坦丁心中暗暗吃惊，他在心中打定主意，等会就去找那个老家伙问个清楚！ 接下来双方各有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将话题转移到学术以及帝国各地风土面貌上。 当暗色流云背后的夕阳余晖彻底消失，群星覆盖在天幕之上，夜色深沉。 安文起身主动与杰夫校长告辞，在对方的相送下离开，向着自己的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后，安文率先走向二楼书房，将古铜色怀表小心存放在书房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 炼金器物的佩戴自然不是戴在身上就行，还需要一个小小的仪式，而安文目前也没准备将它戴在身上。 小心收好怀表后，他起身来到了一楼，看了眼一楼客厅内的时钟。 19:45 艾莉丝应该也快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边等边开始思索起关于梦境图书馆的事。 古堡一行让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了，险些忘记自己记忆中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心灵图书馆……星灵权杖的投影？” “可惜这部分的记忆断裂而琐碎，只依稀记得后者的名称以及它藏于心灵图书馆深处。” “而心灵图书馆的深处自然是梦境图书馆，今夜有无必要去一趟？正好这几天没什么事，趁此机会去梦境图书馆看一看？” “而如果要去那里的话，应该是以灵体的形态，纯粹以灵体形态出现的话，不知道坐镇图书馆深处的学院高位阶超凡者会不会看穿我的伪装，依照格兰雅的说法是哪怕天使级也别想看穿，可难保意外的发生，毕竟已经有一个意外出现了不是吗？” “珊娜那边……” 一想到珊娜，安文就感到有些头疼，尤其是在翻译出石壁上的最后一篇古文后。 他至今都难以忘记那夜女孩抱着双腿漂浮在半空中，泪眼婆娑时的可怜模样。 果断抛开当前的念头，安文起身准备先去洗漱一番，希望等自己从洗漱间出来后，艾莉丝已经乖乖回到家中了。 准时和遵守约定是美好的品德。 …… 当少女匆匆忙忙一路跑回家后，气喘吁吁地双手叉腰站在客厅中，看着墙上指针正好指在19：59上，不禁拍着胸脯一阵庆幸。 幸好自己从进入校园后就开始狂奔！ 如果晚归的话老师以后肯定不会再这么轻易地放自己出去了！ 心中庆幸不已的艾莉丝忽然听到二楼传来的开门声。 安文从洗漱间走出，右手握着栏杆扶手，望着楼下的少女，叮嘱道：“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去洗漱洗漱，准备上床休息，明天是周一了，你应该回学校了。” “好的，老师晚安！”艾莉丝声音甜甜道，思绪却一下回到了先前品尝的点心。 那个巧克力奶油蛋糕真的好好吃，下次一定要带老师一起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无面人 进入睡梦中的安文只觉自己的身体漂浮在了半空中，迷迷糊糊中一位全身裹在黑袍内的矮小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拉着他的裤脚管向前走去。 他们走过一座仿佛由金子铸造而成的金色大桥，穿过朦胧的金色雾气，眼前赫然是一座半隐半现在灰色雾气中的神秘古堡。 安文站在古堡前张望四周，发现连带身后的金色长桥与这座古堡都被一层五彩斑斓的薄膜包裹着。 薄膜上是流动的混合色彩，犹如一幅会变幻的巨大油画。 他极目凝视着穹顶，却怎么也看不透穹顶上那流动的斑斓色彩，看到薄膜之后的景象。 完全藏身黑袍中的小人轻拉了拉他的裤脚管，冲他比划了一个进去的手势，然后自顾自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安文目送黑袍小人的离去，转身迎向被灰色迷雾围绕的古堡，抬脚踏上了阶梯。 足有三四米之高的古堡大门在他走近时自动向里打开，露出门后的景象。 安文踩着脚下的红色地毯走入了古堡中，就如闯入了另一个世界，耳边忽然从寂静到喧闹，无数低语议论声和悦耳欢快的乐曲声纷至沓来。 眼前一位位身穿长裙西装的无面人四五成群地站在大厅中，他们的面孔上除了嘴巴什么也没有，诡异至极。 他们姿态优雅地拿着酒杯，互相举杯示意，然后发出欢快的笑声，杯中是纯黄色或殷红的酒液。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地面上铺着烙印着复杂花纹的纯白羊毛毯，墙壁上点燃了一根根粗大的纯白色蜡烛，火光将大厅内照的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香气。 一旁的舞池内，一对对无面人组成舞伴，在旁边传来的悠扬乐曲声中优雅的缓缓起舞。 安文循着乐声望去，却看到诡异的一幕，各类乐器自己长出了“手”，在没有人的操控下自主演奏着华丽的乐章。 在大厅的最深处，巨大的金色蜘蛛吊垂在空中，尾后一根粗大的蛛丝连接着大厅的天花板。 它的头顶上编织着一张巨大的蛛网，蛛网上是无数如毛线球般大小的金色小蜘蛛在滚来滚去，憨态可掬。 而更令安文震惊的是，那只垂落在半空中的巨大金色蜘蛛的复眼前是一副单片眼镜！ 它最前端的两条蛛腿捧着一本书籍，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这是一场……宴会？ 安文怔在了门口，目光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幕。 这里不应该是梦境图书馆吗？ 大门后面难道不应该是一排排的书架以及无数藏书吗？！ …… 刚刚从老朋友那回来的杰夫校长皱着眉，在屋内徘徊不定。 佯装着自己已经知道了内幕去见那位老友，这让他从老友那得到了不少隐瞒的消息，哪怕中途败露了，也被他一个瞪眼，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居然瞒了我这么久”给转移了话题，顺带又套出了不少东西。 而也正是从老友那得到的消息，让他不得不慎而慎之起来。 不落学院与王室间的关系，由不得他大意马虎。 更何况还是涉及到了王室继承权的根本问题…… 突然间，这位校长愣了下，想起了一件事，狠狠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是在西海那边善后善的脑袋糊涂了，居然忘记心灵图书馆的闭馆时间还没到！ 先前塞缪尔阁下镇守图书馆时遭遇了一件怪事，再加上他本身的状态，让卡斯长者提前结束了他的镇守期，以自身为替代，并决定封馆一个月。 罗曼教授今夜不会已经尝试了吧…… 杰夫校长有些心虚地想到。 不过封馆时期，学院聘请的引路人都返回了灵界深处，应该没有人会引领罗曼教授前往图书馆才是…… 而哪怕罗曼教授真走到了梦境图书馆的大门前，他也无法推开封锁的大门，只能在门外徘徊，也出不了什么事。 明天一定要尽早让贝森给罗曼教授带话才行…… ……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大门这边的情况，他们都没有向安文这里“望”来一眼，就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安文想转身离开，却发现大门已经关闭，而且自己根本无法拉动这高大而沉重的大门。 他试探性向前迈出了一步，发现仍旧没有人“看”向他，心中稍微松了一些，主动走近了一位单独站立的无面人。 那位无面人单手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中，抿着杯中黄色的酒液。 空气中欢快而悠扬的乐曲声回荡在大厅内，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跟着乐声打着拍子。 安文轻轻碰了下无面人，正专心于饮酒的无面人转头“看”向他，然后向他举起酒杯。 安文愣了下，左右张望间正好有一位身穿侍者服的无面人托着装有酒杯的盘子路过，他连忙打了个手势，让侍者停步在身边，拿过一只盛了半杯殷红酒液的酒杯，然后冲侍者礼貌地点了下头。 在与身前无面人碰了下杯后，安文没敢饮下杯中酒液，只是装模作样了一下。 而在将酒杯凑到口鼻前时，杯中浓烈的酒香味扑入鼻中，让他的脑海清明了不少。 安文动作一顿，心中惊疑不定。 这杯中的酒液似乎对于灵体有极大裨益，只是酒香就能让他保持意识极度清明的状态。 迟疑了片刻后，安文终究还是没敢饮下杯中酒液，而身前的无面人在碰完杯后又转过头去，“望”向舞池的方向。 安文承认，如果不看脸的话，舞池中的那几位穿着紧身火红长裙的“女子”身材确实曼妙，前凸后翘，很是吸引视线。 在简单接触过一位无面人后，他的胆子大了一些，开始沿着大厅的墙壁逛了起来。 在舞池的左边，有几张长方形餐桌，上面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美食佳肴，从牛排到海鲜，乃至餐后水果点心冷饮都一应俱全，堆的如小山高。 餐桌旁有几位无面人正端着一个盘子随意取用着身前的美食。 在感觉到安文的来临后，他们友善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重新低下头自顾自享用美食。 随着安文逛完了整个大厅，他愈发觉得荒诞。 他已经可以断定这里不是梦境图书馆。 那此地究竟是何处？ 这里是在举行一场晚会？ 引路人为何会将他带到了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而眼前这些模样古怪的无面人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小家伙身上！ 面孔上只有一张嘴巴，没有其他任何器官！ 想到这里，安文下意识侧过头看了眼左臂上的印记，发现那个在前不久又有了新变化的印记居然在隐隐发光。 这一变化让他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印记上，同时脑海中思索着眼前这一切是否和小家伙有关。 在他思索间，一颗蛇头忽然冒了出来，安文心脏一滞，被这家伙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陷入沉睡的蛇形魇兽居然主动从印记中探身出来！ 从勾连两者的契约那，安文明确感应到了一股好奇的情绪。 小家伙从左臂的印记中探出脑袋，左顾右盼地“望”着四周，竟是渐渐地从印记中游走了出来，盘卧在安文的左肩上。 它吐着蛇信子，好奇地张望着四周，从安文的左肩爬到了右肩，又从右肩爬到了安文的头顶上，然后终于找到了舒服的落脚处似的惬意地盘起身子，脑袋不时转动着。 感受着头顶上那位“大爷”的心理活动，安文将目光放在了大厅深处那只正在读书的金色蜘蛛身上。 小家伙在直视那只金色蜘蛛时，流露出了极度复杂的情绪。 而就在安文凝望那只金色蜘蛛时，金色蜘蛛忽然抬头，八只眼睛同时注视向安文！ 第一百五十章 欢愉女士 安文瞳孔骤缩，心底涌出的惊惧之情让他瞬间生出抽身退去的念头，可在动身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身后投下了将他笼罩的大片阴影！ 他身后有人！ 来不及转身，他就欲向前扑去，先远离身后之人再说。 “你好，被灵界注视的年轻人。” 突如其来的柔和女声让他的动作暂且停顿下，面上闪过挣扎扭曲之色。 只是听到身后的女声，他的脑海中就闪过数个熟悉女子的面容，其实有逝去的师娘，老家庄园旁温柔可亲的岚姨…… 这声音似乎能勾出人心底深处的记忆，在他人脑海中编织虚假的幻想，勾勒出对方人生中最亲近的女子形象，使对方在无形间亲近信任声音的主人！ 哪怕安文明知这是假的，但声音中蕴含的蛊惑之力却不断袭来，使他在脑海中浮现的无数幻影中逐渐沦陷，身形停顿，动作变得呆板僵硬。 “欢愉，不要这样对待我的贵客。” 浑厚而富有磁性的男声打断了柔和女声的蛊惑。 在一阵窸窸窣窣声中，金色蜘蛛迈动着八只蛛腿缓缓向安文走来。 祂放下了手中的书籍，露出一个长辈般和蔼慈善的笑容，身上金黄色的绒毛让祂看上去无害而亲近。 安文从沉沦中恢复，在一头冷汗中转身后退，面向身后的存在。 那是一位身穿火红色长裙，身材凹凸有致，头发如玫红火焰般垂落在地的女士。 红裙女士脸上戴着一副白色羽毛面具，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面具下那双纯黑幽深的眼眸仿佛能勾引走人的灵魂。 而令安文悚然的是，她足有三米之高！ 或许应该称她为……祂！ “你好，被灵界注视的年轻人，刚刚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你可以称呼我为欢愉女士。” 红裙女士嘴边带着恶作剧成功后的笑意，轻笑着自我介绍道。 而更令安文在意的是，祂的言语中再次提到了“被灵界注视的年轻人”！ 他与灵界最早的接触始于蛇形魇兽的出现，如果说人类是群星之主的眷者，那么魇兽就是灵界的宠儿。 某种意义上来说，蛇形魇兽莫名看上安文，与他强行签订契约，确实可以说是灵界向他投注了目光。 这一点在安文得知蛇形魇兽能根据灵界坐标确定尤文的身体状况后，心中的那种隐约预感愈发强烈。 那么这座大厅内的所有生物……都是灵界生物？ “年轻人，不要紧张，这只是一场小小的宴会。” 金色蜘蛛迈着八只蛛腿缓缓走到安文的身边，罗曼·罗德的个头只勉强达到祂蛛腿的一半高度。 蛛腿上的金黄色绒毛随着大厅内流动的暖风轻轻摆动，让这只大蜘蛛看上去人畜无害，丝毫没有威胁性。 “这位是欢愉女士，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位不速之客，祂刚刚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至于我，你可以称呼我为……”金色蜘蛛停顿了下，八条蛛腿轻轻挪动，巨大的蛛身来到安文的正面前，低俯下身子，语气低缓道：“噩梦，你可以称我为噩梦先生。” 祂重新抬高身子，八只眼睛的视线投向身后大厅内舞动的人群，蛛腿移动，背着安文向大厅走去。 “这里是属于我的美梦城堡，而今夜是十年一次的聚会，我很高兴你能来参加我的宴会，安文·梅塔特隆，或者说……长安。” 说完最后一个字，自称噩梦的金色蜘蛛停下身形，扭转过头，面带温和笑意。 可这笑意却让安文瞳孔骤缩，心生悸意，神色中有些仓惶的意味，他勉强压制住了心境上的巨大失态，没让失态流露表现在脸上。 在身前古怪蜘蛛的八只眼睛下，他生出了无所遁形之感，仿佛自己的一切情况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对方之所以洞悉了他的身份，是因为灵界对于真实界生物的监控？ 可就算灵界上位生物能通过灵界坐标观察对方所在以及情况，人类获得灵界坐标也是在成为超凡者之后，而自己踏入超凡分明是成为罗曼·罗德后！ 对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 欢愉女士低头看着安文脸上闪过的细微变化，忍不住掩嘴轻笑着道：“为什么要这么惊讶？有这个惫懒的小家伙在身边，你应该已经猜到了灵界赋予生灵灵界坐标的真正含义，那么只要你的身边出现过超凡者，你就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哪怕已经猜到了灵界坐标的真正意义，但现在从眼前这位极有可能要用“祂”来形容的灵界上位存在的口中说出，依旧不免带来一种颠覆感。 灵界生物监视所有超凡者究竟想做什么？！ “两位阁下究竟想做什么？” 自己在对方面前似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做些无意义的否认抵抗。 迅速调整好心态的安文平静问道。 他相信对方之所以将自己引来这里，绝对不只是一场只为了戳穿他身份的恶作剧而已，祂们必然另有所谋。 而只要有所需求，那就有可能做到目标一致，或者不相悖，最起码不是敌人。 对于安文的反应，金色蜘蛛的八只眼中闪过一点点欣赏，祂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语气温和道： “不用担心，也无需紧张，我只是想见见你，看一看被灵界选中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年轻人。” “至于欢愉……”金色蜘蛛偏头扫了眼笑吟吟的红裙女士，无奈摇头道，“祂的到来是意外与必然的结合，这是一位神秘优雅的女士，祂的真实目的我也无法猜透。” 欢愉女士半俯下身，仿佛要跳出长裙束缚的浑圆露出一抹雪白，晃的人眼眼花，可当安文注意到这位的身高后，心中一丝杂念与不好意思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位可不是人类，而是以神秘和诡异著称的灵界生物！ 祂此时展露在安文眼中的姿态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幻象，而非真实！ 欢愉女士咯咯笑道道：“女人的心思岂是其他人能猜透的，尤其是那些自诩聪明的男人。你说呢，小安文？” 安文面皮抽搐了下，只能附和式的连连点头，面露尴尬的笑容。 欢愉女士见到安文窘迫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再次升起了挑逗之意。 “够了，欢愉，不要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收起你的玩闹之意。” 忽然间，前方的金色蜘蛛转头严肃打断了欢愉女士，制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欢愉女士遗憾地起身，挥手与安文告别，然后迈动修长的双腿，优雅地走向古堡深处，与金色蜘蛛背道而驰。 “再见了，小安文，我很期待我们的下次相见。” 金色蜘蛛重新转回头，八只蛛腿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淡淡道：“跟上来，安文，宴会已经开始了。事实上相较于你的新名字，我更喜欢你的本名，寓意很好。” 安文犹豫了下，选择跟上金色蜘蛛的步伐，十几个金色毛线球似的东西忽然从天而降。 头顶盘踞在蛛网上打滚的金色小蜘蛛一个接一个平稳着陆，然后迈着短小的蛛腿飞快向前移动，簇拥在金色蜘蛛身边。 其中一只小蜘蛛路过安文的身边时减缓了速度，歪着头打量着安文头顶上到现在没发出半点声息，盘卧着装死的蛇形魇兽。 似乎是感受到了下方传来的目光，蛇形魇兽偷偷探头看向下方，把金色小蜘蛛吓了一跳，挥舞着八只小短腿飞快跑向前方，活生生一团金色毛球。 安文轻摸了摸头上的小家伙。 自刚才起，这小家伙就一直处于萎靡状态，契约那边传递来的情绪很不稳定。 这种情绪很复杂，也让安文确定了蛇形魇兽与这两位之间绝对有着不小的联系。 他走在后面，脑海中就当前情况快速思索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六神柱 “灵界很大，且每时每刻都在向虚无扩升，哪怕是至高无上的灵界之主也无法将灵界的权柄尽数揽在手中，因此伟大的灵界之主设立了六神柱，代祂掌管这座广袤无垠的世界。” 金色蜘蛛忽然幽幽开口道，打断了安文的思绪，他心中轰然一震。 六神柱？ 难道是灵界六神柱？！ 屹立在灵界之上的，毫无疑问是那位不是神灵却胜似神灵的伟大灵界之主，而在祂下方的，则是被誉为六神柱的灵界上位生物！ 灵界是一处神秘而奇异的地方，除了灵界生物外只有半神以上才有资格踏足，而哪怕是灵界生物中的半神级存在，也不敢妄言能走遍整个灵界。 在位格本质上，灵界一直被认为是高于梦界和冥界的存在，也许只有星灵界才能勉强压它一头。 遗失纪元残留下的古书中有记载，这个世界本没有灵界，而灵界也不属于任何一位旧神的神国，没有人知道灵界自何时起诞生，因何而诞生，它就像突然出现在世界上一般，无声地侵吞虚空，将虚空化为自身成长的养料。 它没有时空之分，如同世间一切信息聚集的海洋，过去与未来都可能在此地碰撞相汇；它又能与其他世界相连，在最初的时候灵界被称作“各界的中转站”；它的诞生甚至还被认为与群星之主有着无法分割的关系，因为这世间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全知全能的群星之主，而且那位灵界之主的尊名中就有“全知”这两个字！ ……全知之眼的掌控者，灵界之海的缔造者…… 而作为灵界至高无上存在坐下的六神柱，祂们本身就代表了浩瀚灵界生物中最上位的存在，统率着所有的灵界生物，与灵界之主共享权柄！ 如果说魇兽是灵界之主的眷者，那么六神柱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那位灵界之主！ 这位存在为何会突然谈起六神柱的事情？ 心中卷起骇浪，一时无法恢复平静的安文再次听到身前传来的温和嗓音。 “我和欢愉都侥幸迈入了六神柱的行列，分别掌管着一方灵界之土。灵界与真实界是紧密相连、互相依托的关系，而作为监察者的我们，已经隐隐窥见了蠢蠢欲动的灾厄，那是可以洒满天空、大地与海洋的淋漓鲜血。” “哪怕这一切都与我们无直接关系，但是我认为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所以，我找来了你。” “我想知道你的梦神之眼到现在为止解开了几重封印。” 直到这时，安文发现他们正好来到了大厅的中央，周围无数无面人纷纷停下了动作，恭敬地向着金色蜘蛛鞠身行礼，然后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身形竟是渐渐隐没在空中。 无数无面人的身影消失，拥挤的四周骤然变得空荡荡，而后这座城堡竟开始瓦解分散，无数构成古堡的巨石！ 当古堡瓦解消失后，安文发现远处矗立着五根隐没在灰雾中的通天石柱！ 这就是……六神柱吗？ 那么第六根呢？ 难道第六根就在自己的脚下？！ 这里就是灵界的至高处！ 无数奇异的七彩虹光闪烁点缀在流动的朦胧灰雾上，六根巨大石柱沉默无声地矗立在灰雾中，俯视着灵界无数年来所有的变化。 而无论是金色蜘蛛承认自身为六神柱之一，还是一语道破了他的最大秘密梦神之眼，在眼前这种最直观的景象带来的震撼之下，似乎都已不再那么重要。 他站在灵界的六神柱顶峰，俯瞰着浩瀚的灵界之海，将壮丽恢弘的景象尽收眼底。 猛然间，他抬头向上望去，想看一看可以称为灵界至高处的六神柱上是什么样的风景。 下一瞬间，他只看到了如汪洋般涌动的灰雾之海，以及灰雾之海当中那只仿佛洞悉世间一切的……眼眸！ 全知之眼！ 代表灵界之主的全知之眼！ 而不知为何，安文望向那只俯视着灵界所有变化的巨大眼眸，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曾经看到过这只眼睛一样，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安心？ 在消化完眼前之景带来的震撼后，他回过神来，望向身前变得古老威严的金色蜘蛛，沉默片刻后道：“第二重，我目前开启了【恶意察觉】和【虚幻编织】两种恩赐。” 金色蜘蛛微微仰头，望向头顶的灰雾之海，语气淡漠道：“这不是恩赐，你应该称其为神眷，等你解开足够的封印，获得一定数量的神眷，你就可以尝试触摸梦神的权柄，接替属于祂的神座。” “当然，那离现在的你来说还很远，你目前只掌握了一种核心神眷，【虚幻编织】。” “我该如何去解开梦神之眼的封印？” 安文虚心求教道，在这位灵界上位生物的面前，他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而这一次，身为灵界六神柱，掌握无穷知识的金色蜘蛛忽然间陷入了沉默。 “在这一点上，我们很难帮到你，因为你继承的梦神之眼已经产生了某种变化，它的位格本质超出了我们的知识范围，也许主宰办得到，但祂不会做这种拔苗助长的事情。” “我所能做的，就是给你提供点帮助，譬如你想知道的某些信息和知识，而作为代价，你所要付出的是一个承诺。” 金色蜘蛛语气低沉肃穆道，空气中的气氛有些沉闷。 “什么承诺？你将我引到你的面前，指出我所有的秘密，还愿意在接下来为我提供帮助，只是为了一个承诺？” 安文目光紧紧盯着金色蜘蛛，沉声问道。 面前这位可是灵界最顶层的存在之一，并且还掌握着他的重要秘密，他真的很好奇这位以及祂背后灵界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 祂们究竟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 “是的，只是一个承诺。”金色蜘蛛语气不紧不慢道，“我需要你作出承诺，无论你日后走到了哪一步，你都不得与灵界为敌，更不可觊觎灵界的权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写信 “我不会收你为学生，这与你天赋高低无关，单纯是我个人的原因。而作为谢礼，我可以教你一些东西，这能让你至少拥有自保之力。” 乌索守着油灯，小脸紧张兮兮地偷听着另一边的对话。 唉，可怜的小贝尔，又被大叔拒绝了。 昏暗狭小的房间内，坐在床上的男人解下身上缠着的白色绷带，声音低沉道。 小腹右侧的那道贯穿伤口已经彻底愈合，只是伤口部位的肤色略显粉嫩，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恢复自愈能力堪称恐怖，且足以让任何一位害怕留下伤疤的女子艳羡无比。 可纵然拥有着这样的自愈能力，他赤裸的上半身仍旧有着十数道狰狞伤疤，让人难以想象这在最初是怎样的创伤。 站在床边的瘦小男孩垂下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看到他眼中的光芒。 “……先生，请问我有踏入非凡大门的资质吗？”男孩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丝毫不掩藏的希冀。 尤文·安东尼将白色绷带随手丢在一旁，语气平缓道：“这需要做一次测验，但很遗憾，我并不具备这种能力，而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为你提供十二时超凡途径。”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一侧守在油灯前的乌索，郑重道：“你也是，如果你想踏入超凡，我可以做你的引路人。但有一点我希望你们清楚……” “超凡之路没有你们想象中的神圣超然，这是一条被诅咒的崎岖道路！” …… 巴泽尔·高文目光奇怪地打量着身前的两名男子，再次确认道：“莱特·加雷斯，布雷克·加赫里斯，你们确定真的要加入白骑士组织吗？” 莱特摸了摸后脑勺，神色无辜地望向一旁的布雷克，一幅决定权都在他身上的表情。 布雷克神色平静道：“是的，我们希望能够加入贵方得到充分的锻炼。” 巴泽尔颇感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难怪那几位队长会推来推去，互相搪塞，问起来也语焉不详，含含糊糊的，最后更是直接通过总队长将这面试的任务放到自己头上。 只因这两位来自于没落的圆桌大贵族加雷斯家族和加赫里斯家族！ 哪怕这两个圆桌大贵族已经有足足百年没有出现在伦格尔敦，并且早已没落，也不会有人敢去小觑他们。 他们体内流淌的血脉烙印着曾经的历史与辉煌，也让他们随时都拥有翻盘的可能。 血继恩赐。 十二圆桌贵族立族的根基所在。 百年未曾出现在伦格尔敦，早已没落的加雷斯家族和加赫里斯家族在这一代派出族人来到伦格尔敦，还要求加入白骑士，目的不言而喻。 巴泽尔很清楚，身前这两位极有可能身拥两大圆桌家族序列靠前的血继恩赐，他们的天赋足以承担起族人的期望。 就如曾经的他。 “两位愿意屈就加入白骑士，白骑士自然无比欢迎，不过白骑士所有成员都是从队员做起，没有人例外，所以你们二人加入白骑士后只能从基层队员做起。” 巴泽尔语气温和地讲解道。 布雷克神色不变，依旧是平静的语气道：“当然，我们来此希望得到的是充分的历练，而不是凭借家族过去的荣耀快速上位。” 巴泽尔神色微松，看来这两位不算太难相处。 “那么接下来麻烦两位去登记一下，我为你们办理入队手续。” …… 医院。 二楼左边第一间病房内。 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中，几乎全身都包裹着白色绷带，模样极惨的中年男人平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窗边的缝隙中潜入，来到中年男子的床头。 中年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有着一丝极难发现的暗红。 “杰斯侯爵，你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来找我，白骑士内很快就会有人例行看望我。” 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屋内，中年男子双眸微眯道。 潜入病房的黑影站立在病床床头，这是一道瘦削高大的男人身影，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礼帽，右手握着一把手杖。 黑影左手轻压在黑色礼帽上，低沉笑道：“斯坦克，大主教已经来到了伦格尔敦，他想见你。” 身为巴泽尔·高文副手的斯坦克猛然睁开了双眼，神色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嘴唇哆嗦了几下后深吸了口气，勉强平复下激昂的内心，缓缓道： “请代我转告大主教阁下，属下目前因伤势过重无法去拜见他，等属下伤愈出院后我会在第一时间去拜见大主教阁下。” 黑影“嘿”了一声，道：“斯坦克，大主教知道你是为了教会计划才身受重创，所以他决定今夜子时亲自来见你。” 斯坦克脸上泛起一阵潮红，竟是激动地不顾伤势挣扎起身，急声道：“这怎么可以……” 黑影右手虚按了按，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冷静下来，语气莫名道：“斯坦克，大主教的意志无人能更改，他说要亲自来见你那自然是有如此做的原因，我等只需配合。” “你这次不惜生命舍身为巴泽尔·高文挡下尤文·安东尼的告死冥鸦，足以让他暂时打消对你的疑虑，也有助于你与他关系的加强，这对于我们后续的计划很重要，大主教说你做的很好。” …… 安文送走贝森主任后回到了二楼书房，艾莉丝早上去了学校，家中此时就剩他一人。 从灵界之巅回来，已是昨夜之事。 一大早贝森主任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告诫他心灵图书馆的核心区域正处于封馆，距离解封期还有几日，之前是校长记错了，罗曼教授稍晚些再尝试。 这则消息让他有些无语，因为昨夜某人不仅尝试了进入心灵图书馆核心区域，还被某个引路人带到了灵界六神柱之一的面前。 一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安文就感到有些不真实。 他居然就这样接触到了灵界的最上位生物……这对于他来说有些早了。 而事实上，灵界似乎早已将注意力和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无论是蛇形魇兽的出现还是六神柱的现身。 因为梦神之眼的关系？ 安文坐着书桌前暗自摇了摇头，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梦神之眼，灵界的行事中必然有着自己不知道或者忽略的某个重要因素。 他认真审视自身上下，思考自己究竟还有什么优势能让灵界另眼相看，却最终没想到什么有信服力和靠谱的，只能暂时作罢。 坐了一会后，他开始提笔写信，准备联系下尤文·安东尼那边，看看他最近的状况。 毕竟这位可是他现在手头上唯一能用的超凡者。 或许自己应该多忽悠来几个永夜教会那边的虔诚教徒？ 安文开始认真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相遇 安文坐在桌前写信，右手边盘卧着一条怪异的长蛇，头顶上漂浮着一位古灵精怪的女孩。 穿着白裙的珊娜百无聊赖地趴在半空中，小手托着腮帮子，不时好奇地伸出小脑袋偷看安文信纸上所写的内容，然后很快在蛇形魇兽的“凝视”下委屈地缩回头。 许久，安文放下手中钢笔，将信纸折叠好后塞入信封，把信封递给了蛇形魇兽，轻拍了拍它的头嘱咐道：“这次一定要给我送到。” 蛇形魇兽点点头，尾巴卷起信封，猛地一蹿，进入了灵界之门。 不得不说，自从见过那位噩梦神柱后，小家伙变得明显听话多了！ 在他写给尤文·安东尼的那封信里，除去一些慰问和关于贝尔·阿道夫的消息的询问外，他还特意关心了下他前不久的伤势。 作为神眷者，虽然他本身就足够慑服所属古神的信徒，哪怕对方会对他的言行产生不满与抵触，也决然不会流露在表面上，但安文并不介意通过这种小事展示出一种“你的情况尽在我掌握”的姿态。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起身回到了卧室，准备换身衣服去一趟心灵图书馆，借阅几本记载有提升位阶的经验的书籍。 自从昨夜从灵界回归后，他的灵性就已经达到了水满则溢，无法再增的地步，仿佛只有一层隔膜拦在身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跨入第二位阶。 他事后总结，只能暂时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纳于这趟灵界神柱之行。 古老传闻中灵界的诞生与众生的灵魂生灭，点燃灵性之火有着根本的关系。 传说在死神打造自身神国冥界前，灵界才是万物灵魂的归宿与墓地。 …… 尤文闭着眼，孕养着之前被重创的灵体，灵性如丝线慢慢缠绕上他的灵体，修补破损残缺的部位。 此前身陷重围，他原本可以从容不迫从白骑士的剿中逃脱，但乔思娜·涅兰的隔空一击，哪怕只是余波也重创了他的灵体，让他险些死在了围捕中。 突然间，尤文猛地睁开眼，察觉到了虚空中异常的波动。 他的身前忽然打开了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漆幽洞口，一条类蛇生物慢悠悠地从里面爬了出来，落在了屋内唯一的床上。 贝尔与乌索都目睹了蛇形魇兽出现的全过程，不可思议地望着床头上那条类蛇怪物。 其中乌索嘴巴张的大大的，感觉可以塞下一整个黑面包。 尤文神色放松了下来，知晓是大人终于有时间与自己取得联系了。 他取过蛇形魇兽尾巴上卷着的信封，目光诧异地打量了蛇形魇兽上下一眼。 怎么感觉这小家伙短短时间内位格提升了不少？ 是错觉还是它在这段时间内经历了某种蜕变？ 以他曾经无限接近半神领域的眼光来看，这家伙身上的神话生物特征愈发明显而多了。 这晋升速度未免有些太过于恐怖了…… 他心中感慨着，打开了手中的信封，借着屋内唯一的那盏油灯浏览着信上的内容。 读完信上内容后，尤文沉吟了片刻，然后起身询问乌索二人是否有笔和纸，结果不出预料的得到了否认。 他皱眉思索了下，决定出门一趟，以他现在的状态一般的危险也足以应付了。 “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在我回来前你们留在家里。” 尤文交代完后，向蛇形魇兽伸出右手，小家伙蹿入他的衣袖中，盘绕在他的胳膊上。 所幸乌索给他找来的这件衣服足够宽松，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异样。 尤文低头看了眼破旧宽大的灰色衣袍，皱了皱眉，又望了眼柜子上存放着的劣质黑面包和清水。 “这趟出门我会顺路带些礼物回来，你们想要什么？” 尤文语气变得柔和了不少，他望了眼穿的破破烂烂的二人后，顿了下道：“就衣服和美食吧。” 说罢，完全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他大踏步走出了暗室。 巷弄中恶臭腐烂的气息让尤文锁紧了眉头，他左手捂住口鼻，快步走出了巷弄，扫了眼路边的街牌。 洛克街区，204号。 他左右张望了眼，然后向着右边走去，准备先找到一家咖啡馆，要一杯热咖啡后再向侍者索要纸张和笔，给大人回完信后再去买几件衣服和松软可口的香甜白面包。 迎面走来了两位年轻人，尤文眉头微蹙，在身前二人身上感受到了超凡的气息。 超凡者？ 是民间超凡者还是官方超凡者？ 三人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尤文听到左侧那个高个子青年喋喋不休着“居然还要纹朵白玫瑰……”等抱怨。 纹身白玫瑰？白骑士的人？ 尤文神色自若，左手依旧捂着口鼻，右手插在衣兜中，平静地走过了二人身侧，途中还好奇地看了眼个头足有一米九以上的青年，就和一般擦肩而过的路人没什么两样。 