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何为江湖何为剑》 定个小目标 是的,又发感言了。 点击率低,收藏低,均订不到1,哈哈。 没事,凡事要学会逆向思维。 中国人口13亿,假设看网文的有1亿,喜欢看武侠的有1千万,喜欢我这个类型的有10万,喜欢看这个类型又恰好喜欢我的文风的有5000. 恰巧5000人之中能看到的有1个人,这1个人将这本书推荐给了自己的朋友,朋友又推荐给了另外一个朋友。 随着圈子的越来越大,那么这5000人最终都会看到这本书。 然后5000人又带着另外的95000也看了看这本书,95000又把这本书推给了喜欢武侠的1000万。 哈哈,千万粉丝著作就此横空出世了。 现在,我需要找到这1个人。 所以,我得拼命的更新,我得让书名出现在武侠分类的首页。 定个小目标,月底冲个更新总榜第一名可好? 越没人看越更新,越得拼命写,嗯就这样! 引 蛮荒世界,天地混沌,日月倒行,妖魔肆虐,毒瘴恒生,民生艰苦。 大曌国君周通取天外玄石,除其杂,淬其型,磨其锋,命为天下剑。周通持天下剑,一剑分天地,二剑定日月,三剑除万妖,四剑破连瘴,始天地清明。 后民智渐开,有人效法周君,以铁铸剑,号铸剑宗,铸剑宗取万物之形创剑法,万物之念思剑意,万物之吐纳凝剑气,铸天下名剑八十一,号令武林,无人能出其右,千年以后,铸剑宗衰败,名剑流落在外,天下剑道分三教九流,三教分别取剑法,剑意,剑气为立教之本,九流则分上三流、中三流、下三流,分别对应剑客之不同境界,下三流:启、引、转;中三流:承、御、分,上三流:合一、憾山、开天。九流之上亦有人修成无剑道,云游天地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无根无法,无敌亦无凭。 剑客修行,以《天流引元注》为根本,引元气入体,开启剑道,是为末流启剑道,后修行境界,每攀升一境,则可修习一门心法,心法品轶越高,则同境越强,升境越为平顺。 如今之世,大曌国名存实亡,内有出云国,南通国,东唐国,西属国四大诸侯国四足鼎立,四大诸侯国又有数百附属,连年纷争不断。外有妖族、魔族、灵族、河洛氏、后裔部落、蛮荒部落对九州大地虎视眈眈。 天下已成将分未分之势,剑道已入欲立不立之格局,如此乱象,千年未见,天机老人领上天命,下四海,创天机阁,汇总八方消息,著成万世史书,遂,百年画卷就此展开。 三千剑道,皆出于吾 铸剑宗,雄踞于大曌王都的千年宗门。 现如今的北出云,东宝瓶,西蜀山,南通天皆是它的子侄辈。 六百年前,铸剑宗人才济济,前前后后号称仙剑八十一,八十一位潇洒剑仙手持八十一把绝世名剑云游天下,风光一时无两。 谁知,八十一人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内相继仙去,铸剑宗从声名显赫到无人问津不过经历了百年光阴,正如同当时风雨飘摇的大曌王朝。 有人说是阴谋,有人说的天意,历史终究淹没在光阴长河之中,无从考究。 自那以后,大大小小的剑客宗门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崛起,经历无数次的兴衰演变,吞并或者依附,成就了如今四大剑宗统领江湖的格局。 铸剑宗的宗主铁剑,分剑道修为,按照剑客的寿数来说还算当打之年,却已是满头花发,岁月的刻痕在他脸上犬牙交错,像极了一位务农的老人。 铁剑愁啊。 宗门自他执掌以来,终于把稀稀拉拉的三四十位弟子经营到了七人,哦,不对,八人,还有一个来了五年都没有打出一把剑的莫古青。 为何要铸剑? 这要从铸剑宗修习方法说起。 铸剑宗无心法传承无剑招剑谱,只有一本从老祖宗传下来的《铸剑集》。 根据《铸剑集》的记载方法铸剑,剑成之日便是破镜之时。铸剑一把,启剑道,铸剑两把,引剑道,铸剑三把,转剑道,依次类推。 根据成剑的时间便可判断剑客的修行资质,时间越短,资质越高。一般来说,第一年能成剑者,剑仙资质,三年之内成剑者,有望分剑道。三年之上未成者,一辈子顶破天也就是个转剑道铁匠,已经没有栽培的必要。 今日,颜老教习依旧在草地上带领着七位弟子背诵《天流引元注》。其文曰:“惶惶天地,日月为精,明明日月,以光为元,引元入岁,可至天权,行至天阴,三冲巨门,流于五行,化为涌泉......不啻天地,效我之身。” 颜老教习在铸剑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铁剑还在街边打滚活泥巴的时候颜老教习便是此般模样,此时也应该有百岁高龄,然,此生最高修为只是分剑道,过不了几年便要化烟而去了。 颜老教习这一走,宗门内可就没有教习了!颜老教习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中途弃剑的烂桃子不计其数,转投其他宗门的又不乏其人,最后只留下了一位弟子,刘师傅。 刘师傅是个闷葫芦性子,让他教书,这人直摇头,让他铸剑,这人直乐呵。 别误会,不是按照铸剑集铸剑,就是铁匠铸剑。 铸剑宗的人修为不高,铸剑宗的剑品质上乘,这都是刘师傅多年来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铸剑宗也靠着卖剑勉强维持着生计。刘师傅也已经四十岁了,虽然看上去龙精虎猛,但若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还会留在铸剑宗么?铁剑摇了摇头,莫非千年宗门真的要结束在我的手上? 不一定,不一定咯,不是还有七位弟子么? 这七位弟子,算是铁剑执掌宗门以来资质最好的七位,尤其是那位叫桃花的小姑娘,一年成剑,剑仙资质! 铸剑宗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上三流剑仙了?两百年?三百年?这其中上好的胚子都被其他宗门挖了过去,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啊! 七人已经背诵了三遍《天流引元注》,颜老教习本该说一句“解散!”之后七人便飞奔向剑炉,对于十二岁的少年而言,背书哪有打铁来的开心。 今日颜老教习迟迟不下课,莫非是有什么任务要交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了桃花。桃花年龄最小,入门就是小师妹,资质最高,所以自封大师姐,此等情况你大师姐不出面谁出面? 桃花暗自恼怒,平日里都喊小桃子,今日就大师姐了?你们这帮没出息的玩意! 桃花踱步走向了颜老教习,拱手作揖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怎么没动静呢? 小桃花鼓起勇气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颜老教习的肩膀。“师~~父~~?” 颜老教习一头栽到地上。 “妈呀,不会是死了吧。” 小桃花一慌神就喊出了声,若是让大们人听到定会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此时,颜老教习口中响起了微微鼾声,鼻子上吹破了一个鼻涕泡,还不停念叨着:“三千剑道,皆出于吾宗,喝~~~~~呼~~~~~” 小桃花一阵羞愧,背后却惹来了哄然大笑,桃花转头把目光扫向众人,六人中五个人都不笑了,唯独虎子这个傻头傻脑的家伙没憋住,瞬间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谁叫你这么笨,不打你打谁? 众人一哄而散:“铸剑喽,铸剑喽” 颜老教习睡的死,打雷也惊不醒,旁边就趴着那条大黄狗。 看见大黄狗桃花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刚入宗门,这条老狗可怜兮兮的趴在门口,见人就摇尾巴吐舌头,没人搭理它就在那里暗自神伤。我们桃花心地善良,没事就把自己的桃花酥分给它。 直到有一日,桃花看见这大黄居然在街上跟一条花斑母狗撒欢,哪还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瞬间觉得我桃花大剑仙居然让一条狗给骗了。于是,一人一狗见面就打不共戴天! 大黄发现了端倪,这笨丫头居然脑子开窍了,不能智取,本神驹硬夺!谁叫你们家桃花酥那么好吃。 虽然是年迈的老狗,身手可一点也不差,桃花手上的甜点很多次都让它瞅准机会抢了去。小样,你还成精了? 这畜生今日挺老实,桃花直接一个华山劈掌打到它的狗头上,把大黄给打了个蒙圈。 明白过来了,心情不好你拿本神驹开涮?本神驹也是有头有脸的狗狗,你看我不......跟你吐舌头示好,摇晃着尾巴可怜兮兮的看着你。 桃花心想:这畜生吃错药了? 还没想明白这畜生的用意,桃花就觉得自己脚底一阵湿热,低头一看,大黄已经吐着舌头跑远了。 “本姑娘刚买的绣花鞋!” 是可忍孰不可忍?转剑道桃花剑仙取你狗命! 这大黄跑的可是真快,桃花催动剑元都没追上,一路追杀到剑炉,狗呢?藏哪儿去了? 没有狗,有阵阵打铁声。 还是那个少年,还是那把漆黑的铁剑,还是这个熟悉的声音,宗门中人已经熟悉到形成了习惯,一夜没了这个声音都睡不着觉。 “哎,你在坚持什么?” 本姑娘当年看你是相当的不顺眼。凭什么你七天就能打磨出半把剑,凭什么宗主和老教习都这么看好你? 谁知,半年之后,半把剑就成了半把废铁! 毫无光泽剑元的废铁,天纵英才?江郎才尽?你活该! 看到没,本姑娘一年就已经启剑了,看我这把充满诱惑力的绝世神兵,羡慕吧,嫉妒吧,要不要贿赂一下我,姐姐教你几招? 当桃花启剑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可这人什么态度啊,像看鬼一样看着她,咋的?不服气,说话,你说话啊? 莫古青就是不搭理她,继续铸剑。 第二年,来来来,快来看!桃花大剑仙引剑了!这次你总该服气了吧。 确实该服气了,一年启剑便是剑仙资质,两年引剑便就有了憾山的可能,桃花是铸剑宗下一位可能成为憾山境大剑仙的存在! 莫古青服气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果然是佩服的一心铸剑。 桃花不乐意了,怎么了嘛?夸夸我不行?白给你带这么多零食吃了?是,这是我的嫉妒心在作怪行了吧,可,这都两年了! 第三年,第三把剑,桃花转剑了,别误会,这并不能代表她就有开天的资质,并不是初一开始越快将来的成就就越高。 那年她没有再去剑炉,因为担心,又有些怕他伤心。十岁咯,该懂事了,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强加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五年过去了,二人都是十二岁的少年,过去的两年里,桃花终归还没有第四把剑,甚至,她精心去磨砺的那把将要以她名字命名的宝剑半年之前居然有了隐隐褪去光华的迹象,他在坚持什么?我又在坚持什么? 桃花走进了剑炉,此次她来没有想好去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每次我来你都惹我不开心,现在我不开心你是不是该让我开心开心? 莫古青总是不按照桃花的想法出牌。 他屈膝向下,小腿肚上肌肉线条极有韵律的抖动,转腰,抬手,翻腕,落锤! 一锤而落,铅华散去,锋芒毕露。 桃花觉得很耀眼,剑光居然可以如此耀眼,莫古青回头微微一笑,桃花很倾城! 笑容,原来也可以如此耀眼! 不久之后,桃花剑客,持桃花剑! 来年桃花开 江湖上每年都会有它的讨论,讨论的是关于他们的传奇。 它是风流榜,他们是少年人。 天机老人创天机阁,首开天机榜百人,天机副榜千人,风流榜人数不定,却都是些有机会跻身天机榜的惊才绝艳之辈。 天机榜中,妖王白泽常年居于魁首,魔君七夜次之,人族李探花再次之。 天机副榜则名次上浮下调波动不定,副榜魁首若想跻身天机榜则难如登天,毕竟天机榜上高手都不太容易死,死了之后又太容易引发腥风血雨。 此次的风流榜开榜,灵族灵雅儿居于第二位,蛮荒拓跋氏少首领居于第三位,一妖一魔分列四五但并不公开名姓。 不难理解,妖族魔族中即便是天机榜的高手也很少有人敢于将名姓公之于众。 一张圆桌之前小桃花磕巴着小脑袋瓜,脸蛋鼓的跟个气球似的,满脸的不高兴。 铁剑陪笑道:“桃花啊,不必灰心,能上榜就是好事,至于名次嘛,毕竟你还小。” 桃花心想,第四百多名是个什么鬼?她一脸不服气的问道:“第一是谁?” “这第一啊,说来也怪,自十二年起,风流榜第一悬空至今,怕是这座江湖人才济济,难有人能独占鳌头。” “哦......” 哦?是个什么意思?铁剑无奈的想到,人家出云的莫青青,宝瓶的李宝一,蜀山的张小凡,通天的秦于露都已经是御剑道的修为,不过也才排到稍微靠前的位置,我们铸剑宗宗门凋敝,两三百年都未出一位上三流的大剑仙,你能够上榜本身就是对实力巨大的肯定。 女人心海底针,少女心则是海底沙,看不见摸不着琢磨不透啊。 “宗主师父,颜老教习,刘师傅,你们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事情啊?” 铁剑忙说道:“一来呢是为了恭喜你,二来呢是这个三年一届的小演武马上就要召开了,你需要代表宗门去......额,切磋切磋。” 铁剑可不敢说出为宗门争光这句话,桃花天资出众不假,可小演武的参赛选手御剑道不知凡几,分剑道也不乏其人,虽都是些弟子辈,年龄也有一定的限制,可对于几大剑宗而言,二十岁以下的弟子中有几个分剑道剑客算什么。 即便是普通的宗门,能有一两个御剑道以上的剑客弟子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在桃花眼里,我只要去就是奔着第一去的,可为什么三年一次的小演武我都入门五年了才刚听说这件事情?要不两年之前我就拿第一了,我想夺冠,但是我不说。 两年之前铁剑哪敢去考虑这件事情,几个不满十岁的小娃娃不说,三拳两脚就败下阵来,这张老脸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要不是桃花破镜进了中三流,想必这次即便轮到在都城举办,铸剑宗也没那个颜面去参赛。 三个月的时间最为忙碌的就是小桃花,被小桃花逼得不得不忙碌是大黄狗,大黄无形之中成为了桃花练剑的活靶子。 桃花下手没个轻重,很多次都是杀招,很久之后她才清楚,能够躲过承剑道全力一击的一条大黄狗代表着什么。 出战前的一晚上,小桃花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剑炉。她不是来吵架的,只是想在大赛之前再看看记忆中灿烂的笑容。 站在门口,桃花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年不似个少年。 个头比虎子他们高一头,单论力气的话估计六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赢莫古青的一只手,虽然只有十二岁的年纪,身上的肌肉轮廓沟壑清晰,每一寸皮肤都随着铸剑的动作协调律动。桃花眯着眼入了痴迷。 这身条真好看,长大了以后要不就...... 哎呀,胡思乱想什么呢?桃花的脑袋摇的像一个拨浪鼓,两条马尾辫不停的拍打着双脸。这么幼稚的马尾辫,哪里有大剑仙的样子,不行,明个定要让娘亲给理个发髻,高高的那种,头发一定要垂在肩膀上,只要慢慢的等,总能长发及腰! 随后小桃花低头,看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原,想着姑姑胸前的那对鸭梨,眨巴着小眼睛说道:“这个...不急...” 此时,桃花突然感觉到一股剑气流动。 少年完成了屈膝,转腰,抬手,翻腕的动作,本该落在铁剑上的一锤却在小桃花面前划过,看架势像是——横剑。 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年横锤的一瞬间,银光照亮了他坚毅的眼神。 小桃花吓了一跳,少年收锤问道:“什么不急?” “啊?哦!不是,没没什么,我先忙,你走了......” 桃花转身就跑,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眼看着就要淑女风范尽失,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说道:“我,先忙,你,走吧。” 少年故意加重了语气,语速还带着停顿,桃花又是一阵面若春桃,匆匆的跑出了剑炉。 第二日,桃花果然理了一个高高的发髻,穿了一身粉色的裙装,迎风回首,笑靥如花。 今日众人都起的早,第一场对战是在半个时辰之后,从铸剑宗走到演武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小桃花的对手是一位落霞宗的分剑道剑客,上台之前铁剑交代到:“别受伤就好,切磋为主。”桃花也深知对手的强大,却总有一股子傲气在作怪。 对战伊始,桃花攻势如虹,对手眼看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铸剑宗三位教习突然生出警意,不好! 果不其然,感觉就像是对手在无意间刺了一剑,正中桃花的肩膀。 桃花起身再战,剑元再涨,不多时分又被刺了一剑。 直至午时,桃花身上已经有十几道剑伤,自身也剑元枯竭,此时,大赛的裁判才宣布苟飞韩获胜。 铁剑明白,这是有些人看不惯铸剑宗出现了天资卓著的晚辈,蓄意而为之,不杀人但诛心。 明知是阴谋也只能忍气吞声,落霞宗随队的两位长老都是合一境的剑仙,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让铸剑宗从此覆亡。自那以后,铁剑的脸色就真的变成了铁! 桃花卧床半年,半年里从来未露出一丝笑容。 莫古青来看望过桃花三次,每次一盏茶的功夫。 第一次,他带了一份城头李记的烧鹅,桃花倔强的侧着小脑袋,你不来求我我就不搭理你! 莫古青并未言语,手中却握了一支木剑,依然还是铸剑前的准备动作,最后的收尾是拔剑式。 第二次带的是徐记的绿豆糕,未曾说话,却还是演示了一个动作,刺剑式。 第三次他带了锦祥云的胭脂,闻着空中散发的淡淡幽香,桃花第一次主动转头,这一次,莫古青演练的正是剑炉中曾经见过的横剑式。 三次,每次三遍,演示完之后喝一杯茶。 半年之后桃花终于可以下床行走,谈吐之间还带着些林黛玉的幽怨。但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同门都长大了不少,虎子居然半年之内就入了承剑道,有五人入了转剑道,最慢的是张望舒,引剑道修为与半年前没什么差别。 这也难怪,小小年纪不去努力修行,每天花大半天时间陪桃花聊天,你的境界还能涨到哪儿去? 他们都这么拼命了,难道我桃花仙子就要就此沉沦? 第一次小演武的失败并没有让桃花丧失信心,反倒是使得铸剑宗上下更加拧成了一股绳,在铁剑看来,这便是铸剑宗之魂! 勾指天下动 两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已。 铸剑宗八人都到了十五岁的年纪,今年的小演武将在宝瓶山举行。依照规矩,小演武由四大宗门和王都轮流举办。 自从莫古青送了一盒胭脂之后,二人就再也未见过面,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心思也会懵懂,那些淡淡萌芽状的心思,此时就变成了隔阂。 想见你到你又怕见到你,当鼓起勇气的时候你已经远去。 可还是见了。御剑道已经玉人初成的桃花,带着代表她御剑道身份的一把长剑来到剑炉。 桃花环着剑侧着头,看一个黑炭在不停的打铁,这应该是第八个年头了吧,还是那把漆黑的铁剑,此时桃花不再问你究竟在坚持什么,你在坚持着坚持! 看了半天,桃花无聊的伸了伸拦腰缓步走去,倩影迷人。 莫古青回头目送她离开,心底说了一句:“恭喜!” 弟子七人在刘师傅的带领下出发去了宝瓶宗。 入夜,颜老教习坐在剑炉院外使劲灌着他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粗制劣酒,这酒,今夜怎么喝的这么甘醇呢? 颜老教习,不姓颜,他姓付。很多人都记得六百年前铸剑宗最后一位无剑道大剑仙,都知道他去了强者大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已经返回了九州,他败了,他累了,他叫付清颜! 莫古青抡圆了肩膀一锤而落,曾经八年漆黑的剑身瞬间璀璨夺目,夜空被繁星照亮,不知道是落下了满天繁星还是剑光映亮了星辰。 颜老教习咪一口酒:“藏了八年的剑,八年啊!老夫当年也只不过藏了七年,你这一剑,不可言,不可言!” 再落一锤!三千六百剑炉中残存的古剑气纷纷向此间聚拢,铸剑宗宗门一再缩小,这剑炉却是一间不差的保存了下来。 这些剑气有绝世名剑,也有普通宝剑,更有未成形的铁剑,无论如何,它们都是这个千年宗门的辉煌见证,一锤而落,仿佛听到了万剑齐鸣! 第三锤落下,狂风大作,不见了星辰不见了剑光不见了剑鸣,天幕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一道剑气长河冲关而上。 颜老教习喊了一声:“老伙计,走咯!” 大黄狗变成了一匹通体黄色的俊朗神驹,剑仙付清颜,宝剑千里驹,飞升化仙! 铁剑看着这一切,久久不能释怀,铸剑宗无剑!铸剑宗再无剑仙! 九州大陆上星星点点的十余道目光默默的关注着此处,他们同付清颜一样都是隐姓埋名的大剑仙,藏的却比付清颜还要更深一些。 风流榜上悬空了十五年的榜首终于有一个名字若隐若现,天机老人努了努嘴唇,勾了勾手指,睡眼惺忪的说了一句:“急什么?” 姓名散去,却又在天机榜上一闪而逝,停留过的地方后面写着许昌。 天机榜有异动! 能够捕捉到这丝似有若无天机的不超过一手之数,但这一手之数会将这份天机散播给一群人。 九州大陆上有这么一个群体,人数不多,勉强算是道家的分支,他们自称阴阳家。阴阳家会阴阳五行之算,道行浅的能算人祸福,断人财运,亦有宵小之辈以此名义骗取钱财。 道行深的能窥测天意,知前世今生,纵横术理,简而言之为偷机。这群人中的佼佼者称之为天算之人。心意一动便是天机若浮,只是这天机演算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少则损元折寿多则命丧当场。 洞府老祖在天算之人中不能单纯的说是佼佼者,一代泰斗亦不算过分。 洞府老人在西蜀,西蜀的国君叫李自华,天机榜第八十七席,自然不会算在那一手之列,他有个弟弟叫李自成,天机榜第九位,开天境! 然而,他亦没有捕捉到这一丝天机。 谁能捕捉得到?西蜀有一位老蛟,东唐有一位太监,南通有两个兄弟,出云有一座楼。 西蜀老蛟存在于上古,蛟龙之属在上古时期只能成为大妖的饵食,这老蛟生性阴邪,藏于洞窟之内一藏便是几千年。 周通之后,上古大妖或隐或诛,这老蛟从洞窟出来之时已经天下清明,而它也从一只幼小的杂鱼化身成这个世界上难以撼动的存在之一,若不是危难之时舍了一分气运给西蜀自那以后与西蜀国运密不可分,他也不会将天机泄露给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自然不会天算,但西蜀大地之上有一位洞府老祖,以阴阳道法雄踞天机榜第二十七位。 洞府老祖舍了十年寿元推演出这丝天机的寓意:此人执剑,天下大乱! 而此人,正在向西蜀赶来。 莫古青为何要去西蜀?因为付清颜走时曾言:“可去岐山!” 于是他就去岐山。路上他还途径了落霞宗,落霞宗门被他一剑而斩,十二位合一境大剑仙尽数兵解,名叫苟飞韩的剑客断了右臂。莫古青在落霞宗的祖师堂上插了一颗桃木,学付清颜的样子喝了一口酒:“三年,回来摘桃子吃!” 李家兄弟二人商议: 大哥,这如何是好啊? 二弟,要不你先去探探路? 不行不行,我这身份一动,别人还以为我们西蜀要有什么大动作。要不大哥派高手去看看? 也不行,咱这西蜀的高手本来就不多,天机榜百人光东唐就占了二十一,我们才七个,蜀山剑宗那帮人牛气冲天轻易又安排不动。 要不...... 要不就这样吧! 哪样啊?原来,二人派出了二十四位锦鹧鸪。 锦鹧鸪,隶属于西蜀的特务组织,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修为最低御剑道,锦鹧鸪统领憾山境。 李家兄弟派出的还不是锦鹧鸪的精英部队,而是二十四位下等锦鹧鸪,多数是御剑道修为,就算如此,若全部折损在岐山之上兄弟二人也得肉疼半天。 哪能不折损呢?天机榜异动,能导致天下大乱之人,就派出二十四位高不过分剑道的剑客去,让这二十四个人找个憾山境随便试试那也是粪坑里找一个屎字而已。 西蜀向来是天下大乱我不乱,你们打你们的,我李家在西蜀常年称王称霸,等你们打完了,我们在家里等你来诏安,诏安好说,给钱就行。 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西蜀不能先乱! 天下大乱这位祖宗您要不去别的地方祸害?你要是在西蜀,杀了你最好,杀不了的话起码我们相安无事! 本着这种想法,莫古青和一位少女在蜀山上不期而遇。 岐山是蜀山山脉的一支,常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从西蜀入岐山只有一条路,这一条路上埋伏了二十四位这样的少女。 少女自称是圣医族人,上山采药的路上不幸崴了脚,对于医女来说这是常事,并不打紧。 少年一听这哪行啊?姐姐你看你柔柔弱弱的样子,来来来,我背你! 不用! 那我帮你上药! 真不用!再说我崴的是脚踝,你摸我小腿干嘛? 在少年的“热情”坚持之下,这位自称阮圆圆的圣医族少女就爬到了少年背上。 小姑娘心想难道是此人?看样子不像啊,试试看! 于是,阮圆圆变手为刀直插少年肋下,少年回头惊恐的看着少女,片刻便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天机榜高手?天下大乱?不会是他吧?可这一个月以来除了他就只剩下鸟兽了! 锦鹧鸪在蜀道上埋伏了一个多月,最终回组织复命。 李家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人就这么不带一丝风吹草动的死了?不会吧! 要不再去找洞府老祖算算?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我去就我去! 去了,吃了闭门羹回来了。你们当这天算是闹着玩呢?想让我再算一次,怎么不说直接要了我的老命?十年寿元,开玩笑的? 此事不了了之。 蜀道上,一位已经死了小半个月的少年缓缓起身,摇头叹息道:“莫少侠,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他腰间的那把象征性的佩剑却变成了人形,这才是真正的莫少侠,“死了”的这位是谁?是秦游鱼! 莫古青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死你个头!变回去!” 付大剑仙的宝剑能变成大黄驹,莫少侠的宝剑就不能变成个人?那位锦鹧鸪的小姑娘你没发现你的手刀下去之后腹腔内空空如也没有内脏么?闻不到那血刚流出来就已经发臭了么?那可是一天前的兔子血。 人剑切换,神魂分离,这种精妙的合一境也只有铸剑宗付清颜一脉能够使用的出来,别人连想都想不到! 莫古青叹息了一句:“外面的女人都是老虎,不能惹不能惹!” 入世第一剑 少年,入岐山。 岐山,方圆八百里,树木茂密,野兽横行,岐山深处还镇压着一位上古大妖——九尾狐。 狐生三尾通灵,狐生六尾入魔,狐生九尾成妖,狐生十尾化仙。这便是狐属漫长的修仙之路。九尾狐并不是九条尾巴狐狸的统称,而是狐属的一支,且是最为高贵的一支。 岐山镇压的这位,不但是九尾狐属,而且是九尾妖狐,有没有生出十尾,不知。 这山有古怪! 莫古青刚踏入岐山一步便心生警意。 他与游鱼剑相伴八年心意相通,早就入了上三流的合一境,而此时莫古青握剑却感受不到游鱼的气息,似是被外力强行切断。 莫古青上提一口剑气挥剑而出,十余古树应声而断,七里之内山林簌簌作响。分剑道修为? 莫非此地有天道压制? 想来不差,岐山确实是有天道压制,而且不是一层,是儒释道三教各自有一道天道大阵落于岐山之上,压制剑道境界更压制大妖修为。 一般而言,剑道修为越高深,天道压制越强烈,此处所能接受的最高境界便是合一境,合一境来此还是合一境,憾山境来此也是合一境,开天境若来到此山则会被压制为分剑道。 为何?因为开天境的合一并不能以普通的合一论,开天剑道已经触摸到天道法门,能将剑道运行规律窥测一二,开天境的合一便不再是人剑合一,而是天人合一! 莫古青对自己的境界有一个大概的认知,憾山不在话下,开天还差得远。 少年一步退出岐山,他要先试一剑。 一步,便已经站在了岐山山碑之外。少年重新感知到了游鱼那股散漫的气息,游鱼也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困惑不已,只知道这个将他隐藏了八年的小子要蓄势一剑。 单这一剑,不可单纯以境界论。剑客每升一境之时便是剑元最盛之时,往往能够发挥出越境的威力,一剑之后才会恢复到应有的水平。莫古青此前只升境不试剑,因而至少有八次过剩剑元的积累,前面的剑元积累已经不值一提,可这合一憾山两境的剑元积累,莫说憾山,平山亦有可能。 少年握剑,风起! 拔剑,石飞! 横剑,天昏地暗,雷声阵阵!惊醒了一位熟睡的山神,也惹怒了一只清修的妖狐。 剑气未出,剑意已至。 磅礴的剑意让整个西蜀都感觉到了震荡不安!洞府老祖、李自成、蜀山剑宗、万年老蛟,目光齐齐聚向此处。该来的,躲都躲不掉。 这声势浩大的一剑到底要挥向何方?蜀山剑道大阵自行运转,老洞府上升起一层透明的屏障,屏障中若有星辰。西蜀皇城的天空之上一条金龙时隐若现。 天机老人抹了抹惺忪的睡眼,“总归是没个消停!” 少年出剑,天地隔绝,四方强者的窥探目光再也看不到此处发生的一切。 一剑而出,剑如游鱼,气若悬河,岐山儒道大阵瞬间具象化,肉眼可见那是一个个卍字阵法,卍字大阵变换莫测,游鱼则穿梭其间,遇则逼之,碰则斩之,一气已去八十里! 佛道大阵陡然升起,似一尊罗汉,结佛门止手印,罗汉掌推游鱼,游鱼与金掌摩擦铿锵作响,剑行,罗汉退,一退又是百里。 佛消,日夜倒转。 山河倒悬,星辰现,道家大阵似满天繁星里有七道星光落下,最北侧有一颗北极星喷薄出灿烂夺目的光辉,北极星辉落于七星大阵阵眼之处,岐山大地地牛翻身,河水逆流。 于水中礁石,于山间古松,于草坪深处,有一把剑。道门七星剑! 七星剑尖所指正是游鱼所行,再游三百里,七星灭,游鱼拉出的剑气长河也随之消失。 岐山石碑,一分为二。 少年一剑,可撼岐山! 游鱼退至少年手中,扫出十几道剑光,似一道道流星划破长空,一念已至万里。天空中如陨石坠落,爆出一道道烟花,四方强者出剑阻敌,各中还有讥讽之音。 天机老人看着天机榜,一闪而逝的名子又短暂的停留在比之前靠前的三个位置之上。 少年大步跨过石碑,入岐山,谁敢来寻? 天机榜上自然无人来。哪会有人顶着天道大阵的压制来寻一个不知是敌是友之人,稍有不慎就免不了身死道消的下场。 有一种说法叫得意忘形,莫古青此时很得意,便忘了那位狐妖。 他前行不过百步,一条狐尾突然出现在眼前,少年横剑在前,体内剑元暴涨,但仍是无法抗住这狐尾一扫,他身形疾退重重摔在了岐山石碑上。 于是,石碑再添一条斜向的裂痕,与石碑相连的山体亦劈出一道深渊,妖狐一怒,岐山断! 在此方天道压制之下,受影响最深的无疑是妖狐,少年山外一剑,只裂的山碑,妖狐山内一击,却劈裂了山根。 曾有人言,若想杀妖狐,天机出一半。如今来看,得分是前半截还是后半截,前半截白泽一人足矣,后半截怕是都来也不够。 岐山深处有一洞府,洞府内一只两人高的赤红色狐狸正打坐,它九条尾巴在身后挥舞,前爪至于胸间结虚无印,常人看起来不免滑稽可笑。 在妖狐面前有一老叟,老叟身材五短,手持拐杖使劲的戳着地面,嘴中还一直聒噪不停。妖狐并未理会,老叟气愤不过,竟坐在洞口呜呜啜泣。 想来言,他做岐山山神已经万年,在妖狐到来之前,岐山只是不毛之地,它也修的清静自在。 妖狐到来之后,天道大阵附山而建,岐山之内灵气充沛,多种精怪应运而生,尤其是百年前,岐山后的小池潭里竟生出一条幼蛟,再过千年便可走渎入海化身为龙。 山神的修为也在这期间暴涨,手下小喽啰无数,只在今天,山碑连山根其断,毁了多少尚未成型的精魅不说,倒是他还需要损耗千年道行修复岐山,叫他怎能不恼。 少年被妖狐一尾拍在山碑上几近昏聩,后背与石碑靠在一起,身上的血肉竟然如胶水一般粘在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迎面正走来一个粗布麻衣少女,少女左手牵着一个五六岁孩童,右手持一把精巧的小镰刀。 少女的面色有些惊恐,莫古青眼前一黑便不知后事。 三十六袖阮小七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树上的鸟儿清泠泠的歌唱春天,对于圣医族而言这是一个美好而寻常的早上,族人们开始一天的忙碌,采药,晒干,研磨,碾成丸子。长老们和医女都去外出行医,汉子们推着草药到集市上摆摊。 圣医族是一个古老而与世隔绝的民族,他们奉行的是女尊男卑的制度,家中长女自诞生起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家里当家做主之人,而男孩自七岁时就要交由长老院抚养,长老院侍奉医仙,那是上古大陆一位神秘的人物,亦男亦****阳两全。 男孩长成至十六岁可随意离开长老院,“嫁与”某位医女,或者留在院内成为医侍,但无论哪种选择,都与本家再无关系。 圣医族族长是一名七旬老妪,腰缠五指青藤腰带,青藤自带药香可驱百邪,乃是族长信物。各个家族之中的族长腰缠四指青藤腰带,族长往往都是本家之中最年长的女人。 已经成婚的妇人腰缠三指青萝腰带,少女则是二指。刚出生的婴儿也有一枝一指宽的青藤项圈,圈上有两颗嫩芽,项圈将一直陪伴他们到七岁。 少年此时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阳光不停地炙烤,烤的他肌肤龟裂,痛痒难耐。 一阵清风拂过,他身上瞬间清凉了许多,少年想要呼喊,但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很绝望,跪倒在满地黄沙之中,只觉得地上的黄沙似乎没有那么炙热,软绵绵的,给人一种沙粒中满是清水的感觉。 少年不停的揉抚着黄沙,却见远处吹来一阵龙卷风,他整个人被卷起在半空中不停翻转,翻转。 就这样,少年身体在重新换药之后被包扎的严严实实,双手还在抚摸着某位少女的大腿根部。 他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来,嘴角还挂着长长的一条哈喇子。 少年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面前坐着一个少女,少女的脸似一颗熟透了的红苹果,她眉眼紧皱呼吸急促。 此时莫古青才发现自己头上被一对沉甸甸的果子压着,双手还停留在那座绵软的“沙滩”上。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但还未等有所动作便被重重的摔在床上,后背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少女怒骂了一句:“登徒子!” 少年自被少女救起至今已经昏迷了七天,少女每天都要帮他换药之后重新包扎。 给男人上药对于少女来说并不陌生,自从她懂事开始就跟着族里长老学习医术,但她从未让清醒的男人如此接近自己的身体。 面前的少年清醒么?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沉的像一头死猪,借助腿部和腰部的力量可以帮她轻松的为他翻身。 她有没想到,少年竟在换药的时候醒了,还是如此不雅的痴相。 这不过是普通人的一些正常反应,就如同少年反应过来之后的“哎呦”一声尖叫一样,重新接好的骨头仿佛又断了几根,那种感觉叫疼。 少女退到了房门口,用着不安的语气问道:“你没事吧?” 可以打包票的说,如果此时少年哪怕投过去一个凶狠或者贪婪的眼神,少女都会毫不犹豫的夺门而出。 莫古青看着门口的小姑娘,就仿佛是在看一只偷吃松子的小松鼠,呆萌的大眼睛时不时警惕着四周,又像是一只被猎人射了一箭的傻狍子,逃走之后还要回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打定主意戏弄她一番,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朕无恙,退下吧”。 少女居然哦了一声,然后就走了。 少年感觉很奇怪,仿佛自己真的是帝王一般,他此时还不知道,那名少女本身就是会入宫的,她是圣医族的圣女,腰缠六指花萝藤。 如今,帝王已经成为了一个象征,她也成为了一个象征,一件牺牲品。 少年在铸剑宗一直以沉稳示人,似乎从来不苟言笑,事实却并非如此。 莫古青铸剑八年,隐忍八年,他把所有的那些小孩子该有的情绪都被贮藏在了剑里,游鱼一出二者人剑合一,性格也自然合一,莫古青就成了一位玩世不恭的剑仙小色胚。 第二天少年起的很早,他打了一盆清水胡乱抹了把脸随便漱了漱口,本想着好好的清洁一番,但是当手臂微动后就从伤口处传来的刺骨的疼痛。 他的腿没有受什么伤,双臂却从腕骨到肩膀齐齐的碎了,虽说圣医族妙手回春,但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他行动自如。 就在此时,少女走了进来,跟昨天一样的时间,手里拿着一裹纱布。 别乱动!少女用着命令般的口吻,少年也没表示反对。 你自己把纱布拆了!这是少女的第二句话。少年没有动,因为他觉得第一句话很有道理,别乱动。 少女很是懊恼,硬着头皮去帮少年拆纱布,虽说心里不乐意,但是手上的动作非常轻柔,仿佛在抚摸一块美玉,生怕它掉在地上就碎了,少年很享受这种感觉。 在此之后,少女说:“出来” 少年侧头表示不解。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巴掌大小的青涩果子从少女腰后露出脑袋,头上长有两条“天线,上半部长了两个绿豆大的小眼睛。 它有点怕生,少女解释道。 只见少女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果子”的腹部划了一道小口子,碧绿色的药汁从口子中缓缓流出,少女用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瓶接住那些流下来的药汁,最后在果子肚皮上随手一抹尖刀的划痕便不见了,“果子”开心的围着少女打转。 少年好奇的打量着那颗小果子,少女一边将碧绿的药汁在少年后背均匀的按压一边解释道:这种小东西叫碧根草,我给他起名叫吱吱,因为它只会发出吱吱的叫声,它是一种精魅,汁液对外伤有奇效。 那,我喝的那些药是不是也是这种精魅?少年随口一问。 此话一出,那株碧根草全身由青变灰,眨眼间便藏到了少女的腰间荷包里。 少年看着很有趣,少女却有些不高兴。 你们这些外人就想着捉精魅吃,看到成精的药草就往嘴里塞,殊不知,这些精魅各有药效,并不是随意吃掉就对自己有益,正如这碧根草液汁能治外伤,但是若是受到惊吓,就像刚才那样,汁液不再是绿色,反而是灰色,是一种剧毒的毒药。 还有那苦无子,它的种子是很好的补药,但是直接服用种子会在它肚子里烂掉,一点用都没有! 况且,这些精魅成型往往需要百年,在这其中被采摘,被踩死,被野兽吃掉不知道有多少。 精魅都是很愿意与人为善的,只能你有所需求他都会大方把你需要的东西给你,因为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毒药或者说负担。 少年有点不太明白,“这些草药怎么会产生对自己有害的东西?” 少女解释说道,“就像是你昏睡七天不如厕。” 少年此时才想起来,自己七天都没有过排泄了,不觉肚中一阵翻江倒海。 “厕所在后面!”少女掩面偷笑,又有些不好意思。 不久,厕所里传来轰鸣声,伴随着声音还有一阵奇臭,少年拿一张厕纸堵住鼻孔,但想着自己这些天身上涂的嘴里吃的竟是那些草药的粪便,又是一阵不停的干呕...... 一会儿过后,少年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敢觉到神清气爽,疼痛都减少了许多。如果他去仔细分辨他的排泄物,里面都是身体里的瘀血和一些碎骨以及残破的内脏组织。 少年回到院里,少女正坐在一条石凳上。她的肩头,腿上,身前都有一个个小小的精魅,这其中包括那支碧根草。 碧根草它对少年的恐惧减少了几分,显然是少女对它说了什么。 有一种天生亲近的蜻蜓精,不停的围着莫古青打转,它不敢靠的太近,绕着圈圈打量这个陌生人。 少年在石凳另一侧坐下说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秦游鱼” “阮宫闱”少女回答,她回答的很平静,但没想到少年也这么平静。 “你不知道我?”少女奇怪的问道。 “我应该知道么?”少年不解的回答。 少女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少年很纳闷,女人心,海底针。 少女确实有生气的理由,阮宫闱,这是她师傅给她取的,她一生注定跟师傅一样走入宫闱。她是圣医族的圣女,同时,她也是三十六袖剑的传人,百花榜排名第七,三十六袖阮小七! 小七小八 百花榜并不出于天机阁,而是出自出云烟雨楼。 百花榜是天下女子的最爱与最痛,上榜之人首重容颜,其次则在于一个奇字。这份榜单甚至比天机榜更加为人津津乐道。 烟雨楼,是出云乃至全天下最著名的欢场,烟雨十二钗都是可误国的美人,在烟雨楼里,钱在很多时候不作为硬通货,取而代之的是奇珍、异宝、还有消息。 烟雨楼,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 烟雨楼势力遍布天下,一个瞎子一个孩子一个农夫都有可能是烟雨楼的探子,天下有多少妓院与赌坊在烟雨楼的控制之下更是不得而知。只是有这样的传闻:两国交战先问烟雨楼! 曾经在一场北秋国与支瑙国的对战中,北秋国实力鼎盛,支瑙国孱弱。 支瑙国君命宰相携国之重宝,一颗万年蚌里比眼珠子还大的夜明珠,从烟雨楼手里买到了北秋国的军事情报。 无论是战略安排还是物资储备以及行军路线,领军将士的风格甚至妻儿的住处,烟雨楼的情报事无巨细。 更为重要的是,情报里面还有一套如何战败北秋国的锦囊妙计,支瑙国一路打到北秋国都城,北秋直接灭国。 自战争开始至结束,发展过程与烟雨楼提供的分析分毫不差!因此,各诸侯国之间达成了协议,对战绝不问烟雨楼。 话虽如此,可国土之争协议往往很难放心。于是,各诸侯国之间又达成了一个新的默契,那便是开展之前先遣人携重金与烟雨楼对接,只需要对方做出一个承诺:断然不会泄漏本国军机。 烟雨楼对上述承诺明码标价,但凡做出承诺绝不反悔。 可以说,天机阁掌控天机,烟雨楼掌控人脉,构成了这个世界最严密的两张网。 如果有人想要去摧毁烟雨楼,且不说烟雨楼分布世界的力量无人知晓,就只说那百花榜第二,天机榜第六十位的烟雨楼主王语嫣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小的诸侯国直接沦陷。 烟雨十二钗也是一般中三流剑客不敢近身的高手。 有传言称王语嫣是天机老人的徒弟,几百年间与人族至强小李探花暧昧不明,魔君还曾携重宝求婚。 烟雨一楼,天下皆小。 阮宫闱为何会在烟雨楼出品的百花榜排名第七? 先说容颜,她并不算倾国倾城,但一眼看去,她就像是一颗药草,单纯,宁静,与人无害。 用阮宫闱自己的话说,男人看到她就想把她吃掉。莫古青见她第一眼就有命令的冲动便验证了这句话。 而她,还有一个奇字。 这天,少年在院内晒太阳,无聊看着一名男童正在拿小锤子打造一把镰刀。莫古青知道他是阮小七的弟弟。 “需要帮忙么?我以前......是个铁匠”莫古青开口问道。 男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少年之后又点了点头。 少年现在还无法铸剑,但他可以动嘴,他口中传授的便是铸剑集的记载。 男童按照少年的方法,第一次不对,第二次不对,第三次对了,然后越来越好。 第二天,男童铸成了一把剑! 小男孩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明明在打镰刀,怎么就变成了剑,少年更是沉默无语,现在天才都烂大街了么? 小男孩打造的那把剑寒光凛凛,若是打磨更细致一些有可能就是绝世神兵! 哪怕并未仔细淬炼,这把剑将来聚灵都不成问题,男童随手一敲,居然就是无数剑客梦寐以求的好剑。 小男孩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堆精铁。 “你要做什么?”少年问道。 “我要给姐姐铸剑。”男童回答。 “哪儿用得到这么多铁?” “我要打三十六把!” 三十六袖剑,顾名思义,三十六把藏在袖子里的剑! 三十六把剑,如果是宗内的无剑道剑客说出来,少年可以相信,因为他们已经不受境界制约。但是目前的小男孩给少年的感觉就是,他行! 虽然很疯狂,但少年想试试。 男童铸剑,少年指导,从选料,到成型,到重量,到时间,都是少年定夺。男童很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情一定不能惊动姐姐”。 所以他们铸剑都在阮宫闱出门行医的时候秘密进行,总感觉像是在做贼。 男童开始铸剑。 第一把剑三天; 第二把七天; 第三把十五天; 第四把十二天; 第五把九天; 。。。。。。 最后九把一天! 三个月,不长也不短,少年的心境从震惊到平淡,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但是眼神却越来越浑浊。 他曾经教过男孩《天元引流住》,但不知为何,男童始终无法学会,看着三十六把袖剑每一把都有灵光透出,最后几把甚至已经要化灵。 这已经不是少年对剑道的理解可以解释的问题了,尤其是他看到男孩体内没有半分剑元流动,挥袖而出,剑已入木三分。 这到底是什么?不需要引元入体,甚至不需要任何境界仅凭意念出剑,少年也曾试过以他目前分剑道修为,袖剑未曾砍动桃木分毫,这株桃木又称神木,其本质比玉石还要坚硬! 少年开始冥想,究竟是哪位隐世高人在跟我们两个开玩笑? 是风婆?此时风有了回应,“不是老身” 是木灵?桃木仿佛开口“也不是在下”。 少年为何能够质问风婆和神木?为何还会得到回答?他感觉万物都在动,万物都在变化,万物都在说话。 他甚至看到了有一条狐狸正在山洞中凝视自己。 他看到了满天繁星,看到了日出日落。 最后他似乎看到了一把剑,只需要他心意一动,那把剑就会刺破满天星空。之后,本该刺破满天星空的剑向他飞来。 少年飞身躲开这致命一击。瞪大双眼之后才看着阮小七提着她弟弟铸成的第一把剑气势汹汹的杀来。口中还不停的质问着:“为什么要让我弟弟碰剑!” 莫古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惹下了多大的祸事,阮小七的弟弟则是深深的低下了头。 “姐姐,仙子姐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我让你骗我弟弟铸剑,我让你骗我弟弟铸剑,我杀了你!” “不是......铸剑怎么了?人家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 “惊喜你个大头鬼!” 阮小七追杀了半响,实在是累了就蹲在一旁嚎啕大哭。莫古青拍了拍脑袋瓜一脸不解。 莫古青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阮小七也不知道她刚才打断的是莫古青一次对无剑道的感悟。 阮仙子花仙子 小镇的西边是一块矮矮的灌木林,灌木林再往前有块青青的草地,草地中央有一条浅浅的小溪,小溪的流水中有一名七岁的孩童与一条肥硕的草鱼在溪涧玩耍。 小溪旁有一对男女,少女她眉如远山。 她张手迎着风,看不出快乐与忧愁,语气平缓的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族里来过一位姓袁的老道人。他号称能称骨算命,族里好多小孩都去找他称。他只用一只手就把人提了起来,掐指说出福兮祸兮云云,然而,到我的时候......” “他没抬动?” “你怎么知道的?” “没事,你继续说。” “他问了我的生辰八字,最后说了一句判词:天下剑主,向剑而生。” 此后,我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学会了族内失传多年的三十六袖剑,还登上了百花榜第七的位置。 嗯,我猜也是。 只不过道人走的时候说了一件事:七年之后我会有个弟弟,他与我同日同月,是天下剑仆,持剑而死! 莫古青故作惊讶道:“就这?” “嗯” “没了?” “没了呀” 他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的前趴后仰泪花都在眼角打转,“这就是不让你弟弟持剑的原因?” “是啊,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 “我!?” 少年不容置疑的说道:“你可知道,天下所有的剑客,都是持剑而死!” 把你弟弟生辰八字给我,我来算算。 葵酉年七月初八。 葵酉年七月初八,那你就是乙末年。少年心意动,指尖随之而动,阴阳两仪,地坤对乾元,雷震引风巽,山坎携水离~~~ 少女对此听得很认真,虽然不懂。 她赤裸着双足蹲在草地上,侧头拄着膝盖,满头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地面,后背微倾,衬托出一颗丰润圆满的蜜桃。 少年以手掐诀,闭目、皱眉、展臂、啪。。。。。。 好似一颗甜美的蜜桃被贪心的猴子咬了一口,突然出现一个圆状残缺,然后又富有饱满生机迅速弹满,只是那万恶的猴子仍不肯罢休,又将蜜桃挤了回去...... 你!? 少女先是一顿错愕,双颊瞬间绯红,洁白如玉柱的脖颈此时竟也是红彤彤一片,似朝阳映起霞云万里,又如秋风过枫林,落叶满天。 莫古青假装一切都没有发过,然后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弟弟不是什么剑仆,是剑灵。剑灵因剑而生,遇主则鸣” 剑灵生死,不在于剑灵本身,而在于握剑之人,说道握字的时候,少年语气加重,还未离开的手掌又在那蜜桃饱满挺翘之处狠狠的抓了一把! 随后,一条游鱼跃出水面溅起片片水花,游鱼笔直而上化作一把长剑,少年御剑而飞瞬间远遁,只有声音还在山谷回响,“这就是剑灵~~~~~~” 小男孩欢呼雀跃,姐姐你快看,哥哥是神仙! 此时的少女把头深深的埋在了膝盖里,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白鼠,又似一个红彤彤的炼丹炉浑身炙热,少女一头便扎进水中。 少年走了三天,三天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除了某位思春的少女时常心不在焉。 就像今天一样,捣药的铁杵很不听话的砸了她的手指一下,一滴鲜血从指间流出,小碧根果嘟起了小嘴巴流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只见它对着少女的指间波了一口,伤口瞬间愈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碧根果滑倒少女的肋下,如一位老练的鼓手奋力的锤击鼓面,锤的少女咯咯直笑,碧根果也吱吱的叫了起来。 又有一个小孩,每天只是采药,但他采药的镰刀变成了一把长剑,采完药之后总要耍一通“疯魔剑法”。 那些早已成精的千年古树都是苦不堪言,看着自己的子孙甚至自己本身都是伤痕累累。 它们自然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大山里的药农都是在他们眼里从一个懵懂少年逐步长大,变老,死后睡在它们的根下。 只听,少年一声“飞咯”,那柄剑乘风而起遨游天地,男孩站在剑上,少年站在身后。他们飞上了云海,看到了雪山。 落地,男孩兴奋的喊了一声“大哥哥!” 少年单手背后,另一只手轻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说道:“我徒儿果非凡人,三日不见便可御剑而行,假以时日,定能超过为师。” 男童装模作样拱手作揖道:“徒儿愚钝,还望恩师多多指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虚假的笑声从这“一老一少”口中发出。 徒儿,你信不信为师只看一眼,眼前这个树便能横腰而断? 嗯,相信! 看好了! 少年笔直而立,轻轻合上眼帘衣袖无风自动。 少倾,少年转头,瞠目,大喝。 只听山谷内狂风作响,成千上万片树叶随风飘落。但是那棵树干纹丝不动,树冠还在风中摇摆,似在嘲弄。 男童好奇的看向少年。 哼,此树已经被为师重伤,徒儿只需像为师一样看一眼,此树必断! 好的师傅! 男童转头,瞠目,大喝。 风没有动,树也没有动,一片尴尬。 男童低下了头,幼小的心灵深深的受到了伤害:“我真没用,他都被师傅重伤了,徒儿还是看不断它” 没事,以后勤加练习。 好的师傅,孩子脾性,来得快,去的也快。 走吧,少年说道。 男孩如蒙大赦的鸟儿,飞一般的向前奔去。 少年回头望向背后那颗十人环抱的古树作揖道:“抱歉”。 古树树梢轻轻低垂,如一阵慈祥的春风。 少年知道,树身上的剑痕已经无法恢复,凌厉的剑意在划痕中恣意肆虐,那颗被它们“看断”的巨树,虽不是他本体,但也是他培养过百年的“子孙”。 少年追上男孩后面色大变。游鱼剑瞬间出鞘横在男童眼前嗡嗡而鸣。徒儿,花草修行不易,切勿伤它们性命。 原来,男童一路都在在看花,看树,看草。 知道了,师傅。阮小八终于停止了游戏。 游鱼回鞘,嗡鸣久久不息,那是上古剑道的威压,锋利的剑身竟有了一个缺口。 他们走后,巨树拦腰而断,断口处似有雷霆,再无生长的可能。满山花草银瓶炸响,一片狼藉。 少年与男童一路师徒游戏,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座熟悉的小院。而等待他们的不是香喷喷的米饭,也不是温柔的问候,是三十六把袖剑! 男童弯腰穿过了袖剑,抱住了少女的胳膊撒娇道“姐姐,大哥哥回来了。” 此时少女双手掐腰横眉怒目,翘臀与肩膀侧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说道:“你怎么没死在外面?” 就像是一个辛苦持家的小媳妇看着日宿青楼的丈夫突然回家,又像是大庭院里失宠的正房突然等来了回心转意的情郎。 差点,我去找那条老狐狸了。少年说道。 你,你找狐仙娘娘做什么?少女的声音稍微轻柔了一些。 打一架。 为什么? 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而此时少女知道他说的是哪一种,因为她当时也“心血来潮”。 想到这里,门口的剑意越发凌厉,少女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怨气。 哎,你先让我进去。 蹭,第一把袖剑指向少年的眉心,少女给它取名叫“碧根”,后面还有苦无、芍药、麝香、首乌......当归。不愧是圣医族圣女。 碧根出手了!不是袖剑碧根,而是碧根果。 只见少女绷紧的身体微微一颤,三十六袖剑剑意稍微一凝滞,少年催动剑元脚踏罡步,身形已经来到了少女面前。 藏在她身后的碧根果探出半个身体,用纤细“胳膊”上仅有的两只“手指”摆出了一个“赞”的手势,少年单手负后,侧对着少女,也伸出了大拇指,小八看在眼里也有样学样。 此时的少女就像一个被骗的傻狍子,哀怨,伤心,背叛,无助,多种情绪从动人的秋波里不停的转换。 不知何时,少年的手心多了一朵小花。 阮小七眼前一亮惊呼道:“花仙子!” 你是怎么弄到的? 你不是说花草树木都与人为善么,我跟这个小家伙有缘,就带回来了。 听到“小家伙”二字,花仙子撅起小嘴,头昂向一边,很是不满。 花仙子是一种花精,很是孤傲,不喜欢人,绝不被轻易捕获。 哪怕不幸被抓,只要不认可,定会释放一种天下奇毒,杀人也是自杀。 一但它认了主那便服侍终生。花仙子不侍二主,因此不能被转赠。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少年说二者有缘显然是假的,因为从对视的第一眼起,阮小七就明白了花仙子的心意,她才是主人。 因此少年说了谎,但有一点是真的,少年真去见了狐仙,因为花仙子生长于狐仙禁地,擅入者死! 少年看明白了少女的困惑,随即说道,距离那个狐狸洞口三百步的时候我就停了下来,因为我感觉到,再往前一步就会死。不过在我面前发现了这株小花,我就告诉它啊,我家里有位小娘子特别漂亮,但是因为一些事情,她有点生我气了,你能不能帮我哄哄她?就这样,她就跟我走了。 这显然还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能把吓跑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脸皮肯定是剑做的!阮小七没有理会,转身向房间走去。 其实真相是,少年求了三天三夜,花仙子始终高昂着头颅,不过最终还是被少年带走了,不是因为少年心意有多真诚,而是山神有令! 少年并不知道花仙子的用途,只是觉得好看。 阮小七知道花仙子又叫妆虫,最擅长梳妆打扮。 试想,一个女人,起床要洗头,出门要化妆,多麻烦,但是如果有这么一只妆虫,只需要安静的坐着,不一会儿就会被打扮成一个绝色美人,她哪能不喜欢,虽然她本身就很美。 少年与男童在院子里很是无聊的玩起了棒子老虎鸡,不一会儿,只听一声门响,一位仙女从云中走来,她眉如远山。 少年少女狐狸与鱼 一阵清风拂过,惊扰了夏日的蝉鸣。 一个小孩在远处挥舞着长剑,一对情侣在山上互靠着双肩。 青春期的爱情总是如夏日的天气般,前一刻还电闪雷鸣,后一刻便风和日丽。 少女靠在少年的肩头,对于圣医族来说,少女遇见自己喜欢的男子都会有所表现,毕竟他们是一个母系社会,男孩子也不会太扭捏,这是雄性最原始本能。。 少女没有说话,她也不想说话,只想享受这温暖的阳光,温柔的风,略微带着湿气的草地和眼前的人。她闭上了双眼,看到了两抹乌云,她不去思考,反正远在天边。 少年先说道,“小八的事情,你还没对我说” “小八?他叫阮宫风!不叫小八。” “你是阮小七,他不就是阮小八?” 少女不开心,用脑袋使劲撞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你知道么?我教给小八的,是我们宗门的一道特殊的铸剑方法,每铸成一剑,就相当于提升一境。” 少女好奇的看向少年。 我铸成第一把剑,用了八年。 不如我们来做个算数题,小八三十六把剑用了三个月,我一把剑用了八年,那小八得比我厉害多少倍? 少女掰起手指算了半天,最后把手指放下,不算了,反正也算不对,成千上万倍。 是一千一百五十二倍!少年很认真的说。 那你惨了,以后你敢欺负我,小八分分钟把你打趴下。 不知为何,少女也接受了小八这个称呼。 你知道我是谁么? 秦游鱼啊,你不是跟我说过。 我是莫古青,秦游鱼是我的剑! 少女想到了什么,她双手环胸眼巴巴的看着少年问道:“你究竟是是谁?” 莫古青明白了她的心思说道:“你放心,在这里有天道压制,我没办法随意与游鱼切换,这些天和你在一起的一直是我。” 少女这才稍微放松了下来,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一把在被一把剑占便宜。 天道压制少女是知道的,那只针对一些大人物,你很厉害么?少女问道。 你知道许昌么? 知道,天机榜第四十二。 我排名在他前面! 少女吃惊的看向少年。 当然我的名字被隐去了,我们第一次遇见时,岐山的那块石碑,有一道裂痕是我砍的。 少女好像没有在听少年说什么,只是想到当初袁道士对弟弟的最后批语——“灭世!” 莫古青没有发现阮小七的异样,接着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山上那颗断树,它只被小八看了一眼,小八,天生无剑!” 当然,小八现在还没有觉醒,以我现在的实力,出去之后可以把一万个小八干趴下,就算你会三十六袖剑,我一只手就可以干趴下一百个你。 莫古青本想着挽回一下颜面,阮小七却梨花就差带雨。 少女心神不定,她的天空有一片最大的乌云,那片乌云终于离她越来越近,她承受不住,再也压制不住了。 “灭世”,一个很轻柔的声音从她口中说出。 老道士,最后的批语是——灭世! 嗯?哦,我知道了。 少年长舒一口气。眉眼之间一股清流透体而出。 不管那个臭道士说什么,也不管什么灭世不灭世,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小八是你弟弟,也是我徒弟! 这把剑叫游鱼,在我打败妖狐之后会把它留在这里,从那以后小八就是我的剑! 不论是灭世还是济事,我要带他行走天下,人要来阻,我就杀人,天要来阻,我就斩天! 平地之间春雷炸响,天怒! 幽居千年的狐妖眼中流出两行热泪,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和渴望。 草坪上的少年和少女不知道,此刻他们正在天道轮回中,时光长河里刻下了几行字。 圣人般口含天宪,在往后的年间,这两个世间最不平凡的人,做着世间最不平凡的事,把这几行字一一实现。 少女满含泪光,在它面前是一座高山,是一条长河。然后山塌了,河断了,被她一只手摁在地上: “你刚才说要把谁干趴下?啊?” 少年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也不知道道该怎么办,他也不敢问,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勾住了她的腰,印上了她的唇。 等你下锅! 万里晴空飘过一阵乌云,紧接着电闪雷鸣,草丛里的蟋蟀还在紧锣密鼓的觅食,一滴足以笼罩它全身的水珠早已从天而降,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点连成线,线连成幕,幕合成体。 城镇里人们忙着收拾衣物,水里的鱼儿早已躲进洞穴,蚂蚁已经搬往高处。雨中好男儿,正在挥剑! 第一剑,万物静, 第二剑,雨幕退十丈, 第三剑,雷云自南向北出现了一道缺口,乌云迅速向缺口靠拢,却仿佛被吸进无底深渊。 少年少女任暴雨浇头而下,浓烈的青春气息随雨水洒落大地,心静,神凝。 他们不知道,就在此时,外面的世界出现了一瞬的杂乱。司罗无法指示方向,星盘轨迹如流水般旋转,有道人双手掐诀,有僧侣默念心经。 洞府老人取了一滴心头血,以百年寿元为代价开启了一次惊天的演算。 灭世,魔王之子,世界末日,日落,万物祭、2012....... 无数的推演结果承于星空之上,从四面八方汇总,最终指向了岐山的雷云。不知道有多少修为不够的阴阳家为了这个结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谁都知道,在大山深处有一人,他的名字曾出现在天机榜,却被人刻意隐去。 也有少数的人推演出了完全相反的结果,新生,救世主,但在无数的洪流面前,这种结果看起来是那么荒诞不经,即便他们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下泗水——出歧关——入德镇——走麦城——落龙渊——进出云。不知何时再出现。 李自华口中默念洞府老祖算出来的结果。 随即,这位雄心勃勃的帝王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着令蜀山剑宗守泗水; 着令虎贲将军林旭守歧关; 着令洞府老祖入德镇; 着令羽林卫与朕摆驾麦城; 着令一字齐肩王李自成率亲军守落龙渊; 着令锦鹧鸪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埋伏于途,斩妖星! 这是一场举国之力的围杀!这份安排的每一处都至少有一位天机榜高手坐镇,莫古青似乎插翅难飞。 宝瓶宗三位长老提前出关,魔族十万魔军引下血酒,蛮荒部落在长老的带领下完成族长的传承,烟雨楼内收到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只为知道一个消息,妖星会不会出现在在自己的地盘,在何时出现! “大姐。”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棋盘乱了。” 说话的少女气若游丝面如白纸,但一双眼睛却显得明亮无比,仿佛有星辰之辉,精巧的五官搭配一身素洁白裙。 此人在外怕是无人识得,但若是提起她的名字怕就无人不知了,她便是百花榜第五,烟雨楼首席阴阳家,十二钗中的棋。 十二金钗中有琴棋书画,春夏秋冬,刺毒流莺, 棋在百花榜中的排名还要高于名号在她之前的琴风。另外,百花榜拟榜便是出自她手,刺客榜、神兵榜、功法榜则均是她一人持办! 世人皆传,烟雨楼主曾有幸随天机老人学棋三日,还得到了一块星演棋盘,而此时,棋盘就在棋之手。 十二钗“外事随琴风,内事定棋盘,书画不分家,四时不同景,四鬼不留人” 能让烟雨楼内部大总管称之为大姐之人,就只能是烟雨楼主王语嫣了,如果是在几年前,她还会叫一声——师傅。 王语嫣凭楼远眺,一席鲜红的大红袍裙摆拖地三尺,眉似银月,面若冰霜。 关于她的传闻在江湖可谓是络绎不绝,最为传唱的还是他与那天机榜三,小李探花李寻欢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史,以及当年魔军携礼求亲被拒后路过一个叫东瀛的小岛,从岛上带走一个**,后来那名**却摇身一变,成为了百花榜第一位的坂田朋香! 乱在何处? 天枢。 你怎么看? 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一念之间定胜负,一念之间定生死,一念之间定天下,王语嫣默念。 此时的江湖,就像一个热锅里倒满滚烫的油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只等一块肥肉下锅就能激起千层浪花,而这块肥肉,便是天机榜。 天机榜新榜每十年一大更,发榜昭告天下,鸣钟三十六。 若有稍微的变动则以八百里加急传四方,鸣钟三下。上一次天机榜更榜是在六年前,如今鸣钟三十六,定是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天机榜上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名字,以前在副榜和风流榜都未出现的名字——莫古青,天机榜第六十四位! 然而,引起骚动的并不是他的排名,而是天机老人的批语:“若此人持剑,则可尽逐前人!” 如此批语有多处玄机,第一便是持剑,莫古青是铸剑宗弟子,是付清颜的徒弟,这已经算不得秘密,他离开宗门时带走的是他那把藏锋八年的铁剑。 而逐字最为深意,可以是追逐,也可以驱逐,更可以是逐尽。 前人,可以理解为前面的人,也可以理解为古人! 在预言的示警下,这句话的意思就成了大多数人理解的意思,而更多人想知道的是,何为持剑? 于是,圣医族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出现了很多陌生人,这些陌生人三两日便销声匿迹,真正的消失于天地之间! 也有人想通过出诊的医族探知某种信息,但出诊之人只知道一件事情:莫古青始终跟圣女在一起。 出岐山 五年后。 一行三人出岐山,圣女阮宫闱及幼弟,还有一个老仆。 三个月前,莫古青最后一次去挑战九尾狐,这一次,他终于来到了九尾狐面前。 五年的时间,三百步的距离,十四次重伤。 一人一狐,相对而坐,两两无言。 第一天,一把七星剑藏于少年的气府窍穴,第二天,少年结罗汉金身;第三天“卍”字阵游离在少年身前,天道,就此传承。 少年起身,对九尾狐深深作揖。从九尾狐身下,一只通体雪白的三尾灵狐钻出,晶莹的双眼竟似两颗红宝石般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少年就此离去,三尾灵狐化为少年额上三缕白丝。 九尾狐未睁开双眼,但有两行清泪悄然滑落,藏于九尾之间一条不过丈余的白色尾巴消失于无形,狐洞轰然崩塌,少年的三缕白丝垂于眼前,识海中听到一声稚嫩的呜啼。 远处的的山神身形落寞,暗自叹息道:“何至于此”。 岐山之上,草木皆枯,鸟兽皆藏,三日不见颜色。 白帝城内,万妖神情落寞,日夜恸哭,八百里断魂江咆哮悲鸣,卷起千层浪。 妖王白泽站在宫城之上举目望远,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送别这世间与他同样伟大的存在。 妖生于世间,受到这个天道最无情的压制,他们最能感受到,何为天命不可违,这是妖族永远的痛,哪怕他们的君主是世间第一的强者。 少年来到岐山石碑前,石碑早已完好如初,曾经的沟壑如今四壁植被茂密,都是山神的造化之功。 少年解游鱼剑,一道白光灌入石碑,石碑两侧隐约有龙纹闪现,岐山方圆内升起一道肃杀的剑阵,凡有心思不纯者,入山皆诛! 少年过泗水,从八千蜀山剑宗弟子面前穿过,淡定,从容,无任何事情发生。 蜀山剑宗弟子自然不识得少年,但是他们有别的方法,蜀山剑阵可自行识别上三流剑仙,若有人闯阵,剑阵必然有所感应。 但,少年传承了岐山的天道,同时也受到了压制,此时他不过是分剑道剑客,剑阵自然不会产生感应。 蜀山剑宗自然有少年的画像,但那画像是曾经的秦游鱼,与少年本就有差异,再经过五年的成长,少年的外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仅凭画像,当然难以分辨。 就这样,少年过蜀山剑宗。 耗时五年,无数次推演,万全的准备,掌门亲自坐镇,长老尽出,未出一剑。自为后世之人诟病,却是蜀山剑宗难以磨灭的耻辱。 有时候,强大,往往容易自大,过于精细的推演,往往忽略了最简单的本质,比如,圣女已经过了泗水,比如在那之后,只有一人从中而过。 下泗水,出歧关。 歧关守备森严,大将林旭更是天机榜第五十四位强者,每一个来往的人员都要做出入境详查,正如阮宫闱过关时,他的老仆和幼弟都被盘问了一天,直至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来,最终确认无疑之后才放行。莫古青过关时,就被守备直接抓了起来。 原因只有一个:将军的宠妾生病了,找一位名医看病。 少年未被带入牢房,却被带到了闺中。 早在出山之前,阮宫闱就为少年编排了一个完美的身份,哪怕是族里人都不一定能识破,少年不姓阮,但是,外面子弟入赘圣医族者凡多,圣医族并不是一个单一保守的部落,部落之人居于尘世之中也不少,因此,如果想仅凭身世确认根本就不现实。 所以,林旭为他准备了一个病人,他的宠妾。 林旭是西蜀军的先锋,智勇双全,就比如他在安排完病人之后,依然让人去核实此人的身份。 少年拿一条板凳坐于床前,食指与中指并拢,落于美人玉腕三焦,仅凭手法而言,确是医者无疑。 少年双指划过玉腕,从三焦指向六焦,再落于九焦,眉头皱紧,少年观其眉心,翻其眼睑,之后问道:“可否掀被?” 将军身后四名侍女噤若寒蝉,心想此人竟如此狂妄,若在平时,哪怕夫人生病,郎中也只敢悬一根银丝把脉,绝不敢有肌肤之亲,更别说掀被如此过分的要求,想必将军定会将此人挫骨扬灰。 没想到,林旭竟然真的就将锦被掀开了。 少年观榻上之人腹部鼓涨,双手轻轻摁压,夫人口中发出一声闷哼,音色很是销魂。四名侍女急急告退。此时少年感觉到一丝杀意。 少年起身,对将军拱手。 如何?林旭冰冷的问道。若此时少年回答可治,将会被他就地斩杀,因为林旭曾请教过圣医族长老,此病若非圣女,其余人很难救治,除非,此人是圣女身边之人。若此人不能治,下场自然也是个死,林大将军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他人冒犯。 将军要杀我,可否待我将夫人治好? 少年目前分剑道修为,自然瞒不过林旭的眼睛,而他之前释放的杀意,刚好是分剑道修为可以感知,若是感知不到或者刻意隐瞒,则眼前之人必是妖星无疑。 这是林旭与蜀山剑宗犯得相同的错误,因为此时的少年真的只是分剑道修为。 先生何意? 将军,龚某自幼是被奶奶捡来的,后来吃百家饭长大,此生心愿便是凭着一身医术兼济天下,也不枉养育之恩。 夫人的病虽然我现在没什么办法,但我敢肯定夫人是中毒,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三花三草之毒,若要解药需分解出哪三种花草。 好在此毒发作极慢,若要人命需三年五载,观夫人此时症状中毒不过半年,我有信心在这期间治好夫人,只是每日需夫人的一滴鲜血以供分析毒素。 另外,此毒在医家手中不常见,却在巫蛊中盛行,将军不妨排查一下府上女眷,尤其是因夫人而失宠的女眷。 林旭若有所思,此话与前日圣女之言相差不大,唯一不同的是,圣女当场就给了一颗解毒丹药,此时正在他怀中。 而且,就在刚才,有属下回话,圣医族有一名叫龚自书的名医,从小被收养,六岁那年,他祖母归天,之后吃百家饭长大,医术高明,同时他也是一名剑客。 此人除了出诊基本不常出现,但是拿其画像比对,竟有七分相似,再加上之前之言,身份应该可以确定了。 但林旭没想到的是,这名叫做龚自华的人是一名魔族的奸细,早在五年前便被莫古青亲自斩杀,由于其功法特殊,哪怕是熟人也记不清龚自华的真实相貌,每次见面只是朦胧的感觉相似,之后少年便冒用此人之名。 此时林旭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说道:“就不劳烦先生了。”说话间,那枚丹药已经在他指尖辗转。 少年看到之后,平静的说道:“想必也是如此了,将军,请” 请,便是请动手吧。 林旭并未动手,而是对少年行了一个大礼。 先生,我蜀军与魔族地域接壤,常年作战死伤无数,然军中无良医,先生可否留于军中? 林旭并未做作,他在军中爱兵如子礼贤下士,众人皆知,若能收服一位名医坐镇军中,伤亡损失必将大大降低。 将军高义,但是龚某此时有一事需要解决。 何事? 女人。 林旭若有所思,前日圣女前来,便是他也是神魂颠倒,圣医族少年对圣女仰慕,也是人之常情。 先生可知,此事难成。 成不成只有试了才知道。 那先生可否见过那名叫莫古青的妖星? 若是见过,那此时,将军就未必能见到我了。 见面之时,生死之分,何等快意恩仇,林旭眼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那,林某就不留先生了,望先生抱得美人归。 将军保重,他日若龚某能够归来,定为将军鞍前马后。 林旭送龚自华千里黄骠马,龚自华上马飞驰,远远不见了身影,逃命,就是要这么快! 老洞府 出了歧关,再走百里就进入崇德山地界,崇德山占地不大,山恒高,深入云霓,山中多断崖,怪石,奇松。 在山南麓,有一座未名湖,湖中有一条天青色牛首蛇神怪物,长百余丈,头若车盖,目似灯笼,每逢雷雨天气便发出哞哞的叫声,曾有人见此物盘于巨石之上举首望天,此物虽生的恐怖,但从不无故伤人,性情温和。 崇德山上有一条蜿蜒盘旋的山路,以乱石砌成,可供二马并排而走,山路沿途植被自下而上弯折长出,似一道天然的屏障,青葱茂密,向下便是万丈悬崖。 古人曾云:山中不同景,十里不同天。说的便是此处。 下了崇德山,便入德镇界内,德镇位于崇德山山坳处,四周有宽十丈,深八丈的疏水渠,水渠靠近小镇一侧则有百尺高的堤坝,德镇史上曾有过三次大水淹城,住在德镇的先民们以无上的智慧与勇气对抗天灾,世代久居。 德镇好茶,崇德山上有一种特产茶叶紫金乌,茶叶通体发紫,落于沸水之中则迅速舒展,抬头而立,随风而动,茶水成黑色,仔细看去带有似蜡油般的光泽,茶香绵延悠长,润泽生津。 德镇居民形成了得天独厚的茶文化,街坊茶肆林立,路面上因常年茶水浸泡,自然散发出一股幽香,可静气,可凝神。 少年牵马缓缓在城镇中行走,街上有儿童欢快的围着黄骠马打转,黄骠马乃是战马神驹,生性聪慧孤傲,前蹄轻轻锤击地面,嘴中发出斯斯的鸣叫,少年勒住马缰不停的驱散儿童,此时,一间茶肆中传来一声恢弘中略带悲悯的叹息“何苦来~哉!” 少年止步,只见前方有一间茶肆,上书《何苦茶居》,此茶肆以浓茶著名,浓茶能败火,亦能伤肝。 茶肆中有一对祖孙,老人目盲,拉着一把如同他年岁般古老的二胡,孙女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唱着一曲思乡的歌谣,茶肆中有四桌客人,一桌青年书生,一桌农夫,一桌衙役,一个老人。老人鹤发童颜,一头白发油亮而有生机,抛一个花生米入口,再砸一口茶,显示着这个小镇的宁静与安详。少年以剑心观之,知道老人命不久矣。 入室而坐,店小二自然将马牵入后院。 少年捻一颗花生米说道:“崩的脆,嚼着香,实则伤胃又伤身” 老叟摇头:“岂非一件快事?” “千年王八不出洞,老人家要懂理”少年接着说。 老叟沉默,他与少年素不相识,却要治对方于死地,却是无理,但这又是天理,因此他坦荡,哪怕玉石俱焚! 此时场间气氛为之一滞,磅礴的气息笼罩着整件茶肆,衙役,书生,农夫,拉二胡的老人,唱小曲的姑娘,端茶的小二,算账的先生皆对少年怒目而视,体内剑元暴涨。 “就凭他们?”少年很平淡,很理所应当,语气仿佛下一刻,他们就是死人。 老人喝了一口茶,说道:“师弟,带他们离开,千年前那一次,师傅为了保留我洞府一脉不让你我二人参与,如今你却如此糊涂,是想我洞府一脉就此断了传承么?” 拉二胡的目盲老人没有说话,缓缓起身走去,其余人随之而退。 “阁下果然好手段,蜀山剑宗和林旭那个废物居然都没有识出你的身份!” “那你怎知,他们是真的没有识出来呢?” 洞府老人眉头一皱,就欲掐诀而算,只是...... 他将手缓缓落下:“小儿休想坏我根基!” “现在我想知道,你如何能拦我?” “自是不能。但我已经将你的手段和样貌知会了王爷与陛下,同时,蜀山剑宗和林将军也在支援的途中,锦鹧鸪早已开始动作,你在蜀地无所遁形了。” “谁告诉你我要藏了?” “那你要硬闯?” “说告诉你我要走那儿了。” “荒唐,老夫岂能算错!”说道此处,洞府老人心头一惊。 “你们都告诉我那儿有伏兵,我还去,是你傻还是我傻?” 洞府老人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眼神落寞,手指还在不停的掐算,越算越慢。 那道预言比他想象之中的影响还要大,虽然他已舍了百年寿元,但是还是被天道反噬,此时已行将就木,然而,冥冥中的天道,却是对他们如此不公,他已经算出了少年将如何脱身,可是,这个消息再也不能传达出去了,哪怕是传达出去,谁又能阻止?洞府老人一声长叹溘然长逝! 崇德山颠,少年与一头牛莽。 少年指了指上方,你要去那儿? 牛莽一声长啸。 少年闭目运转周天,体内七座窍穴瞬间点亮,一把七星虚剑握于手中,少年横剑,向天而斩。 铸剑宗内,我不开天天自开,崇德山上,我想开天便开天! 蜀地上空一道万里天门被洞开,蓄有雷电的乌云迅速靠拢,崇德山之巅,一头青色牛莽冲天而上,天雷咆哮迎头砸下,两道天雷过后,牛莽头部已经血肉模糊。 第三道天雷即将落下之时,牛莽身旁升起“卍”字大阵,以儒圣阵法抗天雷! 七道天雷过后,牛莽已至天门,此时,俩只佛手撑住仅存一线的天门入口,牛莽一闪而过,佛门大阵助牛莽飞升,牛莽浑身沐浴金光,从此化龙! 少年骑龙,一念万里! 李探花 出云国,彩石镇,清泉溪。 少年盘坐于礁石之上,修习《天流引元注》,以剑心观已身,体内经脉早已破碎不堪,残存的剑元艰难的运行一个周天,经脉修复无比缓慢。 少年硬抗天道强行开天,也受到了天道无情的反噬,若再迟数秒,恐怕体内气府穴窍尽废,从此变为一个废人。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目前看来都是值得的,少年有伤,可以治,少年渡化了一条天龙,从此以后少年便是天龙的护道之人,他识海中残留了一缕龙魂互为感知,垂危之际,便有了一个强大的帮手。 少年盘坐引元,似乎与礁石融为一体。 此地水元,木元充沛,最适合修复经脉。少年冥坐,体内元气成倍数增长,周天运行速度不断加快,伤势恢复缓慢而有序。 少年周围的元气缓缓流淌,似润玉,又如新木。 水中的鱼儿纷纷聚拢而来,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其中有一条通体金色的鲤鱼,遥遥的在远处观望。 鲤鱼明显已经初具神志,发自本能的它被少年的气息吸引,但又不敢靠近,有一只黄莺落于少年头上,在和熏的阳光下,温柔的春风里缓缓睡去。 少年此时是一眼泉,也是一颗桩。 他感受到了鱼儿欢快,鸟儿清吟,古树问候,远处有琴音,身侧有笛声。 三日之后,少年睁开了眼睛,如繁星般璀璨的双眸此时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幕,体内经脉也附上了一层温润光滑的蓝色液体。以前他的剑元似山,似铁,气势磅礴,铿锵有力。 现如今,山上有了泉,有了树,有了花草,有了春风。 少年一声长啸,似龙吟,惊走了游鱼,震醒了黄莺,古树沙沙作响。 少年起身,对溪水深处拱手作揖,水中自带一股高贵的气息,缓缓而去。 少年知道,此时他体内流淌的不是普通的水元,而是水精,是此处水神的馈赠,自然也是一份必须要还的人情。 从始至终,少年都在忽略一个人,此人吹一根笛子,笛声清冽悠扬,能助人静心,自然也是一种示警。 此地山灵水秀,山精水怪常年驻居于此,其中不乏凶悍而强大的存在,少年体内散发的元气对于他们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他们蛰伏于四周,有碍于水神娘娘的威慑,更多的还是忌惮这吹笛之人。 直到少年苏醒,他们才缓缓褪去,这二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及其危险的存在。 “要打?”少年开门见山。 “你手中无剑”,男人回答。 “不打?” “大老远跑了一趟,不打自然说不过去。” “有病!”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摸厉色,不知道有多少年,世上都没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随手抛给他说道:“治不了你的病,但是能治肾虚!” 少年说男人有病,确实不只是故意调侃他,他已经看出此人体内经脉残破如枯柴,似是受了难以治愈的伤,但其凭借自身的强大将剑元强行凝于经脉之上,看似与常人无异,若遇到长时间厮杀对战,剑元枯竭之时,旧伤极易复发。 莫古青给他的那粒丹丸自然有滋阴补肾的功效,但其最主要的功能是可以修复经脉。 此丹药所需的药材难寻,便是莫古青也只有三颗,重伤之时都未舍得服用,对于吹笛男子而言,可以说是一颗救命丹。 “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谁”,男子的厉色并未消失。 意念一动,此地空间急速扭曲,磅礴的元气汇于男子身后,最终形成一把高十丈的巨剑,巨剑周围隐有雷电,还伴随着割裂空间的爆破声。 养剑聚灵,是为合一境,聚灵成剑,那便是无剑道! 无剑道并非是真的无剑,而是对于他们而言,一言一行是剑,一个眼神是剑,一个意念也是剑,聚灵成剑,天地异象,也不过是一种炫耀。 少年自然震撼于对方恐怖的实力,但是他提防的却不是男子身后那把剑,而是男子袖中难以发现的剑气流动。 他与阮小七一起生活五年,对袖剑的感知极为敏锐,他明显的感觉到,男子的袖剑比阮小七的三十六袖剑强大不止一个档次,如蚍蜉之于大树,螳臂之于巨轮。 使用袖剑的无剑道剑仙,连小孩都知道,他便是天机榜三,人族至强——李探花! 最后的最后,李探花还是没有出剑。因为少年手中没有剑。 几百年前,李探花拦住了从强者大陆归来的付清颜,他当时还不是人族至强,也并未修至无剑道。付清颜当时身受重伤,他向老前辈讨教了一剑,正值壮年鼎盛的他被付清颜一剑重伤,伤势至今未愈。 少年目送李探花离去,笛声渐远,琴声悠长。 莫古青折一根树枝,拿一把采药的小镰刀,不久便做出一把木剑,少年持剑。 额头三缕白丝从他脸前滑过,少年眼前烟雾朦胧。 再看少年时与之前的李探花有了一分貌似,九分神似。 少年向前,去寻琴声。 虽行百步,已过十里,少年与琴,不期而遇。 抚琴女子儒雅大气,白色衣裙随风漂浮,琴声自是说不出的情话,佳人疑似落入人间的凤雏。 少女身旁有一个小婢女低头侧立,穿一身米黄色连体裙,结两个圆环状发髻,面无表情。 琴声未止,琴音已至:“我家主人有请。” “不去!”少年声音清脆,如一声莺啼。 “有酒。”抚琴少女说道。“还有女人”。 少年止步,又大步离去。 抚琴少女起身,施一个万福:“恭候大驾”。 少年身形渐远。 抚琴女子转身,给了身旁侍女一记响亮的耳光,清脆的莺啼变为悲鸣之声。 黄粱城(1) 出云帝国疆土辽阔,东西狭长,多山。 黄粱城是出云帝国南部第一大城,也是重要的南北通商口岸。 从四国地形图上看,出云帝国位于最北侧,如一个巨大的棚盖,罩在其余三国之上,东唐国自出云南疆祁连山脉始向东南方向延伸入东海,西蜀国自出云南疆白云山脉斜向没入魔族领地,三国中间有一个三不管地带,毒瘴恒生,称之为燕地,燕地靠下则是属于南通国的国土。 俯瞰四国疆土,就好像一个汉字“吞”。都城王畿则位于“吞”字的“口”与“一撇一捺”之间。 出云帝国与东唐国之间有一座居庸关,与西蜀国之间有一座拥南关,燕地多毒瘴沼泽,难以行军,居庸关与拥南关之间各有一条官道通往黄粱城,战时,黄粱城是这两处关隘的后勤粮仓,平时则是一处重要的通商口岸。 黄粱城的太守孟元朗是一个肥硕臃肿的中年人,此人年少时好狩猎,据说在一次围猎途中硬生生压死了一匹战马,伤到了胯骨,从那以后便再也无法站立,常年坐一辆轮椅车,车身由鲁氏匠铺设计制作,内置转动机关,可由人推行,也可手摇。 孟元朗性情慵懒,暴戾,且以好色闻名,据说家中侍妾婢女千人,孟太守专门造了一座“狩阁”,以供自己及朋友取乐。狩阁头牌唤做王语嫣,其余诸女以琴棋书画,春夏秋冬,刺毒流莺分别命名,又被人称“小烟雨”,丝毫不怕得罪烟雨楼。 出云帝国被外界称为“两个女人治天下”,其一,便是烟雨楼楼主,其二则是宫里那位“小黄后”。 小黄后本名孟婉儿,十四岁入宫,因其生的倾国倾城,很快便受到的帝王的恩宠并诞下一男婴。不久之后男婴被册立为太子。 小黄后深谙闺阁房术,皇帝的身体日益轻浮,最终卧床不起一命呜呼。 三岁太子登基,小黄后垂帘听政,经过十年的庙堂经营,正印皇后被逼入念云庵不问世事,满朝文武中掌权之要职均被孟家人把持。 小黄后出身黄粱城,孟元朗年岁虽长,单论辈分却是她的侄子辈,用她自己的话说,只怪家中人才不济,再无可用之人,只能由你这个废物替哀家守着祖坟。 孟元朗在接手黄粱城之后将废物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黄粱城内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不下百余,各自把持着街道,赌坊,青楼,百姓赋税繁重。又有流民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抢劫来往商贾,官府无力清缴,官兵都是城中士绅子弟,多拿俸禄并不当值,偌大的黄粱县衙杂草丛生,蛛网密布。民间更是口口传唱一首儿歌: “家中黄鼠狼,寅年吃卯粮,腰刀斩鸡头,胖子不坐堂,走路不看脚,出手不着边(鞭),明日宰硕鼠,够我吃十年!” 孟元朗对此毫不在意,因为唱的人太多,他懒得管。 莫古青提木剑入城。 城门口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撑着一把遮阳伞,伞下有一个约四十岁的邋遢汉子,穿一身蓝色官袍,手里拿着一个酱肘子,两个衙役抱着长朔打瞌睡,倒是那邋遢汉子身后站着十几个大汉各个虎背熊腰,其中就有一人拦住了莫古青的去路。 “外面来的?”邋遢汉子啃着酱肘子,问话的时候并未抬头看。 莫古青递交了自己的通关文牒。 “嗯,都城来的”汉子看了一眼少年腰中的木剑,“还是个剑客”。 “五两。” 五两自然是过路费,黄粱城门口明码标价,都城来人三两,带武器加二两,正好五两。 少年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伸手掏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邋遢汉子摆摆手,继续对付那根酱肘子。 少年走到城门口,还未入城,只见那两名打瞌睡的衙役突然眼神放光,两柄长朔横在身前笑容诡异,似乎是逮住了一只肥羊,在考虑如何下口。 莫古青回头看了一眼,邋遢汉子依然啃着酱肘子,只见那十几个仆从中有一人,长者两条连在一起的二指粗眉,拔刀怒目。 两名衙役心中生了退意,少年先是看了看左边的衙役,又看看了右边的衙役,最后视线落在长朔之上,二人悻悻的收回长朔,继续埋头打瞌睡。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骚乱之声。 只见有十几骑呼啸而来,为首的一人骑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奔马如擂鼓,马嘶若雷鸣,行里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那便是出云国国宝战马——鬣云骢。 骑马之人肩宽三尺,目似豺狼声若虎豹,急急勒紧马缰,扬起一阵尘沙,进城之人纷纷避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那邋遢汉子不知何时,手中的酱肘子早已不知去向,两只油亮的手掌在身上的官袍擦了擦,端了一碗凉茶,点头哈腰迎笑走去:“吆,马二爷您回来啦,您老一出手,保管将那大盗一条柴斩落于马下。” 马二爷没有搭话,将那碗凉茶一饮而尽,拍拍马腹,只见那马腹上有四颗头颅,其余人马腹上各两颗头颅,显然是剿匪之功。 “马二爷您请,李书吏已经在府上等着了,明晃晃的赏金一颗不少。”邋遢汉子堆着笑脸,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 “嗯,晚上月春楼,我马某做东,叫弟兄们都来”。马二爷说完牵马离去。 莫古青躲到一旁,仔细打量那马腹上栓的头颅,只见各个皮肤黝黑,脸型瘦长,目光中还有诧异与惊恐,头发里带着一些麦芒的碎屑,若说他们是悍匪,倒更像是地里的农户,如果仔细分辨,这其中还有三个妇人,从她们眉眼更细些可以看出。 马二爷大步离去,并没有注意到角落的少年以及他眼角的杀意。 少年轻轻靠在墙角,与一个老乞丐并肩而坐,少年侧头,眯着眼打量面前的老乞丐,他的眼里没有了世界,没有了声音。 黄粱城(2) 老乞丐身形清瘦,衣衫残破,身旁放着一根已经磨圆的拐杖,脚边有一个残缺的破碗,碗中空空荡荡。 他左手拿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砸一口酒,发出一声“啊”的感叹,贪婪而又满足,老乞丐的牙齿早已掉光,露出光秃秃的牙床,眯缝眼,面带红光。 少年观老乞丐,仿佛在看一幅山河,山不可仰止,河不能平趟。 “来一口?”,老乞丐将葫芦递给少年,少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老人,他也喜欢拿葫芦品酒,脚边还趴着一条老黄狗。 少年将葫芦凑到面前轻嗅,只觉得身体飘忽不定,识海或明或暗模糊不清,竟有了三分醉意。 鬼使神差般,少年饮了一大口。极辛辣,如岩浆挂喉,烈火焚身。 少年面色红涨,体内有如生出一条火龙,翻江倒海,经脉中的蓝色水精与火龙相遇后竟然生出恐惧之色,火龙横冲直撞,与水精初一接触就爆发出呲呲的声响,蓝色水精瞬间蒸发从少年气孔排出,他整个人都被蓝色的氤氲缠绕。 火龙一往无前,水精节节败退,最后被逼入一处气海之中,再也不敢现身。 没有了水精的阻挡,火龙更加肆无忌惮游窜于少年的经脉之中,少年体内的剑元急急向火龙发动攻势,缺如如泥牛入海,一去便再无音讯。 少年体温骤然升高,蓝色氤氲中出现了淡淡的猩红,不久就成了一团血雾。 火龙在少年体内畅通无阻,不讲道理的侵略,从涌泉直冲天灵。 火龙在少年的天灵穴逗留,停滞,挣扎,少年额前的三缕白丝也变成淡淡的红色。 老乞丐看到这般变化,自言自语道:“居然有此等造化,没白瞎了我这上好的美人露。” 美人露是出云帝国最为著名的好酒,上等美人露又叫“十八香”,乃是主家将当年最好的两坛美酒埋入地下,十八年后启出,一坛送往皇宫,一坛送往烟雨楼。美人露甘醇易入口,醉人。饮之,如有美人在侧,柔软缠绵,至于为何少年喝的美人露如此辛辣暴躁,是因为老乞丐在酒中泡了一颗火麒麟的妖丹。 火麒麟与九尾狐同为上古妖兽,妖丹便是凝聚的火麒麟的妖元,其中蕴含着无穷能量。就算老乞丐也不敢直接服用,泡于酒中慢慢炼化,如果说敢于直接吸收这狂暴能量的,就只能是同为神兽的九尾狐。 九尾狐的妖灵与火麒麟的妖元在莫古青的识海中不停地厮杀,掠夺,满是杀戮的上古气息对他的识海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好在,主场作战九尾狐逐渐占据了上风,三条尾巴死死地挂住了火麒麟,炙热的能量通过尾端传遍狐身,九尾狐发出“啾啾”的长啸,三条新长出的尾巴似是雨后春笋般齐齐的冒了头。 狐生三尾称为灵,狐生六尾称为魔,通过吸收火麒麟的妖元,九尾狐化灵入魔! 斗争渐渐停歇,少年的身体慢慢恢复,氤氲渐销,一股温暖的火元反哺少年。 经九尾狐炼化的火元在少年经脉中运转不息,少年催动《天元引流住》,运行八十一周天之后,缓缓注入一处穴窍,与之前的水精刚好位于太极两仪的两处阵眼之上。 少年额头上三缕新发夺目的红色也变成了白色,比另外三缕稍短。 少年醒来,左目澄澈透明,碧波荡漾,右目猩红凶煞,烈火焚烧,少年呵出一口浊气,双目之间两股不同的能量渐渐趋于融合,最后聚成了一把虚剑。剑身一半如水,蓄势待发,一半似火,狂放不羁。 少倾,少年再无任何异样。 “醒了”老乞丐说道,“你小子这般造化就是我老叫花子都眼红。” “前辈刚才是要杀了我?”少年问道。 “你死了,那便是我要杀你,你没死,那你就要感谢我,这其中的好处我就不说了。” “前辈如此慷慨,晚辈定——不敢忘!” “喝了我老叫花子的酒,就要帮我老叫花子办件事。” “前辈是要我去杀人?” 老乞丐沉默不语。 “杀何人?” “天桥底下说书人。” “何人所杀?” “我老叫花子的徒弟——洪七!” 说罢,少年仿佛置身山河之中,眨眼之间,便已至天桥之下。 天桥下有几十个座位,一位老儒生正在说书。 老儒生头发花白,扎成一个小辫,蓄山羊须,带两片厚厚的西洋镜,身旁有一个面貌清秀的稚童。 只听那惊堂木一拍,说的正是《洪武当年》。 “列位看官,您请入座,今日老秀才跟大家讲一讲洪武太祖,话说洪武太祖当年,放过牛,做过和尚,当过上门女婿。直到后来,遇到了一位隐士高人,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位高人就是那号称‘三足鼎立诸葛明,一统天下李伯温’的李基,李老先生。老先生为洪武太祖出了三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三策也被我们后世的君王定为国策。当年与洪武太祖争天下的,北边有个张买煜,西南有个陈范严,这三位的故事,得从一次水战开始说起......” 那老儒生说的眉飞色舞,台下叫好连连,只听说道关键之处,惊堂木又一拍,老儒生举起茶碗,并不着急喝茶。 身侧稚童拿一个铜钵来到场下,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讨赏了,只听那铜钵铿铿作响,一圈下来里面已经盆满钵满。 稚童来到少年身旁。少年从衣袖中掏出一颗铜板咣当砸下。稚童侧着头天真的看着少年,少年眉眼轻挑,又掏出一颗铜板,稚童依然没有离开,头却侧向另一边,少年无奈,只得再掏一个铜板。 稚童收起铜钵,从裙带内拿出一张折好的宣纸塞到少年手里:“老祖说了,如果你舍得掏三颗铜板,就送你一句话。”说罢,稚童转身离开。 那老儒生看了一眼铜钵,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茶水一饮而尽,惊堂木应声拍下...... 少年翻开宣纸,纸上只有一个字,字体巍峨庄严,似山,字形一泻千里,如江,字义简洁明了——“滚”! 少年摇了摇头,消失在人海。 黄粱城内,天地倒转。云海之中,一个“滚”字金光夺目,冲着老乞丐砸下,老乞丐面不改色,右手屠龙杖,左手山河碗,只见一副锦绣山河,倒了一座山。 自少年进城所发生的一切,能看到的只有寥寥数人。 老乞丐看着山河碗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怕死了?白瞎了我这好酒!” 黄粱城(4) 短短的一条小巷住着三十几户人家,都是齐齐的矮平房,屋檐上滴着清晨的雨水,漆黑的青砖上布满鲜苔,无不讲述着这座城,这条巷的历史与厚重。 老城巷的入口处挂着一串红灯笼,灯笼上写着“聚来客”三个黑字,便是黄粱城内有名的聚来客烤鸭。 聚来客的历史比小巷还要悠久,若说是百年老店肯定是小瞧了它,要说千年老店确实又有些夸张。总之有一点可以肯定,先有了聚来客,后有了小巷。 聚来客的创始人姓王,王掌柜的当年放牛出身,小的时候经常饿肚子。 有一次王小放牛娃放牛的时候,从河边捡了一只野鸭子,也不知这孩子哪儿来的勇气,就这么宰了拿泥巴一胡,点火要烤来吃。 要说这世上无巧不成书,烤鸭旁边恰好有一株草药,闻上去香气扑鼻,王小放牛娃儿拿草药往这鸭肚子里一塞,烤熟之后吃了个泪流满面。 小娃儿很聪明,就沿着这河边找到了一窝鸭蛋,又寻到几株草药,蛋就让家里的老母鸡来孵,草药种在院子里。一个月后,家里就多了一群小鸭子。 后来家里的鸭子越来越多,草药也越长越多,王小放牛娃儿也越长越大,于是他放弃了放牛生涯,正式开始卖烤鸭。 王掌柜的烤鸭拿到集市上这个一开锅,香飘十里,很快就卖了个精光,凭借着这个手艺,王掌柜的娶了媳妇,生了娃,后面又有了自己的铺面。 经过王家两代人的钻研,聚来客的鸭子皮脆肉嫩,香汁四溢,再蘸上秘制的辣酱,就连当时的大曌国君都亲自摆驾前来品尝,留下了“聚来不欺朕”的墨宝。 聚来客一时声名无两。鼎盛时期聚来客上下四层,占地三亩,前院是饭馆,后院是戏台,整条巷子坐北的王家族人,居南的楼里的杂役,戏子,仆人。 后来大曌国分崩离析,几十年的战乱耗光了王家的家底,铺子烧了,房子卖了,人也走光了,就留下了这么丈余的铺面,后面的几代人都是没什么头脑的本分人,靠着卖烤鸭养家糊口,也没想过恢复先祖的荣光,这一世的王掌柜也是如此。 莫古青来得晚,鸭子得现烤,展柜的就跟少年边烤边聊,基本上都是他在说,少年在听,讲述这一段历史的时候掌柜子满眼放光,与有荣焉。只是可惜了那副皇帝的墨宝连同老楼一起被烧了,要不然怎么着也得表在门面上。 鸭子还没烤熟,香气已经出来了,少年问了掌柜子一个问题。 “王老哥可知道‘齐天大圣’府。” “知道,怎么不知道,就在巷尾挂白灯笼那一家。” 王掌柜的想了想之后又说:“看你是从外地来的,我跟你说小兄弟,那娘们邪性,在这儿住了十年了,一点都没老,老实本分人家都没有往她那儿去的,你最好也别去招惹她。” “齐天大圣是个女人?” “你不知道?你没打听打听她那齐天大圣的外号是怎么来的?” 说到此时,王掌柜凑到少年耳朵边上说了一句话,少年久久无言。 拿了烤鸭,从街头走到巷尾,都不需一盏茶的功夫,烤鸭还是热的。 少年叩响门环,却没想到那门是开着的,他直接走了进去。没过几步便见到一个女人,头发散乱,还带着些许水珠,衣衫极单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松了几颗扣子。 听说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位北凉王,他把天下女人以百文来衡量,面前这女子,容貌七十文,身姿八十文,若是单看雪峰,怕是至少九十五文。“任你姿态万千,我有一峰齐天”,聚来诚不欺朕啊! 还未等少年开口,那女人脱口而出:“是你?” “你认识我?” “不是,乍一看觉得跟我一位故人很像,你不是他。” 少年跟谁长的很像?清泉溪畔,少年借九尾狐易容,一分形似,九分神似的自是那天下第一人——李探花! “进来吧,”齐天大圣摇曳生姿。 “坐。”女人倒了一杯茶,普通的青竹茶,微苦。 “你来此是为了活人还是为了死人?” “此话何解?” “若是为了活人呢,就凭你这张脸,姐姐我就不收钱了,要是为了死人,得看看你舍不舍得下本钱!” “那,这些够不够?”少年指了指桌上的烤鸭。 “十七文,在姐姐这儿可换不了死人,不过能换一壶酒。” 不一会儿,一桌酒菜就齐了,酒是普通的花雕酒,菜是寻常的下酒菜。 “姐姐与那李探花有旧?”少年问道。 “如此风流人物,哪个少女不怀春?”女人掩笑而答。“你该不会是他的风流债吧?” “总有人说我跟他很像,可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这都无所谓,来来来,吃菜,吃完菜姐姐带你吃别的。” 酒正好,菜也正好,两人刚刚饱。 女人脸上多了一抹红晕,竟似不胜酒力,摇摇欲坠。“快,扶助姐姐。” 少年身手极快,两支手指所触,正是女人两处气穴。女人就这么僵硬的扭曲着身姿,一动也不能动。虽不能动,但是能说,更能嗤笑。 “看着岁数不大,花花肠子还挺多,你来吧,姐姐不动,任你折腾。” “我跟你说,姐姐这儿的活人生意不多,不花钱的你可是第一个。” “我来不是做生意的。”说完少年起身要走。 刚离开坐席,少年心想不妙,身后一根锥子直直的刺入了他的肋下,就像一根刺,刺穿了熟透了的柿子,少年只觉头昏眼花,全身穴窍被封,眼前出现一片血色,就此昏死过去。 黄粱城(5)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里,带着聒噪的蝉鸣。 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肋下的伤口已经做过包扎,女人就坐在床头,双手托着下巴,一副花痴的表情。 少年想到了五年前,只不过眼前的女人不是那个羞涩的少女,他也不是那个憾山的少年。 “这么快就醒了,身体不错嘛!” “疯子。” “放心,你的伤我已经处理过了,死不了。” “伤处理了,毒呢?” “毒怎么能给你解,万一你要杀了我呢?” “为什么杀我?” “有人出重金,买你的命。” “为什么要救我?” “他只说了要杀你,没说不能救你。” “所以,你根本就不认识李探花,你一直就知道我!” “看过画像,没有真人好看。” “如果不是我不经意间说出了我跟李探花长得很像,想必已经是死人了。” “你很聪明,聪明又好看的男人,姐姐最喜欢!哪怕,你根本就不认识李探花!” “何以见得?” “李探花早就身受重伤,生死未知,怎么会跑出去生你这么个野种?” “你还是不敢杀我,你在害怕,害怕因为你不确定。” “没错,我们这一行不怕麻烦,但是怕死。” “最后一个问题,谁要杀我?” “你以为我会说?” “你跟他的协议不是早就不作数了么?” “没有,我那一锥子是要至你于死地,至于你为什么能活,因为你的身体不太一样,我救你是因为你活了下来。” “为什么不毒死我?” “毒?我这辈子都没毒死过人,换句话说,我不能毒死你。” “知道了”。少年的右手已经扼住了女人的咽喉“绮罗花这种毒确实不错,但是我是解毒高手,至少比她高十层楼!” 女人神情闪烁,喉咙处瘙痒难耐,眼看就要断绝生机。 少年将女人重重的摔在墙上,百年老墙就这么多了三条裂缝。 “你去哪儿?”女人声音沙哑,但还是喊了出来。 “去杀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会死的!”女人最后竟是在嘶吼,眼神恐惧,又有一抹疯狂! 天桥下,老秀才带着西洋镜看一本泛黄的书籍,小稚童嗑着瓜子,轻轻哼唱一首小曲儿,对面坐着一个少年,面前一颗铜钱。 “老祖说了,今天不说书,你明儿再来吧。”稚童口齿有些不清楚,但是意思很明白。 “我来是跟前辈借一个字。”少年说道。 “你以为我的字是你们家的大白菜么?你想借就借?” “我想杀一个人,但是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就不要做,你的路还很长!” “我想试试。” “我现在有些后悔收了你那三颗铜钱。” “既然已经上了我的贼船,何妨再胆大一些。” “你还记得我给你的第一个字,写的是什么么?” “明白了。”少年转身离去。 老秀才慢慢的放下书籍,摘下了西洋镜,揉了揉双眼:“老叫花子那边你就别去了,他只看活人,不看死人!” “前辈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少年并未回头。 “我会帮你收尸。” “谢了”少年向后拱了拱手。 “老祖,你今天话真多!”稚童并未停下磕着瓜子的小嘴巴,口齿依然不清晰。 “多么?可能是老了吧。” “老了,还不死,就是老不死的!” “没办法,谁叫那个老叫花子又能多活三百年。” “这颗铜钱还要不要?” “要!干嘛不要?” “你不是常说活人不收死人钱?” “不一定,不一定喽,你那点微末道行还敢窥测天机,我还没死呢!”老秀才赏了小稚童一记重重的板栗,南海上有一座小岛,陆地下降了三尺。 少年走在路上,路的尽头是月华楼。 老秀才的意思很明确,老叫花子不会帮他,也不会出手,换一种理解方法就是,月春楼有可能帮他,他本身也必须要去月春楼。 月春楼很大,出了富丽堂皇的正楼,还有一段很长的羊肠小道,穿过了一片竹林,前方有一座小竹楼,小竹楼里住着一个女人,女人今天没有挽发髻,穿着也很随意,今天也必将是一次随意的交谈。 领路的是熟人,铁胆神枪王侯,王侯只能靠近小楼五十步,剩下的路他自己走。 竹楼围着一圈栅栏,栅栏上长者绿绿的藤蔓,院子里有一只小松鼠,松鼠坐在石凳上,石凳上方有一处凉亭。 推门而入,是一间古雅素朴的客厅,有一座古筝,一方古砚,一个素人。 “连门都不知道敲一下,难怪你想杀他,你不仅胆大,而且包天!” “夫人这身打扮?是不是想我胆子更大一些?” “哦?不知,如何再大一些?” “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坐吧,回到自己家里,哪有站着的道理。” 严红英一双玉手,捧了一碗清茶道:“请。” 清茶入口,如那潺潺流水,呦呦鹿鸣,又好似丝丝春风,皑皑白雪。 “好茶!”少年并不是恭维,而是由衷的感叹。 “此茶名曰——春去也。” 众所周知,茶之道,分明前明后,也有人说雨前雨后,雨前茶又叫新茶,乃是取初春时节茶树顶端第一芽,茶汤清淡,历久弥香,但是茶叶不耐泡,三水过后索然无味。雨后茶叶纷纷长出,茶汤浓而香,但却微微苦涩。 此茶反其道而行之,茶树生长于西南部巍巍雪山之上,初春时节茶叶粗而大,茶农将其打入地中做养料,之后雪水消融,春去夏至,茶树才得以冒出茶尖儿,此时采摘,方可制茶,因其特殊的气候,一年只能产一茬,名春去也,能喝此茶,不是达官,就是显贵。 “看来夫人是要帮我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少年放下茶杯,却没有再续。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怪不得老叫花子和老秀才都这么看好你。” “夫人的茶道这么清楚,我再不明白,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去了。” “我这竹林七贤阵好久都没有动过了,看来今天也是动不成了。” 说罢,严红英手腕轻抖,一道白光钻入少年眉心。 “只能用一次,威力还行,偷袭最好不过,我月春楼家底单薄,给不了你太多!” “金花银冰草,生长于苦寒之地,千年生根,百年开花,十年结一果,果落既枯死,其生长周围必有雪绒兽镇守,能获得此物之人胆魄,实力,造化缺一不可,若这都算家底单薄,那岂不是全天下都家徒四壁?” “年龄不大,废话挺多,去吧。” “难道夫人就没有什么条件?” “你应该知道,我们都不太喜欢跟死人谈条件。若是你败了,那我月春楼也就败了,从此也就再无我严红英!” “我若胜了呢?” “胜了?侥幸胜了,那就要好好坐下来喝杯茶了。” 少年拱手作揖,就此离去。 “记得回家。”严红英平淡的说道,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掺杂,只见少年一个踉跄,竟受到了实质性的伤害。 “呸。”严红英碎了一口,“终究还是个孩子。”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有些发烫,“一把年纪了,真不知羞。” 少年离去后不久,严红英走出了竹楼,王侯还在外边等候。 “东家,谈的怎么样?” 严红英冷哼一声,甩袖离去,竹林七贤应声而动,王侯是战场万人敌,但终究还是一介武夫,又怎是这座仙阵的对手?不过百步,王侯便被串成了竹刺猬。 从严红英走出到王侯尸体被处理干净,刚好茶凉。 严红英负手而立,身旁站着一个少女,也就双十年华,一袭紫衣,眉眼之处与严红英有三分相似,冷艳却比严红英还要多一分。 “云儿,你说,这条孟家的狗,怎么就喂不熟呢?” 黄粱城(6) “金花银冰草都舍得送,把我也一起送出去得了。”紫衣少女挽住了严红英的衣袖,语气中七分撒娇倒有三分醋意。 “你?你比那条狗可有用多了,我用心头血养了你六十年,你怎么着也得替我死一次。” “拿着全部身家去赌一个少年,你是有多想让我死的快点?” “不多,比你恨我多一点。” “我就不明白,你老老实实的在黄粱城做女王不好么?” “好是好,只是宫里那位见不得我好,楼上那位我不好,她就好。” “出云的女人都是疯子!你可知道,那人与书生是什么关系?” “那又怎样,即便败了,我还有月春楼,纵使还是输了,我便往竹楼里一藏,或者把你送到宫里去,怎么着也能混个百年太平日子。” “真可怜。”紫衣少女转身离去,不知是可怜自己,还是可怜别人。 严红英扬了扬手,散去了空中的戾气与杀意。 少年行走在黄粱城的主道上,道路左右是一排排的石狮子,石狮子里面都是黄粱城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道路的正中央,坐北朝南,有一个大门牌,门牌两侧柱子上雕的是两条金龙,金龙口中含的的是两颗烈日宝珠,宝珠上衬的有一个门匾,门匾上写着《南柯雅居》。 门牌右手边有一对高过别人一头的石狮子,石狮子中央是长三丈,高五丈的红色正门,正门两侧各有两个侧门,侧门东西延伸百余丈是如山峦起伏般的红色院墙,院墙上部盖着碧绿琉璃瓦,毫无疑问,这便是太守府。 太守府的正门一年开两次,一次是过年的时候,一次是“小黄后”回家祭祖的时候。今日,太守府的正门为谁而开?路人不得而知,左邻右舍更不得而知,他们此时只怪自己家的门太薄,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即将到来的风波。 太守府的后堂,一个中年胖子坐在一个轮椅上,手中把玩着两个手把件,闭目养神。他身后推着轮椅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四十上下年纪,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倒是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今天有人要来,你去替我挡一挡。”他说的是挡一挡,不是会一会,这便值得深思了,妇人眼神也生出了一丝担忧。 “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老爷如此心神不宁?” “不清楚,密报上说是洪老爷子的徒弟,但是并未查出此人来历深浅。” “洪老爷子跟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马家和李家的事情都是此人的手笔,而他昨天去了一趟月春楼。” “王侯那边没有消息?” “是啊,怪就怪在这儿,此时还没有来信,怕是两边联手了,王侯凶多吉少。” “联手?”妇人语露惊慌,“老叫花子和月春楼联手,圣人老爷难道不管么?” “圣人老爷似乎跟此人也有些交集,不过没事,他是不会看着黄粱城塌下一片天的,你且先去。” “是。”孟夫人不愧在是孟家浸淫多年,三次调息之后便恢复了往日镇静,眼神中自有一股多年蓄养威严,脸上挂着不失礼仪的笑容。 少年在客厅中已经坐了一会儿的功夫,丫鬟们上了茶点,少年观府上下人举止,一颦一笑之间礼仪得当,婢女均是二八妙龄,论容貌身姿都属上乘,小厮个个英姿勃发,或者儒雅俊朗,知道的这是孟府的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学的学生。能将下人调教的如此,府上管事之人定非常人。 没过多久,少年便见到了府上的管事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家掌印夫人,孟夫人嫁入府中二十余年,因孟太守身体不便,待人接物均由夫人主持,府上下人不怕那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倒是对这位夫人恐惧更胜敬意,外面有传言,孟府其实是由孟夫人当家,这话就算是在府上都有很多人相信,对于这种事,倒没有太多人指指点点,因为这里是出云。 少年观孟夫人,脚下无根,明显未曾习武,但自其从后堂走出,直至在主位落座,行进间居然带着强大的气场,若是普通少年在此间,定会忍不住腿脚发软,直直跪拜。 孟夫人缓缓落座,未曾开口,却先饮了一口茶,不紧不慢说道:“老爷身体不便,妾身招待不周,还望公子,海涵。” 少年并未回答,眼睛直直的盯着孟夫人,眼角中还有秋波婉转,这在谁看来都略显轻浮。 孟夫人何等身份,并不刻意却不怒自威:“放肆!” 此言一出如春雷炸响,只听府上齐齐的脚步声,话音刚落的功夫,一行武夫三十六人就在正堂门口站了三排,为首之人虬髯浓眉,身长八尺,拿一口花纹朴刀,其余人等横眉怒目,拄一根手臂粗细的烧火棍。 少年并未惊慌,也未理睬府内众人,甚至还用手捋了捋额头的发丝,举止更是轻慢。 “你不记得我了?”少年缓缓说道。 孟夫人看少年面貌,眼前竟生出了一团迷雾,自有一段往事在心中勾起。 “是你?”孟夫人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中有了闪闪的泪光。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少年说道。 孟夫人此时却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嘴上念叨:“快走,你快走!他会杀了你的,你快走啊!” 孟夫人急急转入后堂,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哭倒在了梦太守脚边。“不要杀他,我求求你,别杀他。” 孟太守微微眯起了双眼:“你我夫妻二十多年,你还是忘不了他?” “二十多年,我都听你的,以后我也听你的,这次,老爷就看在我们的夫妻情分上,饶了他吧。” “一夜夫妻百日恩呐”孟太守一声无奈的叹息。 “连障眼法都看不出来,你是瞎了么?” “什么?”孟夫人花容失色。 “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情郎,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被我剁碎喂狗了,你居然还想着他?” 孟夫人如遭雷霆,似一团软泥瘫倒在地上:“你答应过我,不会伤他。” “我是不会伤他,但我会杀了他!”孟太守露出狰狞的面容。 孟夫人不再说话,跪倒在地上,不知在想想些什么。 “话已至此,上路吧。”孟太守说道。 “老爷送我去吧。”孟夫人平淡的说道,不带一丝感情。 “听说都城那边有个念云庵,环境优雅,你去那儿吧。” “老爷不杀我?”孟夫人问道,没有任何感情,仿佛一个木偶人。 孟太守闭上了眼睛,一辆马车从孟府后门出来,往北走去。 黄粱城(7) 少年在孟府的大厅已经坐了许久。他在端详一个茶杯。 景德镇的青花瓷,茶杯不过寸余,壁口处有轻微的弧度,杯体的圆柱面上是白色和青色的彩釉,白釉至纯,似和田糖玉,彩釉淡青,无任何杂色。 小小的四壁之上竟绘了一副仕女图,十三位女子婀娜多姿,极细腻处能看清人物的眉眼,塑胚工匠和上釉师傅的手艺可见一斑。碗底上刻着景德镇专有的红泥印,泥印上有出窑年月,单单是这一个茶杯市面上就值百八十两银子。 少年对面的是一个胖子,胖子坐着一个轮椅,轮椅下面有四个轮子。胖子手里拿的也是一件瓷器,不是茶杯,是一件花瓶,瓶身上是通体的青绿色,没有任何花纹,仔细看去,有一道道细微的线条,应该是塑胚时留下的痕迹,瓶身高一尺二寸,瓶底直径六寸,肚大脖儿细,线条优美,分割比例适当,单论工艺或者色彩,输了茶杯一大截,但这一个花瓶,在市面上却是万金难求,有价无市。 “我说洪少侠,你要是真喜欢这个杯子,回头我让人送你一套。”孟太守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 “确实是好东西,但是不太够。”少年回答。 “你想要啥?直接说,孟某人别的不敢说,就是有钱。” “我啊,我要去北边见一个女人,得带点见面礼。” “楼上那位?” 少年没有搭话。 “可是有求于人?烟雨楼能给的,我孟家给双份。” “双份?只可惜啊,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少年抬头,似在思索。 “幼稚,居然是为了女人,以我孟家今时今日的地位,除非你要天上的仙子,否则都能给你弄来。” 少年喝了一口茶:“可她就是仙子啊!” “我明白了,城南我有处庄园,地儿不大,百余亩,你可以拿去用,条件就是换你洪七为我孟家效命十年,你看怎么样?” “谁都不得罪,抱得美人归,不过,就是太就是委屈你孟太守了。” “这都好说,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孟太守如释重负,握紧的拳头放到了身下。 “不过我觉得,城南那边地段不好,能不能换到城北?” “城北?你是太看得起我这个残废了。你应该知道,我们黄粱城有四大天王,洪老爷子占着城门,那可是最肥的差事,圣人老爷久居天桥,带领着文人,月春楼包揽了全城一半以上的青楼,赌坊,全在城北。 我们家靠着宫里那位的余威,勉强占着城南祖坟那块儿,不至于被人夺了去。你也知道,我那位姑姑也说了,我这个废物,能守住祖坟就行了。” 提到宫里那位的时候,孟太守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少年,不像是在威胁,又很像威胁。 “你要是真想要城北的地段,倒不如与那严老板说一下,听说你们关系不错。” “可是我记得,我坐的这个地方就是在城北,还是最繁华的地段。”少年此时,才漏出了狡黠的笑容。 孟太守习惯性的眯起了双眼,生出一副狼相。 “洪少侠是想拿整个黄粱城做见面礼?我能答应,那三位也不会答应!” “我只是觉得,礼重一些,我就有了理。”少年自带一副欠揍的表情。 “那你就不能跟我讲讲道理?” “我们的道理,从你找那位姑娘杀我的时候,就没了道理。” “是你先杀了李书吏和马老二!” “是他们先杀了城外无辜的百姓!” “百姓与你何干?” “既然如此,那你我就没的道理可讲了。” 孟太守的语速越来越快,少年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孟太守此时眼睛眯成了一双月牙,座下轮椅吱吱作响,会让人想到很多年前那匹压死的骏马。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洪老爷子的徒弟,还是圣人老爷的徒弟。” “有区别么?” “若你是圣人老爷的徒弟,今日孟某人引颈就戮,若是洪老爷子的徒弟,杀了你之后我自会去赔罪,若是月春楼的意思,那今日我杀了你之后,定让严红英那个老娘们住进我的小烟雨!” 说罢,孟太守不再给少年说话的机会,双手握拳,体内剑元急急暴涨汇于丹田,那圆润的肚皮居然瘪了一大圈,孟太守不动如山,威压亦如山。 少年似有山压在胸前,嘴角流出两道鲜血,初一交手,他便受到了不轻的内伤。黄粱一梦,境界憾山! 在入岐山之前,少年是合一境巅峰,全力一剑,可撼岐山。但山有大小,天有高低,并不是随便砍一座山就可以称之为憾山境。 剑道憾山,需山神试剑,上三流剑仙如果突破了合一境的瓶颈,需要找一座有正印山神敕封的山脉试剑,以五岳正神最佳,当然,若非实力足够强大,还需提前获得山神的允许。 山神试剑之后,如果得到认可,出剑之时,就有山灵相助,自成威压如山。 孟太守山威绵延万里,还带有一股凛冽的寒气,正是出云帝国中岳长白山山灵,长白山素有白山黑水的美誉,山顶积雪常年不化,山中寒泉清澈见底,土壤肥沃,灵气充沛。长白山的正印山神是一位出云皇室,有了“小黄后”的关系,请长白山山神试剑就顺理成章了。由此可见,“小黄后”是何等器重她这位“废物”的侄子。 前一秒孟太守不动如山,下一秒已至少年身前,掌风所至,正是少年的天灵盖。 少年自岐山修行五年,境界自有所涨,岐山山神也曾主动示好,而且不止一次,少年并未有所动,由此可知,少年至少也是憾山境。 但,因其庇护了九尾狐,亦传承了天道压制,少年此时依然是分剑道剑客,若有游鱼在侧,自然还可以施展一下合一境的手段,如今游鱼远在万里之外,虽有所感应,却来不及救援,少年已置之死地! 孟太守一掌便可结束少年的性命,前提是他没有听到那一声龙吟。龙吟威严厚重,孟太守识海中如有怪石嶙峋,山路崎岖,正是蜀地风貌,出掌便有了刹那间的停滞。 黄粱城(8) 随着一声龙吟,一道白光从少年眉心钻出刺入孟太守掌心,孟太守只觉得经脉堵塞,气府不畅,出掌力度十去七八。 少年被一掌拍飞,砸碎了府上一座假山,一口鲜血染红了袖口。哪怕只有二三成功力,太守这一掌还是重伤了少年。 孟太守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封住全身上下八处穴道,积攒了几十年的天地元气,此刻有八成都被冰封。 “金花银冰草!她居然把这个都给了你,你果然是月春楼的人!” 少年单手撑地,趁着孟太守无法行动的这一段时间,调转体内的蓝色水精,调息之后,伤势已复原了五成。 “只可惜啊,你境界太低,若你是合一境,刚才你就可以杀了我,还未跻身上三流,你怎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孟太守自封穴道,体内元气终于不再冰冻蔓延,仅存的两成剑元杀一个分剑道剑客足以,他举起右手,风卷狂沙。 孟府内有一座高楼,被人称之为小烟雨,内有女眷千人,世人都道孟太守荒淫,实不知此楼还有另外一种用途。 小烟雨内千余人,或买或抢,或是罪人家眷,前不久马家老二和李书吏的家眷,除了被人预定好的,其余人等都被送到了这里。 楼内有不知道多少女人四十岁就满头白发,又有多少女人就此疯掉,她们都被关进了地下一层,楼内阴气极重,怨气更盛,易招惹鬼魅,也可养剑灵。 孟太守出手之时,一道长虹自小烟雨内冲上云霄,又如流星划过,落于其身侧。 剑身寒光凛凛,气息阴森,嗡鸣不止。少年只看一眼,遍体已生寒。 “神兵秋水!”少年脱口而出。 “你居然识得此剑?” “鬼剑王维是你什么人?” “家祖。” “此剑?” “祖传。” 一问一答,少年狂笑:“你在撒谎!”王畿之内,人尽皆知,铸剑宗传名不传剑! “我倒是忘了,你来自都城。” “秋水在你手里!” “如何?” “那你必须死!”少年一字一顿。 “狂妄,死到临头还嘴硬!”孟太守气势逼人,却未着急出剑。因为他听到了少年的话,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预言,想起了前不久来自西蜀的一封谍报。 孟太守双手握剑,脚步扎实,缓慢,却不是径直走向少年,看似左摇右摆,实则有一定的规律。 猛然间,孟太守消失在少年面前,转瞬间已至他身后,剑尖直至心窝,少年屈膝,抬手,转肘,翻腕,木剑握在手中,剑身落于身后,刚好挡住了秋水的剑锋。 孟太守收剑回身,少年这一招不似出剑,倒似举锤。秋水剑上传来一丝让孟太守不安的气息。 少年转身,一剑直直劈下,剑元如一条笔直的线,线细如丝,究竟是何等精密的控制,才能将如此磅礴的剑元凝成一丝,让高两个境界的孟太守都感受到了威胁,不得不专心应对。 孟太守身似蝴蝶,剑如穿花,正是修剑心法中品轶极高的穿花蝴蝶剑!少年横剑在前,孟太守神出鬼没,少年只能护住要害,肩,腿,后背等处新添十几道伤口。 只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少年已经与孟太守有过数千次交锋,木剑蹦碎成屑。 “手中无剑,如何再战?”孟太守满脸轻蔑。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你不是个瘫子。”少年答非所问。 “现如今,你也只能逞口舌之快。” 二人激战正酣,却没有发现孟府的房檐上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衣衫褴褛,手拿拐杖,腰挂葫芦,脚边放着一个破碗,正是城门底下老叫花子。另一人带两片厚厚的西洋镜,读一本泛黄的书籍,天桥说书人无疑。 两人并未有言语交谈,意念却早已传达给对方。 “你来做什么?”打破沉默的是书生。 “我来自是为了喝酒。你呢?” “我来看书。” “胜负已分,你还不走?” “你不走,我如何能走。” 老乞丐不再说话,喝了一大口酒。在他说胜负已分的时候,院内已经升起了一座大阵。 说是大阵,其实只是一个字,金光闪闪,是一个“牢”字。 少年手握虚剑,剑身一刃如熊熊烈火,最克阴物,神兵秋水居然受到了压制。 少年身上已经不知有多少剑伤,骨头断了也不止一处。孟太守情况稍好些,衣衫已经被烧的残破不堪,比老叫花子更像是一个叫花子,腹部有一条横向的伤口,并未出血,但微微有烤肉的香气。 “你剑元已枯,又在我的天道大阵之下,看你还如何能活?” 少年手中虚剑渐渐消失,嘴角微微上扬,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怪不得你不怎么出门,怪不得那位小黄后让你守在黄粱城,原来你自己画地为牢!” “那又如何?” “老秀才写的?” “老秀才?你可知你口中的老秀才乃是我出云帝国的儒圣!世人皆道我孟家篡权,殊不知圣人早已应允!” “那他怕是也瞎了。” “放肆!”孟太守一声嘶吼,“牢”字大阵冲少年迎面而来! 少年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斜斜的看着孟太守,眼神仿佛在嘲笑。 一个“卍”在少年身旁聚成,同样金光闪闪,与“牢”字在半空中对碰,天上再无颜色,唯有漆黑一片。 “天道大阵么?老子有三道!” 说罢,少年浑身金光闪烁,似一尊罗汉,罗汉结拳印,隔空一拳,正中孟太守胸膛,孟太守集结仅剩的剑元,抬左臂护在胸前,拳风所至,威压却超过了孟太守山威百倍,孟太守左臂变成了一坨肉泥。 一拳刚过,孟太守脚下生风就欲逃遁。却发现自己的身位已经被锁死,黑夜仿佛有了星光,一柄七星长剑穿透了他七座要穴,血水喷涌如注,孟太守倒地不起。 “你,你,你果然,是,妖,妖星,莫...古...青!” 七星剑所破,正是孟元朗之前封住的气穴,二人已对战半日,金花银冰草药力减退,气穴解封,孟太守体内有一股剑元横冲直撞,最终归于丹田,毕竟是憾山境剑仙,解冻的剑元虽不足一成,但也足以发出最后一击,少年已经剑元枯竭,三道天道大阵均已用过,神兵秋水铮铮作响,似鬼,能催命。 黄粱城(9) 如何能阻这致命一击? 秋水已至,却没能刺穿少年的胸膛,因为他胸间有一张宣纸,宣纸上有一个字,一个“滚”字,“滚”字沐浴金光,秋水弾向半空,直直插入地底,剑鸣嘹亮,却是欢快之意。 神兵秋水,早已聚灵,几百年前那一次出云帝国对鬼剑王维的围杀,王维战死,作为剑灵,它本应随主而逝。 却不曾想落入一个姓孟的兵卒手中,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剑灵被封,孟家以阴气养剑数百年,阴怨之气逐渐侵蚀剑灵,蒙蔽了它的神志,使他为仇人所用,直至刚才,少年的那一剑,勾起了它曾经的回忆。 剑灵在与少年的对战中痛苦的挣扎,终于此刻,蒙圣人教诲,阴怨之气一扫而光,让它如何能不欢快?如何能不长鸣? 少年缓缓的挪动脚步,走向孟太守,心意所致,秋水已经握在手中,少年踉跄前行,仿佛一个死神,挥舞着镰刀。 孟太守有生之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即将到来,死很可怕,等死更可怕! 孟太守缓缓闭上了双眼,口中念叨:“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含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少年看着血肉模糊的孟太守,自言自语道:“你以为他们都跟你一样蠢?” 说罢,神兵秋水划出了一个它最为满意的弧度,割下了孟太守的头颅。 少年倒地,昏迷不醒。 天,还是那片蓝天,只不过从上午变成了黄昏,街道上依然没有一个行人,孟府被毁去了大半,下人们早已被震晕,孟太守所说的话在一个破碗中回荡,随风飘散,一个“静”字在空中悄然撤去,此方天昏地暗,外界一无所知。 “你不是挺看好姓孟的那个小子么?为何还是出手了?”这次先提出问题的是老叫花子。 “就像这个少年说的那样,大概是我瞎了吧。”说罢,书生从少年身上取下了一个“卍”字天道大阵,又塞了一张宣纸,纸上写的,是个“理”字。 “四个字送出去俩,就不怕打不赢我老叫花子?” “你可以试试。” “地点你挑,时间我定!” “就在碗里。” “三百年后!” 书生转身离去,再也不想见这厚颜无耻之人。 老叫花子把酒葫芦放在少年身前,回到城门。 少年子时醒来,满天星辉格外明亮。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拳,一阵清晰流动的剑元就这么被他握在手中,少年发现,自己本该枯竭的剑元此时却比平常多了数倍。 秋水剑还在不远处源源不断的向自己输送剑元,阴冷的剑元与自己气府内的水精相遇,融合,蓝色的水精渐渐变成了淡蓝色透明状,温润的气息里多了几分肃杀的秋意。 少年心念一动,秋水应声而停,少年识海中出现了几百年前的战场,出现了一个身材瘦小却出剑极稳的男人,出现了一抹杀伐之后的痛快,出现了一个似水的剑意,一条游鱼缓缓的游向秋水剑,绕剑不停。 “合一境!”少年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突破了中三流的瓶颈。 少年以剑元观心,确认自己合一境无疑,而且,一直压制着他的“卍”字天道大阵已经不知去向,手上却多了一个“理”,道理的“理”。 少年身旁躺着一颗碧根草,果身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自己身上的外伤已经愈合,碧根草指肚般大小的小口还流出了哈喇子,仔细听去,居然还有微微的鼾声。 “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人还是棵草。”碧根草仿佛听到了少年说的话,两根纤细的胳膊攥住了少年的衣角,埋头继续酣睡。 少年此时才发现,面前还有个酒葫芦,拔开葫芦,里面有掺杂着浓烈药味的淡淡酒香,少年是用药高手,自然分辨得出都是些名贵的补药,以千年人参做药引,哪怕帝王家都觉得奢侈,少年灌了一口酒,发出一声感慨,随后一饮而尽。 少年盘坐,运转周天,药酒遍布四肢百骸,体内骨骼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再睁眼时,已经是清晨。少年呼出一口浊气,面带红光,向门外走去。 孟府的大门发出吱吱的响声,少年只觉得阳光刺眼,不经意间身手却遮挡,从指缝中他发现,门外有人早早的在等候,那是一片百花争艳,姹紫嫣红,严红英身穿二品诰命朝服,带着月春楼众芳齐齐的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叩首大礼,满城哗然,黄粱城就此变了天! 一片静谧的竹林里有一个扎着篱笆小竹楼,院内有一个凉亭,凉亭下面的小松鼠还在啃着松子,恢复到合一境之后少年才发现,这个小松鼠原来是个灵体,是这片竹林孕育而生。竹楼内严红英抱着十几本厚厚的账目,都是月春楼最机密的资料。 “家主......”严红英刚要继续开口,已被少年打断。 “打住打住,我何时成了你们的家主。” “怎么?之前说好的,你想不认账?” “何时说好了?” “去时你问我条件是什么,我的条件就是,你接手月春楼。” “我们不是说好了喝杯茶坐下来慢慢谈么?” “坐下来哪有跪下来谈的快?街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不认也不行!” 少年无语,喝了一口茶,却不是那春去也,而是大红袍。 “家主” “不要叫我家主。” “那......叫你洪爷?” “叫洪爷不就跟老叫花子一样了么?” “七爷?”少年还是摇了摇头。 “七公子?” “嗯,这个好,就叫七公子!” “你来说说,我这一战,黄粱城的各方势力输赢几何?” “是,七公子。” “要说这输的最惨的,必然是孟家无疑,孟家失去了一个天机榜的高手,还失了龙兴之地,族人现在只能退守祖祠了。” “孟元朗是天机阁高手?我怎么未在榜上见到此人。” “孟元朗本名孟渐远,天机榜第六十七位。” “怪不得,一个憾山境的大剑仙怎么会籍籍无名。” “还有宫里那位孟婉儿,便是天机榜第十八位——孟三英。百花榜排名第四,用的却是孟婉儿的名子。” “什么?!”少年呛了一口浓茶。 “九州大陆,只靠手腕没有实力,怎么能立足?” 此时少年心中似有一万只羊驼崩腾而过! 熟不知,就在二人谈话的同时,一封密报已经送入了都城。 天机榜上,孟渐远的名子消散于天地,后面诸人依次递补,天机副榜榜首正式登上天机榜,副榜第二三四五名各自递进,副榜第五的位置,写了一个叫洪七的名子。 黄粱城(10) 出云国国都在出云北部,叫做云都,云都并不在平原,而是在云山之上,云山北麓是云宫,云山南麓是出云剑宗,云宫便是皇宫,出云剑宗便是国宗。 云宫内一个红色宫袍妇人,在听完一个老内侍密报之后一掌轰烂了一座龙椅,小皇帝看的呆若木鸡,老内侍连忙告退。 “果然是个废物,宗祠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大计?” 红色宫袍妇人身后出现了一青一黄两道身影,只见那青色宫袍的妇人抱起小皇帝,眼中满是怜爱,黄色宫袍的妇人则是满脸的不屑。 若是去分辨三人的气息,青色宫袍的妇人山威灵秀,黄色宫袍妇人山威高冷,红色宫袍妇人山威与脚下的云山融于一体,自带一股帝王气息,若观三人样貌,竟是孪生三姐妹! 青色宫袍妇人名唤孟青儿,黄色宫袍妇人名唤孟郦儿,若是在外人面前,三人均是那被称为“小黄后”的孟婉儿。小皇帝便是孟青儿所生,至于真正的孟婉儿,怎会委身于一个窝囊废! “这个洪七你们怎么看?”孟婉儿问道。 “收了他”;“除了他” 孟青儿和孟郦儿的声音同时响起,二人对视一眼,互相不满。 孟婉儿眯起了双眼,若说孟太守眯眼是狼相,那孟婉儿就是狼王 “看着他。”孟婉儿右手握拳,锤击左手手掌说道。 “别哭了!”随即一声咆哮。 小皇帝止啼,二姐妹跪了下去。 此时,竹楼的谈话还在继续。 “要说获益最大的,肯定是那个老叫花子。”严红英说道。 “为何?”少年问道。 “老叫花子不是一个叫花子,而是一位道祖,是道家老君的弟子。但是他获得了一个天大的机缘,几乎能让所有人眼红的机缘。” “那个碗有古怪。” “没错,那个碗名曰山河碗。是上古时期创世祖遗留的法器,可以收纳山河,还可以倒溯光阴。” “倒溯光阴?” “山河碗有独自的光阴长河,持有者凭借自己的修为可以在过去的时间点停留片刻,其中具体,只有老叫花子自己知道。” “后来,九州大陆独尊儒术,儒家圣人为这个天下定下了规矩,而老叫花子与山河碗已经超脱了规矩的范畴,至圣先师与道家老君曾对此有过激烈的争辩,道家老君护短,直至今日,都没有辩出结果。” “儒道经过几千年的争斗,终于达成了一个约定,老叫花子在黄粱城故步自封,散布机缘,通过机缘换取寿元。” “所以说,那颗妖丹和这个酒葫芦都是机缘。” “没错,老秀才收了你三颗铜钱,老叫花子就多了300年寿元,相应的,你要为他做三件事情。这就是你、老叫花子、老秀才之间的买卖。” “本身这对于你来说不能算是赚,但是老秀才送了你一个字,仅凭这一个字,是多少福缘深厚之人都苦求不得的,这便是你在黄粱城最大的好处,是儒圣送你的一份机缘!” 少年突然伸出了四根手指,一副我不想笑但是憋不住的表情:“四件事,我要为老秀才做四件事。” “什么?” “他给了我俩字”,少年一副贱贱的表情。 “圣人传承!”严红英惊呼,丝毫没了半点风度。“我今日算是赌对了。” “什么圣人传承?” “你可真的是,月春楼家主是一位儒圣! 你可知道,一个字是机缘,两个字便是传承了,这片天地,总共也就只有四位儒圣。 圣人往往有几千年的寿元,每位圣人只能传承一人,在你成为儒圣之前,一定意义上便代表着他行走天下,这可是千年难求,万年一遇的机缘,怕是山河碗也不过如此啊!” 严红英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 “如此来看的话,其实受益最大的,并不是老叫花子,而是你啊,一杯茶,一颗金花银冰草,就得到了将来儒圣的庇护。” “我可不是要你庇护,而是要你掌管月春楼,在你成为儒圣之前,月春楼的人脉和势力都是你的。” “我现在有什么?” “这些都是,严红英看了一看厚厚的账本。” “还有什么?” “还有我啊!” “你?” “我,端茶倒水,算账收钱,还有......通房暖被。”严红英语带娇羞,低眉颔首,眼角流光。 “不对,我记着还有一座竹林七贤阵!” “这......”严红英眼神有些闪躲,不知如何是好。 “谁!”少年突然横剑在身前,看向远处一座山,惊吓之中,严红英也回头转身望去,身躯微躬。只觉得的似是小时候做错了事,严红英翘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你?”严红英又羞又恼,心想,这哪是儒圣作风? “你看,你又赚了,竹林七贤阵我不要了。”严红英顿时觉得大脑短路,似乎有些不够用。 “走!” “去哪儿?” “暖被!” “这么急?” 我们的未来儒圣洪少侠说话向来算数,说让你暖被那就让你暖被。严红英赤裸的娇躯躲在一床冰蚕丝被之中,丝被只比衣服略厚些,冰蚕亦是极寒之物,但耐不住这炎炎夏日,更耐不住有人心头似火烧,严红英额头上渗出一拍细密的汗珠,面红耳赤,半张脸都藏在了被子里。 少年手里握着一个茶杯,细细的翻转打量,与昨日在孟府时一般无二。严红英感觉自己就是那个青瓷杯,被他摸了个通透,看了个精光。 “你......已经合一境了啊”,严红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能看出我的境界,我却看不透你,说说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个问题少年一直想知道。 “我,我修的是道法。” “道法?你是,你是一个道姑!” “不行不行,你得先让我笑一会儿,我肚子疼。” 少年笑的很肆无忌惮,手中的茶杯被他上下摇晃,另一只手还作势捂着肚子。满屋子里都是尴尬还有浓浓的荷尔蒙气息。严红英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羊羔,被子外面只露出了乌黑的秀发。 少倾,少年缓缓放下瓷杯:“说说看,城南那边......” “全听你的。”严红英抢先回答,却声若蚊蝇,刚一说完,便觉得全身又红了一遍。 “城南那边归烟雨楼。”少年说道。 “什么?为什么?凭什么?”一连三问,严红英说的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激动,似是一个被抢了糖葫芦的顽童,又像被握住尾巴的小花猫。顾不得此时的一丝不挂,一根葱臂已经伸了出来。 “地儿归他们,人归你管。” “什么意思?” “她们可以在城南立足,组织关系网,但是利益要有月春楼分成,情报也要分享,如果遇到麻烦,全部都听你调动。” “那还不是一样么?” “不一样!因为月春楼现在是我的。” 严红英没有说话,要不是此方天地够高,她的小嘴一定能撅上去。 少年向严红英床边走去,,严红英看到了一只黝黑健壮的手臂,脑子里满是翻江倒海的画面,只听“吱哟”一声,床边的窗户开了一半,少年御剑,已经出了竹林。 严红英半响才反应过来,随后就是一连串的骂声:“你混蛋,王八蛋,畜生!流氓,色胚,你无耻败类!你敢回来我就杀了你......!” 黄粱城(尾) 少年步行,街上一切都还没有变,衙役们依旧无精打采,天桥下还是那个说书人,百姓们还是艰辛而不屈的活着,月春楼还是那座月春楼。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眼中看到了一些希望。 少年两指并拢,向着烟雨楼匾额上方喊一声“走你。” 秋水剑应声而动,月春楼如蒙秋雨,一座剑阵笼罩着月下春色,阵眼之处便在匾额下方,匾额下方悬着一把剑,那把剑是铸剑宗鬼剑王维所打造,如今为洪七所驱使。秋水剑阵中仿佛有游鱼游动,游鱼剑阵中如有源源秋水,南北剑阵,互为通意。 少年入了楼,过了前厅,穿过竹林,看见一位道姑。 严红英清汤挂面,穿了一身道袍,挽了一个道髻,左手执拂尘,右手在逗弄一只小松鼠,石凳上还放着一根竹鞭。 见少年来,严红英双手捧上一把紫竹剑,少年持剑,感受到了竹林风啸。 “要走了?”严红英问道。 “真的,不再上去坐坐?”严红英未语先羞,眼光不经意间还扫到了那根竹鞭,身上顿时一阵酥麻。 有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纤腰,二人气息越来越近,眼睑在即将触碰之前缓缓合拢,少年凑到她耳边,轻轻低语。 一瞬仿佛就是永恒,少年已经到了城门。 严红英坐在石凳上,两行泪水挂上尖尖的下巴,她身旁坐着一个紫衣小姑娘,与先前的紫云姑娘似是姐妹。小姑娘握住了她的手,眼神中没有紫云的怨气,多了一分竹林的清秀。 “他,说了什么?” 严红英满脸泪水,她在笑,她在想:“你这么美。如何就动了凡心?” 少年在城洞之中,看着一个闭目养神的老叫花子,缓缓坐下,拿起葫芦喝了一口酒递过去。 老叫花子也喝了一口。 “呸呸呸,你小子给我喝的什么马尿?” “这是我老师以前最喜欢喝的酒。” “付清颜那小子啊”老叫花子似有思索。“他最喜欢喝的,是我老叫花子的酒!” “这个葫芦,啥用?” “没用,能装东西。” “装多少?” “只要是死物,想装多少装多少!” “果然是海晏葫芦,前辈保重!” 老叫花子不再理他,仍旧闭目养神。 城门口有两个衙役持朔而立,却不是了之前那两个人,这二人站的笔直,如一棵松,似一座峰。 少年还未走到凉棚,只见那邋遢汉子连滚带爬跑了过来,额头磕的崩崩直响:“七公子饶命,七公子饶命......”说话之间,还从衣服里掏出一张万两的银票。 少年并未看他一眼,就要走去,突然少年转身在凉棚里坐了下来。那邋遢汉子六神无主,只能跪着爬到少年面前,一张万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少年喝了一口凉茶,也并不清凉。 “你去帮我办几件事,办不成,死,办好了,赏。” “七公子您说,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吴某人眼都不眨一下!” 第一:你去把这银票送给聚客来的老板王掌柜,叫他开一座四层酒楼,前面是饭堂后面是戏台,戏台必须是最著名的戏子,让他把那条小巷子买下来,坐北朝南的,必须是王家的族人,居南的,是戏子,仆人,最重要的,鸭子不能变了味儿! 邋遢汉子连连点头。 第二:告诉马家,城外有土匪,劫富济贫的,要招,无恶不作的,要剿。 邋遢汉子表示听得明白。 第三:“他叫什么名字?”少了指了指一个一字横眉的大汉。 “小的姓张”,那大汉抱拳回答。 “书吏府缺个人,你去吧” “小的不识字。” “天桥底下有个老秀才,去跟他学。” “是!”一眉汉子离了众人。 第四:去找那个姓刑的捕头,扇他耳光,扇到他想明白了为止。 “这,如何才算想明白?” “你就扇他,扇爽了便是。” “好,我明白了。” 第五:我走路慢,那天那匹马不错。 “得嘞,小的给您弄来。” “去吧”少年不再说话。 这几句话,听在老叫花子的耳中,落在了他的心上,老叫花子心动便是天算,算到最后感叹道:“老秀才的眼光比我好啊!” 不到半日,邋遢汉子便牵着一匹骏马而来,正是那日的鬣云骢。 少年转身上马,邋遢汉子却没有松开马绳,少年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七公子,小的有赏么?” “赏你继续在这城门口!” “哎”,邋遢汉子如释重负。 “替我收钱。” 说罢,少年策马狂奔! 猎云青葱马,紫竹开天剑,口含圣人语,铸剑一少年!呦吼吼,少年从未如此畅快!摘下葫芦喝一口酒,还是痛快! 邋遢汉子愣在城头,城头内的老叫花子拄着一根磨圆的拐杖,拿着一个破碗,向天桥走去,口中还有唱词:“喝了我的酒,还抢了我的城头,喝了我的酒,还抢了我的城头哦~!” 少年不知道,在他离去后,黄粱城内三年间海晏河清,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三百年里,张家出了四任宰相,马家走出去三十多位将军,严红英从此竹林结庐,静修道法,不再过问世事,月春楼的大管事换成了一位叫紫云的姑娘。 月春楼对面开了一间茶馆,茶馆的掌柜的叫林丹,林丹再也没有杀过人,她卖的茶叶寓意很好——太平猴魁。天桥底下说书人的身边少了个稚童,多了个老叫花子,说书人不再说洪武,改说洪七。 九州大陆上,聚来客的烤鸭名号越来越响,直到今日,各大城市的繁华街道上,都可以看到聚来客的招牌。 直至万世,黄粱城内只认一个天——洪福齐天! 下雨要戴斗笠 出了黄粱城是一条官道,官道宽十丈,往来不断。 出云国律,“百姓商贾不得官道纵马”洪七不是百姓,勉强算的上商贾。 官道之上,一个少年身着白袍,脚踩黑靴,袍子与靴子上绣有金色的云纹,俱是上等的苏绣,少年骑一头高头大马,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背着一把紫竹剑,眉清目秀,面若施粉,额头上还有几缕白丝格外显眼,这自不是少年本来的样貌,而是九尾狐的障眼法。 少年骑马缓缓而行,引来了无数道侧目,根据旁边一位骑牛的老汉介绍,这少年肯定是那出云剑宗的优秀弟子,眉宇间有一股英气,还有那身白袍,除了出云剑宗,哪家弟子能穿的起这么名贵的白袍,你看他背的那把竹剑,其实是出云剑宗一位长老的神兵,这少年是那位长老的关门弟子,想必用不了几年,就是下一任长老。 那老汉牛车上拉得是一车斗笠,炎炎夏日,老汉的斗笠生意比平日里要好得多,昨天晚上和自家婆娘熬了一夜,编了满满的一大车,老汉也有个酒葫芦,可自己家的酒葫芦哪能跟人家的比,咱家酒葫芦乌漆嘛黑的,就连拴在腰上的那根绳子都是黑的,仔细去闻闻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你看看人家,人家的葫芦都放光!想到这里,老汉的馋虫又犯了,可最终也没好意思摘下酒葫芦,只能委屈了自己的五脏庙。 跟老汉并排走的是一个臃肿的妇人,妇人手里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三丈粗布。二人是邻居,老汉比那妇人年长个十几岁,那妇人用手肘碰了碰老汉问:“牛大哥,你咋知道的这么多?” 老汉得意的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说道:“我小的时候啊,在山上碰见一只大老虎,老虎比我高两个头,那时候吓得我裤裆都湿润了。” “唉吆,真不要脸。”那妇人呸了一口。 少年此时正饮一口酒,听到此话只觉得那酒有些烈,呛喉咙。 老汉不紧不慢接着说道:“就在我觉得这辈子完了的时候,你猜怎么着,就听那密林里传来一阵风声,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踩着一把剑从我头上飞过,那大老虎就这么被一剑刺穿了喉咙。” “那后来了?”妇人忙问。 “后来啊,后来我就屁滚尿流的爬下山去,我们家老头子找了几个猎户,我在前面带路,七八个人把那大老虎扛了下来,那老虎皮卖了好些钱,老虎肉你们吃过嘛?我吃过!”说到这里,老汉眼神放光。 “所以你就给你家那小子起名儿叫虎子?” “那小子虎头虎脑的,不叫虎子叫啥子?”老汉有些不满妇人在打岔,想了一会儿又说道: “几天后我那二叔从城里头回来,我们才知道,咱们这儿路过了一位出云剑宗的大剑仙!” “吆,那大剑仙他长啥样?”妇人问道。 “没看见,就看了个背影,看见穿了一条白袍子。”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的帘子缓缓放下,马车里坐着一个二八少女和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小丫鬟双手托着下巴:“姐姐,老爷说要给你找个婆家,你看那个大剑仙怎么样?” 那少女微微侧着头:“你个傻丫头,人家出云剑宗的大剑仙,哪能看得上我们这小门小户。” 话虽如此,那少女还是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官道后方传来一声喊叫:“八百里加急,拦路者死!” 听到此音,官道上一行人都急急避向两侧,少年本是走在最中央,堪堪躲过那一人一马,马上是一个穿着红黑色制服的年轻人,后背上写了一个“兵”,字,那人在少年身旁路过时狠狠地瞪了一眼,手中的马鞭甩了一个响炮,没伤着人,却惊了马。 鬣云骢本身就是国宝级战马,性子极烈,哪受的了这般羞辱,就要拔蹄而去,少年将那马缰一勒,作势前奔的马蹄瞬间后仰,眼看着就要落到旁边那辆牛车上,骑牛老汉和那臃肿妇人吓得面无血色。 只见少年左手撑住马背,翻身挡在牛车之前,右手马缰一拽,那鬣云骢竟是匍匐跪地,眼神中还带着恐惧。少年轻抚马鬃,安抚住惊吓过度的战马。 那骑牛老汉连忙拱手:“吓着了剑仙的马,剑仙恕罪,剑仙恕罪。” 那妇人更是放下篮子,直接跪到了地上,不停的磕头。 少年扶起了妇人,转头向老汉问道:“牛老丈,这斗笠怎么卖?” 牛老汉一时没听明白,愣在了原地。 少年捏了两颗铜钱,拿了一顶斗笠问道:“够不够?” 老汉连连点头,又一直摇头。 “不够?” 老汉没敢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少年的酒葫芦。 少年知其何意,拿起老汉的酒葫芦一饮而尽,然后又把自己的酒倒满了葫芦。 老汉看着酒葫芦,还没喝,差点就醉了。 少年又向臃肿妇人问道:“大娘,这布怎么卖?” 那妇人眼睛不大,但现在很大,“卖,卖,啊不,不,不卖,不卖,剑仙要用就拿去,拿去吧。” 少年没有再说什么,拿了布,给了三十五颗铜钱。 少年带了斗笠,拿粗布包了竹剑,转身上马。却被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住。 “公子。” 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少女和一个小丫鬟,少女身形瘦弱,风吹即倒,此时正低着头,扭捏着身子,手里还攥着一个鸳鸯荷包。 少年骑马而去,留下了一串哒哒的马蹄声,“我叫洪七!” 少女被小丫鬟扶上了马车,有些失落。她从身后拿出了一团红线,开始在荷包上绣一个名字。 洪七?少女心想,真难听。哪有兰芝好听,想到此处,少女扔下了荷包自言自语道:“怎么就忘了告诉他,我叫兰芝!” 骑牛的老汉还在抱着酒葫芦,大剑仙喝了我的酒,还送了我一壶酒,老汉笑出了满脸的皱纹。却听那妇人说道: “这怎么还多给了五文钱?” “愚妇!大剑仙还差你这点钱?” “哦......” 此时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少年头上戴着一顶斗笠,老汉头上也多了一顶斗笠,妇人从老汉那儿拿了一顶斗笠,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虬髯大汉寡妇小娘 雨下了半日,从淅淅沥沥变为滂沱之势,少年再也顾不得那条“官道不可纵马”的可怜律条,双腿一夹马腹,鬣云骢一声欢快的咆哮于大雨之中狂奔,马蹄溅起了阵阵水花。 官道旁边有一个落魄书生,撑了一把油纸伞,自己却在伞外,伞内放着一块画布。书生不远处还有一位姑娘,举着花折伞,穿着绿萝裳,右腿前迈,左腿靠拢右腿,裙摆飘摇,姑娘嫣然一笑,低首,侧目,微羞。 书生手中的画笔停在半空中,看那画布右上方写了《行雨苏佳人》,画布中央靠左有一个婀娜的轮廓。书生正在思忖如何描绘五官,塌陷的鼻梁再高一些?歪斜的嘴眼再正一些?脸上的麻子还画不画?若是她觉得不像,我岂不是白忙了这半日? 那姑娘正是城里苏大户的独女,芳名苏酥。 书生正举棋不定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嘶鸣,鬣云骢呼啸而过,溅起了片片水花,污了画布,湿了罗裙,落了花伞,再也没有了苏佳人,只听一串叫骂声。 书生随着马蹄望去,见一个少年回头致歉,还扔过来一锭足足五两的雪花银。 于是,书生翻了画布,笔走龙蛇,不多一会儿,一副《奔雨少年郎》便跃然纸上,画布上的雨污却成了神来之笔。后来,这幅画的模本就挂满了出云帝国大门大户的书房,落款——吴道。 少年策马,不多久就寻了一个酒肆,少年下马,自有人牵马去了后院,只见小小一间酒肆如今坐满了行人,不少人也是刚进来,中间一张大桌,桌上聚集了各路牛鬼蛇神,他们明显互不认识,只是临时拼凑的一桌,桌角还有个座位,少年便坐了过去。 但见桌上的正手位坐着一位虬髯大汉,**上身腰挎长刀,正与列为“英雄好汉”把酒言欢。 那大汉说道:“杂家本是那铜山县的读书人,自幼有些力气,年少时曾手撕过豺狼,家中本还算富裕,家父不想我做一个武夫,便捐了钱读了几年圣贤书,可咱有一身英雄豪气,看不惯县里乡绅欺男霸女,巧了那日,罗大亨在街上拉着一个小娘意欲施暴,恰好被我撞见,我便抄了一把锄头,对着脑袋这么一砸,那罗胖子的脑袋就开了花......” 大汉说的唾沫直飞,周围一连串的叫好声。只是,有人问道: “徐老哥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大汉把手臂放到桌子上,没见使什么力气,众人面前的酒碗就抖了三抖,大汉叹息一声说道:“那罗家势大,我沾上了人命官司,只能逃命出来,也不知何处能去,只是可怜了我那老爹老娘,我徐某人不孝啊!” 又有一人说道:“听说前面凤霞关上有位兵总,最是爱兵如子,赏罚分明,我们几个便想投了他去,若是徐老哥愿意,不如与我们同行?” 徐大汉说道:“如此甚好,咱们大伙有缘来聚,不如斩了鸡头拜了把子,从此兄弟相称生死相托,若哪日我徐某人不幸捐了这条性命,还指望兄弟们替我领了银钱,照看爹娘。” 又有不少人一起附和,自是推杯不断,酒肉横飞。 不多一会儿,只见老板娘端着一坛酒走了过来。 “我说几位爷轻些,我这桌椅板凳可经不起折腾,凳子摔坏了不要紧,可别伤了各位英雄。”老板娘说的明显是反话,但是精就精在反话还让人听着舒服。 大汉几碗酒下肚,早就喝的面红耳赤,只觉得天旋地转,听了这话,拍桌子说道: “老板娘这话说的,桌椅板凳有损坏的自有徐某人出钱陪,若说是怕伤了我的身子,不是我徐某人说大话,就你这地面我徐某人一屁股也能砸个坑,不信咱俩寻个僻静地方,我让你看看真假!” 老板娘是个寡妇,三十岁上下,中人姿色,倒是长了一个极易生养的浑圆翘臀,若是有客人酒肉点的多了,就算摸上一把也不甚要紧,自不理会那大汉的酒后荤话。 她不理会,却有人理会,只见有一根筷子直直的插在大汉面前的桌子上。不用众人去寻,隔壁桌上已经有一人拔剑喊话:“再敢聒噪割了你的舌头。” 说话之人是一名妙龄少女,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声似莺啼,是一个小美人,少女旁边坐着三人,二男一女,两名男子风流无双,剩下的那女子比说话之人还要美上几分。 看四人穿着,白衣白袍,头带纶巾,发卷玉簪,再看看四人手里的剑,俱是白鞘上绘着金莽,不用问都知道,那四人是确确实实的出云剑宗弟子,若不是今日风雨,也不会来此等酒肆,更听不到此等污言秽语。 大汉看这架势,醉意已经散了七分,他不过一介匹夫,如何能敌得过四位剑仙? 倒是那老板娘心意玲珑,连忙赔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小店招待不周,扫了几位的雅兴。” 四人中一男子,缓缓放下酒杯说道:“师妹,不得无礼。” 说话少女狠狠瞪了虬髯大汉一眼,气呼呼的坐下。 少年洪七眼观鼻鼻观心,发现自己打扮确实跟出云剑宗很像,想到那衣铺老板说的,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可不就是仿的人家出云剑宗么,自己倒成了一个山寨货。 至于这点小冲突他倒是不在意,自己一桌人都是莽夫,隔壁桌上境界最高的也不过是说话男子的御剑道修为,不过如此年轻的御剑道剑客,也只有四大剑宗能培养的出来。幸亏自己带了个斗笠,要不然怕是要被问山门师号了。 少年正在怔怔出神,就看到几桌子的人都一个个倒了下去,那出云剑宗四人也不例外,老板娘冲着后厨叫喊:“王屠子,王屠子,快点,把他们都抬上去,多分几个屋,轻点轻点,别磕了碰了。” 后厨内走出来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带着一顶白色帽子的厨子,那厨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几桌子人都搬上了二楼,一人一屋,不偏不倚,只是发现后面有个人挺沉的,搬了两下都没搬动,那人带着斗笠,斗笠下面还有一双眼,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老板娘此时才发现,斗笠少年居然还醒着,只是他一直不动也没有说话,还以为是早就昏迷了。 圆脸厨子看着少年问道:“你愁啥?” 少年此时很想说一句“瞅你咋地?”,于是他便说了,最后两人还要“试试。” 让我们荡起双桨 圆脸厨子,身体从脖子以下成圆柱体,脸颊两侧忽闪着充满富贵寓意的大耳垂。别看他长得这样,耍起刀来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只见他左手一把神兵长一尺宽三寸,两面闪着寒光,右手一把神兵长半尺宽寸余,尖端带着倒刺。 正是两把削铁如泥的——菜刀! 虽说咱兵器差了点,身手可不马虎。 您瞧瞧这辗转横挪,两把菜刀耍的虎虎生风。 王途以腿为柱以腰为轴,自娱自乐的耍了半天,莫古青看出门道来了。 别看人家架势上不太好看,可两把菜刀在手中居然分不出哪个是人哪个是刀,正是那出云剑宗四名弟子望尘莫及的——合一境! 这一间不知来路的黑店居然就有合一境剑仙?有来头,有说法! 再看看旁边那位账房先生,虽说穿着朴素些可挡住不那由内而外的气势,莫古青之前看不懂这股气势,现在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这叫浩然儒风。 一位合一境剑仙,一位儒家君子,一位风骚小老板娘,一间黑店,有意思。 莫古青想让这件事变得更有意思些。 于是,他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瞧上去像个“滚”字。 字一成型,账房先生方寸大乱。 而就在此时,王途的两把菜刀眼看就要劈到莫古青脸上,甭说别人,王途自己都吓了一跳。 王途是合一境怎会看不出莫古青分剑道的修为,可这小子不躲不闪还有心情写字,怎的被你王途大爷的境界给吓傻了? 就在这一刀劈出大结局的关键时刻,一把银算盘破空而出正好挡在王途这一刀上。 砍人的和救人的都松了一口气。 王途是结结实实的松了一口气,账房先生则是憋住了一口气。为了挡住这蓄势一刀他竟隐隐受了些内伤。 缓过神来的王途不解的看着账房先生,又鄙夷的看着莫古青,莫古青带着斗笠丝毫没有把王途放在眼里。 账房先生抱拳说道:“在下银算盘刘青,这位是滚刀肉王途,我俩都是前平南大将军现凤霞关兵总夏侯的手下。” 莫古青喝了口茶问道:“一个军师一个先锋,不去剿匪跑到这儿来开黑店?” 刘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夏侯大将军素来仁义,现朝堂之上妖后干政,大将军被小人构陷贬到凤霞关,这还不算,粮草军饷多有克扣。关上投军之人渐多,兵士们竟有了食不果腹之危,这才......出此下策!” 看刘青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莫古青也能想明白一些道理,和平年代驻军的军饷被层层剥削是常事,回头上报个路上损耗谁也查不出啥来。 “只是,这一行人本就为了投军而去,你们怎么连他们也下手?” 刘青说道:“先生放心,我们这迷药并不致人于死地,只是迷晕之后多抬到客房里骗点住宿费,这几位兄弟既然是为了投军而来我等必不为难,只等他们醒来就送他们一起去凤霞关。” 此时莫古青才摘下斗笠转头说道:“我觉得不妥。” “先生有何指教?” “这人可以走,钱必须赚。而且我听说出云剑宗不差钱!” 刘青的算盘播的哗哗作响,他自然听明白了意思,只是腹诽道这圣人居然也如此行事?难道是跟出云剑宗有了什么仇怨? 莫古青没有多做解释,留下了饭钱就离开了酒肆,走的时候特意留下了一匹鬣云骢,关上粮食吃紧,想必马匹也吃紧。 莫古青的身影渐行渐远,王途问刘青道:“何方圣神?” 刘青回答了俩字:“儒家!” 王途一拍脑袋瓜子,这老算盘总爱说一半留一半,儒家是何方神圣?儒家神......儒圣!!! 王途觉得自己的上下牙齿有些不听使唤的打架,于是回后厨喝了一大碗肉丸子汤。 莫古青向北走去,眼前出现了一条大河。 大河之水的流向往往是自西向东,南北横亘的只能是一处转折。 碰见大河怎么办?绕过去。得咧您翻过这座山,再翻一座山,再走一百里您就绕过去了。 趟过去?也行,只要是您水性够好能够不被这湍急的流水冲到下游。 飞过去!也好说,您敢当着前面几百号人飞过去到了对岸就有无数个兰芝给您送荷包,还得跟您这位仿出云剑宗大剑仙拉拉家常。 算了,等船吧。 此处渡口只有往来的一条船只,也难怪,毕竟是荒野僻壤,若不是今天城里有集市也不会聚集这么多人。八百米的江面撑船来回不过一刻钟,等前面这百十人都过去也就足足两个时辰了。 轮到莫古青的时候身前身后已经没了人,船夫是个实诚人,“这位小兄弟,渡河一两银子,你是等等人一起过还是自己过去?” “不等了,我自己过。” 刚要起锚,就听后面远远处有人喊道:“船家,等等!” 莫古青定睛一瞧,居然是四位出云剑宗的大剑仙! 看他们身形狼狈,为首一人还受了内伤,想必是被黑店坑的挺惨,自己又不愿意做那受气的小媳妇所以动了手脚,最高御剑道的四个人能在合一境剑仙面前捞到什么便宜? 四人急忙忙朝着渡船赶来,莫古青刚巧不巧的就拦在身前。 岁数最小的小姑娘显然是心情不太好,直接撂下一句:“好狗不挡道!” 莫古青正了正斗笠说道:“不好意思,这船在下包了。” “这么大一条船你就不能让点位子?” “不让!” “你!我出双倍!” “我出五倍!” “我出十倍!” “我出一百倍!” 不就是一百两银子么,莫少侠身价一座城。至于他为何要跟这四位出云剑宗的弟子过不去呢? 因为他从在铸剑宗开始就看不惯这些自认为剑道领袖的四大剑宗弟子,还因为这几人的态度实属傲慢。 两方争执的时候,后面一位道士装扮的青年恰好赶来:“借过借过,在下可否一起渡船?” 莫古青伸手示意:请! 一见这般,小姑娘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纵身一跃便翻上船去,其余三人一一上船,自始至终都没人道谢,也没人道歉。 渡船起锚自然就分了船头船尾两拨。 莫古青和小道士在船尾,另外四人在船头。 “小道士钟离,焉支山人,请多多指教!” “在下......洪七。” “哦,洪兄。船头那四名宗门弟子甚是傲慢,小道士也有些看不惯。” 莫古青眼前一亮,“钟兄可会借风?” 钟离笑道:“小把戏,略知一二。” “那就好办,你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一席交谈过后,船在东家洪七的要求下扬了个满帆,船家自然知道此事的风力扬不扬一个样,可没办法,谁叫人家多给钱了呢。 小姑娘在船头近乎用鼻音哼了一句:“土鳖。” 洪七与钟离二人背着手吹着口哨向船头走去。 “歪!” “怎么?想打架?” 小姑娘刚翻身准备与这二人辩论一番,就觉得自己肩膀被人推了一下,然后身形不太稳,激起了一片水花。 莫古青和钟离连手带脚,四位大剑仙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一被推下水去。 此时,钟离手中抓了一张符纸口中念到:“四方风婆老君敕令,风起!” 扬起的船帆瞬间鼓涨,等四人露出水面的时候船已经接近了对岸。 四人还听到了船上的歌声:“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湖面倒映着......哈哈哈......” 小兔儿乖乖 渡了河之后有两条路。 一条平坦广阔,是通往不远处的城镇,城曰不嫁城。 一条蜿蜒曲折杂草丛生,似乎是好长时间都没有人走过,通往山上,山名不进山。 不进山,不嫁城,这两个名子大有深意,最起码此处有一段不寻常的故事。 莫古青何许人也? 上天有路我不走地狱无门我闯进来!咱在这江湖上走一遭就是要不走寻常路! 呵呵,莫少侠哪是不走寻常路,只不过禁不住小道士的苦苦哀求才跟他一起走了山路,莫古青觉得是个摆明了的火坑,这小道士就是要拉着他一起跳。 刚一进山便觉得阴风阵阵,明晃晃的日头都有了寒意。 莫古青深吸一口气,感觉此处不像是在阳间,而是在鬼窟。 此处不但阴风盛行,还有几处强大的妖物气息,白灵在莫古青的识海中释放了一丝警意,此处的妖物修为最起码不比白灵差。 六尾魔狐的修为大概相当于三千年的大妖,再加上九尾狐天生血脉的强大,万年以下的妖物都不敢说能战胜白灵,可这世间万年以上的妖物基本上都不会出洞。 莫古青的手掌在身后摆了两下,一阵浩然之风涤荡山间,妖物与阴魂都远远的避退二人而去。 此时,钟离却在吹嘘他的一身宝贝。 “洪兄,看到我这个铃铛了没?你不动它不响,你动它也不响,不信你来试试!” 莫古青皮笑肉不笑的哦了一声,“那你这个铃铛究竟有何妙用?” 问及用途,钟离可就来了精神,此铃名曰镇妖铃,只要这方圆三里之内有妖魔鬼怪,妖灵便会响起。 铃铛响一声,嘿嘿,道行浅现的小喽啰,本天君一张清符便可。 铃铛响两声,妖物修为尚可,需谨慎对待。 铃铛响三声,洪兄听我的,咱俩使劲跑,有多远跑多远,那些都是御剑道以上的大剑仙才可以对付的大妖。 莫古青瞬间露出佩服的表情,不知道这位小道士如何就判断的出他不是御剑道以上的大剑仙。 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钟离的这点微末道行哪会有大剑仙与他称兄道弟? 就在钟离滔滔不绝的吹嘘他那一箩筐宝贝的时候,二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双眼猩红的小白兔。 这兔子好玩,一点都不怕生人,侧着脑袋打量着进山的二人,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表情就好似在笑。 小白兔笑完之后背对着二人,短短的小尾巴下面生一行笔直的黑色“糖豆”。 成精了?妖? 莫古青和钟离摸不着头脑。 在莫古青的浩然之风下哪怕万年的大妖都不会出面触这个眉头,更何况小道士的镇妖铃始终没响。 钟离试探性的捻了一张道符,口中念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无遁形!” 一张清符瞬间贴到了小白兔的后背之上,小白兔回头看看这张奇怪的黄纸转身面对二人。 这只小白兔居然两条后腿着地,两条前腿插在胸前,脸上给人的表情似乎是在愤怒。 钟离鬼叫一声拽着莫古青就跑,抠门到家的他居然舍得连用三张缩地符,一步就跨出了千丈。 莫古青被他拽到胳膊生疼,“钟兄,为何要跑啊!” “大妖,大妖,绝对是不世出的大妖!” “你那个铃铛不是没响么。” “我师父说过,如果碰上大妖铃铛没有动静,就说明妖物修为的太高铃铛震动的太快,已经发不出动静来了!” 莫古青脸上瞬间拉满了黑线,腹诽道你这个破铃铛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可钟兄,为何我两要往山上跑?” 对哦,越往上跑不就越是妖怪的老巢么?往上跑不就是自寻死路?钟离还没把紊乱的思路理顺,之前遇到的小白兔突然就出现在了面前。 钟离一个急停刹车,又拽着莫古青往山下跑去。 二人一路跑小白兔一路追,跑着跑着,来救兵了! 前面之人来路不小,人家都是御剑道大剑仙!可这御剑道怎么这么古怪?四个人乘一把剑,只有一人在控制宝剑,剩下三人都在保持平衡。 谁啊,正是之前落水的四位出云剑宗的弟子。 钟离此时也不管什么恩怨不恩怨,口中大叫到:“后面有大妖!后面有大妖!” 四人刚见到莫古青二人还想着冤家路窄,这俩小子终于还是让我们碰上了。 可一听后面有大妖,正道弟子自然要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一些个人的摩擦先放到一旁。 四人落地那叫一个踉跄生威。 虽然这出场不太潇洒,可四人降妖却是有两把刷子。 他们不知是普通的宗门弟子,而是四位能够施展出云剑宗困龙大阵的剑道胚子。别看着个人实力不高,这剑阵一施展出来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 四人之间的配合默契不用多说,各自眼神交流,四把龙纹宝剑瞬间出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立定。 后面的小白兔一头扎进剑阵之中,外面看去只有四把宝剑,在小白兔眼里却出现了千万把剑,小白兔一时不敢挣脱,活生生的被困在其中。 四人调息完剑元,大阵便自行运转。 正事儿办完了,接下来就是私仇! 叶灵大喊一声狗贼找打,粉拳就朝着莫古青的面门砸去。 您四位是出云剑宗的优秀弟子不假,可这拳脚功夫甚是一般,手中无剑啊。 莫古青虽然也不太擅长拳脚,可咱好歹是铁匠出身,身板硬,三两下就把叶灵制服。 此时,另外三人齐齐的喊一声:“放开我师妹!” 他们各自右腿迈出一步,右臂居然做出了一个拔剑的手势,但觉得手中空空如也,不免尴尬一番。 就在三人愣神的时候,钟离在一旁偷偷的喊了一声“缚”! 三人手腕上出现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一闪即逝,三人却动弹不得。 叶灵一只手被莫古青拧在身后,口中说道:“无耻之徒,快放开我!” 小道士猜猜 莫少侠为何要听你的?你说放开就放开? 莫古青就把小姑娘放开了。 就算是把四人都放开也不一定能在拳脚上胜过莫古青,何况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一个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另外三人摆姿势已经摆了半个时辰,六个人就这么谁也不服谁的对峙了半天。 钟离心想,这不是个事儿啊! 虽然说我们兄弟二人此时占绝对的主动,可小道士我道行太浅,缚字符一会儿便要失效,等他们缓过劲儿不管什么江湖道义直接撤了这剑阵,转头对付我俩怎么办? 未雨而筹谋,是为智者。 于是钟离提出讲和。 讲和,讲的基本上没有什么障碍,这也难怪。一边是道门正统焉支山,一边是剑道魁首出云剑宗,两边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宗门,而且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这么着一直剑拔弩张的也不是个事儿。 况且首先提出讲和的是优势的一方,劣势一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本来还要你死我活的六个人瞬间就开始攀亲带故起来。 出云剑宗三人被束缚了半天,刚一放开就觉得腰酸腿麻,感觉四肢已经不是自己的胳膊腿了。 钟离更惨,脸色惨白的躺在地上,这辈子再也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事儿了。 莫古青和小姑娘没什么消耗,月亮已经挂上了枝头,几人都腹中空空。 相互告知了姓名之后,莫古青负责去打猎,小姑娘负责去采蘑菇。 出云剑宗四人,境界最高深的这位叫叶江流,另一名男子叶枫,最小的姑娘叫叶灵,剩下一位是叶倩。 莫古青猎了几只山鸡,还捉了几条鱼,叶灵采了一大堆蘑菇。 在莫古青回来的时候,他感觉剑阵中的小白兔修为好像增长了一些,而且泄露了一丝杀意。 莫古青看着地上五花八门的菌菇,不得不皱着眉头挑出了一大堆带毒的蘑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叶灵能够采到这么多毒蘑菇,其实小姑娘就是单纯的觉得这些比较好看! 几人饱餐了一顿菌菇烤肉,还喝上了鲜美的鱼汤。 当莫古青从海晏葫芦里掏出锅碗瓢盆的时候,他都不得不感叹自己幸好是穷苦出身。 吃的饱饱的,叶灵岔开双腿拍打着圆鼓鼓的肚子向后仰去,叶倩见她这般形象太不雅观,又硬生生把她拽了起来。 叶灵突然瞪大了双眼指着莫古青,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你...你下毒!” 叶倩拍了一下叶灵的屁股说道:“师妹别闹!” 叶江流抱拳道:“我们这位小师妹从小刁蛮习惯了,钟兄莫怪,” “人家怎么就刁蛮了嘛!” 叶灵一脸的不开心,甩着袖子一个人生闷气。 几人围坐在一起,自然要聊一些江湖轶事。 莫古青本来对这些不太敢兴趣,但是一则重磅消息还是让他呛了一口酒。 大演武上,一直落魄到几乎要关门歇业的铸剑宗夺魁了,劲爆吧,莫古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夺魁的人叫张望舒,没听说过吧,没听说过您往前翻翻肯定找得到,这人可是莫古青师弟,付清颜一脉的第二人,莫古青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铸剑宗名气最大的那位桃花剑仙再一次败在了落霞宗苟飞寒的剑下,这事儿就有点没想到了。 当初被莫古青斩了一臂之后这小子奋发图强,居然在五年之内达到了合一境。 落败后不久的桃花也达到了合一境。 这些消息基本上都算是好消息,但是有一条,张望舒要和桃花结成道侣是什么鬼? 到底是宗门的压力还是说二人早就背着莫少侠勾搭上了? 每个人小时候都有个暗恋的对象,虽然说随着年龄的增大大部分感情都会慢慢变淡,可一听说小时候喜欢的人就要嫁给别人了,谁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是滋味。 莫古青心里不爽,于是他就跑到一边拔了一把剑! 看似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是轻描淡写的破了出云剑宗的困龙锁! 虽说困龙锁根据剑修的境界和人数威力会有所不同,可就这么伸手一抓,也太简单了吧! 感受到大阵已破,出云剑宗四人的眼神随着心意看向莫古青,却先注意到了那只小白兔! 小白兔刚一出来就变成了小道童的模样,头上顶了个寿桃头,身上穿了一件道袍,大紫色天师道袍! “歪!你这个人......” 叶灵刚要控诉莫古青一番,手却被叶倩死死的抓住,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叶倩手上满是汗水! 叶灵虽然岁数小,可她一点都不傻,这困龙锁是这么随随便便破解的么?宗里的合一境长老怕也没有这本事。 叶枫问了一句:“他刚才说他叫啥来着?” “洪七啊......洪七?!” “黄粱洪七!?” 叶灵眨巴着小眼睛问道:“你就是洪七?你不是乞丐么?你不是一百多岁了么?你不是骑着龙么?” 莫古青一拍额头,这世间都把他给传成个什么样子了?何况我都亮出身份这么半天了你们才反应过来? 不是几人的反应慢,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想。 一位打杀了憾山境的大剑仙不应该在出云境内藏起来么?就这么招摇过市? 此时钟离两手一拍:“我想起来了!” 拜托大哥,人家都惊讶了半天了你才想起来?你不觉得你有点昨日黄花么? “迷途道祖!” 啥玩意道祖?钟离你吃撑着了? 谁知那小道童说道:“老夫好像是叫这个名子来着,哎,忘了。” 根据一本道藏记载,有一位跟老君同辈的道祖,真身是一只小白兔,经常会在世间迷路,所以称为迷途道祖! 一天之内连续见到了两位传说中的人物,四人的惊讶细胞有些不够用! 第二日,叶灵成了莫少侠的小迷妹。 钟离却死缠烂打的求着老道祖教他道法,道家这叫点悟。 老道祖经不住钟离的糖衣炮弹,只得捡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划了一个形状,问道: “这是什么?” “圆”小道士回答。此时众人都已经围在了迷途道祖身侧,这可是聆听道法,还是道祖讲道,恐怕此生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理众人,迷途道祖接着画,一画一问: “如果这样呢?” “太极。” “这两个点呢?” “两仪” “两仪如何?” “两仪生四象。” “四象如何?” “四象生星辰万物!” “那,何为道?” 何为道?钟离困惑不解,他若是知道何为道,此时不早就成道家天君了么。 迷途道祖赏了钟离三记板栗:“自然!” 钟离恍然大悟,他居然忘了《道经》中开篇就有一句“道法自然。” “那如此呢?”迷途道祖翻覆手掌。 手掌翻覆是何意?众人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莫古青思考了良久说道:“倒,亦有道!” 小妖怪来来 迷途道祖没有再言语。 道法自然,道并不是固定的道,每个人对道的理解也各有不同,莫古青认为手掌翻覆便是颠倒,于是便有了“倒亦有道”的理解。 他的理解源于刚才钟离与老道祖的对话,也源于他自身的经历。 岐山之上,他传承了道门七星大阵,便是四象衍生的星辰万物。 黄粱城内,老叫花子阴差阳错之间帮他练起了两仪虚阵。 也就是说他的体内有两座道阵,一座可以为他所用但压制境界,一套不会压制境界但耗损太大。 既然道法自然,自然又相生相克,若是将二者融合那到底是互融共生还是相互冲撞? 不论是相生或者相克都有着一种可能,让莫古青变强的可能。 若能相生,莫古青便不用承担天道大阵反噬之苦,两仪虚剑就能发挥出七星道剑的威力。 若是相克,最好拼个一干二净,如此一来就再也不用受到道家大阵的压制。 说书人拿走了一个儒家大阵莫古青便上升到了合一境,若是再毁掉一个儒家大阵,那莫古青有没有可能憾山? 若是失败了呢?还能败到哪儿去?顶多就是两仪虚剑从此消失。 莫古青此时合一境修为又有紫竹剑在手,两仪虚剑便可有可无。 想定这一切,莫古青说道:“我想要闭关悟道!” 闭关?悟道?您就听这么三言两语就悟道了?再者说你不是剑仙么?悟什么道法?剑不练了? 众人自然想不明白莫古青的想法,钟离更不明白。他这个根正苗红的焉支山道人都没有开悟,你一个刚接触道法的剑客就要悟道了! 莫古青在几人诧异的眼神中走进了山洞,洞口插了一把紫竹剑。 莫古青悟道其余人干嘛?在这阴气森森妖气弥漫的森林中他们自然就要护法,而他们并不知道将面对的是何等的妖物。 小道士钟离和出云剑宗四人为何都会出现在这座不进山之上? 钟离修道,他在极远处就发现了此山之上有黑压压的邪云,焉支山道士已除魔卫道为己任,他自然要上山来除妖,至于莫古青则是小道士怕自己道行太浅而在路上拉的便宜帮手。 出云剑宗四人则是奉了师门密令。 山名不进山,城曰不嫁城。不嫁城之所以会得名,是因为山上住着一位厉鬼——红白夫人! 红白夫人,专门喜欢将红事变为白事。因此城内的居民不敢婚嫁,最起码不敢大张旗鼓的婚嫁。 居民饱受红白夫人之苦,于是就凑了些金银找了一个妥帖之人去了趟出云剑宗,请出云剑宗的大剑仙上山除害。 叶江流四人是宗门翘楚,正好到了下山历练的时机,自然而然的就接到了这项任务。 四人不但能够使用困龙大阵,还带了一件宗门重宝——红玉锦鸡。 这红玉锦鸡配合困龙大阵使用,即便是万年大妖都免不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两方的目的是一样的,两方的志向是远大的,可在迷途道祖看来这无非是自寻死路! “你们几个小娃儿也想降住那只老鬼?”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迷途道祖,迷途道祖叹了一口气说道:“即便是老夫也拿她没办法啊!” 道祖都奈何不了那只厉鬼?不可能吧,若真是如此那这厉鬼怎么还会偏安在这不进山之上? 原来,迷途道祖在人间日久,修为已经大不如前,只能借助月光才可恢复一部分的修为,不然也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困龙锁就锁了这么半日。 既然如此,为何几人闯入到不进山之中红白夫人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她在忌惮一人,现如今被她所忌惮之人已经闭关了,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对几人出手呢? 她当然要出手!莫古青能够引起她的忌惮,自然也会使她产生难以抗拒的诱惑力!活吞一位世间的代圣人,哪个厉鬼不想有这样机会?有可能使他们一朝登仙的机会! 钟离等人意识到了危险,此时下山也不是不可以,但相识一场,遇到危险弃朋友于不顾不是正道人士所为。 若是不走,不也只能成为那位红白夫人的开胃菜? 几人用着求助的目光看着迷途老祖。 迷途老祖一声长叹,找死啊! “那个会御剑的小子,你去山下买些红烛、犀角、鸡血之类的辟邪之物,老夫摆个阵!” 叶江流不悦的说道:“前辈,在下姓叶名江流!” 说罢他御剑而去。 迷途老祖拍了拍钟离的脑瓜:“傻愣着干啥?去画符!” 对对对,画符,我的符。钟离急急忙忙的拿出一堆符纸,取一管毛笔蘸了黑狗血开始笔走龙蛇。 迷途道祖一看,这破玩意哪能挡得住红白夫人!他大袖一挥,几十张符纸随风而散。 钟离不解的看着迷途老祖。 “来小子,用老夫这个!” 钟离看着迷途老祖手中一沓金色的符纸——天书金符! 焉支山祖师堂上也只不过供奉有三张的天书金符,老道组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一沓! 钟离颤抖着双手接过这世上修道之人终其一生都想要得到一张的天书金符,蘸了黑狗血的毛笔却始终都写不下一个字! 如此高贵的天书金符怎能会接受这肮脏的黑狗血? 钟离心一横,在指尖挤出一滴心头血,以血画符,金符乃成! 老道组心想,这小子还有些机缘,一般修道之人的心头血也画不成这天书金符! 钟离整整书写了二十多张天书金符,整个人都瘫痪在地上不停的抽搐,一个人的心头之血能有多少?他这不是在帮那位洪七兄弟,而是在生死相助啊! 叶江流带着迷途道祖要求的物资回了山上,迷途道祖转身开始布阵,钟离观老道祖布阵的手法和方位,居然使他对道阵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老道祖布阵完成之后,拿钟离用命书写的金符随手一洒,金符正好落入阵眼之上,大阵瞬间而成,散发着一股道门神圣气息,周围修为低的阴物只感受到这股气息便瑟瑟发抖,更有靠近大阵的几只阴鬼直接烟消云散。 老道祖看着成阵,心中想着还差点意思。 于是他也挤出一滴心头血洒入大阵之上,迷途道祖的心头血居然闪烁着灿灿金光! 原本没有颜色的道阵瞬间金光漫布,就连大山深处隐藏极深的怨鬼都瑟瑟发抖,山上更是升起了无数道青烟! 道祖布置的大阵,汇了道祖心头之血的大阵,红白夫人居然能让人忌惮至此! 出云剑宗四人正在感慨于这大阵的强大与神圣,老道祖却说了一句:“热死了,那个叫叶灵的小丫头,来给老夫扇扇扇子!” 叶灵嘟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去,素手轻摇就摇出了一阵清风,老道祖闭着双眼满意的想着,都是些福缘深厚之人啊! 几人在惶惶不安之中送别的最后一抹夕阳。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大阵东北角传来剧烈的震动,远远看去那是一座山,仔细分辨居然是一只山海龟,这种体形的山海龟——万年大妖! 随着大阵的颤抖,洞口处一把紫竹剑应声而去。 紫竹剑居然变成了一位紫衣少女的模样,这位少女给出云剑宗几人的感觉似乎还有些邪气! 紫衣少女身形在空中旋转不停,身前出现了一颗颗紫竹,不久就形成了紫竹大阵! 山海龟在大阵之中畏缩不前缩头不出,一根紫竹直直的刺向山海龟的龟背,山海龟一声凄惨的呼嚎。 一波未定一波又起。 西南角上出现了一根通天的黑柱,黑柱之上还有两颗马车般大小明亮如星辰的眼珠,万年黑莽! 出云剑宗四人以手掐诀,黑莽被困于困龙锁之中。黑莽是龙属,困龙大阵能困住真龙难道还困不住一只黑莽? 困是困住了,可擒不住。黑莽用厚厚的鳞甲不停的冲击困龙大阵,四人的剑元震荡不安。 就在此时,一只体形巨大的禽类出现在黑莽身前,黑莽的眼生顿时生出了惧意,红玉锦鸡! 禽类本身就是龙属的天敌,红玉锦鸡又是仙禽至宝,对战万年黑莽自然稳稳的占据上风! 不等两边战事平息,大阵后方又出现了一个凿阵的身影。 身高十几丈的万年黑熊精! 三位万年大妖居然一起出洞! 紫衣少女在对战山海龟,出云剑宗四人困住黑莽,那这黑熊要交给谁? 钟离看向了迷途道祖,道祖坐在草地上闭目养神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样子,钟离咽了口唾液,死就死了! 他抱着仅存的三张天书金符迈出了一小步。 他迈了一小步,身前却有一道残影迈了一大步——六尾魔狐! 怪不得莫古青能够为红白夫人所忌惮,但论下属而言紫衣少女和六尾魔狐的实力就在万年大妖之上! 三千年修为的九尾狐和万年修为的黑熊精到底孰强孰弱? 看着黑熊精身上的一道道抓痕便可略知一二。 小喽啰都已经出场了,真佛还不现身? 别急,一道红色的倩影正在不急不慢的赶来,她身披红嫁衣,嫁衣之下是一副白色泛着金光的骷髅! 老道祖拜拜 红白夫人如飘絮般落在大阵之前。 她面容憔悴,眼眶深陷,两只眼睛红肿不堪,未见她开口便听到了嘤嘤啼哭。 老道祖在阵内,红白夫人在阵外,两人只有一臂的距离。 红白夫人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探去,纤细洁白的手指瞬间变成四节指节的指骨,指骨之中有一滴淡淡金光的鲜血滴下,大阵爆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那滴金血落地便化作了黑烟。 鬼圣?堕入魔道的鬼圣? 怪不得可以驱使三位万年大妖,怪不得连老道组在这深山之中也奈何她不得,既然是一位鬼圣,那她岂不是还受着人间香火? 红白夫人感受到了大阵的危险,对于她来说却并不算是很危险,只是老道士的那一滴心头血有点麻烦。 红白夫人开始破阵。 以血对血!老道祖心头血只有一滴,红白夫人的金身却有千万滴! 并不是老道祖吝啬到不肯再出一滴心头血,只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能勉强生出一滴道家金血。 另外三处的战场之上山海龟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黑莽的七寸被红玉锦鸡死死的踩住,黑熊精的胸前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红白夫人对阵法的冲击不可谓不剧烈,每一次冲击都有一张天书金符消散,时间似乎并不站在迷途道祖这边。 不但是时间,还有运气。 自山洞之中散发出一股强大的魔气,悟道之人走火入魔再正常不过,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红白夫人等得就是这一瞬间! 阵内阵外两道强大的气息同时向大阵发起进攻,大阵竟应声而破! 道阵已破,还有谁能抗衡红白夫人? 迷途道祖! 老道士眼似星辰,身若大海,红白夫人置身于星辰大海之中! 她稍微愣神,按道理讲这个老道士不会恢复到如此高的修为,今夜的月色已经被她施法笼罩,而这星辰大海又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的危险气息。 明白这一切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眼前的星辰大海皆是虚幻! 于是,一只枯手撕破了星辰,一片汪洋变成了血海,红白夫人在幻境中抽身而出! 只是动了一根手指头。 迷途道祖重重的摔在了一块山石之上,体内还有骨节爆裂的声音。 生存了不止万年的老道祖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钟离眼神中布满了恐惧,下意识的掏出一张天书金符:“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无盾行!” 天书金符打在红白夫人的胸骨之上,红白夫人低头看去,那张金符居然融入到她的身体之中,骨骼中淡淡的金光又明亮的几分。 红白夫人嘲弄着笑对钟离,似乎想着再多来几张。 钟离此时却是两脚发软眼前一黑,便不知后事如何。 再也没有了任何抵挡,红白夫人闪身进入山洞,一只手指已经刺入莫古青的眉心! 不偏不倚正是眉心,眉心是识海所在,鬼物侵吞人类首先侵吞神识。 然而,莫古青的眉心处有一声龙吟!红白夫人的眼前便出现了一缕龙魂! 击败这一缕龙魂不是难事,可远处有一条黄金战龙正在披星戴月赶来! 龙之属有地龙蛟龙应龙战龙。 阵外的那条黑莽勉强算作地龙,正在赶来的却是一条战龙,是战龙中的贵族——黄金战龙! 红白夫人已经生出了一丝退意,却心有不甘与战龙的龙魂对峙。 而在此时,莫古青睁开了双眼! 一双璀璨如星辰的双眼散发着这世上奇妙而难以琢磨的规律——道法! “道!”红白夫人心生警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道!”红白夫人转身便跑,还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呼嚎! “道!”红白夫人坠落在千里之外的深山,身体七处穴窍被七把虚剑死死的锁住,再也动不了分毫。 剑是道门七星剑,剑柄之处有两仪圆盘在不停的转动。 莫古青此时已经来到了红白夫人面前,他身后有百丈的圣人法相! 儒圣?剑仙?还是道家天君? 红白夫人眼神惊恐不安。 此时,莫古青喊了一个名字。妖魔鬼怪都有一个本命,作为厉鬼而言,她的本命就是她生前的名子。这些名子一旦被口含天宪之人知晓,打杀不过就在一念之间。 “孟姜!” 她叫孟姜,几百年来她都忘了自己叫孟姜,那个哭倒万里长城的孟姜,那个死后被无数人悼念的孟姜! 她很悲伤,她有怨念,她的怨念死后就变成了怨恨。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修那座万里长城,就为了抵御魔族? 为何这抵御魔族的万里长城要用人类的血肉之躯来筑? 见到爱人尸体的那一刻,她死了,带着对这个世道深深的怨恨! 圣人之言最大的作用不在于杀戮,而是教化。教化就是讲一个道理。 一个她的爱人心甘情愿为了抵御魔族献身的道理,一个她死后得到了万民爱戴的道理,道理讲通了,人也就教化了。 怨念也就散了,恨意也就消了,孟姜此时只觉得后悔,于是她还是哭。 为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而留下忏悔的眼泪。 莫古青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去哪儿?自然是去长城!她要去守护爱人,她要去守护万里长城! 红白夫人化作一道金虹与万里长城融为一体,自此之后长城便再也没有倒过! 处理完了孟姜之事,莫古青与众人在洞口会合。 只是这气氛怎么有些怪异呢? 原来他去对战红白夫人,另外三方战场之上也有了结果。 红玉锦鸡叼着一颗殷红的黑莽妖丹送到了叶倩手中。 白灵叼着一颗漆黑的妖丹送到叶枫的手中。 紫衣少女叼着一颗碧绿的妖丹——喂到叶江流口中! 怪不得觉着这个少女邪气,没想到居然这么......不检点! 怎个就叫不检点了,她本身就是一棵紫竹! 所有人都能说服自己她是一颗紫竹,但是叶倩不这么想。 我这个青梅竹马就要谈婚论嫁的师兄就这么被你夺了初吻去?何况叶江流好像也不怎么抗拒嘛。 叶倩的眼底有一股杀意,这股杀意莫古青经常在阮小七的眼中看到。 紫衣得知自己惹了祸事,直接就化身成紫竹剑,啥都不知道,啥也没听见! 此后的很长时间里叶江流都生活在河东狮的支配之下! 这边老陈醋打了一整坛,那边却是桂花糕吃了个满嘴甜。 迷途道祖居然跟那位赶来的金龙十分亲昵,老道祖见到金龙的那一刻就喊道:“小毛毛虫!” 老人家,您老的眼神是不是不好使?这么长的一条战龙您叫它毛毛虫? 于是,几人便听到了这么一个故事。 迷途道祖本是蟾宫玉兔,而这位毛毛虫是他的一个玩伴。二人在月亮上玩闹的时候毛毛虫一不小心就跌落了凡尘。 它跌落凡尘之后只是一条长着牛首蛇身的寸余小蛇,而且没有了仙家气息。 玉兔为了救自己的朋友便下凡来寻,可这茫茫人海寻找一条寸余小蛇何等艰难。 他在人间行走了几千年都未能找到。 随着他远离月宫日久,修为渐渐的在流失,到最后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来做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 由于迷途道祖在凡间点化过几个小道士,那几个小道士多数都成了天君,最后飞升化仙。 