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民国灵异大师》 第一章 三张净衣符 民国三年冬。 这日是腊月初四,天寒地冻,已经下了一夜的大雪,还没有停。 在一所旧屋里,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头顶冒着热气,正在黄表纸上吃力的画符,毛笔移动得异常缓慢。 终于,他画好最后一笔,整个身体垮了一般,瘫坐床上。 “以前哪会想到,画符倒是个体力活!”他擦擦脸上的汗,盯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纸团,心痛不已。 这些黄纸,朱砂,狼毫毛笔是破费了三个银圆买的,对经济不宽裕的他而言,不亚于大出血。 画符不同于其他,只要错一笔就完全报废了,而这种净衣符,笔划又超多,曲曲拐拐,十分难画,以至于花了整整一日,才算勉强完成任务。 他闭眼凝神,瞬即,脑海里出现一排信息。 【角色姓名:陈青 入门试炼任务:制造三张净衣符,并且物尽其用。 完成度1/4。 任务奖励:获得灵异大师系统绑定资格。 目前修行等级:门外汉】 他又将意识扫向“净衣符”三字。 词条旁边,跳出一个注释对话框。 【净衣符,顾名思义,净衣而用。所谓的衣,指的是人死后的尸体。普通人死后,魂走魄散,却因为人的命格体质各异,加上各种外因,会有极少一部分尸体,发生尸变,把净衣符贴于其额宫,可吸取阴煞之气,防止尸变,是谓“净衣”】 陈青叹了口气,系统要求的物尽其用,自然是要这三张净衣符贴在尸变的死人身上。 现在任务的完成度是1/4,大概每贴一张符,就会增加1/4的完成度吧。 推开窗户,积雪扑簌簌落下,一股凉气趁机涌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啪的一下,重新关好。 “没想到,魂穿这种事也轮到了我陈青头上,”他喃喃自语,简短的回忆了一下前世。 本来,身为21世纪的他,穿越前,在床上看电子书,时不时喝一口肥宅快乐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哪料到一觉醒来,发现手机没了,床变了,屋子变了,所有熟悉的东西全都变了模样。 他居然魂穿到了民国,附身在一个也叫陈青的年轻人身上。 民国是华国历史上特殊时期,本来就兵荒马乱的,况且原主人的记忆告诉他,可不仅仅有兵匪刀客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不正常。 单单这个三羊镇,就散发着一种诡异。 不知从何时起,镇上只要有人死了,就必须在一个时辰里烧干净,不然就会发生尸变,整个三羊镇的群众,都见怪不怪了,而在其他乡镇,几乎没有发生过。然而恐慌就像一条条毒蛇,蔓延到了隔壁镇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学习三羊镇的殡葬方式。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怪象,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们,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手忙脚乱烧尸,生怕晚一步发生尸变。 曾经有个耽搁了些时间,八十岁的老母还没来及穿寿衣,突然两眼睁开,对着一旁的儿子们一顿乱咬,力气大得骇人,像一头疯牛,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大家合而围之,把它连同房子一起烧了。 被咬伤的两个儿子,伤口不能愈合,最后找到老龙观主,花钱无数,才保得性命。 正瑟瑟发抖时,陈青脑海里浮现一段文字。 【欢迎来到平行世界的民国,系统检测到宿主,是否接受试炼任务?记住,不要用你可怜的历史知识来看待这个世界】 这真是太俗套太狗血了,魂穿+带了个系统,烂大街了好不好? 0.2秒钟之后,他兴奋地用意识点击了【接受任务】。 入门的试炼任务,是画三张净衣符。 任务栏下方,还有一排极小的文字补充,完成任务,则会绑定灵异大师系统,还会获得12点积分,积分可以用于购置商城物品。七日后,如果作务失败,系统自毁,宿主死亡概率99.9%。 陈青毛骨悚然,这哪是系统,这是定时炸弹啊! 高风险就有高回报,净衣符可以防止尸变,对于三羊镇居民来说,是个好消息,以后也可以向他们卖符获利。 陈青冒着大雪,去镇上陈百发的福寿行,买了一叠黄纸,一枝狼毫毛笔,一包朱砂。 陈百发掌柜笑嘻嘻地要价四个大洋,好说歹说,打了七五折。 “小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价贱得我都不好做人了。”陈百发痛心疾首,转而又奇怪地问:“这些都是道士画符用的绝佳材料,小哥,你这是?” 陈青只是“嗯”了一声,懒得解释。 记忆中,这个死胖子陈百发=真·抠的一批,除了卖冥器耗材之外,还兼做殓尸生意。现在的世道并不太平,时不时会有断腿残脚的死人,苦主家属或者朋友,为了让死者体面的走,便会找人缝合尸体。 整个县城,就只有陈百发有这个绝活,缝脸缝脑袋,接腿接胳膊。 也幸好,尸变似乎只发生在三羊镇,不然的话,陈百发的生意将会淡上许多。 见陈青不愿多说,陈百发也不觉尴尬,只是提醒道:“小哥,这画符手艺,讲的是一个师承,借助天地灵气,镇邪禳灾,要是没有符箓加持,就不会得到祖师爷的认可,就是画得跟书上一模一样,也不济于事。”在他看来,眼前这个模样周整的少年,只是忽然来了兴致,学着旧书里的方法,有样学样罢了。 “知道了,”陈青扭头就走,还在心疼钱。 “小哥,我劝你还是早日回头,莫玩这些歪路子,虽然现如今这行当很挣钱,但年纪轻轻就钻到钱眼里可不好。”身后的陈百发继续苦口婆心。 瞧瞧人家这脸皮,陈青都要气笑了,这死胖子自己黑心烂肝的,卖的东西死贵,还装模作样充当好人。 回到和另两户共租的老宅院,陈青进屋,屏气凝神,唤出系统。 然后,一个巨大的符文出现在眼前。 这东西曲曲蜷蜷,笔划不下一百,虽然起笔,转笔,拐笔,提笔,杀笔,承笔,扣笔,收笔的一系列流程,系统都缓慢地展示着,但陈青还是在第三笔就画错了。 一来,毫无基础,二来,这符文与前世记忆里任何一种文字都大不相同,影视剧里的字符就像好几个汉字重叠而成,但系统给的净衣符文,简直了!真的简直了! 难画不说,还有一股子阻力,越到后来,越是觉得笔重千钧。 浪费了许多黄纸,才终于画好了三张,半拃厚的黄表纸,竟然用完了。 这时,肚子咕咕直叫,打雷似的,估摸着时间,已到了申时和酉时交替,也就是前世的17点左右。也就是说,从上午买回来材料开始动笔算起,整整用了四个时辰。 搜索了原主人脑中的记忆,陈青决定到包子铺买几个肉包子垫垫。 屋外依旧零星地飘着雪花,陈青拿起角落的油纸伞,拉开屋门。 一阵嘤嘤的女人哭声,灌入耳畔。 然后是一个状如破锣的男人声音,从隔壁屋子传来。 “花花哎,我的小宝贝闺女,爹也是为了你好,嫁到了刘家,你就是少奶奶了,吃香喝辣,天天吃羊肉烩面都行,”似是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出门都有轿子抬,烦了不想坐轿,还可以骑驴哩。哪像现在咱们家,连个像样的棉衣裳都没有。” 那个女声哭着说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刘祺少爷病得那么重,我嫁过去能好得了吗?万一没两天,他真的两腿一伸……” “傻闺女,这话可不准说!” 声音渐渐小了。 提取对话里重要信息,陈青又搜寻了下记忆,哭泣的姑娘叫杨花姐,个头顺溜,皮肤白净,一张鹅蛋脸,眼珠子又大又黑,十分撩人,还有个弟弟,叫杨小七,刚刚十岁。父亲杨杏林,是个烂赌鬼,输光了家产,租住在三羊镇,跟陈青做了邻居。 至于老婆,早就跟一个小货郎跑了。 近日,镇上首富刘家壕的小子,身染重病,整日昏睡不醒,请了无数大夫,灌了数不清的药汤,都没有什么用。于是,有人出主意,找个姑娘冲冲喜,这病没准就好了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杨杏林听说此事,就央求着房东两方面活动活动。房东也是个滚刀肉,乐滋滋跑去刘家,向刘家壕道喜,经阴阳先生掐指一算,八字还挺合的,于是找了个媒人提亲。 昨天下了聘礼,让杨氏父女准备准备,一日后就过门。 之所以这么快,街坊传言,那新郎病得厉害,像一滩子烂泥似的,搀都搀不起来,蛤蟆岭那个治百病的道士不知所踪,刘家怕夜长梦多,就急着操办婚事。 想到这里,陈青摇了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又非强买强卖,只是可惜了杨花姐。这杨花姐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俏姑娘,按前世的话说,属镇花级别。 不过说句丑话,她能进刘宅,一辈子吃喝不愁,未尝不是件好事,总比跟着赌棍父亲喝西北风强得多。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天不嫁,明天指不定出啥意外呢。这乱世,穷人家出个俊俏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章 隐藏功效? 陈青撑了伞,出门。 来到包子铺,叫了一盘包子,还未动筷,一个左脸有大痦子的男人凑到跟前。 “哟,这不是陈少嘛,”痦子男露出一排烂牙,“我听老鳖尾说,你竟然花了五个现大洋,买了几张擦屁股的黄纸?” 他嗓门很大,其他客人纷纷朝这边看。 这痦子男正是陈青的房东,他嘴里说的老鳖尾,指的就是福寿行掌柜陈百发。而所谓的“五个大洋,”自然是陈百发虚报了。 老鳖尾是陈百发的绰号,因为老鳖尾巴短得很,借指陈百发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陈青对痦子房东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四月份,原身体主人陈青,随父母来到三羊镇,至于更早的记忆,模模糊糊,一片混沌。 安顿好陈青之后,父母说是要拜访一位旧友,深夜双双离去,大半年了,音讯全无,而留给陈青的钱,一共八十来块银圆,由于陈青不善管理,先后被痦子房东和赌鬼邻居骗去一部分,眼下已是捉襟见肘了。 由于原本的陈青,生性懦弱,又势单力薄,压根没想着要拿他们怎么样。 痦子房东也知道陈青余粮所剩无几,是以,前几日催着他续缴房租,陈青记得很清楚,来的时候,租了整整三年,可房东死口咬定是一年。两人都拿出各自的租契,结果自然是一个写着三年,一个签着一年,对不上号。 最后,陈青被请到乡公所,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被那伙人连哄带吓,吃了哑巴亏,相当于默许了一年租期。 话说回来,即便是一年,也还有四个月才到期,哪有这么早就续交的。 痦子房东见陈青不吭声,越发得意,大声嚷嚷,“看起来,陈少爷本事大着呢,不知道师承哪位?张天师还是老龙观主?” 张天师是龙虎山那位,举国皆知,而老龙观主,就是三羊镇蛤蟆岭道观的那个道士,医术甚是高明,一碗符水,百病俱退。 一些客人哄堂大笑,喝起彩来。 有几个衣着略显寒酸的,饶有兴趣里瞅着陈青,心里猜测着,这个敢花五个大洋买几刀黄纸的少年,到底是何来头。 痦子房东伸手从陈青的盘碟里顺了两个包子,正要往嘴里塞,陈青握着伞,用力一挥,打在他手腕上,“你算哪根葱,也来揩我的油?” “哟,你这小兔……”痦子房东手腕传来一阵痛楚,张嘴就骂,话到一半,发现陈青两眼喷火,吓了一跳,生生把后面的话憋回到肚子里。 要是真动起手来,骨瘦如柴的他,可不敢保证是陈青的对手。 而提取了身体旧主记忆的陈青,差点按捺不住怒气,要狂扁一顿房东了,真特么欺人太甚! 痦子房东退了好几步,然后才骂骂咧咧道:“房子一到期,马上给我滚,我就是空着养猪,也不给你住。”发现陈青似乎要起身,急忙脚底板摸油,溜了。 陈青重新坐下,众人议论纷纷。 “五个大洋,啧啧,够我两个月花销了,居然买几张纸,怕不是个傻子吧?” “瞧他穿得也不像个有钱人,看他的伞,都破了两个洞,与其买不顶用的东西,还不如换个伞呢。” “谁说不是呢,估计又是一个听评书听得迷瞪的货,买黄纸,还真以为自己真有神通会作法?” “……”陈青不理众人的讥笑,吃完包子,起身就走。 前脚刚跨出门,突然觉得身体微微一抖。 脑中响起一个电子音:“搜索范围之内,发现净衣符的适用对象。”一个大大的光圈出现了,就像是个搜索雷达。 周围依旧是众人的戏弄声。很明显,这个大光圈和提示音,只有陈青本人能看见听见。 难道有僵尸?!陈青身体一哆嗦,不由得警惕起来。 顺着搜索圈的提示红点看去,却见那个方位,站着个老汉,正跟包子铺老板说话。 老板用纸包了五六个包子,递给老汉,老汉接过,一瘸一拐离开。 陈青眼力很好,他注意到,老汉在接包子的时候,右手虎口高高肿起。 “难道这老家伙是僵尸?”陈青狐疑不已,同时肌肉崩紧,不过越看越不像,忽地一拍额头,三步作两步,追上老汉。 “老伯请留步!” 叫了好几声,老汉扭回脸,纳闷道,“你这是喊我哩?” 陈青点点头,“老伯,我瞧你身上带伤,看样子不像是猫狗抓的,怎么又黑又肿?” 老汉咧嘴苦笑道,“这伤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我想趁下雪前捞点鱼,也是倒霉催的,一条鱼都没有逮到,我正奇怪哩,却看见河水咕咚咕呼直冒泡,凭经验,要是鱼的话,至少嘴有水缸那么大,吓得我调转船头就跑。” “当时怕得很,快到岸的时候,就觉得身后被啥东西撞了一下,我掉到了河里,拼了老命,才爬到岸上,在颖河讨生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怪事。”老汉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 “后来才发现,左腿肚碰伤了,这右手,也留了几个牙印子,说来也邪性,手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可怕,却一点都不痛,反倒是左腿,痛得走路都不稳当。”老汉伸过右手给陈青看。 陈青心里有了谱。 这时,店里那帮闲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陈青装作没看见,从怀中掏出一张净衣符,贴在老汉额头,老汉眨眨眼,“年轻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陈青捉住老汉手腕,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老汉右手虎口处的伤丝毫不见消肿。这个滑稽的举动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老汉千万别动,这位小伙子身有奇术,正替你医治呢,哈哈哈。” 有刻薄鬼故意揶揄。 “老汉,小伙子是把你当死人哩,只有死人额头才贴黄纸。” 老汉也有些怒,挣脱陈青,“你这孩子,故意戏弄俺,去去去,一边玩去。” 难道不是贴额头,而是敷伤口上?陈青撕了净衣符,贴到老汉的右手虎口。 “咦?”老汉本来想把这黄纸揭下来,却觉一股清凉从伤口传来,黑气一点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处,被吸入符纸。 围观群众都瞪大眼睛瞧着。 一眨眼功夫,老汉伤口就开始消肿了,黑紫褪去,重新变回肉色。 “发现净衣符次要功能:拔除尸毒。试炼任务完成度2/4。”脑海里回响起一阵悦耳的提示音。 众人惊掉了下巴,质疑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眼瞪小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想法,难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吸足了尸毒的净衣符,飘然落地,符文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张黄表纸。 老汉搓搓两手,“小伙子,来,试试我的腿,看能不能治?”把裤脚撩起来,跟虎口的伤口不同,小腿虽然红肿,却像是钝击所伤,并没有伤口。 陈青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又掏出一张净衣符,贴在老汉小腿上,果然没有效果,看起来这净衣符只能拔除尸毒,对一般的磕伤淤青没有作用。 人群里又有人开始小声嘀咕,“也不是很厉害嘛。”不过这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老汉眨眨眼,问陈青,“小伙子,你说我手上这牙印,是被啥东西咬的哩?” “僵尸,”陈青淡淡地回答。 “啥?僵尸???”老汉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下十个包子。 雪终于停了。 第三章 吃人了! 本来消停的众人,此时此刻,又开始聒噪了。 “僵尸?去个球吧,除了老龙观道爷,谁能治僵尸咬伤!再说,河里怎么会出僵尸呢!” “妥了,妥了,这个年轻人肯定跟老汉是一伙的,在这里演双簧呢。” “刚才我就觉得不对,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这老汉不是渡口的老冯吗,真是人穷志短。” 老汉脸上挂不住,想争两句,被陈青示意打住。 陈青小声说:“老伯,现在天晚了,我要回家了,咱们明天再见,老伯住在哪儿?我明日好拜访你。” 由于一整天都在画净衣符,现在陈青觉得脚步有点轻,加上老汉刚才所说,虽然寥寥数语,却惊心动魄,老汉连僵尸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可见这头僵尸本事不小,若是自己轻易行动,指不定有什么后果。 “我是渡口的老冯,几十年了,都在颖水当艄公,明天刘家娶亲,我们十来个艄公都要打帮手。” 颖水河宽两百多丈,将三羊镇一分为二,镇北绝大部分都是穷人,而镇南毗邻县城,住的多是富户。刘家占地十几亩的大宅子,就座落在镇南。 本来,若是绕道,两里之外,颖水窄狭处,有一座石桥横跨南北,但刘家似乎不愿多走冤枉路,所以,管事人今天约好了包括老冯在内的十多个艄公船夫,用以明日渡水。 “刘家就是财大气粗,”老冯眼露羡慕,“每人两块现大洋,包一天工,本来石桥隔着不远,但人家就是愿意花钱,”又压低声音说:“据说,那座石桥当初造桥的时候,有童男童女打的生桩,不吉利,刘家才不愿意让新娘从桥道过。” “打生桩?”一股寒意,沿着后背直窜脑勺。 饶是在21世纪文明年代,陈青也听说过打生桩的恐怖传闻。动土建造大工程时,会破坏原本和谐的风水,地气一破,就容易出事,于是便会用活人献祭,镇压地气,比如说建桥,将一男一女分别砌入桥头桥尾。桥修造就会容易得多,竣工后也能长久使用。 “咚,触发隐藏任务,是否开启【石桥生桩之谜】?”脑里突然响起提示音。 陈青看到,【石桥生桩之谜】的任务栏下面,有两个按钮:【是】或者【否】。不过两个键都是灰色。陈青的意识移动到【是】这个按钮,跳出一行对话框: 试炼任务尚未达成,无法领取新任务,试炼任务一旦结束,可自由选择是否领取。 【石桥生桩之谜】任务达成的奖励:人物属性点增加3点,可选择以下6种属性中的三种进行升级。生命值,灵识值,体力值,敏捷值,侦察力,魅力值。同时,奖励商城积分5点。由于现在尚未绑定灵异大师系统,准宿主的人物属性亦无法察看。 唉,现在只是“准宿主,”成为正式宿主后,看样子好处不少,陈青只能眼巴巴地收回意识。 和老汉告别,陈青踩着厚厚的积雪回房。 大雪初霁,一抹残月,冷冷地挂在夜空。 是夜,陈青隐隐约约听到了抽泣。 次日一早,被唢呐声吵醒。 穿好棉袍,洗漱完毕,陈青推开房门,不大的三合院,此时已是熙熙攘攘,人满为患,新娘凤冠霞帔,被搀扶着上了花轿。 迎亲队骑着大马的,是个年纪不过八岁的小女孩,做男装打扮,从吃瓜群众的谈话中得知,这是新郎最小的妹妹,代兄迎亲,也从另一方面反映了新郎病得连门都出不了。 吃瓜群众大多是瞧个热闹,也有些年轻汉子叹惜不已,好好一块羊肉,让病猫叼了。 人群里有一个年轻人,满脸怒容,颇为眼熟,陈青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痦子房东也跑东跑西,忙得屁滚尿流,真对得起“老猴”这个外号。他一脸傲娇状,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是他结婚呢。 陈青随着人流,踏着泥泞,来到颖河老渡口,十艘渡船一字排开,寓意十全十美,老冯也在其中,换上了干净衣服,腰间还扎着红带。 迎亲队全都安置上了船,有些看热闹的还不罢休,绕道到两里外的石桥,然后一路小跑,追赶迎亲队伍。 迎亲船队,行得十分缓慢,专门有一人往河里洒供品干果。 宽广的河水,此时此刻,却显得阴沉可怕。 咕咚,咕咚。 行到半路,不知怎么回事,水面泛起一个个大水泡。 乘花轿的那艘船行到哪里,水泡就冒到哪里,仿佛下面有一条巨物尾随。 刚开始被唢呐声掩盖,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水泡,水泡也越来越急。 咕噜噜,咕噜噜。 迎亲队停止了喧哗,只有唢呐手还在卖力吹着。 管事人嘴上的烟卷哆哆嗦嗦,“难道要走蛟了?这寒冬腊天的……”招招手,意示船夫快点划。十艘渡船加快了速度,先后到达对岸,轿夫将花轿抬起,迅速前行。 最后一艘渡船,也抵达岸边的栈桥。 这艘船正是艄公老冯的,比较小,连船夫老冯在内,共计三人。一个帮忙的刘二狗,一个是陈青的房东老猴。 老冯早就看出了异样,硬着头皮,浑身抖得像筛糠,“又来了,又来了!”一路上使劲划船,眼下到岸了,不顾小腿疼痛,比船上那两位率先上岸。 突然,一只长满绿毛的手伸出水面,把船板顶出一个窟窿,小船剧烈摇晃。 嗵!这怪手又是一击,把整个船掀翻。 刘二狗因为宿醉,脑袋还不甚清醒,老猴呢,没有老冯清楚底细,两人就慢了半拍,都掉到了水里,瞬间淹没。 血水不断涌出水面。 迎亲队后面乱成一团,唢呐声、尖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 巨大的水花哗哗直响,老猴的脑袋浮出水面,然后是上半身,他拼命喊道:“老冯,拉我,老冯,拉我一把!” 老冯上次上过亏,哪里还敢到跟前,船也不顾了,保命要紧,躲得远远的。 生死攸关,老猴挥发了超乎寻常的力量,两手死死抓住栈桥边,一点点往上抠,拖着两条腿,拼命爬。 最后居然上来了。 刘二狗却再也没有出现。 老猴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因为受惊过度,两条腿不听使唤,饶是上了岸,还只能用两只手爬。 那只怪手,在水面上徘徊了一阵,似乎很不甘心。 众人面面相觑。 怪手下面有一团黑影,因为方才老猴挣扎得厉害,水质很浊,看不清楚。黑影一点点沉入河底,怪手终于消失了。 老冯这才将老猴搀了起来,“兄弟,兄弟,腿没事吧?” 老猴回过神来,盯着被扯破的棉袍,冷得直打战,“腿还在,腿还在。” “哎哟,你被它咬了!你中尸毒了!”老冯指着他裸露的腿肚,大声叫道,只见上面有几个血洞,周围又黑又紫。 “那怎么办?”老猴接二连三受惊吓,方寸大乱,全然没有往日的精明。 “昨天有个小哥说这是僵尸咬的,如果不拔出尸毒,过不了几天,就会全身烂透,骨子渣子都不剩。” “啊?他在哪?”老猴顿觉一股尿意袭来,裤裆里暖和了不少。 老冯朝周围看了看,这个时候,之前看热闹的人群,从石桥那头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哥长得白白净净的,秀气得很,昨天傍晚在包子店碰到他的。”老冯瞅了人群半天,摇摇天,“他不在这里。” 老猴心里叫苦不迭,难道是陈青?之前那么坑陈青,他能给自己好脸色?要不,下跪求求?花些钱也行,唉!真是老天瞎了眼…… 在队伍前面指挥的管事,看到队尾乱成一锅粥,小跑过来,一把揪住老冯的的肩膀,“怎么回事?” “刘二狗被河里的僵尸吃了……”老冯吸了吸两条大鼻涕。 管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盯着河面徐徐扩散的血迹,一跺脚,“大家跟上,可别误了时辰,这东西是水鬼,不敢上岸。” 刘二狗平时就是个帮闲角色,光棍一条,好吃懒做,也没什么亲人,这次不过是厚着脸在刘家讨酒喝,却不料因此丢了小命,死就死了,大不了刘老爷请乡公所那帮人喝一顿。 “刘大管事,刚才我被拖下水,看到那水鬼肚子上有两排牙,比刀子还利,幸好它是用上面的嘴咬我,被我挣脱了,如果是下面的,啧啧,我今天也交待了。诸位,我告诉你们,那水鬼长了张人脸哩。”老猴又开始碎嘴了。 刘管事狠狠瞪他一眼,骂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船夫老冯也帮腔说道:“兄弟,你落水之后,扑腾了几下就爬上来了,还没有小孩尿尿的时间长,咋能看清水鬼脸?” 老猴咳嗽两声,见刘管事走远了,刻意压低声音,却又刚好能让旁边那些人听到,“我说老冯,你别挤兑我,我还真感觉在水里有一年那么久,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它有两张嘴,肚子上的嘴咬断了二狗脑袋,又用脸上那张嘴衔我小腿,这水鬼还真是的,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你们猜,这水鬼长得像谁?” 老猴咕咚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嘴唇继续说,“他好像花姐的娘!杨杏林的媳妇!以前她还没有跟小货郎私奔的时候,我一天能见她三次,那张脸熟得很。” 船夫老冯闻言,裤裆一股暖流,汩汩而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老冯心里哀叫,难道她变成了水鬼?八年前,我将她和那个小货郎一并沉入河底,这颖河哪里水缓,哪里水湍,我清清楚楚,藏尸处就是再过一百年也不会被发现,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杨韩氏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又浮现眼前。 第四章 真的死了? 因为昨天系统提醒,陈青特意在石桥上逗留了一阵。 如果真有童男童女被砌入桥墩,真是丧心病狂到家了,陈青感到一阵不适,眼皮跳了两下,似乎有微弱的声音传到耳中,微不可闻。 无论他怎么努力去听,都听不清楚。 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件事,不过这个时候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等试炼任务结束后再来吧,陈青下了石桥。 唢呐声在朔风中,断断续续。 现在到哪里去寻找新死之人呢,退一步讲,就是碰到了,家属也不会冒险相信他的一面之辞,肯定会选择立刻烧尸。 而系统给出的七日期限,今天已是第二日,死亡之爪从接受试炼任务的那一刻起,就一点点在逼近了。 陈青满怀心事,回到三合院,此时的院墙上,几个囍字越发显得冷清。 院中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双眼布满红丝,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跑来跑去,一手举着红烧肘子,另一只手托着个鹌鹑笼。 正是杨杏林、杨小七父子。 陈青朝他点点头,实在不想违心说些道喜的话。 杨杏林招呼陈青到里屋坐坐,喝些老酒暖暖。陈青想了想,同意了。 杨家租的这套屋子有三间,里间有门锁,是杨花姐的,正堂一间,还有一间是杨杏林的。此时,屋里地上满了不少食盒,全是刘家送来的。 两人坐好,杨杏林让儿子到外面玩去,然后拿出一坛酒,拍掉封泥,倒在两只黑陶碗里。 酒精含量并不高,比啤酒强些,陈青饮了一碗,杨杏林又给他倒满,陈青又喝了。 “你定然看不起我,”沉默了一会儿,杨杏林说,“媳妇跟人跑了,我又烂赌成性,现在还把女儿送到火坑里。” 陈青没有说话。 “从媳妇跑的那天起,我就发誓,决不能给女儿找一个穷鬼,我也知道,张小辫那孩子对我家花花有意思,但眼下这气候,不好啊。” 杨杏林一连喝了三碗,用新棉袍袖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镇里不少人对我家闺女虎视眈眈,张小辫家境不好,又老实巴交的,没啥出息,我必须把闺女送出去!闺女越长越大,我每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把狼招来……” “镇上的小赖皮,顶多调戏一下,外面的兵痞呢?咱隔壁镇不是有一个妮子,长得标致,被一个军官强行买了去。说得轻巧,说是填房,几个月后,玩腻了,卖到外县窖子里,最后上吊死了,父亲又花钱赎回尸体,那个模样被折磨的,惨啊。” 这些话,倒是跟陈青之前想的不谋而合,他又不是道德表,没有权力指责杨杏林。 忽地,他想起来了,早上人群里那个面熟的小伙子叫张小辫,怪不得当时一脸不服。 杨杏林明显酒劲上头,兀自说着,全是反面例子。 却见外面噔登噔的脚步声。 “陈少爷在家不?” 这不是房东老猴吗?陈青一皱眉头,这厮又想玩什么花样。 与此同时,脑海里发出一阵提示音:“搜索范围内,找到任务合适对象。”眼前一亮,搜索雷达自动跳了出来,醒目的红色标记出现在圆心一侧,这个红点快速移动后,停了下来。 “杨哥,陈青少爷是不是在你房里?”老猴在外面喊。 原来如此!陈青眉头舒展开,这个老猴真给力,正瞌睡呢,他就送人头,不,送枕头来了,这货肯定是被河里的僵尸咬了,然后听说我会拔尸毒,就屁颠屁颠的赶来了,真是报应啊。 杨杏林大着舌头冲外面喊:“老猴,你来得正好,门没闩,自己进来,先罚三碗!” 老猴推门而入,看到陈青在,眼睛一亮,点头哈腰,陪笑道:“陈少爷,您在啊,您瞧瞧我这记性,之前搞错了房子租期,本来是个‘三’字,被水泡去了两横,我这脑袋瓜子小时候被门板夹过,记性好一阵,坏一阵。突然想起来之前的租契签的确实是三年,害陈少爷受委屈了。这不,哥哥我马上赔礼道歉来了。” 说罢,顺手拎过酒坛子,连倒三碗,咕嘟嘟一口气喝了。 见陈青无动于衷,老猴又朝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 杨杏林清楚老猴的为人,心想肯定是老猴碰到事了,于是顺着他话往下捋,“老猴,你道歉也不急于一时吧,陈兄弟又不是黑白不分的人,我亲家那里的酒不比这里好喝?你演的又是哪出戏?” 老猴嘴巴再碎,此刻也分得清轻重,不会说被河里一个长得像杨韩氏的水怪咬了小腿,当面提杨韩氏,不是揭人家短嘛。 他故意探了口气,“唉,杨哥你有所不知,咱颖河出水鬼了。”将事情始末或遮或掩说了。 杨杏林忽的一下站起来,“我闺女没事吧?” 老猴拱了拱手,“肯定没事了,我和老冯是最后一艘船,托您女儿的福,我的小腿被水鬼咬了,要不是花姐的福气罩着,我也和二狗子一样,做了水鬼的盘中餐了。” 偷眼瞧瞧陈青,继续卖惨,“老冯说陈少爷有大神通,可以拔除尸毒,确实是哥哥我眼瞎,没照顾好陈少爷,陈少爷这次救哥哥这条小命,以后上刀山下油锅,老猴我眼皮要是眨一下,就是兔娃生的!” 陈青从鼻孔深处哼了一声,也真是巧了,如果不是试炼任务,怎么会搭理这种滚刀肉货,但若真的就这么把净衣符给他,怎解我心头之恨? 前有老冯,后有老猴,被颖河水底僵尸所伤,要是能发动群众把这头僵尸捉住,贴上净衣符就好了。不对!系统注释说,净衣符对尸变有效,我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尸变和僵尸根本就是两回事。 一眼瞥见老猴正殷切地盯着自己,神色猥琐,陈青气不打一处来,“你卷起裤腿,我且瞧瞧。” 老猴如同听到了仙乐一般,点头如鸡仔啄米,棉裤腿本来就被撕成了条状,往两边一拨,四个触目惊心的血洞露了出来,周围肿得茄子有那么大。 老猴嘬嘬牙花子,“亲娘呀,又变大了。” 陈青心里一阵冷笑,既使给这牲口拔毒,也要在他快嗝屁的时候再说。 老猴是什么人,最懂察言观色,见状,心里一惊,流年不利啊,这次肯定要大出血了。 陈青说道:“我这符乃是梦里神仙所授,因人而异,房东先生您跟那划船的老冯不一样,他的命贱,不值钱,您不一样,所以得这个数。”说罢,竖起一根中指。 老猴好似雪水浇头,一咬牙,“就依陈少爷的,十个大洋!” 陈青哈哈一笑,“您觉得您的命就值十个大洋?” 老猴差点吐老血了,敢情是一百个大洋?这不是要了亲娘命吗? 要知道,省城一个四口之家,一个月十块大洋就足足的了,在三羊镇这种地方,花费更低,毕竟老猴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没到不能动弹的地步,一百个大洋看一次病,简直就是拿刀剜肉。 “这一百个大洋,哥哥我得好几日凑哩,”老猴苦丧着脸。 “瞧瞧您,又客气了不是?”陈青露出一个天使般的笑容,“我都说了,您的命金贵着呢,您倒好,偏偏又这么谦逊,小弟就明说了吧,一千个大洋,符到病除。” 老猴顿觉天旋地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敢情不是要亲娘命,是叫我祖宗十八代一起上刑场啊。 杨杏林连忙扶着瘫成一团的老猴,心想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心却比锅底都黑,亲家的聘礼才九百大洋,他倒好,张口就是一千大洋! 老猴面如死灰,冲陈青拱了拱手,摇摇晃晃出去了。 “这滚刀肉家底倒是有些,但凑足一千大洋非破产不可,可别让他狗急跳墙了,得先吊吊他。”陈青感受着怀里那两张净衣符的充实感。 突然,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杨,老杨,你快去瞧瞧吧,出事了,出事了,你家闺女出事了!” 门一把推开,一个身材臃肿的大娘,迈着小脚,飞一样的闯入屋里,说完了这句话,就开始不停喘气。 她姓张,也是这三合院的住户,陈青平日里管她叫张大娘。 闻言,陈青和杨杏林忽拉一下站了起来。 “大娘,你别急,慢慢说,怎么了?”陈青真怕她提不上气。 张大娘抚着胸口,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刘祺少爷死了!” 第五章 推销符纸 杨杏林手里陶碗呯的一声,落到地上,摔成几瓣。 “拜堂了没?”他焦急地问。 “拜是拜过了,你家闺女进洞房没多久,就跑了出来,说新郎官死了,唉,这事闹的,刚进门就守寡了!”张大娘想起自己身世,抹了把泪。 杨杏林长长地出了口气,嘴里嘟噜着“拜过堂就好,拜过堂就好,我家花花就是刘家的少奶奶了。” 陈青心里一阵激动,这刘少爷死得太是时候了,我的净衣符有用武之地了。 胳膊肘捣捣杨杏林,“走,咱一块去你亲家那里看看。” 杨杏林没有犹豫,转身对张大娘说道:“张嫂子,你帮我看下小七,我去找我闺女。” 张大娘虽然也恨杨杏林不争气,但碰到这种事,还是挺仗义的,谁还没个难处,“快点去吧,花花没离开过家,头天过门,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子,你放心,小七交给我了。” 陈青和杨杏林一路小跑,来到颖河边。 渡口连个船影子都没有,三羊镇有万余人口,此时早已传遍,河里有水鬼吃人。 镇北又没有像样的牲口坐驾,黄包车只有县城才有,两人绕路,经过石桥,来到镇南。 镇南镇北格局迥然不同,陈青也来不及细瞧,迈开长腿,紧紧跟着杨杏林,又奔波好大会儿,到达刘宅。 刘家不亏是有钱人,偌大的庄院,颇为气派,门口人声鼎沸,停了不少骡马,甚至还有一辆汽车,该是有名望的客人前来贺喜的。 门房和几个家仆,正朝群众们作揖解释。 “让各位乡亲担忧了,大家请回吧,方才只是讹传,我家小少爷身体硬朗着呢。”门房反复劝说。 直到看到杨杏林,门房尴尬之色一闪而过,眼光又落到陈青身上,大概将陈青也当成是杨家亲戚了,冲他们点点头,吩咐那几个年轻家仆守着,然后领着他们往宅子深处走去。 虽是腊月季节,院落里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被积雪压着,却透出新绿。 杨杏林本想向门房打听情况,对方摆了摆手,压低嗓子说道:“杨爷受累,您两位进去就知道了。” 陈青也是满腹疑云,随着门房七拐八拐,来到内宅正堂门口。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堂内有一个衣着裘皮袍子的老者,正来回踱着步子,旁边立着三个女人,依年纪从内到外排列,最年长的那位富态女人,时不时用丝帕沾着眼角。 还有一个年经人,正搀着她,小声安慰。 其他客人的喧嚣声,从隔壁院子的客厅传来。 门房小跑进正堂,向那个老者通报。老者扭过头来,朝门口看了看,微微点头。门房又退出来,对杨杏林说道:“老爷让你一个人进去。” 杨杏林一个箭身,窜了进去。 陈青听不到杨杏林和老者的谈话声,不过杨杏林显得很激动。不一会儿,被一只身强力壮的护院请了出来。 “怎么了?”陈青关切道。 “刘家壕把花花送到乡公所了!”杨杏林咬牙切齿。 原来,不久前,满堂宾客济济一堂,参加新人婚礼。由于刘祺少爷不能行走,由八岁的妹妹代兄拜堂。刘家壕是镇里首富,家底颇丰,一个正房,两个姨太,给他生了六个女儿,只有刘祺是个男丁,从小身弱多病。镇北老龙观主的符水也喝了不少,但里面那个道士曾说,刘祺这是业病,上辈子带来的,人间汤药难治。 毕竟老龙观的符水还算有点效果,比那些坐堂大夫的汤丸丹散好不少,是以每隔段时间,刘祺少爷都会被拉着拜访老龙观。 前段日子,刘祺突然昏迷不醒,整日不是陷入沉睡,就是胡言乱语。而老龙观的长道士却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刘家壕只得给刘祺冲喜,希望独子的病能好起来。 言归正传,拜堂后,杨花姐就被搀到洞房,没过一会儿,杨花姐跑了出来,失声尖叫:“死人了,死人了。”公婆跑到洞房一看,儿子脑袋歪在一旁,新衣服上满是呕吐的脏物,已没了活气。 刘家壕连忙安顿宾客,将他们引到侧院喝喜酒,正忙着呢,一个管事偷偷在他耳边言语,杨花姐竟趁着方才骚乱,跟一个宾客私奔,现在被抓住了,请老爷定夺。 刘家壕勃然大怒,这杨花姐好大的胆子! 宝贝儿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新娘进来就死了,这新娘还要串通宾客逃走,儿子的死若跟她没关系,谁信? 命令家仆把他们绑了,先押到库房。 他跟正房姨太商量儿子后事,要尽快把儿子的尸体烧掉。正房哭得跟泪人似的,说什么也不同意。娘家侄子在旁边扶着,一番安慰。 刘家壕焦头烂额,白头人送黑发人,搁谁都不好受,他也想多陪儿子一程,但为了防止起尸,一时竟没有其他办法。 “全是饭桶!草包!”刘家壕心里骂道,近年,做为乡贤的他,找了不少法师术士,但没有一个能解决三羊镇尸变的问题,老龙观的道爷又只医活人病,不管阴间事。他气得肝疼,这三羊镇虽不是人杰地灵,可自古以来,也绝非险山恶水,怎么就像受了诅咒似的。 腹中那股恶气正没处撒呢,这狗艹的杨杏林闻着味跑来了,还假惺惺地问他家闺女怎么样了,刘家壕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一字一顿告诉杨杏林,要把杨花姐还有那个奸夫,一并送到乡公所。 “乡公所?”陈青一愣。 这个组织专门处理乡邻问题,要知道,现在是民国,许多奸夫**,被遣送到乡公所,不是被活埋,就是身上绑坠石沉入河底,以儆效尤。若是直接绑到县衙,上方调查调查,还有活头,而这种理不清道不明的丑事,一入乡公所,便是九死一生。 杨杏林急得像难产的母羊,走来走去。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狗日的张小辫!”杨杏林忽地疯了似的,两眼通红,“肯定是这杂种暗地里怂恿我家闺女私奔,花花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碰巧罢了,刘少爷死了,张小辫也在刘宅,于是就被这杂种灌了迷魂汤了,一定是这样!” 忽地抓住陈青,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似的,“陈小哥,在我屋里喝酒的时候,我听老猴说你有大本事,你行行好,救救我家闺女吧。” 陈青心里叹气,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杨杏林:“刘家壕对这个小儿子是不是很宠爱?” “他就这么一个独子,能不宠吗,刚才我跟他说话的时候,大老婆哭哭啼啼,不让刘家壕烧尸。” 陈青心里有数了,这次一定要把净衣符销售出去,大步流星,抄进正堂,还没说话,就被旁边那个强壮的护院一把拦住。 “干什么呢!” 陈青冲刘家壕拱拱手,说道:“刘先生,令郎不幸,请节哀顺变,我这里有一贴符纸,可防令郎起尸。” 第六章 安息吧 刘家壕听罢,冷笑不止,手一仰,对那个护院吩咐道:“轰出去。” 这个年轻人跟杨杏林那种货色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东西?再者,许多术士道爷都没招,你这个小白脸子也胆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护院反手一抓,扣住陈青脉门,陈青刹时整个膀臂发麻,被这个糙汉子一点点推出正堂。 “刘先生,刘太太,丧子之痛,我能理解,可因此乱了阵脚,实在不明智,难道您两位不想知道三羊镇起尸的原委吗?不想知道令郎因何夭折吗?”陈青不是护院对手,只得托大,想震慑一下刘家壕,推销出去这张净衣符就可以了,至于为何起尸,特么的鬼才知道! “老爷,要不让他试试吧?”大太太跟刘家壕商量。 “这种人,年纪不过十七模样,那浸淫符法半辈子的法师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他能有什么本事?你也是糊涂,”刘家壕看了眼方润,摇摇头。 这个方润是正房的娘家侄,如今在县城席家做事,席家似有招婿之意,今日连席家的汽车都开来争面子了,刘家壕不好当面训斥正房,就对方润说:“贤侄,你的意思呢?” “姑夫,可以让他姑且一试,”方润五官俊朗,一双星目盯着陈青,上下打量。 “小子,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的符要是管用,咱们就算了,要是不管用,”方润拍了拍腰间的枪匣,“今个你可就来错地方行骗卖当了!” 陈青推开护院,眼里毫无怯意,“带路!” 方润哼了一声,一步步走出正堂,他个头比陈青高上两寸,加之穿着皮靴,身材挺拔,自有一股气概。 刘家壕和三个老婆也出了正堂。 护院在前面开路,领陈青进了后面的底宅。 里面贴红扎花,一派喜庆,谁会想到,婚礼却也是新郎的葬礼。 精壮护院打开里屋两扇门,陈青在踏进房门的同时,脑海里响起提示音:“搜索范围内,发现任务对象。”搜索雷达自动开启了。 沿着雷达圈的红点位置看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人,被棉被盖着,只露出半张淡金色的脸。 背后的刘太太,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陈青一把拉开棉被,果然,刘少爷的尸体上缠满了绳子,手脚俱被绑住,刘家为了防止尸变,做的倒是挺细心。 “请吧,”方润见陈青半天没动静,以为心虚了,提醒道,“还要等什么?” 陈青攥着净衣符,他的确在等。 也不知道自己的感应是否异于他人,从他进屋的那刻开始,就觉得这个尸体正在酝酿什么,不出所料的话,马上要尸变了。 在尸变后,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看我贴符禳祸,才能衬托净衣符的灵验。 “还有什么问题吗?”方润又催促道。 陈青微微一笑,“我观阁下仪表堂堂,气宇轩昂,身上三把阳火烧得正旺,请助我一臂之力。阁下两手抓住刘少爷的脚脖,镇压尸体内阴煞之气,在下才好动手。” 毕竟是21世纪的人,随便在网上书上看些东西,胡诌几个专业名词,也能唬一唬这年代的人。 方润受了恭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双手紧紧捉了刘祺脚踝,“开始吧!” 陈青又调好自己所处位置,这样一来,刘祺尸变时,首先攻击对象就是这位方润才俊。 等一下。 再等一下。 “叮——”突然,陈青脑海里发出警报,探索圈里的红点开始闪烁。 来了! 刘祺本来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一对浑浊发红的眼珠,几乎到瞪到眼眶外面,与此同时,嘴巴也发生了变化,大半个牙床都突了出来,露出森森獠牙。 陈青倒吸一口冷气,平生第一次见到尸变。 刘祺整张脸,被青紫血筋爬满了。 由于他没有绑在新床上,只是捆得像个粽子,竟然直挺挺立了起来,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不出陈青所料,刘祺扑向正前方的方润。 方润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本能的掏出手枪。 说时迟,那时快,整个过程也不过三四秒时间。 其他人陆续反应过来。护院保护着刘家壕往外面撤,刘太太吓得停止了哭啼,嘴里叫着祺儿祺儿,身体却很诚实,比二奶奶三奶奶跑得还快。 尸变之后,刘祺异常生猛,较之生前,力气大了何止数倍。 “啪啪啪!”方润连开三枪,有两发命中刘祺身体,却连洞都没有留下一个,刘祺扑势不减,一下就压在方润身上。 方润骇得魂飞魄散,枪口塞入刘祺口里,又是一枪。 砰!刘祺脖子向后微微一仰,不过,仅此而已。 这一枪明显激怒了刘祺,他全身的粗绳吱吱响,竟是要断裂的迹象! 方润被压在身下,不断尖叫,左手乱抓,右手攥着手枪,死死抵着刘祺,但獠牙还是越来越近。 涎水一滴滴流到他脸上,又腥又臭。 一尸,一人,四目相对。 方润脑海里不断闪过往日的片断。 啪!刘祺身上的绳子断成无数段,崩得到处都是。 完了!方润一闭眼…… 等了许久,却不见小表弟有所行动,再睁开眼,却看到死尸倒在地上,额头贴着黄表纸,只有手脚微微作抖。 稍过一会儿,尸体不再痉挛。 陈青一脸笑意,伸出手来。 方润摇摇头,自个慢慢爬起,全身都被冷汗泡透了,“奶奶的,吓我一跳,”他还想故作镇定,但不停哆嗦的双手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看不出来,你还是蛮有一套的,”方润拍拍陈青肩膀。 “兄长也不差,就是有些紧张,下次就有经验了。”陈青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咳,咳,这个,实在……”方润窘迫不已,朝屋外喊道:“姑父,姑妈,你们进来吧,小表弟已经安息了。” 护院首先探出脑袋,见风平浪静了,才招呼刘家壕和大太太进屋。 大太太移着小脚,走到儿子尸体跟前,又是伏尸大恸。 陈青回忆刚才的情景,暗暗擦了把汗,自己趁尸体和方润搏斗的空当,把净衣符贴在尸体额头,行尸已经撑断了绳子,再晚一点点,恐怕这符纸就没那么容易贴上了,这次确实有点冒险。 试炼任务完成度为3/4,就差老猴那一票了。 陈青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以前老猴老是欺负自己,现在最好让他多吃两天苦头,不过陈青倒真想把任务早点完成,绑定大师系统后,结束新手期,还赠送12点商城积分,也不知道商城都有什么好玩意儿。 刘家壕一个劲地赔好话,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金镶玉,有眼无珠什么的。 方润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又说有空了可以去县城一趟,席大旅长有一座宅子不太干净,小兄弟你若是解决了,席大旅长不会亏待你。言语中揭露,席大旅长是三县保安旅旅长,执一方太平,拥有生杀大权。 陈青面上波澜不惊,说等三羊镇的事情忙完就去县城买些东西,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第七章 骚操作 刘家壕拿出两卷红布封好的银元,递给陈青,“小小意思,请我师笑纳。”我师是对道士法师敬谓。 一卷红布,就是一百大洋。 这一趟刘宅没有白来。 “恳求我师作主,为三羊镇百姓醮坛禳灾,”刘家壕一揖到底,“想必我师早已有了驱邪良方,顺便请我师查明犬子死因。” 陈青心里叫一声惭愧,不过,自己许下的大话,总得圆过去才行,于是干咳两声,说道:“我早就听说令郎体羸身弱,近日又患怪疾,说句不中听的,刘先生你觉得即使熬过了今日不死,令郎还能活多久?” “这个,”刘家壕眼圈一红,长长地叹了口气,“犬子自打娘胎出来,骨子就弱,三天一小病,五日一大病,若非老龙观那位道爷相助,怕是撑不了多久。实不相瞒,我早就做好了犬子夭折的打算。今日冲喜,实属无奈,我师,您也清楚了,刚拜了堂的人,就捣鼓着跟相好的私奔,我儿又恰逢这个时候去世,传了出去,我刘家还要不要做人。” 老龙观主?陈青这两日多次听到这号人物,似乎来头不小,蛤蟆岭老龙观,光是名字就不正经,这种没有系统金手指的人,居然能一碗符水治百病? “咚,触发正式任务,【三羊镇尸变之谜】,”毫无预兆的,脑海里响起提示音。 怎么回事? 陈青吓了一跳,刚才只是对这个老龙观主有些吐槽,然后就开始了新任务?还是正式任务。 瞟了一眼任务栏,果不其然,在“是否领取任务,”下面,有两个按钮,无论是【是】还是【否】,按钮的颜色都是灰色的。 老规矩,尚未结束试炼任务,无法领取其他任务! 陈青的意识在三羊镇尸变之谜上停了许久,忽地恍然大悟,这是一道送分题啊! 这个老龙观肯定跟三羊镇尸变有关! 之前听到石桥生桩四个字,心里波动较大,就激活了与之有关的隐藏任务,现在反复念叨了几句“老龙观,”结果又触发了新任务。这么看来,自己的注意力也有个量化,一旦对某个东西超出阈值才可以被系统检测到。 这系统真是骚操作,注意力集中到哪个词,现实中与之有关的灵异任务就会触发,骚气冲天好不好! 再往下瞧…… 【任务奖励,商城积分20点,神秘大奖一份,人物属性6点。】 比隐藏任务【石桥生桩之谜】带劲多了。 光是神秘大奖,就整得人热血沸腾的。 以前还计划多画些净衣符卖给镇民,现在看来,还是做做任务比较好,三羊镇万把人口,死一个人,卖一张符,也没几块钱拿。 这就是手有余粮,心里不慌。 “我师,我师?”刘家壕看到陈青一脸诡笑,有些莫名其妙。 “哦,刚才我正用占卜仙法,搜索本镇尸变的原故,倒是有些意外,”陈青胡说八道。 刘家壕一怔,“占卜仙法?不用龟甲铜钱沙盘等物,仅仅是一晃神功夫,就有结果了?不愧是我师!不知我师哪里意外了?” 陈青当然不会直接告诉他,那个杂毛老道有问题,老道士在三羊镇的威望,不知道比自己高到哪里去了,哪有凭空污人清白的。 “天机不可泄露,”陈青摆摆手,用了奇烂的理由。 刘家壕郑重地点头称是。 若是强逼刘家放人,不免惹人不快,也没有充分理由,凡事得讲个理不是?但刘家壕刚才也说了,是因为颜面问题,才迁怒到新娘身上的。 杨花姐名字虽然带着“杨花”,却非水性女子。 想到这里,陈青说道:“令郎积年累月为病所累,眼下未尝不是解脱。至于新娘今日之事,暂且搁下,贵府还是先安排刘祺少爷的丧事吧。” 刘家壕一脸悲痛,“若是观主道爷还在道观,我家祺儿或许还能苟活一段时日,可惜……” 陈青问道,“三羊镇上尸变之祸,大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刘家壕熟悉镇上之事,不妨先从时间点着手。 刘家壕说道:“具体哪年我倒记不清楚,乡公所里有记录卷宗。我可将卷宗提出来,供我师阅览。” “那就麻烦刘先生了,”陈青离开时,故意轻描淡写的说,“新娘就暂且押在这里吧,送去乡公所,谁脸上都不好看。刘先生家有丧事,在下多有叨扰,待我解决了镇上起尸之祸,咱们再作细谈。” 刘家壕作揖道,“一切依我师之言。” 陈青一时想不到良策去救杨花姐,不过眼下刘家壕承诺不送乡公所,已是大大开恩了。 刘家壕将陈青送出二道门,然后唤来管家,吩咐几句,管家代主送客,又打听了陈青住所,以便将卷宗送达。 出了刘宅大门,担忧女儿的杨杏林正揣着手等着他呢。 “陈小哥,我闺女怎么样了?”杨杏林眼窝肿了一块,大概是被轰出门时,和家仆发生了冲突。 “暂时没有危险,刘家承诺不会把她送乡公所。” “那我就稍稍放心了,”杨杏林耷拉着脑袋,原本以为闺女嫁到刘家,会过上好日子,谁料到出这档子事。 他没有问张小辫会怎么处理,这穷鬼,爱死哪就死哪去。 此时天色已过晌午,陈青摸了摸怀里的洋圆,踏实许多,安慰垂头丧气的杨杏林,“我们回三合院,再慢慢想办法。” 杨杏林也惦记着家里的儿子,两人又马不停蹄,跨过石桥,回镇北。 镇北多是穷户,像样的酒楼也没一座,路过一家面馆的时候,陈青要请杨杏林吃羊肉烩面,做为上午喝酒的回赠。虽说他看不起这个赌徒,但此刻杨杏林闷闷不乐的心情,让他产生怜恤之心。 做为一个三观正确的现代人,自己虽然发了点小财,但看到别人父女相隔的情景,陈青也笑不出来。 “谢老弟的好意了,我家小七还在张嫂那里。” “那好办,让小七一块来面馆。”陈青冲老板报了三碗面。 杨杏林点头称是,去了。 没多久,一伙人风风火火窜到面馆里间,领头的那人,满面通红,脸上的那个大痦子越发引人注目。 不是房东老猴又是何人。 陈青闻到老猴身上冲天的酒气,心里警兆骤起,这孙子没安好心啊,喝了不少酒,又寻了几个地痞流氓,看样子是打算来硬的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老猴在三羊镇也算个人物,平日跟几个光棍眼子玩得开,今天在迎亲船上,是被吓破了胆,又让陈青一顿敲诈,委屈的不得了,跟老哥们喝了几碗酒,胆子就膨胀了,听说陈青在这里吃面,心想,我有这么多兄弟助威助拳,干嘛不把他的符纸抢过来。 老猴也担心夜长梦多,于是开门见山,一把抛翻桌子,伸手去揪陈青衣襟。 “把符给我!” 陈青往旁边一躲,回手一记重拳,击在老猴鼻子上,顿时鼻血狂喷。 “把符给我!哎呦!”老猴痛得眼泪鼻涕齐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陈青的手肘撞在肋骨上,白眼直往上翻,差点昏过去。 旁边的几个兄弟不干了,饿狗似的,扑向陈青。 陈青前世上学时没少打群架,现在对方人多,千万不能被他们从后面袭击。他一边抡椅子乱砸,一边后背贴着墙壁移动,打算寻机会跑出去。 面馆的椅子年数久了,砸了没几下,变得稀巴烂。 陈青又弯腰拎另一把时,对方有一人掏出了短匕首,架在陈青脖子上。陈青一愣神,剩下的那几位七手八脚,把陈青胳膊反架起来。 老猴晕头巴脑,从地上爬起来,身上都是脚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那只鸡爪似的手伸入陈青棉袍里,随即脸色一喜,不仅掏出了那张净衣符,还掏出那两封银元。 在场的人,无不瞪大眼睛。 老猴使劲一掰,红布里面的银圆滚了一地。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现大洋?”老猴咕咚狠狠咽了口水,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次目的是抢符纸。 “猴哥,我昨天看到他就是把黄表纸贴在老头伤口上,老头的毒就解了。”一人提醒老猴。 老猴半天没卷起裤腿,一怒之下,用刀子划开了,整条腿都是黑漆漆,甚是骇人,比上午又蔓延了不少。 啪的一下,贴到腿肚伤口上。 一丝麻酥酥的感觉传来。 “咦?”众人渣都惊讶不已。 在他们的惊叹声中,一丝丝黑气从老猴身上吸入符纸中,老猴腿上紫黑的区域迅速变少。 没多大一会儿,老猴的腿就只剩下了几个小血口。本来水蛭一样吸附在腿上的黄表纸,也轻飘飘落地,上面字符也消失了。 “你小子还真有点能耐,”老猴无毒一身轻,冲陈青挑起大拇指。 陈青自被他们反架之后,就没有其他动作,这时却嘿嘿一笑,“老猴,各位,地上还有一堆现大洋呢,不捡走点?” 第八章 阴差阳错 陈青这句话,给老猴敲了一记警钟,这小子分明没几个钱了,怎么一转身,竟然有两百大洋到账?也没听说他又给谁拔毒了,倒是听张嫂说他跟老杨去了刘老爷家。 总不会是刘老爷嫌钱多,没地方扔,给这小子了吧? 却有一个同伙,真的从地上捡了一把银圆往揣兜里。 “这钱哪来的?”老猴大眼珠子乱转。 “真的不捡走点?”陈青再次问他。 “咳,咳,不了,不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老猴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就像一只小雀,而陈青的目光,就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猫。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青忽然胳膊一用力,本来架着他的两人,顿时被一股大力带飞了,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一块,瘫倒在地。 那个拿匕首的,眼前一花,数秒声后,剧痛从手背传来,匕首竟然倒转了个儿,刺穿了自己的右手。 “啊!”正在地上捡银圆的那个人,也是一声惨呼。 他腰间被陈青踢中,滚地葫芦一般,飞出老远,惨呼过后,还保持着蜷曲状态,手里依旧抓着几个现大洋。 老猴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体内尸毒一除,陈青的试炼任务也就达成了。 其实,就在他把净衣符往腿上贴的瞬间,系统悦耳的电子声,就响在陈青脑海里了。 “恭喜宿主,提前达成试炼任务,正式绑定系统。” 瞬即,一个人物角色属性面板呈现眼前。 【人物角色:陈青】 目前修行等级:LV1 生命值:5 灵识值:2 体力值:1 敏捷值:2 侦察力:3 魅力值:1 可分配属性点:0 目前任务:无 可领取任务:【三羊镇尸变】,【石桥生桩之谜】。 注:因为宿主提前五天完成任务,特赠送5点商城积分,加上试炼任务达成的奖励12点,共计17点商城积分。 商城积分兑换功能已经开放。 陈青看到第一页商品栏里的东西,共计六种:都需要15点积分才能兑换。不由得感叹,这次歪打正着,老猴算是帮了忙了。原本打算拖个几日,但这样一来,积分就不够兑换东西了,只能望洋兴叹了。 这六件物品分别是: 【压眼铜钱散】,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灵识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四鬼抬轿丸】,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敏捷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红木棺材汤】,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生命值,此物品只通兑换一次。 【招魂蜡烛酒】,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魅力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腐烂猫眼膏】,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侦察力,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玄色寿衣丹】,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体力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陈青选择兑换玄色寿衣丹,现在自己的体力值只有1点,这个寿衣丹,可以增加3点,体力岂不是要变成原来的4倍了。 确认兑换玄色寿衣丹?是/否 陈青用意识点击确定。 忽地,一个蓝色,不,黑色的小药丸凭空出现,然后瞬间炸开,陈青随即感觉力气倍增,全身毛孔都一收一缩,充满了力量。 稍微使力,旁边的那两个地痞就撞在了一起,又迅疾夺了另一人的匕首,反手刺中手掌,体力大增之后,出拳速度也增加了不少。 脚没闲着,抬起一踹,把地上那货踹得远远的。 老猴见势不妙,立刻跪在地上,肚里的酒水全都化成了冷汗。 “陈少爷,饶了我的狗命吧,我就是一只瞎了眼的癞皮狗,您发发慈悲吧。”老猴磕头如捣蒜。 “嗯?”陈青突然发现,脑海里又闪出一个提示:宿主尚有2点商城积分,可以摇一次奖,是否摇奖?摇奖盘每15日开放一次,机不可失。 陈青马上点击【是】。 成百上千个色块不断闪动,仔细一瞧,全都是参加摇奖的奖品。 “叮,恭喜抽中【流水浮灯】,中奖概率千分之一,此物可使用三次,每使用一次,可增加宿主的魅力值5点,维持七日。” 这魅力值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是强行给我增加buff?之前的魅力值为1,使用后,魅力值为6,那不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陈青心情大好,贼眉鼠眼的老猴,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老猴见陈青半晌不吭声,还以为在想什么办法折磨自己,大气都不敢出。 “你的命比起一千大洋,哪个值钱?” “一千大洋值钱,不,不,不,命,命,命,命值钱,”老猴差点哭了。 “这就对了嘛,孺子可教也,这次,我就当你是发酒疯,不予计较,还愣着干嘛,搀着小伙伴,去看看大夫嘛。”陈青笑眯眯地说。 老猴如临大赦,能动弹的那三个同伙,老老实实的蹲下捡了大洋,重新包好,恭恭敬敬地放在旁边桌子上。 “爷,您还有什么吩咐?”不亏是老猴,见风使舵的功夫一流。 陈青灵机一动,这几个歪瓜裂枣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也可以差遣他们办事,有我坐镇,也不怕他们会欺压镇上老实人。 于是说道:“这次不跟他们计较,相当于救了你们一条性命,刚才老猴你也说了,命值钱,我姑且打个折,也按一千块算,他们三人,还有趴在地上装睡的那位,每人欠我一千块大洋,老猴你新账加旧本,欠我两千块现大洋。” 老猴后悔得直扇自己嘴巴,我嘴怎么这么欠!屁都不放一个走就是了,干嘛还再问一句。老天爷,我哪有这么多钱啊,干一辈子也没个两千大洋啊! 那三位也纷纷附和,没有!实在拿不出来!打死我们也挤不出来! 陈青一见时机来了,突然脸色陡寒,训斥道:“那从此以后,就给我夹着尾巴本分做人!我说东,你们就向东,我说西,你们就向西,我要是让你们爬着走呢?” “我们兄弟几个自然不敢滚着走!”老猴他们又是叩头又是作揖。 “好,不过,老猴,之前的旧账,终归是要还的,先收你五百大洋,腊月初十前必须到账,剩下那五百大洋,看你以后表现了。”陈青差点忍不住笑。他本来就不指望能从老猴身上刮足一千银圆。 果然,老猴听了这话,仿佛从鬼门关回到了人间,长出了口气,“您宽宏大量啊,陈少爷,小的后天就凑齐给您送过来。” 陈青摆摆手,老猴等人架着地上装睡的那个小伙伴,狼狈逃窜。 “老板,这里二十块大洋,赔你桌椅钱。” “谢谢爷!”老板一激动,差点把手指头剁一截。 陈青重新坐下,有钱的感觉真不错,唤出系统,意识停留在【流水浮灯】上面。 是否使用【流水浮灯】? 当然是了。 陈青眼前突然一黑,一条阴沉沉的河,渐渐出现,远处水面有个亮点,越来越大,那是一盏浮灯。 气氛有点不对劲,陈青怔住。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四方八面朝浮灯围过来。 竟是一张张扭曲的脸! 浮灯摇摇曳曳,在陈青跟前打转,没有五官的脸皮,越聚越多。 “恭喜,成功使用道具【流水浮灯】,七日内,宿主的魅力值至少拥有6点,可获得非人类生灵的好感度加成。”系统提示音响起,陈青的幻觉消失了。 你特么妈的!不带这么玩的。 所谓的魅力,原来是吸引鬼物邪怪! 陈青脊梁额头都冒了冷汗。 “老猴在哪!我要打他一顿解解气。” 第九章 夜半呢喃 对了,还有系统任务需要领取。 陈青点开任务栏。 一个主任务,一个隐藏任务,全部领取。 主任务【三羊镇尸变】 完成度0/?,任务达成条件:调查老龙观及相关地点,终结三羊镇尸变。 任务奖励,奖励商城积分20点,神秘大奖一份,人物属性6点。 已开启隐藏任务【石桥生桩之谜】 任务达成条件:半夜独自一人,聆听生桩的呢喃。 任务完成度0/2 任务奖励,奖励商城积分6点,附送人物属性3点。 肉体的强大,并不表示心里不惧,陈青心里闪过一丝担忧。 老龙观里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绝对是龙潭虎穴,而那个隐藏任务看似只要聆听一番,就可以达成,但半夜去石桥,加上现在魅力值又那么高,指不定会碰到什么东西。 短暂兴奋过后,就是漫长而又冷静的贤者时间。 过了会儿,杨杏林带着儿子来到面馆,还叨叨着今天的肉咋这么多,都有大半碗了。 陈青又去福寿行买了几张黄表纸,多画几份净衣符,做为备用。 掌柜陈百发再次看到陈青,明显一惊,眼睛里写满不可思议,左瞅右瞅,嘟囔着奇怪奇怪,嘴巴张了又张,欲言又止,见陈青明显不想搭理自己,也就没多言语。 回到住所,陈青又画了数张净衣符,由于体力增加的原因,比起试炼时轻松了许多。符刚收好没多久,刘家一个家仆也送来了卷宗。 有用信息甚少,得知第一例尸变是发生在九年前。 剩余的无非是某年某月某日,乡贤乡绅出资,请和尚道士禳灾驱邪,结果可想而知,屡败屡请,屡请屡败,以至后来,居民都习以为常了,死后马上烧尸。还记载着某某日,哪家有人过世等信息。 这并没有什么用。 天渐渐黑了,一抹残月,吊在夜空。 陈青揣好净衣符,一咬牙,决定去石桥一趟,先聆听生桩的呢喃。 系统要求是“独自一人,”陈青带了一只提灯,孑然出行。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使用了流水浮灯的缘故,陈青老是觉得在东西在背后跟着,暗中偷窥。 他向后看了几次,什么都没有。 街上奇冷,店铺早早打烊,镇民也都钻进了被窝。 他来到石桥处,冷风透过桥洞,呜呜作响,每个洞口仿佛都是一个饥饿的嘴巴,不停在哀叫。 饿—— 饿啊—— 陈青深吸了口气,一只脚刚踏上石桥,提灯灭了,萤火一般的月光,有跟没有差不多,颇不济事。 桥那头,有个东西在缓缓移动。 陈青把视力运到极限,这个移动物体,居然是个小孩子。 现在,正朝自己这边过来了。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夜空。 陈青突然两腿不能动弹,浑身像是被捆住了似的,只剩下嘴巴还能吐气,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胸口似有万斤巨石压住,呼吸维艰。 小孩子一蹦一跳,显得那么天真烂漫,越来越近。 陈青看清楚了,是个小男孩,戴着小瓜皮帽,手里还拎着一串糖葫芦。 “叔叔,吃山里红,”小男孩冲陈青格格直笑。 一股恐惧涌上心头。 “叔叔,吃山里红,”小男孩喊了几声,陈青都不回答,又把糖葫芦朝怀里一收,似乎生气了,小脑袋偏向一旁。 不对!这个小男孩穿着小马卦,瓜皮帽下面有一条细细的小辫子。 现在是革新的民国,谁还会这么打扮! 接着,小男孩哇了一下哭了,“叔叔,我饿,我想吃山里红,我想吃山里红!”又把脸转过来。 陈青脑袋嗡的一声,由于紧张,喉骨咯咯直响。 刹那功夫,小男孩身上泥土哗哗直掉,眼睛,鼻孔,嘴巴,都往外流土渣子。 男孩呜呜哭着,最后一跺脚,跳到陈青背上。 陈青双目剧疼,急忙闭了眼睛,男孩的哭泣声渐渐小了。 却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小朋友,吃不吃山里红啊。”陈青勉强睁开眼,看到一个中年人拿着一串糖葫芦,朝自己晃了晃。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石桥上吗? “给,拿着,我家妞妞也喜欢吃山里红,”中年人继续晃着糖葫芦。 老子不吃,老子不吃!陈青心里不断叫着,但压根发不出声来。 中年人把糖葫芦塞到陈青手里,“小朋友,吃吧,吃完,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随即,又有一群短衣汉子现身,他们手里拿着铁锹镢头,头顶盘着脏兮兮的辫子,五官模糊,十分热闹,却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那个中年人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扛起陈青,走到河边已经挖好的土坑里,把陈青竖放坑里。 你们干嘛! 快放老子出去! 陈青如同堕入了冰窟窿里。 放老子出去啊! 中年人说了句“封吧,”那些五官不清的工人,把一铁锹一铁锹的土铲到坑里。 你们这些混蛋,放老子出去!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陈青,坑里的土渐渐多起来,埋住了脚,埋住了膝盖,埋住了腿,等土埋到胸口的时候,陈青已经不能呼吸了。 放老子出去! 陈青在心里最后吼道,接着几锨土洒到他脸上,眼睛,鼻孔,耳朵里灌得都是。 “老爷建桥,也是有心了。”这是陈青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孤独。 也不知过了多久,咳咳咳!陈青猛然坐了起来。 幻象消失了。 活埋他的众人不见了,小男孩不见了,只有一抹残月映入眼里。 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在桥上睡着了,嘴里依然充斥着土腥味,令人作呕。 许久,陈青都没有说话,恐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愤怒。 这些畜生真下得去手,为了修一座桥,居然活生生的埋了一个孩子。 陈青趁着月色,走到对面桥头,这时,眼前闪出雷达搜索圈。一个红点和圆心重叠在一起。 圆心就是自己,而此时此刻,自己的脚下,就埋葬着那个男孩子。 “叔叔,吃山里红。” “饿,好冷,爹爹呢,娘亲呢?” 一丝弱有弱无的稚嫩童音,不断在冷风里盘旋。 陈青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孩子此时就站在跟前。 “我会把你挖出来,重新收殓,超度你,”陈青摸了摸冻土。 自己和小男孩魂交,合二为一,切实体验了做为生桩的那种绝望,那种恐惧。 而中年人的最后一句话,陈青听得再清晰不过,“老爷建桥,也是有心了。” 老爷?想起昨日老冯的话,陈青心里一阵冷笑,“这个老爷如果姓刘的话,就不意外了,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刘家迎亲队嫌过桥不吉利,因为这里有他们家犯下的罪孽。” “叮,隐藏任务【石桥生桩之谜】完成度1/2。”耳边响起提示音。 陈青有些不解,又在石桥上转来转去,包括两端桥头附近,但是却没有触发雷达搜索圈。 另外的1/2去哪里了? 系统搜索圈的半径大概有五丈,做为生桩,不可能离开桥建筑。 难道是在水底桥墩里面? 如果另一个孩子真在下边就麻烦了,必须乘船才能继续搜索,假如河水太深的话,一旦超过了五丈,还要潜到下面,才能聆听到生桩的声音。 艹了狗了,陈青想起白天老猴说河里水鬼吃人的事,不由得脑壳发疼。 第十章 先入为主 陈青扶着桥栏,目不转睛盯着河水。 河水微微地反射着月光,好像一双眼睛,和陈青对视。 良久,良久,又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陈青警惕地扭过头来,难道又有什么怨魂?他攥紧拳头,说来也怪,经历了刚才那件事后,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人鬼之间的距离,起码不会那么紧张。 要来便来。 陈青斜倚在桥栏上,来嘛,我等着。 脚步声渐渐近了,是人。 等来者走近,陈青才发现,居然是昨天帮其拔尸毒的老冯。 老冯有些魂不守舍。 对了,可以问问老冯,老冯五十多岁模样,又是老船夫,肯定对当初石桥建造有些了解。 “老冯!” 老冯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原来是小……陈少啊,”他抹抹胸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老冯,这么晚了,还出来转悠?” “啊,这个,是啊,是啊,睡不着觉,出来转转,”老冯支支吾吾。 看起来,老冯被白天的水鬼吓坏了,陈青心想,直到现在还一惊一乍的。 “陈少,您神通广大,今天又降伏了起尸的刘少爷,对付水鬼一定也能拿手,那只水鬼凶得很,把我的船凿了个底朝天,虽说我是个一家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还照这样下去的话,这个年难熬了。” “平日里帮商行运点米面,拉点货载个人什么的,现在谁还敢划船,谁还敢坐船。”老冯佝偻着腰,又使劲吸了吸鼻涕,一脸悲凉。 陈青安抚刘祺尸变,一日之内,已经传遍了整个三羊镇。 腊月初五,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迎亲队遭遇水鬼,刘祺新婚去世,然后困扰镇民的尸变,又被一个平日呆头呆脑的少年轻易解决。 “水鬼……”陈青在心里默念了三次,又等了一阵,然而,系统还是没有像上两次一样跳出提示。 之前两次,当注意力集中到石桥生桩时,系统便跳出了相应任务,而注意力聚焦到老龙观时,又激活了检查老龙观的任务。 为何这次却不管用了,这可是实打实的灵异事件。 陈青眉间挤成一个川字,难道坑爹系统看不上这个任务? 不,不是这样,又或者,可能是因为自己知道石桥和老龙观的详细地点,这两个地方确实有灵异之事,才触发任务。而水鬼这个词太笼统了,他连水鬼的样子都还没见过。 对于任务触发机制,陈青还不了解,许多功能需要深入挖掘。 还有一种可能…… 颖河水鬼跟这两个已经接受的任务有关!是从属关系,系统不跳新任务提示,是因为自己已经接受了。 “老冯,你昨日说这石桥埋有生桩,能不能详细跟我讲讲,这座桥是什么时候建造的?”陈青切入正题。 老冯思考老久,回答道:“当年这座桥建造的时候,我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光绪爷还在位呢。” 陈青揉揉太阳穴,原来是这样,那么幻境里中年男所说的“老爷”就不是刘家壕了,刘家壕和老冯年纪相仿,离“老爷”尚有一段距离,会不会是刘家壕的父亲? “桥是现在的刘家所修?”陈青又问。 “不是,”老冯摇摇头,“是一个罢官回乡的老爷,因为没有子嗣,算命仙儿说修座桥就有了,他就捐修了这座石桥,可惜最终没有落个一儿半女。” 不……是?陈青有些意外,明明我推测的这么有水准。 老冯又说,这位老爷死后,连旁枝都没有了,宅院充公,最后被刘家买下,修葺一番成了家宅。本来是座衰败的宅子,荒芜了很长时间,老爷活着时就闹过鬼,老是有哭声。刘家买下后,做了场焰口,这宅院就不闹鬼了。 刘家又将家宅扩建,直至现在这种规模。 “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事,”老冯见陈青听得入迷,于是知无不言,滔滔不绝,大有讨好之意,“刘家壕买下宅院没多久,大奶奶就生下了刘祺少爷,刘家壕高兴得不得了,终于盼来了个儿子。刘祺少爷幼时身体也没这么差,三岁那年,第一次来到这石桥头,怎么也不肯走,又哭又闹,谁也哄不住。” “他说了一句话,让刘家吓得不轻,他说‘上面一个我,土里一个我’,最后,刘家壕老爷实在心怯,就吩咐下人就地掘土。您猜怎么的,还真从下面挖出了一具孩子尸体,听仵作说,还是个女娃,想必是造桥时工匠偷偷埋的生桩。” 陈青眼睛一亮,“那后来呢,这具尸体呢?” “刘老爷自然将她埋在别处了,还做了法事,”老冯惋惜道,“懂行的传言,这女童当年被选做生桩,没封存好,魂魄跑了出来,成为怨鬼,整天在那位官老爷宅子里哭,把官老爷家的人都哭没了。” “几年后,刘家买下,请和尚道士做焰口大会,让她和其他盘踞在荒宅的鬼魂们转生投胎,她呢,就报恩,投到刘大奶奶的肚子里,投胎转世为刘祺少爷。因为做孤魂野鬼时间长了,前世的事不容易忘,于是路过生桩的时候,就指着以前埋她尸骨的地方,说了那番话。” “刘家另葬尸骸时,不知找来的哪条野路子法师折腾法事,刘祺少爷突然栽倒不动,再之后就一直半死不活的,邪门得很。本来这辈子该享受的钱,最后都换成药了,人啊,这一辈子花的钱是一定的,花完了也就走了。” “所以,这次冲喜时,刘家迎亲队特意不从石桥经过?怕触发意外,”陈青听罢,也怅然若失,同时,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生桩之事,不是刘家的错。自己先入为主,倒是错怪人家了。 眼下,另一具生桩尸骸下落不明,到哪里聆听呢? 不过,这毕竟是道听途说,信息不周全,具体事宜,还得找当事人了解。 可现在,刘家壕深陷丧子之痛,自己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一股寒气袭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哆嗦。 “陈少爷,要不到我家坐坐吧,”老冯缩着脖子,不停呵着双手。 “不了,”陈青盯着这位老龄光棍,衣裳寒酸,水鬼不除,这些船夫不敢重操旧业,也着实可怜,于是从怀里排出十个大洋,交给老冯。 老冯推辞一番,最后抹着泪离开了。 陈青心事重重。 老冯大概出于感激,三步一回头,陈青冲他多次摆手,老冯才回了家。 待老冯完全消失在夜色,陈青陷入沉思。 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是了!这个老冯家在镇北,方才看到他的时候,他是从镇南河畔处走过来的。半夜三更的,饶是白天惊吓过度,也没有必要跑到镇南吧,即然害怕水鬼,还在河边浪什么浪? 并且,老冯发现自己时,明显慌乱了一阵,而当时注意力全在“生桩”上,无暇他顾,还以为老冯是白天水鬼之事吓的,唉,一个晚上犯了两次先入为主的错误。 现在仔细想想,这老冯,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第十一章 怨声 要不,去瞧瞧? 神使鬼差一般,陈青下了桥头,来到镇南河畔。 沿着老冯来时的路,陈青在河边缓行。 走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耳朵里似乎有人说话,时有时无。 陈青来回调着步伐,最终停在一块突起的河岩上,这个声音达到了最大,不过也就是微弱得跟蚊蚋似的。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不停在说。 “阿才,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阿才,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阿才,无怨我仇,为什么要杀我?” …… 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说话者脖子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缓慢而又嘶哑。 是从岩石下面发出来的! 陈青把耳朵贴到河岩上,这个幽怨的声音果然又大了一丝丝。 “阿才,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脑海里没有跳出雷达搜索圈,那么,这个怨声和主任务以及隐藏任务都没有关系。 陈青待了一会儿,除了这个声音,就是汩汩的流水声,再没有别的东西。 这时,月亮渐渐坠西,陈青决定先回住所。 他打算天亮之后,将乡公所这本卷宗送还,顺便打听一下刘祺的身世,当然,如果能获得有用的情报,就更好了。 翌日一早,就有人敲门,原来是房东老猴。 这家伙居然打包了些早点送来,骚眉顺眼的,口口声声说陈少爷恩泽隆厚,如同再造。 别的没有,老猴的眼力劲,倒是真没的说。 陈青也不客气,吃了两块糕点。 老猴嘴碎得很,瞅瞅隔壁杨杏林的屋子,咳嗽一声,清清嗓,压低声音说道:“陈少爷,我有一件事,觉得说给你听听比较好,我这人吧,事一旦憋在心里,就难受的慌。” 见陈青点头,老猴一下跳到跟前,神秘地说:“咱有啥说啥,我昨个被那只水鬼拖到河里,虽说眼窟窿里都灌满了水,但却能看清楚水鬼的模样。陈少爷,我可不瞒你,我自小就能在水中看清东西,即使水再浑,我也能看清。我觉得吧,我跟水有很深的缘份,大冬天也敢跳到河里游两圈,你说我是不是人家常说的天赋异禀?” “倒是有些能耐,”陈青敷衍道。 “谢陈少爷夸奖,”老猴兴奋得直搓手,“日他娘的,我跟其他人说,他们这些牲口都笑话我吹牛,还是陈少爷厉害,慧眼识人。我再跟你说,陈少爷,那个水鬼,长得像,嘿嘿,长得像八年前杨杏林私奔的媳妇哩。” 陈青怕老猴再放出什么无聊话,就打断他,“一派胡言。” 老猴急了,“真的哩,二狗子被水鬼吃了,我看得一清二楚,奶奶的,就应当让老冯那老家伙再咬一回,他就可以作证了,不行,不行,那老家伙没我这种本事,水一浊肯定看不清楚。” “对了,老猴,你知道这镇上谁是阿才吗?”老猴这一番呱啦,倒是让陈青想到昨夜那个嘶哑的声音了,虽说与任务无关,但这个夜半怨声,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阿才,阿才……”老冯嘿嘿直笑,“你要是不说,我们都不记得了,老冯原名就是冯阿才,一个老光棍,谁也不稀罕,没人愿叫他名字,老冯喊习惯了。” 果然,这老冯有问题,陈青心里一沉。 事情既然碰上了,决无旁观之理。 陈青丢给老猴几个银圆,吩咐道:“叫上你这群小伙伴,吃个早点,然后跟我去一个地方。” 老猴本来就是游手好闲之徒,仗着老爹留下的三处宅院,收租过日子。昨天被陈青缓免五百大洋,正想着怎么表现呢。听陈青这么一指派,连忙答应。 不一会儿,五个闲人纠集一处,拎着撬棍?头等物,朝昨夜镇南那处河岩走去。 白天阳气盛旺,压根看不到怨声,河岩颇多,极不明显,陈青找到昨夜离开时留的记号,让众人开工,去撬河岩。 这块河岩奇重无比,众人合力,使出吃奶的劲,但河岩纹丝不动。 老猴急于表现,把头伸到河水里,依他的话说,眼睛被水一泡,才能看清楚河里的东西。 脑袋扎进去没多久,又拔出来,一抹脸,摆摆手道:“陈少爷,咱别忙了,这块石头是从河底延伸出来的,然后插到岸边土里,咱都在上面撬,却不知道下面大得很呢。” 陈青一阵失望,原本以为河岩下面是岸架子,掩埋着尸骸,撬开后就现尸了。 昨夜是站在这块河岩上听到的怨男声音,河岩再往前几步,就是河水了。 如果这位苦主是在水里呢? “老猴,再下去探明这河岩在河底是什么形状。” 老猴打了个冷战,“陈少爷,你可得帮我招呼好了,别是我脑袋伸进河里,那水鬼又来凑热闹,我小命就交待了。” 陈青微微点头,“去吧,我不会坑你的。” 老猴应了一声,深吸口气,再次把脑袋伸到水里,还转了好几个方位便于观察。最后扑楞扑楞脑袋上的水,“还真有发现,这块河岩不仅大,形状也邪性,像一个倒置的漏斗,小头朝上,大头在下,并且,靠西端腰间位置,还有一个洞,跟女人的牝门似的。” 那四个狐朋狗友,一起猥琐大笑。 中间有洞?“洞有多大?”陈青连忙问。 “跟人一样大,我这身板钻进去刚刚好,”老猴笑嘻嘻地回答。 “老猴哥,那你岂不是钻到温柔乡了?”右手包扎严实的那个伙伴应和。 “那这样,老猴,你钻进去瞧瞧,里面的财宝全归你。”陈青说道。 老猴笑容缓缓消失。 但财宝两个字着实有巨大的吸引力,老猴心想,陈少爷刚才一直不透露挖什么东西,原来是有宝贝,这河岩奇形怪状,人常言,“事出反常必有宝。”见旁边的小伙伴都跃跃欲试,不行,可不行让他们占先了。 拼了!老猴让一个小伙伴回去拿套干衣服再来,又在河岸点了堆火,先撩些水湿湿身,最后深憋一口气,潜了下去。 第十二章 孩他娘呢? 陈青估摸着过了两分钟,水面哗的一声,探出个脑袋,老猴一脸惊恐,“陈……陈少爷,里面有东西,真有东西,是具死尸!两只眼睛特么还是睁着的!” “把他捞上来。” 啊?老猴牙床直抖,却不敢逆了陈青的意,又凫到河里。 这次的时间明显长了不少,陈青都有些担心,老猴是不是呛水嗝屁了。 最后,哗啦一声,一具尸体漂到岸上,然后,老猴探出脑袋,大口喘气。 众人将一尸一人都拉到岸上,老猴烤了会火,穿好衣服,盯着尸体上下打量。 “猪崽,这个死人好生眼熟哇。”老猴纳闷道。 最胖的那个伙伴回答道:“眼熟,很眼熟,猴哥,你看他像不像是那个小货郎?” 老猴一拍大腿,“着啊,这他娘的,就是那个拐走杨杏林媳妇的小货郎!” 他不是跟杨韩氏一起私奔,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好日子吗?怎么死在这里了。 尸体脖子有道深深的勒痕,明显是被人勒死的。 “老猴,你扬名的时间到了,通知保安团缉捕老冯。”陈青说道,“猪崽在这里守尸,剩下的人随我去老冯家,可别让他得着信儿跑了。” 老猴一百个不解,难道是老冯杀了小货郎,怎么回事,争风吃醋?心里胡思乱想,腿也没停着,跑去县保安团。 陈青一行人,去堵老冯的门。 一路上,问了几人老冯家的详址。也是巧了,离老冯家尚有一段距离,就瞧见老冯似是要出门,老冯也发现了陈青等人,拔腿就跑,陈青体力颇好,两腿生风,追了一里多,撵到老冯,剩下三人也赶来,一并架住老冯。 老冯高呼,打人啊,欺负人啊! 立刻,四邻围了过来。 “陈少,您这是做什么呢?咱没仇没怨的,”老冯见人多了,随即两眼汪汪,满是委屈。 陈青不由得佩服老冯演技不凡,这要是搁在前世那个世界,简直就是影帝级别的。 “咱是没仇没怨,有个人不是也跟你无仇无怨的,你不是还宰了人家,把人家泡到水里整整八年?等保安团的人来,跟他们说!”陈青高声吆喝道。 虽然大家都听说刘祺少爷起尸,被一个少年摆平了,但大多都没有见过庐山真容,是以将陈青和另三人视为一伙。 “陈少,您无凭无据,上来就说我杀人,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众乡亲都知道我老冯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呀,老冯这种老实蛋子,莫说杀人,就是杀条狗我都不信。” “你们说老冯杀人,证据拿出来呀。” “这不是镇北五畜里的蚰子,癞头狗还有山羊吗?”有乡亲认出了那三人,老猴一伙早就臭名远播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老冯越发戏精附体,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要不是陈青挖出了尸体,也九成九会相信他是无辜的。 眼前,陈青不骄不躁,群众虽然人挺多,但没有一人真正动手要他们放人的,都是嘴皮子功夫,不到活不下去,他们也不敢得罪本镇的地痞光棍们。 陈青索性闭了眼睛。 直到五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骑马而来,背负长枪,乡亲们呼拉一下散了。 这可是县衙里的人! 同时来到的还有乡公所一个办公人员,姓江,硕大的鼻子跟草莓似的,人称江麻子。江麻子点头哈腰,小声对陈青说,刘老爷吩咐过了,您以后是刘家的贵宾,要以礼相待,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陈青想起数日前在乡公所的待遇,也是这个江麻子,跟老猴穿一条裤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现在两人都殷勤得跟孙子似的,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啊。 押走老冯的同时,县验尸官在河岩处就地检验,说这尸体新死不久,可问题是尸体衣服早就烂了,这就奇怪了。他也没有太多意外,毕竟三羊镇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骚邪之气,这么多年来,一直有走尸奇闻,早就让他无言以对了。 当然,陈青等着也被请到县警局问话,陈青只说,自己偶尔路过埋尸地,听到怨声,这才领一帮人来探查。 警局里对此半信半疑,可由于刘家壕派人来特意交待过,都卖这富家翁面子。 在衙门牢房,演技再高也无用武之地,不知警察局施了什么手段,几个来回,老冯就道了实话。 跟陈青料想的一样,老冯不仅仅杀了小货郎,还杀了杨杏林的媳妇,杨韩氏。 八年前的一个早上,天灰蒙蒙亮,老冯早起,打算捕点鱼,还未出发,碰到小货郎要过河。小货郎常年在附近乡镇走街串巷,比较熟稔。 小货郎让老冯捎他一程,到县城去,县城从水路过,要近上许多,货担放在船上,也轻松不少。 老冯同意了,两人船上闲聊,小货郎就吹嘘从小姑妈那里继承了几百现大洋,以后不用过苦日子了,还说要娶个漂亮媳妇。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开始嘲笑老冯四十多岁还是光杆汉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僵。老冯恶向胆边生,心想,你就不是发了笔财嘛,今个儿让你人财两空,趁其不备,用缆绳把小货郎勒死了。 搜遍了小货郎全身,一共才两块三角一分钱,大骂小货郎吹牛皮。尸体不能乱抛啊,老冯趁着天色尚黑,就把这死尸塞进了那个河岩的洞穴里。 常年生活在颖河,他知道这个洞实是藏尸绝佳地。口小洞大,里面很阔,尸体塞进去后,浮浮绊绊,根本出不来。除非有人专门钻出去,不然谁也发现不了,加之无凭无据,也没有人说是他干的。 上船后,忽然看到河北岸有个人在洗衣裳,老冯吓了一跳,毕竟做贼心虚,不知道这个杨韩氏有没有瞧见自己藏尸,冲杨韩氏打招呼的时候,杨韩氏躲躲闪闪。老冯更加恐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杨韩氏也掐死了,一并扔到颖河那处岩穴。 其后,还撒播了一个谣言,说杨韩氏和小货郎有染,趁出去洗衣服时,双栖双飞了。 群众们最乐意听到的,就是类似这种野鸳鸯的风言风语了,三羊镇也不大,一袋烟功夫就传了个遍,反正也死无对证。 杨杏林本来就是个穷小子,妻子貌美,自觉亏欠,儿女成双之后,早出晚归挣钱,慢待了妻子,近来妻子颇有微辞。出了这档子事,杨杏林一蹶不振,把多年积蓄挥霍一空,染了赌病,家产输光了,差点把当时两岁的儿子也卖了。 八年后的今天,老冯连着两次被水鬼袭击,连船底都凿穿了,又听老猴说那水鬼貌像杨韩氏,吓得魂不附体,当夜明明在自家睡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夜游病发作,竟在埋尸地徘徊,差点吓死。 回去时,又碰到了桥端的陈青,在陈青追疑下,暴露了恶行。 老冯认罪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杨杏林耳中,这汉子两眼爆红,拎了把菜刀,就要去警局活刮了老冯,被众人拦住,劝了多时,号啕大哭,直至力竭昏倒。 老猴等人被警局、乡公所表彰一番,还领了几块赏钱。就在镇南的一个菜馆,当晚喝酒庆祝,将陈青视为神人。 陈青能听到怨魂诉苦之事,又传遍了三羊镇,这次,连县城都有人知道了。 折腾了一整天,大大的问号,在陈青心头冒出:小货郎死了这么多年,为何尸体像是新死不久?他的尸体是找到了,杨韩氏的尸体跑哪里去了?难道真成了水鬼? 他本来以为老猴嘴碎,胡说八道,但老猴露了这一手后,他已是信了九成,另外一成嘛,是因为老猴的形象实在太猥琐了,减分。 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来是寻找那具生桩的,凭空穿插了一个番外篇。 第十三章 民国版笔仙 镇北五畜倒是颇为兴奋,个个喝得面红耳赤。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戳脊梁骨的份,做梦也想不到,这次居然在乡亲面前露这么大的脸。 他们纷纷表态,下次若还有这种露脸的机会,无论如何,陈青一定要先考虑他们,这种感觉简直爽翻天了。 陈青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事实上,他确实在盘算让这五人跟自己一道去老龙观探谜,人多好办事嘛。 “叮!”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声提示音。 “宿主聆听怨魂倾诉,并成功缉获凶手,牛刀小试,已让至少2000人产生惊叹,气运加成,特此奖励【扶乩符咒】 声望值2000/10000。” 嗯?原本以为这次是义工,没想到还有奖励,陈青一阵欣慰。 先将目光盯在【怨魂】两字上,立刻,跳出了个注释框。 怨魂,是指人横死之后,在埋骸处产生的一种怨气,承载着人临死时最后的念头。呼唤声轻微,若非特殊体质或者与其有夙缘之人,皆不能听见。有些怨魂因为累月积年,阴气旺盛,会拥有些许能力,令人坠入幻境。一般而言,将他们的尸骸挖出来超度,或者解其生前所愿,怨魂就会消散。有修行者,还会将其视为积阴德的一种方式。 原来如此,难怪昨晚会看到生桩最后一刻时的景象,原来是怨魂所致。 陈青又将注意力放在【扶乩符咒】上。 【扶乩符咒】:以绳吊笔,悬在沙盘之上,心里念咒,燃烧符纸,即可召来鬼神询问,解心里所惑,鬼神会将答案写于沙盘上。施此术时,须月望之夜,作答能力视召来的鬼神能力而定,施咒者道行的深浅,直接左右答案精细度。 具体画法,以及咒语如下: …… 这不就是笔仙的plus版本嘛,综上所述,这道【扶乩符咒】只能在每月的十五月圆夜使用一回,技能冷却时间太长了。并且自己的修为,还会影响施法效果。 再往下看,刚才的声望值又变成了2028/10000,这么一会功夫,又有28人听闻他的事迹。可以想象,到10000声望度时,系统又会赠送奖品了。 单单三羊镇就有一万两千人口,若爆肝了什么惊天巨事,闹得全县甚至全省都知道的话,所获奖励绝对厚丰。 并且还有气运buff,越是美名远播,产生的声望值就越大,而气运加成也就越大。 现在身上有魅力和气运两种增益效果了。 至于【扶乩符咒】,虽然在手,但距离月望之夜尚有一段日子,一时半会儿也没啥用,无法询问鬼神有关石桥另一个生桩葬于何处。 虽然想早点完成这个隐藏任务,而实力不允许啊。 一阵尿意袭来,陈青起身离开座位。 还是人家老猴有眼色,立马来了句:“陈少爷,您这是要去茅房吗?” “嗯。” “不亏是陈少爷,茅房都要亲自去!” “滚。” 陈青一出来,镇北五畜也坐不住了,纷纷离席,出了菜馆,要去墙角方便。恰在这时,一辆汽车从门口呼啸而过。 这个年代,汽车是颇为稀罕的,镇北五畜个个瞪大了眼,发出啧啧声。 那辆汽车却吱的停下来,拐了个弯,回到他们跟前,车门一开,走出来一人,冲陈青打招呼,原来是刘家大奶奶的娘家侄子方润。 方润腰杆却挺得笔直,这两天来来回回,在席家和姑妈家奔波,忙前忙后,却毫无疲态。他看到陈青,两眼发光,说道:“陈兄弟,恭喜恭喜,今天你又立功了,仅仅是耳朵一动,就破了桩陈年积案,厉害呀,兄弟。” 他这一出现,倒让镇北五畜不敢大声出气。 陈青冲他一抱拳,“方兄谬赞了,这么匆忙,是回县城吗?” 方润回答:“对,每天晚上我都要把车送回席旅长那里,昨天跟他讲了你‘一符平尸,’旅长颇感兴趣,今天回去,我再给他说说兄弟你的‘两耳断案,’旅长一高兴,说不定就马上招你入府,在他手下做事了。” 这话让陈青一怔,他可没有志向在小军阀屋檐底下谋生。 目前局面乱如牛毛,他早就打算好了,首先提高自己的修为,否则碍了某些人的眼,一颗子弹就能结果了性命。 所以要多做任务,多让众人惊叹。 此时此刻,那个完成了一半的生桩任务,又在心里翻腾。 要不旁敲侧击,探探方润的口风?兴许他知道那个生桩埋在哪里了。于是模楞两可地笑道:“方兄倒是为我费神了,我眼下有一事不明,还要方兄赐教。” 方润看了看表,“我们有十分钟的闲聊时间,来,车里说。” 陈青冲镇北五畜吩咐道:“老猴,猪崽,蚰子,山羊,癞头狗,你们在外面等我。” 老猴等人连忙称是。 坐到车上,陈青故意叹了口气,“昨日上午,答应刘先生要查明三羊镇尸变,还要细查刘祺死因,让刘先生少些遗憾。于是今日课了一卦,刘祺少爷命格和三个方位有扯不尽的瓜葛,一个是西北方位,一个自然是刘宅,另一个却模模糊糊,卜不透彻,正思索着此事,恰好方兄来了,所以抖胆问问刘祺少爷的生平。” 方润不知是陈青故意套话,瞅了瞅西北方位,摇头道:“一言难尽呐,我听母亲说,这个小表弟魂魄伤了,所以才老是生病。你所指的那个方向,就是南北石桥,母亲说那里有个生桩,三魂被封印桥头,镇压地气,让造桥变得顺利无碍。可这个生桩其中两魂跑了出来,化成怨鬼,终日在荒宅作祟,后来,荒宅被姑妈家买下,做了一场焰口法事,居然投胎到姑妈肚子里,也是孽缘。” “这些话都是母亲告诉我的,小表弟魂魄少于常人,后来,小表弟出了事,姑丈找高人一算,才知来龙去脉,于是把生桩挖出来,另葬他处,这位高手还把生桩封印的命魂也释放出来。” “本来,小表弟只有三载阳寿,前世的命魂被强装入现世身体里,三魂齐了,但却不相济,神魂支离,人就老是无精打采,终究在成亲当日夭折。” “听方兄这么说,那具生桩的骨骸,刘先生一定埋到了风水宝地。”陈青似是不经意说道。 “骨骸一事,姑丈忌讳莫深,除了极少数人,别的根本不晓得埋在哪里,毕竟牵涉到小表弟身家性命。”方润神秘一笑,“放在以前,我是肯定不会说这些话的,不过现在小表弟都夭亡了,我也就跟陈兄弟你唠唠这陈年旧事。” 你倒是知不知道埋在哪儿了?陈青心里腹诽道。 “我母亲爱打听事,连她都不知道小表弟的前世埋在哪里,莫说是她,连我姑妈也不知道。但是,有一次我去姑妈家玩,无意中得知了那具生桩的下落。” 第十四章 听棺 说到这里,方润冲陈青眨眨眼。 你特么倒是快说啊。 方润清清嗓子,继续说道:“那具生桩放就在姑丈家里,被烧成骨灰,装在瓷瓶里,摆放在小表弟房间。我在小表弟床下躲猫猫,偷看到姑父对着那个瓷瓶叫儿子,我差点没乐死,姑丈唱的这哪出戏?” “当时还想着姑丈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自个说着说着还哭上了。成大后,听我母亲说起小表弟的事,前后一想,就得出结论了,百分百藏着生桩的骨灰。” “这两天丧事,我还特意观察了,表弟收殓入棺,房间的瓷瓶也不见踪影,那日咱们两个一起平尸时它还在呢。肯定是一并收入棺里了,陈兄弟你算不到方位,那是应该的,因为它一直跟表弟在一块嘛,两个方位重叠了,你把他当成是一个方位了。” 竟然是这样! 陈青暗暗捏了把汗,怎么也想不到,生桩的骨灰就在刘家,鲜有人知道此事,可以想象,就是自己摇唇鼓舌,磨穿腮帮子,也休想从刘家壕那里得到有用信息,这厮还假惺惺要我要细查刘祺死因,还用得着吗。 差点变成不可能的任务。 继而,陈青又开始庆祝,事情就是如此凑巧,抽中了【流水浮灯】,然后魅力加身,可以听到怨魂呢喃,破了桩旧案,得到2000人以上的惊叹,转化的声望值,让气运增益。恰恰出菜馆,碰到方注开车回县城,晚一点早一点,两人就擦肩而过了。 方润之所以这么巴拉巴拉一顿,第一,确实惺惺相惜,都是青年才俊;第二,也是为席旅长拉笼一下陈青,还有一点,嘿嘿,算是炫炫自己的推理能力。 陈青得到了想要的讯息,见方润又在看表,于是冲他告别。 汽车扬长而去。 陈青轻松之后,又陷入思考。 去刘家容易,找个吊唁的理由就行了,可系统要求的是半夜独自聆听,这就过份了,即使到了后半夜,刘家也肯定有人彻夜守灵,说不定还有法师打罄敲木鱼。 总不可能等刘祺入土为安之后,去墓地找他唠嗑吧? 本打算改日到刘家,回谢县警局照顾之事,既然生桩就在刘宅,事不宜迟,今夜就去,以吊唁为名,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陈青和镇北五畜分道而行,独自去了刘家。 此时的刘家宅院门口,挂上了白灯笼,门房早被主家吩咐过了,是以看到陈青,连忙走在前头引路,将陈青请入内宅。 “现在已是丑时,老爷和三个太太伤都神过度,歇息去了。”门房小声说道。 “我在灵堂烧些纸,就不要惊动刘先生了。”陈青顺着话说。 门房感激地应着。 灵堂设在底宅,因为刘祺没有子嗣,下人的儿辈代为守灵。 年轻夭折,用的是大白棺材,棺材头部摆着一个火盆,里面铺满了纸钱灰烬,旁边碗里盛着拔了毛的公鸡。 两个守灵的小伙正在聊天,见到三更半夜来客,急忙起身。 陈青示意他们坐下,门房向他们介绍,说这是老爷的贵客,你们两个后生悠着些。两人诚慌诚恐。 在陈青脑海里,终于跳出了提示音:“叮,发现【石桥生桩之谜】任务对象。” 随之,雷达搜索圈浮现在眼前,代表着任务对象的小红点,就在圆心前面。方润说的一点没错,这个生桩的骨灰,和刘祺一起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 这两个下人,唯恐怠慢了陈青,根本不敢离开棺材半步。 于是出现了特尴尬的一幕。他俩明明觉得自己很有眼力见儿,但却发觉客人越来越不耐烦,于是两人越发恭敬,然后客人也更加不耐烦,两人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扯淡扯完了,这两个家伙根本没有走开的意思。 期间,陈青也试着竖耳聆听,压根没有用,耳边净是这两个后生的聒噪声。 陈青忍不住了,心里想着是不是把这两人先打昏再说。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惨叫。 三人同时一惊。 这两人害怕招贼,不约而后地奔出来两步。 陈青急忙说道:“你们两人去看看吧,这里我守着。” 两人感激地看了陈青一眼,告一声罪,朝声音处追了过去。 现在,整个灵堂,只剩下一口森白的大棺材。 陈青屏气凝神,催动耳力,似乎听到了一丝声音,他又把耳朵贴在棺材壁上。 将耳力运到极限,只听得棺材里一个女童声音。 “娘亲呢?” “娘亲呢?” 隔着棺木,女童的声音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 “叮,聆听生桩的呢喃,完成度2/2, 隐藏任务【石桥生桩之谜】达成,奖励属性点数3点,奖励商城积分5点。” 唉,终于完成了,陈青心里喃喃自语,这次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幻象,大概是因为生桩魂魄早早转生,又被挖出来烧成骨灰的原因,这丝怨魂虽然还依附于骨灰上,但能力显然没有那具男童厉害。 陈青心里百般滋味。 等等,棺材里竟然还有一个声音! “你走开,你走开,我要我的娇娘!” 这个声音显得弱软无力,间隔很长时间,会再反复一句,陈青差点晃过去了。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现在躺在棺木里的,除了生桩骨灰,就是刘祺少爷了。难道这个声音是刘祺的? 陈青心里一紧,怨魂的定义,是横死之人临死一丝怨念所化,依附在尸体上,只有魅力值高到一定程度者,或者与死人有夙缘关系的人才能听到。 这么一推断,刘祺该不会真是横死的吧? 刘家壕曾告诉自己,新娘杨花姐进洞房没多久,新郎就翘辫子了。而怨魂的这句话,显然是对新娘说的。 娇娘又是何方神圣? “叮,激活衍生任务【梦魇】。 所谓衍生任务,是指有些任务达成之后,任务目标发生改变,还可以继续做下去。 任务达成条件,找出梦魇本体藏身之处,并将其消灭。 完成奖励,赠送【引梦符】 是否接受任务?是/否” 陈青看着【梦魇】,跳出一个注解框。 【梦魇】,可使体虚者和阳火不旺之人,陷入恶梦之中,汲取其精阳之气。梦境,分为多种,表现形式多为民间所称的“鬼压床,”“春宵梦”等。 陈青眼光又瞧向【引梦符】 【引梦符】,可让狂性大发者短暂入梦,也可使正常凡人进入梦境之中,此符可以升级为【隔世符】,让被施符对象陷入长久的梦乡。 陈青点击领取任务。 【梦魇】任务已接受。 完成度0/2。 这个时候,屋外一阵骚动,好几个家仆都在院中嚷嚷。 第十五章 刘家的承诺 原来竟然是库房的门锁松动,禁锢在里面的张小辫和杨花姐要越墙逃走。结果,张小辫刚爬上墙头,要拉杨花姐上去时,被护院发现,一并逮住。 张小辫脸上全是淤青,可以想象,这两天没少被刘家人招呼。相反,杨花姐除了神色憔悴,倒是没别的事。 半夜骚乱,惊动了刘家壕,他披着袍子出来,面沉如水。 先是冲陈青作了一揖,“我师来访,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海涵,”顿了一顿,摇头叹息,“唉,让我师见笑了。” 眼下,家仆押着两人,等待刘家壕发落。 杨花姐显然还不知道母亲八年前就被害之事,眼光瞥向情郎,低声抽泣。 刘家壕刚要开口,陈青冲他示示眼色,刘家壕领会。两人走到里屋,陈青开门见山,肃然道:“刘先生,之前我答应你要调查令郎死因,不过也希望你知无不言,将令郎病前病后事无巨细,全盘告诉我。” “我刚刚听到了令郎临死时的怨声,他说不要新娘,他要他的娇娘,那么问题来了,谁是娇娘?” 刘家壕嘴巴张了张,甚是窘迫,“我师果然神通不凡,唉,本想把这事瞒上一瞒,既然我师问起,我就实言相告。” 他说,十几天前,身子虚弱的刘祺,睡梦里老是有狎笑声。刘家壕半夜归来,偶尔听到儿子屋中动静,心里奇怪,于是窗下细听,却只有刘祺一人的声音,不禁大惊,进屋后,才发现是儿子梦里呓语。 次日,儿子脸色差得吓人,还不到睡觉的时间点,就熄灯歇息了。 刘家壕留了意,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刘祺又传来男女欢合时才发出的声音。 第三日,刘祺睡到近午,起床后,脸上毫无血色,饮食甚少,然后和衣钻入被窝,半昏半睡。照例,睡着之后,嘴里发出狎笑声。 刘家壕听明白了,儿子这几日总在呼唤一个叫娇娘的女子。 儿子这是思~春成疾。 平日,刘祺一有病,刘家壕就习惯将他送到老龙观道长那里。这次又去拜访,结果整个道观都找遍了,不见老道士行踪。 刘家壕家底甚厚,在整个许县都排名靠前,慌乱之余,请来名医大夫,不过诊治无效,儿子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起初还知道自己回房睡觉,后来就卧床不起了,大部分时候,嘴里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而刘家壕因为镇子尸变,近年来请了不少法师,却一个靠谱的都没有,以至于儿子病得奄奄一息,也不敢再找什么术士异人帮忙。只是采用了三太太的主意:儿子不是想女人吗,就给他娶一个,没准,这么一冲喜,病就好了呢。 消息放出,方圆数十里都震惊了,最后,杨花姐就被父亲怂恿着,做了新娘子。 可惜福祸难料,成亲当天,喜事变丧事。 “再之后,我师就光临敝舍了,”刘家壕简短说了下情况,“儿子思~春之疾,实在不好开口,成亲那日,祺儿精气神还不错,说的话我们也听得清楚,他还问我是不是要跟娇娘成亲,我就随口说是。唉,本来是诳他一诳,哪料到……” “这事跟新娘的确无关,只是儿子刚一夭亡,她就趁乱逃跑,我咽不下这口气,就故意唬吓她,说是她害死了祺儿。” 刘家壕最后又补充道:“关押这两天,我也让我的四女儿去找她说话了,事实摆着呢,新娘不愿入我家的门,我那儿子也不愿娶她。我就想找个机会把他们放了,眼不见为净。于是今晚上吩咐四女儿,打开库房门锁,让他们走了便是。结果,被不知情的护院又抓了回来。” 竟然是这样的。 这番话一挑明,陈青顿时觉得,刘家壕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儿。 刘家壕又冲陈青一拱手,大步走出屋子,高声说道:“你们听着,方才法师说了,这杨花姐乃是克夫之命,今日,我在祺儿灵堂上,将她休掉,赶出刘家,终生不得再踏入刘家半步。” “这张小辫假扮刘家宾客,混吃混喝,被新娘发现后,居然还打算要挟新娘,特将他关押两日,受些皮肉之苦,以作惩处。现在,你们去吧。张小辫,从明天开始,你不得再在这三羊镇出现,一经发现,打断狗腿。” 一对苦命鸳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傻了。 陈青提醒道:“杨花姐,你父亲被你气得病重,若是还有点孝心,就快点回去瞧瞧。” 杨花姐听了,站起来就跑,张小辫在后面跟着,一块离开了。 陈青和刘家壕相视无语。 