另外一个青年瞥了眼尤文，眉头微蹙了蹙，很快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 个头在一米九以上的青年摸着后脑勺回头望了眼走过去的尤文，纳闷问道。 “没，你个大男人纹个白玫瑰还哭着喊着，不嫌丢人？” “嘶，布雷克，我什么时候哭着喊着了！你别乱说！” 另一侧的尤文在绕过转角后脚步加快，迅速走出了洛克街，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个口罩戴上，走进了一家咖啡馆。 他在咖啡馆内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杯黑咖啡后又索要了笔纸。 当侍者将咖啡与笔纸端上来后，尤文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先取过纸笔，开始写回信。 当他停停顿顿地写完这封信后，已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尤文放下钢笔，仔细检查了遍纸上的内容，而后满意地将其叠好，抿了口已经凉透了的咖啡，将一枚银元放在咖啡杯旁，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在找到一处幽僻无人的巷弄后，他将信封交给了蛇形魇兽，目送它摇摆着尾巴打开了灵界之门，一头钻了进去。 在做完这一切后，尤文长吐了口气，转身双手插在衣服口袋中，走出了巷弄。 …… 安文在心灵图书馆内待到下午四点，才一脸若有所思地走出了图书馆。 这个点艾莉丝还未放学，他慢慢来到了书房中，书桌上小家伙盘卧着呼呼大睡，身边放着一封信。 中午时他就感应到了蛇形魇兽回归的信号，不过由于地点不方便，他便让小家伙回书房待着。 安文坐下后将信纸取出摊开，小家伙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它似乎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慢吞吞地爬到了他的左臂上，口吻轻触印记，化作一缕黑烟钻入了印记中。 安文没去管它，因为它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他轻轻摊开叠着的信纸。 “尊敬的大人，您忠诚的下属尤文·安东尼向您致以最诚挚的祝福，多谢您的关心与……” “属下这一次身受重创，源自于当年欠下的债，不过却也因祸得福寻到了贝尔·阿道夫，他现在就在我的身边，不过若您想要见他，恐怕要等这次风波过后，白骑士结束对我的搜捕为止……” “等属下伤势疗养完毕后，属下会先行离开伦格尔敦，去一趟其他城市转移白骑士的视线……” “另外关于贝尔·阿道夫的安排，恐怕需要大人重新下令，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内，贝尔·阿道夫竟生出了拜我为老师的念头，我能看出他眼中藏着的深深恨意……” 一百五十四章 所有忤逆者皆当死去 安文目光惊疑不定，心中不免因为眼前这封信而感到震撼。 从古堡返回伦格尔敦的路上，他就听闻城内最近不是很太平，白骑士倾巢出动在城内四处搜寻某位重犯。 在此之前，他们更是出动了所有留守在伦格尔敦内的队长级超凡者，对富人区内的一整条街道进行疏散，只为围剿一人。 他还在心底震惊于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能引得整个白骑士集体出动围剿，最后更是从上百位超凡者的围捕中顺利逃脱。 可这封信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尤文·安东尼！ 而此刻想来，尤文重伤的日子似乎也完全和白骑士出动的时期对的上…… 安文嘴角扯了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好像全然不了解这位来自阴影之森的手下。 阴影之森是永夜教会的附属组织，由行走在阴影中的杀手组成，可以说全员皆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 此前尤文表明自身是第三位阶气魄级的超凡者，这个跨过了第一道门槛的位阶在超凡者在白骑士中也就是队长级，之上还有骑士级以及总队长级。 他相信尤文·安东尼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欺骗隐秘教会当前唯一的神眷者。 那么一位第三位阶的超凡者究竟是如何从十数名队长级和上百名低位阶超凡者手中逃脱的？ 看来他在小镇中招收的手下，并没想象中的那样普通。 他是时候详细了解下这位杀手先生了。 安文目光闪烁，思忖着最近也有段时间没和格兰雅那边取得联系了。 另外尤文的信里还有另一则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已经找到了贝尔·阿道夫！ 科维坦事件四大节点之一，接过黑骑士之剑的最强杀手，他在最终之战中袭杀了身为不净者教会圣女的艾莉丝！ 安文不自觉地起身，缓步在书房内徘徊踱步，心中微沉。 就目前来看，本来原有的轨迹还是被打乱了。 他原本之所以让尤文潜匿在暗处守护贝尔·阿道夫，就是怕打乱了原有轨迹，致使贝尔·阿道夫走上错误的道路。 可现在尤文的出现，导致了贝尔·阿道夫提前接触到了超凡力量，生出了拜师尤文的念头。 原有轨迹上，他本应该在今年年底参与进一场黑帮火拼，在唯一的朋友的死亡下受到刺激，以错误的方式踏入超凡领域，投身阴影的怀抱，然后被黑骑士成员发现，引入黑骑士组织，在末代十二圆桌之一的埃尔维斯的引导下一步步变强，最终接过了代表黑骑士最高荣耀的黑骑士之剑。 这一世他已经改变了艾莉丝的命运，而贝尔·阿道夫的命运也因为他的搅和走上了岔路口。 安文沉默地坐回桌前，拿出纸笔，可当他酝酿了片刻后还是选择将笔放在一旁，紧紧皱着眉。 是让贝尔·阿道夫随着尤文修行，还是让他保持当前状态，静待今年年底？ 命运轨迹已经走上了岔路口，他无法保证终点还是原来的终点。 而末代十二圆桌之一的埃尔维斯擅长的其实并非暗杀之术，是剑术，可即便如此，贝尔·阿道夫在最后依然以暗杀术闻名，如若这一世让他加入阴影之森…… 不得不说，安文有些心动了。 至于贝尔·阿道夫身上的仇恨，这正是指引他走在该走的道路上的重要倚仗。 安文沉吟片刻后，准备思量几日再做决定，这期间他需要详细了解下尤文·安东尼此人。 想到此处，安文提笔写了一封给格兰雅的信，信上向她询问了有关尤文·安东尼此人的情况以及阴影之森近年来的状况。 写完信后，他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唤出陷入沉睡的蛇形魇兽，而是刻画了一道小型法阵，沟通了属于格兰雅的信徒，一只长着羽翼的雪白小猫。 当看到那只可爱的小猫叼着信封，摇着小尾巴走入由阵法开启的灵界之门后，安文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羡慕。 人家的信徒怎么就这么可爱雪白！ 在做完这一切后，安文起身收拾了地面上刻画的法阵，去洗漱间清洗了双手和脸，擦干后来到了一楼准备晚餐。 他看了看厨房中剩下的一些豌豆，洋葱，土豆，以及一块牛排，沉思了许久。 之前他与艾莉丝在家时，都是随便炸了些土豆，再热了些面包，然后就着学校食堂买的豌豆炖羔羊肉汤。 今天要不要试着自己做一次完整的晚餐？ 安文曾经幻想过拥有自己的房子，每天自己烹饪美食，为此他曾和庄园内的岚姨认真学过一段时间的厨艺。 但很遗憾的是，他为某人所学的厨艺却是近乎无用武之地。 那么今天，就让自己回忆下曾经的所学吧。 安文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他接水仔细清洗了牛排后，拿出了菜板和菜刀，将牛排切成小块，然后又切了土豆，将土豆暂时堆放在一旁。 点燃炉火后，他将炖锅放在火上，加入半锅水后静待水烧热，在等待的这段时期内他又切了一个洋葱…… …… “将牛肉洗净去除筋膜，土豆和胡萝卜去皮切块暂时放在一旁，洋葱洗净去皮后掰成小块。” “牛肉先冷水下锅，焯水两分钟左右就可以取出，再用温水冲洗干净。然后锅中倒油加热，放入牛肉，等翻炒片刻后就可以加入调味料……” 扎着围裙的端庄女子站在一位年轻女仆身后，声音柔和地指导道。 “最后收火的时候一定要收汁至黏稠，然后再撒上一些黑胡椒粉，大人口吻比较重，不喜欢吃太清淡的。” 端庄女子郑重补充道，表情很严肃。 女仆连忙点头，神色拘谨，唯唯诺诺的。 端庄女子无奈一笑，轻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发，笑道：“不要这么紧张，放松点，只要按我说的一步步来就好。” 在鼓励了女仆后，她扭转身形走出了厨房，天边巨大的夕阳缓缓沉落，暮色浸染，殷红色洒满天空。 女子微微眯眼，眼睛直视已经不再那般刺眼的夕阳，毫不退让。 “暮色，好久不见了，听说你这些年厨艺长进了不少？” 轻笑声传来，一道三米高的人影若隐若现地浮现女子身边，火红的长裙似火焰，远比眼前的夕阳浓郁炽烈。 红裙女子俯视着身边系着围裙的端庄女子，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端庄女子没有搭理她，甚至连转身看她一眼都欠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只是静静望着天际垂落的巨大夕阳。 传说在灵界的艾格里斯崖角，能看到这世间最美的夕阳，那是世间无双的瑰丽风景。 在女子漫长的一生中，曾经只有那轮临近迟暮的壮丽夕阳以及无止境的空虚。 而主人的出现就犹如晨曦启明，让祂看到了这世间第一缕朝阳，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希望…… 思及此处的女子竟是缓缓转身，逐渐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双眸凝望着身边的红裙，如君王审判逆臣般威严而冷酷道： “欢愉，所有忤逆者皆当死去！” 一百五十五章 发现 尤文提着几个袋子从面包店中走出，他依旧带着口罩，只是身上衣物已经换了一件崭新称身的正装。 他拉了拉领口，大踏步向藏身的暗室走去。 这一路来他避过了巡逻的数位白骑士成员，在他眼里，这群位阶最高不过气魄的小家伙实在是太好忽悠和躲过了。 此时临近夜色，路边的路灯逐一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亮脚下的路。 洛克街位于伦格尔敦外围，地处偏僻，行人很少，这一路走来尤文几乎没看到什么行人。 想到前面出门时遇到的那两个年轻人，尤文皱了皱眉。 听两人间的对话，他们似乎是刚加入白骑士组织的新人，似乎也住在这附近，这可不算是一个好消息，若是被发现的话那就麻烦了，他暂时还没恢复到全盛状态，而乔思娜必然已经坐镇在了白骑士总部。 为了以防万一处理掉二人？ 事实上尤文因为自觉亏欠了那位前任总队长，对于白骑士成员的出手是留有余力的，哪怕是之前突破围剿也未下死手。 嗯……只要再过两天自己就能恢复到能使用【冥夜】的状态，届时潜离伦格尔敦对于自己来说不再是难事，只要能转移白骑士的视线，自己在伦格尔敦的行动就会去除很多阻碍。 至于黑骑士那边…… 他当年未加入阴影之森时，曾担任过黑骑士的教官一职。 拎着数个袋子的尤文悄然无息地走入那条肮脏恶臭的巷弄中，轻轻叩响垃圾桶旁边的墙壁。 他按照乌索给的节奏轻踹六下，然后随着等待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里面竟然毫无动静！ 尤文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此地。 这座暗室极有可能已经暴露，被白骑士发现了！ 可自己并不在场，就算被发现，白骑士也不可能为难乌索与贝尔两个落魄的少年。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尤文身子微顿。 他目光警戒扫视了周围一圈，如若真有埋伏那在刚才就应该出手了。 那么乌索与贝尔二人去了哪里？ 犹豫了片刻后，尤文将右手中的袋子移到左手，大拇指摩挲着食指上戴着的黑色戒指，身子逐渐虚化，一步穿入了墙壁中。 他借助右手炼金戒指的【虚影】能力穿透了墙壁，走入了暗室中。 暗室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尤文皱眉打了个响指，淡银色的微光以他为中心照亮了暗室内的一切。 眼前的景象让他脸色沉了下来，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 暗室内一片混乱，原本堆放有序的东西散落一地，地上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 除去乌索与贝尔不见了外，尤文注意到那盏油灯也消失不见了。 那盏被乌索视若珍宝的油灯其实是一件炼金器物，他初见乌索那日感应到的波动就是那盏油灯发出的。 对方的目标究竟是乌索与贝尔，还是那盏油灯？ 尤文的脑海中瞬间回忆起初见乌索时的景象，是道满·希伯的人？ 尤文目光阴冷地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地上。 自己还没找上那家伙，那家伙就惹到自己头上了？ 此前他托那几个男人传话给道满·希伯，后来却是毫无反应，当年这家伙可是欠他一大笔账，他懒得去和他计较，不代表他忘记了。 尤文将袋子留在暗室中，身形再度虚化，走出了暗室，快速离开了这条巷弄。 当前最要紧的，是找到乌索与贝尔，必须确保他们二人的安全，尤其是后者！ 自己可是上午才向大人汇报找到了贝尔·阿道夫的消息！ 明面上道满·希伯是一位慷慨慈善的大商人，但实际上这家伙掌握着伦格尔敦地下黑色势力的一半权力，他的头上甚至还顶着一个下议院议员的身份，传闻中与数位大贵族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要想找到他有些难度，所以尤文之前才会托那几个男人带话，但后来看起来效果不是很好。 而若要找到被抓起来的乌索与贝尔…… 那只要直接去道满·希伯的地下拳场就是了，他相信那里会带给他足够的线索，甚至是直接找到乌索与贝尔二人。 …… 布雷克微微皱眉，目光望向右侧，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怎么了，布雷克，你吃饱了？”莱特往嘴巴里塞了一叉子的蔬菜沙拉，含糊问道。 布雷克瞪了眼这个吃货，低声道：“我感觉到周边有灵性波动，好像是炼金器物的。” 莱特加快了口中的咀嚼，当他艰难地将食物下咽后，同样压低声音询问道：“炼金器物？你确定？这附近有超凡者在活动？” 布雷克眉宇微凝道：“你知道我的能力，周围百米内灵性只要产生波动就瞒不过我的‘耳目’，刚才的波动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距离我们很近！” 莱特知道身边这个自幼长大的兄弟的能力，当下毫不怀疑地露出警戒之色。 连炼金器物都出动了，无论对方是怀着善意还是恶意都需要小心提防。 这时布雷克摇头道：“对方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刚才一共有两种波动，都不算强烈，看强度都只是辅助型炼金器物。” 莱特摸了摸下巴，疑惑道：“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我们周边使用炼金器物？不会是小偷吧？穿墙一类的炼金器物？” 布雷克起身说道：“我们去波动传来的地方看看。” 莱特连忙起身跟在布雷克身后，神色谨慎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哪怕这里是他们暂时的“家”。 在布雷克的带路下，他们来到了这座房子的储藏间，莱特抢在布雷克前面打开了储藏间的房门，在确定没危险后才给布雷克让开了身形。 布雷克缓缓蹲在储藏间的内的一面墙壁前，皱眉道：“最后的波动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用手轻轻敲了敲墙壁，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是空心的。” 莱特神色凝重道，在布雷克敲响墙壁前他就有了这种预感。 布雷克轻嗯了一声，起身说道：“我们去外面看一看，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有一间密室。” 一百五十六章 砸场 莱特捂着口鼻，蹲在巷弄中正对着储藏室的地方，轻轻敲了敲墙壁，在确认里面是中空构造后，转身与布雷克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莱特起身后退了一步，短距离加速狠狠一脚踹在了墙壁上。 “嘭！” 随着一声巨响，墙壁上破开一个大洞，露出墙后面的一间幽暗密室。 布鲁克按住莱特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在仔细感应了一番密室内的情况后，他轻声道：“里面没人，不过这里面太暗了，用你的【虹光】照个明。” 闻声，莱特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率先走入了密室内，以自己为中心亮起了一圈七彩虹光，照亮了狭小的暗室内。 布雷克紧随其后，打量着暗室内混乱的景象，然后将目光投向脚步放着的几个布袋。 “这是……” 他俯身小心地打开布袋，分别从里面翻找出两套新衣服和一些蛋糕。 “蛋糕挺新鲜的，好像刚出炉，这是刚刚留下的？” 莱特伸手拿过一枚方形奶油蛋糕，就要往嘴里塞，结果被布雷克一手打掉，没好气道：“你的心敢再大点？” 莱特讪讪地嘟囔道：“相信我，布雷克，这蛋糕没毒。” 布雷克蹲下身翻了翻几个布袋子，不禁皱眉道：“购买人很谨慎，没留下任何标签，这要是想知道是从哪家购买的，恐怕得一家一家询问了。” 莱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转身走向床边，从一堆散落在地的杂物下找到一条染血的绷带。 “有人受伤了，伤势恐怕不轻，这里住着的会是什么人？杀手？黑帮势力分子？” 布雷克沉思了片刻，抬头道：“通告组织吧，刚才那股灵性波动就是从这发出的，既然涉及到了超凡领域，那就要特殊对待。” 莱特没有任何异议，点头道：“我先去传信给巴泽尔队长，让他派专业人员过来。” …… 超凡领域，在半神位阶前影响自身战力的因素除了位阶外，就是对于恩赐能力的挖掘程度，而气魄的凝练是与位阶挂上钩的，很少有人的气魄凝练度会超过自身位阶。 气魄是由精气神和灵性高度凝聚的产物，一旦无法掌控住庞大凝练的气魄，就会直接导致超凡者本身的失控！ 因此超凡者凝聚的气魄往往与自身的位格相称。 但凡事总有例外。 半神之下能决定超凡者战力的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 那就是格斗术。 格斗家踏入顶尖的标志就是凝聚出自身气魄，而达到格斗领域最顶点的顶尖格斗家所凝聚出的气魄，即是等同于超凡第五位阶的固态气魄！ 当然，他们所凝聚的气魄与超凡者而言存在差异，缺少灵性的融合。 于他们而言，千锤百炼后凝聚的气魄根本不会存在无法掌控的状况，收放皆自如。 而有些人就是在踏上格斗领域的顶点后，再迈入的超凡领域。 他们一旦步入超凡领域，自身气魄就会与与凝聚的灵性之线相融合，这可以让他们在极短时间内一路走到半神之前。 传说中，初代十二圆桌骑士以及亚瑟王就是在踏入超凡前便达到了武艺的巅峰，而后一路高歌，在星空的注视下走上近神之路。 尤文·安东尼当年之所以能以未踏入半神之身就闯下“告死冥鸦”的称号，以及夺得阴影之森的最高荣誉“袭杀者”，即是因为他在踏入超凡前就已经达到了枪斗术的顶峰，凝聚出了独属于自身的气魄。 他在未曾踏入超凡前，就在科维坦帝国的格斗领域闯下偌大声名，被聘请为黑骑士的枪械教官，后来阴差阳错加入了阴影之森，投入了那位古神的怀抱，成为永夜君王的一名狂信徒。 所有的一切，在尤文·安东尼看来都是命运的安排。 包括她的死亡，自己步入永夜教会走到了今日。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掌握命运权柄的女神的话，那么他当年也许会投入命运女神的怀抱。 尤文·安东尼解下口罩，将口罩塞入裤子口袋中，眸子平静深沉的如最深的湖泊，看不见水面下的任何动静。 “先生，请出示你的证件。” 肌肉扎实的壮汉露出两条上臂，拦在尤文·安东尼的面前，不卑不亢道，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这陌生的男子。 他是这座地下拳场的守门人，亦是一位退伍的军人，超凡第二位阶的实力搭配他苦练多年的格斗术，足以让他对抗官方训练有素的同位阶超凡者，甚至挡住第三位阶的超凡者一段时间，为后面的人赢得准备时间。 这座地下拳场之所以能存在几十年时间不被清剿，除了拳场背景足够深外，另外就是他们在日常中足够小心谨慎，没让那些报社记者或者私家侦探偷偷摸摸潜入。 至于官方的人员，自然有上面的人负责。 尤文·安东尼淡淡扫了壮汉一眼，单手抓向壮汉。 他当然没有证件，他来此地也没准备好好说话，和这群黑帮分子打交道，拳头才是最好的说服工具。 壮汉只觉被猛兽盯上，浑身寒毛倒竖，眼前明明只是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抓来的手，却让他生出无法躲避无法抵抗之感！ 惊怒之余，壮汉毫不犹豫动用了自身恩赐能力！ 【影化】 瞬间，他身后黑影一闪而过，没入壮汉体内，竟是融入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壮汉身体渐渐虚化，化作淡淡黑影消失在空气中。 尤文·安东尼面无表情，丝毫未因身前人展露的诡异能力而变色，他的右手依旧缓慢向前抓去，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莫名亮了一下。 壮汉目光惊骇地目睹着自己的身体从影化状态脱离，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他竟然能干扰自己的恩赐能力释放！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须臾间，尤文·安东尼的右手扣住壮汉的脖子，向右一撞，随着砰的一声响，壮汉被印入墙壁内，在墙上留下一道人形凹槽。 他收回手，松了松衣服的领口，似乎脖间有些紧缚，解开了黑色正装上的第一个扣子，向门后继续走去。 终究不是量身定制的正装，穿着多少有些不舒服，什么时候去老约翰的店里拿套备用的。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尤文·安东尼跨入了门内，缓缓停步，目光扫过身前的人。 身前站着一排目光凶恶，身材壮硕的大汉，人数足有十几位。 “阁下何人？如果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去旁边的茶室里慢慢聊。” 居中的一位黑色肤色的男子语气强硬道，目光如恶狼般紧盯着来捣乱的尤文·安东尼。 居然能突破汉斯的守门，来者实力恐怕不容小觑，不过一想到身边的同伴，黑色肤色的男人底气就足了很多。 哪怕此人是气魄级的超凡者，也不可能突破他们十几个人的防线！ 若非不愿造成太大动乱影响拳场内的来客，他一开始就动手了。 尤文·安东尼微笑道：“道满·希伯什么开始养了一群这么听话的狗了？” 这话一出，十余个壮汉目露怒色，黑色肤色的男子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低沉道：“朋友，来砸场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自寻死路！” 尤文·安东尼低头掸了掸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抬头竖起两根手指，笑容冷冽，语气温和道： “看来是我表达的还不够明确，那么我就直言了，要么让道满·希伯滚出来磕头见我，要么今夜我把拳场给砸了。” “一群废物也敢挡在我的面前？” “滚！” …… 灯光昏暗的房间内，双手握着手杖而坐，不断摩挲着手中上镶嵌的圆形宝石的老人低声道： “大人，您要的那个孩子已经找到了，您看是送到您那里，还是？” 单手端持着酒杯，轻晃着杯中殷红酒液的鹰钩鼻老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道：“带到这里来见我，你这次做得比这几个废物好很多，教会会给你应得的奖赏。” 鹰钩鼻老者的身后，站着三名面色难看的男女，一位黑袍女子，一位抱着提琴的乐手，以及一名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汉子。 他们正是那日欲图对艾莉丝不利的三人！ 鹰钩鼻老者端着酒杯缓缓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夜色下沉寂的城市的轮廓，淡淡道： “教会在库各镇中的计划被罗曼教授的回归打乱，我个人很想知道这位教授究竟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如果可以，将这位教授抓到我面前来，我会亲自拷问他的灵魂。” “圣女那边暂时放一下，她沾染上了星空的恩泽，但是不用着急，她迟早会投身吾主的怀抱，我们只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第一百五十七章 瞬杀 “至于这个孩子……他将获得吾主的礼赞，再过不久我们都应该称呼他为大人。” 鹰钩鼻老者淡淡说道，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殷红酒液在杯中打旋。 他的话让在场几人都身躯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窗前的老者。 “大人，这孩子……他，他难道是……神子？这个时代，圣女与神子同时降临了吗？”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猛地起身，神色欣喜若狂，声音打着颤地问道。 鹰钩鼻老者回身微笑道：“是的，你们即将荣幸地成为这个辉煌时代的见证者，吾主已经传下了神谕，圣女和神子将成为祂的代行者行走于世。” 他边说边缓缓走来，将酒杯轻放在茶几上，来到老人的身后，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按回了沙发上，在他耳边轻笑着，沙哑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你很幸运，道满·希伯，你为教会迎回了神子，这是属于你的功劳，没有人能抢走，教会必然会因此而重重封赏于你，你一直渴望的那件东西，我想很快就会属于你了。” “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将未来的神子安然的送出伦格尔敦。” 说到最后，他重重拍了拍道满·希伯的肩膀，认真道：“你可以让我对你失望，但你绝不能让大主教们对你失望。” 老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拄着手杖，浑身轻微的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欣喜。 他声音艰涩道：“请主教大人放心，我的手下已经抓……迎回了神子殿下，现在就待在那间地下拳场中。如果您想，我这就让人将他带来见您！” 鹰钩鼻老者轻拍了拍他的面颊，微笑道：“很好，道满，看来当年将你引入教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那么现在，就让我……” “砰！” 门那边突然传来的声响打断了鹰钩鼻老者的话语。 道满·希伯豁然起身，愤怒地望向门那边，怒吼道：“蠢货！谁让你进来的？！滚！滚出去！不长眼的东西！” “大人……拳场那边出事了！” 门口浑身是伤的壮汉无力地倚靠着大门，声音急促而焦急，让房内的几人脸色一变。 道满·希伯脸色骤变，拄杖快步来到壮汉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面前，那苍老的身躯中竟蕴藏着非凡的力量。 “你再说一遍！”他咬牙切齿道。 壮汉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大……大人，今夜有人来砸场了，汉斯他们全都不是对手，哪怕是一起上也都被那人用一只手解决了，那人的格斗术很强！” 道满·希伯狠狠一耳光甩在壮汉脸上，怒道：“废物！你们二十几个人难道连一个人都挡不住？！我养你们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壮汉捂着脸趴在地上，支支吾吾，不敢再多说什么。 “好了，道满，不要着急，遇事先静气。” 鹰钩鼻老者神色冷漠地打断了咆哮的道满·希伯，对沙发后的三人命令道：“你们随道满一起去拳场一趟，将神子安然接回来。” 沙发后站着的三个深深鞠躬，低声应道。 道满·希伯回身恭敬地俯身行了一礼，道：“大人，我这就去将神子殿下迎到此处，请您稍加等候。” …… 原本喧闹的地下拳场，却在此刻异常寂静，只有杂乱急切的脚步声不断响起，一位位衣衫端正的男女面色苍白地从通道口快步走出，在第一时间招来自家马车，快速离开拳场。 门内，十几个壮汉横七八竖地倒在地上不知生死，身躯都有不止一处的诡异扭曲。 拳场内的囚笼型擂台上，两位拳手双膝跪地，头颅低垂，双手无力地垂落在两边，鲜血不断滴落在地，发出水滴滴落在地的嘀嗒声。 尤文·安东尼端坐在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上，双手交叉相握抵在下巴上，目光沉静。 脚下踩着一具被爆头的身躯，空气中夹杂着鲜血的味道。 他特意放走一个守卫，就是为了让对方去通风报信，将他砸场子的消息传出去。 而他则留在此地静候道满·希伯的到来。 这座拳场的巨大价值，想来足够让道满·希伯亲自出面了。 他今天必须带走乌索与贝尔，无论道满·希伯有着怎样的借口和理由，他不介意让他重新回忆起什么是恐惧。 尤文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些年虽然他再未接近伦格尔敦，但也从情报部那听到了一些风声，道满·希伯这家伙这几年似乎和不净者教会那群肮脏的蠢货走得很近。 而刚刚想起的这一点，让他不禁陷入了沉思，绑走贝尔·阿道夫一事会不会有不净者教会的参与？ 虽然他看不透贝尔·阿道夫身上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但从大人对他的重视程度来看，贝尔·阿道夫身上确实存在着某些特殊之处，不然大人何需如此看重一个普通少年？ 这么说来的话，这一趟他很有可能遇见不净者教会的那群蠢货。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全清理了便是。 永夜教会的教义之一，便是清理除去所有背叛了古神的旧神的教会。 在永夜教会的眼中，所有旧神教会都是大敌，都是清剿的对象，也正是因此，百年前袭杀梦神真身后，各个教会同时出手围剿永夜教会以及阴影之森。 尤文·安东尼的几位老朋友，当初就是死在了不净者教会的人手中。 地下拳场的观众都在他将擂台上两位向他挥拳的拳手废了后鱼贯离开，此时拳场内除了地上躺着的人之外，就只剩下他。 静坐在观众席等待了足足半小时后，尤文微微抬头，淡漠无焦距的目光注视向大门处。 “砰！” 大门被人狠狠踹开。 头发花白，但依旧魁梧有力的老朋友道满·希伯手持手杖，面带震怒地大步走入拳场，怒火燃烧的双眸扫过眼前横七八竖躺着的手中，重重怒哼了一声。 “是谁敢来我道满·希伯的场子撒野？” 森然而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拳场中。 老者的身后跟着三位神情冷漠的男女，在进入拳场后的第一时间就将目光锁定在了观众席上唯一还坐着的男人身上。 下一刻，无论是邋遢中年人，美貌女子，还是一直背着提琴的乐手都锁紧眉头，眼中闪过慎重之色。 他们竟是完全无法看透那人的气息！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在交换了眼神后，美貌女子隐秘地捏碎了一颗纽扣。 迎接神子至关重要，若非主教大人不便在外过多行动，会引起科维坦官方半神级的察觉，这一趟本应是主教大人亲临，可眼前这男子却让他们三人同时无法看透，为了防止万一，他们选择在第一时间通报给主教大人，由他定夺。 “嘘，轻点。” 在道满·希伯眼中，坐在观众席上的男人竖指在唇前，发出轻嘘声，示意他小声一些，好像自己的怒吼声吵到了他。 在看清观众席上男人的面孔后，道满·希伯脸色猛然一变，连连后退。 原本堆满怒意的脸上瞬间被惊恐之色占据！ “你……是你……” “你怎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已经被白骑士重创了吗？！” “你……” 难以置信的质问声依次传来，回荡在寂静的拳场中，显得异常聒噪。 坐着观众席上的男人皱了皱眉，不喜的目光锁定在咆哮的老人身上，让他未尽的话语堵塞在嗓子口。 咆哮声戛然而止。 跟随在道满·希伯身后的三人可以清楚地看到，老人身子竟在不断的颤抖，若非那根手杖，他可能已经跌坐在地。 尤文·安东尼一脚将脚下被爆头的尸体踹出，从旁边拿过一把手枪，在手中把玩。 “道满，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在暗处放黑枪的人，你的这个手下我不喜欢，所以我就帮你清理了。” “啪嗒——” 他双手一搓，手枪忽然化作无数零散零件散落一地。 尤文·安东尼缓缓起身，只是瞬间，无影无形的威势笼罩在这座拳场中，压迫的四人脸色巨变！ 他们的眼前同时浮现出最深沉的黑暗，脚下汩汩流出殷红的鲜血，无数尸骨横陈在他们的前方！ 尸山血海！ 邋遢中年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率先从幻境中脱离出来，面色惊恐道：“意志凝形？顶尖格斗家！？你是谁？！科维坦最顶尖层次的格斗家中绝对没有你！” 一位位阶不在自己之下，格斗领域却达到了顶尖层次的超凡者，若要格杀自己，那绝对是碾压！ 道满·希伯闷哼一声，紧接着从杀意震慑中脱离，目色惊恐地望着眼前之人，再无怀疑。 尤文·安东尼缓步走下观众席，竟是视道满身后的三人如无物，径直来到道满的身边，伸手勾搭着他的肩膀，带动着他僵硬的身体向前走去。 身后三人面色难看，却无一人敢冒然出手。 尤文·安东尼就如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般勾搭着道满·希伯的肩膀，声音温和的在他耳边柔声道： “道满，许多年不见了，当年火场一别，至今也有五十年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处理我们间的关系。”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堕落到加入不净者教会的地步了。” “道满，你让我很失望。” 与此同时。 他们身后的三名来自不净者教会的男女，在同一时刻，脖间闪过一丝红线。 “嘭——” 乐手手中的提琴掉落在地。 他们眼中闪过惊恐与疯狂之色，不断后退，双手捂向自己的脖子，却是毫无作用。 那一丝极细的红线蔓延开来，鲜血疯涌而出，飞洒向空中！ 三名位阶都在第三位阶的教会途径超凡者…… 死！ “道满，告诉我，你是不是派人抓走了我的救命恩人？” “你真的就这么想死吗？” 如死神在耳边轻语，道满·希伯手中握持的手杖早已在恐惧中被自己捏断，只剩下半截握在手中。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感受着旁边这位老朋友身上毫无遮掩的杀意！ 浓烈的猩红鲜血味弥漫飘散在空气中。 第一百五十八 反叛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扑鼻的血腥味，仿佛置身于血海中。 道满·希伯眼眸中被恐惧占满，身体僵直地在旁边中年男人的带动下向前走去，再无一丝往日大富商与下议院议员的风范。 时隔五十年，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再次找上门来了！ 哪怕五十年过去，他道满·希伯一步一步从小混混走到如今的大富商，掌握着伦格尔敦大半的地下势力，明面上的身份亦是尊贵的下议院议员，可他依旧无法忘却当年从火海中爬出的这个男人！ 