天君的老师那自然是道祖,于是这位玉兔就被道家称为“迷途道祖。” 直到黄金战龙出现的那一刻,老道祖终于想起来一切,就在此时莫古青恰好赶来。 老道祖抱着“毛毛虫”的脑袋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要走了!” 走便是回家,回家就是回到月亮之上。 “毛毛虫”从口出吐出了一个金鳞龙甲和一块护心镜,眼神中有三分乞求七分歉意。 莫古青自然知道它这是要收回一缕龙魂。 君子不多人之所好。莫古青是君子么?不是,他是圣人! 他自然不会阻拦“毛毛虫”收回一缕龙魂,何况金龙还送了他一份大礼! 金鳞龙甲在世上是稀世珍宝,而莫古青手中的不但是稀世珍宝,而且是金龙的初鳞!是抗过天劫的金龙初鳞! 龙一生中会有无数次的鳞片脱落,而这初鳞做成的龙甲最为坚韧!乃是稀世珍宝中的绝世孤品! 再说那块护心镜,里面可是满满黄金战龙的心头之血! 老道祖乘着黄金战龙飞向月宫,小道童的模样瞬间变成了一位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 莫古青将龙甲送给了叶灵,护心镜送给了钟离。 钟离捂着胸口正义凛然道:“在下岂是贪图富贵之人,这护心镜洪兄你自己留着!” 莫古青自然知道他捂着的是一沓天书金符,所以才会如此慷慨! “真不要?” “不要!” “哎,可惜了,这护心镜中金龙的心头血最适合人类心头血的循环再生......” “我要!” 还不等莫古青说完,钟离就把护心镜抢了过去塞到胸口处,这护心镜与天书金符岂非天作之合? 叶灵自然嗤之以鼻。 正所谓天无不散之筵席,出云剑宗四人此间事了也该回宗门复命,于是便告辞离去。 叶灵泪眼汪汪的很是不舍。 可走到半山腰叶灵不的舍就变成了不忿。 “怎么你们一人一颗大妖丹就我没有?一件厚厚的甲衣哪是女孩子穿的?还有这把破扇子,我为什么要拿着这把破扇子?” 说着,叶灵还拿扇子挥舞了几下。 谁知这一挥,一道风就把叶灵送去了云端。 叶灵吓了一大跳,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叶江流正要去营救却被叶倩一把拉住,叶倩送了叶江流一个怨恨的眼神,身形舞动就把叶灵抱在了怀里。 “哇哇哇,这个好这个好,我要飞,飞咯!” 叶灵飞叶倩接玩的不亦乐乎,叶江流抚着额头叹息,叶枫自然也叹息,叹息声中还有调笑的成分。 山上只留了莫古青和钟离。 战事过后,钟离问了莫古青一个问题,那便是莫古青生出的一丝魔气。 魔在心间,心中有魔你便是魔! 莫古青之所以在一瞬间入魔,是因为他悟道之后。 他的悟道便是体内两座大阵的融合,道家阵法没有任何抵触的相容。 但是相容之后并没有莫古青想象中的那般发展,而是又在他的身上多了一道压制!不但是压制可以说的强制! 两座大阵融合之后他发现道法与剑修二者只能取其一,而且融合的一刻他便是选择了道法! 这代表着什么?他要放弃剑道!即便是终身练剑也只能是个合一境! 他的追求是剑道的极致,他要去开天,他要去通无! 当他意识到此生只能合一境的时候他入了魔!他有了心魔! 好在他及时发现了另一件事情使得他从心魔中走了出来! 他是合一境,却是世间最强的合一境!是开天境和无剑道的天人合一!而他的天人合一还带有道家生生不息的道法自然。 世间最强的天人合一境!遇开天可一战! 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不能全算作坏事,但也不是好事,他的追求并不是开天,也不是最强的合一境,一直以来他只追求世间最强的一剑! 可为什么悟道之后便不能再修剑?为何成圣就没有这种限制? 他想不明白。 从岐山到黄粱城再到不进山,从七星大阵到老叫花子再到迷途道祖,这一切看似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自己的机缘,可这些机缘连在一起为何会对他本身追求的大道相违背? 若不是说书人及时撤走了儒道大阵那他此时是什么?世间最强的分剑道?分剑道与合一境的差别何止云泥?那是上三流与中三流不可逾越的鸿沟! 难道只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难道是道家? 拉倒吧,根本就说不通!道家若是想针对他何苦这么麻烦?老叫花子直接把他打杀不就完了。 莫古青想不通便要问问,他问的是剑。 世间最强合一境的第一剑。 他双目若星辰,他置身于星海!他手中的虚剑积蓄了万千星辰之力向着天上一剑而斩! 剑气剑意皆带着生生不息的自然规律。 这一剑斩去何处?迷途道祖! 迷途道祖用何来接这一剑?他摘下了一轮圆月! 圆月与星辰对碰整个九州大陆仿佛都看到了一道绚丽的烟花。 一剑斩月! 钟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兄弟在想什么,他问道:“洪兄,日后相见可还会是兄弟?” 莫古青点头回答:“会!” 钟离离去。 莫古青在山洞中睡了一觉。 这世间最强的天人合一境一剑居然让他足足睡了半年! 出云烟雨 初冬,微寒。 天空中下起了小雪,但是这丝毫拦不住调皮的小孩在街上玩耍,也丝毫拦不住铸剑宗热火朝天的打铁声。剑炉如今已经启用了一百八十多间,铸剑宗弟子也就有一百八十多人。 一位穿着花夹袄的妇人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又回头看向一个面貌普通的男子。她问道:“这样,好还是不好?” 男子轻轻走来,从身后抱住了她,双手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说道:“藏得住当然好,藏不住更好。” 他们说的是铸剑,现在铸剑宗的弟子因为某位师伯的缘故,都喜欢藏剑,往往以谁能藏第一把剑更久为荣。 妇人却故作娇嗔道:“藏得住藏不住不都是十个月的事儿?你还能藏他八年?”妇人胖了些,脸上有些浮肿,但是她美目盼兮,面若桃花。 之所以想起了那个人,是因为前几日,铸剑宗收到了一个葫芦。 打开葫芦,他们看到了一封信,信的第一句就是“张望舒你个王八蛋!” “张望舒你个王八蛋,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老头子不肯教你是谁告诉你藏剑的,是谁教给你藏剑的?说好听了你要喊我师兄,说难听了你得喊我师父。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厚道?我培养了五年的小师妹怎么就让你捡了便宜? 我说小师妹你也是,那小子长得不如我,修为不如我,你信不信生孩子的本事也不如我,你就不能等我个百八十年?等我在外面玩够了就回来娶你......祝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读完信之后他们从葫芦里拿出来一根竹鞭,一个拂尘,一壶美人露,一盒太平猴魁,还有一座金银珠宝堆成的金山。 有小孩子的衣物,玩具,最后还有一些做工精巧却不知道何用的小玩意,只是看的桃花脸有些发烫。 葫芦是山宴葫芦,二人就在雪地里整整翻了一天一夜,没白头也白了头,月春楼整整准备了半年的贺礼,让他们一件件倒了出来,又塞了回去。 看了信,他们明白了两件事,他还活着,他很久之后才会回来。还有一件小事,他已经知道了。 他们二人合计着,要是生了个儿子就叫谷子,若是个女儿就叫青青。 阿嚏~~~ 有一个少年,他头戴着斗笠,穿着略显单薄,腰间挂着个酒葫芦,身后跟着一个紫衣少女,少女牵着一个白衣女童。 紫衣少女就叫紫衣,白衣女童叫白灵,他起的,说是圣谕,就没管二人同不同意,二人觉得也没什么不妥,比洪七好听。 离云都十里,有一座凉亭,将军需在此亭下马步行走入云都,这是规矩。少年没有骑马,要是在郊外,他会骑一只白狐,以前更厉害,他骑得是一条龙,总之没有马,所以他也就没有理会亭子里的人,亭子外面还站着一群人,各个都白了头,他自然也没有理会。 少年走出去一里多的路程,才听到后面齐齐的马蹄声,三千匹鬣云骢,却只发出了一个声音,说明这只军队训练有素,为首之人之前坐在凉亭里,他是这只军队的统帅,他叫徐李,天机榜第四十三位——出云三光徐李! “七公子留步!”喊话的是徐李。少年自然就是七公子。 “末将徐李,奉命前来请七公子入宫!” “不去。” “为何?” “我还有事。” “可是要先去烟雨楼?” “你还知道我后去哪儿?” 话到此处便没了话,人家压根就没想去,这倒是出乎徐将军的预料,论身份,他是出云帝国禁军统领,论修为,他是天机榜上前榜的强者,论礼数,他出城十里相迎,他怎么也找不到少年拒绝的理由。 但是少年确实很有理由,因为他在黄粱城斩了孟元朗,本是就与出云帝国不对付,至于天机榜前榜的强者,不好意思,道祖以下皆可敌,若说礼数,他现在很急,急着见一个人,所以也就顾不得礼数,虽然无礼,但是有理。 “既然如此,徐某与三千云英就要拦上一拦了。” 徐李自身就是天机榜强者,然而他最后的底牌却还是三千云英,这三千人中有八百人是出云剑宗的弟子,最低御剑道修为,上三流剑仙不乏其人,剩下的都是练了一身金刚不坏体魄的武夫,剑客有英气,武夫有豪气,三千云英英气之盛,豪气之烈,曾在战场吓退十万敌兵。他们彼此之间相互熟稔配合默契,攻守兼备。 有诗云:“出云帝国皆女辈,三千云英好男儿。” “请。”面对西蜀破虏将军,莫古青说了一个请,那是为了逃命,面对出云帝国禁军统领及三千云英,他说了一个请,那便是请赐教。 他能有底气说出这一句话,是因为他现在是世间最强的合一境,虽然那一剑之后不知道又要昏睡多少天,但是他有,就像核武器,我有你没有,这就是威慑,至于我用不用,看心情。 徐李脸上露出了一股决绝的神情,有的人说那是一种狠劲儿,有的人说是不服输的精神。于是在云都城外,就有了莲花山的山威,莲花山灵威压尽数落在少年身上,少年岿然不动,甚至看不到一丝紧迫的表情,这与他在黄粱城内的表现截然不同,徐李心中微叹。 西北风呼呼作响,风中还夹杂着琴音,琴音优雅,琴声悠扬,琴风似刀,能裂山,巍峨高耸的莲花山就这么被割裂开来。 再也没有了山威,云都城头之上有女子抚琴,女子似那落入人间的凤雏,琴声自是说不完的情话。 徐李知道烟雨楼会来人,但他没想到来的是琴,琴不在天机榜,甚至不在副榜,但是天机老人对她有特别点评——“大音希声,无声胜有声。” 但是这并不能让徐李退缩,即便对方是琴。 徐李抬起了右手,三千云英齐喝一声“杀”!没有浩然气象,没有规律,却有着军旅特有的杀气,杀声与琴声相互碰撞,居然在空中荡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发出了阵阵扭曲刺耳的声响,让远在十里之外的云都百姓都觉得肝胆欲裂。 徐李还没有出剑,少年双手插在胸前,斜斜的看着他,他在请对方出剑。一袭紫衣已经站在少年身前,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日之后她便经常做这个动作,尤其是看着莫古青的时候,眼角还是流露出一丝邪气。 明明隔着百步远,徐李还是看清了紫衣的动作,看清了眼角的邪气,居然能让他都觉得心寒,也有可能是天冷。 徐李缓缓的放下了拳头,少年转身离去。 你以为的烟雨楼? 少年已经走远,三千云英还在风中。 队伍后方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走来,前面众人纷纷让开了道路,只见她的身形越来越高大,因为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娘娘,为何阻止末将出剑?”徐李不解的问道。 “何苦再让天机榜上空出一个席位。”孟婉儿冷漠的回答。 半年间,洪七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天机榜,不多不少,正好第一百名。 徐李认为娘娘是惜才,他却没有注意到孟婉儿始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他也没注意到,少年始终双手插在胸前。 走到城门口,琴声已止。其实一路上少年一行人都是在御风而行,正是琴风。 琴自云都走来,云自随风而去。琴身后站着一排四位少女,粉似春,绿似夏,橙似秋,白似冬,正是十二钗中春夏秋冬四位。 春夏秋冬身后是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齐城宽高的马车,马车帘帐用的是南通金蚕丝线,绣工是上等的蜀绣,车身用的是东唐的老槐木,车轮上裹得是出云的云豹皮,而车子打造却是河洛氏的手笔,马是魔族的大雪狼骑。 在九州大地,敢用大雪狼骑的除了魔族只有烟雨楼。马车身后是一百零八位妙龄少女,少女手挎花篮,花栏里都是新鲜的玫瑰花瓣,此时正是出云的寒冬。 少女身后则是一排江湖剑客,剑客穿着各异,容貌各异,年龄各异,但是都面露谦恭,各个直直挺立,微微低头。 剑客后面是一排武夫,武夫后面是儒生,儒生后面是道士,道士后面是豪绅,豪绅后面是名伶......一排排站去正好也是十里,普通百姓则站满了街道上方的阁楼,让人不知道这云都到底是谁当家。 少年携紫衣、白灵上了马车,琴随之而去,春夏秋冬四位则骑在马上,马车缓缓而行。 “至于么?”少年问道。 “本来不至于,现在很至于。”少年此时才明白宫里那位和楼上那位的关系。可他不知道,琴的意思并不是烟雨楼要跟“小黄后”争什么,只是为了他这个人,本来说的是溪边初见,现在说的就是现在。 马车走的极缓慢,白灵趴在紫衣身上打瞌睡,紫衣拍打着小丫头的后背,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眼中才会有温柔的神情。 少年微微掀开了窗帘,街道上虽然站满了人,但是却没人有说话,气氛有些诡异,不像是招待客人,倒像是来了一个瘟神,少年扫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熟人,悻悻的放下了帘子。 “你想看到的人今天不会出现。” 少年想看到的人,自然是那四位出云剑宗的弟子。 “我们与宫里那位还不至于剑拔弩张,但是与出云剑宗却水火不容,你是烟雨楼的客人,从某种关系上看,出云剑宗会视你为敌人。” 少年摸了摸鼻子不明白为什么。 出云剑宗有十斋,叶罗莫春华,流云影秋石。十斋弟子各以斎号为姓氏,莫古青见到的四人都是叶字斋的弟子。 因为某些不为人所道的缘故,出云剑宗有一个斋号至今废弃不用。 虽然马车并不颠簸,少年还是在感觉到他们在爬一座山,车底有平衡装置,即便是爬山也不会感觉到有倾斜,紫衣的神情露出一些变化,有些兴奋。 “你这个小姑娘最好不要乱动,我烟雨楼的阵法最讨厌杀意。”琴说话就像是一阵风,之前是春风,现在是秋风。 马车缓缓停下,少年走下马车,白灵在睡梦中被人惊醒,又抱着紫衣的脖子骑在小腹上睡去。 少年感觉到自己在云端,脚下一片雾蒙蒙的,面前有座高楼,是一座琉璃塔形状,以少年的目力,缓缓数去一共有九层,塔下是一个圆形的莲花座,上了八十一级台阶,便看到了一座辉煌的正殿,正殿正中央有三个鎏金大字——烟雨楼。 烟雨楼所在之处是一座峭壁,从远处看就像是托在云上,站在烟雨楼上向对岸望去是一座洁白的宫殿,宫殿占地面积广阔,建筑物以圆形和扇形居多,宫殿里面有白甲侍卫巡逻,与少年隔山相望的,正是那位徐李将军,此处宫殿,就是云宫,烟雨楼与云宫不过一堑之隔,从地势上看,隐隐还要高过云宫。 进了烟雨楼,是一座金碧辉煌大厅,大厅内第一排是各式各样的美酒,盛放在或金或银或琉璃的容器内,第二排是各种肉类,都挂在一根根银丝之上,酒香醇厚,肉汁鲜嫩,宾客们可随意拿取。 端了酒,取了肉,里面便是一个个圆形的舞台,舞台下方摆放着并不整齐的桌椅,桌子上放着四碟干果和一包茶叶,舞台上有舞姬翩翩而舞,波斯的肚皮舞,东瀛的剑舞,南越的袖舞,敦煌的飞天,东唐的软舞,南通的竹竿舞,西蜀的辣舞......形形色色各式各样。 舞姬们各个国色天香,前凸后翘摇曳生姿,舞台下有阵阵的喝彩声。 又有一个个穿着并不保守的小婢端着银盘穿梭其间,其中就有一人用浑圆的屁股在少年身上一蹭而过,少年直了直身子,挺了挺腰,抖了抖肩膀,却看到最后面有一排排的小格子,也就能容纳一张床大小,小格子上有门牌号,只见第一间上写着“春宵......” “三千两”,琴看了看少年又说道:“一个时辰”。 为了避免拥挤,烟雨楼还定有规矩,一楼大厅不得超过一千零八人,如果没有预定好,那即便你拿着银子也进不来。 少年摸着鼻子说道:“果然就是个青楼。” 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行人穿过了正堂,扶一个小楼梯往上走去,只见二楼之上有个单独的牌匾写着《流莺坊》,后面还有一行注释“闻弦音而知雅意”。 流莺坊共计四阁,每阁十二间,其间不时有丝竹之声响起,不似一楼那般嘈杂,少年一行人在其中一间门口驻足,只听从里面传来琵琶声声,正是那首抑扬顿挫的《阳关三叠》,琵琶声时而慷慨激昂,时而艰涩难下,弹唱之人亦随着曲调时而高亢时而低啜,少年虽不懂音律,但却能感受到弹唱之女子实是音律之大家,听曲之人闭目凝神,摇头晃脑,时不时拿手中的折扇拍打手掌,也是一位知音之雅人。 “这个多少两?”少年问道。 “你去跟她谈。”琴指了指屋内。 过了流莺坊,一行人便来到三楼,三楼牌匾上写着《四时居》,四时居分春夏秋冬四居,每居四间,不同于一二楼,三楼寂静无声,门窗紧闭,少年正在纳闷,只见有一花甲老翁从其中一间走出,在门口处还对着内里作了一揖,只听里面说了一声:“恕不远送”,老翁正了正衣冠,龙骧虎步而去,此人显然是久居人上,并没有理会少年一行人。 “那人是位御史大夫”,琴解释道。并没有说哪国的御史大夫,但是可以想到,此人定不是寻欢,那就只能是图谋了。 四楼之上写着《书画》,共计四间,却只有一间有人。少年看间内有一位老者,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那老者身上却有着恢弘的浩然之风,如果说银算盘刘青的浩然之气是小溪,那这位老者便是大河。 只听老者与里面女子说道: “乱世当如何?” “平之。” “盛世当如何?” “辅之。” “现世当如何?” “隐之。” 老者摇头道:“出云万千学子,竟然都不如你一个女娃儿。” 答话女子点头:“宁大家谬赞了。” 宁大家,名叫宁无谋,被四国君主都誉为国士,又称国士无谋。 一行人接着向前,间内女子拱手作礼,直到四人远去。 “那位姑娘是书还是画?”少年问道 “都不是。”说完,琴姑娘向着五楼一间独间走去。 白灵刚刚睡醒,就看到少年张着大嘴,白灵伸出小手往上一抬,少年发出牙齿打架的声音。三人跟上五楼,却看到门上写着《琴风》。 你以为的王语嫣? 屋子空阔明亮,走进去便看到一副山水屏风,屏风后面隐约可见有一架凤尾琴,前面两边各摆四个太师椅,每两个太师椅中间有一个小茶几。 少年在左手边坐下,便看到不知何处出来了四个女婢,女婢温婉淡雅,红袖添香,少年面前放了一碗清淡的茶水,茶汤颜色几近于无,却带着一股绵绵的清香,茶便是安吉上好的白茶。 “公子可有雅兴?”琴姑娘早已在屏风后安坐。 “咚”,玉指勾而弦音起,弹得正是那一曲失传已久的《高山流水》,山何其高?水何其韵?只见那山巍巍高处有清泉而下,水流湍急处又有暗礁阻塞,琴姑娘十指变幻莫测,高山流水之间突然听到一阵乱音,琴声戛然而止。 “公子心猿意马,琴风知音难觅。” “琴姑娘,溪涧曾言她在这儿,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少年问道。 “谁?若是大姐,她见不见你不是我说了算的,若是你那位阮姑娘,见不见你我说了不算!” 这不都一样么,少年还欲发问,只听屏风后面说了一句:“送客。” 少年三人出了《琴风》,琴风却没有跟来。 屏风后面,一个女婢倒了一碗茶水,与琴风相对而坐,却不是在听琴,也不是在品茶。只听到她说:“连身形都忘了,还口口声声想人家?” 琴风:“见不得时就听你整天念叨,如今见到了又藏头露尾,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阮小七:“我就想气他,现在才来。” 少年一行人走到了六楼,只见楼上写着《客舍》,少年还在寻思这客舍里会是哪位女子,就见紫衣牵着白灵已经走了进去,少年抬头一看,一间屋子写着紫衣,一间写着洪七。少年转了一圈,发现没有阮小七的名字,悻悻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了已经放了满满的一大桶热水,少年洗了个热水澡,倒床便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少年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少年裹了件衣服,开门见到两位小童,小童手里各拿着拿着一副托盘,托盘上放着衣物,少年接过衣物,就听小童说道:“公子快些,我家楼主已经在等着了。” 少年穿好衣物,是一条长云杉,与自己的样式差不多,就是微微厚了一些,跟着二人的脚步,少年上了七楼,发现紫衣与白灵早已落座,旁边还有一堆葡萄皮、果屑之类的杂物。 还未落座,就看到客厅正中央有一袭大红袍庄严坐正,面若寒冰,看年龄有四十岁,或者三十岁,当初见到的孟夫人的气场与这位比起来,那就是茅草屋遇见了高山,何况她真的威压如山。 大红袍两侧是两位儒生打扮的少女,一着青袍,一着白袍,白袍上画有莲叶荷花,二人样貌相同,正是书画二人。 书画两侧各有两人便是那春夏秋冬四位,琴风在红袍右手第一排落座,身后跟着之前的黄裙少女,黄裙少女边上还有一位与烟雨楼其余众人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的少女。 那种感觉在紫衣身上时常出现,那是一抹鲜艳的邪气,邪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只是有一人,她身着长云杉,却给了少年比大红袍还要大的威压。 虽然她脸色不太好,但是她眉如远山啊! 虽然她双手掐着腰,但她是天上的仙女啊! 虽然她三十六把袖剑都指向了自己,但是我喜欢啊! “她是谁?”,那女子横眉一指,给少年的感觉却是那么温柔,一如从前。 紫衣正吃着一个桃子,抬头微微一愣,拍了拍白灵的肩膀:“快,喊爹。” “爹”,白灵嘴上手上还沾满着果汁就这么跑了过去,保住了少年的大腿,使劲的擦手擦嘴。 少年已经僵硬在风中,恨自己不能上天入地,就在此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与白灵四目对视,隐约可见有闪电在二者眼中发射。 “小八!”少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少年身后的一颗碧根草发出“吱吱”的叫声,欢快的奔向了阮小七。就在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当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公子请坐。” 说话的便是大红袍,少年在左手正手位落座,阮小七却在琴风旁边坐下。 “少了一个人。”并未寒暄,少年直接说道。 “我们那位棋姑娘,她不想露面的时候,谁都见不到。”答话的是琴风。 “可是怕了么?”少年问到。 “七公子此言何意?”大红袍称少年为七公子,在烟雨楼大多数人眼里他都是七公子,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楼主,琴棋,黄莺。 “没什么,只是在不进山中入了一个局,操盘之人手段高深,在下百思不得其解,想请棋姑娘复盘一局。” “公子是在怀疑我烟雨楼?”大红袍问道。 “不敢”,少年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怀疑楼里的某个人!” 说此话时,莫古青正斜视着大红袍。 数九寒冬居然在楼里会有莺啼,小小的客厅充满着花香。 少年放下茶杯,一袭紫衣已经站在身前。 “我早就说过,论用毒,我比你高十层楼,她没告诉你么?”少年看向那一抹浓艳的邪气,那人便是刺毒流莺中的“毒”——明日绮罗花。 绮罗花据说生长在冥界两岸,闻到此毒就再也见不到明日。少年用毒手法能不能高过她十层楼不敢说,但是屋里有一个人,用药用毒都敢说高出世人十层楼,那人坐在对面,却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还有你,脸上还疼么?”少年又看向黄裙少女,琴风手指微微一动,屋里就没有了莺啼,当然,也没有耳光。 “不如七公子说说看,孤也略通棋道。” 大红袍自称为孤,在这个天下,怕是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用这个字了。 少年所说云云,竟是一字不差,只是其中人姓名被他故意隐去。 “确实是天人之局,不知公子可否想过宫里那位和出云剑宗?” 大红包神情依旧冷膜,少年却连连摇头。 “出云剑宗要设局,定不会派那四人,太蠢!” “蠢在何处?” “名子就蠢,他们四人居然姓流!”,话音刚落,大红袍冷若冰山的面庞似乎有了一丝裂痕。 “姓流有何不妥?” “带头的叫流大吹!” 只听屋内一阵轻微的啼笑,不理会屋里众人,少年接着说:“老二叫流二傻,老三叫流三炮,老四叫流四......”未等说完,屋内人早已笑语不断,哪怕是琴风脸上都挂了一丝笑容,春夏秋冬只剩了春,唯一没有表情的是书画,大红袍的脸色有些难看。 “鬼!”少年最后一个字终于落下。 “烟雨楼十二衩四鬼刺毒流莺中的流,出云剑宗前流字斋斋主!” 少年指向了大红袍。 你以为的洪七少? 大红袍还欲说话,就听到一声琴音,她是琴,所以她身旁一直有琴,她叫琴风。 大红袍低头退去,琴风坐到了主位上,流斋主换了一身素雅装扮,侍立在侧。 这些年来,烟雨楼内都已经习惯了琴风坐主位,棋一直不露面,若是棋露面,那么琴就只能与她分立两侧,主位悬空,能见到楼主的,也只有琴棋二人。 只不过在晴朗的夜空里,抬头观天之时,就能看到烟雨楼顶有一袭大红袍,在夜空中只有那么一小点,只看一眼便觉得双眼几乎要瞎了。 “何时猜到了?”发问的是琴风。少年却看向了书画。 少年适才曾经以心意让紫衣出剑,紫衣却只摆了一个防守的剑势,就连平日里肆意散发的杀意都刻意收敛,于是,少年便看向了书画,不喜杀意的书画。能见到楼主的只有两个人,因为剩下两个不是人,她们与琴棋齐名,一胎双果,或者说一阵双灵,能让紫衣恐惧,能让竹林七贤避退。 少年此时只觉得脚面上有尖物碾压,在刚才起身之时,他已经顺势在琴风所做的位置坐下,旁边自然是阮小七,少年反应过来,琴风还在等他回答。 “进来第一眼。”少年回答。 “七公子竟然如此慧眼识炬?” “哪儿还用得着看,小黄后只需要走过,就能让三千云英下跪,还用得着释放山威?” “倒是我烟雨楼弄巧成拙了。” “也不是,我说过,小黄后只需要走过,而她,差得远。”这里说的不是修为,而是气场,是万万人之上的气场,小黄后有的,王语嫣怎么可能没有。 “只是不知道,山威从何而来?” 少年发现,流莺均是合一境,四时也是合一境,书画是阵,琴无法感知,但是她体内几乎没有剑元流动,那么释放山威的那位是谁? “我烟雨楼自有高人坐镇,不过,不是你想的那位棋,她跟我差不多。” 此时,少年是真的觉得今天这个烟雨楼怕是不能硬闯了。 “上去吧”,琴风说道。 “我自己?” “不是我不想送你,只是她只想见你一个人。” 琴风说完便带着阮小七离去,众人各自散去,紫衣带着白灵回了房,少年看了小八一眼,二人曾经在岐山约定:“不动心,不动念,不动剑”,除非生死之间。 小八自然会意,虽然只有十岁,但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不同,就像他感觉到白灵的不同一样。 少年来到了八层,是一间棋社,来到九层,还是一间棋社。 门没关,就这么敞着,少年从正门进去,就像一个很小的黑影,大厅很空旷,四周只有两人环抱大小的柱子,柱子上刷着红漆,少年在硬木底板上走过,留下一串脚步声。 走到尽头,有一处床榻,床榻上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两边各有一女子环膝而坐,二人身形一般,穿着无二,发髻都是观音髻,略有不同的是,居左的一人眼神中似有岁月流淌,居右的白色袍子上有黑线画成的格子。这二人自然就是烟雨楼主和那位棋姑娘。 棋姑娘转头看了少年一眼,眼神灵动,脸色煞白。 大厅中很静,只有落子的声音,少年不懂棋,自然看不出二人的精妙棋理。 “如果我要杀你,何须动棋?”,说话的是楼主。 少年却也只有此时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就在他登上楼顶的时候,便感觉到了数阵山威,最起码不比孟太守差,天机百席,世间散修二十三,这二十三人究竟有多少为烟雨楼所用?烟雨楼与那李探花又有着怎样的关系?然而这连绵的山威却在此处消失不见。 王语嫣好似一片云,也似这云上的天,少年在黄粱城也得到过如此评价。看来,第六十位与第一百位都是天机老人隐藏的天机。 少年没有说话,他知道观棋不语。 “就是他?”,棋没有再看少年,一眼就有了评价,何须再看? “不满意?那便杀了他。” 王语嫣语气很平淡,似乎这就是结局,这就是天谕,这便是天威!少年虽然没有动,但是体内的两仪七星阵已经悄然运转,冥冥中一股天道的威压透着慈悲的气息从少年体内溢出。 他不能说“滚”,他有自己的“理”,虽然不一定是这片天的天理,他还有“道”,却不一定是这片天的规律。 少年第一次如此的不自信,甚至连紫衣和白狐也停住了呼吸,连小八都表情坚定,天南地北两座剑阵都运转的没了规律,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以至于眼神中都有了杀意,杀意之中,却是一副书画。 棋没有回答,美目微动,于是就没有了天威,没有了书画,也没有了杀意。 她没有说不满意,那便是满意,最起码还行。如果说王语嫣是天,那她便是天之骄子,怪不得琴风每每谈到都会有一丝醋意,想必那位只想见他一个人的不是“她”,而是她。 少年抱拳作揖,转身离去,如一条白龙,飞过天堑,身后有一抹白影,一袭紫衣。 面前,便是云宫。 棋弃了子,投子便是认输,这局棋她输了,因为她很满意。 她本身并不在意这一局棋,只是很想知道所谓的“一念之间”,于是她便开始算,她算也是天算,因为她有一颗“天心”。 所以,星演棋盘归她。 她却发现,如何算他都算不准。就如同岐山上,她没有算准那条九尾狐,西蜀的那次围杀,她没有算准那条龙,溪边她没有算到李探花,黄粱城她也没有算到最后他会赢。 她第一次会算的如此不准,终于,棋的眼前出现了一记无理手,她天真烂漫,她眉如远山。 半年里阮小七曾无数次提起那个少年,以至于连阮小七在棋盘上都变得起来。 不止是阮小七,只要是他身边的人都变得模糊起来,严红英成了道姑,林丹开了茶庄,本该死在不进山的小道士将来会成为天君。 后来棋姑娘干脆就算不到了,棋盘上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刚才在阳光中她看了一眼,却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论下棋,谁又能比得过师傅?天机老人只教了三天,是因为第三天开始他就没赢过,星演棋盘不是赠礼,是彩头。 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云宫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三千云英赫然在列,徐李立在宫门城头,少年从他们之间穿过,却没有遇到一个人,这种刻意的凑巧就显得云宫的守卫更加密不透风。 少年就这么一路走上了云宫,走进了云殿。他背着紫竹剑,额头有几缕白丝。 云殿里有一张龙椅,龙椅上孟婉儿穿了一身龙袍,白日里大殿上她穿的是红色宫袍,龙椅上坐着一个小皇帝,下面有一群大臣,如今已是深夜,她却还在这里,在等一个人。如果说琴风是落入人间的凤雏,那她便是浴火的金凤。 “你终究还是来了。”她缓缓的走下龙椅,来到殿外,手扶栏杆,这是她最习惯的动作,却不知是不是在看那一袭大红袍。 从少年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瞥了一眼,觉得好看。 少年来此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如今已经确认了,所以他要走。 “留下,或者留下一臂,你自己选。”留下,自然是为她效命,留下一臂,那便是因为他断了她一臂。 少年举起了双手:“这只,还是这只?” 这种回答倒是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但是有一点出乎了她的意料,少年就这么径直朝她走来,右手缓缓的落在了她的臀上,她不是躲不开,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敢! “啪”,静谧的夜空中仿佛划出了一道口子,那是一条白龙,身后还有一青一黄两道身影,一则山威灵秀,一则山威冰冷,两道山威却碰上了一个字——“滚”。 再欲追时,烟雨楼顶出现了一袭大红袍。 云殿之内,孟郦儿和孟青儿跪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乌黑秀亮的头发里,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孟婉儿握着栏杆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整座云山都在颤抖。 孟婉儿用手指着烟雨楼咬牙说道:“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因为她说的是这个男人,而不是这个人,所以孟郦儿和孟青儿的头低的更深了。 少年回去之后便落在了自己房中,房中窗户是开的,屋里坐着一个人,她穿了一件长云杉,看到少年从窗户里进来,随口就说道:“又去找哪个女人暖床了?” 她说的很随意,因为她曾经问过棋,也就知道了“暖床”的典故,虽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她心里,肯定是什么都发生了。她的眼睛微酸,心里也酸,酸到就算看见少年满脸痛苦的表情捂着右手也无所谓,少年右手掌心发黑,明显是中了毒,他没想到,那位小黄后居然浑身是毒,真的是最毒妇人心! 解毒的方法有很多种,她用的是最慢的那一种,整整花了三个时辰,这其间还从少年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少年明明掌心中毒,却全身都疼,不知道是毒还是解毒之人的手笔。 阮小七用袖口擦着带着汗珠的额头,虽然她在折磨人,能折磨三个时辰也是体力活,她褪了长云杉,抱着少年睡去,他们在岐山上抱着睡了两年多,就只是抱着睡觉,这也就是她理解的“暖床”,或许是太累了,不久就响起了微微的鼾声,少年拍着阮小七的后背,也入了梦乡。 天还没亮,少年已经睁开了双眼,阮小七还在酣睡,她这半年来第一次睡的这么沉,在他们中间有只白色的小狐狸,狸猫般大小,六条比它身体还长的尾巴摆成一个扇形,床头趴着一袭紫衣。少年起床之后握了握被角,阮小七翻了个身,抱着一个毛茸茸软绵绵的东西,又响了鼾声,出了门之后,一袭紫衣睁开了双眼。 少年来到的是烟雨楼顶,不是正厅,是闺房。王语嫣刚刚洗漱完毕,穿了一件内衣,批了一条白纱,还没理头发,少年坐在窗头,双手插在胸前,他的右手手背发紫,瘙痒难耐,这还是阮小七的手笔,少年却表现的云淡风轻。 王语嫣坐在镜前,一只妆虫在为她梳妆,当然不是阮小七那一只。 “老色胚教出来的小色胚,都不知道走门的。”老色胚说的是付清颜,能这样说话说明她没有生气。 从这一句话中,少年就判断出了她与师父的关系:“原来姐姐一直就没想要杀我。” 王语嫣显然对姐姐这个称呼比较满意,要不然烟雨十二衩也不会称她为大姐。少年本来想称呼为夫人,最后还是改口叫了姐姐,怕还是师父教的好。 “见到孟婉儿了?”,能直呼孟婉儿名姓的,出云帝国也就只有她这位烟雨楼主。 “看过了,她不如你。”少年说道。 “她?她们小孩子玩闹罢了。”小孩子就是孟婉儿与琴风,一直以来,烟雨楼处理事务的都是琴风。 “黄粱城那边你就不用管了,好好陪着棋丫头走一趟江湖,别让她死了,也别让她为了男人死了。” 少年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但是没有问,问了就代表他蠢,所以他说道:“我想知道,那个死老头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死老头子这个称呼又合了王语嫣的心意,她说:“就是个色胚,不过本事不小,李探花跟他讨教了一剑,就升了无剑道,成了人族至强。” 提到李探花的时候,少年仿佛看到了一副书画,王语嫣也变了脸色。 “去看看琴丫头吧,她喜欢看你这张脸。” 少年走了,再不走会死! 琴风已经梳妆过了,但是眼眶有些凹陷,看的出来画了比较浓的眼影,显然是昨晚没睡好,少年摸了摸鼻尖,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却发现手很痒。 琴风看了一眼他发紫的手背说道:“今儿没曲,快些走吧。” 少年双手插在胸前,毫不理会之前的囧状说道:“有人说我们两个很像。” “谁呀?”琴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妈。” “你!”自从她掌管烟雨楼以来,还没有人敢对她不敬,但是她却没从少年眼中看出不敬。 “所以那日,你抚琴其实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 “我那日其实是去杀你,但是没想到能遇见他,当时当日的你,也值得我抚琴?” 这句话说得不太好听,但是真实,一人抚琴,一人吹箫,琴瑟和鸣。 “因为他的出现,你改变了心意?” “我的心意没有变,但是他在,我杀不了你。”,这话依旧很真实。 “所以,你不要让我找到杀你的机会。” 少年走了。上次没杀,因为有他,现在不杀,因为有她,究竟能不能杀,他也不知道。但是他感觉到了恨意。他明白了紫衣眼中的邪气也是恨意,原因在于母亲,区别在于父亲,而他,就是恨意的延伸。 我本来就很喜欢笑! 烟雨楼八层是一间棋社,整个房间都是一个棋盘。 王语嫣脚踩天元,负手而立。手中拿的是一根紫金色的马鞭。 棋姑娘跪于“坤”位,坤是大地,大地代表着母亲。 紫金马鞭又叫离洛,离洛是九州大陆上最后一条上古战龙的名子,这条战龙被一位付姓的剑仙所斩,抽离龙筋后练成马鞭,龙筋里困有一缕龙魂。 棋姑娘接过离洛,没有说话,却听到一阵嘈杂的琴音。 王语嫣不见了身影,身影出现在琴风,这是她几百年来第一次走进这里。 “凤尾琴不是让你用来发小孩子脾气的。” “我要去找他!” “不许!” “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生的!” 琴风趴在凤尾琴上痛哭不止,她活了几百年却还是个小孩子。 王语嫣站在烟雨楼顶,眼神里透漏出一丝迷茫。她曾经对那个斩龙的男人一见倾心,却更爱那个为了她敢于向斩龙人出剑的男人。 如今,那个男人成了人族至强,却不再敢出剑,甚至不敢来烟雨楼见她,也不来看看自己的女儿。 小李探花啊,你终究只能是个探花,连他徒弟都比不上。 棋丫头走了,有那个小子看着。若是你要走,我该托付给谁? 王语嫣回了屋,屋里传来一阵透着杀意的琴音,连书画都皱起了眉头。 烟雨楼下有一匹赤眼大雪狼骑,名叫赤瞳,棋姑娘骑在马背上,穿了一件洁白的大氅,手里拿着一根紫金马鞭。 相反的方向上有一辆马车,小八做马夫,春夏秋冬各骑一匹大雪狼骑分列两侧。 马车里有一个少年,少年腿上坐着一位粉面含春的少女,少年一只手拖着通过他五年的培养而越发膨胀的鸭梨,另一只手拍着一颗蜜桃。 少女抱着少年的脖子,微微侧起了身子,半颗蜜桃偏向一侧,好让他能拍的更舒服些。 突然,少女在少年的耳朵上咬了下去。 “什么时候去都城接我?” 少女吞吐如兰,舌尖碰上了少年的耳垂,少年此时只觉得有一股电流在全身流淌,身体里充满了洪荒之力,哪还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烈日晃晃,烟雨之巅,一剑来兮,天外飞仙。 那飞仙右手举剑,左手摇一把蒲扇,蒲扇煽动就是两道火刃,身后追赶的四位长老狼狈不堪。 “狗贼受死!” 那一剑破了烟雨楼的书画大阵,直冲马车而来,少年双手展开,从马车车窗内倒掠而起,一剑威势“巨大”,少年被轰飞百丈。 棋姑娘一夹马腹,赤瞳一声嘶鸣已至百丈之外,少年心意一动,紫衣没有动,白灵也没有动,少年一记帅气飞身,眼看就要坠机而亡。 棋姑娘挥舞离洛,离洛伸长,似有龙吟,少年感觉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都被抽了一个翻身,少年面朝黄土,两只手被离洛死死缠住,赤瞳飞奔,少女一只手持马缰,一只手持离洛,从远处看就像放着一只人形的风筝。 那位飞仙看到少年离开之后大喊:“洪七,你是我朋友!” 飞仙便是叶灵,在听到洪七来云都的消息之后她们四人就被软禁了起来,小姑娘今天才得以逃脱。她昂着头,挺着胸,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向四位长老走去。 四位长老只能停留在书画大阵之外,那位叶字斋斋主的脸色极为难看。 书画有灵,最不喜杀意,最能分善恶。 “啪”小姑娘左脸红起了一片,叶字斋斋主顿时有些心软,叶灵脸上却挂着微笑。 “跟我回师门闭门思过!”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心里想着,思一辈子他也是我朋友。 洪七如风筝般在天上飘荡,忽然,那只风筝急急下坠,洪七看到了一副纵马扬鞭抱美人的旖旎画面,于是棋姑娘扬鞭,少年的身体便在空中变成了一个陀螺,棋姑娘甩着马鞭,少年撞断了一颗颗参天古树,跑了半日,马儿累了,她也累了,少年不累,就是有点头疼。 二人在一片青青草地上坐下休息,棋姑娘解了一个水壶,清水从她的嘴角滑过脖颈顺流而下,棋姑娘拿袖口擦了擦嘴角,抬头仰望天空,她在笑,眼也在笑,所以他看痴了。 “嗯”,棋姑娘把水壶递给少年,少年看了看腰间的酒葫芦。 棋姑娘会意,解下酒葫芦,灌了少年一大口酒。 “咳咳,这不是水,是酒,是酒!” 少年明显是呛到了。 棋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煞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恰似你一低头的温柔,宛若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少年伸出手说道:“给我解开,你这什么破玩意,缚的那么死?” “我不。” “怎么了?” “你风评不好。” “我风评怎么不好了?” “你喜欢找人暖床。” 少年不解其意,却想起了一件往事。 不等少年发问,棋姑娘说:“我算出来的。” 她一直在笑,说话在笑,不说话也在笑,笑的很天真,就像一个孩子。 “那你不算算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算了呀。” “算出什么来了?” “没算出来啊。” 少年一阵无语,倒在了草地上。 “一根竹鞭。” “什么?” “还有一根竹鞭。” “你怎么算的都是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少年终于明白了这两日为什么阮小七一直都不让他碰,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 其实棋姑娘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你这么美,如何就动了凡心?”。所以她又笑了,想到了一个那么美的女人。 “你原来喜欢笑啊”,少年说道。 “我本来就很喜欢笑,师父也喜欢笑。” “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人。” 少年觉得这话没毛病,只是替师徒二人憋得辛苦,于是他起身。 “解开。” “不行。” “我要上厕所!” 这就是绝招,上厕所你也绑着我?有本事你跟来。 上厕所这种事情,没人提还好,一有人说就都想上。 “你,你刚才在哪儿方便的?” 少年努了努嘴,指向了旁边的一片灌木丛。 “你,帮我看着,我去解个手。” 说话之人的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从小就在烟雨楼长大的她哪儿能想到自己会在这荒郊野外做这种事。 少年吹了一声口哨:“你是让我看着你?” 棋姑娘的脚步突然停在风中,又紧走了几步,直到确定他没跟来才开始接手。 少年吹着口哨,帮大雪狼骑理着鬃毛,翻身上马。 大雪狼骑一声嘶鸣,少年被重重的摔在草地上。 少年正欲与那畜生大战三百回合,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杀意。 少年拔腿就跑,棋姑娘上马就追。你是风儿我是沙,风儿吹过天山去,沙儿追过天山去,我手里有马鞭,我还骑着马! 记住,我叫曹小蛮 旖旎的画面终于还是出现了。 棋姑娘骑着马,少年在棋姑娘身后,白灵在二者之间。少年抱着白灵,白灵嘴角上挂着一条哈喇子,眼看就要落在少年的衣服上,少年替白灵擦了擦嘴角,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白灵使劲的摇晃着小脑袋,不久又睡了过去。白灵自从入了魔障之后就很噬睡,这是一种先天的自我保护。 妖族生于天地之间,却被天地唾弃,修仙路漫漫,却还要经历一段魔障,若是不能渡劫,就会化魔,妖魔妖魔,便是由此而来。 魔族起于妖族,最开始妖魔本是同支,后来妖王白泽率领众妖去到了西海,同时放逐了化魔的妖族,这些妖魔就被九州大陆各个势力追杀,最后他们被赶到大陆最西边的蛮荒洲。 蛮荒洲毒瘴恒生,一年只有严寒和酷暑,生存在蛮荒洲的都是些未知的凶悍物种,大雪狼骑便是其中之一。 在流亡的途中,很多妖魔都死在了蛮荒洲,但是有一小撮最终活了下来,并且开始繁衍生息。后来,其他种族有修炼魔功或者走火入魔的也都逃到了蛮荒洲,最终他们形成了魔族。 魔族整体凶悍而强大,阴邪又嗜杀,他们推举出了第一任魔君,魔君率领着魔族攻打九州大陆,最后被各个种族联盟所击溃,各个种族之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正是因此,魔族才会成为天下共敌,当时的大曌王朝才会在西部边境修了那一条万里长城。 与妖魔不同,灵族的产生带着一定的偶然性,可以说是天地造化的产物。灵族的本体就是精、气、神。 精可以是日月之精,也可以是草木之精,气可以是清气也可以是香火气,神可以是被动传神,也可以是主动意识。 就比如说,大树吸收了日月精华可以成树灵,白兔吸收了草木的精华可以成兔灵,香火鼎盛的寺庙会生出香火小人,画里一条龙在有了点睛之笔之后就飞了出来。 还有最为人熟悉的剑客聚灵,也就是剑灵。 灵族中有两位传说中的灵祖,一位是块女娲补天石,一位是一颗绛珠仙草。 这些精灵多数都是无根浮萍,物以类聚,它们很快便聚集在了一起,有的化为人形,有的还保持着本来面貌,天地造化赋予了这些精灵传宗接代的能力,所以就慢慢变成了灵族,灵族也越来越像人族。 少年与棋翻过了一座山,踏过了一条河,走过了一个小村庄,就到了一座城。 “你看人家那小两口子多恩爱啊。” 入城的人很多,自然而然的排起了长龙,长龙之中有一个老翁和一个老妪。说这句话的是老翁。 “你这个老头子就是瞎,人家那是一家三口,没看见抱着孩子么,我们出云帝国的女子真了不起,能治国,还能治家,你看骑得那头马,多威风!” 那头马自然也被白灵施了障眼法,要不然得吓死多少人。 棋姑娘觉得不妥,于是少年就被轰下了马,少年也觉得不妥,为什么我抱的一定是孩子,而不是妹妹?白灵也觉得不妥,它怎么着也是上古遗脉,都活了好几百年了,这俩人加起来才多少岁? 三个人都觉得不妥,这些隐隐的不妥就成了三个人的别扭,她是棋,从小到大谁敢跟她闹别扭?棋姑娘右手牵马,左手牵着白灵入了城,少年晃晃悠悠的跟着二人入了城。 城叫宛城,城里有一间酒楼,名叫《来福客栈》。 来福客栈里人不多,一桌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位女子,隔壁那一桌上坐着一个少年,少年带了个斗笠,腰间挂了个葫芦,背上背着一把用麻布包裹的剑。 不知道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棋姑娘喊了一声:“小二,上茶!” “来嘞。” “姑娘您喝什么茶?本店有上好的乌龙茶,金骏眉,铁观音......” 还未等小二一一介绍,就看到桌上摆了一锭金灿灿明晃晃的金子,不是银子,是金子。小二看的眼都直了。 “不够?” “够了,够了,够了”,小二抱着金子就往后面走去,走的时候还生怕被人看见。 小二心想,这是哪儿来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今儿晚上可得好好去会会花船上那位小娘子。棋姑娘心想,这儿果然不够雅致,这么点钱在烟雨楼可买不到一壶茶。少年连想都没想,只不过不知何时小二身后出现了一袭紫衣。 紫衣姑娘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眼角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舌尖舔着嘴唇。店小二看着心里发毛,旁边的茶壶不知何时已经满了,茶水漾了出来,正好淌在他脚上,小二鬼叫一声,伸手就去捂住脚面,却发现茶壶就这么直直的砸在了他的手上,手面脚面很快就肿起来一串串水泡。 紫衣从小二怀里掏出了那锭金子,放下了五两纹银。 “七天,人吃马喂加一间上好的客房。” 说完紫衣在小二手脚上吹了一口气,水泡还在,却不疼了。店小二好像见到了妖怪,又像见到了神仙。 棋姑娘感觉到了紫衣的气息,看到少年手中捏着一锭金子,知道自己是被骗了,她哪里知道这些俗世的物价,眼巴巴看着少年。 少年转头,棋姑娘也转头,眼珠子在不停的打转。 “哟,这位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小生洪七可否与小娘子拼桌一续?” 少年带着贱贱的坏笑在棋姑娘对面坐下。 “曹小蛮。” “我叫曹小蛮。” 棋姑娘看着少年,肤白胜雪,眼若星辰。她叫曹小蛮,可他一直都没有问,所以她觉得不妥,白灵感受到了她的不妥,所以它也不妥,少年哪儿知道她们这些小女孩儿的心思,所以更不妥。她早就想好了,如果他问起,那她就说“记住,我叫曹小蛮。”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怎么会有人不记得曹小蛮?除非是个白痴。 现如今,一切都妥了。 “曹姑娘,我打听过了,这间客栈就只有一间客房,要不晚上我就委屈一下,打个地铺。” 白灵冲着地面吐了吐舌头“呸呸呸”,小蛮手里还握着离洛。 “小二,加一间上房,两间要挨着!” “不用了,我今晚住烟雨楼。” 在出云帝国,没有烟雨楼的城市比有烟雨楼的要少得多,宛城当然有烟雨楼,出云帝国的烟雨楼是由冬姑娘管理,所以出云烟雨又叫白烟雨。 “如果你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棋姑娘,你尽可住在烟雨楼。” 小蛮想了想,确实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她便不再坚持。 小二,上酒 上元佳节是九州大地的重要节日,游花船,赏花灯,吃元宵是民间最为喜闻乐见的活动。 少年铸剑八年,之后去的那个地方没有上元节,所以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曹小蛮印象要深一些,上元节那日从烟雨楼开始一直延伸到云城深处,都是一排排的灯,云宫和烟雨楼都会有彻夜的烟火。 曹小蛮挥舞着手中的两根烟火棒,在人群之中蹦着,跳着,笑着,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谁能想到,她就是烟雨楼中最神秘的棋姑娘。 白灵左手一支糖葫芦,右手一根棉花糖,腋下还夹着一包桂花糕,好像在考虑该吃哪个。 紫衣被旁边的艺人所吸引,只见那人手里拿着一个火圈,口中吐出不知是何的雾水,那火圈瞬间变成熊熊烈火燃烧了起来,还有一处变戏法的,正在大变活人。 三人都忙的不亦乐乎,只有少年,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小乞丐。 她身形很瘦小,衣衫单薄,头埋在膝盖里,不知是死了,还是冻僵了。 “怎么了?” 小蛮发现了少年的异样。 “你不是会算么,你算算她将来会怎么样?” 曹小蛮眼动便是心动,心动便是天算。 “她七日后会冻死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 少年走向了几个在路边贼眉鼠眼的人,看来是准备趁着人多浑水摸鱼,每逢这种时候都是梁上君子集中作案的时候,少年与几人言语了几句,手里就多了一吊铜钱。 “现在呢?”少年问道。 “她会被卖到青楼,不过还是活不过三十岁,会被活活打死。” “还是不行啊。” 那几个贼眉鼠眼之人已经向小乞丐走了过去,偷盗偷盗,必然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因此几人不会明抢。 除非出现一个人,他说他跟那个小乞丐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总之现在不想再要这个累赘,所以就把她卖了。几人当然知道这是谎言,但也足够了,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管你是真是假。 那几人还未走到跟前,就被少年连搂带踹全都干翻在地上,为首的一人捂着红肿的左脸,身上撒着一吊铜钱,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少年摸了摸小乞丐的头,小乞丐用惊慌的眼神打量着少年,随后张开了双手,少年抱起小乞丐,走到了曹小蛮面前。 “再来算算。” “不算了,跟你扯上关系的人,都算不准。” “那我来告诉你,她会成为烟雨楼的一名刺客。” 少年走到了一对“母女”身边,母女二人正在挑着一支簪子,二人看到少年之后一阵惊讶,年长的妇人伸手接过了小乞丐。 “回去复命,再敢跟着,你们就死。” 这二人是烟雨楼的密探,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发现了,就像她们不知道白灵的真实身份一样。 年轻的那位少女说道:“楼主有句话要告诉姑娘,若是不想回就别回了。” 说罢,“母女”二人消失在人海之中。 曹小蛮似有些心事,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刚才那句话。 “你这么乱改天命,是会遭到天谴的。”曹小蛮说话的时候没有带任何感情,就好像在说一个结局。 “天谴啊,你说老天爷是不是闲的?” “什么?” “难道那个小乞丐出生在天地间的意义就是被冻死或者被打死?” 曹小蛮无言。 “如果这都会遭到天谴,这个老天忙的过来么?” 曹小蛮茫然,这个天地之间确实有很多人都在主动或者被动的改变着别人的命运,或善意或恶意,善意的不一定有善报,恶意的也不一定有恶报,何为天道?她的一颗天心又乱了。 宛城内有一条大宛河,这在北方是非常少见的,有河就有船,还有花船。 河岸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赏花灯,喝花酒。 宛城之内民生殷富,文人骚客多居其间,今日便成了他们吟诗作赋,美酒佳人的重要时刻。 离他们最近的一艘花船不大,与其说是一条船到不如说是一叶扁舟。 船上没有棚,船头立着一根旗杆,旗杆上写着小轩坊,小轩坊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墨子轩。 一女子在船尾而坐,头戴珠花,淡雅素妆,清秀的五官尖尖的下巴,应该就是墨子轩本人。 墨姑娘身旁还站着一位十一二岁的侍女,侍女打了一把粉丝的花伞,墨姑娘手里拿着琵琶,正所谓“低眉信手续续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此情此景当如是。 船上还坐着四名儒生,年长的在四十上下,年轻的一位也就二十出头,只听那位年轻的儒生说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夜荻花秋瑟瑟”,其余三人拍手称好,这自然不是他所做,此地不是浔阳,此时也没有秋风,只不过应景而已。 不知因何事触动,子轩姑娘尖尖的下巴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又勾起了四人的怜惜之情。 “好看吗?” 莫古青正怔怔出神,转头却见她朱唇微启,欲语还休。 “好看。” “好看何不上去?”,曹小蛮侧了身,转了头。 只觉得一双手将我纤腰细细勾,那人却还面带微笑并不着急走,可怜了一袭紫衣糖葫芦还未离口,就要将这对奸夫**送上了风头,宛城的百姓你只需心里一声叹,却道是那只羡鸳鸯不羡仙,少年郎御剑过了万家灯火,又觉得一轮圆月上桂花儿特别甜...... “好看么?” “好看。” 也不知是风景好看还是人好看。 二人御剑在大宛河上穿行,河边的百姓只觉得见到了神仙,仙女眉清目秀,少年郎尽显风流。 花船的尽头处有一艘白色的大船行走在最前方,船头上挂了一串红灯笼,上面写着烟雨楼,却不是别家就没有这个家底,只是没人敢压烟雨楼一头。 少年要喝花酒,那必须是最大的那一艘。 二人停到了船头,只听少年喊了一声:“小二,上酒!” 这自然是在学曹小蛮茶楼的语气,曹小蛮抬头看着他,却并不娇羞。 还未等进船仓,就见到一位妙龄女婢急急赶来说道:“对不起二位,我们这船今儿被人包了。” “谁包了?我出双倍。” 不知道少年说的时候有没有又想起一个不讲理的女孩。 孙三水 那名女婢见到过二人御剑而行,知道来人是位大剑仙,所以也不着急阻拦,就往内仓去禀报。谁知道她前脚刚到,二人就跟了进来。 女婢侍立在侧,低着头,双手勾在腹部,神色有些慌张。 船舱很大,却只有四个人。 一名女子一身白色的绸缎衣服,头发挽成一朵莲花形状,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口,鼻梁高挺,秀美,面前摆着古筝,给人的感觉就是,对称,好看。 女子面前摆着一道古筝,指甲上套着指套,应该是一曲还未弹奏完,保持着上一刻的姿势。 女子看也未看便说道:“敢闯我烟雨楼,阁下是长了几颗脑袋?” 说话之中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霸气,霸气的来源就是底气,底气的来源就是烟雨楼三个字,那名女子便是此处烟雨楼管事,冬月姑娘。 饶你是皇亲国戚还是江湖豪侠,若是敢得罪此人都得掂量掂量。 “脑袋只有一颗,但是我二人拿钱登船,不知如何就算是闯了?” “你这人好不讲理,此船已经被我等包下了,你硬要上来如何不是硬闯?” 说话的是一个老夫子,少年观此人在三人之中年岁最长,字里行间有着浩然儒风。 “你是谁?” “老夫陈淳,这位是出云剑宗大剑仙莫凌,主位上坐的是享誉九州的棋圣——孙淼!” 陈淳是大宛硕儒,时任宛城书院院长,出云帝国不比东唐,东唐有书院七十二间,儒风盛行,名士如林。出云帝国那位小黄后穷兵黩武,军营处处都有,书院却屈指可数,宛城书院实际上是周围十几座城池中唯一一座,这还有赖于那位棋圣的号召力。 莫凌并不座在席上,而是躺在门口闭目养神,怀里抱着一把古剑,古剑周围元气充沛,显然是一把聚灵宝剑,少年以剑心观之,居然是合一境的剑仙。 最为重要的还是那位孙棋圣,虽然少年入世不深,却也知道这位孙淼的大名,来宛城是曹小蛮的提议,她是棋姑娘,来此地那必少不了与棋圣讨教一二,少年心里是这么想的。 “你是个君子还是个贤人?” 这句话还是在问那位老夫子。儒家至圣先师坐下有七十二贤人,贤人往下便是君子,君子往下便是儒士,儒士往下统称为学生,能生出浩然之风的必然不可能是儒生,所以少年有此问。 “陈夫子是此间君子!” 回答的是冬月姑娘,少年问的极其无理,陈夫子自然不能回答,莫凌在闭目养神,以棋圣的地位当然也不好主动开口,虽然她是烟雨楼管事,但除去烟雨楼不谈她在此处身份最低,由她回答自然最是妥当,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不说话。 少年手中握着一颗铜钱,黄粱城的天桥下面一位说书人感叹道:“出云的读书种子不多,你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要罢免一位君子?”,虽说如此,他还是在一张泛黄的纸片上把陈淳除了名。 少年不喜欢陈淳,一个君子不思治国安邦却在这里趋炎附势喝花酒,成和体统?而他却忘了,他这位代圣人也在喝花酒,还是在与人争花酒。子曰:“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想必这句话少年是没背熟。 “来者是客,小兄弟不妨坐下一续。” 孙棋圣不愧是棋道通圣,自然有容人的肚量,一杯花酒而已,何至于剑拔弩张。 听闻此言,冬月便不再说话了,她也没有必要去得罪一位不知根底的剑仙,陈夫子不太高兴,不过待会儿他就该后悔了。 少年没有落座,落座的是曹小蛮,曹小蛮伸出了一只手,那是一个请的手势。 孙淼有些吃惊,在此处居然有人要跟他手谈一局,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敢问姑娘芳名?” “曹小蛮。” “姑娘年纪尚轻,不如先去棋诏那边备个案,若是出众,孙某人自当奉陪。” 孙棋圣何许人也?若是随随便便就接受一个人的挑战,那他整天都出不了门,这句话有轻视的意味,他确有睥睨天下的资格,所以曹小蛮并不觉得受到了轻视。 “听闻先生有‘三水’的美誉,不知是哪三水?” 孙棋圣,世人称为孙三水,一曰心如止水,二曰上善若水,三曰柔情似水。 心如止水说的是他下棋时无论是何等局势都面不改色,心静如水,上善若水则是说他年少时虚心纳谏,即便成名之后依然请人来点评自己的棋局,因此棋道越来越高,最终成为棋圣。柔情似水说的便是男儿风流了,柔情之人此时正坐在一道古筝之前。 曹小蛮这话虽然说的很轻,但是诛心,曹小蛮生的并不妩媚,但是胜在清纯,也是世间男子难以过的美人关,若是此时拒绝如何称得上柔情似水?柔情倒还好说,此时曹小蛮是最为一个晚辈请教,他年轻时也是不断与当时的大棋圣对弈手谈,才能到达如此高度,此时若是不允又如何称得上上善若水?至于心如止水,心境自然不可说道,但堵不住悠悠众口。孙淼面露两难的神情。 “若是与孙某对弈,怕是要添些彩头。” 彩头自然不能是一般的彩头,最重要的一点,你拿出来人家得看得上,那才叫彩头,孙淼自信,对方拿不出自己能瞧得上眼的物件。 “你?你是何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却打断了二人的思路,说话的是陈夫子,他问的是少年。 就在刚才,陈老夫子意识中闪过一道神念,那是一副圣人口谕,口谕内容总结起来就是你被除名了,理由有一大堆,口谕出自说书人。 “你以为你有资格知道?” 少年说的很不屑,表现的也很不屑。 “是,学生告退。” 陈老夫子居然是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拱手弯腰出了船舱,眼生谦卑,最重要的是他此时称自己为学生。 本来稳如泰山的冬月姑娘也做不住了,她也想知道此人是谁,难道是一位贤人?出云帝国有一位贤人来游,烟雨楼却没有一点消息,莫非,是他?那,那位姑娘是? 冬月不敢再想下去,起身说道:“奴家......” “你去泡茶。” 少年没有让她告退,毕竟她才是此间主人,但是,这却让冬月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看法,敢对她这个身份颐指气使的年轻人,全天下只有一个。 我赌命 “我赌命。” 曹小蛮说的很坚定,少年都不知道她原来可以如此坚定。 少年正在冬月的座位上缓缓落座,孙棋圣还在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圣者如斯,自然也猜到了少年的身份,但是却不知道曹小蛮的身份,知道曹小蛮随洪七行走江湖的只有烟雨楼,哪怕冬月姑娘也只是听到了些风声,但是烟雨楼的管事最是八面玲珑,所以她猜到了,却忘了之前在说的彩头。 莫凌还躺在门边上,抬了抬右眼皮,少年进来的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剑气。 双方都是合一境,可对方比他强大的太多,哪怕遇上憾山境莫凌都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是少年给他的感觉就是,只要他出剑就会死。 至于少年的身份,宗门里那位小师妹早就把他的音容相貌说了八百遍,他怎能看不出来,他是洪七,天人合一的洪七,一剑斩月的洪七。 只不过此时船舱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冬月姑娘停下了脚步,似在踌躇,最后还是出了舱门,少年缓缓落座,坐下之后却又站起来,与曹小蛮轻轻耳语。 “你有把握?” 在少年看来,虽然对方是棋圣,可她是棋,烟雨楼十二钗中的棋,棋道自然不差,最起码不会稳输。 曹小蛮摇了摇头,不是不知道的摇头,是没希望的摇头。她虽然是棋,却是修的天心,棋道不差,却也算不上世间一流,最起码在师父面前走不过中盘,而这位孙棋圣,却是值得让师父认真看看的存在。 “那你还下?还要赌命?” “我要下!” 曹小蛮还是说的很坚定,坚定到虽然是耳语却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少年觉得,她应该不是耍孩子脾气,那么这位孙棋圣,就有问题。 棋盘已经上桌,茶水也已经泡好,冬月侍立在少年身侧,观众只有一个,莫凌。这位出云剑宗的大剑仙终于坐了起来,坐在了棋盘边上,两只腿摆成一个直角,一只手拄着古剑,看样子对这局棋很感兴趣。 曹小蛮执黑先行,第一手落子极深,莫凌看着也皱了眉头,她在强攻,或者说,她在拼命,就如同她说的那样——“我赌命!” 孙棋圣不愧为棋圣,虽然之前心有所动,但是若手捏棋子,就如同他的美誉一样,心如止水。 曹小蛮在攻,他便退,三十手之后还在退,美其名曰:退避三舍。 棋到中盘,黑棋宛如一条咆哮巨龙,无情的吞噬着白子,棋盘上白棋零零散散,已经成溃败之象,当然这只是表象,若是棋圣这么轻易就被击败,怎会称之为棋圣。 果不其然,白棋落子,棋盘上看似无用的闲棋仿佛被连成了一条线,又像是一把刀,如果此时有人正在观摩此局,这一手定会引来惊呼不断,莫凌的眼神生出了一丝亮光,这便是一手屠龙手,孙淼此前看似节节败退,实则是在造势,因为他造势太深,所以此手一出,大势便成,哪怕少年并不懂棋,也觉得这一手过于精妙,这便是孙棋圣,一手定乾坤。 曹小蛮手捏着棋子,正在思忖如何应对。 “孙棋圣一生坦荡,可有一二后悔之事?” 曹小蛮在攻心,弈棋便是攻心。 “当然,孰能无悔?” “不知是何事?” “那便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给她一个名分。” 孙棋圣看了一眼少年身后之人,冬月却把头低了更深了,丝毫不敢与他对视。这些年来对于她来说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堂堂棋圣又怎会给她一个风月女子名分? 少年虽然不理解曹小蛮的意思,但却看出了孙棋圣的为人,柔情似水不假,伪君子一个。 这显然不是曹小蛮想得到的答案,于是她再攻,这便正中孙淼的下怀,他何尝不是在攻心?他要让曹小蛮心乱,心乱则棋乱,他就是要逼曹小蛮强攻。 曹小蛮行的是险棋,只是这招险棋却让莫凌都忍不住拍手叫绝。 兵行险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是棋,又怎么被一招击溃? 少年这次并未看出任何端倪,非棋道大家看到这一手只会说一句臭棋,但是孙棋圣却对这一手臭棋思忖良久,举棋不定。 “听说孙大家年轻时曾有一位棋逢对手的棋友,二人并称‘孙谋曹断’” 曾经的大梁双翼,孙大手,曹大官,二人一人善谋,一人善断,一人善中盘,一人善收官。 只不过后来大梁灭亡,曹大官战死,孙淼却成了棋圣,到如今也不过十几年前的事。 出云金氏原是大梁的重臣,后来篡权夺位,金氏太祖建立了出云,却没想到他死后不过几年间,出云帝国便被女人把持,也算是报应不爽。 在大梁内乱期间,东唐和西蜀趁机占了不少城池,不然现如今的出云版图还要再大些。 少年知道这段历史,却不知道具体,但是他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有个姓曹的死了,跟孙淼是好朋友。 “却有其人”,孙棋圣依然心如止水。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 “是你出卖了他。” 孙淼没有再解释什么,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丫头年岁正好,棋路跟他也多有相似,就算他是瞎子也看得出对方是来寻仇的,所以她上来就赌命。但是那又怎样?他身边有一位合一境的大剑仙,烟雨楼也不会坐视自己横死船内,如今棋势他已占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死的都会是这个小姑娘。 二人此后便没有再说一个字,话已挑明,何须多言? 正如孙棋圣所料,中盘之后白子渐渐占据了优势,其间曹小蛮有多次妙手,却无力回天,如今已经到了收官阶段,她不是她父亲,自然做不到收官无敌,一颗黑子在手中辗转不定,若是普通对弈,此时就该投子认输了。 莫凌摇了摇头,又躺回到门口,大局已定。 不过,棋盘上出现了一记无理手,出手的是少年,他不懂棋,但是他会数子,白棋比黑棋多了十多子,于是他便掀了棋盘,无理手,就是如此无理! “你?” 孙棋圣面带恼怒,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掀他的棋盘,哪怕对方是代圣人,棋圣与儒圣当是平辈,何况他还有个代字。 只不过他没来得及问出来,一袭紫衣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勃颈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口子,鲜血喷薄而出,他看着莫凌,莫凌依旧躺在门口,眼都没有睁开,他最后看了一眼冬月,冬月却早已跪了下去。 一则情深,一则相思 紫衣舔了舔孙棋圣勃颈上的鲜血,又吐了出来。 “还称一代圣人,血居然是臭的,还不如那头万年王八。” 紫衣面带邪笑看着少年,仿佛下一刻就会把他吃掉。 “为什么要这么做?” 曹小蛮显然对少年的做法不太满意,她已经做好了认赌服输的准备。 “这种人,一剑杀了便是,何须如此麻烦?” “既然要一剑杀了,为何不是我来杀?”曹小蛮面带倔强。 “因为我不爽。” “何事不爽?” “因为你赌命!”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同意你就敢赌命?所以我不爽。这是曹小蛮心里的潜台词,所以她笑了,她,很满意。 只不过少年想的是,那位凶巴巴的楼主说不能让你死,否则我会很麻烦。 “二位,杀不杀我?” 一个角落里的男人站直了身子,他本想等二人打情骂俏完了之后再说话,只不过他感受到了少年的不爽,怕自己没有留遗言的机会。 “你?你还不错,想不想当君子?” 少年并不是在说玩笑话,贤人不论,君子他可以做主。 “算了吧,随随便便就被你除名?” 少年没有理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若是在以前,他就真的走了,江湖豪义这种东西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壶好酒,只不过这次,他不想走,他想出一剑,因为他听说那个少年敢于向天出剑,他听说他是最强的合一境,更因为他听到了三个字——“我赌命!” 现在他也想赌命,哪怕在别人看来不过蝼蚁,于是古剑愤愤而鸣,出手便是最强手,一剑便是三千剑,莫大剑仙人称莫三千! 只是这三千剑并没有到达少年身侧,因为有一袭紫衣,一袭紫衣就是万根紫竹,莫凌的左手还在颤抖,鲜血顺着袖管流到指尖,莫凌是左手剑。 “我明白了。” 莫凌躺在门口,总喜欢闭起的双眼现如今无比炙热,曾有人说他这辈子也就是个合一境,所以他变得懒散,有些厌世,只不过之前他在几位师弟师妹眼里看到了一束光,那束光来自一个少年,合一境又如何?憾山境可敢与之一战?他流着血,却无比痛快。 棋圣死了,相传是在烟雨楼的花船上暴毙而亡,传言说为了寻求某种刺激而吃了一颗药丸,冬月姑娘便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当事人陈夫子没有说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君子,莫凌回到了出云剑宗闭关,听说是思有所悟。 洪七一行人在客栈里住了七日,虽然这趟行走江湖是为了复仇,却不能只是为了复仇,更重要的还是行走,于是他们便把大宛城逛了个遍。 这其间曹小蛮还是不会不经意的就掏出一锭金子,白灵差点变成狐狸跟一群舞龙舞狮的艺人一起玩耍,只不过被某只竹子死死的摁住了头。 白灵的头上和胸前多了很多花蝴蝶,竹蜻蜓,都是小蛮和紫衣的功劳,白灵却不是很喜欢,难道真把她当女儿养了?好歹也选个正儿八经的爹。不管他们喜欢不喜欢,这便是人间百态,这便是市井生活。 今夜风很大,屋里的灯火忽明忽暗,小蛮还在推演着棋盘,窗户呼啦作响。她养成了不关窗户的习惯,因为那天夜里有个少年坐在她窗户上喝酒,从那以后只有他走了她才会关窗,虽然二人都不说话,但是他喜欢看她推演棋盘,她却喜欢看他喝酒。 夜已经深了,那个双手插在胸前假装举头望月的人还没来,她有些不高兴,不高兴心就乱,一乱她脸色就又白了几分,所以她关了窗,因为那个人今天走的是门。 他穿了一件外套,外套上还有雪花,手里拿着两个蹄髈,几包小菜,还有一壶花雕酒。 曹小蛮自然而然的替他脱了外套放在衣架上,又帮他理了理头发,动作一点都不生涩,见到少年的那一刻,她的不高兴就变成了高兴,今夜还带了酒来,所以特别高兴。 洪七与曹小蛮相对而坐,桌子上摆了两个杯子,杯子里是泛黄的花雕酒,喝了一口,心里就有了暖意。 “接下来去哪儿?” 曹小蛮摇了摇头,看着少年说到: “有一种可能,我们杀不了他。” 她并没有掩饰担忧的神色,我们杀不了他,那就有可能是他杀了我们。 少年看懂了她的心思,抛了一颗花生米入肚:“放心吧,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曹小蛮脸色晴间多云,不知道啥时候会下雨。 “我不死就不让你死。” 乌云渐消,又有一米阳光洒下。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只不过有点对不住那个一直烦了她半年的少女,她天真烂漫,她眉如远山。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入了都城,马车上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两侧四位少女骑马而行,她们骑得是大雪狼骑,所以整条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铸剑宗门槛上站着一位妇人,小腹微微隆起,马车内的少女知道她叫桃花,因为她面若桃花,也因为某个少年的初恋叫桃花,不过此时她到有些释然,所以她微笑,那名妇人举剑示意,却是在表达善意。 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阮小七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怕他是个五大三粗的臭男人,哪天染了风寒挂着两条鼻涕虫来让她诊治,身上还散发着狐臭,想想就恶心,虽然师父说过,他是个好人。 只不过看了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皇城内不得骑马,也不能驾车,所以她们是走过去的。 皇帝陛下就在宫门口等候,身后站着四位宫装妇人,这些人就是阮小七以后的病人,那男子身材修长,举止温文尔雅,春夏秋冬行了礼便告辞离去,自然还要表达一下烟雨楼的善意及尊敬,皇帝欣然接受了她们的善意,却没有还礼,因为他是皇帝。 阮小七觉得有些眼熟,却说不出哪里眼熟,感觉跟她想了一路的那个人有点像,现在她看谁都像他,简直是魔怔了。 旁边有一位虎头虎脑的家伙,也跟他很像,那个人就是虎子,铸剑宗除了掌门与掌门夫人之外修为最高的人,跟洪七岁数一般大,阮小七认得桃花,自然也认得虎子,现在虎子是御前侍卫总管,正五品,按道理来说,四大诸侯国的从四品官员还要向他行礼。 在姑奶奶面前装神弄鬼? 皇帝陛下是个性情散漫的人,喜欢花草,也喜欢美食,他最喜欢的就是吃锅子。他是君王,也是四大诸侯国豢养的金丝雀,金丝雀虽然高贵,却只能在笼中。 皇后早夭,死于难产,太子殿下在南通国求学,学的是剑。至于为什么在南通国,因为南通王姓周,是大曌王朝的一支旁支,所以太子在南通还会得到一些礼遇。 后宫有贤良淑德四妃,就是之前站在皇帝身后的四位妇人,这四位分别来自四大诸侯国,就像是安插在皇帝陛下身边的耳目,如今这些耳目却成了聋子,瞎子,因为皇帝确实已经掀不起风浪。 四国的秀女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形式,是一些家族里不太看好女子入宫,她们胜在知书达理,好在不勾心斗角,皇帝陛下还有二子四女,一家子人其乐融融。 今天晚上吃锅子,皇帝陛下早早的列了席,妃子皇子都在身侧,阮小七和他弟弟也在席上,虎子在最后面。 火锅底料是西蜀有名的辣子,肉是出云的鹿肉。家里的金丝雀总是比自己吃的还好,这是一种大众心理,对于四大诸侯王来说也算是求一个心安,因此皇宫里的奇珍异宝,尤其是美食美酒不断,四位妃子都长得比较丰腴。 大公主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小皇子却才六岁,一家子人有说有笑,这确是后世帝王很多都羡慕不来的。 阮小七对虎子天生亲近,这个傻小子还以为是对他有情义,跑到宗门里跟张望舒吵着下聘礼,被桃花骂了一顿,不过桃花还是帮衬着给虎子寻了一门亲事。正五品的御前侍卫,哪家姑娘不喜欢,虎子那个小媳妇嫩的能掐出水来,这小子笑在嘴上甜在心里,想来他们八人都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 只不过有一个人让虎子不喜欢,那便是阮宫风,虎子没事就喜欢在御花园耍剑,皇宫的宫女虽然不多,但是都喜欢看她耍剑,尤其是后来他脚下还有了一个绿绿的小果子,碧根草挥舞着小手打的有模有样,那些个少女们看的心都要化了,这时候阮宫风就出来指指点点。 “虎子哥,你这一下不对,虎子哥,过了过了,虎子哥,这一剑绣花枕头,威力不够......” “你个半大孩子懂个屁啊?你行你来?” 阮宫风摇了摇头,不动心,不动念,不动剑。 虽然只是个半大孩子,可这小子说的还真对,虎子根据他的说法练剑,发现自己剑道居然又精进了一步,似是看到了上三流的门槛,他的资质本就不比张望舒和桃花差多少,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小子,想不想跟你虎子哥学剑?” 阮宫风摇了摇头。 “咋地,看不起你虎子哥?” 阮宫风点了点头,做了个鬼脸就开心的跑开了。 “你,你小子给我站住!” 这一切阮小七看在眼里,就又想起了那场暴雨,小八一剑开天,想起了一段话,想起了一个少年...... 少年打了个喷嚏,西北风吹的厉害,他骑着马,背上挂着白灵,后面坐着曹小蛮。 他们整整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大雪狼骑不愧是千里神驹,若不勒住马绳怕还能跑上一天一夜,日暮西山近,拴马入丛林。 树林里有个土地庙,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土地庙,庙里没有什么香火,不过不荒凉,有一口冷灶,还有一堆柴草,恐怕是附近的猎人经常在此过宿。 曹小蛮要去方便,白灵跟着,这丫头总算想起来她们不止有两个人,不过她不太喜欢紫衣,总觉得太阴邪,也许是因为她看洪七的眼神总是透着贪婪。 没过多久少年就抓了一只山鸡,却发现白灵抓的那只比他那只还大,以后这种事情可以交给它了,少年心想。 有锅有灶,开锅造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炖出了满满一锅鸡汤。白灵哈喇子都流到地上了,它可以吃生食,不过少年和小蛮都不太喜欢那样,所以它还是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紫衣倒无所谓,她只喝水。 正所谓酒足饭饱思**,洪七和曹小蛮斜斜的躺在干草堆里,头挨着头,弯着膝盖,二人就像一个“八”字,白灵在八字中间点了一点,他们看着月亮,月亮已经由盈变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口起了一阵浓浓的迷雾,迷雾里走来一只肚白毛黄的狐狸,只见它像人一样双手插在胸前说道:“尔等凡人,进了我狐仙大人的地盘,还不留下法宝盘缠速速离去。” 少年觉得好笑,曹小蛮不想搭理它,白灵却不能忍了。 只见一只齐庙般大小通体雪白的六尾魔狐就出现在几人面前,墙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倒影。 那位“狐仙大人”见了这般模样那还敢要什么盘缠法宝,双手抱在胸前连连告饶,此时紫衣已经拎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是他?” 曹小蛮摇了摇头。 “你是谁?” “小人是一个落魄的书生,这狐狸是小人的一个伴,我在路上丢了盘缠,见二位穿着不俗,就一时迷了心窍。” “你会腹语?” “正是。” 少年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位书生在离开之时却被一只狐狸拦住了去路,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他居然是一只四尾灵狐,一根紫竹死死的插住了它的一条尾巴。 白灵双手掐着小腰,哼了一声。 那只四尾灵狐通体发黑,没有一丝杂色,世间狐狸多数就像之前看到的那只,黄毛白肚,白灵这种通体雪白的很少见,通体发黑的就更少见,这种黑狐魔障很深,但是一旦突破了魔障,化狐成仙便不在话下。 “我说小姑奶奶,咱俩都是狐狸,你怎么就跟我过不去呢?” 白灵还真不是跟他过不去,只不过九尾狐在狐属中身份高贵,这只黑狐藏头露尾,明显是冒犯了它的尊严。 少年饶有兴致的看着黑狐。 黑狐腿一蹬眼一闭:“要杀便杀,我黑龙大爷眨一下眉头便不算英雄好汉!” “不怕死?” 它还真的怕死,不过黑狐向来狡猾,智商比人还要高,它看到对方身边有一个九尾狐,就断定他们不会就这么打杀了自己,白灵肯定也不想害他,同为狐属,他便是她的子民。 血染紫衣 黑狐两只前爪放在后脑勺上,俩只后退翘着二郎腿,仰面朝天,颇有一番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少年走近了黑狐,蹲下身子,摸着下巴,好像在端详一间艺术品。 “小子,黑龙大爷我今儿心情好,随你看。” 少年摸着下巴的左手摆了一个抽人的手型,黑狐使劲闭上了双眼,眉毛还在不停的颤抖,却发现那一巴掌没有落下来。 少年右手抓住了紫竹,黑狐瞪大了双眼,有点不敢相信,这就要把我放了?于是它两根前爪撑住地面,就像是半坐着身子,眼珠子滴溜溜打转。 “啪”,少年抽了黑狐一个措手不及。 黑狐只觉得头冒金星,嘴里还有一股铁的味道,怕是咬破了舌头:“士可杀,不可辱,老子特么......” 还没说完,就看到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紫竹,黑狐哪里还顾得上疼,只一个翻身就没了身影,空中还飘荡着一个声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黑龙大爷跟你们势不两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黑狐就回来了,后面还有一袭紫衣。 “这不是黑龙大爷么,怎么这么快就见面了。” 少年语带调笑,黑狐是彻底没了精气神,往地上一摊:“你们到底要干嘛啊。” “血海林鸦你认不认识?” “那个老怪物谁不认识啊,你们找他干嘛,不会又是来降妖除魔的吧。” 黑狐看了一眼少年,又看看曹小蛮,再看看白灵,最后瞄了一眼紫衣,紫衣舔着嘴唇,黑狐浑身上下一个机灵,这一行人,他只怕紫衣,比那个老怪物还让他感到害怕。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你们要是被他吃了,他修为又要涨了,又苦了我们这些山精。” 黑狐两只前爪拍打着地面,像极了一个泼妇。 少年没有理会它说什么:“少废话,明天带路。” 之后少年又半睁开一只眼睛:“或者你试试能不能逃。” 黑狐想起了那一抹紫色的恐惧,往地上一躺,似是认命了。 第二日,少年捏着一个小童的脸颊“你还真敢逃啊,黑龙大爷?” 逃,怎么不逃,他是狐狸又不是狗。昨晚一共逃了三次,最后一次被紫衣收拾了半个时辰,他是再也没力气逃了,再逃狐命不保。 “洪七,你个小王八,黑龙大爷的脸是你随便捏的么?” “哎哎哎,耳朵,耳朵也不行!” “你还敢拽我头发!” “你还踢我屁股,我......” 少年摆出了一个反手耳光的手型。 “洪爷,洪七大爷,小黑黑但凭吩咐......” “洪爷,腰疼不疼?腿酸不酸?要不要听个小曲儿,我跟你说,我可会变了,要不我给你变个大美人,保证比你那位小娘子还招人疼。” 黑狐还在表演着他虚伪的忠诚,就觉得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神魂都有些不稳,曹小蛮手里拿着一根马鞭,马鞭名离洛,能打妖物神魂。 “唉,老子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行了半日,几人都还在山里打转,白灵秀气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黑狐,洪七一只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一袭紫衣流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 “你们,你们这都什么眼神,老子真没带你们走弯路!” “是阵,周天八卦大阵!”曹小蛮说道。 周天八卦大阵是道门的一种阵法,能颠倒日月山河,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阵脚,每个阵脚两两组合成六十四种不同的变化,这其中只有一处是生门,而生门每半刻钟就要变化一次,人困在阵中便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白天黑夜,所有一切都只是虚影。 “老子就说那个老妖怪很厉害吧,你们还不信!” “能破阵么?”少年问道。 “能,不过我需要时间,还需要一些帮助。” 说话之间,曹小蛮看向了紫衣,眼神中却带了一些闪躲,她也有些怕紫衣,一行人中只有白灵与紫衣脾气相投。 紫衣没有说话,席地而坐,身边已经生出六十四棵紫竹。 曹小蛮长袖一挥,星演棋盘上已经出现了一座小的周天八卦阵,六十四根紫竹上刻有八卦字眼,两两相对,随着星演棋盘运转。 “离兑!” 位于离兑方向的紫竹向前破空而去,离属火,兑属泽,火泽睽,紫竹仿佛置身于火海大泽之中,不久便成了一堆灰烬,紫衣表情痛苦,曹小蛮脸上又白了几分。 “叠震!” 上震下震为天雷,一颗紫竹被劈成了两截,紫衣嘴角流出一道鲜血。 “艮坎!” 艮为山,坎为水,山水咸位,山高水长,紫竹被压成齑粉,紫衣一声痛苦的咆哮,曹小蛮面无血色,身形却有些不稳。 “臭小子,这俩女娃行不行啊?”黑狐拍着自己的小脑瓜子问道。 “她什么时候倒,你什么时候上。” 洪七指了指紫衣,又指了指黑狐,黑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抱住了自己的屁股。 “原来你可以试四次。” 洪七满脸得意,黑狐如丧考妣,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白灵,白灵双手掐腰,抬头哼了一声。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曹小蛮第七次出口,紫竹朝着一堆岩石刺去,岩石化为虚无,紫竹一往无前。 “破阵了!快走!” 一行人急忙从岩石中钻出,却少了一袭紫衣。 紫衣面露凶光,眼神炙热,咬紧了嘴唇,六十四棵紫竹朝着六十四个方位呼啸而去,一时间天雷地火,山川大泽。紫衣淡紫色的血液从身体各处喷发而出,洪七背上多了一根渐渐失去生气的紫竹。 她是紫衣,她是紫竹剑,她是竹林七贤大阵!俗世之中王不见王,天道之中阵不见阵,有阵于前,以阵破之,这便是她的天道,如果不是怕一行人被永远困在阵中,她一开始便会这么做。 最后她赢了,惨胜。 洪七双手拂过紫竹剑,剑身颤抖不停,似是呜咽,又像是开怀大笑。 曹小蛮面色极为难看,一头栽到了洪七怀里。 洪七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凶光,比紫衣邪气更盛,白灵不知何时已经化狐,后背弓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六条狐尾如六棵摇摆的柳树。 黑狐吓得呆若木鸡,心中感叹道,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天,怎么黑了?” 我以我血荐轩辕 天怎么黑了? 树林之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远处有鸦啼。 “快跑!他来了!” 黑狐拽住洪七的衣袖,却没有拉动衣袖的那个人。 白灵已经朝黑狐扑来,一双血瞳极为妖艳。 “魔障!” 六尾魔障,居然在此时触动了! 黑狐松开了洪七,狐身一闪而逝,险险的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一击未完,一击又至,黑狐只能化成数丈真身,一条狐尾挡住了映着月光的利爪,黑狐倒飞十丈,一条狐尾已经血肉模糊。 九尾狐本身就是狐属的王者,现在还比黑狐多了两条尾巴,黑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几个回合下来,漆黑的狐身已经染成了血红。 洪七却一动不动。 洪七的识海深处唤起了一个沉睡的声音——“倒,亦有道。” 洪七双眼充斥着鲜血,一股远超白灵的魔气波动瞬间摧毁了万千大树,天空中散布着血雾,血雾之中还有乌鸦的羽毛,洪七再入魔道! “血海魔阵!” 黑狐早就听说过,血海林鸦有一道极为凶煞的大阵,阵中之人除非心境澄澈,但凡有一丝邪念便会堕入魔道,从而自相残杀,直至身死。活到最后的人也会在魔障中慢慢消磨精元,最终与大阵融为一体,死于阵中的人越多,大阵的腥气越强,阵法越强! 黑狐之所以没有入魔障,并不是因为他心境澄澈,而是黑狐的祖灵庇佑。黑色能够辟邪,民间经常用黑狗血,黑鸡血,黑猫血来避邪除祟,这其中,黑狐血的品轶无疑最高。 拼死一搏,黑狐飞向空中,血染林雾! 黑狐血如雨般洒落,却在落地之前便化为一道青烟。血海魔镇太强了!血海魔阵当中不知死了多少强者,它只是一只四尾灵狐,哪怕鲜血流干也不能撼动大阵分毫。 就在黑狐绝望的时候,背后出现了一剑。 持剑的是洪七,用的是横剑。 洪七是天下间最强的合一境,一剑斩月,这一剑虽然并未天人合一,但其威势也绝不是身受重伤的黑狐能够硬抗的。 黑狐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能使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三尾齐断,黑狐已经不能再保持真身,变成了一只狸猫般大小的狐狸,闭上眼等待着死亡。 此时,一声尖锐的喊声在树林中响起,比之前黑狐的惨叫更加让人肝胆欲裂。 曹小蛮在迷雾中醒来。 让她醒来的,是黑狐的一滴精血。 狐狸的修为全都贮存于尾部,修为越高,尾巴越粗壮,尾数越多。 少年的一剑,几乎斩断了它的大道,但是有一滴贮存了数百年的精血破开了迷雾,滴入了曹小蛮的眉心。 此间心境澄澈之人,恐怕也只有那位白衣女子了,黑狐到最后也只能赌一把。 然而,它赌错了。 曹小蛮在昏迷之中也入了魔障,她的魔障是一个少年。她看到少年浑身烧成了焦黑,从九天之上落于高台。 那滴黑狐精血没有把她唤回,却把她从那个世界的惊呼带到了林间。 不过,这一声惊呼使得洪七与白灵有了一丝停顿。 心灵中一闪而逝的共鸣,脑海深处的羁绊。 于是,林雾慢慢变淡,血海逐渐消融。 血海林雾朝着一个方向汹涌灌入,那个方向上坐着一个虚实交替的身影,那个身影是一袭紫衣。 心境澄澈之人,唯有紫衣!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亭亭玉立,不蔓不枝,世人咏莲,熟知竹更胜之! 九尾狐是狐属的王者,紫竹便是竹林之王。 黄粱城内,严红英斩断了尘缘,一身戾气与贪念尽数附之于竹,紫衣坚守本心,一点一滴之中将邪气消散在风中。 如今,她却吸收了整座血海魔阵! 紫衣的身形已经越来越虚幻,通体紫黑,浑身被黑烟缠绕。 她看着少年,眼含泪水,满脸依依不舍的表情,想说话,却尽数化为呜咽。 只是,一滴鲜血顺着她的喉咙入腹,洪七的食指抵住了她的唇尖,就像是一对小情侣在林间密语。 那滴鲜血之中有着恢弘的浩然正气,那是圣人气象;又有着万千规律合集,那是道法自然;还有一剑,横剑在手,便没有了前人。 紫衣时常对洪七面露贪婪,因为他的鲜血可以助她净化。 洪七并不知道,但是他的赌品比黑狐要好。 紫衣身体里如有一条金龙,金龙所致,万邪避退,虚幻的身影慢慢变得真实,皮肤下隐隐有紫金色的光芒,好似离洛。 洪七没有想到,一滴鲜血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紫衣也没有想到,就像她没有想到,她的身体里居然孕育出了一颗种子,那颗种子会变成竹笋,继而成为参天紫竹,就在此时,她感受到了万竹的朝拜。 白灵醒了过来,抓着耳朵蹲着地上眼巴巴望着奄奄一息的黑狐。 曹小蛮也醒了过来,刚好看到了那一幕旖旎的画风。 她身体非常虚弱,却还是踉跄着跑了过来,从背后抱紧了洪七,呜呜啜泣。 洪七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说话。 黑狐保住了小命,却变不成人形了,紫衣和白灵把它里三层外三层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别裹得太严实,小心憋死它。” 洪七躺在一颗树上,仰面朝天,怀里抱着一个小美人,小美人白嫩的右手死死的拽住他胸前的衣服,秀发抵住了他的下巴,脸上还挂着泪痕。 “你别死。” “嗯。” 曹小蛮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所以她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她笑了,她累了,她睡着了。 她有一颗天心,魔障中所见便是心思,但是她算的一直不准,关于他的一切都不准。 枯藤老树昏鸦,一群残障人家。 夕阳已经西下,白灵捉了三只透着灵气的锦鸡,这在平时她是不会做的,这三只锦鸡很快就能开灵智,从大的概念上说,她们同属妖族。 只不过这还不够,白灵还在溪边与一条老王八斗智斗勇,狐狸天生怕水,她的小爪子一碰到水就缩了回去,但是就是不肯放弃那个在水下抻着头眼神鄙视的老乌龟。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黑狐。 一根紫竹溅起了一团水花,打湿了她的小白袄,她拿着紫竹欢快的跑了过来,紫竹下方插着一个碧绿的王八,而且是从最坚硬的龟壳插入。 天使与魔鬼 黑夜里有只黑色的鼻子,它一直在抖动。 “好香啊~” 黑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洪七正在吃着一支烤鸡翅膀。 “臭小子,快给你黑龙大爷尝尝!” 黑色的头顶上落下了一只小手,白灵手上端着一碗“锦鸡炖鳖汤”,正在不停的吹着热气。 “啊~~张嘴。” 鲜美的肉汤顺着喉咙滑倒肠胃深处。在黑狐看来,这种感觉叫幸福。 紫衣也在喝一碗汤,虽然她并不需要,但是,这让她感觉到自己更像一个“人”。 “我说,咱连人家面都没见着,就一个人死了一遍了,这血海林鸦,还找么?” “找!” 曹小蛮说的很坚定,就如同那句“我赌命”,只要是她下定了决心,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说完之后她便轻轻咳嗽了起来。 洪七骑在树枝上,一条腿弯起,一条腿荡在空中,他带着一顶斗笠,喝了一口酒,几根青丝垂在眼前,身后是一轮圆月。 “吃完就走!” 这是一种态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于他来说,过了今夜,便是晚了。 众人不再说话,都在尽可能保存精力,黑狐左眼看右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出发。 曹小蛮斜靠在紫衣身上,白灵抱着黑狐,洪七走在最前面,步伐不快,三步却已经走出了十里。 山林深处,阴气森森,不时能听到乌鸦啼飞。 一行人离一处茅草屋越来越近,黑狐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这是他的老巢,这个老鬼在这里布下了一道尸傀阵法,都是一些境界高深的阴物!”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僵尸一蹦一跳来到众人面前,在离少年三尺的地方停下,露出了满口的獠牙。 其他尸傀听到了讯息之后从四面八方赶来,不一会儿居然就超过了百位。 “要不,我们跑吧。” 黑狐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其实它一直都想着逃跑,前面是因为一袭紫衣,后面则是行动有点不便。 “黑龙大爷!” “啊?” “滚。” “你特么怎么跟老子说话呢?老子......” 黑狐本想着跟少年舌战三百回合,却发现少年沐浴着金光,一尊恢弘的圣人法相在少年身后升起,百余位尸傀在这个“滚”字面前化为肉粉。 黑狐浑身颤抖,居然忍不不住要跪拜。 圣人法旨,最克阴物,也能驱退妖魔。 一行人迈出了整齐的步伐,踩得脚下枯叶沙沙作响。 茅草屋左边门就剩一颗铆钉挂在门框上,右边的门轻轻一推就往里倒了进去,门刚倒下,几只血瞳乌鸦就在众人头顶飞了出去。 屋内尘土飞扬,蛛网密布,一页破败的窗扇前后摇摆,发出吱吱的怪声。 屋内一个角落里躺着一个人。 那人蓬头垢面,左眼已经漆黑一片,右眼浑浊不堪,眼中还有白色的蛆虫蠕动,眼眶深深的凹陷,就好似骷髅。 那人衣不蔽体,身上全是烂肉,有些地方已经可以看到骨头,有些地方在化脓,有些地方还在撕裂开来,流出黑色的血水。 那人,命不久矣。 “你们来啦,啊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是他么?” 曹小蛮点点头,“应该是了”。 “怎么回事?” “受到了阵法的反噬,如此阴邪的阵法,反噬相当强烈。” “他快死了,还杀么?” “杀!” “好。” 少年手里拿了一颗药丸,名曰回魂,可以医死人,肉白骨。 血海林鸦浑浊的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身体上的烂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一身毒功已经散尽,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年,仿佛看到了天使。 少年出了茅草屋,一袭紫衣来到血海林鸦面前,在他的眉心深处点了一点。 几人离开茅草屋后刚迈出几步,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呼喊: “杀了我!你们快杀了我~~~”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黑狐问出了自己的不解。 “我把他救活了。”少年说道。 “我在他识海布下了一个阵”紫衣接着补充。 紫衣布下的正是周天八卦大阵,六十四跟紫竹代表着六十四个方位,也代表着天雷地火,山川大泽,紫竹在血海林鸦识海中不停的冲撞,血海林鸦便要时时感受着烈火焚身,天雷灌顶的痛苦。 “你小子那种丹药还有没有,赏你黑龙大爷一颗。” 少年手里捏着一颗丹药,黑狐眼神乞求。 “你可想好了,吃了它,你这辈子都不能修行了。”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跟阎王爷抢人,哪能不付出些代价。” 几人就在不远处点了一堆篝火,听着茅草屋里的鬼哭狼嚎。 “他会死么?”黑狐有些担心,不知是担心他的生死,还是担心他不死。 “会,不过还要活个几十年。” 黑狐想着那尊圣人法相,心里想道这哪是圣人,简直就是魔鬼,是恶鬼。 它两只眼睛滴溜溜直转,将唯一还能动的爪子伸到少年面前。 少年不知道何意,白灵的小眼睛却在放光,很是期待。 少年的掌心与一只黑色的小爪子两两相对。 “但凭主人吩咐。”黑狐无精打采的说道,还带着满脸委屈。 “什么意思?”洪七看向白灵。 “我们狐族,一生一誓!” “什么一生一世?” “是誓约的誓,以祖灵发誓,终身不侍二主!” “那也就是说,我以后都要带着它?” “不用,不过只要它感应到你的传召,就会前来。” “那我和你之间怎么没有誓约?” “我们是血誓!” “有区别么?” “嗯~”白灵小手指着酒窝说道:“就好比你是它主人,是我父亲。” 少年拿了一根棍子,勾着火堆,思考了许久才郑重其事的问道:“白灵,你恨不恨我?我杀死了你的母亲” 白灵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在天道之下,修仙和我之间母亲只能选一个,母亲选择我了,所以才会死。” 洪七拍了拍白灵的小脑袋说道:“等哪一天你也想要小宝宝的时候,我就替你与这个天道战一场!” 白灵还是一直摇头,洪七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曹小蛮却开口说道: “你早就已经在战了,你传承了本该将她阵杀的三道天道大阵,就是在为她而战。” 洪七两只手一拍,“原来是这样!” 紫衣打断了少年良好的自我感觉:“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跟着你,难道你很帅?” 少年恍然大悟:“原来你们都不太喜欢这个天道。” “不过还是有一点点帅”,曹小蛮握着双拳,盯着舞动的篝火。 “额~~其实,这不是我本来的样子。”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喜欢你。” 林间刮起了一阵清风,曹小蛮似乎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独自走到了一边。洪七的脸上还挂着白痴般的笑容。 “我怀孕了”,紫衣也朝着曹小蛮走去,二人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不是,你一棵竹子你怀什么孕呢,你怀孕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灵拍了拍洪七的肩膀,摇了摇头,也向着二人走去。 黑狐眼巴巴望着少年,少年反手便要抽他,黑狐吓得闭紧了双眼,却发现有一只手掌轻轻的落在了它的头顶上。 桃花仙人 黑狐的伤势慢慢的好转,空气里散布着醉人的春意。 除了受伤最深的左后臀和左胸,黑狐其余部位的纱布已经除去,它踉跄着起身,努力用一只尾巴保持着平衡,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小麋鹿。 白灵有点不高兴,用厚厚的纱巾遮住了脸,它脸上起满了花粉过敏导致的花疹。 疹子不是病,痒起来不要命。我们最为熟悉的是天花疹,在现代医学的努力下,人类已经克服了这种疾病,但是在以前,这个名字代表瘟疫,传染性强,发病快,一切只靠硬抗。 目前又有一种新的疹类疾病在人群中蔓延,多发病于中年男子,女子也有部分病例,该病症体现在胸前会有一群密集的红点,严重者会出现在脖颈,脑后,如一个红肿的水泡,轻轻触碰便有疼痛感,带病之人舌苔粘稠,脾气大,易脱发,体胖体虚,大便不成型,称之为湿疹,有一定的先天遗传几率。 花疹多季节性发病,有的人只对一种花粉过敏,有的人却对所有花粉过敏,白灵属于前者,她对桃花过敏。 在得知洪七也没有办法医治的时候,白灵的情绪就一直不高,终日纱巾盖面,只露出两只愁苦的小眼睛。 桃树起初只有三两棵,掺杂着一些不知名的藤蔓和灌木,并不显眼,随着几人的深入,桃树越来越多,终于见到了一片桃花林,白灵的症状越来越重,伴有轻微的咳嗽,紫衣抱着白灵,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缓解痛苦。 桃林深处有一座桃木坞,桃木坞前站着一位不知年岁的男子,之所以不知年岁,是因为他的头发半白半乌,相互夹杂,双眼皮永远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气色却如一个少年,据他自己描述,他是一位花农,这位花农此时如一个老母鸡一般张着双臂,死活不让几人进屋。 “快给你黑龙大爷让开,家里好酒好肉的都端上来......” 还未等黑狐说完,脑袋瓜上就挨了一掌,掌风浩然,拍的它有点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远来是客,何不让人家进来?”屋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个黄脸婆子懂什么?” 男子轻声呵斥,却像是在解释,只是这种解释不太奏效,因为屋里碎了一个碗。 男子悻悻的放下了双手,让开了道路。 在洪七眼里,这位花农的圣人虚像时聚时散,在曹小蛮心里,居然算不到世间有此人物,在紫衣看来,直至看到花农之前她都没有感受到这周围是一座桃林迷阵。三人对视一眼,明白了互相的意思。 白灵还在不停的咳嗽,花农摘下了白灵的面纱,摸着她红扑扑粉嫩的小脸。 “美女!端碗凉茶来!” 从内屋走出来一位妇人,有些富态,五官却很精致,并不是花农口中的黄脸婆子,尤其是那回眸一笑,居然笑动了春风。 妇人有些怜爱的看着白灵,蹲下身子揽着她的后背:“来,喝下去就好了” 凉茶,是取沸水泡茶之后放凉,再藏于冰块之中,夏日喝来清凉祛暑,只不过这家春天里居然也藏了凉茶。白灵喝过凉茶,妇人已经离去,只见她的小脸上的红疹如灰尘般一洗而去,脸上露出了粉红的血色。 白灵笑出了可爱的虎牙,花农笑出了猥琐的哈喇子。 “这个小丫头与我有缘。” “不行。” 两位男子话不多,却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桃林迷阵运转便快了起来,紫衣已经不知去向,洪七身后多了一个小金人。 “再拿坛酒来!” 妇人没有再出现,却又摔了一个碗,紫衣已经回来了,小金人也不见了,花农只能自己去拿酒。 洪七与花农面前各放了一个二指深的小酒盅。 “就凭你这句话,值得喝我一口酒!” 说一口酒,那就是一口酒,酒带着淡黄色的光泽,少年一饮而尽,酒不烈,却甜,入口即化。洪七喝酒的时候花农沾了一滴酒水弹到了黑狐的眉心。 少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黑狐也没有什么感觉,因为过了一会儿它左后臀的绷带才崩裂,窜出了一条长长的狐尾。 黑狐先是不敢相信,随后又做起了它那个滑稽的拱手动作,不等花农发话,黑狐便连蹦带跳跑了出去,还在空中翻了几十个跟头。 “黑龙大爷我终于又重见天日啦!” 洪七对着花农拱了拱手:“不知前辈需要我做些什么?”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洪七双手抱头侧躺在太师椅上:“怪不得不是个圣人。” “怎讲?” “原来是个傻子。” “傻子?有意思,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来,喝酒。” 二人推杯交盏,半坛酒下肚,洪七就有了醉意,醉了之后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洪七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人结了一颗金胆。 日渐黄昏,洪七于梦中醒来。 “醒了就走吧,我这里不留客!” 虽不留客,却还是要送客,送客只送百步,百步之后花农手里捏着一个在桃林迷阵中迷路的狐狸,正是我们那位黑龙大爷。 走之前,洪七还拉着花农到一旁耳语了一番。 “先生就这么避世不出了?” “美酒佳人,桃花满园,此间乐,不思天下。” “先生可知,有一本《三笑》的话本现在就放在无数才子佳人的床头上。” “为何是床头?” “有想象空间。” “奥,那我也买一本。” “先生何用?” “在床上,我空间比较小!” 洪七拜别了花农,携众人离去。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摘了桃子换酒钱。”曹小蛮吟这首诗的时候看了洪七一眼。 桃花仙人看着众人远去,旁边却站了一个妇人。 “秋香姐,你说我是不是亏了?” “一碗春朝露,半坛醉桃仙,你可不是亏了。” “哎,你懂什么。” “既然你早就打定主意了,为何还要我和你演这一出戏?” “我何等身份,哪能随随便便就送人东西。” 妇人什么都不懂,只是回屋又摔了一个碗。 “又怎么啦?” “你进来。” “干啥啊。” “生个孩子!”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花农小声嘀咕着走了进去。 不太好进城 “大王叫我来巡山呐,巡了南山巡北山呐......” 黑狐自从行动自如了之后,就一直抑制不住自己冲动的内心,上蹿下跳忙不不亦乐乎。 洪七与曹小蛮骑着白灵的真身,走在一条不算狭窄的山路上,下了山便是文城。 山路上偶尔有砍柴的樵夫,初见到洪七一行人先是一愣,却并不怎么害怕,还有胆大的主动上来打招呼,这让洪七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普通老百姓看到这么一只大狐狸,还长了六条尾巴,不是把他们当成神仙跪拜就是把他们当成妖怪转头就跑,这里的百姓都不太普通。 下了山,便看到了城,古城池多是依山傍水而建,一则是靠山吃山,二来战时可以作为屏障。 文城是出云帝国一处战略要地,位于出云帝国西北部,离云都不过八百里路程,骑快马也就一天的功夫。 文城城头高二十多丈,很好的秉承了洪武太祖高筑墙的战略思想,城门宽六高八,白日全开,两边各两排一十八名衙役,城头上还设有城防弩,每隔四百丈有一名旗令兵。 城头上每隔三刻钟就会看到一排排闪着银光的三叉戟巡逻,共计八排十列八十人,却看不到人头。 城门口下方摆了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坐着一位差官,四张桌子后排了四条长龙,靠右的一张桌子离城墙有三丈的距离,可供四马并排而过,在这一列上均是商贾或者贩夫,或架马或牛车或推车,行进有条不紊,不一会儿便成了空荡荡一片。 其余三条线上都是往来路人,稍显拥堵,却没有人走向那条宽线路。 看似人多,其实还不到半个时辰,洪七他们已经走到了城门口,白灵早就变回了小女孩模样,黑狐被白灵抱在手上,紫衣没有现身。 洪七递交了通关文牒,是烟雨楼的手笔,基本上用不上,只用来应付一些突发情况,比如此时。 那官差看的仔细,一笔一划的记录着姓名,籍贯。 “这女娃儿姓甚名谁?” 通关文牒上只记录十六岁以上的男女,白灵自然不在其中。 “幼妹白灵。” “你姓柳你妹妹姓白?” “路上捡的。” 官差看了看小女孩,白灵很严肃的点着头。 白色的宣纸上便写下了白灵的名字,还加了一行注释:义妹,拾遗。 “葫芦里装的什么?” “酒” “喝一口。” 洪七心里一阵感叹,这年代又没有液体炸弹,一个酒葫芦至于么。 “粗布裹得是什么?” “一把剑。” “兵刃先去城防营报备。” “城防营在哪儿?” 官差指了指城门侧壁上一个小楼梯:“从这儿上去,左数,第三间。” 洪七顺着楼梯上了楼,只见有一排排的小房子,上面写了:城防营、税务司、纠纷办...... 合着就是一个小县衙。 洪七敲了敲第三个房间的门。 “请进。” 说话的声音有些苍老,推门而进就看到屋里有一张文案,文案上摆着一个笔架,一方砚台,几本书籍,一个烟袋。 文案后面坐着一位瘦小的老人,带着厚厚的西洋镜,留着山羊胡,跟天桥底下的说书人有些相似。 “年轻人,你有何兵刃要报备啊。” 老先生儒雅随和。 “一把剑。” “是青铜器还是铁器?有没有打造工坊或者工匠师傅的记号,你是江湖游侠还是兵卒?” “都不是。” “那可是剑宗的弟子?敢问尊师名号,剑可是神兵?” “也没有。” 少年缓缓摊开粗布,拿出了一把紫竹剑。 老先生拿着西洋镜细细的打量着紫竹,手指敲打,确认没有暗格,也无兵锋。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大烟杆子嘬了两口,紫竹还放在文案上。 大烟杆子在文案上敲了两下,就看到一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小书童走了进来。 “你去李将军那儿问问,一把竹剑可需要报备。” 不一会儿,小书童回来说道:“李将军说了,一把竹剑还需要报备,先生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先生把紫竹剑递还给洪七:“此剑不需要报备,小兄弟请回吧。” 洪七悻悻的拿着剑出了门,就听到里面说:“你再去告诉那个小王八羔子,晚上跪在祠堂里,领家法!” “爹爹晚上说不回家了。” “那就明天!” 洪七摇了摇头,就下了楼。 只见曹小蛮和白灵早已站在一旁,那名官差还在做着后面的登记,见洪七下楼,官差对后面的人摆了摆手示意稍等,便问道: “可拿到登记文书了?” “楼上那位老先生说了,我这把竹剑不需要报备。” 官差将信将疑,与旁边一名衙役耳语了一句,便上了楼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官差下楼:“先生久等了,确实不需要报备。” 随后,官差在洪七那一页上写下了紫竹剑三个字,又加了一行小注:无需报备。 接着便写到:宠物,黑色狸猫一只。 官差写归写,嘴上还嘟哝,这一句便被黑狐听到了耳中。 “怎么说话呐?你黑龙大爷怎么就成了宠物,我可是一只狐仙!” 白灵赶紧捂住了黑狐的嘴巴。那官差微微吃惊,随后说道: “你这妖狐是从西海来的还是山泽野修?可有鉴书?” “你黑龙大爷是九华山齐福洞的狐仙大人,快快写在纸上。” 只见那位官差略微思忖,便对一名衙役说道:“你去户部司问问那位大人,看看是否有九华山齐福洞的狐仙” 那名衙役上了楼,过了一刻钟回来回话说道:“那位大人说了,九华山根本就没有齐福洞,也没有狐仙。” 官差面带怒容,洪七赏了黑狐一记板栗,拱手说道:“这只黑狐也是附近山上偶遇,与小妹投缘,便带在了身边,并不害人。” 那名官差还欲再上去问话,就听旁边的衙役说:“那位大人说了,一只二尾灵狐而已,未曾害过人,可以入城。” “既如此,那便妥了。” 官差随后在那页纸上写下了二尾灵狐一只,名黑龙,准入。 洪七对着官差拱了拱手,问道:“官爷,何须如此?” 那官差一推手说道:“太守大人说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文城的百年安泰需从一点一滴做起!城门口责任重大,不容有失。” 他们一大清早便到了城门口,如今已经日上三竿,洪七心里想道,这位太守大人治城有方,修身齐家定差不到哪儿去,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到黄粱城。 却不知那位太守大人如今正在家里鸡飞狗跳,一位妇人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嘴里喊着:“姓文的,家里都没米下锅了你还捐学捐学,你捐吧,我回娘家过去!” 那位文太守扶正了一张椅子,听着妇人在屋里收拾着包袱,一边哭还一边埋怨,文太守叹了一口气:“那也得捐,不学何以立身?” 风流才子柳大状(下) “慢!在下以为,这案子还未审出结果,且不能论偷盗罪。” “先生还有何高见?” “大人,张府的财务是归张老爷,还是归张夫人?” “这......按律,夫妻二人各持其半。” “既如此,那么还请大人传张老爷前来,问清楚他那一半到底是赠与,还是偷盗。” “言之有理,传张老爷!” 三刻钟功夫,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踉跄的来的县衙,那胖子表情为难,还未等问话就听他说道:“不就是几个鸡蛋吗,就当是给她不就得了。” “好你个老不修的东西,就看着这丫头年轻些,就想收了房,老娘定不让你如愿!” “肃静!”文太守不怒自威。 “如此说来,小翠只是偷了夫人那十颗鸡蛋,按出云律,不足十二颗,当如数奉还,如若再犯,则杖刑!”文太守就要盖棺定论,却听那位柳烟云又说道: “大人,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先生又有何要说?” “大人,鸡从何来?” 鸡从何来?张氏夫妇大眼瞪小眼,居然不知道府上这一窝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此时,小翠说道:“启禀大人,鸡是卖豆腐的王婆半年前送的,恰好当日是我出门拿豆腐,所以就散养在了府上的荒院。” “那王婆可否言明,这鸡到底是送给谁的?” “未曾,只是说家里养不下,姑娘且拿去养吧。” “大人,是否传唤王婆?” “来人啊,传王婆!” 又是一刻钟的功夫,只见一位身形瘦小的妇人就来到了县衙大堂。 “哎呦,我的青天大老爷,昨日你吃了我的豆腐,今儿可得给钱!” 此言一出,一片哄然大笑,文太守有些挂不住脸面,急忙说道:“王婆,你说清楚些,是我赊欠了你的豆腐,并不是吃了你的豆腐。” “不都一回事儿嘛,今儿早上我见到夫人了,这昨日还在府上,今天夫人就回娘家了,夫人可说了,豆腐是你吃的,钱得你掏。” 这次连皂吏一个个脸上也憋不住了。 “豆腐之事等下了堂本官再与你谈,本官问你,半年之前你是否送了张府一篮鸡子儿?” “半年之前?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家里地方小,养不下,不是张老爷府上宽阔嘛,我记着就是给了这位姑娘啊,这是怎么了,可是发了鸡瘟?那可跟老身没关系,我那窝鸡子儿啊......” 还不等王婆说完,太守大人这惊堂木拍下:“经本官断定,张府上散养的母鸡归小翠所有,张老爷有驱逐之权,鸡蛋亦归小翠,结案,退堂!” “大人英明。” 洪七再起身拱手。 “谢谢青天大老爷!” 小翠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围观的群众一阵欢呼。 只不过在这欢呼之中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那是一个耳光,清脆,响亮,众人也就没了欢呼,只看到小翠一只手捂着左脸,张氏一脸怒容。 鸡蛋你可以判给小翠,可我张夫人管教下人没人管得着,唯一管得着的那人闭着眼捂着额头,也不敢说话。 小翠泪眼汪汪的看着那位柳大状。 “怎么?难道你还要我替你打人?柳某人只讲道理,家事你们自己家解决。” 听了此话,小翠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张手就朝着张氏打去,毕竟是年轻,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张氏就被打爬在地上,脸上还有三道抓痕。 看着二人扭打到一团,也没人上去劝解,那张氏哭天抹泪:“这当街打人都没人管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张老爷脸上有些挂不住:“住手,都跟我回家去,成何体统!” 文太守看着一行人远去,暗自嘀咕道:“这妾氏殴打正妻,按我出云律是要下狱的。” “文太守无需多虑,依我看来,那张氏再也不敢告状了?” “先生何出此言?” “依在下看来,那位张老爷生性懦弱,在张氏的淫威下隐忍日久,正所谓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想必要借今日之势正家规,那小翠不日就会过门,府上说了算的以后必是张老爷,若那张氏再敢作怪,随便寻一条七出之规休了便是。” “柳先生高见,文某人佩服。” “糟糠之妻若可随便寻一条七出之规就休了,那我出云帝国可真的是没有王法了。” 说话之人面带红光,眉似柳叶,眼若星辰,正是曹小蛮。 “不知,这位姑娘是?” “民妇田氏,随夫出游。”曹小蛮意味深长的看了洪七一眼。 文太守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不觉也有些面红耳赤,只是说道:“有朋自远方来,当略备薄酒,还望柳先生今晚定要给文某人一个面子。” 柳先生当然要给文太守这个面子,只不过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入了夜,静了街。 洪七一身书生打扮,手摇折扇,曹小蛮换了身衣服,带了珠花,挽了发髻,点了红唇,还真有点贵妇的样子。只不过她的步伐身形还是瞒不过花丛老手,像文太守这种忧国忧民,把自己媳妇都忧回娘家的读书人,倒是没瞧出端倪。即便是瞧出来了也无妨,那时候民智近愚,十四岁出阁过了六年还是黄花大闺女的比比皆是。 一行人来到文府,差点进错了门,三间茅草屋,隔壁街坊的房子都比他家更气派些。 入了府,庭院里种着一颗桂花树,树下有个石桌,桌子前坐着三个人。 “柳先生大驾光临,文某人招待不周,快请坐,请坐。” “在下文正,犬子文彬,考了个秀才,目前在县学教书,儿媳李氏。” 洪七与父子二人作礼,李氏施了个万福,曹小蛮却未有动作,这也难怪她,自幼在烟雨楼长大,哪晓得这俗世的规矩,以她的身份,自然也当得起这个礼。 文太守有些尴尬,倒不是挑曹小蛮的礼数,只是石桌上摆了一碟青菜豆腐,一碟花生米,一条鱼是他下午刚钓上来的,一只烧鸡是儿子儿媳路上带的,李氏头上别了一个木簪,未见有什么金银首饰,看来这小两口子日子过得也很清贫,柳烟云夫妇二人的装扮,不说是雍容华贵,也当得上才子佳人,两两对比,难免有些自卑,况且一桌五人,只有四道菜,也算是失了礼数。 洪七看出了文太守的心思,连忙说道:“从小娇生惯养惯了,不懂礼数,文大人恕罪,恕罪。” 曹小蛮也感觉到了不妥,点头说道:“见过文大人,文公子,李夫人。” “哪里哪里,快来坐,吃酒吃酒。” 山上有只大老虎 一桌人还是有些不自在。 酒是桂花酒,自己家里酿的,酒水有些浑浊,但是入口却甘甜,洪七喝的也很舒服。 菜没怎么动,都只是意思性的夹了一点,这也难怪,若是敞开吃谁能吃的饱。 酒喝的不少,文太守和文公子脸上都有了醉意,洪七的酒量要比二人好得多,毕竟他随身带的可是海晏葫芦,一口下肚都不知道有几斤几两,曹小蛮和李氏面前也摆了一杯酒,二人只是轻轻点一口,倒是没什么感觉。 酒后吐真言,文太守拍着大腿说道:“报国无门,报国无门呐!” 李氏见了此般,赶忙说道:“爹爹醉了,且先去后堂休息一下。” 说是后堂,哪有后堂,三间茅草屋,一间茅房,一间厨房,一间卧房,文公子直到婚娶都还在卧房里打地铺。 “我没醉,我与柳公子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柳公子你说,是不是。” 洪七自然也要打圆场:“文太守所言极是,不知,太守大人忧心为何?” “老夫,咯,老夫要均田,老夫要均田朝中就是不允呐。”文太守打了个酒咯,又喝了一杯酒。 文公子说道:“父亲,怎么又扯到均田上了,宰相大人都说了,你那是大逆不道,动摇国本!” “不知二位所说的均田,到底是何物?” “父亲酒后乱语。柳先生勿怪。” “你小子懂个屁,柳公子,听老夫跟你说道说道。” 洪七听完之后心里暗自打鼓,这均田居然是此等均法。 均田,就是平均土地,回收地主的土地,交于农户。 当时的社会制度就是大地主奴隶制度,田地集中在地主手中,地主将田地雇佣给佃户,佃户到期要上缴粮食,同时地主要向国家缴纳赋税。 这其中的弊端就是佃户生产积极性不高,产量低下,地主们沆瀣一气,偷税漏税,同时佃户上缴的份额过于繁重,佃户遇到丰收年份勉强温饱,若遇到灾害年份就要挨饿,挨饿就要卖儿鬻女,于是这些被变卖的儿童就是成了奴隶或者娼妓。 当然,好处就是官府赋税征收统一,地主家多有余量,只要不是连年大灾,基本上都能有赋税入账。 文太守所说的均田制度回收地主土地,交于农户,能够很大程度上提高农户生产的积极性,增加赋税收入,同时还能减轻农户的负担,但是若遇到灾荒,政府就有可能颗粒无收。 且不论丰年荒年,只说回收土地这一项,就动摇了当时统治阶层的根本利益。 国内最大的地主往往都是朝之重臣,封疆大吏,突然要回收他们的土地,岂不是要逼他们造反? 先不说那些人,就是普通的地主,哪个府上没有百八十个家丁护院,若是把他们逼急了,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一项政策,看似是为了百姓,实则是误国误民的愚政,所以说宰相批复是动摇国本,若不是文太守作风正直,官评极佳,想必就要被缉拿入狱了。 想到此处,洪七说道:“今日与文太守一见如故,本应彻夜畅谈,但在下酒量不佳,怕是不能再与文太守把臂言欢了,还望文太守恕罪。” 文太守睁着熏醉的双眼说道:“先生要走了?小豆子,替我送送先生。” 小豆子是文彬的乳名,文公子把夫妇二人送出门去,口中连连致歉。再回到家中之时,发现文太守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 回了客栈,洪七倒了一杯清茶说道:“若是通过烟雨楼,这均田政策能不能批复?” “怎么?难道你也觉得那荒唐的说法可行?” 洪七摇了摇头:“在此处怕是不行,不过我想在别处试试。” 他说的别处自然就是黄粱城,他是黄粱城的主宰,月春楼和新建的烟雨楼都归于他,城中除了孟家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大户,均田制施行阻力相对小一些,最关键的还是,黄粱城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属于出云帝国管辖,直至今日太守一职依然空缺,朝廷也没有任命,就算任命也没人敢去。 吃惊于烟雨楼的办事效率,第二天下午就有圣旨下来,准许文城试点均田。这是小黄后的亲自批复。不过没人知道,虽然办事的是烟雨楼,但是用的是洪七的名义。 圣旨是下午颁发的,文太守接了旨之后,琢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洪七下榻的客栈。 见到洪七,文太守并未多言,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热泪盈眶。 洪七并不惊讶,只是说道:“文太守这可使不得,不合规矩。” “老夫,替文城百姓,谢谢柳先生!” “要是为了均田一事,文太守大可不必,在下也有私心,只不过太守大人不必多虑,定然不是要你去做伤天害理之事。” “先生高义,文某日后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只是......” “文太守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哎,先生是高人,文某确实还有事相求。” 原来,文太守所求之事是在山中。 这文城后山上有一只虎精,在此修炼已经过了百年,两方一直相安无事,只不过月前,有一队商贾突然遭到了虎精的袭击,损失惨重,文太守组织了兵丁前去清缴,却没有想到,那虎精手底下居然还有一只豹子,一头黑熊,和一只穿山甲三位大妖,附近的山匪也都已经投入到它的麾下,人数不下五百,居然成了气候,带兵清缴的那位青叶先生身受重伤。 “不知这位青叶先生是何方高人?” “青叶先生是一条青蛇,老夫年轻时参加科考,路上巧遇,我二人一见如故,它就拜在了我的门下。” “那,想必在城门口看出黑狐跟脚的就是这位青叶先生了。” “正是。” “黑龙大爷,你可听到了?” 黑狐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那只大老虎那么厉害,我打不过它。” “你跟紫衣同去。” 黑狐瞬间竖起了耳朵,“那行,不过,打赢了得有赏。” 少年抬起了一只手,黑狐瞬间远遁。 文太守一脸吃惊:“倒不知这位紫衣是何人?” 说话间,就看到一柄紫竹剑化成了一个紫衣少女,还伸了个懒腰。 “原来是位竹仙子,老夫这就点兵,到时候在通知先生。” 洪七并未阻止太守点兵,那只虎精的修为也高深不到哪儿去,洪七在山上的时候早就感受到了气息,只是修为尚浅,不足为虑,紫衣前去也不是要大开杀戒,只需擒了妖首,避免伤亡即可。 文太守离开之后,小蛮走了进来,洪七微微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看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怎么了?” “徐李回来了。” 我趁星月,你踏春风 文太守第二日上午就点齐了兵马,吃了午饭便出发。 本次剿匪有城防营一百六十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属于出云帝国的平时常备兵种,而且世袭,终身吃皇粮国饭。 太守府衙役、皂吏八十人,这些人除了少数有官身之外,其余都算是府上招募的亲兵,俸禄由文城财政支出,还有民壮三百余人,大部分是猎户。 能在半日之内招募到这么多民壮,这位太守在民间的威望想必极高,联系到几日来的所见所闻,这便不难解释。 文太守本人亲自带兵出征,左副将是一位姓李的裨将,右副将是一位青面白丝的中年人,面色虚弱,正是那位青叶先生。 黑龙大爷抢了一个先锋官的角色,只看到一只黑狐骑在一匹黑马上,双手还插在胸前,时不时与周围的人吹嘘几句。 紫衣骑了一匹白马跟在文太守身后,并没有什么具体职务。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开拔向后山进发。 行至山脚,几人便弃了马。 那位青叶先生双手撑于地面,不一会儿,周围就聚集了一群蛇属,以蛇类最多,还有一些蚯蚓之类的爬虫,青叶先生与这群蛇属交代了几句,它们便领命而去。 蛇属爬虫擅长于改变土壤的温度和湿度,同时能帮助掩藏气息,这主要是预防敌营里面的那只穿山甲。 三百多名猎户进了大山之后便各自隐藏了身形,一百六十位城防营军官扇形散开,从远处看去就只剩了文太守以及八十名府上衙役。 黑龙大爷似一道黑色的鬼魅在树林里窜行,这其间还不动声色的解决掉了三名匪寇,三人死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尸体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几个绿色的身影拖入到一堆灌木丛里,真正的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紫衣有些惊叹于这支临时拼凑的军队战力。 猎户们都在前方排查陷阱,只见一个个构思巧妙的天网、地坑、绊脚就这么被他们轻易的破坏,这其中有两个人不幸受了伤,不过并未伤到要害,简单包扎之后退下了山去。 太阳下山之时,一行人已经摸到了山匪的大本营。 山匪集结在一个土寨子里,寨子有一个不太像门的寨门,两根立木上横了一根横梁,插了一个虎头大旗,城门旁边有三三两两的小喽啰看守,几名喽啰并不关心大门,倒是关心手里的牌,寨子围了一圈稀松的篱笆,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正在喝酒吃肉,还能听到女人的调笑声。 文太守压了压右手,官兵们便与夜幕融为了一体。 就在文太守到达敌营后不久,一男一女从客栈里走出。 男的带了顶斗笠,腰间挂着酒葫芦,女的穿了一身白色的干练装束,正是洪七与曹小蛮二人。 二人去的地方是一座别院,别院从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亭台楼榭,假山怪石,颇有一股苏州园林的味道。 别院的男主人正在花间独酌,添酒的是一位美妇,那妇人身姿迷人,眉眼之中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正是曾经的罗夫人,如今的徐夫人。喝酒的男子呼之欲出,禁军统领,徐李。 见二人走了进来,徐李伸手示意请坐。 罗夫人还不知道这二人的来意,带笑说道:“老爷说今天有贵客来访,却不曾料想是一对才子佳人,不知这位姑娘芳龄几何?二位是否已经成亲了?” 洪七说道:“不曾。” “我看这丫头长得真标致,公子可莫要辜负了美人恩,你看这眉眼就像,就像......” 罗夫人心头一惊。 “我是小蛮,二娘。” 曹小蛮嘴角还微微扬起,一声二娘叫的理所应当,罗夫人身形却是一个踉跄,扶住了一块假石,回头说到:“老爷......” “无妨,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二位坐下来喝杯酒。” 徐李不愧是大将,又是天机榜高手,已经做到了临危不乱,宠辱不惊。 酒是出云名酒美人露,洪七在黄粱城喝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以美人露还美人恩。 喝酒的时候自然要说酒话,徐大将军此时说的便是酒话。 “难道洪少侠就非要为难一个女人?” “难道徐将军就非要护着这个女人?” “那是自然,她是老子的女人!” “十几年前,你的女人害死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曾经也是她的男人。” “那又怎样?” 那有怎样?何等霸道,我用一腔热血,换你一世平安!好也罢,坏也罢,你只需任性的活,剩下的交给我!听了此话,罗夫人的心倒是平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多强大。 “我要杀她。” 就是我要杀她,管你是谁?我要杀的人,谁也保不住,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立场。 “洪少侠就这么有把握?” “你可以试试看。” “据我所知,洪少侠此时怕是说不出那两个字。” 徐李说的没错,因为此时洪七不占理,哪怕是家仇,那也是曹家的家仇,此时此刻洪七替曹家报仇,没有名义,他自然也说不出那个“滚”字,因为人家是主,他是客。 “紫衣姑娘也不在,洪少侠最强的依仗已经没了。” “难道你忘了?我还有一剑。” “没错,你是有一剑,但是一剑过后,你便要休眠,况且,我有把握接下你那一剑。” “请个神仙?” 少年看似随口一说,却说中了徐李的命门,他自幼在莲花山长大,从一个翩翩少年成长为莲花剑仙,那位莲花山神与他是亦师亦父的关系,也是半个护道之人。 “你别忘了,我们不止一个人。” 少年也有所凭,这不是江湖比武,也不是单打独斗,他身边还有曹小蛮,还有白灵。 “三千云英,最迟子时便会赶到。” 徐李由于担心夫人的安危,提前离京,离开之时,他向三千云英下了一道军令,依照行军速度,今夜便会抵达。 “三千云英离京,难道小黄后会同意?” “在徐某死之前,三千云英只会听我的!” 这并不是狂妄,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首先一点就是军令如山! “那,之后呢?” “之后?只要你死了,就不会有人再怪罪于我。” “难道你就不担心烟雨楼?” “如果杀人的是我徐李,那烟雨楼寻仇小黄后不一定会说什么,若是三千云英,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小黄后也不会坐视不理!” 出云帝国的依仗,全凭这三千云英!如果三千云英屠戮殆尽,仅凭戍守的那群将士,根本抵挡不住其他国家的攻势,所以,三千云英的存亡就关乎出云帝国的存亡。 “如此看来,今夜我们凶多吉少啊。” 她踏云而来,邀你共赴天下 “洪少侠,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放过她。” “怕了?” “动手吧!” 话已说透,理已说明,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徐李体内剑元瞬间催动至巅峰,正如他所说的,自信能接下洪七的最强一剑,所以他搬来了一座山,请来了一位神。 莲花山神对洪七微微鞠躬,代圣人行走天下,理应受到如此礼遇,他行礼,他便不能夺“理”。 洪七坦然接受了这一礼。 也正如徐李所料,洪七已经手握两仪七星剑,他是高山大海,他是日月星辰。 世间最强的合一境,天人合一。 一剑斩月只是一个传说,并无人见过。 而且,月亮还挂在天上。 “道!” 星辰仿佛倒转,大河仿佛逆流,高山仿佛倒悬。 “道!” 一股自然规律在此间流淌,已经超越了人力的范畴。 “道!” 万物静止,只有一剑。 一剑而风起,一剑而雷动,一剑而海枯,一剑而石烂!一剑之后便没有了天地。 莲花山神的法相消散了,莲花山威也随之消失,万里之外的莲花山,断了山根。 徐李喷出一口鲜血,洪七却已经单膝跪地,右手还拄着虚剑。 世间最强的合一境,这一剑他毫无疑问的胜了。 但是他败了,败在了就此无法出手,败在了远处似有若无的马蹄声声。 三千云英马上就到,徐李重伤,但还可以举剑。 徐李双手握剑于胸前,右腿前伸,左腿后弓,双臂弯向内侧,他在蓄势,他要出剑。 他动了,似一道闪电,刺向了空中,却遇到了一根马鞭,鞭名离洛,内有龙魂。 徐李蓄势的这一剑就这么被一条马鞭死死缠住。然而,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徐李。 第二个徐李刺向洪七,迎面,却扑来了一只白狐。 白狐的利齿死死的咬住了剑锋,狐尾缠住了徐李的脖颈。却发现,又多了一个徐李。 莲花剑仙徐李,一步一莲花,施展的正是他的成名绝技——三光剑。 三光者,日月星。徐李一分为三,星剑与离洛缠在一起,月剑与白狐纠缠不清,日剑却直直的刺向少年。 紫衣哪怕是黑狐只要有一个在身侧,徐李必败无疑,他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仅存的剑元都用在了月剑和星剑之上,而日剑,只需要刺穿洪七的胸膛。 三千云英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甚至传出了列阵之声。 日剑一往无前,刺入洪七的胸口,如刺穿桃花,溅起春露。 就像是一场梦,日剑真的就刺到了一朵桃花,却没有溅起春露,而是溅起一朵血莲花。 洪七已经横剑而出,就好似一个举锤的动作,徐李的右臂已经齐肩断裂,飞向了空中。 徐李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他的分析没有错,他的情报也没有错,少年确实施展不出圣人法相,天人合一也只能用一次。 但是有一点他不知道,少年之前喝了半坛醉桃仙。 一滴醉桃仙就能让黑狐生出第二条狐尾,半坛呢? 徐李没有注意到,洪七一直拄着虚剑,虚剑燃烧的是剑元。 少年站了起来,半坛醉桃仙已经所剩无几,他本身却没有一点消耗,徐李此时以剑心观洪七经脉,元气充沛。 不需要天人合一,也不需要紫竹,少年只需扬手,徐李就会人头落地。 他却走向了罗夫人。 徐李仰天大笑,收回了月剑和星剑,出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剑。 一剑刺向洪七后心,却被离洛拍下,随即被白灵咬断了脖子。 这次没有人遮挡天机,徐李的死很快就被世界所知晓了。这个世界却表现的很平静,因为那个叫洪七的男人,根本就不理会这个世界的意愿。 徐李的死,对出云帝国的将来意味着什么,他现在根本不知道。 天空中的乌云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如一个黑洞,吞噬者一切。 黑洞之下还有一条白龙,闪着银光,那是一条剑龙,一字长龙剑阵,剑阵之下是八百名出云剑宗的剑客,和二千二百名金刚体魄的武夫。 洪七还可以出一剑,如果需要,他会毫不犹豫的递出这一剑,不知道这三千云英能有几人在这一剑之下存活。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人,她踏云而来。 她身穿一袭黄色宫袍,母仪天下,脚下是一把剑,神兵鹅黄。 三千云英都跪了下去,她叫孟婉儿,人称“小黄后”。 “徐李,暗通魔族,论罪当诛!” “洪七,治黄粱城有功,诛杀妖人血海林鸦,又斩魔族奸细,封定南侯,一品辅国大将军,赐黄粱城,赏生杀予夺便宜行事之权!” 两句话,就是两道圣旨,三千云英如潮水般退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乌云渐消,天空中出现了满天繁星。 “小黄后”落入了别院之中,却对洪七单膝跪地,双手放于膝上道:“奴家,参见侯爷。” “孟三英,果然是三个人,不知,你是哪个?” “奴家孟郦儿。” “封侯拜将,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黄粱城本来就是我的,也谈不上赏赐,只是这生杀予夺便宜行事之权,岂不是我想杀谁就杀谁?”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要看你愿不愿意。” “愿意当如何?不愿意又当如何?” “大姐说了,如今这出云帝国,也只有侯爷配坐在她身旁。” “她想让我做皇帝?” “侯爷觉得不妥?” “我还以为她一直要杀我,不过啊,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不是徐李,不好人妻。” “其实,新帝是三妹青儿所生,大姐她,冰清玉洁。” 洪七低头看着孟郦儿。 “奴家,也是处子之身。” “不过,还是可惜了。” “侯爷还在可惜什么?” “你那位大姐,长得太丑,不合我胃口。” 说罢洪七便与曹小蛮消失在夜色之中。 众所周知,小黄后以美貌而闻名,不然也入不了宫门,得不到宠幸。她们三姐们一母同胎,孟郦儿自然知道他是在暗讽自己,不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罗夫人早已吓得瘫痪在地上,就被孟郦儿一剑斩落了头颅。 我一斤仁义,卖你三两道德 夜很静,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星光璀璨,适合与佳人夜踏,适合杀人,也适合被人杀。 他就像一个鬼魅,从天而降,出手极快,眨眼间便已经从二人身后突刺到身前。 他还保持着一个横刀的姿势,左臂下垂,双腿弯曲。 只是本应该握刀的右臂已经不知去向,胸口之间有一道深深的剑痕。 天空中飞来一只手,手里还握着一把漆黑的刀。 他带着斗笠,眼神迷离却无惊恐之色,他是杀手,杀手本来就该杀人或者被杀。 就在刚才,他还砍掉了一颗老虎的脑袋。 文太守哪怕在此时还心有余悸,刚才的那一幕凶险万分。 官兵与山匪的决战是在一个时辰之前,这并不是文太守的打算,他把进攻时刻定在寅时,正是人们睡的最沉的时候。 只是,他的面前破土而出了一只穿山甲,这名修炼百年的妖物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看到的不是鲜嫩的脖颈,而是一颗紫竹。 黑狐与一只豹精撕打做一团,青叶先生化为真身缠住了一只黑熊。 就在此时,虎啸山林,一只一人高的花斑大老虎向着文太守扑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四位妖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他这位指挥官。 几百人摸到了它们的腹地,它们怎会一无所知?对于他们而言,轻微的汗水就是香喷喷的人气,轻盈的脚步就是咚咚的擂鼓。 紫衣、黑狐、青叶被三位妖物牵制,其余都是莽夫,这位山大王势在必得。 它,一越便是十丈。 纵身一跃之后,它的脑后就多了一道刀痕。 那人从天而降,身形在空中翻转一周,手中的刀就在它勃颈上划出了一道深5寸,长一尺的豁口。 它蓄势一扑,他在等它蓄势一扑,就在它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文太守身上的时候,他冷静出刀。 花斑虎瞬间失去了生机,自空中落下,尘土飞扬。 他身形极快,转瞬之间就不见的身影,他是一名刺客,曾是一名书生。 他叫王直,十二岁的童生,十七岁的秀才,二十岁的举人,二十四岁的进士。 他在丰县做了一任县令。 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在辞任的时候却只有三个包袱。 他忠贞不渝,刚正不阿,很快就受到了下属的排挤,士绅的抵制。 三年的大考,他的政绩是下下,由此愤然辞官。 他叫王直,二十七岁学刀,三十岁就成了丰县周圈江湖的龙头老大。 他快宜恩仇,杀贪官,斩恶霸,呼朋唤友,千金散去,只为一个义字。 后来,他的妻儿死了,死于仇杀,他提刀前去,却发现天外有天。 他跪在曾经的好友门前,却发现无人帮他。 他找到了一任宗师,对方却说,帮他可以,但他要先替他杀人。 他成了一名刺客,杀了十几个人,那位宗师却始终没有帮他报仇。 最后一次,他要杀一名叫文正的太守。 他在一间包子铺门口,带着斗笠,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刀,饥肠辘辘。 文太守迎面走来,买了一笼包子,留了一半,一半归他。 他说:“你住在哪儿?我会还你的。” “我住在陋巷,三间茅草屋!” 他在这名年轻太守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到了仁义,真诚,信任。 他没有去还包子,却杀了另外几波刺杀文太守的人。 四十岁,他大仇得报,还杀了一任宗师。 今天,他还了一条命。 后山的战斗有些波澜不惊,紫衣仅凭一个转身就将其余三位妖首开膛破肚,其余匪寇大多放弃的抵抗,文城军民只有七人受了轻伤,还有两人是被自己人误伤。这无疑是一场完胜。 清晨,朝阳从后山慢慢爬出了脑袋,照亮了一行疲惫的人。 几百名山匪被一根绳子穿着,两侧是兴奋的官兵和猎户。 文城的城门洞开,城中最大的一座酒楼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准备酒宴,这桌酒席的东家是文城的商贾。 文太守并非食古不化,几百名山匪被押入大牢后,剿匪的军民便涌入了这座酒楼,酒喝了一千多斤,肉吃了几十头猪样,山珍海味,玉盘珍馐。 文太守坐在正宴主位上,席间往来敬酒不断,不过一会儿,就醉成了一滩烂泥。 洪七一行人清早就离了客战,搬进了徐府的别院。 昨夜的战斗已经没有了痕迹,房间也重新布置过,所有的一切都是此地烟雨楼管事冬青姑娘的手笔。 冬青并不是第一次与他们见面,上次送往京城的密保就是这位管事操持。 冬青的性情冷淡,做事麻利,只问了一声:“棋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不必了,你们回吧。” 冬青带着几人告退。 洪七眼睛中有一团血丝,一夜未睡,他打量着一个茶杯。 每当他思考犹豫不决的时候就会打量茶杯,仿佛能从这其中得到灵感。 黑狐与白灵已经睡了,狐属白日本来就喜欢睡觉,昨晚还折腾了一夜,更是疲惫到了极点,只是黑狐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嘴里嘟囔的都是一位刀客。 如神兵天降,杀人于无形。 曹小蛮也是一夜未睡,神态略显疲惫,紫衣倒是睡不睡都无所谓。 “你要杀的最后一个人是文太守。” “是。” 洪七与曹小蛮的对话有些冷膜,即便是紫衣也有些后背发凉。 “能不能留他一命?” “他是杀了我爹的刽子手。” 曹大官之死,罗夫人是内应,孙棋圣出卖了他的消息,血海林鸦用大阵困住了他,文太守最终斩下了曹大官的项上人头。 “留他三个月,算是那个刀客死得其所。”洪七说完便转身去睡,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众叛亲离,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人。” 曹小蛮拍了一下桌子,白灵和黑狐在睡梦中惊醒,她生气了,说话却还是很温柔,无助的温柔:“我们曹家上下几百条人命,也不全是坏人。” 曹小蛮带着哭腔跑了出去,紫衣追了上去,曹小蛮扑在紫衣怀里,失声痛哭。 她本来就很喜欢笑,却一直不敢哭,是因为找不到一个可以抱着哭的人。 黑狐和白灵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徐府的遭遇和王直的死很快就传到了文太守的耳中。 文太守坐在一颗桂花树下,有些落寞:“要文某人的性命,柳先生何须诳我至此啊!洪少侠,定南侯,大将军。” 举三尺明月,借两袖清风(1) 洪七一行人在徐府别院深居简出,一切用度只经烟雨楼。 文太守写了一封休书,买了一串糖葫芦,糖葫芦给了一个稚童,休书送到了三条巷外的一户人家。 文太守又写了一封族诏,诏文曰:“独子文彬,无才无德,放浪形骸,获罪于天,不入大理,逐出宗祠。” 最后文太守取了一壶桂花酒,拍着身旁的桂花树,他自幼种下了这棵桂花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文夫人回来了,背着个花布包袱,包袱里有从娘家带来的散碎银子。 “你个赖妇,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文夫人眼睛有些红肿,也不搭理他,点了炊烟,操持晚饭。 文公子回来了,带着李氏,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半的孩子,李氏也拿着一个包袱,里面有一床被褥,准备打地铺。 文太守看着自己的小孙子,眼眶一下子就模糊了起来,抄起了一根烧火棍,冲着文彬就打去:“你给老子滚,你个不孝子给老子滚!” 文彬也不躲,也不喊,一副柔柔弱弱的身子,就这么硬抗了十几下。李氏已经抱着孩子进去,被褥铺好。 孩子哭得厉害,李氏抱着儿子的脑袋,也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文太守把棍子一扔,一个人躲着墙角,抱着头,明明受委屈的是发妻,挨打的是儿子,他却泣不成声。 “吃饭。” 文夫人说的不温不火,几个白面烙饼,一锅野菜汤。 文彬扶了老父亲落座,自己啃着一个烙饼,这种烙饼,他啃了十几年。 文太守满脸的鼻涕眼泪,想拿袖子擦擦,又怕脏了这身还算能穿出门的衣服。 “哭啥啊,跟个老娘们似的。” 文夫人从小就泼辣,在出云帝国叫豪爽,老爷们海量,老娘们豪爽。 文太守从小就喜欢她的豪爽,中了秀才那一日,文太守牵了家里的驴子,就这么把她接了过来,驴子也没给老丈人留下。 文夫人只带了一个小包袱,穿了一身小红袄,她从十三岁就开始给自己绣红袄,因为那一年,有个挂着鼻涕的小书生说要娶她。 第二年就有了文彬,文彬出生的时候,老丈人过来了一趟,说了一句:“闺女,要是觉得苦就跟我回家去,养得起你。” 七岁那年,文彬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熬过来,幸好有一位老神仙云游至此,采了一片桂花,泡了一碗水。自那以后,一家人都喝桂花酒,文太守酒量不太好,文彬倒是不差。 李氏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的孩子,父亲是文城的一个土财主,婚事是文夫人操办的,结婚第二天文太守就宣布不与亲家有任何往来,气的李财主直跺脚。 第三天文太守就把嫁妆都送了回去,李氏也没跟娘家要过一分钱。 文太守哭得跟个老娘们似的,这是第一次,他经常说,“留住一些春意思,挺起两根穷骨头”。 “没想到文家就要在我手上绝了后啊,你们怎么就这么倔呢?” 这么倔像谁?还不是像他,文太守现在才觉得,做人也不能做的太正直。 “睡都睡了,还怕死了?” 文夫人说话还是那么直爽,有一句话说得好,“你生是我的人,死了是我的死人”,现在咱们活着一起睡,死了也一起睡。 “爹,咱们均田!” 文彬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从小也不爱说话,那次大病之后半年都没开口,文夫人还以为是烧傻了,直到后来中了秀才,文夫人才放下了心。 均田!听到这句话文太守眼里有了亮光,他这辈子的心愿就是均田,他想了十年。文太守去洗了把脸,拿起一个白面烙饼啃了起来,越嚼越带劲,明天,均田! 文彬的儿子叫文正彬,这在当时很是忌讳,但是文太守不在乎,他总觉得自己完不成的事情儿子要完成,儿子也完不成那就交给孙子。 文正彬的乳名叫小桂子,小桂子正在伸着小手去抓爷爷的胡子,最终咿咿呀呀,把文太守逗得乐开了花,一家人都乐开了花。 笑便是生气,一家人有了笑便有了生气。 第二日,文太守便要召集文城的地主老财讨论均田。 均田首先要收田,这个田怎么收得有讲究,你不能巧取豪夺,若说是全买过来不太现实,朝廷没给钱,文城的财政也出不起这个钱。 收田文太守心里是有想法的,他最近一次上书的《均田策》,洋洋洒洒数万字,把均田施行中的困难和办法分析的头头是道。 第三日,没有一个人来县衙。文城的大户早就收到了风声,朝廷要收田,这还了得?于是三三两两或酒楼或青楼,商量的就是如何对付这个均田,他们的第一招就是躲! “老爷出门了”,“老爷回乡下了”,“老爷去采办了”,总之,文太守派去传召的人都吃了闭门羹。这我不知道你不能收我田吧,你招几天我躲几天,我在外面快活几天,等着风声松了我再回来,总之要先消磨文太守的心气。 文太守在府里一合计,这不是个办法啊,于是,他在城门口和大街小巷贴了黄榜: “告,文城百姓、乡绅、土地拥有者,本县上奉国谕,感戴天恩,推行均田,着七日之后于府衙商议均田之大计,此利国利民之国策,能成万世之功勋,列为必将功不可没,名留青史,望诸位列席,如期未至者,视为赞同会议之决议,不在另行商讨。” 下面是一排排名单,最后还带着太守大人的朱批和红泥官印。 文城的百姓都看不懂,不过有人能看懂,更有人会讲,那些人或是秀才,或是童生,在各大茶楼酒肆有一席之地,手拿一块惊堂木,正是一群说书人。 如此一来这均田便传开了,老百姓脸上各个都挂着喜色,又有些担忧,喜的是朝廷要分给他们田地,担忧却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反正就是觉得不踏实。 还有人更不踏实,那就是那些地主,这次他们是躲不成了,这要是不去那这土地不成了姓文的说了算了?不成不成,要去,不仅要去,还要献计献策,总之目的就只有一个,永远达不成统一意见,把这潭水搅浑! 举三尺明月,借两袖清风(2) 七日之后,都来了。 县衙里呜呜泱泱坐了一群的人,身份地位高的坐前面,土地少的坐后面,再往后还有一群站着的,不像是地主模样,可他们确确实实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十几二十亩,也算土地拥有者。 文太守还没开口,下面就炸了锅,这边说好,那边说不好,总之就像是一群苍蝇,乱。 文太守一拍惊堂木:“诸位,诸位,请听文某一言。” 这堂下哪里听得清楚,还是乱糟糟一团。 就在此时,就看到一个长得跟笑脸弥勒似的人物站了起来,压着双手,就一个动作,台下鸦雀无声,孟太守心里起了警惕,这群人怕是有了图谋了。 “诸位,听我说啊,听我说。” 那人姓黄,是文城的首富,城外有千顷良田。 “咱们文太守,是奉圣旨,在咱们文城呐,推行均田,我等啊,自当配合。只是,这个田怎么个均法,得有个讲究,文太守向来的爱民如子,我们都是您老的子民,都是子民那就得一碗水端平,决不能让我们白拿了土地出来,大伙儿说对不对?” 台下一片起哄,却不知文太守早就做了准备。 “自然不会让各位吃亏,文某决定,土地赎买!” 赎买?场下犯起了嘀咕。你要是说文城拿出钱来买个百八十亩自然不在话下,千八百亩咬咬牙也就出了,可是他们手里的土地,仅一人至少也是千八百亩,要买回去,难道朝廷给的起钱? “怎么个赎买法?不至于一两银子就像买一亩地吧。” 台下一人说道,众人恍然大悟。对啊,你说赎买,真要是一两银子一亩,那还不如白给算了,这么算下去文城还真的就能把这土地买回去,可他们怎么会同意。 “按市价!”文太守掷地有声。 台下却鸦雀无声了,按市价赎买,谁都说不出啥来。 黄老爷发话了:“文太守,小人在河对岸有些良田,在后山上也有几亩薄田,不知这个市价,是如何来算呢?” “对呀,对呀,如何算啊。” 土地市价是一个约定俗成的价格,并没有明文规定,况且这个良田薄田交叉在一起,很难划清界限,你这赎买按照最高价那我们自然没意见,要是都按照最低价,那我们可不干了。 “诸位莫慌。” 只见文太守拿出了一张文城地图,地图上一无建筑二无军工,是一份地形图。地形图上划着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圆圈,以山河沟壑为界,圈内是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每种颜色在左下角有一个标注,写明了此处从哪儿到哪儿,此处田地一亩能兑换多少银两。 看来咱们这位文太守是有备而来,地价摸得透透的,虽然在几处极其细微的地方有些异议,不过那百八十亩都不在话下,只是这大面的划分倒是一点都不差,这些地主还是小瞧了文太守的决心。 “什么时候给钱?” 什么时候给钱是个大事儿,不能说你文太守一句空口白话,等我们都进了黄土还拿不到银子,商人重利,本就是立身之根本,这个利是实实在在抓在手中的才叫利,并不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至于这个银两,县衙目前是拿不出,不过所有的赎金,都会以税收的形式相抵,而且,每年文城的财政,都会拿出部分银两作为分期支付,当然,还附带利息。” 文太守又拿出了一份详细的抵扣列表,粗略一算,像黄老爷这种大户直到孙子辈都不用交税,不止是粮税,还有商税。那这文城的税收只靠着均田之后的田稅,扣除上缴国家之外也剩不了几两银子。 从长远处着想,这种政策是对他们有利的,就像是有期存款,每年都可以支取利息,同时免除了赋税,相应的也就增加了收入。 但是,他们并不这么想。 九州大地,土地是根本,经商有可能破产,但是土地不会破产。 除非地牛翻身,硬生生把这块地给翻成了一座山,那没办法,只怪这个天道不公。 此时不同,你文太守就是那头地牛,把他们的聚宝盆一个个都给耕碎了,等到百年以后,抵完了赋税,他们的子孙还是要交税,万一在此期间经营不善破了产,那他们就从世袭的地主变成了平民, 这可是灭祖的勾当,死了要被子孙唾骂的,自然不能做。 富不过三代,盛极而衰的道理他们自然不懂,也不会去想。就好比每个开国皇帝都想要千秋万代,此时突然有一个极其强大的王朝说你把你的国家分了吧,准你过三代太平日子,历史上这种事情也只出现过一次,那人就背了个千世骂名,人称“扶不起的阿斗”。 台下炸开了锅,自然还是有少数人赞成,大多数反对,那些赞成的少数人基本上都是小户,也没多少土地,家里的佃户慵懒,时常不上工,他们又不能自己耕种,也不比平民强多少,此时突然说是要收一部分土地,还能抵税,还有银子拿,自己还真巴不得。 场面一时得不到控制,有的人就眼巴巴的看着黄老爷。 黄老爷还是一副笑面,摸着光秃秃的下巴,闭目养神,脑袋还在有韵律的摇晃,似是在享受这明媚的春光。 就听有人说道:“黄老爷,您说句话,我们大伙听您的。” 这若是在平时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太守大人在堂上,你们不听太守的,却要听一个士绅的,此言一出,如同造反,只不过当下也没有人理会了。 “既然太守大人早有打算,那我等良民也只能顺从,不过还需要太守大人立下凭证,每人每户赎金多少,抵多少年赋税,每年要拿多少银钱,若拿不到当如何,同时,如果一直拖欠,那我等也只能把属于自己的土地再拿回来了。” 众人一听,有理,仔细一想,又不太有道理。 总之你黄老爷还是同意了这个土地回收了,各个都面有不悦。黄老爷只对下面使了个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既然议定,那诸位就暂且回去,把各自土地位置及亩数如实上报,待县衙统计完成之后,自会招各位前来立字据。” 一行人不欢而散。 举三尺明月,借两袖清风(3) 太守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闷酒,还摇了一地的桂花。 文夫人知道丈夫心情不好,也不敢去打扰,倒是小桂子叫的开心,看庭前花开花落,漫天外云卷云舒。 文彬知道父亲心情为什么不好,因为这几日大户们上报了各家的耕地位置和亩数,文太守便派人去核实了一下,黄老爷报的连深山老林都算上了,更有几家报的土地居然都交叉在一起,同一块地有三四个人上报。 文太守发了火,要求重报,可你发火也没用,他们是地主不是地理学家,怎么能丝毫不差的把地理位置标好?只能大体上说一个位置。 这么一大体上那就大了去了,地图上指甲盖那么大点的地方实际上方圆几十里,我说这儿是我的,文太守你不信你自己去看,就算看了也没用,有本事那你就去自己量。 文太守一拍桌子,量! 这可苦了工部的一群小吏。 工部是一个经常被我们忘记的部门,各类历史书籍或者改编的影视作品中工部往往就是一个名字,也不知道干啥用,实际上,工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 历史上的灾难无非就两样,天灾人祸。这天灾分为旱灾,洪灾,蝗灾,地震等等。 其中以洪涝旱灾最为多见。旱灾之时便需要工部出手,哪个地方出现了旱灾,那就需要引水灌溉,引水灌溉是一项工程,工部需要策划,技术支持,甚至还要在现场监工。 洪灾就更不用说了,大河决堤修堤筑坝,本就是工部分内之事。 人祸往往指的就是军事战争,有句话叫兵马未到,粮草先行,这是说明粮草的重要性。 但是战争的基础却是军工。另一种说法叫军事工地,就是说这个地方打仗,那我要挖地壕,做路障,做掩体,安营扎寨。 如果我要守城,那我就需要修城墙,送粮草那就需要修官道,这些军工后世就演化成工兵,再往后就改编成了某某工程局。 那是不是工部就只管天灾人祸?也不是。 百姓要盖一栋房子,那不能随便盖,不能挡了主干道,也不能挡了阳光,现在管这一块的叫规划局。 我盖得楼房牢靠不牢靠,这就需要质监。 这个工地上安不安全,容不容易死人,这就需要安监。 那我用的材料好不好,是不是假货,这就需要质检,这在以前也都是工部的事情,工部与民生也息息相关。 现在我们常说的四九城,长城,都江堰,大运河,提到的时候往往都跟王朝的兴衰挂钩,这一切的执行者就是工部,工部管的好不好,直接关系到一个王朝的存亡。 工部在文城不能算是个大衙门。九州大陆历史上各个王朝分六部:吏部、礼部、户部、工部、刑部、兵部。这六部在一个小县城里都各自有自己的司署。 县丞管着吏部司、工部司、刑部司,一县主簿管着户部司和礼部司,兵部司交于城防营。 太守大人统筹全局。 昨日县丞老李带着工部的工头来找文太守诉苦。 工部直属只有六个人,一般县城里建个楼,拆个庙还能忙的过来,你这一下子要他们去量城外数千里的土地,就算这六个人跑断了腿没有个小半年也根本完不成。 于是文太守决定,加人。这皂吏们不是没事儿干嘛,去量,还有咱们县学的师生,不是要实践为主嘛,去量。好嘛,一下子就动了上百号人,这下人够了。 刚开始还好,量的挺快,没两天功夫就把城西那边一块地给量完了,这大户们一看,你还真量啊,不行,于是,他们又想了一个招。 那日,张工头正带着十几个人量一个大户的土地,却发现两块界碑之间或坐或躺有一堆人。 工部土地计量的方法很简单,拿一根绳子在两块界碑之间一拉,拉成直线之后拿着长尺一段一段的量。 各位地主老爷你们不是虚报么,可你们界碑动不了吧,一块界碑上东面写着张,西面写着王,那就是张王两家的分界,两块界碑就是一条直线,四块界碑就是一个范围,当然,各位地主的土地不可能都这么四四方方,不过拢共也就十几块界碑就能圈定一家的土地。 这种方法简单实用,就是需要人,人多,量的就快。 可是就在这时候,两块界碑之间全是人,那还怎么拉绳子?这边张工头劝着:“老哥,您要不先让让。”那边老汉直摇头:“不行,这儿凉快,不让。” 得嘞,张工头何许人也?平日里在工地上那可是吆五喝六的角色,这没两句话就嚷嚷起来了,一嚷嚷就要动手,动手人家人多啊,张工头这边就吃了闷亏,脑袋上缠了好几圈绷带。 文太守一听,还有这事儿?抓起来,打板子。 不等你县衙去抓人,就有人来自首来了。 那人叫王赖子,就是个乞丐,平日里偷鸡摸狗啥都干,太守大人您不是要抓人么?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人是我打的,您要抓抓我,要打您就打我,打完往大牢里一塞,我吃上半个月牢饭再出来,说不定您还能接着打。 这王赖子虽说是挨了板子进了大牢,日子过得可是真潇洒,顿顿有人送鱼肉,出来之后还去了一趟烟雨楼。 没过几日,牢里就出现了刘赖子,李赖子.......一堆赖子。 文太守也知道,这自然那些地主老财的手段。 你出你的赖子,我上我的王炸。 今天哪个地儿要量,太守大人直接摆驾,太守大人的官架左右各一个人,拿着两个牌子,上面写着回避,身后跟着八个带刀衙役。谁敢拦在太守大人的官架前面?难道你还敢跟太守大人动手?那就不是吃牢饭了,要是动手,太守是奉圣旨治城,冒犯太守就是冒犯天威。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让太守一整日都在那儿摆驾吧,效率也太慢。 咱们太守大人有的是办法,城防营不是有二百多个官兵嘛,近日有些懒散,拉出去,演武! 划一块地,今天就在这儿了,闲人免进,要是您真敢进去,不好意思,刀剑无眼。 这黄老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次他是没招了。 举三尺明月,借两袖清风(4) 眼看着一个月就过去了,文城四周的土地量了个七七八八,各位地主老财都来签字画押领了字据,这地就算是收回来了。 地收回来那就得分,怎么分?有讲究。 城南的土地靠近大汶河,土壤肥沃,城西的土地靠近后山,比较贫瘠,城北的土地比较零散,城东的土地离着文城又相对最远。 为了这个土地的分配问题,文太守的头发又白了一些。 按照道理来说,土地分配的原则就是就近分配,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就是城南分的都是沃土,城西都是贫地,土地按照人口来分,税收按照亩数来上缴,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大的矛盾,不公平。 对于老百姓来说,什么是公平?那就是他获利最大,那就公平,别人比他获利多,那就是不公平。 文太守愁白了头,家里的财礼却堆成了山。 九州大陆最绕不过去的,就是人情二字,通俗点来讲,那就是给钱好办事。 于是,不论是有交情的没交情的,都去文太守家里送礼,起初两日文太守还婉拒,后来干脆就大门紧闭。 这也难不倒那些想投机取巧的人,于是每日清晨,门太守门口就堆成山,各色花样的小箱子,小篮子,上面挂着一张绢布,写着哪家哪户,送的是啥,想要哪块地云云。 可怜了文太守一家,晚上要趴在墙上,担心被人顺了去,白日还要挨家挨户的给人家送回去。 虽说这个土地划分很艰难,县衙里还是拿出了一个办法。 那便是大家族制度,虽然说文城户数很多,但是从宗谱上来看,可以划分为各个家族,各个家族又有嫡长,以目前存活的嫡系族谱最年长者为首,整个家族有多少人,分多少地,这些地有沃土,也有贫地。 起初,百姓们觉得可行,甭管是谁种,毕竟是一家人,这块地是我们城东张家的,那块是你水西王家的,大家皆大欢喜。 不过真正的分下来,却先爆发了家族矛盾。 族里不可能像县衙里那么分,各家都东一块西一块,肯定就是一户分在东边一户分在西边,矛盾就在于此。凭什么你嫡长房就拿最大最好最近的那一块,我们分家的就要最远最差的那一片?各族的族长也是被闹得不可开交。 百姓们处理问题很直接,意见不和就吵,吵不赢就打,于是各个族内流血不断。 文太守也只能摇头,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就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族内打来打去的不是个办法,于是他们自己想了一个办法——易地。 我想要你这块,你想要我这块,那好,咱俩换换,大小对等,扯了白布摁了手印,这事儿就成了。 县衙的户部大门每日都车水马龙,来往都是易地的字据,县城里的主簿忙的焦头烂额,一张好好的地形图画满了涂鸦,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块地归了谁。 易地这件事儿进行的很快,于是,辛辛苦苦分的地,最后还是基本上按照就近的办法分割完毕,其中有着小块的掺杂。 接下来就该好好种田了,谁知道,又出事儿了。 出了个人命案子。 案子的由来是这样的,张三跟李四在城南都有一块地,张三想要李四那一块,李四不想给,这张三一琢磨,城西那块李四你说换我就跟你换了,城南这块我跟你换你凭啥不换?李四心里也有打算,这块地离家近,我为啥跟你换。 张三气不过,回家喝了半斤闷酒,抄起锄头就去了李四家,张三平时就是个小霸王,左邻右舍都没人敢寻它晦气,李四平时闷声不吭,经常吃闷亏,俩人在李四家里动了家伙,没想到倒地的是张三,李四倒是没什么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张三家里人就把棺材抬到了县衙。 按照出云律,张三持械跑到李四家里去,被李四打死了算活该,要是把李四打死了那得偿命,文太守就按照律例办了。 法律上这么讲,张三家里人却不这么想,张三那个媳妇在县衙门口哭得厉害:“均田均田,均个什么田,家里顶梁柱都没了这田还怎么种,田我也不要了,我也不活了,你这个狗官不得好死!” 文太守在文城一向声望极高,平日里有人敢这么说话定会被围观的百姓直接绑了打一顿,这次却没有。张三媳妇哭得厉害也没人去劝,只不过各家都吃到了这均田的苦头,想想这分田就这么难,将来种田还要缴税,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以前,因此,更多的人就在心里骂起了狗官。 不过事情总有转折,有人“作恶”就有人“扬善”。 做善事的就是黄老爷那一拨人,“我说大嫂啊,这地你要是种不了,那不如就卖给我黄某人,但是,我买地不能就买你这几十亩啊,我要买就买一片,要不您回去跟街坊四邻商量商量,能达成一致我就买了,价钱好说!” 张三媳妇一听,还有这好事儿?街坊四邻一看,我觉着行! 于是,黄老爷那帮土财主就用不到一半的价格又把以前的地买了回来,不仅如此,还有扩张,黄老爷一边免着税,一边买着地,还一边收着钱,百姓手里也多了钱,继续做佃户。这钱哪儿来的?全是文城的赋税! 文太守均田三个月,整个身子都累垮了,结果田还是大户的田,百姓还是佃户,文城却整整少了二十年的税收。 宰相看了这份报表气的鼻子都歪了,直接给文太守定了个偷盗国库的罪名,一道诏书下来诏文太守进京述职。 文太守对于均田一事可谓是殚精竭虑,面面俱到,事无巨细,唯独忽略了一点——世道和人心。 整个九州大地数千年的传统,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打破的,也不是随着某个人的意愿就可以施行的,他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点,在一个不对的地方,要做一件意义深远在后世看来无比正确的决定,就像是某位君王,“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文太守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一壶酒,酒水从嘴角两侧往外冒出,他边走边喝,边喝边吐,边吐边说:“都是我文正的错,是我的错啊!” 此时有两人,从门外走来。 举三尺明月,借两袖清风(5) 男人一副书生打扮,手持折扇,女人头戴珠花,换了一身素裙,二人刻意保持了两尺的距离,在这三个月里,都没怎么说话。 “柳烟云?还是洪少侠?” 文太守眯着烂醉的双眼,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文太守不必在意我是谁,我只是想知道文太守错在何处。”洪七在桂树下的石凳上坐下,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 “我文某人错在均田,若说是十七年前斩杀曹大官一事,文某无错!” 文正说的斩钉截铁。 “在文大人看来,曹大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愚忠的好人!” “难道愚忠就该杀?好人就该杀?” “曹大官忠的是大梁,大梁不灭,百姓已无生路可言!” 文太守喝了一口酒,看着朗朗明月,又说道: “而且,曹大官在百姓心中威望太高,他不死,大梁就不会倒。” “就比方说,今时今日的文太守?”洪七第一次正眼看文正。 “文正何德何能?敢比肩当时的曹大官。” “可曾后悔?” “未曾。” “均田一事可曾后悔?” 文太守眯着双眼,眼中却是二十几年的宦海沉浮。 “不悔,文正有错,均田无错。” “我曹家几百口人被杀,文大人可曾后悔?” 曹小蛮与文太守对视,眼中却布满了杀意。 文正看着曹小蛮,想起了那日的屠刀,屠刀之下有老弱妇孺,也有高过马背的孩子。 他摇了摇头,还是不悔。历史的车轮碾压而过,死于屠刀之下的又何止曹家一门,若是曹家不灭,又将会有多少户人家被灭族,曹氏族人大多数都是无辜的,但是在大义面前,这种无辜微不足道。 就像是眼前的这女娃儿,仅存的一颗种子就将当年之人尽数诛杀,为此还死了一位国之栋梁,一位人间棋圣。 或许文正认为,曹小蛮会祸国殃民。 文正的眼中露出了些许的决绝神色,酒壶已经摔碎,手中握着一块白瓷碎片。 文夫人眼中含着泪,穿了一身孝服,踩着一个小板凳,脖子下面有三尺白绫。 文彬已经在烧着纸钱,带笑看着小桂子,或许下一刻,便将天人永隔。 “且慢!” 洪七的声音不算大,却能让这三间茅草屋里的人都听见,曹小蛮更是不解的看着他。 “洪少侠还有何话说?” “不妨,再喝一杯酒。” 文太守的酒壶已碎,洪七将酒葫芦往前推了推,手里把玩着一颗铜钱,曹小蛮已经猜到了葫芦里是什么,捂住了嘴巴。 文太守拿起葫芦一饮而尽,却发现,只有一滴酒下肚。 一滴又如何?文太守手中的白瓷已经将虎口割破,对着自己的喉咙,平生的一切如过眼云烟,他闭上了双眼。 然而,白瓷却没能划破他的喉咙,白瓷与喉结之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文字,那个文字出现在了三尺白绫上,也出现在了文彬准备好的匕首上,还出现在了李氏手中的一颗药丸上。 那个字出现在了天上,正是一个“理”字。 不给文家老小反应的时间,文太守觉得喉咙干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胸而出,撕开衣服望去,右侧肋下有一物闪着金光,看形状,那是人类的胆囊。 一滴醉桃仙,文太守结金胆! 文人金胆,生当拜相,死列仙班。 “洪少侠......何意?” “受人所托,终人之事罢了。” 洪七手中的铜钱消失,这便是说书人让他做的第一件事。 至于那滴醉桃仙则是梦中与桃花仙人做出的承诺。 一位圣人,一位仙人,两人都要保同一个文人,洪七也想知道,此人究竟会是何人。通过三个多月的观察,最起码是个不该死的的人。 洪七就要离开,因为曹小蛮已经离开了。 “先生且慢!” 文彬从后面急急跑了出来。 洪七看着他:“放心吧,我定南侯要保的人,出云帝国,没人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这里说的没人,当然也包括那位小黄后,因为他此时用的身份是定南侯。不过,那位小黄后本来也没想要杀文正,宰相的朱批被驳了回去,文正入京之后不久便做了户部侍郎。 洪七已经出了门,三间茅草屋内却传出来震天的哭声。 曹小蛮走的很快,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的脚步却还是让洪七看到了身影,洪七三步做两步赶了上去。 “你走这么快干嘛?” “你别管我。” “你听我说。” “你说话不算话!”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洪七并没有说话不算话,因为他根本就没说过要杀文正,留他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的事情自然要看这三个月的表现。 曹小蛮不这么想,你说留三个月那我就留了他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不仅不杀他,还要保他,心里不知道已经骂了多少句骗子无耻败类之类的话了,可惜就是本姑娘打不过你,要不然早把你打趴下了。 “要不,我们玩放风筝?” “什么?” “就像刚出来那样。” “当真?” “啊。” 洪七的手上就多了一圈离洛。 “你捆我干什么?现在又没有马。” 现在是没有马,但是有白灵! 于是,一位少女身穿白衣,手里拿着一根紫金色的马鞭,马鞭的那头是一个少年。 少女骑着一条长者六条尾巴的巨大白狐,在文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奔驰,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不知道碰坏了多少周边的小摊,砸了多少商铺的招牌。 少女玉手一挥,金色的马鞭抖成一条蛇形,少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砸起了地上的无数的地砖。 “摔死你个王八蛋!” 曹小蛮的声音还在街头回响,眨眼就没了踪迹。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棉花糖,拽着一位妇人的衣角:“娘啊娘,那只大狗好漂亮!” 文城的百姓是见惯了妖物的,所以未造成太多恐慌,只是有些混乱。 妇人握紧了小女孩的小手:“我的傻闺女,那是狐狸。” “那位姐姐也好漂亮!” “等你长大了,就比那位姐姐更漂亮了。” “那个大哥哥是谁啊?” 那位大哥哥是谁?妇人确实是不知道。 但是有人知道,他们霸占着茶肆,酒楼,偶尔还去天桥,只听一位说书的先生说:“那人便是定南侯,一品辅国大将军,黄粱城主,杀了血海林鸦,斩了徐大将军和孟太守的洪七,洪少侠!” 街上一片哗然,这么大个人物,摔不坏吧...... 问天有多高(上) 大曌国都城,皇宫内。 阮小七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宫群,长袖善舞。 在她对面站着一排木头人,胸前贴着宣纸,分别写着“洪七”、“定南侯”、“一品辅国大将军”、“黄粱城主”。 阮小七衣袖轻摇,三十六把袖剑层出不穷,一排木头人瞬间变得伤痕累累,血肉横飞。 一支“苦无”撕破长空,摩擦起雷电,从一排木头人太阳穴处一穿而过,四位“洪少侠”齐齐爆了头。 小八和虎子在后山捡着一些还能用的“四肢”拼凑在一起,周围还躺着成堆的“洪少侠”。 “这是一个月以来你姐砍的第几个洪七了?” “一百一十二个了。” “嗯,多拼点,看来还得再砍一百多次。” 阮小七砍完收工,拍了拍双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坐在一条青藤长凳上。 长凳一旁,吱吱正在呵斥一对跪在地上的小泥人,看样子是一男一女。 阮小七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又捏了一个跪在旁边。 至于我们阮仙子为何对洪少侠有着如此深的怨恨,还得从一则八卦说起。 王富贵两个月前去出云经商回来,对他身边的人说: “我在出云那边听说,有一位叫洪七的少侠,为了给当年的曹大官报仇,带着曹大官的独女杀了出云的禁军统领徐李......” 第二个说:“听说出云那边有位洪七洪少侠,洪少侠与一位曹姑娘情投意合,本欲浪迹天涯,谁知那曹姑娘身负血海深仇,洪少侠携妻女杀了徐李,报仇雪恨,宫里那位小黄后欣赏洪七的忠勇,封为一品辅国大将军......” 第三个人说:“听说出云那边有位叫洪七的小魔头,年少的时候习得了一本绝世功法,那是一种阴邪的双修之术,习得功法之后他拐骗了当时曹大官的遗孀,那位遗孀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可怜母女二人都成了那位洪小魔头的鼎炉,后来洪七贪图小黄后的美色,进宫杀了禁军统领徐将军,小黄后迫于魔头的淫威,不得不委身于他,还封他为定南侯、一品辅国大将军,黄粱城主......” 第四个人说“......” 正所谓三人成虎,谣言越传越厉害,市井平民自然是越邪乎越愿意去相信,于是洪小魔头的说法成为了各类话本的主流,落魄书生们纷纷撰写《洪七传》,《洪小魔头的奸淫史》等等,不管有的没的添油加醋大书特书,一时叫卖。 喜欢看话本的都是闲人,京城里最闲的人莫过于皇宫里那一批人,于是宫女的手中就有了一本《洪七传》,这本话本很快就到了淑妃手中,又传到了德妃手中,最后落到了阮小七手中。 于是,后花园就多了一堆的洪小魔头。 阮小七正玩得解气,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天下之主,也是一只笼中雀。 “阮姑娘剑法卓绝,三十六袖剑看的朕是眼花缭乱,恰好后山有一座土丘,阮姑娘可愿意去试试?” “我,我啊,我连御剑都不会......” “无妨无妨,只是一座小土丘,并无山神敕封,试试剑而已。” “那好吧。” 皇宫后山确实有一座土丘,但是并不小,连绵近百里,虽然没有山神敕封,但是有龙气!远远望去就能看到一条黄金巨龙盘踞在山上,不知为何,周氏日衰,龙气在近几年却越来越强盛。 阮小七与周君来到后山脚下,山名龙望山。 阮小七双手合十,不停的点头,口中念叨着:“各路神仙恕罪......” 于是,第一剑,飞沙走石; 第二剑,卷起千秋落叶; 第三剑,斩断老树盘根; 第四剑,惊起山禽走兽; 第五剑,破树千根; 第六剑,阮小七脚踏“当归”“芍药”飞上云端; 第七剑...... 第二十一剑,山动; 第二十二剑,龙吟; 第二十三剑,地牛翻身; 第二十四剑,一条黄金虚龙在阮小七身前盘踞。 三十六袖阮小七,二十四剑撼龙山! 从此,她每出一剑便有金龙吐息。 “姑娘且慢,莫断了我周氏的龙脉!” 怕她继续出剑,周君赶忙出言阻止。 阮小七呆呆的看着周君:“我,憾山了么?” “姑娘莫说憾山,若是三十六剑齐出,怕是这天都要动了!” 开天境! 她是天下剑主,向剑而生! 周君惊讶于她天赋血脉的强大,而她却想着,再敢拈花惹草,一剑刺死你! 只不过在她想不到,在血脉觉醒的同时,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却要持剑而死! 天机老人思忖了良久:“终究只是个提线木偶罢了,百花盛开,你就去杀百花吧!” 在文城近郊,那位即将被她一剑刺死的男人,却在欣赏一盘棋。 下棋的是曹小蛮,用的是星演棋盘,由于推算时间过长,她的脸色煞白。 她有一颗天心,所以她会天算,她便能触碰到更多的天机,也比常人更加明白天命不可违。 她算的是将来,一个洪七不在乎的将来。 棋圣死了,血海林鸦死了,徐李也死了,这一切的操刀之人都是洪七。 按照道理讲,无论如何都会有天道反扑,因为死的人都是被这个天道庇护之人,只是不知道这天道究竟何时反扑,洪七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她知道自己算不准洪七,却还是在算,算来算去只觉得镜花水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在她满脸迷茫的时候,心中却升起了一丝警意,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白的像一张纸。 “怎么了?” 洪七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脑袋下面枕着黑龙大爷,旁边趴着白灵,与这两位狐属一起闭目养神。曹小蛮的异常把他从浑浑噩噩里拖了出来。 “有人入了开天境。” “谁呀?” 曹小蛮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其实,洪七心中的意动比曹小蛮还要强大一些,开天境已经接触到了天道的门槛,因此也可以做到一些人力所做不到的事情。 比方说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某位想传达的人。 这也就是曹小蛮心生警意,而洪七却是喜意的原因。 洪七手里握着一颗铜钱,来自于说书人的铜钱,他心里想着,没想到这第二件事居然是此事。 入夜。 问天有多高(中) 时值初夏,却已经有了蝉鸣。 微风拂过,带着阵阵的凉意。 今夜月正圆。 白灵和黑龙的两只眼睛就像两颗璀璨的明星,远处传来了狼嚎,越来越远。 紫衣歪着头靠在树上,相较于一把剑,她更想做一个人。 洪七半坐着身子,手下有一株白色的小花,刚好就在白灵的鼻尖处,这种小花名叫白头翁,有一个很好的寓意,有缘人见了白头翁就会一起到白头。 曹小蛮推演了一天,神魂有些不稳。 如果没有人说话,这就将是一个静谧而安宁的夜晚。 洪七说:“我曾经立下了一个誓言。” 曹小蛮虽然放了半日的风筝,却不代表她就不生气了,“又是与哪位姑娘私定了终身?” “那个誓言,立于岐山。” 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白灵和紫衣却凝聚了心神,作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顶级生灵,它们对世界的感知尤为敏锐,如方说,此地已经悄然漫布了天道。 曹小蛮有一颗天心,所以她比另外两人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股誓言的力量。 “你要杀尽天算之人?” 洪七的眼神很坚定,坚定到恐怖。 黑龙大爷对这种气息最为敏感,此时已经瑟瑟发抖。 誓言立于岐山,他在岐山入了一个局,时至今日依然是局中人,因此,他誓杀天算之人。 布棋之人若死,此局自解。 但是,那个时候他还未曾遇见曹小蛮,也并不知道她有一颗天心。 圣人之誓,立则无悔。 洪七迈出了一步,脚下却是一个山印。 洪七再迈一步,手中已经握有两仪七星。 洪七跨出三步,再入天人合一境! 一次毫无保留的天人合一,比徐府别院那次更强,比一剑斩月那次还要强。 因为此时,他要斩的是天道! 成,则天道尽除,再无两仪七星,洪七究竟会入开天境还是无剑道,不得而知。 败则粉身碎骨,也再无天道压制。 曹小蛮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恐慌,就像一个超脱生死之人。 天空中突然落下了一道天雷,天雷便是天劫! 历史上最多的一次,一位开天境剑仙死在了第七道天雷之下。 洪七仅凭意念,就招来了第一道天雷! 天雷砸中了洪七,准确的说,是砸中了一道罗汉金身。 儒释道三教侍奉天道,却互不相通,道家的天雷,亦可以用释家金身来抵挡。 洪七一剑斩落,却未曾有一丝风动。 好像有玻璃碎了。 一座棋盘出现了一道裂痕。 裂痕从很小的一条缝地裂般扩张成一朵窗花。 星演棋盘,被洪七一剑而斩! 以天道斩天道,洪七从来都没有想要斩向小蛮,而是要斩了那棋盘。 老乞丐的山河碗,天机老人的星演棋盘,都是这个天道在世上的遗留。 斩碎棋盘,便是挑战天威,天自怒。 于是,一道倍于第一道天雷的雷柱轰然落下。 洪七已无还手之力,这道天雷却没能砸中洪七,因为有一袭紫衣。 一颗紫竹与天雷相抗,天雷寂,紫竹上有道道裂痕。 “退下!” 说话的不是洪七,是一尊圣象。 紫衣捂住胸口,嘴角溢出道道紫金色的血液,若不是当时洪七有一滴金血流入她体内,她此时已经成为焦炭。 一道十倍于上一道天雷的雷龙又一次下落,却碰上了一个字——“滚!” “滚”字布于文城方圆百里,天雷入了金字,便没了声音。 完了? 没有。 天空中乌云越来越厚,雷电漩涡越来越大,天在蓄雷,这次落下的是一道雷瀑! 一道长数里宽十丈的雷瀑! 雷瀑落下之时,周围的空间都被吸了进去。 “滚”字似是一张巨网,雷瀑就像是一条白鲨,巨网被冲撞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在离洪七三尺的地方,终于停止了形变。 乌云消散了。 夜空也消失了。 天上却亮起了七色的光芒,是极光! 文城的百姓似乎看到了仙境。 一道非常细微的,如针般的紫色光束,穿透了那个“滚”字。 圣人虚像暗淡了些许,洪七的识海如五雷轰顶! 五道之后还有没有? 有! 还有一束耀眼的紫光落下! 那束紫光就如同一根擎天柱! 然而,擎天柱却立在了空中。 空中有一个“理”。 洪七手里的一颗铜钱消失了,那颗铜钱传达的信息便是斩了那个棋盘。 黄粱城里有一座高千丈的圣人虚像,洪七的虚像也就是他的脚指头大小,这才是真正的儒圣! 一个“理”字以黄粱城为起点,以文城为终点,横跨了大半个出云帝国! 我以天理抗天雷! 光束过后,是一头紫金麒麟,那头麒麟却似乎对这个“理”字,很是畏惧,竟然摇了摇头,返回了天幕。 洪七已经抗过了七道天劫。似乎,他赢了。 可他怎么会赢?对手是天! 麒麟消失之后,冒出了一条黑色的雷龙。 洪七曾在黄粱城见过黑色雷龙,从老乞丐的拐杖里。 如果说此时是一条黑龙,那么当时那一条就是蚯蚓,或者说蛆虫。 黑龙咆哮,一往无前,黄粱城的千丈虚像只剩了百丈,洪七的虚像初一接触便消失于无形,“理”字也扛不住这道黑色雷龙! 虽然被卸去大部分的冲击,但是还是有黑色的雷电落下。 黑狐与白狐都被这道冲击震昏,紫衣更是化成了紫竹真身。 黑雷落到了洪七身上,在黑雷下落之前曹小蛮早已经扑到了洪七身上,她的一颗天心碎了,却还是没能抗住。 二人在黑雷之下血肉模糊,已经不分彼此。 雷电过后便是倾盆大雨。 出云帝国风雨飘摇。 王语嫣站在烟雨楼顶,看着天幕,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还是死了。” 黄粱城的天桥下面,说书人的眼角多了三道皱纹。 老乞丐说道:“何苦?” 说书人却自有少年意气,相比较于老乞丐,他确实还是个少年! “此道不公,怒而平之!” 侍奉天道,却不一定就认可这个天道,不然也不会有人发出“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的言论,在天之下,儒圣亦是刍狗! “不还是输了?” “未必!” 老乞丐不解何意,看向了山河碗:“原来如此啊!” 问天有多高(下) 老乞丐不再说话,说书人闭目养神。 王语嫣眼中抹过了一丝诧异:“还是死不了,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 天机老人又将洪七的名字勾去,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入天机榜了! 文城郊外的一片草地上,血水混着雨水流向四方。 血流的方向在一处花朵下方分为两股,又溶在一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白头翁的花瓣被染成血红,花瓣上站着一位白头老翁。 血分两脉,一脉绵长,似水柔情,一脉汹涌,至真至诚。非此阴阳两合之血脉,不能召唤白头翁! 他只有手指般大小,胡子却比身子还长。 “有缘是有缘,只是如此情形,老夫如何救你们?” 白头翁一甩胡须:“罢了,就去梦里吧!” 于是,点了红烛,映了春光,掀了红帐,解了罗裳。