刘家壕挥挥手,家仆散去,那两个守灵人也各就各位。旁边再没有别人,然后转过身来,一脸恳切地说:“我师,风才我所说的,句句实话,至于这娇娘是谁,我实在无从得知。” 陈青缓缓点点头,说道,“既然听到怨魂哀号,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这个娇娘乃是令郎的梦魇,梦境之中和令郎相会,让本来就底子差的令郎,生命透支,精血无以为继,惨遭其毒手。” 同时,也明白了灵堂上为什么没有法师,原来这个刘家壕早就不信任普通的和尚道士了,这么一来,反而帮了自己的大忙,不然,超度了刘祺,就无法领取衍生任务了。 注意力聚焦到“娇娘”身上时,跳出了相关任务,那么这个娇娘,百分百是梦魇里的幻体,存在于刘祺的梦里面,汲取精气。 刘家壕望了望大白棺材,脸上一阵抽搐,“祺儿生得蹊跷,同样死得也蹊跷,我师若能替祺儿报仇,刘家愿敬上两千大洋,做为我师醮坛之用。” 陈青听得食指大动,他之前算过,这个时期的一个银元,购买力抵前世软妹币500元,刘家壕承诺两千大洋,也就相当于一百万软妹币。 凭什么不答应,白捡的现大洋为什么不要。 “我们再去令郎房中查看查看。” “一切遵我师的意思来办。”刘家壕连忙答应。 在刘家壕的陪同下,陈青又进入刘祺卧房,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可惜始终没有线索。 雷达搜索圈没有跳出来。 看着刘家壕半脸关切,外加半脸问号,陈青自然不肯露怯,只说已找到些蛛丝马迹,眼下不能透露消息,以免打草惊蛇逃了祸根,甚至还会再给刘宅带来不幸。 刘家壕早被陈青接二连三震撼到,相信得一塌糊涂。 刘家女眷甚多,深夜人静,陈青也不好意思继续搜寻,向刘家壕告辞。 刘家壕一直送他出宅门,命家仆准备马车,将陈青送回租住的三合院。 结果,陈青两腿刚刚蹬上车厢,突然,脑海里闪过雷达搜索圈。 “叮,发现衍生任务【梦魇】对象!”搜索圈里的雷达突然出现了许多红点。 陈青不由得冒了冷汗,乖乖,这是什么东西? 两个呼吸的功夫,这些红点超出了搜索范围,搜索圈自动隐藏了。 速度这么快? 陈青跃下马车,冲红点消失的那个方向看了看,空无一人,催动耳力达到极限,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陈爷,怎么了?”马夫不解问道。 “大伯,你刚才发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啊,啥玩意也没有啊,”马夫胆子小,见陈青整个脸都布满紧张,又想到陈青是法师身份,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 “大伯莫怕,安心走夜路,载我回去吧。”陈青安慰他。 “你还不如不说呢,”马夫手心汗津津的。 第十六章 诱饵 到了住所大门口,陈青掏出两张净衣符,递给马夫,说要是有行尸或者不干净的东西,贴对方的额门试试。 “谢陈少爷,”马夫哭了,驾马车一路狂奔。 陈青收回视线,看了看杨杏林的屋子,心里一阵宽慰,他们总算是父女团聚了。 躺在床上,唤出系统,点击人物属性面板。 【人物角色:陈青】 目前修行等级:LV3 生命值:5 灵识值:2 体力值:4 敏捷值:2 侦察力:3 魅力值:6 可分配属性点:3 正在进行的任务:【三羊镇尸变】,【梦魇】。 目前声望值:2047/10000 已经三级了,看样子是每得到三点属性值,就会升一级。 这三点属性值要怎么分配呢,瞅了半天,想想这个不行,再想想那个也不通。生命值,体力值,敏捷值都容易理解,至于侦察力,肯定与雷达搜索半径有关,魅力值已经领教过了,这个灵识值是什么东西,系统并没有特别注解。 之所以会有选择困难症,归根结底就是穷啊,只有可怜的三个属性点,要是有三十点,就不至少如此患得患失了。 最后,直到窗外传来一声鸡啼,陈青也没有选好。 烦,睡觉! 体力值增加后,睡眠都好了许多,一觉醒来,太阳老高了。 洗漱开门,杨杏林正在院子里候着,见陈青出来,倒身就拜,陈青连忙将他搀起。 原来,昨夜女儿归来,杨杏林问刘家为何肯放人,女儿将所见所闻前前后后说了,杨杏林拿出五百大洋,当成女儿的嫁妆,要女儿和张小辫连夜离开三羊镇。 女儿女婿走后,他一夜无眠,天刚拂晓,就起床了,等着陈青,要向他道谢。 “兄弟大恩,老哥实……实在难以报答,”杨杏林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你家媳妇恢复了名誉,女儿又平安归来,还跟了个疼她爱她的男人,这表明老杨你开始转运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陈青摆摆手。 “兄弟你真是……唉!以后若有什么差遣,一句话,不管前面是火是水,我跟着跳!”杨杏林拍拍瘦弱的胸脯,话刚说完,顿觉天旋地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老血。 身体最忌大悲大喜,神魂激荡,寻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颓废了数年的杨杏林。陈青将他扶入屋里,嘱咐他静心养病,刚好张嫂也在,毛遂自荐照顾杨杏林。 陈青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知趣地退到院中,刚要上街买早点,一人风风火火来到跟前,身后还跟着三人,正是镇北五畜中的老猴,蚰子,山羊和癞头狗。 四人每人带来了一份早点,包子油条糕点和胡辣汤。 昨晚奔波了大半夜,此刻陈青肚子正没货呢,将他们手里的东西风卷残云,全部消灭。 老猴陪笑道,“陈少,不够的话,我们哥几个再去买点。” “不用了,”陈青制止道,这种前呼后拥的日子,还真不习惯。 老猴又小心翼翼说道,“我替猪崽兄弟说句话,陈少你宽宏大量,可别怪他没一块过来。” “猪崽怎么了?” 老猴挤出一个笑容,“这家伙昨夜酒后回去,半路上,冷风一吹,酒劲上来,就在撂地里睡着了。今个早上,我们见您还没起床,就先去找他,他没在家,他爹娘说一夜未归,我们找了半晌,才在外面看到了他。” “他正蜷着身子,抱着块石头睡觉呢,脑袋烫得很,一直说胡话。”山羊补充道。 “关键是说的话,实在太邪性了,”癞头狗也不甘示弱。 “做梦娶媳妇,净想美事哩,”蚰子晃着缠满布条的右手,终于争到发言权,捏着嗓子学起猪崽的声调,“猪崽不停的在叫,娇娘,娇娘……” 四个畜生一起摇头。 “你说什么?!”陈青周身剧震,正愁找不到线索呢,这居然就来了。 天助我也。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快带我去瞧瞧。”陈青朝老猴屁股上踢了一脚。 论跟对人的重要性,瞧瞧人家陈少,这么关心下属!四个畜生感动得稀里哗啦。 众人浩浩荡荡来到猪崽家里,猎崽躺在床上,脸色发青,目光有些呆滞,见陈青来探望自己,激动得直拍床帮。 “猪崽,现在你一五一十的将昨天晚上的事,告诉我,还有娇娘是谁,也一字不露的告诉我,你的话关系着老猴剩下五百大洋的减免程度。” 老猴一下子呼吸急促了,看着猪崽的神色如同十八代单传的男丁,“猪崽,猴哥给你鼓劲,你舌头捋直了,慢慢说。” 猪崽搔搔头,翻着蒙猪眼,说道:“昨晚我们喝酒散后,各回各家,走到半路,然后风一吹,什么就不知道了,后来觉得暖暖和和的,睁开眼一瞧,嘿!睡在一个香喷喷的房间里,啧啧啧,”说着说着,猪崽又流口水了。 他舔舔嘴唇,接着说,“几个姑娘轮番给我敲背捏脚,浑身舒坦,跟做了皇帝似的。后来来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妇女,是个领头的,虽然年纪大点,也美得很呢。她挥挥手,姑娘们都撤了,我哪里舍得呀。谁知道这妇人又一招手,有一个蒙着盖头的新娘来了,还说要跟我成亲。这等好事八辈子修来的呀,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我猪崽自打娘胎出来后,就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她说她叫娇娘,还说这个世界是我们两个的世界,说得文诌诌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她说以后只要我睡着了,自然就会来这个房间。我一听,好啊,太好了,盼着梦不要睡来。” “谁知道,老天不遂人愿,正在这个时候,不停有人敲门,喊我名字,我听得心烦,就应了一声,原来是老猴他们。” “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撂地里,人都冻僵了。老猴他们将我抬回家。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他们都说我撞邪了,我虽然也知道这事不正常,但我一想起那个姑娘,心里就美滋滋的,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妮子。如果能让我再搂着她睡个觉,不,再见她一回,我就是大冬天撂地再睡两夜,我也愿意。” “那她长什么样?”陈青问。 猪崽想了很久,“记不起来了,反正就是心里头觉得美,”咂巴咂巴嘴唇,回回味,“我真想搁梦里多呆一会儿。” 老猴照他后脑勺就是一记巴掌,“多呆一会儿?你个憨货还想跟他生个娃娃啊?” “你还真别说,正要造娃娃呢,就听到敲门声了。” 啪啪啪,剩下三人也每人送他一巴掌。 五人乱成一团。 陈青心里推测,肯定是昨晚那些东西从刘家跑出来,碰到了醉酒的猪崽,然后把他拉入春宵梦里。连女方的名字都不改了,还叫娇娘……这些东西也真够懒的。 陈青警惕地瞅瞅四周,这些东西并不在雷达搜索范围里。 除非守着猪崽,等他下一次堕入梦魇时,将那些东西擒住,问题是,那些东西敏捷异常,怎么才能逮住呢。 自己肯定做不了诱饵,现在体力和气运值都比一般人高得多,不可能被梦魇缠上。 嗯~这两千大洋不好赚啊。 只能寄托那些东西能快点来,一睹庐山真面目。 依照刘祺的前车之鉴,只要被梦魇缠上,短期内,根本不容易摆脱。 既然这位猪崽兄弟非常愿意再次坠入春宵梦,那就姑且拿他当饵一试吧。 第十七章 庐山真容 为了让猪崽尽快入睡,陈青特意不让那四人去打扰他,并且还对他说,尽管去梦乡会晤那位美娇娘,年轻壮小伙子,不思春就不正常了。 猪崽受此鼓励,又吃了顿饱饭,盖了三层被子,还真是饱暖思**,没多久,又睡着了。 屋里鼾声如雷。 猪崽嘴巴里时不时吧唧吧唧,很长时间,都是这样。 你小子倒是开始啊。 等啊,等啊。 就在陈青打算要放弃的时候,忽地,猪崽脸色有了变化。 陈青马上提高警觉,示意那四人留意一下四周,老猴他们早就得了陈青吩咐,四处张望,瞧瞧有什么东西。 什么也没有。 然而,此时的猪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偶尔听到他在温柔地轻呼,娇娘,娇娘,我的心肝,我的娇娘哟。 可问题是,系统的雷达搜索圈没有打开,它搜索半径约有五丈,说明那些东西根本不在这屋里。 陈青缓缓站起来,走到屋外,猪崽依然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哈喇子流得被子上都是。 陈青沿着猪崽的屋子兜起了圈子,渐渐扩大范围。 来了,突然脑海里“叮”的一下,雷达搜索圈打开了,六个红点在搜索圈边缘。 陈青朝那个地方看去,只有玉米秸秆堆成的垛,根本容不了人躲在里面,更别说是六个了。 蹑手蹑脚走近,耳边渐渐响起一阵声音,吱,吱,吱。 居,然,是,耗,子! 陈青心中一骇,难道是五只成精的耗子在制造梦魇,然后汲取被害者的精气神? 招招手,示意老猴他们跟上,包围了这堆秸秆垛。 搜索圈的红点离圆心仅有一点点距离,陈青就在这堆耗子跟前。 一步,一步,踮着脚尖,心脏跳得跟擂鼓似的。 看到了! 只见垛窝里有四只油光锃亮的耗子,正抬着一个高粱杆编成的轿椅,轿椅上那只白毛老耗子,双爪捧着一段干枯的树枝,有节奏地叫唤着。 轿椅旁边,还有一只耗子,同样也闭了眼睛,仿佛很享受大耗子念的经文似的。 这个诡异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发毛。 四个耗子轿夫忽地抬起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众人。 白毛耗子和旁边的那只灰毛耗子,依然聚精会神,两目紧紧闭着。 陈青也看清楚了,白毛大耗子捧着的根本不是枯树枝,而是一个人的手指骨。不敢再耽搁了,一声令下,老猴,蚰子,癞头狗和山羊齐齐朝老鼠跺去。 吱—— 吱吱—— 吱吱—— 四个鼠轿夫抬着大耗子,躲避不及,被老猴他们一顿乱跺,踩成了肉泥。那只灰耗子也没有躲过大劫,被陈青踩得死死的。 又抬起脚,陈青要踩那只大耗子的时候,大耗子突然停止念经,肥硕身躯就势一滚,竟然闪到了一边,陈青这一脚只踩到了耗子尾巴。 大耗子睁开眼,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众人,然后使劲一撑,尾巴断成两段,它脑袋顶着那只朽干的手指骨,拔腿就逃。 “快点追!”陈青大呼,一马当先,朝白毛大耗子撵去。 老猴他们也穷追不舍。 猪崽家处于镇边上,这只大耗子没有往镇里跑,而是朝镇外一路逃窜。 竟然是向蛤蟆岭逃去。 蛤蟆岭和镇北接壤,镇南、镇北和这座蛤蟆岭,像三只觗角的羊,构造了三羊镇地势。镇北和蛤蟆岭隔着一道深沟,镇南和蛤蟆岭隔着颖河水。 大白耗子逃入深沟里,里面全是枯草和酸枣小树丛。陈青险险收住脚步,差点滚下沟,眼睁睁看着白耗子钻到深沟的蒺藜丛中,谁知,少顷,它又在沟对面钻了出来,一直朝蛤蟆岭深处逃窜。 雷达搜索圈由于丢失了任务对象,自动隐藏了。 过了一会儿,老猴他们先后赶到,个个蹲在地上,气喘如牛。 “陈少,这……真太……太邪性了,”老猴半天才能说话。 陈青看看周遭地势,这条深沟高两丈多,宽十来丈,只有一条人工踩出的小坡,沿着这条羊肠坡道,就能上到蛤蟆岭。 蛤蟆岭半山腰处,就是老龙观了。 最终还是指向这老龙观了,陈青盯着蛤蟆岭半山腰,久久不语。 “先回猪崽家吧。”陈青迈开长腿,转身回去。 老猴,蚰子等人紧随其后。 来到方才人鼠大战的玉米秸秆垛,现场一片狼藉。五只血肉模糊的耗子,眼珠都踩爆了,龇牙咧嘴,旁边的那只大白耗子的断尾,竟然还在地上抽搐。 “这年头,连耗子都知道享受了,还坐上轿椅学老爷。”老猴又开始冒骚话。 他们还没回到猪崽的屋子,就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不停的在说:“好恶心,好恶心,”语气中充满惊恐。 出事了?陈青心中一震,奔到屋子,却看到猪崽瞪着两只小眼睛,全身不停哆嗦。 他还没有清醒? 示个眼色给老猴,老猴会意,抱住猪崽肩膀使劲摇晃。 “猪崽!醒醒,猪崽!” 过了好大一会儿,猪崽的瞳孔才重新有了焦点,瞅瞅四周,又伸出两手,还盯着自己的小腹老半天,然后哇的一声,吐了。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猪崽打了一盆水,不停洗着手。 “猪崽,你梦到了什么,难道不是跟娇娘在幽会吗?”陈青后背隐隐约约有一股冷气冒出,这大兄弟可别得什么后遗症了,再怎么说,是自己出主意哄他当诱饵的。 猪崽听了这话,又奔到屋外,大吐特吐,把胆汁都哕出来了。 擦了擦嘴,漱了一遍又一遍口,然后,惊魂未定地说了梦里经历。 猪崽睡着之后,发现又来到了那座宅子,自己依然是在香喷喷的闺房,房间里燃着名贵的檀香,看到一脸笑意的娇娘,他兴奋得五肢乱颤。 那个中年妇人,带着四个丫环进来,瓜果点心吃了个遍,然后又给猪崽洗了个热水澡。 回到了床上,众人回避,猪崽开始和娇娘颠鸾倒凤。 完事之后,妇人又领着四个婢女侍候,吃饭,补充体力,鸡鸭鱼肉挨个尝。 然后又跟娇娘在闺房鸳鸯戏水。 …… 如此这般,过了三日,猪崽没有出过房门。 这天,又在跟娇娘男欢女爱,正到热闹处,突然发现娇娘脸上都是毛,变成了耗子脑袋,自己正抱着耗子的腐烂碎脸津津有味的啃,慌得他滚下床,那只硕大无比的耗子,还在床上唤自己过去呢。 猪崽又发现,这三日吃的东西,全是蛆虫,烂泥,蚯蚓,羊屎蛋。 那只耗子斜倚在床上,冲他招手。 猪崽毛骨悚然,打开房门,第一次走到院子,却发现头顶根本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蓝天白云,而是一座圆拱状的墙壁,像盖子一样封住了整个视线。 宅院根本没有大门! 这时,床上那只耗子跳到跟前,内脏外露,肠子扯了一地,胸前带皮的部分,长满了烂毒疮,两只耗子腿哪里还有一丁点皮肉,是长满了霉毛的骨头。 …… 又有四只耗子闻讯过来,围住他,身上的婢女装,破破烂烂,好像死了多年似的。这分明是之前的那四个婢女!却独独缺了那个领头的妇人。 五只惨不忍睹的耗子,将猪崽围住,也不说话,紧紧贴着他。 猪崽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喉咙眼里叫唤。 感觉过了许多年似的,猪崽才盼到整个宅院塌了。 然后,梦醒。 想到梦境里的娇娘,竟然是只长满脓疮的耗子,而自己连续三天都跟它翻云覆雨,不由得肚腹里一阵痉挛…… 第十八章 老龙观 现实中也就一顿饭的功夫,猪崽却在梦里过了好几年。 春宵良晤,变成了白骨恶梦。 猪崽勉强说完这些话,又找了一个猪鬃刷子,沾了水,两手轮换拿着,不停洗刷另一只手。 貌似心里已经有了很深的阴影了。 踩死那几只耗子的时候,梦境幻象没有了支撑,现出本相,猪崽被困在里面出不来,还要跟五只腐烂发臭的大耗子呆在一块。 这玩意儿光是想想,就一阵恶寒。 如果没有人喊醒他,他还能老死在里面不成? 陈青想到这个任务的奖励,是【引梦符】,功效就是将人招入梦境,并且可以升级为【隔世符】,醒来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丧感。 他有一种直觉,猪崽虽然醒来了,却仍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还有一个坏消息,任务完成状态也是0/2。 任务达成条件是找到梦魇本体,然后消灭掉。发现了六只耗子捣乱,让猪崽陷入春宵梦,本以为耗子就是梦魇的本体,这么一来,背后另有他人。 “猪崽,你疯了!”屋外的老猴大叫。 再看猪崽,裤子褪到脚踝处,嘴里嚷嚷道:“好恶心,好脏,”两条胳膊被弟兄们架了起来,一只手里还拿着菜刀。 天啊,猪崽竟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播剁diao! “太脏了!”猪崽眼露绝望,“好哥们,好兄弟,别拦我,真的太脏了,太恶心了。” 折腾了多时,还是劝不了猪崽,猪崽的父母也做事回来了,看到儿子疯疯癫癫,不禁老泪纵横,大叫造孽。 问题出在干枯的手指骨那里,逮住了大白耗子,猪崽绝逼能恢复正常,陈青在心里说道。 大家七手八脚把猪崽绑到床上,猪崽被梦魇折磨,吸了不少精气,力气耐力大不如前,垂头丧气,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嘶哑,几不可闻。 饭也不吃,水也不饮。 看样子,要提前探探这蛤蟆岭了,顺便到老龙观走一遭。 蛤蟆岭的老龙道观占地大半亩,常年有一个老道士坐观,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三羊镇的人,得了疾病,找到他,一碗符水下去,病就散了。 但要价出奇的高,依道士之言,叫做“符水不轻授,”若是义赠,别的会医术的道士一旦收个材料钱,就会被群众拿来对比,免不了被指责。而道士炼药的材料费用又颇贵,若亏本行善,久而久之,还不把人饿成鬼啊。 所以老道士说,必须贵。 但最近,老道士消失了。 系统提示,这老龙观跟三羊镇走尸有直接关系。 陈青抓了一把银元,塞给猪崽的父母,然后让老猴、蚰子、山羊、癞头狗准备一下,去蛤蟆岭。 幸好,系统没要求半夜独自前往,不然这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大。 镇北四畜摩拳擦掌,备好绳网,短刀,还带了几羊皮袋子水,朝蛤蟆岭进发。 这蛤蟆岭背阴处,还有积雪未化。 若是漫无目的,兜兜转转,这么大的地方,即便是找个死耗子,都有难度,何况是四脚齐全还会念经的狡猾老耗子。 所以陈青决定先去老龙观看看。 一行人来到半山腰的观院,只见道观大门紧闭,院墙坑坑豁豁,很是陈旧,似乎多年没有重修过,呈现出庙观特有的那种衰败模样。 身处此地,可以鸟瞰到大半个三羊镇,以及那条人们谈之色变的颖河。 虽然很大程度上会没有人开门,陈青还是敲了一阵,等了会儿,果然无人应答,陈青率镇北四畜找到最低处,翻墙而入。 院门也没有闩上。 老龙观只有一个大殿,院落里衰草萋迷,虽然老观主是个医术高超的道士,但院落里除了两棵松树和一些北方常见的花草,并无药株,更无晾晒架、药臼之类的东西。 大殿后面,有一处泉眼,虽是严冬,里面却有几条鱼游来游去。 陈青知道,为了防止有人投毒,许多村落的井水里都会放几条鱼,如果打水的时候,发现鱼儿死了,那么这眼井水也就不能再饮用了,所以这种鱼儿,又被一些村民称为信鱼。 老观主养这些信鱼,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每看一个病号,就要收上不菲的钱财,这么多年来,存了那么多青蚨子,老家伙不怕死才怪呢。 泉水旁边,圈了一个石子台,放了两只木桶。 大殿的门也是闭着的,横着铜锁。 直到这个时候,体内的雷达搜索圈还没有跳出来,既然系统的任务是搜索老龙观,外面又没有可疑之处,那么秘密就在这大殿里。 陈青试着扭动铜锁,咯吱吱响,用了十成力气,铜锁也没有断开。 蚰子是个惯偷,身材短小精悍,自告奋勇道:“陈少爷,让我来,”从棉袍袋子里掏出两把细长的锥子,伸到铜锁眼里,捣乱一会儿,砰的一下,锁芯弹了出来。 陈青赞许地点点头,带这四个兄弟来对了。 用力推门,纹丝没动。 这就奇怪了,难道里面是闩上的? 又到蚰子表现的时间了,他把锥子捅入窗门,别了几下,挑动里面的窗栓,两扇窗子应声打开。 蚰子跳进去后,打开大殿门。 顿时,一股阴风从里面吹出,众人刹那间彻骨生寒。 蚰子立刻跳了出来,陪着大伙抖了几下。 进入大殿后,大殿正堂,塑着一个拄拐老道士的石像,拐棍顶端挂着葫芦,一脸和蔼。神案上有具鼎炉,里面有大半炉香灰,大殿内壁上,还绘着几幅壁画,是一个老道士炼炉行医的景象,众生也都是古装扮相,该是石像本尊的功德事迹。 大殿空荡荡的,陈青转了个遍,也没有跳出雷达搜索圈。 大殿底部,还有一个甬道,甬道尽头,又是一扇门,不消说,这是老观主平日休息的卧房。 都闯入到人家房间里了,就不讲究那么多了,陈青去推这扇木门。没想到一推就开,里面有张床,一套桌椅,被褥俱全。除此以外,也无什么活气。 依然没有跳出雷达搜索圈。 陈青紧皱眉头,吩咐镇北四畜,“大家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门,留意脚下。”既然地上没有异常,那么这大殿地下八成有文章。 五人各个分区搜寻。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无所获,蚰子连人家被子里面都摸了三遍。 “这老耗子,跟猴爷躲猫猫呢,”老猴气急败坏,朝地下啐了一口,“陈少爷,似乎真没有什么耗子洞。” 直到现在,老猴等人还以为是找那个白毛老耗子,他们对事实一无所知…… 如果是我来设计这个机关,一定也会选在人和畜生甚至是耗子不容易碰到的地方,那么,它在哪里呢,陈青来回踱着步子,最后目光留在石像手里拐杖顶端的葫芦上。 出于第六感,这个葫芦形状有点骚浪。 陈青跳到神案上,左右扭葫芦,没有动,往下也摁不动,最后拉的时候,居然把葫芦的从拐杖上拉起来,里面有几条金属绳子。 只听吱的一声,石像竟然转了个儿,本来被双脚踩中的底座下面,露出一个方形洞口,恰容一人钻入,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第十九章 背后的眼睛 陈青带着镇北五畜中的老猴,蚰子,山羊和癞头狗,趁着天早,拜访老龙观。里里外外找不到主人,直到陈青发现了一个机关,拉动之后,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一股淡淡的霉湿味,从里面飘出,刺激着众人鼻腔。 有条绳梯,附挂在内壁,不知到底伸向何处。 绳梯上,沾有黑紫色的脏物,越看越像血迹。 陈青瞅瞅镇北四畜,镇北四畜也相互交换着眼神。 众人心里都冒出了一个不祥的念头,那老道士闲着没事挖地道干嘛,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要不要下面瞅瞅? 陈青一咬牙,说道,“现在我告诉你们,里面可能有非常凶险的玩意,所以事先要想好了,愿意留在上面的留在上面,愿意跟我下去的,就随我进去。” 老猴笑了笑,出奇地一本正经起来,说道:“陈少爷,这就是你瞧不起我们五畜了,虽然之前敲诈过您,偷诈抢骗的事都干过点,吃喝嫖赌的活儿也沾过染过,但今个儿您是为了我们的兄弟猪崽而来,我老猴也不会看着您一个人下去,人多好办事,您只要不怕我们拖累您,就行了!” “陈少爷,猪崽哥当年只有一个大饼的时候,还分我过一半,窑子生意忙只有一个娘们的时候,还先让给我,只有一杯酒的时候,还先灌给我喝,救猪崽这活儿,您不能一个人担着。”蚰子也不乐意。 癞狗也说道:“陈少爷,我们五畜,同气连心,从来就是有肉一起吃,有打一块挨,从光绪爷那会儿就分不开了。” 山羊摇摇脑袋,“为什么我周胡柴会有山羊这个外号,因为剪毛没毛,攒粪没粪呗,自从跟了老猴哥们几个,成立了镇北五畜之后,就没人敢当面耻笑我叫我外号了。” “他娘的,就是下去瞅瞅,也不一定有什么事,你们还感慨起来了,那,山羊,你留在上面,如果我们长时间不出来,你就回去报信。” 周胡柴很不情愿,还想争辩,但是陈青又说道:“你的职责非常重要,一点也不亚于我们,我们都下去了,万一来了人,把入口堵上,我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回,那不就糟糕了。” 周胡柴这才答应下来,转身关了大殿门,闩好门栓。 老猴,癞头狗,蚰子,先后沿着绳梯,小心翼翼爬了下去。 陈青最后一个下。 上面入口处的那片长方形光圈,越来越小。 那股发霉潮湿的气味,浓了许多。 入口亮光还有巴掌大时,忽然完全消失了,老猴带的那个马灯也熄了火。 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 “老猴!灯怎么灭了?”陈青问道。 声音反射到洞壁上,跟原声混在一起,瓮声瓮气。 没有回应。 “癞头狗!”“蚰子!” 没有人回应,没有一个人应。 陈青头皮发炸,迅速往下爬了一段路程,边爬边叫叫他们的名字,还是没有人回答。 这三人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继续往下走了一段,没有人,还是没有人。 没有人。 没有人…… 陈青摸到一处绳结时,后背涌起一股寒意,这个绳结比较别致突出,几乎每爬十几步就有一个。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柴,划着了,微弱的光芒暂时驱散了黑暗。 几秒钟后,火柴灭了,视野重归黑暗。 他又往下移动。 不出所料,十几步后,手又触到了一个绳结,再点燃一根火柴。 陈青目不转睛盯着这个绳结,跟前面那个绳结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他被困在这里了! “鬼打墙?中招了!”陈青瞅瞅四周,前后左右都是洞壁,这个狭小的空间,连身子都翻不了。 他试着往上爬,爬了十几步,那个绳结再次被手指根触到。 坏了,现在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陈青头上冒了冷汗,沿着下巴,一滴一滴落下。自小他就对幽闭空间有着强烈的恐惧,眼下被困住,让他短暂的进入慌乱中。 不能慌!陈青心里叫道,抓紧绳子,闭了两眼,屏气凝神,唤出系统,系统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并没有什么提示。 雷达搜索圈,也没有开启。 现在陈青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那三点没有分配的属性值了。 深吸一口气,稳定稳定情绪,调出人物属性面板。 目前修行等级:LV3 生命值:5 灵识值:2 体力值:4 敏捷值:2 侦察力:3 魅力值:6 可分配属性点:3 要不将这三点分配到侦察力上试试?目前的搜索半径只有五丈左右,再分配三点的话,相信搜索范围会大大增强。 身体感官正在欺骗大脑,但这个任务搜索雷达不会欺骗自己。 陈青想到这里,战战兢兢地点击了增加一点侦察力。可是,雷达搜索圈闪了一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任务对象没有出现在搜索圈里,更不知道这个搜索范围到底增加了多少。 又用意识再次分配了一点侦察力。 跟上次一样,雷达搜索圈又闪动了一下,重新于静。 红点呢,红点呢? 这也太坑爹了吧!陈青颇为失望,白白浪浪两点属性值。 难道还要再增加一点吗?这最后的一点可分配点数,让陈青犹豫不决。如果还是老样子怎么办? 不对! 直觉告诉自己不对! 刚刚点击了增加侦察力之后,就觉得有一对眼睛在盯着自己,又增加了一点侦察力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它就在自己背后。 陈青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没有向后看,但是这种感觉十分不舒服,这双眼睛就在背后,盯着自己,它就在背后。 不用划火柴,不用转身,能感觉得到。 它就在背后。 陈青握紧拳头,猛地从腋下出拳,击向后面。 似乎传来了一声哀叫。 这只有力的拳头打在土壁上,发出咚的声音。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消失了。 这时,脚下有一点火光,耳边又传来了老猴他们的呱噪声,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悦耳。 黑暗一点点融化,回到了虚无之中。 熟悉的世界回来了。 “陈少,陈少,我们到底了,真他姑奶奶的难闻。”老猴扯着嗓子喊,说穿了,是为自己壮胆。 陈青心里嘀咕起来,看样子,老猴蚰子,癞头狗他们三个没有碰到这双鬼眼,这就不科学了,明明自己的体力和气运值不知比他们高到哪里去,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碰到了。 容不得多想,陈青快速沿绳梯下爬,接触到地面时,不禁感叹,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 第二十章 两具道士尸体? 借助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前面又是一条横着的通道,十分狭窄,拎灯的老猴已经在通道里了,他们四人只能一字排开。 巷道内壁裸露着不知明的矿石,时不时,反射出着微弱的光芒。 唯一还算可以的是,巷道的高度不错,身材最高的陈青也不用弯腰走路。 走了老长时间,前方开阔起来,越走空间越大,潮湿的地面,还生着一堆堆菌类。 前面拐角,居然有亮光。 提灯的光芒,一下子黯然失色。 陈青脑海突然跳出提示:“叮,发现【三羊镇尸变】任务对象,任度完成度0/3。” 那个雷达搜索圈,也浮现在脑海。 来了,来了。 呼——他不禁长吁一口气,千盼万盼的任务提示终于出现了。但稍微松懈了一下,神经就愈发紧绷起来,现在绝对不是大意的时候。 之前咋没有跳出任务完成度,貌似【炼试任务】,【石桥生桩之谜】,和衍生任务【梦魇】,全都是一领取就跳了出来。 纳闷归纳闷,陈青丝毫不敢怠慢,提醒举灯的老猴,“老猴,注意前方,灯不要灭。” 老猴应了一声,“您放心吧,陈少,咦?”话说半边,突然停住。 陈青紧走两步,超过蚰子和癞头狗,来到拐角度,也愣住了。 这里就像一个非常大的房间,颇为空阔,但没有什么家用器具,虽是严冬,但地上竟还有杂草蔓生,一个大大的沙盘呈现在众人眼前。 沙盘异常精致,一条河蜿蜒而行,将一座座微型房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明显高大气派,另一部分矮小寒碜,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土坡。 咦?这不是三羊镇的格局吗?这条河就是颖水,两部分房屋,矮小寒酸的是镇北,剩下那部分是镇南,那个土坡就是蛤蟆岭。 做为惯偷的蚰子,盯着这个沙盘,啧啧称奇。 而癞头狗不停嗅着鼻子,嘴里咕哝着,怎么这么臭。 “臭?癞狗,你的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哪有什么臭味?”老猴左看右看,突然叫道,“陈少,你看那边,有三个人!”指着右手边说道。 事实上,陈青早就开始注意那边了,因为在雷达搜索圈上,三个红点的方向,赫然指向那三个人! 虽然增加了两点侦察力,但是范围并没有增加太多,之前是五丈半径,现在也就六丈左右,但他敏锐地感觉到,看向这三人的同时,有无数双眼睛齐齐射来。 瞬间,陈青有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不适。 三个人都面向石壁,背对着陈青他们。 其中一个穿着蓝白道袍,另外一个也是这身装扮,个头稍微小了点,都是一头白发。两人中间,是个肥坨坨的胖子,一丝不挂,正在墙壁上摸索着。 墙壁上画满了一双双眼睛…… 陈青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刚才浑身不适。但凡人类,不管男女老少贩夫走卒,只要神智正常,都会对眼睛敏感,所以平日里,当人们扭过来脸的时候,往往发现对方正在盯着自己。 关键是,这些眼睛虽说是画出来的,却像是长在人身上似的。 胖子听到陈青等人说话,头也没有回,嘴里咕噜着,虽然不大,但陈青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是坏人,你最坏,还打疼了我的眼。” 很明显这个“你,”指的就是陈青。 果然!被困绳梯时那双监视着的眼睛,就是这个胖子搞的鬼。 一双眼睛就让人陷入空间幻觉,墙壁上这么多眼睛,岂不是…… “你们死了就好了,就会变成爷爷这样了,嘻嘻,就会跟他一样听话了。”胖子指了指那个身材较高的白头道人,指尖淌着血。 嗷! 白头道人发出令人胆寒的兽吼,骤然转身,前胸有殷红的血渍,动作僵硬,脸上长满黑毛,嘴巴像狼一样突出,双眼也是血红色。 陈青一下子想到了刘祺起尸时的模样。 “我的娘啊!”老猴这才反应过来,“咋有两个杂毛老道,这老龙观从我记事起,就只有一个牛鼻子,还都死了?” 癞头狗和蚰子,也是两腿打颤,强忍住小便。 这白发道人关节僵直,一窜老远,没几下就跳到陈青跟前,伸出两臂,往陈青胸前划去。 十指指甲如同一把把尖刀,最短的也有两寸来长,要是被扫到,肋骨就断了。 陈青一晃身躲过,抬起腿,侧踹在尸体身上。 老道尸体被踹到老猴跟前,又转移了对象,去袭击老猴。 老猴跳着逃到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胡挥乱舞。 胖子嘴里又嘀咕了一句,另一具尸体也发动了进攻,几步就跳到了跟前。 两具尸体因为没有神智,攻击起来毫无法章,但是韧性极强,被老猴划拉了几刀,压根就没事。 癞头狗和蚰子,也抽出匕首,和老猴合力围殴之前先到的那具尸体。 陈青对付后来的那具尸体。 这具道人尸体,脸上黑毛更旺。 陈青连连出拳,轰击在尸体上,换成是人,早就死了数次了,但既使这种力量,也恰恰够自己不被尸体缠住。看来,尸变时间越长,攻击力就越强。 对了,还有净衣符。 陈青边躲边掏出几张净衣符,尸体又来扑击时,身子一蹲,尸体扑了个空,他拎起尸体脚脖,使劲往背后一掀,同时起身,尸体头朝下脚朝上,整个倒摔到地上。陈青连忙把净衣符对准其额头,啪的一下,贴紧了。 尸体剧烈抽搐,像疯狗一般,嘶吼了几声,没了动静。 再瞧老猴蚰子癞头狗那边的战况,陈青有种不忍卒睹的冲动。 那一具尸体,一个欺负老猴他们三个,把他们三人撵得团团转,老鹰捉鸡仔似的。 陈青捏着净衣符,趁尸体抱住老猴要下嘴之时,手一扬,将一张净衣符贴在它额宫,但见丝丝黑气从尸体身上吸入符纸,眨眼功夫,尸体不再动弹,黄表纸上的符文吸光尸气,也渐渐消失了。 尸体却仍然和老猴保持相拥姿势。 净衣符一共用过五次,不论是拔尸毒还是除尸变,都是一次性的,也不管对象是弱鸡还是猛尸。 “你们杀了爷爷,你们是坏人,”胖子颤抖着一身肥肉,“你们为什么要杀死爷爷。” “你个混球,你爷爷本来就是死的!”老猴努力推开抱着他的尸体,大声骂道,“还有,一共两个死鬼,哪个是你家爷爷?”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爷爷之前也是坏人,死了就变成好人了,”胖子蠕动着身躯,吃力地转过身子。 陈青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一张苍白肿胀的脸,像在水里泡了多年,没有一根头发,脖子全部被肉褶掩住,巨大的肚腹垂在地面,根本看不见腿。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全是黑的,没有眼白,里面也没有一丁点光。 “哥哥说得对,你们是怪物,全都是怪物。”胖子吼起来。 一股浓烈的臭味,顿时充满了整个空间,刹那间,本来明亮的洞穴,黑了下来。 石壁上的那些眼睛,一双接一双,睁开,在黑暗中,发出妖红光芒。 第二十一章 地眼 “大家靠在一起,”陈青提醒众人。 随即,四人背靠背,以免黑暗中再有尸体袭击。 黑暗再次挤压过来,马灯的微弱火光,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瑟瑟发抖。 陈青注意力极度集中,生怕再陷入幻觉之中。 可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雷达搜索圈里的红点,突然变成了两个! 刚才消灭了两个尸道人之后,红点明明只剩下一个,就是这个胖子,可现在又出现的这个红点是怎么回事?它渐渐变大,还在不断膨胀! 你奶奶的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青在心里大叫,红点面积继续扩大,最后把圆心吞食了,整个搜索雷达圈也变成了红色。雷达搜索半径都有六丈,这么一算,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有这么大? 我们似乎是在它的身体里,陈青心底生出一股恐惧。 “嘻嘻,哥哥马上醒来了,”胖子语气又变得欢快起来,充满了童真,“哥哥一醒来,你们就死了,你们以后就可以陪我一起玩了。” “……”陈青。 “……”老猴。 “……”蚰子。 “……”癞头狗。 敲你娘!鬼才要陪你玩! 洞穴开始抖动。 “这个声音,我绝对在哪里听过!”癞头狗惊慌中,还瞪大狗眼分析胖子的声音,真是难为他了。 “狗子,你的鼻子和耳朵尖得很,仔细想想这玩意是谁?用你的狗脑袋好好想!快点想!”老猴嚷嚷道。 “我想想,”癞头狗挠挠狗头,又思考片刻,叫道:“老猴,蚰子,差不多十年前,我们还是半大小子,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一对外乡来的祖孙。” “这鸡毛蒜皮的事,我哪里记得。”老猴说道。 “本来我也不会刻意记着,但是,那小孩头上戴着斗笠,眼睛缠得紧紧的,临走说了句话,让我记到现在。” “他说,爷爷,那东西就在那边,说罢,他指了指一个地方,我也瞧了瞧,指的就是老龙观那个位置,然后,老家伙低声斥他,不要多说话!因为他们口音不是本地人,并且有一股很奇怪的臭味,这种臭味,像腐烂味和药味混合成的,比屁味还难闻,我才一直记到现在,”癞头狗说道。 “那股难闻的气味,就是现在这种!我们一进来,我就闻到了,这胖子一开口,我就觉得熟悉,现在一想,他就是当年那个小孩子。” “这么说,当时有意缠着眼,就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眼都是黑瞳仁?”蚰子插嘴问道,忽然“啊”了一声,叫道:“陈少,你听没听说见有种眼,叫做地眼,您瞧瞧您瞧瞧!您吃的盐比我们三个加起来吃的饭都多,当然知道地眼传闻了。” “这个……”陈青略尴尬,“捡重要的说。” 石壁上的红眼,已经睁开了三分之二。 “啥是地眼?蚰子你跟猴哥说……说呗,”老猴带着颤音问道,他现在只能靠说话壮胆。 蚰子说,因为自己早期跟行家学过窃艺,一日,师父酒后闲侃,说做梁上君子这一行,哪有别人舒服,整日担惊受怕的。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奇人异术上,师父说,有种人生下来就有一双地眼,可以看清地下藏的宝贝,这种人整双眼都是黑的,不反光。 还有一种方法,可以选三岁以下的孩子,蒙住眼,放在地窖里,每天用特制的药水洗眼,每日都洗,洗个七年,期间绝对不能让他出去,一见阳光就前功尽弃了。用药洗七年,再好的招子也废了,看不见东西,只能感应地灵之气。地下哪里有宝贝,他都能感应到。 这种眼因为是后期人为造成的,十分残忍,所以不会用自己的孩子试药,都是拐些买些来试。十个里面有一个成了,就不错了,剩下的自然都受不了药力,半途惨死。 “这前前后后一联系,我觉得这胖子就是后天洗的地眼!”蚰子说,“至于为啥一直呆在这洞穴里,鬼才知道,这两只道士,肯定有一个是他爷爷。” 陈青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关键是这地眼跟三羊镇尸变又有什么关系?还有刚进来时看到的像沙盘一样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他那个该死的爷爷,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又有一个该死的老道士? 还有这胖子口里的那个该死的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我们被这该死玩意儿含着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蚰子又补充道:“我师父说,先天性的地眼,凶得要死,这后天性的地眼,最容易破功,造眼期间,忌见阳光,所以常年在地窖呆着。即使造就了地眼,也有一个十分容易的方法破解。” “用一泡滚烫的童子尿,滋在他眼里就行了!”蚰子小声说道,生怕胖子听到。 说来也奇怪,蚰子讲了这么久,胖子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重复道,“哥哥醒了,哥哥要陪我玩了,你们也要留在这里陪我玩了。” 这位哥哥醒来的前奏倒是挺长的…… 越是这长,陈青心里越是不安,太折磨人了,一股莫名庞大的压力,像一只粗糙的大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脏,愈来愈紧。 “啥?童子尿??”老猴和癞头狗一齐叹气,“奶奶腿的,我们早就贡献给窑姐儿了!” “还有一位,”老猴声音陡然提高,马上又变得沮丧起来,“陈少,你肯定不是了。” 陈青心里现在是一万头神兽奔腾,他只记得这个身体原主人搬到三羊镇后的事,以前的事记不得了,天知道是不是! 要不,按蚰子说的试试? 陈青脑海里的系统只是提醒任务对象,并无特别说明地眼的破解之法,不过,情急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都让开,让我来滋这胖子一脸!”陈青离开老猴三人,没有了马灯的微光,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东西,但因为有雷达红点指向,他迅速来到胖子跟前。 这胖子居然还杵在墙壁那里,没有移动。 解带,脱裤,举枪,准备,发射! 啊~~ 正自说自话的胖子,突然失声尖叫,“眼好疼,眼好疼,爷爷,我不想洗眼,我不想洗眼!”明显是想到了以前的不快之事。 “我看不见了!”胖子哀号道,“哥哥,我看不见你了,哥哥!哥哥……” 那股压迫感骤然变小了,陈青顿觉轻松了不少。 蚰子说的不错,这胖子,的确是老家伙造的地眼。 “哈,哈,哈,”老猴带头鼓掌,“不亏是陈少,关键时刻,从不会让我们失望。” 这时,整个山洞,突然摇晃不止。 众人像骰子一般,被甩来甩去。 扑通通几声闷响,后面的通道,竟然被落下的巨石完全堵住了。 雷达搜索圈也缓缓恢复了正常颜色,任务对象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红点,和圆心贴得很近。 它就在这堵石壁后面! 陈青登时醒悟,它一直就在这里,因为雷达搜索极限就在胖子位置,所以误认为只有三个提示红点。 现在,石壁上用胖子鲜血画成的眼睛,全都失去了那种诡异的活力。 代表着胖子的红点也消失了,虽然他仍然在地上干嚎,但已失去了任务价值。 任务达成度2/3! 好吧,只剩下石壁后面的东西了,这个胖子口里的哥哥,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二章 石壁里面是什么? 地洞被封闭后,更臭了。 老猴蚰子和癞头狗,背贴背挤在一块,小心翼翼地移动到跟前。 老猴举起马灯,仔细打量胖子的脸,胖子失去了地眼功能,两只眼珠登时开始溃烂,露出眼眶骨。 “你哥哥是谁?”陈青沉默半晌,还是问他。 胖子神智渐渐恢复了正常,“我哥哥很厉害,能让我看到东西,你们陪我玩,我就告诉你。”虽然有这么大的身材,但是说话语气还是个小孩子。 “好,”陈青说,“我答应你,我们出去以后,也把你带出去。” “带我出去后,可以跟很多人玩吗?”胖子天真地问。 “当然可以了,喜欢吃什么,我们都会给你买,”陈青顿了顿,继续说,“山里红也可以买给你吃。” “拉钩。” “拉……钩……”陈青心里叹息。 “爷爷老是骗我,”思考一番,胖子说,“总是说过段日子就让我出去,老是这样,可总是说话不算数。后来爷爷死了,哥哥就跟我说,要不要让他一直陪着我玩,并且还听我的话,我说好,然后哥哥就教我怎么让爷爷跟我玩。” “你哥哥能让你爷爷的尸体陪你玩?”陈青问,心里嘀咕起来,这个哥哥会控尸,然后还教给胖子,果然品味不一般。 “是啊,爷爷被杀死了,就像之前他杀死的那个爷爷一样。”胖子有些语无伦次。 陈青问了半天,才明白大概,多年前,老家伙带着地眼小子来到老龙观。地眼小孩子双眼看不见,只能听到爷爷和老龙观道士打架,老家伙把道士打死了。 胖子说,之前爷爷带着他流浪,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各地的天灵地宝。而自己“看”到了一个气息非常强的东西在三羊镇蛤蟆岭方向,于是祖孙两人就来到了老龙观。 爷爷跟老道士打架之前,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接着,祖孙二人又顺着隧洞来到下面,隧洞是本来就有的。当爷爷来到地洞尽头时,明显想不通,说怎么是这样,怎么是这样!然后把地眼小子关在洞里很长时间,也不送饭食。 后来再进洞,见地眼小子不仅没有饿着,还胖了些,很惊讶。 爷爷问他谁送吃的了,他说是哥哥。 爷爷就哄骗他,问他谁是哥哥,哥哥在哪,胖子就说,哥哥现在在睡觉。并且哥哥还教他画眼睛。 然后让这些眼睛,凝视着哥哥造出来的沙盘,胖子足不出洞,就能看得见地表发生的事,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能瞧见地下的灵气。 这个沙盘,这些眼睛,就是这个东西专为胖子而设,让胖子能看到三羊镇地表的一切。 陈青陷入沉思,胖子的表达能力还不如十来岁的小孩子,可以想象,平时除了老家伙,也没有人跟他说话。 胖子还说,从此之后,爷爷时常到洞里来,但并不管他,反正吃不吃东西都能活。 胖子不吃饭不喝水,还这么胖,一点都不合常理。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这个胖子嘴里的哥哥。 陈青注意到,胖子说了这么多话,始终都没有移动过。 “你哥哥怎么养活的你?”陈青实在不解。 “哥哥跟我连在一块了。”胖子答非所问,指了指身下。 老猴连忙朝胖子身下照照,因为胖子的肚腹一直垂在地上,等老猴掀开厚厚的肚皮时,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我的姑奶奶亲爹啊!”老猴一个激灵,差点丢了马灯。 这一晃眼的功夫,陈青似乎看到一根灰色管子,就让老猴端好马灯,重新掀开胖子的肚皮,仔细端详。 只见胖子的肚皮下面,是一条条交错的血管,扭在一块,构成一根粗大的管子,伸到石壁里。 难怪了。 胖子似乎对生和死没有什么概念,只关心有没有人陪他玩。陈青哄他说一起玩之后,胖子才将自己的这些经历,七七八八托了出来。 陈青盯着这些灰白的血管,它们就像是婴儿脐带一般,汲取着石壁后面神秘的营养,来维持主人的生命。 石壁和血管的接驳处,渗出一点点乳白色的液体。 而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萎缩。 石壁脚下还有些破碎的瓷片。 这样?!这些碎瓷片就是瓷碗的碎渣,碗,碗……陈青心里顿时透彻了,老家伙杀死真道士之后,假扮道士,用墙壁渗出的液体充当符水? 然后治百病? 但是老家伙为什么会死在洞里。 等等!等一下! 这胖子说老家伙是被人杀死的,十年前,老家伙也打死了老道士,横死之人,尸体若在,就会有怨念附在尸体上,现在魅力值这么高,胖子说话逻辑混乱,不妨听听两个老鬼临死遗言是什么。 陈青一脸凝重,来到那具前襟有血渍的尸体跟前,要众人安静。 地洞之中,不见阳光,阴气极重,原本须要半夜听怨声的,眼下却能听到了。 “画,我……的……画,画,画……”陈青耳边传来垂死的声音,就这么一句。 然后,他又附耳在另一具尸体身上。 “这东西虽能治病,但万万不可传到外面,咯,咯。”隔了一会,又是这么一句似是哀求的话,后面的“咯咯”声,大概是临死时喉咙本能的颤抖。 陈青又细细问了胖子一些问题,明白了来龙去脉。 老头子带着胖子寻宝,宝物指向老龙观,而老道士似乎知道他们的来意,就劝他们,结果被老头子打死了。接着祖孙俩来到地下洞穴里,但老头子见了宝贝后,可能不遂他意,在大殿又不方便,就将胖子和道士尸体都丢在现成的地洞里。 随后胖子和“哥哥”建立了某种联系,胖子借助“哥哥”的力量,控制了尸变的道士,还能看到地表发生的一切。 所以他不仅看到了爷爷拿符水给别人服用,还看到了前不久,有人杀死了爷爷,抢走了一幅画,这人还将大殿的门锁上了,院大门也关上,造成老道士外出的假象。 而胖子的爷爷垂死之际,思维清晰,还要闩好大殿门栓,拉动机关,要到洞穴里疗伤,进洞后又从里面关闭入口,免得外人相扰。老家伙真是处心积虑,本来打算接一碗符水续续命…… 然而这次,胖子眼睁睁看着老家伙毙命,并没有施以援手。 然后,老家伙也尸变了,每天陪着胖子,一起快乐地玩耍。 死后行尸,跟这乳白色的液珠有关。 很明显,之前的老道士和这家伙都饮用过这种液珠,而老道士临死前,还在劝说老家伙,不要将这液珠带出道观。 三羊镇的人,十有八九的人都用过老龙观的“符水,”所以才会死后尸变。 这东西滋养胖子,同样,也要借助这孩子的地眼功能,不然也不会胖子一失去地眼,这玩意就迅速变小,缩回石壁内端。 不过,还有一些不通顺之处。 打开石壁,就一切揭晓了。 但刚才那绝对的压迫气势,让陈青有些担忧。 这东西会操纵某些物件,刚刚它撤回石壁内时,居然用石头堵住通道口。来到这大洞穴时,还有亮火,现在也黑漆漆的,陈青心底又冒出被困绳梯区间时的烦躁。 第二十三章 尸变之谜 地洞出口被封,到了这个时候,已避无可避了。 一旦呆久了,没有了新鲜空气,所有人都得去找阎罗王谈人生。 陈青伸出手,抚在石壁上,一瞬间,感觉触碰到的不是石壁,而是一个人的身体,这种感觉非常怪异。 “老猴,蚰子,癞头狗,你们退后,”陈青嘱咐道。 老猴等三人,闻言,便一直倒退,到原来沙盘的位置才停住。 陈青挥拳用了八成力气,打在石壁上。 嗯,果如所料,这石壁并没有那么硬,打击感就像是捶在沙包上。 又连击数下,石壁还没有破。 陈青凝住心神,唤出系统。 目前修行等级:LV3 生命值:5 灵识值:2 体力值:4 敏捷值:2 侦察力:5 魅力值:6 可分配属性点:1 现在还有一个属性分配点,考虑了三秒钟,将这个分配点加到了体力值上。 一股热流从小腹丹田处,霎时传遍全身,每块骨骼咯咯直响,每一丝肌肉都在断裂重组,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剧烈的疼痛之后,是极度的舒适感。 好像每5点就是一个阈值!当魅力值超过5的时候,开始变得很受阴魂们的欢迎,侦察力达到5点,自己的第六感,变得十分敏锐。 而此时此刻,体力值达到了5点,陈青觉得自己可以跟一头牛较量较量了。 深吸一口气,用了十成气力,大喝一声,狠狠打在石壁上。 咚! 石壁发出一声闷响,轰然击穿,原来只是薄薄寸把厚的一层。 老猴连忙跑过来,举着马灯,照了照里面。 “危险!”陈青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扔到一边,开什么玩笑,里面东西有多凶猛,还是个未知数,这也是你们凡夫俗子能碰的? 这两字刚说出口,陈青惊了。 众人也惊了。 整个密闭的洞穴,只有胖子担心“哥哥,”在喃喃自语。 陈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躲藏在石壁里的东西,竟然只是一团巨大的黏状物,它还在不停抽动,绝大部分都和石壁连在一块。 这石壁就是它的一层硬膜。 它就像是一个面团,一颗巨脑,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只有网状的细丝,密密麻麻,根植在山体中。 这是刚才气势如虹的东西吗?巨大的落差,让陈青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陈青轻轻将手放在它身上,它本能地蠕动着。 这颗巨大的脑子,就是三羊镇尸变的罪魁祸首。 竟然是这样的你。 陈青接过老猴递来的刀子,扑嗞,扎入巨脑里。 灰色的黏液,从刀口处喷薄涌出,脑子剧烈扭动,最后化成了一张皱巴巴的皮。 雷达搜索圈里的红点,闪了两下,消失了。 巨脑死了。 这时,脑海里传来一声脆响。 “叮,任务完成度3/3,【三羊镇尸变】任务达成,任务奖励商城积分20点,人物属性6点,奖励神秘大奖一份,点击领取,另:由于不是在【山魂】完全苏醒时击败的对方,故不能获得额外奖励。” 开什么玩笑,这系统时不时的坑爹一下,事先你怎么没有提示。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还要等巨脑完全苏醒才干掉它,恐怕自己的小命就交待了。 原来这玩意叫山魂。 他又将眼光移到【山魂】上。 跳出一个注释框: 山魂,乃是地脉之精,因五金地脉汇集,经历千载,种种巧合才能形成,后期逐渐以气化实,结出魂脑。出于本能,酷喜有地眼之人,可与之结合共生。 结合之后,便会似人一般拥有自主意识,可操控土石。山魂也需歇息,因为五金地气可以滋养人,所以魂脑的汁水,亦可滋养活人,退却百病。唯一缺陷就是,死后会尸变。 …… 如此如此,明白了,这山魂被胖子爷孙发现后,老家伙将胖子丢在洞穴中,任其挨饿,然后山魂和胖子结合,以五金之气滋养胖子,不至于饿死。 一人一怪,连在一块,变成了这副怪模样。 这山魂睡着的时候,胖子可以有限度共享山魂的能力。比如说操纵尸体,令人产生空间幻觉。 老家伙呢,联系老道士垂死时的话,以及地洞里发生的不正常现象,悟得玄妙,常常用碗接些脑汁,喂给三羊镇百姓,诈称是符水治病,不管穷富,一碗符水,按全家一年收入来收。这个山魂的触根盘踞在三羊镇范围,脑汁也只对三羊镇的人有效,但代价就是死后尸变。 而这个胖子从孩提时,日日受老家伙洗眼之苦,根本没有玩伴,到了现在,神智依然很幼稚,连生死界限都模糊不清,只想着有人能做他玩伴。 陈青唯有一声叹息。 山魂有自己的作息时间,睡觉时怕胖子寂寞,便建造了类似监视的沙盘器具,让胖子通过诸多眼睛,可以看到三羊镇的一草一木。 若是在它醒着的时候,误闯洞穴,那将会是怎么一幅场景,根本无法想象。 胖子发动的两个有限的能力,就把自己和老猴他们坑得不轻。 眼下,胖子由于失去了巨脑的补给,昏昏欲睡。 真可谓世事难料,不管如何,已答应过胖子,若自己还能出去,一定会带着他离开,再怎么说,胖子的地眼,也是自己破的功。 唉,任务总算完成了,先点开神秘大奖看看吧。 陈青点开了。 字幕语音一同跳入脑海: 恭喜宿主获得【桃木剑】一柄,桃木剑用于驱鬼却邪,禳祸除魔之用,乃入门法师行走江湖必备装备,是否召唤出桃木剑,进行装备? 是/否 你特么是在逗我!陈青脸上一排黑线,点击了否。 本以为有什么惊喜,结果是一把常见的桃木剑,顺便花点钱,工匠师傅排着队抢着做,还用得着吊我几天胃口。 眼光重回到人物属性面板。 既然属性值达到5点是一个阈值,现在有6点可以分配,不如,平衡一下,将灵识值和敏捷值都提升到5,至于魅力值,因为还处于【流水浮灯】的使用期内,暂时不用,这样的话,刚刚好分配完。 目前修为等级:lv5。 同意分配方案之后,脑海嗡的一声,系统提示道:“宿主的灵识值达到5点,可以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嗯?这就是灵识高的作用? 陈青将系统面析隐藏,再度观察这个洞穴,只见似有数道气带贯穿洞穴,若有若无。 此处是五金之气汇集点,看情况,这些气带就是地脉的五金之气了。 如果灵识值再高,不就像金晴火眼一样,能看到那些妖邪之气?或许也能有地眼的功能,瞧得见地下的宝贝了。 嘿,敢情这功能好啊。 “陈少,我听到这里有流水声,”癞头狗指着巨脑后面的凹陷处,说道。 陈青闻言,连忙伏耳细听,果然,从岩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那端又是什么地方? 第二十四章 又入虎穴 老猴和蚰子,也轮番听了,但因为耳力所限,不如陈青和癞头狗,什么也没有听到。 咦,这个岩壁似乎是砂土,而非坚硬的石头,陈青心里一喜,不妨用带来的刀具剜些砂土试试,既然能听到流水声,证明这土壁并不厚。 想法一说,都同意刨土,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行。 事不宜迟,四人轮换班,用短刀在土壁上刨,偶尔有较大的岩石,也不影响进程,先刨周围的砂土,最后整个的将其带出。 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 陈青最后一刀捅去,土壁哗啦一下坍了个口子,一股冷气灌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片不规则的光。 老猴喜上眉梢,“捡了一条命,这下回去有得拽了!” 陈青朝他打了个噤声,然后朝外看去,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不看还好,这一瞧着实吓了一大跳。 外面出口处的下方,就是一条山溪,撞击在下方岩石上,发出哗哗的巨响,而出口的对面,则是另一派景象。 成千上万的耗子,密密麻麻,熙熙攘攘,像赶集似的,头抵着尾,尾抵着头,衔着东西进了底下岩洞。这洞口几乎跟房门一般大了,从洞中出来的耗子,嘴里空空如也。 每一支耗子队,好像一条条看不到边的又黑又粗的绳子。也幸好,耗子这种畜生眼不济事,周围又有山溪的水声,不然早就被发现了。 陈青浑身不自在,仿佛无数蚂蚁爬在自己身上。 老猴,蚰子和癞头狗,各自看了一眼,老老实实龟缩回来。 “这么多耗子,我自出娘胎还是第一次见,这一次,跟着陈少爷真是长见识了,”老猴抹了把汗,“陈少,这些小畜生,跟那只白毛老耗子有没有关系?” “那白耗子逃跑的方向就是这蛤蟆岭,这岩洞应该就是它的老巢。”陈青说道。 他的灵识值提高后,眼睛异常管用,发现有一团淡淡的黑气盘踞在洞口,搞不好就是俗语常说的妖气。 所处的位置,距洞口尚有一段距离,远远超出六丈之遥,要是在搜索圈范围以内的话,就能晓得到底跟衍生任务【梦魇】有无关联了。 眼下,只有先等了。 待这些老鼠囤好食物,再慢慢接近洞口。 趁着这个空闲,陈青又唤出系统,目前手里还有20点商城积分,看看商城有什么东西没有。 打开之后,发现商城第二页仍然是未开放状态,首页是那六种增加属性的道具。 【压眼铜钱散】,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灵识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四鬼抬轿丸】,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敏捷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红木棺材汤】,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生命值,此物品只通兑换一次。 【招魂蜡烛酒】,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魅力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腐烂猫眼膏】,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侦察力,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玄色寿衣丹】,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体力值,此物品已被兑换过了。 想了想,陈表选了【压眼铜钱散】,点击兑换后,脑中一震,但觉额头中间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打开了,同时,有股清凉之气绕着两眼转了数周。 人物等级lv6,灵识值为8。 当他再盯着对面看的时候,明显觉得视力更好了,那股黑气也瞧得越发真切。 等了很长时间,这些耗子队伍才慢慢稀少了,在陈青的目送下,最后一支耗子队也渐行渐远。 机会来了。 陈青迅速钻出土壁,敏捷属性的增加,使他极快地踏过溪水。 他踮起脚尖,迅速接近洞口。 一步,一步。 雷达搜索圈没有跳出来。 要不要再靠近瞧瞧? 如果洞口够深,那只白耗子又在洞底的话,自然而然要足够接近,才能触发雷达搜索。 近点,再近点。 忽地,陈青心生警兆,却也晚了,一只脚竟然踏中了一块烂骨头,骨头隐匿在枯草下面,根本不容易发现。 嚓吱!一个清脆的声音,刹那间,传出去老远。 这警声一响,变戏法似的,忽拉一下,从岩缝的各个角落,钻出一只只耗子,如同潮水一般,朝洞口涌来。 这年代的耗子都精到这种程度了?还懂得挖坑设套,他不禁心里苦笑。 估摸着真动起手来,不一定是这耗子军的对手,若被这些耗子咬死,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眼见逃生路被堵死,心一横,老子还就不服了,身子一晃,竟朝山洞底的耗子老巢奔去。 老猴,蚰子,癞头狗看得热泪直流,陈少爷太了不起了,只身引开耗子大部队,这是何等高尚的操守。 从明亮的地方进入黑暗,经过极短的盲视之后,视力恢复正常,两个呼吸的功夫,陈青脑海里跳出了一句话。 “叮,发现衍生任务【梦魇】的任务对象,”一个红点出现在脑海里。 果然就是这里!爷还就真来闯闯,擒贼先擒王,捉出了耗子大佬,下面的耗兵耗将也就干瞪眼的份了。 想到这里,陈青像猫一样,冲到提示红点跟前。 眼睛也完全适应了山洞的环境,黑暗也能视物,这全得归功于灵识值的增加。随即愣住,原以为会碰到大佬级别的耗子,没想到,眼前竟然是一个棺椁。 棺椁前面还有一个神案,神案上摆满了食物,像座小山。 陈青绕到小山后面,发现石椁盖子早被打开了,里面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尸,安详地躺在棺材里,五官精雕玉琢,睫毛又软又长,皮肤像瓷娃娃一般细腻,身段无可挑剔,衣裳华美,不沾一丝尘埃,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红点的提示对象就是这具女尸。 “娇娘?”一瞬间,陈青脱口而出,他还真没觉得有哪个女人比这女尸还漂亮的。 洞内洞外,已是鼠山鼠海,各种毛色的耗子都有。 它们仿佛训练有素的兵士,连一个吱吱叫唤的都没有,全都冷冷地盯着陈青。 陈青只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两方对视了很久,谁都没有动手。 也不知怎么回事,陈青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女尸。 女尸眼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两汪秋水,柔情万种。 陈青突然觉得有些困,眼皮发沉。 第二十五章 鼠祭司 “不好!”陈青一个激灵,狠狠地掐了大腿两把,从半梦半醒中恢复过来。 再看那个女尸,依旧冷冰冰地躺在棺中,两眼紧闭。 刚才怎么了,怎么会想睡觉? 陈青集中心神,把女尸的样貌从脑海挥除,死死在耗子群中搜索。 终于他从里面找到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比别的耗子眼都大上几圈。 原来是你这个老阴比! 看到这双绿油油的眼睛,让他一下子想到了那个白毛耗子,撵它的时候,它回头一瞥,就是这种慑人心神的绿色。 这个老耗子所处的位置,在雷达搜索范围外,显得颇谨慎,见陈青醒了,急忙又闭了眼睛,两只爪子捧着那根朽烂手骨,嘴巴抖动不止。 陈青又有了些许困意,急忙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朝大白耗子丢去。 疾!石子眨眼就到,老耗子果然有两下子,脑袋一缩,堪堪躲过去,石子爆了后面一只随从的脑袋,立刻死翘翘了。 白耗子闪身躲进耗子群里,失了踪影。 陈青心想,这老耗子肯定又在想别的法子玩阴,若不趁早解决,恐生意外。 目光回到神案上,这时,他又有了新发现,神案中间是食物堆成的小山,两边则是几颗血淋淋的耗子脑袋,刚才全神贯注和耗子大军对峙了,是以没有注意。 这些耗子脑袋,明显是被同类咬死的,类似人类世界某种献祭。 毫无疑问,那个白毛耗子,就扮演着祭司的角色。 神案,献祭,祭司,食物供品,女尸…… 陈青脑海闪起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这群耗子的崇拜对象,就是这具鲜尸? 这具栩栩如生的女尸,是它们的神明? 刘祺和猪崽梦境里的娇娘,会不会跟刚才自己看到的是同一张脸?祭司通过某种仪式,把这具女尸投影到梦境之中,然后汲取对方生机。 自己现在虽然气运值和体力值远远超于常人,但此时此刻,有这么多耗子信徒,鼠祭司的力量的确增强不少。 陈青心念电转,耗子不敢接近棺材,应是怕女尸受损,眼下,它们倒是“投鼠忌器”了,何不拿女尸为质试试看? 两手刚抱起女尸,耗子群登时有些慌乱。 这就对了。 女尸的重量跟活人没两样,陈青将她横在腰间,一步步朝前走。 耗子大军随之一点点后移。 就这样,敌退我进,陈青走出了山洞。 有些耗子被同类挤到山溪里,下饺子似的,眨眼就冲得老远。 陈青故意不去瞧老猴他们所在的位置,以免耗子狂性大发,袭击他们。将女尸头朝上放好,换个姿势,心里正想着是不是一直抱着女尸走下去,却有一颗火红的珠子,从女尸嘴里滚了出来,跌到水里。 噗,本来美艳动人的女尸,血肉立马变成了尘土,只留下一具森森白骨。 坏了,陈青脑袋嗡了一声,谁会料到女尸嘴里还有一颗定颜珠。 却不料歪打正着,耗子大队见女尸已毁,军心大乱,吱吱乱叫,逃向四面八方,这种生物本就怯人,当下崇拜的对象已经毁灭,便不再逗留。 只有那只老白耗子杵在原地,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陈青借此机会,抓了几粒山溪旁边的鹅卵石,照准这老耗子投去。 白耗子发出哀鸣,骨断筋折,抽搐几下,不动了。 “叮,衍生任务【梦魇】完成度2/2,任务达成,奖励【引梦符】绘制方法,点击领取,是否继续接下来的任务【不老】。” 又衍生出来了任务?陈青领取了【引梦符】之后,又打算领取下面的任务,系统却提醒道:“宿生角色等级不足lv10,无法领取。” 嗯?还有等级限制?陈青有些失望,想看看这个任务的达成条件,以及奖励,不好意思,暂时无法查看。 愣神功夫,老猴首先从山洞爬了出来,“陈少,你对您敬佩得五体投地,一人喝退千军万马,咱们的小命交给您算是撞了大运了。”又摸了摸溪水,高呼可惜。 陈青知道他可惜那颗定颜珠,溪流湍急,早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又恭恭敬敬地将这具骷髅放回到岩洞棺材,盖上了棺椁盖子。 如果她是横死,是不是可以听到怨声?陈青试了试,没有回应,要么是这里阳气过强,压住了怨声,要么人家是正常死亡。 那根朽烂的手骨上面,绕着一股股秽邪煞气,决计不能留于世上,陈青一脚踩去,手骨断为几断,又飞起一脚,踢入溪水中。 由于挖出的洞穴狭小,胖子根本无法出来,就让癞头狗留下,先照顾一下,癞头狗听力嗅觉甚好,可以见机行事。蚰子和老猴,一起随陈青回镇搬救兵。 等出了这个山坳,才发现,此地从外边看,甚是隐蔽,平常人根本不好找到,难怪成了耗子大本营。 陈青和老猴到乡公所传讯,蚰子重回老龙观,与山羊周胡柴汇合。 刚到乡公所,被江麻子一把抓住,说镇上有个德高望重的乡绅驾鹤西归了,家人到处找陈青讨净衣符呢。 陈青让老猴组织些人马,到山坳救胖子,自己随江麻子来到这家乡绅家里。 老乡绅生前喝过老龙观的符水,但那个山魂已死,这脑汁也就不会再起什么作用。 陈青要借这次事件,宣告三羊镇尸变已成了历史。 一面是主家战战兢兢,严阵以待,一面是陈青轻松写意。直到日落西山,尸体还是没有尸变。镇民开始奔走相告,三羊镇的尸变之患解除了。 这时,老猴他们也将胖子从地洞抠了出来。 当然,嚷嚷着剁diao的猪崽,也恢复了正常,小伙伴又再提到娇娘时,猪崽一脸茫然,“娇娘是什么?能吃不?” 刘家壕也将儿子葬好了,陈青去拜会他,将娇娘事件原原本本说了,包括老龙观藏匿山魂之事,也略要的讲了些。 刘家壕果然是个守信之人,奉上了两千五百大洋,两千大洋是解决儿子死因的酬劳,那五百现大洋,则是替三羊镇百姓谢谢陈青。 是夜,整个三羊镇都喧哗不已,困扰十来年的尸变之祸,终于烟消云散了,消息迅速扩散着。 街谈巷议,有个白脸英俊小生,神通广大,一张符驯得鬼怪们服服贴贴,刘家壕大富商都奉他为上宾。 模样漂亮的丫头姑娘,开始托人打听这小生身世了。 第二十六章 瞎子的画 “听说了没,蛤蟆岭上有耗子洞,里面有成千上万的耗子精,陈少伸手一抓,这些精怪便是非死即伤。” “我怎么听说是这陈少深入老龙观洞穴,把一条老龙提了出来。” “你们俩懂个屁,是陈少先提走的老龙,然后顺便灭了一大把耗子精。”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家三娘的二妗子的娘家侄,当时就跟着陈少捉妖怪呢,事实上是这样的……” …… 当然,镇北五畜又大大地露了一回脸,甚至有人开始拿他们跟韩信比了,说韩信年轻时也是游手好闲的光棍,最后还不是建了不朽之功? 也不管这话是不是故意讽刺,老猴还是兴奋得连窜带跳,再不犹豫,次日,将欠陈青的五百块符纸钱急急贡上,陈青当然笑纳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嘛。 又有船夫激动得跪下,高呼要陈青解决颖河水鬼,不然的话,这个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陈青暗暗抹了把汗,按道理说,水鬼事件应当有任务提示的,可等到现在,还没出现,这找谁说理去? 心里又惦记着石桥的那具生桩,雇人挖出男童的尸体,又找来道士超度男童,择日下葬。 “看看人家陈少,这种超度的法事根本不屑于动手。”吃瓜群众,个个揣着袖,赞叹声此起彼伏。 耗子洞的那具鲜衣骷髅倒是没有重葬,因为陈青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只让人封了洞口,等自己能接【不老】的任务之后,若真和这具骸骨有关,再来拜访。 所有的事,都忙完了,陈青又来到船夫老冯杀人藏尸处,只见几丝地气在河岸处缭绕,这才恍然大悟,地气可以养尸,小货郎的尸体才会历经数载,状如新死。 至于杨韩氏,据杨杏林回忆,生前也用过老龙观的符水,会不会是因为死后尸变,然后钻了出去? 正想着,镇北五畜带来了一个消息,令陈青愕然,铁公鸡陈百发,居然要收留双眼无珠的胖子。 事有蹊跷,此时天色已晚,明天再说。 陈青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翌日醒来,也就是解决三羊镇尸变的第三日清晨,发现声望值涨到了9400,还在不停往上窜。 老猴等人又屁颠屁颠地买来了早点,陈青洗漱完,吃好早餐,去找福寿行的陈百发。 这个陈百发收养一个盲人,要说他别无所图,鬼都不信。 陈百发依然是一副笑脸,见陈青到访,连忙请到店里,香茗敬上。 饮了杯热茶,陈青直奔主题,“这人地眼已失,看不见东西,又浑身赘肉,臃肿不堪,陈掌柜为何有兴趣收留他呢?” 陈百发连忙将两手往压下,示意低调,然后笑意不减,“我和这孩子,甚有眼缘,所有才要收他为义子,况且,他这肥胖,是因为过度食用地脉之气,此后换成五谷浊气,慢慢的,肉就减了,过个一年半载,自然就不胖了。” 这糟老头,坏。 陈青估计,陈百发毕竟是懂行的,目的应当是接近胖子,然后让他回忆哪些地方藏有宝贝,于是故意说道,“陈掌柜心肠这么好,他真是前辈子烧高香了。俗话说,好心有好报,他指不定哪天忽然想起,某某村某某镇地下还有珠光宝气,到时候一挖出来,就算报答了陈掌柜的收留之恩了。” “哈,哈,瞧您,瞧您,”陈百发脸不红,心不跳,打着哈哈,“年轻人,果然口齿伶俐,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前几日还真是眼拙,误认为陈少爷从我这里买黄纸,是一时胡闹,却不想陈少爷身负大神通,惭愧,惭愧。” 忽地笑容一敛,说道:“不知陈少爷是否听过地藏师这行当?” 地藏师?陈青眼现迷惘,“没有,这是第一次听说。” 见陈青不似在说假话,陈百发就接着说道:“我怀疑这胖小子的爷爷就是地藏师,他们这类人,专门到举国各地,访山拜川,行走天下,有些人扮成货商,有些人扮成算命仙儿,手里还拎个报君知,走一路敲一路,实则最不正经,目的是寻找藏匿在地下的宝贝。” “独行者甚少,绝大部分都是带个十来岁的小孩,小孩自然也是两眼瞽盲,凭借小孩能感应地气,地藏师来挖掘宝物,撞上大运了,就陡然富家翁,十年磨一刃,吃糠多年终于见着荤腥了。” 陈青闻言,脸上阴沉。 地眼天生者,万中无一,那么这些盲眼小童,不用说,跟胖子的命运一样悲惨。活着的生不如死,还有绝大多数经不住药力早早毙命的。 一个地藏师身后,是十几条甚至数十条人命。 两人刚说到这里,突然听得老猴大叫。 他随陈青来到陈百发福寿行之后,为了避嫌,就跟后堂的胖子一起聊天。胖子两眼缠布,眼珠虽然烂了,但因为两眼早跟身体不属一列,感觉不到太多不适,换成旁人,早就卧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胖子一边吃着老猴买给他的糖葫芦,一边说话,手也不闲着,捉着笔在纸上作画。 他说,以前跟着爷爷的时候,就常常将感应到的地气画出来。 后来,被困地洞九年,因为山魂建造的沙盘之眼缘故,让他能看到三羊镇方方面面,现在,又回到之前的状态,不由自主的,问陈百发要了根笔,在纸上乱画。 他已经乱涂了十几张了。 老猴一张张翻起来,有些是随意几笔,有些则比较精细。 当他看到倒数第二幅时,不由得惊然大叫。 “陈少,陈少,你快看!”老猴拎着纸,跑到陈青跟前,眼露惊恐。 画上绘了一个长着人脑袋的怪物,一只手高高上举,肚腹处却生有一张大嘴,数排尖牙,白森森十分骇人。 可老猴总不至于这一幅涂鸦,就大惊小怪的吧。 老猴一脸苍白,想到了极不愉快的事,“陈少,胖子画的这个东西,跟那日拖我下水的怪物,长得一个模样!” 什么,陈青心里一紧,“此话当真?” 老猴两腿发软:“陈少,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昨晚还都在做恶梦,梦到了杨韩氏拖我下水,把我咬得浑身是血,儿孙根都啃掉了。” 颖河水鬼,迄今为止,只有老猴直面过,陈青倒是记得老猴描绘过水鬼的长相。 胖子也见到过这水鬼? 第二十七章 白坡村幸存者 陈青问胖子,这幅画上的怪物,是从哪里看到的。 胖子说:“画啊,在爷爷的画里看到的。” 陈青突然想到,昨天聆听老家伙怨声时,老家伙临终前,一个劲的在叫,画,画,画! 胖子还说,这画里有一条河,河里有许多这样的东西,有的只露一只手,有的把脑袋也露了出来,还有的整个上半身都露在河面上。 因为老家伙常常打开这幅画看,每每看时,便陷入深思,而身在洞穴的胖子,借助山魂的沙盘之眼,看到了这幅画,印象颇为深刻,所以今日乱糊乱画时,就将这河里怪物画到纸上。 陈青又问这幅画的来历。 胖子说,当年还没来三羊镇上时,先到的一个村落,他感应到一股地气,然后老家伙沿着胖子指的路径,找到了这幅画,当时,它就孤零零挂在一座弃屋,整个村子都没有人烟,老家伙还反复问他,确定是这幅画? 胖子就说,是的,就是这幅画散发着浓烈的地灵之气。 老家伙就把画带走了,其后,祖孙两人穿过许县县城,来到了三羊镇,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 也就是说,这幅画是老家伙开张的第一笔生意,因为解不开画中谜团,就一直时不时的拿出来参悟。 最后,画还是被人抢走,老家伙也嗝屁了。 陈百发在旁边静静地听了半晌,摸着上唇稀疏的黄胡须,忽地一拍桌子,说道,“我的儿,这么说,那个村子离咱许县不远?” 胖子嗯了一声,“爷爷收了这幅画后,告诉我这荒村邪的很,乃是非之地,赶紧离开,赶了半天路,我们就来到了县城。” 陈百发手指在桌面划来划去,最后说:“陈少,这个荒村十有八九,是县南的白坡村。” 陈青还没来及说话,脑海响起一阵悦耳的声音,“叮,宿主声望值达到10000/30000,恭喜成为小万人迷,现奖励【僵尸铃铛】一枚。” 僵尸铃铛? 陈青接着看到下面的注释。 【僵尸铃铛】,纯银所造,外表镌刻符文,铃丸也阴绘奇文,两者相撞,即会发出异响,令僵尸惧怕,不敢近前,实乃夜宿荒山破庙必备佳品。 收笼了思绪,陈青又问陈百发,“陈掌柜,你刚才说什么村?” “县南的白坡村,”陈百发手指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 白坡村,陈青心里念叨两遍,将它记牢。 这时,系统又传来声音: 触发任务【白坡村幸存者】,此任务属于道听途说,宿主可亲自到白坡村进行查看。 任务达成条件,找到白坡村最后的幸存者。 任务奖励,【续阳丹】一枚。 是否接受任务?是/否。 我的乖乖,续阳丹?光听名字都牛逼哄哄的,陈青眼光移到【续阳丹】上面,可惜没有什么注释框跳出来,大概等任务完成了,奖励领取之后,才会跳出来具体用法用途。 陈青欣然接受了任务。 任务完成状态,变成了0/1,极大概率整个村子只有一位幸存者了。 陈百发掌柜见陈青好像在思考,就摇头继续说道:“这个白坡村,有点诡异,村里头据说有二十来户人家,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关键是房屋瓦舍茅房,家中六畜,狗羊猪牛,全都没少,人却没影了,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有留下。光听起来,就让人冒白毛汗,这十几年过来了,村舍也没有人料理修葺,恐怕早就倒的倒,塌的塌了。” 这任务既然属于道听途说,肯定要眼见为实了。 就在这时,嗞呀一声,一辆黑壳汽车停在店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个腰杆笔直的年轻人。 正是刘家壕大太太的娘家侄方润。 方润大步流星,走入店里,冲陈青一拱手,“陈兄弟,恭喜你又为三羊镇做出了卓越贡献,之前咱们商量好的,等镇子的事一结束,就随我一块去席旅长那里,眼下你貌似闲着,那就赏个光,咱走一趟吧?” 陈青有些头大,说句心里话,他不想跟小军阀有什么瓜葛,但话说回来,自己也不可能总呆在这三羊镇,现在有了三千来块大洋,想在县城购置一所宅院,在城区生活好些。这个席旅长管三县治安,势力范围可不小啊,暂不清楚他的为人,也不好相拒。 “方兄,上两次我们谈话,都是匆匆忙忙的,这位席旅长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陈青问。 方润也没客气,坐在老猴腾出的座位上,给陈青讲了大概。 原来,席旅长有五房姨太太,最宠第五房,因为五姨太出身于梨园,席旅长就专门给她弄了个戏园子,供五太太日常消遣。十几天前,掌柜的说,戏园子半夜老是传来拉弦声,连着数日,都是这样,这个没出息的戏园掌柜,居然吓得神智失常,人疯疯癫癫的,老是说戏园子坐的都是鬼。 席旅长一气之下,把他撵回了老家,又委派了一人管理戏园子。谁料到当夜,这新来的也疯了。这回,席旅长上了心,因为事情繁忙,就让方润和一个副官一起处理。 于是,方润第一个就想到了陈青。 “别的野和尚杂毛道士,我都没去请,”方润说,“恰好那日,我在姑丈家,亲眼目睹你的神通,就推荐给席大旅长,次日,你又办了一件漂亮事,前日,你更是锦上添花,我都不好意思夸你了。” 又在陈青耳边低声道,“本来这事是让那个马副官处理的,马副官路子宽,找来一群小道士,哼哼唧唧老半天,说要彻夜作法呢。不曾想第二天一大早,个个被脱得精光,丢到了戏园子门口,喊都喊不醒,还是路人看不下去,用冷水将他们泼醒了。” “这几个混球直呼对方厉害,就是不说半夜发生了什么事,席旅长闻讯,迁怒到马副官身上,一顿臭骂。”方润摇摇头,又有些幸灾乐祸,“那马副官溜须拍马功夫一流,我早就瞧他不顺眼了,兄弟你这次去,可得把他的脸皮彻底揭下来,丢在地上使劲蹭。” 第二十八章 荒村惊魂 陈青想了想,问:“那个戏园子详址在哪?” “城中王爷街5号。” 等了片刻,系统没有跳出触发任务的提示。之前的老龙观任务,石桥生桩任务,还有刚才的白坡村任务,都是知道了确切地址,然后跳出相关灵异任务的,现在虽然有了戏园子的详址,但系统却不理会,这就有点棘手了。 就像那个颖河的水鬼,系统没有提示,到现在才算是找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 没有系统提示的任务,比较不易上手啊。 “一定要现在去?”陈青皱眉头。 “那也不是,”方润说道,“后天夜里,五太太过生日,席旅长请了各界名流来戏园子聚会,省城里都会来几个大人物,所以后天必须保证不能出现意外,不然席旅长的脸没法搁啊。这戏园子吧,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几日出事,席旅长事先把请柬都发好了,又是好面子的人,万万没有更改之意,所以,马副官这几日急得有些想咬人。” 说到这里,方润终久还是忍不住了,嘿嘿直笑,“他找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青,“他们若是有兄弟你脚趾头那么点的道行,也不至于丢人现眼。” “既然是后天聚会,现在尚早,方兄如果没有急事,可带我到城南看看。”陈青也发出了邀请。 方润一口答应,本来嘛,这两日就在准备后天聚会的事,他和马副官的任务,就是到处请法师,解决戏园闹鬼事件。 陈青又吩咐老猴几句,老猴连连称是,就在福寿行,陪着胖子和陈老板有一坨没一搭的唠侃。 方润打开车门,带着陈青去城南。 半途经过城关,果然气派,相较三羊镇,热闹得多,沿街小贩的叫卖声,让陈青顿觉亲切。马车单轮推车,络绎不绝,还有当前时兴的拉洋车,穿梭其中,这才是民国的模样。 出了县城南门,方润又问陈青往哪里走。 陈青回答,白坡村。 方润全身一震,“什么?白坡村?” “方兄也知道那个地方?” “确切位置,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听说过几回白坡村的传闻,这可是个鬼村,十几年前,村民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听县里托底的人说,衙门还派衙差去那里调查,丝毫没有线索,就成了一桩悬案。这么多年过去,十里八村的人,一提到白坡村,都谈之色变。宁愿绕行,也不从这里经过。” “所以我才要到那里去看看,”陈青淡淡回答。 方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懂,我懂,兄弟神通广大,自然是要解决这桩疑案。” 两人说归说,汽车不停。 不久,下了官道,来到还泥泞不堪的乡间道路,问了数个乡民,结果胆子都比耗子还小,一听说俩人要去白坡村,吓得揣着手跑。还有个乡民,没见过汽车,没等方润露头,自个倒吓得狂奔了几十丈,鞋都跑丢了。 无奈,陈青只得花了一个银元,才有一个乡民告诉白坡村位置。 白坡村有些偏僻,陈青和方润转了半天,才找得到。 这座荒无人烟的村落,常年无人居住,多数房子都塌了,最好的一座也是露着椽子,老远都能看到大窟窿小眼子。 陈青下车,站在高处,细细打量这个死气沉沉的村落。 没有黑色的妖诡之气,没有红腾腾的活气,整个气氛令人窒息,仿佛村子不存在一般。 雷达搜索半径只有六丈,陈青生怕错过什么,挨家挨户都“拜访”一番,结果令人失望,什么线索也没有。 如果这村落当年有人横死,可以在尸体周围听到怨声,不过必须要等到夜色降临。 白天阳气正旺,阴魂们也不敢出来作祟。 所以不管是聆听怨声,还是诱逗阴魂前来,都得等天黑。 那,就等吧。 他早有准备,经过县城集市时,买了些点心和一些熟食,顺便还购了些黄表纸、笔笔和朱砂,砚台等物,以备不时之用。对吃的方面,他和方润都不讲究什么,两人分食了些。 当方润听到陈青要在这里等待天黑时,脸色微变。 陈青就安慰他,你正值阳盛之龄,血气方刚,那些个鬼了怪了,躲你还来不及呢,根本不会找你的麻烦。 这么一说,方润也渐渐放下心里包袱,还拧开一小瓶随身携带的洋酒,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酒是男人们增进友谊的催化剂,方润话匣子打开了,说的多是在席旅长手下做事的趣谈。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将来。 方润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对目前形势直摇头叹息,这么多年了,华国还是一个字,乱。今天你打我,明个儿我揍你,国家之间如此,军阀之间如此,百姓之间也是如此,刀客还跟土匪火并,村子异姓之间械斗,连妖了鬼了都来凑凑热闹,时不时闹点乱子。 陈青来到民国,满打满算,一个礼拜都不到,但忙得不可开交。眼下,偷得半日闲,跟方润讲些异闻,甚至还说了些一百年之后的事,努力剔除方润不能理解的地方,饶是如此,也讲得方润一愣一愣的,直呼不可能。 太阳从南边,渐渐地,转到了西山。 最后一片晚霞也陷入黑暗的泥潭。 陈青下了车,方润关上车门,想了想,不妥,也从车里出来。 北风骤起,一下子冷了许多,穿过高低不一的房墙,哀叫不已。 两人沿着墙壁走。 陈青告诉方润,这叫做探声,许多阴魂白天不便现身,只能等夜里来谈谈了。 方润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到了小表弟刘祺尸变时的恐怖模样,不由得嗓子发干,连吞了几口唾沫,把盒子炮里的子弹压满,东张西望。 陈青聚气凝神,觉得丹田处有一股热气游遍全力,马上没那么冷了,体力值提高后,还真是抗冻。 方润像尾巴一样,跟在陈青屁股后面,甩来甩去。 陈青带着他,又将整个村子转了一遍,没有触发任何东西,还不罢休,逐渐扩大搜索圈。 由于能在黑暗中大致看到物体,所以连马灯也没提。 方润裹紧大衣,一步不离。 “啊!” 突然,方润失声大叫,一屁股蹲在地上,手里的盒子炮对准陈青。 第二九章 阴魂 陈青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吼,心脏也猛地揪了下,正要喝斥方润,扭头却看到方润的枪口正对着自己乱晃。 “陈兄弟呢,陈兄弟在哪?你到底是谁?”方润大叫。 陈青吃了一惊,这方润发的哪门神经。 “你到底是谁?”方润不停地大叫,全身戒备,握着手枪准备打一发。 “再不走我开枪了!” “你是谁?” 方润的理智正一点点消失,终于,从盒子炮里飞出一颗颗子弹。 陈青在他开枪的瞬间,身子一扑,闪到土堆旁边。 叭叭叭叭…… 枪声在北风中,吹得七零八落。 “这厮疯了,”陈青浑身的股肉绷到极致,最后一颗弹头,擦肩而过。 方润打完了子弹,仍然嚷个不停,紧紧握着盒子炮,不撒手。 这时,陈青才察觉到,方润的后背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却与一般的黑颜色不同,似有似无,这团黑气似乎还有两个前肢似的玩意儿,从后面蒙住了方润的双眼。 “鬼遮眼!”陈青心里一沉,想到了这个词。 鬼遮眼在前世发达的网络上,经常听说。 比如两个猎人深林打猎,其中一个猎人看到的明明是兔子野猪,一开枪,却打在同伴身上。还有些传说,听起来越发心惊胆寒。清时曾有一个邑令,擅用酷刑,惹得民怨载道。一日带着家眷远赴异地上任,住宿时,客栈掌柜说房间不够住。他看到还有一间空着,但上了锁,就要求住里面,掌柜说里面有鬼物,不能夜宿。邑令哈哈大笑,哪里肯听。 最后掌柜拗不过他,还是让了步,反复叮嘱,夜里千万不要搭理任何人。 半夜,有个白须老汉出来,跪求邑令,说自己是阴魂,倍受附近的鬼怪欺凌,要邑令做主。邑令把胸膛拍得啪啪响,说它们来一个斩一个,来两个斩一双。白须老汉忽地瑟瑟作抖,说它们来了! 这时,门开了,果然有几个鬼怪,青面獠牙,邑令正气凌然,一顿挥刀,砍瓜切瓢,把鬼物悉数斩死。然后,美滋滋地睡觉。次日被人叫醒,一看,傻了,自己的家眷全倒在血泊里。 昨夜看到的鬼物,竟然是自己的家眷。 这就是典型的鬼遮眼。 想到这里,陈青唤出系统,是时候了。 系统界面浮现在脑海。 左下角有个包裹状的图标,打开后,里面有两个道具,一个【僵尸铃铛】,一柄【桃木剑】。之前嫌弃桃木剑不够高大上,现在到事儿上了,也没有别的道具可以用,姑且一试吧,这桃木剑可以驱邪,对人却没有什么伤害。 眼光一对准桃木剑,系统立刻提示:是否装备? 陈青选择了是,然后凭空一柄桃木剑出现,一把抓住,以迅雷之势,刺向这团阴影。 阴影正遮了方润双眼,哪曾料到陈青会突然袭击,措防不及,被结结实实刺中,立刻瘫到地上,瑟瑟作抖。 陈青又要去砍,这物忽地开始说话:“饶命,爷饶命啊,”说得模模糊糊,不似人声。 “从实招来,你这孽障为什么半夜作祟?”陈青指着这团黑影,作势欲刺。 方润视力重新恢复,眼睛一花,却又看到了陈青,手里还握着一柄桃木剑,顺着剑尖所指方向瞧瞧,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好似掰开顶阳骨,浇下一桶雪,通体冰凉,倒退两步,离陈青更远些。 “爷饶命,”这阴影和陈青在神交,方润根本听不到。 “说出详情,看我心情再决定要不要饶你,”陈青心里头还是十分生气的,要不是自己身手敏捷,警觉卓越,恐怕早被鬼遮眼的方润射成蜂窝了。 “我说,我说,”阴影回答,“我在此居住多年,生于此长于此,一直相安无事的,今日瞧得两位老爷在这里兜圈,于是心生恶念,遮了那位爷的眼,实属妄为,今后再也不敢了。” 闻言,陈青心里一动,问道,“你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为何这村子没有一丝活气?” 阴影伏地回答道:“我在此三十有五载,还是畜身时,机缘巧合,从一座荒坟里掏得一个奇物,凭着这东西,修成了阴魂,夜里能阴魂出窍。至于这村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实在不知,那天夜里,我正在睡觉,突觉眼睛一亮,然后就不能想了,不能动了。再醒来的时候,村子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们家畜还在。” 原来这东西本体是个畜生,陈青暗自称奇,问道:“你是什么品种?” “回爷的话,我是一条老狗。”阴影开始在地上抽搐,“求爷放我回畜身里吧,我这阴魂伤了,快撑不住了。” 阴魂遮眼,虽说是老狗的阴魂,也同样具有效果。 “那我再问你,此村可有幸存之人,或者出事前离家远行未归者?” 阴影回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那夜的事,着实太快,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此后,一直在这白坡村,等着家人回来,盼着能主仆重聚,十三年了,连个音讯都没有,平日我就呆在白坡村的旮旯里,到了夜里,才能阴魂出窍,见两位爷实在面生,心恐不是好人,就狗胆包天,遮了爷同伴的眼。” “你回去吧,”陈青颇为失望,凭直觉,他相信老狗的话。 “谢爷开恩。”阴影像狗一样窜了。没多大会儿,一条脱毛瘦狗现出身来,朝陈青和方润各作了一揖,遁入黑暗。 方润依然有些惊恐,不,是吓坏了。 他一直看到陈青自言自语,心想这陈兄弟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最后见一条狗来了又去,越发惊诧,又想起刚才明明尾随陈青,走着走着,陈青却变成了毛茸茸似狼非狼的东西,越发慌了,满是警惕地盯着陈青。 “你起来吧,你被鬼遮眼了。” “啥?” 陈青解释一番,方润这才站起来,身上都是泥,悻悻回到车上,燃了根烟…… 过了许久。 “今晚的事,别告诉任何人。” “今晚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两人同时说道。 方润咧咧嘴,像孩子一样笑了,还是男人懂男人,这面子八成保住了。 第三十章 隔墙有耳 此地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用,陈青让方润开车回县城。 一路之上,他总觉得车后面有个东西,不疾不缓的跟着,刻意保持着距离。 车子停到一处客栈,陈青登记住宿,方润狼狈得很,连车子也不好意思下,离开前说明日一早接陈青,然后飞也似的逃了。 接待陈青的客栈掌柜,脸大跟似盆似的,笑嘻嘻告诉陈青,空房多着呢,住一楼还是二楼,随意挑。 陈青环顾四周。 客栈内,上下两层,都挂上了红笼,在常人看来,一派祥和喜庆,可陈青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嗯?挂满灯笼的二楼,有一丝丝似有似无的黑气,汇聚在其中一间房门处,还有几丝黑气从房间里延伸出来,直接通到院落的八角井里。 这黑气比那日在鼠巢看到的,又有不同。 陈青眉头一皱,指着那间微微冒邪气的房间,问掌柜,“店家,这间挺好的。” 掌柜拍手道,“客人的眼力果然不错,这间房间一看就令人赏心悦目,住在里面肯定睡得安稳踏实,再做个春宵良梦,来个才子会佳人,啧啧,不过,嘿嘿,有人定下了。要不,客人在旁边那间落落脚?” 陈青点头答应,掌柜领他进了房间,使唤伙计送来热水。 烫好脚,陈青趴在墙壁,许久,并没有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 躺在床上,思绪回到【白坡村幸存者】任务上。 一定有幸存者,ta在哪里呢,白坡村的看门狗没有提供什么有用信息,既然不在村子附近,那么ta在哪里呢,茫茫人海,找起来宛如大海寻针啊。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陈青心头生出一股熟悉的气息,趿拉着鞋,开门后,发现是白坡村老狗。 并不太意外,放狗进来,再度关了房门。 等陈青点好蜡烛,老狗又朝他作了一揖,嘴里呜呜叫。凡是畜生,修成人身之前,嘴巴里都有横骨拦住,不能说话,眼下除非它的神魂离身,和陈青神交,但它神魂已被陈青砍伤,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浪。 陈青猜到了老狗尾随来此的原因。 “你听到我在寻找村子幸存者的时候,是不是就想随我一起?” 老狗点点头,乖巧地卧在陈青脚下。 “那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上车?”话刚说出口,陈青立刻想到,很大原因是免得方润尴尬。 老狗也懂陈青心思,压着嗓子叫了一声。 “汪。” “嗯,”陈青想到一事,在桌上铺开黄表纸,调和好朱砂,笔尖醮着,凝神绘符,先后画了三张净衣符,三张引梦符,和一张扶乩符。 引梦符的主要作用,是压住对方狂乱情绪,使其心境平和,瞬间坠入梦境。在白坡村方润被遮眼的时候,如果用这引梦符,效果应该不错。 话说这个引梦符还没来得及尝试,不如…… 陈青盯着旁边老狗,笑意盎然。 老狗依然冲他摇尾巴。 “你是条血统纯正的中华田园犬,我也不知你原名是什么,姑且叫你来福,”陈青想了想,说道,“这符名为引梦符,你卧着别动,我让你入梦乡。” 来福一脸懵逼。 还未等它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陈青一张纸符贴在脑门上。 来福哼唧了两声,然后狗脑袋垂在了前腿上,几息功夫,从鼻子深处传来打鼾声,明显的去梦周公了。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如果两方不和,将这张引梦符贴在对方额头,对方瘫软之后,自己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正想着,却见老狗头顶升起一股白雾,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等白雾散去,陈青赫然发现,身处之地,竟然是在一座村屋,阳光颇为耀眼,一条土狗正在屋檐下吐着舌头。 屋前篱笆旁边,有几株嫩黄瓜,黄花还未褪净,一个着短衣的方脸汉子正在浇水,粗黑的辫子盘在头顶,身材精瘦。 陈青仿佛闻到了泥土特有的湿暖气息。 这……居然是在老狗的梦里。 陈青瞧见这土狗跟来福有八成相似,顿时明白了,老狗正在追忆属于它自己的似水年华,狗眼一直盯着方脸汉子,虽然看似炎夏,身上却是皮毛顺溜。 哪像现在的来福,浑身写着一个“丧”字。 继而陈青又发现,自己在来福的梦里,没有身形,只能视角固定,任时间一点点流逝。 看了半天,陈青想返回现实,刚有此念,这田园景象剧烈扭曲,眼前眩晕不止,回到了客栈住所。陈青脑袋晕了半天。 从梦境返回来,居然还有类似晕车的症状,这就有点无语了。 接着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引梦符真是好东西,不仅可以让对方入梦,还有进入其梦境的功效。 常言道,梦是心头想,如果对方心口不一,只须贴上一张引梦符,就可以判断对方的小心思了。 有点类似前世的催眠术,将人引到深层梦境,然后诱导吐露真言。 来福之前若说的是谎话,梦里不会流露出那种神色。 这就放心了,他可不想引狼入室。 扭过头来,看到蜡烛只烧了一点点,方才在来福的梦境里,过的时间可不短。 熄了烛火,躺在床榻上。 这时,街上隐隐约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折腾半宿,已经是四更了。 更夫游街声渐不可闻,陈青刚闭了眼,即将神游太虚,却又从隔壁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若非陈青耳力超群,这种类似跳蚤磨牙的动静根本听不到。 陈青将耳力运到极限,却听得一人说道:“师兄,这次去戏园子驱邪,可挣不少钱哩。” 另一个人说,“明天我设坛作法,你切记要用心护法,不要东张西望,我教你的记没记准?” “记准了,记准了,嘿嘿,那姓席的,怎么也想不到是灯下黑。” “哼,马副官还请了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我们要拖到最后出马,方能显出我们师兄弟法力高超。” “嘿嘿,那是,那是,”师弟在笑。 “莫出声了,赶紧睡觉,小心隔墙有耳,”师兄吩咐道。 然后,隔壁没了动静。 原来是同行,看情况这两位势在必得,陈青琢磨着对话,越琢磨越有味道。 “这次去戏园子驱邪,可挣不少钱哩。” “那姓席的,怎么也想不到是灯下黑。” 这里面有猫腻啊。 陈青一下子来了兴致,到现在,方润还没说酬劳是多少呢,也怪我回复得模棱两可,既然不少,那就掺合一下。白坡村幸存者的任务暂时没有头绪,先搁下往戏园子瞧瞧也不错。 想着想着,恍然入睡。 晨曦初现,陈青醒来,来福已经在等他了,精神比昨夜好了不少。 隔壁那两位也走了。 陈青路过他们门口,发现昨夜看到的几丝黑气也消失了,难道说,是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有古怪? 又瞅瞅八角井,嗯,还有像昨夜一样的邪气。 第三十一章 闹邪的大戏园 陈青心里思索着,带来福下了楼。 掌柜瞧见来福,纳闷得直挠头,什么时候跑进来一条老狗,眼里自然是白的多黑的少,嘴里嘀咕着,狗怎么能进客间睡呢。 昨夜他若是看到席府的汽车,借十个狗胆,也不敢给陈青脸色。 陈青有些不好意思,给了他一个大洋,要他不用找了,掌柜脸上才转阴为晴。陈青又问他隔壁的事,掌柜一拍桌子,说道:“小哥你既然问起来了,我就如实说吧,这两个人阴阳怪气的,脸白得跟掉到面缸里的耗子似的。昨天住店时,那个年长些的男人,非说我额头有黑煞之气,要是捐个两年收成,可转危为安,不然会有血光之灾,这不是江湖骗子常用的套路嘛。” “我一听就来气了,让伙计去接待他们,我才懒得搭理这种人。” 掌柜肥嘟嘟的脸,状如满月,从正面看,两只耳朵都陷进肉里了,两条卧蚕眉,像两条肥虫似的,怎么瞧怎么不像倒霉样。陈青也就没接话茬。 客栈掌柜又脸上挂忧,说道:“可不知为啥,他们自从说了这句话后,我却心神不宁起来了,刚才还直冒冷汗。” 忽地叫道“不好!”哇的一下,吐出一大滩黑乎乎的东西。 居然还能在地上动! 两人一狗,都惊了。 呕吐物里面,有一团团黑色的毛虫子…… 客栈掌柜吓得两腿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然后直叫肚子疼,喊来一个伙计顶着,自己风风火火逃向五谷轮回之地了。 这玩意……像是前世影视剧里提到的蛊,十之八~九是掌柜中了他们的蛊术,然后敲诈勒索,系统没明确指出破解之法,陈青也不想惹这类恶心东西,于是带来福离开客栈。 一夜功夫,街上的店面,无论大小,都挂上了五色旗,瞧这阵式,席子泰旅长对上面要来的大人物,颇为重视啊。 在旁边店里吃了碗咸豆脑,要了几个凉粉火烧,分给来福一半。 早餐解决好,方润也不失时机地出现了。 穿着时兴的条纹西服,腰杆子跟筷子一样直,头发涂着蜡,光得像猫舔了舔似的,手插口袋,步行而来,精神抖擞。 来到陈青跟前,一眼瞥见来福,登时就蔫了。 “这玩意怎么跟来了,阴魂不散啊,”方润脸都绿了。 陈青解释说,来福毕竟是白坡村的老狗,可以帮助寻找幸存者。 “我说陈兄弟,县志里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白坡村二十四户人家,全都人间蒸发了,连三岁小童都没有留下,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方润又瞧了来福一眼,整整领结,佯装镇定。 陈青微笑不语。 “咳,走,陈兄弟,我带你去大戏园子看看,前面第二个十字路口,左拐就是了。” 方润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陈兄弟,马副官那厮急医乱投医,又请来了一僧一道,还有两个一看就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货蛋子,让他们随便折腾,最后还不是得咱解决?我从席府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兄弟你火眼金睛,就先带你到戏园子观察观察。” “如此倒是甚好,”陈青一脸平静,心里却有些膈应,虽然没看到那对师兄弟,但其手段颇让人不齿。 方润叫了拉洋车的,两个精瘦的车夫,拉着陈青方润,一溜烟功夫,来到王爷街5号。 下车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戏园子的门楼,偌大的牌匾写着金灿灿的“瑶音社,”进门楼后,是条九曲木桥,水里荷叶虽败,却有一群金鱼来去穿梭,甚有一番滋味,桥尽头是片小园子,种着月季菊花梅花等株物,还往前走,就是戏园子里面了。 此时大门已开,一个年约四旬的男人,正指挥着伙计,老妈子检查桌椅,擦拭楼柱。 这男人冲方润作了一揖,招呼过来。 方润两边介绍,这中年男人叫庄镇,临时雇来管事的,以前在大戏社里干过,事无巨细,样样精通。 庄镇上下打量了陈青,此时的陈青依旧是那副棉袍,袍边和裤脚还沾着干泥,模样又小,是以庄镇将他看成是江湖骗子的成份居多。 但庄镇毕竟是个人精,见方润和陈青举止亲密,心里有了谱,于是主动带陈青各处转转,看看能否发现什么。 来福卧在戏园大门外,左顾右盼。 庄镇边走边介绍。陈青在一楼没有任何发现,回到楼梯口,要上二楼贵宾包厢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马副官带着人浩浩荡荡赶来了。 陈青楼也不上了,和方润站在一起,静静看着马副官一行人。 马副官二十多岁,论相貌也算中上等,只是一个硕大的鹰钩鼻,破坏了五官的和谐。旁边有两个亲兵,后面跟着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和两个面色苍白的主儿。 感应到了陈青不善的眼光,这一对师兄弟也投来阴恻恻的目光。 马副官瞅瞅陈青沾着干泥的棉袍鞋裤,马上两眼发光,眼神里饱含嘲讽,再不拿正眼瞧陈青。 陈青心里冷笑不已,仍是一脸平静。 “方公子,”马副官像老鸹似的笑了,“这位就是您请来的法师?果然英雄出少年。” “嘿嘿,马副官带来的这四位,也是人中龙凤,个个堪称极品。”方润嘴上也不饶他。 “好说,好说,”马副官点头应着,权当是夸奖了,回头吩咐道:“四位法师,也到处转转吧,看看是哪里的癞狗泥猪跑到了戏园子,有四位在,它就是秋后的蚂蚱,蹦搭不了几时了。”最后一句话,故意朝着陈青吆喝。 四人一齐朝陈青大笑。 “咱丑话说前头,我可吃过一回亏了,谁能驱走鬼怪的,席大旅长赏现大洋一千块,要是不小心翻了车,残了死了,黄泉路上别埋怨,现在走,还来得及。”马副官脸色一肃,对自己这边的四人说道。 “马爷放心,我等都知道,若没两把刷子,不纯粹来找死吗?”四人就像是说相声捧哏的。 陈青心里犯嘀咕,那和尚和道人都似常人,只是那一对白脸师兄弟,满脸阴邪,不得不防。 大和尚脸色庄严,掏出木鱼,笃笃地敲了起来。 白大、白二依旧脸上笑嘻嘻,两手负胸。 陈青刚要上楼去观察包厢,这时,道士撇着嘴走近,仰着脸看着高自己大半头的陈青。 “这位道长,有何赐教?”陈青客客气气问。 道士捻着几根老鼠须,问道,“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陈青见他言出不善,心里骂了一声,但陈青也不是什么莽汉,还是回答道,“明年就十七了。” “娃娃,你师父是谁,我可得好好说说他,你年纪轻轻的,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捉什么妖,擒什么怪!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还是早点回去吧,我这是为你好。”道士慷慨激昂,训斥起来。 你特么的~ 陈青心想,上天了你。 道士仰起蒜瓣脸,继续说道:“娃娃,我考考你,你可知当今世上,哪个门派,驱鬼驭清醮坛祈禳当数第一名?” “不知。” “不知道?你可知禳灾辟邪的派别,就有驭清门,茅山派,清微派,净明派,神宵派,灵宝派,茅山又分南分茅山,清微,净明,茅山,灵宝共尊正一,神宵派主修五雷正法,道光皇帝之后,难寻其踪。