他是浸没在血海中的魔鬼！ 在感受到身后三名来自教会的执法者被男人瞬杀后，曾经的梦魇再次铺天盖地地涌来，直至将他彻底淹没！ 他此刻唯一所期望的，是那位有望晋升大主教的罗森主教早点察觉到自己手下的死亡，尽快赶来。 尤文·安东尼松开老人的肩膀，摊了摊手，笑骂道：“道满，你怎么一副见到鬼的表情，难道你见到我不开心吗？你不会和老科林那混账一样吧？” 如老友间的调侃笑骂声，嗓音亦是一如昔日的低沉而富有磁性，可却让老人背生冷汗，心中的恐惧无法控制地蔓延滋生。 尤文·安东尼越是表现的平静如水，和面见昔日老友一样没有什么区别，越是让老者心生颤栗与大恐怖。 和老科林一样？ 科林·威顿不久前才向白骑士泄露了他的行踪，制造了一场围剿，险些置他于死地！ 一滴冷汗从他额角的褶皱处滚落而下，在即将滚落下面颊时，汗水被一根手指截住。 “你很热吗，道满？” 依旧是如老朋友间无微不至的关切问候，可寒意却不知何时浸没了道满·希伯的身骨，让他浑身轻颤。 如果他知道来砸他拳场的是尤文·安东尼，那么他绝对不会出现在此地！ 在之前的那场围剿后，他得知了尤文·安东尼被那位总队长重创的结局，这让得到了手下汇报却不敢出面见尤文的他长松了口气，可他没想到的是尤文恢复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被一位半神重创，他居然只用了半个月就恢复到能瞬杀三位第三位阶超凡者的地步！ 这一切让道满·希伯感到匪夷所思，却又好像理所应当，因为这个男人很多时候本身就代表了奇迹。 “尤文，我的老朋友，我们之间可能存在某些误会。”老人勉强笑着说道。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尤文由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伤感道，“道满，我的朋友真的很少了，时隔五十年后再次回到这座城市，曾经的老朋友却视我为天灾，巴不得我永远别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甚至说出只要未见面就永远是朋友这样的混账话。” 老人深吸口气，笑容难看道：“世事无常，总有人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或是迫于生活的无奈，或是沉沦在纸醉金迷中，又或是……本性如此。” 尤文·安东尼目露深意地望了眼身边的老人，将目光投向天花板，轻笑道：“是这样吗……道满，这次我之所以能逃脱白骑士的追捕，源自于两个小兄弟的帮助，他们来自洛克街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谁，对吗？” 老者心中咯噔一声，眼中隐蔽地闪过一丝骇然。 尤文·安东尼竟然是冲着神子来的！ 他本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算当年的账，可他的目标竟然是不净者教会选中的神子！ 尤文没有错过他神色上的任何变化，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骇然和惊恐。 乌索与贝尔果然是被这家伙抓走的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尤文笑容缓缓敛去。 在目睹到尤文神态的变化，以及感受到周围极速降下的温度后，道满·希伯果断道： “尤文，我的老朋友，你应该早点与我说清这一切！这些年我受迫于不净者教会，为他们服务，那两位小兄弟就是他们要的人，你刚才杀的三人就是不净者教会的一位主教派来监视我的！” 老者语气沉重，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煎熬，仿佛一直被逼迫着为不净者教会做着违背良心之事，内心充满了折磨。 在眼前之人与不净者教会之间，他竟是果断选择了前者，抛弃了合作了十数年之久的后者，并且浑然不去考虑接下来对方的反扑！ 仅此一点，就证明了尤文·安东尼在他心中留下的恐怖形象！ 尤文·安东尼嘴角扯了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道：“既然如此，那么我那两位小兄弟现在在哪？” 老者正色道：“他们就被关押在这座拳场中，我这就领你去！” 说完，道满·希伯伸手示意另一侧的小门，正了正身上的黑色正装，大步走去。 跟在道满·希伯的身后，尤文·安东尼来到了地下二层，走到一间铁门的前面。 老者忙从口袋中取出钥匙，将铁门打开，门后房间的狭小床上，躺着两位陷入昏睡的少年。 眯眼测量了下乌索与贝尔的气息后，尤文·安东尼心中微松，知晓眼下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大人那里无论如何吩咐下来都能有交代。 “道满，我这两位小兄弟就拜托你帮我送去一处安全的地方，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在短暂的思索后，尤文·安东尼眯眼说道。 原先的暗室被发现，自己本身又处于白骑士的通缉搜捕中，他若一直带着乌索与贝尔，接下来的很多行动都将受到阻碍，而且一旦暴露自身行踪，连带乌索和贝尔都将被白骑士列入通缉。 这种时候，若能将乌索与贝尔托付给道满·希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一次清理以及一次震慑。 老者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尤文居然还会将这两名少年托付给自己。 他目中流露出一丝挣扎之色，然后很快下定决心。 既然要在两边做出抉择，那就做的彻底一点，不净者教会这两年的要求越来越过界，早已超出了他的底线，这一次也不失为摆脱他们的机会。 在他眼里，相较于不净者教会所带来的威胁，尤文·安东尼才是他真正的阴影。 “当然，尤文，我的老朋友，我当然愿意为你提供帮助，但现在有一个麻烦摆在我们面前，不净者教会的罗森主教目前正待在我的家中，此时不排除正往此地赶来的情况，毕竟他的三个手下刚才死在了你的手中。” 他停顿了下，时刻观察注意着尤文的神色，继续说道： “这次带来抓捕这位少年的命令的人，就是这位罗森主教，来之前他向我透露了一个隐秘，这名少年是不净者教会选中的神子！” 在彻底选择站位后，道满·希伯毫无保留地将所知道的尽数交代出来，以求获得尤文的信任。 顺着道满的手指望去，尤文望向床上昏睡的贝尔·阿道夫，目光中流露出凝重之色。 这名少年果然非同一般，不仅被大人看重，竟然还被不净者教会选为神子？ 传说中被命运挑选中的时代之子吗？ 如此，也难怪那位大人这般看重这名少年，不过若是这么说的话，小镇上被大人选中的那名少女是否也是…… 尤文心中为自己突生的想法而感到震惊，却又觉得可能性极大！ 也就是说在尊神的指引下，眷者大人在有目的地搜寻被命运挑选中的时代之子吗？ 尤文望向贝尔的眼眸中闪过慎重和极为罕见的激动之色。 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少年是这个时代的时代之子，那么但凡和他牵扯上关联的，都将被卷入无可避免的浪潮，包括自己！ 但同样的，掌握了时代之子就如同掐住了时代的咽喉，教会若能在眷者大人的领导下提前控制住时代之子，那一次他们将占尽先机！ 而无论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自己此刻所要做的，是去清理掉道满口中的那位罗森主教，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 至于道满的那点小心思，在所有事件结束后他自会和他一一清算。 一百五十九章 身后 “尤文，或许我可以配合你设计袭杀不净者教会的罗森主教。” 见尤文久久未言，道满·希伯沉声说道。 尤文转身越过他望向身后，淡淡道：“不用了，你口中的那位罗森主教已经来了。” 道满脸色一变，回身望去，却没看到门口出现他想象中糟糕的那一幕。 “呆在这照顾好我的这两位小兄弟，我去去就来。” 就在这时，尤文走过道满的身边，语气轻松平静地就仿佛出门买晚餐的材料。 “尤文，那位罗森主教离半神只差一步！” 道满右手伸出在半空，神色郑重道。 尤文偏转过头，湛蓝的瞳孔中没因老者的话掀起一丝波澜，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身后的道满忽然怔在原地，抓在半空的手慢慢无力地垂落下来。 这熟悉的一幕竟让他想起了当年之景。 当年他和另外几人，也是如今夜一般目送他的出发。 “尤文老大……” 浑浊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之色，年迈的老人轻声喃喃着旧友的外号。 时间真的无声地改变了很多东西。 当年围在这个男人身边的跟屁虫，都已踏上了各自的道路，却不约而同地逃避着与这个男人的过往。 科林·威顿的背叛在他们眼里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事实上前不久的那次背叛，参与者不仅仅是科林·威顿，还有另外一位老朋友，所有人中或许只有汉森那个老家伙还坚守着与这个男人的友谊，毫不在意坚守这份友谊所给他带来的麻烦。 而这次背叛中最令他们这些人惊讶的，不是尤文从上百白骑士成员围捕中逃脱，而是科林·威顿竟然没有死…… 科林·威顿本可以置身事外，最起码在那次围剿中他根本不需要以身为诱饵，但他还是选择以自身的死亡来结束与尤文·安东尼的关系，又或者说给尤文·安东尼陪葬。 可是最后识破围剿的尤文·安东尼却没有取他的性命。 曾经最恨叛徒的尤文放弃了对叛徒的审判。 是时光改变了他吗？ 可这一刻的道满·希伯却突然诞生了一种觉悟。 哪怕在时光侵蚀下他们所有人都变了模样，活成了自己曾经最希望又最不希望活成的人，但唯有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变得让人感到陌生的人，是他们。 …… 鹰钩鼻老者脸色阴翳地俯身查看着三名手下脖颈间的伤口。 一刀毙命，没有留下任何生机，且三人是近乎同一时间被人封喉，从现场来看他们甚至连反抗都没来得及。 而这三人最低也是第三位阶的超凡者。 其中的中年邋遢汉子能力更是十分诡异，再加上其掌握的格斗术，哪怕面对位阶比自身高的超凡者打不过也能轻易逃脱。 出手之人是谁？！ 是道满·希伯惹来的敌人，还是专门针对教会的敌对组织成员？ 应该不是科维坦官方以及王室的人，若他们发现教会与道满·希伯的牵扯，那早就围剿道满·希伯的住宅，而非来踢一个地下拳场了。 对了，道满·希伯呢？！ 鹰钩鼻老者豁然起身，扫视整座地下拳场，然后微微眯眼望向右侧的小门。 那里传来了脚步声！ 在他的眼中，一位身着黑色正装的中年男子摘帽从门内走了出来。 在清楚看到中年男子的面孔后，鹰钩鼻老者脸色骤变，极为难看地低沉道：“阴影之森的冥鸦尤文·安东尼……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尤文漫步向着老者走去，将手中摘下的帽子轻挂在路过的座位上，平淡道：“罗森·斯托夫？我记得你，百年前你杀了我的一名学生，将他的头割去领赏。” 鹰钩鼻老者脸色难看，没想到眼前这家伙竟然还记得当年的事！ 他感应着尤文的气息，在发现他如传闻中所说一般跌落到第三位阶后，脸色微微好看了起来，但那双鹰眸一般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尤文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敢小看冥鸦尤文·安东尼！ 他在任何教会的档案记载中都是高危！ 虽然他这一生不曾踏入过半神领域，但死在他手中的半神存在却达到了三位！ 鹰钩鼻老者目光晦暗不定，阴恻恻道：“尤文·安东尼，你已经不是曾经的你了，你当真要与我们为敌？” 尤文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道：“我没记错的话，不净者教会内部对我下的通缉令已经挂了百年了。” 闻言，鹰钩鼻老者面无表情，目光愈发幽深。 只因死在尤文手中的三位半神中，有一位正是不净者教会的大主教！ “我不理解你挑衅我等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阴影之森和永夜教会已经没落了，曾经的冥鸦如今只能堪堪保住第三位阶，你是在自掘坟墓，尤文·安东尼。” 阴冷的声音从鹰钩鼻老者口中传来。 尤文微笑着不以为意道：“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那么罗森·斯托夫，试着来取下我的头颅回教会领赏吧，又或者被我杀死，祭奠我的那位学生。” …… “巴泽尔队长，已经全部搜查过了，这里极有可能就是通缉犯尤文·安东尼的藏身处，不过就目前来看此地应该已经被他遗弃。” 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面色肃然地对巴泽尔·高文汇报道。 “这几只袋子中的面包和衣服已经找到了来源的店面，根据店员提供的消息，购买者戴着口罩，他们看不清脸，暂时无法确认是否是尤文·安东尼本人。同时令我们疑惑的是，他购买的这几件衣服都是少年人的尺寸，与他的身形差很多。” 巴泽尔·高文接过报告，随手翻了几页便扔给了身前穿白色制服的男人，抬头看向布雷克和莱特，问道：“作为发现者，你们俩怎么看？” 莱特拍了拍脑门，仰头望天，一旁的布雷克则是语气沉稳道： “就目前来看，这里恐怕不止一人居住，很有可能就是尤文·安东尼的帮凶，这些衣物恐怕就是为他们购买的。” 巴泽尔点了点头，转身对其他组员命令道：“留下两人监守附近，一旦发现尤文·安东尼踪迹立刻上报！另外派人调查这间暗室的由来，以及之前居住在这里的人是谁。” “从今天开始，夜间巡逻的小队由原先单独一支队伍增加到两支队伍结伴巡逻！” 一百六十章 骗子（五千） 发号完施令后，巴泽尔转身对布雷克和莱特两兄弟道：“布雷克，莱特你们随我去见一个人。” “现在？” 莱特望了眼深沉的夜色，有些不情愿道。 巴泽尔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那双望向街道尽头的眼眸愈发隐晦幽深，且相较往日黯淡了许多。 他目光所视的地方，是街道，是树丛，是更为高远的天幕，以及一大片压抑的黑云。 为什么是你？ 你为什么要背叛白骑士，背叛我？ 又或者说你自始至终都在伪装，包括那根本不存在的妻女…… …… 索尔·阿道夫快步行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紧紧跟随着身前的艾佛队长。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他们脚下，配合着两旁昏黄的路灯，街道上显得异常冷清。 索尔·阿道夫裹了裹衣服，往冰凉的手心呼了口热气，使劲搓了搓手。 他忽然发觉这样的夜晚只披一件外套显得太过单薄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往年都要早很多。 索尔·阿道夫心情沉重地在心底喃喃念叨。 无论是天气还是对于白骑士而言。 那总是喜欢开玩笑，性格爽朗的斯坦克队长竟然背叛了组织，偷走了白骑士之剑…… 哪怕这个消息是从队长口中亲口传出的，包括他索尔·阿道夫在内的诸多队员初时依旧难以置信，浑然不敢相信那个能和任何人都聊得开的中年男人居然会背叛组织，偷走白骑士的传承之物！ 斯坦克队长他究竟为什么要背叛大家…… 索尔·阿道夫目光无神地抬头望向远方即将到来的那一大片重云，心中陷入了茫然。 很快，他抿了抿嘴，低下头让自己的心神恢复沉寂，不愿再去多想，只是紧步跟随着队长的步伐。 这世上真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让人匪夷所思。 在自己眼里，有些人的做法和选择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就是队长所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为什么宁愿背叛自己的兄弟也要投入魔鬼的怀抱，为什么要帮着异族人残杀自己人，为什么要以一整座城池的生灵血祭旧神，就为了取悦神灵？ 在他们眼里，兄弟情义原来可以轻易抛弃，一切都是利益至上，生命就真的那般微不足道，只是一个个可以计算的数字和取悦旧神的道具。 去你骂的邪神教会！ 狗日的邪教徒！ 突如其来的怒火充塞了索尔·阿道夫的心灵，他在心底狠狠唾骂着。 只是不知不觉中。 他的眼睛红了一圈。 …… “埃尔维斯阁下，白骑士希望获得您的协助。” 安德森肃穆地抚胸行礼，对黑发蓝瞳的男人郑重请求道。 留着长发的持剑俊美男子神色漠然，淡淡道：“让巴泽尔·高文来找我。” 安德森顿时苦笑，面色无奈地望着身前的男人，低声问道：“这一次事出紧急，我们希望您能及时出手，我们需要黑骑士的援手。” 埃尔维斯不为所动，神情依旧冷淡，冷漠道：“这是你们白骑士的事情，和我们黑骑士无关，若真的有事，就让巴泽尔·高文来找我。” 他森寒的目光扫过安德森，让安德森浑身打了个冷战，仿佛被洪水猛兽盯上一般。 埃尔维斯一字一顿道：“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三遍，你该离开了，安德森队长。” 安德森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明白了身前之人的意思，再次抚胸行了一个告别礼，戴上帽子转身离去。 在跨出大门时，中年男人喟叹了一声。 早就听闻黑骑士的埃尔维斯·兰斯洛特与他们的巴泽尔队长是宿敌，却没想到两人间的仇怨居然如此深。 只是这次…… 安德森跨出大门后停步在路边的街灯旁，抬头望向如墨的夜幕，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和担忧。 这次总队长不顾王室禁令提前回归，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被王室的半神联手拿下，关押在了重犯禁闭室内。 据说总队长这次违背禁令私自返回，让帝国在兰格尔城的布置功亏一篑，可谓是犯下了大错，哪怕她是半神之身也极有可能被重惩，而白骑士的后台高文家族早就恨不得将这位执拗顽固的半神从白骑士内部除名，这也是他这一派系选择让他来黑骑士求助的重要原因。 安德森再次无力地叹了口气，只觉白骑士最近的变化真是瞬息万变。 先是总队长被关押，后是昨夜时分斯坦克队长的叛变，盗走了白骑士的传承象征，初代十二圆桌高文骑士留下的太阳之剑。 而如今白骑士内部大致分成了三个派系，分别是追随总队长的他们，归附于高文家族的那一派系，和最后以艾佛队长为首的中立派系。 此时此刻，对他们而言最要紧的除了夺回白骑士的传承象征，就是解救总队长！ …… 地下拳场。 黑色圆膜覆盖笼罩了整座拳场，圆膜内一簇簇幽绿色的火焰漂浮在半空中，散发着诡绿色的光芒，却只能照亮周围拳头大小的范围。 圆膜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天花板上安置的黑石灯的灯光根本无法渗透进黑色圆膜内。 忽然间，无数团簇幽绿火焰从四面八方蜂拥向圆膜的一角，犹若万千流火汇聚，形成一道幽绿火焰帘幕，将黑膜内的鹰钩鼻老者卷在在中间，形成一道屏障。 淡绿色的火光照亮了他身周半米之地。 鹰钩鼻老者皱眉感受着来自【冥夜】带来的视觉封印。 明明只是一种敌我不分的鸡肋恩赐，却在尤文·安东尼的手里化作神技，成为他猎杀猎物的倚仗之一。 【冥夜】的原理是制造一重黑暗领域，在这重领域内，生物的视觉会受到极大压制，如置身于漆黑永夜中，目不能视。 同时视觉系恩赐能力也会受到压制，下位视觉系恩赐能力至少削弱百分之八十，中位恩赐百分之三十，上位恩赐则可以完全无视【冥夜】的压制。 说到底，【冥夜】终究只是下位恩赐能力，一般光、大日、火焰权柄类的恩赐能力就能轻易破除【冥夜】的笼罩。 可尤文·安东尼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手段，让他的【冥夜】能力变得相较于普通【冥夜】难缠数十上百倍，且领域内多了数重特殊效果。 其中一种广为人知的特殊效果名为“泯光”，领域之内的光线削弱百分之九十以上，这直接让大日、光、火焰权柄所属的恩赐能力丧失了破除【冥夜】的能力。 如他所掌握的【幽魇之焰】，在这重【冥夜】领域中所能照明的范围就几乎为零。 将释放的【幽魇之焰】凝聚环绕在身周防卫后，鹰钩鼻老者开始思索如何破开眼下这一重领域离开。 在这重领域内，几乎不用想和尤文·安东尼对抗，因为这是他的主场！ 尤文·安东尼，百年前就已是枪斗术领域的顶级大师，除此之外还精擅近身搏杀与暗杀之术。 毫无疑问，他是最顶尖层次的格斗家！ 【冥夜】最多囊括以使用者为中心的百米半径的圆，只要能脱离这个范围，短时间内尤文·安东尼不可能收回领域后再度释放。 可眼下问题就在于，他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哪怕是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他最终仍旧回到了原点，三名手下的尸体就躺在他的脚边。 这就是……“无序”吗？ 鹰钩鼻老者眼中流露出凝重之色。 “泯光”让领域内一切光的来源削弱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光线，而“无序”则是让身陷领域之人无法辨别方向，方向感紊乱，哪怕明明觉得自己是一路前行，可实际上从初始开始就偏离了原定的轨迹方向。 前者让【冥夜】成为真正的永夜，后者则是让身陷领域之人难以逃脱，只能不断在领域中打转，最后陷入焦躁与慌乱之中，成为待宰的猎物。 这哪里是下位恩赐【冥夜】，其诡异程度哪怕是之后的进阶恩赐【司夜境域】也无法比拟！ 在数次尝试离开均告失败后，鹰钩鼻老者神色阴沉了下来，小心警戒地注意着周围的任何异声。 从释放领域到现在已有十分钟，可给他的感觉却无比漫长，仿佛每一秒都拉长了十倍来用。 从刚才到现在，尤文·安东尼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让他愈发感到不安。 不知会从哪边传来的进攻让他的精神状态逐渐变得焦躁不安，面对这个对他而言一直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敌人，他总有一种下一刻就会有子弹从四面八方射向他眉心的糟糕感觉。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鹰钩鼻老者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这在绝对寂静的领域中显得异常响亮。 该死，他在故意玩弄自己，给予自己巨大的心理压力！ 鹰钩鼻老者死死咬牙，知晓自己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一败涂地。 可在今夜的战斗他又无法释放超凡者最重要的倚仗——气魄。 一旦庞大的固态气魄释放出来，他会在第一时间被坐镇伦格尔敦的半神存在发现！ 届时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面对尤文·安东尼，他的气魄也未必能占的了上风，占据优势。 尤文·安东尼曾被誉为半神以下的最强超凡者，他同样凝聚了固态气魄，而且他的气魄相较于普通超凡者而言要更加凝练庞大，因为他是以顶尖格斗家的身份跨过的超凡大门，在成为超凡者之前就凝聚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不完整气魄。 “尤文·安东尼，我们不应该为敌，及时收手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在伦格尔敦内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鹰钩鼻老者眯着眼警戒着四周传来的微小动静，充满蛊惑的声音响起。 他想借此发现对方的所在，如果能和尤文·安东尼达成某些共识，那就更好不过。 毫无疑问，尤文·安东尼的【冥夜】领域比他想象中的要棘手太多，哪怕尤文·安东尼如今已经跌落到了第三位阶，比自己低了足足两个位阶，他此时也没了胜过对方的把握。 甚至一不小心，他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尤文·安东尼那把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炼金手枪下。 一想到传闻中尤文·安东尼所拥有的枪术，他浑身上下就不自觉起了阵鸡皮疙瘩。 幽绿色的火焰静静燃烧着，照亮他身周的半米之地。 四周依旧毫无动静，仿佛尤文·安东尼早已离开此地。 等等…… 早已离开？ 鹰钩鼻老者心中一动，尤文·安东尼是否已经离去，只是耍了自己一通？ 这个念头一浮出水面就不可遏制地在他脑海中乱窜。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无法做出正确的抉择。 在短暂沉思后，他的右手缓缓缭绕附着上一层幽蓝色的火焰。 幽蓝色火焰形若鬼火，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燃烧过程中一直在消耗着某些特殊材料。 第二恩赐【幽蓝鬼手】。 作用即是可以点燃一切碰到的物质，为其附着上一层号称永远会不灭的幽蓝诡火。 他俯身将缭绕燃烧着鬼火的右手按在脚边的三具尸体上。 随着火焰升腾而起的轰的一声，三具尸体被幽蓝色火焰覆盖缭绕，燃起了熊熊大火！ 虽说光线依旧被压制，三团燃烧着的尸体散发的光亮也只是照亮了周围的一米地方。 鹰钩鼻老者目光幽幽地注视着燃烧的尸体，然后再度俯身将手按在从大门口延伸进观众席的那道红色地毯上。 红色地毯骤然燃起了蓝色的火焰，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这层蓝火不断蔓延衍生向四周，以红色地毯为燃料。 他竟是点燃了脚下地毯，借助从大门口铺向观众席的地毯确认方位，以此辨别大门的位置！ 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一条道路。 就在老者心中微松，为找到出口而松了口气时，子弹破空而至的声音后发而至！ 哪怕他已经竭尽全力避开，旋转的子弹仍旧穿透了幽绿色火焰帘幕，划破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擦伤。 子弹远比枪声更快！ 下一刻，他发现脚下燃烧着的幽蓝道路诡异地熄灭了。 领域内再次恢复了黑暗和寂静。 尤文·安东尼！ 这家伙没有离去，他一直藏身在黑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鹰钩鼻老者眼中闪过狠辣之色。 这个混账在故意给自己制造心理压力！ “尤文·安东尼，你杀不死我，我也不想暴露身份，一旦我们彻底放开手，伦格尔敦官方的超凡者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我们的所在，到时候我们谁都逃不了！” “我的目标只是一个男孩，将他交给我，我可以承诺，不净者教会将取消对你的通缉！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喑哑的声音响起，鹰钩鼻老者神色前所未有的诚恳。 就在这时，飘忽的无法确认方位的低笑声传来。 “罗森·斯托夫，在你盯上那个男孩妄想掳走他时就注定了你今日的死亡。那个男孩是大人选中的孩子。” 鹰钩鼻老者捕捉到了他声音中的那个关键词：大人。 能被尤文·安东尼称作大人的，只有永夜教会新诞生的那两位大主教，他们竟也盯上了神子？ 难怪一直在巴哈姆特帝国活动的永夜教会竟然会将冥鸦尤文·安东尼派到伦格尔敦来！ 他的脸色阴沉一片，他明白在双方目的产生冲突后必然需要有一方妥协！ 而他们绝对不可能放弃那位被尊神选中为神子的男孩！ 这时，【冥夜】领域内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灵性波动，一种空间被分割的感觉强烈涌来，他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感应！ 这是…… 空间分割？ 他脸色豁然一变，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经来到了他的脖间！ 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释放自身气魄时，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肩膀。 紧接着便是犹如恶魔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请允许我在此问你几个问题。” “第五位阶超凡者最少可以拥有几种恩赐？” “三种？” “那么……你猜猜看我的第三种恩赐能力是什么？” 庞大的身影浮现在罗森·斯托夫的身后，无比凝练的精神意志压在他的灵体之上，让他不得动弹。 尤文·安东尼完整释放了自己的气魄，镇压了刚要不顾一切出手的罗森·斯托夫的灵体。 超凡者间的战斗，生死只在一瞬间，失去先机就有可能导致节节败退，直至死亡。 惊恐和难以置信在罗森·斯托夫的心中迅速滋生，扩大为难言的恐惧。 骗子…… 这是一个骗子！ 这个口口声声称没有废物的恩赐，只有废物的恩赐使用者，始终以两种下位恩赐迎敌的冥鸦尤文·安东尼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欺骗了那些仅拥有下位恩赐却渴望成为像他一样的强者的可怜虫整整百年！ 这个男人拥有的根本不只是两种下位恩赐，他真正的王牌是他的第三种恩赐能力！ 【虚空放逐】 上位恩赐【虚空放逐】！ 第一百六十一章 格兰雅的回信 在超凡领域内，决定一人成就的往往取决于获得的恩赐能力。 恩赐能力的上中下三种位阶的排位，不单与恩赐能力的强度以及作用有关，还和恩赐的未来进阶发展有着重要关联。 恩赐能力是能够晋升的。 这一点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就如尤文·安东尼所掌握的下位恩赐【冥夜】，它的进阶恩赐能力名为【司夜境域】，可排入中位恩赐。 恩赐能力很多时候就代表了超凡者本身的战力，也象征着超凡者自身的潜力。 据统计，从第三纪元末期开始，没有一位半神级在踏入超凡领域时获得的第一种群星恩赐是下位恩赐。 所以很多时候，虽然没有确凿证明，但在超凡组织内只有拥有中位恩赐及以上的超凡者才会获得重点培养，这是跨入中高层的门槛。 而当年的尤文·安东尼，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以两种下位恩赐闯入各个超凡组织的视界。 凭借着所掌握的那两种下位恩赐：【静谧】以及【冥夜】，他多次以弱胜强，虽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归属于他近乎绝巅的格斗术，但他的出现依旧给那些只拥有下位恩赐的“可怜虫”带来了希望。 尤其是在他第一次击杀半神时。 以凡人之身，两种下位恩赐，他尤文·安东尼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击杀了不净者教会的第六大主教，将他的声名彻底推到巅峰！ 击杀与击败从来都是两回事，哪怕是同等位阶的半神也不敢说能击杀另一名半神。 可尤文·安东尼却以凡人之身做到了半神都无法轻易做到的事，并且在他之后的杀手生涯中接连袭杀了另外两名半神级存在，他的名字注定被列入史册，鼓舞无数只拥有下位恩赐的超凡者。 他亦是阴影之森史上首个以凡人之身夺得袭杀者称号的顶尖杀手。 当年伏杀梦神一战后，主导这一战的永夜教会受创严重，高层超凡者损失的几乎殆尽，若非尤文·安东尼以自身重创为代价击杀了一位半神，震慑了其余组织，永夜教会可能在那一战后就会被彻底覆灭。 可以说，尤文·安东尼以一人之力撑起了摇摇欲坠的永夜教会，直至永夜教会的那两位大主教逐一出现，成为永夜教会新的支柱。 而在那之后，就是传奇的坠落。 在永夜教会出现了新的大主教，内部逐渐稳定后，他独自默默离开，为了复仇隐藏身份去了伦格尔敦，最后在伦格尔敦掀起了一场大风暴，涉及到的半神足有一掌之数。 虽然他最终成功复仇，但在那一战中他的灵体受到了不可扭转的污染，位阶不断跌落，最终超凡位阶跌到了第三位阶。 据可靠消息显示，他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 我很好奇他怎么会投身于你的麾下，看来我似乎还是低估了神眷者在教会信徒心中的地位。 虽然他如今跌落到了第三位阶，不过以他掌握的顶尖枪斗术和至今无人知晓的第三恩赐，没有任何一位半神以下的超凡者敢直面挑衅他。 对了，你如果想瞒过不落学院那边离开学院，去见这位和你口中的那位节点之子，那你可以通过无暗的力量。 当初我选择派无暗去到你的身边，就是考虑到了这一重。 无暗所掌握的恩赐能力能让你悄然无息地离开不落学院，不被任何人发现，并在离开的这期间伪装成你的模样，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他是兄弟会中最好的伪装者。 另外关于古尔多古堡这边还在调查，那座古堡藏着的秘密超过了我们的预期，你的猜测是对的，这座城堡隐藏着很重要的秘密。 至于那位亚萨教授，暂时无法找到他的踪迹，兄弟会这边会继续跟进。 西海暴乱是一个信号，我希望你能重视，海族的暴乱代表了什么恐怕不用我来提醒你，你应该已经“见过”了。 这不是科维坦军方眼中的“莫名其妙的战役”，祂们是有备而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最后，我还要提醒你的是，你短期内最好还是避免和命运神殿进驻伦格尔敦的那位代表见面。 掌握了大命运之术的她，是这世间天使以下仅有的能一眼识破你伪装的人。 …… 放下手中的信，安文轻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这一次格兰雅的信出乎意料的快，仅仅两天就通过信使送到了他的手中。 而信中的内容也是让他震撼的无以复加，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消化一阵。 不仅仅是尤文·安东尼的实力和曾经的辉煌，还有格兰雅后续的几个提醒。 其中最让他在意的无疑是西海暴乱！ 本来以为和自己毫无关联的西海暴乱，在格兰雅的提醒下，他想起了梦境记忆中被他遗忘的看似毫不重要的一点。 而想起了这一点的安文眉宇逐渐凝重，右手食指关节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音，陷入了失神中。 这样看来的话，西海暴乱恐怕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 “老师！我们要出发了哦，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待了！” 敲门声响起，艾莉丝雀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安文从沉思中唤醒。 安文抬头望向挂在墙上的悬钟，指针指在了夜晚六点二十。 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门外说道：“好的，艾莉丝，你先去楼下等我，我换身衣服就下来。” “嗯！”艾莉丝声音轻快地应道，然后噔噔噔跑下了楼。 安文起身，将桌上的信纸拿起点燃在了一旁的油灯中，目视着信纸燃烧着化为灰烬后，才缓步走出书房，来到隔壁的卧室换上一套早上送来的正装。 今天早上贝森主任为他送来了三套做好的正装，另外还为他送来了一封晚宴的邀请函。 那位二王子爱德华殿下将于今夜举办一场慈善晚宴，为在之前的西海暴乱中遭遇罹难的不幸家庭募捐一笔善款，用以重建他们的家园。 他本来没准备参加这场晚宴，毕竟他最近真的很忙，没时间去参加一场花里胡哨的慈善晚宴。 但随后到来的一封信让他改变了主意，并准备带上艾莉丝一同前往参加晚宴。 嗯，等晚宴回来后再给尤文·安东尼写一封信，通知他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不过自己真的有必要和他以及贝尔·阿道夫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见面吗？ 就算真的见了面，他又该以何种身份面对贝尔·阿道夫？ 和艾莉丝不同，自己与贝尔·阿道夫间没有任何纽带维系，而自己本来的计划也是任由贝尔·阿道夫按照原有的轨迹行进。 