不知娘子胸前绣的可是鸳鸯?小生我且解下来慢慢玩赏。也切莫一双手只顾偷香,羞人家面若红霞,身似骄阳。时才刚拜了天地,如今却入了洞房,一声娇息小生心头痒,两瓣红唇印上了淡淡汗香...... 雨后的清晨鸟儿在欢唱。 紫衣拽着黑狐去寻一些野果,捉几只野味。 白灵守在山洞口,捂着耳朵说道:“我还小,我什么都不知道。” 山洞里有个石床,床上躺着赤身裸体的一男一女。 曹小蛮醒来,觉得有些湿热,也不敢动,娇羞的低下了头,却马上就发现自己不应该往下看。 洪七也醒了过来,脸上画着尴尬,好像在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打我。 “你......” “我......” 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敢轻举妄动。 曹小蛮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气,说了一句话,说完脸上就红成了一片。 “你不是一直有偷看吗?” “偷看?” 洪七瞬间明白了她说的偷看是何意,支支吾吾道: “我,我哪有......” “没偷看你爬树上干嘛?” “我爬树上看风景......” 洪七心想,不对,我何时爬到树上过? 曹小蛮一声娇嗔:“承认了,真不要脸。” 洪七顿时觉得脸上无光,举起大手在一片浑圆挺翘处拍了一下。 “偷看又怎么样?我现在正大光明的看!” 洪七可以犯浑,曹小蛮脸却红到了脖子根,只是这种形态对洪七杀伤力百分之百。 于是二人又是一番缠斗,共赴了巫山...... 直到午时,曹小蛮才走出山洞,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披散着头发,脸上还有一抹红晕。 洪七半敞着胸膛,洪少侠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是扶了墙。 此时黑龙已经捉了七只山鸡,紫衣摘了三趟果子,白灵一直在地上画圈圈。 “洪大爷,洪大爷威武,鸡汤马上就好了,您老快补补身子!” 黑龙大爷唯恐天下不乱,只是被一个耳光抽的有点晕晕乎乎。 紫衣帮着曹小蛮理了发髻,那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妇人髻,洪七也整理了装束,黑龙大爷的肚子鼓的像一个皮球,谁知道这么只小狐狸能吃三只山鸡。 “到底发生了什么?” 紫衣问道,她问的自然不是山洞里发生了什么,而是之前发生了什么。 洪七抬着头说道:“白首百年恩。” 白首百年恩是何意?原来白头翁是一株仙草,洪七曾在圣医族见过关于此类花的记载。 传说白头翁的花灵是一对双古稀的老人,他们生前恩爱,也在同一天闭上了双眼,真情感动了上天,于是二人的灵魂并未轮回转世,而是寄寓在他们茅屋前的一颗白色的花朵上,故名白头翁。 白头翁随处可见,但是二人究竟寄宿在哪一株花草上却不一定,有缘人如果情真意切,看到白头翁时就可能得到夫妇二人的祝福,若是未曾婚嫁,出来的便是老妇人,二人就会白头偕老,恩爱终生,若是已经嫁娶,出来的便是老头子,那二人百年内共死便会同生一次,只是一个传奇的记载,没想到却是真事。 至于怎么才算有缘人,为什么他们会共死而同生,洪七就不得而知了。 在洪七描述的过程当中有意无意的提到过圣医族,曹小蛮有些心慌,就像是抢了别人的男人,又像是自己的男人被别人抢了。 “仅仅是如此?” 紫衣继续问道。 “不止如此。” 洪七对众人讲述,他的体内两仪七星消失了,境界却又被压制到了分剑道,至于为什么,因为他体内多了一块棋盘,正是星演棋盘。 他斩了棋盘,却没有想到棋盘又反过来压制他自身。 他立誓斩尽天下心算之人,却没想到自己此时心动也是天算。 天道有轮回,天道不可违。 洪七本想着破局,却在棋局里越陷越深。 现如今他不再是天下最强的合一境,但他依然强大,因为他是代圣人,因为他还有白灵和紫衣。 曹小蛮修的是天心,天心蹦碎她的修为尽失,此时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安全感。 紫衣的伤势比想象中要重,只能保持人形,若再遇到苦战怕是难以出手,黑狐修为尚浅,白灵还好。 不过此时,出云帝国却没有人敢再去招惹这一行人。 八道天雷会成为一个传说,抗下八道天雷之人也会是一个传说,哪怕只有分剑道修为,也没有人就真的以为他只是分剑道。 在出云帝国的世人眼里,他是圣人,世间最强的合一境,斩落了两位天机榜强者,还扛下了八道天雷,他已经近神! 于是,他们不再隐瞒身份,就这么招摇过市。 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游遍了出云的广袤山河,开心时就抓两个山精解闷,不开心时就去那些万年大妖的洞府里打秋风,在城里最大的酒楼喝酒吃饭住店从来都不给银子,一只白狐驮着一对神仙眷侣在官道上飞驰也无人敢拦,在此期间洪七二人更加琴瑟和谐,曹小蛮之前煞白的脸色如今满面春光。 从那些缩头乌龟手里他们弄到了不少宝贝,黑龙大爷更是凭借着这些天材地宝硬生生长出了第三条尾巴,它终于又可以变回人形,不过他还是变成了一个小道童的模样,跟白灵很般配。 紫衣在一条蜒蚰洞府内得到了一滴观音露,修为也恢复从前。 洪七在一处山崖下面发现了一柄古剑,算不上神兵,但是灵气充沛,稍微打磨一下就有渗人的寒光。 曹小蛮突然对首饰很感兴趣,还买了一堆胭脂水粉。 就在此时,她要回烟雨楼。 好茶 “我要回烟雨楼!” 没什么道理可讲,洪七只能陪着这位暂未过门的娇妻去一趟娘家。 一路都在风驰电掣,也顾不得沿途的金秋飒爽,白灵与黑龙成了一对欢喜冤家,路上拌嘴能让人啼笑皆非,倒是解了一些乏味。 离云都十里,又见了十里长亭,长亭内有琴声。 曹小蛮二人骑得是一匹大雪狼骑,哪怕是分舍的烟雨楼也常备着这种千里良驹。 洪七一个漂亮的燕子展翅,脚下虚踏七步,却是向回倒掠,一黑一白两道光影随之而动。 紫金离洛短了一寸,这位负心汉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像当初撇下阮小七一样,消失在密林之中。 白灵和黑龙自然不希望回烟雨楼,它们的江湖生涯才刚刚开始。 秋风中只有一个萧瑟的身影,牵了一匹骏马。 琴风挽住了她的手臂:“就这么让他走了?” 曹小蛮摇了摇头,有些依依不舍,但终归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那你又为何回来?” 她低下头,摸了摸暂时还算平坦的小腹,眼中闪着泪光。 女人的愿望就是相夫教子,但是对于他来说,现在还不能有这种牵绊,所以她回来了,放他走了。 琴风有些兴奋说道:“这孩子将来是不是也要管我叫母亲?” “不要!”曹小蛮坚决不同意。 “叫姐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孩子出生的模样,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你们才是真正的母子俩啊。” 凤尾琴发出了一个欢快的音符,烟雨楼三日烟火不息。 不知道我们的洪少侠得知此时曹小蛮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会不会寻一条麻绳直接吊死在树上,或者直接跟自己家的老二决裂,从此再不相见。 洪七已经是天算之人,但是他坚决不用这一天道的馈赠,不久之后他就后悔了。 他之所以要离开曹小蛮,并不是他薄情寡义,而是远方都城传来了一个噩耗。就在前日,阮小七几乎耗尽了神识,让他真真切切的知道了这个消息。 宫城内一共有女婢十八名,前不久有一人莫明的消失了。当时小八双手抱着那位血淋淋的女婢,根本就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前一日这位姐姐还陪他在湖边捕鱼,只是从昨夜开始,阮宫风就感觉到身体里有一只猛兽正在苏醒,不动剑,不动心,不动念。一念之间,一条鲜活的生命身上就多了八十一道伤口,刀刀致命。 这条鲜活的生命被姐弟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埋在了一棵老槐树下,他们确定没有别人看见,却不知道这颗槐树在此地已经长了千年。 天上还披着星月,绝大多数人都沉睡在梦中,一条金龙已经苏醒。 北方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踏云而来,这道气息令他感到熟悉,正如七年前的那一夜,于是他又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洪七横跨了整个出云帝国,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御剑几万里,剑元几近枯竭。 他翻了宫墙,入了后宫,看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窗上映着一个熟悉的倩影。 阮小七当然知道他已经来了,她是开天境,如此强大的气息波动怎么会逃过她的双眼,为了等他,她已经三日没合眼了。 洪七还是习惯性的翻了窗户进去,哪怕门只是虚掩。她知道他的习惯,岐山的五年不知道这个小色胚有多少次从他的窗台上鱼贯而入。 阮小七脸色蜡黄,眼眶深深凹陷,周围有一圈明显的黑眼圈。 她有很多话想说,只是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抱着他干嚎,因为眼泪也流干了。 洪七拍打着阮小七的后背,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她的痛苦,她哭了半个时辰,最后只剩下从鼻腔里发出的啜泣之声,洪七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大片。 “你怎么才来,小八被他们带走了,你怎么才来......”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到恐怖,双手不停的锤着洪七的胸脯,却感受到了一颗强大的心脏正在有韵律的跳动。 “不哭了,不哭了,我现在就去把那个老东西的胡子给他拔光,把小八抢回来。” 阮小七惊讶的看着他:“你知道是谁?” 他知道,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赶来,因为那人是一位儒圣。 在圣人眼里,他和小八的身份都不是秘密,而且那位东唐的大儒圣早就通过圣人之间的神识传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小八正在东唐的一座书院之中聆听圣人教诲,也有可能是软禁,但是性命无忧。 “你认识他,他是不是你朋友?” “是。” 洪七的这句话让她感到了心安,似乎几年以来,还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她当时还对那人出了三十六把袖剑,若是境界稍微差一点不就要死在她的剑下了? 不过,她还是很快的就说服了自己,毕竟自己是开天境,洪七还是个分剑道,也没什么长进嘛,自然没办法通知她,至于他到底是怎么通知的那位朋友,肯定当时两人正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阮小七一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庆幸?或者生气?或者幸福? 只是,她很饿,突然发现现在自己很丑。 “你,你先出去。” 洪七一时手足无措。被阮小七连推带搡的拽了出去。 天蒙蒙亮,皇宫内也没有侍卫巡逻,洪七发现这地方特别大,于是就随处转转。 阮小七扫光了桌子上的一堆瓜果点心,喝了整整三壶水,最后还打了个饱嗝。 吃完之后她半躺在床上,一只妆虫在为她精心装扮,谁知此时她突然坐了起来,闻了闻自己的衣袖,馊了,心里一阵恶心。 好在皇宫内什么都不缺,她便沐浴着香汤,在浴缸里睡着了,还响起了鼻鼾。 洪七发现还有一个房间灯火通明,抬头一看——御书房。 推门而入,里面正坐着一个男人,穿了一身龙袍。 二人四目对视,居然还含情脉脉。 “皇帝?” “刺客?” 互相确认了身份,洪七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倒了一碗茶水。 “好茶!” 宗里来了位祖师爷 “我说,皇帝大叔,你又不用朝会,起这么早干嘛?” 洪七一副混不吝的性子,也没点礼数。 我们这位皇帝也心宽:“那你呢?这么早不抱着媳妇睡觉,跑来刺杀我?” “嗨,我不是来找人,被人轰出来了么。” “阮姑娘?” 洪七点了点头。 “那你是,莫少侠?” 洪七心头一惊,莫古青这么名子他已经很多年没用了,知道的不过寥寥数人,这位皇帝跟她是什么关系,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哎,别多想,莫少侠的名号这几年在都城响当当,敢进阮姑娘房间的,不是你莫少侠,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洪七心想,也对,嘴上却说道:“我这么优秀?” “那可不,这几年铸剑宗名声大噪,那些人可都是冲着你去的,不是传闻说死在西蜀了嘛,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那么不中用。” “嘘,这事儿保密。” 周君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二人越聊越投机,从御书房的桌子旁一直聊到屋外的台阶上。 “小兄弟,你这衣服怎么脏了,来,朕送你一件。” 一条青灰色的绸缎大褂,这材料这绣工,真的没话说,关键是洪七穿的还挺合身。 一老一少有说有笑,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渐白。 阮小七缓步走来,歪着头看着二人,二人也看着阮小七,一起张大了嘴巴。 洪七一只大手挡住了周君的视线,直接给他拍了一个后仰。 阮小七有些紧张的说道:“他是皇帝!” 洪七转了转头:“看你的嫔妃去,她是我的。” 周君悻悻的朝着远处走去。 莫少侠与阮仙子二人来到御花园,却看到了一堆被肢解的“洪少侠”,他心里有些发毛的看着阮小七,阮小七故作凶状说道:“拈花惹草的下场!” 莫少侠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最为重要的部位。 二人坐在一块石头上,阮小七的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就像是从前。 身后有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悄悄靠近。 虎子一早来宫里当值,却看到到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看那身装扮,再看那道背影,我们那位皇帝难道又要纳妃了? 不对啊,刚才不是才在宫门口见了皇帝嘛?那人谁呀,居然敢潜入御花园勾搭阮仙子,还有没有把我正五品御前带刀侍卫统领虎大将军放在眼里了?还敢偷衣服!老子剁了你!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掩藏了气息,悄悄的靠了过去,就在三步远的地方,眉心处多了一支袖剑,两腿之间多了一把长剑,莫少侠给那柄古剑取名为“知意”。 二人齐齐回头,三个人异口同声:“是你啊!” “小莫莫,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不怕被人剁了喂狗啊?” 虎子拍着莫古青的肩膀,其实是在擦刚才的冷汗。 莫古青拿大拇指指了指阮小七:“我媳妇,开天境,你剁一个试试?” 虎子抿了抿嘴唇,确实是没人敢剁你。 莫古青能从西蜀走出来,就没有人敢再轻举妄动了,因为他们确定自己绝对不可能从那种天罗地网中脱身。 “张望舒和桃花妹子成亲了,你知道不?” “我知道,我还给他们准备了几件大礼!”莫古青在嘿嘿嘿的偷笑。 “桃花半年前生了个大胖小子。” “嗯,小张不愧是我教出来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他们儿子叫谷子” 哈哈哈哈~~虎子笑的满脸通红肚子直抽抽。 莫少侠一甩袖子:“妈的,走!” “你干哈去?” “杀他亲爹,当他后爸!” “哎,人家俩人都是合一境,别以为你的分剑道我看不出来,老子也快合一了......” 虎子的声音还在空中飘荡,莫少侠却早已御剑而去。 虎子转头尴尬的看着阮小七:“不用,拦住他吗?” 阮小七摇了摇头,“他要是能吃亏,我就跟你过。” 虎子还是第一次听阮小七这么说话,这难道就是近墨者黑? 铸剑宗门不比当年,恰如当年! 一左一右两位金童玉女守着门口,莫少侠搭眼一瞧,才刚刚启剑,两把剑倒是不错,明显是藏过锋的,看来受我这位大师伯影响颇深啊。 莫古青心里偷着乐,脸上还是一副傲慢的表情,抬脚就要往里走。 “站住!何人来我铸剑宗?” 莫古青心想,不行,我亲自来了他俩不来接我? “你,去叫张望舒那对奸夫**出来接驾!” 两位才刚十四岁的少年哪听得进这话,口中喊了一声:“大胆狂徒!”,就要抽剑砍去。 谁知他们还未出剑,一道凛凛寒光已经从宗门内呼啸而出,正是那把桃花剑! 莫少侠出了一根手指头,那把桃花剑就在他手上欢快的旋转了起来,看的两位小剑士目瞪口呆。 金童说道:“这人谁啊?这么厉害!” 玉女回答:“待会儿师娘出来,有他好看。” 门后出来两人,正是宗主张望舒和掌门夫人桃花。 金童玉女毕恭毕敬道:“师父,师娘。” 张望舒一脸的难堪:“回来也不打声招呼,跟两个弟子辈在这里胡闹,快进来。” 金童玉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声问道:“师娘,这位是何方高人?” 桃花笑靥如花:“他呀,祖师爷!” 莫少侠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迈着八字步再入铸剑宗。 哎哎哎,听说了么,咱们宗门来了位祖师爷! 什么祖师爷啊,老宗主铁剑和刘师傅咱们又不是没见过。 不是不是,是比老宗主更老的祖师爷。 我说,你俩别瞎猜了,那人不是什么祖师爷,那是莫师伯! 啊?不是说莫师伯死在西蜀了么? 肯定是谣言啊,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 你怎么知道的啊。 刚才我在掌门的门口偷听来的。 真的啊,那我们也去听听! 张望舒的房间里,莫少侠抖了抖刚从宫里借出来的青衣大褂,往凳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不带我的大儿子出来见见我?” 桃花自去房间抱孩子。 趁着功夫,莫古青拿着一根鸡毛掸子追着张望舒:“谷子,谷子,你睡我小师妹还想让我给你当儿子是不?长大了胆儿肥了是不?” 张望舒抱头鼠窜,二人至今也就才22岁。 桃花在后面自然听得见这闹剧,所以也没急着出来。 此时,却听到有人敲门,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弟子。 “莫师伯,请用茶。” 踢馆(上) 莫古青拍着桌子:“我在这儿坐了不到半刻钟,都换了三水茶了,要不,你们都进来?” 几十名弟子鱼贯而入,要一睹这位传说中大师伯的风采。 桃花抱着谷子从房间内走了出来说道:“课业都不用做了?” 几十人又如鸟兽般散去。 谷子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主,跟谁都亲近,唯独对我们莫少侠不感冒,嘟着小嘴,眼睛眉毛都挤在了一起,莫少侠一看,这么丑,肯定不是我亲生的。 “师兄,听说你以分剑道的修为就斩杀了天机榜的强者?” 桃花一脸冰冷,体内剑元正在急速运转。 “师妹我自从入了合一境,还从未出过手,不如请师兄指教指教?” 在桃花心里,你打我老公不要紧,你骂我也不要紧,你说我儿子丑,那咱俩就得分个高低上下。 “别别别,师妹息怒,我的意思是这小子跟我这个师弟,一模一样!” 他那个师弟便是张望舒,张望舒的长相只能说平常,莫少侠这膈应人的本事,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不知道他的父母在九泉之下知道儿子如今的经历和成就,会是心疼还是欣慰,如果有人说他丑,大概也会拼命吧。 莫少侠有些感慨,晴空下出现了一小片乌云。 “来,大儿子,干爹没什么送给你的,这把古剑就当个玩具吧!” 莫古青把从出云带来的“知意”放在了小家伙的怀里,谷子自从出生就天然喜剑,之前抱着娘亲的桃花剑不肯撒手,如今又多了一把,小家伙立马眉开眼笑,笑靥如花。 桃花觉得没什么不妥,要是没这点诚意,怎么能当孩子他干爹?虽然说那一葫芦贺礼有一半都是为了这个小家伙准备的。 洪七怀里的谷子两只小手正在拍着古剑,旁边却多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正是白灵,张望舒夫妇有些吃惊,不知这小丫头是何时进来的?他们竟都没有察觉。 黑龙大爷爬在一旁说道:“你这小丫头屁股这么大,抓紧也生一个。” 作为狐属,它们对人类这些比较私密敏感的词汇都没太有感觉,只不过白灵还是不高兴,她现在是个“人”,还是个几岁的小丫头,你说人家屁股大,还要生孩子? 于是铸剑宗内出现了一黑一白两条追逐的身影,时而像两只狸猫,时而又变回几丈真身,时而又成了一个小道童和小丫头。 张望舒夫妇对视了一眼。 桃花说道:“师兄如今可有信心再赢一位憾山境?” “打不赢,打不赢,我是真的分剑道。” 莫古青此时确实也没撒谎,岐山之中是九尾狐自行兵解,崇德山上开天是借了“毛毛虫”万年修为,黄粱城内是凭借一个字和三道天道大阵,徐李别院是靠着世间最强的合一境,现如今他只有两个字还算压箱底的本事,只不过不能随意施展,圣人虚像在上次抗天劫的时候烟消云散,他如今无法天人合一,也难以凝聚那么多浩然之气,毕竟他不是真的圣人。 “那,便罢了。”桃花摇着头,却还在意味深长的看着莫古青。 “怎么,有什么难处?”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年小演武有几位弟子被白云剑宗的人打伤,你这个师弟本事不济,找人理论时也受了点伤。” 莫少侠一听,居然还有这事儿,“他娘的哪个王八羔子敢寻铸剑宗的霉头,忘了当年的落霞山了?那个白云剑宗宗主什么修为?” “宗主还好说,也是合一境,只是有一位长老年前出关,听说入了开天境。” 莫少侠喝了一口茶,“开天境啊,不早说。” “怎么?师兄有办法?” “你要是说憾山境,那还真没什么办法,我也不能随便去欺负人吧,开天,嘿嘿。” 殊不知我们莫少侠的红颜知己也是开天境,开天分为大开天小开天,小开天就像当初的小八和他崇德山那次,剑开天幕,可飞升成仙,大开天则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窥测天道,掌握一些仙圣手段,就好比阮小七的神识传意,那可是儒圣才可施展的妙法。 “这事儿交给我了,明天出发,揍他丫的!” 晚上虎子拎了两大坛美酒,师兄妹八人第一次齐聚,更是要不醉不归。直至半夜,桌上还坐着的就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没喝,一个是十二岁就抱着一个酒葫芦喝酒的少年,不喝酒,怎么当大剑仙? 虽然宗门里一直有莫古青的舍房,可他还是回到了皇宫。 窗上还是那道倩影,莫古青清了清脑袋,散了散酒气,却听到阮小七正在呵斥一个木头人,于是他抓紧又把刚散去的酒气吸了回来,还在身上吐了两口,摇摇晃晃的推门进去了。 阮小七瞪着美丽的双眸,掐着纤腰:“舍得死回来了?” 莫古青假装没听到,跌跌撞撞的把她扑倒在床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阮小七推了半天也没有推开,就只能保持这个姿势睡了。 莫少侠又机智的躲过了一劫。 第二日清晨,莫少侠抱着一只鸳鸯枕头嘟着小嘴,看来是做了个美梦。 阮小七早早就起来梳妆,她可不想再让他看到那副模样。 吱吱在莫古青身上蹦来蹦去,似乎发现了一片游乐场,嘴里还在“吱吱”的叫着。 白灵和黑龙一夜没睡,它们在警惕着后山那股威严而强大的气息。 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师兄,嫂夫人,桃花妹子让我喊你出发,我知道你俩小别胜新婚,可别抱着被子不起啊!” 阮小七不由的一阵羞恼,羞的是这还没过门就嫂夫人嫂夫人的叫,恼的是那个浪荡货还不娶她过门。 莫少侠一股脑坐起来,看了看时辰还早,悻悻的离开了被窝,匆匆洗漱完毕,吃了口早饭,拉着阮小七就走。 “干嘛去啊?” “打架去。” “你一回来除了喝酒就是打架!” 莫古青无比认真的看着阮小七说道:“今天,你打!” 三人两狐一紫竹,来到了铸剑宗。 张望舒和桃花早已在门口等候。 铸剑宗三百弟子今日列队齐整,右手抱拳,左手做掌斜放在右拳上方:“参见大师伯,祝大师伯凯旋归来!” 莫少侠一看,这铸剑宗果然不比当年了。 两位女子相对而笑,一如那时初见,一人笑靥如花,一人眉如远山。 踢馆(中) 白云剑宗离着铸剑宗不过半日的路程,除了莫古青一行人外只有张望舒夫妇跟随,虎子有公务在身,本来宗里挑选了一批优秀的二代弟子,其余几位师兄弟也都要跟来,只是按照莫少侠的说法,小小白云剑宗也值得如此阵仗?私下里却对桃花说,万一输了,多丢人。 白云剑宗虎踞龙盘于白云山,年前还叫白云剑门,是万万不敢用“宗”字头的,只不过随着开天境的长老出关,白云剑宗声势大涨,并未经过江湖议定,便给自己强行升了“宗”,其余宗门也都愿意认可,毕竟开天境在九州大陆都凤毛麟角,许多大的宗门也只是憾山境剑仙在坐镇,当年的落霞宗也仅仅是凭借合一境长老众多便可提升为“宗”,开天境与合一境自是云泥之别。 借着老祖出关的声势,白云剑宗今日正在招生。 山脚下有一块粉刷一新的山门牌坊,牌坊下放着十二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排着长队,都是来报名入门的子弟。 白云剑宗宗主白客坐在一把狮头紫颤木掌门宝座上,身后是九排十二列一百零八位长衣飘飘的年轻俊彦,四位长老分别坐在白客两侧,这其中自然不包括开天境那位。 招生流程分三场测试,第一场就是在一位中三流剑客手下走过三招。 莫古青观擂台上那名中年男子,长剑抱于胸前偏左,衣衫无风而动,颇有剑仙风范,其境界不过堪堪承剑道修为,修剑资质只能算下乘,不过用来对付这些还未启剑的报名新生绰绰有余了,偶尔有天资卓越年纪轻轻便已经启剑或者转剑的优秀种子,白云剑宗自然乐享其成,其余人也不用过分失望,打输了交钱也能过...... 莫古青带着一位小道童前去报名,张望舒夫妇带着一顶斗笠远远观望,以免被认出,阮小七的开天境修为自然无人能识破,莫少侠是年纪轻轻的分剑道剑客,虽然是天资卓著,却还不至于引起骚动,毕竟报名的也不是他,而是黑龙大爷。 擂台上那位分剑道剑客只一拳一脚,报名学子便纷纷飞出擂台,到现在为止都还未曾出剑。 “黑龙大爷,一会儿上去,赢得漂亮些。” 黑龙大爷摇头晃脑走了上去,看外貌不过几岁的孩童,显得颇为滑稽。 一般学子上台,首先都要拱手作揖,报上家门名姓,一是礼数,二是希望对方能够手下留情,最起码别伤了自己。 “动手吧!” 黑龙大爷喊了一声,那位承剑道剑客很是吃惊,抱着一把长剑眼神嘲弄,怎知就是这眨眼的功夫,他便再也没了嘲弄的资本,黑龙大爷似一个黑色魅影,都没看清楚出手,那把长剑已经被他踩在脚下,那位风度偏偏的剑仙躺在台下不省人事。 白客一拍座椅上的狮子头,大喝一声:“何方妖孽?” 黑狐拿大拇指指着自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黑龙大爷在此!” 此言一出,场内哗然,白客更是怒不可遏,“摆阵!” 只见三十六位长衣剑仙脚踩天罡,移形换影,正是那小周天剑阵。 黑龙大爷一嗤鼻子,摇晃着小脑袋说道:“妞儿,交给你了。” 一条巨大的白色狐尾扫过,三十六人应声落地,小周天剑阵就这么不堪一击。 随着三十六人落地,还传出来一个声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白灵大娘在此!” 说话的竟然是一只身长三丈的六尾白狐,莫古青一拍额头,学啥不好,偏学成个傻子,白灵大娘是什么鬼? 前来报名的数千学子都惊骇的说不出话,自然也没有深思那四个字的含义。 白客怒吼道:“启护山阵!” 玩真格的了,一百零八名白云剑仙身形辗转,正合魁星之数,乃是大周天剑阵,剑阵密不透风,一时竟发现了不了破绽,白灵皱起了眉头。 恰在此时,出现了一袭紫衣,你有一八零八剑,我有三千六百竹,大周天剑阵哪是竹林七贤阵的对手,紫衣可是连憾山境的孟太守都忌惮的存在,连小黄后都想得到的宝贝,一百零八名弟子各自要对付三十多根紫竹,不久便被逐个击破。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紫衣仙子在此!” 紫衣仙子说出来就比较合适了,白灵眨巴着小眼睛,仿佛也被剑阵所伤。 白客一看,来者不善啊,护山大阵都被攻破了,还能咋办?上呗。白客与四位长老对视一眼,剑元齐齐暴涨,五位合一境剑仙同时出手,白云山顿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遮天蔽日,分不清白天黑夜。 紫衣以一敌四,,居然还稳占上风。 白灵与白客纠缠,虽然只是一只千年修为的六尾狐,当初可是把那万年黑熊精给开膛剖腹了,白客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几十个回合下来便口吐鲜血,撞倒了白云剑宗的山门牌坊。 白客捂着胸口,其余四位长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与我白云剑宗过不去?”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铸剑宗,莫古青在此!” 数千人纷纷让开了道路,一位青衣长褂少年大步走来,那人眉清目秀,那人面露寒光。 莫古青身后跟着一对夫妻,正是张望舒与桃花二人。 莫古青三个字一出,便惊起了惊涛骇浪,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 “原来是你们?若是在以前,莫少侠出面那我白云剑宗定然只能引颈就戮,不过此时,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弟子有请白茂老祖出山!” 白客声嘶力竭的呐喊,数百名白云剑宗子弟纷纷跪向山门内:“弟子有请白茂老祖出山!” 数千人纷纷向山头方向望去,山林深处只有白客的声音回荡,惊起了阵阵乌鸦的哀啼。 莫古青有些笑容玩味的看着白客,数千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白客身上,传言中白云剑宗有位开天境的长老,如今宗门即将遭受灭门之灾,你们那位长老怎么还没出来? 白客有些神情落寞:“你,你到底想怎样?” 踢馆(下) 白云剑宗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位长老? 有! 阮小七早就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气息就在密林深处。而他也早就感受到了阮小七的存在。 他之所以没有出面,因为阮小七比他更强大! 按照江湖道理来讲,两位开天境的大宗师基本是不会见面的,哪怕见了面也不会动手,开天一战嘶天裂地翻江倒海不在话下,若是此时出面一战,白云山方圆千里都会化为一片焦土,无论胜负,白云剑宗都不复存在。 此外,莫古青何许人也?莫少侠与洪少侠是同一个人自然瞒不过他们这些手握天道之人,天道之下斩九尾狐他不在乎,死一两个憾山境的天机榜强者他也不在乎,对道门老祖出剑,硬抗八道天雷他还是不在乎,那么今天杀一位开天境的剑仙他就在乎了?白茂若今日出战,想必那个少年会毫不犹豫的打杀自己,或许会稍微皱一下眉头。 于是,他还是龟缩不出,一是为了大局,二是越老越怕死。 莫古青确定,那位万年王八是不会出洞了,于是看向了白客。 “你可知,当年落霞宗之事?” 白客与出云剑宗弟子心头一惊,十二位合一境剑仙一夜兵解,宗门祖师堂被拆,他们哪会不知道,难道此人只为了弟子辈的一些小摩擦居然就要如此行事? 话音刚落,白云剑宗山顶处有一道剑光直冲云霄,那是一把直开天幕的巨剑,剑端的天空裂开一个豁口,乌云瞬间聚拢在此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开天境老祖出手了?还未等白云剑宗的弟子击掌相庆,就听到一处崩塌的声音,声音来自祖师堂的方向,占地四十余丈的祖师堂坍塌了一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 “得饶人处且饶人,莫少侠请回吧。” 这位老祖居然自斩祖师堂! 这在宗门内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不过就算那几百名祖师都活过来也不敢说他大逆不道。毕竟之前一直叫做白云门。 白茂这一手以退为进用的及其精妙,最起码保存了白云剑宗的中生力量,做事到这个份上,里子面子都有了,换谁都该走了。 莫少侠还没走,淡淡的说了一句:“打伤我师弟的是何人?” 众人齐齐看向四长老,这位长老也是个狠人,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一口心头血喷出,就这么废了自己的百年修为。 莫少侠一挑眉,走了。 人虽走了,声势还在,铸剑宗一行人后面跟着数千名世家子弟,还有几十名白云剑宗的弟子,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是来投奔来了。 莫少侠指了指黑龙大爷:“谁能从他手底下过三招,留下。” 几千人一时鸦雀无声,几位白云剑宗的弟子跃跃欲试,最终有三十三位白云剑宗的优秀弟子成功通过了考核,这里面有几个上好的胚子是莫古青示意黑龙手下留情的。 “剩下的人就等明年的大招吧,掌门师弟会择优录取的!” 几千人本来心情低落,听到此话之后便又有了欢呼雀跃之声。 张望舒把莫古青拉到一旁:“何时说过明年大招?” “现在啊。” 莫少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还是桃花善解人意,拍了拍丈夫的肩膀说道,又不用教,打铁就行。 张望舒恍然大悟。 黑龙白灵紫衣都出了风头,莫少侠更是一呼百应,各自洋洋得意。只有阮小七不高兴。 她还在想着自己出场的时候是报阮仙子还是三十六袖阮小七,谁想到最后一剑都没出,压根没人认识她。 对付女人,莫少侠最有经验了,只见他爬上了阮小七的马背,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哪舍得让自己的媳妇抛头露面。” 旁边的少女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还有几人正在抱头懊恼,阮小七一阵娇羞,却还是依偎在了他的肩上。 回到铸剑宗已是深夜,宗门上下却是灯火通明。 赢了么?当然赢了! 黑龙大爷两只后退站在地上,前爪抱于胸前,正在与三百名铸剑宗弟子讲述今日之经过。黑龙大爷手舞足蹈,听它讲述当时的情况真是惊险万分,三百名弟子各个张大了嘴巴,时不时发出一声感叹,虎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就跟这位狐兄斩鸡头拜把子从此相濡以沫绝不相忘于江湖。 那边说的精彩,这边吃的正香,门口那两位金童玉女来报:“师父,师娘,有人来挑战。” 啥?我铸剑宗刚挑了白云剑宗不知道么?还有谁敢来这儿踢馆子?踢就踢吧,这三更半夜的就不能等明天? 莫少侠师兄弟几人气不打一处来,拎着酒就要去教训教训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门口站着一个人,左手持剑,右臂管袖空空。 莫少侠觉得有点眼熟,只听桃花说道:“还不死心?” 那人是谁?上届大演武第二名,落霞宗——苟飞寒! 莫古青年少的时候一人一剑直接灭了他们满门,长老辈兵解,弟子辈解散,如今他一人便代表着落霞宗。 他在都城住了两年,昨日刚得到莫少侠回来的消息,想必是来报仇来了。 苟飞寒看向桃花说道:“请赐教!” 不懂剑的人定要说一句没种,挑个最弱的娘们,其实不然。 合一境剑仙的第一剑,威势不比普通的合一境一剑,剑灵刚刚出生之时往往剑气过剩,莫古青当时一剑破山门便是这个道理,如今桃花虽入合一境已经有两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一直相夫教子,一剑还未出,温养两年的剑灵蓄势待发,这一剑便是莫少侠都不敢接。 桃花剑仙第三战苟飞寒。 败。 三战三败,输的心服口服,苟飞寒还游刃有余,看境界已经快到合一巅峰了。 需知道,苟飞寒分剑道时不过十六岁,合一境时也不过二十岁,如此少年英才若不是因为有几个名子太响亮,早就蜚声于江湖了。 论境界天资,桃花都不是对手。 好在倒是没有受伤,不然苟少侠的左臂也不会到现在还完好无损。 他左手还握着剑,说道:“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入门了?” 师兄妹八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不是要来寻仇么?怎么突然就要入门了? “飞寒自知年少鲁莽,冒犯了桃花妹子,后来莫少侠一人一剑挑了山门,并断了在下一臂,同时,也是赠了在下一剑。” “在下悟莫少侠一剑,越发觉得精妙无比,铸剑宗无愧于天下剑道之始,所以,飞寒想拜入铸剑宗门下。” “早说啊,来来来,进来喝酒,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老九了!”虎子去搂住了苟飞寒的肩膀,他却没动,而是在看着一个人。 他是大师兄,当之无愧的大师兄,这件事只能他说了算。 莫少侠摸了摸鼻尖说道:“按照流程,还得在它手底下过三招。” 莫少侠指着黑龙大爷,黑龙大爷正喝一口水准备着《单狐挑山门》的下集,突然听说有人要挑战,拍拍胸膛就迎了上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听到了凄惨的狐嚎...... 曰去 铸剑宗通宵达旦,年龄在十四岁以上的弟子都被允许喝酒,院子里躺了个七七八八。 第二日,守门的小玉女来禀报说:“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姐姐来找莫师伯。” 玉女一脸坏笑,阮小七的眼神斜斜往上,莫少侠往桌上一趟,我还没醒酒...... 来人并不陌生,也当的起年轻貌美四个字,烟雨楼春姑娘。 春姑娘负责东唐的烟雨楼,所以那边又叫花烟雨。 她带了件见面礼,一把剑,神兵水月,曾经铸剑宗八十一把名剑之一。 水月之前是一位女子剑仙的佩剑,江湖名号水无痕,传闻曾经一剑将水中月一分为二,月影竟久久不能合二为一。 水无痕仙逝之后水月便销声匿迹,没想到却在烟雨楼手中,如今又归还给了铸剑宗。 这份礼物不能说是不厚重,春姑娘自然是有事相求。 九州大陆各处都有烟雨楼的分舍,以出云最盛,其余四国的主要城市以及附属国国的都城内都有烟雨楼的存在,然而,因天下分立日久,大曌王都逐渐成为一处“不争”之地,继而也无人注意这里的动向,烟雨楼突然要在此处设立分舍,其中不乏深意,对于莫少侠而言也是一分善意。 烟雨楼选址几乎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需要打招呼的地方烟雨楼也不会去。就如同说烟雨楼要在宝瓶山建立分舍,虽说论势力而言烟雨楼未必就怕了宝瓶宗,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毕竟是宝瓶剑宗的山门腹地,任何势力想在此立足都需要经过宝瓶宗点头,自然,宝瓶剑宗定不会同意山门附近有风月场所,因而烟雨楼宁愿选址远一些,也懒得去触宝瓶剑宗的霉头。 都成是个例外,方圆不大,都在铸剑宗的管辖范围之内,若是在以前,烟雨楼建了也就建了,现如今铸剑宗大有中兴之势,在此时任何势力想要入驻都成定要先跟铸剑宗打个招呼,再凭借莫少侠与烟雨楼的关系,二者相互帮衬,再难有势力能在都城分一杯羹,若遇强敌,莫古青的名号吓走一批,烟雨楼名号再吓走另一批,假如真有人不开眼,宫内还有位开天境的大剑仙。 春姑娘此举算是给足了铸剑宗面子,铸剑宗哪有不应允之理,只是莫少侠还有些担忧。 他与春姑娘在一旁嘀咕了几句,得知是莺姑娘执掌都城烟雨,这才放下心来。 春姑娘并未着急走,在莺姑娘来之前,她且先要进行选址祭天等一应手续。 阮仙子觉得这其中定有猫腻,只是那春姑娘与莺姑娘与莫古青素无交集,她也不太好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返回皇宫,莫少侠屁颠屁颠跟在身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故而阮仙子刻意不去理他。 阮小七看了一眼香蕉,莫少侠分分钟帮忙给剥了一个,她又看了一眼茶碗,不过三息功夫就看到了碧绿的茶汤。 阮仙子拽住了莫古青的衣袖:“说!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俗话说得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阮仙子居然已经修炼到了如此程度,莫非你也是天算之人? 莫古青心里犯着嘀咕,嘴上却还说道:“怎么会,我就是,去看看小八。” 这个答案倒还中规中矩,本就是冲着小八来的,怎么着也得先见一面,只是阮仙子还是不肯放手。 “你说,你什么时候娶我?” 莫少侠思考了十一次心跳的时间,很严肃的说道:“小八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我就回来娶你!” 阮仙子心里一想,这才像样,连小八都照顾不好还怎么当我们阮家的女婿?关键是这次他说的很明白,是娶你,不是找你或者看你。 莫少侠自有打算,等那位老儒圣教化小八,怎么着也得十年八年,在这期间他不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两人各自盘算,这事儿就这么拍桌子定下了! 自有一番依依惜别,莫少侠就随着春姑娘离了都城。 春姑娘架着马车,莫少侠坐着车内。 “我说春姐姐,说说东唐都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见了好绕着走。” 春姑娘心想,你这位混世魔王不是想着上门挑战吧。 “东唐境内有八骏四杰三圣人,千佛百脉众书院,一疯一颠一道观,至于具体是谁,你去了自己打听吧。” 莫少侠一听,这宝瓶宗居然还排不上号。东唐果然是卧虎藏龙啊,却不知那八骏说的就是宝瓶剑宗的八位大剑仙。 “那东唐境内可有青山秀水?不如你我二人把臂同游一番。” 黑龙和白灵都捂住了耳朵,心想有这么个主子,丢人丢到狐窝里去了。 春姑娘知道他是戒不掉的风流,于是便说道:“我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莫少侠还是另寻佳人吧。” 莫古青只知道她是故意推辞,却没想到,她是要给自己孩子做干娘,那小子一出生便有十二个娘,说不定还是十三、十四个...... 春姑娘赶路并不算太快,东唐离着都城也近,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已经入了东唐境内。 莫少侠一入东唐,便感受到了阵阵儒风。+ 不愧是孔孟之乡,只见高山之上处处有浩然之气直贯云霄。 位于东唐腹地有一山脉巍峨高耸连绵不绝,浩然之气绵延千里,山顶处有一尊圣人法相清晰可见,那山便是泰山,泰山上便是七十二书院之首的泰安书院,书院院长便是那位东唐儒圣,别人称他为夫子,他却喊自己桩子。 莫少侠在平原县城就下了马车,不急找那位桩子,且先看看东唐。 平原县城与南通接壤,是一处边城,自平原向南千里都是边境线。 下了马车,只见此地民风淳朴,学风浓郁。 你就看那位年轻的书生,走个路还抱着一本《策论》,没瞧见眼前有一棵柳树,一头就撞到了树干上,发现自己撞了“人”,那书生连连拱手作揖表示歉意,一抬头却发现是位“树先生”。 白灵与黑狐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书生一时羞愤,却也不好对着两个稚童说什么,只见他正了正衣冠,摇头晃脑说道:“昨日读稼轩先生,只觉一首西江月最是有趣,其文曰‘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处?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说罢那书生还做了个推树的手势,虽不知他在说什么,白灵和黑龙却笑得更开心了。 再见钟离 笑别书生之后,一行人路过了一间学舍,学舍内书声琅琅。 只见有一个中年书生坐在讲堂上,讲堂下有一半是半大的孩童,还有一半看岁数是孩子他爹,里面读的正是那千字文,大人小孩一起摇头晃脑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读毕,书生说了一句“下课”。 孩童们都背了书包如麻雀般欢闹着跑了出去,那一半孩他爹从座位下面取出了一身盔甲,在屋后拿了长朔,站成两排开始巡城...... 惊叹于东唐学风之盛,莫少侠心想,还是抓紧离开,寻一处山水游玩,在此地不用个之乎者也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他这位半吊子代圣人说句话都得琢磨半天。 刚迈开步子,就听那书生说道:“先生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坐坐就坐坐,说肯定是说不过你,但是不开心我可以打你。 两大两小落了坐,书生说道:“先生带了两个妖物游城,就不怕被此处的浩然气伤了根本?” 一语中的,还是位世外高人,黑狐不论,单一眼能看出白灵跟脚的,少说也得是合一境,而且知道妖属对浩然气天然畏惧,只不过浩然之风循循善诱,只对心怀不轨的妖物有杀伤,白灵和黑狐心思纯洁,自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莫古青还是很吃惊,这随随便便一个教书先生就这么厉害,东唐还游的下去么? “在下蒋芸,不知先生名讳?” “在下柳烟云,不敢妄称先生。” “哦?阁下从何而来?浩然之风如此强盛还不得称之为先生?” 莫少侠本想着谦虚一下,不至于让人看了笑话,听了此言,才发现自己果然是个半吊子。 “哎,算了,实话说了吧,我是出云国的举人,来此处游玩,只是此地儒风太盛,所以有所拘束,在我们出云说话从来都不这样。” “你早说不就完了嘛,谁想跟你这么说话,不嫌累得晃。” 莫少侠一听傻了眼,你这不仅没了之乎者也,连方言都带上了...... “我说蒋先生,你们东唐连军队都要来学这些启蒙知识么?” “主上重文,军中都是些大老粗,武将本就被文人耻笑,不学些道理将来到了朝堂是要闹笑话的。” “原来如此,普通军士觉悟都如此之高。” “高个屁,不是老子拿着鞭子逼他们过来,他们宁愿在练武场上摔跤。” 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像教书先生了,你还能拿着鞭子逼着军士来念千字文。 “不知,阁下是?” “我是蒋芸,平原守将!” 莫少侠恍然大悟,怪不得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跟脚,没这点本事哪能当得上守将,要知道天机榜东唐就占了二十一人,这还只是能被朝廷征用的,散修未列入其中。 蒋芸也有些纳闷,难道东唐四杰的名号这么不响亮?出云的举人都没人听说过我? 东唐四杰,文武各两人,边关上蒋芸王策是儒将,庙堂上海清何塞却是兵家。 莫古青与蒋芸二人相谈甚欢,自然免不了要推杯交盏一番,二人自申时一直喝到亥时,别说,东唐人确实能喝酒,二人各自三分醉意。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临别之时,蒋芸送了莫古青一块令牌,正是东唐帝国可畅行无阻的蒋芸令,此种令牌在东唐共有四块,持蒋芸王策可通边关,持海清何塞可随意出入书院,蒋芸令还有一个好处,可以保这两只小狐狸不被误杀。 谢过了蒋芸,莫古青寻了一处住处,第二日一早便离了平原。 今日莫少侠是再不敢随意入城了,只带着白灵黑龙走山路,崎岖的山路对于他们而言如履平地,一路上打鸟追兔,乐得自在。 东唐山势不比出云高耸,山脚下是长长的缓坡,缓坡上有一个个错落的小村庄,前面一处村庄特别热闹。 只见几百人围在一起,中央是一个木制的简陋平台,平台上立着一根十字架,十字架上绑了一个人。 莫少侠搭上眼一瞧,那不是钟离么? 钟离披头散发,口中还被塞了一块抹布,身下是一堆干草,百姓之中有一人手持火把,这是让人当成神棍要给烧了啊。 莫少侠八步赶蝉御风而来,刚好落到那祭台中央。 几百人不知所措,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来,莫少侠直接给了钟离一个耳光,钟离两只眼睛瞪得跟死鱼一样。 “你这个骗子,可让我好找,走跟我回宗门受死!” 钟离待欲辩驳,哪里还说得了话,只听嘴里不停的呜呜呜呜,两条腿被绑的结结实实,像极了待宰的猪羊。 几百人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说道:“这位少侠,此人骗了全村老小不少银钱,今日就要烧了他免得在祸害别人。” 少侠面露为难,我说老人家啊,师父下了死命令,定要将此人带回宗门处置,老人也为难,于是两人就越为难走的越远,直到一处树旁,老人手里多了一锭足十两的雪花纹银。 “罢了,既然财物都追回来了,那就交于少侠处置吧。” “多谢。” 也不等众人反应,莫少侠又是一个潇洒的满天飞羽,带着钟离消失于大山之中。 山林深处有一眼清泉,钟离洗了吧脸,理了理鬓角,正在啃一个白面馒头。 “我说钟兄啊,你怎么就闹到了这步田地?” “嗨,别提了,此处不远有一条河叫多宝河,听说河里埋着好多宝贝,多年来都无人敢打捞。” “难道你动了贼心?” “我哪能动那心思,是村里有一个赌鬼,输光了银钱,就去河里碰碰运气,怎知,还真让他捞着了。那人发了一笔横财,没多久又输了个精光,可谁知道,自那以后村里夜夜鬼哭。” “闹鬼?” “是啊,村民害怕,可那打捞上来的银钱早就不知了去向,只能各家凑点扔到河里,只是这村里本来也没几个人有余钱,一把铜钱撒下去,到了晚上还是能听见嘤嘤哭泣,恰巧我路过此地,本想着除魔卫道,顺便赚点盘缠,谁知......” “谁知那恶鬼道行高深,你不是对手。” “可不是嘛,我就想着既然打不过,跑呗,这才刚出了院门,就让百姓们逮了个正着。” 儒圣清风扶东唐 莫古青心里想着,此处儒风如此盛行,居然还有厉鬼敢来作怪,哪怕是乡野,那些个大儒都不来管管? “钟兄,晚上我们去趟多宝河。” “洪兄,我劝你还是别去了,那女鬼也不是只害人的恶鬼,只是怨气太深,哭声很是渗人。” “那就更得去看看了,还有,在东唐叫我柳烟云。” 钟离思忖到,跟着你去定然出不了什么岔子,至于为什么隐姓埋名,也难怪,出云洪七的名号在东唐也都家喻户晓了。 还未入夜,二人已经到了多宝河,莫古青看这河水流淌缓慢,似是有阵阵阴气阻隔,而那阴气上又附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怕是有河神镇压,只不过一路上都未见水神庙,想必未曾正式敕封,此处河神应是精魅所化。 夜神人静,也未听到鬼哭。这到是人之常情,哪有鬼魅敢在圣人面前现身,就算是死了也得再死一次。 莫古青看着钟离。 “招魂。” 钟离半推半就的拿着一张符纸,却被莫少侠一把夺了过来。钟离面露不解,莫少侠却看向他胸前。 钟离双手环胸:“你要做什么?我可不好男风!” 莫少侠也不多解释,伸手就掏出了一张金色符纸,钟离看着肉疼,虽说还有不少但也不能这么个败家法啊。 忍者心肝脾肺肾一阵乱颤,钟离画好了符篆,口中念到:“万鬼受诏,钟馗敕令!” 钟馗本不是道门中人,只是对于招鬼而言,钟馗比老君管用。在加上金符品轶极高,这深山荒岭上几十余鬼魅都受诏前来,各个战战兢兢,不敢靠前。 只见在多宝河面上缓缓升起一缕白烟,进而聚成人形,面貌已经模糊不清,穿着倒是花枝招展。在她旁边还有一位比莫古青矮两头的少女,背后背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八支短兵,一身烟青色短裙铠甲,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对圆眼,眼珠子比鼻子还要大些,眼白明显多于黑眸,感觉就像是时时瞪着别人在看。 原来此地河神是螃蟹所化,只是修为尚浅,部分外貌还未完全化为人形。 莫古青瞪了钟离一眼:“我让你招魂,你把这附近鬼魂都招来了,还给我招了个神!” 钟离嘟囔道:“还不是你非要用金符,招个魂而已,用得着那么破费么?” 那位小河神娘娘抱拳说道:“不知圣人驾到,有失远迎,青磷聆听圣谕。” 若是在出云帝国,那这聆听圣谕就要说成谨遵法旨了,只不过你一个外地的圣人,我们本地的山神河婆自然也不敢怠慢,但也未必就要按照你的意思行事,毕竟圣人也有自己的辖域。 “我且问你,此处怨鬼作怪,你为何不管?” 听了此话,几十鬼魂纷纷匍匐跪拜,生怕圣人一怒就打杀了自己。 “圣人明察,此处鬼魂均是在夜间吸些阴气,以免魂飞魄散,并无害人之举。” “那我再问你,她于夜深之时入村内啼哭,可算是害人?” 严格意义上说,这只能算吓唬人,但是村内有老弱妇孺,万一哪个给吓死了或者吓出病来也是害人,因此,鬼魂是不能随便吓唬人的。 青磷有些难以启齿,它本在河底清修百年,也无太多道行,只是那日有一女子抱着宝箱投了河,宝箱之中有一颗东海龙珠,龙珠对于它们这些水系精魅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青磷得了龙珠之后修为暴涨,化为了人形,为了感念这位女子,青磷便帮她聚了魂魄,成了这多宝河的一抹阴魂。 二人相伴多年,互有恩义。 至于她为何去村里日夜啼哭,还不是因为村里人动了她的宝物,不让害人还不让人家哭了? 莫少侠明白了各种缘由,开口说道:“一些俗世银钱而已,莫要再做那无谓之事。” 青磷点头称是,女鬼也连连点头,告辞离去,几十鬼魂也各自离开。 莫古青看着清清的河面,想了一会儿,说了“清明”二字。 天地之间吹来一阵清风,河面波光粼粼,银白色的水波之中还泛着淡淡金星,河流瞬间灵气充沛,流淌欢快,河底许多下等精魅都沐浴了圣光,修为大涨,青磷更是隐隐生成了金身法相,这一切都只能说明,她已经被敕封了正式的河神。 不需多日便会有人为她立像建庙,从此受到百姓的香火供奉,直至位列仙班。 这一切都是因为莫少侠的两个字,并不是说他就有权利敕封本地正统河神山神,但是他说的话能被那些有权利的人听到。 就比如说,有一家包子特别香,左邻右舍都说它香,突然有一日,一位邦交使臣吃了他们家的包子也说它香,于是,使臣便告诉了接待大使,接待大使就告诉了宰相,宰相又告诉了皇帝,皇帝龙颜大悦,下了一道圣旨,于是全天下都知道这家包子很香,其实皇帝,宰相,接待大使都没吃过。 离开了多宝河,莫古青与钟离一路向东走去,在此期间莫少侠就问起了当时春姑娘说的那三句顺口溜。 所谓的八骏,指的是宝瓶宗的八位年轻俊彦,年龄最高的不过二十五岁,最小的才十九岁,都是上三流的大剑仙,至于宝瓶宗的底蕴,因其长老闭关众多,还有多人云游在外,无法一概而论,宗主则是憾山境的大剑仙。 四杰之前已经提到过,此处不再赘述。 三圣人中自然有那位儒圣,此外还有茶圣和兵圣,这也就是为何海清何塞是兵家子弟的缘故。 千佛说的是一间佛寺,位于济南府千佛山上,自山脚到山顶有上千尊佛雕,故而得名。 百脉则是说的东唐境内唯一的一处女子宗门百脉宗。百脉宗开山鼻祖清照剑仙,是九州大陆唯一一位无剑道女子剑仙,今已仙逝,百脉宗内有知否脉,争渡脉,红痩脉等根据清照祖师遗留的修剑功法而命名的众多脉系,百脉剑宗功法婉约灵动,神鬼莫测。 众书院是指包括朝廷敕封的七十二书院之内的大大小小近千余书府学堂。 一疯一颠一道观说的便是疯书生癫和尚和崂山道观。疯癫二人并不是共称,而是二人修为高深行事却难以为人理解,故而以疯癫名。 莫古青拿出了那块蒋芸令,钟离一时语塞,有的人在东唐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些人,莫少侠刚来就得见一位,而且还互相不认识。 百脉剑宗 “钟兄此来东唐可是要去崂山道观?” “正是,不知......柳兄何去?” “我啊,我想先去百脉剑宗。” “此去为何?” “全是女子剑仙的宗门,自然要去看一看。” 钟离心中一惊,不进山哪会儿也没见你有多怜香惜玉啊。 莫少侠在附近城里买了两匹宝马,乃是东唐达官贵人最喜爱的胭脂马。 胭脂马个头不高,脚程也不快,只不过外貌俊朗,且多为白色或者枣红色,温顺听话。东唐盛儒,对此等性情温和长相俊逸的宝马自然有偏爱。当然,这也跟东唐不盛产马匹有很大的关系。 二人骑得是枣红色的胭脂马,一路招摇过市,也没遇到太多阻拦,那块蒋芸令莫大功焉。 并不着急赶路,二人一路游山玩水,半月之后才到达那百脉剑宗所在之地。 地名章丘,隶属济南府,山明水秀,民风淳朴,按照当地话说,俺们这里都是实诚人。 章丘素有小泉城美誉,前代大诗人曾有诗云:“高耸危山圣井澄,绣江春涨水流声,百脉寒泉珍珠滚,黉堂夜雪粉妆城。锦川烟雨时时润,龙洞熏风日日清,白云棹罢归来晚,卧看东岭晓月明”便是那东唐著名的章丘八景。 百脉剑宗与千佛寺、泰山书院相隔不过百里路程,可见此地在东唐据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到了章丘,未先去那百脉剑宗,柳才子二人却来到了烟雨楼。 虽说东唐花烟雨不比那云都烟雨楼,但也是一掷千金之地,柳才子不在乎,反正花的都是从烟雨楼带来的。 来烟雨楼自然少不了寻花问柳一番,还有一件事就是打听消息,打听百脉剑宗的消息。 一间密室内,柳才子与钟天师坐于蒲团之上,对面有一女子正在倒茶,那女子便是此处管事,春雷姑娘。平时如沐春风,怒时暴躁如雷,这便是春雷。 “二位先生,既然下了重金,不会就是想让奴家端茶倒水吧?” “自然是有话要请教姑娘。” “所问何事?” “百脉剑宗。” “这百脉剑宗之事有大有小,先生若问的是大事,怕是还需要再多拿出些诚意。” “不大不大,就是问问百脉剑宗宗主何人?” “李师师姑娘。” “境界如何?” “合一境。” “年方几许,可曾婚配?” “二十有四,未曾婚配。” “多谢。” “没了?” “没了啊,告辞。” 二人走了以后,春雷姑娘嘀咕了一句,有钱烧的。 “哎,我说柳才子,你不该叫柳才子,该叫散财童子。” “为何?” “你问的这些问题至于去烟雨楼么?随便抓个孩子问问也能答个差不多。” 柳烟云笑而不语。 他自然知道问的这些都算不得秘密,也不至于去烟雨楼,正因为如此,他才去的。 烟雨楼是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情报的传递速度和信息源都是顶级的,他为了这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一掷千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根据烟雨楼的习惯,他的所作所为不一会儿就会传到春姑娘耳中。 春姑娘知道了之后自然会已最快的速度告诉云都和王都那两位,这比写信可靠谱多了。 柳才子费尽心机就是想让她们两个得知自己的确切消息,你们看,我都这么光明正大了,你们就别整天胡思乱想了。 这一招就叫欲擒故纵,而且还是借刀杀人。虽然那两位得知后便一人磨了一把刀,不知何用。 出了烟雨楼,便去了百脉宗。 百脉宗不愧是久誉盛名,宗门建的就像是一座别院般错落有致,虽是在城内,却有山有水。 门口有六位清一色二八妙龄的白衣少女,柳才子递了名帖,不一会儿就得以进门。 进了宗门之后便是清照祖师的铜像,身材修长,眉眼如画,仿佛真人。书生和道士看的如痴如醉。 就在此时,听到了一句:“放肆!” 说话那人明显与其他人不同,一身淡雅素裙,裙摆却拖地两丈,言语之中自带威仪,只不过比那小黄后少了些霸气,比琴风又少了些底蕴。二十四岁便成了一宗之主,确实还需要时间打磨。 “公子切莫造次,这铜像之中可有祖师的一缕神魂坐镇。” 钟离闻言大吃一惊,连连告罪。柳才子一副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的模样,倒是对这宗内的景观摆设起了兴趣。 几人在客厅落座,师师姑娘命人端来了茶水,是此地的清照绿茶,品茶就如同这百脉宗的特点一样——婉约。 柳才子仔细看了看师师姑娘,长了一张标准的美人瓜子脸,眉眼口鼻聚在这张脸上,让人都为之感叹天地之间居然可以有人生的如此完美。 “若是姑娘穿了红妆,想必更加动人。” 师师姑娘正在煮茶,听了此言动作一顿,继而说道:“春姑娘说的果然没错?” “哦?她怎么说。” “说若是柳烟云到了此地,定要闭门谢客。” 柳才子微微尴尬,自嘲道:“怕是原话不止如此吧。” “公子居然知道?” “她说了什么?” “放狗打出去!” 说话之间,师师姑娘泼了一碗茶水。 柳才子的脸皮不可谓不厚,居然还能开口:“那我现在还坐在这儿。” “是因为,我想见见你。” “姑娘为何想要见我?” “能让春姑娘重点关照的人,在东唐不多。” 原来如此,没想到春姑娘一句无心之言,倒是成全了柳才子的猎奇之心。 “姑娘对在下有何评价?” “长相一般,境界低微,色胆包天!” 钟离在一旁偷笑,朝着师师姑娘伸出了大拇指。 柳才子却不以为意,女人说你长得一般,那你就要认为她说的是你英俊潇洒,说你色胆包天就是希望你胆子更大一些,说你境界低微,那就说明在她眼里,你的境界确实很低微..... 像柳才子这个年纪分剑道,莫说天下,就是百脉宗内都能抓出一沓,须知剑道之所以分为上中下三流,是因为在这之中有着一条鸿沟,中三流和上三流更是天壤之别,这就是中三流的剑客黑龙大爷随便捏着玩,一碰上合一境的苟飞寒却连一招都接不住。 柳才子还欲再言,只听李师师说了一句:“送客!” 二人便被轰出了百脉宗。 有问题 寻了个住处,俩人挤一间房,还是钟离付的钱。 倒不是柳才子小气,只是烟雨楼内用的是全部家当,在春姑娘把银钱送来之前他只能跟着钟离打秋风。 至于为什么能肯定春姑娘会来接济他,还不是因为那两位都想着得到他更多的消息,没钱怎么进烟雨楼。 钟离数着一摞金色符纸,比那守财奴数银票还细心。 “柳大才子,接下来去哪儿啊?” “哪儿也不去,等。” “等啥啊?” “等那李师师来求我!” 钟离捂着嘴偷笑,“她来求你?你当我傻啊,人家今天就差放狗了。” “那我且问你,李师师什么修为?” “合一境啊,不是问过了么?” “那宗门内可曾见了长老一辈的人物?” “说不定人家长老都在闭关或者云游呢。” “跟百脉剑宗齐名的有哪些?” “有......” 钟离仔细琢磨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一些问题:“你是说,百脉剑宗遇到了麻烦?” 细致的去想一想,百脉剑宗能能在东唐获此赞誉,定然还是以剑道名闻天下,只是现任宗主如此年轻,境界高深也就罢了,只不过是合一境,要知道那宝瓶八骏可有一位憾山境,还是弟子辈。 “我再问你,烟雨楼是什么地方?” “风月之所啊。” “百脉剑宗怎么会与风月之所扯上关系?” 钟离这次算是彻底想明白了。若不是遇上大麻烦,百脉剑宗定然不会找上烟雨楼,毕竟一边是仙宗,一边是欢场,而且这个麻烦估计烟雨楼也未能解决,不然李师师也不会想看看那位春姑娘特别关照之人。 柳才子曾经邀春姑娘同游被婉拒,要他另寻佳人,又在此处旁敲侧击,如此看来也未必不是个阴谋。 不过,既然烟雨楼都不愿意去招惹的势力,柳才子为何要趟这蹚浑水呢? 换成别人或许不会蹚,不过我们柳才子一向是以爱蹚浑水出名,尤其是美人的浑水,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也得去闯上一闯。 所以他要等,若是那李师师像严红英那般自荐枕席,那百脉剑宗这件事他就勉为其难的管下了。 过了三日,别说来自荐枕席,就连个从百脉剑宗飞出来的苍蝇都没有。 只不过春姑娘还真的来了,拿着一摞沉甸甸的银票,看来我们柳才子对自己的红颜知己还是研究的透透的啊。 看着兴致缺缺的柳才子,春姑娘一脸的坏笑说道:“怎么,她也不愿意与你把臂同游?” “嗯,不过也没放狗咬我。” 春姑娘一声嗤笑。 “我说春姐姐,这百脉剑宗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不会是要坑我吧。” “坑你肯定是有的,毕竟这介绍费我们已经收了,不过,百脉宗的问题你就一点都没看出来?” 柳才子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问题,而是那介绍费,看着那一摞银票春姑娘都一点不心疼的样子,这介绍费必定比这个要多得多,只是,我怎么就成了替你们烟雨楼办事了?丈母娘就这么对待女婿的么? 至于百脉宗的问题,他只是隐隐有所猜测。 百脉宗内有一眼寒泉,清泉向外有数百股涓流,每股涓流上又有一块石碑,只见有几处涓流滚滚不息,另外有几处却是涓涓细流,还有的时断时续,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江东脉”,河床已干,看样子是断流日久。“江东脉”石碑上刻的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莫非,与那眼寒泉有关?” 春姑娘点了点头,“百脉剑宗功法特殊,弟子们在寒泉处修行事半功倍,所以百脉剑宗出了很多年少成名的女子剑仙,而寒泉下的涓流与宗门内各脉的兴衰有着密切关系,只不过近年来寒泉水位下降,部分涓流已经断流,而那一脉的弟子也就断绝了,听说是因为百脉剑宗丢失了一门重宝!” “果然如此,那,她们是想让我帮他们寻宝?” 春姑娘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有人最近要上门寻仇。” “何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人莫非是哪位隐世的高手?” “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们才没接这桩生意,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啥?你们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得了银子我去拼命?” “你得了美人啊,这不是投其所好,各取所需么?” “你就不怕你那位二姐打死你?” “二姐说了,你为烟雨楼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奥,还有忘了告诉你,百脉剑宗弟子终身不得婚嫁,加油咯。” 春姑娘走的风姿摇曳,柳才子萧瑟在风中...... 自从春姑娘走后,柳才子就玩起了左右手互搏的游戏,不是他闲的,而是星演棋盘在作怪,他越想知道那人是谁,手指就会不自觉的掐算,怪不得当初曹小蛮怎么都戒不掉,这谁能管住自己心猿意马啊。 还好我们柳才子并未用过,所以未曾受其毒害,勉强保证心境。 于是他便开始掰着指头排除:宝瓶剑宗等大宗门不可能,他们丢不起那人,各国的大将军也不可能,他们没那功夫,山野散修更不可能,他们没那个本事,就算有也没那个胆子,就算有这个胆子没有这个把握,最后算来算去,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可能。 那人便是乱世妖星,黄粱城主,定南侯,一品辅国大将军。江湖传言他渡过一条龙,杀过两位天机榜高手,一剑斩月。曾经的莫少侠,当初的洪少侠,现在的柳才子,他自己! 没错,明日就把自己绑了去负荆请罪。 这时,钟离说了一句,“叨叨啥呢?睡觉!” 第二日,柳才子寻了两支柳枝,跑到百脉宗大喊:“柳烟云来负荆请罪......” 不多一会儿,就有了许多百姓围观,钟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百脉剑宗始终大门紧闭,若是柳才子再不走,她们也不介意放狗咬人。 柳才子一看,不行,亮绝招吧。 “师师啊,我对不起你啊,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你就算不为了我,也想想我们的孩子啊......” 这下章丘的百姓有谈资了,门也开了。 吞宝寒蟾 门虽然开了,来人却不是那位私定终身的李宗主,而是八位女弟子。 “大胆淫贼,敢辱我师门,速速受死!” 八位御剑道弟子,对付一个分剑道,够够的了。只是我们柳才子身轻如燕,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入了宗门,钟离也趁乱跑了进去。 八人怎啃罢休,一路追杀到客厅。客厅内师师姑娘还在煮茶,只不过换了身合体的衣服,柳才子边打边退:“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你们师父守寡了......” 八名小姑娘听了这么多污言秽语,剑气更盛,居然动了杀意。 “退下吧。” 柳才子长舒一口气,看来还是舍不得我死。 “柳公子,你究竟意欲何为?我不杀你只是碍于烟雨楼的面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柳才子手摇折扇,理了理头发:“要杀我?你先在宗门里找个十个八个憾山境出来再说!” 敢说这话,必然是料定了他们宗门最高也就只有合一境修为了,不然就算是当初的天人合一境洪少侠也不敢这么说话,阮小七在旁边的时候另算,若是小八也在,天下憾山皆可一并前来! “讨打!” 李师师毕竟是一门宗主,就算养气功夫再好,也容不得别人这么羞辱,只见她身形若飞燕,举剑而来。 只不过李宗主并未能靠近少年,却遇上了一只六尾狐,一人一狐在院中斗的不可开交,我们洪少侠则是坐到客厅,身旁还有一袭紫衣,并不关心外面的战斗。 白灵的修为若论剑道也差不多是合一境,而且接近巅峰,不然怎斗得过万年黑熊。 黑龙大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白妞,别伤了这位小美人,要是脸花了我们柳大爷是要伤心的。”随即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李师师与白灵缠斗,居然很快落入下风,身形有些狼狈,然而她看向客厅内的时候,却看出了紫衣的修为远远高于白狐。 这人果然不简单,自己修为不高,身旁却有如此高手坐镇,怪不得春姑娘也忌惮三分。 此时白灵已经变成了小女孩模样,歪着头说道:“还打不?” 李宗主平复了下心情,缓缓落座。 还未开口,就听紫衣说道:“别以为他是仗着我们撑腰,若是没有十个八个憾山境,还真伤不了他。” 紫衣这番话也是为了柳才子打圆场,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李宗主却信了。 “师师眼拙,还望高人恕罪。” 柳才子自然是要来恕罪的,但是你一句话就让我恕罪,不太合适吧。 他润了润嗓子,表示口有点渴。 师师姑娘亲捧了茶水,柳才子细细品赏一番,表示道,这茶好,回头给我包两斤。 一人一竹二狐一道士喝完茶就要离开,师师姑娘落寞在客厅里,喊了一声:“回来!” 柳才子就屁颠屁颠又坐下了。 李师师心想,春姑娘说的一点都不差,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说李宗主,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啊?” “我百脉宗丢失了一件重宝,事关宗门存亡。” 这事儿柳才子当然知道,却不知那重宝居然是一只吞宝蛤蟆,要说吞宝蛤蟆虽然稀奇,但也不至于能让百脉剑宗束手无策,只是那蛤蟆吞了天山的整座寒泉! 原来,清照祖师早年云游天山,发现一雄一雌两只吞宝蛤蟆正在吞寒池之水,这天山寒池对她的修行大有裨益,于是,她便与这两只蛤蟆定下了契约,一只留于百脉泉内,一只留在天山上,二者每十年一次交替,也是相会的时光。 如此,百脉剑宗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寒池之水。只是上次,雌蛤蟆在回天山的路上不慎遗失,雄蛤蟆苦等伴侣不得,也不愿回来,这百脉宗内没有了源源不断的寒池之水,自然近枯,不出十年,便会再无百脉。 “这么重要的宝物,你们没人护送么?” “怎么没有!”一个苍老严厉的声音从后堂响起。 出来的是一位百岁老人,手持龙头拐杖,紫衣提醒道,这老婆婆境界憾山,而且要强于徐李。 李师师喊了一声:“婆婆,您怎么出来了?” “这事还是老身来说罢。”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当初百脉剑宗有八位憾山长老,其中四人护送雌蟾蜍回天山,路上遇截杀,四人重伤回到宗门,年前仙逝,截杀之人得知四位长老归天,于是便要再来寻仇,那吞宝寒蟾也是被他夺了去。 别的倒还好说,只是一人重伤四位憾山境长老,那人至少也是开天境。 “你们百脉剑宗惹得这位大人物,到底是谁啊?” 黑龙大爷忍不住问了一句,只见老婆婆和李师师连连摇头,不愿提起这段往事。 “开天境的高人,若不知道是谁,柳某人也爱莫能助了。” “你们就说了吧,我这位兄弟可斩过月亮!”钟离补充了一句。 柳才子赏了黑龙一个板栗,却看向了钟离,钟离得知自己说错了话,低头一直喝茶。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出云洪七?” “既然是洪少侠,那老身也不顾及颜面了!” “在下举人柳烟云。”柳才子又强调了一遍。 “洪七也罢,柳公子也罢,总之阁下的大名老身还是听说过的,怕是百脉之危也只有公子能解了。” 此事还要从十年之前说起,李师师有一位同门师姐,人称十娘,天资卓越,貌美如花,深受前代宗主器重。 十娘在一次外出途中偶遇了一位书生,二人情投意合。怎奈这百脉剑宗门规不得婚嫁,十娘便欲与那书生私奔,谁知书生家里碍于百脉宗的威势,居然将他软禁,十娘在二人相约的地方苦等不得,以为天下男人皆负心薄幸之徒,心灰意冷便投了河。 那书生一个月后才得以脱身,却听说了十娘身亡的消息。 后来,书生便成了一疯一颠一道观中的疯书生,在六年前截杀了四位百脉剑宗长老,夺走了吞宝寒蟾! 前代宗主最终郁郁而终,四位长老也前后仙逝。 柳公子一听是疯书生,连连抱拳道:“告辞告辞,莫送莫送!” 几人便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佛手印 老婆婆与李师师看着一行人远去,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柳兄,柳兄”,钟离在后面跟的辛苦,喘着粗气喊道, “柳兄你这急急忙忙的去哪儿啊?” “千佛山。” “你与去拜佛?” “我去求菩萨保佑!” “所求何事?” “求那疯子别来找我!” “额......柳兄如此惧怕那位疯书生?” “如果我还是天人合一的时候,自然有把握与他对上一剑。现如今只是分剑道,怕是连人家出剑都看不到!” “那为何在提到疯书生之前未见你如此慌张?”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跟白云剑宗一样,柳才子是想扮猪吃老虎,吓走对方。但谁知道对方是个疯子,怕是柳才子还未开口就要先吃一剑! 二人跨上胭脂马,一路西行,不过半日功夫就到了千佛山脚下。 千佛山不愧为佛门圣地,山上青烟袅袅,香客络绎不绝,山脚下摆了一溜长长的摊贩。 就在柳才子旁边不到两个身位的地方,有一辆小推车,推车上挂着帆布,写的是“正宗济南把子肉。” 一行人饥肠辘辘,一人吃了一份米饭把子肉,要了一碗甜沫,甜沫在当地又叫“黏住”或者“糊涂”,粘稠状,以玉米面为原料,入口丝丝发甜。 吃完之后柳烟云便要上山,此时山上已经响起了暮钟。 “柳兄,不如我们明早再上山,莫要扰了佛门清修。” “喝了碗糊涂你就糊涂了?没听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以为佛门跟你们这些牛鼻子一样。” 柳烟云说的钟离有些找不着北。 恰在此时,钟离脚下绊了一跤,低头看去是一个乞丐。 那乞丐蓬头,脸上却很干净,衣衫残破,却没有污迹。 只见那乞丐看着一行人说道:“十两!” 钟离心中一阵怒火,这什么年代你还碰瓷?开口就要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于是,柳才子便扔给乞丐足足十两纹银。 那乞丐看了看,又扔还给柳才子,口中还是十两。 二人便这么扔来扔去,扔了十几个回合。 最后一次,柳才子扔给乞丐一颗铜线,那乞丐看着铜钱,露出了痴痴的笑容,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扔给柳烟云。 钟离看的目瞪口呆。 “我说柳兄,这是何意啊?” 柳烟云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说道:“小时候听师父说,若是碰到黑白无常就拿石头砸他,他便会拿银子砸你,等到他银子砸光了,就会自己离开,若是你转身就跑,那便会被索命!” 钟离呆若木鸡,作为道门中人,对黑白无常还是有敬畏的,只见他手里搓着一张符篆,口中念到:“钟馗敕令,无常莫怪......” 柳烟云看着他那傻样,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向山上走去。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这话一点都不假,千佛山看着不高,爬上去却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他们自然可以使用缩地符或者御剑直上,但是既然是礼佛,那这礼字便必不可少。 到了山上,已经是月明星稀,佛门在夜间闭寺,二人也不前去敲门,只在寺门前的石阶上等候。 旁边有一个挂摊,老神仙正在收摊,只见那挂摊上写的是“知五百年如来如去,解天下事拿钱消灾” 见了二人,老神仙放缓了动作,“二位啊,看来咱们有缘,不如听老朽一言?” 钟离没好气到:“滚蛋!” 钟离是焉支山正统道门中人,自然瞧不上这些偷算天机的旁门,更何况这老头也不一定就会阴阳五行之说,只是个江湖骗子也说不定。 老道人也不恼,只看向柳才子。 “多少钱?” “十文一卦。” “我出十两!” 钟离一听,又起了警惕,这老头不会又是无常之类的大人物吧。老神仙也有所疑虑:“不知公子所问何事?” “没啥,十文一言,十两银子你得说个一天两夜,若是停了那便拿不到钱。” 老神仙拂袖而去。 钟离心想,我这兄弟折磨人的本事绝对是天下第一。 二人相坐无言,一位扫地老僧拿了扫帚回山门。见二人坐在台阶上,便用扫帚甩了三甩,钟离与柳才子面前顿时尘土飞扬。 钟离本想骂几句,但是想了想山下的乞丐和刚才老骗子,多了个心眼,起身说道:“阿弥陀佛,大师何意?” “脏了,扫扫。” “你......”钟离看了柳才子一眼,见他没有表示,于是便说道: “你这老秃驴好不讲理,我二人在此处静坐,又不碍你什么事儿,你即便要扫好歹也知会一声,我二人自会让开。” 那老僧说道:“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施主身怀名器,当知其用。”说罢便入了寺。 柳才子朝着钟离伸了个大拇指。 “走吧!” “不礼佛了?” “礼完了啊。” “何时礼得?” “刚才佛祖不是把我们的尘埃都扫净了么?” 钟离这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老和尚是佛祖?” “佛祖怎么可能扫地?那是个扫地老僧。” “柳兄,你就别逗我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柳才子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刚才那扫地僧扫地的时候,做了三个手势。” “那又如何?” “我身上的第二道天道大阵是什么?” “罗汉金身啊,啊......” 钟离恍然大悟,身怀名器,当知其用,那三个手势是佛手印! 披星戴月,二人二马,飞奔而去。 “柳兄,这又要去哪儿啊?” “百脉宗!” “不是不管了么?” “不管是因为打不过!” “现在能打得过了?” “还是打不过,但是挡得住!” “咱就不能等天明?” “晚上正好偷香!” 钟离:“......” 到了百脉宗,正好半夜,钟离自己回了客栈,柳烟云潜入宗内。 百脉宗深处最大的那一间,就是宗主闺房,灯火已息,但是点了一根蜡烛。 柳烟云坐在窗台上,李师师坐在桌前。见她衣衫整齐,头戴珠花,像是一直在这儿等人。 春姑娘交代给李师师的第三件事:那人喜欢半夜翻窗户。 这自然还有第四件第五件,因此李师师特地搬了张椅子,打定主意绝不起身...... 大婚 “白日走了,如今为何要回来?” “白日走了是有事情要做,如今回来是想知道柳某人到底能得到什么酬劳?” “那你想要什么?” “柳某人自诩风流,如今独自游东唐,稍显寂寞,不知宗主可愿相伴?” 这话并没有出乎李师师的预料,倒也没见到有什么怒意,只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我知道,你们百脉剑宗不得婚嫁,巧了,对于此事柳某人也不太热衷,只是......” “春姑娘居然什么都没跟你说?” “说什么?” 李师师脸上抹过一抹红晕:“若是度了此劫,那这百脉剑宗就是我的嫁妆。” 柳烟云没太听明白:“你是说?” “是!” “不是门规不得婚嫁么?” “清照祖师当初立下这条门规,是因为她三任丈夫均所托非人,而且现在关系到宗门存亡,也顾不得一两条清规了,只是你只能入赘,至于同游东唐,自无不可。” 柳才子一摇折扇:“连两只蛤蟆都能天长地久,你们这宗门干脆改为百脉庵算了。” 李师师低头不语,窗台上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柳烟云回到了客房,钟离才刚睡下。 “你怎么又回来了?” “偷香偷香,只有偷才有乐趣” “还好小道修的是清静自在,不然定会被你带入歧途。” “果真?” “是啊。” “那你就不想知道叶灵的消息?” 听闻此言,钟离一个鲤鱼打挺:“叶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吃得好睡得香,师父宠着师兄捧着,不知道多滋润。” “那就好,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对叶姑娘有什么想法。” “怎么会,她还那么小,不是我的菜。” 钟离心满意足的睡去,不多一会儿就听出了他是话里有话,随即便问候了柳才子的祖宗十八代! 第二日一大早,柳烟云便撇下了钟离,甚至连白灵黑龙和紫衣都没跟着,自己却打扮的人模狗样,一人跑到百脉剑宗。 还未等他叫喊,宗门便开了,出来的正是李师师姑娘。 李姑娘眉头紧皱:“你又要怎样?” 柳烟云一阵得意,伸出了一只胳膊,这是要——把臂同游!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章丘百姓心中的那位李仙子与一个外地书生,手挽着手,哪儿人多去哪儿,哪儿热闹去哪。整整三日,什么风景名胜,人文圣地都逛了个便。 这便更坐实了二人的奸情,甚至有百脉剑宗的弟子都认为是不是宗主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还不等大家猜测,人家百脉剑宗就发出声音了,一个月后大婚! 其实在很多人眼中是失望的,本想着在弄一出才子佳人的催泪大戏,没想到一个月后就大圆满了,这定然不符合市井百姓的世界观。 其实此事,宗门内也有很多反对的声音。首当其冲的便是大长老。 大长老已经活了四百多岁了,两条长眉都到了膝盖,平日里不问世事,境界也不算长老里最高的,以至于宗门中人都忘了她的存在。 只是如今宗门有难,你们要通过这种手段保全宗门我可以当睁眼瞎,但这危难还未解除,你们就急着拜堂成亲,还要昭告天下,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要不怎么说头发长见识短呢,柳才子此举早已经与李师师和之前那位老婆婆有过商议。 百脉剑宗为什么要急着大婚,还要昭告天下? 自然是因为大婚之日会有各路高手前来赴宴,百脉宗几百年来与各大宗门之间或多或少的都有些香火情,如今蒙难,原因羞于启齿,有消息灵通的宗门也不会就这么唐突的赶来助阵,借大婚来昭告天下,其实就是给人家一个过来帮忙的理由,两边都有面子。 可万一那人等你们大婚之后,宾客都走光了再来呢?根据柳烟云的判断,那人肯定会在大婚当日过来,因为他是疯子,也因为他来寻仇的原因。 只是这昭告天下并未言明是宗主大婚,男方姓名也被隐去,在别人眼里是碍于脸面,但不知这也是柳才子的授意。 春姑娘风风火火的跑来,后面跟着一袭紫衣。 “姓洪的你是不是疯了?” “哎,春姐姐来的正好,你看这是我列的聘礼,你再填补填补,别丢了烟雨楼的脸面。” 春姑娘看着那将近十页的礼单,眼睛一阵翻白,拉着紫衣就走了。 她自然是去准备,倒不是她要听柳烟云的安排,只是从云都传来消息:“办!” 春姑娘走到一半突然对紫衣问道:“那两只小狐狸哪去了?让它们也来帮忙。” 紫衣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若是此时在东唐的百姓都能看到了一白一黑两只巨大的狐狸在向东狂奔,一路上没人任何人敢阻拦,因为黑狐脖子上挂的是蒋芸令! 百脉宗内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李师师虽然贵为宗主,但也是一个女人,自己大婚之日将近,在几位岁数大些的弟子辈帮衬下准备着凤冠霞帔。 各路宗门都得到了消息,正在陆续赶来。 于是,大大小小的车辆如洪水般涌入了章丘城,各中鱼龙混杂,有大宗门的弟子仙风道骨,也有浑水摸鱼的地痞流氓。 最不引人注意的是一群乞丐,这些有组织有纪律的乞讨团伙占据了章丘城各大驿路通道,酒肆,客栈。地位较尊贵的一群“丐帮”长老则在离百脉剑宗百步外安营扎寨,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在摇身一变,成了富贵人家,出入的可是花烟雨! 距离大婚还有三日。 乞丐堆里多出了一位脸上很干净的中年乞丐,他也不拄拐,也不拿碗,只是逢人就喊:“十两!” 如果仔细去分辨,就感觉他喊得不是十两,而是十娘! 百脉剑宗内本该喜气洋洋,李师师和四位长老的脸色却都不太好看,因为那人根本就没想着隐藏起息,这种气息柳才子最熟悉不过,是一股强大的天道威压,这就说明对方是大开天不是小开天。 柳才子喝了一口茶。 疯书生,来了! 柳才子的娘家人(上) 九月初九,大婚当日。 九州大陆喜欢双日子,但是今日却有了另一个意思——遥寄相思。 百脉剑宗从昨夜开始就敲锣打鼓,唢呐声声,大红灯笼已经挂了三日。 疯书生今日清早就坐在门口上,穿的的白衣长衫,带的是青龙玉坠,配的是仙剑断肠。 李师师寅时起床,便有一众弟子帮忙穿戴,此时已经盖上了红盖头。 众弟子胸前都配了一朵红色的小花,新郎官则是红彤彤一身。 门口早就有两个小厮在那儿站着,贵客来访的时候就看谁抢的快,喊得响,赏钱就多。 高堂上,老婆婆手持龙头拐杖,作为宗门内境界最高之人,她当上座。 只是,我们姑爷的高堂迟迟未到。 在这个世上,能坐在上面的人都死了,有资格坐的都来不了,我们姑爷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我们家我说了算! 朝阳灿烂,第一位到访的贵客来了! “泰安书院,岑夫子到!” 岑夫子是书院的副院长,我们那位桩子先生只愿意教学,所以书院的事物都是这么岑夫子把持。 百脉剑宗与泰安书院算是近邻,儒家讲究一个礼字,这叫“礼,尚往来”。 岑夫子迈的是龙骧虎步,脚下生浩然之风,圣人虚像隐隐有将成之势,竟是一位次圣人! 早到的宾客以及百脉剑宗弟子都起身相迎,就连那位高堂之上的老婆婆也躬身致意。柳才子却不为所动。 “宝瓶剑宗,李希言,李宝一到!” 李宝一之前提到过,曾在风流榜名列前茅,这位李希言更是了不得,八骏之首,大相希言。李宝一居八骏第三位,与李希言是兄妹。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先拔了头筹,这次喊话比刚才声音大些。与众人见过礼之后,二人落座。 “右丞相海清,左丞相何塞到!” 哦! 宾客之中发出惊呼,很少有人知道,兵圣孙国谋当初落魄之时正是当时的百脉剑宗宗主接济举荐才被委以重任,这还直接导致了一人出走东唐,那人便是四国国士宁无谋,“有国谋,宁无谋”这便是当时朝堂对二人的评价。 此事算来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当时的海清何塞才刚入门。如今二人也算是代师还礼。 如果说左右丞相会引来惊呼,接下来的这个人就让在场的一半以上都跪地相迎。 “东唐帝国太子殿下驾到!” 东唐国太子名姜余,其实本来叫姜玉,只是东唐国君年老,各房争太子之位愈演愈烈,我们这位姜玉殿下直接寻了个道观,表示与世无争,还给自己改名叫姜余。 谁知皇长子与三皇子最后差点兵戎相向,老皇帝认为,自己兄弟都容不下怎么容得了天下?于是便将二人软禁,只不过当时众皇子都已经依附了老大和老三,老皇帝愁的,选谁呢? 奥,想起来了,道观里不是还有一个么,喊他回来,当太子!于是二殿下就成了太子殿下,姜余姜余,余下的才是他的。 姜太子示意众人不必多理,这位太子自立储以后便深居简出,无旨便不出门,这次前来,想必是带了陛下的旨意,只是既然未曾宣读,那众人也不便多问。 李师师这边的“婆家”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姑爷那边还没动静,众人寻思着,连位师门长辈都没有,这要是男方那边一直不来人,岂不是闹了笑话。 不一会儿他们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第一人是谁? “出云帝国,黄粱月春楼,紫云姑娘到!” 这月春楼是何地方?听着怎么像青楼呢?紫云这个名子也觉得有点耳熟。 于是便见到一位少女一袭紫衣风姿绰约,手里捧着一个葫芦,也不理众人,只在柳才子面前单膝跪地:“紫云参加家主。” “你怎么来了?” “母亲说了,别的都可以装葫芦里,唯独这根竹鞭要亲手交给家主,希望家主物尽其用。” 说完之后紫云朝着紫衣挤了挤眼,一左一右分立两侧。众人这才发现,两位姑娘居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紫云年纪明显要小一些。在普通人眼里看的是长相,而在场内上三流大剑仙眼里,这二人往那一站居然就让他们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仿佛只要二人愿意,就可随意将他们打杀。 紫衣见紫云,如同浮萍有了根,大阵就有了阵脚,二人便是那完整的竹林七贤大阵,而且随着二人的境界越来越高,阵法也就越来越强! 众人都在猜测,那根竹鞭是何等重宝,要亲手交到新郎官手中,其中典故只有柳才子与两位紫姑娘知道,所以二人一直在偷笑 “出云剑宗,莫凌到!” 出云剑宗也来人了!看来我们这位姑爷还是有点本事的。出云剑宗与宝瓶剑宗齐名,然而,当那位莫凌走进宗内时,却明显让人感受到了威压如山! 又是一位憾山境! 宝瓶宗二人的境界早已被人知晓,当然用不着释放山威,出云剑宗离此地遥远,稍微展露一下实力也是人之常情,这次倒不是莫凌自己要显摆,而是刚入憾山境,有些把控不住。 莫凌后面还跟着叶字斋四位弟子,好朋友大婚哪能少得了他们的身影。 钟离一眼就看到了叶灵,还是那么活泼可爱,这便是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离别之时没什么感觉,后面却时常想起,那日被柳才子提及之后便再也挥之不去。 我们的叶小精灵却没有发现有人在角落里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指着新郎官喊道:“洪七!” 柳才子一阵头大。 叶倩本想拽住小师妹,可她如何还能追上这位一年之内便已经修至分剑道的宗门天才,叶灵御剑飞来,手中的蒲扇对着天空摇了两下,便看到两道火光直冲云霄,一道火光如大海奔腾,一道火光如山脉高耸,还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凤鸣,火光直冲而上,居然冲击到了天幕,化为绚烂的花火。 眼尖之人喊了一句:“五火七禽扇!” 没错,正是道门至宝五火七禽扇!五火乃是: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七禽便是:?凤凰翎,青鸾翎,大鹏翎,孔雀翎,白鹤翎,鸿鹄翎,枭鸟翎。 另外有心细之人问了一句,她刚才喊得啥? 柳才子的娘家人(下) “洪七,谁敢欺负你,我一扇子呼死特!” 洪少侠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他本来也没想着刻意隐瞒,只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哪怕当日他在铸剑宗以莫古青的身份示人,不也没人敢再来截杀他了么。他的身份在某些人眼里早就不是秘密了。 洪少侠往墙角指了指。叶灵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道士。拔剑便刺。 钟离抱头鼠窜:“别打别打,我是钟离,我是钟离......” 叶灵想了想,钟离,怎么这么熟悉呢? 还是叶江流慧眼识珠提醒道,他是当初不进山的小道士。 叶灵恍然大悟,叶江流却后悔多嘴了,因为他看到了当初不进山的紫衣,还有叶倩凶巴巴的眼神,只是这紫衣姑娘怎么变成了俩人? 这几人的小打小闹未被理会,因为宾客们都在窃窃私语,还有些人直接就高声议论开来,出云洪七,不是说跟烟雨楼的棋姑娘结了秦晋之好么,居然又要入赘百脉剑宗? 很多谣言不攻自破,其中最为人说道的就是他那些江湖壮举,很多人都看出了分剑道的修为,自然也将这一切都列为谣言。 只不过,莫凌居然像紫云一样,也行了跪拜礼,四位叶字斋弟子随之而拜:“出云剑宗莫凌,与众师弟师妹拜见定南侯,一品辅国大将军!” 出云剑宗是国宗,洪少侠是国之重臣,只是这跪拜之礼还是有些重了,起身之后莫凌还对紫衣抱拳致意。如此看来,莫少侠与那位小黄后的谣言是真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让这件事真的不能再真了。 “出云帝国齐肩王,镇国大将军,孟凡到!” 来人姓孟,是个王爷,还是个大将军,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孟婉儿的孟,被称为孟婉儿大腿的镇国大将军,还有就是,他是出云第一人,天机榜十,传闻说他开天境! 孟婉儿一根胳膊已经被洪七斩了,又派来一根大腿来祝贺他大婚,说这俩人没点什么谁信啊。你再听听孟凡说什么。 “我表妹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直呼小黄后为表妹的,也就他这位出云第一人了,论地位境界他都高过洪七,因此态度也很傲慢。 “表妹说了,云宫内的内侍总管年迈,过了今日,你就跟我回去吧。” 说完孟凡在正手第一位落座,也不理众人。倒是他那句话值得深思,内侍总管,这可不是男人的官职,李师师也绷不住了,直接摘了盖头斜斜看向洪七,难道刚成亲就要守活寡? 洪少侠也觉得,这个人不太好对付,只不过下一个更不好对付。 “大曌王朝御前带刀侍卫总管,铸剑宗长老,徐虎驾到!” 论身份境界徐虎都比不上此间众人,只不过他代表了大曌王朝,那便要用驾到二字了,这是诸侯国对天子的礼遇。 “虎子,你怎么也来了?” “谁特么想来了?师兄,我帮不了你了。” 洪少侠还未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门口又喊道: “圣医族,圣女驾到!” 听了此言,洪少侠哪还敢在高堂上坐着,跟虎子交代了一句,一溜烟跑没影了。 圣医族圣女,三十六袖阮小七,新晋的开天境大剑仙,怎么也跟洪七扯上了关系? 刚才铸剑宗那个小娃儿喊洪七师兄? 没错,就是喊得师兄!铸剑宗跟阮仙子有旧的弟子之中,只有那一位,灭世妖星——莫古青! 场间许多人瞬间脸色煞白,就连姜太子都有些坐立不安。若此人是莫古青,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未及深思,就听阮仙子说道:“人呢?” 虎子憋着坏笑说道:“厕所。” “没出息!” 阮仙子倒是没去厕所抓人,就往那高堂上一座,茶水还有半碗,摸了摸还是热的,阮仙子口渴便喝了一口。 相邻而坐的老婆婆第一个反应过来,示意弟子抓紧看茶。 总不能在厕所里呆一辈子,从柳烟云变回莫古青的莫少侠回来了。身上穿了一件青衣长袍,连新郎官礼服都不敢穿了,抱在怀里。 百脉剑宗众人瞬间变色,这要是当众悔婚,疯书生还没到,宗门就先颜面扫地了。 看着莫少侠,阮仙子举了一把剑:“恭喜啊,柳先生。” 那把剑正是小八的第一把剑,说是二人的定情信物也不为过,如今阮仙子先坐高堂,再送佩剑,这意思能看懂的人也假装看不懂了。 “别闹,快下来!”莫少侠低声说道,似在求饶。 “谁说我要闹了?我只是打算管教管教你,管不住老大,我就管老二!” 这话说的与孟凡所言异曲同工,二人境界相仿,意思明确,颇有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于是各自端起了酒杯茶碗,一饮而尽。 众宾客虽然不一定都听得明白,但却知道,即便你是莫古青,怕今天也要跟老二说再见了,两位开天境,多少年没遇到过了。 “出云烟雨楼,贺!” 全都傻了眼。 来的不是春姑娘,而是出云烟雨楼! 哪怕是四大剑宗都没有把握能请动出云烟雨来贺。 况且她们来的本是最早,只不过一十八辆大车怕堵了后面的道路,所以才等到最后。 最先为难的是百脉宗,上手第一位已经让孟凡坐了,阮仙子如今坐在高堂,烟雨楼坐那儿? 还没等想明白,人已经进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是琴! 琴姑娘身后跟着二人,一人如水墨,一人如长廊,便是书画。 书画后面是春姑娘,春姑娘后面是毒和流。 席间之人走自诩名门望族,又有谁能见到琴姑娘,更别说请动琴姑娘。烟雨楼管事亲自下山,最早有记录的还是四百年前大曌王大婚之时,当时去的也是琴。那时候的大曌王朝还算鼎盛,烟雨楼也没有如今的声势。 众人看琴,孟凡和阮仙子却看向书画。 能让开天境剑仙心生警意的,可以掰着指头数,手指头不够加上脚指头肯定够了。 紫衣和紫云居然都不敢抬头。 天道,礼成! “我说琴姐姐,哪敢劳烦您大驾啊,您来就来吧,还带上书画姑娘!” “我也不想来啊,我那个二妹就是不让我省心” 孟凡呛了一口酒,拍桌子叫好。 两位开天境,加一道即便是开天境都要忌惮的大阵,睥睨天下有何不可?居然都是为了这位莫少侠大婚而来。 如此阵仗,就算是李探花在此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那人还敢来么? 来了! 他就这么走了进来,来的时候带着天,他动,天也动! 疯书生,本名黄杨,天机榜第七位! 一院三开天,若这三人同时释放天威,满园宾客还能活着的恐怕也就双十之数! 他敢来,因为他是疯子! 他敢来,因为只要一战,百脉剑宗都将不复存在。 开天境之战,人数不重要,重要的是波及范围。左右丞相和太子殿下奉的旨意便是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如今看来,他们已经没有了插话的资格。 “下来!” 莫古青呵斥阮仙子,就像呵斥一个小孩子。阮仙子心有不甘,却还是听了他的话,站在一旁,袖中剑元已经实质化,面朝疯书生。 书画没有动,因为没有感觉到杀意。 通报的声音晚了些,不过还是通报了。 “黑龙大爷驾到!!!!” 黑龙大爷?不是疯书生么?这声音怎么听着跟刚才不一样啊。 声音不一样,因为来自天上!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闪入院中,一人背上是一位个头不高的少女,她背后背着八把短兵,眼睛看起来已经跟着常人无异。 另一人背上却是一位凤冠霞帔的女人,身形有些飘忽不定,似鬼魅。 我们这莫少侠究竟有多少位红颜知己?居然还有人要来抢亲? 书画动了。 白灵和黑龙来的途中,白日瞬间变成黑夜,仔细瞧去,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天空中跟着一把巨大的虚剑,这把虚剑没有杀意,但是书画就是为了这一剑而生,或者说是为了出剑之人。 书画拦住了这把剑,却没有拦住出剑之人。 那人坐在云端,吹着一根笛子,琴姑娘已经泪流满面。 天下第一人——李探花! 莫古青也没想到居然能请动他,或许是他自己想来。 然而他始终坐在云端,并未往下看一眼。 就在所有人都望向天上的时候,疯书生却换好了礼服,莫古青随手抛给他的礼服。 莫少侠坐在高堂之上,拍了三下桌子,众人齐齐回头。 百脉剑宗的老婆婆已经退了下来,她已经没资格坐在那儿了,岑夫子向着高堂执弟子礼。 莫古青身后是一尊圣人法相,而不是虚像,浩然之风强盛,以至于整个东唐的浩然之气都像此间倾斜。 泰山之巅上一尊法相与此间法相执平辈礼。 莫少侠看向春姑娘,春姑娘捧出一颗小花。 花名三生花,开于彼岸天,佛说轮回。 莫少侠看向钟离胸前,钟离拿出一张金符,道论无量。 莫少侠指尖流出一滴金黄血液,圣人成仁。 三者融入到鬼魅虚影之中,花铸其形,符溶其魂,圣血化为血脉筋骨。 莫少侠法相瞬间消失,脸色煞笔,却喊道:“天道,礼成!”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探花驾云而去。 孟凡酒足饭饱,抹了抹嘴角:“我那表妹说了,不想当大内总管,那就当个天下总管!”说罢便化为一道虹光。 黑龙大爷跳起来拍了司仪的脑袋一下:“拜堂啊,愣着干啥?”,这种抽人的感觉,贼爽!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疯书生揭开了红盖头,那是何等的一张盛世容颜?就算同为女子,都要为之动容。 李师师痴痴的看着两道身影,那时她才十四岁,若不是她,书生身旁或者她也可以红袖添香。 阮小七低着头趴在莫少侠肩上,就像个受委屈的孩子问道:“我是不是来错了?” “没错,你做什么都没错。” 琴风走来说了句:“多谢”,几人便烟雨中来又返回烟雨,竟没有片刻落座。 莫凌前来告辞,钟离却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回出云,他不希望自己心目中的仙子再被他这个不靠谱的兄弟祸害了。 紫衣喊住了叶江流,舔了舔嘴唇,叶少侠急忙御剑离去,转瞬间已经百丈。 剩下的人都在推杯交盏,各自阐述江湖豪意。 最不明白的是百脉剑宗,不是宗主大婚么?怎么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出? 谁说的宗主大婚?请贴上写的明明白白,是百脉剑宗大婚! 哪位女子能带着一颗东海龙珠跳河?此人不是家世显赫便是宗门宠儿。 她为何为了一点金银便夜夜啼哭?还不是遥寄相思。 莫少侠来此地又怎会瞒得过一位大开天剑仙的双眼,毕竟这都不算天机。 他想先见见,就约在千佛山。谈的拢就送一桩机缘,谈不拢自然也会让对方知难而退。 十几回合的银两来回,神识已经交换了数千次,这便是今天发生的一切。 数十页的礼单哪里需要春姑娘特意准备,只有那一朵三生花最难寻,但还是难不住烟雨楼。 于是,书生得了一颗铜钱,现在已经消失。莫古青得了一锭纹银,而那锭纹银早在月前就已经化为吞宝寒蟾,去了天山。 吞宝寒蟾的真身一跃千丈,所以,今天铸剑宗弟子便看到一只雄蟾蜍跃入了百脉寒潭之中,泉水喷涌如注,百脉汩汩流淌! 这其中还有一个意外,那便是莫古青对小李探花释放的一丝神识,而琴姑娘也阴差阳错的来到了此间。 虽然并未看一眼,但是莫古青的腰间多了一支笛子,总有一天要交到琴风可托付之人手上。 今天是九月初九,该团圆的都已经团圆,还没有团圆的也跟着去努力团圆。 所以,莫少侠该走了,他还要去见那位桩子。 只是此时,又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住,李师师轻舔着嘴唇:“柳公子,可还把臂游东唐?” 莫少侠跑的比叶江流还快,因为身后有三十六把袖剑! 李师师笑的像个孩子,也哭得像个孩子,宗门生死存亡时刻交于她手,她还是个二十四的年轻女子,如何能承受的住? 不过还好,有那个差点灭世的少年,虽说是有点好色,但还算个好人,值得把臂同游。 一根桩子 客栈内,气氛有点僵硬。 阮仙子死活不走,怕那人再与别人把臂同游。 虎大将军这边正劝着,虽说是已经被架空了,可人家是天子啊,你这无旨出宫本来就是大不敬,再不回去那还了得? 紫云却是要先走了,如今的月春楼又被称为黄粱小衙门,一应大事,紫云姑娘一言定夺,只不过也没什么大事。 紫衣问过了严红英的情况,居然就真的结庐不问世事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替她高兴,不管承认与否,她都算是二姐妹的“母亲”。 黑龙大爷今日出尽了风头,再加上一个月的风餐露宿,此时正在与白灵比谁的呼噜更响。 阮仙子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莫少侠没有办法,只得留了她一夜,并不是说他不想带着阮仙子同游,而是不想暴露小八的行踪。 这二人在一起,哪能不引起一系列的测算。 况且,推演早就开始了,只不过不是出自阴阳家之口,而是这个天下为数不多的明白人。 莫古青成势了! 居然接连惊动了两位开天境剑仙,更别说还有李探花和烟雨楼。 这些人明面上是准备着去闹婚的,实际上不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据此推断,再也没人敢明面上与这位妖星过不去,但是暗中却会动作频频,一些隐世不出的老乌龟也该动动筋骨了,毕竟李探花先动了。 莫古青这次出行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凶险万分,他自己岂能不知道?有一位开天境剑仙在身边固然是好事,但是今日之局面,若是真的动手阮小七就真的能护她周全?况且,怎么能让自己媳妇抛头露面? 所以,他这次打定主意,要去铸一把剑! 铸剑宗弟子,剑成便可升境,他现在是分剑道,剑成之时便是合一境,只是,天道之下,剑难成。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方说十娘这次,看似一帆风顺,可光是材料若非莫少侠这样的机缘,哪有人能凑成? 即便是凑成了,又能有谁的鬼魂还能承受住那一滴圣人心头之血。 要知道,浩然之风对阴物的压制就已经很强盛了,若不是十娘生前就是合一境,魂魄神识本身就是万中无一,而且是被水神娘娘塑的金身,十年间一直沐浴着神光,她又怎么能承受的住那集万千浩然气与一体的一滴金血。 即便如此,莫古青也是在赌,赌本很大,风险有五成,这二分之一的几率他赌赢了。 所以他要再赌一次,对手是天,所以他机会渺茫,但好过没有。 这些自然不能让阮仙子知道,她只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第二日,还是走了。 依依不舍,约法三章,虽然莫少侠都没听清是哪三章,但还是满口应承下来。 急着回宫,所以二人就直接御剑了。 不着急走,所以莫少侠还是一路游山玩水。 泰安距离章丘只有百里的路程,莫少侠硬是走了三天才到。 到泰安就要去泰山,不只是因为泰安书院。 泰山乃是五岳之首,光是那风景便足以甲天下,何况还因其特殊的历史地位,大曌王朝有十数位文韬武略的君主都来过泰山封禅。 历代的大文豪都在泰山上留有传世佳篇。 还从来没有一位憾山境的剑仙敢来泰山试剑,因为泰山山神是上古第一战神——卫青! 卫大将军当年可是把那些上古大妖的妖丹穿成糖葫芦的男人。 在泰安,各家各户都有一块石头镇宅,那便是泰山石敢当! 可以说,在九州大陆能有幸登一次泰山,便能在一定程度上知道天有多高。 登山是个体力活,就连莫少侠都扯了根拐杖,那十八盘爬上去,并不是一个累字就能说得清的。不过对于黑龙和白灵,那就跟平地没什么两样了。 只是这两个小家伙被泰山的罡风吹的有点难受,以妖身入圣地,此后它们可以吹嘘为世间第一妖了,毕竟白泽都没来过这里。 登上山顶,有一个小的茶肆,卖的是泰山女儿茶。 上等的泰山女儿茶可是贡茶,它们喝到的虽然不算上等,但是润喉生津不在话下。 天气已入深秋,山上的气温更低些,不过没关系,旁边就有人卖棉袄。 泰山顶上只有一间客栈,名曰《泰山学舍》,自然是沾了书院的光。不过客栈内竟也是书声琅琅,入住的有一半都是外地求学的学子。 时辰还早,于是莫少侠就打算去书院先逛一圈。 书院之内,有一处人最多,至于多到什么程度呢?就好比武林争霸最后一战,所有人都围住中央平台,里三层外三层,若不挤进去都不知道这中间是一间教室。 教室内是一位老夫子,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夫子,他说这天下的夫子只有一位,他只是桩子。 庄老夫子手里拿的是一本论语,只不过他讲的论语跟别人讲的不太一样。 “各位同学,大家看好了,老夫手里有一本论语,对不对?不对。因为老夫手里只有半本,我们读书人拿书的时候啊都喜欢把书折成一半,所以说,半本论语治天下,就是说我们这些读书人治天下......” 哇,好有道理。 说的莫少侠都想去踹他两脚,你老这意思曲解的也忒严重了吧。 此时又听他说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们现在就说说这个仁,仁这个字啊,一个单人旁,右边一个二,这就是说,你要想成仁,那你得先成人,然后你二一点,你就仁了......” 莫少侠忍不住了,谁知有人比他更忍不住。只听那人说: “庄老夫子,在下以为,仁右边的二子实为天地,这仁字就是说我辈必须顶天立地!” 这种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纷纷点头称是。 庄老夫子继续说道:“那老夫问你,这个二字哪一横是天,哪一横是地?天高还是地高?天广还是地广?” 莫少侠心想,这简直就是不要脸的强词夺理。于是,一堂好好的讲堂,就变成了天地论,夫子学生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今天的课业,就是一篇《天地论》,下课。” “恭送夫子!” “老夫是桩子,不是夫子,哼!” “恭送庄夫子......” 庄老夫子个头不高,跑的挺快,脚底生风三两步便不见了身影。 泰安学院后院有个小池塘,池塘旁边有一处茅舍,庄老夫子就住在这儿,闲暇时间喜欢垂钓,也没人敢来打扰。 老夫子取了一根钓杆,带了一筐蚯蚓,坐在一块磐石上,不动如桩子。 突然间,天上掉下来一粒花生,正好落在庄老夫子头上。 庄夫子摇了摇头,见树上有一人箕踞而坐,抛着花生入口,像极了纨绔。 “你,你给老夫下来!” “不下去,有本事你上来啊。” “嘿,上去就上去,你以为老夫治不了你?” 庄夫子做着滑稽的爬树动作,踉踉跄跄爬了上去。莫少侠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你这臭小子,四方天地圣人,唯独你们这一脉最离经叛道,也怪不得出云阴气盛行。” “怎么说?那个说书的也喜欢戏弄你?” “他?他倒是没有戏弄老夫,只是着实戏弄了一番天下啊!” “何意?” “哼,何意?选了你啊!” 莫少侠一阵偷乐,说书人离经叛道不假,却不是因为选了他。说书人一生悟了四个字,第一个字便是“止”,止兵戈,止争论,止杀伐。 第二个字是个“静”字,静心,静身,静物。 第三个字是个“理”字,有理走遍天下。 三字成圣,说书人坐镇出云,没想到却又悟了个“滚”字,算是对前三个字的彻底反驳,当时气得儒家那位礼圣鼻子都歪了。 儒圣废立可不比其他,单单就说我们那位至圣先师都没说话,谁又能剥夺了说书人的圣人地位? 此外,那位说书人还有著作传世,便是后人经常拜读的那《一曲红楼》,出云帝国的女人为何如此强势,跟此书也有一定的关系。 西蜀那位王圣人兵道通儒,只悟了一个“卍”字,此字本是佛门用语,却被他悟成了兵阵,虽然只是一个字,但却千变万化,故而成圣。 南通的那位圣人是礼圣的门徒,传承了一个“礼”字,自己又悟出了一个“制”字,再融合了法家的“法”字,也成了一方圣人。 而我们这位庄老先生,悟得字那可多了,说是悟字,却不如说是悟了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厉害吧,人家悟了八个字。 只是这八个字连我们那位至圣先师也没弄明白是啥意思。 庄老先生也不争什么,作为四方天地之中唯一一位能与至圣先师同一时代的圣人,至今也未找到传承。 莫少侠看着一堆鹅卵石砌成的小池塘,里面有几条锦鲤游得欢快,便问道:“这便是老先生所悟的鱼?” “笑话,这几条蠢物也值得老夫一悟?” “你个糟老头子说什么呐?本鱼想乐就乐,不想乐就不乐!” 说话的是谁?是鱼。 乖乖,这鱼都成精了啊! 却不知是多少年修为了?这要是出去还不得跟那个迷途老祖同辈? 事实上,这几条锦鲤并无修为,只是常年听圣人教化,开了心智,却并不修行,与庄老夫子一样,乐天知命。 “小子,老夫那里还有头牛,你要不要去看看?” “那牛也会说话?” 庄老夫子摸着胡须一阵得意说道:“不会。” 莫少侠自然知道那牛,也知道“庖丁解牛”的故事,只是这头牛按照道理说应该早就成了盘中餐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头牛是它的后辈,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人就有无穷尽的牛肉可以吃。” 听到庄老夫子说吃牛,那老黄牛拿牛角一个劲儿的往前顶,顶的老夫子一蹦一跳。 “哎,别别别,老夫只是说说,不吃你,不吃你,老夫吃鱼还不行嘛!” 随后就被水花打湿了一身。 莫古青与装老夫子席地而坐。 庄老夫子叹了口气问道:“你说说,跟这些畜生待久了,怎么就不舍得吃了呢?” “怕是,你太二了,所以不忍。” “嗯?有道理,老夫这是大仁,那些个书生,迂腐!” 莫古青一脸崇拜的拱了拱手,问道:“我那小舅子呢?” “那傻小子啊,昨天被鱼咬了手,前天被牛顶了屁股,今天跑去追蝴蝶了。” 莫少侠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小八会不会变成这头牛,或者是一只蝴蝶,一条鱼?” “那要看这傻小子的造化,老夫也不敢保证!” “那就有劳前辈了!” 庄老夫子一吹胡子:“说的就跟跟你没关系一样,不去见见?” 莫少侠面带微笑,语气却有些无奈,“还能见么?”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那便不能再见了。” “用了一次,算是违背誓言了吧。” 老夫子一拍少年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可知道至圣先师也有说话不算是的时候。” “哦?何时?” “那哪能告诉你。” “那就好,万一再把那个小金人收了去,我可就真的要被这世间洪流淹没了。” “蠢货,小金人在哪儿?在这里!” 老夫子戳了戳少年的心窝。 “来,老夫教你认个字!” “莫非,前辈也要传承于我?” “呵呵,你想多了,况且,这个字老夫一辈子也没琢磨透。” 只见庄老夫子笔走龙蛇,一个大字便跃然纸上,那便是一个“民”字。 “民?” “不错,就是民!” “先生是要我悟出这个字?” “你个不开窍的东西,若是它能悟,那至圣先师,亚圣礼圣,还有你那个不争气的传道人,以及老夫这么聪慧之人不早就悟透了?” “那,在下明白了。” “真明白了?” “不明白。” “滚!” “告辞!” “慢着” “先生还有何指教?” “你若想再铸一把剑,不如去灵族,反正你自己也聚不了灵。” “多谢前辈提醒。” “嗯,拿着老夫这封举荐信,去吧。” 莫古青走了,去灵族。白灵留在了泰山,自然是拜托庄老夫子教化,以度魔障,只是临别之时白灵两只小眼睛泪眼汪汪,莫少侠也起了一丝伤感。 至于那个“民”字,既然不能悟,那便去看,去做,去收买。 人鱼渡船 灵族居于何处?东海。 东海上有一座小岛,人称蓬莱仙岛。 自泰安始,向东北方向横跨三郡,便到了码头,从码头坐船出海,不过几日功夫便能到达蓬莱仙岛。 关于灵族世人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们和善,有人说他们排外,也有人说他们凶恶,只是所有到过那里的人,都说那个地方是一处世外桃源。 在世外桃源里,不能用钱! 东海的海岸线绵长,渡口很多,最大的一个渡口叫“东瀛渡”,在九州大陆如果想花钱玩的开心就去烟雨楼,如果想少花点钱却玩的更开心就去东瀛,此外还有“琉球渡”、“句丽渡”等大大小小几十个渡口。 “蓬莱仙渡”不算太大,只有一艘渡船,渡船跟外形与花船无二,渡费极高,里面花销更是天文数字,只不过有很多人乐的花这个钱,因为去的地方不花钱。渡船的所有者不在民间,而是东唐皇室。 莫古青买了船票,登了渡船。 船分七层,最下面一层中空,是渡船的机动中枢,倒数第二层是客房,客房分三个区,互不相通,装饰也不同,他买的是最经济的客房,来回一百八十两。只要你持有船票,不管在岛上住多久,都可以免费返航。 甲板层是餐厅,再往上还有歌舞等等,最上面一层也是客房,不过想住在最上面,首先要修为够高。 对于航船而言,顶层风浪最大,发生事故时也最难避难,所以若非御剑道修为,是不得住顶层的。其次,顶层风景最秀丽,视野最开阔,适合举目望远,陶冶情操,因此,想住顶层还要有钱,不多,纹银三千两。 三千两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自然是消费不起,一般商贾也拿不出来,但是九州大陆家财万贯的大有其人。顶层一共只有四间客房,所以,除了有钱之外,就看谁的地位更高,谁的脖子更硬。 如今顶层客房已经有三间住了人。 一位老者和一位小丫头各住一间,二人的身份像是主仆,老者境界高深,最起码分剑道修为的莫少侠看不出他的跟脚,小丫头连御剑都不会,老者却对他言听计从。 还有一间客房内住的是一位翩翩公子,看来与小丫头相识。 渡船已经开动,航速不快,莫少侠与众游客一起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带着巨大潮气的海风,倒是也没觉得心旷神怡,只是不时有海鱼从水中窜出,引来阵阵惊呼。 正痴痴出神的时候,有两位小丫鬟走过来问道:“敢问可是莫古青公子?” 莫少侠回头,见二人竟是一对双珠,眉眼举止均一模一样,若是九州大陆上也算的上是中上之姿,只不过年龄尚小,身条还未长开,正是含苞待放之时。 “不知,姑娘何事?” “我家主人说了,莫公子大驾光临,仙船蓬荜生辉,顶上恰好有一间上房,公子可愿搬去?” “不去,没钱。” “主人说,莫公子一应花销,自会有人结账。” “搬!” 莫少侠就是这么直爽之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二位小姑娘面面相觑,不是说这是一位人间的神仙么?怎么世俗气这么重? 不多解释,莫古青就搬到了楼上,却没想到,他所住的这一间乃是此船上最大最开阔的一间,富丽堂皇,竟有些像大户人家的厅堂,分里间外间,屏风摆设一应俱全,风格淡雅,很是合他的胃口。 只是不知,这是此间主人早就为他备下的。 莫古青整理了行囊,两位小丫鬟早已将一切用度准备妥当,还泡了一碗澄澈油亮的茶水,只看此茶中居然流淌着丰润的灵气,若是修道之人品之最有裨益,对于她这种修为不算太高的剑客也有补充剑元之功效。 “公子可有时间,我家主人随后就到。” 话音未落,只见一人已经走了进来。 准确的说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上半身跟人一般无二,腰部以下却是一条长长的鱼尾,竟是一条美人鱼。 美人鱼进来之后,两个小丫鬟便侍立在门口。 “在下娇娘,是此间渡船的主人。” “幸会。” “公子可满意?” “嗯,地方不错,挺好。” “那两个小丫鬟呢?” “什么?” “素闻,公子爱美人盛于江山,那二人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正是十五的年华。若是不喜欢,我这儿燕瘦环肥,应有尽有。” “不了不了,家有良人。” “哦?” “竟然不知道,公子已经成了家?” “未成家就不能有一两个良人?凶的跟母老虎一样,哪还敢乱搞。” 娇娘嗔笑一声,这便对了,果然与传闻一般无二。只是这二人对话听得门外那一对双珠面红耳赤,虽久居于此,但也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 “那便罢了,就留他们两个在这儿,没事可以陪公子解解闷。” “娇娘且慢,如今又是住豪宅,又是送美人,不知到底是为了何事?” “无事,只是希望日后若渡船蒙难,还望公子能替奴家说句话。” “就这么简单?” “公子还想要多难?” “不说!” 娇娘此举无非是要留一份香火情,可是这圣人的香火情哪是一间大房子就能得来的,况且还不知道这渡船的跟脚,万一是做的那作奸犯科的勾当,那到时候莫少侠这句话是说还是不说? 娇娘也知道,凭借此举,定然不会就能得到对方的什么承诺,只不过既然没有拒绝好意,那将来若是真的有什么难关,那人也不一定会不管,百脉剑宗之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只不过莫少侠回答的这么决绝,倒还是让娇娘有些意外,常年在道上混的,哪个不是人精,就听她说道:“说也罢不说也罢,看公子的心意,如今娇娘只是略表诚意而已。不打扰公子休息了,娇娘告退。” 走到门口时,娇娘狠狠的瞪了姐妹二人一眼,二人噤若寒蝉,只得悻悻的走了进来。 莫少侠见二人此般模样,说到:“莫慌,不过是刚才被我驳了面子,又被你二人听到,所以警告你们不要说出去罢了。” 二人这才稍稍心安,如若不然,难道还非得献了身不成? 虽然这对于她们来说都是早晚的事,眼前这位公子容貌俊逸,年轻潇洒,若是献身肯定是不二人选,将来如果哪天换成一个满脸麻子一身癞子的老人,二人也只能躲起来偷偷的哭了。 只是这位公子是何人,听说身边的女人不是一宗宗主就是一代圣女,甚至还有位女帝,她们二人自认为天生丽质,但终归长于风月场所,只是俗物罢了,虽说船上的姐姐也教了她们一些蛊惑男人的招数...... 莫少侠见姐妹二人天人交战,心猿意马,一时觉得好笑,便说道:“你们且先退下吧,我要睡一会儿。” 二人领命离去,面带愁容。 莫少侠为何改了心性?倒不是他故作正经,而是这两个小姑娘太小了,如同与钟离所说,不是他的菜。 黑龙大爷还是了解我们莫少侠的心思。 “莫大爷,那俩小姑娘不行,我看那条鱼不错,要不我去帮你叫来?” 说完此话,黑龙便觉得大事不妙,转身欲躲,只不过哪里快的过那人,只听一声惨叫,黑龙大爷便重重的摔在了甲板上,这次莫古青用了浩然风,黑龙竟半天没缓过神来。 一只黑狐从顶层直接摔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去,竟然无人敢上前,毕竟能住在顶层的他们都惹不起。 只不过这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一位小丫头兴趣尤为浓厚。 旁边的年轻剑仙眼动心动,也不等发话,便一个纵身将黑龙捡了回来。 “这只小狸猫不错,居然有三条尾巴,我喜欢。” 小丫头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只是黑龙大爷哪里肯让人称为狸猫,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两只后腿着地,一只胳膊指着小丫头:“看清楚了,你黑龙大爷是狐狸,是狐狸!” 小丫头面露怒容。 白衣剑仙砍出凌厉的一剑,居然也是合一境修为。黑龙堪堪三尾,如何能挡得住? 不过,白衣剑仙一剑却碰上了一袭紫衣。 莫少侠走了出来:“我的狐狸只有我能打得,别人动不得!” 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合一境一剑,白衣剑仙心生警惕,说道:“在下南通剑宗余云亦,江湖人称玉麒麟,这位姑娘是雁过门门主千金,雁双月,此畜生刚才口出不逊,我只是稍微教训一下。” 黑龙大爷脑袋上又挨了一记板栗,道歉! 黑狐两只爪子抱着头,可怜巴巴的说道“对不起。” 小丫头双手抱胸,斜着头哼了一声。 随即莫古青对紫衣说道:“稍微教训他们一下。” 紫衣抬眼,只见紫色的元气绕体,已经接近实质化,居然修为要高出余云亦一大截,那名老者看出其中端倪,抱膝而坐,膝上放着一把古琴:“难道你们当老夫是死人么?” 只听一声琴动,一个音节撕裂海风而去,却是直指莫古青本人! 水深火热的江湖 甲板上有人惊呼:“琴魔古天音!” 琴魔古天音是何人?江湖传闻,听见琴音,便见阎王面。 古天音出手从来都不留活口,只不过这些年来关于他的传闻少了许多,算是一只隐世的老王八,没想到此人居然投靠了雁过门。 琴音杀气之盛,以至于围观众人都觉得鼓膜要被撕破,脑海一阵动荡。 琴音杀人,最为重要的还是扰乱神魂。 正如琴姑娘,论修为排不上天机榜,但是天机榜众人都忌惮她的那把琴。 只是,莫少侠受了一击,居然还能安稳的站在那儿,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行三人,紫衣却释放出了一丝杀意。 三人有有所不解,那人不过分剑道修为,居然能承受的住古天音的一击,要知道古老前辈可是能与憾山境剑仙平分秋色的高人。 最让他们忌惮的还是那袭紫衣,杀意居然在他们脑海中凝成了死意,仿佛下一刻就要面临死亡。 “李探花?” 古天音一语惊人! 他曾经有幸远远观望过李探花,并不记得样貌,却认出了那只短笛。 吸收琴音的正是那只短笛! 只是为何李探花还如此年轻,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 若是白灵还在,那么莫古青真的会被误认为是李探花。 只不过如今二人样貌再无相像之处,虽然都是风流潇洒,但李探花的潇洒带着一股淡然,此人却带着一股锐气! “莫非是李探花的高徒?” 这便解释的通了,李探花的关门弟子,境界高到何种程度不说,故意以分剑道示人也说得通,只是那只短笛做不得假,而且仅凭这一袭紫衣,非李探花那样的人物谁又能够受谁驱使的了? 莫古青指了指笛子:“你说这个?他输给我的!” 李探花已经做够震惊众人,莫古青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要说是输给他的自然有些牵强,李探花故意不去烟雨见自己的妻儿,还是因为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莫少侠只是送了个顺水人情,而且,这只短笛只是暂为保管,若是以后琴姑娘真的就找不到如意郎君那送给他也无妨,现在说是输给他自然是在吹嘘。 众人猜测,李探花输在何处?剑道肯定不可能,毕竟天机榜上李探花的名子还是在第三位,依然是人族至强。 但是能在其他方面胜过李探花一筹也足以为人称道了,况且还是以那支短笛为赌注,虽然人们都不知道这只短笛出自何方,但是跟随了李探花几百年的光阴,就算不是宝贝那也是宝贝了,更何况那本身就是不输凤尾琴的至宝,曾经赫赫有名的“荡魔潇湘管”,与之抗衡的都是魔琴的祖宗辈,那一声琴音对于它来说不过是婴儿啼哭,根本不放在眼里。 还未等众人停止议论,莫少侠又说道:“你现在还当自己是个活人?” 说罢,紫衣便已经化身成紫竹大阵,三人皆被困在阵中,古天音十指齐动,琴声不绝于耳,不过那一个个音节在紫竹的回响之下变成了一个个乱音,再也无法伤人分毫。 余剑仙更是狼狈,身上被紫竹蹭了几十道口子,鲜血直流,偏偏还都是皮外伤,三人心底彻底绝望,对方的实力居然可以轻描淡写的玩死他们。 众人这才相信,这年轻人确实有可能在某方面赢了李探花。 人之将死的时候,往往都会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们的救命稻草是一条鱼。 娇娘身影婀娜,摇曳生姿,走的不急不慢。 此时她已经以双腿示人,之前显露真身自然是代表着尊重。 她一不出手,二不求情,只是说道:“公子,若此三人死在船上,我这渡船会有麻烦。” 世上的聪明人最喜欢的就是道德绑架,娇娘这一句话堪称典范。 你莫公子要杀人,可别拖着我们渡船下水,娇娘此时的一句话,若是莫公子就此收手,那自然多了南通剑宗和雁过门的一桩香火情,即便你还是打杀了他们,最起码我也算是帮着求了情,算账似然也算不到她头上。谁知,我们莫少侠却顺手推舟。 “娇娘希望,他们死在哪儿?你寻个地方,我来杀!” 娇娘瞬间变色,这是要真的要把渡船拖下水啊。若她刚才什么都没说还好,只是此话一出,那南通的两大宗门定会以为是渡船与此人的合谋,甚至会认为是渡船有意谋害而雇佣的此人,毕竟刚才明摆着的拉拢大家都看到了。 在娇娘心中,无论如何这二人都死不得了,随后硬着头皮说道:“自然是希望公子手下留情!” 莫少侠眼神玩弄,举起了双手,又背在了身后,示意,我根本就没出手。 此人行事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娇娘心里暗暗咬牙,喊了一声:“紫衣姑娘!” 却没想到,这一句话居然管用,紫衣真的就停手了。 此时余剑仙身上已经衣不蔽体,狼狈不堪,小姑娘前胸后背都顶着一根紫竹,举起双手,样子就像是我投降,而那位琴魔古天音十指指尖都已经鲜血直流,因为消耗过度,身形摇摆不定。 紫衣并不是因为娇娘的喊声才停手的,而是因为莫古青的指令就是——稍微教训他们一下。 但是有一个人不能活。现在先不杀他。 因为娇娘的香火情。 此时停手算是给了娇娘一个大大的面子,这自然也是一份人情,还她在渡船上的礼遇够够的了。 琴魔古天音,莫古青并未听说过此人,但从此人刚才的果断狠辣来看,枉死在他手下的必然不在少数,至于有哪些,莫少侠还需要调查,最后此人是斩立决或者秋后问斩还是缓刑三年,那就要看到时候的判断了,圣人可以任性的活,但却不可以任性的做事。至于终身监禁这种事情,莫圣人的法典里暂时还没有收录。 回了房间,还未落座,莫古青便说到:“去,请娇娘过来。” 二姐妹战战兢兢就要离开,只见黑龙大爷昂首挺胸大跨步就去了。 娇娘知道那人肯定要找自己问话,只是听这位狐仙说的,似乎问完话还得做些别的事情,怪不得不中意那两姐妹,看来还是她会错了意啊。 娇娘随着黑龙走来,莫少侠见她穿的清凉了些,又看看黑龙那得意的表情,反手便要再抽它,但看它捂着头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生了些许恻隐之心。 话说回来这黑龙自从跟了自己,倒也算是忠心耿耿,虽然说有时候喜欢逞口舌之快,但是心地不坏,尤其是到现在为止,它都还没恢复曾经的修为,竟没有听它有过一句怨言。 黑龙捂着头等了半天,见那一掌始终没有落下来,狐疑的看着莫古青,莫非是看那老娘们看傻了? 莫少侠喝了口茶说道,“那三人的跟脚,你与我仔细说来。” 娇娘也不敢有半点迟疑,据是一五一十说来,只是说的太仔细,居然一说就是一个时辰。 余云亦是南通剑宗拔尖的弟子辈,南通剑宗有五大祥瑞,与东唐八骏齐名,他便是五人之一的玉麒麟。此外还有过江龙、金毛狮、南孔雀和花斑虎,绰号与各自的性别,性格息息相关。 雁过门曾经籍籍无名,不过新任宗主雁南飞在刀道上有所突破,江湖上已经为他定了个小刀圣的名号,故而声名大涨。至于为何是小刀圣,因为真正的刀圣也在男方,南海酒赊刀——白问。 那位老者的名号已经知晓,是个活了三百多岁的老怪物,他最为人熟知的事情便是参与过对一位开天境剑仙的围杀,被围杀之人就是铸剑宗最后一把名剑的拥有者——柳辰岗,名剑枕上星,号称能在梦中杀人。 单凭这一条,古天音便可以死得其所了。 而此时莫少侠却对那位酒赊刀提起了兴趣。 根据娇娘所言,酒赊刀的名号是因为此人喜欢喝酒,但是付不起酒钱,所以就赊着,如果店家不肯赊那就把刀压在那儿,等什么时候有了钱再赎回来。至于问他什么时候有钱?那就像他的名字,白问。 但是此人最为人忌惮的还是他的身份,他是杀手组织中有着赫赫凶名的“夜狼”中的二号杀手,头号杀手是谁无人能知,毕竟到现在为止他这位二号杀手也只出手过一次。对手是一位憾山境的散修,杀憾山境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莫少侠对此深有体会,而更难的是一击致命,根本就没给对手还手的机会。 “白问......”莫古青暗自嘀咕道。 “公子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你先回吧。” “那......是要我晚上再过来?” 莫古青一脸懵像,突然意识到了她为何会这么说,指着黑龙大爷说道:“你来解决。” 本是想让它自己解释清楚,谁知黑龙大爷来了一句:“这么老,我才不要!” 一听这话娇娘再也绷不住脸色了,嗔怒道:“虽说我娇娘做的不是什么良家生意,可也不能如此羞辱,日后还望公子自重!”说罢转身离去。 娇娘生气自有她的道理,何况她曾经是灵族美人鱼部落的长公主,虽然这事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莫少侠百口莫辩,只怕越描越黑,此时我们黑龙大爷所欠的那一耳光,这次算是还上了。 小金龙 一路再无风浪,接连几天的好天气,游客们倒是好好的欣赏了一把海豚湾的盛况。 船只一驶入,便有数百只海豚随游,头尾相顾,如一条条银色的长龙,在海面上此起彼伏。 下了船,便是蓬莱仙岛,在离海岸还有三里路程的时候,就能清晰的感受到此地的灵气流动,如云似水,只此一点,天价的船票就物超所值。 渡船们为游客准备了向导,为期三日,起码保证游客可以不因风俗习惯不同而被误认为是入侵者。 莫少侠自然不会接受这一安排,寻一处密林就钻了进去,前一刻,向导还在说岛屿四周的密林是灵族禁地...... 入了密林,发现此处果然非同一般。 只看那清冽的泉水,水深丈余,却能清晰的看到游鱼及水底的卵石,卵石颜色五彩纷呈,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出水面,从远处看去竟似泉水本身的颜色。 莫古青捧了一捧泉水入口,手指尖流过闪闪的光辉,皆是灵气充裕的象征。 寻了一块石头落座,莫少侠从葫芦中取出一根钓竿,顺手从庄夫子那儿拿的,至于鱼饵之类的自然不需要,莫古青钓鱼,愿者上钩。 还未等抛线,就听到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如岩石撞击的爆破:“谁在我身上?” 莫少侠左顾右盼,发现声音来自屁股下方。 寻得那块磐石居然像变形金刚一样打开了身体,差点摔了他一个踉跄。 石头起身,与莫少侠一般高大,二人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道:“你谁啊?” 莫古青微微吃惊,居然是个石灵。小石头反应极快,喊道:“快来人啊,又有人来偷小金龙啦!” 这一喊,整个森林都似乎活了过来。 首先来到此处的便是两个约四米高的石头人,听声音是一男一女,合着莫少侠坐的这个还是个小孩子。只是它为什么说我要偷小金龙呢?这小金龙又是谁?难道此处还有龙灵? 不等深思,一左一右两个跟他脑袋一般大小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就像民间艺人打罗一样,莫少侠何许人也?翻一个跟头刚好躲过这千斤的一击。 谁知,刚一落地,双腿就被一根类似绳子的东西缠住,仔细一看,原来是树根,不远处就有一颗参天大树,树身虽然不能动,但是根茎波及的范围很大,约覆盖了此处方圆一里地的范围。 黑龙化出真身,狐爪一闪而逝,树根齐断,老树发出一声嚎叫,趁这机会,莫少侠御剑直上,就要离开此地,谁曾想天上飞来一只大鸟,巨爪刚好抓住了莫少侠的肩膀。 还未等莫古青反应过来,只见各类飞禽群起飞来,若不是紫衣护在身前,怕是要被啄成马蜂窝。 只是身前有紫衣,身后呢? 清冽的泉水里大大小小的鱼儿含着一颗鹅卵石如同机关枪扫射一般吐向莫少侠,黑龙被老树死死的缠住动弹不得,自出道以来他何时受过这种屈辱?莫少侠就像个靶子被子弹一颗颗击中。 好在这些灵族并无杀心,莫少侠也没想露出真本事,就这么被五花大绑押回了溪边。 清泉深处,一条金色的鲤鱼摇晃着尾巴慢慢悠悠的游了过来。 水中的鱼类纷纷让开了一行道路,岸上的灵族也低头表示尊敬,看来这位就是此地的王者,那位传说中的小金龙。 说它是小金龙也没有错,因为鲤鱼跃了龙门就是龙,而且遍体金鳞的鲤鱼跃龙门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龙门大开之时,数万条鲤鱼会一起跃龙门,而这其中能够成功化龙的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金鲤是天生的龙胎,历史上金鲤跃龙门少有失败的案例。 而且普通的水族就算是化龙也不一定就能化作金龙,常有红、黑、青等多种颜色,有些血脉低微的水族最后只能化为蛟龙,高级一点的便是应龙,金龙是龙族中的贵族,传说中赫赫有名的战龙都是金龙。崇德山上那只“毛毛虫”之所以能化作金龙是因为常年吸食仙气。 众生灵对金鲤的敬畏可想而知了。 小金龙鼓着两个小腮帮,仔细的打量着莫少侠,却发现此人全身沐浴圣光,而且身上有一道龙的气息,居然还是一位龙族的护道之人。即便是真龙也需要对圣人保持敬畏,何况它还只是一只小鲤鱼。 于是它抓紧命人把莫少侠放开,黑龙大爷也重获自由之声,居然还要叫嚣着跟老树灵再战三百回合。老树龄拿树梢拍打着树干:“不打了不打了,我这老腰......” 小金鲤鼓着腮帮,很认真的问道:“等我跃龙门之时,你来不来帮我?” 莫少侠想了想,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金龙很满足,慢慢悠悠的摇着小尾巴回到泉水深处,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一句:“把我朋友礼貌的送出去。” 这送出去不难,只是礼貌二字是什么意思?他们本就是低等的灵族,未能化成人形,心思单纯,所以才会住在密林里,而且被列为禁地,这是灵族族长对他们的保护。 它们除了吃就是玩,哪里会去读书。 也不知道小金龙从哪儿学来的这两个字,前一阵子雅儿公主给它送了一本书,怕是那书上写的。 大鹏鸟先说:“这位......人,要不我带你出去?” 莫少侠摸了摸生疼的肩膀,一个劲儿摇头。 小石头随后说:“要不坐在我肩膀上,我送你出去?” 莫古青心想,这个靠谱,这块石头坐着还挺舒服的。 只不过等他出去的时候,他就再也不这么想了。小石头后背虽然很光滑,可肩膀上有一道石缝,莫古青坐在上面屁股夹得生疼,偏偏它还不让下来,说是小金龙交代了,要礼貌! 礼貌过后,莫少侠的屁股蛋子上就多了两道血印...... 终于算是出了森林,可接下来去哪儿呢? 他要来铸剑,那就肯定要去铁匠铺,但是灵族根本就没有铁匠铺,连铁都没有! 莫少侠想了想它们的战斗方式,似乎真的用不着铁,哪怕是剑灵,本身就是一把剑,还需要铁么? 铁匠铺没有,那吃住的地方总该有吧,不好意思,还是没有! 想吃啊,自己去抓! 蓬莱仙岛虽然是灵族的领地,却不只是生长着灵族,也有天地万物。 一只兔灵不会反对狼灵去捕捉兔子,就像花灵不会反对兔灵吃草一样,这便是天地万物的生存之道,只是,万一一只兔子有了灵性,聚了灵气,那就再也不能捕杀了,那时它就成为了族人。 可你们知道哪儿有兔子抓,我怎么知道?况且就算我碰到了又怎么区分它有没有灵性?万一又像森林里那样被追杀怎么办。 原来,灵族划分了大大小小的狩猎区,族人捕食就到狩猎区,他们也都遵照着先祖的传统,只捕杀老弱病残,保证生物链的完整性,狩猎区内有守卫,专门将生出灵性的动物带出来,单独培养。 况且还有一大部分灵族都不用捕猎,石头只需要晒晒太阳,花草只需要喝水,剑灵更简单,直接吸收灵气就行了。 至于住处,还是随便,你可以自己打洞,也可以去跟别人挤在一处,只有很少部分的灵族会学人类盖房子,那些基本上都是贵族了。 其实人鱼渡船有专门的一处客栈,就是供新到的游客住宿的,而且准备了三天的伙食,一般人到此处三天就能自力更生了,只是我们莫少侠是享受不到了。 住还好说,只要不下雨,随便找块草地一趟,灵族有很多人也都是这么做的,可吃这件事情很是麻烦,饥肠辘辘的莫少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悠。 “年轻人,你在这儿瞎逛啥呢?” 说话的是一位羊灵,岁数已经不小了,标志性的山羊胡和羊角让你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老人家,我饿。” “奥,棚子里还有点干草,你吃不吃?” “我......” “算了,你们这些人类都不吃干草,你从这儿往东去不过十几里地就有一处狩猎场,在那儿你可以找到吃的。” “真的?”莫少侠听得两眼放光,到了灵族他居然连询问这种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法则都忘了,不知道可以问啊! 一路御剑直飞狩猎区,差点被一柄飞剑给打下来,在灵族除了鸟灵是不能随便飞来飞去的。 不让飞?我跑! 跑的当然是黑龙大爷,四条腿蹬的贼快,它也饿。 狩猎这种小事自然是交给黑龙大爷,不一会儿就抓来了一只老山羊...... 莫少侠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挡不住五脏庙直打鼓,那老山羊也是老怀安慰,并未挣扎。 烧烤器具及作料自然难不住莫少侠。于是扒了皮穿成串,不一会儿就闻到了肉香。 兽灵对火天然畏惧,但抵不过香气四溢,不多一会儿莫少侠身边就聚集了一众豺狼虎豹。他们以前也见过人类烤肉,但是烤的这么香的还是第一次,也难怪,这是烟雨楼的手艺和作料。 “想吃?” “嘿嘿,尝尝。” “开玩笑呢,这么多......灵,这点肉哪够?” 豺狼虎豹们都眼巴巴望着一人一狐在那儿啃着羊腿,嘴角留着哈喇子。 二人吃饱喝足,还剩下大半只羊,一直没肯离开的豺狼虎豹又凑了过来,莫少侠不紧不慢的将剩下的烤肉塞进葫芦里,此方天地顿时鬼哭狼嚎...... 还有一位,一直都没离开,也没靠的太近。 天外玄铁 他是一位狐灵,黑龙大爷此前专门用眼神叮嘱了他。 见其他灵类都走光了,莫少侠手里晃悠着一根羊排。 狐灵眼巴巴的跑了过来:“大爷,但凭吩咐。” “你们狐狸都喜欢叫大爷?” 黑龙大爷直接甩了那狐灵一掌:“大爷是你黑龙大爷的专属称呼,你要叫先生!” 那只狐灵抱着脑袋,可怜劲儿跟黑龙一模一样:“先生,但凭吩咐。” “我问你,在灵族哪儿能找到铁?” “铁......?” 狐灵想了半天,一拍手掌说道:“我记着前几天告示上说,皇宫那边有块铁要找人分开,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你确定?”莫少侠摇着手里的羊排。 “确定,确定,要是没有,回来您就打死我!” 狐灵便心满意足的得到了那块羊排。 只是莫少侠心想,你们这些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灵族,也有皇宫这种建筑? 灵族的皇宫果然不一般! 那是一顶顶金色的帐篷,有点像现在的蒙古包,不过要大的多,里面是桁架结构,类似于厂房。 错落有致的分布了十四个大大小小的帐篷,便是皇宫的格局,这里面住的除了皇室成员外还有王侯将相,平日里议事就在灵族族长的大帐。那顶大金帐篷上绣的是一只公鹿和一只母狮子。 与公鹿大帐相邻的是一顶紫金色稍小一点的帐篷,看上去却要更富丽堂皇一些,鎏金的棚顶,四周还有花边,中央部位绣了一只火凤,便是灵族公主灵雅儿的闺房。 至于为何父母是鹿与狮,女儿却是火凤,想必是皇族之中在数百代传承里融合了凤凰基因,却在灵雅儿身上觉醒。 对于灵族来说,名字不重要,很多灵族都没有名子,比方说之前提到的老山羊,他就叫老山羊,如果有两只老山羊怎么办?大山羊,二山羊,以此类推。 作为皇族,为了邦交的方便,他们还是给自己起了个名子。公鹿皇帝的名子叫雄霸天,母狮皇后的名子叫草原王。 此外还需一提的就是一顶乌龟大帐,里面住的是龟丞相,一顶剑帐,住的是大将军剑。 怪不得灵雅儿要送给小金龙一本书,看看他们取得名子,还不如直接叫老山羊。 今日的皇宫比平常可是热闹了许多,很多族人围在一起,他们在打量一物。 雄霸天和草原王做在两把鎏金座椅上,灵雅儿在右侧,龟丞相在左侧,大将军剑站在四人正前方。 只见,人群围着一块样貌平常,感觉上却极其沉重的精铁。 据说,前任族长在小西天历劫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块宝物,却一直不知道怎么用。所以雄霸天就将这块精铁取了出来,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分而取之”,意思就是只要你能分开,你就拿走。 一块铁对于灵族而言真的没什么用,对于莫少侠来说却有大用,只是没想到许多灵族之人都跃跃欲试,毕竟这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宝贝,拿回家供着也好。 第一位上去的是一只青衣螳螂,他外貌跟人一般无二,两只前臂却是两把利刃,见他挥舞手臂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台下叫好连连,一刻钟过后,精铁完好无损,他两只利刃却出现了许多豁口,叫好之声瞬间变成哄笑。 第二位上台的是一只穿山甲,指甲堪比金刚钻,个头只有半人高,指间与精铁接触之时磨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同样也是过了一刻钟,那只穿山甲指间青烟袅袅,指甲就像是烧红的生铁,空中还漫布着一股糊味。 第三位上去的是一只大力金刚熊,身形可以顶上七八个穿山甲,胸前的肌肉有韵律的抖动,两支臂膀比女子的腰还要粗,金刚熊简单粗暴,举起精铁向下一砸,厚厚的平台被砸出一个大坑,精铁还是没有丝毫裂痕, 一连十几位各族中的佼佼者无功而返,台下仍在窃窃私语,却无人再上前尝试。 就在此时,有一只黑狐,它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在原地踏步,头上还摁着一只大手...... 铸剑宗每一位优秀的弟子都是出色的铁匠,这能保证他们即便学不成剑,最起码还能混口饭吃。 以莫古青对于世间铁的了解,所有的铁都有其纹路,铁的前身是土,一块生铁的成型往往要经过土壤的积累,挤压,再积累,再挤压的过程。生铁的成型质量就决定于土壤中铁元素的含量,铁元素越多,杂质越少,生铁品轶越高。而那些杂质和分层挤压的过程就形成了一道道纹路,也就是其本身的内部裂痕。 但是,这块精铁内部没有任何裂痕,也就是说它的形成过程中没有任何杂质,这种铁在九州大陆根本不存在,这就说明此物是一块天外玄铁! 曾经有人用天外玄铁铸成过一把剑,那个人叫周通,铸的是天下剑! 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无人知晓。 而且,每块天外玄铁都各有不同,即便是知道周通的铸剑过程,也无法找到一块一模一样的天外玄铁。 因此,天下剑是独一无二的,这块铁也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莫古青隐隐感觉到,这块天外玄铁不是死物,玄铁内部有微弱的气息流动,竟是一个活体! 假如一切都有天意,那么莫少侠上台之时,那块玄铁就自己裂开吧。 于是,莫少侠上去了,随后,玄铁裂成一大一小的两块。 公鹿雄霸天一看,使劲拍着手掌:“好!好!好!哈哈哈,快,把那后生请进来!” 母狮草原王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灵雅儿面无表情,正如这世间的凤凰,美丽而高贵。 她额头上有三撮凤冠,一步一摇,世上女子有人喜欢额头上带一撮珠花,便是学了凤凰的凤冠,取名步摇。 她后背生出金黄色的双翼,天空中回荡着一声凤鸣,数百种鸟禽应声长鸣,追随金凤而去,这便是百鸟朝凤。 她飞越了整个蓬莱仙岛,凤鸣之声不绝于耳,各地灵族族民双手合十祈祷,就连灵智未开的禽兽也都屏气凝神,此刻显得威严而庄重。 在她离去之后,民间载歌载舞,欢呼雀跃。 皇宫亦是如此。 莫少侠被前呼后拥推入帐篷,帐篷内摆满了玉盘珍馐,美酒佳肴,皇帝皇后坐北朝南而坐,王侯将相东西坐立,莫古青的席位在皇帝身侧,是一桌双人席,比他更靠近皇帝的,是巡游归来的灵雅儿。 还未等莫古青反应过来,朝臣们却纷纷开始朝贺,说的竟是:“恭喜陛下娘娘喜得良婿,公主殿下喜结良缘!” 等等,什么玩意?我就开了块铁石,怎么就成女婿了?这又是那种神秘而古老的传承? 不等他多想,雄霸天便问道:“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亲人要一同前来祝贺?生辰八字且交于龟丞相,放心,怎么卜算都是吉利!”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前一刻还良婿,这时候怎么就叫小兄弟了?教育,真的很重要! “在下,莫古青,无父无母,乃是顺应天时而生。”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只大海螺高呼“莫~古~青!” 声音传递极远,却越来越高亢,以至于整个蓬莱仙岛都在回响着这三个字。 雄霸天端着酒杯:“莫古青,莫古青好,这名字好听,听着就觉得熟悉!” 莫少侠心想,你当然熟悉,几年前的灭世预言,说的就是我! 雄霸天正欲喝酒,草原王提醒道:“陛下,这莫古青可是之前的妖星?” 莫少侠终于见到了一个明白人。 “小子,我问你,几年前岐山上那个灭世之人,是不是你啊?” 莫少侠举起酒杯:“正是在下!” “好,来来来,大家都干了,敬我女婿,妖星,哈哈哈哈哈哈!” 帐篷内推杯交盏,开怀痛饮。 莫少侠看着黑龙,黑龙此时比他还不知所措。 “我说,陛下老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听到老哥这个称谓,雄霸天一点都不生气:“担心个屁!在你之前你知道有多少个妖星么?这个世界不还是好好的,妖星呢?哈哈哈。” 您老这句话是安慰人么?我怎么觉得是威胁呢? “那您就不怕女儿守活寡?” 这话问到点上了,雄霸天也觉得,这要是哪天这人一下子没了,那不是委屈了我女儿? 谁知,一直不说话的灵雅儿开口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听听,听听,不愧是我女儿,你小子一看就不够大方,不过你做的那些事我还是听说过的,有你这么个女婿,不丢人,来来来,喝喝喝!” 又是一阵觥筹交错。 莫少侠无奈的摇了摇头:“陛下,在下已经有家室了。”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了。已经有家室了?这不太好办,虽说灵族祖先们都是一夫多妻制的,但是自从汇成部落之后就推行一夫一妻,这也是他们更像人的地方,我堂堂灵族的公主,总不能给人做小吧,说出去不被天下人笑话? 龟丞相对雄霸天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千年王八万年龟,这位龟丞相已经侍奉了七代族长了,看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走到莫少侠面前,做了一揖,说道:“老夫有一问。” 你是取还是娶? 莫古青毕恭毕敬的还礼说道:“先生请讲。” “不知道莫少侠原配何处?姓甚名谁?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哪儿登记的有是否有婚书为凭?” 接连几问,字字珠玑。姓甚名谁哪能说出来,说了一个得罪另一个,何况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在看着,父母都没了哪来的父母之命,至于登记和婚书,就算有也不会带着啊,关键是没有! 灵族虽然不在大陆版图,但并不是与世隔绝,这位莫少侠的风流韵事自然也有所耳闻,龟丞相所言才会如此诛心。 莫少侠好歹也算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这话不能接,无论怎么接都会落入圈套,于是他选择围魏救赵,便听到说道:“在下也有一问。” “公子请讲。” “我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女婿?” 其实这话早就该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我们今天比武招亲写的明明白白,分而娶之,你分开的玄铁,难到不该娶她?” “你们写的是取用的取,不是嫁娶的娶。” “那个字那么复杂,谁会写?” “可你们也没说明白啊。” “大家都知道啊。” “对啊,我们都知道啊!”台下跟着起哄。 他们自然知道,要不然谁去费劲吧啦的分那么一块石头,关键是我们莫公子不知道啊! 莫古青脸色瞬变,走到台下拱手说道:“实不相瞒,再来来此只是为了寻一块铁,铸一把剑,至于这取之的典故,实属不知情,还望陛下赎罪。” “怎么?看不上我女儿?” 雄霸天怒摔酒杯,就觉得此间天地灵气流动都汇集在一处,这里是灵族,他是灵族的君王,这片天地自然要听他号令。 他很强,是灵族最强之人,在灵族,如果你不够强大,你就无法驾驭这个种族,古老的记忆里,他们崇尚的是弱肉强食。 在他的主场,开天境的剑仙也未必就能说战胜这位灵族至强。 大将军剑没有说话,却释放了剑威,聚灵成剑本身就是合一境剑仙才能做到的,何况他此时威压如山,蓬莱仙山。 “今日,你娶了,那块破铁也归你了!” 这是雄霸天最后的警告,也是莫古青最后的台阶。 莫古青还有一道护身符。 在庄老夫子那里拿了一封举荐信,恐怕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不亮更待何时? “且慢!这是庄老夫子的亲笔信,请陛下过目!” 雄霸天想了想问道:“这庄老夫子是谁啊?” 草原王在一旁提醒道:“东唐的那位大圣人。” “奥,那个老糊涂啊,拿来看看。” 咱们庄老夫子的面子看来还是有的,看了信,雄霸天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威压撤去,一片祥和,莫少侠也缓了口气。 “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雄霸天摊开信纸举向众人,信上只有两个字——贤婿! 这是什么?媒妁之言!而且是圣人为媒! 莫少侠踉跄倒地,学黑龙装死,泰山上一位钓鱼老叟打了个冷战:“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有本事你来打老夫。” 莫少侠被一群老鼠搬到了一处帐篷,正是那鎏金凤帐,灵雅儿也跟了过来,她自然知道莫古青在装死,谁都看得出来,只是不说罢了。 进了大帐,便觉得心旷神怡。 房间中充满了丁香花的味道,灵雅儿一脸温柔问道:“夫君可曾好些?” 黑龙大爷没能入帐,即便是雄霸天和草原王都不能随便进去。 莫少侠抚着额头说道:“陛下这威压太强了,我这头昏脑涨没个十年八年估计好不了,只是委屈了你,要是等不及就寻个好人嫁了吧......” “我能等,你那把剑也能等十年?” 像灵雅儿这样美丽善良落落大方的女子,世上有谁不动心?若是第一个遇到的不是阮仙子而是这位凤雏儿,怕是莫少侠的风流史就要改写了,只是现在,他是真的有那贼心没那贼胆了,百脉剑宗那阵仗,一般人早就吓死了。 还有一点最关键,他承诺了要娶她,在她之前就不能有别的女人。 当然,如果雅儿公主愿意做个通房丫鬟,那莫少侠还是来者不拒滴...... “你也不用太担心,凡外族想与我灵族通婚都要经过一番试炼,心意不定者根本通不过考验,离试炼还有半个月,在此期间你可以去铸剑,灵族只有一处剑炉,属于皇室!” 莫少侠一听,还有转机,当即坐了起来说道:“姑娘放心,在下定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倒在第一条试炼之下!” 莫少侠本以为自己回答的很机智,谁想到灵雅儿却不高兴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额,不是......只是......” “怎么也得到最后一道试炼。” “好,我尽力而为!” “灵姑娘,如果通不过,会不会有别的危险?” “十个有九个都能通过,通不过的那一个,死了。” “剑炉我会让人带你过去的,你好自为之吧,这半个月你可住在这里。” 灵雅儿走了,云淡风轻。 她去哪儿了?这不是她的闺房么?怎知那凤非梧桐不栖,蓬莱仙山顶上有一棵十人环抱的老桐树,灵雅儿的巢穴在那儿,灵族之人登蓬莱仙山,只能到半山腰。 半个月铸成一把剑,莫古青没有把握,所以必须抓紧时间。 出了帐篷,跟着侍卫,拽着黑龙大爷的耳朵就走,黑龙此时正在跟一位雌狐聊得开心,被他这么一拽,里子面子全没了,双手抱在胸前生闷气,雌狐掩口失笑,做着几个手势,黑龙大爷看的明白,那正是月上柳梢头,狐约黄昏后。 铸剑是体力活,更是技术活,还要有万全的准备。 剑炉基本上算是新的,周围有一堆的精碳,一缸清水,一大一小两个剑模,莫古青手中有两块玄铁,正好铸成一长一短两把剑。 第一件事是溶铁。 一块小的天外玄铁已经放入熔炉,木炭点燃,吞吐着火舌,剑炉内温度骤然升高,黑龙大爷这种毛皮种族自然受不了如此高温,只能在屋外等候,静待黄昏。 莫古青褪了上衣,卷起裤管,露出了结实的肌肉,他的皮肤近几年已经从古铜色变回了微黄的正常肤色,肌肉线条却还是那么匀称,难怪当年的小桃花看的如痴如醉,芳心暗动。 溶铁需要高温,剑炉下方有两个鼓风口,莫古青屈膝半蹲,一手握一个鼓风口,两只手肘一前一后重复着前伸后摇,在这期间,他默念铸剑集篇章,《天流引元注》随之运行,在铸剑时引元,这已经是铸剑宗弟子的习惯,效率比平时要高三倍不止。 一蹲就是半日,在此期间莫古青喊了七次加碳,黑龙大爷只能忍受着上千度的高温进出,好在它还不用一直呆在里面,可门口的温度也在升高,黑龙吐着舌头,眼看着日渐黄昏,那位小娇狐还在等待,只是那熔炉内玄铁仅仅化成了第一滴铁水,这场唯美的约会算是泡汤了。 溶铁的过程不能停顿,在玄铁完全溶成铁水之前必须一直加碳,鼓风,按照这个速度,半个月后融化的铁水顶多能铸成一寸剑身,连给阮小七打个袖剑都不够。 况且不眠不休半个月,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 莫古青并不认为能像普通的生铁那样一蹴而就,只是这个进度还是大大的低于了他的预期。 温度不够,这是最大的问题。 碳的热值只有这么高,但是这种温度下只能维持这个速度。 此时莫少侠多希望自己能有一把五火七禽扇,三味火是世间最高温的烈火,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内便是三味火。 而三味火,并非只有五火七禽扇才有。 他体内有一颗火麒麟的妖丹! 经过吸收和炼化妖丹已经化为剑元存于他的气府穴窍之中。 剑炉内的空气传来爆破声,一道深红色的火焰注入熔炉,玄铁发出“滋滋”的响声,一滴滴铁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流直下,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溶出了小小的一滩铁水,黑龙大爷感动的热泪盈眶,而莫古青的脸色却煞白。 如此高速的燃烧剑元,消耗不比对阵一位憾山境剑仙少,即便此地灵气充沛,莫古青的引元速度又是倍速,仍然还是不堪重负。 整整一夜,雌狐已经久等不得便自己找上山来,两只狐狸依偎在一起,看着月色缓缓入梦。 清晨醒来时,较小的剑模内一把二尺一寸的铁剑已经有了雏形,莫古青却昏倒在剑炉内。 宁雅儿坐在梧桐树上,手里捧着一只燕雀:“小雀儿啊,小雀儿,你想飞上天空,翅膀够硬么?” 在灵族最不缺的就是灵气,补充元气的天材地宝更是应有尽有,莫古青休息了一日,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夜里,他却不急着溶第二块玄铁,而是在引元。 较小的一块玄铁熔铸其实已经超过了他的极限,若不是铸剑宗八年来培养了异于常人的意志力,怕是半夜的时候他便倒地了,一切也都将功亏一篑。 即便如此他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剑元讲究的是增补,这种竭泽而渔的手段导致了缺损的那一块麒麟剑元永远都无法补齐,也就是说,照这样下去他体内的麒麟剑元会消失殆尽。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引元一夜,莫少侠睁开双眼。 双眸看上去要比平时更加清澈透亮,呼出一口浊气,神清气爽。 他昨日清晨整整被人喂了一车的天材地宝,最后还泡了个药浴,要知道他这大口大口吞的可都是外面的黄金万两,有些药材更是有钱都买不来的,能出手这么阔绰的就算烟雨楼看着也要吃惊一番,也只有灵族有这个底蕴。 开始溶第二块玄铁。 莫古青对于温度和剑元的掌控也更加的娴熟,前日夜里是因为初一开始用力过猛,消耗过多。 今日,他仔细的计算过剑元的消耗和补充,铁水每半个时辰凝结成一盅,照这个速度,大概三日便可完全熔融,而莫古青体内的剑元也刚好够支撑三日,只是麒麟剑元就只能可遇不可求了,根据估算,三日会消耗掉一半的麒麟剑元。 对于一般的铁匠来说,不眠不休三日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他完全不担心,因为他七岁时就曾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次是为了藏,这次是为了溶。 一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由于不用填碳,黑龙与雌狐倒是郎情妾意畅游天下,更何况剑炉内的温度已经升高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黑龙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住那股热浪,雌狐比黑龙还要差一些,虽然都是三尾。 进度与莫古青估计的刚刚好,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发现身后站了个人。剑元的控制需要心无旁骛,他也未急着回头,背后那人身上有淡淡的丁香花味道。 看现在的莫古青,哪还有半点潇洒,浑身黑的跟碳一样,汗珠顺着肌肉线条流淌,蓬头垢面,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出稍微的白色,看他的每一个动作肌肉仿佛都运转的一种节奏,像是数千个个体听从同一个指挥,却有一种格外的美感。 只不过这空气中弥漫的汗臭味和生铁的味道让她感觉不舒服,看了一会儿便捂住鼻子走开了。 这便是世人口中的臭男人。 第二日,出了问题。 莫古青的剑元及温度控制丝毫不差,但是铁水的融化速度却慢了许多。 因为此时融化的是铁核。 生铁之中有铁核,这是常识,但是并不多见,大概数千吨铁能有一处铁核。铁核的密度要大于生铁的密度,差异程度却不尽相同。 之前较小的一块之所以没有铁核,是因为它只是一块分铁。 而玄铁本体中有一块铁核存在,且是一块巨大的铁核。 莫古青失算了这一点,为了保证速度,他必须提高温度,剑元损耗也需要提高,若非如此很难保证他能在清醒的时候将铁核完全融化,这也就会导致之前的一切功亏一篑。 只是,这铁核的密度出乎了莫古青的预料。 温度已经提高了一倍,速度却只有之前的一半! 照这样下去,玄铁融化之前,莫古青的剑元必将先行枯竭。 但是此时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从他学剑第一天开始就在做,幸运的是,他都做成了。 这次,还会这样么? 不管如何,我的剑一往无前,人要阻我,我便杀人,天要阻我,我便斩天! 一个人的意志不足以震撼天地,但是他的意志已经惹来了不止一次的天怒,这次亦不例外,蓬莱仙岛上空乌云大做,电闪雷鸣。 莫古青根本不在乎它的意思,喊了一声:“滚!” 如雷贯耳,响彻云霄,蓬莱仙岛上空浮现了一个金字,正是那个滚字! 雷龙咆哮,居然在滚字面前停滞不前,似乎有一丝惧意。 雄霸天抬头看了看:“我这个女婿,不一般,天也得滚。” 于是他也喊了一声:“滚!” 蓬莱仙岛的灵气瞬间聚拢成一头无形的公鹿,就在滚字下方向天咆哮,要与那雷龙比个高低。 于是,整个仙岛都喊出了这个字,大树拔高百丈,山石纷纷显露真身,飞禽绕岛而飞,似是一个五彩的漩涡。 最终雷龙退了,天地晴空万里。从此之后,天雷再也不敢出现在莫古青身边。 天雷虽然不会落下,可是人祸还在进行。 莫古青已经眼神模糊,身体摇摇欲坠,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与剑炉连在一起,一动不动。 不过,一切还是要在第四天戛然而止。 人力有时穷,说的就是此时。哪怕他意志力再强,也无法改变剑元枯竭的事实。难道这就是天道?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命不可违? 莫古青感觉到身体很冰冷,如同在冰天雪地里,雪花偏偏飘落。 这便是绝望? 绝望之中,人们总想去抓住一些东西,那种东西被称作救命稻草。 那根稻草有些粗壮,难以掌握,仔细去看却是雪中出现了一颗紫竹。 紫竹在雪地里逆势生长,不久就变成了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了花草,有了鸟兽。 蓬莱仙岛与黄粱城之间出现一道细微的,紫色彩虹,紫衣和紫云分别在彩虹两端,紫竹有了根,那便是根本。她的根本通过一只纤细的玉手与莫古青的后背相连,原本枯竭的剑元此时却喷涌如注。 紫竹林内出现了一眼能够望穿的池塘,后世称之为望穿秋水。 池塘中多了一条欢快的游鱼,游鱼望着岐山。 就如同黑夜里点亮的灯火,前方便是光明,看到了,近了,更近了! 莫古青此时已经坐在一个木桶之中,木桶里面放着源源不竭的天材地宝,他的皮肤因为吸收了如此多的药草而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玄铁的融化速度终于恢复了正常,他疲惫的身心也感觉到一阵舒缓。 却不知道紫衣体内那棵正在茁壮成长的幼竹正在迅速枯萎,正如之前所说,她用的是自己的根本。 第六日,游鱼在一洼浑浊的池塘中挣扎,紫衣体内的幼竹已经变回了一颗种子,风雪压垮了竹林。 再多的天材地宝都于事无补,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抗性,若在这么无节制的吸收,他会爆体而亡。 熔炉内那块玄铁还剩最后的一角,其实希望就在眼前。 上天总是喜欢跟我们开玩笑,他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却打开了一扇窗,你惊喜的跑到窗前,却发现下面是万丈深渊。 跳还是不跳?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上天在为了开窗的时候,本是就是在戏弄你。 莫古青第一次感觉到,天道不可违。 他的脸上已经爬满了胡须,如一堆乱草,眼睛睁开却没有任何神思,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 唯一不动的还是他的双脚,双脚撑地,肌肉中还富有饱满的力量,只是单有力量能有何用?匹夫一怒,血流三尺? 他还没有放弃,因为他脚下还深深的扎了根。 他们也没有放弃,窒息的游鱼,干涸的秋水,迅速枯萎的竹林。 既然都不放弃,那便表示还有希望,希望便是奇迹! 奇迹来源于一把剑。 他的名子就叫大将军剑。 在此处,怕是没有人能有比他更加磅礴的剑元。 于是这股剑元就从莫古青脚下传入体内,进而进入到熔炉,玄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最终成了一汪铁水。 游鱼消失了,岐山剑阵摇摇欲坠,秋水消失了,月春楼动荡不安,紫衣还在旁边,脸色煞笔,却站的笔直,是竹! 莫古青已经到了极限,或者说早已超过了极限,他本该就此昏倒,只是还有一个机械的动作要完成。 筋骨咯吱作响,保持同一个动作七天,骨肉都已经在逆向生长。 他还有力气,铸剑八年积攒的力气。 他举起了熔炉,缓缓倒入剑模之中,铁水均匀流淌,一滴未洒。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冲着大将军剑微笑,笑的很灿烂,若有女子在侧,定会问一句:“世上还有人能笑的如此好看?” 大将军剑摇了摇头,就此离去。 他在灵族的时间最长,长到连龟丞相都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长到灵族族长在世袭罔替,大将军却永远只有一位。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生前曾拥有他? 那是一个少年,永远都是一个少年,用二十不到的年华,完成了五千年都没人能够完成的事。 在上古时期,大曌王朝都还没有出现,人类当时最大的敌人还不是魔族。 曾经有一个种族,席卷了整个九州大陆,其他族类均被当做猪狗来看待。 那个种族被一位少年,手持一把长剑,屠戮殆尽。 如果他能活的长一点,那上古第一战神的名号或许就不会是卫青。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种族,叫做匈奴。 大将军剑看着远方,又回头看看那个倒下的少年,仿佛看到了一点相似,这一点点的相似,就是那张灿烂的笑脸。 莫古青倒下了之后,紫衣才倒下,因为她永远都出现在他的身前。 灵雅儿摆弄着燕雀的喙角:“你看看你,就是想上天,留下来陪我不好么?” 她又拖着腮帮想了想,你要是不想上天,又有什么资格留下来陪我?连师父都愿意帮你一把,你可别掉下来摔死。 又有谁会知道,她师父出手之前,是她在剑帐前跪了三天三夜。 黑龙大爷哭得如丧考妣,感天动地。 灵族的依仗 莫古青昏迷了三天三夜。 醒来时床头还伴有丁香花的味道。 这三天里最寝食难安的还是黑龙大爷。 第一天的时候,莫古青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黑龙大爷抱着一旁的雌狐就开始恸哭,哭得自己嗓子都哑了,却发现没人来安慰它,于是偷偷瞥了一眼床上,那人睡的跟死猪一样。旁边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黑龙大爷没好气的说道:“老子伤心不行啊?” 第二日,莫古青翻了个身。黑龙大爷又是一顿鬼哭狼嚎,嚎叫之声声都把远处小绵羊吓哭了,雌狐一脸鄙夷,却发现床上还是没醒。黑龙大爷比自己昏迷还难受。 第三日晚上,黑龙正在摇摇欲坠,脑袋上突然挨了一个板栗,它摇了摇头,挤了挤眼,发现床上一个身影正在与它对视。 “看什么看?难道我死了?” 黑龙有些不敢相信,正欲发挥它那影帝般的演技,只觉喉咙里一阵生疼,竟是发不出声音来了。 黑龙捂着脖子干嚎,在莫古青看来却是在作呕,于是又挨了一记耳光。 黑狐冲天而上,直直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雌狐身旁,何以解愁?唯有小狐娘啊! 莫古青活动了一下手指,身体运行《天流引元注》,发现三天的睡眠不只是身体上疲劳尽消,连剑元都恢复到了一定水平。灵族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等以后老了就来此地养老。 紫衣恢复的更快,第二天夜里便能化成人形走动,但是伤了根本,这只能靠黄粱城里那位小姑娘一点一点慢慢养了。 灵雅儿刚走,其实三天里真正不眠不休的是她,只不过灵族之人对灵气感知特别敏锐,预见到他即将醒来,便悄然离去了。 莫古青起床好好洗漱了一番,披了件衣服在外面踱步。 身之所往,便是心之所向,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剑炉。 一柄二尺一寸的短剑在他手上呼啸生风。 铸剑,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立足,屈膝,转腰,抬肘,翻腕。 咣! 静谧的夜空传来一声闷响。 如果有人此时正坐在屋顶,定会感觉到那一圈灵气的波动,仿佛一个水纹扩散去远方。 她在梧桐树上看见了,期待着那把剑将会闪耀出如何璀璨夺目的光辉。 他在剑帐里看见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咣!咣!咣!...... 铸剑之声整整萦绕了一日,恰如王都的三千六百剑炉。 第十五天,龟丞相来到了剑炉,见莫古青已经穿戴整齐,背上背着两把用粗布包裹的长剑,没有再多言,一老一少向着蓬莱仙山走去。 到了山脚,龟丞相说了一句:“上去吧。” “这就开始了?” “你以为呢?” “就没什么要交代的?” “心思不纯,心意不定,必死无疑。” 墨绿色带着黑斑的手掌在莫古青肩头拍了三下,一只老龟蹒跚远去。 向上而行,莫少侠也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同之处。 走出百步,看到三人。 准确的说是三个石头人,体型比密林里小石头的父母还要大些。 分开来看,这三人没什么特别,特别之处就在于,三个人不能分开来看。 换句话说,这三人就是一个整体。 一阵双灵,强如紫衣,还是被严红英强行分开的。 一阵双灵,强如书画,竟能让开天境剑仙颤抖。 一阵三灵呢? 石阵虽然不如竹林七贤或者书画大阵那般强大,可人家是确确实实的三位阵灵。 就好比书画是虎,紫衣是狼,石灵是猎犬,三只猎犬对一头狼,最起码也能拼个同归于尽。 莫古青此时能比的上紫衣么?如果不施展压箱底的本事,肯定不行。 雅儿姑娘啊,小生无能,就要折在这第一道试炼之下了,莫怪莫怪,我尽力了...... 还在憧憬着好事难成的幸福画面,三人中一人向少年摆了摆手示意过来。 莫古青大跨步迈的慷慨激昂,颇有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的无畏风范。 走近才发现,三人面前有一个石桌,石桌上面有一副木制的方块,正是民间最普及的家庭娱乐活动——麻将! 正好三缺一。 不是,三位,咱这好好打架不行么?打什么麻将啊,更何况你们三个心意相通,怎么打我都是输啊。 人家哪跟你讲这道理,坐下,开战! 北家,胡,清一色; 南家,胡,十三幺; 西家,胡,大四喜! ...... 三十六圈过后,东家脸上衣服上就被画成了一朵大花,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是一只只绿毛龟。 打了一天的麻将,莫古青拖着疲惫的身影向山上走去,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看着少年远去,麻将自己翻了个身说道:“输给我们这么多次,以后敢欺负我们家雅儿,就去追着他还赌债!”三位石灵连连点头。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灵族的大阵——“天胡” 终于落下了最后一抹余晖,日夜瞬间倒转,前方却歌舞声声。 远远望去是一座楼,灯火通明,楼共六层,每层楼上都站着一排排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 一楼女子身轻如燕,二楼女子骨瘦如柴,三楼女子腰肢细软,四楼女子丰腴动人,五楼女子沉了鱼,六楼女子落了雁。 很明显这是一群狐狸精! 明知道是狐狸精摆的迷魂阵,却还是有无数飞蛾往火力扑,因为它们最擅长蛊惑人心。 我的思想是正直的,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这就是莫少侠此时的内心独白。 更何况,世上关于狐狸精的传闻是怎么来的?狐狸要是真的敢在世间横行,不等着四方游侠除魔卫道,天道早就将他们屠戮殆尽了。 其实,狐狸精的传闻是因为有一座狐楼,而那座狐楼现在在灵族,就在莫少侠眼前,狐楼的楼门两侧写了八个字“燕瘦环肥,沉鱼落雁”,横批:死何足惜。 于是,不怕死的上楼了。楼上的人都跑了。 怎么就跑了?因为莫古青走来时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狐族感知,那就是一种威严神圣的压力。 气息是九尾狐的气息,也就是白灵常年附身于少年额头之上的残留。 她们不像黑龙那么血脉强盛,普通的狐狸只是面对这股气息就很难保证清醒,这便是九尾狐的威慑。 所以他们退的很远,在远处化成数百只狐狸真身,眼睛像一个个玻璃珠子,在月光的照应下格外妖异。 莫古青累了,所以在楼上睡着了,可怜几百只狐狸在外面战战兢兢一夜。 清晨醒来,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莫少侠接着往前走,他已经走过了半山腰,经历了两道试炼,估计后面还有两道。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老人,老人与山同在。 灵族为何会聚集于此?他们是受到了谁的召唤?能够吸引这么多同类之人本身的灵气要有多强盛? 一切都会在老人身上找到答案,他是山灵,也是蓬莱仙岛一般灵气的来源。 莫少侠双手环胸,他已经摸清了这个试炼的套路,第一次是赌,第二次是嫖,那么这一次是吃还是喝?不知道,问问。 “老头,你是打算请我吃饭啊还是喝酒啊?要说吃的,天下美味我都尝过,老虎肉你吃过嘛?我认识的一个老头就吃过,要是说喝,我可是海量......” 他还在聒噪不停,老者却说道:“那老夫就请你喝一壶!” 威压,如山! 或者说,就是山压了下来,这座山有灵气,有山根。 玩真格的?莫古青一时手足无措,摸了摸背后的两把剑,不行,紫衣,不让带,怎么办? 慌忙之中,他结了一个手印。 一只金色手掌拖住了蓬莱仙山,佛手第一印——顶天! 佛手印是在泰山上学会的,从来没用过,也不知道威力如何,如今来看,能撑住一座山。 只是撑是撑住了,可他的身体还在下陷。 这没被山砸死别一会儿被闷死了。 于是,手印再变,手掌掌心向下,佛手第二印——立地! 上下两座大山被莫古青置于股掌之间。 这在常人看来,画面肯定很美,只不过莫少侠不这么想,因为老人不让他这么想。 山间灵气在老人手心处凝聚,居然凝成了一把虚剑,磅礴元气凝结的虚剑,触碰之时会爆发出何等能量?这老头疯了?难道想把自己的本体直接毁了? 少年手型再变,佛手第三印——抚众生! 一股慈悲之风从少年指尖升起,风向所至,无杀意,无恶意,无贪念,无众生苦,灵气沐浴慈悲风,又化为一团,笼罩蓬莱仙山。 老人背靠着岩石,伸了伸手,过吧。 莫古青心里嘀咕,怪不得说心意不定会死,这本就是冲着杀死他而来的,他要是不一心想活,那不就早死了。 怕是这山灵也是根据个人的能力来出手的,不然来个没有修为的人族被这大山一压,心意再强不也得变成肉泥? 通过率高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十人中死的那个人怎么说?怕是没有过第二关吧,毕竟本少侠也差点中了招。 他又怎会想到,普通的人族哪值得动用“天胡”,“狐楼”和山灵老人。 提亲背后 莫少侠已经来到了山顶。 不过他还是没弄明白,这到底算了过关了还是没过关?照理来说,第一关他已经输了,连输了三十六圈。 难道第一关考验的是心性?那我还不如出个老千。 第二关是什么?定力,那跟我可没关系,都是白灵的功劳。 第三关,实力?我的实力确实很强。 假如真的过了关,接下来可还怎么对付那头老公鹿? 不如,先娶了那个灵雅儿?反正一个也是娶两个也是嫁。 “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莫少侠想入非非之时,一个娇细的声音打断了他。正是灵雅儿。 他来到的是真正的公主闺房之处。从山灵老人坐的地方为界线,上面只有灵雅儿可以上去,当然,她的夫君也可以。 “我通过了么?” “你还没有开始试炼,怎么通过?” “还没开始?那前面那三道是什么?” “它们只是想先见见你,当然,若是它们不同意,你也上不来。” 莫少侠如遭五雷轰顶,“试炼到底是什么?” “溶血。” “溶血?” “血脉相融,就是过关,血脉不通就是不过关。记住,心意不定,肯定不能相容。” “之前你说的十个人九个能通过?” “对啊,他们情比金坚,所以就通过了啊。” “那死的那个呢?” “死的那个是魔族奸细,我灵族血液与魔族血液相遇会灼烧。”说罢,灵雅儿拿一根针戳破了莫古青的指间,一滴鲜血在安静的躺在碗底。 “这就开始了?” “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莫古青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到:“心意不定,心意不定......” 灵雅儿戳破自己的指肚,第二滴鲜血也滴入碗中,两滴鲜血瞬间你侬我侬,不分彼此...... 莫少侠瞪大了双眼:“咋回事儿?” “你刚才想的是谁?” “你啊。” “口是心非。” “不是,你就站在我跟前我还能想着谁?难道,试炼的时候要想着......?” “是啊”,灵雅儿一副呆萌的表情。 “那你不早说?” “早说就不灵了!” 莫少侠初出江湖之前,付清颜就交代过,男人可以风流,但不可以花心。如今他才明白风流之人是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花心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遍地插秧。 不管如何,这个便宜女婿算是跑不了了,只不过,为什么灵族要着急招女婿呢? 灵族对传宗接代的认知是一个宽泛的概念,比方说,你是狼族,我也是狼族,那么你的狼崽子也是我的后代,至于自己要不要狼崽子那都无关紧要。 皇位传承也为时尚早,从雄霸天的精气神来看,在干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灵族的容颜与灵气补充的快慢有关,灵雅儿过个十年八年也照样水灵,哪怕是那位一百多岁的人鱼长公主,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 莫古青因为这一阵子的忙碌,就没有仔细的想过这件事情,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找个人问问?问灵雅儿肯定不行,问其他人也不会说,要不去那个便宜老丈人那儿打听打听? 他的思绪已经到了千里之外,身体还站在梧桐树内,旁边还有一个春心暗动的小姑娘。鼻尖还有丁香。 “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 “铸剑!” 是的,铸剑。 灵族之人只听到了一日一夜的打铁声,却不知道那是整整一天剑与灵的相互排斥。 前面说过,这块玄铁似乎是活体,而这个活体排斥周围的灵气。 活体不代表灵体,花草树木都是活体。 莫少侠每一锤落下虎口都阵痛不已,周围灵气没有一丝一毫注入剑内,因此,那把剑除了边角的毛刺被打磨了一番意外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铸剑非一时之功,既然已经有了雏形,那便不能急于求成,这是他用八年的隐忍想明白的道理。 所以,他打定主意先去找雄霸天。 路上偶遇了黑龙,不是狐体的黑龙,而是之前见过的书生模样,雌狐本身就是人形,看上去是一个略显妖娆的美人,一对狐眼秋波暗动,就在二狐卿卿我我之时,黑龙大爷又被拧着耳朵拽到一旁。 黑龙大爷这次说什么也不干了,你现在左拥右抱,黑龙大爷我可是素了一路了,每次刚要开荤就让你揪着耳朵带走,还拿不拿我当狐仙看了? 这次莫少侠是正事,他问道:“你在灵族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没有啊。” “那就怪了。” “你去,搜寻一下有没有可疑之人,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小狐娘听着二人并不避讳的切切私语,羞答答说道:“我知道有什么异动。” 这件事在灵族也不算是秘密,大家都知道,只是没人提起,也不会有人问。 半年之前,后裔部落的二族长前来提亲,希望后裔部落的长子能与灵族公主喜结良缘,灵族只有一位公主,就是灵雅儿。 两族之间的通婚本是门当户对,可这后裔部落与灵族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且,后裔先祖可是射杀了八只金乌。 八只金乌是伏羲大阵的阵灵,也算是灵族上古时代的老祖宗,九日同出的时候也是灵族最为壮大的时候,天地万物吸收太阳的光辉聚灵极快,虽说世间除了灵族之外都忍受不了金乌的炙烤,而在也出现了很多强大的恶灵,总的来说后裔祖先做的并没有错,但在灵族却不太受待见。 两族已经相安无事了近千年,后裔部落却突然来灵族提亲,在谁眼里都会觉得不对劲,甚至有可能是阴谋,但又不好撕破脸说,所以才要在下聘之前把灵雅儿先嫁出去。 “灵族能作战有多少?” “人人披甲,十万余。” “后裔部落呢?” “8000人。” “嗯,那头老公鹿脑子坏掉了?武力对比如此悬殊,直接驳了不就是了?” 小狐娘掩笑不语,莫少侠这话说的实在是唐突了。 虽然说后裔部落只有八千人,但是战斗力可不能只以人数论。 其一,后裔部落都是神射手,神到什么程度呢?有一个例子: 两家小孩比射箭,二人都是十岁,三十步外,各自中把心。一百步外,还是中把心,目光极限距离,还是中把心,最后两人比了一日,分出胜负的时候靶子与人之间隔了一座山。 其二,后裔部落族人的血液能灼烧神魂,在他们射箭之时,若是在剑尖上沾上自己的鲜血,凭借他们百发百中的射箭技术,一箭射出敌人身体被戳了窟窿,神魂还在灼烧,修为低的根本就没有生机。 其三,面对修为高的人怎么办?好办,后裔部落有一张落日弓,落日弓高三丈,弓弦跟大拇指一样粗,臂力一万担,射程可以射落金乌,落日弓配有十二把落日箭,若是谁觉得自己比伏羲大阵还要强大,尽可去试一下威力。当然,后裔部落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后裔先祖的实力,也并不是每一代都能有人拉开落日弓,关键就是现任的族长他可以。 试想一下,我们公鹿皇帝雄霸天,率领十万雄兵抵抗后裔部落入侵,还没见到人,就有八千支带着后裔族血的箭雨一阵阵落下,当伟大的族长腾空而起准备迎敌的时候,一只落日箭便射了过来,那真的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难道后裔部落就这么不讲理? 并不是,而是他们的道理比较简单,我喜欢的,就是我的。只不过这只针对那些无主之物,或许在他们眼里,灵雅儿也算是无主之物...... 莫少侠一掌拍到黑龙脑袋上:“让你去找可疑之人你还愣着干嘛?” 黑龙大爷跳起来说道:“我去哪儿啊?” “不知道,先去皇宫盯着” “或许你们可以一起去,因为今天刚好有后裔部落的使团。”小狐娘有些坐立不安。 听了此话,也不管小狐娘,莫古青直接御剑而去。 到了皇宫,刚好碰见了后裔部落使团。 使团中带头的一位披着一张老虎皮,面露狡黠,便是二族长,身后跟着一位壮年,生的倒是俊朗,与二族长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再往后便是三十随从,每人拉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多是毛皮之物,只不过这种礼物对于灵族来说并不太受欢迎。 没办法,后裔部落除了弓箭只有毛皮,送礼也都送毛皮,相较于灵族,后裔部落是个封闭的部落,族人占据在一片草原内,很少外出。 听说灵雅儿已经嫁人了,后裔部落二族长拍桌子不干了,合着你这头老公鹿耍我呢? 雄霸天也不干了,老子的女儿想嫁人便嫁人,你们家那小子来晚了,列位请回吧。 一行人面红耳赤,二族长撂下一句狠话,便要回去,来日定让灵族给个交代。 刚走到门口,被一人拦住了去路。二族长正要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只听那头老公鹿喊道:“贤婿啊,你们小两口山上住的可习惯?” 二族长一听,这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这小子拦住我干嘛? “好狗不挡道!” “巧了,我要进去。” 二族长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嘴上还输了一招,刚要动手,却听那小子又说道: “二族长从何而来?” 二族长一听,这人是不是傻子? “老夫当然是从西方日不落草原而来。” “那,二族长经常来灵族?” “怎会经常?半年前只不过是第一次。” “那就奇了怪了,从日不落草原到这儿横跨了西蜀和东唐,稍微拐个弯还能去南通,你们这千里迢迢的来灵族提亲是为了什么?” 这话问的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杀机。 大将军剑 二族长半年前就来灵族提亲,却没说为什么是来灵族,中间隔了三个诸侯国,还要跨海,就位了娶个老婆? 灵雅儿自幼在灵族长大,深居简出,从不抛头露面,一见倾心自无可能, 后裔部落是单纯保守的部落,若是有所图,那他们图什么呢? 莫少侠这一问就是把双方桌子底下的东西搬上来看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二族长支支吾吾不做回答,莫少侠又说道:“何况还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婆娘,我要不是贪图这里的宝贝,我才不给他们家当女婿。” 听了这话,雄霸天和草原王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女儿可是天仙似的美人,就算你有什么计划,也不能这么诋毁我们家雅儿啊。 却没想到,有一个人比他们反应还大:“二叔,你跟父亲不都说长得好看么?满脸麻子怎么好看?我不要了!” “是啊是啊,还硬生生的拆散了公子和那位青梅竹马的姑娘,就为了给他找个已经嫁人的丑婆娘。” 二族长色变说道:“我部落从不与外人接触,此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莫古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此时,雄霸天脸上露出了微妙的杀气,草原王眯起了双眼,后裔族壮年一脸愤懑,莫古青眼神玩意,二族长发现自己失言,慌慌张张走了。 使团走后,雄霸天问向龟丞相:“此事,相国大人怎么看?” 老龟不紧不慢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只是,这后裔部落图谋为何呢? 灵族与世无争,后裔部落虽然封闭,但族人占据了一块肥美的大草原,定然也不会是因为什么生存的危机,横跨了九州的版图要对灵族发难,这怎么看都有些说不过去。 雄霸天又看向了莫古青。 莫少侠正襟危坐说道:“鹿老哥先忙,我要去铸剑了!”御剑飞的很是潇洒。 身后还有声音在回荡:“贤婿啊,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到时候请那位圣人老爷来证婚啊......” 庄老夫子是不会离开东唐的,执掌一片天地之后,圣人的行动会受到一些限制,也只有莫古青这种代圣人才能随意游走世间,自然,凡事都有个意外,若是那老头子心血来潮非要过来,那也拿他没办法。 至于铸剑一事,很是迫在眉睫了。 后裔部落出乎了他预想的强大,灵族自然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依仗,但是,没有人有把握对付那把落日弓。 除此之外,莫古青料想,这个阴谋的背后势力不只是一个后裔部落,世上有谁盯上了灵族?又有谁能对后裔部落发号施令?灵族面临的对手将远远超乎想象。 咣! 声音又起,十万余境界不高的生灵神识动荡不安。莫古青眼神之中有一种异样的猩红。剑体本身也散发出红色的邪气。 一剑而来,乃是大将军! 大将军剑隔绝了此方天地,与少年相邻而坐,少倾,少年神色恢复正常。 “血练之法不是不可行,只是为何你的血气竟有如此强盛的煞气?”大将军剑第一次开口,不只是对莫古青,而是对整个灵族。 对于他这么一把剑来说,世间还有谁值得他开口?心有不平,一剑而已。 