经派系内斗,符箓三宗也早以势微,现以驭清门最为昌旺,道爷我就是驭清门的第三代弟子。” “不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还来作甚,回家吃奶去吧!”道士本以为陈青会被吓破胆,最起码也会露出乡巴佬般的怯懦,没想到只是冷冷地答了句不知,不由得火往上冒。 妈来个蛋,你是哪里的老葱,跑到这里来充大头蒜了,陈青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像吃了一碗苍蝇,离道士远了些,走到二楼,一点点查看。 道士深吸两口气,往椅子上一坐,闭目养神,先折腾的都是道行低的,急什么。 “怎么样了?”方润见陈青一脸凝重,所有包房都搜索完毕,有些迫不急待地问。 陈青摇摇头,“妖鬼邪秽,总是夜里出来,看来今夜得再来一趟了。” “嘿嘿嘿,”白大白二不怀好意地笑道,“眼下阳气旺盛,正好将藏匿其中的妖邪驱走,等太阳落山再驱鬼?小心被鬼叼了去。” 忽地听得楼外来福汪汪一阵急叫。 发生什么事了?!陈青赶忙冲出去。 第三十二章 重大发现 却看见来福已经跑到戏园楼牌处了,陈青心里一阵惊喜,难道它发现了什么东西? 惦记着幸存者任务,迈开长腿,就追了出去。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这位大法师学什么不好,学着狗儿夹尾巴逃了。” “肯定是见到四位,心生怯意,想想还不如早点逃命要紧。” “阿弥陀佛,心台无尘,自然不惧。” “无上太乙,道法自然。” 陈青听得真切,去你们祖奶奶的,老子现在忙,无暇顾他,回来再一一收拾你们。 追了来福一段路程,突然脑海有个红点出现。“叮,发现【白坡村幸存者】任务对象。”不过,仅仅是刹那间,提示红点又消失了。陈青朝那个方向又追了半晌,一无所获。 来福来回嗅着,也跟丢了对象,表情更丧了。 陈青脑中还原一下过程:应当是来福蹲在客楼门口时,风向顺着吹过来,来福闻到了什么气息,才追了出去,然而,对方的气味就这么消散在茫茫人群里了。 这个幸存者,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一闪而过,就没有人影了,陈青想到那六只会邪术的耗子,难道系统说的幸存者不是人? 不对。 等等! 刚才有一辆汽车钻入了人群,会不会……这人是在汽车里的? 于是,停下来,问旁边一个卖梨的老汉,刚才是谁的汽车过去了。 老汉说,还能是谁,自然是席太太了。 “哪个席太太?” “您瞧这大戏园子,是为哪位开的,就是哪位席太太的。” 这不巧了吗? 席五姨太是白坡村人?可现在任务完成度依然是0/1,该不会还要询问一下席五姨太确认身份吧。 背后一人拍了拍陈青的肩膀,是方润。 还未等方润问话,陈青将他拉到一边,”“方兄,借一步说话,你告诉我,席五姨太哪里人氏?” 方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五太太是汴京人,被席大旅长发现在戏园子唱戏,然后力捧,砸了三万大洋,五太太才跟他来到许县。这可是一段佳话呀,哎?陈兄弟,你问这个做甚?” “她芳龄几何?” “二十二呀。” “二十二岁,那么,白坡村发生惨案时,她才九岁……汴京人,这对不上啊,会不会是自小被拐到汴京的,”陈青掐掐算算,不得要领。这个任务的奖励品太诱人了,续阳丹啊,拼了老命也要得到。 方润也猜出了大概,“陈兄弟,你该不会认为五姨太是那个白坡村人氏吧?席大旅长特别宠五姨太,你可别乱来,免得说错什么话,惹人家不快。” 陈青说道,“方兄好意提醒,我自然晓得分寸,我已经瞅过戏园子了,晚上再来一趟,到时你是陪我来呢,还是陪我来呢?” 方润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来了,不来了,等一下,我还得陪陪席坤晨大小姐。”开什么玩笑,半夜要是在戏园子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万一像那几个道士一样,脱得精光扔出来,那还不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样也好,方兄可吩咐看戏园子的晚上不要关门,我要进去瞧瞧。” 方润满口答应,害怕陈青再想什么招,急忙告辞,临走时又说,若是驱了邪秽,可马上禀告席旅长,让主家心里悬着的石头搁下。 直到现在,陈青还没见到这位席子泰旅长,想想也是,如果谁都要席子泰接见,那人家这个旅长一天到晚什么也别干了。 分开之后,陈青又回到了之前的客栈,恰好瞧见店掌柜苦丧着已经脱了相的脸,又奔向茅厕。 陈青冲伙计打个招呼,说还要住几日,又办理了相关事宜,然后脸色凝重,来到了客栈八角井处。 一丝丝黑气从井里飘出,像劣质的香烟,令他颇为不爽。 果然如此! 在大戏园子二楼时,陈青故意提高音量,说什么都没有发现,实际上,他察觉到一股股黑气从二楼的角落散发出来,这黑气的性质跟井里的一模一样,不过,戏园子里的明显更加浓烈。 昨天半夜,井里这道黑气和白大白二的房间相连,今天他们退了房后,黑气开始朝四周扩散,陈青心里冷哼,这两位兄弟就是戏园闹鬼的幕后黑手,故意施了些烂伎俩,在这个接骨眼上,装成驱邪法师,骗取钱财。 他们所说的灯下黑,自然是席子泰这边有内鬼接应。 今个儿,老子偏偏不让你们奸计得成。 客栈掌柜扭动着躯,嘴里不停呻~吟,见到陈青,也不理睬了,拖着两腿回到底楼靠茅厕的房间,方便再次出恭。 陈青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两手扒在井沿,盯着里面看。 井水像一面镜子似的,隐隐约约照出陈青的模样。 丝丝黑气,从井水里向外散发。 好像有个东西,陈青把视力运到极限,还是看不真切。 来福也伸着狗头,往里面瞧。 陈青瞅瞅四周无人,朝来福一示眼色,来福跳到水桶里,陈青赶紧把把它往井里坠,等水桶碰到井底了,来福先是在里面左看右看,最后扑腾腾狗刨一会儿,叼出一物,低声叫了一声,陈青把它拔了出来。 狗子刚跳出水桶,客栈掌柜又啪的打开房门,逃向茅厕。 好险,差点被看到,不然说不清道不明了。 一人一狗,又回到早上离开的那个房间。 合了门,陈青打量狗嘴里的东西,是个赤红色的陶偶,背后有一个木钉,插在井壁里,刚好没于井水下面,除非视力极佳,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再者,它被插入的位置很妙,拔水时,既使碰到,也不能将它拔上来。 陈青接过陶偶,毫无预兆的,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声。 “叮,宿主初次接触到【厌胜镇物】,是否开启搜集任务【下厌】,任务达成条件和任务奖励,可领取任务后进行查看。” 咦,跟之前的操作有点不一样。 但陈青没有多想,就点击了领取。 宿主已领取搜集任务【下厌】,任务达成条件:找到下厌之人,并寻找到他们下厌的所有镇物,任务奖励,商城积分50点,属性点9点。 目前任务完成度2/9。 该死,这个任务虽然说奖励丰厚,但需要的任务完成量也实在多了点。 眼光停留在【厌胜镇物】上,立刻跳出一个注释框。 【厌胜镇物】。即施厌者下的镇物,厌胜古而有之,起源于人类趋吉避凶之心,施术者将镇物放于气脉穴眼处,可获得相应的效果,或驱邪,或招财,或避祸,或荫子孙,或聚气运。然,手有反正,镜有两面,施术者亦可借助其术,使受术之人,降灾,招凶,甚至家破人亡,断绝香火。 施术者若半途死亡,厌胜效果即刻终止。 民间流传的镇物,多为草人,扎纸,木偶,陶件,尖物,桃符,写满相关咒语的血符,铜钱等物。下厌之时,不能使第二者在场,否则便不灵验。下厌者除非自主毁去镇物,若是他人在施术期间毁了镇物,便会破术,反噬施术者。 陈青心里盘算着,任务一共九项,目前手里的这个小陶人代表一项,下厌者,就是白大白二其中一人,虽说自己还不知道是谁,但系统已经糊里糊涂算这一项完成了。 戏园子里面黑气袅袅,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有一个镇物,找到后,任务完成度就有3/9了。 白大白二,嘿嘿,你们等着哭着。 系统还注明,毁去镇物后,使厌者就会受反噬,一想到白大白二那两张毫无血色的脸,陈青犹豫了,如果现在砸了这个陶人,万一他俩受不住,翘辫子了,就没有厌胜效果了,接下来,自己也不会看到镇物旁边的丝丝黑气了,这收集任务就算搁浅了,变成不可能之任务。 这事闹的,暂且还得盼着这两只小兔崽子别出意外。 第三十三章 活该,让你装X! 把手里的陶偶翻来覆去,又看了看,这玩意儿龇牙咧嘴,它就是让客栈老板拉肚子拉成狗的祸首? 不过,自己亲眼目睹,掌柜吐出了一团团黑毛虫,貌似像是前世所说的中蛊之状。 蛊术他倒是知道些毛皮,也属于诅咒学派。 白大白二下镇物施厌胜术,不外乎求财,必然不会要客栈掌柜性命,那就暂且不理吧,让掌柜先忍耐忍耐,等事情都挑明了,武力降服白大白二,供出所有镇物掩埋位置,一一拔除镇物,就万事大吉了,也算是积德行善,自己的属性也提高了,岂不美哉? 当然了,他们之前靠这邪门歪道绝对赚了不少,可以替天行道,狠狠的罚他们一笔。 想到这里,又瞧了瞧来福,现在,四下无人,可以再问问它,戏园门口到底是不是闻到了幸存者的气息,狗对气味的记忆良好,都过了十三载,来福还能记得? “来福,我问你一些事,对的话,叫一声,不对的话叫两声,不知道的话叫三声。” “汪” “在戏院门口,是不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汪” “是女人身上的?” “汪” …… 经过一系列对话,跟陈青推测的一样,来福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然后突然记起这气息在白坡村经常出现,冲戏园子里的陈青警告了两声,便出去追,结果气味渐渐消失于大街上。 但男女有别,自己眼下这身份,想见五姨太一面,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问她往事。 所以,得先解决了戏园子的事,取得席子泰的充分信任,然后才能进席府,顺便询问五姨太籍贯过往,算是完成任务,那枚续阳丹才会赚到手。 大白二白这个时候,最大的可能是按兵不动,等和尚和道士都做完法事,戏园子依然闹邪,然后他们再装模作样的设坛作法,偷偷拔除按插在暗处的镇物,整个世界平静了。 轻轻松松,赚席子泰一千大洋。 想的倒美,在关键时候,爷进去插一杠子,你们就偷着乐去吧。 但如果那个杂毛道士和秃驴给力呢,镇物的那股子骚气,被他们发现端倪,拔除了,小算盘就白打了。 等,等一下,陈青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白大白二,绝对不会让别人拔除镇物,不然的话,相当于破了他们的术,他们修为和身体双重受损。 那么,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千个大洋事小,续阳丹和这个收集任务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想到这,唤了来福,急匆匆出了客栈,乘坐拉洋车,来到戏园子。 此时此刻,道士身着法袍,开始念经念咒,嘴里嘀嘀咕咕,执剑踏七星,洒一把糯米,烧一张符纸。 和尚还是老样子,闭着眼,很有节奏的敲着木鱼。 也不知为何,这木鱼的声音,让陈青心烦气躁。 白大白二翘着二郎腿,在嗑瓜子,见陈青去而复返,相视一笑,挑衅般地把瓜子皮吐在陈青跟前。 “师弟,你总是脸皮薄,以后得学着点,瞧瞧人家,都跟狗跑了还能再回来。” “哎,师兄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以后也要像人家一样,虽说肚里没有半瓢水,但架不住脸皮厚呀,可以再回来混吃又混喝。” “我也就说说罢了,你要真敢这么做,我代师父打断你的狗腿。” “师兄饶命,我哪敢呀。” 两人一唱一和,不以乐乎。 好孙子,你们俩就再浪一会儿吧。陈青不再鸟这俩货,把目光重新移到道士身上。 咦?这道士貌似有点能耐,陈青瞧见他头顶有星星点点的白光,随着动作幅度的大小,或大或小。 道士唧哝了半天,猛然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像一只顾盼自雄的公鸡,脑袋转来转去,最后倒提着剑,缓缓上楼,走向一处角落。 陈青吃了一惊,这个角落就是黑气淤积之处。 你个老杂毛,你可别啊!陈青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偷眼瞧白大白二,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青也稳了稳心神,事主还不慌呢,我瞎担心什么。 道士右手执剑,左手在剑刃上一划,破了中指,血滴在剑刃上,高喝一声,疾! 一道红光直射。 嗵! 却见道士像一棵砍倒的树,直挺挺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在刹那间,陈青倒是瞧得真真切切,红光射向黑气中心时,突然又反射回来,打在道士脑袋上,道士陡然昏迷。 “哈,哈,哈!”白大白二笑得前俯后仰。 陈青也松了口气,这道士之前正气凛然,瞎逼逼一大堆,最后还是学艺不精,丢了老脸。 笃,笃,笃—— 和尚充耳不闻,依然一下一下敲着木鱼。 白大又朝陈青挤挤眼,“这位兄弟,我们不急,你慢慢作法,要不要我们给你筑个法坛来着?” 这两个孙子说话越发放肆,要不就现在吧,揭穿他们的伎俩。 嗯,先打一顿再说,陈青走到跟前,本想一拳轰去,旁边的两个卫兵立刻用枪托戳地,咚咚直响,做为警告。 但就在这时,他心里无端的冒出一股不祥之兆,他的第六感远超常人,并且身上还有两个buff加身,一个是吸引鬼怪,一个是由于声望值提升随之狂增的气运。 哪里似乎不对。 这种感觉,如同身处兽笼内一般。 就在这时,外面纷杂的脚步声混在一起,那两个卫兵连忙站直行礼。 陈青向戏院门口看去。一个穿着黑呢军衣的男子正跨步进来,旁边是一个面容姝丽的旗袍女子,披着貂毛披肩,紧随其后的是方润,还有一个大眼姑娘,穿着大翻领洋服,再往后面,就是一队整装负枪的卫兵了。 仅凭气场,陈青感觉那个四十多岁的黑军衣男子,就是席子泰,挽着其胳膊的旗袍女子该是五姨太,那个穿洋服的,如果没猜错,就是席子泰的女儿席坤晨。 马副官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点头哈腰,比来福都敬业。 席子泰的眼光从陈青转到白大白二身上,再移到盘腿敲木鱼的和尚那里,瞧向道士的时候明显一皱眉,最后又回到陈青脸上。 “席叔,这就是我向你提起的陈青法师,近来风头正盛,”方润在后面说。 席子泰还没说话,穿洋服的姑娘倒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方润,你也太逗了吧,你瞧他这样,街上一抓一大把,一眼就看出不像有道行之人,还风头正盛?你傻了吧?” “坤晨,怎么可以以貌论人呢,你瞧瞧那位道长,仙风清骨的,不还是躺在那里装死吗?”方润反驳道。 好像回应他似的,昏倒地上的道士,突然反醒过来,但已神智不清,大叫:“三位师弟快点啊,师娘正在洗澡呢,晚了就没得瞧了,”一溜烟窜出戏园子。 席子泰脸色更加难看了,冲一个卫兵指指,那个卫兵立刻端着枪奔了出去。 “各位法师能人,我席某人明晚聚会之后,在此消遣,务必不能出现任何岔子,所以就拜托各位了,事成之后,席某人定然重酬,但我不想再看到滥竽充数之徒。”眼神又凌厉地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毫无疑问,相较和尚以及白大白二,最像骗子的反而是陈青,若不知底细,一百个人里一百个都不会看好陈青。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是法师?逗我玩呢! 第三十四章 破不了? 席坤晨饶有兴趣地盯着陈青,咯咯直笑,在方润耳边轻语一番,方润听得直扑楞脑袋。 陈青心里一沉,现在有两处非常的不妙。 其一,那种不安的情绪,不减反增,当然,绝对不是席子泰一行人带过来的,这戏园子真的有点不对劲。 其二,就是这位五姨太了,现在她和自己的距离只有三丈之遥,而任务雷达搜索半径可达六丈有余,但是,没有跳出提示红点。 五姨太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么,就是汽车上其他人了。 头大! 若开口相问,必然要找个合适的契机。 席子泰既然来了,就当着他的面,戳穿白大白二,顺便问一下当时车上还有什么人。 谁知,刚思考到这里,白大说话了。 “席帅,我师兄弟俩人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席帅可稍等片刻,待我设坛作法,半柱香功夫,永除后患。” 白大白二之前跟陈青一样,没有见到席子泰,眼下主家都现身了,好时机可不能错过。 陈青暗自捏了把汗,幸好自己发现了客栈井里的镇物,然后重回戏园子,否则的话,就碰不到席子泰了,让白大白二占了先机。 嘿嘿,既然他们要来事了,我也不能落后,陈青也拱手道:“席帅明鉴,我也已找到了戏园阴邪作祟的跟源。” 嗯?在场诸人都盯着陈青。 白大白二顿时奸笑不止,“小兄弟早找不到晚找不到,我们兄弟俩一说找到了,你也找到了?” 陈青还没有开口,旁边那个和尚睁开了眼,冲席子泰双手合十,念一声法号:“阿弥陀佛,小僧方才借来佛目,也发现了妖邪藏身之处。” 什么?席子泰,五姨太,席坤晨和方润,以及马副官,俱是一怔。 这三位闹的哪样?要比拼是吧。 白大朝席子泰作了一揖,说道:“席帅,还是请这位小兄弟先来吧。” 众人眼光转向陈青。 陈青心道,我还怕你们不让我先来呢。手腕一抖,祭出桃木剑,这柄剑黑乎乎的,卖相极差,就像不小心在火里烧焦了一般。 白大白二一愣,转而又摇头笑道:“江湖伎俩,这柄剑事先肯定藏在袖中了,剑身黝黝黑黑的,难怪有句话说,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 “同意,”绝大多数人心里说道。 陈青提剑,一点点来到黑气汇集的二楼。 “叮,发现搜集任务【下厌】的对象,”雷达搜索圈跳了出来。 红点位置紧紧挨着代表陈青的圆心。之前虽然他也感应到这股邪气,但是任务没有激活,直到接触了井底镇物,激活了新任务,等他再次来到这邪物附近,雷达搜索才又打开。 陈青暗中运息,桃木剑感应到邪秽之气,微微作抖。 迅猛一剑,捅向黑团,随即剑柄处传来一股巨力,震得手腕发酸,差点脱手,急忙借力撤回。 在外人看来,陈青就是墙角刺了一剑,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白大白二脸上微愕,心里更是惊涛骇浪。 这小子什么来头? 要知道,墙角埋的镇物,算是他们门派里的上等下厌之物,央求师父多日,才借到此宝。打听到席子泰近日的安派,一天特意佯装成客人,埋下这只【九窍玉】,他们平日的下厌镇物,不外乎常见的破运财家钱,断魂刀币,血眼木偶等物,这只【九窍玉】是师公传给师父的,挖掘于一座王侯古墓之中,又经秘法加持,饱吸秽气,埋于墙屋窍眼处,可在深夜使人产生幻觉,伤人神魂,挫其心智。 一般法师术士,即使能感应到此物,却没有办法拔除,基本上都是像那个道士一样,被自己的法力反噬,神智受损。 但这个小子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一剑,结结实实地刺在九窍玉的秽气上,若是一般镇物,早就破了。 陈青可没想到他们心里这么多戏,一剑未成,又砍一剑,黑气仍然迸发出一股强力,反弹桃木剑。 这白大白二挺有一套嘛。 陈青换成拳头,重重地轰在墙角。 轰—— 在场者大惊失色。 这力量像是蛮牛撞到了墙上,梁上尘埃洋洋洒洒,墙角由于镇物的卸力,并没有出现一丝裂缝。 这就尴尬了,陈青强攻不成,心里又生一计,镇物毁不去,这下厌的主儿,不就在眼前么。 冷不防,迈开长腿,从二楼窜下,以迅雷之势,伸出双手去扼白大白二的脖子。 白大白二哪料到斯斯文文的陈青,竟如此野蛮,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动了手。他俩被陈青整个提了起来,白脸曹操变成了红脸关公。 吃瓜群众们都傻了。 “不想死的话,把这个镇物给老子拔了,”陈青凶相毕露。 接着,两手一松,白大白二跌到地上,翻着眼大口喘气,过了许久,装成一脸无辜相,“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废话,打死也不能承认啊,现在没有人对镇物有破解之招,还可以反咬一口陈青。 白大眼珠子一转,冲席子泰直作揖,“席帅您圣明,可要给我们兄弟作主,这厮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明显是被戏园子里的妖邪附身了,疯疯癫癫,不似常人,请席帅将这厮擒获,我们才好作法驱邪。” “席帅不要听他狡辩,这个大戏园子闹邪就是他们兄弟俩搞的鬼,”陈青连忙解释,将发现客栈里有镇物到偷听到他俩说话,再到发现戏园子有镇物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当然,有些专业的地方,他现学现卖,还把系统的提示,说成是自己的能力。 白大白二哪里肯认,反咬陈青血口喷人,能耐不到家,就怪到他们身上。 “两位孽畜,看看这是何物?”陈青从袋里拿出那个陶偶,“施厌者除非自己毁去镇物,如果是他人毁去,施厌者就会被厌胜之力反噬受伤。” 白大眼里闪过一丝惧意,然后双手抱胸,说道,“请吧!” 啪,陈青把陶偶摔碎。 白大,白二,都,没,有,事…… “坏了,”陈青心里暗叫,“刚才这混蛋似乎在抱胸时,拿着什么东西在穴位上扎了几下,孽畜啊!” “既然其中一方禳不了灾,让你何用,另一方来。”席子泰拉下了脸,要结束这场闹剧了。 人头猪脑,陈青心里骂道。 白大白二如获新生,立刻恢复了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 “席帅,此人现已被妖邪附身,求席帅下令,折断此人手脚,我兄弟二人不被打扰,才好作法驱邪。”白大指着陈青,向席子泰哀求。 席子泰眼睛一寒,杀气闪过,立刻,十几柄枪齐刷刷对准了陈青。 “汪!”来福感应到不祥之气,从戏园外面几步窜到陈青跟前,怒视众人。 “席叔,不可!”方润见状,头上的汗,刷的下来了,连忙阻止道,“我这陈青兄弟天生神力,哪会是妖邪附身,求席叔开恩。” 毕竟是好朋友关系,见方润方寸大乱,席坤晨急忙拽拽他的衣角,小声道:“爹爹性子拗得很,最恨别人给他拿主意,快别说了。” “席帅,这一对兄弟邪里邪气,不似好人,说不定真如陈兄弟所言,是施术的妖人。”方润没有闭嘴,仍然坚持道。 第三十五章 螳螂捕蝉 就在此时,陈青脑海里又传来一声提示音。 “叮,发现道听途说任务【白坡村幸存者】寻找对象。” 咦?陈青沿着提示红点位置一瞧,只见又有一人走进戏园,一身丫环打扮,提着一包点心,来到五姨太身前,本来想说什么的,看到场面杀气腾腾,吓得一缩脖子,把话咽进肚里。 是你! 陈青刹那间明白了。 清晨,同时坐在汽车里的,必然还有五姨太的这位贴身丫环。 丫环比五姨太容易多了。 可目前这接骨眼上,续阳丹也只能暂且抛在一旁了,陈青自认速度是快,但还没有快到能躲过这十几颗子弹的程度。 “阿弥陀佛,”一直充当吃瓜群众的大和尚,放下了木槌,说话了,“席帅,方才我借佛眼,瞧得清清楚楚,陈施主和这位兄弟,谁是妖邪,谁是君子,佛已告诉我了。” 冲白大白二一指,“厌胜弟子,因长期事邪,脸有妖云,陈施主一时半晌没有破除下厌镇物,逼下厌者罢手,本是良策,可惜寻常人等被蒙蔽双眼罢了。” “秃驴,休要喷粪!”白大怒斥道。 “大师,你这是?”马副官也惊诧不已,和尚和这对兄弟都是自己带来的,眼下正喜孜孜要看方润怎么收场时,这大和尚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帮起外人来了。 大和尚又说道,“方才,陈施主打破镇物时,此人用厌胜针法,左手遮掩,右手执银针,连扎胸口四处大穴,稳了气血,不然,定会当场吐血。”又转向陈青说道,“话说回来,单凭贫僧也无法破阵,所以要陈施主你我联手驱邪。” 席子泰打量场中四人,半晌,手指轻轻一抬,卫兵们放下了枪。 “驱邪时,会有些凶险,请席帅关闭戏园大门,留下这些兄弟以刚烈血气镇守此门,”和尚说道。 “晨儿,你和方润侄儿出去。”席子泰吩咐道。 席坤晨一百分不情愿,但也不敢反驳,方润陪着她出去之后,又等席子泰出来。 但席子泰来了一句“我和弟兄们在一块。” “那我就跟你在一起。”五姨太也没有动。 五姨太不走,贴身丫头更不能走。 戏园子都已收拾干净,劳工也撤走了,大门吱呀一下关闭了。单是从里面看,根本区别不了昼夜,只有戏台上异常明亮,整个戏园呈现出一种难于言状的感觉。 和尚从怀里掏出数道符,贴在门窗缝上,一切完成后,席子泰站到一处阵眼,十四个卫兵也分列完毕。 一半卫兵盯着陈青和大和尚,另一半卫兵盯着白大白二。说白了,席子泰现在谁也不信。 大和尚和陈青一起重新来到镇物位置,和尚告诉陈青,等他经咒念完,陈青以剑刺墙,镇物邪秽之气就会败退。 然后,大和尚又席地盘坐,一下一下敲着木鱼。 笃—— 笃—— 笃—— 每敲一下,陈青心头就揪一下,最后,心脏像被铁链捆住一样,颇为难受。 陈青登时警觉起来,自从首次听到这大和尚的敲木鱼声,就觉得刺耳难耐,此时半晦半明,他的警戒性大副度提升。 不对! 这野和尚,也有问题! 一道道极难察觉的红丝,从和尚的木鱼里飘出来,仿佛一条条细蛇,蜿蜒而行,从陈青脚踝爬到膝盖处,又向膝盖蔓延。 滚! 陈青凝神,猛然一切,桃木剑将这些细丝斩断,正在敲木鱼的和尚,为之一窒,一掌拍向陈青胫腿。 陈青闪身躲过,然后飞起一脚,踢中和尚腰间。 和尚犹如滚地葫芦,摔出去十几步远,陈青趁机一脚踩向他的木鱼。 叭!木鱼碎成数片。 里面崩出无数条细丝,瞬间喷向四面八方。 竟是一根根比毫发还细的红色虫子,陈青看得清楚,不代表其他人能看清,这些飘在半空的红丝虫,附在近处的几个卫兵脸上,卫兵还根本没有察觉。 事实上,陈青突然对和尚发动袭击,到现在红丝虫子蔓延,只是一眨眼功夫,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几息功夫之后,这些卫兵俱是一声惨叫。红丝虫子钻入毛孔,遇血迅速膨胀,生生将脸皮憋爆了。 脸上筋肉,像震掉的泥土似的,哗拉拉往下直掉,最后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骷髅头,而这些虫子早已经大如蚯蚓,在眼眶里钻来钻去。 剩余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士兵的惨叫声,接下来看到袍泽们的脸皮肌肉迅速消失了,都变成了虫子,自然而然,将他们当成是邪气入体。 不知是谁开了一枪,接下来,子弹不断射向被虫子咬中的卫兵。 这三个卫兵倒下后,军衣迅速变薄。 少顷,从裤脚,衣领,袖口处,钻出一条条肉乎乎的虫子。 “大家快点出去!这里都是虫子!”陈青大叫。 卫兵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胡窜乱闯,连席子泰也开始在原地打转。 按道理说,他们即使见不到虫子,也不至于如此惊惶,他们就在门口,伸手就能拉开门啊。 在陈青看来,这些人就像是十几个陀螺在转,不停的转,根本没有方向感。 “咳,咳,没用的,”和尚捂着腰,挣扎起身,“我在门窗贴满了死气符,凡是生灵都会避死趋生,这是本能。死气符散发的死气,让他们失去方向感,即便看上一眼也会头晕。” 陈青能黑暗视物,此时的和尚,脑袋和脸颈青筋爆起,狰狞不堪。嘴角带血,刚才陈青那一记飞脚踹得不轻。 白大白二不管怎样,还算有些小道行的,没有像那拨人一样惶恐。 “你奶奶的,你根本不是和尚,你是虫师!”白大恶狠狠地说,他没有往门窗方位跑,一旦接近门窗了,也会转陀螺。 “呵,呵,你倒还有些眼力,”大和尚说道。 “陈兄弟,这里数你的修为最高,你把他解决掉,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白大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不好,压不住了……”话毕,瘫在师弟怀里。 陈青心潮翻滚,这些细线虫子也是邪物,惧怕桃木辟邪剑,一斩即断,但它们轻如微尘,许多已经飘散向其他人。 “我观一碗水,十万八千虫,”和尚张开大嘴,一条赤腾腾的蜈蚣钻了出来,射向白大,“你的话太多了。” 眨眼便至,就要击中的一刹那,蜈蚣被一柄黑乎乎的剑挑了起来,蜈蚣迅速萎缩。 “今天,谁也别想出去!席子泰,这么多人给人陪葬,你赚了!”大和尚又从袖口甩出十几枚飞刀,射向陈青。 陈青晃身躲开,和尚跳下二楼,朝戏台后面逃去。 第三十六章 黄雀在后 “啊!”只听惨叫连连,有两个卫兵中了飞刀,越发慌乱,转得更厉害了。 和尚血气不济,腰骨又遭重闯,踉跄几步,摔到戏台上,吐了几口血,挣扎着爬到幕后。 红丝雾团,像鬼魅一般,无声地飘向席子泰和五姨太,此时此刻,陈青不方便追和尚,急忙提剑过来,将他们拉到死气符的范围外,同时离红丝虫雾也远些。 夫妇俩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恐慌,相互紧紧握住手。 陈青来不及解释,又一把拉过那个丫环。 丫环正转得欢呢,被陈青一***时收不了步子,以一个极不雅的姿势跌了个仰八叉。 陈青连连挥剑,将漂浮的虫雾斩落。 却仍有些漏网的虫雾,钻入卫兵毛孔,少时,中招卫兵变成一具血淋淋的骷髅,虫子吃饱血肉之后,又肥又大,行动极为迟缓,一踩即爆。 等陈青将所有人都聚到一起时,清点一下,共计死了七人。 “你们别再靠近门窗了,上面被野和尚贴了符纸,一走近,甚至盯着看就会头晕,迷失方位!”陈青注意力高度集中,最紧要确保席子泰和那个丫头以及白大白二不死。 席子泰不愧是久经沙场,稍时便镇定下来,要率残兵擒捉大和尚,被陈青拦住,“千万别动,大和尚浑身上下都藏有暗器,邪门得很。” 五姨太朝门外喊了几声,不过,外面根本就听不见,和尚这手阴招玩的漂亮,把戏院里外仅靠几张符就完全隔开了,若非陈青在场,他们已是阴阳两隔了。 看起来,和尚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行刺席子泰,席子泰心里惦记驱邪进程,来观园查看,正中和尚下怀,和尚对席子泰性子也比较了解,所以故意只说让其手下兵士镇守阵眼,以危险相激,席子泰中计,决意和兵士一起。 结果,差点让和尚一窝端,千不巧万不巧,和尚不该看走眼了陈青。 席子泰脸色凝重,不说话。 陈青对瑟瑟发抖的贴身丫环安慰几句,“莫怕,你身上有一股气息,我觉得颇为熟悉,敢问姑娘是哪里人氏?芳龄几何?” 丫环也就十七八岁年纪,哆嗦着回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不疼不痒的事,快点送我们老爷小姐出去,才是正理!” 敢情将我当成是搭讪的了,陈青满脸黑线,“姑娘误会了,你的回答对我十分重要,”又干咳两声,“能不能破局,就看你了。”这后半句就是信口乱说了。 “我伺候小姐多年了,是被妈妈十两银子买来的丫头,打记事起,就挨妈妈的打,说我笨,什么都教不会,本来要转卖到……到窑子里的,后来被小姐看到,小姐用全部家当,把我买下来,我就跟小姐在一块了,再往前,我就记不得呢。”丫环稳定一下情绪,说道。 她嘴里的小姐,就是五姨太。 “买来的?我懂了,”陈青心悬的石头落地了,应当是幼年时候离开白坡村,转卖到汴京,最后被青楼老鸨收留了,造化弄人,辗转成了五姨太贴身丫头。 五姨太点点头,“小兰说的一点没错,那时我还在戏班,一日逛街,看到她哭哭啼啼,着实不忍,就买下了她,一直将她当妹妹看。” “爷,错不了,这股熟悉的气息,就是白坡村的气味。”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呆板的话音。 是来福。 “来福?现在是白天,你怎么还敢阴魂出窍?”陈青颇为意外。 “爷,这里阴气森森,阳气颇弱,出窍没有什么问题,我还觉得挺舒服哩,”来福解释道,“整个白坡村都是同宗同脉,他们身上有股独特的血气,经我一闻,便能确认。” “叮,道听途说任务【白坡村幸存者】完成度1/1, 任务达成,奖励【续阳丹】一枚, 已放入系统包裹。 是否继续衍生任务【血脉之谜】, 是/否。” 陈青心里大慰,终于得到续阳丹了,原来这任务还得经来福这个第三者确认才会达成! 来不及打开包裹查看详情,迫切地点击了接受伤务,新的任务栏跳入脑海。 “神秘任务【血脉之谜】 找出白坡村幸存者血脉的隐藏属性。 注意,此任务在找到任何一种属性后,即可提交。依任务达成条件,分为【初级完成度】,【中级完成度】,【高度完成度】。奖励物品丰厚,目前处于隐蔽阶段,待达成度一到,即可查看。” 果然神秘的一批,没有直接说任务奖励,也没有达成度提示,这任务怎么做……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陈青收回思绪,大和尚逃到了戏台后面,后门早被管事锁上了,除非他像驴皮影一样薄,才能钻出去。 不出意外的话,此獠是逃不掉的。 但擒捕和尚之前,先得把白大白二的事解决了,不然自己一去追,他们撂黑砖头了怎么办。 陈青丝毫不敢松懈,刚刚来福的话,更是提醒他,这戏园子里,还有一股更阴森邪气的东西存在,大和尚没有破木鱼前,陈青就有被关入兽笼的感觉。 现在这种感觉更重了。 先收拾白大白二这对小阴比。 “白大,现在,给我马上拔了镇物!” “白大?我不姓白,如不嫌弃,陈兄弟可以叫我……” 啪! 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白大脸上。 “你却为何不姓白?” 要不是看在收集任务的份上,陈青早就换成一顿耳光暴抽了,而非一个这么简单。 “我姓白便是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嘤……嘤……”白大被打哭了。 白二也跟着哭,刚才一柄飞刀射到他屁股上了,站也疼,坐也疼,蹲也疼,卧也疼。 陈青拎着他,来到墙角,白大往自己身上拍了几下,又念了几句晦涩难懂的词,那股黑气徐徐散去。 陈青不待他动手,一拳击在墙上。 啪!没有了黑气庇护,墙体在陈青这一重拳下,登时穿了一个洞。 露出一块带着纹理的长柱形玉物,陈青拿了出来。 “叮!收集任务【下厌】完成度3/9。”系统提示音响起。 “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陈青抓住白大的头发,提到席子泰跟前。 “此物为九窍玉中的谷道玉,饱含阴气,为施厌胜术之上品,我半个月前,下的厌术为【蜃厌】,半夜鬼嚎狼哭,能使戏园里所有人如同中了蜃气一般,迷失入幻境之中,假如在幻境中被撞得头破血,现实中身体也会相应的挂彩,如果在幻境中被巨石砸断双腿,现实中的两腿也会断掉。” “席帅,你都听明白了吧?”陈青问席子泰。 席子泰把手枪对准白大,侥幸存活的士兵也一齐端枪瞄准。 “席帅,等等,他们兄弟俩对我还有些用处,”陈青阻止道,“白大白二,你们的内应是谁?不然下厌时间怎么会这么妙,恰恰让大家都反应不及,便只好找来你们解决。” 白大白二脸现难堪,最后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席子泰一听,冷哼一声,也不言语。 陈青仔细瞅瞅周围,再无血丝虫团,就深吸一口气,携着桃木剑,来到戏台上。 戏台的采光照明,颇为精妙,站在上面,和阴影处众人一比,仿佛两个世界。 陈青顾环四周,没发现和尚留下什么圈套。 镇物【谷道窍玉】虽然被拔除,但那股阴邪森森的气息,并没有消除,难道和尚还有什么后招? 陈青不敢松懈,沿着点点血迹,走向幕后。 第三十七章 大佬现身 后台是戏角儿们的化妆室,眼下无人,颇为昏暗,好几口箱子摆在化妆台脚下,旁边是个小间,门开着,里面有几张桌凳,供重要客人休息。 除了这些,再无他物。 陈青将木箱子用剑一一挑开,都是些戏服头饰。 和尚不见了。 就只有一口木箱子没有打开,不过上了锁,它的体积也不足于和尚能够躲进去。 这牲口跑哪里了? 陈青纳闷不已。 突然,耳中响起极细的破空声! 不好,陈青脚尖踮地,猛向后撤,一滴液体滴到方才站立的位置。 是血,血液滴到地板上,顿时冒出一股烟,若是溅到皮肉上,不亚于被子弹击中! 陈青仰面向上看。 刚才和尚是半死不活的趴进后台的,陈青才会下意识在地上搜索,万万没想到,上面居然有东西埋伏。 房梁上卧着的,正是和尚,他的四肢竟然像壁虎一样,紧紧吸在房梁上,在陈青躲闪的一刹那,和尚也发动了偷袭。 又是一口毒血,猛然喷下。 陈青再度躲开,和尚像一个喷水壶,不断从嘴里喷出血来。 但,陈青全都躲过去了。 喷血量渐渐少了,和尚在梁上吸附不稳,晃悠几下,轰然坠地,落到那口上锁的箱子上,把箱子都砸开了。 惨哼一声,又滚在地上,粗壮的脖颈已经没法支撑那个大脑袋了,这种玉石俱焚的招式,既使对方受伤,自己也讨不到大便宜,何况陈青压根没事。 “你真是怪物,”和尚喘着粗气。 你也是个老阴比,陈青心里说道。 “别杀我,我还想活,”和尚说完这句话,突然整个人飞了起来,像一发炮弹,从幕后射到了戏台上,昏了过去。 陈青也有些懵,和尚明明奄奄一息了,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骤然,心里警戒值提到最高,一股强横的阴邪之气,从刚才和尚的位置爆出来。陈青下意识又向后撤,霎时明白,和尚是被这股力量迸出去的。 看清了,这个东西浑身冒黑气,像个人偶。 它是从那个上锁的木箱里跳出来的,刚才和尚从梁上掉下来,击中木箱,谁也没想到,木箱里竟然装了这么个邪物。 不对,不是人偶!陈青用眼睛余光看到,黑气中间是一具骨骸。 就在这时,骨骸又用手骨扫向陈青下巴。 速度颇快,陈青堪堪躲过,然后,也跟和尚似的,跑到了戏台上。 骨骸一跳老远,追到戏台。 光线充裕,这下,彻底看清楚了,这具骨骸外表包了一层干皮,还穿着戏服,五官早变成了骇人的黑窟窿。 本以为脱离苦海的众人,先前看到和尚飙血摔到戏台上不动,还觉得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眨眼之间,又窜出了这么个邪鬼。 难怪一直有那种不祥的感觉呢,原来是这具干尸闹的,陈青长吁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幕后大佬终于现身了。 “法师请回避!”席子泰叫了一声,八根枪管齐刷刷对准干尸。 陈青急忙闪到一边。 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子弹呼啸而过,有几发打中干尸,然而,干尸连晃都没晃一下。这种冒死的行为,激怒了干尸,一跳多远,袭向众人。 叭,叭…… 席子泰手枪都打得没子弹了。卫兵也忙着换子弹,干尸晃眼间,就到了跟前,伸手扼住一名卫兵脖子,噗的一下,捏爆了喉咙。 血如泉喷,溅到干尸脸上,干尸打个激灵,然后张开牙床,露出黄牙,咬住已死卫兵脖子,大快朵颐,动脉喷射的血液,流入干尸嘴里,那层皱巴巴的干皮也鲜亮了些。 卫兵尸体,在獠牙下,不停痉挛。 剩下的卫兵,呼啦一下,挡在席子泰跟前,形成一道人肉屏障。 很快吸光了血,干尸又扑向众人。 忽地身子朝旁边晃了晃,陈青用桃木剑全力刺中干尸。 干尸转移了目标,攻向陈青。 很明显,自己的道行并不足于制住这头干尸。它不仅攻高防厚,还迅捷,堪称完美。 而它进攻的手法,以及捕食技巧……跟前世记忆中的僵尸颇为相似。 桃木剑一击未果,陈青心中一动,掏出净衣符,用剑尖挑着,待僵尸靠近后,贴在它额头上。 但,根本没有效果。 这具吸血干尸,依然活蹦乱跳的。 果然如此,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之前陈青就觉得尸变是尸变,僵尸是僵尸,不可混为一谈。净衣符可以消除尸煞,解决尸变,但是,对付不了僵尸。 叭! 又一发子弹击中干尸脑袋,爆出一团火星。 头好铁…… 干尸被发射子弹的士兵吸引住,重新攻向席子泰他们。 陈青在后面又连刺几下干尸,干尸也不回头,一巴掌打去,刚才开枪的士兵,被刺刀般的手打成两半,脑袋和身体分家。 它又俯在卫兵身上,开始吸血。 陈青见状,脑袋嗡嗡直响,骤然想起,还有一个僵尸铃铛,心念电转,手里登时多出一枚银铃。 叮—— 半暗半明间,银铃的声音,好似破晓前雄鸡打鸣。 干尸全身一抖,立刻后跳,和银铃保持一段距离。他整个脸上都是血,眼睛由于血液的补足,也有一点点肉感,嘴里冒出一股股黑烟,和众人对视。 一点不假,这干尸百分百属于僵尸的一种,只是哪个混蛋,把它锁在道具箱里了! 陈青一招手,卫兵,席子泰,丫环小兰,白大白二,都跑到陈青身后。 叮,叮,叮, 陈青摇起银铃,只要铃铛声一停,干尸就会作势欲扑。 几个回合下来,干尸和陈青始终保持一丈之遥。 白大白二,一个嘴巴冒血,一个屁股流血,目瞪狗呆。“我不玩了,我要回家,”白大吓傻了,哆嗦得像个雪地里的鹌鹑。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五姨太的哭声。 “师父,你是吗?恩师!” 一声“师父,”让干尸明显浑身一抖,愣了下,又恢复了暴走状态。 “叮,激活突发任务【老班主的祝福】,是否领取?是/否。 任务达成条件,终止死者的祝福。 任务奖励,商城奖励积分50点。” 陈青脑海里突然发出提示音。 第三十八章 老班主的祝福 咦? 今天是怎么回事,越是危险,越是任务不断。 陈青心里嘀咕着,还是颇为兴奋的点击了领取。 宿主接受突发任务【老班主的祝福】,任务达成度0/2。 现在的操作跟新手期有些不同了,以前,还没有领取任务时,就可以看到任务达成度,貌似从老龙观力破山魂之后,任务的激活难度增加了些,又是触碰镇物,又是突发事件什么的,鬼口营业,不容易啊。 正想着,却不料五姨太竟然魔怔似的,走到了干尸跟前。 “危险,快回来!”陈青大叫,哪里还有怜香惜玉之心,一个勾脚,把她拦到身后。 “席太太,我现在这么辛苦的撑着,你还想自动投食?”陈青怒了,“既便这干尸是你的师父,你瞧瞧他如今的模样,还有一丝丝人性?” 五太太俏脸通红,“法师教训的是,方才神魂激荡,只想着师父的事,不知不觉走近了他,让法师担忧了。” “席太太,这到底怎么回事?”陈青手里铃铛不停,根据系统提示,这干尸八成就是老戏班主,而五姨太喊他师父,里面大有文章,可以听听他们以前的故事,好想出破局之策。 “法师,他可是从后台一个上锁的木箱里出来的?”五姨太不答反问。 “对,”陈青似乎猜到了大概,这个木箱该不会是五姨太的吧。 “木箱是师父留给我的。”五姨太两眼迷茫,陷入沉思。 五姨太叫薛彩衣,幼年时,便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他们所在的是坤班,师父是老班主。坤班是什么,就是领着一群丫头颠沛流离,在戏台上献艺,直到现在,坤班都是被瞧不起的,受凌辱的对象。 老戏班主日子很难过。 虽然她们的技艺一点也不比其他男班差,但上台的次数,以及戏酬,却总是少的可怜。 薛彩衣越来越难在老班主脸上看到笑容了。 坤班的人,也越来越少。 有些给了大户人家当姨太,有些被别的戏班撬去,有些禁不住诱惑,沦入风尘之地,永难回头。 最后,只剩薛彩衣姐妹五人,还跟着老班主。 角色都不够演了,坤班要解散了,师父说。 喝了散席筵后,四个姐妹各谋生路,虽然之前没有下决心离开,但是既然是老班主说要解散,那就散吧,随意找个饭辙讨讨生活,也比这好似风中烛残的坤班里强。 “彩衣,整个坤班里,数你台上功底最扎实,师父最疼的也是你,师父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你若是像那些男角一样,被人捧着,师父该多么欣慰。”老戏班主看着薛彩衣,老泪纵横。 “师父,我要唱戏,我想一直唱下去,”薛彩衣背过脸,沾沾眼角。 那晚之后,再难觅师父踪影。 只是不久后,薛彩衣收到一个木箱,寄物人是师父,师父信中还交待,不要打开这个木箱,这是师父给你的法宝,你若还要唱戏,上台前,就把这个木箱搁在化妆间,算是师父留你的念想。 薛彩衣又登台了。 气运,仿佛一夜之间,都朝向了她这里。 她开始得到客人的认可,渐而,大火。 红透了汴京,有人开始一掷千金,捧角儿。 一次庆功宴后,她想起师父多年的栽培,谆谆之教诲,可现在,一直患病的师父,到底在哪啊,想着想着,潸然泪下。 最后,在捧角儿的人里,她选择了席子泰,女人终究是要有个归宿的。她带着师父的赠物,离开了汴京,来到许县。 填房之后,她精神一下子差了许多,席子泰见状,便在县城买下一处宅院,翻修成为戏园子,薛彩衣再登台时,精神抖擞。 虽说做了席五太太,再抛头露面似乎不太光彩,但薛彩衣既然喜欢活在戏台上,席子泰一切便依着她。 这个戏园子是专为薛彩衣而设,少了点乌烟瘴气,少了争名逐角。 师父那口木箱便一直留在化妆间。 直到今日。 虽然是具干尸,但因为身着的服饰,是师父最喜欢的角儿戏装,干巴巴的依稀还有师父昔时容貌,包括右手只有四指,那是薛彩衣因为气盛得罪地痞,师父为了顾全坤班,自斩一指赔罪,才算熄事宁人。 原本昼夜思念的师父,谁会想到,他被折叠在木箱里,陪了自己多年。今日,竟以这种模样示人。 还未讲完,五姨太已是泪流满面。 叮,叮,叮, 陈青一边听,一边继续摇铃。 怪不得老戏班主不让五姨太打开木箱了,这里面殓的是自己的尸骨,木箱虽小,干巴巴的骸骨倒是可以放得下。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白大偷眼瞧瞧陈青,见陈青眼神里充满询问,才壮着胆继续说道,“这个手段,我听师门里伯叔说过,也是厌胜之术的一种,叫做尸祝。” 白大说,这种尸祝术,以身体为下厌镇物,受益者则是祈福对象,必须是镇物心甘情愿祝福对方,并且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自己还必须是活生生的时候,经厌胜师之手,泡制成干尸,化为镇物,然后,受祝福之人的气运可以与日剧增。 以命为引,祝福对方。 纵观世上,能以生命为代价,不惜被封印神魂,增加对方气运之人,能有几个?是以此术虽有,却如屠龙之技,难以施展。 原来如此。 听罢白大解释,陈青不住点头。 “眼下可有破招?”陈青问道。 “一切厌胜之术,皆可破,”白大性命攸关之际,也不敢胡说八道,“杀死下厌之人,或者毁掉镇物,就可破了此术。” 这不是废话吗,镇物就是这具戏班主干尸,至于下厌之人,鬼才知道是谁。陈青狠狠瞪了一眼白大,白大吓得打个冷战,捂住脸。 “也奇怪了,我从未听说过,尸镇者会变成干尸吸血,这实在难以解释。”白大挠挠头,补充道。 “我清晨到戏园时,就觉得不对劲,感觉有股子阴气越来越重,刚才擒拿野和尚时,此物才破箱而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单纯的干尸倒是无碍,不然这么多年来,席太太也不会一直相安无恙,它大概是汲取了九窍玉里的阴气,才会觉醒。” “有道理,有道理,凡事讲究相克相生,这尸镇近日大量吸取阴煞之气,已经演变了。”白大说道。 “师父,师父……”五姨太不知什么时候,又移步到了干尸跟前,干尸突然摇晃着脑袋,仿佛异常痛苦。 突然,它发出嘶哑的吼声,黑气大盛,扑向五姨太。 这不听话的小娘皮!敢不敢不惹事! 陈青心里大叫,一人一尸,此时此刻,都在银铃铛的驱赶范围外。 来, 不, 及, 了! 第三十九章 因果不虚 僵尸一伸嘴,咬中了五姨太的锁骨。 嚓吱—— 断骨声很低沉,却刺痛了每个人的耳朵。 鲜血,喷薄而出。 五姨太脸上梨花带雨,但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眼前面目狰狞的干尸,被昔日亦师亦父的和蔼老头代替。 “小衣!” “小姐!” 席子泰和丫环小兰,同时奔向五姨太。 一个是行走的财神,一个是任务大礼包,陈青一手拉一个,但因为小兰和五姨太形影不离,相距最近,是以陈青拉住席子泰的同时,另一只手只拉住了小兰的衣襟。 刺啦~ 小兰的衣服撕了条大口子,她因为担心五姨太,瞬间爆发出很大的力量,衣服扯破了。 她的双手,已经抠住干尸的血盆大口。 干尸毫不费劲地,一并将手指咬住。 鲜血顺嘴直流,分不清是丫头小兰的,还是五姨太薛彩衣的。 有其主必有其仆,我敬你们一声“女壮士,”陈青心凉了。 手执桃木剑,也来到干尸跟前,把剑插进它嘴里,去撬。 却不料陡然生变。 干尸身上冒出大量白烟,像上了岸的鱼,不停抽搐,本来身体就干瘪,又迅速收缩,眨眼间,竟薄如窗纸,随着抖动的节奏,最后化成了一抔骨灰。 只有静静躺在地上不动的戏服,似乎证明它还存在过。 哦,还有那对牙床,主家虽化成灰了,但整排牙依然咬着小兰的手。 陈青一剑挥去,两排牙也碎成粉末。 五姨太已失去了知觉,小兰一个劲的摇晃着,“小姐,小姐!”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剩余众人,全都懵了。 “叮,突发任务【老班主的祝福】完成度1/2,请继续努力,任务奖励【死气符】相关画法。” 刚才手忙脚乱,都没有看任务奖励是什么,就领取了,原来是死气符,想到众人转陀螺的样子,陈青心里一阵激动。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 “叮,神秘任务【血脉之谜】已达到【初级完成度】 白坡村幸存者的鲜血,可以克除僵尸,一般而言,凡是飞尸等级以下,皆能克服,以中指尖鲜血滴入僵尸嘴里,便可功成。 是否提交任务,领取奖励? 是/否。 请注意,一旦提交,此神秘任务,即宣告结束,宿主达成任务成就为【初级】,不能再继续做了,若不领取的话,可继续查寻【血脉之谜】,同样,奖励品须提交任务后才能查看。” 额滴娘啊,这次才真正的歪打正着。 虽然暂且不会领取任务奖励,但陈青还是美滋滋了一阵。 谁会想到两位主仆这么一莽,居然力压干尸,这操作,只能说一句,峰回路转。 “小衣,小衣,”席子泰抱着五姨太,声音颤抖。 五姨太嘴唇发青,因为中了尸毒,毒气开始迅速蔓延,比尸变和水鬼咬中之后厉害百倍。已是命悬一丝。 “法师,求你救救小衣,求你救救小衣,求你救救小衣,”席子泰连说三遍,竟给跪了。 陈青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净衣符,贴在五姨太额宫上,尸毒渐渐被符文吸净,黄表纸飘然落地。 而五姨太的脸,由黑紫转为苍白,失血过多,依然是垂垂危矣。 贴身丫环小兰哇的大哭起来,也跪求陈青,“法师,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你刚才破了小姐的师父,也一定能救我家小姐,兰儿肝脑涂地,愿衔草结环相报!” 陈青看着五姨太生机一点点被夺走,叹了口气,从系统包裹里取出【续阳丹】。 他也哭了,心疼得掉泪,这颗神奇的药丸还没有暖热呢。 泪花花的眼里,冒出【续阳丹】的系统注释框 【续阳丹】,茫茫浊世,谁人不死,此丹经阳火淬炼,可续人之生机,注意,仅对单人有效,若分而食之,不仅无功,还会立时毙命。 陈青原想分一半给五姨太试试,可是,这点小心思被看穿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吧。 自己因为找到小兰,被系统奖励了一枚【续阳丹】,而小兰自小被薛彩衣收留,貌似还是生活正困难的时候,薛彩衣感慨小兰身世,花去大部分积蓄买下小兰,算是救她一命。今日,自己用这枚【续阳丹】,算是替小兰报了昔日恩德。 不敢多想,陈青将丹丸拍入薛彩衣嘴里,丹丸碰到舌头,就化为一股清气,刹那间传遍全身,把薛彩衣从黑白无常手里夺了回来。 看着薛彩衣脸色转红,小兰脸上带泪,又蹦又跳。 席子泰也千恩万谢。 陈青心里一阵轻松,将失丹的不快,抛之脑后。 现在,该讨论一下和尚的问题了。 陈青让小兰甩甩手指头上的血,溅到死气符上,然后,让小兰接近门窗,然后小兰又开始转陀螺了。也就是说,小兰的血可以克僵尸,但对这死气符无效。 系统也没有关于死气符的注释讯息。 所以,关键时候,还得靠这大和尚。 陈青忐忑不安,走到他跟前,盼着这老阴比千万别死,老班主觉醒时那一下爆气,跟颗炸弹似的,生生将大和尚崩到了戏台上,威力太大了。 探探鼻息,嘿!祸害活千年一点不假,这牲口命真硬,喷出来的气比普通人还粗。找谁说理去! 一巴掌打脸上,和尚悠悠然醒来。 “刚才怎么回事?”他眨眨眼。 “刚才有具僵尸觉醒了,像屁一样把你崩开了,我已把它尘归尘土归土了,加上不久前饶你一命,现在,你欠我两条命了,该怎么还,心里有数吧?”陈青提起和尚衣襟,拉死狗一样,拽到门窗跟前。 和尚耷拉着脑袋,也不见他用了什么手段,就把那些死气符都揭掉了。 门,吱呀一下,开了。 一缕阳光照下,落在几具横尸上。 不远处的方润和席坤晨,跑过来,看到戏园子地狱般景象,骇得下巴都要脱臼了。 和尚忽然伸手去抓席坤晨,想挟持为质。 狗改不了吃屎!陈青早料他有此招,轻轻地在他膝盖上一踢。 和尚摔倒地上,杀猪似的哀叫。 “饶我性命,好汉,席帅,你饶我性命,谁指示我来行刺您的,我统统全部一个字也不保留的都告诉您。”和尚现在的求生欲不是一般强。 席子泰冷着脸,抱着薛彩衣,冲陈青鞠了一躬,“我要昭告三县,颂赞法师驱邪之巨功,”继而,迅速走向楼门处的汽车。 大张旗鼓吗?陈青心想,席子泰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包括邀请省城的客人前来许县,绝对是为了经营自己的势力范围,巩固关系。 拿着喇叭嚷嚷,也有它的好处。 假和尚是虫师一脉,控虫操毒功夫一流,白大白二是厌胜门派,阴人撂黑砖颇为拿手。他们的人是自己逮的,这两个门派绝比不会放过自己,那,以后有的忙了,除了驱邪做任务,还得跟这些阴比们斗。 来就来呗,席子泰也算是自己这边的,借他之口,此次事件会让自己名声大振,声望值越大,转化的气运就越强,来吧,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四十章 赚笔小钱不容易 丫环小兰手足无措,冲他道个万福,担心薛彩衣,紧紧跟上。 劫后余生的卫兵们,架住了假和尚,白大白二。 他们已经得了陈青吩咐,不会太为难白大白二,例如生活不能自理什么的。 马副官垂头丧气,拖着腿最后出来。和尚是他请的,道士是他请的,白大白二是他请的,更令他想死的是,大家都在打干尸的时候,他晕头巴脑,自个撞到墙上,竟然昏倒了。这次是赶集丢了老丈人,丢大人了。 等等,陈青忽然想到一事。 “客栈那里,你们两个畜生下的什么厌术?”陈青问。 白大白二半死不活地解释,他们昨日住店,瞧老板富态有钱,就想借这次来,顺带着讹诈老板一笔。但镇物【秽偶】昨晚才放置的,根本还未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客栈老板上吐下泻,明显症状不对,不管他们的事。 陈青心里有了底,又问和尚。 和尚承认了。 “清晨,我去客栈,掌柜出言不逊,狗眼瞧人,我就稍稍教训了他一下,”和尚被陈青踹断了腿,老实多了。 这掌柜还真是走霉运,同时被白大白二和和尚相中,陈青不由得同情了一把,问和尚:“此术怎么破解?”把耳朵伸过去,提醒道,“说给我一个人听。” 和尚不愧一肚花花肠子,立刻猜到了陈青心思,悄悄地附耳说了解法。 陈青心里大慰,和尚的这招肠穿肚烂,中术者须被折磨三天三夜,才会翘辫子,总不能看着一个大活人这么不安祥的去世吧。咳咳,现在戏园事件解决了,顺便给掌柜解解虫毒,也算美事一桩,当然了,问掌柜要几封大洋,也说得过去。 和尚顶着一脑袋血,欲言又至,最后叹了口气,被卫兵拖走。 方润目送众人离开后,心急如焚地拉住陈青,询问道,“陈兄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席坤晨忽闪着大眼,也是一脸问号,“我五娘怎么伤成那样?” 陈青简要说了经过。 方润越听越惊,原来戏园闹鬼,是白大白二他们联同内鬼所为,和尚的身份是假的,目的是行刺席子泰,席子泰自己送人头……而五姨太方面,他们只知道以前在汴京戏园,却不曾想,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人生。 席坤晨用近乎挑剔的目光,从上到下,彻底打量了一番陈青,此时的陈青,比起刚见面又多了一丝狼狈,她小嘴嘟噜着:“看起来也不是很了不起嘛。” 陈青心念大洋,不,心里惦记着客栈掌柜,和他们道别,遛着来福回客栈。 出了这档子事,席子泰的日程肯定有变化,但最后必会召自己进席府,敲定酬劳问题。大白二白跟内鬼对质后,也会交还回来,让自己继续完成任务。 【下厌】这个任务,奖励着实丰厚,9个属性点,外加50商城积分,现在等级是lv6,等任务完成,就变成lv9了,还差一级开启【不老】任务,到时候用15点商城积分随意兑换3点属性值,就到lv10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对这个任务有非常大的期待。 还有,突发事件【老班主的祝福】完成度只有1/2,干尸已经解决了,相当于拔除了镇物,但另外的1/2是什么,难不成还要找下厌者?这到哪里去找嘛,也只能从五姨太和白大白二那里找突破口了。 它也是50点商城积分奖励。 陈青又唤出了人物属性栏。 角色:陈青 目前等级:lv6 生命值:5 灵识值:8 体力值:5 敏捷值:5 侦察力:5 魅力值:6 可分配属性点:0 商城积分:5 商城开放度:1/? 目前任务:突发任务【老班主的祝福】,完成度1/2 收集任务【下厌】,完成度3/9 神秘任务【血脉之谜】,完成度【初级】,尚可继续 未激活任务【不老】 也不知需要什么条件,商城到现在还没有开放第二页商品…… 陈青心里想事,腿上不停,少顷,再次返回客栈,又碰到客栈掌柜从茅房出来。看到他的一刹间,陈青心里冒出两个字,乖乖。 脸脱水脱得跟老戏班主有一拼了。 “掌柜的,吃药了吗?” “吃了,上边刚喝下去,下边就喷出来了,我是不是把八岁的小儿子叫回来,交待一下后事?”掌 柜抹了把辛酸泪。 “我看也是,”陈青同情地说,“照这样下去,怕您撑不到天明了。” 掌柜把脸扭一边,伤心欲绝。 “掌柜的,您中的是阴毒,肝肠现在被一团团虫子糟蹋得千疮百孔,这病金石无效,给您下毒的是个大和尚,现在被席帅抓到府里刑问了,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甭想出来了。” “啊?”掌柜弯腰眯眼想了想,“狗X的,我想起来了,这鳖孙早上到这里化缘,大早上的,咱买卖人,见这类和尚尼姑要倒霉呢,就把他轰了出去,他来了句,我观一碗水,什么什么虫来着,当时就觉得他没安好心。唉,无怨无仇的,干嘛害我性命……哎呀!小魁快来!” 一个身材矮胖的伙计,搀着掌柜又去了茅房。 快去快回,我等你哦,陈青站在原地。 老大一阵子,掌柜垂着头出来了,“肚子疼得很,像一百把刀子割着似的,恐怕真要伸腿了,活不了了。” 陈青一看时机到了,就好心劝他:“掌柜,如果现在有人能治您这病,你愿意出多少钱?” “五十,不,八十大洋……” “嗯?”陈青摇摇头,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吝啬。 “两百,两百,”掌柜又说。 陈青理都不理。 “五百!”掌柜的发了狠,“谁要是能治了我这病,我郝多福愿意拿出五百大洋,问题是谁有这个本事呀。” “这样吧,八百大洋,您考虑一下,我知道个人,准能治这病。”陈青伸出两个指头。 “谁?” “瞧您,活生生站在您跟前的嘛。” “你?”掌柜的皱皱眉头,“好,好,好,八百就八百,”叫伙计搀自己来到卧房,取了八封大洋给陈青。 陈青挽挽袖口,用和尚说的解法,去生药铺购来莨菪子数两,塞在铜烟袋锅里,这个长杆烟袋还得六十年以上,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点上籽实之后,置于掌柜两臀之间的谷道。 烟雾缭绕,烤了一阵,掌柜不再下泻了,反是一口接一口,吐出一团团带血的毛虫。 最后,连毛虫也吐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滴黏臭黄绿的胆汁。 可以了,陈青点点头,撤了这些道具。 掌柜郝多福躺在床上,喝些米汤,恢复了点力气,不疼不痒地说着话,不多时,一群人闯进来,身着制服,竟是县衙警署里的人。 “牛哥,就是这人,唱双簧,骗我钱。”郝多福冲为首的那个大汉拱拱手,一指陈青,登时翻脸。 “好胆啊,掌柜的,”陈青不慌不忙站起来,笑得很灿烂。 原来,这家伙借助闲聊,拖住陈青,暗地给伙计示眼色找来警署的人,陈青心里感叹,今天真是黄道吉日,净碰到阴货了。 那个被称为牛哥的大汉,看到陈青,立时一怔。 第四十一章 都是戏精 陈青倒是跟来者有一面之缘。 之前破老冯抛尸案的时候,陈青和老猴他们被请到县警署问话,因为刘家壕特意关照过,是以这位牛队长对陈青印象特深,之后,又偷偷查出这帅小伙跟方润关系不凡。 方润这个大户公子哥,又在三县保安旅长席子泰手下做事,席子泰是什么人,三县百姓,谁不仰其鼻息! 而陈青居住的三羊镇,离县城又近,他正打算近日去拜会拜会呢。 没想到,今日就碰上了,还是这么个接骨眼。 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陈青可不知对方心里这么多戏,微微一笑,说道:“郝多福掌柜,您这是打算出尔反尔吗?” 郝多福跟牛队长是酒肉之交,病一好,他的脑筋也可以快速转动了,严重质疑陈青在唱双簧,跟和尚一伙的,即使不是一伙,亦可以借助牛队长这关系,将刚才那八百大洋原封不动吐出来,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我郝多福是什么人。 八百大洋啊,谁不心疼,要亲娘命啰。 “牛队长,你别看这小子白白净净的,可不老实啊,诈我钱财,张口就是九百大洋,牛队长快将他逮了,咱这些兄弟再一起叙叙。”郝多福心里乐开了花,看我略施小计,让他再倒贴些钱。 牛队长冷笑道:“郝多福!你说人家诈你钱,证据呢?” 咦,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装得还挺像,郝多福笑了,牛队长这演技越来越好了,就摇头晃脑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尿盆子拼命往陈青脑袋上扣,一口咬定陈青是个骗子。 牛队长越听脸拉得越长,最后,跟驴脸一样长了,对陈青说道:“陈少,我是干什么的!耳朵一竖,就知道说话人是忠是奸,郝多福,你平日就仗着几个钱,鼻孔朝天,到今个儿了,也不开开眼?” 嗯?风向貌似不对。 郝多福挤巴着厚眼皮子,懂了,牛队长这是入戏了,瞧瞧,瞧瞧,还端着架子装呢。 于是继续笑意盎然,“牛队,这小子不知道吃了哪条死狗的狗胆,来咱这里讹诈,连回春堂坐堂都看不好的病,就他?一会儿就摆置好了?” “谁给你咱?”牛队长一腿踹去,差点把郝多福的稀屎踹出来,也是怕他再说什么无聊话,急忙转过身,换了一副讨好脸,“陈少,我看出来了,这货想赖账,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青瞧了瞧一旁摇尾巴的来福,像,这两位神色特别像。没收了白大白二的作案工具【九窍谷道玉】后,绑在来福脖子上,每时每刻吸收着窍玉里的阴秽煞气,对别人犹如砒霜的东西,于它却大有裨益。 牛队长这类人,眼里可不揉沙子,私下应当早就打听我了,是以一见面,就跟来福似的,百般讨好。 陈青摇摇头说:“也没什么大事,郝掌柜中了假和尚的烂肠术,我瞧他可怜,就从和尚那里问出了解法,急匆匆跑来医他,说好的先付八百大洋,治好后,他不承认了,不仅不想给余款,还想将之前的也赖掉,甚至还要咬我一口,您说这叫什么事呀。” 牛队长又转向郝多福,怒斥道,“真是瞎了你的招子,陈少是有大神通的,莫说你有病,就是你没病也能把你弄出病来,不对,不对,就是你生不了儿子,人家也能给你弄一个出来,还不对,就是你郝多福烂成一堆臭骨头,陈少也能把你变回现在这副狗样,说!余款是多少,赶紧给了,陈少乃是宽洪大量之人,决计不会跟你猪狗一般的东西计较。” 啥?余款? 我X你个祖宗八十一代!郝多福醒了,心凉了,差点把肚皮气炸了,脑袋嗡嗡直响,你这狗东西,平日我待你不薄,三天两头吃一次酒,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翻脸咬自己人,我哪点得罪你这混蛋了。 还陈少陈少,他是你爷啊! “也是,郝掌柜肠肚烂了,粪水往上冲,一不留神冲到脑袋瓜里了,咱就不用跟他一般见识,掌柜的,余款八百大洋,您是现在付呢,还是马上付呢?” 心慈手软?拜托,那是针对顺眼之人,至于这种过河拆桥的牲口,陈青根压就不会手软,如果不是自己认识几个人,郝多福这盆污水就泼得结结实实的,那麻烦就大了,不让他心疼几年,他岂会长记性? 八,百,大,洋!!! 敲诈啊,勒索啊,来人啊,救命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郝掌柜在心里挣扎,呐喊,无助的泪水,浸湿了衣襟。 最后在好朋友牛队长的见证下,哆里哆嗦,又拿出了八封大洋,多年白干了。 陈青故意气他,拆了一封,分给牛队长以及手下三个弟兄。 牛队长刚开始不敢要,见陈青脸一冷,马上就收了,四人二一添作五,分了。 畜生,居然当我的面,分我的血汗钱,郝掌柜捂住了心口,万般懊恼,我这是撞的那门子邪,当初痛痛快快付钱不就行了,猪油蒙心了,非叫这群畜生来,唉!这个叫陈少的,绝对大有来头,我还是乖乖装孙子吧。 牛队长瞧了瞧如丧考妣的郝掌柜,拱手说道:“陈少,这个地方您也别住了,晦气!我给您找个好地方,您暂时委屈住着?” 陈青想了想,点点头,还真不想膈应地住这客栈,席子泰处理好私事,便会来找我,这客栈寻不到,自然会问掌柜。 至于,到时候掌柜会不会再吓出一脸翔,就不是我关心的了。 众人下了楼,出客栈。 牛队长走在街上,神采飞扬,甚是有面子,此刻已到午时,非拖着陈青去了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菜,说是给陈青压压惊。 我能有什么惊,陈青苦笑不已,我要是把那些惊悚的事说出来,指不定谁给谁压惊呢。 侃来侃去,最后聊回老本行。 他们身在雅间,牛队长还是四周瞅了瞅,压低声音说:“陈少,这几天兄弟们碰到了件怪事,太他娘的邪门了。” 陈青来了兴趣,就怕不够邪。 可听着听着,陈青不由得嗓子发紧,牛队长说的那件事,绝对大有古怪!看样子,今天晚上得去这事发地点一趟了。 第四十二章 老娘坟 在许县东十里,前几日,有个姓冯名七的富户,给自家老娘迁坟,却惹出一段毛骨悚然的奇闻。 牛队长眉飞色舞,给陈青讲起来。 冯七老娘活着的时候,大清还没有亡,她出生在一个大户家庭。嫁给冯七爹,光是嫁妆都有半条街了,本来小日子过得也算顺溜,可在冯七出生后第二年,冯七家里突遭变故,冯七的爹惹了官司,被请到县衙,最后死在牢里。 冯家就此败落,祖产也被族里叔伯霸占,冯家老娘一咬牙,带着还不会走路的冯七,入山为寇,成了一个女刀客。每日打打抢抢,讨生活,养活冯七。 多年过去,她因为贩烟土,被捕,后来枭首示众,尚未立家的冯七,收殓老娘死尸,找到三羊镇福寿行掌柜陈百发,将脑袋和身体缝在一块,算是全尸下葬。 这一晃又是八年,冯七也不知拜了哪门神仙,走的哪路子运,陡然富了。一日做梦梦到老娘想换个新房子住住,醒来后,就觉得老娘是在托梦暗示,于是就想给老娘迁坟。找了个看地仙儿,重新选了个好阴宅,前几日计划将老娘尸骨迁走,结果出事了。 迁坟当日,同村一个干过坟耗子的老头,负责开坟,当年冯七下葬老娘时,用的就是一卷草席,所以特意花重金雇这位行家,免得别人没轻没重,坏了老娘的骨骸。 据在场者说,这老头身形猥琐,拿着土铲子,佝偻着腰,当真跟个耗子似的,但一开始刨坟,双眼就似一对香头,贼亮贼亮,不愧是干过盗墓这行当。 老头挖着挖着,突然大叫一声,丢了土铲就跑,棉裤子也被撕得一条条的。 紧接着,眼尖的吃瓜群众,也忽拉一声散了。 连吹奏助兴的响器班,也抱头鼠窜。 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灵棚,披麻戴孝的冯七都傻了。 “陈少,您猜怎么着?”牛队长一拍桌子,“那坟土里,竟然伸出一只手来,就是这只手拽的刨坟老头,众人散了后,我那兄弟冯七跪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就这么孤零零地盯着这只手看。” 牛队长跟冯七有交情,是以兄弟相称。 “瞧了半晌,冯七兄弟确信,这只手是他娘的,就叫了两声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才缩回坟里,我嘴巴不利索,说的不过瘾,”牛队长咂着舌头,也伸出一只手高高举起,“就是这么举着,还是大白天,你说瘆人不?” 陈青若有所思。 “这是哪天的事?”陈青问道,毕竟老龙观山魂破了好几日了,东十里又不在三羊镇范围,怎么也会发生行尸之事? “就前天呀,”牛队长回答,“这可是冯七兄弟亲自对我说的,他老娘的手缩回去后,他又把土封上了,你说挖了又埋瞎腾个啥。” 嗯?那就对不上了,这冯七老娘下葬都八年了,怎么还会诈尸,难道坟地养尸,把她变成了僵尸? 突地,陈青灵光一闪,八年……同样诡异的,还有一个人。 她也死了八年,然后咬过一个船夫,还吃掉了刘二狗,把老猴也拖下了水,当时也是举着一只手,和众人对峙…… 颖河水鬼,杨韩氏。 现在又冒出同样的作祟手法。 将两件事这么一联系,陈青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身形躲在水下,一个藏在土里,都只伸出一只手打招呼,这操作够骚的。 “那个坟耗子怎么样了?”陈青又问。 “冯七兄弟拆了灵棚不久,坟耗子就找上门了,他扒开棉裤腿诉苦,说入行了这么多年,今个儿算是栽了,那腿上,乖乖,又黑又紫,肿得跟小孩脑袋似的,冯七兄弟呢,哪里经得起他死缠,又打发了他点钱。” 嗯,同样是中尸毒。 陈青想起被自己毁去地眼的胖子,胖子祖孙俩多年前路过白坡村,摘走了荒村那幅画,画风诡异,河里有许多类似厉种,胖子他爷爷参了多年,也没有头绪,最后还被另一人夺了画,然后不知所踪。 这中间到底有多少曲曲弯弯,这厉种到底是什么东西? 胖子说过,这幅画地气四溢。 不正常,绝逼不正常。 现在还有空暇,要不去东十里瞧瞧?席子泰把五姨太送到医院,再处理一下私事,安置明日会客场所,这中间有一段时间,自己也不能瞎等着,毕竟已经和虫师、厌胜门派为敌了,消息一传出去,自己这边就更忙活了。 眼下,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线索苗头。东十里就在城郊,待这事查完,马上就可以接管白大白二,开始收集任务【下厌】。 主意打定,陈青对牛队长说道:“牛队长,您现在要是不忙,咱一起去瞧瞧这位冯七兄弟,也问问那个坟耗子当时的情况。” “陈少,您这是客气啥,能为您跑点路,咱心里美得慌,您说吧,什么时候走,咱就什么时候去。” “咱这就出发,”陈青站起来。 牛队长等四人也连忙撤了椅子,陪站。 没有这几位,还真不容易办事,起码效率不会高,陈青这个名字,暂时还没有传到东十里,再者,不管什么时候,和老乡们打起交道来,警署人员比谁都管用。 牛队雇了辆黄包车,让陈青坐着,来福和警署四人陪跑,出了城东门,就是东十里,陈青让车夫回去,一行人来到村子,有两位分道去村子尽头,带那个中尸毒的老头,剩下陈青牛队他们去冯七家。 冯七恰好在家,脸现愁云,正在院子里踱步,见牛队恭恭敬敬陪着一个年轻人进门,连忙迎上,将他们请到正堂。 香茗敬上之后,陈青直奔主题,问起前日迁坟怪事。 冯七详详细细,又说了一遍。 虽然叙述视角不同,基本上和牛队说的差不多。 冯七叹了口气,以左手背击打着右手心,颇为无奈,“明明是我娘托梦于梦,要换宅子,但要迁时,她却又不同意,这可如果是好?请了几个懂行的,都不敢来了。” 陈青说道:“无妨,上次那位还没做完事,今天让他接着做。” 刚说到这里,另两位将那个坟耗子也请来了。 这老头正如牛队所言,盗墓久了,一股子阴邪气,两只耗子眼,闪烁不定,朝屋里众人打量完毕,然后跪在陈青跟前,“先生,发发慈悲,救我一命吧。” “你哪里看出来我会解这尸毒?”陈青问。 坟耗子哭丧着脸,一个劲作揖,“一个算命的老伙计告诉我,今天有贵人救我。唉,自从前日被那只手抓了之后,尸毒侵体,我就按着祖上传的方子,用糯米拔毒,一天数遍,也仅仅是让它蔓延得慢了些,这尸毒都到腰上了,一攻心,我这老命就交代了。” 第四十三章 再现尸祝 “说实话,我就不该接这趟活,”坟耗子继续诉苦,“年轻时候,见别的伙计吃香喝辣,三天两头下馆子,我羡慕得要死,就入了坑,干起了损阴德的买卖,也确实赚过俩钱,可惜命骨浅,压不住,来的快,去的也快。” “阴气接触久了,身子也毁了,两个儿子先后搭了进去,到现在连一儿半女也没有,年初,一个老伙计还跟我商量,再去干一票,我哪里还敢呀,现在大清亡了,但偷坟掘墓照样要掉脑袋。也就是当着先生您和牛队的面,咱抖露一下年轻时的丑事。” 陈青听了半天,原来,这个坟耗子完全没有前世影视小说里那种洒脱,不仅没有,还是个唠叨逼,卖惨能手。 这老家伙无非是要自己救他,顺便再骗三五块钱花花。 碰到这种货,陈青也没有办法,既然遇上了,能救则救,还得指望他再挖坟呢,总不能自己动手吧,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于是掏出一副净衣符,贴在坟耗子伤口上,没多久,尸毒净除。 此举,也是故意给他看,老子有手段,你可别藏着掖着。 坟耗子一拍腿,“嘿,好了!”倒头就拜。 “今个儿,牛队他们不办公事,你实话实说,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陈青瞅瞅坟耗子,又瞧瞧冯七。 坟耗子眼珠子一转,“小老头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压根就没敢说瞎话蒙人,先生您是什么人,还未走进门,我就感觉到屋里一股紫气,直冲天际。” 陈青摆摆手,让他住嘴。 冯七又作了一揖,求陈青解惑,以便让老娘安息。 “行,主家都说了,咱就去坟地瞧瞧,”陈青一见时机到了,就同意下来。 坟耗子一缩脖子,想逃。 陈青咳嗽了两声,“老人家,您刚才话说得当当响,现在到了您回报我的时候了。” 坟耗子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绿,提提裤子,把肩膀往上端了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咬牙,大声嚷嚷着,“小老儿今天要尽绵薄之力了。” 之后,冯七领着众人到了坟地。 直到现在,陈青脑海里也没有跳出任何任务提示,没有雷达搜索圈,看样子,这个和画有关的厉种,比神秘任务还古怪得多。 隔着新旧掺和的坟土,陈青觉得,坟里有一个怪物,正蓄势待发。 一丝丝黑气,从坟里冒出来。 冯七一脸企盼,等陈青发话。 牛队他人也一幅迷弟模样。 坟耗子依然是唠叨病发作。 “委屈您老人家,再挖一回吧。”陈青微微一笑。 “有先生压阵,我就是想害怕也不敢哩,”坟耗子露出黄黄的牙床,“呸,呸,”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抄起坟铲,又开挖了。 陈青心念一动,从系统包裹里取出了桃木剑,僵尸铃铛,一手一个。 稍不对劲,就扎,就摇,虽然坟耗子是自愿的,但总不能让人家嗝屁不是? 这次连灵棚也没准备。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景。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在大冷天,满面尘色,哆哩哆索刨坟,旁边是坟主的儿子,还有四个揣着手的警署人员,还有一个小伙子拿着铃铛和桃木剑。 一铲, 一铲, 一铲, 坟耗子的手越来越抖,快挖到尸体了,他比谁都清楚。 牛队他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冯七脸色也开始变了。 陈青屏息凝神,坟里冒的黑气重了些,但比起戏班主干尸,还是要差上不少。 突然,嗖的一声。 一只干巴巴的手,从泥土里伸了出来。 坟耗子早有准备,贴着地面,连滚数周,躲开这只手的袭击。 四位警署人员,像受惊的兔子,又往后撤了数丈。 陈青眼到手到,提剑一刺,正中手背,这只怪手缩回泥里。 冯七又开始叫娘了。 陈青也搞不懂,为啥凭一只烂手,冯七就确定是他亲娘,大概跟五姨太瞧几眼干尸就认师父一个道理吧。 他一心想弄明白,这只手的主人是不是真如胖子所画,肚子上还长了一张嘴。 见怪手缩回土里不出来,陈青拎起坟铲,挖了十几铲。 那手又忽的一下冒了出来。陈青用桃木剑猛击,使出十成力量,原本就力大如牛,这一砍,将怪手斩断,从断口处冒出一团黑气,急速逃窜。 咦?! 这团黑气才是它的本体,陈青暗叫不好,厉种果然诡计多端,再想追它,却也来不及了。 可就在此时,事情又骤然变化。 黑气逃窜的方向,有一条瘦毛老狗在等着,那老狗脖子上系着一物,闪了一下,整团黑气居然被完全吸入物中。 九窍玉可以收它! 陈青神色大定,来福站位是一群人中最骚的,这团黑气进了九窍玉,还哆嗦了两下,然后重归于静。 坟耗子吓得直翻白眼,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入眼底。 陈青对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挖。 坟耗子稳稳心神,那种令他严重不安的东西不在了,深呼吸几次,又朝手心啐了两口,接着挖。 剩余众人心有余悸,仍然充当吃瓜群众。 终于,坟耗子将整个骨骸挖了出来。 牛队长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子,大笑两声:“嘿嘿,陈少厉害,一剑砍去,她就老实到底了,”忽觉不妥,闭了嘴。 “咦,不对劲!”坟耗子大叫。 “怎么了?” 牛队长一个趔趄,本来放下的心,又差点跳到嗓子眼。 坟耗子将整具尸体的泥土,都扫清一遍,才指着尸体回答:“哪有死了这么久的,肉身还不腐烂,你看她衣裳都朽掉了,你们再看,方才先生砍掉的那只手臂,是从背后重新又长出来的,还有肚腹这里,又多了一张嘴,这哪里是人的骨骸。” 陈青让冯七回家叫人来抬棺殓尸。 等冯七离开,陈青细细打量这具尸体,果然跟胖子画的大差不差,也证明之前自己推断无误。 肚腹处,有一张硕大的嘴,露出森森尖牙,任谁看了,也不会将其当成人类尸骨。 还有背后那只怪手,无论是杨韩氏,还是这位女刀客,攻击手段都是将手伸出藏身之地。 这只手臂还藏匿着一团黑气,可以推断,正是这团黑气,像寄生生物一般,躲入其中。 稍有不同的是,它们寄居的宿主,都是死尸。 死尸被它们寄生后,貌似要过很久,才能活动。 不知为何,陈青想到了戏园子里假和尚敲木鱼,很明显,木鱼里藏的虫丝,也需要孵化过程。但无论是哪种,它们都害怕自己手里的这柄桃木剑。 这会不会跟虫师一派有关系? “唉,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老坟耗子将近收工,心情大好,“先生,今年九月份,我还听说过一件事,虽没有当下惊险,却也半斤八两。” “九月我都快揭不开锅了,找一个老伙计,看看有什么饭辙,谁知老伙计遭遇一事,说今年走背运,不能瞎折腾。” “他有一次在县城闲逛,闻到有个人身上有一股气,大家都干过坟耗子,这气里面含有一股阴湿味,像极了刚破土的物件。眼见那人提着一个箱子,他就觉得好东西在箱子里面。县城人杂,他又专攻土里活儿,不擅摸鱼儿,但心里痒啊,这么大一口箱子,里面装的要都是刚出土的货,那可值大钱了。” “一路尾随,到了一处巷子,偷偷进了院,点开窗纸一瞧,吓得魂不附体。” 老坟耗子仿佛又回忆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瞳孔开始扩大,“我看到,屋主跟一个活生生的人说话,还问对方确定了吗,对方说确定了,然后,屋主让他喝了一杯水,站好,开始对着他念咒,那个活生生的人哗的一下,体内血气都炸了出来,居然变成了一具干尸,屋主把这具干尸装到带回来的木箱子里……” 陈青一惊,这太熟悉了! 这不是老班主的待遇吗? 第四十四章 夜访邪屋 陈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正常,这老家伙自己都说漏嘴了,刚开始还他伙计怎么怎么着,最后换成了“我”。 这点跟现代人倒是挺类似,就好像有人求别人支招,我同学,我朋友,我战友家里发生了大草原事件该如何解决,很大机率上,当事人就是他自己。 “然后呢?”陈青问。 “我……我这个老伙计吓坏了,难怪屋主身上有股类似刨过坟的阴湿之气,原来他净跟死人打交道哩。后来,老伙计也害怕呀,就蹑手蹑脚的逃出小院子,不逃跑等着变成干尸吗?”老坟耗子心有余悸。 “这个人在哪?” 陈青和牛队长同时问。 不过,一个声音充满了兴奋,另一个嘛,听起来大义凛然,里面却带着颤音。 “就在咱县城,马槽街那边。” 好,很好。 不知道这人跟老班主认不认识,陈青不愿放过一丝机会,朝坟耗子一挤眼,“这样吧,你带我去一趟,我让你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先……先生,怎么说?”老坟耗子以为自己耳朵跑风了。 “你带我去县城找到那个小院子,就没你的事了,至于酬劳方面,好话我就不说两遍了。” 牛队长一拍大腿,“你个老家伙,祖坟冒青烟,走大运了,还不谢谢陈少。” “老家伙给先生您磕头了,”坟耗子高兴得血往上涌,差点中风。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去。”陈青吩咐道。 “陈先生真个是雷厉风行,小老儿也不回家换衣服了,这就陪您走一趟马槽街!” 等冯七率人抬棺而来时,陈青冲他告辞,冯七急忙拿出封好的洋元,塞给陈青,陈青转手送给了坟耗子和牛队长。 他们五人喜欢得屁滚尿流。 出了东十里,众人马不停蹄,回到县城。 路过成衣店,陈青下意识地瞅了瞅自己身上,也跟土耗子似的,不禁哑然失笑,自从来到这个诡异的民国世界,忙得不可开交,到了深夜还要爆肝做任务,棉袍子哪里还顾得上换。于是去店铺挑了件现成的,让坟耗子也换一件,不至于让人当成偷儿。 完毕后,牛队领他们来到住所。 前清时候,这里原本是个会馆,民国建立后,改头换面,成了县衙接待外来办事人员的招待馆。住者甚少,倒也清静,里面设施比客栈也强些。 终究不能让牛队这些警署人员陪着,同他们告别,牛队依依不舍,说明天再来叙叙,哪里不合适尽管说出来。 一切事毕,天已黑透。 夜,冷似冰窖。 正是潜宅入室的好时机。 虽然来福得了九窍玉的滋润,精神面貌比以前强些,但陈青没有让它跟着,而是让它守着屋子。 坟耗子见识了陈青的能耐,像吃了定心丸似的,也不害怕了,两人来到马槽街。 这条街紧挨着护城河,算是城关最偏僻的一道街巷。 “老孙头,等下你领我到地方,你就马上走,”坟耗子姓孙,陈青就叫他老孙头。毕竟不知道对方底细,老孙头这战斗力菜得抠脚,如果贸然入宅,万一有什么不测,可不是陈青想看到的。上次,老孙头尾随时是白天,现在可是深夜,厌胜之术,往往在深夜闹腾得特别厉害。 “陈先生,您放心,一切依您的吩咐,”老孙头脚步开始放轻了,穿过横巷,指着一处小宅院,冲陈青点点头。 陈青将眼力听力运到极致,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于是冲他挥挥手,老孙头一抱拳,溜了。 陈青来到院门,顺着门缝一瞧,里面尚有灯光,步子越发轻细,窜到院墙上,没发现有看家护院的畜生,这才提气轻轻落地。 故意走到院子中间,看看是否会触发雷达搜索圈,结果没有。接下来,一点点接近那个亮着的窗子,俯下身子,听到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捅破窗纸,往里面看。 屋内很深,已超出雷达探索范围。 在可视范围里,似乎没有什么诡异之处,看到的,都是些平常的家伙什。 越是如此,陈青越是不敢松懈。 一一排查,最后眼光落在了一座神案上,此案处于深屋底部,放置了十来个牌位,前方有两支颇粗的白蜡烛,将要燃完了,凭借着超寻凡人的眼力,牌位上的字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牌位并非祖宗族人,都是一些不相关的名字,写着所在籍贯以及牌主姓名,不知是何用意。 厌胜术一旦被外人毁了镇物,下厌者就会遭反噬,如果屋主真是【老班主的祝福】任务对象,此刻必不好受。 那么,这些牌位会不会是“镇物”们的? 不过很可惜,白天薛彩衣口必称师父,陈青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对老鬼不甚了解,也不知道姓甚名谁。 正在这时,陈青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团黑影。 哗,哗,哗 竟然一群乌鸦,也不知从哪个通风口钻入屋里。 乌鸦群低飞,速度并不快。 在屋里盘旋一周,分成两拨。 一拨乌鸦凑近神案,其中两只嘴里衔着新烛,点燃后,放置在神案上,另外两只啄走了那两支残烛。这四只乌鸦体形颇大,换烛过程也不觉费力。 咦,陈青微微一怔,脊背冒出丝丝凉意。 而另一拨乌鸦,拍打着翅膀,落在墙角阴影处。 这时,陈青才发现阴影处还坐着一人,由于气息过于微弱,或者用了什么独特手法,一开始竟然没有看到。 这人身影模模糊糊,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乌鸦们挨个儿将嘴巴碰了碰这人,又飞走了。 陈青惊讶不已,乌鸦似乎是向这人投食,这个人陷在阴影里,瞧不出年轻甚至性别,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头顶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气血红光。 乌鸦投食,这人又一动不动,像死了一般,种种行为推断,此人该是风中残烛,命不久矣。 既然如此,我就现身询问吧,说不定真能查出些什么东西来,陈青吸了口气,再次确定周围没有伏埋陷阱,就走到屋门口,敲了两声,门没有闩,推门而入。 屋里深处,似是传来一声叹息。 第四十五章 自投罗网 陈青一步步朝这人走去。 “叮,发现突发事件【老班主的祝福】任务对象。”脑海里传出系统提示音。 终于雷达搜索圈打开了,但红点所在位置,不是这位坐着不动的主儿。 而是神案上摆放的牌位,这么说,其中一个牌位,就是老戏班主的。 这个世界还真小,陈青一阵欣喜,本来天南地北的,正愁无处可寻,这位怎么就这么给力,偏偏就住在许县县城,看守这些牌位呢。 陈青冲他拱了拱手。 这人没有说话。 他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椅子里,面容枯槁,年纪可能是五十岁,也可能是一百五十岁,两只眼睛蒙上了一层灰雾,像两只浑浊的玻璃球,嘴边挂着涎水,对陈青的到来,压根没有反应。 “得罪了,”陈青不忍心再瞧,将牌位又打量了一番,共计十二个,放的比较密集。其中有一个牌位裂了几道口子,剩余的倒是完好无损,陈青拿着它,后退几步,果然,提示红点也随之移动了一点点。 陈青两手用力一掰,灵牌烂为数片。 “叮,恭喜完成突发事件【老班主的祝福】,可领取奖励【死气符】,是否领取,是/否。” 貌似很轻松,就这么完事了? 陈青有点不安,一般来说,越简单往往意味着越是有陷阱。 还是马上点击了同意,眼前一闪,死气符文的画法,浮现出来。 同时,下端出现一排小字注解。 【死气符】,可阻断活气,令生灵迷失辨位能力,不分上下南北,即便看到此符,一般无修为的凡人,也会头晕目眩。 此符还有一个功效,手持此符,贴于额心,令低阶阴灵邪物觉察不到活气,敌我不辨,乃潜行于僵尸邪物群中必备佳品。此攻效只对绘符本人有效。 补充:民间传言,憋气屏息可避阴灵邪物,实为讹传,邪物是凭借感应血气活炁,来感应生灵的,与憋气无关。 潜行僵尸群?开什么玩笑,陈青擦了把冷汗,一个老班主干尸,就闹腾得鸡飞狗跳,一群僵尸小伙伴出现,那还不上天!而这种死气符只对低阶死物有效,这么说来,来有更高级的僵尸。我陈青就是被它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也不会做出潜行尸群这种怂举呢。 骤地,感觉身后一股阴风袭来。 陈青急忙躲开。 呱,呱,呱! 原先的乌鸦群又去而复返,其中两只大乌鸦,对着陈青脑袋就是一顿猛啄,陈青躲过之后,大乌鸦还穷追猛打,剩余乌鸦则围在屋主旁,充当保护屏障。 鸦喙又尖又长,在烛光下,泛着阴冷蓝光。 陈青不敢大意,扯出桃木剑。 正想击落这两只畜生,又是一声叹息,传遍了整个房屋。 陈青一愣,刚才进屋时似乎就听到了这个声音,似有似无,这次倒是听得真切。 大乌鸦趁陈青晃神功夫,归了群。 几十只乌鸦,警惕地瞪着他。 本来流着涎水两目失神的屋主,眼里有了些许神采,艰难抬起头。 “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找上门来的,”他说,“当那具镇物被破之时,我还以为是门派中人,不料竟是你这个年轻人。” 他脑袋转了转,像一扇又老又沉的木门,又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沧桑,“我命不久矣了,年轻人,虽然你拔了镇物,破了尸祝术,但你从进这个屋子开始,也受了诅咒,将来有和我一样的命运。” 嗯?怎么说。 陈青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 “年轻人,你的心倒也良善,进屋只是为了毁这个牌位,若是进来便将我刺死,又该是另外一番场景了,”屋主说,“随便坐吧,我四肢由于厌胜反噬,已经动弹不得了。本来我已昏迷,这群鸦儿们不知从哪里衔来些灵液,让我又苟残残喘一阵,这禽畜啊,有时候比人懂事多了。” “你现在冥想一下尸祝,是不是已经知道它是怎么下厌的了?”他问陈青。 果然是这样,陈青脑海里立刻出现了尸祝下厌的详细流程。 这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与生俱来的一样,心里清清楚楚知道整个制造方法,跟灵异大师系统无关。 “这是一个诅咒啊,”屋主说,“只要破除了前任尸祝下厌者的镇物,这人就懂得此术了,并且每年至少要施术一次,不然生不如死。你看看那些牌位,都是镇物们的名字。” 不用他详解,陈青只须想到尸祝两字,也能明白前因后果。 这个尸祝术,本属厌胜,但也被列为禁术,因为镇物一般都是物件,而这个尸祝下厌,镇物却是活生生的人,天理不容。但此术不管怎么围追堵截,总是不能消除,甚至还引发过厌胜界的内斗。 之所以长存于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怀有此术之人,被解决后,干掉他的人,数个时辰后,就会自动继承此术。与其说此术是一种厌胜禁术,还不如说是一场传染病。 这个尸祝术,就像一种病毒,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以此繁殖生衍。 最让人无语的是,某人一旦习得了这种术,每年必须至少找一个大活人施术,不然就如同万蚁噬心,苦不堪言。 这便是屋主所说的诅咒。 屋主自报家门,说自己叫谢诚德,机(倒)缘(了)巧(血)合(霉)破除了某人的镇物,从此,自通尸祝术,起初不愿找活人施术,然而一年之期愈近,遭受痛苦也越大,最终屈服,蛊惑人心,找了一人施术,痛疾登时好转。 花花浊世,谁不想多苟几年? 谢诚德寻找到对象,施了尸祝之后,将干尸存于特制木箱里,不会被人轻易打开,加上受祝福者气运愈来愈旺,也会遵守之前的约定,不作死开箱,即使开启,箱里也有自毁装置,毁去镇物,而这笔账则会算在自己身上,不会被认作是他人毁去镇物。 有一年,薛彩衣的师父找到了谢诚德,一番长谈,老戏班主同意当镇物,被泡制成干尸前,写了一封亲笔信,薛彩衣认为木箱是师父赠物,携带左右,不离不弃,而她演戏扮角儿,也越来越火。 本来无事,但由于戏园被白大白二下了【蜃厌】,九窍玉散发出浓烈阴煞之气,使老班主干尸短短半月,转化为僵尸。木箱自毁装置,毁不了身体坚硬的僵尸,后来经丫环小兰之手,灭了僵尸。 账算错了吧,陈青心里苦笑道,是小兰的白坡村血脉灭了僵尸,最终却记到了我头上。 不过,归根结根,还是因为自己。负责划分的话,自己全责无疑。 不然的话,这尸祝流程也不会在自己心里头冒出来。 大老爷们,担就担着吧。 “当时你进屋时,我虽有意识,却不能动弹,便只能由你了,你既毁了尸祝镇物,我也活不久,但你又毁了牌位,我却不解。可不管如何,这事算告一段落,”谢诚德说道,“我半生潜心符文,你若是趁我不能动时,将我除去,就会启动这座屋子的符文,到时,呵,呵……” 人心叵测啊,陈青冒了冷汗。 第四十六章 收了两处宅子 这尸祝术,越想越令人心寒,它就仿佛一个永存不死的幽灵,寻找着下一代传人。 尸祝术的条件,着实有点苛刻,那个大活人必须心甘情愿牺牲自我,事先还要告诉他神魂会被封存在干尸里,不得自由。 这类人怎么会轻易找到? 既使找到了,不拿出相关证据,人家也不会轻易相信你。 这也太耗神了。 不仅下厌的镇物选择牺牲,连施术者也是无私奉献,还得呕心沥血,千方百计不让别人破坏干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病啊。 真不晓得第一个施尸祝之术的人,到底是脑抽筋了,还是脑进水了。 谢诚德老头子说得一点不假,这就是一个诅咒,你胆敢不执行?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等等,还有个问题。 如果一个会施尸祝的人正常老死,这尸祝术该怎样寻找下一位,还是说,继承了尸祝术的人最后一定会被人破术,然后,变成人肉干? 陈青越想心越凉。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尸祝术冥冥中自己寻找继承人? 果然事情太过顺利,不是啥好事…… 至于为什么要毁掉灵牌位,鬼才知道,系统是这么判定的,毁了灵位,才算彻底终结祝福。至于趁老头子全身不能动时撂黑砖头,这不是陈青的作风,太下作了,他干不出来。 “敢问老人家,屋子的符文在哪?”陈青好奇道,屋子上下瞧遍了,也没发现有什么符文。 谢诚德前肢不由自主的哆嗦着,两只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 “这样也好,我对你一点恨意都没有,我马上解脱了,”谢诚德盯着双手,吃力地仰脸说道,“这整个屋子都被我动了手脚,里面暗绘一个符文,还差一笔就会完工,我一死,这一笔就算齐了。然后,宅子立时就会倒塌。” “虽然那些镇物,是自愿归西的,但也有我的蛊惑成分,每一具镇物,我都会给他们制造一个牌……位。”谢诚德说话忽地变得异常艰难。 陈青打开他的棉袍一看,不出意料,胸口开始干化了,可以想象,胸口一旦完全干化,谢诚德就会窒息而亡。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死。谢诚德多次把活人转化成干尸,自己最后也变成了肉干。 陈青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谢诚德指了指头顶盘旋的鸦群,“出去,你们出去,别……砸……着……了,”继而,开始大口喘气,像老旧失修的破风箱。 陈青点点头,大步流星,走到门口。 突地,四面房壁闪现出一道道光线,每一道都含有许多诡异符文,像一张庞大的蜘蛛网,谢诚德就如同网阵里的蜘蛛,在断气的刹那间,大网一收,整个房屋轰然坍塌。 最后一刻,陈青和鸦群都逃了出来。 鸦群在废墟处徘徊良久,不愿归去。 这动静如此巨大,肯定会引起附近人注意,此地不宜久留,陈青晃身,陷入黑暗之中。 不多时,回到招待馆。 来福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不像是睡着了,倒似在修炼什么阴功。 虽然能黑暗视物,陈青还是点了蜡烛,练习了新学的死气符,又绘了数张净衣符,数张引梦符,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明天,【流水浮灯】的七日时效就过期了,魅力值就会大幅度减小,想了想,陈青又唤出系统包裹,用意念取出浮灯,旁边显示可用次数为2/3。 不如提前使用一下道具,免得到时手忙脚乱,想到此,陈青点击使用【流水浮灯】。 使用特效比上次更过分,从虚无深渊里探出更多脸皮来,围住这盏浮灯,像大烟鬼们争着吸食烟泡似的。 特效结束后,魅力值竟然从6点升到了11点。 原来,这个【流水浮灯】的道具buff效果可以叠加,使用一次增加5点魅力点,两次就是10点,加上自己原本的1点,不就是11点了? 这么一来,就更受鬼怪们欢迎了,瞬间,陈青觉得墙上,梁上,床上床下似乎都有眼睛在偷窥。 过了阵子,适应了自己的高魅力后,他躺在床上,以手代枕,尸祝两个字,又开始在眼前晃来晃去。 太无语了。 尸祝术就是出力不讨好,不,应该说,一丁点好处都没有,还要时时防着别人拔镇,镇物还不能离祝福对象远,不然无效。 太坑爹了。 算了,算了,暂且不去想它,先顾一下眼前吧。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可以带着白大白二,高高兴兴的去做任务了。 也是累极,想着想着,少时,酣然入梦。 次日,天刚亮。 一辆汽车风驰电掣,停在招待馆门口,后面一队荷枪实弹的卫兵,将门口团团围住。 开车的是方润,后面坐的正是席子泰。 经过一夜调整,五姨太锁骨的伤,竟然神奇愈合了,这让席子泰大惊失色,明明当时都听到骨头咬断的声音了,这个小伙子还真是能耐不俗。 席子泰要方润开车,自己坐在后座,亲自答谢陈青。 方润刚开始还以为陈青在客栈,车开到郝多福客栈,一问才知,警署的一个队长把陈青安排到别处了。 郝多福吓得面如死灰,看都不敢看席子泰一眼,等汽车走老远,才哆嗦着手,一抹脸,都是冷汗,由于过度紧张,还尿了一裤子。 又经一番周折,席子泰才找到陈青所在的招待馆。 馆里管事的领着,一路小跑,来到陈青房门口,见屋门紧闭,刚要敲门,被席子泰制止,就这么等了一柱香时间。 管事的也陪着一起干等,心想里面这位到底什么来头,连席帅都不敢惊扰他休息?等这么久!闻所未闻,传出去就是震惊三县的大新闻。 终于,屋里传出一阵声响。 方润唤了一声,“陈兄弟,可起床了?” “是方兄啊,稍等,”陈青在屋里应答。 少顷,房门吱呀开了,陈青看到席子泰脸露红光,心里一乐,成了,这主儿大清晨送礼来了。 席子泰拱手道:“多谢法师昨日施展神通,救下我与彩衣,”又脸现尴尬,“让法师纡尊住在这个地方,太失礼了!” 陈青回了一礼,“席帅,您这话说得就严重了,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此处倒也清静,没有什么人扰。” 席子泰又笑道,“方润是我世侄,法师既然和他兄弟相称,如不嫌弃,我们也以叔侄相论,你看如何?” 陈青忙道,“不敢,不敢,折煞我了。” 方润不愿意了,腰杆笔直,抹了一下涂着发蜡的鬓角,“不敢是什么意思?陈兄弟,你难道还要和席叔以弟兄相称,那我可不愿意,一眨间功夫,我凭什么就矮了一辈?” 一句话,活跃了气氛,三人大笑。 管事的也陪着笑。 席子泰顺水推舟,“陈贤侄,就这么定了,听方润侄子说,你目前还租住在三羊镇,那里买个东西都不方便,比不了这县城,刚好这县城还有两处无主的宅子,一个是欧式楼房,一个是徽式宅院,算是一份薄情,都送给陈贤侄,来回来换着住,一个宅子住腻了,就到另一个楼房里住几天,岂不美哉?” 旁边卫兵拿过一个金丝楠木匣子,里面躺着两本地契,两串钥匙。 陈青假意推辞一番,最后,叹口气道:“既然席帅执意如此,我也只有接受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席子泰大喜,“贤侄太客气了!方润贤侄,你今天的任务就是陪陈贤侄看房,熟悉熟悉周围,为叔呢,今日有些琐事要办。” 陈青见席子泰要离开,赶忙说道:“席帅,那两个厌胜门派的小角色,可否交给我处理?”他昨日就向席子泰交待了,不要伤白大白二的性命,免得任务进度中断。 “这两个诈骗犯和那假和尚,都在牢里,我已经吩咐过了,贤侄无论什么时候需要,都可以提他们出来。”说罢,告个罪离开,把来时的汽车也留在大门口,步行而去。 不多时,又有一辆汽车停在席子泰跟前,将他接走。 第四十七章 拔镇之行 这席子泰真是有心了,陈青心里说,身为三县保安旅长,连自己的坐驾都供手让出来了。 陈青招呼来福上车,方润继续担当司机之职。 “方兄,我们先去牢里探探监。”陈青说道。 方润应了声,到了正街,往右拐,绕道去了城北监牢。 里面的狱卒早得了吩咐,引着陈青来到监押白大白二的那处牢房。 这所牢狱还是前朝沿用下来的,里面阴暗湿潮,刑具森然可怖。 白大昨日被厌胜反噬,正半死不活,耷拉着眼。白二也是一脸死灰,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陈青让狱卒给他们了些饭菜,接着讯问下厌之事,让他们仔仔细细回忆所有地点,一一写在纸上。 白大白二性命被陈青捏着,也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全抖了出来。 未拔除的镇物,两人一共写了五处。除了戏园子那个九窍玉是大手笔,剩下的也都是师兄弟二人预谋好的,不过镇物没这么邪戾。见主儿家殷实,放镇物下厌,闹得鸡犬不宁,然后以法师身份借机出现,讹上一笔大洋。 陈青皱着眉头,收集任务【下厌】的完成度是3/9,表明还有六处镇物没有拔除。 可询来问去,白大白二都矢口否认,一个劲里说只有五处,任陈青如何威逼利诱,两人都直摇脑袋,说没有了。 瞧此情景,不像说慌,那剩余的1/9又是什么? 这五个下厌地方有一处比较偏远,不在许县,而是在隔壁县城。陈青掂量一番,决定还是让白大白二跟着比较好,这样效率高些。 至于房子,反正是自己的,早些看晚些看,不急于一时。 现在有汽车在,何不趁着这个空当,将这个收集任务解决掉,一口气提升到lv10,也好应付接下来的事。 字条给了方润,方润对上面的地点都还算熟悉,心里计划了一番行走路线,对陈青佩服不已,这位陈兄弟果然风高亮节,首先想的是别人的安危,房子都不看了,换作是我,虽然咱也是正气满满的汉子,可也得先瞅一眼自己的楼房吧。 佩服归佩服,可车子里那条老狗,总让他有些战战兢兢。 那晚的丑事若是外人知道了,还不被笑死,方大公子连狗都斗不过。 …… “叮,收集任务【下厌】完成度4/9,” …… “叮,收集任务【下厌】完成度5/9,” …… “叮,收集任务【下厌】完成度6/9,” …… “叮,收集任务【下厌】完成度7/9,” 下午未时刚过,就在许县拔出了四处镇物,其中有三家已经开始闹腾了。 一个富户只要一睡着就被鬼压床,叫不出来,周身不能动弹,恍恍惚惚中,还能看到房梁上有个女鬼在打秋干,一边荡,一边冲他招手,老爷来嘛,老爷快来玩嘛。夜夜如此,吓得这位都不敢睡觉了,请了术士神婆,钱倒是花了不少,也没有发现什么原因。 陈青他们到的时候,他正一脸憔悴,戴着双黑眼圈,跪在地下,被一个出马仙用柳条鞭狂抽…… 另外一户,也折磨得够呛,灯一熄,就能看到墙上有一双血手印。一天是这样,两天是这样,第三天还是这样,并且这个血手印还会移动,从墙壁上一直爬到床尾了,就好像砖里面有一个怨鬼似的,若是这手印爬到床上,焉有命哉?夫妇俩吓得胆碎肝裂,同样,找了人看,没招破,砖头都掀开瞧了,也没啥异样,正无计可施时,陈青他们找上门来了。 第三户人家,下厌效果更佳,一到暮色降临,全家就开始胡言乱语,耗子跟黄鼠狼猜拳,谁也听不懂谁说话。 夫人:“@#¥%#@……” 儿子:“……&*%¥&@……” 老爷:“@#¥……%@#……@¥%” 丫环:“@¥%@¥……%%¥&¥#@#” 狗:“汪?” 这倒好,都怀疑是别人有病,举家上下,折腾得一塌糊涂。 陈青押着白大白二前来,拔了藏在他们院门口的【癔语胎】。 还有一户人家,下厌效果还没有显现出来。 等陈青他们造访时,白大说那个东西是一枚招厄运的厌胜钱,会让主人家连连出现意外,入门撞破头,出恭摔断腿,赶集被狼咬,吃饭针扎嘴,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破财,反正就是出门就逢难,进门就倒霉。 等白大去找那个招厄厌胜钱的时候,陈青有些奇怪,因为他察觉不到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同寻常。 果然,白大搜索半天,没有找到厌胜钱。 问主家,主家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哪马跟哪马是一对。 陈青看到主人家院里落着麦壳,以及灰白的鸟粪,就问主儿家什么情况。 原来主儿家心底好,每年冬天鸟儿无食可觅时,就会在院里洒些麦粒来喂,已经多年如此了。 陈青若有所思,让众人留意一下附近的鸟窝。 寻了两个未果,最后在另一株大桐树那里,发现了第三个鸟窝,高度已超六丈,不在任务雷达搜索范围内,陈青仔细一看,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鸟窝里散发出来,猜测厌胜钱应当就在里面。 让白二爬上树,掏鸟窝。 “陈少爷,您神了,里面真的有钱!”白二在树枝上荡来荡去,大声嚷嚷。 这些鸟儿喜欢衔些东西回巢,谁能想到,它们怎么就把藏好的厌胜钱扒了出来,然后叼到窝里的。 陈青心里大慰,也真不该这户人家倒霉,即使自己不来拔除镇物,主人家也活得安祥自在,却没料到这些鸟儿无意之举,倒是报答了主家常年投食之恩。 任务完成度7/9! 接下来,要去邻县了。 陈青又让白大白二仔细想想,看有什么遗漏的,白大白二拱手哈腰,“陈少爷,真的没有了,您就是把刀架在我哥俩脖子上,咱也变不出来一个给您啊。” 先办了这第五个镇物再说。 到了邻县,驰骋在官道上近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村庄。 这户人家姓田,叫田无涯,人如其名,有鸦飞不过的肥田,甚是有钱。 越是大户,越是容易被江湖上的三教九流觊觎,但有时候因为有高人暗地相助,保家护航,也不容易下厌,或者下厌效果小,延迟期还强。 刚看到田无涯的庄院,陈青心中警兆顿起。 第四十八章 田家不正常! “陈兄弟,这个泛城县就不是席叔的管辖范围了,”方润缓缓地开着车,又重复一遍。 刚入县境的时候,他就说了,许县,钧县,翟县,这三县属席子泰安保区域,而这个泛城虽然与许县毗邻,但地理位置较特殊,泛城以西诸县,在席子泰同僚手里。 此招也是中州省大将军故意为之,让手下相互牵制,以便均衡。 “泛城多匪,跟他们的头子倒是挺接近。”方润抽了根烟,满车烟臭,陈青无奈,也只得以毒攻毒,点了一根,望着不远处的田家大院,方才那股警兆并没有消失。 反而越来越浓。 这个田家大宅,周围散落着许多村户,如同一把扇面,而这个田宅就是穿着扇骨的那根轴。 饶是不懂风水地势之人,看到此时此景,也会赞叹格局巧妙。 田宅大宅后面是一座山坡,坡度不上,现在陈青,方润,白大白二,来福就在坡顶,鸟瞰这座大宅子。 “你们将镇物下在哪里了?”陈青问白大白二。 白大一路颠簸,三魂七魄差点全晃出来,有气无力回答:“在田家祠堂。” “你们还真是不怕死,”陈青运足目力,但见田宅有股凌厉气息,白中渗红,不知道作何解释,但绝非容易对付。 众人回到车里,方润又发动汽车时,然而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火。 “这就奇怪了,席叔的这辆汽车,一直是他的宝贝,从来没给外人用过,今个儿一直开得好好的,怎么趴窝了?” 陈青又等了半天,仍然发动不了,就说:“方兄,田家就在眼皮子底下,不如我们步行过去吧,拔了镇物回来,如果还是发动不起来,再想办法。” “那好,也只有这样了,”方润下了车,忽地也生出一股不祥之兆,第一次跟这位陈兄弟符镇尸变时,就差点被小表弟刘祺当骨头啃。 第二次跟他去白坡村,结果被一条狗子阴魂出窍,遮了眼,丑态百出了。 第三次是在大戏园子里,若不是席帅让他和席坤晨出去,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敢情,每次和这位兄弟在一块,总要出点乱子。 方润额头冒了汗,早上吃错什么东西了,怎么就答应陈兄弟了呢。 这次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方润心里不时念叨着,紧紧跟着陈青,估计着天再过半个时辰就黑了,更怯了几分。 忽地,来了一个又瘸又傻的老头,垢发丧面,指着方润大笑。 嘎!嘎!嘎! 老鸹笑似的,方润吓得一哆嗦。 老头后面还跟着个小傻子,俩人都光着脚,边拍手边笑,指指方润,又指指汽车,“瘸了,瘸了!哈哈哈!” 白二解释道,“这个村庄,我们兄弟俩来的时候,也发现这点了,挺古怪的,里面傻子多,残废多,当然,还有这些又残又痴的村民。” 方润瞅他们一眼,摇摇头。 陈青眉头皱得更紧了,最终没有吭声。 一行人下了山坡,来到田家大宅,这气派不输三羊镇首富刘家壕,甚至比刘家还要阔上几分,几个保镖护院正守着大宅门,威风凛凛,门前种着叫不出名的树株,青青葱葱,在这萧瑟的季节,倒是颇为罕见。 