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梦踪道影》 第一章 隐士 距离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刻，还剩五年零一个月。 真实世界，纪少瑜站在码头上，望着空荡荡的海平面，目送咸湿的海风航向非洲大陆。 海风中黑色长发、黑色长裙的曼妙身姿，依着船尾的栏杆，一脸庄重地盯着深蓝色的天幕。 这蓝色天幕的尽头，有一双无比巨大的眼睛，一眼看去，它是无限星空的背景。 那是一双闭着的眼睛。 谁也不知道，它睁开之后，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纪少瑜无奈的转过身，阿乌的事业他非常支持，但这次阿乌要走五年，他即将要独自打理自己的生活了，有点紧张。 放眼看去，这是一座热闹非凡的海边小镇，来来往往的商旅聚集在附近做生意，密集修建的低矮楼房规划出纵横交错的一条条小巷。 游大千世界，可暖人心，纪少瑜渐渐烦恼一扫而空，大步流星的回到了繁忙人潮中，不见了踪影。 …… “那个写诗仙李白变成了西方绅士的梦，嘿嘿，讽刺得好啊，梦也卖得不错。”书店老板是一个酒糟鼻子老头，懒洋洋的扇着扇子，跛着脚去柜台数了一叠钱给纪少瑜，扯着破烟嗓继续说道： “但是你最近产量下降了啊，三个月了，就憋出来这么一个故事。” “好的，谢勒。”纪少瑜没有理会这个老头，摆摆手离开了书店。 他和阿乌还没有孩子，平时生活过得也清淡，梦师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职业，兴趣盎然的时候制作一些梦境故事，赚点儿小钱，这些年还算有些积蓄。 但最近，他的原生梦境有点不太平。 原生梦境是一个梦师的灵魂，里面每一个梦里居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都是梦师的一个人格，是梦师的精神能量所在。 而最近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出现了一个刺客，开始不受纪少瑜控制地攻击梦里居民，并且已经有居民丧生了。 这件事情，他谁也没有告诉，包括阿乌。 纪少瑜是梦师的祖师爷——南华真人其中一支嫡系传人，本来姓庄，但在太爷爷那一辈，遇到全世界有个反梦师的社会浪潮，怕被牵连，就随意改了个姓，也就懒得改回来了。 他们这个家族是一支古老的梦师家族，和这个世界所谓的现代梦师虽然做着差不多的工作，但梦的结构、原理甚至是修炼方式都有差别，纪少瑜在现代梦师群体里，算是个异类。 所以梦境出了问题，在纪少瑜这里还有个家族面子问题。 “杀死了三个了，你到底是谁？” 纪少瑜躺在书房的椅子上，望着窗外街道，喃喃自语着。 他平复了一下烦躁的情绪，用食指以某种固定节奏敲着桌面，随即闭上双眼，很快就进入了原生梦境。 …… 在原生梦境的西南边疆，一座绵延几千里的竹林深处，纪少瑜书生打扮，来拜访这里一位退隐多年的雅士。 陶千民，此西南竹林人士，在纪少瑜少年时期就出现了，几乎可算作纪少瑜的第一个梦，此人为官十年，最高做到了益州祭酒，随后突然辞官，归园田居，回到这片竹林，诗画风流，好不潇洒，一时被周围居民传为美谈。 见到陶千民的时候，他正在烧水泡茶，这是纪少瑜早年教他的茶道，当他发现这世界竟有如此讲究之喝水方法，立刻就学了去，并养成了每日泡茶三壶的习惯。 竹林中央，阳光斜射，两人盘腿枕席而坐，一两声茶水倾倒叮咚之音，晕开这周遭竹林瘴气，远远看去，却也仙风道骨。 纪少瑜并未说话，神情复杂。 “少瑜兄，怎么样？”陶千民抬手轻轻端起茶壶。 “什么怎么样？”纪少瑜假装没有听懂。 “他们看了我写的诗，觉得……怎么样？”淡定而专注于茶道的缓慢动作，和他低姿态着急询问的语气十分矛盾。 “贺鬼才说他愿意下次去齊朝的时候，带着你那几首诗给大学士看看。”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道。 齊朝是原生梦境里的一个繁荣王朝。 要是贺鬼才真看上了这位陶千民的诗才，哪儿需要给什么大学士看看，稍微动用一下他的能量，至少让其在齊朝混个什么“归园田居第一诗人”，没有多大问题。 贺鬼才显然没有诚心帮忙，而纪少瑜一般也不干涉贺鬼才的行为。 “无妨，鬼才兄虽然不通诗词，但这心意我领了，我也只是问问而已。”陶千民忽然眼中露出飘逸之感。 “吾辈隐士，只求逍遥人间，仅以才德会友，端坐于此而神游世外。” “我左眼与鲲傲游于无边魂海，右眼与鹏扶摇而上九霄云外，区区几个酸臭文字，却来打扰此等风雅。” 越说越离谱了。 纪少瑜不耐烦的站了起来，神情也越发复杂，这个“隐士”陶千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是他自己。 年少时的自己。 谁人没有矫情年华：东篱采菊，归园田居，却期待有人三顾茅庐，高朋满座。 “你昨天托梦跟我说的消息呢？”纪少瑜打断他直接问道。 陶千民见对方一本正经，有些尴尬，较忙回到：“不瞒你说，应该是她，前天晚上…” “额，我正在床上读你送给我那本《庄子》，突然我的门被一位女子一脚踢开，额，就是这里。” 说罢让纪少瑜去看他损坏的竹门，虽然已经用藤条简单的修缮了一番，但确实能看到被大力撞击的痕迹。 陶千民是唯一见过这个女刺客，但是没有被杀死的人。 “额，她后来说了一句话，说是要带给你的。” “我们竹林这几十贤都知道你在找她，但我们一群文人，加起来也留不住她呀。” “我……我又不会武功，她带着面纱，一进来就用一个十字弓对……对着我的脑门，我是隐士，死了都没有人发现啊。”陶千民文雅之风全无，低着头不断解释，竟有些吞吞吐吐。 纪少瑜无奈地摆了摆手：“她让你跟我带什么话？” 陶千民四处打望了一下，凑近小声说道：“她说王立叫她来杀你。” 说罢顿在原地，留心着纪少瑜的脸色。 “没了？”纪少瑜觉得没头没脑的，王立是他原生梦境里，很早就消失了的一位居民。 “没了，确实很奇怪，你说谁杀个人还要大费周章地告知一下……” 纪少瑜面露凝重，这个“女刺客”显然非常的熟悉他，因为只有很熟悉他的人，才能找到这片竹林。 这片竹林是他很深的梦境。 纪少瑜准备撤之前，转过身，看了看陶千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招了他过来： “之前送你一本书，这次再送你一句话吧。” 说罢指着他手上的那本《庄子》。 “祖师爷不是隐士。” 纪少瑜望着这个曾经年少矫情的梦中人格，似有自嘲之意： “隐士是不可能有作品流传在这个世界上的。” 第二章 王立和苗三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阿乌转过头，皱着眉责骂道。 真实世界，27岁。 阿乌单手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甩在身后，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想争取早一点登上火车。 人群被这个鼓鼓囊囊的的大背包分出了一条供一人行走的道路来。 纪少瑜懒洋洋的跟在后面，推着一个大箱子，安心看着一个女人在前面开路。 他们居住的这个县，不久前发生了严重的梦境泄漏事件，政府前几天就开始进行了居民的紧急疏离。 因为纪少瑜的慢性子，他们错过了最后一架飞机，而且所有公路早就瘫痪了，只得排队来赶绿皮火车。 “随机生世界，因果误人间。”纪少瑜抬头望了下天色，已经黄昏了，忽然开口嘟囔了一句，这是他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基本意思就是顺其自然。 “什么？”阿乌确实没有听清楚。 “我说……”纪少瑜拉长着尾音说道：“我说心态平和一点，挤来挤去的多辛苦啊，我们先去生活区睡个觉，等大家都撤离了完了，我们再走多轻松啊。” 纪少瑜是出了名的慢性子。 “当年你追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佛系。”阿乌虽然着急，却也一点儿也不生气，咧着嘴笑道，汗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和头发。 看着斜阳中丰满的健美身段，纪少瑜一脸无可奈何，他这辈子被阿乌这温和好脾气吃得死死的。 随后阿乌继续往人群中挤去，纪少瑜只得赶紧跟上。 …… 在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有一片广漠无边的区域，一个修真世界。 这个世界之大，还分为了人界、灵界、仙界、魔界、冥界和虚界等各个同样广漠的界面空间。 芥子纳须弥，一花一世界。 这里的居民几乎都是修士，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仙侠传奇故事，当然，这本来就是纪少瑜在真实世界看各类小说抄袭出来的梦境世界。 这次“梦主”纪少瑜托梦来到这里，主要是贺鬼才突然紧急提示他来看看一个叫苗三的人类修士。 纪少瑜也想来看看苗三到底修炼得如何了，修真世界里的梦里居民有时候会修炼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秘术，说不定可以助他抓住那个梦境刺客。 之前在竹林，陶千民带话刺客口中所说的王立，也是这个修真世界的居民，而且是一位曾经对纪少瑜来说很特别的修士。 苗三，出生人界，资质平庸，但却是有大机缘之人，凭着机缘一路修炼到了人界巅峰，不过，那个大的机缘是纪少瑜强行给他的。 而纪少瑜之所以这么看重苗三，就是因为苗三小时候的性格和王立很像。 苗三和王立，他们皆心高气傲，不惧神佛，天生反骨，有逆天之骨气。 此间苗三修为已达到化神后期，穿着宽大道袍在一个洞府中修炼，神情从容安稳。 纪少瑜端坐在苗三旁边，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修士，不免有些失望。 想当年王立刚刚化神之时，就已经洞察出人界不过一小世界，他二话不说，立马不惜自损修为，破碎虚空进军灵界，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而反观苗三，此刻还在人界慢慢打坐，对自己的格局之小毫无察觉。 初识王立的时候，王立刚好爱上了一个女人，而恰好纪少瑜当时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要杀了这个女人。 于是作为梦境主人的纪少瑜，化身上苍，于苍穹之上降临了人间一双大手，欲灭杀此女。 但就在他自认为是一个很简单的举动之时，发生了一件纪少瑜作为梦主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却见王立竟毫无畏惧之心，带着滔天的愤怒，果断燃烧了自己的寿元，像疯子一样地爆发开来，欲阻止上天带走她的女人。 这是纪少瑜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梦中居民。 纪少瑜动容了，虽然最终还是杀了这个女人，但至此之后他就开始关注这位叫做王立的修士。 后来王立带着对神的仇恨，一路潜心艰苦修炼。而每次遇到生死危机，也都被在一旁默默关注的纪少瑜轻易化解。 当王立终于走到了此修真世界的最高修为之后，居然还能自行感悟，创造规则，隐隐有要突破时间维度的感觉，此子越到后面悟性越强，居然被他发现了这个修真世界外还有世界。 王立把外面的世界叫做神界，但其实是纪少瑜原生梦境的其他区域罢了。 王立看着复仇机会就在眼前，又一次不假思索地凭着他一己之力，打裂了这座修真世界的屏障，冲了出去，随后他更是穿梭于梦的各个区域，对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纪少瑜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最终联合了自己梦境的实际执行者——贺鬼才，才终将其灭杀。 至此，一代天骄，铁骨铮铮，敢与天斗的修行奇才，王立，就从纪少瑜的梦里消失了。 王立死后，纪少瑜很寂寞了一阵子，其实也有些愧疚。 后来有一天，纪少瑜在修真世界看到有一位凡人小孩在母亲的墓前跪坐，那仇视着苍天的眼神简直就和王立当年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这凡人小孩正是苗三。 纪少瑜心情复杂之下，顺手给了苗三一场造化，他希望苗三像王立一样，带来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 可是他现在看到的苗三，没有热血，只有淡定稳重，无欲无求，简直一副佛修模样。 和当年杀伐果断的魔头王立简直是两个极端。 上个月他的妻子不治身亡，苗三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无比从容的埋葬了妻子后，继续修行，可谓是冷血寡情，和当年跪在母亲墓前的那位凡人小孩，已经判若两人。 …… 贺鬼才昨天晚上突然找到纪少瑜，说他在修炼的时候，突然感知到了梦境中一个平行世界的毁灭，反复占卜之后，发现此事可能和苗三有关。 纪少瑜当时就不太相信，现在看来确实应该是贺鬼才占错了，苗三此梦，显然是风平浪静。 但就在纪少瑜准备离开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眼前本来面色从容的苗三突然眼窝凹陷，迅速萎靡干枯，整个人像是被抽成了干尸一般。 双眼更是发出幽幽闪动的慑人光芒，嘴角就像喝了血一样，露出了一排森森白牙。 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奇怪声响，好似修炼着什么诡异的功法，使得整个洞府都透着阴森。 那是一段令纪少瑜接下来的很多年里，只要想起都毛骨悚然的场景： “还是凡间好啊！”苗三的声音显得极其苍老： “王立吗？咳咳咳，他也算一代天骄，居然发现了修真界之外，还有世界……” “可还是，咳咳，可怜的蝼蚁，可怜的蝼蚁……”苗三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不断地摇晃着脑袋，阴森的气氛显得更为诡异。 纪少瑜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群山一树度梦魇，最近人间无边天！”苗三声如洪钟，好似有一腔愤慨勃然而起，跟之前的佛修气质截然不同。 纪少瑜死死的盯着苗三，心中翻起大浪，今天这事实在是太诡异了。 只见此刻的苗三，瞪大了双眼，缓缓转头看了过来： “还有你！一直偷偷看着我的人！咳咳咳咳，我是……你的一个梦吧？” 纪少瑜瞳孔猛地一缩。 而此言一出，梦境空间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你能看到我？”纪少瑜再也无法镇定，不敢置信的问道。 “咳咳咳……”苗三发出怪音，没有回应。 苗三桀桀的笑着，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着叠加，渐渐震耳欲聋，如千军万马在咆哮。 纪少瑜只感到整个梦境都在旋转，一种奇妙的恐惧感和冰冷的感觉立即漫布了他的全身！ 梦境突然全面崩溃！ …… 纪少瑜被迫醒来，回到了真实世界，确定自己神志还是清明之后，便片刻没有耽误地将这个梦境，锁在了梦境识海中的一座孤岛之上。 惊疑不定的纪少瑜此时才发现自己背后已满是冷汗，这是他作为梦主以来，第一次被自己的居民吓成这样。 对于梦师而言，原生梦境出现怪事就已经是大事了。 况且几天之内，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就出现了两件怪事。 就算是纪少瑜的性子慢，也开始有点慌了。 第三章 贺鬼才 真实世界，艳阳天，碧蓝无际的印度洋上，一艘游轮在海面上划开一条白色细线。 阿乌和往天一样出现在船尾的甲板上，她穿着一件背心和休闲长裤，露出小麦色的紧致线条，身体上唯一的柔软刚好放置在栏杆上。 长长的黑发被海风甩在身后，细长的手指张开，轻托着下巴，望着天空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甲板上有两个人。 阿乌虽然都三十了，但成熟女人的韵味下藏着野性十足的健美身段，直看得身后这一位男人血脉偾张。 “韩宇，你真是阴魂不散啊。”阿乌头也不回的说道。 “哈哈，乌姐。”后面这位男人上前两步，打着哈哈说道：“哪儿是我阴魂不散，是乌姐的研究课题太重要了，这次组织专门叫我来保护你。” 阿乌没有搭话，她、韩宇和纪少瑜是高中时期的同学，纪少瑜那个慢性子，竟然在感情问题上极其洒脱，看上阿乌的当天就直接表白了。 后来阿乌在纪少瑜软磨硬泡之下，终是接受了这段恋情。 而韩宇却是含蓄的性格，碍于纪少瑜当时在追求阿乌，一直爱慕着阿乌却从没有表白。 阿乌是一个女人，当然也发现了韩宇的心思，多年来一直和韩宇保持着距离。 不过巧合的是，几年前，两人惊讶地发现，他们同为一个地下组织的骨干成员。 这个地下组织是个搞人类学的科学社团，名叫轮回书社。 由于轮回书社的很多科学研究都比较敏感，但又聚集了非常多优秀的科学家和天才梦师，政府既不愿意背一些国际上的名声，又私下有收编轮回书社的意向。 韩宇是这个轮回书社里实力强劲的梦师之一，处理各类紧急事件也非常稳重，是可靠的特务梦师。 “乌姐，怎么就突然愿意参与这个非洲项目了？你和纪少瑜还好吧？”韩宇继续说道，一和阿乌讲话，他就莫名的紧张。 “没什么，想去东非看看角马迁徙。”阿乌随意的编了个理由，淡淡说道，眼神里露出一丝哀伤。 …… 就在阿乌心事重重的时候，纪少瑜在海的另一边，正处理着自己原生梦境的一摊子烂事。 原生梦境，碧绿湖边，一处梦里雅居。 一位穿着宽大的汉服，头发却披在肩上，自信而又风雅的的中年男子站在湖边一排竹楼旁边，十分恭敬的等待着。 此人叫做贺鬼才。 梦里贺鬼才的原型本来是真实世界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纵横家。 “鬼才兄，请。”纪少瑜亲切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鬼才愣了一下，相见于他家，应该是他做出请才对，但由于归根结底整个梦境都是纪少瑜的家，所以由纪少瑜来请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的关系非常复杂。 贺鬼才是唯一一个被纪少瑜赋予了自由意志的梦中居民，在原生梦境中，拥有很大的权限。 这对纪少瑜来说其实有风险，一不注意这独立人格就会越俎代庖，完全的取代他成为梦境的主人。 但几乎每一个梦师都会创造一个这样的人格，协助自己管理梦的秩序，因为梦师不可能随时入梦，而原生梦境的时间却不会因为梦师的醒来而停止。 贺鬼才人如其名，是一代鬼才，拥有独立人格后只用了不到两年，他就能看破三维空间，在时间轴上来回移动。 通俗地说就是能时光旅行，不过只能是在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中。 但是最近贺鬼才隐隐地竟要突破四维空间了，经常占卜原生梦境中，各个平行世界的前世今生，苗三此事，就是贺鬼才这样发现的。 这次贺鬼才请纪少瑜前来，跟苗三无关，而是梦境中那个女刺客又有了新的消息。 “只查到她上次出现就是在陶千民那里，一身东瀛忍者打扮，用一把十字弓。”贺鬼才说道：“原型实在是查不到，但查到了她是你十六岁创造出来的，而且是个女人，会不会……” 贺鬼才猜测这个刺客是纪少瑜十六岁学生时代的某段感情纠葛。 “十六岁？谁会十六岁的心智就这么坚定，潜伏这么多年想要杀我？况且我当时也没有招惹什么女生啊。”纪少瑜莫名有些心虚的补充道：“至少没有想要杀我这么严重的。” “我感觉这件事情可能跟修真世界有关，鬼才，她可是和王立有见过？”纪少瑜想起了梦境刺客叫陶千民带的那句话。 “那位梦境刺客叫陶千民带的那句话怪得很，我当时杀王立的时候，王立根本不知道我是谁，而且完全不知道有一个梦主存在，如果王立见过她，应该不会如此。”贺鬼才小心翼翼地分析到： “这个女刺客，应该是相当熟悉你，因为只有熟悉你的人才有可能找到陶千民那里去。” 纪少瑜来回渡步：“这就奇怪了，那她怎么会说是王立叫她来杀我？” 贺鬼才：“还有更怪的，我这几个月认真翻看了所有有关她的时间轴，并没有看见过她的任何影像，我在翻看陶千民门被踢坏的时间轴时，只看到门突然就被凭空击破，而没有看见是谁踢的。” 纪少瑜一脸凝重。 “梦主，我猜测这个女刺客很有可能不在时间里面，她是时间之外的生物，我们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事了。”贺鬼才拱了拱手，也露出凝重神色。 “我估计她的人格不完整，或者自我意识还不完善，只知道要杀我，却不知道我是谁，你是谁，她自己是谁。”纪少瑜用手指敲着面前的桌面，说道：“如果她神智清明，我不好说，但你可能早就身处绝地，难以生还了。” 要在纪少瑜的梦境里杀了他，必须要过了贺鬼才那一关。 贺鬼才，是纪少瑜的一个人格，也是一个分身，一个容器。 所以，只要贺鬼才不死，哪怕纪少瑜所有的其他人格都死了，他的记忆和灵魂也会传承在贺鬼才这个人格中继续存在。 每一个梦师创造的这个独立人格修为都很高，只要此人格不造反，自己的主人格就相对安全。 但这次的情况不同，这个梦境刺客太过躲躲藏藏，来去有如鬼魅，蛛丝马迹都不留下，现在连真实身份都调查不出来。 无论贺鬼才修为多高，只要找不到她，还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纪少瑜：“好，这个梦境刺客我先去十六岁的回溯梦境里面调查。” 说着纪少瑜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关于苗三的平行世界，你多多关注下。” “苗三也有问题。”纪少瑜慎重的提醒道：“切记不要去招惹他，你只需占好卜就行。” …… 真实世界，纪少瑜从书房醒来，在房间里来回徘徊，饶是他神经大条，慢条斯理的性格，遇到此事仍然拿出了少有的严肃态度。 这种事情纪少瑜没有经验，但他听其他梦师说过，有一种只有梦师会得的毛病，叫做“精神病毒”。 “精神病毒”的早期症状就是梦里会出现一个不断杀人的刺客。 如处理不当，轻者原生梦境遭到剧烈破坏，最严重的会人格分裂。 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找到病毒产生的根源，再想办法除掉。 不管是不是其他梦师所说的精神病毒，纪少瑜都必须找到她的身份，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的战争，是几乎没有胜算的。 在贺鬼才那里得到了目前能获得的所有信息后，纪少瑜立刻整理了思绪，他必须认真准备，去做一个回溯梦境。 梦回青春十六岁。 第四章 阿乌 真实世界，印度洋上，阿乌和韩宇。 “三年前，就是你们县里出现梦境泄漏事件那一年。”韩宇又上前了两步，四周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当时非常担心你，所以借用了我师父的极目梦境能力，发现你当时就在梦境泄漏的实验室现场。” 韩宇的师父拥有最高可以洞察一切的梦境能力。 “乌姐，你显然背着纪少瑜，当时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阿乌没有惊讶，但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的哀伤更浓。 “放心，这件事除了我和我师父没有人知道，倒是当时我赶紧来到机场接你们，结果谁知道你们居然从铁路上撤离了。”韩宇一脸无奈。 那件事情，就连韩宇的师父也很意外，想了很久也搞不明白阿乌和纪少瑜为什么要坐速度最慢的火车离开，却不知仅仅是因为纪少瑜的慢性子，错过了组织派来的飞机。 韩宇的师父，人称极目真人，是轮回书社的三位创始人之一。 就是他引荐阿乌进入的轮回书社，拉阿乌进入组织倒不是韩宇的原因，是因为阿乌的梦境能力非常罕见。 “乌姐，你到底在计划什么？”韩宇有些惆怅的问道，但是就像知道了不会得到回答一样，继续说道： “不管你在计划什么，我……和我师父都会保护你的。”韩宇吞吞吐吐的说道。 “谢谢，非洲之行可能多要麻烦你了。”阿乌收起她之前的那一丝哀伤神情，突然镇定的说道：“不过，别再问我一大堆问题了罢，韩宇。” 韩宇怔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摇头离开了甲板，他心里理解阿乌为什么对他是这样见外的态度。 风雨欲来，天色渐暗，不远的海面上已经电闪雷鸣。但是阿乌并没有离开，而是眼神忽然出现坚定，盯着远方的乌云。 “起浪了。” …… 午睡，淋浴以后，每次走在有球场的校园和纸黄色的秋天里，无论是身上柔软衣物的暖和感，还是柔和飞舞的银杏，都会让纪少瑜沉浸于某种熟悉的青涩情绪中。 纪少瑜猜想在少年时候，同样的天光颜色下，一定发生了一件当时自己觉得很重要，让人心绪不宁的事情，以至于多年后还会有所感动，但这件重要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一定又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以至于他如今完全的忘记。 纪少瑜叫贺鬼才翻遍以前秋天的回忆，这样有趣的回忆竟然没有记录，显然是一件见不得人的，微不足道的，重要的小事啊。 而这件小事现在很有可能正好是纪少瑜梦境刺客的源头，他得回去重新经历一次，寻找蛛丝马迹。 纪少瑜来到回溯梦的入口，这里有一个守门的老头叫做蚩盘，这些梦境守门人听起来地位不高，但恰好是梦主唯一管辖不了的一群人。 他们来自真实世界中的梦师联合国组织，这是个官方组织，并非是阿乌和韩宇参与的那个地下组织，梦师联合国组织由全世界五百多个国家政府支持组建，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成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人们还认为梦师是一个只关乎“私人”的职业，这其实很好理解，对大众而言，你们管理自己的梦，跟我们有半分关系吗？ 当然没有。 结果二战的时候，发起战争的那五个轴心国家出动了一批梦师战士，这批梦师战士居然成为了战场上唯一的关键。 他们所过之处，到处都是魑魅魍魉，恶鬼肆虐，如无间地狱，寸草不生，生生把一场现代战争变成了神话故事里的圣战。 至此之后，只要是梦师，他们梦的入口都会被安排一个梦境守门人，这个守门人类似人工智能，没有独立人格，仅仅是记录一下数据，保证梦师们做的每个梦都能存入梦师联合国组织的大数据之中。 …… “十六岁秋季，去所有和女生有关的梦。”纪少瑜拿出一张梦师凭证，对蚩盘说道，面色凝重。 “春……” 蚩盘欢快的吆喝到。 “去死吧，蚩盘老儿，去青涩的，我自己的梦。”纪少瑜提起的气泄了大半。 “哦，哦哦，想起了。”蚩盘老头一脸失望。“之前贺鬼才来跟我说过，你的梦里出现了个女刺客，去十六岁？啧啧，嘿嘿，当年你不是正经人吧？” “我对不起你，行了吧？快开门！”纪少瑜根本没心思在这儿闲扯耗时间。 “规矩都清楚哈，我就不多说了。”老头儿不置可否的说着，拿出一串钥匙，“一草一木都别带出来。” …… 纪少瑜睁开眼时，出现在高二三班的教室门外。 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同学们，用各种方式穿着校服。 走廊上，不乏追逐打闹、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男生女生，也不乏一些如聋子一般、闹中求静，还在看书的学霸。 一些男生三五成群，斜靠在栏杆上，就像谈论国家大事一般老成，正谈论着NBA里面的麦迪和科比哪个比较厉害。 迎面走来三个手揣在裤子荷包里的男生，一声不吭，走路左右摇摆，十分炫酷。就在纪少瑜侧身让开的同时，其中一个男生突然提了一个眼色，嘴皮动也不动的说道：“九点钟方向！” 纪少瑜十分谨慎的顺着看去，一个九分美女同学恰好走过，等他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来，只见这三位男生的斜视窥视的无赖神情，不禁哑然失笑：这的确是他的高中。 而女神们，除了正在和男生疯打赌气的可爱妹子，或者正吃着零食谈论着某个男明星的漂亮小女生，说的是那些清雅的女神们，大都两三个一起地，一言不吭地在校园里悠悠走着。 她们穿着没有办法修身的校服，但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现自己年轻婀娜的身姿，只能靠自己的好身段，把宽松柔软的校服强制撑起来。 都喜欢把身子端起，背挺得笔直，走起路来踮起脚，饱满的臀部一扭一扭的，看起来虽然有些滑稽，倒是看得一群路过的男生啧啧感叹。 已经结过婚的中年男人纪少瑜站在一旁，只能是苦笑不已。 就在纪少瑜沉浸在令人怀念的青春回忆中时，突然教室里走出来一个纪少瑜极其熟悉的女生身影，她身材高挑健美，小麦色皮肤，留着当年比较罕见的短发。 她是纪少瑜后来的妻子，阿乌。 第五章 依然追你 【实在是要解释一下，没有什么NTR情节，韩宇此人有用而已，跟感情无关。】 很多人在真实世界就幻想过，如果真的回到过去，还会不会选择同样的爱情，选择同样的职业，选择同样的生活方式。 纪少瑜咨询过贺鬼才，毕竟贺鬼才用占卜窥探过梦中的平行世界。 见识就是知识本身。 他当时告诉纪少瑜他的感悟是：“不论改变选择和不改变选择，其实本质上都在做出选择。” “只要做出选择，就会得到随机后被确定的人生，由于可能性是无限的，所以每一次选择就是没有任何区别的缘分而已。” 纪少瑜听明白了，但和没听明白一样，也可以说，他不太认可这种纯唯物主义的分析思路。 纪少瑜感性的自问，如果能回到过去，毫无疑问地要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即使是已做出的那些选择已经带来了成功和幸福。 但站在另一种可能性的旁边，谁又愿意舍弃探索新世界的诱人机会呢？ 站在另一种可能性的旁边，谁会选择不断重复，千篇一律的人生呢？ 这个逻辑最有趣的是，仅仅是“经历过”这一个前提条件的参与，“改变”和“不改变”这两个在数学上端得稳的天平，立刻就倾斜了。 “经历是一种物质”，这恰好本来就是梦师的一个信条。 …… 所以当纪少瑜在教室门口遇见阿乌的时候，就立刻决定，这次不去招惹这个在真实世界中已经是自己妻子的阿乌，他想要试试不一样的青春。 纪少瑜突然有一种类似逃课的快感和激动。 在真实世界中，阿乌问过他，如果时光倒流，你还会追我吗？ 纪少瑜不假思索的望着阿乌，非常真诚的微笑道：“依然追你。”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 我们回到纪少瑜眼前的回溯梦境世界。 阿乌当时是一个文科转理科的转班生，刚刚转来的当天，走进教室的时候就一副很屌的样子，加上人又长得比较黑，留个短发搞得像个花木兰一样。 一群正好无聊的高中生眼睛一亮，下意识的以为转来了个大姐大，于是就准备给她来个下马威。 当时纪少瑜也在这群无聊的人里面。 一群人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她的，谁敢真的打女生啊，做做样子罢了。 没想到阿乌一收到吓唬威胁的信号，二话不说，轮着板凳就跟这群男生干了过去，一群男生被她追得哇哇乱叫。 至此，她就在高二三班立了威，人称乌姐。 阿乌还是这么生猛吗？纪少瑜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悠悠走进教室，一副屌屌样的阿乌这样想着。 想着想着，纪少瑜一个玩得很密的朋友陈东突然靠了过来： “哎，少瑜，你看勒个女的，讲台上走过去勒个……” “好像是才转来的，我靠，好臭的脸，走！” “我们喊上韩宇他们去把她弄来围起，吓唬吓唬她。” 纪少瑜突然特别感动，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无事生非的陈东。 还有站在一边哼着歌的高材生韩宇，以及天天都在看美女的宅男魏言。 当年称兄道弟的朋友们，如今分散各地，各自忙碌，很难相聚了。 “不了，我这次不招惹她。”纪少瑜很严肃的说道。 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同时还带着体会不同恋爱经历副本的私心。 “没意思，算了，放学打球。”陈东挥挥手走开了。 “我去，这就算了？不是，你提议得这么兴奋，就算了？”纪少瑜一脸呆滞，神情极其复杂。 “当年欺负阿乌是我拍的板？” 纪少瑜无语的点点头，只得回到座位上，下节课是语文，他认真的拿出语文书，做好了课前准备。 同桌易翔龙看着纪少瑜非常讶异，凑了过来：“感觉你今天好稳重啊。” …… 语文老师姓刘，长得浓眉大眼，只手拿着一本语文书，摇头晃脑的领读着：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 这其实是纪少瑜的祖师爷——庄周，也称南华真人的一次实验报告，其他报告并未流传民间。 早在宋朝，一位庄周门徒，伍子轩，最早期的梦师之一，因为江湖势力的迫害，将《南华真经》的真本改写成了异域文字，并且烧毁了原来的汉文版本，最终将祖师爷的理念，在海外东瀛先发展起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两百年前，整个世界都开始流行起了梦师这个职业。 稍微调查一下历史，就知道现代所谓的这个“梦师”，和南华真人以及弟子伍子轩的梦师根本不同源。 现代梦师发源于欧洲，兴起于美洲。 像纪少瑜这种古老的梦师家族的理念并没有流传开来。 这跟其家族的古怪习性有关。 纪少瑜听课听着听着有些走神，本来想认真听一节语文课的，听到一半，作为把这篇“报告”作为功法在修炼的他，无奈发现语文老师确实在胡扯，又立感索然无味了。 所谓一梦三四年，时间过得真慢，这种年轻得呼吸空气，都闻着是荷尔蒙香味的身体，真是躁动不安啊。 纪少瑜望着窗外，努力回忆着，到底是哪一件和女生有关，又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诞生了一个连贺鬼才都捕捉不到的女刺客，诞生了一个梦中的鬼魅。 对自己的梦中居民有如此大的杀意。 到底当年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无意之中，诞生了一个如此可怖的梦中魇影呢？ 查这种案子最讲究耐心，纪少瑜也没有办法，回溯回溯，只得是提高警觉，等时间慢慢走罢。 第六章 这梦！老子不做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一晃，半学期过去了。 明媚爽朗的秋末，天光给城市糊上一种很旧的颜色，这车水马龙的梦里小镇时光，不断消磨着纪少瑜的意志。 什么梦境刺客，什么苗三和王立，纪少瑜差不多都要忘记了。 他每天背着书包上学，上课，回家吃午饭，睡午觉，又上学，放学，打球，晚上回去陪陪父母，然后睡觉。 渐渐适应了这十六岁的枯燥生活。 其实除却了青春期萌动的青涩心态，和对未来生活的希冀心情，以成年人的状态回到高中生活，并不会感到多少快乐。 朋友们有些疏远他，没有办法，朋友们要玩一些无聊恶作剧，纪少瑜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当朋友们津津乐道，胡言乱语一些关于女人的敏感话题时，纪少瑜也是在旁边一声不吭，没有参与感，意外的很沉稳。 他有些格格不入。 我们回望青春，感慨的是心境，还是时光？ 时间也许是一个维度，可以来回，但心路好像仍然是单行道。 因为我们的时间没变。 而纪少瑜一直等待的，关于那个梦境刺客的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出现。 一个…女的…忍者打扮…的刺客？他实在不知道跟哪一件事情有关。 这一段时间他已经排除了好几个女生了，从最开始的兴奋和激动，到一个已婚中年男人仅存的良知突然觉醒，使纪少瑜渐渐苦于承受着自己之前没有预料到的精神折磨。 他觉得可能是贺鬼才和自己的思路出现了问题。 会不会就不是个女的，是男扮女装？嗯，或者就不是十六岁出现的？ 主要唯一的时间线索指向他的十六岁。 这个梦境刺客第一次是出现在纪少瑜十六岁的某个噩梦里，那个噩梦纪少瑜还记得比较清晰： 他本来梦到和阿乌走在一座山路上边走边聊，突然就一起掉下了悬崖，在半空中，他看见一个露出诡异笑容的少女，一身忍者行头，慢慢地变为一只巨大蝙蝠飞在空中，张开血盆大口猛的向他咬去……然后梦就醒了。 这是一个特别简单的噩梦。 山路？阿乌？蝙蝠？到底有些什么联系？ 梦境刺客没有头绪，只有阿乌每天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阿乌本来就喜欢打篮球，踢足球等体育运动，加上性格直爽，长得还行，和班上以纪少瑜为首的这一群男生都建立了不错的感情。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男生开始喜欢私下谈论阿乌。 阿乌本来身材就比较好，一群青春期的男生，会谈论些什么？有时候讲着讲着就会讲出一些龌蹉的语言，纪少瑜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梦中。 但是他每次听着听着，就是一腔子发不出来的火。 自己老婆居然被梦里的小屁孩儿精神上调戏了！ 这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很难受，但是几次之后，纪少瑜惊讶地发现，当大家在开阿乌玩笑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是默不吭声，不太开心的样子。 这个人就是韩宇。 “这小子喜欢我老婆？”纪少瑜内心充满了难以置信，韩宇在真实世界中，是跟他走得最近的一个高中同学了。 而且他知道韩宇还跟阿乌在轮回书社共事，阿乌并没有瞒着纪少瑜，因为那个地下组织和纪少瑜也有一些关系。 虽说梦境中到处充满了蝴蝶效应，但还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纪少瑜奇怪的看着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韩宇，发现韩宇也正奇怪的看着他。 看得他浑身不爽啊。 终于有一天，韩宇小心翼翼的来找纪少瑜，问他是不是喜欢阿乌。 纪少瑜做了这么多年的梦师，不至于主次不分，阿乌真人还在真实世界活得好好的，肯定不会是梦境刺客。 也就是阿乌与此次任务无关，所以这次他到梦里查案子，没必要也最好不要关注阿乌的任何生活，哪怕阿乌死了也不用管。 这就是专业。 纪少瑜对韩宇说道：“没有没有，想哪儿去了，你要追大胆去追。” 纪少瑜口不对心。 “说得像你让给我的一样，咳，我也没说追……就是问来耍。” 纪少瑜看着韩宇这个大男生全身都在娇羞的模样，一阵恶心又有点儿感慨。 当年他要是不喝酒壮胆，也多半是这个样子。 其实纪少瑜倒也真没多大担心，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阿乌是一个超级难追的女生，当年他可是追了一年多才追到手的。 仅仅三天后。 当韩宇牵着阿乌的手，甜蜜的出现在一伙人面前的时候，纪少瑜当时正在打篮球，大汗淋漓真是舒服。 遥远的梦的苍穹传来了一声打脸的脆响。 即刻全场响起了各种声音嘘声，欢呼声，还有啊呜啊呜的鬼叫。 “阿乌有主了，哈哈！”陈东兴奋的走过去搭着韩宇肩膀，笑呵呵的说道：“额……接个吻，不接吻算不得耍起了，咱们几兄弟就撬你墙角。” “要你撬得动啊。”韩宇一脸幸福模样，扭扭捏捏，看样子是真准备亲呐！ 眼看着就要下嘴，纪少瑜浑身僵硬的挪动着眼珠，试图看看阿乌的反应…… 阿乌好像还很愿意的样子！ “不做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纪少瑜这边，他那边声势太大了，只见纪少瑜一个人指着天在那儿喊： “不做了！出来！蚩盘，贺鬼才！在看笑话吧？” “不做了！这梦！老子不做了！查不了，不查了！简直乱来，快快！两个老儿，别看了，拉我出去！” 贺鬼才和蚩盘的影子出现在天边，若隐若现的，蚩盘笑道：“你这主人是个孩子心性啊，许知，他就算不做这个梦了，理论上，他梦里这个故事还是会像平行世界一样继续下去的。” 贺鬼才笑到：“呵呵，他是被自己的梦迷了，都无法自行出梦了，咳，我们快拉他出来吧，孩子心性的人发起火来恰好也最没谱，我可承受不起梦主的责难。” “呵呵呵呵……” “不对！”贺鬼才突然一声惊呼。 蚩盘也是一脸讶异。 只见韩宇目光呆滞，整个人定格在了在羞涩的表情中，但他的左右身躯却已经被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了，此时才缓慢移开，鲜血溅射。 就发生在纪少瑜这位梦主的眼皮子底下！ 全场发出各种惊恐的尖叫声。 看这情形，韩宇估计在纪少瑜咆哮之前就被杀了，好快！ 所有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场就死了一个人。 纪少瑜，贺鬼才，包括蚩盘都停下了说话，面色凝重，四处打望起来。 那只梦境刺客应该是现身了。 第七章 第一次交锋 真实世界，二十岁的一个夏夜，纪少瑜和阿乌躺在足球场草坪里，看着星辰发呆。 阿乌忽然翻过身，靠了过去，一身的少女情愫一齐伏在了纪少瑜身上： “你说你的原生梦境能量，能用来交换这个真实世界的物质？” 一丝发香飘来了。 “现在还不能，等我的梦中世界完全可以自行运转，形成梦灵，我就可以……”纪少瑜轻轻把她扫在脸上的头发拨开。 “傻，你的梦里有我，而我就属于真实世界。”阿乌调皮的眯着眼，眼睛在黑夜之中显得特别明亮。 纪少瑜瞪大了眼睛看着阿乌，他知道她的悟性很高。 一般的梦师认为，梦是一种经历，而经历要占用时空，所以经历是一种物质，物质和能量能够互相转化，所以梦是一种能量。 这是现代的梦师们都知道的逻辑。 但纪少瑜这一支梦师家族所能做到的，或者说他们所坚持要做的却不止于此。 家族以外的人里面，目前只有阿乌真正明白了庄周梦蝶的隐秘逻辑： 梦是一种生命。 …… 一条模糊的黑影从韩宇的尸体裂缝中间冲出来，似准备要逃跑的样子。 纪少瑜眼神露出果断，不敢小觑这个鬼魅，动用全身修为运转《南华真经》，大喝一声：“逍！” 只见天空中渐渐出现一只巨大的鲲之虚影，就在这只鲲出现的刹那，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剧烈翻滚，有风雨欲来之势。 紧接着远在天际的贺鬼才双手做出一个奇怪复杂的手势，怒发冲冠，面对着天空中的鲲又大喝了一声：“时！” 这鲲之虚影在这一声“时”后，缓慢地摆动了起来，立刻一圈圈若隐若现的蓝色水波，从鲲的四周散将开来，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的透明光罩，锁住了附近大致百万平米的巨大区域。 一上来纪少瑜和贺鬼才就没有留手，这是事先就商量好的，甚至唤出了尚未成形的梦灵，这个梦境神通可以在梦境里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境范围，这个梦境范围内的空间纪少瑜可以自由操控，而贺鬼才能够自由操控这里面的时间。 现在，如此大费周章，仅仅是为了困住一个刺客。 纪少瑜忽然双手由掌变爪，朝着空荡荡的虚无地方猛的一拉，只听见一声闷哼，一个全身漆黑的女子身影从半空中出现，踉跄着落到地上，脸上蒙着一块黑色丝巾。 但她好像并没有要攻击纪少瑜的意思，转身准备遁走。 纪少瑜眼中露出轻蔑。 但下一刻，他的轻蔑表情就僵在了那里。 “不好！空间之力困不住她！” 本以为一定无法动弹的她，身影一个模糊，就极速的遁走了，看方向，似要回到刚才的球场。 纪少瑜抬头看了看，发现贺鬼才也一脸震惊的怔在原地，看来时间之力也没有作用。 “追！”纪少瑜向贺鬼才喊到。 梦境里，这个刺客竟然完全不受梦主的影响，这种事情只发生过三次。 王立，苗三，还有眼前这个女人！ 纪少瑜隐隐感觉这三人可能具有某种联系，而最重要的线索就在眼前！ 一个分神，眼看梦境刺客就要飞到之前韩宇被杀死的地方。在那里，还有一群被刚才的神通波及的高中生，定在那里，惊恐的神情犹定格在脸上。 她执着的要去球场干什么？不好！ “阿乌！”纪少瑜大喝一声，下意识的展开了几乎瞬移的速度，准备挡在阿乌身前。 其实阿乌即使被杀死，也是在回溯梦境里，这并不是纪少瑜的原生梦境，影响不大。 所以纪少瑜就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就跟手上东西突然掉了，会下意识的去抓住一样。 况且，梦有时候并不是梦，在纪少瑜和阿乌的逻辑里，只要跟真实的自己共度过时日，就变成了短暂而又实在的生命。 纪少瑜之前的不在意就是一种矫情罢了，其实在梦里他也无法眼睁睁看到阿乌被杀死。 可惜他的速度还是慢了，电光火石间，刺客早一步闪到了阿乌面前。 但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刺客要杀死阿乌的一刹那，她竟突然一个急停，几乎就是反运动学的一个急停！ 不见任何法力的波动，只有鬼魅的身法，忽地转身面向纪少瑜，右手抬起。 只见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环装金属，猛的一划！ 整个世界只剩下光滑明亮的一道弧线。 她这转身转得太意外，纪少瑜已经来不及闪躲，只能用最后的意识紧盯着她的眼睛，希望能辨得她是谁—— “竟是一双清澈明亮，完全没有仇恨的眼神吗？” 纪少瑜这样想着想着，下一刻，就在真实世界中醒来了。 头，痛得快要裂开！纪少瑜其中一个完整的梦境意识分神，今天，被梦里一个刺客杀死了。 他平复了一下识海，等意识稍微清明了一些，立刻右手猛得一拍天灵，强行再次进入了梦境。 第八章 南柯楼 此时此刻，真实世界。 一艘巨轮在非洲大陆的东面靠岸。 从单调的蓝色航向了野性的彩色中，一路上有些忧郁的阿乌，心情也慢慢丰富了起来。 这里是非洲东部最拥挤的小镇，名为哈丰镇，是个港口。 早在十多年前，从其他洲到非洲的所有飞机航班都停了，而且非洲东北面的沙特国近年也不太平，正在发生内战，导致东面陆地路线也受阻。 海路几乎是从东面去往非洲的唯一途径。 码头人群攒动，船一靠岸，一大群当地人就围拢了过来。 拿出当地的蔬果和粗制的手工艺品，见到阿乌的亚裔长相，便用非常生涩的中原国语叽叽呱呱嚷着这些东西的价钱。 阿乌张开手臂，深深呼吸了一下新大陆的空气，历经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终于到了目的地，难免有些兴奋。 韩宇则是跟在后面，一脸严肃，并没有放松警惕。 如今时代的非洲大陆，是盛产黑暗梦师的大陆，也是众多梦师罪犯的避难所。 世界政府在这儿的办事机构形同虚设，没有法律，没有治安，是自由主义强者的乐园，却也是老百姓的噩梦。 非洲大陆，又被称为“原始实验室”，有道是越是混乱的地方，越是接近世界的本源。 这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混乱空间，也是人种最繁杂、最原始的国度。 由于阿乌是遗传学家，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座基因藏宝库。 阿乌看着这片新世界，眼中坚定之意更浓，她有一个必须要完成的实验。 …… 说到纪少瑜这里。 当他强制回去回溯梦境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平息了。 贺鬼才，蚩盘，还有球场上的朋友们，都不见了踪影。 只看到一座空荡荡的校园。 纪少瑜虽然神识受到重创，虚弱无比，却也不敢耽误，赶紧回到原生梦境找到了贺鬼才。 …… 三日后。 在原生梦境的偏远一隅，有一片无边大海，大海的某个坐标上，有一座孤岛，这是纪少瑜梦境中最隐秘的地方。 孤岛正中，有一座七层阁楼，这座阁楼是一座藏宝阁，也可以说是一座监狱。 楼顶正中有一块巨大牌匾，红漆黄底，写着三个大字：南柯楼。 南柯楼里藏着或者锁着形形色色的梦境，其中最多的是一些纪少瑜的隐私，因不愿意梦中其他居民窥视，于是被他放置在这里，大多放在阁楼的第三层和第四层。 还有一些特别的梦境，藏在第二层，比如那些关于王立，关于苗三的梦境。 第五层有两个区域，一个区域是纪少瑜的实验室，里面放置着一些在梦里离奇变异的病毒、植物或者动物等活体标本。 实验室荒废多年，纪少瑜和阿乌不同，不是能够安下心来做研究的性子。 另一个区域是病房，里面关押着很多奇奇怪怪的疯子，其中有黑化的、性情大变的梦中居民，也有突然精神分裂的某个朋友，甚至还有几个纪少瑜自己。 疯了的自己。 而再往上的第六层，充斥着魑魅魍魉，它们既不是居民，也不是梦境，而是纪少瑜的各种恶念。 梦师的念一般都比普通人的念更具有灵性，所以梦师的这些恶念只要形成了一定规模，就会形化为某种有意识的灵体，这些灵体具有研究价值，纪少瑜便把它们锁在了这里。 …… “我理解你为什么怀疑是南柯楼。”船停在这座岛的岸边，纪少瑜对贺鬼才摇了摇头： “但她不可能是南柯楼的居民，属于我的念我都会有所感知，包括我的恶念，那个刺客更像是外来者。” 纪少瑜刚失去了一个成熟的梦境分神，现在语气之中含有一些虚弱。 虽然梦师的梦境分神被杀不会有生命威胁，但对神识伤害非常大。 “哎，梦主，上次这样都能被她跑了，如此扑朔迷离的杀手，现在是蛛丝马迹就得查啊，之前我们都还是大意了。”贺鬼才沮丧的说道。 纪少瑜在梦里被杀了只要梦格不灭，就仅仅是神识受创，而贺鬼才作为一个梦中人格，要是刚才被那位女刺客来那么一下，就真的要陨落了。 好在当时那只鬼魅杀了纪少瑜的梦境分神之后，突然原地凭空消失了，而贺鬼才也趁机赶紧躲了起来。 “而且梦主，现在最重要的线索就是，她杀的是韩宇。”贺鬼才吞吞吐吐道：“而当时所有人里面，就只有梦主你……呃……你才有杀韩宇的动机。” 贺鬼才怀疑这个女刺客是纪少瑜关在第六层的恶念所化，从南柯楼逃了出来。 他推测，纪少瑜看见韩宇要吻阿乌的瞬间，一时情急之下起了杀意，才引出了这个与纪少瑜心意相通的恶念所化刺客，对韩宇下了杀手。 看似确实是合理的猜测，可是解释不了她为什么又要杀阿乌，为什么又突然转过身来杀纪少瑜。 此事显然不太简单，但纪少瑜也确实毫无头绪，只能先跟来这里看看。 岛上有一座明媚而茂盛的森林包围着南柯楼，说是孤岛，但岛之大，相当于真实世界小一点的大陆了。 岛上植被繁茂，古树参天，生长着很多奇异的昆虫、野兽。 林中有湍湍溪流，溪里有鱼。 一位白发老妪杵着拐杖，在南柯楼第一层门口等候着。 “梦主。”老妪缓缓施了一礼，抬起身来，又看向贺鬼才：“嚯嚯，贺仙人也来了哩。” 这老妪是这座岛的守护人，由于这座岛几乎就是纪少瑜的私人领地，除了贺鬼才，没有其他居民会来这里。 老妪平时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喂喂鸟鱼虫兽什么的，唯一的工作就是守着这座岛，守着南柯楼的安全，算是纪少瑜原生梦境里一位悠然自得的居民。 “陆婆婆。”纪少瑜回施一礼，十分恭敬，陆婆婆的原型是他真实世界中的一位恩人。 “近来，南柯楼没有什么异常吧？”纪少瑜边走边问道。 “嚯嚯，一群梦儿会有什么异常。”陆婆婆乐呵呵地笑道：“梦主请放心吧，这里一切平常。” 纪少瑜：“好好，我们此行过来，是再来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可寻。” 陆婆婆：“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纪少瑜让贺鬼才把那位忍者打扮的梦境女刺客，杀了自己的事情，给陆婆婆讲了个大概，着重描述了下刺客的外形特点。 “六楼。”纪少瑜抬手指了指上面：“可是有这样外形的女人？” 陆婆婆听得大惊失色，面色凝重起来，道：“别说女刺客，六楼幻化成人形的恶念都没有，全是一群低等生物罢了。” “而且，梦主，那片大海的每一滴水，可都是你的眼睛。”陆婆婆做了一个让他们上楼的手势，继续说道：“如果有任何生物，哪怕一只小虫子，离开了岛，都会被梦主发现的哩。” 贺鬼才：“但这个梦境刺客的行为方式，实力，都超出常理之外，我们也只有不按常理进行推测了，望陆婆婆不要介意。” “陆婆婆，您再回忆一下，近来可是有什么异常，哪怕一件小事？发生在六楼。”纪少瑜继续问道。 陆婆婆：“真没有，等下你们两位可以在六楼逛逛，看能否有所发现，噫？” 陆婆婆突然一顿，轻咦了一声，两人同时转过身看向她。 “听刚才贺仙人的描述，五楼病房区域最近倒是发生了一件怪事哩。” “说是怪事，这事儿放在之前可一点也不怪。” “梦主。”陆婆婆看向纪少瑜：“梦主的其中一个疯子自己，被杀了，身体分成两半，和贺仙人所说的那位韩宇之死法一模一样。” 两人闻之互望一眼。 “但是五楼经常发生这种事情，每年都要死几个疯子，各种死法都有，我就没有留意，一群疯子呆在一起就是会发生这种事情哩。”陆婆婆望了望纪少瑜，有些埋怨的说道。 “但经贺仙人一提醒，现在回想起来，你那具疯子尸体的创口好像确实是太平整了一些，是被锋利至极的刀口切的。” “梦主别急，虽然尸体我已经清理了，但按惯例我将死亡报告存了档，这就拿出来给您过目。” 纪少瑜和贺鬼才面色一肃，跟了上去。 第九章 第五层 第五层是一个让人感到很压抑的空间，现代医院布局，但有着更加狭长的走廊，更昏暗闪烁的灯光。 能看清墙的两边贴着白色瓷砖，带着黄色锈斑，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铁锈味儿。 偶尔还要传来一些诡异的叫声、笑声和撕咬、咀嚼的声音，不知远近，使得氛围更加压抑。 纪少瑜和贺鬼才下意识的放轻了下脚的重量，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紧跟在陆婆婆身后，进入了一间看起来非常简陋的房间。 房间不大，却非常杂乱，各处堆放着很多杂物，但陆婆婆好像非常笃定她要找的东西在哪里，直接就从一堆纸质文档中，抽出了一个文件夹。 纪少瑜接过文件夹翻看，仔细阅读着这个“梦主二号”的平时起居习惯，文件夹中包括死亡过程都记录得非常详细，不仅有文字，日期，目击者口供，还有现场照片。 果真和韩宇死的情形一模一样，身体正中间有一道光滑平整的切口，这种切口非常罕见。 就算是王立在世，虽有打破一界的蛮力，但要比之这种精巧的杀人手法也多有不及。 事发日期倒很正常，发生在回溯梦境里的韩宇死前不久，大概就在纪少瑜过着无聊青春生活的时段。 不过日期的参考价值不是很大，梦里的时空流转速度不太常规，各个区域有所不同。 梦境空间不受到熵增定律的影响，时间没有固定的箭头。 因为梦境不是一个封闭空间，能量并不守恒，真实世界宇宙中的时间维度在梦里非常脆弱。 打个比方，若某一次纪少瑜回溯梦境时间过了一年，而原生梦境的时间可能只过了十一个月。 而若另一次纪少瑜在回溯梦境的时间也过了一年，而原生梦境的时间却可能过了一年多几天。 这种时空流转到底是快一些还是慢一些，受到纪少瑜本人精神波动的细微影响。 不过也不容易时空混乱，因为这种影响其实不大，只要纪少瑜不出现过份的情绪波动，梦境里的时间也不会出现超过一年两年这样大的差异。 …… “如此精巧的杀人手法，又是忍者装扮，贺鬼才你想到了什么？”纪少瑜转过身子把文件夹递给贺鬼才，示意贺鬼才也看一看。 贺鬼才结果文件也只看了一会儿，便神情精彩的说道：“啧啧，真惨啊，难道真的跟第六层无关，不会是传闻中的那群东瀛忍者吧？” 因为如果这个刺客是第六层的恶念所化，有太多无法解释的逻辑。 首先纪少瑜的恶念要逃出南柯楼的话，率先被杀的必然是陆婆婆。 显然陆婆婆连这个梦境刺客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事。 而且第六层的恶念如果跑了出去，漂洋过海之后，何必又回到南柯楼来杀第五层的一个疯子呢？ 另外，从“梦主二号”的案件看起来，感觉这个刺客是朝着纪少瑜来的。 但却在十六岁的那个梦里，她率先攻击的又是韩宇，而不是当时毫无防备的纪少瑜。 这个刺客又像是无差别攻击，又像是有目地的杀人，连杀人动机都搞不清楚。 还有一个猜测贺鬼才没说，就是她特别像一个想替代纪少瑜这个梦主的人格，试图要灭掉纪少瑜，接管原生梦境世界。 贺鬼才不提的原因当然是怕纪少瑜多想。 但是这个推理其实也不通，因为如果是想取代梦主的人格刺客，贺鬼才应该早就被盯上了才对。 贺鬼才是纪少瑜的一道重要防线，他才应该是刺客首先下手的对象。 而这么久以来，可以看出，她对贺鬼才也几乎没有杀意。 所以贺鬼才做出了无可奈何的推测：东瀛忍者。 这是一群在历史上恶名昭著的鬼魅。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东瀛国，作为轴心国的五个战争发起国之一，地理位置临近中原国。 战时曾向中原派出了一支由几百个忍者组成的梦师部队。 这支忍者梦师部队当时令中原国颇为头痛，其每一个单兵战斗力都很强悍，特别是身法诡谲，而且还喜欢专门刺杀或暗杀敌人主将，一时间中原国军队军心打乱。 后来中原国军方还是请了几位少林寺高僧，以及一群江湖中的高手自发组成了一支特别战队，以一位叫做完颜复的梦器大师带队，才堪堪击退了这群杀孽深重的鬼魅部队。 后来听说东瀛国主力军战败之后，有一些忍者梦师并没有撤退。 他们化身为只有复仇信念的真正鬼魅，潜伏在中原国政府国防中心人员的梦境里，伺机东山再起。 后来遭到中原国情报部门的大肆清洗，赶尽杀绝了。 不过这是数百年以前的历史，当时纪少瑜并未出生。 不仅如此，纪少瑜身份就是一平民梦师，也不值得东瀛国如此重视，进行暗杀啊。 依然解释不通。 疑云重重，纪少瑜不安地在这第五层的档案房里走来走去，贺鬼才和陆婆婆也只得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现在所有的逻辑推理几乎都被堵死了，就只剩下唯一一个线索，就是当时这个梦境刺客叫陶千民给他带的一句话： 王立叫她来杀你！ 纪少瑜猛地抬头，他埋怨自己怎么之前没有想到！ 王立！王立！ “鬼才，我觉得东瀛忍者的可能性不大。”纪少瑜赶紧将文件夹递回给陆婆婆，退出那个房间，望着贺鬼才凝重的说道： “你赶紧去阿乌在我梦境里设置的一个无人区去躲上一阵子，我用神念帮你打开，这个梦境刺客的能力既然在时间之外，你估计对付不了。” “此事如果我想得没错，只有我能处理！” “我要再去修真世界走一趟……王立！”纪少瑜突然想起了当年王立燃烧寿元要救他心爱女人的情景： “王立爱上的那个女人，恐怕没死！” 第十章 黄沙帮和参天会 23岁，真实世界，青藏高原。 纪少瑜和阿乌满脸通红地背着行李，消失在地平线上，地平线后面有草原，草原上有雪山。 浓云是天空的树叶，小河是金色的羚羊。 “少瑜，我要在你的梦里安置一个世外桃源，就像现在这里这么美。”阿乌转过身看着纪少瑜，跑在草地上，这个时候她已经留起了长发，和长长的野草一起摆动。 “慢……慢些。”纪少瑜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望着阿乌健康，矫健又充满女人魅力的背影： “走……嚯…慢点儿，高原反应，唉……唉嗨。” 阿乌的身体素质非常好，活脱脱一个女战士形象，她的太爷爷是当年抗击东瀛忍者梦师的英雄，有尚武的家风。 传言她的太爷爷是军队里一位优秀的梦器制作师。 当年凭借几件亲手制作的梦器和出色的应变能力，硬抗了几十位忍者梦师的联合攻击而不死反胜，是抗战历史里的传奇人物。 “呐！一天到晚不运动，只知道睡觉做梦就会这样，嘻嘻。”阿乌咧嘴乐兮兮的笑道：“嗯……真有那处世外桃源的，回家后就拿给你，要是你在梦中遇到危险，就躲进去。” “这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一个须弥防御梦器，叫做无人区。” …… 而此刻，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 贺鬼才的身影出现在一处秘境入口。 这处秘境从外面看是古树参天、流光溢彩的原始森林，灵气极为充沛，只一个呼吸之间，便有逍遥世外之感。 而心事重重的贺鬼才却是一脸郁闷，叹了口气，惆怅之意甚浓。 他作为纪少瑜原生梦境里的最高武力代表，以前不管是追捕王立还是整顿居民，他从来都是处理得得心应手，有条不紊，此次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处秘境就是阿乌送给纪少瑜的那处世外桃源，无人区。 桃源入口立有一石碑，石碑浑身长满了青苔，充斥着古朴苍老的气息，上面依稀能看清，刻着“无人区”三个字。 由于纪少瑜一直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是“无人区”第一次有人踏入，也是第一次开启。 而阿乌也没有想到，她太爷爷留下来的这个本来是保护她的须弥防御梦器。 竟是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几乎最危险的地方。 …… 回到纪少瑜这里。 纪少瑜在梦境入口和蚩盘大眼瞪小眼，瞪得蚩盘非常尴尬，当时那个梦境刺客杀他和韩宇的时候，蚩盘跑得和刺客出手的速度差不多快。 蚩盘是梦师联盟的人工智能，程序设定是只负责统计梦师的数据，遇到危险就跑是基本素养。 虽然他和纪少瑜是相处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但两人之间却无义气二字，纪少瑜理解，而蚩盘也没有耽误时间，默默地拿起钥匙，打开了修真世界的梦境。 纪少瑜进入梦门，一幅明亮的人间展开在眼前。 这是人界中的一片荒原大地，烈日当空，满天黄沙戈壁，几乎寸草不生，此境唯一的生机来自蜿蜒在大地上的一条白色长河，叫做沙石河，河边零零散散坐落着一些人类村子。 村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错落安放的茅屋间，有石子铺成的小路，哪怕最小的村子，都有自己的水系，供灌溉，饮用或洗衣服。 几只饲养的家禽在村子里走来走去，俨然一幅田园风光。 无论是在真实世界还是在这修真世界，凡人都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种族。 男人们几乎都是猎人，除了村子里留下一些巡逻站岗外，更多的是去外面的荒野打猎去了。 这片土地上没有修真的宗门，太贫瘠了，属于三不管地带，三两个村子团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些帮会，就这么点儿人，还组成了十多个帮会势力，经常为了抢夺资源而发生摩擦。 凡人也都是最喜欢战斗的种族。 纪少瑜到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个当地比较大的帮会，黄沙帮和参天会的一场小规模战斗。 两边各有十多个凡人，手执各类刀叉棍棒对峙起来，纪少瑜便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站着。 这两个帮会纪少瑜都记得，黄沙会里面有一个已经修炼到结丹期的妖媚女子，而王立曾经做过参天会的供奉。 就是在这荒凉的贫瘠土地上，王立爱上了参天会魁首的女儿，苗果阿兰。 只见黄沙会领头的大汉一声令下：“啰嗦！直接抢过来就是！上！”黄沙帮的十几人就猛的冲了过去，呐喊叫嚣着好不热闹。 而反观参天会的人，全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通通转头看向一个布衣男子，突然，该男子脚步在地上一划，身体腾地跳起，速度之快，噔噔噔！拔出身后一把长刀，面无表情地冲进了对方的人群之中。 顿时沙土飞扬，但以纪少瑜的目力，却是看得清楚，该布衣男子虽然右手持刀，但仅仅是掩护，左手趁敌方己方都不注意的时候，悄然甩出来一枚锋利小刀，该小刀灵性十足，在人群中四处游走，通通精准割在黄沙帮众人的脚后跟腱处。 暗器！纪少瑜啧啧称奇，该暗器的品质很高。 