莫古青自己知道,他不只是用了血练之法,还用了道法——倒,亦有道。 因为这种想法,他在岐山第一次入魔道,又在血海林鸦的感染下再入魔道,这一次却是他心甘情愿的三次入魔。 执迷不悟本身就是一种魔道的体现,执着也是魔怔。 他有圣象庇佑,世上再也没有人能诱使他入魔,除非这是他自己的意愿。 倒行运转天流引元注,驱元出体,取心下煞气最重的一滴血液融入剑身,血色近黑。 一锤而落,倒行逆施。 玄铁对这种凶煞之气似乎很是喜欢,本身变得兴奋而不安,若一头困兽出山,若蛟龙入海。 然,还是未能聚灵,却是剑体本身多了凶性的杀机。 若说之前它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胎儿,那此时他便是一个鬼婴,鬼婴的恐怖之处在于他的杀戮是出于本能,而不用思考。 剑成之时,将会是一把绝世凶剑。 “还要继续?” “嗯” “不怕会产生难以控制的后果?” 莫古青坚定的说道:“剑之善恶,不在于剑本身,而在于持剑之人!” 大将军剑撤去了禁制,满意的离开。 曾经有一把让人闻之色变的凶剑,剑名饕餮,自从那个少年持剑之后,就再也没了饕餮。他再次觉得二人很像,不只是那个灿烂的笑容。 将军剑去,见佳人。 灵雅儿与莫古青背对背相靠而坐,各自仰面朝天,心思却各有不同。 血脉试炼,除了要想着对方以外,关键还是要心意相通,只是这人怎么就不清楚她的心意? “真傻”,灵雅儿俏皮的说道。 莫古青转头,见她做着一个手势——比心。 “那么,她到底是谁?” “嗯?” “你心里的那个女人。” 心里的女人?莫古青不好回答,或者说不确定,于是,他后仰着倒了下去。 “我的心啊,有两个心房。” “嗯?” 这次发出不解的是灵雅儿,她问的是心意,他回答的却是人体构造。 只不过,她却找到了一个位置:“那,是不是还有两个心室?” 莫古青陷入了思考,灵雅儿正躺在他的胸前,侧面看着他,似水,似秋波。 “还是傻。” 灵雅儿比心的手势一直没有变。 人的心脏有左右两个心房,还有左右两个心室,房是正房,室是侧室,她不知道这四间屋子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若是有,那她是住在心房还是心室? 莫古青是真的傻了,似乎,他也不知道心房与心室各自住的是谁,不过,里面应该至少有两个人,一个眉如远山,一个眼若繁星。 灵雅儿比心的指间滴出一滴鲜血,一长一短两柄剑凤鸣不止。 凤灵剑!? 二十年前,灵雅儿呱呱坠地,哇哇啼哭。 老灵族之王对这个孙女甚是喜爱,便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天外玄石送给了这只凤雏。 灵雅儿两只小手抚摸着玄铁,玄铁一时灿灿生辉,本还在啼哭的女婴咿呀嗤笑。 后来,小凤雏入主了老梧桐,绣床上没有鸳鸯枕头,而她一直枕着一块石头。 二十年来,凤雏变成了金凤,与她一直说话解闷的不是那只小燕雀,而是一块玄铁。 比武招亲,她哪里肯把自己的幸福交于天命。 若是没有她的心意,即便你是千斤臂力,也无法撼动玄铁分毫。 若是遇到修为高深之人,玄铁哪怕会粉身碎骨,定不能一分为二。 只因看了你一眼,便已经万年。 玄铁之所以排斥周围的灵气,是因为它早早的就已经在吸收凤灵。 凤非梧桐不栖,剑择明主而侍。 一剑二尺一寸,莺莺细语,似水柔情。 一剑三尺三寸,长鸣锐利,凤舞九天。 鬼婴在凤灵面前瑟瑟发抖,她并不在意,她的灵魂,有了他的血液,这便是相溶。 所以,你说,他傻不傻? 莫古青手持凤灵剑,一剑再入天人合一,凤灵所指,剑帐所在。 剑帐之中有咆哮之声,似龙,似马,似龟,似麒麟。 饕餮与金凤在空中战斗,天地变色,灵气拨乱不堪。 两只神兽战场的下方升起了一座绿绿的屏障,似龟壳,龟壳上方站着一头老公鹿,敢于观看这场战斗之人,此间最强。 灵雅儿左右手食指打架,委屈的说道:“剑师父是母亲和爷爷死后最疼爱我的人了。” “你母亲死后?草原王?” “她是十年之前才来到灵族的。” “你母亲?” “是凤凰!” “明白了,走,去会会你那位师父!” “你还要打?” “不打了,不能欺负老人家......” 莫古青并不是托大,而是他这一剑与桃花的一剑一样,剑气过剩,需要找强者试剑,其次,溶铁之时,大将军剑消耗比看上去要多得多,本身也受到了一些反噬。 两道金光便是公主驸马各自御的一把凤灵剑,眨眼间便已入帐。 大将军剑坐在帐内,只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这一剑不错,这丫头没选错人。” “若是最强盛时期的你,能不能把这座天给吞了?” “不能。” “试过?” “否则他怎么会死?” “那你能不能挡住落日箭?” “可以试试。” 话不多说,简明扼要。莫少侠拉着未婚妻的小手出了剑帐。 后裔部落的威胁可以暂时解除了,因为灵族有饕餮,还多了一个凤灵,更关键的是,天空中的这场战斗会让一些人看到。 后裔部落的族长叫后夏,二弟后商,长子后周。 后夏看向远方,手指还搭在落日弓的弓弦之上。 他脸上的老褶已经拧成了麻花,却放弃了这一箭,众所众知,他可以拉开落日弓,却也只有一箭,一生只能射一箭,必须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天空中的战斗已经结束,饕餮与金凤消失于天地之间,并不知道谁胜谁负。雄霸天离此处最近,到底是大将军剑留了力还是莫古青有所保留,他也没能看出来,因为,二者都是全力一击。 雄霸天坐在龟壳上,语重心长的说:“就您老这速度,初八能在皇宫贴个喜字不?” 灵族之王 灵族上下张灯结彩。 皇帝的寿宴称为国寿,皇帝的生辰称为国诞,皇帝死后称为国丧,皇帝大婚称为国宴。 皇帝嫁女呢?国民女婿。 正常情况此时应该大赦天下,张皇榜贴告示。 但是,灵族没有牢狱这一说,唯一一种刑罚就是死刑,执行方式就是决斗。 张皇榜就更别提了,一国丞相连个娶字都不会写,皇榜谁认识啊。 省去了繁文缛节,却是举国同庆,喜气洋洋。 听说整个蓬莱仙岛酒水流成了河,醉汉堆成了山,话说人家结婚,你们高兴个什么劲儿? 何况,国民女婿还没有做一个好女婿的觉悟。 大婚将至,你不陪你的新娘子,整天跟丈母娘腻歪个什么劲儿?今天更过分,直接约到了小树林。前两日你送个钗子,送盒点心也就算了,明目张胆的约会算是怎么回事儿? 一国国君雄霸天能忍么?换成谁都不能忍,可我们这位公鹿族长近几日在干嘛?他躺在醉汉山的最高峰,老子醉了也是这醉汉的王! 若是他知道自己马上就绿了,绿自己的还是他女婿,不知道作何感想。 灵雅儿心更宽,也不准备凤冠霞帔,也不陪着姑爷游山玩水,整日坐在梧桐树上逗一只小燕雀。 姑爷干的这事儿没人管了?不是还有黑龙大爷么?他也没空,现在整日跟小娇狐腻在狐窝里不出来,说不定三个月后就能看到一只小黑狐。 要说莫少侠这是为了营造丑恶的新郎官形象迫使灵族退婚,那他算是演砸了,人家根本就没人搭理你。 “不知姑爷找我何事?” 草原王也觉得不太妥当,这种作为哪怕两人没什么,可以抵不过悠悠众口,何况你这么做像是想要没事的样子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与草原王相互了解一下。” 你还想相互了解?你要了解啥?人家肚兜什么颜色?不怕告诉你,灵族之人对于这种精细物件,向来都是织不出来的。 “那姑爷想要知道什么?” “草原王来自何处?” “西边。” “可是日不落草原的草原之王?” 不对,姑爷这话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日不落草原是后裔部落的领地,说她是日不落草原的草原王,那岂不是说她与后裔部落有勾结?甚至是说,这位灵族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就是后裔部落的卧底。 其实莫古青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草原上有狮子,狮子是优秀猎手最为喜欢捕杀的猎物,也是磨砺捕猎技能的手段。 后裔部落是世上最优秀的猎人部落,可那整整三十车动物毛皮之中却没有狮子皮。或可理解为是后裔部落对于灵族皇室的尊重,可那张显眼的公鹿皮该怎么解释? 毕竟是封闭落后的部落,他们根本对这些尊重与理解不屑一顾,毛皮中没有狮子皮只能说明一点。 后裔部落现在没人捕杀狮子。 因此,后裔部落就有可能与狮族达成了某种协议。协议的双方自然是后裔部落的族长与狮族之王,这位十年之前才来到的灵族草原王,日不落草原狮王! 在二族长失言之时,雄霸天展露的是愤怒与杀意,这位草原王却在深思。她在深思什么?遇上了猪一样的队友。 做这件事之前,莫古青早就与灵雅儿和雄霸天有商议。 雄霸天整日醉生梦死,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借酒浇愁? 若是不能确定,莫古青断然不会在此时撕破脸。 “姑爷若是对我有所怀疑,可以自己去日不落草原查一查。”草原王语气很平淡。 莫古青当然不会去日不落草原,后裔部落放弃了对灵族的进攻,可若是有人敢闯入日不落草原,不出一刻钟便会被射成刺猬,尤其是他这位三言两句就拆穿了阴谋的男人。 “何须如此麻烦?只需要草原王一滴鲜血足以。” 草原王闻言色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为何一滴血血会让草原大惊失色?因为灵族血液遇魔族血液会燃烧,简而言之,她已入魔。魔是心念,若想成魔,你便是魔! 草原王为何会入了魔? 因为草原之上,还没有哪个种族有跟后裔部落平等对话的权利! 狮族最为凄惨,优秀的猎手都以捕杀狮子为荣,她这位草原之王也每天都在受着死亡的威胁。十年前,狮族只剩最后的几十头。 为了生存,她找到了一个强大的帮手,一只与后裔部落相邻的种族,他们生活在草原再往西的地方——魔域。 草原王入了魔,以魔族为依仗,开启了同后裔部落的谈判。 她看中了一块地方,在这个地方可以保证族人不被屠戮,即便是在狩猎场内,狮子也是在食物链的顶端,假如它能够先来到灵族,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慷慨的雄霸天定会接纳它的族人,世上却没有假如。 它不能寄希望于千山万水之外的灵族会有如此恩典,投靠西边更加务实,而且有效率。 谈判的内容便是她这位狮灵来到灵族,尽全力的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作为内应。 后裔部落在恰当的时候向灵族提亲,由嫡长子迎娶灵雅儿,进而控制灵族。 当然,在这之后还需要解决掉一个最大的麻烦,灵族之王雄霸天,为此,他们准备了一只落日箭。 在这之后灵族领土的划分她并不关心,她只需要一块没有杀戮的草原。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雄霸天的青睐,成为了灵族的皇后,就如同她没有想到灵族会如此强大,而且包容。 她能够知道的,灵族有一头公鹿,一只乌龟,一把剑,还有一座阵,一座楼,一位老人。 即便是面对后裔部落尤有一战之力,而且很有可能战而胜之。 魔族或可助一臂之力,但那非常有限,魔族如果大批的进入九州大陆,定会被各方知晓,进而捕杀。 现如今,灵族又多了一位姑爷,那位姑爷能跟一把剑打成平手,而那把剑又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已经注定了失败。 败了就败了吧,不过一死而已,作为草原之王,为族人而死,她也可以卸下这副重担了。 判决书已经下达了,唯一嫌犯供认不讳,接下来就剩下行刑了。 灵族只有一种刑罚,那就是死刑。 莫古青不是行刑之人,他只是个裁判,老公鹿和龟丞相已经来到了此处。 死刑的执行方式是决斗。 执行者是雄霸天。他是灵族的王,是蓬莱仙岛十万生灵的守护者,即便对方与他伉俪情深,他也必须举起屠刀。 应该会很痛苦吧。 一头公鹿与一只母狮子在树林里决斗。 龟丞相在一旁记录。 纸上写着“OO天、艹O王”,各自的名字后面还有一个方框,看来是胜者打勾败者打差。 纸面的右下角画着一只老乌龟。 莫古青把那本记录册拿了过来,往前翻了几十页,都是这种记录,连个名子都不会写也不知道是怎么传承下去的。 老乌龟面不改色,对少年的鄙视根本不在乎。 树林中的战斗异常惨烈,大树断,鸟兽藏。 雄霸天一条强健的后退上被撕下来一块肉,草原王的腹部却被鹿角顶出了一个窟窿。 这是一场野性的厮杀,这种厮杀经历了几十万年,上百场厮杀当中都以狮子获胜而告终,这场战斗却与那百场都不相同。 左边的鹿角缺了一块,草原王却已经奄奄一息,腹部的伤口中可以看到有肠胃翻滚了出来。 雄霸天一副王者的姿态走到草原王面前,居高临下,一只鹿蹄给了草原王致命一击。 老公鹿变回了人形,蹲在一旁呜呜的哭泣,像个孩子。 “别哭了,你那哈喇子都流了一地了......” “贤婿啊......” 听了莫古青之言,雄霸天突然抱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 莫少侠心想,死的不是我,你哭我干嘛? 龟丞相背着双手,慢慢悠悠的离开,手里的那一页纸早就在OO天的名字后面打上了勾。 莫古青拍着雄霸天的后背,跟安慰孩子一样说道: “皇帝老哥啊,你是公鹿,别整天想着跟狮子睡在一块,你看,前面那头母马多俊啊。” 雄霸天抬起头,擦了擦双眼,果然有一匹全身白色的俊朗母马,马尾左右摇摆,后蹄子戳着地面,后褪和臀部肌肉抖动的极有韵律,母马回头朝雄霸天抛了个媚眼,显然已经有了灵气,只是还未化作人形。 雄霸天正看得入迷,被莫古青一个巴掌拍在脑袋上,“老色胚,回去了!” 自此以后,公鹿族长就只喝一种酒——马奶酒。 梧桐树枝上坐着两人。 莫古青还是放荡不羁的坐相,灵雅儿却坐的比较端正,两只纤细的小腿在前后摇摆。 “要走了啊?” “是啊。” “不大婚了啊?” “按照我们人族的习俗,逢此变故,三年不得嫁娶......” “就是个傻子!”灵雅儿撅着小嘴,小腿像荡秋千。 “我送你个礼物!” 说着,莫古青手里就多了一只双手插在胸前的黑狐。 “本大爷才不要留在这儿,老子要去世上潇洒!” 莫古青抓着黑龙的脖子抖了抖,一条藏起来的小尾巴便展露无疑。 灵族这个地方确实很适合黑龙,三尾本身就是灵狐,何况还多了个小狐娘。 灵雅儿帮黑龙理了理头上的毛发,:“我想你的时候,可不可以虐待它?” “随便抽!” 梧桐树上响起了爽朗的笑声。 笑声还未散,人已不知何处去。整个蓬莱仙岛上空听到了一声凤鸣,随后出现了一道凤鸣剑阵。 南方的游鱼,北方的秋水,东方的凤灵,都在欢快的回响。 斩白泽!!! 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 凤鸣大阵应声而去,败。 “天胡”大阵三位石灵被破体而过,麻将碎。 一位老者手托蓬莱仙山,山体崩塌,山根断为两截。 一只饕餮张开大口,吞箭入腹。 大将军剑终于溘然长逝,他已经看了这个世界几千年。 雄霸天看着远处的天空,“何苦呢?” 日不落草原上后夏与大将军剑一起闭上了双眼,死之前,将族长之位传给长子后周。 灵族与后裔部落皆哭声震天。 落日箭有多强?灵族有多强?在今天终于有了定论。 只是从此以后,后裔部落再无能拉开落日弓之人,少则十年,多则百年,这个不可一世的部落只能沦为别人的附庸。 灵族折损了最强者,大阵也需要时间修复,山灵老人重伤,这次怕是要修养千年。 两大种族一日只内便失去了与这个大陆争雄的资本。 问,天下谁能纵横? 八百里断魂江笛声悠扬。 河水东岸站着两位人族强者,望东楼上站着的却是世间至强,天机榜第一人——白泽! 一曲过后,李探花将笛子还给莫古青。 “不要!” “你先拿着。” “我又吹不动。” “这荡魔潇湘管若是能轻易吹动,那我也不会带在身边这么多年。” “你教我?” “可以,你要先娶她。” “不娶!” 李探花握紧了拳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莫古青怕,但是李探花不会杀他。 自从被付清颜重伤之后,他剑道突飞猛进,但是,他却从未出过一剑。 可以理解为世上再无值得他出剑之人,也可以理解为一剑之后再无李探花。 还是因为他的经脉。 莫古青判断的没错,他只有一剑,人族至强,剑道至强的一剑。 一剑去时,只能惊天地泣鬼神,留给那位天下第一,理所应当。 莫古青也有一剑,世上最强的天人合一,以及一把天外玄铁铸成的凤灵。 他们今天来到了断魂江边,目的就是为了问剑。 莫古青并没有理会小李探花的怒意,而是看着断魂江说道:“师父安排了一个,老秀才安排了一个,庄老夫子也安排了一个,如今你李探花也想做这个便宜岳丈?” 李探花回头说道:“她都能做岳母,我如何不能再做个岳丈?” 莫古青右拳锤击着胸口说道:“不能,这儿已经满了。” “你此前只提到了三人。” “没错,不过已经满了。” “罢了,琴丫头也不食人间烟火。” 李探花与莫古青同时看向江面,莫古青问道:“你们在想什么?” 李探花回答:“你知道了什么?你又想知道什么?” “到现在我都不愿意去相信,我师父居然是第一手。” “你师父不是第一手,不过他与先手之人达成了约定,下了一手根本。” 莫古青没有反驳,而是说道:“蜀山剑宗是强攻手,执子之人必定是这盘棋的其中一方。” “你可以继续说下去。” “老秀才和老乞丐都看到了这盘棋,所以他们下的是顺水推舟,让这盘棋的前期看起来不算是一边倒。” 说道此处,天空中落下一枚铜钱,铜钱碎,老秀才出局。 看着消失的铜钱,莫古青继续说道:“在不进山上,我意识到自己入了棋,殊不知那只是棋盘上出现的另一方,而且不是主位,只是陪衬,这居然就能让迷途道祖甘愿入棋!” “道门之事,你问我我也说不清。” “接下来便是庄老夫子,他点出了这盘棋中我唯一的胜手,想必,儒家一脉必是与先手之人未达成一致。” “这一点你看的很透,你所认识的儒圣,都立场鲜明的站在了你这边。” “所以,是谁?” 这是谁与谁的博弈?剑道、道门、儒家都已经入棋,释家也在他身上下了妙手,灵族之难或许只是这盘大棋中不起眼的一手。 所以,是谁! 棋盘两端坐着的是谁?为何他又成为了棋盘的关键,太多的势力加入,这其中多数都在举棋不定,你们这些坐在云端的人对这盘棋又有多少了解? 这便是莫古青的问题。 这也是李探花回答不了的问题。 从那支短笛来看,他应该也站在莫古青这一方,一盘能让人族至强站队的棋,落子之间,是不是就是世界的尽头? 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李探花却说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你这种出局的方式,走不通。” “你以为我在找死?” “世界上所有想要斩白泽的人,都是找死。” “我死了还不能出局?” “只会让棋局更乱罢了。” “那你是来阻止我?” “不是,我要去斩白泽!” 强者的大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两人看向了涛涛断魂江,谁也没有往前一步。 妖魂大阵,很强。 不同于书画,书画不喜杀意,断魂江却不喜一切。里面是千万年来妖族的魂魄,断魂江夜夜鬼哭。 江底就沉睡着两位不弱于白泽的上古大妖。 一位人族至强,一位最强合一,都不敢去以身试阵。 “你先去!” “你先去!” “你比我强!” “你比较年轻!” 莫古青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死都不走。李探花准备再吹一曲,摸了摸腰间却没有了短笛,只能屹立于江头。 只不过此时,江面上飘来了一叶扁舟,舟中是一位女子,女子一身绿裙装,额头还有汗珠。 “二位上船么?一人一文钱!” 李探花看了看莫古青,掏了一文钱,上了船。 莫古青也掏了一文钱,随之上船。 上了船,船家女开始唱一首古老的歌曲,不知道名字,但是能镇魂。 莫少侠与李探花正襟危坐,看上去还有些紧张。 船家女端来两碗茶水,两位强者死活都不喝。 “这真的是茶!”船家女喝了一口,二人在岸上早就争得口干舌燥,此刻便牛饮了起来。 喝完之后,船家女笑嘻嘻的说:“就不怕忘了前生的记忆?” 李探花一脸鄙夷:“存在了上万年了,还觉得自己是小女孩?” 船家女想了想:“可我生前就是小女孩啊!” 莫古青问道:“那为何世人都叫你孟婆?” “我哪里知道,估计是认为老婆婆更适合做这种事吧。” 她是孟婆,八百里断魂江下面便是奈河,而她就负责在江上打捞亡魂。 一碗孟婆汤,忘却前世,只等来生。 渡了江,下了船,孟婆俏皮的向两人展示了一下两枚铜钱,划船远去,歌声变为招魂曲。 俗话说,过了断魂江,再无回头路,两位强者踏上了妖族的领地,便就没想过要离开。 望东楼上白泽回了身,这种挑战,在他漫长的岁月里不止发生过一次,结果就是,他还站在这儿。 妖族与人世间的不同之处在于等级森严。 望东楼内住的是白泽。 望东楼往外周围一百里是白帝城,城中住的是上古大妖的遗留血脉及妖族之中的最强者。 白帝城再往外扩一百里是长老区,里面住着普通妖族的强者,以及妖族各族的族长,长老。 长老区再往外扩千里远便是平民区,众妖的聚集之地。 平民区最外面一圈则是流放区,里面是流民以及难民。 白帝城虽然有百里的范围,居住却不过百十人口,因为越强大的妖,越需要领地。 通过时间的演变,妖域之中也形成了城镇,街道,自然也有商铺和店面。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妖族也有烟雨楼,就坐落在白帝城内,管事名叫妖铃铃,却是一位人族。 楼中除了妖女,还有人族的女人。 李探花和莫古青没有去烟雨楼,因为他们的气息容易被一些大妖辨识,毕竟除了白泽,还有两位天机榜前十的妖族就住在白帝城内。虽然他们行事并没有瞒住白泽的意思,不过大多数的妖族都还不知道,他们也不想在战斗之前遇到太多麻烦。 白泽也对妖族中能够感知二人存在的大妖下了指令,不许去打扰二人,这便是他的尊重,也是尊严。 二人入住的地方叫鼠窟,是平民区繁华地段的一处客栈,妖族有经商往来,自然也需要货币,而他们没有自己的货币,全是照搬人族的标准。 鼠窟的掌柜的是一只硕鼠,老太太模样,身高在丈一左右,长着两颗标志性的大板牙和一对尖耳朵,见了生人,俩眼珠子提溜放光,可应了那句老话叫贼眉鼠眼。 不用二话,莫少侠扔了一锭足十两的纹银说道:“上房两间,不够再添。” 硕鼠老太太抓紧招呼她的儿子接待贵宾,鼠窟有几百间鼠舍,包括厨子、账房、小厮在内三四十人都是她的儿子。 鼠窟前厅是餐馆,餐馆后面有十几条甬道,甬道的两侧便是房间,有些像地下城,采光是个问题,好在鼠窟从不吝啬灯火。 客厅里有稀稀拉拉几桌正在用餐之人,一桌夫妻二人引起了莫古青的注意,老婆子跟鼠窟的掌柜一样长了一对鼠目,那位先生却是一直在不停的咳嗽。 引起莫少侠注意的并不是他们的外貌,而是他们的身份,他们是人族江湖中有着响当当名号的衰公贼婆,之前听说因躲避仇杀远走天涯,没想到却来到了妖域。 春晓 莫古青与李探花住的是一间套房,两间卧室共用一个前厅,客栈之中有前厅的便可称之为上房。 沐浴了香汤,换了身衣服,日头还早。 莫少侠在前厅正与一只短笛较劲。 李探花吹笛看似很轻松,实则口中吹出的却是剑元,剑元吞吐量的多少配合不同的手指指型便能演奏不同的音符,莫少侠自认为五音不全,对丝竹乐器一窍不通,此时摆出废寝忘食的模样,自然还是希望隔壁那人指点一二。 引元入体并不能,但是将元气凝聚于口中再吹入笛管那便不简单了,单说是聚元这一条非合一境便不能成功,这也就是他一直都吹不响的原因。 莫少侠有样学样的以食指之下左右手各三根手指抵住音孔,凝聚一大口元气吹入笛管,谁知这一口元气如泥牛入海,被管壁吸收了大半,最后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就如同——放屁。 莫少侠的“放屁”之声久久回响,竟吹出了一连串的“闷屁”,空气中也似乎弥漫着恶人的味道,那是因为在这笛声之中却是还夹杂了一个真正的屁。 莫少侠因为凝元蓄久而导致了体内元气流动不畅,便发出了这一轮回声响。 左邻右舍传出不绝于耳的叫骂声,莫少侠撇了撇头,乐此不疲。 不知是忍受不了这嘈杂的“天籁”声声,或是莫少侠的化学武器过于强大,竟把李探花从房间里“逼”了出来。 李探花接过潇湘管,十指联动,变换了五个手型,口中元气或稀薄或浓郁,吹出了五个音符,正是最基本的“宫、商、角、徵、羽”。 莫少侠的记忆力不差,三个佛手印只看一遍便能用出,此时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光是吹这五个音符便需要一心二用,若还要在心中默记乐谱就需要一心三用,再结合对战时关注敌人的动向意图从而采用不同的应对之策便是一心四用! 他修的的是剑,境界是合一,讲究的是一心一意。 所以他不准备去学谱,却要去学吹笛,只学一个音符——“羽”。 五音从低音到高音学习难度递增,低音谁都可以发出,发高音时便有可能破音,但若能发出来必将给人带来的极强的震撼感。 所以他要学就学最强音! 鼠窟内的阵阵“屁”音变成了类似摩擦玻璃的声音。 放屁的声音或可忍受,但是划玻璃的声音大多数都忍不了,尤其是心脏病人,很有可能病发身亡。 这回左邻右舍不骂了,直接来敲门! 莫少侠开门见一个七尺大汉,脖子上挂着一串巨大的佛珠,也不多说,一拳便轰向了莫古青的面门。 莫古青也不废话,一拳相对,两两对峙。 汉子幻想中砸烂莫古青脑袋的画面没有出现,莫古青所想的废掉汉子一根胳膊也没有出现。 莫古青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很强。 这人很强,双目已经变成了两个金黄色的罗汉眼,怒目金刚——沙河! 曾经佛门的叛僧,打死了自己的师傅逃出华山定林寺,用的就是金刚拳。 两拳对峙几十息之后,爆发出阵阵拳风涟漪,周边客舍木门齐飞。 耳畔听到了一阵阵嘈杂的吱吱声,像一群惊慌的老鼠。 慌乱的吱吱声渐渐整齐划一,莫古青的识海出现了片刻的震荡,居然是合体音波功! 趁着莫古青神识不稳,沙河再轰一拳,莫古青化拳变掌,手指微曲,使出的就是佛手第二印,立地。 佛手印堪堪挡住这一拳,脚下却被两只利爪抓住,仔细一看,地下钻出来的正是那位硕鼠老婆婆! 莫古青双手结印,脚下被缚,正无计可施之时,腰上便被套了一个项圈,衰公套马杆! 衰公已至,贼婆何在? 贼婆从天而降,一个大麻布袋将莫古青从头到脚套在里面,套马杆成了一团麻绳,死死困住布袋。 布袋是何物?以万年藤织成的困仙箩,被困仙箩缚住哪怕你是神仙也得先乖乖待在里面! 沙河说道:“里面还有一人!” 硕鼠老婆婆随即说道:“那人未出手便不用管他,主上交代只抓他一人。” 莫古青被绑成了粽子从一条密道带走。 江湖上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名曰“春晓”。 无人知道其腹地在何处,统领是何人,只知道若想联络“春晓”可以去找老鼠。 春晓做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绑活票,也绑死票。 有人说这个组织劫富济贫,接济了大量的可怜人。 更有人说这个组织无恶不作,屠戮了大量的英豪。 天机榜第五,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春晓! 天机榜前十位:第十位,出云帝国孟凡;第九位,西蜀李自成;第八位,妖将九头虫;第七位,东唐疯书生;第六位,妖将大鹏鸟;第五位,组织春晓;第四位,南通刀圣白问;第三位,人族至强李探花;第二位,魔君七夜;第一位,妖王白泽! 天下阴阳家首席:天机阁; 天下江湖组织首席:烟雨楼; 天下兵器宗首席:铸剑宗; 天下第一剑:天下剑; 天下第一美人:坂田朋香; 最强盛帝国:东唐; 四位圣人:出云说书人,东唐庄夫子,西蜀王圣人,南通礼圣首徒。 世外散修更有阮小七,桃花仙人,山河老祖等高人不在天机榜之列。 白云剑宗白茂老祖因入世首战不战而败,亦未排上天机榜。 春泽万物,润物细无声,于无声无息之间生根发芽,当你发现时他已成为参天巨树不可撼动,那便是春晓。 在润物细无声之时,也发生了一件小事。 事情发生在东唐与南通交界处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 村里的王小二是一位放羊娃,王小二在驱赶山羊的时候有一只山羊在分界线处被东唐的守军捉去,还回来时只剩了一堆羊骨头。 村里的里正得知此事之后报告了南通北边的北关守将徐世杰。 徐世杰报上了朝廷。 朝廷派出了礼部尚书李鲤前去东唐交涉此事。 接待李鲤的是右丞相何塞,邦交接待官职高半级是礼遇。 根据东唐临城守将张舒真的回报,南通的山羊已经越过了边界线,自然任由东唐处置。 王小二斩钉截铁的说他放的山羊都在南通界内。 这便从一个民事纠纷上升到了国界之争。 而且是南通有所谋划的国界之争,否则怎么派出礼部尚书出使。 何塞给出的解决办法是,既然你们的山羊被东唐军抓去吃了,不管是否越界,东唐愿意陪出三头膘肥体壮的公羊,想要母羊也行,总之一赔三,这便是东唐的待人以礼。 李鲤不同意,原因在于东唐与南通接壤处是一片低矮的丘陵,丘陵上有肥美的草原,东唐占据了大部分,南通只有小部分,按照李鲤的说法:“只三羊而不可立足。” 就是说我们南通的牧民在草原上三头羊都站不下,因此想要一块“三羊之地”立足。 这三羊的立足之地不大,顶多也就两个平方,若真的如此那也懒得争执,草原虽属东唐,但是越线放牧是一种常态,守着边界线抓羊的事情肯定是空穴来风,有所依据。 南通的三羊之地定是别有图谋,但没有明说,于是,东唐就派出了一人赴边境看看所谓的三羊之地。 那人姓孟,是一位君子,在泰安书院担任教习一职。东唐的君子不比其他国家,因其儒风盛行,能得君子之称的放在出云帝国给个贤人都不算过分。 南通那边来的人是徐世杰,两方开始丈量这三羊之地。 徐世杰带了屠夫三人,裁缝十人,工兵二十人,牧民若干,以及三头肥硕的绵羊。这其中还带了纺织车,细剪刀等工具。 当着孟君子的面,徐世杰就把三头绵羊全杀了,牧民开始薅羊毛,裁缝便还是纺织毛线,屠夫开始扒皮抽筋,工兵就开始拿着纺好的毛线圈地。 绵羊都是养了一年未曾薅毛,此时羊毛蓬松且杂多,并不是南通不想在多养几年,而是绵羊如果长时间不薅羊毛,羊毛会便粗,变硬,而且自己掉毛,不再适合纺织。 一团团毛线在工兵手里斜斜的拉向临城,羊毛用光了还有羊皮,羊皮用光了还有筋骨,筋骨用光了还有羊肉,羊肉用光了还有内脏。 内脏里面最为关键的还是羊肠。人们都说羊肠小道,羊肠细且多弯曲,肠衣更是坚韧有弹性,而且可以分层取用。 忙活了大半个月,孟君子傻了眼,这三羊全身上下的宝贝加起来居然把临城的城头都给围进去了。 自草原开始到临城在返回,中间只是尺余宽的一条小道,到了临城之后才开始外扩,居然能装下大半个临城。 这哪行?这不是想要一块牧场,而是要夺城啊! 孟君子拘理力争,徐世杰哪管你这一套,直接给孟君子抹了脖子。 这事儿传道庙堂之上便变了样,说是孟君子小肚鸡肠,见圈地多了些就不顾君子形象,对南通军士动则打骂,军士忍无可忍,失手杀了孟君子。 听听,就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在沉默中爆发一样。 东唐哪管得了你这些,死的可是一位君子! 于是,东唐扣下了李鲤,要求南通帝国立即交出刽子手徐世杰。 一位是礼部尚书,一位是守城大将,南通该如何抉择? 都不用庙堂抉择,李鲤一头撞了柱子,死之前,李鲤口中还喊了一句:“虽死矣,死国无怨!” 三羊城(1) 李鲤是使臣,两军交战且不杀来使,况且这还只是一场纠纷,东唐居然杀使臣? 南通上下义愤填膺,武将纷纷请战,文臣更是有人上书《十策》,把攻打东唐的排兵布阵,行军路线乃至守将人选都规划的头头是道。 好家伙,这边刚死,您那边十策都出来了,您要不是兵仙韩信在世说出来谁信啊。 这就是一场南通帝国早已谋划好的国战! 南通王周祚下了一道圣旨,南通举国伐唐! 南通王姓周,叫周祚,这个名子不言而喻,他才是周氏的国祚! 而且他还奉了天子令,天子是谁?大曌国君周不通,就是都城那位。 不过他此时已经不是天子了,现在的天子是太子周仁,周仁在南通登基称制,给王都那位摇封了个太上皇,您瞧瞧,这就是周天子,笼中金丝雀,怕是大战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周仁登基之后发了一道檄文,号召天下伐唐。这其中自是列的东唐王室的十大罪状,什么荒淫无道,穷兵黩武无所不用其极,唯一不说的就是割地自制,不听天子号令。 十大罪状里居然没有忤逆犯上,这也是少有的趣事,因为什么?若是此言一出,那天下不都是忤逆犯上?您这到底是要伐东唐呢还是要复辟呢? 周祚当然想复辟,四大诸侯谁不想独享天下,但这并不能说出来,可以做。 这道檄文只是为了找一个理由,并不真的指望着能一呼百应,出云和西蜀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只不过此间战事他们倒是多有关注,乱世之中,反应慢一拍便会万劫不复。 至于南通为什么会把目标瞄准的最强的东唐而不是最弱的西蜀或者接连损失大将的出云? 因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地一直都是不毛之地,但是历朝历代都是最后攻打蜀地,且多以招安为主,大曌王朝之前还有个大西王朝,自那时起李家就分封西蜀,到现在大曌王朝都名存实亡了李家还是西蜀之主。 出云帝国更不行,燕瘴之地难以行军不说,你穿越两大帝国去攻打出云,随便哪个在你背后来一下你都招架不住。 不过南通在发檄文的时候还给出云帝国发了一道国诏,国诏的名义是周天子,意思就是我南通在南边打,你出云从北边打,到时候咱们共分东唐。 小黄后看了之后骂了一句:“蛮子无赖。” 她虽是女子,但是对南通这种下作手段嗤之以鼻。 不过南通的提议她也仔细考虑过,最后在居庸关屯了重兵,不是她不想剑指天下,而是本来准备南下的那把利剑已经死在了某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手上,出云死了两位憾山境剑仙,看上去不疼不痒,实则实力折损严重,目前出云堪当大任的只有孟凡一人,换句话说,出云无大将!若是那位一品辅国大将军在的话另说。 自然也有一封国诏送去了西蜀,李自华连看都没看就烧了,战情还未明朗,李家先做缩头乌龟,毕竟家底单薄,高手连损兵折将的出云都比不上,战争中能发挥极大作用的洞府老祖也已经死了,虽然还留有洞府一脉,但是与天机榜高手差之远已。 两大帝国都选择旁观,南通打不打?肯定要打! 前一日刚发了檄文,第二日便有四十万大军围了临城。 四大诸侯虽然小有摩擦,但却还是维持了接近十年的和平,和平时期谁会在边境屯兵四十万?人吃马喂谁养的起?要知道小黄后屯兵居庸关的诏书上总共加起来也就八万兵马,加上居庸关平时守军四万,共计十二万。 其实,南通帝国对这场战争的备战是在一年半以前。 整整五百多天的时间聚拢四十万兵马,都是小股分批入驻,居然逃过了南通斥候的眼睛,出云和西蜀也都蒙在鼓里,不得不说南通准备之细致。 如此缜密的布置就直接导致了两国在临城兵力悬殊,临城守军有多少?四万! 离临城最近是临东和君县两处驻兵地点,临东有一万五千人,君县七千余人,轻骑驰援需半日,可这两处驻兵地点哪有什么轻骑?加起来只有几百匹战马,其余全是步兵,这与东唐不产战马有极大的关系,除了几处重镇和边关地区有上万的骑兵,其余全是步兵。 哪怕是这两地均能驰援也无济于事,兵力悬殊不是一两万兵马能够解决的。 南通帝国领兵的就是徐世杰,被南通王称为将种第一人。 别人都是将门虎子,他们这家完全是逆向发展。 祖上是个小兵卒,就是最最普通的那种卒,炮灰的那种。 到了宗祖这一辈成了个先锋营的兵卒,先锋营一般都是第一支上战场的队伍,死伤最惨烈,也最容易积攒军功,徐太宗运气挺好,打了三次仗才死,军功自然也是有的。 到了高祖这一代,就被培养成了一个斥候。斥候是部队中的精英部落,三五成群或是十几二十人,很少见有大股斥候同时行动,因为他本身要求的就是机动性,最忌讳全军覆没。 培养一个斥候至少要花费上千两银子,马是精英战马,兵器铠甲要求轻盈而且坚韧,人更得是拳脚功夫的高手,还要擅使刀枪。 而斥候的一则军情往往就能改变整个战局。 到了徐家的高宗这一辈就混成了一个小校尉。 徐世杰的爷爷是一个裨将,父亲是一位副将。 他是啥?驻南通帝国北关主将兼伐唐东路军兵马大元帅! 这家人可谓是步步高升! 有了东路自然就要有西路,但是不打开临城,东西路划分就没有意义,临城是进入东唐的唯一通道。 南通帝国军队当然也可以翻山越岭,只是你人能过,马和粮草怎么办? 基于此等考虑,徐世杰下令,三日之内必须拿下临城! 战事若拖至半个月,那临城就会零零散散聚集十万军士,若是一个月还拿不下来,那就只能两国举国之重兵在边境决战了。南通帝国准备了这么多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必须速取临城。 临城的守将张舒真则是坚壁清野,面对十倍于己的守军,龟缩是最好的选择! 攻城怎么攻?四十万大军看似人多,但是若站不住城头,四十万人堆在城下就是活靶子。 徐世杰四十万大军中有三万轻骑兵,在东唐这种多山的地形当中轻骑兵作战能力有限,这三万人可以说除了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毫无用处。 另外还有三千重骑兵,如果不是正面摆开阵型对战,这三千重骑还不如轻骑兵有用。 五千工兵。 工兵有用,攻城需要云梯,抛石车,云楼,捣城车,这些器具初一开始会配备一定的数量,后面也会有补充,但是作战之时的损耗不是那点些许的补充就能够的,工兵就负责这些器具的制造和维修。 徐世杰前帐右路先锋张孔硕是一位猛将,带兵三万去承担了攻城任务。他不需要拿下城,但是要站住城头,只要城门一开,四十万人涌入,守城将士就只能任人鱼肉。 张孔硕将三万军士分成十队,每队三千人,采用车轮战术攻城,每隔一个时辰换一队人。 虽说临城守城的兵力不足,但是守城器具十分完备,城头上坐着二十四架城防弩,号称配备了十万弩箭。 城防弩不比弓箭,弓箭射伤还有活路,弩箭射伤非死即残,城防弩的穿透力极强,很多时候第一个士兵中箭之后他身后的士兵也会受到波及,若是二人站的太近很有可能一箭双雕。 为了应对城防弩,张孔硕给每队都配了一百二十名重甲兵,手持精铁盾牌,盾牌与人齐高,内部是硬槐木,外面是包了一层厚厚的铁皮,单是举起盾牌至少也需要百担臂力。 攻城要速战速决,打仗却不能求快,一百二十名面重甲兵本身也跑不快。 距离城门口一千步的时候就迎来了第一波箭雨。 精铁盾牌可以很好的抵抗弩箭,一轮齐射过后,只有两块盾牌被射穿,但因为盾牌之后的人也是重甲,所以一百二十人均无伤亡。 但是后面却有人遭了秧,一支箭弩刚好越过了盾牌直插后方,一箭就穿了两人,还有几人不幸被砸伤。 城防弩每轮可以射十只箭,二十四架城防弩就是二百四十箭,这其中能够越过盾牌的还不过双手之数,却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直接射死的不多,被殃及的不少。 趁着城防弩换箭的间隙,三千余人疾行了百步,此时发生了第二轮齐射。 在这时三千人队形却有了微妙的变化,除了前四排紧靠在重甲兵身前,后面几排都拉开了少许的距离,这样便能有效的避免被波及过多。但是,距离越近城防弩的威力越强,此时一百二十名重甲兵已经有三人被射透,而后面中箭的人数也从不过双手变成三十多人,不过波及的人数却少得多,第二轮死亡人数倍于第一轮,伤亡总数却少于第一轮。 临城的攻防战已经拉开了序幕,妖域那边莫古青却被带到了一座真正的地下城,也就是春晓的老巢。 取了麻袋,解了绳子,四位组织成员悄无声息的撤退,莫古青睁开双眼,觉得周围空间很空旷,面前是一个穿着紧身装束的女子,脸上带着黑色的蝴蝶面甲。 三羊城(2) 虽然看不见她的样貌,但是莫古青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在笑。 不知为何,这种笑容让她感觉到很熟悉,却遍体生寒,尤其是她从默默的笑变为爽朗的大笑。 莫古青侧着头,双手插在胸前,春晓解除了他所有的禁制,似乎根本就不担心他会逃走。 面甲女子说道:“有人出一万两黄金要你的命,又有人出了一万一千两黄金保你的命,你说你会不会死?” 莫古青没有回答,不回答便是回答,他笃定了自己不会死。 若要杀他为何客栈不直接动手?若要杀他为何对战之时没有感觉到杀意?若要杀他为何还要当着李探花的面把他掳走? 小李探花没有出手,那他就有来一趟的必要。 面甲女子绕着他转了一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在陶醉。 “不如,你来猜猜,究竟是谁要保你这一命?” “你叫什么?”莫古青答非所问,语气有些居高临下。他自信即便是春晓,若想对他不利都会付出难以承担的代价,排除他那些人际关系,他本身就有一剑要问白泽。 这个问题出乎了面甲女子的预料,思考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叫我甲。” 甲,十天干称谓,局首。 “那四位怎么称呼?” “硕鼠老婆婆代号子,衰公贼婆代号未,沙河代号亥。” 甲姑娘知无不言,那四人分别对应十二地支中的三支,却没想到怒目金刚居然排在最末尾,子鼠老婆婆局首怕是因为鼠族是整个组织的耳目。不过,强如他们居然还只是下属一级。这位甲姑娘身份高贵,却丝毫感觉不到高贵的气息,与烟雨楼主判若云泥。 “你的主子是谁?” 既然她没有万人之上的气场,最起码在春晓之中,还有人比她地位更高,那人便是她的主子。 “这......我可不能说,你自己还猜不到?” “猜到了十之八九,既然你这么说也就大概确定了。” 莫古青在一处宽大的榻上落座,甲姑娘居然侍立在身前。 “出万两黄金杀我之人,是不是烟雨楼?” 莫古青问出了他心里想问的问题,谁出手救他不重要,但是谁要杀他,这便很重要。 能够得知他的确切消息且不惜重金重金致他于死地的,烟雨楼有这个实力,而且他一直都不信任烟雨楼,虽然明面上好像是在处处帮衬,实际上却将他引到了棋局深处,况且琴风第一次出现,就是为了杀他。 曹小蛮或许不知情,可谁又能知道那位楼主在想什么? 因此,这次暗杀他第一个想到了烟雨楼。 甲姑娘摇了摇头说道:“妖铃铃本想出面保你,她却晚了一步。” 看来烟雨楼的确是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既然不是他们,那还能是谁? “是雁过门。” 甲姑娘没等他再问,对于春晓来说,泄露买主的身份是大计,但是对方的目标是他,既然费尽心机将他请了过来,那便就是要高诉他一切。 莫古青对雁过门印象很深,因为里面还有一位必死之人。 “琴魔古天音你们可知晓?” “人鱼渡船上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已经有四位地支前去截杀古天音,依公子看,雁过门是否要灭门?” 莫古青摇了摇头,他最不喜欢这种无谓的杀戮,他有着灭雁过门满门的理由,但是谁都知道,雁过门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真正要他死的另有其人。 甲姑娘皱了皱眉头说道:“主上说,公子切莫妇人之仁。” 莫古青挑了挑眉说道::“回去告诉你主子,老子怎么行事他管不着!” “还有,主上认为公子现在面对白泽,为时尚早。” 莫古青此时已经给自己蒙了个眼罩:“来,带我出去。” 甲姑娘虽不太情愿,但还是听从了他的指示。 妖域的一切都显得诡异莫测,临城的战事却进行的极为惨烈。 第一队最终到了城门下方,伤亡居然过半,还未等攻城便被撤了下去,后退之时城墙上又是一阵箭雨,五百步之内已经到了弓箭的射程,因此最后的一段路,南通的军士头上都多了一个小的木制盾牌,就是防止弓箭手,虽然弓箭不能穿透盾牌,但箭头带火,小盾牌不防火,撤退时便已经没了掩体,第一小队最后撤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足千人。 这其中不包括一百二十名重甲兵,因为他们停在了离城三百步的地方,根据之前的战斗,这个地方刚好是攻城弩的射击盲区,再靠近城墙,攻城弩便无法打击目标。 张孔硕在算。 第一小队就是炮灰,只为了确定守城的火力,因此三千人连攻城的炮锤和捣城车都没带,云梯只树了意思性的几个,也都被守城军士捣毁。 在第一小队撤下来的时候,工兵已经架好了抛石机,云楼屹立在远方,那是决战的时候才用的上的器械。 第二小队三千人配了两队重甲兵,加上之前未撤下来的重甲兵,推进时就有了三道防线,这三道防线分别在三百步、五百步、七百步的地方驻留,这样就基本上抵消了攻城弩的作用,为了得到这一精确的军士情报,付出了接近两千人的代价。 开战第一个时辰就伤亡过千,就算是近现代战争这个数字都显得尤为冰冷。 第二小队推进的时候伤亡就降低到了百人以下。 二十四架攻城弩呼啸生风,除了把精铁盾牌射程刺猬,再无用途,当然,一块盾牌中箭多了也就不能用了,这种互换显然是南通军队比较划算。 张孔硕颁布了一条军令,第一个爬上城头的军士直接升三级,赏银百两,若是不幸身亡,赏赐由兄弟姐妹继承,若无兄弟姐妹则由父亲叔伯依次类推,按照远近亲疏,军功总之能到你们家头上。 朝廷征兵有个原则,一是家里本来就是兵卒世家,第二个就是家中子孙超过二人者优先,因此军士大多数都是有兄弟的。 这种赏赐在攻城时很常见,因为很有效。 临城终于开始经受第一波考验。 首先来的便是石头,投石车作为南通帝国军士的唯一火力掩护,此时正在将一块块百十斤的石头砸向城头,阴差阳错之间居然毁了一架城防弩。 看着城楼上纷飞的木屑,南通军士发出阵阵欢呼,那名操控投石车的小卒莫名其妙就得了个攻城第一功。 这个第一是时间顺序,而不是功劳大小。 虽然说是到了城下,但是攻城仍然是个问题。 重甲兵虽然能保住人,但是保不住攻城锤和捣城车,十辆捣城车被损坏了七辆,最后三辆没捣几下便被从天而降的汽油和火药炸了个粉碎。 现在南通军士只剩下云梯。 几十架云梯在城头立了又倒,倒了又立,数百兵卒蚁附般往上爬,迎面而来的就是石头和火箭。 城楼下面尸体已经堆成了小山,如果照这么个伤亡下去,一日攻击过后就会有一座尸山直接从城下堆上城头,攻城的南通军可以跨着尸体上城楼,但这也就意味着张孔硕的先锋军全军覆没。 哪怕你有四十万大军也不能这么挥霍,才第一座城,还未上城头就有了等同于守军的伤亡数,徐世杰这个东路大元帅还没起飞就要被斩首示众。 然而第二队军士眼看着就到了撤下来的时候,伤亡数也快抵上了第一队。破掉一架城防弩之后短暂的欢呼声已经沉寂了下来,整个张孔硕的先锋军都笼罩着一股死亡的恐惧。 士气,是作战的关键,战前可以有战略战术,若是到了战场上,战术固然重要,但是若没了士气,再精妙的战术也无济于事。 假若第三队还登不上城头,后续的队伍也就不用上了,必须要调整战术,即便不调整也要先停下来调动一下军心。 只是这种担心最终没有发生。 在即将撤下来的最后一刻,一位白袍小将登上了城头。 在九州大陆之上,民间征募的兵都需要自带武器铠甲,当然若是家中没有,那就去战场上抢,抢来的就是你的。 如果祖上有将军祖传的铠甲也可以带上,并不存在什么违制的情况。 一位兵卒能穿戴白袍的铠甲定然是祖上有大军功。 那白袍小将登上城头之后还兴奋的招了招手,迎面而来就是十几把刀枪,直接把他砍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城墙不够高,那白袍小将居然摔下去没死,甚至都没受什么伤,几个喘息的功夫又爬了上去,自然还是被砍了下去。 他这么一闹东唐守军有些顾此失彼,居然又有十多个人爬上了城楼,更为传奇的是那名白袍小将第三次爬上了城头! 徐世杰的眼角挤成了一条缝,拍手叫到:“好小子,麒麟啊,快查查他叫什么!” 此时,张孔硕吹响了第二队撤退的号角,城头上的十几个人基本都被掩杀,可那位被称作麒麟的白袍小将竟然还没被杀,而且他自己跳了下去。 南通军士的士气瞬间高涨,中军大帐传来阵阵欢呼。 此时军中的文书已经查明了他的来历,那人叫秦叔班,祖上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战将秦公,曾官至大曌王朝平南大将军,只不过家道中落,所以后代才只是一个小兵卒。 三羊城(3) 徐世杰说道:“破城,此人首功!” 这里的首功就是第一功了,正常情况下首功应该是张孔硕的囊中之物,但是这白袍小将对此时的战局影响甚大,可以说是以一人之力扭转了不利的战局,当然,此时说扭转还为时尚早。 既然有人已经登上了城楼,那剩下的人再登城楼就简单多了, 第三小队很快便与守军展开了城头争夺战,最多的时候居然有百余人都登上了城头,虽很快就被守城军士掩杀,但是徐世杰和张孔硕心里清楚,这种自杀式的登城楼将会给接下来的胜利打下良好的基础,想必用不了多久,双方的优劣处境就会逆转。 只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东唐军士的战斗力,整整四轮攻城小队轮换上阵,却都被东塘军士挡在了城头,战斗从上午打到半夜,第六小队撤下来的时候第七小队没有再上,因为城下尸体已经堆积成山,血流成河,过多的尸体会影响行军,所以徐世杰准备明日再战。 守军本来就是走的坚壁清野的路子,自然不会主动出击,于是,两边各自鸣金收兵。 此时,东唐军队得到了一则振奋的消息,来自临东的一万五千守军已经驰援到了! 整整一天的急行军,抛弃了一切辎重,徒步赶到了临城,而且未留一兵一卒,三百兵士护送的粮草明日便到。 临东城位于临城正后方,并没有什么屏障,只是作为一处供给点,就如同黄粱城对居庸关和拥南关的作用。 东唐守军今日有三千多的伤亡,这个数字在南通那边则是八千。 除了前两拨的交战南通损失了四千战斗力,后边基本上战损比是1:1.8,这个比例在明天的战斗中还会下调,万事开头难,一旦打开了缺口南通军士就会像潮水般涌进来,那时候不管你是守城的三万还是五万,都将被马蹄淹没,战损有可能达到一个天文比例,简单点说,那将会是一场屠杀! 这一万五千人的到来无疑给东唐军士注入了一阵强心剂,因为张舒真知道,只要能多守一天,那朝廷的援军就有机会赶到临东城,根据他的估计,援军大概在十日左右能够驰援到达,而且七日之后便会有陆续的小股军队像临东城这样赶来 东唐有二十万大军正在紧锣密鼓的赶往临城,统帅是王策! 至少守住七天,这是张舒真的想法,他自信南通军队三日之内肯定攻不下临城,他的预期是五天,临城在如潮水般的攻势下可以坚守五天,而临东城赶来的这只军队让他有把握把五变成七。 君县还有七千余人却没有消息,张舒真也没指望那支由民壮和土匪组成的乌合之众,能来自然鼓舞士气,不来也无关大局,他甚至都预测到这只军队已经弃城逃跑了,毕竟本身就是绿林人士,和平年代参军混口饭吃,战时再各自占山为王,只不过是一群鼠辈。 然而,他低估了徐世杰的决心,也低估了那群鼠辈。 晚上的临城下方火光一片。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打扫战场,况且临城上方还有弓弩手虎视眈眈,处理尸体最快的方法就是烧。 只要是尸体开始燃烧就会有尸油,尸油一出火势就会变得越发迅猛。 冲天的火光有如死神吞噬着一切,火光之中还有三三两两的呼嚎,那些来不及被拖下战场的重伤士兵也在在一片火光之中烧成了焦炭,徐世杰不在乎,他行的本身就是杀伐之事。 还有一事传来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王都的那位金丝雀发声了。 周不通并没有对这场战事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痛斥太子周仁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废除了太子之位,贬为庶民。皇榜昭告天下,盖着大曌国的传国玉玺,所以,他还是那个天子。 南通帝国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到那个与世无争的周君居然会在此时发声,他们豢养的笼中雀敢在此时啄他们一口。 周不通当然有愤怒的理由,全天下都可以不把他当回事儿,可周仁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长子,是太子! 他是一名父亲,是周仁的生父。 就是这么简单,周仁此举有悖人伦。而且,周仁手里没有传国玉玺,他哪儿来的权利遥封太上皇? 南通帝国行此事只是为了开战更加名正言顺,现在战事已经开启,这件事自然无关紧要,但是这却埋下了一颗种子。 倘若战事顺风顺水,这颗种子就会被那城门前的大火烧成灰烬,但若是用兵不善陷入困局,那另外的两大帝国就可以毫无障碍的发兵南通且名正言顺。 甚至已经有小的诸侯国摩拳擦掌,四大诸侯国统治了这片大陆这么久,其余附属国就甘心久居人下?它们的兵力只有几万人不等,但是一旦南通深陷东唐战局无法自拔,那这星星之火就可以成为燎原之势,胜则盆满钵满,败则满盘皆输。 徐世杰在帐外踱步,他下定了决心,明日必须突破城头! 那名白袍小将被封了个麒麟将军,是个虚衔,但是在军中哪怕你是掌管几百人的校尉也要向将军行礼,而且在战争过程中,虚衔最容易变成实职。徐世杰也没有想到,日后这位麒麟将军的大名会传遍大江南北。 正如同昨夜徐世杰想的那样,第二日的战斗更加惨烈。 天蒙蒙亮,很多人还在被窝中熟睡,临城的战斗已经打响。 第一波战斗就是张孔硕亲自上阵,因为此次攻城的是剩下的整整四个攻城队,共计一万二千人! 重甲兵也相应的增加到了四倍,毕竟军中共计有五千重甲兵,此时上战场的也不过一千五百人。 一万两千人在攻城,徐世杰大军中的左军先锋李翰祥已经准备出战,张孔硕是右军先锋,战前会议上抢了首攻的重任,李翰祥当时就一脸不高兴,而他现在也高兴不起来,万一这一万二千人攻不下来,那他就只能带着自己的部下去赴死了。 战前谁都预想到了这场战斗的惨烈,伤亡过万在所难免,只是若是损失一整只先锋军还拿不下来城头,那这伤亡将会是天文数字,因为拿下城头之后还会有几轮的相互争夺,即便是夺了下来还会有巷战,几万几十万的人战斗从来都不是一锤子买卖。 此时,张孔硕却展示了他作战勇猛的一面,若不是万人敌,怎会当上右军的先锋?又怎会拿到首攻的重任?李翰祥自认为,张孔硕带兵作战的能力不在他之下,单对单尤能胜之。 昨日的作战,城墙已经出现了好几处缺口,此时被张孔硕带着士卒凿开了一个小口子,城墙上两军作战的人数已经基本对等,东唐和南通的士兵像下饺子一样掉下城头。 张舒真没有想到一开始南通就会破釜沉舟,城上守卫只有三千人,一时就被南通军队占据了上风。 好在后续部队迎头赶上,不然城门就告失了。 到处都在死人,今天才刚过半日,尸体就已经达到了昨日的水平,不同的是两国军队伤亡基本对等,这种消耗南通能接受,张舒真却接受不了。 就在处处告急的时候,城门被打开了。 上百士卒挥舞着钢刀叫嚷着冲了进去,却没想到是羊入虎口,因为城楼下方有一万五千人镇守! 正是临东城的一万五千兵士。 他们本来就是作为后备力量,在破城之时给与南通最后一击,只是这个时间点来的太早了,若不是昨晚他们及时赶到,可以想象现在的临城是个什么光景。 城门已经洞开,张孔硕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徐世杰毫不犹豫的下令中军向前推进,李翰祥作为左路先锋军一马当先冲向战场,接下里就剩下肉搏。 战争是冰冷的,数字也是冰冷的,张孔硕的部队撤下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半,加上昨日撤下来的军士,三万先锋军还剩一万多人。 与南通众将士想的一样,他们夺下了城墙。 但是,打仗不能一打就是一天,也不能将所有兵力都投入到这场车轮战当中。徐世杰四十万大军中有十万人都参加了这场战斗,兵力是倍于守城军士的,在没有城楼屏障的情况下这种战斗将会以南通大胜而告终。 但是他们的对手是东唐,诸侯国中毫无疑问的最强者东唐,儒风盛行的东唐,讲究忠信的东唐。 张舒真组织了数次疯狂的反扑,这种几乎是自杀式的反扑让南通大军始终都没能进城,当然,战斗是惨烈的,守城的五万五千人一日之内阵亡三万,南通也好不到哪儿去,差不多也是两万余人。 战斗进行了一整天,天黑之后南通军士再次撤出城墙,因为此时城墙已经破败不堪,多处都已垮塌,占领城头已经没有了意义,他们需要休息,第三日给与东唐守军致命一击。 夜已经深了,谁都知道明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徐世杰撤出了城头,一是为了休息,二是为了给张舒真一个投降的机会。南通不比东唐,因此,对人才格外爱惜。 之后为了这个决定,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三羊城(4) 半夜,临城内火光冲天。 值夜的军士敲响了警钟,下一刻就被弯刀割掉了头颅。 夜袭!!! 徐世杰在睡梦中惊醒,营帐之处已经点起了阵阵火光。 徐世杰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敢出城夜袭。 对于张舒真来说,明日转巷战是最好的方法,徐世杰也想好的应对策略,为了能速战速决,他不介意踏平这座城。对于南通帝国来说,临城是一个据点还是一条道路没什么两样。 此时,那些他准备点燃街道的木柴和棉布就在自己的营帐之中烧了起来。 沿途中的斥候都被人悄无声息的干掉了,军中原来还有高手坐镇。说是高手也算不上,只是个合一境的剑仙,但是对付三十几个斥候还不在话下。 即便如此,为何大队人马夜袭之时会悄无声息? 因为东唐有兵圣! 东唐的边境和重镇上军事部署都有孙老爷子的谋划,这其中当然包括临城。 临城的地理位置很有讲究,两边都是峭壁,攻城的时候只有一处地点可以安营扎寨。 虽然前崖是峭壁,但是后山相对缓和,早在很久以前,东唐就在前崖的峭壁上凿出了很多落脚点,而且准备了钩锁。 上万军士趁着夜色摸上后山,从天而降,对南通大军开始了夜袭,至于退路,他们根本就没想着走,若是能趁乱杀了徐世杰最好不过,但是,徐世杰是确确实实的憾山境剑仙! 第一阵骚乱之中东唐军士斩了三千敌首,基本没有收到抵抗,而他们的目的是烧毁粮草。 不过,毕竟是南通将种第一人,徐世杰马上恢复了镇定,一遍组织人马救火,一遍组织人手拒敌,几轮冲杀过后上万唐军已经全部被屠,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位合一境剑仙,他凑巧不巧的冲杀到了徐世杰身前,被一剑砍去了头颅。并不是每个合一境都有跟憾山境抗衡的资本。 所幸粮草并未严重受损,徐世杰严重布满了血丝,像一只嗜血的猛兽。 不过这只猛兽刚要再次入眠,敌袭又至! 有了第一次夜袭的教训,徐世杰已经在山崖处布置了防御,但这次,对手是从正面而来! 他忘了,城门到此处的斥候之前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军队此前一直处于骚乱之中,自然也没有人注意有人已经从正面潜行了过来。 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因为他威压如山。 徐世杰守南通北关是憾山境,那张舒真守临城也必须是憾山境,因为上万人的战斗当中,一位高手的作用至关重要。两军能够成对峙之势,实力必须相等。 南通军士折腾了半夜,此时正疲惫不堪,一万敌军如神兵天降,肆意屠杀。 如果说刚才的敌袭让徐世杰动了皮毛,那这次无疑是伤了筋骨。 徐世杰发出一声怒吼,两座大山瞬间对碰,天上地下两处战场同时展开! 哪怕是再完美的夜袭,以一万人抗衡三十多万都是痴人说梦。 这场战斗还是以南通军队的获胜而告终。 第二日的清晨,徐世杰的耳朵上包了一层厚厚的绷带,右手断了两根指头,为此张舒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根据战后统计,昨夜南通军士死亡又是三万多人!伤者不论。 而临城的东唐守军包括主将张舒真在内全军覆没。 徐世杰大军跨入临城。 等待他的是几千残兵的抵抗和一座空城。 几千人几乎都是伤病和老弱,已经不能对南通守军造成任何威胁,但是他们点燃了身上的火药。 如同一个个人体炸弹冲向南通军队,徐世杰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他完成了三日攻城的承诺,却损失了七万兵卒。 他毫不理会身后的烟火,因为他要放一把大火,临城啊,你就永远的载入历史吧! 南通军队没有在临城找到一粒粮食,更没人报军功。 四十万对五万五,阵亡七万,重伤万余,哪怕是胜了也是惨胜,想必不久,南通王庭就会降下雷霆,虽不至于对徐世杰造成影响,但终归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徐世杰走过了临城的大街小巷,看着这古老的城镇此时一片死寂,只有一排排整齐的房舍和几声鸡鸣狗叫。 他的心中有火,他的眼中有火,他的右手举着火把。 浩如烟海的历史中有多少座楼兰古城只能出现在带着泛黄色的宣纸之上,徐世杰没有去考虑,就在他准备举火的那一刹那,右手手腕处多了一只手。 谁敢在几十万军士面前组织徐世杰?刘渊! 谋士刘渊! 御赐朝前坐席的刘渊! 他只说了一句话:“临城在,将军还是将军,临城没了,将军还是将军么?” 徐世杰思忖了良久,他听明白了刘渊的意思,这场战斗可以惨烈,可以死人,但是不可以杀降,不可以屠城,更不可以毁城。 这里是东唐,名士云集的东唐。 最后火光没有落下,徐世杰也有些落寞,他下令大军修整三日,此时再也不怕东唐军的驰援了,南大门已经打开,很快就会有人率领西路大军从这扇大门过去,而他这四十万大军也将分成两队,留给他的会有多少人?又有多少能征善战之人? 他知道,东路军只是为了掩护西路军的行动,同时牵制东唐的主力部队。 南通庙堂之上制定的战略就是“围笼”。 东唐帝国多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还有一件事就是东唐的整体地形就像个火山口。 东唐边境处类似火山口的山脚,相对平坦,南通帝国优于东唐的地方是骑兵,骑兵无疑在平缓地带更能发挥作用。 而他的东路军就要直至插入东唐的腹地,东唐军队可以在多处对他伏击。 拿下临城是大功一件,在此之后他便就再也没了立功的机会,而是要确保他的兵马不会全军覆没。 等到西路军打到东唐北境,包围半个东唐的时候,就会按照蜿蜒的行进路线一步步蚕食东唐。 南通的庙堂认为,在那时出云肯定也会出兵伐唐。 如此一来徐世杰牵制东唐主力部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西路军步步蚕食,出云帝国直捣黄龙,到最后南通会获得大片的土地,也可以通过谈判再从出云要来些实质性的好处,东唐便就此灭亡。 若是出云不出兵,南通就会在一定的时间点停下脚步转入谈判,与东唐划线而治,等到修养几年之后再举兵灭唐。 只是那位小黄后会如此的愚蠢么?面对天大的良机不来分一杯羹? 果真如此的话,南通灭亡出云也是早晚的事情。 只不过无论如何,徐世杰的东路军都将会是最凄惨的一支队伍,他们的对手是正在带着二十万大军赶来的王策。 徐世杰正在感慨着将来,却没有发现临城的后山上多了许多身影,穿着像牧民,基本上就是三五成群的行动。 他修整三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等人。 等那位西路兵马大元帅。 徐世杰是南通将种第一人,男人确实南通军部第一人,一字齐肩王——周大为。 刘渊本身也是为西路军准备的,只不过为了更快的打赢这场仗才临时编入东路军,让徐世杰打第一仗,何尝不是为了对东路军有所补偿? 第二日夜,周大为带着三万骑兵赶到了。 周大为宣读了圣旨,无非是徐世杰三日之内攻下临城,朝廷上下欢欣鼓舞,朕心甚慰之类的言语,对战损一字未提,也没有提军功。 南通的朝廷也认为这场战斗的损耗着实大了些。 接完圣旨之后,周大为还有一道密旨,密旨上写明了分三十万大军到西路。 徐世杰对此早有预见,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东路大军只补充到十万! 南通还有三十万的后备军队,在徐世杰看来,他应该能指挥二十万兵马,毕竟王策也是二十万兵马,沿途东唐城镇的守军还有万余,十万人太少了! 在群雄割据,逐鹿中原的年代,谁能有十万雄兵都算的上是一方诸侯,但是在国战之中,十万人翻覆之间便烟消云散。 上古时代有一场著名的战役叫做“长平之战”,对战双方总兵马达到八十万,阵亡四十五万! 离大曌王朝最近的一次古战争唤做“赤壁之战”,三方争雄,仅一方就出兵八十万,战斗之中被马蹄踩死的都有上万人。 他所补充的四万兵卒还不是南通的后备力量,而是最近征募的兵勇,那三十万人要留给西路军。 徐世杰大叫一声“苦也!” 四万兵马还在路上,周大为已经点齐了三十万军马出发了,留给徐世杰的只有五百重甲兵,三千骑兵,以及六万步兵,粮草几乎全部带走,徐世杰留下了一千车的粮草,保守估计可以吃半个月,也就是说,徐大将军要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去抢粮,还要深入东唐腹地捣乱。 南通帝国当然不会断了粮草供给,可若是拿不下城粮草根本就不能运送到前线,拿城,则有可能全军覆没。 徐世杰其实有些悲天悯人,十万大军在他的预计里很少,可是面的城池守军不过也就一两万两三万之数,只要不遇到王策的大军,这十万人足以游刃有余。 大军继续修整,刘渊和那位麒麟小将都被带走了,好在张孔硕和李翰祥都留了下来,这二人是他的嫡系,通过整编,中军保持五万人,内含一万五的新兵,左右路大军各两万人,一万机动部队。 要知道,之前仅一路大军的先锋军就有三万。 新兵卒还有两天的脚程,徐世杰的大军又修整了两天。 此时临城的城头挂了一个新的城牌——三羊城。 七千鼠辈 周大为的西路军仅仅两天的时间就拿下了临城西边最近的象城,军报之中有一个熟悉的名字,麒麟小将——秦叔班。 在刘渊的建议下,秦叔班从一个虚衔将军变成了西路军的左先锋,麾下三千人一日之内便占下了象城,若说勇猛肯定不在话下,关键还是象城的守军不堪一击,两万兵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也不像临城这样城防器材完备,歼敌一万二俘虏八千,两日克城,这军报看起来怎么也比临城要好一些。 只是,算着日子,四万新卒应该抵达了。 徐世杰在中军大帐坐立不安,战场上他的嗅觉非常敏锐,这两日他已经命人扫清了周围,确认没有东唐的军队出现,可是什么拖累的四万新卒的步伐呢? 他派出了三队斥候前去查看。 之前介绍过,临城两边全是山,南通通往临城的道路并不宽敞,四万新卒排成五列迈着整齐的步伐赶往临城,眼看着还差最后几十里的路程。 谁知附近山上顿时滚石檑木,杀声震天。 这次伏击做的很有章法,大军走过了三分之一才开始伏击,滚石带着铿锵的火花从山体两侧砸下,檑木卷着怒火向新兵咆哮而来。 南通军士中有个叫葛子年轻人说了一句:“妈呀,这大战这么吓人呢。” 随后就被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矢从左眼穿破了脑颅,享年十七岁,未婚。 这时候就看到山头上树影窜动,盐城滚滚,一阵阵箭雨朝着这群新兵落下。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找掩体”!这荒郊野外的哪来什么掩体?周围同伴的尸体不错,举起来吧,谁知到这声响惊了马。 这只部队马不算多,开路的上百匹,后面上百匹,中间还有几十匹。 为什么中间有几十匹战马?原来南通这群兵勇不乏士绅子弟,想着到战场混个军功,将来能封个大将军最好不过,他们兵器铠甲自备,马当然也可以自备,这一路上没少听他们吹嘘。 可谁知几十个骑在马上的新兵成了活靶子,一阵箭雨过后纷纷坠马,马匹都是家里的马,哪里见过战争,一时就慌了,不停的前后践踏,有很多新卒摔倒之后就再也没起来。 箭雨过后,几百人就从两侧山崖上冲了下来,一个个都是土匪装束,手中挥舞着钢刀,嘴中咿呀乱叫,四万新兵有的往前跑,有的往后跑,伏兵还没冲到面前,就被挤到踩死了上千人, 四万大军拉的队伍很长,中间乱做一团后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前面的队伍狼奔豕突而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们掉头就跑,谁知,一位全身金甲的将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冲杀过来,看后面人头起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这些新兵哪里敢抵抗,四散逃窜,被唐军一路掩杀几千人。 徐世杰在中军大帐得到了消息——四十里外有伏兵,漫山遍野全是人! 他大叫一声不好,跨上战马带着轻骑就去驰援,后面还跟着一万多步卒。 剩下的人举着徐字大旗由张孔硕和李翰祥带头随后就跟了上去,这要是四万人死于伏击,那他们这东路大军怕是要就地解散了。 徐世杰带着人马赶到战场,伏兵已经没了踪迹。 山间哀嚎遍野,清点一番发现,死亡人数不过三千人,走散着居多,后面慢慢跑回来几千人,张孔硕和李翰祥随后赶到。 此时,三羊城内火光冲天。 徐世杰大喊一声,“中计了!” 拔马便回援,三羊城内只留了两千余人守着粮草,徐世杰大军马还跑得动,人却跑不动了,来回百里的奔袭,哪怕是运动健将也扛不住,回到三羊城之后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一千车粮草已经全部烧毁,两千兵卒遍地哀嚎。 粮仓的大门上写着:“爷爷王云在此,徐贼速速受死!” 徐世杰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一头栽下了马背。 这王云是何人? 王策的小儿子。 王家三虎一金雀,虎父王策,长子王长,二女王素素,次子王云。 王策列为文武四杰之一,长子继承了他的勇猛,次子继承了他的谋略,女儿则生的国色天香。 王云为何在此? 那就要问问为何君县能从一个匪盗横行的不法之地变成了一处军事驻地,是谁组织了民壮打败了匪寇,又是谁收编了匪寇报效朝廷,这是这位虎子王云! 王策的两个儿子,长子忠勇,被王策带在了身边,次子王云生性洒脱,喜欢耍小聪明,王策在他十五岁那年让他选一处历练,这小子不去边关,去了君县。 在君县他隐姓埋名,以一县长使的身份把这不毛之地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徐世杰只知道君县的军队是一群绿林人士,却不知道统帅是王云。 王策曾对两个儿子有所评价,王长是万中无一的将才,王云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帅才,将才需要培养,所以王策将王长带在了身边,帅才需要打磨,所以王策把王云派了出去,至于那位金丝雀王素素,两年前与右丞相何塞的儿子喜结连理,如今育有一女。 徐世杰昏倒在地上,半日之后才醒来,此时他的脑海里在问一个问题,东唐如此多的俊杰,南通到底能不能打赢这场仗?首先,那个叫王云的年轻人必须除掉,其次要解决粮草之急。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这位必除之人今后就像是一群猎狗死死的盯住了他,找准时机就去咬一口,而王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大到与日后的秦叔班相提并论。 徐世杰打开了地形图,与临城最近的一处城池叫瓮城,根据此前的军士情报,瓮城的守军不过万人,大军急行军一日便可抵达,只要是拿下了瓮城,粮草危机便可解除。 他敲打着地图,眼睛眯成一条线。 突然间,本身就不算大的双目发出一阵寒光,他颁布了一条军令,就此酣睡。 第二日,十万大军钻进了深山老林。 徐世杰的军令就是:大军原地解散,所有人可自行组队,烧杀掠夺一概不管,填饱自己的肚子就行,一个月后,瓮城城前集合! 兵行险招?还是破罐子破摔? 二者皆有。 徐世杰算是明白了,朝廷根本就是让这十万人去送死,只不过在死之前能拖多久拖多久,既然是要拖,那把十万人拉上来一起被人摸了脖子倒不如化零为整,就像是一颗钉子钉进东唐,玩游击。 徐大将军就不怕十万人都跑了?你跑可以,你的家人跑不了,况且你能跑到哪儿去?一点粮草都没有,你们想活下去就必须抢,两三个人可以打猎,可以采果子,但是二三万人呢? 山就这么大,鸟兽就这么多,更何况东唐的守军会让你们安安稳稳的打猎么? 与徐世杰料想不差,十万大军一开始都分成了几千人的部队,浩浩荡荡的去扫荡村落。 东路军本身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尤其是那四万新兵,怀着报效祖国远大理想来到军中,没想到还没开始军旅生涯就被打了当头一棒。 时下的怨气,恨意正是鼎盛时期,新兵蛋子第一次见了血之后或者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变成嗜杀的狼,这便是锐气,九州大陆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军队,就叫锐卒。 不过一日,东唐南疆数十个村庄就遭到了屠杀。 幸免于难的村民抱着家人的尸首痛苦流涕,咬牙切齿的报告了当地的守备。 这些幸免于难之人就成了山里的向导,忠诚的猎犬,十几支千人部队与大量的当地乡勇和守备展开了一场场遭遇战。 战争需要流血,流血意味着成长。 很快,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南通军士就被打散,变成了数百股小规模的山匪。 他们的目标从屠村变成了抢劫,从长驱直入变成了偷袭,诱骗,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绵延了千里的战线,东唐的各个村落都出现了一队队的巡逻队。 小规模战争时刻都在发生,处处都在发生,但是这些战争没有让十万人变得越来越少,反而有所壮大,因为他们收编了附近的山匪。 这只军队的战斗力在变强,以一种蓬勃的姿态发展。 直到他们遇到了一队队比他们还要凶悍的山匪,如黑夜里的夜叉,如索命的无常。 那一夜,李家寨了两百多名南通军士喝着村长存着的美酒,摸着村里小娘的胸脯,在这几日里,他们只要见到是母的,荷尔蒙喷张的都厉害。 他们的脚下就上百具村民的尸体。 已经有多少次这只匪军被乡勇和守备追的漫山逃窜。 五百多人变成了两百多人。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李家寨破天荒的没有守备,村里的乡勇也不值一提。 所以他们尽情的屠戮,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或许会遭到天谴。 却没有想到居然来的如此迅速。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个庞大的身影,袍泽如草芥般倒下,他们又听到了那个熟悉而恐怖的名字——王云! 第一支几百人的小队消失了,此后陆续又消失了几支。 终于有一日,这些被打的找不着北的散兵游勇全歼了王云的一只小分队! 小西天 战争初一开始,其实是王云的小队追着几百人抱头鼠窜,只是没想到,追到一处密林时从两侧又杀出了两队兵马,两千多人一起吃掉了这股几百人的敌军。 南通军队用的正是从王云那儿学来的伏击。 或许是因为接连的胜利让王云的军队冲昏了头脑,或许是没有想到这些被打散的军士会合流,总之,南通的十万大军对王云的七千鼠辈取得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利,虽然歼敌不多,但正如那句话“万事开头难”。 有了这次失败之后,王云的部队再也不敢肆无忌惮的追杀,怕中了计谋,也因为南通开始合流。 几百人对几百人王云有把握战而胜之,甚至是全歼,可几百人对几千人呢?七千人对十万人呢? 距离徐世杰的军令发出已经过了二十多日,在此期间这位南通的东路兵马大元帅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直至第一支几千人的部队来到了瓮城之下。 陆陆续续的或千或百部队相继赶来。 约定之期已到,徐世杰清点了下人数,九万多,只比解散时少了几千人。 但是这九万多人的战斗力可谓是百战老兵,可想而知他们度过了怎样的三十个夜晚。 回来的不知是人,还有粮草,十万大军耗时一个月抢来的粮草,甚至还有许多娘们。 更有部下挑了几个身材风韵,年轻貌美的小娘子送到徐世杰帐前。 徐世杰的脸上乐开了花,说的话却无比冰冷——“全杀了!” 全杀了,营帐之前绽开了一朵朵血莲花,她们本是芳华。 按照徐将军的话说,瓮城的小姑娘比这些山野村妇可水灵的多咯。 西路的大军已经来到了平原城下,东路大军准备攻打瓮城,王策在黄河北岸排兵布阵,似乎,决定战事走向的两场战争即将到来。 莫古青看着子鼠婆婆送来的这些密保,拿起笛子吹了一个音符。 正是那个羽音符,字正腔圆,几十只硕鼠瑟瑟发抖。 李探花今日心情看来不错,还有心情调侃他几句:“可是担心东唐里你那位师师姑娘?” 此时担心还为时尚早,蒋芸王策都还没有出手,西路大军看似高歌猛击实则根本就没有打过一场硬仗,东路大军实则就是一群蟑螂,根本就没有可能渡过黄河。他心情不好是因为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的时候人就喜欢胡思乱想,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喜欢瞎打听,况且不用他打听,烟雨楼和春晓就会将一桩桩的江湖趣闻和机密事件传到他的耳中。 这其中有一则无稽之谈便是说周君想要重新立一个皇后,而那位皇后就是圣医族圣女阮小七,这则趣闻是烟雨楼送来的,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又在拿他开涮。 而他听到最多的还是关于白泽的消息,他问向李探花:“真如世间传闻,十个李探花也打不过白泽?” 李探花微笑的摇了摇头:“十个李探花和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回答揭示了一个事实,在这个层次的战斗,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数量,而是绝对实力。 若是一剑能伤的了白泽,一个李探花就够了,若是不能,十个李探花也还是伤不到他。 莫古青又问:“你可有把握接着我的一剑?” 李探花再摇头,伸出了一只手,手上有五个指头。 “五五开?” “赢下你,我只需要出五分力。” 莫古青倒在地上,学黑龙装死。 李探花的五分力是什么概念? 当年白问被誉为刀圣的时候死活不同意,他的说法是:“李探花还不是剑圣,我如何能成为刀圣,我还不到他的一半。” 这句话自然有谦虚的成分,但是无论如何,这都证明莫古青有问剑天机榜第四的实力,只是这第一和第四之间的差距居然有这么大。 李探花居人族至强这么多年,为何还不能称圣?原因就是当年周通出剑之后说了一句:“离圣人远矣。” 因此,剑道若想称圣,最起码要比当年的周通强,而且要远胜于他。 看着莫古青兴致缺缺,李探花说道:“若想胜过白泽,你不如去试试运气。” 莫古青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什么运气?” 据李探花所言,当天下高手遇到瓶颈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去某些洞天福地试炼。小西天,星海和剑山是三处最为人熟知的试炼圣地,恰巧,小西天就在妖域。 莫古青向李探花做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探花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剑山我没去过,,而且去过剑山之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不过还是有很多妄想着一举成名的剑客涌入剑山,不知道是不是都已经死在了里面。 “星海在哪儿?” 莫古青问到了星海,比起小西天,他更想去星海,原因不言而喻。 李探花指了指莫古青的脑袋,又指了指心口,星海在神识当中。 “你是想让我去小西天?” “当年白泽能成为世间最强,就是因为去了小西天,而且通过了八部天龙的试炼。” “八部天龙?” 八部天龙是佛门术语,代表着: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呼摩罗迦。 白泽通过了八部天龙的试炼,难道他修的是禅? 李探花说道:“正如你所想的,妖族信奉佛教,求众生平等。” 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莫古青曾经的三道天道大阵不是天意,而是人算。 儒释道三教如今只有释门还没有表明立场,虽然他学会了佛手三印。 “小西天,怎么进去?” “不急,那个地方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你先休息一下,明日随我去白帝城!” 白帝城?小西天在白帝城中? 莫古青一夜未睡,紫衣自上次损伤根本之后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紫竹剑的形态,旁边有没有黑龙和白灵可以解闷,自诩风流的莫少侠愁啊。 第二日,莫少侠顶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随着李探花进城。 白帝城没有城楼,甚至没有明确的界线,妖族对界域的划分有着更为原始的办法——气味。 自然,这其中有大量的公共区域,毕竟白帝城也需要交通。 入白帝城之时,二人御剑,李探花释放了强大的天威。 之前隐藏身份是为了避免麻烦,如今展示实力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在妖族,永远都是强者为尊。 一路上极少有人敢阻拦二人,但是有一个例外,那人是金翅大鹏鸟。金翅大鹏鸟属于八部天龙众里的迦楼罗。 之所以会拦在二人身前,是因为二人御剑已经飞入了它的领地,而他对领空极为执着。 李探花对大鹏鸟两两对视,大鹏鸟如临大敌。 “人族至强小李探花,来白帝城所为何事?” “过去。” 过去,我找的不是你,这便是强者的蔑视,虽然是天机榜第六的强者,却还是直接被蔑视。 金翅大鹏没有动,李探花手中的折扇渐摇渐缓,眼光已经盯在了金翅大鹏的脚下。 金翅大鹏缓缓侧身,让出了道路。 白泽能让世上的强者都不敢出剑,李探花也能让金翅大鹏不敢动手,这种级别的强者,特别容易感知到死亡。 已经到达了金翅大鹏的领地,说明已经无限接近望东楼。 小李探花和莫古青直直下坠,白泽的领地,他也不敢御剑。 下落之处是一条街道,街道上有一座高楼,明显不同于其他建筑,便是妖烟雨。 妖烟雨对面有一个酒肆,名叫“斗来。” 斗来客栈里只有一个客人,那人头上毛发稀疏,满头满脸油光,腋下还有浓浓的狐臭味道,怕是因此客栈内才如此萧条。 李探花也不挑,就在那人对面落座,莫古青坐的地方正好是东方。 油腻汉子抱着一根烤的流油的羊腿,面前还放着一大坛酒,并没有时间理会小李探花二人。 莫古青有海晏葫芦,可还是点了酒,同样也是一大坛。 李探花没有说话,但见店小二抱了三大坛就摆在除了油腻汉子之外的三处桌角上。 “还有人来?” 小李探花很少问问题,也很少有人敢不回答他的问题,这个店小二敢。 因为不等他回答,门外就传来一个声音:“好酒,赊着!” 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抱着一把刀,眼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那张帅的掉渣的脸,若是能年轻些,定要引来对面烟雨楼的一阵莺歌笑语。 油腻汉子厚厚的嘴唇吮吸着那只喷香的羊腿,从鼻孔中发出哼哼的声响。 掉渣汉子就在西边的那条长凳上落座。 莫古青的第一反应就是,南海酒赊刀——白问! 油腻汉子抹了抹流油的嘴角,问了一句:“这酒,怎么喝?” “干了!”莫少侠回答的相当豪气。 油腻汉子哈哈大笑:“李探花,你带了个雏儿啊!” 敢这么跟李探花说话,这人是白泽? 莫古青体内剑元已经不自控的流动了起来。 李探花没有在意油腻汉子的嘲讽,而是对着二人说:“你们会来,我很意外。” 掉渣汉子抱拳说道:“小李探花与白泽一战,白问必要来观摩一番!” 油腻汉子没好气说道:“给老子滚!不就是想着趁白泽大战之后挑战一番?你这刀圣也忒没出息了!” 三问三战(1) 油腻汉子说的很大声,似乎根本不怕被人听到,虽说妖族白帝城内人烟稀少,可都是些千里眼顺风耳,除非,这里有连白泽都破不开的禁制。 白问握着刀柄,“你呢?” 这话是问的油腻汉子,只见他烤肉已经塞满了脸颊:“老子是来问问这个天!” “你也要进小西天?” 李探花神色出现了一抹忧虑。 “怎么?白泽那小子可以,老子就不可以?” 李探花看向了莫古青,莫古青听着三个人不算机锋的对话,油腻汉子不是白泽,却能已如此口吻与李探花和白问二人对话,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油腻汉子看了看莫古青:“这个雏儿,老子没兴趣!” 李探花如释重负,莫古青此时却说了一句:“我有兴趣!” 此言一出,哪怕白问都捏了一把冷汗,说道:“小兄弟,你可知他是谁?” 莫古青双手插在胸前:“魔君七夜!” 油腻汉子一脸吃惊:“你小子本事不大,眼光还不错,说说,你对啥感兴趣?” “你居然敢来妖域?” 油腻汉子拍着大腿笑的厉害:“你以为李探花在这儿,我就杀不了你?” “你杀不了我!” 莫古青说的一点都不含糊,因为此时他的身后已经凝成了圣人法相,法相之内还有一尊金身罗汉,罗汉眼中有一座星演棋盘,而他手中的凤灵剑嗡嗡而鸣! 这基本上就是他所有压箱底的东西,与李探花先前释放天威一样,这个世界,强者为尊。为了展示实力,他第一次动用了星演棋盘。 推演中,圣人法相会被打散,罗汉金身也会裂开,凤鸣一剑而去断成两截,他会身受重伤,而七夜会死! 并不是他能杀死七夜,但是一个未知的因素,导致七夜必死! 七夜第一次正视这个合一境的少年,人族之中居然又出现了如此惊才绝艳之辈?他看到了莫古青腰间的短笛,问道: “这是你儿子?还是女婿?” 李探花指着少年说道:“我只有一个女儿,而他,叫莫古青!” 莫古青?七夜有所思考,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 莫古青已经撤去了一身的本事,因为七夜已经确定不会动手。 白客说道:“莫古青在夜狼挂牌黄金十万!” 莫古青一拍手掌:“那春晓一万两就接了单,岂不是亏大了?” “正因如此,他们杀不了你。” 莫古青抱拳致谢。 春晓杀不了你,我不杀你,所以你死不了。除了这一层原因,还有之前推算的未知因素之中,也有白问在内。 人族强者诛杀魔君,怎么说都不算太过分。 几人还在言语之时,店小二走了出来,竟是批了袈裟的小沙尼:“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这菩提浆若是再不喝,门就要关了。” 莫古青看了一眼李探花,端起酒碗。 李探花提醒道:“只一口就好,千万别干了。” 魔君七夜已经抿了一小口,昏倒在桌上,莫古青仰头一饮而尽。 “这特么怎么是腥的?” 随后也昏死过去。 白问有些幸灾乐祸,李探花没有什么表示,小沙尼说道:“一切皆有定,缘来是天意。” 小沙尼与昏倒的二人消失在桌前,客栈里突然人声鼎沸,小厮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却发现有一桌突然多了两个人,也不等诧异,堆着笑脸迎了上去...... 菩提浆本是八部天龙众的鲜血,汇以佛光。 入小西天之人饮菩提浆,便不会被认为是入侵者而遭到打杀。 但若是多引,则就沾染了八部天龙众的因果。 莫古青与七夜行走在白茫茫一片的虚无之中,已经忘了走过了多久,看到了一扇门。 门上写着一副对联:人生苦,世间苦,地狱苦,众生皆苦;看过来,走过来,归去来,万物如来。 横批:我佛慈悲。 门口坐着一个老和尚,一身破烂袈裟,一只干枯的大手在骨瘦如柴的身上搓来搓去,另一只手手肘顶住门框,握着一把有了三道缺口的蒲扇,脸上一半喜色,一半哀面。 七夜说道:“怎么看?” 莫古青回答:“一般看门的老头子都是高人!” “那是给钱还是硬闯?” “先问问价,不行就硬闯。” “坳吆,你们两个哦,窃窃私语癫和尚我听得到哦。”老和尚喜色示人。 二人走进,七夜问:“你是佛?” 老和尚手摇蒲扇,笑着说道:“哪里有佛,就是在这里看个大门而已。” 莫古青:“你是东唐癫和尚?” “癫和尚就是癫和尚,哪里还分什么东西?” 七夜:“里面是小西天?” 癫和尚哀面示人:“什么小西天,西天之上大音靡靡,这里面可是地狱嘞。” 莫古青:“可以进去?” 癫和尚:“方便之门,哪有拦人之理?” 七夜推门而入。 莫古青对癫和尚抱拳道:“敢问尊者如何称呼?” “世人都叫我济颠,你这小娃儿有慧根,不如就留下陪我癫和尚看大门吧!” “我,想去看看。” 癫和尚摇着蒲扇:“去吧去吧,自有因缘。” 莫古青再拱手,跨过门槛。 进了门,是一片错综复杂的原始森林,树恒高,根茎已经扎出地面,虬状缠绕。 走进密林,没有发现七夜的身影。 树林深处有一条大河,在不知道该如何前进的时候,可顺着大河方向行走。 走了半个时辰,河面露出了一条巨蟒,莫古青早就知道它的存在,已经在后面跟随了数十里的路程。 大蟒游出水面,上半身化为人形,她便是呼摩罗迦众。 人首蟒蛇的小女孩眼睛成碧绿色,有三个瞳孔,她靠近莫古青,在身上嗅了嗅,两条眉毛挤在一起,纠结半天之后说道:“随我来吧。” 二人在密林中穿行,来到一处老树盘根错节的地方。 树根就像是一把撑开的大伞,下面自然而然形成了房屋。 屋里面坐着一位老婆婆,同样也是人首莽身,老婆婆一手托腮,睡眼朦胧。 “婆婆,人到了。” 老婆婆打了个机灵,醒了醒鼻鼾,脸上的皱纹随着嘴角而抽搐:“啊,来啦,过来吧过来吧。” 老婆婆的语气尖锐,声音中还微微带着颤抖。 “还是个少年郎啊,居然喝了这么多菩提浆,要小心那些打架的人啊。” “婆婆,不知带我前来,是何意。” “啊?小玉啊,带他来做什么?” 小玉便是之前的蟒蛇小女孩,她无奈说道:“婆婆,要问问题。” 老婆婆恍然大悟,张开嘴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对对对,要问问题,少年郎,我问你,你......叫什么啊?” “我叫莫古青。” “今年几岁啦?” “二十有二。” “哦,了不得了不得,活了二十二万年了,比老太婆我还长寿......你叫什么啊?” “前辈......” 莫古青一脸尴尬,回头看了看小玉,老婆婆又微微打起了哈欠。 小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婆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那这问题?” “我来说罢。” 小玉指了指桌上的两碗水,“你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这两碗水一样平。” 莫古青看了看两碗水,一碗是半满,一碗大概在碗口往下一寸。 “有没有别的条件?” 小玉摇摇头。 “那这两碗水的量可是定量?” 小玉还是摇头。 “提示呢?” 小玉第三次摇头。 莫古青一阵头大:“如何判断我解题了?” “你自会像我们证明。” 莫古青呆呆的看着小玉。 小玉吐了吐舌头:“婆婆就是这么说的......” 莫古青看向桌子,发现两碗水下面垫着一本书,伸手,侧头。 手停在半空中,侧头发现小玉点了点头。 于是他便拿起了那本书,翻开第一页,写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起苦呃,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观音心经》! 就是你走入大小寺庙都会送一本的《观音心经》,还是简体中文版! “我可以带走?” “可以。” “我住哪儿?” “你......要不住我家?” “你家在哪儿?” 小玉背着双手,看了看来时的那条大河。 莫古青心想,算了。“我可不可以走?” “当然可以啊,难道你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问题可以不用解开?” “不解开的话,你是出不去的!” “所有人都这样?” 小玉摇了摇头,佛门不强求,但是他喝了一整晚的菩提浆,已经被这里的因果缠身,若是不把问题都解决,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是不是所有人的问题都一样?” 小玉还是摇头,每个人的问题都是因缘,这是属于他的因缘。 “后面还有什么?” 后面还有什么?这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八部试炼不可能只有一个问题,而他也只看到了一个部落,在他看来,至少还有七个问题等着他。 不过小玉的回答帮他减掉了一个。 “三问三战!” 三问三战,便是小西天的佛门试炼,其中一问已经知晓,还有两问需要他自己去获悉。 至于三战,小玉解释的很明确,不是他要做三场战斗,而是他要解决三场战争! 三问三战(2) 穿过密林,来到一片鸟语花香的草地。 草地是实实在在的草地,鸟语花香皆是虚无。 草地中央坐着两位少女,一位人头鸟身,少女一只翅膀成嫩绿色,一只是鹅黄色,嫩绿色翅膀想一把竖琴,鹅黄色翅膀拍打着嫩绿色的翅膀上,奏出一道唯美的乐曲。 旁边一位少女比她稍显丰腴,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手掌拍打肚皮,似在打鼓,小口大张,发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花香。 人鸟少女是紧那罗,丰腴少女是乾达婆。 见莫古青走来,二人停下了动作,双手合十,唱一声佛号。 一人问:“何为音之极致?” 一人问:“何为香满天下?” 佛门三问:一问平等,二问极致,三问圆满。 莫古青与二人回礼,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往前走去。 行至远方,远到天涯海角,第一处战场上电闪雷鸣。 天空中有数千只金翅大鹏鸟,对面是数不尽的黄金战龙! 金翅大鹏鸟领头的一只可遮天蔽日,呼啸而去,十几只体形最为庞大的战龙盘旋而战,一鸟战多龙,不落下风。 随后数千只或成年或未成年的大鹏鸟向着龙群飞去,战龙挥舞着利爪,几十条战龙围着一只大鹏鸟,双方展开惨烈的厮杀。 战了半日,十几只大鹏鸟被击落,更有成千上万的战龙被大鹏鸟吞入腹中。 大鹏鸟为首的便是迦楼罗,迦楼罗化为人形,居然是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女,带着上千族人撤退,数不尽的战龙盘旋呜咽,似在哀鸣。 原来在九州大陆难得一见的黄金战龙居然在小西天有如此多众,且还要沦为金翅大鹏鸟的食物。 天涯的远方还是天涯,此处天涯一半的黑夜,一半光明。 光明的一方身穿白袍,脑袋后面还长了九个蛇头,黑暗的一方一身红袍,双眼也是猩红之色。 此处的战场多半是一对一的厮杀,光明与黑暗碰撞,一时间黑暗吞没的光明,一时间光明掩盖了黑暗,无论哪一方战死之后都会化成一缕烟,融入到光明或者黑暗当中。 光明便是因陀罗,黑暗便是阿修罗。 海角的远处还是海角,断崖之上有着特点鲜明的两派夜叉。 一派一袭黑衣,均是壮年男子,容貌俊逸,后背有两个类似蝙蝠的翅膀。一派全身赤裸,体形侏儒,眼珠呲裂,后背是两个肉色的翅膀,同样类似于蝙蝠。 两派在悬崖上搏斗,黑衣夜叉手持三叉戟,挥舞如风,侏儒夜叉则如跗骨之蛆,牙齿,手指脚趾都是他们的武器。 战斗循环往复,毫无止息,小西天里发生着如地狱般的对峙与杀戮。 三个问题可以慢慢想,三场战争难道也慢慢解决? 我佛慈悲何在?众生路何漫长。 莫古青回到了草原之上,两位少女却不再搭话,他躺在草地,歌声和花香可以助眠。 他累了,想做一个梦,不是大梦如来,而是漫天星海。 梦中他在一叶扁舟之上,船尾还站着一位老道人。 “没想到,要入星海,必须先入小西天。” “佛道佛道,不怀慈悲,何成大道?” “若说慈悲,为何对我如此偏见?”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有天机。” “我在哪儿?” “星海之上。” “我要去哪儿?” “彼岸。” “彼岸可是佛说的放下屠刀?” “放下屠刀皆有彼岸,星海却无边无涯。” “如何上岸?” 老道士沉默,如何上岸,这便是你要悟的道! 莫古青坐在船头,虽风浪飘打,缓缓入定。 道法自然,道士规律,有海就要有岸,这便是自然与规律,可为何星海无边无涯? 星海中没有日出,也没有日落,莫古青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只要能醒来,便就是一瞬之间,若是醒不过来,就要永远飘荡在星海之中。 机缘? 他的机缘首先是第一把剑,或者说教他铸剑的人。 随后便是岐山之上的九尾狐,三道天道大阵,以及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为的阮氏姐弟。 再往后便是黄粱城内的山河老人以及说书人,在这期间他还得到了紫衣。 岐山上是一个“道”,一个虚像,和世上最强的合一境。 烟雨楼内是一盘棋,和一座棋盘。 东唐国灵族是一把凤灵剑,再入天人合一境。 妖族妖域是春晓。 小西天或许也算。 如今算是道门的最大机缘,或者是一手杀招。 道门要置他于死地,这是他早就认定的事实,他要杀尽天算之人,也是一个事实。 他给了道门一个机会,道门也给了他一个机会,出去,再也没有道法可以压制他,留下,他就会成为漫天星海中的一员。 既然如此,原来如此,必须如此,何妨一剑? 莫古青睁开双眼,老道士如临大敌:“切莫走邪魔外道!” 邪魔外道也是道! 莫古青眼若繁星,身融星海,天人合一,整个星海都将为他所用! 屈膝,抬手,转腕,一剑而出! 浴火金凤长鸣之上,金凤上披裹着一阵浩然风,金凤身后拉出长长的金线,线的两端系的是慈悲。 这正是他要问白泽的一剑,或者说比那一剑更强,因为他有星演棋盘,此处是星海,星空的规律是他最为熟悉的道! 浩然之风,妖魔避让,佛手抚众生,万妖合十。 这一剑最适合问白泽。 他倾尽了全力,便失去了力量,星海之中他抱紧船头,看着惊涛海浪。 一剑而过,这个星海分成两段,久久不能愈合。 老道人捂着胸口,一口喷出的居然是星光。 他便是星海,此剑斩了星海,便伤了他。 海上狂风巨浪不止,莫古青昏迷于船头,就此睡去,一睡又是半年。 再睁开双眼之时,他蓬头垢面,老道人花白的头发已经近乎全白。 他的体内没有了星演棋盘,也没有了剑道修为。 一剑而过,他成了普通人,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感受不到浩然之风,也施展不出佛门手印。 这就是他为白泽准备的一剑,也是为自己准备的一剑,此剑过后,普普通通的莫古青难道还不能出局? 莫古青仰头大笑! “走!” “何去?” “掉头!” 老道士面如死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便是倒,亦有道! 船头调转,星海消失,莫古青从草原上醒来。 老道士最后的声音还在脑海回荡:“你居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两位少女有些惊讶于他的变化,他眼若星辰,身似草原,似乎与一切融为了一体,他,得道。 他体内没有任何元气流动,他归于平凡。 再也没有关于他的天机,再也没有诱导他的棋盘,试问谁能左右规律? 他走了,去止战,去海角天涯。 他这次走的很慢,一步迈出只有一个脚印,他会累,会饿,会睡眠。 这次走到海角天涯,恰好是大鹏鸟与战龙大战刚过,他走进了鸟巢,因为女人比较好对付,尤其是对他而言。 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鸟巢,穿过了一队队巡逻队,大鹏鸟看到了他,仿佛没有看到,因为他们把他当做了同类。 迦楼罗正在午睡,腹部鼓涨,显然是饱餐了一顿。 听到有人来,她睁开了双眼。 “好大的胆子!” 莫古青行走江湖第一招:“女人说你胆子大,就是希望你胆子更大一点。” 于是他走上了台阶,坐在塌前。 “你是谁?” “阿弥陀佛。” “你来做什么?” “我希望迦楼罗众不再吃龙。” 迦楼罗箕踞而笑,“你以为你是佛祖?不吃龙难道我吃你?” “可以。”莫古青一脸镇定,这种表情让人感觉就是犯贱。 于是,如他所愿,迦楼罗一口把他吞了下去。 虽然已经吃饱,在多吃一个人,和多吃一粒米没什么区别。 莫古青没想到这娘们真的一言不合就吃人,娇小的身体在她宽敞的食道顺流而下,直到落在一处猩红宽敞的空间。 空间内还堆着几条黄金巨龙的断指残骸。 一团团胃液如同巨大的瀑布自上而下,那些断指残骸瞬间就被消化吸收! 莫古青指着上面大骂:“臭娘们你放我出去,你以为你是孔雀?” 迦楼罗拍打着肚皮:“你也不是佛祖啊!” 莫古青为什么不会被笑话?因为此时他成了胃的一部分,也可以说是胃液的一部分,道法自然,他法胃。 莫古青现在就希望自己像某个话本里说的那样,掏出一根如意金箍棒,在大鹏鸟胃里一阵倒腾,直到他把自己吐出来。 可他此时却只能忍受着腥臭,与胃同在。 他突然想到了话本的一段情节,最终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他掏出自己的“如意金箍棒”,留下一滩类似胃液的不明液体,然后写到“莫古青到此一游!” 恶作剧之后他捧腹大笑,虽然这一切迦楼罗一无所知。 随后的几日,他就在迦楼罗胃里陪着大鹏鸟南征北战,看着一块块黄金战龙的断指残骸进入胃中,曾有一个龙头落下,在胃里还坚持了一次吐息,让莫古青心惊胆寒。 只是,近几日大鹏鸟胃中的黄金巨龙都不如他刚入胃时多,今日更是空空如也, 迦楼罗在外面发脾气,似乎还受了伤。 即便是黄金巨龙,也难以满足她的食欲,迦楼罗尚且如此,何况族众。 三问三战(3) “你这只臭鸟,快放我出去!” 莫古青在迦楼罗胃里呐喊,迦楼罗有些错愕:“你还没死?” “你死了老子都死不了!快点放了我。” 迦楼罗掩嘴而笑:“你想怎么出来?” “我......” 莫古青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莫非要......? 正在担心之时,他便从迦楼罗口中飞了出来,还好,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你走吧!”迦楼罗冰冷的说道。 “不杀我了?” “你这点小身板哪够吃的?” “也不问我?” “不用问,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别说是你,就是是释迦牟尼在这儿都不行!” 莫古青摇了摇头,这娘们不讲理。 继续走,他走到了天边。 黑夜与光明之战还在继续。 因陀罗众败下阵来,阿修罗众发出了胜利者的欢呼。 阿修罗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年,问道:“听你们人族常说邪不胜正,现在如何?” 莫古青摇了摇头道:“你们胜了么?” 因陀罗诡异的笑脸瞬间阴沉下来:“允许你重新组织语言,或者永远都闭嘴。” “爷,你们赢了,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阿修罗一脸鄙夷,莫古青头也不回。 走着走着就到了海角,还未开战,侏儒夜叉在那儿骂骂咧咧。 莫古青有些胆寒,扭扭捏捏还是走了过去。 侏儒夜叉吼道:“小子,你说说凭什么人族都喜欢他们,讨厌我们?” 莫古青挠了挠头:“或许是因为他们长得好看?” “什么?” 侏儒夜叉上蹿下跳,不停地挠头,像是在抓狂。 莫古青有些手足无措,侏儒夜叉突然凑到他面前问道:“怎么才能长得好看?” “额~~~我觉得,你们这样也挺可爱的。” “真的?” “比珍珠还真!” 侏儒夜叉肉嘟嘟的小手拖着下巴,“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咬死你!” 莫古青觉得,丑是丑了点,不过还很可爱,不像迦楼罗和阿修罗杀气那么重,虽然他们的战斗方式最为凶残,死亡的黑衣夜叉没有一个留了全尸。 三战:为生存、为黑白、为善恶。 大鹏鸟喜欢吃龙族,若非如此他们就会饿死,生存是世间最基本的价值观,可黄金战龙就该死? 阿修罗与因陀罗相伴而生,一则光明,一则黑暗,很自然的就被区分为正邪两派,可究竟何为正邪,又为何争斗不休? 黑衣夜叉和侏儒夜叉同为夜叉,黑衣受到万民敬仰,被尊为善,侏儒遭受世人唾骂,被定性为恶,可善恶之分到底从何说起? 三场战争其实争的是禅,三个问题问的也是禅,这些禅佛祖都不去解释,留给我们去试炼,佛祖啊,你慈悲之心何在啊? 莫古青垂头丧气的来到小西天门口,他走不了,因为癫和尚在那儿。 “怎么样?还是得陪我守大门吧。” 莫古青一脸沮丧,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解不了禅才在这里看大门?” 癫和尚一蒲扇扇在莫古青头上:“难道圣人没教你看破不说破?” 于是,一老一少就坐在小西天门口,骂佛祖。 此间话了,再说东唐。 徐世杰的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瓮城的守军在搬东西。 一车车的金银细软搬向了北方,看来是要弃城。 从战略意义上说,瓮城已经被放弃了。 王策的大军驻扎在黄河北岸,根本就不准备渡河,东唐有大半的国土就在黄河北岸,而黄河南岸之上少有城市,基本上都是村寨,人烟稀少,也没有太多的军工防御。 从总的来说,临城失守之后,东面军最大的屏障就是黄河,若是渡河作战,地形不利不说,很有可能被徐世杰的大军咬住。 谁都看得出来,东路军是南通的一只大饵,这只大饵若是不去管他,就有可能被他闹个天翻地覆,若是太去管他,就有可能深陷不可自拔。 这些东西庙堂上懂,可百姓们不懂,瓮城的守军也不懂,他们都是东唐的将士,都是东唐王的子民,他们自然不相信伟大的东唐王会弃它们于不顾,舆论矛头一致指向了王策。 畏敌怯战,沽名钓誉之类的评价不绝于耳,东唐最不缺的是什么人?读书人。 以七十二书院为首的大大小小数千座书院每天都有人在慷慨陈词,痛骂王策,这其中有心思不纯者甚至举出了王策通敌叛国的十大铁证,毫无例外的,这些读书人家乡都在东唐以南。 俗话说的好,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这个时候,上百万的书生,那可就不是百无一用了,皇城被围的水泄不通,甚至有几位官员只是为王策说了两句良心话,就遭到了毒打,读书人下手也没个轻重,兵部侍郎被打的床都下不了了。 这在任何时期任何国家都算的上叛乱,可东唐不一样,他们的依仗就是这上百万的读书种子,这些读书人不全是东唐人,甚至有一半都是其他四大诸侯国或者附属国的子弟,战事一起,就有一大批南通的学子请求回国,东唐对此也不阻拦,就算是将来他们会给东唐造成很大的麻烦,也不能在此时寒了天下学子的心。何况大部分人回到南通都在积极宣传止战。 还有一点,这群人的首领是庄老夫子,所有人都希望庄老夫子能站出来说句话,可那位老先生整天在池塘边钓鱼喂牛,连课都懒得上了。 老夫子在隐居之前说了四个字:“误国误民!” 人们纷纷在揣测是何意,最后还是指向了王策。 东唐王被闹得头都大了,尤其是一则军情的传来,让他更加头大。 瓮城,一日之内就告失守。 瓮城的守军有没有弃城?还真没有! 他们收拾金银细软是不假,但并不想着做逃兵,大难临头谁还没点私心? 士气不高也不假,不过在安排完后事之后,军队的士气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就像是破釜沉舟,也像是风萧萧兮易水寒。 往往在这种时候会发生奇迹。 守城将士都在期盼着奇迹,一直到南通军队攻城的那一刻。 徐世杰大将军不知道是闲了一个月给养懒了还是根本没想好怎么打,居然把十万军队又给打散成了数千人一股,你们去打吧,随便打! 这一随便,可让军士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随便打怎么打? 于是,一股股小队就这么稀稀拉拉出了大营,虽然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打,但是本能的就会打了,因为他们这一个月以来都是在随便打,大多数情况都是被人追着跑。 有人追就得藏,藏在哪儿呢?连你东唐人都不知道的犄角旮旯。 巧的是这些犄角旮旯都能通往瓮城,只不过是没人走罢了,偶尔有猎户走一走,能稀稀拉拉看到几个脚印。 不一会儿,这些没有人走过的小路上就堆满了人,他们迅速的占领了瓮城的大街小巷,给瓮城守军来了个瓮中捉鳖。 瓮城守军没有先知之人,他们只看到了有人在叫阵。 叫阵的人看穿着也不像是个将军,如果不是骑着马。 瓮城守军一看,叫阵的满打满算也就几千人马,连个徐字大旗都没有,这就是南通的正规军? 瓮城不是临城,站在城墙上视线极远,方圆十里都看不到有埋伏的痕迹。 几千人叫阵不至于送死,但是难逃一败。 既然守城没多大可能性,但是若能拿个首胜最起码可以振奋军心。 于是,出城,摆阵,接战! 这场战斗可以说是一边倒。 南通叫阵之人仅三个回合就被东唐一位裨将砍了头颅。 之后一万守军就与几千南通兵马短兵相接,不过几个来回,南通军士大败而逃。 瓮城守军掩杀了五里地就鸣金收兵,就这么一会儿就斩首千余,是这能记载军功簿上的真真切切的割下来的头颅。 东唐守将一看,这南通军士这么不经打? 瓮城的守军已经补充到了三万人,徐世杰号称十万,能作战的大概有九万人,这其中还有四万新兵,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五万,这种攻守,肯定是徐世杰更占优,但是瓮城也不至于束手就擒,时间早晚而已。 此时,东唐的守军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会不会就把这十万大军拖在瓮城,等他们粮草供给不上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被震天的喊杀声打破。 从城北,从城南,从城西,从各个主要街道上,一股股南通大军杀向瓮城城头! 跑在最前面的都是些稚嫩的面孔,他们双目赤红,如同打了鸡血。 刚入军就遭到了当头一棒,过了一个月猪狗不如的生活,如今能一雪前耻,他们怎么能不兴奋?如同徐世杰料想,他们现在就是一群嗜血且不怕死的狼! 三万守军组织了抵抗,可早已胆寒,南通军士杀人如割草,三万人全部阵亡,南通这边伤亡才六千人,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屠杀,毫无疑问的大胜! 为了这场大胜,徐世杰谋划了一个月,起于一个一闪而逝的想法。 夺下瓮城之后,南通军士就如同一群释放野性的猛兽,烧杀抢夺,奸淫掳掠。 消息不灵通,来不及逃跑,存有侥幸心理的瓮城百姓都遭了秧。 城中东唐人士十不存五,包括了不高过马背的小孩和留着不杀的妇女。 这其中,发生了一件让南通军方一身冷汗的事情。 惹不起的烟雨楼 拿下了瓮城,自然要犒赏三军,徐世杰大笔一挥,去抢吧,抢到的都是你们的! 这十万人可是当了十万土匪的人,瓮城的景象可以想象。 说巧不巧,瓮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有一座烟雨楼,新兵蛋子没什么见识,看着这么富丽堂皇的青楼,难道不去抢一番? 一个小队十几个人就进去了,里面姑娘也不跑也不叫,管事的就坐在那儿摇扇子。 南通那帮雏儿一看,仙女啊,比村里的小花还漂亮,你看那个眉目,再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小手,士兵们一个个憋得双脸通红,裤裆里冒火,抱起人来就往楼上跑。 有憋不住的干脆就在楼梯上上演了一出活春宫。 你这发泄是发泄了,可是你还没给钱啊,更要命的是这里面有两位是卖艺不卖身的,当兵又当匪的哪管这一套,提着裤裆抹着嘴,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烟雨楼,哥几个还商量着明儿还来。 徐世杰本来在太守府晒太阳,听了这么一出,吓得屁滚尿流的穿了将军铠甲。 全军集合,训话,谁也不许再去烟雨楼!不光不能去烟雨楼,你们也别抢了,操练! 这还不算,都没过夜,就让李翰祥带着万两的银票送去了瓮城花烟雨。 南通东路军左将军,亲自带着银票去赔罪,这面子够大了吧,这可是一万两白银,整个瓮城能有多少油水?上下分一分,徐世杰拢共也就扣了这么点,全给送去了。 可人家管事的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更没接那万两银票, 徐世杰像热锅上的蚂蚁,张孔硕在旁边说了一句:“要不,杀了吧!” 就位这点小事就要杀了一个小队?那可是十几条好男儿啊,这十几个人杀了不难,可你杀完也就寒了将士们的心,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军心。 徐世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杀! 在他看来,得罪烟雨楼比军心涣散还可怕! 第二日,城头上就挂了十几个颗年轻的脑袋,还有人对着脑袋指指点点。 整个东路大军的军中气氛很诡异,在几名将领眼里,这便是军变的前兆! 南通士兵里有着这么一种情绪,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你打仗,就为了几个娘们你就要杀自己的士卒?况且抢城还是你的首肯。 即便是做到了这种程度,烟雨楼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徐世杰慌了,一是担心兵变,二就是担心烟雨楼,我们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不肯罢休?难道要我徐某人再去亲自陪个不是? 其实,在烟雨楼眼里,你徐某人连个屁都不是! 南通那边传来了千里加急的文书,路上跑死了三匹上等战马,换了八个人,奔袭三日送到军营。 “着令,凡冒犯烟雨楼者就地斩首示众,东路军左军自副将以下各降一级,左军将军李翰祥治约束不严之罪,罚奉三年,统帅徐世杰功过相抵,不与表彰!” 南通跑死了三匹战马三天才送到的敕令,这件事却在发生的第二天就传道了南通王的耳朵里。 出云烟雨那边放出话来:“动我们姑娘一指,灭你南通一军!” 这句话烟雨楼说得到就做得到,而且深深的扎根在了士兵的心中,此后的战事,从来没有听说过烟雨楼再发生任何事情。 徐世杰最后还是亲自去瓮城花烟雨赔罪了。 楼里管事的叫花杜鹃,她还是给了徐世杰面子,收了银子,施了个万福说道:“在将军眼里,我等都是下贱女子,可在烟雨楼眼里,南通也不过就是南通!” 烟雨楼有没有毁灭一个诸侯国的实力,有待商榷,但是烟雨楼有办法让南通毁灭,这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烟雨楼一声令下的时候,身边的袍泽就会倒戈,仓库的看守就会自己烧仓,朝中的大臣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去刺杀南通王。 这就是烟雨楼,无处不在。 烟雨楼和朝廷的态度虽然对徐世杰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是帮他度过了难关,谁都知道,将军这是不得已而为之,那座青楼,能让南通的朝廷都胆寒! 有如此实力,为何烟雨楼还没能统一天下? 因为对他们感到畏惧的是人,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她们可以让天下大乱,却无力制止叛乱,这就是烟雨楼的定位,两国交战,先问烟雨楼!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徐世杰这屁股还没坐热,就又传来一个让他火冒三丈的消息。 城外有人叫阵! 谁啊?除了王策的大军,东唐南部居然还有人敢主动招惹他们? 有,王云的大军! 王云敢带着七千鼠辈跟徐世杰硬刚?不是,他带了一万五,还有八千王家军! 各国的大将都可以自己招募府兵,但数量不能太多,以王策的级别已经到了除了王侯之外最高的八千人,侯爵可以养兵一万二,亲王可以养兵一万八! 王策不多不少就养了八千人,如今全都在王云手上。 王策的八千王家军不像三千云英那样有着出色的个体战斗能力,各国都没有那样的实力,因为只有出云剑宗是国宗,其余三大剑宗对国君的态度就是听调不听宣,宗门弟子可以去军队历练,也可以成为供奉,但不能被收编,三千云英里的那八百出云剑宗弟子则是完完全全成为了出云帝国的军人,八百名御剑道以上的剑客,萧条时期四大宗门里的御剑道弟子都有可能到不了八百人。 但是这八千王家军重在军阵,个体战斗力不如,但是战阵诡异莫测,若是一直势均力敌的耗,肯定能耗光徐世杰的十万大军。 徐世杰正憋了一肚子火气,开门,迎战! 徐世杰站在城头一看,我滴个乖乖,以前没见过,这小子的军队装备这么好? 清一色崭新的金甲银枪,腰上跨着一柄在西北方最常见到的弯刀,居然还有上千骑兵,若是在配上重甲兵,这只部队的配置不比他这个南通的东路军差了,只是人数略显单薄,一排排一列列站的整整齐齐,中军五千,左右路各一千五,与之前说的七千人差距不大。 只是那之前的七千人早就王云埋伏在了外围,这八千人可都是王家军! 中军大帐里坐着一个银袍小将,周边一人扛着王字大旗,那旗子镶着花纹,与东唐的“王策令”画的一模一样。 徐世杰还不知道他正在跟最根正苗红的王家军对战,问了问左右,可有神箭手,把那小子给我射下来! 神箭手倒是有,只是距离太远,根本就不在射程,除非有后裔部落在此,可你南通帝国哪能驱使的动后裔部落,任何一个诸侯国能有一位后裔部落的神箭手都得奉为座上宾,南通就算是有也早配给西路军了。 南通没有,东唐有,此时正在平原县城大发神威,搞得西路军将领都不敢穿将袍。 城下已经开战,两军对战一般都是叫阵,顺便喊一句老子是谁谁谁,徐蛮子我艹你祖宗十八代之类的。这次也不例外。 南通这边出站的是个雏儿,长得高大威猛,三五个人进不了身,摔着大膀子就去了,一个回合就被王家家将挑下马来。 第二位出战的是一个裨将,他坚持的比较久,一盏茶的功夫。 徐世杰心想,这人好生勇猛,这不能再一对一了,打了半天非把这边打光了不可! 你徐世杰不是憾山境么,怎么不去杀他个下马威? 不是他不想,只是那中军大帐里有两股强大的气息,一个是憾山一个是合一,这在军中基本是标配,王策怎么会忽略了这一点?况且那位憾山境还是王家的供奉,忠诚度一点都不用担心。 单挑输了,咱们就群殴吧! 你中军不是五千么?我也出五千,每队五千,分三队! 老子就是欺负你人少! 第一队的五千人马是老兵,徐世杰不敢让这些新兵蛋子打头阵,毕竟摆开阵仗打架这是第一次,全是新兵容易出问题。 徐世杰的老兵还是有一定的战术素养的,两兵交战从推进到保持阵型,什么时候举盾什么时候出枪都很到位,可人家王家军变阵了。 本来是一堵墙,突然裂开了几条缝,大军推进都是有一定步伐的,南通军士几队人往前多迈了一步,就这一步,就有几十个人直接被掩杀,前面人死了不要紧,后面人顶上,继续保持阵型,可在此时,王家军左右两路军队绕了上来。 徐世杰也不含糊,第二小队,上,挡住这两路边军。 人家不用你挡,就是冲着这五千人来的!王云要拿八千人包围一万?疯了吧! 徐世杰心里是这么想的,下一刻他就发疯了。 王云的五千中军变阵了,这次从方阵变成了散阵,七个人一组,三人在前三人在后成了一个菱形,一人在中间挥舞长枪,六人一手盾牌,一手弯刀,一个个菱形方阵冲入到南通军阵当中。 这什么阵法啊,没见过啊,从城头望去,这些小的菱形冲阵组成了一个大的菱形,便是王家军训练多年的菱阵! 此阵一处,南通军士一时招架不住,瞬间就阵亡了百人,菱形大阵一往无前,穿透了第一队五千人之后冲着第二队冲杀过来,五千新兵傻了眼,他们逃跑是一流,砍人还凑合,可这破阵是真没见过。 有的人想向前冲,有的人想后退,可左右两路军队早就截断了退路。 没关系,徐世杰还有第三方阵。 打不起的平原城 城上旗语再变,第三队前去救援。 谁知此时的左右两路大军让开了退路,新兵战阵一冲既散,几百人撤退刚好撞上了徐世杰的第三方阵。 两个方阵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 他们在愣神,王云的大军撤退了,撤退之时还是菱形。回撤也是掩杀,第一方阵又被打杀一通。 城头鸣金,收兵! 徐世杰点了点,伤亡不多,才七千人,王云也点了点,有点肉疼,伤亡四百人。 从那以后王云再叫阵,徐世杰就是不出去了。 拿着十万大军去拼这八千人不是不可以,可到最后还能剩下多少? 剩下的人不用王策的大军,东唐南边几处驻军加起来也有个三四万,那他这东路大军不得被蚕食殆尽? 王云也想的很明白,八千子弟兵都是宝贝疙瘩,不能硬攻城。可你不攻城不代表不叫阵。 难道你这十万大军就龟缩在城里?你耐得住寂寞可供不起粮草啊。 所以,王云肯定,就算是徐世杰不渡河,也要再拿城,你拿城就要分兵守。 出兵的时候我可以打伏击,拿城的时候我可以叫阵,你收割粮草我还可以伏击,总之就是要拿一万五千人活活耗死你! 这边正在你侬我侬,平原县城那边怎么样了? 出乎想象的“惨烈!” 周大为的军队一路上连下四城,半个月前就到了平原城下,安了营扎了寨,找了一群歌姬,中军大帐歌舞声声。 周大为军队有多少?三十万,打下四座城池之后有多少?还是三十万。 西路军不像东路军那么惨,可谓是要粮有粮要人有人。 这边刚报上去,战损五千,那边马上就点兵,补上五千! 这五千人可不是什么新兵蛋子,那都是演武场上练了一年半又捉了半年山匪的训练有素的士兵。 蒋芸这边有多少人?二十五万。 平原守军二十五万,东北方向百里的德州八万,东南方向八十里的万德城还有八万,都听从蒋芸调遣。 百八十里的路程驰援不过一日功夫,也就是说蒋芸手底下有四十万精兵! 要说周大为是亲娘养的,要啥有啥。 那蒋芸就是亲爹,城中的工匠,随便用,城中的土地,基本上都是军队的屯田。 照这么耗下去,不用打周大为就输了。 可您这眼瞅着就要耗在这儿了,周将军一点也不着急,还有心情听曲儿。 周大将军说了,我这不每天都在着急么,今天不还有三千人在叫阵? 确实是,每天都有几千人叫阵,蒋芸也不拖拉,你叫阵我就接阵。 骂了一通娘之后,两边各出来一个人,来呀,比划比划,昨天东唐军赢了,今天南通军赢了,反正也就是俩人打擂台。 单挑完了之后,两边摆开架势,打了十次南通输了六次,输了就跑,东唐输了四次,也是跑。 打赢了东唐军在楼上喊:“你上来啊!” 南通军就在下面喊:“你下来啊!” 不下去,你周大为不是在后面张了个大口袋么,我下去多少人不都得让你兜进去。 周大为也觉得,你东唐军的城防弩和火药桶有点猛,不能上去。 您这二位百战名将过家家呢? 七十万大军在这住了半个多月,合着就弄出来这么点动静? 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夜的宁静。 两军发生的最惨烈的一场战事不是在平原城下,而是在城外几十里的地方。 事情发生在周大为到达平原的第三天。 这一日,是周大为军队第一次摆开阵仗叫阵。 周大为中军十五万,左右边军各八万,周字大旗在战阵后方迎风招展,城下锣鼓喧天,就差鞭炮齐鸣。 蒋芸一看,嘿,小子,等得就是你! 于是,二十五万守城军士严阵以待,蒋芸亲自坐在城头之上,看着这只虎狼之军,对身边左右各交代一番。 二人就带着蒋芸的军令一个去德州,一个去万德。 得了军令,两边各点兵五万,绕着山路就出发了,这是包周大为的后路。 您这仗都开始打了才下达军令是不是太晚了点? 不晚,两路大军都需要一日的脚程,守军先与敌军打个一天,等两边都打累了的时候两路大军刚好到位,到时候三路夹击,就算不能歼灭敌军最起码也是一场大胜。 周大为也正是忌惮这一点才迟迟不愿发动总攻。他不动蒋芸也不动,就像是前面提到的,周大为在后面张了个网,守军要是敢主动出击,来几个包几个。 可这城楼下方干敲锣不动兵啊。 从上午开始两边就严阵以待,到了黄昏还是严阵以待。 蒋芸这心里犯嘀咕,打不打啊?不打那两路大军不是白跑一趟? 此时,有人报告说东南方向有一队四十人的斥候没回来! 四十个人一个都没回来! 糟了,蒋芸在城头上看着城下的大军,越看越不对劲。 这周大为是欺负他算数不好啊,中军哪有十五万?怎么数都是十万,两边军也不太够数,各少了一万多人。 三十万人跟二十二万人摆开的阵仗,你不去数看上去都差不多。 可这八万人去哪儿了? 东南方向的斥候小队没有回来,还用问么?肯定是去了万德城! 此时万德城的五万精兵都快到了平原了,城中留守的不过三万老弱。 蒋芸深知,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啊! 此刻,蒋芸表现出了他作为一代名将果敢的一面。再下令让万德城守军回去怕是来不及了,那边估计已经开始攻城了。 于是他下令,麾下三万轻骑驰援万德城! 三万轻骑,就是平原城的所有,在这种城下阵战当中轻骑陷阵杀伤力最大,周大为轻骑也是三万,何况还有重骑兵! 除了三万轻骑还有五万步兵,八万人闹出来动静不小,城下不可能一无所知。 然而城下就真的一无所知,因为跟着八万人一起动的还有十万! 你不是要打么?老子陪你打。 平原城门大开,十万人倾巢而出,摆好阵型这就开战了。 蒋芸在豪赌,他赌周大为不敢孤注一掷! 只要是能拖到两路大军驰援过来,那他这边的兵力也是二十万,骑兵数量肯定输于对方,因为两边城镇各只有五千,加起来一万人。 他赌对了,周大为是声东击西,他的目标是万德城,只要是能在开战之初拔掉平原的一条羽翼,南通军就多了辗转的余地,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城。 谁知蒋芸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城门口就是扮猪吃老虎。 两边的步兵方阵就这么对上了,打的都很和谐,战阵丝毫不乱,你进我就退,你退我就追。 周大为的两路边军没有动,三千轻骑,三千重骑兵也没有动,因为他知道平原城的家底不只有这些。 出城的只有十万,蒋芸的骑兵没有动,后面的后手还没有出,此时轻举妄动容易中了敌人的圈套。他不但不动,还佯装败走,只是你败就败吧,军形撤退的一丝不乱,连意思性的仍两个旗子都没有,谁追谁特么傻子。 两边就这么各自推拉。 万德城那边可打的火热了,周大为的八万军马自中午就开始对城头发起了猛攻,要不是守城器械优良,战士们战斗素养高,怕是此时万德城已经失守了,若是让南通军士站住了城,来的八万人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即便如此,守城军士还是撑不住了,南通军不要命的猛攻让他们招架的辛苦,南通在这场战斗的指挥官就是那位白袍小将秦叔班。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落日之前拿下万德城! 为此八万人在附近密林了蛰伏了一天一夜,恰好被四十个斥候看见,秦叔班当即跨上战马,带着一队精骑就把四十人全部掩杀,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屠了斥候之后,秦叔班知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东唐那边肯定有反应,于是他下令攻城! 这眼瞅着守军就要放弃抵抗了,谁知从背后杀出来一队兵马,三万轻骑! 对于这种城下的战争,三万轻骑冲八万人简直就是轻描淡写,秦叔班大呼一声不妙,带着部队就往山上撤退,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从背后不知道撂下了多少具尸体。 万德城守军一看援军来了,一个个嗷嗷直叫,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站上城头的几百南通军都成了刀下鬼。 入了山,东唐军没敢深追,一是山路不利于骑兵作战,二是怕中了埋伏,毕竟对手也是八万人! 秦叔班草草集合了部队,飞奔回南通大营。 到了深夜,城下的战斗还在继续。 周大为看到一群人举着火把朝自己跑来,心想,成了!万德城拿下了! 定睛一瞧,那不是东唐的战袍么? 原来两路援军早就到达了战场,寻的就是这个两边都精疲力竭的时间点。 周大为暗自叹道不妙,急急让人张口袋,这两路援军他早就算到了,战前议定,秦叔班拿下万德城后留两万兵马守城,剩下的驰援平原,为的就是夹击这两股援军。 算着时间万德城该拿下了,怎么秦叔班还没回来? 秦叔班回来了,一路上丢盔弃甲,他败了,怎么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大为的计划落空了。 周大为心里一盘算,万德城的援军在此,能在这么快时间内大败秦叔班的还能有谁?只能是平原的三万轻骑! 他此时才明白自己中计了。 家住东唐妾姓苏 名将之所以被称为名将,是因为他们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虽然前线战事失利,此时又被三路围困,可这处战场的兵力也算是平原守军的全部家底了,而东唐的三万轻骑,为了防止变故,肯定会留一部分在万德城,这个一部分,在蒋芸的安排下就是一半,而且五万步卒都留在了万德! 敌方兵力部署明了,而我方还有最大的杀器,左右两路边军还没有投入战场,关键是三万轻骑还没动! 周大为果断下令,三万轻骑冲阵!两路边军挡住东唐的两路援军! 轻骑一入战场,战局瞬间改变,东唐军队节节败退,两路援军和两路边军扭打做一团。 战事发展到这种程度,两边心里都有了眉目,却没了底气。 谁都不知道再打下去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 虽然此时南通轻骑占优,可东唐的一万五千轻骑也马上就到。 步兵而言蒋芸的兵马还要更多一些,于是,趁着轻骑冲阵带来的优势,周大为下令撤退,平原城也鸣金收兵。 战后盘点,平原城下伤亡两边共计一万七千人,这其中大部分都出现在两路援军到来时候的那短暂的战斗。 万德城那边秦叔班八万兵马回来了不到六万,万德留守的守军还有战斗能力的也不过万余,总的来说,这场战事两边打了个平手。 自那以后,周大为就再也不敢全军压上了,蒋芸也更加坚定了守城的决心,绝不轻易出击。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演变成一边装纨绔,一边唱空城的剧本。 但是,两边都在暗流涌动。 一边在谋划着偷袭,一边在安排着渗透。 平原城里,蒋芸在中军大帐开着漫长的军事会议。 这种从早开到晚的会议众将士已经习以为常。朝廷派这么多兵马来不是让你们跟对面过家家的,四十万人吃马喂,拖个半年基本上就能把东唐整个西边的赋税拖空,若是拖三年那就不亡国也得亡国。 因为税是人交的,粮食是地里长得,家里种的的人去了前线,朝廷上还要粮食,存粮都没了百姓就会没有饭吃,没有饭吃就会抢,抢的人多了就成了匪,匪寇人多了就会反,这便是历朝历代都反对穷兵黩武的由来。 蒋芸已经商讨了几十套袭击的方案,一张比桌子还大的地形图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红线,今天商讨的这份方案还是不行。 不是诸将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啊。 周大为的驻地是一处制高点,四周比较空阔,不适合藏身,而且此处的坡度很缓,极有利于骑兵俯冲,若是偷袭被发现就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而且周大为三十万大军扎成了口袋,密不透风,想上演临城那种神兵天降是不可能的。 兵圣老爷子对各处都有部署,唯独对此处,老爷子说了一句:“刨了它!” 抛了?说的轻巧,虽然在地图上随便画一个圈就比这里还要大些,可好歹也是方圆百里堆成的小土坡,刨了得要多少人?刨完之后土堆到哪儿去?难道再堆成一个小土坡?那不还是一样么。 因此这件事有人说,却没人执行。如今算是吃到了苦头。 周大为那边日子好过么?也不好过。 别看整天跟逛窑子似的,可他心里苦啊。 作战的是双方,对于双方的国力消耗是对等的,虽说南通那边粮食产的多些,可人家能吃半月,我们顶多不也就八个月? 再加上粮草是长途运输,一路上人吃马喂就不说了,关键是还有人抢,一旦断了粮,军中就会发生兵变这种事情,周大为能不愁么? 周大为想了个办法,用间! 间是什么?就是间谍。 什么生间死间乡间美人计,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就没有他不用的。 这半月以来城头上总有人被斩首,想着昨日被斩首的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周大为一阵肝疼。 那可是南通帝国培养了十八年的一群死士,拢共十二个人,各个国色天香,你说说还没发挥作用,就这么被砍了头。 周大为也是脑袋发热,你说你对谁用这美人计不好,偏偏对蒋芸的长子用计,不知道他那个媳妇是个河东狮么?那位河东狮连蒋芸都怕,不知是她嗓门大,关键是她头脑太聪明,最起码比他的儿子强。 王策的子嗣各个都是龙虎,蒋芸的儿子都是草包,也因此蒋芸在王策面前总觉得低人一等。好在这个儿媳妇争面子,连皇上都听说过她的大名,结婚当日就封了个从二品诰命,蒋芸的夫人是正二品,要不是为了婆媳关系,皇帝也就给那位河东狮封个正二品了。 蒋夫人受封是因为蒋芸,儿媳妇受封可是凭了自己的本事。 敢在文阁骂的大学士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天下女子唯此一人。 走之前,那位小美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别说蒋芸的儿子,就算是蒋芸本人她也能轻松拿下,可谁知就做了三天的大梦就被砍了脑袋。 蒋芸你是真狠哈,这么个水灵的姑娘哪怕你识破了,自己软禁起来享用也好啊,怎么就舍得杀了? 其实啊,这一家子,都惧内。 蒋芸的长子叫蒋歌,他的那位传奇妻子姓苏,名叫苏小小。 两边算的上是门当户对,蒋芸是东唐四杰之一,苏小小的父亲是东唐的文阁大学士,正所谓文人相轻,苏大学士一日被一位同僚骂了一顿,回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苏小小一听,敢骂我们苏家人?不能忍,于是就冲进了文阁。文阁的看守都认识这位风风火火的小丫头,小的时候没少坐在他们腿上要糖吃,所以也没拦着。 谁知进到里面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招呼,她若只是个泼妇也就罢了,可气就气在她骂的在理,别人挑不出啥来。 由此,苏家小姑娘就得了个河东狮的名号,差点嫁不出去。 蒋芸瞅着小姑娘模样周正,脾气性子正好跟自家那小子互补,就找媒人去提了亲,苏大学士一听,脸上就乐开了花,前者刚提亲后者就送去了婚书,就这么,两家就联姻了。 今日,我们的蒋哥儿回到家唉声叹气的坐在椅子上。 苏小小洗了洗双手问道:“爷,您又咋了?” 蒋哥儿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苏小小大眼一蹬,蒋歌吓了一个哆嗦,再也不敢装哀怨了。 他能愁啥啊,还不是他们家老爷子愁。老爷子一愁就喜欢拍桌子,军事会议结束的时候,蒋老爷子冲着蒋歌一阵数落:“就你小子文不成武不就,一点都不能替你爹分忧,你看人家王策的小儿子,都快把徐世杰打趴下了。” 这蒋歌不是个草包么?怎么也能去参加这种将领级别的军士会议? 他是去参加了,却不是将领,而是文书。会议需要有人记录,这种事情会写字的人都能做,但是又十分重要,再高级别的军士会议都需要一个文书,想来想去信任谁呢?不就得是自己儿子。 这蒋歌虽然不成器,但是口风极严,除了自己亲媳妇,谁都不告诉。 蒋老爷子对这件事情是默许的,或许让这个丫头听听,能想出什么歪点子来。 苏小小绑了两个蝴蝶翅膀似的小辫子,坐在椅子上,左手叠右手摁着膝盖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水淹七军?” 蒋歌一甩手:“你可拉倒吧,人家那地势比我们平原城还高,你水淹七军先把自己淹了。” “你个榆木脑袋,你怎么不想想那儿地势为什么这么高?” “为什么那儿这么高?”蒋歌陷入深深的思忖当中。 怪不得不成器,在平原城里生活了这么久,连基本的地质都不知道,别说他不知道,就连老一辈的平原人都忘了。 平原城以前离着黄河水很近,几十年前发过一次大水,黄河水泛滥,水淹平原,到处都是流民,饿殍遍野。 当时的东唐王下定决心,黄河改道十里,走了山沟,几十年无论是山洪还是暴雨,黄河水再也没有到过平原城。 南通军士所在的那处高地就是当时改道挖出了的石头和泥土,而土丘下面就是古河道。 也就是说只要能把黄河以前堵住的口子打开,黄河水奔腾而来,就等于把南通军困在了孤岛,平原守军此时只需要守住河岸,断了南通的粮草,不出十日,军队必然哗变,渡河作战更无可能。 这个想法很大胆,先不论能否实现,且说就算成功,平原县城也将在安平几十年后再次面临水患的威胁。 倘若是失败,那就会是整个平原与南通一起陪葬的局面。 这种事情,蒋歌无法判断,但是原盘说了给蒋芸,蒋芸听后也是大惊失色,仔细去想一想,或者可行? 蒋芸把苏小小唤了过去。 “你先说,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扒开黄河?” 苏小小帮蒋芸披了件外套,说道:“爹爹,天凉,快入秋了。” 蒋芸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更知道这东唐连绵的秋雨。 转折!!! 平原城里没有太大的动静。 唯独多了一些小分队沿着山地和河岸行走,若是仔细观察,这些人中至少有一个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军士,更像是学者。 蒋芸的这个计划只有少数的心腹将领知道,这个少数具体来说就是三个人,提出计划的蒋歌和苏小小不算在内。 他曾经犹豫过要不要上报朝廷,苏小小得知后极力反对,理由很明确,朝廷里的那些腐儒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战术。 蒋芸也知道,这样很难说通那些道德君子,他自诩君子,对此事也觉得有些惨无人道。 可他更是军人,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至于其中的阴谋诡计,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 哪怕后世给他扣上个人屠的帽子,可哪朝哪代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蒋芸苍老的双眸中充满了智慧,智慧的目光里又透着坚毅。 半个月后,第一场秋雨如期而至。 一百多个披着蓑衣的兵士趁着夜色出发,寻了一处土质疏松的堤坝,一铁锹一铁锹的断着南通将士的生路。 凿了一夜,眼看着就要凿到水面以下,一位老官员说道:“就到这儿吧,剩下的看天意了。” 天意总是喜欢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人。 秋雨虽然不大,但是淅淅沥沥下了数日,这其中还有几阵秋风吹过,呼啸着索命。 连阴天气分不清白天黑夜,南通军士驻地下方逐渐汇成了一条小溪,周大为当然知道下面的地势像个水沟,于是他命人凿了几条疏水渠,溪水顺着疏水渠流走,并没有给交通带来太大的不便。 直到有一日,兵士们在哗哗的浪声中醒来,却发现眼前多了一条奔腾的大河! 他们所在之处,变成了一座孤岛! 秋雨缠绵,黄河水面必然上涨,而那处近在咫尺的缺口被河面淹没,只有一尺长的口子瞬间变成了巨大的豁口,黄河水涌入古河道,再从原河道汇入主流,形成了一处滩地。 周大为看着滚滚黄河水,出神了半日。 本是四十岁的年纪,一日之间竟如一位耄耋老翁,他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一根钓鱼竿深入到黄河水中。 他口中喃喃道:“东唐无耻,何塞你不得好死!” 南通朝堂知道了这则消息之后上下哗然,三十万后备军整装待发,不是去平原,而是去支援东路军,南通剑宗和雁过门以及南通的地下组织都纷纷集结,举国之兵力要与东唐军决一死战! 出云和西蜀帝国都谴责了东唐军士的无耻作为,按照小黄后的说法:“士卒可死战,安可死鱼腹尔?” 就连一直都沉默寡言的王都金丝雀也说了一句:“东唐不过假仁假义罢了。” 东唐书院的学子,一日之间走了一半。朝廷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徐世杰的东路军此时表现的活跃了起来,几乎是不计成本的夺城,屠城,这其中还又一次大败了不可一世的王云部队。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秋日正是谷物成熟的时节,徐世杰组织士兵去收割谷物,谁曾想,路上居然遇到了王云军队的伏杀。 几百军士拿着镰刀,看见三千人汹涌而来,军士们一时慌了神,都往稻谷堆里藏。 王云的部队追入稻谷堆,却一个个莫明的倒下,抬头看时,却看到了满眼的南通甲士,徐世杰总共在这片稻谷地里埋伏了万人。 他们忍受着蚊虫的叮咬,烈日的曝晒,就是为了此时杀王云部队一个措手不及。 此前,徐世杰安排了两只鱼饵,各百十人收割稻谷,无一不被王云的部队打了伏击。 只是之前王云也不敢深入,只派了几百人,目的就是为了骚扰。 这次,养的胆儿肥的王云派出了三千兵马,就是要吃掉徐世杰这几百蝗虫。 谁知道,猎人变成了猎物,死刑犯变成了刽子手。 三千人的损失对于徐世杰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可对于王云来说却是掉了一块肉。尤其是这种围杀,徐世杰部队几乎没有伤亡,在稻谷地里如果没有准备很难做到集结起来抵抗。 更为关键的是,南通军士看到了王云并非是神兵,他的部队并非是不可战胜了,南通军队的人数本来就占优,若是现在两军再摆开阵仗来一场,徐世杰有把握战而胜之,并且全歼王云部。 徐世杰在东唐南部肆意屠杀,一月之内连续三场大捷,几乎扫清了东唐南部除了王云部以外的所有军事势力,如果此时南通的援军能够赶到,那基本就宣布东唐南疆可以划入南通的国土范围,而那三十万军队正在披星赶月的赶来。 王策再也不能稳如泰山,他写了三次请战书,均被朝廷驳回。 屯兵黄河北岸不是他一人的决定,而是庙堂的指示,准确的说是右丞相何塞的指示。 在东唐的朝堂上,文官比武官大半级,况且何塞本身就比王策大半级,同为东唐四杰,文官二人都排在了前面,何塞因为是师弟,所以名号再海清之后,但是谁都知道,这位右丞相才是四杰之首。 就在此时,东唐的庙堂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世人都在揣测,这个决定是不是就是庄老夫子说的“误国误民”。 朝廷以“用兵不精,作战不勇,守战不利,残暴不仁”为理由,撤销了蒋芸的平原守将之职,全家即日起回京收押。由副将林志远暂代守城之职。 朝廷的理由前三个都说的比较牵强,关键还是残暴不仁四个字。 不过,这种事情你该苛责苛责,哪怕是夺了蒋芸的兵权都无所谓,但是蒋芸不能离平原! 东唐四杰哪个是浪得虚名?若是把蒋芸看押谁还能补上缺漏?只要蒋芸在平原,那周大为就不敢贸然攻城,若是一开始就是林志远,怕此时平原城已经姓了周。 且不论说蒋芸的用兵有多神,单靠这两个字,天下有几个将军就敢来东唐叫板?南通朝廷一切供应以西路军为首,除了起初的战略制定,不还是因为西路军要正面面对蒋芸,而且南通来的是军部第一人,皇上的亲弟弟,一字齐肩王周大为! 虽说此时平原的战事大局已定,除非有天兵天将相助,否则南通再无翻身的机会。但是东路军士气正盛,而且南通已经倾巢而出,此战谁胜谁负还言之过早。 如此作为颇有狡兔死,走狗烹之嫌。 有的人理解为这是东唐在亡羊补牢,通过惩处蒋芸来挽回声誉,这些人在一番高谈阔论之后不忘了碎一口痰说道:“找个替死鬼也就罢了,连难得的将才都给惩办了,东唐王不仅无耻,而且昏庸!” 在此时,少数还保持理智的人也开始对东唐的庙堂口诛笔伐,东唐王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民意不可违,什么叫民心不可背。 但是,君令不可违,朝令夕改是大忌讳,即便是有背民心,也必须执行下去! 此等形势之下,东唐国的有志之士,肱股之臣却在担心另一个问题。 与南通一战,谁来挂帅? 无疑,王策是最好的选择,可人家南通是两路大军,难道要王策摇领西路? 虽说周大为败了,可南通会放弃西路么?难道人家就不能再分兵? 等南通国将东唐南部收拾完之后,完全可以延续之前的策略,分一部分兵力主攻西路,再留徐世杰与王策隔河相望。 到时候王策是去平原还是守黄河?你去平原,徐世杰渡河怎么办?几个月的战事下来可以看出,徐世杰绝非庸碌之辈,东唐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人选与之对抗。若是王策留守黄河,那谁去西路?黄河水能困住三十万兵士难道还能困住周大为?一位憾山境的剑仙渡条河还不简单?到时候他还是西路军大元帅,平原找谁来守? 周大为在被困黄河之后并没有以一己之力去摧毁平原城,而是选择了等,他不就是在等一个卷土重来? 在战场上,周大为一人杀个千把人不在话下,但是若有上万人围攻,光耗也要把他耗死,一万不够那就两万,何况东唐的军队中还有宝瓶宗的上三流剑仙坐镇,还有一位后裔部落的神箭手。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南通不会放弃西路,而就在东唐庙堂在推测西路大军重整旗鼓会用多长时间的时候,西路那边传来了一则震惊的消息。 万德城失守了! 三十万大军被围困,南通的援军还没有到,是谁攻下了万德城? 那人姓秦,名叫秦叔班! 秦叔班有三万亲兵游离在周大为大军周围,就像是一个巡逻队,也像是一群斥候,实际上这只部队有两千斥候,一万骑兵,五百重甲,可以说是周大为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就像是一把匕首,亮剑之时直插对手胸膛。 秦叔班因为是一只巡逻队,并未跟大军驻扎在一起,所以未被围困,可是你只有三万人,面对东唐接近四十万守军,根本就没有胜算,与当初临城情况差不多,甚至说当时的兵力还不像如此悬殊,临城还有城可以守,还有援军。 秦叔班只是一只孤军,本应该很快就被东唐守军淹没。 正应了那句话,帅才是练出来的! 立地成佛 秦叔班在得知大军被围之后,并没有进行毫无意义的救援,也没有去请什么指示,他现在就是南通此间战事的最高指挥官。 他做了几个部署。 第一:五百重甲兵随一万兵士留守河岸,确保粮草供应。 第二:五千兵士潜入东唐内部,唯一要做的就是骚扰,可以抢也可以夺,最关键是别死光了,这与徐世杰的十万大军进深山不谋而合,只不过这次人太少,处境也更加艰苦,关键是并不知道何时能够回营。他们基本上就是被抛弃的一群野人,而这群野人深入到东唐内部之后,居然牵扯了东唐几个重镇的兵力! 第三:一万轻骑与五千步卒进攻万德城! 曾经八万人都没拿下的万德城,如今只有一万五千人,攻城的主力步军才一手之数,难道这是要让部队去送死? 没有人认为这是在送死,因为他们曾经无数次看到这位白袍小将立在城头,从临城开始,到平原大战,他的身影每一次出现,军士们对他的敬畏就会更多一分,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信仰,在这三万南通军士眼里,他就是救世主,带领着这群难逃一死的人创造希望。 秦叔班攻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硬上。 万德城的城墙在上次遭受过重创,虽然已经修复,但是新泥的强度远远不够,因此上次艰难凿开的口子此时轻而易举又被打开。 五千步兵攻城不够,他有一万五,所有轻骑下马,步战! 这场战斗,轻骑兵不再是宝贝疙瘩,再宝贝也得先保住命! 何况,秦叔班又是第一个站上了城头。 谁能想象一万五千人会杀的八万人丢盔弃甲?谁能想到固若金汤的平原城铁三角不到一日就被挖了一角? 历史上一次有名的战役,西楚霸王八千人就杀的汉军四十万狼狈鼠窜,在于士气,在于信仰,也在于统一的意志。 东唐的军士还沉浸在平原解围的喜悦之中,又遭受了主帅被换的风波,如今面对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敌袭,他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跑,秦叔班奇迹般的夺下了万德城。 林志远在第二日得到了这个消息,他的决定证明他只是一位副将。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情况,他居然犹豫不定,不敢夺回万德城,怕又一次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而当他决定攻城的时候,万德城外已经布好了绊马索,倒刺等防御工事。 林志远派出了五万兵马,这五万人在半路居然被打了两次伏击,直到兵临城下的时候才想起来部队里有斥候。军队的这种表现明显就是没了主心骨,没了主心骨还怎么打胜仗?这五万人又被秦叔班的一万多人打败。 自此以后林志远就放弃了收服万德城的想法。 沿河岸阻止南通军队运粮是蒋芸在时制定的策略,林志远也在执行,不过他派出的军队在河岸上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五百个重甲兵就像五百只巨大的榔头在军队中碾过,东唐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居然伤亡还要更高。 尤其是有一次,东唐军队在阻击南通军队粮草的时候,自己后方的粮草居然被秦叔班的军队给截了。 林志远的部下爆发了不满的声音,甚至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感到了怀疑,最后他干脆就龟缩不出,南通军士运粮你们运去,反正这三十万人都过不了黄河,粮草运输也多有落在水中,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撑不下去了,无非是一个月还是三个月的差别。 秦叔班占着万德城就占着吧,只要不来攻平原就行。 有人传言其实黄河水围困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南通军,其他的都躲在了大山里,走徐世杰的老路,为的就是给东唐最后一击,林志远对此也不多理睬。 他总以为自己就是个临时替代的角色,这种想法一直到他兵败身死。 小西天门口,莫古青正在念经。 若不是他还有一头飘逸的长发,若不是他没有披着袈裟,现如今已经与癫和尚一般无二。 小西天的时间轴与九州大陆是两条线,外面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小西天里已经过了两百多年。 在两百年的漫长岁月里,莫古青在参禅。 此时从他口中念出的是“般!若!波!罗!蜜!” 五个字,像是警钟,也像是丧钟,更像是离别的钟声。 他要解禅,他要说法,他要召集八部天龙众。 来的最快的是迦楼罗,她翅膀一挥,已经到了此处。 随后,呼摩罗迦、乾达婆、紧那罗、阿修罗、因陀罗、黄金战龙、黑衣夜叉、侏儒夜叉相继赶来,来的最慢的都浑身浴血,显然是在对战。 八众部落首领到来之后,莫古青没有开口,却在烧书,烧的是佛经,他用两百多年时间研读的佛经。 佛说慈悲,却不行慈悲之事,只不过是一纸谎言,莫古青烧了佛经,却成了真佛。 一说平等,莫古青端来两晚不知多少的清水放在地上,海晏葫芦中酒水缓缓倒出,两只碗酒水均满于碗口。世间无平等,他便去做那添酒之人!呼摩罗迦双手合十,莫古青脑后出现的一束佛光。 二说极致,莫古青拿出短笛,吹出了他仅学会的那一个音符“羽”,如海豚音般尖锐,紧那罗皱紧了眉头,莫古青继续吹奏,尖锐的笛音几乎要划破鼓膜,直到最后他吹着笛子,却没有了声音,紧那罗恍然大悟。大音无声!剑道之极致是无剑道,音之极致便是无声。莫古青请万众发声!又一束佛光出现在脑后。 三说圆满,莫古青掏出一支平安香点燃,逢年过节或者每逢大事,家家户户或入庙,或在家中点燃三柱清香,求平安。何香能香满天下,唯有平安香火,乾达婆陶醉,莫古青再添一束佛光! 三场战争,生存、正邪、善恶。 如何生存?弱肉强食是生存,辛苦劳作也是生存,生存是世上最为根本的道理,然而,越苦难越不容易生存,越强大越不容易生存,越普通,却越容易生存,迦楼罗是强大的,黄金战龙是苦难的,因此二者都难以生存,莫古青决定,将他们变为普通。他要让世上再无强大之人,也就少了苦难之人,多了普通之人,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生存! 如何让强大之人变得普通?又如何让苦难之人变得普通,这便是第一问平等! 正邪不俩立,何为正邪?正道之正是为正,邪道之邪也是正,正道之邪是为邪,邪道之正也是为邪。正邪是两个极致的对立面,但是正邪只是一个思维定义,邪道之人行邪道,从他们本身而言,便是正道。 所以,何为正邪?正邪的极致便是无正也无邪,公道自在人心,二问极致,请听人心! 善恶,每个人都有判断标准。一个善人也会做一些恶事,一个恶人,也会做一件善事。没有人一辈子行事都会在善的标准线之上,也没有人一辈子行事会在恶的标准下以下,善恶,本身就难解难分。 善中有恶,恶中有善,善恶兼具,三问圆满! 佛言毕。 八部天龙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首先礼佛的是迦楼罗。她强大,却难以生存。一个最大的问题困扰着金翅大鹏鸟众,那便是吃不饱。 即便是黄金战龙为食物,她们也吃不饱。每日族里都会有新生儿饿死,即便是成年的金翅大鹏也时常面临饿肚子的窘境,捕食的过程还凶险万分。 目前族众上千,已经是种族的极限,要知道上一代迦楼罗时代,族众才一百多人。 长此以往,迦楼罗必然灭族。 她礼佛,黄金战龙也跟着礼佛,莫古青脑后五束佛光萦绕。 之后礼佛的便是侏儒夜叉。他们生性单纯,作战凶残,但是在他们的心底却最为憎恨丑陋和恶,更为憎恨披恶之名,所以他礼佛,黑衣夜叉拂袖而去,莫古青脑后再添一束佛光。 阿修罗与因陀罗思忖良久,他们的祖先同根同源是孪生兄弟。 白日不懂黑夜,黑夜也不懂白日,兄弟二人从争执不下到兵戎相见再到不死不休,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何为正邪。于是,二人礼佛。 莫古青头顶八束佛光,立地成佛! 癫和尚摇着蒲扇,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钵盂,钵盂漆黑,却望不见底。 迦楼罗神魂入钵盂,钵盂外壁出现了一个金翅大鹏鸟的图案,侏儒夜叉随之入内,钵盂外壁再多一个举着粪叉的肉球。 阿修罗与因陀罗对视,因陀罗抿嘴而笑,阿修罗进入钵盂,钵盂外壁又多一位红眼翩翩公子。 八部天龙众转身而去。 癫和尚看着莫古青,唱一声佛号道:“归你了,拿走吧。” 莫古青问:“当年白泽带走金翅大鹏鸟和九头虫,是不是也是此般光景?” 癫和尚摇着蒲扇摇了摇头说道:“他是因为自己太强大,战胜了金翅大鹏鸟和阿修罗众!” “所以二人?” “都是因为钦佩他的武力而跟随。” “那三问三战?” “勉强算是破了两战吧。不过,他还是有所参悟,否则也不会驱逐魔众,带着族人去西边隐世。” “那,告辞了。” 阿弥陀佛~~~~ 噤若寒蝉 莫古青从客栈中醒来,旁边还坐着白问。 白问大吃一惊,吃惊于过了这么久他还能出来,更吃惊于他剑道修为尽失,最让他吃惊的,还是莫古青的一身慈悲。 他现在是怀着慈悲之心的佛陀,也是不会讲仁义道德的圣人,更是知悉天地规律的道人,却不再是一个剑客。 “七夜出来了么?” 莫古青第一个问的就是七夜。 “他早就出来了,好像是得了个宝贝,返回了魔域。” “李探花与白泽战过了么?” 白问看着远方,眼神还难以掩藏炙热。 “结果呢?” “败了。” 莫古青没有对此感到意外,转身走去,他,要去望东楼。 如同一个登山者,他一步一步的登山了望东楼,望东楼共计九层,正合九层宝塔之数,而宝塔的作用,就是镇妖! 爬上去时,莫古青大口喘着粗气,并不是因为他体力不支,而是白泽的威压。 威压随着楼层的高度越来越强,这还并不是白泽故意释放,而是一种不自觉的泄露。 白泽为何不出望东楼?因为哪怕他无心,都会造成万千的杀戮。 为何白帝城内只能居住强者,因为只有他们才能抗住这股威压! 莫古青登上了往东楼顶,面前站着一位不算高大的男子,光头,头上有一颗独角,白泽的本体是一只独角兽。 突然,莫古青觉得白泽的脑袋还有喜意,便赏了他一个板栗。 白泽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上一次能这么做的还是七夜,那时候他只是一只小妖,七夜却是妖王。 莫古青与白泽共立在望东楼的顶楼,俯瞰着这个世界,楼下的人也在仰视他们。 不久之前,小李探花与白泽一战也只是在八层。 九层楼顶,自望东楼建成开始,便只有白泽能上去,不管事实如何,在世人眼里莫古青都有了与白泽平起平坐的权利! “李探花死了么?” 莫古青第一问就问李探花,因为他知道,李探花只有一剑,若是败了,多半也就死了。 白泽摇了摇头说道:“他只出了半剑,我也只用了五分力。” 莫古青有些吃惊,居然还是文斗:“惜才?” 白泽笑容灿烂:“杀戮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我佛慈悲。” “赎罪?” “或许是吧,小西天之行却时让我更强大,却也沾惹了因果。” “七夜?” “当然还是因为我更强!” 莫古青想问的,当初打败七夜,是不是九头虫和金翅大鹏的缘故,实际上当时确实是白泽与七夜的捉对厮杀,而且白泽赢的毫无争议。 “倒是你,既然决定出局,为何又要入棋?” “悟道之后,我觉得这盘棋很好玩,我想赢。” 白泽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就算是这个天下,我也不会是最强的那个人。” “那又如何?” “那你知道,你在这个天下是什么定位么?” 莫古青笑而不语。 四位儒圣应该都不是白泽的对手,他这位代圣人自然也不是,无剑道的小李探花不是白泽的对手,那位他所掌握的自然规律在白泽这里也就不成立,至于佛法,怕也是难以抗衡白泽。 一切都是因为他剑道尽失,悟了道便失了剑道,不进山上的无解题,似乎出现了一个他不太满意的答案。 如果他还能持剑,怕也只是开天境,依然不是白泽的对手。 遇上天机榜前十或可一战,因为他钵盂之中本身就有三位不弱于前十的存在,可若是遇上前五,几无胜算,这个级别的战斗,不看数量。 “你走吧,我会看着你,看你是万劫不复,还是普度众生。” 莫古青没有唱佛号,而是从望东楼一跃而下,骑着金翅大鹏鸟,飞到了断魂江。 八百里断魂江水,依然咆哮,浪花拍打在他的脚面,不凉,很轻柔。 莫古青迈出了第一步,一步踏向水中,水中似乎多出了无数只无形的手掌,托着他踏江而行! 出了妖域,他走去岐山。 一颗橡树,树皮已经龟裂,从干枯的树皮下渗出蜡黄色的树脂。 一只寒蝉匍匐在树干上,秋风瑟瑟的吹过,寒蝉抖动着双翼,却已经发不出惹人烦躁的蝉鸣。 它的六足已经与橡树融为一体,触手下面是一层晶亮的树脂。 枯叶簌簌落下,树枝之间频繁的点头示意。 一滴巨大的橡树脂伴着秋叶飘落,落在寒蝉的面部,寒蝉扭动着身躯,不一会儿便断绝了生机。 一滴,又一滴,寒蝉的身体被树脂包裹,最终形成了一个晶莹的琥珀。 苏小小手托着这个琥珀标本,说道:“爹爹,天凉了。” 是啊,天凉了。 半生的戎马生涯,让他都忘记了自己曾经也雄姿英发,挥斥方遒。 他曾经是一名书生,后来因为贫穷,他投了军。 本是一个下等的兵卒,第一次被人发现,是在演武场上,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竟然把一个近乎他体形一倍的大汉打倒在地。 准确的说,他当时连牙齿带指甲,无所不用其极,那汉子与其说是被他打到在地,倒不如说是受不了他的下三滥招数自己倒地,他当时断了一排肋骨,晚上将军赏了他一只烤羊腿。 他是真狠啊,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十七岁才开始碰剑的他,没有名师指导,就挥舞着一把生锈的铁剑,熔融在月色里。 三年之后,他是百夫长,也是引剑道剑客。 十年后,他是副将,也是分剑道的大剑豪。 十五年后,他是一军之将,也是合一境剑仙。 十八年后,他与王策齐名,并称东唐四杰。 二十九年后,他一家四口,坐着一辆并不宽敞的马车入京,这便是东唐对这位名将的最后一丝尊重。 在东唐,人们很不自觉的会分豪门和寒门。而蒋芸和王策就是军队中两派的代表。 投军投蒋芸,对战选王策。 蒋芸治军讲究中庸,并不苛责,给下属以和善的形象,但是打仗之时却无比狠辣。 王策治军极严,但是打仗却是一支仁军,从不杀降,从不徒添杀戮。 在东唐,如果你走投无路想去投军,那你就投蒋芸,如果你走投无路想去做匪,那就一定要在王策的驻地。 性格相左,历程相左的二人,一人龟缩不出,遭受万人唾骂,却在帅位上越坐越稳,一人兵行险招,毕其功于一役,却成了替罪羔羊。 蒋芸手拍打着膝盖,眼神浑浊,唱了一首苍老的歌曲,只听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江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在这苍老的歌声中,三十万南通后备兵士已经进入到东唐南境。 徐世杰的十万虎狼之师,却不见了踪影。 周大为在孤岛上一声长啸,一剑劈开了平原城头,凌空而走。 平原守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未造成什么伤亡,但却感受到了死神的气息。 天空中有只大鸟! 天空中有一群大鸟! 大鸟飞的越来越近,已经飞到了平原的城头,东唐的那位后裔部落族人一箭而出,射的正是大鸟的东翼,大鸟却完好无损。 那是一群木制的大鸟! 如果在上面看,大鸟的内部中空,几个半人高的矮人正在控制着大鸟飞行,而大鸟的两侧则是弓弩,以及十几个南通的弩手。 在平原城上方,几十只大鸟上弓弩向着平原齐射,平原城头瞬间乱做一团,死伤近千。 这种大鸟叫做河洛战车,鸟上的矮人便是河洛族人,而河洛部就在南通。 河洛大鸟作为秘密武器,南通的朝廷都没有想到,会在此就便亮出底牌。 大鸟飞过了滩地,落在了孤岛,三十万军士如今还剩二十万左右,已经有十万都在孤岛困死,因为粮食不够。 若是他们来的更晚一点,这个困死的数目将会更多。 一只大鸟可以装五十个士兵,几十只大鸟一次就可以运两千多名士兵,河洛战车有轮,有桨有双翅,可上天,下海也可步行。 河洛战车一趟趟运输的兵士脱困,出了孤岛的将士们喜极而泣,然而下一刻,就看到迎面冲来的东唐轻骑。 三万轻骑直冲南通将士,后面还跟着八万步兵,林志远深知,若是这二十万人成功渡河,平原危矣。 首先组织抵抗的便是秦叔班留下的一万步卒,很快,脱困的军士便加入到这一万人之中,更快,秦叔班的援军便加入到这一万人之中! 河洛战车一边救人,一边对岸上的东塘军士扫射,东唐军则对岸上的南通军无情的掩杀。 首先抵抗的一万人已经全部阵亡,但是阵地上却多了三万多南通军士,而且还会越来越多,两边投入的兵力也越来越多。 战斗至深夜,战场上已经有了七八万具尸体,而德州的援军到了,如同神兵,如同夜叉,拦腰截断了南通军士的战阵。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平原失守了! 徐世杰的十万大军漫山遍野赶来,此前散播在深山的五千人成为了引路人,徐世杰从背后杀入平原城,此时平原的主力部队已经在外面与南通军士战至一团,城内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徐世杰一刀砍下了林志远的头颅。 城头变幻大王旗,平原城里的动静很快就动摇了东塘军士的军心,徐世杰大军拿下城头后从后面杀出,东唐军士知道大势已去,纷纷退回德州城内。 春秋战国 战斗至徐世杰出现之前,南通军士战损已经超过十万,徐世杰出现之后,东唐留下了三万多具尸体,总的算下来,双方各损失十万兵马。 但是东唐丢了平原城,而且他们初一开战就是处于绝对的兵力优势,地势优势之下。 正可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蒋芸还未到达京城,平原便已经失守! 平原城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唐王的耳中,出人意料的没有起任何波澜,仿佛一切都是注定的一样。 唐王病了。 一切朝政交给了左右丞相,而朝政也没得处理,因为上百名官员都跪在了宫门外,官员外面是学子,学子外面是百姓。 他们在请愿,一个月以前还在痛骂蒋芸的人,如今全部都在为蒋芸请愿,似乎只有蒋芸才能挽救东唐于水火。 人就是这样,比你强的你骂,不如你的你还骂,做了你不开心的事你更骂,出事的时候便第一个想到你经常骂的人。 唐王病的正是时候,海清何塞的意思很坚决,蒋芸不可能再赴平原城,平原守将之职由德州将领李林成暂代。 唐王下了一道圣旨,意思是说你李林成要守住德州,千万不要贪功冒进,无过便是大功。 东唐居然会示弱,这是很难得一见的事情。 东唐一直以来都以最强大诸侯国自居,事实也确实如此。 三场大战,临城之战损敌七万余,虽然失守,但是给与了南通大军重创! 东路军徐世杰的部队十万大军在王云的牵制之下未建寸功,王云一万五千人对阵十万居然还是胜多败少。 平原大战,几乎全歼南通西路军,若不是关键时刻召回了蒋芸,怕是此时三十万大军已经尽数被屠戮殆尽。 在一系列的机缘巧合之下,南通占了东唐的南疆,徐世杰与周大为互换战线,本来狼狈不堪的徐世杰居然拿下了平原城,本来一只被放弃的军队建立了自开战以来最大的功勋。 从场面上来看似乎是南通占尽了优势。然而事实上呢? 南通军队取得的一切成就都离不开两个字——举国。 南通在拼命,而东唐呢?王策的二十万大军还没有动,平原城还有二十万精锐守在德州,在如此形式之下东唐还敢关一位久居盛名的大将军。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东唐还没有尽全力。东唐的余力或者在南通的蚕食之下消磨殆尽,或者一口气吃掉南通的六十万大军,从此灭亡南通。 在很多人看来,后者的机会更大一些。 很多人里面就有西蜀王李自华。 李自华突然命歧关守将林旭出兵,方向在东北。 两国之战中居然出现了第三方,西蜀要伐唐? 东唐固然强大,但若是面对两大帝国的进攻,也难免捉襟见肘。 可怪就怪在李自华的指示上。 林旭率领五万大军驰援平原前线,没有说驰援的是东唐还是南通。 既然李自华没有明说,林旭自然也不会去问,那这驰援就有了讲究。东唐南通在决战之前,肯定是远远观望,然而,一但战事有了眉目,那到底是驰援东唐还是驰援南通?是驰援战胜方还是驰援战败方? 林旭的大军走的很慢,一日行军三十里,到达平原需要一个多月。 在林旭看来,德州城一个月之内打不起来。 因为他了解李林成,东唐朝廷更了解李林成。 李林成何许人也?他做将军的时候蒋芸王策还在穿开裆裤。二十年前对北边大梁的战事,李林成和林旭分别就是东唐和西蜀的两位主将,二人曾有过多次交集。 李林成给林旭的感觉就是稳,若没有九成九的把握,肯定不会出兵,这种战法适合守成,不适合进取,所以当时的军功被两位小将夺了去,那两人便是蒋芸和王策。 李林成非常务实,做将军的时候对下属一丝不苟,做了下属之后对将军也是一丝不苟,在平原的这么长时间里,一直都没有摆资历,也没有以蒋芸的老上司自居,东唐上下对他的评价就是能识大体,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跟林旭想的不差,李自成在接到圣旨之后,屯粮,筑墙,巡逻,就是不出城。 徐世杰叫阵叫的嗓子都哑了,也没个人搭理他,秦叔班策划了两次夜袭,虽然造成了一定的混乱,但很快就被镇压,李林成乐的做一个千年王八,徐世杰急的额头冒汗。 林旭还在权衡着利弊,却没有发现马车上还多了一个人。 他那位貌美如花的小妾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胳膊肘一直捣他,林旭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死娘们大白天车上发春?” 抬头却看到了莫古青。 林旭的反应跟他的那位小妾一模一样。 “你......你......龚先生?” 莫古青很满意这个称呼,既然还称他为龚先生,那说明林旭不会撕破脸,既然不撕破脸,那就可以谈一谈。 “龚某人说过,日后定为将军鞍前马后。” “先生就不要再取笑林某了,当日未能将你截杀,今日可是来取林某人的脑袋?” 莫古青在五万大军之中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林旭的马车,凭林旭的修为都没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而且,他已经看不出莫古青的深浅,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此人无剑! 他当然也听说了莫古青曾与白泽并立在望东楼顶,虽然天机阁未发榜,但是在江湖人眼中,莫古青已经成为超越李探花的人族至强!既然超越了李探花,自然是无剑道。 莫古青并没有揭穿他的想法,也没有坦露自己目前的境界,仅凭他儒释道三教贯通的手段,也不会畏惧一个憾山境,何况,他不用出手便能取林旭的首级。 “将军严重了,在下只是一名随军的军医而已。” “先生,你就给句痛快话,入我大军,究竟要如何?” “我只是想看看,想看看战争。” 莫古青回答的很实在,他沾惹了八部天龙众的因果,便要去承担,他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止战。 仅凭武力止战就是痴人说梦,哪怕天机榜前十加起来也要被战争的洪流淹没,开天境凤毛麟角不假,憾山境也不能说多,但是若把各国各族的强者加起来,十几个憾山境殴打一个开天境不成问题。 既然不能武力制止,那便只能游说,若游说还不行,就要以战止战。 这件事情说起来很容易,但几乎没人能做到。所以,要想制止战争,就必须了解战争,若要以战止战,便要有自己的军队。这便是莫古青的想法,他还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去弄懂庄老夫子口中的——民。 莫古青的这句话算是给林大将军吃了颗定心丸。 “那,依先生所见,此战谁能获胜?” “谁能获胜我不敢说,但是将军若战则必败无疑!” 莫古青语出惊人,林旭拱手道:“先生何以教我?” 莫古青反问:“将军为何而战?” 林旭为何而战?自然是因为君命,可是除了君命,似乎没有了其他理由。 南通要扩张,东唐要守家,他们都有各自为战的理由,而林旭的五万大军,就像是无根浮萍,既不是义兵,也不是守家,所以,这只军队没有归属。 没有归属感的军队自然也就不会有荣誉感,没有了荣誉感自然也就不会悍不畏死,在战场上越怕死越容易死,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如果说战事稍有不利,那就会兵败如山倒,五万大军看似人多势众,实则弹指间灰飞烟灭。 林旭恍然大悟,无论如何,五万大军不能出击! 他终于明白了李自华的用意,这五万兵马就是西蜀留在东唐战场上的一颗钉子,这颗钉子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但是碍眼,虽然很碍眼,可两边都不会主动去招惹她,等到西蜀有了最后的决断,那这颗钉子就会变成一块跳板,一柄长枪! “多谢先生之言!” 林旭在宽敞的马车中起身作揖,随即下达了一条军令,全军绕道! 于是,本身行军速度就极慢的西蜀部队以龟速绕路而行,期间将军和侍妾还去游山玩水,身边多了一位军医。 李自华对林旭的行为没有任何的非议,这便更加坚定了他缓行军的策略。 南通已经在东唐南疆设立了小的行政处,各地的官员任职也都有了新的认命,王策的大军始终在黄河北岸扎营,对面的人由徐世杰变成了周大为。 徐世杰还在德州城下不停的骂娘,李成林还在德州城里看着秋风为你写诗。 对峙了两个月,时间从初秋到了深秋,眼看就要入冬,冬日不利于作战这是基本常识,这场大战跨一个年头对于南通来说本来是难以承受的负担,可如今不同,他们有了东唐的南疆,粮草储备相当于多了一个季度,而且运输距离减半。 东唐更不介意打持久战,他们本来就占着地利人和。 可怕只怕南通军队若是就此停战,那东唐就要损失大面积的国土,朝堂上下对此一点都不担忧。 就算是行军速度再慢,林旭的大军还是到达了前线,这比他自己预期的还晚了几天,不过另一方面他所料不差,两个多月以来德州与南通最大的战事就是几千人的厮杀,不伤筋不动骨。 三大帝国都有了动作,小黄后也动了。 挥斥方遒 孟凡星夜兼程去了拥南关,三千云英进驻居庸关。 小黄后的安排,可以说是让人大跌眼镜,完全摆出了一副防守的架势,在南部边境线上屯兵居然到了六十万,对于出云来说,一旦第一道防线被攻破,后面便是一片坦途。 可小黄后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不是东唐正在苦战么?出云帝国只需要出十万兵马入唐,就有可能在这场大战中捡到便宜,现在搞得像是出云在被三国大军围困一样。 在许多人眼里,这娘们脑子进水了。 在另一些人眼里,这娘们比传闻中还要精明。 王策南渡了! 准确的说不是王策本人,而是王策的大军。 八万大军渡河与王云的部队会合,这样,东唐在南境的军队总数就到达了十万,屯兵在寿城。 东唐终于做出了与南通在南境决战的决心,而这场仗的最高指挥官,居然是王云。 南通西进了。 徐世杰的大部队还在德州城与李林成的部队对峙,秦叔班率领着五万兵马绕过了德州城,向西而去。 看来两国都想在入冬之前奠定胜局。 李林成老成持重不假,但是一点都不拖沓,他派出了三万大军前去拦截秦叔班,徐世杰同样派出三万大军掩护。 秦叔班不是不想吃掉这三万追兵,而是兵贵神速,迟则生变,李林成不可能不派出伏军,而这个伏军的人数是两万,只要是秦叔班回头,那就会被拖在德州西北部的山坳里,西进不攻自破。 秦叔班没有回头,即便听到了后面的三万掩护的援军大败的消息。 秦叔班走后,李林成难得一见的出城与徐世杰战了一场,不是因为他转了性情,而是秦叔班西去带走的是最精锐的部队。 这位老将的战场嗅觉没有错,这次作战,东唐军队斩首敌军一万二,取得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胜,徐世杰不得不战略性的后撤,退守平原,分兵四万站住万德城,完成了由攻到守的战略转型,而秦叔班的五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眼看着就到达了东唐西境的最北侧,准备进入第二阶段的蚕食。 东线军王云的战场上可谓颇多坎坷,周大为的十万生力军与徐世杰战线互换,这十万人没有跟王云的作战经验,刚开始吃了几场闷亏,后面慢慢的摸清的王云的路数,双方互有胜负,僵持不下,比较值得一提的是,这十万部队不像徐世杰的大军,对王云的部队并不畏惧。 王云虽然是青年俊杰,可周大为用兵非常老辣,东路线成胶着状态。 目前的战事,正是南通最想见到的场面,东路两军已经纠缠在了一起,西路军正在高歌猛进,东唐第一次面临到了真正的灭国危机。 右丞相何塞搬了一条椅子眺望远方,其实他眺望的也就是窗外的风景。 一处不大的房子里面,住着蒋芸一家四口,吃穿用度均有专人配送,不能出去,但是并不阻止会客,有点像皇子犯了大错之后被圈禁起来。 何塞比蒋芸还要小一岁,可看起来却更加苍老,这与蒋芸常年习武有一定的关系。 何塞问道:“如果早就告诉你这一切,你还会不会水淹南通?” 蒋芸很肯定的回答:“不会!” “那你会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不会。”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蒋芸的回答也没有出乎何塞的意料,王策会接受这种部署,蒋芸却不会,这也就是此事一直瞒着他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蒋芸会行那么一招,导致何塞的谋划差点落空,把蒋芸召回,是不希望这个未知因素再出什么乱子,此间事了蒋芸还是大将军,还是东唐四杰,哪怕东唐再不缺人才,也不可能就这么把蒋芸给废掉。 目前两边的战事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成败在此一举,就等着洞里那条老毒蛇冒头。 即便是不再冒头,那便只能以雷霆之势直捣蛇窟了,虽然这样以来,算无遗策的何塞生涯就会添一道败笔。 林旭的大军驻扎在东唐西境还要靠西一点的地方,离着战场不算近,但是离着都城有点近。 莫古青看清楚了战局,便想着去都城会一会故人。因为在小西天二百多年是实实在在的日子,他可不愿意出家。 临别之时林旭相送,准确的说二人骑着马一路溜到了都城,在此期间二人互换了对战局的看法。 莫古青认为,秦叔班的大军绝对不会再前进一步,而东路战线上,周大为会渡河作战,因为王云的部队将会放弃南疆而直奔西路。 林旭则认为李成林的部队不会坐以待毙,入冬之前,万德城将会发生一场惨烈的战争。 两人的观点都避开的对方的判断,莫古青凭的是直觉,林旭凭的是经验。 但是这两个观点在一般人看来都说不通,一旦真的如他们所言,那恐怕就要揭开一个惊天的阴谋。 莫古青入了都城,先听到了一声莺啼。 莺姑娘已经入主了都城烟雨,作为天下最缜密的情报机构,莫古青想从她哪儿听些消息。 不论是哪国的烟雨楼,莫古青都是座上宾。 莺姑娘亲自泡了茶水,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想起了那年在溪边差点就对他动了手,若真如此,自己会不会成为烟雨楼中第一个香消玉损的十二钗?而烟雨楼会不会像是以往一样以牙还牙? 茶是上好的毛峰,莫古青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到好茶了,林旭那边好酒有不少,好茶一两都没。 他细细的品着茶,第一句话便问道:“如果我想知道东唐战事的所有内幕,需要付出多少?” 他在谈价钱,用的不是花费多少而是付出多少。烟雨楼对于这种级别的机密,已经不能用俗物来买,不过他有资本去换,如果他愿意加入烟雨楼,那他就会获得他所有想知道的情报,但是他不会这样做,因为这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 莺姑娘说道:“这件事你需要去出云,东唐的军事机密我也接触不到。” “居然如此?” 莺姑娘点了点头。 这句话已经传达出了很多信息,连莺姑娘都接触不到的机密,那这场战争就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了。最起码谋划的一方已经提防住了烟雨楼。 虽然没有得到东唐战事的消息,莫古青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春晓有动作! 莫古青知晓春晓的势力很大,究竟有多大?前面知道十天干十二地支,而且可以谈笑间灭亡一个宗门。 现在知道,他们要灭亡一个诸侯国! 并不是四大诸侯国,而是南通的一个附属国。 这个附属国不算是个小的附属,屯兵也有八万众,这其中被南通抽调了两万。占地大概在一个郡左右,几乎等同于六个王都,这便是南通第一大附属国——南越国。 春晓居然有灭亡南越的实力! 即便是莫古青也有所震惊,原来真的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而且是参天大树组成的密林,风吹雨打亦无损伤。 辞了莺姑娘,他在铸剑宗的宿舍过夜,这次没有大摇大摆,甚至他进来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张望舒夫妇也不知道。 他需要安静,他需要去思考,他已经看过了战争的尔虞我诈,或许是在思考怎么阻止战争,或许是在思考战争以外的事情。 第二日,他从宗门里走出,宗门弟子大多数都带着惊讶的表情。 大师伯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守夜的人没看到么? 那当然,大师伯这样的高人,只有在他想让你看到的时候才会让你看到! 没有理会宗门弟子花痴般的议论,他走进了皇宫。 连后山的黄金巨龙都没有发现他的气息。 他站在一棵老槐树下。 老槐树的树灵匍匐跪地,全身都在颤抖,他活了上万年,却从来没有人让他感到如此不安,这种气息有神圣,有慈悲,有着无上的规律,还有者浓厚的杀意。 他想不到一个人怎么会将这么多气息融汇在一起,颤抖的脑袋比刚才低的还要深一些。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 莫古青此时像极了一个人。 老槐树不敢开口,因为有些事情他不能说。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周不通穿着龙袍站在了他的身后,皇宫里除了阮小七,还有一个人感受到了他的到来,当然,在他故意释放了那些气息之后,连虎子都能感受的到。 “就在这儿说?” “不如去御书房?” 二人勾肩搭背,一人穿着龙袍,一人穿着曾经那条龙送他的青袍,坐在御书房前的台阶上。 “你是春晓的主人!”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你想要复国!” “这件事情难道还能瞒得了你?” “你影响了东唐的战局!” “没有!” 东唐的战事他没有参与,这件事情他自然也没有必要说谎,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他的最大的秘密。 二人的对话很简短,因为有一位眉如远山的姑娘只给了他们说着几句话的时间。 看着一脸哀怨的阮小七,周不通摸了摸鼻子说道:“朕想纳个后,阮姑娘你若是不想娶,送给朕得了!” 莫古青说道:“我有一只鸟正好饿了,后山上那条龙看着很美味。” 周不通自然是在打趣莫古青,也是在提醒他,别忘了当初的承诺。 出云危矣 阮小七拽着莫古青就进了闺房。 还不等说话,就是一场唇枪舌战,莫古青上下其手,阮仙子香汗淋漓。 一场久违的大战即将展开,随着三十六把袖剑的出现戛然而止。 再不冷静下来,很容易擦枪走火。 阮仙子对莫古青这大半年的行踪掌握了不少,她感知到了两次生死的威胁。 阮仙子整理了一下衣衫,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莫古青也没有说话,感觉一开口就要别离。 “小八那边怎么样?” “还好。” “你呢?” “不太好。”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本来有千言万语的两个人,见了面之后却都选择了沉默。 初恋之时不过十五岁的芳华,现如今已经过去了八年。 有过五年的快乐时光,之后便是长时间的别离,现如今,二人都成了对方的寄托,不知道这种寄托是感情,还是依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说不清楚。 “你还是回圣医族吧,岐山山神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你在那里,比较......平静。” 他思考了很久才用了平静这个词,现在他也不知道哪儿才会安全,他也保证不了她的安全。 她感受到了他的压力,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时候,他看似强大,强大到坦然面对世界上的所有强者,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弱小,弱小到连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他曾经信誓旦旦的要与这个天争个高低,这个天却在无声中摧毁着他所拥有的的一切。 相互依偎着,仿佛世界此时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不再管一切的嘈杂,做一个甜甜的梦。 她醒了,他走了,她哭了,美丽的脸上扭曲成一个恐怖的表情,没有任何声音。 出云剑宗坐落于云山之上,从高处看去就像是一幅幅白色跳动的画面,弟子们还在练剑。 莫字斋斋主莫凌从天上拦下了这位不速之客,其实他是在迎接。 莫古青第一次入出云剑宗,护山大阵没有任何反应,宗内长老有些人感知到了他的到来,也没有做出反应。 “最近怎么样?” “你是问出云剑宗还是问我?” “啥也不问,都挺好的。” “喝点?” “有好酒?” “美人露!” “喊上钟离!” 钟离也在出云剑宗,自从上次百脉剑宗一别,他就一直在出云剑宗,可那位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就是不爱搭理他。 喊得是钟离,却来了四个人,都是老熟人,唯独少了叶江流。 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叶枫说道:“上个月,师兄与师姐成亲了!” 莫古青道:“可是要贺礼?” 随后把紫竹剑放在桌上。 叶灵脸上带着坏笑,叶倩则是满脸的尴尬。 “让他出来吧,紫衣今天是不会出现的!” 话音刚落,门后就出来一位年轻俊彦,正是叶江流。 小两口刚得鱼水之欢,此时更显得神采奕奕,气质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叶灵已经到了合一境,正儿八经的上三流大剑仙。 叶江流与叶倩都是分剑道,但是叶江流的境界明显要高不少。 叶枫也到了御剑道的瓶颈,就差一个契机。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钟离,以前莫古青看不出他的深浅,现在看来,哪怕是合一境的叶灵都不是钟离的对手。 原来是深藏不漏啊! 钟离也看出莫古青的异样,连连解释道:“别误会,我可不是故意隐藏实力,而是那把五火七禽扇,受益良多。” 说道受益良多的时候他似乎有些忌惮,看来是没少吃苦头。 作为道家的至宝,这把扇子确实有让钟离提升境界的可能,如果说是太快些也可以理解,毕竟有人在星海之中半年就悟了大道,钟离此时也不过刚刚感受到规律的存在。 叶灵还是一副俏皮的模样,挽住了莫古青的胳膊,从莫古青的手臂传来一阵绵软的触感,钟离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看来,这丫头是长大了不少。 古今多少事,都付一壶酒! 莫古青是酒仙,莫凌的酒量也是海量,其余几人则都是三杯松倒我不倒的那种。 叶倩扶着叶江流回了房间,叶枫和钟离趴在桌子底下,叶灵给两位海量之人斟酒。 莫凌端着酒杯,似乎有心事。 “莫将军,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莫凌称呼莫古青为将军是有深意的,莫古青自然体会到了深意。 “出云要出兵了?” 一言直戳莫凌的心口,莫凌却摇了摇头。 “从目前小黄后的态度来看,出云似乎要面临大战!” “你对此有所不解?” “正是!” “我觉得,你们那位小黄后想的是对的。” “可在下不解的是,为何要我来统领三千云英?” “有什么问题么?” “我不会作战,不会指挥千军万马作战。” “三千云英不用指挥,你只需要处理他们处理不了的人就行了。” “战场上还有三千云英处理不了的人?莫非对手是开天境的大剑仙。” “莫斋主,我觉得,你们的对手不是人!” 叶灵竖起了小耳朵,她对这些天下大事根本就不关心,但是她对打架很关心,尤其是与非人族对战。 “你是说?” “魔族!” “魔族要动手了!” 莫凌手中的酒杯悬停在空中,瞪大了双眼。 莫古青喝了一口酒,踢了一脚躲在桌子下面的钟离:“小道士,说说,焉支山在哪儿?”、 焉支山在哪儿?世人只听说过焉支山道士下山,却从来没有人去过焉支山! 钟离不再装死,起身问道:“兄弟,你什么意思?” 焉支山在哪儿?蛮荒洲的最高山上,一半向阳,名叫焉支,一半背阴,称为魔山! 如同出云帝国一样,魔君住在魔山之上,焉支山道士便在焉支山上,焉支山本身就是魔族的内宗! 佛道不分家,小西天在妖域,从小西天内可入星海。那么作为妖族曾经的一支,魔族拥有天下道门正统焉支山似乎也顺理成章! “钟离,你这个大骗子!魔族奸细!” 叶灵的五火七禽大扇正要大发神威,却被莫古青拦了下来。 “你个小丫头,焉支山虽然在魔族,却不是魔族奸细,而且,焉支山一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魔族曾经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假,但是经过历代的传承,早就已经形成了类似于其他种族的生存形势,从小在魔域长大的人大多数也只是平民。 焉支山在魔域,就是为了宣扬道法,使人心向道,若魔族之中出现因修炼某种特殊功法而丧失心智之人,焉支山便去除魔卫道。 如今魔族最不能让人族接受的,就是他们的身份,毕竟他们都是曾经双手沾满鲜血之人的后代,而且他们修炼的功法,太走偏门,容易造成大的杀戮。 魔君七夜去小西天,也不过就是问一个众生平等,因为蛮荒洲的气候越来越恶劣,已经不再适合生物生存! 钟离整了整衣冠说道:“不错,焉支山确实是魔族的内宗,我也不是什么奸细,我是焉支山嫡传弟子,也是魔族的王储!” 这话倒是出乎了莫古青的预料:“七夜和一个男人生了孩子?” “呸呸呸,魔君根本就没有子嗣,我是被魔众推举的!” “魔众为何要推举你?” “我说我出生的时候漫天紫光你信么?” “信!”半年之内摸到规律门槛的,怎么不会是天选之人? 叶灵说道:“那你来人族做什么?” “我......我来找一处可以栖息的家园,反正不是奸细!” 莫古青问道:“所以你就把几千族众藏到了长白山里?” “反正你们人族又不住在里面!” “你是不是个傻子?” “你说什么?” 莫古青不再理会他,钟离所言半点都不假,可他忘了,他是个王储,而七夜才是真的王! 这几千魔众不是钟离的追随者,而是七夜的亲信! 莫古青能得知这一切,是因为三位八部天龙众对魔族动向的感知,但是小黄后为什么也会知晓这一切? 莫非楼里那位出手了? 殊不知此时,小黄后正站在烟雨楼顶,对面坐着的便是王语嫣。 一国之君,在她人座前站立,若不是到了非常时期,她又怎会如此。 王语嫣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婴,笑容慈祥,可她的满头华发却变成了白丝! “我告诉你,是给我们小囡囡积点阴德,烟雨楼不会出手。” 小黄后咬着牙说道:“出云没有了,烟雨楼还会完好无损么?” “会!”王语嫣没有任何语气强调。 小黄后走了出去,迎面见到了琴风,琴风的心情不错,小黄后的脸色却不太好。 “他回来了!” 琴风说道,小黄后瞬间知道的他指的是谁,眼中又有了一丝希望。 不再理会小黄后,琴风问道:“母亲,见还是不见?” 王语嫣没有看琴风,嘟着嘴逗小孙女:“见不见我们小囡囡说了算,小囡囡不喜欢,便不认他这个爹!” 琴风改口开始喊王语嫣母亲,因为几个月前,有个男人从妖族来到了烟雨楼。 虽然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但是琴风的心情一直很不错,她还要去要回那只笛子! 楼下的棋社,落了一颗黑子。 送你一春 莫古青辞了莫凌,与钟离耳语的几句,跟叶灵交代了一番,拿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二人,翻身离去。 叶灵大扇一挥,南国有孔雀,孔雀会嘹歌。莫古青心中暗自感叹道,这女娃儿扇子用的这么厉害了! 头上的圆月大如车盖,月上的桂树随风起舞,莫少侠一袭白衣,脚下是缩小了不知多少倍的大鹏鸟,喝了一口酒,虽然老子不能御剑了,老子还可以飞! 夜已经深了,有人还没有睡。 前一段日子她有些微微发福,最近节食,身材恢复如初,脸色却有些煞白。 悬崖一侧的窗户一直开着,一年多了,这扇窗很少关闭。 莫古青坐在窗前,一条腿悬在外面,一条腿落在屋内,曹小蛮看着他,眼中满是繁星。 莫少侠酒喝多了,有些踉跄。 曹小蛮没有喝酒,脸却微红。 他也不说什么。也不关窗,也不熄灯,扛起这个柔弱的女孩就扔到了床上。 她有些害怕,惊动了书画,因为莫少侠裤裆里的杀气有些重! 月色依旧,人依旧,烟雨楼的秋风刮起了一片绯红。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时似虎,可这曹小蛮才二十岁的年纪怎么就这么凶猛?差点让我们莫少侠一晚上就上交一年的公粮。 鸡叫三声的时候二人还未入睡,有起的早的姑娘已经开始洗漱了。 曹小蛮抱着莫古青的脖子,吞吐如兰,莫少侠扶着腰,看着她炙热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忍,所以他闭上了双眼,装死! 曹小蛮有些焦躁,又有些害羞,她睡不着,女儿的事情她不想说出来,可他万一发现了呢? 日上三竿之时,莫少侠扶着腰从棋社里走出来,刚好碰到了琴风,琴风一脸的坏笑,示意他去闺阁一续。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莫少侠并非第一次入琴风的闺阁,可如今不一样,妹夫进大姨子的房间,说出去不太好听,可曹小蛮不担心,昨晚可是梅开九度。 琴风落座,凤尾琴弹出一个婉转的音符,对于音律大家来说,这个音符代表着邀请。 莫古青当然听不懂,五音才学会了一个。 