树杆上还围着棉褥,像人一样伺候着。 祠堂居田宅不远,大门紧闭,也有两个家厮守着。 想要进去,得请示一下了。 陈青冲那个像是首领的护院一拱手,说道:“几位兄长,在下叨扰了,近日捉了两个讹诈为生的混球,从他们嘴里得知,曾暗藏了秽物在田家祠堂里,会使田家遭殃遇祸,兄长可禀告田先生,打开祠堂,让他们取出秽物,以免……” “哈,哈哈!”那人大笑,身边那三个大汉也笑了。 “又来一个打秋风讨食的,”大汉朝地上啐了一口,用眼角的余光瞧了瞧陈青等人,别过脸对那三人说,“现在,这些货色还懂得换一副好行头了,瞅瞅那位,洋服都穿上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偷来的。”明显是恶心方润。 方润哪受过这种待遇,一下子火了,“你小子说话注意些,谁是骗子?当我们行骗来了?少爷我一出手,买你们……”话还未说完,被大汉一把推得倒退数步。 一旁的陈青心道不妙,如果不拦住,方润肯定跌个仰八叉,心到手到,一把拦住方润后腰,将力御下。 这大汉微微一愣,冷笑道:“还有一点点能耐嘛,”然后又挨个点着陈青,方润,白大白二,脸色阴沉地说道:“风,火,雀,要,你们是哪行的?” “我特么是崩你这行的!”方润骂了句脏话,伸手就要掏腰间的盒子炮,不能忍了,这些东西狗眼看人低,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本少爷,说本少爷是行骗卖当的,少爷家里是做大买卖的,少爷家底厚如山,是巨商大贾。 大汉嘴里的【风火雀要】,是四类骗术,清民时期犹为盛行。 【风】,就是花言巧语,扮成富人和官家子弟,整日人五人六的,身后跟一群跟班,吹嘘自己人脉广,有能耐,可以买通官府,给别人谋个一官半职。以此诱骗想买官的,甚至还会让受骗者去见见所谓的官爷,实则全是一伙骗子假扮,待银子大洋一到手,溜之大吉。骗术高超的团伙,还会设连环计,一骗再骗。 【火】,就是炼汞烧丹,扮成术士,自诩会花里胡哨的道术,炼金烧丹,实则全是些障眼法。清时一个贪墨的赃官,和一个道士谈得甚欢,道士屡屡出言,总是言中要害,又自称可以点金术,起初还真有白银炼成金砖,后来,道士一口气要炼三万两白银,这位官老爷连忙允了,结果可想而知。此术屡见不鲜,后来多次变种,骗子不仅扮成术士,还假扮算命仙儿,出马仙儿,看地仙儿。 【雀】,便是假称身怀奇术,可以消灾避祸,往往团伙流窜作案,大张旗鼓,骗人捐香火募庙砖,善良的老百姓屡受其害。 【要】,此类人多以要挟绑票为生,事先踩好点,摸清受害人家里状况,出行时辰,一个麻袋从头套到脚,绑了,赎金要人。这种方法硬来者居多,技术含量低。泛城有个笑话,绑匪有一次昏了头,绑错了穷人家的孩子,但贼不落空啊,怎么办?最后孩子他娘,烙了五十张烙馍,又挨家挨户讨了些大烟籽,迈着小脚送到山寨。怎么着也得给绑匪一个面子不是,最后也放了小孩了。 是以,这位护院大汉将陈青等人视为骗子,别人无所谓,人家方润家里累世有财,这不是骂他祖宗嘛。 见方润要掏枪,四个壮汉也叉了叉腰,四把黑乌乌的手枪亮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打狗才能见主 陈青浑身肌肉紧绷,要是这四位不识抬举,真敢用手碰枪把子,就一口气将他们全部击倒。 当然,左手也不失时机地,拍了一下方润的手肘。 方润只觉手臂一酸,竟使不上一点力气,他手枪没有摸到,那四个大汉也就不动了,然后全神贯注,狠狠盯着陈青他们。 陈青摇头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和方兄不属风火雀要任何一种,反是这两只混球,以厌胜之术,装神弄鬼,伺机诈骗,今日我揪着他们,破除了不少他们施下的秽术,四户人家有三家都乱了套,对我和方兄感激不已,不曾想到了田先生家里,连个门也不让进?万一田家出现了什么祸厄……” 这句话表轻实重,暗指田家家奴不懂事。 “哈,哈!哈!小兄弟这句话虽然不带脏字,可骂得不浅哩,”这大汉皮笑肉不笑,“我们家主子田老爷,每一年,每一月,不,每一天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见见他的金面,这些三教九流岂是说见就能见的?那我们田老爷什么事也别忙活儿了。” “既然不是行骗卖当,你若留下点真本领,我们兄弟四人,肯定让路,屁都不放,要是没有什么事,及早滚蛋!”大汉身后一人喝道,脖子奇粗,太阳穴外鼓,跟个小馒头似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儿。 这时,门里走出来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大抵是田家账房先生,见此情景,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看着。 陈青心里有了底,今天要是不把这四个门将打得满面桃花,是进不去这个门了。 “唉,”他叹了口气,“拣钱的有,拣命的有,运气好的,大晚上还能拣条狗,我却没听说过,还有皮痒得不行,拣挨打的。” “汪!”来福摇摇尾巴,表示同意。 “你特娘的!”粗脖子壮汉整张脸都气红了,“爷爷今日撕了你!”虚空打了两拳,一声大喝,“老子让你尝尝断……” 啪! 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陈青抄前两步,用了三成力,一巴掌甩他太阳穴上,壮汉话还没说完,应声而倒,后半句话咽到了肚子里,也不知道他想让陈青尝尝“断啥”。 剩余三人,俱是一凛,面面相觑,眼睛里传递着信息。 “兄弟,怎么回事?” “哥,我也没瞅清啊,你呢?仨儿。” “谁瞅清谁是鳖孙儿。” 陈青急着完成任务,以免夜长梦多,不知怎么回事,他感觉到一股子妖气在这村子里,先拔除镇物再说,跟这些喽啰纠缠个屁。 剩下这三位儿,虽然心惧,但还是摆好了架势,挨打还得心透亮不是? 原先那大汉一抱拳,“敝人董……” 陈青一摆手,“不必了,三人一齐上吧,我赶时间。” 欺人太甚! 这哥仨儿俱是气得七窍生烟,瞧不起我们?一个欺负我们三个? 来就来,三人以左前右三个方位,同时攻来两拳一脚,两拳堵住上中盘,一脚封死下盘。 就是祖师爷来,也得惦量惦量这一招怎么躲。 然后,他们三人就倒地不起了。 方才生龙活虎的四人,现在或躺或趴,都昏了过去。 这时,那个一直看热闹的眼镜中年人,咳了两声,走出院门,“敢问这位先生来此,有何见教?” 早这么客气不就得了。 陈青也回了一礼,将因由又说了一遍。 中年人推推眼镜,镜片后面那双精明的小眼睛眨了眨,“既是如此,你们随我来,我们老爷正在会客,既然你们赶时间,就一起吧。” “客人,还,一起?”陈青心里有些疑云。 “进来就知道了,”中年人稍稍提着褂子,迈着小碎步,领陈青方润等人沿路串廊,绕进二道门,走月亮门,来到内宅。 却见五六个衣着寒碜的汉子,正守在屋外。明显不是田家的人,倒是一脸的恶相,见陈青他人要进屋,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眼镜中年人解释道:“诸位让个道吧,这位兄弟也是有事要见我家老爷,既然都赶巧了,大家坐在一块,吃个火锅,也热闹热闹。” 这五六人,将陈青从上到下瞧了个遍,虽不情愿,但还是让了条缝,让陈青他们进屋。 这几个人,好重的匪气,难道说里面还有他们的大哥?正跟田无涯商量事情? 陈青进屋后,眼镜男本想制住方润和白大白二,陈青说道:“我们可不是来打秋风的,这三人,一个是我好友,这两个是下厌施邪术的混球,我是指给你们家老爷看的。” 眼镜男最后让他们三人也进去了,然后带上门。 一进门,顿觉暖意,空气里还飘荡着一股辛料气,屋内烧着炭火,乃是田无涯的书房。此刻,桌上生着一个铜锅,沸水不绝,还有几个瓷盘,盛着生菜,白萝卜片,土豆片,羊肉片,薄鱼片,牛肉片,芫荽,蒜蓉,麻酱等物。 桌旁两人,一个五十来岁,身体富态,两只小眼睛亮得跟火苗子似的。 另外一个二十多岁,不修边幅,胡子邋遢,此刻却拿了柄刀,刀上有片肉,左大腿露着,鲜血淋淋,原来刀上挑的是自己的肉。 “田爷,请吧,”年轻人将肉送到田无涯跟前。 田无涯点点头,用筷子夹住,在火锅里烫了烫,捞出来,蘸了蒜蓉和剁椒,放进嘴里,“嗯,不错,这人肉呀,不能搁水里久了,要坏味的,但有些酸味怎么办呢,掺点蒜蓉和辣的东西,一搅和,绝了,就剩一个字,香。” 年轻人脸现怒色,“田爷,既然好,咱再来块?” 田无涯咽了嘴里的肉,筷头点了点年轻人的大腿,“再来块,要二两以上的长条肉,有嚼头。” 嗞啦。 年轻人又削了片大腿肉,额头的汗刷的冒了出来,“田爷,您请!” 田无涯又夹过来吃了。 两人你来我往,年轻人割了四次肉,田无涯吃了四次。 到第五次的时候,年轻人还没下刀,就撑不住了,身子一歪,跪倒在地,“田爷好胃口,尕娃服了,今个栽了!” 田无涯脸色照依,冲屋外喊道,“老林,这位当家的是条汉子,不是问咱借五百担粮食过年吗,咱送他三百担。” 年轻人挣扎着站起来,一挑大拇指,“田爷您够意思!尕娃这个情领了。” 然后勒住血肉模糊的大腿,瞧了瞧陈青,虽然步子趔趄,却似个得胜的将军,推开门,又回过头冲田无涯一抱拳,“田爷,那明儿上午,兄弟们就来取?” 田无涯点点头,“明个日子好,行。” 尕娃又将门带上。 陈青这才明白,一人敢剜自己大腿肉,一个敢蘸酱涮火锅,起因是土匪年关要向地主借粮,看似平淡,实则暗藏玄机。本来这位匪头撑不住,算是输了,还田无涯还是保了他脸面。 这么看来,田无涯倒不像个孬种,拔镇之事,应当容易解决。 陈青作揖道,“田先生,在下今为一事前来,”遂将白大白二下厌之事说了。 田无涯哈哈大笑,“敢在我田家祠堂里下厌?倒是够胆,现在呢,不必开祠堂门了,免得扰了祖宗们休息,小兄弟你敢情还不知道,每年想暗算我田家的,不知有多少,任他阎王小鬼,我田家都随他折腾,一个字,不怕!” 这老家伙……是不打算开门对吧? 陈青心里冷哼,今天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祠堂里面妖气惨惨,当我不知道?! 第五十章 保家仙? 还以为这个土财主容易相处呢,却不想,竟如此自以为是。 陈青心里虽然膈应,脸上可不能带出来,拱手笑道:“这两个竖子,昨天曾在一个大戏园子下厌,还闹出了几条人命,被我抓获之后,竹筒倒豆,一古脑全部坦白,说在田先生祠堂里下厌,我和方兄也是担心,若再折腾出性命来,毕竟不美。” 田无涯肥嘟嘟的嘴角往下一撇,朝外喊道:“老林,你说说咱家为啥不怕小鬼们胡闹呀。” 门吱的一声开了。 眼镜男立得整齐,双手下垂,一字一顿说道,“咱田家有仙家保佑,什么鬼魅伎俩都逃不过他老人家的眼。” 田无涯颇为满意,哈哈大笑,又夹了一筷头羊肉片,在滚水里来回涮着,“小兄弟不忙的话,一块坐下来,吃点火锅,忙的请,您和您的这几位兄弟就请便吧。”说罢,把羊肉一古脑塞进嘴里,酱汁沿嘴角直流。 陈青一阵恶心,倒是想两耳光将他打得左右不分,然后踹开祠堂大门,拔了镇物就走。但那股妖气,像一块巨石,悬在头顶,让他不得不谨慎。 所以,符纸之类的东西,他也暂时不方便使用。 既然这土老财下了逐客令,再呆下去还没什么意思,陈青朝方润点点头,押着白大白二出来。 方润早就不耐烦了,边走边骂:“一窝子土鳖。” 眼镜男依然木木讷讷,领着他们从内宅出来。 将到大宅院门口时,忽然,陈青脑海里一个提示音传来:“叮,【流水浮灯】初次使用效果期限已到,魅力值-5。” 陈青连忙唤出人物属性栏。果然,魅力值从11降为了6。 嗯?陈青明显一愕。 这就有点奇怪了,魅力值减半的时候,那股虎视眈眈的压力,也忽拉一下,烟消云散了。 怎么回事?陈青依然警惕不已。 魅力值是吸引妖邪鬼秽的,眼下魅力值一低,暗中窥探的东西就感应不到了。 自己感应不到它,还是它感应不到自己? 陈青推测都不是。 因为自己的侦察值和灵识值都没有减小,只是吸引邪秽的魅力值降低了,这么一揣摩,九成是邪秽感应不到他了,然后它就潜伏起来。 以至于自己也感应不到妖气,这是相互的。 但它一定还在这祠堂里,田家处处透着古怪,土鳖老财肯定知道事情原委,是以冷淡待客。 出了院门,此时,残阳如血,正朝西山坠落。 陈青对方润说道:“方兄,这老土鳖不欢迎我们,看起来,又得夜里再行动了。” 方润吓了一跳,“要不我在汽车里吧,押着他们两个,然后兄弟你行动,你也知道,我那道行可比不上你,让他们两人告诉你镇物确切位置,拔了就是,哎,不对呀!既然土鳖老财不担心他们家闹腾,陈兄弟你又何必瞎掺和呢,咱走不就成了?以后就是他跪着求咱,咱也不搭理他。” 陈青微笑不语,这玩意儿没法解释。 四人走到村庄拐角处,瞧见不远处山坡上的汽车,周围还有六人,陈青眼力甚好,这不是那几个借粮的土匪吗? 土匪头领尕娃,正朝他抱拳打招呼。 方润也看见了,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这群刀客最好有个眼力见儿,要是汽车有什么磕磕碰碰,我饶不了他们。” “应当不是,方兄你瞧,他们领头的,并无挑衅之意。”陈青比他看得真切。 走近之后,匪首尕娃又是抱拳作揖,声音洪亮:“方才尕娃眼拙,看走眼了,没想到小兄弟竟然身怀绝技,老黑说你一个照面就打躺了四个护院,这等本领搁到江湖上,定有响当当的名号。” 他们身后一个身材羸弱的土匪点点头,脸上露出敬佩之色。 这人刚才倒是没有碰面,陈青一下明白了,原来还有一个土匪在背地放哨,自己打倒护院,被老黑看在眼里,等匪群出了宅院,他就一五一十给尕娃说了。 匪方知礼,陈青也自然对其客气,微微一笑,说道:“略施一招,不足挂齿,这位兄长能从田掌柜的手里抠出三百担粮食,倒是令在下心生佩服。” 尕娃扑楞着脑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山上百十口人等着吃饭呢,流年不利啊,若是有别的饭辙,我也不会带着兄弟们来田家犯险。” 他这么一说,身后的几人,也都一脸悲壮,混杂着说不出的情绪。 陈青注意到,匪群多了个老黑,却少了一个额头带伤的土匪,虽然进屋见田无涯时,只是粗略一瞥,却有印象,该是回山报信了,明天一早,匪众下山担粮。 这么一来,尕娃他们倒是免了来回奔波,省些力气。 尕娃又说道:“我们弟兄看到这里有辆车,估摸着是诸位的,果真不假,恕尕娃冒昧问一声,咱都这么有钱了,还来这田家趟什么浑水?这田家可怪着哩。” 嗯?陈青心里一动,问道:“这位头领,我们并非泛城人,田家都有什么古怪之处?因为我们算是路过,瞧见田家祠堂有些不正经,我们呢,也是揣着良心,告诉田家掌柜的,不想护院们狗仗人势,就有了刚才那出戏。” 尕娃惊讶道:“敢情你们从前不知道这田家什么来头?” “请赐教!” “泛城人都说,田家有保家仙佑着,好几十年了,不管是光绪年间大年馑也好,庚子事变也好,大清倒台也好,再什么乱,这田家一直在泛城屹立不倒,远的不说,民国元年到现在,短短几年时间,就有五六拨道上的同行,来田家借粮借钱,田家有的给了,有的没给,可不管借与不借,最后都没落个好下场。” 尕娃脸上横肉颤抖着,仿佛有点惧怕。 “短则数日,长则月把子,都出奇死了,不管老幼爷们娘们,一个不留,有人就说了,这田家的粮食是断头饭,你若是吃了可就得上路了。” “还有这田家庄,几十年来,瘸的瘸,瞎的瞎,傻的傻,痴的痴,可这田家,一点毛病没有,还越来越旺,越过越滋润了。就有些闲话,说田家把方圆十里八村的福气,都吸干了,净剩下秽气病气了。” “眼下,要不是山里断粮,兄弟们还真不想来田家,反正咱就试试呗,之前那几拨借粮借财的,也可能是染了什么病翘辫子了,传得邪乎罢了,他奶奶的,人吓人呢,说不定还就是这田家故意造些谣,省得大家惦记,哈哈!”尕娃嘿嘿直笑,“明个儿有粮了,老少爷们过个好年。” 旁边的五个土匪也一起笑。 “没啥别的意思,”尕娃冲陈青方润一抱拳,“纯粹觉得两位兄弟有胆识,这才候着,一起唠叨唠叨。我们哥几个呢,就在这背风地方扎一宿,明个一起担粮食回山。” 似是为了避嫌,他们远远地跟汽车保持距离。 方润小声说道:“陈贤弟,我的好贤弟,事没办妥,还招来贼惦记了。” “他们倒不像是说谎,不管如何,今天晚上,我要去这田家祠堂瞧个新鲜。” 还是那句话,高风险就有高回报。 并且就在刚才,在听尕娃说话的时候,陈青脑海里有了新提示。 第五十一章 梦审 “叮,已触发逢妖任务【保家仙】,是否激活,是/否。” 逢妖任务……仅凭这任务类别,就可以推断,田家的保家仙,必是一只妖孽。 再看任务奖励,乃是【活源符】的画法。 由于暂时无法察看【保家仙】和【活源符】的注释,陈青只能先领取任务再查看了。 点击了【是】。 然后目光盯在【保家仙】上,立刻跳出了一个注释框。 【保家仙】顾名思义,保佑家族的仙家,仙家只是妄称,一般而言,以畜身俱多,畜类修成人形,但又入仙无望,便与人互惠互利。人类在家里建立庙祠牌位,香火飨之,可保存此畜修为长久不灭,作为回报,这些所谓的仙家,也保佑着人类家族子孙。畜仙并非长命不死,绝大多不超两百岁。减去修炼年纪,一般可佑人三代。 也有妖孽另辟路径,占庙偷取香火,汲食人类生机,长期苟活,由于隐藏性强,不易被发觉。 原来如此,这田家的保家仙,定然不是什么好种。 眼光再移到【活源符】上。 系统又跳出一条注释框来。 【活源符】,绘符时,会将一部分灵气聚于符文上,因生灵俱有避死求活之心,将符释放之后,可让生灵不知不觉趋近,如迷途长夜中的一盏明灯,多施于店铺门口,增加人气之用。 注意,此符亦可招来死灵邪秽觊觎,它们往往将此符当成生灵对待,故而,也可用于诱骗死灵僵尸等秽物,既可金蝉脱壳,也可挖坑下套。 咦,这【活源符】用好了就是招财童子,用不好了,嘿嘿,就会招来邪祟,果然是事有两面。 倒是跟手里的【死气符】有相反功效。 任务达成条件,斩杀田家保家仙,目前任务完成度0/1。 然而,那股妖气让陈青有些担忧,这玩意不好对付呀。同时,由于自己的出现,令这只妖孽生出戒备之心。 它就在田家祠堂里,这次要直面刚一下吗? 陈青思潮翻滚。 轰~ 方润又试了试汽车,居然打着了,不禁大喜,“陈兄弟,可以上车了,咱回去?”凭直觉,这个田家庄诡里诡气,他可不想再逗留。 白大白二坐在后座垂着脑袋。 “爷,我觉得这对兄弟不老实,”来福的声音传来,太阳一落山,它的阴魂可以出窍了,虽然之前被陈青斩伤,但因为有九窍谷道玉的滋润,倒也不是很费劲。 “不错,早上的时候,这对兄弟,一听说我要带他们出来,喜上眉梢,想必是寻机会逃逸。” “也有可能借机联络师门,”来福瓮声瓮气地说,“这两个王八羔子,在您视线之外,总是眉目传话,还当别人发现不了,狗爷我早就看出来了。” “好样的,来福,”陈青轻声说道,“沿途他们做了什么标识没有?” “没有发现,”来福说,“他们一定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法。” “你倒是提醒了我。”陈青从怀里掏出两只引梦符,之前只在来福身上用过,现在施在白大白二身上,进入他们梦乡一览,说不定可以发现端倪。 走到车里,手一扬,白大白二还没反应过来,就酣然入眠。 陈青关了车门,让方润注意周围,暂时不要移动,然后看到白大白二头顶迅速冒出了白雾,先是触碰了一下白大的白雾,呼的一下,就进入了梦境。 车子可以发动了,方润心情大好,见陈青贴了两张符,虽说不晓得想做什么,但也不敢打扰,嘴里答应着,将腰间盒子炮拽了出来,盯着四周,主要是瞅那几个土匪。 土匪们欢声笑语隐隐传来,好像逮了只野兔,正在火上烧。 陈青来到白大的梦境后,看到了许多生疏面孔,貌似白大所在门派遍布四海,他们属于一旁枝,有门规教条,首条就是“一旦发现同门下厌,不得干预。”然后是许多不相干之事,磨磨叽叽,白大这厮还挺惬意,这引梦符抚平情绪之功效,真是厉害。 找不到有用信息,陈青心里想着下厌之事,忽地梦境开始切换,有一个白脸老头出现了,一旁的白大点头哈腰,极近谄媚。 得,一家子白脸奸臣。 “师父,您的九窍玉就借我用用嘛,事成之后,完璧归照。” 白脸老头想了想,拿出一个条形玉柱,咂巴着嘴唇,有些不舍。 然后,白大又叩首又作揖。 白脸老头掂量再三,最后答应,反复叮嘱,这九窍玉不同于别的镇物,阴煞之气极重,释放阴气后,要确保周围无邪秽妖祟,免得有变。 白大千恩万谢,捧着九窍玉,敬得跟个祖宗似的。 师父又说道,“你和师弟出行之后,一切小心,量力而行,对了,我这里有个子母镇物,你带在身上,子物你拿去,母物留在我手上,万一你哪个镇物被人拔破了,我的这个母物登时会有感应。” “此物妙就妙在,不管被拔除的是不是子物,为师都会知道你有险情,便会赶来助你。” “多谢师父。”白大接过一双像鸡爪似的物件,拔了几根头发烧成灰,然后又滴了几滴血,涂在它们身上,师父拿走了那只紫色鸡爪,剩下的一只白鸡爪,留给白大。 陈青恍然大悟,拔除的四件镇物里面,没有“鸡爪子”,很明显,这只镇物眼下就在田家祠堂里。 真是贪心不足,陈青盯着梦乡里一脸猥琐的白大,这混球把用于联络的镇物都用了出去,想多讹些大洋,没想到在大戏园子栽了跟头。 白脸老头说,此行任意一个镇物被拔除后,他的母爪都有感应,会追踪到子爪所在之地。 难怪这白大白二中途没有联络师门,原来根本没有必要。 这到底是巧,还是不巧? 鬼使神差,陈青要拔除的镇物,也是这个子爪,毫无疑问,白脸老头昨天就知道了白大遇险,白天一直没有现身,那晚上肯定搞些妖蛾子,这些鼠辈,越是晚上,越是闹腾。 陈青想到这里,急忙退出梦境,要应付他们的师父了。 不出意外的话,收集任务最后的1/9就在他身上。 第五十二章 夜半送人头 之前,陈青也揣测此行有可能会碰到陷阱,可任务奖励之丰厚,使他不能再耽搁下去,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说实话,饶是不进入白大的梦境,他也做好了敌方偷袭的心理准备。 方润一脸懵逼,见陈青朝这俩兄弟贴了两道符,然后就不言不语,双方都像睡着了似的,等了良久,终究憋不住了,要问陈青这是在干什么。 陈青醒了。 “陈兄弟,你方才这是?”方润按捺不住好奇心。 “我对他们进行了催眠,从他们脑子里得到了一些情报。” 方润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事?陈兄弟真是神通广大,那,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恰恰相反,我们不仅不能离开,还要接待一位新朋友。”陈青收敛笑容,压低声音说道,“方兄,枪里装满子弹,汽车不要熄火,但也不要开动,指着他们的狗脑袋,外面那位朋友不敢对你怎么样,记住,千万别收枪!”指指白大白二,揭了他们额上的引梦符,下了车。 此时,天已黑透。 除了田无涯的宅院,整个田家庄死气沉沉,零零星星有些灯火。 远处的土匪,声音飘渺,细不可闻,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 陈青感应到一缕缕阴气袭来,这阴气跟凉气不同,凉气人人都能感觉到,阴气却只有一些第六感强的人可以察觉得到,他侦察力超群,不仅感应到了阴气,还估算出大概方位。 方润见状,也不敢再问什么,握着盒子炮,枪口在白大白二脸上晃来晃去,“你们老实点,这子弹可不长眼。” 白大白二唯唯诺诺。 陈青给方润打了个手势,关上车门。 十丈开外,有一个像是风眼的位置,阴气正从那里吹过来。同时,陈青还发现,这个地方也是一股股地气汇集之处。 他一下子懂了。 看情况,这个地气汇集点有人正在做手脚,十之八~九是白大白二的援兵到了,却不光明正大的靠近,净吹些邪气。 难道在下厌? 陈青从系统注释里得知,所谓的下厌位置,就是地气灵脉汇集处,就好像占据一个风口,把乌烟瘴气刮到下风区,影响受害者心智神魂,看到听到种种诡相,致使心神受伤。 下厌后,有些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见效,但有些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有效果,越是下厌高手,往往下厌速度也越快。 想到这里,陈青急忙朝这个位置奔去,距离远远超出雷达探索范围,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老头搞的鬼。 突然,心里警兆骤起,他听不到声音了,方才土匪的谈话声,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但现在没有了,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了,全世界死一般的静。 土匪还在视线内。 这是什么厌术? 陈青来到吹阴风的位置,看到地面散落着一把碎屑,像是腐烂的骨头。 除此之外,没有它物,也没有看到人。 嗯?陈青心里嘀咕,下厌者藏头露尾,着实败兴。 就在这愣神的瞬间,纯粹凭第六感,陈青觉得有一物悄悄接近,急忙脑袋一偏,一道黑影无声划过,打中前面的石头,溅起几点火星。 竟是一枝箭! 好家伙,这一箭险险将自己当成糖葫芦串了。 陈青甩脸朝它射来的方向看去。 什么也没有! 雷达搜索圈也没有跳出来。 陈青明白了,有人故意下了个厌,引他过来,然后在远处招呼一箭。 刚想到此,又是一箭袭来,这次有了充足准备,陈青轻松躲开,箭枝无声无息地划过。 但是,仍然跟上次一样,看不到对方人在哪里。 难不成自己已经中了厌术了?心念电转,陈青俯下身子,掠地疾行,跑到汽车里,关上车门。 “快压低脑袋!”陈青冲方润叫道。 方润没有听到似的,依旧挺着身子,枪口对准白大白二。 这方润很明显也中招了,陈青心想,对方倒是怕伤到自己人,只是用厌术剥夺了我们俩的听觉。这个鼠辈隐了身形,颇难对付。 方润嘴巴也动了动,同样,陈青也听不见他说什么。 这生死攸关之际,两人却不能交流了。 黑暗中,正有一个猎人伺机射箭,而他们却暴露无遗,成了猎物。 自己倒是可以躲过去,关键是方润…… 陈青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了怀里的死气符,伸手拿出两张,贴在白大额头,一巴掌将他打昏。 系统提示,这死气符可以阻断人的活气,姑且将它贴在人质身上试试,如果敌方感应不到白大的活气,还以为白大死翘翘了,必然会接近察看,引他凑近,再攻其不备。 此念一生,立刻执行。 陈青又一击重拳,击昏白二,手一挥,一张死气符伺候。 陈青忽然感觉这股阴气骤降,大概是敌方神魂激荡,厌术效果大减。 果不其然! “叮,发现收集任务【下厌】的对象。” 两个呼吸后,陈青的搜索圈突然浮现出来,一个红点,越来越近。 这速度快得跟兔子似的。 现在该人就在窗外,陈青为免打草惊蛇,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虽然该人会一些障眼法,但任务提示红点可不会欺骗大脑。 想什么,来什么! 正想着娘家人呢,孩子他舅来了! 陈青召出桃木剑,心里叫了声,老朋友,看你的了。用了十成的力气,贯窗而出。 这柄黑黢黢的桃木剑,不知是什么天材地宝,又轻又硬。 啪的一声,捅破车窗玻璃。 从剑尖传来的感觉告诉陈青,这一剑,得手了。 “啊!”一声惨哼,震得陈青的鼓膜嗡嗡直响。 同时,一张面目狰狞而又阴然苍白的脸,现了出来。 桃木剑将这人肩膀都刺穿了,桃木剑散发的凛然之气,把老头的厌术击得溃不成军。 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白老头满脸不信,待瞅清白大白二额上贴着符纸时,忽地明白了原由,一时间,喜悦夹杂着愤怒,还有几丝不服,在他脸上交集。 “好阴险哪,您!”白老头哼了一声。 “这句话……我应当对您老人家说才对。”陈青打开车门,桃木剑换手拿着。 白老头的脸,比起白大梦境里,丑了不少,大概梦境会自带柔光美颜之类的效果,现在的白老头目光阴毒,死死盯着陈青。 “拿出来吧。”陈青伸伸手。 “什么东西?”白老头一怔,他真不知道陈青想做什么,“钱的话,没带身上,此次出行比较匆忙。”他开始后悔了,为什么没叫几个助拳的,唉,大意了。 “您老人家想哪里去了,那个鸡爪子,母的,紫色的,”陈青提醒他。 白老头没想到陈青会要这东西,也没有太惊讶,大概是觉得是白大白二抖露出来的,叹了口气,将“鸡爪”从怀里拿了出来。 陈青接过,“老人家,我谢谢您了。” “叮,收集任务【下厌】完成度8/9,还差1/9就能达成,请继续努力。”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回荡。 第五十三章 祠,堂…… 方润整个人都傻了,这哪跟哪呀?你们在玩什么呀,怎么大变活人了,这白脸老头怎么回事?从哪里蹦出来的?满脸都是问号。 远处的土匪,听到了老头惨叫,尕娃招呼一声,六人围了过来,然后大眼瞪小眼。 “小兄弟,您这是在教训老人家?”众匪俱是惊诧不已。 陈青微微一笑,“这位老人家是个厉害角儿,方才雅兴不浅,朝我射了两箭,你们可以去瞧瞧那边,”一抬下巴,示了示那个躲箭的位置,众匪又跑过去。 “乖乖,这劲道,骚上天了!”土匪们失声大叫。 原来,其中一柄箭枝竟然射到了岩石里,这要是射到人的脑袋上,那还得了! 众匪不由得对白脸老头刮目相看,虽说长得像老鼠掉到面缸里似的,这劲也忒大了吧。 尕娃看陈青的眼神里,更添了几份恭敬。 “若先生能高抬贵手,放我和徒儿们一条生路,必然感激不尽!”白老头瞅瞅穿着自己肩膀的桃木剑,开口求饶,忽地大惊失色,“好剑,好剑,小老儿有眼无珠,愿倾家荡产,换回一命。” 原来,厌胜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被人抓了,可以用全部家当换回性命。也算一报还一报,之前下厌设套,讹人钱财,没准一个不留神,栽跟头了,之前积蓄的心血就付之东流。 所以,有人称厌胜门派的弟子是行走的钱袋子,但这个钱袋子不仅有现大洋,金银珠玉,还有尖刀利剑,蜂蜇蛇毒,只怕钱没有摸到,命倒是先搭进去了。 陈青还不知道这些。 他不由得暗叫好险,心有余悸,如果自己不是突然想到个妙招,鹿死谁手真说不定。 唉,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不出门吧,这个世界很诡异很危险,提高自身才是硬道理。 眼下只剩下一个子爪镇物了,孰轻孰重,还是要分得清的,什么钱不钱的,先搁一边。 “咱借一步说话,”陈青收了桃木剑。 白老头不愧经过大风大浪的,能屈能伸,随陈青来到一处高地,两人盯着田宅大院。 半晌。 “你的两个好徒儿,把镇物下到田家祠堂了,”陈青说道,“我瞧祠堂里妖风凛凛,有个妖孽躲在里面,是田家的大靠山。” “手笔的确不小。”白老头感叹道。 “您老人家若是能将那镇物取回来,我自然不会为难您的徒儿,如何?” 白老头眼现忧虑,“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走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要量力而行,他们倒好,眼里只有大洋,这户人家我今个儿白天就查过了,很不同寻常,先生您说里面有妖气,我倒也有些类似不祥的感觉,特别是将近傍晚时,那种不快,着实心烦,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陈青自然不会告诉他,是自己跟这妖孽互生警惕造成的。 “下厌容易拔厌难呐,”白老头接着说道,“这祠堂的妖气时强时弱,两个不肖徒下厌的时候,应当是趁着族人祭拜之时,妖气减弱,这才下的子母镇物。妖孽同属阴邪,与下厌镇物不相冲突,自然也不放在心上,他们才能安然无恙。但谁也不能保证拔除镇物时,会不会激怒妖物,在下已身受重伤,恐怕会误了先生的事。” 呵呵,陈青心里笑了两声,老家伙认怂了,还以为我把他当成诱饵,引妖孽出洞呢。 陈青刚刚也是说说而已,套取一点有用信息,放老头去拔镇物,他一撒欢跑了怎么办? “既然如此,到车子来吧。”陈青也不客气,等白老头一坐下,二话不说,贴了一张引梦符,让他去梦乡逍遥快活了,又嘱咐方润守好他们师徒仨。 自己要夜探大祠堂。 众匪受了震慑,更不敢打马虎眼,见方润不待见,也知趣地回到宿营地,窃窃私语,说些佩服的话。 在白大梦境里,陈青已经知道镇物所在方位,所以打算进祠堂后,直接拔除,这妖孽如果能对付就对付,打不过了还有两条腿不是?到时撒脚丫子跑,择个良辰吉日再来会会它,反正它也只能在此苟安。 主意拿定,陈青收了桃木剑,又备了数张引梦符,下了山坡,来到田家庄。 田家祠堂门口,有两个小厮在门口转悠,不远处的田家大宅,倒是换了一拨壮汉守夜,每隔一段时间,就到院门口集合,然后又分开,四方巡视。 祠堂大门挂着一副大锁。陈青寻个机会,以迅雷之势,击倒两个小厮,从其中一个腰间取下一拃长的铜钥匙,伸到大锁里一拧,锁芯弹出。 打开祠堂大门,进去后,又虚掩了门。 因为可以黑暗视物,他自然不用点火,放眼望去,里面空阔如野,四根蟠龙柱顶着房梁,凛凛生威。 那个镇物,就放置在最里面的房梁交驳处,陈青走到祠堂深处,这时雷达搜索圈跳了出来。 “发现任务【下厌】对象。” 陈青心里一阵激动,代表这个镇物的红点,跟搜索圈圆心重合,它就在房梁上!拿到了它,就lv10了! 陈青深呼吸,在心头缓缓写下一个“静”字,将兴奋情绪压下,现在房梁距地数丈,自己又不会飞,又没有扶梯,只能顺着这个蟠龙柱爬上去了。 幸好不是光滑的屋柱,陈青挽挽袖口,攀着蟠龙的边沿,向上爬去。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锣声,划破了夜空。 当!当!当!当!当!当!当! 一群人嚷嚷,“祠堂招贼了,祠堂招贼了!” 然后是纷杂不绝的脚步声,听其响,约有几十号人。 咦?陈青吃了一惊,白天也没发现有这么多鳖孙们啊,这田宅看样子藏了不少汉子嘛,绝非表面那么松懈。 得了东西赶紧撤乎! 陈青加快速度,攀柱而上,将近房梁时,一股大凶之兆,油然而生。 不好!他心里大叫,黑暗中有一双竖瞳,徐徐睁开。 轰! 蟠龙柱外皮突然炸得四处都是,一片片黑鳞现了出来。 陈青收脚不住,整个身子摔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 较量! 后背将要触地时,陈青腰部使劲,空翻半周,将力卸下,虽安全着地,也有些狼狈。 刚站稳,忽地感觉身子有些轻,两脚竟不由自主地再次悬空。 陈青一凛,重心赶紧往下坠,才又落到地上。 同时,仰面朝那对眼睛的位置看去。 这两只眼,活像两盏灯笼,在房梁上,煞是骇人。 陈青运足眼力,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两眼下面,有一张血盆大口,此时此刻,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正从这张巨口里出来。 陈青召出桃木剑,使劲往下一戳,桃木剑插入地砖,深达半尺有余,以此增加坠地力道。 目光所触之处,正是之前爬的那根蟠龙屋柱,但见外皮剥落,一片片巴掌大的鳞片,时隐时现,似有似无。 陈青登时明白,蟠龙柱包括房梁盘踞的这个玩意,属于同一个生物,只不过是施了妖术,隐藏了身躯,即便灵识远超凡人的他,也看不真切。 这妖物,像是一头巨蛇。 同时,陈青又有所不解,既然妖物已经现身,为何脑海里的任务雷达没有跳出红点提示。 巨蛇吸了半天,陈青仍在地面,于是换了种攻击方式,水缸一样大的脑袋,虚空划出一道弧线,像离弦的箭,急速击向陈青。 陈青急忙往旁边一闪。 咚! 蛇头击中地面,霎时,砖屑乱飞,砸出一个大坑。 陈青这下瞧得清楚了些,这就是一头硕大无比的巨蛇,脑袋顶端还长了个头槌一样的大角。还未等他还手,蛇头又一记横扫,如惊涛拍浪,呼啸而至。 陈青心呼,厉害!向上一跃,躲过横扫。 巨蛇横扫之后,趁势张开大嘴,露出獠牙,以诡异的角度,中途折返,袭向陈青。 陈青悬在半空,避无可避,见神案在旁边,就单手搭在案沿,借力一记侧移,蛇嘴咬中神案,沉木神案啪的一下,被击得粉碎。 一兽一人,交手三个回合,陈青只有躲闪的份。 其实整个过程,也就是短短的瞬间而已。 陈青又连续数次躲过巨蛇攻击,一边躲一边撤。 渐渐地,陈青接近了祠堂大门,门口数十根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巨蛇脑袋,没完没了,仍然不停攻击,不过越来越没有准头。 咦?陈青发现,退出四根蟠龙柱的范围之后,这蛇脑袋攻击明显乱无法章,像是一个毫无武学根底的混子,反复抡着王八拳。 并且,它的攻击范围……似乎也仅仅限于蟠龙柱区域。 陈青心里稍稍安定。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众人大声嚷嚷。 “里面的毛贼,给大爷们听好了,赶紧滚出来!” “要想活命,乖乖束手就擒!大爷们要是等得心烦了,进去把你当黄瓜拍了!” 还有人助威似的,鸣了一枪,以示警告。 内有恶畜,外有恶仆,陈青叹了口气,老子信你们才怪,透过门缝,看得清清楚楚,数十个枪管,严阵以待,怕是一出去,这些家仆就会开枪,至于能躲开几发子弹,他心里可没底。 祠堂里呢,这颗蛇头失了攻击目标,在蟠龙柱区域,乱撞乱打。 而它鼻孔处有个东西,陈青一瞧,心里骂了一声,白大白二这对混球,也太会玩了吧,竟然把下厌的“鸡爪”挂在了巨蛇的鼻孔上。 下厌当日,白大白二看到的,跟自己看到的并不一样。在常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根大梁,只有灵识值达到一定阈值时,才能发现它是巨蛇伪装而成。 陈青微微移动步子,不出他所料,刚一踏进蟠龙柱区域,这蛇脑袋立马有了感应,迅疾朝他袭来。 这次,他做好了充分准备,两手握紧桃木剑,用尽力量,“当!”击在蛇脑袋上。 虎口震得发痛,几乎失手。 而这个时候,又听轰的一声,另一根蟠龙柱外皮也崩飞了,隐隐露出黑鳞。 蛇脑袋受了桃木剑重击,只是微微一偏,眼中光芒更盛,暴风骤雨一般,击向陈青。 无论力气和速度,比起刚才,又大了许多。 乖乖!陈青心里一咯噔,这蟠龙柱每破皮一根,蛇的蛮力,就又提高一个档次。 再也不敢用桃木剑还击,陈青就地一滚,逃出蟠龙柱区域,紧紧贴在大门背面。 门外熙熙攘攘,骂声不绝,但骂归骂,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不知是惧怕陈青,还是惧怕别的东西。 蛇巨头又折腾了一通,渐渐归于寂静,重新回到梁上,两只竖瞳也渐渐隐入黑暗。 但那两根蟠龙柱,依然露着层层黑鳞。 可以想象,若是再试图取物,这巨蛇将会发出更凌厉的攻击,陈青丝毫没有把握,能完全躲开攻击。 今夜大概要无功而返了,陈青叹了口气。 叭! 外面又鸣枪警告。 陈青将大门打得大了些。 刷刷刷,众人将手枪握得更紧了,然后,看到一物从黑漆漆的祠堂里飞出,立刻,所有枪支一齐发射,一颗颗子弹飞向这个东西。 咚,一声闷响。 却是陈青脱下来的衣物,并非是人。 与此同时,离大门最近的那个人,“啊”的一声,被陈青拉入祠堂。 叭叭叭! 又有几发子弹射在包铜大门上,冒出一连串火星。 被俘之人,乃是陈青白天昏击那四位中的一个,这人听到锣声,拽了枪,一马当先,奔到祠堂,打算一洗前耻,所以离大门也最近,结果被陈青手腕一抖,揪着衣襟请到了祠堂里面。 此人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别,别呀,这位小爷,咱不能待在这祠堂里,老祖宗要生气的,打扰了老祖宗休息,咱都活不了!” 要不试试看,从他嘴里套点消息?陈青先甩他两个巴掌,让他神智清醒了些,“什么老祖宗不老祖宗的,老祖宗是谁?” 这人脸露大惧,“老祖宗就是老祖宗,每逢初一十五,老爷才会打开祠堂叩拜,给老祖宗上香,别的日子,老爷不准外人进来,有嫌命长不听话的,进来之后,呼的一下,就飞到房梁上不见了。好几起这种事了……” “你见过?”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有一次吧,一个新来管祠堂的小厮,仗着脸俊,和丫环约会。趁着当班的时间,开了祠堂门,当时替他守在外面把风的人,就是我。后来,我觉得时间太长了,想进去提醒一下这个小厮,哪知,门一开,刚好看见这小厮和丫环飞到房梁处,突然就没踪没影了,然后还传来他们的惨叫。田家老祖宗是神仙,岂能在这里面做出污秽之事,老祖宗肯定怪罪了,老爷早就说过,平日里别进祠堂……” 陈青陷入深思。 这具蛇身一旦条件满足,就会自动攻击来客,却有一点,似乎像一个做好的机关,只在一定区域袭击,而任务提示并没有跳出来,证明它并非是逢妖任务【保家仙】的对象,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任务达成奖励,没有属性点,没有商城积分,只有一个【活源符】的画法,照理说,不会太难对付呀,怎么会这么狠? 从这人交代的话里得知,也就只有初一十五这两日是安全日。 初一,十五,也是民间上香祭拜神明的日子。 这具蛇身并没有自我意识,纯粹是出于本能而动。 还有系统对【保家仙】的注释…… 忽地,陈青心里划过一道利闪。 等等! 第五十五章 龙神庙 系统说有些妖孽可以偷食香火,以此苟活,而田家祠堂只有田家有名望的人才会进香,这仨瓜俩枣的,应当远远不够,会不会这妖物在别处还有洞巢? 想到此处,陈青又甩了这人一巴掌,“别怕,您先冷静一下。” “哎,好,好,我也想静静,”这人捂着火辣辣疼的脸,连忙答应。 “田家庄附近,有没有什么庙宇之类的?香火旺的那种。”陈青问他。 “龙神庙啊,”这人满脸不解,“敢情您不知道啊,这十里八村有座龙神庙,田老爷每次施善都在这庙里,说这是龙神恩赐的粮食,让大家都拜龙神哩,包括土匪借粮,田老爷也会让这些土匪刀客祭拜龙神,要不然就不给粮食了。” 懂了,懂了,陈青暗中点点头,如果推断不错的话,任务对象在龙神庙里。 这个祠堂盘踞的,可能只是一具肉身。 就好像来福阴魂出窍,只要斩伤了那团阴影,来福就嗝屁了。 但这头妖孽的道行,比起来福,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白天在山坡上观察田家庄时,地气和妖气,还有指不清道不清的气息混合一处,而自己来到田宅后,魅力值过高,吸引了妖孽注意,这才如临大敌,祠堂里之所以会妖气大盛,可能是这个妖孽觉得自己会对田家不利,才阴魂归体,醒来相助。 直到感应不到自己的气息,它才作罢。 而眼下,祠堂里的这具蛇身,不过是沉眠的肉身罢了。 想到这里,陈青脑瓜疼了,人家睡着了,自己都打不过……偏偏非常重要的任务物件,就在这蛇鼻子上挂着,一旦自己近身,这蛇身就会本能攻击,凶得跟疯狗似的。 这,可如何是好? 陈青左思右想,找不到好办法。 护院见他沉思不语,不禁心里一喜,悄然摸到掉在地上的手枪,对着陈青就是一枪。 “爷爷送你上西天玩玩!”护院不停地扣动扳机,一脸狞笑,他还没有见过有人能面对面躲过子弹的。 这一回,不仅报了白天之耻,还立了大功,击毙强敌,可谓是因祸得福。 巨大的喜悦感,冲击着他的脑袋,不行了,不行了,太刺激了…… 可这个喜悦,只维持了短短一息功夫,再瞧陈青,居然不见了。 然后,护院心头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 “狗改不了吃屎!” 随着一声斥骂,他脑后传来巨痛,两眼金星直冒,差点又昏了过去。 “爷,我一个人的爷,您饶命,饶了我的狗命吧,”他不敢回头,就势跪下,磕头如捣蒜。 陈青心里一阵鄙夷,虽然一大堆人一齐开枪他不敢保证能躲过去,但是一两个人嘛,还是能轻松闪过的,忽地,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因为不清楚触发蛇身的攻击机制,他也不敢轻易再踏入蟠龙柱区域,不如贴上一张死气符试试? 此符可以暂时切断人的活气,虽说只能让画符者避开死灵僵尸的追撵,但之前诱骗白老头近身,用的就是切断白大白二的活气。不如试试,检验一下这蛇身是不是只能闻出活人气,如果它发现不了贴了死气符的大活人,自己就能轻松的偷摘了那只镇物。 掏出一张死气符,贴在这护院额头,然后扔向蟠龙柱区域。 “啊!”这人一声惨叫,还未落地,就被吸到了房梁上,做了蛇的夜宵。 两只竖瞳,像流星似的,一闪而过,重归于寂。 得,您瞧瞧这事弄的!陈青咂巴一下嘴唇,小算盘失败了。 外面的人一阵骚乱,很明显听到了同伙遇难的声音。 骂声四起,越来越难听。 忽然,有一人说道:“山坡上还有他的同伙!先把他们逮住了!” “好办法!” 立刻,有一拨人朝山坡出发。 陈青心里一沉,这群小表砸!方润他们此时还在山坡上,如果被这群人包围,凶多吉少。 要是白大白二也被乱枪打死,收集任务【下厌】指不定就被强迫中止了。 陈青两手贯力,使劲一拉,打开祠堂大门,自己迅速躲在门后。 从外面看,祠堂里阴森森黑漆漆,像一张地狱裂的口子,吓得这些护院忽拉一声,朝两边散开,手枪依然指着大门,不管是谁,一出来就会被打成筛子。 对歭片刻之后。 忽地护院后方乱了套,有护院似乎中了邪,不断朝自己同伴开枪,几个同伴还没有反应过来,应声而倒,有人眼疾手利,冲开枪者还击,却又有人开始惊恐失措,大吵大叫,“什么鬼,怪物啊!”胡乱开枪。 顿时,乱成一锅粥。 原先分拨去山坡的护院,也傻了,怎么小伙伴们都撞邪了?自相残杀? 好机会! 陈青两足发力,飞身出了祠堂,两拳不断出击,将他们打得骨断筋折,眨眼间,悉数倒地。 原来,危急时刻,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来福,阴魂出窍。 因为这些护院连连受了惊吓,阳火衰弱,特别容易附身,它就附在其中一人身上,遮了他的两眼,这人正吓得屎尿一处时,又瞅见众人都变成了厉鬼惨怪,哪里还能稳住心神,立马开枪。还没等其他人还击,来福又换了另外一人附身。 倒也连连得手,要是放在平时,哪里会这么顺利。 先前的那拨护院,见同伴都倒地了,再不犹豫,纷纷朝陈青开枪。 陈青抓起一具死尸,充当肉盾,边退边挡。 众人立功心切,又冲陈青包抄过来。 “来福,通知方润快走!这里我一人搞定,让他回许县!”陈青冲一团阴影说道。 阴影贴着地面窜了,来福能够一对一的跟人神交,眼下,也只有它能通知方润逃跑了。 “但愿他们够机灵,”陈青闪身躲入角落,抛了尸盾,迅速离开。现在已经在泛城县惹下大祸,如果方润不趁机逃走,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只要汽车开足马力,不管是丘八爷还是匪爷,都难撵上。 后面的护院追了一阵,渐渐没了动静。 陈青把他们远远甩开,仍然不放心,转了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回到山坡,已经看不到汽车了,连那些野外宿营的土匪也不见了。 第五十六章 六臂神像 陈青心里怅然若失。 这时,黑暗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狗叫声。 陈青心中一喜,是来福,它怎么还在这里? 来福摇着尾巴,从一块大石头背后走出来,后腿有些瘸,陈青看了一下,还好只是擦伤。 来福又伏在地上,少顷,一团阴影从它身上分离出来。 “爷,我等你很久了,照您的吩咐,我已经通知方少爷离开了,方少爷说他相信你神通广大,一定会平安无事。” 阴影的说话声,显得疲惫不堪。 陈青长吁了一口气,又问起尕娃这些土匪的去向。 “我回来的时候,他们正朝南逃窜,大概是听到了枪声,以为是保安团来了。”阴影解释道。 “好,我知道了,来福你回窍吧。” 阴影应了一声,回到老狗体内,本来一动不动的老狗,又苏醒过来。 方润顺利脱险,让陈青放心不少。 那么现在,有两条去处,一是往龙神庙瞧瞧究竟,二是夜访田家大宅。 田家大宅地势格局他不熟悉,里面不晓得还藏了多少秘密,陈青倒是想逮住田无涯,然后引梦符一贴,在梦境里探察一番,不过,已经打草惊蛇了,这老财主房间里肯定设有埋伏,进去的话,无疑是自投罗网。 而龙神庙…… 陈青皱起眉头,这保家仙偷食香火,百分之百躲在庙宇里。 那个护院还说,龙神庙香火鼎旺,田无涯总是想方设法,让人祭拜龙神,包括土匪。祭拜之后,才会从田无涯那里讨些残羹剩饭。但是,无论是村民还是土匪,似乎处境都越来越窘迫。村民傻的傻,残的残,土匪呢,都不得好死。 尕娃若不是山中百余口子断了粮,无米下炊,听他口气,也不会硬着头皮,向田家借粮食。 到了明天,等尕娃打探到今夜的枪声与他们无关后,应该还会带着劳力来运粮,可以想象,田无涯也一定会让他们祭拜所谓的龙神。 嗯? 也就是说,龙神庙不像田家祠堂那么危险,庙里香客不断,若是有人在庙内出事了,以后谁还敢来。而祠堂呢,就是禁地,只有初一十五才算安全。 现在离十五还有四天时间,陈青可等不了那么久。 迟则生变,不如现在去龙神庙看看。 推敲一番,陈青拿定主意,吩咐来福不要跟得太近,一人一狗绕过田家大宅,来到隔壁一个村子。 瞧见一小院亮着灯,四周没有异常,于是敲了敲门。 半晌,从里面走出一个老汉,弯腰驼背,步伐极是迟缓,凑近了,看到陈青身上带血,连冬衣都没有,不由得惊了。 陈青连忙解释道:“老先生别慌,我半路碰到了土匪,这些棺材瓤子,把我洗劫一空,连棉袍子也扒走了,幸好我鞋底还藏了几块钱,见您屋里亮着灯,就来讨点吃的。” 老汉既聋且昏,陈青连着说了三遍,老汉这才点点头,大声回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原来,你被凶婆娘赶出来了,还打成这样,真是可怜呐,饿了吧,我给你几张葱花油馍,你吃点。” “……”陈青。 等老汉颤颤巍巍,又拄着拐杖过来时,手里多了几张葱油饼,塞给陈青,“小伙子,给,拿去吃吧。” 陈青心里一热,把几个大洋递给老汉,这才言归正题,问道:“老先生,我最近走背运,听说这附近有座龙神庙挺灵验的,它在哪啊?我去拜拜神。” 老汉这次倒听得真切了,眼睛一亮,指指北边,“你往这边走,两里地就是龙神庙了。可灵了,田太爷修的这座庙太灵了,真是积了大阴德啊。”几番推辞,不要陈青的大洋。 陈青心里叹了口气,趁老汉转身时,又悄然塞进他口袋里。 不仅仅是田家庄,凡是拜了这龙神庙的村民,包括周遭村子的,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死气沉沉,将行就木。 陈青带着来福,两腿不停,夜路急行。 终于看到一座庙宇,坐北朝南,位于诸村落之间。 既使运尽目力,陈青也发现不了什么异样。原本以为会有什么凶煞之气,或者诸如地气穴窍之类的波动,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这座庙宇没有庙祝,就像一座常人居住的院落,院门和里面的庙门都大开着,从外面就能看到一座神像,处在烟熏火燎的香烛之中。 陈青瞅了良久,决定进去一试。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进龙神庙里,除了比正常民屋高些,并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陈青有些纳闷,在祠堂还能看到若有若无的蛇身,而在这阴神盘踞的庙宇,却发现不了端倪? 任务雷达搜索圈也没有跳出来。 难道自己估计出错了? 陈青又绕着龙神庙里里外外走了多周,耗时甚长,奇怪了,代表任务对象的红点,还是没有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他看到一人踽然而来,咦,这不是那个老汉吗?还带着个篮子。 陈青躲在一边,暗暗观察。 老汉腿脚不便,半晌才来到庙内,从篮子里拿出几根细香,燃上之后,插进香炉里,哆里哆索,朝龙神石像叩首祭拜,大意说些龙神爷爷显灵,半夜差人送大洋之类的话。 陈青摇了摇头,这老头子太虔诚了,不管什么都能牵强附会到龙神身上。 嗯? 忽地,陈青一惊,只见一缕细如毫发的白气,从老头子的顶阳骨发出,飘飘袅袅,被这座石像吸了进去。 与此同时,任务搜索圈跳了出来,红点所示方向,正是石像! 原来如此! 妖孽果然躲藏在石像里,大概是由于自己的侦察力还不够强,只能在它吸食香火的时候,才能发现它。 老头唠里唠叨,跪谢之后,又拄杖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陈青觉得,这老汉似乎比刚才更加老拙不堪。 这哪里只是吸食香火,这妖孽就是在吸食香客的生机。 老汉走后,雷达圈因为探察不到任务对象,自行隐藏了。 月光清冷,照入庙门,落在陈青身上。 陈青死死盯着龙神像。 龙神像身高两丈,有六只手臂,一双手执剑,一双手执瓶,一双手执着册子,各有其寓意,石像五官不怒自威,似乎瞧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良久。 “妖孽,”陈青一伸手,唤出桃木剑,先使了七成劲,击在石像身上。 当! 似是泥牛入海,好像有一种巧劲将巨力卸下,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当! 陈青又加到九成气力,仍然不得要领,剑身像砍在水里一般。 不过,这次他看清楚了,在击中的瞬间,有一层薄薄的黑气一闪而过,罩在这石像上,就是这层保护膜,将剑力化解。 更令他惊诧的是,虽是连攻两剑,可这妖孽压根没有还手。 陈青又朝石像的各个部分刺砍抹劈。 当!当!当!当!声音不绝入耳,却毫无作用,若是普通石像,早就被砍得豁豁洼洼的了。更何况这桃木剑最擅伤阴魂,但仅仅是一层黑气,就挡下了全部攻击。 不对,这不科学。 第五十七章 破局之策! 绝对不应当是这样,陈青执剑,与石像四目相对。 这妖孽真会装孙子,只挨打,不还手,跟祠堂的肉身完全不同。 感觉不到危险气息。 也没有妖相。 只挨打, 不反击…… 陈青思忖一阵,一个怪诞无比的想法,油然而生。 难道说,不是它不想还手,而是这妖孽被困在石像里,出不来而已?以至于只能伸着脑袋挨打,不能还手。 那它为什么还能吸取食客的生机呢? 苟……活…… 陈青心里一动,总不会说这玩意儿,出于某种原因,把自己的妖气隐藏起来,不愿被发现,这才宁愿挨打吧。 他刚踏足田家庄时,妖气渐旺,等走到田家大宅时,祠堂里的妖气达到巅峰,而等自己魅力值-5的时候,妖气又消失了。 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妖孽本尊在祠堂时,阴魂躲在龙神像里,平时靠汲取人类生机苟活,但又和田家有契约,身为保家仙,在主家危险之时,现身相救,阴魂可以瞬间回到肉身里面,所以才会感觉妖气是在祠堂发出的。 而平时,不管是谁,只要踏入祠堂,和阴魂分离的肉身,便会出于本能,攻击自保。 这么一推理,明朗多了,虽然还有一些不通顺,但大致方向应当没错。 为了苟延残喘,身魂分离,连一丝丝自由都没有,活着还有意思吗?还要不停残害生灵。 如果现在再度使用【流水浮灯】,魅力值+5,达到11点,毫无疑问,就可以吸引这只妖孽救主。 等阴魂归体之后,趁机砸了这具石像,会怎么样? 这石像是妖孽的第二具身体,也是它苟活下去的基石,这石像一毁,亮这王八羔子也浪不起来了。 这就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你不是保家仙么,这次老子就成全你,让你死得其所。 如果在石像跟前使用道具,这孽畜恐怕不会上钩,必须在田无涯跟前,造成田无涯被袭的假象,才能钓到这只大鱼。 可,问题来了。 自己现在孤立无援,充当了诱饵,那么,谁来砸石像? 来福?算了吧,即便它狗牙全咬崩了,也奈何不得这具神像。 方圆诸村,又都是这妖孽的信徒,恐怕刚表明意图,就被他们出卖给田家了。 唯一有可能结盟的,就是尕娃等土匪了,但是他们还得从田无涯手里讨食,怎么会帮自己呢? “除非,”陈青眉头紧拧,在心里说道,“我出的价格比田家高,他们自然会为我卖命。” 一担粮食约为一百斤,三百担就是三万斤,折合成现大洋,约等于…… 见鬼去吧! 爷爷这是在救你们的命,哪有救你们命还要给你们钱的道理? 一个子都不给!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陈青苦思冥想,唯一还算妥当的方法,就是等土匪来时,半路截胡,将事情原委告诉匪首,他们之前就知道同行的下场,想必为了身家性命,也会和自己联盟。 唉,与一群狗子谋皮,陈青摇摇头。 “来福,尕娃逃走的方向是山坡南面,对吧?”陈青又问来福。 “汪,”来福叫了声。 那么,与其干等着,还不如去找找看。 他们回匪巢的机率很小,应当藏匿起来了。 陈青带狗,又绕回到田家大宅后面的山坡。 朝南行了一阵,来福突然在地上嗅来嗅去。 陈青心里一动,来福是闻到什么味了,这群土匪一个爱干净的都没有,都是又臊又臭,尕娃腿上还缺了几块肉,能走远才怪。 狗带着人,曲曲拐拐,来到一处民屋。 没有院墙,外面挂着几张兽皮和两串玉蜀黍,还有铁叉,像是猎户。 突然,一只大狗窜了出来,招呼都不打一个,张嘴就咬。 陈青一把拎住狗脖子,这时,来福低吼了几声,猎狗立刻安静了,也不知道来福承诺了啥。 “来福,你的意思是他们在里面?”陈青低声问道。 “汪,”来福回应。 陈青走到屋里,敲了敲门,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哪位爷啊,半夜还敲门哩,睡觉了,睡觉了。” “我找尕娃,告诉他,我是山坡使桃木剑的。”陈青开门见山。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很久,灯亮了,门吱呀一下打开,露出一只寒光闪闪的独眼。 确定周围再无他人之后,这个独眼汉子把陈青请到房里。 床上躺着一人,虽然乔装打扮,陈青还是闻出了一股血腥味,正是尕娃。 尕娃回头喊道:“兄弟们,都出来吧,这位小兄弟都找上门来了。” 床下一块木板掀了起来,从里面陆陆续续爬出五人,一个不少,都齐了。 陈青冲他们抱拳,简要说明来意,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对龙神石像下跪叩拜,不然会被妖孽夺去生机。土匪跟村民不同,妖孽会毫不留情,过不了多久,回到巢穴的匪众,就会步之前同行们的后尘。 尕娃他们面面相觑。 得,对牛弹琴,陈青心里一阵泄气,白忙活了,这群土匪眼下最关紧的是粮食,换位思考一下,突然有人说这到口的粮食要不得,人家哪里愿意信,不急眼就不错了。 许久,尕娃对陈青一抱拳,一字一顿地说道:“多谢小兄弟相告。” 陈青面无表情,已经做好了拒绝的准备。 哪知尕娃一捶桌子,咬牙切齿道:“兄弟你说的话,虽然玄得很,但我们几个,信!” 嗯? 陈青心里打个嘀咕,听口气,还能柳暗花明不成。 “兄弟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借粮吧?” 陈青急忙说道:“愿闻其详!” 尕娃说道,“因为我们山寨发生了一件怪事,说出来恐怕没有人信,幸好兄弟你怀有神通,能看透田家的恶毒嘴脸,还能冒着大险通知我们,尕娃若是以后活了下来,兄弟恩情,没齿难忘。” “您还是先说正经事吧,什么怪事?” 尕娃瞅了瞅屋里的同伙,同伙脸上也现出复杂神色,尕娃最后叹了口气,道:“我们山寨闹鬼了,也不怕兄弟笑话了,虽然大家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嘴上说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件事也着实让我们什么策解什么手来着?” “哥,是束策无手。”一个狮鼻土匪补充道。 第五十八章 百鬼夺粮 数日前,尕娃两个手下,在山道巡视时,碰到一个老汉,穿绸戴缎,骑着高头大马,独身一人,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商户。结果,把他逮了之后,从上到下,搜了半天,却只找到了三块钱。 商户解释说,他因为买了一幅古画,钱全花光了,嘴里苦苦哀求,要山大王们饶他一命。 两个喽啰把老汉押上山,众人就打开那幅画传看,仔细端详。因为大家都是抢惯的主儿,对字画文玩的研究,还不如蛐蛐多,都啧啧称奇,说这幅画怎么会值几百大洋,画的什么破玩意,爷们擦屁股还嫌硬。 一商议,众匪打算强扣老者为人质,然后让其供出家庭住址,派一个人捎信过去,收了钱才放人。 是夜,老者和马都留在山寨上。 众匪对老汉还算客气,没打没骂,马上过年了嘛,不管官匪,都讲究这个。 也是倒霉催的,老者说自己有个毛病,在别的地方睡不着觉,得跟粮仓睡在一块,闻着米面味,心里才踏实。 尕娃乐了,谁还没个怪癖呀,他还听说过有位爷儿以前穷怕了,发迹之后,每天还要枕着银锞子抱着大元宝睡觉觉呢。 因为粮仓毕竟是个要地,就嘱咐一个叫钢蛋的小土匪一起陪老头睡觉,也起个照应,顺便提防老头别做什么手脚。 两人就躺在粮仓的地板上闲唠,前半夜无事,老汉还哼起了小曲。 到了子时,钢蛋昏昏沉沉的,看到老汉不停地摩挲着那幅画,还摇头晃脑地叫唤着:“可怜,可怜。” 钢蛋心里正奇怪呢,老汉猛然手一抖,从画里飞出许多黑影,继而阴风呼啸,鬼哭狼嚎之声,充斥着整个粮仓。 他一个激灵,看到了毕生永难忘记的一幕。 上百个鬼影,争先恐后,伏在粮袋上。 这些鬼影,衣着褴褛,个个赛饿死鬼,从他们的装饰打扮上可以看出,还是前清打扮。 钢蛋吓尿了裤子,根本动不了。 许久,这些幢幢鬼影,闹足闹够了,又陆陆续续回到画里。 老头卷好画轴,打开粮仓大门,趁着夜色,像只狸猫似的逃窜了。 又过了良久,钢蛋才能动弹,大叫“见鬼了,见鬼了!”一溜小跑,给尕娃报信。 大家慌里巴张,赶到粮仓,除了老汉不见踪影,没发现少了别的什么东西。 大家纷纷埋怨钢蛋,说他不留神,走了人票,却诳大家说是闹鬼。钢蛋大声辩解,吵个不停。 尕娃心里一沉,钢蛋虽然轴了点,但平素里绝不会撒谎。就扯开一个麻包,仔细检查,豆子是豆子,麦子是麦子的。 没问题呀。 然而,尕娃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又打开了许多麻包,表面看起来都没什么毛病,各抓了一把,往锅里一熬,这可坏了,都变得跟土粉似的,白灰白灰的,像饥荒时的观音土,根本没法吃。 一个稍微懂点的土匪说,这粮食的精气,被鬼们吸干净了,粮食生于土里,精气没了,就只剩下土了。 众匪又试验多次,结果都一样,粮食变成土了。 眼下存粮只够数日,出此大祸,山寨人人自危。尕娃一咬牙,就想到了田家。 田家据说是积善之家,总是分些粮食给十里八村穷户,有时土匪刀客们来造访了,也借给粮食,但不能提借钱的事。不过,田家有仙家相佑,之前借到粮的几拨土匪,都遭了报应横死。 此说流传甚广,加之田家这种大富之家,跟上面都有关系,土匪死了也是白死,倒是省了官爷的事。 尕娃做为众匪首领,身先士卒,领着手下,来到田家,求见田无涯。 正碰上田无涯吃火锅,尕娃照着道上的规矩,削了自己大腿上的肉,田无涯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那夜的事,我现在想想还后怕,”那个狮鼻土匪说,“上百号饿鬼,从画里飞出来,吸粮食的精气,那玩意要是趴在我身上,我小命怕是当场就交待了。” 陈青暗暗吃惊,怎么又是画…… 破除山魂之后,地眼胖子便说画被一个老汉抢走了,那幅画还是白坡村荒屋里摘的,白坡村十三年前,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会不会是同一幅画。 “那画上都绘的什么东西?”陈青没等众匪回答,又补充道,“是不是有许多鬼怪,还有条河,河里净是高举单手的厉种,上下两张嘴,脑袋一个,肚子上一个?” “咦?你怎么知道!”屋里除了独眼老猎人,剩余的土匪都惊了。 果然! 陈青顿觉毛骨悚然,这特么的是什么妖蛾子……一幅画搞这么多事情。 过了几息功夫,脑海里没有任务提示,这倒是符合以往的习惯。 看着众匪一脸问号,陈青或遮或掩,简要地说了这幅诡画一些由来。 “这世道太乱了,所以说了,连画都能吸粮**气,兄弟你刚才说石像能吸人的精气神,我们反倒不太奇怪了,当然信你说的,唉,这世道太乱了,”尕娃脸色发白,“我们保命要紧,命没了,钱和粮食有啥用。” “大当家说的一点不错。”众匪一致同意。 陈青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 “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毁了神像?”尕娃嘿嘿一笑,说道,“要是既能砸了神像,又能借到粮食,就更好了,不然真要吃山上的草根渡日了。” 陈青想了想,说道:“田无涯跟县里保安团关系亲密,我们此举,势必会让这畜生暴跳如雷,要是等明天众多兄弟下山,再砸毁石像,万一要是被伏击就惨了,以前,田家不报官,那是因为可以让妖孽汲取刀客们的生机,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尕娃一拍床帮,“对!还是兄弟想的周详,老黑,你放信鸽回山寨报信,钢蛋,为防万一,你也马上出发,速速回山寨,让兄弟们暂时别下山,等拔了田无涯的靠山,这老小子,就玩不了什么花样了,”顿了一顿,又说,“到时咱们再跟他谈粮食的事。” 独眼汉子,狮鼻土匪应了一声,出了屋子。 “兄弟,等你把妖孽从神像里引出来,我们兄弟几个在庙的那边,怎么才能得着准信儿?”尕娃问。 陈青想了想,说道,“有了,我们用香!” 同一时间,田宅。 田无涯眯着小眼,从又长又厚的眼皮里,射出两道阴鸷的目光。 看来那个年轻人,似乎知道了田家不少秘密。田家能屹立不倒,就是仰仗着老祖宗,这小子狗胆包天,居然还敢打扰老祖宗休息,还让田家损失了不少家奴,逮到他,我定要活活烹了他。 哼,这么多年来,不少牛鬼蛇神来田家闹事,总有些想窥探田家祠堂,无一例外,都将自己献祭给了田家老祖宗。 只要田家后人有险,老祖宗都会显灵相救,老祖宗就是龙神,龙神就是老祖宗。 明天,会来不少土匪啊,老祖宗又可饱飨祭品了。 想到这里,田无涯一阵冷笑。 一只黑猫从屋檐落下,田无涯手指一弹,掌中花生米飞出,嗖的一下,击中猫头,黑猫一声惨叫,摔到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两个小婢拎着热水进屋,倒在大浴桶里。 田无涯脱了衣服,若是他人在场,定会大吃一惊,田无涯外表看似矮矮胖胖,衣服一脱,却是肌肉虬结,像一块块岩石似的。 老祖宗不仅多年保佑着田家,还使田家子孙在身体上大大异于常人。 这也是田无涯不惧土匪的原因之一,面对面,如果哪个不识相的胆敢出手,一瞬间,田无涯的拳头便会轰至,只消一拳,对方五脏六腑就碎得稀烂。 见过他出手的人,都在地头听蛐蛐叫呢。 第五十九章 大限已到 尕娃也要参加夜袭,众人劝说不了,陈青一张符纸贴在额宫,尕娃倒头便睡。 独眼猎户平时是隐藏角色,不便出马,现在倒好,也可以照顾尕娃了。 陈青带了四个土匪,拎着镢头,来福跟在后面,众人绕经山道,来到田家庄,陈青领着他们再次来到龙神庙。 这龙神石像质材一般,并非结实的青石所刻,反而像是平常镇宅的石狮子,采用数个质材对接而成。这么一推测,绝对是先有的石像,再后来妖孽阴魂寄居其中。 等陈青充当诱饵,钓出妖孽之后,四匪用镢头刨几下,石像就碎了。 陈青从香炉挑了两根一般长的细香,做了记号,等烧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双方一起行动,毕竟不知道妖孽能离开石像多久,两方相隔时间久了,若是误事就麻烦了。 将来福也留在庙里,等众匪毁了神像之后,来福再找陈青报喜。 一切就续,回到田家庄。 在田家祠堂附近,手执桃木剑,唤出系统,盯着【流水浮灯】,可使用次数为1/3。 陈青深吸一口气,点击使用。 “宿主已使用【流水浮灯】,魅力值+5,现阶段魅力值为11。” 随着叮的一声响,【流水浮灯】这个道具永远消失了。 同时,陈青心头一紧,一股妖气在龙神庙那个方向悸动不已。 陈青看了看手里的细香,马上烧到记号处了,躲开巡查的护院们,从另一侧扒墙进田宅。 两足一落地,一股庞大的妖气,从田家祠堂处迸发出来。 一点也不错!这妖孽只能从石像和祠堂两个地点,来回切换,根本不需要过程。 龙神庙,那四位,加把劲啊! 陈青暗了一把汗,最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蛇脑袋上还有最后一个收集对象,要沉住气,估摸着差不多了,再去往祠堂,免得出去过早,让妖孽以为主儿家没有危险了,然后又回传到石像身上。 祠堂的妖气,像熊熊黑火一般,陈青甚至感觉到了炙热感。 等等, 再等等, “好胆!”突然听得一声暴喝,一把东西破空而至,暴风骤雨一般,冷不丁从陈青背后打来。 好快的速度! 陈青贴地伏身,堪堪躲过。 那把东西射在墙砖和树上,竟然是一枚枚铜钱。 偷袭未果,偷袭者瞬息杀来,一对拳头带着呼啸声,砸向陈青胸口。 陈青这才发现,对方竟是田无涯。 白天瞧他虽然臃肿,但血气正盛,料定他不简单,没想到这么不简单!这土鳖还真有两下子。 来得正好,只要把他吸引出田宅,距祠堂越近越好! 陈青不会什么招式,但靠着超高的敏捷和体力,屡屡闪过田无涯攻击,偶尔还上几拳。 田无涯全身硬得像青石板似的,挨了陈青几拳,并没有受伤。 但他内心却似惊涛骇浪,眼前这小家伙什么来历?自己这一生,得老祖宗庇佑,无坚不催,将横练功夫炼到极致,可以说,未逢过敌手,几乎是眨眼便可杀了对方。但眼前这年轻人,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不,他奶奶的,是一点都不容易,我一拳也没打到他,他打我了五拳了, 六拳了, 七拳了, 田无涯无明业火,“腾”的上来了,越战越勇。 陈青仍然不停往后退。 两人从里宅战到外宅,又到二道门。 激烈的打斗声,招来了众多护院,他们哪见过这般阵式,又恐开枪伤了东家,只得干瞪着眼,但东家猛凶的拳法,还是让他们惊掉了下巴,原来东家这么厉害。 两人又移到田宅大门外,继续对殴。 不多时,澎湃的妖气,从祠堂喷涌而出。 在旁人看来,祠堂的两扇大门,也不知怎么回事就飞了出来,炸开粉碎,地面像一场飓风扫过,犁出一道半丈宽的深壑。 陈青心里警戒顿生。 雷达搜索圈也跳了出来,代表着任务对象的红点眨眼便至。 “发现收集任务【下厌】对象。” “发现逢妖任务【保家仙】对象。” 陈青急忙转身,隐隐约约看到一条十几丈长的大蛇,朝这边撞来。 他为之一窒。 这时,田无涯的拳头也贴到了他的衣角。 情急之下,陈青一低头,从田无涯腋下滑过,转到田无涯身后。 妖蛇急急刹住,蛇头折到一旁,田无涯的手结实地打在蛇身上。 田无涯手上一震,收了手,盯着祠堂黑漆漆的门洞。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灵识值超过阈值的,所以看不到他们的老祖宗,只觉得浑身难受无比,像是被一座大山死死压住。 旁观的护院们四散而逃。 “老祖宗发威了!” 应景一般,夜空突然聚来团团铅云,遮天蔽月。 好机会,趁田无涯发愣的瞬间,陈青连忙掏出一张引梦符,贴在田无涯额头上,田无涯浑身一颤,像醉酒似的,拼命想抵抗符纸的威力,不能睡,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呼~呼~ 未几,从田无涯鼻孔里传来欢快的打鼾声。 妖蛇见状,连连发动攻击,闪电一般迅猛,比起初见陈青时提升了数个档次,但这次,因为陈青手里有田无涯为质,反而投鼠忌器,施展不开。 陈青拎着浑圆结实的田无涯,充当肉盾。 交了十几个回合,妖蛇仍然碰不到陈青。 铅云越来越低,隐约传来一声雷霆闷响。 妖蛇如梦方醒,浑身一抖。 凡是畜妖,最怯雷霆之威。 本来好好的夜色,怎么会打起雷来了? 陈青一怔,转而一喜,这妖蛇大限已至!今天不死就对不起老百姓了。 这妖孽采用肉魂分离的方法,苟且偷生,却只能在方寸之地移动,现而今,龙神石像被砸毁,阴魂无地安身,只能回到蛇身里,阴煞值达到阈值,已经引发了煌煌天威。 这一声雷,让一人一妖,都为之一颤。 一个是惊恐,一个是欣喜。 蛇妖盯着夜空。 但见雷电似无数条蛟龙,在云海中翻滚。 乌云越压越低,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蛇妖一声悲鸣,从鼻孔处喷起两道妖雾,那只“子爪”也被气流崩得远远的,甩到地上。 它两只竖瞳,像两轮月亮,死死盯着陈青。 祠堂和田宅的树株,剧烈摇摆,在严冬朔风中都能坚挺的绿叶,此时此刻,全被卷上半空。 方圆里余,尽是妖风。 不好! 陈青心脏剧跳,一股惧念骤然生出。 这妖孽要玉石俱焚了! 第六十章 死里求生 妖蛇的眼神,分明是要跟陈青同归于尽。 来吧,一起被雷劈吧。 陈青脊背犹如浇下一桶雪水,看来,妖蛇已经不在乎田无涯的生死了。 蛇尾扭动,很快地抄成几个圈,把陈青和田无涯围在其中,顺势一收。 四面同时刮来狂风,蛇鳞竖起,泛着黑幽幽的冷光,像一排排利刃,朝他们两人刺来。 妖蛇晃动斗大的脑袋,上下颚一张,像两扇地狱之门,浓重的腥臊毒雾,澎湃四射。 避无可避了。 除非一瞬间能钻到地底下。 而酝酿了多时的天雷,也露出狰狞。 哔了狗了,陈青心里冒出一句话,难道小命要在这里交代不成? 哟…… 突然,脑海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找到最后一个收集物件,收集任务【下厌】完成度为9/9,任务达成。 任务奖励属性点9点,商城积分50分,因商城积分达标,开放第二页商品。” 怎么回事? 陈青朝那个红点方向看去,不禁大喜。 要收回刚刚那句话了,狗子才是真爱! 原来来福从龙神庙回来了,因为畜身修炼缘故,对下厌之物有一定感应,便叼起了那枚被妖蛇喷在地上的“鸡爪”。 系统判定真是个谜,原来自己的狗子找到下厌镇物,也算事…… 粗略一想,触发下厌任务时,来福也是从客栈井里叼出了镇物,后来经自己触碰,才解锁了这个危险度颇高的任务,后来,都是自己操刀,没来福什么事。 可能是触发任务时,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收集他物时,只要是自己人,就成? 数个念头,心里闪过,但是不容多想,妖蛇的鳞刃阵也到跟前了。 一把把鳞刃,抵住了陈青周身各处,只要稍稍移动,就会被划破。 妖蛇喷出的毒雾,也恰恰罩在陈青头顶。 所有退路,全封死了。 雷声滚滚,刚才要击下的天雷,此刻却在犹豫,似是怕劈偏了,误伤人命。 这妖孽,居然也用了陈青的计谋,挟他为人质。 饶是最后一刻,妖蛇也控制住了理智,它在赌,赌天雷不会击落。 陈青心跳如擂鼓,利用这一丝丝时间,重新唤出状态栏。 角色:陈青 目前等级:lv9 生命值:5 灵识值:8 体力值:5 敏捷值:5 侦察力:5 魅力值:11 可分配属性点:9 商城积分:55 商城开放度:2/? 目前任务:逢妖任务【保家仙】完成度0/1 神秘任务【血脉之谜】,完成度【初级】,尚可继续 未激活任务【不老】 陈青想了想,实在不知道如何分配属性点。 又用意识,打开了商城第1页。 【压眼铜钱散】,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灵识值,此物品已被兑换过了。 【四鬼抬轿丸】,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敏捷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红木棺材汤】,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生命值,此物品只通兑换一次。 【招魂蜡烛酒】,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魅力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腐烂猫眼膏】,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侦察力,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玄色寿衣丹】,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体力值,此物品已被兑换过了。 每一个都需要15点商城积分。 又往下翻了一页。 “……”陈青无语了,六项商品都是灰色的,最低也得60积分,话说,这种跳跃幅度也太大了吧。 来不及细瞧,陈青又返回到第一页。 其他都是虚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属性值增加了才是最划算的。稍微一计算,陈青兑换了【四鬼抬轿丸】,【红木棺材汤】【腐烂猫眼膏】,想也不想,就点击了使用。 三个物品迅速出现在意识里,同时爆开,药力瞬间传遍了陈青周身。 又增加了九个属性点后,现在,lv12了。 接着,他分配了5点体力值和2点敏捷值。 生命值:5+3 灵识值:8 体力值:5+5 敏捷值:5+3+2 侦察力:5+3 魅力值:11 可分配属性点:2 商城积分:10 之所以将体力值分配到10点,一来,这体力值前期作用实在太大了,在术法符纸不精通的情况下,还得靠硬刚。二来,以前出现过属性值到5点时,跨越了一个小阈值。 陈青也想试试,属性值到10点后,会不会有新情况发生。 一股接一股的气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功效各有不同,有的冲击眼睛,有的开阔额宫,有的强横得要将筋骨都撕成碎片,有的又像刀片一般,把浑身上下骨胳轮番刮着,一遍又一遍。 十万八千个汗毛眼里,都渗出了血珠。 若是有外人在场,就可以发现,陈青的整张脸,像剥了皮一般,森然骇人。 “啊!”他一声惨呼,全身疼得如同被绞肉机拌过。 虽然只是短短瞬间,却像经历了好几年。 再度睁开眼。 世界更清晰了。 呼吸也轻了许多。 本来庞大的妖气压力,现在感觉也没那么沉重了。 妖蛇发觉到异常,透过浓密的毒雾,警惕地盯着陈青。 获得新生的陈青,召唤出桃木剑,原本身处刃阵之中,几乎不能移动分毫,但桃木剑是从虚空中来,剑柄落在陈青手里之后,剑身刺入了蛇鳞。 若搁在没有蜕变的陈青身上,此招不仅不会起任何作用,还会因为蛇鳞过硬,导致桃木剑反刺到陈青体内。 但,现在。 陈青感觉可以一试。 果然如此,桃木剑除了剑柄,整个剑身都没入蛇身。 陈青移动手指,往旁边一抹,许多蛇鳞如落叶般纷纷剥落。 妖蛇一个激灵,疼痛难忍,蛇身猛抖,反而加大了创伤面。 眨眼,桃木剑在它身上剜出一个大大的血洞。 妖蛇勃然大怒,蛇身猛地收缩,鳞刃翻滚,若是挨上几刀,必会让陈青断臂断腿。 正在这时,本来犹犹豫豫的天雷,也下了决定,从乌云深处闪了一下,刹那间,像一盏明灯,点燃了天地。 不好! 陈青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这是被雷击中的前兆。老天心真狠,要连人带妖一起劈了,不是说好的,妖是妖,人是人,不能混为一谈么。 妖蛇也明显一窒,刃阵暂时停止了收缩。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陈青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桃木剑,划了个圆,穿透蛇身。 几乎同时,天威降下。 陈青七窍冒烟,从眼睛耳朵鼻腔和嘴巴里,喷出雷火。 他感觉自己又要死了。 第六十一章 不老 轰!!! 如洪荒再现,煌煌天威,打在妖蛇身上。 阴阳交汇,白色雷光,瞬间迸得到处都是。 陈青浑身被鳞刃割伤,又被这股大力掀得来了个空翻。 妖蛇被劈成了灰渣,像微尘一样,消散了。 陈青眼睛经过暂时失明,终于能再次看到东西。 风歇了,云破月出。 可妖蛇的竖瞳,在他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 来福目瞪狗呆,嘴里咬着“子爪”镇物,两只狗眼涣散。 陈青摸了摸它的狗头。 一个阴影从狗身上分离出来。 “爷,刚才我看到一个东西,像是一条大蛇,”来福说道,它的灵识值比众人强,但没有陈青高,是以只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它就是田家的保家仙,”陈青说道,“阴煞妖气勾来了天雷。” 阴影突然叹了一口气,“这大概就是畜妖的最终归宿吧。” 不修炼只能活十几载,修炼了可以多活一二百年,但结局往往是引来天雷,轰成肉渣。 来福这是兔死狐悲。 额~啊~ 一个呻~吟声,从身边传来。 陈青甩脸一瞧,嘿,这土鳖竟还活着。妖蛇被雷击时,居然把田无涯甩了出去,田无涯额头的引梦符被雷击毁,也便醒了。 再瞧这位的脸,陈青心里微骇,太特么吓人了。 脸上有许多像蛛网一样的青色花纹,陈青知道,前世记忆里被雷击中侥幸存活者,身上就有这种雷击纹。 田无涯全身赤果果,本来结实的肌肉,此时却像蓬松的馒头,再无之前那种傲娇气质。 这时,躲藏在黑暗里的护院们,像一只只耗子似的,盯着陈青和东家,瑟瑟作缩。 他们哪知道方才的凶险,只晓得田家老祖宗发怒了,唯恐波及,个个抱头鼠窜,心头像压了个水缸似的,喘不过气来,然后,老天居然降了冬雷,还把东家和这个年轻小子一齐劈了。 啧啧,一个满身是血,满脸狰狞,一个全身赤条条,站都站不起来。 哪个好心人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东家怎么被糟蹋成这副德行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田家老祖宗呢?我们究竟是留是逃? 即使他们心里有无数疑问,却再也不敢将枪口对着陈青了。 开玩笑,这小子哪里是人,雷都劈不死,甚至还把老祖宗赶跑了。 “爷,您不打算洗把脸?”阴影提醒陈青。 陈青正在脑海里想其他的事。 “逢妖任务【保家仙】达成,恭喜宿主,现在可以领取任务奖励【活源符】画法。” 他用意识点击了领取。 冒着被雷击的危险,得到了此符,陈青心有余悸,更多的是欣慰,虽然此行着实辛苦了些,但连升6级还是非常不错的。 不过,心头还有些疑问,看样子得问问田无涯了。 陈青喝了一声,声如洪钟,震得护院们两耳嗡嗡作响,“你们都过来,把枪扔一起,然后,全部解下裤腰带!” 好的嘛~ 什么??? 一二十个护院大眼瞪小眼,缴枪我们理解,解裤腰带是几个意思,他们不由得瞧了瞧在地上呻吟不止全身赤条条的东家。 啪啪啪…… 枪扔了一堆。 “站成一排,第二个人,用裤腰带反绑第一个人的手,第三个绑第二人的,依次类推!手脚利索点!”陈青冲他们吩咐道。 众护院松了一口气。 完工之后,陈青又绑了最后一人,让他们全部趴在地上,没有命令不得起身。 一群汉子,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吃土。 这时,那四个土匪也赶来了,见此情景,都吓傻了。 敢情,这位小爷,一个人,把田家上下全部收拾妥当了? “你们四人麻利一点,还有些时间,拿些值钱的东西,就当是田老财借给你们的三万斤粮食,记准了,不要多拿,女眷也别去骚扰。”这也算是众匪帮自己的酬劳吧,虽然有借花献佛之嫌。 四只土匪都哭了,山寨的爷们,有救了!纷纷点头称是,跑进了田宅。 陈青又将最后一个引梦符贴在田无涯额头,本来哀嚎不已的田无涯,又一次梦周公了。 少顷,嘴角传来一丝微笑,像个孩子。 方才和妖蛇缠斗时,田无涯就处于催眠状态,陈青通过多次使用符纸,也摸清了怎么入梦,怎么跳出梦境,甚至还发现似乎可以心想境生。比如,之前在白大的梦境里,刚开始都是不相关的人物事,当自己想询问下厌之事时,梦境马上就切换了。 目前对于保家仙,还有些不明白,保不准后来不碰上类似的事,所以及时搞懂为妙。 熟练地进入田无涯梦境。 几息功夫,陈青又退了出来。 在外人看来,貌似陈青就是发了一下呆,但陈青在田无涯梦境里,已经过了良久,弄清了事情原委。 跟之前预测的大致一样。 这妖蛇充当田家的保家仙,有契约在身,可以护主,但另一方面,妖蛇阳寿有限,晋升无望,为了避免天罚,就和田家商议,妖蛇阴神躲在龙神像里,汲取香客信徒的生机为食,苟全保命,但偷取是有代价的,阴神在神像里,从此之后,除了能在肉身和石身中切换外,再无自由。 互利之下,田家也为龙神庙造势,以小恩小惠发展信徒,供妖蛇阴神吸食,石像本来破旧不堪,有了阴神寄宿之后,坚硬无比,炸都炸不毁。 当然,妖蛇的原身躲在田家祠堂,阴神出窍后,蛇身阴煞气息不足,不致于会招来天雷,肉眼凡胎也看不到蛇身。 为了避免他人起疑,妖蛇设定好每逢初一十五,可以祭拜先祖,其余时间,不对外开放,免得露出马脚。 田家以祖宗之礼,祭飨妖蛇。 妖蛇原身虽在沉睡,也有自保之力,哪个不开眼的,胆敢乱入,就会成为它的盘中餐。 无论原身还是阴神,平素都是休眠状态,一旦田家子孙有危险,身为保家仙,就可以预判,决定是否切换回蛇身保家。 身魂合一,能力狂飙,在极短的时间里,也不至于会招来天雷。 陈青的到来,惊醒了寐蛇。 初次不明就里,入祠堂摘物,扰了妖蛇清梦,蟠龙柱也是蛇身的幻化,如果四根都露出黑鳞,就代表寐蛇完全醒来。 蟠龙柱区域,也是妖蛇沉眠时的攻击范围,以便让田家拿捏好分寸。 在田无涯的记忆里,蟠龙柱曾经崩过三根外皮,看起来,来犯之人,比两个时辰前的陈青修为还高,不过很可惜,最后一命呜呼。 陈青疑云尽释,从田无涯梦里退出。 然后唤出状态栏,现在一口气升到了lv12,还有两个属性点等待分配,要不,还是先攒着?碰事儿的时候,再分配一下,毕竟这不是前世的角色游戏,还可以洗点什么的。 还有,这体力值升到了10,除了力气剧增之外,倒是没有出现别的异样。 算了,先领一下衍生任务【不老】吧。 之前,这任务一直悬着,越是得不到,越是心里痒痒。眼下,终于等级达标了,可以领了。 点击领取。 “恭喜宿主激活【不老】任务,这个时候,宿主已经算是经历了一些波折,请继续加油,揭开真相,距真相越近,越容易在这个世界上存活。” 这,是话里有话啊。 再往下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本来趋于正常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了。 第六十二章 坑爹啊 领取衍生任务【不老】之后,瞅着下面的任务描绘,陈青心里一紧。 衍生任务【不老】。 达成条件:带着【定颜珠】,找到娇娘不老的始作俑者,并将其抹杀。 任务奖励:【避水符咒】画法以及咒语。 当前任务进度:0/3 任务说明:由于宿主完成了上一级任务【梦魇】,娇娘尸体被毁去,已惊动该人,该人正从海外归来,无论是谁找到谁,宿主都将面临极其严峻的生死考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带着【定颜珠】,主动与他会面,而【定颜珠】会使该人陷入短暂的混乱状态,宿主可趁机将其抹杀。 任务提示:由于某些原因,该人曾立誓,会与娇娘埋骨地保持某些距离,具体多远,宿主可自行探索。 有这么坑爹的任务吗,这是要人命啊。 陈青嗓子发干。 当日,与耗子大军对峙时,定颜珠从女尸嘴里滚落山涧,一瞬间,女尸枯败,化成一副骨架,任务才算终结。哪料到,现在居然还要使用这个【定颜珠】,找到这个珠子,自己的生存机率才会加大。 这都是什么事啊,陈青头疼了,任务对象到底是何许人也,从系统提示的只言片语里,没有太多有关此人的讯息,反而不停暗示,这家伙不是好惹的主儿。 指不定还是个变态份子。 而且,现在已经在寻找自己的路上了。 时间紧迫了。 陈青又将目光移到【定颜珠】上。 注释框跳了出来。 【定颜珠】,质材为琉璃火珠,汲取地阴之气,经月精淬炼,经一甲子之后,方可成形,放于尸体口中下葬,可使尸体栩栩如生,保持生前模样,但是一旦拿出,尸体瞬间会被岁月蚀侵,蚀侵程度视下葬年月而定。若死期有月余,则会尸水横流,肌筋腐烂,如墙皮簌簌而落,若死期已逾数十载,则会朽为骷髅。 注:此珠只对女尸有效,若放入男尸口中,不仅无用,还会瞬间将男尸毁为土尘,慎之,慎之。 陈青回忆当日,定颜珠滚落之时,娇娘刹那间化成烂骨,这么一推断,少说也死了几十年了。那么任务对象,就是一个老家伙了。 就这么一丁点提示,不够啊,唉。 又瞧了一眼【避水符咒】。 【避水符咒】,即符纸与咒语交合使用,可使人潜入水里,屏息时间大大增强,少说半个时辰起步,水下闭气时长,受限于宿主对此符的熟练度。一日可使用一次,注意先后顺序,心里默念咒语,再将符纸叠折放入口里,即可入江下海,如履平地。 符文画法,以及咒语如下: …… 这倒是个不错的东西,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目前为止,符咒结合使用的,除了【扶乩符咒】,就是这个【避水符咒】了,不过前者使用限制太大,只能每月十五用上一次,这个【避水符咒】倒能一日一次。 陈青揉揉太阳穴,收笼思绪。回到许县之后,得带着老猴他们再造访蛤蟆岭了,老猴体质特殊,眼睛好使,大冬天还能像鱼儿一样在水里欢游,定颜珠的事,交给他办。 这老家伙从海外回到华国后,必然回去打听蛤蟆岭娇娘之事,当日,这件事闹得镇上人尽皆知,老家伙马上就知道是我干的了…… 虽有万般不解,此刻陈青也有些无语。 真是一刻不得闲啊,席子泰送的那两处房产,还没来得及看呢,还有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钞,都放在了方润开的那辆车上,老天爷保佑,千万要平安达到许县。 过了一会儿。 四只土匪兴致勃勃,身材最壮的那位,背了一个小麻袋,从田宅出来,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大洋。后面还跟着一人,脸色木然,正是之前引陈青入院的眼镜男。 “陈爷,我们把这个账房先生也带来了,按您的吩咐,三百担粮食,折合成大洋,一个子没多拿,”土匪打开麻袋,让陈青看。 陈青点点头,那个眼镜男还是木讷不语。 最后面的那个土匪,笑嘻嘻地用一个“不求人”挠着后背,走到陈青跟前,抱拳施礼,“陈爷大恩,等回了山寨,我们山寨的弟兄得给您立个牌位,每天上香供着。” 陈青一阵恶寒,“免了,免了。” 咦?这个挠痒刨…… 倒是有点印象。 陈青在田无涯的梦境里见到过。毕竟田家老有钱了,他也顺便了解一下田家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哪知大跌眼镜,除了不动产外,就是一只不起眼的杂色玉如意了,旧时,在店铺里一两银子都用不了,但田无涯却用八千两银子买了这么个玩意。 还是清末年间,田无涯去拜访泛城县令,看中了县令家里的这个杂色玉如意,非说它是极品,愿意花八千两银子将它买下,县令哪里会不知道对方是故意讨好,就把这破玩意卖给了田无涯,后来清朝覆灭,县令连忙竖旗,表示支持革命,摇身一变,换了身皮,依然是县里一把手。 惦记着田家的好,继续和田无涯称兄道弟。 这杂色玉如意,就是两个男人赤果果的交易,起了增进友谊之功效。 田无涯有时也拿来挠个痒痒。 所以,陈青一看到它,微微一愣。 这土匪反应快,还以为陈青责怪他乱拿东西,连忙把它递给陈青,有些窘迫地说:“陈爷,俺这是多年没洗澡了,一时忍不住,就拿这东西抓抓痒,绝非有意,绝非有意。” 陈青也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无妨,无妨,正好我也有些痒,不如送给我吧,”这么说,就是给这土匪一个台阶下。 哪知,刚拿到手里,陈青顿觉这杂色玉如意有些不正经。 现在他各属性数值比原来要好上许多,但这个玉如意,却有些看不透,只是握在手里,感觉像搭在一个人脉膊上似的,从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跳动。 凭着直觉,觉得此物不简单。 拿回去细细研究吧,陈青把它别在腰间。 四只土匪千恩万谢,邀陈青去山寨坐坐,还说山中有几匹良驹,可以让陈青骑乘。 其实,田无涯的马厩骡马成群,马车宽敞稳当,但陈青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山寨一趟,看看那个假扮富商的老汉,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多一条线索,就多了一份保命的钱。 从用净衣符给刘祺少爷平尸开始,到夜半听棺,再到触发【梦魇】任务,直至看到【不老】任务的提示,才察觉到,自己主动走进了一张网里。 转而一想,有些后怕,如果没有激活【不老】任务,岂不是被老家伙寻到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爆肝任务,努力提高属性值,确实是不二之选。 瞅了瞅田无涯,这土鳖还在酣睡,没有了妖蛇的照应,田家要树倒猢狲散了。 忽然想到一事。 第六十三章 线索 前世,他曾在一个电视节目里看到,一个大收藏家讲解年关趣闻时,说真正有善心的大财主,每逢年末,便会派人弄些小福袋,装些碎银散钱,三更半夜,挨家挨户,丢到穷人外窗台或者门口,户主次日起来后捡到,可以过个好年,不至于忍饥挨饿。 这种好事,是要偷偷的去做,而非敲锣打鼓,闹得人尽皆知。 据说,越是大张旗鼓者,反而积不了什么善缘。 虽然只是个故事,真伪难辨,却给陈青很大启发。 于是告诉那个眼镜男,现在就去办,将田家钱财的大半,分给平日里祭拜龙神的村民,胆敢不照做,就将你这个账房先生吊起来,当成天灯点了。 眼镜男唯唯诺诺,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算盘,辟里啪啦,打得热火朝天。 “你们也听明白了吧?”陈青问趴在地上的众护院,“你们东家平日就没将你们当人看,你们把钱分给穷户后,拿了自己应得的部分,早日另谋生路去吧。两日之后,我会悄悄回来,若看到你们还敢在此逗留,不管什么原因,二话不说,定要揪了你们的狗头。” 众护院俱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一年的奉钱要打水漂了呢,这位爷倒是讲道理,争先恐后应着。 “爷,您瞧好吧,您说的话就是圣旨。” “爷,我们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您是我们的祖宗,哪有不听祖宗话的。” …… 陈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群溜须拍马的东西! 最后看了一眼田无涯,阳火甚弱,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的三个儿子都在外地谋职,根本无从顾家。田无涯之前的两座靠山,妖蛇和那位一县之长,眼下妖蛇已除,田家气运骤降,所谓的官家,都是锦上添花之辈,谁见雪中送炭之人?能不能再待见这个畜生还是另说呢。 安排好一切,陈青和四只土匪,趁着夜色,回猎户小屋。 众人进屋后,独眼汉子又警惕地瞧了瞧四周,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回屋,关了屋门。 那只独眼闪闪发眼,死死盯着麻袋子,激动得一拍桌,差点把油灯震飞了,极力压住喜悦,“哎呀,成了,成了!” 众匪不停对陈青作揖。 尕娃还在美滋滋地睡。 陈青心里一动,要不到他的梦境里瞧瞧,看看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别以后万一碰到了那个携画老者,却相见不相识。 刚想到此,一股白雾从尕娃头顶升起,陈青坐在椅子上,触碰了这道白雾。 瞬即,周围景观大变,进入了尕娃的梦乡。 随后发现,尕娃跟自己说的都是实话,等看到那个老汉的时候,陈青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思索片刻,忽地想到了,老汉曾出现在白大的梦里。 这么一推断,老汉也应属于厌胜一派。 厌胜一派,净出人渣,不是装神弄鬼,肆意敲诈,就是明火执杖,这位胆子更肥,故意钓鱼,让土匪上钩,然后盗取了山寨数万斤粮食。 由于这老汉在白大梦里,是无意中现身的,所以身份姓名无从得知,除非再回白大梦境里调查。 又在尕娃梦境里察看了一阵,净是山寨里的烂芝麻琐事,陈青不感兴趣,便退了出来。 梦境外边的时间,也只是一愣神功夫。 陈青揭了引梦符,唤醒尕娃。 尕娃睁开眼,“咦,我怎么打瞌睡了,众家兄弟,咱们随陈兄弟一起去砸神像去!”就要翻身起床,众人无不大笑。 尕娃一脸懵逼。 “大哥,事情我们都办妥当了,您瞧这是什么?”那个熊背虎腰的土匪打开麻袋子,里面白花花的银圆让尕娃更糊涂了。 这土匪就解释,“陈爷看大哥你执意要去,恐你腿上带伤,多有不便,就施展神通,让大哥你睡了一觉,然后……”又将陈青事迹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尕娃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么重要的事,我这个做掌柜的,居然没有参与,”又拍拍床帮,懊恼不已,最后一叹气,冲陈青抱拳道:“陈爷,你不仅救了我们弟兄性命,还救了山寨上上下下百十口燃眉之急,以后若有差遣,众家兄弟上刀山下火海,谁要皱一皱眉头,不是人养的!” “大哥,陈爷正要到我们山寨作客呢。”一个土匪说道。 尕娃一愣,随即说道:“欢迎,欢迎陈爷到山寨坐坐!” 陈青知道尕娃担心什么,凡不是山寨上的人,出入山寨,都要蒙了眼,若是记了路,对山寨百害而无一利。 可尕娃哪里晓得,自己在梦乡里,就已经把山寨大小路道、明哨暗哨都透露给陈青了。 陈青佯装不懂,尕娃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蒙眼之类的话,那不是打自己脸嘛。 此时,夜已近四更,众人不敢再耽搁,同独眼汉子告别,领着陈青回山寨。 中途,又来到一家农舍。 里面出来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眼里偶然闪过一丝厉气,安排了一辆马车,尕娃、陈青和那个熊背虎腰的土匪,坐上马车,先行一步,剩下三只土匪任务完成,也浑身自在,要跟这庄稼汉喝几盅。 此举,还能避开他人注意。 山中不可一日无粮,山寨有了买粮的钱,自然一刻也不敢耽搁。 马车飞驰。 日上三竿,到了匪寨所在的山麓下。 山道崎岖,众人将马车放置于附近一个小店,徒步上山。 又经几道暗哨,陈青终于看到了山寨模样。 山寨处于一个山坳里,地势甚佳,又有树林险峰遮蔽,外边根本看不出来,里面竟会另有乾坤。若是误闯误撞,恐怕还没到地点,就先迷了路。山寨布局跟小村落没两样,有几十处屋舍。 有拖家带口的,也有佝偻老妪,见了尕娃,都喊着“大当家回家了,”争相传告。 回到议事堂,尕娃东瞅西瞅,独不见钢蛋,于是问一个手下,“我让钢蛋昨晚回山寨报信,他人呢?” “钢蛋没回来呀,”手下纳闷道,“我们一直没看到他人,大川,你看到钢蛋了吗?” “没呀。” 尕娃站起来,喃喃自语,“这钢蛋不应当这么没谱啊,除非是出事了,我让他快点回山,难道说,他走了那条近路,坏了,坏了……” 陈青心里没由来的一悸,问尕娃怎么回事。 尕娃瞳孔瞪得大大的,“陈爷,可能出事了,钢蛋要是走了那条道,十有八~九会出事,那条道有个殉葬坑,年初还有个兄弟在那里消失了,最后只找到几根手指头。” 第六十四章 这是什么鬼? 尕娃说到这里,忽地一下站起来,又牵动了受伤的大腿,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要跌回椅子里,勉强按住椅子扶手,说道:“大川,你先带两个兄弟,去殉葬坑那里看看,算了,你们先忙沽粮的事,钢蛋这边,等下我去瞧瞧。” 一直玩鸽子的那个土匪,领命下去了。 又叫来一只土匪,面容较清秀,该是担当着山寨收支账目职位,尕娃将袋里大洋悉数交出,目送他出了议事堂。 尕娃这才松了口气,解释道:“陈爷,那个葬坑就在这座山的另一侧,从南边回山寨,如果从那里经过,倒是省些力气,不过,自从年初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之后,这条路就被弟兄们放弃了。” 他说,年初二月份,有个绰号叫驴腚的兄弟,因为平时喜欢捉兔子,那天就带着罟网,和另外两个要好的伙伴,一起去逮兔子。在山上碰到一个大白兔子,众人都好奇得很,野兔为了不让天敌轻易发现,一般都是杂毛,白兔子基本都是家养的,山寨也没见哪户养兔子啊。 他们撵了一阵,白兔子始终在视线里,他们停,兔子也停,他们撵,兔子就跑。反反复复,就来到山的另一侧。 最后,兔子消失了,无论怎么找,连兔毛都没发现一根。 驴腚经验足,看到一个小洞穴,觉得兔子就在里面,刨了两下,突然呼噜一声,地陷了,出现一个大坑。 眼前的一幕,让土匪们惊呆了。 只见坑里全是残肢断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筋肉早就腐烂光了,森森朽骨,颇为骇人。 剩余两人觉得晦气,就要走。 但驴腚非要瞅瞅里面有什么好物件没,扒了半晌,也没找到像样的玩意儿,悻悻而归。 走着走着,两个伙伴发现驴腚神色呆滞,没有在意,还以为是没捉到兔子白忙活所致。 驴腚回去后,一言不发。 次日一早,驴腚不见了。 找遍了角落旮旯,难觅其踪,最后,那两个土匪说,要不去那个葬坑看看? 到了那里,又找了多时,最后发现两根手指头,三人晚上都是光着屁股睡觉的,彼此都熟稔,谁裤裆里有几颗蛋蛋,还没个数啊。这两根削断的手指头,就是驴腚的。 更邪性的是,只发现了少半具没有筋肉的骸骨,身上还有衣服碎片,与其他残骨一比,颜色看起来鲜亮些,似乎是驴腚本人。 这也太邪性了,驴腚晚上夜游,来到这个葬坑求死?哪种野兽会把人吃得一点肉屑都不剩? 尕娃知道后,领了好几个手下,浩浩荡荡,去葬坑查看。 结果,刚到葬坑,众人顿觉头昏眼花。一看头顶,原来没有了太阳。过了几息功夫,太阳又从云彩里出来,大家才好受了些。 众匪心照不宣,最后把那1/3具骸骨打包,逃出这个不祥之地,连同两根断指,一并收殓棺中入葬。 从此之后,谁也不敢从这葬坑路过,忌讳莫深,提也不提。 陈青听罢,问葬坑位置在哪里。 之前在尕娃梦境里,只是寻找有关携画老者的讯息,其余琐事不在调查范围,所以对此不知情。 尕娃指了一个方向,“翻过山头,就是了,如果昨晚钢蛋为了抄近路,从那条路过,唉!他就是有点轴!” 陈青脑海里没有跳出任务提示,但这并不代表没有问题,于是站起来,说道,“正好闲着,大当家的,我们不妨去那里瞧瞧。” 尕娃脸上由忧转喜,“有陈爷在,就是真有什么妖怪邪祟,也得滚回他们姥姥家,老老实实呆着。” “我们现在就去。”陈青又看看来福,来福摇着尾巴,表示愿意跟着。 尕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陈爷跟着咱,一路上连脚都不歇,知道的是作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干嘛呢,这让咱怎么过意得去呀。” 陈青笑了,“我这人有个坏毛病,越是邪性,我越想弄懂因由,没办法,就好这口儿。” 尕娃赶忙答应,又带着那个背钱袋的大汉,一起出发。陈青也从尕娃嘴里得知,这人叫熊仔。 熊仔挂了几个羊皮袋,里面盛些酒水,跟在陈青和大当家后面。 走着走着,便没有路了。 放眼望去,全是树株,常年无人清理,枯叶落了一层又一层,有好几寸厚,像踩在被褥上似的,充斥着特有的腐烂湿腥气味。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 尕娃指了指不远处,说道:“陈爷,就是那里。” 接着,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明显是想到了之前的事,现在好歹有陈青做靠山,胆子壮了许多。饶是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这么无措,大不了碗大的疤。他怯的就是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死得不明不白,一个字,特么的窝心! 熊仔递来两个羊皮袋,陈青和尕娃喝了几口酒,缓缓走近那个葬坑。 之前众人都头重脚软,忙着打包驴腚的尸骨,也就没有封坑。 经过积日累月的风侵雨蚀,更加不堪,好几十具残骸,在坑里沤烂,融化的雪水,跟山泥脏物混合一处,煮骨头汤似的。 咦? 尕娃瞧见一具残缺不全的骨骸,身上还有些布片,半挂在坑沿上,不禁大惊,“熊仔,钢蛋昨夜穿的是不是这件衣服?” 熊仔盯着骨骸良久,“好像就是钢蛋。” 这时,太阳一点点躲到云后。 阴影迅速包围了整个山头,没有了太阳光,刚才还有些暖意的众人,现在却感觉凉嗖嗖的。 “奶奶的,又头昏了!”尕娃突然抱起头,蹲在地上。 与此同时,熊仔也哀嚎起来,“大当家,我也是,像是有人在我脑瓜里放火炭哩。” “汪,汪!”来福夹紧了尾巴,狗毛炸成一团,冲葬坑大叫。 果然有蹊跷! 方才,距这葬坑尚有一段脚程,陈青就感觉不妙,丝丝黑气从坑里散发出来。眼下太阳一没有,这黑气登时浓了许多,把三人一狗都包括进去。 仔细一看,哪是什么黑气,分明是一根根极细的像须根一样的东西。 须根抖动着,像有生命似的,缓缓钻入尕娃和熊仔的耳朵里。 还想钻到来福的狗耳朵里,来福不停摇晃脑袋,一时半会儿,黑色须根无从下手。 大量须根接近陈青,有几根尝试着更进一步,离他还有半尺距离,刹那间又缩了回去,但仍然不罢休,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徘徊犹豫。 陈青唤出桃木剑,把这团黑须根斩开,又清理了狗脑袋上的。 刚要给这尕娃和土匪清理,却见他们两人慢慢站起来,一点点往葬坑里走。 嗯?陈青一愣,这两位步伐僵硬,嘴里也不再嚷嚷头疼,明显是失去了自主意识。 飞身来到尕娃跟前,挥剑一砍,切断了黑色触须。 尕娃扑通一声,倒地不动。 又要去搭救熊仔,哪料事情突变,一根粗大的透明触手,从土里伸了出来,眨眼间,吸入熊仔额头。 熊仔浑身一哆嗦,一个淡色的人影,离开了熊仔身体,迅速扭曲,像烟雾一样压缩着,进入这根触手里面。 陈青一惊,这淡色人影,应当就是熊仔的魂魄了。 粗大触手,居然可以吸食人的魂魄。 陈青不敢再耽搁,疾!桃木剑脱手,刺向这根大吸管。 噗,桃木剑扎进吸管里,吸管剧烈抖动,缩回地里。 熊仔落入葬坑,浑身是泥。 那些像须根一样的细丝,又围了上来。 陈青跳入坑里,把熊仔拎了出来,然后又跳出坑,另一只手拎了尕娃,将俩人放到几十丈外的山岩上。 身上一暖,太阳出来了。 黑色须根,又像脱水一般,重新变得稀薄细弱。 尕娃先醒过来,瞅了瞅依旧昏睡的熊仔,直说奇怪,奇怪。 陈青问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看到了驴腚和钢蛋,”尕娃说道,“刚才头疼得厉害,驴腚和钢蛋走了过来,忽然就不疼了,景观也变了,不是在这葬坑,而是在山寨里。驴腚笑嘻嘻地说要给我烧兔子肉吃,钢蛋呢,拍着胸口,说圆满完成了我交代给他的事,已通知了山寨弟兄,不会下山运粮。” “我一听,这敢情好啊,他们两个指了指屋里,让我进去坐坐,那当然更好了,我根本没想起来他们两人已经死了。结果呢,我左脚还没跨进门槛,就啥也不知道了。” “你没有进去,那是好事,你这位兄弟就惨了,”陈青瞅瞅熊仔,说道,“刚才有一团须根包围住了你们两个,有几根从耳朵眼里进去了,伸到你们脑袋里,你们也会头疼,然后出现幻觉。” 啪啪啪! 尕娃脸色大变,连忙拍打耳朵。 “我已经把它们砍断了,”陈青摇摇头,说道,“这东西邪里邪气的,普通人看不见,先是须根伸到你们脑袋里,让你们看到幻像,趁你们身魂皆无防备时,再用一个粗点的吸管,把你们的魂魄从额头吸出来。” 尕娃打个冷战,“那熊仔呢?” “暂时不清楚,他的魂魄都离体了。你们以后别接近这里了,邪气太重。” 说了这么久,熊仔依然没有醒来。 此时此刻,陈青心里也是不解,此物恐怖如斯,系统却没有跳出什么任务提示,之前的那些触发条件,该满足的都满足了,比如说,打听到详细地点,触碰到邪物等等,没有任务,就没有奖励,属于出力不讨好的那种。 等等! 他突然想到保家仙事件,自己也是被妖蛇攻击,但因为攻击的蛇身还处于沉眠状态,条件不充分,以至于雷达搜索圈没有跳出来。 回想起这些骇人的须根,陈青叹了口气,难道说,此物也有多个身体?另一个并不在附近,最起码不在雷达搜索半径之内。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自己目前的等级,跟这个妖物不匹配,就像【不老】任务,等级不达标,无法触发或者无法领取。 这,就有些心凉凉了。 正在这时,脑海突然发出一声提示音。 “恭喜宿主,已经成功让30000人产生惊叹,名扬乡邑,目前声望值30000/80000,可选择以下两种奖励道具中的任意一种。” 陈青一喜,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 平时,这个声望值不会出现在人物属性栏,只有条件达成了,才会提示,然后奖励物品。 第一次牛刀小试,声望达到2000,奖励了【扶乩符咒】的使用方法,第二次声望达到10000,奖励了【僵尸铃铛】,它可在戏园子里没少出力。 这次,居然是二选一,你不是难为我陈青吗? 看样子,昨天,席子泰把自己力克假和尚和白大白二的丰功伟迹公布于众了,然后短短一天一夜,就让至少三万人产生了惊叹。 不知该喜该愁,喜的是,可以领取奖品了,愁的是,算是提前告诉厌胜门派和虫师们,自己光明正大的与他们为敌了。 该来的总会来,不是还有一位长者正从海外归来吗,三打一,要斗地主吗? 这里任务卡着了,只有暂回山寨,瞧瞧携画老者有无遗留什么线索,本来打算要进钢蛋梦乡调查的,毕竟他是当事人。 可钢蛋,就这么被吸干了。 不行,不行,老猴他们可不能闲着,得通知一下,让他们先寻找定颜珠的下落。 等回了山寨,就向尕娃借一个土匪,和来福一道,回许县,捎信给老猴。 主意拿定,陈青再次把意识扫向两个奖品。 【业镜】表面上看,它是一副铜镜,实际上,它就是一副铜镜。 领取后,宿主可以整衣冠,可以把镜光反射到墙上逗猫逗狗,不失为日常消遣之佳品。