等扬起的尘土散开，只见该布衣男子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负刀而立，露出波澜不惊的神色。 纪少瑜目光闪烁，打量着这位凡人，他的武学造诣，加上手上的暗器，可以和人界处于巅峰的修士一战而不落下风，必不是无名之辈。 “四爷！”参天会一帮众人拱手恭敬道。 而人群中一位粗犷汉子慢慢走出，皱着眉头，严厉的盯着这位“四爷”：“不对不对！左边出手慢了，右手也不对！被人家看出来了！” “现在站在旁边看得很清楚的这位小兄弟，我说得对不对？”粗犷汉子缓缓转了一下身子，警惕地看向纪少瑜所站立的位置。 纪少瑜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不是不愿意，而是做不到。 之前那个梦境分神在回溯梦境中被女刺客灭杀之后，神识创伤很严重，纪少瑜尚还不能如意的掌握现在这个新的梦境分神。 “不愧是王立的岳翁，老当益壮，目光如炬。”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道，也略略盯着这位粗犷汉子。 听到王立的名字，参天会众人大惊，粗犷汉子更是脸色一沉，右手放在腰间长刀之上，低声问道：“你是谁？” 第十一章 苗果铁！你个老匹夫！ “呵呵，我是王立的义兄，李……李寻欢，也是一个修士。”纪少瑜居然忘记提前取好名字。 憋出这个名字也是刚才那把飞刀暗器害的。 见纪少瑜没有立即出手，态度上看大概确实也不是王立的仇家，一伙人提起的警觉放松了不少。 王立是他们曾经的供奉，请修士作为供奉不仅开销很大，而且有仇家找上门的风险。 “苗果铁！”这位粗犷汉子，参天会的魁首苗果铁，神情复杂的抱拳说道。 他是苗果阿兰的父亲。 “刚才那个帮会要抢你们什么东西？”纪少瑜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示意大家都坐下。 这么随便？不是一般修士都很讲究吗？ 一伙人面面相觑，看见苗果铁朝他们点了点头，只得学着坐下。 夕阳风来，黄沙漫天，苗果铁和纪少瑜对坐一山头。 “王立升仙之前留下一句话，叫我来这荒原找参天会，帮忙给老爷子带个好，也给……你的女儿带个好。”纪少瑜故意将话讲的模糊，认真观察着苗果铁的神情变化。 却只见苗果铁静静望着远处戈壁，面容有些憔悴的说道：“差不多三千年前的事情了，嘿嘿，亏这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东西。” “我以为他早死了，结果还真成了仙人。嘿嘿，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他说的天，报我女儿的仇！” 苗果铁猛灌了一口酒，根本没有提苗果阿兰的意思。 纪少瑜嘴角抽了一下，王立嚷着要报仇的那个天就是他。 三千年前，王立给苗果铁提亲的彩礼就是长生不老丹一枚，苗果老爷子虽是凡人，但寿命却比很多修士还长。 纪少瑜来之前让贺鬼才在时间轴上查看过，发现这老爷子三千年以来居然都没离开过这片荒原，感觉特别可疑。 就像他觉得苗果阿兰要回来找他似的，如果是这样，就和纪少瑜之前的猜测吻合了。 “王立在上界的事情，我哪里知道。”纪少瑜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探问道： “话说老爷子，为什么你在这穷山恶水之地呆这么长的时间？” 纪少瑜默了默，继续探道：“拥有如此悠久的寿命，又有一身足以保命的绝世身手，竟不出去走走？说不得另有什么机缘也说不一定啊。” 纪少瑜说他是绝世高手不是没有道理的。 苗果铁老爷子以武证道，是个武痴，虽几乎没有人看见过他出手，但稍有见识的修士都知道，沙石河域有个化神期都惹不起的神秘高手。 王立当年如此不可一世，但以化神期的修为，却是这位凡人老爷子的手下败将。 苗果铁见王立志气不凡，十分喜欢，后来说是把王立尊为供奉，但其实是看上了王立的资质，想将这一身武艺倾囊相授。 甚至想把大女儿苗果阿兰嫁给王立。 “出去走走？咳！说来话长，这样！我们慢慢说。”苗果铁眼神微不可查的闪动了一下，抬头望了望天： “荒狼要出没了，来来来，我们寨子里慢慢说，梅子，去准备酒菜，李兄弟，请！” …… …… 纪少瑜醒来的时候，在一间昏暗木屋里，头脑昏昏沉沉的，而且发现手脚都被链子绑住了。 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位被叫做四爷的布衣男子，正双手抱臂盯着他。 “奇耻大辱啊！连在梦里都是下界凡人的居民，居然把我毒晕了！”纪少瑜脑袋里嗡嗡作响，有些自嘲的自言自语。 他这具新的梦境分神实在有些不中用。 布衣男子看见纪少瑜醒来，立刻右手放在刀上，做出警戒的攻击姿势，并且发出一声哨音，十分熟练的样子。 不一会儿，苗果铁一边喝着酒，一边缓缓走了进来。 看见纪少瑜醒来，并没有多少警惕，还不忘走到布衣男子身边，随手纠正了一下他的拔刀姿势。 纪少瑜作为他们的梦主，看见此情此景，有些恼羞成怒，下意识想要挣脱铁链，立刻杀了这两人。 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 想来想去，今日看来，苗果铁身上果然有秘密，他不就是来查这件事的吗？ 想到这里，纪少瑜心情迅速平复了一些，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大吼道： “苗果铁，你个老匹夫！安敢下毒害我！” “哈哈哈，李寻欢小兄弟，你到底是谁找来的？黄沙帮？还是上界的仙人？”苗果铁用刀指着他的眼睛：“说罢，不说话，这样！” 苗果铁转身对那位布衣男子吩咐到：“一个时辰身上少一样东西！别割舌头。” “啐！”纪少瑜用心表演，吐了一口唾沫：“苗果老匹夫，当年战胜王立，也是靠下毒吧？” 苗果铁闻之身子一顿，转过头来，轻蔑的瞧着气急败坏样子的纪少瑜，道：“凭你，就你那偷偷摸摸的德行，也配跟王立相提并论？你连让我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扬长而去。 纪少瑜整个人一默，自尊心被伤了。 看着苗果铁走出屋子，纪少瑜把自尊心理了一理，对刚才的急中生智，没有发怒的自我控制力较为满意。 接着神情一松，转头看向布衣男子，安心梳理着思绪，心中盘算着在这种情况，要怎么才能调查下去。 可能是纪少瑜太淡定了，看得布衣男子有些心慌。 第十二章 空谷洞天 “你身手不错，叫什么名字？”纪少瑜看着布衣男子，淡淡问道。 纪少瑜在梦里是神，心态不一样，他的语气越是轻松，越是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场。 “苗果阿四。”布衣男子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名字一说出口，苗果阿四就发现了自己输了气质，尴尬着继续双手抱臂，恢复了一脸的冷漠。 “阿四啊？原来是苗果铁的四公子，你那暗器是苗果铁给你打的？” “啧啧，极品暗器了，嗯，而且你的出手速度也非常快，可惜……”纪少瑜继续说道，故意留了半截没说，等着看苗果阿四的反应。 结果这次苗果阿四没有接招，不为所动，冷冷地盯着他。 纪少瑜也没有气馁，小伙子心智虽然还不成熟，但是一点就通，自控能力也不错，是个可造之才，这让纪少瑜想起了苗三和王立。 原生梦境中的修真世界真是人才辈出啊。 苗果阿四？苗三？纪少瑜脑中一嗡，就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阿乌曾经很严肃的告诉过纪少瑜，说像他这种反应慢的人，有时候逻辑突然连通，大脑里面的神经脉冲频率会骤然升高，容易出现短暂被电击的错觉。 苗开头的姓氏虽然少见，但是纪少瑜梦中居民成千上万，同姓居民何止一二，之前真还联系不起来。 “等等！苗三是你的什么人？”纪少瑜气质大变，语气变得很急切。 苗果阿四见其情绪激动，立即又做出了攻击性姿势，但下一瞬间，就神情僵硬地呆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却见纪少瑜不知何时挣脱绳索，以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诡异速度突然出现在面前，用一根指头压着他正准备甩出暗器的左手，凑近盯着他的双眼继续说道： “苗三！不不不，估计是叫做苗果阿三，是否是你兄长？！”如果梦境中修真世界里面那几个跟他作对的几个居民，居然相互都有关系，那么就一定有一只一直藏在后面的手在操纵。 巧合太多，幕后必有黑手。 苗果阿四被纪少瑜盯得心里发毛，惊讶的看着压着他左手的那根手指。 昨晚被轻易看穿，之后被毒得没有脾气，刚才又在苗果铁面前被羞辱得气急败坏的一个平凡修士，实力有这么强？ 现在怎么感觉这个修士之前都是演的？ “我就问你，苗三是你的什么人！？”纪少瑜用力抓住苗果阿四的手，十分急切的问道。 调查梦境刺客，发现了王立的线索，进而调查王立，竟发现了苗三的线索！ 纪少瑜心中翻起大浪。 纪少瑜这个家族的原生梦境，梦主可以灭杀里面的居民，但却不能对居民进行搜魂等影响梦民神志的举动。 因为这些居民本来就是梦主的人格演化而得的，若是人格对人格进行搜魂，那么就会形成悖论，这种矛盾会使得梦境运转瘫痪。 纪少瑜也是罕见的着急了，才会如此突兀的，下意识的攻击了苗果阿四。 眼看明查暗访的计划即将失败，纪少瑜也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了，若是苗果阿四打死不招，这条线索就基本断了。 却没想到苗果阿四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软柿子。 在纪少瑜的梦主气场压迫下，还未进行拷问，苗果阿四居然就把什么都招了。 …… 当夜。 万里风沙，皓月千里，在针尖草地中流动着无限的繁星倒影，那些倒影在这片大地上，是唯一的一湾银色。 就在此刻，这一湾银色的岸边，一位粗犷汉子衣着单薄，袒露着胸膛，腰间还挂着一把银色长刀，正步履稳健的往河的上游行去。 此人正是苗果铁。 而在河岸边土坡上，一双潜隐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这位粗犷汉子。 苗果铁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就在如此天地间踽踽独行。 约一个时辰后。 苗果铁走到几座光秃秃的山前，好似到达了目的地，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了一小会儿。 接着围着一个黄土石碑，嘴里咕咕噜噜不知在念些什么。 半晌之后，只见黄土石碑缓缓下沉，不一会儿，就嵌入了地里，而山的背后发出了一些咕噜噜的奇怪声响。 一眼看去，几座荒山之间竟突然腾出了一块区域，浓雾和沙尘渐渐散开，一座富饶山谷就这般出现在了面前。 不仔细观察，绝不会发现沙石河在这个地方还有个细小的支流，徐徐然形成了一条小溪，流入了这个山谷之中。 在贫瘠的这片戈壁大地上，竟出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山谷中草长莺飞，遍地野花，此地空间不小，可看见远处还生长着一些树林和草地。 纪少瑜目瞪口呆，只觉得祖师爷说得对，梦主的想象力远远不如梦中居民自行衍生的创造力。 谷中，草地上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虎，正趴在树下睡觉，纪少瑜认得这头黑虎，它是王立当年的坐骑。 黑虎懒洋洋地耸拉了一下眼皮，见来人是苗果铁之后，翻身又继续睡去。 纪少瑜立刻闪身跟了上去，神情极其凝重，刚才在撬出苗果阿四的话之后，他发现自己离真相好像更远了。 整个事件也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起来。 照纪少瑜之前的推测，如果是苗果阿兰当年没有被他杀死，那么梦境刺客很有可能就是苗果阿兰本人。 她传承了王立的修为，在各种梦境里潜伏、隐忍、伺机复仇。 但以现在收集的信息看来，纪少瑜只猜对了开头，也可以说是误打误撞，无意地猜中了一个梦里的隐秘。 按照苗果阿四所说，苗果阿兰没有死是真的。 但是这三千年来，她也肯定没有离开过眼前的这片隐秘山谷。 因为她没有能力离开。 第十三章 苗果阿兰 距离黑虎位置数百丈的一处密林中，纪少瑜一脸凝重，出现在苗果铁身后不远处。 他格外小心，苗果铁不仅是一位武林高手，而且心思细腻，之前在帮会之争的时候纪少瑜已经被苗果铁察觉过一次。 这次他不能再被发现，特别是他必须要亲自核实一下苗果阿四的话是否属实，当时招供太顺利，反而让人有点不相信，况且，苗果阿四断断续续讲的东西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 丛林幽深，起初还有零碎的月光，在半路就完全消散，被浓密的树叶遮蔽了，看不清楚路往何处。 夜幕下，苗果铁却是在林中越走越快，丝毫没有受到视线的影响，显然是经常来此。 最深处，眼前却是突然明亮了起来，只见一座奇怪的石台安置在一群古树的中央，这个只有十来丈的区域，爬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发光小虫。 石台之上，安静沉睡着一位穿着红色婚服的美丽女子，面色苍白之下，却有微弱生机流露，虽有生机，却不见任何呼吸或心脏跳动的迹象。 果然如此！ 纪少瑜呼吸急促之间，双手十指一握，身形忽然像烟雾一般飘散开来，又聚集在附近一株古树的后面，暗中观察着。 这个女子他非常熟悉，很早以前，他以上苍的名义亲手灭杀了这位女子。 这位沉睡女子正是王立的未婚妻，苗果阿兰。 苗果阿四所言属实，苗果阿兰当年被上天“赐死”的瞬间，王立使用了某种诡秘术法，将她的一丝气息保留了下来，藏于此荒野秘境山谷之中，以待有朝一日能将其唤醒。 苗果阿兰真的没有死，却不可能是梦境刺客了。 林中寂静，苗果铁壮硕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半个石台，他站在女儿身旁，目露忧伤，将手掌轻轻放置在了苗果阿兰的额头之上。 突然间，只见苗果铁手臂上皮肤下的血管尽数鼓了起来，隐隐还有血液在内大量流动的样子。 “唔……”苗果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不断地，整个人的生机明显都在减弱，而再看苗果阿兰，生机却渐渐更多，脸上竟慢慢出现了血色。 纪少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极其震惊，这种交换生机的邪术他见过。 而且这种邪术正是他当年必须要灭杀苗果阿兰的重要原因。 早在此修真梦境时间的三千年前，纪少瑜突然接到陆婆婆和贺鬼才的同时召唤，说是修真世界中出现了一大批被黑化的梦境居民。 经过简单的调查，发现是一个在人界叫做苗果阿兰的巫女，自创了一套与纪少瑜所构建的修真体系完全不同的修炼方法，其追随者将其叫做“巫”。 这群追随“巫”的修士可以靠一种邪术得到永生，其方式就是不断汲取其他修士的生机。 这种巫术对纪少瑜的梦境居民，特别是凡人和温和的生物造成了很大的破坏，而且，凡是被汲取了生机的居民，只能是行尸走肉，茹毛饮血，在原生梦境里面造成了小范围的混乱。 由于发现得及时，纪少瑜只得灭杀了苗果阿兰和所有修炼过此法的巫师，而那种破坏生态的邪术确实也没有再见到过了。 没想到的是，苗果阿兰没有死，而这种在梦境修真世界几千年前就失传了的邪术，竟就正出现在了纪少瑜的眼前。 大约三炷香功夫，苗果铁停止了生机的输入，就地盘腿而坐，调整气息。 而苗果阿兰除了生机更多了一丝，并无其他动静，看来此法对苗果阿兰目前的状况而言，只能是续命，却不能将其唤醒。 纪少瑜目光闪烁，他现在特别好奇苗果铁，此一介凡夫，何许人也。 …… 真实世界，中原国。 冬月，要过年了，一个热闹非凡的中原小村庄里，只有不足百户村民。 但却处处张灯结彩，家家门口挂着香肠腊肉，村民们已经开始囤积年货和各种烟花炮竹，更添了这个村子里喜气洋洋的气氛。 热闹村子的东面有一鱼塘，三位衣着宽大中山装的白发老人，神色安详，在鱼塘边坐着悠闲的钓鱼。 而每位老人身后都站着一个青年男子，武生打扮，四处张望，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这个看起来极有田园风格的简陋鱼塘，却是一个名声赫赫的地下组织——轮回书社的中枢所在。 “极目，听说你那个女遗传学家，已经抵达非洲了？”其中一位长眉魁梧老者乐呵呵的问道，说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个弥勒佛一般。 “哈哈哈，地祖老弟，消息灵通，我正准备给社长说呢。”极目真人声音洪亮，虽年逾古稀，却精神饱满，双眼深邃明亮。 “极目，鱼被你吓跑了。”端坐中间的一位精瘦老者缓缓说道，却并无责备之意的样子： “你派韩宇那个小子去保护她，这点我倒是放心，可是你要搞清楚那个女人的动机动机是什么。” “之前不愿意，为什么突然又愿意了？” “不搞清楚一个人做事的动机，就掌控不住局面，极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说罢忽地举起鱼竿，只见一条一般大小的鲢鱼挣扎着飞出水面，不偏不移地落入了身后一位青年手中所端的篮子里。 “多放大蒜。”精瘦老者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还有，过来一下。” 说着精瘦老者从衣服内包中缓缓抽出一个红色的信封。 这位端着鲢鱼的青年赶紧上前，正准备弯身站好，眼神却遇到精瘦老者慈祥的注视目光，突然内心一阵紧张： “社长，新……新年快乐！”青年尴尬得浑身都收紧了起来。 “呵呵呵呵，恩恩，拿好，新年好，辛苦了，辛苦了！”干瘦老者将压岁包塞给青年之后，平静的挥挥手，就不再说话了。 田野农家，鸡鸣狗吠，钓鱼老翁，一幅喜乐安宁的画卷。 被极目真人称为地祖老弟的魁梧老者笑呵呵的说道：“社长，那个女遗传学家正在研究的东西，梦师联盟恐怕也想插一腿，我们做上层的，一点准备都不做吗？” 精瘦老者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 “梦师联盟，他们要的跟我们不一样，而且若是产生争执，吃亏的是大家，到时候各取所需吧。” 第十四章 梦术“复活” 同一时间，真实世界。 在中原国和东瀛国之间有一片广漠无比的海域，名为渊海，因其海水呈现乌黑之色，海面常年乌云密布，十分寒冷，若是渡船上的船员往海中望去，有与深渊对望之感，继而得名渊海，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海域之一。 而在电闪雷鸣，风浪暴戾的渊海中央，却有一小片风平浪静的蔚蓝海域，其上漂浮着一座岛屿，有一座绵延千里的山脉横跨在岛屿的中部，郁郁葱葱，翠绿盎然，与渊海恶劣环境的对比之下，有如人间仙境，被唤为蓬莱岛。 蓬莱岛上建有一座高耸云霄的中式木质塔楼，于烟雾缭绕之处坐落在群山之腰，塔楼外壁镌刻有精美绝伦的各式花鸟虫鱼图案，以及种种奇怪的符纹。 此楼不属于任何一国势力，是世界政府梦师联合国的总部。 塔楼第三层，大约数十丈的大厅中，五位梦师联合国的组织骨干不分主次，散座在房间各处。 似是结束了一场重要会谈，皆有疲惫之态。 一位身着宫装的妙龄女子起身正准备走的当口，一位懒散坐在地上的青年男人突然叫住了她： “钟离眉，你上次保的那个叫做阿乌的女人，最近在非洲出现了，你知道这件事吧？”男子一副无赖神色，在这位叫做钟离眉的女人身上来回游走。 “元罗，看来只要是女人的事情，你都很上心啊。”钟离眉心中咯噔一下，却面色不变的随意支吾了一句。 “那要看什么样的女人，像你这样的尤物，啧啧……”叫做元罗的男人舔了舔嘴唇，似有陶醉，随后顿了顿说道： “那个小县城叫什么来着，哦，胡源镇，三年前胡源镇的那个梦境泄漏的事件之后，我就对这个阿乌上心了啊。” 元罗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 “啧啧，居然还有人有能力做这样的实验，我闲得没事就去调查了一下阿乌的背景……”说罢半张着眼睛的盯着钟离眉。 三年前的梦境泄漏事件对老百姓而言，就是一个普通的科研事故，但在当时却引起了世界上各个集团高层的高度重视，说是一个梦境实验，但在世界上少有的一些顶级梦师眼中，阿乌的这个实验的现场情况，像极了是有人在修炼一种失传的梦术，名为“复活”。 这是能给梦师带来永生的，一种古老的，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梦术。 但在梦师联盟派出的各方调查取证之下，无奈地发现，的确仅仅是一位女性科学家在遗传学研究学中做实验的时候，不幸发生了意外，和梦术无关。 虽然如此，梦师联盟里还是有很多上层，觊觎着阿乌虽然实验失败，但毕竟与失传梦术“复活”有可能有一丝联系的研究数据。 只是阿乌当时已经是轮回书社的骨干了，有中原国的情报机构在后面撑腰，加上当时又有钟离眉突然跳出来作担保，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看来，有心人从来就没有把目光从阿乌身上移开过，沉寂三年之后，阿乌突然出现在有“原始实验室”之称的非洲，显然是当年那个实验又有了进展，于是立刻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房间里其他三人面色平静，明显就是事前已经知道这个事情，饶有兴致的样子，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结果居然是梦器大师完颜复的曾孙女，啧啧，英雄后代，天才家族啊！不过有些遗憾，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庄周后人呢，就没有在意。” “啧啧，一个跟失传梦术有关的科学家出现在非洲大陆，此事真让人浮想联翩啊，钟离眉，我们四人都特别好奇，如果只是一个搞科研的女人，堂堂梦师联合国最强战力之一的你，三年前为何如此反常，要为其作保呢？”元罗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 钟离眉面无表情，镇定自若的说道：“元罗，当年要是被你们强行关押起来拷问，就你那个德行，要做些什么还用我多想吗？既然确定跟我们梦师秘术无关，何必为难别人，同为女人，就仅仅是出于同情心罢了。” 钟离眉早就想好了措辞： “当然，我当时也是想看看她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有亲近的想法，后来却发现就是一堆看不懂的基因图谱。” 钟离眉嘴上说着事先想好的措辞，心中却快速地盘算了起来，如果只是阿乌出现在非洲，大家也就是会加强对阿乌的关注而已。元罗根本就没有必要今天突然来质问自己，她实在拿不准元罗到底掌握了些什么情报。 “不对吧，那些什么基因图谱我们早就看过了，没有什么意义，由于事情重大，我也派人去跟阿乌进行过交谈，得到的都是些无用的消息。” “啧啧，知道你不会说实话。” 元罗优哉游哉的站起来。 钟离眉环顾四周，却见不知不觉间，房间里的四个人所站的方位，分明就将自己包围了起来，气氛十分古怪。 显然四人早就联盟了。 “在联合国总部，难不成你们还想动武不成？”钟离眉面露阴沉，缓缓开口，暗中心念一动，原生梦境中的巨大能量渐渐调动了起来。 她心中明白，这四个人如果要动手，整座岛上，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房间里的这五个人，就是梦师联盟最强战力的五人，再往上的联盟元帅，十多年前已云游四海，不见了仙踪。 “啧啧，哪里话，我们怕话说得急了，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于是下意识的自卫罢了。”元罗嘴上这样说的同时，显然也调动了原生梦境的能量，只见其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长出了人类不可能有的青色毛发，隐隐有要异变的征兆。 其余三人也是面容一肃，巨大的能量在不足百丈的房间里聚集，气氛十分压抑，钟离眉眉头紧锁，她现在绝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特别是元罗的原生梦境半年前诞生了一个狼族怪物，实力恐怕已在自己之上。 “死而复生这种事情，真是让人向往啊，钟离眉，你跟阿乌认识不止三年了吧？”元罗懒散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狰狞可怖的气场，瞳孔猛然睁大，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长长的獠牙，身上的肌肉渐渐撑开了衣物，蓄势待发。 “啧啧，你七年前死去的那个弟弟，现在过得还真不错，山清水秀的休息着，啧啧，我们四人被你瞒得真狼狈啊。” 钟离眉听到这里，似有恍然，但随即就面色一沉，久居人上的果狠气场骤然升起。 她一听到谈及自己死而复生的弟弟，知道事情终于败露了，也不再抱有希望。 只见她双手一握之下，身边隐隐出现一个透明的区域，一阵仿佛浪花卷动的声音响起，以钟离眉为中心，一股狂暴的气势顿时朝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第十五章 这个女人坏得很 钟离眉作为梦师联合国的最强战力之一，实力当然不容小觑。 只见其手掌一挥，便有一道水光急掠而出，化作一柄青色长剑朝着元罗胸口方向飞射而去。 飞剑刚一飞出，钟离眉的身影也紧随其后，身体周围的透明区域化作沸腾水雾，将急速飞掠的身影罩在了其中。 速度之快，元罗根本无法闪避。 元罗一惊，但却并不慌乱，一对可怖的利爪，突然迎着飞射而来的长剑狠狠一抓。 只听得“铮”的一声，利爪一下将青色长剑切割成了无数碎片。 元罗嘴角一翘，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但下一刻，此笑容瞬间凝固了起来。 只见那些剑影碎片突然泛起一层波光，化作千万支针尖大小的水珠，密密麻麻向自己袭来。 接着，被一团怪异水雾裹着的钟离眉，也闪现在了元罗面前。 元罗下意识的双手格挡在身前，无数“兹兹”的声音骤然想起，再看元罗的双臂，竟看不出有一丝伤痕。 说毫发无损是假的，钟离眉的梦境水剑具有上千度高温，元罗手臂上的剧痛阵阵传来。 元罗瞪起野兽一样的血红眼球，他被激怒了，不再留手，整个身躯突然撑大了一倍有余。 一只高约三四丈的黑毛妖狼在屋中徐徐现出。 刚好掠到近前的钟离眉见此，面色大变的突然一抬手，一口晶莹长刃出现在了手中，并冲那黑毛妖狼狠狠斩去。 “还来！”妖狼口吐人言，獠牙外露，浑身一股暴虐之气冲天而起，仍是用最原始的攻击方式，猛的一推！ 轰的一声巨响。 不但晶莹长刃瞬间爆裂而碎，钟离眉也身形一震的连退数步，一张口一团鲜血喷了出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另外三人也是看得大吃一惊，这黑毛妖狼竟如此强大，光是一击就将钟离眉完全的压制住了。 三人眼睛死死盯着元罗，心中却是大骇，刚才那一口晶莹长刃他们认得，是钟离眉原生梦境中衍生的一件极品梦器，锋利无比，无坚不摧。 竟被元罗一掌生生震碎了！ 他们自问合起来都不一定是元罗的对手。 元罗这厮何时变得这么强了？ “钟离妹子！”房间里一位留着长须的白衣老者忽然喊道，身形一闪，挡在元罗和钟离眉中间，向着元罗一抱拳，随即转身朝着钟离眉缓缓说道： “你放心，你的那个植物人弟弟，对我们没用，只要你说出你弟弟为何会死而复生的秘密，我保你和你的弟弟平安。” 本来围着钟离眉的另外两人，一位面容整洁的魁梧中年汉子和一位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矮小老妪，也查觉出情况不对，自觉变换了阵型，双双警惕地盯着元罗。 整个房间气氛又出现了变化，元罗却内心苦涩，他岂能不知，刚才的一击只动用了自己全力的三成不到。 这一击就算打实在钟离眉的身上，也不至于瘫软在地上吐血这么夸张。 那什么极品梦器晶莹长刃显然也是伪造的，这女人一如既往的心思狡猾，紧要关头一个示弱，就改变了房间里五个人的对立局势。 弱者抱团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玩弄人心的贱人！”妖狼状态的元罗黑色毛发气得竖了起来：“你们让开，这女人在哄骗你们！” 房间里的这位矮小老妪用手杖杵了杵地面，目露精光，沉声说道：“元罗老弟，你想干什么，难道还真要亲手杀了你的老情人不可？” 钟离眉和元罗曾经是一对情侣。 继而转身对钟离眉说道：“钟离妹子，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情况，你看，事情根本没有到那一步。” “元罗只是着急想知道，那个阿乌，真的已经掌握了复活的梦术？” 钟离眉用手撑着身子，看似很艰难的站立起来，目光并没有从元罗身上移开，有一丝狡黠在眼底一闪而过。 “陆婆婆，我目前只能透露，阿乌确实没有掌握那个失传的梦术，至于我的弟弟是怎么活过来的，涉及隐私，希望你们不要再追问了。”钟离眉气息微弱，竟似乎又要瘫倒：“我所说之事句句属实。” “无妨。”那位面容整洁的魁梧男子一把扶住钟离眉，柔声说道：“只是，事关重大，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请你不要离开总部。” “哼，这女人坏得很！”元罗收起妖狼变身，又回到懒散样子。 失去战意的元罗边往屋外走边拖着尾音徐徐说道：“愚蠢啊，对这个女人讲道理是不管用的，她就吃别人霸道硬上那一套，当年这样，啧啧，现在还这样，吃硬不吃软的货色。” 看着元罗离开的背影，屋里三人一口气松了下来。 …… 自己的女人被两大世界级的组织盯上了，纪少瑜却浑然不知。 自己的原生梦境先是出现了神出鬼没的梦境刺客，实力恐怖，连自己和贺鬼才联手都无法战胜。 还有居然能看破自己是一个梦的怪修苗三，诡异至极，他能震碎自己的梦境。 调查苗果阿兰，结果发现苗果阿兰不仅没死，而且这位王立的女人，竟是苗三的姐姐。 刚刚又发现了在他原生梦境里失传的邪术。 这些事情同时发生，不可能是随机发生的巧合。 暗潮涌动，疑影重重。 …… 此时此刻。 古树背后。 纪少瑜的身影一动不动。 几丈开外，苗果铁正闭目打坐吐纳，胸膛大幅度的缓慢起伏，显然精神已好了不少，失去的生机貌似也渐渐在恢复。 纪少瑜目光闪动，思量着刚才他拷问布衣男子苗果阿四的时候诡异的一幕： 就在纪少瑜仔细盘问苗果阿四，而苗果阿四也正在知无不答的当口。 突然，小屋外的天地之间骤地想起一沉闷雷音：“叛徒！” 此言一出，回声不断，猛然之间间天地异变，天空中漆黑的乌云剧烈翻滚起来，风声大作，如果仔细观察，空中还出现了一些细小的空间裂缝，而地面剧烈摇晃，沙石横飞，可谓山崩地裂，犹如天神震怒。 只见眼前苗果阿四立刻七孔流血，全身抽搐，断然间就气息全无了。 纪少瑜面色阴沉，心中却是阴晴不定，这声音的主人显然正是苗三！ 他仅一声怒斥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苗果阿四！ 但还没等纪少瑜回过神来，天地异象忽地又回归平静，天外的滚滚人声也平复了下来。 周围仍然是寂静无边的荒原之夜。 第十六章 王立洞府 【谢谢收藏，抱拳】 在这夜色沉寂下来的前一刻。 那来自苍穹之上的滚滚人声让纪少瑜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好似他是那个声音的梦境居民，又好似那个声音的主人，才是这个梦境的梦主一般。 纪少瑜心中一凛，想起曾经修习《南华真经》时，经书对梦师第一层功法的介绍中，有这么一句感悟：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纪少瑜修炼的《南华真经》是祖上遗留下来的残本，据说真本还遗留在东瀛国。 残本所述断断续续，晦涩难懂，纪少瑜多年来并没有专心研读感悟过，也没有像世界上众多其他梦师一样，习得任何可以战斗的梦术。 而世界上除他这一支梦师家族修炼方式完全不同之外，其他梦师所习得的梦术，是世界近近百年脑科学发展的产物，到底和自己祖上的《南华真经》有无关联，就不得而知了。 以纪少瑜的性子，能将自己的梦境编织成可以贩卖的畅销故事，博得市井百姓一乐，也是颇为满足的平凡生活。 直到今天，当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中事故频发，机缘巧合之下，他才开始慢慢感悟出《南华真经》所描绘的第一层梦师境界，可谓是刚刚踏出了第一步。 …… 就在纪少瑜沉浸在功法感悟中时，数丈外的苗果铁似乎已经调息完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 苗果铁单手一提长刀，回头神色柔和地望了一眼在那石台上静静躺着的女儿之后，一声不吭，正要离去。 纪少瑜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呆在了原地。 脚步声渐行渐远，密林重新回归了死寂。 只有石台周围那些不知名的发光小虫，发出细微地，悉悉索索爬动的声音。 纪少瑜走出丛林，静静来到石台跟前，仔细端详着这位即使沉睡，却仍然风华绝代的“巫女”，天骄修士王立一生的挚爱，苗果阿兰。 只见和死人明显不同的饱满身体上，裹着十分华丽的红色婚服，显然是被纪少瑜灭杀之后，痴情的王立与其举行了“冥婚”，但说冥婚也不准确，因为苗果阿兰并没有真正死去。 纪少瑜内心警惕，简单探查了一下苗果阿兰的身体状况，确认其确实是一具“活死人”后，随即身影陡然一个模糊之下，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如果猜得没错，这处荒漠中的山谷秘境，是王立专为了苗果阿兰而开建，必定有王立留下的痕迹，其中有什么能够解惑的发现也不一定。 隐秘山谷方圆不过几百里，在纪少瑜的遁速下，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就发现了整个山谷之中最可疑的一处位置。 谷中有溪，流水曲折之处的岸边，悠然摆放着一个石质棋盘，但由于显然常年没有人在此对弈，已经爬满了苔藓和月光，顺着棋盘向一旁望去，深处赫然有一座修士洞府。 站在里面，纪少瑜将刚才在石台附近收集的数十只发光小虫尽数放出，顿时洞府里明亮了不少。 纪少瑜自从上次在回溯梦境里分神被那刺客一刀刺杀之后，现在他新的梦境分神好像比想象中弱小了不少，哪怕是刚刚展开全速探查山谷，都隐隐有些吃力，不仅如此，梦主之力也在持续减弱，渐渐有变成凡人的趋势。 如神灵一般的梦主在自己的原生梦境里变成凡人，这可实在是个大笑话，但是纪少瑜没有什么经验，加上他的分神也是第一次被刺杀，以为是暂时的自然现象，所以也没有多想。 洞府里十分简陋，只有三间石室，最外面的大厅里整齐地摆放着五个石凳，一个石桌，上面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积尘。从凳子的数量看来，显然除了王立和苗果阿兰父女之外，至少还有另外两人曾经一齐来访过客。 大厅东面墙内开有两间石室，只有简易石门遮挡，其中一间放置有一张木床，其材质显然并非凡品，千年不腐，整个房间除了木床之外，地面还散落着一堆破烂杂物，想必是早已腐化的生活物件。 走入另一间石室，只见屋子中间摆放着孤零零一个蒲团，四周也是空无一物，整个屋子空荡荡之极，给人一种冰凉清冷的感觉，这间石室却是王立修炼的房间。 王立生前是一位苦修之士。 纪少瑜大致观察了一下四周，心知王立的洞府绝不只是如此简单，无奈之下，只得动用这具分神仅存的梦主之力，脚步一顿，猛地虚提手掌，地下积尘却只是微微出现气旋，纪少瑜再突然翻掌向前一推，掌风吹向了四面八方，荡开了四周墙壁和地面的积尘，连拍几掌，尘土飞扬。 放出的发光小虫和无数灰尘混在一起，翻涌在纪少瑜几尺开外，却难近其身，向刮开的地面和石墙上看去，却并未发现任何机关。 同样的事情连做三次，纪少瑜已是气喘吁吁，其身体内的力量基本已经枯竭，而且不见有任何力量复苏的征兆。 纪少瑜警惕心大起。 “要是梦境刺客或者苗三此时出现，恐怕又得损失一个梦境分神。”纪少瑜苦笑不已，不仅耗尽了体力，却没有任何发现，咋看之下还以为是在帮王立打扫房间。 倒也没有着急，借着小虫的微微光亮，纪少瑜在洞府四处踱步张望，各种敲打，叮叮咚咚的声响在寂静山谷中回响。 约半个时辰之后。 许是放弃了，纪少瑜正准备转身离开洞府，瞬息间，忽听得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喉咙处还发出“咕咕咕”的低沉咆哮。 一只黑色巨虎出现在他身后。 纪少瑜面色大变，心中却是没有慌乱，黑虎并未立即攻击自己，说明还有周旋的余地，况且他作为梦师，在梦境里面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心念一动，悄悄双手掐诀，心中默默运转《南华真经》，准备趁身后畜生还未出手之际，直接出梦，回到真实世界。 很快，纪少瑜便察觉到了不对，他的神识并未像以往一样直接运转开来，功法失效。 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仍是王立洞府之后，纪少瑜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大骇！ 他回不去了。 第十七章 密室 只有听说过有梦师在梦境中被自己所编织的故事迷惑了，但在原生梦境中，神智清明的情况下，不仅神力丧失，沦为凡人，而且迷失在了自己的梦境世界，可谓前所未闻。 他的修炼体系并没有像其他梦师一样，有严格的科学体系作为支撑和论证。 而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此间形势并没有给纪少瑜留出一丁点儿的思考时间。 因其的身后站着一头野兽，正蓄势待发。 纪少瑜只觉自己后背汗毛全都立起，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几乎没有真正战斗经验的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绝望而不知所措。 没有梦主之力，不能回到真实世界，自己毫无反抗或者逃命的任何依仗。 最可怕的是，由于突发一系列未知状况，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目前这个梦境分神如果被灭杀，到底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只是神识受损。 还是会真正死亡！ 心念急转之下，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连低沉的咆哮声也消失了。 纪少瑜鼓起勇气回头一望，却见那头黑虎面露茫然，竟露出疑惑之色，微微打量着他。 这是一头体型壮硕的巨虎，通体黑色，隐隐有灰色的条纹布满全身，一双黄黑相间的眼睛精光四溢，像尖刀一般的银色胡须竖立起来，露出温玉一般纯白的獠牙，看起来十分勇武。 王立生前的坐骑，来自梦境修真世界的蛮荒凶兽，因其全身黝黑，被唤作“小黑”。 当黑虎与纪少瑜目光接触之下，眼中茫然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亲切、依赖的神色，竟趴在地上，有些兴奋地甩了甩尾巴，似示意纪少瑜骑上去。 此刻轮到纪少瑜一脸茫然了。 “死里逃生”的纪少瑜茫然之下，却也大松一口气，只觉许是自己的梦主神力虽然消失了，作为梦主的威严还在。 一不小心就驯服了这头实力堪比修真世界里元婴修士的凶兽。 “能听懂我说话吗？”纪少瑜笑着问道。 黑虎好奇地盯着纪少瑜，开心的“呜”了一声，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回答，这是似懂非懂，神智没有全开的样子。 纪少瑜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暖意，作为梦主，他在原生梦境里一直都是孤独的，就如神也是孤独的一样，超越一切的实力总是带来冰冷。 这就是当年只有王立敢反抗他的意志，他反而会怀念王立的原因。 而当自己终于弱小了，被一头老虎认主，也能感到安慰。 凡人才有感受温暖的资格。 但纪少瑜随后就苦笑了起来，冷静下来，他心里自然明白，这次奇妙的黑虎认主事件，绝非因为什么梦主威严，而是自己的原生梦境又给自己留下一个谜团。 接着，纪少瑜左脚往地面轻轻一点，忽地转身骑了上去，用手拍了拍黑虎的脑袋，说道： “走吧。”纪少瑜眼中露出坚定：“去找答案。” …… 22岁，真实世界，大学第三年的暑假，阿乌和纪少瑜出现在一家破旧的旅店楼下。 街道上人来人往。 “不行！算了。”阿乌脸色泛红，娇骂道：“不行不行，这事儿一做，我就看不起你了！” 纪少瑜一脸严肃，一声不吭，接着光天化日之下，就把阿乌拉进了旅店。 几个路人走过，摇了摇头，含蓄的遮面掩笑。 街对面的一个抽着老烟袋的杂物店老头，眼睛眯成一条缝，乐呵呵地长叹了一声：“年轻真好。” 旅店五楼，阿乌和纪少瑜身处一密室之中。 说是密室，是因为他们进入这个房间的方式实在是匪夷所思。 当纪少瑜拉着阿乌走到旅店五楼的时候，这个密室所在的空间看起来还只是一处空旷大厅，而他们从大厅正上方——六楼的一间客房的撬起的地板跳下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足够大的密室。 这处超自然的机关密室，是纪少瑜在真实世界中最大的隐秘。 密室不过一百平米左右，装潢陈旧俗套，但却都是一些昂贵的红木家具，可惜摆放不太讲究，很是随意，杂物也到处乱放，感觉这个密室的主人一点也没有要整洁的意思。 墙上挂着一些字画，花里胡哨，都是门神财神一类，倒是给这间屋子增加了一些鲜艳。 密室里最显眼的地方放置着一个红木木柜，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上百个暗木色木板，一看便知是祖先牌位，而最上方的主牌位上赫然写着“庄周”二字。 本来准备大发脾气的阿乌看到这里，面色一变，瞪大眼睛看着纪少瑜，不可置信。 “你是南华真人的后人？” “是，我本名姓庄，由于一出生就会写字，被祖先赐名为笔，纪少瑜不是我的真名。”纪少瑜一本正经。 “庄……”阿乌差点脱口而出。 “别，还是叫我纪少瑜吧，我现在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给你说。” 不是干那个？阿乌脸色更红，尴尬得一塌糊涂。 “阿乌。”纪少瑜有些紧张地说道： “我……我现在要向你求婚。” 说罢背心一阵滚烫，像犯了错事一样定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想起来了什么，慌张的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镯子，镯子上流光溢彩，上面还隐隐刻有奇怪的符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别人求婚用戒指，你用镯子？”阿乌背着个手，貌似戏谑的嗔道。 “你……你就当它是个特别……特别大的戒指吧。”纪少瑜内心更加慌乱了。 “嘻嘻……”阿乌咯咯的笑着，仔细盯着纪少瑜的脸，好像盯着什么宝物一般：“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你性子这么慢，做事又不靠谱，但我在你身边这几年，却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阿乌避开了求婚这个话题： “庄周后人，啧啧，还真都是这种性格。” “你了解我们家族？”纪少瑜突然警惕起来。 “放心吧。”阿乌依然笑着说道：“我也是一个出名的梦师家族，我太爷爷是有名的梦器大师，完颜复，我叫做完颜乌。” “我太爷爷以前就跟我说过，以后要是遇到庄周的后人，千万要小心不要招惹。” “他们家风有惜命的毛病，所以特别喜欢示弱，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甚至把水作为家族图腾。” “但是一旦招惹他们，却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我太爷爷还把你们比作洪水呢。” 阿乌完全没有理会纪少瑜现在精彩复杂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太爷爷说，示弱是一种自由，但让你们得到自由的却不是示弱，而是示弱背后的豁达，对吧？” “可我不是这样，我就是懒散而已。”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道。 “可能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什么人或事逼入绝境吧。”阿乌笑嘻嘻的说道，眼睁睁看着纪少瑜在求婚的时候居然也能被带跑偏。 “阿乌，我其实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我骑在一头黑色的老虎背上在荒野中狂奔，要去寻找一堆答案。”纪少瑜突然说道。 “幼稚，纪少瑜。”阿乌忽然笑容一收，有些扭捏的说道：”我从了。“ “什么从了？” “求婚啊，纪少瑜，你告诉我这么大个秘密，我要是不从，恐怕走不出这间屋子吧。”阿乌把手放在纪少瑜的脸上，笑嘻嘻的说道： “只希望我们能过最平凡的日子，一生都看着你与世无争，那骑在黑色老虎上的英雄气概一辈子都藏在你的梦里吧。” 第十八章 祖先牌位 纪少瑜有些感动，微微一笑，心中提起的一口气也放了下来。 虽说几乎能确定阿乌会答应自己的求婚，但是这么大个事情，纪少瑜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他凝望着眼前这个美丽体贴的女人，心头一热，便吻了上去。 阿乌都已经答应了求婚，也不拒绝，欣欣然迎了上去，纪少瑜突然感觉自己胸口被两团柔软贴合，小腹一热，情不自禁的双手放在阿乌的后腰处，同时也顺势搁置在了饱满微翘的臀部上。 阿乌也不反对，双手搭在纪少瑜肩上，两人紧紧拥吻。 “臭小子！”一声怒斥响起，但却并不像真正发怒，反而有欣赏满意的意味： “哈哈哈哈，难道你想在祖先牌位前行如此之事吗？” 阿乌吓得一惊，和纪少瑜猛的分开，下意识的整理了下衣裳，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而纪少瑜这里，一脸郁闷，却看似不太意外的样子，显然是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忘了还有这事？ “三爷！”纪少瑜虽有些失望情绪，但还是郑重其事，向着祖先牌位的方向抱拳说道。 只见第二排一个牌位微微振动了几下，左右摇晃着，屋子里继续回荡着一个老者哇哇叫的声音： “哇呀呀！臭小子，半年没来过了，结果是享受女人去了。哼！你知道老子一百来年没有近过女色了，哎呀呀，臭小子，跑这儿来嘲讽老夫吗？” “我看看，咦，身段真好，大胸大屁股，嘿嘿，小姑娘，来来来，过来让老夫看看清楚。”这个牌位摆动不已，敲着木柜“嗒嗒”作响，似要跳将出来。 “三……三爷，请自……自重。”纪少瑜一脸苦色。 再看阿乌，双手环抱在胸前，被吓得不轻。 “呵！自重？在祖先牌位面前差点行龌龊之事的小子，还要老子自重，伪君子老七这一支，连后代都虚伪至极，哼！”话毕，牌位渐渐停止了摇晃，貌似沉浸在了某种追忆之中。 惊疑不定的阿乌此刻慢慢心思稳定了下来，刚被吓得不轻而紧绷的身体也才渐渐放松下来。 想起刚才尴尬的一幕和“一个牌位”的轻薄，这才有了恼羞之色，复杂地盯着纪少瑜。 “阿乌，等会儿给你解释，先来见过三爷。”纪少瑜左右为难，难堪无比。 “见过三爷。”阿乌虽说也有些难堪，最终还是抱拳问好，随即转向纪少瑜，继续用眼神索要他的解释。 见三爷牌位消停了不少，纪少瑜面露苦相，向阿乌解释到： “哪儿是半年没来了，我每个月都定期来给祖辈们上香，也是过来看看三爷他老人家。” “只是三爷半年前醒过来一次之后，我每次过来，他都在沉睡。” “我以为三爷也消失了，所以刚才跟你……就没想那么多。” 纪少瑜眼中有一抹悲伤之色停留。 “消失了？”阿乌恼羞顿消，好奇心大起。 “我们这一支梦师家族有些奇怪，几乎每一代都没修炼出什么厉害的梦术，但很多老辈却都对如何能延续生命颇有见解。” “我们族内不仅真实寿命悠长，平均都能活到三百岁上下，而且还找到了可以续命的手段。” “在前人功法的不断完善之下，家族现在传承的梦术修炼到一定程度，在死后可以做到原生梦境不随主人消散，继续存于人间。” “原生梦境是梦师的灵魂，那不是就可以灵魂不死不灭？”阿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打断了一下。 “当然不行，不然这里就不会是一堆静静放置的牌位，而是几百个热闹非凡的三爷了。”纪少瑜静静看着祖先牌位，突然生出一股莫名伤感的情绪： “我们传承的梦术确实可以使原生梦境死后延续，可惜梦境能量在人死后会不断流失，现在还没有找到人在真实世界中死去后，还能补充梦境能量的办法。” “但就算如此，我们家族这种梦术体系还是被很多其他梦师团体，包括政府的觊觎，自始至终都受到各方势力的迫害，好在家训时刻告诫我们要低调，我的祖辈们几乎都是隐士，不然香火早就传不下去了。” 阿乌面露感激，这等隐秘毫无顾忌的告知，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以生死许诺，以一生相托了。 什么表情？纪少瑜看着阿乌脸色变化莫测，却也没有多想，继续说道： “三爷是家族里当年的天骄之辈，原生梦境能量十分巨大，百年前被一个神秘组织迫害后，已经靠着原生梦境继续存活一百多年了，但就在这两年，貌似也非常虚弱，渐渐有真正要消失的迹象。” 听到这里，阿乌转头看向已经不再晃动的三爷牌位，心中滋味莫名，有些感伤地喃喃说道：“却是你们家族只重长生，却不重武装，无人镇住那些宵小之辈，才会受人欺负。” “也不是，恐怕恰好相反。”纪少瑜说道： “就在第四代有一位叫做庄连翟的祖先，他和你的想法一样，不甘无名，自创许多梦术神通，当时世上本来就没有梦师，大展神通之下几乎无人可敌，他除了战力惊人之外，悟性也颇高，传言能够将梦境变成真实世界的一部分，而把真实世界变成自己的一个梦。” “但他的战力却恰恰暴露了庄姓家族的梦术，世界之大，一族之力何其渺小，大能之辈又何其多，在江湖上几百个高手的围攻之下，最终力竭而死。” “因为此事，同时代的那些祖辈们就遭了殃，无论是隐于深山的闲云野鹤，还是在市井安心过百姓日子的，全都遭到了灭顶之灾，整个江湖都在找我们家族的《南华真经》原本，一时差点被灭族。” “也是因为此事，其弟子伍子轩才偷偷将《南华真经》的真本带去了东瀛，期望祸水东引。” “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是这件事情带给我们家族的告诫，从此之后，我们庄家便再也没有参与过任何争斗，过着归园田居的生活。” “我修炼的梦术一方面来自就遗留在中原的残本，一方面受到三爷的教导，并非正宗的《南华真经》。” “唯一保留得比较完整的功法，就是那个能让原生梦境死后延续的梦术。” 纪少瑜一口气几乎聊了半个家族史，阿乌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 半晌之后。 “少瑜，你说的那个可以梦境不死的梦术，是不是后来有了一个名字……”阿乌突然想到了什么，鼓起了眼珠，张大了嘴巴问道： “叫做复活？” 第十九章 软禁 纪少瑜也没有意外，毕竟刚才知道了阿乌是梦器大师完颜复的曾孙女，这样的家族成员知道复活秘术的事情也不奇怪。 “后来是有人这样叫过，可是这个梦术不仅不能复活，续命也只能几十年罢了。”纪少瑜望着三爷完全安静的牌位，有些走神。 相反的，阿乌却非常兴奋，她们家有科研的传统，是地地道道的手艺人家族。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太爷爷在晚年曾经钻研过一个梦器的制作，灵感就是来源于复活梦术的传说。”阿乌有些眨着眼睛，激动的说道。 “唉，怀璧其罪，你们完颜家也不好过吧？”纪少瑜心不在焉的说着说着，双手默默掐诀，发出神念召唤着三爷，却见三爷的牌位仍然没有动静，心中有些忐忑。 阿乌也看出纪少瑜的神色不对，不再吭声，默默的守在一旁。 沉默了良久之后，却听见屋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非常微弱的叹息： “呼，老七家的臭小子，女娃子不错，好好去繁衍后代，别给祖师爷绝后了……” “刚才把老夫搞激动了一下，梦境能量又耗了不少，要亲亲我我去别处，老夫看了心头着急。” 闻听此言，纪少瑜和阿乌同时有一种很无语的心情。 一将死之人脑子里尽想些什么花花草草的？ “是，三爷，你老人家好好休息，我们走了。”纪少瑜微微笑着，露出温和，父母十七岁那年就走东瀛国去了，如今音讯全无，一直都是三爷在教导自己。 几年来，他和三爷的感情渐渐就深了。 出了旅馆，回到大千世界，两人看着对方都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以前仅仅是相爱，而现在却有着一生相伴的亲切感。 微微一笑，街对面杂货店抽烟袋的老头还在，望着此情此景，长长感叹了一句： “真快啊。” …… “三爷他老人家还能坚持多久？”走在街上，阿乌忽然问了一句。 “不清楚，怕就在这一两年了吧。”纪少瑜平静地说道，毕竟生死有命，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我太爷爷的那个模仿复活梦术的梦器……”阿乌想了想，说道： “这一代就是传给我的，说不定可以帮到你的三爷。”阿乌又习惯性的眨了眨眼睛，忽然挽住了纪少瑜的胳膊，目有坚定。 斜阳微沉，尘世喧嚣，两人渐渐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只见路边一只飞鸟惊起，飞往天际。 对飞鸟来说，还有天际。 …… 真实世界，蓬莱岛。 钟离眉呆在塔楼三层的一个不足五十平米的小房间里。 门口盘腿坐着一位白发长须的老翁，此老翁真名叫做蒙长歌，人称长歌真人，即当天阻挡元罗攻击钟离眉的那位白衣老者。 名义上虽说可以随意进出，也可以与外界联系，但实际上钟离眉还是相当于被软禁了。 “一起去趟洗手间吧，蒙老鬼。”钟离眉推开门，有讽刺意味地对长歌真人冷冷说道。 “呵呵，钟离妹子，你也别怪老朽，复活梦术之事事关重大，我一人也做不得主啊。”长歌真人打着哈哈，摇了摇头： “你的陆婆婆就在洗手间门口坐禅，钟离妹子，没别的意思，别再想着跑了，我们两个老人家陪你们折腾不起啊。”长歌真人露出苦涩的样子，缓缓开口。 几天前，钟离眉趁守卫不注意，从洗手间翻了出去，正巧遇到了老冤家元罗，狭路相逢，就不再留手，全力以赴之下，竟打伤了元罗跑了。 可能是动静太大，自己也负了伤跑不快，还没跑到海上，就被四人追上，逮了回来，好不狼狈。 那天和元罗一战耍的那点小聪明也自然被识破了，目前是众矢之的，几乎被另四个人合伙当成了犯人看管。 “长歌老匹夫，别以为以多欺少很厉害的样子，我可以先杀了你，再说后面的事，料他们也没有意见。”钟离眉面露狰狞，双手一合，貌似真的准备出手。 “别别别，钟离妹子，不说你能否真的杀得了我……”长歌真人满脸皱纹挤出一脸苦相：“而且和气生财嘛，你弟弟还在元罗手上呢。” 老头儿看起来是一脸苦相，却明明又是有恃无恐的语气。 “听元罗说你们找到我弟弟之时，我就已经当他死了，反正活在世上也是受罪，想用此事威胁我，恐怕打错了算盘吧！”钟离眉气势更盛，周身渐渐凝聚出了一些水滴，蓄势待发。 长歌真人下巴一埋，渐渐露出阴沉：“钟离妹子，到底是藏有多大的隐秘，连多年的同僚之情也不顾了？” 而就在剑拔弩张的间隙，一个懒散的声音传来： “眉，你还是那么有脾气，啧啧。”元罗出现在房间外面的走廊上，一瘸一拐的走近，显然伤还没好： “刚刚才得到情报。”说罢甩了甩手指间夹着的一张纸条：“啧啧，还真的是大意了，眉，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好姐姐阿乌，年轻的时候有一位恋人……” “额……叫做纪少瑜，也是一位梦师，六年前就人间蒸发了的那位？还以为两人感情不和分手了呢。”元罗别有意味的望着钟离眉： “我好奇呀，就去查了查，结果纪少瑜这两年居然又频繁现身了，不仅有人目睹他给阿乌送行，而且还做着倒卖梦境故事的生意，竟是呆在胡源镇没走，啧啧，地址轻而易举就查到了，组织已经派人，由老陈亲自坐镇前去进行抓捕。” 老陈，原名陈丰台，那天房间里面容整洁的魁梧中年汉子，梦师联合国五位最强战力之一。 “眉，该讲真话了吧？” 钟离眉缄默不语，眼底隐隐透着愧疚，查到了纪少瑜，估计元罗等人就离真相不远了。 元罗等人猜得没错，她的弟弟正是被纪少瑜夫妻俩救活的。 呆在梦师团体的最高行政机构，一直保护着阿乌和纪少瑜的身份，就是带着报恩的情结，但她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的弟弟被发现那一刻，真相其实已经败露，夫妻俩目前是凶多吉少。 阿乌身在势力混杂的非洲相对还安全一些，纪少瑜被盯上却是迟早的事。 “啧啧，一个没有加入过任何组织的梦师，真是低调啊，居然天天写小说卖梦境，怪不得当年查探的时候忽略了，啧啧，如此低调，却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个神秘的梦师家族啊。” 梦师联合国有世界上最强大的谍报组织，要是认真调查一个人，而且还是老百姓，几乎是不会失手的。 以前阿乌实验失败，梦境泄露此事虽说引起了各大组织不小的关注，但联合国内部还只是将信将疑，加上调查结果发现阿乌确实不是在做复活梦术研究，就没有过多关注了，当然也就没有联想到纪少瑜那儿去，只当阿乌作为一个先锋科学家，研究报告有参考价值罢了。 但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钟离眉曾经死去的弟弟居然被发现奇迹般复活了，而且钟离眉又曾经“无缘无故”地帮助过阿乌，这些线索才会突然被有心人联系起来。 这就有必要深挖一下阿乌的各种社会关系了，而纪少瑜自然率先被盯上，作为阿乌目前看来最亲近的人，而且还是梦师身份，极有可能也掌握了能“长生不死”的梦术，复活。 “元罗，我劝你一句话，人的生死有命，凡是想逆天改命的行为，都会招致恐怖的存在降临，万万不可。”钟离眉也不再隐瞒，相当于是变相承认了，冷静地盯着元罗，开口说道：“你看我弟弟的情况……没有意识的苟延残喘，你把它叫做复活吗？” “好的好的，什么恐怖的存在降临了？”元罗眉开眼笑，如果该梦术的秘密能从钟离眉这儿得到，谁愿意辛苦调查啊。 在元罗的逻辑里，钟离眉显然已经得到了复活梦术的功法。 长歌真人也凑近靠了过来。 “无赖。”钟离眉丢下一句话，回到房间，房门一关，不再理睬二人。 元罗和长歌真人有些被耍的感觉，意兴阑珊，也没有办法，只得各归各位。 复活梦术之所以受人觊觎，是因为谁人没有想要复活的亲人、爱人或者朋友？ 哪怕复活之后只是一个植物人，也能让在世之人得到些许安慰，消除一些伤痛。 没有人会在乎逝去之人的安宁。 哪知复活梦术能复活一个生命的说法，根本就是夸大其词，续命的小把戏而已，却因为这个小把戏的再次现世，使得纪少瑜和其整个家族，又一度深陷险境之中。 …… 胡源镇，中原小县。 阿乌和纪少瑜的住所是一座七层小楼，楼下街道临近西边的森林和南边的闹市区，房屋面朝一座大江的上游，虽说住在城乡结合部，却也算是风水宝地。 七楼阳台上有一简易花篮，倒挂在栏杆上面，上面养有很多花儿，阿乌走后，没人打理，奄奄一息。 而这些有些枯萎的植物的每一片叶子，皆已经被隐匿在暗中的数道目光给盯上了。 第二十章 抓捕 四周街道上，每隔几米就潜伏着一个梦师联盟的人员，皆装扮成路过的旅客模样，或在书店买书，或在向居民问路，或在长椅上看着报纸。 偏僻安宁的胡源镇今日显得熙熙攘攘起来。 为了抓捕纪少瑜，梦师联盟几乎出动了一个分区的全部精英力量，除了配备有全军事化武装的小型部队，还足有数十位梦师坐镇。 他们不敢小觑此次任务，当时元罗反复提醒过，纪少瑜很有可能是几百年前就名声大噪的庄周后人。 修炼体系不一样，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位能力完全未知的梦师。 陈丰台出现在对面的楼房里，身后站着两个干部，三人密切留意着对面阳台里面屋子动静，已探明纪少瑜此刻正在家，就等着最后一个消息的确认了。 “查不到？”陈丰台手中拿着卫星通讯仪，有些意外的问道：“查不到是什么意思？” 决定抓捕后，总部那边立即开始调查纪少瑜最近入梦的时间规律，而陈丰台这里，当然是想在纪少瑜防备最低，也就是入梦的时候进行抓捕活动。 一个简单情报数据的探查，应该是几分钟功夫的事情，但从陈丰台从蓬莱岛带着人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总部那边却来了个“查不到”的讯息。 “怎么可能查不到，纪少瑜可是个梦师。”陈丰台对着通讯仪有些凝重的说道：“情报出现异常，我是不会贸然进攻的。” “确实如此。”通讯仪里面说道：“我们查到，纪少瑜的守门人在六年前记录了一个数据之后，就再也没有数据传来了。” “不可能！”陈丰台皱着眉头：“刚才我的人在楼下书店还发现了他今年刚制作的梦境故事。” “也许是别人的梦境。”通讯仪里面说道：“而且纪少瑜的守门人信号完全没有异常，也不像是被毁坏的状态。” “也就是说，纪少瑜不仅活着，而且已经有六年没有进入过他自己的原生梦境了。” 放下通讯仪，知晓此异常情况之后，守在窗口的陈丰台更加沉重，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针对个人抓捕工作自然是越快越好，以防目标得到消息后立刻躲藏起来，梦师联盟名义上是世界梦师最高行政机关，但事实上，他们仅仅是世界各大势力话语权的争夺地，并没有太多的武装力量。 要是人跑了，找起来会很麻烦。 蓬莱岛到胡源镇有个三四天的路程，所以当元罗查到纪少瑜此人之后，陈丰台几乎没有做任何抓捕计划，立即就出发了，争分夺秒，他相信总部后续立即会传来所有的情报。 谁会想到纪少瑜的梦师守门人都出现了异常，谁又会想到梦师联盟的情报部门会出现这种低级漏洞。 “小陈啊。”突然，陈丰台的脑海中响起了长歌真人的声音：“别管什么入梦规律了，按兵不动是什么意思？进攻吧。” 蒙长歌的梦境能力是声音。 “蒙老。”陈丰台军人出身，是五个最强战力里面唯一有带兵意识的人，他有些为难：“从现在的情报看来，纪少瑜六年前可能就有反侦察意识，近两年突然出现，表明了是有恃无恐，贸然进攻恐怕不妥。” “小陈啊，庄周后人几千年来就擅长装神弄鬼，一群躲躲藏藏的家族后辈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联合国最强战力，手上还有一个部队，在犹豫什么？” 蒙长歌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长生不死的秘密就在你的眼前，你不想复活你的妻子了？” 一句话说得陈丰台默了默，举棋不定起来。 这里面最想得到复活梦术的其实是陈丰台，他的妻子半年前患病刚刚逝去，目前正处于最悲痛的时期。 而对面屋子里的这个人，很可能掌握有复活自己妻子的秘术。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虽然实力不明，而这边有一个部队，自己的战力也不弱，自己在怕什么？ “通知谈判组先进去试试水，瑶花带队。”陈丰台吐出一口气，下了决定，对身后一人命令道： “通知瑶花，进去遭遇纪少瑜后，不要轻举妄动，以说服为主，迫不得已不要用强！” 瑶花的梦境能力是蛊惑，擅长幻术。 “通知通讯组，立刻再次检查各个小组之间的联系通道是否顺畅，不得有误！” “通知武装组等候瑶花的现场命令，如果纪少瑜反抗，立即火力压制！” “通知剩余那十三个梦师，在事先安排的包围圈等候命令，做好战斗准备，对抗时务必不要伤了纪少瑜的神智！” “通知保卫组，疏散周围居民，战斗发生时，在街道上保护未疏散居民的安全！” …… 近十道命令同时下达，整个街道上，看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有秩序的躁动起来，各归各位，做好了战斗准备。 黄昏小镇，风雨欲来，夜幕慢慢临近。 一些当地居民被强制驱赶，梦师的战斗波及范围颇广，要是有百姓伤亡，梦师联盟不好给中原国交差。 镇上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傍晚时分，一些家庭正在吃晚饭，有婴孩的都已经在给孩子洗澡，准备说睡前故事了，突然动静这么大，有人想去询问一下，被见过一些世面的给拉住了。 几乎是瞬息间，整个街道就完全褪去了生活气息，十分安静。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出现在七楼房间门口，身后站着几个面露善意的便衣，女人轻轻抬手，敲了几下门。 楼房周围数百位武装人员，立刻提高了警惕。 “吱呀”一声，只见房门慢慢打开了，女人深吸一口气，面带着微笑走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 十分钟。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怎么回事？”陈丰台看不到屋里的情况，有些沉不住气了，瑶花的通讯通道并没有断掉，但瑶花那里也没有任何信息传出来。 就在此时，通讯仪中传来一个声音：“已调查，瑶花的守门人在两个小时前与总部失去了联系。” 几分钟前，陈丰台通知了总部情报部门查探瑶花的状态，没想到瑶花刚一进去就死了。 陈丰台大惊失色：“不好！已经打草惊蛇！武装组立即冲进去，梦师们跟着我在外面包抄！快！” 一声大喊之下，陈丰台双手出拳，只见面前的窗户被大力震碎，接着一跃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直接落在对面旁边一大楼房顶，如此魁梧大汉，身法却是轻盈。 同一时间。 数十全副武装的人员全部启动，或冲进房门，或翻窗而入。 全部抵达了纪少瑜房间。 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只听得“哒哒哒”几声枪响，片刻之后，街道又恢复了安静。 许是全部死了。 几个小时前看来还安宁平和的七楼阳台，此刻看去透着阴森，像一个无边黑洞一般。 陈丰台脸色大变，向其余十三个梦师使了个眼色，做了几个手势，示意调整计划，用远程全覆盖攻击方式。 十三人中一个面带戾气的褐发少年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双手变掌一合之下，忽然一股无比炙热梦境能量释放出来。 少年周围凭空出现熊熊烈火，扩散四方。 立马变掌为拳，猛地向前一推，熊熊火焰裹成一个个球形火团，向着纪少瑜家中方向飞驰而去。 “嘭嘭嘭……”一声声巨响传出，碎石乱飞。 这少年的梦境火焰显然不是凡火，纪少瑜所在房间周围的水泥和钢筋竟都被点燃，也汹汹燃烧起来。 不出一会儿功夫，房顶已然被燃烧塌陷，空中飘荡着无数灰烬，接着火势慢慢消退。 黑烟散尽之后，露出七楼中央一位男子的身影。 该男子盘腿而坐，穿着宽大道袍，脸色平静，双眼闭合，周围摆放着几十具烧焦的尸体，说是尸体都不准确，肉身已成为灰烬，只隐隐能看到一种水墨色的轮廓。 而坐在地面的男子竟似毫发无伤，连身上的宽大道袍也一尘不染，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位男子，从相貌身形来看，正是纪少瑜无疑。 “不要有怯意，一鼓作气！”陈丰台大喝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这个道袍男子的战力，恐怕在这里所有人之上。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上，希望这边发挥人多优势，能消耗一下眼前这位男子的梦境能量，终以持久战取胜。 见其余梦师皆按兵不动，说罢以身作则，只见陈丰台作出一个双手掌地的古怪姿势，手臂肌肉暴起，一股狂暴的能量释放出来，刹那间，身下整座楼房发出“咔咔咔”皲裂的声音。 在楼房的节节崩塌之下，渐渐在陈丰台手中凝固为一个直径长达数十丈的巨大石柱，然后他单手支撑着巨大石柱，向前猛地一挥，石柱直奔纪少瑜而去。 “轰轰轰”，空中传来类似音爆的破空之声。 看到这里，其余十三个梦师本来萌生的退意立刻消散，也不留手，全部都参与了进来。 一时间各种梦术神通齐齐放出，让人眼花缭乱，空中“噼噼啪啪”声响不断，似乎准备一击必杀，倒是背离了陈丰台打持久战的初衷。 而该道袍男子此刻也无法稳稳端坐了，双眼终于睁开，冒出精光，摄人心魄之下，身体竟诡异的腾空而起，浮在了空中。 接着左臂带动衣袖一挥，眼花缭乱的众多梦术神通仿佛被一股看不见大力阻挡，微微一滞，几乎停留在了空中。 “空间类梦术！”陈丰台大惊失色。 空间类的梦术十分罕见。 还没完！道袍男子忽地右手抬起，露出一只干枯的手臂，五指成爪，向着急射而来的石柱一抓！ “砰砰砰！”只见巨大石柱节节断裂开来，有要完全溃断的迹象。 但石柱太过巨大，速度不减，拖着半截身躯仍然直冲道袍男子而去。 道袍男子脸色微微一变，只得徒手接住石柱余威，“噔噔噔”连退几步之后，才稳住了身形。 “有点意思。”道袍男子四处看了看，目光最终定格在陈丰台这边，饶有兴趣的说道。 而陈丰台这边，面色十分凝重，眼前男子不仅会空间类梦术，貌似也拥有破坏类的梦术，难道那个神秘家族真有这么厉害，可以拥有多个属性的梦术神通。 而更让陈丰台感到意外的是，这个男子使用梦术的时候，并未产生任何梦境能量的波动，倒像是四肢百骸中隐藏的能量支撑着神通般。 “你这是什么梦术？”陈丰台沉声开口。 道袍男子负手而立，闻听此话，眼神微微一滞，缓缓说道： “梦术？什么梦术？” 第二十一章 真实世界 陈丰台也是神情一滞，不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随后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展露出沉稳姿态，心中却飞快的盘算起来，对方既然愿意开口说话，就说明有交涉的余地。 “纪少瑜。”陈丰台双手一握，抱拳说道：“我们来自梦师联盟，我是梦师联盟的五位最高行政委员之一，陈丰台。相信起初敲门的女子瑶花已经清晰告知，其实我们别无恶意，之前应该是多有误会。” “你杀的瑶花等人我可以做主，梦师联盟绝不追究，此行只是来邀请先生前去梦师联盟总部，商讨一个重要事宜。” 之前的事情陈丰台一句话就撇干净了，说得很清楚：都是误会。 在昨晚纪少瑜展示了强大实力之后，抓捕就变成了邀请，对一些常年处于权利高位的组织而言，面对弱者，用武力解决问题总是最方便可控的方式。 相反，对于强者，却要尽力拉拢。 “噢？什么事宜？”道袍男子面露好奇，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其实道袍男子看似从容，双手却藏在袖袍里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刚才的破空石柱看起来被他随手挡住了，但双手经脉已经被震断了几根，其实已无再战之力。 “有关你妻子阿乌在非洲的事，此地不便多说。”陈丰台很快回道，这是事先就计划好了的交涉方向，本来应该瑶花来完成，以阿乌的人身安危作为突破口，诱使纪少瑜上钩，再一举拿下。 阿乌？妻子阿乌？道袍男子心念急转，他不认识阿乌，也不想招惹什么梦师联盟的人，只是那个叫做瑶花的女子一进家门就对自己使用幻术，便顺手杀了，杀了就杀了，没想到会引来一群拿着“木棍”哒哒叫的“黑衣武士”，又顺手杀了。 正在恢复灵力，突然发现天地灵气有些异常，惊疑不定之时，便不知道哪位用“域火”炙烧自己，无奈之下，只能迎敌。 纪少瑜此时在原生梦境迷失，道袍男子显然并非纪少瑜本人，正是刚刚恢复意识的苗三。 苗三也一头雾水，自从上次修炼走火入魔，之后不知昏迷了多少万年，醒来就发现有人对自己使用幻术攻击。 而且从刚才和陈丰台等人一战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对方所有的人都在使用幻术攻击，但这些幻术宛如实质，能对人确实地产生伤害，后来对面一个魁梧汉子提到梦术，又叫自己纪少瑜，心中疑惑更重。 他环顾四周，难道自己已经脱离梦境，到了真实世界？ 隐隐有些兴奋之下，也小心翼翼起来，对面那个叫做陈丰台的魁梧汉子，单单一招就足以和自己打个平手，听对方的口气，“邀请”自己的梦师联盟还有四个同样修为的人，自己的全盛时期，恐怕也不是这五人联手的对手。 “各位杀气如此之盛，贵联盟邀请个人好大的气派！”苗三初来驾到，不敢参与任何不知情的事件当中去，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藏起来好好了解一下情况，更不可能去一个高手如云的什么联盟中去。 和对方说话之时，心中已在盘算着如何遁离此地。 陈丰台闻听此话，也有疑惑，按道理瑶花是经验丰富的谈判专家，怎么一进去就产生了争执呢？ 其实不论是陈丰台还是苗三，都误会了瑶花，瑶花虽然一进门就展开了梦术，但该梦术的作用仅仅是使谈话氛围更温和舒适，可惜在苗三眼中却变成了攻击信号。 几乎就在陈丰台语塞的同时，苗三也不再犹豫，只见其双目微凝，眼眸之中亮起丝丝缕缕的蓝色幽光，双手飞快舞动，掐起了法决来。 不敢大意，虽然所剩法力不多，但思量之下，还是选择耗费巨大法力，运转起了逃逸秘术。 很快，其周身之外暗蓝的丝丝光芒，就开始纠缠扩大，凝成了一座圆形阵法。 伴随着一声轰鸣，圆形法阵骤然光芒大放，苗三的身影随之一个模糊后，边消失无踪了。 “隐匿类梦术！”陈丰台大喝一声：“围！” 随即十几个梦师立刻闪身出现在了苗三消失的地方四周，用着各种方法进行搜寻，但人早已经不见了。 真实世界没有类似传送法阵这种梦术，陈丰台见“纪少瑜”突然消失，以为是隐身而已，作出了错误判断。 而苗三这里，只支撑传送出了几百里，体内法力已然枯竭，在空中一个踉跄跌落在一片树林里，一路跌跌撞撞，谨小慎微，艰难跋涉，最终落脚在一个原始溶洞中，藏匿了起来。 至此，这一场无数误会交织而成的闹剧，就告一段落了。 …… 中原国的一个小村子里，处处可见大红的春联，每家每户两三妇女正在打扫院落，而老头子们就坐在村口下棋，等待异乡打工的游子回归。 村子角落的一个偏僻鱼塘中，仍然端坐着三位老者钓鱼，身穿大红袍子，整幅画面安宁祥和。 此鱼塘正是轮回书社总部。 “社长，下面来消息说，阿乌的丈夫纪少瑜被梦师联盟的人盯上了，正准备抓捕。”极目真人心思显然不在钓鱼上，凝重地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精瘦老者： “如果纪少瑜遇难，阿乌肯定无法安心完成非洲项目，我们仍然不管不顾吗？” 精瘦老者默不作声，死死等着水中鱼漂，面露阴沉，似与鱼漂有深仇大恨。 “社长！”极目真人喊了一声，言辞略显急切。 “无妨。”精瘦老者眼神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鱼漂，似有责怪之意，继而转头看向了极目真人： “纪少瑜梦境守门人蚩盘，是阿乌的人。”说罢眼神又回到鱼漂之上，喃喃说道：“就梦师联盟那几个乌合之众，暂时还伤不了纪少瑜的性命。” …… 同一时间。 原生梦境世界的无边荒原之中，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骑着一头巨大黑虎，由东向西飞驰而过，身后拖起滚滚沙尘。 由于梦主能量的突然丧失，自己真变成了一位凡人，还是变成了自己原生梦境中的一位凡人。 在迎面而来的阵阵狂风中，却见纪少瑜脸上毫无沮丧之色，目中仅有坚定，甚至有意气风发之感缭绕在心中。 好似沉寂多年，隐藏在平凡生活背后的热血猛然沸腾了起来。 王立，苗三，苗果铁，苗果阿兰，还有自己梦境中未知居民的人格觉醒，使纪少瑜终于发现，自己的原生梦境居民，也许不仅仅是居民，而是真实的经历，是拥有独立灵魂的生命。 一个充满了真实生命的世界，就不可能是梦境！ 也许他对“真实”的理解不如自己的祖先，但他知道，虚幻的世界中不可能有完全独立的人格，即使贺鬼才也不算是完全独立的人格，而是他的傀儡。 自己的原生梦境中，出现了完全独立的人格，那自己的梦境就绝不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 到底什么是人间？ 他顿悟了，自己眼前的整个世界，不仅仅是自己的原生梦境。 还是一个真实世界。 而外面的世界亦或者是谁的一个梦。 “阿乌……”纪少瑜望着前方，缓缓念叨着阿乌的名字，只一瞬间，一人一虎就消失在了地平面的尽头。 第二十二章 伏日城 原生梦境，伏日城，因其一天之中黄昏时段十分悠长，落日常伏城中而得名。 风沙之中，四周极为荒凉，伏日城却商旅繁荣，人丁兴旺，城中有一宽约百里的圆形湖泊，湖水墨绿如玉，乃是此间沙漠奇景，唤作“青城湖”。 今时正午，伏日城的繁华街道上，出现了一位商人打扮的青年，身后跟随着一只短毛黑猫。 青年双眉浓而长，充满了粗犷的男性魅力，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衣，已微有破烂，脸色疲惫，双眼却是黝黑明亮，有英气散出。 青年身后那只猫，通体黑色，隐隐却有如老虎斑纹遍布浑身，不似一般家猫身法轻盈，反而步履沉稳，一步一步之中都透着威严。 此一人一猫正是风尘仆仆，连续奔波几十日才终于找到人烟的纪少瑜，以及变身后的坐骑黑虎。 纪少瑜反复思量之下，自觉目前远远不是苗果铁的对手，没有底气，对方回去之后发现苗果阿四遇难，甚至可能根本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就能将自己先杀而后快。 现在需积累实力，以凡人之躯潜心修炼，才有将谜团一个一个解开的倚仗。 好在原生梦境中的时间流逝与外面世界大不一样，十分缓慢，纪少瑜胜在不缺时间。 修真世界此处大漠的西南方向，纪少瑜隐隐记得有一修仙宗门，王立就师从此宗，名为虚天宗。 宗门门风敦厚，对上门诚心求师之人颇有好感。另外，宗内有多达八位元婴老怪执事，甚至传言有一位修为达到化神期的老祖坐镇，是远近闻名的修仙大宗。 投奔虚天宗是显然可以快速提升自身实力的机会。 于是一路向西，途中在伏日城落脚。 …… “小儿，一碗稀饭，一碟白菜。”纪少瑜寒酸开口，声音显得微弱，实则囊中羞涩，身上仅有的几块铜板，都是在途中“有幸”遇到一个还未被风沙掩埋的尸体身上搜出来的。 黑猫对着小儿“喵”了一声，似在催促。 伏日城是移民交汇之地，人员混杂，有不错的包容性，眼看小儿也不气恼，有客人来就笑脸相迎，也不怪纪少瑜寒酸模样。 街边小店，粗制桌椅，桌面放置着一碗稀饭，一碟白菜，一双筷子横在碗前。 烈日当空，纪少瑜望着土石板路铺成的街道上，商旅来来往往，饭店里气氛热烈，喝酒吃饭好不喧嚣。 这种感觉极其真实朴素，纪少瑜作为梦主的时候，根本不会关心如此市井小民的平凡生活，有悲天悯人的大视野。 而现在融入其中，竟也非常自然平和，随遇而安，有草木一般的韧劲。 大则野，小之则融。 这是庄周家族几千年来能长存于世的立身之本。 “敢问店家，此地离虚天大陆还有多少路程。”纪少瑜面前碗碟已空，抬头望向店家小儿。 “虚天大陆？”小儿收拾了碗筷，用抹布擦着桌面： “听父辈说好多年前，有仙家来此落脚，去往沙石河域，那些仙家好像就来自虚天大陆，但虚天大陆到底在何处，有多少路程，就不得而知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店子里还有别处生意要做。 “这位小兄弟，是要去虚天大陆？看你食不饱腹的落魄模样，怕是连苍雾森林都过不了啊。”旁桌一个醉醺醺的中年汉子叹着气说道。 “苍雾森林？”纪少瑜诧异，他不记得有这样的地方。 “凡人是过不了苍雾森林的，看你的样子，也拿不出灵石请仙人护送，找死的事情就不要做了。”醉醺醺的汉子摆了摆手。 “你们去过苍雾森林？”纪少瑜露出好奇之色。 “我们一月之前才穿过苍雾森林，要不是有家族供奉的仙人护送，已成野兽腹中美味了。”酒桌上另一位衣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斜眼瞟了一下纪少瑜，神情高傲，“仙人”二字说得尤其响亮，也不怕高调，看其仪表，应是哪家商会的贵公子出来历练。 “不知各位大哥何时回程？我名为庄五，愿鞍前马后。”纪少瑜用上了自己原来的姓氏，后面以家中排行数字命名是当地百姓的习俗。 “小兄弟这么着急要度过苍雾森林，去往虚天大陆，想必有什么原因吧？”醉醺醺汉子神色一动，他们刚好差一个搬运货物的苦力。 “我家里糟了难，过得落魄，听说虚天大陆有一仙家亲戚，这不赶去投奔。”纪少瑜找了个最常见的说辞，抱手胸前，底着头，露出实诚神情。 醉醺醺汉子不再吭声，转眼看向身边的华服青年。 “也不亏待，每日两个铜板，结程时结算，途中和其他苦力同睡一房。”华服青年吩咐完便不再理会，像纪少瑜这样的苦力，他们这两天已经收留了不少。 之前路过苍雾森林时，带来的苦力死了一大半。 …… 沧漠之夜，夜凉如水。 客房里，纪少瑜和十多个粗糙汉子一齐躺着地面铺着的草席上。 交谈中，纪少瑜得知自己呆在一个名为“四通”的民间商会中，这个商会每过十年要来伏日城贩卖其他大陆的布皮和灵草。 但每次来回的主要任务却是来监督辟火石的开采情况。 辟火石是该世界仙人炼丹的必备材料，需求量很大，而该伏日城中的“青城湖”底就有一大型辟火石矿脉，这处矿脉由四通商会和伏日城一当地帮会“逐日帮”合力开采。 传言湖底有一蛟龙盘踞，已沉睡千年，所以几乎由凡人组成的逐日帮只提供劳力，而四通会则提供修士来参与开采以防不测。 四通商会来自苍雾森林南部的一片大陆，名为石原大陆，和虚天大陆相邻，此行前来运送大量辟火石，虽路途遥远，但有一结丹期修士随行，大伙儿还算心安自得。 “结丹期……”纪少瑜望着蜷缩在自己怀中，憨憨打呼的黑猫，沉沉睡去。 次日，担着沉重货物的纪少瑜跟着大部队来到青城湖边，只见此时湖面平静无风，岸边数百人身后统一背着一个灰色大包袱在一建筑工事里里外外忙碌着。 灰色包袱里显然就是辟火石了。 “九少爷！”工事里快步走来一肤色古铜的壮汉，向华服青年抱拳一拜：“这十年只出现三次沙暴，几乎日夜不停的作业，所以开采量还算不错，折算成品级上乘的，都大约有十万颗。” “辛苦了，我回去后会给叔叔请功，有劳叔叔按惯例安排下去，我们这就开始上货。”华服青年听后眼前一亮，比以往多了三成左右，这是他第一次出如此远门历练，就收获颇丰，回去后定能引起族中长辈注意。 “这批人就交给你安排了。”华服青年向纪少瑜等人使了个跟上的手势。 可等手势停在空中还未放下，异变突生！ 只见湖面就像水缸打倒一般，剧烈的摇晃起来，水花四溅，天地之间光芒一暗，紧接着就有阵阵破空之声传来。 就在纪少瑜眼前，华服青年胸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血洞，瞪大了双眼，随即便渐渐的黯淡下来。 跑！ 岸边有几百号人，瞬时四处溃散，每一刹那，就能见到有人在跑动之时被溅起的水花击中，身上立即出现一两个血洞，倒在血泊之中。 “醒了，醒了！”一些明显练过武功的凡人，脸色大变，但立即就稳住身形，左右闪躲之中，大喊着呼叫救援。 不用推测就知湖底的蛟龙苏醒了，只听得一声类似龙吟之声响彻天际，一股狂暴的气息四散开来，湖面猛地扬起一条百丈巨尾，骇人至极！ 一时间，只见湖岸上各个角落突然有数十修士飞天而起，皆是筑基期的样子，全部展开防护罩，祭出各类法器，紧盯着已经被血染红的湖面，面露凝重。 第二十三章 战妖蟒 纪少瑜拉着“小黑”，就近找了个掩体准备躲藏起来，途中好几次差点被水花击中，皆都被小黑挡在前面，一爪化解。 在纪少瑜远远的注视下，一群修士在空中飞快的掐起法决，似事先早已有所准备，要布什么阵法的样子。 纪少瑜猜得没错，为了应对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驻守在此的一群筑基期修士自知不是湖中五级妖兽的对手，早已布好一座数百年研究出来的，专门对付此“蛟龙”的法阵，名为“伏日水波大阵”。 蛟龙是民间对水中妖兽的统称，此五级妖兽其原身实则为一条还未进阶为龙的水蟒。 不一会儿功夫，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传来，空间波动一起，四周出现了个红日模样的法阵。 整个湖面范围陡然升温，水汽蒸腾，出现滚滚白雾，空气中有上千度的炙热传出，如一口沸腾的大锅。 至于湖中那条巨大“龙尾”，也像是被激怒了，“龙尾”猛烈摆动，雾气缭绕，并从雾气中飞射出一团团的蓝色雷光，化为几十颗雷球，带着滋滋作响的雷光，直奔空中布阵修士而去。 空中修士被如此多的雷球攻击，躲闪不及，全靠防御法器和防护罩硬抗。 眼看要支持不住，一阵的手忙脚乱，但胜在法阵中炙热能量有延缓雷球冲击的作用，堪堪抵挡住了这第一波攻击，稳住了法阵。 紧接着，湖底又传来一声有如龙吟的怪啼，水面一阵翻滚摇荡，一条骇然无比的巨大水蟒浮出水面，似被烤得难受，摇头摆尾之下，传出剧烈的震动波纹，眼看就要摆脱“伏日水波大阵”。 空中修士再次大惊失色，手中法决飞快变换，事先祭出的法器发出各色光芒，化为各类流光激射而去，远远看去，可谓万箭齐发。 妖蟒显然天生皮糙肉厚，激射而去的法器连皮都没有戳破，就马上坠入了雾气里面，光芒黯淡下来。 众修士大惊，不是说只是一头低阶五级妖兽吗？ “孽畜！” 就在众修士要堪堪不敌之时，却见空中一条黄色长虹急射而来，里面一位长须黄袍老者大喝一声，双手一张之下，身周光芒大放，逐渐凝为一杆黄色长枪。 右手拿枪，左手竖掌，一转眼就遁进了大阵之中。 此黄袍老者正是四通商会的供奉，此行目的就是前来诛杀此湖底沉睡妖兽，使辟火石的开采工作能够一劳永逸，却不想此妖兽竟然提前苏醒了。 结丹期修士！见此一幕，空中群修士立即信心大增，立刻持续注入法力，不再留手，专心维持大阵运行。 只见雾气之中，黄袍老者手中长枪金光大放，显然是一品阶不俗的法器，接着猛然往水蟒头部一刺。 “滋滋滋…”只听得枪头和蟒皮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刺耳之声，此法器竟然无法穿透妖蟒皮肉。 “再等等。”纪少瑜按住跃跃欲试的小黑的额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阵内形势。 小黑同为五级虎妖，湖中水蟒对它来说，是大补之物，此刻眼露贪婪之色，后背拱起，发出低沉咆哮，蓄势待发的的样子。 而纪少瑜虽然修为尽失，但眼界还在，黄袍老者并非水蟒的对手。 果不其然，水蟒吃痛，抬头赫然露出一双巨大的黄色眼睛，黄色中一根竖放的黑瞳，发出摄人心魄的幽光，盯着黄袍老者，口吐信子，信子上散发出妖异蓝烟，竟是妖蟒的天赋幻术神通。 黄袍老者突然神情恍惚，眼神迷离之下，就被该妖蟒的巨尾紧紧缠住了。 毕竟是结丹期修为，神识强大，只一瞬间就又恢复清明，只见黄袍老者腾出一只手，手中拿出一张金色符纸，吐出一口精血，符纸金光大放之下，一个模糊，化作一道血光又遁回了岸边。 显然此遁术对身体伤害不小，黄袍老者在岸边堪堪站稳，面色苍白之下，又吐出一口鲜血。 心中不禁大骇，这妖兽竟如此厉害。 眼看结丹期修士都败下阵来，即将法力耗尽的空中布阵修士一阵慌乱，萌生出了不少退意。 “伏日水波大阵”已隐隐有些不稳，有要溃散的趋势。 “就是现在！”纪少瑜一声令下，只见下一刻，小黑一跃而起，在空中身躯渐渐膨胀变大，化为一头通体黝黑的巨虎，浑身散发出不弱于妖蟒的气势，阵阵虎啸声起，向湖中妖蟒激射而去。 众人见此，大惊之下又有大喜，正准备撤退的空中筑基修士咬牙之下，不约而同地各自展开法力爆发的秘术，丝丝法力重新注入大阵，大阵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沸腾的湖面雾气之中传来阵阵野兽咆哮之声，一蟒一虎立刻缠斗在一起，时而电闪雷鸣其中，让人看不清分毫。 黑虎本生于极阳之地，对付水属性妖兽的“伏日水波大阵”对它几乎没有作用，甚至有些如鱼得水，此消彼长之下，不久就占据了上风。 惊疑不定的黄袍老者此刻面色稍缓，望向纪少瑜这里，发现竟看不穿纪少瑜的修为，心中一沉，立即抱拳一拜：“多谢前辈出手搭救！” 身边豢养有能与妖蟒力敌的凶兽，而自己又看不穿修为的，定是元婴老怪无疑了。 纪少瑜揉了揉耳朵，面色平静的向老者点了点头。 黄袍老者诚惶诚恐之下，心中也不免有些遗憾。 此行万里，本是听闻青城湖中有一五级妖蟒，沉睡千年，还有大阵相辅，于是主动请缨，欣然前来诛杀，也是看中了五级妖蟒的皮肉骨都是上佳的灵材。 而目前显然马上就要成为眼前黑虎的腹中之物了。 就在二人相互打量之时，湖面战斗动静也渐渐平息下来，似分出了胜负。 空中修士一个个面色惨白，退回地面，闭目打坐，开始恢复灵力。 湖面雾气渐渐散去，只见一头黑虎咬住一条体型与之极不相称的庞大巨蟒，拖在地面，步履沉稳的向岸边走来，看似竟毫发无伤。 看样子，此前还呼风唤雨，大战群修的妖蟒，此刻已然全身瘫软，毫无神采，死得不能再死了。 纪少瑜心中微惊，虽然知道小黑在王立身边浸染多年，身经百战，实力强悍，却不想竟是如此强悍，能轻易拿下连结丹修士都力战不下的妖蟒。 作为梦主的时候，纪少瑜是绝不会关注这些“小动物”的修为实力什么的，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有如此实力的坐骑傍身，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前辈，这个……”黄袍老者拱着手跑来，有些支支吾吾。 “你叫什么名字？”纪少瑜嘴角微微一翘，心中一喜，看对方如此主动，倒省得自己主动施予了。 “小的叫做贾册，四通商会供奉，结丹初期修为。”黄袍老者低着头，紧张不已，元婴老怪大都性情古怪，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就会惹来祸事。 只是该妖蟒之皮对自己实在是极为重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继续说道： “这妖蟒……” “你们有没有到虚天大陆的地图？”纪少瑜挥了挥手，打断说道。 “有，有有有！”贾册先是话头一滞，随后连忙点头回道，如果地图能换取蟒皮，可是上等划算的交易。 “好，稍后等我坐骑饱餐其肉之后，蟒皮便留与你吧。”纪少瑜又揉了揉耳朵，说道：“退下吧。”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贾册连忙拱手感谢：“敢问……前辈名讳，四通商会在虚天大陆也有分会，此处偏僻，无法招待前辈，回去后定厚礼登门拜访。” “不用了。”纪少瑜不愿再纠缠，怕露出破绽，说罢扬长而去。 …… 两日后。 一人一虎出现在伏日城外，得到地图之后，纪少瑜便立即出发了，以免夜长梦多。 本来有用神识就可查探的地图玉简，但毫无修为的纪少瑜坚持要用纸质地图，贾册等人只道此人的确性情古怪，倒也没有多想，就拓印了一份敬上。 翻看着地图册，发现虚天大陆离此地极为遥远，不仅要穿过苍雾森林，还要度过一个繁荣海边国度和一座狭长的海峡。 纪少瑜叹了口气，虽然地图上表明还要途经许多修仙宗门，但反复思量之下，最终决定不改变自己原计划中的目的地：虚天宗。 人在处于弱势时，有心理安全范围，此心理安全范围往往是曾经熟悉的区域，而虚天宗就是纪少瑜的心理安全范围。 他和贺鬼才都十分熟悉虚天宗，特别是贺鬼才在虚天宗还有一个仆从，正是虚天宗八大元婴老怪之一的顾镇元。 虽然现在纪少瑜不敢相信任何梦中人格，包括贺鬼才和其仆从顾镇元，但毕竟知己知彼之下，回旋余地将会多出不少。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王立曾拜入过虚天宗。 王立才是一切谜团的源头所在。 “小黑。”纪少瑜拍了拍黑虎的脑袋：“为何你认我为主人。” 不等小黑回答，纪少瑜就伏在小黑背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十四章 苍雾森林 “还是不行。”纪少瑜盘腿坐在小黑背上，嘀咕着把手缓缓放下。 从伏日城出发，已经十日有余，按地图所示，应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能进入苍雾森林。 这还是依赖于小黑这一日近万里的鬼魅奔速，要是靠自己步行，不知走到何年何月去了。 从沙石河域出发到伏日城，再到现在，期间，他不断尝试运转《南华真经》召唤梦灵，皆都没有一丝梦主能量复苏的迹象。 同样的，同贺鬼才、陆婆婆等人的感应也完全消失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要去尝试。 纪少瑜微叹一口气，从包裹里拿出一本淡黄色书籍，里面记载着凝气期全部三层的功法以及注释，这是呆在伏日城的后两日，纪少瑜令贾册从一筑基期修士身上要来的。 说是收有一凡人徒弟，要考验一下其自学能力。该借口虽比较随意，但贵在众人已经先入为主，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贾册一结丹期修士，凝气期的功法早就不知放哪儿去了，于是吩咐下去，最终一筑基期修士在储物袋中翻了出来，由于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直接送予了纪少瑜。 纪少瑜示意小黑展开防风法力护罩，随后翻开凝气功法的第一页，完全沉浸在了其中。 …… 原生梦境世界，无人区。 一座秀丽尖顶的山峰一侧，高约百丈的瀑布飞流而下，溅起的水雾滋养着周围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倒是有点陶千民那边的意思。” 贺鬼才束手立于瀑布之前，仰着头，百无聊赖的发着各种感慨。 他原型是真实世界春秋战国的一位纵横家，本性向往在各国之间翻云覆雨，梦境中无法实现，便乐于平衡梦境之中各个时域的关系。 他虽拥有独立的人格，但却不能脱离纪少瑜的原生梦境而存在，其在梦境中的修炼方式也是以感悟为主。 梦境刺客的出现，使其不得不又开始苦修，然后一边等着梦主的召唤。 已经很久了，他无法与纪少瑜取得感应，甚至连陆婆婆等熟悉的人，都失去了联系。 想是无人区特殊的阵法功能罢。 但今天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就在他漫步林间，以参悟之法修炼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树上有人盯着自己。 等他回头看去，却又不见其人。 可知无人区就是没有人的意思，那就是某种身法鬼魅的生物？ 于是暗自运转时间之力翻看了几分钟前的树上动静，发现确实有树叶被某个生物触碰的迹象，却看不见该生物的具体影像。 贺鬼才这才后背发凉，这种事情曾经只发生过一次。 他假装泰然自若的徐徐走着，右手却暗中聚集能量，逐渐形成了一把透明的飞刀。 也不转身，手腕一转之下，飞刀直射身后某棵树上而去。 但还是慢了，只听得“嗖嗖”一阵细微的声音，一个模糊的黑影从贺鬼才眼前一闪而过。 贺鬼才立即跟上，但速度却是不及，一路下来，就来到了此瀑布跟前。 该黑影几乎采用的是空中飞行的方式，任何踪迹都没有留下，但想来应是飞入了瀑布之中，许是瀑布后面有个山洞。 贺鬼才在瀑布面前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就刚才黑影的鬼魅身法，是梦境刺客的可能性非常大，自己不是对手啊。 但不去吧，线索就在眼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根据之前被跟踪的情形来看，梦境刺客对自己并没有杀意，不仅这次，回溯梦境那次也都没有攻击自己，也许自己可以找到办法跟她建立沟通渠道。 可是最棘手的是，他和梦主的感应又断了，没有纪少瑜的指令，无人区就是一个无法进出的封闭空间。 至少自己无法离开。 想着想着，与狼共室之感油然而生。 无法修炼了，不能进也不能退，贺鬼才在瀑布前看似飘然而立，实则纠结得一塌糊涂。 …… 真实世界，蓬莱岛，梦师联盟总部。 陈丰台带回的消息让众人大吃一惊，包括钟离眉。 纪少瑜居然是世外高人，不仅如此，妻子还是掌握了“复活”梦术的阿乌。 “还是不说吗？”元罗蹲在钟离眉面前。 钟离眉已经押入了临时牢房，躺在地上，双手被铐住，两边太阳穴上还各扎有一枚银针，这是特制的银针，专门禁锢梦师梦境能量释放的。 “我了解的都说了，但是我的确就知道这么多。”钟离眉语气微弱，似之前被用了刑。 “我知道，只是你说纪少瑜遇到暗杀，还被你那个三脚猫功夫的弟弟救了性命，却是难以让人相信。”元罗柔和的望着钟离眉。 “元罗，我之前隐瞒，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夫妻俩，现在纪少瑜和阿乌已经暴露，我就没有再隐瞒的动机了。”钟离眉微微抬头，头发散落，眼角有残留血迹。 “我知道。”元罗似在喃喃自语。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小声说道： “陈丰台已经去开启了元帅留下来的紧急报警装置，将此事传讯给了元帅，你可知道？”元罗越说越是着急： “以元帅的性子，回来必取出你的原生梦境查看，到时候，你的下场就和你的植物人弟弟差不多了。” 钟离眉听后，莞尔一笑，望着元罗：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继续走下去吗？”钟离眉呼出一口气继续笑道： “幼稚，还是那么幼稚，整件事情就是你搅动的，现在却又怕承担后果，承担我被伤害的后果。” “你一会儿又想要死而复生的梦术，一会儿又不想事情被搞大，弄得个人尽皆知，现在又没有能力收场，你心里知道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你这样的男人，非常没有魅力。”钟离眉轻轻媚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如针尖一般刺在元罗心上。 有道是被冤枉的人不好受，却不知被说中的人更为痛苦。 元罗的脸埋在阴影里，默默的蹲在原地。 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把声音压得极为低沉：“我带你逃走！” “去非洲！” …… 原生梦境，一个多月来日夜不停奔波的纪少瑜和小黑，缓缓踱步在一个高耸的山坡上。 前方，渺渺涌动着奇幻色彩的苍雾森林就在眼前，通真达灵，灵气氤氲，一个恢弘却又危险的无垠世界， 林中猛兽盘踞，一草一木皆有灵性，云布雨润，自成一界，多少凡人和修士皆丧生于此而尸骨无存。 稍微走近了一些之后，纪少瑜发现自己不久前打通的一条经脉，竟出现股股灵气不断涌入。 苍雾森林还是修士的一处绝佳修行之地。 纪少瑜在黑虎背上苦修一月后，也仅仅是打通了体内一条能沟通天地灵气的经脉而已，离修炼完成凝气期第一层还有距离。 没想到修炼如此之苦。 纪少瑜没怎么面对过如此恶劣境地，虽人已经三十而立，但还是显得心智稚嫩。 没有谁天生就拥有强大的毅力，那些看似拥有坚定意志之人，往往是有不得不坚持去做的事情。 纪少瑜眼中并没有退缩之色。 几日后。 手中拿着一张地图的纪少瑜，骑在一头黑虎背上，选择了一条看起来较为安全的路线，在林中奔驰，一些林中猛兽看了一眼小黑身上散发出的修为之后，几乎都避而远之，不敢逼视。 一日前，一个巨大螳螂横在几棵古树中间唯一的通道面前，正啃着一具血肉模糊的熊兽，被小黑一掌拍去，神魂俱灭。 动静一起，结果引来一群巨大白蚁，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 事实上，由于越来越深入苍雾森林深处，周遭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像最初遇到的诸如螳螂和白蚁相同层次的异兽，也越来越多，而气息比之更加强大的，更是比比皆是。 好在有了前车之鉴，加上对苍雾森林的复杂环境也有了一些了解，一旦察觉此类情况，便绕道而行。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避免一些主动杀上门来的异兽，最危险的一次，一头和小黑实力相当的通臂猿猴和小黑缠斗在一起，结果一只白色蜘蛛悄悄绕到落单的纪少瑜身后对其进行了捕杀。 堪堪有一丝灵力的纪少瑜急中生智，学着苗果阿四的姿势掷出了一把飞刀暗器，暗器颇具灵性，正中白蜘蛛的头部，而随后又飞回到了纪少瑜的手上，白蜘蛛负伤而逃。 这把飞刀暗器正是之前从苗果阿四身上搜来的，当时纪少瑜只道该暗器设计精妙，想下来研究一番，却不想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性命。 转眼间，已过了数月光景。 一人一虎在林中飞快穿梭，饶是黑虎勇猛异常，但身上也肉眼可见十几处伤口，看是这些时日经历了不少的搏斗。 纪少瑜也参与了大大小小十多场惊险战斗，此刻身体赘肉尽消，身上布衣已血迹斑斑，露出精瘦的肌肉线条，面露坚毅，一股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男子气概渐渐显露了出来。 在灵气充沛的苍雾森林，如此密集武斗磨练之下，修为也达到了凝气期二层。 第二十五章 拜见巫主大人 他能感到体内几条经脉里面有缓缓的灵气流动，这是一种和梦术完全不同的能量，散布四肢百骸，令人舒爽无比。 只是那本记载凝气期功法的书籍上并没有记载任何可供使用的法术，纪少瑜一直到现在都是以类似凡人武功的招式来进行防御和攻击，手中一把飞刀暗器，曾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 “梦中世界是我源源不断输送初始能量，然后能量逐渐转化为具象的物质，并自行衍生，循环周而复始，形成一界，此为原生梦境。”树林里传来轻微的喃喃之声。 “可原生梦境原本应该是虚幻的世界。” “按祖师爷《南华真经》残本的说法，客观物质循环融合时间会产生生命，却是受我控制的生命，没有灵魂。” 夜色浓稠。 一截宽大的树枝上，有一人一虎，用树叶蔓藤之类的植物建有一个简易的临时“鸟窝”，人躺在其中，对趴在树枝上的黑虎说着，黑虎听不懂，人却是在自言自语：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是什么缘由，你原来的主人王立，成为了独立的生命，脱离了我的意志而存在，这是第一次。” “可是如今，我现在看到梦境里的所有一切：那只妖蟒，苗三，梦境刺客，还有这片苍雾森林的所有异兽，等等，显然都脱离我而产生了自主意识，成为了独立的生命，六识之外，我无法感知他们的存在。” “你说，要是我找到了贺鬼才，他会不会不由分说就直接杀死我，代替我而成为梦境主人？” 黑虎并未入睡，似懂非懂的“嘤”了一声，虽疲惫至极，却没有放松警惕，偶尔张望四周。 “还有阿乌……阿乌会不会是事先发现了什么，才这么执意要去非洲。” 纪少瑜想起阿乌临行前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异样的悲色，当时只觉是离别的难舍，现在想来也许不只如此。 “或许阿乌是我的一个梦吧，外面的世界都是我的一个梦。”纪少瑜声音越来越微弱，似在梦呓： “三爷，梦能产生情吗？” …… 时间一晃，一年光景过去了。 从地图上看，自己已经深入苍雾森林腹地，也就是说，再过一半的时间，他们就能抵达下一个目的地，金海国境内。 一个繁荣的国度应该能安全不少。 风雨兼程后，不再向往居无定所的生活。 不远处，一头丧尸正啃着一头死去的麋鹿。 这种丧尸纪少瑜认得，这是当年苗果阿兰创立的邪术而产生的“黑化居民”，想不到在苍雾森林还有余孽。 这几个月来，他们在路上已经发现了数次丧尸啃食死去动物尸体的场景，虽然丧尸对他们威胁不大，但一旦遭遇，就会忽然出现一大群丧尸对她们进行攻击，颇为麻烦，所以一旦发现，还是选择远远避开为主。 除了丧尸的频频出现，纪少瑜发现，越是深入，气息强大的妖兽反而越来越少。 他们的警惕性却是一刻也不敢松懈，妖兽的减少，往往意味着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就在附近。 这一日。 纪少瑜和小黑在林中潜行之时，只听得“沙沙”声起，出现上百丧尸从四周棵棵大树背后出现，集齐向他们冲了过来。 毫无征兆。 但也由不得他们多想，人与虎立即背靠背，展开了防御。 这些时日，纪少瑜和小黑已产生了相当的战斗默契。 正在恶斗之时，只见从某一棵树的上方，射来一根白羽暗箭，其速之快，一瞬间就成为了一道模糊的白影。 加之角度刁钻，毫无防备之下，一箭正中小黑背部，刺入了皮下几寸。 小黑踉跄了几下，便倒地不起了。 箭头显然是有剧毒。 纪少瑜见此，大惊失色，紧握手中飞刀，环顾四周。 不只一人，七八棵树上都站着有人，身穿兽皮外衣，箭在弦上。 丧尸也全部停下了进攻，等在原地。 被上下包围的纪少瑜眼中布满血丝，面露狰狞，死死盯着射箭之人。 命悬一线。 “咕哒呜噶！”突然从林中传来一声有呵斥意味的奇怪语言，声如洪钟，回荡八方。 纪少瑜警惕心大起，心念急转，却是无法找到生机。 可此声呵斥显然不是针对纪少瑜的，树上数位弓箭手在听到该口令之后，立马松放了弓箭，面朝一个方向恭敬跪拜下来。 只见一位矮小老者缓缓从林中走出，杵着一根木杖，老者步履蹒跚，白发披肩，长眉垂下，一副垂老之态。 老者盯着被射中的黑虎，目光在小黑额头的王纹上定了一定，随后立即大惊失色，向纪少瑜猛地一跪，身体伏在地上，用纪少瑜熟悉的语言说道： “拜见…巫主大人！” 闻听此言，树上弓箭手也大惊失色，齐齐向纪少瑜跪拜： “拜见巫主大人！” …… 穿过一个悠长的山洞，眼前呈现出方圆百里的小型建筑群，一座充满着古老气息的原始部落依山错落而建。 纪少瑜内心大叹，好隐秘的部落，若不是有人带路，恐怕再过千年，来往苍雾森林的商旅，也发现不了此处秘境。 “族长，我观附近凶兽减少，想必是你们派人猎杀的吧？”纪少瑜背着手，一副坦然之态，显然已经脱离险境。 自从旅程开始后，便一直被各种“误会”，倒是扮演各种身份的能力越发游刃有余了。 “是啊，巫主大人，近一百年来，周围的野兽越来越少，族人要去往很远的地方打猎，死伤也在逐年增加，[刑人]没有足够的鲜血来源，也已经死了几个啦。”老者叹着气，似非常的自责。 一路下来，纪少瑜得知，[刑人]是部落对那些丧尸的称呼，而且他们之前遭遇的丧尸，应该就是该部落“豢养”的。 纪少瑜很想知道豢养刑人有什么意义，又不敢问。 接着族长渐渐眼露精光： “巫主大人，老巫主离开前曾说过，黑虎的主人就是新巫主，他……哦巫主大人，您能真正复活这些刑人。” “哦？可是世上黑虎不只一头，你为何能一眼看出？”纪少瑜问道，关于复活刑人之事，被一言蔽之。 “回巫主大人，也不是一眼看出，老巫主所说黑虎额头处，有一根老巫主大人的乌发，上面有一丝老巫主的元神，只有[巫眼]能发现，难道巫主大人没有[巫眼]？”族长老者带着纪少瑜缓缓走着，来到一片开阔地带。 纪少瑜揉了揉耳朵，镇定自若的说道：“实在是我修为尽失，已沦为凡人。” 纪少瑜倒确实说的实话。 “啊？”族长和周围几个族人皆吃了一惊的样子： “巫主可是有不需要修为就能复活刑人的办法？”族长样子看似十分着急，话题又回到了刑人身上。 “尚无，我此行即准备去虚天大陆，恢复修为，同时去寻找复活刑人的办法。”纪少瑜不置可否的样子。 他对“刑人”有些好奇，以前只道是梦中被邪术黑化的居民，从老族长的反应看来，“刑人”身上应该还另有隐秘。 族长和周围几个族人却没有接话，互相对望了一眼。 虽没有出声，但明显“哦”了一下，之前对这位新“巫主”的诸多疑问，比如为何会出现在苍雾森林却没有来寻他们部落，以及为何会被一群低阶凶兽追杀而狼狈逃窜，全都打消了。 …… 苍雾森林已经是灵气充沛之地，而部落坐落的山峰，更是钟灵毓秀，灵气氤氲沉溢，浓密异常。 纪少瑜见此峰极其适合修炼，便准备呆上一段时日，突破到凝气期巅峰再离开。 部落族人自是欢迎至极。 纪少瑜本有所担心，他作为梦主的时候知道巫的修炼体系和修道者完全不一样，怕自己的修炼引起这些族人的怀疑。 后来发现自己多虑了，族长好似早已经默认了自己就是修道者，不仅如此，还给自己送来各种修仙典籍功法，灵丹妙药之类，都是伏击穿越苍雾森林的修士身上搜得的。 只不过大都是结丹期功法和丹药，暂时还用不上。 小黑所中的毒箭，部落里自是有解毒的方法，早已活蹦乱跳，此时正伏在纪少瑜脚边晒太阳。 “小黑，好像你和他们……”纪少瑜抚着小黑的脑袋，看着远处密林： “都认为我是王立啊。” …… 苍雾森林对于低阶修士和凡人武士来说，凶险万分，而部落里却十分平和安定。 纪少瑜在这里度过了难得的数月轻松时光。 在这几个月里，纪少瑜也发现了该部落里的一件怪事，似乎用“豢养”来描述这些族人和丧尸，也就是刑人的关系并不恰当。 该部落的族人对刑人十分尊敬，尊敬中还透露出一种亲昵。 一日正午，纪少瑜正在观看三两小儿在山路玩耍，突然招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过来。 被“巫主大人”叫到的男孩儿扎着一个小辫，脸上花里糊稀的，却极为紧张，颇为拘束的走了过来。 旁边几个一起玩耍的孩童投来羡慕的目光。 “来来，我考考你。”纪少瑜蹲在一块石头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给我说说，那些刑人是谁啊？” 孩童眼睛一亮，这个他知道呀，于是挺了挺胸膛，昂着脑袋，露出非常厉害的样子： “报告巫主！” “听阿公说过，刑人是我们活着的祖先。” 第二十六章 邪教 活着的……祖先？饶是纪少瑜几个月来有各种猜测，这个回答都有些出乎意料： “嗯，很好。”纪少瑜露出赞赏之色： “那你们死着的祖先，在哪里？” 此言一出，只见男孩儿怔在原地，挺起的胸膛迅速焉了下去，一脸茫然。 阿公没说过啊。 “我知道，我知道！”站在后面的一个女孩儿兴奋的举着手，叫嚷着满脸通红，也是约莫七八岁的年纪： “阿公说，死了的人，被埋在土里，滋养万物，养育着后人，往复循环，此为巫。” 纪少瑜心中有些郁闷，这个回答让自己感觉问了一句废话。 “嗯，好，好，真乖。”纪少瑜温和的笑道： “那我又考考你，巫是什么啊？” 女孩儿：“巫是拯救苍生的大法术。” 纪少瑜一怔：“为什么要拯救苍生啊？” 女孩儿：“额……阿公说，因为神要惩罚我们，巫是我们唯一能自救的依靠。” 邪教！果真是邪教！ 不久之前纪少瑜就是他们的神，这不是邪教是什么？ 纪少瑜继续和颜悦色地问道：“嗯，看来阿公的话你都记得，那我再问你，神为什么要惩罚我们？” 女孩儿：“这个……阿公没说过，但我知道以前的巫主大人就是被天神用雷劈死的。” 此时一直垂头丧气的站着的孩童，突然眼露神采，跳起来反驳道：“不对，阿公说，巫主大人是被神用一只手捏死的！” 女孩儿：“不对不对，被雷劈死的！” “是被手捏死的！” 毕竟孩子心性，问不到几句，两个孩童就在新“巫主大人”面前争论了起来。 但是话语落在纪少瑜耳中，却让心中猜测落了实，果不其然，族长口中所说的“老巫主”就是苗果阿兰无疑了。 而且自己“三千年前”灭杀苗果阿兰此事，在此部落里人尽皆知，连十岁孩童都当作族内历史在学习。 “别吵了。”纪少瑜露出谴责的神情。 两个孩子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是巫主大人在问话，战战兢兢的站得笔直，埋着头，结束了争吵。 “你们听着。”纪少瑜把周围几个一起玩耍的小孩儿都招了过来：“今天巫主大人问你们的事情，谁也不能告诉，听明白了吗？” 纪少瑜发现也问不下去了，结束了探问： “包括你们的阿爸阿妈，还有阿公在内，都不能讲。如果我知道你们说出去了，晚上要变成夕兽来吃掉你们，明白吗？” 几个孩子大惊失色，连连点头，纪少瑜则摆了摆手示意去玩吧。 最初的小男孩还有些依依不舍：“巫主大人，到底以前的巫主大人是被雷劈死的，还是被手捏死的啊？” 身旁女孩儿扯了扯他的衣袖。 纪少瑜：“是被天神一掌拍死的。” 他对苗果阿兰没有什么好感，一位为了永生，残害其他生命来滋养自己的女人，还厚颜无耻的创立了一套理论，说什么“万物循环是为巫”，拉了一帮人堕入邪道。 自己原生梦境的不太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很想问问这些人，你们看着自己的祖先行尸走肉，沦为丧尸，不觉得奇怪吗？ 你们可知刑人的生命力都被苗果阿兰夺舍了？而你们的巫主大人正在一处世外桃源做着春秋大梦呢。 在纪少瑜看来，苗果阿兰的永生之法是一种“夺”，而“夺”属于邪魔之道。 自己在真实世界，家族内也有一个追求永生的秘术，该秘术却是一种“续”。 “续”属于求真之道，人畜无害。 纪少瑜望着这个朴实安宁的部落，看着这些勤勤恳恳的百姓，产生了一丝沦为凡人之后少有的悲悯情怀。 当自己再次回来，定要带来解脱。 …… 几日后。 一个山间搭建的临时洞府里，闭目盘坐的纪少瑜缓缓睁开双眼，面露喜色。 在灵气充盈之地打坐，并辅以族内各种灵草，修炼可谓一日千里，此刻自己已经达到凝气期三层巅峰，再跨出一步，就是筑基期了。 体内经脉尽数打通，经脉内的灵气流动也从缓缓流动变成了如小河一般川流不息。 可以感知到灵气隐隐形成了一个循环体系，汇于丹田。 人的中心竟不是大脑，而是丹田吗？纪少瑜有些疑惑，他来自梦师家族，修炼体系完全不一样，梦师修炼重在神识。 他有些苦笑，在这个世界的修士看来，梦师也是“巫”吧？ …… 这几日，纪少瑜用尽了各种办法去研究小黑额头的王纹毛发，据族长所说，其上有苗果阿兰的一丝乌发，需要“巫眼”才能看到。 纪少瑜自是毫无发现。 那位族长还说到，上面有苗果阿兰的一丝元神。 之后，纪少瑜看小黑的神情中逐渐显露出一丝见外。 对此，小黑也发现了纪少瑜的疏离，近来有些郁郁寡欢，在部落里不再活蹦乱跳，也没有心思晒太阳了，罕见的修炼了起来。 “乌发”的事情就暂时被搁置在一边了。 洞府里，纪少瑜面对着整整齐齐摆放的一堆功法玉简、各类法器、一大叠符纸、不知名的灵草仙药数瓶以及数十只储物袋，还有已经清点完毕的大量灵石。 光是整理，纪少瑜就花了一天。 巫师部落在此隐居三千年来，虽然低调，却也真猎杀了不少闯入秘境范围内的修士。 现在用“身家颇丰”来形容纪少瑜都不太恰当，可知这些东西几乎全都是结丹期修士的家底，在初入仙途的凝气期小修士纪少瑜看来，几乎件件都是宝物。 饶是当了多年梦主，纪少瑜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物上，也眼界颇窄。 玉简中记载了种类繁杂的功法、丹方和一些秘境的地图，这倒是以后用得上的，纪少瑜用一个储物袋收集了起来。 大部分法器对现在的纪少瑜来说没什么用，里面仅有一面防御性的银色小盾可以用凝气期的法力催动，其他法器皆需要筑基期甚至结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催动，目前用处不大，被放置在另一个储物袋中。 而目前手中的飞刀暗器，虽是凡人手笔，却不仅灵性十足，而且锋利无比，估计价值远在眼前这一堆法器之上，打造此飞刀的苗果铁老爷子，可是能以纯碎的武力，打败化神期修士的凡人。纪少瑜用此飞刀已经得心应手，还没有更换其他攻击性武器的打算。 将飞刀别在腰带上，看着眼前的一大叠符纸，纪少瑜露出喜色，这些天他已经尝试了数次，发现这些符纸对灵力耗费非常小，但威力颇大，是能让自己安然度过苍雾森林后半程的最大依仗。 接着将各类灵草小心放置在一个储物袋之后，纪少瑜呼出一大口气，不仅没有疲惫，而且整个人神采奕奕，连气质都有了变化。 自己可算是一夜暴富了。 “走了，小黑。”纪少瑜拍了拍小黑的脑袋，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黑见此，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欢跃起来，围着纪少瑜转着圈，似在讨好。 …… 告辞巫师部落之后，小黑乘着纪少瑜，一个跳跃之下，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清晨雾散，山风徐徐。 就在部落坐落的山峰之巅，一个矮小老者身旁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汉子，目送着纪少瑜消失的方向。 青年汉子拱手开口：“族长，就这样放他离去吗？” 族长：“呵呵，不然怎样？” 青年汉子：“可是族长，你早已知晓，此人并不是我族真正的巫主，我们的藏身之处可是被外人……” 族长竖起一掌背，打断了青年汉子的说话。 “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了，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巫主大人，只是巫主大人，尚在梦中而已。”族长转身，望着依山而建的部落，露出浓浓的惆怅之色： “我们这一支巫族部落，当年见证了事件始末的族人，如今除了我之外，只剩那些刑人还活着啦。” “等这位巫主大人醒来，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会再回来的。” …… 一年之后。 纪少瑜和小黑出现在苍雾森林的尽头，一路上，暴发户纪少瑜扔符纸就像扔垃圾一样，几乎没有耽搁时间，按既定地图所示路线直直前行，小黑几乎都没有出手。 眼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城池，名为敦林城。 敦林城是金海国的边境之地，临近苍雾森林，此处修士众多，皆以猎杀苍雾森林的妖兽为生。 街道四通八达，随处可见高耸的建筑，还有几处空中花园悬在半空，散发出幽幽七彩光芒，看得纪少瑜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整个金海国临近“无风海峡”，是一个地理狭长的国度，和无风海峡一起接壤了几块修真大陆，可谓一处交通要塞之地，极为富庶，因此也带动了整个国家的商业，即使是在地理偏远的敦林城，也是一派繁荣景象。 一人一猫在街道上徐徐前进，人的手中拿着一张纸质地图，反复翻阅，眉头紧皱。 面露苦涩的原因不是看不懂地图，而是后悔自己在伏日城索要纸质地图的时候，没有想到再要一块地图玉简，修为到了凝气期巅峰之后，只觉用肉眼翻阅纸质地图颇为麻烦。 地图上，金海国邻近海边有一座巨大的码头，远近闻名，名为金海港，便是纪少瑜此行的目的地。 在此之前，他要穿过整个金海国境，虽说金海国版图狭长，可仍是路途遥远。 穿梭于繁华街市之中，纪少瑜不能再骑着小黑一路狂奔，估计着恐怕要耗费大量时间。 第二十七章 暗潮涌动 “阿乌……非洲？”一个原始溶洞里隐隐传来嘀咕之声。 真实世界。 苗三坐在一个钟乳石上，埋头仔细翻阅着一张纸质世界地图，看起来极为笨拙。 和纪少瑜不一样的是，他只有纸质地图可翻。 上次和陈丰台一战之后，苗三数十日都躲藏在这个离胡源镇不远处的原始溶洞中，一边恢复灵力一边警惕着梦师联盟有可能的追查。 确定陈丰台等人确实没有追上来之后，反复思量之下，在几天前的一个夜里潜行出去，到最近的小镇小店“买”了一份世界地图。 苗三来自此真实世界影射的原生梦境，地图上的标识完全能看懂。 苗三身上没有钱，小店老板运气不好，看见有人拿了店子里的东西居然不给钱就走，就把苗三拦截了下来，争执不下还准备报警，就这样，一家三口被苗三顺手杀了。 “这个世界真小啊。”苗三双手张着地图，站在洞口看了看天：“可惜不能御空飞行。” “这个世界，灵气竟如此稀薄，御空飞行太耗费法力了，而且还容易引起注意。” “神识……神识居然也受到很大的阻力，只能放出百米左右，那些修士的强大幻术究竟是靠什么运转的？” 经过数十日的调息，苗三的法力仅仅恢复了三成左右，修为越高，对天地灵气的需求量也就越大。 苗三是一位化神期修士，面对这个灵气稀薄的陌生世界，他的灵力最多只有一战之力，一场斗法下来，差不多需要恢复半年。 “这具肉体，不高不低，居然恰好是化神期修为，咳咳，这样看来，我说不定还是在那个人的梦境里啊。” 又看了看地图，不敢走海路，苗三的目光在世界地图非洲东北面的陆地位置上定了一定。 忽然下定了决心，一个闪身之下，用凡人奔跑的姿态，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远去了。 …… 蓬莱岛，梦师联盟。 岸边，一个宫装女子拖着一个体型巨大的黑毛妖狼在沙滩上，往海边狼狈奔走。 黑毛妖狼浑身血迹，四肢无力的垂在身旁，似乎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 宫装女子嘴里虽然喋喋不休的在咒骂，却好似并没有放弃身旁之人的打算。 嘴里不断咒骂的宫装女子和重伤的黑毛妖狼，正是刚刚从梦师联盟中逃狱出来的钟离眉和元罗二人。 “王八蛋，像个孩子一样！”钟离眉便跑边骂，有些气喘吁吁： “做事从来没有计划！想着…呵呼…一出是一出，一会儿要杀我……呵呼……一会儿又要救我。” 在禁闭房里，两人根本没有最终达成一致，而且元罗甚至什么情况都没有调查，直接拉着钟离眉就杀了出来，还走的正路。 结果陈丰台，蒙长歌和陆婆婆正好聚在塔楼一楼大厅喝茶，看着杀将出来的钟离眉和元罗，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奋力阻拦。 元罗和钟离眉，作为估计历史上越狱最快暴露的两人，只得应战。 五人实力相当，人数劣势下，元罗被打成了重伤，但凭借自己皮实的肉身，还是护着钟离眉逃到了岸边。 “真不知道元帅脑子怎么想的，呵呼……让你这种脑子的人参与联盟大事！”钟离眉声音越来越大，却是在浑身一发力，反手一甩，将昏迷的元罗抛进了渊海里。 接着自己纵身一跃，也果断跳了进去，同时展开了水遁的梦境能力，和元罗二人消失在了茫茫深海。 …… 几个呼吸之后，岸边出现了三个急射而来的人影。 “看样子入海了，以钟离妹子的梦境能力，我们怕是追丢了。”陈丰台就地逛了一圈，面露凝重。 蒙长歌大怒：“谁会想到他们会突然联合起来越狱，之前不是死对头吗？！” 陈丰台：“或许是钟离妹子承诺了元罗关于复活梦术的隐秘，达成了什么协议。” 陆婆婆拄着拐杖：“呵呵呵，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哩。” 蒙长歌摇了摇头：“啐！什么苦命鸳鸯！我看是母子之情！丰台所说的什么达成协议之事我不相信，钟离眉是个聪明女人，哪儿有这么鲁莽？今日之事，想必是元罗小子头脑一发热，又胡乱自作主张了！” 蒙长歌突然一顿，脸色一凝，望着陆婆婆说道：“陆无如，我看你是有意放水吧？不然以你的梦境能力，他们怎么可能跑的掉！” 陆婆婆笑道，眯着眼睛，岔开了话头子：“呵呵呵，失传的复活梦术重新现世，天下估计马上又要不太平了，我们就别凑热闹了。” 陈丰台：“可是我们占尽了先机，是元罗率先发现了钟离眉的弟弟被复活的事实，找到了阿乌这个突破口。” 陆婆婆：“现在谁不知道梦师联盟就是纸糊的招牌，世人都说我们就是一群梦境守门人的守门人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哩？” “就我们五个人，想掺和这么大的事件，恐怕连陪衬都当不上，不如静观其变，还是等元帅回来主持大局吧，你们看看……” “自从元帅仙游，梦师联盟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哩，丰台去抓捕纪少瑜，回来怎么说的？除了他那几个亲兵之外，有几个梦师拼了命在配合行动？” 蓬莱岛周边海域风平浪静，整个海岸只听见陆婆婆一个人的声音： “天下大事就让年轻人去折腾吧，各有各的造化，复活梦术啊，说不定就是个圈套哩，你们看钟离眉的弟弟，不是没有真正苏醒吗？” 陈丰台：“不管是不是圈套，而是我们手里唯一的牌也丢了，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失去了所有的线索。” 陆婆婆：“丢了就丢了，还想打仗么？我就不陪你们玩儿了，你们就是被欲望迷惑了心智，长歌真人，连你一大把年纪，也沉不住气了哩。” 说罢“咳咳”两声，不再言语。 蒙长歌黑着一张脸，倒不是听进了劝说，而是深知如果没有陆婆婆协力，自己和陈丰台两人实在有些力薄，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陆婆婆这才收起手中事先藏起来的梦境丝线，松了一口气。 …… 很快，纪少瑜大战梦师联盟最强战力而不落下风，而且元罗和钟离眉双双叛逃梦师联盟的消息，就传遍的整个世界。 “老七，你什么意思？我自己都没有那个实力，怎么可能教了那个小子这么厉害的梦术？”在一间有些俗气装潢的密室里，一个“祖先牌位”摇荡着敲着木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似在气急败坏：“在我看来啊，那就不是纪少瑜，是其他某个神秘的世外高人，是……是纪少瑜的好朋友。” 密室中间站着一个精瘦老人，穿着得体的中山装，背着双手，看起来像个青年一样笔直而立。 这位被称作“老七”的精瘦老人，看其相貌气质，正是之前在鱼塘悠闲钓鱼的轮回社的社长，纪少瑜的爷爷，本名庄了然。 “我现在也被搞糊涂了，之前传来消息说梦师联盟要去抓捕纪少瑜，我听你的，说要历练历练他，就没管，你看看现在，冒出个世外高人，纪少瑜也生死不明了。”庄了然摆了摆手。 牌位：“咦？阿乌女娃子跟我说纪少瑜的梦境守门人蚩盘，已经被她搞定成自己人了，纪少瑜出现状况阿乌应该知晓啊。” 庄了然：“对啊，我也觉得蚩盘在，非常放心，蚩盘手中那个阿乌留下来的极品梦器，料想帮助纪少瑜逃命绰绰有余了，但这哪儿是逃命，他可是杀了一堆人，还杀了一个梦师……还有，阿乌去非洲了，你不知道？” 牌位：“啊？去非洲？嗯……该不是还惦记着给我续命的事情吧，嘿嘿，两个孝顺孙子啊。” 庄了然眼皮一沉：“纪少瑜是我孙子。” 牌位：“少来，你就没管过！啧啧，看来这两口子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这些老辈子啊。” 庄了然：“还有一件怪事，得到消息后，我立刻派人去寻纪少瑜，据报，纪少瑜就在几天前杀了一个三口之家，老百姓，只为了拿一份地图。” 牌位：“那就不可能是我的孙子纪少瑜，有人偷天换日，我的孙子不会滥杀无辜。” 庄了然：“不安分的小子啊，还真不像我，像你，哼！像你就死得早。” 牌位：“哈哈哈，就是，纪少瑜的爹其实是我的儿子，而不是你的，这个你要去问问陆无意。” 说罢露出得意的姿势，却见庄了然并没有恼怒，像往常一样跟自己斗嘴。 只见庄了然依旧沉浸在刚才那一番话中，低头沉吟起来，忽然说道：“老三，你说，纪少瑜会不会几年前那次事情之后就已经死了？” 庄了然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就解释了阿乌为什么一定要去非洲。” “会不会是阿乌为了复活纪少瑜要去非洲寻找其他办法？” “不行，我得去核实一下，亲自去一趟非洲，老三，你好好休息，别脑子里尽想些奇怪的东西，耗费梦境能量，就还能多活个几年。” 牌位也停止了摇荡，露出哀意：“我活了三百余年，头次见有你这样咒孙子的，但是你的推理有漏洞，时间也对不上，因为后来纪少瑜还带着阿乌来孝敬过我，啧啧，当时小伙子神采奕奕的，还说准备要孩子……” 庄了然打断道：“对啊，要孩子的人会突然远行？” 牌位默了默：“罢了，恐怕是得去一趟，你把那个神叨叨的剑客带上，如果你说的那个世外高人真的存在，那就是来者不善，阿乌很危险。” 第二十八章 你怕不怕？ 中原国靠近首都的一座古城，盛安。 瑶台阆苑的苏式园林里，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身着青色长衫，端坐在一个古亭里，茶几旁边一位身着纱裙的清秀女子，神色安静的沏着一壶工夫茶。 袅袅茶香絪缊开来。 “哈哈哈，告诉老刘，他想多了，轮回书社的社长，是我们中原国的人，还是名门之后，不会叛变。”古亭里传来敦厚朴实的男子声音，亭里只有两个人，似乎此话正是说给纱裙女子听的。 “是，盟主。”纱裙女子柔声开口，眼神却是没有离开手中的茶壶。 这位青衫男子正是中原国第三任梦师代表委员长，简称中原国梦师盟主，魏雄。 “但是我们要反思，要总结。庄周后人的梦术是我们中原国的传统技艺，怎么每每一遇到困难，就都跑到非洲去了呢？”魏雄严肃的竖着一根食指，皱着眉头点燃了一根烟。 “叫老刘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注意三点，一，复活梦术容易让人产生争夺的欲望，要控制国内谣言的传播，要严厉打击那些不切实际，想去凑热闹的团体。” 纱裙女子点了点头，魏雄顿了顿又说道： “二，这个技术不能落入敌对势力手中，叫老刘告诉安置在非洲各国的情报人员，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这位女科学家的安全，并且提供所有我们能提供的资源，不能让我们国家的科研工作人员受到伤害，支持我们国家进行的实验。” 魏雄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另外三指敲着桌面，“我们国家”这四个字说得很重，点燃的烟却是一口都没有吸： “三，不管钟离眉和元罗叛逃梦师联盟背后有什么原因，我们中原国的所有梦师都是严厉反对、严厉斥责叛逃这种行为的，支持对话解决问题。国际梦师联盟现在正处于最低谷的时期，正是交好的最佳机会，我估计国际梦师世界格局又要有一次动荡，要让国际梦师联盟感觉到，我们中原国的梦师是和平的，没有敌意的，愿意帮忙的。” 说罢挥了挥手，喝起了茶来。 纱裙女子轻应了一声之后，缓缓离开了古亭。 …… 中原国的西南面，印度国，恒河上游。 金色阳光从远处的雪山之上流淌下来，一位身着染衣的僧人站在恒河水中，正在为一头水牛沐浴，眼眉之间似有愁苦。 在这寂静的白画之中，只听得翅膀扇动的微弱声音，却是一只白色飞鸟落在僧人肩上。 在僧人耳边叽叽喳喳了几声，便伫立不动，似乎在等待僧人的回应。 这位僧人正是印度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大祭司，圣雄达多。 印度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梦师的国度，因印度国相信他们的整个世界，是创造之神梵天在宇宙边缘做的一个梦，梵天的梦醒了，这个世界也就消失了。 这个宗教灵感来自宇宙尽头那双闭着的巨眼。 而印度国认为，所有的梦师使用梦术，都是在消耗梵天之梦的能量，会加速梵天的苏醒。 所以在这个梦师时代，印度国几乎与整个世界为敌。 却因圣雄达多的横空出世，竟然也能在国际上拥有相当的话语权。 达多此刻没有说话，向着白色飞鸟微微点头之后，继续为水牛沐浴。 只见白色飞鸟扑腾了几下翅膀，消失在了天的南方。 …… 东瀛国，东都。 大殿主位端坐着一位身穿和服的男子，面色严肃，甚有威仪，一群武士跪坐在下位。 “完颜复的曾孙女，名叫完颜乌，此刻正在非洲，此女子画像已传与各位，此去虽路途遥远，但务必完成使命！” 杀意在整座大殿回荡： “完颜复曾是一位让我们尊敬的敌人，但《南华真经》被中原国抛弃后，千年前就成为了我东瀛国的立国之术，根据前段时间安插在梦师联盟里暗子的反馈，《南华真经》残缺的一个梦术，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梦术，很有可能就落在完颜乌手中，此暗杀任务关乎我国社稷，请各位不惜一切代价！” “是！”跪坐的数十位武士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手中握刀一拜，转身走出了大殿。 …… 仍然是东瀛国，一间简单的竹舍内，席上盘坐着一男一女，屋里气氛有些沉重。 男女皆东瀛人打扮，却说着中原语言： “小婉，少瑜之事，我还是决定回中原国一趟，查查清楚。”男的忧心忡忡，满脸胡渣没有整理，憔悴之色甚浓。 “纪寻，我也要跟你回去。”女的似乎更为担忧。 “不行，这个时候要是我们都走了，必然会引起幕府的怀疑，我们家族两代人的努力，找回遗失的《南华真经》真本，很可能就功亏一篑了。”男的站起身来，情绪有些激动。 “纪寻，难道你的父亲都没有办法找到他吗？他手里可是掌握着中原国第一大梦师组织。” 女人也站了起来，握住男的手臂。 “父亲说他也不清楚情况，据说派去找少瑜的社员都不明失踪了，连极目真人动用极目梦术定位少瑜位置的时候，都被一种奇异的梦术反噬受伤，目前正在休养。” “那个人显然不是少瑜，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鬼魅高手，父亲后来觉得阿乌有可能知道答案，正在亲自奔往非洲的途中。” 男的正是纪少瑜十三年前就远走东瀛国的父亲，纪寻，而女的叫做李淑婉，是纪少瑜的母亲，两人刚刚得知纪少瑜失踪的消息，还附带得知了一系列令人担忧的恶性事件。 “少瑜真是多灾多难，六年前遭人毒手，侥幸躲过一命，现在又出现一个鬼魅高手，使得我儿生死不明，我昨天还念叨着希望少瑜安稳的度过一生呢。”纪少瑜的母亲李淑婉眼有泪光，她本是一坚强睿智的女人，但天下母亲一个样，只要是扯上自己儿子的事情，就会暂时乱了分寸和心神。 纪寻：“别犯傻了，自从三叔和父亲准备入世，我们家族就注定了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再安宁，纪少瑜也注定终将独自面对凶险的世界，你就是保护他过多，直到现在还是个孩子心性，一旦灾祸降临，我们这个没有什么历练的儿子，将无自保之力。” 李淑婉用手背在眼上一抹，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干脆利落的说道：“现在孩子生死不明，你还有心思指责我的家庭教育方法，难道你想要在这里吵架不成？” 这座竹舍是他们的秘密据点。 李淑婉深吸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你赶快出发，不找到少瑜，就别回东瀛，放心，我在这边周旋得开。” 说罢两人推门而出，分道而行。 …… 一时间，各个国家，不论大小强弱，都一致地关注到了纪少瑜和阿乌的身上，由复活梦术和“纪少瑜”原来是世外高人为引，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而此刻，身在东非大裂谷的一座原始丛林中的阿乌，也得知了复活梦术重新现世的消息。 她一点也没有意外。 “韩宇，你在门外等着我，方圆十里不能有人靠近。”阿乌脸色凝重的走进一间林中小屋，这是她此行的重要目的。 她来找一个人，一个她无比信任的人。 屋子里，只有一位独眼邋遢少女，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头发乌黑，却没有打理，纠缠在一起，穿着一条连衣裙，光着双脚。 虽然邋遢，但一只独眼却灵动明亮。 此刻这位邋遢少女正在一个木桌前面快速的写着什么东西，突然看见阿乌推门进来，扑闪着一只大眼睛怔了半晌。 然后激动得跳了起来，抱住阿乌大叫道：“姐姐！” 这位独眼邋遢少女是阿乌的妹妹，完颜南。 “阿南妹妹，怎么过成了这样？”阿乌环顾了一下这间屋舍，十分简陋脏乱，完全不像一位二十岁少女的闺房。 “嘻嘻，阿乌姐姐才过得不好，你看你一脸憔悴。”屋子里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阿南赶紧把床上衣物简单整理了一下，示意阿乌坐在床上说。 阿乌露出温和宠爱的笑意，又藏着一丝愧疚。 她此行有一个很沉重的负担要让自己的妹妹共同担负。 虽然知道阿南这个求知欲极强的天才梦师一定会很开心，但无疑是将自己的妹妹也推向了风口浪尖的危险境地。 阿乌别无选择。 其实她有得选，但是阿乌并不知道纪少瑜的父母在东瀛的消息，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轮回书社的社长居然就是纪少瑜的爷爷。 此事她不能告诉纪少瑜本人。 …… 已经四年没见的两姐妹坐在林中小屋的床上昼夜长谈，时而传来阿南的嘻嘻笑声，回荡林间。 正在警戒的韩宇在不远处偶尔听到，一脸无奈。 就在天光快要破晓之时，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沉默之后，阿乌面露沉重的问道： “阿南，此行姐姐是要把近年的研究成果全部给你分享，但是你知道之后，可能会招来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你的生命也可能将会受到威胁，你怕不怕？” 阿南露出兴奋之色：“嘻嘻，姐姐终于肯说了，那个老头子到底传授了你些什么？” 阿南口中的“老头子”就是她们二人的太爷爷，完颜复。 阿乌：“倒是传了一些梦器给我，还在我手上的可以都给你，但此行前来，却是另有秘密要告知。” 阿南眨了眨眼睛：“好吧，阿乌姐姐，我都来到非洲避难了，这里妖魔鬼怪环伺，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说吧。” 阿乌也不再矫情，摸着阿南的脑袋：“四年前你来中原国见到的那个哥哥，就是我丈夫纪少瑜，还记得吗？” 阿南点了点头。 “当时你见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阿南睁大了眼睛，似被吓得不轻。 阿乌：“六年前就死了，但是我复活了他，准确的说，我只复活了一半的他。” 第二十九章 真相 说到这里，阿乌哀色更浓。 完颜南仍然睁大着眼睛看着姐姐，还没回过神来。 死而复生的事情常人不太容易接受。 阿南抓住阿乌的手腕：“姐姐，姐夫……怎么死的？” 阿乌：“六年前，一天早上，你姐夫浑身冰冷，意识全无，在梦中就死去了。” 阿南大惊失色：“啊？那不是……跟父母死去的方式是一样的？” 阿乌凝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不只阿乌和阿南的父母，完颜家的再上一辈，她们的爷爷，也是这样在睡梦中，突然就诡异地死去了。 这种如此一致却又奇怪的死亡方式，排除了传染病的可能，就只剩被仇家暗杀这一种可能性了。 已古稀之年的完颜复思来想去，觉得这罩在完颜家头上的死亡阴霾，很可能跟二战时入侵中原的东瀛国有关。 于是完颜复老骥伏枥，独自远走东瀛国去调查死因，可惜几年后一无所获的回来，回到中原国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在把所有传承都给了阿乌之后，郁郁而终。 阿乌和阿南相依为命，但那罩在姐妹俩的头上的死亡阴霾却是从来没有散去。 “恐怕当年就是纪少瑜替我挡了一命，只是直到现在，我都搞不明白那群东瀛人是怎么办到杀人于无形的。”阿乌忽然咬着银牙，悲愤的说道：“只是，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杀死我父母，杀死我太爷爷，还杀死了我丈夫的凶手。” 阿南紧紧抓着阿乌手腕，没有说话，这也是她的夙愿。 阿乌平复了一下情绪，顿了顿继续说道：“幸好纪少瑜家族有一个秘术，人死后，原生梦境不会立刻消失，严格来说当时他并没有完全死亡。” 阿南面色稍缓：“什么秘术这么厉害？” 阿乌：“现在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梦师都在觊觎这个秘术，你应该听过，叫做复活梦术。” 阿南：“复活梦术！姐……姐夫是庄周后人？” 阿南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阿乌，她没想到姐姐瞒着自己这么多事，但是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奇怪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想必姐姐过得很辛苦吧？” …… 天色渐亮，可木屋周围的丛林里却如夜一般寂静，偶尔有一两只小动物走过，踩在铺满树叶的地面，“沙沙”声起，似有无声的哭泣传出。 阿乌：“妹妹，我这次来找你，就是要将借助你的力量完成复活梦术的实验，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阿南自是果断的点了点头。 “姐姐，听说姐夫陷入了危局，没有关系吗？”阿南突然想起最近流传得最多的一件事情。 阿乌：“放心，纪少瑜已经死了，只有原生梦境还活着，中原国那个纪少瑜只是你姐夫的一具肉身而已，原生梦境在我手上。” 阿南：“肉身？不会吧，据说这具‘肉身’还打败了梦师联盟的最强战力陈丰台啊。” 阿乌：“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六年前我是用梦器让他的肉身和原生梦境合二为一了，所以那时你才能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姐夫，但是我来非洲之前，将他的原生梦境取出来之后，本应该慢慢僵化的肉身却好像还残留着一些行动能力，就像没事人一样，我走的那一天，他还来给我送行。” 阿南听得起鸡皮疙瘩，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姐夫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阿乌：“恐怕还真是，庄周族人的梦术和我们的不一样，我们的原生梦境是有属性的，比如我的原生梦境属性是‘魂’，那么我的原生梦境里就只有四处游荡的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方便执行我们命令的自主人格和一个没有意识的梦境守门人，就算是你这个天才怪物，原生梦境也只有两个属性而已。” 阿乌走下床，小心翼翼地往窗外望了望，看见韩宇坐在远处林里的树上，四周无人，放了心，继续说道： “但是庄周后人的原生梦境里面，是无数个世界，真正的世界，里面生活着无数的虚拟居民，而且每一个居民都是梦主的一个人格。” 阿南惊得也跳下了床，光脚踩在地上，大声叫到：“这才是怪物吧，那不是无敌了。” 阿乌：“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其实他们原生梦境的限制特别多，可能是因为这个原生梦境世界是前人世代传承的缘故。” 阿乌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阿南不要大声讲话： “比如一个人的原生梦境能力是火，那么他便可以将自己的神念转化为火，进行战斗，但纪少瑜原生梦境里面的一切，好像自成循环，很难跟外界沟通，无法自如的带到真实世界中来。” 阿南：“那又太没用了，那不就跟在原生梦境里看小说差不多？” 阿乌一脸无奈：“你姐夫就是在写小说，把自己传承的原生梦境当成了素材，他的梦境小说在胡源镇还卖得很好。” 阿南：“嘻嘻，逍遥自在，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姐夫的，不像我们，一天天苦大仇深的生活着，要是我有了复活梦术，有好多好多的人想要复活啊。” 阿乌摇了摇头：“其实复活梦术是不可能完全的复活一个人的，甚至续命也最多只有百来年，这个事实在我第一次看到纪少瑜三爷的时候，就发现了。” 阿乌拉着阿南坐好，从胸口处拿出了一张指拇大小的木片，上面隐约可见一些斑斑点点，放在阿南的手上说道：“这就是复活梦术的功法，用你的梦境能力去看，领悟其方法应该没有问题，等我走了再看。” 阿南小心的将木片收好，望着阿乌，知道姐姐还有木片上没有阐述清楚的地方要告知。 阿乌接着说道：“阿南，其实要复活一个人，可谓是逆天之举了，我先问你，你觉得生命是怎么形成的？” 阿南眨了眨眼睛：“按主流的说法，物质部分就是肉身的进化了，而精神部分几乎来自于记忆和传承，当然以姐姐的梦境能力来看，应该还有魂……” “姐姐！”阿南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你说你复活了姐夫，该不会是……” 阿乌微微点了点头。 “是的，我的梦境能力正好是魂，所以我将我整个原生梦境都给了你姐夫。”阿乌平静的说道：“可是，阿南妹妹，即便这样，他却并没有真正的重生。” 后半句话阿南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眼含泪光，勉强镇定的问道：“那阿乌姐姐，你岂不是没有灵魂了？” 普遍认为，原生梦境就是一个梦师精神世界的中枢。 阿乌却好似不太在意：“无妨，老实说，我这几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连我自己都怀疑，灵魂这个东西，到底存不存在？” 阿南把手放在阿乌的手上：“当然存在，姐姐的能力就是魂，你是最知道灵魂是存在的那个人了。” 阿乌：“没关系妹妹，我先告诉你复活梦术的难关在哪里，我们再去讨论我的事好不好？” 阿南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阿乌：“纪少瑜的肉身我相信你的梦境能力能够解决，记忆和传承部分，都在我手中的原生梦境里，这个原生梦境里有我的灵魂力量，且绰绰有余，可是应该还差一样东西。” 阿南沙着声音说道：“还差什么？” 阿乌：“我也不知道，最开始我也认为生命只是这三者组成，在纪少瑜死后，我由于事先就知道他的原生梦境有能够延续的能力，于是立刻将他的肉身保存了起来，并且用我们完颜家制作梦器的方法将他的原生梦境重新植入了他的肉身。” 阿南摇了摇头：“行不通的，人和梦器还是有区别吧？” 阿乌：“嗯，植入之后我发现他的生命力仍然在持续衰弱，手足无措之下，我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他们家族的复活梦术唯一的缺陷就是缺少持续能量来源，我想，这种能量来源也许就是魂，于是就将自己的原生梦境给了他。” “果然，被注入了魂的纪少瑜，生命力不再流失，想是真正的复活了。” 阿南：“可是还是没有成功？” 阿乌叹了一口气：“后来我越来越发现，你姐夫其实并没有真正活过来，我总觉得他每时每刻都在死去，这是道不清说不明的一种感觉，我多年来和灵魂打交道，我的这种感觉非常清晰。” “我一直在寻找这种感觉的来源，寻找生命组成缺失的那一环，你还记得我们完颜家有一个可以施展幻术的梦器吗？三年前，我改良了它，使得它可以让我和纪少瑜原生梦境里的居民建立交流。” 阿乌看着阿南投来奇怪的眼神，并没有理睬继续说道： “不想却被他的梦境守门人发现了，奇怪的是，他的梦境守门人居然拥有独立人格，是一个叫做蚩盘的老头儿，这个老头儿很有意思，他拥有意识之后就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还以为我是纪少瑜的一个梦。” “但就在我想要进一步了解纪少瑜的原生梦境时，突然发生了事故，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中，突然大量灵魂逸散了出来，当时还引起了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 阿南恍然大悟：“我知道这个，当年我刚走不久，就听说你们镇发生了梦境泄漏事件，想不到竟是这个原因。” 第三十章 卦 阿乌：“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打算来非洲避避风头，可是轮回书社的社长突然出面保了我，梦师联盟有一位高层也出面保我，加上其他人也没有查出什么端倪，一时间风波便过去了。” 阿南挺了挺小胸膛，眨着一只眼睛说道：“阿乌姐姐，在非洲，我可以保你。” 阿乌笑了笑，帮阿南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由于在中原国的科研环境很好，在轮回书社又有很多科研资源，急于想解决复活梦术的难题之下，我就抱着侥幸心理呆了下来。可是半年前，我得到消息，说梦师联盟又开始重新调查我们了，想是抓住了什么证据，如果让人知道纪少瑜居然是复活梦术的产物，你姐夫的原生梦境一定会成为活体标本的。” “所以你就把姐夫的肉身放在胡源镇做掩护，自己带着姐夫的记忆和魂来了我这里，嘻嘻，虽说是下策，倒也是风险最小的办法。咦？”阿南用手指抓了抓脸颊：“你为何不带上姐夫的肉身一起来，偏偏要分离姐夫的梦境和肉身呢？” 阿乌解释到：“其实你姐夫经过三年前那次灵魂逸散事件之后，我就发现他的原生梦境和肉身已经有些不稳了，不只是我，他自己也发现了，却没有告诉我，一直沉浸在自己原生梦境里寻找原因，所以其实他的肉身已经……” “姐姐。”只见阿南表情复杂地打断道：“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相当于，又杀了一次姐夫？” 闻听此话，阿乌缓缓闭上了眼睛。 像是哽咽了一下，疏影摇曳下的林中小屋出现了一阵阵沉默。 她知道，她怎么不知道？ 纪少瑜在和自己结婚的第二年，就替他们完颜家族抵了一命。 “他是她的恩人，她是他的灾祸。” 遇到这样的事，任谁都要这样想。 那时，她歇斯底里地复活他，把灵魂都给了他，却仍然觉得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敢告诉纪少瑜他死了的事实，她怕他不接受自己灵魂的注入。 “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他吧？”阿乌这六年间经常发呆的看着纪少瑜，脑子里想着这句话。 可是自己越来越不敢告诉他，直到两人陷入险境的时候，她也只能瞒着纪少瑜，自作主张，将他又“杀”了一次。 阿乌睁开眼睛，眼神渐渐露出镇定。 像是把某种极其艰难的日子，通过这缓慢的一次眨眼，就装进了心的深渊。 阿乌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们夫妻两人一起离开中原国，必然落实了梦师联盟的猜测，只怕是一路被人追杀，根本不可能到得了这儿。” “我也是出此下策，两个月前，在他入梦的时候，用[魂镜]取出了他原生梦境，立刻就出发了。” 阿南看出了姐姐的神色变化，尴尬地缩了一下脖子，接过话头：“喔？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有魂镜就好办了，老头子看来还是有点儿用。” 说完耸着独眼观察了一眼姐姐。 魂镜是完颜复的收山之作，虽然并不完整，但在阿乌多年的改良之下，还是具备有短期稳固梦境的效果，可以承载一个原生梦境而保持梦境能量不流失。 这是阿乌曾经跟纪少瑜提过的一个梦器，因为此梦器灵感就来自复活梦术的传说。 这也是阿乌敢取出纪少瑜原生梦境的其中一个底气。 而另一个底气，就是她的妹妹阿南。 阿乌：“魂镜只是暂时保存纪少瑜的梦境，真正要融合纪少瑜的肉身和梦境，还需要借助妹妹的梦境能力。” 阿南又挺了挺小胸膛，嘻嘻笑道：“行，没问题，半年时间，我就能将姐夫的肉身重塑。” 阿南的梦境能力是“融合”和“生长”，是少见的拥有两个属性的原生梦境。 这两个梦境能力结合起来，使得阿南成为了非洲东部有名的傀儡师。 因为阿南制作的傀儡，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阿南想了想，继续说道：“听姐姐说姐夫那具留在中原国的肉身，并没有如愿成为一具死尸，反而把事情闹大了，不仅大战梦师联盟，还杀了人，我怀疑姐夫的肉身另有蹊跷。” “阿乌姐姐，为保万无一失，再多给我些信息，如果姐夫的基因有问题，我的梦术有可能是会失效的。” 阿乌：“你忘了我是遗传学家了？我已经检查过，纪少瑜的肉身基因都不会有问题。” “我怀疑是原生梦境的问题，当我将他的原生梦境取出来之后，你姐夫的肉身恐怕被他梦境世界某个厉害的人格占据了。” 阿南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阿乌：“你姐夫曾给我说起过一个叫做王立的梦境居民，貌似拥有自由意志，是一个大神通修士，说不定现在被通缉的那个所谓世外高人纪少瑜，就是王立这个人格吧。” 阿南眼睛滴溜溜转动：“姐姐怎么会想到一个梦里居民的身上呢？” 按道理，若是有人格占据了纪少瑜的肉身，梦境守门人蚩盘和梦境管理者贺鬼才的嫌疑更大，所以阿南才有此一问。 “因为王立在你姐夫的原生梦境里出现的时间非常蹊跷。”阿乌徐徐说道： “你姐夫刚刚被复活不足一年，王立就出现了自由意志。” “我怀疑当时被复活的，不只你姐夫一人。” 阿南扑闪着眼眸：“好的，我明白了，姐夫的原生梦境真有意思，有机会的话我都想进去看一看了。” …… 日夜交替，整整过去了三日。 东非大裂谷气候变化莫测，雷雨天气和烈日当空往往瞬息轮变。 只有丛林里的这间木屋伫立在树影里，里面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韩宇就在离木屋不远的一棵大树上闭目养神，树下躺着五六具猛兽尸体，无一例外，皆全身焦黑，就像是被雷劈死的一般。 三日来，阿乌将有关于纪少瑜的所有细节几乎平铺直叙的告诉了阿南。 屋子里，一位小麦色皮肤的性感女人倚在一个木桌旁边的墙上，对着椅子上的独眼少女不断诉述，而独眼女子正飞快的在一张树皮纸上写着奇怪的符号。 独眼少女睁着双眼，灰白色的那只眼球散发着阵阵诡异的白色雾气，整个人不再是俏皮的气质，而是有一丝成熟的古怪味道。 阿南的梦境能力“融合”可用于算卦，这也是阿乌为何会将一切有关纪少瑜的隐秘事告知阿南的缘故。 “卦”通“挂”，是中原国先圣伏羲所创，即将关于某件事情的所有信息用某种符文表示出来，记录在一起，并且“挂”在树上。 再用一些算法对眼前繁杂的信息进行推理和整合，最终达到可以预测一些未知之事的效果，俗称“算卦”。 伏羲所创算法，是一种玄妙无比的法术，如今已失传，后有一位远古圣贤，将自己所悟记录成一本功法，名为《易经》。 而阿南的“融合”梦术，虽不如远古法术之玄妙，却也可以简单代替“算卦”中的“算”字。 又过了三日。 白色雾气几乎弥漫了整间屋子，随着一声“嘶嘶”的声音响起，阿南在树皮纸上写下的那些密密麻麻符文，刹那间金光大放，腾地蠕动在半空之中，互相纠缠在一起。 巨大的梦境能量笼罩着这些金色符文，伴随着剧烈震动，发出一系列“咔咔”声响，似要强制地将这些金色符文融合在一起。 阿乌叙述的声音仍然在传来，却看不清脸，甚至声音也好似遥远的地方飘来一般。 这些声音化作语言，语言化作文字，进而也变为了金光闪烁的符文，和中心部分的强烈金光纠缠在一起，成为了一个金色的漩涡。 阿南看着金色漩涡当中逐渐浮现的一个黑白相间的陀螺，那只独眼缓缓一阖。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奇异的吸力陡然生出，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进去，阿南的一丝神魂顿时离体急射而出，一闪之下就没入了金色漩涡之中。 黑白陀螺突然光芒大放，剧烈转动起来，渐渐形成一个八卦图案，不多时，屋内雾气被此陀螺席卷一空。 只见阿南双目紧闭，身子一动不动，犹如老僧入定。 阿乌则在一旁耐心的等待，屋里一片寂静，唯有陀螺转动声音，嘶嘶作响。 这一晃，就又是半日时间。 阿南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神色中带着迷茫，又有一丝明悟。 阿乌赶紧问道：“算得如何？” “关于暗杀我们完颜家和姐夫的凶手，仍然只能看出和东瀛国有关，其他的，和往常一样，却是一片模糊。”阿南揉了揉眉心，眼睛盯着一处空白，继续开口说道： “关于复活姐夫缺失的一个生命成分，倒是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阿南眼睛转向阿乌，露出苦笑： “但是答案很奇怪，还是灵魂。” …… 又是静默了半晌之后，阿乌慢慢从墙边瘫落在地上，迷惑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阿南立刻起身，准备搀扶一下姐姐，没想到心神耗费了近七天，身子早已吃不消，竟站立不稳，立刻倒在了地上。 阿乌见此大惊，赶忙将阿南扶起，搀到床上。 躺在床上的阿南嘻嘻笑道：“姐姐，你虽然失去了梦师的力量，但至少对灵魂之事较之旁人感悟更深，缺失的是灵魂而不是某个未知的物质，在我看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阿乌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位嘻嘻笑着的妹妹，一种苦涩交织着感动的情感撑开了一道心的裂口，独自支撑了六年的压抑感即将喷涌而出。 却被一道敲门声又憋了回去。 “咚咚。” 第三十一章 帮我杀了 “咚咚。” 又响了一声。 阿乌和阿南同时警惕的看向木门方向，如果有人突破了韩宇那道防线，竟来到了木屋跟前，现在姐妹俩可谓是毫无招架之力。 “乌姐，是我。”韩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乌的警惕性丝毫没有减弱，和阿南对望一眼，没有吭声。 韩宇在门外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收到一个中原国官方来的讯息，觉得非常紧急，所以来打扰一下。” 韩宇有些郁闷，他本来在轮回书社的地位比阿乌高，而一路上，他几乎成为了阿乌的仆人，任何事情都还要给阿乌打报告。 本来阿乌很多年来，因为知道韩宇的爱慕心思，有些故意疏远他，但是当接受了这五年要和他一起呆在非洲的现实之后，竟一点也不扭捏，一点也不见外，一点也不矫情，直接把他当下人使。 “好，我知道了，你在门外等等我。”阿乌松了一口气，转而对阿南说道：“你先休息，那是自己人，之前在外面警戒。” 阿南微微点了下头，露出尴尬的嘻嘻笑脸，她知道自己的房间见不得外人。 阿乌推门而出，看见韩宇恭敬的站在门外，礼貌的退后了五米开外。 还真像仆人啊。阿乌神情复杂，她每次看见韩宇，都会想起纪少瑜那副懒散，没有风度的样子，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什么紧急讯息？”阿乌直接坐在木屋前的梯子上，实在是这七日心神耗费颇大，有些疲惫。 “中原国梦师总盟在附近设置的情报点刚才找到我，递给我一条讯息，说要全力保护乌姐，提供一切资源支持乌姐的实验。”韩宇看见阿乌出来，愣了一下，赶忙低着头，饶是三十岁的男人了，却极其腼腆，一路上几乎不敢直视阿乌：“说乌姐只要有需要，或者遇到危险，可以联系他们任意一个情报点。” 说罢，韩宇拿出一粒拇指大的银色小球递给阿乌，这是中原国谍报机构防伪的身份证明，里面有阿乌的各种信息，且这些信息只有阿乌的神念才能打开。 阿乌眼神闪烁：“中原国梦师总盟这是想独吞我的研究成果啊。” 韩宇：“我建议乌姐接受中原国的资助，中原国在非洲的势力很大，加入他们，这几年会安全不少。” 阿乌：“我的研究已经有起色了，实验结果出来，我会第一时间交给轮回书社，这有什么好说的，轮回书社不就是中原国暗中培养的地下组织吗？给谁不都一样。” 说完静静等在那里，按说这种讯息并不值得韩宇冒然敲门告知。 韩宇：“另外，中原国还派了两个特务来保护乌姐，已经出发，马上就要抵达这里了。” 阿乌眉头微蹙，这是监视自己来了，倒像中原国一贯的作风，监视你都监视得非常自然。 因为梦境能力是罕见的“魂”，加之阿乌本身是遗传学专家，她做的梦术实验，外界只知道是关于傀儡“注魂”的研发，傀儡注魂之后，可以自行生长、修炼，甚至可以使用梦术，而且完全受制于傀儡的主人，实验若是成功，则对于任何组织来说，相当于拥有了一支拥有原生梦境的傀儡大军。 阿乌突然来到非洲，仅仅是这个实验本身，就受到很多组织的关注，加之最近阿乌和纪少瑜被发现和“复活梦术”有关，阿乌饶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科学家，也能想到，很多比轮回书社更大的势力已经盯上自己了。 阿乌手指张开，撑着下巴，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大国的情报机构啊，我才到几天就被发现行踪了，来吧来吧，都来监视我吧。” 韩宇略微有些尴尬，他跟着阿乌，轮回书社的意图也跟监视差不多：“中原国还带来一个消息，关于纪少瑜。” 韩宇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他从胡源镇杀了三个人逃跑出来之后，一路向西狂奔，每跑到一个分岔路口，都要逮住一个路人问非洲在哪个方向，问完之后就把人杀了，现在已经跑到甘肃地界，据说一路上已经杀了数百人。” 阿乌目瞪口呆。 韩宇：“中原国已经把此事按了下来，暂时没有引起社会的关注，据说前几日派去一支部队拦截，被纪少瑜用诡异的方式全歼了，现在政府派了几个武学大师，已经盯住了他，还未行动，中原国方面想问问你的意思。” 问自己的意思？几个意思？ 阿乌惊疑不定：“中原国这是又卖人情，又威胁我啊。” 胡乱搭了一句话之后，心念急转。 她有自知自明，中原国偌大一个国家，自己的实验虽然重要，恐怕也只是上达天听而已，是众多国家大事中的一件罢了，政府还犯不着故意玩儿这种低级手段来作局。 所以“纪少瑜肉身”的种种奇怪的举动，和强悍的实力应该是真的。 而且据韩宇说，这位“纪少瑜肉身”到处打听非洲的方向，找非洲干什么？这多半是来找自己啊！ 阿乌突然感到一种未知的恐惧。 自己被自己“杀”了的一具“肉身”追杀了，而且这具“肉身”生前是自己的丈夫。 光想着这句话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连语句都不通顺，你说吓不吓人。 韩宇见到阿乌不寒而栗的状态，有同病相怜的味道，他听到此事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乌姐，少瑜是我的朋友，前不久还才见了一面，那个时候他还是温暖随和的样子，梦师联盟和中原国是不是搞错了？” 阿乌：“没错，那个人就是纪少瑜，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 韩宇：“……” 什么叫精神状态不太好？找出这种借口，到底是谁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阿乌：“跟中原国方面回话，我有点不喜欢这个精神出了问题的丈夫，帮我杀了。” 韩宇：“啊？” 阿乌：“有什么啊的？就这样说，还有那两个来保护我的人，来的时候跟他们切磋一下，看看实力再说。” 韩宇：“可纪少瑜他……” 阿乌摆了摆手打断了韩宇的说话，转身推门而入。 韩宇站在门口怔了半晌，思来想去实在没想通，苦涩的摇了摇头，慢慢走开了。 …… 就在阿乌和韩宇谈话后不久，两个中原国特务就来了。 屋外响起了阵阵的打斗之声。 阿乌在屋里照顾阿南，并没有出去迎接。 其实知道中原国要保护自己之后，不管动机如何，阿乌都突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这是一种家的感觉，即使知道韩宇一直在身边保护着自己，也没有那种感觉。 只有那个懒散的纪少瑜给过自己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它不是强大就能带来的，是一种温暖，一种依靠和疲惫之后的港湾。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码头弱小就不愿靠岸，反而觉得汹涌强悍的大海是自己的依靠。 屋外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两日。 这两日，阿乌抽空好好的打理了一下阿南和阿南的住处。 梳洗干净的阿南此时看起来清秀可爱，蓬松的头发乌黑柔软，蛾眉皓齿，虽是独眼，却眼神灵动清澈，眉眼之间和阿乌有些相像，却是一天生尤物。 此刻，正专心致志地翻着各种书籍，做着重塑纪少瑜肉身的前期理论工作。 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不仅明显打扫了一番，之前乱做一团的书籍、衣物也归置了起来，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甚至在窗台还有阿乌四处采来的一些植物，做成了一个小型花圃。 阿乌非常喜爱种花草。 阳光洒进来，带上非洲地区独有的植物衬托，屋子里颇有一些古典童话里的味道。 阿乌看着阿南，静静坐在一旁，微微笑着，这种有如入定般的科研状态也像极了自己。 两日后，两位军人打扮的女子出现在了阿乌面前。 中原国还是很用心的，用最短的时间在情报人员里挑选了两位女儿身，给阿乌做贴身保镖。 此刻，这两位女子面色焦黑，短短的头发像被烫过一样弯曲着，倒是有些迎合非洲风情。 阿乌看着两位“保镖”狼狈的状态，不禁心中暗暗感叹，她知道韩宇实力强劲，梦境能力也是极具破坏力的“雷”，但能被中原国情报机构挑选出来保护自己的特务，想必也不是碌碌之辈，竟加在一起也不是韩宇的对手。 站在一旁的韩宇神情疲惫，衣衫有些破烂，显然也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你们叫什么名字？”阿乌见此，嘴角微微上扬，感觉非常有面子。 韩宇的实力让自己跟中原国政府打交道的时候有了周旋的本钱。 “我代号为大满。” “我代号为小满。” 两位女子神情有些惭愧，毕竟刚刚还信心十足的来执行组织交给的任务，却连保护对象的身边人都打不过。 阿乌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小满大满，你们先去给我采些植物来，要不同颜色的，额……再挖些土过来。” “我有用。” …… 真实世界，中原国甘肃地界。 一脸疲惫的苗三，神情严肃的奔跑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之中，姿势标准，速度极快，手中还拿着一张有些破烂的地图。 看地图是一回事，实际赶路却是另一回事。 这个世界的路况十分复杂，苗三还要想办法不要引起人注意，跑了很多冤枉路。 而且每杀一个人，即使是杀的“凡人”，立刻就会跑来一群人围观，令苗三头痛不已。 时而出现一些和陈丰台相似的幻术师追捕自己，短短一个月时日，就恶斗了几场，体内灵力几近枯竭。 前几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蔽山洞打坐恢复灵力，刚刚恢复了一两成的样子，神识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三五个气息强大的高手。 于是苗三就又开始了无止尽的奔跑，可是发现那三五个高手速度居然跟自己差不多，跟着自己跑，可是又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令苗三心神疲惫不堪。 第三十二章 刺客又现 就在苗三疲惫不堪努力奔逃的同时。 后面追赶的五位武学大师也是苦不堪言，这个“纪少瑜”跑得也太快了。 不说是梦师吗？难道也练过武？ 上头给出的命令是盯住纪少瑜，最好活捉，不让其跑出中原国国境。 怎么活捉？好不容易靠近一两百米，人立刻就跑得没影了。 似乎对方有什么诡异的秘术可以加速奔跑。 再这样下去，非得让“纪少瑜”跑出国境线不可，靠跑都能跑出去，这中原国的脸可就丢大了。 但是几位大师都是八旬上下的老者了，饶是修为高深，但身子骨经不起长时间奔波折腾，后悔之前过于托大，早知如此难追，应该先派两人乘坐飞机先抵达西部边境，然后再掉头回来包抄的。 又过了三日。 迎风狂奔中的苗三也逐渐冷静下来，他虽然是原生梦境里的一个人格，但在梦境修真世界能修炼到人界巅峰，在危急关头有迅速保持沉稳的素质。 他知道地图上再往西，有一片沙漠，这可能是自己翻盘的机会。 …… 而在中原国盛安城，苏氏园林里的中原国梦师总盟盟主魏雄也是神情复杂。 他刚刚得到了阿乌的回复。 “叫我们杀了纪少瑜？”魏雄表情精彩：“这两口子真有意思，不会是婚姻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纱裙女子仍然在亭子里泡茶，弯身在魏雄的对面，低着头说道：“马上就去查了，纪少瑜夫妇感情应当是不错的，完颜乌出航的时候纪少瑜还去送过行。” 魏雄眉头一蹙：“那还真是奇怪了，完颜乌是赌我们没有能力杀得了纪少瑜吗？” 纱裙女子：“那我们这就出动边境国防部队的精英力量参与围堵？” 魏雄：“恩，只有这样了，不过杀还是不能杀的，务必活捉，这个纪少瑜身份牵扯很多，你告诉老刘，告诉他纪少瑜是轮回社社长的孙子就行了。” 纱裙女子：“是。” …… 原生梦境，无人区。 瀑布落下，溅起数丈水柱，水雾四散开来漫延四周竹林，阵阵竹叶沙沙之声如风吹过。 贺鬼才背着手站在瀑布面前，盯着瀑布后面若隐若现的山洞，眉头微蹙，仍然在左右为难。 找了半天的梦境刺客多半就在眼前，而且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该是可以先沟通沟通的吧？ 梦主倒是告诫过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才来无人区躲避。 谁知道那个梦境刺客恰好就藏在无人区。 上次被梦境刺客吓跑之后，回去不断琢磨，想来对方主要是身法诡异，目前看来修为不见得有多高，如果是正面对抗，贺鬼才自信自己还是有与之一战的实力的。 连修真世界里不可一世的王立都能出手灭杀了，自己即便不敌，自认自保的手段还是足够。 想到这里，他酝酿了一下，沉沉的上前一步。 “瀑布后面的姑娘，请出来一叙，我没有恶意。”贺鬼最终决定先用沟通的方式解决问题。 瀑布后面没有动静。 贺鬼才继续喊道：“这位姑娘，我是梦主的第一人格，此梦境世界的执行者，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说。” 等了一会儿，瀑布后面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贺鬼才要喊出第三句话的时候。 只见瀑布水柱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女人身段，在空中伫立不动，瀑布落在她身上使其人影显得更为模糊，看不清脸。 贺鬼才见此，心中一喜，赶紧又喊道：“我在此梦境世界里有很大的权限，你想杀梦主的苦衷可以先跟我说说，我想办法解决。” 黑色人影浮在哪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吭。 贺鬼才默了默，又是正要开口的当口，只见黑色人影的嘴巴微微开合了一下。 声音被瀑布溅起的水声淹没了。 听不清楚人影说的什么，贺鬼才慢慢浮起，飞在空中，缓缓靠近。 黑色人影的嘴巴又微微开合了一下，一个微弱的女子声音隐隐传来。 “东……瀛忍……颜家……” 贺鬼才飞到里人影不足百丈距离的时候，模糊听到几个字，心中大惊，果然跟东瀛梦师忍者有关。 “颜家”是什么？贺鬼才一直呆在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却是不明所以。 又靠近了一些，细细观察之下，看清楚了对方的脸，确实是梦境刺客无疑，一头束起的黑发，脸上蒙有丝巾，嘴巴藏在丝巾下，刚才看见的嘴巴开合，却是丝巾上下移动造成的感觉。 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一双清澈无比，毫无杀意的眼睛。 见梦境刺客脸上的丝巾又上下移动起来，眼神无害，贺鬼才顿觉安全感增加不少，试着又靠近一些想听清楚说的什么…… “不对！”贺鬼才大喝一声，他反应极快，双手掐诀，施展秘术突然身形倒射而去，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几十里开外，骇然的盯着对方。 他刚才听到模模糊糊的男子声音！ 声音虽然模糊，却带着清晰可辨的戾气。 事实证明贺鬼才反应之快救了自己一命，只见那个人影顿时化作一道黑色残影直奔自己而来。 速度之快，隐隐要突破时间的桎梏，身后拖着滚滚煞气。 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刺客居然人格分裂！ 贺鬼才下意识的双手飞快掐诀，一股浩然的时间法则之力化作一面光墙阻挡在面前。 却只阻挡了黑影片刻，一声像纸被撕开的声音响起，黑影手中出现一个环状金属，一抬手就将时间光墙轻易划开，身形一晃，原地又消失了。 贺鬼才大惊，身形一闪，又遁离了几十里开外，四下张望。 最难受的就是这个梦境刺客诡异的身法。 贺鬼才也不是等闲之辈，只见他双手猛的一合，一个圆形区域以自己为中心，带着金色电弧环绕，一股狂暴的气息四散开来，四周出现了阵阵时空破碎的声音。 不远处，黑色人影一个踉跄，从时空裂缝中跌落而回，怔怔的看着贺鬼才，但立刻又浮现出了邪笑的表情，极其诡异。 贺鬼才脸色微变。 这个刺客好大的戾气！ 黑色人影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并抬头望了过来，死死的盯着贺鬼才。 贺鬼才这才找到一丝时间间隙，右手袖袍一抖，一面黄色小旗凭空出现，这是梦境修真世界的一件顶级防御性仙宝，名为“沙时旗”，是千年前灭杀王立后而所得，由于其蕴含了一丝熵之法则，对贺鬼才参悟有一定帮助，就留了下来，不想此刻竟有用武之地。 黑色人影见此，戾气更重，发出“啊啊啊啊”的狰狞咆哮，却好似没有其他手段，仍然拿着那个金属圆环，又径直朝贺鬼才射来。 贺鬼才不敢怠慢，十指快速的弹跳不已，一道道紫色的光芒从指间处射出，打在“沙时旗”上，片刻间，沙时旗发出黄红色的诡异沙柱，形成一股沙柱旋风，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黑色人影仍然是用金属圆环一划，一道白银色的弧线没入了沙柱旋风之中。 不多时，沙柱之中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样子身形和梦境刺客一模一样，全身却是由黄沙聚集而成。 这个沙人诡异的抬起右手，和刚才梦境刺客的动作一样，一道黄白色的弧线向黑色人影划了过去。 黑色人影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向一旁倒射而去，黄白色的弧线堪堪要划中她，被躲过了。 空中飘散着一簇被整齐划开的黑色断发。 贺鬼才心中一喜，这面“沙时旗”里面蕴含了“熵”和“镜子”的能力，可以不耗损能量的反射一切攻击。 见此宝有效，有此依仗之后，贺鬼才心中大定，同时袖袍一抖，又祭出一口青色长剑。 他是原生梦境的执行者，梦主的第一人格，经营多年，虽从未遇到过如此凶险万分的境地需要应对，但光是处于好奇，却也有不少收藏。 青色长剑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好似有灵性一般，被贺鬼才拿在手中，摆出一个太极带剑式，飘逸灵动，长发飞舞。 贺鬼才出自春秋战国，虽拜身纵横家，但那时的士族阶层往往也是剑客，加上在梦境世界混乱的时空中修炼万年，说是一顶级剑客也不为过。 只见其脚步看似虚浮，实则极成章法，手中长剑从滚滚沙柱旋风之中隐蔽刺出，乘虚蹈隙，无数长剑虚影闪烁，鬼魅无比。 虚中有实，没等黑色人影再次闪避，一道长剑实影稳稳刺入黑色人影胸口。 贺鬼才嘴角微微一翘，剑术讲究一击必杀，所以这第一刺尤为重要。 但下一刻，贺鬼才翘起的嘴角凝固了起来。 只见被刺中的黑色人影竟也是虚影，此时剑尖上仅有一小节竹子，却是移花接木。 忍术！ 贺鬼才大惊失色，自己早应该想到，东瀛，东瀛！东瀛刺客不就是忍者吗？ 高手过招，一念之间！贺鬼才刚刚一个意识不稳，背后就露出空挡，而果不其然，一个逐渐浮现的黑影就从身后急速射来。 手中仍然是拿着那个金属圆环，又是一划！ “沙时旗”虽然有反射所有攻击之效，却差在速度，一不注意，就被刺客逮住了空挡，冲进了沙柱旋风内部。 好高的战斗素养！ 却不容贺鬼才感叹，情急智生，只见他右手持剑，一个看似缓慢，实则行云流水的转身，带着青色长剑横在身前一档。 “兹兹”，一种金属互相划过的声音响起，金属圆环丝毫无损，青色长剑却是破了一个小口。 青色长剑是贺鬼才多年的私藏，但此时却没有留给他心痛的时间。 被划破的青色长剑随着贺鬼才手腕转动，动作连贯的反手劈去，却又和立刻迎上的金属圆环对持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刺客身形还未稳住，又是一个反物理学诡异的转身，左手成爪向贺鬼才的脸部抓来。 贺鬼才也只剩左手，下意识出手格挡，精准的抓住了刺客的手腕处。 两人面对面，双手皆被牵制，一副要肉搏的样子。 也是此时，贺鬼才和刺客的眼神出现了第二次交流。 和打斗之前清澈无害的眼神完全不同，现在的刺客眼神中充满了暴戾和怨气，似留着鲜血一般，极其可怖。 这只有冤魂才有的眼神中，还透露出一丝不甘。 而这一丝不甘，贺鬼才似曾相识，隐隐感到有一丝熟悉。 贺鬼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大叫一声，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 “你是…！！！” 第三十三章 交通问题 在贺鬼才漫长的人生阅历中，只有一个人有如此浓烈的不甘。 这一丝不甘，虽只有一丝，但这一刻，仿佛天地之间没有其他情感，只有这一丝不甘。 这一丝不甘千年前就被自己灭杀了，这一丝不甘属于王立。 他还记得，当他杀死王立的时候，王立眼睛没有看向自己，而是死死地盯着苍天。 当他把王立的神魂消灭干净之后，看向王立死死盯着苍天的尸体，觉得有些瘆人，丢进了原生梦境边界的一座炼狱黑火山，烧成了灰烬。 王立死了，只有午夜梦回之时，他才会偶然想起。 而此时此刻，在这个梦境刺客的眼神中，他又看到了这一丝不甘。 “你是王立？！”贺鬼才惊恐之下，将手中力道尽数卸去，倒射而飞，痴痴的问道，眼神略有迷茫。 刺客却并未说话，但“王立”二字显然是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面露狰狞地发出“呜呜呜”的咆哮之声。 似一头挣脱了铁链的野兽在呜咽，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阴森的味道。 刹那间，刺客的煞气猛地爆发开来，身影又是一个模糊，化作一道黑影，直射贺鬼才而去。 又是同一种攻击方式！ 但这鬼魅的身法和招式却胜在实用，简单直接，将这一招走到了极致。 正惊疑不定的贺鬼才，退意大起，不愿再恋战。 紧接着向着另一个方向急速遁去。 贺鬼才早已经参透时间法则，有关于逃跑，信心十足。 事实确也如此，只见无人区的上空，两个鬼魅身影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凭空出现，但是明显距离在越拉越大。 刺客身法胜在瞬间爆发，长途奔袭显然还有所不如。 不出半日，就被贺鬼才甩掉了。 在无人区禁制的边境，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浮现，身影摇摇晃晃，脸色有些苍白。 在奔逃的途中，贺鬼才急中生智，立即使用时间法则进行时光倒流，回到了数月前进入无人区的地方。 可是无人区的禁制之力诡异无比，时光却是无法倒流到进入无人区之前。 他四周看了看，自己仍然被困在无人区里面，也就是说，他终还将再次面对这个梦境刺客。 几日后。 正在无人区界碑附近打坐的贺鬼才眼睛睁开，他听到界碑之外的远处传来奇怪的歌声： “清水清来清水清，清水照见鲤鱼鳞……” 歌声浑浊不清，还有些跑调，听起来是一个沙哑的老头声音。 贺鬼才神色振奋，这个声线他熟悉。 约一炷香之后，贺鬼才和哼着歌走来的蚩盘两人在无人区边界处面面相觑。 “鬼才兄？”蚩盘乐呵呵的，这个老头一直都乐呵呵的。 “蚩盘，你怎么来了。”贺鬼才站起身来，施了一礼，他知道蚩盘是梦境之外一个官方组织的人。 “欸，来无人区避避难啊，没想到老兄先到，呵呵，看来这段时日有伴喽。”蚩盘挑着个行李，腰间挂着个酒壶，颇有流浪天涯的味道。 “避难？避什么难？”贺鬼才一脸茫然，梦主怎么搞的，全都跑来避难了？ “咦？你不知道？你的梦主被外界的梦师联盟调查了，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恐怕现在是凶多吉少喽。”蚩盘摇了摇头，走到无人区界碑面前，端详起了界碑来。 贺鬼才自然是一头雾水。 “你不就是梦师联盟的人吗？你来避什么难？”贺鬼才奇怪的问道。 “哦，对，你们都不知道，我瞒着大家呐。”蚩盘呵呵笑道：“早就不是啦，外界时间的六年前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自由意识，和老兄一样，人格自由了，不，比鬼才兄还自由一些，呵呵，我还可以跟外界沟通。” 说着说着，老头子得意洋洋的抚了抚胡子。 贺鬼才：“等等，我在这无人区都要一年了，不知道情况，你快快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蚩盘：“也没好严重的事情，你的梦主好像有什么秘术被梦师联盟盯上了，于是要调查他，梦师联盟就给我发了一个询问信息。” “可是我喜欢叫纪少瑜的这个小子呀，给了我生命，知恩图报嘛，六年前我就没有给梦师联盟传送过任何有关他入梦的消息了，这次梦师联盟发来的询问消息也被我瞒了下来，帮那个小子拖拖时间，我害怕梦师联盟后面发现我意识自由的事情，就想来无人区躲上一躲，哎呀，这个怎么操作啊，快给我打开。” 蚩盘拿着一个玉手镯，在无人区界碑前转来转去。 贺鬼才神情变换：“等一等，你手上那只镯子可以打开无人区？” 蚩盘咦了一声：“对呀，那你怎么进去的？” 贺鬼才：“我进无人区时是梦主直接用意识打开的，后来就联系不上梦主了，还有，别进来，放我出去，无人区里面很危险。” 蚩盘脸色微变：“啊？危险？什么危险？无人区不是梦境里最安全的地方么？” 接着蚩盘退了几步，神色肃然地对着贺鬼才抱拳一拜：“那就不打扰鬼才兄降妖除魔了，我另辟他处躲藏。” 贺鬼才看见蚩盘惜命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好笑：“蚩盘老儿，我说危险就是我也处理不了的意思，你快快打开放我出去，无人区里面有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就是你也见过的那个梦境刺客，我都是几天前被追杀至此的。” 蚩盘看着贺鬼才着急的样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啊？好好，我想想办法。” 蚩盘虽然惜命，倒也爽快，只见他围着无人区界碑观察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藏在各种苔藓植物底下的圆形凹槽。 圆形凹槽边缘光滑，显然是人为打造的。 蚩盘果断地将玉手镯放进该圆形凹槽之中，只见界碑突然光芒闪烁，微微震动起来。 隐隐能看到无人区上空有时光扭曲的光影。 扭曲的禁制光影闪烁了几下之后，就消失了。 蚩盘得意的站在界碑旁边，嘿嘿笑着。 “嘿什么嘿？快跑。”贺鬼才拉起蚩盘，腾地飞起，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鬼才兄，我们去哪儿？”蚩盘被贺鬼才提着后颈衣领挂在空中，显得有些滑稽，他倒是有御风飞行的本事，可是速度却没有贺鬼才快。 贺鬼才面色凝重：“去陶千民那里。” “陶千民？那个竹林几十贤的陶千民？”蚩盘在空中挥舞着四肢：“不妥不妥，你不是说那个刺客之前去刺杀过陶千民吗？” 贺鬼才：“那个刺客是双重人格，我估计之前去踢坏陶千民竹门的那个人格，不是去杀陶千民的，而是想通知梦主有危险，或者说是想告诉梦主她身份的隐秘。” 那个刺客当时叫陶千民给纪少瑜带了一句话：“王立叫我来杀你。” 贺鬼才回想了一下，凝重的说道：“她是想告诉梦主，她的另一个人格是王立。” …… 原生梦境，金海国境内，敦林城。 敦林城的整个坊市只有一条街，却有几十里之长，街宽数十丈，站在街头一眼望去，各种商铺楼房高低错落有致，十分繁荣。 金海国面朝连接几座大陆的无风海峡，背靠灵气充裕的苍雾森林，是修真世界北部的一个重要交通要道，是修士来往必经之地，这让敦林城的坊市颇有名气，更是有很多珍稀之物不时从坊间流出。 纪少瑜从苍雾森林的巫族部落出来之后，一路上凭着一堆符箓畅行无阻，半年有余就抵达了敦林城，但这主要还是归功于小黑的速度。 但经过巫族族长“认主”事件之后，纪少瑜突然意识到小黑作为曾经王立的坐骑，不宜再在人前现身。 巫族族长仅仅通过苗果阿兰留在小黑眉心的一丝元神，就能认出小黑的身份，而王立和苗果阿兰都是人界的翘楚，有密切交际的道友众多，若是小黑的身份再次被识破，也许就没有如此轻松了。 不能依靠小黑的速度，纪少瑜遇到一个交通难题。 他一进敦林城，就到处打听了一下去往无风海峡的交通状况，结果发现情况也不太乐观。 在金海国境内，城与城之间倒是有传送阵，但能用传送阵传送往返的修士大都身份显贵，名额几乎没有流落民间，纪少瑜初来驾到，几乎没有可能。 另一种办法就是乘坐城与城之间的民间交通工具，据说是一种速度极快的巨型马车，一次可装数十的乘客，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一种长相类似麋鹿一样的温和动物，但体型比麋鹿大上不少，叫做“青鹿”。但这种方法的问题在于不仅一票难求，而且要在各个城市之中停留相当久的时间，没有从敦林城直达无风海峡的马车，这对于纪少瑜来说，也不太合适。 而大多高阶修士都选择的第三种办法，在敦林城买上一件飞行法器，用灵石作为动力，据说不出两年时间就能抵达无风海域，这种方法的缺点是对灵石消耗极大，有些败家，但对于纪少瑜这个“暴发户”来说，却是没有多大问题。 要想以最快的速度去往无风海峡，他现在极需一件飞行类法器。 带着这种心思，大概的在坊市转了一圈之后，纪少瑜独自一人走进了一间写着“御风阁”的巨大阁楼之中。 第三十四章 一路向西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纪少瑜从店铺走了出来，面有喜色。 他淘到了一个以速度见长的中阶飞行法器“流云船”，此船甚合他目前的处境，船身不大，只有几丈，恰好能容纳三人左右的船舱里面，竟还留有一个小型的修炼室。 由于该船防御稍弱，而且容量不大，被定为中阶，但光速度上来说，却是比之极品飞行法器也不遑多让。 纪少瑜现在就是需要速度。 头等大事完成之后，纪少瑜又在坊市逛了一逛，买了一些防身用的符箓和防御性的法器。 自己修为低微，哪怕是有什么天材地宝、极品法器也没有意义，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的提高修为。 他现在已经是凝气期巅峰大圆满，要跨入筑基期，不依靠大势力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坊间传闻，能让修士从凝气期跨入筑基期的灵丹在民间可谓是有价无市，而且修士之间的争夺惨烈无比，更是有修真大家族在背后操纵，纪少瑜自然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而跨入筑基期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进入筑基秘境中修炼，而筑基秘境在这片修真世界中几乎都掌握在那些大的宗门手上。 虚天宗作为虚天大陆的第一大宗，筑基秘境就有三处，这也是纪少瑜义无反顾的要拜入虚天宗的另一个原因。 时间一晃，已是几个月后。 云层之上，一艘小型飞舟拖着长长的云尾，在金海国上空航行。 纪少瑜站在船舱外面，望着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小黑已恢复了黑虎形态，趴在一旁晒着太阳。 “我现在遇到一个最大的心魔。”纪少瑜喃喃自语，却又像是在跟小黑说：“我不知道我如果真能修炼到人界巅峰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可谓道心茫然呐。” 小黑耸拉了一下耳朵，眼睛都没有睁一下，这段时间主人话很多。 “我能战胜苗果铁又怎样？谜团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纪少瑜叹了一口气：“就说刑人，我之前觉得刑人就是苗果阿兰延续生命的‘食物’，但你看那些刑人的后代子孙们还念着苗果阿兰，拜着苗果阿兰，还期待新的巫主复活他们。” 他转身看向黑虎：“最奇怪的是，如果有一种巫术可以使人长生，那为什么这些巫族的人不去使用？好像自从我在三千年前杀了苗果阿兰和王立之后，这个巫术虽然没有消失，却也没有再现世了。” 纪少瑜在真实世界中的家族仅仅是怀揣着复活梦术秘法，就被逼得整个家族隐姓埋名千年，他最知道这样的秘术有多大的吸引力。 “三千年前，大概真实世界中的六年前，那时在我身上倒是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纪少瑜揉了揉耳朵：“一天我从自然的睡眠中突然醒来，就发现阿乌趴在我身上，哭得像个泪人儿，呵，我还没有见过阿乌这样哭过。” 纪少瑜坐躺下来，靠着小黑粗壮的手臂，把手搭在小黑的颈部。 “她却说她只是做了个噩梦。” “我立刻就去原生梦境里寻找故事逗阿乌开心，阿乌最喜欢听我讲梦境故事，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了苗果阿兰使用邪术的事情，也是那时，我的梦境里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的自由意志，也就是你的主人，王立。” 听见王立二字，小黑才缓缓睁了睁眼，眨巴了两下又闭上了。 “我总觉得这几件事情都有联系，我得好好找阿乌谈一谈，阿乌有事情瞒着我。”纪少瑜长长呼出一口气： “哎，我得先在这个修真世界活下去，先搞清楚苗果家族的秘密再说。” …… 夜布繁星，白画云海。 一年来，急速驶向无风海域的灵舟上不时的传来细微的男子声音，却是纪少瑜在自言自语。 这一年纪少瑜几乎没有打坐修炼，灵舟上的修炼船舱就一直荒废在了哪里。 他已经是凝气期巅峰修为，没有筑基丹或者筑基秘境，此时再怎么修炼也很难寸进，所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理了理自己的心魔，一年来他就这样站在船头喃喃自语，自我论道，最近已经讲得口干舌燥，而小黑也受不了纪少瑜的唠叨，已经躲进了船舱里面。 又是一个月时间过去。 站立在船头上的纪少瑜此时一脸平静，一直以来的茫然之色渐渐消退了，则是此间心魔已除。 “我不知大道何在，却有眼下必须要做之事。” 这颗在每个人年幼的心里就埋下的平凡种子，最朴素简单道理的种子，此刻在纪少瑜心中才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以前贺鬼才也说过，当拿不定主意，左右徘徊之时“多思无益，不如学也。” 学在此时想必便是实践的意思。 自己父亲远走东瀛前留下那句“随机生世界，因果误人间”的时候，也说过“只做眼前事”的解释，但即使现在，纪少瑜也不明白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 梦师是修的是什么？ 世间所有修炼，皆为修真修道，一脉相承。 纪少瑜在真实世界和原生梦境的修行感悟终于合二为一了。 “我未必不能在这崭新的修真世界中继续修炼，得道成真，继而纵横两界，找到我心魔的根源所在。” …… 无边海峡海岸，金海港。 此港占地面积极大，且地处海岸枢纽，想要度过无风海峡的修士，皆会云集于此。 无风海峡不说真的无风，但的确无浪，就像是一座小型湖泊扩大了无数倍一般，海面犹如镜面，风来时也最多波光粼粼而已。 但要度过此海峡却是凶险万分，其主要原因是海里生活着一种攻击性极强的怪鱼。 