琴风有些不解的看着莫少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还不会吹笛子?” 莫少侠挠了挠头:“会!怎么不会!” 整个烟雨楼都沉浸在一个“羽”音符之中,惊动了书画! 这个音符是他的音符,书画因他而生,若非是有琴风在侧,书画怕是要对这位吹笛之人出手了。 琴风听着笛音,一开始还想嘲讽,可听到后来却入了玄幻。 天机老人曾言,大音希声。 莫古青的一个音符让紧那罗满意而归,琴风怎会听不出其中玄妙?突然,琴风的右手拇指级弹,追随笛音而去,却发现怎么都追不上那个音符。 琴风吃惊的看着莫古青问道:“难道你做什么都是天才?” 莫古青更是吃惊,我就会一个音怎么就天才了? 人比人气死人,她是小李探花和王语嫣的血脉,天赋可以说是万中无一,而她习琴已经几百年,琴道放眼天下难有人能出其右,却败在了他的手上。 看着他手中的笛子,琴风想起了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若要嫁人,音律必须在她之上,只是他能算音律大家么? 李探花走之前说道:“只要是她愿意,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留下这个女婿。” 可是他已经有了棋,有了阮小七,灵族还有位灵雅儿,若说红颜知己,铸剑宗有李师师,出云的那位小黄后也毫不掩饰爱慕之情,黄粱城里那两位一位卖茶叶,一位修道法,只要他一句话,便也会随他而去,在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留下一个位置? 她不知道断魂江边莫古青与小李探花的对话,若是知道,怕此时定不会是琴风伴笛,而是仇人相见了吧。 剪不断,理还乱,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琴风伸出了右手,莫古青抱紧了笛子,做出打死都不还你的态势。 “你想要?” 莫古青使劲的点头。 “娶我?” 莫古青使劲的摇头,又发现似乎不妥,又开始点头。 琴风双手环胸,侧着头,看他怎么自圆其说。 莫古青说到:“借我三年,保证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琴风故作娇嗔的说道:“不满意怎么办?” 莫古青神色有些难看,这要是她故意发难,随便哪个都不满意,他岂不是要赶鸭子上架? “你那去吧,三年,若是不帮我找到如意郎君,剁了你的腿!” 莫古青下意识的捂住腿,悻悻的出了琴风。 在他走后一位面容很年轻却满头白发之人出现在琴风,把怀里抱着的小孙女依依不舍的交给琴风:“你先看着她,我去见见他。” 小囡囡放在琴风这里最不容易被发现,曹小蛮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偷袭,只有琴风这儿莫少侠不敢随便来。 当然他也不敢随便去顶层,所以他喊道:“大姐在不在,我上去了哈......” 一步步走在楼梯上,曾经的山威今天没有再感觉到,似乎,他上去是安全的。 只是当他看到大姐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叫了出来! 王语嫣回头看着他,还是那么雍容美丽,眼神依旧冰冷,脸色却掩饰不住慈祥,莫古青在担心,是不是烟雨楼出了什么变故? 王语嫣说道:“都几百岁的人了,白头发不是很正常,坐吧。” 都几百岁的人了,突然间就白了头发,你还跟我说正常?不坐,打死都不坐,我还是站着吧。 莫古青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儿。 王语嫣觉得好笑,便笑了出来:“我跟他打了一架,所以头发白了,你不用担心。” “谁?” 刚问完,莫古青就想抽自己嘴巴子,这个天下能让王语嫣出手的人,不久只剩下那位李探花了么。 莫古青这次敢坐了,因为他觉得这二人能见面,他功莫大焉。 “什么人族至强,在姐姐面前,还不跟纸糊的一样。” 王语嫣突然变脸说道:“你以为他是你?” 啥意思?我怎么了?不就是昨晚遭遇了一场大败么,曹小蛮只要出手,他任打任骂,这也有错? 看着莫古青在天人交战,王语嫣又笑了。 “你这小子啊,哄女人开心的本事,比那两个人加起来还厉害。” 这...... 莫古青突然想起来曹小蛮的一句话:“王语嫣也很喜欢笑!” 合着就是在打趣他啊。 不过既然二人能相见,那便是冰释前嫌,虽然打了一架,却也白了头。 怪不得琴风心情看起来那么好,整个烟雨楼的气氛都不一样了。他没有想到,烟雨楼之所以都这么开心,李探花是一个原因,更大的愿意是多了一个开心果,而这颗开心果是他种下的种子。 “好了,说说吧,你来找我何事?” “我......游历天下,见到了不少稀罕玩意,特地给姐姐送来。” 王语嫣看着他的海晏葫芦里掏出来一堆小玩意,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但是都是用心挑过的,不是各地的特长就是一些讨喜的物件,看来这个女婿还是花了心思的,看着这份孝心的份上,以后小囡囡还是喊他父亲吧。 莫古青看王语嫣并没有拒绝,随后就说到:“您看看这个紫金鳞,可是从小西天弄出来的,贴在脸上保准好看!” 王语嫣眉眼带笑:“好了,你再不说,我就当你没什么事求我了。” “我要借兵。” “多少?” 莫古青挖着鼻孔说道:“跟春晓差不多吧.....” 王语嫣一挥袖子:“不借!” “那我只借一个人!” 王语嫣本以为他要借两个人,因为一阵顶万兵,书画对于烟雨楼来说虽然很重要,但是凭借烟雨楼的实力,即便是没有书画也没人敢来闹事,除非是白泽亲至,七夜举兵。可他只借一个人,王语嫣还是小瞧了他。 “这事儿你不应该问我,你去问问送你笛子那个人同不同意。” 他要借琴,借了琴就等于借了整个烟雨楼,借一个春晓对于烟雨楼来说也就是活动筋骨,借一个书画那就是不疼不痒,可是要借琴,烟雨楼不理会世俗纷争,自然不会让琴出面做什么。 “我借春!” 借春,东唐烟雨! 王语嫣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看来你知道的很多!” “借还是不借?” “不借!” 莫古青并没有太多的失望,毕竟他也没打算一定能借到。话已至此,就该走了。 莫古青走到了门口,王语嫣在后面说了一句话:“送你了!” 莫古青吃惊的回头,我没听错吧,送我了? “我烟雨楼的嫁妆,天下谁都比不上!” 任何霸气的言语从王语嫣嘴里说出来都显得云淡风轻,如此嫁妆,哪怕是四大诸侯国公主出嫁都拿不出来,这自然也是为了给曹小蛮争一个正印。 莫古青接受了这份嫁妆,正印这种事情,他从来都不去想。 其实,王语嫣的所作所为,倒不是在意曹小蛮的一个正室的名分,对于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人来说,名分什么的有什么稀罕? 她是太疼爱自己小孙女了,春烟雨是送给小孙女的礼物,虽然她之前已经将气运分了一半给小囡囡,不然就算是跟李探花打了一架,就能让她满头白发? 兵家诡道 出云的庙堂一向云淡风轻。 皇帝是傀儡,朝臣也是傀儡,说了算了只是一家子,一个人。 小黄后早早的退了朝,却换上了龙袍。 她坐在龙椅之上,旁边侍立的是孟郦儿和孟青儿,下面坐着的是孟凡,还有一个人——文正! 他们在等人,等一位在出云朝堂举足轻重却从来不上朝的男人。 那人翩然而至,说了一句:“没吃午饭,皇宫里可管饭?” 管,一顿奢华却不浪费的午饭。 酒是美人露中上好的十八香,菜总共八荤八素四个汤。 正手位上坐着小皇帝,有可能吃完这顿饭他就不会再是皇帝。 左手第一位坐着小黄后,下面依次是孟凡,孟郦儿,孟青儿。 右手第一位是莫古青,下面是文正。 孟婉儿给小皇帝夹了一块鸡头,小皇帝却吃了一口鱼尾。这一切都是孟青儿教的,孟婉儿曾经明确的表示过,不过如何,都不会伤害到小皇帝的性命。 小皇帝的岁数越来越大,性格也越来越乖巧,自然也懂礼。 孟婉儿端起酒杯说道:“敬侯爷!” 孟家胸妹相继端起酒杯,莫古青的左手放在酒杯之上说道:“断头,还是坐天下?” 小皇帝的脸色煞笔,却还在故作镇定。 小黄后说道:“坐不坐天下随你,但是,既然回来了,还望侯爷鼎力相助。” “出云帝国的龙脉已经碎成了几节,一半归功于你们孟家,另一半则是我的缘故,那我鼎立相助的是孟家还是皇室?” 小黄后说道:“孟家!” 出云的龙脉消失于无形,出云帝国各处瞬间鬼哭狼嚎,被龙气镇压的厉鬼仿佛重获了自由,出云阴风阵阵。 莫古青看了看文正:“还想不想均田?” “想!” “为皇室还是为孟家?” 文正义正言辞道:“为天下人!” “想清楚了?哪怕死无葬身之地?” “文正,虽死无憾!” 莫古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去黄粱城吧,做个太守” 黄粱城城南的孟家祖坟上冒出一缕缕青烟,一只幼小的金龙腾空而起,飞过了月春楼,飞过了黄粱烟雨,飞过了天桥,金龙身形一飞十丈,再飞百丈,最后千丈! 金龙咆哮着飞过了整个出云,百姓们都看到了这条腾飞的巨龙,最后落回到了黄粱城之上。 各地躁动不安而露头的鬼魅发出凄厉的嚎叫,魂飞魄散归于天地之间。 从此,出云进入孟氏王朝! 文正不再吃酒,回家收拾行囊,趁着星月赶往黄粱城。 孟凡一闪而逝,转眼间已经到了拥南关。 孟郦儿和孟青儿纷纷告退,孟青儿牵着小皇帝的手,今天走后,他便不再是出云的王。 小黄后端起一坛酒豪饮,颇有男儿风范! 莫古青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个侄子,天性聪慧,才七岁,不如,让他先登基?” 小黄后说的很委婉,正如之前所说,这个天下,坐不坐你说了算。 “孟家的事情我不管,我问的是战事!” 孟婉儿抹了抹嘴角,说道:“出兵,入唐!” “明知道是个圈套还要往里跳?” “敢算计我们孤儿寡母,难道不用让他们付出些代价?” 莫古青鄙夷的看着小黄后,“你是想去东唐边境转一圈,然后再撤回来?” 小黄后低着头,就像一个阴谋被拆穿的孩子:“他们还差一剂猛药,总要逼他们喝下去!” “那你这次不能只是走走过场,不如让莫凌拉着三千云英过去,最好在摆个剑龙什么的。” 小黄后惊讶的看着莫古青问道:“你居然会同意这场战争?” “我从来都不同意战争,但是战争既然存在就有他存在的道理,在想到解决办法之前,我想要顺势而为。” 小黄后抛了个眉眼,凑到他面前说道:“那不如让一品辅国大将军带着三千云英前去?” 莫古青没有回答,却有声音在回荡,这个声音在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想起过一声,现在是三声。 小黄后有些羞恼,却不急着落座,摆了一个诱人的姿势说道:“狗改不了吃屎。” 莫古青抬头看着她,没有被她的低劣手段所迷惑,而是问道:“你知道我在看什么?” “看什么?” “一坨屎......” “你!” 不等小黄后开骂,莫少侠脚踩金翅大鹏飞去,大鹏鸟如那条黄金巨龙一般越飞越大,盖住了整个东唐。 小黄后此时才感觉翘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红了一片,暗自嘀咕道:“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莫古青回到了烟雨楼。 七层的客厅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他本身是要去棋社,却察觉了七楼两道熟悉的气息。 一位就是闻讯赶来的春姑娘,另一位,是宁无谋! 春姑娘施了个万福,娇声娇气说道:“不知是你给大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就把我当成陪嫁丫鬟给送了。” 莫古青斜靠在美人榻上,一只脚踩着床榻,一只脚半悬空着荡秋千。 看着侍立的二人,他问道:“既然该换了门庭,你也该说说你的真名。” 春姑娘嬉笑说道:“什么真名不真名的,不过是个代号罢了,你可以叫我杨柳依。” 莫古青一只手怕打着膝盖,就像是在打拍子唱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唱罢,他直勾勾的盯着春姑娘,就像是一只鬣狗盯紧了猎物:“我问的是真名!” 春姑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心底却升起了一段往事,因为伤感,眼眶已经发红。 宁无谋在一旁说道:“小姐......” “杨依诺!本姑娘的真名叫杨依诺,你满意了?” 莫古青点头一笑,“前东唐的丞相杨修之女!烟雨楼之人都这么苦大仇深?” 杨依诺仇从何来?杨修又是何许人也?四十年前书生杨修三元及第,深的老唐王的赏识,官至丞相,他有一位挚友,名唤宁无谋。他有一个政敌,名叫孙国谋。 杨修与宁无谋是上一任唐王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孙国谋见杨修势大不可撼动,便转而扶持了一位皇子。 那位皇子后来变成了新唐王,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杨修的时代落幕,本该落得个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然而,兵家不是儒家,兵者,诡道也。兵家奉行的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以孙国谋当时的地位,不再好对杨修二人出手,此时朝堂上却出现了两位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一位叫海清,一位叫何塞。 这二人为杨家及其党羽布下了一张巨大的陷阱,杨修一步一步踏上了这条不归之路,最终,落了个满门超斩的下场。 宁无谋因儒家在东唐的地位得以保全性命,却也被逐出庙堂,后来辗转各国,被誉为了四国国士。 杨修的幼女杨依诺在当时春烟雨的庇护下躲过了一劫,后来,她便成了春。 她来执掌东唐烟雨,何尝不是怀了一颗报仇之心? “才刚做了主人,就欺负我们烟雨楼的妹子?” 琴风飘然而来,款款落座。 莫古青正坐说道:“哪里,只是想多了解一下。” “小蛮已经被你了解透了,又想着了解我们的依依?” 莫古青差点没端住茶杯,赶忙说道:“琴姐姐,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能啊,你去杀了何塞!” 莫古青抿了口茶水:“嗯,这茶好喝,定是上好的蒙顶绿茶!” “看来你是不敢!” “不敢不敢,打不过,打不过。” 琴风倒是忘了,他一直是这么无耻。只不过琴风并非是跟他开玩笑,既然烟雨楼送出春,那他莫古青就要为烟雨楼做一件事——杀何塞! 琴风瞋目而视。 莫古青并非是打不赢何塞,而是孙国谋还活着!有谁能在儒圣的庇护下杀一位儒士?又有谁能在兵圣的庇护下杀一位兵士? 当年的何塞杀不了宁无谋,如今的莫古青也杀不了何塞,便是此等道理。 想来也对,若是好杀,春姑娘在东唐这么多年早就动手了,何须假手他人。 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孙国谋身死,且不论一代圣人寿数如何绵长,就说这位何塞已经是公认的兵圣接班人,孙国谋身死之后他便是下一任兵圣,杀一位受兵圣庇护的兵士都这么难,何况还要杀一位兵圣,即便是能够成功,怕是又要与这个天道较量一番了。 莫古青自己都纳闷,怎么每一个决定都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四人再无话说,琴风甩了碗茶水,拂袖而去,杨依诺与宁无谋各自告退。 莫少侠四指关节敲打着紫竹剑,见到了久违的紫衣。 紫衣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虚弱,身形有些模糊不定。 莫古青问道:“我在小西天的时候不允许带任何灵物,你在妖族都做了些什么?可是有人发难?” 紫衣摇了摇头说道:“我把种子种在了妖域!” “为何是妖域?” 紫衣不再言语,或许因为她本身就是妖阵!或者说以妖阵演化而成的仙阵。 竹林七贤并非是七位贤人,而是七位仙人,在他们成仙之前,便是七只古灵精怪的小妖,紫衣将种子种在妖域,也算是落叶归根,对于她本身而言,妖域更适合生长。 否则,又有哪个大阵需要心头血来喂养? 三军北上 紫衣说道:“待种子成熟之后,或可与兵圣一战!” 莫古青问:“何时成熟?” “百年!” “太晚了。” 他要杀何塞,甚至孙国谋也在他的必杀范围之内,因为他要杀尽天算之人,兵道不算天,但是算人心,算计人心比测算天机更加可怕。 百年之内将会有多少忠魂变枯骨? 莫古青还在思考,紫衣却突然消失了,因为门外站着一个人,她穿了一件小夹袄,眼神幽怨。 “见了这么多姑娘,可想好今晚翻谁的牌子了?” 香气宜人的烟雨楼此时散发着浓浓的醋意,莫古青连忙堆了个笑脸,扶美人落座:“哪能呢,不是一直在等你么。” “口是心非!” 看着她柔情似水的双眸,莫古青暗自感叹了一把老腰,便就壮士一去兮,日上三竿。 莫少侠在烟雨楼享尽齐人之福,外面的时局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南越国一夜之间从国君到士大夫,全部暴毙而亡。 军队中有人振臂一呼,推举将军吴顺为新的南越王。 另一波人则以为,既然国君蒙难,则需要扶持新王登基,皇帝年幼,应效仿当初的出云帝国,由太后垂帘听政。 两派阵营的背后势力很明确,吴顺是南越国难得的大将,且深的军心,支持他的势力多数属于有才不得志之人。 而保皇派的势力则是外戚。 于是,不可调节的两派发生了一场大战,在这场战争当中,保皇派的军队不堪一击,而保皇派的中坚力量也都离奇暴毙,最终,太后与小太子一起死在卧榻之上,保皇派没了主心骨,兵败如山倒,吴顺登上王位。 吴顺称帝后第三天,便宣布南越国不再是南通的附属国,而他们收拢了一个江湖势力——春晓。 明眼人一看就看的出来,其实是春晓控制了南越国,前前后后大概持续了两个月的功夫,南越国内反对的声音便烟消云散。 南越国之事在江湖与庙堂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江湖人管江湖,庙堂人管庙堂,江湖人公然影响庙堂之事便是以武犯禁。 以南通国的江湖走狗雁过门为首,包括了西蜀的锦鹧鸪,东唐的霓裳坊等各国地下势力,以及江湖的大大小小上百个门派联合起来对春晓下发了江湖屠魔令。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有几千人都死在屠魔令下,这其中有朝中大臣,有贩夫走卒,有青楼名妓。 有多少人是春晓的成员,又有多少人是无辜百姓,无从查证,对于江湖而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春晓组织了一波强有力的反扑,几乎屠杀了雁过门满门,若不是南通剑宗及时赶到救援,怕江湖上便没了这个盛世宗门。 在对雁过门的灭门过程中,春晓有几人的身份被确认为是妖众,江湖中纷纷猜测,春晓是妖族的组织,妖王白泽的态度很明确,怀疑妖族,请过江一战! 天下唯一没有卷入这场混乱的就是出云,因为出云有一座楼。 东唐战线上,王云的大部队与周大为的东路军展开了一场激战,周大为全歼了王云的部队,战后才发现,王云这边总共就八千人,倒是几百人骑马扬起了不下于十万人马的尘沙。 王云斜插西路,与秦叔班的五万大军正好碰上,两军打了一场遭遇战,人数占绝对上风的王云逼着秦叔班退了三百多里。 李林成的德州守军出人意料的去攻打平原城,几乎是倾巢而出,东唐的部队前赴后继,徐世杰一时难以招架,竟放弃了平原城,退守万德。 周大为的大军发现了王云大部队离开的蛛丝马迹,果断渡河与王策拉开战事,与战前消息不同的是,王策此时的守军只有五万兵马,而周大为手底下却有兵士二十万,黄河天险一趟而过,王策的大军自开战以来的第一战便大败,退守黄城,黄城本名太平城,历史上几乎未发生过战乱。 东唐的军队去哪儿了?王云十万,王策五万,李林成二十万,以唐国的兵力来看,至少还有三十万部队不知在何方。 他们在北境! 出云帝国的三千云英突然发兵至唐国北境,上三流剑仙莫凌为首,三千云英在唐国的北镇盐城摆了一个奇怪的战阵,一条剑龙在盐城的城头咆哮,三千云英只有三千人,可战力足以抵抗十万兵!东唐不敢怠慢,盐城迅速集结了十万兵马,同时派使臣入出云,可那位东唐使臣在出云的各个隘口屡受刁难,行了一个月居然还没到达云都。 与此同时,出云境内的长白山上杀生大震,居然又出现了三千云英! 出云不是只有三千云英么?怎么多出来一倍?而且在长白山上与谁作战? 长白山上的三千云英若是仔细去分辨,其实是出云剑宗的三千弟子,他们的对手则是偷偷潜入出云的几千魔族。 魔族潜伏九州大陆而没有被发现,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分批次从不同的国家潜入,最后聚集在了出云,他们之前的藏身之所便是那不利于行军的燕瘴之地! 这几千人的修为都不能太高,原因很容易理解。 如果是下三流的剑士入境,基本上没人会注意到,即便是非宗门中人,普通的世家子弟练至转剑道都很平常。 若是中三流的剑客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尤其是御剑道以上的剑客,就会引起一些宗门的注意,这些宗门往往规模不大,弟子也不多,但是在小的地方他们便是地头蛇,突然有高手到来,自然会受到关注,但若是只有一两个人,且不在境内作乱,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 不过,若来的是上三流剑仙,那就不一样了。地方上的宗门根本就不敢得罪这些人,但是朝廷会排查,你是谁啊,家住哪儿啊,祖宗十八代上有没有不良记录啊,你是踏青啊还是寻仇啊,总之,绝对会把他的老底翻个底朝天。 因此,上三流的魔族之人要想没有一点风吹草动的进入九州大陆几乎是不可能的,来的人只能以中三流为主,下三流也大有其人。 这些魔族之人看似人多势众,但是高手太少,正好成了出云剑宗弟子历练的活靶子,伤亡肯定是在所难免,有宗门长老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三千出云剑宗弟子在长白山上对魔族进行绞杀,御剑道弟子飞剑而过,在外人看来与盐城的剑龙何其相似,本身三千云英的剑龙大阵就是出云剑宗的剑阵,再加上都是穿白袍,被误认为是三千云英也就不足为其了。 可让人不解的是,拥南关也出现了三千云英! 那三千人从穿着到气势与三千云英丝毫不差,看其中的剑仙的境界居然隐隐还在真正的八百云英之上! 这三千人便是孟凡的三千亲军! 拥南关的三千云英与真正的云英从人员配备到装备到阵法都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徐李本身就是孟凡的得意门生。只不过是八百剑仙不再是出云剑宗弟子,而是江湖散修。 这些江湖中人都是仰慕孟凡的大名投入到他的麾下,其中合一境的剑仙就有十一位,若论剑仙的杀伤力还要大大强于八百云英,只不过江湖散修不是真正的军士,纪律性不强,他们在军中都是供奉级,每月要领银钱,操练时不出工也属正常,作战时惜命更是人之常情。除非孟凡这种开天境的大剑仙恩威并施不能驾驭,真正的作战实力还有待商榷。不管如何,这三千人也绝对不能小觑! 真正的三千云英在东唐北境玩蛇,山林里的三千云英在屠杀魔族奸细,拥南关的三千云英严阵以待,小黄后如此宣扬武力是为何? 因为西蜀出兵了! 亲王李自成率领着十万兵马日夜兼程去了拥南关,这自然是得到了三千云英出现在盐城的消息之后。 林旭的五万兵马也调转的马头,与李自成的十万大军回合,不过林旭绕了好大一个弯路,这次倒不是他故意缓行军,而是他要绕过都城,还要再绕过燕瘴之地,赶到西蜀时已经被十万大军落下了一日的脚程,林旭不敢怠慢,急行军三日终于赶上了李自成的部队,这位林大将军未打一仗,却狼狈不堪。 天机榜第九对第十,十五万西蜀军对十万出云军外加三千假云英,这场战争肯定比东唐的大战更有看头。 可谁知,李自成的大军到达拥南关之后并不急着进攻,安营扎寨休养生息,其间还自己进入拥南关与孟凡喝了顿酒。孟凡则是赏了他一个“无耻小人”的绰号。 李林成在西线再夺万德城,与其说是夺城,倒不如说是接手,因为徐世杰的大军已经人去楼空,正与秦叔班的部队会合,会合之后并没有跟王云开战,而是一路向北,来到了出云帝国在居庸关和拥南关之间一个不起眼的隘口——凤霞关! 王云的大军此时在哪儿?他正在向东进发,入驻盐城。盐城之中等待着他的是他父亲王策! 王策出现在了盐城,东唐的南境怎么办? 何塞之谋 周大为的部队度过黄河之后又撤回了黄河以南。 一封盖着南通和东唐两国国玺的国书昭告天下: “东唐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由南通暂代管理,西部平原向西二十里,南通可随意行军。” 这是一封没头没脑的国书,双方自开战至今都未曾宣扬过停战,即便是停战,东唐的让步也太大了些,让步大一些无妨,可以理解为东唐现在南有南通,北有出云,面临的两线作战的风险,与一方停战而攻击另一方是个明智的选择,可出云的大军只是在盐城溜了一圈就回去了,美其名曰:军演。 在出云立场未定的情况下就签下如此丧权辱国且没有任何好处的条约,东唐在想什么? 他们在想第二封国书。 东唐南通西蜀三国联合诏书,因出云孟氏篡权夺位,三国联合出义军,扶持出云皇室,斩妖后! 您听听,说的多么义正言辞,人家出云孟氏那边都还没登基呢,您这三路大军都兵临城下了,哥几个动作也太快了些吧。 况且,东唐和南通昨天不还你死我活么?今天就穿一条裤子了? 全天下都知道了,这是一桩阴谋,瞒天过海,引蛇出洞,直捣黄龙,坐地分赃,玩的溜啊! 要不是出云孟氏机警,怕是现在已经是三国的囊中之物了! 而这个阴谋,要从两年前的一个夜里说起。 南通、西蜀、东唐三国并不完全接壤,在三国交界地带有一个小国,名叫车迟国。 车迟国的一个小村庄里犬吠不止,因为有一群不速之客来到了这个小村庄。 东唐的何塞,西蜀的李自成,南通的周大为! 这哥仨凑在一起搞啥呢?商量个事儿,啥事儿?灭了出云! 三国聚首是何塞的谋划,灭亡出云也是何塞的谋划,可你何塞究竟谋划了些啥? 在四大诸侯之中,出云的政权最为不稳定,女子掌权也颇具争议,而在一个关键的时候,出云一位号称小黄后左膀的孟元朗死在了一位叫洪七的少侠剑下! 这是十几年来被人刺杀的第一位天机榜高手,在江湖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由于孟元朗在出云帝国的特殊地位,这种轰动还影响了庙堂。 于是,便有一些阴阳天算之人算出了一个结论:出云有大变,孟氏将篡权。 出云帝国的形势看似与三国无关,可在某些人眼里,这次政变恰好就是灭亡出云的大好时机,于是,三国都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 经过何塞这么一撺掇,三国就立下了密约! 南通周大为回去之后跟他那位皇兄一商量,可行!于是南通开始秘密练兵,屯兵北境。 西蜀李自成回去也跟他那位皇兄商量了一下,可行!于是西蜀也开始练兵,扎根深山。 这份谋划具体是什么呢? 由南通国对东唐发难,两国看似水深火热,东唐节节败退,正在危急时刻,西蜀突然出兵了,却不是援助东唐,而是想坐收渔利。 在此时,何塞料想,出云那位小黄后肯定不甘人后,出云定会发兵东唐,到时候东唐诱敌深入,小黄后在南部的战线越拖越长,此时,三国暴起发难,全歼出云在东唐的部队,然后兵分三路进攻出云,灭亡出云帝国。 到时候坐地分赃,出云以东归东唐,以西归西蜀。南通能够得到什么呢? 南通得到东唐黄河以南的领地以及西边七城! 三方面一合计,都不吃亏,而且战事多发生在东唐和出云境内,南通和西蜀只需要出兵捞好处,哪个能不同意呢? 只是,这个谋划没有完全成功,甚至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南通和东唐作战基本上是按照之前的规划,南通抢夺的也是事先就约定好的地方,这也是钓小黄后的一只饵。 既然是钓饵,那就必须要伪装的更像一些。 临城一战就是在割肉,双方死伤了十万兵马,这有些出乎预算,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让两国都接受不了的是平原一战! 知道这个部署的人,在东唐的将领之中只有王策,而他也坚定不移的执行的这一战略。 可蒋芸不知道啊! 蒋芸不知道不要紧,周大为也没想着真打,只在平原城拖着就好,平原拖得时间长了,西蜀再发兵震慑一下,徐世杰在东边再稍有动作,小黄后也该上钩了。 可谁知,出问题了。蒋芸水淹南通三十万军士! 这也就是为什么周大为在黄河岸边不骂蒋芸骂何塞的原因。 南通差点就以为是中了何塞的圈套,东唐先是将蒋芸收押,再让林志远送死才平息了南通上下的怒火,为此,南通也用上了本该在出云才会出现的河洛战车! 战事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大大的超过了南通和东唐的承受范围,两边都觉得,不能再拖了,直接对出云宣战吧! 可此时,出云却突然有了动作,大军南下了! 两国国君感动的那叫一个泪流满面啊,来来来,接着演,把出云给演进来! 于是两国又扔下了两万具尸体,小黄后的大军在盐城绕了一圈,走了。 此时三国才发现,这是被那个娘们当猴耍了,不行,撕破脸吧,开战! 好嘛,说打就打,都不等孟氏子弟登基,三国就给小黄后扣了个篡权的帽子,而且三路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在世人眼里,三国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早打不就完了么,何苦演这么一出苦肉计,而且还被人识破了,相当于出云按兵不动,就耗掉了两国近三十万大军,仗还没打就先赢了一半了。 说的轻巧,早打,谁来打?谁先打? 东唐?南边有南通,西边有西蜀,你东唐要是轻举妄动万一他俩在后面抄你的后路怎么办? 西蜀,不行不行,西蜀本来就国力孱弱,更经不起折腾。 南通,南通想打可也得有路过去才行啊,要不借个道,等你南通大军到了之后小黄后早就屯下了重兵,你还打的赢么?再说,保不定路上借你道的就给你来一下子,况且南通打赢了也不可能绕过两大帝国直接管理出云。 所以,三国要一起动! 而且动的时候还不能让出云有所警觉。 可怎么才能做到三国一起动又不让小黄后警觉呢?这就是何塞谋划的高明之处! 只不过,小黄后的警惕性实在是太高了,已经高过了人所能预警的范畴,她这不是预警,是先知。 小黄后能有这么大本事?打死何塞都不信。 可是,与云宫隔着一条天堑就是烟雨楼,烟雨楼能有如此先知,何塞便信了。 烟雨楼不理世间,却还是帮了小黄后。这让三国联军心底就多了一层阴霾。 对付一个出云,依照三国的实力,还是能啃得下来的,哪怕伤亡多一些,可若加上一个烟雨楼? 三国不至于惧怕到就此退兵,只是烟雨楼的实力大家都有个模糊的印象,这个印象又因人而异,但不过如何,谁都不想去招惹烟雨楼,若是出云与烟雨楼联手,那这三国联军怕是有苦头吃了。 人家烟雨楼放出话来,不会参与此间战事。 那您老人家不参与,您看看居庸关守将是谁啊,是春姑娘! 没人有知道东唐烟雨已经归了莫古青,可春姑娘守着居庸关,居庸关又是东唐的军队主攻,这到底攻还是不攻? 女子可以治国,女子当然也可以守城,而且春姑娘手底下有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四国国士——宁无谋! 再看看拥南关,拥南关是西蜀的任务,一边是李自成,一边是孟凡,怎么打? 两位开天境的大剑仙一动手,手底下几十万兵马忽然就蒸发了,拥南关也没了,貌似是西蜀胜利了,可你还是进不去啊! 你再派百万大军过来也是一样的,孟凡不死,拥南不破! 想杀死孟凡,简单,把蜀山剑宗的千年老王八都叫出来,应该够了,可你叫的动么?换句话说,孟凡想要让出云剑宗的缩头老乌龟出来,不说是一句话的事儿,起码比你西蜀安排蜀山剑宗要容易的多。 倒不是孟凡有什么生命危险,反而李自成要小心什么时候就被搞个偷袭,就算不死,哪怕重伤,西蜀就此也就没了依仗。 只剩下最后一路了,徐世杰领的南通大军。这只军队可算是饱经磨难啊,被打了无数次的伏击,大山里藏过,稻谷地里蹲过,被王云追的满地找牙,终于在平原城出了口恶气吧,后来听说那是两边早就商量好的,好嘛,到手的军功,结果是在演戏,可那些死了的弟兄们呢?那可是真真正正死在战场上的啊! 如今终于运气来了,碰上个软柿子,一没有三千云英二没有孟凡坐镇,我们这群人虽然是胜少负多,好歹也是身经百战啊。拿下一个小小的凤霞关不是砍瓜切菜。 来来来!战战战!跑跑跑! 不对啊,这凤霞关守军怎么这么厉害,尤其是那个先锋大将,胖乎乎一张圆脸跟个厨子似的,两把大刀耍起来弟兄们怎么就都成了一片片人肉。 楼上那个军师模样的,还拿着个算盘,当是账房先生呢? 守城的将军叫啥?夏侯?怎么这么耳熟呢? 几年前出云有位与蒋芸王策齐名的大将也叫夏侯,不是说被小黄后给夺了权么?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凤霞关? 南通大军大叫一声:苦也~~~ 何塞是何人? 从战略意义上说,出云帝国完胜。 可这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三国北伐。 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就是,三线都不能败,三关都不能失! 出云的国力并不强于其余三国,总共兵力也就六七十万的样子,拥南关十万,孟凡坐镇,居庸关二十万,三千云英在,凤霞关三十万,出云帝国举国兵力布置在南境的一条线上,任何一条战线告破,敌军都会直捣黄龙。 敌军势力也明朗了,西蜀的西线军,十五万,李自成坐镇,副将林旭也是天机榜高手。 南通的中路军,本该是周大为,后来换成了徐世杰,也是百战名将,统兵二十万,手底下还有那位白袍小将秦叔班。 东路东唐的大军,王策父子三人领兵,共计二十三万。 三线的形势都有些微妙。 西线是最不可能打起来的一条线,最起码在中路和东路告破之前都会相安无事。但是,若一但两路大军传来捷报,那李自成便要约孟凡天上一战了。 两位开天境的战场不能在人间,只能在天上。 为何那时必有一战?因为出云无退路。孟凡作为出云最粗的一条大腿,定需要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战局,而他要战,首先就要战李自成! 最后结果可能就是个两败俱伤,但西蜀这边还有林旭,出云还能有谁? 李自成在这里就是跟你玉石俱焚的,只要拼掉了出云的大腿,出云就输了一大半。 中路线看似是出云帝国最为稳妥的一条线,实则不然。 夏侯的领兵实力不用多说,南通徐世杰的部队也不是泥捏的,而徐世杰最过人的地方在于他会不停的学习,而且不耻于学习,十万大军被一万多人撵着跑这种事他都干的出来,十万大军进山做匪他也干的出来,但是到了最后怎么样?东唐南境不还是被他扫清了?王云最后不还是吃了败仗,甚至连平原的战功都让他捞了去。这种将军最可怕,屡败屡战,只要不是全军覆没,随时卷土重来,化腐朽为神奇。 这也就是出云单单在凤霞关囤积优势兵力的原因,这场仗要是被徐世杰拖久了,还真有可能就攻下这个看似最稳妥的一线。 东唐主攻的东路线则是最为势均力敌,貌似也将最为血腥。 三千云英对阵王策三父子,这只出云的王牌军队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可战胜,王策这位名将又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一切都会在大大小小的战争中见分晓。 然而,有两个问题会左右这场战事。 首先,东唐与南通的关系。按照之前的部署,南通统帅应该是周大为,而平原三城的守军也不应该是东唐军队。此时的形势两方更像是相互牵制,谁都怕对方在背后捅刀子。 东唐随时都可以掐住南通大军的脖子,周大为也随时都有可能渡河,两边以此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第二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如果三国增兵怎么办? 如果三国都将三线增援到优势兵力,那出云帝国拿什么来应对?全民皆兵?相信如果久攻不下,这种可能性就会变成现实,因为东唐和南通对这场战事的投入太大了,他们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尤其是东唐! 对于西蜀来说,撤就撤了,对于南通来说,他们已经拿到了实质性的好处,而对于东唐来说,若是失败,他们不但是损兵折将,还损失了大面积的领土!最后怎么办?再从南通手里要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抢?如果你还敢用兵,这次小黄后会毫不犹豫的南下,东唐将面临灭顶之灾。 如今,东唐的上下都在回味那句话:“误国误民!” 说这句话的人在钓鱼,做这件事的人在身旁,庄老夫子的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生气。 何塞说道:“夫子仍是不愿意为东唐说句话?” “该说的老夫都已经说了,再说就是砍了你这个妖人!” “何塞所谋,乃是安天下之大计,到时候夫子就不再是东唐的圣人,而是天下唯一的圣人!” “老夫才不关心,老夫关心的是要死多少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 庄老夫子抬了抬屁股,一道婉转的声音传入何塞的耳朵,这便是回答了他。 何塞看着这位孩子脾性的倔老头,表情难以描述! 突然,两颗松子从天上落了下来,一颗落到了庄老夫子的屁股上,一颗落到了何塞的头上。 二人向上看去,莫古青正坐在枝头,吹着口哨,看到刚才那一幕,他心情大好。 一位白衣少女突然就扑到了莫古青怀里,圆圆的小脸蛋上梨花带雨,看上去就楚楚动人。 “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莫古青有些惊讶,少女便是白灵! 白灵前一刻还是个初长成的小美人,后一刻便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白色灵狐,迎风招展着八条狐尾,八尾,还差一尾就突破魔障! 白灵很自豪的走着猫步,八条尾巴摇来摇去,抬着小脑地,别提有多得意。 莫古青感激的看着钓鱼老翁,不得不感叹此人确实不愧为一代儒圣,教化之功天下首屈一指。 此时,白灵突然变出了几丈的真身,因为何塞手里多了一个金虎符! 别说白灵,就连迦楼罗、阿修罗和侏儒夜叉都纷纷现出了身形,紫衣虽然虚弱,但也化为了人身,几人都如临大敌,这金虎符到底是什么来路? 儒家的山水印,道家的倒山印,佛门的紫金袈裟,都是三位开道祖师留于世间的信物,兵家的金虎符亦是如此! 而兵家的开道祖师便是孙国谋,所以金虎符就在何塞手上。 儒释道三教开道较早,信物的传承更是飘忽不定,说不定现在某位稚童尿尿活泥巴,手里玩的就是倒山印,兵家则不然。 先有了至圣先师才有了儒教,先有了道家老君才有了道教,先有了佛祖才有了佛教,而兵圣则是在兵战上万年后才出现! 上一个比较接近兵圣的人物最后通了儒道,便是西蜀那位儒圣。 而孙国谋已经兵道通圣,是第一任兵圣,也算是兵道的正名之人。 世界上的圣人有很多,莫少侠就曾杀过一位棋圣,东唐还有位茶圣,南海还有位刀圣,这些圣名基本上都是业内人士的赞誉,并没有获得天道的首肯。 如何判断是否得到了天道的首肯?那便是你有没有在某一个领域定下自己的规矩!在兵道里面,孙国谋定然是有了自己的领域,因此才会诞生出让天龙八部众都忌惮的金虎符。 而有些末流小道,即便是能够自成领域,也不值得去忌惮,就像是棋圣孙淼,即便他有了自己的棋域,可棋道在世上本身就少有人问询,他的影响范围不够大,就不会引起天道的庇护,没有庇护就没有传承,换句话说,没有战斗力。 还有那些盗圣、丐圣就更不用说了,一些被天道唾弃之人。 可兵道不一样,兵道乃是能决定这个世界走向的一脉,如果有人能够在兵道获得自己的领域,那便会受到天道的庇佑,自然也可以传承。 何塞此时拿出金虎符,说明他在忌惮,莫古青值得他忌惮。 庄老夫子半天没钓上一条鱼,气呼呼的说道:“你们俩是想把老夫这儿夷为平地?” 莫古青看了一眼何塞:“进去说?” 进去,便是要进庄老夫子的茅草屋,进了那里面,管你什么兵圣什么八部天龙众,都没有了意义,因为里面是庄老夫子的规矩! 对于二人而言,这个地方显然比较公平,凭借庄老夫子的身份,也不会对二人做什么小动作。庄老夫子自然不会搞什么小动作,他只是让里面下了一场大雨而已,二人一进去就成了落汤鸡! 雨停了,屋内刮起了一阵凉风,二人的感觉那叫一个爽歪歪! 何塞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侄子,你来了!” “我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 “若是要杀我,那你来早了,若是其他事情,来的还不算晚。” 何塞的双鬓半白,身形有些瘦弱,方框脸,眼睛却发着渗人的寒光。 “除了杀你,我还能有什么事情可做?” “比方说,你问问我我下一步会做什么。” “不用了,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何塞端起茶杯,发现是空空的茶碗,他有些扫兴,开始打量茶杯。莫古青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也喜欢打量茶杯,在何塞手中转动的茶杯,让二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原来这才是你的打算!” “我们这一家子,我,你父亲,还有你,都是天选之人,这是天意!” “难道天下人都是白痴?” “你就当他们是白痴又如何,此战之后,还有谁能与我们抗衡?”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你别忘了,血浓于水!更别忘了,你能有如此天赋,我与你父亲付出了什么!” “但你也别忘了,我就是我,不是你们!” “你最终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莫古青看着何塞,又看了看屋外钓鱼的老翁,说道:“你居然想谋杀一位儒圣?” “不会的,我只是让他消失一段时间。” “在你动手之前,我不杀你,你若真敢动手,我也不介意手刃你这位大伯!” 莫古青转身离去。 何塞叹息道:“你还是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天下!” 茅草屋里的这一番对话,无人能探知,庄老夫子更不会在背后偷听,所以他才可以说的肆无忌惮! 敬请列位看官亲启 尊敬的看官: 您好!虽未曾谋面,但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无论您是有心或者无心看到这封信,都请您看到结尾,反正也就两千字,结尾送彩蛋! 为什么要写这么一篇感言呢?还得从昨天晚上说起。 大概十点左右,小的码完最后几个字,发现此烂作居然多了两条评论,欣喜若狂!凡计两句话七个字外加两个标点,其中三个字不难理解,另有四个,不解,于是百度之。 得到答案之后,小的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这位看客老爷您是希望“有”还是“无”! 我承认,我的文笔很差,词汇量拮据,无奈曾经有一次语文考试,除了作文其他题满分,不是说小学语文,是高中。满分50分的作文我得了36分,同桌在试卷上默写了一篇《致橡树》得了16分,综此来看,我文章还不及格。 于是,小的为了让看客老爷们能读的更顺畅一些,愿竭股肱之力,偷师大神之经典。遂阅尽作家助手中的《走进大神》专栏,专栏里列为先哲前辈呕心沥血,将十年的写作经历总结为一句话“扑街,心酸,再坚持”,用他们的话说:“你坚持下去就有可能成功,你不坚持永远也得不到成功!”在下觉得,此言有理! 大神们的第一本著作往往前期都不尽如人意,也都选择过放弃,看他们有人描述到:“上架之后,首订400,心酸”“第一个月稿酬20,扑街”......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首订是个什么概念,我只知道上架这几天,我的总订阅量是四,章节均订是0,最高订阅是1,若说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我的心志无疑算是苦极之人,最起码是其中之一。至于稿酬,目前是1,还是我的朋友实在是可怜我就打赏了我200起点币。 扑街已经体会到了,心酸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至于为什么心酸就不再赘述了,我在这里列几个数字,懂的自然懂。总创作天数37,总阅读量26,总收藏量20。 都已经烂成这样了还有必要写下去么?有。 昨天晚上在作家助手上看到了一个问题:你的读着是谁?你为哪些人写的这本书?他们想看什么? 扪心自问,写给我自己! 至于为什么,我先啰嗦几句。 我是什么人? 山东人! 哈哈,开个玩笑。我想说的是我的上一份工作。 工作报酬:五位数左右,算上补贴,每个月到手的钱都在五位数右边。 工作待遇:包吃住,伙食很好,空调wifi西瓜应有尽有,闲的时候胖了十斤。 工作环境:只要不是领导级别的,穿干净衣服上班每天都要换洗一次。 傻啊?这么好的工作直接辞了?周围很多人都表示不理解,相信看到这封信的你们也会不理解。 我再说说工作任务,企业上关于我们这个职能部门的工作内容列了一个word文档,几十页,工作人数是1。 不就是累点么?有啥啊,难道企业还白养着我? 再看看工作上的领导有多少?顶头上司十几位,十几个人会直接对我的工作下达命令,并不是说偶尔下达一次,而是几乎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在任何时间(一天24小时的任何时间)会给我打电话,发微信,要求我在几个小时之内,或者几点之前完成。 底下还有几十个人,并不是下属,按照公司领导的说法,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们要服务于他们,我们还要管理他们!这群人听不听你的呢?看你本事,反正只要你按照公司给你列的规程来办,他们肯定不听你的。 似乎不太生动,那我就写的具体一点,领导按照甲乙丙丁标号,下面的人是ABCD。 某日一上班甲领导告诉你,中午下班之前在完成某项工作。过了一会儿,乙领导说你先陪我去一趟哪哪哪。乙领导就在身边,怎么办?跟着走呗!就在路上的时候,A给你打电话说XXXXX事情,你过来处理一下,好好好,我现在忙,下午再说。然后到了目的地,乙领导呆了一会儿,走了,这事儿你盯着吧!好好好。于是给甲领导打电话,我在哪儿哪儿做什么什么,您交代的任务我下午给您完成。甲领导说:不行,必须中午之前!坏了,怎么办呢?再给乙打电话,说明情况。乙领导说了,那你下午再去吧!得嘞,回办公室完成甲交代的任务。 下午到了乙领导要求的地方,此时A又找你了,不是说下午来么,还不来!唉吆,忘了,我在哪哪哪,明天去给你解决。啪!A挂了电话,直接找到了丙领导,丙领导不分青红皂白一通骂,你还能怎么办?还是解释呗,解释就是借口,还是工作能力不行!好,我工作能力不行! 一天到晚,甲,乙,A的问题终于算是解决了。可还有公司的几十页呢?怎么办?加班! 这还只是不忙的时候,甲乙丙三个领导差不多了,可是有几十个ABCD不可能一天只有一个人找你啊! 忙的时候呢?上述的情况乘5倍再加上早上7点,中午12点,晚上7点,晚上12点四个会议,时间一个小时起步。作用呢?除了又增加一堆任务之外,解决不了任何实质性的问题。 公司的几十页怎么办?拖着吧,一拖就再也补不回来了。公司领导来查,挨骂! 那这忙碌的时间持续了多久?半年,半年养成了良好习惯,12点之前睡不着! 有的时候,一个工作并不难,难的是做这个工作的人,更难的是这个工作缺人! 所以我就在想,有没有一个人可以潇洒的活?不必理会头上的甲乙丙丁下达的那些狗屁不通的命令,也不必在意ABCD那些算进心机的构陷,只做他想做的事情,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自己支配,看到漂亮姑娘就去耍流氓。 于是乎,就有了莫少侠。心有不平,一剑而平,心有不忿,一剑而斩。 我就想做这么一个人,这人让我看着爽,觉得痛快,这就够了! 言尽于此。 彩蛋:我就知道有人看完第一句就会翻到最后一句,嘿嘿,小样儿! 此致! 敬礼! 林麓初雪 国士无谋 莫古青与庄老夫子拜别之后在烟雨楼休息了几日,随后去了趟百脉剑宗。 百脉寒泉已经恢复了当初的盛况,四百多岁的大长老于半年前仙逝,知否脉与红痩脉两位三十年来一直苦于合一境巅峰瓶颈的长老终于突破了那道坎,此时正在云游寻山,百脉剑宗的境况蒸蒸日上。 疯书生与十娘在百脉剑宗喜结连理之后世外隐居,并未在宗内逗留,却挂了个长老的名号。 最让他感到吃惊的是曾经断流的鬼雄脉如今竟隐隐有追上知否,红瘦两脉的迹象,原来,自莫古青走后,百脉剑宗第一次招收了三十六名男弟子,鬼雄一脉的功法确实适合男弟子修炼,加之以百脉寒泉的功效,鬼雄脉三十六人中已经有六人跨过了转剑道的门槛,一人已经可以御剑。 李宗主在闺房里绣一顶鸳鸯面纱,宗门事物大多交给老婆婆打理,她这位宗主乐的清闲自在,境界却不升反降,明显是荒废了两年的光阴。 几位长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怕她走了当年清照祖师的老路,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只听她在闺阁念到:“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窗台上有人应和:“习此等功法,怪不得要孤独一生!” 李师师放下面纱,蓦然转身,见那人口含一束海棠花,好不风流! 她习的是云中脉,当时脉中只有她与十娘两人,十娘情路多磨难,还曾人鬼殊途,最后都终成眷属,可她...... 李师师眼含玉珠,颇有要海崩之势,莫古青一个不注意就掉下了窗户,李师师跑向窗台,却未见人影,他已经站在身后! 莫古青问道:“现在没了椅子,你还怎么藏?” 对于莫少侠而言,他想去做的事情一般不会提前说,提前说的事情却不一定不会做。 只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脖子上就多了两条玉臂,鼻尖处还闻到了淡淡唇香。 “你咬我!” “你活该!当初就那么走了,现在还敢回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女人了?” “难道我不是么?” 莫少侠气急败坏的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嘴唇却疼的厉害,竟是被咬下了一块唇肉。 李师师见他如此模样,气急而笑。只是笑容转而就变成了忧色。她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听说了很多传闻,前几天听到的,他居然要为了出云的战事刺杀东唐的儒圣,她又不信又想信,若是真来了东唐,怎么着也得过来看看她。 可现在他来了,她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你......真的去刺杀了庄老夫子?” “什么?” 莫古青转头一想,好你个何塞! “师师姑娘,在你看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应该不会去刺杀庄老夫子吧......” “我问的不是此事,而是,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少侠当然知道,他在这位深闺小怨妇的心里形象肯定不会高大到哪儿去,果不其然,他听到:“卑鄙无耻,好色下流,仗势欺人,......” 李师师抖搂了一箩筐,把她之前在心底所有骂他的话说了个遍,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莫古青皱着眉头,李师师以为他当了真,刚要再安慰几句,谁曾想他说道:“说的具体一点,最好举例为证。” 李师师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要我举例,好,我举给你听,她便把道听途说而来的一些风声,三分臆想,七分杜撰,最后说的口干舌燥,坐下来大口喝着茶水。 莫古青听着暗自偷笑,对李师师竖起了大拇指,不得不佩服女人的想象力。 李师师没由来又是一阵羞恼,过几天她就会更加羞恼,因为她的杜撰被传遍东唐的大街小巷,有的还被编成了儿歌,只不过故事的主人从莫古青换成了何塞,这种宣传力度,对于春烟雨的主人而言,并不太难! 此时李师师就像个炮仗,白润的皮肤都泛着红光。 莫古青起身说道:“骂完了?再不抓紧时间骂会儿,我就走了!” 听他此言,李师师很多想骂的话又骂不出来了,干涸的双眼不知何时又挤出了泪花。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百脉剑宗会站在你这一边,即便说服不了宗门,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废话!你是给老子披过嫁衣的女人!” 莫古青脚踩大鹏鸟,转眼便消失在云端。 李师师呆呆的望着窗口,想着那一日的凤冠霞帔。 东唐与出云的第一场大战拉开了序幕,不同于西蜀的养精蓄锐和南通的试探,东唐第一战就是大战! 东唐这边以王长为先锋,率领着八千王家子弟兵列在大军最前面,王云领右路军三万,王策坐镇中军八万,另有一名叫做王万敌的王家家将领左路军三万,共计十四万大军与出云对峙。 出云这边有些奇怪,春姑娘立在城头,宁无谋侍立在左侧,莫凌在右侧,三千云英并未出站。 出云兵士每四人一个方阵,两人持盾,一人拿大戟,一人拿长弓,九个小方阵组成三十六人的大方阵,九个三十六人方阵组成三百二十四人的方阵,以此类推,总计兵力十万上下。 各个方阵间的距离都有着一定的规律,横看竖看都是一条线,从对角线看,则像一个迷宫。 两军对垒先是单兵叫阵,出云连败三场。 东唐士气正盛,王策下令中军推进! 王策不愧为东唐名将,而且以治军极严而闻名,八万人向前迈出一步,居然只发出一个脚步声,单凭这整齐划一的步伐,就足以窥测到整支军队的战斗力,八万人在迈步的同时,口中喊出一个杀字,震天动地,出云部队靠前的方阵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士兵面都已经汗流浃背,不少人干咽着唾液。 春姑娘的身体有些倾斜,宁无谋看出了她实在紧张,即便贵为烟雨十二衩,即便是久居人上,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数十万人的杀伐,一个小姑娘怎能不紧张。宁无谋手指下压,示意她不用紧张,可她的眉头却拽紧了! 王长有多猛?第一剑斩下去,最前面方阵的两个盾牌兵连人带盾直接齐腰而断,八千王家军蜂拥而上,两个三百二十四人阵一冲既垮,出云部队陷入混乱之中。 八千王家军掩杀冲阵,阵型却丝毫不乱,后面的中军跟上,杀人如割韭菜,初一交锋,出云这边的先头战阵就如同草芥般倒下。 城头不停的变幻旗帜,前面幸存之人往后跑,后面军士往两边跑,出云几乎陷入兵败如山倒的地步。 春姑娘双手握着栏杆,暴起的青筋几乎要撑破他纤细的手背,她咬着牙,额头上大汗淋漓。 宁无谋看着面前这位从小就不服输的小姑娘,感慨道让她来做这居庸关的统帅,是不是还是太草率了些。 春姑娘的嘴唇已经咬出了鲜血,可见城下的战斗是多么惨烈,出云的军队又是多么惨淡的光景。 短兵相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出云已经留下了几千具尸体,而此时,战场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东唐军队已经深入敌阵腹部,而他们面前是一条没有任何人阻拦的单向通道,通道两侧是一排排盾牌,盾牌下面是大戟,砍马腿,盾牌上面是弓箭,射人头! 从上往下看去,之前还混乱不堪的出云军队就像是一座迷宫,迷宫所有的路都通往一处——地狱! 东唐的军士瞬间人仰马翻,王长在阵中大喊:“冲两侧!” 大军恍然大悟,向着盾牌冲去,可你冲左边,右边的人出来掩杀,你冲右边,左边的人出来掩杀,况且此时东唐还未统一,有人去右边有人去左边,更多的人则是在狭窄的甬道内被己方阻隔,东唐部队瞬间大乱。 王长得知破阵无望,大喊一声:“撤军!” 可哪里还撤的出去,前后拥挤,还有出云的大戟长弓在前,东唐一时死伤无数。 就在此时,东唐的左右路边军前来救援,出云战阵瞬间收缩,预防这两路虎狼之师,中军得到了喘息机会,急急后撤,两路边军并没有冲入敌阵,而是在两翼打了个来回,就是要给中军争取到撤退的机会。 见东唐撤退,出云兵阵再变,正是那战场上常见的一字长蛇,蛇身之后是上万弓弩,万箭齐发,东唐又留下了上千具尸体! 此阵,便是宁无谋当时极力主张的迷宫阵。 春姑娘接手拥南关不过月余,居然就能让这迷宫阵发挥如此大的威力,这不得不感谢三千云英。 三千云英对阵法的理解要高于普通军士远矣,初一开始,由三千云英摆迷宫大阵,其余军士攻阵,之后便是一位云英领四位普通军士摆阵,再后来便是普通军士摆阵,而由三千云英带队冲阵,出云军士在战斗过程中领悟了战阵的精髓,所以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掌握此等巧妙的阵法。 王家军对战阵的冲击哪里比得上三千云英,这套阵法宁无谋研究了几十年,而对于东唐军来说,也并不陌生! 迷宫大阵 当年宁无谋与孙国谋的策辨,就是以迷宫阵为基础,那时,东唐上下称之为眼阵。 眼阵顾名思义,需要眼,并非是一颗眼,而是千千万万颗眼。 四人之中需要一颗小眼,三十六人之中需要一颗中眼,三百二十四人之中需要一颗大眼,每一个方阵都跟随“眼”的行动,全军之眼便是城上那八名旗手,旗手旗语变化,阵“眼”观旗语而发号示令,因此,欲破阵,先破眼! 三日之后,二人披星戴月赶到了居庸关下。 一人便是孙国谋的大徒弟,海清,另一人在东进途中,一箭射穿三只南飞的鸿鹄。 当年的策辨,宁无谋眼阵共计三十八种变化,孙国谋给出了三十八种破阵方法,因此,朝野上下才传出了“有国谋,宁无谋”的赞誉,而有幸观看那场策辨的,算上海清,东唐阵中有两人。 那位从平原城赶来的后裔部族,则是对付出云阵眼的最大杀器。 不等寒暄,王策与海清便打开了一张战事图,图上清楚了描绘了出云战阵的演变方法及两国军士的作战细节,细微处甚至能看到战士中箭后嘴巴张开的痛苦表情,海清啧啧称奇,拍手叫绝。 “将军,军中是哪位丹青妙手,能够将几十万人的战争跃然纸上,惟妙惟肖?” 王策拱手道:“正要介绍与丞相大人认识,此人名唤吴道,乃是一落魄书生。” “可是那位雨湿画布而做出《少年奔雨图》的吴大家?” “正是此人!” “了不得啊了不得!” 海清赞不绝口,而他此时再多的溢美之词都不算过分,因为这位吴道先生的名气越来越大,后来成了一方画圣! “丞相大人,可有破阵之法?” 海清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这破阵之法有倒是有,可军队来得及演练么?况且这迷宫大阵千变万化,破阵之法各有不同,即便是演练好一种,挡不住出云变阵啊。” “如此说来,此阵居然是破不得?” “也不见得,若是恩师在此,定能破宁匹夫的眼阵,如今老夫,勉强一试吧。” 要破眼阵,先习眼阵,继而破之。大军入阵,目力所极不过尺寸之地,前进与后退都要看身后的棋官,观旗语,听号令,便是战阵的基本。 海清好歹也是兵圣首徒,破阵之法又早有见识,此时稍一回忆便记起了七八分,再看到吴道先生的战事图,便又加深的一两分,他随即演化出二十四种旗语,东塘军士或融会贯通,或死记硬背,总之能勉强记牢。 正如海清所言,破阵之法易想,实战演练是关键,东唐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分批演习,但是他们有更好的办法——实战! 一日,无风也无雨,东唐又在叫阵。 今日叫阵相较于之前有了大幅缩水,中军三万,两翼各一万。 宁无谋看着城下东唐的五万大军,没啥说的,一口吃掉它! 这次作战,出云的部队显然就不在那么生疏,迷宫阵变幻越来越迅速,死伤较上次减少了倍余。 东唐的大军依然是整齐划一,可随着背后的战鼓和旗语变化,东唐军士居然有些自乱阵脚,还未能变换脚步,便被出云大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战了半日,死伤居然超过了一万。 王策咬着牙,接着打! 从日出东方到夕阳西下,东唐大军十存三四,但是这三四人就是东唐军队宝贵的种子,在下一次作战之时,这些种子就会发芽,最后开花结果。 三日之后,东唐战士继续叫阵,出云帝国出城迎敌,经过了一次大战的消化,东唐军队破阵更加娴熟,但是,三十八种战阵变化岂是一战就能全部演练完的,实际上第一次五万人战争宁无谋共计变阵九次,其中只有一次被东唐军队攻破,而此次东唐的目的便是看到更多的战阵变化。 经过第一次战争,海清的二十四种旗语增加到了二十八种,还有十一种做了微调。 今天的这场对战,东唐依然不求胜,只希望于尽可能多的逼出宁无谋的阵法,继而想出破解之法。 又是整整一日的对战,今天的伤亡人数居然比上次还要多,王策不得不在作战之时又临时补上了两万兵马,最后才堪堪能够以整编军的姿态撤退,算上第一次二十多万人的正面对峙,东唐的战损已经到达了六万。 王策不得不调动了五万新兵入伍,而出云这边虽然伤亡不及东唐,可也有接近三万人的战损,而且他们没有后续兵员补充,因此每打一仗,出云的兵力就会削弱一些。 然而,一比二的战损比在出云是可以接受的,哪怕是出云二十万大军都拼光了,东唐也将损失四十万将士,如此一来东唐哪还有国力再继续进攻出云。 又过了七日,东唐再一次叫阵。 本次东唐共出动中军五万,左右两路兵马各一万,而海清的旗语终于也增加到了三十八种,东唐通过两次大战积攒下来的种子有一半都撒在了这第三次对阵上。 两边都相互熟稔,作战更加轻车熟路。 东唐军士的伤亡依然要更多一些,但是不再是夸张的二比一,充其量也就是六比五的战损,最为关键的是,东唐有一小股军士突破了整个出云的战阵,也就是说,他们在迷宫之中找到了一条生路,虽然这一小股人无一人能幸免于难,可既然找到了生路,以后便会有更多的东塘部队突破战阵,如此一来就可以对出云形成两翼包抄,前后夹击的态势。 战了大半日,两边各自鸣金收兵,出云帝国这边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东唐的军队则是欢欣鼓舞,虽然说从战损上来说东唐还是败了,但最起码场面上两边都势均力敌,从战略上来说可以说是东唐取得了胜利。 在宁无谋和王策眼里,现在已经到了决战时刻,下一次对战将决定出云到底能不能撑过这一场浩劫,因为天空中已经飘下了第一场雪! 北方的雪来的比南方要更早一些。这也就是三国急急对出云发动攻势的原因。一旦落了雪,就表示战争告一段落,尤其是对南通军士而言,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雪花。 东唐已经蓄势待发,大军依然还是保持着二十五万的整编,出云帝国经过四场消耗战之后,勉强凑齐了十五万兵马。 九州大陆的二十四节气之一便是小雪,这一日刚好飘着小雪,东唐发动中军十二万,左右两翼四万人马立于居庸关之下,长枪戳地,齐声喊出:“战!还是降!” 是战还是降?飘着的雪花都在颤抖,它是如此的洁白,不久便会变得猩红煞眼。 居庸关守关将士有一问:“兵士可死战,可死鱼腹尔?” 此战先攻心,攻的就是东唐的假仁假义,因此天空中刮起了西北风,眯了东唐将士的眼。 出云军队十五万人出城列阵,战!死战! 一方是白甲白盔,一方是金盔银甲,在寒风中肃然挺立,三十五万人一起沉寂,只听到呼啸的风声。 居庸关内唱起了挽歌,慷慨悲凉,寒风中的两军将士都流下了热泪。 “居庸关,居庸关,温了一壶酒,何时牵马还?死战!死战!儿郎好忠胆,他日荒冢勿念,君可见,漫天大雪拢入眠,我溅三尺热血,阻你万里河山,死战!死战!” 在慷慨激昂的歌声中,一枝穿云箭划破万里长空。直指出云旗手,直到此时,后裔部族才出第一箭! “嗖!” 一箭从居庸关而出,与东唐的一支在两军阵中相遇,两箭齐落,各自裂成两半。 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皆是如此。 他们两人自十岁起就是平手,那次比了一天,直到山的那头那是平手,宿命的对决,另一方绝不会缺席。 东唐藏了将近一个月的先手,出手便失了先手。 二人无法分出胜负,两军开始对战。 “杀!” 杀声震天,杀气滔天,漫天飞雪,漫天殷红。 东唐中路大军向前推进,两翼侧向包抄,这是东唐第一次的三路齐进,三路大军毫无保留。 出云方阵中间迅速收缩,两边各自分开,如此一来便成了三个迷宫,阻挡住三路东唐的大军。 此次,迷宫大阵留的甬道更加宽阔,更有利于长驱直入,与第一次大阵分离有关,也与阵法有关,这是当初宁无谋并没有与孙国谋讨论的阵法,因此此阵名曰死阵,入阵双方,一方必须死绝! 王长的先锋军一往无前,多次的破阵实战他们早已轻车熟路,王云的右路大军则更快,他们很快就冲阵到了出云左翼的阵尾,东唐的三路大军,只要有一路能够突破迷宫,出云都将首尾难顾。 等到三路大军都突破战阵之时,任何阵法都没有意义,只剩下最基本的刺杀。 两军交战比拼谁更勇猛,勇猛之余还看谁的人多。东唐,握有绝对的优势兵力,因为此时,他们还有五万后备军整装待发。 居庸关就要告破了么? 是不是都忘了,还有三千云英! 三千云英 王云的右路军已经破了左翼的战阵,很快,中路军也凿穿了战阵,左路军稍微有些吃力,但是无伤大雅,出云的部队已经缩成一团。 出云的大军就像是一团饺子馅,东唐就是饺子皮,不久就形成了合围之势。 宁无谋看着城下的战事,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等得就是这一刻! 他曾以为凭借着迷宫大阵就可以拦下东唐的几十万雄兵,虽然他曾在策辨中输给孙国谋,但他一直以为纸上谈兵与实战是不同的概念,就如同海清与王策说的那样,破阵之法易寻,问题是实战演练。 即便是纪律鲜明的王策部队,即便是万人敌的王云与八千王家军,还不是照样在迷宫大阵中吃了苦头,若是换成其他部队,若不是现在东唐是以一国兵力攻打一关,那此战,东唐必败。 直到他看到三千云英破阵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原来他们不用入阵就可以破阵! 若是最后一次演练之中,三千云英不是用的木剑,那他十万大军顷刻间就会死伤上千,一个时辰之内便会被破阵,一日之内便会被屠戮殆尽。这便是在战场上吓退十万敌军的三千云英,传说不愧为传说,传说也不只是传说。 对于出云帝国而言,居庸关的依仗一直就是三千云英。 宁无谋的迷宫大阵只是一个幌子,不然之前三场战事也不会故意给东唐留下这么多会破阵的种子,迷宫大阵强就强在后期绞杀,凡入阵之人,难逃一死。 宁无谋精心为王策编制了一张巨网,王策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当他发现事有蹊跷之时,已经听到了一声剑鸣。 剑出如龙,曾经盘旋在盐城上空,王策虽未能亲眼所见,但是也听说过三千云英的威力。 在他看来,三千人的战斗力再强也终究是寡不敌众,只要吞掉了居庸关的十五万守军,再绞杀三千云英有何难?哪怕十换一,三千云英没了,出云的士气还会存在么?三千云英,就是出云的军魂! 他对三千云英在精神层面的作用判断的丝毫不差,可对这只部队的战斗力却严重的估计不足。 战后他曾言:“三千云英除非是四大宗门倾巢而出,单以军对军,十万大军毫无胜算!” 剑龙一出,王万敌的左路军就遭受了重创。 这三千人的军战素养极高,认识度高度统一,一眼就看出了东唐三路大军的薄弱环节,王万敌的部队就是后续补充的兵员,虽然不能算是新兵,但是在这场战争之中,他们是毫无疑问的突破口。 前面的部队还在与出云的右翼迷宫互凿,后续部队就被剑龙一来一去割下了一千六百颗头颅! 王万敌自恃自己是合一境的大剑仙,指挥麾下几位御剑道以上的剑客要与那剑龙决一高下,可刚起身,他心底便凉了半截。 曾经憾山境大将徐李都自信这条剑龙能够挡住莫古青天人合一的一剑,莫古青也不觉得此事有何异议,只是拦下之后还有几人能存活而已。剑龙之下,开天境可挡住一剑,憾山境难保全身而退,憾山以下,皆可杀! 王万敌在王家声望甚高,几十年间,王长与王云二人都以叔叔相称,从不待他为家仆,王策对之也是多有关照。 此时,他还没有来的及回顾自己辉煌的人生,就感觉到喉咙有些发甜,后背有些发烫,眼眶生疼,他看到了自己的右腿离体而去,他感受到了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仅一息的功夫,王万敌居然尸骨无存,尽数化为血雾! 左路大军经此变故瞬间傻了眼,就在愣神的过程中被出云战阵掩杀,全军覆没! 剑客御剑势必需要调息,剑龙已经给东塘军士造成了重大的创伤,一时片刻难以再发动攻势。 可别忘了,三千云英当中有二千二百名金刚武夫! 他们上战不批甲,但凭着金刚不破的皮囊阻挡枪林弹雨。 其他军队中自然也有同样的金刚武夫,更有境界高深的剑客可以对他们造成杀伤,可终究不像他们这么声势浩大,而且自成阵法! 剑客虽然不能再御剑,但是还可以出剑,在金刚武夫的保护下,八百云英剑客一剑一剑的斩落东唐军士的头颅,在金刚武夫面前的士卒都被一双大手拧断了脖子! 三千云英此时攻击的,便是右路的王云部。 现在的战场从出云被包饺子变成了东唐被抄了后路。 王策看到战事发展至此,不得不鸣金收兵。 可哪还收的了?迷宫死阵岂是浪得虚名?你越退,他掩杀力越强,二十万大军瞬间变成了尸身血海。 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王策最后的五万兵马终于出动了,要靠着这五万生力军,给大军争取一线生机。 王长随着王策征战多年,此时的战况他比王策还要清楚。 王长率领着八千王家军直插右侧,找到了正在辛苦作战的弟弟王云。王云此时的神情有些呆滞,漫无目的的挥刀,似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么重大的变故。 王长饱含热泪,对身边一位裨将吼道:“带他走!” 在此时,除了八千王家军谁还能为东唐断后?除了他这位不久前偷偷进入到憾山境的大剑仙谁还能拦住三千云英片刻? “死战!死战!儿郎好忠胆,他日荒冢勿念,君可见,漫天大雪拢入眠,我溅三尺热血,阻你万里河山,死战!死战!” 王长带着八千王家军挡在大军之后,唱着襄阳城的挽歌,想着自己襁褓中的幼子,这位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成为了出云战线上死的第一位憾山境剑仙,他的名气最大,他的声望最高。 王策经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惨败,痛失长子,还损失了八千王家军,已经快入花甲的他老泪纵横,他问海清:“左丞相的谋划,是这样么?” 海清也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千云英的战场必然相当惨烈,但没想到会惨烈至此! 东唐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如此败仗了,居庸关一役,二十五万大军倾巢出动,几乎人人负伤,战死十一万,伤残三万多,据粗略估计,三千云英参入战斗之后,东唐的死伤恰好接近十万之数! 东唐自然还可以组织二十五万大军再来攻城,可谁能保证能敌得过三千云英? 战事传到京城后不久,何塞就急急忙忙去了宝瓶剑宗。东唐八骏带着几百宝瓶宗的弟子连夜赶往盐城,东唐不死心不假,可现在最为关键的还是要保证出云不会反咬一口,趁机攻打盐城。能够挡住三千云英的,怕也只能是宝瓶剑宗了。 另外出云朝廷还聘请了大量的江湖散修,以及诏令东唐的其余剑宗,宝瓶宗的人还是太少,虽然八骏齐出,可对手有三千,还有至少十万的虎狼之师,他们只有几百人。 盐城的守军需要全部撤下来,他们已经被三千云英吓破了胆,别说他们,就连王云在战场上都已经眼神呆滞。 而事实上是,李成林与王策互换了防线,王策守平原,李成林守盐城。正好,李成林的二十万部队全部拉到了盐城,盐城的十万残兵则去到了平原。幸好此时是三国攻打出云,不然仅凭这防线空虚的几日,出云大军便可长驱直入。 即便如此,东唐上下还是被一则消息所震惊。 除了宝瓶剑宗以外,居然没有任何宗门愿意派出弟子赴前线,江湖散修更是寥寥无几,招到的几十个,基本上都是骗吃骗喝的主,要说境界,只有一个御剑道修为的剑客,说是御剑,还飞不过城头! 怎会如此? 东唐王一拍额头,居庸关的守将是春姑娘! 朝堂上下恍然大悟,虽然说烟雨楼名言不参与此间战事,可守将是烟雨楼的春姑娘,春姑娘不代表烟雨楼,可她能号令整个东唐烟雨。 哪有散修愿意去触碰春姑娘的眉头,小的宗门更是恨不得巴结烟雨楼,若此时春姑娘振臂一挥,整个东唐的江湖会不会发生叛乱,到那时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东唐并非是在杞人忧天,春烟雨已经划归到莫谷青的名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何塞算一个,何塞知道了,也就意味着唐王,海清,王策他们都知道了。 烟雨楼不会背信弃义,可那位莫少侠却并未作出任何承诺,或许,他让春姑娘守居庸关就是他的承诺,并不是春姑娘能将兵,而是他莫少侠已经站在了出云一方。 想到此处,东唐王的后背一阵发凉,就感觉到一张苍老的大手扶住了他,这只手确实是太苍老了啊,此人已经活了多少年了? 东唐王回头看着他,喊了一声:“不爷爷。” 那位全身都是老人斑的老太监瞬间跪地磕头:“陛下万不可再如此叫老奴,老奴消受不起啊!” “有不爷爷在,朕放心!只是以后,还请不爷爷照看好姜余,朕老了,累了。” 不太监眼含热泪说道:“自先帝救下奴才开始,奴才就立誓只要奴才在一天,就保住姜氏一天!” 他说的先帝并不是唐王的父亲,而是东唐的开国皇帝,而他,两百年前就开天了!曾经不太监的大名高居天机榜前十,后来没了,他还没死,这只能说明,他无剑! 合久必分 出云帝国并没有再攻打盐城,因为他们的损失要比东唐估计的大一些。毕竟是以十五万大军做诱饵,东唐军士一人一刀的话也得砍伤砍死一万多人。 出云这边二十万大军还有八万人能战,修养之后便会达到十三万,出云朝廷给补充了两万,春节过后的守军会有十五万人。有六万人在这场家园保卫战中献出了生命,还有一万多伤残领了抚恤回了老家。 对于依然健全的战士来说,他们是不幸的,而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来说,他们是幸运的。 王五和马六是同乡,二人一人断了左胳膊一人断了右胳膊,就给一辆大车拉了回去。受伤的军士能在战争还未结束时就有马车送回老家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因为战争的时候缺人,更缺马! 出云为什么能这么奢侈,因为出云有钱! 出云的国库几乎等同于其余三国的总和,主要靠它们一个纳税大户——烟雨楼。 烟雨楼在其余诸国都是不用交税的,也没人敢要求他们交税,但是,在其他国家省下的,出云这边一分不少的要交齐,这是说书人定的规矩! 为此说书人还与其余三位圣人有过争论,庄老夫子抠着脚假装听不见,王圣人就差跳起来骂娘了,最为平静的是那位礼圣首徒,因为经营税的收取方法是他们礼圣一脉定下的,烟雨楼隶属于出云,自然要向出云交税,他若是反对,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烟雨楼那是流金淌银的地方,税收自然是天文数字,因此出云有钱,朝廷有钱老百姓的赋税就少,百姓的赋税少了之后生活的就富裕,一富裕就买地,买了地就更有钱,然后再买房买马! 因此,出云不缺马! 这些大户的马一到战时,不管情愿不情愿,都要交给朝廷一部分,至于还能不能要回来,那就看打不打的赢了。 此时送王五马六回来的就是乡里大户的马,人和马一道回来,省事儿了。 王五叼着草,马六唱着歌,哥俩一点都不落寞。 “我说小六子,从小你就不服我,老子断了一条胳膊,杀了三个鬼子,你呢?” “艹,老子杀了七个,你跟老子比?就是这右胳膊没了,打不过你了!” “放了个屁!老子才不信,你小子不是喊着要当什么广威大将军么?嗝屁了吧。” “我当不了,我儿子可以当,老子从军的时候小蚂蚱才半岁,回到家该会叫爹了。” “你还想打仗?” “不想了,再也不想了,小蚂蚱就考个大将军就好,可别再打仗了,眼一闭就没了。” 两人躺在干草堆上,看着天,想起小的时候,一个要当大将军,一个要当比大将军还大的将军。 后来长大了,吃喝不愁,就想着哪天天下大乱,自己能去捞个军功,最起码光宗耀祖,再不济横行乡里,到哪儿都得听一声爷儿! 于是二人就一起投了军,刚吃了两天皇粮国饭,没想到就真的天下大乱了,二人命好,排在了战阵的最后方,想起那天两个袍泽连人带盾给人一刀就砍了,裤裆一直湿到鞋跟,原来这打仗,是要玩命的啊。 一个说砍了七个,一个说砍了三个,砍个毛,胳膊刚一举起来就没了,还砍人呢?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原来不只是庙算,还有民心。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当人们忘记了战争的恐怖之时,就会去向往战争,向往的人多了便是民意,民意多了便是天意,突如其来的一场战争,能让他们理解什么是活着! 这种对话还发生在平原,发生在黄河,发生在拥南关,发生在凤霞关。 有的在庆幸,有的在想家,有的在痛苦,还有人磨刀霍霍。 当所人有都去恐惧战争,都去憎恶战争的时候,这场大战才算是走到了尽头。 徐世杰就无比的憎恨战争。 战争给徐家带来了无上的荣誉,却也都英年早逝,在他们家里,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三代同堂。 无上的荣誉也是枷锁,他从小就注定要去当兵,还要当一流的兵,要当大将军,要当举世闻名的大将军。 他做到了,战争也来了。 大曌王朝历史上曾经经历了绵延两百年的战乱,那个时代被称为南齐北梁,大梁王朝统一的较早,南齐王朝却是风雨飘摇。 后来三家分齐,出云也替代了大梁王朝,由此演化成了四大诸侯的格局。 可这才安稳了几天啊,怎么就又要打仗了呢? 打的没头没脑,他宁愿自己还在黄河边上晒太阳,军功什么的,就交给周大为好了,反正都是你们家捞好处,老子官再大,也保不住子孙的平安。 有人不想打仗,有人却很想打仗,那人一身白袍,正是秦叔班。 他拍着徐世杰的肩膀,手里提着一壶上好的花雕酒,冬天喝花雕,最御寒。 如果说徐世杰这一代算是徐家的巅峰,那秦叔班这一代就是秦家的谷底。 他祖上曾是赫赫有名的战神秦公,但那是大曌王朝的事情。 对于南通而言,大曌王朝可以算是前朝了,你一个前朝名将的后代,还想着在新朝能有什么礼遇? 虽然说都是姓周,可是生在帝王家,宗家和分家患难时可以相濡以沫,发达时就会相互提防。尤其是有哪一个亲王势大的时候,各种流言便会满天飞,为了维护王朝的统治,至高无上的那位往往都会大义灭亲,而且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南通这一支隐忍的多少代才可以扬眉吐气,以至于立国之后连个曌字的国号都不用,而是定名为南通。 秦氏在南通还是得到了一定的尊重的,秦公的孙子当时还是一位将军,可往后却越来越没落,跟徐家的走势正好相反。 若不是这场战争,秦叔班估计也会庸碌一生,充其量也就是个校尉。 现在呢?他在军中的声望几乎不比徐世杰差,还敢拍大将军的肩膀,即便是战事就此结束,他最起码也是个秦氏的中兴之祖,更何况战事还没有结束。 妄自尊大是大忌,敢跟领导没大没小更是大忌中的大忌,若是徐世杰稍微嫉贤妒能,恐怕秦叔班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可是徐世杰,他惜才啊! 我们这位白袍小将肯定不希望战争就此结束,如果说谁最唯恐天下不乱,他肯定算一个。 两坛花雕酒,可花了他不少银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是来劝徐世杰攻城的。你可拉倒吧,南通的好处该捞的都捞到手了,东唐那边打赢了我们就跟着动动,要是打输了我们就撤,意思一下得了,何必呢? 徐世杰心里这么想,可他嘴上不能这么说。 “秦先锋啊,你可是想到了什么良策?” “大人,末将有一个想法,就看将军舍不舍得下本钱?” “什么本钱?我跟你说咱们南通的老本可不多,不能像东唐那样折耗。” 提到东唐,秦叔班眼中闪过一丝炙热,那位一直跟他相提并论,而他也一直当做对手的王云败了,所以他此战必须胜。 “将军!敌军的先锋虽然勇猛,但容易冲动,勇猛有余,智慧不足,我们可以诱敌深入!” “你有把握?我看那位拿算盘的军师老谋深算,未必能引蛇出洞!” “再老谋深算也会被胜利冲昏头脑,我们只需要送他几场大胜罢了。” “怕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入不敷出啊!” “将军,夏侯将军与楼上那位银算盘刘青和滚刀肉王途亲如兄弟,我们如果能生擒王途,凤霞关必然会出兵救援,他们来几个,我们杀几个,还怕拿不下凤霞关?” 徐世杰略有思忖,单以智谋论,周大为未必就强于他,他也看得出那三人亲的就跟穿一条裤子一样,袍泽之情谁说的清呢?历史上不就有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的典故么。 为兄弟两肋插刀,葬送一国国运,这事儿有意思。徐世杰眯起了双眼。 第二日,秦叔班领叁万大军前去叫阵,王屠子那火爆脾气,爷爷来也! 打了半日,南通不打了,打不过,跑!南通这帮人打架二流,逃跑绝对是个顶个的,而且贼会藏,分散起来你找都找不着。王途正欲追击,关内鸣金收兵。 王途一脸的不高兴:“收兵收兵,老子刚杀的兴起,下次再叫阵,老子不去了,你刘青自己去打!” 刘青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觉得事有蹊跷。” “他们佯败?” 刘青摇了摇头:“不像。” 这群人哪会佯败,一打就是真败,败得丢盔弃甲,恨不得把老婆孩子都扔下再跑。 “这样,下次的时候我们先在两侧设下斥候,再埋伏一路伏兵,你追击五里试试。” “成,五里是吧,老子多迈一步,跟你姓!” 王途甩着膀子走了。 隔了一日,秦叔班再叫阵,还是大败! 王途追杀五里,斩首南通军队四千人。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你个破算盘就让老子追五里,要是多追一会儿,定让那白袍小儿有来无回!” 刘青似有思考,最后还是说道:“不可深追,以后就以五里为限。” “没意思!” 生擒王途 一连七次,不得不佩服南通军士能够如此的视死如归,虽说是在逃,可还是抵不过积少成多,军中已经出现了两万的伤亡。 徐世杰说道:“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再玩先把我们的二十万给玩没了。” 秦叔班则胸有成竹道,“将军,给我五万兵马,你埋伏在离关口十里的地方,这次定能生擒王途!” “有把握?” “有!” 说此话时,秦叔班自己心里也在打鼓,若是不行,再想让将军出兵就难了,说不定回京的奏折上,还要参我个擅自出兵之责! 徐世杰多老奸巨猾啊,给了秦叔班一个特权,两万人以内随意驱使,不用禀报。 这次出兵五万,一无印信二无军令,真要打起官司来秦叔班是百口莫辩,而南通将士们都习惯了秦叔班无令调兵,也都没发出什么异议。 影响两军走势的大战终于要爆发了。 王屠子在城楼上一看,黑压压一片,南通这帮龟孙子终于要动真格的了,他摩拳擦掌,一连七次杀的不痛快,他好不容易跟刘青申请到十里,没想到今儿就来了条大鱼! 再重申一次,南通军队要是蹬起眼了战力是不差的,尤其是秦叔班手底下的嫡系部队,要不然也不能仅凭一万五千人就夺了万德城。 这次的大战没有出云军士想象中的那般容易,王途身上也挂了彩。 王途挥舞着大刀:“敢动爷爷一下,爷爷杀你一窝!” 战至下午,南通军士才出现了败像,五万人丢盔弃甲而逃,王途杀的眼红,上马便追,一追就是十里,口中喊道:“姓秦的你有种别跑,老子活剐了你!” 秦叔班连头也不回,只不过十里之上,徐世杰的伏军没有出击,因为他发现不远处有一队出云的兵马,要是王途就此撤回,南通这次还是无功而返。 王途杀了一天,身上还挂了彩,哪里还记得刘青的交代,又追了五里。 他追了五里,徐世杰跟了五里,发现出云的伏军没有跟上来,徐世杰在后面点了一个烟花。 王途抬头一看:“不好,中计了!” 此时秦叔班调转马头,朝着王途大喊一声:“小爷今天教你怎么打仗!” 徐世杰的十万大军把王途的三万追兵包了饺子,王途被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夏侯与刘青在凤霞关得知王途被俘,刘青痛心疾首,失声痛哭。 夏侯的性格就是一个闷油瓶,看上去沉稳,其实有些钻牛角尖,要不然也不会从大将军贬成兵总,你可以动我夏侯,但是不能动我兄弟,我夏侯可以吃亏,兄弟们都要吃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出云的绿林都愿意转投夏侯,为什么当初刘青和王途开黑店也要帮夏侯凑军饷,如今兄弟蒙难,夏侯怎么不去救援? 当天夜里,夏侯点了三千兵马,要奇袭南通大营,救出王途,谁知半路上遇到一队伏军,三千人只回来不到四百。 夏侯拍着大腿,彻夜难眠。 一边在彻夜难眠,另一边两人正在:“来,走一个!” 喝酒的肯定就是秦叔班和徐世杰二人。 生擒王途,斩首敌军三万余,晚上还打了个小伏击,又杀了两千多人,南通这一个月以来输的里里外外全捞回来了,自然要喝一杯。 秦叔班有些醉意,问道:“将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徐世杰知道他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借坡下驴说道:“秦老弟有何高见?” “这个王途,杀了有些草率,不杀又有些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不如,让他劝降夏侯!” 语出惊人,我得缓缓,这徐世杰本以为他会说以王途为诱饵,能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等最后没有利用价值了咔嚓一刀,完事儿。这招降,他还真是第一次琢磨。 这也难怪,徐大将军根本就没想着要打进凤霞关,自然没想要招降,秦叔班是日日夜夜想要打凤霞关,所以他在很久以前就有谋划,此时说出来正好,或可一试! 说干就干,王途被“请”进了中军大帐。 徐世杰堆着笑脸,一边在那儿寒暄着,王大将军辛苦啊,打了一天累不累啊,饿不饿啊,渴不渴啊。 王途一看这架势,整整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头肉,还有烤的兔子,旁边一坛老酒,这南通想干啥啊?下毒,怎么会呢,直接一刀多省事儿。 王途是个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主儿,坐下就开吃,他那个肚子本身就大,酒足饭饱之后鼓的想一个气球,王途拍打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行了,扶爷爷回去接着绑起来吧。 徐世杰此时变了脸说道,你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不替哥哥我办件事儿? 啥事儿?只要不是攻打凤霞关,啥都好说! 我们南通速来仁义,怎么会让你们兄弟相残呢,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在南通军中团聚罢了。 嘿,老母猪鼻子里插葱你跟老子装什么外国象啊,就你们这几块料还想打下凤霞关? 不对,王途就算是脑袋瓜子再不灵光,此时也想明白了,南通不是要攻打凤霞关,是要我王途去招降啊! 王途对什么家国大义没有概念,之前只是大梁王朝的一个伙夫,后来跟了夏侯大将军,报效的朝廷也从大梁变成了出云,可是他对兄弟义气理解颇深,他的人生就是大哥怎么说,他怎么干,还从来没有他跟大哥提要求的时候。 他转眼一想,我这要是一出面,那大哥降不降都将授人以柄,若是投降了还好,大不了三人一起在南通还是兄弟,若是大哥不投降,那不仅兄弟以后没得做,恐怕出云上下也容不得大哥,你们这招狠啊,不是劝降,是逼降啊! 王途别的东西理不顺,牵扯到兄弟三人切身利益的事情理得门儿清,此时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颇有义薄云天的豪情,打死不说一句话,你们要杀便杀,有什么诡计自己使去,别想拖老子下水! 徐世杰眼珠子一转,当即就想出了一条妙计,派人把王途又“送”回了看押重犯的帐篷。 秦叔班从后面走出来,问徐世杰道:“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秦叔班虽然说战场有勇有谋,可徐世杰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只见他对秦叔班耳语到,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秦叔班一听,将军果然妙计! 第二天,南通军士放出话来,七日之后,火烧妖人王途! 自此王途每天就被挂着杆子上晒太阳,虽说这冬日的阳光并不毒,可挡不住王途只能脚尖着地啊,第一天就把吃的那顿酒肉全部都烤了出来。 这南通军士还算仁义,每天给喝两次水,晚上喂一碗小米粥,关键是不能让王屠子提前死了。 与此同时,南通这边派了一个使臣前往凤霞关,至于说了什么,无人知道。 七天!只有七天!夏侯一摔酒杯,南通狗贼欺人太甚,大军摆阵,跟他们决战! 刘青一听,“将军万万不可,我等奉命守凤霞关,切莫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若是凤霞关有失,那我出云北疆可就再无屏障了!” 夏侯仔细一想也对,刘算盘你鬼点子多,你说怎么办? 刘青跪地说道:“愿领五万精兵,定救出王途!” 五万,人不算少,要说拼死救出王途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万一被打了埋伏即便是伤亡多一些最起码也能撤回来,而且刘青做事向来谋而后动,比王途要稳妥的多。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刘青向来沉稳,五万兵马并非是一股脑的冲进南通的大营。 他先安排斥候在方圆途中十里的范围内探路,每隔五里又在左右两侧埋伏五千伏兵,一路摸着到了南通的大营。 当天夜里,南通大营杀声震天,出乎意料的是,南通的寨前守备力量相当薄弱,也就堪堪两千人的兵马,刘青的三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就突破了阵营防线,却看到大营中间的木桩子吊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假人! 外面盖了一张人皮,里面填的是稻草。刘青一看,不好,中计了! 之前他还在纳闷,怎么这次南通在两路一个伏兵都没看到,原来是玩了一手空城计,就在刘青意识到中计的同时,营寨左右两侧和后方的深山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打杀声,出云兵士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的全是人,还没开战腿就开始打哆嗦。 刘青大喊一声:“撤退!” 不能打,只能撤,刘青拔腿便跑,只要是能撤出五里,就可以与他的第一队伏兵会合,到时候南通追击大军脚步就会有所牵绊,跑出十里他们就算是安全了! 可南通是有备而来,二十万大军堵你三万人,后路都被包死,哪有那么容易跑。 刘青的出云部队与南通的大军不久就扭打在一起,三万大军对二十万,听上去人数悬殊较大,但是,出云大军集中在一起突破一个点,就像是一支矛,南通大军分散堵截就像是一堵墙,只要是刘青能在这堵墙变得厚实之前捅一个窟窿,大军还有一线生机。 刘青毫不犹豫,集中优势兵力,突围! 正所谓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出云将士悍不畏死,竟然杀出了一条血路! 将军,回家吧 刘青骑着出云首屈一指的鬣云骢,身后跟着一万多残兵败将,再往后便是几万南通追击的将士。 就在庆幸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前面一白袍小将拦在路前,定睛一瞧,秦叔班,刘青差点没坐稳,大喊一声:吾命休矣! 此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战场上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可巧就巧在这飞沙只冲着南通军士而去,并不影响出云士兵。 刘青一阵不解,莫非是天意? 与此同时,从漫山遍野听到嗷嗷的叫声,就像是一群野人,身上披着干草,与秦叔班的大军撕打做一团,南通军士连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还顾得上作战,只能后撤。 刘青扬长而去,山间的狂风也应声而止。 跑出去十里,刘青发现南通并没有追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后面跟来了一群“野人”! 只见那群野人解了干草,摘了斗笠,打扮倒像是某位世家豪门的府兵,再看看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汉子,满脸络腮胡须,大嘴一咧露出泛黄的门牙,嘿嘿笑道: “刘大人受惊了,我等是凤霞关西北处华府的人!” 华府!刘青大吃一惊,这个华府他倒是早有耳闻,听说是一位华大剑仙当年置办,已经有二百余年的历史。府上现在的家主名叫华兔兔,两个儿子华文华武,文武双全! 儿子起名都这么霸气,为什么老子叫华兔兔呢? 原来,此人名叫华屠龙,这屠龙二字便被很多人拿来做文章,说你华家想要造反。 最为不客气的就是凤霞关此前的兵总,没事就到华府打秋风,华府虽然有些家业,可也经不起这州郡关口空手套白狼啊,于是这位华屠龙就给自己改名叫华兔兔,哎,我就是一个乖巧的小白兔,这下你们总该放过我了吧! 刘青带着华府上下来的到了凤霞关,两边一寒暄,这就吃上了酒。 华老爷子是个爽快人,虽说不满朝中有些肮脏的嘴脸,可这心还是向着大出云帝国的。 前两日,华府有家丁在山上听见有动静,摸过去一看,正好看到咱们王大先锋官遭了敌人的埋伏,也不敢走的太近,急急忙忙的回了庄子。 华老爷子在这乱世,本来就有心报国,想带着庄子上下就投了凤霞关,可你好歹也是几千号人呢,就算是不被当成奸细,难免以后会受到刁难,无外乎亲属二字。所以华老爷子就想着,先救出王先锋,再纳个投名状,好歹保证华府上下不至于受了委屈。 谁知道误打误撞,就碰上了刘青的大军,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大忙。 刘青连忙说道:“华老爷子不必多虑,咱们夏侯大将军最是爱兵如子,华家既然有心报国,凤霞关定不会委屈了各位。” 华兔兔告罪道:“之前素有耳闻,但是老夫总觉得眼见为实,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那位王先锋至今也未能摆脱魔掌,是我等想的太简单了。” 刘青转而一想问道:“不知山上的那阵妖风,可是华府哪位高人的手笔?” 华老爷子开心的哈哈大笑,嘴上却说道:“不敢不敢,犬子自幼文不成武不就,就爱钻研这奇门遁甲,没想到真给这小子琢磨出点门道,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堪大用啊!” 话虽如此,可还是难掩华老爷子那股子得意劲儿。 刘青看华家两位公子,一位身材魁梧,一看就看出来是个内家拳高手,另一位文文瘦瘦,想必就是那位钻研奇门遁甲之术的小道士了。 刘青看向那文弱小子问道:“想必,这位就是华文公子了。” 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抱拳说道:“在下华武,华文是家兄。” 刘青一时语塞,看着华老爷子说道:“您家这两位公子,名字可是起反了啊!” 华老爷子生性豪爽,拍着桌子说道:“自打我爹起就不会起名字,给我起个华屠龙,龙没屠了,自己差点被人给屠了。” 一夜吃酒不再细说,可夏侯和刘青心里还是不太高兴,几个华家军,也比不上自家的兄弟啊。 南通这边军营相当的安静,白天发生的事情都看到了,却谁都不说,都看的出这里面的邪性,这出云军方难道有仙人坐镇? 徐世杰的心情有些失落,虽说是没打败仗,而且收获颇丰,可如此精细的谋划都没能再捉住刘青,出云肯定是不会给他们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了。 徐大将军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喝酒,一喝酒就得有点下酒菜,今晚上有口福,埋伏的时候恰好碰上只小麋鹿,这鹿肉可是真嫩啊。 一位小兵卒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烤肉就到了将军大帐,刚一进来徐世杰就觉得这肉真香,吃了一口,嗯!外焦里嫩,尤其是这个作料入味的感觉,就算是皇上设宴的时候鹿肉都没这么香过。 徐世杰喊住了那个小兵卒:“来来来你过来,陪我喝两盅。” 小兵卒自然知道分寸,只在一旁侍立。 徐世杰问道:“这肉是谁烤的啊,贼香。” 小兵卒回答:“小人家中有种烤肉的方子,出来的时候带了点调料,将军吃着还行?” “行,真行,你们家是卖烤肉的啊,等打下了出云,到时候带着全军去给你们家捧场!” “等打下了出云,怕是小人家也就没了,将军也吃不到这么香的烤肉了。” 徐世杰心中一惊:“你是出云的人?” 他心里清楚,军队中绝对没有出云的将士,连降兵都没有,此人是出云人只有一种可能——刺客!他赶紧吐了吐口中的残渣,还抠着喉咙。 小兵卒摘下了头盔坐在一旁,笑着说道:“将军莫惊,若要杀你,用不着下毒!” 徐世杰看着眼前的兵卒,眉目清秀,眼中却有一股久经杀戮的镇定淡然,关键是凭借他憾山境的修为都看不出此人的深浅,莫非是开天境? 出云何时又多了一位如此年轻的开天境剑仙? 徐世杰眼中抹过一抹杀意,手中端着酒杯随时准备摔倒地上:“敢问高人尊姓大名!” 小兵卒没有说话,而是问道:“你这酒杯摔下去,二十万大军还能有人活着么?” 徐世杰此时才感受到一股天威,又有另一股天威,第三股天威! 居然还有三位开天境的大剑仙在周围!四位开天境,哪怕是要毁灭整个南通都绰绰有余,南通剑宗全部出战都不一定能挡住四位开天境,不过,南通国内有没有无剑道的高人坐镇他就不得而知了。 天威一闪即逝,除了憾山境谁都察觉不到。 “先生认为杀了徐某人,南通就会退兵?” 徐世杰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江湖,他知道,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要先豁出性命,置之死地而谋求生路。 年轻的兵卒摇了摇头,“如果我要杀你,你说不了这么多话!” 徐世杰转而一想,确实如此。 “我只是希望南通能自己退兵,或者在深深的恐惧之中退兵,此时退兵,就能减少数十万家庭的悲剧!” “若是先生出手,难保三国的千年老王八不会一起出洞!” 年轻兵卒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徐世杰:“你配么?你们配么?” 一个憾山境,不配,二十万大军,也不配,他要出手,就是对付那些千年老王八! “将军!回家吧!” 年轻兵卒转身离去。 “你是谁?”徐世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想要最终确认一下。 年轻兵卒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叫我定南侯!” 定南侯,传闻中跟白泽平起平坐的男人,超过李探花的人族第一人——莫古青。 出云的定南侯。南方,究竟在哪里才算是边?如果他想,是不是所有可以定义为南方的地方他都要平定?定南侯,还是定天下? 莫古青走后过了半个时辰,徐世杰的额头还在冒汗,后背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一身酒气散了大半。 连夜,他喊了秦叔班过来,只说了一句话:“不管七日之后如何,都留王途一命!” 徐世杰的态度让秦叔班感到了一丝恐惧,因为他从徐世杰眼里看到了恐惧,这个世上,能让徐世杰这种枭雄如此恐惧的人,屈指可数。 南通大军一夜都在诡异的气氛当中,第二日发生的事情更加的诡异,夏侯要降! 凤霞关那边的降书是这么写的: 夏侯刘青与王途兄弟三人情同手足,如今出云帝国牝鸡司晨,兄弟三人多受排挤,早就不想跟着出云干了,如今兄弟被俘,正好就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降了南通,以后定了天下也能混一方诸侯当当。 徐世杰与秦叔班看到之后一脸苦笑,诈降做的也太明显了,您这是拿阴谋当阳谋玩啊! 可你别说,这一手玩的漂亮,有了这份降书,倒是不能随便杀王途了,不然传到庙堂之上,你说是诈降,人家就会说是你徐世杰嫉贤妒能,不接受投降,徒增杀戮不说,还耽误南通的大计! 借坡下驴正好,反正也没准备杀,可不杀也不代表能放,既然你夏侯要投降,那咱们就得商量商量怎么个降法。 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不是这边说不妥就是那边说有诈,总之商量了半个月都没定下来,王途就在南通的大帐里好吃好喝,直到落了第一场大雪。 新年 南通军士没有加过这么大的雪,白茫茫一片,出云帝国的白山黑水,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西蜀的部队很多人也没有见过大雪,在西蜀,冬季经常是小下雨,一下就是几天,连绵不绝,偶尔落几场雪都是入地既化,哪见过这般埋到膝盖都走不动道的。 李自成的帐篷里摆了个火锅,正宗的蜀地锅底料,涮的是上等的小羊羔肉和鹿肉,林旭陪侍在侧,孟凡从附近烟雨楼拉来了一帮歌姬舞姬,两边十万大军对垒,两位主将在一起吃火锅,无论是出云还是西蜀的部队都觉得,这场仗怕是打不起来了。 起初了时候,两边的巡逻部队碰上了还爆发了几场小规模战斗,到目前为止总共死了三个人。只是这些事情报上去就没了音讯,也不说是该打,也不说不该打。至于探查军情,还用的着斥候么?两位主将进敌营跟进自己家似的,战略部署一目了然。西蜀这边已经调了一半的部队回国了,出云这边也调了三万人支援居庸关。谁都看的出来,这里的战事,就是孟凡和李自成两个人的事情。 两边军队见面从剑拔弩张,到假装没看到,再到相互打招呼问早,现在都一堆堆的学他们将军,坐在一起烤着兔子想着家,他们堪称是当时版的中国好邻居。 居庸关那边大战了一场,可谁都知道这场大战不会影响到大局,只是东唐心有不甘罢了。因为这次没出兵,出的是剑。对战双方是八百云英对阵六百宝瓶剑宗弟子,双方各自都有几十人的死伤,从长远是看,都不太好过。三千云英是一代一代的,这一代人死一个少一个,下一代最起码得培养十年,如果说宝瓶剑宗拼了宗门跟三千云英来个同归于尽,那出云就再也拿不出来王牌军了。 宝瓶剑宗看似伤亡不大,可要知道,御剑道到合一境的剑修是一个宗门的中流砥柱,放在一些小的宗门都是供奉、长老级别的人物,就说白云剑宗,一夜之间死个几十个看看,对于他们来说这就算是灭顶之灾了。 为什么要打这么一架,不服气呗。宝瓶剑宗不可能永远守着盐城,落了雪他们也该回宗门了。其实很多弟子来的目的就是要跟着传说中不可一世的三千云英大战一场,江湖人士谁不争个名声呢。 打完之后才发现,这种没脑子的事情以后少干! 一头兄弟情深一头咬牙切齿,中间呢? 中间又打了一场! 这次不是南通军队叫阵,而是出云这边主动出击。凭啥?凭着人家是本地人! 徐世杰是一代名将不假,可是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也第一次听说过雪崩这个词。 徐世杰选的驻地很讲究,两边都是峭壁,后面是宽广的平原,而且挖了战壕,前面就一条大路直直的冲着凤霞关,想偷袭成功几率不大,正面突击就让你知道什么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下了场大雪,得扫雪啊,雪往哪儿扫呢?一般都是就近堆,先把后面的平原堆满,再堆到山脚下,得嘞,给自己挖了个墓。 下完大雪之后刮了一天的西北风,那雪冻的跟冰似的,这么冷的天,都在帐篷里烤火,南方人根本就没有棉服棉被这种东西,还是靠着友好邻邦东唐的接济才不至于冻坏。 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几百个出云的兵士扛着炸药包就出发了,他们要干啥啊?炸山!靠着这点炸药想把山炸了给南通埋里边?不太现实,可这炸药一响动静大啊,炸药多了山也跟着摇啊。山一摇雪就要往下落啊,能落多少?能把人全埋在里面!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炸药炸了! 地动山摇,大雪就如同一块块天外巨幕朝着南通的军营落了下来! 听到声响,徐世杰出营一看,完了! 那场面绝对就是世界末日! 南通的二十万大军瞬间乱成一团,像无头苍蝇一般哭着看着到处乱窜,直到第一片雪堆落下,十几个人被砸在下面没了动静,南通军营一时雅雀无声。 “跑!” 有的往前跑,有的往后跑,有的还回营拿东西。 徐世杰不愧是开山境的大剑仙,飞到空中就把那巨大的雪幕给拍了个粉碎。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而他面对的是一座天然雪山的无差别攻击。这种攻击就如同憾山境,合一境或可抵挡,合一以下根本就没有还手的可能。 更为关键的是,即便你粉碎了雪幕,可大雪还是会把军营给埋了。 下面的人还在跑,御剑道以上的人御剑跑,不会御剑的拔腿就跑,前后两个出口此时显得拥挤不堪,中间被雪砸到地上人就再也没爬起来过。 这还不算,回头拿东西的基本上都被埋了,往前跑的,没跑出三里就看到的出云的兵马,此时再想回头已经晚了,几千人都成了刀下鬼。 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后面! 后面基本上被自己堆得雪山给堵死了,要不是有合一境剑仙破开了一个大口子,怕是会有更多的人被砸死,踩死。 二十万人死了八万! 剩下的十二万人粮草尽失,疲惫不堪。 凤霞关与东唐最近的城镇相隔两天的路程,没有任何寄养,渴了可以吃雪,饿了就只能找雪地里冻死的鸟雀和野兽,太少了! 两天的路程,路上冻死和饿死的就有八千人! 仅有的几匹马都吃了,若是在多走一日,就要吃人了。 东唐的官员看到这十万如恶鬼般的部队,第一时间没敢开城门,徐世杰此时就像是一头饥饿的猛虎,一拳就轰开了城门,那位倒霉的太守也被他轰烂了脑袋。 十万大军如狼似虎般冲进城里,先把粮仓洗劫一空,粮食带肉全给吃了,甚至有些人是生吃的! 那座城就康城,那位倒霉的太守叫李如意。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十万人终于活了下来。 这其中还有人因为吃的太急噎死的,居然也有上千! 狗娃儿塞了七八个馒头,最后噎的直打嗝,他的好兄弟大瓜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帮他拍着胸脯,看到狗娃两眼发直,不会也噎死了吧!大瓜使劲拍着狗娃的胸脯,见狗娃没啥反应,摇着狗娃的身子就哭了起来,谁知道,此时狗娃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大瓜抬头一看,没死啊,你没死差点把老子吓死! 狗娃抱着大瓜,一边哭一边喊:“我想我娘,我想我妹妹,我想家!” 狗娃嘴里含着馒头,说的并不清楚,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一群劫后余生的兵士都抱在一起痛哭,康城里瞬间哭声一片,康城百姓们不敢出门,但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想家! 徐世杰躲在一处偷偷的抹眼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现在只希望能有一纸诏书,甚至他感觉到诏书已经在路上了,这仗咱不打了,回家! 在这场混战之中,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趁着混乱逃了出去,他便是王途! 夏侯与刘青看着王途没缺斤没少两,兄弟三人瞬间就湿了眼眶! 王途拍着刘青的后背,差点把这个书生拍的岔气:“这么毒的鬼点子也就是你能想到,你就不能给子孙积点阴德?” “好了,好了。” 刘青一边推开王途一边说道:“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他!” 顺着刘青指的方向看去,王途看着一位更加文弱的年轻人,心里犯嘀咕:“细皮嫩肉的,没记着军中有这号人物啊!” 刘青又把华家父子投军的故事说了一遍,王屠子脑子不够使,不过还有一碗酒解决不了的事情么? 凤霞关的官兵当然要喝酒,而且要酩酊大醉,因为凤霞关之围,解了! 徐世杰没有等来一纸诏书,却等来了王云的十万大军!王云给他们带来了军需和粮草,两国的庙堂认为,这场仗,还是要打!不过徐世杰不用打了,王策也不用打了。 徐世杰即日起罢黜南通西路军兵马大元帅之职,回京请罪,南通十万大军由秦叔班挂帅,与东唐王云部合兵,共同攻打凤霞关! 王云担任联军统帅,秦叔班担任副帅,两路大军在攻破凤霞关之后就可以分兵各自行动。 王策守着平原,蒋芸圈禁,周大为守黄河,徐世杰回南通,李自成按兵不动,这场战争终于标志了老一辈将领的落幕,也是新一代人杰的舞台! 很久以后,秦叔班与王云同朝为官,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是再也没有提起过出云的战事,有人说这场战争是两人的成名之战,但是在他们心里,却是一生都抹不去的耻辱。 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却有上百万的家庭不能够团圆,小黄后穿了一身红色的小夹袄,他问孟凡:“明年还能胜么?” 一轮明月之下,曹小蛮看着南方,就只喝了一杯酒他就走了。 阮小七和周君依然是吃着锅子,后花园里又多了几具莫少侠的“尸体”,因为昨天那个王八蛋还在烟雨楼! 只是周君并不急着开席,阮小七也明白了不能开席,因为后山有龙抬头,因为不远处多了一个黑点,那是一只能一日万里的大鹏鸟,他的头上还落满了雪花。 有些人注定等不到了,比如李师师。她还在纳闷,坐在对面的这位白衣少女是谁?直到她露出八条雪白的狐尾,才知道原来是他的安排。 有人本来就没想着能等到,灵雅儿还在梧桐树逗弄着小燕雀,却听到凤灵大阵响起了欢快的凤鸣,真拿自己当凤凰了?于是她凤翔九天,整个灵族都在合十祈祷。 新年,新的开始! 各怀鬼胎 虎子塞了一大片小牛腰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说道:“兄弟,你真的给小黄后卖命了,不会是看上那个小娘们了吧!” 莫少侠突然感受到了一阵阴冷的目光,低着头涮百叶:“虎子,听说你新娶的小媳妇水灵的很啊,啥时候请我去家里坐坐?” “滚滚滚,敢打老子的主意,老子......打不过你骂死你!” 周君和阮小七看着打闹的师兄弟二人,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变。 皇宫的宫女不多,周君身后这位却是最不同的一位,不同之处就在于,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周君身侧,说是宫女,倒更像是个暗侍卫。 莫古青多看了她几眼,长相一般,身材一般,个头一般,换身衣服跟大街上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这么个一般人怎么就能让周君带着身侧?莫古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又看了一眼。 此时,他脚面传来一阵生疼,一直看在眼里的阮仙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合着你是里外不嫌弃,老少通吃啊。 莫少侠有着多年被“偷袭”的经验,此时更不会乱了分寸,故作镇定的与周君碰了一杯酒。 周君打趣道:“她是朕的,找你的阮仙子去!” 莫古青依然保持微笑,却因为一个走心的不小心,手里的筷子带着油汤飞了出去,正好打在周君身后宫女的面部,宫女的左脸颊红了一片。 “你!” 阮仙子对莫古青举起了粉拳,心想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可莫古青的眼神却充满凶光,他看着那位宫女。周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女突然跪地不起,不敢抬头,也不敢说一句话。 阮小七忽然出剑! 她明白了一件事情,一位宫女看到飞来的油水不躲也不喊,即便是被烫肿了脸颊依然表情不变,这意味着什么?而她常年在周君身侧,阮仙子却看不出她的深浅,这又意味着什么? 总要一剑探个明白。 阮小七第一次出手就是二十八柄飞剑,看似就像是一条直线,宫女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做出了一个后仰的动作。 袖剑与眉心接触的那一刻,宫女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后仰的虚影,二十八柄飞剑过后,宫女身后已经出现了第五个虚影,于是,阮仙子又出了四剑,宫女身后的虚影变成了六个。 阮小七眼神询问莫古青,莫古青摇了摇头。 收剑入鞘,宫女恢复了原来的神态,只是脸上的红肿已经消失了。 莫古青磕着酒杯说道:“八罗生!” 周君并没有否认,身后的宫女就是八罗生!八罗生是一个人,是一套功法,也是一柄剑,铸剑宗八十一把名剑之一——八罗生! “八罗生已经死了!”莫古青语气肯定。 周君解释道:“八罗生死了,可他还有女儿!” “你是说她也好几百岁了?” 周君喝了一口酒,没有回答。 “真没想到,你们从几百年前开始就已经在组织春晓!” “不!从第一位铸剑宗大剑仙离奇死亡开始,我们周氏就已经在未雨绸缪了!” “最后还是败了!” “敌人,超乎我们想象的强大!” “所以我师父才会去强者大陆,并不是世人所说的高傲,而是避难!” “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付清颜高傲也确实不假。” “都有哪些人参与了对铸剑宗的围剿?” 周君端详着橙黄色的花雕酒说道:“你认识的,你不认识的,你想得到的,你想不到的,你不想想到的,现如今赫赫有名的人物,哪个又能干净的了?” “王语嫣?” “她参与的时候,这场围剿已经基本尘埃落定了!” “要对付那么多千年老王八,你的春晓,够么?” “那你以为,春晓之中传承了铸剑宗多少?” 莫古青冷笑一声:“不会超过十个!” 周君满意的看着他,笑容玩味。 “真是十个?十天干全是铸剑宗的遗孀?” “不然我哪儿来的底气要去灭亡南通?若是之前他们八十一人能有十人愿意联手,铸剑宗也不会落魄至此!” 莫古青摇了摇头:“联手了,还算是大剑仙么?” 剑仙的朋友可以满天下,但是战友只能是剑!八百云英是军人,春晓是组织,只有一人一剑平天下,那才是大剑仙! 两人不再对此事做无意义的争执,月色正美,新春送福,何不把酒言欢,天下之事,等天下来定夺! 周君和莫古青都喝了不少,即便是真的千杯不醉,此时都有了微微的朦胧感。 阮小七扶莫古青回了闺房,这间闺房他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可我们阮仙子还是冰清玉洁的身子。 以前是小不懂事好吧,现在都是二十有四的年纪了,说你正经,跟曹小蛮的事情当我阮仙子不知道? 真不知到这人是怎么想的! 这人想着啊,要跟天下所有的千年老王八为敌啊,围杀铸剑宗八十一人,血债,总要给个说法。 只是就单单一个烟雨楼,莫古青能对付的了么?即便能对付,可如何还能下得去手?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周君说的是不是真的?还要与那些人问个明白! 周君要灭亡南通,南通也有两位无剑道的老王八,正如同莫古青所言,大剑仙若是联合,便算不得大剑仙,若说是当年的八十一人睥睨天下,那春晓只能算是苟延残喘,甚至在皇宫死的那一位,没有拦下小八一剑! 天下剑?我周氏的天下剑何时才能再为我周氏所用? 何塞在东唐。 儿子和儿媳已经告辞离去,还抱着怀里襁褓中的小孙女。 这位花甲老人,每年的新年都感觉到无比的孤独。 他是东唐权倾朝野的左丞相,他是兵圣的接班人,可他没有自己的孩子! 很少有人知道他那位玉树临风的儿子是捡来的,就像是没有人能猜得透他的心思一样。 对于他来说,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存留就是那位大侄子,他为大侄子付出了什么?他这一脉的全部气数!是气数不是气运,气运尽了还有可能再获机缘,气数尽了就没了,到他这儿就没了。 不知道他的那位大侄子日后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在他的坟前痛哭。算了吧,哭啥啊,做都做了,咱们家的老爷们可不兴这么优柔寡断。 周大为看着涛涛黄河水,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有点像远古时代的祭祀歌曲,是祭祀敌人还是祭祀自己? 他不清楚,只是他知道,对面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那人叫蒋芸! 我南通可是真真的与虎谋皮啊,居然听从了何塞的建议,现在是骑虎难下! 如果说出云的战事有变,蒋芸会不会毫无保留的渡河?几乎可以肯定的说:会! 蒋芸不是王策,他会率领军士一点一点夺回南疆,而周大为在此,就是为了应对此等局面。 一切的一切都押宝到了那两位年轻的将领身上,成,则皆大欢喜,败则天下大乱! 首当其冲的就是南通,秦叔班的军队注定是不成功便成仁,即便能退出出云也不可能在唐军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撤退,而南通,还有没有兵力再经历一场大战?实在不行就将到手的南境还给东唐? 怎么可能!东唐如果敢对南通再用兵,难道小黄后就会坐视不理?作为此次战事的发起端,出云可以不打西蜀,可以放过南通,难道还能再与东唐和解?即便你何丞相再巧言令色,怕只怕是秀才遇见兵吧。 未虑胜先虑败。 李自成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三国的联军能被一个出云就拦在南边的第一条战线之外。开春之后的第一场战争会出现在居庸关还是凤霞关? 此时来看,凤霞关的可能性最大。 居庸关牵制了三千云英,拥南关牵制了孟凡。而凤霞关上并无可凭一己之力左右战局之人,秦叔班和王云,这两颗璀璨的新星会给三国带来怎样的惊喜? 李自成不想要惊喜,因为一旦发生了惊喜,那他不免就要与孟凡一战。 死何足惜?只是他若是死了,西蜀还可以依仗谁?东唐有不太监,南通有两位无剑道的隐士,而西蜀,只有一只性格乖僻的老蛟。难道就要将一国的国运托付给一个畜生? 烟雨楼内,小囡囡正在蹒跚学步。 她走到王语嫣面前,喊了一声:“奶奶”。王语嫣脸上笑开了花,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红包塞到小囡囡手里。 小囡囡走到琴风面前,喊了一声:“大量”,逗的烟雨楼众芳咯咯直笑,“琴风大量”故作生气状,可还是敌不过小囡囡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也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走到曹小蛮前面,小囡囡张开双手:“量亲,量亲”,曹小蛮抱起小囡囡,帮她掖了掖脖下的小花袄。 在曹小蛮的怀里,小囡囡一一见过了烟雨楼的各位“量亲”,不管是手上还是怀里都塞得满满当当,若是打开,怕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宝贝。 小囡囡对宝贝的理解不太深,可她有一颗探宝的心,她使劲抻着头探出身子,两只清澈的小眼睛不停的搜寻。 “量亲,爹爹不在?” 皆为蝼蚁 年初一。 皇宫上下贴上了镶金的春联。 宫门上贴的是:剑开天门,日月当空曌万世;海清河晏,一大天下好太平。 御书房贴的是:清雅小居,读一本乱世佳话,不争朝夕,朕乃是散淡闲人。 阮小七闺房的对联命途就比较坎坷了,初一开始,虎子贴的是: 比翼鸟,比翼双飞佳人露,并蒂莲,并蒂花开少年人。 虽然阮小七在圣医族只读医书,可也知道这比翼鸟并蒂莲是新婚燕尔的婚房上贴的对联,她倒是对新婚燕尔并不抵住,便对床上睡的跟死猪一样的男人怨念更深了几分。阮仙子亲自操刀,写的对联那叫一个威武霸气,只见,房门上对联换成了: 比翼鸟,一只翱翔天地,并蒂莲,只剩孤芳自赏。 莫少侠起床的时候一阵头疼,他昨晚喝的虽说不算少,可能在第二日还头昏脑涨的这是第一次。 看着门房的对联,莫少侠拍了拍脑袋瓜,补了一个横批:定不负相思意 他踉踉跄跄的走远,阮仙子看着横批嘀咕道:“就会说好听的。” 鬼使神差,莫古青来到了后山,恰好是龙头的位置,发现周不通早已站在那里。 “醒了?” “嗯,昨晚喝的什么酒,后劲挺足。” “家酿。” 家酿?皇家还自己酿酒?你这个皇帝当得也太寒碜了点。 周不通看着莫古青,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们周家个个都是千杯不醉,唯独这自家酿的酒不能多喝,一喝就上头。” 莫古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也不知是该抵触还是该高兴,两种感情应该都有吧,他问道:“我本来叫什么?” “周仁!” “太子周仁?南通那位呢?” “狸猫换太子罢了,他也是我周氏的子弟,你就不用多问了。” 二人沉默半响,后山的金龙吞吐的龙气萦绕在二人周围。 “跟我说说我的师父吧,说说你们的计划。” 周不通早就想到了他的这个问题,他也知道,再瞒下去毫无意义。 正如莫古青料想,他一出生便是一个局,周氏针对天下复辟部下的局,也是铸剑宗复仇的一个局。 二十四年前,宫里诞下了一名男婴,先皇后难产而死。莫古青出生之时,后山上那条已经沉睡了百年的金龙突然苏醒。一道龙息通过他的口鼻缓缓入体,幼小的婴儿经脉中有如一颗金珠划过,才刚一出生的他就经历了两次生死的考验。第一次是会不会胎死腹中,第二次是能不能撑过龙息的淬炼。 几个时辰过后,婴儿的呼吸变得平缓顺畅,而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坚韧异于常人。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有三人,周君周不通,周氏长子周贺,也就是后来的何塞,以及铸剑宗仅存的无剑道剑仙付清颜。 三人无比清楚,这是周氏龙脉仅存的一口龙气,大曌王朝是崛起还是灭亡,已经全部系于他一人身上。 三人几乎同时做出了取舍,周贺是长子,却不是嫡子,因此大曌的国祚由周不通继承,但是大曌的气数却多半传承在周贺一脉,周贺天资聪颖,幼年时就拜在了兵圣孙国谋的门下,而他习的第一门兵法便是度气。 周贺将自己的气数尽数度给了婴儿周仁。 年纪轻轻的合一境剑仙周不通是天生剑胎,然而,为了不引起四大诸侯国的注意,合一境之后他便惫懒不再练剑,而是将自己的剑道气运也尽数传承了给周仁。 付清颜将婴儿抱走,送与都城一户农家,七年之后,这位婴儿将会拜在铸剑宗的门下。此时,成败还只能看天,三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位婴儿画一条起跑线,而这条线,已经超过了很多人一生的终点。 莫古青在三人规划好的道路上走过了二十个年头,却在某个地方发生了微小的偏差。这个微小的偏差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莫古青的选择让三人的谋划几乎成空。 在三人眼中,他应该在二十岁时手握天下剑,成为世上最年轻的无剑道大剑仙。 周氏王朝也会因天下剑重见天日而再次掌控九州。 这便是一开始就加在他身上的一盘棋。周不通,便是先手之人。 然而,棋盘之上总有双方,周不通能够出招,对手自然也会反击。他们的对手并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 在岐山,莫古青爱上了一个少女,本来应该在入宫后成为新王后的阮宫闱。 他救了一只狐狸,本该由他一剑而斩进而进入无剑道的九尾狐。 他传承了三道天道大阵,这便是对手根据他的成长历程而出的的一招,困。 莫古青在对方的棋招之下越陷越深,黄粱城,不进山,烟雨楼,妖域,说书人与老乞丐,迷途道祖,王语嫣,李探花、白泽,他们究竟在扮演什么角色?现如今需要重新思考。 周不通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与周贺在棋盘上落了第二子——乱。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乱局之中,莫古青不知不觉间便走向了周不通想好的路,或者说父子二人不谋而合,因为此次,他是自愿入棋。 莫古青淡然的说道:“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以天下苍生为棋。” “荒唐,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是我周氏的天下,苍生也是我周氏的苍生!” “那人,与蝼蚁何异?” 周不通面露愠色“我周氏,绝不会沦为蝼蚁!” “不怕天谴?” “天?” 周不通难掩讥笑:“苍天有眼?怎么会容忍他们屠戮铸剑宗门?苍天有眼,又怎会容忍他们将我大曌国的国运蚕食殆尽?苍天啊,在他眼里,我们是真的蝼蚁,他又怎么会在乎蝼蚁的所作所为!” 苍天之下,皆是蝼蚁。既然如此,那天道又算是什么? 他一直以来向天出剑,到底是指向了谁? 他不明白,对于剑客而言,路有不平,一剑而平,他想再出一剑,然而,他已经舍了剑道。 这次,并不是再铸一剑就能解决问题。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剑山!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阮小七无聊的拍打着衣袖,桌子上摆着精美的糕点,她最爱吃绿豆糕,但每次都只吃一小口,胖了怎么办?要胖,也得等到以后。 “啪!” 莫古青在他眼前拍了下手掌:“你看,好大一只蚊子!” 阮仙子收起思绪,认真的看着他张开的手掌:“哪有蚊子?” 大冷天哪有蚊子?这个贱人! “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这么大人了!” “大么?不大啊,跟十五岁的时候没啥区别。” 莫古青眼睛扫向她越发挺拔的双峰,阮仙子面红耳赤,这话,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因为中间有个词——身份,更确切的说是——名分! 她虽然表现的不食人间烟火,但是毕竟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今日花仙子为她梳妆打扮的时间更长了一些,除了让她更漂亮一点,还不是因为再也不能像当年一样素面朝天?如果说哪一日自己的眼角出现了不起眼的小皱纹,那岂不是代表着要人老珠黄? 女人就是喜欢钻牛角尖,没事就胡思乱想,一想就会伤感,一伤感就会流泪,哪怕是阮仙子。 看着她要决堤的小脸蛋,莫少侠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安慰。 他说道:“我跟你请个假。” 阮仙子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甚至连伤感都来不及表露,湿润的眼眶转而变成担忧,莫古青一脸坏笑的看着她:“这么好骗啊,那就再多骗几年!” “你!” 还未等阮仙子说下去,莫古青已经踏着金翅大鹏御空而去,在一起这么多年,阮仙子能能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她的担忧几乎是不经过判断的,也就是说,他是真的要走。 请假?以前不管去哪儿不管走多久,他都不会请假,这次...... 天空本来是晴空万里,却突然乌云密布,一声闷雷过后下起了滂沱大雨,花仙子皱着眉头,累了一早上算是白忙活了。 只是何时,她的感情居然能改变天色? 改变天色的不是阮仙子,而是莫古青。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二十四年来他都没有记得自己流过泪,因为他在意的,不会让他伤心,一些伤心事,他从来不在意。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伤心,是这么回事儿啊! 莫古青伤心,整个大陆便大雨滂沱,若是钟离在此,定会感叹:“何时雨师也能够这么听他的话?” 仔细看去,天空中有无数的应龙蛟龙在施云布雨,若说他们是听从敕令,倒不如说它们是在畏惧,畏惧那个男人,也畏惧那只大鹏鸟。 莫古青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远处隐藏了气息又回到了都成,去了铸剑宗。 谷子一副小放牛娃的打扮,不知为何,张望舒夫妇并不急于把他培养成一个剑客,倒是希望他没事可以放放牛,读读书,那时候,必定天下太平。 谷子回头一笑:“大伯!” 桃花此时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师兄弟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言语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张望舒摇了摇头,他不太赞同莫古青的做法。 与这个世界 莫古青抱起谷子:“大儿子,长这么高了,你爹是越来越瘦了,你娘怎么胖成这样了?” 听了此话桃花脸上瞬间布满霞云,若说是她胖自然是无稽之谈,只是嫁人为妇日久,慵懒些也属正常,不免体态有些丰腴,腰间三两肉,恰到好处。可是莫少侠把夫妇二人放在一起说,一个瘦了一个胖了,难免是意有所指,谷子自然听不懂这其中的暧昧,咧着嘴噗噗的笑,露出了豁口的门牙。 “师兄!”桃花有些娇嗔的懊恼,若是之前,定是一剑来兮。 张望舒是个老好人,也是三句话打不出个屁来的主,自然不会在意这一句半句的荤话。 “师兄,你这次回来,是想要拆了宗祠么?” “差不多,你小子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帮主,居然一直把这件事瞒着我!” “并非是我有意相瞒,只是祖师有令,铸剑宗弟子不得再进剑山!” “哦?原来剑山的入口真的在宗门内,我去剑舍看看!” 莫古青双手背后,吹着口哨,迈着小碎步往前走。 “且慢!”张望舒摇了摇头,还是出口拦住了他。 莫古青等得就是这句话,翻身一个猴子观海就站在了椅子上。谷子只觉得这个动作贼帅,拍手叫好。 “师兄,当初老祖的嫡传弟子太白剑仙是何等的天资卓越,老祖都说在这个世上,他是唯一有可能比肩周通的剑客,可入了剑山之后再无音讯,故而老祖才会定下这么一条门规,你如今已经剑道通无,为何还要再去冒险?” “你听谁说的,我剑道通无?” “师兄就莫要再打趣了,虽然我刚入憾山境,但即便你是大开天我也会有所感知,你进入宗门无声无息,不是无剑道,难道是......” 莫古青看着张望舒说道:“是,我不是无剑道,而是无,剑道!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恭喜你,憾山了。” 桃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世人皆传......白泽......难怪......” 张望舒已经组织不起自己的语言,莫古青喝了一口茶说道:“如今你还要阻止我入剑山?” 张望舒一声叹息:“即便是剑道修为尽失,相信师兄也不乏高人手段,何苦还要再执迷于此?” “兄弟啊” 莫古青眼神澄澈,一如当年在剑炉铸剑的少年。兄弟一词,便显得格外沉重。 “兄弟啊,我曾经以为我走的是自己的道路,但是,今天有人告诉我,我的道路都是被规划好的,我只是按照别人的意愿在行走,二十岁之前是一条路,二十岁之后也是一条路,两条没有交集由两个不同阵营所带领的路,纷争因我而起,乱世因我而起,我不信,我不服!今天我要趟一条自己的路,一条世上之人根本就左右不了的路!” 张望舒若有所思,“这就是你要去剑山的原因。” “这就是你要帮我的原因!”能从莫古青嘴里听到帮我二字,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去的人,都没有出来。” “不,有两个人出来了!一位是老祖,一位是周通!” 九州大陆没有剑,自然也没有剑道,有人说是周通创剑,铸剑宗创剑道,可为何世上有一座谁都出不来的剑山?又是谁创造了剑山? 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唯一觉得荒诞不经的理论就成了真理,剑道来源于天外,剑山是一个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因此也就不能被人所左右,天也不行。 张望舒的担心变成了现实,莫古青出现在门口时他就觉得大事不妙,果然,他被说服了,他说服不了他。 “可我还是帮不了你。” “为何?” “因为剑山不在宗门!” “不在剑炉?” “不在。” “那你刚才不让我过去?” “我是怕那些上千年的老物件经不起你折腾的!” “我......告辞,别送!” “虽然说......”张望舒欲言又止。 莫古青第二次从门槛跨了回来,这小子肯定知道剑山在哪儿,不从他嘴里套出来,难道还要莫少侠满世界的去找?他静待下文。 “周通怎么去的剑山我不知道,但是老祖是通过一个碗。” “一个碗?” “山河碗。” “老叫花子。”莫古青思有所悟,原来他一直被当猴耍!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他当年的老祖也参与对他的谋划,他肯定本着怀疑的态度坚信不疑! 话已经挑明了,还不走? 不走! 铸剑宗当初的八人,再加上一个苟飞寒,晚上又是酩酊大醉!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一别便可能阴阳两隔。谁也没有感慨,谁都不会感伤,只有畅快淋漓的喝酒。 天桥下面说书人手中还有一枚铜钱,老叫花子还是那身寒酸打扮。 “要不,就用了吧,找个传人容易么?” 说书人转着手中的铜钱说道:“即便是用了,他这次就会听我的?我们这一脉啊,最是离经叛道,很可能出尔反尔!” “不过,在我老叫花子这儿,若是想用山河碗,再加一百年!” “你去跟他说去!” “他不行,你才是此方天地的圣人!” “三百年后呢?” “三百年后......”老叫花子盘膝而坐,凝视着山河碗,眼中是几千年来凝聚的智慧。他想不通,明明说书人还有两千年的儒圣寿数,为何在着重提及三百年后。 儒家圣人的规矩与道家的规律,本来就是两个极端的概念。 桃花看着莫古青鹏程远去,谷子坐在桃花腿上挥手,其余七人前一刻还是一滩烂泥,此时却都清醒了过来,原来悲伤,可以醒酒。 莫古青一步一步走入黄粱城,连城上的巨龙都未惊醒。 老叫花子捧着山河碗坐在城洞内,他感受到一股完全与老君不同的规律感应,这种规律凝结成一个点,又化作了虚无。 “你?” 老子花子曾经考虑过无数次的开场白,因此他回到了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的城头,说书人没有现身,那他就不会出现。 老叫花子怎么也想不通,任何人都想着得道成仙,而他却把一身的道法反哺天地。莫非真的要将自己至于绝地? 是,莫古青就是这么想的! 他不但以一身道法反哺天地,还将一身浩然之气反哺说书人,从说书人手中换来了一枚铜钱和百年的寿元,老叫花子的百年寿元。 原来说书人早就知道了他的想法,所以才认为老叫花子的百年寿元要与他商量,然而他一开始就接受了条件,从来就没有给老叫花子谈判的机会。 不再是儒圣,没有了道法,佛光呢? 迦楼罗,阿修罗,侏儒夜叉被他放归了天地,他们可以自己决定留在世上还是回小西天,是等待还是继续之前的杀伐,总之,佛说因果,也说放下。放下了,他也就不再是佛。 老叫花子眼神迷离,他活了上万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执着的人,这么纠结的人,这么不像个人! 莫古青靠着墙坐下,一如当年,在他眼中,老乞丐不再是高不可攀的高山,也不再是趟不过去的大河,原来普通人的视角是这样,可以活的如此轻松。 老乞丐不知道又从哪儿弄来的葫芦,递过去问:“还喝不喝?” 莫古青摇了摇头:“机缘什么的等我出来再说吧,我可没什么好东西再与你做生意了。” 老乞丐凑到他耳边说道:“剑酒,你不喝进不去!” 莫古青抢过葫芦,灌了一大口,呛得咳嗽,过了半天,他还停留在原地,老乞丐还在他身旁。 他不解的看着老乞丐,老乞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上没毛,就是好骗!” “我......” 莫古青本想问候他十八辈祖宗,转而一想,这人的十八辈祖宗不会是猴子吧,现在打不过他,为了少吃点苦头,还是老实点的好。 老乞丐仰着头,说道:“反正剑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你可以去城里逛逛,等可以进去的时候,我叫你!” 莫少侠可不想再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他用手肘碰了碰老叫花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直接穿了过去,老叫花子的眼神看似盯着他,实际上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喝了那口酒,他便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在剑山开启之前,他就像一阵风,或者说虚无。 莫古青轻飘飘的离开城头,去了一间茶庄,茶庄里卖的还是太平猴魁,庄主林丹无事可做,拿着鸡毛掸子扫着柜台,口里念叨着:“让我卖茶叶,让我卖茶叶,这年头茶叶哪有酒好卖,如果我卖的是美人露,现在肯定生意兴隆!” 莫古青在一旁偷笑,齐天大圣还是那个齐天大圣,一点都没缩水。 随后,他飘进了月春楼,穿过了一片紫竹林,留下了一把竹剑,严红英虽说一直潜心道法,但道行离老叫花子还差得远,老叫花子都感受不到莫古青,她又怎么感觉的到,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屋外,她能感受到紫衣。 莫古青来到了天桥下,却发现说书人在天桥布下了“滚”字结界,他不知道莫古青会不会来,何时会来,但是只要是在天桥,任你是一缕春风也罢,都逃不过说书人的法眼,就如同庄老夫子的茅舍,这里只有他的规矩!想把铜钱偷走,没门! 剑道九转?(今日八更,任性!) 后人,很多年以后的后人,生活在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后人。这群人发现了一个秘密,并把它命名为叫宇宙平行理论,莫古青此时,正出现在另一个完全平行的空间之中。 眼前的黄粱城逐渐变为虚影,城市消失于无形,莫古青的身形却越来越清晰,他正站在一口老井的井外,手里提着一个木桶,后面还有一队排队等待打水的长龙,可能是因为时间间隔的太久,人群中逐渐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莫家小子,你快点啊,站了半天了都,想谁家姑娘呢?” 莫古青回头看了看众人,一个都不认识!这里是剑山? 把木桶放入井中,手中的绳子随着木桶滑落,只留下一截小尾巴在他手中,这井,有百米深? 隔了很长时间,才听到“扑通”一声,木桶终于滑落到了井底。 莫古青双手拽着绳子,却发现这个世界的重量与九州大陆不太相同,总之,就是他此时打水也不用太费力,但也不至于很轻松,在两种不同的规律下完成同一件事所耗费的力气相同,所做的的事情却不同,搞不懂,慢慢搞。只是不知道这里的时间与九州大陆是不是在同步前进。 提着一桶水,鬼使神差般的走到了铁匠铺,一位浑身古铜色肌肉块的男人抽着旱烟,莫古青在记忆深处还保留着对这个男人的恐惧,他颤颤巍巍道:“父亲......” 男人磕了磕烟斗,眼神动了一下,这便是做了回答。 村里的老村长驼着背来到门口喊了一嗓子:“莫家小子,明天最后一次机会去试剑,再拿不回来哪怕是一把破铜烂铁,你这辈子就是个废人了!” 试剑?破铜烂铁?废人?莫古青越听越迷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难道不是来试炼的?难道说我本来就在这儿?最后一次又是什么意思? 铁匠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愠色,朝着门外喊道:“我们莫家世代铸铁,还从来没人敢说我们是废人!” 老村长在村外摇了摇头:“哎,世界上最好的铁匠,却只能生活在启剑大陆,子孙后代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一把剑......” 莫古青正在愣神,被汉子推了一把:“去铸剑!” 打铁,对于铸剑宗来说并不陌生,只是不知道是否与这个世界适用。莫古青调整了几次呼吸,后脚跟抬起,屈膝,转腕,抬手,落锤。 “咣!” 几乎是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莫古青被弹向远处,他发现,此地的空气就是剑元,而铸剑集的铸剑方法本身就是在引导剑元,经他一锤而落,凝聚的剑元如同爆裂开来。 在这个地方,不用引元? 铁匠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不受到剑元的反噬,他们的铸剑一直追求的是散而不是聚,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种铸剑方法? 根据莫家族谱记载,曾经的一位先祖用过一种特殊的铸剑方法,这位先祖在剑道大陆一时声名显赫,只是后来突然没了音讯。 莫铁匠抽着旱烟,岁月的轮廓如烟圈吞吐。 “今天你休息吧,明天去启剑森林。” 莫铁匠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这小子生性怯懦,不知今日为何显得有些怪异,知子莫若父,从莫古青眼中,他看到了久违的坚毅,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突然有了灵魂,或许是祖灵保佑? 莫古青根据这副身体的本能记忆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过去。 这个大陆名叫剑道大陆,大陆分为九段,在剑道大陆上称之为九转,第一转是启剑大陆,也就是莫古青现在生活的地方,第二转是引剑大陆,第三转是转剑大陆,依次类推,类似于九州大陆的剑道九流,只不过到了上三流,称呼就有了变化,分别是水中月、镜中花、空中楼。 大陆的面积以及居民随着剑道的攀升而变小,从一转至五转五个大陆的面积变化不大,再往上就急剧变窄,空中楼居住的都是那些九转大剑仙,相当于九州大陆的开山境剑客。启剑大陆居住的是启剑道剑客,以及之前村长说道的废人。 在剑道大陆中,废人的比例不是很高。这也就是为什么村长语气那么强硬的原因,在这个村,除了莫家,没有一家子全是“废物”。 从十二岁开始,生活在剑道大陆的居民就可以去启剑森林寻一把佩剑,从此开启剑道生涯,每四年一次,直至二十四岁,莫古青此时正好是二十四岁,这也就是村长所说的最后一次。 妈的,我前面十二年都干了些啥?莫古青嘀咕道。 不对,有人进入见到大陆之前已经过了二十四岁,他们怎么办?太白剑仙当初来剑道大陆的时候已经是六十岁的年纪,莫非? 莫古青的想法有些想当然,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二十四岁还未启剑的,除了莫家都很难找到分号,太白剑仙在剑道大陆的自己又怎么会是一个“废物”? 而在这个世界莫古青的记忆里,剑道大陆上有一位空中楼的大剑仙,好像也是叫太白!同时,剑道大陆有四人号称四圣。当初周通曾言:“与剑圣差之远已”,怕是在与这个世界的剑圣做比较。 莫古青的思路被外面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打断,他趴在窗户上,从窗缝里看去,原来是谢家的小儿子明天也要去试剑,谢家的二叔已经是七转的剑仙,谢家老大也在五转的御剑大陆闯荡,谢家老三今年才刚满十二岁,记忆中谢家还有一个女儿名叫谢婉君,小铁匠莫古青对这位谢家小姐似乎还有些特殊的感情。 谢婉君八年之前已经启剑,四年之前在启剑大陆剑道大会上排名前百,得以进入引剑大陆。每年只能有一百人升转大陆么?看来并非是修为够了就可以走啊,怪不得上一级大陆会称下一级为“井底之蛙”。 谢家小子叫谢鹏程,此时趴在莫古青的窗台上喊道:“姐夫,明天你可要罩着我点!” 莫古青有些诧异,咋回事儿?定了娃娃亲,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明白,原来这小子从六岁开始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上树摸鸟,下河捉虾,俩人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这也难怪,他大哥走的时候谢鹏程还在吃奶,等他稍微长大一点之后二姐也走了,只是那几年间小铁匠一直蹲在他们家门口,不是拿一只铁蝴蝶,就是拿一个竹蜻蜓,又不敢亲自送出去,只能拜托这位不懂事的“小舅子”,谢鹏程每次帮莫古青送完了礼物,手里就多了一把糖豆,一来二去二人自然相熟。只是谢婉君觉得二人太幼稚,莫古青精心准备的小礼物被她随手扔进一个小箱子,从来也没有认真看过,谢婉君比莫古青小四岁,刚好是二十岁的年纪,这也就说明她在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启剑。 虽说启剑大陆上“废物”很少,但是十二岁便启剑的却不足两成,大多数都是在十六岁或者二十岁通过试炼,即便是出生在启剑大陆之上的孩子,也有接近半数十二岁未能启剑,只能寄托在启剑大陆的亲人家里,直到启剑成功。 在剑道大陆,地位越高的家族越难以认祖归宗,就好比说水中月大陆的家族,族人只有在达到七转之后才能重回家族。当然,对于他们来说,由于血脉的原因,进入承剑大陆之前的道路都很平顺,只有在御剑大陆才会出现明显的分水岭,因而,一般豪门世家,宗家设在水中月,分家设在承剑大陆。普通的世家宗家设在承剑大陆,分家可设可不设。然而,不管是哪个家族,在启剑大陆都会留有族人,即便没有族人也会有仆人,就是为了照顾族里资质平平的子弟。 剑道大陆上,王、宁、史、薛的子弟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因为他们的家族在空中楼,水中月只是分家,承剑大陆只是再分家,不用问都知道,他们就是四位剑圣的家族。 水中月又有上百的豪门家族,承剑大陆更是不尽其数。 由此可知,每四年各大家族送往启剑大陆试剑的子弟会有有多少,而每年只能有一百人升入引剑大陆,这一百人中各大家族至少占到七成,即便是九成都很正常,因此,启剑大陆的平民每年能够升转的人数寥寥无几,除非家里祖坟冒青烟,有不世出的天才问世,否则,废物只会变得更加废物,井底之蛙永远都是井底之蛙。 谢家的宗家在水中月他们在启剑大陆设了分家,谢婉君和谢鹏程都是分家的子弟,但资质已经要比启剑大陆的平民高出一大截,谢家老大和二姐都是十二岁启剑,老大十四岁便入了引剑大陆,谢婉君十六岁。 谢鹏程的资质不下于二人,因此不出意外,他也会在明天试剑成功。 谢家大娘一把搂住谢鹏程说道:“只是个废物而已,以后离他远一些!” 莫古青挑了挑眉,对此不以为意,谢家的仆人都放狗咬了他不知道多次了,他又怎么会在乎一两句恶语,谢鹏程对他吐了吐舌头,意思就是,你还是我的好姐夫。 启剑森林 谢家小子走了以后,莫古青开始仔细回想前三次试剑的经历,居然是一片空白。 试剑其实很简单,找到一把剑,然后拔出来,就算成功了,可小铁匠之前的几次居然连剑都看不到,更别提拔剑。 试剑并非是没有凶险了,启剑森林里的剑都有灵性,有可能温顺,有可能暴躁,还有可能是邪剑,被邪剑反噬的事情在历史上发生过多次,而且强大的灵剑,周围会有守剑奴,灵剑越强,剑奴越强,剑奴可能是单体,也可能是族群,部分剑奴又与某些强大的家族签订了契约。 若是碰上族群的剑奴,没有签订契约的情况下即便再喜欢这把剑也不要去轻举妄动,因为有的剑奴随缘,大部分剑奴却只信奉强者。 不过,遇到剑奴并非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因为森林深处剑奴对灵剑的守护有可能长达万年,击败剑奴之后极有可能获取它万年来对灵剑的理解及感情,不然想要驾驭一把万年灵剑,难度超乎想象。 启剑森林外围的灵剑,用过几次之后就会认主,但是越走到深处,灵剑越难以驯服,因而初启剑的世家子弟在试剑过后会再购买一把普通的铁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莫家铁匠铺生意最好的时候,莫家是剑道大陆最好的铁匠铺之一,除了某些大家族内专用的铸剑阁,很少有铁匠能比肩莫家,把铺子开到启剑森林也是此等考虑。 莫古青在最近的两个月里都在铸剑,铺子里已经存了上百把铁剑,可还远远不够用,莫家铁匠铺只遵循先到先得,管你是世家子弟还是一掷千金。不是没有家族想过要请莫铁匠到家族做个供奉,可是剑道大陆有剑道大陆的规矩,莫铁匠只是一个“废人”,总不能为了一个铁匠直接把家族设在启剑大陆吧。顺便一提,谢婉君带走的那把铁剑是莫古青亲自打造的,收了钱。 莫古青的记忆当中,除了第一次他在启剑森林的最外围转了一圈,接下来两次压根就没进去,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自己也太怂了吧,连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留下。 莫古青感受了一下周围,似乎除了剑元之外还有其他的气息,任何世界都有规律,有规律就有道法,有道法就有魔道,而且根据他的判断,那些剑奴大部分都是妖物,如此看来,这个世界应该不是一个单纯的剑道世界,现在他有些后悔散尽了儒释道三教的修为,哪怕留一点稍微感知一下也好啊! 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真是个败家玩意。 现在他是孑然一身,要是明天在森林里转一圈还摸不到一把剑,那就皆大欢喜咯,莫古青向来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主,养精蓄锐比谁都快。 天蒙蒙亮,莫古青就听到“咚咚咚”敲窗户的声音。 “姐夫啊,你醒了没啊,我二叔和我大哥给了寄了好多宝贝,你快出来看看!” 莫古青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穿着内衣就把谢鹏程从窗户外拽了进来。小谢子拿了一个大包袱,打开一看,我的个乖乖,了不得啊。 金丝软甲一件,看品质仅次于当初不进山上莫古青送给叶灵的那件初鳞龙甲,可这金丝软甲胜在轻盈,而且防护面积大,可穿在里面不被发现,闻上去还有淡淡幽香,像是女人的贴身衣物,不知道是从哪位妖娆的仙子身上给“借”下来的。 一把黑晶匕首,梅花形,即便是钢铁都能戳个窟窿,只要力气够大,不过对付一些低等级的妖兽,出其不意的来一下子,绝对一击致命。 一颗龙虎丹丸,重伤的时候服下,只要不是当场死亡,绝对可以瞬间痊愈,多了一条命啊。 一块抹布包着的令牌,谢字令,只要不是森林深处的剑奴看到这块令牌都不会主动攻击持有者。 关键是包令牌的那块麻布,居然是与通背猿猴的契约,通背猿猴生长在启剑森林中部一座未名湖的周围,而且是一个族群,据说在通背猿猴族内就守护着上百把的灵剑。 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玩意,有几样看起来像是暗器,莫古青本想着试试,被谢鹏程拦住,他们谢家对暗器的了解比对剑的了解还深,这些小玩意只能用一次,用出来就是要人命的东西,根据谢鹏程描述,足以对付启剑森林中心百里范围内的任何剑奴。 怪不得谢家人十二岁便能启剑,随随便便一点装备就比别人多了好几天命。 不过,谢家老大启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带任何装备,谢婉君也只是穿了那件金丝软件,只是到了谢鹏程这里,家里的老幺难免娇惯些,带的东西也就多一些。 莫古青突然搂住了谢鹏程的肩膀:“咱俩是不是兄弟?” “肯定的啊!” “一会儿咱俩走一起好不好?” “必须的啊,你不是还说以后咱俩一起爬姐姐的床么!” “我......” 看来即便是在两个世界上,莫少侠的风流还是透在骨子里的,只不过当你睥睨天下的时候就是风流,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显得很猥琐。 莫古青起床洗漱完毕,发现他老爹破天荒的为他做了一顿早饭,一盆煎蛋面,在普通人家,吃面都是论碗的,可对于铁匠来说,吃面是靠盆。面里还有蒜瓣和葱花,煎蛋居然破天荒的放了两个,其实莫家也不算是缺钱,只是他那个老爹喜欢喝酒,还喜欢逛一些花柳之地,赚的钱都进了那花魁的腰包,故而日子总是过得松一阵紧一阵子。 镇上的人不是没给莫铁匠再说一门亲事,可莫铁匠尝过了潇洒的滋味,怎么还能受得了家庭的束缚?一来二去年纪越来越大,说亲的人也就慢慢没了音讯。 倒是近几年有不少媒人给莫古青说亲,虽说长相一般可这小子力气大,铁匠铺的生意又是久盛不衰,良善人家的姑娘也都看的上这个小伙子,可不知是他犯了什么魔怔,一连推了好几门亲事,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有人说他是个傻子,除了打铁啥也不懂,更有人说他比他那个老爹强不到哪儿去,年纪轻轻就成了个万强中干的货色,只有他自己知道,媳妇还在引剑大陆等着他呢,可不能不忠于本心。想必再过几天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谢鹏程已经等了小半天了,莫古青难得穿上一件平时都舍不得穿的干净袍子,走在路上难免会招来一些异样的目光。 胡茬都长出来的大叔还好意思跟十几岁的小娃娃一起来试剑,大多数人二十岁之后便不再参加试剑了,常年居住在启剑大陆,要学会认命。 今年的启剑试炼是个大年,几乎个个宗门弟子都有来试炼之人,好在还没有四圣家族的子弟,不然很多去年在剑道大会上惜败的人又要再多等一年,即便如此他们的机会还是相当渺茫,因为有可能一次惜败就是次次惜败。 剑道大会在三个月之后,就是为了给这些启剑的新人有熟悉灵剑的时间。即便是豪门子弟,能够在启剑的头一年就升入承剑大陆的也不会很多,谢家老大也是到了第三年才升转,因为每年都会积压一批优秀的氏族子弟,遇上哪一年新人爆发,挤压数字就会成倍增长,启剑之后四年内能够升转的都算是宗门可以重点培养的对象,好在剑道大会没有年龄限制,如果拉得下老脸,即便是六十岁也可以参加,然而每年都会有很多拉得下老脸的人。 四圣的族人一般都是第一年就升转,这也难怪,就算是能够打的赢,难道就真敢不给四圣族人这个面子?他们晚一年事小,可丢了四圣的脸面事大。更何况,四圣族中十二岁的子弟有很多都可以在转剑大陆混的风生水起,血脉天赋是一方面,家族的培养又是另一方面,就如同莫古青在九州大陆的待遇一样,起跑线就已经超过了别人的终点。 莫古青跟着谢鹏程一路走到了很多人前面,挂着谢家的腰牌,就算是进门都可以比别人早一刻钟,莫古青的打扮此时就像是一个谢鹏程的随从,倒是没有人把他拦在后面,因为很多家族都有家人相随的,只不过不能进去罢了。 在启剑森林是不限制杀戮的,里面的人能不能活着出来都看本事。自然就会发生两帮人同时抢一把剑的情况,这时候就要比修为,看身份。 豪门子弟多有联盟,自然也就有对立,寒门子弟更需要联盟,要不然寸步难行,只不过很少有在启剑森林杀人的情况,因为林内人多眼杂,杀人之后即便是出来了难免不会遭到死者族里的疯狂报复。 在剑道大陆,次级大陆想升转到高一级大陆很难,而高级大陆的居民想到次级大陆,很容易,就看能不能放下身段了。毕竟曾经沧海之后便难为水。 寒门子弟若是碰上有人抢剑,那就只能乖乖的避让,因为没有家族背景,他们真的会死。 不过灵剑的争抢都发生在拔剑之前,一旦灵剑认了主,就不会有人再做无用之功,即便是抢到了也不可能驯服。 赤焰堂 随着一声锣声,各位试剑者很有“秩序”的鱼贯而入,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慢了一个眼神,都有可能错过最适合的一把剑。 谢鹏程拉着莫古青跑了三里地才停下来,单手按着胸口说道:“太可怕了,好多人。” 莫古青有些无可奈何,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等谢鹏程调匀的气息,他便一惊一乍的说道: “快看快看,那颗树上挂着一把绿色荧光的剑!石头里也有一把!小松鼠背上还背着一把!姐夫......” 莫古青睁大双眼顺着谢鹏程的手指范围看去,最后眼神落在谢鹏程身上:“你是真的看到了还是骗我玩呢?” “真的有,不骗你,我去帮你拿下来!” “哎,你可想好了,拿下来剑可就是你的了,到时候就不能换了!” 谢鹏程刚要翻身上树,随后想了想,也对,灵剑是认主的,我可不能在这里浪费,家里二叔说了,我的剑在通背猿族内,剑名春寒。 “小子,你们家连剑都替你选好了,就等你去拿?” “差不多吧,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命。二叔发现了那把剑之后没舍得拿走,大哥没找到,二姐找到了觉得不适合,所以就留给我了!” “你是说,那把剑连你那位御剑大陆的大哥都找不到?” “是啊,我们家老祖说了,大哥属于中中天资,御剑大陆闯出名堂不成问题,二姐是上下天资,起码可以进入到分剑大陆,而我嘛,嘿嘿......” 莫古青拽着谢鹏程的腮帮子:“还跟你姐夫喘上了?抓紧说!” 谢鹏程揉着发肿的脸颊,眼中噙着泪水说道:“再敢欺负我,我告诉我姐姐去。” 莫古青转头,俩眼睛像猫头鹰,嘴上挂着四十五度微笑,谢鹏程打了一个冷颤说道:“剑圣天资,有希望跻身到空中楼!” 说完他抱着头跑到一边,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位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姐夫。正常人听到这种说法都会报之一笑,不可能太当回事儿,因为所谓的剑圣天资只是虚无缥缈的说法,四圣在成圣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是剑圣天资,王家那位王大剑圣初一开始评定时也不过是中上天资,比谢婉君还要差一些。 不过,剑圣天资也不是信口开河,如果家族之中出现了史无前例的天资卓越之人,也会定性为剑圣天资,对于不同的家族来说,天资评定的标准也是不一样的,比方说圣人家的中中天资,放在普通豪门之中就有可能是上中,豪门世家的中中天资,放在寒门就有可能是上上。 谢鹏程的天资究竟好不好,莫古青是有一个大体的概念的,剑道大陆中元气充沛,就像是灵族中灵气一样,而谢鹏程还未启剑,就有磅礴剑元缠绕在他的身体四周,几乎形成了一个护体剑阵,这种资质,怎么看也得是上乘。 想到这里莫古青就更加苦恼了,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剑元,却看不到一把剑,这是个什么道理? 突然间,莫古青将谢鹏程拉倒一处灌木丛中。 “姐夫,打人不打了脸,你要是打伤了我,我没法跟家里人交代。” 莫古青一个板栗敲在谢鹏程的头上,小声说道:“别说话,有动静!” 通过灌木丛的缝隙,看到有两派人正在火拼。 一派身穿的是古铜色的衣服,人数有七八个,另一派身穿淡蓝色的衣服,只有两个人。 谢鹏程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来历。 “姐夫,那伙穿古铜色衣服的是炼家的子弟,你以后碰到他们要躲远一点。” “为什么?他们是穷凶极恶之徒?” “不是,不过炼家被称为大陆第一冶炼世家。” “那又怎样?” “你想想啊,大陆第一冶炼世家,却不是大陆第一铸剑世家,而第一铸剑师恰好是你们莫家,你说以后你们见了面他们会怎么样?” “切磋切磋?” 谢鹏程捂着嘴偷笑,心想,切磋是不假,不过是人家想切你就切你,想磋你就磋你。 “蓝色衣服那帮人呢?” “蓝色衣服那帮人,小女孩叫晚云,那个大个子叫十九鹰。” “他们家取名字很别致啊!” “他们......可以称得上是家族吧,不过是好几个家族,而且出门都用代号,晚云和十九鹰都是他们的代号。” “哦,那他们就是一个组织。” “差不多吧,不过看样子他们要吃苦头了,对面人太多!” “不一定,我觉得这个晚云很危险。” 莫古青之所以觉得晚云很危险,是因为她的剑元流淌生生不息,明显是有过长时间的修炼,体内剑元虽然数量算不上很多,但是小姑娘对剑元的控制性极强。反观炼家那几位,剑元看似迅猛,实则是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剑元而导致的没有必要的外泄,这种人就是江湖中常说的外强中干,一击即溃。 更让莫古青忌惮的是那位十九鹰,剑元已经在明显的运转周天,看样貌应该是十六岁的少年,这种人物怎么可能还没有启剑? “小谢子,那个大个子,上一次启剑为什么没有通过?” 谢鹏程摇了摇头说道:“上次他没来,听说就是为了帮这位晚云姑娘寻找一把合适的灵剑才故意拖了四年。” 如此一来,看来这个组织对那名叫晚云的小丫头很是器重,而且行走江湖只使用代号的,肯定也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十九鹰虽然还未启剑,但是从神态来看,他杀过人。 “他们的组织叫什么?” 谢鹏程刚要回答,就听外面的人说:“炼家炼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仔细一瞧,七八个人身形狼狈,晚云这边倒是云淡风轻,十九鹰看样子都没出手,果然不出莫少侠所料。 小姑娘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老祖宗,姑奶奶是赤焰堂晚云,叫他准备好厚礼前来赔罪!” 一听说赤焰堂三个字,几位炼家子弟纷纷色变,顾不得说过的狠话拔腿便跑,只不过大陆第一冶炼世家从此就多了一个十二岁的姑奶奶。 小丫头咯咯直笑,十九鹰却说了一句:“何方鼠辈?偷偷摸摸想要藏到何时?” 莫古青心知已经被发现了,有些忐忑不安,谢鹏程倒是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小爷我是谢家三少谢鹏程,炼家那群废物怕你们,我们谢家可不怕!” 莫古青一听,谢家三少,这名字霸气啊,谢家原来底气这么足,说也难怪,谢家宗门在水中月,是剑道大陆上真正的豪门世家,炼家宗门在承剑大陆,本职还是商人,靠的都是江湖关系,自然不敢得罪赤焰堂。 十九鹰听了谢鹏程的介绍,又看了看他腰间的腰牌,确认是谢家公子无疑,于是便抱拳说道:“原来是谢家公子,失敬失敬,不知阁下是?” 他回头看了看甩着袖子大摇大摆走出来的莫古青。 莫古青同样抱拳说道:“说来惭愧,在下大陆第一铸剑师。” 十九鹰一听,这名头可不小,于是拱手再拜,比刚才还要深一些。 谢鹏程差点没摔个踉跄,十九鹰虽然年纪轻轻,可也算闯荡了几年江湖,之前的寒暄都算是俗套礼节,可是仔细想想,大陆何时有第一铸剑师这个名号? 他随即又一想,跟谢小公子混在一起的铸剑师,不就是那个废物家族莫家?堂堂赤焰堂的十九爷居然被如此戏耍,不觉脸上红白相接,面色难看,可偏偏此人还在谢三少身旁,此时又打不得,出去以后也不能找他算账,因为大陆上莫家确实算是第一铸剑师,而且是单传,莫家的人不怎么厉害,人情很厉害。 晚云小姑娘跟谢鹏程二人聊得很投机,听说小姑娘中意的那把剑叫惊鸿,恰好也是通背猿看守,谢鹏程大手一挥,只要是你能拔得出来就拿去,小姑娘笑的人畜无害。 莫古青心想,这小子别的不像我,倒是对女人这一点都免疫力低下啊,这要混江湖,保准被人骗的连裤衩子都不剩下。 一行人往前走,已经陆续有不少人开始走回头路,因为大多数的试炼者都不会进入到森林中部,只在外围徘徊,寻得一把灵剑就离去,反正资质平平,就算拿得到一把惊天宝剑也用不出威力来,何况他们也拿不到。 这种人往往都有自知之明,凡事能够取得灵剑的,各个脸上都挂满了笑容,这其中有两个人,一人拿的剑隔着剑鞘都能感受到寒气逼人,另一人的剑更是泛着莹莹的蓝光,看来是淘到宝贝了。 走到森林深处,行人已经很少,几乎一条路上只会有一队人马,莫古青已经听到了水声,感受到了带着湿气的清风,他知道,离着未名湖已经不远了。 不知为何,谢鹏程停下了脚步在原地打转,口中还一直说到:“不对啊,这地方不对啊,二叔和大哥都说在这里会有看门奴,怎么还没出来拦住我呢?” 莫古青心想,你是想被人拦住啊还是想再显摆显摆谢家三少的身份啊! 谁知此时,一物从天而降,仔细看去,居然是一只通背猿猴,的尸体。 金刚猩猩 不好! 十九鹰脱口而出,久经江湖的他早就发现了此处弥漫着杀气,却又被氤氲的水汽所掩盖,莫少侠为什么没有发现,因为他是个废人! 谢鹏程确认这的确是他们的契约奴,顿时大惊失色,顾不上众人阻拦,一股脑的向前奔去。 跑了几百步才被莫古青摁在身下,此时,他们眼前的场面堪称血腥。 对战双方一方是通背猿,一方是金刚猩猩,金刚猩猩的体积是通背猿猴的三倍还要多,力气更是高出通背猿好几个等级,通背猿猴靠着数量优势勉强应战,依然损失惨重。 眼看着几十头金刚猩猩就要把几百只通背猿猴给屠戮殆尽了,谢鹏程张口咬破了莫古青的手指,莫古青一声鬼叫说道:“臭小子,你疯了?” “姐夫,你不懂,契约奴在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我们契约者不论是谁在场,都要为他们而战,退敌,或者战死!” 莫古青拍手叹息,就你这小身板还退敌?直接说送死不就完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大跌眼镜,谢鹏程一跃而起,大喊一声:“谢家,鹏程在此!” 几十只金刚猩猩纷纷抬头看去,谢家虽然未与金刚猩猩签订过什么契约,但是数千年来,肯定有谢家的子弟在金刚猩猩的脑海里种下过恐怖的记忆,听到谢家二字之时,几十只大猩猩都有些愣神,谁知这一愣神,谢鹏程不知道从哪儿发出了一道道暗器,直戳金刚猩猩的眉心和眼角,只一眨眼了功夫,十几只金刚猩猩就没了生机。 看到此等画面,猩猩王一声怒吼,眼神中的暴戾瞬间就代替了恐惧与错愕。 莫少侠心想,你这风头是出了,全部身家都用上了,连一件保命的都不留,难道你要靠那件金丝软件?那玩意可以防金属可防不住大力金刚拳啊,轰一拳,软甲还在,人早就成了肉泥了。 就在莫古青天人交战之时,一只金刚猩猩已经拔地而起,朝着谢鹏程迎面扑来,谢鹏程虽然靠着一股锐气杀了十几只金刚猩猩,可毕竟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瘫痪在地上,眼神恐惧,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莫少侠纠结万分,你这个小舅子真不让人省心,怎么救你啊,我现在连把剑都没有! 莫少侠左右搜寻,突然看到了一截树枝,拿起来还觉得挺顺手,就你了! 于是,他两腿一前一后,后褪发力蹬地,朝着金刚猩猩冲了过去,借着冲击力,抬手,转腕,横枝在前。 莫古青刹那间出现在金刚猩猩与谢鹏程之间,二者同时停下了脚步,金刚猩猩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莫古青单手负后,成弓步状弯腰,一截树枝还在眼前,姿势倒是挺潇洒。 金刚猩猩从腰部往上直直倒了下去,竟被砍成了两截。 莫古青吃惊的看着树枝:“我靠,这么锋利?” 晚云大叫一声:“我的惊鸿!” 因为喊得太用力,眼泪就掉了出来,莫古青眼里的树枝便是晚云心心念念的惊鸿剑!他看不出来,谢鹏程,十九鹰和晚云都看了出来!自己心爱的灵剑就这么被别人拿走了,十二岁的小姑娘怎么不伤心? 十九鹰发现了其中的诡异,说道:“师妹,灵剑并未开封!” “怎么可能,你没看到他一剑就把金刚猩猩给砍成两半了么!” “你仔细看看!” 晚云可怜巴巴的睁着小眼睛,确实灵剑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如果已经开封,那莫少侠也不可能只看到一截树枝了。 莫少侠随手一抛:“你的?太轻,不好用!” 十九鹰和晚云都有些吃惊的看着莫古青,这人谁啊?拿一把未开封的剑就能杀死金刚猩猩,这起码也是引剑大陆的实力了吧! 莫古青明白了,这个地方随便拿一个东西就有可能是一把剑! 又一只大猩猩朝着莫古青扑来,这次莫古青拿的是一块大石头:“看老子把你劈成两截!”莫古青高高跃起,两腿分成一百八十度,举腕向下砸去,正是铸剑集的落锤! 轰! 一声巨响,石头粉碎,金刚猩猩晃了晃脑袋,感觉有点头晕。 “啥啊?不是剑啊!” 这可坏了!居然不是剑,莫古青已经暴露在了金刚猩猩身前,眼看着势大力沉的一拳就要轰向莫古青的面门,莫古青六神无主,大喊一声:“来把剑!” 嗖! 一声长啸,莫古青手里多了一只壁虎,尼玛,这么小一点?不管了,莫古青的右臂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金刚猩猩的胳膊瞬间变成两截,莫少侠接着拿壁虎往前一戳,还未接触到金刚猩猩,猩猩的胸口就绽放出一朵大红花,鲜血瞬间凝固,猩猩也就此丧命! “春寒!” 这次惊呼的是谢鹏程。 而十九鹰和晚云口中却脱口而出:“引剑!” 这绝对是引剑,引剑顾明思意,靠着意志引导宝剑来去自如,如同小的御剑。只是这人太不可思议了,未开封的剑都可以引导,到底是何妨神圣? 莫古青看了看谢鹏程,把壁虎扔了过去:“拿着!” 此时,莫古青终于见到了惊鸿,晚云已经拔剑成功,此地剑元如龙卷风般聚拢,谢鹏程不甘落后,只一次就拔出了春寒,龙卷风的顿时变慢,几乎要凝结成冰。 剩下的二十几只金刚猩猩面露惧色,两位启剑,都是握着千年神兵,还有一位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修罗。 莫古青何许人也,闯荡江湖十年,虽说现在修为不够,可这里毕竟只是启剑大陆,修为能高到哪儿去?莫少侠张开双手,呼吸了一口河岸的新鲜空气,大喊一声:“剑来!” 从湖底,从密林,从岩石,不论是水中鱼,树上鸟还是脚下土都发出嗡嗡的剑鸣,金刚猩猩恐怖的咆哮了一声,转瞬间就没了身影。 莫少侠一边拍着手一边说道:“这帮畜生,胆儿真小!” 可他回头一看,还有一帮胆儿更小,那便是通背猿猴家族,他们一个个躲在树林里瑟瑟发抖,莫古青不解的看着发呆的谢鹏程。 谢鹏程愣了很久,才结结巴巴说道:“姐...姐...姐夫,你太牛x了!” “咋了?” 莫古青没有想到,他的一手剑来居然会造成如此大的轰动,在九州大陆,这些都是糊弄小孩子的小把戏,毕竟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引来的万剑齐鸣,可今时今日不一样,在他面前的这些人,连御剑大陆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别说万剑齐鸣了,而且,守剑奴只是一群灵智初开的畜生,但剑是确确实实的灵剑,他们有的有千年历史,上一任主人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也会乖乖的听他号令? 通背猿的表现更好理解,他们一直把灵剑奉为神明,如今这个让神明都嗡嗡颤抖的男人他们自然也惧怕。 最终还是谢鹏程拿出了契约和令牌,这群通背猿猴才纷纷现身出来。 谢鹏程如愿拿到了春寒,晚云拿到了惊鸿,十九鹰早在刚一进来的时候就随便捡了一把灵剑,莫古青对此并不惊讶,从他的名子也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手段必定与禽类有关,剑只是个摆设。 谢鹏程拍着胸脯说道:“姐夫,你想要哪一把剑,随便挑!” 说话间谢鹏程还看向了通背猿猴的首领,那只老猿单膝跪地,举起右手高过头顶表示臣服,如不是这位契约者及时赶到,他们通背猿一族就要灭族了。 “可是我一把剑都看不到啊!” “别蒙我了姐夫,你就随便喊一声剑来,不就有剑落在你手上了!”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要是莫古青随便喊一声,来条蛇盘在手上,以后对战就出蛇?想想就渗人。 “莫兄,在下建议你还是往森林深处走一走。”十九鹰此时再拱手可算是心甘情愿了,因为他断定,若是单打独斗自己未必就是这位天下第一铸剑师的对手,前提是他手中有剑,赤焰堂十九爷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承剑大陆以下,赤焰二十四人杰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二十四人杰之上还有七菩萨七长老,晚云正是七菩萨之一的一位入室弟子,水中月大陆以下,剑道大陆上赤焰堂绝对有一席之地,即便是在水中月也并不会任人宰割。 “你是说,森林深处有可能遇到到我的剑?” “莫兄,据在下所知,这金刚猩猩的栖息地已经算是启剑森林的深处了,很少见他们会倾巢而出,今天这般异常,怕是森林深处有变,依照莫兄的实力,走到深处问题不大,怕只怕有些妖剑现世,到时候不好对付!” “进去看看?” “去把,姐夫,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说话间,谢鹏程抽出了他那把春寒宝剑,周围气温瞬间下降了好几度。晚云也不停的磕着小脑袋瓜。 莫古青与十九鹰对视了一眼,相互得到了肯定。 “走!” 通背老猿的眼神有些担忧,拦在几人面前手舞足蹈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可哪里抵得住几人的好奇心,正所谓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八岐大蛇 一行人朝着大山深处走去,半个时辰过后,十九鹰闻到了空中弥漫着血腥之气。他伸手压住众人。 众人掩藏了身形,踱步向前,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多具金刚猩猩的尸体。 一只身材最为庞大的金刚猩猩不知被何物咬去了头颅,不难辨认,它便是之前的猩猩王,这群猩猩居然在逃跑后不久就遭到了屠杀,到底是谁行事如此残忍? 几人掩住口鼻继续前行,谢鹏程感觉踩到什么湿湿滑滑的东西摔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手上沾满的鲜血。 莫古青仔细检查了一下谢鹏程的身体,确认没有受伤,这血是哪儿来的? 不多久,几人便注意到了脚下的一条长长的“树根”。 “树根”有一尺粗细,光滑有粘液,并无乱枝,追寻“树根”往前走,居然看到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蛇头!蛇头眼睛如两个电灯泡,晚云刚要惊叫就被十九鹰捂住了口鼻,莫古青戳了戳巨蛇,摇头表示已经死了。 翻过蛇身,发现其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中缓缓外流,蛇是冷血动物,但是从血液的凝固程度来看,应该与金刚猩猩的死亡时间接近。 “啥东西啊?一条蛇就杀死了那么多金刚猩猩?” 莫古青疑惑不解,却发现沼泽地里有异动,仔细看去,居然是一条条蠕动的长虫,长虫身上还有大小不一的伤口,黑黄色的沼泽泥都被染成了红色。 “合着是这群大猩猩贼心不死,又来抢大蛇的地盘啊。”莫古青摸着下巴说道。 十九鹰却不赞同他的看法:“据我所知,这些爬虫类恐怕是虬龙一族,它们的栖息地应该更深一些,如果我推断的没错,此处就是金刚猩猩的领地,因被虬龙一族占了去,所以才会掠夺通背猿猴的领地。只不过被我们撞见不得不撤退,走投无路的他们只能回家找虬龙一族打一架,虬龙一族冷血残忍,金刚猩猩本身就元气大伤,这才被灭了族。” 谢鹏程颤抖着说道:“太残忍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惊动了它们会不会把我们吃了?”说话之时,手中还拿着一把黑晶匕首。 莫古青一把夺过了匕首,很严肃的看着他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是一名剑客!剑客,用的是剑!听明白了?” 谢鹏程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莫古青满意的回过身去,其实他的目的,就是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没事,走吧,虬龙刚经历过与金刚猩猩的大战,此时也不一定就敢对我们出手,何况,我们之中有人身上还带着浓厚的杀意。” 他说的有人自然指的就是莫古青,刚经历过一场战斗,杀意不可能消散的这么快,何况,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血的战斗过了,体内的气息旺盛。 果不其然,虬龙一族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却没有出手。 又走了半个时辰,前面是一片枫林,枫林里有一座小的池塘,池塘水浑浊不堪,想必此地才是虬龙一族的栖息地。 虬龙一族占领了金刚猩猩的巢穴,它们的巢穴是被谁占领了呢?——灰翅秃鹫! 灰翅秃鹫是金翅大鹏鸟的后代,金翅大鹏鸟吃黄金战龙,灰翅秃鹫秃鹫吃虬龙一族,这看起来说的过去。只是,灰翅秃鹫的体形比金翅大鹏鸟要小的多,甚至比虬龙一族的体形还要小,它们如何能驱赶的了虬龙一族? 莫古青一行四人看着面前这只与他们差不多大小的秃鹫百思不得其解。 小秃鹫也眼巴巴的看着四个人,在考虑我是该吃了他们呢还是吃了他们呢?最后它张开大嘴,发出了一声很难听的鸣叫,确认了一下,这群人吞不下去! 随着小秃鹫的一声示警,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对遮天蔽日的翅膀,说是翅膀,却只有在最前部有稀稀拉拉的几根羽毛,小秃鹫被一只羽毛扫到怀里,莫古青四人往后站了站才发现,还有一只巨大的秃鹫,小秃鹫只有它的角喙般大小,合着这还只是个刚孵出来的雏儿啊! 莫古青几人向后退去,十九鹰却向前掠去。 只见他背后生出了一对黑色的翅膀,口鼻变成鹰嘴形状,双手变成利爪,十九鹰——苍穹战鹰! 论体型,十九鹰远不敌灰翅秃鹫,可它们是苍穹的霸主,在战鹰面前,秃鹫必须退让! 生物界没有绝对的王者,鹰吃蛇,蛇也捕食雏鹰,即便是苍穹战鹰,也不能让一只庞大的灰翅秃鹫在自己的领地畏缩不前。 一鹰一秃鹫在天空中盘旋鏖战。 不过多久,灰翅秃鹫就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脖颈已经被战鹰的利爪死死的掐住,光秃秃的脑袋还在被战鹰不停的啄击,王者就是王者,霸王龙能够捕食体形远超过它的恐龙,战鹰当然也可以战胜体形远超过它的秃鹫! 但是,就在众人以为十九鹰胜利的时候,十几只巨大的秃鹫腾空而起! 感受到威胁,十九鹰向后退去,那只凄惨的秃鹫勉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莫古青如临大敌,一只秃鹫就让需要几人中的最强战力出手,十几只秃鹫,他或可保住姓名,但是谢鹏程和晚云怎么办?天赋再高,他们也不过是刚刚启剑。 莫古青此时手里只有一把黑晶匕首。 十九鹰看着他摇了摇头,他也对付不了这么多秃鹫。两位小剑客更是无比惊骇,难道美好的人生才刚一起航就要进入鸟腹? 谢鹏程问道:“莫兄,难道还看不到一剑?” “看不到!” 莫古青站在了三年的身前,虽说他没有修为,但是他有三人都没有经历过得,落入鸟腹的经验。 他知道,秃鹫的喉咙处有一个巨大的喉结,抓住喉结用黑晶匕首刺穿喉咙,秃鹫就会死,这种方法只能解决一只,剩下的,就看能不能吓跑了。 众人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此时,密林深处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够了!” 十几只秃鹫纷纷让开道路,走过来的是一个驼背的老婆婆。 它的双眼只有眼白,看似就像是盲人,脑袋上没有一丝毛发,身上的衣服跟羽毛无异,原来这些秃鹫的首领是一只化为人形的妖。 以黑龙大爷为比对,它化为人形时是四尾,三尾也可以勉强幻化,只不过会保留狐属的某些特征,面前这位秃鹫大妖,应该与三尾的黑龙实力差不多,而黑龙在三尾之时便能轻松击败承剑道剑客,对于目前的几人而言,这位妖婆婆的确是“高人”! 妖婆婆开口说道:“你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闯入我老太婆的领地!” 十九鹰作揖道:“我等并非是来闹事,而是朋友需要寻找一把剑而已。” “寻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妖婆婆咿呀怪笑,“就凭你们,也想去启剑森林的中心?回头把,也就是我老太婆慈悲,不然你们早就是我子孙的腹中之物了。” 莫古青挑了挑眉,“慈悲?那,妖婆婆为何要率领族人侵占虬龙一族的领地呢?” 妖婆婆突然回头面带厉色,它们才刚侵占领地不久,还未稳定下来,这几人是如何得知?莫非是那冷血一族的契约主?未曾听说虬龙一族跟任何人签订过契约啊,况且这几人的实力这么不济,还不如那群爬虫。 妖婆婆手中的树枝微微触地,十几只秃鹫就蓄势待发,看来是要逐客。 谁知此时,妖婆婆感觉到一阵头晕,身形踉跄不稳,她不解的看着莫古青,因为莫古青此时说了一句咒语,正是:“般若波罗蜜!” 莫古青也不敢确定有没有用,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世界没有佛教。妖婆婆刚才说了慈悲二字,慈悲是佛门用语,九州大陆的妖族信佛,剑道的大陆的妖族是不是也信佛,或者说称呼不同。 果真如此的话,那两个世界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的。 他成功了,妖婆婆果然畏惧佛法,妖族不论在哪儿都是受压制最多的种族,除了白泽等三位强者之外,妖众都不敢对外透露自己的本名,就是怕某些口含天宪之人。 莫古青虽然佛道和儒道的修为尽失,但是他读了两百多年的佛经,会背。 而且当初召集八部天龙众的时候他还不是佛,众人还是听从了咒语的召唤。 幸好这只老秃鹫已经化妖,不然单凭佛法还不一定能够震慑的住这十几只畜生。 莫古青停止了念咒,蹲下身去看着妖婆婆。妖婆婆面露畏惧,它曾经是金翅大鹏鸟的后裔,脑海深处残存着佛法,虽然此时的它并不理解这种佛法的含义,但是她可以肯定,面前之人不能杀,不但不能杀,还要供奉起来! “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妖婆婆躺在地上一声叹息:“是八岐大蛇,昨日突然发疯,直接破坏了我们的领地,我们没有办法,只好迁徙出来。” 八岐大蛇?在莫古青的记忆力,八岐大蛇是牛首章鱼身的怪物,九州大陆的上古大妖,后来被人砍了一角,随后便不知踪迹,没想到是到了剑道大陆这里来称王称霸。 而在十九鹰的印象里,八岐大蛇是启剑森林最深处的妖兽,实力远非妖婆婆可比! 一把断剑 几人印象里的八岐大蛇是同一妖物。 十九鹰说道:“我们还是退回去吧,这八岐大蛇即便是堂中长老也不敢招惹,若非是镜中花以上的大剑仙,都没人敢靠近八岐大蛇的领地!” 谢鹏程与晚云早就有了退意,听他这么一说,立马点头表示赞同。莫古青不这么想。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往前走走看!” “为何?” “我感觉到,八岐大蛇的领地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 感觉啥啊,你莫少侠修为尽失,隔着这么老远,八岐大蛇都感受不到你就能感受到它领地内有你的剑?莫古青如此说是基于他的判断,在通背猿的领地内,他可以号令群剑,是因为他自身的气势。他曾经一剑憾山,也曾一剑开天,还曾是最强的天人合一。虽然这些都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依然有一些残存的记忆碎片保留在了他的身体当中,这些记忆碎片连莫古青自己都感觉不到。 唯一能够读出这些记忆碎片的就是那些灵剑,因此它们畏惧,不敢现身,并不是莫古青天资太差看不到灵剑,而是灵剑主动掩藏以保护自身,这,关乎气场。 既然如此,唯一敢于现身的灵剑,必然在森林的核心地带。 恰好在此时,八岐大蛇突然发疯,有没有可能是灵剑释放的信号? 莫古青的判断如此,刀山火海也要去看一看。 只是,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若你还是之前的那个莫古青,八岐大蛇都不敢在你面前出现,可现在你充其量就是个力气大点的铁匠,凭什么在八岐大蛇面前装大爷? “这位...先生,你若执意要去,你的朋友可以暂时在我的领地休息。” 妖婆婆此时的语气变得委婉了许多,她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莫古青,只从牙缝里挤出了先生二字。 莫古青并没有在意她的称谓,毅然决然的向前走去。谢鹏程壮了壮胆,不就是个死么,谁怕谁啊,拍着胸脯跟了上去。 十九鹰和晚云在秃鹫领地等候,萍水相逢,送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了,没有必要为了两个刚认识的人送了自己的性命! 没走出去多远,谢鹏程就打起了退堂鼓:“姐夫啊,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唱歌啊?” “别胡说八道自己下自己,哪有人唱歌?” “真的,我听的真真切切!” 莫古青心里犯嘀咕,谢鹏程的天资他还是知道的,他能听到自己听不到的东西也实属正常。 人吓人吓死人,莫古青不在胡思乱想,朝前走去。 越走,越感觉到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看来妖婆婆并没有骗人,八岐大蛇有化土为泥的能力,行进过程中会把陆地变成沼泽,泥土松软说明离八岐大蛇的领地不远了。 莫古青感觉到全身松软无力,森林里越来越热,继而又变得异常寒冷,密林深处的树木已经长到了目力所不能及的高度,即便是树根都扎出地面十几米,笼状交错,莫古青感觉到谢鹏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回头一看,谢鹏程的额头上全是虚汗,面色发白! 他摸了摸谢鹏程的额头,烫的像火,又摸了摸他的脸蛋,冷的像冰,就如同受了风寒。莫古青背着谢鹏程,拨开一堆乱枝,眼前的一幕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小谢子,快看,一把剑!” 谢鹏程微微睁开双眼:“什么剑啊,那不是个唱歌的小姑娘么?” 唱歌,小姑娘?莫古青此时才听到了似有如无的歌声,而他看到的还是一把剑,一把断剑,通体都是绿色的铜锈。 断了也行啊,断剑也是剑啊,村长说了,只要能拿回去一把破铜烂铁都算是试炼成功了。 莫古青三步变作两步跑到前面,伸手去抓剑,却发现眼前的断剑不见了,出现在了十几步外。幻觉?妖剑?来不及多想,莫古青朝着断剑出现的地方走去。 一人一剑追逐了许久,莫古青觉得背着谢鹏程太累,就把他放在一颗树下,这把剑藏来藏去,总归不会出这方圆十几丈的范围,嘿,调皮! 抓住了!终于抓住了!让你跑! 莫古青回头要叫醒谢鹏程,却感觉到手上一阵湿滑,定睛一瞧,断剑变成了一棵树枝,还是会动的树枝! 树枝朝着莫古青的身体划去,莫古青感觉到大地都在颤抖面前的老树突然动了起来,树身的中央出现了两只猩红的大灯笼——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的触手将莫古青紧紧的包裹在里面,莫古青的神识一片模糊,身体上的触感却无比清楚。 仿佛有一条小蛇在一点一点的撕咬着他的血肉,莫古青看着这条小蛇将他脚上的血肉撕咬干净。疼痛和恐惧填满了内心,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小蛇继续向脚趾骨啃了下去,莫古青觉得自己喉咙里一阵血腥味,居然是自己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小蛇的攻击未曾放慢,脚趾骨一点一点被啃食殆尽。 莫古青的额头上满是汗水,正常情况下,此时他早该昏厥,但不知为何他会如此清醒,清醒的感受到小蛇舌信接触皮肤时微微的瘙痒,清醒的感觉到小蛇啃下一口血肉的时候痛感通过每一个神经元传到大脑,传遍全身。他身体蹦的僵直,还在不停的颤抖。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由于思维清醒,他要想尽一切办法逃脱,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昏迷的谢鹏程,把他叫醒!对,把他叫醒,叫醒他我就能活下去!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如此放心的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手上,连他都没有办法脱身,谢鹏程醒了也是难逃一死! 他看到八岐大蛇的触手上有一片颜色稍微不同于的根状物,那是一截树枝,是真的树枝。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够那截树枝,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差一寸就可以咬到树枝! 咬?没错,舌头,一寸的距离正好伸舌头可以够到! 近乎是用一种恶心的方法,他舔过来那截树枝,咬在嘴里准备击中谢鹏程,可此时,那截树枝突然变成了触手,将他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我靠,我都要死了你还玩我? 莫古青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甚至此时他都叫不出来! 他看着小蛇已经啃光了他的左腿,又开始啃他的右腿,疼痛感一直都未曾消失,却也不连续,总会在适当的时候间断一息的时间,让他能对疼痛的理解更深一些。 不知是过了多久,在莫古青看来,这就是天长地久! 他看到一圈圈如同蠕虫般的东西从肚子里滑了出来,他的下半身已经被啃干净了,小蛇居然还要啃食他的内脏?肠道中还有一些半消化的食物,几乎就是肠液混着排泄物,莫古青一阵恶心,继而又被刺骨的疼痛所取代。 自下而上,大场小肠,脾肾胃肺心脏一点一点被啃食干净。我为什么还不死啊,快让我死了吧,不管是痛死,还是流血而死,窒息也好,总之,现在莫古青一心求死。 他的那些坚持,那些信仰,那些忘不掉的人一一从脑中过去,还是想死,死了就是解脱。 