当然,它还有一个次要功能,可短暂地困住人的生魂。 由于种种原因,人的生魂会脱离身体。生魂离体后,茫茫然不知归来,时辰一久,便会被罡风刮散,被阳火炙伤,重者可死。有了业镜,就可以暂且收留生魂七日,使其肉身胸口尚暖,不致腐朽。 【鉴烛】一根不同寻常的蜡烛,采用天材地宝所制,一生可以点燃其十二次,点亮后,会鉴定一件用途不明的工具,使其属性功效一目了然。 请注意,宿主选择之后,剩余那件奖品不会消失,会积累到下一次,供宿主继续选择。 这【鉴烛】倒是个好玩意儿,陈青想到了那件杂色玉如意,它那么不正经,甚至还有脉相,自己参不透,可以用【鉴烛】鉴定一下。 咦,不对,有点小问题。 不由得,他又瞧了瞧葬坑。 这一看,果然瞧出些眉目来。 第六十五章 叫魂 只见葬坑里站着一个人影,愣头呆脑,杵立不动,似有似无,稀薄得几乎看不到。 熊仔的生魂! 方才那个透明触手正美滋滋地吸着熊仔,冷不丁被桃木剑刺中,逃回土里,然后把这个像熊仔轮廓一样的东西,丢弃在葬坑里了。 这就是系统注释里提到的“生魂”? 【生魂】,是相对于阴魂而言,指人活着时候的魂魄,乍一离体,因为没有像肉体一样有五官六识,懵懵懂懂,感应不到外界诸物,稍不留意,就会遭受种种伤害。生魂一旦受损,肉体也随即生病,药石无效。若是魂体分离时间过久,就会变得痴痴傻傻,抑或长眠不醒,直至死亡。 陈青皱了皱眉头,他开始怀疑系统奖励是有意的了,之前还觉得系统任务是实时刷新的,没想到,连奖励也是如此,自己声望值突破30000,达成【名扬乡邑】,所得的两项奖品,居然都恰好用得着。 你是薛定谔的猫啊?还讲究应景应时。 “熊仔!熊仔!”尕娃一个劲地摇着熊仔。 熊仔脸色苍白,除了能从鼻孔冒白汽之外,就跟个死人似的。 尕娃急得像吃不到香蕉的猴子,一抹脸上的汗,用哀求的眼色瞅着陈青,“陈爷,熊仔怎么还不醒?他怎么还不醒?” 又喃喃自语起来,“钢蛋知道我们要向田家借粮,说什么也要跟我去,我让他回山报信,结果他出事了,死无全尸,这都怪我,眼下连熊仔兄弟也……”这糙汉子不停赏自己耳光,两边脸颊红得跟火烧云一般。 虽然跟这些土匪接触时间不长,但陈青察觉他们并非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之徒,说实话,这个世界上,善与恶的界线,从来就不那么清晰。 坊间有个俏皮段子。一日,台上的说书人,问下面的听众们,现在世道这么不昌平,丘八爷与响马贼的区别在哪里?下边的听众想了半晌,有个人站起来回答,他们穿的衣服不一样?群众哄堂大笑,纷纷鼓掌。 饶是放在太平盛世,衣整齐洁却包藏祸心之徒也不在少数,身衫褴褛屠狗卖肉之辈,未必不是真汉子。 陈青领取了【业镜】,顿时手里一沉,多了一面八角铜镜。 调好角度,镜面对准那个稀薄的人形,然而,人形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依旧在葬坑里徘徊。 不是这么使用的吗? 陈青有些纳闷。 太阳又躲了起来,阴影从山岩处开始吞噬,迅速接近葬坑。 地阴之气大盛,亿万根触须,瞬间恢复生机,张牙舞爪。 陈青心里咯噔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如此顽固? 生魂离体,生魂离体……他脑海里忽地一闪,想起民间流传的叫魂术。 人在孩童时期,天灵盖薄,还没长严实,受了惊吓或者重大刺激之后,容易丢魂,就变得木木呆呆的,不言不语,甚至便溺失禁。而这个时候,懂点行的人,便抱着孩子,来到事发地附近,喊着孩子的姓名,让生魂听到,然后回归身体。这便是叫魂。 姓名,于人而言,重中之重,许多法门,首先需要人的姓名,才能施术。有些厉鬼恶怪,夜里作祟,喜欢野外呼喊独行之人的姓名,被叫者千万不能回头,更不能答应,不然,身上三把阳火就会剧降。阳火一弱,人容易被邪气入侵,生疾伤神。 难道说,用业镜收纳生魂,也要呼唤对方姓名? “大当家,熊仔的全名是什么?” 尕娃一愣,眨眨眼,“他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叫,叫,叫……” 得,这位关键时候还卡壳了。 平时里,熊仔熊仔叫惯了,尕娃一急,还真想不起来了。 黑色根须重新回潮,霎时,熊仔的生魂大半被淹了。 又一条透明触手从土里伸出来,直奔熊仔。 “他叫杜子腾!我想起来了。”尕娃一拍大腿,又咝了几口冷气,凭着直觉,他觉得眼前这位爷绝对能救自己的好兄弟。整个山寨里,跟他私交最好的就数钢蛋和熊仔了。所以一听到钢蛋出事,坐立不安,不顾腿伤,马上亲自来葬坑找他。现在,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好兄弟熊仔好端端的。 “肚子疼……好吧,肚子疼,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陈青手持业镜,大声喊道。 熊仔的生魂,忽地有了感应,朝陈青这里看过来。 这时,镜面骤然迸出黄光,生魂嗖的一下被吸入镜中。 几乎同时,那根透明的触手也发起进攻,险险吸住熊仔的生魂。 就这么再差一点点,熊仔就嗝屁了。 桃木剑专斩阴体,可离着这么远,也不可能一下子掷到,万一擦到生魂,极有可能让熊仔提前升天。 透明触手失了目标,像一条不安的毒蛇,来回翻滚。 而陈青他们所处的位置,距葬坑好几十丈,那些亿万须根虽然感应到生灵气息,却不够长,只得在原地打转,如同狂暴的疯牛。 “大当家,你呆在这里别动,”陈青执剑,几个跳跃,回到葬坑,根须感应到陈青炽热的阳气,分开一道缝隙,以他身子为中心,空出一个人形。 就像一群饿极的豺狼,面对一头大象,虽然有心开开荤,但庞大的体形差异,让它们只敢围着大象打转,不敢下嘴。 陈青执剑,连连挥动,须根被桃木剑碰到,迅速汽化消失,如热汤浇雪。 砍向那只大触手时,大触手本能地察觉到不妙,缩入地底。 陈青砍了个空。 他在葬坑来回移动,周遭的根须,随着他的姿势,做出相应的回应。 天色,越来越暗。 这些黑色须根越发活跃,陈青斩了多时,不减反增。 再这样下去,逗留一年,也于事无补。 可以想象,眼下还是白天,等到了夜里,妖物的战斗力,绝对要提高数阶。而这些须根就像是海水一样,根本斩不绝。 绝不能等到晚上! 陈青停止了进攻,须根又一次把他包围住。 直觉告诉他,若是放弃这个葬坑,会错过一个重大机缘。 目前他的侦察力,较起凡夫俗子,高了许多,经过这几日爆肝,他已知道,侦察力一来影响雷达搜索半径,二来影响直觉、灵感。说实话,还在山寨议事堂之时,他听到葬坑一词,心里就莫名加速跳了几下,即使当时没有任务激活提示。 这么静下心来,陈青冒出个主意,呵呵,怎么把它忘了。 第六十六章 好多人脸哦 活源符! 陈青灵光一闪。 既然这个妖物能感应活气,而活源符又可以发出活人气息,何不借它一试,若是能引诱那个透明的触手出来,然后将它斩断,它还能这么浪? 一摸怀里,欣慰不少。 昨夜和方润分开之后,画了几个引梦符,然后随身带着绘符的工具。后来被困田家祠堂,脱了棉衣,抛出门外,吸引护院们的注意,这些工具也贴身揣着,没有丢弃。 连连挥剑,跳出葬坑。 回到安全地带,屏息凝神,拿出笔纸,调和好朱砂,唤出【活源符】的画法,登时,一个闪着红光的符文浮现在眼前。 他再不是绘符时连笔都握不准的菜鸟了。照着这个红光符文,一笔笔画在黄表纸上,每绘一划,就觉得有一丝灵气,灌入符里。 不多时,一个生机勃勃的活源符,崭新出炉了。 将符纸抛在黑色浪潮里,这符文立刻被层层围住。 陈青继续等。 几息功夫之后,一条粗大的触手,从地底冒出,然后,一头扎向活源符。 陈青一看,机不可失,飞奔过去,要斩这只触手。 哪料到,触手感应到陈青的炽热阳气,马上缩回地底。 倒是没有那么智障…… 小瞧你丫的了。 没过多久,活源符的活气散逸了。 陈青再次再归战斗,一连画了多张活源符,心里一动,既然这妖物能感应到我是它的天敌,我就藏匿阳气,让它察觉不到。 便拣了一张死气符,贴在额宫。 再接近黑色浪潮,果然,这些玩意儿只对活源符有感应。 那只触手又冒了出来。 陈青故意将活源符丢在不远处,触手这一出现,离他甚近,瞅准触手根部,用力一切,触手伸出地面的部分完全被切断,无声地落在葬坑里,徐徐融化了。 黑色浪潮,随之哆嗦一阵。 应当还有其它触手,陈青又抛了一个活源符。 活源符一离手,马上散发出诱人的活气。 一浪接一浪的黑色须根,再一次将它淹没。 不出所料,又一条粗大的触手从地底冒出,和上次一样,猛扑向活源符。 斩! 二次得手,被砍断的触手,融化在水里。 接下来,陈青连连抛出活源符,这妖物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 或许,高看它了,它根本没有智商可言,陈青都不好意思再斩它了。 三条, 四条, 五条, …… 整整斩落了八条触手。 再也没有触手冒出来,那些黑色浪潮,气势越来越弱,虽然太阳光没有洒下,但它也似乎失去了生机,变成了稀薄的一层。 陈青又将它们像割草一样割干净,妖物,也不似从前那样,能重新补给了,反如干涸的车辙,最后一滴水也蒸发殆尽。 陈青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小失望,战斗太无趣了,妖物战斗力太渣,弱得抠脚了好不好。 不过,这土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伸到外面的部分是铲除了,但地底绝对另有乾坤。 又打量了远处的尕娃和熊仔,一坐一躺。尕娃一脸不解,此刻也瞅着陈青,他看不到须根和触手,将陈青这一顿砍杀,视为画符施法了。 陈青心想,不如暂时回山寨,重新布署,一边向尕娃借个土匪,回许县三羊镇传讯,一边再找几个年轻力壮的,携着工具,趁这妖物失去活力,开挖。 谁也没有料到,他刚冒出这个念头,突然地动山摇,脑袋嗡的一声,从地底传来一声剧响,耳畔传来尕娃的惊呼:“奶奶的,地震了?山塌了?” 陈青像坐在大浪里摇摆不定的小船上,景观不停抖动,他两脚用力抵地,但,地面骤然塌陷,整个人掉入地穴里。 地表的亮光,嗖的一下,从眼前飞过,然后,整个人陷入黑暗里。 那些骸骨残架,也忽忽拉拉,全都落下。 糟了!陈青急忙抱住脑袋,脏土、残骨、泥滴,不停打在他身上,啪啪直响,暴风骤雨一般。 心脏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身子骤坠!不知陷坑还有多深,短短一瞬间,他改变了策略,双手抱头,换成单抓,终于,抠住一个东西。 整个身体横撞在坑壁上。 上面的脏物,继续狂洒,哗哗啦啦,又落了一会儿。 最后一块泥团坠落,下边传来低沉的撞击声。陈青这才知道,即使不抠住东西,也到底了。 他抬起头,上面的亮光,细如萤火。 居然坠了这么深! 陈青一松手,随即两脚落地,才发现,下面的空间真特么大,而自己刚才抠的东西,竟是一张倒悬的人脸。 抠中的正是它两只鼻孔。 人脸瞪着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听不见它说在什么。 咦?陈青再往人脸周围看,原来除了这张脸外,还有数不清的另外的人脸,支撑它们存在的,是一株异常粗大的藤蔓。人脸就贴在藤曼上,密密麻麻,有男有女,无一例外,它们都倒悬着,嘴巴都在抖动,仿佛颇为痛苦。 藤曼贯通地穴上下,而人脸如同藤上长成的鳞片,紧紧贴着。 这就是触手下面的样子吗? 陈青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再瞧藤蔓伸向深处,虽然可以黑暗辨物,毕竟太远了,瞅不清楚。 陈青手执桃木剑,为了防止万一,又给自己贴了一张死气符,免得黑暗里跳出什么老阴比,弄个措手不及。 地下散发的气息,令陈青作呕,此地毫无活息,这不是人呆的地方。 而藤曼上扭扭歪歪的人脸,虽然发不出一丝声音,但陈青感觉它们似乎在责怪自己,打扰了它们的清梦。 这藤蔓该不会是吸一个人的生魂,就长一张人脸吧? 陈青一阵恶寒。 还有,这条巨藤似乎是倒着长的,上面是细小的须根和粗根,以生魂和阴气为食,地底下反而是藤蔓。 乱套了。 一步,一步,接近前方的东西。 这下,终于看清了! 神经病啊,居然是一扇巨大的门。 城门一样高,上面锈迹斑斑,这根粗大的藤蔓,像爬墙虎似的,占据了绝大部分面积。 同样的,藤蔓上浮现着一双双扭曲的人脸,表情痛苦,嘴巴一张一合,如垂死挣扎的鱼儿。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地底还有门? 还这么大? 无数问号,在陈青脑海冒出。 陈青掩着鼻子,腐败的死气,如同历经沧桑的朽木烂棺,实在难以抵挡。 盯了良久,陈青把心一横。 管你是什么鬼,老子既然斩了你的触手,也同样敢斩你的藤蔓。 再不犹豫,提剑便砍,让你长得这么不正经! 藤蔓遇到桃木剑,迅速抽搐,上面的人脸,呲牙咧嘴,和藤蔓一起,缩成一团。 不停挥剑,砍向食生魂的藤蔓。 一张张人脸无声的反抗。 藤蔓只要截得够短,马上枯萎。 最后,门上面缠绕的藤蔓,痉挛不止,再无吸附能力,脱落下来。 人脸也继而隐去,变成了普通藤蔓。 这扇巨门,终于,完完整整地出现在陈青眼前。 里面该不会是王陵之类的东西吧?按理说,凡是王陵候墓,都修造在风土甚好之处,这片山地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么会有墓陵。 陈青试探着,用桃木剑刺了一下大门,没有反应。 又用指尖触摸了门板,急忙收回,可一股凉气还是沿着指尖,透体而入,让他彻骨生寒。 这股瘆人的寒意,是怎么回事? 仿佛回应一般,巨门开始轻微的抖动。 咚—— 咚—— 咚, 咚! 声音从几不可微,到越来越大,最后固定在一个强度。 每敲一下,陈青的心脏,就揪一下。 每敲一下,陈青的鼓膜,就疼一下。 每敲一下,陈青的鼻腔,就闻到一股血味,眼睛就鼓出一点…… 特么的,门那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青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状态,从未有过的感觉,陡然而生,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除了砸门声,还有一个低沉冗长不绝的呢喃声。 好像求他做什么一样,虽然听不懂,但他还是冒出了这么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 大声点? 清楚些? 你特么到底在说什么? 越是听不清,陈青越是心焦,竖直了耳朵,把耳力运到极限,这股连绵不绝的沉吟声,每隔一会儿都停顿一阵。 你特么大声点啊? 不知不觉,耳朵几乎都贴在门板上了。 放—— 我—— 进—— 来—— 敲你娘的!陈青浑身打个哆嗦,如梦方醒。 第六十七章 消失的门 陈青斩断人面藤蔓之后,大门的样子完全展现出来,然而从里面传来的呢喃声,让他大吃一惊。 放,我,进,来? 听到这句话,陈青脑袋嗡的一下,顿觉天旋地转。 视野由暗转明,然后一条条人影冒了出来,落在壁面上。 陈青暗道,不好! 一下子怎么跳出这么多鬼影,眼下,他们就在自己背后。 千钧一发之际,陈青拿着桃木剑,转身一抹,管你是谁,先吃我一剑! 背后传来一阵惊呼。 啊! 陈青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鬼影,原来是一个个人,举着明松子火把,正站在自己身后,最前面的就是尕娃。 他连忙将攻势从横抹改为斜挑,桃木剑顺着尕娃的头发梢削过。 桃木剑转个角度,又安安静静地落在陈青手里。 “陈爷,您终于施完法了?”尕娃豆大的汗珠,一下子冒出来了,沿着脸颊落落到下巴,滴在地上。 虽然说只是桃木剑,但剑风呼啸而过,他是刀口营生的主儿,仅凭着剑风,就能推断,要是挨上了,半拉脸恐怕就拍碎了。 旁边还有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土匪,各执火把,一脸的关切。 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 绝对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头顶冒出的丝丝红光,是什么鬼也比不了的。 陈青心讶不已,这是怎么回事,眨眼之间,为何来了这么多只土匪,自己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时,旁边传来来福的说话声。 “爷,我们在这里候着你,快一天了。” 什么? 陈青连忙回头,巨门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坚实平整的石壁,壁上缠绕着枯藤。 只是普通的枯藤,也没有那扇令人心惊肉跳的巨门。 门呢? 你们等我快一天了? 来福回答道:“是啊,爷,您拿木剑施法时,地龙翻身,山动峰摇,那个葬坑一下子陷了下去。” 这时,尕娃在后面说道:“陈爷真是有大神通,保持一个姿势好几个时辰不动,换成我们,早就撑不下去了。” 陈青依然一头雾水,自己只是遇到一座巨门,用手指触摸了一下门板,然后听到里面有人低吟,脑子便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原本以为只是短短片刻,哪料到竟然过了好久。 话说当时,尕娃在山岩处照顾熊仔,陈青收了熊仔生魂后,把业镜放在熊仔身上,接着清理人面妖藤的根须,全部砍断之后,地底的妖藤猛然抖动,本来地气不均的地底,牵一发而动全身,造成山岩塌陷,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地龙翻身,”陈青一下子陷入地坑里。 尕娃大惊失色,跑到坑沿一看,里面黑漆漆深不见底,喊了几声陈爷,一丁点回应都没有。 “陈爷神通不凡,肯定没事的,”尕娃又爬在陷坑边沿,等了老大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陷坑既黑且深,还直冒阴气。 这时,忽地瞧见了一根枯藤,像一条粗绳似的,深入陷坑。 尕娃心里纳闷,刚才怎么没看见有枯藤呢,许是自己心神不宁,没注意到。 他哪里知道,地底的陈青斩断人面妖藤,妖藤失去了生机,化成寻常枯藤模样。 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瞅瞅时,不远处,一行人跑了过来。 他们是山寨自家兄弟,见大当家亲自去找钢蛋,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一商量,自发跑来找尕娃他们。 见大当家正趴在陷坑往下面看,众匪也小心翼翼接近陷坑,大眼瞪小眼,有胆小的,两腿开始打颤了。 “大当家,咱山头啥时候有恁大的坑了?” 尕娃脸色凝重,“刚才,陈爷降妖除魔,桃木剑一指,结果就像说书先生讲的,运来搬山之力,把咱的山捅出个大窟窿,陈爷跳到里面去了。” 众匪吓傻了。 又有一个土匪,来到熊仔跟前,“你这家伙,兄弟们都来了,你还在装睡,哟,睡觉还抱镜子,新势姿啊?” 见熊仔不吭声,这只土匪笑嘻嘻地拿了铜镜,一照,咦,里面的人怎么不是自己,这人是谁呢,有些眼熟哩。 再一看,吓得屁滚尿流。 “大当家,大当家,熊仔他跑到镜子里了!” 土匪们忽啦一下,又回到熊仔跟前,个个伸长脑袋,盯着铜镜瞅。 惊了! 还真是,铜镜里有个和熊仔一模一样的人,两眼迷茫,时坐时站,任众匪怎么喊,他都不理不理不睬。 尕娃刚才看到陈青坠坑,没注意铜镜的事,见状,心里大骇,叫道:“众家兄弟,手上留神着些,这铜镜里装着熊仔的魂魄,刚才熊仔被妖怪吸了魂,陈爷用它把熊仔的魂叫回来了,千万别摔到地上了。” 众匪一听,马上战战兢兢,把铜镜轻轻放回原地。 尕娃命令众人原地候着。 良久,左等右等不见陈青上来,心里也焦急不安。 然后一个瘦如痨鬼的土匪,给他提议,不如下去瞧瞧?看看什么情况,既然陈爷这么神通广大,妖邪指不定早就被陈爷镇住了,可能觉得咱不够礼数,所以没有飞出来,有本事的都是这样,诸葛亮还得刘皇叔三顾茅庐呢。 尕娃一听有理,“小三,你说的太对了,陈爷大老远的,从许县跑来助我们弟兄,他就是咱们的大恩人,现在陈爷在地底不现身,咱们可不能失了礼,你先下去瞧瞧吧。” 这个叫小三的土匪,脸一下子白了,我嘴怎么这么欠呀。 硬着头发,抓着枯藤,爬了下去。 过了甚久,又冒出来脑袋,得意地说道:“弟兄们,陈爷果然在里面,猫着腰一动不动,可能正在施展一种世上罕见的神通。” 尕娃坐不住了,留个人,看护好熊仔,余下众匪全抓着枯藤进了陷坑。 这枯藤上有许多突起,正好可以用来攀爬。 众人下到坑底,举着火把,踮着脚尖,小心翼翼来到陈青身后。 陈青依然保持着弯腰姿势,侧脸附壁,像是在倾听什么似的。 众匪不敢打扰,陪着一起站。 就这么等着。 时间一久,眼尖的土匪发现,他们的陈爷,并非保持一个姿势不变,还是会一点点移动起来的,只是动作幅度实在太小,耗时又实在太长,根本不容易察觉。 等, 等, 等, 众匪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跟擂鼓似的。 终于,陈青周身一哆嗦,仿佛从沉睡中惊醒,转身朝尕娃削去。 众人失声惊呼。 这便是事情全部经过。 听了尕娃所言,陈青脸色凝重,当初听到门里的低吟声时,因为门里的声音太轻太慢,那四个字,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每说出一个字,就浪费很长时间,等自己终于能听清楚时,一天过去了。 自己能听清门里的说话声,证明跟对方达到了某种和谐的程度。 换而言之,门里面的人跟外面的人,时间幅度是不同的。 陈青无语了,一天啊,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放,我,进,来……”陈青反复咀嚼这四字。 不对呀,对方被关在门里,不应当是“放我出来”吗?怎么是“放我进来。” 逻辑混乱…… 白白耽搁我一整天时间! 智商负分,滚粗! 第六十八章 鬼地方 陈青心里一动,自己这么长时间,都保持着和对方一样的时间幅度,对外界没有感知,若是有什么任务提示,岂不是也白白错过了。 转而一想,不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系统都存在于脑海里,自己是它的宿主,两者肯定一致。 但他还是唤出了系统。 果然,没有任务提示。 陈青又翻了翻别的栏框,等打开道具包裹栏之后,微微一骇。 因为桃木剑和业镜都取了出来,所以本应当只剩个僵尸铃铛的,但此时此刻,却多了一件东西。 它就像一条蛇,头尾相触,呈环状。 与此同时,眼前突然跳出一个注释框。 【鬼面藤种子】,物有阴阳,掌有反正。寻常藤条绿蔓,皆植根于地下,汲取土气水汽为食,向阳而生。而鬼脸藤恰恰相反,此物朝下生长,根须朝外,汲取地阴之气,以生魂为食,根须可致人产生幻像,待人被诱入主根吸食范围之内,主根可趁人恍惚之际,将生魂活活吸出。 人死后,魂走魄散,尸体碎烂,可为青藤绿蔓肥料。人活着时,魂魄犹在,亦可做为鬼面藤的食粮。 每吸食一具生魂,鬼面藤便长出一张人脸,有眼缘者,可以看到藤条上熙熙攘攘的人脸,皆是生魂活着时候的容貌。 植此物时,将其拨种于阴气极盛之地,待须根破土而出,便可诱导路过生灵。因为根须和主根俱可幻化,路人极难察觉,一旦身魂相离,被吸食生魂,肉身也会被须根腐蚀,残缺不整,死无全尸。 此物成气候之后,藤蔓可在地底延行数里,与地气地脉纠缠共生,若常年没有吸食生魂,便会进入假死状态,须根蜷曲一团,一旦有人触碰,就会活过来,起初会因为刚刚苏醒,能力薄弱,刺入猎物脑中的秽气,往往需要数个时辰才能生效。 如果地表主根被毁,须根便无再生能力,藤身惭惭干枯而死,引发地动,化为普通藤蔓。 注意:宿主可视具体情况种植此物。 这番解释,让陈青明白了,为什么年初那个叫驴腚的土匪,直到半夜才会臆病发作,回到葬坑,原来是他激活了假死的鬼面藤。 极度不适,极度不适!系统怎么会赠送这种邪物?还让我酌情对待?这玩意儿太损阴德了。 极可能是斩杀了鬼面藤之后,成熟的种子落入包裹,当时正在全神贯注打量巨门,是以没有察觉。 这株鬼面藤长了那么多人脸,到底吃了多少人啊?陈青嗓子发紧,很明显,葬坑里的那几十位,还不够它填牙缝的。 因为它与地脉缠在一块,根部被斩断后,濒临死亡,引发地动,才出现这么深一个陷坑。也就是说,在这陷坑的周围,还有成千上万具被它吃掉的骨骸。 一想到这个,陈青浑身发冷,这个鬼地方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还有,那扇巨门怎么消失了,巨门背后到底是哪个可怜虫在求助…… 仅仅是手指触碰到门板,心里就无端生出惊悸感。 同样,仅仅是听了一句那人的说话声,就让自己减少了数万秒的时间。 这难道是幻像…… 嗯?陈青打算关闭包裹栏时,却又发觉不对劲。 紧挨着鬼面藤种子的那一格,似乎还有一个东西。 因为这东西的明亮度不够,几乎和背面色混在一起,粗略一看,还以为什么都没有。 它,只是一个薄薄的残片。 即使注意力集中到上面,系统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这东西似乎只是一块光,没有厚度,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包裹栏里。 难道跟那扇门有关? 可惜系统是个哑巴,不作任何回答,这也是它的一贯风格。 但,那四个字让他如坐针毡。 “放我进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我去! 陈青不愿再想,收了系统栏,这时,尕娃抱拳拱手道,“陈爷,您又替我们山寨除了一大害,有陈爷坐阵,咱们山寨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众匪欢呼起来。 “陈爷万岁!” 额~ “陈爷您就是我亲爹!” 这个~ “俺愿伺候陈爷一辈子!” 滚! “爷,您的镜子还在上面呢,”来福提醒陈青,“白天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拿着镜子看,里面有熊仔的生魂。” “对,还有这么个事,”陈青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众家兄弟,咱上去再说。” 众匪簇拥着陈青,抓着枯藤,回到了地表。 陈青走到熊仔跟前,拿起铜镜,看到熊仔被困在镜面空间里,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磕出来。 群匪一个个眼巴巴的。 陈青有些小尴尬,你丫的倒是出来呀。 业镜的使用方法,系统不给提示,全靠自己摸索,陈青唤了两声“肚子疼,快回来!”绝了,生魂连鸟都不鸟。 想想也是,在现实空间里,生魂还能感应到有人呼唤自己,被导入镜面空间,相当于完全切断了联系。 众匪一脸兴奋,等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你们两个站后面,个子太低,会打扰陈爷作法的。” 来福的阴魂也回到了狗身上,尾巴摇得飞快。 这个,这个,陈青暗暗捏了把汗。 晃了业镜半晌,生魂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 你到底出不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忽地想到鬼面藤吸生魂时,对准的是熊仔额头,要不,将镜面贴紧他额头试试看。 想好了,陈青反转业镜,把镜面贴在熊仔额头处。 也是误打误撞,只见铜镜微微发出一道朦胧的黄光,因为镜面空间没有厚度,等贴到肉身额头处时,茫茫无措的生魂,找到了魂归之所,重新回到了肉身里。 熊仔呻吟了片刻,徐徐睁开眼,手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也幸好,生魂被吸出时,没有杵在炙热的阳光下,反而处于阴气极盛的葬坑里,使其毫发无损,不然的话,熊仔以后的日子难熬了。 适应了一阵,熊仔气力恢复了大半。 不禁迷迷惘惘,他的记忆停留在白天生魂被吸的那一瞬间,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有一点印象。 他被鬼面藤迷惑之后,情景跟尕娃差不多,也是驴腚和钢蛋冲他招手,引诱他到小房子里坐坐,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正吃香喝辣呢,突然两腿一蹬,好像从山顶坠落似的,浑身一激灵,就醒了,还纳闷天咋就黑了? 待他听到自己做梦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时,熊仔一脸愧色,冲陈青叩首,“让陈爷费神了,实在过意不去。” 陈青不愿再逗留下去,和众匪一起回了山寨。 由于葬坑塌陷,各种骸骨残体混在一起,实在分不清哪个是钢蛋的,尕娃就将钢蛋衣裳收殓在棺材里,择日下葬。 第六十九章 回来了 做土匪这种没有前途的职业,每日刀口营业,指不定哪天就见祖师爷了,所以别的东西不多,备用棺材倒是不缺。 尕娃心有戚戚,打开酒坛封泥,倒了碗酒,浇在棺材跟前。 众匪陪着站了一阵,挨个烧纸,念叨着兄弟走好。 和山寨大多数土匪一样,钢蛋也是光棍,灶王爷贴腿上——走到哪都是家。陈青没有看到亲人披麻戴孝哀嚎痛哭的情景,稍感欣慰。 待众匪回到议事堂,又纷纷对陈青敬酒致谢。 “在坐的各位,都是放个屁能崩坑的汉子,陈爷,咱还是那句话,以后但有吩咐,咱别的没有,脑袋铁得很,管他天王老子,背刀扛枪往前怼就是了!” 乌压压的土匪们,端着酒碗,举过头顶,仰了脖,咕咚咚喝下。 陈青饮了三碗,心绪惭惭平静下来。 自从处理完妖蛇,接了【不老】任务之后,看到系统提示,对那位长者的评价甚高,让他陷入深深的焦虑当中,一心想爆肝任务,结果应了那句老话,欲速则不达,随尕娃他们来到山寨,不仅没有找到有用的任务线索,还耽搁了一整天。 眼下,见众匪热情高情,心里也觉痛快,终究不算做错什么,也不想让土匪捎什么信去三羊镇找老猴了,一切都心平气和的解决吧,让别人带话,还不如亲自出马好。 这座牛姥姥山,位于许县和泛城交接处,明日一早,就带着来福骑马回去。 酒至酣处,陈青问尕娃关于马匹的事。 尕娃一拍桌子,“陈爷,之前那个带画的老杂毛,偷了山寨的粮食,半夜三更,兔子一样的逃了,马也不要了,陈爷回许县,正好可以骑着它哩。” 陈青点头。 筵散之后,困意袭来。 他数日劳累,加之属性值提高时,污血秽物顺毛孔排出,又在陷坑里摸打滚爬,浑身脏得像个土耗子似的,打听到山寨附近有眼温泉,冬天热气腾腾,不禁眼睛一亮。 尕娃领着陈青,还有一拨没有醉倒的土匪,在山寨后方那眼温泉处,跳到热泉坑里,美滋滋地泡了个痛快。 而后,瘸子里面挑将军,好歹找了件干净衣服换上,若将毡帽下拉,把白净脸一遮,猛一瞅,还真认不出来。 躺在床上,又查看了系统栏,操作界面右下角代表声望值的标记还在闪烁,说明声望值仍在增加,心念所及,声望值具体数字立刻浮现在眼前。 41265/80000, 41299/80000, 41336/80000, …… 声望值,说白了,就像是前世的粉丝值一样,粉丝值越旺,偶像的影响力就越强。系统这个声望值的设定,就是告诉陈青,做了好事别藏着,让越多人知道越好,不仅有奖励,还有气运增益buff加身。 不过,气运这种东西,没有具体量化值,不晓得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少了。 …… 次日,暖烘烘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陈青脸上,陈青醒来,穿上衣服,走出屋子,已有土匪早早起来做事,见了陈青,脸露喜色,请了安,嘴里叫着陈爷。 旁边一个小匪,跑到议事堂,告诉大当家的,陈青醒了。 少顷,尕娃和几个糙汉子快步赶来。 另一个喂牲口的老土匪,把一匹高头骏马牵到跟前,咧着皴巴巴的嘴,说道:“陈爷,这匹马我看了看牙齿,不超过五岁,刚进入壮年期,真是良驹。” 正说着,这匹枣红色的马,突然又踢又跳,老土匪拉紧缰绳,马儿安静了少许,又翻着大眼珠子盯着众匪,颇为不服。 老匪尴尬地笑笑,“说起来也怪,起初这马儿老老实实,听话得很,就在昨夜喂草时,我一摸脖下面,有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藏在毛里,扒开一瞧,却是一颗木榫,还以为是马儿不小心刺进去的,就拔了出来,哪知道,这木榫是降它的东西,一没有这玩意,它就上窜下跳,根本管不住。” 正说道,马儿毫征兆地,张嘴朝他脑袋咬去。 陈青一看不妙,一巴掌拍在马脸上。 马儿吃痛,勃然大怒,掉了个身子,扬起后蹄,狠狠踢向陈青。 这个动作并不似之前那么快,众匪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惊呼,这要是踢上,半条命都交待了。 两条后腿将要挨着陈青衣服时,陈青两手一抓,然后顺势后拉,马儿重心不稳,咚的一下,伏在地上,痛得长嘶,又想挣扎起身,陈青握着马腿一翻,整个马背着地。 凡是四蹄牲口,最怯后背触地,这一下,暴躁马变成了老实马。 “陈爷好手段!”众匪目瞪狗呆,虽然大家心里都有谱,眼前这位像书生一样的少年,会施法术,但万万没想到,仅仅凭力气,就能吊打在场所有人了。 马儿打着响鼻,最终屈服在陈青淫~威之下,重新站起来之后,低眉顺眼。 陈青心里犯嘀咕,这马鞍缰绳,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脖里还有类似木槜一样的东西降着它的性子,也不知道那携画老汉是从哪里窃来的,然后施了小伎俩,暂时降了马儿的性子。 自己力气大增,摔个马儿跟摔个三岁小童似的,如果这携画老汉不事先埋坑下套的话,自己绝对有把握把他像马儿一样制服。 那幅画,跟白坡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而自己的神秘任务【血脉之谜】,只达成了【初级】阶段,任务目标就是寻找白坡村血脉的隐藏功效。 若是遇上这老家伙,先撂倒再说。 骑上了马,把来福也拉到马背上。 尕娃挽留不住,和手下们相送老远。 出了山寨,陈青从另一条道下山,远是远了些,却没有陡坡,牲口可以缓行,不多时来到官道,直奔许县。 走了一阵子,景观渐渐熟悉,乃是前日方润开车所经之道。 陈青继续策马疾驰。 暖阳照在身上,异常舒服,来福吊在马背上无聊得直打哈欠。它从丧家之犬,成为有主的狗,加之九窍玉的滋养,狗毛比从前亮了许多。 终于,看到了县境界碑。 再行二十余里,进了县城。 心里惦记方润他们,先去了席府。 还未到大宅门,被一排卫兵拦住,问陈青做甚。 陈青自报姓名。 陈青大名已传遍了许县县城,是以,众人俱是一愣,争先目睹风采。 卫兵队长首曾随席子泰去招待馆找过陈青,仔细一打量,果然不假,连忙躬身回答,“席帅不在府上,”然后让了行。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掺和的,还得席府门房尽尽迎宾之礼。 那门房一听来者是陈青,吃了一惊,人老成精,虽瞧眼前这小伙子衣衫破旧,但气精神甚旺,两目如电,又偷眼打量了不远处的来福,这才点头哈腰说道:“原来是陈爷大驾,眼下席帅不在府上,去翟县了。” 席子泰管着许县、翟县、钧县三地,来回往返,都有宅院。 他不在,陈青就顺着打听起方润下落。 门房老头笑着说道:“席帅去翟县,方公子自然也跟着去了。即使陈少爷不问,我也得将方公子的话转交给您。”又拿出一个沉木匣子,“这个东西,方公子留下来的。” 陈青一瞧,正是之前席子泰送自己那两处宅子的钥匙和地契收纳盒子,打开之后,不仅仅有这两样,还有存款收据,以及一张便条。 肯定是方润对门房说过了,自己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后面跟条狗,所以门房刚刚才有那种举动。 陈青贤弟亲启: 愚兄幸不辱使命,平安归来,你的现洋,愚兄已存到银行里了,自家兄弟,就不用谢我了,还有,那一家白脸贼也重新关到监牢,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去探监。对了,你要是先读我这封信还没有去三羊镇的话,建议你去原住宅看看,一群自称你兄弟的人,被打成了猪头。 兄方润留字 陈青读罢,微微一骇,老猴他们几个发生了意外?这接骨眼上,正需要他们出力呢。 第七十章 调包 陈青牵马穿过县城大街,已近年关,距前日出城时,又增一份过年气息。 无心多看,陈青分开人巷,来到南门,又跨上良骑,一溜烟来到三羊镇,回到原来租住的三合院。 张嫂和杨杏林父子,正在吃午饭,见陈青回来,都高兴得站起来。 “陈少爷回来了。” 陈青心里微微一叹,虽只隔短短数日,但总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张嫂让陈青入坐,也去盛饭。 陈青问起老猴他们。 张嫂摇了摇头,“房东他们刚走,每天要来好几趟,问你在不在,啧啧,平时他们都牛里牛气的,在镇里充充光棍眼子也就罢了,自打跟了陈少爷两天,个个都飘了,敢跑到县城去搞事情,结果每人都被揍了一顿,那个惨哪。” 陈青皱了皱眉,还想问什么。 外面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 再看老猴、癞头狗、猪崽、山羊、蚰子,个个带彩,鼻青脸肿,老猴两只脸肿得跟发面馍似的,嘴巴也歪了,眼被挤成一道缝。 一见陈青,垂头丧气的镇北五畜,顿时来了精神。 “哟,各位,这是怎么了?”陈青打趣道。 “陈少爷,您可回来了,你可得跟我们做主啊。”老猴委屈极了,眼中泛着泪花。 陈青岂不知老猴是块滚刀肉?但又有些奇怪,老猴他们,都是欺软怕硬之辈,深谙光棍不吃眼见亏的道理,被扁成猪脸,还是蛮意外的。 “那你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珠子,珠子,”老猴捂了脸。 “什么珠子?” “就是陈少您从耗子山洞里搬动尸体的时候,从她嘴里掉出来的珠子呀,珠子滚到山涧,这尸体嘭的一下,肉就变成土了。就这个珠子……” 什么? 陈青稳了稳气息,这才说道,“你别说话大喘气,将事情从头到尾,详细道来!” 原来,那日,陈青乘方润的车子去城县之后,老猴又有一坨没一搭的跟福寿行掌柜陈百发闲聊。 陈百发是什么人,粘了毛比大马猴都精,老猴半天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 后来,就聊到别的方面。 不知不觉,说起陈青当日勇闯耗子山洞之事,老猴说到兴处,眉飞色舞,等他讲到女尸嘴里滚落一颗红腾腾的珠子时,一直像弥勒佛微笑的陈百发,忽地脸色大变,问这珠子下落,老猴见他失态,心里一惊,难道这颗珠子是宝贝不成? 于是,就不怎么搭理陈百发了,陈百发急得围着老猴团团转也没有用。 又扯了一会淡,老猴喊来四个小伙伴,重入蛤蟆岭,去寻这个红珠子,免得他人占先了。 也是他们运气好,加上老猴属于天生怪种,眼睛被水一泡,锃亮锃亮,能看清水里老远的物件,换个人还真难找到。 那天,沿着那条山涧流势,老猴他们慢慢寻找,走了百余丈,水面骤广,老猴又将脑袋伸到水里,左瞅右瞧。终于,看到这颗红珠子了,正卡在河底岩缝里,老猴喜出望外,潜到水里,把它捞了上来。 自叹运道来了,镇北五畜轮番看了看,料想瞒不住陈青,本来打算陈青回来,再做商议,但等了两日,都没有消息,老猴首先坐不住了,先把它带到县城问问价再说。 也就是昨日,五畜众星捧月一般,带着定颜珠,来到县城。 也是倒霉催的。还没到珠宝铺子,老猴就听到茶馆里有人闲侃,说许县出了个厉害人物,姓陈名青,神通广大,戏园子闹鬼,好几拨法师道士和尚都拿它没招,这位陈少爷进戏园子以后,乖乖,大施神威,原来闹鬼是人搞出来的。 另一个人说,“听说那位马副官还请了好几个人来,都是草包,不顶用。” 还有一人说:“不仅如此,原来还有人故意下厌,趁机想讹诈席帅,你们知道什么是下厌不?” 听众有的摇头,有的点头。 这人又唾沫星子乱说,说的神乎其乎。 “这厌胜的祖师爷是姜太公,当年辅佐周武王伐纣,碰到后来的财神爷赵公明,赵老爷子脸黑如炭,使两把板斧,不对,使两把锏,跨下一条黑虎,神不可挡。左手一道风,右手一道雷,周兵周将,碰上就死,挨着就亡。最后,姜太公怒了,就做了一个草人,写着赵老爷子的八字名讳,焚香叩拜,最后把有大气运的赵老爷子魂魄都拜散了……”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从周国到列国,最后又说回陈青身上,俱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五畜听得热泪哗哗,直呼痛快,这陈青是谁,是我们的好朋友啊。众人夸起陈青来,五畜觉得跟夸自己似的,甚是得意。 老猴嘴碎,半天插不上,心急如焚。 最后一拍桌子,说他们嘴里的陈爷,我兄弟五人不仅认识,还很熟,还是好朋友呢。 在坐之人,无不哄堂大笑,老猴孤拐脸,罗圈腿,形若病鬼,再瞧瞧跟他一起的那四位,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人哪,得有多大的想象力才会说出这种骚话。 这一讥笑,把剩下的四畜也带到坑里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又吸引了大量吃瓜群众,进行围观。 老猴施了杀手锏,拿出那枚定颜珠,说此物就是陈少带着我们一起找到的,当时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尸,含着这颗珠子,巴拉巴拉扯了一大堆。 有理有据,但茶馆那拨人不肯认错,直说你随意拿出个珠子来,吹嘘它是玉皇大帝肚脐眼上的都行。 这时,有一老一少,路过此地,老头自称懂一些行,可以鉴定珠子真假。镇北五畜见他们穿金戴银,非富即贵,也想着显摆炫耀一番,顺便打打茶馆这群人的脸。 这两位看了看,最后把定颜珠还给老猴,摇摇头,说是假的。 珠子一回到老猴手里,老猴立刻感觉到不对劲,他眼力好啊,心一惊,宝珠被调包了,于是揪住他们不放手,说宝珠被他们换掉了。 众人本来就对老猴他们不满,眼下,见他们又无理取闹,这分明是讹诈,人家是谁,会稀罕你们这几个烂柿饼的东西,再者说了,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瞧得真切,老人就两个手指捏着瞧了瞧,怎么就调包了? 那个年轻人脾气不好,见老猴一个劲的纠缠,就警告他们再乱来就不客气了。 老猴他们兄弟连心,到嘴的肉被叼走了,换谁也不能忍,然后挽挽袖手,动起手来。 结果这年轻人是练家子,以一敌五,把五畜揍得或趴或跪,差点打死。 后来,又有个公子哥路过,似乎认识这对爷俩,让他们停手。 猪崽体肥,抗揍,还能抬头看看情况,公子哥倒是见过,并非他人,正是方润。 五畜高呼冤枉,说对方施伎俩,调包陷害,还出手伤人。 方润当然不肯相信老猴他们的话,说这对爷俩家财万贯,怎么会行不义之举,莫多说了,回家去吧。 “陈少,我们就是长一万张嘴,也没人相信我们啊,”老猴懊恼不已,“我们兄弟不就是长得不华丽穿得不漂亮么?珠子讹了不说,还讨了顿打,我们是陈少您手下跑腿做事的,要打也是您来打,他们算是哪根老葱?您说呢?” 陈青脸上铁青,“他们姓甚名谁?” 老猴一瞧这阵式,有戏!感动得从眼缝里流出两道热泪,“我们兄弟几人打听过了,那个年轻人常住省城,他姐夫是席帅邀请的一位客人,所以他就跟着来许县玩玩,那个老家伙是他家的供奉,会些道术。” “我是问他们姓甚名谁?”陈青说道。 “年轻人叫周玉,他管年老的叫朱老,名字倒不知道。” 第七十一章 活人墓 “眼下,他们还在许县,并且……”老猴瞅了瞅杨杏林,又补充道,“就在今天上午,他们还在颖河,抓到了那只水鬼,老东西把它剁得面目全非,一块一块的,还挺有两下子。” 水鬼乃是杨杏林冤死的媳妇杨韩氏所化,直到现在,除了杨杏林,几乎三羊镇的所有人都知道。 “这老家伙确有两下子,”剩余四畜说道,“我们五兄弟都看到了,他不知怎的,就把那只水鬼引出来,一只手举得老高,老东西也没见拿什么刀,水鬼就成尸体了。” “真的吗?”张嫂吃了一惊,“我上午都在照顾杨哥,这么好的热闹都没出去瞧。”叹了口气,觉得错过了一场大戏。 这么一说,周家供奉倒是有点能耐,不可小觑,虽然自己之前也一剑斩杀过冯七老娘所化的厉种,但相当于伸长了脖子让自己剁。当然了,现在各项能力都提升了,也不可同日而语。 “你们五人亲眼目睹?”陈青问五畜。 五畜齐声说道:“确实亲眼所见。” 陈青掏出一张引梦符,直接贴在老猴额头,老猴眼皮一耷拉,梦周公去了。 陈青心念所及,进入老猴梦里。 老猴说的不假,的的确确,是那个供奉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定颜珠换走。手速极快,以至于吃瓜群众们根本没有看清楚。接着就是五畜被饱揍的情景,那个叫周玉的年轻人,也是仗着家里有钱,下手甚狠。若非方润及时现身,老猴他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然后,场景一转,是他们乘船而过,路过三羊镇,结果碰到那只水鬼作祟,在水底攻击,然后周家供奉掷了几道符,打在河面上,把水鬼困住,以指代刀,将其斩杀。 陈青退出梦境。 与此同时,脑海里突然跳出提示音。 “叮,触发侦察任务【种生基】,任务达成条件:找到周家种生基的墓穴,并揭发他们窃取风水的伎俩,任务奖励:赠送道具【慧眼】,奖励属性值3点。” 慧眼? 陈青一愣,这慧眼听起来蛮高大上的,是什么东西? 目前,正需要任务提升属性值,在牛姥姥山,没有任务激活,只爆了两个道具,一个邪气逼人,还有一件不知所谓。 现在终于有任务了,道具加属性。 欧耶。 宿主已领取任务,任务完成度0/2。 眼光对准【慧眼】,立刻跳出注释框。 【慧眼】,首先恭喜宿主能活到现在,这足以证明,宿主还是有不错的随机应变能力,宿主是不是有时候为看不清他人状态而苦恼呢?使用此道具后,可使对方能力数值等级化,让宿主更方便存活于世。 陈青不由得一喜,也就是说,有了这双慧眼,就能看到对方的等级了,就可以更好的规化作战计划了,美哉。 又瞅了瞅【种生基】的注释。 【种生基】,乃是一种活人葬埋之术。割下活人的毛发,指甲,肉皮,甚至是某些器官,连同姓名生辰八字写成的黄纸一并埋入地下,做成坟冢,汲取天灵地气,使主家运道旺盛,此举意在欺骗阴司,误认为主家已死,免于诸多劫难之苦,偷运换寿。 然,此术稍有不慎,可使子孙后裔蒙受巨大灾难,所以也有预支子孙福荫、寅吃卯粮之险。 到了后来,此术还出现了一个变种,将主家生基种植于他人祖坟,鸠占鹊巢,偷汲他人运道。别人损丁,他添丁,别人损寿,他增寿,别人折财,他发财。 原来是这样。 陈青恍然大悟,单纯的种生基还好,类似于禳灾避祸,此术变种之后,就成了阴损邪术。 任务明明白白地说,周家种生基窃风水,施术之人极有可能是那个老家伙。 而现在,这个周家供奉,偏偏手伸得这么长,还打定颜珠的主意。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肥肉。 陈青心中暗喜,却不露声色,问道,“老猴,那颗假的定颜珠呢。” 老猴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交给他,虽然大小色泽和定颜珠类似,但陈青压根感觉不到它有什么灵动。 “陈爷,我们打听过了,这个周家,之前也不怎么样,就是这十几年说发家就发家的,别人都说是这个朱供奉的功劳。周家在省城开有商行,咱县城也有他的分号买卖。听人家说,每年年底,周家的人都会来咱许县呆上数日,福东街还有他的宅子呢。” 福东街,听起来好熟悉,咦,这不是自己其中一处宅院的地址吗? 街坊邻居…… 福东街位于城头东侧,地理位置甚好,附近全是有钱人的宅院,周家买宅子,自然也首先考虑此处。 眼下自己在暗,他们在明,事不宜迟,回县城,到时先逮住小的,贴一张引梦符,在他的梦里,侦察侦察情况,说不准可以查到周家活人墓的位置。 老猴他们这顿打,挨得倒是物有所值。 想到这里,陈青看了看猪头一般的老猴,哑然失笑,“老猴,你们几个干的不错,放心,大家受的委屈,我会给你们讨回来的。” 陈青在镇北五畜眼里无所不能,他这么一保证,五畜俱是窃喜,仿佛看到了一老一少跪地求饶的糗样。 长话短说,陈青出了三合院,骑上宝驹,返回县城,路经老渡口时,看到船夫们开始下水讨生活了,运货渡人,忙得不亦乐乎。 离城门近了,人渐渐密集,陈青在官道上,放慢马速,突然身边一阵风刮过,胯下骏马吃了一惊,陈青连忙勒住缰绳,原来是另一匹白马,擦身而这时,马主趁机抽了陈青的枣红马一鞭,将旁边摆摊的老汉吓得嗷的一声,窜出老远。 陈青一瞧,咦,这不是席家千金席坤晨吗? 此时,席坤晨刻意男装打扮,乍一看,还真是英姿飒爽,但再往下瞧,就不和谐了,圆溜溜的臀胯,怎么瞧怎么别扭。 席坤晨故作豪迈道:“你这汉子,敢跟我们比试快慢吗?这样吧,不管输赢,我都付你赌马钱。” “不敢,”陈青懒得理她,开什么玩笑,哥还有重要事情,哪有闲心陪你玩。他衣裳老旧,破帽遮面,席坤晨没认出来。 “真是人怂马瘸,”席坤晨摇摇头,“咦,还有条狗?” 又弯了腰,斜着肩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我当是谁呢,”策马来到陈青跟前,“原来是方润的偶像,叫什么来着,陈大法师,对不对?” 这时,又一匹黑马撵了过来,马背端坐一人,“坤妹,还是你厉害,领先我这么多,这位是?” 陈青听着声音熟悉,扭头一看,想什么来什么,此人正是自己要找的周玉。不禁一喜,抢着说道:“我是过路的,这位小哥要跟我比赛马,还说不论胜负,都给我好处哩。” 席坤晨大眼珠子滴溜溜转,格格一笑,“周玉,你不是自称骑术第一吗?看不起开车的方润,眼下方润跟我爹去了翟县,我告诉你,在我们县里,一个路人,都比你的骑术高明。” 周玉打量了一番陈青,又盯着马背上懒洋洋的来福,阴阳怪气说道,“这年头,狗都晓得骑马了。” 陈青哪里会放过这个好时机,也不废话,探手入怀,将要掏出引梦符时,忽地雷达搜索圈跳了出来,一个红点从后面迅速挨近圆心。 同时,脑海里传来警示声。 “叮,发现衍生任务【不老】任务对象,定颜珠。” 陈青连忙屏息敛神,收了神彩,扭头一看,一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坐在马背上,这不是周家供奉朱老吗? 朱老没有言语,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这个站位颇为风骚,把陈青攻击路线封得死死的。 “果然有两下子,”陈青心里说道,再瞧老头骑的马,身瘦毛长,乃是个寻常牲口,心生一计,对席坤晨说道:“公子,你刚才说的可算数?不管输赢,都给我钱?” 席坤晨这数日来,甚感无聊,戏园事毕之后,父亲就不许她怎么出门了,幸好父亲去了翟县办公,不然还不能这么痛快的策马扬鞭。而这位周公子,总是揶揄方润,让她有点生气,但问题是方润除了钱多,确实许多方面不如周玉。 今日,席坤晨背着姨娘,偷跑出来,逢到周玉乘船游玩,就提议比试马术,结果把周玉甩了一里远。 隐隐约约,觉得周玉是在让她,更觉无聊,看到陈青骑着马儿,晃晃悠悠,手痒抽了枣红马儿一鞭。 陈青既然这么说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助自己戏耍周玉,连忙回答道:“当然说数算数,你若赢了,让这位周公子付你一百块钱,你要是输了,我给你五十块。” 陈青心里打好算盘。三人比试,拉开这个朱供奉,然后贴道符,向周玉打探消息。 周玉也笑了笑,“一言为定,”扭头看了看朱老。 朱老点点头,摸了摸周玉所骑黑马的马背,黑马立刻厮欢起来。 陈青看在眼里,老东西施手段了。 三人各怀鬼胎,以官道外的十里亭为目标,因为此亭距城门十里,才有该称。 小老头充当裁判,嘬唇为哨,周玉率先冲了出去,随后是席坤晨,陈青最后出发。 三匹骏马扬起阵阵尘土,跑了一阵,陈青依然落在最末,他偷眼看了看朱老,朱老虽说骑的马最差,但也紧紧咬在陈青后面。 又行一阵,朱老坐骑渐渐吃力,迅速拉开了距离,变成拳头大小。 陈青一瞧机会来了,猛抽了马儿两下,马儿会意,朝前狂奔。 慢慢超过席坤晨,又跟上黑马,可半晌功夫,总是差两个马位。 枣红马儿已经尽力了。 陈青脚尖用力,飞身窜到黑马背上,然后一张符纸贴中周玉额头,周玉平素练拳,六七个汉子不能近身,可哪里是陈青的对手,一晃神功夫,就在马背上睡上了。 陈青进入到周玉梦境之中,瞬即,又退了出来,揭了符纸,又回到自己马上。 周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朱老骑马狂奔而至,两道寒光,像两把利刃一样,盯着陈青,紧紧护在黑马旁边,咬定不放。 这老头子又在马身上动手脚了,大抵是觉得自己要暗算他家主子,才慌惊失措赶过来。 陈青心里冷笑,刚刚虽是短短一瞬间,可也发现了端倪,查出了周家墓园所在。 每到年尾,周家都要去祖坟一趟,周家墓园在城北山坳里,和许县以西诸县山脉相连,形成一个卧牛地势,圈住诸县,而周家墓园就处于牛嘴方位,卧牛吃草,草就是诸县百姓,相当于多少万的百姓养活他们周家。 这些话,都是周家供奉亲口所说。 陈青探察到,自从这个叫朱炯山的供奉来到周家之后,周家气运骤增。 而朱炯山则心甘情愿的,在周玉公子身后当小跟班,一晃就是十几载。期间,每次周家年末去祭祖,朱炯山都跟着。 而此次,因为周家女婿受邀来到许县,周玉便跟姐夫先于长辈们来许县。军政上的事,周玉又不了解,在许县吃吃转转,上午还乘船游颖水,结果朱炯山发现有水鬼尾随,便顺手砍了。 除了这些讯息,并没有什么种生基,活人墓之类的。 反正有任务雷达,到了周家墓园再说,线索必然跑不掉。 心里想着,赛马的闹剧也尽了尾声。 突然眼前一黑,朱炯山擦身而过时,冷不丁的,袭来一掌。 掌心迸出十几个骷髅头,带着浓郁的黑气,射向陈青。 然后他才叫道:“阁下请赐教!” 每个骷髅头都发出凄厉的惨叫。 陈青一瞧不妙,身子一伏,躲过此招。 朱炯山拱手说道,“果然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陈青手一扬,一道黑箭冲朱炯山打来,朱炯山大骇,往后一仰,却没看清那道黑光到底是什么物件。 却是陈青的黑桃木剑,未等朱炯山看清,又收回包裹里。 “我也只是请您赐教一下。”陈青说道。 朱炯山窘然一笑,不再说话。 对方都能躲过自己的迅猛一击,是以谁也没有撕破脸皮。 你个老东西,多年潜伏在周家,老子不信你没有图谋,陈青心里说道。 说来也怪,周玉的黑马慢了下来,最后,陈青一马当先,夺了首名。 周玉迁怒于马儿,狠狠抽了两下,他若知道方才还被迫睡了一觉,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朱炯山最后到了亭子,瘦马倒地不起,口鼻冒沫,该是他故意催动马儿潜能所致。 席坤晨呆住了,“老伯,周玉,比个赛嘛,至于这么拼吗?”虽然这么说,脸上却难掩喜色。 周玉掏出几张钱钞,掷向陈青,嘴里叫着“晦气晦气。” 陈青两指一夹,捉住一张,回敬道,“剩下的您自己捡起来,买消气丸吃吃吧。”你们两个鳖孙,谁也跑不了,给老子等着。 周玉脸色一沉,又要发作,被朱炯山拉住,“少爷,我们还是回城吧。” 周玉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掉转马头,闷闷不乐,紧紧抿着薄嘴唇,缓缓而行。 朱炯山弃了瘦马,跟在周玉后面。 席坤晨两眼冉冉而动,给陈青打个招呼,也拨马回城去了。 眼下只剩下陈青一人,终于可以消停了。 周家祖坟,老子来了。 第七十二章 夜访墓园 陈青带着来福,策马而行,去周家祖坟所在的北山镇。 十里亭再往北三十里余里,便是北山。跟据周玉的记忆,每年的腊年二十一,父亲就会带着他来到墓园祭拜老祖宗,墓园常年有两个守墓小厮。 一路无话,等陈青刚刚赶到北山镇,忽地天气转阴,开始淋淋沥沥下起雨来,慢慢地变成大雨,陈青见镇子正街有个小客栈,就牵着枣红的马儿进去避雨。 这一阵雨来得匆匆,去得却慢,等雨停时,天已经半黑了。穿过镇子再走一阵,就是周家的墓园,陈青就将马拴在客栈,喂料歇息,自己领着来福,夜探周家坟。 夜色阴沉,出了镇子之后,没有什么路人,走到哪里都是泥泞不堪。 到了周家墓园地界,远远地看到一圈围墙,大门处所小屋,透出朦朦灯光,其中一个守墓人正慢腾腾地坐在门口抽着旱烟。围墙极高,将周家祖坟全都围在里面,几十棵松柏伸出围墙。 陈青没有看到另一个守墓人,不愿纠缠,就绕过大门,走到另一边,翻身而入,来福在外边放哨。 虽然占地甚广,背靠北山,里面却只有七座坟墓,全立着墓碑,青砖砌成圆拱,坟墓周围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乱迹象。 从周玉的记忆里可以得知,周家怕别人跟他们共享风水,要把祖坟周围数亩地买断了,用这么个围墙围了起来。 其实风水这方面,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明明两家阴宅是邻居,挨着不远,但一家多丁多福,另一家则少禄减寿,甚至可能会绝户,差别就是这么大。这种地脉走向,有时就和地下水脉极其类似,一眼井打了好几丈出不了水,十几步外,再打一口井,可能一丈就出水了。 陈青集中注意力,踮着脚尖,把整个墓园都逛遍了,然而,雷达搜索圈却并没有跳出来。 然后又倒走一遍,还是没有出现红点提示。 这说明,活人墓不在周家墓园里了。 任务的达成条件,是揭发周家窃风水…… 而这块墓园堂堂正正的杵在这里,跟系统所说的窃取风水截然不同。 陈青早料到事情没这么容易,又轻手轻脚翻出墓园。 周家墓园位于山洼处,视野被阻挡,周围地势看不全面,陈青又来到墓园背后的山上。 山坡杂草丛生,隆冬时节,一片衰败景象。 陈青极目远眺,山下除了圈起来的周家墓园,附近还有其他土包,荒坟累累。 盯了半晌,他终于看出了异常。这些无主荒园和周家墓园一样,并没有什么地气汇集,死气沉沉,反而有一条条细溪一般的地灵之气,在另一处地方汇成一团,隐隐发出微光,如同百川汇海。 那里才是好风水! 陈青眉头一皱,那个地方离此较远,大小看起来就像一粒钮扣,约摸两里开外。 这就奇怪了,周家为什么不在那里设阴宅,而在这边买几亩地充当祖坟。除非……那个地方已经有主了。 陈青心里一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里才是自己需要搜索的区域。 所谓的【种生基】,周家采用的肯定是变种后的邪术,将活人之物埋葬在别人的祖坟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陈青又绕了一圈,中途经过许多矮坟荒冢,有些都快变成平地了,来到那片地灵汇聚之处。 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有几十座坟墓,松柏森森。无一例外,全竖着墓碑,陈青走近细看,全是姓郑的人家。 这里是郑氏祖坟,看碑文上所记,还挺有家世,难怪周家不能在此安坟。 陈青在这几十个坟墓之间,来回探索,寻找目标。风水地气,在远处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走近之后,只能感觉到此处地气沛然,具体是哪一座坟墓,陈青只能凭借雷达搜索。 终于,随着系统“叮”的一声提示,脑海里跳出一个红点,就在前面了。 陈青长吁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红点代表的那处坟墓,处于坟群的最深处,年数也最久,该是郑家辈分最高的先祖。 这个郑家,毫无疑问,这些年来,一定过得很不开心,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祖坟的气运都被周家窃光了。 陈青慢慢走近,红点和圆心重合,看了看石碑所刻名字,这所阴宅的主人叫郑寅,刚看完碑文,脑海里跳出提示音。 “宿主发现侦查任务【种生基】的任务对象,任务完成度1/2。” 这座坟墓里,一定埋着周家某个活人的物件,刨开之后,把东西取出来,郑家的厄运就结束了。 但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系统明确要求,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周家阴谋才算任务达成。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自己通知郑家了。 放在以前,郑家或许不会相信自己,即使当众挖出来了,也有可能被当成是骗子,甚至说成是自己故意埋的。现在不一样了,陈青这个名号,在许县已经响当当的,郑家听完之后,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 嘿嘿,周家在附近圈地造墓园,还每年装模作样祭拜,这一切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意图实则是窃取郑家的福荫,阴损歹毒得很。 刚想到这里,忽地,心里警兆骤起。 不妙,有敌情! 好像要验证自己想法似的,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吼。 陈青深吸一口气,唤出桃木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瞅去。 又是一声嘶吼。 然后就像村子里的狗一样,一条狗开了头,所有的狗都开始叫唤了。 嘶吼声群起不绝。 瞬间又近了许多! 像是一辆辆急速驰来的马车,碾在地上,沙沙作响。 等看清楚之后,陈青不由得头皮一麻。 来者并不是人,而是一具具尸体,虽说关节僵硬,但行走如风,正迅速朝这边奔来。不仅如此,还有许多死尸,正从荒坟里爬出来,头上还顶着泥巴。 陈青心脏揪了一下,这特么什么情况? 真是奇怪,刚才路过这一连串荒坟时,怎么没有发现这些死尸,等走到了郑家祖坟之后,反而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似的,接着,它们争先恐后从土窝里爬出来,开派对呀? 每具死尸,周身都散发出一股黑气,这是熟悉的气味,跟戏园子里那位老班主一副德性。 也就是说,它们都是僵尸。 第七十三章 夜访墓园(下) 这一愣神的功夫,两只僵尸就窜到了跟前,陈青不敢大意,一剑砍在最前面那具僵尸的脑袋上,扑通一声,将它劈倒。 少顷,它又站了起来,头皮被桃木剑削掉了一大块,伤口颇深。 而另外一只僵尸,趁机抱住陈青大腿,毫不客气地张开烂嘴,一口咬下。 接着,又有一只僵尸袭了过来,身后还有一大群,很明显的尸海战术。 陈青桃木剑单手提着,斜下一插,刺入抱腿僵尸的嘴里,往上一撬,下颌骨啪的一下,碎成数瓣。 又从系统包裹里拿出那只银铃铛,摇了起来。 叮~叮~叮~ 抱他腿的那只僵尸,被砍倒作势又想扑来的那只僵尸,还有后面跟近的那具僵尸,全都被铃声震出老远。 陈青不住的摇铃。 僵尸越来越多,低声嘶吼,把陈青和来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这些僵尸有前清装扮,后脑勺留着辫子,还有些虽是男尸,脑袋顶上尚有头发,不像是死了好几年的,所有的尸体都还附着筋肉。 这就有些奇怪了,那些荒坟看样子年深岁久模样,里面的坟主恐怖连骨头都朽腐了,怎么可能像眼前的尸群一样,有骨头有肉的…… 而地脉灵气都汇聚在这片郑家祖坟,那些荒坟并没有吸取到一丝,所以也不可能滋养尸体。若是汲取到了,后裔子孙运道旺昌,它也不会变成无主荒坟。 除非,这些僵尸是有人故意炼出来的,然后,布置在荒坟里,用了特殊手段,掩饰了它们的气息。 陈青连摇铃铛边想,首要的怀疑对象就是周家供奉朱炯山。不然为何自己刚到这里查看,就激活了这些僵尸,闹得鸡犬不宁。 心里想归想,手上不停,桃木剑横劈竖砍,因为属性比戏园子那次战斗高了好几级的缘故,僵尸铃铛的抗敌范围也有所增加,那么问题来了,他一手摇铃,一手执桃木剑攻击,根本打不到僵尸。 要是一两只僵尸,倒是可以停了铃铛,让僵尸接近后再还击,但眼下前后左右都有僵尸,怕是铃铛声一停,这些攻速迅速的僵尸,就开始玩起叠罗汉游戏了…… 陈非,贴上一张死气符,阻断自己的阳气,让它们觉得自己是同类。 没办法了。 陈青迅速从怀里找出一张死气符来,贴在自己额头。 正张牙舞爪的群尸,一下子失了目标,像猎狗似的,左瞅瞅右瞧瞧,嘴里发出嘶嘶声。 陈青一剑斩在拦路的僵尸身上,啪的一下,脑袋和身体分了家,滚得老远。 僵尸倒在地上,挣扎片刻,不再动弹,皮肉立刻融化到泥土里,只剩下一副烂骨。 终于找到它们的死穴了,原来只要斩掉它们的头,它们就彻底死翘翘了。 刷刷刷! 陈青连连挥剑,又陆续斩断了好几具僵尸的脖子。 僵尸断脖处散发出浓重的尸臭,熏得陈青昏头转向。 是也奇怪,它们对活人有着强烈的攻击欲望,对来福却视而不见,期间,来福轻轻松松在僵尸群里来回穿梭。 一人一狗彻底离开了包围圈。 粗略算了算,大概有二三十具僵尸,幸好老猴这些战五渣没有陪着一起来,不然自己哪里还能顾得了他们,想到僵尸刹那间就能吸干人血,陈青不由得喉头发紧。 不能再让它们伤害到人了。 僵尸群似乎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触发,才骤然而起的,以后要是有路人经过这里,还不成了它们的下酒菜啊。 有了死气符做掩饰,陈青轻轻松松,把这群僵尸解决掉。 僵尸们脑袋和身体搬家之后,全都变成了森森白骨。 四周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了喧嚣,传来许多人的怨声。 僵尸们虽然消灭干净了,但他们因为都是屈死,一丝怨气附在尸骨上,也不知多少年后才能消散于世间。拿之前那个刘祺少爷的前世来讲,是个小女童,被恶人做成生桩,刘家壕挖出来后,焚成骨灰,装在瓷瓶里,却仍然能听到她的怨声。 在这个没有月亮的黑夜,地上白骨支离,几十个怨魂不停在倾诉,一句又一句,反复念叨着生前的遗言。 “我不想死。” “啊,救命。” “不要杀我,啊~” …… 陈青摇了摇头,没有找到一句有用的信息,他们跟炼制僵尸之人可能仅有一面之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命呜呼了。 绝对和那个朱炯山脱不了关系,这妖孽不仅盗取风水,还在这里炼尸,守着这座活人墓。 第一次,陈青起了杀心。 又在附近找了找,没有再发现什么僵尸,这才带着狗子回到北山镇的小客栈,此时天色尚早,掌柜和老板娘外加两个伙计,正围在桌子上打骨牌,看到陈青回来,掌柜眼不离骨牌,打了个招呼。 “客官爷您回来了,马料给足了,等睡觉的时候,我再到马厩喂上一喂。” 陈青点点头,刚要回到房间休息,哪知掌柜的把骨牌往桌子上一砸,来了句:“今晚的牌真背运,背得跟郑文则似的。” 陈青眉头一皱,问道,“掌柜的,谁是郑文则呀?”这个名字,跟在郑家坟一个墓碑上看到的名字一样。 “客官爷不是许县人吧?这个郑文则是咱们许县的名人,他们祖上就搬到省城做生意了,家族一直旺得不得了,有人说,他们家的马桶都是金子做的。但自从丁酉年开始,家里就开始陆陆续续发生不幸,每年至少会死一个男丁,这十八年来,死了几十条男丁了,偌大的郑家,都成寡妇村了。大家都说肯定是祖坟风水不好,他们也觉察到了,还重新选了个风水地葬人,没想到还是死男丁。” 陈青暗叫坏了,本来还想去找找郑家呢,别介郑家都死光光了,那就没戏唱了。 “那郑家现在还有男人吗?他们眼下住哪里呢?” “听说,尚有个吃奶的两岁男娃,剩下的都是孤婆寡母了,还住在省城,房子大得很,听人家说还闹鬼哩。” 哔了狗了,怕什么来什么,陈青脑瓜疼了。 第七十四章 暗渡陈仓 (昨天作者菌参加全马比赛,用力过猛,中途跑崩了,状态超级差,对不起各位,没更新,俺这里赔不是了。) 当陈青听说郑家惨案时,脑瓜子嗡嗡直响,事情似乎有些麻烦了。 郑家这些女眷,尚住在省城,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赶往省城吧,再者说了,她们这些孤婆寡妇,眼下家里也没有个顶梁柱子,饶是跟她们透露这一切都是周家搞出来的阴谋,她们又能怎么样。 自保尚且艰难,哪还有能力对付如日中天的周家,一激动,再办秃噜了,相当于提前宣判了她们的死期。 这不是把她们往火坑里推吗? 剩下那三位牌友,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人哪,要是走背运,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人常言,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老板娘这话说的有道理,人无百岁寿,花无百日红。” 掌柜又抠了张牌,依然臭得很,就站起身来,“打牌这玩意儿,就是有点邪乎,坐着不动,一个劲的输,有时候换换位置就旺了,或者,同样的位置,换个人坐了,嘿,牌风立马顺得跟大姑娘后背似的,滑滑溜溜的,哎呦……”话没说完,被老板娘一张牌砸中嘴角,不敢吭声了。 扭头见陈青还没有回屋,笑嘻嘻地说道:“客官爷,您来会儿?” 陈青此刻心里正想怎么搞定周玉、朱炯山主仆,根本没有心思玩骨牌,但掌柜这番碎嘴倒是给他很大启示。 他想起席子泰来,这位保安旅大旅长经历了戏园子的事之后,肯定对这些邪术恨之入骨,不妨借他之手,将事情公布于众。 当然了,得采用迂回战术。就说,夜观天象,看到郑家祖坟有妖气出没,如不立刻行动,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席子泰自然会相信此说,带着兵士挖开郑家老祖郑寅的坟一看,真相就大白了。 关键时刻,还得靠谁的枪硬啊,席子泰在三县说一不二,几千条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通知主儿家,挖个坟跟喝口水一样简单。 心里盘算,此事不宜搁置,得越快越好,朱炯山老东西可不是省灯油,让他发觉,就前功尽弃了。 手里抛出一个大洋,“掌柜的,给你的。” 客栈掌柜一把接住,“客官爷,您这是?” “我还有些事,就不住店了,你不用找零了,备马!” “哎,好嘞!刚才我说什么来着,运气这玩意儿,就是摸不准!”掌柜笑成一朵花,亲自跑到马厩,把那匹枣红马牵过来。 ***** 朱炯山盯着自己的左手,那里缺了根小拇指。 这次回许县,似乎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应当不会是陈法师引起的,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面,坊间流言甚嚣。 县民百姓就喜欢夸大其辞,这个陈法师,可能就是做了几件禳灾祈福之事罢了,这些吹捧者,极有可能还是姓陈的故意买的粘子。 反而是白天那个骑马的年轻人,得留意一下,这厮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他瞅了瞅周公子,无论如何,得保证周公子的安全,从现在开始,必须寸步不离。 但就在刚才,他额宫一跳,这是不好的兆头,那个方向正是北山,北山隐藏着他和周家的秘密,因为有独门手法作掩饰,若非精通此道,根本发现不了。 出事了,他心里一惊,难道事情败露了? 心惊了一阵,心绪又平静下来,虽然,貌似自己放置的销器埋伏被激发了,但对方好像没别的举动,比如说挖方破术之类的。 有两种可能。 一,此人被自己埋伏的僵尸干掉了。 二,此人受伤了,逃之夭夭。 不由得,他长出了口气,想去北山看看,但是眼下,还是以保护周公子为重。 白天,颖河行船遇水鬼,官道赛马又碰到个心怀叵测之人,若没有自己在,周公子早就吃了大亏。 心里正想着,有人来访,是那个叫方润的世家子,家底比周家还厚,令人眼馋。方润邀请周公子到自己洋房里作客,说是年轻人多聚聚。 周玉马上答应下来。 本来,方家和周家就有生意往来,席帅他们玩他们自己的,年轻人联谊年轻人自己的,各不相干。 周玉、朱炯山主仆俩人,上了方润的汽车。 车子一直开到方润住的地方。 朱炯山观察了周围形势,并无可疑之处,同来的还有席子泰的女儿,马副官,周家女婿马专员夫妇,还有一些地方的富家子,穿得光鲜亮丽,俱是非富即贵。 他稍微松懈下来,知趣地坐在角落。 旁边有一座留声机,吱吱呀呀地放着西洋舞乐。 白衣听差,举着托盘,在人群里来回穿梭。 这些年轻人聚会用的玩意儿,越来越看不懂了,朱炯山摇摇头。 留声机里的舞曲结束之后,又放起了一首靡靡之音。 不多时,一个听差快步听到方润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方润顿时来了精神,又给旁边的席坤晨说:“坤晨,我那陈青兄弟过来了。” 席坤晨也是眼睛一亮,白天的赛马可没少挣面子,他来得正好。 方润把高脚酒放到一旁,清清嗓子,说道:“各位,各位,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酒会刚开始时,本来要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好兄弟陈青的,可惜他有事不在,现在他回来了。”说完,便奔向门外。 只见大门口的两个门卫,正和一个身衫破旧的人解释着什么,这人裤子上都是泥。 方润乐了,我这兄弟又去哪里耍了,都快成讨饭的了。 挺直腰板,紧走两步,来到院门口,“陈青兄弟,你来得正好,快快进来,你现在可是许县的大名人了。” 又附耳小声说道,“席帅在戏园子的事,能省则省,毕竟得给席帅面子,外人几乎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陈青回应道:“那是当然,即使方兄不提醒,我心里也有个谱。” 方润挑了挑大拇指,“好兄弟,有时候吧,我真觉得你不像十七岁,你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什么来着,对,神秘,外加几丝阴险,嘿嘿。” “您抬举我了。”陈青从人群里搜索到了几副熟悉的目光。 首先是席坤晨,她冲自己招手。 然后是马副官,他故意不正眼看自己,眼色有些窘迫。戏园子事件让他在席帅面前太难堪了。 他旁边一个男的,倒是跟他有几分肖像,该是兄弟关系,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挽着他的手。 接下来,是周玉,周玉的目光很复杂,更多的是不屑。 那个老鳖孙呢,咦,看到了,陈青从人群的缝隙里,捕捉到一双充满了敌意的眼睛。 只要在这里稳住周玉,这朱炯山就不会出去了,然后那队人马就可以在北山放心的刨坟。 这就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第七十五章 狗急跳墙 陈青骑马从北山归来,回到县城,直奔席子泰府邸,一打听,天助我也,席子泰傍晚时分,就回来了。 门房赶到内宅回报,少顷,席子泰亲自出院迎接。 “哎呀,陈贤侄大驾,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席子泰笑容可掬,小胡子都翘到了一边。 “席帅太客气了,”陈青随席子泰入宅。 “不知那两处宅子,贤侄还看得顺眼不?要是不顺心,席叔这里还有别的,”席子泰问。 陈青嘿嘿一笑,“席帅,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前日,我和方兄带着那两个混球,借您的车,一道去拔除厌胜镇物,一刻也不敢停,恐主家生出祸端来,又在泛城县呆了一天两夜,今天上午,才回许县。” “哎呀,”席子泰脸色不由得一肃,“贤侄宅心仁厚,那些和尚道士,要是都像贤侄这样,天下就太平多了。” 陈青摇摇头,“可惜,刚刚回到咱许县,发觉县北边有异常,赶到那里一瞧,却是一片墓园,乃是郑氏坟墓。” “郑家的祖坟?”席子泰一愣。 “咦?瞧席帅这脸色,似乎跟郑家很熟?”陈青试探地问。 席子泰抬起脸,仰望着上方,叹了口气,“昔日,我在省城求学时,曾有一段日子住在郑家,那时的郑家,人丁兴旺,商行众多,买卖红火,却没有想到,短短二十载,这家大业大的,说败就败了。” “贤侄刚才说郑家祖坟有什么不妥?”席子泰问道。 “有妖气,”陈青说道,“郑家老祖郑寅的阴宅里,伏有一团妖气,我本想打开看看,然而,官家刑律明文规定,刨坟掘墓,乃是重罪,但此事干系重大,这妖物气候将成,若现在不除去,日后定酿大祸!所以,我才来上报席帅。” 席子泰听罢,脸色发青,“世乱必有妖,贤侄能早日发觉,乃是许县百姓之福,这容易办,我代县署准你开郑家老坟。” 陈青虽然知道席子泰肯定会答应,但此刻直到他亲自应允,才算松了口气,“事不宜迟,席帅可派一拨人马,连夜前往北山郑家祖坟,”顿了一顿,让席子泰的脑子歇了歇,然后才又说道,“我眼下去找方兄,自从泛城分别之后,我担心他身体中了邪气……” 席子泰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听到邪气,脸色又是一变,“方侄晚上开了个小酒会,坤晨也在呢,本来是他们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交流联谊一番,若是有邪气,会不会传染……” 陈青心里叫一声“妥了,”席子泰的这个反应,可以打九十九分,连忙安抚道:“席帅放心,那我现在找方润诊断一下,您派人去北山刨坟,那郑家老坟,虽有妖气,但还未成气候,只须取出里面的东西就行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此便好,”席子泰点点头,唤来一个贴身秘书,吩咐一阵,秘书领命下去了。 陈青作揖告辞。 席子泰担心酒会上众人安危,只怕陈青走得慢了。 这酒会上有坤晨,有中州省大将军的马专员,还有其弟马副官,虽然马副官在自己这里办事能力一般,但万一出个什么闪失,也不好交待不是?前日,给心爱的女人办宴,和旧日好友联络一下感情,怕大将军有所猜忌,特意也请马专员来,可千万别他娘弄叉屁了。 陈青白天曾路过方润洋宅,所以轻车熟路。两个门卫眼皮沉,见陈青像山里汉子,就拦着没敢让他进,转报给酒会一个听差,听差又传信给方润。方润一听,屁颠屁颠的前来接应。 陈青看到朱炯山的一刹那,朱炯山也是心里一惊。 原来,近午,赛马的那个年轻人,就是风头正盛的陈法师? 朱炯山握了握拳头,这小子跑这里来作甚?他若胆敢对周公子不利,我可不顾这什么场合,又瞧了瞧方润,席坤晨等人,心里冷哼一声,垂头立在一旁。 周玉呢,等陈青走到跟前时,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咱早就见过了,失礼失礼,中午眼招子没擦干净,没认出是陈法师。” 陈青哈哈一笑,“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 周玉的俊脸腾的一下气白了,你算什么东西,还不知者无罪,这话也是你能说出来的?你顶多是学了两天道行的术士,跟我们周家供奉比起来,简直就是腐草萤光,瞧你瘦瘦弱弱,恐怕受不了我一拳。 中午赛马,他在前面耀炫马术,根本没有注意到朱炯山和陈青过过招,即使看到,也想象不到,对方这一下打在常人身上,必死无疑。 陈青这句话,倒是把其他吃瓜群众逗得呵呵了,心里生出鄙夷之感,这小年轻真不懂“客气”两字怎么写。 周玉回敬道:“不知陈大师又去哪里降妖除魔,还是假扮乡下人到处找人赛马?赚点生活费。” 陈青目的就是拖住他们,最好让朱炯山感觉到危险,然后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紧,北山那里才好办事。于是说道:“没办法,我朋友送我的马就是好,一比赛十次有九次都能获胜,可叹,可叹,赢得了彩头,还要给某些输不起的主儿,买些消气丸填巴填巴肚子。” “哈~哈~”别人不清楚话里滋味,但一旁的席坤晨已经笑弯了腰。 方润心里纳闷了,咋两人一见面,就像斗鸡似的?前世有仇啊? 周玉再次被陈青揶揄,深吸一口气,脸上反倒平静下来,“陈大法师大神跳得好,说话也饱含玄机,佩服,佩服。”人嘛,总得拿出些肚量来,他无理取闹,你若跟他一般见识,与他有什么区别。 “有多佩服?五体投地那种吗?”陈青瞪着眼睛问。 你特么的!周玉眼里露出一丝杀机,这厮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吧。 人群里又有人笑出声来。 方润也略有尴尬,一向和颜悦色的陈兄弟,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跟昨天那五个流氓有关?之前倒是见过他们在一起吃饭,但分明是那五个流氓蓄意讹诈呀。 端了一杯茴香酒,递给陈青,示意他点到即止。 方润此刻已经完全以席家女婿的身份待人见物了,周家近年来颇旺,周玉的姐夫又是马专员,不管怎么样,得看马专员的面子上,至于马专员的弟弟马副官,那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角儿,爱躺哪个棺材请随意。 再看马专员,脸色如常,跟一旁的太太有说有笑。 陈青喝了一口酒。 周玉说道,“听说陈大神跳大神过阴司,耍得出神入化,就是不晓得拳脚上的功夫如何?”他自负拜名师练过十来年武艺,于是想在这项找回一些面子。 “不怎么样,也就比您高一点点。” “习武之人,讲究以武会友,陈大师既然这么说,一定厉害得很,不如,请赐教两招?”周玉闻言大喜,你若敢答应,我今天不打你个满面桃花,你就不知道花儿为啥它就这么红。 站在身后的朱炯山,霎时面如死灰,周玉话还没话完,他就意识到不妙,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便以下人身份拦住周玉,然后周玉就自曝其长了。 第七十六章 拖字诀 周玉说出这番话之后,在场众人除了方润和朱炯山,均露出喜色。 大家都在想,这个小年轻自从一进门,就屡屡挑衅周公子,虽然传言甚多,说陈大法师如何如何厉害,问题是谁也没见过,凡事讲究眼见为实。周公子找陈青比试,实则是借机给陈青一个教训。两人练没练过功夫,不用内行人,即便是一个八旬老妪也能看出,周玉肩宽腰圆,比陈青大出整整一圈来。 方润额头冒了汗,周玉那两下子,给陈青提鞋都不配,陈青明显是故意激怒周玉,如果再动手伤了周玉,自己做为酒会举办者,面子上也过意不去。 陈青这次来酒会上,就是故意找这对主仆的麻烦,讲一个“拖”字诀,稳住他们两人,他在周玉的梦境里调查过,朱炯山对周玉是忠心耿耿,说是周家供奉,基本上扮演着周玉保镖的角色。 只要粘上了周玉,朱炯山就脱不了身。 然而,他还没有回应,却见朱炯山两手负胸,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别对准方润和席坤晨,朝陈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陈青心里一沉,这老东西在警告我,如果我对他家周公子不利,那么他就会施阴招对付方润和席坤晨。 不由得,陈青再次动了杀心,如果之前还只是想干掉朱炯山,那么现在,则是打算在酒会上就把这老东西剁成肉末,也让他尝尝死无葬身之地的滋味。 吃瓜群众眼巴巴地盯着陈青。 陈青摆摆手,“不比了,不比了,在下身子有些不舒服。” 唉~ 巨大的嘘声,传遍了整个大厅。 那五六个带着佳丽的富家子弟,顿时泄了气,这陈大师牛皮鼓擂得咚咚响,一听说人家要以武会友,立刻变成了怂包。 马专员也满是失望,本来他都要宣告去一下洗手间了,周玉是自己的小舅子,看着小舅子连连吃瘪,他脸上也无光,若是两人打起来,小舅子把对方教训一顿也说得过去,就是将对方打成残疾也未尝不可,自己可以推说不在场,免得有人嚼舌根。可这位陈大师怎么就认怂了。 席坤晨也一脸鄙视。 方润和朱炯山则是长长出了口气,朱炯山冲陈青点点头,放下两根手指头。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 “陈大师,百见不如一闻,雷声大,雨点小。” “呵呵,也许人家只是精通设蘸作法,不擅长手脚功夫。” 哥,那个字念醮… “那他怎么敢说自己比周公子高一点点儿呢?” “说话嘛,上嘴唇下嘴唇一碰,不就出来了?图个嘴爽就行了。” 声音虽轻,却一字不漏地让陈青听到。 “陈大法师,你是不是不敢了?”席坤晨忍不住问道。 陈青心里笑了笑,要不是因为老东西暗中拿你们为质,我至于放不开手脚?于是回应道,“只是有些累罢了,不是不敢。” 周玉哼了一下,“阁下累了?那就先休息一下,我今夜闲着无事,可以等阁下休息好再开始。”他一心想把陈青打得满地找牙,虽然自诩任何方面都比眼前这个乡巴佬强,但总不好拿来直说吧,那是粗鄙之语,显得自己没有涵养。 陈青不理他,朝方润示示眼色。 方润立刻领会了陈青的意思,打圆场道,“诸位,今日是以酒会友,论拳论脚的,反而不美,大家继续玩,继续玩!” 周玉则将陈青这个举动视为救场了,他为人气量狭窄,却最在乎别人拿此说事,就呵呵一笑,声音洪量,让所有人都听得到,“陈大师,我算是开眼了……”只是摇头,也不说话。 意思很明显,嘲弄陈青自不量力。 陈青感觉四方八面都是扎眼的目光,也不在乎,脸色平静,坐在沙发上。 周玉转过身子,跟旁边一个富家子说道:“到了明年,我周年产业就要向江浙一带发展了,每天成千上万两的银子挣着,也没啥劲,见了那些自吹自擂的鼠辈,总不能拿银子砸死他们吧?” 那个时候,大宗买卖用的还是白银结算,是以周玉有此一说。 那个富家子眼羡不已,“哎呀,周哥您厉害了,到时候可得多帮帮小弟。” 两人一唱一和,方润顿觉无聊,坐到陈青旁边。 陈青压低声音说道,“方兄,你帮我办一件事,拖住他们一两个时辰,到时候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一定让你大开眼界。” “让我大开眼界?得了,兄弟,我跟你了几次,哪一次不是大开眼界,不过,你让我拖住他们,是不是谁有什么问题?” 方润心思转得快,跟陈青在一块,老是心惊肉跳的,刺激得很,前天晚上在泛城县,先是被一个白脸老头伏击,又碰到土匪,傍晚还被一群人追撵,要不是汽车开得快,恐怕要打成筛子了。怎么陈兄弟走到哪,哪里就鸡飞狗跳的。 陈青神秘一笑,说道,“提前是你得我帮我拖住,要是拖不住,就相当于唱戏没了主角儿,戏词虽好,也看不下去呀。” “哎,行了,行了,做兄长的,当然要助你一臂之力了,”方润一时好奇心又起,有好戏看,当然不能错过了,来鬼来怪了,有陈青扛着,怕什么。 于是,站起来,又宣布,酒窖里珍藏了一批法兰西红酒,今夜都开瓶庆祝。 在场众人,纷纷鼓掌,有好酒摆上来,他们当然愿意尝鲜了。 席坤晨见他们两人嘀嘀咕咕,伸长了脖子偷听,只听到什么好戏什么的,心里不大高兴,这两个人搞什么鬼?虽然她从五姨娘那里听说,陈青在戏园子救了一大群人,有大本事,但这般缩头缩脑,着实让人不痛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几种酒掺和着喝,酒量不好的人,便有些醉意朦胧了。 周玉倒是善于辞措,有些口才,把那几个县城的富家子招拢到自己这边,侃着侃着,有一人也是不怕事大,又开始煽风点火,“周哥,那个姓陈的我越瞧越不顺眼,方公子却对他盛情款待,怕不是方公子被他施了什么妖术吧?” 周玉瞥了一眼陈青,发现他装模作样的坐着,心里那股恶气又腾的一下升起来了,朝地上啐了口,“脓包一个。” “周哥,瞧他人模狗样的,进门时那番话太嚣张,让兄弟们都替你生气呢,换了是我,我怎么也忍不了。” 周玉从鼻孔深处长长地喷出两道气。 “周哥,咱现在不给他身上留点记号,日后要是想起来,就跟吃了个苍蝇似的。” 第七十七章 出手如电 周玉把玻璃杯交给说话这人,眯着眼睛,来到陈青跟前,“陈法师,我瞧您休息得差不多了,咱接着那个茬,交个朋友?” 本来喧嚣的大厅,登时静了下来,留声机飘扬着轻快的小提琴声音,除了方润和朱炯山,全是期盼的目光。 快呀,倒是答应啊! 马专员都不想找借口去洗手间了。 马副官握紧了拳头,喘着粗气。 那六个富家子还有身边的佳丽们,瞪着眼睛。 席坤晨屏住了呼吸。 朱炯山又伸出了两根手指,本来要警告陈青别乱来,却忽地大惊失色。 几乎同时,陈青脑海里响起了提示音。 “侦察任务【种生基】完成度2/2,任务达成,宿主可领取奖励【慧眼】,以及三点属性值。” 陈青暗喜,咦,这说明刨坟的那帮兄弟们已经把【生基】挖出来了,来得太是时候了!比预计时间还要提前一些。瞥了一眼朱炯山,朱炯山虽在强装镇定,但额头冒着虚汗。 他缓缓站起来,“周公子,您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大厅寂静了两秒钟,顿时爆发出巨浪似的笑声。 果然,酒壮怂人胆。 陈青瞅了瞅笑得最开心的那几个富家子,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说道:“我倒是想跟周公子比划比划手脚的,可惜……” 唉~~~ 巨大的嘘声。 这姓陈的又想逃战! 陈青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可惜只比试的话,干巴巴的,没什么滋味,不如加些彩头?” 吃瓜群众们兴奋了,敢情还要对赌不成? 之前煽风的那位富家子叫道:“陈大师,我这块表是西洋金表,您要是赢了,它立马就是您的了,关键您要是输了怎么办?” “输了的话,你这金表折合多少钱,我赔您便是。”陈青淡然答道,“大家都可以搏一搏,不用怕我没钱支付赌资,我这里还有方兄呢。” 方润差点把酒灌到鼻子里。 “既然方公子都出来担保了,我们当然求之不得!”众人热辣辣的目光,像匕首一样。 方润感觉自己被他们扒光了衣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嗯,好刺激。 也是酒精的作用,方润心里还惦记着到底陈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同意道:“陈兄弟说的不假,大家添些彩头,助助兴,”又朝陈青伸出五根手指,翻过来又翻过去,咱二一添作五? 陈青点点头,目光在众人身上转来转去。 众人只恨自己带来的物件太少,有个佳丽把项链耳环戒指玉镯都押了上来,小脸兴奋得通红通红的,还把高跟鞋也脱了,看了看,没镶宝石,这才悻悻地重新穿上。 周玉哈哈大笑,“那我也向方兄讨点彩头,”掏出一个盒子,刚要押在桌子上,朱炯山一个步子窜到跟前,“少爷,快收起来。” “朱老,这是?”周玉皱了皱眉头,平素他倒是很敬重朱炯山,但朱炯山如此失态,他还是第一次见。 朱炯山也不言语,两眼死死盯着陈青,“好,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生基被破,他已经接近疯狂了,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此事跟眼前这位陈大师脱不了关系。必须得重新部署了,现在周家已经枝繁叶茂,生基虽破,但尚不至于动了根基。 “还有一句话,您没说出口呢,前浪死在沙滩上,”陈青露出一个笑容,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席子泰就会找到这里来了,为免这只老狐狸狗急跳墙,必须现在把他拿下! 方才他使用了【慧眼】道具,通这这个使用次数不限的慧眼,清清楚楚地看到朱炯山的等级,lv12。 现在,又有了三点属性值,自己现在是lv13了,压朱炯山一级。 调出人物属性栏 角色:陈青 等级lv13 生命值:8 灵识值:8 体力值:10 敏捷值:10 侦察力:8 魅力值:11 可分配属性点:5 商城积分:10 目前任务:神秘任务【血脉之谜】,完成度【初级】,尚可继续。 衍生任务【不老】,完成度0/3。 因为之前特意留下了两点属性值,加上这个侦察任务奖励的三点,共计可分配属性值为五点。 这就难受了,生命值,灵识值和侦察力都是8,不管属性点怎么分配,终究有一项是9,让有些强迫症的他,超级不爽。 略微思索了一下,将生命值和侦察力提高到10,然后剩余一点增加到灵识值上。 确定之后。 但觉丹田处有一股热流,迅速升起,穿过诸身大穴,游遍奇经八脉。 忽然又听到系统的提示声。 “恭喜宿主,生命值,体力值,敏捷值,都达到10,特赠送【紫微剑法】一部,目前可以习练。是否领取?” 咦?还有这种操作? 陈青惊了,虽说自己手持桃木剑,可以横扫普通人,但终究不成章法,步伐和招势颇为拙劣,说句不好听的,两人对战,就跟耍王八拳似的。有了【紫微剑法】之后,也可以像侠士一样飘逸俊秀了。 领取! 脑海里突然多出【紫微剑法】每一招每一式的详细变化,一共七式,每一式又有七招,就好像生下来就会似的。同时,肌肉记忆也向大脑反馈,仿佛自己早已把这套剑法炼得炉火纯青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鸦屋继承了【尸祝术】的时候。 陈青关闭操纵界面。 这时,朱炯山又说道:“我家少爷已是酒醉状态,吐纳紊乱,老叟斗胆陪您过两招?”擒贼先擒王,他计划将陈青一举击杀,永除后患,顶多让旁人觉得是失手。若论关系,周公子名义上毕竟是马专员的小舅,席子泰也必然不会如何追究。 即使郑家祖坟之事暴露了,也追查不到周家身上,因为郑寅的坟里埋葬的姓名生辰八字还有生基,全都是自己的,自己本名压根不叫朱炯山,怎么查?这世界上知道自己真名的人都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大家都知道周家供奉身怀绝技,却没想到竟要亲自出马,对付一个也许全是凭运气驱走邪秽的年轻人? “我没有醉!”周玉羞红了脸,朱老今天是怎么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你确实是醉了,”周青瞬间唤出桃木剑,朝朱炯山刺了一剑。 乌黑的剑身,在灯光下,把众人的视野一分为二。 朱炯山闪到一旁,他还是没有看清这柄剑怎么到陈青手上的,不敢大意,一摸腰间,拽出一条长物。 众人一看,惊呆了。 竟然是骨头编成的软鞭,有道行的人能看出来,软鞭上还附着一层黑雾。 噗通! 叫嚷着没醉的周玉,忽地飞出几丈远,撞翻一张摆满了果盘的桌子,肋骨最少断了五根,哼也没哼一声,就昏死过去。 朱炯山心如刀剜,特么的!陈青竟趁自己亮宝的时候,一脚踹飞了周公子。 周玉口吐白沫,可怜他半招也没出过,就被秒了。 众人如坠冰窖,完了,完了。 有两个反应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专员的太太心疼弟弟,嚎叫着奔到了周玉跟前,摇了半天,周玉嘴里直冒泡,充耳不闻。 马专员冷哼一声,“阁下出手未免也太重了。” 第七十八章 勾魂索 陈青才懒得理他,全神贯注盯着朱炯山抽出的鞭索。 朱炯山凌空甩了一鞭,鞭身迸出强烈的邪秽之气,刹那间,传向四面八方,一缕缕黑烟像是活了一般。 这些黑烟,离桃木剑还有两尺有余,要么崩溃,要么绕道。 朱炯山右手一抖,鞭头朝陈青疾射。 鞭头立着一根指骨,直勾勾的,像一根硕大的蝎尾。 陈青用剑一挑,正中鞭身支点,本来昂首挺胸的鞭头,立刻无力下垂。 朱炯山又甩一鞭,黑气再浓几分。 陈青不待他进攻,先夺其势,两足踏着莫测的步伐,一剑斩向人骨鞭。 朱炯山虽然鞭法卓绝,而陈青的紫微剑法,更是炫然夺目,紧紧压制住这条邪气凛然的骨鞭。 马专员和马副官兄弟俩相视一看,马副官读懂了兄长的意思——姓陈的狂性大发,眼下无人管教,去叫席子泰来。 马副官大前日在戏园子时,早早的自个撞昏了,至于后来陈青如何救下席子泰夫妇,他是一概不知,也没有人告诉他,所以他到现在还以为,陈青不过是帮席帅捕获了三个邪术士罢了。 “请席帅来定夺,席帅一来,这姓陈的,在许县就无立足之地了。”马副官心里乐呀,虽然周公子被打得奄奄一息,但是值了,方润这小子恐怕也不好收场,不禁又大有深意地瞧了方润一眼,快步走出大厅。 奇怪,为什么感觉地板在摇晃,马副官有些头晕,越走越觉得脚步沉重,不会是喝多了吧,千万要挺住,他强忍住不适,用力推开门,挪着步子,到了洋宅院落,冷风一吹,这才好受了些。也不想那么多,快步通知席子泰去了。 厅内诸人也个个头昏脑胀,他们哪里知道,朱炯山的人骨鞭子,又名勾魂索,用的全是人的手指骨串接而成,上面净是邪秽阴气,每催动一下,阴气便会迸发开来,一般人根本吃不消,并非是因为饮酒所致。 众人东倒西歪,除了方润和席坤晨,都在为朱炯山加油。 姓陈的刚才冷不丁飞踹周公子,胜之不武,他们就盼着朱老好好教训一下他。 陈青心里一沉。 这人骨鞭迸发的阴邪之气,已经飘荡到大厅各个角落,这股气一般人压根看不到,只觉得不舒服而已。 众人像坐船一般,晃来晃去。 阳火不旺的三个人已经倒地了。 再耽搁下去不妙啊!陈青施出刚刚学会的紫微剑法,黑色剑光织成一道剑网,罩住朱炯山的人骨鞭,鞭上邪气被斩得七零八落。 朱炯山当然也不好受,心里越发慌张,本来,自己种下的生基已被挖出来了,加上周公子身受重伤,他心似刀割,眼前这个小年轻剑法又如此精炒,穷其一生,也是罕见。于是强催术法,把勾魂索上的阴气甩得到处都是。 又斗一会儿。 朱炯山渐渐支撑不住,鼻血狂流。 陈青也暗道好险,如果不是习得这套剑法,对付朱炯山将会十分困难。 朱炯山前襟滴了许多鼻血,突然大吼一声,鞭子碎成几十截,从骨缝里飘出一只只手,射向周围。 吃瓜群众们还在为朱炯山呐喊助威。 陈青不料他有此招,咦,傻了吧您,自爆宝器,不要了? 道道手影,像一颗颗子弹一般,颇为迅疾。 陈青砍断了大半手影,却还有一部分冲到了众人跟前,扼住两人脖子,中招者倒地不动,从两人的额头飘出一团人形。 生魂! 陈青一怔,老东西真是歹毒到家了。 与此同时,朱炯山左手又伸到怀里,准备摸出什么阴损物。 如果陈青再去砍手影,朱炯山此招就会得逞。 电石火花的瞬间,陈青没有去追撵残余的手影,而是一剑斩中朱炯山左臂,他已经想好了,反正自己还有业镜,即使那两人生魂被勾出来,也可以使用业镜重新装回去。 这一剑平平无奇,却势如蛟龙,木剑无锋,但它毫无停滞地斩断了朱炯山左臂。 朱炯山惨哼一声,大半个左臂掉在地上,手指不停痉挛。 鲜血像喷泉一般,洋洋洒洒。 朱炯山嘴角勾起一个诡笑,右手握着鞭柄,晃了几下。 这时,陈青眼前突然黑成一团。 不好!中了朱炯山的计了,陈青骤地明白了,无论是袭向众人的勾魂手影,还是伸进怀里的左手,俱是虚招,可谓是双保险,是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不扰乱他右手使招。 灯并没有关掉,而是朱炯山施了邪术,夺取了自己六识里的视觉。 不对,连听觉也消失了…… 一个视力正常的人,毫无预兆的陷入黑暗里,必然会心生慌乱,更何况是在敌我对战之际。 而听觉的消失,更添不安,纷杂声音骤然没了踪影,鼓膜反而不适,大脑深处似乎回响着悠悠的哀嚎声。 朱炯山不顾左臂创伤,掏出一把匕首,在灯光下泛着冷幽幽的蓝光,匕首淬有剧毒,只要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对方必死无疑。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特意转到陈青身后。 陈青依然一动不动。 少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朱炯山盯着陈青的脖子,毒匕猛地一划。 他已经在想象对方鲜血喷薄而出时的模样了,到底这个少年会怎么死掉呢,是毒性发作而死,还是失血过多而亡呢。 真是妙不可言。 唯一可惜的是,这年轻人不是事先抽出生魂的,不然就可以炼成一具不错的尸体了。 匕首,在悦耳的小提琴伴奏声中,划出一道弧线。 但是。 弧线要挨着陈青脖子时,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弹开了。 然后,跌落。 握着毒匕首的右臂,和身体分了家。 朱炯山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这不可能! 对方明明已经中招了,明明已经被剥夺了视觉和听觉了,怎么会…… 继而,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 他这才察觉到,自始之终,他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这次,真的栽了。 无限感慨地瞅了瞅不远处兀自昏迷的周玉,一声长叹,伏到地上,他想好了,决不可被对方擒获,如果陈青得知周公子的身世,那才叫一切都完了,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被擒。 想到这里,朱炯山伸出舌头,去舔那只匕首,要要划破舌尖,剧毒侵体,不消片刻,自己就可以安心理得的去世了。 近了,更近了。 然后,他就保持这个伸舌的状态,梦周公去了。 陈青在朱炯山施放邪术的时候,一瞬间,确实有点小慌乱。 马上守住心神,屏气凝息,闭了双眼。 眼睛传来的视觉被邪术阻隔了,但是雷达圈仍然好使,它永远也不会欺骗自己。 由于朱炯山身上还带着那只定颜珠,距离又近,代表他的那只红点,在陈青脑海里十分醒目。 陈青听不到任何动静,但察觉到红点绕到了背后,不失时机地,用刚学的一招剑法,往后斜挑。 再一次,桃木剑又切断了朱炯山的另一只手臂。 接着,陈青视野豁然开朗。 第七十九章 所谓阴谋 朱炯山的邪术如果施在寻常人身上,那人一天一夜也解不开。但由于对象是陈青,只是短短瞬间被夺走了视听两识。 看到朱炯山脸露异样,伸舌想舔毒匕首,电石火花的刹那,陈青觉得还有一点疑惑没有解开,就用引梦符让朱炯山先梦一会儿周公。 引梦符有抑制狂乱的功效,朱炯山回归安宁,睡得甚是香甜。 陈青心念一动,朱炯山的头顶冒出一团白色梦雾,触碰之后,陈青进入了他的梦境。 搁在平时,说不定朱炯山可以凭意识抵抗引梦符,但方才是一心求死,信念崩塌,所以轻而易举的入了梦乡。 眨眼之间,陈青得到了想到的东西,回到现实中来。 那两个几乎被勾魂手影拽出生魂的富家子,因为朱炯山的入眠,勾魂手影失去支撑,重新回到了人骨鞭里,这人骨鞭可以凭朱炯山的意念开开合合,并不是坏了。 邪气全部回到了骨鞭里,众人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摇摇晃晃。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傻了眼。 怎么转眼之间,周家的供奉就倒地不起了?还被卸了两道胳臂?咦?这舌头伸的,一脸诡笑又是几个意思? 姓陈的,出手忒辣了吧! 马专员浑身哆嗦,努力克制着,指了指陈青,“好,好,好……年轻人,你觉得之后能过上太平日子?周家会放过你?” 陈青微微一笑,“周家先顾好他们自己家的事再说吧。” 马专员眯了眯眼,他在等。 陈青脸色平静,他也在等,他看见马副官出去了,至于干什么,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 那六个富家子脸色苍白,带来的丽人们毕竟弱些,或卧或躺,玉体横陈。 方润酒也完全醒了,这,有点刺激过头了吧。 席坤晨闪着大眼睛,不吭声,不知在想什么。 马太太眼角带泪,扶着奄奄一息的弟弟。 气氛异常的尴尬。 终于,外边传来了汽车声。 片刻之后,纷乱的脚步声进了大厅。 席子泰和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走了进来。 席子泰盯着一片狼藉的酒会,皱了皱眉,眼光首先搜寻到女儿,见女儿无恙,才逐渐打量众人。 马专员气鼓鼓地说道,“席旅长,你来得正好,若是晚来一会儿,恐怕周家主仆两人就死在这里了。” 席子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派去北山的兵士回来之时,交给他一件什物,说是在郑家老坟里刨出来的,乃是用不知什么材料包起来的符纸,上面写着某人姓名生辰八字,还有一团毛发,邪里邪气的。 手头的事也忙完了,一来想看看女儿那边的酒会情况,二来问问陈青这东西是何物。 走到半路,碰到马副官。 马副官添油加醋地说陈青在闹事。 席子泰哪里会相信他,命司机继续走。 直到进了酒会现场,发现这惊人一幕,也愣住了,眼光里带着询问,看着陈青,“贤侄?” 陈青拱手道,“席帅,想必北山郑家老坟妖气之事,弟兄们已办妥了?” 席子泰点头道,“妥是妥了,不过有些不解,”抬抬手指,旁边一个兵士拿出坟里的生基。 陈青接过,对席子泰说:“席帅,稍安勿躁,我让您看一场好戏。” 席子泰小胡子翘了一下,“好啊。” 马专员眯着眼,不吭声,看姓陈的玩什么花样。 “各位,知道这是什么吗?”陈青举了举生基,递给方润。 方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翻来覆去,瞅了半天。 席坤晨也伸长脖子,“上面怎么写着一个人的姓名,叫什么程三戒?这不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吗?还有这一团毛,咦~好恶心!” 马专员哼了一声,“年轻人有话直说,不用卖什么关子。” 陈青说道:“这是在郑家祖坟里找到的,郑家祖坟为什么会有姓程的呢?因为郑家祖坟的气运,都被这个叫程三戒的人盗走了,这就是种生基。郑家的事,许县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近年来,厄运连连,祸事不断,就是因为气运被盗窃了,令郑家一落千丈!” 众人面面相觑,那几个富家子都是许县人氏,自然知道郑家惨事。 “诸位不想知道这程三戒是谁吗?”陈青手指头划了个弧线,最后落在没有了两条胳膊依然睡得安详的朱炯山,“就是这位!” 什么? 周家供奉,竟然会这般歹毒阴险? 众人大眼瞪小眼。 马专员说道:“众所周知,这位是朱老,全名叫做朱炯山,不是什么程三戒。” “姓名当然可以改来改去的。” “证据呢?” 陈青从朱炯山身上搜出定颜珠,“此珠是我那五个朋友千辛万苦寻来的,被他发现,来了个狸猫换太子,不仅反咬一口,还出手伤人,这老家伙盗宝盗习惯了,居然偷到我头上来。” 马专员继续问道,“你说他是程三戒,证据呢?” 陈青又从地上捡起那根勾魂索,勾魂索最前端的那根手指就是朱炯山自己的,这是他独门的炼器方式,可以使勾魂索像自己的手指一样伸缩自如。 啪! 陈青对着酣睡的朱炯山就是一鞭。 陈青在朱炯山的梦里,得知了勾魂索的使用方法,以及朱炯山的原名。 这勾魂索击打在阳火弱虚之人身上,里面的勾魂手影会把对方生魂拽出来,眼下朱炯山重伤,只抽了一鞭,生魂登时离开了身体。 陈青怀里一摸,唤出业镜,“诸位,此镜名为业镜,可纳人生魂,刚刚那鞭子名为勾魂索,乃是周家供奉炼尸专用,我一鞭子把他生魂抽了出来,只需喊一声朱炯山的原名,生魂就会飞到业镜里。要是喊假名,就没有效果。” 啊?竟有这种事? 众人目瞪口呆。 陈青把业镜交给席子泰。 “席帅,目前镜子里什么都没有,你对着那个地方先喊几声朱炯山,然后再唤一声原名。”陈青指了指茫然无措的朱炯山生魂。 席坤晨和方润,争先恐后跑到席子泰跟前。 剩下诸人,也都赶过来瞧新鲜。 席子泰依着陈青吩咐,喊了两声朱炯山,镜子没有反应,又唤了一声“程三戒!” 业镜迸出一道黄光,本来映着众人脸的铜镜,里面突然出现了朱炯山的身影。 咦?神了! “这个……”马专员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总不能说这是陈青变戏法吧,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叹了口气,道,“即使阁下可以代周家治家仆之罪,但此事毕竟与我那周兄弟没有关系,他又不知下人隐身埋名,藏匿在周家。话说回来,只是手脚切磋罢了,但阁下趁周玉不备,突然袭击,作何道理?” 好你个狐狸,倒是挺能辩解,陈青嘿嘿一笑:“你猜?” 第八十章 揭露真相 马专员一听,顿时脸都气绿了。 席子泰看在眼里,干咳两声,“贤侄,莫要不正经了,是不是这位周公子知道些什么内情,或者说周家根本就是……” 下面的话,即使不说,大家也能猜出他的意思。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周家搞的鬼? 还有,席帅开口闭口叫姓陈的“贤侄”是怎么回事,这关系不一般啊。 除了方润和席坤晨,众人都用眼神交换着彼此想法,预感接下来会有非常惊人的消息,从陈青嘴里传出来。 “席帅说的是,”陈青收敛了笑容,指了指昏迷中的周玉,一字一顿地说道,“本来,我就怀疑周家有嫌疑,刚刚施了法术,结果叫,还真让我从他们俩身上找到了好玩的东西,这个周玉,他根本不是周家的嫡子,他,是这个老妖邪的儿子。” 什么? 陈青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似的,嘭的一声,把整个大厅炸得四面开花。 所有人都傻了。 马太太险些昏倒,再不顾礼节,冲陈青咆哮道:“你这是血口喷人,打了我弟弟,居然还污我周家清白。” 马专员眼珠子都要冒血了,“阁下可敢为这句话承担所有后果吗?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我根本不信!” 陈青一脸淡然,“你信不信,与我何干?”不再看这对气得像河豚一样的夫妇,目光在其他人身上逐一掠过。 “这位程三戒,深谙调包之伎俩,发挥得出神入化,二十年前,在郑家老坟种生基,写着自己的本名,生辰八字,此后,郑家气运急坠,而程三戒化名为朱炯山,寻到家境殷实的周家,施了邪术在周夫人身上,然后产下周玉这个孽种。” “接着,他摇唇鼓舌,在周家以供奉的身份安顿下来,而窃得的福荫之气,也加持到孽种周玉身上,才有周家的兴起。周老爷子,不分寒暑,昼夜持家,但最后还要落个为他人作嫁衣的下场。” “有道是,天理循环。程三戒恶事做绝,才落至如此收场。而周家这二十余年,本来还相继诞下数子,却都夭折,只有周玉好端端活着,其中缘故,马太太,您一想便知。” 马太太脸色苍白,她除了周玉这个弟弟,亲妈和姨娘的确还生下了其他男丁,不知为什么,都没有活过三岁。而朱供奉的解释是,他可以保持周家昌旺,但所施法术乃是逆天而行,有利有弊,弊端就是会使周家除了周玉之外,余下的男丁都是童子之命,会早早夭折。 难道说,他们都被朱供奉害死了? 不,不是这样!马太太实在不敢相信,不可能,这不可能! 证据呢,证据呢?倒是拿出来呀! 众人见马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于是开始窃窃私语,自古到今,人们最喜听到的就是这类狗血八卦烂事,谁家娘子跟谁有一腿啦,谁家儿子其实是隔壁老王的种啦。 “要证据是吧?”陈青摊开手说道,“我有神通,可读懂人心,刚才在这朱供奉额上贴了一符,他私下里干的那些龌龊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马专员,你信也不信?” 众人都瞧向马专员,心里均想,“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马专员摇头,辞措虽然严厉,但明显已是底气不足,“一派胡言,一派……” 忽然感到骤风扑面,陈青像离弦的弩箭一般,飞到跟前,接着马专员感觉脑袋一沉,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胡言,”他又接着说道,却发现陈青大有深意地盯着自己,咦,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瞧我? 他哪里知道,陈青方才已经给他贴了一张符纸,然后进入了他的梦里,迅疾退出。速度之快,连众人都没怎么发觉,只看到陈青抚了一下马专员的额头。 陈青压低嗓子,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马专员脸色大变,哆嗦着嘴唇。 “那么,马专员,您现在是信还是不信?” 马专员叹了口气,“陈大师,神通广大,信,信,信,在下深信不疑。” 马太太瞅了瞅丈夫,你特么的!什么回事? 马专员附耳跟她说了一句,马太太也是脸色抽筋,挂在脸颊的泪珠,滴答到地板上。 众人纷纷竖直了耳朵,极想听听他们夫妇俩说了什么话。 “既然真相大白了,这个老奸人,贤侄觉得怎么处理好呢?”席子泰也不愿让马专员太难堪,不过呢,目前的反应倒是刚刚好,他十分满意,同时心里也有些后怕,之前也没听说过什么邪人异士,怎么现在牛鬼蛇神一股脑全冒出来了。郑家的中落,让他心有余悸,不过按照陈大师的说法,此前得利的周家,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席帅,程三戒自食恶果,方才您还没来的时候,他就想自尽,以便保住自己的秘密永远也流不出去。其实刨出他的生基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虽然看起来正常,那是因为邪术反噬还没有这么快,才会狗急跳墙,想取我性命,结果被我反杀。此妖孽一生害人无数,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席子泰点点头,“老孽种死有余辜,”又瞧瞧周玉,“至于这位嘛,马专员马太太,你们的家事,外人就不掺合了。” 马专员夫妇连连称是,再无之前嚣张模样。 这时,又有一人跑了进来,原来是马副官。 马副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指着地上躺着的周玉,激动地说道,“席帅,陈大师目无法纪,偷袭……” 啪! 话还没说完,被他哥哥一巴掌拍得晕头转向,然后眨巴着眼睛,抽动着大鹰勾鼻子,“哥,你这是……” “住嘴,谁让你混淆黑白的,陈大师替周家教训孽种,那是周家的福气!”马专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马副官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万个不解,也不敢再问。 两个兵士过来,把朱炯山拖了出去。 几个听差过来,忙成一团,将血渍和果盘清理干净,架走了周玉。 席子泰满意地离开。 马专员夫妇如履薄冰,垂头丧气地走了。 第八十一章 武陵源画卷 “陈大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也不知道这周玉居然是个杂种,方才受了他的蛊惑。” “陈大师,您神通无量,我们是输得心服口服呢。” “方兄,嘿嘿,方兄……” 剩下那六个富家子,置佳丽们于不顾,陪起笑脸来。 开玩笑,本以为陈青和席子泰关系一般,没想到亲密到这种程度了,现在要不好好示示弱低低头,日后在席帅面前就惨了。 所以这六人使出浑身解数,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要多贱相就有多贱相。 “呵呵,那就多谢诸位这些彩头了。” “哪里话,哪里话,我们还怕陈大师您嫌弃呢,您收了就是给我们面子,”六人心疼得很,脸上却不敢带出一丝一毫。 陈青和方润相视一笑,分了赃物。 众人又是一通马屁狂拍,还邀请陈青日后去家里作客,这倒是真心实意的。 陈青嘴里应着,目送众人离开。 咦?陈青看到一个小木盒子,这是之前周玉也想做为彩头的东西,结果被朱炯山拦住了,它怎么也在桌子上?想必是周玉被踹飞后,木盒掉到地上,然后收拾残局的听差发现了,又放回到桌子上的。 陈青打开这个木盒,里面躺着一双毫无瑕点的翡翠手镯,绿汪汪的,刻着龙凤,即使陈青不懂行,也能看出绝对是好货,恐怕仅仅这一对手镯,就比那六位的所有物件加起来都值钱。 笑纳吧,陈青合上木盒,揣到兜里。 省城郑家的悲剧也告一段落了,陈青心里叹了口气,世道太险恶了。又与方润、席坤晨谈了一会儿,席坤晨也告别回了席府。 方润吩咐佣人为陈青准备客房,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 陈青惦记门外的来福,就来到洋宅大门口。 来福摇着尾巴迎上来。 却见旁边还有一人,牵着那匹枣红马,正等着他。 这人是席子泰府里的一个家厮,数个时辰前,陈青离开席府时,曾嘱托他照顾马,事后会来取,然后乘黄包车来到方润的这座洋宅,没想到,这人也是实诚,居然牵着马寻过来了。 陈青见他冻得瑟瑟作抖,一摸口袋,一块钱都没有了,不禁歉意地笑笑。 这人把缰绳递给陈青,憨然一笑,露出整齐的一排牙,扭头回去了。 马儿睡意朦胧,眯着眼睛。 陈青忽地想到,既然可以入侵到来福的梦境里,那说明引梦符对畜生也有效,眼下不知那携画老者的下落,毕竟这匹马儿和老者有过接触,不如先入梦一观,能查到有用的信息当然更好。明日一早,就去监牢里见见白大白二一家,刨刨这携画老头的底细。毕竟在白大的梦境里,出现过携画老头的身影。 现在就是多触发些任务,在【不老】长者寻到自己之前,提高属性。 又掏出一张引梦符,贴在马儿额头。 马儿站着,眼睛一闭,梦大草原去了。 受陈青心念影响,马的头顶冒出一股白汽,陈青触碰之后,进入了马儿的梦乡。 这四蹄牲口,神识方面,果然不如带爪的畜生。 无论是梦里场景,还是逻辑性,比起来福都差了许多,出现最多的,就是好几匹小母马围着它转,它兴奋得直尥蹶子,这家伙恁不正经…… 陈青引导着马儿梦境的走向,好大一会,场景开始切换。 终于,出现了携画老头的身影。 跟陈青料想的一样,老头是从一户人家那里窃走了这匹马,然后,用奇术让它息了烈性。 陈青一眼不眨,紧紧盯着老头一言一行。 这些片断,都是马儿的回忆,残缺不全,恐怕再过几日,这些场景将更加支离破碎。 陈青一点点搜索着信息。 梦境的时间流逝着。 忽地,携画老头骑在马背上,嘟囔了一句,陈青不由得一惊。 “这幅【武陵源】里面有众多生灵,可惜呀,可惜。”老头摇头晃脑,又闭了嘴。 可惜什么呀? 你个老比,快说呀。 梦境受陈青的心念而改变,时间又迅速流逝,风吹影动,路转水移。 终于,老头又说话了。 “唉,武陵源啊,武陵源,都说你是个桃花源,进去之后,不受徭役之苦,不再忍饥挨饿,可惜呀,可惜。”又不言语了。 敲你娘! 你信不信! 陈青心念一动,时光又开始加快流逝。 老头又说话了,“武陵源就好似那激流中的破船,千疮百孔,我眼下也帮不了你们多少,只能让你们出来透透气,食些地精之气,苟延残喘,唉,若是有血匙,还可以打开画卷,到里面一探究竟,现而今,有此血脉的,都死光死绝了吧。” …… 陈青退出马儿的梦境,心潮翻涌。 根据老者神经质般的嘀咕,他推测,这幅画另有乾坤,里面困着类似生魂的生物,并且数目众多,起初并没有像水鬼一样的厉种,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画上出现了许多上下都长着两只嘴的厉种,污染了画卷。 与此同时,这个曾经安宁祥和的地方,也变得支离不堪。 而老头从老龙观里抢到这副画卷之后,就开始试着弥补缝隙,他假扮富商,钓鱼牛姥姥山的土匪们,被押在粮仓里,半夜把这些饥饿的生魂们放出来,吸光了地精之气,导致山寨里几万斤粮食都变成了观音土。 很明显,老家伙还有些良知。跟藏匿在老龙观的那个地藏师截然不同,地藏师自从获知魂脑汁水功效之后,就食髓知味,哪里都不去了,强取豪夺三羊镇生病的居民们。 而这个携画老者,倒是区别对待,专挑所谓的恶人下手,让土匪失了过年的粮食。尕娃带人找田无涯借粮,又引出一系列的事端。 陈青摇摇头。 这时,方润也来到了门口,瞟了一眼来福,瞅了瞅这匹枣红马儿,开口赞道:“好俊的马儿。” “汪!” “狗也不赖,狗也不赖……”方润抹了把汗。 吩咐佣人把马儿和来福都安顿好,又带陈青来到客房,毕竟喝了不少酒,加上一日奔波,陈青躺在床上,闭了眼睛,打算入眠。 他已经习惯了临睡前打开系统界面再瞧瞧了。 咦?当他看到任务栏时,不由得心里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传遍了全身。 第八十二章 看房子 陈青盯着任务框,眼睛有些发直。 特么的,坑爹了不是…… 这个衍生任务【不老】,注释的末尾处多了一句话,绝对是因为使用了慧眼的缘故。 “请宿主小心慎行,对方等级为lv18。” Lv18级,咱能不开玩笑不?自己现在才lv13级,整整差了五级…… 和朱炯山对战时,使用了道具【慧眼】,这玩意儿能使自己永久的看到别人身体素质的量化等级,正因为发觉比朱炯山高了一级,又习练了【紫微剑法】的缘故,他才有了较大的把握,然后首发制人。 即使如此,由于临战经验不足,还差点着了老阴比的道。 换而言之,自己高对方一级的话,优势并不是太明显。 现在的情况呢,不仅不高,还比对方差五级。 这位十八级的大佬,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底细,系统只是提醒,这人正从海外归来。 人老成精。朱炯山,还有白大白二的师父白老头,以及携画老者,一个比一个阴险。而眼下【不老】任务的这位长者,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更加奸诈更加凶残。 难怪系统要提示自己,找到【定颜珠】,利用它的特性,使该人陷入短暂的混乱当中,然后乘机抹杀对方。 说起来,跟这位无仇无怨,就是因为蛤蟆岭那具美艳女尸,才有了交集。这位长者到时候也不知会使用什么神通,对付自己,不就是毁了娇娘的尸体吗,至于跋山涉水回到华国吗?您老人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静心养老,非得找老子的麻烦。 差了五级…… 对方的战斗经验,自然不会逊色,饶是自己也升到了十八级,也会是一场苦战。 眼下没有触发什么新任务,已接任务除了【不老】,就是神秘任务【血脉之谜】了。神秘任务的完成度依然处于初级阶级,并没有像【不老】任务一样,多一些提示。 席五姨太旁边的贴身丫头小兰,身有白坡村神秘血脉,还得往在她身上挖掘挖掘,虽然任务的三种完成度都可以提交,但只有提交之后,才能看到任务奖励,这个神秘任务,说白了就是个骚包玩意儿,故意吊胃口。 陈青又翻身起来,屏气凝神,绘了许多符纸,这才作罢。 系统包裹只能接纳系统赠送的工具,这些符纸毫纸黄表纸等外界材料,无法塞入系统里,倒是有些不便。 符纸绘好之后,陈青将它们依次叠好,这才打了个哈欠,睡下。 次日。 陈青在方润家里吃了早饭,让他陪着,一起去瞧瞧自己的新房子。 也多转转,多打听打听,说不定可以触发新机缘。 两人坐着黄包车,来到福东街。 果然是有钱人的地方,好几处深宅大院都在这条街巷,相较而言,席子泰送的这所宅子,倒略微显得有些紧致了。 陈青看到房子的一刹那,不由得心生感慨,前世那个世界里,多少人劳心累骨,就为了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甚至动用全家来供营,没有房子,连老婆都讨不到。而现在,自己一下子就有了两套,还都是独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个宅子,是前朝一个晋商在许县购置的,后来犯了事,为了保命,就把它送给了县官,大清亡了以后,几经转手,到了席叔名下,”方润盯着门口的两只镇宅石狮,给陈青解释。 “应当有两年都没有人住进来了。” 陈青拿出钥匙,打开院门。 因为长久无人打理,院落里荒草丛生。 两人走到后院,小花园倒是还有些许活气,但莲池早枯了,旁边有个凉亭,石桌石椅,落了一层灰,一个硕大的马蜂窝吊在椽子上。 陈青转了一圈,逐一打开房间查看,加上下人房间,共计二十多个。 家具什物都在,倒是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落下厚厚的灰尘,大抵是因为密封性好的缘故,但因为室内不通风,每个房间都有浓重的霉味。 全部检查完毕,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想想也是,席子泰也不会把什么晦气的横死过人的宅子送给自己。 “陈兄弟,你可以买两个家仆,每天打扫打扫房间,再雇个厨娘,负责膳食,也有个家的样子了。”方润轻描淡写地说。 陈青盘算了一下,目前的身价,雇几个家佣倒也不是难事,虽说这个时代跟历史上的民国出入不小,但穷人的月薪仍然低得可怜。 更何况,昨晚还有那几个愣头公子贡献的彩头,仅仅是这些彩头,穷苦人家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赚不到。 等他再次走出这座宅院时,才真正感觉到,它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了,对,雇两个家厮,一个厨娘,最好再买几个丫环,以后就过上老爷的生活了。这个宅子住得腻了,还可以去洋宅住住。 当然,一切美好生活的提前条件就是把【不老】任务完成,抹杀这个造成娇娘容颜不老的始作俑者之后,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在许县安享一段时光了。 想到这里,陈青心里一阵激动,定颜珠已经到手,任务完成度为1/3,尚有数日可以准备准备,到了腊月十五,用一下【扶乩符咒】,问问这个plus笔仙有关这位长者的下落。 “陈兄弟,咱再将院后干涸的小池塘重新挖一下,里里外外修葺一番,加起来也花不了多少钱。咱先恭喜兄弟,乔迁新喜啊,这一顿酒菜,你可免不了。” “县城我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还得方兄多为我费神,这上下修理修理,至少也得几十日,就不用等什么入住当日宴请了,现在我就请回请方兄,答谢昨晚酒会之邀。” 两人不约而同地,又想到了宾客们输掉的彩头,相视一笑。 “方兄,你觉得那些彩头变卖之后,值多少钱?” “怎么?那些都是好玩意儿,若是纯粹卖到典当铺子里,价格自然会压着很低,甚至连原价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你不打算留下来把玩把玩?”方润眼睛一亮。 “这些个首饰玉件,我一看到它们,就想到那些人苦着个脸,实在影响心情,不如,贱卖给方兄如何?” “也好,你把它们都给我,我找个行家估估价,绝不会让兄弟你吃亏了。” 陈青将昨夜的战利品一古脑全交给方润,除了男人的玉件挂佩之物,就是女人们的耳坠饰品了。 “还有呢?”方润眨眨眼。 “哪里还有……”陈青摊摊手。 “咳咳,那对龙凤镯子……”方润眼里流出热辣辣的目光,“我家老太太的镯子都不见得比它们好,陈兄弟,何不拿出来瞧瞧?我家老太太最喜欢收藏这种翡翠玩意儿,爱得跟命似的。” 我去…… 第八十三章 狂热的粉丝们 还以为方润没有察觉呢,富家子就是不一样,大概是趁自己打开盒子时瞟了一下,就认定是个好物件了。 陈青脸色一尴。 “陈兄弟,这宝石翡翠之类的物件,喜欢的人才能出高价,不喜欢的人,白送人家也不要,而喜欢又能诚心出高价的人,少之又少,碰上了就碰上了,碰不上,得,这一辈子都碰不到,恰好我家老太太快过寿了,我想给她老人家觅些好物件,你看看……” 方润这番话,说得陈青耳根子一软。 “得,得,得,服了您了,”陈青摇摇头,把玉镯木盒交了出来,心想,这东西虽然不错,但方润说得确实有道理,货虽好,还得寻个好买主,眼下倒也合适。于是装假大方,看也不看,就把它递给了方润。 方润大喜,像攥了个仙丹似的。 嗯?方润这副德性……陈青皱了皱眉头,怎么有种吃亏上当的感觉了。 到了中午,方润屁颠屁颠地在楼外楼请陈青吃饭,更让陈青觉得方润心里有愧。 随他了,若不是人家方润多次协助,自己还搭不上席子泰这根线,算起来,方润还真是自己的财神爷,自从认识了这位富公子之后,财运不断,短短数日,就赚饱了。 既使把这副珍品玉镯,当成寿礼,送给方家老太太也不为过。 嗯,别,别,打住,打住,明显有些飘了,谁还在乎钱多呀。 两人在楼外楼包厢里用膳,听到楼下一个说书先生,唾沫星乱射,讲着许县趣事。 吃瓜群众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竟然是跟陈青有关。 陈青心里微微一惊,仔细一听,内容不仅包括老龙观的事,还有戏园子里的事,到了后来,甚至连昨天晚上脚踢周家的事都有了。这消息未免传得也太快了吧?在一个没有网络的年代,仅仅靠口头相传,就马上加工成艺术形式了?效率也太高了吧。 说书瘦老汉添油加醋,把陈青吹成了三头六臂,抑扬顿挫,时不时加一些俏皮话,煞是好听。 又将周家贬得一无是处,秽段子乱迸,不堪入耳。 这脏活儿一出来,客人们开始高声叫好,大子儿纷纷掷到说书人跟前,比陈法师智斗妖孽听起来还过瘾。 说书瘦老汉,更加卖力着表现。 陈青不禁想到,前世的那些大V为了吸引眼珠,无中生有,谣言横飞,不也跟这位一样讨好吃瓜群众。明明是周家夫人被朱炯山施了妖术,才诞下周玉这个妖孽,他倒好,讲得跟【金瓶梅】似的。 听众们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正讲到兴头,突然有了变故。 陈青正扶在楼栏上往下看,杯里的酒滴到了楼下一个客人头上,这客人抹抹脑袋,往上一瞅,哎,妈呀,这不是说书人嘴里的主角吗?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当时我姨丈嗝屁,害怕尸变,这位陈大师亲自守到日落,然后宣布,三羊镇新死之人从此不会再站起来了,当时俺在场啊。 于是一指陈青,嗓子有多大使多大,“诸位,今天咱们可开眼了,陈大法师,他就在楼上!是他,就是他!” 吃瓜群众们,哗的一下,齐刷刷地瞅向陈青。 一双双眼睛,红得像火炭似的。 千不该,万不该,陈青不该点头示意。 一点头,不就是承受了吗? 群众们愣了两秒钟,然后像潮水一样,涌上楼。 “哎呦!娘啊,亲娘啊!”说书的瘦老汉被趟倒地上,脸上踩过一双双鞋子,他顾不了这些,双手紧紧护着地上的大个儿,用老脸抵挡吃瓜群众的鞋底板。 糟了,陈青心里咯噔一下,不应该啊,这阵势,不亚于前世的追星族。 一愣神的功夫,吃瓜群众们涌到了跟前,纷纷伸出爪子,上下其手,摸起陈青来。 他们又不是僵尸妖孽,陈青也不能拿桃木剑扫他们。 越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越是有更多的人加入摸团行列。 这是谁的脏手。 呀,鞋子掉了。 老子生气了啊,谁特么把我衣服撕了。 你再撕一下试试。 你再撕一下试试。 你再撕一下…… 摸到陈青的人,兴高采烈,振臂狂呼:“不洗手了,不洗手了,沾了大师的气运,诸事无忌!” 陈青怕伤了吃瓜群众,手里也不敢使力,结果遭受了一轮又一轮的蹂躏。 等狂热的吃瓜群众渐渐散去之后,陈青新买的衣服已被他们撕成一缕缕的,美其名曰,挂堂前辟邪,挂床前多子,挂卧房增寿,挂库房招财。 神经病,一群神经病。 陈青整理整理发型,一脸无奈。 自始之终,方润都保持一种势姿,不敢动啊,对,我不认识这位兄弟,你们尽快上,往死里摸,千万别发现我…… “许县还有这种风俗?”陈青一脸不解,边下楼阶边问方润。从来没听说过,摸一下就能传播好运的。 方润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跑菜的伙计,举着陈青的筷子说道,“掌柜的,我拿到陈爷吃饭的筷子了!” “好孩子!”掌柜的在柜台回应,“今天晚上给你加鸡腿!” 神经病啊。 这地方邪性得很,陈青快步走出楼外楼,乘了黄包车,一溜狂奔。 “去大牢!”吩咐了一声,黄包车汉子撒开脚丫子狂奔而去。 …… 值班狱卒多看了几眼陈青,如果不是方公子跟着,他都不敢放陈青进来了,这丧发垢面的,还没有我们家犯人待遇好呢。 陈青来到白老头一家的监号里,白大精神好了些,白老头虽然被陈青刺穿肩膀,但这两日休整之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并未显出太多颓色,白二呢,还是一脸蠢相。 看到陈青探监,白老头首先站起来,“肯求陈先生饶我等性命,我愿以全部全身换取三人性命。” “这个以后再说,”陈青摆摆手,“我今天来是询问你们一件要事的。”陈青一眯眼,顿时,白老头的头顶浮现出等级。 这老东西居然是lv9级,那晚一战,相当于越了几级……自己切断了他两个徒弟的生机,导致他神魂激荡,结果被一剑穿肩。 “陈先生乃是大能大贤,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白老头连忙说道。 “你且把脑袋伸过来,”陈青摸摸怀里,幸好群众们撕的是外衣,里面的符纸没有掉出来,不然非出事不可,捏出一张引梦符,再次贴在白老头额上。 过了片刻,陈青从他的梦境里退出来。 又贴了一张,到白大额头上,再次确定一下携画老者的日常。 少顷,完事。 原来如此,陈青冷哼一声。 这个携画老者,果然是个纯种杂毛。 第八十四章 徐长工 白老头见陈青一脸阴云,虽然很想了解一下陈青到底施的什么符纸,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有一个直觉,比起斗法的那夜,眼前这个年轻人更加深不可测了。 他还不知道,陈青已经从他身上获得了想要的情报。 这个携画老者,叫徐长工。 原来,厌胜派分为净门和尘门。净门弟子多为群众禳福辟邪,而尘门相对而言,明显有些为所欲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出现了不少像白老头这种专门诈人钱财的不肖弟子。两个派别理念不同,鲜有往来。 他们共尊一个祖师爷,武成王姜尚。 净门弟子近年来没怎么露头。 而尘门根扎尘世,分枝甚广,白老头一脉,偏之又偏,也不兴旺,仅有两个徒弟,现在师徒三人被一窝端了,倒也省心。 这个徐长工,就是厌胜派尘门中人。 他曾经和白老头一同考过古,酷喜研究那些已经绝迹的厌胜之术。忽然一日,徐长工兴冲冲地告诉白老头,自己要寻找一幅名为【武陵源】的画卷。他获得了可靠消息,说【武陵源】这幅画,光绪三年曾出现过,画中别有乾坤,有大玄机。 光绪三年,举国大饥荒,草根树皮观音土,成了百姓的三大宝,不管吃哪一样,人都免不了一个死字,许多地方已经出现了易子相食的人间惨事。厌胜派里一个大贤,来到一个村子,面对饿得奄奄一息的百姓,感叹虽有一身术法,但也凭空变不出粮食。 他告诉村民,反正都是死,不如大家进到一幅画里,画里有瑶草仙花,良田美宅,虽然只是虚幻,但众人一旦进入到画卷,就可以长久的活下去,这幅画就是【武陵源】。 众人一听,横竖是个死,进去就进去,哪怕是虚的,哪怕是个梦,也比瞪着眼等死强。 这位大贤者,掐指一算,选了一个好时辰,激活画卷,把这些村民吸入画世界,画卷里面有肥沃的土地,成群的骡马,烂仓的粮粟,还有甘泉美宅,只要画不毁去,这些人便能安居乐业。 但施法的时候,大贤者却发现,村民的数量不够,原本商量好的,却少了几十个人。原来这些人害怕进到画里会形神俱灭,临时退缩,没有加入进来,反而连夜逃窜了。 此后,大贤者到处寻找逃跑的村民,还通知门派其他弟子,找到村民有赏。 然而没多久,大贤者被发现于一个闹市区,已经疯疯癫癫了,一问三不知,那幅至宝【武陵源】画卷,也没了踪影。 徐长工告诉白老头,这幅妙画,有多种强悍的厌胜术加持,术中有术,术里有画,画里有术,找到了它,就会解锁更多的厌胜术。 此后,告别白老头,徐长工踏上了寻画之旅。 在白老头的记忆里,这个徐长工脑子有些问题,比较反人类,还有强烈的尸癖,宁愿对死尸死灵好,也不愿多看一眼急需求助的大活人。依徐长工的话说,人人都有罪,救一人不如救一畜。徐长工做了各种奇葩怪事,有力地证明了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按照前世的话,属于典型的精神病患者。 其实,徐长工口里的大贤者,还有白老头白大白二,又何尝算是正常人,不过相较而言,徐长工这类人更加危险,已经不可理喻了。 等等! 这个【武陵源】从大贤者手里丢失之后,被胖子祖孙俩人在白坡荒村找到,而白坡村所有人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之前被拐走的年幼的小兰。 难道说…… 这白坡村村民们,就是光绪大荒之年不愿进入虚幻画世界的漏网之鱼? 陈青脑中灵光一闪。 然后,问一旁的方润,“方兄,这白坡村的人,是不是外来户啊?”之前,他和方润夜探白坡村时,方润曾经给他说过一些有关白坡村的事。 “对呀,是外来户,县志上记得清清楚楚,整个村子说的像是东都那边的口音,”方润一愣,怎么没由来的,陈兄弟问起这个来了。 这就对了。 白老头的梦境里,虽然没有侦察到卷入武陵源的村民是哪里人氏,但陈青还是觉得,白坡村村民十有八~九就是逃窜的饥民。 他们逃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最终还是被吸入了画卷里。然后,这副邪画又安安静静地躺在弃屋里三载,才被那对祖孙俩发现。 结果,胖子的爷爷花了十年也参不透这幅画卷。 直至徐长工锲而不舍,摸到老龙观,宰了胖子爷爷,把画卷顺走。 想到这里,陈青深深地叹了口气,哪里有什么桃花源,进入画卷之后,村民并没有活得自由自在,反而都转化成了厉种,怪物。 隐隐约约,还缺少点东西,但陈青相信,找到徐长工之后,一切疑云都会迎刃而解了。 这时,脑海里“叮”的一声,传来提示音。 “恭喜宿主,神秘任务【血脉之谜】已经达成【中级阶段】,是打算现在终结任务领取奖励呢,还是继续追查?” 开玩笑,当然要继续任务了。 陈青选择了【继续】。 在白老头师徒三人殷切的目光中,陈青离开了号监。 本来陈青还想顺便去探探那个假和尚的号监,但狱卒说假和尚是重犯,加上比较危险,弟兄们遵照席帅的吩咐,谢绝探望。 大概是牵连着军政方面的秘事吧。 陈青离开狱牢,又去成衣店,购置了几套合身的服饰。 “陈兄弟,要不要去瞧瞧席叔送你的那套洋宅?”方润问道。 陈青点点头,“也好,今天就一起瞅个痛快,免得日后惦记。” “洋宅的位置比较偏,前清时期是个教堂,但也不知哪里刮来的谣言,说教士们私买童男童女,半夜三更进行邪恶仪式。满街饿死打残的儿童没有人管,教士们一收留他们,反惹上了不白之冤,县民在某些人的怂恿下,冲击教堂,把教士全部杀害。” “教堂此后也荒弃了,最后毁于一场走水事件。民国元年,洋商罗伯特在遗址上建造了一所洋宅,一直住着,今年夏季,回国参选,因为急需筹款,房子就以低价卖给了席叔。” 第八十五章 三喜他爹托梦了 “方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不早说,”陈青听方润讲完房子的历史,心里一动,这房子原址是个废教堂,还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应当去那里瞧瞧,说不定会触发什么新任务。 “大兄弟,你还想找点刺激?不过这次你要失望了,”方润摇了摇头,“我向你保证,那位罗伯特先生住得挺好的,根本没有什么灵异诡事,并且人家是安安稳稳走的。” “那咱也得去看看,”陈青感觉事有蹊跷,冥冥中仿佛有东西在召唤自己。 “这套洋房说实话,还真是不错,毕竟原房主精通建筑学。”方润朝角落晒暖儿的两个车夫挥挥手,两人伸着脑袋跑了过来。 两人刚坐到车上,另一辆洋车从后面风风火火穿过,留下一道香风,然后急急刹住,座上那位女士一回头,脸露喜色,“方润,陈青,我正要找你们呢。” “席大小姐,到底何事,竟然惊动你的大驾?”方润问道。 车夫挺有眼力见儿,调了个弯,拉着席坤晨来到两人跟前。 “我替我家的三喜,向陈青问一件事,估摸着他应当在你家,我就来了,没想到居然能在半路碰到。”经过昨晚那件事之后,席坤晨也开始改口直呼陈青其名了。 “三喜?就是那个看起来像榆木疙瘩一样的小伙子?”方润嘿嘿直笑,“他一个下人,派头不小,怎么不自己来,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席坤晨哼了一声,“什么下人不下人的。他从小在我们席家长大,什么都好,就是太在乎尊卑了。胆小又小,有什么话也只敢跟我说,本来嘛,他遇到了一件怪事,想让陈青破解一下。昨夜站在你宅子大门口,等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没敢吭声。” “今天我见他苦丧着脸,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陈大法师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情怎么好麻烦人家,巴拉巴拉一顿。我一听就气了,你自己不开口,怎么知道人家帮不帮你?陈大师再忙,给你支个招的时间倒是有的吧?” “我这么一说他,他又扭扭捏捏起来,埋着头喂马,不吭声了,我反正也是无事,就过来找你们了。” “什么怪事?你快说来听听,”陈青一下子来了兴趣。 昨夜那个牵马的家仆,给他印象不错,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是这样的,他有个爹爹,在阴间不安安生生的呆着,这几天瞎闹腾,老是托梦,说城外某个地方有银窖,让他半夜三更带着镢头去挖。夜夜托梦,日日托梦,反正只要他一闭上眼,他爹就开始在耳语窃窃私语,他都快烦死了。” 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陈青和方润相互交换着眼色,按照正常流程,这个时候,当儿子的,肯定要跪在老爹坟前,感谢老爹,感谢祖宗十八代。然后拎着铁锹镢头,依着老爹梦里的吩咐,来到那个地方,咦?一模一样的场景哩,连地上蹦的蛐蛐数量都相同。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儿子挖了一阵子,神了!果然有一个银窖,白花花的银子,一天都数不完。他奶奶的,从此就走上了人生的珠穆朗玛峰。 只有脑袋被马啃了被门板夹了,才会犹犹豫豫不敢行动,只有被炮弹崩了,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瞧你们两个这副德性,刚开始,他跟我这么一说,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想法,但他接下来告诉我,说自己是个遗腹子,根本不知道老爹长什么样,现在,娘也去世了,也没办法求证梦里自称他爹的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不是他爹也说不准。” 原来是这样…… “还有,每次从这梦里醒来,他都浑身冒虚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又觉得传出去不好,就只跟我一个人说了。” 难道是被什么畜生蒙了眼?陈青再次回忆昨夜遇到三喜的情景,除了憨憨的表情,貌似没有太大异样。 要么惹到了邪物,要么他睡的房间有问题。 陈青不敢大意,刘祺和猪崽被【梦魇】缠身,深陷温柔乡,一死一伤。现在又冒出了这种发财梦,身体对恶梦的反应是最值得相信的,醒来之后,一身冷汗,已经说明了问题,此梦非吉。 “席小姐,我稍后便去席府一趟,这种梦魇须趁当事人睡着的时候,才好侦察,现在去了也得等等。”陈青说道。 “有道理,那你们现在做什么?”席坤晨问。 “席帅送我了一套洋宅,我正想让方兄带我去瞧瞧。” “我也一起去吧,那套住宅我知道,罗伯特先生回国前,还在这个洋宅里举办过舞会,”席坤晨说道。 也好,如果到时候真触发什么任务,还可以向他们两个询问一下,陈青点点头。 三辆洋车载着陈青,方润,席坤晨,排成一列,过街穿巷。 半个时辰之后,到达目的地。 此处位于城郊,洋宅的院墙上面布满了爬墙虎,虽然已经干枯,也能想象到它夏季旺盛的模样。 从有些锈迹的栅栏门里可以看到,这所别致的洋房,有上下两层,全盘依照欧式建造,体现了原房主的思乡之情,而非像方润的那套洋宅,有中西杂交之嫌。 陈青仔细打量一番,单单从外表倒是看不出什么。 掏出钥匙,扭开锁,打开铁栅栏门。 一条碎石小路,通向洋楼房门口,道路两边种着常绿的花卉,因为半年没有料理的原故,有些凌乱。 走了几十步,三人来到房门口。 陈青找好钥匙,就在手指触到房门的一刹那,脑海里有了提示。 “叮,恭喜宿主,已让80000人产生惊叹,声望值达到80000/150000,成就【名声远播】,特奖励【鬼见笑】,加上之前宿主没有选择【鉴烛】的原故,宿主可以二选一,挑选合适的奖励。” 嘿嘿,谁说旧社会消息传播慢的,在牛姥姥山寨的时候,才四万多声望,现在居然到八万了,因为上次没有从【业镜】和【鉴烛】里选择了业镜,救下了熊仔性命,这次不用犹豫了,肯定要选择【鉴烛】,这玩意儿可以鉴定物品,自己从田财主那些得到的那根不正经玉如意,可是早就饥渴难耐了,天天都带在身上,就是为了声望达到八万的那一刻,第一时间鉴定属性。 陈青马上选择了【鉴烛】。 然后,点击使用,一根冒着蓝光的白色蜡烛,浮现在陈青脑海,陈青拿出那根杂色玉如意。 顿时,玉如意的内部呈现出来,就像一副三维构造图。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青盯着玉如意,只见这副被民间称为“不求人”的挠痒刨,外部有一层厚厚的玉材,占了一半有余的空间,再往里看,截然不同,有一团小拇指大小的东西,裹着像血管一样的脉络纹理,在微微跳动。 这时,陈青脑海里跳出一个鉴定结果。 第八十六章 埋骨地 此物为【鬼牙玉】,外表看起来是杂色玉石,里面却蕴含生机,常常被用于制造鬼符。不过,要等到它里面的血纹完全盘成一团之后,才算成熟,方能制成阴符。 符分阴阳,阳符通常以极阳之物朱砂和水,用毫笔蘸上书写,而阴符恰恰相反,乃是用黑水腐蚀杂色玉石形成的独特符文,以【鬼牙玉】效果最好。 阳符可调来天地灵力,鬼符调的则是阴鬼阴将。阳符对付阴邪秽魔,鬼符抵挡的是阳神地仙。 陈青看到这里,吃了一惊,之前一直认为,画符就是用笔蘸着朱砂在黄表纸上涂绘,没想到,还可以用黑水腐蚀玉石,制成鬼符。 眼下,不仅仅缺少黑水,这【鬼牙玉】也没有到成熟期,手里更没有可以学习参照的符文。 眼光又盯到【黑水】上面。 又跳出一个注释框。 【黑水】:人有谷道,山有秽道。由于自然造化之功,有些山体吸取地阴灵气,久之会形成秽道,用于排泄内部的秽水,经秽道流出的秽水,便是黑水,只有灵识值超过10点的人,才可以看到,平常人等,若被黑水滴中阳顶骨,阴阳颠倒,魂魄便会登时出窍。 哦,自己的灵识值是9,也就是说,各种条件不足,没有一样达标的。 那个没有选择的奖励【鬼见笑】,又是什么玩意儿? 系统解释,【鬼见笑】乃是一种花,生长在阴阳两界边缘,折一朵放在身上,可以大大增加亡魂死灵对宿主的好感度。当然除了宿主之外,他人揣在怀里,也有相同的功效,所以称为鬼见笑。 关键这有什么用呢? 难道跟孤魂野鬼们开派对的时候,别一朵在胸前? 陈青有些小失望,退出系统。 “兄弟,这座宅子没问题吧?”方润见他微微发怔,不禁心里有些虚,毕竟这位陈兄弟是魅力无限的主儿,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一团糟。 刺激归刺激,可现在多了个席家大小姐,首先得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这可不好说,”陈青自己也不敢打保票,打开洋楼房门。 木门很久没有活动,发出极不情愿的吱呀声。 整个大厅,充斥着霉味。 席坤晨充当向导,“这房子自从我爹买下之后,就搁置了,他一直忙于公事,都还没来得及进来瞧瞧,你们看,这里面的壁画,沙发,还有壁炉,吊灯,都保持着原状。” 她快步穿过大厅,来到隔壁房间,“你们看,这里是餐厅。” 餐桌上留有烧了少许的蜡烛,桌下铺着羊毛地毯,椅子都收在桌子里。 若哪一日能偷得几日闲,在这里静静享受单人时光倒是挺好。 陈青在底楼参观了一阵,然后随着席坤晨方润,一起到了二楼。 二楼是卧房和书房,还有收藏室。 收藏家的重要物件,都被罗伯特搬回了老家,只有几扇屏风竖在房间里,旁边是几把罗圈椅。 上面还有一个小阁楼。 同样,小阁楼上都是寻常家什。 站在阁楼上,可以远眺到不远处的颖河水。此时的颖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一切,都没有什么可疑的。 但陈青总觉得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似乎就在召唤自己,在耳边低声倾诉。 这种呢喃声,类似怨魂。 大概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声音听起来太过细微,几不可闻。 如果夜里再来的话,应当听得清楚。 陈青下了楼,从一楼的后门出来,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篱笆,投下斑驳的影子。 呢喃的声音大了些。 他缓缓移动着步子,来确定声音位置。 这让他想到了第一次使用【流水浮灯】的时候,半夜在颖水河畔,倾听生桩的怨声。 八成是魅力值和侦察力都提高不少造成的,以至于在白天,也能察觉到细微异样。 “方兄,这后花园,我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原本它属于教堂的什么区域?”陈青问方润。 “民国元年,罗伯特建造这个后花园时,挖出了许多骨骸,许多身形不足,都是童骸,罗伯特就把这些骸骨交给官家安葬了,又反反复复确认过,没有漏过一具骸骨。”席坤晨替方润说道,“据说,教堂惨案发生之前,里面的修女们救助了不少残疾儿童,有些病死之后,就埋在这里了。” 额,一具都没有留下……陈青运足了耳力,可以确定的是,呢喃声就是这片后花园发出的,没有留下一具骸骨,那会是什么呢? 陈青在后花园转了半天,依然是细微的声音,踩着雨后湿漉漉的土壤,他有点懵,要不等晚上再来瞧瞧? 他蹲下来,触摸了一下后花园的泥土,有点不死心。 突然,系统发出一个提示:“叮,激活回溯任务【谁是凶手】,任务达成条件,找出教堂惨案的真凶,任务奖励:属性值3点,商城积分50点。” 千盼万盼,终于出现了。 原来还是得靠摸,这符合系统的一惯尿性。 属性值是自己急需的,而商城积分赠送50点的话,加上原来的10点积分,就可以购买商城第二页的东西了。 他点击领取。 “成功领取回溯任务【谁是凶手】,任务完成度0/3。” 陈青脑海里突然弹出雷达搜索圈! 三个代表任务对象的红点就在自己背后,他不由得一惊,但还没有来得及回头,骤地,眼前白光闪过,周遭景致全被白光吞噬掉,急忙闭了两眼。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雷达搜索圈还应当在脑海里的,但,奇怪的是,三个红点也消失了。 再度恢复正常,却惊讶地发现,景观全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不再是后花园,而是一片墓地。 两个全身裹得严实的修女,把一束花放在一个墓堆前,相互说着蹩脚的华语,她们脚边还有一个挖好的土坑,旁边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陈青发现,方润和席坤晨也不见了。 这是回到了教堂没有被毁的年代吗? 仰起脸,没有太阳,分不清是什么时辰,只有几片阴暗的乌云,飘浮在教堂上空,建筑物顶端耸立着十字架,一旁还有个钟。 一切是那么的诡异。 第八十七章 信仰之外的东西 两个修女都有着深刻的五官,很明显的欧式人种,她们又弯下腰,把那具盖了白布的尸体放入坑里,用极低的声音祈祷一番,然后手持铁锨,迅速封了土。 这具尸体只有成年人一半大小,分明是具儿童的死尸。 完工之后,两个修女挪着小碎步,又站起来瞅瞅四周,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回到教堂。 经过陈青时,看也没看一眼,仿佛陈青是透明的一般。 当我不存在吗?陈青摸不着头脑。 打开脑海里的系统任务栏,这个回溯任务并没有给出太多提示,事实上,它跟方才一样,根本没有变化,只显示完成度为0/3。 不对,等等! 陈青心里划过一道闪电。 他伸出手,想捏起一块土,虽然手指传来真实的触感,然而,却不能拿到手里。 自己好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一切的,这些画面都是过去的影像再现,它们都发生在过去,当然和自己产生不了任何交集。 他又唤出声望值。 果然!陈青给自己的推理能力打九十九分。 声望值停留在80231/150000处,半天也不动一下。 也就是说,自己在这个回忆片断里的时间,相对于现实世界而言,它是静止的,自己只能被动接受过去的画面。 就像在看一场VR版的电影,所有的信息,不管有用还是无用,全都一古脑呈现在自己眼前。 这倒是跟引梦符有很大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并没有使用符纸,而是突然之间,就陷入了教堂被毁前的岁月里。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谁的梦境,或者说是谁的记忆? 他有点无所适从。 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在咛听生桩任务的时候,和小男孩魂交,记忆产生重叠,然后感同身受,体现了一番做为生桩被埋时的那种绝望。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再体现一次了。 绝望带来的痛苦,远超一切。 所料不假的话,这次还会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而他,依然什么忙也帮不上。 陈青在这片墓地呆杵了一阵,强压下这股不良情绪,随之也回了教堂。 进大厅之后,他看到,长椅上坐着七个孩子,全都目光呆滞,几个修女轮番摸着他们脏兮兮的脑袋,安慰他们别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给他们发了些白煮蛋和苹果。 三个孩子慢慢放松下来,猛咬手里的食物。 又有一个修女神色匆匆,走到天父神像下面,对拿着小书的神父说道:“保罗神父,那个男人又来了,他又带来了两个华国小童。” 保罗神父摘下眼镜,揉了揉压出两片红印的鼻梁,“玛丽修女,你去我房间,拿十个银圆出来。” 玛丽修女叹了口气,“保罗神父,这个男人是魔鬼,每次带来的孩子都残缺不全,不是残疾就是生病,我们不能再跟魔鬼做交易了。” 保罗神父缓缓地站起身来,盯着上方的十字架,“好了,我知道了,玛丽修女,照我的话做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玛丽修女把手拱到胸前,嘴唇抖动着,上了楼。 保罗转过身,盯着教堂大门口。 少顷,一个华国男子带着两个男童,走进教堂。 “有段日子没见了,我亲爱的保罗神父,托您的福,我又找到了两个亟需天父帮忙的可怜孩子,”男子笑嘻嘻地说。 陈青一怔,这个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就是在咛听石桥生桩的时候,错不了,就是他,他给了男童一串糖葫芦,然后指挥别人,把男童活埋了。 他来教堂做什么? 很快,陈青就知道了答案。 这男人就是个人贩子,他在向保罗神父兜售男童。 保罗神父鼻尖冒了汗,小心翼翼地察看两个男童,他们身上都是泥垢,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衣服破烂不堪,还都赤着脚,散发着浓重的臭味。 “韩,他们怎么都少了一只手?” “我刚才说了,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上山砍柴,手被狼啃掉了,家里又穷,养活不起,父母就央求我带着他们讨个生路,”这男人阴恻恻地笑道。 这时,玛丽修女从楼上一步步走下来,十分不满地盯着这个男人,把洋圆递给保罗神父。 保罗又交给这男人。 这男人嘿嘿一笑,“天父保佑,愿您长命长岁,保罗神父,哦,也同样祝愿玛丽小姐越长越漂亮。”说罢,把洋圆揣到怀里,脚下生风,溜之大吉。 玛丽露出痛苦表情,哀嚎道“神父,你看看这些孩子,这个男人,他真该下地狱。” 保罗神父摊开双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如果我们不收留他们,他们就要露宿街头,就要忍饥挨饿。” 玛丽显得有些激动,“神父,有县民跟我说,韩故意低价从外地贩些小孩,不是残疾就是染病,然后卖到我们这里。” 保罗神父脸色阴沉得像教堂上空的乌云,紧紧地握着胸前的银十字架。 突然,玛丽又想到了什么,浑身哆嗦,“保罗神父,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县民迟早会知道真相的,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太可怕了。” 保罗神父一声不吭,弯着腰,亲吻着银十字架,回了房间。 进来的两个孩子,盯着教堂那七个小孩手里的苹果,双眼放光。 旁边一个修女赶紧也分给他们两人每人一个,两个孩子狼吞虎咽。 玛丽眼光流露出惊恐,喃喃自语,“又死了一个孩子,天啊,又死了一个,我们不远万里来这里传福音,来这里教化华国的子民,传播信仰,却谁会想到,我们竟然还从老家带来了一个可怕的东西,天父啊……” 陈青皱了皱眉头,不正常。 绝逼不正常。 两个鬼鬼祟祟偷埋孩子的修***暗压抑的气氛,七个呆滞的孩子,深陷恐惧的玛丽修女,还有坚持己见的保罗神父,都在告诉陈青,这教堂里绝对不像后世传言的那样简单,它隐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谁是凶手,谁是凶手,陈青念叨着任务名字,难道它指的是玛丽修女嘴里的那个可怕的东西?从传教士们的老家带到华国的? 老哥,你能告诉我吗?陈青盯着十字架上的天父。 第八十八章 教堂之夜 天父被绑在十字架上,一副可怜相。 “那么你呢,老姐?”陈青转向旁边的圣母玛利亚。 圣母稍稍歪着脑袋,脸上写满了悲天悯人。 你们都不吭声的话,现在我们就用一下排除法,看看这个场景到底是谁的回忆或者梦境。 首先,自己进来后看到那两个修女在埋死尸,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然后看到了玛丽修女,神父,还有这一群孩子,接着是那个人贩子。 人贩子得了银元之后,走出了教堂。 心事重重的神父也回了房间。 眼下,玛丽修女还在神像跟前念叨,那几个痴痴呆呆的孩子也在,还有照顾他们的修女们也都在。 陈青又确认了一下,嗯,之前埋孩子的两个修女,有一个还在,她自始至终都在…… 自己经历的这些,她都在场。 虽然后世传言,教堂里的人都被愤怒的县民杀死了,但谁亲眼所见了?加之,惨案过去这么多年,消息可靠性更要大大打个折扣。 陈青走近这个修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 你是幸存者吗?你一直活着吗? 她有着大大的眼睛,湛蓝的眼眸,以及长长的睫毛,脸色由于太过白皙,雀斑衬托得很明显。 告诉我,这是在你的回忆里。 陈青很希望她活下来。 她和姐妹们照顾了一会儿孩子,转身上了楼。 陈青心里一紧。 关键时刻到了。 如果她走之后,一楼这个场景暂停了,或者发生了别的异常情况,那就对了。 噔,噔,噔,噔…… 软底鞋踩在木梯上,声音不大,却让陈青心脏加速跳动。 现在,不管从一楼哪个角度都看不到这个修女了。 陈青屏住呼吸。 观察着教堂一楼的所有人。 玛丽修女。 新来的两个残疾孩子。 照顾他们的那三个修女,还有那七个孩子。 这时,一个孩子吃完了食物,像野兽一样,去夺另一个孩子手里的东西,后者受了惊吓,突然倒地,四肢抽搐,嘴里吐白沫。 修女们习以为常,一个年老修女把黑袍衣角塞进他嘴里,以免由于神志不清咬断了舌头。 陈青盯着楼上。 那个修女没有出现。 他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是她。 场景里没有她参与,但场景还是活的,所有人都各做各事。并且还有突发事件,一帧帧画面跟之前一样清晰,没有崩塌,没有模糊,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不是人的回忆梦境,难道是畜生? 会不会这些情景恰好被一个小畜生看到,然后保存在它脑海里,直到自己来到这个地方,激活了任务,才进入了它的回忆里? 依着以前使用引梦符的经验,在人畜的梦境里,是可以看到梦境主人的。 小乖乖,让我看看你在哪里。 陈青环顾四周,不放过一丝一毫。 灯架,神像,窗户,长椅,布道台,穹顶…… 良久,放弃了。 别说是狗猫了,连只蚊子都没有。 陈青又在一楼转了几圈,最后,来到教堂大门口。 这个。 不由得心里一惊。 教堂外面三丈开外,弥漫着大雾,雾里什么都看不到。 他小心翼翼走到大雾跟前,发现大雾和教堂区有着明显的界限,用手触摸了一下。 硬得像一堵墙,手指根本穿不过去。 这条雾墙,直冲天际,消失在云端,雾墙范围以内,是一团团的乌云,慢悠悠地飘过教堂上空。 陈青又跑回教堂,穿过后门,来到方才埋尸地。 刚刚只顾着观察这块墓地了,加上围墙遮挡的缘故,没注意墓园外面环境。 他扒上墙头,这下心死了。 视野范围里,都是雾墙。 这座教堂区,被大雾隔离了。 外界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陈青皱皱眉头,再次回到教堂。 去二楼瞧瞧。 二楼的房间,除了一扇门开着,其他的都关闭了。 这扇开着的房间,是神父的。 神父正手持鹅毛笔,在纸上写东西,时不时停下来,蘸蘸墨水。 陈青走近。 神父写的并不是汉字,一连串流畅漂亮的字符,像一条条可爱的铁线虫。 学渣,不懂。 但看着看着,陈青发现了蹊跷,神父虽然写了一行又一行,然而,每一行都一样…… 就这样,他还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一番,接着再写,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抓耳挠腮。 你特么的…… 陈青起了一层疙瘩,这神父精神有问题。 又在房间里侦查起来,里面有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还有皮箱,咖啡壶,木床,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 可惜,陈青不能和任何东西互动,不然这个任务就简单多了。 直到现在,代表任务对象的红点,还没有跳出来。 看着神父全神贯注的样子,陈青摇了摇头,你这厮有嫌疑。 过了一会,神父站起来,捶捶腰,似乎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又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点头,最后把书本合上,放进书架,嘴角勾起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转过身子,拿起一串钥匙,看样子要出去。 被他关进房间就惨了,陈青一个闪身,率先出来。 神父关了房门,脸色又变回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下了楼,冲玛丽修女打个招呼。 “玛丽修女,我要去看看那些新入教的兄弟姐妹们。这里拜托你了。” “可是,保罗神父……”玛丽修女还想再说什么。 神父摇摇头,“你必须坚强,圣母,天父会保佑我们的。” 玛丽修女看到他一脸不容置疑的神色,有些怯懦地点点头。 保罗神父推了推眼镜,走出教堂。 陈青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雾墙另一面。 此时此刻,他心里升起莫名言状的诡异感觉。 回头再看玛丽修女,她站起身,上楼了。 陈青紧紧跟上,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尾随他们,借助他们和场景进行极其有限的互动。 玛丽修女打开了角落里一扇门。 然后又下楼。 门开着的。 陈青没有犹豫,迈步进了这个房间。 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这个房间并不大,还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味。 咦,有,些,熟,悉。 不过再看地板以及周围设备,陈青心里明白了,这是个浴室。 正想着,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玛丽修女提着一桶热水进来了。 她完全挡住了门,除非陈青变成一只苍蝇,并且还得能以极快的速度从门缝里飞出去的苍蝇仔。 玛丽修女放下水桶,顺手关门。 陈青无可奈何地看着门缝越来越窄。 别呀,老姐。 别关门。 我还在里面呢! 别关门啊。 砰! 浴室门完全关上了,房间霎时暗了许多。 陈青头大了。 玛丽修女脱了黑袍,自言自语,用的是华语,大意是说华国人需要教化,需要信仰,连修女洗浴都不放过,才害的她把浴室搬到楼上,极度不便,但是这下也安全了。 陈青只当没听到。 水蒸气越来越浓,陈青奔着调查的想法,观察着玛丽修女。 当看到她腹部部位时,惊了。 那里的皮肤像橘子皮,皱皱巴巴,颇为明显。 嗯?妊娠纹,还这么重。 越来越蹊跷了,精神病神父,生过孩子的修女…… 现在,玛丽修女也被陈青列入重点照顾对象了。 热水,溅到他手上,脸上。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 如果,自己调查这个任务时,不小心被关到一个房间,没有人开门,那意味着一直都会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要是他们突然都被杀死了呢,自己岂不是要被遗忘在这里,任务也不可能完成了,太可怕了。 玛丽修女终于洗完澡了,时间可真久。 开门的瞬间,陈青趁机钻出去。 自由真好。 外面的天暗了,好像没有黄昏过渡,黑夜就直接降临。 一楼的孩子们,都散了,看起来是吃过晚饭回休息房间。 现在,房间的门都关着,又错过了一次探索机会,修女们,你们是怎么养成这么良好的习惯呢,随手关门…… “苏菲玛索修女,保罗神父还没回来吗?”玛丽修女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修女回答道,“没有呢。” 玛丽修女脸色变了,“仁慈的圣母啊,天黑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其他人也脸现忧虑。 雀斑修女瞅了瞅墓地位置,“听到了吗?你们听!” 陈青也竖直了耳朵。 “别怕,是风的声音,不是那东西。”苏菲玛索安慰道。 玛丽修女叹了口气,“神父不允许我们讨论那东西,我觉得这是自欺欺人,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华国,要知道,它是小时候老婆婆专门吓唬我们创造出来的怪物呀。” “谁知道呢,要是被华国人知道了,肯定会说是我们的缘故,这群人就是这样,一有些风吹草动,就让我们背锅,他们很狡猾,许多人表面上信仰天主,还不是为了能些好处。还有人说我们是洋鬼子,我们可是天父的儿女,他们这群未开化的猴子。”雀斑修女语气颇为不满,“我怀念遥远的老家了。” “我看你是怀念老家的雷诺神父了。”一个修女说道。 “见鬼去吧,”雀斑修女整张脸气红了,“你这个小贱人,你妈是妓女,连华工都接,她从小把你抛弃到教堂门口,大家都知道!” “我要杀了你!”被骂的修女咆哮着站起来。 玛丽修女急忙拉住她。 气氛一时尴尬极了。 剩下两个相互看看,强忍着不笑。 苏菲玛索说道,“好了好了,姐妹们,你们就不能像玛丽修女一样,安安静静地做个修女吗?既然主教安排我们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是为天父工作。不管多远,天父都与我们同在。之所以保罗神父禁止我们讨论那东西,自然有他的道理,本来那些入教的华国人立场就不坚定,一旦他们知道有食尸鬼在我们教堂……” 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在胸前画个十字,“主宽恕我吧。” 众修女一起说道,“天父与我们同在。” 这就是教堂修女们的日常生活?陈青一下子来了兴趣,现在为止,这里面的教士看到了七个,四个都有问题,剩下三个也只是暂时看起来正常罢了。 仿佛回应她们的祈祷一般。 突然,教堂外边传来一声吼叫。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修女们瑟瑟发抖,玛丽修女和苏菲玛索修女同时说道,“这是天父对我们的考验!感谢天父。” “感谢天父!”剩下的修女也跟着说道。 陈青透过窗子花纹玻璃向外看,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来太暗,没有星月的光芒,二来,这并非现实世界,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别人的记忆再现,细节和清晰程度,视梦境主人而定。比如说,那次拔厌任务,梦主白大看不到妖气,自己在他梦里提取回忆,也不可能看到妖气。 众修女只是祈祷,谁也不敢作死去打开教堂后门。 你们要勇敢起来,陈青等了半天,颇有些懊恼。 快起来。 这是天父对你们的考验啊,你们可是说过的。 墙外,食尸鬼兴奋的嚎叫着。 听声音,似乎是在翻土。 听声音,它好像找到了夜宵。 嘎吱,嘎吱。 清脆的嚼骨声,像一把把无形的尖锥,透过墙体,直刺众修女的耳膜。 修女们画着十字,紧闭双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咀嚼声渐渐小了。 “谁在偷吃东西?我也要吃,我好饿!” 这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童声。 修女们像受惊的兔子,一下子跳了起来。 只见一个小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楼,站在教堂后门,这个孩子正是白天人贩子送来的。 陈青只顾着看修女们,也没有察觉。 现在,他的双手搭在门栓上,轻轻拔开。 吱呀~ 他打开了后门。 修女们的尖叫声,哭声,惊呼声以及咒骂声混在一块。 孩子,好样的! 这个只有一只手的孩子,朝外看了看,不理会乱成一团的众修女,直径走了出去。 那两个偷偷嘲笑同伴对骂的修女,反应最快,跑向后门。 她们要关门。 陈青一惊,也撒开两条长腿,在关门之前,跑出了教堂。 砰! 身后传来一声大力关门的巨响。 (现在在列车上用手机打字,大拇指快废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眼睛长时间盯着小屏幕,酸疼得很,多谢【何不语1】【小心翼翼看小说】两位读者老爷的打赏) 第八十九章 地灵 你们两位,按照正常操作,不是应当把失控的小朋友拉回教堂吗? 怎么把门关上了。 这个小孩沿着咀嚼的声音,向墓园跑去,很明显,他智商有些问题。 陈青紧紧跟着。 沿着碎石小径,跑了几十步,来到墓园。 陈青惊了,虽然没有月光,但他还是看得很清楚,或者说梦主当时看得清楚,有一只黑脸山羊正在嚼着东西,一滴滴汁水顺着下颌的胡须,落到地里。 再看地上,有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脏成一团的布。 这是今天刚下葬的那位。 尸体四肢,已经被啃得差不多了。 没有了胳膊腿相衬,尸体只有一副躯干,加上一个因为营养不良变得硕大的脑袋,颇为别扭。 山羊盯着跑过来的小男童,嘴巴依然吱吱作响,一双横瞳显得极其愚蠢,然而,此时此刻,陈青只觉得毛骨悚然。 孩子,别过去啊。 快跑回去! 小男童也不知道视力不好,还是智力欠佳的缘故,他凑近这只黑脸山羊,咯咯地笑了,“羊,羊,嘻嘻,放羊。” 放你娘啊。 陈青下意识地去拉男童的胳膊,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但毫无作用。 跟之前一样,陈青压根跟他互动不了。 黑脸羊,淡淡然然地咀着嘴里的食物。 小男孩拍了拍山羊角,这两只大觝角就像希腊字母欧米伽的形状。 山羊嚼着嚼着,一截东西从嘴里滑出来。 那是两根手指。 小男童弯腰捡起来,放在鼻尖处瞧了瞧,仿佛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手!手,吃手手了,吃手手了,”慌乱中,居然捏着这两根手指跑了。 黑脸山羊,咂咂嘴唇。 陈青稍微犹豫了一下,跟在小男孩身后。 小男孩绕着墓园的墙脚跑了一阵,发现有一道篱笆门,撞开后,奔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陈青追到这里,被雾墙挡住。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哔了狗了。 他只得又跑回来,黑脸山羊还没有走,那双看起来又蠢又钝的横瞳,正盯着虚无的位置,也不知道这畜生是怎么想的。 它,就是修女所说的食尸鬼吗? 在西方灵异世界,山羊代表着邪恶,是魔鬼的化身,前世那些电子游戏影视小说里都有记载,魔鬼长着山羊一样的脑袋,如果说之前还没有什么感觉的话,眼下,陈青切切实实体现到了。 这畜生的横瞳里面,只有冷漠。 这是种颇为低级,但又极度令人不舒服的眼神。 黑脸山羊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猛冲一下,用脑袋上的大角撞击地上的尸体。 确切地说,是尸体的头。 咚! 咚! 咚! 经过数下猛烈的撞击,尸体脑袋碎成好几瓣,红白的脑浆迸得到处都是。 艹~ 黑脸羊兴奋地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舔食起脑浆来,根本不在乎地上的泥土,先舔光了溅在四周的脑浆,而后搅动着灵活的舌头,在尸体头颅里吸吮着。 陈青肚里翻江倒海。 黑脸羊舔食得十分仔细,花了好长一阵子,最后,伸直脖子,意犹未尽,又舔了舔嘴唇,看看地上还有没有漏掉的,最后,又安静下来。 山羊身子开始一点点下沉。 少顷,陷入地下。 再一次,陈青眼睁睁地看着线索消失不见。 雾墙还可以理解,代表着教堂区域外面的地方,那是因为梦境主人只在这一片区域监视的缘故。那么,这脚下分明是土壤,黑面山羊就像变魔术一样,土遁了? 现在,教堂里面的灯光还亮着,窗户偶尔飘过修女们的身影,教堂外面,就是一个活人,半具残尸了。 陈青盯着惨不忍睹的尸体。 半天。 突然,灵光一闪。 这特么的,转了一大圈寻找梦境之主,先后排除了教堂里所有的神职人员,又没有寻到一只耗子一只猫一条狗。 那么,这只所谓的食尸鬼,会不会才是真正的梦境主人? 它既然可以陷入地底,那它绝对可以逃过教堂被毁时遭受的殃及,它既然不是普通畜生,它也有可能会活到洋房交付给自己的时候。 想到这里,脑海传来提示音。 “恭喜宿主,回溯任务【谁是凶手】的完成度达到1/3,发现此处的【地灵】,请继续努力。” 地灵? 陈青盯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瞬间跳出一个注释框。 【地灵】,即某地范围里的地气凝结而成的实体,地气汇聚之处,受诸多方面影响,可形成诸如兔子山羊之类的形状,看似与寻常畜生没什么两样,但拥有一些特殊能力,可瞬间遁入地底,躲避狩猎。地气化成的畜形,视浓烈程度而言,畜体越大,说明含有的地气越浓烈,越难对付。然而地灵一旦形成,此地的地气,就会泯然同类了,重新变得跟周围环境一致。 地灵可感应到地表生物的一言一行,极难捕捉。 并且食谱烦杂,酷好啃食新鲜尸体,但讨厌内脏,因为属阴,只能夜里出现。 陈青恍然大悟,这地灵,说白了,和山魂是一回事。例如,三羊镇的山脉地气汇聚成了一个庞大的山魂,还凝成了魂脑,造成整个三羊镇的尸变。而这片教堂区,之前也是地气汇聚,然后形成了这只地灵,以黑脸山羊的形态出现。 黑脸山羊可以感应到教堂里所有人的言行,映射到回忆梦境里,以情景再现的形式出现在陈青脑海里。不过,有一点很遗憾,陈青不能像使用引梦符一样随心所欲,想到哪条信息,相应的情景就会跳出来。在这个地灵的记忆梦境里,同样得遵守游戏规则。 比如说现在,和教堂隔着墙,陈青就看不到修女们在干什么。 地灵既是任务对象,为何接近它的时候,没有雷达红点跳出来呢? 陈青试着唤出系统包裹里的物品,这才发现图标是灰的,也是,都不能跟场景互动了,要再多物品也没有用。 记得做生桩任务时,和小男孩魂交,也没有跳出雷达圈,直到回到现实世界的石桥上,才跳出了红点。 这次,大概就是同样的道理。 他边想边走近教堂后门,里面传来修女们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听不清楚。 这个后门,今夜是别想开了。 陈青绕着教堂建筑,走到前门。 当然,它是紧闭着的。 长夜漫漫,难道要在外面过一夜吗? 陈青抬头看看教堂,这座颇高的建筑,在黑夜里居然轮廓分明。 夜,依然阴沉可怕。 他又想到那个吓跑的小男孩,心里不是滋味。 又过了一阵子,一团暖暖的灯光,从雾墙外面伸了进来。 是保罗神父! 陈青心里一喜,保罗神父一手拿着提灯,一手握着厚厚的神谕圣经,眼镜上沾了一层雾汽,他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找出一个,打开了教堂大门。 修女们从里面跑出来,像鸡仔看到了鸡母一般。 保罗神父轻微地咳嗽了两声,眼光在修女身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到玛丽修女脸上,问道,“玛丽修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保罗神父,韩那只猴子新送来的孩子,其中有一个跑出去了,他应当是个白痴,”雀斑修女抢着说道,“居然趁着那东西出现的时候,跑了出去!” 保罗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不听话的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走到教堂里,修女们有了保罗这个顶梁柱,气氛活跃了起来。 他带着修女们来到教堂后面的墓园,看了看面目全非的孩子尸体,大抵是见怪不怪了,又将残尸重新埋下。 事毕之后,保罗神父让她们各自歇息。 六个修女回了各自的房间,陈青不知道该跟谁好,最终选择留在保罗神父的房间。 保罗神父把圣经放到桌子上,又冲了一杯咖啡,接着,在口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他们怎么可以不听话呢,”抖开纸包,里面是一朵看似灵芝的菌类。 将它研成粉末,装在棕色瓶里,又放回抽屉。 “他们怎么可以不听话呢,”他又说了一遍,眼镜后面那双眼睛,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这是什么玩意? 陈青回想起之前那七个孩子都痴痴呆呆的,话也不怎么说,只知道近乎本能的吃喝,难道跟这个瓶里的菌粉有关? 陈青当然知道,在医学欠发达的年代,教堂里的神父是博学的代名词,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医学知识。同理,在华国,自古道医不分家,许多历史上有名的医药大家,另一个身份就是道人。如葛洪,孙思邈,张仲景。 保罗神父给陈青的感觉就是一个矛盾体,似乎很厚道,又似乎很奸险,似乎很仁慈,又似乎很残忍。 他很博爱地收留了孩子,但又把他们弄得服服帖帖。 他偶尔露出的表情,对这些孩子充满了厌恶。 其实,不仅仅是他,其他的修女们,也或多或少地厌恶这些孩子。 保罗神父不在的时候,陈青目睹了这些修女的真面目,虽然在修道院深造了神学,还被派遣到华国来传播信仰,但她们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长期的压抑生活,让她们易怒易躁,就像炸药包,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但又得在外人面前拼命掩饰。 过了阵子,传来敲门声。 “我是玛丽修女,想请教保罗神父几个问题,您还没睡吗?”声音很大。 “进来吧,玛丽修女。” 玛丽修女进来了,但这次没有随手关门,而是大开着。 十分聪明,毕竟大深夜的,孤男寡女,这么做可以以示清白。但是,玛丽啊玛丽,您小腹上的妊娠纹是怎么回事呢?陈青摇了摇头。 “请坐吧,”保罗打开一本书,寻找着索引,“具体是怎么回事?” 玛丽修女把他走之后教堂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试探地问,“保罗神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事迟早会让华国的教友们发现,原来教堂里还躲着一具怪物。” 保罗神父这次没有逃避,“我们趁它吃好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残尸埋葬了,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再者说了,它都是夜里才出现的。除非是咱们自己把消息捅出去,谁会这么做?你吗?苏菲玛索吗?得了吧,她只喜欢拿带刺的鞭子,沾了盐水,一边抽打自己一边念叨着恕词,其他姐妹也不会这么没轻没重的。” “但是,那个只有左手的孩子,他肯定看到了,食尸鬼吃新鲜的尸体,有时候还吃人,万一他逃走后,告诉了教友们真相……”玛丽修女不敢再往下说了。 “你怕我们在这里的成果会前功尽弃?”保罗神父仰着脸,盯着天花板,“不会的,韩带他们来的时候,你不是也看到了,他们不仅残而且傻。谁会相信他们的话,恐怕连完整叙述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天父在惩罚我们,保罗神父,当我把我们的孩子埋在墓园的时候,这只食尸鬼就出现了,我当时吓得走不了路。你们都在教堂里跟华国教友一块做礼拜,从这之后,我们为了恕罪,就开始领养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总是容易死掉,还有韩那个魔鬼,隔三差五,就送来一些身残的孩子,他说他是好心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谁都看得出来,他就是人贩子,他是在要挟我们买下,要是我们不买,他们的命运肯定很悲惨。”玛丽压低了声音,哭泣起来。 “你快闭嘴吧,”保罗神父朝门外瞧了瞧,还不放心,又出去四处张望,最后回到桌旁,一屁股坐下来。 “这件事之后不能再提了,你记住,这只食尸鬼不是我们引来的,是整天沉醉在自虐里无法自拔的老苏菲玛苏!是那个妓女的女儿!是那两个整天偷偷抱在一起乱搞而内心又极其自私阴暗的伊娃和蕾雅!是那个满脸雀斑自恃血统高贵实则放荡无比的朱里叶!是所有人!半年前病死的吕克也得算上,是的,谁让他那么早就翘辫子的,不是我们俩个!不是!”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连串句子。 玛丽修女紧紧咬住手指头,“可那个孩子是我亲手掐死的,这是对魔鬼的献祭,是对我们内心魔鬼的屈服。”她把头巾压低,遮住了脸,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第九十章 那个没有名字的修女 “好了,好了,”保罗神父拍了拍她的肩膀,拿起那个装着菌粉的瓶子,倒出来一些,和咖啡末混在一起,冲了一杯,递给玛丽修女。 “玛丽修女,喝了它吧,它会让你心绪安定下来的,”他说,“这种菌种,我给你说过的,是从华国一个盗墓贼那里买来的,他们称它为睡棺菌,长在阴昏无光的坟穴里,虽然听起来见不得人,但它的确能镇定人心。当我们的内心平静下来之后,才不容易犯错。” 玛丽喝了一点。 “好极了,玛丽修女,之前你惧怕这睡棺菌,不愿尝试。那么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改变看法了?”保罗问她。 玛丽修女喃喃自语,“还有什么比献祭魔鬼还可怕的呢。” “见鬼,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再提这桩旧事了,”保罗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朝门口看了一眼,声音变大了,“好了,玛丽修女,你告诉我的事情很有参考价值,我会留意的。” 这是下逐客令了。 玛丽修女起身,走出屋子。 陈青看到她回了角落里的那个房间,就在她关上门的时候,隔壁另一扇门也打开了,那是之前和雀斑修女呕气的小修女,她有着一头金发,以及薄薄的嘴唇,她来到保罗神父的房间。 陈青给她让了条道。 门是开着的,但她还是敲了敲。 “保罗神父,关于我骂朱里叶的事,我很抱歉,”她说。 “没关系的,”保罗说,“如果一个人连生气都不会了,他就是一块木头了。” 金女修女走过来,脸现愁色,“保罗神父,我睡不着,我必须忏悔。事情是我挑起来的,因为朱里叶这几天总有意无意说孩子们的出身不好,我老觉得她在针对我,您知道,我妈妈在我小的时候抛弃了我。我从来也没见过她,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妓女,虽然妓女经常扔掉她们的孩子。” 保罗神父缓缓地点点头,“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出身的,我们都是天父的子女。” 金女修女眨着大眼睛,“谢谢您,保罗神父,我一直坚定,是您的鼓励让我有勇气继续服侍主。这么久了,您一贯这么鼓励我。” 保罗神父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信仰使你欢愉,孩子,主说过,‘当一个人对做过的错事忏悔的那一刻,我就原谅了他’。” 金发修女朝他鞠了个躬,“天色不早了,明天我还得早点起来给孩子们做饭呢。” 她关上了门。 保罗在她转身的时候,微笑就从脸上消失了,嘀咕了一声,“妓女的女儿,血液里永远流淌着罪,”忽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妒忌她吗,她这些所谓的忏悔在我们看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我的天啊,到了华国之后,我们都变了,我们内心深处的魔鬼,一一被召唤了出来,只有这个孩子,她变化最小。” 他深吸了口气,也给自己倒了些菌粉,一饮而尽。 重新两手抱头,过了好一阵,又用书架上抽出那本记载着一列列奇怪符号的日志,打开之后,鹅毛笔在上面快速写了个日期。 陈青注意到,是1895年9月20日。 日期写好后,他又开始绘着别人看不懂的符号,和之前一样,每一列全都一样。 这个疯子…… 陈青摇了摇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 保罗神父陷入自我陶醉中,一共写了五张。 将日志重新放回去后,又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另一件神职人员的袍子,摩挲一阵,穿上,神情很满足,“我将会是一个称职的主教。” 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肃穆起来,仿佛正在自己的任命大典上。 这厮病得不轻。 保罗神父反锁了门,穿着主教服睡着了。 陈青颇为无奈地呆了一个晚上,没有困意,大抵是因为在地灵梦境里的缘故。 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整晚他只得在保罗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时站时坐。 焦急地等待天亮。 次日,保罗神父看到自己穿的袍子,似乎吓了一跳,把它塞到木箱里锁好。 开门洗漱时,陈青趁机钻了出去。 教堂的大门也开了,外面的天气不错。 老苏菲玛索看起来神彩飞扬,她正抬头看着教堂上方,大声叫道:“孩子,你可得小心些!” 陈青往上一瞧,看到那个金发修女正在教堂顶的十字架上,在最上方,落着一只喜鹊,身上带着箭枝,小心翼翼地瞧着金女修女,似乎想寻求帮助,但又有些惴惴不安。 这时,雾墙外边传来一阵喧嚣,先后有数十个县民来到教堂区,拎着锄头,桑叉,铁棍…… 老苏菲玛索恐慌地叫道:“天啊,你们要干什么……”话还没说完,被一个糙汉子推倒在地上。 这么快就要出事了,陈青心道。 不断有人从雾墙外进来,为首的那人,牵着个痴痴傻傻的孩子,冲身后那些人一挥手,“乡亲们,我们的祖辈父辈就教导我们,说这些洋人是妖魔鬼怪,吃人不吐骨头。他们来到我们这里建造鬼庙,实际上就是吃我们的小孩子哩,孩子别怕,再对我们说一遍!他们干了什么!” “吃手手,吃手手,”孩子说。 “听到了吧,他们吃人手!”这人像疯牛一样吼叫道,指着教堂里那些等待开饭的孩子们,“大家看到了吧,他们收留孩子们,其实就是养猪一样,时不时杀一头开开荤!” 愤怒的县民,开始冲击教堂,打砸一空,有些则是纯粹的浑水摸鱼。 战战兢兢的修女们,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曾经,她们苦劝他们信仰天主。 有些人跑到教堂后面,挖开了墓园。 结果可想而知。 孩子们的尸体,因为都被地灵啃食过,四脚皆无,还没脑袋。 县民惊吼道:“看吧,看吧,老天爷啊,这些人真下得去手!这些洋人都是吃人的妖怪!” 那八个孩子像羊群一样,被轰到教堂角落,保罗神父,玛丽,老苏菲玛索,朱里叶,伊娃和蕾雅,也站成一排。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不是我们做的,是食尸鬼干的好事,它才是魔鬼,它让我们这些天主的子女自相残杀。” 保罗神父在争辩。 “天呐,天呐,天呐,痛死我了。” 老苏菲玛索修女在嚎叫。 “你们这些未教化的猴子,信仰天父是你们唯一的出路,放下手里的东西,向天父忏悔吧。” 朱里叶骂着。 伊娃修女和蕾雅修女,眼睛一转,指着保罗神父,说这一切都是保罗干的。 只有玛丽苍白着脸,“天父啊,我们有罪,惩罚终于降临了。” 县民还从神父的房间里搜出绘着诡异字符的日志,从老修女床下搜出了带血的棘鞭,从雀斑修女朱里叶的橱柜里搜出了一根刻着奇怪符文的棍子,就像儿孙根似的…… 在天父的注视下,锄头在保罗神父脑袋上开了花,朱里叶被一把杀猪刀捅了个透心凉,老苏菲玛索双手绑着,被一匹马绕着教堂活活拖死,伊娃和蕾雅跪地求饶,一个看热闹的打油郎,气昏了头,把她们从头到脚用油淋了个遍,有人不适时机地点燃了她们的衣服。 那个在教堂顶上的金发修女,目睹姐妹们惨状,从她嘴里发出了连绵不断的尖叫。 她的头巾落了下去,一头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夺目。 失控的县民仰面看着她,大骂着,让她滚下来。 金发修女双手紧紧抓着教堂顶的大十字架,大声祈祷道:“天父啊,来救救我吧,我这一生都奉献给了您,求您救救我吧。” 她没有等来天父的救援,喊至力竭之后,最后像被射中的小鸟一样,从顶端坠下。 啊! 观围群众们四散逃窜,金发修女落下时,砸中了一个年轻人,他正从神父房间的窗户向外看,这个年轻男人落到地上,从他口鼻里冒出血沫,一命呜呼,手里还握着神父的咖啡杯。 “乖乖!这不是小八吗?”人群里一个人惊呼道,“他媳妇现在整天挺着大肚子,他怎么就被砸死了?完了,小媳妇以后命苦了,孩子一生下来就看不爹。” “他们口口称称说不能自杀,这个黄毛妖精就是自己跳下来的!”一个懂行的人义愤填膺。 金女修女瞪着眼睛,嘴唇一张一合,像条干涸而死的鱼,或者她心里还有个疑问,不过,谁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少顷,死神从她眼里夺走了生机。 特么的。 谁给我一支烟,陈青突然觉得嘴巴好干。 这也太耐人寻味了,金发修女算是七人里面最虔诚的,犯了一点点过错都要向天主忏悔。饶是如此,她依然被人耻笑是妓女的女儿。在外人看来,她竟然还是自杀,并且还连累了另外一个人,跟她共赴黄泉。 直到现在,陈青的脑海里还没有出现过她的姓名。 玛丽修女成了唯一活口,县民们把他绑了之后,打算送到县衙,继续审问。 陈青目送他们离开,走出雾墙,一个个消失掉。 突然传来一声玛丽修女的惨呼,还没来及走出教堂区的县民们,快速动了起来,像潮水一般涌出,想瞧瞧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叮,回溯任务【谁是凶手】完成度2/3,请继续努力。” 嗯,这么看来,所有的神职人员,都死了。 整场闹剧,像一个炮仗似的,迅速点燃,砰的一声,炸成碎片,又重归寂静。 教堂里面一片狼藉,那些孩子也被带走了,他们神智昏然,身体残疾,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之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现在,天空很蓝,太阳光照在身上,甚至还有些热。 陈青却感到一股股寒意,不断游走全身。 回溯任务的题目,一遍又一遍,在他心里盘旋。 谁是凶手? 被害方是死去的孩子们,也是被暴走县民杀死的神职人员们。 孩子们的死,跟神职人员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在博取声望的同时,也讨厌不听话的孩子,保罗神父甚至还从坟耗子那里买来睡棺菌,对付这些野孩子,孩子们的不听话,源于对这些深目高鼻外国人的恐惧。 正如玛丽修女所说,保罗神父当初收留孩子,是因为他心里有愧,害怕丑事暴露。这个精神分裂的神父一边做着荣升主教的美梦,一边又保持和蔼模样。 修女们照顾孩子,孩子却死了一个又一个,一方面她们的身份使她们不得不照顾孩子们,但她们讨厌孩子,因为孩子容易死,死了就招来魔鬼啃食尸体。她们之所以讨厌,同样,是来自于恐惧。 他们被县民们杀害,因为县民们也害怕他们,从父辈祖辈开始,他们就被刻画成鬼子,无恶不作,他们会搞善行?鬼才信! 恐惧吞噬着所有人的理智。 它,才是教堂惨案的凶手。 但是,陈青脑海里还没有任务完成的提示。 还还缺少一个1/3。 想到这里,突然教堂扭曲起来,变成了一个旋涡,等旋涡再度逆转扩散,陈青又回到了许多年后墓园改造而成的后花园。 “我从梦境回来了……”陈青依然保持着手指触摸土壤的姿态。 “罗伯特先生虽然在这里挖出了许多孩子的骨骸,但跟我们华国人的想法不一样,他不忌讳这个。” 席坤晨继续说道。 现实世界,又开始继续了。 这时,系统又传来一个提示音。 “由于宿主激活了回溯任务,领悟了些许东西,为引梦符的升级提供了材料,现在引梦符升级度为1/2,等再激活一次相关任务,就可以将引梦符升级为隔世符。” 原来,符文的升级,跟激活任务有关。 毋庸置疑,隔世符的用途,肯定比引梦符更加广泛。 关键是,这种任务太令人无语了,根本不能和场景进行互动,只能以一个观察员的身份进行推测。 嗯?等一下! 陈青仔细品味着席坤晨的话,当年的骨骸都被县民挖出来充当物证了,为什么事隔十七年之后,还会有那么多小孩骨骸出现? 还有,如果刚才进入的是那个地灵的梦境,那么现在,地灵就在身边。 陈青不由得提高警惕。 第九十一章 合体了…… 陈青将六识运到极限,但此时此刻,不知是不是已经了解前因后果的缘故,呢喃声消失了。 进入梦境的瞬间,还有雷达搜索圈标识的三个红点,现在,它反而跳不出来了。 事情还没完,这根本不是happy ending! 剩下的1/3还没有线索。 “陈兄弟,你瞧席叔对你真是太好了,这所洋宅虽然面积跟我的那个差不多大小,但它的建筑风格,我那套洋房不能相媲美。”方润由衷赞叹。 “那要不我们换一下?” 方润听了这话,脸刷的白了,“不换,不换了,你别开玩笑,也只有你这位大师才能镇得住这地方。一般人住进来,哪里受得了呢。” 席坤晨撇了撇嘴,“人家罗伯特先生不一样住得好好的,人心里有鬼,才容易见鬼。” 方润朝陈青苦笑着摇摇头,意思很明显,丫头太年轻,还不懂得这个世界的可怕。 陈青找不到最后的1/3,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他不愿方润和席坤晨呆在这个不祥之地,因为来这里之前,还答应了席坤晨,要给席府的下人三喜号号脉,看看抽了哪门子疯。于是让他们两人先回席府等他,自己随后就来。 “陈青,你是不是才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发现了什么吗?”席坤晨有些人精,眼珠子滴溜溜转。 “坤晨,咱还是别问了,听人家的安排便是。”方润腿看看天,肚子有些转筋。 陈青脑海里闪过教士们的每一个面孔,最后定格在那个金发修女死不瞑目的画面上,点点头,“我还真的发现了些东西,既然你们问了,我就跟你们说吧,我刚才触摸这片土地时,涌入了一段土地之前的记忆,它就像一个冷冰冰的说书人,把整个悲剧的经过告诉给我了。” 将自己看到的东西,或遮或掩地告诉俩人。 方润脸更白了,紧张地瞅瞅残阳,“你是说,天一黑,那吃尸体的地灵就会出现?” “对,所以我要在这里等它,看看有什么新发现。” “既然它喜欢吃鲜尸,你应当拿一具新死的尸体充当诱饵嘛,”席坤晨比方润淡定多了。 “我这个人,魅力比较大,会吸引那些邪祟自动现身。”陈青摇摇头,“你们走吧,别到时候这地灵发起疯来,连生人肉都吃,那就麻烦了。” 席坤晨还想说什么,被方润强拉着离开了。 最后一丝夕阳,溶入黑暗。 夜,终于降临了。 陈青所站之地,正是之前触摸土地时的位置。 他等着地灵的出现。 既然地灵在白天让自己进入了它的记忆梦境,一定是想倾诉什么,但也得等到天黑,地灵再度现身。 陈青并不觉得地灵是个聪明的物种,心里尚有些疑问,估计见了它之后,会找到更多的答案。 时间一点点流逝。 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他脸上。 大半拉月亮挂在夜空,昏昏然然,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突然,一丝怨叹声,传入耳中。 陈青猛地回头。 地面上凭空多了一个人。 它并不是生有横瞳的地灵,而是身披染血袍子的阴魂,整张脸严重扭曲,两只眼睛突出眼眶,鼻梁骨也歪成几段,和嘴唇组成了一个像问号似的形状。 它的身子,像是飘浮在地面上。 虽然是阴魂,但它的一头白发还是被风吹得四处纷飞。 如果陈青不是看到它落地时的模样,还真认不出来,这个阴魂就是坠楼而亡的金发修女,现在,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丝活气。 为什么单单是她? 这么多年了,她还守在这里做甚? 陈青心里似乎抓住了点东西,“你好,老乡。” 阴魂没有动嘴巴,但幽怨的叹气声,还是清清楚楚传入了陈青脑海。 “我终于等到你了,”它说。 “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做些事情?”陈青问道。 “我们都是天父的子女,看在天父的面子上,”它说道,“您帮帮我,我日日夜夜徘徊在这里,但是所有人对我视而不见,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一个能听我诉说的人了。” “我白天不能现身,只可以呼唤着,但一直没有人听到我的呼喊声,你是第一个,你必须帮我做些事情。” 然后她开始抽泣。 哭声,越来越大,像决堤的洪水,灌满了陈青的脑袋。 白天的梦境,是她特意跟自己沟通的?不是那只山羊地灵吗? “我想知道,那只山羊跑哪了,这可是它的地盘,”陈青忍不住问道,“我还以为是它给我了那些悲惨的记忆。” “你说的是它吗?”修**魂指了指自己的脸。 骤地,修女的脸皮掉了下来,从里面探出一只山羊头,然后整个身体从修**魂里钻了出来,短短功夫,一只黑面山羊取代了修女,四蹄触地,一双大弯角,整张羊脸露出冷漠的表情。 陈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方看懂了陈青的心事,又变回了惨不忍睹的修女模样。 嗯~ 这样顺眼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修女死后,阴魂和地灵合体了? 太难为情了吧,本来这个地灵在修士们的眼里,就是一只食尸鬼,一只恶魔,教堂的悲剧,很大程度上就是它造成的,但为什么偏偏死后,虔诚的修女居然跟它合二为一。 “这是天父的仁慈,”阴魂解释道,“我坠楼死后,这只我们人人厌恶的食尸鬼,护住了我,让我不至于魂飞魄散,其他的姐妹们,还有神父,他们的灵魂都被撕裂了,永远消失了。” “久而久之,就像墨汁和水混在一起,我们分不开了,我也从它那里看到了姐妹们和神父所做的一切,但无论如何,他们仍然是我的兄弟姐妹,从教堂被毁,到另一个异乡人接手盖建住宅,这片土地上发生了更多更恶心的事,踏入这块土地的人,太多太多了,但没有一个能听见我说话的,我等了整整二十年,终于盼到你来了。” 陈青问道,“从修士们被杀到罗伯特建屋,有十七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后花园还有那么多的孩童骨骸?” 第九十二章 三个请求 修**魂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有人在向魔鬼献祭。” 它说,教堂的事传出去之后,每年都有数批异国人来此,像朝拜圣地一样。杀死买来的儿童,埋在这里,然后祈求魔鬼的帮助,他们选择在晚上进行,然后,地灵就从地里钻出来,吃掉尸体的四肢和脑袋,他们欢呼雀跃,把地灵看成魔鬼的使者,以为自己找到了魔鬼做靠山。 他们哪里知道,这只是地灵的本能,就像平常的牛羊吃草一样,地灵吃的是鲜尸罢了。 艹! 陈青骂出声来。 果然,人多了,什么样的杂碎都有可能出现,有信仰天主的,自然有人愿意投身到魔鬼的怀里。 这跟前世的雾都开膛手案件颇为类似,刚开始,是一个变态的雨夜杀手,尾随下班的妓女,趁其不备,将她们残忍杀害,警方一时找不到凶手。然而登报之后,受害者人数一下子增加许多,甚至会出现同一时间段不同地点皆有人遇害的情况。原来,竟然有人是看到报纸上的新闻之后,崇拜开膛手,模仿他的作案手法。 “那么,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陈青问它。 阴魂说道,“帮我三件事,第一,找到那个人贩子韩,他极有可能还活在世上,事情归根结底,都出在他身上,别人都死了,他怎么能心安理得苟活于世?第二,找到当日被砸人亡的那人后代,我不是想向他道歉,只是他当时正在偷窃神父的东西,我从食尸鬼这里找到了当日的情景画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物品,被他盗走了,他跌下楼摔死之后,那东西还在他身上,你必须要找到它。”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东西。”陈青迅速回想神父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既小又可疑。 “是一个诡秘的黑色戒指,它属于地狱魔鬼的,我说不上来它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戴上了之后,会让旁边人的恶念成倍的扩大。你必须找到它,求你了。” “那么第三点呢?” “等这两件事办完之后,杀了我,我相信你可以办到的。”阴魂的语气变得悲凉无比,“这只食尸鬼跟我连在一块了,这是在亵渎我的信仰。” 这三个要求…… 难不成,就是代表任务对象的那三个红点?原本以为它们是实质的东西,居然也可以是诸如要求类的抽象事物。 那个人贩子,饶是没有修**魂的请求,陈青也想一剑砍了他的狗头,如果这么多年他还浪在世上,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第二,那个戒指,难度也不小,可以寻求官方的帮助,席坤晨白天说过,因为本国教士七人被害,法西兰向前清施压,处斩了一批县民,最后还获得一大笔不菲的赔款,这个卷宗可以在官方找到,那个男人叫“小八,”死的时候,媳妇是个大肚婆。 第三,杀了修女,这个要求不过份,现在她跟地灵融在一块,每时每刻都是一种熬煎。 “好,我答应你,”陈青点头。 一阵夜风吹过,修**魂消失在地面。 陈青怅然若失。 有些棘手啊,剩下的1/3完成度,居然是完成修**魂的三个请求。 满怀心事,离开自己的这处宅子。 沿着灯火,来到城区,唤了一辆洋车,说去席府。 那车夫听了,一回头,然后兴奋地叫道,“是陈大师吧?我的亲娘啊,居然让我碰到了!” 两脚生风,跑得像只兔子。 座上的陈青心想,得,连洋车车夫都面熟了,之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车夫嘴碎,一路巴嗒巴嗒不停,拉到席府门口,头顶热气腾腾,呲牙直笑。 昨夜降伏朱炯山妖孽父子之后,陈青名声大噪,卫兵都识得他,纷纷向他问好。 门房见了陈青,也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席子泰在五姨太薛彩衣房间,陈青没惊动他,直接由门房带着,来到内宅,席坤晨和方润正等着呢。 席坤晨一见到陈青,喜孜孜地迎上来,“陈青,我们还没有告诉三喜,这个小兄弟实诚,胆子跟针尖一般大,若是知道陈大师亲自来给他把脉,就怕他吓得两腿一蹬,那可就惨了。牛叔,你去叫三喜来一趟。” “是,小姐,”门房屁股冒烟似的,走得飞快。 不多会儿,三喜一溜小跑,来到屋里,“小姐,您唤我?”看到陈青,明显一愣,急忙深深鞠了一躬,“见过陈爷!” “三喜,你看看,你的面子多大,陈大师听说你近来撞邪,特意赶来给你瞧瞧。”方润看见三喜手足无措的样子,哈哈大笑,并无恶意。 三喜一听,更慌了,“使不得,使不得,奴才这是小病,竟劳烦陈爷大驾,夭寿了,夭寿了,方少爷,我不是撞邪,是撞爹,撞爹。” “对,对对,凭白无故,多了个爹出来。”方润强忍住笑。 席坤晨瞪他了一眼,“三喜,你别慌,慢慢说,撞邪这事可大可小。” 陈青也微微一笑,安慰道,“三喜,你家小姐说你每次都会梦见你过世的爹?还让你出城挖银窖?你有没有去那里瞧瞧?俗话说,梦是心头想,近日是不是老想着发大财?” 三喜急忙摆摆手,“不,不不,我生来就是个奴才,爹死得早,娘又总是生病,当年若没有席老爷收留,我们母子早饿死在街头了,我三喜早就发誓,一辈子呆在席府,生是席家的奴才,死是席家的鬼,哪有什么发财这种非分之想?” “你具体讲讲梦里经过,”陈青说道,他仔细瞧了瞧三喜,除了头顶代表活气的红光略微偏弱外,并没有异样。 三喜小心翼翼地讲了恶梦,跟席坤晨说的一样,就是梦里有一个人,自称是他爹,每次都说城外某处地下有个银窖,是前清一个大员外私藏的,为非常时期急用而挖,里面银锭无数。那大员外后来因为意外,举家被灭,这银窖也就没有知道下落了。三喜的爹生前打听到这个地方,还没来及跟大肚子媳妇讲,就一命呜呼了。 “每次都这么说,我烦得不行,”三喜愁眉苦脸说道,“我爹每次都催得要命,醒来之后,我就浑身冒冷汗,并且吧,我每次拒绝他之后,他那脸色简直把我当成不肖子孙了。” 陈青心里一跳,突然问道,“三喜,你爹哪一年死的?” 三喜老实回答,“我娘说,爹是甲午年死的。” 甲午,你特么的,陈青幸好初中的历史没怎么忘,不然还得凑半天,这甲午年是1894年。这么说来,那个修女砸死的“小八”,应当不是他爹。 “你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姓王,我爹也应该姓王吧?”三喜满脸通红。 这孩子…… “那,你梦里的那个爹长什么样?”陈青再次问他。 第九十三章 蛛丝马迹 “我梦里的那个爹?”三喜挠挠头,“看不清楚,就一个鼻子,两只眼……” 没法沟通了。 陈青摇摇头,三喜这孩子,虽然有二十来岁,但头脑欠发育,叙述不清,要不给他来一发引梦符尝尝?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使用引梦符,陈青倒有两方面的考虑。 其一,使用了这么多次引梦符,除了老狗和小马,余下的几乎都是在人渣身上,毕竟人渣们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至于自己这边的人,能不用就尽量不用,知道了人家的全部隐私,也不太好,还有可能心生结蒂。人性这东西,难说。 其二,三喜是在梦里和老爹交谈的,引梦符的功效是让人安定情绪,而三喜做的是恶梦,两者有冲突。再者说,引梦符本来是提取有用信息,这些信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三喜的恶梦,则是虚幻的,引梦符不见得能管用。 不过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有人研究过,人这一辈子发生过的事,身体里其实全部都有记录,只是有些东西不太重要,被刻意扔在一旁,如果没有特殊手段,无法回忆起来。 但愿三喜给力。 “眯一会儿吧,”陈青一伸手,将符纸贴在三喜额头上。 三喜毫无反抗之力,两眼一闭,站着睡觉去了。 陈青心念一转,立刻,三喜头顶浮出一团梦雾。触摸之后,进入三喜的梦境,然后搜寻相关信息:你爹长什么模样,姓甚名谁…… 然而,陈青心里问了一遍又一遍,三喜也只是呼呼大睡,相关场景没有切换出来。 找不到有用信息,就只就能去那个银窖探探虚实了。 想到这里,陈青退出来。 现实时间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方润和席坤晨还没反应过来。 引梦符上的符文消失了,这东西只要退出梦境,就不管用了。 陈青把它揭下。 三喜还没有醒来,仍然在睡觉。 片刻之后,忽地露出一个笑容,十分诡异。 咦?陈青登时捕捉到这个面部动作,卓绝的侦察力告诉他,这个笑容在老实人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只有像老猴,白大,朱炯山这类人渣才配拥有。 三喜这是玩哪样? 难不成,他又开始做那个发财梦了? 陈青朝方润和席坤晨摆摆手,示意不要惊动三喜,环视四周,瞧瞧有没有什么异常。 上次猪崽做春宵梦时,乃是一群耗子举着截手指骨在捣乱,它们十分狡猾,躲得远远的,差点发现不了。 那么,这次,会不会是同样的道理? 陈青都走到门口了,突然灵光一闪。 又迈着长腿,抄回三喜跟前。 陈青通过这几日频繁使用引梦符,总结出了经验,对方被贴了符,自己进入其梦境之后,只要不干涉对方,对方就开始放飞自我,比如说,那只枣红马,意淫自己领着一群后宫小母马在大草原上奔驰。 想到这里,陈青又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三喜额头。 如果对方睡着了,再贴引梦符的话,就可以偷窥梦境。 陈青再次进入三喜的梦乡。 刻意的不去干涉。 嗯? 三喜这厮……有点意思。 只见三喜换了一身打扮,穿金戴银,一脸得意,活脱脱的一个富家少爷,他蹲在一个宽大的太师椅上,喝了口热茶,然后一口吐在旁边下人脸上,大声骂着下人不会做事,下人唯唯喏喏,三喜还不过瘾,又一巴掌甩他脸上,力量颇大,下人像个滚地葫芦,应声倒地,仰面朝天。 下人刚才低着头,看不见脸,这下,陈青倒是瞅清了,不由得哑然失笑,非旁人,正是方润。 没想到方润在三喜的梦境,幻化成了一个没用的奴才。 三喜又唤来一个家奴,“叫夫人去。” 家奴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走进来,扭动腰肢,一副讨好相。 陈青一下子乐了,这女人认识,是席坤晨。 席坤晨来到三喜跟前,像蹭痒一样,在三喜怀里蹭了好几十下,三喜这才转怒为喜,席坤晨又翘起纤手,给三喜剥葡萄,剥一粒,三喜吃一粒。 老实巴交的三喜,还挺有想象力的,若不是亲眼所见,陈青哪里肯信。 这时,又走过来一个男人,三喜见了,又怒了,对这个男人拳打脚踢。 还觉得不痛快,让几个奴才也一起加入殴打行列。 这个男人是谁,三喜这么恨人家? 心里有了疑问,场景立刻换了。 三喜的身形迅速缩小,变成了几岁孩童模样,屋里的其他人也消失了,却多了一个妇人,男人倒是还在。不过,变成了这男的大骂妇人,然后一脚接一脚,踢着地上的三喜,像踢沙包一样。 通过妇人与男人的对话,陈青才明白,这位,就是三喜的爹。 男人打了三喜,还不解气,又开始殴打三喜他娘。说三喜是贱种,骂三喜娘是克夫命,嫁了两任男人,男人都死了,现在又开始克他了。 哦,这是个后爹。 过了良久,三喜挣扎着,站起来,拿起一把剪刀,捅进了男人的脖子。 血,像喷泉一样,溅射出几尺远,男人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开始抽搐。 三喜娘大惊失色,抱着瑟瑟作抖的三喜。 然后,梦境开始白茫茫一片。 很长时间,都不动。 陈青若有所思,这一切绝对发生过。但为什么第一次使用引梦符的时候,并没有跳出来这个场景呢? 再试试其他问题。 三喜,你之前还有几个爹,长什么样子?陈青心里问道。 场景开始切换。 并没有相关人物出现。 而是三喜娘告诉刚杀了人的三喜,“三喜,你有三个爹,两个都是混蛋,第二个爹偷拐抢骗,唆使别人杀了你亲爹,然后霸占了我,那时我已经怀着你了,老天有眼,没多久,你第二个爹也死翘翘了。” 原来如此,接盘侠死得不冤。 之前的两个爹,没有图像信息,因为三喜是遗腹子,没见过。三喜老娘寡妇三嫁,可惜又遇人不淑。 真是一对可怜的母子。 还有一个问题。 三喜恶梦里的那个爹,是怎么回事? 这时,场景又转了。 三喜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从虚空里,飘来了一张脸。 严格地说,是个脑袋,脖子处还有一条条没有完全断掉的筋肉,淋淋沥沥,滴着血,像刚拔的水草须根一样。 咦,这不是三喜杀死的那个后爹吗? 陈青微微一怔。 这个血淋淋的脑袋,嘴巴一张,掉落一团团像蚯蚓似的虫子,他告诉三喜,儿啊,有银窖,快去挖吧,巴拉巴拉巴拉。 三喜眼睛瞪得大大的,听得很入迷,面目狰狞,兴奋得青筋暴起,明显受了蛊惑。 然后,场景又开始变成白色,等待着陈青继续发号指令。 陈青退出来。 揭了引梦符之后,三喜啊的一声,惊醒了,满脸都是汗。 “你又梦见银窖了?”陈青问他。 三喜大口地喘着气,“是的,陈爷。” “你爹是什么模样,还记得吗?” “记不清楚了,我只觉得好害怕。”三喜擦擦脸上的汗珠,“等等,好像有一个脑袋。” 这就对了,三喜你幼时杀了后爹,刻意要忘记这件事,但它一直在你的记忆深处,即使用引梦符也查不出来,那是因为,你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三喜。 他渴望富有,渴望得到朝夕相处却差距太大的席家大小姐,他渴望像方润一样能陪着席小姐,他渴望方润成为卑躬屈膝的卑贱奴才,他除了席家大小姐,仇恨一切人。 而这另一个三喜,连三喜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个人格,隐藏太深了,甚至可以说,已经消失了,因为陈青观察到,它最初只在三喜小时候出现过,之后就是空白场景,然后忽然就激活了,变成了大人。 而现在,三喜杀死的后爹,不断在梦里蛊惑他。 三喜从恶梦里醒来,恢复正常,但他也越来越多的记起更多信息,说明恶念正慢慢蚕食着他。 到底三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受了什么东西影响吗? 凭着直觉,自然而然地,陈青想到了黑色戒指,那枚修女特意交待过的东西。 (现在去接个人,只能写到这里了,请读者老爷们原谅个) 第九十四章 真是鬼符 修女的阴魂告诉陈青,这个黑色戒指,可以影响身边人,使他们的恶念成倍增长。 假如,近来三喜接触过黑戒的话,他另一个人格从沉睡中醒来,就说得过去了。 做回溯任务【谁是凶手】时,陈青在地灵的梦境,曾看到神父的书架上摆放过这个黑色戒指,不过也没太在意,就像一个玉扳指,当时还以为是神父因为好奇,才从县民手里购得的。谁会想到神父的发疯,竟然跟一个黑戒有关。 教堂惨案发生当天,那个叫小八的男人,顺手牵羊,偷走了这个戒指,但是很不幸,下一刻,他被坠落的修女砸死。 这么一推测,陈青隐隐约约抓住了些东西,于是问方润和席坤晨,“教案惨案,具体发生在哪一年哪一日呢?” 方润摇摇头。 席坤晨想了想,回答道:“我听父亲说,我刚过周岁生日没两天,就发生了这种事,举国震动,如此算来,它就发生在甲午年,后来,因为这个,前清赔偿了好几万两银子。” 陈青心里心里暗骂了一句,果然被保罗神父诱导了,当时神父神志不清,或者另一个充满欲望的人格在控制着他的身体,致使他神智错乱,写的是1895年,实则,事情根本就是1894年的事。 猜测不假的话,在1895年9月,按照流程,保罗神父就回到了自己国家,并且因为“政绩”突出,可以升为主教,他写日志时的每一个动作,都将主教职位视为囊中物了。 “我有句mmp,送给您,亲爱的神父。” 陈青自嘲地摇摇头,太意外了,被一个精分的神父摆了一道。 那么,擅长偷拐抢骗的小八,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三喜的第二个爹。陈青又问三喜:“三喜,这些天,见没见过一个黑色的玉扳指?” 三喜挠挠头,开始陷入回忆。 陈青心想,现在的三喜是正常状态,再使用引梦符的话,可以获得相关信息。 但系统忽然提示道:“禁止连续三次对同一个人使用引梦符。” 你特么的。 少顷,三喜回答道:“扳指是不是就是戒指?黑色的戒指,我倒是见过哩,前些日子,我回家祭母,路过一片荒地,听到唧唧唧唧声,扒开干草丛一看,瞧见几只皮狐子正咬架呢,听得心烦,脱了鞋砸去,它们就跑了,落下了一个东西,像戒指一样,陈爷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 “那它现在在哪?” “这东西看起来黑不溜秋的,也不值几个钱,我放到口袋里。但是,到了母亲坟头一看,土坝竟然有个洞,吓了一跳,旁边就是我爹我娘的坟哩,就把这个洞封上了。