安文皱了皱眉，停顿在原地。 他似乎需要好好考虑下关于贝尔·阿道夫的安排了，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贝尔·阿道夫能够加入黑骑士组织，投入阿尔托莉雅的麾下。 安文拿上门口挂着的黑色圆顶帽，将它戴到头上，扶正后走出卧室向着楼下走去。 “艾莉丝，你看到了我的伞吗？贝森主任告诉我今天晚上可能会下雨。”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博顿·史密斯带来的秘密 拿上那柄由诺顿长者送的黑色长柄伞后，安文和艾莉丝登上了门外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乘坐马车抵达了晚宴的场所。 踩着脚下的红色地毯，安文的目光越过大门边的侍者，望向门后灯火通明的殿堂。 一位位衣着不凡的男女手挽手从他身边走过，沿着脚下铺开的红地毯走入门内。 安文扶正黑色圆顶帽，将黑色长柄伞当做手杖用，带着艾莉丝缓步走向大殿。 在呈上邀请函后，一位身穿白衣的侍者殷勤上前为他引路，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安文略微扫了一眼，只见大殿内明亮光洁，一排排整齐的座椅上坐着衣着华丽，谈吐不凡的宾客。 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半空，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周围还有几盏小型的吊灯簇拥拱卫在它的身边。 艾莉丝有些拘束地坐在安文的身边，目光总是停留在那些女性宾客的脖间和耳朵，眼中满是憧憬。 安文诧异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根根精致华丽的项链和耳坠，不禁失笑地轻摇了摇头，很快转移了目光。 果然，女孩子都喜欢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 不过这次的宴会似乎规格相较于上次高了不少，仅他所知道的就有五名议员，和几位有名的富商。 譬如那位被好几人围在中间的道满·希伯，不仅是伦格尔敦出名的富商，还身兼着下议院议员的身份，不过他身边的那个男孩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安文目露惑色，正要好好打量道满·希伯身边的男孩一番，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他的唇上和唇下分别留着一排精心打理过后的胡子，极具成熟男人的气息。 中年男人嘴角带笑地望向安文，目光在他手中的那柄黑伞上停顿了几秒，然后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罗曼教授？久仰大名！我的名字是博顿·史密斯，您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安文顿了下，微笑着伸出手与中年男子握了握，目光幽深晦暗道：“你好，博顿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眼前之人正是他来参加这场晚宴的重要原因。 他曾在兄弟会总部与中年男子见过面，对方曾接引他面见那位诺顿古老者。 “艾莉丝，你不是肚子饿了吗？你要不要先去那边先吃些点心？” 安文忽然转头望向艾莉丝，柔声问道。 艾莉丝“哎”了一声，目光顺着老师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一旁的长桌上堆放的精致糕点和昂贵酒水，有些心动地咽了口口水。 少女心中一阵惨烈的厮杀挣扎后，她小声道：“老师，还是算了吧，我还是留在你身边比较安心。” 安文无奈地望着之前非要跟来，来后却显得异常拘束的少女。 中年男子哑然，转头对身后的清冷少女道：“诺拉，你介意带着罗曼教授的学生一同去享受点心吗？” 面容清丽，气质有些微冷的少女颔首，目光在艾莉丝朴素的衣物上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间，且没有因此露出任何异色，神色不变地向少女发出邀请。 在安文的鼓励下，艾莉丝轻咬唇瓣，最终在清冷少女的邀请下拉着她的手随她一同走向长桌，途中不时回头望向安文，似乎生怕安文会跑。 “这真是一位可爱的女孩。”中年男子微笑道，“罗曼教授，您建议我坐在您的身边吗？” “当然不建议，请坐，博顿先生。”安文神色自若道。 当中年男子坐下后，他的目光望向身前，发出极低的声音，恭敬道：“殿下，非常高兴再次见到了您。” “嗯，格兰雅在第二封信上说你可能知道古尔多城堡的真相？” “是的，殿下，史密斯家族最早可以追溯到亚瑟王执政时，始祖也算是开国功臣。家族记载的典籍中，对于古尔多城堡所藏着的真正秘密提到了一些，虽然记载不多，但我想应该能给殿下您带来一些启发。” 安文沉默着打量了一番博顿·史密斯，没有急着开口询问。 这次会面是对方主动提出的，博顿·史密斯希望能与伪装后的自己见一面，并建立一定的交情，这样史密斯家族将能在明面上给自己提供帮助。 毫无疑问，这位哪怕在兄弟会中也有一定地位的伯爵先生正在向自己投递投名状。 当他成为了血色兄弟会的新任圣子后，就注定了会中的旧派系势力只剩下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冷眼观望，一种是主动投诚，加入自己的麾下。 博顿·史密斯代表的史密斯家族选择了后者。 在答应格兰雅加入血色兄弟会继承圣子身份前，格兰雅就向他坦言过，血色兄弟会的圣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在这个位置空缺了百年后， 表面上看兄弟会内部分成了以她为首七神使为辅的新派势力，和以两位偶尔活跃的古老者为首的旧派势力，但实际上内部错综复杂，哪怕是格兰雅的派系中，也因为七神使的理念不同而大致分为了三个派系，他们之所以能共存，只是因为格兰雅的存在。 安文并没有准备现在就介入兄弟会错综复杂的派系之争中，他现在没那时间，更没那心力。 但博顿·史密斯有一点说的没错，若建立起交情关系，那么世袭伯爵的史密斯家族确实能给自己当前的身份带来巨大的帮助。 “我很期待你接下来要告诉我的隐秘。” 安文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不少。 博顿·史密斯压低声音道：“殿下，史密斯家族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他停顿了下，似乎在酝酿措辞，而后低沉道：“在家族记载的古书中提到了一笔，伟大的亚瑟王曾在消失前夕去过一次古尔多城堡，且亚瑟王当时还身穿着遗失的血继墨甲——断钢！” 第一百六十三熟人 这一则秘闻记载于史密斯家族的一本重要古籍中，由族内几位长者保管。 若非那位女子总座突然调动整座兄弟会的力量搜集关于古尔多城堡的秘密，导致家族内部几位长者拉他秘密谈话，哪怕他早已成为族长，也无从得知这则秘闻。 而在打探到那位女子总座之所以会调查收集古尔多城堡秘密，是因为新任圣子后，博顿·史密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联系那位女子总座。 在应当如果面对新任圣子这方面，诺顿古老者已经明确地给了他指示。 尽一切可能为他提供便利，向他靠拢。 “你觉得，亚瑟王为何要穿戴血继墨甲，全副武装地走进古尔多城堡？” 回忆着诺顿古老的指示的博顿·史密斯忽然听到圣子殿下的轻问。 他连忙收敛思绪，略微沉思后低声答道：“殿下，伟大的亚瑟王只有在面对敌人时才会穿戴血继墨甲，以最强的姿态迎敌，所以我们猜测他应该在察觉到了古尔多城堡的隐藏的危险。” 在来此之前，他和族内几位长者就家族古籍中记载的内容反复谈论，圣子殿下此刻的问题就曾是他们探讨过的。 安文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只是望着前方的眼眸微微眯起，不愿让人看到他此刻的眸光。 博顿·史密斯的答案为他揭开了一个谜底。 事实上，当初珊娜为他讲述了自己过去的经历，在谈到斩杀了半神级黑蛇的是一位身穿战甲的金发持剑男子时，他就隐约有了猜测，只是不敢肯定。 毕竟女孩所描述的形象，与至今仍矗立在伦格尔敦的那尊石像实在是太像了。 而能独自斩杀一尊神话生物的存在，无论放在哪个纪元都属于超凡的顶峰，科维坦历史上拥有这等实力的存在屈指可数。 如此，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安文轻轻靠在背椅上，心中感慨。 难怪王室会一直执着于挖掘古尔多城堡的隐秘，王室所在追寻的难道就是那位亚瑟王的足迹？ 民间一直有个传闻，初代亚瑟王与他的十二圆桌骑士其实并没有死，他们只是离开了科维坦，投入了星空的怀抱。 而历史的真相是…… 亚瑟王与他的十二圆桌骑士在留下所有的血继墨甲以及佩剑后，神秘消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谁也没见过他们的尸体。 正是因此，方才博顿·史密斯才会用上“消失前夕”四个字。 难道王室认为亚瑟王并没有死，所以一直在追寻他的足迹，试图找回先祖？ 又或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安文心中思索着，关于亚瑟王可能没死这一点他倒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超凡的领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哪怕是死而复活。 更何况亚瑟王当年可是迈入了超凡领域的巅峰，他的寿命绝对不止短短百年！ 圣者以上的超凡者，生命形态得到了彻底蜕变，拥有了部分传说以及神话的特征，祂们的寿命远超普通人类，一位圣者活上几百年绝对是轻而易举的，祂们所需要担心的往往不是所剩寿命，而是自身的超凡形态。 到了圣者领域，真正危险的是“失控”。 想到这里，安文心中一动。 难道当初亚瑟王与他的十二圆桌骑士突然离开，是因为体内超凡力量存在失控暴走的可能？ 如果一切都按以上自己所猜测的来，那倒也能勉强说得通，只是…… 他总觉得自己漏了些什么，这似乎还与他的梦境记忆有关。 是什么呢？ 安文眯着眼沉思，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一线灵光，只是暂时放弃，留待回去后审视自身念头，这里终究不是一个思考的好地方。 “殿下，我会让诺拉前往不落学院进修，您若有什么命令可以直接通过诺拉告诉我，诺拉将是史密斯家族下一任族长。” “哦？你们选中的下一任族长竟然是女子？”安文目光奇异地瞥了眼旁边的博顿·史密斯。 在他眼中，以两位古老者为首的守旧势力和以格兰雅为首的势力的根本冲突，就在于格兰雅是女子之身，按照兄弟会的守则她不具备登顶圣座的资格。 博顿·史密斯轻声道：“殿下，我想您应该对我们有所误解，我们通常并不会因为性别而决定如何看待一人的未来，格兰雅总座是一个特殊情况，兄弟会的守则不仅是为了维护秩序，更是为了保护每一位兄弟会的成员。” “诺拉在我的子女中最具天赋，她已经成功通过族中长者的考验，她将是史密斯家族的下一任接班人。” 安文不置可否，却是回味着博顿·史密斯的那句“兄弟会的守则不仅是为了维护秩序，更是为了保护每一位兄弟会的成员”。 这句话中似乎隐藏了些什么深意。 “殿下，请容许属下先行告退。” 博顿·史密斯望向不远处向他招手的几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低声快速说道，然后起身走向那几位。 他可以和“罗曼·罗德”建立交情，借口是自己很欣赏这位教授的学识和人格，但身为史密斯家族族长的他不可能因为一位学院教授而忽视几位议员的邀请，这会给圣子殿下带来不必要的注视。 安文轻嗯了一声，表示他可以随意。 他看了眼艾莉丝的方位，发现少女正与博顿·史密斯的女儿诺拉共享一块抹茶色蛋糕。 在微笑示意艾莉丝不用担心，尽情享受糕点后，安文回过了头，开始无聊得等待慈善晚会的开始。 大殿内的人越来越多，皆是衣着华丽，气质不凡的男女。 “请问您就是罗曼教授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安文眯眼望去，心中一惊。 站在他面前，身穿着黑色典雅长裙，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女子正是他在船上的老熟人！ 露娜·布特。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奢侈的梦想 她也受邀参加这场慈善晚会了？ 可露娜·布特如今明明正处于布特家族的监控中，莫说掌握家族权力，连经济都受限制，那位爱德华殿下怎么可能邀请她参加这场慈善晚宴？ 只要爱德华没想着与布特家族为敌，那他就不可能邀请露娜·布特！ 心中虽然惊疑，但安文的神色中并没有将心中的异样展露出来，只是面带疑惑地望向露娜·布特。 他有些好奇这位来此的目的和原因。 露娜抿嘴一笑，露出明媚照人的笑颜，将手中的一封书信递给安文。 安文接过信封，低头一看，却发现白色的信封纸上没有任何署名。 “这是您的学生黛丽丝让我转交给您的，请您务必不要急着打开，留待两日后再启封。” 露娜双手叠放在身前，郑重其事道，神色很是严肃。 安文闻言不禁一怔。 黛丽丝？ 这么说来，这封信来自于那位长公主殿下？她让露娜·布特代她送信？不过为什么要等待两日？ 安文望着手中的信，眼中闪过异色，有种现在就将信封拆开的欲望。 强忍住心头欲望，安文目含深意地望向露娜，微微颔首道：“好的，我记住了。” 露娜·布特微笑着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她真的只是来送信的？ 不过没有邀请函，她是怎么通过守卫那一关的？ 安文目送露娜·布特从大门处离开，她的离去没有引起任何动荡，周边人似乎都看不到她。 特殊恩赐能力吗？ 露娜·布特已经走到了超凡第三位阶，觉醒了第二恩赐吗？ 安文若有所思，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回身将信封放入怀中藏好。 如果没记错的话，露娜·布特应该是还未成型的末代十二圆桌中最后一个步入气魄级超凡者的，同时，她步入气魄级超凡者是一个标志…… 这标志着未来围绕在阿尔托莉雅身边的十二人，已经尽数出现在伦格尔敦，并将于不久的未来汇聚一堂！ 而此时此刻已经围绕在阿尔托莉雅身边的，应该是六人左右，在今年年底之后，这个数目将增加到八人，新加入的那两位就是格兰雅不久前特意提到的加赫里斯家族和加雷斯家族的继承人。 这两位目前应该已经加入了白骑士，在巴泽尔的手下做事，他们将在今年年底的震荡中正式加入阿尔托莉雅的麾下，认可少女为自己毕生追随之人。 至于年底的那场震荡…… 那将是阿尔托莉雅人生中面对的第三场考验，她将直面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遵循本心给出自己的答案。 而这场考验与古尔多城堡的第二次考验相比更为重要，是她人生中的一道重大转折。 慈善晚会逐渐拉开序幕，在场的宾客一一落座，殿内从喧嚣归为安静，晚会的主角二王子爱德华殿下也终于露面。 坐在台下，听着台上金发的英俊男子激昂演说，安文心中不禁生出了淡淡感慨。 王室中看似有望竞争王位的二王子查理斯和三王子爱德华，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与王位无缘，那位被无数撒克逊地区人民称作暴君的君王，在面对未来王权的交替时，终究还是迟疑和心软了，而这也给科维坦帝国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波折。 在梦境记忆中，日后的三王子爱德华与二王子查理斯分别在背后势力的拥护推动下争权夺利，哪怕科维坦境内浩劫已至，天灾丛生，他们依旧沉浸在权力的斗争中，甚至推波助澜，为了打击对方而与邪教势力联手…… 科维坦境内日后发生的十一场大型血祭中，就安文所知晓的，就有三场就与这两位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当科维坦人民身处人间炼狱时，此刻台上义正言辞要为西海遭受天灾的民众筹集善款的三王子爱德华，早已忘了王权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他们沉醉在权力的炙手可热中，痴迷于手中掌握的权与力，彻底迷失了自我。 而这一切都在促使着阿尔托莉雅的觉醒。 少女的觉醒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她注定将承担起王权下的重责，守护科维坦的子民。 安文之所以来到伦格尔敦，寻找节点之子，接近阿尔托莉雅，就是为了让少女能更早地明悟自己所承担的使命，让那十一场帮助旧神提前恢复的大型血祭彻底消弭！ 他绝不允许不净者教会的那位提早行走于陆上！ …… 而安文此时并不知道。 命运早已因为他的出现而发生了偏差，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 伦格尔敦，宫廷中。 身穿宫廷长裙的少女双手紧紧抓住阳台的栏杆，微微抬头，湛蓝的眸子凝望着深沉而寂静的夜色。 亿万繁星交相呼应，点缀在天幕之上。 “阿尔托莉雅，怎么还站在这里？” 年迈的君王缓步从身后的阴影中走出，来到少女的身边，语气柔和道。 王室中绝大多数人都羡慕嫉妒阿尔托莉雅，无他，这位年迈却掌握着帝国至高无上权柄的君王，只有在面对长女时，才会露出慈祥的父亲的一面。 哪怕是他的另外几名子女，都很少能得到父王的笑容。 “父王，晚上好。” 阿尔托莉雅转身行了一礼，笑容恬静道。 年迈的君王深深看了眼笑容与她母亲一模一样的少女，轻声道：“阿尔托莉雅，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 少女怔了一下，重复了遍那有些奢侈的两个字，似乎不解父王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歪着头认真思索了一阵子，然后回身望向远处深邃的夜幕和闪烁的群星，倒映着星光的眼眸中跳动着憧憬和希冀之色。 她向夜空张开了双手，绽放出最明媚的笑容。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拥有一座靠海的庄园。” “每天早上起来打开窗户时，夹带着咸味的海风会吹过我的面颊，海鸥会翱翔过我的头顶，我可以穿着白色长裙赤脚漫步在沙滩上，望着旭日从海的那一边升起、坠落，火红的夕阳会燃烧着海平面。” “每一个清晨我都会拥抱崭新的一天，每一个黄昏我都将守望着落日的余晖。” “我会把忧虑都融化在那余晖里，看着它们在余晖中静静燃烧，最后化为灰烬。” “但是……” “父亲，这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向夜空张开怀抱的少女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寒意，慢慢缩回了双手。 她背对着早已年迈却仍旧威严的父王，笑容不减地轻声说道。 “因为我们是王室子弟，每一位王室子弟都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没有人能例外。” 年迈的君王沉默无言地眺望着遥远的夜空，喃喃道： “是的，我的女儿，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又一位“熟人” 一场精彩而悲天悯人的演讲告一段落。 在排山倒海的热烈掌声中，爱德华王子满意地微笑鞠身，转身走下演讲台。 这场慈善晚会就此接近尾声，开始了最后的募捐。 在应对完特意找上门来的爱德华王子后，安文准备带着艾莉丝离开，返回学院。 这场慈善晚会又是一次大出血，幸亏那位贝森主任提前预支给了他一年的薪水，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去哪弄到这笔不至于给他丢份的善款，而这也正是他起初打算拒绝邀请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嗯，这笔账要算在博顿·史密斯头上，看来改天要从这位伯爵阁下手中索取一笔研究经费了。 想来他应该会很乐意。 望着大殿内觥筹交错的众人，安文心中默默腹诽着，拿起椅子旁边的黑色长柄伞，起身向着大殿外离去。 他的离去吸引了不少目光，毕竟刚才爱德华殿下对这位教授的热情众人都看在眼里，相较上一次，这次这位殿下不知为何对待“罗曼教授”更加热情了。 艾莉丝乖巧地跟随在老师的身边，一手牵着老师的臂膀。 在侍者的鞠躬下，二人走到了大门处，却被铺天盖地的大雨堵截在门口。 望着眼前的暴雨，安文挑了挑眉，转身对艾莉丝笑道：“看，艾莉丝，这就是带伞的必要性，我们要感谢贝森主任的提醒。” 正当他们要撑伞离去时，身后走出了一位穿着紫色长裙，身材性感火辣的美丽女子。 她望着门外的雨幕，如白玉的右手轻轻捂住诱惑的唇瓣，轻呼道：“怎么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这可让我怎么回去……” 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为她增添了一分柔弱的色彩，她穿着紫色的长裙，白皙如雪的脖间佩戴着一条珍珠项链，圆润无暇的珍珠点缀在她的沟壑之上，给予任何一个男人无限的遐想，充满了魅惑。 安文眼角一跳，心中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位又是一位“熟人”！ 他第一次受邀参加慈善晚会时，见到的那位被掌掴在地的红裙女人，没记错的话，她被称为黛芙妮夫人。 根据当初从旁观的宾客那听到的琐屑之言，她原本是一位伯爵的妻子，但那位伯爵在一次旅途中不幸意外死去，因为没有子嗣，她继承了丈夫的所有财产，身家不菲，可她的名声在圈内不是很好，听说她勾搭过很多男人。 皱了皱眉，安文没准备搭理她，带着艾莉丝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他们跨过街道，来到停在街对面的马车前，车夫早就披上了雨衣。 伦格尔敦的排水系统似乎不是很好，街面上已有明显的积水。 让艾莉丝先登上马车后，安文跨步走入马车内的前一瞬间，他的目光望向晚会大殿的门口。 透过密集的雨幕，隐约间可见那位黛芙妮夫人依旧站在门口，目光似乎一直凝望着自己的方向…… 安文再次皱了下眉头，强行抹去心头的异样感，快速收伞走入了马车。 在向安文确认过后，车夫驱动马车向学院的方向行去，车轮在积水中滚动，留下两道转瞬即逝的车辙，消失在了漫漫大雨中。 回到学院后，艾莉丝先回了屋内，安文支付完车钱后也快步走入了屋子。 将收起的黑伞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后，安文摘下了头顶的黑色礼帽，脱鞋走入客厅。 扫了眼客厅墙壁上悬挂的时钟后，安文对着上楼梯的少女嘱咐道：“艾莉丝，时间不早了，记得早点休息，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好的，老师。”少女十分乖巧地应道。 “对了，你要来点夜宵吗？” 安文脱下正装外套，将正装挂在左手手臂上，右手摸了摸肚子问道。 艾莉丝神色忽然眉飞色舞道：“老师，你真的应该尝尝晚会上的抹茶蛋糕！它们真的棒极了！比我上次和温妮在蛋糕店吃的要美味一百倍！” 又是抹茶蛋糕……这会让我想起黑伞的主人，那位慷慨大方的诺顿古老者！ 安文心中吐槽了一句，正色道：“艾莉丝，一位合格的女士，应当学会如何保持自己的身材了。” 艾莉丝无辜地眨了眨眼，鼓了鼓腮帮子道：“老师，那你还蛊惑我吃夜宵！” “咳！我是怕你晚饭吃的太少，等会饿着肚子睡觉，好了，快去洗洗休息吧。” 安文一板脸色，拿出了师长的威严。 他走入厨房检查了下厨房内剩下的饭菜，将盛放着土豆烧牛肉的炖锅热上后，他又切了一截白面包，放入炖锅上，让面包充分吸取热气和汤汁。 满意地走出厨房后，他先上楼将正装和礼帽放好，走入了洗漱室内清洗了手和脸，擦干水后走了出来。 这时他身形一顿，苦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快速折返回卧室内，从正装内侧的口袋中取出那封露娜·布特送来的信。 摩挲了遍一片空白的信封后，安文终究是按捺住开启信封的冲动，将信封存在在了隔壁的书房中。 他决定按露娜·布特特意强调的来，两日后再开启这封信。 再次来到一楼，安文关闭了炉火，揭开了炖锅的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取出了吸取了不少汤汁而变褐色的柔软面包，又为自己盛了一碗土豆牛肉，坐到了厨房外的餐厅中，开始享用美食。 感受着口中土豆的软糯，肉汁充分刺激着味蕾，浸着汤汁的面包松软可口，还有炖烂的牛肉在口中爆发的肉香和美味汁水。 安文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在吃了大半后，他逐渐放慢了动作，开始一边享用夜宵一边整理这趟晚宴的收获。 美食有助于思考。 这一趟晚会算得上是不虚此行，除了预计之内的关于古尔多城堡的秘密，另外露娜·布特的出现和送信算是意外的收获。 当然，这也让他多出了一笔不小的财政支出。 而无论是露娜·布特步入气魄级代表的标志，还是他在得知亚瑟王曾步入古尔多城堡后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些什么，这都与梦中记忆有关。 这让安文不由得警醒。 看来他是时候重温一遍梦中记忆关于科维坦的那部分，这将对于他接下来的计划有着极其重大的帮助。 他需要再看清楚一点，看仔细一点，找到之前忽视掉或者不在意的某些东西。 另外，这个时间点也该考虑如何应付年底的那场灾难，埋下相应后手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妥协后的选择 两日后的清晨。 安文坐在餐桌前，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夹着香肠的白面包往嘴里送。 “老师，我出门了！” 听到艾莉丝的告别和关门声，安文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七点整。 他放下手中报纸，拿起手边的牛奶杯，快速解决了早餐，在收拾完餐桌后来到了二楼的书房中。 今天天气不错，明媚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进屋内，他站在书房窗边向外看去。 天高而云阔，不远处的叹息湖的湖面泛着金鳞般的光芒，空气中透露着秋季的清爽。 在窗边站了有一会，安文才从失神中恢复，转身坐到了书桌前。 这两天他写了一封信，由小家伙送到了尤文·安东尼的手中，信上写明了会面的时间，而地点则由尤文·安东尼挑选，唯一要求就是要足够隐蔽。 在思考了一段时间后，他还是决定提前和贝尔·阿道夫见上一面，见一见这位节点之子。 时间定在了明晚的八点。 另外这次会面需要那位无暗神使的协助，所幸格兰雅早有交代，不需要他这边多费口舌和心力，只需通知无暗神使一声即可。 所以他也给那位神使写了一封信，邀请他今晚来此商讨大致的计划。 除此之外，不落学院的校长邀请他参加下午茶，在茶会中针对上次的疏忽大意特别表示了歉意，并将心灵图书馆的真正开放时间告诉了他，拍着胸脯再三保证这次绝不会出错。 而心灵图书馆的开馆时间就定在三日后，这周周末。 安文揉了揉太阳穴，发觉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等这些事情忙完后，他就该进入梦境记忆重新观看一遍科维坦之变。 只可惜梦境记忆还是存在空缺漏洞，并不完整，自从轮船上觉醒神灵眼第二重到现在，他都未再度回忆起其他缺漏记忆。 安文心中叹了口气，从书桌最下层取出一封信封。 信封的封面白纸上没有署名来历，只是一片空白，但安文毫不惊讶，神色平静地缓缓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 这就是露娜·布特亲自送来，并请求他两日后再打开的那封信。 折叠的信纸被慢慢铺展开来，在看到信纸上的那一瞬间，安文瞳孔骤然放大！ 信纸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道极其繁复的符文！ 在他展开信纸的那一瞬间，阳光照射在了符文的各个节点上，猛然迸发出淡紫色的神秘光芒！ 传送定位符文？！ 安文心中大震，第一时间认出信纸上所描绘的符文代表的含义。 这是掌握着特殊空间类恩赐的超凡者所拥有的一种手段，而纸上符文的作用就是精准定位 烙印着符文的信纸飞出，悬浮在他身前的半空中缓慢旋转着，淡紫色的光芒形成一道光幕般笼罩在周围。 光幕之内，那道符文旋转着脱离纸面，形成符文的黑色笔画抖动扭曲着，逐渐抽离，最终形成一道紫黑色的光门！ 在安文震惊的目光中，一位换上了轻便服装的女子款款从中走出，金色的长发在身后扎成马尾，笑吟吟道：“罗曼教授，早上好，我们又见面了。” 安文深深吸了一口，目睹少女巧笑嫣然地从光门中走出，神色严肃地缓缓起身行了一礼，恭敬道：“殿下，早上好。” 从光门中走出的金发女子正是阿尔托莉雅！ 没想到露娜·布特亲自送来的信竟然是一道传送门，不过这位殿下为何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见自己？ “很抱歉，罗曼教授，事先没有通知你，不过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从王宫中离开的办法了。” 阿尔托莉雅面带歉意道。 安文摆了摆手，苦笑道：“无碍，虽然确实把我吓了一跳，超凡领域果然无奇不有。” 闻言，阿尔托莉雅抿嘴轻笑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帮忙刻下的传送符文，他是一位占星师。” 安文目带深意道：“他应该不知道这是帮助殿下你离开王宫的。殿下找上我，可是有什么事？” 谈到来意，少女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的神色认真而诚恳，澈然的眼眸中满是坚决之色。 “教授，您还记得您在古堡中和我讲述的过去经历吗？我想亲身去看一看，所以我想聘请您成为我的导师。” 她的语气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清澈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安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从少女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乞求。 安文怔了片刻，震惊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说，您准备离开伦格尔敦，去往东部地区？您获得了陛下的批准吗？” 他是真的被少女的言行震撼到了。 少女明显是通过特殊手段未经允许从王宫中私自离开，而现在她竟然邀请自己作为她的导师带领她去往东部地区！ 时至今日，帝国的东部地区所代表的就是混乱，那里是邪神教会组织孕养邪恶的温床，是非官方超凡者的聚集地，是贵族行恶的天堂，是贫民的人间炼狱。 科维坦帝国这百年里曾多次尝试彻底清剿东部地区，但清剿行动往往尚未开始就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受阻，最后暂停终止。 那是一片混乱无序的罪恶之土。 “殿下，你必须清楚你在做什么！”安文目光凌厉，沉声提醒到 他心中惊怒不已，一旦少女在此时离开伦格尔敦前往东部地区，那么年底的那场震荡将换成谁来面对？ 未来会完全走向不可知的轨迹！ 他是希望改变历史进程，在可控的范围内将未来的灾难消除在萌芽中，将大势一点一点推向人类这一方，但他绝对不愿意看到未来走向不可知的道路！ 这会让他彻底失去对未来的预见和掌控！ 他很清楚，自己当前所掌握的最大优势就是梦境记忆让他所见到的未来预演。 而现在阿尔托莉雅突生的念头将毁去这一切！ 只见少女神色平静地说道：“教授，我很清楚自己将做什么。” 她顿了下，歉然道：“您还记得那天在古堡中，我和您所说的那场旅行吗？很抱歉，当时我欺骗了您，其实那并非我最初的梦想，那只是……” “我在无法选择后的妥协。” 少女轻声说道，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容。 “其实我有很多想要去尝试的事情，但限于我的身份，很多事情注定只能存在于我的脑海中，我无法舍弃我所拥有的一切去触摸另一个未来，但我想……” “至少在那可选择的未来中，我想做出一些属于自己的选择。” “所以我想去东部地区看一看，替历代王室看一看生活在那里的帝国子民，并做出最后的……抉择。”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露着无人能更改其意志的决意。 “可我没记错的话，殿下您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今年年底就是您正式的成人礼！” 安文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在见到少女展露的神态后，他的心中就猛地一沉，知晓单凭自己根本不可能说服不知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决定的少女。 同时，少女最后的话语和目光给他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他曾多次见过这样的目光！ 那是在梦境记忆中，披上了银白战铠的金发少女屹立帝国之巅时拥有的目光！ 哪怕尚显稚嫩，但却依旧可以窥见未来的场景。 她到底要做出怎样的抉择？ 难不成此刻的阿尔托莉雅，就已经开始决定是否要踏上那条封王之路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临行前的准备 “殿下，您知道这么做的风险吗？一旦您的行踪被曝光、发现，届时整个东部地区都会因您而被席卷进一场大风暴，东部地区将陷入混乱的漩涡，会有无数不法分子欲图用你的性命去换取巨大的利益！” 安文重重说道，近乎是呵斥的语气，神色毫不退让。 “您的身份极容易被某些人利用，一旦被他们擒获您，用您的身份做文章，您知道这将会给帝国带来怎样的灾难吗？您难道忘了霍格尔血腥事件吗？您的决定最终只会陷王室于两难的地步，只会给帝国子民和您自己带来困扰和灾难！” 他竭尽全力让惊怒中的自己冷静下来，捋清当前的思绪，将少女的决定所蕴含的危害一一举例说出来，并提醒她当年的霍格尔血腥事件。 霍格尔血腥事件是四百年前的一场王室丑闻。 自那之后，每一位王室成员都会在幼年时就被详细告知，让他们知道肆意任性会付出的血腥代价。 而他所说的话也并不是故意恐吓阿尔托莉雅，这些都有可能变成真实！ 一旦阿尔托莉雅独自游行东部地区一事曝光，那么可以预见的是，东部地区将成为大混乱的漩涡。 会有无数邪教徒渴求以少女纯净的王室血脉作为换取邪神注视的祭品。 虽然并无依据，但王室之血确实更受那几位邪神关注，历史上就曾有邪教徒以王室纯净之血换取来了邪神的恩赐。 同时撒克逊叛军，野心勃勃的暴徒，甚至偏远地区的贵族，都有可能在暗中加入对这位长公主殿下的追捕围剿。 尤其是第三者。 譬如日后举起叛旗的雪狼家族和郁金香家族。 阿尔托莉雅微抿薄唇，轻声说道：“罗曼教授，请放心，我和父亲有过约定，一旦我被那些不法分子擒获，王室不会为了救我而付出任何代价，我将被直接舍弃。” “除此之外，王室将公开声明剥夺我长公主的身份，视为王室叛逆，予以追杀。” 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平静，就如不泛起一丝波澜的冰封湖面。 仿佛已经将此行可能要付出的所有代价都早早尽数考虑在内。 安文的心再度深深沉下。 和那位君王有过约定？ 也就是说此行其实并不是少女瞒着所有人的一意孤行吗…… 那位科维坦君王是疯了不成，竟然在这个时间任由阿尔托莉雅如此胡闹？ 该死，这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和梦境记忆中的一切大相径庭！ 在这个时间点，因为古尔多城堡试炼的失败，那位科维坦君王应该还处于犹豫不决中，他还在迟疑是否要将自己的长女推向王座，让科维坦诞生千年以来第一位女子君王，他还远没到彻底下定决心的时间。 