在求死的过程中,他又看到了自己的五官被啃食干净,最后小蛇在啃食他的大脑,明明都没了眼睛怎么还会看得见? 最后,小蛇吐着舌信,嘴角还残留一丝脑浆,莫古青此时什么都看不见了,漆黑一片,终于死了! 又过了许久,莫古青从疼痛中醒来。身体还是被缠绕着一动不动,嘴中还塞着一截触手。 又来一次?不对啊,难道是幻术?不可能,在幻术中想要置人于死地,就只能是中术者本人一心求死,他早就想死了,所以他早该死了! 还没等他想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发现这次的啃食速度增加了一倍,因为有两条小蛇在一起啃食。 于是,从脚趾到内脏再到五官和大脑,莫古青又死了一次! 第三次是三条,第四次是四条,第五次是五条,第六次是六条,第七次是七条,第八次是八条! 整整八条小蛇,蛇哥哥们,麻烦麻利点,让我死的再快些。 莫古青已经习惯了这种恐惧和痛感的折磨,甚至在折磨之中找到了一丝快感,恐惧早就没有了,毕竟是死了七次的人了。 突然,莫古青觉得,被你吃了这么多次,老子不也得咬你一口?恰好就有一根触手在他嘴里,他毫不犹豫啃了下去。 哎?这八岐大蛇的触手还很美味啊,即便是生吃。八条小蛇的动作有了一丝停顿,眼神茫然。怎么?你们怕了?老子再咬一口! 不多一会儿,莫古青口中的触手已经被他吞了下去,而此时,他被八条小蛇啃食的身体居然又长出来了一些。 莫古青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继续啃食着八岐大蛇的身体,八条小蛇也在不遗余力的啃食着莫古青的身体,莫古青双眼变得跟八岐大蛇一样猩红。 随着莫古青吃的越来越多,八条小蛇变成了七条,继而变成了六条,五条......最后,八岐大蛇被莫古青完全吞入腹中! 听剑知深浅 一阵清风拂过,莫古青睁开了双眼,手中握着一把断剑,八岐大蛇的气息还在周围,不过莫古青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它现在的虚弱,以至于不敢现身发动攻击。 怎么回事儿?我怎么能够感知八岐大蛇了?感受着一股清澈的剑元在身体内流淌,启剑了! 谢鹏程早已经醒来,脸色煞白躲着一旁。 莫古青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谢鹏程却说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莫古青把他的脸板了过来,发现他的左瞳变成了幽绿色。他伸出一直手指头问道: “这是几?” “一~” 随后他捂住了谢鹏程的右眼又问道:“这是几?” “二?” “你看不见?” 谢鹏程摇了摇头。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你被吃了,你又把它吃了,还有龙,还有大鹏鸟......” 从谢鹏程的只言片语中,莫古青明白了一些事情,其实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神识之中,八岐大蛇的触手可以侵吞灵智,侵入神识。 龙是莫古青抹不去的血脉,而大鹏鸟怕是迦楼罗离开之前留存的一道神念,莫古青仅凭一张嘴怎么能吞的过八岐大蛇,龙和金翅大鹏鸟神识觉醒,共同吞噬了八岐大蛇的神识。若是第八次莫古青还没有发动反击的话,他的神识就真真切切的被八岐大蛇吞噬了,他也就真的死了。 谢鹏程能够看到这一切,说明他的左瞳能够看破神识! 莫古青没有再多言,带他回到了秃鹫的领地,为了掩人耳目,他用粗布包裹了那把断剑。 走到秃鹫巢穴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距离启剑森林关闭不足半个时辰,莫古青是上午出发到达的森林深处,一个下午的骨肉分离之痛,虽然身体上没有什么异样,但是神识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此时正疲惫不堪。 不等解释一番便要匆匆离去,妖婆婆说道:“可以让我的子孙送你们一程!” 十九鹰感激道:“如此甚好!” “不过......” 妖婆婆欲言又止,还是将一张皱巴巴的契约书拿了出来,很明显,灰翅秃鹫要与莫家签订契约,莫古青思忖了一盏茶的功夫,摇了摇头。妖婆婆一声感叹,还是让大秃鹫将他们带了出去。 出了森林,谢家大娘一直在焦急的等候,看到谢鹏程平安归来,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再看看他腰间那把明晃晃的剑,不用问也知道,谢三少拿到了春寒。 其实莫铁匠也一直等在门外,铁剑虽然没有修为,但是视力极好,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秃鹫上的众人,莫古青两手空空,莫铁匠也就知道了结果,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先行离开。 有赤焰堂的弟子在,谢大娘自然也要一尽地主之谊,莫古青也跟着一群人饱了一顿口福。莫铁匠没有回铁匠铺,铺子里早早的挂了牌子,要买剑,明儿赶早。 莫铁匠去了听剑楼,听这名子好像是一处风景名胜,其实是个风月之所,只不过听剑楼的楼主微微姑娘号称听剑知深浅,是个品剑的大家。 莫古青的酒量就不用多说了,十九鹰和谢鹏程都还是孩子,自然喝不过他,他也不劝酒,只要自己喝的开心就好,实际上谢鹏程一直喝的就是果汁,十九鹰意思性的喝了两碗便换成了白开水,倒是晚云姑娘,小小年纪还是个女儿身,居然跟莫古青拼了一坛酒。喝完之后她把酒坛往地上一摔,还不等豪言壮语便醉成一滩烂泥。 十九鹰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位小姑奶奶,论辈分她还要更高一些。 谢鹏程不解的问道:“姐夫,能跟灰翅秃鹫签订契约,这好事你怎么不要啊?” 签订契约,呵,你们有难的时候我莫少侠还得来帮忙,等我试炼完了拍拍屁股走人,莫家绝了后,便宜不都让那帮秃子鸟占了去? 想是这么想的,话可不能这么说,莫少侠故作清高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仗着祖辈的蒙阴早晚会破落。” 谢鹏程伸了伸大拇指:“姐夫高见!” 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感觉有点指桑骂槐呢? 十九鹰问道:“我看莫兄体内的剑元流动,不像是个刚刚启剑的样子,倒像是一位剑道大家的样子。” “嗨,你们不知道,我们家打铁的方法特殊,一辈子都跟剑元打交道,只要是能启剑的都这样。” 莫古青这样说,十九鹰也不便再问下去,再问就等于是觊觎人家吃饭的家伙了。 于是,他转口说道:“阁下的宝剑,可能借在下一观?” 莫古青端着酒杯萧瑟在空中:“鹰老弟,不是我想让你看,只是我只拿了一把生锈的断剑,实在是拿不出手啊。不信你问他。” 莫古青指了指一旁的谢鹏程,谢鹏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启剑森林之中还有断剑?十九鹰思有不解,恰在此时,地上的晚云喊了一声:“再来!”,把十九鹰吓了一跳,看她这般光景实在是丢人现眼,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于是便告辞离去了。 “姐夫......” 谢鹏程话刚一出口,莫古青就把中指防止唇尖,小谢子表示明白,只是他想说的是,以前没觉得你酒量这么好啊,我们家好酒可有好几瓮缸呢,你想不想喝?谁知被莫古青这么一打断,一肚子话就变成了一根手指头,指的就是那坛酒。 莫古青明白了他的意思,指了指自己腰间的葫芦,自始至终也没说一句话。小谢子抱着葫芦就去了地窖。 过了大半个时辰,小谢子才捧着葫芦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姐夫,你这葫芦有古怪啊,我整整灌了两大缸都没灌满。” 莫古青得意的笑了笑,老子这可是海晏葫芦,能装下一座大海,你就是把你们家所有酒都灌进去也听不见咣当。只是这小子居然舍得灌下两大缸,这败家程度还是可以的。 吃的七七八八,莫古青自然要回去,小谢子也不挽留,毕竟他跟他的宝贝春寒才刚刚认识,正想要自己把玩一番。 莫古青晃晃悠悠回到自己家中,灯居然还亮着,屋里传出来女人的笑声,这老不修的居然把娘们领到家里来了?要是这娘们看着还算老实,莫古青倒是不反对她进门,毕竟以后他走了老头子就剩下一个人,说不定还能再给他填个弟弟,那他走的也算是无牵无挂了。 思绪万千,却已经进了正堂,看桌前坐的女子,胸大臀圆,自有一股风骚从骨子里透了出来,莫古青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这样的老头子没两天就要被掏空! 来的莫古青家里是微微姑娘,莫铁匠也弄不明白,到底这小子得了什么机缘,居然能让微微姑娘亲自来家中探望。 薇薇姑娘虽然出身风月,可哪有人敢对她有任何想法,在莫铁匠记忆力,从他小的时候薇薇姑娘就是这般模样,姑娘平日是不见客的,只不过跟莫铁匠投缘,没事就聊两句。 微微姑娘冲着莫古青笑了笑:“小兄弟,跟我出去走走?” 莫古青心想,走走就走走,怕了你不成?想进我们家门,最起码要留下点像样的见面礼! 二人一路走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就来到了后山的小树林,这个地方是个乱葬岗,晚上阴气森森,根本就没人敢来。 “这位......姑娘,虽然说你长得比较诱人,可没想到你还喜欢在这荒郊野地里呢?”莫少侠第一句话就破了功。 薇薇姑娘不急不躁说道:“想吃姐姐的豆腐?就算是你爹,论随谁都得喊我奶奶!” “跟王语嫣一样是个老妖婆?” “王语嫣?” 薇薇姑娘故作不解,莫古青一时大意,居然就忘了这不是他的那个世界,随即说道:“你不认识,我的一个故人!” 谁知,微微姑娘厉声问道:“你是谁?莫家小子怎么会有你这么胆儿大?你是不是把他害死了?” 莫古青一时乱了方寸:“我...我...你管我是谁!” 不对啊,我就是莫古青啊,只不过是两个世界合二为一了而已,我心虚个什么劲儿? 此时,微微姑娘不怒反笑:“你果然也是那个世界的人,怪不得能得到那把剑。” 合着您都知道啊,那您还拿我开涮?莫古青若此时能升转到水中月大陆,就会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实力深不见底,绝对是剑道大陆的王语嫣,不过没有烟雨楼那么势大罢了。 “从那个世界过来的人都说我像王语嫣,这个王语嫣到底是什么人?” 莫古青想了想,说道:“女人。” 这可不是莫少侠随口一说,而是那位比王语嫣亲女儿还亲的曹小蛮告诉他的。 薇薇姑娘手摇的花屏扇,“那把剑,拿来我瞅瞅。” 莫古青此时终于想起来薇薇姑娘是何许人也,听剑知深浅,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莫古青双手奉上了断剑。 微微姑娘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摸索了许久,递还给莫古青说道:“是它无疑了,不过我建议你到水中月之前,都不要用这把剑!” “合着这把剑来历还不小啊!薇薇姑娘能不能给仔细说说?” 双鱼剑鞘 “没什么可说的,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定不能辱没了这把剑的名声!” 薇薇姑娘扬长而去。 “那你总得告诉我,这把剑叫什么啊!” “小丫头!不过它现在已经断了,你可以再给它取个名字!” 小丫头,有意思,听上去大有来头,回头找个人问问,我就不信就你个老妖婆知道! 莫古青回到家中倒头便睡,一夜无话。 第二日,莫古青找到了他的心腹小舅子:“小谢子,你去查查你们家有没有关于小丫头的记载!” “姐夫,你要什么样的小丫头啊,我这里有两个十四岁的婢女,你要不先领去,你可不能做对不起我姐的事情啊!” 莫古青赏了他一个板栗:“让你查你就查,哪那么多废话,只要出现这三个字的,都告诉我!” “哦,知道了。”小谢子领命而去,过了大半天才回来复命。 “姐夫啊,十多个人查了两遍,都没有这三个字!” “嗯,退下吧。” “哎,不对啊,不是说一起摸鱼么?不去了?” “你个脑袋瓜子真是不灵,哪有顶着大太阳摸鱼的,晚上跟我走!” 小谢子一脸沮丧的走了,莫古青越来越觉得邪乎,这谢家在剑道大陆也算是千年宗门了,居然没有半点关于此剑的记载?别说谢家,整个大陆还保存有这把剑记录的家族早就没落了,甚至有多数都断了传承。 没有人能说出那件事情的具体时间,因为年代相隔的太久远,当时的剑道大陆还不像此时这么阶级分明,启剑大陆的某一处发生了一次旷日持久的大战,大战双方从两人演变成两个家族,再演变成两个联盟,无数的天才剑客折戟,也有无数把名剑陨落,这场战斗还能活着的人百里无一。 双方的首领,一人便持小丫头,另一人持的是天宫,天宫剑的主人最终获得了胜利,小丫头却与战败者一直长眠于此,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个传说,自那以后没人再见过这把剑。再过了几千年,连传说都没有留存下来,整个大陆上知道这把剑的人都寥寥无几。 巧的是,曾经对战的双方,一方有莫家的支持,就是莫古青的家族,一方有鱼家的支持,鱼家的最后一个人,名叫鱼微微。 莫古青自然想不到会去查自家的族谱,换句话说,直接问微微姑娘更加方便。 这位曾经的废人,连跟女孩子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小铁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听剑楼。 鱼微微似乎知道他要来此,也知道他的问题,于是她便说道:“与其去琢磨这把断剑的来历,不如去考虑一下三个月后如何能通过剑道大会。” “你觉得我能赢?” “你若是赢不了,那我也不介意杀了你,只能说明你不配持有它!” “教我两招?” “你不是早就偷师了去了么? “什么意思?” “莫家的铸剑方法可不是你的那种方放,你用的是我们鱼家的铸剑集!” 铸剑集?鱼家的铸剑集?莫古青恍然大悟,原来老祖流传下来的是这剑道大陆鱼家的铸剑手法,而且,这个姑娘姓鱼。 莫古青得到了答案,却死皮赖脸的躺在了她的床上,肯定是有所图谋。 “你还不走?” “借我把剑!” “没有!” “秘籍也行!” “没有!” “那就什么龙虎丹啊大力丸啊,总之能保命的,多多益善!” “你!” 鱼微微顿时觉得此人很无耻,走到床前说了一句:“起开!” 莫古青悻悻的起身,只见鱼姑娘在床铺下面找一样东西。莫古青此时发现,原来这位不知年龄的老妖婆屁股蛋子还挺圆的,不知道手感怎么样。莫少侠偷香从来不经过大脑。 鱼姑娘此时手中正拿着一柄双鱼剑鞘,感觉到翘臀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如闪电般回过身来,还没有回过神来。 莫古青看她手里捧着剑鞘,料定这肯定是送他的宝贝,夺了就跑。 等鱼姑娘反应过来,莫古青已经出了听剑楼的大门。鱼姑娘一阵羞恼,活了上千年还没有人敢对她这么不敬!如果那小子没点真本事,她便打定主意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双鱼剑鞘,顾名思义是双鞘,一边放着小丫头,那另一边不是该放个小奴才? 莫古青不知道在剑道大陆上,铸剑集的理论还是否奏效,答案是不奏效。因为剑道大陆不引元,剑道的境界就没有明显的泾渭线,主要还是看对战实力,实力够了自然可以升入到次级大陆,这便是启剑大陆每天都会举行剑道大会的原因。这也就解释了莫古青明明已经是引剑修为却也只能先暂时停留在启剑大陆。 但无论如何,依照铸剑集的方法铸剑是可以帮助提升修为的,这就够了。 莫古青打定了主意要铸剑便不会拖拉,一应的准备铁匠铺应有尽有,只是,是不是该先打磨一下小丫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曾经举世震惊的名剑,就这么灰头土脸的不太好吧。 铁匠铺有磨刀石,莫少侠看四下无人,拿出“小丫头”便要打磨一番,谁知刚一触碰,小丫头便释放出凌厉的剑气,以剑气凝剑意,莫古青仿佛被万剑穿心瞬间皮开肉绽,只有少数要害部位没有受到剑伤。 谢鹏程一直在后面偷看,看到此等情形赶忙跑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莫古青喂了一颗龙虎丹,不愧是能够起死回生的丹药,莫古青瞬间恢复如初。 我勒个去,这么邪性?莫古青在惊讶,谢鹏程在心疼,一颗救命的丹药就这么浪费了,你要是今晚不带我捉个十条八条大肥鱼我跟你没完! 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莫古青的识海中听到一声怒骂:“荒唐,小丫头怎能用此等俗物来打磨?” 听声音是鱼微微,这娘们也在?没看到人呢。此时谢鹏程正在盯着双鱼剑鞘。莫古青明白了,原来剑鞘之中有鱼微微的一缕神魂! 怪不得藏在床底下不舍得拿出来,要不是莫少侠先“震慑敌军”进而从万军从中取敌将至宝,指不定还要付出什么代价呢?只是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会不会随时一个不高兴就取了我的首级? “不要在胡思乱想了,让小丫头入鞘我慢慢温养,若你打不出一把配得上这把剑鞘的剑,你就徒手去参加剑道大会吧!” 话虽如此,可在鱼微微心里,只要是能在三个月内铸剑成功就不错了,之前已经提到过了,铸剑集的铸剑心法在与剑道大陆的剑元相冲,资质上乘的剑客在九州大陆铸一把剑需要多长时间?第一把是1-5年,那在剑道大陆呢?十倍,十至五十年!因此,鱼家人一生最多打三把剑,更多的人则只打一把。 即便是只铸一把剑,也足够鱼家子弟纵横御剑大陆以下。鱼微微的剑何在?她没有,她铸的是剑鞘,专门养剑的剑鞘,也可以压制剑气,以免小丫头的气息被那些大剑仙发现。 双鱼剑鞘在千年之前是极有名气的,那是的鱼微微正好是双十的年华,风姿绰约,鱼家放出话来:“谁能有一把配得上剑鞘的长剑,谁就是鱼家的女婿。” 鱼微微等了百年都没有等到这把剑,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双鱼剑鞘也就成了剑客们梦寐以求的宝物,此事已经过了千年,江湖上关于双鱼剑鞘的传说也逐渐变淡,鱼微微或者都已经忘了那个许诺,才会把双鱼剑鞘送与莫古青,若是连小丫头都配不上这柄剑鞘,那它也只能注定成为空鞘了。 三个月便铸剑成功,这不是梦想,而是奇迹! 莫古青最擅长铸造奇迹,这次会有例外么?会! 莫古青在剑炉面前不眠不休的铸剑三日,除了阵阵的剑元反噬一无所获。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吧。众所周知,铁匠的手上都布满了老茧,这些茧子极为厚实,能够保证手掌不受到伤害。三天的时间,莫古青就经历了老茧磨平、脱落、再起血泡、再变成老茧的过程。 世人都说十指连心,若不是之前启剑森林里莫古青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钻心蚀骨之痛,怕早就忍受不住了。除此之外,莫古青的肋下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是因为在落锤的时候剑元聚集过量,竟释放出类似剑刃的剑气,莫古青躲过了致命伤,却没能躲过肋下的一击。 谢鹏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除了帮莫古青擦擦汗止止血之外也帮不到什么。 他没事的时候就在铁匠铺的院子里练练谢家剑法,春寒与谢鹏程之间很快便产生了联系,谢鹏程不说是游刃有余,最起码可以做到得心应手。 随着谢鹏程与春寒越发的心有灵犀,他便越来越忌惮剑鞘中的那把小丫头,经常盯着剑鞘愣愣出神。 莫古青拿一块白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谢子,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什么来了?” “姐夫,我觉得你那把剑吃人!” “吃人?” “不是吃人,是吃剑!” “幽绿深瞳?”屋子里又听到了鱼微微的声音。 引雷铸剑 “谢家小子,以前倒是小瞧你了,居然能有得天地造化观人心动神识的绿瞳!” “什么绿瞳啊,我不知道啊!” 谢鹏程当然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也就谢家的老祖及几位长老,莫古青在启剑森林中也有所发现,但还不知道这绿瞳的来历,经鱼微微这么一说也就了然了。 谢鹏程为什么能得到谢家如此的器重,甚至评定为剑圣资质正是源于此事,当然他的习剑资质也是万中无一,能够在短短的几天之内与春寒心意相通。春寒可是连现在已经在水中月大陆的谢家二叔都没舍得拿走的宝剑。 “把你的眼睛藏好了,可别让人先夺了去!” 话音一落,鱼微微便不再出声,打磨小丫头是个细致活,若不是特殊情况她是没有时间现身的。而且若是稍微违逆了小丫头的心意,鱼微微也要受那万剑穿心之痛,神魂之痛比肉体之痛更加难以承受。 莫古青有些泄气,不是个事儿啊,痛点累点无所谓,可这一直没有进展,难道真的要赤手空拳的去参加剑道大会?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丫头,瞬间觉得遍体生寒,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小谢子,你们家有没有什么神器,比方说能引个雷喷个火之类的,对于铁器有杀伤就行!” 谢鹏程做思考状:“对铁器有杀伤的,惊雷杵行不行?” “还真有啊!惊雷杵,听名字挺厉害的,做啥用的?” “就是你说的,能引雷!” “快,你快帮我拿过来!” “现在不行,等半夜的时候我去给你偷过来!” 偷?这谢家的宝贝还是真不少啊,连谢三少都要去偷的宝贝看来大有文章,说不定真的能起作用。 子时三刻,莫古青窗外:“姐夫,姐夫,我帮你偷来了,你快出来看看,真沉啊,我拖了一个时辰才拖过来!” 拖了一个时辰?咱两家就这么几步路。话说你在家里把宝贝拖了一个时辰都没被人发现,你们谢家人都是瞎子么? 谢家人自然不瞎,可谢鹏程有一股子机灵劲儿,他手里拿着春雷剑,剑山绑了一块大石头,谢家人还以为小少爷这是在练力气,殊不知这石头背后藏着惊雷杵。 莫古青定睛一瞧,就是个前粗后细的杵,跟锤子差不多大,拿手颠了颠,杵没拿起来,人直接趴了下去。 “这么沉?你确定你能拖得动?” “姐夫,你不知道,我们家这个杵有一个口诀,你得默念口诀才能拿的起来。”谢鹏程在莫古青耳边耳语了一番,莫古青表示听得明白。 口诀默念,莫古青终于拿起了惊雷杵,不过还是沉,需要两只手才能举起来,刚举过头顶,平地之中就响起了一声旱雷,给莫古青从头劈到脚,莫古青头上顶着个鸟窝面色漆黑,口中吐出一口青烟:“谢鹏程,你大爷啊!” “对啊,就是我大爷的!” “你大爷,从哪儿淘换来的宝贝?” “镜中花......” 谢家有三人生活在镜中花大陆,谢家老祖,谢家大爷,还有一人就是谢鹏程的父亲。至于为什么谢鹏程有个二叔,那是因为大爷是分家的大爷,二叔是宗家的二叔,他的父亲是宗家的嫡长子。 莫古青终于明白的惊雷杵的用法,要在雷劈的一瞬间引元同时锤向生铁。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折腾,莫古青身上已经散发出了烤肉的味道,全身都是糊的,而且身上又多了三道深深的伤口,那是因为引元与雷劈不同步,导致在雷电之前剑元已经聚成,没有被雷电的冲击力带到铁剑之中,反而对莫古青造成了伤害。 一夜过后,那块方方正正的生铁终于被砸的不成样子,生铁纹路中还有丝丝元气流动,元气中蓄满了雷电,鱼微微在听剑楼看了一夜的旱雷,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居然还真能让他找到方法。 第二日莫古青没有再铸剑,而是下河捉鱼。首先他的身体再不洗就成了铁块了,其次谢家小子已经憋了好几天了,再不带他来抓鱼怕是哄不住这个聚宝盆外加免费劳动力。再次,凡事不能太着急,莫古青想要把之前的过程梳理一下,以免以后剑还没铸成,人先没了。 惊雷杵引雷并不是会固定在惊雷杵所处的方位,大概有七丈的偏差,若是不能在雷电落下的一瞬间瞬移十四丈的距离,而且还要精准的判断雷电及生铁的方位,就不能做到借助雷电的冲击力注元。 莫古青对于元气的掌控即便是在这个世界也是大师级的,剑道试炼者本身的剑道修为不会消失,莫古青虽然已经散了修为,但是元气的运用却是基因型的,如何也忘不掉。 能够做到这一点之后还要对落锤的方位有所计算,不然怎么打都打不出一把剑,充其量就是一块铁饼,蓄满元气和雷电的铁饼。 莫古青现在来单手举锤都做不到,更别说瞬移十四丈,其他的更是天方夜谭。 “噗嗤!” 谢鹏程从水里钻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条不过几寸长的草鱼:“姐夫,姐夫,快看我抓了一条大鱼!” 莫古青心想,真的是逗比欢乐多,他扎一个猛子入水,不多久就抱着跟他胳膊差不多长足足有尺半宽的黑鱼,谢鹏程两下一对比,心想,你岁数比我大,捉鱼比我厉害不是很正常么,你那条鱼我连抱都抱不动! 没错,的确是抱不动。莫古青刚刚入剑道大陆的时候也抱不动,何况是在水下,这条鱼本身的重量大概有五十斤,放在水下的话就要以十倍论——五百斤! 莫古青此时能够轻松的抱起五百斤的大鱼,这只能说明他的剑元更加磅礴,力量也更大,这就是几日以来铸剑的收货。 想明白了这一点,莫古青开始改变策略,不铸剑,先拿杵。 他的目的就是在不念口诀的情况下单手举杵瞬移来回二十丈。不念口诀就不能引雷,同时惊雷杵的重量就会成指数倍的增长,莫古青不单靠力气还使用剑元,这就更加的锻炼了他剑元的积蓄量和运用掌握程度。 这是个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的过程。 莫古青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刚刚将杵拿到胸前,不过这点难不住他,力量的锻炼就在于一个水滴石穿,同时配以科学的方法,事半功倍。 第一天他的任务就是在八成剑元与力量的情况下举锤到胸前。这需要很长的过渡,第一次举锤耗费了全部的剑元,好在剑道大陆剑元充沛,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就已经补齐,于是他第二次举锤。这个过程总共重复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莫古青举锤已经比第一次轻松了不少。 三个时辰过后,莫古青将剑元压低到九成,恢复九成的剑元之后便开始举锤,十成和九成看似只有一成的区别,怎奈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次他失败了,只举到肚脐。 再恢复到九成剑元再举,还是失败了,举到了脐上一寸。第三次成功了,莫古青已经精疲力竭。体力可以恢复,精神的消耗却不会恢复的这么快。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六个时辰。 莫古青第四次以九成的剑元举锤,这次就举得不那么生疏。 随后,他便将剑元压低到八成。 行百里者半九十,那么八和九的区别呢?事实证明,比九到十小一些。 莫古青仅仅用了两次就成功的将惊雷杵举到胸前,随后又重复了两次。 前前后后差不多总共忙活了了十个时辰。 莫古青匆匆洗漱了一番,上床睡去。睡眠可以帮助身体来消化吸收这一日的收获,这便是积累,没有积累的过程,练的再久也是白搭。 睡了两个时辰,莫古青今日的目标是一成!没错,直接从八成缩减到一成。 不出意料的,第一次八成剑元举杵就失败了,这是一种习惯性的倒退,并不是说真的倒退,而是今日的第一次举锤需要消化掉昨日产生的乳酸,如果不消化掉就会浑身酸疼,一整日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果不其然,第二次举锤就变得很轻松。 莫古青把剑元压低到了六成,这使他吃了大亏,剑元的积累与力气的增长需要循序渐进,突然压低两成太急于求成,两次失败过后他调整到了七成,经过三次积累之后再调整到六成,然后是五成,然后是三成,一成。 五成往下再压低两成便不那么困难,就好比是背着一百斤的沙袋跑步感觉步履蹒跚,减少到九十斤没什么感觉,减少到八十斤的变化也不大,可若是减少到五十斤的时候就会感觉如释重负,跟没有背沙袋没什么区别,再从五十斤减少到三十斤,再到十斤就显得顺理成章。 这日最后一次莫古青尝试着单手将惊雷杵举到头顶,双手变单手,胸前到头顶,看似只是一个倍数的变化,充其量也就四成剑元足矣,实则不然,抬和举是两个概念,单手和分摊也是两个概念,实际上莫古青用尽全力只能单手将惊雷杵拿到脖颈部位。 短短两日时间,从双手到胸前变单手到脖颈,这其中付出了多大的意志力,又经过了多少次计算,别人不得而知,谢鹏程和鱼微微都看在眼里,至少在他们看来,那些看似不可能的说法出现了一种可能。 小奴才 第三日,莫古青的目标就是单手举过头顶。他成功了。 第四日便是单手仅用一成的剑元举过头顶,失败了。还是那句话,需要循序渐进,第四日莫古青达到的高度是六成剑元单手举杵。 毫无疑问,第五日他可以实现第四日的目标。 此时因该有香槟啤酒烤鸭,可以庆祝了么?还差的远! 单手举杵瞬移二十丈!是瞬移不是慢慢悠悠的走,来莫少侠走两步我瞅瞅! 走不了,因为他已经太虚弱了,虚弱到放下惊雷杵的时候都需要谢鹏程搀扶,从启剑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照目前的速度来看,三个月能不能开始铸剑都是个问题。但是他明天必须休息,他自己也知道,若是因为太勉强而给自己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创伤那便是得不偿失。更何况即便不能成功又怎么样?赤手空拳难道莫少侠就怕了你们?还是有点怕的,尤其是他看到了谢鹏程给他的名单之后。 名单上有十个人列在最前面,按照小谢子的说法,这十个人若是遇上了,只需要做三件事——举手、认输、下擂台! 十人后面有大概六百多个名子,遇到这六百多人的时候,可以一战,但是不要勉强,以保全性命为主要任务。 六百人后面还有好几页,根据谢家老祖的说法,要是连这些人都打不赢,就不要再号称是谢家的子孙了。 莫古青在这份名单翻了三遍也没找到自己名子。 “小谢子,我在哪儿啊?” 谢鹏程不好意思的捂着嘴说道:“还有更长的名单,老祖说不用在意他们,一辈子井底之蛙!” 说完小谢子捂着头:“姐夫你不要打我,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比最上面那十个人差!” 这话说的还像样,不过转头一想,小谢子的天资在谢家独一无二,手握春寒,居然还有十个人他连一战之力都没有,这剑道大陆果然是卧虎藏龙! 休息了一日,莫古青觉得神清气爽,积累了几日的气力突然充满着浑身的穴窍,他轻松的举起了惊雷杵,开始奔跑。 不是行走,是奔跑,而且不是在平地上奔跑,是跑山路! 既然能够轻松举起惊雷杵,走路便不是问题,奔跑也问题不大,最大的问题是能跑几步,答案是十七步! 莫古青只跑了十七步便剑元枯竭。 铸剑的过程不可能一天只举一次锤,在铁剑开始成型的时候就要日夜不辍,若有停顿,在停顿处就会产生一个细小的纹路,行里人成为内豁口,这种不连续的剑都算不得上乘,莫家铁匠铺卖的剑都是没有豁口的。 铁剑成型需要千万次的打磨,莫古青就需要重复千万次的瞬移,若是完全凭借剑元显然是天方夜谭,自然若没有剑元更是天方夜谈,莫古青这几日的历练,除了剑元以夸张的速度增长,体力也在增长。剑元枯竭的条件下,莫少侠又跑了几步?三步! 不要小看这三步路,即便是剑道大陆最力大无穷的大力士,想要举起惊雷杵跑三步,在不念口诀的情况下都是不可能成功的。除非这个世界上也有蛮荒部落的移民,蛮荒部落是夸父的后裔,最大的特点就是力气大,在剑道中有一种境界叫憾山,在蛮荒部落,他们的强者可以搬山!完全依靠力量与剑道对抗,蛮荒部落之人是何等恐怖! 不去理会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蛮荒部落,莫古青现在要做的就是跑半个月的步,他的要求就是在使用剑元的情况下举杵跑到山顶,在不使用剑元的情况下举杵跑到山腰的小湖边,就如同他刚开始举杵一样,起步总是最艰难的,越往后就会越顺畅,而他跑到山顶的时间从之前料想的半个月变为了一个半月,而且是分了两天,第一天跑到了半山腰,第二天才跑到了山顶,离山顶的最后三百米是单纯凭借的体力,因为剑元已经枯竭。 有人问,这座山有多高?直线距离九百四十七米,莫古青绕的山路大概是三千米。虽然未能达到预期,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无论如何需要开启铸剑。 照例,莫古青还是休息了一天。 之后,谢鹏程就看到了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画面。莫铁匠的后院里夜夜有惊雷! 莫古青举杵引雷,接雷铸剑如蝴蝶穿花,身形快到谢鹏程看的眼花缭乱。 不是连跑三千米的山路都费劲么?怎么此时就眼花缭乱了?因为此时,莫古青念了口诀!念不念口诀惊雷杵的重量是两个概念,如果说念决之前是一块巨石,那念决之后就是一把锤,此时的惊雷杵在莫古青手里就是一把石锤! 晚上铸剑,白日打磨,不亦乐乎。 不是说铸剑过程不能间断么,怎么白天还可以打磨?因为莫古青用的是生铁,并没用经过烈火熔融,故而要一圈一圈的打磨铸造,每打出一圈铁屑都需要再经磨砺,因而,每天夜里莫古青都要保证至少要让生铁小一圈。 使用生铁铸剑,剑身极刚,过刚则易折,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剑元,剑元在生铁之中就如同一根根钢丝,将铁剑捏合在一起,这把剑中不只有剑元,还有雷电,雷电是比剑元更加坚韧的材料,蓄满雷电的生铁铁剑刚柔并济,威力则需要试一下才知道。 连着几夜莫家铁匠铺子里雷声阵阵,这种异样最普通的人也会看得见。许多说法就甚嚣尘上,有人说是莫家的小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惹来天谴,也有人说是他在启剑森林里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唯一看出端倪的谢家的人,一夜两夜可以解释为天象,一连数夜,能够造成这种现象的不就是惊雷杵么?查了查自家的宝库,果然,惊雷杵不见了! 谢家大娘带着一众奴仆要来莫家捉贼,谢三少像个拖油瓶一样挂着谢大娘腿上,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偷盗谢家的宝物,这罪名可不小,罪名还好说,谢鹏程可以一人扛下来,可我那姐夫的剑怎么办啊! 来到铁匠铺门口,莫古青一身的汗泥,隔着十几步都能闻到臭味,谢大娘捂住口鼻,莫古青随手抛了一根石杵:“小谢子,这东西不是玩具,以后就不要偷出来玩了!” 话音刚落,石杵落地,整个镇子如地牛翻身! 谢家大娘有些吃惊,虽说铁匠的力气大些,可也不至于随手就能拎起惊雷杵啊,看刚才落地的声响,必然是没有念决,就如同一座大山积压成一根石杵状,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谢鹏程更加愕然,不铸剑了?再想偷出来可就难了! 随即他看了看院子里,原来剑已经打成了,外表还有丝丝雷电,就差开锋。 莫古青朝着小谢子使了个眼色,小谢子打了个OK的手势,这俩人说的是月上柳梢头,人约小溪旁。 谢家大娘知道,再追究下去肯定都会怪到谢三少头上,既然宝贝没有丢,那也就算了,只是这个小少爷对铁匠太好了,别以后连家底都被他骗了去。 谢大娘自然管不住谢鹏程,毕竟她只是辈分上的大娘,不是他娘。 小溪旁,一大一小两个人挽着裤腿,岸上的小竹楼有鲫鱼、鲢鱼、鲤鱼、草鱼、还有些不知名姓的小杂鱼。 夕阳已经西下,二人也满载,闲来无事做就躺在草地上吹风。 莫古青突然说道:“小谢子,砍一剑试试!” “姐夫,你说真的啊?我可打不过你,你让着我点!” 话虽如此,当谢鹏程握剑的时候,整个人的气息就完全变了,体内剑元敛而不发,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够达到晚云的水准,春寒一出,一道道冰凌拔地而起,一剑就使出了全力。莫古青心里感叹,我这小舅子是有多信任我?就不怕失手把我杀了? 这个世界总有人会对你无条件信任,而你要做的就是担当的起这份信任。 莫古青屈膝,横剑在前,冰凌在雷电之中烟消云散,莫古青对剑元的把控正好,破了谢鹏程的剑招,还没有伤他分毫。 根据莫古青的判断,他现在的修为应该是分剑道,而且是分剑道巅峰。他之前是引剑道修为,铸一剑,升一境。 谢鹏程的修为已经是引剑道,春寒在手,即便是遇上分剑道也可以一战,而且有可能战而胜之。 再反观那份名单,有十人谢鹏程没有一战之力,这十人必定是已经到了承剑道的修为,剩下的六百人可以一战,说明这六百人也是分剑道,或者说持有神兵的引剑道剑客。如此看来,莫古青晋级前一百不是难事,小谢子也很有可能跟他一起升转。理顺敌我实力,莫古青便放心了一半。只是这启剑大陆之中就有承剑道的剑客,那承剑大陆是不是就会有合一境的剑仙?剑道大陆果然名不虚传。 谢鹏程问道:“姐夫,你的剑不开锋么?” 莫古青拍了拍双鱼剑鞘,谁能比鱼姑娘更适合给这把剑开锋?鱼姑娘会不会帮他?会。自从铁剑入鞘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承认了这把剑配得上双鱼剑鞘,即便现在配不上,将来肯定也能配得上。她不但给剑开了锋,还帮他把外泄的雷电蓄养其中,剑身寒光渗人! 双鱼剑鞘中有了一位小姑娘,又多了一把小奴才。 剑道大会(上) 大会临近,莫古青与谢鹏程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镇子上就多了连个纨绔。要不是谢家大娘请出了祖宗家法,怕我们这位谢三少就要跟着莫大少一起进听剑楼见识见识什么叫春色撩人。 他们并不是真的不在乎,虽然可以在意的人不多,万一提前遇上了却也是个麻烦。 剑道大会每年有多少人要参加?根据往常的经验,这个数字是十万上下。不是一万,是十万, 而整个启剑大陆有多少人呢?不清楚,如果说两个大陆人数差不多的话,作为最基层的启剑大陆人数至少有千万,这其中不满十二岁或者还未能启剑的人数大概占四分之一,已经启剑却早已在启剑大陆扎根过日子的人数超过六成。 还剩一百多万,这一百多万人之中在各大家族奉命留守人数又占了绝大多数。因此,只要是年龄不大又满足条件的基本上都会来参加。 十万人怎么打呢? 启剑大陆有上百个擂台,每个擂台每天能够进行的比试不等,因为大会制度的残酷性,两个实力相差不大的人对战几乎是只要裁判不落锤就不会放弃,往往一打就是半天,直到哪一方彻底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为之,这种情况在第一轮出现的不多,但是在第二轮和第三轮就会相继出现。因此剑道大会只有开始时间没有截止时间,只要是报了名,在决出魁首之前都是剑道大会的会期。 运气好的话,一个月之后前三轮就会结束。恐怖如斯啊,一个月才进行三轮,这也难怪,一百个擂台并不限制人数,但是参赛选手会接到提示,比方说中央擂台如果报名已经满一千个人,之后再报名的人就会看到一千这个数字,以后没增加一百人就会的多一个数字,仅仅报名时间就有三天,这主要是为了给某些大家族的公子作弊用的。 怎么作弊呢?很简单。谢鹏程手里的名单并不只有他自己有,只是各大家族对人员的名次排列和取舍不同。 打不过的有十个对吧,那我就派人盯着这十个人,看他们在哪个擂台报名,只要是这十个人都填报结束了,剩下的九十个擂台就会突然人满为患。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家族都会只在意十个人,更多的家族会列上百人的名单,看看这群人的总体分布,然后再找一个对手最少的擂台。 那假如评定对手是三位数怎么办?只能认命,即便这千人之中有一半可以进入前一千人的行列,对于他们而言都没有一丝机会进入前百。 在大会开始之前会有人评定出百人的拟榜,拟榜之中包含三百到五百人不等,最终升转的百人基本上都是拟榜里的人物,当然每年也会有黑马,既不在拟榜之中却能够杀进前百。 人数不会太多,一至五人左右。 除了百人拟榜,还有个十魁拟榜。这个榜单就要比百人拟榜要严谨的多了,几乎是各大家族一起做出的评定,谢鹏程名单中的前十个人就是这次拟定的十魁,具体名次不太好确定,但是十人基本上不会有偏差。 偶尔出现一个位置的错误那也是在有人与这十人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如果有两个位置的偏差,那就有引起轰动了,十人之中错了两人,从广义范围上讲,各大豪门家族对此次启剑大陆实力的评价就错误了两成,虽然不能这么武断,但是可以作为参考。 十魁在历届大会上都备受瞩目,若其是水中月已有宗门的族人还好,若是其他宗门或者寒门子弟就会受到上百豪门的重点关注,成长路上的一应所需会得到专门的提供。 进了十魁,一只脚就已经踏进了水中月,但是不巧的是,另一只脚迈过去的人不多。 历史上出现了很多次全军覆没的情况,因为十魁年年有,水中月就那么点人。倒是每年未在十魁之列的人往往都有人能进水中月,后来者居上是一部分原因,关键还是大多数的宗族顶多能够支持族人到御剑大陆是一片坦途,再往后就要凭借自己的本事,而这些族人因为前面太顺风顺水,本身天赋又极高,又没有接受过真正的考验,一遇挫折心理首先崩溃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魁首的待遇又不同于其他的九人,因为魁首有机会得到剑圣宗门的培养! 这个机会是多少呢?从剑圣宗门的数量来看是四,从历年的情况来看每个家族的录用率是十分之一,总和起来就是十分之四,每十年中会有四位魁首得到剑圣宗门的青睐,这个比例可不小。 因此,就算是被拟定为十魁的人也都绞尽脑汁在计算着对擂路线,不过他们的计算要在百人决出之后。 综上所述,各大宗门的各种对擂线路选择就纷纷到了宗门的子弟手中,这个过程在报名的第二日。因为真正的强者是不屑于在前几轮作弊的,因此他们都报名的极早,同时也无意间避开了水平相近的人。 三轮过后剩下的人就是一万人,不管是弃权也罢,轮空也罢,加赛也罢,总之会留下一万人,而分配到每个擂台就是一百人,这些人将会参加第四轮的比赛。 第四轮会重新分配擂台,这次分配就不是各自报名了,而是由大会拟定,为的就是怕某些擂台分配不均而导致一个擂台上会有高手折戟。 看到了吧,为了保证公平,大赛的组委会真是操碎了心,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会收到多少指示,又会收到多少红包。 从第四轮开始到结束每个擂台上只会留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百人,最终每个擂台的霸主就会在主会场决出十魁和魁首。 因此,一切的算计都在第四轮之前。除了十魁拟榜的人之外,剩下的家族绞尽脑汁,联盟之中互相通气,不同的联盟互相使绊,目的就是保证我的人能上来,你的人上不来最好! 谢鹏程示意莫古青等一天再报名,莫古青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愿意揭穿,好歹也是小舅子的一片孝心啊。 再说要不是运气背到家,刚好碰上的那拟榜十魁,又刚好在前三轮就轮到了他们,这种中彩票的运气哪里会落到他们哥俩头上。 实际上,不会落到谢鹏程头上,落到莫古青头上的概率肯定小不,因为早已划定好的路线就有上万份,剩下的人怎么安排?当然是把莫古青这种寒门的渣渣给填上去。实际上大多数家族都把莫古青列为了渣渣,甚至有家族已经要求把莫古青列到他们家子弟的第一轮对象,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虽然莫古青不太想跟小谢子同流合污,但还是从十几份拟定路线中随便挑了一条,省事儿不是。 剑圣家族每年都会有人出席剑道大会,但是不会太早,在百人尘埃落定之前是不会出现的,唯独这薛家来人早,来的还是薛大姑凉薛千寻,薛千寻是谁不用理会,只要知道她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进入到空中楼就行了。 薛大姑娘可真的是个大姑娘,都一百多岁了还没嫁人,跟鱼微微一样,找不到配得上她的人,像她这么“年纪轻轻”的空中楼大剑仙还真是不多。 人们都说“二十老启剑,百岁小空楼”,意思就是二十岁才启剑,基本上就没什么培养的价值了,若是在百岁就能进入到空中楼那可就是十分罕见的剑胚了,四大剑圣进入空中楼的时间都是在百岁上下,因此薛家乃至于整个剑道大陆都认为薛大姑娘会是空中楼薛家的另一位剑圣。 剑圣在剑道大陆的寿数可以对比儒圣在九州大陆的寿数,都是几千年之期,如今薛大剑圣正值“当打之年”,薛家又多了一位有望在千年间入圣之人,薛家的声望自然水涨船高。 历来剑圣的族人因为血脉因素,进入水中月如探囊取物,可要再进一步就步履维艰,数千年兴盛过后,剑圣的族人往往极其凄惨。 新禁的剑圣不想要这个曾经的剑圣血脉对他们造成威胁,空中楼之下剑圣家族的族人往往嚣张跋扈,仇家也多,几千年兴盛过后几百年间被灭族几乎是不可逆的事情,除非有薛大姑娘这种情况,基本上就保证了薛家万年昌盛的局面。 还从未有哪个家族能够出现两位圣人,用别人的话说那就是一人成圣全族皆衰,虽然在剑圣存活时看不出来,但剑圣死后,血脉衰弱的速度几乎令人发指,头一年老剑圣嗝屁了,后一年出生的孩子就连启剑都困难的事情屡见不鲜,而剑圣死后几百年才灭族是因为家族里的水中月镜中花长老在苦苦支撑,他们都烟消云散的时候,可不就灭族了么。 水中月大陆的剑仙寿数在五百年上下,镜中花则是千年上下,正好对的上。 讲到这里有人可能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空中楼家族中的仆人是不是也是凭借自身实力跻身空中楼的大剑仙? 答:非也。他们是通过一纸契约。 剑道大会(中) 一纸契约就能进空中楼,这事儿挺好啊,而且签了契约之后剑圣家族还会培养你,最起码能让你御剑! 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签了一纸契约能进入空中楼是不假,但是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不是说走出空中楼,而是走出府门。除非是府上的令谕,否则你不能出门。 令谕还好说,哪个宗门也不会就小气到一块令谕都不给,只是从此以后不论你境界攀升到什么程度都不可能再离开空中楼,试想一下,你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合一境的大剑仙,相同境界的人都在水中月成立了宗门,你却只能终身为奴,不只是你,你的子孙也要三代为奴。 而且没有人权,假如说你的契约是与刚出生的小公子签订的,这位小公子脾气暴躁些,在四五岁的时候说了句:“你去死。”这在普通人家可以理解为童言无忌,但若是契约奴,你就只能义无反顾的去死! 能够接受这种条件的,剑痴算是一类,而且往往痴迷于剑道之人境界都不低,每个府中人数还不在少数,这些人的地位跟供奉没什么区别,即便是剑圣也不会随意驱使,族人更不会怠慢。 女人是另一类,大剑仙也需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没有那么多合适的剑仙女子怎么办?签一个!虽然说刚一入门为奴,可若是诞下子嗣,那就不能单纯以契约论了,最起码会得到尊重,空中楼内的行动也不会受到限制。 最后一类是废人,穷人,为了谋生计而不得不如此的人。 说回道薛大姑娘,为什么她这么早就来到了启剑大陆呢?因为她有一位叫做鱼微微的好友,这位好友专门写信告诉她此次大会有一位值得关注之人。 薛大姑娘何等人物,鱼微微一封信就请了来,她的面子够大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薛家剑圣当年用的是鱼家的剑,薛鱼两家世代交好,关系这么好的两家,薛千寻小的时候哀求了好几年都没有得到的双鱼剑鞘已经有了主,她自然要过来看看。顺便“切磋切磋”那位“夺人所爱”之人。 莫古青在被窝里打了个喷嚏,这春天都快过去了,怎么还这么冷! 剑道大会如期而至。 莫古青和谢鹏程都没有意外的闯过了前三轮,同样闯过的熟人很多,晚云,十九鹰,拟榜十魁,甚至连那位炼家的炼栋都通过了前三轮,这十万人里选一万,质量确实是参差不齐。 虽说我们这里只用了三言两语,可剑道大会确确实实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最为忙碌的不是参赛选手,而是上千名画师。 这些画师都是在剑道大陆赫赫有名的大家,而且修为都在承剑道以上,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将每一场战斗都画下来,每日的战斗装订成册,在装订成册之前还会有上千份拓本,这些拓本都飞入了各大家族之中。 有过之前的大体分析,再根据每场战斗的细节分析对手的实力如何,这样就基本上做到疏而不漏,为的还是那句话,子孙不肖啊,若是能有十魁的实力,哪还用得着这番心思。 百人擂台的划分原则上是评定实力前一百人的各自占据一个擂台,可这评定二字就有了说法,擂台是分布的是第一还是第一百就又有了说法,为了让自己的子孙能够避开强敌,势力大的家族会有密令,势力小的家族也会走门路,中等势力的家族则是双管齐下。 划分的结果第三日公布,第四日正式开战,而各大家族都是在第二日就会得到消息,对手的范围便缩小到一百,此时将另外九十九人的战斗单独拿出来分析,只有一天的时间,肯定是先本着从强者开始的套路,最终得出结论,有戏,没戏,或者有可能。 这几日,大大小小的画师又赚的盆满钵满,能够搞到一份拓本,他们也是下了血本的,何况还要作画,当然作画的品质有高有低,品质高的生动传神的能卖出百两一战,品质低的画的不像样的,五两,爱要不要。还有些卖几十文都没人敢买,谁知道真假。 听剑楼内,鱼微微捂着肚子咯咯直笑,薛大姑娘却皱紧了眉头。我千里迢迢赶来是看你出剑的,你老是出拳做什么? 鱼微微自然可以弄到一份对战图,不是那些倒手货,而是官方的拓本,品质可以得到保证。官方做这些事情除了能够得到一大笔钱之外,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如果有人能够跻身到水中月,那这对战就值钱了,若是能到镜中花,这最早的画本就有了收藏价值,若是能到空中楼,他的对战有钱你都买不到了,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得到一份空中楼大剑仙的香火情。 莫古青的对战图基本上算是最省纸的,内容大致是这个样子。 对面一个人,还没开打先说到:“在下是承剑大陆贺家子弟,那个什么什么宗门,我们家的,之前山里有只大黑熊,我杀的......” 总之意思就是我你打不过,我们家你也惹不起,趁早下去吧。 莫古青说话很少,只说了一个字:“喝!” 还没看到他的动作,那位贺家子弟随着一身大喝赫然倒地。 莫少侠是拿着惊雷杵都能瞬移十四丈的人,此时一身轻松身形该有多快,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再厉害来不及施展不是白搭,贺家小子倒地之后就没再爬起来,莫古青,胜。 一连三场皆是如此。不得不佩服谢家给的线路,上千人里引剑道都没几个,莫古青碰到的都是启剑道,赤手空拳真的可以搞定。 下一轮就没这么轻松了,十万人淘汰了九万,还能有多少启剑道?能不能赤手空拳打赢引剑道另说,转剑道时绝对打不赢的,因为转剑就在于一个快字,若是快过莫古青也不是不可能,最不济还是来得及防守的。 单凭力量能不能打赢转剑道剑客?几乎也是不可能的,莫古青不是蛮荒部落,力气还未大到那种程度,但是单凭力气可以消耗转剑道的剑元。 莫古青在刚刚铸剑成功的时候,两只胳膊比平常粗壮了好几圈,比例极为不协调,经过几天的休息才恢复原状,可这样貌恢复不代表力气就没了,相反,积蓄的力量都贮存在了肌肉中,硬度堪比钢铁,若是遇上境界低的剑客,莫古青完全可以出手做剑。 听了鱼微微的描述,薛大姑娘心里有了盘算,嘴角堆出了笑意。鱼微微当然想得到她的打算,也不说破,因为在她看来,莫古青魁首无疑。 这次谢鹏程手中的路线图缩水成了两张,一人一张正好,能在第二轮还画得出两条路线,谢家也定然不是一般的豪门。经过前三轮的对战,莫古青对谢家的线路深信不疑,闭着眼就去报了名。 到了开赛的时候才发现,一百个人中只有六十四个人到了现场,居然有三成以上都选择了弃权。 这些弃权之人大多数都是承剑大陆的宗门子弟,他们能够弄到一份品质不高的拓本,比着拓本一分析,这个也打不过那个也不是对手,一百人中有十几个都赢不了,那还去打什么?不够丢人现眼的。 剩下的要不就是分析到有一战之力,要不就是绝对的强者,再剩下的就是妄想着一飞冲天又没有什么门路的寒门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正是如此。 第四轮的对战没有什么惊喜可言,对手是一位引剑道剑客,他显然是对莫古青有所研究的,经过他家族的判断,莫古青此人走的是武夫路数,佩剑只是摆设,而且很可能只有一拳的力量,纯粹武夫能将一拳发挥到如此已经算是极致了。 果不其然,那人挡住了莫古青的一拳,却没能挡下这一拳的力量,连人带剑直接飞了出去。若是他使用八成以上的剑元来抵挡这一拳还是可以挡下来的,可他只用了三成,因为他要预防莫古青还是否有再出一拳的能力,同时保证自己有充沛的剑元击败对方,但是在实力差距面前,即便是全都计算对了也打不赢,何况是一开始就错了。 一拳过后,剩下的人都需要重新计算莫古青的实力,莫古青都还没有出全力你们怎么计算?各大家族都一阵头大,不过,等下一轮对阵出来的时候,他们便不再计算了,实际上,当他们看到齐默宇上场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计算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为子弟精心谋划的线路中居然有一位拟十魁! 根据大会赛前给的名单,这一组擂台中只有一位拟定排名八十多位的转剑道剑客,这次显然是有大家族在使绊子,可是针对谁呢?不知道,也没人敢去跟官方讨个说法,第一,使绊子的大家族他们肯定惹不起,第二官方他们也得罪不起,今年得罪了,好几年都没有好果子吃,反正每年都会有人被暗算,今年只能认倒霉罢了。 莫古青根本就没在意自己的下一轮对手,连他小舅子问的时候他只是模糊的回答了一句记不清了,谢鹏程也没有深究,毕竟他的对手看到他那把春寒的时候就自动弃权了。 剑道大会(下) 第二日,莫古青甩着膀子就上了台,穿了一身从谢鹏程那儿淘换来的绸缎衣裳。哥们现在可是名人,马上就要从废物逆袭为刚启剑就升转的天才了,虽然说他的年龄已经过了可以称为天才的年纪,真正的天才目前可以参考一下只比莫古青大两岁的谢家大哥,二十六岁的御剑大陆剑客。按照这剑道大陆的标准来看,能去御剑大陆的最起码也得是分剑道剑客。 根据莫古青的判断,剑道大陆九转的含金量比九州大陆剑道九流要高,而且要高出不少,毕竟这里剑元充沛,又是以剑为尊,可以理解。 莫古青拽啊拽的上了台,拽了两下他就不拽了。 对面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凭借莫古青转剑道巅峰的修为,居然看不透他的深浅,这说明什么? 至少是承剑道! 十四岁的承剑道,这才是真正的天才!要不然怎么会入得了薛家的法眼。薛大姑娘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她想逼着莫古青出剑,还想看着鱼微微出丑。 转剑道巅峰对付承剑道有那么难么?引剑道对付转剑道不是很容易? 话不能这么说,九流为什么要分上中下,那是因为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好比世界杯,分为一档、二档、三档球队。三档之内又有强弱之分,大家同是三档,我以弱胜强,很正常,同是二档,以弱胜强,也很正常,可若是三档球队对上二档球队,打平就算是爆冷了,更何况战胜?当然,像是某支常年二档却稳定被三档踢爆的球队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支。 剑道之上,中流对阵下流,简单的说,光是剑元数量,我是你的十倍不止,而且你会的我都会,我要是不让着你你凭什么赢我? 莫古青如临大敌,心底还骂了一万句谢家都不是好人! 这次他怎么办?他出拳!还是最快最刚猛的一拳,而这一拳却没有打到齐默宇的面门,而是拳风与剑气的碰撞。 齐默宇不由的一阵恼怒,一个转剑道巅峰面对我的时候居然还如此托大?用拳而不用剑,本来还打算让你输的体面一点,现在小爷我改主意了,能不能活下来看你命够不够大! 于是,齐默宇率先出剑! 只此一个动作,擂台下就发出阵阵惊呼,这人什么来头,居然一拳就能逼得齐默宇出剑?莫古青扮猪吃老虎还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只不过拳头还是生疼,就算是真铁也受不了齐默宇的剑意。 莫古青的特点就是快,出拳快回身也快,刚好躲过了齐默宇的致命一剑,只不过他刚借来的袍子因为太拉风,没有躲过这一击,从腋下扯成两截,听小舅子说这袍子值老鼻子钱呢,这下还不起了。 莫古青此时的表现才算中规中矩,转剑道的特点就是快,如果说连速度都输给齐默宇,那这场战斗也就不用看下去了。 只是再往下发展的时候,薛大姑娘就瞧出点意思了。莫古青此时的身形如蝴蝶穿花,步法看似紊乱却遵循着一定规律,正是从孟元朗那里偷师来的蝴蝶穿花剑! 一位憾山境大剑仙的成名绝技,虽然说莫古青只学了个形似,可看着唬人,他这是想与齐默宇比拼剑元。 转剑道跟承剑道比拼剑元,简直是茅坑里打灯笼,莫古青比拼的不是剑元储备,而是剑云的运用。他要凭借自己精细的剑元掌控来耗光齐默宇的剑元! 剑元能够敛而不泄是一种境界,完美运用又是一种境界,精细到丝毫不浪费的是最高境界。莫古青对剑元的掌控是大师级的,早就可以做到丝毫不浪费,齐默宇才刚刚敛而不泄,这种方法确实能够拉平二者之间的剑元差距。 薛大姑娘看出了门道,心底也不得不暗自感叹一下,她在这个年纪还做不到完美运用,甚至到水中月大陆的时候,剑元掌控都比不上台上的莫古青。这个步法更是精妙,若是能在宗门里传授开来,那薛家的实力又将爬山一个台阶。虽然四大剑圣家族中薛家是潜力最大的,但也是实力最弱的,只能排到最末尾。 这可以引起薛大姑娘的兴趣,却还不至于能让她感到震惊。 齐默宇也发现了端倪,这种猫鼠游戏让他感到厌烦,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他决定一招定胜负! 承剑道,乃是下三流不可承受之重,剑意和剑气你都承受不了,虽然有一定的攻击范围,但恰巧能够覆盖整个擂台! 既然如此,你还往哪里藏? 数百道剑气充斥在莫古青的四周,无处可躲了,莫古青暗自感叹一句,天才是天才,就是太笨了点,浪费了这么多剑元才想起来用杀招。 不是齐默宇太笨,而是自信,自信过头就是自大,一直被捧在天上的他怎么会一开始就把莫古青放在眼里,一个二十四岁才启剑的废物! 莫古青有没有预料到这一手?有!能不能挡住?不能。那怎么办? 硬抗! 就是硬抗!莫古青强于齐默宇的地方还有一点就是体魄,刚一出生就淬炼了龙息,剑道大会之前还经历了三个月的魔鬼训练,在此之前还有八年的铸剑经历,他的身体就像是钢铁! 扛着齐默宇的百道剑气,莫古青身形一分为二,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向着齐默宇冲来,齐默宇凝结了两道剑气,分别应对两个莫古青,而此时,第三个莫古青已经出现在了齐默宇身前! 三光剑!徐李的绝学! 这绝对不是此时的莫古青能够掌握的,三光剑至少要分剑道修为才能一分为三! 莫古青是怎么做到的呢?速度! 绝对的速度! 所有人都以为之前莫古青的速度已经到达了极限,可终究都没有人去问过他。他怎么会对阵一些启剑道的剑客就展示出自己的极限?这是另外一种示敌以弱,只不过这种弱在正常人看来就是强! 莫古青已经来到了齐默宇身前,一丈之地比谁的速度更快,谁的剑更长! 莫古青的速度更快一些,但是直到此时,他的两把剑还在剑鞘!把齐默宇逼到要同归于尽的地步居然还未出剑?这件事细思极恐,不过这个细节被很多人忽略了,因为他们更在意结果! 莫古青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但都是皮外伤,他的左臂护在胸前,齐默宇的铁剑已经穿透了左臂刺入胸膛,而此时莫古青的小奴才刚好到齐默宇的喉咙! 各大家族的代言人纷纷站了起来,很多家族都在暗中观察着这位少年天才,若此时莫古青的手腕一抖,齐默宇就将英年早逝。 到底是齐默宇的剑能够刺穿莫古青的胸膛还是莫古青的剑能够划破齐默宇的喉咙?看出端倪的人沉默不语。 大会最终的判定结果:“齐默宇输了!” 很多人都难以置信。 一个普遍能够令人接受的说法就是莫古青更快一些,但是当莫古青长剑破喉的那一刻,齐默宇的长剑也会刺穿莫古青的胸膛,如果分生死的话,两人会同归于尽,论胜负的话,莫古青胜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真正的明眼人则知道,若分生死,齐默宇已经死了,莫古青死不了。原因很简单,莫古青最后一刻收了力,他本就没想着致齐默宇于死地,而齐默宇的最后一剑却是蓄势一击,正好停在莫古青心脏前一寸,再也不能前进分毫,这叫强弩之末。 莫古青收了剑,齐默宇还愣在台上。 下了擂台,莫古青找到他那位小舅子,用仅仅能举起的手臂扼住他的喉咙:“这就是你小子给我划好的路线?还藏了这么位少年天才?把你们家的龙虎丹给老子拿出来!要不然我先掐死你。” 谢鹏程被勒的面红耳赤:“姐夫,真没了,你当这龙虎丹是大街上的白菜啊,我们谢家只有两颗,一颗你已经吃了,一颗在老祖那里。” 此时,从空中飞来一个小玉瓶正好落在莫古青面前。打开一看,我的个乖乖,整整十几个龙虎丹,这是谁家出手这么大方! 确认是龙虎丹无疑,莫古青塞了一颗进肚,片刻功夫便恢复如初,只是没看清是谁给的呢。这还用看么?谢家的实力只有两颗,一下子就扔一瓶的,除了四圣家族还能有谁?再联系上安排这场战斗的本身就是薛家,此时提供龙虎丹的必定是薛大姑娘无疑。莫古青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只对着空气抱拳说了一声:“多谢!” 晚上回到听剑楼,薛大姑娘很豪爽的说了一句:“我输了!” “我知道。” “你就这么笃定?” “废话,从小到大你这个小蹄子什么时候赢过?” 这薛大姑娘可不乐意了,以前打不过你我现在还打不过你?要不跟本姑娘练练? 鱼微微瞪了她一眼,薛大姑娘瞬间没了脾气,从小到达她都有点怕这位鱼姐姐,薛剑圣也说过,鱼家的人活的越久,实力越强。 接下的战斗变得毫无意义,因为跟莫古青同一擂台的人集体弃权。就像是其他拟榜十魁所在的擂台一样,打不打都是一个结果。有些家族的子弟还有些不服气,认为莫古青是赢得侥幸,但听了家里的长辈分析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弃权,莫古青是凭借实力赢了一位拟榜十魁! 剑道大会(尾) 剑道大会每年进行到此时都是个大日子,时间已经从春末来到了盛夏。 一百位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大红花的“新郎官”列队站在了主擂台之前。骑红马带红花是剑道大会百强的一种习俗,谢鹏程也没能免俗,因此站在最前面的莫古青就显得额外扎眼。 压根就不知道! 他那位不靠谱的老爹得知他获胜之后喝了个酩酊大醉,整日在烟花柳巷流连忘发。曾经看不起莫家的街坊邻居此时恨不得整日蹲在莫家,就为了拉拉家常套套近乎。最为忙碌的还是媒人,哪个媒婆手底下没有十多份婚书都是送往莫家的,为此还有几人大打出手,最后达成同意意见,轮着来! 可这些人能不能见到真佛呢?要不就是醉醺醺的莫老爹,要不就是铁将军把门,莫少侠这几日跟谢鹏程混吃混喝,实在不好意思了就跑到听剑楼住一晚上。住的是下人的宿舍,免费。 因此,也没人告诉他今天要骑红马带红花。 要是在队伍后面也就算了,可偏偏他还要站在最前面,没啥说的,人家战胜的可是拟十魁!或者说他现在就是拟十魁之一,自然要站在最前面。莫少侠一脸的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出倒是惹来的不少同情,又什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天道酬勤啊,总之都是赞美之词。 各大家族心里都有了盘算,他们出席剑道大会的目的就是风险投资,已经有数十号家族将莫古青列为投资对象,不过看他跟谢家小子走的那么近,怕是要被谢家近水楼头了。可人家谢家压根就没这个想法,不是他们不惜才,而是庙小,藏不下这位真佛。 很少有人知道,谢家,隶属于薛家。 好不容易听到了一声锣响,并不是开战,而是大会的官方致辞,无外乎就是希望这百位青年才俊鹏程万里,光宗耀祖之类的,另外还要着重强调一下十魁的重要性,因为拒可靠消息,今年的四圣家族都有意向招揽一位青年才俊。 台下那百十号人眼珠子锃光瓦亮的,这是祖上积德啊,十年才会出四位魁首能够进入四大家族,今年一次就要招四位! 大多数人都明白,四圣家族早就心有所属,不出意外就是站在最前面那一排的十个人。可万一自己侥幸赢了呢?莫家那个穷小子不就是凭借着转剑道赢了一位十魁么?我也是转剑道凭什么就不行? 百人之中转剑道占了七成以上,剩余的引剑道都是谢鹏程晚云这种的宗门重点培养对象,有着一两手的绝招,还有神兵在手。 原本,四圣家族中有两家都在关注齐默宇,虽然他境界不算是最高,但是他年龄最小,其余九位拟十魁都是十七岁至二十岁的年纪,齐默宇有望在两年间超越所有人。 这两家就是王家和薛家。 可此时四圣家族不免泛起了嘀咕,莫古青战胜了是不假,可年龄已经二十四岁了,二十四岁的转剑道剑客在他们眼里与废物无异,候选人从十变成了九,九人之中资质最好的是张国维,十七岁御剑道剑客,李同博,同样也是十七岁御剑道剑客,剩下的资质还入不得他们的法眼。 这下好了,四圣家族争两个人,今年的魁首成了香饽饽,买方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薛大姑娘与她们的想法不同,薛家只要莫古青!但凭鱼姑娘的鼎力推荐,薛家就打定了一半的主意,莫古青的表现则让他们打定了另一半的主意。 二十四岁是不假,可是三个月内从启剑到转剑巅峰,即便是那位寄予厚望的齐默宇也没这么快吧,何况他们从小吃的是什么,是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家中还有名师指导,莫古青呢?吃了二十四年铁屑! 魁首之战不比前面,境界都差不多,战斗的持续时间也更久一些,不过不用太担心,因为即便是百人也分了上中下三等,下等马就是三拳两脚被淘汰的命运,大会本着尽早结束的原则,经常安排一些不对等实力的对阵。 比方说前五场,五魁总共用了一刻钟的功夫就解决掉了五位中等马,让参赛选手再次认清了与拟十魁的实力差距。 接下来安排的就是中等马对下等马。不说是砍瓜切菜也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第一天夕阳下的时候总共结束了十八场比赛。都是毫无悬念的完胜。 众人这下想明白了,那些自认为是下等马还没出站的子弟第二日就没过来,美其名曰拉肚子。 第二日总共来了四十八个人,按照日前的逻辑,前五场出站的还是五魁。 五场战斗依然是毫无悬念,比昨日结束的更快些,因为五场战斗中有四场都选择了投降,只是第五场的投降对象让人骂声一片。 第五场是莫古青对阵一位同为转剑道的剑客。那人应该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莫古青的几场对阵研究的透透的,他自信能够接住一拳,在莫古青施展蝴蝶穿花的时候护住自己的要害,当他一分为三的时候不去管两翼,直接攻击面前之人,能不能赢就看这一剑能不能中。谁知道此时,莫古青说了一句:“我弃权!” 台下一片哗然。脑子被驴踢了吧,这么好的机会不去把握,你小子是不是收钱了?要是真收钱那可是真傻,拜到四圣门下多少钱要不到? 最为咬牙切齿的是赌场的庄家。莫古青与齐默宇一战,庄家损失了三万两的银子。当时齐默宇的赔率是1陪1.01,莫古青的赔率是1陪1000。1.01,蚊子肉谁要啊?投资一万两才赚一百两,根本就没人看在眼里,稀稀拉拉只压了上千两。可莫古青这边压得多,对于赌徒来说,爆一个冷门就是大富大贵,因此莫古青这边有不少人都压了注,每人1两。总计三十多两,庄家就赔了叁万多两银子 这次庄家给的盘口是莫古青1陪1.1,对手是1陪17,这个盘口中规中矩了,两边注单差不多,莫古青赢了,庄家大赚特赚,莫古青输了,庄家又是几万两的损失,于是莫古青就不负众望的弃权了。 比赌场更为咬牙切齿的是薛大姑娘。怎么着?看不起我们薛家?还让姑奶奶去求你不成?你连个前十都不进让我怎么恬着脸再去拉拢你? 鱼微微在一旁捂着肚子偷笑,这小子还挺对我脾气。 莫古青自有打算,赢一个齐默宇都这么费劲,再去打比齐默宇修为还要高的人,赢了到还好说,万一输了多没面子,若是再受重伤岂不是得不偿失,虽然本少侠手里有十几个龙虎丹,可这都是宝贝,不能浪费到这些毫无意义的“低级别”对战上。其实薛大姑娘的意思就是你使劲打,别怕受伤,灵丹妙药有的是!好歹夺个魁首我们薛家也有面子。 可莫古青根本就没把剑圣家族的青睐当回事儿,剑圣或者需要当回事儿,就当李探花白泽之流看待就好了。何时见过莫古青投靠了这些人? 不一会儿,谢鹏程也偷笑着下了台。他也投降了,倒是没有莫少侠想得这么多,只是他的对手是晚云。 莫古青跟谢鹏程对视了一眼,互相伸了伸大拇指,潜台词就是阁下高见,在下佩服,我俩英雄所见略同。 自此以后的对战再没有什么新意,十魁中其余九人都得偿所愿,最后一个名额是十九鹰,这位不太被注意的十六岁少年居然是个“鹰人”,凭借着空中优势对战一些转剑道的对手可谓是占了大便宜,基本上都是耗光了对手的剑元导致对手不得不弃权。不巧的是十魁之战第一场他就栽了,对手是张国维,小哥你飞一个,我能御剑! 没了空中优势十九鹰也就是个转剑道的实力,自然打不过御剑道的张国维。而张国维最终也不负众望的获得了魁首。 王家抢占先机拿下了张国维,宁家带走了李同博,史家一无所获,薛家跟史家一样,他们的宗旨就是宁缺毋滥。而且王家和宁家也不太满意,毕竟这两人都不算是最合适之人,在历年魁首中也算不上靠前。既然大张旗鼓的来了,赛前又放出话去,不带走一个实在是说不过去。 鱼姑娘心情很好,晚上听剑楼摆宴请莫古青吃酒,莫古青也不论那是什么地方,带着小舅子就去了。 刚一落席,就发现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姑娘,给莫古青的感觉就像是——琴风。 莫古青根本就看不出薛大姑娘的跟脚深浅,只是凭借着行走江湖的嗅觉感觉到这人很危险,更关键的是这位危险的小姑娘还一直盯着他看。 “姑娘,若要提亲,请找媒婆!” 早晚有一天,莫古青会死在这张嘴上! 薛大姑娘不怒反笑:“你可能不知道你已经错过了什么!” “若是指一桩金玉良缘,不好意思,相比较你而言,我更喜欢她。” 莫古青说话间看了鱼姑娘一眼,一姑娘一脸嗔笑也不羞恼,面颊微红。此时谢鹏程拉了拉莫古青的衣角,在他幼小的记忆力似乎见过这位姐姐,而且当时老祖和父亲都跪了下去。 莫古青没好气道:“拽什么拽!小小年纪看见个姑娘就两眼发直!” 两眼发直是什么意思?谢鹏程不懂,在他幼小的盘算里,老祖说过,我的天资是谢家最好的,那我就比老祖还强,姐夫比我强,那就没道理打不过这个姐姐。考虑清楚之后他开始吃鸡腿。 你们是猎物! 薛大姑娘看了一眼谢鹏程,双眼微微眯起问道:“你就是谢家小子?” 谢鹏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薛千寻心想,十二岁的引剑道,剑元控制能达到这种程度,还能有春寒神兵,论资质应该也不必齐默宇差了,谢家本身就是薛家的属臣,带他走倒是一个好的选择。 于是她说道:“进了引剑大陆,你去找薛河,他会带你修行!” 薛河是谁?合一境剑仙,专门在薛家扶持新人的,在他手底下可出了不止一位上三流的大剑仙。 薛河,谢鹏程不认识,他只认识他姐夫,于是他摇了摇头,看了看莫古青,继续啃鸡腿。薛大姑娘的脸面算是丢光了,也顾不得吃酒就甩袖离去,连夜回了空中楼。 鱼微微再也憋不住笑了,竟是笑的一点端庄的样子都没有,莫古青吃酒,谢鹏程吃肉,也不管管她什么时候能笑完。 鱼微微缓了缓情绪问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薛家的人。”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薛家的什么人?” “怎么,她很厉害?” “算不上多厉害,只不过是个百岁小空楼而已。” 莫古青喷了一口酒,百岁不百岁的不要紧,只是她居然是空中楼的大剑仙!与莫古青预料的水中月差别有点大啊! “你怎么不早说!” “后悔了?” “后悔倒不至于,早知道我刚才说话应该......客气一点。” “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要不是你鱼姐姐在这儿,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鱼姐姐高明,小生佩服之至!”话虽然此,莫古青却没有表现出一点佩服的样子,证据就是他居然蹲在椅子上吃菜,太远了够不着! “本来我是想引荐你去薛家,但是现在姐姐我改注意了,你小子将来的成就不一定比就薛家差了。” “啊,姐姐这么看好我啊,那有没有什么宝贝再送我一件呗。” “宝贝,没了!”鱼微微侧着头,“要不奴家,以身相许?” 莫古青看了看她祸国殃民的样子,心想算了,还是吃菜更实惠些。鱼微微有些扫兴,上千年来敢跟她说几句荤话的人不多了,身边更是一个都没有,于是她摇着画扇,看着窗外。 莫古青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薛家,不记仇吧......” “你也太小看薛家的气量了,那么大个家族,怎么会......轻饶了你!” 莫古青张大了嘴巴,一块红烧肉掉到了地上。果真如此那,就像鱼微微所说,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逗你的!对你出手岂不失了她薛大姑娘的身份,不过会派些小喽啰打磨打磨你罢了!” 莫古青的一颗心还是放不到肚子里,薛家的小喽啰放在引剑大陆也是大人物,随便打磨一下他也得掉层皮,他的境界,还差得远呢! 酒足饭饱便要告辞离去,二人却被鱼微微喊住,鱼微微手中拿着两个玉坠,便是引剑大陆的通行证。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呢?是因为四大家族中又有各自的通行信物,若是莫古青和谢鹏程投靠了薛家,拿到的就不是这两个玉坠了,而是一块刻着“薛”字的血玉,有了这块血玉,只要是不太作死,基本上可以在剑道大陆横行无忌。 玉坠是是大会官方给的,却不在乎你拿不拿,因为四圣家族带走的人不用拿,十魁有单独的玉坠标记算是个纪念品,百人之中又有人觉得自己在引剑大陆混不出名堂,还不如在启剑大陆继续当大爷,而且这个玉坠不会过期,可以随时领取。 鱼微微知道这二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玉坠这种东西,所以就帮他们拿了回来。莫古青道了一声谢,带着谢鹏程出了酒楼。 谢大娘早就在门外等候,她本来是死活不同意谢鹏程进这听剑楼的,祖宗家法都握在手上了,只是后面有人到谢家与她耳语的几句,她便不敢再阻拦了,即便是妇道人家再眼拙,也认得出那人腰间的令牌。 看到谢鹏程全须全尾的出来,谢大娘才算是放心,可听说谢鹏程直接回绝了薛家的好意,谢大娘瞬间没了主意,只得写了一封信连夜就送去了宗家。 谢家老祖看了信之后捶足顿胸,薛家降下雷霆自然不可避免,可这小子错过了这么大一桩机缘,谢家老祖心头都在滴血,只恨子孙不肖啊! 很快这件事已经传遍了谢家上下。刚刚到转剑大陆的谢婉君皱了皱眉头,莫家那个没用的小子居然敢带着我的弟弟做这种事情,非要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不可! 而在谢家更多人的心里,教训他就换成除了他。 您瞧瞧,薛家那边就这么点捕风捉影谁都没见着的事情,底下的宗门可就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已经有很多家族都在谋划引剑大陆杀了那个不长眼的莫古青,这种讨好薛家的机会,他们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莫古青还不知道风雨欲来,莫家铁匠铺更是接待了三天的宾客,莫老爹难得一见的换了新衣服,刮了老胡子,整个人瞬间年轻了十岁,常年铸剑他面容坚毅,眉宇间又多了几分英气,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帅小伙。 在一群未出阁少女幽怨的眼神之中,莫古青别了众人,带着谢鹏程去引剑大陆。谢家在引剑大陆没有宗门,也从未听说过谢家的子孙启剑之后还有人陪同的,暗中护道暂且不论,只要是去了引剑大陆,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好在谢家盛名在外,子孙也都争气,几十年来都没听说过会在成年之前夭折的情况。 去引剑大陆怎么走?爬山! 剑山剑山,顾名思义整座大陆从远处看去就是一座山,只不过这座山太大,目力所及跟平原无异,若是到了水中月,家里的建筑再高些,居高临下就可以看到明显的山体轮廓,若是到了空中楼,不用看就能感到自己是处在山巅。 从启剑大陆到到引剑大陆有四处通道,每条通道有四十名御剑道兵士看守,通道之间是环形的结界,从引剑大陆回到启剑大陆不会触发结界,通道的兵士也不会管,但是从启剑大陆要想闯入引剑大陆,实力不在百人之列的没有这个可能,有实力进入百人的没有这个必要。 若是有人吃饱了撑的在启剑大陆修炼到一定境界我不去参加剑道大会去硬闯怎么办?好办,官方会有兵士专门追杀你,启剑大陆的不够就由引剑大陆来,御剑道修为的不够就找转剑道,最后还有合一境,若是能在上千合一境剑仙的追杀中存活下来那就不用在追杀了,镜中花以下您随便进。镜中花想进也不是不行,只要您能破得了连四位剑圣都束手无策的剑阵。真到了那个时候,您就不是镜中花了,直接上空中楼! 镜中花与空中楼之间没有任何结界看守,想进去没问题,只要你能活得下来! 手里拿着玉坠,莫古青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就通过了通道,四十个兵士一动不动跟死人一样,像这样的兵士整个剑道大陆有上万,战斗力请对比三千云英。 过了通道是一座独木桥,过了独木桥与他们一起通过的人就开始不要命的狂奔! 莫古青与谢鹏程对视一眼,有这么兴奋么?吃错药了? 并不是他们吃错药了,而是前面这片地方叫做猎场。森林沼泽大石大河。很多人会在猎场里面围猎。引剑大陆最多的一个称呼就是组织。 而这群新人就是组织的新鲜血液,他们在组织能代表什么呢? 每年都会有一两个弱小的组织因为一两个人的加入而强大起来,突然强大起来的组织会将之前的仇家进行一轮恐怖的报复,经过不断的血腥屠杀之后再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类组织基本上都是一些没有宗门的子弟,他们弱小,所以他们要团结起来,初一开始是为了抵御强大宗门,后来就演变成了势力和地盘的争夺,引剑大陆是剑道大陆上难得的不法之地! 强大的组织不想被人超越,弱小的组织想改变现状,怎么办?抢人!杀人! 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抢夺目标,或者说既定的组员,而其他人都是他们的杀戮对象。 知道为什么要跑了吧,每个人都需要尽快的找到自己的组织!宗门子弟也没有例外,没有哪个宗门会在引剑大陆设立分宗,为了与其他人抗衡,宗门子弟也成立有自己的保护组织。 当然若是家族十分器重的子弟会有人暗中保护,只要你能配得上这种待遇,绝大多数人,准确的说除了十魁以外,还没有哪家的子弟能有这种待遇。 有没有例外?有!张国维和李同博一人拿着一块四圣血玉,在这片大陆上,只有组织绕着你走,你不用去理会任何人,四圣在任何大陆上留存的势力都足以让千年家族忌惮。 谢鹏程所在的谢家在引剑大陆会受到一个名叫“过渡宗”的照拂,顾名思义,这些家族的子弟在引剑大陆只是过渡,但总有一些人把自己过渡到死都没渡过去。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莫古青二人做好的选择就是找到过渡宗,可不但是莫古青,连谢鹏程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存在。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二人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拦路的身影,莫古青从他身上闻到了浓郁的杀气! 我们是猎手! 此人很强!而且他刚杀过人! 身上没有一点血迹,只能说明他杀人的速度快到连血都来不及溅出来。 来者不善,如此毫不保留的释放杀意,今日注定你死我活。 他的左耳缺了一块,右眼只剩下一个窟窿,说明他常年刀尖舔血,生死时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年仅十二岁的谢鹏程都感受到了这个人的杀意,仿佛自己已经被死神笼罩。 实力在二人之上,又是久经江湖之人,这人的杀气不亚于文城王直,境界还尤有胜之。 怎么办?逃!背后百步就是启剑大陆的通道,那边有四十位御剑道的兵士,他们难道会坐视不理?莫古青拽着谢鹏程就往后跑。刚跑了没几步,就听到了一个催命的声音: “我跑的比你们快,而且他们不会管!” 莫古青不跑了。直觉判断这人说的是真的,这些兵士根本就没有维持秩序的责任,况且在整个剑道大陆莫古青都没有发现有官府,衙门之类的司法部门。 这个大陆是强者为尊的大陆,大陆的秩序就是宗族! 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而是先言明了双方的处境,说明此人不是漫无目的的杀戮。而是,蓄意谋杀! 不需多言,莫古青蓄力一剑,小奴才应声出鞘,剑身剑元暴涨,横剑在前,一道雷蕴剑气已经飞向不明杀手。 不知道齐默宇看到这一剑会作何感想,哪怕是光明正大的对上一剑他就能敌得过莫古青?小奴才可是能够得到双鱼剑鞘认可的宝剑,其中还蕴藏了十万惊雷,又是以铸剑宗的手法强行注元,凭借莫古青对剑元的精细掌控,这一剑,御剑道以下无敌手! 自始至终莫古青都在藏拙,这便是自信,当他不再藏拙的时候,便是不自信。 这一剑他藏了没有?藏个屁啊,一剑而出站都站不稳了,积蓄了三个月的剑元随着这一剑消耗殆尽。不等看到结果如何,莫古青已经盘膝而坐,他要引元! 世人都说困兽犹斗,莫古青此时就是一头困兽,做着一切的无用之功,企图抓住那万中无一的生机。 这一剑的威力有多大?砍断了几棵树。不明剑客只屈指一弹,雷蕴剑气就飞向了另一个方向,就只是砍断了几棵树。而砍断的这几棵树在此处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都屹立不倒,顶多就是多一道剑痕。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不明剑客用行动表明了我只需动动手指就可以杀死你! 御剑道化解这一招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分剑道至少也应该拔剑,莫古青明白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战胜对手。一只蚂蚁,可以杀死比它体形大一倍的蚂蚁,难道它还能打得过山鸡? 莫古青就是那只蚂蚁,不明杀手就是那只山鸡。 突然,不明杀手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手中的长剑已经砍进了莫古青的左肩。 好快! 莫古青的视力遗传了他老爹,可即便如此还是没看到不明杀手的动作,他靠的是感知,感知的是剑元。生死攸关的一刻他做出了准确的判断,收剑向左,本该削掉他脑袋的一剑就砍进了肩膀,砍断了肩膀! 不明剑客提起了一丝兴趣,反应能力可能是天生的,判断能力却需要培养,能够在危急时刻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说明此人也经历过生死搏杀,而且不止一次。 莫古青惊恐但是并不惊慌,眼神中还透着一股狠劲儿。 不明杀手为薛家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剑道胚子,着重培养的就是这一点,没错,他就是薛河! 薛河心想,若不是薛大姑娘的命令,他倒是很愿意收下面前的年轻人,甚至可以培养成接班人。可惜了,你小子命不好! 薛河体力剑元暴涨,无数道剑气凝成一柄柄虚剑刺向莫古青,却刺到了一股冰墙。 这从来都是两个人的战斗,只是有个孩子一直被忽略了而已。谢鹏程在关键时刻做出了同样准确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但救了莫古青一命,还让薛河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正是这刹那间,莫古青已经挣脱了薛河的剑躲到远处。 薛大姑娘说,莫家小子可杀,谢家小子可栽培。薛河的理解就是莫古青必杀,谢鹏程必栽培!又是一个上好的剑道胚子,这种人物都没有人进十魁,今年的剑道大会质量颇高。等他知道二人都是主动弃权之后就会放弃这个想法。 薛河正欲追击二人却发现自己走入了一片冰境之中,日后谢鹏程将此命名为冰镜剑阵!剑阵的威力在于剑客的修为,还在于宝剑的品质。谢鹏程修为算不上高深,但是宝剑却是神兵。只不过,凭借着引剑道这点微弱的剑元居然能升起剑阵,说明谢鹏程对剑元的运用提升了一个档次。 在生死存亡时刻能够提升人的战斗力这是常识,能在生死之间提升境界的案例也不在少数,但是能在生死之间提升对剑元控制能力的,只有天才。剑元的掌控是水磨工夫,绝非一朝一夕,谢鹏程此时的表现只能说明他本身就具备这种能力,在此刻便是潜力的激发,这种潜力就是天资,剑圣天资! 哪怕是御剑道修为,谢鹏程施展这一剑阵都能给二人逃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可惜,他只有引剑道修为。薛河破阵,还是一只手指头。 出手,冰境便破碎。出乎意料的,冰境之后还有一把冰剑! 冰剑的目标就是薛河仅有的一只眼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谢鹏程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薛河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谢鹏程的冰剑,转而说道:“小子,他死了以后就跟我走吧!” 谢鹏程半躺在地上没有说话,莫古青的左肩已经恢复如初,他还有十几颗龙虎丹。 面对如此情况,几百颗龙虎丹又有何用?何况龙虎丹只能治伤,不能治死。 不知道莫古青哪儿来的勇气,居然敢迎面向着薛河走来,他脚步缓慢,没有出手的意思,薛河却从心底产生了一丝警意。 在九州大陆上,薛河的修为在莫古青的眼里连出手的必要都没有,而在此刻,同样没有! 他不出手,出剑!出的不是小奴才,而是小丫头! 并没有出全身,只出了一寸。 只一寸!莫古青已经双眼猩红,薛河却如同被定在地上动弹不得,以他的修为,居然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甚至此时,他正感觉到全身都在被缠绕,啃噬。 不久之后,薛河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他本来还想着亮明身份,让莫古青死个明白,可他到死都没有明白! 薛河已死,小丫头却不肯回鞘,原因就是薛河的那柄剑。薛家的宝剑——纹身。 纹身剑剑身刻满了纹路,纹路便是符咒,纹身剑也是一把凶剑!莫古青把小丫头放在纹身身边,纹身剑瞬间消融,小丫头的剑刃上闪过一道寒光,剑身似乎长了一点,但是极细微,肉眼根本无法分辨。 下丫头,果然是吃人又吃剑啊! 此时,莫古青识海中闪过一丝不满的情绪,是小丫头在抗议。 合着这把宝剑您还不满意啊,我上哪儿给你找这么多宝剑吃去?合一境的宝剑不行,难道还要杀憾山境? 这个世界的憾山境有多少?肯定比九州大陆要多得多吧,可是我打得过么?你打得过么?即便是打赢了,来了开天境怎么办? 从这次的情况来看,莫古青初步判断,遇到憾山境或可保命,遇到开天境必死无疑。而那几位空中楼的圣人,至少也是无剑道吧,还有那位薛大姑娘。 想要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位憾山境的剑仙,无论从哪个大陆来看都是不可能的。就怕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了老的来了妖的。 怪不得鱼微微说在水中月以前不要使用此剑,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本身的实力不够强硬,即便是小丫头在手也会被人夺了去。进入到水中月,起码得是憾山境吧! 莫古青有些忧愁,拿着小奴才在薛河的脸上刻了一个莫字,字上还蓄有雷电。 “姐夫,人都死了你还给他上刑?” 莫古青看着谢鹏程说道:“我不刻个字,他们怎么知道是谁杀的?” 在世人眼里这是花样作死,薛家的人你杀了还不抓紧藏起来还要让满天下都知道?莫古青就是这么邪性,不就是想杀老子么,尽管来!最好来几个憾山境,好喂饱我的小丫头! 他这样做还有另一层深意,薛河的修为和身份,全大陆没人不知道,莫古青是谁没人知道。可这个莫家,全大陆只有一家,所以,莫古青的身份和修为很快就会被查出来。查出来之后无非就是两个结果,第一,所有人都知道莫家在与薛家作对,第二,莫古青转剑道修为就杀死了合一境剑仙。 薛家的属臣会对此人进行疯狂的报复,而在报复的同时还会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合一境看来是不行,憾山境我们家有么?这便是震慑,也是莫古青给他们种下的畏惧。 薛家的人会疯狂追杀,薛家的敌人会不会拍手称快呢?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呢?莫古青想不了那么远。 围猎场内有两拨企图杀死莫古青的组织被二人屠戮殆尽,脸上无一不刻上了莫字标记。这件事情过了几天之后居然有一个组织专程来向莫古青赔罪示好,恐惧,已经初步奏效了。而这个组织,明显是跟薛家不对付的势力。 别渡居 越是不堪之人,越喜欢附庸风雅。 明明是一处藏污纳垢之地,却硬生生给自己起名为“别渡居”。 别渡居是一处酒楼,是引剑大陆名声最大的酒楼,也是三教九流之人最齐全的酒楼。 一楼,清一色的雅居,不是给您睡觉用的,是给您吃饭用的。一张小桌子,四个小蒲团,即便是没有客人那也整天是香熏着茶泡着,每间居室里都有一位二八妙龄的少女跪坐在里面,居室没有门,只有一帘清帐,隔着清帐看去,这姑娘穿的是真凉快,不是那种半遮半掩的衣服,而是胸前只穿了一个大红色小肚兜,腿上只挂了一件粉红色的小裤衩,生怕您不知道她是干嘛的。 酒足饭饱之后二楼是客房,您可以自己进去也可以带着姑娘进去。 您若是有什么别的癖好,请到地下一层,地下一层有啥?四周是赌桌下面是一个下沉的大广场,广场上站着两人,各自脸上凶神恶煞,光着膀子一身横肉,他俩干啥啊?得死一个。 您可以赌谁赢可以赌牌九更可以只看戏不赌钱,总之,您只要下来就是花了钱了。 同理,只要是进了雅居,吃不吃饭这钱您都已经花了。姑娘带不带回去这钱您还是花了,除非您不踏进来,否则,每到一处都是在花钱。 花多少不知道,结算的时候会有明细的账单。这不是坑人么?可不是,您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被坑么? 自然,别渡居不是谁都坑的。有权有势的不敢坑,地头蛇不敢坑,比有权有势的地头蛇更厉害的人进来您不但不会被坑,一应的花销全免,全当是别渡居的孝敬。 莫古青和谢鹏程算什么人呢?勉强算是有权有势吧。这主要还是看谢家的面子。 凭借着谢家的地位,您进来能享受内部价,一天一千两,随处可去,一应享受俱全,赌输了您得自己掏腰包。 一天一千两,每人。就算是俩人住一个屋也是两千两。莫古青一合计,不划算啊,还是得住两间。 不是,帐不是这么算的,而是从你俩为什么进来算起。 放着旁边一个月几十两的客栈不去住,几文钱一个的包子不去吃,几两银子一晚上的花魁不去嫖,您跑这来当大爷?钱多啊,钱多也经不起折腾。 虽说这楼上环境清静些,伙食可口些,姑娘水嫩些,但不是你们哥俩消费的起的。 为什么住在这儿?是因为一个叫“野狐”的组织。就是前面提到的,跟莫古青赔罪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首领就叫野狐,他是个狐人。见过了十九鹰的鹰人,再见一位狐人那就不足为奇了,只是莫古青想不明白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来的,首先他们不是妖,确确实实的人类,能够使用某种动物的能力,解释不通。 野狐这个组织的势力算得上地头蛇,而且做些刀尖舔血的买卖赚了不少钱,外加组织首领跟别渡居的老板是把兄弟,这俩人的开销就免了!白吃白喝白玩,有便宜不占那不王八蛋么。 就这么着,莫古青和谢鹏程就入了别渡居。 此外,住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是这别渡居马上就要组织茶话会。听名字,文艺吧。 茶话会分为几个步骤。 首先就是选美。怎么选呢?几位参赛姑娘往那儿一坐,编个号码一二三四,这边一号,下面开始报价,报价最高的,好了,姑娘归你了,一晚上。 所有姑娘中报价最高的,选美冠军,你最贵,你最美! 第二个叫杂技,大家就比较熟悉了,胸口碎大石之类的,口吞宝剑,图个乐呵。 第三步叫演武,这就比较正式了,各大组织的精英子弟汇聚在地下一层,一个组织只出一个人,可以打死也可以不打死,一般出战的都是组织的四、五把交椅。在这期间打死的和不打死的基本参半。 前面出场的,只要不是两个组织有血海深仇,一般不分生死。 后面再上来的,分生死者居多。 打的差不多,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哪个组织这一年以来实力大涨,哪个组织这一年来没什么长进,哪个组织这一年一年倒退了不少,心里有个数了。恰好有两个实力差不多的组织,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来来来,喝酒,结盟! 这才是茶话会的目的,结盟!怕的就是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结盟很有讲究,仇家太多的不能结盟,势力相差太大的也不会结盟,有过解不开的仇怨的更不能结盟。 茶话会之后就是第一波的腥风血雨。有人没找到盟友,实力又差,灭了他。两个联盟之间本来就战乱频起谁也不服谁,打一架。 为啥要打架呢?和平共处不好么? 说的好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弱的时候我不打你,你强了把我给灭了怎么办?何况狼多肉少,就这么点地盘,组织越来越多,兄弟们不够分啊! 自然也不是所有的组织都会来,过渡宗就不来。还没有哪个组织敢去过渡宗触霉头,里面的人厉害不厉害不说,那些公子世家,惹不起。 最强大的组织也不会来,人家在家里洗干净脖子,谁想来的尽管来,也很少有人敢去。相应的,太弱小的组织也不会来,来了也躲不过团灭的命运,还不如藏到深山里,等这一阵风头过了他们再冒出来。 人是没死,可地盘就没了。没事,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随处都可以是地盘,他们都是见缝插针。就好比是九州大陆的丐帮,有人的地方就有丐帮的分舵。 距离茶话会时日无多,莫少侠在别渡居过得逍遥自在,期间经谢鹏程介绍,别渡居里出现过好多豪门子弟,过渡宗别渡居,合着就是给这些阔少爷开的啊。 虽然说是个五毒俱全之所,莫少侠可是真的做到了目不斜视,除了有小舅子在一旁盯着之外,莫少侠想试着看能不能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再破一境,已经经历过一次破镜之后再来一次便会轻松不少,尤其是这些低境,在莫古青看来连门槛都算不上,只要是剑元储备适量,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就可以破镜,莫古青打算在引剑大陆至少提升到御剑道修为,这样再遇到合一境就不用请出小丫头了,打不过可以跑! 谢鹏程的发展更是让莫古青大吃一惊,围猎那次他的瓶颈就已经松动了,这几日居然有了破镜的迹象。 谢鹏程不知道自己欠缺什么,明明已经摸到了转剑道的那扇门,就是推不开,莫古青似乎考虑到了,只是这么早的让他去面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只要是不断积累,总归会破镜的。 晚饭时分,小婢女无聊的摇着扇子,看面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不解风情的盘坐引元,百无聊赖之际也只能暗自叹息。 谢鹏程更无聊,本是贪玩的年纪,却被莫古青禁足在了客栈,外面的世界太危险,还是少涉足为妙! 运转周天之后,莫古青睁开双眼,感觉离破镜又进了一步,全身舒爽。看到谢鹏程病恹恹的样子,他还是试探性的说道: “小谢子,你......想不想做个真正的男人?” 这话一出,比谢鹏程反应更剧烈的是那位婢女,虽说自己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可这还是个孩子啊,男人十二岁、十四岁、十六岁是完全不一样的,十二岁跟孩子无异,十四岁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小大人,十六岁的时候就成年人了,无论是体态和思维都趋于成熟。 谢鹏程本是一颗璞玉,在莫古青的打磨下居然渐渐明白了人事,似乎还有些向往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这便是青春期的萌动。 “姐夫,我谢鹏程就算是要做个真男人也要找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她可不行!”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谢鹏程或许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对那个小婢女意味着什么,旁人自然可以理解为童言无忌,可在婢女心中却拧成了疙瘩,做这种勾当,要么就是被坑蒙拐骗而来,要么就是家世凄惨不得不操此行当,各种心酸她们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经一个孩子这么一说,一股酸意就涌上了心头,抬脸时已经梨花带雨。 莫古青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任何人都有带着尊严活下去的权利,哪怕是处在勾栏之所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在生存,每一份生命,都不应该被轻蔑。 莫古青没有说教,而是打了谢鹏程一个响亮的耳光,谢鹏程一脸懵逼,从小到大都没人打过他耳光,哪怕再顽皮家里长辈也只是照着屁股象征性的拍两下,还会垫上一个靠垫。 这一耳光下去,打的有可能就是谢家将来的当家人。 莫古青没有多想,他只是认为,谢鹏程还在他的身边,他就有义务去管教他,若是管不好就是他的责任。 在莫古青眼里,你谢鹏程可以纨绔可以败家可以惹事生非,甚至你可以杀戮,但是不能虐杀,你可以无赖,但是不能无耻,你应该平等的看待每一个人,保存一份对生命的敬畏,没有人会永远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人生下来就注定下贱,人,不!任何生命都是一样! 谢鹏程呆呆的思考发生的一切,然后说了一句:“姐夫,我错了。” 两份剑运 “但是我还是不能睡她!” 谢鹏程一脸打死不从的表情,莫古青无奈的赏了她一个板栗,旁边的小婢女也破涕为笑。她心里明白,其实这个孩子都是无心之言,她的伤心也不是来源于那一句话,只是一年以来,或者说这么多年以来,楼里的姐妹何时被人当做人来看待?哪个不是完事之后被人一脚踹下床去还不忘骂一句臭婊子。在这些公子哥眼里,她们只不过是发泄兽欲的工具。 很多人都认了命,也有很多人不认命最后死了,谁又在乎? 今天,她发现有一个人在乎,那人跟别人不一样,虽然待人有些冷淡,但是在内心里,他尊重她。生而为人,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成了奢望。在她注定昏暗的人生中仿佛出现了一丝光明,刺痛了双眼,若是像这样的人再多一些,若是整个天下都是这样的人,那她的生活是不是会更好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再重复她们的悲剧?从今以后,这个想法就深深的扎根在了她的骨子里,让她能带有一丝希望的活下去。 此时,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你......要不要先去洗把脸?” 小婢女此时的的样貌,见过化妆的人可以自己脑补。 小婢女捂着脸出了雅居,还没跑远就遭到了管事的掌掴,在管事看来,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都是她照顾不周。在管事的眼里她们就像条狗,而管事的在客人面前也像条狗。小婢女挨了掌掴,心里却比谁都开心。 莫古青看在眼里,并没有英雄救美。他可以救一个人,却救不了千千万万像她一样的人,这种事情在每个大陆的每个角落都在发生。这就是她们的命,要想让她们解脱就只能去改变这个世道,若想改变世道,那就要让世道听你一言。 所以他要变强,快速的变强,跟他志同道合之人也要变强。谢鹏程算他的同道中人,因为他虽然不理解莫古青举动的用意,但是他保有一份善良,明明是他挨了耳光却还是主动道了歉,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可以慢慢理解,这份善良,最为珍贵。这,便是初心。 莫古青打定了主意说道:“谢子,跟我去地下一层!” 谢鹏程此时欠缺的是什么?正是果断的杀伐!地下竞技场最适合他杀伐,因为在场上还活着的人,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不管他们本来如何,他们都已经将自己出卖给了魔鬼,他们杀人为乐,还有大笔的报酬,挥霍一空之后便再回来杀人,这种人,都该死! 杀他们,不用带有太多的心里负担,但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引剑大陆的人都是每年的百人之一,或者是从高级大陆退下来的人,这其中退下来的比升上去的多得多。引剑大陆的常驻人口是十万上下,莫古青很难理解,每年百人百年也就才万人,引剑大陆哪来的这么多人口,全部都是从高级大陆退下来的也不现实,合一境以下的剑客寿数百年就算是长寿了,如此众多的人口从何而来? 那是来自一场百年一次的杀戮盛宴。引剑大陆为何如此嗜杀?又为何被称之为杀戮大陆,就是因为这场杀戮盛宴!自然,若是能够升到转剑大陆就可以避开这次杀戮盛宴。参加盛宴的有奴仆,有各个家族的囚犯,盛宴不限制参加的人员,也会招来一些喜欢杀戮的强者,杀戮盛宴之中能够活下来的人就可以在引剑大陆重获新生,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次机会,但对于一直生活在引剑大陆的人来说这便是一场灾难。杀戮盛宴的起源便是宗门间的斗争,战败方的族人会被流放到引剑大陆,战胜方则可以聚而杀之。 整个引剑大陆就是一个猎场! 莫古青没有帮谢鹏程挑对手,谢鹏程自己挑的。莫古青只交代了一句:“他不死,你就得死!” 谢鹏程的对手是一位转剑道剑客,而且是几十年的转剑道,真正有天资有毅力的人都已经升转到了转剑大陆,留下的就是这些资质平平意志消沉的人,转剑道是这个大陆上最为庞大的一个群体。会参加这种竞技的,也只能是这些昏沉度日之人! 此人的剑元储备虽然远盛于谢鹏程,可剑元控制极差,外泄的剑元比可用的剑元还要多,看着是一身腱子肉,若是莫古青出手,必定不是一合之敌,谢鹏程有春寒在手,取胜不成问题,可毕竟是第一次经历生死搏斗,他到底能发挥出几成? 一切的担心都随着谢鹏程的出剑而烟消云散。十二成! 谢鹏程只要手握春雷便如同变了一个人,眼神坚毅出剑果断,即便是面对生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那名老转剑试图抵挡,手中的铁剑应声而断,然后是胸腔破碎,鲜血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在惊讶这把剑,唯独莫古青在惊讶这个人。 谢鹏程的出剑手法,居然跟他对薛河出剑的手法一模一样!剑元控制稍有偏差,可在谢鹏程握剑的同时,莫古青就感觉到,他破镜了! 杀伐果断并不是要杀伐,而是在于有杀伐的决心!既然下定了决心,破镜也就顺理成章。莫古青一剑,御剑道以下无敌手,谢鹏程这一剑,转剑道之中难有人能够接的下! 莫古青此时终于相信,这个小子有剑圣天资!扪心自问,十二岁的莫古青能不能做到谢鹏程这样?那必须的啊,都是能藏剑的人了! 于此同时,竞技场发生了一场剧烈的震动,众人逃到屋外时,却发现天空中有一大一小两个漩涡,漩涡中剑光凛凛,众人屏气凝神,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在剑道大陆,得天独厚之人破镜之时会引来天地异象,不过这经常发生在分剑道升入合一境的时候,谢鹏程仅仅从引剑道升入转剑道便引来的异象,实属难以置信。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居然是两人同时引来的天地异象! 谢鹏程破镜的同时莫古青也破镜了! 实际上,在他对小婢女那次举动之时便已经破镜了,他的破镜只需要一个契机,或者说是对破镜的强烈愿望,他已经在高处看世界多年,心里那份炙热逐渐淡化,直到那时,他才强烈的希望自己能够变强,他的剑道回应了他的期望。 只是,为何在此时才引起天地异象? 因为观谢鹏程的对战,使得他对剑道的理解,或者说对这个世界剑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这种契合致使他引来了天地异变。古人云,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莫古青看谢鹏程就像是在看之前的自己,各种道理不言而喻。 一大一下两个漩涡之中两道剑光洒下,一道金黄,落入谢鹏程身上,一道冰冷,却在莫古青面前停留,犹豫不前。 莫古青举起双鱼剑鞘,那道寒冷的剑光仿佛在挣扎逃脱,却被剑鞘收录,这道剑运,被小丫头吞噬殆尽! 谢鹏程得了剑运馈赠,转剑道剑元如大河奔腾,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莫古青带着谢鹏程悄然回了房间,在识海中小丫头打了个饱嗝,看来这次总算是称心如意了。 放下剑,谢鹏程就是个孩子。 “姐夫,我感觉身上痒痒的,烫烫的,这么回事儿啊?” 莫古青观他的剑元,虽然数量已经稳定下来,但是有一股剑龙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剑道大陆没有引元一说,修行都靠着自身对剑元的理解,谢鹏程年龄尚小,能够升为转剑道殊为不易,更何况还承受了剑运的馈赠,一时怕是难以消化。 莫古青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跟我念!” 惶惶天地,日月为精,明明日月,以光为元,引元入岁,可至天权,行至天阴,三冲巨门,流于五行,化为涌泉......不啻天地,效我之身。 一大一小修行《天流引元注》,谢鹏程背的摇头晃脑,体内剑元渐渐趋于平缓,不多一会儿居然响起了鼾声。 莫古青抱着谢鹏程躺在床上,想起了经常在背诵《天流引元注》时睡着的老人,老小孩老小孩,看来老人和孩子都拿它当催眠曲啊!师父,你在哪儿?到底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莫古青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付清颜,原谅他的老谋深算,原谅他不负责任的离去,只是,真的就怪过他么? 怅惘之中,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就是白日的小婢女,不同的是,她穿了一件衣服。管事的自然不会容许她如此,可她说这是客人的要求管事便不再深究了,别渡居开了这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有人提。 “姑娘,有事么?” “有客人来访,公子见不见?” 莫古青在引剑大陆不久,没有交什么朋友,突然有人要相见,而且就在刚刚他还与谢鹏程一起引来的天地异象,此时有人来访,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见!” “那人说只要说出野狐的名字,公子是会见一见的。” 野狐?只见过一次,礼物照单全收,可没有深交,只不过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还是见一见吧。 不在屋内,而是在雅居。 野狐看到小婢女领着莫古青前来,还没问候贵客,两片紫黑色的嘴唇就向着小婢女脸上袭去:“小怜,几日不见可想死哥哥我了!” 谁知小婢女居然敢闪躲,还藏在了莫古青身后,野狐一脸不解,这小娘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野狐看了看莫古青,此时莫少侠正露出一脸这人我罩着的表情,再看看小怜的装扮,心想,这小子居然还有洁癖,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小婢女此时也深深的体会了一把身前站着一个男人的感觉。 再杀一人 野狐是分剑道修为的剑客,剑元散乱,在引剑大陆算的上高手,野狐宗在引剑大陆是势力极大的组织,狐爷在外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莫古青此时完全有资本不给他面子,就像之前说的,下三流对中三流很难,现在大家都是中三流,你若是个勤恳修炼根底扎实的分剑道莫少侠还会正视一下你,可你只是个伪分剑,连张国维都不一定打得过,更何况是承剑道的莫少侠,若是真动起手来,莫少侠就让你知道一下你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的承剑道。 野狐自然不是来寻晦气的,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此人可是杀过合一境的,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阴招。放眼整个引剑大陆,能用阴招杀死合一境的能找到一个么? 野狐宗虽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可以呼风唤雨,可照着真正的宗门差远了,别的不说,谢鹏程的家族勾勾小指头也能让他们灰飞烟灭,莫少侠是谁?公然挑衅薛家的存在。 说道薛家,此时薛千寻正在掰着花瓣,口中喊着:“杀,不杀。” 原来,莫古青杀死薛河之后,薛家对莫古青的态度出现了分歧。 一派以为,对此人应该收拢,毕竟之前就有鱼姑娘的推荐,鱼姑娘的本事别人不知道薛家还能不清楚?不请老祖出山是动不了这个女人的。何苦莫古青能杀死薛河正代表他是个可塑之才,薛家缺什么?相对于其他三大家族来说,却人才,缺中流砥柱,尤其是外姓的供奉,虽然说近百年来明里暗里投靠薛家的宗门不少,可除了谢家有点本事,剩下的难堪大用。 另一派则认为这个人必须除掉,哪怕他是不世出的天才,敢公然挑衅薛家就要付出血的代价,若非如此那岂不是告诉世人薛家的人可以随便杀?即便是以后再有人敢挑衅薛家时都付出了代价,也会给世人留下欺软怕硬的口实。薛家,面子永远比命重要!还有一点最为重要的就是,不能养虎为患!不论如何,薛河的举动使得两家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若等他成了气候,反过来咬薛家一口怎么办?这人只要活着,就有着咬死薛家的可能! 薛千寻此时只恨薛河不中用,也恨她那位鱼姐姐心机太深! 薛大姑娘给了薛河指令是不假,让薛河杀了莫古青也不假,可这都是在一个假设的基础之上,那便是鱼姑娘会出手!她怎么会不知道双鱼剑鞘中有鱼微微的一缕神魂,薛河岂是鱼微微一缕神魂的对手,最终的结果就是薛河让莫古青明白了天高地厚,进而投靠薛家。 谁知这鱼微微是真狠,她笃定了薛河杀不掉莫古青,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薛河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合一境剑仙败给了转剑道剑客,薛家的脸都丢光了! 其实,鱼微微从来就没有打算日后会给莫古青帮忙,若是手持小丫头还能死了,那他就该死!幸好这人不是榆木脑袋,若是听了她的话到死都没有拿出小丫头,那可白费了她这一番心思。 莫少侠怎么会任人摆布?你说不用就不用,你的话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不过莫古青还是很相信鱼微微的,一位能让薛大姑娘忌惮的人,说是第五剑圣不过分吧,这人是个强大的盟友! 能活千年还不老的女人本身就是憾山境以上的神通,况且鱼家活的越久,本事越大! 若是莫古青此时境界足够,定会感知到周围已经埋伏了很多强大的气息,至少都是他认为的根底扎实的分剑道剑客,合一境不乏其人。这些人埋伏在别渡居周围不敢轻举妄动,就是想摸清楚莫古青的底细再下手,毫无疑问,那是薛家鹰派派来的爪牙。 他感知不到,野狐却可以感知的的到。他来此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莫古青他目前的处境,第二件事就是希望莫古青能在即将到来的杀戮之中,在危难时刻帮野狐宗一把。 若他只是来提要求的,莫古青不介意把他踹出去,但他还带来了一份善意的提醒,这便不能随便逐客了。只是,想找我莫少侠帮忙,你还得付出点代价。 莫古青搂着野狐的肩膀凑到耳边问道:“你胆子有多大?” 狐人的耳朵本身就灵光,莫古青在他耳边的低语居然让他感觉到震耳欲聋,这自然是莫古青吞吐之间运用了剑元,不是普通的剑元输出,而是吹笛的手法,野狐的耳道就像是一根单孔的短笛。 野狐差点耳膜撕裂,不知此人是示威还是在拿他开涮,于是说道:“我野狐贱命一条,没了就没了,要问我胆子有多大,您且瞧瞧这天有多高!” 莫古青伸了伸大拇指,问道:“敢不敢杀薛家人?” 薛家人?野狐此时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问他胆子多大是个幌子啊,与天同高,那杀一两个薛家的奴才不在话下吧。 野狐得知覆水难收,也是个泼皮货色,“杀不是不敢,只是若我野狐因此有了性命之忧......” “你放心,全算在我头上!若你死了,我帮你报仇,报不了仇,只能说明我也死了!” 野狐一听,那还有啥好说的,来兄弟,走一个! 野狐都不敢相信,后来他的这一声兄弟足足跟后辈吹了一辈子,老子是跟莫古青喝过酒称兄道弟的男人! 酒壮怂人胆,可这怂人还是怂人,一时豪言壮语不打紧,可你莫少侠说杀就杀,今晚就要动手也太仓促了吧。 莫古青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秘密他已经知道了,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就此闭嘴。野狐寻了个面具,干就干,老子纵横了几十年,值了! 他们两人选的是一位分剑道剑客下手,那人仗着薛家狐假虎威,干了不少夺人妻女的勾当,虽然不在引剑大陆,但是连引剑大陆都传有他的淫威,只一个附庸家族的分剑道剑客就能声名远播,这四圣家族到底是如何神通广大? 当他后来见到一个个开天境大剑仙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为什么四圣家族会这么厉害,为什么这个大陆叫剑道大陆! 野狐在描述此人恶行的时候简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以一己之力除了这帮祸害,可底气不是很足,毕竟那位小怜就是他倒卖给别渡居的,还是他帮忙破的瓜。 二人谋划,在一处小巷子里堵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的分剑道修为基本上是靠天材地宝外加宗门秘法堆出来的,没办法,十年里就这么一个子弟有望跻身合一境,不捧他捧谁?谁知道这一捧,不但没把他捧高,差点把他毁了,薛家曾经降下雷霆,若再敢打着薛家的名号为非作歹,薛家不介意让此人永远消失。这下族里可慌了,不介意此人消失,难道就介意整个宗门都消失? 为了重新获取薛家的好感,这个家族主动揽下了此次行动的头阵,冲阵的便是此人。 他不认识莫古青,对一个只有承剑道修为的人他习惯性的忽视,而是比较在意带面具那位,跟他同为分剑道野狐。 他万万想不到莫古青这边会先行动手,引剑大陆又是不法之地,很可能是当地的组织要来谋财害命,只可惜,那么多软柿子你们不去捏,偏偏挑了小爷我,正好先拿你们练练手! “来着何人?” “老子......青丘狐祖,特来取你性命!” 莫古青心想,狐狸不都是很狡猾么?怎么我认识的狐狸一个比一个蠢?引剑大陆的狐人除了你野狐还能有谁?你还专门带个面具欲盖弥彰。 莫古青为什么选择跟野狐合作,因为他对狐狸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他总觉得这些世人口中狡猾阴狠的动物是一种深深的误解,他们只是一些脆弱的,不时有些呆萌,又最讲义气的存在,白灵如此,黑龙如此,如今这个野狐也是如此。 只是本事是一个比一个不中用! 没几个回合,野狐便败下阵来。看来伪分剑和堆出来的分剑道还是有差距的,何况那人虽然是靠着天才地宝,但本身资质也不差,剑道修炼也没有偷懒,是扎扎实实的分剑道。 如此正好,莫古青正好试一下刚刚想出来的一招。 小奴才出鞘,雷电漫布,剑身嗡嗡而鸣,莫古青并不着急出剑,那人也不着急出击,他还想看看这个承剑道能够耍出什么花样。在莫古青眼里,这就是猪一样的对手! 当精细的剑元敲打剑身的频率越来越快的时候,小奴才发出了类似玻璃摩擦的声音,继而变成海豚般的叫声,随后消失于无! 以剑元敲打剑身继而发挥笛子般的作用,除了莫古青谁还能想到?除了莫古青谁还能做到? 莫古青破空而斩,剑气与音符同时击向对手,那人横剑在前,挡住了剑气,却没能挡住音符,音节入耳的一瞬间,他七窍流血爆体而亡!死状居然跟薛河一模一样。 野狐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原来杀死薛河的是这一招!不是暗杀是明杀,而且如此精密的剑元控制,这人,还算是人么? 茶话会 狐属的听力本就比人类要敏锐,野狐能感受到音符中蕴含的强大能量,若不是莫古青有意控制,他的下场便与死的人一模一样。 莫古青用小奴才在死者脸上写了一个莫字。此时,野狐已经五体投地:“大哥,俺以后就跟你混了!” 当夜,一部分人就撤出了对莫古青的围剿,正是死者的族人。 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家族最后的希望都已经死了,本以为杀死薛河的是只能使用一次的保命装备,谁知是常规武器。 不报仇?不了!剑道大陆强者为尊,实力不济拿什么报仇?还不如多留几个种子准备卷土重来。 杀完人,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很多,能说清楚的没有,那便是,“不请开天境,别动莫家人!”不知是莫古青有意为之还是有人居心叵测,十有八九是他有意为之! 开天境的剑仙怎么会随意行走江湖? 开天境在剑道大陆又称之为“迷境”,憾山境时,剑客可以轻易的感知到这座山我能斩,此人我能杀。到了开天境之后,仿佛一切皆可斩,世人皆可杀。这显然是一种错觉,况且开天境在出剑之时心底会产生一丝迷茫,不知自己因何出剑,也不知自己为谁出剑。所以,大多数开天境都选择闭关悟剑。故而,开天境很多,见到的不多。 莫古青能打赢合一境,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开天境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出山,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憾山境。 难道憾山境就会轻易出山?憾山境出手可以,一个家族的长老供奉出来围剿一个承剑道剑客,这便说不过去了,行走江湖谁还不要个脸面? 何况,万一传言是真的呢?家族中失去一个合一境勉强可以接受,若是失去一个憾山境,那就会得不偿失。这些身居高位的大憾山考虑的要更多更远。 随后几日,围剿莫古青的几波人陆陆续续撤出了引剑大陆,薛家鹰派对莫古青的第一次出击,失败。 莫古青看似大获全胜,但是他不知道在这个大陆有很多嗜杀的强者,莫古青的举动,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为何此时还不动手?其一,嗜杀者或多或少行动都会受到限制,其二,承剑道修为怎么能满足他们的虐杀心理,猪都是养肥了再宰。 莫古青此时在干嘛?他在看热闹,看的正是所谓茶话会。 时值秋老虎肆虐之时,晚风吹起大陆上的最后一股热浪。 别渡居摆了一个戏台,戏台上坐着十八位风姿绰约,柔情似水的妙龄女子。别渡居打出的口号是“完璧玉人,胭脂烈马。” 台下人明白了,还没完全调教的雏儿。雄性喜征服,位于引剑大陆上嗜杀成性的人更是如此,这些姑娘正合他们的口味,于是,身价水涨船高。 第一位姑娘就叫价三千两。根据拍卖的原则,第一件出场的物品不会是最好的,应该属于中等成色,等到最后才会有真正的压箱底宝物出现,此时亦不例外。 三千两抱得美人归的是一位鼻毛比胡子还长的伤疤汉子,落锤之后便等不及后面的程序直接抱着美人上二楼,毕竟只有一晚上,春宵一刻值千金! 还不等第二位姑娘竞价结束,二楼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台下嘘声一片。 日渐西下,选美也渐入佳境,剩下的几位佳丽借着灯火颇有一丝朦胧的美感,台下也到了争得面红耳赤的地步,还剩几块肉,台下十几匹狼,叫价的声浪一波压过一波,别渡居的老板脸上乐开了花。 野狐和莫古青坐在靠前的位置,让莫古青感到惊讶的是野狐自始至终都没有举牌的欲望,莫非在莫少侠身边的人都会变成好人? 野狐靠了靠莫古青说道:“别急,这只是开胃菜,压轴大戏还没开始!” 压轴大戏?难道还有能误国的美人没有出场? 莫古青看看四周,同一排的有一位看着就体劳多伤阴气森森面带鬼色的男人,老鬼门宗主老鬼。 一位抱着琵琶满脸褶子的老婆婆。琵琶们宗主柳琵琶。 一位吃着糖人的小姑娘,糖衣门宗主糖糖。 这三人或者说这三个组织都不比野狐的野狐宗差,江湖地位应该是平起平坐。 老鬼看面相修的应该是阴邪鬼道,五脏六腑皆虚,阴气胜过阳气,怕是再过几年就会成为活死人,琵琶门的柳琵琶听名子就知道修的是音律,这位糖衣门宗主糖糖却有些古怪,她肯定不可能像外表看上去这么幼稚,不知道是研习了什么邪门歪道之术。 这几人都不是冲着选美来的,那肯定也是在等压轴大戏。 最终,最后一位丹凤眼,体态风骚杨柳纤腰的美人被一个身长九尺的大汉抱走,要价八千五百两,那位小娘子也就是今日的选美冠军。 野狐凑到莫古青耳边说道:“你看中了哪个,明天我让她专门伺候你!初破-瓜的女人用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野狐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洋洋得意,谁知莫古青直接赏了他一个板栗,野狐捂住脑袋,老子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跟教训小孩子一样? 莫少侠没说什么,就是觉得手痒。 只不过今夜过后,这十八位女子就会跟小怜一样的下场,作孽啊! 月亮已经爬上了枝头,别渡居掌柜的故作神秘的清了清嗓子,抱拳道: “诸位,诸位宗主门主,想必现在还留在这里的都是冲着我们的压堂货来的,没错,我别渡居近日得了一位奇宝,此人乃是上好的剑胚,若作为双修的鼎炉再合适不过,带回宗门培养也必定能成大器,当然若是只做个服侍丫鬟也未尝不可,只是各位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身,别将来压不住这把利剑!” 台下响起了一片叫骂声,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莫古青这么有涵养,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被人抱走一个个早就饥渴难耐了,若不是听说这次有压堂货,谁会被蚊子叮到这个时候。 掌柜的不敢犯众怒,赶紧让人抬了上来。莫古青看到那人之后,拽着野狐的领子说了一句:“保下来!” 野狐本就是冲着这个上乘的剑胚而来,若是假以时日培养,野狐宗定能超越其他大的组织,隐隐居于人上,见莫古青此等态度反而起了疑心。他试探性问道:“认识?” “一个朋友。” 莫古青在引剑大陆的朋友只有野狐一个。此人肯定是启剑大陆的朋友,正是十二岁的小姑娘晚云! 凭着晚云和十九鹰的实力,居然会在引剑大陆被人生擒,即便是不认识这两个人,赤焰堂的名号难道也不管用?或者说这引剑大陆还有组织能不卖赤焰堂面子? 来不及思考,莫古青见晚云神情呆滞,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这引剑大陆,还真的卧虎藏龙? “起价,一万两!” “一万一千两、一万五千两、一万八千两......” 此时的叫价莫古青根本不去理会,只不过是庄家找几个人叫着玩罢了,无非就是给货物抬价,什么时候出手,要看旁边这三位。 最先开口的是柳琵琶:“三万五千两!我老太婆是惜才,要将这丫头带回去好好培养,你们别有用心之人,就不要跟我老太婆争了!” “四万两,嘻嘻,我想要个姐姐!”糖糖的笑容天真无邪,但是这孩童灿烂的笑容却能让人遍体生寒! “五万两!咳咳,在下急需一个鼎炉。”老鬼果然是修双修邪术。看来这大会通知的人都是经过甄选的,基本上都能保证这压堂货正是她们所需。 “十万两!” 莫古青稳坐钓鱼台,出口就是十万两。野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祖宗,十万两可不是说着玩的,落了锤那就是真金白银的买卖。 三人有了踌躇之意。 “十一万两!”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众人齐齐看去,莫古青此时才发现众人间还坐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面如冠玉,神采奕奕,颇有超凡脱俗的气质,而此人给莫古青的第一印象就是沐猴而冠,人面兽心! 那人抱拳说道:“在下幸运鸟不器,还望阁下能给个面子。” 幸运鸟?不器?什么跟什么?外号? 幸运鸟是引剑大陆最强大的组织没有之一,只不过他们喜欢在幕后而不是台前,幸运鸟中不字辈的人不多,地位可以相当于分堂的堂主。 那人表明了身份,三位宗主便放弃了争夺,在引剑大陆,即便是憾山境都不愿意轻易与幸运鸟作对,何况他们只是土皇帝,上面的人伸伸手就死无葬身之地的货色。 莫古青眨了三下眼睛:“十二万两!” “咦?”居然还有人敢跟幸运鸟叫板,活的不耐烦了吧,这人难道就是野狐宗今年的新人?人心不足蛇吞象,野狐宗也敢跟幸运鸟比个高低? 不器脸上有些挂不住,跟幸运鸟作对自然没有好下场,可这三下眨眼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在他眼里,这就是轻蔑,是蔑视! “十五万两!” “二十万两!” “二十五万两!” “三十万两!” “你!好,我倒要看看,野狐宗从哪里拿出来这三十万两!” 野狐使劲抱住莫古青的腰:“大哥,没这么多钱!” 幸运鸟 不器嘴角升起一丝笑意,扮猪吃老虎?落了锤看你倾家荡产!随后......再灭你满门! “三十万两一次!三十万两二次!三十万两三次!成交!” 掌柜的面带笑容,“爷,您签个字画个押,这小宝贝归您了!” “且慢!” 掌柜的脸色骤变:“落了锤,不能反悔!” “我不是要反悔,而是我要知道她的来路!” 来路?拍卖交易东家要提供来路,这是规矩,可这种地下交易,还是人口买卖,哪能干净的了,你若是真想知道,岂不是惹麻烦上身? 掌柜的面色为难,眼角不经意眼撇了撇黑暗的角落,原来那里还站着个人!掌柜的不能说出来,一个眼神已经仁至义尽了。 小奴才瞬间出鞘,角落里人腾空而起,居然是御剑道修为! 呵呵,御剑道,不够看!莫古青羽音剑气一出,那人就从墙头摔了下来,七窍流血断绝生机。脸上,画了一个蓄满雷电的莫字标记。 不认得人,却认得标记!这人就是传闻中开天以下无敌手的莫家人!台下一片惊慌,三大宗主想趁乱逃走,不器更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轻而易举的斩杀御剑道剑客,他自认为离这个境界还差的远。莫家,确实也有不给幸运鸟面子的资格。 莫古青站在台上:“一个都不准走!” 你说不走就不走?还真不走了。枪打出头鸟,谁先走谁挨枪子儿,何况我们这么多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仅因为竞了一次标还要丧了命不成? “各位,我莫某人想请各位做个证!敢对我朋友出手的,就是这个下场!” 朋友?那小姑娘是他的朋友?怪不得不惜重金也要保下此人,还手刃了凶手,居然也是一副侠义心肠。众人心底渐渐生出一丝佩服之意。 “另外,拐卖我朋友的,明日将三十万两送到我房间里!” 啊?啥意思?合着您这三十万两是替别渡居老板叫的,这不是摆明的敲诈么? 莫古青拍着掌柜的右脸说道:“或者,你杀了我。” 说罢扬长而去。众人齐齐看向野狐,野狐一脸我也是被逼无奈的表情。掌柜的如丧考妣,三十万两?肉疼!杀了他,别渡居有这个资本么?平日里都是靠着几大组织撑腰,可今日幸运鸟连屁都没敢放一个,我这可算是倒霉到家了! 您可不是倒霉到家了么,有人故意陷害你都看不出来?人家就是冲着莫古青来的,你还傻了吧唧当捡了大便宜,幸运鸟那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跑你这儿来竞拍?再说了,有宝贝人家不送到幸运鸟那里去来给你这么个大便宜?真当你掌柜的朋友满天下能一呼百应?幸运鸟为什么冲着莫古青动手?原因大家都明白。 回了房间,莫古青把呆滞的晚云放在凳子上。谢鹏程本来打着瞌睡,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朝思暮想的小情人这么快就出现了?肯定是一个梦! 这个梦被莫古青一板栗敲醒,谢鹏程揉了揉双眼,飞一般的跑到晚云面前。 他还准备着吹嘘一下近几日的丰功伟绩,演示一下谢三少转剑道的修为,可看到晚云失魂落魄的样子,竟心疼的掉出了眼泪。 晚云看着谢鹏程,突然间回了神,抱着谢鹏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只哭得嗓子都哑了,眼泪都干了,晚云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谢鹏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古青拍了一下谢鹏程的后脑袋瓜,谢鹏程回头,看见莫古青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又指了指晚云的眉心。谢鹏程明白了他的意思。 “姐夫,我......我不会用。” “不会用?那好办,我让小丫头出来帮你回忆回忆!” “别别别,我试试。” 谢鹏程与晚云四目相对,民间的说法怎么说来着?王八瞪绿豆,对上眼儿了!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接下来就是八个机位深情一吻。 此时,谢鹏程的左眼就像一个摄像机,晚云打开了心扉,识海中的画面一一呈现。 看了片刻,谢鹏程惊坐在地上,晚云刚刚平复了心神,被谢鹏程这么一吓唬,瞬间开始瑟瑟发抖,莫古青在晚云眼前打了一个响指,晚云昏昏睡去。 “谢子,看到了什么?” “死了,十九鹰死了。” “怎么死的?” “五,五马分尸!” 莫古青心底生出一抹戾气,眼神几乎与小丫头出鞘时那般猩红,谢鹏程被他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 “在何处?何人所杀?” “没看清,地方很大,在室内,中央的大墙壁上画着一个鸟。” “幸运鸟?” “分尸的人是一个面瘫的屠夫,下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表情!” “屠夫?还有没?” “没了,之后就昏迷过去了,在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谁?” “我!” “你?”莫古青挑了挑眉,先前的戾气烟消云散“这么信任你,你去替她报仇!” 说完莫古青转身离去。 “姐夫,你帮我啊,我打不过!” “这小姑娘今晚就交给你了,可别动什么歪心思!” “啊?啥是歪心思?” 关门。 莫古青走出客房,一楼野狐还在转圈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大哥也不发句话,这让我可怎么办? “一宗宗主像个孩子一样没有主见,丢不丢人?” “大哥,你可下来了,我跟你说,就算你本事通天,这幸运鸟也不是能轻易招惹的,我想好了,明日掌柜的送来三十万两银子,我就带着你去嘲笑鸟赔罪,哪怕搭上整个野狐宗,我保你无恙!” 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莫古青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你先别忙,跟我说说幸运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原来,幸运鸟是整个引剑大陆最骇人听闻的组织,组织内高手如云,幸运鸟的宗主是一位杀神,就是在历届杀戮盛宴上都能活下来的人,嗜杀成性,传闻说是憾山境的大剑仙。 幸运鸟黑白两道通吃,有正经生意也经营青楼赌坊,还干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不用提。 幸运鸟的本部离此地不远,里面的部署与别渡居差不多,只是跟别渡居比起来,幸运鸟那才是真正的天堂和炼狱。 门口是屠夫,专卖两脚羊。多数是些坑蒙拐骗来的小孩,过气或者犯事的妓女也有,屠夫在幸运鸟专管贩卖人口的勾当,合一境剑仙。 往里走是赌坊,最小的注码是一千两,银子没了就赌财产,财产没了就赌传家宝,传家宝没了就赌命或者替幸运鸟卖命,赌场的管事的是九叔,也是合一境。 最后面是演武场,基本上不对外开放,幸运鸟之中若想升迁只有一条路,杀了管事你就是管事,杀了队长你就是队长。演武场上每日都会发生几场战斗,活着的一飞冲天,死了的就死了。演武场的管事是武爷,合一境。 整个幸运鸟的话事人是一位蛇蝎美人,并不是说她的性格样貌,而是她本身就是蛇人,境界未知。 “这幸运鸟与薛家有没有什么交集?” 野狐思忖了半天,摇了摇头,不是没有而是不知道,他哪里能打听的到幸运鸟的内部消息。 “在你看来,幸运鸟和赤焰堂,哪个更厉害一些?” 说道赤焰堂,野狐就来了精神了。当初的赤焰堂也是引剑大陆的一个组织,声明并不显赫,后来是因为堂内突然出现了一批优秀的青年才俊,在引剑大陆渐渐闯出了名堂,没想到这个组织居然整个堂口都迁到了转剑大陆,后来又升到承剑大陆,最后听说在分剑大陆落了根。 赤焰堂走的时候,野狐还没出生,可这赤焰堂的名号在引剑大陆可是神话一般的存在,所有的组织都以此为榜样,野狐宗上上任宗主有幸见过赤焰堂堂主一面。 要说是之前,赤焰堂肯定不是幸运鸟的对手,现在,幸运鸟的家底就有点不够看了。 说来也对,四位合一境,在引剑大陆可以呼风唤雨,到了转剑大陆也只能苟延残喘,赤焰堂是幸运鸟万万不敢招惹的,如今招惹了,那只能有一种解释,幸运鸟有靠山在撑腰。而他们并不是指向晚云和十九鹰,而是指向莫古青及其身边的人。 薛家啊,本来以为你们只是要堂堂正正的对我下手,现在居然敢暗算我的朋友,还与幸运鸟这种组织做起了这种交易,剑圣家族? 莫古青把这一切怪罪到了薛家头上,没错但也不全对。 薛家是一个庞大的体系,话事人是薛大姑娘,薛大姑娘精力再旺盛她也只是一个人,她只会处理水中月以上的事务。 水中月以下由分剑大陆的刑事堂管理,结果向水中月堂口报备。 承剑大陆以下由转剑大陆的刑事堂管理,结果向承剑大陆堂口报备。 做此次交易的是转剑大陆刑事堂的决定,只会传到承剑大陆堂口,承剑大陆堂口会筛选一批报备到分剑大陆刑事堂,分剑大陆刑事堂再筛选一批报道水中月,水中月刑事堂继续筛选一批才会到薛家宗门。 也就是说这件事,薛家的中高层压根都不知道。 三刀流,莫修罗! 听说莫家要去幸运鸟为朋友讨个公道,还放出话来要薛家出面见证! 听说了么?莫家要称雄引剑大陆,放出话来灭幸运鸟满门,还要求薛家出面作证,真是猖狂! 哎,我听说了一则消息,莫家出了个小魔头要扫平剑道大陆,首当其冲的就是引剑大陆的幸运鸟,最终要把四圣薛家拉下马! 街口上一个卖梨的小贩和一个算命的先生正在窃窃私语。 卖梨的小贩凑到算面先生耳边说:“我听说啊......” “听谁说的?” 两只手掌一左一右摁在小贩和算命先生的脑门上。小贩心里一惊,我都还没说呢你就问听谁说的? 回头看去,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承剑道修为不足为惧。“你谁啊?把手拿开!” “我,姓莫!” 算面先生脸色一惊,整个人从小板撑上摔了下去:“莫......莫小魔头?” 莫古青无奈的一声叹息:“野狐啊,你这事儿办的忒不靠谱了,我就是要去幸运鸟杀个人,怎么成了屠人满门了?还要拉薛家下马,我拉得动么?” “大哥,这市井谣言不就是这样,越传越邪乎,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我知道这片有座深山最适合清修,等哪天您升了御剑道,直接去转剑大陆得了。” “我都没怕,你怕了?” “怕怕怕,怕什么,不不就是嘴有点哆哆嗦么。” 莫古青笑容平淡,有黑狐引路,很快就找到的幸运鸟的宗门。 看到门口还以为是一个五颜六色的马戏团,门楣上方用金丝楠木涂上彩漆绘成一只鹦鹉的形状, 进了门,气氛瞬间就变了,门外的氛围是欢快,门内的氛围则是深深的压抑,在谢鹏程和晚云的内心里便是恐惧。 门口果然有个屠夫,正在剁人肉。 莫古青一直就听说过有人贩卖两脚羊,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莫少侠见一次便要管一次,可时至今日,才知道这种行为给人的视觉冲击有多大,即便他早已久经杀伐都不免心惊肉跳。 案板上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大腿已经分离,屠夫从腹腔内拽出一挂内脏,腰肉和肋排都是分开卖的,脖子以上都藏在柜子下面,有人喜欢吃眼珠、舌头、脑浆之类的会单独找屠夫要。 尸体的旁边还放着一堆红枣馒头,对于年岁大了的女人而言,最好卖的就是大腿内侧的肉和这红枣馒头。 他们在吃人!在和平年代吃人!不是因为战乱饥荒,而只是为了单纯满足某些人的变态心理。 莫古青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问道:“客观,您身上带钱了么?” 废话?来这种地方怎么会不带钱?可一般带了钱的不会直勾勾盯着屠夫而是找到小厮,直接就把要求说出来,有人吃人肉,但是不敢看尸体,也不知是什么心理。 “没带,我是来打架的。” 听了这话小厮也不觉得惊讶,每日里想要往上爬的多了去了,即便是外人只要实力足够也可以直接当堂主。 “不知先生要挑战的的哪一位?” 莫古青转个半个身位,右脚脚尖与右手的食指同时指向了屠夫:“他!” 屠夫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两把大菜刀剁的骨头铿铿作响,小厮吃了一惊,却还是小碎步跑到屠夫面前手舞足蹈的解释了一通,屠夫抬眼看了看莫古青,面无表情的扔下菜刀洗了洗手,转身向着演武场走去。 这些年来挑战他的不是没有,可最后都成了饺子馅,唯独心脏卖了个好价钱。 莫古青一前一后跟着屠夫的脚步前进,途径酒池肉林的时候花姐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可惜了,这幅身板得有多少阔太太喜欢。” 莫古青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听到。 到了演武场,屠夫直接跳下台去,将场上还在生死相博的两人拦腰斩成两截,他的兴趣就是剁肉,但是没什么耐性。 武爷拿扇子拍着额头,这屠子太没有规矩了。观众却爆发出了阵阵欢呼,没想到今日能看到屠夫呢,不知是哪个倒霉蛋子又要被分尸,上次那个赤焰堂的小子名头挺响,可就是实力差点意思,一刀就没了。 莫古青回头看着晚云和谢鹏程:“把剑给我!” 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春寒和一把惊鸿还是到了莫古青的手上。 “你们两个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能不能看的明白是你们两个的造化!” 莫古青能不能驾驭这两把神兵?答案自然是能,未开封的剑比开封的剑更难以发挥威力,当初莫古青就是拿着这两把未开封的剑展示了引剑道的实力。 莫古青通过台阶走下擂台。 裁判在一旁说道:“挑战者何人?” “三刀流,莫修罗!”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嘘声,三刀流是什么鬼?莫修罗,听着倒是凶神恶煞,怕你坚持不到第二剑! “可明白规矩?” 莫古青点了点头。 可知道你的对手是谁? 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莫古青说道:“死人。” 观众们的嘘声变成了哄笑。 裁判离开了看台,这便表示开始! 莫古青出剑小奴才,正是他的杀招羽音剑气,一剑而出声势浩大,莫古青没有故意收敛剑气音律,故而观众也都觉得耳膜撕裂,不少人的耳中已经流出了鲜血。 屠夫纹丝不动,仅凭借强悍的身躯就挡下了这一招剑气,自然只是表象,他在皮肤表面凝结了一层剑元铠甲,因迅速被剑气斩碎,所以看上去就如同是直接拿身体硬接。 屠夫胸口表皮渗出了鲜血,却没有像之前的人那样七窍流血而亡,怎么回事? 幸运鸟怎会没有研究过莫古青的招式,从死者的表象来看像是惊吓过度,可找名医一看便知是体内穴窍被某种音波功全部震碎,既然是音波功,那我们就给你找个最合适的对手,聋子屠夫! 为什么屠夫对莫古青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什么小厮需要手舞足蹈他才明白意思,就因为他是个聋子,音波功遇见聋子,有力使不出! 莫古青明白了各中缘由,屠夫已经拔剑而来,没有大意,没有轻敌,第一剑便是人剑合一,对于他来说,杀戮就是乐趣,而长时间没有死亡发生,他就会暴躁,何况莫古青的第一剑让他见了血。 屠夫虽是人剑合一,速度却不快,怕是将一部分剑元转入肌肉之中增强体魄的缘故,屠夫的体形不像是个剑客,像个武夫。 快,便成了莫古青的优势。他行动快,出剑更快,面前瞬间结成七道冰墙,在屠夫这合一境一击之下,七道冰墙像是七座沙土一般粉碎,墙破之时,莫古青早已逃到了远处。 这一招没什么气势可言,但是却震慑了大多数人。 他手中,握着两把剑!世人皆知灵剑认主,一旦认主之后就不会被更改,除非主人身死多年之后前一代主人的气息消失殆尽才会跟随第二任主人。 同样的,若是已经有了灵剑,几乎不可能再得到第二把灵剑的认可。 对兵器有所研究的人都看得出莫古青的第一把剑是不世出的神兵,虽然未有记载。 第二把剑,春寒!此时已经有人喊出了它的名子。 幸运鸟的话事人,蛇人姑娘一直在幕后看着这一切,她眉头紧蹙,旁边还站着一位十七岁的薛家子弟,对于蛇女来说,即便此人连剑都拿不起来,她也不得不奉若神明。 演武场上出现了四块冰镜,一人高三寸宽,冰镜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运转,能看清楚的只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四块,仿佛这四块从来都没有动过,实际上,它们运转的最快,如同谢鹏程的冰镜剑阵,更像是出云剑宗的困龙锁。 正是在两者的结合!莫古青以冰镜为剑,施展出了困龙锁,直至此时,它才能被称之为剑阵。 屠夫尽管以合一境的修为横冲直撞,一镜破碎再出一镜,仿佛生生不息,困龙锁连龙都能困住片刻,何况只是合一境的剑仙。 莫古青的目的不是困住他,他是杀了他。 他的身影快速的在冰镜中穿梭,速度之快还要快过冰镜的移动速度,逐渐的,他的身影拉成一条蜿蜒的曲线,似蛇,也似一条鞭子。 从冰镜中有紫金色的剑气不断攻击屠夫,哪怕是合一境剑仙也有些招架不住,虽不致命,但是伤痕累累。 在看台上人看这些紫金色的剑气轨迹,居然就像是在落鞭。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这便是惊鸿剑!莫古青此时施展的不是剑法,而是离洛鞭法,因为他还没有见过任何功法能够比离洛鞭法更配得上前面说的八个字。 此时,莫古青已经出鞘了三把剑,三刀流,莫修罗! 惊鸿出鞘只是为了晚云能够更好理解惊鸿剑,他的杀招不是此,而是羽音剑气。 羽音剑气对聋子没用,可若是能够不经过耳朵直接打入身体难道还没用? 如何做到?答案就是这冰镜剑阵! 一面面镜子不停的折射羽音剑气,又有一道道剑气不停的从莫古青手中的小奴才发出,人们突然发现紫金色的剑气变成了蓄满雷电的银色剑气,却没听到任何声音。因为声音已经被剑阵隔绝。 终于,一道道剑气汇聚成一把把虚剑,一把把虚剑又拉出一道剑气长河,屠夫用剑抵挡,他的剑便没了。 要不去种地? 屠夫似乎听到他这辈子唯一听到的声音,不是来源于外界,而是来源于识海。 似玻璃摩擦,又似海豚尖叫。 随着屠夫的一声暴喝,剑阵之中只剩下一团血雾。 没了?合一境剑仙就这么没了?若不是莫古青站在演武场缓缓的收剑入鞘,若不是他脚下还有一团流淌的鲜血,这一切,居然发生的如此难以令人置信! 观众从惊讶变为感叹,继而变成欢呼,莫修罗的名号凝成了声浪不绝于耳。从现在开始,他便是新的屠夫! 听着欢呼声,莫古青没有陶醉,他指了指九叔,指了指花姐,指了指武爷。 “一起来!” 人们挥舞的双手瞬间捂住了张大的嘴巴,一场大战还不够,还要一个人再挑战三位合一境管事?究竟此人是何妨神圣? 何方神圣,三位管事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其实观众也应该猜的出来,因为他姓莫。 屠夫是聋子他们可不是聋子,而且自从莫古青施展剑阵的那一刻他们就感觉到了危险,凭借三人之力,他们既挡不住神秘诡异的音波功,也破不了不知来路的剑阵。 集三人之力秒杀莫古青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没人愿意冒这个险,何况三人之间彼此根本就不信任。 按照规矩,堂主之间是不能相互挑战的,可莫古青并没有宣布继任屠夫,他还站着演武场,他挑战三人,即便看上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若是只挑战一个,受挑战之人接受的概率是九成九,但是他挑战的是三个,而且没有任何迟疑,这便是自信。 以承剑道修为去挑战合一境剑仙,还能平淡的说出他挑战的是死人,这就是极度的自信。 他自信,三位堂主便不自信,所以三人都没有动。看台上的观众也不知道此时是该起哄还是该祈祷这一切不会发生,因为刚才,就在莫古青说“一起来”的时候,他们感觉到这个“一起”也包括他们自己。 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莫公子,请屋内一叙。” 说话的是蛇女,此间话事之人。三位堂主如释重负。 莫古青踱步走出擂台,刚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抬头问了一句:“你说了能算数?” 这个问题极其无理,谁都知道蛇女的身份,幸运鸟中她说的话自然算数,可莫古青来就是来谈判,当然是在替朋友报仇之后再谈判,他要确保谈判之人能对谈判的内容负责! “自然是算数的,请公子放心。” 莫古青这才走入了里间。 刚一踏入,他便感知到除了蛇女屋内还有一人,此人剑元稀薄且散,虽是转剑道修为,却连莫古青在启剑大陆的实力都不如,想必是薛家的爪牙,藏起来正好,看我一剑先劈了你! 心到眼到手到,莫古青一剑而去,正是冲着一侧的衣橱之内。 蛇女眼疾手快,出手挡住了这一击,另一只手平扶着胸口,她心想,还好不是那夹着音符的一剑,否则幸运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莫古青没有下杀意,而是他还不值得用羽音剑。 端了一碗茶水,莫古青盘腿而坐,带着调笑说道:“藏一名刺客,也算是待客之道?” 蛇女的脸色红白不分,心想,我藏也不会藏这么个废物。此时衣橱里的那名“刺客”已经走了出来,形态有些狼狈。 蛇女使了个眼色:“混账,还不退下!” 薛家子弟一听,半人半蛇的妖怪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理?刚要狐假虎威一番,却看到蛇女在不停的眨眼,仔细想来,确实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身份,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抱拳道:“是,在下告退!” 过惯了对他人颐指气使的日子,这位薛家子弟都不知道此时不应该说“在下”,而是说“小的”。在下一词便表明了两人的关系是同辈。 莫古青不去在意他拙劣的演技,目送他出了门,缓缓放下茶杯说道: “我先提我的要求,你再说你的难处,可好?” 蛇女点头,自无不妥。 “首先,幸运鸟不得再做贩卖人口的勾当,尤其不能再卖人肉!” 蛇女并未表态,卖人肉只是屠夫的个人癖好,如今人都死了,自然可以不卖,但是这贩卖人口是一大经济来源,说断就断,几千兄弟可不能喝西北风去,虽不完全赞同,但她表示愿意听下去。 “其次,演武场这种选拔制度太残忍,废止!” 这一点与蛇女不谋而合,如此制度除了让组织内混乱不堪之外没有任何好处,除了几位自身强悍的堂主之外,下面的小管事多则一年半载少则十天八天便换人,根本就无从管理。蛇女点了点头,此事她赞同,却还需从长计议。 “第三,赌场可以开,麻将牌九这种快频赌注不能超过十两,不可赌人生死!” 蛇女笑道:“荒唐,即便是我们不开难道别人就不开?何况有些人倾家荡产卖了老婆孩子不就是为了一把回本?此时跟他们说赌注最多十两,他们还是能够翻身?” “你们不开,别人我也有办法让他们不开,至于你说的倾家荡产卖儿鬻女,这便是赌博的结果,而不是原因!” “这一点,我不同意!” “第四,妓院也可以开,但是要保证楼内的女人衣食无忧,性命无忧!” “莫公子居然还是个菩萨心肠,小女子有一问,按照你说的,我们宗门上下的人吃什么?” “吃什么?这么多人,这么多荒地,去开荒种地!” “笑话,莫要得寸进尺,别以为杀了一个屠夫,我幸运鸟就没人了!” “请,出来一战!” 蛇女正欲出手,却听到一阵爽朗大笑:“带这小子来我这儿!” “宗主?” 幸运鸟的宗主,传言中憾山境的杀神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开口说话了,因为没有值得他开口的事,他只喜欢屠杀,不喜欢说话,所以才要找一个话事人。 蛇女眼神中带着嘲弄,老祖可不是那几个色厉内荏的货色,货真价实的憾山境,死在他手上的人都已五位数来计量,一会儿看你还能不能猖狂的了! “请吧,公子”,蛇女故意拖长了音调,生怕莫古青不知道她是在幸灾乐祸。 莫古青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说的,果然不算数。” 蛇女不与他做这口舌之争,谁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的戏言? 跟着蛇女,莫古青来到了一处暗格,暗格内有一条需要弯腰才能进入的的暗道,进去之前,蛇女塞给莫古青一个眼罩。 莫少侠一阵鄙夷,你都笃定我要死了还给我带眼罩?扶着蛇女的肩膀,莫古青感觉走到了一处很空阔的地带,通过风向能辨别出暗道不只有一条,七拐八绕之间莫古青至少走过了十几个岔路口。这位宗主本事不好说,但是怕死的很咯。 怕死就好,怕死的人就容易被说服,杀人越多越怕死,活的岁数越大越怕死,地位越高越怕死,这便是莫古青总结的三怕。 他就不怕死,即便蒙着眼罩被人带着在密道里绕来绕去,他居然还有心思把扶在肩膀的双手慢慢滑倒腰间,人人都说水蛇腰水蛇腰,可这腰也不觉得有多细,摇摆幅度倒是挺大。 摸着摸着莫少侠觉感觉到不对了,腰部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隆起?这不是腰,是翘臀!腰呢?太细直接滑过去了? 莫古青神游千里,一头便撞在了蛇女的身上。 “到了!” 蛇女被他摸索了一路,摘下眼罩时莫古青还在盯着她的纤腰。 “我又不是真的蛇!” 蛇女扭头便走,对哦,她是能够变成蛇身的人,她不变身哪来的水蛇腰? 只是一间普通的陋室,陋室里坐着一位枯瘦的老人,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眼眶深邃,下陷的眼窝四周呈现出病态的红晕,即便是憾山境的大剑仙,莫古青也知道他命不久矣,只不过在他眼里的命不久矣,放在正常人身上便是长命百岁。 他顶多还能活一百年!这便是莫古青的第一判断。 传说中的杀神并没有暴起发难,而是如同老者对待晚辈一般说教到:“小子,你身上这股狠劲儿我很欣赏,不怕死的个性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只是想法太幼稚,听老夫一句劝,能藏多久藏多久,不要让人再找到你,等你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的时候你再现身,实现你的所谓的想法。” “不杀我了?” 老者猛然抬头,发出变态的笑声:“嗨嗨嗨,所有人听见我的名字都怕,你还要求我杀你了?死在老夫手上的人,不多你一个,嗨嗨嗨,不多你一个!” 莫古青明白了,他果然是那个嗜杀的变态! “杀我之前,我想给你看样东西。”莫古青的表情,比变态还变态,因为他双眼猩红。 直到杀神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告诉别人今天在密室里发生了什么。 他的手里多了一张药方,按照莫古青的说法这服药能让他多活三百年,不是什么神丹妙药,但是能够帮他清除体内的尸毒,杀人过万,杀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最先死的一批尸体早已腐烂不堪,那时的引剑大陆不但是猎场,而且瘟疫蔓延,强盛之时他自然不必理会这些体内的尸毒,老了之后便不得不受这尸毒缠身之苦。 实际上,他多活了四百多年,享年一千零六十一岁,跟憾山境的普遍寿数差不多,因为他没有再参加过一次杀戮盛宴。这座迷宫也是为了躲避杀戮盛宴而建的,因为他怕死。 招贤令 再次见到莫古青的时候,蛇女的心里五味杂陈。宗主的交代是完全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蛇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真的去种地?” 杀神宗主看蛇女的眼神突然恐怖起来,蛇女明白了,就是要按照他的意思去办,至于能不能办成就不是宗主考虑的问题了。 蛇女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莫古青,眼罩肯定是不敢给他戴了,甚至她还变出了蛇身走在前面,身姿别提有多婀娜。 莫古青打了个哈欠,“别故弄风骚了,偷香偷香,不用偷还会香么?” 蛇女羞的面红耳赤,只能又变回了人形。 莫古青走了,薛家还留在幸运鸟的子弟死了,这依然是按照他的意思。 一路上谢鹏程和晚云的脸色比较......沉重。 一来自己的宝剑在别人的手上发挥了那么大的威力,虽然就境界而言二人与莫古青本就有差距,可这差距本来不就应该不存在么? 三人同时启剑,莫古青此时已经是承剑道修为,谢鹏程刚刚转剑道,晚云才是引剑道。 幸运鸟一行让三人都感觉到有些修为不够用,谢鹏程与晚云不用多说,面对引剑大陆的强者毫无还手之力。 莫古青先是在竞技场内以雷霆之势轰杀了屠夫,继而扮猪吃老虎吓退了三位堂主。他自己知道,当时他剑元所剩无几,若是三人真的联手下场那他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 在面对杀神宗主的时候凭借着小丫头的淫威才将对手吓退,这还是抓住了那老头怕死的心理。 对于莫古青而言唯一的好处就是用一张药方跟杀神换了一颗三头响尾蛇的妖丹,品质应该在四千年上下,比不上不进山里的三颗万年大妖的妖丹,可对于此时的他来言可算是能解燃眉之急。 吸收外物以提升自己的修为并不算是旁门邪道,后遗症就是根基可能不稳,莫古青是过来人,他的根基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打好了,现在就好比重温一遍,自然就将这弊端缩小到可忽略不计。 一颗火麒麟的妖丹可以让白灵直接从三尾变成六尾,一颗万年大妖的妖丹能让叶江流之辈各自将境界突破到分剑道修为,四千年的妖丹对于莫古青而言也能达到如此效果。 因为就算是此时,叶江流他们也没有将万年妖丹完全吸收。妖丹在人体内炼化时还会有大量的浪费。 莫古青有一个能减少浪费的方法,那便是泡酒。 老叫花子当时就是把火麒麟妖丹泡在了酒力,除了有益于吸收之外,酒还能完好的保存妖丹。 一般的烈酒挥发性太强自然起不到上述的效果,但是别忘了,莫古青的葫芦里可是装了从谢鹏程家里倒的满满两大缸好酒。 蛇女曾言,三头响尾蛇的妖丹有剧毒,稍有闪失不但不会提升修为,很可能命丧当场。 对于莫少侠而言这算是问题么?一个号称是用毒水平比绮罗花还要高十层楼的男人,吹没吹牛不知道,但是解毒他是行家里手。 这位十层楼的大医师列了满满一页宣纸的名贵药草,伸手往野狐的怀里一塞:“去准备吧!” 野狐犯愁了:“您若是让我找个小娘们就算是仙女我也能给您弄来,可这上面的字一大半我都不认识额......” 莫古青把手一摊:“直接去找幸运鸟要,就说是我的意思!” 野狐听着有些惴惴不安。咋?刚砸完场子就去收保护费,虽然不知道您在里间发生了什么,可这幸运鸟雄踞引剑大陆这么多年,只有张手跟别人要的时候,还没见谁能收的了他们的保护费。 心里是这么想的,行动上是那么做的。 野狐准备了从上往下数七层的精致小礼盒走入到幸运鸟内,进去一看就吓傻了。 门口没有卖两脚羊的了,可以理解,可这赌坊里也太冷清了吧,就几个女人还在打麻将,不对,这几位不是酒池肉林里的女子么?怎么今日都穿上衣服了? 再往里走到演武场,霍,好气派! 整个演武场堆满了铁锹锄头,武爷正在给一帮亡命之徒训话,只听到说的是:“咱们引剑大陆,地广人稀,万顷良田嗷嗷待哺,这是机遇也是挑战,各位宗门翘楚定要拿起手中的工具开垦出一片天地!” 野狐读书读的不多,听见武爷这么一吼,还以为哪个宗门又要倒霉了。 小心翼翼走到这幸运鸟这么长时间,里面人都在忙活没一个搭理他,野狐正在踌躇之际,蛇女却从楼下走下来问道:“可是莫少侠有什么吩咐?” 吩咐?我没听错吧,这才一日的功夫莫少侠就把你们给收编了? 野狐客客气气说道:“吩咐不敢当,只是这里有一份药材清单请您费心......” 蛇女拿过清单皱了皱眉头,她认得这些药材,大多数都是名贵但常见的草药,只有几种特别难寻,比如这千年蟾蜍泪,得去现找一只蟾蜍还得让它流泪,这事儿别人不行,唯独蛇女在行,蛇吃蟾蜍天经地义。 见蛇女没有回音,野狐还以为是这位话事人心有不悦,正在思忖如何解释之际,蛇女却说道:“请回禀莫少侠,三日定将药材送到府上。” 野狐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其实他早就该不敢置信了,蛇女何时对他正眼瞧过一眼?更何况还如此礼貌的与他交谈。 野狐跟在莫古青身边,自然而然就被别人当成了莫少侠的身边管事,幸运鸟的话事人与莫家的话事人平起平坐,合情合理。 短短一天的时间蛇女就把莫古青的要求全部都执行了下去,怪不得杀神要找这么个话事人,实在是太有效率了。 反过头来说,能让幸运鸟众人如此听话,蛇女除了手腕强硬以外境界也高不可测,可惜以莫少侠的修为目前无法探知一二。 当务之急,快速升境! 黑狐回到别渡居之后正在捧他那位便宜兄弟的臭脚,天空中突然横贯一条长虹! 出楼看去,居然是一位剑仙正在御剑而来,由于他速度极快竟似踏在云间,剑仙急急坠地恰好落在莫古青与野狐身旁! 这身手,叫一声好不过分吧! 黑狐却不敢叫好,而是直接跪了下去,周围的围观之人也跪了下去,甚至连谢鹏程和晚云都跪了下去。 不是说畏惧对方的境界,而是他背后插着薛字令旗。 薛家令旗总共有三,第一面是太平令,太平令一出便代表着不太平了,是有战事发生,薛家持太平令,要不是止战要么是参战。 第二面令旗是除魔令,剑道大陆中出现了境界高深莫测且嗜杀成性之人,薛家出屠魔令,代表此人薛家必斩之! 第三面是招贤令,薛家招纳贤人入族,若是少年英才皆可按照薛家嫡传子弟培养,将来定会给一个供奉的席位,甚至还会伴随着一段姻缘,接了招贤令便与薛家人无异。 薛家的令旗不是谁都能拿的,每面令旗都由一位开天境的宗门长老保管,令旗就是薛家,敢拦于薛家令旗之前者皆斩,哪怕是其余三大剑圣家族的人也不例外。 对于引剑大陆而言,即便是与薛家没有任何瓜葛,见了令旗也没有不下跪的资本。 莫古青此时的做法,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在阻拦薛家令旗。 他对面站着的,就是薛家的一片天。 开天境!野狐只听过没见过。即便是此时他都没见过,因为自始至终都没敢抬眼!也没看清楚到底是哪块令旗。 那人持的是招贤令! 薛家为莫古青出了招贤令!一日前还在打生打死,今日就招贤了?你们薛家也是墙头草? 实际上,薛家针对莫古青的这次算计,所有的参与之人都被秘密拿下了。 薛千寻直接降下了雷霆,本姑娘还没做决断,轮到的你们指手画脚?承剑大陆和转剑大陆的的刑事堂处理了四十余人,家法处置的就有二十多,这群人才是真正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薛大姑娘对此事震怒可以理解,但是招贤便不能理解了,因为莫古青可是一直跟薛家在作对,虽然谁都明白是薛家先动的手。 薛大姑娘下招贤令是因为鱼微微的第二封信。之所以写这封信是因为这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鱼微微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其实薛河的死本就不在鱼微微的意料之中,他没想到这人才初出茅庐就真的敢对薛家人下死手。她更没有想到杀了薛河之后莫古青还会继续对薛家动手,薛家若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杀他,他有几条命可以活? 薛大姑娘不想一位她看中的剑胚就此陨落,更不想因为一个莫古青断了与薛家几千年的关系,于是她又写了一封信给薛千寻。 “昨日之薛家,今日之莫古青,薛河何足惜?” 鱼微微的意思很明确,莫古青如果发展下去,绝对有可能达到薛家的高度,若是能招拢此人,那么死一个薛河算什么? 这句话无疑触动了薛千寻的内心,她小的时候鱼微微对她的评价就是:“薛家自薛圣人以下第一人”。 这个评价不是在她崭露头角之时,而是咿呀学语之时。 出动招贤令这件事情即便是薛大姑娘都做不得主,她拿着鱼微微的信去请示了早已隐世的薛圣人。没想到薛圣人比她更加信任鱼家的眼光,因为薛圣人当初也是被鱼家慧眼识珠。 修罗宗 看着背着一柄赤红色令旗的人以及周围下跪的众人,莫古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潜意识里他觉得最好不要出剑。 持令之人名叫薛统,七百多岁的开天境剑仙,两鬓各有一撮白发垂于胸前,面带红光笑容安逸,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他手里拿了三块薛家血玉说道:“小兄弟,好造化啊。” 莫古青双手插在胸前,并没有接的意思,他说道:“薛家还没有给我一个交代!” 莫大侠,莫爷爷,您老到底知不知道对面之人想要至你于死地你那些看家本领根本连用都用不出来,您想要个交代我野狐给你行不行,别说交代,就是磕几百个响头都没问题。 您大义凛然不要紧,可您要一死那我野狐不也就嗝屁着凉了?野狐我虽然胆儿大,但是还包不住天啊。 这一切野狐只能腹诽,两只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莫古青当然需要一个交代,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薛家给他一个交代。 他不知道薛统的境界,即便是知道了也一样,一直以来可曾见他对开天境低过头?下达命令倒是不少,只是现在没了那份资本,但还有那份底蕴。 “薛家的交代就是,参与谋划之人都已经死了,你可满意?” 妈呀,老天开眼了,薛家居然真的会给一个交代! 薛家当然会给交代!招贤令招贤令,何为招贤?礼贤下士为首要。薛统此时即便是装也要装出一份礼贤下士的样子来,因为这招贤令不是他下的,而是薛圣人。 “那,薛河怎么算?” 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野狐每听到莫古青说一句话都要心惊肉跳一次,照这样下去莫古青没死,他怕是先吓死了。 “技不如人罢了。” 薛统有种被打了一巴掌还要赔笑的感觉,作为开天境的大剑仙居然也要受这种委屈,谁叫这个大陆上说了算的是几位剑圣呢。 莫古青觉得这个说法合理,于是他接下了三块血玉,谢鹏程和晚云各自有一块,剩下的莫古青藏了起来,他觉得这么块令牌还真是好用,说不定哪天能救自己一命。 至于接了血玉之后要对薛家履行的那些责任,嘿嘿,看心情。 总算是让这莫古青接了招贤令,薛统长舒一口气,说了一身告辞之后便化虹而去,他第一次觉得这招贤令有可能会被拒绝,万一真的那小子死活不接,薛家的脸面算是丢光了。 要是因为这件事直接打杀了莫古青,薛家不但没了脸面,还会被人恶意曲解为小肚鸡肠,不管莫古青接不接招贤令,在薛家那里都算是得了一张保命符。 只希望他能记住这份好意吧。 直到薛统走远,远处二人才稍微放开了气息,敛气许久,即便是强如他们也有些憋得面红耳赤。 其实他们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不到开天境永远不会得知这种境界的奥妙,在薛统眼里他们二人就像是破砖烂瓦里两颗璀璨的明珠,再怎么遮掩都藏不住光华。 薛统不知道这二人是敌是友,多半是敌非友,很有可能也是冲着莫古青来的,薛家还算是快人一步。 正如他所料,在莫古青接了招贤令之后二人便离开了引剑大陆。 “牛掰啊兄弟,薛家的招贤令居然会直接下到引剑大陆,你可以算是第一个了。” 莫古青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是寄人篱下罢了,有什么可牛的?” 这还真不是矫情,若是想要寄人篱下,莫古青何苦来这剑道大陆,甚至在九州大陆他可以在万万人之上,但是他心比天高,幸好命比纸厚。 蛇女果然用了三日的时间便凑齐了莫古青所要的一切,虽然莫古青列了整整一张纸,但充其量一个包袱足以,幸运鸟却拉来了一马车,赶车的马夫还是蛇女本人! 她足足准备十份的计量,而且还凭借着自己对蛇属的理解又多加了几味药材,怕莫古青不识得药性这才亲自前来解释。 看着这满满的一车天材地宝,莫古青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有人好办事。 其实,自他进入引剑大陆开始便有一个想法,他想成立一个宗门! 孤胆可以成为英雄,但是成不了领袖。他要做的是改变这个世道,而不是只做一个境界高深的剑仙。 自然,有了宗门就有了牵绊,可他所见到的宗门除了野狐这种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小组织哪个不都是有个话事人,话事人能力高哪还用得着宗主操心。 莫古青本打算将宗门至少设置在御剑大陆,现在看来怕是很难实现。引剑大陆的头号组织就有憾山境坐镇了,御剑大陆的头号宗门岂不是要开天境?以莫古青的号召力哪里能请的动开天境的剑仙? 况且开天境都是培养出来的,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开天境听从号召屈居人下。因此,莫古青打算把宗门设立在引剑大陆! 引剑大陆有太多他看不惯放心不下的事情,这个大陆需要立下规矩,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机构来保证这个规矩的执行,基本思路就跟莫古青让幸运鸟做的那些事情差不多。 而且,设立在引剑大陆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阻止下一次的杀戮盛宴! 此时距离下一次杀戮盛宴还有几十年,莫古青有信心在几十年内成为这个大陆顶尖的存在,试想看,到那个时候谁还敢在莫古青的腹地举行杀戮盛宴? 杀戮盛宴有没有可能转移到其他大陆?不可能,因为没有哪个大陆愿意成为待宰羔羊,况且,除了引剑大陆,每一处大陆都存在着让剑圣都忌惮一些人和事。 趁着蛇女与黑狐都在,莫古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黑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这个老大做的跟小弟差不多。蛇女一听这位莫少侠要招揽自己,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来也对,莫古青此时能够给得了蛇女什么好处?即便你是薛家的招贤之人,可之后你入了薛家难道还会再管引剑大陆的死活。? 蛇女嗔笑道:“想建立宗门幸运鸟的底子多厚实,为何非要以野狐宗为班底?” 听你这话的意思居然是要接受招揽了? 莫古青问道:“以幸运鸟为班底最好,但是我需要这个宗门完全按照我的意思行事。”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幸运鸟能做到!” “你们那位杀神宗主......” “我们的宗主自宗门成立以来便从来都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思。” “宗门名称?” “幸运鸟这个名子是我起的,你不喜欢改了便是!” 看来你们这位宗主是真的甩手掌柜。不过,这倒是让莫古青对这位蛇女的能力又信任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莫古青说干就干,从来都不会三分钟热度。 “名子想好了么?就叫莫宗?” “莫宗?太俗气!” 莫古青早就想好了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不失低调奢华有内涵且霸气侧漏的名字——修罗宗! 这个名子的思考过程可以追溯到一杯茶以前。 蛇女若有所思:“不知我们这修罗宗是行修罗之事还是.....?” “就按照我之前给你说的那四点为大纲,剩下的你自己编!” “这么快就当上甩手掌柜的了?具体要求呢?” “我希望在我再次回到这座大陆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凭借种地生存下去!” “这......” “有难度?” 在莫古青眼里有困难你尽管提,提完之后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就行了! “我尽量,但是那些阔公子和妓女我可不敢保证!” 蛇女笑声中带着诡异,莫古青直接赏了她两个字:“滚蛋!” “是,宗主,奴婢告退!” 蛇女这就进入角色了,施了个万福转身便要去实现莫少侠的雄伟蓝图。 “等会儿!” “还有什么吩咐?” 蛇女嘴上有此问,可心里却是再也经不起什么吩咐了,那四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幸运鸟宗门上下不过几千人,整个引剑大陆有十万人,且都是嗜杀成性之徒。执行过程中要留多少血,承受多少次凶猛的反扑还不一定呢。 “帮我找一处闭关的场所,我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莫古青要闭关,莫古青要破镜,这才是他的迫切需求,没有实力一切的谋划都只是空谈,随便来个憾山境就能把他的经营理念撕个粉碎。 闭关场所不难寻,要说是最适合炼化三头响尾蛇妖丹的便是墓地无疑。 说是墓地,无坟也无碑,那是一处用来处理杀戮盛宴之后的断肢残骸的地方,最下面的土壤是一具具尸体烧成的骨灰,骨灰作为养料导致此地土壤异常肥沃,焚烧只后几年间便长成了森林。 此后再有人做些地下勾当毁尸灭迹也在此处进行。 三头响尾蛇最喜吸食阴气,此地正好与响尾蛇的属性相符。 巧的是,杀神宗主之前喜欢在此处小住几日,因此那里有专门备好的一处院落,平时没人敢来打扰,最适合莫古青清修。 唯一的弊端就是此处常有孤魂野鬼出没,多是些没了神志的厉鬼,且生前修为都不低,万一来此地之人境界不够很容易直接被厉鬼所害。 另外此地的环境与三头响尾蛇如此契合,炼化过程中会不会直接被响尾蛇侵蚀神魂也是一个问题。 对于莫古青而言,这些都不值一提,就那儿了! 一城冬雪一城春 晚云与谢鹏程就拜托蛇女代为照看,莫古青也在蛇女的带领下走进了“墓地”。 正值中午,墓地上却阴风阵阵。 莫古青沿途见到了多具挂着树枝上的残骸,脚下的枯骨更是不计其数。引剑大陆究竟有多残忍,踩着一条白茫茫没有尽头的枯骨之路或可窥探一二。 杀神的院落在墓地深处,占地面积不大,篱笆围城的院落内有几间并不奢华的屋宇,篱笆上还残存着杀神上一次小住时留下的一道剑气。 蛇女自告奋勇的要担任护法的角色,莫古青当然不会给她这个献殷勤的机会。 其一,外面还有需要事情亟待她去处理,其二,护法一职莫古青早有人选。 蛇女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告退离去,莫古青看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落,闭关啊,这辈子算是头一次! 理了理头发,莫古青将一块血玉挂在篱笆上,附近几道强大的阴物气息瞬间远遁几百丈! 当初叶灵等人的红玉锦鸡就能将万年蛇妖生擒,如今薛家的这块血玉自然也可以避邪除祟,威力几何不得而知,但若是连引剑大陆的几抹冤魂都镇不住,那这薛家也只能说是名不副实了。 莫古青在正堂内盘膝而坐,以《天流引元注》运转周天,体内顿时聚拢了大量带着阴邪气息的元气,这些元气与莫古青本身的剑元在气府穴窍中缠斗争夺,此时莫古青的体内就是一个大型的战场,一场发生在剑元之间的杀戮即将展开! 莫古青喝了一口酒,三头响尾蛇妖丹里蕴含的阴毒能量与阴邪元气初一接触就合二为一,短时间内居然达到了与莫古青体内剑元分庭抗礼的局面。 莫古青嘴角挂起笑容:“来吧!看看你们到底能撑到几时!” 闭关之后不久,引剑大陆就飘下了第一场小雪,莫古青在剑道大陆已经度过了第一个年头,九州大陆此时正值春意盎然。 王云与秦叔班的大军已经在凤霞关驻扎了小半个月,凤霞关周围的山麓上时不时就能看到穿着各异小股军士策马狂奔,不用问,他们是两方三军的斥候。 秦叔班向来是身先士卒敢打敢拼,王云擅长谋而后动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年轻。年轻就代表着朝气,有时可以理解为冲动。 二人与徐世杰不同,徐世杰即便是在多次大战上取之以巧,但总体思路总逃不过章法二字,且其本心根本就不想着一定要拿下凤霞关。 王云和秦叔班则是很想拿下凤霞关,因为一年的战事已经让这两位后起之辈的声望达到了顶峰,此时只需要一个契机,一场胜利,一座凤霞关,二人在朝堂之上就可以比肩曾经的领导或者父辈。 所以二人对这场战事势在必得! 东唐和南通的朝堂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两国之间从相互利用相互信任转变为此时的相互提防相互指责。 哪边都扛不动了,西蜀那边出工不出力,新年之后更是将军队减少到三万人,林旭已经退回了西蜀。 东唐与南通曾经多次给西蜀施加压力,要求它们在拥南关拉开战事。李自华就一句话,要我打可以,你们先找人解决掉孟凡! 因此,东唐和南通也无可奈何。 当冰封的雪上融化掉最后一抹残雪,几乎可以算是三路的战事同时爆发了! 先说居庸关这边,杨依诺与宁无谋推兵驻扎在了盐城,这条唯一占有的战线要主动出击! 出云的策略是正确的,因为通过开春后的几次调动,王云一路的联军已经增加到了三十万人以上,对外号称两路八十万联军。相应的,其余地方的守备就得到了削弱,不是说人数,而是说质量。 平原城王策手底下只有五万兵马,黄河口蒋芸手底下八万,这些人都不能轻易动。唯一可以调动的就是盐城的二十万兵马,从盐城调五万兵马去支援王云,相应的,东唐再给盐城补充五万后备兵。 说是后备兵哪还有后备的兵力?若真是这样那东唐的兵力也太恐怖了些,其实这些人都是去年冬天到今年开春的民间募兵。 多数都是地痞流氓乞丐囚犯,甚至还有绿林山匪。这些人参军的目的就是有口饭吃。 五万的战斗力还没有彰显出什么来,不服管教却是个顶个的,老子在乡里耍流氓,到了你军队里还是耍流氓,要不你就杀了我? 有这种想法的人基本上都被杀了。 过惯了无赖的生活他们以为谁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他们忘了现在是在军队,人家手上有人也有刀,而且不管你人命关天,有违军令者,斩! 新兵刚入营不久就被军法处置了近百人,这其中顶撞上司的有,军内斗殴的有,晚上偷偷跑出去嫖娼的也有。 在盐城新守将廖定的铁腕下这群乌合之众才堪堪消停。 这廖定何许人也?猛将! 作战勇猛身先士卒,且熟读兵法是个儒将。但是此人一直在军中得不到大用,总是出任些重要但是又没有什么实权的角色,比方说:“三十万东唐后备部队总教头”领广化大将军。 听名字霸气的很,三十万新军教头就相当于XX大学校长,学校里你说了算,但是你这个校长基本上是带不了新兵的,三十万人你带哪个的是? 手底下的心腹也都是些教头,教头在不打仗的时候是永远都无法出人头地。 广化大将军这个名头了不得,可以世袭但是没有兵权,能养八百府兵。王策那儿八千您这儿八百,看出差距来了吧。 所以说,要不是如今战事吃紧,廖定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为什么这么一位猛将只能去当个教头呢?因为他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次重大的作战失利,也可以说是贪功冒进,被当时风雨飘摇的大梁王朝仅剩的一部残军给大败,损兵折将多达四万。 放在眼下这场战争当中死四万人算什么啊?可当时不一样,大梁王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大片的国土跟白捡没什么差别,那时候东唐总共才出兵十二万,您这一贪功冒进相当于一路大军没了,能不算是重大的指挥失误? 当时廖定的罪名在一些人眼里是可以杀头的,好在东唐向来爱惜人才,廖定的能力大多数人都还是比较肯定的,既然你不适合打仗,那你就去练新兵吧。 不然整个东唐就有可能不是四杰,而是五杰。 再者说,廖定这个名子起的真不咋地,撂定,可不就撂下了。 当时,廖定的四万兵马就折在盐城附近。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东唐军队无法再进一步,北境只能划分到盐城一线。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打败廖定的并不是一支散军游勇,而是小黄后的父亲。孟家也因此才得以入主黄粱城。 要不是王策败了,要不是李成林死了,要不是蒋芸还要守着黄河,要不是廖校长手底下的学员和教头在这场战争中打出了名堂,廖定此时也当不上东唐盐城的守将。 正所谓从哪儿跌倒的就从哪儿爬起来,或者再跌倒一次永远爬不起来。 廖代,就差点爬不起来。 出云这边不叫阵不摆阵,只是用一条剑气长龙摧毁了盐城的城头! 出云出兵太迅速,以至于宝瓶剑宗还没有赶到盐城大战就爆发了,三千云英摧毁了城头之后并不向城内进攻,却在城外摆了一个迎敌的阵型,盐城也就被砸伤了一百多人,死了十几个。 合着杨依诺是想着空手套白狼啊! 我也不攻城我也不进城,今天三千云英破了你的城头,明天就可以杀你的人,后天再杀你一波人,不服气你就出来打,服气了要不你自己退出去? 其结果就是还没等第二天出云攻城,军队就哗变了。 目前盐城的守军虽然不是之前被三千云英个屠戮的那一拨,可是这三人云英的威名是早就听说过了,再加上平原城那边被南通的军队揍得也够呛,难免会生出怯战之心。 这些老兵还好说,那五万新兵可不行。三千云英在坊间传的跟神一样,王策都亲口承认过与三千云英作战,除非有憾山境的高手牵制,否则十万兵士毫无胜算。 五万人一看这场面,人都没见着城就没了,是不明天面都没见着人也没了?不行,混口饭吃不假可不能为了一口饭把命给丢了,于是人心浮动,军队中开始叛逃。 最开始是稀稀拉拉几人十几人,后来变成几十人上百人。 在廖定的军中,临阵脱逃着杀无赦!于是,一股股逃兵就被后面的追兵掩杀。 这五万新兵心里一想,你有本事不去出城作战跟我们在这儿过不去?东唐的兵虽然凶但比起那八百长剑还是温柔的多的,要不,反了吧! 说反就反,几千人把旗子一烧向着外面就跑!他们所谓的造反就是团结起来逃跑,别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人杀了就行。 于是,廖定的几百兵士就成了这些亡命之徒的刀下鬼。 这城楼已破还未来的及修复,军中居然哗变了,廖定大呼一声:“苍天不公啊!” 盐城整夜火光冲天,东唐军士一面畏惧着外敌一面剿杀叛乱,直到早上,军内叛军者被斩首几千人,又逃跑了几千人。 一春烟雨一佳人 折腾了一晚上,廖定都在纳闷城里出了这么大动静出云居然不趁火打劫。兵士们各个疲惫不堪正在昏昏欲睡之际。 盐城外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和喊杀声。 廖定不敢怠慢,不顾一夜的疲惫迅速整理军队,残破的城墙上瞬间架起城防弩,上万弓箭手拉弓在弦,步兵排兵布阵,骑兵上马迎敌,足足折腾的大半个时辰。 人呢?出云的人呢? 城头的军士就看到几百个敲锣打鼓的出云士兵在城下哈哈大笑,拍拍屁股走了。 面对着这几百人,东唐军士都没有一支部队出击,甚至都没有放一根箭矢。 出云想干啥啊? 廖定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副官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刚才这一阵,军中居然吓死了几十人,就是活生生吓死的! 经过一夜的杀伐之后在最疲惫之际,他们突然听到城外有敌军入侵导致心脏跳动加快而骤停。 若当时身边有人给他们做胸口按压说不定还能活过来,此时确实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且就在刚才这一阵骚乱之中又跑了两千多人! 廖定觉得胸闷气短,居然憋出了一口老血! 像今天这种情况注定不会只发生一次,这是宁无谋给杨依诺献的一策:“疑之,耗之。” 疑,首先是猜疑,直到战斗过去后两三天东唐都猜不透出云到底想干什么。杨依诺明明可以趁乱之际大军冲入盐城,虽然廖定准备了十万兵马就是为了应对出云的攻城,但大概率还是会被出云的三千云英以及十万兵士给打败,最终盐城失守。 若仅仅是这一城之战而言,这种选择无可厚非,但这是一国之战,是一国对三国之战。盐城没了,东唐还有蒋芸王策两位名将的十几万兵马,若是东唐愿意殊死一搏完全可以大兵压上把盐城夺回来。 而出云,死五万就是五万,死十万居庸关就没了,就是这么简单的取舍。 然后是心疑,出云未出一兵一卒,盐城守军损失接近两万,军中哗变。君疑军。此时的君王已经是太子姜余,老皇帝给自己封了个太上皇,新年伊始姜余就仓促登基了。 兵疑将,二十万大军守城,面对出云的攻势没有一个将领敢于出城迎敌,兵士是草包,将领更是草包。 将疑帅,出云出兵并不是没有风吹草动,廖定作为主帅居然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应对之策毫无作用。而且,为什么李老将军在时出云就龟缩不出,你廖定一掌权出云便要攻打盐城,说明在出云心中廖定不足为惧。 对手对你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就决定了你的实力。 大军作战,最怕的就是疑,而杨依诺就是给东唐的军士种下了一颗猜疑的种子。 耗,顾名思义就是消耗。 用最小的代价去消耗最多的敌人,首重心气,次重人数。 经此次这么一折腾,东唐的气势可谓是到了低谷,无论是将军还是将士心底都会产生迷茫,这仗怎么打? 廖定是几十岁的老将,且常年训练新兵,对于提升士气而言他可以自信称为是专家,专到不能再专的专家! 相信过不了多久,东唐的军队就会提起一口心气。 杨依诺要做的就是在东唐士气培养出来之后再来一次! 久而久之,心气就会变成怨气,怨气就会转化为怨念,最后是失望,再到后面就是绝望。当你廖大将军说破天都没有士卒搭理你的时候,廖定还有那口心气么? 当一军主帅都绝望的时候这仗还需要打么? 不出三个月,东唐将会不战而降。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便是东唐没有宝瓶剑宗。 实际上,宝瓶剑宗在过了元宵佳节之后便已经启程了,只不过路上遇到了截杀! 谁敢对宝瓶剑宗出手?活的不耐烦了吧! 事实上,东唐境内确实有人能对宝瓶剑宗出手,而且出手的连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那便是春烟雨。 年前,烟雨楼与春烟雨做了完全切割,春烟雨做的一切烟雨楼都不管不问亦不负责任,现在的春烟雨名义上只听杨依诺一人之言。 而杨依诺是出云居庸关的主帅。 烟雨楼的底气大家心知肚明,春烟雨的底气几何? 它们总共阻击了四次宝瓶剑宗的弟子! 宝瓶剑宗支援盐城肯定有憾山境的长老坐镇,春烟雨也有。宝瓶剑宗出一人,春烟雨出一人,宝瓶剑宗出两人,春烟雨出两人。 两边对战基本上没有生死,春烟雨的目的很明确,不想与宝瓶剑宗为敌,也不会让你们过去! 盐城的军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片哗然,他们这才回忆起来当初居庸关主帅人选在东唐的江湖引起的轩然大波。 浮动的军心已经呈现散乱之象。 所有的这一切在一次屠戮中戛然而止。 东宝瓶宗在第五次出发之后终于到达了盐城。 春烟雨不是没有阻拦,而是四位憾山境剑仙两死两伤再也无法阻挡宝瓶剑宗的脚步。 宝瓶剑宗的队伍里隐藏者一个人。 他一顶黑色乌纱帽上坠着两支黑步摇,他一身宦官袍上绣着万年老云蛟,他万缕银丝鬓边插着三根人指骨,他一张褶子脸上涂了大艳红唇膏。 他是一个太监,他是不太监! 东唐几百年国祚中一直听说过有这位一位无剑道的世外高人守护,他的名声从来不隐匿于江湖却也不被人提起。 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而他此时以雷霆手段直接打杀两位憾山境的大剑仙,另外两位使出毕生修为才逃过一劫,这还是他不愿再造杀戮。 西蜀的老蛟在洞府里暴躁如雷,南通的金稞银锭兄弟二人放下了满屋子的财宝。 一袭大红袍站立在烟雨楼的城头,她问道:“忘了当年的承诺了么?东唐要亡国了么?” 他出手了,那便代表着剩下的四人也可对他出手!不太监,你究竟是狗急跳墙还是要豪赌一把? 不知道内情的盐城军士瞬间欢呼雀跃,居庸关盐城一线又一次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拥南关也爆发了一场大战。 根据两边统计出来的数据,西蜀这边伤亡八千,出云这边伤亡六千六百七十四人,孟凡和李自成各自受了些伤。 这个数据在这场三国北上的大战之中自然毫不起眼,但也可以对在前线奋勇牺牲的南通和东唐将士有个交代了。 两国的庙堂对此苦笑不得,他们在拥南一线的线报是这样的: 李自成与孟凡二人在拥南难南关一处山林会猎,南通大军共捕获野兔等野味六千余,出云大军共捕获八千余,其中两军军士误伤二十七人,死亡三人,会猎过后,两军还召开了盛大的烤肉大会! 会猎,就真的是会猎,你们还真特么的去打猎了! 伤亡八千?六千六百七十四?你孟凡数的倒是清楚,是在炫耀你们打猎打赢了么?两大开天境都受伤了,没错!树枝刮伤! 两国的庙堂对此心照不宣,虽然并没有真的对战,但是战报还是发下去了,对于在其余两线的军士来说聊以**罢了。 其实春猎一直都是出云这边的习俗,万物复苏之际出来捕食的野兽凡多。和平时期经常有将军会在一处林场围猎,出云之所以能够捕获更多的猎物是因为他们“久经沙场”。 两军共捕获一万四千多只野兽,这片山林怕是十年之内都不会再繁衍出这么多野生动物了,也是造孽啊! 云宫内的小黄后拿着这两封战报,一脸愁容的她也不经起了笑意,转而又进入到深深的凝重之中。这位不满三十岁的憾山境女子剑仙眼角和眉头居然有了若隐若现的皱纹,即便是捷报频传也难以掩饰出云目前正处于灭国之危。 小黄手的手上正拿着一份降书,是当初夏侯写给徐世杰的降书。 在当时这是缓兵之计,而然在此时,南通居然会把当初的一纸笑谈传遍天下,而且还传的有鼻子有眼。 传言说夏侯要与两位小将军结为儿女亲家。 夏侯的女儿,各大战线上的将军一人一个都够分。 当初是一纸笑谈,现在就不能变成真事?而且夏侯本身脑后就长了反骨,小黄后执政之后他也是诸多不满,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大将军贬成兵总。 再次启用夏侯小黄后下了很大的决心,此时要不要撤下夏侯小黄后还在犹豫不定。 并不是那一纸戏言让她心意浮动,而是远在黄粱城的文正给小黄后写了一封密信。 信中提及的夏侯的种种造反迹象以及推论,而且还着重的提到了一点:王途死了! 王途不死夏侯不降,王途一死夏侯不得不降。这便是文正的观点。 庙堂之上,文人为了突出自己的判断多会夸大其词,恶意揣度也屡次有之,只是提出这个观点的是文正,是无数人都看好的文正,这个无数人还包括小黄后本人。 孟婉儿的眼眶又深陷了一分,真的要拿下夏侯? 拿下夏侯不难,可谁还能率领夏侯辛苦经营的凤霞关? 几个人名在小黄后面前一一闪过,徐李?孟元朗?还有咱们的定南侯爷。 因为这位侯爷的少年侠气孟婉儿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你这个冤家啊,坑哀家坑的好苦啊!” 