怪鱼身子细长，通体透明，像一根透明长针，速度极快，可短时间飞出海面进行攻击，以飞鸟为食，名为“针鲨”。 每年皆有不同修为的修士丧生在“针鲨”的诡异攻击之下。 作为连接几块大陆的海峡，修真界自然是找到了渡海的方法，而港口就有许多提供渡海服务的商会。 一处商会密集的街道，纪少瑜一身青衣，缓缓踱步，四处张望，看见一个“四通商会”的牌子，露出了笑意，走了过去。 走进商铺，纪少瑜微微一怔，店内只有寥寥无几的三五客人，四通商会显得生意惨淡。 接着面露苦笑，想是来此金海港跨海的修士虽然众多，但是在此提供跨海服务的商会也是密密麻麻，竞争激烈，看来四通商会在此地却是一小型势力。 就在此时，一名憨态可掬的青年笑脸相迎，修为在凝气期一层左右，正冲自己拱手行了一礼： “这位客官，看您的样子，应该是要渡海吧？” 纪少瑜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青年见此大喜，继续说道：“客官若要渡海，可算是找对了地方，我们四通商会的流海暗舟是最安全的，而且出航频率很高，每十日，便有一艘流海暗舟起航，客官这是要去哪片大陆？” “我去对面的虚天大陆。”纪少瑜眉梢微微一挑：“不过，乘坐这流海暗舟就可跨过这片海峡？” “原来客官第一次来敦林城，是小的疏忽了，这流海暗舟是一种专门穿行无风海峡而祭炼锻造的特殊飞舟，由于针鲨虽生活在海中，却靠视力捕食，流海暗舟全身都是用折纹龟的龟甲打造的，表面还镀了一层折纹龟龟膜，这折纹龟是生活在无风海峡海底的一种巨型海龟，皮肉骨都能吸收光线，以针鲨为食，流海暗舟所到之处，针鲨感知到折纹龟的气息，都会远远壁开……不仅如此，每艘飞舟上都有由商会元婴期修士亲自布置的禁制阵法，若是遇到鲨潮，也没有问题。我们四通商会的流海暗舟，已经三千年没有出过事了，请客官放心乘坐。”憨态青年口齿流利，显然是经常回答这个问题。 “三千年前出过事？”纪少瑜面色微动，他一听到三千年这个词，就极其敏感。 “三千年前也不是流海暗舟质量的问题，而是无风海峡在那一年突然起了变故，居然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巨大海啸。由于三千年前制作流海暗舟的时候没有考虑抵御风浪，所以所有商会当时出航的流海暗舟都沉没了，而不是我们一家，现在我们四通商会已经改进了流海暗舟的船体结构，现在即使遇到风浪也没有问题。”憨态青年耐心解释到。 “哦？后来可是有找到突然出现海啸的原因？”纪少瑜一抬手，一支装着数百灵石的储物袋抛给了憨态青年。 憨态青年神识往储物袋里一扫，心中一阵狂跳，四处偷偷张望了一下，便将储物袋收入了囊中，更为恭敬的悄悄说道： “据说很多元婴老怪当时都聚集到无风海峡，甚至是深入海底巡查，可是最终一无所获。” 纪少瑜眉头微微皱起。 憨态青年见此，赶忙说道：“不过，三千年前不只无风海峡，据说周围的几片大陆都发生了许多怪事哩。” 纪少瑜这才微微点头：“哪些怪事？都说来听听，越详细越好，说的我满意了，赏钱不会少你。” 越来越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看来三千年前这个时间节点，便是一切变故的源头。 “据一些族内老人回忆，当时不仅仅是各种自然灾害频发，而且好几个大陆都出现了一种可怕的瘟疫，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只要感染了这种可怕的瘟疫，便会毫无征兆的立即死去。” “一时间各个大陆的修士凡人，人人自危，躲在自己家里或者洞府避难，但该瘟疫却不知是怎么传播的，饶是大家互相都不打照面，死亡数量却仍是逐年上升，那个时候啊，犹如世界末日的到来。”憨态青年闻言，当即满脸堆笑的侃侃而谈起来： “后来据说是出现了一位圣女，四处医治这种瘟疫，可是被这位圣女医治的人却也没有完全痊愈，而是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刑人，虽杯水车薪，可却是黑暗里的微光，给了大家很大的信心，后来圣女将其医治方法传给了各大宗门和民间各大医馆，据说那时好多镇子上都为她修建了圣女庙呢。” 说罢，憨态青年搓了搓手，同时用目光偷偷打量着纪少瑜脸上的神色变化，看自己的回答是否得到了满意。 纪少瑜内心则是翻起了大浪，听到这里，所谓的“圣女”显然就是苗果阿兰无疑了，但青年的说法和自己对她的认知完全不一样，自己认为刑人是苗果阿兰用来追求长生的祭品，但坊间传闻却是她在救治一种未知瘟疫。 “这种医治方法可是叫做[巫]？”纪少瑜问道。 “对啊，就是叫做巫，但后来据说这个圣女救治瘟疫的举动惹怒了天神，被天神降下雷劫劈死了。”憨态青年叹了口气，好似十分遗憾的样子：“后来那些被医治的行尸走肉就被称作刑人，嘿嘿，就是承天刑罚的意思。” 憨态青年看到纪少瑜面色略有吃惊，心中一定，看来是赏钱少不了了，在他看来，这位客人虽然修为不高，却是出售阔绰，显然又是哪家的贵公子。 纪少瑜却是心神一震，神色变化莫名，久久不能平静，继续问道：“那现在可还有这些刑人，我想见识一下。” “没有了，没有了。”青年说着说着露出老人悲叹之色：“活下来的人怕被天神迁怒，那些刑人在几年之内，就被各大宗门派出的修士全部都杀光了，分散在各地的圣女庙也尽数摧毁，果不其然，后来各种自然灾害全都平息了，那种可怕的瘟疫也就再没出现过。” 第三十五章 鬼车 半年后。 无风海峡，一处风平浪静的海域，海水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无边无际的延伸到视野尽头。 辽阔的海面上，隐隐约约可见一些通体透明的细长怪鱼，长有七八丈，远远看去，像打得笔直的蛇一样，潜伏在海面下不深处。 时而看见一条怪鱼突然横飞出海面，如箭矢一般，射中某只路过的一种巨大海鸟。 坠落的巨大海鸟只需眨眼工夫，就被立即围上的怪鱼分食而尽，分食之地在青绿的海面上晕开一朵红色，昙花一现，渐渐消散。 海面上又重归平静。 如静止一般死寂，整个世界只听得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布满青绿的辽阔中，一艘巨型的黑色灵舟急速驶来，在海面上划过一条柔和的细线，细线所过之处，一群群怪鱼纷纷避让。 整个舟体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骨骼所制，不过这种骨骼显然并非凡物，一眼看去，有一种所有光线都被吸走了的“黑暗”的感觉。 巨型灵舟之中是一个个的房间，彼此独立，甲板上只有一层，如一个小镇一般，每间房间刚好能放下一张床，别无他物，但大多数乘客苦修已成习惯，仍是呆在房间床上打坐修炼。 “庄兄，看来只有你我才懂得如何打发着寂寂时日啊，哈哈哈。”甲板上，一个面容整洁，体型微胖的青年坐在纪少瑜对面，挽着袖子给纪少瑜盛了一杯酒，摇头晃脑般笑道。 纪少瑜面色微红，拿起酒杯，似不胜酒力般，道：“有如此美景，却躲在房间里修炼之人，却是忘记道在何方啦。” “说得好！庄兄你不知道，我那死板父亲一天到晚逼着我修炼修炼，叫我躲在一个四处光秃秃的房间里面参悟，参悟个蛋啊！无大千世界的浸润，如何悟道？咦……想着就烦。”微胖青年兴奋的说道。 纪少瑜闻言，笑着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没有接话。 那微胖青年名叫赵文，看样子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也是一名凝气期三层修士，据其所述乃是虚天大陆一个势力不小的大家族少主，因受不了家规约束，便找了个幌子出来游历。 两人在乘船之后一天就认识了。 当时纪少瑜正在甲板上伫立不动，思索着苗果阿兰之事时，闲不下来的赵文则正在甲板上四处溜达，找人攀谈，却无人理睬。 修行界多寡情独居之人，不喜随意与人结交。 招到各种嫌弃的赵文并没有气馁，就在第二天，他也找上了纪少瑜，而纪少瑜见赵文衣着华丽，气质随和活泼，加之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本就有好感，而恰好自己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出于开开眼界的愿望，也有结交之意。 纪少瑜与其交谈之下，发现此人见识颇为丰富，似乎平时素喜查阅各种杂学野史，半年下来，却是长了不少见识。 从四通商会伙计那里知晓了三千年前的秘闻之后，纪少瑜自然是想要再验证一番，话里话间，便顺水推舟的询问了一下这位赵文有关三千年前大瘟疫之事。 赵文自是滔滔不绝。 结果除了一些无关紧要之处有些不同之外，几乎和商会伙计说的一模一样。 纪少瑜听后内心极为郁闷，自从在苍雾森林中遇见遗世的巫族部落之后，所亲耳听闻、亲眼所见到的一切，好像事情的真相都直指苗果阿兰在拯救苍生。 而作为“天神”的自己却无情的杀害了她。 在自己灭杀苗果阿兰时，王立滔天的恨意历历在目，那种不甘的眼神如影随形，折磨着纪少瑜的日日夜夜。 如果自己误杀了苗果阿兰，那么，自己也间接的误杀了王立。 有道是无知之人往往比大恶之人杀人更多，特别是给了一个无知之人生杀大权的时候。 不过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说清楚那场瘟疫的缘由，所以一切下定论都还太早。 多思无益。 “若是不出意外，据说再过一年就可抵达虚天大陆，赵兄身为虚天大陆之人，可知虚天宗的事情。”纪少瑜又斟一杯，问道。 “虚天宗？啧啧，我可太熟悉啦，我叔辈里十个有九个都是虚天宗的弟子，我这一代，有个姐姐也在虚天宗里面，已经筑基成功了。”赵文属于话头一起，就能顺着再讲几句的赤纯之人。 “哦？这样说来，赵兄家族里可是有虚天宗长老？”纪少瑜微微一怔，好奇的问道。 “倒确实有一位老祖叫做赵无居，可是我连这位老祖的面也没见过，只听说是元婴期修士，虚天宗八位大长老之一，我父亲说，赵家在虚天大陆势大，全靠这位老祖罩着。”赵文有些自得的说道。 纪少瑜闻之一喜：“不瞒赵兄，庄某此次前往虚天大陆，就是想入虚天宗拜师学艺，踏入求真大道，不知赵兄到时候可否引荐一二？” “引荐谈不上，虚天宗是巨型宗门，盘根错节，向来欢迎有资质的修士前往，我观庄兄气质不凡，入门必得重用，到时候还得仰仗庄兄在细微之处多多照顾照顾我的姐姐。”赵文真诚的拱了拱手，倒不是客气，在原生梦境里面，纪少瑜虽沦为凡人，但常年作为梦主而晕染的气度，却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 “哪里哪里。”纪少瑜见赵文有推辞之意，终止了话题，也不强求，毕竟交情尚浅。 拱手客气了一番之后，都略有醉意，两人接着闲聊了几句，赵文就直接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了过去，而纪少瑜也靠在一房屋外墙，目睹着繁星皓月，微醺而息。 …… 转眼间，又是几个月时间，按行程，还有不到半年就能抵达虚天大陆。 这日，纪少瑜正在房间摆弄着从苗果阿四身上搜出来那把飞刀暗器，不远处的窗边有一张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布匹。 闲来无事之时，纪少瑜除了与赵文饮酒作乐，便是在房间练习这把无需法力就能操控的顶级暗器。 除了一大堆符箓之外，这把小刀是自己唯一的防身之物。 就在此刻，房外突然传来“轰轰轰”的厚重声响，听着似来自天边。 纪少瑜立即跑到窗户旁向外看去，甲板上却已经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着。 一年多的时间，整个无风海峡可谓万籁俱静，此时突然出现大的响动，显得极其异常，大部分在房间闭关的修士都跑了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少瑜再往远处看，只见一片巨大的阴影从海面上空飞速的移动了过来，带着滔天的滚滚风声。 “不好，是飓风！”有人在人群中大喊。 纪少瑜闻之大惊，也赶忙跑出了房间，但就在刚刚推开房间门之时，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双大手又推了回去。 这双手的主人也跟着纪少瑜进了房间，反手把门关上了。 “赵文？”纪少瑜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别出去，快封了你的听觉！不是飓风，是一只九头鸟！”将纪少瑜推进门的人正是赵文，此刻神情极其慌张，对纪少瑜大喊道。 说罢赵文用身体抵在门口，立即用手一拍双耳，封了自己的听觉，并挥舞着双手，示意纪少瑜快快照做。 纪少瑜虽不明所以，但信任赵文见多识广，只得照做，立刻学着赵文的样子双手用力一拍双耳，可只感到传来一阵剧痛，有长长的耳鸣声响起。 赵文见先是此怔了一下，接着立即着急的大喊到：“你运转体内灵力，想法子用灵气堵塞住这个地方！” 说着跑过来用手指着纪少瑜耳朵下方的某处。 纪少瑜立即运转体内灵力流向赵文所指之处，半晌之后，除了面红耳赤之外，身体并没有发生一点变化。 窗外仍然嘈嘈杂杂，而天空的那片巨大阴影也越来越近。 看着纪少瑜一脸茫然的样子，赵文却是一脸震惊：“你居然封不来你的……” “喑~~~~” 话音未落，赵文的声音就被一声无比刺耳的尖啸声淹没了。 来自天空的尖啸虽只是一声，却好似天地之间有数不尽的厉鬼在咆哮哭泣，有使人神魂离体之感。 犹如九幽之地传来的凄厉惨叫。 窗外，之前还在甲板上吵吵嚷嚷的修士全都双手抱头，此刻在地上翻滚不已，露出极度痛苦之色，还有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黑雾从这些修士的头部缭绕而出，升腾起来。 纪少瑜顿觉好似耳鸣放大了数千倍一般，如有一根尖刺在自己大脑中游走，使之头痛欲裂，只能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却仍是无济于事。 赵文站在纪少瑜的对面虽也面露不适，却没有过于痛苦，此时正手足无措，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轰轰轰！” 又是一阵阵巨响传来，但这次却不是来自天上的尖啸声。 那片巨大的阴影以庞大的身躯和极快的速度已然飞临流海暗舟附近，霎时间狂风大作，狂暴的风力瞬间将舟上的数百房间全部摧毁，被拆毁的木屑龟骨横飞，将还有一些躲在房屋里的修士暴露出来。 这股狂风也掀起了海浪，巨浪有几十丈之高，发出万马奔腾的轰鸣声，眼看着就要击中流海暗舟。 暴露在甲板上的纪少瑜此时也面色稍缓，终于是看清楚了头顶这片阴影的真容。 赵文说得没错，这是一头体型无比巨大的怪鸟，其身长千丈有余，如一大片乌云，哪怕是在原生梦境中，纪少瑜也从未见过体型如此巨大的生物。 此怪鸟全身布满了乌黑羽毛，只有颈部围着一圈七彩绒毛，发出幽幽彩光，七彩绒毛处生有九头，每一个头上仅有一只独眼，露出残暴戾气，喙型如鸭，像金属一样闪着寒光。 若是看得仔细了，可能会发现此鸟虽是九个头，却是十个脖子，没有头的那个脖子不断的滴着鲜血，极其阴森诡异。 “鬼车？”纪少瑜不敢置信，“鬼车”是真实世界中原国神话故事中的一种神鸟，也称九头鸟，与眼前巨鸟一般无二，在神话故事里，据说“鬼车”喜吸人魂气。 怪不得之前那些修士体内有黑雾逸散，想必是魂魄被“鬼车”吸走的具象。 “喑~~~~” 又是一声尖啸。 纪少瑜像被什么巨力击中一般，被击飞到几丈开外的废墟里面，但他不久就发现，自己仅仅是承受着头脑之中的尖锐剧痛，却没有像其他修士一样灵魂离体。 而在不远处的赵文，此刻已经七孔流血，面露狰狞，显然光是封闭听识却是不够，只见他双手快速掐诀，接着身上各处穴道不断爆发出一道道灵光，形成一道道像锁链一样的灵线，环绕在自己身周，看似堪堪稳住了神魂。 稳住了神魂的赵文怔怔的看着纪少瑜，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修士虽然没有封闭听识，直接硬抗九头鸟的吸魂啸声，却好似并没有失去神智一般。 第三十六章 逃命 就在赵文惊疑不定之时，又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轰隆隆！” 这次却是掀起的巨浪终于落下，击中了残破不堪的流海暗舟。 远远看去，流海暗舟像是飘摇在风浪之中的一个小黑点，巨浪一掀，瞬间就被淹没了。 被打入海中的纪少瑜神识恍惚了一阵，接着一股灵气暖流在全身循环了一圈，便立即恢复了清明。 睁开双眼，只见四周海水中满是流海暗舟的残骸和一具具修士的尸体，一些尸体身上还残留着筑基期的气息，可惜在之前由于不识得空中怪鸟，没有及时封闭听识，只落得个神魂溃散的下场。 不远处的下方，赵文显然更早的恢复神智，正朝着纪少瑜此处快速游来。 除了赵文和纪少瑜之外，还另有五六名修士，修为不等，在水中随着暗流翻腾，看起来也是躲过了一劫。 但躲过一劫的所有修士，此刻都面露绝望之色。 一大群针鲨正朝着他们游来。 虽有大部分的针鲨正在啃食死去修士的尸体，但有一部分针鲨显然更中意这几名活着的“食物”。 包括纪少瑜在内的七八名修士不约而同的开启了法力防护罩，祭出了各类防御类法器，环绕在身旁，而纪少瑜则是祭出了一面银色小盾，右手紧握着那把暗器飞刀，警惕的盯着正急速射来的针鲨。 针鲨虽是一种低阶妖鱼，但攻击方式十分古怪，加之是群居动物，即使是结丹期的修士遇到也是大感头痛，但一般到了结丹期的修为，就可想办法弄到跨海传送阵的名额，免去这长途奔波之苦。 但曾经也有嚣张的结丹修士独自飞行渡海，据说途中被一群数量庞大的针鲨铺天盖地的攻击，差一点就丧生鱼腹，幸好遇见一艘正在渡海的流海暗舟，才得以获救。 此时一群低阶修士更是落入了针鲨巢穴，可谓九死一生。 “咻~” 眼看着一条针鲨急射过来，一名刚刚被几条针鲨围攻而防御被破的凝气期修士，胸口就被击穿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立即身亡，眼内还残留着无法置信的神色。 就在此刻，处于下方的赵文也终于游到了纪少瑜附近，忽地抓住他的肩膀，纪少瑜回头一看，只见赵文给他使劲做着向上游的手势。 明白过来的纪少瑜，也随着赵文往海面射去。 毕竟都是凝气期巅峰的修士，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海面，期间遇到的几条针鲨，不是被纪少瑜甩出的飞刀刺中，就是被赵文祭出的一根长棍敲晕，逃之夭夭了。 但一露出海面，刚想腾空而起的刹那，两人同时脸色一变，又极有默契的潜入了海里。 那只怪鸟“鬼车”还没有飞走，正伏在海面休息，而纪少瑜和赵文露出海面的地方正在鬼车眼前，一只只凌冽无比的眼睛“盯来”，差点把两人的魂魄吓得离体而去。 又潜入海里的两人皆面露苦色，不知所措起来，纪少瑜向赵文传去一道神念，问道：“刚才鬼车的眼睛有没有看到我们？” 赵文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神情严肃的盯着下方。 纪少瑜也顺着赵文的眼光看去，一看之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见一群针鲨好似分食完了所有的修士尸体，此刻正朝着他们急射而来。 纪少瑜方向感极强，向赵文做了一个向西的手势，赵文一会意，两人就在离海面不深处快速的向西边遁去。 在水里，两人哪里游得过针鲨，几乎就在几个呼吸后，便被一群针鲨团团围住了。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间，赵文眼露一丝不舍，拿出了一张黄色符箓，拿出来之后便不再犹豫，快速掐着法决，果断地扔了出去。 “砰砰砰！” 一声巨响，只见符箓爆发出一阵阵巨大的能量四散开来，巨大的爆破力甚至将海水撑开了一个真空区域，瞬间就有三条针鲨被炸得血肉模糊。 针鲨的血和海水同为青绿色，且更为透明，炸开的红晕来自针鲨腹中还未来得及消化的修士血液。 这种符箓纪少瑜认得，他的储物袋里还有数百张。 “快走！”纪少瑜脑海中响起一声急切的传音，两人又朝着同样的方向急速遁游。 速度实在不济，每过几个呼吸，两人就会被针鲨包围一次，而赵文的爆破符箓看似并不太多，扔了五六张之后，已经见底。 但追来的针鲨数量却不见减少，好似符箓的威力反而惹怒了鲨群，数量隐隐还在不断增加。 直到赵文扔出最后一张符箓之后，向纪少瑜这边投来悲壮而绝望的眼神。 纪少瑜则是信心满满的对赵文点了点头，接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大把类似的符箓，也不知是多少，扔了一半给赵文。 即使在水中，也明显能看到赵文的嘴角抽了抽，自己可是名门大族的少主，出行前父亲也才给自己七八张高阶符箓防身，而一散修身上却有几百张高阶符箓？ 由不得多想，两人在庞大数量的符箓护航之下，又逃了几个时辰。 也不知过了多久。 估摸着游离了鬼车庞大身躯的范围，两人小心翼翼的飞出海面，四下张望了一阵，发现已看不见鬼车身影，笑着互望了一眼，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但瞬间两人就发现了什么劫后余生之感显然是错觉，针鲨本擅长攻击空中飞鸟，能差点耗死一位结丹期修士的针鲨群还在海里伺机而动。 两人飞出海面也仅仅是让逃跑的速度变快了一些而已。 “咻咻咻！”“砰砰砰！” 无风海峡的海面传来阵阵针鲨射出和符箓爆破的声响，只见一青一黑两道长虹越飞越高，却仍然躲不过一群群飞射而来针鲨的攻击。 两日后。 扔出最后一张符纸之后的两人，神色疲惫，极为狼狈。 赵文拿着一根木棍在手，而空中刚刚刺中一条针鲨的暗器飞刀也回到了纪少瑜手中。 赵文右大腿处被咬下了一大块肉，此刻鲜血喷涌而出，看起极为凄惨。 而纪少瑜虽无明显创口，但也浑身是血，显然被击中更多，只是更为好运而已。 逃不掉了。 两人绝望地互望一眼，接着悍不畏死的冲进了鲨群之中。 两人自知生还无望，都不愿继续逃跑，在狼狈中死去，还不如死前杀几条针鲨来得痛快。 置之死地的两人爆发出了巨大的原始求生欲，一棍一刀，在飞射而来的鲨群中虚影闪动，变换不已。 竟让两人堪堪支持了不少的一段时间。 约一个时辰。 看着一条飞射而来的针鲨，已筋疲力尽的纪少瑜带着侥幸心理运转了一下《南华真经》，发现确实无用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四肢都完全废了，全靠一股真气托着他浮在空中而已。 “真是笑话。”纪少瑜突然露出奇怪的释然之色：“我可是连自救都做不到哇。” “要被一群鱼咬死了。” …… 半晌之后，纪少瑜眼睛猛地睁开，他并没有被射穿身体的感觉，还听见了阵阵虎啸，就在自己面前嘶鸣。 小黑！ 只见一头巨型黑虎从水中急速跃起，恰好咬住了正飞射而来的一条针鲨，同时一掌拍在另一条针鲨的头部，瞬间两条针鲨形神俱灭。 这头黑虎正是几日来，苦苦寻找主人的小黑。 事件发生之时，它的神魂也被鬼车的尖啸声震荡着险些溃散，但毕竟是五级妖兽，神魂较之一般结丹期修士还要稳固几分，却是没有离体，只是昏迷了而已。 醒来之时，便发现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见此时小黑浑身都是伤痕，而且背部还有一碗口大的血窟窿，斜着通往腹部，看起来是经历了不少生死恶斗，完全是靠着强大的生命力支撑着它找到了这里。 找到主人的小黑此刻身形矫健，英勇彪悍，咆哮着和一群针鲨缠斗起来。 不远处的赵文处境比之纪少瑜稍好，此刻更是神色振奋，也加入了战斗。 …… 数十日后。 一头黑虎口中衔着两个青年男子，摇摇晃晃的从浅海中走来，踏入了一座孤岛，头一扬，两位青年男子被甩在了不远处的沙滩上，而黑虎显然已经筋疲力尽，直接倒在了原地。 这座孤岛倒是不小，方圆有几百里的样子，岛上中心有一座活火山，远远看去，有阵阵黑烟升腾起来，直冲云霄。 火山周围一片荒芜之地，再往外，则是一大片森林，森林里有灵气缭绕，隐约可见一些类似小鹿小兔的动物在林中徘徊，偶尔也能听见野兽的嗷叫之声，叫声一起，栖息在树上的一群群各种鸟雀被惊得四处乱飞。 森林一直延伸到海边，海边有一弯窄窄的沙滩，沙滩呈现诡异的青绿色，和森林的墨绿色混杂在一起，从空中看去，显得格外奇幻。 醒过来的纪少瑜两人，此刻正在在沙滩上面打坐疗伤，小黑则是伤势已经痊愈的样子，四处巡视，为两人护法。 而在疗伤之前，一醒过来，纪少瑜就在地图上先大致估算了一下这座岛到虚天大陆的距离。 估算结果令两人失望不已，此岛乘坐流海暗舟抵达虚天大陆大约需要半年左右，但要靠着几人飞过去，则没有个一年半载是无法抵达的。 加上海上飞行不太现实，海里的针鲨群不会给他们飞行的机会。 只得先等伤势痊愈，再做打算。 又是一个月之后。 看着呼出一口长气的纪少瑜，赵文面露喜色，赶紧跑过来坐在对面，他在几日前就已经恢复了伤势。 “酒！一滴没洒。”赵文得意地摇晃着一只储物袋，喜滋滋的说道。 纪少瑜也是微微一笑，看着赵文和不远处的小黑，感动莫名，一时间竟讲不出话来。 感动之余也有深深自嘲，之前自己在原生梦境里无所不能的时候，是有些飘了，觉得能拯救任何人，也能赐死任何自己认为的邪魔外道。 且不说苗果阿兰和王立有可能是被自己的无知误杀了，而此次凶险，更让自己觉得自己不仅无知，更是一无用之人，除了只能逃命之外，还得受人搭救。 其中，小黑还是王立的坐骑。 “我曾经认为懒散便是自由，却是不然，祖师爷追求自由，我们这些后辈也跟着追求，但却不知祖师爷自由背后的文韬武略，是大才华之下的自由啊。”纪少瑜心里苦涩不堪：“原来能够主宰一方，才是自由。” 海面寂寂无风，已是夜晚，星辰璀璨。 纪少瑜望着大海之夜怔怔的想着：“阿乌，这十多年来，我可是过得可笑？” 说罢苦笑起来。 “好了好了，先不喝酒，你先跟我说说……”赵文看着纪少瑜面露愁苦之色，有些纳闷，把储物袋又别回腰间： “当时九头鸟尖啸的时候，你没有封闭听识，为何不见你灵魂出窍啊？” 第三十七章 患难之交 本来赵文有一大堆疑问，但疑惑最深的便是这个。 “我还真不知道，只觉得当时头痛欲裂，似有一根尖刺在我识海中穿梭，游了一圈，等尖啸声过去之后，又飞射出去了。”纪少瑜如实答道，他也想弄明白缘由。 连筑基期修士都不能幸免的鬼车摄魂尖啸，为何对自己却没有用。 “嗯，也就是说，其实你的神识当时是暴露在了九头鸟的攻击下，但却没有……”赵文面露沉吟之色：“没有灵魂可吸？” “庄兄，可否让我？” 说罢指着纪少瑜的头部，示意要探查一下。 纪少瑜则是坦然的点点头，通过此劫，与赵文可谓生死相交，无比信任。 赵文凝重的抿了抿嘴，将手掌张开，放在纪少瑜天灵，少时，只见一阵微弱的蓝色光芒从赵文的右臂徐徐浮现，通过手掌与纪少瑜的识海连接起来，接着蓝色光芒逐渐来回流动，似形成了一个循环。 纪少瑜并无任何不适，一种柔和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的识海，反而有舒爽之感。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赵文缓缓收回了右手，凝重之色更浓，道：“你果然没有灵魂。” 刚睁开双眼的纪少瑜，闻之一怔。 赵文继续说道：“但是你识海辽阔，残留了不少记忆碎片，有些记忆碎片十分久远，看起像是活上了几万年的老怪物了，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事情吗？” 纪少瑜当然知道自己在这原生梦境里活了多少万年，梦境创世之初自己就已经存在，是梦境里最老的老人，而赵文所谓的记忆碎片，想是自己偶尔进入此原生梦境的时候留下来的痕迹罢了。 他倒是对没有灵魂此事尤为在意。 灵魂，在真实世界中是一种很玄的说法，不知为何物，却总有人提起。 纪少瑜曾经问过拥有灵魂梦境的阿乌，阿乌的解释是，灵魂有点像一种经历之后留下的痕迹，不能简单的看作一种脱离时间而存在的灵体，灵魂并非依附于“人”，而是依附于“人生”。 简单来说，阿乌认为灵魂虽然是一种物质，但不是“大地”、“太阳”这样的物质，而是“速度”、“频率”这样的物质。 没有灵魂，就意味着自己的人生是静止的，看似在运动，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其实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皆不受自己意志而变化。 所以，曾经自己原生梦境里的居民皆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改变真实世界丝毫，而现在却反了过来，恰好是所有的梦境居民都有了灵魂，而单单自己一人没有灵魂。 想到这里，纪少瑜带着一丝呆滞，缓缓说道：“我不记得年少时候的事情了。” “果真如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三千年前就存在的修士，啧啧，想必是遭到了什么大难，使你的灵魂离体，记忆丧失，而且修为跌落。”赵文胸有成竹的夸夸其谈起来：“这就解释了你何为连封闭听识这种低级术法都不知道。” 又是三千年前？ 纪少瑜茫然之色更重：“三千年前？三千年前除了发生了大瘟疫，难道还另有什么蹊跷不成？” 赵文素爱卖弄见识，此刻更是兴致勃勃：“我也是在族内翻阅禁书看到的，啧啧，据传三千年前并没有灵魂这个说法，整个人界的气运貌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摆弄着，大到修真巅峰的化神期修士，小到生活在荒野之中的凡人，都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气，都说是上面有仙人故意为之。” 说着用手指指了指头顶，意思是上一界的天神所为。 纪少瑜闻此嘴角抽了抽，他当然知道，这哪里是什么上一界的天神所为，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在操纵。 赵文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可是那场大瘟疫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一些修士发现，自己体内除了一条循环流动的灵力经脉之外，识海中还形成了一个具有生命力的环形灵体，就是这个环形灵体，能让修士蓬发出勃勃生机，逐渐取代心脏，成为一个人生命的中枢所在，而我在你识海之中，却没有发现这个环形灵体。” 纪少瑜不耻下问：“你说灵魂是一个人生命的中枢，那我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那些修士被九头鸟吸了魂不是都死了吗？” 赵文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所以说你肯定是三千年前的修士，远古修士本就没有魂，九头鸟这种吸人魂魄的生物也是后来才有的，不过我观之你的魂正在形成。” 赵文兴致勃勃的讲着，起身用一根树枝在沙滩上点了一下，道： “经过几千年许多大能修士的参悟，已经发现，灵魂是一种具有生命的灵体，它不是一个点，但又先是一个点，然后……” 说着继续用那根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圆圈，说道：“通过我们的修行和感悟，经历一些事情之后，看，就会形成一个环状的圆，这个时候才形成灵体，也才能叫做灵魂。” 纪少瑜恍然大悟，这和阿乌说得差不多，但却深入浅出，更为清晰明了。 “那我可以通过修行和感悟找回自己的灵魂？”纪少瑜像个弟子一样露出求知的眼神。 赵文好似对这个眼神颇为满意，双手一背，言辞略显老成的说道：“当然，据说很多没有魂的远古修士，都是在大瘟疫之后才开始慢慢修行感悟，最终形成了灵魂的。” 纪少瑜默了默，继续问道：“请问赵兄，灵魂除了让你们……呃……生机勃勃之外，还有其他用处没有，为何大家都这么想修炼出这个东西呢？” 闻听此话，赵文摇了摇头，好似十分沮丧的样子： “我也很好奇，也翻阅了很多典籍，貌似这些书籍对灵魂的功用都避之不谈，但是我曾经在一本杂集上看到，在这个世界的最南方，有一片叫做南霖之地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魂修，我想他们应该对灵魂有更深刻的认识。” “南霖之地？”纪少瑜眉头微蹙，这又是一个自己之前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远着呐，那本杂集上说，从虚天大陆到南霖之地，除了中间隔着石原大陆之外，还有一片广漠无比的草原横跨其间，叫做稻沃苍原，据说草原上有很多奇怪的族群定居，生性残暴，文化不通，时常和周边大陆发生战争，至今无人能够穿越。”赵文说话之间，目光炯炯，露出向往的神色。 赵文虽年轻，但气质已经有些飘逸洒脱的雏形，对任何能称作“远方”的东西极其渴望，这也是他喜爱翻阅各种典籍野史的原因。 纪少瑜见此，微微一笑，此人倒是和陶千民气质相似，但却比陶千民更为直率。 “无妨，既然你说的典籍对南霖之地有所记载，就一定有人曾经穿越过稻沃苍原，等你我修为高深，一起去游历一番，岂不快哉。”纪少瑜哈哈一笑。 赵文见纪少瑜对没有灵魂此事如此坦然，也松了一口气，他从典籍上看到苍雾森林里有很多奇花异草以及珍稀凶兽，于是找了个幌子从家里跑出来，意气风发的横跨了无风海峡和金海国，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些奇珍异兽。 他对稀奇古怪之物好似天生有一种执着，是个极度热爱游历之人。 结果刚进去苍雾森林三天，就被各种强大气息的猛兽吓得跑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心想自己还是修为不够，没有四处游历的本钱，才灰溜溜的准备回家。 却没想到在回程的路上碰上了传说中的九头鸟还有纪少瑜这个没有灵魂的异人，对一般人来说，会觉得此行凶险万分，而在赵文的性子看来，却有不虚此行的满足感。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赵文满脸堆笑，在他看来，纪少瑜必定是远古前的某个大能之辈，暂时丧失了灵魂和记忆而已，不然怎么可能活了几万年，而且此人还有一五级妖兽作为坐骑，五级妖兽的修为至少相当于结丹期以上的修士。 越想越兴奋的赵文继续说道：“我得赶紧回去修炼，父亲说得没错，修为才是一切的根本！” 纪少瑜大袖一挥，声音突然也变得洪亮起来：“我则赶紧到虚天宗求真问道，等我们突破元婴期之时，就一起去闯一闯稻沃苍原！” “好！” “好！” 沙滩上，两个患难之交此时互相哈哈大笑起来，都有开怀之感。 不远处的小黑见此一幕，饶是灵智未全开，此刻也露出了无语的拟人表情。 静夜无风，孤岛一栗，天高海阔，针鲨环伺。 什么赶紧回去修炼？什么赶紧到虚天宗？ 现在离岛都是个大问题。 “我们得先想想如何到虚天大陆吧？”纪少瑜挠了挠后脑，突然站立了起来，面对了现实。 赵文也是嘴角抽了抽，豪情壮志泄了一大半，接着沉吟片刻，分析道：“我估摸着不难，你看，这沙滩颜色如此诡异，而且我这几天发现海里的针鲨竟不愿靠近岸边的样子，我猜测这座岛上有针鲨的天敌，折纹龟，我们可以先杀死一头折纹龟，用龟甲作舟，渡过去！” 纪少瑜也严肃了起来，盯着沙滩上的小黑，正悠然地走来走去：“小黑应该也没有在岛上感受到特别强大的凶兽气息，针鲨不愿意接近这座岛，恐怕还真是有折纹龟的缘故。” 赵文：“我建议你叫你那老虎坐骑往林子里看看，我观这巨虎之前的神威，想是没什么危险，我俩则围着海岸线走一圈，找找看有无落单的折纹龟，如何？” 纪少瑜想了想，便立即同意了这个方案。 第三十八章 跟那双巨眼有关 …… 真实世界。 苗三正在一处荒凉的戈壁之中神勇的向西奔跑，一脸严肃，身后有五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努力追赶。 眼前的山石沙化越来越严重，而一路上的河流也是越来越窄，已经难见人烟。 “再等一等。”苗三心里默默盘算着，身后拖起滚滚沙尘。 他体内灵力所剩无几，不敢再耗法力御空飞行，前几日试着施展了一下逃遁秘术，悄悄躲在一个山洞之中，可是身后那几位高手显然有什么特殊的追踪秘术，没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自己。 其实五位武学大师倒没有什么秘术，能长途奔袭追紧苗三，全靠一身旷世轻功，而之所以能找到苗三躲避之处，也依赖于早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练出来的出色素质。 这五位武学大师都不是梦师，而是几十年前中原国内声名赫赫的江湖高手，皆为传统武学门派“蒙山派”的弟子，年轻时互相看不惯眼，打打杀杀，快意恩仇，在早年闯出了不小的名头，江湖人称“蒙山五老”，后来到了一百来岁，忽然都看破了江湖红尘之事，握手言和，最后统统被中原国政府诏安了。 中原国各门各派虽然受到梦师这个新派的冲击，武道近年来有些没落，但毕竟曾经是世界武道之首，最拿的出手的还是这些曾经的武林高手。 而中原国梦师联盟盟主魏雄，也是武道出生，从小在少林寺长大，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接触了梦术，成为了梦师，凭着武学功底，在众多梦师中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盟主，当然这背后还有中原国政府里保守派的推波助澜。 “早知道当年就不答应诏安了，去乡下养老多好，这是要累死老身啊。”五人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妪说道。 虽说着丧气话，但目光如炬，一只穿着花布鞋的小脚在平地上轻轻一点，便跃起几丈高来，而落脚之处竟不见有丝毫沙尘扬起，这是华山五老中排行最小的岳翠墨，属轻功最高。 “嘿嘿，师妹，当年我们要是拒绝诏安，现在就不是蒙山五老，而是蒙山五墓啦。”一位干瘦老者背着双手，坦然的笑道，言下之意极为明显，被诏安是许多山野绿林的无奈归宿。 “老四老五，你们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快看前面那个小子，一直往沙多的地方跑，怕是有诈。”说话着是排行老二的岳翠林，长着一张方脸，方脸上沟壑纵横，像树皮一般。 “该不会是要往沙漠地底下钻吧？即使擅长土遁的梦师，不出半个小时也得出来换换气吧。”老三岳翠潇是一个矮小老头，满脸通红，酒糟鼻子，说话有些含糊，奔跑姿势非常古怪，身子后仰都要跟地面平行了，好像尽力要把步子迈到最大，使其看起极不协调。 “你们忘了，此人绝不是梦师，倒像是印度国那边的妖僧，说不定有特殊的龟息秘术。”这一声来自大师兄岳翠釜，虽是道士打扮，但却像一个练硬气功的和尚，一身横练的肌肉，使其看起在五人中最为年轻，无奈头发稀疏，此时迎风而跑，更显零散。 其实老三岳翠潇猜得没错，苗三正是打的这个主意，他在奔逃的过程中就发现了，身后的几位高手虽然气息强大，身轻如燕，但却肯定不是修士，因为几个人都十分依赖呼吸空气，呼吸时，天地灵气被当做废气呼出，想是应该无法闭气太长的时间。 而自己即使是在沙漠地底内部，只要有万物之灵气供养，便可自在生存。 之前在戈壁的时候他也试过土遁，但自己修炼的不是土性功法，其实不太擅长土遁，加之这个世界的大地更坚硬，还有一些金属物质遍布地下，苗三为此受了不少伤。 而本来最为擅长的水遁，在这大漠戈壁，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苗三咬紧牙关，望着不远处的一片沙漠，面露阴冷，对后面这五位，早就起了杀意。 只能赌这一回了！ 随后纵身一跃，爆发出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像阵阵鬼影一般，眨眼就从跃起的半空中俯身钻入了沙漠里面。 “还真被你猜中了！”大师兄岳翠釜垂头丧气地大喊了一声：“只能赌他是黔驴技穷，照五行阵布阵！” 这个五行阵并非法阵，而是一种凡人中排兵走位的阵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包围正在逃窜而肉眼看不见的敌人。 只见五人也是速度极快的抵达苗三遁地之处，然后以某种固定的速度朝五个方向散开，散开的同时身影交错，看样子极有章法。 而在沙漠里土遁的苗三面露阴沉，并未继续逃窜，而是就在遁地的附近地下徘徊，准备就地恢复部分灵力，以逸待劳，伺机灭杀五人，而后彻底摆脱这五人的追杀。 …… 中原国，盛安。 一座静谧的园林小亭之中，有茶香缭缭。 “老刘这是什么意思。”魏雄眉头皱起，有些不满地对着正在泡茶的纱裙女子说道：“调几个兵也要思考？抓一个人罢了，也需要思考？” 纱裙女子神色不变，柔声说道：“刘元帅说，此事不简单。” 魏雄剑眉一挑，道：“哦？我就知道老刘不会无的放矢，他带的什么话？” 在这个梦师时代，到了军事层面，几乎所有的现代通讯方式都不可靠，机密信息的传递回到了最原始的方式，传话。 而传话的加密方式被新研究出来的一种梦术代替，两个无法直接交流的梦师，可以通过第三个梦师进行信息传递，而信息传递能否进行，需要三个人事先两两进行原生梦境的契合。 也就是说，若是现在有一位间谍站在亭子外偷听，就只能听到一堆乱码，即使他离间了纱裙女子也没有用，因为这个信息的窃取，需要参与信息传递的三人原生梦境同时被窃取才能办到。 而作为传递者的纱裙女子本人，看似与魏雄对答如流，其实对信息内容并不知晓，在对话过程中，所有信息的提取和输出，并不通过她的大脑，都是这种特殊的梦术在起作用罢了。 纱裙女子：“刘元帅说，国家十分重视这个事情，但此事恐怕在中原国境内无法解决，国师部十多位占卜大师占卜的结果都是，以纪少瑜和完颜乌为导火索的此次事件，可能跟我们头顶的那双眼睛有关。” 魏雄闻之，倒吸一口冷气，他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关注宇宙深处那双巨眼的人之一。 纱裙女子：“据说得到密报，东瀛国和印度国都出动了一批精英赶往非洲，欲在我们之前率先控制住完颜乌。” 魏雄：“那我们不是更应该在中原国境内先控制住纪少瑜。” 纱裙女子：“刘元帅叫我务必告诉盟主，已经查实，纪少瑜不在中原国，他和完颜乌在一起。” 魏雄一惊，那“蒙山五老”追的又是谁？ 这“传话人”的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显然老刘也没调查明白，不由来回踱步一阵。 纱裙女子依然面色平静，继续说道：“刘元帅的意思是，放这个假的纪少瑜去非洲，辛苦五位老前辈跟随，说不定这个假的纪少瑜能推动整个事件的进行，把那双眼睛的目的挖出来。也希望中原国梦师联盟立即抽出联盟精英力量，开始制定和部署在非洲的作战方案，配合国家军方的行动，代号为[乌眼]，建议只排兵布阵，静观其变，等印度国和东瀛国先咬起来再说。” 魏雄忽停步回头道：“老刘就不怕是印度和东瀛联合起来作的局？” 纱裙女子闻此默不吭声，显然出发前没有接收到此类信息。 魏雄又道：“你把我刚才问的问题转达给老刘，让他当心，国防不能空虚。还有，最近中原国周边的梦师势力蠢蠢欲动，我这两年提供给他的梦师情报请他再细细翻看一下，如果跟上面那只眼睛有关，恐怕此事不止一两个国家参与，这么大的事情，连十多年前就失去消息的那个老鬼，都有可能会出现。” 纱裙女子：“是。” …… 真实世界，东非大裂谷底部的丛林里。 “姐姐，你真没什么感觉？”阿南蹦蹦跳跳的跑到阿乌跟前，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什么什么感觉？”阿乌正蹲在木屋外的一小块空地里，穿着便于活动的背心和长裤，修剪着几株不知名植物，乌黑的长发垂在一边，冒着微微水汽，看起像刚沐浴完。 十几日来，阿乌将阿南乱糟糟的住所打理成了一个花园，各色鲜花或者叶本植物，错落种在木屋周围，已初现规模，阳光透过树叶斜射下来的光斑，犹如花园里的一员，和整座花圃珠辉玉映。 见阿乌头也不回，阿南跑过来和阿乌蹲在一起，斜倒着脸：“姐姐的灵魂都给了姐夫，你没什么……不舒服？” 阿乌顿了一下，手中花剪却是没有停下，喃喃的回了一句：“没有。” 阿南则是不依不饶：“不会吧，如果失去灵魂没什么感觉，那你梦境里的灵魂到底拿来干什么用的？” 阿乌这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花剪，抬手帮阿南顺了一下头发，道：“有一些文明，认为灵魂是一种生命能量，复活你姐夫的时候，确实有这种感觉。” “但姐姐不这么认为？”阿南虽二十了，但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此刻正不安分的用手指戳着阿乌正在修剪的一株针叶绿植，眯着一只独眼笑嘻嘻的说道。 第三十九章 影 阿乌望着阿南，目光闪烁：“我感觉灵魂更像人生的影子，虽然实实在在存在，也能被感知，却对人并不怎么重要吧。” “噫~~要是姐姐这样比喻的话，那就还是重要。”阿南睁着大大的一只眼睛也看着姐姐。 阿乌有些意外，轻咦了一声，静静等着妹妹的下文。 “你看。”阿南指着树叶在阳光下摇曳的影子，说道：“在我这只眼睛看来呢，树叶的影子是这个，视觉本来是只能解析二维的，但通过影子就能解析出三维的世界。”然后把手又收回来，继续说道： “姐姐说人生的影子是灵魂，那么，灵魂也许就和树的影子一样，是原物的一种突破，就像是在倒影着生命层次的跃迁，没有灵魂的话，生命就……呃……” 还没说完，阿南就赶紧耸拉了一下脑袋，伸了下小舌头，她虽然悟性颇高，但口直心快，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戳中了姐姐的痛处，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乌却会心一笑，没有在意：“妹妹真是聪慧，跟灵魂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的姐姐，怎么就没想到呢，世人都说原生梦境就是一个梦师的灵魂，原来是这样。” 阿南见姐姐没有沮丧，缩着的脖子又扬了起来，好奇的问道：“是哪个样子？” “妹妹的意思是说空间之物的倒影是影子，时间之事的倒影是灵魂，那么，宇宙万物的倒影，应该就是原生梦境了。”阿乌边说着边渐渐陷入了沉思。 阿南闻之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嘴巴露出一个“哇”的口型，仰慕的望着姐姐。 她之所以没事就喜欢来找姐姐胡言乱语，除了从小就跟姐姐亲昵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只有姐姐能稳稳“接住”自己的胡言乱语，不仅能接住，还能顺带着点化一番，有听人说禅之感。 其实纪少瑜也与阿南有同样的感觉，但立场不同，他总觉得自己不是找了个妻子，而是找了个道侣。 而此刻，怔怔发神的阿乌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妹妹，这几者都是虚与实的关系，互为因果，用妹妹算卦的辩证原理来看，若是这样说：[人的一生是灵魂的影子]，阿南想到了什么？” 这是典型科研工作者的思维方式。 阿南听得有些懵，但还有一丝振奋，绞尽脑汁的咕噜着：“树叶因为有了光，就衍生了影子，而人因为有了经历，就衍生了灵魂，如果反过来说……人的一生是灵魂的影子？灵魂的影子……那灵魂就可以衍生生命，姐姐是……姐姐灵魂的影子，那……姐姐的灵魂在姐夫身上，姐夫衍生了……姐姐？” 说罢睁大了眼睛，神情呆滞地看着阿乌。 看着掰着手指头胡言乱语的妹妹，阿乌哑然失笑，用手轻轻敲了敲阿南的脑袋。 而后慢慢站了起来，食指抵着下巴，来回走动沉吟道：“妹妹之前占卦的结果，说纪少瑜和我一样，也缺失了灵魂？” 阿南点点头。 阿乌怅然若失，道：“所以我的灵魂并不在纪少瑜身上，怪不得当年的复活计划失效，或许是被某个梦境居民占有了。” “姐姐。”阿南忽纠正道：“不止姐姐的灵魂，你原生梦境里无数灵魂，可是都进入了姐夫的原生梦境……咦？那不是……那不是衍生了一群人？” 阿乌也露出苦笑：“如果灵魂真的能够衍生生命，而梦境同时又能够衍生时空，那么，我这倒霉丈夫现在面对的，恐怕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真实世界。” 一阵微风吹来，大裂谷里的风带着温润，树林里树叶摇曳，有沙沙之声远近相应，地上斑驳的影子也跟着微风摆动了起来。 一眼看去，好似这风，不仅仅晃动着树叶，而是眼前整个世界都被吹得微微摆动了起来。 阿南吸了一口起，脑筋终于转过了弯：“真实世界？你是说，姐夫创造了一个真实世界？” 阿乌：“倒也不是谁创造的，这个假想是，纪少瑜的原生梦境衍生了时空，而我的无数魂魄衍生了生命，巧合吧，少瑜常说随机生世界，随机生世界，还真是随机生世界啊。” “那我们这个世界不就变成了梦？”阿南思维活跃了起来，惊道：“那我们这个世界不就变成了姐夫原生梦境的影子了？”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这样想的话，还真是，这些错综复杂的因素巧合在一起，使得纪少瑜的原生梦境异变，和我们这个真实世界互为对方的倒影了。”阿乌捋了一下被风吹散的长发，沉吟道：“原来这才是所谓的[庄周梦蝶]。” 阿南眨了眨眼睛，嘟着嘴：“庄周梦蝶我知道，但我天生不相信巧合，说不定就是有人在搞鬼。” 说罢阿南摆出神秘的表情，指了指天，意思是：你忘了那里还有一双鬼鬼祟祟的巨眼？ 阿乌没有看见阿南的手势，仍然在踱步沉思，忽停步说道：“不行，我觉得这个假想很有意义，我们是科学家，妹妹，你帮我想想，有没有办法用实验验证？不能就这样胡乱猜测。” 阿南瞠目结舌：“阿乌姐姐，你疯了吧，这种实验怎么做啊，你倒是可以回中原国跟那群道士论道，也可以去跟印度那群妖僧讲梵。” 阿乌不以为意，道：“他们修他们的道和梵，我有我修真的方式。” 阿南听到“修真”二字，定在原地，突然兴奋起来： “这么说来，我们搞科学的也在修真？” 阿乌没有说话，笑着。 “对对对，当然是修真，这可是一目了然的答案。”阿南眼睛发着光，仰首伸眉，嘴巴都咧开了：“阿乌姐姐，但听你这样一说，我感觉特别好，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科研工作变得好有意思。” “傻妹妹。”阿乌莞尔。 阿南兴致勃勃道：“姐姐，我虽然现在不知道怎么做这种实验，但这里是非洲，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想是一定有什么办法。” 这本就是阿乌此行的另一个愿望。 阿乌：“我本来有一个很重要的基因实验，也跟灵魂有关，此行前来就是来非洲寻找突破口的，没想到听了妹妹一席话后，又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 “嘻嘻，姐姐早就该来非洲啦。”阿南眉飞色舞，说道：“一个月后有个隐秘拍卖会，要在大裂谷里最北端的平原上举行，那个时候，很多居住在大裂谷附近的黑暗梦师，还有一些性情古怪的科学家都会来参加，我和拍卖会的组织者很熟，我可以和他商量，用几具顶级傀儡悬赏类似的实验信息。” 阿南是出色的傀儡梦师，刚来东非时就立即闯出了名声，这种隐秘拍卖会的组织者当然是要尽力拉拢她，因为每次阿南制作的傀儡，都是这一系列中的热门拍卖品。 阿南刚来非洲时才十二三岁，还是个小女孩儿，心智稚嫩，但胜在拥有一手独特技艺，很快就为自己开拓了生存空间，加之她从来不计较价钱，私下做生意的时候也很大方，对人对事不拘小节，所以一直以来，都能保持着一颗童心，能待在这木屋里潜心搞研究，却也没有什么人来干扰。 “而且姐姐大可放心，这一切都可以暗中秘密进行，没有人会知道是谁在悬赏。”阿南说道。 阿乌也有些期待：“好，我也来见识见识非洲这些传说中的牛鬼蛇神，争取在你姐夫肉身重塑成功之前，尽量的收集到各种有关灵魂和复活的信息，不要到时候你姐夫醒来，却发生什么意外，搞得我们手足无措。” 阿南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还给阿乌笑了一笑。 面对一个未知的实验，直面一个未知的领域，两姐妹不知不觉将手伸进了“灵魂”这种危险的诡秘之中，却都毫无难色，甚至是在坦然前行，不卑不亢。 若说庄周后人都具有“水”的灵动飘逸，那么完颜家族则具有“金”的刚毅执着。 一方是隐士，一方是匠人。 大道三千，业为其影，隐士还是匠人，皆谓修真之人。 …… 不知安静了多久之后，阿南忽黯然道：“姐姐，你可知道，有些时候树是没有影子的……” 黄昏降临，天色渐暗，阿南望了望天，喃喃道： “……在没有光的时候。” 然转头看向阿乌，见阿乌的脸埋在暮色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我知道。” …… 原生梦境，一片广袤无边的竹林上空。 “啊呀呀，差不多了吧，鬼才兄，没追来，真没有追来！”一个江湖浪人打扮的老头后领被贺鬼才只手拧着，在高空之中手舞足蹈，哇哇大叫。 “蚩盘，别乱动。”贺鬼才一脸严肃，盯着眼前的竹林，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好似是在找着什么。 约一炷香功夫之后，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竹林里的一块空旷之地上。 “咦，鬼才兄？”一位书生打扮的文雅之士，正在在抬手点茶，眼神飘逸随和，此时正缓缓抬头看来，极有风度。 此人正是陶千民。 第四十章 蚩盘的秘密 “千民老弟。”贺鬼才稳住身形之后，拱手一礼。 “鬼才兄。”陶千民徐徐站起，也拱手道：“这位是？” 贺鬼才：“一个守门的，叫做蚩盘。” 蚩盘没好气的盯了一眼贺鬼才，转向陶千民道：“别听他乱说，嘿嘿，千民小兄弟，初次见面，我其实是搞数据的。” 陶千民一怔：“搞数据？” 贺鬼才：“哎哎，别扯这些。嗯……陶千民，其实是原生梦境出现了一些异常，我们想在这儿来避避，顺便再调查一点事情。” 陶千民快步向前，惊道：“难道那个刺客又出现了？” 贺鬼才点头：“还真是，但不用太惊慌，这片竹林他人不易找到。” 陶千民抬头大叹：“哎！鬼才兄，这个刺客曾经来刺杀过我，这片竹林她找得到，找得到的呀！” 贺鬼才抬手道：“别急，可能是误会，你再细细说说上次那位女刺客来杀你的情形。” 陶千民闻之，虽有些疑惑，却还是恭敬说道：“当时，我正在床上看书，突然门就被踢坏了，一个女人蒙着脸，身材略微娇小，手里拿着一把十字弓，对准我的脑门说：王立让我来杀你的梦主。差不多就这样，片刻就走了。” 陶千民生活雅淡，这种惊心动魄之事，记忆犹新，谈起来好似历历在目一般。 贺鬼才眉头微微皱起，面露沉思之色，细细分析着陶千民这段陈述。 蚩盘则是一人望一眼，不明所以。 “果然。”贺鬼才半晌后点点头说道：“这样看来，攻击你的那位刺客并不想杀你，而是叫你给梦主带话。” 这时，蚩盘挺了挺胸脯，突然插话道：“不然你焉有命在？那个刺客可是鬼才兄也降不住的啊。” 陶千民望着两人：“带话？何以见得？难道你们已经跟这个刺客见过面了？” 贺鬼才：“没错，我还跟她交过手了，她应该只有一个武器，是一个古怪的环形金属，而不是什么十字弓。从上次我和她交手的过程看来，这个刺客至少有两个人格，她的刺客人格神志不太清楚，戾气极重，不仅如此，我发现他说话也说不清楚，好似受咽喉到了什么制约，呜呜咽咽的，我估计这个人格就是她口中的王立，而来给你带话的人格，应该是自己人。” 陶千民双袖一摆：“王立？那你们找梦主啊，找我干什么？” 贺鬼才：“我们都和梦主失去联系了，就是想来请你联系梦主试试，毕竟你是梦主的第一人格。” 陶千民是纪少瑜传承家族梦术之后做的第一个梦，当时，在纪少瑜心中，最想成为的，便是像陶千民这样的人。 而他当时最期待的生活状态，便是竹林煮酒，逍遥世外。 所以才有了这片竹林，才有了陶千民。 陶千民略有自得：“那好，我试试啊。” 说罢就地盘坐起来，双手自然垂放膝上，闭目而息。 蚩盘拉了拉贺鬼才的手臂，努着嘴问道：“呃呃，鬼才兄，他在干什么？” 贺鬼才：“他在托梦，当时梦主创造陶千民时，还只会这种原始的传音梦术。” 蚩盘也是随口一问，哦哦了两声，便自顾自的拿起了一个酒囊，喝起了酒来：“嘿嘿，当时我还不是这个小子的梦境守门人。” 贺鬼才突转头询问：“对了，蚩盘，你之前说你拥有了自由意志？” 蚩盘不置可否的说道：“嘿嘿，没说，主要怕纪少瑜那个小子多心，其实我也没啥野心，有了自由意志之后就是过得饱满了一些罢了。” 贺鬼才点头道：“做同样一件事情，被操控的和自愿的，大不一样。” 蚩盘点点头：“就是就是，呃，我告诉你，大概三年前吧，纪少瑜的老婆，叫做阿乌的一个年轻姑娘，还来打听过原生梦境的情况呢。” 贺鬼才一怔，他当然知道阿乌何人，只是都在回溯梦境里陪纪少瑜见识过，还未见过真人。 蚩盘：“我猜啊，这个梦境三年前已经出现问题了，当时阿乌就着急忙慌的，问梦里有没有异常。” 贺鬼才：“你怎么说？” 蚩盘：“我当然说没问题啊，本来当时原生梦境就没看出什么问题，只是我突然有了自由意志而已，就把原生梦境的门给她打开了，让她自己看。” 贺鬼才大吃一惊：“啊？你这门守得这么好？” 蚩盘瞥了贺鬼才一眼，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秘术，一眼就看出了我拥有了自由意志，我当时有些心虚……” “那后来怎样了？”贺鬼才苦笑不已，原来三年前还有这样的怪事。 蚩盘眉头皱起，有些后怕的样子：“结果我一打开门，原生梦境里，突然大量的紫色雾气喷涌而出，吓我一跳，我又赶紧把门关了。” 当时蚩盘又不敢跟纪少瑜和贺鬼才说起，而且好像也没产生什么严重后果，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蚩盘所说的这些紫色雾气正好就是阿乌曾经注入纪少瑜原生梦境的一部分魂魄，被阿乌这样一搞，就逸散了一些，还造成了胡源镇“梦境泄漏”事件，而阿乌经过此事，被吓退了，后来也不敢再打探纪少瑜的原生梦境。 “后来我发现阿乌在梦境门口遗失了一个金色镯子，我好心想还给她，于是将神念探出了这个原生梦境，去找了她来。” 贺鬼才愣了一下，嘴角略有抽动：“你是想脱离梦主而独存吧？” “嘿嘿，要是你有了我这么自由的人格，你不想出去看看？啧啧，不过我还真是先找到了她……好吧，其实是她找到了我，我四处逛了一圈，才发现大家都看不见我，也不知这个女人有什么方法，一眼就看到我了。”蚩盘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结果这个女人还挺有魄力的，直接把这个镯子送给了我，还告诉了我使用方法，叫我用它好好保护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你知道我这人是很讲义气的啊，就又回来啦。” 说着笑呵呵的抬起了头，看见贺鬼才仍然狐疑的看着自己，又呵呵笑道：“呃……也没啥必要瞒你，后来我倒确实是准备先回梦境，把镯子拿给你，再跑出去闯荡闯荡，结果回程路上碰见一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精瘦老头，和阿乌一样，居然也能看见我，这个老头修为高深啊，一提手就把我抓住了，对我严刑拷问呐，还逼我发了誓，说是要履行跟阿乌的承诺，不然就把我的事情告诉梦师联盟。” 听到这里，贺鬼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位梦主的梦里梦外，都还真是混乱啊。” 蚩盘：“你作为梦境管理者，一点都没发觉异常？” 贺鬼才一脸苦涩：“我主要是不知道什么才是正常的，梦境一直都比较混乱，梦主又不太在意，我还以为就是这样呢。” 蚩盘：“哦？有哪些发现了的异常，说来听听。” 就在此时，话音刚落，还没等贺鬼才接话，两人忽的听到一声闷叹，同时转身看去，却是陶千民醒了过来。 “如何？联系到梦主了吗？”贺鬼才急问。 陶千民则是摇了摇头：“真是怪事，我刚虽入梦了，可梦里除了一片汪洋大海，什么都没有，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扯我的意识，我不敢久留，就强制苏醒了。” 此时轮到三个人互相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起来。 谁都能看出来，纪少瑜显然是身处险境了。 半晌之后，蚩盘开口问道：“鬼才兄，我们快逃出去吧，纪少瑜该不会已经被那个刺客杀死了吧？” “不会。”陶千民站起身道：“梦主肯定没死，我能托梦进入一个神识空间，那么至少梦主神识仍在，只是跟我们脱离了联系而已。” 贺鬼才抬手道：“我与梦主相交甚深，梦主此人，平时看起来比较散漫，却是性格所致，以前在自己原生梦境这么巨大的界面里面，与梦里居民相处时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既不会扮猪吃老虎来自我满足，也不会故意去乐善好施来彰显情怀，而这种人，恰好并不脆弱，有道是，以豁达度霸道之劫，一旦真的身处逆境，却比谁都能生存，在我看来，真要让我们这位梦主丧生，不太容易，你们可听说过上善若水？” “那怎么办？”陶千民倒是同意这个说法。 “我们要去营救梦主，或者说，请求梦主来营救我们。”贺鬼才眼中突然露出坚定之色，徐徐道来的话语里带着不容质疑的上位者气息： “不过，还差一个人，我们得先去南柯楼找到陆婆婆，她或许能帮上大忙。” …… 原生梦境，无风海峡。 一青一黄的两个小点，在一座孤岛的海岸边上缓缓移动。 偶尔还要蹲下身看看，似在找什么东西，像两个渔夫在拾贝壳一般。 两个月来，这已经是纪少瑜和赵文围着岛逛的第三圈了，却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折纹龟的蛛丝马迹，于是决定换为步行，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一丝折纹龟线索。 两人有些垂头丧气，如果找不到折纹龟，两人还真不知道如何能离开这个针鲨环伺的小岛。 “庄兄，我在想，除了折纹龟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办法离岛。”赵文一脸疲惫，走在纪少瑜右边，懒洋洋的走着，好似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是什么？”纪少瑜却仍然精力充沛的样子，不断用神识在四周探查，同时询问赵文各种各样的问题，此时捡起一块扁形的绿色贝壳问道。 “这是桥贝的壳，桥贝是一种低级生物，到处都有，你到底遗失了多少记忆啊。”赵文斜眼瞥了一眼绿色贝壳，便又抬头望着天。 “噢，那这个呢？”纪少瑜又捡起一个紫色的贝壳。 而这一次，赵文连眼珠都懒得转了，直接回道：“还是桥贝，桥贝各种颜色都有，这个沙滩就是因为桥贝被海浪击碎成沙，所以才呈现这种诡异的青绿色，这个事情我早就发现了，跟折纹龟无关。” “赵兄，你说桥贝是被海浪击碎的，可这无风海峡，哪来的浪啊？” 第四十一章 破禁 赵文闻之一怔，然后又不以为意的说道：“或许是死去的桥贝聚集在海滩上，时间久了就风化为沙了。” 纪少瑜环顾了一下整片海滩的青绿色细沙，疑惑之色并没有减退，却也没有再追究。 对这个“熟悉”的世界来说，自己是一个陌生人。 “说不定当时我们跟着你那只黑虎进岛的内部看看，兴许会有些收获吧。”赵文用手枕着头，拖着音说道。 “也不知小黑探查得怎么样了。”纪少瑜转头望向了密林。 这两个月来，渐渐熟悉了这座孤岛的地貌，都明白，岛中央的那座巨大活火山显然才是此岛的核心所在。 只是两人都在苍雾森林受过罪，且是修真界新人，看见森林就有点畏惧的心理，找了一堆理由环岛找折纹龟，其实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愿意进入这片密林。 当然，还有小黑这个五级妖兽可以为他们探路作为依仗的原因。 “嗷……” 就在此刻，一声虎啸从密林深处传来，由于无风海峡极其安静，可谓是听得清清楚楚。 “庄兄，是你那黑虎的叫声，不会是遇到什么凶险了吧？”赵文略有紧张的看向纪少瑜，说道。 纪少瑜：“不像，倒像是叫我们过去看看的意思。” 几年的相处，纪少瑜和小黑之间虽没有建立主仆的神魂联系，但已经形成了一些沟通上的默契。 说完，赵文赶紧拿出了一根木棍，而纪少瑜也下意识的将暗器飞刀拿在手中，同时盯着密林，互望了一眼。 