那么……究竟是谁改变了这一切？！ “罗曼教授请放心，我们这一次是秘密出行，王室也会封锁我的行踪，对外宣传我在为年底的成年礼做准备。另外，我于前天踏入了超凡第四位阶，半神以下的危险单凭我自己就足够应付了。” 少女补充说明道。 安文微微皱眉，心中掀起微微的波澜。 前天就踏入了第四位阶？ 在梦境记忆中…… 少女明明是在今年年底遭遇震荡变故，最终在危机中临阵升华突破。 果然，如果不是梦境记忆本身存在问题，那就是历史的轨迹改变了，历史走上了另外一条不在自己掌控的轨迹。 “殿下，你为何会选择我来做您的导师？就因为我昔日的经历？” 安文忽然开口问道，眼眸幽深。 阿尔托莉雅一怔，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教授，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特意去拜访过命运神殿的那位新晋圣女，她告诉我，罗曼教授您会是这趟行程的最好导师，” “命运圣殿？”安文眯起了眼睛。 命运圣殿的那群神棍似乎有些本事，得自三圣贤之一的大命运之术吗…… 格兰雅先前也在信中特意提及过，让自己尽量避开与那位来到伦格尔敦坐镇的圣女的会面。 不过这一次，倒是要感谢那位圣女的无私帮助了。 安文心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 既然此行已不可阻挡，阿尔托莉雅秘密前往东部地区成了定局，那在命运已经偏离原有轨迹的当下，自己如果不想彻底失去对局面的掌控，同行是最好的选择，甚至称得上是必然！ 在最初的打算中，他就是计划以罗曼·罗德的身份混入不落学院，再接近以学生身份在学院中学医的阿尔托莉雅，潜移默化成为她的导师。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未实施，少女就在古堡中自己送上门。 如今更是在那位圣女的指引下找上自己，希望自己成为她真正的导师，随她前往东部地区。 命运……果真无常。 沉思良久后，安文终于开口道：“殿下，这一趟东部之行我可以随您一同，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阿尔托莉雅神色郑重道：“罗曼教授，请说。” 安文双眸微眯，声音低沉道： “第一点，这趟东部之行对您而言将是一条炼心路，旅途中您注定会遭遇许多令您感到愤怒、悲痛、怜惜、哀怜等诸多负面情绪之事，但您绝不能未经我允许私自出手，做您认为正确的事。” “第二点，这趟东部之行中您要尽可能隐瞒住您超凡者的身份，不可随意向他人泄露您超凡者的身份，所做所言皆要符合普通人的举止。” “第三点……我们明日出发，我需要准备一个合理的出发理由，而您则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与样貌。” 在阿尔托莉雅一一答应三个条件，相约明日火车站相见后，安文目色幽深地送她离去。 在离去之时，阿尔托莉雅当着安文的面，借助炼金器具之力修改了自己的容貌与身材。 待少女离去后，安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了书桌前，背靠在椅子上阖上了双眼。 这一切对于他而言都发生的过于突然了。 带领阿尔托莉雅前往东部地区走一遭…… 已经答应了少女邀请的安文渐渐沉入罗曼·罗德关于东部地区的记忆。 很快，他猛地转醒，睁开双眼，伏案在桌前拿起笔快速接连写了三封信。 一封是写给尤文·安东尼，一封写给格兰雅，最后一封则是写给无暗神使。 在唤出蛇形魇兽，哄了小家伙好一阵，目送它不情不愿地叼着三封信蹿入灵界后，安文陷入了沉默。 他还需要准备些什么来应对这躺东部之行？ 实在是太过匆忙了，没有任何准备…… 血色兄弟会在东部地区设有分会，应该能借取不少力量，另外无暗神使也会暗中随行，毕竟他的职责就是守卫自己安全。 而尤文·安东尼那边……他已经放弃了和贝尔·阿道夫见一面，转而让尤文安排少年加入黑骑士组织。 既然他前世加入黑骑士组织能取得堪称辉煌的成就，那么这一世，他相信心怀仇恨的少年依旧会如前世一般。 仇恨是驱使他前进的最大动力。 而艾莉丝这一边…… 安文眼神晦暗不定。 他不准备带上艾莉丝一同前去，毕竟此行凶险难料，可是任由艾莉丝一个人呆在伦格尔敦他又不放心。 那么……就让艾莉丝加入不落学院吧。 毕竟先前那位顶替瓦里斯教授，成为新任守门人的塞缪尔·康纳先生曾主动试探过自己的意思，想来以艾莉丝目前展示出的资质和他的面子，学院高层应当会给予高度的重视和关注。 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片刻后，安文忽然挑了挑眉头，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他走到书架前，从一本书中取出夹在其中的一张空白书页。 可以联系到亚伯兰的那张空白书页！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先行者不死，后来者无路 五日后。 “呜——” 汽笛声悠悠响起，在短暂的停靠后，黑色的巨大蒸汽造物在哐当哐当声中启动，沿着地面的铁轨一路加速前进。 “下一站就是库珀镇，您可以先在库珀镇下车，然后转另一班车到罗柏尔城，我刚刚看了下班次，我们将在明天上午抵达库珀镇，然后前往罗柏尔城的列车后天下午就有一班路过库珀镇。” 扎着麻花辫的女子坐在安文身边，笑吟吟地拿着一张列车班次表，指着上面的班次时间说到。 安文目露和蔼，模仿着记忆中罗曼·罗德的口吻笑道：“谢谢你，我可爱的丽萨，你帮我省去了很多麻烦。” 丽萨笑吟吟道：“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对了，教授……” 她忽然迟疑了下，然后左右张望，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凑过身子，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并不建议您现在去罗柏尔城，那里已经算是东部地区的内部区域了，最近东部地区闹得很严重，听说是狩猎者行会和一个异端组织打起来了。” 安文神色一动道：“狩猎者行会？丽萨你知道那个邪教组织所信奉旧神的尊名吗？” 所谓的异端组织就是邪教组织。 就安文所知，在科维坦东部地区建立总部、老巢的邪教组织起码有十几个，不过这类组织大多只是小打小闹，其内多以非官方超凡者为主，气魄级可能就是这类组织的尽头，连他们所信奉的神灵都可能只是子虚乌有。 一般来说，正统旧神教会所属的超凡者所走的都是教会途径，他们获得的恩赐能力都属于旧神所掌的权柄，他们的觉醒源自于旧神的恩典，只要加入教会，得到教会的认可，任何人都能通过神启仪式成为该教会所掌途径中的超凡者。 这是一条与人类十二时超凡途径迥异的道路。 而目前已知的拥有完整途径的教会只有八神教会。 其余旧神教会哪怕能在冥冥中与不存在于现世的旧神取得沟通联系，也无法获得完整的神灵途径，这类组织的成员所走的大多还是十二时超凡途径。 而例如双生蔷薇、不净者教会等处于庸陆上的邪神教会，这类组织因为身处庸陆，仅能算作分部，很难直接与旧神取得沟通，成员多是十二时超凡途径混杂着教会途径，但高层一定是教会途径。 在得知十二时超凡途径其实就是群星之母所传下的另一条神灵途径后，安文心中就时常腹诽，那些旧神教会中走在十二时超凡途径上的超凡者，算不算是群星之母打入其余旧神教会的内奸？ 根据血色兄弟会从边境传来的消息，哪怕是庸陆之外的正统八神教会内部，如今也有不少超凡者不得已踏入十二时超凡途径。 因为一条超凡途径所能容纳的高位阶超凡者是有限的，这是一条逐渐趋于饱和的道路。 先行者不死，后来者无路。 如此而已。 丽萨眉宇凝重，小声道：“好像是什么母神，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事闹得挺大的，我有个同事前不久调到了另一条列车上，前些日子差点死在了一次乱动中。” 安文皱了皱眉，心中思索着有哪位旧神的尊名中有母神二字。 “乱斗？他们难道敢将战斗波及到帝国运行的蒸汽列车上吗？” 一直坐在安文和丽萨对面的少女忽然开口问道。 她的头发是褐色的，面容说不上清丽，只算是一般，淡淡的雀斑破坏了美感，但那双清澈湛蓝的眸子却给丽萨初次见面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双碧空如洗般仿佛能彻底倒映出人影的清泓眼眸，美的让人难以直视。 罗曼教授向丽萨介绍过她，她是教授的一名学生，性格看上去比较内向寡言，这几天来很少出声发言，总是将目光望向火车窗外的风景。 丽萨目光怜惜地轻摸了摸少女褐色的头发，莫名地叹了口气，苦笑道： “傻妮子，你以为那些疯子会在乎这些吗？他们就算真的将战斗蔓延到了列车上，波及到了普通人，我们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只能按照程序上报给有关部门，而最后又能怎样呢？真正能绳之以法的暴徒是少之又少，而相关部门派下守护列车的特殊人员的名额也是有限的。” “甚至很多时候，随行的守卫人员可能根本无法抵御突发的灾难……” 在说到这里时，丽萨眼中流露出明显的黯然之色。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神色认真道：“可如果说列车和你们工作人员时刻面对着不知何时会天降的灾难，帝国为何还要继续维持列车的运营？” 丽萨嗔道：“傻妮子，如果没有蒸汽列车，那各地交通往来得停滞到什么程度，从伦格尔敦到此地可是足足两千多公里，你换成从前两地往来那可是以月为单位的。” “至于危险……”她摇了摇头，“什么事不存在风险，其实这种天降之灾发生的频率也不多，平均下来一年也就一两起吧。” “丽萨，快来帮忙准备午餐！” 沉闷的男人声音从门外传来，丽萨忙不迭的起身，转身面对安文说道：“教授，午餐时间到了，我要去准备帮忙售卖午餐了，下午见！” 安文微笑点头道：“工作重要，快去吧，不要被上司抓到小辫子了。” 丽萨吐了吐舌头，轻快地走出了这间狭窄的卧铺房间。 由于旅途时间过长，安文和阿尔托莉雅自然不可能购买坐票，而是包下了四个卧铺，也就是一个房间。 房间内两边各一个上下铺，中间则是一张长桌，长桌正对着窗户的位置，另外还有间狭小的厕所。 等丽萨远去后，房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安文和阿尔托莉雅都没有再说话，各自将目光望向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 许久之后。 “老师，您觉得帝国……”少女忽然问道，却刚问到一半就被安文打断了话语。 “黛丽丝，你要明白，这世上从来不存在尽善尽美之事。” “从来没有。” 安文重复强调道。 “我们做每一件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区别就在于这是否值得我们如此去做，我们又是否承担得起对应的代价。” “如果没有蒸汽列车连通东部地区以及外界，东部地区将陷入更深的混乱与黑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库珀镇 “罗曼教授，您千万别忘记了，抵达罗柏尔城的列车明天下午两点二十到达库珀镇，记得提前买票，这一路上注意安全哦！” 在呜呜的汽笛声中，列车大门缓缓合上，麻花辫少女大声喊道，从门缝中挥手和站台上的老人告别。 安文微笑着挥手和丽萨道别。 这位与罗曼·罗德只有一面之缘却交谈甚欢的少女，在这一路上帮了他不少忙，减去了很多看似小却会令人感到头疼的麻烦。 不得不说，故去的罗曼·罗德确实拥有着很高的人格魅力。 在这东部地区，他依循记忆就可以找到数十位“熟人”，而这些都是罗曼·罗德潜藏的人脉。 目送列车缓慢加速，逐渐驶离站台前往下一站后，安文拉起了旅行箱的拉杆，对身边的少女说道： “走吧，黛丽丝，我们需要先找到一家旅馆，以便度过今夜。嗯……我先去买明天下午的车票。” 走出站台后，安文忽然停步，想起了丽萨方才的嘱咐和罗曼·罗德记忆中经常出现的车票售罄现象，当下调转方向。向着购票处走去。 由于身处在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和阿尔托莉雅约定好了互相间的称呼。 他称呼少女曾经用过的假名，而少女在外则叫他为老师。 古堡内所有参与人员都被下了封口令，不得对外泄露古堡内发生的一切事宜，而这份封口令可不单单仅限于纸张契约与口头。 所以他们倒也不用担心少女曾经用过的假名会暴露身份。 阿尔托莉雅点了点头，拉着自己的旅行者站在原地静待安文购票。 少女站在列车站向四周望去，打量着眼前的小镇。 荒凉，破败，人烟稀少成为她的第一印象。 哪怕是作为与外界的交通中转站，她所身处的列车站，来往的人数也只有寥寥一两人。 四周建筑仿佛已经上百年没有维修过，墙壁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而风格仍旧停留在上个时代，马路上空旷而肮脏，随处可见丢弃的废纸和垃圾，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骚臭味。 这就像书中那些被废弃的小镇。 她皱了皱眉，强忍住捂住口鼻的冲动，抓着旅行箱的手不自觉握紧。 这里……就是东部地区。 号称科维坦帝国最贫瘠的地区。 未过多久，安文从车站内走出，手中拿着两张票。 “走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座小镇唯一一间旅馆就在东面。” “老师以前来过这座小镇吗？” “嗯，我曾路过此地，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暂留过两日，这里相较于东部地区的某些地方，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少女怔了怔，低头望着脚下踩着的废纸，轻声问道：“这里都已经算得上不错了吗？” 安文没有回头，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在前面带路，答道：“是的，因为这里足够太平。” 在记忆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这座小镇唯一的一间旅馆前。 一路上他们遇到过几个小镇居民，不过令安文有些疑惑的是，那些小镇居民不知为何，在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掩面转向，匆匆离去，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界中。 这与罗曼·罗德原有记忆中对这座小镇的印象有很大出入！ 当初罗曼·罗德来此地，镇上居民不说热情异常，却也十分有礼貌，哪怕是陌生人见面也会微笑着轻轻点头示意，为何时隔近十年后，变化如此之大？ 这让安文心中留意了起来，多了一丝警惕。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出乎意料的稚嫩童声在旅馆内响起，安文和阿尔托莉雅都愣了一下，目光望向桌台后坐在高脚椅上的女孩。 她看上去只有十岁。 女孩似乎不喜欢二人对她的打量目光，鼓了鼓脸颊，气呼呼道：“你们是要住宿吗？我们家只剩两间房了，要的话快点，不然等会就没了，还有我们这不包吃饭！” 安文收回了奇异的目光，沉吟了片刻，笑道：“那就麻烦老板了，我们要剩下的两间房，住到明天中午。” 女孩眼睛眨了眨，似乎对安文的称呼很是满意，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算算……嗯，如果是住到明天中午的话那要算两天钱哦，两间房两天一共是一银元，我们这只收帝国通用银元，先交钱再入住。” 女孩脸色一板，小大人一样的算着账。 那种女孩特有的狡黠机灵令安文莞尔，也未去多计较，直接取出了一枚银元支付。 连忙接过钱的女孩满脸喜笑颜开，然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很快恢复了先前的神态，正色道： “晚上六点到九点提供热水，你们要洗漱的话抓紧时间，错过了就要加钱了，还要晚饭我们这不提供，如果你们饿了可以出门往西走，那里有一家酒馆。” “房间号是309和308，这是钥匙你们拿好，明天中午记得来退房。” 安文接过钥匙，微笑点头，然后和阿尔托莉雅拿着旅行箱走上楼梯。 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阿尔托莉雅回头望了眼楼下，发现那个女孩一副小财迷的样子双手举着一枚银元，狠狠亲吻了银元一口，眼睛幸福地眯成了月牙状，不禁莞尔失笑。 两间房间都在三楼左边，屋内布置基本一致，安文选了贴近楼梯的308房，阿尔托莉雅则是进了309。 “先休息会，等会我们去解决午饭。”安文在进房前说道。 阿尔托莉雅点了点头，走入了自己的房间，将旅行箱放在一旁，打开了窗户，让空气流通，驱散屋内的淡淡霉味。 “呼——” 少女长呼一口气，目光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口阳光下纷飞的白絮。 出来短短几天时间，几乎都是在列车上度过，但伙食和住行方面哪怕是少女早有心理准备，依旧有些难以适从。 想到此处，少女歪了歪头，想到了自己的三弟爱德华。 听说他这些年来多次来到东部地区，亲自带来了募捐筹集的善款，那个有洁癖的家伙是如何忍受这些的？ 途中维持他平日贵族生活的开销恐怕就不是一个小数字，足够改善东部地区多少贫民的生活？ 说到底，那家伙其实也只是为了给自己营造声名才会做这些，此举背后更是有着数家大贵族的身影。 而这些话都是埃尔维斯那家伙当着她的面，以一种不以为然的姿态所下的评价。 可少女却不全是如此认为。 因为啊……无论爱德华那家伙究竟出于何目的，他终究是做了。 做到了自己不曾做过的事。 少女有些伤感地望着天上刺眼的太阳。 第一百七十章 灾星 安文在屋内走了一圈，【恶意察觉】与自身灵性没有任何异动，排除了屋内有异的可能。 他打开旅行箱，映入眼帘的是几件冬季大衣，他伸手在箱子底部小心取出一张无字迹的白色纸张。 而当他拿出白色纸张后，纸张上奇迹般浮现出数行黑色字迹，字迹端庄娟秀。 “我在洛伦哥城，并在将此待上半个月。” “若有急事，可通过白纸联系我，留下相应坐标，我会在五分钟内赶到。” “东部地区最近并不安宁，几个邪神教会间的冲突在逐渐激化，切忌深入混乱地带，与民间超凡组织保持距离。” “另外，罗曼，我的老朋友，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死亡原因，但请听我一次，不要在此时去追寻真理教会和不净者教会的足迹，起码今年不要！” “切记！切记！切记！” 随着安文认真读完纸上内容，黑色字迹竟如同融合般逐一消失，纸上又恢复成空白的模样。 安文皱了皱眉，将白纸放下，小心郑重地将白纸重新塞入旅行箱底部。 这是来自亚伯兰的回信。 虽说这一路有无暗神使暗中随行，足以消除很多暗处的麻烦，但安文仍觉不保险，通过这张亚伯兰留下的特殊书纸联系上了对方。 毕竟就目前而言，他所知道的盯上罗曼·罗德的异端组织就有好几家，更何况这次身边还跟着长公主殿下。 亚伯兰这封回信让他少去了些隐忧，不过后面的那几句话，却是让他心头浮动。 切忌深入混乱地带吗？ 混乱地带是东部地区的核心区域，是一片号称连帝国律法也无法笼罩的“自由之土”。 不过自己原本也没打算带阿尔托莉雅深入混乱地带，进了那里可不是你想出来就能出来的，那里鱼龙混杂，危险性太高。 而亚伯兰最后那句劝告和三声切记让他有些意外。 看来那这早就调查清了艾薇儿的真正死因！ 他劝阻罗曼·罗德追寻那两个邪教的足迹，这一点安文能够理解，可令他惊疑不定的是，亚伯兰为何会加上一句“起码今年不要”？ 他在暗示什么？ 今年过后真理教会以及不净者教会就会遭遇某种大变？ 安文目光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在梦境记忆中，前者将和今年年底的那场震荡有关，和撒克逊叛军一样是主要参与者。 而这一场震荡中，真理教会以背叛同盟的方式背叛了撒克逊叛军，为自身谋取到了最大的利益，血祭了一城生灵，实力获得显著提升。 暗暗摇了摇头，安文并未继续深思下去，他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将窗户打开，站在窗前看向身下的小镇。 这座小镇与罗曼·罗德记忆中一般无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先前镇上人路过的反应却让他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们似乎很怕外来人？ …… 阿尔托莉雅走出房门，将大门带上后，她沿着楼梯往下，准备下楼询问下有没有喝的水。 她沿着楼梯来到二楼，却突然听到楼下传来骂骂咧咧声，不由停步，疑惑探头往下望去。 眼前一幕令她猛地竖起双眉，目露寒意。 三个成年男人站在旅馆门口，对着身前低着头望着自己脚尖，一声不吭的女孩骂骂咧咧，手指不断在女孩头上用力戳着。 原本坐在柜台后的女孩双手绞在身后，沉默地任由身前的几个男人对自己任意的辱骂。 “你个灾星，赶紧把你店里的外来人赶走！” “你是听不懂我们说的话吗？你害死了你爹娘后还想害死我们？” “我告诉你，你要是存了想害死我们的心，老子让你先死！” “灾星，当初若不是你娘死活要护着你，你早就被镇上的大伙按照祭司的命令扔到镇外自生自灭，可最后一直护着你的娘却是被你活活克死，真是死不瞑目！” “我警告你，赶紧把你店里的外来人赶走，不要耍那么多鬼灵精！” 三个大男人神色冰冷不耐，围在瘦弱的女孩身前指指点点，说出的话令楼梯上偷听的阿尔托莉雅目生寒意。 小女孩双手绞在身后，似乎小声地说了什么，可由于距离太远，声音太轻，阿尔托莉雅没有听清楚。 可下一刻，那三个人成年男人猛地爆发出更凶狠的嘴脸，目光阴冷无比。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现在就把你店里的人赶走！不要一次次挑衅我们的耐心！” 居中的男人缓缓蹲下身，右手盖在小女孩头顶，一手握着她的头，突然狠狠向下压，面色凶狠地将她的头压到碰触地面的地步。 女孩绞在身后的双手被迫撑在地面上，身子弓着，头被按到了地面上，身形不断颤抖着，却是不敢有任何反抗。 “晚上我们还会再来，你最好把我们的话放心上！” 居中的男人抓着小女孩的头发一提一推，将她推到在地，然后和身边两个同伙冷冷扫了小女孩一眼后就转身跨出了旅馆的大门。 小女孩一屁股坐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们。 阿尔托莉雅只觉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却因与教授的约定而无法在此时出手。 三个男人离去后，坐在冰冷地面上的小女孩没有起身，而是慢慢抱着双腿将自己的脸埋入膝盖中，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伤心的呜咽抽泣声响起。 目睹这一切的阿尔托莉雅神色很难看，望向小女孩的目光多了几丝怜意，却也知道自己此刻恐怕不适合再下楼。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就这么望着独自啜泣的小女孩。 就在这时，旅馆外由远到近地传来一道脚步声，一个面色和善慈祥的中年男人走进了旅馆。 下一刻，出乎阿尔托莉雅预料的是，小女孩在抬头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时，身形开始不断颤抖，畏缩着再次低下头，坐在地上不断后退，本能地想远离那个男人。 她在害怕身前的中年男人！ 而这个中年男人所带给她的恐惧远胜于先前那三人！ 阿尔托莉雅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住下楼的冲动。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盛典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怜爱之色，他伸出手想轻抚小女孩的头，却被小女孩躲闪了过去。 看着小女孩惊慌畏惧的模样，他只得收回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伊莎，你不应该接待那两个外乡人的，他们刚下列车就被镇里人盯上了，卢恩他们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也怪我得知的太晚，没来得及阻拦他们来找你，你还好吧？” 带着自责的温柔语气并没有减轻小女孩的恐惧，反而让她愈发往后靠，直至背部抵在桌腿上，她的双手紧紧抱着双腿，蜷缩着身躯。 下一刻，楼梯上的阿尔托莉雅看的很清楚，中年男人的脸上扭曲着，陡然阴沉了下来。 这种神态稍纵即逝，他很快恢复原来的慈眉善目。 阿尔托莉雅心中一寒，双眉倒竖，这家伙之前的举止差点将她都骗过去！ 中年男人再次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好似对于女孩的抵触排斥无可奈可，他缓缓蹲下身，平视着蜷缩在桌腿处的女孩，语气温和道： “伊莎，明晚的聚会千万别忘记了，艾萨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应该不会舍得让她失望吧？” “明天晚上一切就结束了，再忍忍吧，明晚后你就能再次见到你的妈妈艾萨了，四年的苦等终于到头了。” 这一次，中年男人大手轻轻按在女孩的头上，不顾她瑟瑟发抖，自顾自地温柔抚摸着女孩的头发。 “艾萨她啊，可是为你和你那个蠢父亲付出了一切，你们父女俩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别说是这辈子，下辈子都无法还清。” “如果是伊莎你的话，一定会体谅我们的苦衷和愿意为艾萨她的复活奉献出一份力量的吧？” “毕竟……她可是曾为你献出生命的母亲，” 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而冷硬，男人的面目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狰狞，目光阴冷而狠辣。 本轻抚着女孩头发的手忽然狠狠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颅强行拉起，让女孩低着的脸蛋扬起。 锋利的指甲轻压在小女孩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上，轻轻划动着，似乎随时可以在这张白皙的脸蛋上，留下一道终身无法祓除的疤痕。 小女孩身子一下僵住了，屏住了呼吸，双眸紧紧闭上。 那轻颤的睫毛暴露了她内心世界中的浓浓恐惧。 “真像……你和艾萨当年真像，不愧是她的女儿。” 中年男人望着眼前稚嫩的脸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而这抹挣扎很快被狰狞所吞没。 他的眼底重归寂静。 “好了，伊莎，我先走了，如果你不想将那两个外乡人牵连进我们小镇的内部事务，那你最好尽快赶走他们。” “你知道的，其实我并不排斥盛典多上一两位观众。” 中年男人淡淡说道，起身向旅馆外走去，在门前停步转身目带深意道。 当中年男人的脚步渐渐远去后，小女孩低着头站了起来。 小手轻轻拍着屁股上的尘灰，她小步小步挪动着向柜台后走去，重新坐到属于她的高脚椅上，趴在桌子上，将小脸埋入双臂中。 站在一二楼交界处楼梯的阿尔托莉雅默默退了回去，脚步悄无声息地向着楼上走去，没有惊动一楼的小女孩。 在刚才瞥见女孩倔强而悲伤的目光时，她便明白自己不应该在此时冒然下去，打扰她独自舔舐伤口。 少女先前心中很矛盾，若非在出发前就与罗曼教授定下约定，依照少女的性格，早在那三个男人斥骂女孩时就已冲下楼给予他们惩戒！ 目睹弱者受欺凌而不伸出援手，这并非她的骑士之道。 可背弃信诺同样非是她的的骑士之道！ 当两者冲突矛盾时，少女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 “笃笃。” 阿尔托莉雅面色沉重地叩响老师的房门。 安文从房内走出，打开了房门，神色疑惑地望着面色沉重的少女。 “怎么了，黛丽丝，你遇到了什么，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安文侧身让少女走入屋内，然后关上大门，沉声问道。 少女右手轻抓着左臂，苦笑着将刚才目睹的一切详细道了出来，没有留下一丝遗漏。 “老师，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少女低声问道。 安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眉思索着。 从少女的描述他抓住了一个敏感词汇：盛典。 若是其他地方，那盛典可能是某一地为了庆祝某个日子而开展的大型聚会。 可在东部地区…… 这个词往往与异端组织直接挂钩！ 在罗曼·罗德的记忆里，他曾在东部地区偶然参与过数次所谓的盛典，无一不是邪教成员所为，所幸几乎绝大多数的盛典都被官方超凡组织，或者民间某些较为正派的超凡组织阻止。 但也有成功的例子。 譬如十五年前的那场波及大半个东部的大灾变！ 他让罗曼·罗德见到了真正的人间炼狱之景。 “黛丽丝，你知道吗，在东部地区，所谓的盛典往往都是邪教成员举行的祭祀邪神的典礼。” 安文凝视着少女一字一顿道。 “我几年前曾来过这座小镇，看来在这几年里，这座小镇发生了不少事。” “而如果说这座小镇真的有邪教人员开展盛典……” “黛丽丝，我们的行程可能要推后了。” 阿尔托莉雅神色渐变凝重，肃声问道：“老师，我们要联系镇上的官方人员吗？” 安文摇了摇头，他解释道：“黛丽丝，根据你所听到的不难判断出，整座小镇都已彻底‘沦陷’了，这样也能解释镇上居民为何会在短短几年内变得如此排斥外来人员。” “此时联系官方组织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你所听到的都是真的，那么盛典就在明晚。” 说到这里，安文顿了下，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黛丽丝。” 刚来到东部地区，下了列车后的第一站就遇到了一场盛典，这是什么运气？ 他应该说少女果然不愧是科维坦大劫中的真正应劫之人吗？ 如果说以少女为首的四位节点之子要分出一个档次，那么少女当之无愧地排在第一位。 相较于其他三人，她才是真正的主角，科维坦帝国未来的君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谎言 “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屋内的安文和阿尔托莉雅同时皱了皱眉，向门口望去。 “请问有人吗？” 怯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们听出这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阿尔托莉雅与安文对视了一眼，在后者微微颔首后，她走到了门边将门打开。 小女孩怯弱地站在门前，双手抓着衣角，再无先前的狡黠与灵动，尽显柔弱之色。 直到这时，阿尔托莉雅才注意到小女孩身上明显小了一号，显得极不相称的衣服。 在看到小女孩出现在门口的第一瞬间，联想先前听到的对话，阿尔托莉雅就猜出了她的来意，心中对女孩愈发怜惜。 安文神色微动，也觉得自己猜出了女孩的来意。 他转念一想，留在此处只会给女孩带来麻烦，罗曼·罗德当年待在此地数日还是交了几位朋友，不如去拜访下，顺道调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明晚盛典的来由。 可当小女孩开口后，却是出乎了他们二人的预料，两人神色一怔，愣在了原地。 “请问你们能带我离开这座小镇吗？我有钱哦！我能支付报酬，求求你们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满是渴望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尔托莉雅，那双稚嫩的小手从衣服口袋中取出了一枚银元，小心地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努力抬高放在少女面前。 那副可怜兮兮的祈求模样让两人皆是愣在原地。 她手心那枚银元正是先前安文所付的房租。 那双水灵灵的清澈眼眸一眨也不敢眨，就这么直直地盯着身前的大姐姐。 好似一眨眼，眼前的希望就会如泡泡一样一戳就破。 阿尔托莉雅呆怔在当场，有些措手不及地望着身前的小小身影。 女孩的眼睛中似乎有着名为希冀的星光在闪烁。 一种由心酸、苦楚交织着怒火的复杂情愫渐渐蔓延上阿尔托莉雅的心房。 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双手手心处捧着银元，眼中满是希冀之色，身形柔弱瘦削的小女孩，喉咙口被堵塞一般，在此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直至长久的注视与沉默让女孩眼中燃起的火光渐渐黯淡下去。 她的眼眶周围慢慢泛上一层红色，眼中就犹如寒冬中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密林。 一片死寂。 再无生机。 女孩高举的双手无力地慢慢垂落下来，她低垂下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神情。 “……对不起……打扰两位了……不过旅馆可能无法招待你们了……这是房租，你们快点离开小镇吧，不然会惹上麻烦的……” 带着微微哭腔的嗓音响起，女孩小声道，将银元放在阿尔托莉雅的手心，然后默默转身，低头走向楼梯口。 那瘦弱的肩膀耷拉着，仿佛承载着无法承担的重量。 她的脚步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每一步都走的那样艰难，就如同明明知晓前方是地狱深渊，可却又无法改变自身前进的脚步。 这世间认命之人最是可怜。 安文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了老爹曾喃喃过的一句话。 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望着呆怔的少女，静候着她的决定。 当女孩走到楼梯口即将迈出那一步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小小肩膀上。 女孩身子一僵，怔怔转身抬头望去，看到那位褐色头发的大姐姐弯下腰，双手捧起自己的小脸，目光纯净而柔和。 “你为什么想要离开这里？”大姐姐轻声问道。 小女孩鼻子一皱，强忍住啜泣，带着明显的哭腔道：“因为他们要破坏妈妈的尸体！伊莎不能让他们这么做！” “大家都被那个人污染了，所有人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每个人的心神都变得又黑又浑浊，大家已经不再是伊莎认识的大家了！” 闻言，安文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孩。 传说世间有心灵至纯之人，可以看到他人的心神世界，那是群星之母的恩赐。 眼前这女孩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类人？ 阿尔托莉雅，轻声问道：“那个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破坏你妈妈的尸体？” 小女孩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答道：“他是妈妈以前的好朋友，一直待在外面，前几年才回来，他一回来……一回来就联合别人杀了爸爸！” 阿尔托莉雅神色一凝道：“他们杀了你的父亲？镇里没有人管吗？” 女孩吸了下鼻子，目光绝望道：“大家都不相信我，大家都被那个人骗了，爸爸不是病死的，是被那个人下了诅咒！” “他毒死了爸爸，还说要拿爸爸的尸体和妈妈的尸体作为祭祀神灵的祭品，这样整座小镇都能得到神灵的恩赐，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然后……大家都信了，他们……他们将爸爸妈妈的尸体从墓地里挖了出来！” 