一纸笑谈一霞关 王途是怎么死的?这要从秦叔班的大军第一次叫阵开始说起。 夏侯面对徐世杰的大军一般都是你敢来叫阵我就敢接阵,面对王秦联军亦不例外。 王途的心眼能动一个绝不动两个,打仗就凭着一股子锐气。可这次他面对的是秦叔班。 一军的副帅,或者说南通的主帅,本不应该出现在最前线,可是秦叔班不同。 他打的所有获胜的战役都是第一个登上了城头。对于南通军士来说,只要是战场上出现了秦叔班,这只军队的战斗力就提升了至少一半。正如前文所提到的,秦叔班是这只军队的军魂。 王云对此事也是觉得稍有不妥而已,意见肯定是要提一下,秦老弟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能拿下关头最好,死在战场上也无所谓,毕竟你是南通的大将。 两方对垒秦叔班的南通军主攻,王云的东唐军绕后,这是一般联军都会采用的进攻方式。 夏侯这边王途自然是在主战场对战秦叔班,华老爷子和华文阻击东唐的军士。 正面遇上了,两边摆开战阵,你十万我也十万,你有枪我也有朔,来吧! 王途曾经有多次对战南通军士的经历,以往的经验让他在此次战役中吃了大亏。 这南通军士今天怎么这么能打?一个个红了眼跟狼一样! 你若是爬了两天雪地才吃上一口饱饭你也跟狼一样,而且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们这些凤霞关的守将。 南通军士恨,发自肺腑的恨。 这次战役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的人命如草芥,更让他们觉得生死不过就在一念之间。他们不想打仗,他们想回家,回家的唯一希望就是拿下凤霞关! 只要打下了凤霞关,这场战事基本上就可以宣告出云失败了,苦守了接近半年的最南一线打开了缺口,三国军队将从这个缺口涌入出云,出云国内再也没有能够抵抗的军队。 想到此时,南通军士仿佛已经看到了云宫。 这便是作战时最好的心里状态,人人心意一致悍不畏死,当念力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往往能左右战局。 王途的部队第一次败了,大败,溃败! 十万军队只半日功夫就被杀的丢盔弃甲,甚至有的南通军士已经越过了王途的阵线开始进攻城头。 整条战线都被突破了,可以想到王途败的有多惨。 没有办法了,兵败如山倒,王途只能率领残部返回凤霞关。可南通的军士已经在登城头,目前凤霞关大门紧闭如何能回得去? 王途太好战! 自这场举国之战以前王途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战役,毕竟当初的大梁内乱时他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那时候还没有上前线,只作为一批预备部队。 可以说,这是王途参加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最后一场。 如果他能够听到关内的鸣金或许就能早早的退回去,他也不会死。 但是,王途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聋了,为何关上一直都未曾鸣金?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秦叔班的大军一直就是冲着关口来的!反言之,秦叔班就没想过王途能够拦住他。 他确实有这样的底气,南通军队和出云的军队作战刚一开始就放弃了战阵直接肉搏,而且是深度交错的肉搏,南通几乎以一种肉靶子的姿态在往前冲。不过片刻功夫,两军扭打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在这个时候就没办法鸣金收兵了,因为兵士已经搅在一起,只要是他们能退回来那南通的军士也会跟过来。这是华武的判断也是刘青的判断更是夏侯的判断。 王途已经退到了关口之下,凤霞关的大门紧闭,他抬头看着上方却没有看到大哥和二哥的身影。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十万兵马。 王途的残部在凤霞关下组织了一波波的小规模反击,王途的身边从几千人变成几十人。关口依然是大门紧闭,王途在城下大喊了一声:“我艹你姥姥!” 他一身横肉向着南通的大刀冲去。 王途在最后杀了多少人?他自己没有去数。 合一境的剑仙面对着一群有的连武夫都算不上的兵士,他剑元耗光了。 怎么感觉腿有点不听使唤?肚子上怎么凉飕飕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天怎么黑了? 滚刀肉王途被一位不知名姓的兵卒削掉了头颅。 凤霞关上的箭雨愤怒的朝着南通军士洒下,这其中还射杀了多少被堵在关外的出云兵士不得而知。 此战过后凤霞关丧失了十万精兵。 两边的战力再也达不到平衡。 七日之后,华老爷子和华文战死。 此时,两封圣旨出了云都,一封是撤下夏侯的凤霞关守将,一封是命令文正立即接手凤霞关。 圣旨刚到凤霞关的时候,文正还在路上的时候,刘青战死。 夏侯撕了圣旨,投降了南通,至此凤霞关失守! 到底是出云的朝堂逼反了夏侯还是夏侯与王秦联军早有密谋,这件事情众说纷纭。 一切的讨论都已经成了空谈,因为夏侯降了,夏侯带着华武降了。 夏侯还有妻儿留在云都。 不等朝廷动手,云都的百姓以及满朝文武就将夏侯一家灭了门。朝廷前来阻止的官兵只能静静的看着夏侯家上至七十岁老人下至三岁的孩子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民愤。 愤怒的正义凛然却毫无道理。 夏侯的家人是无辜的,最起码还不懂事的孩子是无辜的。民愤便是害怕,害怕便是软弱,他们怕三国联军攻入云都之后他们也将尸骨无存,最起码家业毁于一旦。 谁不害怕妻离子散?谁不害怕家破人亡?难道害怕就可以滥杀无辜? 出云有七十万军队,出云有七百万男子,出云有一千五百万民众! 只因为凤霞关失守,只因为死了十几万人,这一千五百万就感觉到天塌了,难道这些人就不会想想,若不是夏侯死死挡住了徐世杰的大军他们的天早在半年前就塌了。 不管夏侯最终如何,一千五百万人还是将矛头指向了曾经庇护他们的人的亲眷。 将命运交在别人手上,那你就注定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与这一千五百万人形成明显差距的是凤霞关还残存的十几万将士。 夏侯降了,军队在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居然就收编进了讨伐出云的队伍。 回过味儿来的出云将士展现了出云男儿的血腥,伍长带着五个人造反了,百长带着一百个人造反了,裨将带着一千个人造反了。 可以说,王秦的联军在突破了凤霞关之后才遭到了最为顽强的抵抗! 十几万人几乎都反叛了,这其中被斩杀的有十万人以上,剩下的则往北逃窜,他们的家乡还在北方。 文正在去凤霞关的半路上得到关口失守的消息又折回了黄粱城。 凤霞关已经不用再去了,不论王秦联军选择哪条道路攻打出云腹地都绕不过黄粱城。 文正写了一封信给远在云都的亲人,邀他们来黄粱城一起赴死。 很多人都在揣测文正此举是不是也想投降王秦联军,所以才将妻儿都叫去了黄粱城,这种话自然也传到了小黄后的耳中,小黄后的态度就是随他们去。 小黄后不怎么信任夏侯,却非常信任文正。即便是文正敢投降难道王秦的大军还敢纳降么? 凤霞关一战两路大军的伤亡在十万左右,真正死在战场上的不过四万余人,在后期的叛乱中身亡的却有六万人。 两国没有再补充兵员,二十万人够了,现在的出云还不如当时的大梁。 秦叔班大军还剩八万多,王云的大军还有十二万左右,这自然还是因为秦叔班担任了主攻的角色,这种伤亡的对比完全失去了意义,因为在军中秦叔班的呼声比王云高的多。 若不是两国联军的话怕是联军统帅的主次要互换。 王秦联军在凤霞关停留了数日,军队在一次大战之后需要很长时间的修整,同时粮草也需要时间来补充。 几万出云的残兵败将大部分都跑回了家乡,还有一部分人留在了黄粱城。 黄粱城目前有守兵三千,接纳散兵一万一千余人,马家军也有三千,共计一万七千人马,这便是文正的底牌。 黄粱城没有凤霞关那么多的守城器械,只有长弓一千,草箭五万余。 无论如何守住黄粱城都是一件不能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发生了,请相信我,一定是我写错了。 黄粱城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跟小黄后一模一样的女人,孟青儿。 这便是出云能够拿得出手的对黄粱城最快的援助。 拥南关的五万守军正在奔赴黄粱城,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行军,因为要绕山。 凤霞关失守之前这个时间是六天,因为凤霞关的失守拥南关与黄粱城的通道断了。 居庸关的兵士撤不下来,东唐跟西蜀不一样,一旦居庸关兵力薄弱,东唐定会大举进攻。 似乎黄粱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孤城之后便是万里锦绣山河。 出云还有什么家底也该拿出来了,事实证明,没有。 或者说现在没有。 因为另一位长得更孟婉儿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在御剑西去,她要去日不落草原,她要去求援,她或许会死。 出云已经公开了对于皇室来说最大的秘密,孟三英。 一尊尸鬼一蒲扇 有人说黄粱城不会沦陷,因为里面有说书人,还有老乞丐。 别异想天开了,这两人出手的后果比不太监还要严重。不太监出手顶多是冒犯了曾经的江湖盟约,这二人出手则是影响了世间的秩序。 大梁灭亡的时候不出手难道出云危机的时候就要出手? 圣人是此方天地的圣人,而不会去管此方天地究竟是哪朝哪代,不然要么就不会有朝代更替,要么就不会有圣人存在。 廖定的大军终于驶出盐城,此时东唐军中一有宝瓶剑宗的几百弟子,二有凤霞关传来的捷报,杨依诺的那次出击对东唐军队的影响已经烟消云散。 现在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不再是东唐的军士而是出云居庸关的守军。 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我在前线抵挡着东唐的大军,我的妻儿不知何时就会被王秦的联军屠杀,而且很有可能我正在前面对战,城后就冒出一队敌军抄了后路。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问题。 没有人敢把希望寄托在黄粱城身上,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黄粱城就是小黄后的后花园,看似民生殷富,实则根本就没有抵抗的资本。事实也确实如此。 居庸关现在的军心不稳,拥南关的军心更不稳。 他们本来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战场,也是战线上过得最为舒服的官兵。谁家打仗拼酒量的?请看拥南关。 这只是之前,是凤霞关破关之前。 谁都知道,孟凡与李自成的默契会在一路破关时打破。 两位主将已经有好几天没聚在一起喝花酒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不知道哪天李自成就会与孟凡在天上约战,而士兵也会在之前的森林里再次“会猎”。 上一次猎的是野兽,这一次猎的是国土。 难道真的就要对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下手?兵,不厌诈。 这两日,两边的军队已经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甚至爆发了一些小的冲突。 两军亲如兄弟,但并不是几万人都是兄弟,兄弟之间还有反目的何况是在复杂的战场之上。 快了!决战的日子就要到了。 其实已经到了。 孟凡在拥南关城头喊了一句:“李自成,天上一战!” 出云国之大腿,小黄后的表哥孟凡,唯一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之人,他自然要出手,只有打败李自成他才能去挽回战局。 两位开天境的战斗自然要在天上,无论如何都没有必要让关下的十万军士白白丧命。 三线的局势基本上都明朗了,不知有没有人记得第四线。 长白山上出云剑宗对阵魔族入侵的一线! 叶灵摇着蒲扇狠狠的踹着钟离的屁股:“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钟离捂着屁股边跑边求饶:“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啥事儿啊?两口这么大动肝火? 额,关于两口子的话题,钟离是这么想的,既然你不反对我在你身边,那你基本上也就成了我媳妇了。叶灵的想法就是,你这人有病吧?一边帮着我杀你们魔族的奸细,一边还要我去魔族给你当皇后?再说你不是道士么? 修道之人自然清心寡欲,但是钟离不是普通的修道之人,他是下一任的魔君,魔君需要传承,当然要娶一个皇后,既然要娶一个皇后就要娶自己心爱的女人。 难道像七夜一样娶个男人? 如果他知道现在坂田朋香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女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谁都知道七夜去了趟小西天得了一件重宝,没人知道他得到的是一颗轮回丹。于是,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坂田朋香就在六道轮回里轮回成了女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美女。 钟离和叶灵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可山里的战争却不容乐观。 围剿已经持续了半年,出云剑宗的伤亡人数已经到达了三位数,这对于宗门来说是重大的损失,这还不算,八千魔众居然活生生的堆死了一位出云剑宗的合一境长老。 这位长老说来也倒霉,境界不高本事不大,硬生生靠着年岁混了个长老,本来山里的围剿对于合一境来说就应该砍瓜切菜,可他到好,一人陷入到几百人的包围之中,就这么被耗死了。 若不是他第二天又出现在了战场上,钟离也不敢笃定那人的存在。 合一境的剑仙长老居然诈尸之后攻击出云剑宗的弟子,魔族之中能够做到如此的,在钟离的印象里只有一个人——尸鬼! 没有名子,他就是尸鬼,他修的是尸鬼道。 魔君七夜,七夜麾下有七片夜色,而尸鬼就是其中的一片。 魔君的七片夜色有多恐怖?魔族以一族之力抗衡整个九州大陆,七夜无剑,七夜七开天! 其实钟离应该发现的更早一些,因为八千魔众已经死了十几遍,刚开始的时候还能保证每个人的肢体都是自己的,后来便是尸体随意拼凑,一个男人的身体上安了一个女人的头颅。 有很多尸体拼凑不起来,所以八千魔众的数量此时变成了五千多。 若不是死亡的是合一境的长老,尸鬼不会这么轻易的暴露自己的行踪。 这个世界上修鬼道的人有很多,能将合一境剑仙的尸体炼化成尸傀的屈指可数,进而还能控制这么多数量的尸傀喽啰的,全天下就只有他一个人! 钟离一直都不明白尸鬼是怎么再众目睽睽之下潜入九州大陆的。魔君七夜来九州大陆都不用偷偷摸摸,即便是有人知道也不会轻易去阻拦一位在李探花之上的无剑道,除非七夜作乱。 钟离不了解七夜,也不了解七片夜色,他这位魔族的储君对于七夜几乎一无所知,故而他不知道尸鬼潜入九州大陆用的是尸体。 甚至这八千魔众很多在来到九州大陆之前本身就是尸体。 对手是尸鬼!出云剑宗这边境界最高的也不过是合一境。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回宗门,等宗门的开天境长老前来清缴。 但是尸鬼会留在长白山么?何况出云帝国南部已经留下了这么多尸体。 若是给尸鬼一些时间的话,长老们面临的还会是几千魔众么? 尸鬼可以控制多少具尸体?御剑道以下想控制多少控制多少,御剑道以上可以控制八百云英剑仙! 在有尸体的地方尸鬼就能组建成尸鬼大军!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杀尸鬼,尸体就会源源不断的攻击出云剑宗的弟子,然而凭借叶灵等人想杀尸鬼简直是痴人说梦。 叶灵早已经给宗门送去了消息,如今他们不能走,拖住尸鬼是唯一的选择,然而留着这里就会有伤亡。 就在此时,钟离提出了一个意见。 这几乎是他粘着叶灵这么长时间以来说的唯一一句能让叶灵认真去思考的话。 尸体怕火! 没错,尸体怕火。但是普通的火把根本就没法靠近这些有着一定修为的尸体,而尸体最怕的不是燃烧的熊熊烈火,而是香火。 这也就是为什么祭祖的时候要点燃清香的原因,香火能够超度亡魂,也最能克制尸鬼大军。 上哪儿去找如此众多的香火? 五火七禽扇!五火中的人间火正是香火,而且是顶级的香火,燃烧精元的香火! 翌日,叶灵率领着众出云弟子在山中勾引五千多尸傀。 尸傀本身就是不死之身,自然是一拥而上,此时,长白山爆发了巨大的山火! 这山火不焚烧树木不焚烧野兽只焚烧尸傀,转眼间数百尸傀便化作青烟散去。 尸傀是有意识的,而且只有一种意识,那便是对生存和死亡的判断,这里所说的生存和死亡是广义的存在于虚无,尸傀已经死了,但是还存在,叶灵的这一片火会让他们变成虚无! 在绝对的天敌面前境界就没有了意义,尸傀开始逃命。 叶灵御剑紧追不舍,背后跟着几百名弟子如一条白色的长带,钟离敕令风神相助,人间火不偏不倚的朝着尸傀逃跑的方向飞去。 追逐半日,已经有三千多具尸傀烟消云散,而在此时,叶灵终于感觉到自己有些疲惫,别人只是御剑,而她却是在急速的消耗剑元,挥舞五火七禽扇不像旁人看到的那般轻松。 莫古青在第一次去烟雨楼的时候叶灵只能挥舞两下蒲扇,发出两道火光便能使合一境的长老狼狈不堪。 这半日她挥舞了几下?还是几十下? 若不是身旁有钟离扶着,叶灵差点就从剑上掉了下去,她脸色煞白,看来是已经到了极限。 错过了今日,尸傀怎么还会这么听话的聚集在一起?叶灵只恨自己还不到憾山境! 然而,剩下的尸傀还在死亡,一是人间火还在蔓延,二是钟离手上握着金符! 虽然不似叶灵的人间火杀伤范围那么广,但是钟离的金符也能起到如同五火七禽扇一般的作用,只是消耗量有些大,钟离用着也是一脸肉疼。 眼看着尸傀就要全军覆没了,天,却黑了。 明明是一个明媚的午后,整个长白山却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这片黑暗上方有无数猩红的双眼,双眼之下若隐若现一个瘦长的轮廓。 尸鬼! 盐城失守 尸傀的大军不会惹来太多的关注,但是尸鬼出手瞒不过出云隐世的高手。 尸鬼若动必然要暴露自己的行踪,而他此时的判断就是,此时必须出手! 这小姑娘手上的扇子对他的尸鬼大军威胁太大,若不及时除掉尸鬼大军根本就发挥不出作用,这会影响到魔族的大计,因此,尸鬼动了。 在尸鬼面前的出云剑宗众人都只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除了钟离之外他可以尽数杀之,这位魔族的储君看来是在人间待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来做什么,借此机会正好将他送回魔域。 叶灵的剑元已经枯竭,钟离手攥金符,连用三张缩地符直接带着叶灵到了千里之外,其余人他管不了也不用管,因为尸鬼的目标只有他们二人! 千里之外很远么?对于叶灵和钟离来说够远了,即便是开天境的剑仙也不可能短时间追上。况且,千里之外谁知道是哪个方向的千里? 尸鬼知道! 若是其余人带着叶灵逃跑也就算了,可惜是钟离。 作为魔族的储君,魔族有一种特殊的方法来判断他的位置,他是生是死都在魔众的关注之下,不知钟离是忘了还是不了解这件事情。 尸鬼锁定了钟离的位置,然后他出现了。 即便是开天境的剑仙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追上二人,怪只怪钟离所在的地方是荒郊野外。 荒郊野外就会有坟,有坟的地方就会有尸体,有尸体的地方尸鬼就可以随意切换! 魔族派遣尸鬼作为先头军真实不二的选择,尸鬼可以制造大量的尸傀大军,被人发现行踪后还可以借助尸体逃跑,就像是一只找不到打不死的蟑螂。 钟离已经没有了缩地符,叶灵已经剑元枯竭,她现在只有一个选择——等死! 死亡啊,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啊! 叶灵趴在钟离的怀里闭上了双眼,不知是不是因为死亡临近,她感觉到过了很久,却依然没有死。 抬头一看,钟离的脸色还挂着花痴般的笑容。 “尸鬼呢?” “跑了啊。” “那你还抱着我干嘛?” 我去,叶大小姐,此时你不该关注尸鬼为什么跑了么? 好吧,你不问我自己说! 就在尸鬼要动手的那一刻,从土里钻出来一个半人高长着翅膀全身光秃秃的怪物,这怪物居然有一身的慈悲气息,尸鬼感觉到了危险,继而远遁,那侏儒怪物便追尸鬼而去。 没错,就是侏儒夜叉!被莫古青放归天地的侏儒夜叉。 莫古青没有再约束三人,却给了三人三个意见,他对侏儒夜叉的意见就是不妨去看看钟离,一位生存在人族的魔族储君。 莫古青也说不明白,但或许侏儒夜叉能从他的身上看出何为善恶美丑。 侏儒夜叉听了莫古青的意见,暗中观察了钟离一个月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倒是见了一肚子花花肠子。怕还是跟莫古青学的。 侏儒夜叉此时可出现也可不出现,但是他选择了出现,即便没有任何人的安排。 侏儒夜叉始终是佛门中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钟离搀扶着叶灵走下了一个小山坡,走过了一个小村落,一位魔族储君和一位人族剑宗最为器重的弟子,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即便是叶灵的剑元已经恢复了三成,她还是觉得这样搀着挺好。不知何时,二人身后不时就会有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破土而出,他在二人的身影里觉得此时的夕阳,一点都不耀眼。 就在这魔族大军覆灭的一刻,盐城失守了。 廖定,还是撂定了啊,你怎么就这么着急? 当凤霞关破关的那一刻,廖定的大军就在盐城整装待发。他等了三天,因为左丞相何塞让他等三天。 等什么?等三千云英离关。 黄粱城告急,整个出云有且只有三千云英可以挽救黄粱城于危难之中。 廖定知道何塞知道出云的朝堂也知道。 三日,足以让三千云英赶往黄粱城,也足以让三千云英在黄粱城和居庸关之间走一个来回。 军情密保上说三千云英确实走了,就在廖定从盐城动身的那一刻。 王秦的大军已经驻扎在了黄粱城下。 保居庸关还是保黄粱城?小黄后没有给出明确的指示,这个问题交给三千云英自己去判断。 于是,廖定开始攻打居庸关! 居庸关守将摆出的是迷宫大阵,然而这套阵法在海清的不断研究之下破解之法已经渐趋成熟。一套阵法或可改变一场战争,或可驰骋十年,或可传奇一代,但总要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东唐有破阵之策却没有实战演练,这种经验的缺乏直接导致东唐的大军前两次阵战损失惨重。在廖定看来这些牺牲是值得的,在杨依诺看来出云的将士死的不值得。 因为廖定太蠢了。 蠢到让宝瓶剑宗留守后方,只有十几位弟子随军。蠢到不等黄粱城开战他便率先拉开战阵。 廖定是蠢么?贪功尔。 即便是三千云英有通天之能,人力却有穷。 东唐上下一致认为面对三千云英,在军中无高手坐镇的情况下只能顶着动辄几万的死伤前进,等八百剑仙剑元枯竭之时十万大军一拥而上,靠着叠罗汉把三千云英堆死。 这是最不合理的作战方法,却也是唯一的方法。 以前不用,是因为没人敢死。现在,分分钟死给你看! 东唐军队已经在三千云英的压制下恐惧的太久了!这种恐惧终究会变成癫狂,继而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就能不惜命么?分情况。 比如说南通军士在徐世杰手底下各个贪生怕死,在秦叔班手底下各个英雄豪杰。为什么? 老大都冲在最前面,我们哪有躲在后面的道理。 徐世杰大声喊:“弟兄们,给我上!” 给你上?你谁啊?谁的命不是命啊。 秦叔班说了一句:“弟兄们,跟我冲!” 好,冲!你冲的快我们比你冲的还快! 秦叔班冲上去一般死不了,将士们冲上去一般就死了。可他们从来都不考虑这个问题。 即便是王秦的大军为了解决三千云英再伤亡十万也是值得的,因为这次牺牲过后这只军队往后就再也不会出现牺牲了!他们是军神,他们是灭了出云神话的男人! 廖定最好的选择就是等三千云英与王秦大军短兵相接的时候再攻城。 但是,他也想成为英雄,他也想成为军神,王秦大军拿下黄粱城灭掉三千云英之后。这出云战场的军功还会有他廖定的份儿么? 哪怕是居庸关被攻破,估计一半都要算到王秦二人的头上。 廖定已经压抑的太久了,二十年前就被蒋芸王策压在身下,二十年后还要被他们的儿子压在身下,他接受不了,他要抢功。 所以他抢功,所以他强攻,所以他伤亡惨重。 就在东唐军士在出云的迷宫大阵中哀嚎遍野的时候,就在廖定已经看到居庸关的关头的时候,背后出现了一条剑气长龙。 三千云英! 没有人能想明白三千云英为何会在此出现,也没有人知道黄粱城那边的具体。 如此声势浩大的剑气长龙不会不惊动宝瓶剑宗留守的弟子,他们第一时间就敢去战场,然而还是晚了。 战场上只有堆积成山的尸体。 廖定这位不世出的猛将,最后时刻一人拼死了三十位云英剑仙。 但他还是屈辱的结束了自己的军事生涯。两次大战,两次贪功冒进,两次指挥失利,一次误国,一次误民。 当宝瓶剑宗弟子折回盐城的时候三千云英已经抢先站上了城头,廖定留下的三万新兵守军根本就没有做抵抗就缴械投降。 大势已去啊。 一座关口自然拦不住宝瓶剑宗弟子的去路,宝瓶剑宗也拦不住出云大军占领盐城。本应该全线溃败的出云居然在此时拿下了失去已久的盐城! 与出云的境遇相似,盐城往南东唐也是一片坦途! 此事一出朝野震荡,刚做皇帝几天的姜余已经面色枯槁有行将就木之色。 所有人都在看向那位足智多谋的左丞相,何塞面无表情说了一句:“不急,还有黄粱城。” 还有黄粱城,只要王秦的大军能够拿下黄粱城,就可以抄了出云东线的后路,到时候杨依诺孤立无援,胜势还是在联军一方。 何塞说的话总能使人振聋发聩,然而当人们知道这次盐城失守之前何塞曾经写了两封密信送往前线之后便不再振聋发聩了,他们只觉得自己瞎了,聋了。 两封密信,分别送往居庸关与盐城,内容一样,都是再等三天! 给盐城这边的意思就是大军再等三天出发,给居庸关那边的意思就是三千云英在居庸关再等三天。 正如何塞所料,等了三天之后东唐东线的二十万大军没了,盐城也没了! 何塞是通敌叛国!但是他从何时开始就跟出云有了联系呢?是去年的大败还是杨依诺挂帅?或者是两年前的密谋。 又或者是杨依诺刚懂事的时候他就在一直谋划着这一切! 东唐的上下被何塞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就没有一个明眼人? 有! 只不过他在说完误国误民之后便被囚禁在了泰安书院的后山,拿笔杆子的使用是斗不过手里有刀的,历史上更是如此。 金翅大鹏 最让东唐意想不到的是三千云英在攻下盐城之后并没有返回黄粱城,而是在盐城稍作休整准备继续南下! 前面说过,即便是出云拿下了盐城,只要东唐举国之兵力还是可以再夺回来的,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出云的兵力不足的前提之下。 现在,杨依诺的大军还在十万以上,三千云英还在杨依诺军中,蒋芸王策即便是合军也不过十三万,还拿得下来么? 换句话说出云的十万大军南下蒋芸王策挡得住么? 再换句话说黄粱城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黄粱城那边是这样的。 王秦的大军到了黄粱城下,小箭矢嗖嗖的往城里射,箭头上绑着一团小纸条,大概分三种内容。 第一种,出云的百姓听好了,我们王秦联军是正义之师,破城之后保证不会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你们抓紧打开城门箪食壶浆迎接我们吧! 第二种,出云的守军注意了,只要你们肯投降,我们王秦联军优待俘虏,想留下的我们共谋大计,不想留下的我们每人发三两银子路费送你们回家! 第三种,文正先生亲启,我国国君对先生的才干甚是仰慕,先生在出云处处碰壁,倒不如再投明主,放弃无谓的抵抗,免遭生灵涂炭! 城下还有一帮人敲锣打鼓唱歌跳舞,歌唱的内容跟三封小纸条意思差不多。 这是战场上最为粗劣也是最为有效的劝降方式。 黄粱城里边什么反应呢? 先说百姓,文正在黄粱城做了一年的太守这均田制度就执行下去了,各方势力都很配合甚至说是迎合,这些都源于黄粱城那位天老爷的一句话。 现在百姓们第一年的粮食就比之前辛苦劳作几年还要多,老百姓们在文太守治下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们这些南方蛮子在这裹什么乱那? 还箪食壶浆,谁不知道到康城里你们像一群恶鬼一样抢了老百姓的粮食,不是像,你们就是恶鬼! 军士们是这么想的。 优待俘虏?十几万俘虏都被你们杀了你们还优待俘虏?你们所谓的优待就是给留个全尸挖个大坑一埋么?你们还给发三两银子,不是我们瞧不起你们,六万两白银你们舍得么? 文正是咋想的?想都没想看都没看,弱智! 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你们王秦大军还玩这么一手,而且还玩砸了,你们到底图个啥啊? 倒不是王秦大军闲的没事干,而是这黄粱城里的势力太复杂。 说书人和老叫花子不用说,虽然说他们不管这些人间的兴衰,但保不齐攻城的时候就犯了他们的忌讳,攻城没死多少人反倒因为忌讳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除此之外城里还有一座月春楼,这个能将烟雨楼在一城之内死死打压的势力可没有说过不参与这场战事。 城里还有个马家,听说光府兵就有几千人,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更是不胜枚数,进了城之后万一被这些人捅刀子也挺难受。 城里的太守是文正,两国庙堂上都有人说这位文正是个人才,出云帝国谁都可以杀,就是这文太守一定要拉拢过来。 关键是这座城里有一位身份特殊的定南侯,莫少侠的威名在江湖和庙堂之上都有耳闻。 综合考虑,两国朝堂给大军送来一份指令,还是先劝降吧。 劝降,失败,那就攻城! 王秦大军不愧是仁义之师,明天攻城今天就下战书,目的就是为了各家势力都有所准备,你们不想参战的就躲得远远的,我们也不为难你们。 于是,一场诡异的黄粱城攻守之战就拉开了序幕。 第二天王秦联军列了阵摇旗呐喊。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城楼下有一位邋遢汉子,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嘴里对付着一根酱肘子,身后跟着十几个彪形大汉。 门口上站着两位持戟郎,身姿挺拔眼放金光。 文太守站着城头上像一棵迎客松,城门大开这叫请君入瓮。 秦叔班和王云大眼瞪小眼。 王老哥,这是跟咱哥俩摆空城计呢,进不进去? 这不进去,脸面上说不过去,要进去得以防有诈啊。 要不先出点兵进去探探路? 我觉着也是,一人出一千? 那不行,凤霞关是我主攻,这黄粱城是你王老哥的,也就两千兵马,你自己出了得了。 王云一琢磨,我出就我出! 于是,浩浩荡荡的两千东唐子弟兵就挺进了黄粱城。 往里一走,坚壁清野啊,大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两千人瞬间起了疑心。 谁?出来!楼上藏着的那个我看见你了,哎哎哎,还有你躲在窗户底下那个! 两千人是举弓对天抽刀相向散开到那墙角边上,折腾了半天,除了几只乌鸦一个人都没有。 哥几个也太神经兮兮了吧,后面城门开着文太守在上面站着,随便两三个个人上去就能把他拿下,有这么瓮中捉鳖的么?有这么钓鱼执法的么? 两千个东唐的士兵满脸尴尬。一位看似是个将军的领头派了两个小队共计四十人上了城头,左右各二十个人“保护”在文正两侧,又留了一百人看守城门,这才放心大胆的往前走。 过了个拐角,看见人了! 女人,漂亮女人,为首的那一位别的地方不出众就是那胸前四两特别傲人。 林丹! 林丹身后跟着百十位佳丽把街道堵得严严实实的,她们都是烟雨楼的女子。 虽说军队上都是一群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饿狼,可也知道什么叫轻重。 当初南通徐世杰那一出传的沸沸扬扬,谁还敢动烟雨楼的女子。 林丹往前走一步,两千人往后退一步,一直就退出了城门。 出城之后林丹将一壶茶送给了那位带头的将领,茶壶一侧用红纸写了四个大字——太平猴魁。 傻眼了。 王云和秦叔班想到了各种势力的阻挠,没想到最终出面的是烟雨楼! 这仗怎么打?二十万大军看着唬人,可在出云之内烟雨楼说让你没了你就得没了。不是说烟雨楼不管此间战事么?怎么就突然要保黄粱城了? 烟雨楼确实不管此间战事,可是同那春烟雨一样,此地烟雨楼不归王语嫣管辖,而是归那位定南侯。 与春烟雨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些姑娘你们还不能碰,管归他管,姑娘还是烟雨楼的姑娘,敢动我们姑娘一指,烟雨楼灭他一军! 王云和秦叔班正在犯难之际,两千东唐军士却被人叫住了。 一直对付酱肘子的邋遢汉子指了指身后的牌子:“一人十两,总共两万两!” 几个意思?众人仔细一看,南通东唐人进城,每人五两,带武器每人再加五两,可不就是十两银子,两千人就是两万两! 东唐军士一看就恼火了,老子动不了烟雨楼还动不了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熊包? 一把长刀就要砍下邋遢汉子的脑袋,汉子吓得肘子都掉了,可这一刀只砍到了一团金色毛茸茸的东西,像是禽类的羽毛,而且是最细的绒毛。 没等琢磨出来这是啥,整个天都黑了。 众将士抬头一看,哇好大一只鸟! 天上是一只金翅大鹏鸟!大鹏鸟的两只眼睛在万米的高空之上看的众人遍体生寒! 这是什么鸟啊?众人的惊讶一波接一波,那只大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位高傲女子的模样。 金翅大鹏鸟——迦楼罗! 王云与秦叔班自幼通读典籍,金翅大鹏鸟展翅九万里! 即便是刚才看到的都不算是她的真身。 众所周知,妖族有一位金翅大鹏鸟,天机榜排名第第六位,但那是一只雄鸟。世界上居然还有第二只金翅大鹏鸟! 迦楼罗在此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钱! 没钱怎么吃饭?吃不饱就要饿肚子。 当初莫古青给她的建议就是跟着文正。 既然城头的过路费是莫古青的规矩,那金翅大鹏鸟来监督规矩的执行也就顺理成章。 王云脸上犯难了,姐姐,俺没钱! 没钱?那好说,打借条,到时候让你们朝廷来还。 哎,好嘞,反正也是一纸白字。 白字可不行!签字画押盖上你的帅印! 王云一脸的忧愁,这可怎么跟朝廷解释? 城没拿下来被人耍了一通,最后还赔了两万两银子。 王云气堵,全军上下都憋着一股气。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三军喝的酩酊大醉。 这旧忧是忘了,又添了点新愁。 事儿也不大,没死人,就是从黄粱城突然出现了一群土匪打扮的人骑着马冲到了驻地,他们点了几把火,烧了点东西。 烧的啥啊?粮草。 哦,粮草......粮草! 上马,追,别让他们跑了! 大军喝的晕晕乎乎的连马都骑不稳,可还是一路追到黄粱城门口,到了门口,堵在前面的还是林丹! 骑兵将领只觉得这马摇晃的厉害,栽倒在城门之下。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呀,我们不打你们你们还来烧粮草?讲不讲道理? 为什么不讲道理?为什么不能烧粮草?怎么就不能烧你们粮草?老子本着爱国主义情怀烧了入侵者的粮草那不是很正常?虽然说是藏在女人身后,可哪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不是站着一堆男人? 意思好像有点不对哦,反正就这么着了,有本事,你..你..你..攻城! 风雨飘摇 王云和秦叔班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凤霞关,攻城?谁去打那只鸟?城头还没见着先倒贴几十万两银子。 孟凡和李自成在天上聊了...啊不...打了一天一夜. 下来的时候李自成就退军了,兵士都纷纷猜测将军肯定是受了重伤,不愧是开天境的大剑仙,天上打了一天一夜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孟凡上去的时候是一个人,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人。旁边这个一位有君王气质却两眼猩红的怪人,让人一看就汗毛直立。 阿修罗的去处莫古青没有名言只是让他到处看看,他觉得此处的战事最为有趣便留在了这里。 李自成上天的时候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拼命,要不就假装败走算了,到了地方一看,吆喝,一对二,那还打个屁啊,你们厉害我认输! 认输也不能就这么下去啊,多没面子?就是是坐着也得在天上坐一天! 干坐着也实在是无聊,不如就聊一会儿? 聊着聊着,两国就口头约定了一份友好协议,这两人的口头约定算不算数?没有比他俩说了还算的了! 恰在此时,云宫内出现了一个怪人。 年龄二十四岁上下,个头大概是普通人身高的2-3倍,进来的时候还举了俩石狮子,走路那可真的是一步一个脚印。 小黄后知道此人是谁,蛮族新首领拓跋海。据说是去年刚打败了他父亲上位。 他的父亲就是那位搬山之人,他最起码也可以搬山,此时搬俩石狮子算是礼貌礼貌。 拓跋首领说话跟擂鼓似的,嗓门大的方圆几里外都能听见,他的意思就是:“你妹妹我要了,出云的战事我们蛮荒部落接下了!” 等会儿?这信息量有点大,小黄后得缓缓。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孟郦儿御剑去日不过草原的时候经过蛮荒部落的领地被人给拦下了。 拓跋海看着这位娇小水嫩的姑娘别提有多喜欢。 这位小姐姐?这么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儿啊? 孟郦儿只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缘由。 拓跋海一听,后裔部落那帮废物哪有我蛮荒部落给力,这样吧,你嫁给我,我帮你! 孟郦儿本身就是去求外援,手段自然也就逃不出和亲二字,现在无非是后裔部落换成了蛮荒部落,这俩部落半斤八两,嫁谁不是嫁啊。 孟郦儿就娇羞的点了点头。 拓跋海看她同意了,立马召集部落族人,大杀牲口摆宴,拜堂! 于是,二人当晚就入了洞房。 今天刚好是大婚后的第三天,拓跋海算是替孟郦儿回了趟娘家。 小黄后明白了各中缘由,她的想法给孟郦儿一样,能请到就是好事情,只是,我那妹子怎么没回来? 看着拓跋海这威武雄壮的身躯,再想想自家姐妹那娇小玲珑的身形,孟婉儿瞬间明白的一切。 三日之后,十位蛮荒部落的高手就来到了出云帝国。 李自成退兵了!王秦联军黄粱城战事失利!杨依诺的大军在东唐北境连下三城!出云与蛮荒部落结盟了! 一个个消息如雷霆般敲打着姜余幼小的心脏,听过这些消息之后姜余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昏倒在了龙椅上。 “御医,御医......” 姜余大病不起! 东唐的庙堂上还有谁能说了算?左丞相何塞! 何塞在庙堂之上提出了一个意见:与出云停战议和! 这件事无可厚非,但是你说打就打你说停就停?人家出云愿意么? 何塞再言:割地求和! 割地?这事儿谁敢同意?皇帝还在昏迷之中,庙堂重臣居然就想着要割地,等皇帝醒来之后龙颜大怒,不管你是衷心还是私心不都得满门抄斩? 割地,就是割让之前侵占大梁的大片国土。 庙堂沉默,黄河以南已经被南通占了去,东唐北疆再割让给出云,那我东唐泱泱大国国土仅剩下狭长的一段,如何能在两大帝国的夹缝下求生存? 何塞第三言:“南疆,必须拿回来!” 满堂哗然,但是这件事情没人会不同意,因为目前来看,这算是最好的结局。 可拿回南疆便要再起战事,东唐还有这个资本么? 经过各位“国之栋梁”的商议,这件事情可行。 南通最为得力的一支军队就是秦叔班的大军,而这只军队孤军深入,没有东唐的支持想必寸步难行。只要是东唐掐断平原城,秦叔班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用东唐出手,这只军队就会全军覆没。 目前蒋芸王策还有十三万大军,王云的部队撤下来之后正好凑齐二十五万,南通有作战力的部队只剩下黄河南岸周大为的十万大军,吃掉这股敌军便可向南通直捣黄龙! 朝堂议定,可定下来去执行不下去,因为皇帝昏迷不醒,国书需要国玺。 何塞毅然决然的在圣旨上盖上了国印,正义凛然的说道:“成败,我何塞一人负责!” 这位左丞相在东唐朝臣中刚正不阿的形象瞬间变得不可撼动。 何塞满意的点点头,这帮糊涂蛋,终究还是帮他完成了“误国误民”的大计! 一封议和的国书送往出云,没有列具体事项,但是言明不论是土地还是物资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一封切断平原一线南通粮草运输的圣旨送到了王策手中。 一封撤军的圣旨送到了王云的手中。 一封渡河的圣旨送到了蒋芸的手中。 东唐,毅然决然的走向了灭亡! 完成了这些事情之后,这位误国误民的何塞去哪儿? 他去找那位东唐唯一的明白人。 庄老夫子,事情已经成这样了,要不您先进这金虎符躲躲? 庄老夫子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去不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别呀,您老这身子骨就别跟我这后辈比划拳脚了。 说起来很简单,可这是一场儒圣和兵家储圣的大战! 何塞凭借着金虎符和兵家作为新晋圣人一脉的锐气取胜,庄老夫子不知去向。 何塞呢?他就像是一个百岁的老人。 全身骨瘦如柴,面容憔悴,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命不久矣。 他只是一个废人了,他也只能是一个废人了,对儒圣出手,他还能继续做兵家储圣么? 不太监面色阴沉的站在何塞面前,何塞此时很可怜,但是不太监杀过很过比他更可怜的人。 不太监虽然岁数活的久,但是对庙堂的纵横捭阖之术一窍不通,他没能看出何塞的阴谋,但是他看得到结果。 当何塞毫无顾忌的对庄老夫子出手的时候,再看不出来就是个傻子! 何塞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就看你们爷俩了!” 东唐的四封圣旨有的执行了下去,有的没执行下去。 王云撤军,执行了。切断平原城南通的粮草,执行了。 蒋芸南渡,没有执行下去,周大为拒敌半渡,蒋芸渡河的大军损失惨重。 与出云议和也没有执行下去,不只是没有执行下去,出云不但不同意议和还将东唐的议和书公之于众并痛骂东唐无耻。杨依诺又攻下了三城,马上就能打到东唐的国都。 这些都在何塞的预料之内。 西蜀对东唐出兵了。 李自华痛骂东唐背信弃义,表示要伸张正义! 难道先背信弃义的不是西蜀么?难道不是你们一直按兵不动最后十几万大军就打了一场兔子么? 谁都知道李自华只是找一个借口,如今的东唐就是一块肥肉,谁不来捞一口谁傻子! 就在李自华宣布对东唐用兵的第二天林旭的大军就出现在了平原城,跟当初三国北上时一样迅速! 风雨飘摇的东唐啊,谁来拯救一下这个可怜的国度? 来了一个人,来了一个女人,来了一个叫杨依诺的女人! 她给东唐带来了一份希望,一桩姻缘。 她来提亲,她自荐为后! 谁都看的出来,杨依诺是想学孟婉儿架空姜余,最终控制整个东唐! 姜余,东唐姜氏的子弟第一次豪情万丈:“要我姜余做一个傀儡,我宁愿一死!” 随后他就死了,虽然说的豪言壮语但他没想到他会死,因为宫里还有不太监。在不太监面前杀人,杨依诺一行人没人做得到。 但若是杀他的人是不太监呢?这位守护了东唐几百年,他只见过两次的老太监看了他一眼,他就死了。 在不太监的心里,他守护的是姜氏,而不是某一个姓姜的人。 同意杨依诺的提议最起码能够保证东唐的国祚。若是不同意,东唐和姜氏就都没了。 杨依诺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东唐的皇后,小皇帝还在嗷嗷待哺,她实际上掌管了东唐。 林旭的大军没有进攻平原城而是阻击了南通接应秦叔班的部队,这便是李自成与孟凡达成了协议。 蒋芸最终渡过了黄河,因为跟他一起渡河的还有三千云英! 秦叔班的大军困在出云凤霞关和东唐的平原城一代,没有任何粮草供给,最后要么进山为匪,要么横尸荒野,秦叔班不知所踪。 周大为抵挡不住蒋芸和三千云英的进攻,节节败退已经退到了南通的北城。 南越国对南通发兵了。 四军南下! 天外有天 南通帝国一夜之间从野心勃勃变得风雨飘摇,同样风雨飘摇的还有莫古青识海里的那条小蛇。 一条身长不过七寸却长着三个脑袋的小家伙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极力的表现自己的可怜与谦卑。 两个月前他还是一条百丈长的三头巨蟒,做着占据莫古青识海的美梦。 一蛇,一剑,一日一月的相互碰撞,每碰撞一次,蛇身就减小一寸,剑却要更光亮一分。 一个月前,这条三头响尾蛇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它躲进了一处气府之中打算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可哪能遂了他的愿,那处气府被凶猛无比的剑运连续冲击三天三夜,终于城门告失。 一个月之中三头响尾蛇无数次的逃跑与反抗,最后还是逃不过被彻底炼化的命运。 三日之前,这条小蛇又一次隐藏了起来。 这在莫古青看来此时的它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小孩子过家家。 一只黑色的靴子无情的踩在三头响尾蛇身上,响尾蛇瞬间身体绷直,舌头竭力的脱离下颚。 在靴子的碾压之下,三头响尾蛇终于消失在莫古青的识海之中。 莫古青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珠一瞬间变成宝珠般的黄色,瞳孔变成了一条黑线。 身体内积郁了三个月的毒素随着汗液排出,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变得漆黑且油腻。 而他本身却如玉般纤尘不染,飘逸的长发闪烁着丝丝光泽。 御剑道!巅峰!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一下突破到分剑道,但是御剑道的巅峰已经是很多居住在剑道大陆之人毕生都没有突破的障碍。 只差一步,单凭修为而论莫古青便不再泯然众人。 莫古青想找个地方洗洗身子,三个月没人来此处打扰,连盆水都没有。 而此时,门外一直徘徊的阴物很是不对莫少侠的脾气。 那阴物生前是合一境修为,莫古青的御剑道让他眼神炙热,阴物吸收阳气才能保证神魂不灭,莫古青在屋内吸收阴元,阴物就在篱笆外觊觎着莫古青的阳气。 一块薛家的血玉能够抵挡的极限也就是合一境,在门外阴物的一次次冲击之下,血玉的威慑力度正在减弱。若是莫古青再迟几天出关,怕是要先被那阴物突破进来了。 来的正好! 莫古青收回了血玉,整个屋子周围瞬间便多了几十个修为不低的阴物。 人间有人间的君王,阴间有阴间的阎王,人间的阴物也有他们自己王! 几十阴物埋伏的四周,既可以防止莫古青逃跑,也可以在他们的王饱食之后分些残羹冷炙。 阴物毕竟是阴物,多少年的飘荡生涯使得他们的意识和智慧都趋于模糊,仅仅凭借修为来判断一个人的危险程度显然是不全面的。 莫古青手中的小奴才出鞘,剑气寒光便将屋外的阴物逼退了十丈。 就在阴物失神的一刹那,莫古青羽音剑已出,海豚般刺耳的叫声冲击着阴物的神识,然而给阴物致命一击的却是剑气上附带的雷电! 妖魔鬼怪最怕打雷天气,雷电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最大的天敌,此时音节的杀伤却远不如雷电来的更猛烈。 承剑道之时莫古青所能施展出的雷霆之力或许不能消灭这些阴物,但是到了御剑道,他施展的不再是雷电,而是雷龙! 一剑而出雷龙咆哮,当阴物意识到这一剑的恐怖之时却已经没有机会再逃离,仅仅一剑,屋舍四周的阴物便烟消云散。 这片墓地上空久违的出现了一块湛湛青天。 然而,莫古青觉得这一剑的气势还没有尽。 他御剑直上,朝着那片蓝天的尽头飞去。 剑客御剑的高度与境界有着很大的关系。开天境的御剑高度自然是在天上,憾山境的御剑高度在山巅,也可以理解为云端,合一境的御剑高度大概在肉眼可以看到的最高范围。 至于分剑道和御剑道,飞过普普通通的几层高楼不成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莫古青可以飞那么高?或者说他到底飞了多高? 不知道,只看见脚下的屋舍渐渐变成了马车般大小,继而又成了蚂蚁般大小,后来便干脆看不到了,因为他脚下是云! 憾山境?不不不,他还在往上飞! 莫古青越飞越高,却并未消耗剑元,而是在御风!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想多了,不信您跑到一个风口上飞一个试试?保准摔死。 不是自然力量,也不是人为力量,而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将莫古青送上了云端。 飞出了云端。 这种力量一开始是推力,后来变成了吸力,莫古青被吸引到了一处不知名的空间! 明明是在高空中为什么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莫古青向前踏出一步,他身前的白茫茫的迷雾之中出现了一块菜园子大小的草坪。 莫古青再踏一步,便听到了鸟语,闻到了花香。 每一步走下去眼前的景色便多一分,直至身前身后变成了一处世外桃源,迷雾最终消散。 莫古青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寒泉! 不知为何,泉水明显冒着蒸腾的热气,莫古青的第一感觉却是寒泉! 他需要的正是一眼寒泉! 莫古青环视四周,虽然此处无植被遮掩,却也没有人烟。 他褪下衣衫,往寒泉深处走去。 就是寒泉!冒着热气的寒泉! 脚底一股清冷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莫古青捧了一手泉水洒在脸上。 爽! 此言一出,莫古青发现有几十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他急急捂住裆下,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人。 错觉? 莫古青低头思考,这一低头,莫少侠不自觉就喊了一句:“妈呀!” 寒泉里有人!寒泉里全是人! 莫古青正在六神无主之际,却发现那些人只是一时的愣神,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 怎么回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落魄的公子哥,那人内心坚毅头脑机智,左手握拳右手推掌,于水下却似有风云起,在其身后有一破落宗门,铁血大旗门! 一掌过后见一风流无双的浪子,他手中有一把不知名的铁剑,不是名剑,然而一剑而出如高山流水,直泻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剑风过处有一终日落魄在烟花柳巷之人,世间上文也探花武也探花,然而却以寻欢为名。 寻欢有一子,此人性格开朗,武器居然是一片树叶,树叶过处飞沙走石,一叶开天。 叶开有一位好友,那人左脚微跛,右手与一柄刀似乎从来都不会分开,一柄铁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出刀之快非肉眼所能观识! 满眼尘沙而过,莫古青面前居然出现了一个踏月寻香之人,此人放荡不羁,唯独这轻功身法举世无双。 寻香便要留香,留香自然有后人寻香。 后人身材不高,面貌也不出众,最为出众的就是他有两撇八字胡,就像是四条眉毛,他是绝世高手,却从来不已武力解决问题,他的一只手指,便可震荡整个天下!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一个从来不苟言笑之人的出现而消失不见,那人站在群山之巅,那人一剑来兮,竟似天外飞仙! 不过是是片刻功夫,莫古青的眼前却闪过了千载的沉浮。 虽然是在寒泉之中,后背却冒出了冷汗! 一掌、一刀、一指、一剑甚至一片树叶都不是莫古青能够抗衡的存在,哪怕是莫古青认识的所有人,都未必能够与之一战! 那些人是谁?他们在哪儿? 一阵深思过后,莫古青做出了最为实际的事情——洗衣服! 淡青色衣衫一入水中便洗尽铅华。 这寒潭之水,居然神奇至此! 莫古青拿衣服一抖,一阵热浪席卷而来,刚洗完的衣服干燥如初。 莫古青在惊骇之余却发现,面前有一个男人! 他身材微胖,蓄了两撇八字胡,左手与一只酒葫芦从未分开过。 那人问道:“你懂江湖?” 莫古青摇了摇头。 “那你会用剑?” 莫古青还是摇头。 在他面前,莫古青不知何为江湖,不知如何用剑! “从哪儿来,回哪去去吧!” “前辈,我......怎么回去?” 那人并未搭话,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个九宫格,九宫转动,莫古青眼前的世界突然烟雾缭绕,继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他的眼前从模糊到清晰,身下又出现了白云,出现了马车,出现了屋宇。 眼看就要掉落到地面之上,莫古青急急催动剑元,踉跄三下才稳住了身形,御剑而过的却是修罗宗! 莫古青落入修罗宗,却还是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他此时就像是——一个虚体。 这个虚体正在逐渐便的真实。 莫古青借着虚体却听到有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晚云,我买了糖葫芦你吃不吃?” “谁要吃糖葫芦!那是小孩子的东西,你幼不幼稚!” “哦,那我自己吃了。” 只听一声脆响,直男癌患者谢鹏程居然真的就敢自己一个人吃糖葫芦。 晚云的小脑袋瞥向一边,干咽着喉咙。 “要不,我尝尝?” “啊?我都吃光了!” “你!!!” “嘿嘿,逗你的,你看,我这儿还有一串大的留给你吃。” “这还差不多!” “晚云,等长大了以后,你就当我新娘子呗。” “啊?” “就是,盖红盖头,然后拜天地!” “哦,那之后糖葫芦谁买?” “我!” “谁吃?” “你...你先吃!” “谁做饭?” “我!” “谁管钱?” “你!” “好吧!” “嗯嗯!” 就在谢鹏程暗自得意之时,莫古青从虚体变成了实体。 ? 谢鹏程摔了好一个踉跄。 “姐夫?你怎么成鬼了?” 莫古青闲话不多说,直接赏了谢鹏程一个板栗,反正他也没想好怎么解释。 谢鹏程被敲的有些蒙圈,心里思忖到,我这可不是耍流氓啊,都是你教的! 莫古青不想再去打扰这两小无猜之人的月下之约,踩着楼梯上到了二楼。他故意将脚步放沉一些,以免再被人误认为是鬼。 上了二楼,没进房门,从窗户里看去,蛇女正一脸愁容,两弯柳叶眉毛都拧成了疙瘩。 她一只玉手拖着腮帮,另外一只手提着毛笔悬停在半空之中。 莫古青如一阵风一般从门口进来,蛇女没被声音惊扰,却闻到了一股奇香。 蛇女抬起头惊诧的看着莫古青,又在他肩头嗅了嗅,最后陶醉般的深吸一口气。 莫古青拍了一下她的额头:“累傻了?” 蛇女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你...你的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气息。” 莫古青撩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啊!不是都洗过了么,难道是在墓地里待久了,鼻子不太灵了? “你们人族问不到,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妖属人来说,这种味道很有诱惑力,而且...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莫古青紧了紧衣口,蛇女眼神执着,似乎已经认定了一件事。 莫古青无奈道:“我真不是鬼!” 蛇女掩面偷笑:“我知道你不是鬼,罢了罢了,只是你以后若遇到境界强大的妖属,最好能够遮掩这股香气,不然的话......” 蛇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莫古青已经想到了这肯定与寒泉有关,只是能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还不知道。 那眼寒泉,不但能够洗涤衣物,而且能洗涤灵魂! 浮华散去,才显英雄本色! 莫古青此前一直算是天之骄子,又有着各种奇遇,难免会有些一些浮躁和傲气。 他的这种性格,喜欢他的人会对他很喜欢,讨厌他的人也会对他很讨厌。然而,喜欢他的人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少数,即便是再喜欢他的人也会有时候受不了他的脾气。 寒泉的这次经历让他的内心沉了下来,御剑道算什么?随意打杀合一境算什么?即便是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又能算什么?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现在才知道,他一点都不懂江湖,一点都不懂得剑。 现在他要去扎扎实实的经历一段江湖,去练一剑! 练剑,便要练到极致。他一出道便是合一境的巅峰,从骨子里根本就没瞧得上前面的剑道。 到了剑道大陆之后他才发现,每一个剑道都有着一处极致,启剑道的极致是一剑在手,再无其他,凭借如此莫古青一剑斩杀了金刚猩猩。 引剑道的极致是引万剑齐鸣,即便不是自己的神兵也可以为自己所用,这一手吓退了整个金刚猩猩族群。 分剑道的极致就是速度,凭借速度让人以为一剑而出便是剑剑齐出,这使得莫古青越境战胜了承剑道的齐默宇。 承剑道的极致便是剑道不可承受之重!可挡下对手的致命一击,也可给与手形成致命一击。 合一境的极致便是天人合一,莫古青此前就是天人合一视憾山境若无物。 御剑道的极致和分剑道的极致是什么?这便是莫古青目前需要去追寻的问题。 憾山境的极致,那应该就是撼这座剑山吧,一剑而出整个剑道大陆必将颤抖! 至于开天境和无剑道,莫古青此时还无法想象,因为他始终都没有真正的踏入那个境界。 其实,他的想法与付清颜让他藏剑的想法不谋而合,也与铸剑集中几个起承转合的动作不谋而合。 他以前不知道,剑道最大的秘密早已握在他的手中。 很多人就是不明白这些事情,往往年少才华惊才绝艳,到了御剑道、分剑道的分水岭的时候便止步不前。 若是莫古青还按照之前的思路走下去,他在剑道大陆永远都走不到顶端。 现在,他的目标不再是剑道大陆的顶端,而是若遇上寒泉里的那些人,能有一个平等对话的资格。 他要在人上人中立足,他要在天外天中立足。 现在,御剑道巅峰,御剑道极致! 从何处追寻这些极致?江湖!踏踏实实的走一段江湖! 然而,目前江湖之中就有一个他亟待解决的问题。 蛇女已经坚定不移的执行了莫古青的意志有三个月,这其中最为听话的便是野狐宗,执行力最强的便是修罗宗,其余的宗门,有的置若罔闻,有的阴奉阳违。 置若罔闻的有老鬼门和糖衣门,阴奉阳违的则是琵琶门。 铁打的部队流水的兵,他们的一生中见过太多想给这个引剑大陆制定规矩的人,无一不是遇到的层层阻隔。 有人因为困难太大直接放弃了,有人在升转到高级大陆之后便不在关注引剑大陆,更多的人便是被离奇的暗杀。 着这些人当中,莫古青的势力不是最大的,境界不是最深的,手段不是最狠的,但是他的心意是最坚定的! 目前的莫古青正值如日中天之际,有薛家的青睐,又招揽了引剑大陆最为庞大的组织,其他人自然要避其锋芒。 但若是日久,难免就会人心思变,人心一变就开始耍手腕阴谋,阴谋变成阳谋阳谋变成叛乱,莫古青的势力再大难道还想让杀戮盛宴提前到来? 莫古青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流血的,他希望能少留一些血。 “要不要我出面找他们谈谈?” “啊?” 蛇女被莫古青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的有点愣神。他们自然是那些阻挠这件事情发生的人,谈谈则是让他们谈谈自己的条件和看法。 “啊,不用!” 蛇女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是一位得力助手,而且是最为成功的助手,成功到实际上已经控制了修罗宗的前身。 在这期间杀神宗主从未出面解决过任何问题,如果需要宗主出面,那岂不是代表蛇女的能力还不够? 蛇女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件事情不是她的能力不够,而是任何人都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去解决这个问题,这里的任何人指的是居住在引剑大陆的人,那些生活在云端的人在她眼里已经不算是人了。 最次也得算是仙人。 “要不,还是找他们谈谈吧。 “好!你负责联系,时间定在明天晚上。” 莫古青虽然要沉下心来办事,但并不代表着办事就要慢,相反的,在考虑万全之后一定要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蛇女在引剑大陆八面玲珑,她所通知的没有那些在这个大陆没有话语权的小组织,当然也不能全是巨头。而且她在这些人中刻意多安排了几个支持者,一场讨论如果莫古青没有一定的声援,舆论就会一边倒。 一日的功夫很快,就在当天下午,老鬼糖糖和柳琵琶还在私下碰了头,他们自然是商议如何应对这位来势汹汹隐然成为引剑大陆一片天地的莫古青。 晚上的会议由莫古青主持,各大组织都落好座位,蛇女这位平时居高临下之人不得不站着,相反的野狐却有一个极其靠前的座位,这便是话事人与当家人之间的区别。 莫古青只简明扼要的提了一下会议的宗旨,剩下的时间还是交给下面坐着的人,今天主要还是讨论。 莫古青话音刚落野狐便站了起来,这位一直站在莫古青背后且只敢在背后的男人表示坚定不移的支持莫古青,这其中还说了很多制度执行的好处,就好像这件事情一发生整个引剑大陆就会从炼狱变成天堂。 野狐说什么不重要,有没有道理也不重要,关键是先声夺人,支持的声音一说出来,反对的声音就要先沉寂一会儿,野狐刚坐下就有三五个声音表示赞同,在这大大小小几十个组织之中显得微不足道。 这件事的支持者果然不多啊! 当初在黄粱城的时候,莫古青作为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很快就发现了文正均田的好处和弊端,而且也能明确的判断出文正必将失败。 现在他却像是那时的文正,以局内人的身份做着跟文正一样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最先提出质疑的是糖糖,糖衣门做的就是人口贩卖的生意,不让她们他们贩卖人口,他们靠什么来养活自己? 莫古青问蛇女:“之前修罗宗贩卖人口的人贩子现在在干嘛?”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在干嘛,应他的要求,那些人现在在种地,可这件事情在引剑大陆之人看起来难免幼稚可笑,他这么尊贵的身份哪能随便让人取笑? 借蛇女之口说出既不会驳了他的面子,也表达了他的意思,他甚至还问了一下庄稼的生长情况,看来对种地这件事情轻车熟路。莫古青没有种过地,但是他种过菜。小时候在铸剑宗,米是外面买的,菜是自己种的。 看着莫古青和蛇女一唱一和,演技堪比影帝影后,糖糖小姑娘嗤之以鼻。 一个看上去十二岁的小姑娘发出这样的鼻音难免会让人感觉到不自在,莫古青此时就感觉到很不自在,所以他盯住了糖糖。 小鬼当道 会议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糖糖是分剑道修为,而且不是野狐这种散漫的分剑道,她的根基极为扎实,扎实到让人感觉就像是生了根。 剑道修行,底子扎实是基础,但若是太扎实便会适得其反。 好比说一棵树本来能长到百米高,若是树根不够粗壮,入土不够深则会在长成前便被风雨所折,可若是扎根太深,十几米的树干都扎到土里去,那它长成之后便也就只能八十米。 糖糖就是这种类型,她从十二岁启剑,一直到五十岁都在筑基,剑道根基不可撼动,剑道上限却也随之,终身只能分剑道。 根基深厚是否能够代表着就是达到极致?也不尽然。 就好比《唐诗三百首》,随便挑一句诗词出来隐去一个字你都能填上,这叫扎实。若是能在一篇文章中引用古诗词,这代表着你不仅扎实,而且能灵活运用。 若是在一篇文章中引用的古诗能被人拍案叫绝,感觉到这句诗词就是为了这段话而生的,那才是极致。 扎实,是极致的必要条件,却不是必然之路。 糖糖第一次见到莫古青的时候对手还是承剑道修为,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居然就成长到了御剑道,而且还是巅峰的御剑道,这让她这位从小便是天才剑修也不觉的自惭形秽。 承剑道修为就能以雷霆之势打杀合一境,糖糖自身的分剑道修为又怎么阻挡住莫古青的御剑道一剑? 由于她自身功法的特殊性,畏惧倒还不至于,但总会生出一些退缩的意思。 场间氛围尴尬至此,还是柳琵琶打了圆场,准确的说她是在声援糖糖。 柳琵琶缓缓起身说道:“莫宗主,老身经营的是赌坊生意,赌注从来不限制大小。你赌一钱银子老身也不逐客,你赌身家性命老身也不阻拦,下注无悔各安天命。” “莫宗主你要限制赌注,不如去说服那些赌徒。老身也不怕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十两的散碎银子,在老身家里还真找不着!” 可以说除了最后一句话,柳琵琶说的中规中矩。 作为一个庄家,来者不拒是常理,这本身便是无可厚非。 最后一句话虽然难听些但也是事实,她作为琵琶门赌场的大东家,动辄几千上万两银子的出入,哪会存这些散碎银票。 而且这句话说明了她也在赌,豪赌,若说是倾家荡产她也该排在靠前的位置。 这便是强词夺理的让人无法讲道理。你老太婆赌是不假,可你赌场一天的进项比您老输的钱可谓是金山对茅屋,怎么会倾家荡产? 莫古青本身反对的便是赌场存在的性质,他觉得亲朋好友打打麻将有个一钱两钱的彩头玩玩就好。 随着柳琵琶开口,老鬼也开口了,老鬼的一席话让莫古青起了杀意! “莫宗主,在下经营的是这引剑大陆的青楼生意,不瞒阁下,在下青楼的招牌便是姑娘们都是上好的鼎炉!” “平日里姑娘们不但好吃好喝,而且还喂养各种灵丹妙药,客人们根据需求采阴补阳,但若是采撷而枯,自会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莫古青双手合在眼前问道:“多久?” 老鬼回答:“十四岁开始的鼎炉大概能活到三十岁左右。” 三十岁?还算是青春的末尾,老鬼做的这件事情,就是不把人当人看! 糖糖做人贩子买卖,买主有可能是好人有可能是坏人,不论是哪种人除非屠夫那样,还都会给被贩卖的孩子一线生机。虽然没有了人权,也有可能凄惨一生,更有可能早夭。 但最起码他们还有一线机会,还有凭借自己努力活下去的机会。 柳琵琶的赌坊本身并不被世俗所鄙弃,这还是赌徒们的贪婪心在作怪。 而老鬼的营生,便是不给那些女人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试想一个人落入老鬼之手,从十四岁开始就要等待着十几年后的死亡。 鼎炉虽然可以用到三十多岁,但对于老鬼这种鬼修而言,两年以上的鼎炉已经没有任何作用,转而进入青楼。 青楼的嫖客并非都是精通阴阳双修之术,稍有不慎便会加速鼎炉的衰竭。 适量的服用灵丹妙药有意义强筋健体增长修为,但若是这灵丹妙药无节制的服用,而且是服用那些将人改造成鼎炉的灵丹妙药,人的本身将会受到多大的反噬折磨? 莫古青日前炼化的三头响尾蛇妖丹,炼化第一个月识海震荡不堪,自身体内的穴窍被如日中天的阴邪精元冲破了不知多少出,他衣服上的汗渍和油渍多数都产生于第一个月,他这样得天独厚的剑修尚且如此,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莫古青问道:“不知鬼宗主通过鼎炉,修为增长几何?” 能有此问,说明莫古青此时还没能看透老鬼的境界。御剑道看不出来的修为,至少也是合一境,莫古青料想,老鬼应该是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个,但还不至于到达憾山境。 老鬼摇了摇头说道:“惭愧啊,在下天资愚钝,也就是个,合一境。” 果不其然! 老鬼想了想又说道:“在下刚得了一双并蒂莲,都是十四岁的年纪,还未开始改造,莫宗主若是有兴趣,在下可以把二人调教成成不损修为的鼎炉,莫宗主可带在身边慢慢把玩,等哪日没了兴趣就......给她们寻一处住处聊度残生。” 莫古青双眼眯起,说了一句:“可以!” 野狐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大哥你这意志力也太差了吧,在这种场合下居然会答应这种要求。 野狐想不明白老鬼也想不明白,他说此话只不过想着调笑莫古青一番,本就没真的打算献上美人,何况这一对并蒂莲是他辛辛苦苦寻来的上好材料,能助他的修为再上一层楼。 老鬼没想到莫古青居然答应了,而且这么干脆。 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三日之后,定将为宗主送来!” 话说道这份上,这会还开得下去么?你莫少侠都带头违反自己的规矩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必要遵守?这不就说明会议已经有了结果了。 众人就此离去,却没有急着大张旗鼓的操持旧业,他们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相反的,大多数宗门都选择偃旗息鼓,静观其变。 老鬼的内心更是忐忑不安,虽然他说需要三日对姐妹俩进行调教,既然不损修为,那还调教个啥?无非是交代几句见了新东家要听话之类的言语。 唯一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莫古青想法的是蛇女,这一位智慧与实力并存的女人,莫古青直到此时也还没看出蛇女的境界,这也符合他的预期。 蛇女问道:“何时动手?” “那位老鬼门的宗主不是给自己选好了祭日了么?” 蛇女明白了,便是三日之后。 随后她又问道:“接下我们怎么办?” “修罗宗不是还有很多人闲的要命?” 他们闲的要命,莫古青就为他们找点事情做,既然紧靠着各个宗门的自觉性无法保证此事的实施,那他就需要一个暴力执法部门。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修罗宗门人就改编成执法队。 执法队分小队巡逻,只要是看到有人还敢做不法之事,就地擒拿,如若抵抗就地斩杀! 自然,执法队之间需要相互监督,其他组织也可监督执法队,除非整个大陆铁板一块,要不然总能把那些阴奉阳违之人抓个干净! 蛇女皱了皱眉头说道:“只怕这会引发更大的血雨腥风。” “怎么?当初以残暴不仁著称的幸运鸟话事人居然还会在意这些?” 他说话自然带了些开玩笑的意思,可对于蛇女而言,她是一个话事人,以前作为杀神的话事人,行事作风自然要对的上杀神的心意,现在作为莫古青的话事人,行事作风自然也要对的上莫古青的心意。 然而她自己的心意为何?不得而知。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莫古青觉得,反正都要流血,那就不妨动静大一点,只要流血之人都是该死之人,那就要坚定不移的让他们流血! 做不到壮士断腕就看不到天朗气清! 三日之间过得风平浪静,以至于很多没有参加会议的宗门都以为各大组织已经妥协,不知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没有人泄露会议的内容。 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既然那位莫宗主还食人间烟火,想必也是沽名钓誉之辈,消息一传出去岂不是会坏了他的名声。他在引剑大陆一天,这事情就得决口不提,他走了之后那就八卦新闻满天飞了。 三日之后,老鬼门如约送来了姐妹两个。 二人模样自然是一模一样,都算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此二人肌若美玉肤如凝脂,水汪汪的大眼睛灿灿生辉,怪不得送出来的时候老鬼一脸肉疼的模样,的确是上等鼎炉。 两位小姑娘一前一后,后面一个躲躲闪闪眼神恐惧,站在前面的那个虽然心里直打鼓,但还是仰面直视莫古青,似乎要给后面的妹妹撑起一片天地。 不论是恐惧还是勇敢,莫古青知道这俩人心还没死,没死就可以栽培,正好蛇女缺几个得力的助手。 姑娘里边请 当天夜里蛇女就带领修罗宗的高手血洗了老鬼门。 一对姐妹花跟在蛇女身后看的目瞪口呆,回到房间后几乎把整个五脏六腑都给吐了出来。 既然是要栽培二人,蛇女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就是残忍,同时还捎带着让她们了解了一下杀戮和恐惧。 当恐惧深入人心的时候便会减少杀戮,最起码在杀戮的时候内心是恐惧而不是痛快。 最让姐妹二人失魂落魄的一件事是老鬼死亡时的惨状。 他双眼呲裂,身体内一位女子的阴魂挣扎着要脱离,几十年的阴阳双修使得老鬼几乎从男人变成了女人。 一条黄体黑斑的毒蛇将老鬼的内脏啃食干净之后破体而出,老鬼在死的时候只剩了一副躯壳。 蛇女的杀招是寄生。 姐妹二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在宗门不苟言笑的冰雪美人杀人的手段如此的——恶心! 很多的组织都以为修罗宗不会在此时大肆杀戮。 因为这将引起反抗,引起修罗宗都无法平息的叛乱。 可他们做了,做的干净利落,丝毫不畏惧即将到了的腥风血雨。 如今他们不畏惧,剩下的宗门便畏惧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不畏死民又何以以死惧我? 最终,大多数宗门都选择了隐忍,极少数嗜杀的亡命之徒发起暴乱,只不过是拿着鸡蛋碰石头,仅仅凭借着执法队便将这些人诛杀殆尽。 整个引剑大陆几乎都到了道路以目的状态。柳琵琶的赌场做了妥协,她将赌注的上限压低到了一千两,这几乎是她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大让步。 糖糖的糖衣门整日无事可做,甚至这位看似小女孩的宗主居然真的让人去学学修罗宗怎么种地。对于糖衣门来说他们除了人贩子生意什么也不会。 一切都在按照莫古青的意思执行了下来,除了几件小事。 从老鬼门救出来的女子怎么办? 蛇女让姐妹二人去请示一下莫古青,其实那些姑娘多数都存了死志,蛇女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可她不敢做主。 姐姐率先走进莫古青的房门,看到莫古青的时候她突然大叫了一声跑了出去,妹妹还以为是看到了多么恐怖的画面,居然直接吓得蹲在外面哭了起来。 莫古青一脸疑惑的望向门外,不就是刮个胡子么,至于么? 当你变成一个公众人物的时候,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们附加上一定的想象。 在二姐妹眼里,这位救他们于水火的年轻宗主就是神。 神怎么可能会刮胡子?刮胡子不是那些邋遢汉子才会有的俗事么?就连那位鬼宗主都没有刮过胡子。 莫古青无奈的摇了摇头,理干净胡茬之后将二姐妹叫了进来。 姐姐的胆子还是大一些,直接问了一句:“宗主,我可不可以摸一下?” 摸啥?摸胡子?你们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还能再幼稚点么? 莫古青正襟危坐,似乎就将自己的项上头颅交给这两个小姐妹了。 二人一人一根玉指在莫古青的下巴处稍微碰了一下,然后便似触电般缩了回去。 “真的是胡子!” 妹妹高兴的叫了起来,姐姐也跟着她高兴,不知道这二人到底高兴个什么劲儿。 这种事情说起来比较麻烦,但是很好理解。 姐妹二人小的时候就喜欢趴在父亲身上揪胡子,她们那位老爹实在是被揪的生疼便狠心把蓄了几年的胡子刮掉了,胡子没了还有胡茬,自那以后姐妹二人就喜欢上了摸胡茬。 在两个幼小的孩子眼里,摸胡茬这件事就成了只会对父亲才会做的亲昵动作,有胡茬的人也就成了她们的亲人。 二人很小的过上了背井离乡的生活,就如同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突然有一天这片扁舟靠了岸,找到了亲人的感觉,便有了家的归属感。 就如同莫古青小的时候经常喜欢偷付清颜的酒葫芦喝酒,长大以后便也喜欢挂着一个酒葫芦是一个道理,即便是喝酒的动作都与付清颜一模一样。 问明了姐妹二人的来意,莫古青思忖了良久说道:“带她们来见见我。” 六十几位最小才十七岁最大也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女子挤满了莫古青屋外的长廊之上。 老鬼之前说她们活不过三十岁,可作为鼎炉来说,二十五岁之后衰老的速度是普通女子的三到四倍,老鬼门不愿意再白养这些女子好几年,于是便暗中做了手脚,或下毒或直接刺杀。 仅凭这一点老鬼门上下死的便不冤。 几十位妙龄女子都忐忑不安,不知道屋里这位是大魔头还是救世主。 此时,莫古青在屋里喊道:“第一位先进来!” 第一位是谁?她们站的比较散乱,根本就没有排队这种意识,其中有一位已经到了“二十五岁“大限”之期的女子正了正衣冠,反正也是一死,先进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女子进去之后见莫古青坐在一张几案之后,面前摆了银针和一裹丝绸,手底下放着宣纸,两位少女正在素手研磨。 像个什么?普通人一眼就看出来像个大夫。 可那位女子不这么想,因为老鬼在双修的时候也会用到银针,也会在一旁记录。 这女子心想,我们这帮姐妹的命是真的苦啊,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莫古青见她踌躇不前眼神闪躲便说了一句:“坐,伸出左手。” 那女子颤颤巍巍的坐下撸起管袖,莫古青刚一伸手便见到女子闭着双眼一脸痛苦的表情,莫古青心想,把个脉至于么? 女子担惊受怕的半响,除了觉得手腕上的手指稍稍上移了三寸之外再无任何异样,女子不禁睁大了眼睛。 谁知她这一睁眼莫古青毫无预兆的就拿两只手指头将她的眼眶撑开,仔细的瞧了半天,随后便让她伸出舌头。 这女子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双修还有不同的花样,伸个舌头而已,很多客人都提这种要求。 莫古青观此女的舌苔暗黄中还带着几处黑点,眉心漆黑眼白混种,气息似有若无,仅凭着一些丹药勉强吊着气,在中医理论上来说这叫病入膏肓。 随即莫古青说了几个穴道让女子自己摁一下。 没想到这女子居然对人身体的穴窍了如指掌,这也难怪,双修之术最需要运气通穴,老鬼别的可以不教唯独这穴窍需要让这些鼎炉们背熟。 当女子摁住肋下三寸一处气府时直接一声惨叫,门外姑娘都听得胆战心惊。 莫古青问旁边的两位姐妹:“你们认得穴窍么?” 姐妹两个摇了摇头,显然是还未走出双修的第一步。 莫古青看着面前的银针犯了难,眉头紧皱。 那女子看了半天倒觉得好笑,颇有一番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公子不就是施针么,我们姐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 的确,莫古青要用针,只是有几处穴窍比较私密,他也不太好意思直接用针,听了女子的一番话莫古青没由来一阵羞恼:“说的就跟老子没见过女人一样,床上趴好了!” 得嘞,一来一去妥帖了。 十几根银针在女子的脚底、肋部和小臂处中扎了下去,女子的第一反应是疼,接下来便是畅快。 老鬼走双修,必然需要封闭一些气穴,莫古青用针的地方就是被老鬼封闭的气穴,女子气若游丝便是这些气穴常年拥堵导致的血流不畅。 顺着银针有黑血从穴窍中涌出,黑血中掺杂着毒素,并不是女子本身的毒素,而是老鬼采集了女子的精魄之后又渡输给女子他自己体内的阴毒。 当黑血变成鲜红的时候女子感觉到神清气爽,似乎自己又年轻的几岁。 用完针之后莫古青写了一份药方交给两姐妹,药方上有女子的姓名以及用药的频次。做完这一切之后莫古青喊道:“下一个!” 女子此时的面色已经比刚进来的时候好了许多,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莫古青,似乎还想要他再多扎几下。 莫古青摆了摆手,女子走的摇曳生风。 女子刚一出来众姐妹就围了上去,女子大大方方的说了一句:“没啥,就是有些疼。” 这句话没能让后面的人宽心,倒是一颗心揪的更紧了。 当第二位女子进来的时候,两姐妹中妹妹那位出来说道:“就留下六个,其余人先回吧,明儿早上再来十二个!” 几十名女子听得不可思议,那位鬼宗主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叫了四个姐妹,这位宗主一天就要十二个! 第二人也是颤颤巍巍走进去一身舒畅走出来,其余人等也皆是如此。 可怜两位小姑娘急急忙忙抱了几十床床单,毕竟沾了血便不能再用了。 八人都医治完毕之后,莫古青伸了个懒腰感觉一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原来外出行医是这么耗费体力的事情,早知道明天就不要十二个人了。 两姐妹善解人意,一人帮她按着肩膀一人帮他捶腰,莫古青虽然不想把她们当成婢女看待,但是这种级别的受用还是可以有的。 二姐妹虽然看不懂,但是知道他是在救人。 这位新宗主的“双修”法门很快就在几十位姐妹堆里传播开来,以至于明日定好的十二位都有些跃跃欲试。 直接飞过去 一连忙了数日,终于将几十位女子一一诊断完毕,这些女子自然也知道了她们所认为的“双修”其实是在治病。 由此便对这位莫宗主感恩戴德。 只是这其中有半数以上的人都被莫古青“特别照看”了起来,衣食住行都必须是一个人,但是可以隔着窗户跟别人说话,若是说这位宗主有心宠幸这人数也太多了些。 况且这些女子不都是年轻貌美,有几人已经算得上人老珠黄了。 其实这些女体内除了阴毒之外还染上了风月场所及其普遍的花柳病,本着尊重病人隐私的原则莫古青没有多言,况且在莫少侠眼中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病。 至于她们体内的阴毒,大多数都是可以解的,只不过是各自都或多或少内脏器官有些损伤,中毒不深的可以慢慢调理会来,病入膏肓已有衰竭症状的好歹也能活个十年八年。 更何况这些女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无药可救了,她们只知道自己已经解毒了,解毒之后便可以活下去,活下去就会开心,一开心便会青春焕发。 正如医师们普遍颂扬的那样,人体本身便是最好的医生。凭借积极向上的乐观态度再顽固的疾病都有康复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之后莫古青老怀安慰,两位姐妹却有些扭扭捏捏的在莫古青眼前晃悠。小女儿的心思莫古青不是很懂,但是近几日他看的出来,这俩小姑娘对一件事情特别感兴趣。 “你们两个,想学医?” 姐妹二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几日之中姐妹二人从刚到宗门时的惊恐万分,后来便心思稍定,最后就是整日开怀大笑,而且与谢鹏程和晚云打成了一片。 前一日还想着跟晚云学剑,今日便想跟莫古青学医。 学剑很好理解,哪个少年没有一个江湖梦?可是学医,不但要吃苦受累,而且费力不讨好,一但诊错了病情或者用错了药便有可能被扣上庸医的帽子,自此永世不得翻身。 “学医很苦!” 两位小姑娘连连摇头表示不怕,她们是真的想学医。她们从那些被医好的女子眼中看到了幸福,之前在老鬼门中姑娘们就像是活死人,现在到了修罗宗,一个个脸上都有了笑容,有了笑便有了生气,有了生气便有无数种可能。 看着别人幸福两位姐妹就很幸福,她们也很像在自己手底下能有更多幸福的人,所以她们想学医! “但是我没时间教你们。” 一句话就给两个小丫头浇了个透心凉,妹妹是个多愁善感的脾气,低着头居然啜泣起来,姐姐也是一脸沮丧。 “你们要真的想学医那就看看这本书。” 我说你莫少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就这么逗两个小孩子有意思么?逗哭了你开心了?不用哄么? 其实,莫古青不是存心逗弄。而是要试探二者的心意,对于两位小姑娘而言,她们的心意都在脸上,在被蛇女调教出心机之前这种心意便无比的真诚。 既然试探出了心意那便不用再做其他无用功了。 二姐妹的脸色多云转晴,可晴不过一瞬,这本书上写的啥?不识字啊! 这便是莫古青说的,学医是很苦的,你想学医就得先学字! 二姐妹眼巴巴的看着莫古青,莫古青吹着口哨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屋子,让老子教你们识字?甭想! 至于那本书不是什么医家圣典,而是阮小七的笔记。 在这上面莫少侠还做了一些涂改,这件事情还导致莫少侠被袖剑戳了好几个窟窿。 笔记还夹杂着几页莫少侠的记录,字写得比阮小七好看,只是在每一页的右下角都画了一个绿王八,旁边还有一个爪印,爪印是吱吱的爪印,绿王八自然是阮小七的杰作。 至于前面被涂改的一些内容阮仙子也没改回去,这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一本笔记,自然不会从基础的理论入手,而是记载着病患的病情特征和药方,后面还有跟病记录。 不明白怎么把脉,也不识得药性药理,更不知道药草形状,二位小姑娘越往后才越能理解学医是很苦的。 学识字不难,整个修罗宗说是找一位夫子出来不容易,找几个识文断字的很简单。 不会把脉也好说,姐妹两个没事就互相把脉,先把对方的再把自己的,各自把不同点记录下来。 一听说宗门里有人咳嗽风寒两位小姑娘便风风火火的跑过去,你争我抢的轮着把脉,莫少侠把脉只是片刻功夫,这俩小姑娘一摸就是半个时辰。 摸完之后二人眉头紧皱,可怜那位伤寒之人还在等着她们下结论,最后二姐妹一起摇着头走出房门,根本就什么都没瞧出来。 虽然她们不理解脉象,但是她们会记录,从记录中找到一些相似与不同,就通过这水磨工夫走进了中医的门槛。 不理解药草药性,她们便从宗门的仓库中去找那些有记载的草药,虽然引剑大陆没有什么医学典著,但是一些记录草药药性药理的书籍还是有的,对比这些入门的书籍,再结合笔记的记载,二人开始便琢磨着用药。 从那以后两位小姑娘就经常跑到山上去各自采一大筐草药回来,最后再筛选哪些是草药,哪些只是相似的杂草。 甚至为了弄明白药性药理,她们还会亲自试药,若不是蛇女舍得拿出一些灵丹妙药来,怕这两位小姑娘早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再往后引剑大陆就出现了两位医女,上门问诊不收钱财,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会有误诊,也有用药过猛的情况。 久而久之二位女子都有了自己的后代,这群人就行成了一个医族世家,也叫圣医族。 那本笔记就成了剑道大陆上第一本医家圣典。 莫古青则成了圣医族的鼻祖,只是莫少侠的雕像背后居然还调绘了一个女子,这位女子的容貌两姐妹没见过,反正是怎么漂亮怎么来,最后却发现雕出来的画像跟两姐妹很像,原来她们才是最漂亮的人。 很久以后忘了这段故事的人看到雕像,还以为这位鼻祖本身就是个阴阳人。 蛇女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都在感叹,说是给我找个帮手,最后给自己找了两个医学传人。 不提这些后话,且说引剑大陆现在的情况。 在一段腥风血雨之后,引剑大陆终于变成了莫古青想要的世道的雏形。 赌场依然有,青楼也还是有,只是动辄赌上身家性命的没了,倾家荡产的也少了,青楼女子逐渐的跟普通女子有了差不多的社会地位,也是在做生意,不过是皮肉生意而已。 拐卖人口的勾当几乎杜绝了,他们想了一个新的主意——招募。 我不拐卖你们了,你们要是真的靠自己活不下去自己来找我,我们帮你们“介绍”下家,收取介绍费。 这种形式如果监管的好便是有利的,如果监管的不好便是无力的,当莫古青走后便将再回到以前的老路上。 正如莫古青所想过的,制度的执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执法机构。单凭修罗宗很难做到强有力三个字。 为此,蛇女的脖子上多了一块玉——薛家血玉! 有了这块代表莫古青身份的薛家血玉,引剑大陆上薛家的势力都可以为蛇女支配,一个剑圣家族,自然当得起强有力这三个字。 不过蛇女不太喜欢脖子上这块玉佩,她更喜欢腰间的莫字令牌,修罗宗内能有莫字令的目前只有一手之数,莫古青走了之后莫字令的审核发放之权便交到了蛇女手中,即便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荣誉,在蛇女看来却价值千金。 修罗宗是莫古青的宗门,但是只有持有莫字令才算是莫古青的人。 蛇女有一块,野狐有一个快,出人意料的是糖糖也有一块。 这位不知道活了多大岁数的“少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便带着宗门一起投靠了修罗宗。 谁知这位小姑娘刚投靠过来便立了大功,她提出的“招募政策”算是很对应的解决了莫古青和蛇女头疼不已的人口贩卖问题。 只是你刚一投靠过来就能想到这个妙计,不得不让人以为你是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了。 不论如何,糖糖的加入都算是给修罗宗注入了很大的助力,庞大如薛家都需要招贤,莫宗主自然也需要招贤,不但招贤还要礼贤下士。 似乎是把引剑大陆的后事都交代完了呢,莫古青是不是该走了? 他确实是要走,可问题是怎么走?来此这么久都没听说过有类似剑道大会之类的选拔,莫古青本来是不想问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如何才能离开。 听了莫古青的问题,蛇女和野狐脸上的表情就是:不会吧,你不知道怎么离开? “不知道啊。” “直接飞过去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没错,就这么简单!直接飞过去说明必须达到御剑道的修为,只要是御剑道以上便可以入转剑大陆。如果想带人飞过去呢?也行,只要你带的动想带多少带多少! 前提是你不能是从高等级大陆退下来的,必须是刚从启剑大陆升上来的,不然的话各大家族直接派人把子弟都接过去就完了,还有谁会留在引剑大陆? 于是,莫古青带着晚云和谢鹏程便御剑而去。 转剑大陆啊,最低也得是御剑道么? 半城周家 引剑大陆与转剑大陆之间有一道剑阵。若是走陆地的话便会降下万千剑雨,剑雨刚刚好是御剑道修为剑仙可以抵挡的威力。 若是御剑而过的话便不会触发剑阵。 自然不会有哪些吃饱了撑的剑仙没事干直接走地面,况且能御剑干嘛还要走的? 莫古青刚吃饱,所以他御剑而过。 一入剑阵,便有两道虚剑迎面而来! 不是说不触发剑阵么?怎么还会受到攻击? 您莫大剑仙不用触发剑阵,可您还带着俩能触发剑阵的拖油瓶呢! 关于此事蛇女与黑狐提都没提,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两剑不值一提,情况也确实如此。 两柄御剑道修为的飞剑,莫少侠只需要抖抖手腕就能震碎。 就在莫少侠要出手的时候,谢鹏程摁住了他的剑柄:“姐夫,看我的!” 吆喝,两三个月不管你又长进了?不还是转剑道么?装什么大尾巴狼。 谢鹏程此时却是信心满满,你们以为他与晚云整日腻歪在一起是谈情说爱呢?人家在练绝招! 自然也是顺带着谈情说爱,不过一支糖葫芦的事儿。 谢鹏程手持春寒一剑而出,四面冰镜便出现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冰镜看似静止,仔细用剑元去分辨却发现是在不停的变换方位当中。 困龙锁?那接下来...... 没错,接下来就是晚云!惊鸿剑出鞘,晚云的身影出现在四面冰镜当中,她身形运动比冰镜还要快些,远远看着就像是粉红色的彩带,翩若惊鸿! 惊鸿剑气经过冰镜的反射与叠加,发挥出了倍于转剑道修为的威力,两道粉红色剑气与两柄御剑道虚剑互相碰撞,各自烟消云散。 乖乖,组合剑技! 虽然二人不能像莫古青这般同时使用多把灵剑,但却能将莫古青曾经施展过得绝招各自死记硬背下来反复练习。 组合剑技最大的要求便是配合一定要默契,最好是能心意相通,二人在一起训练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默契程度自然不必多说,只要是两人都想着糖葫芦那便是心意相通。 然而,最让人叹为观止的还是二人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体悟到两把剑意的精髓,最主要的,要施展这两种剑技必须达到一点——转剑道极致! 莫古青能够施展出困龙锁和离洛鞭法是因为在九州大陆长时间的感悟,至于转剑道的极致则是他在铸造小奴才时的训练。 这二人才算是刚刚启剑的新人,算年龄只有十三岁,在没人旁人任何指导的情况下仅仅只是看了一遍练了半年就能够达到如此的程度,只能说明,剑圣天资果然非同凡响! 不过看二人施展完之后的窘态,莫少侠稍微心理平衡了一下,再天纵英才也熬不过剑元不足啊。 但这一招只要能够施展出来,碰到合一境以下的剑仙可敌可杀,碰到合一境的剑仙可逃,碰到合一境以上的那就...... 哪会有憾山境剑仙对着两个孩子出剑! 莫古青两只胳膊一边夹着一个通过了剑阵。 转剑大陆! 刚一落地,三人就感觉身心舒畅,空气似乎逗都比引剑大陆清新一些,一是因为人少,二是因为转剑大陆是有名的和平大陆,杀伐这种事情几乎看不到。 转剑大陆人少,算是合一境以下人数最少的大陆,原因很好理解。 能入转剑大陆的要求就御剑,御剑道本身就是剑道修为的一处分水岭。也就是说,从御剑道开始剑修的基数就开始急速便小。 然而转剑大陆少有宗门,一般能够进入转剑大陆的人都是朝着承剑大陆去的,很少有人因为进入了转剑大陆便磨平了雄心壮志。 因为没有宗门便少有奴仆,奴仆少了便少有人烟,从承剑大陆开始,宗门的奴仆数量便开始增长,剑修的数量便下降,到了水中月大陆,奴仆的人数便多于了剑修的人数,到了空中楼,奴仆与剑修的比例达到了八十比一,八十个人伺候一个人,可怕吧。 并不是说一个人就真的需要几十个人在身边,而是空中楼大陆的人也需要吃饭,也要有生活必需品,那就需要大量人口从事生产。 这并不是说水中月大陆的剑仙就会自己从事生产,而是因为水中月大陆剑修数量比空中楼多的多,所以比例才会均衡。 在转剑大陆,十里草原见不到一户农家是常事,这便是所谓地广人稀。 转剑大陆的占地面积跟引剑大陆差不多,人口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不希才怪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承剑大陆,那可真的是寸土寸金。 大大小小的宗门林立,宗门需要土地,商业也需要土地,没有宗门的人土地便少之又少,因此在承剑大陆上不是高屋建瓴就是一排排低矮拥挤的小房子。 不论是哪一片地带都呜呜泱泱挤满了人。 莫古青带着两位小剑客在转剑大陆走了几十里地,终于看到了一处凉亭。 转剑大陆因为人数不多,所以人口都集中在了一个城市之上,名曰周城。 三人歇脚的这处凉亭也姓周,甚至是他们歇脚的这片草原也姓周,刚刚踏过的一条河也姓周,不用问,这个周家肯定就是转剑大陆最大的世家了。 转剑大陆一半都属于周家,另一半则是公共区域,您没事儿可以踏青,也可以郊游,更可以隐居,总之人们的生活节奏很慢,而且很恬淡。 既然是踏上了周家的领土,那自然要去拜会一下城主。 实际上,凡是进入转剑大陆的人第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去往周家送一份见面礼,不是说周家是豪强雁过拔毛,而是周家喜欢回礼。 这些人送到周家的无非是金银财帛,周家回的最起码也是天材地宝。 占着这么大片土地,周家怎么会缺了这些东西,光是矿场就有七八处,盛产宝贝的洞天福地也有一处,名叫周园。 很多人都梦想着进周园去碰碰运气,但这周园并非是想进就能进的,即便是周家子弟都不得随便进入。 周家虽然只是在转剑大陆,可地位一点都不比水中月大陆中的宗门低,毫不客气的说,水中月大陆家族之人来到此地也得看周家的脸色行事,因为周家,很强! 莫古青没有寻宝的心思,所以也就没打算去给周家送礼。 但是寻宝对于谢鹏程和晚云来说确是诱惑力极大的一件事情,两人即便是从修罗宗后院里挖出来一块破陶瓷都能兴奋半天,何况是脚下全是宝贝的周园。 然而,二人还是抑制住了这个躁动的想法,不是他们的自制力有多强,而是谢鹏程的姐姐,那位谢婉君小姐也在转剑大陆之上。 日前谢鹏程给他姐姐写了一封信。 谢婉君拿着信纸仿佛自己见到了鬼! 她才刚入转剑大陆不过一年的时间,也是月前才突破了御剑道进入转剑道,而她启剑已经九年了,这位弟弟虽说是有剑圣天资,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便已经是御剑道修为,这也有些太恐怖了吧。 随着信里内容的深入,谢婉君知道了御剑道的并不是他的那位弟弟,而是那个小铁匠。 这更让谢婉君摸不着头脑了,即便是她嘴上不说,可在心里莫古青就是个确确实实的废物。 剑圣天资的弟弟可以这么快的进入御剑道,,她即使是吃惊些可还是敢相信的,因为剑圣宗门中也有子弟小小年年就入了转剑大陆,这些人之中后来达到的最低境界也是合一境,而且是只有一个合一境,其余基本上都是憾山境的大剑仙。 这个莫古青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入御剑道她是万万都不信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岂不是比弟弟的天资还要好? 剑圣天资之上是什么?超剑圣天资? 谢婉君心里一万个不信,但是却有第一万零一种声音让她相信。 莫古青的所作所为她有所耳闻,关键是薛家居然对此人下了招贤令! 宝宝不信,宝宝又不得不信,宝宝心里很纠结,最后宝宝得出一个结论:此人必是走了邪门歪道,即便是境界突飞猛进,却终究不会走的太远! 既然人都已经来了,那一切的猜测便都没有了意义,只需要见一面便知道虚实了,于是谢婉君给谢鹏程下了道命令:到了转剑大陆先在芳园会合! 芳园是隶属于谢家的一处别院,虽然转剑大陆一半都姓周,可各大宗门都会在这里置办一些房产以供子弟暂住。 有权有势的就能得一处山清水秀的院落,稍微差一点的即便是在城中也还算有个歇脚的地方,比那些无依无靠的要强得多。 芳园不但是山清水秀,而且占地面积广阔,园内常年都有几十个丫鬟下人婆子打理,谢家子弟从宗门到分家住在芳园内的最多也不过双手之数。 如今更是只有谢婉君一人,另外还有两个分家的子侄,谢婉君一住进来二人便识趣的搬了出去,因为听说这位大小姐不喜欢被打扰。 莫古青就要见到他一直都“苦苦暗恋”的梦中情人了,说实话心里还有些小激动,即便是他已经记不起那个女子到底长啥样了。 莫古青想着如果一见面那姑娘便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大转弯,莫少侠只需要挥一挥手,在下早已心有所属。 想想就替以前的自己解气! 芳园芬芳 莫古青歇脚的凉亭离着芳园不太远,走路的话大概四日的脚程,路上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三人对于见谢婉君都不太热衷。 谢鹏程其实还是很想念自己的姐姐的,毕竟六年没见面了。可他更想着跟晚云能有独处的机会,二人在一起是要继续修炼绝招。 修炼绝招的时候顺便再山盟海誓一番。 谢鹏程知道,在莫古青这里他和晚云不会被打扰,可若是到了姐姐那儿便又要被管教一番了。 晚云不太想去芳园。对于很多人而言赤焰堂算是个庞然大物,也是个豪门。可在真正的豪门眼里他们只是不入流的宗门,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幸运鸟敢堂而皇之的斩杀十九鹰。 莫古青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个女人。 晚云与谢鹏程趁着这几日功夫跟莫古青学会了上山捉鸡下水摸鱼,用海晏葫芦里的佐料调出味儿来别提有多香。 谢婉君也不太着急,一共才派出三波九个家丁携骏马去寻一行三人。 终于一位老仆发现了谢公子的踪迹。 “三公子啊,你可教老奴好找,快上马吧,姑娘可等急了!” 谢鹏程哦了一声翻身上马,主仆二人其实谁也没见过谁,就指着腰间的腰牌相互认识。 到了芳园,便闻芬芳。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百花烂漫的时节,芳园内又种满了鲜花,鲜花的品种和颜色都是经过仔细挑选搭配的,花香怡人却不呛鼻。 谢鹏程三人先在老仆的带领下各自到房间洗了个香汤浴,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去见那位谢婉君姑娘。 虽说是骨肉至亲,谢婉君离家的时候谢鹏程还是个七岁的小鼻涕虫,现如今个儿也长高了,一身嘟嘟的肥肉也不见了,乍一看上去还挺英俊威武。 莫古青不但换了新衣服,还在丫鬟的服侍下理了鬓角,刮了胡子,露出一张坚毅中带着俊朗的面庞。 谢婉君坐在椅子上正在削一个梨子,莫古青瞬间被这一双纤纤玉手给吸引了,她的手指居然跟琴风一般长。 见了谢鹏程,谢婉君先是一阵惊喜,而后就有些欣慰,不愧是谢家的未来,成长之快令人咋舌。 随后便想到了那个莫古青,人呢?去哪儿? 四处巡视一番,莫少侠居然坐在正堂上将谢婉君刚削好的梨子啃了一半,挺甜。 谢婉君顿时恼怒,这位谢家大小姐虽然有一双世间姑娘都羡慕的长手,可削梨子这种事情却不常做,针织女工更是从来都没有碰过。 因为自己弟弟的到来才破例削了一个,谁知本姑娘废了半天劲削好的梨子居然让这小子尝了先。 谢姑娘还未说话,莫古青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仔细一瞧,这位谢婉君姑娘不但手指修长,睫毛也很长,两颗似宝石般明亮的眼珠,肌肤散发着如玉般的光泽。 这可真是一位玉人啊! 只是人家谢姑娘是让你感叹的么?人家是生气了。关键是生气的理由是一只梨子,再也没办法还原的梨子。 谢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的剑便动了。 莫古青本身的眼神是呆萌呆萌的,当他发现谢婉君剑动的一刻,整个人忽然散发出一股气势。 这股气势没有太多的凶狠,却无比的雄浑,给谢婉君的感觉就是——君临天下! 在这股气势之下,谢婉君居然有了退意。 虽说是心生退意,可谢姑娘也是要面子的,于是她娇躯一震:“谁允许你坐在上面的?” 莫古青混不吝的性格又一次得到了证实,他看了看左右,然后指了指自己说道:“问我啊?” 废话,拢共就四个人就您老一个人坐着不是问你是问谁? 莫古青很不客气的说道:“你给我找个地儿,别太靠下,我怕你们姐弟俩一回儿要站到外面去。” 瞧您这意思,谢家芳园这个主坐除了您还没人能坐了? 这事儿还真的就是这样! 莫古青是谁?小铁匠一个,修罗宗宗主,可他还是薛家招贤令的对象,按照地位来说相当于薛家的嫡系子弟,将来最差也是个供奉。 谢婉君呢?谢家的嫡女,谢家是薛家的属臣,你这谢家的嫡女见了薛家的嫡系是不是得矮一头? 谢婉君万万没有想到他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而且是裹挟,之前唯唯诺诺连个竹蜻蜓都不敢亲自送到她手上的小铁匠何时变得如此胆儿大了? 更为关键的是即便知道他这是在耍无赖却还拿他没什么办法。 莫古青在亮明身份之前,谢婉君可以对他出手,亮明了身份之后二人的关系就不一样了,谢婉君敢对莫古青出手那谢家就是对薛家不敬。 何况,谢婉君出手也没有必赢的把握,必输的把握倒是不小。 谢婉君脸色阴冷:“你不是他!” “他是谁?你有情郎了?小谢子,从今天开始你姐夫就不是你姐夫了哈!” 莫古青当然知道谢婉君的意思指的是什么,谢鹏程年纪小,看不出来莫古青与之前有多大的变化,谢姑娘可是足足认识了莫古青十六年,甚至在小的时候二人的关系还很不错,只不过后来渐渐长大,明白了男女有别。 再往后莫古青便流露出了爱意,使得这位谢小姐更是敬而远之,便慢慢的疏远了感情。 虽然后来疏远,可总角垂髫时的印象还是有的,当时的那个小铁匠跟面前之人天差地别,若说是换了一个人都不过分。 谢鹏程一听说莫古青不愿意再给他当姐夫了,瞬间就抗议了:“姐夫啊,虽说你在启剑森林里被一个东西砸伤了脑袋,可我姐是你亲媳妇你不能不认啊!” 这话说的,挺高明。 一是说莫古青在启剑森林有一段离奇的经历,既然是被砸到了脑袋便有可能造成一些内部的创伤,比方说失忆啊,突然变了一个人啊等等。 二是说这梨子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谢三少认定的姐夫岂是说变就变的,真是这样那我姐多没面子! 谢家小少爷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而他那位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脸上却是红一阵白一阵了,谢鹏程会说出这样的浑话在她看来都是那位莫少侠的挑唆。 听说这小子经常带着弟弟去逛青楼,看来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莫古青认为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的顶着,我自岿然不动你能奈我何? 谢婉君当然奈何不得他,但却能奈何的了另一个人,晚云小姑娘。 于是她便对晚云说道:“赤焰堂在文城自有住处,芳园地界小,容不下闲杂人等!” 说这话自然不是针对晚云,而是针对莫古青,闲杂人等自然也是说给莫古青听的,可莫少侠是个顺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这小丫头是我带来的,就留在府上!” 莫古青能不能再芳园当家,自然是不能的。可话说出来算不算数呢?应该是算的。 原因还是那一条,谢家不能驳了薛家的面子! 莫古青有时候都替这谢家活的累,好好的水中月大宗门非要依附薛家,现在好了吧,大树底下好乘凉,蚊子多了咬的肉疼。 晚云小姑娘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听明白了谢婉君话的意思,却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自然就把这一切都当做了冲着她来的。 小姑娘跑的多快啊,谢鹏程三步并作两步好说歹说才劝了下来。 谢鹏程也没有说啥宽心的话,可晚云自己想明白了。 你那个姐姐刁蛮由你姐夫来治,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就治你,这样你们谢家不就被我们两个给制服了,想明白了这个,晚云一步一摇曳的回了自己房间。 谢鹏程看着这个背影,觉得扭起来真丑,幸好是没说出口。 得了,正堂里就剩下俩人了。 莫古青在桌子上吃梨喝茶摇扇子,谢婉君在下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干瞪眼。 莫古青看着这个比他还小四岁却苦大仇深的小姑娘,心底很是一番畅快,可畅快之中又有些心疼,估计是之前的小铁匠的记忆在作怪。 于是,他便决定不再戏弄这个可怜的姑娘了,龙骧虎步的离开了正堂。 谢婉君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甩着袖子就跑到了谢鹏程的房间里。 谢婉君拧着谢鹏程的耳朵整整转了三圈,谢鹏程觉得这才是他亲姐,下手还是这么“温柔”。 “说,你跟那个小铁匠在启剑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鹏程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啊,你最好对你男人客气点,他在森林里活吞了一条蛇!” “什么?” 这句话有点像是胡说八道,可谢鹏程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而且老祖曾说过,这孩子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吞的是什么蛇?” “忘了,好像叫什么八...什么大蛇。” “八岐大蛇!” “怪不得,怪不得!” 谢婉君一屁股坐在床上,八岐大蛇是启剑森林最为凶狠的妖兽,水中月大陆里那些长老都不敢轻易招惹,这莫古青居然把它给活吞了,难怪修为一日千里。 谢婉君满脑子都是莫古青为何像是变了一个人,又为何境界高深到她都产生了惧意,然而她却忘了思考为什么几人会出现在八岐大蛇的领地! 谢家子弟都是到长背猿猴的领地为止,哪有人敢继续深入,而且是深入到大山深处还能平安无事的出来。 她也忽略了谢鹏程说的话前半句是“你的男人”。 洛雨剑法 莫古青一觉睡到了大天明。 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了阮仙子,也梦见了曹小蛮,莫古青已经在剑道大陆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他知道时间轴上两座大陆是十比一,可莫少侠是真的一年多都没有见二人了啊! 因此,昨晚做梦的时候,他扶了墙。 一大早上就听到芳园里挺热闹,多数还是女子花痴般崇拜的声音。 莫古青匆匆洗漱一番,见外面花园里几十个的婢女围在一起,中间有一位长得倾国倾城的——男子。 姓周名枉生,周家的一位公子。 周枉生穿了一件白色的仙袍,那气质看上去居然比谢婉君还要妩媚。 倒不是说他行事很娘,只是那粉唇嫩眉,真的比女人还要美。 周家势力很大,高手很多,然而家中的子弟只习一种剑法——洛雨剑。 刚才周公子便是在花园内耍了一套洛雨剑,正值樱花盛开的时节,莫古青眼前便出现了落英缤纷的唯美画面。 周枉生练完一套剑法之后谢婉君拿着一块鸳鸯绣帕帮他擦了擦汗水,莫古青瞬间感觉来者不善! 没错,正是谢婉君请来的救兵! 别以为周小公子长了一张女人的脸便是一个小白脸,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合一境大剑仙,走到哪儿都是万千少女追慕的角色。 可这位周公子偏偏对谢婉君一见倾心,曾经不止一次表达爱慕之意。 谢婉君一直以主修剑道不得为儿女情长耽搁为由拒人于千里之外,虽说周枉生长得眉清目秀貌似忠良,可谢婉君心里还是喜欢有男子气概一点的。 长得这么“柔美”的自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像之前小铁匠那般唯唯诺诺的自然也被她排除在外。 周枉生昨夜收到了佳人的邀请,今日一大早便赶来了芳园。 显然是谢婉君昨日心意难平,也存在了试试莫古青深浅的意思,这里面有没有些故意让莫古青吃醋的意思便不得而知。 从她那个替周枉生擦汗的动作来看,似乎也是有的。 二十郎当岁的青年,普遍的对女人就免疫力低下,何况是自己苦苦思慕的女子,经谢婉君这么一柔情似水,便是让周枉生豁出这条性命去他也心甘情愿。 莫古青的花花肠肠顶这两人加起来还多,此时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阁下请慢!” 莫古青假装没听到,跑的比之前还更快一些。 周枉生哪里会想到他在这转剑大陆还能被人置若罔闻的道理,一个翻身便来的莫古青身前。 “你谁啊?” 说话之人的声音有些稚嫩,却还带着沙哑,显然还是在变声期,谢鹏程无疑。 周枉生转头看去,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于是便说道:“想必这位就是谢三少了,在下周枉生,幸会幸会。” “崩想必了,我就是谢鹏程,芳园现在的当家,你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儿啊?” 周园现在的当家的?谢鹏程无意之间便给自己长了一辈,想必是受了昨日莫古青一席话的启发。 无论是在哪个大陆之上,家中女子的地位都要比男子低一些,只能说是普遍现象,薛大姑娘那种强悍的存在算是例外。 若是谢家只留下谢婉君与谢鹏程二人,那这待人接物的必然是谢鹏程而不是谢婉君,之前小还好说,现在谢鹏程正好十三岁的年纪,在那时候十三岁是真的可以当家,成家的都不少。 这谢家的当家之人,跟他平起平坐的只能是周家的当家之人,周枉生上面还有哥哥,再往上还有父亲,父亲往上还有爷爷,无形之间他与谢鹏程之间就差了几辈,脸上也就多了些不自在。 谢鹏程半大的孩子哪有这么多的心机,他只是觉得这么说更霸气一些。 这股霸气在谢婉君那边就叫侧漏了,谢婉君觉得谢鹏程的这一席话意思上没什么不妥,只是言语太粗鄙不堪,而且没有半点礼数。 于是霸气了三秒的谢鹏程就被谢婉君拧着耳朵原地又转了三圈。 被谢鹏程这么一搅和,周枉生倒有些脸上无光,看着莫古青说道:“想必这位就是莫公子了。” 莫古青微微抱拳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周公子了。” 人家那边都自我介绍半天了您这边还想必呢,合着根本就没仔细听人家说话一切都靠着想象啊。 周枉生此时便是恼羞成怒了。 先是被一个半大的孩子调侃,又是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轻视,莫说是周家的面子,难道周枉生的面子就这么不值钱? “听闻阁下少年豪杰,我周家最喜结交四方朋友,日后还请莫公子城里一叙。” “好说好说,备好酒席通知我小舅子一声就行了!” 周枉生被父辈们调教了接近二十年的养气功夫全没了,你打趣我周某人不要紧,谢姑娘还是冰清玉洁的姑娘,被你们这么乱叫以后还怎么见人? 周枉生眼底生出一丝杀意,手中宝剑嗡嗡而鸣。 莫古青其实就是想看看这位周公子的涵养到底又多深,看来也不算太有心机嘛,三两句就给挑起了肝火,怎的,还要在芳园里杀了我? 莫古青看着谢家姐妹二人,眼神有些期待,此时主人家不应该来一句住手,以和为贵之类的话么? 可姐弟二人同样眼神期待。 谢婉君本来的意思就是要用周枉生来试探莫古青,此时怎么可能出口阻止? 在谢鹏程眼里,这可是决定了他姐姐最终归属的一场战斗,而且他对莫古青有绝对的自信,因此还不忘捏了捏鼻子伸了伸大拇指。 莫古青想不想打这一架?他肯定不想打。 只要是动口,莫古青就赢了,只要是动手,莫古青就输了。这便是他与谢婉君的博弈。 周枉生已经动了,作为相互切磋而言,境界高的一方都不会先动手,可他知道他若是不动手莫古青一辈子都不会动手,所以他动了。 用的是洛雨剑法,秀剑一出便扬起了漫天的花瓣,莫古青横剑在前,挡住了周枉生的第一次出击。 周枉生是何人?周家的小公子,也是一位谦谦君子。 周家的子弟都是如此,即便是装,也得装成谦谦君子。 还从未听说过有周家人恃强凌弱的事情发生,如果周家愿意那样做,即便是谢家都得算是弱的一方。 周枉生是真君子,因此他这一剑用的是御剑道修为。 他不想以境界取胜,而是单纯的御剑道对御剑道,因为即便是同境之间也会有差距,刚开始进入御剑道和御剑道巅峰是两个概念,用一把普通的剑和一把神兵又会截然不同。 洛雨剑法是周家祖传而且唯一修炼的剑法,自然有也其过人之处。 但是这一剑,周枉生算是败了。 因为莫古青用的只是承剑道的修为,承剑道极致,剑道不可承受之重,挡下了周枉生的第一剑。 君子之争的第一回合,莫古青巧胜。 周枉生知道自己第一招便落了下乘,可他不认为是自己败了,他认为假如先出手的是莫古青,他也可以以承剑道的修为抗住御剑道的一剑。 于是,他出了第二剑,准确的说,他用的不是剑,是花瓣。 一片花瓣带着御剑道修为的剑气直逼莫古青的右手手腕,若是被这花瓣打中,莫古青就要当场废一只手! 莫古青有些惊讶,以花瓣为剑,很像他当初在寒池见到的那位一叶开天。 虽然两者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剑意已经到了。 而且这以花瓣为剑还有些通无的味道。 无剑道,天地万物都是剑,意念也是剑,眼神也是剑。 花瓣肯定算的上天地万物,可周枉生却不是无剑道,因为他只能驱使一片花瓣,这便是洛雨剑法的精髓只所在,落叶为剑! 为了挡住这一剑,莫古青一分为二。 一人挡住了周枉生的剑,一人挡住了那片花瓣。 周枉生通过剑元感应知道,其实只有一个莫古青,只不过身形太快,居然像是两人同时在抵抗。 这一次莫古青挡住周枉生,用的是转剑道,极致。 君子之争第二回合,周枉生再败。 莫古青挡住了周枉生的剑,却在思考周枉生的剑意。 仅仅以御剑道的修为就可以驱使一片落叶为剑,若是分剑道修为是不是可以驱使十片?那若是憾山境的修为岂不是真的是在落雨? 一位憾山境便可发挥出千万憾山境的威力,周家的实力岂非是相当于千万个周家? 这其中莫古青自然忽略了剑元的重要性,假设一下憾山境直至剑元枯竭可以出十剑,那这千万憾山境中只有十剑才达到了憾山的境界。 这也足够了,十剑齐出对方只有一剑抵挡,硬接憾山境的九次攻击,同等境界自然毫无还手之力,高一个境界也会身受重伤。 也就是说,周家的憾山境可以当做无剑道来看,当然,若是遇上货真价实的无剑道便没有胜算了。 可谁说周家最高境界只能憾山境呢?万一要有开天境的大剑仙岂不是可以战无剑道? 关键还是在于洛雨剑这门功法,居然有通无的剑意。 莫古青还在思考,周枉生的第三剑已至,然而这一剑却不算是君子之剑。 周园大开 周枉生的第三剑用的是分剑道的修为,而且还是一剑两叶三剑齐出! 以分剑道对御剑道已经算不得君子了,三位分剑道对一位御剑道更不能算是君子。 周枉生唯一君子的地方就在于这三剑并不攻击要害,只攻击手臂。 同莫古青刚才的想法不错,修为提高之后确实可以控制更多的树叶。 至于眼前的这三剑,莫古青却还是不太上心。因为他也出剑了。 羽音剑! 周枉生的识海中突然一片动荡,两片树叶直接被音符震成碎屑,周枉生握剑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虎口处有鲜血流出。 周枉生的第三剑不太君子,莫古青却一直表现的很君子。因此羽音剑只是震破了周枉生的虎口,而不是要了他的命! 君子之争第三回合,周枉生还是败。 自然,他还可以出剑,他的合一境还没有展示,可若是真的以合一境对战御剑道,那这第四剑无论结果如何,周枉生都是败了。 同道切磋,周枉生已经败的彻底,但若是生死搏斗的话,周枉生还是自信能够获胜。 倘若是周枉生真的会出合一境的一剑,莫古青便不介意直接废了他的修为,这还是看在前三招君子剑的份上。 周枉生若是敢第一次出手便是合一境,那他此时就是个死人! 即便是洛雨剑能够发挥出远超合一境修为的实力,但是只单纯的增加人数并不增加威力,对于羽音剑来说,一个合一境和十个合一境没什么区别,当然,这还是在莫古青掌控足够剑元的情况。 可莫古青的对手不是实实在在的十个人,真身就只有一位,只要杀了周枉生,另外那些树叶自然也就没了威胁。 周枉生还在犹豫要不要出这合一境的一剑。 莫古青神情漠然的等着他出剑。 这本身就是强者对弱者的藐视,直到现在,莫古青都是防守,还未主动出剑。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鹰隼,芳园的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莫少侠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斗志就这么被打破了,你要喊住手不能早点喊?莫少侠刚找到点感觉! 听到声音,周枉生便收了剑,因为来人是他的大哥。 周家七虎:叶、落、沙、明、天、道、开! 来人是周家老大周叶。至于这七虎之中为何没有周枉生的名子,不是他境界不够,而是因为他不是嫡出,是庶出。 周家七虎中上三流有四人,老大周叶是憾山境,另外三位分别是周落,周道,周开。 至于沙、明、天这三位都在分剑道的瓶颈中止步不前,岁数也均超过了三十岁,即便能够侥幸破镜也到不了憾山的境界。 周枉生的资质在周家子嗣中本来是最好的,二十岁的合一境,虽然是庶出,却比老大周叶还早了三年,可巧就巧在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周开是跟他同年入的合一境。 一门之中三十岁的分剑道都算是资质下乘,可见周家子弟各个都是天资卓著,二十岁的合一境放在四圣宗门也都是重点培养的对象,当然,四十岁的憾山境也算是少年英才了。 光是小辈之中就有了憾山境的剑仙,那这周家极有可能有开天境的剑仙坐镇,能够震慑水中月大陆宗门便不足为奇了。 只是如此强盛的宗门为何就愿意在这转剑大陆之中偏安一隅? 虽说只要是实力够了在哪儿立宗门都一样,可周家实力够么?最起码空中楼那四家比不上吧。 这就只能说明周家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大陆之中是个奇葩,是真的隐世世家。 周叶已经来到了二人的面前,先是瞪了周枉生一眼,然后对莫古青抱拳道:“敢问一句,莫少侠可是启剑大陆莫家铁匠铺出身?” 周老大不愧是老大,你不问他是不是薛家招贤之人,是不是修罗宗的宗主,却问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出身。您老这是在寒碜人呢。 莫古青双手插在胸前,回了一句:“周家可是需要兵刃?莫某人要的价你们出不起!” 得嘞,老子就是个打铁的,怎么着吧。 周叶知道他是会错了意,只得陪笑道:“公子莫怪,只是家里老祖非要这么一问,确实是有些唐突,既然确认无疑,老祖有请公子府上一叙。” 哦,你家老祖问的啊,看来你们家是真的却兵器,老人家为了家族操碎了心。 莫古青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胆子,直接回了一句:“现在没空!” 这臭毛病算是改不了了,总拿自己当天下第一,到了剑道大陆还当自己谁都能砍,瞪大眼睛看清楚,对面是憾山境!憾山! 哦,忘了,莫古青此时瞧不出周叶的境界。 瞧不出来总该猜的出来吧,你能看出来合一境,却看不透周叶,人家的境界不就明摆着了么? 莫少侠就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儿。 可这浑脾气让周叶犯了难,看老祖的意思是十分想见见这位青年才俊,却也不能仗着境界强掳了去。 即便是个普普通通的御剑道,周家都没做过这掳人的勾当,还是那句话,周家从来不仗势欺人。 人家不给面子周叶也没什么办法,最后说道:“既然莫公子对府上有所偏见那在下也不强求了,只是不日周园大开,莫古青若是有兴趣不妨也去试试运气。” 周叶说莫古青对府上有偏见,肯定是根据刚才周枉生与他的对峙来判断的,只是这周园,莫古青自从进入到转剑大陆以来,只要在有人的地方就能听到这两个字,难道还真的一处非去不可的宝地? 可这周园大开是什么意思? 周家人走后,莫古青在屋里闲着没事干,谁曾想谢婉君居然亲自端了一盒点心过来。 点心有四样,最多的一碟是绿豆糕。 绿豆糕是谢婉君最喜欢的糕点,小的时候莫古青还给她买过几次,只是莫少侠对之前的记忆没什么兴趣,自然也就不知道这绿豆糕的深意。 不仅送了点心,谢婉君还亲自沏了一壶茶。 莫古青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上午的时候还勾心斗角,现在就玩夫妻情深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莫古青从自己的葫芦里拿了一根银针,在四碟糕点上戳了半天,银针没发黑,看来是没毒。不对,有些蒙汗药银针是试不出来的,还是找个人试试比较好。 于是莫古青递了一块糕点塞到谢婉君口中,这在外人看来想必是两小无猜了。 谢婉君不明就里的吃了一块糕点,半天才反应过来,居然怀疑我下毒? 谢姑娘叔可忍婶儿不可忍,直接扭头便走! “等等,上午说的周园是怎么回事儿?” 一听到周园二字,谢姑娘又眼巴巴的坐下了,只听她说道:“周园大开的时候,你带我进去呗。” 原来是有求于我啊,那我得掂量掂量。 周园到底有什么牛鬼蛇神,居然连你谢大小姐的身份也要别人带进去?而且这个大开到底是什么意思? 经过谢婉君的描述,莫古青才明白了其中隐情。 周园是一处洞天福地不假,可并不能随意进入。 进入周园有两种方法,其一四位剑圣同时出手强行开启周园。 其二,周园会不定期的自行开启。几个月前得到消息,周园这一次开启就在这几日了。 因此各大家族都纷纷聚集在了转剑大陆,当然,最多的还是子侄辈,老一辈的人去周园寻宝,让人听着笑话。 若是没什么宗门或者宗门名望不高的老一辈散修还是不怕被笑话的,况且也没人会笑话,天上有可能掉馅饼的好事儿谁不想要。 进入周园有一个硬性条件,那便是至少御剑道修为,这对于能够进入转剑大陆的人来说都不算啥。之所以有这个硬性条件是因为里面比较凶险,光是不知名的妖物就不计其数。 这条规定便是防止一些像是谢鹏程这种投机取巧进入转剑大陆之人而设的,在周园里,御剑道以下根本就没有自保能力。 每次周园大开的时候死在里面的人都会达到三位数,御剑道以上,三位数的死亡率,除了周园本身的凶险之外,也可能是谋杀或者仇杀。 在转剑大陆上唯一可能出现杀伐的也就只有周园之内了。 周家有自己的军队,谁敢在转剑大陆作乱,杀无赦。 然而能不能进入周园之内还得靠运气,周园大开是不假,走进周园了也不假,可很多人在周园里转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在外面,根本就没进去。 那是因为在大门与真正的周园之间有一道迷障,有人可能碰不到迷障,有人可能直接突破了迷障,自然也有人可能直到关门的那一刻还在迷障之中。 周园大开,四大宗门的子弟都有不少人会涌入,可见里面宝物的诱惑力。 谢婉君认为既然莫古青受到了专门的邀请,那自然也有本事能够突破迷障,所以才想着要跟他一起去。 莫古青没有当即表示同意,因为他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进去。 谢婉君走了之后,久违的鱼微微姑娘——的神魂现身了。 鱼微微出现只是对莫古青说这周园他现在最好别去,也没有说任何理由。 经鱼姑娘这么一劝莫古青打定主意了,去! 热闹周城 周城,东西南北被厚厚的城墙包裹。 周城开间纵深均等,城头高耸威严,这在剑道大陆上有城墙的城头不多,城墙最大的作用就宣扬财力。另外,既然我有城头,那您各位剑仙便要步行进城,可千万别御剑飞过,我会不高兴的! 莫古青和谢婉君将芳园留给了谢鹏程,美其名曰不打扰他们两小二人世界。 谢鹏程便又学了一个词汇,原来你们俩是要去二人世界! 周城的当家人是周老太祖,另外周家有七子并称七虎,前面已经介绍过,四位家将号称四熊将,六位供奉并称六鹰犬,此外还有一只军队,名曰太平军。 别说,周家的城池军队还真是像模像样,城头有人巡逻,城下有人站岗,只不过不穿铠甲,兵器也都是清一色的长剑。 莫古青和谢婉君在远处望去,周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城门都有一趟长长的马车长龙,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日。 甭问,都是来周园寻宝的。 每辆马车上都插着旗子,旗子上面写着家族的名号,有的四五辆马车都属于同一家族,马车内坐一至二人,大多数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剑修。 在这其中没有看到谢家与薛家,也没有看到四圣其他的家族,并不是他们没有来人,而是都在郊外的府邸等候。 这些个坐着马车进城的子弟,除了少数在城内置有房产的豪门外,都是些不入流的家族,家族越是不入流,这些人越喜欢张扬一点,似乎我的马车更大,我们家就更强。 夹杂在马车中间的还有稀稀拉拉步行之人,有人虽年轻俊朗,可身上穿的与人家马车内的公子哥相差甚远,更有些满身粗布麻衣满脸胡茬的大叔也在其中。 寒门与散修。 像是莫少侠和谢姑娘这么郎才女貌绫罗绸缎却还步行进城的就显得格外扎眼。 莫古青就是这么个散淡闲人,况且他本来就是寒门,甚至得说贫寒人家,连门都算不上。 谢婉君自然有她的打算,若是坐马车谁还能看都她和莫古青走在一起? 周城虽然在城门口并不排查,可暗中有许多密探,若是遇到可疑之人便要重点盯住,莫古青算不得可疑之人,但却是贵人。 前几日,周叶在芳园内没请到莫古青,回周家低着头跟那位眉毛都快把眼睛遮住的老祖禀报,老祖也不惊也不恼,捋着胡须说道:“不来,不来就对了,不来才像!” 啥就对了?像谁啊?老祖,我岁数小您老就别跟我打哈哈了。 别说周叶岁数小,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位老祖都还没出生,老祖的老祖,老祖的老祖的老祖都还没出生。 若不是周家那本残缺的族谱上最开头一个字写得是莫,周老祖都不知道自己家与莫家的渊源。 这件事情只有历任的家主口口相传,并没有留下任何文字。 整个剑道大陆从那件事情之后一直还保持的传承的莫家就只剩下启剑大陆的铁匠了,如今还是单传。 当年的渊源也罢,纷争也罢,仇恨也罢都随着时间的长河渐渐被家族忘却,此时就只剩下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如果论辈分的话在现在的周家,辈分比莫古青还要高的也就周老祖一人而已,周老祖的儿子都已经相继离世,孙子辈好像也都没了,现在在外面当家的应该是重孙子辈,这个重孙也活了两百多岁了。 莫古青进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周家的耳朵里,既然入了城,那我周家到底是请还是不请呢? 周家老祖没有明言,其实根据周家这群子孙的判断,老祖应该是想要邀请莫古青的,可当老祖听完周枉生与莫古青的三剑之后连连说:“打得好!” 这下众人犯了难,您老到底是要请人家还是要打人家? 其实周老祖的意思不是周枉生打的好,而是莫古青的应对的三剑好,这也难怪,当年的莫家人的天资,那都是站在山巅上看世人的,若没有那件事情,哪还有现在的四圣家族。 既然没弄明白周老祖的意思,周家人也就当这位莫少侠不存在了,我也不请你我也不打你,你若是来我们也礼遇,就当你是薛家的供奉,没毛病。 莫古青与谢婉君进了城,便看到马车长龙向着两边驶去。 周城刚一起进城齐齐的三排砖瓦房,每间地处不大,也就够马车上的主仆安置下来,这些是周城的经济安置房,就是为了每次周园大开的时候各小宗门子弟歇脚。 大宗门何去? 四圣家族的子弟自然是周家的座上宾,其余大豪门您在城里有房产您自个住,没有的您住到客栈里也行,住到安置房也行,您要是非得住到周家,上房没有了,客房还有些。 莫古青跟谢婉君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咱没地儿住,住客栈吧。 二人一连跑了三家客栈,最便宜的一千两一间,挑明了的打秋风啊。 这也难怪,周城客栈的生意本身就凋敝,不趁着这机会大捞一笔,往后的日子就只能吃土了。 一千两一间的还不是上房,能给您保证卫生就不错了,想住的舒服点啊,天字一号房,纹银五千两,不过您来晚了,上房都被包圆了。 哪怕再小的家族,几万两银子还是拿的出来的,引剑大陆上一个野狐宗不都能拿出壹贰拾万两银子去竞拍么。 莫古青能将就,谢大姑娘能将就么?应该是不能。 搭上眼一瞧,大街小巷的街头巷尾处有一张张草席,草席下面正是那些寒门子弟和江湖散修,莫少侠心思一动,咱们都是一路人呐,来挤挤。 莫少侠去挤别人,别人在挤莫少侠,谁呀?谢婉君。 莫少侠往那干草堆了一坐,就感觉到一阵清香酥软靠在了他的肩头,颇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意思。 城头上那个探子瞧出不对劲儿来了,薛家的供奉,谢家的小姐落魄街头了这还了得? 周家刚得到这个消息,一帮薛家的子弟先不乐意了,莫少侠是我们薛家的人,有你们周家这么待客的么?这群薛家子弟还都是些分宗,嫡系子弟也都没来,这也难怪,嫡系子弟这个岁数都是合一境的大剑仙了,他们也觉得再来挖宝丢人。 周老大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是我们周家不请人家,是莫少侠他不来啊! 不来,我不信,我自己去问。 于是一群薛家子弟左拥右簇推着莫少侠就来到了周家,周老大纳闷了,当初请您您不是不来么? 周叶猜不到莫少侠的心思那是因为对这个人不了解,现在莫少侠都流浪街头了别说你们周家,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请他他都去。 经此一事,薛家子弟看周家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莫古青在这帮人里面身份都算是最高的了,于是他便得了薛家在周家客舍里独一份的别院,有山有水还有花鸟。 谢姑娘算是周家的属臣,跟这帮薛家分宗的子弟地位差不了多少,本应该住在其余客舍的,可我们莫少侠发话了:“留在这儿陪我!” 你刚才不是演一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戏码么,现在老子发达了,请你住大别墅! 谢婉君温柔的回了一句:“好。” 周枉生一颗玻璃心都碎了。 谢大姑娘这角色扮演的还是真像,无论是红袖添香还是素手研磨都做的有模有样,虽然人家以前没做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不对,合着莫少侠不是要请人家住大别墅,是找了个免费的小丫头啊。 这也怪不得莫古青,谁让谢婉君当初在芳园搞了周枉生这么一出,如今有求于莫少侠,莫古青自然要“怜香惜玉”一番,这在圣人眼里叫什么来着——“礼,尚往来”。 谢婉君闲下来之后削了一个梨,眼巴巴的递到莫古青的面前,莫古青更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刀工不错,速度上也有长进,可这好好的一个大鸭梨您给削的只剩下梨核了让莫少侠怎么吃?谢大姑娘觉得,速度快了可不就得多削点,这叫礼轻情意重,关键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于是,在这份“厚重”的美人恩下,莫少侠踱步走出了院落。 谢婉君往椅子上一坐啃了一口梨子,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刚嚼了两口,谢大姑娘就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要掉了,这什么梨啊?这么酸。 像您这种吃梨子只吃一口的人来说,自然不知道梨肉与梨核的区别。 莫古青踱步走到了周家的正院,一路上都有子弟向他抱拳行礼,虽然不认识,可莫少侠还是一一还礼。 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可都看到下人眼里去了,都说四圣家族子弟嚣张跋扈,这不是挺彬彬有礼么,那之前周老大和周枉生说的岂不就是无端构陷? 来到了正院,莫古青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不和谐的物件——石磨。 石磨上还插着一把石剑,莫非这就是剑道大陆庭院装饰的特别习俗? 谁知此时,莫古青后脑勺上挨了一记暗算,是有人拿弹弓弹了颗枣仁。 不等转身,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何方鼠辈,也想窥探我周家的秘法?” 第一百六十七章 周家老祖 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个头比莫少侠矮两个头,莫少侠算得上英俊但还不能说是高大,比他还矮两个头的女子,也就比晚云高一丢丢了。 小姑娘身形瘦弱,眼眶很深,整个面颊都能看到骨头的轮廓。 看来这周家女子的伙食不太好啊,周叶壮的跟头牛似的,这小姑娘却瘦的皮包骨头。 正所谓真人不可貌相,虽然说看样子柔柔弱弱的,可境界不能算低,御剑道修为。 小姑娘名子就叫周丫头。 莫古青不认识小姑娘,但听她说话的意思肯定也是周家子弟无疑。 莫古青说道:“确实不知道,这磨盘居然还是秘法。” 周丫头嘴巴翘的比天还高:“你把你的手放上去试试。” 需要把手放上去,这石磨居然还是个传神的玩意。莫古青按照她的说法,一只右手放在了石磨上。哎! 有点凉。 仔细体会体会,它还是凉! 周丫头似小白兔般瞪大眼睛问道:“有没有看到什么?” 莫古青摇了摇头。 “比方说有人在练剑什么的。” 莫古青还是摇头。 这就奇了怪了,按道理讲只要是能够启剑的剑客触摸石盘都会引发一些感应,周家子弟看到的自然是洛雨剑法,至于剑意精髓则是各有领悟。 外人摸上去可以照自己的心境,有助于祛除杂念。 周家的访客几乎都要来摸一把石磨,但是摸完之后就众生苦相了,因为心境太杂,所以看到的东西就有很多,一多就乱,一乱反而又使得心境难以平静,故而这石磨是把双刃剑。 莫古青啥都没看到,难道这就证明他的心境澄澈透明么?反正他自己是不信的。 就在二人对话的时候听到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周丫头,不许调皮!” “老祖宗~~~” 你听这个小声音,听得莫古青骨头都酥了,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女子,这辈子都吃不了苦头。 老祖宗的身高比莫古青还要高一些,也不弯腰也不驼背,周丫头的小脑袋瓜刚好能靠在老人的腰部以上的位置。 莫古青知道,这位老人就是想要见见他的那位周家老祖了。 莫古青作揖道:“见过周老前辈!” 周老祖也不矫情,“自己兄弟,不必多礼!” 自家兄弟?您老可别折我寿了,虽然您看上去身子骨健朗再活个百八十年没什么问题,可就凭您能遮住眼睛的眉毛也足以证明是个几百年的老不死了吧。 于是莫古青说到:“老哥,借一步说话?” 刚开还嫌折寿这就喊上老哥了?莫少侠一下子就给自己长了好几辈啊! 周老祖点点头,往前迈了一步。说一步就是一步,这便是借一步说话! 莫古青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只觉得自己与那周老祖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空间之内,这个空间便是石磨。 进来的不是二人的本体,而是神识。 周老祖这一手看似轻巧,可在莫古青心里却对周家的底蕴认识又加深了一番,因为神识传意是开天境修为才能够达到的高度,能够开启一处神识空间,那周老祖的修为是什么? 周家老祖居然是无剑道! 怪不得可以不把水中月大陆的豪门放在眼里,周家居然有无剑道的高人坐镇! 进入石磨之后,周老祖似是变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变得年轻了。 他的神识居然只是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模样。 如此一来他喊莫古青小兄弟便情有可原了,从广义上来划分,咱俩是同龄人! 周老祖的第一句话便问道:“你这把小丫头,还没用过吧!” 一眼就认出了小丫头,不是无剑道还能是什么! 整个剑道大陆之中能识得小丫头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且还是隔着鱼姑娘的双鱼剑鞘,这位老祖是敌是友?若是冲着小丫头而来,此时此地莫古青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莫古青束手就擒了,因为双鱼剑鞘之中还藏着一位深不可测的高人的神魂,鱼姑娘此时还么有出现,说明这位周老祖似乎还没有恶意。 “小兄弟,听老夫一句话,在你开天境之前都不要让这柄剑现世!” 之前鱼微微曾说过,在进入水中月大陆之前不要使用小丫头,莫古青当时以为水中月大陆至少也要是憾山境,如今这位老祖居然说开天境之前都不要使用,莫非水中月大陆中都是些开天境的大剑仙? 上百个水中月的豪门岂不是说剑道大陆有几百上千名开天境,那这无剑道的人有多少?站在这个大陆顶点的四位剑圣又是什么境界?难道无剑道以上还有更加玄妙的境界不成? 其实做此考虑有些盲目,水中月宗门中有开天境不假,人数却不至于莫古青想象的那么夸张,不过有一点莫古青没有想错,仅仅凭借无剑道的修为是站不到这个世界顶点的。 九州大陆无剑道的李探花不也是打不赢白泽么。 可以断定,白泽在此也站不到这个大陆的顶点,最多只能是顶点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目前摆在莫古青眼前的是这位周氏老祖:“不知为何,前辈能够对这把剑这么了解,而且对在下颇有青睐。” 周老祖回头看着莫古青说道:“我对你并无任何恶意,对这把剑也没占有之心,而且,你记住,我们两个确实是自家兄弟!” 确实是自家兄弟?周家和莫家难道是亲戚?我们家有这么厉害的亲戚怎么还会在启剑大陆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听他的意思,我的辈分跟他是同辈! 莫古青还没有理清楚思绪,周老祖又说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没有人知道,你也无需让别人知道,而且周园,你就不要进去了!” 又是不要进周园?之前周家老大不是还邀请莫少侠去周园么?怎么周老祖却反对这件事情? 而且鱼微微也说过不要进周园。 那这周园里到底有什么?是不是跟周家与莫家的关系有关,或者说跟鱼微微不愿意提起的那件事情有关? 莫古青还欲再问,却发现二人的神魂已经回到体内,周老祖在周丫头的搀扶下慢慢悠悠的向着远处走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谢婉君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这种百无聊赖的午后一个少女还能干什么? 莫古青敲醒了谢婉君:“去,找一桶马粪过来!” 谢姑娘显然是还没醒觉,哦了一声便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她才回头直勾勾的盯着莫古青,本小姐什么身份,你让我去给你找马粪? 莫古青磕了磕桌子:“大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周家也有仆人么?” 谢婉君还是哦了一声,只不过他总觉得莫古青没安好心。 莫古青这辈子能安什么好心?只不过不是针对谢婉君便是了。 不一会儿两个小厮就抬着一通热气腾腾的屎尿来到的门口,谢婉君捏着鼻子大喊:“你要的马粪到了!” “抬进来!” 这东西要抬进屋里去?那得多少香才能熏得回来?不过人家说了算的既然发话了,抬就抬呗。 放下粪桶,谢婉君说了一句“请慢用”之后便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莫古青摇了摇头,盯着桌子上放的双鱼剑鞘说道:“你确定你不出来?” 双鱼剑鞘没有丝毫的动静,莫少侠提前剑鞘就往粪桶走去,眼看着这柄世上最有名的剑鞘就要沐浴到五谷轮回之产物堆里,莫少侠感觉到了身后一道凌厉的杀意! 这道杀意并非是一种玩笑,而是真的要杀人,以至于整个周家上下都有很多人感受到了这股杀意,也感受到了杀意传来的方向。 周家老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不会出事的。即便是出事也不是他们这群人能够管得了的,连周老祖都没那个本事。 鱼微微的神魂死死的盯着莫古青,莫古青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在一片黑暗的笼罩之中,只不过瞬间莫古青便从黑暗中挣脱了出来,因为他的神识当中多了一位穿着绿裙子的小丫头。 莫古青是小丫头认定的主人,当他遇到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战胜的对手的时候,小丫头当然会自己出现。 鱼微微有些惊讶于小丫头对莫古青的认可程度,更惊讶于这把剑居然给她传递了一个信息,再敢威胁她的主人,鱼微微将神魂俱灭! 若是鱼微微本人在此的话或许还不至于受到威胁,可这一缕神魂还真的难以抵挡小丫头的攻击。 培养了一年的感情居然还抵不过莫古青的一个意念么?鱼微微瞬间有些感觉到世态炎凉。 虽然撤去了这股杀意,但鱼微微还是说道:“再敢如此,拼个神魂俱灭我也先杀了你!” 莫古青此时却如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呀,鱼姐姐你出来了,多日不见又漂亮了许多啊!” 说罢莫古青还张开双手准备给鱼微微一个熊抱,毫无意外的扑了个空,鱼微微的神魂已经端坐在了椅子上。 说的还是那句话:“不让你进周园是为了你好!” 莫古青此时的脸上却没有刚才的痞气,他很认真的说道:“周园我是肯定会进去的,但是我现在想知道周家和我们莫家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逃出天际逃不过人心 “周家和莫家的关系,告诉你也无妨!” 周家并不是莫家演变而来。 为什么周家的族谱上最高处会有一个莫呢? 那是因为现在的周家并不是周家,或者说并不是完整的周家,而是之前的分家! 周家曾经是这个大陆最强大的宗门,没有之一。 那时候这座大陆就叫剑道大陆,至于九转的九座大陆都是后来起的名字。 周家当时是这座大陆的统治者,是王,是国君! 因此,现在的周家,现在的周城还有城墙,那都是按照之前的建制。 周家当时有两个心腹的宗门,一个姓莫,一个姓鱼。没错就是当时的莫家和鱼家! 有一朝,周家出了一件大事,宗门无后! 整个嫡系上下没有一个男婴,当时周家君王已经到了难以生育的年龄,周家即将绝后! 此时,周家各个旁支的子弟都在蠢蠢欲动,各个旁系都在觊觎着王位,只等着君主归天的那一天,整个剑道大陆就会掀起一场争权夺位的腥风血雨。 谁知,就在各方势力剑拔弩张的那一刻,周王确立了太子。 这位太子其实是一对刚结婚一年的小夫妻所生,这对小夫妻并不是什么路人甲路人乙,男的姓莫,女的姓鱼。周王用了一招狸猫换太子把这个孩子变成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还立为太子。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怕生灵涂炭,这个决定都得到了当时莫家和鱼家的支持,各方势力虽然对这个孩子的来历有所怀疑,但既然大势已定,也就偃旗息鼓了。 可天意总是弄人,第二年周王的一位侧妃居然真的就怀了孩子,而且生下来还是个男孩! 如此一来,周王有了自己的儿子,却又立了别人的儿子为太子。 十年之后,周王用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废掉了太子,把自己真正的儿子又立为太子,那位废太子就是如今这个周家的祖先。 说到这里鱼微微便没有再说下去,再往下说就牵扯到当时的秘史,牵扯到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牵扯到一个人的逃离。 在鱼微微看来,此时莫古青并不是真正的莫家人,而是一位误打误撞从另一个大陆来到剑道大陆的剑客,他可以得到小丫头的认同,也可以得到各方势力的青睐,但他绝对不能够窥探这个大陆最深处的秘密。 假如莫古青真的还是之前那个小铁匠,真的就突然的觉醒了被尘封万年的血脉,那或许等他足够强大的时候鱼微微就会告诉他一切,看他能不能恢复当时周、莫、鱼三家的荣光。 反正这人始终是要走的,前提是他要先爬到剑山的顶端。 爬不到的话,那最起码也得是一方豪强,说不定莫家能够借壳生蛋,再次浴火重生。 鱼微微走了,莫古青的心却乱了。 因为鱼微微的故事说了一半,莫古青却脑补了另一半。 为什么周家会没落,周家的嫡传子弟去哪儿了?剑道大陆为什么会成为由各个宗门控制的散乱大陆,启剑森林中为何又有那么多资质上乘的灵剑? 故事的发生会不会是这样的。 当周王驾崩的那一刻,王朝还是叛乱了 当时的两方势力一方肯定是周王的亲生儿子,另一方应该就是现在周家的那位老祖,不管他是自己有心坐上王位还是被一群有心坐上王位的人所利用,总之,王权争夺大战拉开了序幕。 这一场大战的战场便是发生在现在启剑森林的位置,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现在那个地方有取之不尽的宝剑。 战斗的规模和血腥程度都是难以想象的。 但是最终,无论是真太子还是假太子都没有获得大战的胜利。 真太子的嫡系部队应该是都死光了,假太子的势力元气大伤只能偏安一隅,隐世多年。 莫家和鱼家也在这次大战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一蹶不振 剑道大陆上必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混战,最后都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统领四方。 于是,各大家族都划分了地盘,自此剑道大陆之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国家体制,而是以家族势力的形势延续至今。 周园之中肯定关于这些事情的蛛丝马迹,因此鱼微微与周老祖才都反对他进入周园。周家老祖是不想他再被当年的事情累及心境,鱼微微则是不想让一个外人发现这些秘密。 这些事情本身是剑道大陆的历史,与莫古青毫无关系。 但是,天宫剑去哪儿了? 千年以前,九州大陆没有剑。一人横空出世,手持天下剑建立了大曌王朝,巧合的是那人姓周! 更巧合的是,根据两个大陆时间轴的前进速度来看,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居然是同时! 小丫头,天宫剑,绿衣女童,阮小八,周通,莫古青,周家,莫家,铸剑集,铸剑宗,鱼家。 莫古青啊莫古青,难道你来这剑山也是有人早就安排好的? 你都来到那片天地管不到的地方了却还是在人家的棋盘上行走? 莫古青的心乱了,难道他在两个大陆的身份都是复仇者? 那又是以什么身份复仇呢?向谁复仇呢?当时的莫家到底是支持哪一方的,当时的鱼家又是支持哪一方的? 现在的各大家族又是支持哪一方的? 难道要向全天下举剑? 莫古青的眼神猩红无比,并不是小丫头侵扰了神识,而是他的心魔。 曾经在寒泉之内他曾经的心魔已经被涤荡干净,现如今鱼微微的一席话却又勾起了他的心魔。 就如同戒烟,每一次失败之后吸烟量都会成倍的增长。 就在莫古青失去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识海中传来了清泠泠的歌声,唱歌的还是小丫头。 这次的歌声之中,莫古青没有再看到八岐大蛇,也没有看到杀戮,而是看到了一个女人,看到了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曹小蛮? 那这个孩子是? 莫古青突然清醒了过来。 因为他看到了他的世界里最为灿烂的一张笑脸,听到了整个天下最为美妙的声音——爹爹。 我是谁?我是莫古青。从小被遗弃在铸剑宗的莫古青,不是什么大曌王朝的太子,也不是什么剑道大陆的周氏后裔。 我来做什么?我来练剑,能让天道颤抖的剑! 我要去哪儿?我要去我的亲人身边,是我的莫古青的亲人,不是周家,我要让全天的人都可以看到那张笑脸,都能够听到那个声音。 我该怎么做? 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当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就去顺从自己的心意! 想明白了这一切,莫古青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因为这局棋他赢了,不去想自己走的道路是不是别人都已经算计好了,即便是又怎样,我只遵从我的本心! 即便是走了这条路,我也要让它有不一样的结局! 谢婉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莫古青:“你不进周园了?” “嗯,不去了。” “为什么?” “挖宝是小孩子玩的事情,应该让谢鹏程和晚云去。” 谢婉君一脸的无可奈何,你不去周园本姑娘在你身边低声下气这么多天做什么?还以为是抱了一根大腿,没想到是抱了一只蚂蚱,你说蹦就蹦啊? 你不去本姑娘自己去,我就不信没有你我还进不了周园了! 谢婉君气冲冲的走了出去,莫少侠的世界感觉就是——清净。 然而,这个清净只有一晚上的时间。 第二天上午,莫古青的门外就站满了尊他为首的薛家子弟。 莫古青一脸鄙夷的看着谢婉君,你这姑娘是真的喜欢玩心计啊! 这次他倒是有些冤枉谢婉君了,她确实有想过联合薛家子弟逼莫古青出头,但是这次是因为薛大姑娘来了一封信,说这周园之行可能有凶险,史家子弟似乎在密谋些什么。 史家子弟对于莫古青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群体,但他们对莫古青却是早就了若指掌了,早在引剑大陆莫古青还未被招贤的时候史家就派出了两位憾山境去观察过莫古青。 可以说史家的动作只比薛家慢了一个时辰,否则此时莫古青是史家的人还是薛家的人都不好说。 薛史两家有没有什么渊源不得而知,但是四大家族借助各种机会相互使绊的事情则是层出不穷,毕竟剑圣家族只有四个,搞垮一个就剩三个,再搞垮一个就剩两个,当整个大陆只有一个四圣家族的的时候,那这个家族就是剑道大陆的唯一统治者。 其实在之前各大家族还都没有剑拔弩张,直到薛千寻的横空出世。 百岁小空楼啊,当四位剑圣都到了大限的时候,还有谁能够限制住这位几乎预定了下一任剑圣? 各大家族都在眼红着薛家,私底下的手脚也就多了起来。 王家是四圣家族底蕴最深的家族,王剑圣的修为也是公认的四圣之首,至于他们的判断依据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宁家是属臣最多的家族,几乎水中月大陆一半的豪门都是宁家的附属。 势力最弱的就成了史家和薛家。 如今薛家出了一位准剑圣,史家便有些杯弓蛇影了。 因此暗中史家和宁家结成了同盟,出手对付薛家的是史家,暗中支持的是宁家,只要是把薛家的种子给打压到爬不起来的地步,那么就凭借薛千寻一人,薛家也难以出人头地。 莫古青的出现,让史家加快了动作。 第一百六十九章 残缺古玉 横空出世的莫少侠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在四圣家族受到如此大的关注。 他在引剑大陆的一言一行无时无刻不都在受着四圣家族的暗中关注。 一个刚启剑不到一年半的御剑道剑客代表着什么?这种不世出的天才在四圣家族中有,而且还不少。 但是一位二十四岁才启剑却在一年半内就达到了御剑道而且可以随意斩杀合一境剑仙的剑客代表着什么? 二十四岁已经算是一个剑修黄金年龄的末尾,薛千寻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憾山境的大剑修,故而才能在百年的时候登上空中楼。 二十四岁才启剑的中三流剑客在剑道大陆都屈指可数,上三流剑客却是连一个都没有。 然而,几乎各大家族的密报中都断定,莫古青必入上三流,甚至很有可能在30岁之前便入上三流,按照他的修行速度,有可能又是一位百岁小空楼! 如此一来,便不得不让那些站在这个大陆顶端的人从家族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的记录中,回忆起当时的莫家。 万年前的莫家,不入开天境,不认莫家人! 无剑道剑客在莫家都可以组成两个蹴鞠队。 这便是莫家,这便是莫家的血脉天赋,这便是被废除万年的血脉天赋! 莫家的血脉在他的身上觉醒了,其实从他启剑的那一刻,莫家的血脉便已经觉醒了!积郁了万年的血脉之力,将会爆发出怎样的奇迹? 这个臆想的结果将令四圣家族都颤抖! 故而,莫古青的名子每在江湖上出现一次,都在加速着各大家族的密谋。 莫古青现在还想不到,他居然已经处在了一场必死的暗杀漩涡当中。这一次,史家派出的力量,空前的强大! 薛大姑娘除了给薛家子弟写了一封信之外还专门又写了一封给莫古青。 莫古青从薛家子弟手中接过信来便关了房门,薛家子弟虽然很想着能够打动莫古青使他改变主意,可他们这群人加起来的影响力难道能够比得过薛姑娘的一句话?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莫古青看着信封,娟秀的字迹上写了《供奉莫古青亲启》,落款是薛千寻,还盖了薛家的红泥印。 莫古青凑在鼻尖闻了闻,薛家的红泥果真是跟血玉的材质一样,扣下来可以当薛家的信物来用,卖出去最起码也值个万把银子。 至于信么,恰好桌子上有一根蜡烛。 信纸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燃烧,若不是信到了莫古青手上的时候禁制已经被悄然撤去,这封信绕你是三味真火都烧不动。 这信是烧了,可薛大姑娘却从信里走了出来,似乎这些剑道通无的人都喜欢玩神魂分离的把戏。 并不是薛大姑娘多喜欢神魂分离,而是她早就预见到了莫古青可能不会看这封信,毕竟他所决定的事情还很少有人能够改变。 莫古青看着走出来的薛千寻,觉得妩媚了不少,这种妩媚及体现就是——胖了。 是真的胖了,咱们薛大姑娘一人操持整个薛家,得有多少烦心事?何以解愁,唯有点心。从薛大姑娘的体形就可以看出她最近是有多忧愁! 其实,薛大姑娘之所以会衣袋渐瘦,除了贪吃暴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她要闭关。 宁家和史家的动作公然从桌下摆到了台面上,这使得薛家陷入一种微妙的忧患当中,目前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薛千寻能够再进一步。 能够成圣最好,若是不能最起码先进入半圣阶段,如此一来,那些摇摆不定的势力就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薛家,而且薛家从此出现了一位能够随意在世间行走的半圣! 剑圣的动作一方动方方动,这也就说明了薛剑圣不动,另外三位也不会轻举妄动。 凭借薛千寻此时的实力而言,她还不足以做到剑圣以下第一人,虽然她是百岁小空楼,但是人家千岁的空楼也是空楼,年龄大一点又不代表着修为就一定比你低,只不过可能将来达到的高度没你高罢了。 百岁小空楼的优势便在于能够以很短的时间进入半圣,当然,这个所谓的很短比普通人的一生还要长。 但是相较于那些空楼中一生都未曾踏入圣者领域的人来说,甭管你薛千寻是百年还是千年,只要能够入圣都算是时间很短。 薛千寻要闭关,闭关自然要辟谷,但是她怕饿,虽然说只要熬过了前面的三五天后面便不会觉得饿了,可是三五年薛大姑娘也不想熬,所以她得多存一点。 薛大姑娘虽然体型已经走样,威严却一点都不走样,只听她说道:“周园你就不要进去了,进去也是死!” 呵呵,欲擒故纵,莫古青难道会因为这么简单的计谋就范么? 当然~不一定:“我知道周园内凶险万分,可是每次周园大开的时候死的人比例也不算高,难道我真的这么倒霉?” “也可以理解为你倒霉吧,毕竟这次史家派出了一位供奉!” 史家的供奉?什么境界?不会也像是莫古青这样年轻培养的供奉吧。 肯定不是,能够在这个境界这个年龄就得到四圣家族供奉头衔的目前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历史上曾出过三位,有两位都因为过于轻狂而折戟,另一位倒是没有轻狂,只不过是疯了,剑道修为全废。 即便如此,这个疯子还是被好吃好喝伺候到死,四圣家族的供奉,废了也是供奉,这无关乎利益,而是信誉。 有了前车之鉴,各大家族对于年轻供奉的遴选便谨慎了起来,这一谨慎就直接导致了哪怕眼看着就是开天境资质的优秀胚子也不敢随意招贤,只能暗中收拢培养。 所以说,莫古青是在惨痛历史教训之下产生的第四人。 史家的供奉,最起码也是开天了吧! 最后薛大姑娘说了一句:“进去之后别的东西都不用管,但是有一块古玉你最好去找一找。” 薛千寻的神魂并不像鱼微微那样注入了大量的心血和修为,因此存在的时间不长,可是你不是说不要进去么,怎么又说找古玉了? 薛千寻见过无数的年轻俊彦,她知道这些人都有一股傲气,更有一颗好胜之心,若是告诉他周园没什么危险,说不定他还就真不去了,但是告诉他一进去必死无疑,他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会进入到周园。 为什么薛千寻会对莫古青的心理捏的这么透,因为她当初也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喜欢走极端的人,莫古青比她还要更极端! 同时,薛大姑娘还抛出了一个鱼饵,一块古玉,虽然说的是最好去找一找,但是一块都能让薛大姑娘引起兴趣的古玉,难道不该拼了命也要拿出来? 莫古青确实对这块古玉提起了兴趣,但他却不想拼命去寻找,而且我找到之后还假装没找到,你薛家想要啊,不给! 打定了主意之后,莫古青去见了一个人,一个十七八岁却比晚云差不多高的女人。 “周丫头,你们周园大开,会不会限制境界?” “不会啊,老祖说即便是无剑道进去之后都有可能有收获的,谁都可以去碰运气。” “那就不怕高手为了夺宝杀人?” “也不会啊,御剑道看上的宝贝开天境能看得上么?开天境看上的宝贝御剑道能认得出么?再者说了,那么多人呢!” 这丫头的逻辑思维真的是密不透风,三句话居然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我们各取所去,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更何况谁家没一两个厉害的亲戚。 “那假如说,有人要在里面行凶,周家会不会出面阻拦?” “你是不是傻子?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势力周家管的过来么?他们有恩怨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周家为什么要出面?呆瓜!” 莫古青脑袋往后一仰,难道真的要正面开天境?要不这周园还是别去了吧...... 不是说好了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改变么?就为了小丫头这三言两语莫少侠你就缴械投降了? 此时,周丫头两只大眼睛别提有多鄙视的看着莫古青:“你不会是怕了吧。” 怕?谁怕谁啊!再说,我怕一个开天境难道有错么? “你要是怕了,我就去问问老祖,看看他能不能够在危险的时候救你一命!” “真的?那就拜托姑娘了!” 莫古青此时的表情很没有骨气,周丫头鄙夷的眼神又加重了三分。 过了一会儿,周丫头回来往凳子上一座说道:“老祖说了,周园内你性命无忧,但是若真要去,不妨去找一块残缺的玉佩。” 又是玉?薛千寻说是古玉,周家说是残玉,这二者说的肯定是同一块玉,一块残缺的古玉佩。 没想到周家也对这块玉佩有所觊觎,看来确实是一件不世出的珍宝。可这周家掌管周园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找到古玉,既然如此难寻? 如此珍宝,自然需要机缘二字,但是莫古青不相信自己的机缘就真的超过了前人。 启剑森林中莫古青能够得到小丫头是靠着机缘不假,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进入森林之人都是些未曾启剑或者修为低微的剑客,大部分机缘深厚之人都走不到森林核心,可这周园并不限制剑客境界,如果古玉真的如此重要,那么多的开天境无剑道剑客为什么不来抢夺一番? 第一百七十章 一段尘封的往事 真相只有一个,唯一看破问题的是外表风流俊朗,借这个世界小铁匠的躯壳去完成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伟大理想的,他的名字就是——莫古青。 真相,就是这个古玉除了一定的机缘之外,还有万分的凶险! 周园之中有无剑道剑仙都垂涎的宝贝,却怎么没有无剑道的剑仙来此,只能说明这些宝贝的周围有强大的神秘未知存在。 无剑道,在整个剑道大陆的大部分领域都可以呼风唤雨,即便是四圣家族之中的地位都极高。 那他们为何还要冒着危险来寻一块云里雾里不知用途的古玉?传说只能是传说,真实性便有待商榷,即便是真的,也未必就一定能改变他们的地位。 行将就木的老无剑说不定会来此碰碰运气,可越是行将就木之人就越想着安稳的多活几年,看了这个世界几千年难道还没有看够么? 一切的理由都在莫古青的脑海中闪识而过。 此时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对面坐着一位如玉的美人正探着身子,手中还拿着一颗削好的梨子。 这梨子削的有水准,保证是只削到了皮绝不碰半点果肉,谢姑娘蕙质兰心,之前削不好是因为不上心,只要是稍微一动动心思,做的就比大部分人都好。 谢姑娘确实是上心了,因为梨身细小的缺口不是刀口,而是剑气造成的。 这便要求一点,剑元的精细运用! 怕是谢婉君看过了谢鹏程与晚云的练剑,故而才会想到磨炼自己对剑元的运用。 每个人修行的方法千差万别,比方说谢姑娘这个削梨,不但能够练习控制剑元的方法,还能够讨的某人的欢心。 可莫少侠何时说过喜欢吃梨了?第一次是因为你桌子上只摆了一个梨子。 再者说,即便是喜欢吃梨也不能天天吃时时吃啊,姑娘你就不能换点花样? 眼看着谢婉君就要把梨子喂到莫古青嘴里了,莫少侠瞬间后仰避开,谢婉君一脸诧异,随后又有些失落,竟还有些伤感,最后居然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无论是多么细微的事情,只要是用心做了就希望得到别人的欣赏,谢婉君做的无比用心,所以她希望她欣赏之人能够欣赏,却没有想到那人直接表现出反感的情绪。 莫古青并不是反感,而是他衍生出了一个想法。 想法生于心底,付诸于眼神,体现在了梨子上。 一片片类似于雪花般的梨肉落于谢婉君的指间,每一片都是六菱形,在谢婉君手上居然摆成了一朵花,一朵绽放的海棠! 谢婉君呆呆的看痴了。 将梨肉切割成薄薄的雪花状还能摆成花型,这需要多么精准的剑元控制? 她苦练了这几日所能达到的水平在莫古青这巧夺天工的手法之下居然就像是上不了台面的丑妇。 谢婉君瞬间觉得自己很丑,丑的不敢见人,又不舍得捂住自己的脸,因为手上有一朵海棠花。 她醉了,她痴了,因此她忽略了一件事情。 一件连莫古青都震惊无比的事情,他的剑未出鞘! 眼神做剑——剑道通无! 然而,并非如此。 莫古青只是在这一刹那间想起了一套剑法,洛雨剑法! 在无形之中,莫古青居然领悟了洛雨剑的精髓——落叶为剑。 然而他用的并不是落叶,而是风。 是风,莫古青当初在石磨里确实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感受到了风! 以风为剑,御风还是驭风? 御剑道的极致,是驭!驭的极致便是驭风! 洛雨剑法居然是体悟御剑道极致的剑法,御剑道极致,类似通无。 自然,就威力而言,御剑道的剑比无剑道的剑根本就不能算作剑。 但是好在能唬人,而且御剑道的剑在分剑道眼力难道还能不算剑?哪怕是在合一境面前都算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一剑。 莫古青看到的洛雨剑法是一阵风,是洛雨剑的最高境界,落风成剑! 至于为什么,因为莫家是周家的老祖宗!这道剑法就是这个血脉所创造出来的剑法! 直到此时,莫古青才无比肯定的知道他的体内血脉确实是觉醒。 有的人说,莫古青是周家人,体内的血脉不是早在九州大陆便觉醒了么? 可他是哪一个周?他是得到小奴才认可的周,他是那个战死的周! 九州大陆之中觉醒的难道不应该是另一个周,是那个正统的周? 现在觉醒的是莫,是此时周家的祖先,莫家的血脉,是小铁匠的血脉! 他既是正统的周家人,也是正统的莫家人。 铸剑宗当时的老祖,便应该是鱼家人。在那次大战之中,鱼家支持的是真正的周!所以鱼家随着周通一起去了九州大陆,鱼微微成了鱼家在剑道大陆的最后一人。 或者说,最后一支所传承的最后一人。 然而此时,莫古青还不知道莫家的血脉为何会被封印。 想必是支持了战败的这一个周,可为什么作为战败的周族人却完好的传承至今,而莫家却沦落至此呢,又有谁说了战死的一方便是战败的一方呢? 或许是这个周家的周战死了,然而他的一方势力却战胜了,故而真正的周才会逃走。只是这还是解释不通莫家为何会沦落,为何会被封印血脉。 解释不通是因为莫古青想错了一点,当时支持周太子的是莫家,而支持现在周家的是鱼家。 鱼家确实是去了九州大陆,但却不是跟随,而是追杀,而且是隔了很长的时间才去追杀,因为鱼家当时也元气大伤。 铸剑宗成立的目的便是追杀周通! 周家与铸剑宗当时的关系便是你死我活! 最终导致的就是大曌王朝分崩离析,八十一剑仙尸骨无存! 这件事情周通知道,最早的铸剑宗老祖也知道,可九州大陆的居民不知道,周通在九州大陆百姓的心中就是神,是救世主。 鱼家成立铸剑宗却不能在明面上跟周通作对,因为他们敌不过一个字——民! 民是民意,民是民心。 故而后来铸剑宗的弟子都认为铸剑宗是与大周王朝共存的千年宗门,甚至连周通的后代也都是这么认为的,这两个敌对阵营在老一辈的人烟消云散之后居然真的就变成国与国宗! 周通在九州大陆培植的势力在暗中围剿铸剑宗之鱼家,鱼家也在暗中摧毁着大曌王朝的根基。 周通的围剿成功了,鱼家的计谋也成功了。 八十一剑仙死后,大曌王朝分列成了北梁南齐,后来又演变成了四大诸侯争霸的局面。 大曌周家和铸剑宗则一蹶不振,衰弱至此。 知道这些最早期关系的在大曌王朝有谁? 不太监、金稞银锭兄弟,西蜀老蛟应该都算是当时周通的心腹,也是明白这一切的人。 白泽和七夜都是置身事外的人。 李探花和王语嫣应该是赶上了那个时代的尾巴。付清颜则是铸剑宗生于九州大陆的第一位无剑道剑仙,他对这件事情似乎也是有所了解的,因而当年去了强者大陆,躲避这一场纷争。 周通在九州大陆活了四百多年,如果不是因为受到了不可逆的伤情,他应该可以活六百年,在剑道大陆便是六千年! 随着周通的死,随着铸剑宗的衰败,随着世界的人心所向,当年之人都隐世不出。 不难理解出西蜀老蛟当时是在投机,金稞银锭兄弟只喜欢财宝,不太监不知道算不算是周通的心腹,但是从东唐的一系列变故来看,他最后还是支持了周家,支持了何塞所培植的杨依诺。 当年之人不愿意去提起当年之事,时下的人又要面对时下的危局。 时下最危急的无疑是南通。 南通帝国已经在四路大军的进攻下苦苦支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周大为的部队在出云和东唐的联合进攻之下已经节节败退,南通北境沦陷了大片的国土。 西蜀林旭的军队在南通西边如入无人之境,但是当他们进军超过百里的时候,却遇到了强大的阻击。 雁过门! 雁过门有何底气能够阻挡南通的大军?他们的底气就在于雁过门之中有数百位通天剑宗的弟子。 四大剑宗名义上不属于庙堂,而是存在于江湖。 可是剑宗中的弟子却大部分都是本国的人士。 国破山河在,通天剑宗的弟子怎会看着自己的家乡被屠戮,自己的亲人流离失所? 于是,通天剑宗没有以宗门的名义出战,通天剑宗的人却可以自行出战,而他们出战用的名义便是雁过门。 众所周知,雁过门就是南通朝廷养在江湖的一条狗。 通天剑宗出战的并不是只有弟子辈,憾山境的长老,合一境的长老也都有参与,可以说林旭所面对的是大半个通天剑宗。 十万兵马看似可以横行无忌,但是在通天剑宗有憾山境长老坐镇的几百剑修面前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三千云英,八百出云剑仙,十万兵马毫无胜算。 几百通天剑宗的弟子难道十万兵马就有了胜算? 这群人不像三千云英那么配合娴熟,境界也不那么平均,但是拔尖的大剑仙人数多,所以就比三千云英还要恐怖! 对战南通剑宗最好就是请西蜀剑宗出面,可西蜀剑宗跟西蜀王一个脾气,跟通天剑宗也是一个想法,若是国于危难之际,西蜀剑宗也会像通天剑宗一样倾力而战。 但是现在,你想让我们的宝贝弟子帮你打江山? 成了,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败了,西蜀剑宗便会被这个江湖的洪流所淹没,怎么算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金稞银锭 西蜀剑宗没有在明面上反对李自华。 他们采取与通天剑宗同样的方法,弟子们你们自己决定。 可这西蜀剑宗的弟子显然不像通天剑宗的弟子那么有觉悟,除了少数想要一鸣惊人混个高官厚禄的弟子之外,没有人参军。 而那些有着投机取巧心思的弟子境界在通天剑宗那些人面前简直不够看,跟东唐当时招募的江湖散修水平差不多。 林旭看着自己的十万大军一脸的愁苦,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南通帝国除了通天剑宗之外还有一股势力不容小觑——河洛氏。 河洛氏的河洛战车,本来是准备去啃出云的硬骨头的,可没想到啃骨头的时候没用上,第一次用的时候是救援大队,第二次用的时候便是救国大队了。 河洛战车体形庞大却不失灵活,尤其是有一层质地细密的铠甲,当河洛战车开启防御的时候居然硬刚了一波三千云英。 在剑龙的攻击之下有两辆战车被击落,可当时的河洛战车有多少?二十辆! 每一辆战车上都有百步穿杨的神箭手,还有境界高深的大剑仙。 当剑龙的攻击告一段落的时候,河洛战车开始反击了。 无数的箭雨和凌厉的剑气攻向三千云英,金刚武夫面对这种攻击只能靠肉身抵挡,剑客兵士需要补充剑元,东唐和出云的士兵此时就成了活靶子。 士兵们手中的弓弩根本就到不了战车个高度,即便有人臂力惊人勉强能够射到战车上也是强弩之末,何况河洛战车的铠甲能够抵挡的住剑龙的攻击。 那一站,三千云英出现了巨大的伤亡,剑修死亡三十七人,金刚武夫死亡四百一二人,三千云英一下子伤亡数就达到了六分之一,这还是在出云士兵悍不畏死以生命来保存三千云英的情况。 周大为的残兵败将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河洛战车可以无限制的生产,但是能够挡住剑龙的战车只有二十辆,因为这种质地致密的铠甲材料难寻,而且极难打造,这二十辆也是用了南通接近百年的时间才打造完成的。 一边的损失是六分之一,一边的损失是十分之一,似乎南通可以接受。 但是,这并不是一场河洛战车对阵三千云英的战斗,而是如此前的出云一样,是四国讨伐南通,河洛战车在拼掉三千云英之后还能剩下多少?还能不能够挡得住四路虎狼之师,换个角度说,吃了大亏的小黄后难道就会忍气吞声? 小黄后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她的反扑比人们想象了还要剧烈。 三千云英已经是小黄后的王牌军,难道出云还有别的隐藏实力? 是出云剑宗还是烟雨楼? 是蛮荒部落! 十名蛮荒部落的力士从天而降,落地的那一刻南通倒了一座山。 南通的建南山。 人人都说蛮荒部落的强者可以搬山,谁都没亲自见识过。 这次算是知道,搬不搬山不敢说,十个人拳打脚踢,山塌了。 山塌了路就没了,山底下的村子也没了,村子地下的一处秘密空间也被憋死了。 不知道孟婉儿是如何得知的河洛氏的大本营在这建南山下。 正所谓是狡兔三窟,河洛氏的地下城肯定不只有一个出口,一群不过半人的高的小河洛都在十几里外的一处草坪上出现。 人算是跑出来了,可家没了,家里的仪器也都砸坏了。 河洛王凡拉缇趴在草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他哭别人也跟着哭。 有人说河洛是这个九州大陆上最为智慧的部落,所以都叫他们傻河洛。 河洛氏的创造力是这个世界都难以比拟的,整个大陆小到一车一轮,大到一宫一殿,凡是有河洛氏参与设计制作的,都可以打上至宝的烙印。 河洛氏修的马车无论是在山路上还是在平地上都不会颠簸,而且能保持绝对的平衡。 河洛氏参与修建的建筑从古至今都没听说过坍塌过,裂缝都很少见。 而河洛氏能够做到这一切,关键在于他们在地下有一个精密的加工厂,那是河洛氏从祖宗就开始建设的庞大工程。 在这个工场内无论是多么精细多么异想天开的物件儿都能够打造的出来。 当初南通帝国正是以河洛氏的工厂为要挟才能强迫他们制造河洛战车。 河洛氏为何又被称为傻河洛呢? 因为他们的智商是世界一流,情商却如同孩子般,比方说此时,老河洛王不哭其他人便不知道这家没了是要哭的。 但是河洛氏是一个坚强的部落,家没了就再建一个家,之前他们在这里安家是觉得这个地方安全,现在在他们看来北方更加安全,于是凡拉缇带着一群小河洛向北而行。 他们不走官道不走大道不走有人的道路。 遇山挖山遇河造船,居然丝毫都不影响行进速度。 多少年后人们再走过河洛氏打通的这条道路都在赞叹不已,很多专家学者将河洛氏打通的山道称为喀斯特地貌,解释为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小黄后为何会知道河洛氏的驻地?为了得知隐藏这么深的河洛巢穴,南通花了二十多年,然而这个二十多年才探得的消息仅仅用了两天就传到了王语嫣的耳朵里。 烟雨楼的消息,世界之最。 人们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出云帝国得到了烟雨楼的帮助。 这可算是冤枉了那位宣布不参与这场战事的楼主,因为把这个消息告诉小黄后的是另一个情报组织——春晓。 春晓无论从规模还是实力或者是人数都远逊于烟雨楼。 但是有一点他们要强过烟雨楼。 他们对地下的情报比烟雨楼还要详细,这个地下就是土地之下,因为春晓有一位子鼠老婆婆。 论打洞筑巢再先进的技术都比不过老鼠,河洛氏打地道的本事最早就是跟老鼠学的,河洛地下城建成的时候里面便有老鼠,到现在为止还是会有不少的老鼠闯入河洛氏的老巢。 老鼠知道的消息春晓就知道,所以说春晓一直都知道河洛的老巢。 春晓把这个消息告诉小黄后是因为两方目前算是战略目标一致的“盟友”。 这场战事当中明面上结盟的是出云与东唐,暗地里结盟的是出云与西蜀,三大帝国自然是各有所求。 然而春晓所在的南越国也参与到了这场战争当中。 他们不出现在正面战场,却捣毁了南通不知道多少粮仓,拔除了不知道多少特务组织,这还是因为春晓早就在南通布局了十几年。 外有三国军队,内有一群老鼠,南通王愁的头发都白了。 可即便他在金银兄弟的地盘上转了千万个圈圈,兄弟俩人始终围着一座宝山看都不看他一眼。 南通王心想,我这皇宫之中一件像样的宝贝都没有,这么多年全都给你俩送了来,可目前南通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你兄弟俩倒是出手帮一把啊。 两位老哥啊,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要不您老露个面震慑一下? 不露面,军事战争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哥俩不掺和。 那你们不掺和我就要把这些宝贝都拿走了,反正你们也不管,我还不如买些兵马粮草来的实在。 还是不行,南通的宝贝都归我们哥俩是当初立好的协议,你南通王要不来抢抢试试? 这还讲不讲道理了,人人都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你们两个连吃带拿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置身事外? 其实人家是讲道理的,当初他们哥俩入南通,说好了的只要是另外三国那三位没有动作,他们哥俩就不会动,他们只是为了维持四国之间高端战力的平衡。 而这南通的宝贝就是他俩的酬劳,他俩只要在这里一天,宝贝就归他们。 南通王心想,不对啊,东唐的不太监不是之前已经出过手了么,那么你们哥俩是不是也应该出一剑? 金稞银锭二人一听,这话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确实是出过一次手,我们哥俩向来是说话算话,出一剑是吧,没问题,你说向谁出? 向谁出剑? 南通王几十年的老谋深算此刻都显露在了脸上。 金稞银锭兄弟说出一剑,那就真的是只出一剑,然而这一剑出去必能毁掉一方势力。 对蛮荒部落出剑?一剑斩杀十个蛮荒部落的高手,从此蛮荒部落举族入侵,十个人就这么可怕,要是来上百八十个,南通有多少山够他们砸? 对西蜀出剑?此时雁过门和通天剑宗在西边的战线上还处于优势地位,一剑去杀了西蜀的十万大军有些浪费。更何况之所以西线能够占据优势,是因为蜀山剑宗按兵不动。 一剑斩杀十万蜀兵,万一搞得西蜀同仇敌忾,蜀山剑宗再大举来犯,好不容易有优势的西路不就荡然无存了? 对东唐出剑?东唐是这次战争中毫无疑问的软柿子,目前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蒋芸这位名将,可谁都知道东唐现在已经在出云的控制之下,一剑杀了蒋芸,出云对于东唐的控制不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最好的选择是一剑斩杀三千云英! 令三大诸侯国军队闻风丧胆的三千云英,若是在一剑之下灰飞烟灭,此事给南通带来的好处不只是解决了一个强大的战力,而且能够大大的鼓舞士气,还能够解放十八架河洛战车。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将计就计 想到这里,南通王有了决定。 一剑,斩春晓! 南通王决定要斩春晓,春晓是谁的势力,凭借南通的特务体系还是可以查的到的,这个势力有且仅有的屏障就是春晓。 为什么要斩春晓,因为春晓是首先像南通发难的势力,也是南通境内最为惹人厌的势力,还因为在南通王心中的一抹怨气。 那种怨气叫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是啊,何太急?周家的家主,笼中的金丝雀就这么想让南通灭国,就这么想对付他们这个分家? 周不通对南通的感情却是“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当年的名将秦公和第一任南通王带着大曌王朝最后一支亲兵叛逃了大曌,在南部建立起一方诸侯割据。 这支势力迅速的崛起,最终在三家分齐的历史事件中分得了一杯羹,建立了南通王朝。 在周不通眼里,南通便是叛徒,攘外必先安内,重现执掌天下就要首先惩治叛徒。 于是,从南通国国都内一道十字交叉的剑气喷薄而出。十字剑气一刃金光闪闪,一刃银寒逼人。 春晓的人藏在哪儿?不重要。 在金银兄弟的眼里,只要他们还在南通境内必然没有生还的可能,因为金银兄弟坐拥南通上空的天道。 剑道窥天,天道寻人,任你藏在万丈深渊也将会粉身碎骨。 若是能提前得到消息,春晓还可以撤出南通逃过一劫。但是这一剑发生的太突然,连烟雨楼都没有得到消息,何况是春晓。 只一剑,春晓便没了。 天干地支各剩一人,留在周不通身边的只有八罗生和御花园的老槐树。 天机榜第五的组织又能怎样?曾经八十一剑的后裔又能怎样?当初的八十一剑仙被兄弟两个斩杀了多少。 这便是无剑道,这便是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顶尖战力。这就是当初定下那份契约的缘由。 然而,不太监出手了,金银兄弟也出手了,西蜀老蛟和烟雨楼何时出手? 何时,这个天下便乱到谁都拯救不了。 还好只是一剑,只是在南通即将灭国时才出的一剑,倒不至于协议就此撕破。 但也正是这一剑,让世界的格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王都后山上灿灿的金龙光泽瞬间暗淡了些许,周不通的脸上终于有了岁月的痕迹。 西蜀的部队,安静了下来。 林旭的大军按兵不动。 这是西蜀一贯的作风,看热闹。 这场战事又变成了两方的战事,支离破碎的东唐联合元气大伤的出云对阵危在旦夕的南通。 胜败先不说,这场仗打完,拥有者大片国土和大量人口的战胜方,能不能坐稳这个天下? 不论是三军北上还是四军南下西蜀都参与了,然而却未损伤一兵一卒。 毫不客气的说,现在三大诸侯国的有生战力加起来也就堪堪与此时的西蜀持平。 天下皆乱我不乱,但若是这个乱世天下再也没有一支力量能够抗衡西蜀的时候,另外三国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在给西蜀做嫁衣? 四大诸侯国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三千云英悄然撤出了战场,这支天神般的军队在这场大战中立下了不朽的功勋,然而损失也空前的惨重,居庸关和南通的战事使得三千云英不得再称为三千云英了,充其量还有两千兵马。 小黄后还是保存了这支力量,三千云英不好凑,几百个还是能补得上的。等到伤员都恢复之后三千云英还是三千云英,战力不会有太大的折损。 十八架河洛战车并没有趁着三千云英撤退的时机攻打北边的敌军,而是来到了西境。 南通北境的战事就又变成了纯军事战争。 似乎南通还是赢不了,不论是兵还是将都不太够。 可偏偏在南通就要沦陷的时刻,北部却传来了一些捷报。战果不能说大,都是几百上千的杀敌数,但是十场这样的捷报就相当于一场大捷! 出云和东唐的兵力也就十几万,周大为的军队十万不到,南通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可军队落败了不代表南通的人就都死了。 小的江湖势力,一个猎户,一个农夫,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些认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因此在打败了周大为之后,出云和东唐还要面对南通势力的余党。 若是周大为能在全军覆没之前把敌军消耗到几万人的数量,那这几万人难保不会就此被南通的普通民众所吞没。 此时,这种可能性正在逐步增加。 为什么南通的军士突然就爆发出了如此强大的战力,为何此前大奏凯歌的出云东唐联军会吃上败仗?除了南通上下都同仇敌忾以外,还有一件小事情。 有一位长得倾国倾城的女子在战乱中流离失所,恰好碰上了一位东唐的士兵。 这位兵士不算是个年轻人,也早就有了家室,可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能够一入温柔乡。此后有佳人作伴,是个男人不都有这种想法? 女子很听话,也很娇羞。 后来这个兵士发现,枕边的女子不但容貌俊美而且才智过人。 女子为他献了一个升官发财的计策,计策的思路很简单,那便是把她献给上司,然后谋个职位。 兵士已经体验过这女子的妙曼芬芳,说是于心不忍,可当将来有权有势了之后什么样的女子得不来?何况这件事情还是女子先提出来的。 似乎这女子也是想谋一个更好的归宿。 于是,这个兵士把她献给了小队长,而兵士自己也升了十夫长。 小队长把女子献给了大队长,大队长把女子献给了校尉。 同样的故事在不同的番队中重复。 然而最终覆亡的都是这些校尉所率领的军队,那群美丽的女子却不知去了何方。 这群女子做事滴水不漏,当千人部队灭亡后,军部得出的结论是主将贪功冒进,根本就没人有知道他们出现过。 实际上,这群女子本来有十二个,是南通培养了二十年的死士,她们之中有一个死在了平原城。 美人计对于蒋芸王策这样的人而言没有用处,但不是天下的男子都是蒋芸王策,也不是每一个将领都有着蒋芸王策的定力。 南通的美人计可以说是相当的成功。 成功到了出现了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蒋芸死了,死在了床上,死在了一个女人的肚皮上,这个女人无疑也是十二人之一。 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传说中的蒋芸居然会中了招。 平原城上死的那位论样貌论智慧都在她之上,可自己就用了最简单的献身色诱居然就能让蒋芸就范,而且毫无防备的死在了床上。 莫非男人离了家都是一个德行? 她开始为之前死的姐妹不值,可也就是不值一下,因为作为死士,她们成功与失败都是个死字,正如此时她已经插翅难飞。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完成了刺杀蒋芸的任务。 七万东唐将士尽皆缟素,军队内哭声震天! 蒋芸死了是个事儿,在南通这边是个大好事儿,两军对阵一方死了主将,群龙无首就是乌合之众。 周大为是百战名将,如此好的机会他会不把握么?如果真的是个好机会他自然会把握。 可这到底是不是个好机会呢?蒋芸死了不说,怎么会这么快就让南通军士知道了,难道东唐除了蒋芸都是傻子,即便东唐都是傻子宁无谋总不是傻子吧,他也连封锁消息都不知道么? 周大为心里犯了嘀咕,不但没有出兵,反而加强了周边的戒备,同时派出了三股斥候去探查死的是不是蒋芸。 就在周大为犹豫不定的这段期间内,有十几个南通埋伏在东唐军队中密探都拼了命的要回到南通军队,他们要传达一个消息——蒋芸真的死了! 直到第四名内奸回到南通军营说蒋芸真的死了的时候,周大为终于想明白了。 宁无谋玩的这是欲擒故纵啊,若是蒋芸死的第一刻宁无谋就封锁消息,当第一个密探回来的时候周大为就已经果断出击了。 宁无谋故意泄露风声反而让周大为起了疑心,这一生疑便给了东唐军队稳定军心的时间,也给了东唐再派将领的时间。 王云已经在赶来的途中! 当周大为明白过来的时候,距离蒋芸的死已经过去了四天。 不能再拖了!再拖这东唐的军心便要稳定下来,王云一到这蒋芸死不死就无所谓了,因为王云再东唐军士心目中的地位比蒋芸还要高一些。 周大为决定孤注一掷,搏命一击! 十万南通军士动了。 十万南通军士加周大为都死在了一处叫做落凤坡的地方。 当南通军士行走到这一处狭窄关口的时候,从天而降出现了一股伏军! 大军出师遇到伏击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不正常的点在于这股伏军抗的是蒋字大旗,而那位本该死了的蒋芸居然活生生的站在了坡顶! 蒋芸死了东唐军士便是乌合之众,蒋芸若是还活着呢? 南通军士此时先乱军心再乱阵脚,周大为大喊一声:“南通危矣,臣万死难辞其咎!” 说罢这位憾山境的大剑仙飞上了坡顶,一剑穿破了蒋芸的头颅! 第一百七十三章 硝烟散去,战事燃起 周大为是憾山境,蒋芸也是憾山境,可为何一位憾山境会如此不堪一击? 坡顶这个蒋芸是假的! 真的蒋芸呢?他死了,他四天前就死了! 女子死士刺杀的就是蒋芸! 蒋芸为何要死?因为他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军是在为了谁而战,他也不知道自己效忠的还是不是那个东唐。 蒋芸是儒将,儒家思想,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 东唐现在是姓孟姓杨还是姓周,他不知道,但总归不是姓姜。 既然君不再是君,儒将还是儒将么? 所以蒋芸决定一死,他死国。既然蒋芸要死,宁无谋便要利用他这一死,使得蒋芸的死重于泰山,使得蒋芸的死能对此间战事一锤定音! 蒋芸的死是真的,这是一处蓄谋的苦肉计,南通背地里用的美人计岂能逃过东唐上下的法眼?宁无谋和蒋芸还有两国的大将都不是傻子。 至于军心,只要是将不乱,军便不乱,何况一直发号施令的本身就是宁无谋。 周大为发现,原来真正的傻子是他,是南通的朝堂。 周大为在坡顶看着下面如草芥般倒下了士兵,口中溅出三尺鲜血就此一命呜呼。 周大为是气死的,也是蠢死的。