要是打洞打到他们的坟里就惨了。” 很明显,三喜话里的这个爹,乃是他的第三个爹,他已经完全记不得自己亲手弑父的事了。而亲娘自然也替他做了百般掩饰,以至于谢世之后,还要跟这个擅长家暴的丈夫埋在一块。 三喜虽然脑子不灵光,不过,这个思路是对的,的确是皮狐子在他爹娘坟里打洞,并且,还叼出了那个黑色扳指。 这个黑色扳指,是小八从神父房间里偷的,最后落到了三喜娘手里,之后三嫁……又经过一群皮狐子掏坟洞,再次回到三喜这里。 正是因为它,三喜走上了神父的老路子,激活了另一种人格。 这时,脑海里骤地传来系统的提示:“激活偶得任务【鬼符】,任务达成条件,找到鬼符,任务奖励,由于它跟宿主正在做的任务奖励重复,故而,只是象征性地奖励属性值1点,商城积分15分。” 尼玛滴,今天你要上天不成! 陈青心里抗议了一阵,如果先激活的是这个鬼符任务,再激活回溯任务的话,就完美了,可以领取百分百的奖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罢了,大家都是放屁能崩个坑的汉子,计较这个没意思。 陈青领取了任务。 嗯,任务雷达圈没有跳出来,说明这个黑扳指不在三喜身上。 同时,陈青心里一阵感叹,西方天主传教士,来到华国传播信仰神谕,结果全败,毁在鬼符和地灵身上。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鬼符系统解释得很清楚,媒介可以用任何玉质物品,然后以山体秽水蚀侵而成,当然,自己的那个【鬼牙玉】效果最好。高级的鬼符可以唤来鬼兵鬼将,抵挡阳神地仙,低级的鬼符也可以召些鬼祟。并且不像阳符一样只能使用一次。 很明显,这个黑色玉扳指,召来的阴鬼造成了神父和三喜的人格分裂,一个梦想能晋身主教,号令一拨神职人员,一个意淫着拥有大银窖,从一个喂马小厮华丽转身,成为富家翁。 “我祭完母亲,先回村子老宅看看,结果被傻叔挡住路,撕拽着非要吃我篮里的供品,我就给他了,看完老屋,回县城的路上,我一摸口袋,才发现那个黑漆漆的东西不见了,可能是傻叔拿走了,也可能是撕拽的时候,不小心掉落了。” “傻叔?是个痴儿吗?”陈青问道。 “对,他每天都傻乎乎的,”三喜又挠了挠头,这才回味过来,“陈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做恶梦跟那个黑扳指有关系?” 陈青点点头,“明日一早,你就带着我们去找那个傻叔,事毕之后,再去寻那个银窖,银窖可能只是你臆想出来的,也可能是另一种阴鬼在作祟,所谓的银窖其实就是它们下的套,引诱你过去,然后取你性命。” 三喜一听,浑身打个哆嗦,又瞧瞧席坤晨。 席坤晨说道:“三喜,明天我会跟赵管家说的,放你一天假,”又转向身来,指指陈青“明天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瞧瞧。” “坤晨,陈兄弟都说了,所谓的银窖,极可能是个陷阱。”方润向陈青猛眨眼,示意陈青不要答应席坤晨。 席坤晨察觉到异样,一转脸看到方润正挤眉弄眼,伸出胳膊肘,捣在方润胸口,“我不管,明天我一定要去,本来今天晚上可以看看陈青说的那个地灵长什么模样,被你们劝退了,我不管,明天说什么我也得跟着,毕竟三喜是席家的人,万一真有个银窖呢。” 第九十五章 马鳖村的怪病 事情商定下来之后,陈青和方润出了席府,回到洋宅。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 陈青继续把来福和枣红马搁置在方润的院落里,画了几张活源符,死气符和引梦符。都准备妥当之后,和方润一道来到席府。 席子泰对陈青极为放心,也极宠自己的女儿,拗不过席坤晨,把驾座也让了出来。方润开着车,带着三喜,去三喜老家寻找玉扳指。 三喜老家在城西马鳖村,下了官道之后,因为路途崎岖难行,开车近三个小时,才来到这个马鳖村。 马鳖是水蛭的另一种叫法,村名起源于一场大雨之后,一大团一大团的水蛭从天而降,房顶,树上,路旁,庄稼地,牲畜身上,落得到处都是。有人说是因为龙吸水,将水蛭老窝吸到了云彩眼里,也有人不同意这个说法,说这是一种邪术,附近肯定有人炼某种邪功,众说纷纭。 四人来到马鳖村之后,寻找那个傻叔。 傻叔本来是个郎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就出了问题,每天从鸡一开始打鸣就不正常,嘴里胡言乱语,到了鸡群上树休息时,傻叔神智才会恢复过来,这种怪病,药石无效,家里也给他找了神婆神汉,结果呢,这么多年来,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三喜全家是半道上搬过来的,买了村头一处空屋。没两天,三喜这个后爹就嗝屁了,三喜娘用两床被褥,卷了他的尸体,借了辆推车,把他埋到一块荒地,村里人对三喜的爹所知甚少,三喜娘也极少向别人提起丈夫的事。三喜娘生病世过故后,村里人就帮着三喜,把他娘也葬到三喜爹坟旁。这下好了,又在一起了。 三喜娘泉下有知,也会感叹一声无可奈何吧。 三喜平日在席府做仆人,即使他不住在老房子里,村民们也保留着屋子原状。 闲话少说,方润将汽车停在村口,四人进了村子。 有人认出了三喜,冲他打呼招,然后小心翼翼地议论着陈青他们是做什么的。 不一会儿,傻叔奔过来了,对着空气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话,又一跳一跳地走了。 陈青皱了眉头,他并没有发现红点跳出来,证明鬼符不在傻叔身上。 但,这位傻叔,明显的不对劲。 常人的头顶,有一团活跃的红色血气,而傻叔头顶,则是黑多红少,并且像打架似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现象。 “三喜,当日,你进村子的路线,好好想想,然后再重新走一遍。”陈青暂且把傻叔的事放一旁,正事重要。 三喜急忙回应着,“这个我在行,这个我在行。”一溜小跑,重新奔出了村口,又回过头来走一遍。 接着停到一棵柳树下面,解释道:“就是在这里,傻叔开始抢我的供品吃,”又指指前面,“我顺着这条路出了村子。” 整个马鳖村有五十多户人家,是个小村子,陈青在三喜的路线上侦察一阵,并没有什么异样,正要问三喜在哪里察觉到黑戒丢了的时候,那个傻叔又回来了。 依然对着空气说道:“哟,三喜娘,你额头怎么肿了一块?是不是小孩他爹……” 此言一出,陈青方润,席坤晨不由得同时心里一惊,这傻叔什么意思?他看到了过世的三喜娘? 怎么可能,陈青心里说道,阴魂白天怎么可能会出现,更何况我的灵识值比你们在场所有人不知高到哪里去,我都没有发现,你们能看到?开什么玩笑。 隔了几秒钟之后,傻叔才继续说道,“哦,原来是天黑撞到墙角了,刚好我这里有消肿化淤的药膏,你拿去用吧。”往怀里一掏,把手伸出来,掌上空无一物。 这老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 仿佛真有个人跟他说话似的,傻叔又笑嘻嘻说道:“别客气,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相互帮忙呗,拿去吧,拿去吧。” 说了这话,好像害怕对方不好意思似的,他急走了几步,然后又冲着一座房屋说道了,“老马,哟,这房子再过几天就可以上梁了吧?挺好,挺好。” 三喜看着傻叔,解释说:“傻叔每天都是这么几句话,走到哪,就说到哪,走到哪停在哪个点,说的什么话,都一样。” 一个大高个儿村民之前观望了半晌,听到三喜这么说,于是走到陈青他们跟前,接过话茬,说道:“傻叔是个好人,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只有到晚上才能恢复过来,每天都走一样的路,说一样的话,大家都习惯了。有一次路中间有一辆马车拦着道,傻叔不知道绕过去,就一直原地踏步走。不过,说来也蹊跷,若是大家拿着供品或者祭品的话,傻叔就会跑过来抢,大家都说,傻叔是得罪神明了,才害了这种病。” 还真是稀罕。 席坤晨和方润相互看了一眼。 陈青盯着方才那处瓦房,发现它比周围的新上许多。又回味一下三喜和这个村民的话,这个傻叔的记忆似乎停留在某一天,不断重复着。凭着方才的自言自语,可以断定,那天,三喜娘还没死呢,后半句虽然没有说完,听语气,三喜的爹还没有被杀。 陈青追上傻叔,贴了一张引梦符在他额头上。 傻叔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呼呼大睡。 陈青心念一动,傻叔的头顶冒出了一团梦雾。 触摸之后,进入了傻叔的梦境。 有些不一样,这个梦境黑蒙蒙一片。陈青在心里问着傻叔有关黑色玉扳指的话,但,梦境并没有切换。 要不,让他自由放挥一下? 不刻意干涉,陈青清除心里杂念,顿时梦境的颜色变成了混沌模样。 不清不楚,各种色彩混在一起,没有特定的图案。像一条条旋涡,转得陈青脑袋发昏。 过了许久,还是这个样子。 陈青放弃了,傻叔的思维太凌乱了,还不如一匹马,但他刚要退出来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画外之音,犹如晴天霹雳。 第九十六章 这一生 她挺着肚子,坐在家门口,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但她依然像在冰窖里似的。 就在早上,她青梅竹马的丈夫小八,带着一帮县民,拎着家伙,去了那座天主教堂,嘴里嚷嚷着,这些洋鬼子都是恶鬼变的,吃我们的小孩子。 是不是恶鬼她不清楚,但小八那一脸狰狞,让她颇为难过。 她怎么也想不到,小八竟然是个精通偷拐抢骗的小人,并且前夫之死,跟小八有莫大关系。小八早年间在她心里的形象,已轰然崩塌。 她抽了口旱烟,狠狠地吸到肺气,她觉得只有虐待一下自己,心里才会好受些。 又胎动了,她叹了口气。 从天亮到现在,一直都心惊肉跳。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噩耗,小八死了,被教堂一个该死的修女砸死了。 她脸色平静,说了句“知道了。” 报信人转身的一刹那,她泪水忽然就决了堤。 天旋地转。 说实话,小八的死,纯粹是意外,但她觉得,这是必然,小八为之前的恶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当乡亲们把尸体运回来的时候,她的思绪飘啊漂的,回到了幼时。 她和小八隔着一户人家,算是邻居,自小玩到大,那时的小八,在她眼里无所不能,她常常幻想能嫁给小八这样的男人,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爱护。一个眼神,对方就能理解。 后来,小八家里出了些事,得罪了上面的人,举家卷铺盖连夜离开,走之前,小八信誓旦旦地告诉她,等他三年,到时候来接她娶她。 她等了三年,又等了两年。 小八杳无音信。 她成了老姑娘,街坊邻居已经有无数闲言碎语了,甚至有人说她是石女,嫁不得人。还有人说,有个游街的算命先生,曾给她算过命,天生克夫哩,千万不能娶。 父母抵不过风言风语,最后逼她嫁给一户人家。 丈夫是个教书先生,迂腐不堪。 老天似乎故意捉弄她一般,在她回娘家的那天,她居然碰到了五载未见的小八。 两人相视的那刻,都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了什么。 不多日,丈夫从学堂归来,被一辆马车撞翻,落入颖水河,灌了个肚饱,捞上来的时候,早就死了。 而嫂子听说过她和小八的事,就整日在她耳边吹风,说女人不能认命,要自己作主,若像个花花草草,被人任意拔来拔去,岂不是辜负了自己一生。 日日说,天天叨。 她动心了,想到了小八哥。 寡妇再嫁,在那个时候是抬不起头来的,但她决定一试,之前她就常常在想,如果不听父母的话,再等数日,就能等到自己的小八,郎情妾意,断然不会是这副戚然情景。 再嫁时,亡父家的东西,一样也带不走。 也让父母大怒,跟她断了父系。 但她只想跟小八在一块。 结果,没多久,她就发现,小八经过这五年的离别,再不是原来的小八哥了,而整日蛊惑她再嫁的嫂嫂,不过是想顺利成章得到亡夫的薄产罢了。 小八在外边当过偷儿,做过刀客,还出卖过兄弟,娶了她之后,有一夜酒醉,躺在床上说漏了嘴,她这才知道,亡夫之所以会被马车撞入河里,一切都是小八托人安排的。 那晚,彻夜无眠。 她知道,自己又选择错了。 …… 盯着小八的尸体,她发现小八的手指戴着一个黑玉扳指。 这个黑玉扳指很眼熟。 记得之前,教堂的神父从小八这里买去的,现在又戴在了他手上,不用怎么想,肯定是小八又偷回来的。 小八不仅仅擅长偷拐抢骗,还是个坟耗子,嫁给他的这九个月,小八老是鬼鬼祟祟,半夜和几个狐朋狗友偷坟掘墓,一次归来,看到小八带回来了一些冥器,其中就有这个黑玉扳指。 神父见到这个黑玉扳指之后,说很喜欢,指定要它。 小八不仅卖给神父冥器,旧玩,玩意儿,还卖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古怪东西,比如说长得像灵芝一样的玩意儿。 她跟小八说过多次,坟耗子这行是损阴德的,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小八嘴里答应着,转眼就又掏人家的祖坟去了。 既然你那么喜欢这个黑玉扳指,就带到你的坟里吧。 她轻声说道。 收殓入棺之后,她挺着肚子一个人过。 乌飞兔走,转眼又是五年。 因为要照顾孩子三喜,加上她自己的身体又不好,经常喝药,小八留下的那点零碎,已经花了个七七八八。 又有人提亲,把她介绍给一个粗汉子,说对方挺实在,也答应养育他们娘儿俩。 她起初并不同意。 但,接下来,一场大雨把房墙泡塌了,三喜睁着惊恐的眼睛,哭了一夜。 她觉得,为了孩子,还是答应了吧,哪怕别人在背后狠戳她的脊梁骨。 不然的话,凭自己这副身板,早晚母子俩得饿死一对。 男人大她十岁,也没什么钱,只知道下死力气,干完活儿,就猛灌老酒,每次都喝得东倒西歪。 这第三任丈夫,带着她,带着三喜,远走他乡,在别处安顿下来,免得熟人说三道四。 三口子来到马鳖村,买了一座空屋。 没多久,男人吃酒误事,被撵回家,一挫再挫,连气力活儿都接不到了。也不知招了什么邪,开始指桑骂槐,说她是丧门星,说她克夫。 一日,骂够了,男人摔门而去。 三天之后,才回来。 有人告诉她,说她男人在县城的窑子里过了两夜。 刹那间,她心生绝望。 造好了饭,她看到男人手指上居然多了一个黑扳指,不禁浑身哆嗦。 男人也惊觉露了马脚,于是凶相毕露,将碗一摔,又开始骂她。 她问黑扳指是哪里来的。 男人说不出来,就开始打,本来之前干的就是力气活儿,下手没轻没重,一顿打抵普通男人五顿。 “你这扳指哪里来的?”她哭着问。 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她身上,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闷声。 其实,不用男人回答,她也知道答案。男人去扒小八的坟了,男人听说小八以前是坟耗子,就怀疑小八棺材里陪葬的有好玩意儿。 说起来也是报应,小八生前掘了人家不少坟,死后自己的坟也遭挖了,并且还是自己的接班人。 打这之后,男人越发瞧他们母子不顺眼,即使说话稍微大点声,也会讨来一顿打。 终于有一日,三喜拎起剪刀,捅进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捂着伤口,挣扎了一阵,倒地不动。 她冷冷地看着男人的尸体,告诉儿子:“三喜,你做的很好,你一共有三个爹,两个都是混蛋都该死。从此之后,你只要记得你爹是甲午年二月初八死的就行。” 这个忌日,是教书先生的。 而三喜的亲爹,其实是小八。 但她不愿三喜有这种爹,就告诉三喜,爹姓王。她曾听别人说过,逢忌日烧纸,念叨着死人的名字,阴间的人才能接住。 她只想三喜烧纸给那个教书先生。 将尸体裹严实之后,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她吓了一跳,顺着门缝一瞧,是村里那个郎中。 这个郎中心底倒好,她被男人打得鼻青脸肿,郎中碰到之后,就给她药膏用。就在今天下午,她还从他那里拿了一盒药膏。却被男人看到,于是,又是一顿豪打,打完她,又打三喜,打完三喜转过来又打她,结果被三喜拿剪刀捅死了。 “您有何事?”她在门里瑟瑟作抖。 “我是来帮你的,”郎中平静地说道,“我听到你们家发生了事,开门吧,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她心口狂跳,瞅瞅地上的血,瞅瞅瞪着眼睛的三喜,再瞅瞅裹了一半的被褥,沉重地喘着气。 开还是不开? “你放心吧,我知道你家男人不是好人,你快快开门,再晚一会儿,可能要被别人发现了,”郎中又在外面小声说道。 唉,她一咬牙,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郎中闪身,钻到屋里。 “死了?”他问。 “死了,”她回答。 郎中观察了一下情况,说道,“看起来是三喜做的,现在三喜正处于惊魂状态,自己封住了五感,听不见看不见,像个木头人,我有一法,可让三喜忘记这事,一切就像是一场恶梦。我先贴些东西,让这男人看起来没有刀伤。” 说罢,手里多了一条极似人皮的东西,贴在男人伤口上,又倒了些药粉,药粉见血,融了之后,人皮紧紧贴在脖口上,慢慢地竟然和脖子化为一体,根本看不出来异样。 “旁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男人喝酒噎死了。”郎中又让她洒了些柴禾灰在血渍上,片刻之后,扫去。 “接下来,我要施法了,让三喜有关这男人的记忆全都忘掉,以免之后露出蛛丝马迹,被有心人察觉。”郎中说道。 她这才知道,原来郎中还会药石之外的东西。 此时,夕阳已沉。 屋子渐渐暗了。 郎中两指点在三喜额头,开始念咒。 良久之后,三喜平静下来,郎中也不再吭声。 又过了一阵,突然,郎中惊恐地睁开眼,流出两道血泪,摸索着站起来,一言不发,离开了屋子。 “大夫,大夫,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道。 郎中不回答,摇摇摆摆走了。 她回过头,晃醒三喜。 三喜直喊困,然后卧床便睡。 次日,马鳖村传出了两件大事,郎中疯了,那个殴打媳妇的外来男人喝酒呛死了。 她埋了男人之后,三喜开始变得呆头呆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这样也好,总比自己时常被过去的恶梦惊醒好得多。 在朔风劲吹的某天,她一病不起,三喜偷偷跑去县城讨吃的,回来后告诉她,自己在一个有钱人那里找到了事做,让他养马呢。 那,儿子以后就不会饿死了吧,她想。 窗户突然被刮开了,冷气一下子涌进来,吹在她脸上,彻骨生寒,黑暗像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两眼。 第九十七章 再见厌胜 陈青正想从傻叔花里胡哨的梦境里退出来时,骤地听到一声惨叫,宛如晴天霹雳。 继而,傻叔现身了,脸露惊恐,看着一个方向。 陈青也往那里瞧,只见一只只鬼影从虚空钻出来,像苍蝇见血一般,迅疾扑向傻叔。 嗯?这些鬼影,还是一个个女鬼。 整个梦境净是鬼哭狼嚎,女鬼们不断撕扯傻叔。 陈青有些纳闷,按道理说,引梦符是个神奇的符纸,专门安定人的心神,让人做一场香喷喷的美梦,但傻叔被贴了符之后,自己也没有刻意干涉,怎么会出现这些女鬼?这难不定就是傻叔的好梦? 怎么可能,傻叔叫得这么惨…… 再或者说,可能是由于傻叔心智颠倒,分不清好坏所致。 应该是这样。 傻叔仍然杵着不动,女鬼们把他像纸人一样,撕得一片片的。 每一片如同破碎的镜子,都照出了傻叔恐慌失措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女鬼们朝远处飞去,地上的碎片慢慢重组,刚才组成人形模样,那些女鬼又飞了回来,再次把傻叔撕成碎片,傻叔继续惨叫…… 这个场景,周而复始。 陈青若有所思,心念一动,忽地祭出桃木剑,趁女鬼们重新飞过来时,斩向它们。 之前,他从来也没有在别人梦境里使用过桃木剑,但就在刚刚,他唤出系统包裹的时候,发现桃木剑的图标居然是亮的,代表可以使用! 虽然说这个梦境空间,区别于现实世界,但既然可以使用,何不一试? 手刚握住桃木剑,这些女鬼就有了感应,纷纷朝他看来。 哦,被发现了。 接着,上百个鬼影纠缠在一块,像一团乌云,鬼嚎声刹那间震得整个梦境空间嗡嗡直响。 同时,传来傻叔的尖叫,比刚才的惨叫更过份。 老家伙扛不住了…… 陈青脚踏星步,化成一条线,刺向影团。 女鬼们瞬间把他包围住。 嗞~ 桃木剑挥了几周,把影团切得七零八落,短短瞬间,大部分女鬼被斩于剑下。 但剩下的这些,依然前仆后继。 你们也太弱了吧? 陈青推测,这些只是残留在傻叔梦境里的投影,唯一的作用就是骚扰傻叔,阴魂不散,使傻叔五感六识不能连接外界。 眼下,有了自己这个侵入者,情况登时扭转。 陈青连连挥剑,所有鬼影一接触到桃木剑,顿时消失于虚无之中。 最后一个鬼影也烟消云散了。 Ok!全部解决。 那些像镜子一样的碎片,缓缓和在一块,重合组合成了傻叔模样。 再没有女鬼袭来了。 这下,应当恢复正常了吧? 陈青又在心里问道,“老叔,那个黑色扳指呢?” 场景晃动了一下,少顷,终于开始切换,不再是黑蒙蒙一片。 傻叔出现了,三喜也出现了。 虽然当时傻叔神识不清,但现在神识恢复之后,之前经历的那些事在身体里也有储存记录,自己的问题就像命令符一样,把这个记忆文件调了出来。 陈青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黑戒从三喜身上掉落。 这就难办了,又不能再次对三喜使用引梦符,不然的话,还能以旁边者的身份,看到三喜在哪里弄丢的。 陈青汲取了上次的教训,目前傻叔神智正常,不妨多问几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三喜? 为什么会变成傻瓜? 你有几个爹? 哦,跑题了…… 经过一系列的提问,以及场景再现,陈青大概明白了,这个傻叔,居然懂厌胜之术,他当年目睹三喜杀爹,想帮一下这对可怜的母子,就用厌胜术将三喜的记忆遮掩起来。 但施术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借助傻叔的记忆,只能看到黑戒当时套在死尸指上,傻叔在施术时,黑戒发出了似有似无的黑气,因为傻叔的灵识值不高,陈青在他梦境里也看得不甚清楚。 之后,傻叔神魂受损,修为算是毁了。 由于阴阳颠倒,傻叔白天只能记得出事时那一整日的情景,然后不断重复,到了晚上,地阴之气渐旺,神智勉强恢复过来,但一闻鸡啼,聚起来的神气,便又散了,继续重复前一日的言行。 因为供品和祭品,被鬼神飨用过之后,含有阴死气息,能刺激傻叔的神智,傻叔就会抢食,此举和饿死鬼抢食烟气是一样的道理。所以,每次有主家做焰口大会时,会从四方八面涌出无数饿鬼,争相吸食烟火之气。 陈青又问了一些问题,然后退出梦境。 微微一怔,傻叔鼻口眼睛耳窍都流出血水,但头顶和血气掐架的那团黑气,已经消失不见了,于是,心里大定。 那些吃瓜群众一下围了上来,不明就里的,指责陈青是不是欺负傻叔了。 “乡亲们,傻叔是个好郎中,方才我见他阴阳颠倒,神魂受损,已经帮他调理过了,打通了他的五感六识,他之后不会再傻了。” 拍拍傻叔肩膀,“醒来!” 傻叔恍然梦醒,瞅瞅四周,惊讶道:“咦,没事了,没事了。”瞧了陈青一眼,“我好像在梦里见过您?” 陈青大概解释了一下,说傻叔神智受损,是被一个黑色扳指所害。 傻叔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见陈青没有说破当年之事,虽不解陈青施了什么神通,但心里感激,于是千恩万谢道,“没想到,傻痴了十几年,居然在家门口碰到先生您,在下这里行大礼了。” 三喜,方润,席坤晨面面相觑,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傻叔就不傻了。 吃瓜村民们也目瞪狗呆,他们已经习惯了傻叔每日围着村子转,多少人都治不好傻叔的病,这个白脸小子是哪路神仙?拍拍肩膀傻叔就好了? “大叔,事不宜迟,通知乡亲们,谁发现了那个黑玉扳指,赶紧拿出来,这里面藏有邪祟,谁碰谁倒霉,搞不好就是家破人亡。”陈青说道。 同时,心里又嘀咕,黑玉扳指不仅能激活人心深处的恶念,像傻叔这样,没有触碰,还能受到隔空袭击,这鬼符道行不浅啊。 第九十八章 伪作 傻叔虽说傻了十几年,但因为之前是个郎中,在马鳖村颇有声望,他朝吃瓜村民们一挥手,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呀,这位先生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听见了赶紧通知大家。” 立刻,那个大个子带着一个麻脸小孩,找了一面锣,一边敲一边喊,“谁看到一个黑扳指,傻叔说了,赶紧交出来,不然,要你们家破人亡。” 这傻狗子!傻叔一跺脚。 然后低声问陈青,“先生,那个黑扳指到底是什么邪祟东西?居然在我施术时,乘机反噬我。” “那是一个鬼符。”陈青也没必要隐瞒,“这东西是个祸害,我一定要找到它。” “鬼符?”傻叔脸色一下子白了,“就是以山中秽水蚀刻玉石而成的鬼符?可以招来阴兵阴将?” 陈青点点头。 傻叔突然变得不安起来,来回踱着步子。 方润,席坤晨和三喜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一齐盯着傻叔。 过了一会儿,傻叔停下来,“先生,咱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 傻叔才又说道,“早年间我倒是听师父提起过鬼符,这种阴符极少有人懂得绘制,威力惊人,还有些能专门克制厌胜,难怪我给三喜施术时,本来是让他忘却那天的记忆,却不料,术法反噬,居然伤了我的神魂,反倒让我五感六识受阻,变成了傻痴。” 专克厌胜术法? 关于这点,系统并没有给出解释。 “我少时曾习过一段日子厌胜,终究因为天资不佳,不能更进一步,离开师父后,收养了两个儿子,在这村子安顿下来,鲜有所用,倒是之前的医术派上了些用场。”傻叔又自嘲地说道。 “厌胜术法,毕竟是倒行逆施,施得越多,越容易出事,走半路久了,肯定会碰到鬼的。” 又过了半晌。 那个敲锣的大个子回来了,“傻叔,我都问过了,他们都没有见过黑扳指。” 傻叔搓着下巴,陷入思考,忽地一拍大腿,“我怎么忘了这个茬,大牛,快,你们挖坑,把我埋了。” 啥? 村民们全傻了,然后又齐刷刷盯着陈青,敢情这位并没有把傻叔治好,傻子变成疯子了,好歹之前傻叔还知道吃喝,眼下居然想尝尝活埋的滋味? 陈青也有些意外,傻叔唱哪出戏呢? 傻叔嘿嘿一笑,解释道:“跟诸位说了吧,我懂得占卜之术,此术名为尸卜,将自己埋在土里,跟死了一样,跟地下的阴鬼阴神通话,这个法术求的是一个感应,只能测出方位,具体是几步几百步几千步,就没谱了。” 众人依然一脸懵逼。 陈青一听就明白了。 “傻叔的两个儿子目前不在,你现在去通知他们回来,傻叔今天可能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一个有见识的老村民,悄悄对一个年轻人吩咐道,年轻人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哼,你们的傻叔还没傻到活腻的程度!”傻叔眯了眼,指了指旁边一片菜园子,兴奋地说道,“就在这里挖。” 接着又对陈青补充道,“当年本门有个恶棍,想算计我师父,谋他老人家性命,师父就交我了这个尸卜术,我把师父埋在土里,只留个通气孔,土上插了三柱香,对方寻不到师父,诅咒不了,反而被师父测得了方向,一刀削了狗头。” 菜园土松,少顷,一个坑就挖好了。 傻叔躺在坑里,众人依依不舍,你一锨我一锨,将傻叔埋了。 三柱香缓缓烧着。 过了一会儿,傻叔忽地挺起身子,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黑扳指在那里。” 虽说只有方向,但这就够了。 陈青迅速朝那个方位走去,傻叔抖抖身上的土,跟在屁股后面,方润席韩晨三喜,还有一帮村民,也跟上来。 走了良久,出了村子。 来到隔壁村。 吃瓜群众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越聚越多。 后来,走到一条巷子,一座又破又小的院落,挡住去路。 陈青一步一步,绕着外墙走,接近屋子的时候,红点骤地跳了出来。 咦,在这座房子里! 倒真是有些难找。 这条巷子太背了,没有傻叔的占卜方位,十有八~九错过了。 陈青盯着房子观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鬼气萦绕,它跟平常的村屋差不多。 也就是说,黑扳指虽然邪得很,但它似乎懂得收殓气息。 傻叔见陈青停住,一脸问号,“先生,难道说,这黑扳指就在这附近。” 陈青打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察觉到这个红点正在来回移动,看起来,有人将它戴在身上了。 又转回到前面的院门口,院门开着。 “这是老圆家,”村民们小声说道,“自从他媳妇死了之后,他想媳妇想疯了,就自己刻了个木头媳妇,啧啧啧。” 村民们一脸讥笑。 “傻叔没清醒时,咱村有两个傻子,现在只剩下老圆了,”也有村民表示惋惜。 “今个儿一天没见到老圆了,平日这个时候早就回来放羊了。” 陈青轻轻推屋门,里面闩住了。 那个红点还在来回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嗯?一个村民有这么快的速度吗…… 陈青指挥群众站成两列,开什么玩笑,万一自己推开门,里面蹦出来一大群女鬼,在场群众这么多,他可不敢保证能阻挡女鬼袭击所有人。 然后,陈青力贯右手,稍一用力,两扇门轰然而倒。 与此同时,桃木剑也召唤了出来。 再看屋里,陈青稍稍一怔,竟然是一个赤果果的男子正来回跑着,披头散发,忽地转过脸来,一双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众人。 额滴神啊~ 女人们羞红了脸,男人们低下了头。 “是老圆!他这是干嘛呢?”毕竟比当事人大几岁,傻叔摇摇头,要抽起床上黑油油的被子披到老圆身上。 “小心!”陈青叫道。 赤身男子嘶吼一声,扑向了傻叔,那身影矫健如兽,像饿狼扑鸡似的。 傻叔脑袋嗡的一声,魂差点飞了,此时此刻,老圆就是一头穷凶极恶的狼,大嘴张得都要脱臼了,牙齿离傻叔的脖子只有几寸远。 啪,一把桃木剑挡住攻势。 陈青用剑身将老圆整个人挑了起来,剑身一转,拍在地上。 啪! 老圆仰脸倒下。 陈青伸手探怀,一张符纸,贴到老圆额头。 老圆低吼了几声,不再动弹。 傻叔手里还拿着那条又脏又黑的被子,一时半会儿,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床上躺着一个木刻的女人,惟妙惟肖,似笑非笑,跟地上沉眠的野兽一样,也是光着身子。这女人的眼睛正盯着门口,眸子里还有反光。 乍一看,跟活了似的。 但此时此刻,众人只觉毛骨悚然。 “这老圆,之前是个刻工,难怪做得这么像,”傻叔擦了把冷汗,“他媳妇是在我变傻之后死的,我要是能阻止,肯定早阻止他了,唉,刻得太像了。” 除了陈青,其他人不懂傻叔的意思。 但凡木偶塑像,如果刻的是人,越是比例和真人接近,越是能引来邪祟入住。比如说,有些野庙里的神像,经年累月之后,就有阴鬼邪祟寄居其中,所以民间常有“宁宿荒坟,不住破庙”之说,夜里没地方睡,去荒庙里无疑是自行送人头。 同样,许多灵识值稍高的人,看到特别像人的木偶塑像,都会觉得别扭,甚至有种恐惧感。 那个黑色扳指,在老圆手指上,紧紧勒住皮肉。 他身体比在场所有人都大了一圈,颇为强壮。 “这就奇怪了,平日时,老圆也没有这么猛壮呀,”几个男村民盯着老圆的腹下,自叹弗如。 女性群众早已捂脸逃出了屋子。 黑色扳指,跟地灵梦境里的一样,上面阴蚀着符文,但外表看不出有什么邪气。 陈青用桃木剑撬黑扳指,虽是玉质,却坚硬如铁,连同老圆指上的皮肉一起撬了下来。 黑扳指落在桃木剑尖上。 这时,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偶得任务【鬼符】,点击领取任务奖励。” 陈青领取之后,多了一点属性值,以及15点商城积分。 调出人物属性栏 角色:陈青 等级lv13 生命值:10 灵识值:9 体力值:10 敏捷值:10 侦察力:10 魅力值:11 可分配属性点:1 商城积分:25 目前任务:神秘任务【血脉之谜】,完成度【中阶】,尚可继续。 衍生任务【不老】,完成度1/3。 回溯任务【谁是凶手】,完成度2/3。 想也没想,就加在了灵识值上。 属性值10点之后,是个分界岭,灵识值到了10点,就可以看到制造鬼符要用到的黑水了。这个太重要了,要是不小心被黑水滴中顶阳骨的话,生魂出窍,麻烦就大了。并且凭直觉,鬼符以后会起很大作用。 又打开商城第一页。 【压眼铜钱散】,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灵识值,此物品已被兑换过了。 【四鬼抬轿丸】,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敏捷值,此物品已被兑换过了。 【红木棺材汤】,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生命值,此物品已被兑换过了。 【招魂蜡烛酒】,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魅力值,此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腐烂猫眼膏】,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侦察力,此物品已被兑换过了。 【玄色寿衣丹】,兑换后,永久增加角色3点体力值,此物品已被兑换过了。 只剩下一项物品没有兑换,点击兑换【招魂蜡烛酒】后,又多出了三点魅力值,加上【流水浮灯】的buff值尚在,现在魅力值有14点了。 至于商城第二页,最少也得60积分,等回溯任务完成后,加上这原有的10点积分,就可以购买物品了,多一项物品辅助,就多了一份保命的资本。 关闭操作界面,再瞧这个鬼符时,嗯,果然有了很大不同。 扳指上面流动着丝丝黑色水汽,仿佛一个个微缩的人影在跳动。 再瞅老圆,没有了黑扳指,他的身体慢慢虚了,变回了瘦巴巴模样。 陈青单手执剑,另一只手触碰了老圆的梦雾。 片刻之间,退了出来。 这老圆倒是个人才,像保罗神父,三喜这种,是接触了鬼符之后,激发心里恶念,造成人格分裂,而从老圆和媳妇日常对话中发现,他原本就有人格分裂,并且另一条副格,并不是人,而是幻想自己是野兽,媳妇早就发现他有问题,一直担惊受吓,最后病死。 那日捡到了鬼符之后,放大了副格,没几天功夫,老圆就兽化了。 兽化之后,都做了哪些事,不得而知,目前是主人格控制着老圆身体,陈青只能在梦境里看到主人格所作所为。 这时,系统又有了一个提示音。 “宿主是否消耗声望值,拆解鬼符?拆解之后,此鬼符的绘法便一目了解。” 那敢情好,陈青正愁怎么携带这只黑扳指呢。 同意之后,居然一下子消耗了30000的声望值。现在声望值减到了80000以下,离下一级150000更加遥远了。 黑扳指忽地一抖,上面的鬼影迅速变大,几乎占据了陈青的整个视野,比起阳符来,鬼符的刻蚀难度更高,如果说朱砂画符是二维的话,这种鬼符就是三维成像,换个角度观察,又不一样了。 符文下面跳出一行注解。 【伪幽鬼阴符】,原本为限制厌胜术法而作,真符已经消失在世间,此符为后人考古之作。虽是伪作,但威力不可小觑,可反噬厌胜之术,使施术者遭受自身法术攻击,效果视施术者能力而定。此山寨品问世之后,由于考古符文之人的疏忽,该符文反而衍生出另一个效果,普通人触碰之后,会激活心里恶念,分化出另一人格。戴之越久,恶念越重。 这倒是所谓的无心插柳了。 黑扳指被分解之后,上面的幢幢鬼影消失不见,陈青把它装入口袋,到时候得拿它交差。 这时,耳畔忽地传来一声细微的哭泣声,根本不是人声。 陈青心里一惊,这绝逼是魅力值又提升了三点的缘故。 那个呼唤声,居然是那个赤果果的木头人发出来的。 再看这个女木偶,自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 很明显,只有陈青才能看得到。 这,是木偶在低诉吗? 老圆究竟对它做了什么…… 第九十九章 请君入瓮 方才从老圆梦境里得知,老圆整日把木偶媳妇放在床上,并未做出超越友谊的事,不过,兽化后的老圆,是怎么对待木偶媳妇的,倒是不清楚。 那也不至于流出血泪嘛。 旁边的傻叔,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把一床被子盖在酣睡的老圆身上。 这时,看了半晌热闹的方润走到跟前,盯着木偶赞叹道:“厉害呀,没想到,这个瘦瘦弱弱的老哥,倒是个痴情汉子,昔有丁兰刻木,今有农夫雕妻。” 丁兰刻木是二十四孝里的故事。 其实依陈青看,二十四孝里的故事全都变态,外加恐怖元素,唯独体现不出“孝”字。【丁兰刻木】说是古时一个叫丁兰的汉子,在母亲死后,日夜思念,就将一截木头雕成母亲模样,进而侍奉,还雕钻了嘴巴鼻窍,喂木头吃饭喝汤。后来,娶了个媳妇,媳妇见丁兰对一个木头人尽孝,十分不解。有一次不小心用针刺破木像手指,竟然流出血来,丁兰觉得妻子对母亲不好,就休了媳妇。 仔细想想,这个丁兰就是个变态。常言道,“雕人不雕窍,刻窍不刻人。”意思是说,不管是用石头还是木头,刻雕人像的时候,不要太相似,更不能雕刻窍眼,不然的话,雕像非常容易作祟。丁兰雕刻了鼻窍嘴巴,还喂它饭食,明显是大忌。至于木像手指头流血,更像是故意惊吓他们,却导致了丁兰休妻。 想到这里,陈青不由得再仔细打量木偶。 你大爷的,这个老圆,还真特么的是个人才! 他不仅在木偶身上钻了耳鼻眼口等窍,连牝门和谷道都有,你要上天不成? 行业里不是有忌讳吗,说好的不要这么逼真!不要这么逼真,不要这么逼真。 木偶细微的声音,如同跳蚤磨牙,听不清楚。 除此之外,外表倒是看不出有其它异常。 陈青缓缓伸出手,搭在木偶的手腕上。 然而,它并不像初见【鬼牙玉】时那样,可以感受到里面似有脉相,这个木偶并没有什么活气,但它依然在低吟。 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陈青听了几秒钟,没有任务相关提示。 眼下,倒还有一个办法,用【鉴烛】。 它可以把里面的构造分解成三维透视图,完完全全呈现在眼前。 不弄清木偶流血泪的原因,如鲠骨在喉,不吐不快。 陈青从道具包裹里取出鉴烛,意念一动,鉴烛亮了,同样,这个道具只有自己才能看见。 鉴烛的光芒,照射在木偶身上。 木偶内部,一目了然。 嗯?陈青察觉到了异样。 只见里面有几个挣扎的人形,残缺不全,五官扭曲,在拼命的抽搐,从它们身上,抽出一缕缕气息,如同蛛丝一般,沿着木头内部的脉络网道输送到肚腹处,终端是两个指头肚大小的东西,粗看就像两颗树芽一样。 陈青把视力运到最大,终于看清了!它们由一粒粒颗状物构成。 这五个挣扎的人形,就是阴魂秽物,寄宿到人像里,居然被这两颗东西牢牢禁锢,不仅如此,还被当成了养料,被吸收掉。 阴魂,每时每刻都在不停挣扎,但似乎没有作用。 这两团东西,是成千上万粒的虫卵,正微微颤动,似乎快熟了…… 陈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数日前,县城戏园子事件,那个虫师假扮和尚,混入驱邪队伍,在木鱼里藏着虫卵,然后用独特法门进行催熟,若不是自己有所察觉,这些破木而出的红丝虫雾,就将席子泰等人全部袭杀了。 没想到,居然又碰到这类恶心的东西。 此时此刻,那群卫兵死时的惨状,又浮现在陈青眼前。 万一这些不正经的虫卵破体而出,后果不堪设想,就凭它们以阴魂为食,就可以判定,它们绝非善物。 这时,耳畔传来了系统的鉴定结果。 “经鉴定,木像质材为两百三十二年的老樟木,以樟木为材,耐虫蛀,不易变形。” 这么说,木材没有什么问题了。 那两团虫卵,又是什么? “木像里暗藏食阴翅虫卵,此虫惧火喜阴,成虫产卵于百岁以上的活树之中。成虫常常结成一片,沿窍眼进入人脑,驱使人类伐掉有虫卵的树木做成雕像,雕像可引来阴魂居住,虫卵便乘机食取阴魂。虫卵期一般为十五年。破木而出之后,成虫交配,到处寻找百年老树,产下虫卵,然后再度成群的钻入人脑,迫使宿主做出匪夷所思的疯言疯行,直至死亡。因自身微小,凡人难以察觉。” 居然是这样。 老圆这次是中大奖了。 在外界看来,老圆是思妻成疾,才用木头雕刻成媳妇模样。实则,乃是不知不觉,受了这食阴翅虫的指挥,雕像制得十分精细,连谷道窍和牝门都有,以便更容易引来邪祟拎包入住,邪祟阴魂寄宿雕像,也是本能驱使,躲避罡风之苦,顺便采阳滋阴,它们自然没安好心,但正因如此才入了套,这个制造精良的木偶,看似无害,却暗藏杀机。 陈青感慨不已,不可思议的行为背后,自有它的道理。 这些歹毒阴损的虫子,成虫寄生在人体内,虫卵躲在百年树木雕成的人像里,还以阴魂为养分。 目前,有五个阴魂被禁锢在里面,但这之前,也不知还有多少阴魂入了坑。一物降一物,活人惧怕的阴魂们,此刻却被制得服服贴贴。 但限制也非常大,只能是犯蠢的阴魂们自动送人头。 这种繁衍手段,就像“请君入瓮。” 眼下,阴魂发出的求救信号,极为细弱,若不是自己灵识值达到了一个阈值,哪里还能想到一个雕像里面,还另有蹊跷。 想到这里,陈青冒了冷汗。 傻叔也将老圆叫醒了。 老圆睁开眼,看到屋子里站满了人,打了个激灵,不知所措。 毕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老圆把刚刚尴尬的情景,毫不遮掩地讲给老圆。 老圆眨巴着眼睛,瞧了瞧陈青,猛地站起来,大叫:“别碰我媳妇!” 陈青摇了摇头,“傻叔,你到外面生一堆火,我不仅要碰它,我还要把它烧了。” 众村民小声议论,他们目睹陈青瞬间降服老圆,知道陈青道行不浅。 但老圆不依不饶,说这个樟木料是自己到南方,一眼就相中的,好不容易伐掉运回来,目的就是雕成媳妇,以解思念之苦。 第一百章 咱抓紧时间开颅吧 一眼相中?你不一眼相中,我还奇怪呢,陈青懒得听他呱噪。 傻叔的号召力不错,即使在这个隔壁村子,一挥手,马上就有人去办,当年做郎中时,谁还没找过他治过几个小病呢。 立刻有一拨村民在院子里准备干柴。 “不准烧我媳妇!”老圆披着那条黑油油的被子,挡着陈青。 “陈青,这世间没有大洋办不了的事,你给他点钱,买了他这个所谓的媳妇,不就行了?”席坤晨透过指缝,看到老圆遮住了重要部分,放了心,又瞧老圆纠缠不清,就提醒陈青。 “咱能不开玩笑不?”陈青嘿嘿一笑,“这鳖孙的木头媳妇身体里,寄存了五个阴魂邪祟,如果不烧掉,村民就有危险,就会变得跟他一样疯疯癫癫,烧了他媳妇,他就能恢复正常,我治他的疯病,还要给他钱?你可拉倒吧!” 听了这话,几个身格健壮的村民挽挽袖袖,准备动真格,先把疯老圆摁倒再说。 老圆像狼一样吼起来,两眼通红,“你们想干嘛,我说了别动我媳妇!我还要留她生孩子呢!” 他一激动,那条黑被子又掉了。 席坤晨啊的一声,再次捂了眼,逃到屋外。 陈青盯着老圆,打量一番,忽地心里一动,想到系统提醒的虫卵破壁周期。 食阴翅虫,一般十五年破壁而出。 陈青连忙问一个村民,“老哥,老圆雕刻木像有多少年了?” 对方想了想,“总该有个十四五年吧,傻叔疯了没两天,老圆的媳妇就病死了,老圆说要到南方做几天工,结果中了邪,从那里运回一截木头,雕了这么个玩意儿。” 陈青又转向傻叔。 傻叔咂巴着嘴唇,小声说道,“此话不假,我疯疯傻傻有十五年了,只多不少。” 这就对了! 方才透过鉴烛,看到虫卵一动一动的,似要破壁而出。 还没有打开老圆屋门的时候,老圆正在这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慌气躁,并非别的原因,而是要守着木像,因为虫卵要成熟了,寄生在他脑子里的成虫,正指使老圆不要离开屋子。所以老圆虽然受鬼符影响,兽化了,但还是守着虫巢,寸步不离。 事不宜迟,再不烧掉木像,食阴翅虫要出来了。 既然成虫可以感应到虫卵,那么烧木像时,它们必定会在老圆脑子里折腾,一个不留神,老圆就彻底嗝屁了。 虽说这鳖孙半疯半痴,但好歹是条人命。 想到此,陈青问傻叔,“傻叔,你的医术怎么样,比如说,开颅取物这类的,能办到不?” 傻叔眨眨眼,脸上绽开一朵笑容,“可以一试,早年我曾治过一个风邪入颅的病人,在他头骨钻了个眼,把风邪放了出来。” “病人好了?” “好是好了,不过此后性格大变,老说自己看到了三太子,看到了死去的人。大抵是天灵盖有窟窿,不严实,容易见鬼,没过两年,他娘的居然吓死了,你看这事弄的。”傻叔一脸遗憾。 “嗯,不错,不错,我看好你,傻叔,”陈青解释道,“现在老圆脑袋里有虫,这木像里面也有虫卵,如果贸然烧毁木像的话,老圆脑子里的虫就会乱来,老圆就驾鹤西游了,所以必须先将他脑子里的虫排出来,你在他天灵盖钻个洞,然后我用艾叶熏他的耳眼鼻口窍,这种虫最怯烟火,一熏,就从钻洞里飞出来了。” “那敢情好!”傻叔眼睛一亮,“多少年了,都没有人让我刨开他们的脑袋瓜子。” 这位老哥,有汉尼拔的潜质啊。 陈青瞧着满脸兴奋的傻叔,一阵恶寒。 “不过,一时半会儿,没有蔓陀萝,麻醉不了老圆,我傻了十几年,无人敢找我看病,家里早不备生药材了,制不了麻醉汤,老圆得活活疼死,”傻叔忽地一拍额头。 “这个好办,我用符纸贴在他额头就行。”引梦符一贴,只要不触发梦雾不揭符,至少能让对方睡四个时辰,就是天塌地陷了,也唤不醒。 “先生大神通!”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老圆指指点点。 陈青又是一张符纸贴上,老圆伸出舌头,梦周公去了。 傻叔风驰电掣,奔回马鳖村,取来了钻头,凿子,刀片等物。 “我们开始吧,”傻叔舔舔嘴唇。 湿了老圆的头发,刮刀把老圆脑袋剃了个油光锃亮,接着,用细毛笔在天灵盖上涂涂画画,选择了一片区域下手,把这块头皮剥开,露出白白的头骨。 老圆浑然不觉,嘴里淌着涎水。 傻叔又用钻头钻头骨。 这是个精细活儿,必须小心翼翼,免得一个失手,钻过了头,脑浆四射就糗大了。 有村民取来了艾叶,卷成几根。 “好了,”傻叔一抹脸上的汗。 胆大的村民,揣着手,伸长脖子,透过钻洞,瞅着红白相间的脑子,啧啧称奇。 陈青把他们都轰到屋外,免得虫群飞出来,狗急跳墙,再进入到这群吃瓜群众的脑袋里。 掩了门窗,又在地上贴了活源符,自己身上也贴了死气符,成虫趋活避死,等把它们熏出来后,它们十有八~九会扑向活源符,接着一把火烧了。 点燃艾叶,放置在老圆耳眼鼻口窍处。 烟火入窍,沿气脉进入老圆脑里,老圆的身体开始抽搐,少顷,从钻洞里飞出一大团虫雾,十分稀薄,似有似无,但是面积很大。 不出所料,这团虫雾一飞出来,就扑向了活源符。 活源符下面是大量易燃的棉絮,陈青用桃木剑挑起一点火苗,掷向棉絮。 嘭! 棉絮遇火便燃,虫雾迅速变小。 终于,完全消失了。 陈青打开门,唤傻叔进来,缝合老圆的伤口。 同时,又挥动桃木剑,刷刷数剑,将木偶斩为四段,取出小腹间的那块木头,浇上油,往火里一扔。 村民们大眼瞪小眼,心里均想,妈呀,这木剑看起来钝得很,连狗都拍不死,怎么在这位手上,锋利得跟剃刀似的,切金断玉,不费吹灰之力,眨眼把樟木人像剁成一块块的。 含有两团虫卵的木头,在火堆里烧得甚旺。 直到这时,陈青才松了口气。 一看天,已经过了未时。 傻叔也把老圆的脑袋缝好了。 老圆仍在呼呼大睡。 “老圆烧了高香了!”村民们赞叹不已。 傻叔收了家伙,“诸位,谁头痛难忍的话,我也给您钻个孔,放放风毒就好了。” 人群忽拉一下散开了。 这时,一个妇人犹犹豫豫,走到跟前,“先生,傻叔,你们能帮我找找俺家老头子吗?他离家三天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傻叔脸露难色,“我这个卜尸之术,讲究的是佯装死去,跟鬼神沟通,一个月也就用个一次,你家老头子跟你吵架了?” 妇人嘤的一声哭了,“吵什么架呀,那天早上,老头子起了床,脸也不洗,中邪了似的,走过来走过去,嘴里还嚷嚷着,这下发财了,这下发财了!” “我问他怎么回事,你猜他咋说,他说这几天他爷爷老是给他托梦,说有个地方埋着银子,这肯定是大大的吉兆,不能再等了,下手晚的话,被别人占先了就去屌了!喝了一碗汤,就出门了,也没告诉俺去哪里了,结果,这一走,就不回头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肯定是找到了银元宝,逛县城的窖子去了!这个该千刀剐的!” 第一百零一章 银伥之鬼 嗯?陈青一下子来了精神。 方润席,坤晨,以及一直看热闹的三喜,也竖直了耳朵。 三喜是后爹托梦,说有个银窖,等着三喜挖掘,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而这个妇人的老公,也是亲人托梦,说有个埋银之地,要他快点去。 说的会不会是同一个地点? 妇人老公,并没有告诉妇人在哪里,也让妇人愤愤不平。 陈青心里一道利闪划过。 三喜因为傻叔施术的原因,忘记了后爹的模样,以至于后爹托梦时,醒后依然记不起后爹面孔,但潜意识里惊恐不已,全因为幼时那段不愉快的记忆造成的,不然,他也跟这位妇人的老公一样,去挖什么银窖了。 目睹三喜梦境里后爹那副德性,陈青可以断定,这就是一个圈套。 坟穴, 皮狐子, 打洞, 亲人托梦, 银窖, 圈套, …… 陈青心里梳理一个个元素,将它们联系到一块,大胆假设。 “大嫂,你家老头子的祖坟在哪儿,带我们去瞧瞧。”最后,陈青说道。 “好,好,不远,走两步就到。”妇人急忙答应着。 “先生,我也陪您走一趟,涨涨见识,”傻叔心痒不已。 陈青点点头,让老圆的邻居照顾一下深睡中的老圆,万一有个突发状况,有个人在身边总是好的。 席坤晨一脸兴奋,很明显,又有热闹瞧了。 方润却有些嗓子发紧,三喜依然木木呆呆。 陈青等人跟在妇人身后,沿着乡间小路,走了约两里路,来到一片坟堆处。 “到了,就是这儿,”妇人停下来,然后打量这些起起伏伏的坟包,“也没见祖坟冒青烟呀。” “哪一座是你家老公爷爷的坟?”陈青目光逐个妇过。 妇人指着其中一座坟包,“是它。” 陈青走到跟前,这座坟上长满了荒草,还有些荆条。 扒开看了看,然后又走到旁边,凭着卓越的侦察力,察觉到附近一小片泥土有问题,蹲下来,用手掏了几把,一个直径十来寸的洞穴,出现在众人眼前。 “咦?这洞穴跟我在父母坟前看到的差不多哩,”三喜惊了。 方润和席坤晨面面相觑,到底怎么回事,洞穴像是畜生掏出来的。 “如果我估摸不错的话,应当是皮狐子,”傻叔毕竟有些见识,“俗话说,‘鬼伴玉,妖陪宝,皮狐子净往坟里掏,’这种畜生喜欢在坟地打洞,泂穴都是斜着打到墓穴里。” 果然,跟我想的一模一样,陈青有些小欣慰。 这时,脑海里突然传来系统的提示。 “宿主激活侦察任务【银伥之鬼】,是否领取该任务? 任务达成条件:斩杀制造银伥的祸首。 任务奖励:由于此任务与现在的回溯任务【谁是凶手】对象重合,故而,老规矩办!奖励属性值1点,商城积分15点。” 牲口啊! 怎么对象又重复了! 陈青怔了片刻,嘿嘿一笑。 你特么的,老子懂了,那个恶贯满盈的人贩子,就是这个制造银伥的祸首。 正打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来了,正想叼奶嘴呢,大奶妹就来了。 领取了任务。 目光瞧向【银伥之鬼】的注释框。 【银伥之鬼】伥的意思,就是帮助恶人作恶,比如虎伥,被老虎咬死吃掉的人,化成伥鬼,一有机会,就会诱惑生人,将其引到老虎埋伏地点,成为老虎的猎物。而银伥,指的是金银之伥,活人被引到银库银窖时,会将这些财物视为自己所有,化为阴鬼,日夜看守,若有外人相扰,银伥便会缠上他们,吸尽阳气。 诱惑他人成为银伥的手段,多为哄骗,例如,借先人之名托梦,诱他们前往埋银地,等他们到了地方一瞧,果然有财物,自然认为这些宝物尽数是自己的,被财气迷了心窍,不知不觉,被埋伏者杀害。因为心有执念,他们就会化为银伥,看守财物。 原来是这样! 二十年不见,那个人贩子倒是长出息了,不贩卖人口了,改做伥鬼生意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照这么看来,这个大姐的老公,百分之九十九,已经翘辫子了。 世事多变,三喜幼时弑父,忘却了该事,梦到后爹托梦,潜意识惊惧,反而救了三喜。不然的话,三喜的另外一个人格,也会促使他去寻找银窖的。 乖乖,这么说,银窖是真实存在的,日了狗了…… 在先人坟里掏洞,又是什么骚操作? 一旁的傻叔,伸出手在洞穴口量了量,自言自语道:“皮狐子一般体型没这么大,奇怪,奇怪,”又伏身往里面看。 这个洞穴倒是能让傻叔把脑袋塞进去。 陈青灵机一动,难不成,这些皮狐子是受人操纵,然后盗取坟中人的骨骸?而施邪术之人,需要骨骸才能制造托梦假相? 必须搞清事情原委。 陈青说道:“大嫂,我瞧这坟里有古怪,可否打开坟瞧瞧?” 妇人想了想,“开吧,开吧,当家的不在,这个主我做了,死鬼说不定正风流快活呢。” 敢情您就认定了老头子在嫖? “开坟?”傻叔眼睛又是一亮,“这个我拿手。” 这时,吃瓜村民们,又浩浩荡荡,来到了这片坟地。 傻叔随便吩咐一人,取铁锨铁铲来! 几个人屁颠屁颠地跑了,然后带来了三把铁锨铁铲,人多好办事。 事情赶着呢,也不讲究什么了,登时开工,挖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傻叔让别外两人停手,自个挖起来。 那个皮狐子洞直入坟底,空间比洞口大多了。 这倒是给傻叔减轻了不少工作量。 不一会儿。 累累白骨,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拼凑,独独少了头骨。 原来,施术人需要先人的头颅,才能以他们的名义给后人托梦,并且不论血缘关系,只要是名义上的儿孙皆可,这邪术倒是有点意思。 操纵皮狐子盗取头骨,亏他想得出来。 既然能盗头骨,自然还能盗取别的物件。 除非棺椁是石材,或者青铜材质,饶是结实的阴沉木棺,也经不起皮狐子啃咬。 第一百零二章 纸仙儿 三喜一脸懵比样,一时半会儿,他还理解不了里面的逻辑。 吃瓜村民们也纷纷惊呼:“头呢,头去哪里了?” 傻叔眼神里充满了询问,然后骤地脸色一变,将陈青拉到一旁,说道:“先生,我忽然听到一事,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拿了坟主的头骨,然后给子孙们托梦呢?我年轻时拜师学厌胜术,曾听师父讲到过类似手法。” “傻叔,你蒙对了,这是有人冒坟主之名,托梦给后人,然后挖坑下套,目的就是害人。”陈青也不隐瞒。 傻叔挠挠鸡窝一样的头,“怪哉,害谁不好,害这些穷得叮当响的村民,是何居心?” 陈青转过身来,对三喜说道:“三喜,你也看到了,据我推测,有人操纵着皮狐子,盗取坟里骸骨,然后托梦给家里人,让他们赴约,你爹托梦,跟这个是同样的道理。” “哦,”三喜应了一声,眨了半天眼,才说道:“陈少,你的意思是,我爹的头也被皮狐子偷了?” 旁边的方润、席坤晨一脸同情,这孩子总算转过来弯了。 “方兄,过不了多久,天就黑了,三喜爹托梦的那个银窖,说白了就是个陷阱,专门害人,现在,你开车带着席小姐先回县城,我和三喜去所谓的银窖瞧瞧,毁了它,抓住始作俑者,免得还有人财迷心窍,两眼一闭往坑里跳。”陈青瞅瞅席坤晨,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方润说。 根据系统提示,事发地确有财物,但凶险异常,而方润和席坤晨,虽然都带着盒子炮,精通枪法,但在陈青看来,依然菜得抠脚,这次要对付的可不仅仅是人。若一个不留神,伤了两位,怎么和三县保安旅长交待?所以说,兵分两路,方润和席坤晨早点回家,是为上策。 席坤晨有些气恼,“热闹还没瞧够呢,怎么就赶我们走呢?陈青你这是过河拆桥呢。” 方润倒是如临大赦,急忙点头应道:“陈贤弟所言极是,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坤晨,咱们早点回家吃晚膳了。” “要回你回!瞧你那怂包相!”席坤晨气不打一处来,把脸扭到一旁。 方润向陈青投来求救的目光。 “席小姐,此行的确凶险无比,有邪术异士专门设套,引诱活人入坑,将他们炼化成阴鬼,你和方兄趁天未黑,早点回去,下次碰到容易对付的邪祟,我让你们两人一次看足看够!”陈青语气强硬。 席坤晨泄了气,她见识了几次陈青的能耐,如果再不同意,惹毛了这个小子,就没有下回了,于是悻悻地说道,“三喜,你们去吧,到时候可得给我讲讲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凶有什么险。” 她和方润一道,在热心村民的护送下,绕近路回了马鳖村,驾车离去。 妇人没有听到陈青他们的对话,还在一个劲的询问怎么回事,头哩?头哩。 陈青简单解释一番,该遮的遮,该掩的掩去,答应去找她家老头子。 妇人浑身发抖,一边哭一边骂,“这天杀的狗东西,就说嘛,都穷了八辈子了,哪有这么好的运气会轮到你这个王八羔子,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死到哪里都不知道。” 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头在哪里,没有办法,重新封了老公爷爷的坟。 三喜一根筋,非要傻叔也给自己家开开坟。 傻叔拗不过他,答应下来。又安慰了一番妇人,反正不管怎么样,乡里乡亲的,到时候把她男人带回来,听这口气,他是打算跟着陈青一块去。 陈青倒是没有拒绝,傻叔医术水平不错,懂的也多,还有些厌胜的底子,带着他,没有坏处,如果找到了妇人老公,退一步讲,真的死翘翘了,也可以让傻叔背着尸体带回来,算是落叶归根。 三人又来到三喜父母坟前,傻叔瞅了瞅地势,刚开始刨的时候,依旧和两个村民一起挖,到了一定程度换成自个来,因为三喜爹入坟时,也没有用棺材,容易刨,三下五除二,把骨骸挖出来,一瞧,跟妇人老公爷爷的一样,没有头,还少了一截手指。 下葬时,他手指上戴着黑扳指,没有摘下。 十五年过去了,皮狐子盗了他的坟,原本只取头骨的,结果被黑扳指吸引,也一起带到地上,鬼符重见天日。 这个男人,当初因为没钱,患了大穷之病,偷盗小八的坟,取了黑扳指和一些陪葬品,多年之后,自己的坟也被挖了,脑袋也不知去向,算是一报还一报。 那个小八是坟耗子,精通偷骗,也非什么善良之徒。 眼见为实,后爹的头骨也丢了,三喜心里倒踏实多了。 傻叔的两个养子听闻老爹之事,急匆匆赶到村里,见老爹和一个气质不俗的年轻人谈笑风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老爹要翘辫子了吗? “你们俩过来!”傻叔吩咐道,“这位是你们的陈爷,略微施了点手段,就将你们的老子从封闭六识中拉了回来,他是咱家的大恩人,赶紧跪下!” 两个儿子,依言跪下叩头。 陈青让他们快点起来,这种叩首礼,怎么看怎么别扭。 忙活了一整天,此刻夕阳西坠,陈青和傻叔、三喜商议,明日一早就去银窖瞧瞧。 他从三喜的梦里已经得知银窖的具体位置。 今天出来,就是按照既定路线,先顺道找黑扳指,然后再去寻银窖。 埋银地点距马鳖村不太远,隔了两个镇子。 想想也是,招揽活人入坑,如果找的净是眼皮子底子的,或者同村的,恐怕早就露馅了,对方故意在不太远的地方踩点,然后从一个村子或者几个村子挑一个村民赴死,神不知鬼不觉。即使有心人查起来,也无从下手,发现不了什么东西。 之所以不趁夜赶路,是因为不太清楚对方底细,明日可以让三喜走在前头,自己和傻叔不远不近的盯梢,等对方出手时,自己再现身。思来想去,也就这个方法比较稳妥了。 两个儿子从镇子上购了半扇猪肉,又买了好几坛酒,生火造饭,招待陈青和村民。 气氛一时火热无比,猜枚划拳声不绝入耳,十几张桌子摆在一处,傻叔恢复正常所摆的这个喜宴,让马鳖村提前过了年。 宴散之后,村民们相互搀扶着,东倒西歪,各自回家。 三喜人实诚,被灌了不少酒,肚子鼓得像水缸,早就不盛酒力,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傻叔两个儿收拾残局,傻叔陪着陈青说话,商量次日事宜。 从话里得知,傻叔还有个同门师哥,到银窖查看的时候,可以顺便去他那里购些材料,师哥擅剪纸人,人称纸仙儿,方圆十里八村祭先人时,绝大部分找的都是他剪的童男童女马车房子。他会些厌胜术法,剪出纸兵纸将,烧了之后,能对付阴鬼。 陈青也知道,阴鬼与阴魂不一样,阴鬼凶得跟疯狗似的,阴魂呢,就是战五渣。 傻叔之所以去找这个同门,也是出于自卫之心,目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银窖之地被害,变成了银伥,到时候一脚踏入,被银伥袭击,没有个防范措施,自己这个老棺材瓤子,不够填牙缝的。 这个同门师哥在傻叔患傻病之后,也来探望过几次,可惜无从下手,明日路过,还可以叙叙旧。 两人又谈了多时,月沉西山,各自睡下。 次日,雄鸡一啼,三人便出发了。 村民赶了辆马车,一直将他们送到临镇。 傻叔做了向导,七拐八拐,来到一条巷子,指着一处宅子说道:“这里就是我那个师哥纸仙儿的住所。” 敲了敲门,里面应着,走出来一个白须老汉,一见傻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师弟特么的是病好了!喜不自禁,拉着傻叔问长问短。 “师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救我的那位陈先生,身怀大神通之人!”傻叔眉飞色舞。 昨夜,傻叔曾向陈青自报家门,说自己出于厌胜派的尘门,讲究入世之修,尊武成王姜太公为祖师爷。又问及陈青师门何处,陈青胡诌道,是仙人梦授神通。 傻叔羡慕得死去活来,差点在地上打滚。须知古往今来,能得仙人梦里传道者少之又少,屈指可数,厌胜门的天才秦人,原本是个讨饭的主儿,据说就是得到祖师爷姜太公梦里传经,一夕顿悟,为后世留下了几个大手笔,黄河口泛滥怒而下水擒蛟,旱年建雩台祈得大雨连绵,双塔寺蜈蚣僧斗法保万人…… 是以傻叔今日向师哥介绍陈青时,也觉脸上有光。 陈青和纸仙儿相互作揖,客气了一番。 同时,心里纳闷,这个纸仙儿,咋这么眼熟。 纸仙儿将他们请到屋里,只见地上演习阵法一样,摆着纸扎人,纸剪人,马车,人样,房子,元宝纸锞。 三喜是众人里体格最弱的,受不了阴冷之气,一进屋,就打了个寒噤。 满屋里的纸人,也让陈青背后泛起一阵冷意。 刚刚见识了一个刻木为妻的老圆,今天又看到满屋摆纸人的纸仙儿,要说心里不膈应,那是假的。 加上没有见到其他人,陈青怀疑,这位纸仙儿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 果然,纸仙儿说道:“先生莫怪,屋里乱了些,平日里一个人住惯了。” 傻叔摆摆手,“师哥,咱长话短说,我来向你讨些纸人,我要跟着陈先生去调查个诡地,到时候,万一碰到阴鬼作祟,也好有个保障,总不能跟在先生屁股后面,一直求着陈先生庇护吧,那就太丢我们厌胜门的人了。” 纸仙儿嘿嘿一笑,“好,好,好,那我多给你几副纸人,到时候你可得烧得快些,老胳膊老腿的,悠着点。”去了里屋,拿出一沓纸人,都没有画眼睛。 碰到阴鬼,咬破中指尖,以自己的血为引,点上纸人眼,然后烧掉,这些纸人就可以侍主,同阴鬼作战。当然有时间限制,还有一个颇大的缺陷,这种纸人不是白干活儿的,一滴精血点了纸人眼睛,相当于透支自己的身体,事后那种肾虚的感觉,谁用谁知道。 所以,纸仙儿刚才所说,另有一层意思,是话里有话。 第一百零三章 纸仙儿(下) 傻叔哪会跟他客气,收了纸人,塞到怀里,又拍了两下,一副怜惜样。 因为这种催动纸人攻击的术法,属于厌胜一列,三喜是个俗人,根本用不来,所以傻叔就没有分给他一些。 又扯了几句闲淡,纸仙儿说道:“师弟,多少年了,你都跟个老鳖似的,缩在村子附近行医,怎么忽然之间有了别的想法?要去调查什么邪祟之地?唉,你可要小心些,要是伸了腿,师哥我心里也不好受。” “放心,师哥,我可舍不得走在你前头,不然谁给你扶棺呢,”傻叔连忙摇摇头,脸色严肃地说道。 纸仙儿翻了翻白眼,从鼻孔深处哼了一声。 咦?陈青忽然想起来了,这个纸仙儿,之所以会这么眼熟,那是因为在枣红马的梦境里,见到的那个神经病,盗画老头徐长工,他们两人有七成相似。而纸仙儿明显年纪大了一些。 他们该不会是亲兄弟吧? 陈青心生警惕,之前接触的白老头一窝,还有徐长工都不是好鸟,这个纸仙儿看起来也阴气罩脸,当然了,也可能是职业原因。 嗯?纸仙儿也抬起了头,目光明显变了,跟陈青对视。 陈青从包裹里唤出【慧眼】戴上,纸仙儿的化量等级,立即浮现出来,陈青放心了,纸仙儿lv9级,闭着眼也能干过。又顺便看了看傻叔,哦,lv5级,三喜呢,lv1级,菜得不能再菜了。 分析完毕,将道具放回包裹,整个过程,也就一瞬间的功夫。 平日里,陈青倒不想一直戴着,总不能一睁眼,全世界头顶上都飘浮着lv1,lv2,闪来闪去,闹腾死了。 这个纸仙儿眼神有些不对劲嘛,还盯,你特么的。 片刻之后,纸仙儿说道:“师弟,这位先生姓陈?” “啊?咋了?” 纸仙儿忽地一下站起来。 陈青握住了拳头,如果这老家伙儿想动手的话,那就打错了算盘。 只见纸仙儿呼吸急促起来,“三羊镇平尸斩山精,县城捉拿厌胜恶徒,晚宴力克周家供奉的,难道就是先生您的手笔?” 一惊一乍的,害得我差点赏你一顿打…… 陈青松懈下来,点点头。 纸仙儿又是一通作揖,“恕罪恕罪,老头儿有眼不识泰山。” “师哥,咋回事?”傻叔有些吃惊,他白天才从傻子状态恢复正常,没听过这么多奇闻。 纸仙儿又将陈青事迹讲给傻叔听,傻叔啧啧称奇。 讲完后,纸仙儿脸现虑色,叹口气道,“眼下的厌胜派不比往日,现在净出妖孽了,诈人钱财,蒙神装鬼,本来厌胜就是逆天之术,讲究三弊五缺,这倒好,他们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顾忌了,只想现世好好享受,岂不知越是这样,越是耗损阴德,只怕有命赚没命花。陈先生为厌胜门清除渣滓,我等拍手叫好。” 陈青不置可否,话题一转,试探地问,“我方才瞧您有些眼熟,颇似我认识的某人,您是不是有个兄弟,也在厌胜门派?” 此话一出,果然,纸仙儿脸色又是一变,拉得跟驴脸似的。 “那一定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这牲口疯狂得很,作恶多端,也幸好术法不精,若是让我碰到,非拆了他的骨头不可。” “术法比起您呢?” “哼,这混蛋给我提鞋都不配!”纸仙儿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两撮。 “师哥,您娘还生了个兄弟?我咋不知道,”傻叔脸上喜大于惊。 “你特么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师父跟我们师父又不对劲,平日里也不怎么交往,这厮术法不怎么样,却喜欢走邪路,专门勘研已经消失的厌胜术,连老祖宗的坟都挖,你说该不该死?” 陈青点点头,又说道,“我打听到,您这位兄弟,盗了一幅画,此画一展开,就将我一个朋友的几万斤粮食吸光了。这副画叫什么【武陵源】来着。” “武陵源?”纸仙儿和傻叔同时一惊,相互交换了眼色。 “这老棺材板子居然把武陵源都偷到手了,”纸仙儿有些不安,皱眉皱得能滴出水来。 陈青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纸仙儿一解释,陈青才明白。原来这幅奇画,就是厌胜界的天才秦人所绘,画卷长不足五尺,宽不足两尺,里面却另有乾坤,据说秦人造访天下,捕捉了许多地灵,困在这幅画卷里,借助地灵之力,凡人进去之后,如同进入另一个世界,瑶草仙花,秀山青水,肥田美宅,应有尽有,不受阴司相扰,在某种程度上,可寿逾千年。这也是它称为【武陵源】的原因。 接着,纸仙儿又摇头道,“这副【武陵源】乃是敝派重宝,可惜在光绪年间,几经转手,失了消息。居然被这混蛋弄到手了。” 陈青说道:“我知道的跟你们听到的不一样,这幅画是幅鬼画,曾经被贵派的一个变态份子激活法门,在光绪三年,吞了几百条人命,很明显,他们都变成了鬼,十三年前,还吞食了白坡村二十四户人家,连吃奶的孩童都不放过,不久前,您的那位兄弟,还把牛姥姥山寨那帮刀客的粮仓洗劫一空。” 纸仙儿喃喃自语,“这我就不清楚了,画落在混球手里,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刀无罪,携刀杀人者罪……” 忽地回过神说,“陈先生,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也通知敝派长老,寻找这混球的下落。还望陈先生不要嫌弃,共同缉拿此獠。” 纸仙儿解释了这么多,补充了不少东西,但依然没有任务激活的征兆。果然够神秘。 神秘任务【血脉之谜】眼下处于中级阶段,还差一级就可以领取高级神秘大礼包了,至于什么武陵源还是桃花源的,这种阴森可怖的玩意儿,见鬼去吧!陈青可没闲功夫觊觎这类所谓的重宝。所以刚刚才会不作隐瞒,对纸仙儿透露消息,不过很可惜,作用有限。 但借一借厌胜门的势力追查徐长工,倒也不错,说不定会柳暗花明。 陈青不愿再耽搁下去,说日后有空,再来拜会。 纸仙儿大喜,纠正说,理应拜会陈先生才是。 将陈青三人送到宅外,双方拱手告辞。 在三喜梦境里,后爹指出银窖的详细位置,位于走蛟村后的那座山上,从走蛟村出来,往南行三百余步,看到一片松林,穿过去后,在一块像秤砣一样的大石头处左拐,一直走到半山腰,看到两片山岩,中间一道沟,仅容一人可过,进去之后,里面的空间比较大,而白花花的银子就在里面。 第一百零四章 阴阳岔路 此次行动,陈青特意换了一身村民装扮,大裆棉裤,破靴子,粗一看,还真是个庄稼汉子。 等到了走蛟村之后,陈青让三喜走在前头,他跟在三喜后面,傻叔位于最末位置,三人装成彼此不认识的样子。 这样一来,就能做到前后照应,不管三喜还是傻叔,一旦有事,可以增援。 依着路线,三人相继穿过松林,找到了那块标志性的秤砣石,然后左拐,来到半山腰,终于远远地看到那条岩缝。 陈青瞅瞅四周,没有发现伏兵或者邪祟。 三喜到了岩缝处,一步不停,侧身进去。 这孩子咋这么虎呢,事前倒是交待了三喜,不要回头,免得被暗处的人发现异常,但三喜也太入戏了吧,里面凶险得很,至少缓一缓再进。 此刻,陈青距岩缝还有数百步之遥,又得假成不会术法的样子,所以依旧故意拖着步子,慢慢前行。 走到岩缝处,一股阴风从里面吹出,凉嗖嗖的,霎时,陈青鼻腔里灌满一股怪味,像尸体霉菌湿土混合的气味,颇为恶心。 陈青也侧身走了进去。 黑漆漆的,也幸好陈青能暗中视物,适应了黑暗之后,倒是勉强看得清楚。 里面宽敞了些,不过也仅仅够正着身体行走,曲曲拐拐,走了一阵,空间也越来越大。 整个洞势,就像个侧放的漏斗。 咦?怎么出现了岔路。 那么,三喜走的是哪一条路呢? 陈青运足眼力听力,从另一条岔道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而剩下的那条道只有森森阴气。 这笑声,听起来,特娘的,一点都不正经。 陈青想了想,先去阴气重的那条路瞧瞧。 从怀里摸出一条死气符,因为死气符贴在自己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能起到隐藏活气的效果,就撩开肚子,贴于肚皮上,上了路。 嗯? 怎么有一种在水里行走的感觉? 又走了两步,这种感觉消失了。 再行一阵,出现一片空地,几十个黑影杵在地上,身形扭曲,发出强烈的阴气,像一根根狗尿苔…… 是阴鬼!陈青心里一惊,居然有几十条。 这些阴鬼虽然轮廓有些模糊,却有个很明显的标志,脑后拖着一条猪尾巴辫子,它们生前居然都是前清的。 个个无脚,都各自守着一个木箱子,寸步不离,时不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声。 日你娘的…… 陈青额头冒了汗,凭直觉,这些阴鬼绝逼不容易对付。 而这些木箱子里,可以想象,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也就是自己的灵识值高,才能瞧见这些阴鬼,换个人来,恐怕早就喜孜孜地去开箱验银了,然后,被这些阴鬼撕成碎片。 陈青唤出【慧眼】,一瞧,乖乖,个个都是lv12级的阴鬼,自己因为昨日完成了黑扳指任务,奖励15点商城积分,兑换了三点属性,这才从lv13升到lv14,虽有两级优势,但这么多阴鬼守着,自己胆敢刚一波,这些阴鬼自然也敢拼一把。 啊~ 啊~ 啊~ 阴鬼低声叹息着,身体没动,脸却齐刷刷地扭过来,死死盯着陈青,有的不知道省劲,硬是反向扭脖子超过了300度,它们根本没有五官,俱是黑洞洞的窟窿,从里面冒出强烈的死煞黑气。 乖乖,被发现了,原来死气符也有不管用的时候,或者是它们等级比较高的缘故。 陈青有些心凉凉了。 【慧眼】可以侦察到对方属性值,然后量化,方便是方便了些,可也有不尽人意之处,比如,它不能具体看到对方各属性的具体数值。假如这些阴鬼,其它属性值都不高,偏偏代表攻击的体力值高得变态,一平均下来,虽然还是lv12级,但硬刚一下,顿时自己就跪了。 同时,心里疑云丛生。 这些阴鬼,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它们就是银伥,那么,为什么还要费尽气力借先人托梦,骗无辜村民赴死呢?肯定不是吃饱了消消食找找乐子,他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有,这里没有发现血腥气,之前入洞的村民,包括三喜,都不在这里,他们是去了另一条路,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没有一人走这条路? 这,会不会也是设局者安排好的,以至于村民们根本不会走岔道。 等会儿再收拾你们这帮孙子,拜拜! 陈青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群阴鬼目送他离开,没有跟过来。 好险…… 等他重回到岔路口,瞧见一人背影,进了另一条道。 是傻叔! 这老棺材瓤子居然也没有走错路,奇了怪了。 陈青心里纳闷了,重新回顾这两条道路。 咦?这次倒是发现了端倪,只见有一行扭曲的符文,像一条条盘状的幼蛇,刻在通往银窖那条路的岩壁上。 再细细看这条路口,有一层极为稀薄的雾门。方才踏上这条道时,只注意到森林阴气,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哦,原来是这样!陈青明白了,这段符文可以制造一堵雾门,阻止普通人进去,当然,看起来也像是岩壁,而不是一条路的样子。 由于自己属性值比较高,这段符文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难怪刚刚走这条路时,感觉有一些阻力,却是雾门起的作用。 陈青又进入另一条道。 欢声笑语,越来越大。 咦~居然是傻叔在笑。 陈青收敛了精气神,近了,更近了。 忽地,视野开阔起来。 这个洞穴,方圆足足有几十丈,大得像一所宅院。 几盏昏暗的油灯,挂在岩壁上,灯焰时不时跳动一下。 而四周散落着一副副棺材,都是立着的,在油灯的微光下,黑棺和地下的黑影连成一体。 陈青恰恰看到傻叔走进了棺材里,然后,旁边有两人把棺材盖合上。 吱~ 缝隙越来越小,终于完全盖上了。 “小心!”陈青差点脱口而出,但再想想,一时半会儿,傻叔还死不了,就生生咽了回去。 这里有几十副黑棺材,每个棺材森然而立,令人胆寒,一个棺材代表一个活着进来的村民,现在,还有一副棺材开着口。 除了刚才封棺盖的两人,还有三人,全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他们都是活人,听到陈青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陈青的雷达搜索圈也没有跳出来,说明头目不在这里,他们只是下手。 现在是动手,还是再等等? 陈青心念一转,不妨等等再动手,这里有几十条活口,而另一条道,又有几十头阴鬼,这些王八羔子玩什么花样呢? 五人眼睛冒出绿油油的光,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吸引力,让陈青不易转移视线。 这时,陈青眼前一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第一百零五章 入棺 只见那几十口立棺,竟然齐刷刷的消失了,五双绿眼珠子也没了踪影。 原本放置棺材的地方,被几十个箱子取代,单凭这材料,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除了其中一副木箱是打开的,余下的全都关闭着。而开着的这口箱子,盛满了金珠银锭,熠熠生辉。 陈青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呼吸都急促起来。 自己辛苦多日,捉邪除奸,以命相搏,全部身价也抵不过这一口箱子。 一瞬间,他感觉血往上涌,有些眩晕。 嗯?嘿嘿,陈青自嘲地笑笑,老子差点把持不住了,内心深处的那点清明,瞬间传遍了全身。这一箱箱盛满财宝的木箱,骤然变回了一副副黑棺材。 五双绿油油的眼睛,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们脚下,还有一颗颗大小不一的头骨,该是之前操纵皮狐子盗来的。 这五个老阴比,方才用了类似催眠的手段,让自己看到了幻象。 当日在耗子洞,那个灰白老鼠祭司,就躲于耗子大军里,一双爪子持着邪气森森的指骨,指挥众鼠,对自己释放妖术,霎时,自己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石棺里的尸体睁开了眼睛。 如今,洞中五人,也对每一个来客释放幻术。 很明显,他们比耗子们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 陈青忽然明白方才的笑声是怎么回事了,绝逼是三喜、傻叔中了幻术之后,看到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失了本心,忍不住痛快大笑,以为从此之后,就可以登上人生巅峰了,可以富可敌国了,可以想怎么浪就怎么浪了。 然后,就被请到棺材里做春秋大梦去了。 陈青侦察力非凡,可以感觉得到棺材里血气涌动,每一副合盖儿的棺材里,都有人,并且都还活着,但没有一个闹腾的,因为此时此刻,他们个个都在做着发财美梦。 洞里五人,眼睛里释放的邪气,像条条细蛇,正一拨又一拨的袭至。 陈青故意松懈下来,不出意料,他又瞧见了遍地的宝箱。 心里一动,念声“静!” 幻象再次消失。 估算一下,如果飞奔过去,袭击他们五人,不能保证全部得手,如果有一个逃脱了,或者用不为人知的手段,瞬间通知给首领的话,就打草惊蛇了,再想捉到始作俑者,势必难上加难,那么【谁是凶手】和【银伥之鬼】两个任务,都无法交差了。 必须再靠近一些,然后出奇不意,手一扬,五张引梦符贴到他们额头,让他们安眠,进入他们的梦境,打探一番,然后再做定夺。 想到这里,陈青装成被幻象迷惑的样子,一步步走向棺材,一边走一边傻痴痴地笑着。 唉,自己的演技肯定属于面瘫影帝级别的。 陈青可没什么信心,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五人距开口的那副棺材本来就近,陈青到了立棺附近,掏手入怀,啪啪啪啪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符纸贴在他们额头。 五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跟周公谈论人生去了。 陈青心念一动,其中一人头顶冒出梦雾,触碰之后,侵入他的梦境。 眨眼之间,陈青退出来,引梦符文消失了,但余威仍在,这人继续沉眠着。 陈青明白了事情大概,为了进一步确定,他又进入另一个小伙伴的梦乡进行察看。 这次,心里有底了。 之前的疑惑,也迎刃而解。 本来还奇怪呢,现在银行钱庄业务都这么成熟了,干嘛非得费老鼻子劲,诱惑别人充当银伥为自己守财?原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这是在交换。 首先,那个头目,引经论典,根据小道消息,去伪存真,最后推导出这个走蛟村后山有个大银窖,然后,来到此处后,发现阴阳双洞,阴路有几十个阴鬼伥物守着宝箱,自己对付不了这些凶鬼,瞅了瞅阳洞,心有所感,想到了一个方法,利用活人和这些银伥进行交换。 此法属于偷梁换柱,先是操纵皮狐子,盗取村民先人的头骨,施放邪术,借先人托梦,让村民误以为自己鸿运来了,等他们来到这个洞穴时,被幻术所迷,然后把他们请到棺材里。 等到月望之夜,阴气最盛之时,将他们这些活人献祭出来,和隔壁洞里的银伥进行置换,说白了,就是新人换旧鬼,旧鬼被置换出来后,消失于天地间,而这些新人就变成了伥鬼。 重点来了,这些新伥鬼,因为是自己施术转化来的,自然言听计从,道一声“大家伙辛苦了,这里不用你们看守了,”这些伥鬼回一句:“谨遵法旨,小的们乐意为您效劳,”散了之后,这笔天大的财富,就归自己所有,瞬间暴富,过起平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奢靡生活。 真你娘的歹毒…… 陈青一下子来了精神,做为一个降鬼除恶的法师,当然不能见死不救,这几十口性命,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婆娘。那么,目前可行之计,就是等那个领头人来。 梦境里面,领头人始终躲在黑色法袍里,声音嘶哑,看不到嘴脸,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人贩子。即使不是本人,也脱不了干系。 今天就是腊月十五,到了夜里子时,这鳖孙就会施邪术,献祭活人,将这些村民变成新鬼。 嗯,腊月十五了,陈青心里一阵感慨,本次行动可得抓紧时间,每月一回的【扶乩符咒】,只有月望之夜可以用,通过这个民国版笔仙,能得到一些重要情报。自己早就打算向它询问【不老】任务里那位长者的相关信息。 自从接到衍生任务【不老】之后,自己就有点如坐针毡,系统一个劲的暗示这位长者如何变态,如何厉害。现在,自己lv4级了,又有可以扰乱其心神的定颜珠相辅,只要今夜再向鬼神们扶乩,多了解些情况,这位lv18级的老哥,将会更容易对付。 陈青收回思绪。 洞里五人,仍在呼呼大睡,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本来给来访者释放幻术的,自己却中了人家的符术,还泄露了天大的秘密。这就叫强X不成反被X。 陈青先打开傻叔的那副棺材。 傻叔涎水流得满襟都是,一脸贱笑,嘴里说道:“大莲小莲,你们都有份,都有份,以后你们姐妹就不用出去接客了,专门侍奉我,嘿嘿……” 这老屌毛,中了幻术之后,肯定钱多得发愁,就去青楼窑子里撒钱去了。 癞蛤蟆日青蛙,长的不花玩的花! 陈青一巴掌甩去,把傻叔打醒了。 傻叔吸吸口水,瞅瞅四周,脸露失望,“我这是?” “傻叔,你中了幻术了,”陈青小声说道。 傻叔哦了一声,回忆道:“我从那两片岩石里一进洞,就觉得困,想打盹,还提醒自己,不要着了道,不要着了道,哪知念叨着念叨着,就什么都不顾了,只瞧见满地满地的宝箱子,有两个箱子开着口的,我就到其中一个宝箱跟前察看,啧啧,都是银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眼前一花,我就出了这个山洞,心里只是想着,这些银子都是我的,谁也不准拿走。” “那大莲小莲呢?”陈青问道。 “这个?咳咳,瞧您……”傻叔挠挠头,刚想说话,外边传来似有似无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陈青朝傻叔示示眼色,傻叔乃聪明人,心领神会,又钻回棺材里,陈青给他合上盖子,这棺材有小缝,可以呼吸,应当是特别为这次献祭而制的,不然的话,还没到时候,人先活活闷死了,就傻逼了。 陈青又依次揭了他们额头的符纸,捡了几颗石子,闪身躲在最后一口棺材里,单手抠动棺盖,给自己盖上,从仅有的一点缝隙里,拿捏好力道,将石子弹射在他们脸上,唤醒他们。 五人醒来,面面相觑,怎么好像打了个瞌睡? 再瞧那副棺材,都盖上了,也没多问,都以为是小伙伴们干的。 随后,他们也察觉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沉。 仅听声音,倒像个普通人,因为脚步沉滞。 从棺材缝里,陈青看到一人恍恍惚惚,来到山洞。 洞中五人,出于职业操守,又迷惑来人。 来人眼里放光,跟傻叔差不多,哈喇子飞流直下,瞅过来瞅过去,最后,奔到棺材阵前,摩挲着其中一具棺材盖子,轻声唤着宝贝。 “人多了,咱咋办?” “本来预备的活人就多,免得到时候凑不齐,主子不是跟我们说了,棺材的数量比旧伥鬼多好几个呢。” “我是问现在怎么办?没棺材装活人了。” “你问我我问谁?” “要不,宰了吧,主子晚些时候就会过来,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不然非剥了我们的皮不可。” 你特么的。 陈青眉头一皱,五人商议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些小杂毛真是活腻歪了,若真敢动手害人,就抢在他们之前,将他们五个的狗头揪下来。 归根结底算起来的话,自己和傻叔是强抢了他人的份额。 第一百零六章 再见故人 虽然陈青也知道,只要他冲出棺外,把这五人斩杀,身在别处的头目一定会有感应,但眼下性命攸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屏气凝神,一旦察觉五人要动手之际,就跳出来搭救。 结果,五人之中,一直没有吭声的那个人说话了:“不妥,现在还没有到子时,万一到了那个时候,棺材里这些主儿忽地死了几个,就差这么一位,你们说该怎么办?主子肯定会迁怒我们,他的脾气,想必哥几个都清楚吧,咱们还是小心驶得万载船。” 剩余四人都哦了一声。 打开其中一具棺材,暂且将最后赶来的这个村民也塞了进去。 这人中了幻术,毫无反抗之力,见到棺材开盖,神情反而更为激动,嘴里喃喃自语,颇为滑稽。 再次合上棺盖儿,五人盘腿而坐,谁也不说话。 就这么一直耗着。 因为有些活人已被关了数日,神智不清,便溺全在棺里,从棺材缝里飘出阵阵恶臭,加上山洞里本来就有的霉湿味,以及阴冷气味,混杂在一块,像被泡在粪池里似的。现在这种情况,脑子清醒的陈青,反倒羡慕起做白日梦的村民们了。 良久, 良久。 陈青只能分散注意力,想些别的事。 进山洞时,大约是午未交替的时辰,也就是13:00,而子时是从夜里11:00开始,满打满算,还有十来个小时。 太难熬了。 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忍忍吧。 还有那几十箱银子…… 山洞黑暗,不知时辰。 …… 时间一长,陈青觉得自己处于半梦半醒的玄妙状态,仿佛老僧入定,但棺外的风吹草动,还能感应到,这种感觉比处于深处睡眠还舒爽,从最初的焦躁,竟然变得开始享受了,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可惜,越觉得美妙,时间越是飞一般的过去。 从外面传来一股阴邪煞气,陈青心生警惕,骤地睁开眼。 几息功夫,洞里五人也迅疾起身,站成一列,显得十分谨慎。 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像阴魂一样,飘入洞里。 五人高声唱喏:“恭迎主子。” 来者身披宽大的黑袍,正是陈青之前在五人梦境里碰到的那人,梦境里看不清人脸,即使现在,陈青也看不清楚,光线不足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确有些道行。 他将所有立棺都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陈青的那副棺材上。 陈青连忙眯了眼睛,收敛精气,以免被察觉。 “子时将近,你们先把法坛备好。”他发出一句阴冷的声音。 五人领命,围住地上堆放的骷髅头,结着各种手印,嘴巴念叨着一连串咒语。 轰~ 这些大小各异的骷髅头,随之冒出蓝色火苗,仿佛幻觉一样,空气中竟落下一缕缕霜花,地面地也结了一层薄冰,以骷髅头为中心,四处蔓延。 瞬间,整个山洞的气温,骤然下降了许多。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声音,棺材盖儿全都砸在地上,棺里的活人,开始瑟缩作抖,虽然身体上冷得很,但脸上却浮现着诡异的笑容。 黑袍头目,又环视一番,看到那个装载了两人的棺材,走过去,将其中一人拉倒。 与此同时,陈青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红点。 黑袍人恰好处于雷达探测圈的边缘。 不过,半闭着眼睛的陈青,心里有些纳闷,这位很明显的跟人贩子是两个人,为什么红点会跳出来?难道他们也像地灵和修女一样合体了?你们两个大男银还要不要一点节操? 黑袍人发出一阵怪笑,手一扬,将黑袍扯开。 陈青找到了答案。 本来,黑袍人两只手都缩在袍子里,这一拉开,另一只手里提着的那件东西,也进入陈青眼帘。 却是一颗头颅。 跟地上堆放的骷髅头不一样,它有皮有肉,还有一个完整的脖颈,脸色虽差了些,但看起来就像是活生生的人,头发半白,被黑袍人提在手里。 嘴巴像金鱼吸食似的,一动一动的。 它,不就是地灵梦境里的那个人贩子吗? 我去,原来被黑袍人割了脑袋,难怪那夜修女的阴魂说道,这人极有可能还活在人世。当时还纳闷呢,按道理说,阴魂对生前那些仇敌有强大的感应,是生是死,它们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有时会出现即便跑到天涯海角却仍被怨鬼索命的事。 之所以拿捏不准,是因为这个人贩子处于生与死之间。 也不晓得黑袍人用了什么邪门歪道,人贩子脑袋虽然砍掉了,但依然有生魂依附着。 此刻,人贩子蠕动着嘴巴,嗷嗷直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人,舔舔嘴唇,仿佛看到了美味的食物。 黑袍人没了袍子,浑身上下,除了一双靴子,一丝不挂,身体像泡得胀白的尸体,他憋了一口气,整个身体又膨胀了一大圈,在油灯下,汗毛眼子清晰可见,里面有一个个黑点在动。 少顷,无数个黑点出现了。 竟然是一个个极小的蜘蛛!每个汗毛眼里都爬出一只像针尖似的蜘蛛来,瞬间布满了全身。 蜘蛛像汗液一样,淌到地上,再爬到那个做着美梦的活人身上。 不能再等了! 虽然,陈青超想看看这些蜘蛛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吞噬掉一个大活人,以及只剩下一个脑袋的人贩子进食过程,不过,还是先逮住这位蜘蛛侠吧,用引梦符揭开谜团。 刚刚,他用慧眼侦察过了,对方的等级是lv12。 心念一动,祭出桃木剑,两足用力,刺向黑袍人,剑身像离弦的箭,在灯光下划出一条黑线。 破空之声,传到黑袍人耳中的时候,黑袍人猛地一惊,转过身来,一瞬间,陈青看到他脸上密密麻麻,都是眼睛,除了五官,剩余的空间,全都是眼睛。 每只眼睛都发出绿油油的光,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噗~ 桃木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几乎同时,与他分离的那些细小蜘蛛,全都调过头,朝陈青袭来。 而地上的那件黑袍,嗖地一下,直直立起,里面并没有人,虽然只是一件空袍子,但给陈青的感觉绝逼不简单,这黑袍似是有生命一样。 立棺里的活人们,这个时候,也开始了变化,生魂正一点点的从肉身剥离出来。 每个生魂都笑嘻嘻的,好像转化成伥鬼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也不知道他们在幻境中经历着什么。 当! 黑袍一记侧击。 陈青抽剑挡开,把黑袍弹在一旁。 接着,向后一跳,堪堪躲开蜘蛛群的袭击。 蜘蛛群寄宿的那具躯壳,像撒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瘪了。 手里的那个头颅,却就势咬向陈青的脚踝。 滚! 陈青飞起一脚,把它踢得远远的。 咦?这感觉,就像踢中了一个大活人,单独一个头有这么重? 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到底哪一个才是本体?黑袍?蜘蛛群?还是这个肉糊糊的脑袋? 这时,忽地又传来几声鬼嚎。 陈青心里一沉,又是一剑,砍在黑袍上,转过头,朝那个方向看去。 原来是傻叔。他在棺材里,就咬破了中指,将纸人挨个点上血眼,陈青袭向黑袍人的时候,他划了根火柴,点燃纸人。 每一具纸人,都会招来一具阴兵,作用和鬼符差不多,但威小远远不及鬼符,饶是如此,这十来个纸人招出的阴兵,也有些声势,嚎叫着朝骷髅篝火处的那五人攻去。 来自阴世的气息,让这五人察觉到不妙,收了手印,邪咒也停念了,骷髅篝火势忽地减小。 五人站起来,同阴兵扭在一处。 豆大的汗珠,从傻叔额头冒出,继而像瀑布一样,哗哗直流,只是几个呼吸功夫,身上的棉衣就湿透了。 他在坚持着,阴兵一刻不停地耗损着他的精元。 应该有十息时间吧,傻叔心想,浓重的血腥味从鼻腔和嗓子眼里传来,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五人倒有四人被阴兵打得晕头转向,骷髅火堆也踢得乱七八糟。 黑袍子一声哀嚎,就要扑过去救援,被陈青一剑从后面刺来,黑袍子一哆嗦,像泥似的瘫倒在地。 正处于压倒性胜利的阴兵,因为傻叔透支过度,忽拉一下,全消失了。 五人见主人被打倒,个个心惊胆寒,朝山洞外面逃窜。 陈青哪里肯放过他们,桃木剑尖一挑,几个石块先后射中他们,登时,惨叫连连,五人倒在地上,抽搐不已,有一人被击中要害,失了生机。 忽地脑后生风,陈青收慑心神,闪身一躲。 一股绿色的毒汁,从旁边喷过…… 却溅到倒地的其中两人身上,登时冒出一股白烟,皮开肉烂,惨叫声比之前更大了。 陈青两足不停,使出紫微剑法里的斗转星移步伐,将飙射的毒汁全部躲过。 这毒汁居然是那个脑袋喷出来的。 看起来,黑袍子平常倒是煞费苦心,虽说单独一个脑袋,战斗力弱,但架不出它在暗地撂黑砖头,喷了一口又一口的毒汁,自己虽然能轻易躲过,但这是群攻技能,若有同伴在场,说不定就中招了。 屡屡射不中陈青,脑袋也有点焦急。 陈青不退反进,接近了它,然后一张符纸贴在额头。 那些蜘蛛,似有灵智一般,见打不过陈青,兵分数路,分别逃窜,其中有几股蜘蛛群攻向棺中活人。 咦~这些畜生,倒是聪明,如果自己阻止攻向活人的这几股蜘蛛,剩下那些就会逃得无影无踪,但如果阻止其它蜘蛛逃窜,前面那几股蜘蛛群就会得手。 想得倒美! 当老子的眼睛是摆设?陈青方才专心对付人贩子的大脑袋瓜,却时刻注意着地上那个倒地不动的黑袍子,而大脑袋瓜所处位置,以及蜘蛛群的站位,都在说明一个问题,它们在声东击西,真正的意图,是掩护黑袍子逃跑。 所以,这是故意牺牲脑袋瓜子和蜘蛛群。 可惜,被陈青看穿了。 陈青一个箭步,跺到黑袍子身上,蜘蛛群和那个脑袋,感同身受,皆是一窒,陈青借此良机,又连连挥剑,将袭向活人的蜘蛛群斩得七零八落。 这种寄生在人体里的蜘蛛毒性极强,却因为性阴,被桃木剑克制得死死的。 还未挨到剑身,就被庞大的阳气炙成丝丝烟雾。 又一脚猛踩黑袍子,剩下的蜘蛛群又为之一震,接着,被陈青撵上,悉数斩杀。 黑袍子受了这几下重击,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而那件蜘蛛群寄生的臭皮囊,却再也没有恢复原状。 陈青一剑插在骷髅堆上,冷火猛地熄灭,山洞里那种惨绿情景消失了。 死! 看也没看,将剩下那四人斩为数段,危害世人的邪祟,留之何用。 他们这一死,立棺里的活人们,开始相继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要苏醒了。 陈青还有一些疑问,心念所及,那个脑袋瓜顶端居然也能升起一阵梦雾,这更加说明,虽然只有一个脑袋,但却是活生生的。 陈青进入它的梦境,询问了一些问题。 人贩子梦境场景不停切换,做出相关的回应。 陈青了解情况后,不禁感慨,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原来,这个做韩申的,前半生就在中州省活动,来回贩卖孩童。三羊镇石桥生桩,以及天主教堂惨案,都有他在掺和,当然这些只是他日常的一部分。他不仅做大户的生意,有时行情不好了,也会将一些孩子卖给帮会,采生折割,让这些残废孩童沿街乞讨,为帮会赚钱。 戊申年,韩申手里一连折了好几条性命,屡屡不顺。这日,带着一个人票,来到韩城的夫子庙,人票忽地生了病,年纪又小,韩申心里烦躁,想着是不是本命年的缘故,干什么都折本?孩子这一哭闹,韩申摸摸额头,烫得要死,脸上又生脓痘,心里一惊,莫不是出了天花? 暗叫晦气,就把孩子扔到庙井里。 因为乙巳年废了科举,孔子庙的香火就冷清下来,平日里就只有几个穷酸老生,来此伏地痛哭,投井这日,也没有人看到,却因此惹得自己身死,还被割了脑袋,制成了溺壶,拎着到处转悠。 第一百零七章 第四个庙祝 老祖宗有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 也是倒霉催的,韩申撞到了钉子上,哪里扔人票不好,偏偏把生病的孩子推到井里,他原本以为,孩子高烧不退,没什么知觉,这一投井,必死无疑,也落个清静。 但万万没想到,从这一刻起,开启了悲催的下半生。 单说这口井,乃是个香灰井,之前庙祝们倾倒香灰之用。 科举被废的三年,四书五经没有什么用了,人们务实,老夫子庙也不拜了,之前的四个庙祝,都到别处谋生去了,有做道士的,有改行做了和尚的,还有个入赘到老寡妇家里。 整个夫子庙空空如也。 韩申投下孩子之后,听到一声闷响,也有些心疼钱,忍不住嘬嘬牙花子,却听得井里传来一声怒吼。 声音又粗又沉,根本不是孩子发出来的。 韩申还没来及多想,扑的一声,大量香灰从井里喷薄而出,有个灰白的东西,从井底跳了出来。 毕竟干多了亏心事,韩申随身带有匕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它就攮。 香灰扑簌簌落下。 韩申也刺了个空。 灰白东西身形如电,像泥一样伏在地上,伸出爪子,把韩申拉到井里。 韩申脑袋撞到井壁上,昏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趁着昏暗的灯光,模模糊糊,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像砧板上的肉,那个灰白生物正拿着薄刀片和针线,在尸体上缝缝划划。 韩申惊怖不已。 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很奇怪,像是蹲在桌子上。 这种视角,从来也没有过。 于是他想逃跑,然而手脚却不听使唤,感觉有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 这时,尸体痉挛起来。 这个灰白生物,发出不满意的吼声,回头盯着韩申,韩申看到了满脸的眼睛。 “脑,袋,被,被,割了,也,不老实?”它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样,磕磕巴巴,费了老大力才说出这么一句。 韩申如同雪水浇头。 天杀的! 原来那具尸体,就是自己的身体,此时此刻,自己的头就放在一张小桌子上。 难怪视角这么奇怪,难怪尸体那双脚如此眼熟。 韩申想大声咒骂,但只能抖动着嘴唇,说不出来。 这个像地窖一样的地方,就是香灰井内部,侧面被灰白变态生物横着掏了一个大洞窟。 韩申将小孩子推到井里,惊动了它。 然后它跳出香灰井,把韩申拉入井底。 在以后的岁月里,韩申这颗头颅,被它改造成了毒囊,制造过程十分恶心,并且,每一日,这个变态生物还要将韩申的脑袋,当成夜壶用,本来嘛,它的排泄物就含有毒素,反倒能加快毒囊的转化。 它还用了困灵术,将韩申的生魂锁在头颅里,除非头颅碎掉,不然,韩申就依然可以感知外界,一直这么活着。 每天喂屎,韩申渐渐习惯了,便溺之物,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重口味了,韩申越来越渴望血肉的嫩味。 而这个变态生物,也时不时窜到井外,从外面逮来一些路人,投食韩申。 无数个日子过去了。 这个变态生物,不仅对别的尸体着迷,同时也对自己的肉体展示出极大的兴趣。 他将自己的骨骼抽了出来,然后泡软,锤打变形,弄得像蜘蛛网一样,塞进一件阴森森的黑袍子里,而他原有的身体,则改造成了人形蜘蛛巢穴。 同样,他使用困灵邪术,使生魂可以在袍子和肉体两者之间转移。 再后来,又逮了几个人,教他们邪门法术,带着他们来到许县的走蛟村后山,将棺木一块块运入洞里,重新合成棺材,诱惑村民前来。 之后的事,陈青都知道了。 退出韩申的梦境,陈青的脑海里依然充斥着恶心的臊臭味。 既然黑袍子还有生魂,不妨也用引梦符试试。 陈青移开踏在黑袍子身上的脚,贴了符纸之后,果然,也可以进入它的梦境。 两者梦境一总结,陈青才明白,原来黑袍子就是夫子庙的第四个庙祝。 最初,他和三个小伙伴一样,并不变态。 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一天,他凝视着夜空,仿佛那里有什么怪物一样。 庙祝开始不安,整日走来走去。 时不时盯着夜空看一眼。 纯粹是感应,在他的梦境里,陈青也看不到夜空有什么异样。 庙祝不断抠挠身体。 那感觉,好像有无数只蜘蛛在身上爬动。 过了数日,清廷宣布,延承了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正式废除了。 夫子庙忽然冷得门可罗雀,三个同伴相继离开,但他还在庙里,不肯走。 他总是哆嗦,越来越喜欢躲在阴影处,而不愿杵在大殿里,从他的自言自语里,陈青得知,这大殿的气息跟他不相匹配。 他寻到那眼香灰井,跳到井里,开始挖洞,住在里面。 井里阴冷潮湿,他反而住得习惯。 陈青推断,这都是庙祝身体里的蜘蛛造成的,虽然圣人的气运降到了极点,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大殿里,老夫子的圣像,让邪祟不安。 庙祝躲在香灰井里,时不时跳出来,袭击进庙的落单路人。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夫子庙里面,竟然会躲着一只阴邪祟物。 渐渐地,庙祝身体发生了变化,像吹了气的羊皮筏,到了后来,他开始把死人的眼睛安在自己脸上。 眼睛多了,庙祝开膛尸体时,发出欢愉的笑声。 这个老变态,陈青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他解剖着人体。 我看到了,庙祝拨动着筋肉说道。 我看到了,庙祝托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说道。 我看到了, …… 由于是在他的梦境里,梦主能够看到,陈青自然也看到了。 类似于【鉴烛】效果,陈青看到了尸体里面的脉络网,还有像血气一样的东西。 这个庙祝脸上的眼睛越来越多,密密麻麻。 为了看到更多的东西,他把更多的眼珠子缝到自己脸上。 陈青肚里翻江倒海,这就像一个巫祝术,通过这个仪式,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一日,庙祝正在井底睡觉,忽地有具人体跌了下来,他跳出井外,一个照面擒住韩申,拉入井底。 也是韩申流年不利,经过多次研究,庙祝对困灵术掌握得差不多了,于是割了韩申的脑袋,困住其生魂,不让生魂消散。 庙祝把韩申的脑袋制造成毒囊。 他体内生出了无数的蜘蛛,跟突然获得的知识一样,他将此看成是神明的恩赐,蛛群正是在凝视夜空之后感孕而出的。 因为蜘蛛群在毛孔里爬来爬去,感觉颇为不爽,他就把自己的骨骼抽取出来,制成蛛丝状,填充在一件质材不错的黑袍子夹层里,这样一来,不适感消失了,他还可以随时指挥蜘蛛大军进进出出。 后来,还俘虏了一些倒霉蛋,充当手下。 又多方勘查,总结小道消息,庙祝得知在前清杨洪之乱时,中州省一个叫苏添福的义军首领,和清军作战,战场失利后,曾将一批重银埋在许县的走蛟村后山。来到此地,发现这批宝藏没有那么容易得到,每一个银箱都有一只伥鬼看守。就操纵皮狐子盗取村民先人头骨,借托梦相诱,骗到山洞,然后以新换旧,偷梁换柱,把伥鬼置换出来。 这就是事件的整个过程。 起初庙祝很正常,但自从凝望夜空之后,就变态了,还掌握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知识,跟祖师爷梦授有一拼。 陈青从庙祝的梦境里退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月下扶乩 被引诱来此的村民,因为摄魂法台被毁,幻象破灭,陆陆续续醒来。 看到几具残尸和满地的骷髅头,以及数十副立棺,全都吓得心裂胆寒。 洞穴里的阴煞之气,像一把把尖刀,刺入他们骨头,个个哆哆嗦嗦。 被幻术迷惑的三喜,回过神来,来到陈青跟前,叫道:“陈少爷,我刚一看到这个山洞,就迷迷糊糊地进来了,然后瞧见遍地的木箱,都装着银元宝,喜昏了头,唉,太丢人了,怎么就被迷惑了呢?”一边说一边扶起倒地的傻叔。 “咦?我也是哩。有几个声音一直在我耳朵边说,这些都是你的,你愿意一生呵护这些财富,不管生老病死,始终不离不弃吗?我就回答说,当然愿意呀。” “奇怪了,我们怎么做了同一个梦?” “不是我爷爷托梦告诉我这里有银窖吗?怎么你们也在这里呢?” 陈青清清嗓子,大声说道:“你们是被鬼迷惑,才到这里来了,眼下捡了性命,居然有闲心在此摇唇鼓舌,还不快出去,等着活埋吗?” 此话一出,村民们个个抱头鼠窜。 等他们全部出了洞穴,陈青来到阴阳岔道,拎着黑袍子还有那具皮囊,以及韩申的头颅,闪身进了鬼伥洞穴。 那群老伥鬼,感应到活人气息,纷纷投来憎恶的眼神,虽然两眼都是黑窟窿。 给! 陈青手一抖,把黑袍子和皮囊丢进鬼群。 啊~ 传来一声惨叫,群鬼瞬间把它们撕成碎末,然后继续用两只黑窟窿瞅着陈青。 陈青暗呼厉害!这战斗力杠杠的,不亏是守财的伥鬼! 虽然心里十分鄙视韩申为人,但陈青实在不想拎着这个尿壶子到处跑,反正修女的阴魂也可以感应到这个宿敌是生是死,就让它在此安眠吧,于是手一扬,这个做了七年夜壶的脑袋,以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入鬼群,随着一声尖叫,眨眼之间,被扯成碎片。 “叮,恭喜宿主,完成侦察任务【银伥之鬼】,是否领取任务奖励?” 陈青盯着任务达成条件,摇了摇头,“斩杀制造银伥的祸首。” 银伥指的原来是下一班,而祸首,真就是一颗脑袋。不过严格算起来的话,应当是夫子庙的变态庙祝。但系统这尿性,非得说此任务对象跟【谁是凶手】的任务对象重合。 罢了,罢了,领取奖励,一点属性值,15点商城积分。 不加点了,暂且搁置着吧。 关闭了操作界面后,陈青的眼神变得火辣辣了。 一,二,三,四…… 二十七。 啧啧,一共二十七口银箱,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可眼下级别还不够高,不然的话,就可以清除这些伥鬼们,抱着银山安享晚年了。 过几天,我再找你们玩。 恋恋不舍收回了眼神。 目前,已经是子时了。 月望夜,还有更要紧的扶乩之事要做。一月一次,错过就要再等三十天,长者可不会给自己这么多时间,陈青脚下生风,出了洞穴。 必须尽快增加属性!看着夜空的圆月,陈青感觉日子更有奔头了。 那三十几个村民正在洞外候着。 陈青告诫他们,千万不要向外人提及此事,一旦说露了嘴,就会不知不觉又中了邪祟的伎俩,到那个时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们。 特娘的,以后脚踏实地过日子,别想着天上掉馅饼! 村民俱是战战兢兢,全都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打死我们也不说。 陈青很满意他们的表现,又提醒他们,抓紧时间下山。 村民们垂头丧气走了。 三喜小心翼翼说道:“陈爷,席小姐问起来我也不能说吗?” “你如实相告就是了,毕竟我们是熟人,离着近,我会赶在你的脑袋被摘掉之前,赶来救你的。” 三喜摸了摸脖子,陷入深思。 傻叔哼哼唧唧,也醒来了,不过虚得很,卧床十日不一定够。 昨夜在傻叔家里,就问他要来了一个小沙盘,笔杆,细绳,就是为了今夜扶乩,而扶乩符早就绘好了,揣在怀里已有一段日子。 虽然没必要避嫌,但眼下三喜和傻叔身子虚,自己招来的鬼神万一对他们造成伤害,反而不美。 于是,让他们先沿羊肠小道下山。 