阿尔托莉雅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遏制不住的怒意沸腾而起！ “他们为了得到神灵的恩赐，将你父母的尸骨从墓地里挖了出来？” 神色晦暗的少女面无表情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小女孩咬着唇瓣点了点头，目中含着泪光。 阿尔托莉雅轻轻将少女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发丝，目光幽深的可怕，宛如凛冬将至。 …… “哈恩……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是造孽啊……” 发色灰白的男子一脸忐忑不安地说道。 坐在他面前的，正是先前出现在旅馆内的中年男人。 他扫了男子一眼，眼中隐蔽地闪过轻蔑和讥讽，无奈摊手说道：“镇长，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愿，而是大家所有人的意志。” 中年男人缓缓起身，双手搭在灰白头发的男人的双肩上，俯下身在他耳边轻笑道： “怎么了，我的镇长大人，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你的儿子吗？” “听说他当年可是被你抛弃后活活饿死的啊！” “不过没事，只要我们能获得神灵的恩赐，当年所有死去的人都能重新归来，是所有人。” 如魔鬼的低语蛊惑声响起在灰白发色的男人耳边，让他浑身一颤，低垂下头。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寻求救赎 “老师，很抱歉，我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行走在偏僻的石子路上，阿尔托莉雅低声歉然道。 少女指的是她方才私自对小女孩所做的承诺。 安文摇了摇头道：“黛丽丝，我和你的约定只是限制你随意出手，因为在我看来你所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了，很多事情可能只看得到表面，而同时，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靠武力解决的。” “但这次不同，邪祭往往是以人为祭品，既然被我们遇上了，而我们又拥有出手阻止的能力，自然不能坐视旁观。” “从伊莎的描述中我们可以推断出，那个突然从外地归来的名叫哈恩的男人，就是这场邪祭的组织者。” “老师，我们要出手擒获他，将他上交给有关部门处理吗？” 安文停步，转身望着阿尔托莉雅再次摇头道： “这种处理方式并不能彻底改变这座小镇的命运，我们能抓走一个哈恩，但过几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哈恩来到这座小镇，再次以神灵的名义引导镇民酿出灾祸。” “造成这场灾祸的真正罪魁祸首并不是那个叫哈恩的男人，他只是重要的引子。” “虽然这么说很不合理，但是……所有被蛊惑欺骗参与邪祭的人，他们本身就存在着问题，他们的心底往往都藏着难以释怀的‘罪孽’，这种罪孽将会诱使他们走向堕落。” …… “镇长……我们家老头子快不行了，盛典真的不能提前吗？” 一位神情急切的老妪双手死死抓住发色灰白的男人的手臂，追问道：“能不能请神使大人将盛典提前一天？” 被唤作镇长的男人苦笑着握住老妪的手，低声道： “盖琳大婶，我理解您的急切，但是准备工作还没彻底完工，您知道的，神使要求盛典的每一方面都需要做到尽善尽美，不能容许瑕疵的出现。” 老妪神色悲苦道：“可是……可是罗恩他已经快撑不住了，今夜都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我就想着让他在临死前见一见我们曾经的儿子。” 男人哑然，浑然不知该如何安慰老妇人，只是紧紧握住她粗糙的手。 “都怪我们……当年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有保护好赛林……这是报应啊！” 老妇人无神的双目中泪眼朦胧，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道。 听到她的自语声，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痛苦，深深闭上了眼睛，浑身都在轻颤。 这一切…… 都是当年犯下的错误！ 在面对生与死的险境时，他们犯下了终身也无法弥补的错误，像罗恩大叔这样临死前渴望得到原谅和救赎的可怜人在镇上还有很多！ 他们已经陷入了一个疯魔的状态，无法脱身，彻底抛弃了曾经的道德理念，寄希望于哈恩为他们构建出的伟大神灵之上。 无力挽回过去的他们，只能紧紧抓住哈恩所扔给他们的绳索，那是他们最后的救赎。 “盖琳大婶，快回去照顾罗恩大叔吧，他一定能撑到明天晚上的。” 直至最后，男人只能轻拍着老妇人的背，低声安慰着。 目送着老妇人的离去，男人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挣扎之色。 盛典……真的能复活死去的大家吗？ 他一直都不敢直面这个问题，只能在镇上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一次又一次地逃避，一次次露出笑脸迎合着所有人。 他本以为这一切都将持续到盛典结束，可当盛典真的即将到来，他才猛然醒悟…… 那个一直逃避着的问题终于不可阻挡地来到他的脑海，迫使他直面。 哈恩口中祭祀神灵的盛典，真的能复活当年死去的人吗？ 只是一想起东部地区曾发现的一场场惨案，他的心就如坠入深渊般不断下沉，越来越冰冷。 可为何即便如此，镇上的人与自己还依旧愿意相信哈恩的话…… 男人在心中反问自己，却茫然地发现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真的……只剩下这条路了吗？ …… …… 在安文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小镇的北面，一间带有宅院的两层小楼。 宅院中似乎许久没有修剪过了，杂草丛生，藤蔓顺着树枝缠绕上了二楼的窗户，外墙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 “就是这里了，我当年在这座小镇留了几天，就是为了拜访这位朋友。” 安文对着身后的少女解释道。 说罢，他按响了门铃。 “叮铃——叮铃——” 连按了数声门铃后，屋内却是毫无动静，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住在这里的是罗曼·罗德在东部旅行时偶然结识的一位朋友，他并不是本地人，只是十年前定居在了此地。 这是一位与罗曼·罗德一样不慕名利，选择了隐居生活，独自钻研学术的学者。 安文皱着眉再次伸出手按住门铃，准备再尝试一番。 “罗曼？是你吗？你这家伙终于想起我来看我了？” 充满惊异的声音突兀地从他们身后传来，这是一道苍老的浑厚嗓音。 安文和阿尔托莉雅转身望去，就见一位面色红润，身材孔武有力的老者双手各提着一只野兔，肩上背着一副厚重的弓箭。 “哈萨斯，好久不见了，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坐不住。” 安文望着老人手中的野兔，模仿着罗曼·罗德教授的态度苦笑道。 这位虽然不是超凡者，但听他自己讲他年轻时曾经学过十年的格斗术，只差一步就成为了真正的格斗家，可惜最后一场私斗毁了他的格斗之路，最终成为一名生物学家。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十三骑士 哈萨斯性情豪爽，不拘小节，不喜贵族间的繁文缛节，这也是他选择离开帝国繁华地带，来此隐居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健壮有力的臂膀一把揽住安文的肩膀，另一只手提着两只野兔，大步走进屋内，调侃道： “老家伙，前段日子听说你被平冤，进了不落学院担任终身教授，怎么不在帝都好好享你的福，反倒来我这穷乡僻壤了？” 安文对他的举动无奈摇头，轻声道：“我这次来东部地区，是为了再去一次古诺镇。” 哈萨斯不由停步，神情变得凝重道：“古诺镇？你难道还没死心？老家伙，那里只有超凡者才有资格迈入，我们当年不是已经碰了数次壁吗？” 安文露出笑容道：“哈萨斯，在加入不落学院后，借助学院的资源，我现在已经是一名超凡者了。” 老人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没想到这位老友在加入官方组织不久，就迈过了那道无数人视作天堑的鸿沟。 没有踏寻过超凡道路，就永远无法想象其中的艰难。 无论是十二种超凡仪式阵纹，还是提炼灵性的冥想法，这些都掌握着官方超凡势力以及小部分邪教手中，都属于不传之秘。 唯有真正获得认可，成为组织的真正成员，才会被获准尝试十二种仪式阵法，而这也是刚刚开始。 哈萨斯年轻时曾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参加过科维坦某个隐秘部门的面试，结果在最后被某个贵族子弟顶替了名额。 之后，愤愤不平的他转投入了格斗领域，试图成为能够匹敌气魄级超凡者的顶尖格斗家，堂堂正正向那个顶替了自己的贵族子弟发起挑战。 可最后他还是倒在了半途，在一场格斗派系之争中被打散了气魄种子，彻底丧失了登顶的资格。 心灰意冷的他在那之后选择离开了格斗界，在家中人的安排下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罗曼，这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老人神色真挚地祝福道，他用力拍了拍安文的肩膀，眼中是发自真心的祝福。 “哦，谢谢，哈萨斯，不过喝酒这件事我想我们可以往后推推，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在老人疑惑的目光中，安文神情渐变肃穆道： “哈萨斯，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住在这座小镇这么久，直到现在也没发觉镇子上的事？” 在老友责问般的视线中，哈萨斯脸部不自觉抽动了一下，突然陷入了沉默。 见状，安文眉头一挑，神色更加冷厉，嗓音低沉道：“哈萨斯！难道你准备坐视惨剧的发生？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镇上即将发生的事情！当年的你不是这样的，是什么在这几年里扭曲了你的观念！” 在安文表现的近乎斥责的责问中，空气变得异常凝重。 良久，面对老友隐隐显现出的怒容，哈萨斯脸上挤出一抹苦笑，轻轻摇了摇头，右手紧紧抓住安文的胳膊，沉声道： “罗曼，不要掺和镇上的事，听我一次，不要掺和进镇上的事！” “留下来吧，罗曼，等到明晚结束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镇上的事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这只是又一次的……轮回。” 老人抓着安文的手紧紧不放，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疲惫和苦涩。 安文眉头一皱，从哈萨斯的言语神态中，他感觉到整件事似乎和他所想的有所出入。 在罗曼·罗德的记忆中，哈萨斯虽说算不上嫉恶如仇，但也不可能坐视邪教人员祸害无辜百姓。 他的理念和罗曼·罗德不可能相差太远，不然两人也不可能走到一起，成为好友。 可这位如今却明显没有插手镇上事的意思，而且似乎对于镇上发生的事充满了忌惮和无奈。 前一种情绪他能理解，后后一种就让安文心中生出了些疑惑。 是因为镇上居民被那邪教徒蛊惑，对他的劝阻毫不理财，甚至仇视相待？ 可以哈萨斯的脾性来说，怕是直接就找上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中年男子，以拳头和对方说道了。 哪怕哈萨斯被人打散了气魄种子，可他曾经终究是有望踏入格斗领域顶峰的男人，即便是第一位阶的超凡者也未必能在他手里讨到好，甚至恩赐能力弱一些的，在近距离战斗中可能会被他直接格杀。 超凡者前期所能倚仗的战力，除开经过特殊培训的，主要还是自身恩赐能力。 恩赐能力很多时候就决定了一位超凡者所拥有的战力与潜力。 而就阿尔托莉雅所说，那个中年男人身上的超凡气息很淡，灵性凝聚度很低，连第一位阶的标志都达不到，属于异端组织中批量打造的“神赐者”。 “哈萨斯，你在隐瞒些什么？在我离去后这些年里，小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文沉声问道。 哈萨斯深吸了口气，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低沉道：“罗曼，听我一次，不要插手小镇上的事，今夜就留在我这吧，明天晚上过后，你就会明白这座小镇到底陷入了怎样的境况。” 安文狠狠瞪了他一眼，掷地有声道：“哈萨斯，你知道的，我绝不可能坐视小镇居民在邪教成员的蛊惑下举行邪祭！”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所在隐瞒的东西，那我只能自己去寻找，我绝不可能坐视邪祭的发生！” 闻言，哈萨斯看着面前脖子因为激动而变红的老友，苦笑道：“罗曼，我的老朋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强……” “也罢，我没有能力结束这一切，或许你会有办法。” “罗曼，你听说过永远立于王之侧的圆桌第十三骑士，追寻真实的阿格规文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血继墨甲 安文闻言，不禁皱眉道：“你说的是传说中永远立于亚瑟王的身侧，却从不在民众眼前露面，被称为影子骑士的阿格规文？” “可这不只是一个传说吗？圆桌骑士一直都只有十二位。” 在说到这句话时，安文不留痕迹地侧身瞥了身后少女的神色。 只见少女目光怔然地立于原地，目光中也带着明显的疑惑和茫然之色。 安文再次皱眉道：“哈萨斯，难道你要告诉我这座镇上隐藏的秘密与传说中的那位影子骑士有关？” 老人神色不变，丝毫没有因老友的质疑而恼怒，只是目光幽幽道：“罗曼，你还记得我们在古诺镇外遇到的那个吟游诗人，给我们讲述的故事吗？” “那个名为‘真实梦魇’的故事。” “邪恶的异教徒回到了家乡，假借神灵之名诱惑镇民投入神灵的怀抱，在异教徒的指引下，心中藏着恶魔的镇民们打造出了邪祭用的祭坛。” “那一日，在异教徒的指使下，镇民们眼中满含痛苦的泪水，嘴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面容扭曲挣扎地将镇上失去双亲的小女孩亲手送上了祭坛，点燃了燃尽一切的火焰，在熊熊烈火中，镇民们欢呼雀跃，徜徉沉浸在虚假之象中，直至被不受控制的烈火吞没。” “而这并非最终的结局……” “当烈火吞没整座小镇，连带上那位欲图逃离小镇的邪教徒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烬，只留下一片废墟残骸。” “幽蓝色的虚幻之火在祭坛中心点燃，逐渐弥漫为囊括整座小镇的火海，在虚幻的火海中……” “一切复旧。” “虚假的梦魇再度重启。” 当哈萨斯用一种低沉的嗓音平静述说完这个故事后，安文陷入了回忆中，快速浏览着罗曼·罗德的记忆碎片。 下一刻，他根据记忆中的画面以及老者此刻的言语联想到了什么，目光骤然间锋锐起来，牢牢锁定眼前的哈萨斯，就欲开口。 哈萨斯打断了他的开口，目露深意道：“罗曼，如果你日后还有机会遇到那位，务必不要再错过了。” 安文神色渐变凝重起来，哈萨斯的话无疑验证了他的猜想。 在罗曼·罗德的记忆中，他和眼前的哈萨斯曾在那座外号“超凡之镇”的古诺镇外遇到一位外貌年轻，口无遮拦的吟游诗人。 那次相遇中，吟游诗人面带笑意地拉着哈萨斯的手讲述了名为“真实梦魇”的故事。 而哈萨斯之所以会选择在此时特意提到这事，毋庸置疑，代表着这个故事与镇上发生之事存在关联，或者说相似之处！ 将失去双亲的小女孩亲自送上了祭坛…… 在那位吟游诗人的口中，小女孩在火海中不断挣扎哀嚎，向着大家求助，最后在火海中被活生生烧死。 往日被女孩视为亲切长辈的镇民们只是低着头跪坐在祭坛之外，面色木然，对她的哀求和哀嚎声没有任何回应，却低声用着最虔诚谦卑的言语祈祷神灵的救赎。 那种绝望感，哪怕吟游诗人没有在言语描绘出来，当时的罗曼·罗德也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如永夜般的深深绝望。 仿佛举目四望，皆是魔鬼。 而这也是无数关于邪教徒蛊惑‘无辜’民众的故事中极为相似的一点： 他们蛊惑开导人们用个人的绝望来换取大家的希望。 他们称此为牺牲。 而这个故事中的那个小女孩，与他们在旅馆时见到的伊莎，难不成…… 在得到哈萨斯的侧面承认后，安文迅速将这个故事和伊莎以及镇上的事情联系起来，将其代入！ 随着故事的融入，安文的神色愈发难看起来，他深吸了口气，难以置信道： “哈萨斯，你是在告诉我这座小镇和那位所讲的故事一模一样？” 无论是那个吟游诗人的未卜先知，所讲故事居然演变成了现实，还是这个故事本身，都足够让他感到震惊。 如果说这座小镇真的成为了故事中所说的那样，那么他们之前所见到的小镇建筑，见到的镇上人，难不成就都只是虚像构成？ 由虚像构成的小镇，不断轮回反复着一段时光，这种程度的幻境……此地已然能称得上——诡蜮！ 哈萨斯面色复杂道：“我也不知道第一次邪祭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年前我正好出门寻找一种草药，前前后后用了半年时间，等到我回来后，我发现镇上的一切都变了，直至我先后经历了三次轮回。” “我尝试用尽各种办法破坏邪祭，阻止镇上的人，甚至有一次我将镇上所有人都绑在各自家中，将那个叫哈恩的男人一拳打死，可到了最后……” “同样的结局依旧如约发生，被我打死的男人拖着扭曲的尸体指引身上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镇民将伊莎送上祭坛，点燃了火焰，而当时的我根本无法靠近祭坛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伊莎再次倒在火海中哀嚎。” “就如那位吟游诗人所描述的一样，梦魇一旦开启，就会不断反复着最可怕的一幕，谁也无法阻止，除了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本身。” “罗曼，听我一次，今夜就不要走了，留在我这里，等到明日祭典结束后，你就会见证我所说的一切。” 安文深深皱紧了眉头，摇着头难以置信道：“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本身？在那位的口中，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本身不就是被镇民们选中为牺牲品的小女孩？” “可是这只是一个奇闻故事不是吗？一个普通人从哪里获得的足够扭曲一地规则的力量，构建出能以假乱真的偌大幻境？！” “哈萨斯，这太荒谬了不是吗？这种程度的大型幻境，至少也是半神级以上的存在！超凡之路何时存在‘一步登天’？由普通人直接迈入半神？位阶的骤然攀升，体内超凡力量的骤然膨胀，这必然会导致超凡者本身的失控，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沦为魔物！” “用民间的俗语来形容，没有谁可以一口吃成个胖子，结局只会撑死。” 哈萨斯目光幽幽道：“那么如果说……” “伊莎身上有一件足够她来承载超凡力量的血继墨甲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十三骑士存在的证明 骤然之间从哈萨斯的口中听到血继墨甲四字，安文不由得怔在当场。 这是炼金术一脉的至高成就，也是超凡领域内的对天使级炼金造物。 科维坦上千年历史中，抛开初代圆桌骑士以及亚萨王所拥有的十三具血继墨甲，就再未听闻过有传世级的血继墨甲出现，最多不过是普通级的炼金墨甲。 而科维坦帝国已知的十三具血继墨甲，如今只剩下七家圆桌贵族明面上依旧继承、持有着先祖留下的血继墨甲，早些年叛乱的那几家圆桌贵族别说是血继墨甲，连血脉都不知是否还有延续 在失去血继墨甲的这几家内，以科维坦王室最为倒霉，他们可以说是从未执掌过那具名为“断钢”的血继墨甲。 自亚瑟王与他的骑士消失后，那具血继墨甲就不翼而飞，这也是王室一直存在的伤痛。 不过…… 安文在梦境中所看到的未来光景中，少女之所以能成为科维坦的新王，得到无数贵族、世家的认可，在最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不知从何处寻回了亚瑟王留下的血继墨甲，并成功穿戴在身上，获得了墨甲的认同。 嗯，话说阿尔托莉雅究竟是从哪里寻回的血继墨甲？ 安文脑海中突然闪过疑惑。 这点在他的梦境记忆中没有任何记载，属于缺失部分。 血继墨甲这一点上完全可以大做文章，如果他能引导少女寻回王室遗失的血继墨甲，那么有些事情就能很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 譬如引导少女真正走向封王之路！ 安文心中喟叹一声，快速将这个想法暂时摒除。 他目前完全不知道关于那件传奇墨甲的任何消息，只能暂时幻想下了。 念头此起彼伏，安文定睛望着哈萨斯，等待着他的答案。 事实上，联系哈萨斯之前所言，他已经能大致猜到些内容，但是这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他想知道哈萨斯究竟是有确凿依据，还是单纯的猜测。 只听哈萨斯郑重开口道：“罗曼，我想我已经证实了传说中那位影子骑士的存在。” “在经历过数次梦魇轮回后，为了尝试破解梦魇，我反反复复走遍了整座小镇，每幢建筑的角落我都没有放过，尤其是伊莎家。” “偶然有一次，我在伊莎家的那座旅馆后方发现了一间地下暗室。” “暗室内刻画着一连串的壁画，通过翻译壁画上的内容，我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传说中的影子骑士阿格规文真的存在，并且伊莎他父亲就是阿格规文的后人！” “关于壁画的内容，我想罗曼你会更高兴自己去验证，那间密室的石门刻度调在三，二，三，一即可，超过六次失败石门就会锁死，所幸梦魇轮回后一切都会重新恢复到记录的样子……” “而我之所以说伊莎的身上可能有血继墨甲的存在，是因为在暗室最深处，有一副漆黑如墨的甲胄！” “我无法靠近那副甲胄五米范围内，但我能看见那副甲胄上一直流转着血色的光华，我猜测那可能就是维持梦魇不断轮回的能量来源！” “虽然我从没真正见过传说中的血继墨甲，但如果永远立于王之侧的影子骑士真的存在，那么他留下的墨甲……” 哈萨斯缓缓讲述完自己的所见，叹了口气，右手拍在安文的肩膀上，苦笑道： “罗曼，我的老朋友，我已经尝试了无数次，但仍然无法将镇上的大家从这场不断轮回的梦魇中解脱出来，我想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会有其他办法，毕竟你总是能想出稀奇古怪却偏偏有用的点子。” “先去那间暗室看看吧，那里的壁画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过记住，你没有多少时间了，梦魇将在明日傍晚迎来又一次的轮回，除非你准备等到下一个轮回结束。” 就在安文准备转身带着阿尔托莉雅离开，先去哈萨斯所说的那间暗室看一看的时候，一直处于沉默的阿尔托莉雅忽然出声问道。 “哈萨斯先生，您为什么不将这一切上报给帝国，让帝国的超凡者来解决这一切？” 哈萨斯没有回答，只是陷入了沉默，目光愈发黯淡。 安文轻叹一声替他回答了少女的疑惑。 “因为在那位吟游诗人的口中，小镇的结局是在官方势力的介入下灰飞烟灭，官方势力的半神存在强行中断了梦魇的轮回。” “而梦魇中不断轮回重演的众人，并不仅仅只是虚假的幻想，还包括镇上所有人的灵魂，他们的灵魂深陷在这场梦魇中……” …… 在离开哈萨斯的小屋后，安文和阿尔托莉雅向着旅馆的方向走去。 正如哈萨斯所说，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除非他们愿意等到下一次轮回结束。 这一次他们走在镇上的小路上，望着镇上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建筑，都觉得是那般匪夷所思。 眼前和现世一般无二的一切，竟然都是小女孩伊莎所构造的幻象？ “老师，您相信哈萨斯先生所说的吗？” 走在路边，阿尔托莉雅问道，神色沉重。 她根本看不出眼前之景居然是虚假的幻象，老师的那位老朋友所讲的在她听来都太过匪夷所思，无法接受。 眼中的景象都是幻象？ 那么他们此刻所站立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风景？ 阿尔托莉雅怔怔望着路边的丛草和野花。 自己身周之地的真实之景是否只是大火后的废墟残骸？ 安文轻轻叹了口气道：“事实上我目前也无法确定，但我相信哈萨斯不会故意骗我，而那个故事……我当初也是听众，现在想起，当初遇到的那位吟游诗人恐怕不是普通人。” 停顿了下，他没有继续提及罗曼·罗德记忆中的那位表现古怪的吟游诗人，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就去旅馆后面看看有无暗室，既然哈萨斯提到那间暗室内有重要的线索，那我们就去看一看。” “我有一种感觉，哈萨斯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阿尔托莉雅没有再开口，只是目光中透露着淡淡的惘然。 圆桌第十三骑士？ 事实上少女童年时曾父亲偶然提到过一次，只是时隔这么久，早已经记得不大清楚。 真的有圆桌第十三骑士？ 而且那一位好像并没有和先祖以及十二圆桌骑士一同消失，他似乎一直背负着某道使命。 只是这么多年来，王室根本没有那一脉的任何消息。 甚至帝国的历史内，也毫无那位阿格规文骑士的任何存在证据。 这位影子骑士一度被认为是虚构出的人物，是某些心怀叵测的野心家用来恶意诋毁圆桌骑士用的。 毕竟在传说中，这位是执掌圆桌阴暗面的血腥刽子手！ 第一百七十七章 生机牵引 两人悄然回到了旅馆，路上见到的行人依旧和先前一样，见了他们后就匆匆蒙面转身离去。 他们在旅馆内没看到小伊莎的身影，阿尔托莉雅有些担心，想去找寻小女孩，但安文制止了他。 “不用过多担心，至少她在明晚的盛典开始之前不会出事，我们先去找找哈萨斯口中的密室。” 阿尔托莉雅默然点头，回身望了眼来时的路。 旅馆的后方是一片郁葱的林子，不知名的大树错乱地蓬茂生长。 安文望着葱葱郁郁的林子皱了皱眉，有些后悔先前从哈萨斯家中离去时没问清密室的具体所在。 当下，他只能无奈道：“黛丽丝，我们分开来找找看。” 二人分开各自搜寻着林子的一边。 在一阵搜寻过后，阿尔托莉雅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 “老师，这边有发现！” 安文循着声音走去，少女正站在一棵大树前。 大树下的土地被翻开了，露出一块厚重的切割分明的石板，明显是人为埋下的。 少女弯腰一手勾住石板的一边，只是轻轻用力就将还有一部分埋藏在土石中的石板直接搬了起来，露出下方黑黢黢的通道。 安文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此时并无路过行人。 少女探身向下方望去，却只见到一片漆黑，带着霉味的空气从内传来。 她略微沉吟，无声地张开了自身恩赐能力，淡淡金色辉芒弥漫在空气中，肃清了通道内，照亮了下方之景。 这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石路。 “老师，我先下去。” 阿尔托莉雅看着安文郑重说道，率先沿着石路走入隧洞内。 虽然很想说上一句“还是我先吧”，不过安文很清楚，论遇到危险时的应变，已站在超凡第四位阶的阿尔托莉雅远胜于他。 这个年龄段就已经站在超凡第四位阶上，传出去不知能羡煞死多少卡在气魄级门槛上数十年的超凡者。 他跟在少女的身后，看着身边围绕弥漫的金色辉芒，心中有些唏嘘。 不知道当年的那位亚瑟王，在年轻时与同伴周游大陆、闯荡冒险的那段时光中，是否有和少女现在一样的经历，将日后被列入最上位恩赐序列的【王权】用于照明作用…… 这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石路并不长，很快他们就看见了平坦的地面延伸向黑暗中。 淡淡的金色辉芒以阿尔托莉雅为中心快速向四周扩散开来，瞬间就笼罩到这间密室的四周尽头，以及正前方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 这间地下密室不算小，不过比起古尔多城堡地下室内的那处秘境来，大约只有五分之一大小。 地下密室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不过四周墙壁上正如哈萨斯所说，刻画着众多壁画。 无数细小的金色辉芒闪烁漂浮在空中，照亮了周围之景，犹若梦幻般瑰丽的景象。 但安文已经无暇顾及这样的景象，他的目光在投向墙壁上的壁画后就彻底离不开了。 阿尔托莉雅跟随在老师身边，走向一侧墙壁，看向墙上的壁画，沿着密室内的墙壁缓慢游走，直至围绕着暗室走了整整一圈。 安文沉默地浏览完墙壁上的壁画，眼神愈发幽深，却并没有和阿尔托莉雅进行交流。 他从墙上的壁画上收回了目光，走向暗室中间的那条通往深处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处巨大的石门，石门右边有一道刻度表。 安文按照哈萨斯所说，将刻度表四个分度分别调在了三，二，三，一的位置。 片刻之后，随着轰隆声响起，石门缓慢地自下向上升起，露出门后的一间狭小房间。 在门后的一切映入眼帘后，安文和阿尔托莉雅哪怕有了心理准备，却依旧不免因眼前之景而失神。 狭小的房间内，正中央的地方放置着一具漆黑如墨的威严甲胄！ 它如同最深的夜色，吸收尽了周遭所有的光线，沉默地藏身在这间暗室内。 而令人瞩目的是它身上那数个穿透前后的大洞！ 难以想象他的主人穿着它经历了怎样的战争，其中有一个洞口正是在常人的心口处！ 但哪怕有多处破损，漆黑甲胄之上还有多处暗红色，却依旧不减它的威严！ 此时此刻，在安文和阿尔托莉雅的感知中，一股沉睡已久的气息似乎正在不断苏醒。 感知中，密室内就犹如突然多出了一股心跳，无形中牵动着他们两人的心脏，跳动的愈发磅礴有力，难以形容的生机出现在这狭小的房间之内！ 这是…… “生机牵引？” 阿尔托莉雅喃喃道，望向漆黑甲胄的目光骤然收缩。 上位生灵对下位生灵的位阶本源压制成立后，可以通过某些手段轻而易举地影响到下位生灵的生命。 在超凡领域历史上，直视神灵后瞬间爆体而亡的，高位阶超凡者通过心跳声虐杀普通人的事迹就是源于“生机牵引”！ 可是难以想象一具甲胄竟然对他们二人形成了位阶本源的压制！ 这意味着，这是一具拥有完整灵魂的“活”着的甲胄！ 炼金之术到了如今，只有诞生了灵的炼金器具才配称得上成品，没有诞生灵，无论具有怎样的威能和作用，就都只是半成品而已。 而诞生了灵和具有完整灵魂是两个概念！ 区别就如同前者连出生都未出生，还在母胎中孕养，而后者却已是成年人。 在形容这具铠甲时，已然要用上“祂”！ 阿尔托莉雅只觉惊悸之情冲上了心头。 在少女的认知里，拥有了完整灵魂的“活”着的甲胄还有着另外一个人尽皆知的名字—— 血继墨甲！ 奠定炼金术在超凡领域中重要地位的杰作，人类对抗教会途径天使级存在的对天使级墨甲！ 当今帝国可以确认存在的血继墨甲，如今只有七具，分别掌握在七家圆桌大贵族手中，是他们的先祖所留。 王室之所以在这几百年来慢慢衰弱，不断放权于外，先后建立起上下议会，限制自身权利，究其原因还在于丢失了亚瑟王留下的血继墨甲上。 可在这间狭小的密室内，少女竟然见到了一具破损严重的血继墨甲！ 祂曾经的主人究竟是谁，又是和谁战到了这样的地步？！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旁的老师低声感慨道： “看来圆桌之位，果然不止十二之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拨动天平 “我想从现在起，我们可能要重新审视那些民间流传的传说了，黛丽丝。” 安文望向身边的少女感慨道。 阿尔托莉雅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启唇瓣道：“老师，王室至今依旧保留着当年先祖与其余圆桌骑士共同商议的圆桌，圆桌旁边一共有13个位置，除去先祖刚好是十二圆桌骑士。” “哦？” 安文露出明显的诧异之色，没想到王室竟然依旧保留着当年亚瑟王与他的骑士聚会一堂的圆桌。 时至今日，那方圆桌可谓是意义非凡的老古董了，或许已经算是当年王与骑士齐聚时的唯一见证者。 他沉吟了片刻，回忆着先前所见的墙壁壁画。 其实壁画上并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内容零散，大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前半生。 从小出生于贫困的家庭，父母在自身幼时因为意外相继去世，在长大后一次偶然的发现中，发现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竟然只是一位古老神灵的牧场，无论是远方的大山河流，还是夜里头顶的浩瀚星空，都只是虚假的幻象。 甚至于，他发现自己幼时逝去的双亲都只是错乱的记忆，他是被人从外掳到此地！ 那一日，近乎崩溃的年轻人神色狰狞地拔刀冲向了往日敬爱的神父，却被大家一拥而上在第一时间擒下。 面对着大家愤怒的责问，他疯狂怒吼着揭示自己的发现，试图唤醒被欺骗的众人，却只被众人视作发疯和无理取闹。 那种全世界唯有自己清醒的感觉让他绝望地跪倒在地。 壁画故事到此为止。 没人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那个年轻人是继续选择被蒙蔽“双眼”，生活在那方看似净土实则牢笼的地方，还是愤然反抗，宁死也不屈从于虚假的谎言中？ 安文本以为密室深处会有答案，但很可惜，这间密室内除了这具不断复苏的甲胄外就再无其他东西。 那么……哈萨斯是如何敢确定那位影子骑士的真实存在？ 仅凭这具甲胄？ 安文忽然皱紧眉头，神色骤然一变，拉着阿尔托莉雅的肩膀快速后退。 这一刻，【恶意察觉】疯狂预警中！ 仿若有大恐怖临身，就如置身于无边阴影中，如活物的黑暗疯狂向他涌来！ 阿尔托莉雅一怔，虽然不懂罗曼教授为何如此，但却十分配合地在瞬间收缩【王权】领域，仅笼罩在他们身周，并抓住安文的肩膀快速向后退去。 仅是须臾，在阿尔托莉雅的拉动下，两人已退到了洞口。 安文示意少女停步，神色凝重地盯着前方那条通往深处暗室房间的通道。 此时少女收拢领域，金色辉芒只是弥漫在他们身周三米，通道内再度陷入了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老师，是【恶意察觉】？”阿尔托莉雅低声问道。 安文点了点头，神色异常凝重，目光紧紧锁定在身前，手心浸满了汗水。 他之所以示意少女停步，不是因为他想留下继续观测前方动静，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与少女离开这座小镇！ 一股冥冥中的庞大意志已经彻底锁定了他！ 在这股意志的锁定下，他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暗骂罗曼的那位老朋友哈萨斯的不靠谱。 【恶意察觉】不断疯狂地预警，强烈的眩晕恶心感接踵而来，那种死亡临近的感觉让他有种强烈的呕吐欲望，仿佛要将肝肺都吐出来。 阿尔托莉雅并没察觉到突然出现的那股庞大意志，她皱着眉望着眼前的黑暗，在犹豫了下后，【王权】领域开始不断向前延伸，将整间暗室再度囊括其中，金色辉芒照亮了通道内的景象。 那具漆黑如墨的残破铠甲正立在通道口的地方！ 祂竟然离开了房间，无声无息地立在了通道口！ 安文冷汗不断流下。 眼前那具诡异的甲胄给他一被种凝视的感觉，仿佛那具甲胄正在凝望着自己！ 少女的脸色也微微一变，目光警惕地注视着甲胄那边的动向。 庞大意志的锁定，被凝视的感觉，这一切让安文生出了浓浓的不安。 怎么感觉对方在针对自己？ 如果这里真是传说中的阿格规文骑士所留下的遗迹，那么有释放出了【王权】的阿尔托莉雅在身边，对方没道理如此针对他！ 