随即同时凝重地点了点头，身形一闪，飞入了森林之中。 进入这片密林之后不久，两人才发现自己真是惊弓之鸟，内心都有自嘲之意。 一路行来，这座森林完全没有凶猛的妖兽，都是些比较温和的小动物，如麋鹿、松鼠一类，即使是树上偶尔出现三五成群的低阶灵猴，都毫无敌意，看见他们也不害怕，显然是生活得比较安定。 见此，两人心中疑虑尽消，几乎同时展开全速，朝虎啸声传来的地方飞去。 半日后，眼前逐渐开阔，古树环绕之中，呈现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低矮却十分宽阔的石质祭坛，在石质祭坛上正有七八丝金光若隐若现。 而小黑正伏着身子，在祭坛的正前方，低沉咆哮着。 纪少瑜精神一振，急忙凝神细看。 那些金色光丝皆来自祭坛中央的的一个青绿色葫芦，此时缓慢转动着，正吐出一根根拇指粗细的光丝环绕在祭坛之中，但就像受到了什么阻碍，光丝并没有逸散出来。 “庄兄，这是在祭炼宝物啊。”赵文一眼就看出了这座祭坛是一座祭炼法阵，而悬在祭坛中央的青绿葫芦显然就是被祭炼之物了。 “看来这座岛确有古怪，说不定，岛上还居住着大能修士，我们估计是闯入了禁地。”纪少瑜四周张望，警惕心大起。 “不会不会，庄兄太过小心了，我们上岛半年有余，刚才又有虎啸声传遍整座岛屿，却也不见有人来驱逐，想是某个大能修士远出未归，而此岛正是他的私人藏宝之地罢了。”赵文双眼冒光，露出贪婪之色。 纪少瑜点了点头，想想也是。 说着说着，只见两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皆有兴奋，能用一个如此庞大的祭炼法阵来祭炼的宝物，都想见识一下，能收入囊中自然更好。 而下一刻，只听得“砰”的一声，赵文刚走出离祭坛还有几丈的位置，就被一股怪力击飞了出去，纪少瑜要走得慢些，看见此情此景，顿在了原地，不敢再挪一步。 “赵兄，没事吧？好像有防护禁制。”纪少瑜转头问道。 “啊哟哟，我当然应该知道有禁制，这种宝物存放之地没有禁制才怪了。”赵文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的脑袋。 这是刚出来历练年青修士的通病，虽是读了一堆典籍，什么都明白，但真要遇上问题了，却反应不过来。 “哦？赵兄可有破解之法？”纪少瑜看着赵文一脸苦相，一瘸一拐的样子有些好笑。 “不知道，要研究一下，我这里倒是有一些讲述破禁之术的功法玉简，出门时带上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过都比较低阶，我们两人一人看几块，轮流尝试，看看有无作用。”赵文小心翼翼地回到被禁制弹飞的位置前面一点，拿了一叠玉简出来，递了几块给纪少瑜。 接着任意挑选了一块淡蓝色的玉简，贴在额头上，闭上双眼，用神识查探了起来。 而纪少瑜则是站在一旁，细细观察着，他对破解禁制这样的事情可是一窍不通。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赵文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纪少瑜定在那儿，怔了一下，随即便苦笑起来：“忘了庄兄现在是失忆之人，那我先来试试。” 说罢神情一肃，一拍储物袋，瞬间飞出数十杆黄色阵旗，随着赵文指间法决打出的一道道光芒，阵旗立刻遍布在祭坛的四周，看样子颇有讲究。 只见赵文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在胸前默念着咒语，霎时间，祭坛四周的阵旗忽然光芒大盛，升腾而起的道道黄色光芒纠缠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漏斗形状，下端正好指向了青绿葫芦所在位置。 赵文所施，并不是暴力破除禁制的法阵，而是有些取巧，准备如探囊取物一般，将葫芦摘取出来。 纪少瑜见此，心中是啧啧称奇，赵文此人虽无太多城府，看起虎头虎脑的，但毕竟是修真大族出身，不仅见识广博，而且术法也是多有变通。 不一会儿，黄色光芒形成的漏斗就和祭坛的禁制触碰在一起，作作生芒，发出噼噼啪啪的怪异之声。 此时才真正看到祭坛上空确有一个青绿色的禁制光幕，呈半球形，正抵御着赵文所施法阵的攻击。 虽然动静颇大，但显然青绿色禁制光膜面对这种低阶破禁法阵毫无压力，几乎是微丝不动，纪少瑜站在一旁也是摇了摇头。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见毫无作用的赵文无奈挥袖收决，数十支阵旗倒射而回，此时他的脸色已经煞白，豆粒大的汗珠从额上滚滚流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禁制好生厉害，就像面对着一坨实心铁球，我这阵法所聚灵锥竟无法刺破它分毫，累死我了，待我打坐休息一下再来。”赵文虽感叹，但并不是太吃惊，如此偏僻的孤岛上，这种保护祭炼宝物的禁制，若是如此轻易就破除了，只能说明这个青绿色葫芦极为平凡。 纪少瑜观摩一番之后，暗暗点头，也从赵文递给自己的玉简中，任意拿出了一块，贴在眉心用神识查探了起来，也想试试。 玉简里面讲述着一个极为普通的破禁功法，不需要布阵，而是用双手触禁，推测禁制波动规律，一步一步进行分析和破解的办法。 禁制本质上是一种算法，是算法壁障的物质体现，而这种方法便是要求破禁者穷尽一切手段去逼近禁制规律，从而破解禁制，是所有禁制类功法的基础功法。 虽是基础功法，但理论上此法却可以破解一切禁制，之所以说是理论上，是因为使用这种方法破禁实在是太费时间，十分愚笨，所以此法一般是用来理解禁制的，没有人会真正用来破禁。 但纪少瑜却是心中略安，复杂的破禁功法自己哪有时间慢慢参悟，这种基础功法正合此时练手用，连赵文都不能成功，自己也只是想试一试，不抱太大希望。 参悟透彻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期间，赵文中途还起来试了一下其他办法，可惜同样是失败而归。 这时，纪少瑜将玉简放下，眼神中有所明悟，这里面的破禁手法和真实世界很多实验原理非常相似，其实就是尝试，比较，然后推理。 所以，对第一次破禁的人来说，在真实世界有基本逻辑训练的纪少瑜还算参悟得快的。 他缓缓走近祭坛，心中默念着破禁流程，试着将双手放在大概的禁制光幕位置上，同时调动起全身灵力聚于掌心，轻轻一按。 “噗”的一声。 只见纪少瑜连手带人的扑到在了地上，姿势显得有些狼狈。 正在打坐的赵文听见动静后眼睛睁开，随即就睁得老大，露出惊世骇俗的表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扑倒的纪少瑜立刻翻身蹲立，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跌进了禁制光幕的范围后，也是大吃一惊。 “你……你你？”赵文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形，指着纪少瑜结巴道：“你破了这个禁制？” “不知道，我还没有开始破呢，真的。”纪少瑜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哈，果然是有福运之人。”赵文立刻起身，大笑着兴致匆匆跑了过来…… “砰！” 只见半球形的禁制光幕隐隐闪烁了一瞬，迎面撞上的赵文如皮球一般，这次又被禁制光幕弹飞到了几丈开外，仰面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赵文好似耐心已经耗尽，就这样躺着仰面大叫：“为什么？什么鬼禁制！呼呼…还认主的吗？” 过了一会儿，仰面而躺的赵文发现没有人吭声，有些奇怪的唤了一声：“庄兄？” 然后爬了起来，望向了祭坛方向。 只见此刻，纪少瑜手持一个青绿色葫芦，站在祭坛上面一动不动，似入定一般。 “庄兄？庄兄？嘿！”赵文语气有些着急，赶紧跑近唤个不停，在他看来，这个“庄五”显然是中邪了。 叹道这个庄五实在是太过大意，不应该随意触碰这种不清楚来历的法宝。 其实握着葫芦的纪少瑜并未中邪，但也跟中邪差不多。 他翻身起来之后，没有迟疑，就立即伸手摘取了葫芦，除了有些激动之外，也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并未考虑太多的缘故。 但将葫芦拿在手中之后，脑中“嗡”的一声，完全空白了。 这个青绿葫芦他虽曾经没有见过，但是他十分确定，这绝不是什么法宝，准确的说，根本不是什么灵力驱动的法器。 他太熟悉了。 这个葫芦，是真实世界才有的，只有梦师才能驱使的梦器。 第四十二章 梦仙葫 梦器，这种武器的发明彻底改变了真实世界的格局。 除了已知庄周家族的梦师除外，世界上所有其他的梦师，其原生梦境都具有独特的属性，也就意味着他们只有一种使用梦术的手段。 像阿南那样拥有两个梦境能力的天骄之辈，凤毛麟角。 而梦器的出现，完全解决了这个问题，它可以辅助持有者施展出所不拥备的梦境能力，只需使用梦境能量驱动，梦器就能将梦境能量转化为相应的梦术。 世界就又变成了熟悉的格局，只有大势力才有实力培养梦器制作大师，而小家族小团体，不管出现了多少天资惊艳之辈，也难以和拥有大量梦器的大势力抗衡。 而阿乌的爷爷完颜复就是一位中原国官方的梦器大师，在东瀛国入侵中原时，其制作的梦器大放异彩，杀敌无数，被尊为民族英雄。 梦器和修真世界里的法器不同，并非炼制，而是制作出来的。 世界上，能够制作梦器的大师极其稀少，说他们是独特的工匠也不无不可，只是这样的工匠，本身一定也是一个强大的梦师，而且还必须具有特别深厚的学术功底。 纪少瑜作为庄周后人，并无其他梦师的困境，原生梦境可自成一界的他，向来没有使用梦器的习惯，手中唯一的梦器，就是三爷传给他的一个金色手镯，在跟阿乌求婚的当天，作为订婚信物送给阿乌了。 这个金色手镯名为“瞒天镯”，是顶级的隐匿类梦器，能够破开任意须弥空间，从而进行隐蔽和躲藏，阿乌得到瞒天镯之后，饶是大师后代，也觉得精妙绝伦，将送给纪少瑜原生梦境的须弥防御梦器“无人区”都改造成用瞒天镯开启。 后来纪少瑜身上发生了一系列意外，阿乌又将这个瞒天镯给了蚩盘，希望蚩盘用此镯子的隐匿神通保护纪少瑜在原生梦境里的安全。 纪少瑜虽没有使用过梦器，但并不代表他不认识梦器。 他现在手中拿着的青绿色葫芦，浑身没有一丝灵力波动，此刻更是看清，葫芦嘴吐出的金丝，显然是制作此梦器使用梦境能量所具象化的光丝，能源源不断逸散出来，可见其品质极高。 可是，真实世界的梦器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原生梦境呢？ 这里是修真世界，还是真实世界？ 纪少瑜又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庄兄？庄兄？”赵文六神无主，站在祭坛几丈开外，又不敢靠近，只能不断喊叫。 纪少瑜此刻也才晃过神来，转头道：“我没事。” 赵文见纪少瑜没事，松了一口气：“没有中邪就好，你定在那儿不动干什么？我还以为白日见鬼了。” “我只是觉得这件……法器有些似曾相识罢了。”纪少瑜揉了揉耳朵，敷衍了一句。 赵文闻之却是若有所思，想想也是，不然此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破开禁制了呢，随即眼睛一亮：“有可能，有可能，说不定你就是以前这座岛上的那位大能修士，这个葫芦本就是你的，这也解释了这个禁制为何根本就没有阻拦你。” 纪少瑜心念一转，想了想，这个说辞还真都对的上，倒省得自己啰嗦解释了。 “你快用灵力注入，看看有无大神通可施展，如此至宝，兴许能帮我们离岛也不一定！”赵文催促道，有些振奋。 …… 同一时间。 就在这座孤岛的中央。 巨大的火山内部，看起来是一个河出伏流的炙热世界，暗红的岩浆像地下河流一般，正缓慢移动，偶尔鼓起巨大的浆膜，似要喷涌而出。 就在这个黑红色的空间里，却隐隐可见有一个白色的人影，盘腿打坐在一块岩浆环绕的坚硬黑石之上。 这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双目微闭，身处绝地却不似有痛苦，神情泰然安稳，一动不动，犹如在此端坐了几万年的栩栩雕塑。 就在纪少瑜破禁而入祭坛，拿起葫芦的瞬间。 这位白衣老者双眼蓦然睁开，露出凌厉的杀气，看向祭坛所在方向，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能量波动，霎时间身周岩浆火海翻腾不已，黑烟滚滚。 而就在老者要腾空飞起的刹那，其凌厉的眼神又忽然缓和了下来。 眼中渐渐露出一丝茫然，随即眀悟，哈哈大笑起来：“罢了，原来是庄周家的后辈，此宝便送与你了，走吧！” 话音一落，如天雷滚滚，传遍了整座岛屿。 纪少瑜正在思量着如何使用葫芦呢，被这滚滚天雷知音吓了一跳，听清楚之后更是茫然费解。 岛上真有人！而此人认识祖师爷！ “前辈！”纪少瑜环顾四周，大吼一声，由于白衣老者的声音过于洪亮，辨不清声音从何处传来。 惊疑不定的赵文更是警惕地四处张望，更多的是寻找藏身之处，而小黑此时已化身为猫，躲在了纪少瑜的怀中。 但在这时，祭坛上凭空出现股股白雾，一个白衣老者的身影骤然出现，如电光火石般闪到了赵文面前，抬起右手两指，道：“祭坛往左的丛林里有一座传送阵，用梦术即可开启，此人非我族内，我帮你杀了。” “别杀！”纪少瑜大惊：“前辈，别杀，前辈。” 白衣老者倒还真悬停了右手，转头哈哈笑道：“果真是庄周那个老鬼的后辈，别杀别杀的，咳！多少年来，我耳朵都听起茧子啦。” 笑着右手大袖一挥，不知施展了什么术法，赵文便立刻瘫倒地上，看样子，只是晕了过去。 纪少瑜见白衣老者住了手，心中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前辈！” “别跟我搞武道那一套，吾辈梦师，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白衣老者虚影这才转身面向纪少瑜。 此白衣老者，气质有些古怪，眼闭而慈，眼睁则威，而一身白衣白发飘逸洒脱，有仙家气派。 “是。”纪少瑜内心虽有忐忑，但疑惑更多：“听前辈的意思，是认识我家老祖庄周？” “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白衣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自顾自的打量了纪少瑜起来：“咦？” “你怎么搞的，原生梦境都搞丢了？” 纪少瑜一脸茫然，指了一下天：“前辈，这就是我的原生梦境，倒是前辈为何会在我的原生梦境里？” 闻听此话，一丝微不可查的恍然之色在老者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便隐藏了起来：“原来如此，不过，小梦师，你说这是你的原生梦境，在我看来，又说是我的原生梦境，你如何分别？” 纪少瑜黯然：“我梦主力量完全丧失，自是分辨不了。” 老者摇了摇头：“唉，罢了，还未到与我论道的资格，你先祖庄周于我有大恩，葫芦你拿去，眼前对你有大用。” 话音未落，身形虚影便渐渐化为白雾消散。 “前辈？”纪少瑜不知自己那句话不对，慌忙开口：“前辈留步。” 眼前空无一人，只有滚滚人声似远处传来： “小梦师，所谓梦踪道影，理罔痕真，我不便多说坏你道行，此葫芦本就是你祖上之物，名为[梦仙葫]，里面有你想要之物，快快离去，勿再扰我。” 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的纪少瑜只得朝虚影消失的位置微微低头道谢之后，便负起昏倒的赵文，立即向祭坛左边的密林飞去。 “梦踪道影，理罔痕真。”这八个字他听三爷讲过，大致的意思就是所有大道皆需自行参悟，不能假借别人之口，参悟本身是道，留下的痕迹是道，而结果却是虚罔，终点却是倒影的意思。 这八个字本身就是一句妄语，当一个人解释清楚了这八个字，同时这个人便否定了这八个字的涵义。 最玄妙之处在于，由于这八个字本身的矛盾，恰好又印证了这八个字所蕴含的道。 道可道，非常道。 仅飞出千余丈后，负着赵文的纪少瑜出现在一个雾气缭绕的空地之中，一个丈许大的传送阵就出现在眼前，传送阵周边的有七八个凹槽中，全空空如也的样子。 修真世界的传送阵以灵石驱动，而白衣老者明确告知了自己要用梦术驱动此传送阵。 看来这七八个凹槽皆为障眼法，若是放入灵石，恐怕会引来厉害的机关禁制。 纪少瑜几步走到了阵前，大袖一挥，一个青绿色葫芦便悬浮在了空中，白衣老者说，这个葫芦对自己有大用，如果自己没有猜错，此宝能自行产生梦境能量。 果不其然，只见葫芦嘴淌出丝丝金光，缠绕在纪少瑜的指间，一种熟悉的梦境波动充盈其整个手臂，他顺势一扬手，将该梦境能量注入了法阵之中。 顿时整个传送阵都发出低沉的嗡声！ 一道尺许来粗的乳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并逐渐扩大，被卷入的纪少瑜两人，以及怀中小黑毫无准备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阵中。 …… “这是什么地方？”纪少瑜喃喃，没有头晕脑胀，没有眼花缭乱，只是出现在了一个空荡荡的无边虚空之中。 虽没有被告知会被传送到何处，但没有选择余地的纪少瑜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现在看来，这一步都没走出去，自己应该是身处传送阵内的一个空间裂缝之中了。 这个空荡荡的空间也不完全是空无一物，一眼看去，远处有不少明亮的水纹荡漾，还有一些类似水泡一样的东西和自己一样飘荡在空中。 “这不是修道者的传送法阵，而是梦师修建的传送梦阵，一定有某种梦术可以轻易化解，不然那位前辈也不会只字不提。” 纪少瑜手掌一翻，一个青绿葫芦立即出现在了手中。 第四十三章 传送梦阵 这一次，梦仙葫吐出的金色光丝较之之前粗大了几分，缠绕成一条金色溪流，透过纪少瑜微张的手掌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体内，纪少瑜的只觉浑身立刻充盈着一种熟悉的梦境能量，心中一凝，双目闭合，赶紧在脑中运转起了《南华真经》。 顿时一股股清凉的气息在神识中游走，极为舒畅，霎时间，梦境能量光丝充斥了整个识海，纪少瑜脑中明亮，似所有污秽之物完全被洗净一般。 当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不再是一个无边的虚空，而是身处一片道路纵横的巨大石林之中。 无数条道路皆用丈许大的石块悬铺在空中，高低错落，此起彼伏之下，使人眼花缭乱。 纪少瑜低头细细观察，每一块石板上，都密密麻麻雕刻着一些符纹，自己每走一步，踏上的路面周围符纹就会隐隐发出幽光。 几条道路的交错连接之处，皆伫立着一根根通天石柱，石柱之高，皆望不到其顶，每根石柱上都统一雕着环绕而上类似藤蔓植物的图案，此时，藤蔓图案也跟着附近路面的符纹一般隐隐闪烁不停。 “多重传送阵吗？”纪少瑜啧啧称奇，此空间看似可以通往多处不同的地点，而且凝神细看之下，会发现这些道路盘旋的情况极不合常理，若是用肉眼循迹而去，会发现每几条道路都互为循环死路，看似封闭，再看又有无限延伸之感，有一种目光被吞噬的感觉。 “高维空间！”半晌后纪少瑜心中一惊，高维空间的确可以容纳无限的低维空间，怪不得可以用以传送：“看来这些石柱便是使人可以在此高维空间不迷失心智的关键所在了。” 纪少瑜缓慢移动着，心中念头转个不停，按说处于高维，自己的肉眼是会承受不住而眩晕的，但每次自己眼花缭乱，有些晕头转向之际，只要余光触及某根通天石柱上面闪烁着的符纹，便立刻平衡感顿生，眼中清明了起来。 梦仙葫的金色源流仍在源源不断的从掌心传来。 纪少瑜沉吟了一刻，试着用左手触摸了一下最近的一根通天石柱，只听见“嘤~”的一声声轰鸣叠加在一起，立即有无数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上，所有的符纹猛地闪烁起蓝色光芒，像一条条蓝色的扁平光带，使得整个空间看起来像闪耀着的蓝色海洋。 只有几条道路的符纹黯淡无光。 “这看起来像是此传送梦阵能够抵达的地方，亦或者是我目前能够抵达的权限。”纪少瑜抬起头，向各个方向皆望了望，又盯着昏倒的赵文看了一会。 心念一动，顿时抓起赵文，以自身为媒介，连接着梦仙葫的梦境能力，将赵文一只右手按在了同一根通天石柱上。 “嘤~”的一声短暂金鸣，此次只有一条光带亮起。 纪少瑜嘴角微微上翘，看来这通天石柱是探测传送之人权限之物，赵文的权限显然只有通往虚天大陆这一条路。 想到此处，纪少瑜立刻循着亮光，急速飞行而去。 渐渐的，本来缠绕纠缠的道路光带，如解开了死结一般慢慢铺展开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纪少瑜就来到了道路尽头。 道路尽头有一扇古朴的石门，上面刻着与石板路一模一样的神秘符纹，纪少瑜心念一转，一拍储物袋，立刻飞出了一块空白玉简，将这些符纹尽数记录了下来。 接着再次动用梦仙葫所储梦境能量，小心翼翼的推开了这扇古朴石门。 …… 本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纪少瑜，毫无准备之下，呛了一大口水，传送阵的出口竟是在一条河底。 纪少瑜在梦阵空间使用梦术的时候，撤掉了全身的凝气修为，此刻摇头苦笑之下，用手轻轻一拂，恢复了修为，还顺势唤醒了赵文。 突然醒来的赵文也是大口一吸，随即露出痛苦神色，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河底之后，郁闷之下也是惊喜莫名，顿时手舞足蹈起来，传音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得救了？” 半晌后，一条大江江面，两个人影从水面飞出，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岸边。 一眼望去，一派仙家美景，让纪少瑜大感身心舒畅，两岸灵山秀色，空水氤氲，一条大江自重峦叠嶂之间滚滚而去，江与山之间隔着一座狭长的稀树草原，烟雾缭绕之间，依稀可见有炊烟升起，更添一丝人烟之气。 “庄兄，我回来了！这里是虚天大陆，万峰江。”赵文像一个孩童一样跳将了起来，这一路上实在是凶险万分。 人是矛盾的，既念着远行，又同时念着回家。 纪少瑜也是神情振奋不已，脸上挂着十分纯粹的喜悦。 “咦？庄兄，我昏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赵文兴奋过后，突然转头道：“还有岛上那个神秘的虚影，说你是什么……” “赵兄。”纪少瑜突然打断道：“此事请别再提起，更不要跟别人提起，以免伤了我们共赴生死之交情，另外，我的身世不是你们家族招惹得起的，不要让我后悔在孤岛将你救出。” 纪少瑜露出阴沉的表情，其实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生硬的恐吓了几句。 赵文闻之脸色一白，默了默便不再开口。 见场面有些尴尬，纪少瑜也觉自己太严肃了一些，笑着说道：“赵兄，此行可谓生死一线，还要多谢赵兄出手相救。” 在无风海峡海里针鲨袭击而来时，他清晰的记得，是赵文不惜犯险，如此惊慌之中还将自己带上。 后来相处之后发现赵文也是一贪生之人，那么，其赴险之举便更为难得。 “哪里哪里，庄兄一路上救我数次，再跟我讲多谢那才确实是生分了。”赵文性情直率豁达，之前被恐吓的不快立即便抛之脑后：“好，庄兄，岛上有关于你的秘密，我已经忘记啦，只知道我们是乘坐折纹龟回来的。” 虽口说无凭，但纪少瑜却是极为相信赵文人品，微微点了点头，心中释然。 “对了庄兄，我的府邸就在百里开外，今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切勿推辞。”赵文露出期盼之色。 “那就叨扰了，可不要吝啬美酒啊。” …… 赵家是居住在虚天大陆的修真大家族，皆因为虚天宗其中一位元婴期大长老是赵家老祖，一位元婴期修士便能撑起一个家族，可见元婴修士有多么稀少。 纪少瑜在最初创造此修真世界时，特意问阿乌借了很多能够提升原生梦境里灵气的梦器、梦株，本来是期待着营造一个凡人修仙，大能遍地的修真世界，可是，当他做好所有准备，梦境便开始自行运转与衍生，几万年之后，这里仍然成为了凡人众多，仙家稀少的修真世界。 可见其因不在灵气多寡，而在于人心。 纪少瑜作为原生梦境的“创世主”，这些年来渐渐发现，无论是梦境中哪一个界面空间，只要让其自行运转足够长的时间，其中生灵的强弱比例都惊人的一致，关于此事他也曾经询问过三爷，三爷倒是讲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语强弱之分，界也，界之冥冥，恐心之冥冥乎。” 大致意思在于，当纪少瑜说出强弱二字，心中便已经有一根强弱之间的分界线，而这分界线不一定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而仅仅在于评判人心中就按这个比例来划的线罢了。 …… 数日后，子午山庄。 这是一座颇有世俗大家族气派的山庄府邸，山庄坐落于群山烟雾缭绕之中，若隐若现的层层阁楼依山而建，阁楼墙垣之间有古树参天，园林庭院之间有奇花异草，鸟语花香。 步入其中，偶见两三宫装女子端着一些瓜果糕点低着头站在廊上，姿态优雅端庄，皆约十六七岁左右，相貌灵动秀雅。 “赵文好大的雅兴，看你这山庄，不似是修士修炼之地，倒像是凡间帝王做派啊。”纪少瑜哈哈大笑起来。 “庄兄别取笑于我便罢，比起几位哥哥，我还算收敛的了。”赵文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到：“你别看山庄气派，我大部分时间还是被父亲关在这后面的一间密室苦修来着。” 交谈之间，纪少瑜才得知赵文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从小聪慧伶俐，深得父亲喜爱，并抱以厚望，在父亲赵天启的督促之下，赵文确实在已有纨绔之风的赵家中，鹤立鸡群，脱颖而出，其上还有一位在虚天宗当弟子的姐姐，已经筑基成功，除他们两人之外，这一辈的其他兄弟姐妹，皆安逸享乐，浑天度日去了。 “所以你就跑出来，假借历练之名，游山玩水，半醉凡间。”纪少瑜露出挪揄之色。 “嘿嘿，咳，听起来挺美妙，此行才知，只要自身修为低微，一切就都是假的，这次，光是一个无风海峡都差点把小命丢了，而世界之大，我已深知没有实力寸步难行，此次回来，必定静下心来苦修，我还记得和庄兄之约，元婴之时，定要和庄兄一起去闯稻沃草原。”赵文叹了口气，一路行来，却是成熟了不少。 “对了，还想请问赵兄，拜入虚天宗可是有些什么讲究？”漫步闲聊之中，纪少瑜话题一转，忽停步问道。 第四十四章 玉灵蝉 赵文回道：“倒没有多大的讲究，只是入门容易，成为弟子就比较难了。” 纪少瑜：“入门和成为弟子有什么区别吗？” 赵文：“虚天宗是虚天大陆第一大宗，所以其产业也很多，需要大量人员打理，只要是诚心入宗之人，基本就是免费劳力，都得在虚天宗各大产业打工，俗称外门弟子。” 纪少瑜沉吟起来：“就不能直接成为弟子？” 赵文：“此时说的弟子叫做内门弟子，归属于各个宗内门派，虚天宗有八大元婴期修士，各自分为了八个派别，分别为武、运、器、丹、律、幻、虚、阵，要进入此八门成为内门弟子才叫做真正踏入了宗内核心，也才会由宗门安排师父传道解惑，而每过几年有一次面向全体外门弟子的试炼，宗门各派将会提供一定数量进入内门的名额。” 纪少瑜：“所以外门弟子甘心做苦力，就是为了这次试炼？” 赵文：“差不多，虚天宗会给外门弟子基本的凝气期功法，也倡导在劳作之余潜心修炼，还会提供有偿的炼丹和炼器的材料等，但入内门的名额却少得可怜，而且不是固定数额，全看宗门需求，现在虚天大陆风平浪静，内门弟子没什么损耗，有几门已经数十年没有招收新弟子了，导致现在整个虚天宗几乎由众多外门弟子组成，而外门弟子有一半以上都是凝气期巅峰修为。” 纪少瑜苦笑道：“那入内门的这个试炼岂不是残酷无比？” 赵文：“那是当然，实话告诉庄兄，我也是虚天宗的外门弟子，只是家大业大，一些苦力我父亲吩咐下人代我做了，我才有安心修炼游历的机会啊。” 纪少瑜惊道：“连赵兄这样有靠山之人，也未进得内门？” 赵文一脸苦涩：“我家老祖常年闭关，就是我的父亲，身为家主也只见过这位老祖一面，这样的靠山在世俗哄哄老百姓还行，真到了修真大门派之中，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姐姐赵弄儿能成功拜入丹门，完全是因为她是我父亲娶进门的天才炼丹师，我二娘吴墨的女儿，因从小就耳濡目染，拥有一身炼丹手艺，最终完成了虚天宗悬赏的炼丹任务才成功成为内门弟子的。” 纪少瑜：“原来你家老祖并不是丹门祖师。” 赵文：“我家老祖赵天启开创的是阵门，是一位阵法大师，传闻虚天宗的护山大阵就是我家老祖的手笔，我们赵家世世代代也是以阵法立业的。” 纪少瑜露出恍然之色：“难怪你储物袋里有这么多阵法玉简。” 赵文苦笑，随即又露出自得的神情道：“我的阵法造诣还不如我那几个纨绔的哥哥呢，但是我从小得一高僧点拨，算是精通凡人武术棍法，上一届入内门试炼，我选的武门，我当时几乎全靠手中长棍，在比武试炼中得到了第三名，可惜谁知上届虚天宗只有律门提供了一个名额，苦闷之下，我才外出游历来的。” 纪少瑜：“看来是要实力和气运都是上佳才行啊，想来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获得在筑基秘境修炼的机会罢？” 赵文：“就是啊，但是我父亲正在和王家谈一笔交易，准备用我们赵家的一座大阵秘法换取王家祖传的一颗筑基丹，帮我筑基。” 纪少瑜默了默，他知道以赵文的性子，若是以这样的方式筑基，跟扇他一巴掌差不多。 赵文貌似知道纪少瑜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说道：“横竖都是一巴掌，被父亲扇比被针鲨直接杀死倒是好多了，我准备等待下一次试炼，如果还不成功，就悄悄的用父亲给的筑基丹筑基了。” 纪少瑜笑道：“嘿，出生名门还真是好。” …… 十日后，夕月镇。 虽说是虚天宗山门脚下一个由慕名而来的修士组成的小集镇，却比大多数繁华城池还要热闹。 镇子中间有两条由石板简易铺成的主干道，成十字形，干道两旁围绕着数不清的客栈和饭馆，有一些老字号客栈，经过数次翻修，如大富人家的宅院一般，富丽堂皇，而一些大饭馆的门口更是锦旗飘荡，酒香十里，食客络绎不绝。 除来来往往进出虚天宗的低阶修士之外，还有很多投机修士，在此地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小生意，有提供虚天宗内部消息的，有贩卖法器丹药的，甚至还有帮人排队报名的，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型产业链，可谓应有尽有。 酒气尽消的纪少瑜，此刻正站在一个长长的队伍中段，内心有些郁闷。 他和赵文在子午山庄白日乘舟泛游，到了夜晚便吟诗作对，倒是都潇洒自在了一段时日，惜惜告辞之后，纪少瑜便直接来了夕月镇。 没想到夕月镇报名虚天宗外门弟子的修士这么多，他在此已经排了两天两夜，却仍然排在队伍中段，前面还有百八十个修士的样子。 队伍最前方的对面坐着一个考核官，是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修士，弯眉细眼，嘴唇略薄，挂着一副毫不掩饰的轻蔑神色。 虽坐在那儿，但动作极慢，有时候一两个时辰才发出一枚入门玉简，期间不时还要发呆、养神，或者有时候干脆打坐修炼起来。 队伍里的排队报名的众多修士心中虽有恼怒，却又不敢出声，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候。 让人宽慰的是，和赵文说得一样，只要身体健全，哪怕年事已高的老人，都能得到一块白色入门玉简以及一本凝气期功法书籍，看来入虚天宗外门的门槛，比旁边那些客栈招收伙计的门槛都还要低。 又过了三日。 终于轮到自己了，纪少瑜一脸木然，走近这个灰袍修士。 此人正在翻阅着一本纸质书籍，看起不像功法类的典籍，倒像是野史志异之类的读物，此刻眼皮都不抬的吩咐了一声：“把右手放在这个玉灵蝉上。” 已经反复看过数百遍，纪少瑜自然知道流程，随即胸有成竹地将右手按在了玉灵蝉之上。 桌子上摆放的玉蝉亮起了一抹白光，但随即消失。 灰袍修士正准备拿出一块入门玉简之时，突然黯淡下去的玉灵蝉又发出了阵阵蓝色的幽光。 “咦？这是什么意思？”纪少瑜看了几百遍入门考核流程，都未看到有玉灵蝉亮起蓝色幽光的情况，内心突然紧张了起来。 而灰袍修士此刻却是缓缓抬头，盯了一眼纪少瑜之后，懒洋洋说了一声：“不合格的意思。” 纪少瑜一脸茫然，怎么会不合格？没听说虚天宗外门弟子招收还能不合格的。 “阁下，怎么会不合格？我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且不怕吃苦，还望收留。”纪少瑜抱拳恭敬道。 “说你不合格就是不合格，快滚吧。”灰袍修士轻蔑之色更浓，摆了摆手，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纪少瑜原地伫立不动，心中愠怒，恭敬的姿态收了起来，神色漠然的盯着面前之人。 人群中传来嘈杂的议论声，也有人不满道： “前面这位大哥，不合格没听见吗？” “快走吧，别耽误时间啦。” “玉灵蝉能感知人的气运，这人是个灾星吧。” …… “哟呵，还不满意？”灰袍修士摇摇头，嗤笑了一声。 “阁下。”纪少瑜努力按下心中不满，不卑不亢的说道：“我知此玉蝉是测人气运的，但气运之事向来玄乎，可否再测一次。” 说罢，就准备将手再按在玉灵蝉之上。 “砰！”的一声，灰袍修士用手拍在桌子上，嚣张道：“呵！脸皮还真厚，滚！虚天……” 说到这里，话音却立刻止住了。 灰袍修士早在拍桌子的一瞬间，就已经发现自己身上传来细微的疼痛感，而话刚讲到一半，才注意到，自己七经八脉中的要害之处不知何时，皆被某种利器割出了一道道小口子，再深半寸，自己的经脉就会全断，修为就全废了。 而就在此刻，一把尺许来长的黑色小刀现在就架在自己脖子上，再说一句话，恐怕就会身首异处。 排队的众多修士见此，都发现了不对劲，立刻纷纷避让，顿时让出一个径约七八丈的空地出来。 纪少瑜本就不是什么小心翼翼之人，沦为凡人在此世界摸爬滚打了几年之后，就已经发现，这个世界的人虽说着文绉绉的语言，表面上颇有讲究，但其实却并不像中原国一样是文明社会，虽两个世界都以强者为尊，但眼前这个世界对强者的理解貌似比较肤浅，基本就是看人横不横。 所以二话不说，在自己第二次询问之时，就悄悄使出了这把暗器飞刀来，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至少目前可以夺得话语权。 “大……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再测一次，再测一次。”灰袍修士歪着脑袋，唯唯诺诺，露出求饶之色，跟之前气质大不一样。 纪少瑜当然不想事情被搞大，立马收起暗器飞刀，接着再一次将手放在了玉灵蝉之上。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玉灵蝉连白光都懒得发出，直接散发出幽幽蓝光，较之第一次好像还更明亮了一些。 纪少瑜有些尴尬，揉了揉耳朵，不失礼节地问道：“兄台，能否直接给我一块入门玉简？” 灰袍修士连连摆手，凑近露出讨好神色悄声说道：“这么多人看到，我怎么给你啊，要不你明儿再来？” 纪少瑜已经等了五日，本就有些不耐烦，而且再等一日，简直就是给眼前修士找援手来的时间，到时候，估计就由不得自己了。 这样想着，于是抬手道：“那我再试一次。” 内心反复思量之下，自己还藏有一个碰运气的办法。 说完，纪少瑜催动了悄藏于袖袍中的梦仙葫，袖袍里立刻出现了几丝微不可查的金光，缓缓充盈了自己的手掌，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将手按在了玉灵蝉之上。 顿时，玉灵蝉真的就没有再发出蓝光，但是却也没有发出白光，而是忽地闪烁着金色光芒，耀眼夺目。 纪少瑜有些心虚：“这次又是什么？” 灰袍修士此刻却是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连连施礼，这次极为真诚：“原来大侠是有大气运之人，想必是福运太厚，之前这只玉灵蝉感知不到。” 转手，便拿出了一枚与其他人不同的紫色入门玉简递给纪少瑜。 第四十五章 祸福相依 纪少瑜闻之微微一怔，随即问道：“此紫色入门玉简和白色入门玉简可是有不同？” 灰袍青年恭敬说道：“道友，不不，大侠，这紫色身份玉简可以在试炼中跳过淘汰赛，直接进入前一百名，免去许多麻烦呐。” 说完继续低着头，刚才他被那把黑色小刀神出鬼没的攻击吓得不轻，现在身上十多处皮肉伤，虽然在自己凝气期三层修为下自行痊愈了，但差点无形中被杀死带来的那种畏惧感，却在心中如疤痕一般留了下来。 纪少瑜则是环顾了一下四周人群，觉得自己再询问下去，有些不厚道，想来有什么问题转头问问赵文就行了，再呆下去未免招来一些惹不起的人的注意。 随即抱拳道：“这位道友，以后就是同门，刚才多有得罪之处，是庄某一时心急，还望莫怪。” “是是是，哪儿会怪？受益匪浅，大侠慢走。”灰袍修士堆着笑，赶紧说道。 看着纪少瑜转身离去的背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底先是露出了一丝恼怒，但立刻就消散了，随即浮现出无奈与苦涩之色，摇了摇头，召集起了围观人群，继续考核了起来。 他其实是虚天宗“运门”的内门弟子，六年前和纪少瑜一样，也是得到一个紫色身份玉简而得以入外门，玉灵蝉测得不错，他那一年后来的运气确实是相当好。 那一届的运门，突然拿出了一百来个入内门的名额，他作为紫色玉简持有者，直接进入前一百名，稀里糊涂就入了运门。 但入门之后才发现，运门之所以突然大肆招收弟子，其实是为了到处设立外门弟子入门考核处，而人手不够而已。 虚天宗有规定，只有内门弟子才有权限持有虚天宗运门特有的灵物：玉灵蝉，由于玉灵蝉需要运门一部独有的心法“观沧云”作为加持才能发挥测人气运的功能，而他便赶上了这个“好时机”。 满怀期待的进入了运门，他却郁闷的发现，自己比一些混得开的外门弟子还不如，虽然每年宗门有一些灵石发放，能维持基本生计之外，不但没有师父传授，还没有诸多内门弟子应有的权限，甚至忙得抽不出修炼的时间，一直被宗门强制作为考核官，天天劳作不休直到现在，如今看来，也不知当年是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渐渐的，一腔热血也冷却了下来，只得昏昏度日，如果真是有脾气的人，也不会六年来都还毫无建树，也不会在一群低阶修士和凡人面前，极尽嚣张态度来寻求心理补偿了。 …… 而准备回到子午山庄的纪少瑜在归途中，心中疑惑不已。 首先，气运这个说法在自己创造这个修真世界时，肯定是不存在的，何为气运？当时的自己不就是这些居民的气运吗？ 看来三千年前，这个世界的修士拥有“灵魂”之后，发生了一系列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变化，他隐隐记得，以前的虚天宗虽也有八门之分，却绝没有运门这个派别，只是自己以前作为梦主时太过漫不经心，当时到底是哪几门，还真记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王立当时拜入的是虚天宗的武门，以武证道，其他七门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另外，一只小小的玉灵蝉居然能够测人气运，气运可是个玄乎的东西，如果真有气运这个说法，那为何梦仙葫的梦境能量能够改变自己的气运？这才是纪少瑜最为在意的事情。 能被自己祖师爷庄周的老友称为宝物的梦仙葫，想必玄秘无比，绝不止产生梦境能量如此简单，但一路行来，纪少瑜却发现，梦仙葫虽然能让自己暂时拥有使用梦术的能力，但依然无法让他回到梦主状态，甚至多次纪少瑜想召唤梦灵或者想出梦时，还会感觉到一阵恶心，神智有涣散的迹象。 几次之后，纪少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要回到真实世界，光是一个梦仙葫，是办不到的。 况且，纪少瑜心中对于自己的这个“原生梦境”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先是出现了在梦境中不可能出现的拥有灵魂的修士和凡人，然后自己祖师爷的老友居然也在这个“原生梦境”中，如果是这样，这还算是梦境吗？ 最近经历的事情以及所见所闻，怎么都那么真实啊。 以前作为梦主，在梦境里几乎是无所不能，但恰好也了无生趣，在纪少瑜眼中，梦境居民都是自己研究和参悟《南华真经》的“标本”而存在的，他几乎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些细节，就好像养了一群鱼儿的鱼塘主，会在乎鱼儿的想法吗？他只需要过一段时间来看看鱼群整体的生活规律就行了。 但现在，真成为了一条“鱼儿”之后，纪少瑜才觉得这个原生梦境是如此陌生。 他想着想着，对这个世界也越发好奇起来，这自行运转的梦境，当人有了灵魂之后，那不就变成了真实的存在了吗？ 那自己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反而成为了外来者、入侵者吗？ …… 一日后，万峰江，风和日丽，江上缓缓行来一叶扁舟。 “什么，你得到了紫色的身份玉简？”舟上，一位面容整洁的青年修士大吃一惊道。 “赵兄，不用如此大惊小怪吧，我听说以往，每年还是有多枚紫色身份玉简发放下来的。”纪少瑜负手而立，淡淡说道。 “不是说这个，我吃惊的是，你怎么看来都不像是福泽深厚之人，先是失去了记忆，修为跌落，然后我和你乘流海暗舟渡无风海峡，居然都能遇到百年难得一见的九头鸟来摄魂，后来漂流孤岛，还遇到……我一直认为你是灾星来着。”赵文倒是直率，但关于岛上之事，却是欲言又止。 纪少瑜明显嘴角抽了抽，他本来想给赵文说说自己差点没有考核合格之事，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决定还是算了，免得加深赵文对自己是灾星的印象，辩道：“现在我们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正所谓祸福相依，这一场相识缘分，以后回头看来，说不定是你我的福泽啊。” “哈哈哈。”赵文哈哈笑道：“庄兄好口才，啧啧，这样看来，庄兄就去入运门吧。” 纪少瑜一怔：“此话怎讲？” 赵文继续笑道：“运门弟子大多不在宗门苦修，而是倡导外出历练，一部分作为考核官，额，你也肯定见到了，一部分则成为了江湖术士，拿着一面算命的旗子，神神叨叨的，靠嘴吃饭。” 纪少瑜知道赵文在说笑，没有接话，只干笑了两声，摆摆手道：“赵兄，下一次试炼恐怕还要等不少的时间，在此之前，我想借赵兄的府邸暂时落落脚，不知可否？” 赵文则是两眼一亮，连连说道：“可，可，有何不可？正准备邀请庄兄呢，还怕庄兄不愿意。” 纪少瑜郑重其事的抱拳道：“那就谢过收留之恩了。” 赵文则是一脸鄙夷的看着纪少瑜：“我说庄兄弟，你一会儿冷漠凶恶的威胁赵某，一会儿又如此客气，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扁舟顺流而下，两岸草地上隐约可见牛羊村庄，远处厚厚的浓云从万峰中滚滚溢出，已是黄昏，纪少瑜抬头望着此等美景，拿起酒壶灌了一喉咙，露出玩味的表情： “你还别说，曾经我人格分裂如烟尘飘散，散布数界，连你都是我的一个小小人格，你信吗？” …… 回到子午山庄之后，赵文给纪少瑜安排了一间卧室大小的密室作为了修炼室，而自己却拿着一根木棍，往山岭深处去了，说是要为不知何时会开始的比武试炼做准备。 走时留下一句话，如果虚天宗要张榜开始进行内门弟子招收的试炼，家族里面会派人来告知，叫纪少瑜安心地修炼。 密室是一个像茅屋一样的简陋屋子，但密室四周布置有一座非常精妙的禁制阵法，阵法外的灵气可以透过禁制光膜源源不断的流通进入密室，而密室内的灵气却不会逸散出去，这使得整个密室的灵气较之外面浓厚了数倍。 而禁制光膜却能将部分光线和声音挡在外面，使得屋内之人免受外界打扰，自然的就可进入凝神静气的状态。 这个密室可谓是上等的参悟修炼之地。 盘坐静思了一会儿，纪少瑜手掌一翻，一个青绿色的葫芦出现在半空中，他盯着葫芦犹豫了一会儿，便取开了龙嘴，只见一丝丝金色光线又溢了出来。 随即纪少瑜将自己神识散出，探入了葫芦的内部世界。 这是一个金光闪烁的明亮世界，到处都有金色的光团像心脏跳动一般阵阵鼓动，而那些溢出来的金色光丝，便是这种光团鼓动而散发出来的。 凝神细看之下，会发现这些光团皆呈现环形，不仅在跳动，还有湍湍光流在环形光团上循环，光团与光团之间时而碰撞或缠绕在一起。 整个空间，就好似有数亿万道柔和的金色电弧交织而成的末日景象，并且有数亿万根细小的弦，互相影响摩擦，从而弹奏着什么生命乐章一般。 “这有点像赵文所述灵魂的样子啊。” 第四十六章 金色光团 带着疑问，神识在梦仙葫上肚的内部世界转了一圈之后，发现眼前的空间除了有些像赵文口中灵魂的无数金色光团之外，还有一个巨型球体在金色光团拥蹙的正中央飘立不动。 纪少瑜将神识凑近这个巨型球体一些距离之后，竟然有一种面对天威，神魂在狂风中摇曳的迷离之感。 他堪堪稳住自己的神识，保持着距离努力看去，发现这个巨大的球体表面充斥着和金色电弧类似的紫色电弧，但电弧却要粗大数倍，并且更为狂暴，散发出巨大的能量波动，只需凝视一会儿，就像是整个神识都要被拉扯进去了一般，有一种想和眼前巨大的球体成为一体的冲动。 好大的吸扯之力，这个球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种强烈的压抑感之下，纪少瑜只得将神识退到了远处，才觉稍微好受了一些。 再仔细环视四周，发现那些躁动不安跳动着的金色光团，竟缓缓的围绕着这个巨型球体在转动。 这有点像真实世界对恒星的描述啊，这个巨型球体便是恒星，而那些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团就像是还未聚集成形的星际尘埃的样子。 纪少瑜心中一凝，如果金色光团是赵文口中所述的灵魂，那么这个闪着紫光的巨型球体又是什么？ 纪少瑜尚在凝气期，神识较为弱小，即使是作为梦师，修为也不是太高，远远望着这个巨型球体，有探查之心，却实在是无可奈何。 更不敢深入太多，他撇了一眼远处葫芦腰的位置，隐约可见一团诡异的黑色漩涡，更是连靠近都不敢，只在葫芦上肚的空间里简单游荡了一圈，便将神识收了回来。 就连葫芦上肚中出现的巨型球体自己的神识都无法跨越，葫芦下肚空间还是暂时别去招惹的好。 这一趟下来，纪少瑜虽神魂疲惫，但也有眀悟。 葫芦嘴吐出的金色丝线便能支撑自己使用简单的梦术，那么这些金色光团，恐怕对自己大有帮助。 想罢大袖一挥，一个滋滋作响的金色光团就从葫芦嘴中吐出，浮在密室半空。 但仿佛是失去了那个巨型球体的滋养，金色光团所释放的电弧波动开始有所变弱，隐隐有要消失的迹象。 纪少瑜并没有干涉，静静等待着金色光团能量的不断削弱。 这一等，便是三日的时间。 等金色光团逐渐削弱成了一个金色米粒之后，最后挣扎了几息，便凭空消散了。 纪少瑜揉了揉耳朵：“竟然是纯粹的能量体，连核心都没有。” 按说这样的能量体，按一定规律组成之后，会形成有型的物质，可这金色光团却没有。 “就像冥冥中有人告诉它要催动电弧以环形的方式来流动似的。”纪少瑜有些郁闷，这个金色光团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本想等光团露出本体之后好好研究一番，顺便找到自己梦境能力丧失的原因。 但金色光团居然是没有本体的纯粹能量体，现在又无从下手了。 沉吟了片刻后，又是一挥手，另一个滋滋作响的金色光团被梦仙葫吐了出来。 纪少瑜是随性之人，却不是犹豫之人，这一次，没等金色光团浮在空中停留，就直接大口一张，将其吞入了体内。 不敢大意，立刻闭目内视，双手飞快掐诀，用全身近乎一半的灵力将其包裹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推入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回想起赵文在孤岛上对灵魂的描述，如果自己真是因为缺失灵魂而丧失梦境能力，那么，这个环状的金色光团多半能够短暂的充当自己的原生梦境，刚才已经观察过了，大约能坚持三日。 当包裹在外的灵力解除，金色光团在识海中平静的飘浮起来，缓缓升在了识海的上空。 纪少瑜的识海本是一片平静的无边蓝色大海，而此刻，这个缓缓升起的金色光团犹如海上日出一般，映照着整座海域一片霞红。 纪少瑜心中一喜，也是松了口气，看样子和自己想的一样。 随即将神识收回，抬起双手，果然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梦境能量从识海中传遍全身，此刻只要自己心念一动，便能直接使用梦术，比之前用到的金色光丝方便了不少。 看这一次尝试有用，有些期待之色浮现挂在脸上，赶紧运转起《南华真经》，准备着出梦和召唤梦灵试试。 半晌之后，睁开了双眼的纪少瑜有些沮丧。 还是不行。 看来这个梦仙葫的金色光团也只能让自己使用一些梦术罢了，要想动用梦主神通还远远不够。 “倒是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的一张底牌。”纪少瑜苦笑不已，梦术在修真世界属于异术，对敌之时或许有出奇制胜之效吧。 接着细数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梦术神通，却无奈地发现，翻遍了记忆中的所有梦术，居然没有一个可用于对敌，大都是一些辅助性、娱乐性的梦术。 后悔啊，少年不学无术！家训要隐居，隐个屁的居啊！ ……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日。 密室里。 纪少瑜望着眼前墙上的一个大洞，怔怔发神。 其实不止是墙上才有一个大洞，不远处的地面也有一个几尺来宽的大洞，洞口光滑平整，成椭弧形，看起来像是一个能量巨大的冲击波斜着射进了地面一般。 虽看不见洞深几许，但听闻刚才地底动静持续的时间，数百里深是有的。 简直是难以置信。 即使是元婴期修士如果不使用特殊的法宝，徒手用神通攻击地面，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力。 三天前，有些不甘心的纪少瑜回顾了一下三爷所说的梦术原理，便又吞入了一个金色光团，用原来的光团作为梦境能量，将另一个光团用力的急射了出去。 一阵巨大的尖鸣声，和地底传来的闷声逐渐消失之后，眼前就变成了这样。 纪少瑜暗暗心惊，这威力也太大了，不过转眼一想，却也是合理的。 这些金色光团，就算不是灵魂，但既然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梦境能量，便基本可以看作一个小型的原生梦境了。 不论是纪少瑜，还是真实世界的那些梦师，原生梦境都是一个界面啊，刚才射出去的光团，是一个小型界面的全部能量。 这样想来，金色光团的爆射所具备如此强大的破坏力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用到的也不过是梦师的一个基本的术法，就这一个神通，就可见梦仙葫是至宝无疑了。 振奋之余，纪少瑜突然对梦仙葫里到底藏有多少这样的金色光团好奇了起来。 当自己神识强大，若能催动葫芦里那个巨型球体，岂不是有毁天灭地之能了？ 纪少瑜小心翼翼地收好梦仙葫，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密室，不知该如何给赵文解释。 沉吟片刻之后，大袖一挥，身影就原地消失了。 …… “赵兄，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半日之后，纪少瑜出现在了赵文面前，有些意外的问道。 纪少瑜进入深山不久，就听见有打斗声，循声找到赵文时，只见赵文浑身血污，正和一头体型异常巨大的灰熊在肉搏。 “庄兄？”赵文转过头来，毫无狼狈之色，却是酣畅淋漓地大笑道： “哈哈哈哈，庄兄站在那儿别管，我好不容易寻到一头合适修为的妖兽，今日定要让其死在我的浑天棍下！” 赵文手持一根布满了血渍的木制长棍，这根棍子纪少瑜在无风海峡和赵文一起战斗针鲨时就见过，只是一个低阶法器，但赵文一直随身携带，而且不论遇到什么凶险，皆是用此棍对敌。 赵文的棍法确是属于上等，当时被针鲨围困之时，手持一根木棍，大战四方，比有顶级暗器飞刀护身的纪少瑜还坚持得更久。 “嗷~” 只见赵文对面的灰熊估计是见对方有帮手赶来，自知不敌，临死反扑，此刻从地上一跃而起，也浑身是血，看起极其惨烈，张开一个巨大熊掌，带着猎猎风声一挥，准备向赵文迎头拍下。 赵文虽看起疲惫，但身形极为灵活，双手持棍，左腿点地一蹬，飞跃而起迎向了灰熊巨掌，只见长棍下端刚好点中灰熊手腕内侧。 用力虽轻，却位置极准，灰熊这一掌之力便卸了大半，但还没完，赵文面露冷静之色，借灰熊一掌之力顺势转动长棍，往上一指，长棍的上端又恰好点中灰熊的右眼，顿时鲜血喷射，而赵文的身形瞬间出现在了灰熊的身后。 整个过程，赵文没有使用一丝法力，让纪少瑜看得目瞪口呆。 “赵兄好俊的身手！”纪少瑜站在一旁，虽有心不去打扰，却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灰熊吃痛，发出狂暴的吼声，被卸了力的一掌击中了地面，顿时地面猛地瓦解断裂开来，霎时间，阵阵剧烈的震荡波动突然扩散开，卷起无数泥土和气流向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这是土性功法，看似是此灰熊的天赋神通，纪少瑜见此大吃一惊，赶紧腾空飞起，但还是被这个巨大的震荡余波波及，被击飞了数十丈之远，幸好闪避得及时，没有受伤。 转而看向还在地面的赵文，却见其并没有躲避，而是硬抗了这一波攻击，吐出鲜血，单手持棍而立于地上，眼神没有丝毫胆怯，还隐隐闪烁着兴奋，好似有某种执念，哪怕千钧一发之际，都绝不动用法力，并且乐在其中的样子。 “以前却是没有看出来，这个赵文还是个武痴啊。”纪少瑜很敬佩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站在地面上的赵文突然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灰熊背后的上方，一根再也不敢小瞧的木棍被双手扬起，棍势如长虹饮涧，猛地劈在了灰熊后颈之处。 第四十七章 提线木偶 灰熊颈部穴位被重击，巨大的身躯轰地一声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赵文没有再下杀手的意思，收棍而立，吐出一口气之后，露出得意之色，大声笑道：“庄兄，还有小黑，我这棍法如何？” 说罢望向纪少瑜和一直藏在林子深处的小黑。 纪少瑜落回到地面，发现小黑也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盯着这边，一直微弓着身子，随时准备冲出来帮忙的样子。 从夕月镇回到子午山庄之后，纪少瑜就让小黑跟着赵文进山打猎去了，这座连绵的万峰山脉里妖兽众多，想着要是赵文遇到什么危险，小黑还能帮衬一二。 此刻，见赵文无事，浑身血污，还洋洋自得的样子，小黑立即眼皮一沉，仿佛鄙视了一眼赵文，扭头便兴奋的跳到了纪少瑜面前。 “欸？这是什么意思？”赵文指着小黑，音调起得很高，仿佛被小黑的眼神伤得不轻。 “哈哈哈，没事没事，这是猫类的天赋神通：嘲讽。”纪少瑜不置可否的摆摆手，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呵呵笑道。 赵文狐疑的望着纪少瑜，得意洋洋的心情瞬间冷了一大半，话锋一转问道：“庄兄，你这么快就闭关完了？” 想起被毁的密室，纪少瑜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额，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事，前几日我在练习一种类似……射箭的术法，在你家密室墙上打穿了一个大洞，特来告知一下。” 赵文一听是这等小事，哈哈一笑，大袖一挥，不置可否的说道：“你也太见外了吧，这种小事还专门出关来说一声，你修炼的那间密室有我父亲亲自布置的禁制阵法，墙上破了一个洞也没什么，外面肉眼神识都看不进去，你要是看着不舒服影响修炼，我再给你换一间便是。” 纪少瑜尴尬的笑着，揉了揉耳朵，说道：“赵兄，这还真要跟你这个主人家说一声，因为那个禁制阵法也被我不小心打破了。” 赵文闻之神情一僵，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不……小心？打破了？” 说完表情精彩地僵在原地。 赵家是以阵法立家，整个家族对阵法都有相对较高的造诣。 而自己的父亲，作为赵家家主，阵法造诣更是在虚天大陆声名赫赫，而这样的阵法大师亲自给儿子布置的禁制阵法，就“不小心”被面前这个凝气期修士破开了？ 纪少瑜见赵文闷不做声，以为是心痛了，连忙解释到：“实在是对不住，意外，真是意外，我可以想办法补偿。” 出来找赵文前，纪少瑜把在苍雾森林那个巫族部落收拾的大半结丹期法宝，都装在了一个储物袋中，此时就提在手里。 他知道，他破坏的这个密室等阶很高，而且破坏的那个阵法显然也是很不简单的样子。 自己主动跑来借密室练功，还把别人密室毁了，怎么想也有点不好意思。 “不是不是，阵法我可以叫父亲再来布置，花不了多少功夫，主要是我父亲说，那个阵法可以抵御结丹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啊，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恢复修为了？” 赵文连连摆手，好奇的问道。 …… 约一顿饭的时间之后。 纪少瑜和赵文出现在被毁的密室面前。 赵文趴在地上，望着地面上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倒吸了一口冷气，叹道：“这得有多深啊？” 纪少瑜又揉了揉耳朵，望着趴在地上的赵文，忽席地而坐道：“赵兄，你我生死兄弟，我不瞒你，我这几日确实练成了一个破坏力颇为强大的神通，但还是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人，我身上有一些秘密，但这些秘密不仅对你来说是秘密，老实说，对我来说也是秘密。” 听闻此话，赵文随即起身，也坐在地上，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庄兄，我理解，你不用解释了。” 纪少瑜感激的拱了拱手。 “对了，你想好入虚天宗哪个内门了没？”赵文话锋一转的问道。 纪少瑜：“没有，但想必赵兄是要入武门吧？” 赵文：“对啊，武门是虚天宗名气最大的内门，据说曾经还出现过一个飞升上界的大能修士呐。” 纪少瑜闻之一怔，问道：“那人可是叫做王立？” 赵文眼睛一亮：“对对，就是叫做王立，据说此人不仅修为高深，而且武德高尚，还有救世情怀，那可是传说中的大人物，我从小就是听他的故事长大的。” 纪少瑜黯然，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 原生梦境，南柯楼。 陆婆婆拄着拐杖，面露凝重之色，怔了半晌之后问了一句没有什么意义的话：“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贺鬼才，蚩盘和陶千民正站在南柯楼门口。 一进岛，贺鬼才就把最近原生梦境里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都给陆婆婆说了一遍，主要是关于梦境刺客的。 “当然是真的，你能联系上梦主吗？”贺鬼才期待的问了一句。 “不能哩，你刚才给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试了好几次了，和你们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哩。”陆婆婆摇了摇头。 贺鬼才之所以一定要找上陶千民和陆婆婆，是因为和梦主相处多年，他知道梦主和这两位的关系不一般，期待着他们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够联系上梦主，或者是有梦主留下的什么紧急预案啥的。 现在看来，显然自己那个不太谨慎的梦主，根本就没有应对这种突发情况的任何后手。 “不过。”陆婆婆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我和真实世界有联系，可以帮你们问问梦主的真身在干什么。” “啊？” “啊？” “啊？” 几乎是异口同声，三位一起张大了嘴巴，发出了感叹词之后不知该说什么。 “嚯嚯嚯，也不是多大的秘密，梦主本来也没有叫我保密。”陆婆婆笑道：“我其实是另一个梦师的傀儡，而不是梦境居民。” 听到这里，贺鬼才收起惊讶，有些若有所思，怪不得一个守楼的老妪身份如此特殊。 他只隐约记得梦主说过，陆婆婆是他在真实世界中的一位恩人，叫自己不要随意地与陆婆婆接触，若是见面要放尊重。 “嘿嘿，老夫也去过真实世界。”蚩盘拉着破烟嗓子冷不丁插了一句话，就像要跟谁攀比一样。 “哦？这位仙人也去过呀？那么你可知道真实世界有一个组织叫做梦师联盟？”陆婆婆不慌不忙的说着。 蚩盘得意的说道：“知道知道，我以前的东家，怎么不知道。” 陆婆婆有些意外：“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叛变的梦境守门人啊，原来如此，你也拥有灵魂了。” 贺鬼才着急打断道：“陆婆婆，我怎么听着有点糊涂呢？可否把话说清楚？” 陆婆婆仍然不慌不忙的回道：“好哩，贺仙人，不过稍安勿躁，我得先联系一下我真正的主人。” 说罢，三声闷响，却是陆婆婆手中拐杖三次敲在地板上的声音。 三声过后，只见陆婆婆浑身上下忽然射出无数金属光泽的丝线，细如蛛丝，这些金属丝线只出现了一瞬，又立即隐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贺鬼才将右手两指微微合拢，警惕心大起，只要陆婆婆有异动，便可立即出手。 陶千民和蚩盘却是退到了两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陆婆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放心吧，贺仙人。”陆婆婆双目微合，便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如此紧张的气氛凝固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陆婆婆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贺鬼才，一丝凝重挂在脸上：“贺仙人，我们的梦主恐怕是迷失在原生梦境里了。” 贺鬼才不置可否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而且多半是迷失在了修真梦境中，我们正准备去营救梦主呐，这么久的时间你就搞清楚了这个事？” 蚩盘和陶千民也是同意地点了点头。 陆婆婆自顾自的说道：“这事儿，我的主人也不清楚原因，但是梦主的真身在真实世界应该是被一个怪异的修士占据了。” 闻听此话，三人才开始重视起来，面面相觑。 贺鬼才沉吟道：“怪异的修士？” 就贺鬼才了解到的怪异修士，就只有王立，苗三和苗果阿兰三人。 其中王立应该是已经找到了，就在梦境刺客身上，而苗果阿兰是梦主亲自灭杀的，修为也不高，占据真身的可能性比较小。 “苗三？”贺鬼才突然吐出一个名字。 “苗三？”