自己念动咒语,末了,道一声“八方十路,鬼神谒见!”烧掉扶乩符。 忽地,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有那么一瞬间,陈青觉得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都是眼睛。 陈青有些心慌慌,凭自己10点的灵识值,居然看不到这些鬼神的身影,仅仅能感应到,方才那一句“鬼神谒见,”太过于装逼了,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怪不得自己,咒语是这么说的。 “下面,我要提问,知情者,划沙成字,”陈青恢复了镇定。 风停了。 “那个【不老】任务,不对……”意识到系统只存在于自己脑海,跟他们讲系统,他们这些老鬼不理解,于是改口道:“那个在三羊镇蛤蟆岭让女尸容颜常驻的人,是谁?现在何处?” 悬在绳子上的笔杆,忽地动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在沙子上写出三个字。 左, 伯, 年, 哦,叫左伯年,老子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 接着,陈青又看到笔杆子在沙盘上写出一行字。 咦,你们搞什么鬼? 与其说是字,倒不如说是乱码,有的字符像是英文,有的像是汉字的偏旁,甚至还画起了三角圈方块叉等图案。笔杆起初是一笔一划,移动得甚是缓慢,后来,速度越来越快,和沙子摩擦着,嘶嘶作响。 第一次召唤笔仙,就乱套了? 或者说,这些鬼神是本地货,像旧金山纽约雾都之类的地名他们不知道。 笔杆继续敲打着沙盘,啪!居然把沙盘弄翻了,沙子洒了一地。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把地上的沙子刮得一粒不剩。 这就结束了? 陈青有些懊恼,但“左伯年”三个字,像刻刀一样,刻在他的心里。 回去之后,可以问问方润,或者席子泰,既然左伯年能从海外归来,应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他们知道该人。 第一百零九章 庚申夜 陈青收笼思绪,追上前面的傻叔和三喜。 傻叔被三喜搀着,仍力不从心,像个软脚虾,他出了个主意,“咱爷仨要不就地生堆火吧,休息一晚,我体力恢复些了,天亮咱们再赶路,顺便到我师哥纸仙儿家里,找些药嗑嗑。” 陈青点头同意,瞅瞅周围地势,刚要说话,却瞧见几十丈开外的一座山岩上,有几只黑影坐着。 是一群小畜生。 于是打了个噤声的动作。 眼下他们所处之地,就是山路,那道山岩的形状,就像拢起的手指,仅仅能从很小的角度看到这些畜生。 傻叔和三喜脸露警惕,也朝那个方向瞧去,两人都是凡胎肉眼,看不清楚。 但陈青却瞧得真切,这几只畜生是皮狐子,那只带头的背上有道白线,十分醒目,梦境里看到过。 正愁找不到它们呢,原来躲在这里。 陈青又打个手势,让傻叔和三喜暂且坐下,自己猫着腰,一点点接近这道山岩。 在惨白的月光下,四只皮狐子后腿支地,两只前爪拱在一起,正对着圆月参拜。 陈青皱起眉头,很明显,它们不是发骚举行月下派对,它们是在修炼,若不斩草除根,依照它们的尿性,以后肯定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怕它们会有感应,陈青特意在自己身上贴了死气符,敛了生机,踮起脚尖,缓缓而行。 转到它们背后,唤出桃木剑,然后砍瓜切瓢,将它们剁得稀巴烂。 正专心拜月的皮狐子,哪想到会遭此大劫,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来及发出,纷纷毙命。 四只皮狐子,一只不少,连窝端了。 陈青收了桃木剑,长吁一口气。 心里又有些奇怪,这座山看似普通平常,没啥灵气,跟三羊镇蛤蟆岭倒是差不多,它们怎么挑这种地方修炼? 陈青不禁抬起头,仰望夜空。 除了亮得跟纸人脸一样的圆月,什么都没有,夜空,就像一张墨绿色的幕布,遮住了全部视野。 月亮发出的白光,溶入整个大地。 今夜的圆月,有些诡异。 好像整个夜空都散发出一缕缕比蛛网还细数倍的毫光,时不时闪烁着。 看不真切。 除了包裹里的【慧眼】道具,别的东西也派不上用场,姑且一试。 将慧眼装备上,再瞅月亮,倒是清楚了些。 圆月除了射出一道道毫光外,还散发出似有似无的白气。 再看山上山下的草木,都沐浴在白气里。 这些白气,和灵气地气又不一样。 跃上山岩,朝周遭仔细看了看,白气的薄厚度并不相同,有生机的地方稍微浓些,那些没有生机的裸露的山皮处明显少些。 然而,却有一个地方,虽然没有草木丛生,但比所有地方都浓,它居银洞不远,白气的形状如同一个漏斗。 地下好像有个圆状物正在吸食着月精。 陈青运目极视,看到另一个地方也是如此,不过由于距离有些远,明显小了许多,但依然是个圆状物。 跳下山岩,攀到一块孤崖上,此处甚高,从这里可以看到山洞四周景象。 附近一共有四处地方,都有圆状物,它们正一刻不停地吸取着月精。 而它们所处位置……十分巧妙。 陈青相信,如果这四个点崩溃的话,整个山洞瞬间就会坍塌。 不由得心里一悸,它们的作用,应当就是守卫银洞的。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差点落入圈套了。 即使自己的属性值达标了,驱散了银伥,到时还没有运走银箱,恐怕机关就会启动,自己葬身山洞,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陈青来到距离最近的那个阵眼。 走近之后,身处白气之中,反而看不到阵眼了,凭着感觉,陈青双手触在阵眼上。 许久。 没有任务提示。 这个阵眼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绝逼是人为造出来的。 陈青又唤出【鉴烛】,用意念点燃了蜡烛。 柔和的烛光,照在阵眼处。 瞬间,地下数尺的景象,收入眼底。 一道粗大的地脉,缠绕在阵眼上,阵眼像一只开壳的河蚌,正吸收着月精。 陈青心里微骇,阵眼是法阵的机关所在,但不清楚开放状态和关闭状态的效果各是什么。 又观察一阵,心里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又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里,系统传来提示音:“发现【反四象守山阵】。” 反四象守山阵? 系统弹出一个注释框。 【反四象守山阵】,相对于【四象守山阵】而言,反其道而造。【四象守山阵】,用于保护山脉不被外来者侵入,而【反四象守山阵】专门用来破坏地脉山气,一旦触发,四周便会坍塌。 跟老子想的一模一样! 再往下看。 跟【正四象守山阵】一样,【反四象守山阵】也有四道阵眼,阵眼如同锁芯销机,只有输入某一种能量,才能使它保持开放状态,既使触发条件达到,也无法启动法阵。 解释到此结束。 毫无疑问,这座守山阵认同的能量,就是月精了。 陈青暗暗记下四处阵眼位置。 回到三喜和傻叔蹲坐的地方,傻叔正打量着三喜拎回来的皮狐子尸体。 皮狐子这种畜生,比猫大些,比狗小,极喜阴煞之气,邪性得很。 傻叔见陈青回来,朝夜空看了看,说道,“今个儿是庚申夜,这些皮狐子们望月修炼,过几年就成精了。” 庚申夜? 陈青只知道是今夜是民国三年腊月十五,至于庚申不庚申的,他并不清楚。 但傻叔无意中这么一说,陈青明白了。 庚申夜,但凡草木畜生,都会汲取月精,于生机颇有好处,不仅仅是草木畜类,人类也讲究庚申月夜修行,可事半功倍。难怪发现今夜的月亮跟往常不同,原来是庚申夜的缘故。 忽地灵光一闪! 这个反四象守山阵,大概率只有在庚申夜阵眼汲取月精的时候才能不触发,往常日子,阵眼和地脉处于连接状态,一旦搬了银箱,就会导致地崩山裂。 自己在庙祝梦境里并没搜索出相关信息,可以断定,连庙祝本人也不知道有守山阵,只是误打误撞,恰好他的献祭邪术也是在月望之夜,碰巧这日是申庚夜罢了,六十日一次申庚,这种机率倒占一半。 可惜,庙祝凝视夜空,感孕后获得的邪术知识有限,筹备数年,倒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如果不是斩杀了一窝皮狐子,觉察月华有异,还不能发现反四象守山阵,到时候,兴冲冲来此搬银,然后落个山毁人亡的下场。 全都是老阴比,陈青暗暗擦了一把汗。 (最近长跑训练,更的少,以后补上,先行谢过) 第110章 自暴行踪 话说回来,陈青对于系统寥寥数语的解释,并不满意。 拿今晚立了大功的【鉴烛】来讲,系统给出的注释框,仅仅是说它可以鉴定未知材料,待自己使用了数次之后,才摸索到它的附加功能,不仅可以鉴定物品,还可以起到透视作用,把不明的可疑物件照射出来。 【慧眼】也是如此,只说此物可以显示对方的量化等级,刚刚却又发现了它的新功能,居然可以看到月精,补充了灵识值的不足。 再往前,试炼任务中的净衣符,又何尝不是如此。系统起初只说主要功效是镇尸,谁知道还可以拔除尸毒。 这系统尿性一向如此。 凡事不能依仗它的只言片语,得多加尝试,才会另有天地。 此刻,傻叔盘腿而坐,咂着嘴唇说道,“今天是庚申之夜,倒可以汲取些月精,助我恢复,可惜我的灵海容纳有限,只能汲取一丁点儿。”闭了眼,不再言语,一丝丝月精闪烁着,落入他的顶阳骨里。 不大一会儿,傻叔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本来苍白的脸,开始渐渐变得有血色了。 咦?这么快。 不亏是六十天才有一次的庚申夜。 陈青盯着傻叔的脸,若有所思。 在银洞棺木里,因为气味难臭,他强迫自己进入忘我之境后,忽地感觉到特别舒爽,时间不知不觉就流逝了。这,会不会跟月精有关? 但是,吸取月精,应当在月下修炼,自己是身处黑漆漆的棺中…… 试试看,他再次进入冥想状态。 起初没有感觉,而后突然无端心悸,夜空仿佛变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黑色狂暴的海水,翻滚着山一样高的波涛,压向自己的头顶。 我去你娘的! 陈青一下子跳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抬眼再看夜空,依然是一轮圆月,悬于夜幕之上。 刚才是怎么回事? 怎么出现了幻觉? “陈爷,你醒了?”三喜刨开火堆,“刚好,我烤了几个皮狐子的后腿,也熟了。” 三喜生了堆火,趁陈青和傻叔打坐的功夫,用刀割了皮狐子的后腿,裹上泥巴,放入火里烤熟。本来皮狐子肉有一股臊腥味,但用的是干松柏枝,反倒祛了邪味。他磕掉已经黑黄的干泥,从竹筒里倒出来点盐巴,洒在热气腾腾的后腿肉上,先递给陈青,自己也撕了一条,塞到嘴里大嚼。 傻叔闻到肉味,睁开眼睛,肚子咕咕直叫,如同擂鼓。 从午时到现在,三人都没有进食了。 边吃边闲聊,傻叔从天文到地理,什么都懂,犹其热衷外科手术方面。但偏偏天资有限,学不精通厌胜之术,还因为厌胜,遭了三缺五弊,没有老伴和财运,只好捡了两个儿子来养,打发无聊日子。 陈青称赞他医术高超,他对陈青的羡慕,也溢于言表。 傻叔傻了十五年,困在马鳖村里,这一恢复正常,浪劲就上来了,言语中透露着想往县城多悠悠转转。 由于他还擅长修葺院屋,陈青就邀请他负责那所中式宅院的整修事宜。 两人一拍即合,价格方面自然优待,是普通老师傅的五倍,毕竟自己能发现银洞,归根结底,也有傻叔一份功劳。但既然傻叔自己都说了,没有财运,给多少钱也好似那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就暂时当当他的东家,让傻叔领取月例吧。 至于三喜,救了其性命,银洞方面的事,权当作是酬金吧,这么算起来,三喜乃是借花献佛,没出一份钱,还捡了条命,赚大了呀。 好,就这么办。 “我平生最喜开棺开颅开锁之类的活儿,”傻叔嘿嘿一笑,“承蒙先生不嫌弃,我自当拼了老命,为先生办事。” 对,您还喜欢开导失足女呢。 陈青见傻叔手舞足蹈的兴奋样,暗地里摇摇头。 吃了烤肉,陈青和三喜靠着山岩,围着火堆入眠。 傻叔依然盘坐,吸取月精。 …… 次日,晨曦初现。 三人继续赶路,回到走蛟村,花钱租辆驴车,来到镇上纸仙儿的家里。 纸仙儿见师弟用力过猛,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骂归骂,还是寻了几副生药材,包好递给傻叔,又对陈青客气不已,说昨天已经上报给师门,恳请师门下达缉杀令,按照陈青提供的线索,缉拿徐长工。 陈青只是在白老头的梦境里管中窥豹,至于厌胜派具体怎么行事,他没有兴趣。不过心里也暗自庆祝,厌胜门里并不是都像白老头那样净是人渣,不然真够自己忙活了。 同时,对厌胜派能否捉住徐长工,持严重怀疑态度。 这神经病在外面浪了这么长时间,门派里都知道他的为人,但却没采取相关措施,说到底还是纵容。 当然了,如果这次他们能够动动真格,自己也可借借其势,说不定神秘任务【血脉之谜】就有了头绪。 纸仙儿接着又说,一有消息,就会通告陈青。 辞别纸仙儿后,三人回到马鳖村。 陈青让傻叔先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或者后天到县城来报告,留下了地址,并预支了首月的奉钱,带着三喜先回县城。 前日来的时候,乘坐的是席子泰那辆汽车,坑坑洼洼,十分难行,现在骑的是村民们提供的杂种马,耗的时间倒是差不了多少。 到了县城之后,两人分道扬镳。 三喜千恩万谢,说陈青治好了自己的病,还救了自己的性命,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陈青让他快点回席府,三喜答应着,去了。 陈青回了方润的洋宅。 一进宅院,来福奔了过来,两日不见,来福精神状态更好了,应是受足了九窍谷道玉的滋润。 方润正在房间午休,闻讯出来,拉着陈青,非要他讲讲经过。 陈青省去银伥之事,只说是有人企图诱惑村民赴死,用于炼尸之用。 “跟那个周家供奉一副德性吗?”方润摇摇头,叹气道,“这世道太乱了,人人自危,无论是土匪,还是普通村民,勾魂小鬼都会不期而遇。” 陈青心里始终想着“左伯年”三字,扯了两句淡,问方润,“方兄,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左伯年的人?” “左伯年?”方润笑了,“贤弟怎么突然问起此人来了。” 陈青瞳孔一缩,听语气,方润是知道了。 “你先说一下此人来历。” 方润哑然失笑,递过来一份报纸,“你看看,今日的晨报。” 陈青接过报纸,方润在上面一指,倒是在二版发现了一排标题:“华岛友好大使左伯年于1915年1月29日上午,抵达魔都。”下面的内容大抵说左伯年是华岛混血,前清时,父亲在岛国谋生,娶了本地人为妻,生下左伯年,左伯年一直致力于华岛友好云云,夸得像一朵花,仿佛他身上的虱子都是双眼皮。 纯粹放屁! 陈青啐了一口,华国和岛国往前推几十年,再往后几十年,也友好不起来。 这左伯年,原来在昨天就抵华了。 陈青唤出任务栏,那个【不老】任务下面的注释框发生了改变,由“即将从海外归来”变成了“已从海外归来,”这老东西干嘛要将娇娘的尸体放于蛤蟆岭洞窟里面?即使整日有一群耗子围着也不管不问,而自己毁了这具尸体之后,老不死的就来兴师问罪了? 日你姥姥的! “这个左伯年,家父之前倒是跟我提起过,”方润补充道,“他还是岛国洋行的老板,在中州省城有几家分号,因为母亲是岛国人,所以他还有个岛国名字,随母亲姓,叫土御门一郎。” 嗯?姓土御门? 这个姓氏在前世影娱作品里出现过不少次,据说是岛国妖狐之子安倍晴明的后人,安倍晴明呢,又是个阴阳师,跟而今的华国厌胜术类似,事阴阳,占吉兆,驱邪禳福。 难怪任务达成条件是斩杀这厮,这厮绝对是居心叵测,在这个敏感的年代,他装大尾巴狼,充当友好大使,大概率还是个岛国阴阳师后裔,嘿嘿,老鳖孙死在我的剑下,一点也不冤枉。 不日,老鬼子就会查到我的下落,为了掩盖事情真相,必会偷偷的来到许县,施出卑劣手段,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厮,有Lv18级呢…… 眼下之计,首先去找地灵修女交付任务,白天还不行,地灵虽然能跟自己神魂沟通,但是因为性阴,现不了身,非得等到晚上现身之后,依修女的嘱咐,斩了它们,让修女可以解脱。 “方兄,令尊既然认识左伯年,能否安排一下,让我见见此人?” 方润怔了怔,随即说道,“这倒是可以,家父就在省城,我即刻发份电报就搞定了,贤弟是想跟他谈什么交易吗?此人面诚心狠,绝非什么善茬子。” “那倒不是,方兄太高看我了,我可不想搀和什么华岛世代友好,”陈青微微一笑,“这日子嘛,咱不急,一点都不急。” 时间一点点流逝。 方润给父亲方勉发了电报,在天黑之前得到了回应。说起来,方勉倒比左伯年小十几岁,左伯年得知方勉母亲腊月二十七过寿,非要给方老太太拜寿不可。方勉近期也听到了陈青的威名,倒也颇想见见,眼下离寿诞尚有十一日,双方皆可准备一下,到时候,安排陈青和左伯年见面。 陈青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 此次,自己主动送人头,务必要反客为主。 而左伯年这两日就会调查出来是自己毁了娇娘的尸体,有了预约,他就不会先行动手,至少会等十一日之后。 自己主动暴露行踪,实则是往后拖延时间,争取多做几个新任务。 “贤弟,那对玉镯我也跟家父提了,家父颇为高兴,见面之后,定会好好酬谢你一番。” 随便,随便,反正那对龙凤玉镯是捡来的,能换一笔不菲的收入也不错,并且感觉不到里面有灵动,不然,当日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方润。 到了晚上。 陈青单独乘洋车来到那座洋房后花园。 月光静静地洒在地上。 现身吧,陈青心里说道。 一阵阴风袭来,随着一声叹息,修女的阴魂从地底冒了出来。 陈青脑海里出现了代表任务的红点。 “按你的请求,我找到了当年的人贩子韩申,将他彻底杀死,我也找到了小八的后人,虽不清楚那人是小八的亲儿子还是后儿子,但黑戒我带来了,还把它身上的邪气抹除掉了。”陈青缓缓地说道,拿出那枚黑扳指,心里有些小悲哀。 修女的阴魂又是一声叹息,“还剩下一件事,恳请您去做。” 陈青点点头,唤出桃木剑。 修女的脸从中间裂开,一只山羊脑袋钻了出来,脸比夜色还黑,两侧的黄色横瞳,一动不动地盯着陈青。 修女像被开拉的开链一样,从脑袋到脚,一分为二。 地灵山羊完完整整地出现在陈青面前。 陈青走到它跟前,一剑刺去。 原本以为地灵会反抗,却没有想到,这只山羊压根都没有动弹,两只眼睛里,是无边无际的冷漠,仿佛要刺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剑身爆出炙热的阳气,像热汤浇雪,片刻功夫,地灵的身体就完全蒸发掉了,化成一股微尘,消散于夜空。 修女的阴魂也随之消失。 陈青忽地觉得系统包裹里抖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侦察任务【谁是凶手】,任务奖励,属性值3点,商城积分50点。是否领取奖励?” 刚才包裹的抖动是怎么回事? 陈青先打开包裹栏,发现除了之前的道具外,还多出了一枚珠子。 心念所及,立刻,一个注释框跳了出来。 【言灵珠】,此珠由地灵孕育而出,继承了地灵的特性,携在身上,可以听懂异国人的语言。 原来这样。 打怪物还能爆装备…… 之前在牛姥姥山寨,打爆了鬼面藤之后,爆出了一枚鬼面藤种子,以及一个像光屑碎片似的东西,这次斩了地灵之后,也爆出了一颗言灵珠。 单瞧这功能,相当于随身带了个翻译。 陈青又点击领取任务。 原本为lv14,再加上本次任务奖励的3点属性,升到lv15了。 唤出人物属性栏。 角色:陈青 等级lv15 生命值:10 灵识值:10 体力值:10 敏捷值:10 侦察力:10 魅力值:14 可分配属性点:4 商城积分:75 目前任务:神秘任务【血脉之谜】,完成度【中阶】,尚可继续。 衍生任务【不老】,完成度1/3。 可以购买商城里的物品了!不过,第二页商城里低于75积分的,只有一项。 第111章 念头通达 商城第二页,依然有六项商品,然而其中五项都是灰色,表示不可购买,它们的兑换积分从80分到125分不等,只有一项商品的图标正常,需要60点积分。 这项商品叫做【清心咒】。 一个中规中矩的名字。 再看其它商品的名称,【硬甲术】【遁影术】【抗焰咒】…… 仅仅凭一个个骚性十足的名字,就让陈青食指大动。毫无疑问,硬甲术就是增强自己身体的防御性能,而遁影术极有可能是像刺客一样遁入阴影之中,成为一个小透明,让敌方无法看到。抗焰咒,顾名思义,增强自己耐高温的能力,火中可取栗,油锅捞铜钱。 要不要把商品积分暂且存着,到时候先兑换一个遁影术玩玩? 这五项商品图标灰色,所以无法唤出注释框,性能只是猜测,具体怎么样,还得等积分够了再说。 他只能将注意力对准【清心咒】,跳出注释框。 【清心咒】,兑换之后,此咒化为一道符文,随唤随出。只须宿主心中观想,即可清心寡欲,静坐火宅而心不惧,泰山压顶而心不惶,生老病死而心不怖,五浊等苦而心不畏。 注:随着宿主等级的提升,可惊动诸方鬼神,在虚空之中,干扰宿主修行,有了【清心咒】之后,心里观想此道符文,便可切断怖象,高枕无忧。 嗯?貌似有些搞头。 陈青想起昨夜,在圆月之下冥想,原本想静心养神,却不料心生怖象,大有走火入魔之兆,而之前被庙祝手下们布下幻阵,心里尚可守着一丝清明。经过系统这么一解释,他明白了,干扰者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相差太大了。 相信以后等级不断提升,会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心悸之兆,既然早晚都需要这个清心咒,还是先兑换比较好。 于是点击了兑换。 脑海之中,光芒一闪,一道符文虚空而立,倒是跟那道【伪冥鬼阴符】一样,是个三维字符,稍微换一个角度,字符形状就发现了改变。 陈青注视着它,无论是哪个视角,自己都心如静水,整个身体仿佛化成了一粒微尘,消散于天地之间,又仿佛自己就是一道清风,随心所欲。这个词虽不恰当,跟清心寡欲相冲突,但他却真的有这种感觉,先贤们说的无求无欲之后,就是随心所欲,一点不假。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睁开眼,眸子里精芒闪过,养足了精神,如同饱睡了一场,和昨天在银洞棺木冥想相比,明显远胜于后者。 虽然一时半会儿,他的属性值没有发生改变,但他相信,观想字符的时间只要够长够久,自己的属性值十之八~九会提升一些。 对于仅凭观想就能增进修行之事,陈青在前世倒听到过一个故事。 某个半瓶水僧人化缘时,路过一个老太太家,看到房顶金光闪烁,知道屋主在修佛法,于是敲门进屋,跟老太太相见之后,却发现老太太不怎么识字,每次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六个字倒能念错两个,把第一个读成了俺,第五个读成了米。于是就教老太太正确读法。 数月之后,再路过老妪家,却见房顶金光稀薄了不少,狐疑之下,一问才知,原来自从上次僧人纠正之后,老太太每次念经都十分刻意,六字真言念得嗑嗑巴巴,本来心里能记得那六个字的正确写法,现在虽然念对了,但是脑子反正越来越混了。僧人闻言,不禁感叹,自己好心办了错事,只须心里观想六字真言,嘴上虽错,但心里存真,一样可以增加修行。 离开后花园,陈青唤来一辆洋车,回了方润洋宅。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一个下人禀告,有个小老头要见陈青,还自称是傻叔。 陈青让下人将其领到洋宅。傻叔精神好了许多,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本来陈青估计傻叔点纸人血眼,透支得厉害,要卧床十来日,不曾想两夜功夫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厌胜派汲取灵气的法门,倒挺有一套,不过傻叔也说了,自己灵海有限,不然还不上天? 傻叔闲不着,央求立刻开工。 陈青带他来到那套老宅院,前前后后,两人看毕,陈青把相关的修葺方案告诉傻叔,虽然他不懂建屋修院,有些要求看似不太合情合理,但傻叔来来回回这么一算计,却发现陈青说的都在点子上。殊不知,一理通百理通,陈青是感觉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顺眼怎么办。地气地脉流通走向方面,依陈青如今的修行,随意拉一个风水先生,一百个倒有九十九个不是他的对手。 傻叔暗暗记牢。 陈青将宅院钥匙交给了傻叔,又购置了些生活用品,傻叔就在此住下了。他又联系了方润介绍的木工师傅们,择日不如撞日,当天动工,一切事宜由傻叔负责。 又聘了一个厨娘,来到宅院烧饭。 里里外外,忙好之后,已是日薄西山。 平静而又忙碌的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离跟那个鬼子相会之日,剩下十天了。 陈青手里捏着定颜珠,盯着如血的残阳,心里升起一团火,有了自己的宅院,意味着自己在这个诡异的世界,有了一个歇风避雨的港口。 一瞬间,左伯年三个字又跳入脑海。 狗日的,不管你是人是畜,现在老子心里净是你,真心特么的不痛快!到时候,非把你这只狗子斩成数段不可。 晚饭时分,他问木工匠人,近来可曾发生过什么诡异怪事。 这几日,县民对于陈青的威名如雷贯耳,眼下雇主问起,十个倒有九个说的都是陈青如何降妖除怪的,经过街坊邻居的精加工,把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也加到陈青头上,陈青越听越臊,这哪里还是他,分明是闹海的哪吒,转世的济公…… 摇摇头,走了,本来打算能不能听到些诡事,触发一下相关任务,但是很明显,众工人的生活经历远远没有那么精采。 也是,如果天天都有鬼祟闹腾,那还让不让人活? 第112章 土御门一郎 魔都。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坐地板。 他身形高大,肩膀奇宽,两眼微闭,地炉里的火苗微微跳动,火光映在他的脸上。 许久。 他睁开眼,两只眼睛居然比火苗还亮,仿佛两盏灯笼。 旁边有个侍女正在小心翼翼地煎茶,用柄杓从釜中取出热水,倒入茶盏。 侍女表演的是三斋流的茶道,动作琐碎而优美,带着扇舞的痕迹。 这个来自于江户时代的茶道,让土御门一郎一直爱不释手。 溶入了禅道,剑道,伎道甚至神道的三斋流,华国任何一种茶都难以望其项背,他们没有茶道,虽然曾经也有过,但就像这个国家一样,早已残破不全。 “长夏草木深,武士留梦痕。” 土御门一郞将精瓷茶盏放在鼻下,深深一嗅。 茶的清香,比燃着的檀香更加提神。 角落里,一个涂着厚粉的艺伎,满怀深情地弹着三弦,悠扬绵长的唱音,飘荡整个房间。 土御门一郎又闭了眼,想起前日之事。 就在前夜,两脚刚踏入华国魔都,居然就有人想算计自己了,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他正在月下挥刀自舞,呼啸的剑气,像尺八发出的声音一样,凄美动听,正陶醉于人剑合一之时,却突地心里一悸。 这种被偷窥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绝对没有错!有人正用鬼神占卜之道,询问自己来历。 他收刀入鞘,盘坐而坐,运起土御门神道之术,默念咒语,点燃了一张神符,划破中指,血溅在神符上,阻止讯息泄露。 此招也可以暗中试探对手,如果对手比自己高明的话,自己的术法就会无效。但是很明显,对方修为不及自己,下一刻,这种被偷窥的感觉消失了。 螳臂当车,他冷哼一声。 会是谁呢? 跟中州省许县蛤蟆岭的那具女尸丝丝相关呢,他有一种预感。 他的预感一向很准,就像多年前年轻时那两场事件。 那年,他在九州一座岛屿上飘流了无数日子。 父亲是正宗的华国人,为了逃避追杀,来到岛国谋生,但被当地人以铲除邪祟之名,杀害后沉入海底。他慌不择路,偷了艘渔船,来到这座岛屿,周遭荒无人烟。 他挖坑蓄存雨水饮用,折树枝做了一把木叉,每日打鱼食生。 后来,被一条商船发现,来到船上后,做了最年幼的船工,没有工钱,但总算是保全性命,脱离了苦海。 他觉得,那日,如果不是耳边恰好听到来自于大海深处的呢喃声,他绝不会从岛岩穴里跑出来,刚好发现了商船。 在商船上五年,他学会了岛国语言。 第六年,他碰到了一群神官,神官们搭船,要到一个地方祭祀,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凭着内心的呼唤,弃了商船,尾随着神官们,一起来到那个村子。 这是他命运的第二次转折。 神官们在村子一处神社祭拜,围着一个鼎,念叨着不知哪里的方言。 但是,突发意外,他们全都疯了,两眼赤红,活像一只只落入滚水之中急躁不安的海虾,相互撕咬,退化成了赤裸裸的野畜。 最后,全都倒在地上,死的死,伤的伤。 他看到鼎里的那个东西,闪闪发光,明显在召唤自己。一步步走到跟前,两手捉住了它,眨眼刹那,这个像冰块一样的东西,溶解到自己身体内。 宛如醍醐灌顶,一瞬间,他获得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信息,这些东西来自于土御门神道。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这些神官都想获取里面的神道知识,但自身条件不允许,他们承受不了,瞬间疯狂。 他将其中一件还算完整的神官衣服披到身上,生了一场大火,把这些奄奄一息的神官,全都烧成灰烬。 他离开了这里,编造了自己母亲是土御门后裔的谎言,天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哪个婊子,但他开始以土御门神官自居。 依着脑海里的知识,走遍岛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名誉。 做为回报,多年之后,他又来到初登岛国时的那个渔村,犹如狼入羊群,这些邪恶的渔民再也不是自己的对手。老妪孩婴一个不留,全都杀死,还将他们的魂魄抽出来,日夜受苦,不用感谢了,这是他们应得的。 受大神宫指派,他又踏上华国的领土,开始华国之旅,在多处省州开了商行分号,名义上做着买卖交易,实则另有所图。 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华国名字,叫左伯年。 他觉得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天狗后人,不然的话,怎么会传承土御门神道的术法? 前几日,回国有一段日子的他,心里陡然生出感应,自己安插在许县蛤蟆岭的楔子被拨除了,他立刻乘船西渡华国,临行前,老神官要为他占算一卦,他拒绝了,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觉,虽然老神官说手里的占卜工具是河童背甲,灵验无比,他哈哈大笑,“我有种预感,此处回华国,将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感觉太熟悉了,第一次是在荒岛上,第二次是遇到那些神官们,这是第三次了。 他的神道术十年前就不再长进了,这次行程,虽然匆忙,但他百分百感觉会让自己的修为再进一步。 那将是另有一番天地,他脸色平静,但心里火热。 “吾乃土御门一郎,”他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早忘记了以前姓甚名谁。 前夜,做为暗中较量,他也用神道术占卜对方的信息。 圆月下,他跪在一盆水前,水里有月。 他焚了香,以隆重的拜礼,求告鬼神之谕。 念了一刻钟的咒语,将一张特制的麻纸放入水中。 麻纸上,缓缓显出一个人的名字。 陈青…… 他微微一笑,双手合什,送走了鬼神,猛然抽刀,刀尖刺在麻纸上,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笑声。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一个商行伙计递上一份电报。 是中州省的合作伙伴方老板发来的,之前他们已互通过信件,得知方家老太太寿诞,他执意要去给老太太拜寿,当然了,要顺便窥探一下这些华国商人有什么动作。 手里拿着短短数行的电报,土御方一郎皱眉不语,方勉老板居然要在寿诞上介绍一个法师给自己认识,还指明道姓说此人名叫陈青,近来名声鹊起。 土御门一郎将电报揉碎,陷入深思。 第113章 叩墙引魂 华灯初上,吃过晚饭的工匠们,有些和陈青道别回家,路远的就住下了。 傻叔拿出图纸,乐呵呵地报告了今后的工程安排,虽说在他的监工督造之下,工期会大大缩短,但是陈青想在年底乔迁新居,嘿嘿,办不到。 反正也不是特别赶时间,最重要的还是质量。 陈青离开宅院,从巷子出来,附近住户非富即贵,听说跟陈青当了邻居,个个眉开眼笑,趁此机会,纷纷和这位新邻居打招呼问好。 陈青一一还礼,来到正街,停了脚步。 太阳还未落山时,他就感觉有几双眼睛,在暗中窥视自己,现在,这种感觉仍在。 “孙子们,出来吧!”陈青身子猛地向后一转。 却看见了几个熟人。 为首者是个中年汉子,身着警署制服,乃是管辖城北片区的那位牛队长,后面是仨手下。 牛队长面现尴尬,陪笑道,“陈爷,几日不见,您清减了。” “原来是牛队长,嘿嘿,干嘛这么客气,您和弟兄们这是?” 当日,自己好心救治客栈老板郝多福,后者被那个假和尚下了虫毒,经他来了一发毒龙老烟枪,立马病愈,却想赖账,暗中还叫来牛队长助阵,更想反咬一口,哪知牛队长“正派”得很,狂怼郝多福,致使后者大出血,付了两倍的诊金。 眼下又见牛队长,陈青倍感亲切。 牛队长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支走了手下,拉着陈青要去楼外楼,“陈爷,咱先喝点小酒慢慢说。” 这位肯定是有事。 “我只略懂驱邪赶鬼,其他方面可帮不上什么忙,”陈青先给他打了一记预防针。 “那是,那是,我还真为这事来的,至于别的事,打死我也不敢叨扰陈爷。”牛队长连忙说道。 陈青眼睛一亮,“走,咱慢慢谈。” 两人来到附近的楼外楼,上了雅间,牛队长叫了四样小菜,一壶酒,这才开口说道:“陈爷莫怪,白天我跟在陈爷身后,见陈爷忙得不可开交,着实开不了这个口呀。” “牛队您这就见外了,”陈青摆摆手,“咱言归正传,到底是啥事?” 牛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起来有些丢人,不是我身上发生的事,是我亲大伯家里出了件怪事,他女儿,唉,要出嫁了,这事要是传将出去,大伯的脸就丢到姥姥家了。” 牛老伯家里殷实,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疼爱得死去活来。小女生于庚子年,今年一十有六,早些日子说了亲事,定下来后,择日出阁。 但就在当夜,就出了事。 牛凤儿躺在床上,嘴里喃喃自语,念叨了一个晚上,次日昏昏沉沉,两脚发软,似是做了一场恶梦。母亲觉察出异样,半夜要陪女儿一块睡,到了三更天,女儿又开始臆言呓语,母亲脑袋嗡的一下,傻了都,敢情女儿做的是春梦啊,嘴里念叨那个情郎的名字也不是未婚夫。 可问题是,母亲不管怎么推搡呼唤,女儿也无法醒来,失了魂一般,天近五更,女儿才从睡梦里醒来,并且一问三不知。 母亲哪敢大意,检验了女儿的身体,还好,没有破瓜。 然而,到了深夜,继续发春梦,浑身大汗,把母亲吓得又是一夜未眠。 母亲和父亲商量如何是好,这事还不能传出来啊,太丢牛家的人啊。 女儿身子越来越虚,双亲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牙一咬,还是请阴阳先生来一趟吧。 特意从外县请了个阴阳先生,阴阳先生说得云里雾里,玄乎得很。到了夜里,在院里施法,结果牛凤儿依旧失魂做恶梦,阴阳先生哼哼唧唧一整夜,第二日偷偷溜了。 又打算请道士和尚来驱邪,被回家的牛队长看出异样,就问伯父。伯侄俩人关系情同父子,大伯就道出实情,牛队一听,立刻想到了陈青。 近日,陈青大名传遍县城,牛队之前只知道他跟方润关系不一般,哪料想连席子泰都极为看重,街闻巷议,席子泰还送了两套院宅。是以,牛队立刻意识到了阶级的差别,饶是今日见了陈青,也不敢轻意套近乎,一个不留神,碍了人家的眼,自己的前途可就毁了。 但要是不说吧,又觉得对不住大伯,左右为难,磨磨叽叽到了傍晚,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陈青听罢牛队所说,这位牛凤儿的遭遇,跟之前方润的小表弟刘琪少爷十分相似。只是性别颠倒了一下。 刘琪少爷身体羸弱,被一群耗子施了邪法,陷入娇娘梦魇,无法自拔,活活累死了。 眼下这位牛凤儿又是什么个情况? 虽然病症相似,也不可轻易下结论,同样是头痛发热,一个喝几碗胡椒汤发发汗就好了,另一个则有可能要收拾收拾准备去世。 “牛队,你大伯家在哪里,咱现在赶过去的话,三更天还来得及不?”陈青问道。 牛队点头如捣蒜,一个劲的作揖,“来得及来得及来得及,哎哎,我替大伯先谢谢陈爷了。” “事不宜迟,咱现在就去一趟,”陈青拉着牛队的袖子说道,“以后您要是听到什么怪事诡事,第一个就向我报道,我还真就爱管这闲事。” 牛队欢喜得屁滚尿流,噔噔噔下楼结了账,唤来两辆洋车,说了一个地点,俩车夫甩开腿,赛跑似的,七横八拐,出了城。 嗯?陈青将五感运到极致,又出现了被偷窥的感觉,闭了眼,仍然假装没发现。 车夫在官道上跑了近两个小时,一抹弯,来到路边一处大宅子。 陈青和牛队下了洋车,牛队见到门房,挥手说道:“钱叔,快去告诉大伯,陈爷来了,快去快去。” 门房人老成精,见此情景,不敢多问,屁颠屁颠跑去告诉家主,少顷,圆滚滚的牛伯提着褂子出来。 “大伯,咱牛家槛棂增辉了,我把陈大法师给你请来了。” 气喘吁吁的牛伯,马上吸起大肚子,小眼睛眨巴眨巴,“该不对,是那位陈爷?” “对,就是那位陈爷。” 牛伯两只小短胳膊拱在一处,打稽首道,“劳陈爷大驾,敝人三生有幸啊,请请请。” 虽然此时此景,要严肃对待,但陈青还是差点笑出声来,牛伯五短身材,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土拔鼠成精。 进了宅子,陈青肃了容,发现牛家的院子风水倒是不错,挺通畅的,能守财。 客厅落座,牛伯又唤人端茶倒水,客气得不得了。 陈青问他经过,牛伯一声叹息,将女儿病症详详细细又说一遍。 跟牛队讲的大差不差。 又唤女儿出来相见,女儿长相幸好不仿爹,年方二八,身条顺溜,眼睛很大,若不是近日被恶梦折磨,倒颇有些灵气。 现在却是一脸病容,顶着两只黑眼眶,步子虚浮,走路都要人搀着。 陈青又询问她相关事宜,牛凤儿只晓得睡着之后,似乎到了某个地方,其余一概不知。 瞧她脸色,不似撒谎。 陈青手一扬,众人什么也没有看到,但陈青已经在牛凤儿的梦境里转了一圈。 不过很遗憾,没有相关信息。 牛凤儿现实中也没有什么情哥哥。 那么,要等到三更天了。 三更一到,牛凤儿会准时入眠,哪怕上一刻还正唠着嗑呢,下一刻就瘫倒困觉去了。 这种病症,倒像是生魂被抽出来的状态。 陈青让牛凤儿回房,又跟牛伯牛队闲聊起来。 牛凤儿有个随身丫环,一有情况,马上会进来相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夜近三更,陈青让众人待在屋里,自己走到院中,收敛了精气神,四处察看。 最后来到牛凤儿闺房处,转悠一番。 过了一会儿。 叭嗒~叭嗒 忽地听到房瓦上有一阵极其轻微的声音,陈青提高警惕,朝房顶看去。 一团黑影,迈着四脚,在房脊上轻轻走动。 嗯?是只猫。 在月光下,猫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这只猫半黑半白,猫脸也是一边白一边黑。 阴阳脸? 常言道,狗眼看阴阳,猫眼瞧生死。意思是说狗猫畜生能瞧见凡人看不到的鬼祟邪物,其实只有极少一部分狗能看到阴祟,大部分时间只是听到细微响动狂吠罢了。 但要特别注意的是猫这畜生。 猫是邪性外加灵性,犹其是长着阴阳脸的猫,人常说,阴阳脸通阴阳,并不是长了阴阳脸才能瞧见阴阳生死,而是由于体内先感应到阴阳界,才长出了阴阳脸模样。是内因决定了外表。 同样,人们说乌鸦啼叫不吉利,白虎出现有刀兵之乱,是因为它们感应到那个地方有死气,有刀兵祸气,才出现的,并非是它们带来了凶祸,小畜生哪有那个本事。 这只猫鬼鬼祟祟,在房脊上走来走去,先是停顿在一个房脊的蹲兽上,撒了些尿,然后又走到另一只蹲兽跟前,依样撒了些尿。 咦,躲于暗处的陈青,突然觉得牛家院落的气势弱了下来。 不由得心里微讶,畜生不简单啊,撒了点尿,污秽了房脊蹲兽,而这些石雕处于风水节点上,顿时院落的风水活气开始不顺畅了。 接着,猫一跃而下,落地的声音也十分轻微。 它缓缓走到窗前,磨了磨爪子,晃动着一尺多长的尾巴,在墙上叩了三下。 一个人形从屋里透墙而出,正是牛凤儿的生魂。 老猫又用另一只前爪拍了拍生魂,生魂周身一缩,眨眼间竟然变得比猫还小。 老猫伏下身子,生魂骑在猫背上,一魂一畜,沿着墙角上攀,几下就跳回房脊上。 生魂离体,时间一久,就会损伤。 民间时常有些灵识值稍微高的人,会见到生魂,心里还奇怪呢,不应该呀,这主儿不是在某某地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但是,唤其名字也不应,以为见鬼了。过了几日,回某某地,才听说此人挂了,而日子跟之前碰到的时辰十分接近。 生魂之所以会离体,可能是受夙因所致,或者神魂极度激荡,比如受了大惊吓大悲伤所致,也有可能是邪祟相诱,就好比眼下,妖猫夜半叩墙招牛凤儿。 真是活久见,陈青也跃上房,瞧见它们狂奔而去,急忙追赶。 同时,牛凤儿的闺房传来开门声,丫环出来报信了。 “妈蛋,阴魂不散了是吧?”就在他跳出牛家大院时,又感觉到几双眼睛暗中偷窥。此时此刻追猫要紧,看看这妖畜到底想干什么。 在月光下,老猫跑得极欢,陈青紧紧撵着。 少顷,他就甩掉了尾随者,老猫毕竟是妖祟,跑了老久,气都不带喘的,竟是回县城了。 绕过墙门,来到城墙脚下,直接蹬砖上墙。 好敏捷的孽畜! 第114 长生屋妖猫 妖猫爪子上带钩,扒着城墙砖缝,稍一用力,没几下,就窜到了城墙之上。 然后回过头来,盯着墙底下的陈青,眼光里充满不屑,满是嫌弃。 要不要掏出业镜,唤回妖猫背上的牛凤儿? 唉,不必了吧,就算这次唤了回来,下次妖畜还会来到牛伯家捣乱,治标不治本,要弄清楚事情的缘由。 更何况,业镜要对准生魂,唤对方的姓名,生魂才会被收入镜中,而此刻,妖猫已转过身,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他的视野。 陈青抬起头,看了看城墙,真特么的高! 急中生智,后撤一段距离,加速助跑,猛地跃起,用桃木剑扎在墙缝里。 咚!剑身有一半刺入墙中,陈青单手握剑,往上一提,整个身子踩在剑身上,再提气一跃,心念一动,把桃木剑唤回包裹里,处于最高处的时候,再唤出桃木剑,刺入墙缝。 如是再三,终于上了城墙。 在月光下,妖猫跳跃的身影,落入他眼帘。 陈青随之跳下城墙,继续追赶。 妖猫时快时慢,最后来到县城一角,闪身进了一处宅子。 整个宅子毫无活气,宅院大门开着,陈青打起十二分精神,迅速进入宅中。 等他随妖猫来到院落东屋时,发现屋子里到处都是棺材。 长生屋? 陈青抬头一看,心里哦了声,刚才注意力全在猫身上,院子大门处的字匾倒是没怎么瞧,直到发现这横七竖八的棺材,才知道,三更半夜的,居然来到了义庄。 义庄,多为暂且存放尸体之用,外地人来此营生,不幸客死异乡,就先将其安放在义庄里,等时机允许,再运尸回乡,落叶归根。所以,许多义庄都由乡绅或者外地商会出资建造。 一般来说,义庄由两部分构成,一个是太平间,一个是长生屋,太平间停放尸体,长生屋停放棺木。 这座叫许善义庄的地方,并没有人值夜班,它已修建百余年,改朝换代之际,许县倒是沐浴了几日炮火,有数枚炮弹落在义庄旁边,全都没有击中房屋,因而义庄保存得还算完好,便继续用以停尸。 陈青进了长生屋,但见遍地的棺材,棺盖上或多或少都落了一层土,该是多日无人打理。 妖猫没了踪影。 陈青环顾四周,可以肯定,这妖畜就在长生屋里面。 地上有一连串像梅花似的脚印,十分均匀的通向最深处的棺材。 陈青单手提剑,一步步走向那副棺材。 还差几步的时候,骤地,头顶传来破空之声,不知什么东西射了过来,异常迅捷。 然后房梁上才传来两声猫叫。 就知道会有这一手!陈青轻松躲过暗器,两枚像木屑一般的东西,扑扑两声,一个扎在地上,一个扎入棺木。 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又是接二连三的破风声传来。 竟然什么也没有,只是纯粹的爪风。 陈青一一躲过。 爪风隔空挠在棺材上,迸出一道道划痕。 若是削到身上,肯定皮开肉绽。 陈青那把无明业火“腾”的就上来了,反了你了! 抖个剑花,桃木剑离手,像飞出的弩箭,射向房梁上的妖猫。 妖猫脖子一缩,桃木剑擦着脑袋飞过。 就在桃木剑将要刺中檩条的时候,忽地消失了。 刹那间,再次出现在陈青手里。 妖猫瞪大了眼睛,显然感到不可思议。 桃木黑剑没有再次射向妖猫。 因为陈青发现,妖猫身上牛凤儿的生魂不见了。 妖畜把生魂安置在哪里了?八成在其中一具棺木里,生魂不是实体,它可以穿墙透棺。只是不晓得妖猫施了什么手段,可以将生魂驮在背上。 妖猫和陈青对视一阵,前爪抖了抖胡须,又拍了两下。 啊~ 忽地,呻吟声在长生屋此起彼伏,俱是棺材里发出来的。 吱~呀~呀~呀 棺材盖相继打开,里面的陈年腐尸,一个个被唤醒了。 它们外表实在不敢恭维,有些皮肉破烂,露出黄白的老牙,有些干枯如柴,晃着黑漆漆的眼洞,还有些连耳朵都掉了大半边,不知被什么东西啃掉了。 众尸晃晃悠悠,离开沉眠旧棺,一步步走向陈青。 这些才是真正的老棺材瓤子! 陈青察觉,他们跟之前见到的僵尸大有不同,僵尸速度快得吓人,他们却像是提线木偶,路都走不稳,该是被妖猫操纵着。 向上抬头,他看到妖猫的前爪不停在抖动,像玩线团。 错不了,妖猫在指挥腐尸。 毕竟是畜生,这点能耐就想拦住我? 陈青心里冷笑,桃木剑一扫,三具烂尸应声倒地。 刷刷刷!不停挥剑。 仅仅几个回合,就将它们击得溃不成军。 死尸放射状的倒在地上,不再动弹,附在尸表的阴气,被桃木剑迸发的阳火蒸发殆尽。 妖猫两只前爪依然伸着,有些傻眼。 陈青再度将眼光盯在其中两副棺材上,只有这两具棺材盖子是合闭的,牛凤儿的生魂应当就在其中一个里面。 不愿再耽搁时间,一个箭步,冲向稍微靠近的那具棺材,剑尖一挑,棺材盖子高高扬起,被拨在一旁。 里面是一具男尸,很明显的前清装扮。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不是这副棺材,那,只有剩下的那副了。 剑一挥,又将旁边的棺材盖子挑到一旁。 心脏突然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骤地生出。 不好! 与此同时,脚尖一踮,向后飞撤。 咦?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觉得眼前一花,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后背,怎么可能,一个人视角再独特,也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脊背。 忽地,阵阵冷阴之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冷,好冷。 仿佛冰天雪地赤裸裸地在地上滚来滚去,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钻寒气的。 再看自己的手,并没有什么桃木剑。 桃木剑在前面那人的手里。 我这是,神魂出窍了? 大意了,刚才的尸群,包括更早之前的软绵绵的猫爪攻击,只是疑兵之计,为的就是麻痹自己,故意将自己引到这副棺材跟前,然后中了机关。 感觉今夜自己蠢的一逼,绝逼不像平日风格,难道还有什么降智攻击? 奇耻大辱啊,栽到一个妖畜手里。 这妖畜路子,嗯,挺野! 陈青警惕地朝四周看看,咦,还别说,离开了肉身的缚束,视力更好了,以前夜景的色彩颇为单调,而现在,各种颜色的气带混在一块,时而交汇,时而分散,时而旋转。 即使闭了眼睛,也能“看”到东西。 不过就是太冷了,神魂受不了。 那只妖猫见陈青着了道,从房梁上跳下来,徐徐走到跟前。 竟然开口说话了:“老弟,咱感觉如何呀?” 搞什么,还是女声? 它是只小骚母猫? “老弟,你想什么呢?” 不等陈青回应,它又是一猫爪拍来。 陈青神魂出窍,速度快了许多,稍一闪身,躲了过去。 爪风撕中后面的棺木,啪啪直响。 妖猫连连挥爪,都奈何不了陈青,于是换了目标,又抓向前面陈青肉身。 陈青这次真的是怒了。 妖畜又不是没有对付过,虽说在田家祠堂,借助煌煌天威,把妖蛇劈成齑粉,但不管怎么样,也算是胜利了,这次见妖猫虽然诡异,但似乎没有怎么做伤天害理之事,手下留有余招,但畜生也太放肆了,你给它鼻子,它还想上脸,很明显符合猫的天性。 想到这里,他先是用意念收回桃木剑,又重新唤出来,不过,神魂把桃木剑一握在手里,竟像滚烫的铁水一般,拿都拿不稳。 猫爪离陈青肉身还有一丁点距离之时,忽地停住,猫耳朵转了转,嘿嘿一笑,“我老人家吓唬吓唬吓唬你罢了。”收了猫爪,伸出舌头,舔了舔。 并非妖猫良心发现,而是外面有人来到义庄。 这时,陈青也听到外边传来阵阵衣裳沾风的声音。 偏偏这个时候,有几人要进来,他心里一惊,顿时想到了那几双眼睛,最终还是被他们追到这里来了。 当时凭感应,这些偷窥者并不太强,因为要分清孰轻孰重,于是就先操办牛凤儿的事,随便拖拖他们,看看到底想干嘛。 结果,自己开棺的时候,居然中了销器,瞬间神魂出窍了。 而他们这些尾随者,也不失时机的现了身。 想到这里,他扑向肉身,打算肉灵合一,但一股庞大的反弹力把他震了出来。 你娘,怎么回事? 回不去! 又尝试了两次,依然无效。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貌似有许多人包围了义庄。 妖猫走到那副盛着男尸的棺材前,伸出爪子,重新合了棺盖,又盯着旁边那个开启的棺材。 果然是这样。 跟自己料想的一样,牛凤儿的生魂就在这个棺材里,她魔怔一般,和棺里那副女尸“对视。”女尸早已腐烂不堪,眼眶鼻子和嘴巴都烂成了黑漆漆的洞,只有从衣服打扮上才能看出是位女同胞。 毫无征兆的,陈青脑海里传出系统任务提示。 “触发隐藏任务【前生后世】。 系统达成条件:斩断前世的夙愿, 任务奖励:商城积分80点。是否领取任务呢?” 这个接骨眼上,一古脑全来了。 陈青心念一动,领取了任务。 “恭喜成功领取任务,目前任务完成度0/2。” 这时,牛凤儿生魂所处方位,出现了一个红点。 紧挨着她,又有一个红点提示。 结合任务题目,可以推断,棺中女尸,大抵就是牛凤儿的前世。 那么,妖猫的一系列操作,就为了让牛凤儿恢复前世记忆? 今世之人,若阴差阳错,碰到前世尸骸,相应的会忆起一些前世片断。好吧,还拿那位可怜刘琪少爷来说,他三岁时,路过三羊镇北的石桥,忽地涌入少许记忆,然后说出那句“上面一个我,土里一个我”的话来,因为就在他脚下,埋有他前世的骨骸。 再比如,历史上有名的文人黄庭坚,出任黄州知府时,一日路过某个村庄,见到一白发老妪正给坟中人上祭品。黄庭坚神魂激荡,走近坟茔,突然涌入一段记忆,坟里葬的是老妪早夭的女儿,老妪说起女儿之事,黄庭坚听着耳熟,互告年龄,黄庭坚廿六岁,而老妪女儿也死了二十六年了。老妪女儿死后,尚有一些诗篇残存,打开箱柜一看,黄庭坚更加相信,自己前世就是老妪女儿,后将老妪接入府中,侍奉终老。 还有许多转世高僧的例子,枚不胜举。 当然,事有两面,有些人就没有这种夙缘。 眼下,牛凤儿没有修为,生魂离体之后,懵懵懂懂,不像自己可以保住心台清明。当生魂再度归体之后,牛凤儿也记不得生魂经历之事。 这也导致在牛宅时,自己搜索牛凤儿的梦境,结果一无所获。 但为什么,这妖猫还一个劲的引魂到此? “牛凤儿!”陈青思潮翻滚,试着喊了一声,牛凤儿不理不睬。 他又唤出业镜,但此时的业镜,似有千钧之重,咣的一下,落在地上,连忙将其收回去。 此时,他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手无缚鸡之力。 呱,呱,呱…… 义庄外面响起了连绵不断的蛤蟆叫声。 妖猫直起脑袋,“居然是操虫师,老弟,你得罪了他们吧?” 操虫师? 如果他们跟假和尚是一伙的,那今夜之事就不奇怪了。 老弟?滚犊子! 若不是我手下留情,十只你这样的妖畜也斩成肉泥了,当断不断,反惹其乱。 陈青心里狐疑不已,这妖猫倒有两下子,有点见识,比那只蠢蛇强了不少,它什么来头? 妖猫走到外边,又瞬即回来了。 “糟糕得很,外面有八个人,还各站一个方位,你听到蛤蟆叫了吧,那是他们豢养的尸蛙,常年在五毒池里泡浸,每只都有恶心的狗子那么大,会从背上窍孔里喷出大量白色液体,饶是粘上一点点,也会销魂蚀骨。”妖猫漫不经心地说。 第115章 活久见 妖猫说完,打了个哈欠,看着陈青,一点也不急。 虽说是在屋内,但陈青神魂出窍之后,五感六识没有了肉体束缚,增强了一倍有余,听出屋外那些人的确是按照米字站位布置,每个站位都传来呱噪蛙鸣,十分刺耳。 接着,又是一阵噗噗噗的声音。 恶臭瞬间袭至。 大量白色液体,沿着地缝门缝窗棂流了进来,封死了所有出路。 “老弟你看,这些就是尸蛙背上毒囊流出来的毒液,不仅可以伤人肉体,还可以毒蚀神魂,”妖猫又向陈青介绍,依旧是懒洋洋模样,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猫爪,本来躺在地上的尸体,呼呼啦啦又都站了起来,各自回到各自的棺材里,不过这次速度快了许多,居然没有一个踩到地上的毒液。 陈青有些站不住。 白色毒液像河水一样,漫到屋里,眼下的情况是,自己的肉身根本无法动弹,虽然说神魂的速度迅疾了不少,但总不能丢下皮囊不管,不然肉体一死,自己就马上变成鬼了。 毒液越流越快,越涌越多。 不仅如此,它们还一边流一边挥发着,升起一股股毒雾,充斥了长生屋。 如果现在能用符纸就好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早就养成了个好习惯,一大沓符纸随身携带,遇到情况,抽出来就能用。现在若能抽出几张就好了,凭着神魂这个速度,倒可以突破包围圈,往操虫师以及尸蛙身上一贴,切断毒源。 关键是,符纸都在衣服口袋里,自己根本接近不了肉身,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着。 他都能看到符纸一角从怀里露出来了,但毫无办法。 妖猫也瞄到了符纸,顿时,两眼一眯。 猫爪虚空一掏,陈青肉身的衣服嘶的一声,破了个洞,符纸哗啦啦全都掉到地上。 这是?妖猫前爪一扇,劲风骤起,符纸全都浮在半空,猫脑袋随着符纸晃来晃去,最后死死盯住引梦符。 畜生想干嘛? 陈青倒是不怕它观摩学习,自己的符纸术法,与别门别派大不相同,只有自己能用,他人学都学不来。 毒液汇成的河流,无声无息,更接近了。 妖猫目光回到陈青身上,吁了口气,道,“喵,看不清。”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老弟,我老人家告诉你个小秘密,神魂离体之后,可以虚空画符,隔山打牛哦。” 虚空划符? 还有这种操作? 陈青微怔,心里一动,伸出右手食指,观想着引梦符文,迅速起笔。 只见虚空里残留着指头划过的轨迹,微微发光,他迅速画完了符,整个符文立在半空。 没有了黄表纸,没有了朱砂,但还是虚空绘了出来。 然后,右手一甩,符文嗖的一下,奔着妖猫打了过来。 妖猫眼里满是鄙视,吹了口气,符文一下子散了。 “你再耽误时间的话,肉体就会化成一坨臭肉了,连恶心的狗子都不吃呢。”它提醒陈青。 妖畜善恶难辨,不过,目前既然引梦符能用,还是专心对付那些没节操的操虫师吧。 凝神,又迅速画了一道引梦符。 疾! 手一挥,符文像一只愤怒的小鸟,打在墙上,穿过墙体,朝墙外那个方位的偷袭者打去。 那人正专心用木槌敲打着比土狗还大一圈的尸蛙,每敲一下,尸蛙背上就射出几十上百道白色毒液。却忽地眼前一黑,扑通一下,栽倒地上,尸蛙没有了方向感,毒液四溅,喷到他脸上,霎时烂了个洞,皮肉像雪堆遇到滚水一般,化成一滩。 呱?尸蛙感觉不妙,不再喷毒,反是四腿一蜷,伏地不动。 他们站的是开、休、升、伤、杜、门、景、死八个方位,围住长生屋,一个方位一旦失陷,剩余的同伴登时有了感应,但却都先后中招,或仆或倒,或蹲或站,有的进了梦乡,有的被尸蛙误伤,销魂蚀骨,直接找黑白无常聊人生去了。 符文由黄纸充当媒介时,眼尖者还能看到,此时被陈青的神魂绘出后射过来,却是防不胜防,这一招隔墙打牛,甚是有效,八个操虫师瞬间落败。 本来他们得了命令,要找陈青晦气,除之后快,上司叮嘱必须遵守规矩,不能伤及无辜,切不可像上次那位一样,居然盗走组织里的重宝——木鱼虫巢,用于暗杀席子泰,结果伤了多名无辜者,刺杀目标却安然无恙。 组织派他们来前,已得到了陈青相关讯息。不过由于陈青行踪诡异,昨天才回县城,他们今日兵分两路,监视陈青,一支在县城布置,一支尾随。因为不能伤及他人,就一直暗中等待机会。 刺杀目标依旧东窜西窜,飘忽不定,最后又回到县城义庄,众人彼此用体内寄生的虫子相互联系,认为机不可失,就包围了陈青,对于他各方面能力,他们心里“有数”,是以,八门齐发,要将目标毒死在长生屋。 结果,全军覆没。 八只尸蛙,长久没有操虫师控制,身形渐渐缩小至普通大小。 地上蜿蜒而流的毒流,失了后劲,速度大减,一点点缓缓靠近陈青肉身。 危险还没有解除。 五尺, 四尺, 三尺, 现在怎么办?陈青心里闪起无数念头。 “不错,老弟还算有些水平,”妖猫捋捋猫须,后腿一蹬,一跃而起,跳到那副装着女尸的棺材跟前,叩了叩棺壁。 陈青顿感一股飓风袭来,眼前景观又是一变,与此同时,那种飘飘然魂无可依的心悸感消失了,也不冷了,竟然回到了肉身里。 电闪雷鸣的瞬间,他两足用力,腾空而起,窜到了屋梁上,毒液也恰好吞噬了方才所站的位置。 特么的,好险! 陈青顾不得擦汗,实在是太诡异了,全盘被一只小骚猫掌控,若是传出去的话,老脸没法搁了。 迅速唤出【慧眼】,这一瞧不要紧,吓了一大跳。 一只看起来稍微一丁点儿诡异的猫崽子,等级居然这么高。 日了狗了…… 这样一来,输在它手里,倒也情有可原。 但是,为什么自从它出现之后,一直到刚刚没有使用【慧眼】之时,都觉得它是一只容易对付的猫呢? 一定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伎俩。 “老弟,记住了,与畜类斗,要小心他们的先天术法,你以为我不堪一击?那是因为我们猫类生来就有使人类放松警惕的手段。” “你到底是谁?”陈青有些迷惘,这个世界变了,太不正常了,一只猫都这么难对付,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一只活久了的老猫,”妖猫眼神黯了些。 说话的空当,陈青唤出系统,打开道具包裹,点击使用【鉴烛】,眼前闪过一团清光,照在那副女尸棺材上。 刚进长生屋时,凭着自己不错的侦察力,居然没有察觉到这副棺材有什么异常,就像是普通的棺木,但神魂出窍的时候,侦察力又有所上升,他看出了端倪,该棺自行一体,无论是气带还是颜色,跟屋里诸物根本不搭配。 当时忙于杀敌,就没有鉴定。 现在魂归肉体,他没放过这个小机会,唤出【鉴烛】进行鉴定。 清光照透了棺材。 几息功夫之后,脑海中传出系统提示音,同时浮现出一段文字。 “灵柩为寻常桐木打造,做工粗糙,还有一片巴掌大的地方没有上漆,差评。” 咱能直接切入正题不? “棺中死尸死于三十五年前,棺中生魂生于庚子年间。” 不是这个! “女尸头下,是一具瓷枕,瓷枕上面所绘,为槐荫消夏图,画中别有天地,一亭,一园,一河,一木,一山,皆出自厌胜师之手,乃属镇物之列,瓷枕内壁也绘有多种符文。” 第116章 听故事,赚积分 【头部广告】 原来是厌胜镇物! 瓷枕上的绘图,在鉴烛的照射下,渐渐扩大,浮现在陈青眼前。【随机广告1】 只见园中大槐树底下,有个男子,敞怀躺于床上,悠闲自在,旁边有一个桌几,上面放着几样盘子,和几根细香,远处有一座山峰,数笔勾勒。 粗看这副图画,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但他感觉不对头。 这副图在前世颇有些名气,为宋时画工所作,原画并没有山头,华国的传统画,讲究的是写意,要的是意境,这副图上多了座山头,着实有画蛇添足之嫌。再瞧桌几上,还有一碗饭,上面插了双筷子。 筷子插在饭上,分明是给死人用的,那几根细香,也并不是驱虫的。 槐树阴气极重,可困住阴魂。 一副正正经经的槐荫消夏图,被这么一篡改,登时邪气十足。 他又将注意力对准内壁的符文,看不清楚,该是使用了什么特殊手法。 妖猫见陈青盯着棺材半晌不语,就问道:“老弟,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一双猫眼,在黑暗里闪着光芒。 最不对劲的当然就是你这只妖里妖气的老猫了。 凭它不俗的道行,陈青断定,它本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隐藏身形,驮走牛凤儿的生魂不被自己发现,但它却先在房脊上制造些动静。并且追赶的话,三两下就可以甩了自己,何必又引到长生屋呢?还故意装腔作势的打斗一番,再施术导致神魂出窍。 甚至在屋子被八个操虫师围攻之际,它还提醒自己破敌之策。 它如果是敌人的话,有太多机会对付自己了。 毕竟它是lv23级的妖猫。 等等,难道说这猫一直在试探我?陈青眉头皱在一起,妖猫跟厌胜派定然有莫大关系,这瓷枕镇物就是有力证明。 于是回答道:“我刚刚神魂出窍的时候,觉察到这副棺材有些不同寻常,里面似乎有个东西自成一体,另有乾坤。” “喵,”妖猫拍了拍爪子,“看出来了,很好,如果你觉察不出来的话,我老人家现在就要送客了。” 猫爪一抬,那个瓷枕从女尸下面飞了出来,凌空浮着。 “这个瓷枕里装着牛凤儿前世丈夫的阴魂,”妖猫解释道,“也是我老人家太无聊了,想瞧瞧这位要如何选择,你看这山,这园子,原画中并没有,之所以画在画里,那是因为某人特意为之,园子里还有茅屋数间,为阴魂日常消遣之用,至于远处的山嘛,那是地灵,画里乾坤需要地灵稳固,听懂了吧?” 地灵? 陈青惊骇不已,第一时间,他想到了徐长工盗去的那副【武陵源】。 武陵源里有连绵不绝的山脉河川,听纸仙儿说,为厌胜派的绝世奇才秦人所绘,画里另有世界,乃是世外桃源,为了稳固绘画世界,秦人从现实世界拘走了许多地灵。【随机广告5】 不过后来秦人失踪了,画成为厌胜派至宝,代代相传,到了光绪三年大饥荒,厌胜派里有个贤者拿着画卷,邀请了不少饥民到“桃花源”居住,然而,这位贤者最后也疯了,画几经辗转,到了徐长工手里。 “我倒是听过有幅画,就拘了不少地灵,用于稳固里面乾坤。”陈青没必要隐瞒。 妖猫的眼睛更亮了,分明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那幅画前些日子重现人间,盗走了牛姥姥山数万斤粮食。它叫武陵源。” “喵,”妖猫仰起脑袋,“武陵源,牛姥姥山,哦,它在运城县,可惜了,我不能离开许县。小老弟,能告诉我详情吗?” 陈青点点头,简要地说明了事情经过。 述叙的过程中,妖猫时不时眨下眼皮,仿佛在回忆往事。 末了,妖猫说道,“当年,秦人绘了武陵源之后,还剩下一个地灵,就烧制了一个瓷枕,把它注入图里,送给了我,一晃好几百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用过,几十年前,用在了牛凤儿前世丈夫身上,时光易逝,眨眼就到了现在。” 重点来了,陈青眼睛一亮。 这妖猫与牛凤儿的前生后世脱不开关系,眼下,打是打不过这位自称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妖精了,不过,可以听听它的讲述,任务不一定要打打杀杀,弄清了来龙去脉,调查出源头,商城积分就赚到手了。 “我也是接到一个朋友所托,说牛凤儿近日犯了魔怔,就去她家瞧瞧,才惹出今夜之事。”陈青说道,“阁下是想让牛凤儿忆起前尘旧事吧。” “忆起前世之事,谈何容易,一般魂魄不齐或者前世有修为之人,后世才有可能忆起前生之事,像牛凤儿这般凡夫俗子,有轮回之力相阻,饶是现在生魂见了前世骸骨,也只是当场略有所悟,等回到肉身之后,一切照旧。” 妖猫遗憾地说道:“我只是答应过他丈夫,让两人再度见面罢了,至于到底能不能回忆起来,或者忆起了多少,全凭缘定。” “刚才你讲了武陵源画卷的事,那么,做为交换,你肯听听老人家讲一下他们的事吗?” 这么配合?陈青惊了,听听故事就能弄清原委,赚赚积分,当然是愿意了。 三十五年前。 那一世的牛凤儿还叫做赵致。 一日,妖猫百无聊懒在城隍庙房脊上晒太阳,来了一对夫妇,妇人哭哭啼啼,把妖猫吵醒。 两人均是外地人,刚来到许县境内,男人就染了奇病,时冷时热,折磨得不成人样,吃药根本无效,两人就在城隍庙祈愿,求城隍老爷多给些日子。【随机广告5】 城隍庙上,老爷高坐,众鬼罗列。 旧时,几乎每一个县城都有城隍庙,县衙管的是阳间琐事,而这些城隍庙管的就是阴司之事,每一县的城隍老爷,相当于阴司的一县之长。 两人不拜倒好,这一顿叩拜,男人本来阳火就弱,盯着两排面目狰狞的鬼差,一个激灵,顿觉身置阴间,彻骨生寒。 女人搀着丈夫,颤颤巍巍,离开城隍庙。 妖猫来了好奇心,尾随而至。 回到客栈,客栈掌柜一瞧男人面如淡金,说什么也不让两人再住。 一连问了多家客栈,都拒绝投住。 两人戚戚然,坐在树荫下,回忆从相识到成婚的过程。 妖猫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里得知,两人才做夫妻数日,这就有点奇怪了,哪有在外乡操办婚姻的,再听下去,才明白,他们完全是背逆双方父母之意,私奔逃出来的。 难怪在城隍庙时,觉得两人举止不似寻常夫妻那般随意,原来成亲不过三日。 男人寿限已尽,已是神仙难医,回忆多时,眼泪哗哗直流,直说此后不能再照顾妻子,他若死了,谁还会像自己一样,爱怜妇人? 说着说着,忽地浑身冒汗,三把阳火灭了。 男人阴魂飘飘忽忽,离开尸体,见娘子兀自抚尸大恸,对自己呼唤不理不会,方才人鬼殊途,逗留原地不肯离开,瞥见妖猫半黑半白,还以为是勾魂的鬼差。 妖猫一番解释。 男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去阴司。 男人生前执念甚重,眼下虽死,执念未消,长期下去,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他问妖猫:“人可有下一世?” “有,不过,下一世侥幸都是人道,即使你们相遇,也难免相见不相识。” 妖猫活得太久了,什么没见过? 男人又问了许多下一世之事,妖猫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这么一说,他更不愿意去阴司了,说愿意长久伴在妻子身边,央求妖猫,问它可有什么良策。 也是无聊,与其让男人变成孤魂野鬼,被罡风篦刮,被血气冲撞,被阳火炙烧,还不如把他请到槐荫消夏图里,图里别有天地,可长久保存男人阴魂,也不至于被阴差发现,是以,当年秦人称这些可以躲避现实的画为“小阴司。” 瓷枕有地灵之气,可大可小,妖猫掏它出来,男人的阴魂进了画里。 因为这副瓷枕烧于宋朝,经历八百多年,灵气散了不少,仅能容下一人在里面,所以妖猫再三告诫男人,后悔的话,还来得及,一入画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男人笑得很开心,“我一百个愿意进去,您老人家说过,下一世为人为畜还说不准,没有了这一世的记忆,我要下一世又有何用。” 他毫无迟疑,进了瓷枕。 女人将尸体殓棺,暂放义庄。 当夜,她失魂落魄,伤心过度,呕血数升,也撒手而去。 妖猫带着瓷枕,踏月而来。 女人的魂魄去往阴司了,男人在画里长嗟短叹。 妖猫施了点小手段,也让人们把女人尸体收殓入棺,跟男人的棺木摆在一块。 又将瓷枕放于女尸头下,由男人陪着。 画中无岁月,度日如年。 相传阳间一日,阴间就是一年。 阴间的事,世人难以猜忖,一直到了二十年后,也就是庚子年,女人才转世投胎,成为牛凤儿。 “这么说,男人的阴魂,在瓷枕里等了上千年?”陈青倒吸一口冷气,这特么的,完全变味了!它根本不是至死不渝的故事,它比任何恐怖小说都恐怖,都惊悚! 试想一下,一个人,孤丁丁地被封闭在仅有数亩方圆的地方,一等就是两千年?还让不让人开心地活了?并且一睁眼就看到一具死尸一年年一点点地腐烂? 不好意思,我要出去吐一会儿。 妖猫再次眼露鄙视。 陈青回过神来,换言之,这个老猫也活了八九百年?回想起田家那个保家仙儿,也就活了一两百年就被雷劈了,妖猫是通过什么方法活了这么久? “女人投抬成为牛凤儿之后,起初我没有发觉,毕竟这天下之大,谁能料到她居然还能投胎到了许县,我老人家又不懂占卜仙术。” 妖猫继续说道。 男人困在槐荫消夏图里,除非将瓷枕摔破,毁掉此图,阴魂才会出来,但男人一直苦等,希望能再见到女人,若能恢复些前世记忆就更好了。 所以妖猫虽然是个懒猫,每月也会挑出一日,造访许县坊间。男人始终坚信,自己的妻子会投胎到附近。 妖猫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越过许县县境,所以也只能在县内寻觅。 那日,碰到了牛凤儿,忽生感应。 也许是阴阳先生日子没有挑好,这一天,恰好是牛凤儿定亲之日。 妖猫有些尴尬了,要告诉男人吗? 它又蹲在城隍庙屋脊上数香客。 从庚辰年到庚子年,二十年了,再到眼下的癸丑年底,又是十五年。当年的香客们,已经换了数批了。 “到太阳落山,如果香客数量是单,我就不告诉他。”它想。 单数吗? 它看了看夕阳,叹了口气,又喵了一声,自语道:“咦,最后一位,是大肚婆呢,”然后从屋上跳下来,回到义庄,敲了敲棺材盖,对瓷枕里的男人说道,“你的媳妇要定亲了。” 像许多年前一样,男人央求妖猫,带媳妇来一趟,叙叙思念之苦。 妖猫同意了,虽然它觉得牛凤儿十之八~九不会忆起前尘旧事。 能忆起来又怎么样?莫说是隔了一世,有时候隔了一天隔了一个时辰,两人就像参商二星,永不相见。 它采用了算是最有效的方法,半夜唤出牛凤儿的生魂,驮来义庄,与前世的夫君相会。 连着数夜,牛凤儿生魂有唤起前世记忆迹象,但一回到肉身,便忘得一干两净。 直到今晚,遇到了陈青。 “我还没进牛家宅院,便感觉到一股不俗的气息,已有多年没有这种气息了,”妖猫说道,“于是我故意暴露形踪,不然,以老弟你那点道行,怎么能发现我,还能一路追踪至此?” “那你还在屋脊上尿得那么欢?”陈青脱口而出,不懂就问,好习惯。 妖猫哼了一声,“牛宅的风水不错,要减弱一下他们的气势,不然对生魂有害无益,话说老猫屋脊做任何事不都正常吗?老弟,别以人类的眼光看待我们猫类。” “这么多年了,我感觉自己越活越像人,这可不好,我必须保留一些猫的特性。” 好吧,你这么老,说什么都对。 “叮,任务完成度1/2,请继续努力。” 陈青脑海里传来系统提示。 现在是摸清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但任务达成条件是斩断前世今生的联系,男人的阴魂还在瓷枕里,而妖猫方才说了,必须打破瓷枕,才能放出阴魂。 放出阴魂之后,又该怎么做?用嘴遁劝服男人?开玩笑,男人相当于被禁闭两千年了,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服的? 更何况,这瓷枕是厌胜天才秦人烧制,妖猫回顾往事之时,妖猫眼神复杂,也不知道一人一畜到底什么关系。 而妖猫所说的熟悉气息,大抵是魅力值远超俗人所致,再过几天,【流水浮灯】的buff就会彻底消失,魅力值就跌回到4点,不会吸引这么多妖怪鬼祟了。 “这么说,还有人跟我有相似的气息?”他嘴里搭着话,心里思索着对策。 “对呢,”妖猫说道,“许县不大,但也是熙熙攘攘,几十年前,倒是有几个扶桑人来此,被我撵走了,发誓不会再来这里捣乱,其中有一个年轻人,他身上也有类似的气息,不过比你弱些。更早前,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秦人时,他也有相似的气息,秦人天纵奇才,被祖师爷感应,术法自生。若非如此,我岂会放过他们,一爪下去,他们焉有命哉?” 陈青一惊,立刻想到了一人。【测试】 第117章 戏子多情 【头部广告】 “那些扶桑人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叫左伯年的,或者土御门一郎?”陈青问道。【随机广告2】 妖猫摇摇脑袋,“我老人家问他们名字做甚?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卧在房脊上打个盹呢。” “也对,那您是在许县哪里碰到他们的?”陈青暗暗竖了个中指。 “老龙观,当时瞧他们鬼鬼祟祟,嘴里唧唧咕咕,不像好人,耽搁我睡觉,就跳下去教训了他们一顿,吓唬他们,如果胆敢再踏足许县,就会触发我埋在他们身上的销器,喵的一声,魂飞魄散。” “真有这种法术?植在对方体内,对方违誓便会自爆?”陈青心里一悸,为男同胞们捏了一把汗。 “都说了,是我老人家吓唬小孩子的。” “……”陈青。 聊天聊死了,换一个话题。 不过,陈青几乎可以肯定了,当时的岛国人里,就有左伯年,绝逼没安好心,不过妖猫太懒了,没有排查蛤蟆岭。 “您老人家把那个男人请到瓷枕画图里,平日是怎么跟他联系的呢?” 妖猫嘿嘿一笑,“男人虽说在瓷枕里,但因为多种符文加持,他可以看到听到外界,但外界仅凭肉眼是看不到他的,只能跟他进行语言交流,除非砸碎了瓷枕,他才会现身。” 说罢,敲了敲瓷枕壁。 陈青竖直了耳朵,隐隐约约似有似无的叹息声,从瓷枕里传来。 将耳朵贴近瓷枕,依旧细如蚊蚋,但好歹听清楚了些。 都是男人在自言自语,对牛凤儿的生魂诉说。 牛凤儿生魂间或眨一下眼皮,懵懵懂懂。 “没有用,想必老天爷不打算帮他了。”妖猫脸上看不出喜悲,或许它所见所闻太多了。 话毕,它又将瓷枕放回棺中。 陈青依依不舍,收回了目光。 想从妖猫手里抢过枕头,眼下凭自己的修为根本办不到,这只妖猫思维方式跟人类不同,当年让男人进入瓷枕,简直就是蠢狗子。 而瓷枕又是秦人送给妖猫的,做为念想,谁要是毁了瓷枕,非挨一顿猫爪不可。 幻想着被两只利爪搔得血痕累累的情景,陈青不禁有些脸疼。 秦人留下的, 妖猫不能出许县, 除了这个瓷枕,还有那幅乌托邦似的【武陵源】, 前者只是后者的边脚料所制, 等等! 陈青脑中灵光一现,武陵源画卷跟神秘任务【血脉之谜】有极大关联,反正自己也要找它,而徐长工这个老棺材板子,又不在许县,何不趁机机会和妖猫做个小交易! 嗯,我看行。【随机广告1】 “您的这副瓷枕作工不错,能否割爱,将它送给我呢?”陈青涎着脸问妖猫。 妖猫没吭声,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当然,您送给我之后,我答应帮您找那副【武陵源】,怎么样?”陈青抛出了小诱饵。 妖猫瞬间瞪大了眼。 “目前,厌胜派的人也在寻找画卷,”陈青故意叹了口气道,“不过很明显,要是被他们找到了,绝对不会交到您手里,您行动不便,不如由我代劳,您看这样还行吧?” “喵,听起来不错,”妖猫忽闪着眼睛,“它们都是秦人所制,你带着这个瓷枕,一定范围就能生出感应,找起来就更方便了。” 这就对了!您太配合了。 “所以说了,您将瓷枕送给我,做为报酬,我代您去找【武陵源】。”此时此刻,陈青觉得自己在向小孩子骗糖吃。 妖猫看了看棺里牛凤儿的前生今世,“喵,容我考虑考虑。” 两秒钟后。 它说道:“成交。” 小猫爪一挥,瓷枕缓缓落到陈青手里。 “现在瓷枕是我的了?”陈青再次问它。 “是的,它是你的了。”妖猫闭了眼。 “既然如此,我随便怎么处置,都不过份,都与您无关了,”未等妖猫说话,陈青把瓷枕掷到地上,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嘭! 瓷片乱飞,迸得到处都是。 妖猫仍然闭着眼。 嘿嘿,陈青有些小尴尬,小心思被人家看穿了。 这时,随着一阵低深的叹息声,一个黑影浮现出来。 跟普通阴魂不同,这黑影反倒更像是之前在银洞里看到的银伥鬼众,五官俱是黑洞,身形扭曲,仿佛痛苦万分。 大抵是在消夏图里呆的太长了,阴魂无聊得都变态了。 陈青又想起牛姥姥山寨之事,土匪们讲述,就是这类恶鬼飞出画卷劫粮,也不知徐长工那个老杂毛用了什么方法,可以释放画中群鬼。 黑影明显带着凶煞戾气。 妖猫微微睁开眼,不吭声,胡须微微抖动。 陈青警兆顿生。 黑影“盯”着他,又转向妖猫,最后落在牛凤儿生魂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不管人如何轮回,有些东西始终还是改变不了的。 “许多年前,我向您苦诉,求您保留我的阴魂,使我能陪在娘子身边,您同意了,甚至仅仅凭着无意中听到我们夫妻的只言片语,您就同意了。【随机广告5】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大恩大德不敢忘,”黑影缓缓说道。 “虽然这几天,您听了那么多遍了,我还要讲一下我和娘子的事,”他话是跟妖猫说的,两只黑漆漆的洞却是一直盯着牛凤儿。 妖猫的眼神又迷离了。 接下来,陈青也听到了故事的补丁版本。 男人,当年是个戏子。 而赵致家境富裕,一次邂逅,她被男子在戏台上的表演深深打动,然后一连多日,场场来戏园看他演戏。终于有一天,她不顾尊卑风化,在手帕上写下爱慕情诗,递给男人。 那一年是光绪六年。 距杨月楼冤案仅仅过去了七年。 杨月楼事件,也是晚清奇案之一。杨月楼是个戏角儿,台风甚好,被一个茶商的女儿看中,这个叫韦阿宝的姑娘胆大包天,暗地告诉母亲,母亲比较开明,支持女儿。 那个时代,戏子虽然被万人捧,但身份卑贱,属下九流之列,死后都不能入祖坟。两者阶级悬殊太大。但韦阿宝不折不挠,最后打动杨月楼。韦阿宝的母亲就背着丈夫,暗中准备了嫁妆,给女儿定下日子,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但韦阿宝有个同族的叔叔,是个泼皮无赖,耳朵眼子长,不知怎么就听到了此事,想诈点银子花花,于是找到了杨月楼。结果话不投机,被杨月楼赶了出来,怀恨在心,私下布署,阻挠婚事。 而韦阿宝母亲则安排杨月楼效仿古人,去抢亲。同族叔公将杨月楼告到县衙,谎称他绑票。县衙派了众衙捕,在成亲当日抓获杨月楼,缴获“盗资”,其实都是嫁妆。 堂上老爷先痛打杨月楼,杨月楼不肯招供,再打韦阿宝,韦阿宝说自己是心甘情愿。老爷大怒,酷刑伺候,甚至用熔化的锡水浇在她后背上。最终将他们屈打成招。而韦阿宝的父亲听说此事后,当即与女儿断了关系。 说白了,就是所谓的贵与贱这种偏见闹的。 杨月楼是当时的名角儿,出事后,引发舆论大地震,竟然捅到了慈禧太后那里。太后以寿辰大赦天下之名,赦了两人。 可惜,韦阿宝依然被轰出家门,未几日,死于一座弃屋中,好长一段时间,一到夜里,屋里就闹鬼,只闻啼哭,不见其人。 所以,当赵致将手帕递给男人的时候,男人吓了一大跳。 良贱之分,世俗眼光,是跨不过的大山。 男人嘴上不答应,但长年的戏词浸染,也让他在闲暇之余,幻想能跟佳人成双成对,比翼双飞。 赵致也像那个韦阿宝一样,拼命追求。 男人平素尝透冷暖,突然之间,有这么一位大小姐对自己百般爱慕,渐渐也失了心智,最后,牙一咬,脱了戏服,抛了名舍了姓,和赵致私奔了。 却不想造化弄人,两人私下成亲,当夜,男人就生了急病,短短三日,阴阳两隔。 有一种人,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对别人百般好,别人对他百般好,他就想对别人万般好。男人心有戚戚,舍不下新婚妻子,不愿去往阴司,就躲在瓷枕的槐荫消夏图里。 乌飞兔走,一晃多年。 而等待的滋味,何尝不是度日如年。 听罢男人所说,陈青良久无语。 牛凤儿的生魂似有所动。 黑影身形巨震,扑向牛凤儿的生魂,尚有一尺多远,妖猫微微弹了弹爪子,他就被弹了回来。 喝! 黑影大吼一声,戾煞阴气大盛,瞬间化为一大团黑炎。 嗯?不妙,他要变成阴鬼了。 是不是一个人孤单久了,就容易变态? 陈青唤出桃木剑,对方处于狂乱状态时,最好的办法是来一张引梦符,可惜它的使用对象只限于生灵,对于这种阴魂阴鬼并不管用。 唉,不好意思,打破了您的老窝,但您躲在枕头里,始终不是办法呀。 男人不甘心,再次扑向牛凤儿的生魂,结果,又被妖猫远远弹开。 这回,他被弹到陈青跟前。 死灵阴鬼对生灵本来就有一种莫大的憎恶,它感应到陈青身上的活气,伸出冒着黑炎的两臂,去抓陈青。 陈青心里一沉, 虽然握着桃木剑,一剑下去,事情就解决了,但他有那么一丝丝犹豫。 您不要逼我, 不要逼我, 他眸子里的黑炎越来越旺。 最后,叹了口气,一闪身,躲过炎爪,跳到妖猫跟前。 “您活了这么久,一定懂得超度阴鬼吧?”陈青问妖猫,如果它能将男人超度,也算一桩美事。 “不懂呢,瞎胡闹,哪有畜生超度人的,”妖猫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老人家错了,一开始就不能答应他,天道无情,轮回与否,哪是你不愿意就算了的,这下倒好,变成阴鬼了吧,”说话之间,又弹开了阴鬼的数次攻击。 “其实您心里早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陈青实在忍不住了,不吐不快,从这妖畜刚才的种种神态来看,它似乎早料到男人会变成这副德性。 就怪你这只死猫,发什么神经! 妖猫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阴魂每一次冲撞,都会被反弹回来,相对应的,他身上的黑炎就会更旺一分。 但此时此刻,无论是妖猫,还是陈青,都不愿痛下杀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人,一妖,一鬼,一生魂,对峙着。 黑炎也从最初的四肢,蔓延到脖颈,又到了嘴鼻,迅速爬到了眉眼位置。 可以想象,当黑炎完全吞噬掉阴魂时,阴魂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厉鬼。 真是日了狗了,陈青不忍卒睹,这特么的,真jb窝心!明明可以一剑解决的,偏偏下不了这个手。 啊~啊~ 阴鬼嚎叫声不绝入耳,黑漆漆的眼窝,冒出两团巴掌大小的炎团。 唉!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与此同时,脑海里突然想起提示音。 接着,一段文字浮现在眼前。 “恭喜宿主,声望值达到150000/300000,达成成就【名震诸县】,现奖励道具【岁阴酒】,由于上次尚有遗留选项【鬼见笑】,宿主可以二选一,选择适合的道具。” 咦?这个接骨眼,产生150000人次惊叹值了? 【鬼见笑】,陈青上回已经知道了,就是栽种于阴阳边界的花,捧在手里,鬼众见到花儿之后,会心一笑。 而这个【岁阴酒】,是什么牌子的酒? 一看注释,他怂了,这玩意儿比【鬼见笑】更鬼畜。 【岁阴酒】,这种酒闻起来臭,喝起来更臭,功效类似阴司通行法牒,人饮下之后,就可以通过阴司第一道关卡。 见鬼去吧! 这不就相当于一杯毒酒吗?效果还不如毒酒呢,毒酒一喝,两腿一伸,阴司大门登时敞开,莫说第一道关卡,奈何桥上都可以瞎逛逛。 好吧,关键时刻,咱就别开玩笑了,用处肯定是有的,不过眼下,两者之间选择的话,他比较倾向【鬼见笑】。 这位千年等一回的男人,正处于暴走状态,让他看到【鬼见笑】,说不定真管用。 想到此,陈青连忙领取了【鬼见笑】。 一朵外表古里古怪的花朵,出现在手心。 一花开五叶,整个花朵仿佛是一只半拢的手指。 老哥,来,送您一朵花。【测试】 第118章 轮回 陈青握着花柄。 五片白色花瓣,本来处于半闭状态,感应到阴煞气息,刹那间完全绽开了。 露出花蕊,模样更怪,就像一根螺旋。 正兀自嚎叫的阴鬼,忽地收了声。 花朵发出柔和的白光,迅速吞噬着它外表的黑炎。 此长彼消,黑炎一点点熄灭了。 竟然真的有效!陈青心里一阵激动,蒙对了,蒙对了。 喵?妖猫也瞪大了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待黑炎完全消失,阴鬼又退化成阴魂形态,轮廓也清晰起来,原本脑袋上五个黑漆漆的洞,渐渐生出五官。 少顷,一个俊美的男子出现在陈青跟前。 男人就像一个全息影像,稍稍活动活动四肢,他盯着牛凤儿的生魂,没有了那种痴迷的感觉。 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这时,景观骤然大变,地底发出吱呀一声响,如同一扇大门开启了似的,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把男人卷住。 这是? 陈青一怔。 男人迅速沉入旋涡里面,消失不见。 接着,地面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那情景是怎么回事?陈青死死地盯着地面。 妖猫解释道:“男人去往阴司了,老弟你把他超度了。” 这……是超度? 怎么感觉如此惊悚。虽说之前处理了三羊镇起尸事件之后,他专门请道士超度生桩男孩,不过由于当时灵识值不高,看不见阴司开门,还以为专门有两个阴差押阴魂去往鬼门关呢,没想到,却是这副情景,一个大旋涡就将阴魂吸入阴司。 执念特别重的阴魂,就无法享受此待遇了。 那么,刚刚,男人的那种陌生感,表明他的执念被【鬼见笑】消除了。 就像计算机里的某个文件,按下delete键无法删除,把它拉入粉碎机软件里,立马就删得干干净净。 妖猫瞧着陈青的手。 手心那朵花,五个花瓣,眼下剩下四瓣,也就是说,它还可以超度四个执念深的阴魂或者阴鬼。 “好诡异的花儿,”妖猫半晌吐了一句话。 陈青收了花朵,转向牛凤儿的生魂。 她在微微颤抖。 “现在是您把她送回家呢,还是由我代劳?”陈青心里怅然若失。 “一起回去吧,你果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子。” 妖猫又提醒他,“门外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你看着办,还有瓷枕碎片,揣到怀里,照样能隔着数里感应到秦人那副画。” 哦?陈青弯腰捡起一片,装入口袋。 妖猫吸了口气,碎瓷一片一片飞回到猫爪里,被猫爪摩擦片刻,全变成了粉末。 又拍了拍牛凤儿的生魂,生魂顿时又缩至一尺多高。 妖猫驮着她,把棺材盖合上,纵身一跃,跨过地面一道道毒渍,来到屋外。 陈青运用隔山打牛,夺了八个操虫师意识之后,毒液不进反退,有一些回流到尸蛙背上毒囊里,大部分都开始干涸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八人之中,倒有五人失去意识后被尸蛙毒液误伤至死。 还施毒操虫能手呢,连自己养的虫毒都挡不住,陈青心里一阵鄙视,伸出手来,触摸了三名生者的梦境。 这几人身份就像是受雇的杀手,只能从联系人那里获得刺杀目标信息,从小到大授教他们本领的人,自打他们出师之后,两者就没有太大关系了,他们平素只有被联系的份。 所以,他们只知道有限的几个联系人,至于组织里还有多少位,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他们操纵虫类毒物杀人,但体内也被植入来自门派高层的邪毒,得定期领药,抵制毒素蔓延。不然的话,毒性一旦发作,比死还难受。 说他们阴损吧,却还有内部条例必须遵守,行动期间,不伤及无辜。 陈青摇摇头,从梦境里退出来,将几个联系人的名字牢牢记住,但也不抱太大希望,毕竟他们之间都精通用体内寄生虫感应,行动失败,联系人恐怕早闻风而动了。 唤出桃木剑,往他们后脑各拍一记。 卡!卡!卡! 沉闷的头骨碎裂声传来,三人鼻口窜血,仆地而亡。 再各赏一脚,踢入毒渍里。 这样一来,三具尸体就跟他们的小伙伴一样,化成尸水了。 八只尸蛙,留着也是祸害,也被陈青用桃木剑斩杀,至阳之力碰到这类阴毒之物,死死克制,一剑一只,一个不少,全部斩了。 也幸好此处偏僻,加上半夜三更,打斗动静虽大,却因为耗时少,倒没引起县民注意。 料理了这些琐事,陈青和妖猫,一前一后,来到城墙脚下,翻墙出城,奔波一段脚程,来到牛宅。 此刻,牛伯和牛队正在屋里候着,见陈青归来,连忙迎上,询问事情如何了。 陈青摆摆手,让众人稍安勿躁。 妖猫施了点小伎俩,众人肉眼凡胎,瞧不见妖猫以及生魂。牛凤儿的生魂触地之后,恢复原状,妖猫抖抖爪子,驱她进了闺房。 牛凤儿肉灵合一。 与此同时,陈青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前生后世】,任务完成度2/2,是否领取奖励。” 这次任务奖励只有80积分,没有属性点奖励。 之前还剩余15点积分,眼下共计95点商城积分。 倒是可以选择【硬甲术】和【遁影术】。前者需要80积分,后者则刚刚好,需要95点积分兑换。 陈青选择了【遁影术】,经历了今夜被围攻之事,他觉得还是多一份保险比较好。 硬甲再硬,也经不住毒火水土攻击。 而【遁影术】就解释得很明白了,可将整个身体短暂的躲入暗影之中,虽然不能进攻,却可以避开致命伤害,至于具体时长,视修为而定。 兑换之后,陈青脑海里多了一份逃生技能。 与【紫微剑法】这种实体攻击不同,【遁影术】需要静下心来,以心观天,念动咒语,肉身便可躲于生灵的影子里,除非对方等级远超自己,不然根本发现不了。 静心无物? 这玩意儿居然需要【清心咒】为基础,而兑换栏里并没有说清这点,技能溶解到脑海里,他才发现了,也幸好之前就兑换了【清心咒】,不然的话,就蜜汁尴尬了。 正在这时,牛凤儿的贴身丫环,奔出闺房,说道:“醒了醒了,小姐醒了。” 牛伯大喜,女儿这几日都是天亮方醒,这么早醒来,不就等于病情好转了嘛,急急吩咐丫环搀小姐出来。 院子里冷,牛凤儿来到客厅,陈青问她感觉如何? 牛凤儿微皱眉头,思了片刻,说道:“奇怪哩,我做了个梦。梦见前清之时,有一对外地夫妇私奔,来到咱许县,男人患了急疾,不日而亡,放不下妻子,躲到一个瓷枕里好多年,就为了能多看妻子一眼,多陪她一阵子。” 牛伯和牛队相互瞧了瞧,心里均是奇怪,这病到底是好转了,还是加重了? 而陈青也和妖猫交换了一下眼色。 “然后呢,”陈青问她。 “它就像一场折子戏,没头没尾的,我做梦就做到了这里,感觉挺诡怪的,好像跟那对夫妇很熟稔似的。” 终究还是差了一会儿,陈青唏嘘不已,男人已经吸入阴司,开始了无尽的轮回,他若听到牛凤儿这些话,会不会欣慰一番,觉得这么多年没有白等呢? 陈青又瞟了眼妖猫。 妖猫好像有些窘,转过身去,把屁股对着他。 第119章 遁影遁出意外了(上) “牛小姐不必多虑,梦这东西,虚无飘渺,何不将它看成是水中花,镜中月呢,目前牛小姐已无大碍,早点回房闲息去吧。”陈青安慰一番,牛凤儿又道一个万福,出了客厅。 牛伯目送女儿离开,“凤儿以后不会再犯臆症了吧?”要是嫁到婆家,半夜夫妻俩人正睡着呢,忽然又犯了病乱喊男人姓名,可就丢大人了。 “牛伯放心,小姐病已痊愈,身子也会慢慢复元。”陈青点头说道。 牛凤儿生魂被妖猫接去长生屋,或多或少和前世有些感应,沉眠中的肉身也相应的讲些与之相关的呓语,但属于不过心的那种,天亮即忘。男人都到阴间报告去了,妖猫也不会再驮着她瞎胡浪,自然不会再出现似类的情况。 见牛伯还有些不放心,陈青就将牛凤儿的前生情事,告诉他。当然,妖猫那部分改动了一下,变成牛凤儿夙缘未了所致。为了突出惊险,故意说自己经历不少艰险,才斩断了前生现世的夙缘,不然,牛凤儿可能等不到成亲之日,就香消玉殒了。 牛伯听得眼泪汪汪的,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明天一早,他就去义庄,将女儿前世的尸骸以及男人尸骨合葬一处。 饮了一杯热茶,陈青不便再逗留,就起身告辞。 牛伯千恩万谢,去账房支了一笔大洋,说什么也要他收下。 陈青客气一番,把几封大洋揣兜里了。 牛伯又安排车夫,送两人回县城。 妖猫轻轻一跃,跳进车厢,卧在旁边,搭了个顺风车。 一路无话,到了县城,陈青和牛队分道扬镳,并且嘱咐,若牛队听闻什么诡事,千万记得告诉自己一声。 牛队慌忙点头称是,感动得稀里哗啦,心里想着,人人要都像陈爷这样,警员们就要失业回家种地了。 “陈爷,我再送送您?”车夫一吸鼻涕,嘴巴对着两只手不停哈气。 “不用了,老叔辛苦,前面不远我就到了,”从口袋拿出一枚大洋,抛给车夫。 车夫憨然一笑,道了几声谢,驱车回去了。 此次,天已蒙蒙亮,街道上,菜贩们稀稀落落出现了。 陈青瞅了一眼妖猫。 他答应过妖猫要寻找那幅画,自然要办到的。 今天腊月十八了,距方家老太太的寿辰又近了一日,换言之,和土御门一郎的决斗之期,又少了一天。 眼下又学会了遁影术,他信心增加不少,还有定颜珠这种可以使对方陷入狂乱的道具,饶是现在碰上了,他也有六成把握,斩杀这位长者。 不过,在此期间,再增加一些属性值当然就更好了。 那两个重复任务对象,任务只奖励了两点属性值。再多出一点,就又可以升一级,到lv16了。 “在长生屋时,我瞬间神魂出窍,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请您老人家赐教。”陈青说出了心里疑问。 “用秽水就行了,击中你的头顶,你就可以神魂出窍,若是修为高了,也可以凭意念出窍。你别想打秽水的主意,我老人家没剩几滴了。”妖猫耷拉着眼皮,懒相顿生。 秽水? 那不就是黑水吗? 陈青惊了,黑水乃山体秽道所生,灵识值达到10才能看见,是制造鬼符的必须品,通过黑水蚀刻玉身,将符文注入玉中,阴符制成,就可以调来阴兵阴将,为自己驱使。 鬼牙玉快成熟了,而它是制造阴符的最佳介质,又有从黑扳指里拆解的【伪幽鬼阴符文】,一旦制成,威力自然不同凡响。 正愁找不到黑水呢,没想到这妖孽有。 黑水另一个功效,系统说的挺清楚,滴在人的顶阳骨上,就会瞬间生魂出窍,当时,还以为中了棺材里的销器机关,原来是妖猫射出的黑水。 一般凡夫俗子的生魂离开肉身,就会木木呆呆,而有修为的人,神魂出窍,往往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水平。 当然,它也属于透支,寅吃卯粮那种。 “那您一定知道,秽水哪里还有了?” 妖猫眼睛缓缓睁开,打了个哈欠,“老弟,借助外物神魂出窍,属于邪门歪道,能不用就不用,想必你也知道。除非,你想蚀制鬼符,不过需要将玉料泡到秽水里,也就是说,必须耗费大量的秽水才行。” 见陈青默认了,妖猫继续说道,“许县应当没有了,据我所知,嵩山连天峰倒是有一个山洞,不知眼下干涸了没有。当年秦人就在那里取得的秽水。好了,老弟,记得答应我的事,我老人家近些日子都在义庄长生屋。找到了画卷,就来造访我吧。” 说完,身子一闪,消失了。 嵩山,连天峰? 嵩山也在中州,位于许县西北,途经翟县,约两百余里。 而省城在许县东北,三百多里。 如果去嵩山连天峰,能找到黑水就妙哉了,然而,目前日子比较急迫,腊月二十七之前,必须赶到省城赴会。 反复衡量,有些拿不定主意。 心里想着,脚下不停。 不多时,回到洋宅,先盘腿打坐,观想清心咒,瞬间杂念顿消,这玩意儿比深度睡眠还过瘾,不知不觉,好几个时辰就这么流逝了。 再起床时,已经过午了。 洗漱之后,方润从外面归来,带回一个好消息。 父亲方勉给土御门一郎发了电报,很快得到回复,土御门一郎倒是挺配合,颇希望能在方老太太寿宴上和陈青“哥俩好”一番。 这次土御门一郎西渡到华,明显是奔陈青来的,虽然曾立誓不踏足许县一步,并不能说明许县是个长乐窝,而陈青也不会认怂,眼下得到对方同意,心里登时畅快不少。 聊了几句,方润又去了席府。 陈青吃过午饭,到自己那个修葺的宅院看了看。 傻叔正和工匠们忙成一团,不亦乐乎。 他自己反倒成了闲人,里里外外,插不上手脚。 晃晃悠悠,来到大澡堂,里面热汽腾腾,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出了澡堂门,精神为之一振。 盯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生出个念头,既然习得了遁影术,不妨练习一下,有道是熟能生巧,关键时刻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就好比引梦符一样,起初踏入梦境,有眩晕之感,后来慢慢地能控制对方梦境,心里询问对方,梦境就会切换到相应场景。 而遁影术和引梦符有个相似之处,使用对象都必须是生灵。 死灵阴鬼不会做梦,这点容易理解,贴了也白贴。遁影术呢,须心无杂想,躲于生灵的影子里。 想到这里,陈青打量着贩夫走卒、姑娘妇人们,寻找合适人选。 (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过几天闲下来,就可以多写了,嘿嘿) 第120章 遁影遁出意外了(下) 这位,不行,太瘦了,一阵风就能刮倒,算了。 这个呢?行色匆匆,遁在他的影子里,似乎不太合适,像个嫖爷,别真带自己去了窑子,正风流快活呢,自己憋不住,猛地出现了,非吓坏人家不可。 挑来挑去,陈青眼睛一亮,咦? 这位来的正好,就是你了。 谁呀?三羊镇福寿行掌柜陈百发。 陈百发提着一个竹篾箱,旁边还有一人跟着,两人边走边嘀咕。 陈青瞧见了他,他没有看到陈青。 第一次画符,去买陈百发的朱砂黄纸,被他狠狠宰了一顿,想想就来气。他还收留老龙观瞎眼胖子为义子,根本没安什么好心,并非是觊觎胖子有关藏宝的记忆,想捡个漏罢了。 眼下,他正迈着小短腿,满面春风,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 陈青悄悄跟上,孙子,让你瞧瞧爷的神通,两脚踩在陈百发影子里,观想清心符文,又念动遁影术咒语。 此时,若有人盯着陈青,一定会觉得自己眼花了,一个大活人,竟然嗖的一声,凭空消失了? 如果仔细瞧陈百发的影子,就会发现比别人要浓一点点儿,不过,谁会注意这个呢。 陈百发正气喘吁吁走着,忽地,浑身打个哆嗦。 旁边那人问道:“陈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陈百发瞪着小黑眼睛,向后瞅了瞅,“奇怪了,我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像被阴魂附了体似的。” 那人哭丧个脸,说道:“您就别再吓唬我了,我们村出这么大的事,我这人胆小,想起这事就害怕,今个儿就是请您去缝缝尸,还没出许县呢,你就来这么一出。” “嘿嘿,”陈百发尴尬地笑笑,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这是茶喝多了,净想尿尿呢,憋得浑身一激灵,无妨无妨。” 两人又继续前行。 陈青施出遁影术时,霎时,只觉得耳朵嗡的一下,整个人像被推倒在水里,一个劲地下沉,差点心神失守,四周不断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体温也迅速下降,比起单独观想清心咒,竟然难了数倍有余。 待一切平静下来,陈青感觉身体不再下沉了,像是平躺着悬浮在深水之中,上下左右都是灰蒙蒙的水,最上方有个亮点,似乎是太阳光,然而,还是觉得冷嗖嗖的。 他有种处于生与死边缘的错觉。 没想到,遁在别人影子里,居然这样诡异! 还好,今天试了试该术,要是在两方交战之时,慌里巴张施出遁影术,没有经验反而添了乱子。 他没有睁眼,但可以“看”到周围景致不断变化,就像躺在深水看岸上的东西一样。 而“岸上”的声音,也显得瓮声瓮气。 当他想睁开眼时,本来稳定的身体,又剧烈下沉。 对,就是溺水!影子没有厚度,对他来说,却好似无底深渊。 他急忙守住心神,瞬间,身体停止了坠落。 陈百发走到一间杂货店,购置了些物品,放到竹篾箱里,继续和那人赶路。 出了南门,那人倒是有辆驴车停在茶棚边上,牵出驴车,一个劲给陈百发陪礼谢罪,“不好意思了,陈老板,你们许县不让我们翟县人赶牲口车进城,我只能把驴车停在这里了。” “好说,好说,”陈百发见了驴,好像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颤抖着浑身的肥肉,滚到驴车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时,陈青的遁影术也失效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弹力,把自己从深水里推了出来。 一晃神功夫,他从陈百发的影子里分离出来了。 陈百发正美滋滋地躺在驴车上,忽地凭空多了个人,吓得屁滚尿流,“啊”的一声,差点闭了气。 “娘啊,原来是陈爷,您怎么突然间就出现了,”陈百发不停地抚着胸口,两只小眼睛滴溜溜转。 “这不是多日没见到掌柜您了吗,过来打个招呼,” 刚才陈青在他的影子里,将两人对话听得七七八八,貌似是翟县冯家庄出事了,然后让陈百发去瞧瞧。 那人扭过脸来,“这位爷,您是?” 陈百发连忙说道,“这是我要好的朋友,无事,无事。” 陈青示意让这位村民继续赶车,他也坐到驴车上。 他倒要听听,所谓何事。 拉车的那头犟驴,明显觉得重了不少,磨磨叽叽不肯走路,被狠狠抽了两鞭子,才老实了。 “您这是去哪呢?前几日我去解决老猴他们的事,匆匆忙忙也没怎么停留,那地眼胖子还好吧?”陈青故意问他。 “好,好着呢,就是有些贪玩,您也知道,自小他爷爷就没把他当人养。陈爷放心,他是我陈百发的义子,我不对他好,还指望谁对他好呢。冯家庄出了点事,这不,他们派人请我去一趟,缝缝尸体。” 赶车的村民接过话茬,“这位爷,您是不知道,俺们冯家庄,一夜之间,出了三条人命,一家子,啧啧,像纸一样,被撕得七零八落的,惨呐!本来要找俺翟县当地的那个老武头操办的,他也会缝缝补补什么的,但他翘辫子了,猫尿喝得有些猛了,活生生醉死了。这许县的三羊镇离着也不太远,陈老板又挺有名气,大家一合计,就让我请陈老板去一趟。” 陈百发咂了咂嘴,脸上露出兔死狐悲的凄凉神色。 不应当啊,眼下送上门的生意,这老抠逼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装模作样,唉声叹气了。 陈百发精着呢,知道陈青在想什么,就说道:“陈爷啊,像我们这些跟死人打交道的,哪个能长寿。” 这话倒是提醒了陈青,起初因为灵识值不高,看不出什么异样,现在越看陈百发越像短命鬼,又白又肥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我祖父是干这行的,我父亲也是干这行的,都没有活过四十五岁,我今年四十二了,恐怕也……”陈百发摇了摇头。 “那您可以换一行呀,”话到嘴边,陈青把它咽下去了,现在世道如此险乱,说这话跟“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 第121章 残酷真相 “这位老武头活了多少岁?”陈青问村民。 村民嘿嘿一笑,“也就四十来岁,人长着比较着急,还没娶媳妇那会儿,大家就这么喊了。” 陈百发脸色越发不好,兀自接着方才的话说道,“我儿子在省城读书,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接我的班了,所以现在,能多挣一个子就多挣一个,给他留着。” “有道理,”陈青点点头,宰客的完美解释,方才在路上只听得他们的只言片语,不太清理事情原委,于是又问这个村民,“冯家庄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下子死了好几条人命,还断胳膊断腿的?” 村民从腰间摸出烟袋锅,猛吸了两口,说道:“说来话长。” 十里八村都说,冯家庄风水不错,前清时还出过几任官吏,最高的那位做到了四品。 村外有个八角亭,亭下有眼古井,据说锁着一条蛟龙,是以,它被称为锁龙井。 不管是锁龙吧,斩龙吧,反正是沾了龙气了。 这么多年来,冯家庄没发生过什么人命案。 但,就在前日,村子出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大家窃窃私语,是锁蛟井里那条蛟龙闹的。 昨天清晨,起早的村民,路过八角亭时,发现路旁淋淋沥沥,有许多血迹,血迹在亭子石阶上,十分醒目,最终一直滴到这眼古井里。 井口上面依然压着巨石,那条锁蛟的铁链,锈迹斑斑,还在。 这血,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大家闻讯都赶来瞧新鲜,集合后,却发现村里少了三人,他们是一家三口,住在村边。 众人赶到他家,院门虚掩着,院落里也都是血,屋门开着,到处都散落着尸块。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大家干哕不已。胆小的当场尿湿了裤子,胆大的哆里哆嗦找到父子俩的头颅,却独独没有家里女掌柜的脑袋。 不仅寻不到,连一根手指都没有留下,地上那些胳膊腿手指脚趾都是父子俩的。 村民们充分发挥着想象力。 父子俩被害,女人哪里去了? 锁蛟井口为什么会有血迹? 早有人上报给警署,警署保安团都来了人。 那个验尸官把尸体凑近眼镜片看了又看,说这些都是活活从人身上啃下来的。 一句话,说得在场诸人的鸡皮疙瘩顿起。 又搜索屋里屋外,没有发现野兽的痕迹,现场早被村民破坏掉了。 最后去那个锁蛟井查看,在石头缝里看到了几根长头发。 十来个小伙子,合力搬开石头,一股阴森邪气从井底冒出来。 大家不约而同感到头晕,急忙重新封好井口。 草草下了结论,说这一家三口,是被狼吃了。 本来嘛,难以解释的诡事数不胜数,隔壁县一个镇死了人还走尸呢。 县里的人走前对村民们说,缝缝下葬吧,看着怪反胃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家三口,会不会是被井底的蛟龙吃了。 商量之后,大家兑钱,请人把这对父子俩缝在一块,再收殓收棺。 这就是事情的整个经过。 “陈爷,陈老板,你说这事它怪不怪?锁龙井造了几百年呢,一直没出过事,邪了。” 陈青皱紧眉头,凭直觉,似乎没那么简单。 反正翟县跟许县挨着,冯家庄又处于县交界处,不妨去瞧瞧。 这个赶车的村民,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唾沫横飞,陈青闭了眼,鼻观口,口观心,充耳不闻,随便他乱喷口水。 驴车悠悠晃晃,天黑之前,终于到了冯家庄。 陈青叹口气,抠抠耳朵,都生茧了。 村民听到驴铃铛响,纷纷出来迎接。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隐藏在黑夜里。 先请两人吃了晚饭,村长带着陈百发穿过村子,来到另一头村尾,两盏白灯笼老远都能瞧见。 进了苦主家。一口棺木就停在院落里,堂屋有两卷草席,停着一大一小两具尸体,说是尸体,其实是由众多尸块拼凑出来的形状罢了。 本来,按照当地习俗,孩子夭折后,不能在家过夜,趁天黑草席一卷,挖坑就埋了,但这是灭门惨案,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先将小孩子尸体缝好再说。 父子俩的眼睛俱是瞪得大大的,眼珠早没了光泽,像死鱼的眼睛,昏浊不堪,怎么闭都闭不上。 人死闭眼是有道理的,要是死人眼睛盯着吊唁的客人看,客人十有八~九会两腿发颤。 陈百发比较有经验,搓热了手,捏了捏父子俩眼皮上的筋,两人才合了眼。 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躯干倒是保留得挺完整,不过,四肢碎得一塌糊涂,加起来得有好几十段。 断裂处有类似牙齿噬咬过的痕迹。 几个胆子正的,揣着手,看热闹,对陈青和陈百发指指点点,把陈青当成了陈百发的助手。 陈青让闲杂人等出去,说要检尸。 村民颇为不服,七嘴八舌,你一个小年轻能瞧出什么门道,难道比验尸官还高明? 陈青懒得理他们,吃瓜群众虽然呱噪不堪,但他察觉,只要将注意力集中到尸体身上时,这些杂音骤然降低了不少。 这对父子,碎得这么彻底,很明显不是自杀。 凡是横死之人,尸骸都会发出怨声。 他之前就是依着怨声,破了小货郎的怨案,还揭开了刘祺少爷的死因。 不过有个很显的缺点,怨声只能听到死者的最后一句话。 眼下就碰碰运气,听听他们的遗言吧。 “你别咬我爹,你别咬我爹!” “丫头,丫头!” 丝丝缕缕的怨声,从两具碎尸身上发出来。 反反复复,就这么两句话。 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者说,消息量太少了,陈青反复捉摸着。 你别咬我爹, 你别咬我爹, 如果是畜生嘶咬的话,小孩子还会这么说话吗?畜生可不懂人语,但也有可能是危急时刻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陈百发烧了几张纸,又插起三柱香,开始缝补小孩子的尸体了,虽然是个圆滚滚的胖子,但此刻异常灵活,两只小眼睛像两团小火苗似的。 “叮,触发侦察任务【残酷真相】,任务达成条件,找出数十人被残害的真相,宿主是否领取任务?” 陈青一阵眩晕,数十人?你特么的两具碎尸还不够多吗?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