又或者……正是因为阿尔托莉雅释放出了【王权】，被对方所认可，所以全部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该死，哈萨斯可没说会有这样的变故！ 心中暗骂，安文果断启动了自身恩赐能力，死马当活马医。 【命运天平】开启。 少女首次察觉到自身领域笼罩内的区域出现了异种波动，微微打乱了她的【王权】领域。 而这道波动来源赫然是身边的老师，罗曼教授！ 无数根或平行，或产生交集的细线从各色漩涡中贯穿进现世，每一根细线都勾连着一道未知的七彩漩涡，嵌入虚空之中。 精致小巧，却又背负着威严的金色天平浮现在安文眼前。 天平梁向两侧各自形成一道臂弯，每个臂弯上各自悬挂着一个金色托盘。 此时此刻，天平向右高度倾斜，近乎低垂于地，左右托盘上的砝码竟在此时出现肉眼可见的差距！ 安文脸色铁青一片，天平向右倾斜到这种地步，标示着自己此时的运势已经低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果断拨动命运天平，竭尽全力向左边添补砝码，增加自己在短时间内的运势，强行将自身低落谷底的运势拉到山腰地带。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动用自身恩赐能力，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恩赐能力能取得多大作用。 而不断向左边添加砝码的代价就是高速流逝的灵性。 见鬼！ 对方究竟是谁？！ 而恰在他拨动完命运天平之后，那种被凝视着的诡异之感顿时荡然无存，冥冥中锁定自身的庞大意志也在缓慢消散。 安文察觉到这一切后不禁微微一愣。 作用……居然有这么明显？ 下一刻，在他的眼前，那具漆黑如墨的残破甲胄中竟然缓缓浮现出一道虚影！ 男人神色冷峻，脸上有着一道狭长的刀疤，这破坏了他俊美的外貌，给人一种冷酷之感。 他身披黑色甲胄，身周不断升腾着浓浓的黑雾，凝望着安文的脸，声音漠然而低沉道： “命运的代行者，你是来履行昔日盟约的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神威如海 如铁一般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安文，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就如身处于深海之下。 安文心中一突，再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居然一眼也没望向旁边执掌着【王权】的少女，这点让安文很是费解。 他究竟是不是传说中永远立于王之侧的影子骑士阿格规文？ 如果他是，那么他没理由忽视阿尔托莉雅而选择注视自己，自那位亚瑟王消失后，少女是世间诞生的第一位重掌【王权】之人！ 而命运代行者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安文下意识联想到了自己的恩赐【命运天平】。 可总不能说掌握了偏命运权柄的恩赐能力就是命运代行者，这世间唯一能与命运扯上关系的，可能就是当今三圣殿之一的命运圣殿。 在那日觉醒后，安文就做出了相应推测，如果说当年突然现世的三圣者是群星之母的化身，那么祂们的名讳极有可能与化身本质有关。 传说中群星之母创造众神，将自己手中的权柄一一分出去，但必然有所保留，而命运，消亡，无常，这三者极有可能就是群星之母仍掌握在手的三种权柄。 就在安文思索时，身披甲胄的男人平举右手，手心向下，然后翻转右手，手心之中赫然烙印着一枚形似眼珠的印记！ 全知之眼？！ 不对……和那日自己所见的不同，部分细节有很大出入，而类似这种印记，必然要精准到一分一毫。 安文先是一惊，然后很快微微放松，但没有失去全部警惕。 而下一刻，男人手心的印记猛然爆射出炫目的白色光芒，哪怕此刻阿尔托莉雅竭尽全力控制【王权】领域，也无法将男人手心印记绽放的光芒压下！ 安文抬首，却看到了男人死寂般的眼眸中突然泛上了一丝生机，就如冰冷的机械傀儡获得了独立灵魂般活了过来。 他还未做出反应，那印记爆发出的白色光芒就已经彻底笼罩了他。 仿若时空置换，他现身于一片死寂黑暗的空间，轰隆而过的浩荡洪流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却让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追寻着洪流消失的地方。 那是…… 那是…… 那是…… 就在安文双目无神地反复低声重复，却始终不敢真正道出其名，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时，眼前之景再度变幻。 璀璨无垠，熠熠生辉的群星点缀在天幕之上，映照的夜幕如同白昼。 当繁星之景映入安文眼帘时，他微微怔神后却是皱起了眉头。 眼前群星闪耀之景瑰丽而梦幻，但却隐隐给他一种异样感，就仿佛眼前景象…… 毫无生机与灵魂，只是虚假的遮掩。 就如同一张临摹的假画，虽然足以以假乱真，但却没有画家倾注于中的心血和灵魂，而这才是画真正传世的精髓所在。 想起之前在暗室中所见的壁画，安文心中一动。 他此时不能确定自己是身处幻境，还是被那男人通过某种空间类能力传送到了此地。 如果是前者还好，对方想来是想通过幻境告诉自己某些事情，可若是后者的话，那自己就麻烦大了…… 他望向四周，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座小镇的中心。 “阿格规文！你怎么能拿剑冲向神父！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疯了吗！你难道忘了神父曾经对你有多好？那年大家都不喜欢性格阴暗的你，只有神父一如既往将你视为亲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愤怒而不解的声讨和质问声围绕着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倒在地上的男人。 被绳索束缚的男人真的就如疯子一样拼命挣扎着，在地上不断试图起身，被堵着的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声。 他的眼睛就如受伤陷入绝境的野兽，绝望而狰狞。 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珍贵的东西，世间再无留恋。 他眼中的暴怒远胜过围着他的众人，却又带着深深的哀伤，让旁观之人心生悸动却又完全无法理解。 “好了，就到此为止吧，我也没出什么事，大家就都散了吧，阿格规文交由我来照看。” 一位发色花白的老人站了出来，制止了大家的责问和怒骂，劝阻大家先离去，他有话要与阿格规文说。 这是一位慈善的老人，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没有一丝凌乱，微微下陷的眼窝中，湛蓝的眼眸中流露着看透岁月的沧桑。 他胸口的衣服上有被利器划破的缺口。 当众人在老人的劝说下一一离去，各自返回家中后，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蹲下身吃力的将年轻男子背在肩上，步履蹒跚地向镇外走去。 安文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后面。 此刻间他已经能基本确定这只是一场幻境，并非真实，刚才众人分散离去时他接连出现在几人面前，却无一人能看到他，哪怕他刻意挡在他人的行进路线上，对方也是穿透他的身子径直迈过。 而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似乎就是那些壁画的后续！ 他跟着前面的老人一路来到镇外的平野上，看着老人停在一处上坡，将年轻男人轻放在地上，然后席地而坐。 风毫无阻碍地吹过偌大平野，无数金色麦穗在风中倾斜摇摆，形成波澜壮阔的麦浪。 安文走进了两人的身边，蹲在二人身侧，静静聆听着两人的对话。 老人拿下了被堵在年轻男人口中的衣物，却没有解下他的绳索。 而男人此时也放弃了挣扎，只是那双冰冷的目光一直盯着老人，连眨都不眨一下，就是这样瘆人地冰冷注视着老人。 眼中写满了仇视。 “你骗了我，你骗了所有人，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当年轻男人以声嘶力竭的口吻如怒狮般怒吼而出时，远处刮来的风突然变得肆虐起来。 落叶残根在风中盘旋而上，风吹过麦浪的声音逐渐演变为一种风雨欲来的大势。 安文震惊地发现，随着年轻男人的怒吼声，被群星点缀的天幕陡然如被触怒一样，无数黑云不知从何处而来，层层叠叠笼罩了浩瀚天幕，遮去群星。 天地幽暗。 无数紫黑色的纹路如蛛网般蔓延在天幕之上，狰狞而恐怖。 在那蔓延的紫黑色纹路中，一只金色的巨大眼眸缓慢浮现而出，神威如海！ 第一百八十章 相似的人，不一样的结局 由金色雷霆凝聚而成的眼眸缓缓睁开，庞大到令时间都为之凝固静止的压力犹若实质般降临这座世界。 旷野平原上随风摇摆的金色麦浪暂停在弯身的那一刹那，空中盘旋的落叶静止在半空中，似乎还隐约能看见空中灰色的风流。 安文默然注视着眼前的神迹。 此世就如静止在黑白照片中的一幕，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死寂黯淡之色。 天地无光。 他走到那个被称作阿格规文的男人和老人身前，低头俯视着他们的眼睛。 震惊，恐惧，愤怒，以及解脱…… 那双失去色泽的眼睛中竟流露出如此之多的情感。 安文转头望向老人，不禁微微一怔。 纵然是面对眼前灭世般的景象，老人的眼睛依旧平静如湖水，毫无波澜，只是隐隐含着一抹沉入灵魂的哀伤。 安文怔了下，旋即再度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金色眼眸。 毫无疑问，眼前这一幕这绝对是旧神才能掌握的权柄！ 而联系密室中的壁画…… 他猛地皱紧了眉头，想起了一个重要的关键所在。 哪怕说真有十三圆桌阿格规文，那么他也应当是与亚瑟王同一时期的人物，也就是此纪元初开时期。 而莫说这一纪元初，哪怕是第四纪元这世间都已毫无神灵的足迹！ 按照记载，第三纪元末期的那场大战让三位混沌旧神先后陷入永恒梦魇，开始无休止的沉眠，其余八位旧神同样在战后依次躲入自身神国进行沉眠，哪怕祂们依旧保留着一缕意念观察世间，可也绝无现世的任何痕迹。 一直持续到百年前。 而百年前的战争哪怕是格兰雅也不知究竟，只知道个大概，对其中细节一无所知，兄弟会中知晓此事的长者对此也都闭口不谈。 但可以肯定的是，历史上那八位旧神从第四纪元到百年前，确实没破除封印行走地上的任何痕迹。 那么…… 他头顶上这一位究竟是谁？！ 影响如此大范围的神迹，那些超凡之路上的先驱不可能察觉不到，除非…… 这里是神灵的地上神国！ 想到这里，安文面色一变，不由再度扫视身前平野与远处绵延的山脉。 此地难不成真是一位旧神的地上神国？ 圆桌骑士之一阿格规文在最初竟然是神选之民？！ 仿若是冷眼扫视了一圈神国之内，天幕之上的威严金色眼眸逐渐淡化，凝聚而成的金色雷霆一一散去，隐于黑云后。 将整座世界都凝固的庞大压力突兀消失，眼前世界陆续恢复运转，吹过麦浪的风拂过老人的脸颊，带起鬓角的白发，静止在空中的落叶再度盘旋而上，然后跌落向远方。 神迹之后，原本愤怒咆哮的阿格规文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 老人用着略显嘶哑的声音轻轻问道。 “这就是你要的真实吗，阿格规文？你所在渴求的，究竟是什么？” “真实与虚假间的定义，真的这么重要吗？又或者说，镇上的生活让你不能满足，你在渴求外面的生活？” “可是阿格规文……有时候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能太过任性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事都随你心意，所以我们要学会知足，学会了知足，你才会放下心中的焦躁，无论在何种情况都能寻得一丝快乐。” “而这，就是生活。” 作为旁观者的安文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了老人眼中深深的疲惫与哀伤。 他说的话远不是他口中这样的轻而易举，充满了血与泪。 安文仿佛依稀能看到老人身后当年那个和如今的阿格规文一模一样的男人的影子。 一样的怒吼，一样的绝望，一样碰到头破血流，似乎死也不愿回头，只愿追寻心中的真实，然后…… “阿格规文，我们不能任性，因为我们无法承担任性的代价！” “有时候认命不仅是放过自己，也是放过身边的人。” “而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老人忽然转身扶起躺在地上的年轻男人，那双满含伤痛的眼睛直视着男人无神的眼眸，他的双手死死抓住男人的双肩，神色肃然中又含着一丝哀求。 年轻男人的双眼回过神，愣愣地与老人对视着，感受着他眼中藏着的悲伤和哀求。 那悲伤就仿佛无止境的海，将他紧紧环绕其中。 冰冷而窒息。 他突然打了个冷战，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老人，嘴唇打着哆嗦，足以让人彻底陷入绝望深渊的猜测浮上心头。 “当年……” 从年轻变为年迈，舍弃了全部棱角与梦想，甚至舍弃了自尊的老人阻止了他的开口，只是漠然相对。 他缓缓起身，解开男人身上的绳索，低声道：“如果还是不甘，还是不愿就此沉沦……那么阿格规文，就当是老夫求你……等待吧……在漫长的时光中等待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也许命运女神会眷顾于你，将你带离这个世界。” “而在此之前，你要学会等待、忍受、低头、服从……直到命运女神的目光降临到你的头顶。” “其实牺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谓的牺牲带不来一丝希望的火种，明日依旧是日复一日的沉沦。” “如果有那么一天，阿格规文，不要迟疑，哪怕那个机会将是以所有人的生命为代价。” “但是啊……” “我的孩子，倘若你真的迈上了这一步，你注定将永远背负着心灵上的枷锁，独自承受着罪与孽，至死也难解脱……”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重大转折 春夏秋冬，瞬息而过。 光阴如流水在安文眼前流过，碧空如洗的天空从淡薄无云到黑云压顶，从旭日东升到落日熔金，再由群星闪耀到万里无云。 这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安文心神震动，以这种直观的角度观看时间流逝，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怅惘。 他眼前平野上的广阔麦田从金色大海到被人一扫而空，然后是俯身埋下种子，青涩麦田，最后再次循环至金色大海。 如此反复五次。 五年时光匆匆而过。 安文豁然转身，原先身边的年轻阿格规文和老人已经消失了。 这是……幻境中的光阴变幻？ “快点，神父出事了！” “啊？怎么回事，神父怎么了？” 慌乱的声音突兀传入安文的耳中，两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子快步赶着路，后面的那位一脸惊慌地拉扯着前面的人问道。 安文转身，听着她们的对话。 “唉，也不是出事，按神父的意思是寿终就寝吧，即将进入尊神的神国，侍奉尊神左右。” 前面的女子突然叹了口气，带着羡慕的口吻说道。 “这不是好事吗？要我说，神父虔诚辛苦了一辈子，早该进入尊神的神国了。” …… 安文目送着两位镇上女子的离去，心中沉思。 时间线直接推到了五年后在此时停下，无外乎是重要转折的来临。 神父的死亡吗？ 安文长吐了口气，抬脚走向镇子里。 刚才所见的一幕，让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数，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有了部分猜测。 现在他将去验证心中的猜测，见证这个时期的阿格规文所做的决定。 等待命运女神的眷顾？ 这句话是让他最在意的一句话，排除其他深意，只论这句话本身，在此地人的认知里，存在着掌管命运权柄的女神？ 等安文回到小镇后，属于那位神父的葬礼已经开始。 他看到主持这场葬礼的人，正是褪去了青涩变得稳重了不少的阿格规文！ 他穿着属于神职人员的黑袍，胸前戴着一条弯月吊坠，双眼合十闭目为葬礼中的老人祈福。 神态虔诚而肃然。 已然有了老人当年的风范。 安文挑了可以俯瞰全场的一处高点，从上俯视全场，注意到了一丝异样。 这场位于镇中心的葬礼最外围，有一位全身都隐于黑袍下的神秘人。 他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双手垂落身体两侧，头微垂，面容隐于黑袍下。 身周的镇上居民似乎无一人能看到他，他的存在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诡异感觉。 安文微微眯眼，锁定了目标。 他走下地面，身体径直穿透过无数镇上人，来到在高处锁定的那个位置。 黑袍人赫然就站在那里。 安文走进黑袍人身后俯身抬头向黑袍里望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 模糊不清？ 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空白！ 自己明明望着黑袍人的脸，眼前却诡异的出现了一片空白，脑海中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只有“无法看清”这个概念。 不可视吗…… 安文心中微沉，在多次反复尝试失败后，只能放弃对黑袍人真容的探寻。 葬礼一直到深夜结束，安文目睹着镇上人将老人的尸体火化，然后在血红的月色下将他的骨灰洒向天空。 恰在此时，正好有一阵微风吹过，将老人的骨灰带向远方。 镇上所有人在见证到这一幕后无不在高呼尊神庇佑，认为是尊神将老人的尸骸带去了神国，老人必将侍奉尊神左右。 安文默然无语地注视着这一幕，忽然怔住。 血色月光？ 他猛然抬头，看见了天边那轮血色月亮。 嘶…… 这是一年一度的血月，还是说此地是那位猩红血月的神国旧土？！ 在安文倒吸凉气，心中接连闪过数种骇人听闻的猜测时，葬礼结束了。 在主持葬礼的阿格规文的示意下，大家神色振奋地向各自家中走去，口中低声议论着老神父进入神国的事情。 唯有阿格规文面色平静的近乎冷漠。 “现在能够决定了吗？” 柔美而好听的女声突然从身边传来，安文惊异地回身望去，居然是身边的黑袍人开口！ 她居然是一位女子？ “现在还在犹豫不决吗？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机遇从不会等人。” 漠然的女声传入阿格规文的耳中，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有的只是警告。 安文清楚地看见阿格规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黯淡。 他没有选择回应黑袍女子，而是抬头望向天边的血月，口中轻声喃喃着安文听不懂的话语。 许久之后。 当阿格规文低下头，目光直视黑袍女子，平静道：“我接受你们的邀请。” 黑袍女子毫无意外，语气机械地例行道：“在计划实施前，我必须先告诉你相应的代价……” 阿格规文抬手，制止了她的言语，转身离去，最后的话语随着风传入黑袍女子的耳中。 “他很早就告诉我了，很早，很早……你们只需要在计划进行前通知我即可。” “我会配合你们的一切行动。” “只要你们能带我脱离这个世界。” 什么计划？ 安文听着两人间的对话，心中疑惑时，眼前光景再次突变。 时间加速。 果然…… 神父的死亡对于阿格规文而言是一场重大的转折，而这个转折就是他与黑袍女子的约定？ 他们的计划究竟是何物？ 难不成与老神父最后的言语有关？ 命运女神的眷顾……脱离这座世界…… 安文眉头紧蹙，他有种预感，自己已经隐隐猜到了结局。 当他再次抬头时，眼前场景豁然一变。 犹如神罚一般，无数火球从天而降，砸在镇子上，镇子上早已一片狼藉，大火蔓延燃烧形成一片火海。 人间炼狱之景！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就由我来背负（难得的大章） 灭世之景出现在眼前，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陨石将小镇化作了炼狱。 而四处蔓延的火海中，却没有一位镇民在逃难，只有火海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与陨石砸落的轰然之声。 这座小镇的居民似乎集体消失了。 安文目睹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海，镇子的毁灭，巨大的陨石轰隆砸在他的身边，无数乱石沙土穿透他的身子飞溅向四周。 镇上人呢？ 为什么此地会突然迎来这样的灾变……这难道是神罚？！ 就在安文再度生出疑惑时，他看见阿格规文身形摇晃地从火海中走出。 他的脸上多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疤，破坏了他的容颜。 神色疲惫的阿格规文身形摇摇欲坠地走过安文的身边，无视身边飞溅而起的沙石，步伐坚定地向着镇中心走去。 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否与他接受黑袍女子的计划有关？ 当阿格规文疲惫的坐在镇中心，斜靠在一面断裂的墙壁上后，黑袍女子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镇上所有人的真灵已经全部送到了主世界，他们的来世将彻底脱离猩红血月的掌握。” 沉默许久后，黑袍女子平静述说道。 “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阿格规文，你确定要舍弃离去的机会，与此地一同埋葬在那位旧神的愤怒之下吗？” “那位旧神正在逐步苏醒，对神国的掌控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最迟十分钟后我们就将从此地脱离。等祂醒来审视自身神国内一切后，你必将陷入永世的炼狱。” 年轻男人疲倦地低垂下头，轻声道：“总要有人来承担最后的苦痛不是吗？其实啊……这里就是我的家，离开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呢？” “现在想想，我当年所在愤怒的真的是那老家伙骗了我这么久吗？那时的我是在害怕啊……害怕曾经的幸福居然都只是虚假的幻象，害怕我……” “够了。” 冷漠的声音打断了阿格规文的喃喃声，黑袍女子单手抓住他的右肩，淡淡道：“阿格规文，你给我记住了，命运给予你的馈赠，你不要也得收下。” “按照此前约定，你助我拿到了四分之一血月权柄，我将带领你脱离这座地上神国。” 就在阿格规文怔神之际，黑袍女子单手划开通往虚空的大门，将阿格规文一把扔了进去。 “人类真是种麻烦而自大的生物，才活了几十年就敢自认看透了生死。” 嫌弃的抱怨声响起后，黑袍女子侧身歪头望向安文的方向。 她就像是在凝视场中的安文，冷漠道：“你说对吗，亚伯兰。” 熟悉却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名字瞬间灌入耳中，安文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然转身，看到那个面容上千年都未曾改变过的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此时此刻，那个男人微笑着单手抱着书籍，另一只手横于胸前躬身行礼，姿态优雅，礼仪完美无缺，哪怕是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亲爱的艾露莎殿下。” 安文面皮抽动，顺着亚伯兰的目光再度望向那个黑袍女人，身子竟在因一种难言复杂的情愫而轻微颤栗。 这一次他阖上眼轻轻吐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震动惊悚，声音艰涩地补全了她的称谓。 “命运女士艾露莎·菲特？” 于第四纪元拯救人类的三大圣者之一，一手创建起命运圣殿的命运女士艾露莎·菲特！ 她竟然出现在阿格规文营造的幻境中！ “原来如此……” 安文低声自语，感受着周遭扭曲崩解的时空。 “传说中亚瑟王之所以能与同伴建立起偌大国度，便是与那位命运女士有关，包括十二圆桌骑士与亚瑟王所执掌的血继墨甲，就是来自于那位命运女士……” “至于所谓月亮女神的眷顾……八大旧神中那位猩红血月稳稳站在邪神的行列，又怎么可能眷顾一个人类？” “而现在就连阿格规文也与这位女士有关？” “或者说……阿格规文是那位女士选中的打入属于亚瑟王的圆桌骑士团的人选？” 他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许正是亚瑟王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位影子骑士终身都没显露于人民面前，被排斥在权力核心外？ 事到如今，他已经能大致还原阿格规文的前半生。 身处于一位旧日之神的神国之内，所见所知皆为虚假，却在偶然或者必然下得知了真相，愤怒的想打破这一切，却在一位长者的阻拦和劝导下学会了隐忍和等待。 在漫长的等待后，他迎来了命运女士艾露莎·菲特的注视。 与这位女士达成契约后，阿格规文配合她做成了一件事，而他索取的却并不是自身的解脱，他选择用自己的牺牲换来小镇居民的真灵解放。 只不过在传说中那位喜怒无常出了名的命运女士面前，他的释然与看淡生死却变成了类似矫情一样的东西…… “四分之一血月权柄？” 安文忽然注意到了先前对话中的这一处，目露诧异。 在阿格规文的协助下，这位命运女士夺得了血月的四分之一权柄，这里指的难道是神权？！ 恰在此时，他周遭的空间宛如玻璃粉碎般瓦解，露出背后黝黑深邃的虚无之地。 安文立足于漆黑湖面上，轻微一动，脚下便泛起黑色涟漪，蔓延向黑暗深处。 除了头上落下的一束光将他笼罩其间，他放眼四周，眼中只有无止境的黑暗与虚无。 这里……是哪里？ 就在安文心中划过这道念头时，身前再度落下一束光芒，照亮了方寸之地。 …… …… 阿尔托莉雅沉默地望着眼前陆续浮现的画面。 一簇簇白光依次打下，白光下是如同话剧般的一幕幕短片。 …… 离开家乡的年轻人行走在苍茫原野中，满目皆是死寂之色。 仿佛天大地大，却无他一人的容身之所。 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的同时，马蹄声变得越来越慢。 “嘿！朋友，你怎么一个人行走在星落平野上？需要帮助吗？” 年轻人怔然停步，疑惑于这突如其来的问候，他转身望去。 腰间佩剑，骑着白马的男人冲他咧嘴笑着，笑容阳光灿烂，就如一米阳光不可阻挡的浸透年轻人的心灵。 在年轻人的眼中，那个骑马男人的身上似乎有着让人难以直视的耀眼光环。 以及…… 将他紧紧包裹，让他忍不住试图伸手触及的温暖。 “我……” “可以吗？” 在那颤抖的微弱语气下，是对救赎与新生的无限渴望。 …… “嘿，高文，兰斯洛特！这是我们的新兄弟！凯，加雷斯，你们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我们的新兄弟！” 明明只是不久前才认识，两人只经历了一段短暂的旅程，可这个笨蛋为何表现的如此欣喜？ 年轻人茫然地站在他的身后，目睹着那个男人满脸自豪地向他的兄弟介绍他拉入伙的新同伴。 温文尔雅，有着精灵般容颜的兰斯洛特先生。 笑容和那个笨蛋有些相像的高文先生。 看上去似乎是大大咧咧类型的凯先生。 腼腆秀气的加雷斯先生和加赫里斯先生 可是啊…… 自己真的有资格拥有这样的伙伴吗？ 明明……只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 …… “阿格规文先生，这是您的份！” 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的加雷斯笑着递上了一只烤兔子。 “谢谢……” 年轻男人赶忙接过，显得拘束地点头致谢。 眼前的加雷斯先生看上去未免也太过年轻了吧…… “哎，阿格规文先生感觉老是很拘束的样子，阿格规文先生不习惯和我们在一起吗？” “啊，不是，不是……” 他下意识地否认道，却不知该如果继续解释下去。 “不是的……” 轻微却毫无力度的否认。 “没事啊，我相信只要彼此间熟悉，阿格规文先生一定能很快融入我们的！” 年轻人愣了愣，抬头看到了那张灿烂的笑脸。 该死……为什么又是这样灿烂的笑容…… “加雷斯……你今年几岁了？” “诶！岁数吗……其实我还差三年才成年，不过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骑士了！” 加雷斯脸红地补充说明道，试图证明年龄并不能代表一切。 啊，那个笨蛋居然连童工都在用吗…… 不远处汲水的金发男人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回过头，扬起手大声道：“我证明！加雷斯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骑士了！” 证明无效啊，你这动用童工的混蛋！ 周围正忙着扎营的同伴都转头望向这边，露出无奈的笑容。 …… “阿格规文！跑啊！快跑！快跑！” 半边身染血的金发男人艰难地拄剑起身，冲着身后的年轻男人急声喊道。 所有人都满身染血的倒在草地上，哪怕是往日间强大无比的高文先生和兰斯洛特先生也倒在身前巨大魔物的爪子下。 年轻男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舔着爪子上的鲜血，似乎在冷笑着他们的魔物。 逃？ 他阿格规文的字典里何时存在逃这个字了？ 这个笨蛋又在说什么胡话，明明不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的同伴了吗？！ 所谓同伴，难道不应该是同生共死吗？！ 骤然而起的熊熊怒火如那一日小镇上燃起的火海般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的双手紧紧握拳，耳边属于亚瑟那个笨蛋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从遥远之地传来。 赤红的双目紧紧盯着眼前欲图再次摧毁他所拥有的一切的魔物。 染血的气魄自他身后缓缓浮现，举剑迎向敌人。 那是自深渊底层爬出的血色骑士，他拔剑，他怒吼，他为同伴而战，他为自身救赎而战！ …… “嘿，这是我们的新同伴，他叫贝……贝……” 金发男人不由得尴尬地挠了挠头。 “贝德维尔，我叫贝德维尔，很荣幸认识大家。” 粗犷的声音自那个憨厚的大块头口中传出。 “啊哈哈哈哈哈哈，贝德维尔，贝德维尔是我们的新同伴！”金发男人猛然间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试图掩盖先前的小失误。 年轻男人坐在一旁无语地望着那个笨蛋。 “嘿，贝德维尔，这是阿格规文，他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大英雄！” 金发男人突然拉着那个大块头，指着年轻男人热情介绍道。 年轻男人愣了下，旋即有些局促地抬头，露出尴尬的笑容。 “我听亚瑟说过！你就是那位于危难间力挽狂澜拯救了所有人的救世主阿格规文先生吗？！” 没想到那个大块头眼睛一亮，热情地抓住自己的手握着。 年轻男人一脸懵，浑然不知道那个笨蛋究竟是怎么在外介绍自己的。 “哈哈，阿格规文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呢!” 身上还缠着绷带的高文先生笑容灿烂地走了过来。 “虽然救世主这个词有些夸张……不过阿格规文确实是于危难间救了我们所有人。” 没想到兰斯洛特先生也缓步靠近，轻笑着赞叹道。 “我早就说过了！阿格规文先生可是很靠谱的！”明明还是个小个子却穿着厚重甲胄的加雷斯举手大声道。 面对大家的赞赏，年轻男人竟显得手足无措，满脸通红。 原来自己真的有资格能拥有这样的同伴吗…… …… 当他们的同伴增加到13人时，在亚瑟的决定下，他们一行十四人正式出发行向外陆。 他们面对各大旧神教会的追捕围剿，然后在围剿中反围剿。 他们突袭了血族圣地，解放了那里被视作血食的人类以及各族生灵。 他们深入巨人王庭的废土，和沉睡在那的王族巨人打了一架。 他们闯过魔狼平原，在成千上万的魔狼追捕下落荒而逃，大骂领头的亚瑟不靠谱。 他们出海追寻传说中的无尽海域，于海之国大杀四方，解救了那里的人族。 他们一路高歌，气势昂扬地面对各方不断涌来的敌人，以敌人之血淬炼武艺和自身意志。 最终，他们回到了故土，在一位女士的指引下建立起属于他们的国度。 …… 黑夜下的王庭中。 “阿格规文卿，你不需要……” 早已变得不再年轻的男人摇头打断了金发男子的话。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来做，王座之下不可能只有荣耀，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存在着阴暗面。” “就由我来代替大家背负圆桌下的所有阴暗面。” 在说这些话时，他的神色毅然而决然，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坚定。 “就让我来背负所有的阴暗面，而你们只需站在阳光下接受荣耀的冠冕即可。” “这是我的……意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圣者之路 正如那个男人所说。 王冠下永远不是世人所想的那样神圣而荣耀。 奠定至高无上的王权的过程中，流血与黑暗是注定不可避免的过程。 当脸上留有狭长刀疤的男人披上了漆黑甲胄，长期待在地下囚牢中，以冷酷和铁血面对王国建立过程中的重重阻碍，众骑士间的疏远便如噩梦般降临…… …… “阿格规文卿……真的背弃了骑士的守则吗？” “听说阿格规文卿昨天又虐杀了一名西海的鲛人……” “为什么要怀疑阿格规文卿？阿格规文卿不是那种生性暴虐嗜杀的人！” “可是……兰斯洛特卿亲眼所见阿格规文以很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囚徒。” “如果是囚徒的话……” “加雷斯！不准说出这种话！” “……阿格规文卿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 “……我等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阿格规文卿自从圆桌成立后就很少与我们相见。” “为什么圆桌之内没有阿格规文卿的位置！？” “……吾王说这是他的意志。” “阿格规文卿的意志吗……可他的意志究竟是什么？” “我想，这可能只有吾王与阿格规文卿自己才知晓吧……” …… 站在拐角处阴影中的男人低头望着早已沾满鲜血的双手，沉默地向着黑暗中走去。 猜疑，误会，疏远，忌惮，失望…… 在做下决定的那一刻，自己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吗？ 但是啊，这些都是没关系的，因为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 “阿格规文卿，为什么不和大家说清楚呢，如果说清楚的话，想必大家都能接受并认可你的意志的。” 已立于王座之上，把持王权的亚瑟王不解问道。 身旁漆黑甲胄的男人单膝跪在王座之下，轻笑道：“我已选择了独自一人承担，就让那群笨蛋继续无忧无虑吧。” …… 那一日，亚瑟王与他的十二圆桌骑士立于帝国之巅，接受万民的朝拜。 阴暗的囚牢中，那个男人抬头望去，目光仿佛穿透了泥土与石壁，越过了重重阻隔，看到了他的兄弟们正站在高台之上铭刻历史的那一幕。 难以想象那张冷冰冰的脸竟然在这一刻露出了淡淡笑意。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黑袍女子就如深渊中蛊惑人心的恶魔。 男人低下头，敛去了罕见的笑容，神色重归漠然。 “说出你的要求。” 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毫无意外之色的低沉嗓音回荡在阴冷的囚牢中。 这世上从来不存在天降的福缘。 一切的一切早在开头就已明码标价。 …… 当曾经同伴间的疏远逐渐演变为厌恶和畏惧，那个男人悄然踏上了远行的行程，离开了正不断走向繁盛的国都。 他最终还是选择独自背负所有的黑暗，为那群笨蛋们留下蔚蓝天幕与灿然群星，孤身一人去面对那未卜的命运。 …… 我的弟兄们啊…… 我将去为你们做最后一件事，自此之后，我将在地狱中为你们祈福。 愿我们永无再见之日。 …… 自此，幻境破碎。 所有自高处落下的灯光逐一熄灭。 舞台与演员一一退场。 观众自幻境中脱离，重归地下密室。 阿尔托莉雅神色恍惚地立于地下密室中。 她抬头望向身前那身披黑色甲胄的淡淡人影，神色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潘德拉贡家族第十世子孙阿尔托莉雅，拜见骑士阁下！” 神色淡漠，如铁一般坚毅冰冷的男人看向少女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了不少。 “这是【王权】吗？” 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淡淡的怀念与怅惘。 “晚辈侥幸继承了先祖的血继恩赐。”阿尔托莉雅轻声道。 “侥幸吗？”男人摇了摇头，道出了一则哪怕王室都不知道的隐秘，“能继承那家伙的恩赐，可并非运气使然，毕竟那家伙亲口说过，只有能继承他意志的后辈，才有资格使用他的能力。” 少女怔然的同时，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古堡中所见的幻象。 “那么……那群家伙现在还好吗？” 如今以残魂之身寄托在甲胄上苟延残喘的阿格规文轻声问道。 阿尔托莉雅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但转念一想，以亚瑟王和他的骑士们当初的境界，千年光阴也不可能磨灭他们的半神之躯。 她低声道：“先祖和另外十二骑士在建国百年后就神秘消失，王室和其余圆桌贵族中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阿格规文气息微凝，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幽幽道： “那群家伙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条路吗……明明不用……” 阿尔托莉雅不由急切追问道：“阁下，请问您知道先祖和其余骑士的去向吗？” 如果能寻回失踪近千年的亚瑟王以及初代十二圆桌骑士，那么科维坦帝国…… 仅剩一缕残魂的男人沉默片刻回道：“那是一条虚假的圣者之路，在传说中它通往的是神座。” 第一百八十四章 裂隙 “巴泽尔·高文！” 门外传来的怒吼声中带着毫不压制的沛然怒意。 “嘭！” 大门被一脚踹开，一道人影如怒狮般闯入屋内，紧接着巴泽尔的身躯飞离地面，被重重嵌入墙壁中。 一时间屋内尘土飞扬。 “咳咳——” 当巴泽尔咳嗽着将自己从墙壁内拔出来时，迎面而来的拳头再度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巴泽尔·高文！” 低沉咆哮声中的怒意竟是再度拔高，丝毫没有因刚才那一击而得到任何发泄！ “咔嚓——” 脚下碎石子被轻易碾做灰土，埃尔维斯右手按在腰间佩剑上，左手抓住巴泽尔的领口，那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眸中却是吞吐着实质般的怒焰。 “你，怎敢如此！” 面对埃尔维斯的勃然怒焰，巴泽尔的眼眸依旧沉静如水，没有惊怒，没有意外，也没有畏缩，只是这样平静地直视着埃尔维斯的双眸。 “你怎么敢做出这等僭越之事！你可知殿下离开王都前往东部地区会造成何等后果？！” “完全不考虑做事后果，只是单方面凭着感觉去做事，这样的你凭什么站在殿下的身边？” “若殿下出了丝毫差错，我必然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去给殿下陪葬。” 说到最后，埃尔维斯的神态逐渐回复到往日的冷静。 最后一句森寒到极致的话语轻轻传入巴泽尔的耳中。 这不是威胁，也不是警告，只是简单而平静的述说，却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决心。 第二代圆桌尚未真正成立，就已在此时产生了难以消弭的裂隙。 而在安文的梦境记忆中，这一幕应该发生在一年后，起因也并非巴泽尔为阿尔托莉雅离开伦格尔敦提供了协助，而是另一件小事点燃了巴泽尔与埃尔维斯之间早就存在的矛盾火线。 “埃尔维斯，住手！” 厉喝声从门口传来，一道窈窕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巴泽尔家门口。 露娜·布特咬着牙，神色紧绷，身后还站着另一位苦着脸，穿着随意的青年。 “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埃尔维斯，停手。” 强忍住怒意的话回荡在屋内，露娜·布特恼怒道。 从埃尔维斯得知殿下通过特殊手段从王宫中离开后，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想到这，女子不禁狠狠瞪了眼身后的李斯特·凯。 都怪这家伙嘴巴跟漏风似的！ 埃尔维斯面无表情地松开巴泽尔的衣领口，那双由盛怒转为冷漠的眼眸最后扫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巴泽尔，踏过碎石走向门外。 “埃尔维斯。” 背后忽然传来了巴泽尔的平静嗓音。 然后在露娜·布特微惊的目光中，埃尔维斯·兰斯洛特被巴泽尔·高文一拳砸出了房屋。 该说这是漂亮的还击吗？ 她身后的李斯特·凯拍了拍脑袋，一脸苦恼和不忍直视的样子。 “埃尔维斯，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殿下赐予的，我时刻愿意将自身的全部都奉献给殿下。” “因此……殿下的意志即是我的意志，无论殿下选择前行的是何等崎岖道路，于我而言，只需紧紧跟随便是。” “这就是我的道路。” 已站在门外的埃尔维斯面对平静述说自身意志的巴泽尔，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愚忠。” …… …… 若人类领域内的至高权柄是王座，那神座或许代表的就是超凡领域的尽头。 这是人类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出身王室的阿尔托莉雅自幼便从父亲那得知了超凡序列各个位阶的名称。 超凡第六位阶被称为“镇压”，与教会途径的圣者等同，意为到达此位阶的超凡者足以镇压一方地域，这一位阶已初步完成了由人到半神的转变。 第七位阶则被称为“不落”，与教会途径的折翼天使是同等存在，这一位阶已经真正拥有了绝大部分神话生物的灵魂本质。 而超凡道路的第八位阶，即为王座，这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尽头，哪怕坐镇境外之地的三大圣殿的殿主都曾发声，称这一位阶后道路未绝，仍有继续前行的可能，但终究未有人真正目睹到王座之上的风景。 也许王座之后，即是神座？ 阿尔托莉雅虽然惊骇于身前长者的话语，可阿格规文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讨论，又向她询问了关于亚瑟王和十二圆桌骑士当年的一些事迹。 “断钢没有掌握在王室手中？” 阿尔托莉雅点头道：“先祖的血继墨甲自从先祖消失后就不翼而飞了，王室一直找寻到现在，但直到如今也没有一点线索。” “是随亚瑟一同消失，还是在亚瑟离去后消失？”阿格规文突然问道。 阿尔托莉雅迟疑了片刻，答道：“王室中有相应记载，先祖消失的那天下午，王室中有人见到过先祖留下的血继墨甲，所以应该是后者。” 听到少女如此回答，阿格规文的眉毛不禁皱了起来，神色变得冷冽而严肃。 “没有穿戴断钢……其余十二人也都将血继墨甲留给了后人……那么他们究竟去了何地？” “涉及传说中的道路，哪怕是凯那样大大咧咧的人，也不可能如此托大，何况还有兰斯洛特和高文在……” 阿格规文再次低头陷入了沉默中，地下暗室内又一次陷入了绝对寂静。 阿尔托莉雅虽然很想从阿格规文身上得到更多当年的秘闻，但对这位当年为帝国立下赫赫功劳的伟大骑士不敢有丝毫冒犯。 如果自己所见到的都是真实，那么他毫无疑问与那十二位圆桌骑士是同等的存在！ 这是一位选择牺牲了自我，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这座帝国以及他的同伴们的伟大骑士！ 当阿格规文抬起头再次开口时，阿尔托莉雅注意到他的身影似乎相较先前黯淡了不少。 “亚瑟的后辈，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将我仅剩的后代从这无止境的梦魇中拉出来。” 阿尔托莉雅神色一肃，自己与老师一道进入此地就是为了揭开小镇的秘密，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牵扯到了这位千年前足够列入圆桌之列的伟大骑士。 这么想着，少女忽然想起了罗曼老师的存在。 她转头望向身边，却发现罗曼教授竟然还处于幻境中，且不知看到了什么东西，神色惊惧，额头不断滴落下汗水！ 第一百八十五章 疑点 与阿尔托莉雅所见到的幻境截然不同，安文所见的并非阿格规文离开神国后与同伴们相处的时光，而是阿格规文在最后选择悄然离去后的经历…… 所有的一切早在开头就已明码标价。 这是阿格规文在幻境中留给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话。 从他选择协助那位命运女士开始，他的命运就已踏上了另一条岔路口，在岔路的终点，无数分岔口的前端站着的是那假借馈赠之名的命运。 这世间是否有掌握命运权柄的神祇？ 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真要算，那么也只有那位高坐星灵之海的群星之母。 在有关三圣者即是群星之母化身的猜测中，最大的疑点，难以自圆其说之处就在于那位群星之母为何要选中人类？ 相较于当初弱小、毫无凭依、毫无天赋能力的人类来说，那一位委实有着无数更好的选择。与其他超凡种族相较，当时的人类可以说毫无优势，哪怕是境外之地如今地位最低下的地精一族，也拥有着远超人类的锻造天赋。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这位高高在上的众神之母选择对人类投注视线，甚至亲自化身将超凡之路铺展在人类的脚下？ 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就像安文难以理解自己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拥有了命运权柄的部分唯一性。 或者说，命运途径的四分之一权柄。 也是在阿格规文以自身记忆、经历为基础展现出的幻境中，安文知晓了一则重大的隐秘，涉及人类为何从未有人窥探到王座后的领域。 权柄唯一性。 这是通往神座的钥匙，又或者称其为……基石。 唯有掌握一种完整无缺的唯一性，才拥有登顶神座，接受加冕的资格。 而按照幻境中那位命运女士所说：四分之一藏于圣殿深处，四分之一未曾坠入人世，四分之一落入海拉之手，最后四分之一则遗失在了灵界。 当年阿格规文受制于那位命运女士，对方向他提出的最后要求便是前往灵界找到遗失的四分之一命运权柄的显化。 而阿格规文之所以答应，其实还有另一重目的，那便是当年的亚瑟王已经走到了超凡之路的尽头，再难迈出一步。 只可惜他至死也未曾在广袤无垠的灵界中搜寻到那四分之一命运权柄的显化，最终倒在了变幻莫测、光怪陆离的灵界之中，临死前拖着残躯回到了这座小镇，留下这具血继墨甲。 而安文所掌握的四分之一命运权柄，来源恐怕就是那位已经死去的梦神海拉。 那日他与灵界六神柱之一的噩梦当面，对方在谈到他拥有的神灵眼时，曾说过他的神灵眼已经产生了某种变化，其位格本质发生了蜕变，之后在他不死心的追问下，最后噩梦还向他透露了一点东西。 来自神灵的遗泽。 他本以为噩梦所说的变化来源于那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相互融合，最后寄居于自己双眼的神性力量。 但就目前来看，阿格规文的话直接让这种想法宣告破产。 四分之一的命运权柄，命运的代行者…… 阿格规文的那句“所有的一切早在开头就已明码标价”，让一直在逃避某个问题的安文感受到了透骨寒意。 那股寒意无法抵御地自下而上，从脚底板蔓延向头顶，途中冻住每一寸血肉。 自己所掌握的梦境记忆来自于梦神之眼，那么自己拥有的梦神之眼又来源于何处？ 这是安文一直在竭力避免，却又自始至终都无可回避的重要问题。 他根本无从解释自己拥有的梦神之眼的来源，这也不是一句天赋异禀所能解释的。 安文记忆中有关神灵眼的最早记忆，只能追溯到年少时的那场大梦。 梦神之眼、预知未来的大梦、与格兰雅的相遇、加入血色兄弟会…… 这一切都仿佛是精心设下的局，引诱自己一步步走上某位存在想让自己所走的道路。 无端生出的这个想法让安文心中一寒。 这些难不成都是命运的安排？ 可命运就如阿格规文所说，早在开头就已明码标价，那么自己又该为以上这些付出什么？ 仍就身处于幻境中的安文陷入了沉默之中，不得不开始直面这个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梦神之眼的来源恐怕牵连极深，与百年前那场弑神之战绝对有着重要关联，而选中自己究竟是偶然中的巧合，还是必然的结果，这暂时无法断定。 就以现在来看，哪怕安文感性上更倾向于前者，但理性告诉他，超凡领域的水就如深渊一般难以见底，而自己也不是什么天选之民，神选之子。 良久，安文苦笑一声，长吐了一口气，算是暂时结束了这个问题，不再杞人忧天。 此时思考这个问题，确实毫无头绪，他需要更多的尝试以及线索，来支持他完成对这个问题答案的假设。 安文望着眼前最后一幕幻境，神色不由变得慎重。 在最后代表命运女士与阿格规文沟通之人，正是亚伯兰！ 他没有想到这位居然在千年前就已开始活跃，甚至与那位命运女士有着某种关联，那么…… 他那日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顶替了罗曼·罗德？ 以他在阿格规文的幻境中对待那位命运女士的态度和某些言行，哪怕有人对安文说亚伯兰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天使，安文也丝毫不会有任何意外。 这么一位起码活了上千年的超凡者，底蕴与实力真的难以揣测。 而自称是群星之母信徒的他，与那位命运女士间的关系似乎也能从侧面证明三大圣者和群星之母间确实存在着某种联系？ 不过……那位命运女士为何要谋划夺取血月四分之一的权柄，祂欲图做些什么？ 而当年亚瑟王建立科维坦帝国，果然是这一位在背后推动！ 这位不仅以指引者的身份引导亚瑟王建立科维坦帝国，后面阿格规文之所以选择背负圆桌与王冠之下的阴暗面，也与祂有着不小的关系，最后更是直接被祂胁迫着离开伦格尔敦，前往灵界搜寻四分之一命运权柄的显化。 祂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 这其中其实还有几个疑点，在阿格规文的幻境中没有具现出来。 譬如这位命运女士究竟是以什么方式来逼迫阿格规文就范？ 而阿格规文先前所言的盟约又是什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速之客 一位随亚瑟王闯荡境外之地，有资格列入圆桌行列，并且最后选择独自背负承担王权下的阴暗面的骑士，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废物。 安文最为好奇的，就是那位命运女士究竟是如何拿捏的阿格规文。 能胁迫阿格规文离开同伴身边，前往灵界搜寻那四分之一命运权柄，这其中抛开阿格规文自身原因，那位命运女士到底还把控着阿格规文什么软肋？ 就在这时，异象突生。 他周遭的之景宛如破碎的窗户从一点向四周蔓延出无数如蛛网般的裂缝，然后在一声轻响中砰然粉碎。 幻境退场。 安文意识回归现实世界，他睁开双眼略带茫然地望向身前，目光在漆黑甲胄中的那道虚幻人影上停顿。 阿尔托莉雅看情况似乎早就已经苏醒了，又或者她根本没进入幻境？ 安文无法判断少女是否经历了和他一样的幻境，但就现在来说，她和这位骑士间应该已经有了一番交流。 而阿格规文此时投来的审视目光让安文心中一惊，表面却又不得不表现出一副稳重的姿态，身躯微躬，向这位千年前跟随在亚瑟王身边的骑士表示尊敬。 这位能在灵界海中徜徉数百年，最低也是圣者层次，甚至有不小概率是相当于天使级的不落阶位的超凡者！ 他会不会已经看破了自己的伪装？ “抱歉，先前是我认错人了。” 在一番沉默过后，阿格规文冲安文微微点头示意，解释道。 安文连忙摇头表示无碍，嗓音中带着敬意道：“能在这里见到当年的圆桌骑士之一，这是晚辈的荣幸。” 虽然不知道这位到底有没有看破他的伪装，但此时多说点恭维的漂亮话总是没错的。 只是没想到阿格规文对此竟是神色严肃地否认道：“我并没有跻身入圆桌行列，严格来讲，我只是王身边负责内政的书记官。” 安文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居然会否认自身是圆桌骑士之一。 不过联想到这位在传说中铁面无私，喜怒不形于色，性格冷酷，最厌恶虚假之物的形象，也就不那么意外了。 “那么，亚瑟的后辈，接下来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阿格规文忽然低沉道，裹在漆黑甲胄中的身影如雾气般缓缓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具破损却依旧流露着威严的甲胄。 他竟然……就这么消散离开了？ 安文一脸茫然地望着阿格规文消失的地方。 阿尔托莉雅郑重地向留在原地的血继墨甲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对身边的安文低声说道： “老师，阿格规文前辈已经将小镇上发生的起因经过都告诉了我，我们先上去吧。” 安文心中一动，看来这位已经和阿尔托莉雅深入交流过一番了。 他点头道：“我们先上去，就不在此地过多打扰这位前辈的安眠了。” 两人沿着石阶返回了地面上，将地面重新复原成原本的模样。 不知不觉中，已经临近黄昏。 天边薄暮微沉，暮色将流云浸染成火烧一般的颜色，大日的身影已经彻底沉向西边。 安文抬头望了眼称得上壮观的夕阳之景，与阿尔托莉雅向旅馆走去。 等他们走进空无一人的旅馆后，不禁停步在了一楼，皱眉望向四周。 小女孩伊莎依旧不见人影。 安文微微眯眼，目光投向楼上。 【恶意察觉】正在轻微预警中，幅度不大，但依旧有响应，看来是有不速之客来访。 就是不知道是镇上的人，还是外来者。 在安文的示意下，阿尔托莉雅望向楼上的目光变得凛冽和危险起来。 她将伊莎至今未归的原因暂时安在了楼上不速之客的头上。 …… “主教大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哈恩的举动处处透露着不协调的地方？还有，他竟然说没有收到过来自教会的任何信息，这怎么可能？” 面色苍白到诡异的年轻人恭敬地立在老者身旁，神色不解地问道。 老者坐在安文的房内，随手翻着安文的行李箱，所幸安文并没将会暴露身份的东西放在行李箱中。 “瑟夫，你的感知果然和罗德尔主教所说的一样敏锐。” 老者首先称赞了年轻人一句，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头低垂的更深了。 “哈恩已经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哈恩了，他已经死了。”老者神色平静地说道。 骤然听到哈恩已死的消息，年轻人愣在了原地，回想起先前哈恩举动中的种种不协调和诡异之处，瞬间冷汗直冒。 超凡领域中，被附身夺体的不在少数！ “哈恩已经被某些诡异存在……” 年轻人的低语声还未说完，就被老者摇了摇手指打断。 “瑟夫，不是你想的那种，哈恩并没有被那些超凡生物附体。” “他只是如字面意思一样，死了而已。” 老者慢吞吞地继续说道，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眺望暮色下的小镇。 “瑟夫，告诉我，你现在眼中的小镇是什么样子的。” 年轻人愣了愣，似乎没理解老者的意思，迟疑了片刻后，低声答道：“主教大人，属下……请原谅属下的愚钝，属下没有明白您的意思，在属下眼里这座小镇……” “就和其他普通小镇别无两样？”老人冷笑反问道。 年轻人的额间忽然流下不少汗水，神色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紧张，结巴道：“是……是的，大人。” 眼前这位身为教会中少有的幻术师，一直以喜怒无常出名，前一刻笑语不断，下一刻便暴起杀人实在是家常便饭，侍奉于这位身边就和行走于悬崖边毫无差别。 “呵呵，瑟夫，不要紧张，你是一个好苗子，教会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罗德尔主教也拜托过我好好栽培你，只要你不自己找死，我不会对你出手。” 转身望着年轻人紧张的模样，老者不由一乐，笑着说道。 言毕，他回过身再次望向窗外夕阳下的小镇，狭长的眼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和异色，慢条斯理道： “在你眼里这座小镇和其余普通小镇一般无二，可在我眼里，我们脚下却是一片大火烧过的废墟残骸。” “你眼里的哈恩与往常无异，可在我眼中，却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哪怕是我们脚下这间旅馆，也早已被大火烧的不成样子，你猜猜，我们正站在什么上面？” 老者面色诡异地望向年轻人。 年轻人脸色一变，望向脚下，却看不出丝毫异常之地，他脚下传来的触感也是站在木制地板上的感觉。 可被大火席卷过的旅馆，还会存在木制地板？ 他究竟站在什么东西上面？！ “呵呵，别紧张，开个玩笑放松下。”老者调笑着，然后不禁感慨道，““能将虚假幻境构建的如此真实，甚至在幻境的基础上由虚转实，这种观想能力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我们脚下这座旅馆确实已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但是构建这座囊括整座小镇幻境的人，除了构造出你眼前的幻象外，还以特殊手段让该存在的东西都以合理的形式存在。” “通常来说，幻境的最大漏洞，都是虚假与真实不相协调，从而暴露幻境的本质。” “这受限于幻境构造者的局限性，他能通过欺骗你的五感告诉你这里有某件东西，但他无法欺骗你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只能让你绕行、避开，而一旦遇到无法回避的情况时，幻境就会出现破绽。” “也就是说，‘无中生有’就是他们的极限，但他们做不到让物体消失，也做不到让物体真正存在，大多数幻境构造者只是通过欺骗人的五感来达成这一切，但是这座幻境的主人……” “竟然能让观想出的虚假之物真正具象化，将真实与虚假完美结合！” “这种天赋真是让人嫉妒地想将其……毁灭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瑟夫听着老者的感慨只觉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中一寒。 这位除了翻脸如喝水，性情古怪外，还有一个令旁人敬而远之的嗜好就是喜欢虐杀天才。 据说教会中当年与他同代的几个天赋不错，结果最后莫名消失的教徒就是被他暗中出手虐杀，这传闻甚至让教会中大主教层面的高层亲自现身警告他。 几十年过去，与他同龄的天才早已无人问津，而他却已一步一步走到了主教之位，甚至距离再进一步也已不远。 不然罗德尔大人也不会将自己送到他的身边…… “主教大人，难不成这位幻术师还能比得上您不成？”瑟夫露出讨好的笑容，语气中带着轻蔑与不屑。 老者转头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笑呵呵道：“这马屁拍的有些生硬，瑟夫啊，看来这方面你没有得到罗德尔那家伙的真传啊。” 他突然敛去笑容，就如换了张脸一样，双眸中闪过阴狠之色，面无表情道： “单论幻术，恐怕连我也不是构建出此地幻境的那位幻术师的对手。” 瑟夫一愣，旋即神色一紧。 与幻术师为敌，最怕的就是落入对方精心设置的幻境中，若有水平不相上下，甚至高一筹的幻术师坐镇，那自然是毫无隐忧，不需要担心。 可若是…… 这老家伙实力不如人家，也敢主动步入别人的主场？！ 老者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前提是构建出此地幻境的那位是单凭自身一人之力，而且亲自坐镇在幻境核心中。” 不等瑟夫再次发问，他继续自言自语道：“再真实的幻境，若没了坐镇核心的幻术师，失去了变化的可能，还能称得上是幻境吗？不过是一场一成不变的‘游戏’罢了，多试几次就能轻易通关。” 瑟夫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那位构建出此地的幻术师已经不在小镇中了？” 老者笑呵呵地拍了拍瑟夫的肩膀，目含欣慰道： “瑟夫你能听出这点，证明你还是有点脑子的，若是连这点都听不出来，那哪里还配得上罗德尔主教对你的评价，我看还是直接扭断脖子来的干脆，免得日后给他与我丢脸。” “不过你还是猜错了，这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不是幻术师。那位构建出这场幻境的幻术师不是离开了此地，而是他根本无力掌控这场由他自己构建而出的幻境。” 说到这，老者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眼中则是火热与贪婪之色。 连瑟夫都能感应到哈恩的异常，他身为一位资深幻术师，自然能在这座幻境中察觉到更多的不协调之处。 而在将造成这些不协调之处的可能性一一拼凑出来后，一个惊人的猜测让他欣喜若狂。 他有八成的把握，能确定构造这场幻境的人并非靠自身独立完成幻境的布置，幻境中很多方面都透露着初学者的稚嫩，并且连幻境核心都无人坐镇。 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连初学者都不如的幻术师凭什么布置出眼下这等庞大完善到足可进行自我循环的幻境？ 答案自然是有奇物的辅助。 是炼金造物还是封印物？ 与其流落在此地吃灰，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 “瑟夫，开门迎客。” 老者忽然转身对处于思索中的年轻人笑道。 瑟夫愣了下，随即目光望向屋外，不禁挑了挑眉，竟然有人上楼了？ 是住在这间房屋的客人？ 真是……不幸啊。 嘴角露出一抹狞笑，瑟夫大步走向门口，伸手向门把手，欲图将门打开，迎接上楼的那两个倒霉蛋。 而下一刻。 “嘭！” 大门直接被外面的人强行一脚踹开，径直撞在毫无防备的瑟夫身上，连带着他一同倒飞在空中，狠狠砸落在地，连一声都没吭就直接晕了过去。 一位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脸上还有着淡淡雀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破门而入。 那双湛蓝眼眸于此刻流淌着灼人眼眸的威严！ 在得到安文的首肯以及确认来者不善后，阿尔托莉雅出手毫无节制。 “哦？” 窗前的老者有些惊讶地望向走入门内的少女和老人，眼中掠过一丝异色。 不久前踏入气魄级的瑟夫竟然就这么被砸晕了？ 应该说是这个废物不堪一击，还是来者不容小觑？ 安文站在阿尔托莉雅后方，目光在进入屋内后就扫视了一圈屋子。 在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被打开，且遭人随意翻弄过后不禁眯了眯眼，叹了口气道： “两位，东方有一句话，不问自取是为贼。” 老者挑了挑眉，笑呵呵道：“误会，这肯定是一场误会。” 安文摇了摇头，目光漠然地望向他道：“阁下既然杀意已如此浓烈，何必还摆出一副笑脸？” 【恶意察觉】的存在，让安文足以辨别任何人对自己拥有的敌意，除非对方能完美隐藏自身情绪，或是达到了半神位阶，选择隔绝自身与外界的联系。 眼前这位面容苍老的老人身上，正释放着源源不绝的恶意！ 听到这句话，老者嘴角的笑容由温和转变为阴冷，皮笑肉不笑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他能察觉到安文仅是第一位阶的超凡者，倒是那少女有些棘手，自己竟然无法看透她的实力。 是有炼金器物隐藏气息，还是实力不下于自己？ 碍于没看透阿尔托莉雅的实力，老者暂时按捺住了心头杀意。 安文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开口问道：“真理教会的人？” 老者脸色一沉，眯起了双眼。 被戳穿身份后，索性连那一抹虚伪的笑容都不再伪装。 安文神色平静，此人给他一种奇异的疯狂感，和当初在船上所见的中年男人有很大相似之处。 本只是随口一试，没想到对方竟然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黛丽丝，既然对方是邪教成员，那就不必留手了，不过这两位恐怕与那哈恩是一伙的，所以最好还是留个活口。” 阿尔托莉雅小脸微冷地点了点头，手中金色粒子缭绕，君主般的威严弥漫笼罩在屋内，锁定身前老者。 【王权】释放。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交锋 巴兹皱了皱眉，看向少女的目光多了一丝厌恶。 身为幻术师，最讨厌的莫过于领域类恩赐者。 领域类恩赐往往将周遭环境营造为自己的主场，这对于幻术师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尤其是这名少女的恩赐能力似乎有些……非凡？ 那种空气中弥漫的上位威压感虽然淡薄，但却真实存在着，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至于那弥漫的金色粒子，也同样让人有种不安的预感。 冷哼一声，巴兹轻轻跺脚，一道黑影自他脚下影子中飞射向阿尔托莉雅，速度极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它的速度。 就在黑影即将进入阿尔托莉雅周围一米内时，撞上了陡然升起的金色领域，顿时被排斥在外，无法再进半步。 那是一只如黑影凝聚而成的奇异生物，头有两根细长触角，大口狰狞，身躯类蛇，却生有四肢。 此时黑影生物张开大嘴似在咆哮，疯狂顶撞着金色领域形成的屏障，却始终无法攻破，只能激起阵阵金色涟漪蔓延向四周。 “影兽？阴影类恩赐能力者。” 站在后面的安文挑眉道破了黑影的来历。 巴兹面无表情，脚下影子中忽然一阵诡异地蠕动扭曲。 原本一人大小的影子此时竟如膨胀一般不断扩张着体型，到最后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房间的空间。 这是一头形似猿猴的影兽，两只巨大的拳头不断捶打胸口，却是没有半点声响与震动，看上去毫无威胁。 然而下一刻，巨大猿猴一步跨越过与少女间的距离，拳头从高处落下，没有裹挟丝毫声势，却是狠狠砸在了那层金光上！ 远胜于先前的激荡涟漪疯狂震荡开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在这拳头下轰然破碎。 而阿尔托莉雅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无论是喜是忧，是慎重还是轻蔑，少女此时没有流露出任何异色，有的仅是平静。 宛如深海下的死寂之水，安静地仿若冻结。 而在巴兹看来，这与羞辱毫无区别。 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怒意，影兽巨猿抬头怒啸，双拳重重捶打胸口，而后双手合十化为战锤全力向下方砸去！ 但这一次。 砸下的双拳被阿尔托莉雅以一手接下。 庞大漆黑的战锤与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臂形成鲜明对比，却无力再进一步，画面极具冲击力！ 影兽巨猿的双臂开始不断轻微颤抖，面色狰狞，使劲浑身气力向下压下，却反而在不断上升！ 阿尔托莉雅单手轻而易举地接下巨猿进攻，将其砸下双臂反向抬高。 饶是安文是自己人，在后方看的也不禁心中一跳。 巴兹面部一抽，眼底震惊之色一闪而过。 能以单臂之力如此轻易地接下影猿全力一击，这少女难不成是那些剑走偏锋的炼体流格斗家？ 他在东部地区曾经也见过几位这个流派的格斗家，可无一不是五大三粗，身形高大，与少女匀称偏瘦的身材完全是两个极端！ 影猿身躯屈辱地颤抖着，却根本无力抵抗下方那只右手传来的力量，只能眼睁睁见着自己的双手颤抖着被以碾压的姿态抬起，而后被掀翻在地。 倒地的影兽如破碎般化作水流般的阴影重新汇聚回巴兹脚下，变回他的影子。 巴兹双眼变得晦暗不定，如此轻易就将自己的第二恩赐破除了吗？ 看起来似乎是偏向于近战的超凡者？ 只可惜这间屋内空间未免太过狭小了，不利于自身的施展。 而此方幻境也即将走入末尾，实在不适合在此刻释放自身气魄全力一战，不然若是引发“回溯”，破除这方幻境的时机怕是要重新等待幻境自行走到终末。 心中衡量了一番得失后，巴兹目光恢复平静。‘ 他轻轻跺脚，脚下影子再度分化为四名骑士模样的影兽举枪扑向阿尔托莉雅，几乎锁定了全部死角。 金色领域猛然张开，一把由无数金色粒子汇聚而成的威严长剑出现在阿尔托莉雅手中！ 少女双手拄剑而立，将金色长剑轻插入身前木质地板，一股煌煌金色之风扫荡前方，四只影兽在扑来的半途中就已灰飞烟灭！ 正准备抽身离去的巴兹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望着阿尔托莉雅手中金色长剑。 足以缠住同阶超凡者十数个呼吸的阴影骑士，竟然在她手中连一招都没接住？！ 她手中金色长剑究竟是何物，恩赐的显化，还是炼金物品？ 巴兹目光忌惮地凝视着阿尔托莉雅。 心知在此地狭小空间作战恐怕只会对已方不利。 他神色变得凝重少许，右手抬起，戴在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绽放出翠绿色光芒。 无数根粗大的藤蔓从翡翠戒指中扑出，疯狂而诡异，在巴兹的意志下，数十根粗大藤蔓几乎将房内空间填满，一蜂窝涌向阿尔托莉雅。 阿尔托莉雅神色未变，就连拄在身前的长剑都未拔起。 下一刻，【王权】领域猛然扩张，在金色领域之下，扑来的粗大藤蔓被尽数碾碎！ 占据整个房内视野的藤蔓被一扫而空后，阿尔托莉雅却是神色一怔，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老者和倒在地上昏厥过去的年轻人竟然消失了！ 他们居然逃走了？！ 安文站在身后看的有些无言。 阿尔托莉雅的战斗无疑称得上堂皇大气，以近乎君王之姿面对敌人狂风暴雨的攻击而岿然不动，表现出碾压的姿态。 这也符合她的风范和性格，毕竟这位日后可是牢牢恪守着亚瑟王留下的骑士之道。 只不过现在的话，少女的战斗意识等方面显得还是太过于死板保守了。 这种环境下明明只需进攻就能让对手难以招架，直至落败，却偏偏选择“不动”的作战方式，该说这是保守呢，还是对自身实力有十足信心？ 不过……真理教会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小镇？ 难不成那哈恩就是真理教会的教徒？ 安文望向先前老者站立的地方，皱眉思索着。 身前的阿尔托莉雅还有些不死心，持剑巡视房内的每一角。 安文不禁无奈道：“黛丽丝，你不能指望敌人也和你一样尊重彼此，认可这是一场骑士间的战斗，事实上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迂腐且错误的认知。” “难道当年的亚瑟王对待敌人也是如此吗？敌人和对手，这是两个概念，我希望你能分清，如果说对待邪教徒也依旧保留着你的骑士精神最后导致落败，那么在我看来，这无疑是极度愚蠢且令人失望。” “所谓战斗，就是要拼尽全力，如果你真的尊重对手，那就拿出你所有的实力将其碾压，不要给他任何机会！” 说到最后，安文的声音变得罕见的严厉。 阿尔托莉雅怔了怔，手中金色长剑散为无数金色粒子消失在空中。 她郑重向安文点头，表示受教。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