陆婆婆问道：“放在二楼的那个苗三？” 有关于王立，苗果阿兰和苗三的梦境都存了一份在南柯楼，陆婆婆显然是看过了。 贺鬼才：“嗯，梦主曾告诉过我，说苗三此人有问题，叫我留意一下，但后来突然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导致我都差点忘了这个人了，不过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是我胡乱猜想的。” 贺鬼才顿了一顿，转向陆婆婆方向道：“倒是陆婆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何人呢？” 陆婆婆微微点头，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边走向南柯楼大门边说道：“说来话长，我告诉你们。” 贺鬼才犹豫了片刻，将信将疑的跟随陆婆婆走了进去，蚩盘和陶千民也紧随其后。 “其实我曾经是梦师联盟五大最强战力之一[陆无如]的一个提线木偶。”陆婆婆的声音缓缓回荡在一楼的大厅里： “三位别紧张，陆无如将我带进梦主的原生梦境是出于善意的目的，其姐姐叫做陆无意，就是真实世界中，梦主的祖母。” 陶千民诧异道：“这个梦主的原生梦境这么热闹？” 蚩盘也插了一句：“就是就是，我还以为就我一位外来人口呢。” 贺鬼才则是竖了一掌，示意不要打断，听陆婆婆继续说。 陆婆婆道：“我告诉你们，这个原生梦境远远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这不是梦主一个人的梦，而是庄周家族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梦境世界哩。” 第四十八章 反目 贺鬼才则是点了点头：“嗯，我也有此猜测，曾问过梦主，只是梦主当时好似不太在意的样子。” “那就对了，梦主本人应该是不知道的，你去问他，他还以为你在胡思乱想哩。”陆婆婆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诧异：“只是，贺仙人是如何察觉到的？” 贺鬼才：“我从最开始就一直在帮梦主四处开辟空间，过程中，我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早就有一些广袤无比界面空间存在了，只是这些界面空间隐蔽得很好，当时我就怀疑，这个原生梦境，在梦主之前，恐怕就有人来过！” 蚩盘和陶千民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砰砰跳着，都不明白这种奇怪的兴奋感觉是怎么回事。 陆婆婆：“呵呵，理论上来说，这里是梦主祖先庄周的梦境，庄周，就是这里的第一任梦主。” 贺鬼才闪过恍然之色，说道：“如此说来，倒是很多事情都能解释了，我就一直觉得，这个原生梦境看似牢牢掌握在梦主的意念之下，但我在实际执行的时候，却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全感。” 贺鬼才在堂里走来走去，沉吟了起来：“那么说，那个梦境刺客，还真有可能不是梦主的某个梦境诞生的，而就是其他界面空间的鬼魅跑出来兴风作浪来了！” 蚩盘听到此处，眼睛一转，打断道：“欸，你不说那个刺客是王立吗？” 贺鬼才眯着眼睛：“是王立的人格没错，可王立又不是个女人，那个刺客的主人格到底是谁？一直是个谜团，但想来想去没有找到思路的原因恐怕就在这里，这个梦境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梦。” 说到此处，贺鬼才忽环顾了一下四周，虽身在一个封闭空间，但其视野好似覆盖了这个世界的尽头一般，仿佛俯瞰着整个梦境，微微叹道：“从庄周算起，这个原生梦境得有多大啊。” 陆婆婆五指有规律的点着拐杖，忽奇怪道：“贺仙人，你说你是在无人区遇到的那个刺客，无人区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哩？” 贺鬼才尴尬道：“无人区是梦主妻子送给他的一个梦器，据说躲在里面安全无比，结果谁知道刺客居然就藏在里面。” 陆婆婆：“那刺客是怎么进去的？会不会就是梦主的妻子想杀他哩？” 蚩盘忽叫嚷起来：“阿乌把可以打开无人区的镯子给我，不会是连我也想杀吧？” 贺鬼才瞥了蚩盘一眼，越来越觉得这个老头儿不靠谱，道：“你不是跟我一起在回溯梦境里见过梦境刺客吗？她显然是出入自由，要杀你我还用把我们引到无人区去？” 陆婆婆：“呵呵，蚩仙人莫慌，是老身胡言乱语了，这个刺客还杀死了南柯楼的一个病人哩，呃，蚩仙人，你说的镯子是否可给老身看一眼？” 蚩盘倒是爽快，离陆婆婆有几丈远，一个金色手镯一抛，就甩了过去。 陆婆婆拿着手镯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握在手中，好似在思量着什么。 接着陆婆婆抬眼看着三人，呵呵笑道：“三位，想必你们也和老身一样，在大约六年前的一天，突然就发现自己拥有了灵魂吧？” 听闻此话，只有蚩盘坦然嗯了一声，贺鬼才和陶千民则是互望了一眼，徘徊不定的样子。 “别藏了。”陆婆婆笑道：“其实六年前，这个原生梦境的所有人都突然拥有了灵魂，我和你们一样，现在是一个拥有灵魂的自由身，一直都瞒着大家哩。” 听到这里，贺鬼才和陶千民才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拥有灵魂这种事情，不用推敲，也知道在梦主眼里是大忌，所以他们都把这件事情埋在心底，不敢对任何人吐露。 贺鬼才：“陆婆婆应该明白我们的苦衷。” 陆婆婆咳了两声，苦笑道：“不止你们这样想，我也瞒着我在真实世界的主人，和你们是同样的担忧，当然明白哩。” 贺鬼才抬眼道：“那你真实世界中那个主人，陆无如……” 陆婆婆摆手道：“她不知道，现在都还以为我是她的提线木偶哩，你们这些秘密，我都没有告诉主人。” 贺鬼才拱手谢过，随即说道：“陆婆婆说，这里六年前所有人突然都有了灵魂，还望解惑。” 陆婆婆叹了口气道：“我也曾经试探过主人，六年前在真实世界的梦主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我主人也不清楚。” 贺鬼才：“我只记得六年前刚好出现了苗果阿兰在修真世界散布邪术的事情，陆婆婆当时也记得吧？” 陆婆婆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当时出现了很多黑化居民，南柯楼五楼目前一半以上的囚徒，都是六年前那次事件被关押进来的哩。” 贺鬼才回忆道：“后来梦主就把苗果阿兰杀了，结果王立居然反抗梦主，我记得梦主当时还挺欣赏王立来着，可惜大概一千年以后，真实世界约一年以后，王立居然打破了修真世界的屏障，横冲直闯，最后跑到了齊朝都城，是我亲自把他杀了。” “但是现在他居然又出现了。”陆婆婆接道。 “这就是我搞不明白的，王立此人修为古怪得很，如果梦主发现梦境刺客就是王立，估计得怀疑上我。”贺鬼才垂头叹气的。 陆婆婆盯着贺鬼才，话锋一转问道：“嚯嚯嚯，贺仙人，你有了灵魂之后，就没想过离开原生梦境，出去看看？” 此言一出，陶千民和蚩盘也都望着贺鬼才。 他们俩都曾经有过这个想法，之所以还没有离开，陶千民是因为没有胆量，而蚩盘则是刚跑出去，就被一个老头子赶回来了。 贺鬼才胸有大志，修为也很高，既不缺动机，也不缺胆量，没道理不出去看看啊。 贺鬼才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摆手道：“许是当奴才当惯了，一心只想着救主，别无他念。” 陆婆婆摇着头，面色平静的沉默着，陶千民和蚩盘则是狐疑地看着贺鬼才。 贺鬼才：“这是真的，你们知道我早在万年前就参破了时间法则的事情吧？” 三人都点了点头。 贺鬼才继续说道：“参破时间法则，是一句诳语，充其量就是明白了时间为何物而已，在原生梦境中还能利用一二，而寰宇之时间是为世界的一个维度，哪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不过，这份明悟却给我带来了一个特别的能力。” 陆婆婆笑道：“占卜？呵呵，贺仙人的占卜之术在整个原生梦境可是赫赫有名。” 贺鬼才：“确实是占卜，我常年领悟占卜之术，直觉也变得异常敏锐，我有一种感觉，梦主对我，对你们，对外面那个真实世界来说，应该极为重要，我每次看到梦主，不知不觉间，都会产生有一种必须要追随他的使命感。” 蚩盘插话道：“呐呐呐，这不是使命感，就是奴才当久了。” 陶千民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陆婆婆：“所以你一定要去救梦主？” 贺鬼才：“一定要去。” 蚩盘和陶千民也是露出了坚定的表情，点了点头。 陆婆婆忽然冷哼了一声：“说来也真是怪，纪少瑜那个小子行事懒散，做人也不着边际，却有你们这群忠心耿耿的奴才。” 贺鬼才察觉到陆婆婆的语气变化，有些突然，脸色一变问道：“陆婆婆，你说什么？” 陆婆婆此刻依然保持着笑容，但看起来却有点诡异：“我说啊，原来你们知道这么多事情了，嚯嚯嚯，你们也不想想，纪少瑜那个小子迷失在梦境了，我们又拥有了灵魂，还理他作甚？” 整个大厅忽然响起了一阵阵丝线拉扯发出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贺鬼才警惕地盯着陆婆婆，大喝一声，修为瞬间爆发出来，宽大汉服无风自动，霍霍作响。 “嚯嚯，贺仙人，你擅长占卜，就没占出我的意思么？” 话音一落，陆婆婆双手成爪，指节弯曲成古怪的弧度，丝线拉扯的声音又密密麻麻的回荡在堂内。 “陆婆婆，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你难道真的想与我为敌？”贺鬼才面露狰狞。 说罢，笔直而立，怒目而视，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除了梦境刺客，在这个世界，贺鬼才还没怕过谁。 “大言不惭！”陆婆婆的脸貌似是假的一般，依旧还残留着平静的笑容，但气质里却透着阴森，桀桀笑道：“你们三人已落入我精心布置的天罡蛛网阵之中，识相的就别动。” “嘿嘿，不然才懒得跟你们这几个小屁孩儿，废这么久的话哩。”陆婆婆身子扭曲，双手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大笑道：“这个原生梦境，我要了！” 贺鬼才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双手正要合拢施法，但却发现自己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一根根血迹从袖袍中沁出。 但却没有慌乱，想来陆婆婆肯定是用了什么丝线类法宝，急中生智之下，立即将身体内的灵气大量释放，忽的一声大喝，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炸裂八方，一个巨大的能量光球以贺鬼才为中心，突然爆开。 “轰！” 在场的四人皆出现了类似耳鸣之后的头晕。 贺鬼才的打算是直接用自己强大的修为将环绕着自己身周的丝线全部震断。 第四十九章 瞒天镯 等爆破产生的风暴平息，烟雾散退，贺鬼才定睛一看，却发现陆婆婆正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露出森森笑容。 陶千民和蚩盘则是惊恐万分的立在原处，双手不自然的抬起，像两个提线木偶一般。 怎么回事？那些丝线这么有韧性的吗？贺鬼才大惊失色，他可是原生梦境的第一高手，刚才释放的能量足以毁灭整栋南柯楼。 刚才那些能量到哪儿去了？ “你们这些梦儿，还想翻了天了！”陆婆婆轻哼一声，手指快速的弹动。 只听见空间中传来无数“嗡嗡嘤嘤”之声，刚才贺鬼才爆发而开的能量化为一道道闪烁着幽光的波纹，正顺着金属丝线极速朝天空涌去。 霎时间，天色大变，不知从何而来的滚滚乌云猛地聚集在南柯楼上空，不一会儿，剧烈狂暴的雷电立即在头顶上轰轰作响起来。 “我这些梦丝可以转移能量，别挣扎了，受死吧！”陆婆婆快速弹动的手指突然一顿，像贺鬼才的方向一指。 一指之下，贺鬼才身周无数条看不见的金属丝线快速合拢起来，眼看就要把自己絞成肉块。 “鬼才兄！” 喊声竟来自陶千民，他慌忙之下欲挣脱束缚，紧接着又是“啊”的一声，只见陶千民的右臂由于用力过猛，被金属丝线割了下来。 鲜血喷溅。 陶千民吃痛，又被控制了行动能力，只能一动不动的哇哇大叫。 贺鬼才见此有些感动，他知道陶千民修为低微，更是惜命之人，有出手之心极为难得，颔首之下大喊到：“你们别动，我没事！” 蚩盘也瞥向陶千民，虽然刚才对方的举动显然极为愚蠢，但不由得高看了陶千民一眼。 但三人也见识了金属丝线有多锋利，皆皱着眉头。 “起！”贺鬼才忽然一声大喝。 又是一阵旋风从贺鬼才身上释放出来，旋风渐渐形成一个小型沙暴，堪堪把自己的身躯包裹在其中。 却是千钧一发之际祭出了一面黄旗，看样子正是与梦境刺客一战所使用的顶级法宝，沙时旗。 为了祭出此旗，贺鬼才耗费了大量的神识之力，因为自己不能动弹，只能隔空硬生生地用神念将法宝召唤出来。 陆婆婆则是露出一丝惊讶神色。 她没想到贺鬼才竟如斯生猛，被控制住还能祭出法宝。 合拢的金属丝线一碰到沙时旗，便立即和沙时旗复制出来的沙线缠绕在一起，给了贺鬼才宝贵的喘息之机。 贺鬼才全身上下都被金属丝线牵制住了，只能又用神念召唤出一把小剑，小剑全身荧光闪烁，是纯粹的灵力聚集而成的。 荧光小剑刚一出现，便立刻消失在了原地，向陆婆婆射去。 “陆婆婆，你杀不了我的，你就算杀了我，这个原生梦境也是梦主的，而不是你的。” 贺鬼才突然开口，却是想引开陆婆婆的注意力。 “雕虫小技！”陆婆婆手指极速弹动，渐渐出现了虚影：“哼，这个原生梦境竟落在尔等无知之人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荧光小剑巧妙的穿梭于无数金属丝线缝隙之中，眼看要刺中陆婆婆胸口。 但只坚持飞入陆婆婆身前几寸外，便又被合拢来的金属丝线缠住。 “嗡嘤”一声，被缠住荧光小剑立即被金属丝线分解为股股能量，涌入了天空乌云之中。 “嚯嚯嚯，贺仙人，你怕是在梦境里嚣张惯了，却忘了我并非梦境之中的人。”陆婆婆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近。 “陆婆婆，你就算掌管了这个原生梦境又能怎样？准备做着春秋大梦吗？”贺鬼才心里也有些慌了，对方的神通虽然看起来很平常，但处处克制自己。 刚才也尝试过用时间之力破开金属丝线。 但自己一动用灵力，灵力便会立即被这些丝线瞬间抽走。 在这些金属丝线面前，自己最多就是一个武夫。 而手脚又被捆住，连武夫也无用武之地。 这个“天罡蛛网阵”简直是无懈可击。 陆婆婆平稳的脚步越走越近，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嚯嚯嚯，春秋大梦？啧啧，我说你无知你还别不相信，贺仙人，我主人曾经在东瀛做暗子的时候，知道了一个隐秘，关于这个庄周梦境的隐秘。” “陆婆婆！”陶千民脸色苍白，却是在一旁忽然搭话到：“陆婆婆，连鬼才兄也拿你没办法，你就说说，什么隐秘？让我们死个明白。” 陶千民说话的同时，蚩盘趁机向贺鬼才递了一个眼色。 贺鬼才则是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了蚩盘的眼色。 陆婆婆转向陶千民：“嚯嚯，陶大诗人，也对，到了冥界吟诗需要一点素材。” 贺鬼才在身后又突然问道：“陆婆婆，原生梦境里有冥界，不知真实世界是否有冥界？” 陆婆婆又转眼看着贺鬼才，呵呵笑着：“三位忠心耿耿的奴才，你问一句，我问一句，不会是在商量着什么吧？” 说完立即双手成爪，向虚空抓去，空中金属丝线猛然急剧收缩。 看起来是不愿意再废话，怕夜长梦多，准备先灭了这三人再说。 “就是现在！”一声犹如怒斥般的大喊。 是贺鬼才向蚩盘喊出的。 只见蚩盘不顾被金属丝线勒出鲜血，双手艰难地掐出一个法诀，瞬间，梦境能量从指尖股股涌出。 而蚩盘的胸前正缓缓漂浮起了一个金色的手镯。 “什么时候……”陆婆婆大惊，那个手镯不是在自己手上吗？ 立刻检查衣袖中藏着的金色镯子，刚一拿出用力一捏，便化为了粉末。 “假的？” 一听到蚩盘说有个无人区的梦器时，自己就比较在意，于是话语之间略做引导，便将这个手镯要了过来，就是避免未知的神通出现，影响自己将三人一网打尽的计划。 而对于蚩盘来说，三年前在梦境门口捡到瞒天镯时，就立刻制作了一个仿制版，他是属于只进不出的貔貅性格，本来是准备阿乌回来要时，到时候自己移花接木一下，没想到阿乌直接就将瞒天镯送予了自己。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仿制版的瞒天镯最终居然是用来瞒陆婆婆的。 刚听见陆婆婆要看一看瞒天镯，就觉得不对劲，浑身不愿意，就把假的甩了过去，谁能从他手里拿走已经到手的宝物啊？ 阴差阳错之间，自己这个举动却成为了影响胜负的关键。 就在此刻，被注入了梦境能量的瞒天镯微微发出了金光，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开，金光渐渐的像火焰一般燃烧了起来。 而点燃的居然是空间。 大厅空间像白纸一般，被瞒天镯燃起的火势蔓延开来，渐渐的千疮百孔，露出一些透明的虚空区域。 虚空区域也像火势一样迅速蔓延，几乎就在几息之间，四人便同时被传送到了另一个空间界面。 脱离了“天罡蛛网阵”，三人身上的丝线束缚立刻解除，身子同时一松，陶千民立即将右臂的血止住，而蚩盘则是暗暗后怕。 他修为低微，全靠陶千民和贺鬼才刚才为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 就在此刻，只见贺鬼才怒发冲冠，双手一掐诀，身影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几乎在同一时刻，身影便出现在了陆婆婆身后。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剑，向陆婆婆的后背迅雷一刺。 长剑如愿刺入了陆婆婆的身体。 而陆婆婆这里，却是无动于衷，长剑刺入的地方，一滴血也没有流出。 吃惊之下，贺鬼才撤回长剑，一个顺势转身，准备再刺一剑。 “贺仙人！”陆婆婆一声大喝：“且慢！” 说完，不慌不忙的转过身。 “哼，还真是傀儡之身，非血肉之躯。”贺鬼才收剑而立，冷哼了一声。 “形势变化莫测哩，嚯嚯嚯，还真是大意了，没有天罡蛛网阵，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们放心吧，我没有其他的手段了。”陆婆婆无奈摇头。 三人当然不相信，贺鬼才也是剑不离手，紧紧盯着陆婆婆。 之所以停手，也确实是因为想从陆婆婆口中知道一些什么。 陆婆婆转身望向蚩盘，说道：“蚩仙人，你这镯子是空间类梦器吧？啧啧，真是难得一见，我建议你们用此梦器神通传送去去真实世界看一看，老身此生不知能否有机会出去了哩。” 贺鬼才不为所动，声音铿锵有力，问道：“你到底是谁？” 陆婆婆：“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是梦师联盟陆无如的一个傀儡，只是六年前获得灵魂之后，便独立做了一些决定，你们放心，虽然陆无如确实和我一样在打这个原生梦境的主意，但却对你们的梦主纪少瑜并没有恶意。” 陶千民苍白的脸色稍稍红润了一些，但右臂却实实在在丢了，此刻正在沮丧。 听到这里忽然问道：“你们打这个梦境的主意干什么？” 陆婆婆：“你们刚才都知道这是庄周家族传承的原生梦境了，但一个梦境而已，为何要代代传承？” “我主人曾经在东瀛国偶然间得知，这个原生梦境其实也是……” 话音未落，陆婆婆突然面露惊恐之色，望着蚩盘的身后，问道：“蚩仙人，你把我们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蚩盘不吃这一套，戏谑道：“少来，其实呀，我把你传送到了阴曹地……” 说到这里，环顾了一下眼前世界，刹那间戏谑之色顿消，也是一脸惊恐，随即望向了站在身旁的贺鬼才。 贺鬼才也是凝重的眯起了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即向蚩盘斥责道： “无人区！你把我们传送来无人区干什么！” 陶千民听闻此话，则是一动也不敢动，眼珠子斜着看向蚩盘的方向，嘴里吞吞吐吐的问道：“陆婆婆，你一脸惊恐的望着蚩盘的身后干什么？” 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蚩盘身后站着一个鬼魅。 正一动不动，脸埋在一块黑色纱巾下，看不清表情。 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第五十章 毫不犹豫 四人同时头皮发麻，如被石子惊起的鸟群一般四散而逃。 逃了半息不到，四人都发现梦境刺客并没有追上来的动静，又都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 梦境刺客在原处伫立，目光清澈明亮，黑色丝巾上下移动，似在说话。 贺鬼才立即竖起一掌，示意大家不要发出声音，都尖着耳朵听一听刺客此时在说什么。 四人皆在梦境刺客数十丈外，呈扇形停浮，眯着眼睛看向刺客。 “我是……乌……快……逃……” 以微弱间断的语气传出，“快逃”二字却像一颗陨石一样落在四人的耳中，激起恐慌，各自立即施展开自身的最快遁速，同时向某一个方向射去。 陶千民不会御气飞行，则是被贺鬼才背在了肩上。 “我还眼巴巴地竖起了耳朵听！结果是叫我们逃！”蚩盘飞得最慢，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蚩盘，快祭出那个镯子！”陶千民在贺鬼才肩上，着急的大喊一声。 “没时间啊，开启传送需要时间！”蚩盘都要哭了。 贺鬼才沉默，没有纪少瑜在旁边，他也施展不了梦术神通。 “蚩仙人，把镯子扔给我，我会一点梦术。”说出这话者却是陆婆婆，她速度稍逊于贺鬼才，此刻正转头向蚩盘大喊道。 这里面除了蚩盘之外，就只有她会梦术了，而瞒天镯显然只能辅以梦术施法，这也是阿乌当年敢把瞒天镯交给修为低微的蚩盘，还叫蚩盘保护纪少瑜的原因。 可众人哪儿敢把瞒天镯给陆婆婆啊，吃一次亏还嫌不够么？ “蚩盘！你快施法，我在后面帮你挡住那个刺客！”贺鬼才倒射一段距离，挡在了蚩盘身后。 蚩盘见此，也不再多话，双手飞快掐诀，祭出了瞒天镯。 顿时，一阵极有质感的金色光芒弥漫开来，瞬间点燃了空间。 众人立即向蚩盘这边靠拢，进入瞒天镯可以传送的大致范围内。 只听见蚩盘口中嘀嘀咕咕，念着“咒语”： “别去南柯楼……别去南柯楼……别去南柯楼……” 又回到天罡蛛网阵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贺鬼才和陶千民同时转头瞥了一眼蚩盘，两人平时道貌岸然惯了，没这种碎碎念的习惯。 只能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别去南柯楼……别去南柯楼……别去南柯楼……” 三人挤在一起念着咒语，陆婆婆在几丈开外略有尴尬，但由于此时也只能依赖瞒天镯的力量逃走，只能一小步一小步的靠拢。 贺鬼才几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陆婆婆身上秘密太多了，都默认要带上她。 约几息的功夫，只见整个空间被火势蔓延，渐渐露出了一些透明虚空区域。 而此刻的梦境刺客，其实还伫立在几人逃走时的原地，并没有追击，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少瑜……”突然，梦境刺客的口中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眼中闪烁着无害的担忧神色，还藏有一丝柔情。 却是似曾相似的女人声线。 但下一刻，刺客的左眼渐渐露出血红，一股股黑色的经脉像藤蔓一样爬满了她的左脸。 “呜呜呜……”一声类似野兽的低沉咆哮从左脸发出，听起来像什么恐怖存在突然苏醒了一般。 “王……立！”刺客的右脸露出惊恐和痛苦，咬着牙齿断断续续道：“以我对纪……了解……不……能杀了你的妻……误会……” 但此话并没有减缓黑色经脉的蔓延速度，而且还好像激怒了体内那个充满了戾气的人格。 “啊啊啊啊啊”一连串滔天的不甘咆哮狂暴地冲天而起。 刹那间，黑色经脉迅速爬满了刺客的全身，一条条经脉纵横交错，逐渐连成了一个整体。 一个浑身充满了煞气的梦境鬼魅再次出现，双眼变得浑浊而凶残，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听闻远处传来的咆哮声，正在奔逃的四人皆大惊失色。 “蚩盘！快快快！要追来了！” 蚩盘当然也知道十万火急，已经逼出了全身的梦境能量，满脸通红，青筋暴起，两路鼻血已成青色。 空间的燃烧速度却并没有因此而加快多少。 贺鬼才凝重之色大起，皱眉片刻，立即将陶千民放在蚩盘身旁，同时身影一闪，出现在正惊诧万分的陆婆婆跟前，两指成刀，“嗤嗤”两下，猛地点在了陆婆婆的两只手腕外侧某处。 却是将陆婆婆的十指废了。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整个过程极其迅速，从放下陶千民到此刻又回到蚩盘的身后，几乎是半息不到。 毫无防备之下就被废了十指的陆婆婆脸上露出怨毒之色，但在此等情况下，不好发作，她的梦境能力是继承的她的主人，梦境丝线，废了手指，几乎相当于废了她一半的修为。 但也只能阴着一张脸，咽下了眼前这口恶气。 贺鬼才身着宽大汉服，长发飘逸，像一座大山一般地挡在三人面前，威风凛凛，眼睛紧盯着刺客追来的方向，猛地大喊道：“蚩盘住手！” 因为梦境刺客此刻据他们已经不足十里，而从瞒天镯上次传送情况来看，应该是能传送走附近三里左右的所有生命。 继续催动瞒天镯，将有极大的风险。 “王立！受死！”贺鬼才一把青色长剑在手，身影一闪，也猛地射向刺客。 毫不犹豫，其背影如壮士赴死！ 蚩盘也发现了梦境刺客已经追来，停止了梦术施法，不知所措。 “噹噹噹！” 一瞬间，刀光剑影。 贺鬼才法宝层出不穷，而手中一把青色长剑，行云流水，阵阵虚影使人眼花缭乱，而梦境刺客则是一招制敌，手中套着一个环状金属，身法和力量皆无与伦比。 一时间狂风肆掠，股股刀剑碰撞产生的能量，和法力释放产生的波纹剧烈晃动着周遭的虚空，无形的空间如沙土一般被卷起，传来嘤嘤之声。 天地变色。 这和上一次贺鬼才与梦境刺客的遭遇战不同，这是梦境世界中最强战力之间的拼死搏斗，是没有退路的战斗。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场战斗，那不仅是一场战斗，而是时空的破碎，是雷神的震怒。 正在不远处的陶千民三人在空中也是摇摇欲坠，被战斗产生的阵阵余威波及，即将支撑不住，而蚩盘则是死死逮着陶千民。 “我们遁到远处，使用镯子传送走，不要辜负了贺仙人的大恩。” 说话者正是陆婆婆。 但等来的却是蚩盘和陶千民的怒目而视，蚩盘反手一掌甩在陆婆婆脸上，啐道：“闭上你的老嘴！” 其实两人都知道陆婆婆所言实为上策，但两人却都无法做到像贺鬼才一样果断。 左右为难之下，远处的打斗声咚咚传来，好似心脏在敲鼓的声音！ 一黄一黑，两个模糊的影子在空中缠斗，看似势均力敌的样子，但仔细观察，就可发现黄色的身影隐隐落了下风。 又是金属圆环一划之下，贺鬼才不堪大力，被击得倒飞而回，落在蚩盘跟在，“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此时看到的贺鬼才极为狼狈，长发披肩，浑身是血，手中长剑已经破烂，还勉强撑着的沙时旗也被撕烂了一道口子，威力大减，其他还有七八样法器，也随着贺鬼才一起被击飞了回来，掉落在地上，失去了色泽。 “还不走！”贺鬼才转头怒斥一声，却没有给他再说一句话的时间，其双脚一点地，瞬间继续腾空而起。 梦境刺客也是刹那间闪现到贺鬼才跟前，迎面而上的贺鬼才双手一握，又是一堵蕴含了时间法则的光墙竖立，法力大量耗费之下，光墙却是小了很多，堪堪只有数丈大小。 但急射而来的梦境刺客这次却从一旁一闪而过，竟越过贺鬼才，向着贺鬼才身后的陶千民一划！ 似曾相似的套路。 一道明亮无比的刀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噹……” 只见一把青色长剑被划成两截，抛飞于空中，被一股溅起的热血染红，如生锈一般黯然失色。 却是贺鬼才挡在了陶千民面前，身体已经被上下分为了两半。 “鬼才！”“鬼才兄！” 除了绝望之外，蚩盘和陶千民分明更多的是感到愤怒，以及对自己无能的失望。 “告诉梦主，梦境刺客的两个人格，是阿乌和王立。”贺鬼才吊着一口真气，还能顺畅的说话，紧紧盯着陶千民。 “弱点是神识，梦主应该……刚好……能克他。”说完“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说着话的贺鬼才只剩上半身，手中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密度极高的光球。 这个光球正是贺鬼才灵力的中枢，丹田。 蚩盘少见的露出了浓郁的悲色，向贺鬼才抱拳一拜，然后转头向陶千民吼道：“千民老弟，拉紧我，鬼才兄，要自爆了！” 另一只手却极不情愿的抓住了陆婆婆的肩膀。 只见此刻贺鬼才手中的光球越涨越大，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炙热火球，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狂暴的，被压抑的巨大能量在这个“火球”里面蠢蠢欲动。 火球像太阳一般，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刺眼，使人不敢直视。 但就在这个明亮的空间中，隐隐有一青一紫的两道虚影分别隐蔽地射向了陶千民和梦境刺客。 “轰轰轰！”紧接着爆发出一阵阵滔天的轰鸣声。 身在其中的几人，却是什么也听不到，只觉世界一片寂静。 但释放而出的自爆能量，却显然不是狂暴的破坏力，而是浑厚敦实的空间推动力，自爆之地在梦境刺客和陶千民等人之间，强大的力量刚好将他们向两个相反的方向推动，转眼间就将两方推开了十万八千里。 “轰轰轰！”又是一阵阵轰鸣声响起，巨大的推力摧枯拉朽般，将无人区近一半的树木和土地卷起，一时间，无数碎屑满天纷纷。 “王立”此刻也正被巨大的推力击飞，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怪声，眼神中却已不见了暴戾，似有一丝认同感流露。 而被击飞到另一个方向的陶千民三人，则是一脸庄重和无奈。 …… 约一炷香之后，无人区边境。 陆婆婆和陶千民正在等待蚩盘施法，皆一言不发。 陶千民神情则更为复杂，在贺鬼才自爆的那一瞬间，一道青色虚影直冲自己丹田而来，此刻正在缓缓酝酿而开，一股股暖流遍布四肢百骸。 这道青色虚影正是贺鬼才的修行感悟和基本修为。 对于陶千民而言，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贺鬼才好似以能量的方式，重新活在了自己的体内。 自己右臂断处的半截衣袖，在被瞒天镯点燃的空间中，猎猎作响。 第五十一章 稻沃草原 什么书生意气，呵壁问天？不过是附庸风雅，凤泊鸾漂罢了。 此刻在陶千民眼前，本应该风花雪月的世界轰然倒塌，只剩下贺鬼才临死前，挡在自己面前的孤胆身影。 犹如天地之间的一座雄伟城墙，千疮百孔，却世世代代，围住了城墙里的静好人间。 有道是，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总有人负重前行。 陶千民明悟了，从贺鬼才将其修为传给自己的那一刻，自己便成为了新的“负重”之人。 自己必须要成为这座原生梦境，新的城墙。 其实陶千民所不知道的是，当时贺鬼才自爆的前一刻，除了一道青色虚影射向了自己之外，还有一道紫色虚影在明亮白光的掩护下也射向了梦境刺客。 这道紫色虚影不是修为，正是贺鬼才的神识。 贺鬼才在生死一瞬之间，将后事考虑得干干净净，先是意料到此间凶多吉少，自己若是死去之后，蚩盘和陶千民显然不是陆婆婆的对手，便立即将陆婆婆的十指修为废了。 而后将自己的生命分成了三份，一份修为，给了陶千民，算是临终托付，一份神识，射向了梦境刺客，伺机夺舍，一份为体内灵力凝聚之光球，用于自爆，成功分离了战场。 整个过程冷静从容，没有一丝犹豫和感慨，但恰好如此，更显得悲壮。 陶千民伫立在蚩盘身后，紧盯着陆婆婆，等瞒天镯开启了空间传送，几人脱离了险地后，恐怕陆婆婆会率先发难。 自己虽传承了贺鬼才的修为，但尚无一招半式可用，此刻心中绷紧了弦，左手正尝试着酝酿出体内灵力，想着至少要能保护住自己和蚩盘两人。 蚩盘却没有时间思考这么多，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此刻仍然在飞快掐诀，点燃的空间露出大片大片的透明虚空区域，渐渐地，三人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空间界面。 死里逃生，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苍原，近处有一条泛着诡异黑色水光的小河，蜿蜒远方，而远处有巍峨的雪山叠嶂无穷，正是傍晚，雪山上有金光淌下，隐隐能听见传来一二钟声，一眼看去，犹如佛家圣地一般。 这个地方他们三人都没来过，但看起来不太危险的样子。 蚩盘心弦一松，筋疲力尽，仰天长叹一声，遂瘫软倒下。 而陶千民一个闪身，几乎是瞬移的速度来到蚩盘的身后，将其稳稳扶住。 也是敲山震虎，瞬移给陆婆婆看的。 “现在该叫你陶仙人了吧，嚯嚯嚯。”陆婆婆见此倒也没有多大意外，伫立在远处，率先开口。 陶千民则是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陆婆婆，怒道：“陆婆婆，我这断臂之仇还未报，尔敢不走？” 对陶千民来说，将陆婆婆一齐传送过来实在是迫不得已，如今少了贺鬼才这个战力，自己修为又尚未稳固，且从未有过实战经验，实在是拿不准自己若要对峙陆婆婆有无胜算，更别说从其嘴中撬出什么秘密了，只得先把这个煞星赶走为好。 陆婆婆则是老成稳重，不为所动，说道：“断臂之仇，贺仙人已经为你报啦，你也不用忌惮我，十指尽断，我修为已经基本废掉了，不是你们的对手了哩。” “那还不快滚！”陶千民尽力把话说得有杀气，但常年浸润诗词歌赋的他，此话说出来的味道有些怪怪的。 陆婆婆心平气和的回道：“陶仙人，我不立即离去，是想来跟你们做一个交易。” 陶千民将蚩盘平放于地，缓缓站起，盯着陆婆婆道：“我只对你的命感兴趣，其他交易都免谈！” 陶千民当然不敢跟她谈交易，自己入世尚浅，怕陆婆婆老谋深算，把自己绕进去。 “嚯嚯嚯，修为上来了，口气也变大了哩，老实告诉你吧，现在的你是杀不了我的，诚然，我目前这个样子，也杀不了你，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坐下来谈谈的好。” 陆婆婆一脸不以为意的神色，忽话锋一转地说道： “我可以把这个梦境的秘密告诉你们。” 陶千民纵使万般不愿意和陆婆婆打交道，但听到这个，还是心动了，今日这一系列的遭遇，包括贺鬼才的陨落，不就都是为了这个梦境秘密么？ 接着忍不住问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你所说是真是假？” “嚯嚯嚯，贺仙人尽管放心，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亲自在原生梦境里验证过了，你听后也可以去验证一下，看看我有没有乱说哩。” 陆婆婆胸有成竹的说道： “而且我想让你们做的事情，恐怕也是你们巴不得的哩。” “什么事？”陶千民保持面色平静的说道，但心中是真的意动了。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有了修为作为支撑，以前的风淡云轻显得有些可笑。 陆婆婆望着躺在地上的蚩盘说道：“把那个可以传送的镯子借我一用。” “不行！”一个粗糙的声线从陶千民身后传来，语气坚决无比。 陶千民回过头去，看见体力已然耗尽的蚩盘，此刻正平躺在草地之中，闭着双眼，时而露出狰狞，时而露出惊慌，显然正处于梦中。 陶千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表情十分精彩。 刚才那一句“不行”竟是蚩盘的梦呓。 这个老头在梦中还念叨着自己的宝物，也不知是否是迷糊中听到了陆婆婆的要求，竟还对上了。 “陆婆婆，你也听到了，我们断然不会接受，告辞！”陶千民当然也不会接受这种交易，瞒天镯是他们面对如梦境刺客这种强大的敌人时，目前手中唯一的保命之物。 说罢立即转身，准备背起蚩盘而走。 “陶仙人！”陆婆婆没有放弃，赶紧说道：“也不用把瞒天镯给我，只是借来用用，我准备离开原生梦境，回到真实世界。” 陶千民闻此顿了一下，背着身问道：“呵，你不是要掌管这个梦境吗？现在放弃了？” 陆婆婆继续吊着胃口：“至于为什么，这跟这个梦境的秘密有关，这样，你们只要能让我出去，我就把梦境的秘密说与你们。” 说完此话，陆婆婆用瘫软的手指“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蚩盘。 如果要逃离这个原生梦境，就要打开梦境大门，而大门钥匙就在蚩盘身上。 陶千民有些意动，陆婆婆说得没错，要是她的目的只是离开原生梦境，那么梦境里就少了一个敌人，自己是比较愿意的。 想到这里，一道神念射向蚩盘，然后蹲在蚩盘身旁，用手按住了蚩盘的胸口位置。 陆婆婆仍然平静的等在远处。 蚩盘醒来，发现一股股令人舒畅的灵力从陶千民的手掌传来，有些惊讶的盯了一眼陶千民，随后看见了远处的陆婆婆，大惊失色，正作出准备继续奔逃的动作，立即又被陶千民按了下来。 两人窃窃私语了半晌之后，皆站立起来，蚩盘叉着腰说道：“老太婆！你先说，说得我们满意了，我们就再考虑考虑！” 陆婆婆嘴角明显抽了抽，这个老头一醒来，气氛就变了，她突然发现她还是喜欢跟陶千民这样有修养的人交谈。 “好！”陆婆婆却也没有扭捏，果断应了下来。 见陆婆婆如此果断，两人都有一种杀价没杀到底的遗憾感。 陆婆婆渐渐走近，继续说道：“我先说一部分，然后你们可以去验证，如果考证到我所言非虚，就将我送出原生梦境，然后我把剩下的部分写下来留给你们。” 蚩盘和陶千民互望一眼，都觉得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蹊跷之处，自然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 这一讲，就是三日三夜，还不包括中途蚩盘去验证的时间。 陶千民和蚩盘越听也是表情越复杂，最终也明白了陆婆婆做这一切的动机，以及为何对这个交易如此有信心的缘由。 苍原之夜，大地透着深邃，星空却璀璨幽远，忽然，一阵刺骨的冷风从雪山上吹来，一息而过，随即又飘向了远方。 苍原便重归静谧，如带走了世界的真相。 刚送走陆婆婆的蚩盘和贺鬼才两人，伫立在草原的一个悬崖边，已经沉默了数个时辰。 悬崖上立着一块墓碑，在狂风中岿然不动。 忽然，遥远雪山上的钟声响起，回荡八方，厚重的大地却回以沉默： “走好！” …… 墓前。 这是陶千民和蚩盘世界观崩塌而又重建的几日。 听也听了，陆婆婆留下来的文字也看了，看完之后放心大胆的用瞒天镯把陆婆婆送了出去，又回到了这里。 瞒天镯的用法也摸清楚了，可以传送到使用者曾经去过的任何界面，对于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是随机传送。 而之所以用瞒天镯又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在考证的过程中，蚩盘无意中得知了这个草原的名字：稻沃草原。 这个名字多次在陆婆婆的话语中出现。 沉默之后，陶千民忽开口道：“听陆婆婆的意思，留给我们的时间大致只有三千年左右了，三千年后，这座苍原的时空壁障将会瓦解，这个原生梦境将会和真实世界混为一界，等那个时候，我誓要辅佐梦主成为这个世界最后的一道城墙，你跟我一起吗？” 蚩盘满脸通红，却是喝醉了酒，此刻倒置酒袋，倒了一些在贺鬼才的墓前，粗着嗓子说道：“我说千民老弟，你在鬼才兄的墓前跟我说这个，我断然没有拒绝的心情啊。” 第五十二章 战苗三 …… 真实世界，中原国西部沙漠。 肆掠的风沙散尽后，渐渐显露出一位衣着宽大道袍的男子，此刻负手而立，道袍下摆尽是血迹。 地上躺着一位男子尸体，已被肢解。 尸体一旁不远处站着三男一女，皆是老者，浑身残破，又惊又怒，看样子，也受了不小的伤，只是堪堪避过了要害而已。 “我再问一次，是谁叫你们来杀我？”说话者正是负手而立的道袍男子，苗三。 其实若是正面对抗，苗三根本不是“蒙山五老”的对手，但其选择从地底突袭，加之所用神通在真实世界实在是过于诡异，“蒙山五老”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就损失了一员大将。 老大岳翠釜阴着脸，沉声说道：“现在，不是谁叫我们来杀你，而是我们要杀你了！” 话音刚落，身材矮小的老三岳翠潇带着杀气，伏身双手向地面一刨，两腿向后一蹬，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直射向苗三。 却只见苗三冷哼一声，立即双手掐诀，瞬间又潜入了沙漠之中，躲藏了起来，伺机而动。 “嚯！”接着一声怒喝突然响起，只见老大岳翠釜右臂肌肉暴涨数倍，紧接着一记重拳轰在了地面。 “嗡嗡嗡！”沙漠里立刻传来沉闷之声，如九幽地府之中传来滚滚天雷一般。 苗三正潜入几丈，便感到一阵剧烈的冲击波由积沙层层叠加传递而来，刹那间就击中了自己。 “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同时被震出了地面，浮在半空。 还未等苗三反应过来，一双娇小的绣花鞋在地上一点，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妪腾空而起，手中出现三枚闪着寒光的银针，银针薄如蝉翼，虽说是针，却能隐隐看到其上布有细小倒刺，倒刺呈现青黑色，显然是阴损的带毒暗器。 老妪双眼精光一瞪，银针被瞬间射出，虚影一闪便凭空消失了。 这个老妪正是小师妹月翠墨，虽排行最小，但一手毒针暗器“长天春雨”，杀人于无形，却是在早年的江湖中，公认“蒙山五老”中最令人忌惮的一老。 被震在空中的苗三，见此怛然失色，立刻施展法术，使得身体在空中诡异的横向偏移，堪堪避过了银针射来的方向。 但与苗三交手至此，月翠墨岂能不知对手身法有多么的诡异，三根银针射出的方向正是将几个方位都考虑在内。 避过第一针，却没避过第二针的苗三，只觉右肩传来一股微微的刺痛感，接着，又是一阵酥麻的感觉渐渐蔓延开来。 “有毒？”苗三眉头紧皱，调动起全身修为，封住了右肩的几处经脉。 但一心不能几用，身形一下子没稳住，从空中掉落地面，溅起一小阵沙土，有些难堪。 但就在此刻，一阵眼花缭乱的棍棒虚影从天而降，却是老二岳翠林即刻赶到，在半空中舞着一根青色木棍，势如破竹般俯冲而下。 “砰砰砰！” 棍影落下，滚滚沙尘爆裂而开。 在蒙山“四”老极有默契的配合攻击下，苗三终是露出了破绽。 而射出不远的老三岳翠潇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左手持有一个酒壶，仰头猛地一口烈酒灌下，右手虚浮，看起来像一个醉鬼，笔走龙蛇之下，最终却是一记醉拳正好击中了苗三的胸口。 苗三又是“哇”的一声，仰面喷出鲜血。 “不要留手！”老大岳翠釜一声令下，要直接杀了此人，不给苗三反击的机会。 但观此时狼狈的苗三，面色却是越来越平静，双眼望着天空，任由几人力道落在自己身上，好似放弃了抵抗一般。 嘴唇似有开合，发出了一句微不可闻的声音： “我要杀了你们。” 此话一出，在苗三上方攻击的三人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默契地暂时闪避到了一旁。 只见此刻，从苗三身上赫然漂浮起来无数密密麻麻的透明电弧，滋滋作响，顿时，以苗三为中心，周围的空间产生了异样的扭曲，向外不断扩散。 可见蒙山五老的江湖经验有多丰富，要是刚才三人闪避不及，便已经通通着了此道。 苗三被激怒了，不惜耗费最后的灵力，施展出了自己最擅长的自创神通，这是一种将空间逐步撕裂，从而也撕裂敌人肉身的神通。 细看之下，这哪里是什么透明的电弧，分明是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形成了无数虚空电蛇，以一种奇异的移动方式，时隐时现，向四人扩散而去。 看似速度不快，但实则迅猛无比，一瞬间这些空间裂缝就扩散到了四人面前，而老三岳翠潇离苗三最近，躲避不及之下，身上立即被撕开了密密麻麻的血口子，遂连忙向后倒射，却也实在是慢了一些。 苗三之所以能看破纪少瑜的原生梦境，因其对空间的掌控之力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虽然这一招下来，自己灵力必然会耗尽，但想来这四人也必死无疑了。 “我要先杀了这几人！” 苗三此时瞪红了双眼，露出阴森邪笑，冷冷地盯着四人。 那些空间裂缝形成的电蛇仍然在急速扩散。 眼看岳翠潇即将被撕成粉末，忽然一股柔和却巨大的梦术波动从远处冲击而来，其势如洪水猛兽，瞬间挡在了苗三和蒙山四老之间，堪堪化解了此次危机。 苗三见此眉头微蹙，却立刻又恢复了平静，显然是这方的打斗动静引来了一位什么高人，正欲出手帮衬，但他对自己的这个神通颇有信心，脸上挂着轻蔑，眯着眼睛望向刚才波动传来的方位。 果然，苗三所释放的空间裂缝，受到梦术波动冲击之后仅仅停顿了一息左右，便又若隐若现地卷土重来了。 刚刚侥幸有了喘息之机的蒙山四老心中皆大呼不妙，赶紧遁走退后。 老大岳翠釜则是在倒射而退的同时，双手虚抱一拳，向刚才梦术波动传来的方向喊道：“这位高人，多谢相救，还望与我们携手诛了此獠，蒙山五老将感激不尽！” 说完盯着苗三脚下的老四尸体，双眼欲裂，只见此刻老四的尸体已经被空间裂缝切成了碎末。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是追一个无名之辈“纪少瑜”，竟然能把自己四弟害死，而且死得如此之凄惨。 只希望这位刚刚出手的高人能助己方一臂之力，报此血仇。 一声长叹传来，只见沙漠远处出现两人，徒步而至。 其中一位是精瘦得体的老人家，一袭蓝色中山长袍，风度翩翩，而另一位是一个面容苍白的青年男子，穿着极为普通的灰色布衣，跟在老者身后，手中执一把古铜色阔剑，拖在地上，极不爱惜的样子。 “哎，少亮，救下蒙山五老吧，别伤了你弟弟的肉身。”精瘦老者向身后青年命令道，紧盯着苗三，眉眼之间似有寒意。 这位精瘦老者，正是轮回书社的社长，纪少瑜的爷爷庄了然。 庄了然此行是去非洲找阿乌，准备了解一下纪少瑜原生梦境出现意外的缘由，由于自己端得神行万里的神通，于是没有走海路，走的陆地。 半个月前本来已经走出了中原国国界，却临时收到中原国梦师盟主魏雄传来的消息，说是他的孙子“纪少瑜”出现在新疆地段，问他在不在附近，如果在，就顺便来给蒙山五老传递一个消息。 庄了然本来就一直都想找这个“纪少瑜肉身”谈谈，获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立刻赶了回来，没想到正遇见“纪少瑜”在和蒙山五老打得火热。 眼见赫赫有名的蒙山五老竟不是对手，就在岳翠潇差点被空间裂缝撕碎的当口，忍不住出手相救了一番。 而此刻，这个被庄了然唤作“少亮”的青年，正拖着一把古铜色阔剑疾步行来，虽看起来步伐非常凌乱，但速度极快，长剑在沙漠中拖起一条长长的沙蛇。 一眨眼时间，这位面色苍白的青年就挡在了蒙山四老的跟前，一把阔剑毫无章法的向前挥舞，嘴里“啊啊呀呀”叫个不停，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刚刚学武的孩童舞剑一般。 虽然姿势不雅，但这把阔剑不知是什么来历，竟无法被空间裂缝撕裂，而且还能被挡住移动轨迹的样子。 “你是何人？”苗三暗暗心惊，他能看出此人并不是修士，但却有能够应对空间法则的奇怪修为。 “啊啊呀呀呀！”面色苍白的青年抬起头来，没有回答，用蛮力胡乱舞动着阔剑，越舞越快。 苗三这才看清楚此人的脸，不禁被吓了一跳。 青年不仅脸色苍白，连眼珠也是灰白色的，下眼皮耷拉着都要掉到颧骨上了，此人还没有上下嘴唇，露出一排宽大的牙龈，极其可怖。 整张脸上，看不到一丝人形，倒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痴呆。 “此人看起来实在有些古怪。”苗三心中非常不甘心，但灵力已然耗尽，如果自己的这个神通，无法在短时间内灭杀掉这里的所有人，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极其怨恨的望了一眼庄了然，倒是识相，又遁入了沙漠之中，逃了。 而庄了然见此，立即抬起手来准备拦截，但手微微抬起后，犹豫了片刻，又将抬起的手放下了。 随即身形一闪，挡在了蠢蠢欲动的岳翠釜面前，阻止了其继续追击的打算，拱手施礼道：“岳翠釜，岳翠林，岳翠潇，月翠墨！” 皆是中原国有名声之人，互相认识。 虽有不甘，但毕竟有救命之恩，四人也是抱拳恭敬道：“书先生！” “书先生”是庄了然在真实世界的化名。 庄了然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空地，叹气说道：“四位老弟，节哀。” 五十三章 意外消息 “蒙山五老多谢书先生救命之恩。”岳翠釜眼露复杂之色，说到蒙山五老时，分明哽咽了一下： “只是书先生为何要放虎归山？此人凶狠残暴，若不诛之，日后必将成为江湖大患啊。” 庄了然则是摇摇头，缓声叹道：“江湖……哪儿还有江湖？咳，放纪少瑜离开中原国的上面的意思。” 岳翠釜一怔，皱眉问道：“上面？哪个上面？” 庄了然：“有些事我也不知道，我前几日本来在附近有事，忽然收到魏雄的传信，叫我来通知你们，立即终止这个任务。” 四人互望一眼，都觉这不合常理，但书先生在江湖中的口碑极好，又德高望重，不好当面质疑。 师妹岳翠墨接过话头委婉问道：“书先生，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为何……我们没有收到来自魏雄的任何讯息？” 蒙山五老身上都有和魏雄直接通讯的工具。 庄了然解释道：“主要是不知道那个额……纪少瑜，有什么古怪的手段，我听魏雄说，你们刚刚跟踪他后不久，就和所有人失去了联系，无论是电子信号，还是一些梦术神通，都被诡异地屏蔽掉了。” 本来也是事实，轮回书社极目真人的极目神通，在探查苗三的时候，都被反噬了。 所以魏雄才联系能够日行千里的庄了然去通知他们。 老大岳翠釜闻之低头沉思起来，刚才“纪少瑜”所用神通显然是空间法则一类，具备屏蔽一些信号的手段，应该是有可能的。 庄了然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再联系联系魏雄试试。” 说到这里，庄了然转过身，向还在原地胡乱舞剑的怪异青年招了招手，唤道：“少亮，回来了，敌人已经走了。” 怪异青年听闻此话，立刻停手，口中“赫赫”地喘着粗气，拖着那把古铜色阔剑一摇一摆地回到了庄了然身后，用一双骇然可怖的眼睛盯着岳翠釜四人。 四人见到青年这张脸，也被吓了一大跳，老二岳翠林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书先生，这可是近年来名声赫赫的无相剑客，如醉？” 老大岳翠釜瞪了岳翠林一眼，抱拳说道：“老二不懂事，没有打听的意思，还望书先生莫怪。” 之所以叫做“无相”，而且书先生称呼此人为“少亮”，显然就是不愿意让人知道其身份的意思。 其实庄了然倒还真没有遮掩之意，不过这倒提醒了自己，幸好没有叫出全名“纪少亮”，否则还不知道对方要怎么联想。 这位怪异青年正是纪少瑜的堂哥，三爷足下唯一孙辈。 可惜生下来就是一个痴呆，天生没有原生梦境，但不仅生来就力大无穷，而且在剑道上天赋异禀，其剑术招式虽不雅观，但自成一派，颇有造诣，说是中原国第一剑客也不为过。 因其痴傻，一直被庄了然藏于轮回书社，因顾忌若无自己保护，怕有心怀叵测之人在纪少亮身上做文章，于是只要出远门，都会带上他。 庄了然不置可否的笑道：“无妨，望四位老弟老妹莫要声张便是。” 岳翠釜斩钉截铁的回道：“那是自然，只是，虽然中原国取消了抓捕纪少瑜的任务，但现在我们和纪少瑜之间，已经是有血仇未了了。” 话说到一半，眼中浮现浓郁的杀气，刚才老四尸体被肢解的一幕幕，仍犹在眼前。 其余三人也是阴着一张脸，多年的江湖人，恩仇必报几乎是骨子里的本能。 “咳，这我当然管不了你们，我就是来传个话。”庄了然漠然转身，留下一句话：“不过你们要想清楚了，且不说现在你们是不是纪少瑜的对手，但若是为了私仇，最终影响了魏雄的计划，你们可又重新变成政府的敌人了。” 说罢挥挥手离去，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步一步，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黄沙之中。 岳翠釜听到此话，心中也犹豫起来，当初五人愿意被魏雄诏安，除了本就佩服魏雄此人之外，更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保家人周全。 多少人一生快意恩仇，纵横江湖，而最终的下场，却是拉着自己的妻儿陪葬。 看到老大踱步徘徊的样子，老三岳翠潇却没有想那么多，急得两眼赤红，赶紧跑到岳翠釜一侧，阴着一张红脸，吊着粗嗓道： “老大，只要你一句话！”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老大同意，就反他娘的了！ 岳翠釜侧望过去，发现老二岳翠林和师妹岳翠墨也盯着自己，目露坚定，显然也和老三是同样的想法。 遂缓缓走到沙山边缘，负手仰望大漠，叹道：“哎，我这就和魏雄联系，告诉他，我们也去非洲一趟，随时准备配合中原国军方的行动，此行万里，汝三人切不可急躁，一切听我安排，伺机而动，面上必须还是中原国官方身份，给魏雄一个台阶下，中原国还住着我们五人的一家老小啊。” 闻听于此，三人也是黯然，牵挂是温暖，也是枷锁。 一时间，天地沉默，沙漠是如此寂静遥远，黄沙飞舞漫天无云，夕阳西下金山黯然。 世人都道英雄迟暮，却不知英雄迟暮背后的因果。 …… 原生梦境，虚天大陆。 赵文的子午山庄，背靠万峰山脉，面临万峰大江，在整个虚天大陆都算得上是灵气充沛至极，可谓是洞天福地。 赵文能有此宝地作为府邸，究其原因，乃是虚天大陆八大家族之一的赵家，家主赵天启最寄予厚望的小儿子。 山脉中有大量低阶妖兽，可陪赵文习练棍法，而这荒无人烟的万峰深处，正好也是纪少瑜修炼秘术的绝佳洞府。 他已经不好意思再在子午山庄的密室中修炼。 这日，纪少瑜望着眼前轰然倒塌的一座小山，面露苦色。 他还是无法将梦仙葫中的金色光团分解，一份一份地释放出去。 每次使用这个梦术，都必须爆射出一整个金色光团，这威力也太大了一些，若是在平常战斗中使用，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出于想调查王立往事的动机，纪少瑜也准备加入武门，而要成为武门的内门弟子，试炼内容就是单纯的比武，总不能比武的时候，来个金色光团爆射吧。 虽然他对那把暗器飞刀的使用也颇有信心，但还是希望多个神通傍身，更为稳妥一些。 但就在纪少瑜胡思乱想的当口，几声响亮的口哨声回荡万峰山脉，这是月许前他跟赵文定好的沟通方式，听样子，虚天宗内门招收弟子的告示应该是张贴出来了。 纪少瑜心中一喜，即刻赶到了约定地点。 只见赵文和小黑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小黑仍然是懒洋洋的趴在地上，而赵文则是浑身的打斗痕迹，俨然一个武生气质。 但看起来，神色却有些异常。 纪少瑜心中咯噔一下，难道不是虚天宗招收内门弟子，而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庄兄，虚天宗张贴告示了。”赵文看见纪少瑜走来，微微拱手，神情复杂地说道。 纪少瑜很是疑惑：“看赵兄的样子，莫不是只招收一个弟子的倒霉事情，被我们碰上了？” 赵文心不在焉的说道：“恰好相反，这次是全招。” “全招？”纪少瑜大吃一惊，虚天宗的外门弟子少说也有数十万。 赵文叹了口气道：“对，我当时也很吃惊，遂问了问我的父亲，据说这次不仅全招，而且在半年之内，新招的内门弟子将没有门槛，全部都能进入筑基秘境进行筑基修炼。” 纪少瑜疑惑更重：“赵兄为何叹气，这难道不是大大的机缘？” 赵文面露苦相：“庄兄有所不知，虚天宗拥有的三处筑基秘境，为一大两小，小的一次只能承载十人左右的筑基资源，大的那个一次也只能承载百人左右的筑基资源，开启一次之后，便要等数十年才能开启下一次。” 纪少瑜沉默了，赵文说到一半就听明白了，数十万人进入筑基秘境之中，只有一百来人能够最后坐拥筑基资源，这中间是要死多少人啊。 纪少瑜：“虚天宗何时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了？赵兄可知道缘由？” 在他的印象里，虚天宗是非常中庸的名门正派。 赵文：“我问了我父亲了，他暂时没说，但我了解到，我们赵家本来已经和王家谈好的交易，就是那枚筑基丹，没了，王家不愿意给了，我恐怕还必须得参加这次角逐。” 纪少瑜眉头蹙起道：“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赵兄，你知道些什么，可否一次说完？” 虽然这万峰山脉深处，没有人烟，但赵文还是谨慎的凑近了纪少瑜，小声说道：“我听几个哥哥说，这几日我父亲都在和各大门派，以及各大家族商议要事，暂时还没有抽出时间传递信息回家里，所以我给你说的事情是没有得到证实的小道消息。” 纪少瑜凝重地点了点头，一般小道消息都是真的。 赵文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就在几个月前，稻沃苍原的土著突然集结起来了一支大军，大举进攻石原大陆，石原大陆的修真宗门立即联合起来对抗，但节节败退，已经丧失了大片土地。” 纪少瑜听得有些心惊，他不久前还和赵文一起信誓旦旦的击掌，说是待到两人结婴，一定要去闯一闯稻沃苍原，去到对面的南霖之地看一看。 结果两人皆还未筑基，稻沃苍原的土著就打过来了？ 接着嘀咕了一句：“我这梦境真是完全的乱套了。” 赵文没有听到，也没在意，沉重道：“虚天大陆毗邻石原大陆，我估计，我父亲和那些大家族的首脑，目前不是在讨论作战方案，就是在讨论逃跑方案，也或者都有。” 说完默在那里，望着纪少瑜，露出询问神色，意思是你怎么想？ 纪少瑜思量道：“也就是说，虚天宗之所以突然大量招收内门弟子，而且是以近乎残忍的方式立即强制收编一百来个筑基期弟子，就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提供后备军？” 赵文点点头。 “也就是说，这次招收的内门弟子，几乎全部都是筑基成功那一百来修士的炮灰？” 赵文没有说话。 “然后筑基成功的那一百来人，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大战中，也几乎都是充当炮灰的角色。” 赵文继续保持沉默。 “但是，如若不参加这次筑基秘境里的角逐，我们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修为无法寸进。” 赵文抬头，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纪少瑜。 “富贵险中求，我去。”纪少瑜叹了一口气，他不得不去。 第五十四章 神峰秘境 【捂脸求收藏，含羞求推荐，满地打滚求打赏】 …… 半年后。 虚天大陆边缘，数万丈高空之上，悬浮着一座十分宽广的峰顶平台，峰身藏于滚滚云海之中，远远看去，这座峰顶平台就如同漂浮海上的巨型岛屿一般。 这是虚天大陆赫赫有名的“翻云顶”，被虚天宗所占有，是其最大一处筑基秘境，“神峰秘境”的入口。 此刻正值清晨，朝阳初升，在寒冷山风的吹拂下，绵延数万里的云海翻腾不已，更是卷起层层金浪，气势磅礴，美不胜收。 翻云顶上，是一片可容纳数百万人的白色广场，广场四周伫立了八座高逾数十丈的青铜色祭台，祭台浑身雕刻着远古象形文字，伏在山顶悬崖处，仿佛此山的守护巨兽一般，带有一种原始的粗犷之气。 八座祭台之间，黑压压的数万修士人头攒动，围绕着一个宽阔高台，高台上伫立着三位青年修士，皆身着统一青袍，朝着三个方向分别在讲解着什么。 “此乃千年难得一遇，虚天宗招收内门弟子的特殊试炼，名额仅限于凝气期大圆满的外门弟子。” “试炼内容非常简单，三年之内在神峰秘境中筑基成功后，有一座回宗传送阵会直接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三年后，没有成功筑基的外门弟子，理论上可以在秘境中央的神峰山上，等待宗内前辈救援。” “而传送回来的弟子，以今日入境身份玉碟为凭，交于宗门，即可成为虚天宗的内门弟子。” 高台上的一位青袍修士徐徐道来，看似平常说话的动静，但声音极具穿透力，显然是动用了什么扩大音量的神通： “规矩只有一条，入秘境之前不得杀人！”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台下众修一片哗然，在试炼前不得杀人，其言下之意极为明显。 虚天宗官方证实了坊间传闻：这次神峰秘境的试炼，就是生死淘汰的修罗场。 许多虚天宗的外门弟子，虽已是凝气期大圆满的修为，却从未经历过生死考验，一些抱着侥幸心理来看看情况的外门弟子，显然心理准备不充分，面色苍白地不知所措起来。 纪少瑜和赵文也在人群之中，此时却是一动不动，极其冷静，双目皆炯炯有神，静静等待着青袍修士的后文。 等人群哗然之声渐渐消退，青袍修士再次淡淡开口： “若要放弃，请即刻退到广场外围，可在秘境开启之前，登记下山，不做强求，但选择进入秘境之修，除非死亡，将无其他弃权方式。” 说着向翻云顶西北方向挥了挥手，赫然，一条宽大的下山通道凭空出现。 人群之中无数神识赶紧顺着探去。 这个下山通道看起来，不仅残破不堪，年久失修，而且听青袍修士话里话外，显然是弃权之人必须从此通道下山的意思。 顿时人群中又吵吵嚷嚷起来。 纪少瑜在人群中也是摇着头，腹诽不已：“这跟真实世界一个样，越是大的组织，越是精打细算啊。” 他到虚天大陆这一年多来，平时在坊间行走时，就听说过一个传闻，说是虚天宗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想修缮一座万丈天梯，但迟迟未能如愿，只因修缮工作难度太大，而且据说凶险万分。 几次尝试修缮，都有大量修士在作业中意外地死去，虚天宗也派内门弟子去调查过原因，但几次派去的弟子都诡异的失踪了。 而结丹以上的高阶修士自是不愿意做这种苦差，这项工程便被搁浅了数百年。 显然，传闻中的那座万丈天梯，就是展开在眼前的这条下山通道了。 这条通道虽臭名昭著，但对许多没有实战经验的修士来说，此刻却又是一条活路。 “我弃权了！”人群中响起一道粗犷汉子的声音，只见一个魁梧大汉推开人群，往通道入口处而去。 通道入口有一位青袍修士，接过大汉的身份玉碟，从容的登记起来，并示意大汉站在一旁。 “我也弃权！” “我也弃权！” …… 看见弃权果然没有问题，人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一股股人潮向下山通道入口处涌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人潮渐渐分流完毕，大约有六七成的修士被分派到了下山通道面前。 纪少瑜和赵文两人，显然是不为所动，停留在原地，凝重的面色并没有丝毫松缓。 心知，人群的减少，其实并没有降低他们即将面对试炼的难度，因为强者都没有弃权。 毕竟，敢于直面接下来的生死恶斗，无一不是对自己颇有自信，至少有一两个强大秘术傍身之人。 