蒋芸也是如此。 南通北线的十万兵士消耗殆尽,周大为战死,南通还有什么? 南通还有兵,最后的八万兵马,这支部队本身是阻击南越国大军的部队。春晓被一剑拔除之后南越国便退兵了,本身这场战斗就不是南越国的国力可以参与的,即便是打赢了南越也捞不到任何好处。 八万兵马闲置了下来,可却没有了将领,这八万人本来是交给徐世杰指挥,可徐世杰在此前已经被春晓暗杀了。 南通此时缺兵,无将! 如果秦叔班在此,可能南通国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但秦叔班不知去向,而王云却已经确确实实的来到了东唐军中! 兵不可无将,南通最后的希望要交到谁的手上?似乎,只能是南通王亲自带兵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最合适,但却最不合适。 那人也是百战名将,经历过多场大战,曾经和蒋芸王策齐名,而且阻击过徐世杰的大军,那人叫夏侯,从出云归降的夏侯。 关于要不要使用夏侯,南通动荡的朝堂一直争论不休。 一切的争论都结束于夏侯的一句话:“在下的家人,都死在了出云!” 这一句话已经能够反驳一切的非议,各国大将在出征的时候都会有家眷留在都城内,就是怕大将通敌叛国。 夏侯叛了,夏侯的家人全部都死了。 夏侯不可能再回到出云,即便是他想回去,出云也不会接受他。 他现在就是一只丧家犬,需要向新主子证明他是一匹狼。 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南通最后的八万部队在夏侯的带领下北上! 不久之后,南通王就体会到了当年大曌国君的心情。然而除了骂一声三姓家奴之外,他又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夏侯的行军路线很诡异,孤军深入,而且选在了一处极易被埋伏的地方安营扎寨。 军师华武对夏侯的行军路线本身就颇有微词,安营扎寨之后更是与夏侯大吵了一架,夏侯也不含糊,一枪挑破了华武的胸膛。 “你这条狗命,下去好好给我兄弟道个歉!” 华武死了时候满脸惊诧的看着夏侯,他以为夏侯什么都不知道,却没想到他一开始就知道。 当初华家在投靠夏侯的时候,唯一引起徐世杰注意的就是这位能呼风唤雨的方士华武。徐世杰把这件事情说与了南通的朝堂,华武便就成了他们的策反目标。 策反华武刚开始是很不成功的,但是最后华武倒在了一个女人的手底下。 十二名死士中让人看一眼就欲罢不能的第一女子。 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 自那以后凤霞关的守备情况南通便了如指掌,这才有了关外的那一场大捷,这才导致了王途和刘青的战死。 也正是因为华武一事的启发,剩余的十位女子死士才会想到以小人物影响大局的战略方针。 华武是一个试验品,也是一匹丧心病狂的野狗,为了女人坑害了自己的父兄和三十万出云的军士。 华武死后,南通最后的部队遭遇了夜袭,混乱的军中已经没有人再发号施令了,因为夏侯自杀了。 八万人就像是八万无头苍蝇死在了荒郊野岭,如果他们知道夜袭的只有不到一万人不知该作何感想。一场完全没有抵抗的一万人对八万人的屠杀! 夏侯是为谁而死的?是为了南通的八万军士还是出云的三十万军士众说纷纭。 可是他却不能再活下去了,理由跟蒋芸有些相似,他一手断送了四十万将士的生命,这其中有阴谋,有背叛,但他是主将,无论如何他都要担主责。 而且他的家人都死了,他的兄弟也死了,他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还是死了吧。 死之前他想到的应该是一个朋友,一段不被人知道的友谊。 十几岁的小卒子遇到了一个十几岁的书生。他们一个要投军,一个要赶考。 他们斗过山匪,睡过地铺,也曾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 后来他们一个做了小队长,一个做了书吏。 二人不时常联系,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对当时的世道极为的不满,他们所在的那个国家叫大梁。 小卒子扯了大旗造了反,跟了一位姓金的将领。 小书生也扯了大旗造了反,还杀了一位号称大梁顶梁柱的曹大官。 他们一个叫夏侯,一个叫文正。 一个做了平南大将军,一个做了二十年的太守。 王途死的时候,这两位自从小黄后篡权以来都没联系过的好友同时给对方写了一封书信。 夏侯写的是“战”,文正写的是“降”。 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各自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最终采纳了文正的意见。 于是,文正上书弹劾夏侯谋反,夏侯便被迫投降。 战,交给文正,三千兵马的黄粱城挡住了两国的二十万大军。 降,交给夏侯,在南通的后方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在关键的时候炸响。 于是,这颗定时炸弹炸掉了南通的最后一口气。 夏侯的这件事情,整个出云东唐的联军之中只有宁无谋知道。 所以他敢于安排王云带着一万人马就去夜袭八万敌军。 夏侯生为了出云死为了出云,一人的生死居然就带动了数百万人的性命。 功过是非都交给历史来评述,因为夏侯死了! 出云和东唐的十几万大军三日便打到了南通王城之下。 此时,西蜀林旭的部队却对着雁过门散修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南通的西北战线上还有十八辆河洛战车,雁过门还有几百名通天剑宗的弟子,林旭做的这一切无异于送死。 如果李自成不出现在战场,这十万人真的就是送死。 无剑道的一剑,天机榜第五的春晓就没了,李自成的一剑呢? 十八辆河洛战车就没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李自成是拼着重伤才一剑毁掉了十八辆河洛战车,林旭的十万大军则是不计伤亡的堆死了几百名通天剑宗的弟子。 西蜀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大局已定,再不出手恐怕就连一点油水都捞不到了。 或许保存实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他们保存的实力真的就够了么? 出云三千云英还在,孟凡还在,蛮荒部落的同盟还在,西蜀能够同时面对这些势力么? 李自华兄弟做出了选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想要在谈判桌上增加一些筹码,谈判的内容自然是怎么瓜分南通。 金银兄弟不会再出剑了,因为另外的三人始终没有动。 南通王此时还能怎么办?他一把火烧了皇宫,自己也随之烟消云散。 两年多的时间里,南通从握有东唐南境到几乎打下出云变成了三大诸侯国口中的肥肉。 为何?因为信错了两个人。 更因为贪! 胃口有多大只能看嘴,看牙齿,若是张不开大嘴长不出獠牙,即便是吞下去不是噎死也是撑死。 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东唐会在没有捞到任何好处的情况就会白给南通大片的土地是南通王犯得第一个错。 在没有获得道路控制权的情况下孤军深入,把军队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这是南通犯得第二个错。 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不知道休养生息,把本来安稳的国祚至于风雨飘摇之中是南通犯得第三个错。 整个作战过程中没有自己的线路和看法,不管几路大军都是在别人既定的路线上行走是南通犯的第四个错。 然而南通最大的错误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在打下黄河南岸之后便收手,陈兵黄河,保存住大部分兵力,那东唐就会是南通现在的处境。 总想着多捞一点,最终把自己给捞没了。 南通王死了,三国的大军居然是同一入驻了南通王城,林旭率领着不到五千轻骑在打败了雁过门和河洛战车之后狂奔千里与出云和东唐会师。 任谁都知道,南通王城就是一张大的谈判桌,硝烟已经散去了,战事才刚刚燃起。 第一百七十四章 立后 一辆马车吱吱悠悠的驶出了南通的王都。 随着车上的老人回头再看一眼被战火熏黑的城墙残垣,这座半年前还繁华热闹的大都市,再也没有一位南通的居民。 街上的野狗还在不停的刨食,笼中的母鸡咯咯咯的叫着,一窝小鸡子儿已经腐烂发臭,乱世,连家禽都活不下去。 王都的守卫比任何时期都要密不透风,常驻人口在十万以上的大都城里大街小巷都站满了士兵。 这些代表着三个阵营的军士穿着不同的铠甲,在街道上站的泾渭分明。 一只老鼠在街上窜过,从西蜀的阵营窜到出云的阵营当中,两方军士瞬间剑拔弩张,似乎是要为了这只老鼠争个你死我活。 几位话事人还在南通皇宫内日夜不辍的商议着如何瓜分南通。 西蜀林旭、出云宁无谋,东唐的王云,大曌国的太子周仁。这四位说了也不算的各国精英分子到底在商讨些什么? 说了不算还能商讨什么?整日喝酒打牌。 这可苦了一直守在外面的士兵,听里面吵得面红耳赤,怕是一句话不称心便要战事再起。 因此,一只老鼠就能让两方军士杯弓蛇影。 真正能够做得了主的人早已经动身赶来,却在路上接到了一封圣旨,一封来自大曌王朝都城的圣旨。 周不通要纳新后! 大曌国君大婚,诸侯来朝贺是理所应当,周不通第一次大婚的时候,虽然诸侯国国君没有来,但却都派有使臣,各方势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有列席。 那一次,周不通只是出了皇榜。 一道圣旨,敕令出云孟婉儿,东唐杨依诺,西蜀李自华参加周不通的大婚。 谁都能想的明白这位金丝雀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谁都知道他苦心经营的春晓在南通战线上损失殆尽。 谁都知道,这位周君要在此次战果中分一杯羹。 周不通,天下都是你的,为何还要在意一隅之地呢? 可要知道,若是真的周不通得了弹丸之地,那他也就等于放弃了九五之尊的地位,而去做一方诸侯,一方弱小的诸侯,再也得不到之前的礼遇,最终在三大诸侯国的马蹄下淹没。 不但是庙堂上猜不出周不通的意思,江湖上也猜不出他的意思,虎子更猜不出他的意思,或者说,你俩啥意思啊? 周不通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标准的万世纨绔世家,想要纳后随便放出点风声不得有小丫头整天提着花篮在宫门外头排队么,你怎么就偏偏要娶阮小七? 阮仙子也是,跟我那位莫大师兄之前好的就跟两口子没啥区别了,咋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要做皇后了呢?你要是贪图名利也就算了,这么个没人搭理的帝王你到底图个啥啊? 阮仙子为何会突然做周通的皇后,还要从庄老夫子失踪开始说起。 庄老夫子与何塞一战之后不知音讯,很多的说法是被困在了金虎符内。 然而庄老夫子的小院里还有两个人,一位是阮宫风,一位是白灵。 随着庄老夫子的失踪,白灵根据他之前的安排去了西海的妖域。 阮宫风去哪儿?他哪儿也没去,被周不通带回了皇宫。 阮小八是天下剑,周不通是周家人。为何当初一直不动念,不动心,不动剑的阮宫风会突然对一位宫女出手? 因为越是在周氏的身边,天下剑越容易觉醒! 气息,千万年前记忆中的气息,血脉,曾经共同奋战的血脉! 当天下剑觉醒之时,唯有周家人可以驾驭天下剑。 阮小八或者说天下剑有没有觉醒不得而知,但是现在周通的手中只是一把剑!阮小七可以感受到自己弟弟极为微弱的气息。 阮小八可以不死,但是阮小七必须留下,之前可以做太子妃。但现在时事如此,太子又去了剑山,你只能做皇后。 天下之主管天下,天下剑主管天下剑,而管天下剑的,只能是它的剑鞘。 阮小七就是保存天下剑的一柄剑鞘! 因此天下剑无论在何处转生,他都有一个姐姐! 天下剑主,向剑而生! 天下剑仆,为何持剑而死? 阮小七不明白,但是阮宫风的气息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又微弱了一分。他的生命正在逝去,当他逝去的那一刻,天下剑强大的剑灵将再次苏醒。原来阮小八是一个坛子,是一个封印的祭坛! 周不通秘密经营春晓的事情在此前一直都没有任何风声。与四大诸侯放松了对周不通的监视有关,也与周不通本人思维的缜密有关。 此事已经公诸于天下,如今还剩下的三大诸侯该作何感想? 既然这位天子有复辟之心,对于诸侯而言,换个天子便要比瓜分南通同样重要。 假如说春晓不是出现在南通的战场之上而是其余三国,三国的境遇想必也不会比南通好多少。 笼中的金丝雀居然对饲养者造成了威胁,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可为何这位不缺毅力与智慧的君王此时却正在大张旗鼓的自寻死路? 想必是有所恃。 春晓已经没了,周通手底下还有没有夏晓冬晓不得而知。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一个奉召前来的是孟婉儿,出云来的人不多,孟婉儿,孟凡,三千云英而已。 这里的三千云英并不是刚从战场撤回来的那一拨,而是孟凡的私兵。 此前曾经说过,孟凡的三千云英,金刚武夫与真正的三千云英没什么区别,八百云英剑仙则是散修组成,三千云英的核心攻击力还是这八百云英剑仙。 八百散修的威力能有多少?在孟凡出现的时候,这八百人就可以当做是阻击林旭十万大军的通天剑宗弟子。 孟婉儿与孟凡下榻在了都城烟雨楼,三千云英便把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然而,这三千云英刚列开阵仗便又各自散去,因为对面铸剑宗内走出来一个面若春桃的妇人,在烟雨楼内与小黄后交谈了一番。 虽然没有再限制百姓出行,可往日里繁华的街道还是尽显萧条。 跟孟婉儿前后脚来的是杨依诺。 她带的人更少,一位书生夫妇,还有百脉剑宗的宗主及几十名弟子。 自从杨依诺控制了东唐之后,百脉剑宗便成了国宗,因为春姑娘与李宗主都是听同一人的号令,而疯书生欠了那人一个在他看来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人情。 来的最慢的一位是李自华,李自成已重伤,西蜀能够拿的出手的人便不多了,李自华此次带了一百零八锦鹧鸪和一位拉二胡的老人,一个说唱的小女孩。 同时,西蜀太子李必陈兵三十万在离王都二十里不到的地方,此时还能整齐列出三十万雄兵的也只有西蜀一国了。 李自华的想法就是,来人水平不够,数量来凑! 杨依诺与李师师住进了铸剑宗,对于这个千年宗门而言,住三五百人不在话下。 除了三大诸侯,还有一批江湖势力也走进了王都,大街小巷客栈顿时人满为患。 三日之后便是册封大典,大曌王都风云变幻,山移天动。 大曌王朝已经架空多年,六部之中只有官职没有官员,皇后册封乃是大事,没有礼部官员,大典如何举行? 周不通第一次纳后的时候是一年之前便张了黄榜,东唐的礼部负责操持。 现如今距离各方势力接到圣旨不过半月,东唐的官僚集团正在处于瘫痪重建当中,然根据周不通的说法,此次册封皇后免除一切虚礼,只祭天。 祭天有多种形式,最为常见的是杀三牲。 但是此时此刻,祭天的说法所有人都能猜的出意思,要死人! 至于死的是谁,周不通肯定在必死者排名最靠前的位置,若是周不通没死,那便会是尸山血海了。 大曌公历一千一百四十七年四月初五,清明节。 今天连鬼都不敢出门。 天蒙蒙亮,大曌王都的街巷上就出现了一队队的马车驶入皇宫。 周不通穿了一身龙袍坐在大曌王都的龙椅之上,朝堂下方摆了一排排的座位。 孟婉儿在左手第一位落座,杨依诺紧随其后。 李自华在右手第一位落座,在他身侧的是前太子周仁。 这位当初质于南通,其后自立为帝却又被周不通废除的前太子坐在了昔日南通王应该做的位置上。 下面的座位比较随意,像是孟凡、疯书生这些开天境的大剑仙自然坐的靠前一些,其余人坐的靠后一些。 周不通的册封大典,直接就改成了议会的样式。 然而,周不通迟迟没有发话,是因为人还没有到齐。 少倾,几处剑光划破天际。 宝瓶剑宗宗主温玉辉,蜀山剑宗宗主何有碧,通天剑宗宗主尉迟麒麟,出云剑宗宗主金在权。 似乎,今日周不通的意思不旦要一统天下,还想着一统江湖。 进入皇城之前,众人都以为周不通是在哗众取宠,然而落座之后,他们却感受到了一股威势。 不是山威更甚山威,不是天威高过天威,无论是憾山境还是开天境的大剑仙,无论是如何惊世骇俗的神兵都在颤抖。 剑威!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还有谁? 天下剑,周氏,看来今日周不通是有备无患。 天下剑已经在江湖销声匿迹的六百余年,以至于孟凡这一批人只知其威名,不知其到底为何物。 就如同当初的王家合一境家将不知道三千云英的杀伤力到底如何一样,出手便是齑粉。 一剑分天地,二剑开日月,三剑破连瘴,四剑除万妖! 一个古老的传说,今日似乎可以得到印证。 几位开天境剑仙,不敢出剑! 周不通看了一眼殿下的众人,朝着身后摆了摆手。 王朝之中君王做这个动作一般就是宣圣旨,宣读圣旨的是内侍官,大曌王朝里还有没有内侍官,有且只有一位。 他坠着黑步摇,胸前老龙蛟,鬓间插指骨,大艳红唇膏——不太监! 在殿下之人阵阵的惊恐与诧异之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自,先祖创大曌王朝伊始,国祚已愈千年。” “先,有纣帝残暴不仁,后,有幽帝烽火一笑。” “周氏自认,愧对于苍天,无面于百姓。” “是故,交政于诸公。” “然,诸公不思上天有好生之德,连年征战杀伐。” “民,处于水深火热,久久不得生息。” “不通,扪心自问,愿继先祖之遗志,再统天下之万民。” “望,诸公尊之。” 不太监一言一行皆是剑意,整个天下都在回荡着剑音,读完最后一句他便溘然长逝,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太监,用尽无剑道修为,向天下传旨! 似乎,此事不可逆,因为民心,不背。 但是,总会有些不同的声音。 白泽站在了断魂江的东岸,九头虫和金翅大鹏紧随其后,十万妖众再随其后。 千年以前,白泽曾经臣服于一位姓周的人,今日,他不想再臣服于任何人! 白泽不去管这个天下,却也不允许任何人再来染指妖族! 日不落草原上一根长箭对着唯一的太阳呼啸而去,如火山喷发,岩浆爆裂,火石冲破大气层,一块一块的落到了九州大地之上。 后商拿着落日弓向世人宣示,后裔部落总有人能拉开落日弓。若是谁敢胁迫后裔部落,定会同归于尽。 然而,这位目前后裔部落智商不高辈分最高之人也只能射出一箭。 后夏死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后裔部落无人再能拉开落日弓,后商也死了,还会有谁认为此时后周不能拉开落日弓? 只要是后裔部落存在,落日弓便永远不会沉寂。 蓬莱仙岛的天暗了,雄霸天散去全身的灵气护在蓬莱仙岛的上空,就凝聚在厚厚的龟壳之上。 灵族之王与龟丞相与世长辞,然而却打造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坚硬的屏障,即便是白泽李探花之流想要打破这个屏障都需要从长计议。 在一声凄惨的凤鸣声中,灵雅儿即位,身旁却多放了一个坐席。 反对的势力已经亮出了自己的底线,其余人都选择了沉默,竟然无一人赞成。 “遵旨。” 遵旨?是谁发出了这轻柔的声音? 想必这肯定是周不通自出生以来听到的最美的天籁! 大殿上的众人其其看向一个娇小瘦弱的身影——杨依诺。 曾经的春姑娘杨依诺,也是东唐杨修的独女杨依诺,现在东唐的皇后杨依诺。 她说,遵旨。 为何? 首先露出不解的是李师师和疯书生,她们一直以为杨依诺跟他们一样,都算是莫古青的一方,莫古青的意思众人无从得知,但应该也不会屈从于周不通,因此她们此来的目的不是谁能一统天下,也不是谁能一统江湖,而是她不能母仪天下! 阮小七不能母仪天下!这便是东唐众人来的目的。若是真要如此,最起码要等莫古青归来! 因此,殿外有个声音说道:“我反对!” 她说,反对。 她是谁?很少人知道她的名姓,但是很多人都认识她手里的那把扇子,五火七禽扇! 周不通没有理会叶灵,目光却看向了金在权,这位出云剑宗的掌门! 出云剑宗有人反对周不通,那是不是代表着江湖势力出云剑宗也要反对周不通? 妖族的反对周不通可以不去理会,大不了相安无事,灵族和后裔部落都是偏安一隅,并不影响大局。 但是,出云剑宗不一样,三大诸侯四大宗门必须服从,这也是周不通的底线! 因此,天下剑动了。 直指金在权的喉咙。 这位出云剑宗的掌门,憾山境的大剑仙,山威还未凝聚,居然就被天下剑的剑意结束了性命。 天下剑在手,即便是只有合一境的周不通都发挥出了强于开天境的威力。 然而,此时天下剑却握在了一位姑娘的手上,她眼角含泪,她眉如远山。 三十六柄袖剑已经出现在身前,剑身上还有隐隐的龙威! 时下之人对眼前的一幕惊骇的无以复加。 周不通淡淡的说了一句:“还有谁反对?” 还有谁?怕是没谁了。周不通舍得让一位无剑道的不太监以生命来传旨,自然也有着强于不太监的底牌,手持天下剑的阮小七! 还有谁? “还有我!” 周不通不禁瞪大了双眼:“你是谁?” 他是谁?他站在叶灵的身旁,他是一个小道士,也是莫古青的好兄弟。朋友妻,我必生死保之! “在下钟离,魔族储君。” 哦? 大曌王都内,天下高手云集之时,天下剑剑威震慑四方之时,有人说他是魔族的储君? 简直是笑话,七夜何时有了儿子?魔族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不成器的储君? 然而,令人止笑的一幕发生了。 死的不能再死的金在权突然诈尸冲着周不通袭去,毫无意外的被阮小七一剑轰成齑粉。 自钟离身后的天空如同永夜,永夜里还有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尸鬼。 魔族七片夜色中的尸鬼暗夜。 能够让地位如此高的魔族高手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保驾护航,除了魔族的储君还能有谁? 此时,人们在发现在钟离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矮肉球——侏儒夜叉。 尸鬼和侏儒夜叉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令人避之不及的存在,然而在此时此地,却显得力量还是太弱小。 周不通心想,这是诛杀魔族储君的大好时机,魔族没了储君,虽不至于大乱,但是在他还未稳固政权的这段时间内定然无暇来进犯。 当魔族选举出新的储君的时候,周不通已经将这片天下牢牢的掌控在了手中。 可他没想到,现在的七夜就在长城之外。 十万魔众也在长城之外。 何人在抵御这十万魔众? 那是当初修建长城的十万阴魂! 然而,十万阴魂刚一出现,便有两万五千烟消云散,而这两万五千阴魂,连着的是南通的国运。 四大诸侯国都拿出一份国运来支持这些阴魂保持清醒,且不消散于天地。 现如今南通已经覆亡,与南通国运相连的两万五千阴魂便也就无法留存于天地。 鬼将扶苏皱起了眉头,千年以来,他率领的十万阴魂不知到打退了多少次魔族的进攻,可这一次,魔族倾巢而出,阴兵却是在最虚弱的时期。 周不通示意阮小七出剑,然而,天下剑和袖剑都只是嗡鸣。 阮小七在东唐见过钟离,因此,她不会向钟离出剑,虽然今日之后她也不不知道还会不会见到自己心里的男人。 就在周不通即将降下雷霆之怒的时候,又有人说:“我反对!” 她反对,她不仅反对周不通一统天下,也反对周不通一统江湖,还反对周不通迎娶阮小七。她叫孟婉儿。 她反对,便是出云帝国反对。 若要战,那便战吧! 孟婉儿甩袖离去,孟凡随后而去,根本就不在乎周不通愤怒的眼神。 阮小七没有见过孟婉儿和孟凡,而且对他们两人也没有什么好感,似乎她可以对二人出剑。但是,她的剑还是没有动。 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不出剑,还能再见!” 说话之人的声音很少有人听到过,但说话之人的威势却不弱于之前的剑威,随着话音,还有一曲空笛。 她身穿一袭大红袍,旁边站着李探花! 身后两位妙龄女子,一人是天上璀璨的繁星,一人是落入人间的凤雏。 琴棋之后便是书画,阵杀开天境的书画! 她叫王语嫣,她代表烟雨楼! 她曾经说过不参与此间战事,此时亦是如此,她来带走一人——阮小七! 即便是周不通手持天下剑也无力与这烟雨楼的阵势抗衡,换成阮小七结果不得而知,然而,阮小七早已泪眼滂沱。 落地之后,弹奏的是琴,说话的是棋,棋说道:“放下剑,走吧!” 阮小七说道:“可是...可是...” 曹小蛮一把拉起了阮小七的手:“我的傻姐姐,你为何不信他?” 我不信他?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儿?况且,他什么都没有说。 曹小蛮说道:“小八是剑灵,剑主不死,剑灵不灭!” 阮小七无助的看着曹小蛮,觉得这句话很熟悉。 小八是剑灵,阮小七是剑鞘,谁是剑主? 不是周不通!是莫古青! 他不死,小八便不会死! 阮小七突然想明白了一切,弃了剑,跟着曹小蛮走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语嫣鱼嫣 本来暴跳如雷的周不通在见到烟雨楼众人之后却表现的极为平淡。 他在打量着手中的传国玉玺。 当阮小七坚定不移的站到烟雨楼一边的时候,周不通平静的说道: “王语嫣,你也要背叛周家?” 直呼烟雨楼主名讳,还用了背叛二字,烟雨楼与大曌王朝居然还有如此深一层的关系,难道是周不通故弄玄虚? 王语嫣反问:“难道不是周家先负了天下?” “或许,这位琴姑娘可以成为太子妃,周古青的太子妃。” 周古青?仅凭这一个名子,就足够在场之人好好深思一番,当然在深思之前要先震惊个把月。 搅动风云的莫古青居然是大曌王朝的太子,怪不得当初的预言:“此人持剑,天下大乱!” 如今天下已经大乱,天下剑也已经现世,天机老人的预言,居然是如此天机。 然而,这便是天机? “是姓周还是姓莫,等他回来自己决定!” 周不通眉毛轻佻:“算了,你们鱼家就是喜欢背叛来背叛去。” 鱼家?背叛? 鱼家,在王语嫣不到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没了。鱼嫣这个名子也很久没有人叫过了。周不通知道此事,肯定是因为那位已经死了的老太监。 延续了成千上万年的伤疤,还要揭开它干嘛?鱼家的一切都与这位当时六岁的小姑娘无关,也与现在的烟雨楼楼主无关。 王语嫣没有回头,烟雨楼众人再一次消失于烟雨。 孟婉儿和孟凡的离去没有再受到任何刁难,单凭周通自己来说无法面对这么多的强者。 钟离公开了魔族储君的身份,因此他已经不能再留在人族。 其实,尸鬼的意思是他早就应该离开人族,因为魔君已经出手了。 叶灵红肿着双眼看向一边:“你要是再敢回来,我就亲手杀了你!” 钟离轻轻的印上了叶灵的额头:“动手的时候,麻利点。” 夜色褪去,钟离消失于夜色。 叶灵,哭倒在侏儒夜叉的怀里。似乎,不论美丑,叶灵现在只需要一个肩膀。而侏儒夜叉此时,身上升起了万丈佛光。 小西天出来的三人,侏儒夜叉成为了第一尊罗汉! 癫和尚扇着蒲扇坐在门口,隐隐然也有了罗汉法相。 原来,三人成佛,他才是佛,众生皆苦,他便守护着苦。 宝瓶剑宗的宗主温玉辉也走了,宝瓶剑宗从此封山,弟子们潜心修剑,不再过问世事,何时开山不得而知。 南通的归属也已经没有了划分的必要。 因为无论如何,一场全种族的大战都将到来,没人任何一方势力可以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再去照顾南通的民生,自然也没有军力再去看守南通的城池。 前太子周仁封南通王! 周不通终于有了四十多年来第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土。 任谁都没有想到,春晓除了控制了南越国,还暗中控制了十几个南通帝国周边的小国家,此时这些国家都连成了一片,军队七拼八凑居然也有了三十万之众,在此时能有三十万军队,足以争一争天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春晓的树干已斩,树根已断,然而那些曾经不起眼的细枝末节此时连起来居然也难以撼动。 李自华和蜀山剑宗表示了臣服,但是谁都知道,西蜀众人还是在观望,这次观望却不能只是袖手旁观了。 盛宴的门票,花的是血本! 尉迟麒麟表示支持周不通。 通天剑宗已经元气大伤,再也撑不起四大宗门的头衔。投靠了大曌王朝之后,春晓的残余势力加入了通天剑宗,而且通天剑宗又多了一位强援——白云剑宗白茂! 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此时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的天下势力大概分这么几种: 魔族,垂涎九州大陆已久,已经发动了对万里长城最猛烈的一次攻势。 周不通:包括了东唐和南通的国土以及以通天剑宗为首的江湖势力,单论面积而言已经算是九州大陆内部最为强大的一支势力。 后裔部落、妖族、灵族、宝瓶剑宗置身事外。 出云帝国和出云剑宗是反对周不通的一方,久经战乱损兵折将的出云帝国已经是在苟延残喘,能有足够的时间调养生息是这个帝国还能不能生存下去的重要前提。 烟雨楼、西蜀、百脉剑宗、部分江湖势力都在保持观望,有的是在观望战局的发展,有的则是在观望一个人的态度。 那人振臂一呼,即可成为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强大势力,也可成为所支持一方的压倒性优势。 那人在哪儿?那人在料峭的春寒里打了个喷嚏! 剑道大陆的春天怎么这么长? 旁边的谢婉君用手肘倒了倒莫古青的胳膊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若不是马上就要进入周园,还真的想不到这位谢姑娘能够如此善解人意。 旁边的众人都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在颤抖,空气中还有着类似空间撕裂的爆破声。 周园,开了! 莫少侠再一次见识到了如同当初在启剑森林的场景,两次的性质差不多,都是挖宝。 唯一不同的是两次参与者的身份不一样,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 莫古青未曾有所动作,却感受到了与外界完全不一样的气息,周园的气息,死寂。 众人的眼前升起了一团白茫茫的雾气,莫古青只感受到了谢婉君挽着他手臂的胳膊,却已经看不到身边之人的面庞。 突然间,迷雾之中出现一骑,前后左右瞬间发出阵阵惊呼。 莫古青知道周围还有很多人,可那一人一马却没有任何障碍的突破到莫古青的身前——阴兵! 周园的迷障是阴兵借道! 可不知为何,一骑阴兵单单在莫古青面前驻足,金甲阴兵急急勒住马缰,一匹阴马的嘶鸣声真真切切的在莫古青的耳边回响。 猛然间,阴将向着莫古青伸出一剑,莫古青反应不及只能向后掠去,谁知道却被一个活物挂住,还是谢婉君的胳膊。 眼看着阴兵的一剑已经刺穿了莫古青的身体,莫古青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就这么,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深海蛟珠 莫古青身体失控坠地,却感觉到身上压着一团绵软与温柔。 莫古青睁眼看去,挽住他胳膊的不是谢婉君,而是金甲阴兵! 而在此时,莫古青听到了一位女子的惨叫。 他右手拿着小奴才,也已经刺穿了阴兵的胸膛。 莫古青没死,还杀了谢婉君! 金甲阴兵看不清楚样貌,却有一滴冰冷的鲜血滴在了莫古青的眼上,莫古青双眼瞬间变得炙热与猩红! 莫古青在进入周园的第一瞬间便中了迷障,可谢婉君居然因此死在了他的剑下。 冰冷的血液顺着小奴才的剑刃滑落在他的手上,滴落在他的胸前。 然而,抱着莫古青左臂的手却还是那么温暖。 莫古青的识海中传来了小丫头的歌声。 迷雾渐渐散去,莫古青依然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 还未回神的莫古青听到声音猛然回头,是谢婉君。活着的谢婉君还在挽着他的左臂,而周围依然站满了准备进入周园的人。或许是因为等得时间太长,人群中还有着窃窃私语。 莫古青恢复了一下神情说道:“没事,周园还未开启?” “没呢,马上就开了。” 谢婉君拿一块鸳鸯绣帕帮莫古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受了风寒?” 莫古青刚要解释一番,却感觉到脚底又是一番震动,周园开了! 迷雾,再次升起。 莫古青的左右握住谢婉君的右手说道:“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离我远一点!” 谢婉君不理解他此话何意,但若是要离的远一点为何他手握的如此之紧?谢婉君之认为他是在耍小聪明,故而有一些娇羞。 就在此时,人群爆发了阵阵惊呼,阴兵借道! 莫古青心里想道,果然如此! 就在阴兵勒马的一瞬间,小奴才瞬间出窍直刺马腹。然而,被小奴才刺穿的却是一位他曾经见过的薛家子弟。 那人本是想着过来与莫古青结伴而行,却没想到直接丧命于剑下,死时还带着满脸的惊恐。 冰冷的血液依然顺着小奴才的剑刃滑倒莫古青的右手之上,可不知为何,会有一滴鲜血滴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莫古青的双眼一只变得猩红无比,而他的耳中有听到了阵阵哀嚎。 满眼看去,居然是一队阴兵正在屠杀进入周园的众人! 眼看着,两阴兵已经在向莫古青举剑,莫古青右手横扫,小奴才的雷霆剑意直接割掉了阴兵的头颅,可在瞧时,却是两位不知是谁家的子弟。 迷雾之中没有了阴兵,只剩下几百具尸体! 莫古青转头,他的左手从来未与谢婉君分离,然而,他看到的却是金甲阴兵! 手心里传来的温暖与眼前的情形,到底哪个才是真实? 莫古青的识海动荡不安,他感到头疼欲裂,却依然听到了小丫头的歌声,只不过小丫头也微微皱眉,歌声有些凄婉。 迷雾再次散去,莫古青有些身形不稳。 “你没事吧?” 谢婉君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莫古青此时满脸汗水,双手抱着谢婉君的肩膀说道:“有事!今天我们不入周园!” 谢婉君被莫古青的表情吓了一跳,已经在被莫古青硬拉着走回头路。 莫古青挤开身后的众人,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满的声音,甚至还有难听的骂声。 莫古青猛然抬头,发现他挤的不是进入周园的众人,而是,阴兵! 莫古青脸上挂着无奈却带着阴邪的笑容:“还没完了?” 他的左手拽着谢婉君,右手伸向双鱼剑鞘,滑过小奴才,落到小丫头的剑柄之上。 小丫头出鞘仅仅三寸,天地清明。 没有了阴兵,也没有了进入周园的众人,面前只是一片空阔地带,莫古青还紧紧握着谢婉君的手。 此时的莫古青斜躺在地上,谢婉君蹲在他的身侧整个人都在颤抖。 莫古青深吸一口气,还是死寂一般的气息,这里的确是在周院内!然而迷障,应该是破除了。 莫古青握着谢婉君的左手稍微用力,谢婉君咬着牙一声闷哼。 是个活人! 莫古青松开右手问道:“你没事吧?” 谢婉君还在惊恐不定之中,眼神有些离散,目光看处却是小丫头的剑身。 莫古青收剑入鞘,谢婉君似是识海受创,昏迷在莫古青的怀中。 莫古青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辅助谢婉君坐下,寻了一片薄荷叶放在了她的鼻尖,谢婉君不久便醒了过来。 看谢婉君神情有些恍惚,莫古青伸手要帮她理一理紊乱的鬓角,却被谢婉君撇头躲开。莫古青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惊吓至此,随即问道:“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谢婉君颤颤巍巍道:“你...这把剑...” “能吃人!” 莫古青帮她把后半句补齐后又说道:“但是不会吃我的朋友!” 谢婉君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你刚才的样子,很吓人!” “比这把剑还吓人?” 谢婉君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更吓人!” 莫古青不知道她到底在剑中看到了什么,自然也不会知道比这把剑更吓人得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从当初启剑森林里谢鹏程的表现来看,谢婉君此时还能保持神志清醒已经算是神识强大了。 莫古青故弄玄虚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谢婉君使劲摇头,能让一个人生出那么恐怖的面容,莫古青看到的东西想必还要恐怖百倍,她刚刚刚在惊吓之中苏醒,此时宁愿全都忘掉也不愿意再提起。 莫古青无奈的双手抱着后脑,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撮类似剑穗的东西说道:“挖出来,下面是一个蛟珠!” 谢婉君将信将疑的按照他的说法在剑穗旁边用手刨了刨,不多深便感觉到指尖触碰到一坚硬圆润的物品,挖出来一看,果然是一颗蛟珠! 蛟珠大概有指甲盖般大小,通体深蓝色近黑,放在眼前似乎还能感觉到波涛汹涌。绝对是一颗品轶极为上乘的深海蛟珠,个头不大,但却价值千金,最适合作为剑坠。 谢婉君疑惑的看着莫古青问道:“你怎么知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好运连连 莫古青结束了对周家历史的感慨之后走到倒下的那位少年阴魂身边,右手从他面前轻轻滑过,少年阴魂终于闭上了双眼。 而莫古青手上,带着洛风的剑意。 在别人看来,莫古青此举想必是疯了。但谢婉君见过他之前发疯时的样子,又有了蛟珠的对话,故而相信莫古青肯定又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随口问道:“这次又找到了什么宝贝?” 莫古青看着谢婉君说道:“我是不是应该送你一个耳坠?” 送耳坠?谢婉君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所带的是谢家的至宝寒冰玉,冬暖夏凉不提,乃是这剑道大陆最为坚硬圆润的玉石。 当年谢婉君出生的时候通体如玉,故而谢家老祖才舍得把这块寒冰玉打造成耳坠,自十一岁起,谢婉君便携带至今。 谢婉君心想,别人的定情信物都是镯子簪子之类,耳坠这种东西不是应该送给夫人或者丈母娘么?难道你还想省钱? 谁知此时,谢婉君手间似有风拂过,寒冰玉耳坠断为两截。 莫古青收起了指尖,居然像是神识凝剑的通无神通。谢婉君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藏在后面的史家子弟缺差点失声惊呼:“无剑道?” 史思山略作思忖摇头说道:“不是,无剑道的剑意不可能这么稀松。” 史家的子弟年龄和修为都没有达到能够接触到无剑道的程度,史思山长老可是亲眼见识过无剑道的一剑,一剑出而山河变色,磅礴剑元充斥在天地之间,岂会如此时这般云淡风轻 史家子弟不依不饶道:“刚才明明是姓莫的那小子一个眼神便断了谢家姑娘的耳坠,那可是寒冰玉!” 史思山说道:“我倒是知道周家有一门剑法可发挥通无的神通,但威力远逊于无剑道,莫慌,只要不是周家那几个老不死的出现,莫古青必死无疑。” 周家的势力,莫古青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谢婉君错愕了片刻扭扭捏捏说道:“要送就送一套,一个耳坠算什么?” 莫古青不是礼貌的微微一笑。 这一笑可真的打动了谢姑娘的芳心:“要做谢家的女婿,可不能太小气。” 莫古青此时却说:“不会的。” “嗯?” “我不会做谢家的女婿。” “你不是......” “我不是那个小铁匠!” 谢婉君有些惊讶,莫古青却解释说道:“第一次见面你不就看出来了么。” “那...你是谁?” 莫古青抬了抬头,提着双鱼剑鞘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沉睡的时候是小铁匠把我唤醒的,我忘记了自己的前生,却还有小铁匠的记忆,所以我不是小铁匠,也是小铁匠!” 谢婉君把下巴磕在膝盖上,抬眼问道:“所以说,你不能算是这个世界的人?” 莫古青后脑勺着地,一只腿曲起:“我还不知道我是不是个,人。” 谢婉君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莫古青的这个说法,这正好解释她之前的所有疑虑,只是心情稍微有些低落。 莫古青终于理清了他和谢婉君的关系,虽说是谎言,但却带着善意。 休息了一会儿,谢婉君问道:“还走么?” 此时天色已暗,却是周园内暗流涌动的开端。 很多宝物白日里看不出端倪,到了夜晚却格外耀眼,因此,就在不远处听到了狼嚎和打杀声,显然是有两方势力为了同一件天材地宝而大打出手。 莫古青点燃了一堆篝火,准备就地修整。 谢婉君说道:“我觉得,火光会引来危险。” 莫古青在这位天真少女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傻子呦,哪有人敢对薛家和谢家的人下手,若是真有人想对我们下手,点不点火又有什么区别?” 谢婉君双手捂着额头,脸蛋鼓的像条小金鱼,一般女子只有在最为亲昵的人面前才会如此作态。 莫古青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点吃的。” 一听此言,谢婉君捂着额头的纤细手指直接拉住了莫古青的衣角,若是对小铁匠这般作态,谢婉君还真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此时得知他不是小铁匠反而宽心了,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自己的依赖。 莫古青没有办法只能待她同去。 谢婉君在一旁远远的看着莫古青,不乱是捉野鸡还是摸鱼,动作明明跟小铁匠一模一样,难道这就是小铁匠的记忆在作怪? 莫古青正在聚精会神的抓一条大草鱼,岸边的谢婉君突然一声惨叫,莫古青抬眼看去,却听到谢婉君咯咯的笑声,小的时候她就喜欢玩这种恶作剧。 再低头看时,草鱼早已收到惊吓没了踪影。 就在莫古青神情懊恼之时,却指着谢婉君身后说道:“小心!” 见莫古青神色紧张瞳孔收缩,谢婉君不敢回头看是什么妖魔鬼怪,自己却怪叫一声冲下水去钻到莫古青怀里。 莫古青把鱼叉斜斜的插在水中,“让你皮!” ...... 那条消失不见的草鱼突然跃出了水面,二人脸上瞬间被水花打湿。 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 莫古青指尖微动,落风剑意直接将这条走错场子的草鱼盯在了树干之上,强有力的鱼尾甩动片刻便没了呼吸。 二人一路小跑过去,却发现这条草鱼口中含着一颗个晶莹圆润白光闪烁的珠子。 白色珠子给莫古青一种熟悉的感觉,珠子还蕴藏着数量磅礴的剑元。 这是,贮存了剑元的水精? 明明就是一条长得肥硕的草鱼,口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莫非...... 莫古青四处看去,却发现溪水中有一块黑色“礁石”正缓慢的浮出水面。 仔细去瞧,居然是一只体形巨大的老鳖! 老鳖抬头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又缓慢的潜入了水下。 谢婉君不解的看着莫古青问道:“这是,送给我们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洛风剑意(此章位于深海蛟珠之后 好运连连之前) 莫古青半仰着头,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此蛟珠乃是一位合一境男子剑仙的剑坠,就在谢婉君醒来之前,男子刚被一位合一境女子剑仙斩落剑下。 凑巧的是,剑坠也被女子一并斩断,故而深埋在了土里,那柄宝剑就落在此处不远的地方,莫古青早已寻找过了一番,怕是早就被人捡了去。 谢婉君眼神三分表情七分总共十分不信的看着莫古青,莫古青直到她想要问什么,随即说道:“阴魂!” 他看到的是二人的阴魂! 阴界与阳界并不相通,阴界发生的事情只要寥寥几件能被阳界人所熟知,之前提到过阴兵借道,民间还有鬼王亲,鬼打墙,鬼压床等说法。 可,为何莫古青连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死在周院内的人都怨念极深,化为一缕缕阴魂重复着生前的对战,即便此时他们早已经没有了意识。 莫古青问向谢婉君:“进入周园以来,你可见到类似阴兵之物?” 谢婉君摇摇头。 “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谢婉君还是摇头。 莫古青不解的思忖了片刻后说道:“走吧,或许在这周园里,我们能够找到不少的宝贝。” 谢婉君刚要起身,就感觉自己腿脚一阵抽搐,连翻的惊吓使得谢婉君不论体力还是精神力都有些不支,有了抽筋的症状。 莫古青无奈的背起了谢婉君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不远处,一老一少正在暗中观察着二人的动作。 “思山长老,看来姓莫的这个小子对周园很了解,我们跟着他,说不定能够找到古玉。” 一旁的长老示意说话之人注意隐藏身形,就在不远处寻者二人的脚步走去。 莫古青行走至一处相对空阔的地带,突然连连后退三次,似是在躲避一人的连环出剑,谢婉君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弄得晕头转向,脸上飞起两朵霞云,右手锤击莫古青肩膀说道:“放我下来。” 莫古青似是没有听见谢婉君在说什么,聚精会神的盯在前方。 在他的眼前有一老一少正在对剑,老者不过分剑道修为,少年才御剑道修为,若是论将来的发展前途来看,少年的成就必定要比老者高一个档次,不幸的是,二人却在此处分出了生死。 老者比少年高一个境界,江湖经验更是少年所不能比,之间他凭借着剑元气势更加磅礴的优势一剑而出,剑气所过带动十数片树叶同时向着少年袭来——洛雨剑法。 少年稍微迟了一步,只能将剑立在身前,老者剑意已至,遇到少年的立剑之后瞬间以剑刃为分水岭分向两侧。 少年的两鬓随风而起,脸颊上有了道道剑伤。 少年的这个立剑的姿势,很像是铸剑集的举锤,只不过剑身的长度代替的举锤的轨迹。 莫古青不禁拍手叫到:“挡得好!” 二人乃是不知多少年前的死人,自然听不到莫古青此时的赞叹。 之间老者身形再动,剑尖旋转如梅花,向着少年胸前刺出。 少年变立剑为横剑,任老者的剑气散乱冲向身体各处,少年只护住心脉,不久便伤痕累累。 老者的剑元一鼓作气,再而衰,此时正是调息之时,少年转守为攻,一剑自上而下斜批,剑招就是铸剑集中的落锤。 老者的剑元虽在此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可分剑道的剑元乃是御剑道的数倍,老者一剑横于身前,用的居然是铸剑集中的横扫! 老者将剩余的剑元全部聚集在这一剑横扫之上,剑元控制之细腻,恰如同当初莫古青对孟元朗的一击。 莫古青大呼一声:“不好!” 这一式攻守兼备,老者此前是示敌以弱,故意露出一丝破绽,在少年出剑未手的同时使出致命一击,少年此时无论如何也接不住老者这精细的一剑。 然而,少年根本就不准备抵挡。 只见他双脚深陷入地下三寸,体内剑元瞬间又上升到了一个层次,落剑的姿势如一道道残影,剑气也在之前的基础上叠加。 这是——分剑道? 少年居然在生死一刻破镜! 可此时破镜也为时晚矣,老者的剑意已经到少年身前,少年的依然是落剑的动作,一道道落下的剑影似乎被拦腰截断,少年的胸前多了一道细微的伤口,眼神还凝视着前方,身体却向后倒去。 人死了,剑意还在。 少年此前叠加的千百道剑意如同看的剑的气浪别老者的一剑斩为两截,却在老者的身后再次汇聚,直击老者的后心。 气浪如风,气浪似剑,落风剑法! 耗尽剑元的老者如何还能挡得住四面八方而来的洛风剑法! 只见他被凌厉的剑意粉身碎骨,意犹未尽的剑意朝着四面八方的古树而去,在古树上留下了深深的剑痕。 莫古青感觉到自己身体似被罡风挂过,竟有着削骨离魂之痛。 莫古青在罡风中傲然挺立,能够如此切身的去感受一遍落风剑法的剑意,对于他来说,抵得过一切的宝物,这剑意就是他此来周园所寻的至宝! 原来这落风剑法不但是御剑道的极致,到了分剑道居然能够发挥出叠加的威力,正如他承剑道时靠着谢鹏程冰镜叠加剑意轰杀合一境一样,这洛风剑法可不借助外力叠加剑意。 周家的洛雨剑,通无只是幌子,建议叠加才是精髓! 罡风过后,莫古青飞奔向了那些古树,一道道剑痕已经被青苔淹没,已手抚摸断口处居然还有类似锐器划刻的感觉,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却依然有剑意的残留。 怪不得周家弟子都要修习洛雨剑法,但凡有一个能够领悟洛风剑意,将来的成就必定举世瞩目。 或许当年的周家,正是依靠此剑法称雄。 想到此处,莫古青不禁感慨,若是当年周通带着的是石磨而不是天宫剑,大曌王朝怕是永远都不会灭亡,除非自相残杀。 然而,周园里却在上演着一幕幕的自相残杀。 对战双方洛雨剑对洛雨剑,铸剑集对铸剑集,应该都是本周和分周的传人。 怪不得鱼微微与周老祖都不赞同他来周园,就是不愿意他知道这些历史,此时的周家是在残忍的家族内乱中存活下来的历史! 周家偏安一隅,后辈与世无争,想必也是怕再有野心勃勃之徒重复昨日的惨剧。 第一百八十章 婉君子兰 莫古青也不理解这老鳖何意,若说二者是有缘人得到了这灵兽馈赠的机缘也勉强能说的通。 饱满的剑元能量有益而无害,白拿为何不要。 莫古青对谢婉君说道:“张嘴。” 谢婉君头摇的跟个不倒翁一样,死活也不吞这从鱼口中吐出来的东西。 好在莫古青野外生存的经验十分丰富,海晏葫芦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尤其是从烟雨楼中带出来的调料,征服了无数少女的味蕾。 二人围坐在赤红色的篝火旁,火堆里烤的是叫花鸡,锅里炖的是肥美草鱼。 直到一锅鱼汤都煮成了乳白色香气四溢,谢婉君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随着最后一味调料入锅,草鱼汤的鲜美气息瞬间沁人心脾,拔开叫花鸡外包裹的一层薄薄的泥土,新嫩多汁的烤肉也不断的刺激着谢婉君的食欲。 追随者香气,居然还有十几只野兽在周围徘徊不敢靠近,却如同巡逻的士兵。 就在二人喝着鲜美的鱼汤吃着烤肉的同时,周围的野兽四散而去,一位身着薛家白麻衣的青年人走了过来。 莫古青和谢婉君在周园见过此人,在薛氏子弟中此人并不显眼,单独走来时,谢婉君才觉察到此人居然是合一境的剑仙! “在下薛如意,薛家二祖三氏孙,拜见莫先生,谢姑娘。” “无须多礼,快请坐。” 莫古青让出了一个身位,谢婉君已经盛了一碗鲜美的鱼汤递到薛如意手中。 薛家的二祖与老祖是亲兄弟,二祖这一房也是最支持薛千寻的薛家势力,薛如意此来除了寻一份机缘之外还有暗中保护莫古青的意思。 然而,跟随了一路的薛如意也没能抵抗住美食的诱惑,故而现身相见。 坐下之后薛如意也没客气,喝了一碗鲜美的鱼汤之后感叹道:“即便是在薛家的后厨,都做不出这么鲜美的鱼汤!” 莫古青对他恰到好处的恭维报之一笑,随即问道:“原来是你跟随了我们一路啊。” 薛如意有些惭愧的说道:“没想到莫先生早已察觉,不亏是连老祖都器重的后辈,薛某人居然还以为隐藏的很好。” 薛如意合一境的修为坠在二人的不远处,谢婉君是分剑道,莫古青是御剑道巅峰,自然不难察觉。 “只是......” 薛如意刚要再言,只听谢婉君打了一个饱嗝。 谢婉君觉得如鲠在喉,竟似是吃了一根鱼刺,莫古青拍打着她的后背说道:“慢点喝,大姑娘家没点淑女的样子。” 谢婉君只觉得似是有一颗珍珠顺着食道滑入腹中,体内剑元瞬间失去控制般翻江倒海,只得就地打坐调息经脉。 莫古青转头看着薛如意问道:“只是如何?” 薛如意被这一段小插曲打乱了思绪,稍微组织了下语言说道:“除了我,还有二人一直暗中跟随。” “境界如何?” 薛如意摇了摇头。 莫古青双手撑着地面,连合一境都未能察觉到的境界,史家的开天境长老无疑。 只是堂堂的开天境剑仙若是有歹意,此时现身打杀了三人便是,何必偷偷摸摸? 似乎是听到了莫古青的心声,史家二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史思山带着礼貌的笑容从远处走来说道:“这位小兄弟的鱼汤甚是鲜美,老朽二人进园一日腹中空空如也,不知可否一饱口福?” “自无不可。” 说话间,莫古青从葫芦里又拿出了一副碗筷,也就说明二人能够一饱口福的只有一人。 另外一位薛家分剑道子弟只能侍立在一旁。 史思山狼吞虎咽般喝完一碗鱼汤,抹了抹嘴角似乎还意犹未尽。 莫古青眯着眼说道:“以史老前辈的身份和境界修为,居然也会来这周园?” 史思山也不尴尬说道:“无剑道剑仙来此都能有所收获,老夫也想在有生之年再进一步!” 莫古青挑了挑眉说道:“憾山境可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史思山一脸不解,随后才明白过来莫古青此话是故意嘲弄,随即说道: “憾山不憾山的老夫是不敢奢望了,小兄弟似乎还有摸到门槛的可能。” 二人一阵只走皮肉不走心的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周园的天地一阵剧烈的震荡,谢婉君已经睁开了双眼,她吐出一口浑浊气息,却在清醒的一刹那感觉到了佩剑“君子兰”的剑意。 合一境! 想当初莫古青以妖元破镜都闭关三个月,谢婉君刚吞下凝聚剑元的水精居然就得以破镜。 一方面是谢婉君早就摸到了上三流的门槛,只是这门槛虚无缥缈,不得其法。 二是这剑元早已经过水精的温养炼化,吞下之后便可与自身剑元相容,免去了炼化和两种剑元相互冲撞的诸多麻烦。 三是这水精剑元精纯无比,更是蕴含了不下于当初火麒麟妖丹的能量,故而能一举突破到合一境。 莫古青此时才想起来,上古妖兽中有一只名为赑屃(bixi 四声),乃是龟身龙首的怪物,溪水中那只老鳖应该赑屃的一脉子孙。 史思山对此也敢到无比诧异,能够如此有惊无险的凭借外力晋入到上三流,有生之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看来,莫少侠此行收获颇丰啊!” “不值一提,不知老前辈可曾寻得心仪的至宝?” 史思山摇头说道:“还未曾,莫少侠可有雅兴与老夫共同寻找。” 莫古青摇了摇头说道:“正如老前辈所言,此行我二人已经收获颇丰,明日便准备离去。” “哦?莫少侠居然不是冲着那件宝物而来,还是说早已经到手了?” 莫古青假装十万个不明白问道:“不知老前辈所言是何物?” 史思山被一位二十多岁的后辈打趣到此时也不禁有了愠色:“明人不说暗话,你二人就此离去老朽也不以境界欺人,但若是想跟老夫抢同一件宝物,莫怪老夫以大欺小。” 莫古青不紧不慢的问道:“敢问老先生,你比谁大啊?” 薛家供奉与史家长老,谁比谁大,不好说。 史思山面露不忿,甩袖离去。 待二人走远之后,薛如意皱着眉头说道:“莫先生何必与这人做口舌之争,若是真的惹怒了他,即便是谢姑娘刚入了合一境,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莫古青倒头说道:“若是他一直不现身,或许过了今夜我便真的走了,可他此时现身,我便不用走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洛十六剑 薛如意还是不理解他此话的意思。 莫古青解释说道:“史家二人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想必是想通过我来寻找玉佩的蛛丝马迹,此时现身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有没有找到那玉佩,故而在玉佩找到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 薛如意连忙打断了莫古青的话语说道:“玉佩之事,万不可轻易提及。” 莫古青觉得好笑,若是真的不能提及,你一个地位不高的三氏孙如何能够知道,对于薛家而言,只要拿到了玉佩便不怕让外界知道。 甚至薛家还要故意泄露出风声,想必这残缺古玉对很多势力都有震慑力。 谢婉君此时问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你何时放进去的?” 莫古青故作了深沉说道:“何时放进去的你都没发现,入了合一境也白搭。” 谢婉君当时一门心思都在美食上,哪会注意莫古青的动作,这也间接证明在莫古青的身边,谢婉君已经完全放下了警惕。 一夜再无他事。 第二日已经日上三竿,莫古青却并不着急去寻找残缺的古玉,反正在溪边蹲坐了一上午。 周园的各处都是一片死寂的气息,唯独这溪水似乎是与外界相连,看来这周园并不如小西天一样是一处单独的空间。 或许遇到了危险之后可以顺着溪水逃走,或许那只老鳖还会在关键时刻帮众人一把,虽然此时莫古青还不知道为何老鳖会对他表达如此程度的善意。 若是结合莫古青的身世来看便能看出此事的端倪。 赑屃是龙之六子,莫古青是周氏后裔,大曌王朝的后山上有一条金龙。 冥坐了半日,莫古青招呼二人出发。 从未走远的史家二人中的子弟说道:“这姓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史思山倒是稳坐钓鱼台般:“不管卖的什么药,他死了之后葫芦归我!” 自始至终史思山还有心思去考虑莫古青的海晏葫芦,不得不说他的眼光不差,海晏葫芦乃是老乞丐山河碗中一颗天外葫芦所节,共计七颗,莫古青手中的这颗葫芦长成用了万年。 一路行进而去,薛如意和谢婉君都未曾发现有什么异样,莫古青却是一边走一边观看着当年那场战争的回放。 越往前走,便感觉到阴鬼的气息越强大,即便是死后上万年的剑意居然还能对进入之人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莫古青催动剑元施展出洛风剑法护住三人,薛如意和谢婉君只感觉到在此处呼吸有些不畅,并未受到剑意的攻击。 对战之阴鬼似乎感受到了这万年以后的剑意,居然有几人停下对战看向莫古青。 莫古青觉得,距离残缺古玉应该不远了。 坠在身后的史家二人却没有谢婉君和薛如意那般轻松,上古剑意席卷而来,史思山还好说,史家那位晚辈却有了无力支撑的迹象。 史思山心想,怪不的多年来古玉都未曾现世,即便是合一境的修为都难以在此处剑意之下全身而退。 史思山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再往前走,老夫也无那闲暇护你周全。” 史家子弟自知跟随长老同行是家里长辈给他的一份建功立业的机会,但凡事都有个极限,既然他的极限便在此处,贪功冒进必定万劫不复。 于是他身形后退百丈之后,才不再受到上古剑意的威胁。 莫古青再往前走去,两方对战的人数都在逐渐的减少,但是境界却都已经到了憾山境! 莫古青再次盘膝而坐,关注着八处战场上的憾山境之战。 以憾山境施展出落雨剑法不知会是何等威力。 不知为何,阴鬼的剑意遇到落风剑法便自行避退,并不伤及莫古青一行人,否则几人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到达此处。 然而,八处战场之上对战双方,身穿金甲的一方八人齐齐对莫古青怒目而视,另一方身穿银甲的八人却对莫古青抱拳行礼。 看来这两方之中银甲的一方是莫古青所在的家族势力,但为何八位憾山境的大剑仙阴魂会对万年后莫古青行礼? 不及思考,莫古青一一回礼,此时八人已经回到了战斗当中。 莫古青还礼的动作被谢婉君和薛如意看在眼里,二人不经意间各自吞了一口口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虽不能看到此间发生的一切,但却能感受到恐怖的压力。 能让两位合一境剑仙都恐惧的压力! 莫古青没有刻意去关注二人的反应,却听到战场之上有人说道: “我之落雨剑法,剑若山岩,剑气如千斤压顶,剑意刚猛迅速,后人观此剑法,虽未入憾山境也可似有山威在!” 随后,对面之人一脸嗤笑道:“我之洛雨剑法,剑若悬河,剑气磅礴浩荡,剑意一泻千里,后人若能感悟,憾山境可战开天不在话下!” 随即见一山一河相互对碰,时而如山填海,时而若水漫山,争斗不息久久不绝。 此方还未战罢,又听到一处战场有人说道: “老夫之洛雨剑,剑若小娘纤腰,剑气温婉灵动,剑意柔情妩媚,虽不入正流,但若得其精髓,对战之时可先迷人心窍,再取人首级!” 听了此话,莫古青一脸的尴尬,在看说话之人身材五短,宽鼻细眼,面露猥琐之极致,颇有为老不尊之底蕴。 随后还听到有狼奔豕突者,大泽蒸腾者云云。 八处战场十六位憾山境剑仙居然有十六种洛雨剑的剑意剑气。 在此前,莫古青以为洛雨剑法便是已落叶剑为低级,落风剑为高级,中间可能掺杂一两种剑型过度,此时才知道,这洛雨剑是天下万物皆可成剑,根据修炼者的感悟不同分别成各自的剑气剑意,威势可越境一战! 看完了十六种剑意,莫古青未能再有更深一层的体会,还是因为每个人对于洛雨剑的感悟不同,难以勉强修行。 故而周氏的洛雨剑想要有一个衣钵传人,首先二人要对洛雨剑法有着相同的理解,大多数都是绝脉。 莫古青起身对着八位憾山境剑仙再次作揖,八位剑仙居然各自分出一缕阴魂拜别莫古青,直至目送他走远。 莫古青三人刚一离开,史思山便到达了此处。 第一百八二章 万年守护 史思山刚到达此处,便感觉有无数道剑意袭来。 若山者,若海者,若狼奔豕突者,若杨柳纤腰者,不分敌我皆向史思山袭来。 此中剑意都存在万年,定然不如刚一出剑时的锐意横生,但十六种可以匹敌开天境的剑意同时攻击史思山,这位开天境的史家长老双拳难敌四手,居然又被击退了回去。 史思山暗暗咬牙,如此剑意,哪怕是无剑道剑仙来此也要折戟。 不知前面三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够如履平地! 史思山思考过隐藏剑意修为,看以平常心是否能够通过此道剑意,然最终这位老开天没有再往前一步,生死一搏对于他而言就是年轻气盛,他在外围守株待兔,料那三人走出剑意之后也走不出周园! 再往前走去,战场便只剩下了三处。 莫古青此时如获至宝般瞪大了双眼,因为六人用的都是洛风剑法! 此三处战场不似前面八处打的天崩地裂,各自站定相望,然而风中充斥的凌厉剑气却要比前面的八处还要威猛万倍不止! 洛雨剑法有千万,洛风剑法只有一,那便是无剑! 不是剑法通无,而是开天境的无剑道剑意,无论从形态还是威力都已经与无剑道一般无二。 无剑道剑在心中,洛风剑剑在风中! 三处开天境战场,剑无定型,无定意,无定气,讲究的是破。 看破,突破,攻破! 故而,三位开天境施展洛风剑法无胜也无败,直至各自剑元枯竭的一颗同归于尽而已,这种结果此前的八处战场亦然。 莫古青此前感觉到的气若波涛只不过是分剑道少年施展出的洛风剑,与开天境的洛风剑意想比,燕雀之于金翅大鹏尔。 莫古青此时将自己的剑意尽数护住谢婉君二人,却要以肉体去承接这浩瀚的洛风剑。 谁知,此时一青袍客说道:“狂妄,吾家怎会出如此不肖子孙!” 说罢,青袍客瞬间挡在莫古青身前,莫古青不明何意,却调动剑元,周身又升起洛风剑意。 随着青袍客的异动,场间的剑意为之凝滞,三处战场同时停下了对战。 一位年纪轻轻的白袍客说道:“没想到,后世子弟居然过了万年才有人能够来此!” 另一位青袍客说道:“不像,此子虽是我周一脉,但是血脉斑杂,似乎还有你周气息。” “莫非是两周合脉了不成?” “怎可能,你周一脉早已屠戮殆尽,世上只存我周!” “我王未死!” 周王?青袍周氏眉头紧锁,白袍周氏面带欣慰。 第一位青袍客问道:“小子,我且问你,你是哪一脉周。” 莫古青刚要回答,却斜了一眼旁边的二人,六人瞬间会意,齐齐钻入莫古青识海之中。 六人从入到出不过片刻时间,白袍周氏脸上无笑,却还在咬牙切齿。 第一位青袍周说道:“原来是祖脉觉醒,怪不得这洛风剑意自带王气!” 青袍周氏是莫家与鱼家的后裔,祖脉是莫家,然而莫家之前除了与鱼家联姻之外还与正统周氏联姻。 青袍周氏随着长时间的血脉清洗,正统周氏血脉已经剔除殆尽,然而根正苗红的莫家血脉之中还残存着正统周氏的遗脉。故而莫古青虽然与青袍周氏血脉一致,却还有少量白袍周氏的气息。 明白了此事之后,青袍周拱手说道:“家主等君久已。” 家主? 三位开天境的家主,无剑道! 莫古青往前走去,谢婉君和薛如意却被剑意困在了原地。 若说莫古青洛风剑法中的王气是雏龙,周氏上古家主洛风剑气便是成年战龙,雏龙能够震慑虎豹,但在成年战龙面前却不堪一击。 走向前去,莫古青见一位独臂剑客坐于一块磐石之上,身着一袭红袍,手中拄着一把剑。 无剑道的佩剑,绝无仅有的神兵! 然而莫古青此时已经有了小丫头,再得一把神兵的可能性不大,身后两人也不会得到神兵的认可,故而明知是宝物,带不走。 莫古青看了看自己的小丫头问道:“这把剑是谁的?” 红袍家主说道:“兄长。” “你是无剑道?” “是!” “无剑道的洛风剑法是何?” 红袍家主抬头,眼神有些迷离说道:“不知。” 不知? “兄长是洛风剑法,而我是洛雨剑法,得知无剑道的洛风剑为何物的,只有你手中的小丫头。” 洛风剑法和洛雨剑法居然不是一套剑法的两种阶段,而是两套剑法! 红袍家主的洛雨剑法是通无的剑法,而洛风剑法是意无的剑法。 洛风剑,便是无剑道! 怪不得说此地有无剑道剑仙都垂涎的宝贝,怪不得没有任何一个无剑道剑仙敢于来此寻宝,外面的六人居然都是无剑道的战力! 可这无剑道到底垂涎何物?洛风剑法果真能让无剑道提升一个层次,那当年的周通境界已经到了何种层次? 为何还要说离圣者远矣? 此时再理解周通的这句话,决不能再已剑道大陆的四位剑圣而论了。 难道是周通突破无剑道之后又看到了新的圣境? 莫古青此时无法理解前人的想法,但是他感觉,无剑道并非是剑道的终点,而是通圣剑道的起航。 那,到底有没有人通圣呢? “有!” 莫古青一脸震惊,他的心理活动居然被这位红袍家主看的一清二楚!当年的李探花似乎没有如此神通。 无剑道,也还分层次! “兄长和周通都曾经去过那个世界,所以,二者都认为剑道通圣不是人力所能及!” “如何去得?” 红袍家主看了看腰间,他的腰间挂了一枚残缺的古玉佩。 “这玉佩你可以拿去,之前是兄长和周通各持一半,然而大战过后,半玉又被人分割成数块,我这里是最大的一块,其余不得而知。” 莫古青接过了古玉佩,玉佩闪过一丝光泽,而他的身后却变成了一团黄沙。 红袍家主在莫古青的眉心一点,随风散去。 持续了万年的阴魂之战也随之散去。 原来,阴魂守护此地万年,只是为了古玉的传承。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无剑之剑 随着阴魂一起消散的还有此处的剑意威压! 作为开天境剑仙的史思山嗅觉何等敏锐,威压刚一撤去,他便出现在了莫古青身前。 谢婉君和薛如意刚要前来救援便被一股暗含天道的强大剑意挡在远处。 史思山眯着眼说道:“交出来吧!” 莫古青表情未见任何惊慌:“交出来,我能活?” “老夫堂堂镜中花的开天境大剑仙以人格担保,交出来可留你一命” “开天境的大剑仙啊,当你进周园的时候,当你跟踪我的时候,当你打算抢夺的时候,你的人格还有么?” 莫古青抬头平视着这位大剑仙,眼神嘲弄。 “找死!” 史思山手中一把鹤鸣剑发出嘹亮的高歌,此方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此前谢婉君和薛如意还能看到此处的场景,现在尽数被黑暗隔绝。 谢婉君拿君子兰与开天境的剑意对峙,仅仅三息的功夫便剑元枯竭,薛如意强攻剑意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莫古青的身边一阵清风拂过。 史思山眼神诧异,在如此威压之下为何此子表现的如此云淡风轻? 鹤鸣剑一剑而去,虽山石不可抵挡,有天门为之而开。 莫古青未见有何动作,鹤鸣剑透体而出,史思山却透漏出一丝惊慌。 虚影! 莫古青眉心出出现一道如同手指般长短的银色剑影。 莫古青眼神迷离,右手虚握,识海与口中有一段话同时响起: “吾之洛雨剑法,剑意通无,然无剑之剑意何为,吾思已万年。” “剑道之无剑,乃为天外之剑,剑纳万千,虽无形然有若春之落雨,润物,细无声。” “无剑之剑,非人间之剑,通天外之境!” “吾周氏观海,毕生之所悟,皆在此剑!” 语毕,莫古青与史思山所在的这一处小天地仿佛时间停止。 周围似有雨滴连成之雨幕悬停在空中。每一处雨滴中之磅礴剑元,更甚赑屃水精剑元白珠远矣。 莫古青手掌虚握,翻覆之间便可调动此番天地。 史思山感觉到静,安静,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史思山的眼前便是一片白茫茫的虚无,无声无息般,史思山便与虚无融为一体。 阻挡谢婉君和薛如意的天道剑意已经消失,谢婉君险些因为少了着力点而倒地,却被一只大手扶住了肩膀。 谢婉君抬头看着眼前的莫古青,模糊的眼眶里只觉得此人就是一把剑,一个由剑元凝成的人。 莫古青眉心的剑影已经随着虚无吞噬的一剑而消失,周观海的毕生感悟却停留在了他的识海之中,他见识到了开天境那般浩瀚如海的意境,也感受到了无剑道的宇宙洪荒之力,与之相比,莫古青就如同一个脚印内浅浅的水洼。 无剑道之上的剑啊,吞噬虚无的剑啊,天外境? 谢婉君昏迷在了莫古青的怀里,莫古青背起谢婉君,扶着薛如意朝周园外走去。 薛如意在莫古青的搀扶下踉跄前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颗漆黑的丹药——龙虎丹。 即便是薛氏子弟入合一境时只会领到一颗,憾山境三颗,开天境十颗,无剑道随意取用。 薛如意自己那颗早在一年前便在一场生死之战中服下,如今见到莫古青眼前这一颗有些疑惑不解,随即又想到可能是薛大姑娘招贤时格外赠与的一颗,龙虎丹之珍贵非同一般,薛如意只得推脱到: “不必了,我这伤势修养个把月就好。” 莫古青淡淡的说道:“吃吧,薛千寻给了我十几颗。” 薛如意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此时是该感激还是该嫉妒。随着他一口把龙虎丹吞下,身体伤势便恢复的七七八八。 莫古青看着薛如意问道:“在薛家,你算不算是我的嫡系了?” 薛如意抱拳道:“只要先生与薛大姑娘同心,薛如意鞍前马后!” 莫古青挑了挑眉,心想嘴上说的好听,还是迫于薛千寻的淫威。随之,二人便发现了草丛中有一股异样的气息。 莫古青转头说道:“杀一只老鼠,算不算是与薛大姑娘同心?” 薛如意奉命保护莫古青不假,却也有监视的意思,还是薛家想要得到那块残缺古玉,哪怕莫古青不愿意交于薛家,起码知道古玉确实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然而,先是被上万年的阴魂剑意阻隔,又被史思山的开天剑意重伤,周园一行算是未建尺寸之功,既然史家先撕破了脸,薛如意也就不顾得什么剑圣家族表面的和平了。 “定不辱命!” 一位合一境的剑仙斩杀史家的分剑道子弟自然不在话下,可怜那位苦苦争取才得来的随史思山长老一同行动机会的史家子弟不明不白的也随那位老供奉一同而去。 莫古青此时才发现,薛如意对剑元的控制可谓是滴水不漏,二十七八岁的合一境剑仙在四圣家族中不少,但是能够对剑元有如此程度的控制力,若不是此人从小就做过专门的训练,应该就是薛家的某种秘法。 莫古青抬了抬已经苏醒过来的谢婉君问道:“还装死呢?” 谢婉君发现事情败漏,此时苏醒岂不是更没面子,于是继续趴在莫古青肩头装睡。 “可惜了,薛如意这套剑法对剑元的运用,比某人苦练削梨子可要强多了。” 一听此话,谢婉君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急忙睁开眼想要领悟一二,可此时薛如意已经收剑回鞘来到二人身边,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谢婉君顿时觉得莫古青无耻至极。 薛如意却说道:“若是谢姑娘想学,不如让莫先生直接跟薛大姑娘打个招呼,薛某人愿在旁指导一二。” 莫古青白了薛如意一眼说道:“这么点小事还需要薛大姑娘点头?” 薛如意有些为难道:“毕竟是家规......” 莫古青说道:“算了,谢姑娘你还是削梨子吧!” 三人一路上也不御剑,慢慢悠悠的走过了来时的路,快到门口的时候,莫古青问道:“薛先生此行一无所获,难道就不遗憾?” “若说是没有遗憾自然是假的,关键还是先生平安。” 莫古青说道:“试试这把剑!” 薛如意顿时两眼放光:“鹤鸣!”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才 薛如意手捧着鹤鸣剑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随即拜谢到: “谢姑娘学剑,包在在下身上!” 莫古青有些难以理解,鹤鸣剑虽说是不世出的神兵不假,可薛如意毕竟已经身配灵剑,史思山才刚死,灵剑上的记忆还未抹除,这把剑充其量可以让薛如意拿回去收藏或者献给薛家邀功,为何能让薛如意连家规都不顾了? 薛如意解释道:“先生不知,这鹤鸣剑本就是我家祖上的佩剑,只是在一次对战当中被史家夺了去,先生此次不但是帮薛某人夺回了宝剑,还报了大仇!” “你们四圣家族居然也会相互仇杀?” 薛如意摇头道:“都是陈年往事罢了,那时候薛家势弱,还抗衡不了史家。” “你倒是对你们家的陈年往事记得清楚。” “并非是在下闲来无事喜欢怀旧,先生可知,在下的佩剑何名?” 莫古青摇了摇头。 薛如意说道:“薛家我们这一支,长老佩剑分别是鹰、鹤、鸾,晚辈佩剑是鹭、莺、燕,在下这把正是黄莺。” “也就是说之前你们这一支长老少了一把佩剑?” 薛如意自嘲道:“没有佩剑,何来长老一说,先生大恩,薛如意代表父兄祖上磨齿难忘!” 莫古青点头拍拍薛如意的肩膀:“好说,好说。” 出了周园,周丫头早已在门外等候。 “老祖还真神了,说你今天就出来我还不信,周园大开可有半个月的时间,你不在里面多待几日?” 莫古青双手插在胸前说道:“你们老祖让你来接我就是为了证明他料事如神?” 周丫头心不甘情不愿说道:“老祖说此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周家只想过几年太平日子,出了周园你就该回哪儿回哪儿吧。” 莫古青刚一出来就被下了逐客令,心中几个问题也没法去再问周老祖了。 周家为莫古青准备了一辆马车已经一些财帛,莫古青与谢婉君上了马车,薛如意却要拜别回宗门复命。 临走之时薛如意问道:“莫先生,那史思山真的死了?” 莫古青挤了挤眼说道:“死的不能再死了!” 薛如意告辞离去,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古玉暂且放在一旁,一位开天境的史家供奉死在了周院内,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此事告诉薛家,莫古青身边需要更为强大的高手来保护。那把鹤鸣剑也需要及时送回家门,他的父亲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走在除了嫡系脉络之外的正前方。 周家的马车一路驶向芳园内。 莫古青和谢婉君刚一下车就看到谢鹏程与晚云二人正在花园内苦练绝招,只是这气息好像有些不对。 二人脱口而出道:“承剑了?” 自莫古青走时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两个转剑道的孩子居然就都突破到了承剑道,要知道这下三流转入中三流可不比普通的升一境这么简单,二人居然能够同时承剑,其中又有着什么机缘? 兵法中常用的一个词叫以战养战,放着这二人身上便是观剑悟剑。 二人观看了莫古青和周枉生的对战之后各有所得。 谢鹏程悟的是莫古青当时挡住周枉生的承剑道一剑,晚云悟得是当初周枉生洛雨剑法的第二剑。 二人曾经有过观莫古青对战屠夫时的剑意而悟出组合剑法的先例,而观此前莫古青与周枉生的一战,二人用了同样的方法——模仿。 谢鹏程模仿的是莫古青的一剑,晚云则是模仿周枉生的一剑。 这两剑看似简单,实则不然。 莫古青用的是承剑道的极致剑意,剑道中不可承受之中。即便是谢鹏程再天资过人也不可能单单观看一剑便能有所悟。 好在,他并不是只看了一剑,而是看了三个月。 当初莫古青铸剑的三个月。 莫古青当时的一剑用的是铸剑集中的横锤,也是横剑。 铸剑之时,谢鹏程曾经无数次见过莫古青横锤,看着看着便领悟了一些意思,随后在私下里模仿,至今已经模仿了两年的时间。 正是那一丝丝的灵性加上两年的积累,谢鹏程才能厚积而薄发,模仿出这承剑道极致的一剑。 既然已经看透了极致,突破到承剑道自然不在话下。 可晚云是如何能够模仿的到洛雨剑的剑意? 还是因为谢鹏程。 其实自始至终晚云都没有模仿出洛雨剑法。但是她参悟了转剑道的极致。 她以转剑道的极致速度模仿一剑一树叶同时攻击,出手的对手则是谢鹏程。 谢鹏程给出的建议就是:“不对!” 何为不对?感觉不对。晚云的剑给谢鹏程的感觉不对。 为了找到对的感觉,晚云必须出剑更为迅速,威力更加迅猛,可还是不对。 随着谢鹏程升境,晚云的模仿便更加不对。 升境之后谢鹏程的实力自然是前面的数倍。晚云便是在这无数次的不对与寻找对的契机之中实力突飞猛进般的增长。 于是,晚云在潜移默化当中,在竭力配合谢鹏程的过程中也突破了承剑道的瓶颈。 这其中还少不了二人的无数次交流心得,更少不了二人的心意契合,最为关键的还是二人处在同一个层次上的理解能力。 听过了两位“后起之秀”的心酸血泪史,谢婉君和莫古青都有些自惭形秽。后辈都在如此的努力,她们二人怎可以荒废光阴。 谢婉君开始苦修薛如意留下的控制剑元的秘法,莫古青也需要在剑道上更加精进一步。 分剑道,跨过去吧! 于是,莫古青真的就如同行走一般突破了分剑道的瓶颈。 分剑道的分字作何理解? 分心神,分剑意,分剑气。 莫古青此时抬头看着躁动不安的天空问道:“难道这份破镜的剑运还能不给我?” 轰隆隆! 雷云炸响,乌云下天空比地面更加明亮,一道长长的剑气长河呼啸着喷薄而下直指芳园,毫不例外的还是被莫古青收于双鱼剑鞘当中。 小丫头此时剑身已经伸长了三寸,似乎下一次,便能得见初颜。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无中生有 薛千寻站在水中月大陆的薛家分舵,台下的开天境和憾山境长老跪在地上良久都不敢抬头。 看完了比她当年入合一境时还要声势浩大的剑运虹光,薛千寻缓缓回头看着面前唯一被她特令站起来的薛如意说道:“确定是他杀了史思山?” 薛如意不敢有半字隐瞒:“除了他以外,那时已无他人。” “古玉他也已经拿到手了?” “未曾亲眼见到,但当他再次现身的时候,周园的阴魂已经尽数散去。而且晚辈面对当时的莫古青,也不敢抬头。” 薛千寻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以后分剑大陆以下的刑事堂,皆由你管辖!” 说罢,薛千寻一闪而逝。 水中月大陆的薛家长老们此时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生怕这位闭关失败的代家主迁怒于众人。 薛千寻因为前几日的闭关失败,双鬓之间各多了一缕白丝,妖娆之中更带威严。 前一刻还出现在水中月大陆,此刻已经现身到了莫古青的房中。 莫古青刚刚破镜,谢婉君正捧着一碗银耳莲子粥敲开了莫古青的房门,抬眼居然见到了薛千寻,惊慌之中忘了行礼。 薛千寻缓步走到谢婉君身前摸了摸她精致的小脸蛋说道:“很好了美人胚子,也是很好的剑道胚子。” 在薛千寻面前谢婉君就像是一只深秋的寒蝉般瑟瑟发抖。 “我,有这么可怕么?” 随后薛千寻拿起莲子粥一饮而尽说道:“下去吧!” 谢婉君如获大赦般快速离开。 莫古青侧着头问薛千寻道:“一来就释放这么大的剑威,吓唬人呢。” 薛千寻说道:“合一境的谢婉君尚且承受不住,你倒是轻松的很。” 莫古青一剑拄地说道:“比划比划?” 薛千寻哈哈大笑,见莫古青伸出了一只手指,她便也伸出了一只手指,莫古青便已经被剑气轰出千丈。 薛千寻随之而来,掌心中拿着一颗龙虎丹喂莫古青吞下之后又是一指。 来回三次过后,莫古青虽说身体在龙虎丹的帮助下迅速复原,衣服几乎尽数蹦碎,如一条条破布挂在身上。 坐在了正堂椅子上的莫古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说道:“不比了不比了,我认输!” 薛千寻眼神带笑,似乎这闭关失败积累的一口怨气此时也烟消云散。 有什么比让一位她心心念念拉拢却想尽办法跟她作对的人心服口服更能让她感到痛快? 薛千寻喝了口茶说道:“你这一剑若是姓周的那个老不死用出来,说不定本姑娘还会认真对待一番,雏鹰才刚睁开眼,就想着要飞?” 莫古青缓了缓气说道:“难道这就是空中楼的实力?” “嗯?”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一剑比你更厉害!” 薛千寻秀眉婉动说道:“可是杀史思山的一剑?” 莫古青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为何不用?” 为何不用?要是还能用的话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莫古青故作深沉的说道:“此剑来自天外,威力无穷,我怕一时失手你尸骨无存。” 薛千寻稍微顿了顿说道:“周园一行,你得到的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薛大姑娘知道什么?” 薛千寻一拍桌子怒目而视说道:“不要以为你那一剑真的无人能挡。” 莫古青拿着茶壶灌着茶水翘起二郎腿,含糊不清的说道:“看来薛大姑娘知道这一剑的来历。” 薛千寻哪里知道周观海的剑,只是她近日闭关,也是在闭那天外的一剑。 她百岁之时入空中楼已经是开天境的巅峰剑仙,三十年前通无入无剑道,然而就当她以为自此剑道登顶的时候才发现,无剑道之后还有一个更加玄妙的境界——天外境。 关于天外境,薛千寻从薛家剑圣口中得知天外境第一重便是型剑。 无剑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然而天外境第一重便是把这心中的一剑拿到手中,从有到无再到有,剑威都是倍数的增长。 在无剑道和天外境之间又有一个似有若无的境界叫做临圣境,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天外境以下第一人。 薛千寻正是冲着那临圣境而去闭关,可惜未能如愿。 听完了薛千寻的描述,莫古青问到:“你所说的天外境和临圣境是不是跟古玉有关?” 说话之间,莫古青已经将古玉在手中把玩良久。 薛千寻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只是说道:“据说周氏兄弟二人在入天外境时各自将心得体会刻录到古玉之中,凑齐古玉之后便会通晓入天外境的法门。” “薛大圣人难道也还未通晓入天外境的法门?” “你如今所知道的四圣都是临圣境!” “而且......” 薛千寻欲言又止。 他想说的是而且这天外境之人每呆一年,家族血脉之力便枯竭一分。 剑圣的血脉之力来自于临圣境,也失之于临圣境。所以当剑圣身死之时便是血脉之力耗尽之时,解决的办法便是在前一位剑圣身死之前家族中再出现一位临圣境,或者能够进入到天外境。 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知道天外境家族的血脉之力是否会枯竭,因为周家已经从天外境老祖死后传承了万年,而且惊才绝艳之辈还在生生不息。 天外境的家族是不是血脉之力不会枯竭? 或者是周家采用了其他方法? 莫家的血脉被封印,鱼家绝后,当初那次大战,是否与这血脉之力有关? 莫古青若有所思。 薛千寻问到:“我们薛家的血玉呢?” 莫古青摇摇头:“送人了。” “敢把薛家血玉送人的,千年以来你是第一个!” 莫古青猛然抬头:“你是第几个?” “你!” 现在哪还有人敢跟薛大姑娘插科打诨,莫古青这一句问的薛大姑娘都手足无措。 随后薛大姑娘一甩袖口,手中已经多了一块血玉印,印底是一个莫字,而印的形状是一只麒麟,麒麟的身上刻着一个“六”。 “六长老可要收好,莫再送人了!” 说罢,薛大姑娘取了一滴心头血滴落在血玉印上,心头血凝于印底,不用印泥便可使用,而且印戳自带剑威,薛家人一认便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无常有三 拿着六长老的血玉印,莫古青又在无意间重复着那个习惯,打量。 “薛大姑娘,这块印能够调动何人?” 不知何时薛千寻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画扇,她摇着画扇不耐烦的说道:“你所遇到的所有姓薛,或者附属于薛家的人!” 莫古青刚要再言,薛千寻却补充道:“除了我!” 为了防止冷不丁就被莫古青阴一道,薛千寻说话都更严谨了些许。 “那我将面对的是什么人?” “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憾山境和开天境罢了,无剑道若是敢动本姑娘就敢杀!” 听完了“小小的”三个字,莫古青觉得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薛千寻最后说到:“凭借着血玉印,你可以通行无阻的进入水中月大陆,至于镜中花,相信凭莫少侠的本身应该不会被一个剑阵难倒。” 说罢,薛千寻给莫古青留下了一个极为引人深思的笑容。 等莫古青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的残缺古玉已经被薛千寻拿走了。 虽说早就打定主意把古玉送给薛千寻,可这种“送”法莫古青还是稍微有些不自在,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况且在莫古青看来,最后凑齐古玉的应该也不会是别人。 夜深人静。 谢婉君踱步来到了莫古青的房前,见屋内还敞着灯,她便敲了敲门。 “进来!” 谢婉君推门而入,却听莫古青说道:“我打算过两日便去承剑大陆,你就不必跟着我了!” “你有引荐信?” “什么引荐信?” 进入承剑大陆,只需要一封宗门的引荐信,宗门可以是四圣家族可以是水中月家族也可以是承剑大陆家族。 因为转剑大陆已经明确的限制了境界。 要想入承剑大陆,那必须是“自己人”。 其实最一开始的时候转剑大陆和承剑大陆之间是没有任何限制的,这也就导致了承剑大陆宗门林立。 宗门林立便导致了土地资源紧张。 因此,承剑大陆各大家族成立了公会抵制山野散修,除非来人是“自己人”。 其实谢婉君来此找莫古青便是要送他一封引荐信,谢家的引荐信可以直入御剑大陆,就如同九州大陆的通关文凭。 想着白日里见到过薛大姑娘,谢婉君便明白了缘由,只是为何不能同去? 谢婉君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拖后腿?” 莫古青点了点头。 有的时候决绝一些往往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正如同谢婉君此时说了一句:“不拖你后退我拖谁去?”一样让莫古青意想不到。 莫古青是不想谢婉君卷入将来的风波当中,但是不论他愿不愿意承认,谢婉君都已经是在风波当中之人。 史思山死了,谁都知道是死于莫古青之手,跟着莫古青一起出来的有三个人,薛如意不用多提,薛家和史家至少有一战。 莫古青是杀人的刽子手,同时也是剑运与天资都羡煞旁人的天命之人,早已经上了史家必杀之人的名单。 唯独这位谢姑娘,谢家的声势还不足以保护她,又有着与莫古青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或许带着莫古青身边还会更安全一些。 可我们莫少侠有能力保护谢婉君么? 修为、经验、剑法、兵器一一在莫古青的脑海中滑过,最后他猛然睁开双眼,一套完整的对战方案已经初具雏形。 谁知,就在莫古青暗自盘算的同时,危险已经到来。 芳园的花园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来人一袭黑袍,头戴高脚帽,类似于民间传说中的黑无常。 薛鹏程和晚云正在花园之中说悄悄话,感觉到有人靠近,薛鹏程下意识的拿起春寒,直接用的就是莫古青的一招横锤。 承剑道只极致的横锤救了薛鹏程一命,因为对手出剑便是杀招,丝毫未考虑留手。 薛鹏程口吐鲜血瞬间倒地,他不是莫古青,承剑道抗合一境的一剑,不死已是万幸。 何人敢连夜闯入芳园,何人又会一言不发便出手杀人。 史家索命无常! 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莫古青夺门而出,恰好接住了被击飞的谢鹏程和晚云二人,谢婉君此时已经睡下,仓促穿了一件衣服便持剑走来。 就在莫古青准备拔剑的时候,却见黑无常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白无常! 黑白无常,杀人无声,无踪无影,死在他们手下的憾山境不计其数。 无家乃是一个秘法世家,主修组合剑技,虽说二人都是合一境,但组合剑技施展出来憾山境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就好比当初谢鹏程晚云用组合剑技直接击退了御剑道的一剑。 既然在莫古青的面前重伤了谢鹏程,莫古青也没有打听对方身世的必要,今夜必有一方要死! 莫古青出手便是羽音剑法,蓄有雷电的小奴才嗡嗡耳鸣,此时莫古青的羽音剑,哪怕是憾山境也需要认真对待。 然而,只见黑无常身体下蹲宝剑横扫,白无常身形前倾宝剑直劈,似有无数张剑元网笼罩在羽音剑气之外。 “羽音剑么?” “我兄弟二人。” “早已破解!” 仿佛是商量好对白一般,兄弟二人一唱一和。 莫古青并未因羽音剑法被破而感到慌张,身形却一分为三,正是徐李的三光剑! 两个个莫古青都按照一定的规律变幻身形,穿花蝴蝶剑! 三光剑与穿花蝴蝶剑一起使用,目的是要对黑白无常逐个击破。 此时,黑无常主攻,白无常主守,虽是两人,却比莫古青一人的两个分身还要配合娴熟,境界的诧异使得黑白无常还稍占上风。 而在此时,莫古青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无常密剑!” 还有无常? 莫古青回头,却看到百之外有一个身影对着虚空出剑,剑稍却刺穿了莫古青的胸膛。 这是......空间秘法? 随着真身莫古青中剑,两位分身也烟消云散。 兄弟三人聚集在一起,黑无常,白无常,居然还有一个灰无常! 黑白无常的组合剑技固然可以与憾山境一战,然而真正杀人于无形的还是灰无常暗中偷袭。 完美的继承了无家秘法的灰无常百丈之外取敌人首级,防不胜防。 而江湖中知道无常有三的人,除了史家的家主都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暴风雨之前 “莫古青么?” “不过如此!” “感觉不对!” 三位无常依次发言,最后发言的是灰无常。 本来死透的莫古青突然变成了小奴才,而小奴才突然便成了莫古青。 宝剑聚灵,合一境! 然而,莫古青只是分剑道。 为何小奴才此时已经聚成灵体? 双鱼剑鞘! 一个鱼微微注入神魂的剑鞘! 一个能够盛放小丫头的剑鞘! 两年之间,鱼微微的神魂除了为小丫头莫风,更是在为小奴才聚灵。 这也正秉承了此前莫家鱼家联姻,女主内男主外的路数。 为何莫家会出现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天才。 为何许多人一辈子都跨不过的合一境对于莫家人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因为莫后有鱼! 在铸剑宗内铸一剑升一境是因为宝剑的反哺,而在剑道大陆以前,莫家人一直都在接受着反哺! 莫家和血脉觉醒,鱼家最后的一人。 莫古青即便此时不是合一境,也如同合一境。 人剑合一,莫家和鱼家的血脉再次相容,此时的莫古青,便是周! 号令天下的周! 三无常面露惊色。 然而,这依然无法吓到兄弟三人。 作为神秘的家族,作为江湖的传说,三无常还有底牌! 三人组合剑技,一气开天境! 只见到三位无常身体相融,同一副身体下面生出三个脑袋,六只臂膀。 黑无常出剑,白无常出剑,灰无常出剑,三剑叠加,更胜三剑。 一道拧成麻花状的三色剑元呼啸着向莫古青飞来。 莫古青的身前起了一道风。 于无形间,莫古青却挥剑千百次。 洛风剑法! 莫古青的一剑,用的是周园之内身死之少年的波涛剑意。 然而他的波涛却没有像少年的波涛一样被对手分成两段,而是吞没了三色。 “连天威都没有的剑气也敢号称一气开天?” 莫古青就像一匹凶狠的豺狼,无情的撕碎了三无常伪开天的面容。 “只是单纯的剑气叠加而已。” 若论剑气叠加,谁又能比的过洛风剑? 三无常的剑气叠加并不是普通的三剑,而是三剑叠加成黑白、黑灰、白灰三种不同的剑气。 三种不同的剑气又两两相容成黑白灰的三股剑气,然后再凝成一股! 三剑,便是三十六位合一境同时出剑。普通的憾山境根本无从抵挡。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洛风剑法的莫古青。 若论伪开天,千剑叠加又何妨! 于是,三无常被波涛剑意化为粉末。 若是真正的开天境哪怕憾山境在此都可以挡住这波涛剑意,但是三无常不行,因为他们只是合一境。 他们只是单体的合一境,哪怕发挥出了可以击杀憾山境的剑气,却挡不住憾山境的一剑,也挡不住合一境的石剑,更挡住不住分剑道的千剑! 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剑意会弱于境界还要低于他们的对手。 就如同他们从来都没有在意那从天而降的剑运! 因此,他们还选错了时间。 在莫古青初入分剑道剑元过剩的时候,在莫古青刚刚接受到一份庞大剑运的时候,此时莫古青别说是三无常,哪怕是真正的开天境也可战。 但总要有人做炮灰。 此剑过后莫古青还有没有这一剑无从知晓。哪怕是有,也要像当初天人合一那样一剑过后便要沉睡半年。 只不过,在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再出过这一剑。 三无常并不是史家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能够以合一境的身份跻身到史家供奉的行列之中本身就代表着他们的实力,而他们也帮助史家做了许多背地里的勾当。 杀了三无常,史家已经无暇在对付莫古青,因为在水中月大陆之上,薛史两家开战了! 在这场以憾山境为主要战力的对战中,两大家族几乎是倾其所有。 薛大姑娘的参战使得战局差点就一边倒,在此时宁家出面了。 一场腥风血雨之后,四圣家族似乎又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莫古青与薛千寻在承剑大陆上看着从水中月大陆传来的消息,谢家的二叔战死! 对于薛家而言,死了十个八个憾山境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而对于谢家而言,死一位便是地位的动荡不安。 谢家经过的三代的休养生息才能隐隐然站上除四圣家族之外的上等豪门,没想到只是在一场小摩擦当中就死了家里的三位顶梁柱之一。 谢婉君有些悲伤,咬着牙死死的拽住了莫古青的胳膊。 风雨欲来,水中月大陆的战事早晚会燃烧到承剑大陆,当时候参战的就不止是憾山境,合一境、分剑道、御剑道都会是战场的主力,也是伤亡最多的阶层。 周家老祖已经到了芳园,由他来亲自保护谢鹏程的安全,因为谢家唯独这根独苗最被人忌惮,也最需要成长。 莫古青不知道如何来安慰谢婉君。 因为昨日发生了一件让他都难以释怀的事情。 承剑大陆之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世家姓唐。 唐家的家主也才合一境修为,家中共有合一境三人,分剑道七人,御剑道十人,未曾启剑的仆役四十三人。 无论是放在九州大陆还是放在剑道大陆,唐家都不能算是一个让人忌惮的宗门。 然而就是这个唐家,昨日举家身穿缟素挑战莫古青。 因为唐家受史家的管理,史家让他们来送死。 于是唐家家主第一个举剑冲向莫古青,然而,却在离莫古青十几丈的时候七窍流血而亡。 羽音剑,已经不是合一境可以抵抗的一剑。 随后,其余的两名合一境的唐家人再次向莫古青举剑,依然未曾越过十丈。 然后是七位分剑道,十位御剑道,四十三位仆役。 一一死于莫古青的剑下。 直到最后,年龄还不到十岁的唐家幼女口中喊着:“还我爹爹命来!”,踉跄着抱着一把她根本提不动的剑向着莫古青跑来! 此时的莫古青却没有了出剑的勇气。 眼看着锋利的宝剑即将刺入莫古青的大腿动脉之上的时候,小姑娘的眉心多了一道血痕,她身后还有十几位妇孺也一一倒地。 出手之人对莫古青抱拳说道:“在下是林家人,奉薛家之命前来保护莫先生!” 莫古青哪还需要一个跟唐家差不多的势力来保护,两大家族是在借着他的名义杀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各自出手 莫古青夹了一口酱牛肉入腹,谢婉君却完全没有心思吃东西,因为她从昨天到现在都一直在恶心。她杀过人,但是没见过屠杀,也没有杀过手无寸铁的小女孩。 谢婉君问道:“难道,就不需要做点什么?” 莫古青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夹了一块牛肉。 谢婉君美丽的面庞拧成了疙瘩:“你可知道现在各个大陆都在流传着一句话。” 莫古青喝了一口说道:“提起杀人的剑,你就是周家的人?” 史家想要传播消息,几乎会在一瞬间传遍天下,关于那场骇人听闻的大战和此前周家做的一切又是谣言满天飞。 莫古青一声长叹,他来砥砺剑道,却还是在权利的边缘徘徊。 一个让他更加烦心的消息也传到了耳边。 引剑大陆那边有上百个组织接杆造反了。 因为有史家的参与,薛家和修罗宗一时难以镇压。 上层人物的争权,往往受苦的还是基层。正如同莫古青当时料想的那样,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暴力执法组织,再有序的秩序都会变得混乱不堪。 但是不久之后,引剑大陆便传来了捷报。 已经接受了新规并且尝到甜头的组织联合起来镇压了叛乱,而在叛乱的组织当中又有帮众作为内应,潜移默化之间莫古青对引剑大陆的改造已经初具成效。 虽然这次叛乱流了很多血,但是自此以后剩下的人都是支持新政的民众,能够一次性肃清如此多的反对势力,史家“功莫大焉”。 今天莫古青的心情不错,于是他给谢婉君买了个耳坠。 承剑大陆并没有像谢婉君料想的那样血流成河。 除了唐家那种丧心病狂的史家死忠之外,有一些摇摆不定的家族开始观望。几百年来能在承剑大陆攒下一份家底也不容易,没有人希望就此覆灭。 当死忠被杀光之后,摇摆不定的家族就暗地里开始互相通气,几天前还不死不休的争斗此时却变得略带“温柔”。 对战双方都以不死人为基本原则,挂彩为最终目的上演着一场场激烈的“灭门大战!” 主要的商道都已经恢复了贸易,甚至还有人把那句针对莫古青的话编成了儿歌。 任谁都看的出来这些世家在阳奉阴违。 薛家乐的如此,但是史家却不能容忍。 于是,史家的在承剑大陆的刑事堂就找到了马家。 莫古青口中嚼着梨子对谢婉君说道:“想不想看戏?” 谢婉君摇了摇头说:“不太方便。” 女人总有不太方便的时候,哪怕是剑仙也是如此,莫古青曾经陪着曹小蛮走过江湖,因此便不再勉强,独自一人去了马家,因为他要“做点什么”! 四圣家族的子弟,即便是没什么本事也可以对下面的家族吆五喝六,此时亦然。 只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分剑道剑客坐着正堂上呵斥着憾山境的马家家主。 马家在承剑大陆可以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憾山境的家主在承剑大陆上能有几个?而承剑大陆史家的分舵多半都是些不成器的角色,四十岁的分剑道,莫说是四圣家族,哪怕是在水中月大陆家族之中都算是废物。 可谁让人家投胎投的好,姓史呢。 史家人的意思很明确,明天的马家必须和林家一战,而且只有一方能够活着。 马家家主和林家家主虽属于两方的阵营,但是私交甚好,家族之间两次大战都是出的虚招,马家败退一次,林家败退一次,相安无事。 如今史家直接找上门来,明天老马是赢了也得死,输了也得死啊。 就在马家家主为难的时候,莫古青登门而入。 史家子弟瞪大双眼问道:“你找死?” 莫古青也不多少废话,小奴才出鞘就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找死。 马家家主是老江湖,云淡风轻的看完这一切之后淡淡的说了一句:“阁下这是要置我于不义啊!” 莫古青躺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两个选择,杀了我或者投靠我!” 活了九十多年的马中天气势突变,莫古青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威压如山。 早已经习惯了山威的莫古青轻轻将茶杯放下说道:“为何在我杀人的时候你没有动手?” “只要老夫能够杀了你,这个人死不死就无所谓了!” “动手吧!” 莫古青的气势也变,只不过不是剑威,而是气场。 万万人之上的气场! 马中天有了一丝迟疑,他本来就没想着一上来便撕破脸,释放山威只是给莫古青一个警告,继而增加自己谈判的砝码。 可这种警告,这个山威,对于莫古青来说便是撕破脸! 出剑,还是不出剑? 马中天思忖再三。若是莫古青平平安安的出了马家,史家必定不会饶了自己,若是对此人出剑,马中天似乎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即便是胜了,也要遭受薛家的雷霆。 “马某人有一问!不知阁下能不能保住马家全家老小的性命?” 莫古青抿嘴一笑:“就凭承剑大陆史家这群废物也能取你性命?” “若是上面降下雷霆怎么办?” “马当家可以去引剑大陆看看史家的雷霆!” 引剑大陆发生的一切,马中天略有耳闻,但是他还有一丝疑虑。 “先生如何保证我马家离开了史家,便能得到薛家的庇佑?” 听了此言,莫古青稍作思考,随即拿一个印章在桌角上一摁,起身离去。 马老大感受着印章上那不能触碰的剑威心境久久不能平复,薛家的六长老!若是他刚才出手,仅仅是这一块印章就能要了他的命! 薛家以六未尊,嫡长子唤做六郎,大长老唤做六长老! 莫古青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已经是除了薛千寻之外薛家权势最大之人! 马中天终于打定了主意,横竖都是一刀,做不到全身而退,起码做个义薄云天!于是,他便与自己的老友林家伟一醉方休。。 然而,莫古青回到客栈之时却发现谢婉君不见了! 桌上有一封书信:“七日之后,拿古玉换人!” 书信的落款:史!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阴阳两界 闻着新鲜的笔墨香,看着潦草的字体,应该是发现了莫古青回来才仓促写下的。 前后脚的功夫莫古青居然没有发现任何的风吹草动,不动声色的掳走一位合一境的剑仙,看来史家留在承剑大陆的不只是一群废物。 莫古青不喜欢被胁迫,因此他想让史家付出些代价。 桌子上放着一个茶杯。 玉质的茶杯,碗口不同于正常茶杯而是稍微往内凹陷,茶杯侧壁上画着两个总角垂髫的孩童,小女孩放着风筝,小男孩在后面捡线。 何人?将玉质的茶杯放在了这客栈之中,放在了谢婉君的屋内? 由于进来的匆忙,客房的门到现在还是开着的,莫古青的耳朵里传来的类似古代巫师跳大神念起的咒语。 通畅的客房内升起了一轮一轮的迷雾,莫古青双眼无神的打量着茶杯,似是中了某种幻术。 一位老妇拿着一根拐杖在莫古青对面坐下,拐杖的上方很像一个香炉,香炉中的迷烟还在不断的向外散发。 “公子,老身略知前世今生,看公子的面相倒是富贵之人。” 老夫没有开口,声音来自于莫古青的神识! 莫古青所见识到的再强大的幻术也抵不过小丫头,可此时他却寻找不到小丫头所在何方! 不知不觉间,莫古青的指肚被一根银针划破。 老妇看着他指肚间的一滴鲜血,瞳孔顿时收缩,似在痛苦的挣扎,也似在放肆的大笑! 迷雾散去。 莫古青回神的一瞬间便抽剑劈向了老妇! 出鞘之剑剑身稍短,前部并无剑尖,银白色的剑身却有着碧绿色的剑光,小丫头第一次出鞘! 世界静了。 磅礴的剑元随着小丫头的剑气一泻千里,客栈的屋瓦变成了齑粉,街上的行人变成了肉泥,他们的世界就此定格在了这一刻! 从远处看去,这个承剑大陆的小城里变成了一片白。 一片剑元的白,一片剑气的白,一片恐怖的白! 转瞬之间,莫古青与老妇已经来到了荒郊野外,莫古青的额头汗涌如注! 老妇拿袖口帮莫古青擦了擦汗水,莫古青闪躲开来问到: “难道你就是天外境高人?” 老妇低眉颔首到:“老身只不过会些障眼法罢了。 直到此时,莫古青才发现她的双眼,只有眼白! “为何,你能挡住小丫头入世的第一剑!” “若公子刚才真的出剑,老身也抵挡不住。” 说罢,二人又回到了客栈之内,店小二正在高声应和着一桌酒宴,莫古青的周身还是处在迷雾之中,双鱼剑鞘在手,小丫头还在剑鞘之内。 莫古青放下茶杯稍微定了定神问道:“装神弄鬼,可也是来取我的性命?” 老妇依旧低着头:“就目前来看,即便是老身只会些障眼法,若是想取公子的性命,公子依旧没有出剑的机会!” 莫古青此时已经握紧了剑柄,眼睛微微眯起问到:“是么?” 老妇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似是在等这一剑。 良久,莫古青松开的右手。 此时,鱼微微的神魂终于突破了禁制,她的脸色煞笔,神魂已经若隐若现,应该消耗极大。 见了老妇,鱼微微颤抖着说道:“婆婆。” 婆婆? 老妇并未转向鱼微微,而是看着窗外说道:“鱼丫头,你可知他是何人?” 鱼微微回答:“他不是莫家人,而是外世界来的历练者。” 老妇神情严肃:“外世?你可知他本身就姓周!” 鱼微微身形踉跄不稳,带着颤音说道:“外世......周家?” “你是周通的后人!” 莫古青倒了一碗茶水说道:“从血缘上来说,算是。” 鱼微微有些神情恍惚说道:“提起杀人的剑,便是周家的人,原来,这是婆婆放出的消息。” 说罢,她眼神呆滞的坐在一旁,正在思考着未来。 老妇说道:“没想到老身已是行将就木之年,却还能再为周家出剑!只是老身这把剑已经锈了,公子的动作可要快些!” 莫古青抬头问道:“再为周家出剑?婆婆你是周家的人?” “老身周观英,周通和周观潮都是我的弟弟。” 周观英,周观潮,周观海,老妇居然活了万年不止! 鱼微微的神魂已经消失,此刻的她只有藏身在双鱼剑鞘之中才能勉强不消散于天地。 莫古青问道:“一个人怎么会活万年之久?” “人自然是不能,但是老身学了一种秘法。” 在莫古青的眼中,面前的老妇居然长出了龟背! “是你?” “没错,老身便是那阴阳溪涧的万年老鳖!” 当初周园的参事,周观英也已经身死,但是机缘巧合下她的一缕神魂落到了溪涧一只老鳖身上,岂知这溪涧号称阴阳溪涧,一头通往冥间,一头连着人间。 老鳖便在这阴阳溪涧中,在阴阳两界行走,没想到却能帮助周观英稳固神魂,只要是让她寻一副肉身,周观英便成了不死之人! 只不过周观英不能离开阴阳溪涧太久,万年的积淀也只够她在阳间行走二十年。 “你是说,那条溪水通往冥界?” 周观英点头。 “你在冥界看到了什么?” 莫古青突然语速加快,因为他似乎意识到了某些问题。 周观英摇了摇头说道:“老身也只敢在边缘徘徊,因为那边全是异界的妖兽!” “异界的妖兽,对了,那便对了!” 莫古青自言自语到。 原来两个大陆连通是靠着一条河! 这边的阴阳溪涧,那边的断魂江,连个世界的镇守便是强大的妖界阴魂! 若是想突破这些阴魂的镇守,除了周通,也只能是剑道大陆的四圣家族强者齐出才行。 怪不得来到剑山的人都回不去,原来是本身的境界不够强大! 可这剑山与九州大陆的通道是否只有一条? 莫古青来时是通过山河碗,道家。 阴阳溪涧,阴界阳界,释家! 第三条...第三条...第三条...难道?莫古青眼前一亮! 老妇打断了莫古青的思绪说道:“公子?” 莫古青稍微回了回神问道:“周婆婆,可知我那位好友被掳去了何方?” 周婆婆说道:“公子莫慌,老婆子我除了会些障眼法,还会些卜算之术。” 莫古青为等她占卜结束便独自走回了房间。 周婆婆身后,却站了一个人。 第一百九十章 杀人的剑 鱼微微的真身已经从启剑大陆赶来。 “婆婆刚才未出手救人,是不是想着他能握起杀人的剑?” 真身的鱼微微比一缕神魂显得从容镇定。 周婆婆冷哼了一声说道:“可惜你没有见到那杀人一剑的威力!” 卜算待定,周婆婆的面色也憔悴了几分,暗自感叹道:“没想到史家居然启动了如此大阵!” 鱼微微的真身藏入了双鱼剑鞘之中,未曾被莫古青察觉,只是她发现小丫头已经躁动不安。鱼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还能压制这股暴戾气息多久。 周婆婆来到莫古青的房间说到:“公子,谢姑娘被关押在十里坡一处城隍庙内,但是史家的剑阵太强,老身未能卜算出看守之人,但......” 莫古青此时已经自己盘算了一番,怕是史家定是又有开天境来到了承剑大陆。 “婆婆且直说,如何破阵?” 周婆婆微微一声叹息:“哪怕是薛大姑娘亲自前来,都要费些功夫。” 费些功夫?能让一位在临圣境门口徘徊的大剑仙费些功夫的剑阵,换言之对于莫古青而言就是死阵! 莫古青没有急于去十里坡,而是去了趟薛家在承剑大陆的分舵。 超乎莫古青想象的是,薛家在承剑大陆留有憾山境三人,合一境十一人,想必史家的势力也应该不弱于此。 分舵内,莫古青还看到了马中天和林家伟,这二人算是莫古青的熟人了。 马中天虽然心机很深,但做事雷厉风行,今日便到薛家纳了投名状,跟随马家一起投靠薛家的势力还有十几家。 此时来说,史家在承剑大陆已经是居于劣势,尤其是高端战力,憾山境比薛家少了一倍。 更为可笑的是,马中天来纳投名状的时候居然搬了一张桌子。 见莫古青前来,正在议事的几人连忙行礼到:“拜见六长老!” 莫古青摆了摆手问道:“盘算什么呢?” 薛家在承剑大陆分舵的舵主名唤薛兴洲,薛兴洲回话到:“如今薛家在承剑大陆已经远远超过了史家,我等商议给史家分舵来场真格的!” 莫古青点了点头说道:“算我一份!” 薛兴洲连忙说道:“不劳六长老亲自出马,我等便可踏平史家分舵!” 莫古青认为薛兴洲说的很对,但是他还是要亲自出马,因为莫古青在任何时候都觉得,既然有人敢伤害我的朋友,那我便要竭尽所能为朋友做些什么。 于是,薛家分舵的议事便不再进行下去,因为这场大战的指挥着已经换了人。 莫古青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的五人若五座移动的大山,五位憾山境之后跟了二十几位合一境的强者。 修为不足的人为了躲避这山威,只能远远的坠在队伍的最后方。 街道上落针可闻,一片死寂。除了稀稀拉拉赶往史家分舵参战的几个家族,承剑大陆今日一片肃穆。 到了史家分舵的门前,史家人并未做缩头乌龟,因为他们是四圣的家族,平生只有别人见了他们缩头。 史家分舵的舵主是一位老人,能从外貌上看出来的老人,即便是修为再高也已经到了暮年。 老者叫史思水,比史思山还要大了两百岁,可修为却还在憾山境。 见了莫古青一行人,史思水说道:“老朽,拜见薛家六长老。不知六长老此来是要为何?” 莫古青平静的回答了两个字:“杀人!” 史思水捋着鄂下的胡须问道:“先生就不担心谢姑娘的安危?” 史家抓住了谢婉君,便是扼住了莫古青的命门,这也是史思水有恃无恐的原因。 莫古青说道:“知道为何你一个憾山境的剑仙却也只能在承剑大陆等死么?” 史思水不露愠色,依旧微笑说道:“愿闻其详!” “史家抓谢姑娘只是为了换古玉,在七日之内,在我拿出古玉之前,你觉得她会有事么?换句话说,史家为什么给了我七天时间?” 史思水瞬间大惊失色,莫非宗门是想拿承剑大陆的一个分舵来平息这位薛家六长老的怒火? 史家先是绑架了薛婉君失礼在先,而后再送上一个分舵还礼在后,最终大家可以坐下来公平交易。 若是交易可成,那莫古青薛家六长老的身份怕是难保,既然莫古青有希望离开薛家,那就有可能投被史家。 明明白白的知道了自己已经成为弃子,史思水一声长叹,随即又想到了一张保命符,于是说道:“难道公子不知,最近在水中月大陆两家刚达成的协议,长老与无剑道剑仙暂止刀戈,莫长老难道要撕毁条约?” 薛兴洲说道:“六长老只管在一旁看着,我等必叫这老儿闭嘴!” 史思水得知这件事只是纸糊的老虎,根本就不可能挽救分舵之威,只是想着能给薛家扣个先违背条约的帽子就好,毕竟谣言也是来源于捕风捉影。 谁知此时莫古青说了一个字:“是!” 是,我就是要撕毁条约! 史思水微微震惊:“难道你想再起战事?” “战啊!” 战啊!我的宣言就是这么简单!无剑道不战,长老们不战却要让引剑大陆的上百组织送死,却要让唐家的一家老小送死,却要让一个分舵送死! 莫古青不能认同这样的条约,既然要战,那就一起战啊! 史思水被莫古青的三个字说的有点愣神,然后哈哈大笑说道:“不知莫长老可愿意与老夫君子一战!” 君子一战?憾山境对分剑道还有君子一战? 史思山是看透了莫古青的鲁莽,所以想要激莫古青各自以两家在此间当家人的身份一战。 “好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我薛兴洲陪你一战!” “之前可以,现在你不够格!” 史思山虽然与薛兴洲同是憾山境,年岁却比薛兴洲的父辈还要大,他吃的盐比薛兴洲吃的饭还要多,故而此时最能挑唆薛兴洲的心理。 薛兴洲刚要出剑,却被莫古青拦住说道:“既然是君子之战,你们先退下!” 闻言,史思山眼角堆出了深深的笑意,史家人先行撤退百丈。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神教皇 薛兴洲在莫古青耳边耳语到:“这老头史家归一剑甚是厉害,长老当心。” 说完,薛兴洲也带着薛家众人退后百丈。 薛家的归一剑,讲究万道归一,薛家老祖能将临圣境的磅礴剑元归一到一根针般大小,压缩到极点的剑元在爆发时威力无穷。 史思水勉强能将憾山境的剑元归一到指肚般大小,也足以秒杀普通的合一境剑仙。 若是能在此时直接杀掉这位薛家的六长老,虽然很有可能古玉就此作罢,但是无疑会给身后的史家分舵子弟注入一针强心剂,甚至在更高级的战场上都会拿来鼓舞士气。 毕竟谁都知道,薛家的六长老便是大长老! 压缩剑元,无非就是对剑元的掌控,若论掌控剑元,恐怕史思水还不及莫古青。 薛家专门有一套修炼剑元掌控的秘法,想必也是考虑到了与史家归一剑的对战。 史思水身形未动剑元以动,磅礴连绵的山威哪怕是百丈之外的合一境子弟都有些胸闷气短。 莫古青站于场间,身前聚起一阵风。 洛风剑法!面对憾山境,一出手便是洛风剑法! 风无形,便可千变万化,洛风剑法便是根据对手的特点而不断变换的剑法。 看破,攻破,突破! 莫古青如何攻破这凝聚成指肚般大小的磅礴剑元? 史思水一剑而出,剑气如离弦之箭,箭头的浩瀚能量若星辰闪耀。 而此时,莫古青的身前聚了一团风,仔细看去像是一个漩涡。 感觉不到任何剑元庞大的气势,但是史思水的归一剑却被这团漩涡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方向。 归一剑擦着莫古青的耳边呼啸而过,一剑便劈开了史家分舵的正厅! 躲过一剑之后莫古青嘴角上扬说道:“好剑!” 史思水一剑不成再来一剑,两道剑气虽不似前面一剑压缩成指肚般,却气势恢宏。 然而,两剑依然是擦着莫古青的双耳飞过,史家分舵就此不复存在。 史思水恼羞成怒,大喊一声:“小儿纳命来!” 之间史思水持剑而去,瞬间来到了莫古青的身前,却也止于身前。 之前莫古青的两道洛风剑意并未消散而是在史思山的背后凝成了风剑,风剑蓄势,等的就是史思水恼羞成怒的一击! 史思水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身前,便护不住身后。 当他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因为这一剑虽是风却要快于雷电,剑气之中还蓄满了雷电! 同时,史思水听到了一个及其难听的音符。 孤注一掷的他连阻塞耳膜的剑元都调动到了剑身之上,却忘了那一招羽音剑! 羽音、雷电、洛风,史思水死的时候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莫古青收剑回鞘,眼光扫向史家的众人说道:“投降,不杀!” 史家的本家弟子脸色极为难看,对于他们来说投降绝无可能,但是被他们或威逼或利诱来的承剑大陆宗门却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 终于,有人动了。 那位不过御剑道修为的年轻子弟发疯般朝着薛家的阵营跑去,背后便是史家另一位憾山境管事的一剑。 然而,当这一剑即将刺穿年轻子弟后心的时候却被薛兴洲挡住。就目前来看,史思水倒下之后薛兴洲无疑是两家的最强者,除了刚刚出站的莫古青。 十余家依然站在史家一边的承剑大陆宗族幡然醒悟,几乎如潮水般的逃离。 就在混乱之中史家和薛家在承剑大陆的大战爆发了! 结局毫不例外,当史家的两位憾山境战死之后,其余人几乎是放弃了抵抗,甚至有人自己了断了生命。 莫古青已经在大战开始的时候便离开了众人。 站在远处的周婆婆和鱼微微各有所思。 鱼微微问到:“此时,他可算是拿起了杀人的剑?” 周婆婆摇了摇头,“火候不到!” 这二人一人经历了万年前的战事,一人是唯一了解那段历史的后辈族人,二人的家族在那次大战之中站在了相反的两个阵营当中。 姓周的周观英站在了周通的一边,鱼微微则站在了周观潮的一边。 如今,二人加起来算是世上了解一切的两个女人,而对于那场战事,二人居然都未曾心怀仇恨。 不过就是一场求存的战争罢了,被黑暗周氏恐怖的统治了那么多年,本来就应该有人反抗。 然而,这场黑暗的缔造者,却不能完全归咎到周氏的头上,更跟周通无关。 在高处窥探着天下的人啊,九州大陆上放了万千的妖兽,剑道大陆上放了一个傀儡的周氏。 万年以前,周先帝辞世,令周通即位称帝。 周通则认为自己无论是能力还是德才都比不上周观潮,准备禅让。 而在此时,皇宫之内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已入花甲之年,没有任何剑元流动却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到皇宫之中甚至连周通和周观潮都未曾察觉。 此时的二人都已经是天外境的剑道高手! 那人穿了一袭略显宽松的红色法袍,右手持一根碧玉杖,左手持一本法典对二人说道:“君权之职,交于神裁!” 而他,自称神使。 二人随着神使到了异大陆,才发现神使之上还有位教皇,那片大陆被称为强者大陆。 强者大陆的居民信奉教皇。 周氏兄弟第一次听说了教,听说了教皇。 在教皇口中,剑道大陆之人都是无教徒。 这群人蛮夷不堪教化,但是基数众多,而且无教徒有着威胁教皇的实力。 故而他们扶持了一个忠于教皇的领导者,这个领导者便是周氏。 为了维护周氏傀儡的统治和保证强者大陆的绝对安全,每百年间,剑道大陆都要举行一场铲除异己的杀戮盛宴! 而九州大陆的居民,被教皇称之为异教徒。 当初强者大陆和九州大陆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这场大战之中,上一代教皇召唤出万千妖兽,残忍的屠杀了九州大陆的居民,上一代教皇也因消耗过度而回归天国。 听闻此言,兄弟二人惊骇之情无以复加。 更为让兄弟二人难以接受的还是教皇最后的一句话:“二人中一个是恶魔的化身,杀了恶魔,剩下的便是剑道大陆的王。否则,神罚将降临到剑道大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留人不留剑 回到剑道大陆之后,兄弟二人经历了长时间的争吵。 然而,没有人知道二人是在做着一个惊天的谋划,谋划的内容叫做“破而后立!” 改变旧秩序,建立新秩序。 这一切的前提便是推翻周家的统治! 把天下留给天下人! 于是,一场“夺权”的大战爆发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次大战之中,忠于周家的势力相继陨落,一些本来不起眼的势力迅速壮大,在大战尾声的时候,周家已经没有能力再统治这个世界。 看透事实真相的教皇怒不可遏,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对剑道大陆降下了神罚! 怎知,他这倾尽全力的一击没有带来意料之中的结果,周观潮在神罚下身死,周通重伤逃遁,反而逃到了九州大陆,一剑斩了当时的万妖! 强者大陆对两个世界的统治在周氏兄弟二人的手上暂时被打。 教皇不久便同上一代教皇一样抑郁而终。 三个世界都处在混乱当中。 强者大陆需要一位新的教皇。 九州和剑道大陆就在强者大陆无暇顾及的时候,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们却按照周氏兄弟二人的谋划走了下去。 新的世界格局诞生了。 当强者大陆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不能在两个大陆之间施行以前的统治。 于是,他们开始培养新的代言人。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可栽培之人,费心费力至此才初显成效。 九州大陆即将再次被统一,而剑道大陆也早就在引剑大陆之上又开启了杀戮盛宴。 在这要决定历史走向的关键时刻,世界又出现了一个流淌着周氏血液的人。 此时的他,正缓步朝着十里坡走去。 十里坡低僻荒凉,经常能看懂还未熄灭的灰烬,赶路野炊不乏其人。 十里坡的城隍庙早已经衰败不堪,香炉都都已被乞丐顺走,城隍老爷的金身也出现了道道的裂痕。 没了城隍,便该有厉鬼。 顺着周婆婆指的方位,莫古青距离城隍庙还有十里的距离。 停下脚步,他感觉到了凌厉的剑意。方圆十里的剑道大阵! 哪怕是四大宗门的护山阵也不过如此。 莫古青洛风剑意向着护山大阵而去,剑意直接穿破了阵法,却没有攻破大阵。 莫古青若有所思,这阵法居然留人不留剑! 剑阵最基本的一点便是区分敌我,更高级着便是辨识人心。 紫衣和书画都是阵法中的灵体剑阵,辨识人心不在话下,可这留人不留剑闻所未闻。 既然是无法被外力强攻的剑阵,那么...... 莫古青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他向着大阵伸出手去。 果不其然,他的右手瞬间便被无数道剑意穿过,刺骨的疼痛传遍全身,然而却未对他的手指造成任何损伤。 这是一道考验意志力的剑阵! 雄赳赳气昂昂莫古青向前跨去! 刚迈出第一步,大阵之中瞬间罡风大作,莫古青举步维艰,显然是大阵的施布者不想有人能够凭借着迅捷的身法破阵。 微微抬了抬嘴角,莫古青觉得连被八岐大蛇吞噬七次的疼痛都忍受了过来,何况这剑意罡风。 再迈一步,数千道剑意直击莫古青的膝盖,莫古青瞬间跪地! 这...... 大阵有阵灵! 并不是无差别攻击,而是直击莫古青的膝盖,或许身体的疼痛还可以忍受,可这直击膝盖,人如何站得起来? 只觉得如同有千万根针向着膝盖骨扎去,莫古青发出一声闷哼,以手撑地再次往前迈出一步! 这种大阵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靠意志力来抗! 若是能抗过大阵,不但是破阵者的意志力,筋骨的抗击打能力都会得到显著的提高! 莫古青踉跄的爬行二十步,眼眶中布满血丝,嘴唇处被咬出鲜血,脑袋不停的晃荡,若是有人能够看到定会生出不忍之心。 然而,他又迈出了一步。 剑阵罡风再盛,莫古青不但在膝盖骨,整个小腿骨和手肘都似有针锥。 莫古青一声苦笑,似乎失去了意识。 虽说剑阵不会对人造成实际的伤害,但是无法忍受的疼痛会使人致死。 失去意识,便是死亡的第一步。 就在莫古青即将昏迷的一刻,数千道剑意从他的心口穿过,又让他从昏迷的边缘状态变得清醒,此时哪怕失去意识都成了奢望。 这,便是史家的剑阵。 莫古青扬天长啸,踉跄起身再行三步,后膝盖处如有狼牙棒重锤,莫古青再次跪地,膝盖处又好似被獠牙刺穿,他感觉到喉咙有丝丝的发甜,怕是已经咬破了舌头。 然而,每当莫古青对一处部位产生感觉的时候,剑意就朝着那一处呼啸而来! 莫古青回头看去,离着原地不过三十丈的距离。 回头? 开什么玩笑! 莫古青脚后跟蹬地,屈膝前蹲,双手锤击地面,做出了一个类似前空翻的动作,借助这地面的反弹力,莫古青一击便跃出了五丈。 与万千道剑意想必,拳头上实际发生的疼痛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剑阵似乎也对他的动作产生了一丝迟疑。 故技重施,然而这一次,完全剑意直接穿透了莫古青的手腕,莫古青瞬间倒地打滚,居然又前移了十丈! 凭借着身体的应激性,莫古青一直在向前。 就当他已经离开原地百丈的时候,阻挡他前进的罡风,变成了一个个风锤。 类似实体的风锤一锤便将莫古青击退了三丈。 这风锤居然能够反弹实体? 几乎快要疼痛到麻木的莫古青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只见他急急催动剑元,以转剑道极致之速度绕到了风锤的后方,果不其然! 风锤似钟摆般将他向前送去,虽说这个过程忍受的疼痛是之前的数倍。 但是,这种方法莫古青也只成功了两次,因为大阵的剑意开始攻击他凝聚的剑元,在罡风中剑元的消耗也极为剧烈,两次过后他的剑元已经枯竭。 而此时,他离开原地不过半里地。 十里,半里。 莫古青第一次想着,要不就先出去试试别的方法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金龙淬体 再跨一步,莫古青轰然倒地! 他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除了疼以外的任何。 他的瞳孔已经开始翻到眼睑之上,口中是不知名的白色泡沫状液体。 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成了奢望。 连稍微移动都成了幻想。 就像是慢慢加热的一锅水中有一条活鱼。 他挣扎着,盘旋着,一步步死亡。 然而,就在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 他动了一下。 他的下颚动了一下。 他的脑袋动了一下。 他的身体动了一下。 他又前移了一寸。 这一寸他便已经超越的自己的极限。 夕阳已暮,莫古青已经在剑阵之中半日。 鱼微微和周婆婆已经身在剑阵之外,鱼微微冷笑了一声说道:“不出手?” 周婆婆脸色为难,这史家的大阵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凭借她的修为入阵救出莫古青不是难事,怕只怕莫古青还是闯阵,对于史家的大阵而言,闯阵着每一次闯阵都会被记忆下来。 下一次闯阵的第一步,便是上一次闯阵时的极限! 史家大阵,无剑道亦不敢硬闯之! 带着莫古青闯过剑阵的第一重考验,周婆婆没有这个把握。 可鱼微微却已经附身在双鱼剑鞘之上。 双鱼剑鞘似是两条活鱼游离在莫古青身前,莫古青感受到了越来越清晰的疼痛,和疼痛褪去的感觉。 鱼微微喊了一声:“快走!” 莫古青起身,往前迈出三步,大阵的剑意很少能够透过鱼微微来攻击莫古青本身。 莫古青席地而坐,闭目引元。 “你是不是个傻子,这个大阵我也抵挡不了太多时间!” “一刻钟!” “鱼姑娘只需要帮我争取一刻钟的时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鱼微微无奈的叹息一声,她又何尝不知道莫古青的想法,可此时是逞能的时候么? 莫古青体内周天已经开始运转,鱼微微只得转身迎敌,抵抗史家大阵一刻钟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 一刻钟过后,莫古青睁开双眼,全身蓄满雷电。 这是......人剑合一? 这半日莫古青居然突破了合一境的瓶颈! 原来是极限状态下的破镜,鱼微微稍微点了点头,这小子确实让人出乎意料,可这合一境还是不太够。 “鱼姑娘,请回吧!” 鱼微微一摊双手,转身回鞘。 莫古青在剑阵当中前行又是百步,如同一个行走的雷暴。 史家剑阵又产生了一瞬间的混乱,濒死之际破镜,在剑阵的剑灵记忆中还从未发生过。 即便如此,剑阵还是做出了相对的反应。 攻击莫古青的剑意提升到合一境都难以承受的水准,再次袭击他的膝盖和手肘,以及手腕脚腕。 莫古青一声长啸,艰难而不屈的行走,又是百步,一次都未曾跪地。 这便是上三流剑仙与分剑道之间的差距,莫古青体内磅礴的剑元与大阵的剑意相互抵抗,虽然说大阵剑意又强,可给莫古青带来的感觉却不比之前更剧烈。 大阵再次提升强度,剑意威压如山。 只一瞬间,莫古青便踉跄而倒。 鱼微微在剑鞘之中嘟着小嘴吹泡泡,含糊不清的说道:“受不了就求求我!” 可她却发现,莫古青根本就不用来求她,因为,他变了! 他的双眼变得猩红炙热,他的体外似乎有一道大红色的剑元屏障,这层屏障的外形就像是——八岐大蛇! 是莫古青当初吞噬的八岐大蛇的神魂! 小丫头吞剑,莫古青吞人! 八岐大蛇的神魂随着莫古青的动作而张开血盆大口,剑阵无论是剑元,剑意,剑气都被他吞入腹中。 莫古青体内如同五味杂陈。 他一面吞噬着剑阵的剑元,一面在体内将这些剑元消化吸收为几用。 只听到在八岐大蛇口中,或者说莫古青的腹中似有铁剑被嚼碎的声音。 可如此磅礴的剑元,岂是莫古青能够完全吞噬的? 莫古青眼色再变,竟是透着夺目的金黄! 在八岐大蛇的脑后居然有一条三丈长的金龙,莫古青体内金龙的神元苏醒! 随着八岐大蛇的吞噬,这条金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 终于,大阵安静了下来。 此时莫古青已经深入到剑阵三里之处。 “你怕了?出来!老子还没吃够!” 大阵未曾应答,却刮起了一阵罡风。 一道透着万千死亡,如同血雾大阵的气息笼罩在了莫古青的周围。 鱼微微提醒道:“剑阵打算跟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来吧!” 仿佛是黑夜中划过的一道流星,大阵之中只有一剑而来,体形却要比金龙还要庞大! 八岐大蛇应声而去,血盆大口已经咬住了剑尖,八条触手死死的缠住了剑阵之剑。 黄金巨龙一声咆哮,带着上古的威仪也朝着剑身咬去,龙神缠绕在剑身之上,剑阵之剑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八岐大蛇在吞噬,黄金巨龙在吸收,莫古青在前进! 剑阵之剑在颤抖嗡鸣。 随着一声金鸡唱晓,东方开始翻出鱼肚白,挣扎了一夜的剑阵也终于消失殆尽,黄金巨龙已经有了数百丈的真身,扶摇而直上兮,再次汇入莫古青的骨骼筋脉之中。 莫古青的皮肤下方灿灿生辉,居然与当初的圣人金身一般无二。 可就在此时,八岐大蛇却痛苦的嚎叫起来,一根根绿色似有毒液的鞭子不断的抽打在八岐大蛇的身上! 八岐大蛇只存在于莫古青的神识当中,莫古青此时脑中昏沉欲裂,没想到破了剑阵,还有一道炼魂阵! 一根根碧绿的藤条抽打着莫古青的神识。 八岐大蛇本身就是神魂之体,这炼魂鞭对于它来说无疑就是索命符,它只能远远的藏在莫古青的神识深处。 莫古青此时早已痛苦不堪,三魂七魄都似是要脱身而出。 此情此景连很多鬼魅都不敢直视。 炼魂鞭抽打之时,还能时不时的听到八岐大蛇的惨叫,即便是它已经躲在了最深处,可还是会有一两道落于身上。 一两道尚且如此,莫古青何以忍受这千万道? 每当此时,都会响起小丫头的歌声。距离城隍庙,还有一里的距离。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魂七魄 周婆婆在远处神情焦虑,这便是史家大阵当中她最为忌惮的存在。 神魂的攻击,对于本身便是阴体的周婆婆无疑是天敌。 鱼微微此时也爱莫能助。 小丫头微微有些恼怒,能在神魂领域威胁到小丫头的,史家剑阵绝对算一个。 然而,能在神魂领域让炼魂鞭忌惮的,小丫头是第一个。 炼魂鞭在接触到小丫头歌声的一瞬间也有了些许停滞,碧绿色带着汁液的藤鞭最端部也开始变成粉红色。 炼魂鞭还在不停地抽离着莫古青的神魂,而小丫头也在不停的感染着炼魂鞭。 这场试炼已经变成了一场竞赛,到底是莫古青的三魂七魄会先被抽离殆尽,还是炼魂鞭最终被小丫头感染同化? 莫古青已经开始在不自觉的抽搐,一道虚影已经将要挣扎着脱离莫古青的身体,七魄之非毒! 非毒之意,名曰爱。 人生之苦,爱之别离。 小丫头歌声越来越紧促,然而非毒离体的速度却没有因此而减缓。 终于,一团阴霾的雾气完全脱离了莫古青的身体,炼魂鞭似恶鬼的舌头,无情的吞噬了这对于它来说至鲜美的味道。 莫古青的眼神开始迷离,曾经的感情在他此时看来似乎无比的幼稚。 小丫头怒不可遏,已经有上百条炼魂鞭变成了通体的粉红色,它们不再攻击莫古青的神魂,反而是在抢夺莫古青的非毒。 氤氲的雾气被两种炼魂鞭撕扯开来,非毒痛苦挣扎着一分为二,然而被小丫头掠夺回来的不过十一之数。 第二个虚影又有了离体的趋向。 七魄之吞贼! 吞贼者,惧也。 无惧之人,无敬畏之心,易癫狂! 小丫头的歌声此时已经带着咳嗽,上千条碧绿色的炼魂鞭与上百条粉红色的炼魂鞭已经在莫古青的神识之内便展开了争夺。 于此同时,不断的有碧绿色的炼魂鞭在被同化,也不断的有粉红色的炼魂鞭消散。 莫古青眼眶已经呲裂,吞贼之记忆,莫古青心底之恐惧再一次一一出现在他的面前。 似乎是受到了不可逆的创伤,莫古青已经开始啃食自己的手指,当经过金龙淬炼的牙齿与手指相互碰撞的时候,却发出了金属般的铿锵爆破之声。 虽然碧绿色的炼魂鞭数量依旧保持着优势,但粉红色的炼魂鞭也在以两位数的速度增长。 然而,吞贼依然是脱离了身体。 浑浊的吞贼在空中被一扯为二,经过粉红色炼魂鞭吞噬的吞贼使得小丫头都产生了一丝震惊。 原来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居然有如此深刻的畏惧! 战斗依然还未停歇。 莫古青一次次的在痛苦中昏迷又醒来。 粉红色和碧绿色两种炼魂鞭数量正在慢慢对等,相信不久之后小丫头就可以获得这场战事的胜利。 因此,碧绿色的炼魂鞭锁定了最后一个目标,三魂之幽精! 胎光过于强大,爽灵过于斑杂,碧绿色炼魂鞭没有把握能将其完全抽离。 唯独这幽精,虽然弱小但是至关重要。 人之幽精,主繁衍! 抽离了幽精就等同于废掉了莫古青强大的血脉,即便他能成圣,也只有一世。 莫家人的幽精,早在万年前就被人动过手脚。 小丫头如何能让这碧绿炼魂鞭得逞? 数百根粉红色的炼魂鞭相互缠绕同归于尽,哪怕是在神识之中都能听到爆裂之声。 眼看着碧绿色炼魂鞭已经是强弩之末,莫古青的幽精也即将脱离出体。 一直徘徊在外的周观英一声爆喝呼啸而来,周观英淬炼万年的魂魄比莫古青的三魂七魄更能引起炼魂鞭的贪欲,仅仅是接近战场百丈的时候便吸引了三分之一的碧绿炼魂鞭。 莫古青的幽精似是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拉回体内。 粉红色的炼魂鞭也向着碧绿色的炼魂鞭发出最后一击。 一阵撕扯爆裂之后,接近一半的幽精被碧绿色炼魂鞭抽离出体,消散于天地之间。 小丫头的嘴角带着邪笑,她赢了。 周婆婆和鱼微微却是一脸担忧的表情。 非毒已经完全消散,吞贼经过小丫头之后大概有两成回到了莫古青的体内,幽精少了一半,莫古青此时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这些损失会给莫古青将来的性格带来什么改变,又会对他的决定带来如何的影响,爱、惧,繁衍。 周婆婆受到了炼魂鞭的影响,此时需要休息。 小丫头则是经过一场大战之后暂时需要沉睡,鱼微微则需要对小丫头进行不停的温养,帮助她快速醒来。 而莫古青,在经历了两次没有流血的伤害之后,躺在地上如同一个死人。 就在这大战应该宣布告一段落的时候,从剑阵之中走出一个男子。 男子二十五六岁模样,身形挺拔眼神坚毅,口中却吹着不合时宜的口哨。 他将莫古青背在背上,向前走了八十丈。 “你怎么这么弱,那是不是代表我也很弱?”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你倒是说话啊!” 男子有些恼怒,拿脚尖不停的捅着莫古青的肋下。 “你快醒,杀了你,老子就能出去了!” 男子时而露出阴邪的微笑,时而又无比的暴躁,时而又喜欢做一些孩子般的恶作剧。 此时距离城隍庙不过十米的距离。 从外面来看,可能清楚的看到谢婉君被困在城隍庙中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而从里面却看不出外面有任何异动。 就连不远处的周婆婆和近在咫尺的鱼微微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就好比是一面镜子,从外面看去只能看到自己,而莫古青和男子恰好就在镜子里面。 据说,世界上有一块可以复制任何物品的镜子,唤做“你我镜”,你就是我我就是是你,杀了你,我就变成了你。 昏迷了三日之后,莫古青终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看着面前这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庞和完全陌生的男人,他问了一句:“你是谁?” 男子双手负后,瞠目而视说道:“你是假的!” 不知为何,莫古青心底与男子的想法产生了共鸣。 周婆婆和鱼微微失去了莫古青的气息,此时正在一面面镜子中间不停的寻找。 第一百九十五章 猪刚鬣 少倾,威风吹拂,十里坡上已经没有了剑意。 莫古青从镜子中走出,他身穿着干净的袍子,腰间的酒葫芦依然悬挂,朝着城隍庙相反的方向走去,神情有些激动。 走出一里地,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不应该是他的方向,于是他又折回到了城隍庙前。 谢婉君四肢被缚。一块麻木堵住了她的樱桃小口,眼神有些庆幸和惊慌。 在他旁边躺着一位肥头大耳的男子,大腹便便,已经熟睡。 莫古青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位小美人,露出了阴邪的笑容。 “呜呜呜......” 谢婉君正在不停的挣扎,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在说什么。 莫古青迈着轻盈的脚步,两只手指捏起了谢婉君如玉般的脸蛋,将一团麻布从她口中取出。 “小心!” 谢婉君脱口而出,只听此时有一声惊雷,却是旁边男子的鼾声,谁知这一声如此震耳欲聋,男子的口鼻居然变成了猪的形态,两只招风耳忽闪着不停。 莫古青将手指放在唇尖示意小声,慢慢的解开了谢婉君身上的绳索。 重获自由之后谢婉君拉着莫古青的手便夺门而出,御剑便是几十里。 谁知,猪头男子已经拦在了面前。 “两只虫子也想从我老猪手底下逃脱?” 周婆婆和鱼微微同时感受到了一丝连他们都要忌惮的气息,这是...... 莫古青微微抱拳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爷爷我是猪刚鬣!” 猪刚鬣?上古妖兽猪刚鬣! 传说上古有一猪妖修为高深,其余大妖避之恐不及,不知因何,猪妖九齿钉耙被人折断一齿,自此销声匿迹,没想到是来到了此处! “猪前辈,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拦在再现身前?” 猪刚鬣口鼻之中发出了吭哧吭哧的声响,至于为何,他也不知道。 “废话少说,纳命来!” 话音刚落,猪刚鬣已经来到莫古青身前,莫古青避之不及,被八齿钉耙掀翻在地,两只胳膊与钉耙碰撞擦出金色的火花。 低头看时。莫古青的双臂已经只剩下筋骨挂着皮肉。 吃下一颗龙虎丹,莫古青双臂复原,“猪妖,这小娘们你喜欢就拿去,老子先走了!” 莫古青御剑化成一道虹光,谁知猪刚鬣身形更快,第二钉耙落下直击莫古青的胸口,莫古青顿时觉得心肝脾肺肾在不停的颤动,急急又吞一颗龙虎丹,此次复原的速度比上一次便慢了些许。 猪刚鬣饶有兴趣的看着莫古青手中的丹药,伸手说道:“拿来!” 莫古青眼露挣扎之色,抓起一把泥土洒向猪妖,猪刚鬣被泥土眯了眼睛,停顿片刻之后发出一声长鸣,方圆几十里地牛翻身,山崩石裂。 鱼微微和周婆婆循着声音来到此处,面露惊恐之色。 鱼微微未曾见过猪刚鬣,周婆婆却是曾经有过数面之缘。 “猪刚鬣,居然是你?” 猪刚鬣挠了挠头:“你这老妖婆是谁?也知道猪爷爷的大名?” 周婆婆知道此时样貌已经与当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她暂分出一缕神魂,猪刚鬣一看:“周家小娘子?” “想当年你可真是貌美如花,此时居然也人老珠黄!” 周婆婆被他说得一脸愤懑,只不过这身躯壳最合她的五行八字,也轮不得她挑三拣四。 “猪刚鬣,当初我弟弟曾饶了你一命,你发誓效忠我周家,此时难道要反悔?” 猪刚鬣哈哈大笑:“周观潮已死,凭你也想命令我老猪?” “哼,不知道你这畜生又做了谁家的走狗?” 畜生,走狗?猪刚鬣不羞不恼,“宁家那位小娘子待我不薄,比起你当年的绝情可强多了!” “废话少说!看剑!” 周观英万年以前便是开天境修为,如今虽仅剩神魂,但是修为不减反增,乃是一名真真正正的无剑道剑客。 鱼微微是鱼家最后一位传人,修为堪比薛大姑娘。 二人与猪刚鬣对战居然丝毫不占上风,隐隐约约还有落拜的趋势。 周观英说道:“这畜生万年以前便是临圣境的高手,你我二人今日怕不是它的对手!” “堪比剑圣的高手为何会出现在此?还被宁家所趋势?” “这畜生好色如命,若不是着了女人的道,九齿钉耙少了一齿,当年的二周也奈何它不得?” “原来如此......不好!” 鱼微微感受到一股更为危险的气息,瞬间将周婆婆与谢婉君拖入了双鱼剑鞘之中。 隐匿了身形的莫古青突然出现,手持完全体的小丫头,洛风剑意已经超过了开天境的认知,一剑通无! 乳白色的磅礴剑元笼罩了方圆几十里的范围,莫古青此剑只向猪刚鬣劈来! 猪刚鬣大叫一声狂妄,扛起八齿钉耙抵挡。 谁知这一剑的威力远远超乎了它的想象,与当初周观海的天外一剑颇有相似之处。 莫古青此时的剑意正是那虚无吞噬的剑意! 临圣境的猪刚鬣非那开天境的史思山可比,莫古青仓促的一剑也绝非周观海万年一剑的水平,两道雄浑的气势相冲,整个剑道大陆为之颤抖,整个剑山动荡不停! 剑气尽,莫古青的右手已经拿不稳小丫头,而此时的小丫头也产生的抗拒的意思。 猪刚鬣强接了这一剑,外表虽无异样,但却受了不轻的内伤。 十里坡变成了十里焦土。 鱼微微三人从双鱼剑鞘中走出,饶是这天下可遇不可求之至宝都未能完全隔绝外界的磅礴剑元。 猪刚鬣自知再战下去自己肯定占不到便宜,便如一道流星消失于天际。 周婆婆和鱼微微稍微缓了口气。 谢婉君此时的眼神有些呆滞,她死死的盯着莫古青问到:“你刚才,说什么?” 莫古青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倒地不起。 鱼微微发现了谢婉君的异样,拍打着她的肩膀说道:“别介意,他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 谢婉君惊恐的看着鱼微微。 听了鱼微微和周婆婆的描述,谢婉君不敢相信,为了救她,莫古青居然失去了一魂两魄! 无爱,无惧,无繁衍能力! 怪不得,怪不得...... 谢婉君泪眼滂沱。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九州那边 曹小蛮眼神恍惚,手中的针扎破了手指。 小囡囡嚎啕大哭。 九州大陆的战事刚刚停息了不到两个月的光阴。 阮小七自从来到了烟雨楼内便时常望着窗外,直到刚才,她感觉到神识之中仿佛有一根银丝断了。 大曌王朝在周不通的统治之下迅速的组建了朝廷,并且完成了对南通和东唐的掌控。 不少人都在暗自感叹,周不通是天生的帝王! 在周不通的朝堂之上出现了一位女丞相——杨依诺。 宁无谋站在杨依诺身后,虽同为宰相,但无论是庙堂还是私下场合,他都称杨依诺为家主。 大曌出现了两位镇国大将军,一位叫王云,一位叫秦叔班。 王策退居幕后,开始担任廖定之前的职务,然而这个职务在大曌王朝而言最为关键,因为他们急需组建出一支虎狼之师。 出云帝国的民生并未受到太大的冲击,原因就是有大把大把的银子从天而降。 然而,庄稼地里却不太乐观。 劳动力的匮乏导致了今年的春收减产,连年的征战出云帝国的几大粮仓都已经亏空殆尽,有银无粮,一时间通货膨胀。 在如此背景下,整个出云帝国将均田制推行了下去。 西蜀发了一笔横财,十万担粮食免费送给了大曌王朝,三十万担粮食却以三倍的价格卖给了出云。 周不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是沉睡的猛虎,西蜀却是塌前的豺狼! 统一九州的战争还未到时候,保卫九州的战争却异常惨烈。 万里长城依旧屹立不倒,扶苏的鬼兵却只剩下三万不到。 扶苏本人也在对战七片夜色之一的猛虎夜时身受重伤。 猛虎,当年被驱逐的妖属一支,并不是因为它们修炼了邪功,而是它们太残暴! 猛虎一族在妖域内肆意捕杀其他种族,甚至为了地盘的争夺自相残杀。 虎啸山林,妖域没有那么多的山林,故而也就养不起猛虎。 在这场战事之中,红白夫人或者说恢复神智的孟姜功不可没,因为她抵挡住了另一位夜色,血魔夜。 血魔夜乃是后裔部落的一位叛将,当初修炼了一种见血封喉的秘术,此血非敌人之血,而是自己之血。 后裔部落血液溶于箭身,命中之后会灼烧敌人的神魂,而血魔夜却可以瞬间夺取敌人的姓名。 若是血魔当时安分守己,或许不会被后裔部落追杀,只是他突然想着刺杀后裔部落的族长后夏,阴谋败露之后不得不投靠了魔族。 血魔之血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都有作用,唯独怕神。 孟姜是金身圣人,血魔碰到了孟姜便是碰到了天敌,故而一身本领都无法施展。 七夜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战事的进度远远低于他的预期。 七片夜色之中已经有三片夜色不再神秘,另外的四人此时为何不出手? 因为除了扶苏之外,长城的上方还有人。 孟凡和李自成,阿修罗和三千云英。 没人任何人会想到孟婉儿有如此魄力,敢于在大战之前将出云帝国的依仗尽数堆在了长城之上。 李自成虽说已经受伤,但是他还能出剑,对于开天境而言,一剑足以分出胜负。 阿修罗是八部天龙众,常年聆听佛法,脑后自带佛光,他的现身本来就对魔众有着不小的压制。 孟晚舟之所以敢于派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是因为她得到了另外的一股力量——出云剑宗。 出云剑宗宗主被周不通以雷霆之势斩杀,宗门上下义愤填膺,两位闭死关的开天境长老同时出关,外加宗门上下憾山境七名,合一境二十三名全部都投入到了出云的军方之中。 可以说,周不通此时还未能组建出能够抗衡的力量。 通天剑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尉迟麒麟只同意派出三位憾山境应战,绝不是尉迟麒麟故意搪塞,而是在南通西线上已经有三位憾山境长老阵亡,此时的南通剑宗元气大伤。 白茂表示随时听令,但这位老祖想要一个周不通此时还给不了的赏赐——云山! 即便是周不通攻下了出云都不敢随意定夺云山的归属,因为对面还有一座楼。 有三封圣旨传往铸剑宗,意思是希望铸剑宗继续成为大曌王朝的国宗,并且重新执掌江湖。 对于周不通的“好意”,张望舒夫妇的态度很坚决,一切都要到莫古青回来再谈。 三封圣旨都没有能进入铸剑宗的宗门,宣纸的小太监只能在门外高喊,铸剑宗为何突然生出了如此底气,因为百脉剑宗的人没有,不但没走,宗门的五位长老也来到了都城。 疯书生更是成为铸剑宗的客卿长老,毫不夸张的说,铸剑宗此时已经有了跟各方江湖势力叫板的底气。 对于长城的动荡,野心勃勃的周不通做了如何的安排? 他的出手不可谓不慷慨,他分出了一份大曌国并不巩固的国运! 若非如此,七万余羸弱的鬼兵绝对无法抗衡十万魔众至今。 随着长城之处对峙日久,陆续有其他强者也都站上了长城。 灵族的“天胡”大阵,后裔部落一位叫后汉的开天境勇士,蛮荒部落拓跋海的表弟拓跋鹰隼,甚至连妖族都象征性的派出了一位妖将。 这些人在此未必就能改变的了战局,但是他们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结局。 七夜若是横下心来攻击长城并非就不能攻下,可付出的代价却不一定能够让他接受。 日前后汉的一次出手便伤了八百魔众,还是在一位合一境魔族高手拼死抵挡下才未造成更大的伤亡。 抵御魔族向来都是某一个人活着某一方势力的责任,可七夜也有不得不攻下长城的理由。 蛮荒洲的西部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太阳,北部的冰雪延伸了千里,所有的魔众都被这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驱赶到了蛮荒洲东南部。 恐惧和怨念笼罩在所有魔众的心头,往东走,有沃土! 王语嫣一步一步的走下烟雨楼,九层五百六十七个台阶,李探花站在楼下。 有些等待哪怕漫长但总会到来,有些人决定了要走就不会回来。 琴风,正式掌管烟雨楼! 第一百九十七章 坐怀不乱 在一处红纱帐内,莫古青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两个梳着马尾辫的少女正在给屋里的暖炉填薪加柴。剑道大陆已经入了寒冬。 两位少女搓着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人在悄然靠近。 莫古青一只手提着一根马尾辫,率先反应过来的少女怪叫一声:“妈呀”就往屋外冲出去,丝毫不在意发簪已经落入莫古青手中。 另一位少女同样惊慌,一边点头一边施万福,小丫头差点急出眼泪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拜拜拜见六长老!” 莫古青嘟了嘟嘴问到:“今天是何年月?” “回长老,腊月初八” “此处是何地?” “水中月大陆,薛家内宅。” “初八,薛家......”莫古青不停地嘀咕着。 “可有腊八粥?” “嗯?” 小丫头一时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莫古青,明明这位长老整日里都能见到,为何一醒来便让人感到如此恐惧? “自然是有的!” 声音来自屋外,薛大姑娘! “环儿,翠儿你二人到后厨看看腊八粥可熬好了,再带些糖和醋来!” 莫古青看着薛大姑娘,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她身后低着头的谢婉君。 “腊八粥拌醋,不知是何说法?” “酸呗!” 薛大姑娘调笑一句款款落座,谢婉君只敢站立不敢抬头。 “莫长老,别人憾山顶多出点声响,你这憾山直接把剑山给撼裂了,本姑娘都差点站不住脚!” 憾山?莫古青感受了一下剑元流动,感觉到经脉之中有着凛然的山威剑意,果然是憾山境! “只是你这山威一直外泄,我那俩小丫鬟可是经不住两三次吓唬。” 入了憾山境,莫古青自己都没有察觉,一股山威正在从他的眼耳口鼻,言谈举止之中满满溢出,虽是些外泄的能量,却要比一般的憾山境还要强大,难道这就是剑山的威力? 调息剑元本是莫古青的拿手好戏,本不应该会出现山威外泄的情况,此情此景可以理解为他对憾山境的不适应。 调息了半个时辰,莫古青才让这连绵的山威敛而不散,此时谢婉君的额头上已经挂了些许露珠。 “一睡就是半年!莫长老可是让我好生捏了一把汗!” 又是半年? 看来这境界极致之剑,都不能乱出。 莫古青此时突然发现,在他的神识之中搜寻不到小丫头的身影! 他象征性的用左手去拔剑,小丫头在双鱼剑鞘之中没有丝毫出鞘的意识,,哪怕莫古青强行使用剑元,小丫头也未曾出鞘分毫。 同小丫头一样,小奴才也断了联系,虽不似小丫头那样再不出鞘,但小奴才出鞘之时毫无灵气可言,就像是一把死剑! 薛大姑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是翻算不停。 “怎么?遇到了麻烦?” 莫古青微微一笑掩饰掉了拔不出剑的尴尬。 “史家大阵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突破史家大阵三道屏障,自史老剑圣创立剑阵以来,你还是第一个,机缘巧合之下还入了憾山境!” 莫古青拍了拍衣袖问道:“倒是那猪刚鬣甚是厉害,薛大姑娘可有对策?” “没什么对策,我去杀了宁家两位憾山境的年轻俊彦,算是他们的赔罪了!” “这......” 薛大姑娘心狠手没想到说话更狠,可同时惹了两个四圣家族,薛家何时有了此等底气? 底气不底气不说,薛家的底线还是有的,宁家的行事已经触碰了薛家的底线。 薛大姑娘的行事却还有没有触碰到宁家的底线,故而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在此时,两位小丫鬟已经端了腊八粥和两套餐具过来,薛大姑娘起身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俩的,加糖还是加醋,你们随意!” 莫古青挑了挑眉,谢婉君心底咯噔一声。 走到门口,薛千寻回头说道:“这两个小婢是划在六长老名下的,魂之幽精留了一半,你可以先试试。” 听完此言,两位小婢不知所云,魂之幽精对于她们来说只是一个听不懂的生僻词汇。 “额......谢姑娘,魂之幽精怎么了?” 谢婉君的小脸蛋红的跟苹果一样,急忙说道:“你还是他!” 听了此言,莫古青心底一震,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他总也掩饰不好的杀意。 谁知此时,谢婉君却抱住了他的脖子哭诉到:“虽然你为了救我失了一魂两魄性情大变,但我知道,你还是那个你。” 见了这一幕,两名小婢乖乖的出了房间掩上房门,薛大姑娘此时已经知道了腊八粥里放的是糖。 莫古青一阵错愕,随后便拍打着谢婉君的背部,居然是失了幽精,怪不得出来之后只觉得美丽女子可调笑一番,却没有了欲望。 这个阵法真的是......得不偿失。 “谢姑娘,你说我失了两魄,不知是哪两魄?” 谢婉君知道当时莫古青正处在煎熬的状态之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于是便解释道:“非毒和吞贼,分指惧和爱!” 惧和爱?莫古青心底打鼓,这道还好说。 看来这两把剑不能为我所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管他呢,老子憾山境的大剑仙,还有谁敢来自找麻烦? 莫古青帮谢婉君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二人突然四目相对,久久举足无措。 莫古青斜斜的看了一眼腊八粥,谢婉君心领神会,拿小调勺盛了一碗,放了一勺糖,自己先试了试,温度正好不甜不淡。 腊八粥已经喂到了嘴边,莫古青扭头不吃,谢婉君一脸不解。 谢婉君一颗少女心扑通扑通直跳,声若蚊蝇欲语还羞到:“你还吃不吃?” 莫古青长大了嘴巴,一口腊八粥下肚,真甜! 只是,这么个大美人入怀,莫少侠为何坐怀不乱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雷霆之怒 莫古青在谢婉君的“循循善诱”之下吃了满碗的腊八粥,嘴角还沾着饭粒。 谢婉君从腰间荷包中掏出一块绣帕帮他擦拭,在此期间二人隔着两层丝绸不断的碰撞接触,谢婉君的表情有些炙热,眼神稍显迷离。 更关键的是谢婉君此时感觉到浑身酥软,一应的生理反应都在预示着某件事情的发生。 莫古青拿右手在谢婉君的小蛮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这一下可算是天雷勾地火,谢婉君一声娇喘,只要是个男人听到便会尽显英雄本色。 可谁知...... 莫古青突然怒不可遏,一把推开了如待宰羔羊的谢婉君,摔门却看到了漫天风雪。 两位小婢正趴在门口偷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当场。 莫古青回头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们想死!” 两名女婢似是冰天雪地里的乳鸽般瑟瑟发抖,牙齿开始打颤。 不理会二人,莫古青站在了风雪之中,不多久便被掩埋成了雪人。 两名女婢手足无措,也只能站在冰冷的风雪之中几乎冻僵。 谢婉君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眼眶和脸上的红晕相互映衬。 “我......先回去了。” 莫古青未曾回答,谢婉君低头离去。 莫古青如一座冰雕:“你们还不走?” 两名小婢如蒙大赦,匆匆忙跟着谢婉君离去。 莫古青体内剑元一震,漫天的风雪都不敢再落在他的身上分毫。 鱼微微出现在身后说道:“自己不行拿着两个小娃娃和这雪天撒气?” 莫古青回头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哦,对了,你跟薛大姑娘是至交好友。” “你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不送!” 鱼微微没想到莫古青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原来这便是失去了爱么? “剑道至极便是心无杂念,你能拿起杀人之剑我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只是这水至清则无鱼,你千万不要迷失自我!” “多谢赐教!” 鱼微微一声叹息,转瞬之间已经回到了启剑大陆。 薛千寻在不远处关注着这一切,双鬓的两缕白丝又拓宽了几分:“居然就变得众叛亲离的了?” 不日,莫古青便召集了薛家在水中月大陆的所有势力。 薛千寻气冲冲的走进了薛家水中月大陆分舵的忠义堂。 “莫古青,你要做什么?” 莫古青坐在忠义堂的主位上丝毫没有让座的意思,“家主,你来的正好,我要去史家讨要一物!” “何物?” “他们的项上人头!” 薛千寻那张面对族人千年不变的冰霜脸此时也露出了愁容。 “现在......还不到时候!” 莫古青双手插在胸前,两腿放在桌子上,“不知家主认为,何时应该动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那史家得生多少孩子啊!” 咣当! 莫古青将一枚血玉印章仍在桌子上,“我自己去!” 莫古青大跨步从薛千寻面前走过。 “你站住!” “薛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当我薛家的六长老印是儿戏?” “儿戏?”莫古青苦笑一声,“薛大姑娘此时,不就是在看一场儿戏!” 莫古青已经走到了门口。 薛千寻眉头紧皱,“你等等!” 只见她拿起六长老的印章塞到了莫古青手里,“此去,不要让我失望!” 莫古青抱拳说道:“多谢,此事,莫某人一人承担!” 薛千寻单手负后,“笑话,你的意思是我薛家承担不起?” 再无多言,莫古青喊了一声:“出发!” 三位开天境,二十二位憾山境,十七个附属家族六百多子弟,若是此去全军覆没,薛家真的承担不起! 同样的概念也适用于史家,水中月大陆的势力在四圣家族中便是中流砥柱,没了中坚力量的高楼,上层只会把下层压塌。 薛千寻尾随着这群人而去,周婆婆站在薛千寻旁边。 没有任何机锋,不打任何招呼,杀戮,盛宴! 史家同样有三位开天境,憾山境却多达四十多位,总人数超过千人,这其中有多少算是宁家的人不得而知。 只是这开天境以下的史家子弟双腿都在不自觉的颤抖,因为带头之人威压如剑山! 六位开天境已经在天上展开了捉对的厮杀,地上是憾山境的战场。 莫古青手持小奴才,举剑似落锤,一道蕴含着无穷威力的剑元如百丈长弓,史家一位憾山境的供奉举剑迎敌,谁知这第一回合便断了宝剑,史家供奉口吐鲜血,伤了根本,已经无力再战。 莫古青的小奴才嗡鸣不止,上百名来不及以剑元堵住耳朵的憾山境以下史家子弟瞬间爆体而亡,还未出剑便含恨而终。 甚至连含恨的时间都没有。 莫古青剑型再变,好似一剑斜劈向下,无数道剑元刮起如惊涛骇浪般的罡风,两位憾山境的长老拼死抵抗,双双陨落。 大战伊始,短兵还未相接,三剑杀掉三名憾山境强者,上百名分剑道和合一境的剑仙,史家子弟剩余之人都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雷霆般的气势感染了薛家众人,虽然人数少于对方,但正是热血澎湃之时,莫古青调息剑元的时间他们便已经冲了上去。 一时间刀光剑影如枫叶火舞,山威不断,剑折无数。 史家居然短时间内成溃败之像。 然而此方的天地,却不止有交战的双方。 史家的最后方站着一位留着两撇八字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子,男子手摇羽扇,他的心情却不像是他的脸色那么平静。 史家的话事人,史罗飞,无剑道。 战场东方稍远的位置站着宁家的少主宁童,宁童虽然起了一个稚气的名字,长相却是五大三粗,与旁边的猪刚鬣相得益彰。 这位号称剑道及时雨的宁家少主以招才纳谏而闻名,故而才有半数水中月家族投靠宁家,甚至可以拉拢到猪刚鬣这种怪物。 战场西方则是站着一位看年龄比莫古青还要小的少年,王家的话事人王凝之,他的旁边站着一位少女名唤翠翠,二人均是开天境修为,但却能施展出王家最为得意的组合技,哪怕是猪刚鬣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二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两败俱伤 薛大姑娘压阵在薛家部队之后,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时的战场之上史家子弟已经慢慢挽回了颓势,以高于薛家伤亡的代价渐渐将战场拉向两位平衡。 没有了一锤定音的力量,剑修的死亡速度就变得很缓慢。 从莫古青斩杀三人开始过去一个时辰,史家损失四位憾山境,七十二名子弟,薛家损失了三位憾山境,六十六名子弟。 天上的战斗便显得比较冷清,六位开天境居然没有一人动手。 两方对战讲究以快制敌的道理并不适合于开天境之间的战斗,谁先出剑便代表着谁先露出破绽。 六个人都在观察。 观察对方的气息波动,脚步频率,甚至是眼神微动。 莫古青此时已经续上了一口新气,拔剑而出。 史罗飞羽扇急收便要蠢蠢欲动,然而却始终在薛大姑娘的凝视之下未有实质性的作为。 猪刚鬣在一旁问道:“要不要上去帮一把?” 宁童反问:“帮谁?” “自然是史家!” “若是在人数悬殊如此巨大的情况之下还打不赢,史家还有必要帮么?” 猪刚鬣八齿钉耙往地上一筹,他早就看穿了宁童伪君子的底细。身位一位四圣家族的少主,为人手段必须两腕三刀。 翠翠在一旁摩拳擦掌,“公子,那人的剑好生厉害,翠翠想去试试。” 王凝之保持着他一贯的风度说道:“会有一战,不是现在!” 场外之人各自有各自的盘算,战场之上却风云突变。 莫古青右手持剑横扫,这一剑还是出自铸剑集,却并不聚成一条直线,而是似一个巨浪翻滚。 这一剑不在于杀人,而在于助攻。 首当其冲面临这一剑浪的史家八位憾山境长老对战之时便分了心神,一分神就会有所破绽,高手之间的对战,破绽往往是致命的。 噗嗤~~~ 一条直线上绽放了八朵绚丽的血花,见此情景愣在当场的史家子弟顺便便被割去了头颅。 薛家重新在战场之上占据了上风,而史家人的眼里却有着深深的恐惧。 一位憾山境如疯魔般向着莫古青突袭而来,想趁着他调息剑元的时间擒贼先擒王。 可这薛家的几百人阵线哪是这么轻易就能被突破的。 那名长老刚刚冲阵过半,自己的身体便已经被分为了三节,薛家三位憾山境长老放弃了自己的战场,冒着受重伤的风险合力斩杀了这位史家长老。 然而,另一位憾山境已经绕到了莫古青身后。 三人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不好,苦肉计调虎离山! 史家已经绕道莫古青背后的长老集结全身的剑元于一剑之上,他的想法很简单,同归于尽! 莫古青半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剑向自己劈来。 居然是走的玉石俱焚的路数,莫古青眯起了双眼,史家长老的身体在他面前爆成一团血雾。 大多数人都没有看到莫古青做了什么,看清楚的人却怒不可遏。 史罗飞喊道:“薛千寻,你居然敢暗中出剑!” 薛千寻一脸无辜,“你哪只狗眼看到姑奶奶出剑了?” “刚才那一剑明明就是你薛大姑娘的剑意,还想抵赖!” “笑话,本姑奶奶的剑意又不是独一份。” 就在说话间,莫古青以同样的剑意再杀一名憾山境,此次众人看的真切,他的右手食指上带着一个印戳——六长老印! 不单单是史罗飞,薛千寻看着这一道剑意都微微有些恼火,她的心头血何等金贵,莫古青在生命垂危之时使用也就罢了,居然为了炫耀而如此挥霍,一滴心头血尽时莫非还要姑奶奶再给你补上一滴不成? 史罗飞再也不能镇定自若,翻身已经要冲入战场,然而此时,他的面前却站了一人——周婆婆! 史罗飞和周婆婆都是无剑道修为,周婆婆无法将他击杀,但是他也别想从周婆婆面前脱身。 就在两难之际,史罗飞的弟弟史罗鹏火急火燎赶来说道:“大哥,家主让你速速回去!” 回去?大局还未定,史家家主何意? 如此安排所有人心知肚明。 王凝之打了个哈欠,“翠翠,走了!” “哦。” 主仆二人消失了身影。 宁童也对此安排颇有微词:“就凭气魄而言,史家就不如薛家!” 说罢,他也带着猪刚鬣离开。 史罗飞虽是史家的话事人,权利却不如薛千寻这般一言九鼎,他不敢违逆老祖的心意,只得随史罗鹏离开。 家主都走了,史家人还在为谁而战? 他们被抛弃了,在人数还占优的情况下被抛弃了! 一股沉闷的死寂笼罩在史家子弟的心头。 不知何人此时喊了一声:“弟兄们,逃是逃不了了,我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拼了!” 史家子弟纷纷应和。 破釜沉舟,绝境之下人的殊死一搏往往会产生不可思议的效果。 正如同刚刚还一片死寂沉闷的史家子弟居然一气之间连斩三位薛家的憾山境,薛家颇有山雨欲来之危。 天上的战争此时也拉开了帷幕。 并没有见到有什么激烈的冲突,只见一位史家和薛家的开天境剑仙各自陨落,就最高战力而言,第三场的胜负有可能就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走向。 然而,能够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却不一定在天上。 莫古青此时第三次拔剑。 仅凭这个动作,史家前冲的百十号人居然就产生了停顿。 莫古青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挥舞着镰刀的死神。 莫古青甩了一下肩膀,几百名史家子弟迅速后退。 可,莫古青居然没有出剑! 他出剑了!出的心剑! 这一退,史家的士气没了,这一退,史家的气势也没了,这一退,史家子弟的命也没了! 仅仅一个甩手的动作,就溃败了史家的军心! 史家兵败如山倒,现在各自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想法,逃! 此时,天上的第三场战役也有了结果,同归于尽,纷纷陨落! 最后一点希望烟消云散,史家子弟心如死灰,最后,除了一位开天境和三位憾山境,其余人尽数被薛家斩杀。 薛家胜了,也是惨胜! 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下开天境一人,憾山境九人,六百子弟只剩下一百二十多位。 两败,俱伤。 第二百章 首鼠两端 莫古青提着剑走在前方。 薛千寻落后半个身位与他并排而行。 周婆婆再落后半个身位便走到了二人之后。 开天境薛家长老距离周婆婆三丈。 九位憾山境客卿长老距离开天境长老六丈。 一百二十多为薛家自己带着同伴的尸骨距离不等的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走着走着,薛千寻和莫古青的步伐统一了。 周婆婆,开天境长老,憾山境客卿长老的步伐也跟着统一了。 一百二十多名子弟无论是身背还是肩抗,都跟上了这个步伐。 于是,水中月大陆出现了一个声音。 于是,尽管残败,也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敢于趁火打劫。 薛千寻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刻意的走在了他的身后,作为薛家的话事人,她一直以来都会走在最前方,其他人离她的距离很远。 莫非是对英雄的褒奖。 还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仰? 走过一处府门,莫古青停下了脚步。 并不是因为这一家是这一路走来唯一大门洞口的一家,而是因为这家府门上写了一个“宁”字。 宁府门口处石狮子旁站着二人,一人是宁童,一人是猪刚鬣。 莫古青问到:“在等我?” 宁童抱拳道:“有请六长老,薛大姑娘府上一叙!” 莫古青与薛千寻对视了一眼,与后面众人交代了一声便踏入了宁府。 莫古青离开了队伍之后,队形瞬间溃散,个人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返回各自的府邸。 宁府上早已经看了茶,摆了酒,上了宴。 莫古青和薛千寻都没有落座,宁童一个请的手势僵硬在空中,幸好没有被人看到。 薛大姑娘冷冷的说到:“宁少主被人唤做及时雨,可真是及时!” “不敢不敢,君子审时度势,在下只不过是效仿之。” “此时便将我二人请入府中,难道就不怕为人诟病首鼠两端?” 宁童面露自嘲的笑意,“不瞒二位,此战我宁家也损失惨重,回了宗家还不知道要被老祖如何责罚。” “你倒是坦荡!” “宁某人,待人以诚。” “十个八个附庸家族也敢说是损失惨重?宁少主可真是会算计!” 宁童稍微正了正神色说道:“十个八个附庸家族自然算不上损失惨重,可宁家的声望经此一役,大不如前,薛大姑娘觉得,宁某人可是有夸大其词?” “既然知道声誉有损,为何不带着宁家将我薛家仅存的一丝力量屠戮殆尽,反而在此做着更为有损声望的事情?” 宁童苦笑,“薛大姑娘莫要再打趣在下了,宁某人可不会为了虚名葬送了宁家在水中月大陆的根基。” “难道宁少侠以为,宁家必败无疑?” 宁童摇头说道:“绝无胜算!” 薛千寻微微有些吃惊的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我宁家自认为这群人加起来也破不了史家的大阵!” 宁童的声色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而且,六长老在逆境中的创造奇迹的概率,太大了!” 说罢,他漫无目的的看着远方,再看看莫古青,眼神中流露出贪婪与惋惜。 薛千寻没有再说话,一直沉默的莫古青突然开口说道,“莫非,宁少主是在忌惮我?” “是!”宁童丝毫没有掩饰,语气无比真诚,而在莫古青看着这种真诚就是虚伪的体现。 “既然如此忌惮我,为何当初还想要杀了我?” “这便是宁某人今日邀请两位的原因,赔罪!” “就凭你一句话?” “当然不是!” 宁童拍了拍双手,自有一位秒人捧了一个紫颤木的盒子,打开盒子,薛千寻的目光便再也不肯离去。 只是...... 一块古玉! 宁童佯装咳嗽了一声说道:“宁某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到了这块古玉,听说六长老喜欢,特此奉上!” 莫古青眼神玩味的看着宁童。 “难道六长老不满意?” “我当然不满意!” 宁童满脸的疑惑。 “想要古玉的是我旁边这位薛大姑娘,我,从来都不感兴趣。” 莫古青摇了摇手指,脸上的笑容集天下纨绔之极致。 “我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一人一剑,杀了天下草菅人命之徒,人面兽心之辈,辱我朋友之人!” 宁童听出了莫古青此话的意思,他面露为难说到:“猪刚鬣行事都是在下的指使,六长老若要问罪,宁某人一力承担!” 莫古青饶有兴趣的说到:“你要替他死?” 此话一出,薛千寻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宁童的一力承担可不是要承担后果,而是承担责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莫古青居然能够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让一位四圣家族话事人去死的言语。 宁童也是在心底微微苦涩,他本想着是靠自己的身份化干戈为玉帛,怎的此时将自己架到了油锅里? 谁曾想此时莫古青突然话转机锋,“古玉我就收下了,至于这头猪......” 莫古青嘴角邪笑,留给身后之人一个背影。 薛千寻取了古玉随之而走,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个随从丫头? 莫古青和薛千寻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很多人的眼睛,二人走进了宁府,半个时辰过后又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府中的对话便要引起无数人的遐想了。 史罗飞一声长叹:“技不如人罢了,宁家只要别落井下石就好!” 王凝之则是下达了一系列翠翠听不懂的安排,这个小姑娘的心思除了吃就是剑。 猪刚鬣凑到宁童耳边说道:“为了抢夺这块古玉,我们可是有一位无剑道和四位开天境的高手都死在了王家人的手上,就这么拱手送人?” 宁童摇了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难道日后真的要跟薛家进退一致?” 宁童突然转头,“要不然呢?史家已经伤了元气,我们再跟薛家拼一场让王家渔翁得利?你以为我舍得那块古玉,只是时事容不得我选择罢了!” 随后宁童又低头叹息了一声,“根据那位六长老的脾气,往后指不定我们还要仰人鼻息。” 猪刚鬣不再言语 回了薛家,莫古青摊开了一只手看着薛大姑娘。 薛大姑娘一脸吃惊,并没有给莫古青那块古玉,倒是赏了他一剑。 莫古青翻转数百次拉开身形,薛大姑娘那滴宝贵的心头血便为了挡住那一剑而消磨殆尽。 薛大姑娘冷哼了一声,若不是莫古青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第二百零一章 痴傻之人 “薛大姑娘,像是刚才的那一剑,老身还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哦?” 薛千寻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这个不知底细的老妇,“你的事情,本姑娘从鱼微微那儿听说了些,倒是不知道你此时有何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 周婆婆并不恼怒,手中的拐杖住地三次,香炉中居然发出类似蛇类爬行的声音。 薛千寻脑海之中嗡鸣不止,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你敢威胁我?” 周婆婆还是不紧不慢的说到:“若是在以前,老身还没有不敢威胁的人,现如今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他!” 说罢,周婆婆转身离去。 薛千寻在薛家,在这个剑道大陆之上都是高不可攀的女人,但是周观英当年比她更加高不可攀。 无数个类似于薛家的势力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一为权势。二为美貌。 现如今她没了权势,也没了美貌,但却有了另外一样东西——蛇。 上古赑屃兽的身旁就缠绕着一条蛇,青磷蛇皇。 薛千寻定了定心思,将手中的古玉藏在一处暗格之中,此时她已经收集了三块古玉。 另外的两块,一块在史家手里,一块在王家手里。 然而此时,王家手里的古玉已经变成了两块。 四圣家族也正式的分割成了两个阵营。 王凝之撤回了王家在承剑大陆以下的所有力量,集中收拢的史家在承剑大陆的残余地盘。 承剑大陆以下现如今不归任何一个四圣家族把持,却已经都姓了莫。 承剑大陆如今可谓是风起云涌,来自御剑大陆和分剑大陆的各方高手云集,大战之时,承剑大陆便是第一处战场。 水中月的表现很平静。 史家和薛家接连的两场大战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而言只能算是热身。 史罗飞被派去了承剑大陆,史家上下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向心力,因为那位不问世事的史剑圣,出山了! 史老爷子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以一块古玉为代价与王家结盟。 不同于史家和宁家的结盟,这次的盟约牢不可破,因为上面有圣人的血誓。 自然,这也是一份不平等条约,自此以后名义上的四圣史家实际上成了王家的附庸,自史老爷子以下史家人都还要听从一个人的号令——王凝之。 第二,史老爷子成立了一个三级别的精英小队,这支小队的目的就是暗杀。 第三,他提议,提前开启杀戮盛宴! 为何? 堂堂史家要在尚有一战之力的时候做出如此决定,莫非除了剑道之外他只是一个如“愚妇”般的蠢人? 他可不蠢,他的消息还很灵通,他知道有一位叫做何凌弃的疯子回来了。 何凌弃的名子就像是一颗毒药,让人听着难受。 之所以说他是疯子,因为他曾经一人一剑血洗过水中月大陆。 他是不是临圣境的强者?不知道。 因为他扬名的时候除了王圣人之外的三位,还都未出生。 又是一位活了上万年的老不死。 当各大势力决定对他联合绞杀的时候,他突然销声匿迹,只留下了一句话: 吾主之主,手持杀人之剑,救万民。 吾血之血,自此魂飞魄散,等一人。 痴话,疯子! 当时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一句的意思,现如今能够理解的也不多。 周婆婆带着一位桃花眼的男子走到了莫古青的面前,男子的手脚一直在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兴奋。 莫古青一脸疑惑的理解着二人的意思。 王圣人,只是一个傀儡? 何凌弃看着莫古青腰间的小丫头,摇了摇头说到:“不是这把剑。” 莫古青使劲拍了拍脑壳,从一开始这人就答非所问,若不是周婆婆在身侧一直解释,莫古青根本就从他的话里面听不出任何逻辑。 周婆婆无奈的说道:“莫要怪他,他同你一样,也失了魂魄,而他丢失的是爽灵!” 爽灵?那他不就是一个弱智? 周婆婆面色尴尬的继续解释说:“他当年在被人抽出爽灵的时候强行保住了一丝心智,而他,一直在等你!” 莫古青越听越头大,干脆开始打量茶杯。 周婆婆着急的说到:“若是公子能够帮他夺回爽灵,他便是这世上最狠的一把剑,能够让四位圣人胆寒的一把剑,也是公子一统天下的重要臂膀!” “有他在,复国便指日可待!” 莫古青猛然抬头,“一统天下暂且不论,他的爽灵在哪儿?” “王家祖坟!” 莫古青把桌子砸的铿锵作响:“我若是能够杀的了王圣人,何须他来助我一臂之力?” “公子,话不可这么说,王圣人只是一人,这剑道大陆还隐藏了多少临圣境的强者,老身这万年以来都没能摸清楚。” “那你说说,我如何来杀王圣人?先等个百年等我到了临圣境再说?那你此时为何带他前来?” “公子,若是要进王家的祖坟,并不需要斩杀王圣人,只需同通过王家祖坟的守卫即可。” “守卫?” “拒老身所知,王家的守卫共计一十三人,而且公子可逐一击破,因为十三人从来不会联手。” “境界呢?” 周婆婆摇了摇头。 “不知道?” “没有境界!” 没有境界是什么境界?十三位天外境的未知高人,那还不如直接去杀王圣人! “公子,王家的十三守卫,最快最迟,最憨最敏,最锋最钝,最懦最勇,最攻最守,最心意静,最烈如火,最思无邪!” “一入墓地,无境界论,无神兵论,只凭一个破字!” “也就是说,一个孩子拿一颗桃花枝,与一位无剑道剑仙拿一把绝世宝剑,进了墓地都是一样的!” 听了此言,莫古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王家的守卫与他之前追求的剑道之极致是一个道理,不同之处在于这十三人追求的并非是剑道,而是剑! 莫古青淡然的问到:“可有人闯墓的相关记录?” “闯墓之人是有的,相关记录却没有!” 莫古青两只手掌轻轻拍打着,看来也比不杀十三位王圣人轻松多少。 “公子,事不宜迟,根据老身得到的消息,史剑圣提议提前开启杀戮盛宴已经得到了王家的支持,宁家也似有要同意的意思,一旦三位圣人达成一致,单凭薛家阻挡不了这件事情。” 莫古青抿嘴一笑:“那又怎样?” 周婆婆有些吃惊于他问出这样的话,“那,公子辛辛苦苦培植的势力便毁于一旦了!” “毁于一旦?那些势力也叫势力?这个杀戮盛宴他们敢开,我就敢让他们更多东西毁于一旦!” 第二百零二章 心意已决 门外传出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碎了一个汤勺。 谢婉君端着一碗莲子粥愣在了门外,对于莫古青的性情变化她早就有所心理准备,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莫古青跨出门外厉声问到:“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像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他?你早就说过我不是他,那么现在,我究竟是不是他!” 谢婉君泪眼朦胧扑到莫古青怀里,口中呜咽着根本无法说出半个字。 莫古青一把将她推开,“乖乖呆着这里,别乱走,别乱说!” 谢婉君艰难的蹲下身子,伸手去捡那一块碎了的汤勺,不顾自己被碎片划破后鲜血直流的手指。 周婆婆到门外叹息一声说道:“丫头,痴情无用,就如同这破碎的汤勺,即便能能粘起来,难道你还能抹平那些裂缝么?” “婆婆,我......我该怎么做?” “别想了,他的幽精已经成了孤魂,即便是运气好没有灰飞烟灭,也丧失了所有记忆飘荡在这天地之中。” “更有可能是被一些鬼修给捉了去练成精气进补自身。” 谢婉君突然眼前一亮说道:“如果能够找到他的幽精,婆婆有没有办法再让他恢复成原样?” 周婆婆缓了缓之后说道:“老身......只有三成把握,这三成也只是能让他恢复男人的能力,至于性情如何,也不好说!” 谢婉君抹了抹眼角倔强的说道:“婆婆,你告诉我,如何捕获他的魂魄?” 周婆婆一脸吃惊,“你要练鬼术?” 谢婉君点了点头。 “丫头,你可知一旦练了鬼术,随着你修为的加深,就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即便是他恢复如初,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婆婆,我心意已定!” “不行,此事老身还需要问过公子的意思。” 谢婉君一脸苦笑说到:“事到如今,婆婆认为他还在乎么?” 周婆婆脸上露出怜悯之情,心境久久不能平复。 “罢了,三日之后你去十里坡,我在那儿等你。” 周婆婆又看了一眼谢婉君说到:“老身不介意白等一场,丫头,你好好想清楚!” 谢婉君眼神空洞,手中还拿着一块破碎的瓷片,口中喃喃的说道: “应笑花,年年为君开......” 宁府的大门一直都是关着的,却总归挡不出想要进去的人。 一刻钟之前进去的是王凝之和翠翠,现在进去的是莫古青。 一张桌子上三人齐齐向前探着身子,翠翠在一旁捉一只已经被她捉玩又放生几百次的蝴蝶。 “二位,商量啥呢?” “没啥,就是想着能提起开启啥杀戮盛宴!” “干嘛这么着急?你们家出了十恶不赦之徒?” “哎,不是不是,就是想引你出手,看看能不能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让你们家老爷子一剑劈了我不就得了?” “你以为我不想?我们家老爷子出手薛家老爷子不也得出手,还有他们宁家和史家,不好办啊!” “要不,我踢王公子出个主意?” “莫先生请讲?” “告诉我你们家祖坟在哪儿,我去拔了它!” “嗯?” 宁家府上的空气似乎都在一瞬间停滞,王凝之和宁童都有些难以置信,翠翠却瞪大了双眼说到:“你真敢去?” 莫古青背着双手,“阴谋、阳谋、针对的是我还是他?杀人、救人,何苦这么咄咄逼人?现如今我们双方不如都给对方一个机会!” 宁童在一旁说到:“六长老英雄少年勇气可嘉,但是这王家的祖坟有进无出啊!” “谁说的?我就进进出出好多次了!”翠翠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 宁童吃惊的看着王凝之,王凝之甩开一柄折扇,王家的秘密,你们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你果真要去?” 莫古青点头说到:“果真!” “那好,你拿着这块玉佩,倒不是帮你闯过十三剑,而是能帮你打开墓门!至于王家的墓地在何处,想必阁下早就知道了!” 莫古青接过王家的血玉,眼中有着一丝困惑。 “需不需要我告诉你怎么过关?”翠翠一脸得意的问到。 “愿闻其详。” “等你出来我再告诉你!” 翠翠一蹦一跳拉着王凝之出了宁府。 这小丫头片子...... 宁童以剑元覆盖着整座宁家,再也感受不到异样的气息之后拉着莫古青的胳膊问到:“究竟是不是你?” 莫古青一甩袖子,“怎么跟薛家的六长老周家的继承人说话呢?注意你的身份!” 宁童一脸奸像,“如此便好,六长老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宁童装模作样的拱手作揖,还可以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镜子。 莫古青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薛千寻此时已经站在了门外。 “我尾随你而来,刚才看到王凝之出来之后你的气息便被隔绝,你们三个在里边说了什么?” 莫古青舒展了一下身形,“没什么!” 随即又转头问到:“若是我一直不出来,薛大姑娘可会为了我单骑闯宁府?” “那倒不至于,宁家和薛家此时还是联盟,宁童就算是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在此时对你不利。” “薛大姑娘倒是心宽,我可是被宁家算计过一次的人!” “我的心宽不宽无所谓,只是有位姑娘心细如发,眼看着就要误入歧途了!” 莫古青一脸疑惑的看着薛千寻,薛千寻将此前谢婉君和周婆婆的对话一一描述了一遍。 莫古青的眼角流露出一丝恍惚,片刻之后说到:“随她去吧。” “杀戮盛宴他们暂时不会再提了,薛大姑娘最好派些高手去低级别大陆,根据宁童的情报,史家要对薛如意等人下手!” 薛千寻听了此话倒是并不吃惊,“我薛家的情报难道会比宁家差了?一个薛如意你以为我真的很器重他?” 莫古青与薛千寻对视了一眼,“器重不器重,你都会有所安排的!” 二人背道而驰。 回到了薛府,谢千寻已经离去。 莫古青对周婆婆说到:“都时候直接把她打晕带回来,我倒要看看这妮子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周婆婆叹了一口气,“谢姑娘,已经自毁容貌了!” 莫古青猛然转头,随后慢慢眯起双眼说到:“还好,还好......” 第二百零三章 招魂 莫古青御剑已经向着启剑大陆而去。 夜里,谢婉君面遮白纱出现在了十里坡,周婆婆早已经在那里等待。 城隍庙前。 “他走了?”谢婉君有些失落的问到。 “他已经如此绝情,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周婆婆想了想,“他说......让老身想办法把你带回去。” 谢婉君边哭边笑说到:“这便够了,婆婆,开始吧!” 周婆婆转身凝视着谢婉君,“鬼术乃是天天地间至阴至邪之功法,但也是迅速提升修为的一门捷径,鬼修之术虽不入流,却也看天资,老身就先试试你的天资如何!” 说罢,周婆婆拿出一个布袋,只见布袋之中似有一物在不停的冲撞。 “这是......” “把手伸进去!” 谢婉君按照周婆婆的吩咐伸出一根玉臂入布袋之中,顿时感觉到有一阵风顺着自己的血脉游淌在全身,似乎自己的三魂七魄也被这一阵风所吸引,谢婉君面色凝重似在挣扎。 “若想成为鬼修,先要控制阴魂,自身魂魄是否足够强大决定着你能够控制阴魂的级别,老身手上这一只是已经丧失神志的憾山境强者阴魂。” 谢婉君只觉得那阴魂无比贪婪的想要夺取她的魂魄,占据她的身体。 “不要害怕!你越怕它越厉害,心志不坚很容易被阴魂控制!” 谢婉君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心底产生一股焦躁的情绪,阴魂似是抓住了时机,迅速的侵占了谢婉君的神识。 谢婉君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脸上有一个陌生男子的面容若隐若现。 周婆婆静观其变,“最好是能知难而退!” 谁知,谢婉君颤抖的娇躯突然平静下来,体内的魂魄也慢慢复位,而她的眼眸之中突然闪过一丝邪气,瞬间变得漆黑无比。 “居然,要开始炼化了?” 周婆婆喊道:“心神守一,气冲五内,聚魂于顶,阳吸阴气!” 谢婉君按照周婆婆的指示,阴魂身上的剑元开始不停的往谢婉君身上输送,谢婉君面部青筋暴起,胳膊上的皮肤已经有了撕裂的迹象! “停神闭气,关识海!” 砰! 仿佛是听到了一声关门声,谢婉君从挣扎中醒来。 “丫头!切要记住贪多嚼不烂,如此强大的阴魂不能一次性吸食,徐徐图之!” “知道了,婆婆。” “你若能找到莫古青的一半幽精,只需把他关在神识内即可,但是切记,神识内不可存在过多的阴魂,他们会在里面相互吞噬,你也将痛苦不堪!” “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随即,周婆婆又撒出一位阴魂。谢婉君只觉得自己身体一阵躁动,似乎那阴魂便是难以抵挡的美味诱惑! 谢婉君强行运气,将那股贪婪的欲望压在了心底。 “丫头,你吞噬的阴魂越多,你的意志力便会越薄弱。” “婆婆,婉君不会再吞噬阴魂了!” “不会?你会!你越是克制,你体内的贪婪欲望就会越强烈,只会让你更快的丧失神志!” “那......我该如何是好?” 周婆婆摇了摇头,“每一位鬼修都在找一个吞噬阴魂的平衡时间点,根据每个人修为和意志力的不同,这个时间点也不一样,但是你记住,当舌尖开始发甜的时候,一定要去吞噬一只阴魂!” 谢婉君抱拳说到:“谨遵婆婆教诲,我现在可以去找他了么?” “找?如何找的到啊!你且先在此地待几日,阴魂从此处散去,总会有几缕残烟,有了这几缕残烟,当它们靠近同类之时你便会有所感知,若是连着几缕残烟都找不到,那你肯定也找不到他!” “残烟,如何寻找?” “气息!” 说罢,周婆婆不见了身影。 气息?谢婉君伸出鼻子使劲嗅了嗅,瞬间感觉到一股恶臭,便是她之前吸收的阴魂气息,若不将这阴魂炼化,她如何嗅到其它的气息? 谢婉君席地而坐,神识之门再次打开。 莫古青落于引剑大陆修罗宗的楼顶,只听下面有小喽啰喊到:“宗门重地,何人敢来乱闯?” 莫古青低头一看,这小喽啰居然穿了一身皮甲,看来引剑大陆的巡逻队已经有了建制。 不理睬小喽啰,莫古青释放了一股山威。 蛇女与野狐,糖糖等众修罗宗的“开宗长老”感受到这一股浩瀚磅礴的威势,瞬间闪身出来,却见到他们一直心心念念的宗主,蛇女不禁湿了眼眶,野狐却一个侧扑直接扑到在了莫古青的脚底。 莫古青抬脚踢飞野狐,“滚!” 蛇女在远处说到:“宗主,里面请!” 刚一进屋,莫古青的左右胳膊上就挂了两位身材越发饱满的少女,两年不见二人的身形有了些许的差别,妹妹长高了些,姐姐胖了些。 姐妹二人一位要给莫古青把脉,一位要让他试试刚研磨好的“养颜丹”。 莫古青一脸诡异的笑容,对待孪生姐妹二人比对待野狐可温柔了许多。 入了正厅,莫古青坐下问到:“最近,可曾有什么麻烦?” 蛇女侍立在一旁,眼角已经生出了鱼尾纹,却还是说到:“宗主放心,一切安好,还未恭喜宗主,短短两年便憾山了!” 莫古青随即又说道:“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辛苦谈不上,只是小的听了些风言风语,说是杀戮盛宴要提前开启......” 蛇女欲言又止。 “关于此事,你们暂且不比担心,倒是要小心最近出现的可疑之人,不论如何先擒拿住,如有必要就地格杀!” 蛇女面色微惊,“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哼,鼠辈罢了,不敢堂堂正正,只会偷偷摸摸!” “是,宗主放心!” “嗯,下去吧!” 蛇女离开之后,莫古青看着姐妹二人说到:“我走之后有没有想我啊?” 说话间,他还在姐妹二人小脸蛋是捏了一把,二人顿时红了樱桃。 “跟我来,让我看看你们两个长进了多少!” 谁知第二日,莫古青已经离去,姐妹二人却在蛇女面前啼哭不止,蛇女本还以为姐妹二人年龄尚小,初尝人事有些不知所措,可后来才发现,姐妹二人居然还是完璧。 宗主离开之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