台上三位青袍修士见情况已经明朗，互相传音了几句，随即庄严肃穆的环视了一遍还停留在广场中央的人群，喝到：“都带上身份玉碟，不准离开八座祭台围绕的区域！” 没头没脑地吩咐了一句之后，三人便身形一闪，立即遁到了广场之外。 搞得广场之中本来还算淡定的众修，都突然不免有些紧张。 “不用担心，这是要开启秘境了。”一旁的赵文对纪少瑜解释道。 就在赵文话音刚落之时，山风呜咽之中，突兀的夹杂着阵阵如同鼓点的“咚咚”之声，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响彻整片天空。 只见八座祭台忽然流光溢彩，闪烁着不同颜色的耀眼光幕，光幕有丈许粗细，犹如实质。 每个祭台上还隐隐有人形虚影，正打坐掐诀，一股股法力波动从人形虚影的指尖射入各自打坐祭台的光幕之中。 “是元婴期修士的分身！”人群中有人见多识广，脱口而出。 一时间，光幕各自剧烈震动，并且扭曲起来，八座光幕蓦然间合为一体，将整个翻云顶笼罩在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奇幻空间。 八位元婴期修士分身几乎是同时，双手往后猛地一拉！ 只见整个奇幻空间的色彩好似被抽空一般，渐渐褪去，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弥漫在广场的正中。 人群纷纷避让开，却是广场中央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黑色真空区域，此区域在巨大的拉扯之力下，不断变大扩散，不多时，就将众人吞噬了进去。 犹如疾风骤雨之后的宁静。 整座翻云顶，此刻一片荒凉，只有依然伏地而立的远古祭台，只有仍然阵阵呼啸的山风，和依旧翻腾的金色云海。 众修士和打坐的虚影皆消失无踪了。 好似什么也没有在这里发生过一般。 …… 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甚至就如还站在原地一般，纪少瑜只觉得眼前一黑，但转眼间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四处张望，纪少瑜便立即祭出了暗器飞刀，环绕着自己身周飞舞，刀锋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防护罩，同时手中捏着一大叠高阶符箓，警戒了起来。 半晌之后，纪少瑜无奈的发现，刚才广场上身边围绕着自己的众多修士，皆不知所踪，不仅如此，和赵文也分开了。 此刻自己正孤零零地出现在一座无边无际的沼泽腹地，而双脚正陷在泥潭之中。 纪少瑜收起暗器飞刀，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不由得啧啧称奇，恍然梦中。 这个世界的天空没有太阳，空空荡荡，却呈现纯粹的青色，极其明亮，身在如此天光之下，如同被一盏青色大灯直射一般，有无处遁形之感。 而自己脚下的这片湿地沼泽，绵延不知几十万里，水泽幽黑空灵，若不是踩在泥潭之中，光用肉眼看去，还以为是一座无边的黑色深渊。 这座沼泽之上，偶尔能看到一些繁茂丛林，如漂浮于深渊半空，极其诡异。 如此看来，刚才翻云顶上数万修士，应该是被分开传送到了此秘境的各处，而且好像还极为分散的样子。 纪少瑜不敢大意，施法去除了脚上淤泥之后，朝着最近的一座丛林疾遁而去，心下立即盘算了起来。 在进入此神峰秘境之前，大约有半年的准备时间。 他和赵文利用这段时间，不仅在坊间收集了很多小道消息，并且还联系了赵文的姐姐赵弄儿，因她也进入过神峰秘境。 据说，以前虚天宗每隔个数十年，便会派约一百位内门弟子进入神峰秘境进行集中筑基。 和这次不同的是，这一百位被选中的弟子，十有八九都能筑基成功，不需要争夺资源。 所以他们在赵弄儿那里所获得信息非常单一，几乎就是虚天大陆修士圈子里的一个常识： 筑基资源在神峰秘境中央，一座万丈耸立的巨峰之顶。 只要能登上这座万丈“神峰”，在山顶接受一种神秘力量的灌顶，保证自己修为在期间不出现崩溃，便能筑基成功，十分简单便利。 这倒和纪少瑜当梦主的时候知晓的情况差不多。 而秘境之内，除中央巨峰之外的其余广袤土地，到底有没有什么古怪，有无强大的妖兽存在，甚至，秘境中有无居民，却都无从考证。 只听赵弄儿说，当年她自己进入神峰秘境的时候，师父不断告诫过她，在神峰顶上筑基结束后，不要有丝毫停留，更不要乱跑，立刻启动传送阵传送回宗。 听到赵弄儿这样说，显然连元婴期修士都对神峰秘境有些忌惮的样子。 纪少瑜和赵文惊疑不定之下，更是做足了准备，好在两人都颇有家底，光是各类符箓就装满了一个低阶储物袋。 要知道一个低阶储物袋，差不多有凡人卧室里衣柜那么大的容纳空间。 纪少瑜更是变卖了在苍雾森林中获得的大量高阶法器，给赵文和自己都配上了数百件用得上的防御性法器，出手之大方，看得赵文心神震撼。 这个“庄五”，一介散修，家底居然差不多有半个赵家那么丰厚，这还是散修吗？ 但想起“庄五”很可能是失忆之后的前辈高人，便也理解了，更加深了要一直与纪少瑜结交下去的念头。 由于信息的缺乏，纪少瑜不敢有任何到处看看之类的念头，更不敢御空飞行，怕被当成活靶子。 刚才翻云顶上所有的入境修士，从传送到这个秘境之中的一刹那，就已经全部变成了自己死敌。 因为虽然看起来自己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在此，说不定就在四周，已经有数道修士的目光，早已暗中盯上了自己。 第五十五章 鬼影重重 而纪少瑜选择的飞行方向也不是全凭直觉，青色天空中，那盏发着光的“大灯”正好在自己左前方，一般来说，光源便是秘境的中心所在，而众所周知神峰山便在秘境的中央位置。 正好左前方有一座原始森林，纪少瑜便直接飞了过去。 飞近后才发现，这些浮在沼泽之上的“岛屿”到底有多大，完全可以装得下一座巨城，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呈现在纪少瑜面前，古木参天的背后鸦雀无声。 但不多久纪少瑜就发现，整片无边沼泽，只有这些原始森林里有浓郁的灵气，而沼泽区域却灵气稀薄，甚至有毒雾散出，刚刚自己仅在沼泽里呆了几息，便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感。 但这种不舒服感渐渐变成了警惕，修士会下意识地亲近灵气充沛的地方，这些原始森林就是天然聚集修士的战场。 警惕归警惕，纪少瑜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踏上了眼前这座原始森林。 因为也别无选择，在沼泽上空飞行时间太长恐怕会慢性中毒。 其实要不是纪少瑜以前创造梦境时空时，也见过很多光怪陆离的场景，不然眼前的景色，还真会让人感到惊悚，因为天光是明亮的青色，这种青色映照在森林里，使得幽静的森林显得格外阴森。 在这阴森的光幕之下，忽然一道人影在远处的树木后一闪而过。 “果然不太平。”纪少瑜将飞刀拿在手上，稍微注意了一下飞行的轨迹，却是没有减速。 “要尽快穿越这座森林，然后在被沼气侵蚀之前，立刻飞到下一座原始森林中去。” 制定了路线，纪少瑜不愿招惹任何遇见的修士，但若是有人要招惹自己，却也不会有丝毫怯意。 又一道人影从远处横飞而过，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修士。 大家都在赶路，在神峰秘境外围，想来是不容易出现太多的争斗，因为没有意义。 穿越一座又一座原始森林，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月。 此刻，纪少瑜已经抵达这片无边沼泽的边缘，能用肉眼望见不远处有一片高低起伏的荒原，荒原的后面，还能隐隐可见数座高耸的雪山。 虽然他现在仍然在朝着目的地一往无前地飞行，但脸上却没有了之前的自在，而是挂满了浓浓的疑惑，这个疑惑，来自约半月前发生的一件事。 期间，他虽遇到了一些修士，但双方都极有默契的互相避让开，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最危险的一次，是迎面遇到了一头头生双角的巨大不知名妖兽，此妖兽高约十丈，浑身长满了灰色长毛，看不清样子，但看其气息散出，却是有着堪比筑基中期修士的实力。 纪少瑜本不想招惹，当即立刻转向避开，但无奈此妖兽速度也是极快，避开了几次都被追上，只得迎战。 纪少瑜这些年来在修真梦境里摸爬滚打，倒是练就了一身出色的作战素质，特别是对于暗器飞刀的使用，又准又狠，可谓已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加之梦仙葫源源不断的提供梦境能量，辅助一些梦术神通，竟和双角巨兽势均力敌。 但也仅仅是势均力敌。 最后牺牲了一张高阶攻击类符箓，才将此双角巨兽拿下。 “还真不轻松。”这是纪少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独自战斗，此刻他才真正了解到，赵文和小黑的战力是有多强。 他走到巨兽尸体旁，一刀下去，破开了此双角巨兽的头颅。 在和赵文这几年的相处中，他才得知，杀死二级或二级以上的妖兽，是可以取出妖兽内丹的，而妖兽内丹和灵石一样，是市场上的硬通货。 一颗二级妖兽内丹，在市场上差不多可以卖到十块灵石，三级妖兽差不多可以卖到数百块灵石，四级妖丹便可卖到一万块灵石左右，据说五级妖丹更是有价无市。 小黑就是五级妖兽，如同结丹后期修士的修为，取其内丹何其容易，而堪比元婴期的六级或六级以上的妖兽内丹，赵文表示他都没有看见过。 他有些牙痛，当时在苍雾森林，小黑咬死了多少头四级甚至五级妖兽啊，自己又是损失了多少妖兽内丹呐。 眼前这个巨兽修为，大致在二级到三级之间，应该是有内丹可取的，而妖兽的内丹，有些类似人类修士的灵魂，是藏在神识之中的一种有形灵体，大多置于头颅内。 所以据赵文说，关于妖兽有内丹的说法，也是在三千年前，才首次在修真世界内出现的。 但等纪少瑜掰开巨兽头颅一看，里面却空空如也。 于是又破开了妖兽的腹腔查看，仍然是空空如也，满手血腥的纪少瑜，此刻像一个疯子一般，三下五除二便肢解了这具尸体。 最后更是一把火焚烧了尸体，依旧没有见到妖兽内丹的影子。 冷静下来的纪少瑜也有些意外，自己出生于文明社会，骨子里不是一个残暴的人。 只是他跟大多数梦师一样，对待自己的梦里居民却比较心狠。 因为杀死一个梦中居民，实质上是在清除自己的负面人格而已，没有心软的必要。 但自己自从丧失了梦主力量之后，心态悄然间发生了变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或野兽，都给自己一种活生生的感觉。 而在肢解此双角巨兽的时候，这种感觉却消失了。 “这个妖兽和自己一样，我没有灵魂，而它没有内丹。” 此刻，离双角妖兽惨死之地已经数万里之遥，继续前行的纪少瑜眉头紧锁，仍然在思索此事，他感觉这个筑基秘境，另有古怪。 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除了自己和“刑人”之外，还有在三千年前没有得到“灵魂”的生物。 又是钻进了某一座浮在沼泽之上的原始森林，纪少瑜收拾了一下情绪，放慢了速度，随即叹了一口气，忽转头斥道： “这位仁兄，倒是好有恒心呐。” 只见一个人影从他身后数十丈外浮现，犹如从虚空中走出的一般，身影慢慢凝为实质，露出相貌身形。 纪少瑜转身冷冷看去，对面站着一个妖异的红发男子，其肤白如脂，身形纤细，唇红齿白，却是长得比大多数女人还要好看。 在他与双角巨兽搏斗的时候，就发现有人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本以为又是路过的修士，却不想之后这位男子竟跟踪了自己十余日。 来者不善。 妖异男子一步一步走进，虽看起来女人模样，步伐动作却是极其铿锵阳刚，但越是这样，越有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哟，见到是我还不逃，这位小兄弟好壮的小胆。”一个明显是女人的声音从妖异男子的口中吐出。 纪少瑜瞬间浑身起了一生的鸡皮疙瘩，刚才燃起的战意差点就此溃散了。 “你是男是女？”纪少瑜非常突兀的问了一句。 “哟，原来是不认识我呢。”妖异男子目光炯炯，煞气蓦然升腾环绕，但语气却十分绵柔：“小兄弟，把你的那把飞刀放在地上，然后就跑，我可以，嗯，先让你跑五百里，再来追你。” “噫……”纪少瑜不由自主恶心地发出了声音。 但随即醒悟过来，心神一震，立即催动着一道金光在识海中游走了一个循环，双眼便立即恢复了清明。 “幻术！好龌蹉的幻术！” 纪少瑜刚才所施展的是一种辅助类梦术，在真实世界其实是用来帮助睡眠的，但他在这半年来和赵文一起修炼的时候，发现此梦术居然还有破除修士幻术的奇效。 “咦？”妖异男子有些意外，身子往上一跃，便化成了一团黑雾，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纪少瑜见此大惊：“空间类……不对，只是隐身了。” 瞬间便胸有成竹起来，如果对方只是隐身，自己刚好准备了一个有意思的梦术神通。 立即一道神念注入飞刀，任其飞射了出去，同时双手握拳，向前跨了一大步。 跨出之时，身上金光大放，一股犹如金属液体般的梦术金光，以自己为中心，蓦地扩散开，笼罩了身体外数十丈区域。 只见一个透明的人影，在这“金属液体”中，正鬼鬼祟祟的靠近自己， 随即右手向前一挥，一道金色光影顺着右拳轰出，不偏不倚，正好砸中正隐身遁来的妖异男子左脸处。 妖异男子不堪大力，在空中翻了几个圈之后，狼狈地落在地上，受了点轻伤。 纪少瑜心中一喜，心道果然如此，自己擅长梦术神通，虽然大多数不能直接的攻击，但在对付神识、幻术以及隐身这一类法术的时候，有特别的克制作用。 妖异男子稳住了身形，狞笑道：“好，好，万没想到我白面地鬼的秘境第一战，便要使出全力，小子，报上名来。” 纪少瑜呵呵一笑，望着妖异男子身后说道：“额……你就叫我小庄飞刀吧。” 话音刚落，之前飞射而出的暗器飞刀，竟突然凭空出现在了妖异男子的身后，转瞬即逝，眼看就要刺中其后背。 这是纪少瑜早就计算好了的作战方案。 “嗤！” 刀子插入血肉的声音。 然而纪少瑜此刻却并没有喜色，脸色反而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只见是一道黑色的鬼影承受了飞刀一击，而妖异男子又一次消失了。 “怨鬼无性，万法勿咎。” “地鬼双吟，千里独行……” 突然，一道道奇怪的咒语声隆隆回荡上空。 声音以最初的飘忽不定，渐渐凝实变为了滚滚鬼号，如数百声音在齐声吟唱一般，响遏行云。 霎时间，鬼影重重。 第五十六章 魂修！ 显然妖异男子的功法火候受到修为的限制，并不完善，这些鬼影只出现了片刻，便立即化为了模糊的黑雾蔓延。 瞬间就将纪少瑜团团困在了遮蔽天日的鬼雾之中，四周更是传来阵阵鬼啸，还有一些只有头部的厉鬼张牙舞爪地向自己吞来。 被一群鬼物笼罩的纪少瑜心里直发毛，他用手往储物袋上一拍，掏出数十张中低阶符箓，接着，就一口气全都向周围的鬼雾扔了出去，顿时火球、冰锥之类的东西，劈头盖脸地飞了过去，另外，那把暗器飞刀也在鬼雾之中四处乱射，碰碰运气。 虽然一堆符箓暂时性的撑开了身边的鬼雾，打开了一个小型明亮空间，但也只坚持了半晌，这些鬼雾便又凝聚起来，朝着纪少瑜滚滚淹没而去。 “哼，还是个富家公子，但没有用！” 妖异男子的声音回荡在四面八方，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纪少瑜继续催动暗器飞刀，更是扩大了飞刀游走的半径，却仍然没有发现妖异男子的藏身方位。 同时，带着金光的拳影左右挥动，堪堪打散了数个厉鬼虚影，不一会儿，雾气便立即滚动翻腾起来，接着从里面爬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厉鬼，它们争先恐后的向纪少瑜扑来。 纪少瑜神色木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耗费高阶符箓和金色光团来迎敌，仍不断挥动着金色拳头，直接与众厉鬼近身缠斗在了一起。 妖异男子此刻也很郁闷，谨慎地站在黑雾范围之外，而且离鬼雾有好几丈远，毕竟他还是有些忌惮那把到处乱飞的小刀的。 他本来是打算等鬼雾耗到对方精疲力尽，而且底牌亮完之后，自己再适时的上去补刀。 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把暗器飞刀不仅没有失去动力，而且还越飞越欢腾的样子。 最开始观察纪少瑜大战双角巨兽的时候，就发现这把暗器飞刀虽是凡人武器，但极为不俗，若稍加祭炼，说是极品法器都还不够。 而看对方的样子，神通很是单一，估计不会太强，便立即生出了夺宝的念头。 但后来对方一张高阶符箓扔出的举动，却又让自己犹豫了起来，毕竟高阶符箓几乎相当于结丹期修士一击了。 左右为难的他，跟踪了纪少瑜十几日，其目的就是想摸清楚对方是否还有高阶符箓。 他要是此时知道纪少瑜储物袋里还有一大叠高阶符箓，多得纪少瑜本人都没数，估计现在得吓晕过去。 而正在与鬼雾近身搏斗的纪少瑜，此刻也是暗暗叫苦，每次被鬼雾所化厉鬼咬中时，都有一种心神离体，并且嗜血之意大盛的失控感。 但他并没有惊慌，心念急转之下，犹记得三爷曾经教过自己一个驱除邪念的辅助性梦术。 何为鬼？引用在真实世界的一个说法：邪念所生，寄生于神魂，化为灵体，则为鬼。 静心养气的梦术怕是有用。 若没有用，就只有甩几张高阶符箓过去，先解决了敌人，回去再好好反思了。 想到这里，有恃无恐的纪少瑜，识海中的的金色光团忽然一震，顿时，只见他浑身散发出来阵阵金色光晕，双手掐着一个古怪的手诀，口中念念有词，甚至不由自主的舞动起来，其状态有些像民间的驱鬼道士。 但看其金光熠熠的样子，又如佛门金身降临一般。 “你是……” 妖异男子对黑雾中的情况了如指掌，见到纪少瑜这个金身状态，忽然大惊失色的叫了一声，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便立刻双手飞快掐诀，使得团团鬼雾猛然大盛，冲天而起，向纪少瑜铺天盖地的涌去。 但他好像拿不定自己的某个判断一般，又惊又疑，仍在仔细的观察之中。 “我是什么？”纪少瑜阴着一张脸，他近来已经听了太多：“你是我的主人，你是没有灵魂的人，你是我们的巫主”这种标签，他现在凡是听到“你是”开头的，都莫名有些烦躁。 但他虽然烦躁，手中梦决却没有停止，一阵阵环形扩散的金色波纹，以纪少瑜为中心，荡漾而来，犹如一块巨石砸在湖中荡起的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向外扩散。 果然，四周那些咆哮的鬼物，一接触到这些金色涟漪，便立即发出痛苦的嗷叫，纷纷避让，貌似十分畏惧这些涟金色漪。 纪少瑜见此，虽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些无语，曾经自己以为鸡肋无比的梦术，在原生梦境中居然是战无不胜。 等鬼雾散尽，露出了一个满脸惊恐，红发白脸的妖异男子。 “你竟是魂修！” 此刻的妖异男子瘫坐在地上，手指着纪少瑜，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听到“魂修”二字，纪少瑜也是怔了半晌。 在无风海峡的神秘小岛上，赵文曾提起过，稻沃草原另一边的南霖之地，住着一群魂修。 缺失了灵魂的自己，由于渴望查清楚有关于灵魂的秘密，才决定等自己修为上来，去闯一闯稻沃草原，这几乎就是现在能够坚持修炼的动力源泉。 但妖异男子说自己就是魂修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施展的梦术神通。 稻沃草原对面住着一群梦师？ 自己原生梦境里竟然住着一群梦师？ 他耳边忽然萦绕起了小岛上那位神秘老者所说过的一句话： “你说这是你的原生梦境，但我又说这是我的原生梦境，你如何分辨？” “等等！” 纪少瑜朝着妖异男子大吼一声，没有动用法力，嗓子都吼劈了。 但妖异男子如同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的立即转身逃跑，差点忘记使用逃遁秘术。 等稍微缓过来，一阵黑雾升腾，妖异男子凭空完全消失在了原地。 不容纪少瑜多想，浑身金光大放之下，忍痛一拍储物袋，掏出一张顶级的加速符箓，顺势往身上一拍，立即速度大增，带着一片金色空间疾追而去。 “啊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八方，却是纪少瑜瞬间按住了妖异男子的后颈，将其骑在地上，姿势有些不雅。 “魂修？你见过魂修？”纪少瑜立即问道。 “咿咿呀呀……” 妖异男子忽然吐出一句女人的娇嗔。 “噫……”一阵恶心之下，纪少瑜不由得手一松。 妖异男子趁机又化为一团黑雾隐遁而去。 纪少瑜有些郁闷，脸一沉：“明知道逃不了！” 瞬间，妖异男子又被按在了地上，更是有一把飞刀架在了脖子上。 老实了。 但他惊恐之色并未消减，竟浑身都打起了哆嗦。 “怎么回事？你见过魂修？”纪少瑜连忙又问了一遍。 妖异男子趴在地上，艰难的双手合掌求饶道：“大哥，大爷，大仙，你别玩儿我了，我不筑基了，我永生永世退回到乡下去做一个小小的钓鱼老翁。” 纪少瑜嘴角抽了抽，神情莫名，想来对方以为自己有杀人之前，有先玩玩的变态嗜好。 遂放开手坐在地上，飞刀却仍然架在男子脖子上，挤出柔和的神色说道：“白面地鬼是吧，我不杀你，但你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妖异男子紧张的起身，跪在地上，一副苦相，但听闻纪少瑜这样说，发现还有一线生机之后，赶紧拱手回道： “没问题，没问题，前辈请问就是，我不敢在前辈面前称白面地鬼，叫我小白就行了。” 纪少瑜摆摆手道：“我也不是前辈，小……小白，我只是问你，是不是见过魂修？” 妖异男子：“见过，见过，我就是从稻沃草原逃到虚天大陆来的。” 此时，此男子之前的妖异感顿失，取而代之的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 纪少瑜：“嗯，还有，你为何如此忌惮魂修？” 按说敢来闯这九死一生的神峰秘境之人，即使面对死亡，也不会如此惊慌，这个妖异男子的反应也太夸张点。 “我本来是石原大陆一个当地家族的小辈，有一次我和三个同辈道友约定去稻沃草原试炼，结果没想到几日之后就遇到了一个穿着奇异服装的魂修，是我们不知好歹，去招惹找死，后来这个魂修以压倒性的战力优势，一出手就灭杀了我们其中两人，我和另一位道友转身逃跑时看见，那两人的灵魂直接就被那个魂修吞了，灵魂被吞，永世不得超生啊，后来我回家后听说，不仅如此，被魂修吞了的魂魄，将成为魂修的养分，处于无穷无尽的折磨之中……咦？” 妖异男子讲到这里，抬眼看了一下纪少瑜，发现貌似对方一窍不通啊。 纪少瑜见此，立即金光大放，阴沉说道：“我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抽魂炼魄的神通还记得，我不介意吞你一个魂魄，补一补！” 说完黑着一张脸，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身上的金光又浓郁了几分。 “是是是，前辈饶命。”妖异男子满脸苦涩，他已经在做有可能即使回答了问题，还是要被抽魂炼魄的心理建设了。 纪少瑜松了口气，但面色依然阴沉的问道：“我问你，你说魂修穿着奇异的服装，你可给我描述一下。” 妖异男子：“前辈，我倒是有一个平时雅玩的神通，可用鬼雾虚拟出我看见过的任何事物的外形。” 看见对方面色又是一沉，赶紧把头埋在地上，求饶道：“前辈，我没有再逃跑的意思，魂修一直都是我们鬼修的克星，我是万万不敢再造次的呀。” 纪少瑜琢磨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空中便缓缓出现了一个鬼影，黑雾缭绕，徐徐变化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位中年男子的形象。 中年男子身材矮小，头上盘着一个高高的发髻，却不似道士一般盘在头顶，而是盘在后脑处，一身宽大的和服极为整洁，踩着一双木屐，另外，腰间还配着一把有些弯曲的长刀…… “东瀛武士！！”纪少瑜刚一看清，便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道。 第五十七章 东瀛 “东瀛武士？”妖异男子疑惑地抬起头。 纪少瑜没有说话，仍死死盯着那团鬼雾所化之人，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蓦然升起。 东瀛国在真实世界一直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国度，在二战时占领了美洲之后，便一直闭关锁国，往后几百年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国家在发生着什么。 东面毗邻神秘的欧非大陆，西面是强大的中原国，几乎占据了全球三成的土地和海洋，却从不参与任何国际上的大事。 不仅如此，更为神秘的是，无论利用科技手段还是梦术手段，皆无法探知东瀛国土地上的任何信息和影像。 就如同东瀛国在地球上消失了一般。 数百年前，庄周家族的《南华真经?原本》也落在了东瀛国手上，他们对于原生梦境的理解程度，没有人可以小觑，按说应该是一个梦师大国，但这数百年来，除了二战时出动了一批恶名昭著的梦师忍者，参与侵略中原国之外，便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东瀛国的梦师出现在过世界舞台上。 很多了解内情的大势力都有所猜测，也许只有东瀛国知道宇宙深处那双眼睛的秘密，毕竟那双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梦境。 比如印度国就直接认为整个世界是一个天神在宇宙边缘做的一个梦，而前沿的物理学家却认为那双眼睛是量子世界波函数坍缩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种神秘感给各大势力带来很强烈的不安全感，于是皆派了一些特务潜入东瀛国，令人意外的是，潜入倒是很成功，譬如完颜复老将军，纪少瑜的父母，纪寻和李淑婉，以及现任梦师联盟五大战力之一的陆婆婆，因为各自的原因，都曾潜入东瀛国查探过消息。 民间都可如此，多年来，各国更是派了数不胜数的精英特务潜入东瀛国，但几乎从来没有谁带回过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反而加深了东瀛国给整个世界带来的神秘感。 在所有的特务里面，陆无如是个例外，她作为梦师联盟的暗子潜入东瀛国之后，偶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接着立即在梦师联盟的掩护下，逃回了蓬莱岛，一回到梦师联盟总部，就利用自己姐姐和纪少瑜的祖孙关系，安置了一个傀儡在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之中。 这个傀儡也就是“间接害死”了贺鬼才，现在又回到了真实世界的另一个“陆婆婆”。 而陆无如婆婆对于自己发现的这个秘密，闭口不谈，埋在了心底，用了一些其他无足轻重的消息就把梦师联盟打发了，梦师联盟当然也表示理解，没有丝毫怀疑，毕竟至今没有任何一个去到东瀛国的特务获得过有价值的情报，陆无如能带回一些边角料消息，还算好的了。 但关于陆无如的一切，纪少瑜并不知晓，还以为看守南柯楼的陆婆婆是自己小时候的救命恩人，因为他祖母陆无意是这样告诉他的。 任何只要出生在二战前后的梦师，都知道，东瀛国掌握着这个世界的某个秘密，且必然在筹划着什么，甚至，民间有一种猜测，东瀛国发起二战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占领太平洋。 而占领整座太平洋，多半就跟东瀛国这几百年筹划的事情有关。 种种猜测随着时间的消磨，让世人变得麻木起来，很多梦师已经习以为常，不再在此事上耗费心思。 然而，“东瀛武士”此刻就出现在纪少瑜面前，被原生梦境里的修士称为“魂修”，还成片成片地居住在稻沃草原以及对面的南霖之地。 中原国和东瀛国有世仇，纪少瑜是不可能在自己的原生梦境中创造这样的居民的。 现在自己的原生梦境里，如果出现了东瀛国的梦师，那么就和梦境刺客一样，是外来者。 想起梦境刺客的忍者装扮，纪少瑜心里一沉，下意识的怒目望向东方，这是每一个中原国的百姓，在真实世界中的一个习惯。 仿佛东瀛国筹划的那件事情，还跟自己的原生梦境有关一样，于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派了一群梦师来到自己的梦中。 纪少瑜这样猜测不是没有依据的，因为阿乌的太爷爷临死前就有所猜测，东瀛国的顶尖梦师可能掌握了一种可以随意进入别人原生梦境的梦境秘术。 当时阿乌就没有在意，因为若有这等逆天的秘术，东瀛国早就称霸全球了。 纪少瑜蹙着眉头，转而望着这个东瀛武士形象的“魂修”虚影，他的识海中罕见地翻起了大浪，那些自己以前从来不愿意去分析的往事和信息，以及最近在梦境中发生的种种怪事，渐渐的串联了起来。 在他看来，还有一种可能。 那是一种他根本不愿意相信的可能。 如果眼前这座原生梦境，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原生梦境，那个赵文和眼前妖异男子口中的稻沃草原和南霖之地，根本也不是什么魂修居住的修真世界。 而就是真实世界的东瀛国。 那么，这几年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就不是偶然，而是东瀛国有人向自己的原生梦境下手了。 想到这里，纪少瑜面露苦笑，自嘲自己可能想得有些远了，原生梦境和真实世界的时空运转并不匀速，有一道人力无法跨越的时空屏障。 苦笑归苦笑，但却忍不住的要这样想，这么多年来，作为这座原生梦境的主人，他有一种旁人没有的直觉。 这已经不是梦境了。 “祖师爷，你在《南华真经》中到底写了什么？”纪少瑜抬头望着天空怔怔发神，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这几年来遭遇的一切，好像是有一双大手，无形中拉扯着自己，看似自然，却是强迫自己遭遇的一般。 而自己，却充当着某个巨大阴谋中的一颗棋子！ “前……前辈。”妖异男子见纪少瑜时而伤感时而愤怒，情绪好像有点不稳定，心里非常慌。 纪少瑜就像没听到的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一股强烈的不甘蓦然升起，向着青色天幕大喝道：“我想自在地讨日子，但却有人把我当傻子一样摆弄！” 妖异男子更为惊恐，以为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连忙把头又一次磕在地上，几乎埋进了土里：“前辈，那魂修真是长这样，千真万确，千真万确，我没有玩弄你啊。” “聒噪！”纪少瑜转眼一瞪，一股强大的威压蓦然散开。 这不是凝气期修士所能具备的威压，这是属于梦师的气息，是属于魂修的威压。 妖异男子在这样的威压下，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欲望，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一道明亮的刀光闪过，接着眼前闪起一抹血色，自己便身首异处了。 顿时，铺天盖地的黑色鬼雾从妖异男子的断头处滚滚升腾而起，四周更响起凄厉的惨叫声，那些无形鬼物，鬼哭狼嚎着四散而逃，不一会儿，黑雾散尽，只剩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纪少瑜。 纪少瑜不是没有想过放过眼前这个鬼修，而是有一些连自己都忌惮的秘密被对方知晓了，在这个男子在说出“魂修”二字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纪少瑜不傻，现在稻沃草原的土著正在入侵石原大陆，那些土著说不定就是魂修，说不定就是东瀛国梦师，是现在整个修真世界的敌人。 “你……不得好……死！”妖异男子掉落在地上的头颅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瞳孔一灰，便失去了最后的动静。 纪少瑜背过身去，脸色微凉，不知是对着谁说道：“你错了，我应该是已经死了。” …… 原生梦境。 据神峰秘境入口翻云顶数万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盆地区域，名为“祥安盆地”，因万年没有发生过战争而得名。 而名镇虚天大陆的虚天宗山门，便坐落于祥安盆地正中的一座孤峰之上。 当年纪少瑜观此地貌像极了自己的家乡，给这座孤峰取名为“蜀山”。 蜀山被一片广袤无比的平原围绕着，平原上水系繁多，河流从无数村庄和森林里川流而过，纵横交错，其间数不尽的各色田野一块块铺满了大地，若从天空上望去，是一副有着田园味道的仙家盛景，美不胜收。 平原四面环绕着以雄伟和险峻著称的“益蜀山脉”，皆是万丈高的巨大山峰组成，呈环形坐落在盆地四周，益蜀山脉不仅是虚天宗抵御外敌的天然屏障，也是一条巨大的灵脉，阵阵浓郁的灵气犹如实质，从万座巨峰之中氤氲而出，升腾而起，使得整座盆地浸润于灵雾缭绕之中，所以，虚天宗在民间也有“雾宗”之称。 就在蜀山之巅，被巧夺天工的建造着一座中式阁楼形状的三层八角建筑，上面雕梁画栋金雕玉琢，显得富丽堂皇，华美至极。 此刻，八位元婴期修士罕见的齐聚一堂，但全都默不作声，每一位的脸上，都露出凝重之色。 “宗主，石原大陆的第一大宗【万原宗】在半月前已经撤逃，想退回虚天大陆避难，我们是收，还是不收啊？” 一位面容愁苦的黄须老者，望着坐在主位上的一个白衣青年，率先缓缓开口问道。 第五十八章 蜀山之巅 这白衣青年正是虚天宗宗主，连云瑾。 虽是宗主，却是虚天宗八位元婴期老祖中唯一的元婴初期修士，和平时期不看修为，武门渐渐没落，而手上产业最多的器门老祖连云瑾，则被众弟子推举为宗主。 而问话的黄须老者则是丹门的老祖，人称韩药师，真实名讳鲜有人知，丹门和器门一样，都是虚天宗中属于外界名声不响，却在宗内举足轻重的支派。 此刻，宗主连云瑾蹙着眉头，没有说话，向其余六人望去，显然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韩药师见宗主都罕见的举棋不定起来，随即望向在座的几人，声如洪钟的说道：“依我看，石原大陆是我们虚天大陆的一道屏障，万不可让万原宗撤退回虚天境内，但却是可以派遣虚天宗修士去石原大陆支援，方为上策。” 此言一出，只见一个极有韵味的妖娆女子也站了起来，附和道：“我赞成韩老怪的提议，战场在石原大陆，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石原大陆都守不住了，我们虚天大陆就成为了前线，今后与稻沃草原的战争，我们虚天宗就将是背水一战了呢。” 说完，一双美眸直勾勾的盯着连云瑾，咬嘴轻笑，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但她一举一动之中都透着性感，却是幻门的老祖璎亦池。 连云瑾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发红，几人里面属他修为最低，但不代表战力就弱，器门老祖，全身顶级法宝防身，无人可以小觑，可是他却每次都要着这幻术的道，璎亦池的一颦一笑，都让自己意乱情迷，道心不稳。 倒并不是连云瑾有爱慕之心，而是本来幻门就是器门的克星，八门之中，只有器门之人不修大道，而专注于炼器，所以器门之人道心最不坚定，也最易受幻术蛊惑。 幻门老祖璎亦池所修功法里本就有采阳补阴的修炼方式，连云瑾又是掌管大权的宗主，数次被她拖下水行男女之事，所以只要被此女盯上，连云瑾便更为心虚。 连云瑾其人，不太像是修仙之人，倒更像有着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 也正因为如此，连云瑾才顺利当上了虚天宗的宗主，因为与世俗打交道，他也最为灵活，不仅懂得变通，而且也容得下市井之中的歪门邪道，很会做生意，一点也不死板。 但这说得是太平盛世的光景，眼下，出身器门的连云瑾，在应对即将战乱的修真世界，这个八面玲珑的性子便不一定是好事。 连云瑾犹豫起来：“韩药师所说甚有道理，但是看万原宗兵败如山倒的样子，恐怕不是我们输送一点点修士过去便能挽救大局的，也许支援石原大陆是飞蛾扑火，徒增伤亡啊，余婆婆，你可有结论？” 说罢望向一位闭目而坐的老妪，老妪手中抚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玉蝉，正碎碎念着什么咒语一般，宽大的棕灰色袍子不知叠了多少层，盖在地上，加上老脸纵横，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使得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一桩古树木雕一般。 这个老妪正是运门老祖余婆婆，看样子，正在借助手中玉蝉卜算着什么。 “哼！卜来卜去有个鸟用！我说宗主，退来退去的，怕是要走铁民宗的老路啊！都什么时候了，依我看啊，直接联合金海国，鹭云大陆，以及万棋海众修仙宗门以及散修，召集到石原大陆直接开战，把那群土著打回草原去，再联合石原大陆把那个什么鬼的南霖之地也霸占了，哈哈哈，到时候，再坐下来谈嘛！” 这个粗犷的男子声音来自一个**着身子的光头大汉，这是武门老祖问天，其身份非常特殊，是王立的第一个师父，虽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却是虚天宗资格最老，年龄最长的武修，论资排辈，都在连云瑾之上。 “哟，问天死鬼，当年你连你的徒儿王立都管不住，居然在大战之前叛逃去了铁民宗，你现在还想联合附近修真大陆的所有宗门？当真是充满了阳刚之气呢。”璎亦池掩嘴轻笑，话里的讽刺意味极为明显。 问天闻之大怒，双眼一横地说道：“哪儿叛逃了？那小子就是看上了铁民宗宗主的女儿罢了，随后的大战中，并未与我虚天宗为敌，要不是王立飞升了上界，虚天宗现在能有这样的名声？” “咳咳！”端坐在上位的连云瑾此时咳了两声，连连摆手，无奈的说道：“好了好了，今日不谈往事，只考虑如何应对稻沃草原突然入侵之事。” “说起来……”一道微弱无比的声音在角落里传出：“都有三千年，没有听说过谁飞升上界了吧？” 在场众人闻听此话，都有些吃惊，各自心里盘算起来，这句话，是困扰众人多年的问题。 璎亦池转身笑道：“咦？顾镇元，已经几百年没有听到你开口说话了吧，还以为你练什么功法变哑巴了呢？” 刚才那道微弱的声音正是来自律门老祖顾镇元，顾镇元还有一个身份，便是贺鬼才的门徒，是贺鬼才放在修真世界，方便管理这座原生梦境的暗子之一。 他是这八位之中，唯一知晓这里的所有人，其实都在一个梦中的人。 他也是内心最为忐忑，总觉得事情比大家想象中要复杂得多的人。 律门，修真之道在于管理自己的内心秩序，有道是以戒律换礼，以礼养德，而以德得道，走的传统的儒家求真之道。 而贺鬼才也正是看上了律门之人所修之道极为靠谱，容易掌控，才将顾镇元培养成了暗子。 但顾镇元迄今为止，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联系上贺鬼才了，他现在心里是七上八下，在所有人之中，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也是最没有战意的一个人。 问天听到顾镇元又扯到了飞升，一脸不屑，喝到：“顾镇元，我看你是读书读多了，那些民间的谣言鬼话你也相信！” 问天口中所说的谣言鬼话，是坊间流传颇广的一个猜测，该猜测认为上界已经不复存在，而降临到了稻沃草原以及南霖之地，也有可能是降临到了这一界的其他未知区域，总而言之，是说两界叠合了。 听起来荒唐，但这个谣言其实很有依据，因为稻沃草原和南霖之地是三千年前被石原大陆的修士发掘的新大陆，而正好在那个时间节点前后，除了王立一人，就再也没有飞升修士出现，而是统统止步于化神期。 又是那个时间节点，魂魄的出世，瘟疫的横行，甚至，大量新大陆频频被发现，这些新大陆不仅仅只有稻沃草原和南霖之地，而是数不胜数地拓宽了整个修真世界的版图数倍，从那个时候开始，说是上界坠落了的谣言，就已经在民间流传开来了。 连云瑾打断道：“问天前辈，现在是大战在即，重在一心向敌，不可说出奚落他人之言，我八人是虚天大陆的支柱，需众力对敌，且听听顾先生到底要说什么。” 问天抹了一转自己的光头，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心底里是佩服连云瑾的，刚才说连云瑾八面玲珑，并不只是应付生意人有办法，而是无论书生武夫，统统能够驾驭，能屈能伸，确实是有宗主气度。 顾镇元拱手行礼道：“宗主，我想，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倒不是战争本身，而是搞清楚稻沃草原为何突然入侵背后的原因，特别是三千年前稻沃草原到底为何会凭空出现的原因。” 八人之中，属顾镇元礼节最多，也只有他议事的时候还穿着民间朝廷官员才着的“朝服”，并且说完，还弯腰行了一礼，侧身站在一旁。 连云瑾心里微微郁闷，三千年来都没查清楚的事情，现在去查，查得清楚吗？ 但还是十分礼貌的问道：“顾先生，可是想出了什么办法可以查证？” 他作为宗主，在交接的时候曾听上任宗主说过，顾镇元此人曾多次救虚天宗于危难之中，叫他遇事多问问顾镇元的意见。 诚然，以前多次救虚天宗于危难之中的，是假借顾镇元之手的贺鬼才罢了。 而上任宗主正是虚天宗唯一的化神期修士，南渊，武门出身，如今已经闭关千年，不知所踪。 顾镇元哪儿有什么办法，仅仅是格局和眼界不同，他的关注点在原生梦境上，而不是在虚天大陆上而已，此刻被连云瑾一问，便被问来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哎……” 一声长叹打断了所有人的心思，只见盘坐在地上的“木雕”余婆婆，此时双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细缝，叹了一口气。 连云瑾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余婆婆，可是有了结论？” “宗主。”余婆婆一动不动，话也说得慢： “你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过的那个有大气运的外门弟子吗？” “记得。”连云瑾微微颔首：“就是此次入门唯一一个获得紫色玉碟之人，好像是叫做庄五吧？”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云瑾并不在意，毕竟每年都有数个得到紫色通关玉碟之修，多年来也没见这些修士有什么作用。 “宗主。”陆婆婆眼睛又睁开了一丝，抚着手中玉蝉道：“请务必保此人筑基，我刚才卜了虚天宗可能做出的数万种选择，只有不足十条生路，而每一条生路的背后，都有此人的影子。” 第五十九章 秘境秘辛 “宗主，你看，我说卜个鸟吧！”问天粗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听听，整个修真世界的安危，跟我们没关系！在一个小小凝气期修士的身上！” 顾镇元闻听此话则是若有所思起来，接着附和道：“宗主，我倒觉得余婆婆说的颇有道理，不然我们为何要让那么多修士去神峰秘境送死，不就是指望这里面横空出现天骄之辈吗？” 璎亦池嗤笑道：“我说顾大先生，还有余婆婆，你们都魔怔了吧？去神峰秘境中保一个修士筑基？要去你们去，我可不愿意去那种鬼地方。” 听到璎亦池的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心悸，不再言语，怔怔望着连云瑾等他定夺。 连云瑾也是皱着眉头，这些筑基秘境虽已开放多年，但民间只知道是让凝气期修士筑基的地方，只有他们这些处于修真世界巅峰的修士才知道，筑基秘境有多古怪。 如今在整个修真世界，已经被发现的筑基秘境就有数百座，不知是谁开辟的，只知道它们自古以来就存在。 连纪少瑜作为梦主之时，也是对这些筑基秘境颇为好奇，贺鬼才也曾多次建议他亲自去看看。 其实两人曾经还真进入过一个叫做“浮谷秘境”的筑基秘境游玩，但他们进入这个浮谷秘境中之后，除了眼前一片鸟语花香之外，也没有发现其他什么异常。 后来纪少瑜就完全失去了对筑基秘境的好奇心。 但贺鬼才不同，他总觉得筑基秘境是原生梦境里一个极不合理的存在，接下来数年里，他通过顾镇元四处打听，想挖出这些筑基秘境的前世今生。 据顾镇元说，筑基秘境是数万年前的一位大能散修首次发现的。 散修名叫游云，当时是一位元婴后期修士，有一次，他在万棋海域的某座孤岛上寻找合适的修炼洞府，偶然间却发现了一个古传送阵，当时他还以为是找到了某个上古修士的藏宝之地，大喜之下，也是依仗着自己高深的修为，带着一个凝气期的仆从直闯而入。 没想到几日寻觅下来，他连宝物的影子都没有见着，却发现了秘境中一个升腾着金色雾气的峡谷，峡谷断裂处不断逸散出巨大而奇异的能量波动。 直觉告诉他，这是异宝现世之象。 正当游云立即带着仆从，正准备跳入谷底探查一番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半空中，这些缭绕着金色雾气的奇异能量，竟突然向着自己仆从的头顶涌去，并猛烈地灌入了自己仆从的识海之中。 游云正准备出手相救之际，便又立刻犹豫了起来，因为看其仆从的状态，完全没有痛苦的样子，反而在金色雾气中发出阵阵畅快的呻吟之声。 游云怔怔看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插手。 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半日，半日之后，浮在半空中左右为难，且一直惊疑不定的游云震惊的发现，自己的仆从居然就直接从凝气期巅峰，跨入了筑基期。 这在以前，没有筑基丹的辅助，凝气期修士是不可能就这样筑基成功的。 这些奇异的能量是什么？如斯厉害。 大喜之下，游云立刻尝试了各种方法，欲将这种金色雾气纳为已用，但数年的光景过去，他最终遗憾的发现，这些雾气除了能帮助凝气期巅峰弟子筑基之外，并没有其他作用。 他倒是不迂腐，灵光一闪之下，竟想到了在传送阵附近开宗立派的主意，并广收凝气期巅峰弟子加入。 由于这个筑基秘境的存在，很快，他开创的这个宗派便迅速崛起，成为了这一界数一数二的大宗。 这个宗派现在仍然是万棋海域的第一大宗，游仙宗。 而游云本人，在游仙宗崛起后不久，就完全失去了消息，有传言说他隐居在了岛上那座筑基秘境之中。 不久之后，这个世界有筑基秘境存在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其余的各大宗派在有意寻找之下，也陆陆续续地发现了数百座筑基秘境，而且无一例外，都有类似的金色雾气存在。 这些修仙宗门之主之所以这样派人大规模寻找筑基秘境，除了此举有利于宗门后辈的发展之外，也怀有私心，想搞明白金色雾气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于是各大宗派的大能修士，一时间都纷纷涌入各自宗门的筑基秘境之中，欲寻个究竟。 但不久，就传来了有元婴期修士陨落于筑基秘境的消息，不仅如此，当时鹭云大陆白鹭宗的太上老祖萧三刀，更是不信邪，以化神期的修为去闯一个叫做“封尘”的筑基秘境。 却至今未归，生死不明。 此事之后，游云在筑基秘境隐居的传言，也变为了死于非命，更有传言称，在所有的筑基秘境之中，那金色雾气的主人是来自上界的修士，闯筑基秘境的行为显然是激怒了某个存在。 一时间，各大宗门的高层开始人心惶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开启各自的筑基秘境阵法大门。 修真界从来不缺乏胆大之人，渐渐的，一些势力较为弱小的修仙门派，开始趁机占据一些被大宗门遗弃的筑基秘境，并护送阵法大师冒险进入，在秘境内金色雾气的产生之地，建造了直接连通宗门的传送法阵。 这就大大减低了招惹到筑基秘境中那“恐怖存在”的可能性。 因为一直以来，在筑基秘境里只要不乱跑，确实还真没有出过什么事。 筑基期修士的蓬勃发展，使得这些小修仙门派悄悄的壮大了起来。而各大宗派看到此法可行，也纷纷效仿，渐渐地就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由于各大宗门对弟子发展的需求，关于筑基秘境的凶险，便都极为默契的没有流传给门中弟子，也更没有流传于民间。 此次虚天宗并没有启用直接传送到金色雾气浓郁的神峰顶的传送阵，而是通过古传送阵，将这些外门弟子传送到神峰秘境各处，可谓是前所未闻，惨绝人寰的非常举动。 其原因，除了这次筑基试炼有着即将面对全面战争的背景，本就有生死淘汰，选拔精英的目的，也是余婆婆的卜，在背后一手推动的。 【今天两更】 第六十章 我这就出发！ 在刚接到稻沃草原土著入侵石原大陆消息的当口，连云瑾就立即叫余婆婆卜了一卦。 余婆婆卜里只有一句话，说是有一位大气运的外门弟子，会在神峰秘境中获得机缘，并帮助虚天宗度过难关。 机缘？说是机缘就绝不可能仅仅指能辅助筑基的金色雾气了，连云瑾隐隐有些兴奋，难道多年以来的筑基秘境之谜，终于能够被解开了？ 而余婆婆口中的大气运之人到底是谁？余婆婆的卜里却没有交代。 虽然此人极有可能就在手持紫色通关玉碟的外门弟子里，但三千年来，手持紫色通关玉碟所谓的“大气运”外门弟子成百上千，却不知是哪一个。 在几方权衡之下，连云瑾觉得此卜值得一试，于是才有了虚天宗十万凝气期弟子闯筑基秘境的空前盛景。 即使此卜不真，在战前能得到一百来个经历过生死的筑基期新生力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比数万凝气期乌合之众有价值多了。 这就是连云瑾作为宗主的逻辑，只要顺着大局走，什么歪门邪道皆可借鉴。 在连云瑾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问天是最为反对的一人，就在宗主面前破口大骂起来，他认为堂堂虚天宗的宗主，战争临近之时，居然不思如何安抚人心，招兵买马，偏偏去相信一个神婆的预言，甚至不顾外门弟子的生死，是乃不仁不义之举，有灭宗之相。 到底哪一个逻辑才更接近智慧，恐怕只有冥冥之中的“真相”本人才知道了。 在此事上连云瑾却表现得十分果断，没有理睬问天的责问。 但眼前余婆婆又要求自己派人去筑基秘境保一个修士，在场几人，恐怕谁都没有这个胆子，而一向最悍不畏死的问天，又是完全反对这个建议的人。 连云瑾左右为难起来，他的内心虽然非常坚定的要执行卜中预言，但余婆婆这接二连三的要求，着实都有些古怪。 实难抉择的连云瑾，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一个阴森小童，该小童看起来才五六岁上下，穿着鲜红棉袄，脸色煞白，最为可怖的是，小童的双眼是纯碎的黑色，只有幽黑的瞳孔，而没有眼白，即使他睁着眼时，也无人知道他正在盯着谁。 该小童却是已经修炼了近万年的老怪物，虚天宗资历仅次于问天，半只脚踏入了化神期的虚门老祖，名如其人，叫做“鬼瞳”，因其身形相貌像极了孩童，也常被人被称作“鬼童”。 连云瑾盯着鬼童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里面属鬼童修为最高，而且所修功法鬼魅无比，如果要派一人去神峰秘境，此人最为合适。 鬼童也知道宗主在盯着自己，裂着嘴巴，像是呜咽了一声，和他身形极不相称的喉结往下一沉，随即一句腹语在大殿之中嗡嗡回荡：“不好意思啦宗主，这种奇怪的卜，我不喜欢，是不会去的。” 连云瑾闻听此话，也是无奈的摆了摆手，其实他也觉得余婆婆这个提议有些不靠谱，遂叹了口气，准备中止这个话题。 “宗主，我去！”突然，一个果断的声音在连云瑾耳边响起。 连云瑾抬头看着发出声音的顾镇元，有些惊讶道：“顾先生，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连说了几个“不必如此”，又没有讲出个所以然来。 “是啊，顾先生，如果余婆婆预言为真，那么这个叫做庄五的小修士想必也不那么容易死，三年之后，我们再召他上蜀山，好好观察一下的好。”一直没有说话的阵门老祖赵无居终于开口道。 璎亦池也是娇媚的搭了一只柔荑在顾镇元肩上，笑道：“是呀，顾先生刚才那一句我去，可当真是有魅力得紧啊，别去送了死，可惜了一身龙胆虎威呢。” 顾镇元左退一步，让开了璎亦池的手，继续拱手对连云瑾道：“宗主，我意已决，这就出发！” 说罢转身就欲离开。 “停步！”连云瑾忽然叫道，见顾镇元被叫住了，遂缓和了语气说道：“顾先生，停步，不要着急。” 他有些疑惑，这个顾镇元怎么就那么笃定？面对如此荒诞不着边际的卜，就要以身试法吗？ 他不知道的是，顾镇元作为唯一一个知道这个世界有梦主的人，一听到余婆婆的话，心中就立即有了各种猜测，所以急于前往验证。 “哈哈哈，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还真有这么多人信，我习武万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之事！”问天笑声中流露出极度的不满。武道，最是排斥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今日问天情绪一直比较激动，不过大家也比较理解。 “问天！”连云瑾则是神情抽搐不已，今天议个事而已，一个个脾气古怪得很，场面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有些愠怒的说道： “我怎么听南渊他老人家说，三千年前魂潮爆发的时候，有一个武门修士躲在洞府里，大门也不敢出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是不相信虚无缥缈的东西吗？当年魂潮的时候，为什么你吓得像个龟孙一样？ “宗主你……”问天被一句话说得泄了气，恨恨的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了。 在场几人闻此，皆暗暗都有些揶揄神色，有意无意的望了望问天，三千年前整个修真世界都爆发了魂潮，这里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他们得到灵魂之后，有一种极为自由的意志之力突然萦绕在识海，都以为是上界降临的大机缘，只有问天，躲在洞府里吓得半死。 几人揶揄神色里并非贬义，倒觉得当年的问天有些可爱。 问天用大无畏的眼神回应了几人，冷哼了一声，内心却极为尴尬。 连云瑾这才转过头来对顾镇元说道：“此事从长计议，顾先生不必鲁莽，今日先说我们收不收万原宗的问题。” 丹门老祖韩药师也插话道：“就是就是，先把我们该做的事情做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大步上前。 只见阵门老祖赵无居，此刻铿锵有力的说道：“宗主，我认为此事其实有两全之法！” 连云瑾闻听此话，又见是一向老成持重的赵无居，立即爽朗一笑，这才是自己关心的事情啊，随即向赵无居点了点头道：“哦？赵大师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赵无居站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他看起来虽是中年形象，和问天的年龄差不多的样子，却是这八位元婴老怪中最年轻的一位，约莫只有一两千年的修炼岁月，是一位阵法大师。 此刻他声如洪钟的说道： “宗主，我们可以按韩药师的方案，先派遣大量修士去支援万原宗对抗稻沃草原的土著，派去的修士则分为两个部分……” 【凌晨还有一更】 第六十一章 汗血盘 众人听到赵无居的语气十分笃定，皆都慎重了起来，耐心的等待着下文。 “一部分是虚天宗这几千年来好吃懒做，只有修为，而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弟子，去到战场上也是历练，能淘汰的就淘汰了，也别觉得可惜，本来太平日子过久了，虚天宗如今就有些臃肿，而战场上能活下来的都是精英弟子，往后可堪大用；而另一部分，则是派去一些阵法经验老道的结丹期修士，主要是去指挥战争和沙场布阵，也是提前训练一批有战斗经验的中坚力量出来。” 说完顿了一顿，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几人的反应。 几人听到这里，内心有些嘀咕，这位后起之秀还真是不简单，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其他几门的修士派去送死去了，而把阵门的结丹期修士直接送去战场布阵指挥，以后还是虚天宗的中坚力量，这资源分配有些不公啊。 连云瑾则是微微颔首，心中虽然明白赵无居话里有一些私心，但和大局并无冲突，挥手示意赵无居继续说下去。 赵无居见大家没有太大反应，继续说道：“而以虚天宗需要做战备的名义，给万原宗要一个三年的期限，三年，正好也就是神峰秘境关闭的期限，到时候余婆婆口中的那个天选之人也从筑基秘境中回来了，到底是不是真有大气运之人，一试便知，我们就还有再议的空间。” 这其实就是委婉反对了余婆婆的提议，而余婆婆听到此话，却也没有动静，仍然闭目而坐，神情淡然。 “嗯，有道理。”连云瑾点头称道。 期间顾镇元还准备说句什么，被连云瑾适时挥手打断了。 赵无居：“而定期三年，也给了我们虚天宗一个喘息的机会，在这期间，我赵某可以召集门中弟子，以及还遗留在虚天大陆中的家族后辈，给虚天大陆造一座大阵，等石原大陆的众修撤退到我虚天大陆时，能暂时抵御一下稻沃草原土著的进攻态势，给我们的反击创造条件。” 璎亦池此刻也收起了自己的媚态，思索片刻后，凝重地问道：“赵无居，你说三年就能建造一座大阵？你可知虚天大陆广袤无比，三年时间，以你的修为，最多也只能绕着虚天大陆跑一圈罢了。” 在场几人也有同样的疑问，全都狐疑地望着赵无居，而赵无居则面色平静的望着连云瑾。 连云瑾显然知道赵无居是什么意思，他们私下有一个他人不知道的交易正在进行，是器门和阵门之间的一个秘术交换。 “赵无居。”连云瑾慎重问道：“你可知此法消耗巨大，你能保证你的大阵有用？” 璎亦池几人更为狐疑，显然连云瑾和赵无居两人有事隐瞒着大家啊，问天更是直接问道：“我说你们两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哑谜，什么消耗巨大的方法，说来听听？” 赵无居默不作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云瑾从不在这种事情上扭捏，十分爽快，直接开口承认道：“确实有事瞒着大家，器门和阵门数百年前，联合炼制出了一种原地就可以远距离传送的法宝，叫做汗血盘，但催动一次汗血盘，少说也要耗费几千灵石，像而赵大师要在虚天大陆边境上来回跑动，一次传送将会耗费数万灵石之多。” 话音刚落，大殿里响起好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连一直闭目养神的余婆婆也半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意外之色。 数万灵石几乎是一个平常结丹期的全部身家，听起来不多，但赵无居并不是一个人布阵，而是要带着数千人来来回回一起传送，更是不知要传送几次才能建造好这座大阵，这样算起来，总共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数目了，在场几人加起来都没有这样多的灵石。 赵无居不为所动，显然是事先就考虑到了大家的反应，解释道：“非常时期当以非常之法，想来以虚天大陆数千年的休养生息，拿出这笔数量的灵石，并不会大伤元气，而且，我对建造这座大阵颇有信心，这是我多年来，耗费大量心血研究的通天巨阵，非我自夸，就是出动虚天宗全体修士一起攻击，我这大阵都能抵抗数年有余。” 听到这里，韩药师不乐意了，忽叫嚣起来：“赵老弟，你这个方案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说来，你们阵门的修士变成了战场指挥不说，你们阵门的弟子，还有还有赵家后辈，不仅脱离了主战场，还免费人手一个汗血盘？” 赵无居冷笑一声，随即木着一张脸，等连云瑾定夺。 连云瑾哪能不知道各自的心思，但毕竟身为宗主，眼界不同，此刻双目一瞪韩药师，略有斥责意味的说道：“赵无居到底有没有私心不说，即便是有，但与虚天宗的利益并不冲突，只能说别人脑子好，韩药师，如果你有更好的建议，请直接提出来。” 韩药师哪能有什么建议，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此刻被斥责得没脾气，只能阴着一张脸称是。 “这就是接下来虚天宗新订的宗规！”连云瑾趁热打铁，严肃道：“你们各自心怀鬼胎我都不管，但今后只要是能让我们虚天宗度过难关的提议，就是好的提议，一场大战在即，议事之时只能用更好的提议来驳斥，不得发牢骚，一旦提议通过，所有支派都必须全力配合，不得阻挠。凡是违反这个宗规之人，战时将失去我器门的法器供应，都听清楚了？” 一声令下，在场其余七人，特别是听到“战时将失去我器门的法器供应”几个字，皆神情一肃，都拱手称道：“是！” 这就是连问天在内的七人都甘愿听从连云瑾命令的原因，连云瑾不仅总是以大局为重，而且在大局之下颇有容量，不刻板僵化，是关键时刻能给大家指路之人。 另外，连云瑾所属的器门，一向以铸造各类法器立身，无论在任何时期，器门都是很有发言权的一个支派。 赵无居感激的拱了拱手道：“谢宗主支持，我这就立刻着手去办！” 连云瑾给了赵无居相当大的底气，这也是连云瑾接下来对内的主要战略思想：战前，除了器门之外，就是要大力发展阵门，而在做重大决策时多多采用运门余婆婆的意见。 武门更不用说了，发不发展都一样，问天此人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是非常靠谱的。 这也是靠谱之人的悲哀，没有任何人会支持你，注意你，因为你被默认本来就很靠谱。 几人告退之后，连云瑾长呼了一口气，随即苦笑起来，他现在除了是虚天宗宗主之外，还兼任器门老祖，战时，器门才是命脉所在，接下来三年，自己恐怕要重操旧业，为虚天大陆打铁炼器了。 第六十二章 熟悉的气息 …… 同一时间，神峰秘境内。 欲转身离去的纪少瑜忽然面露诧异，转身看向妖异男子尸身所在之地，只见一团略有黯淡的金色球体，在鬼雾散尽之后，从妖异男子的头颅断开处缓缓漂浮起来，已升在半空之中。 “这是……那个白面什么鬼的灵魂？”纪少瑜饶有兴致的看去。 看模样，这和梦仙葫里的金色光团，是同属一物的样子。 纪少瑜微微有些惊讶，更是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测，梦仙葫里的金色光团就是灵魂无疑了。 他伸手一招，一道梦术神通拂向这黯淡的金色球体，立刻，金色球体忽然一滞，仿佛极为欣喜一般，颤颤然停止了升空，随即则是缓缓移向了纪少瑜的身边。 纪少瑜伸手一抓，把金色球体握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想再次确认此物和梦仙葫里的金色光团是否有所区别。 这一看，就是数个时辰。 纪少瑜犹如中了邪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千万不要……” 这是纪少瑜这几个时辰中讲过的唯一几个字，带着无助与自责。 这闪烁着黯淡光芒的金色光球确实是灵魂，确实也和梦仙葫里的金色光团在结构上一模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这团金色光球上面散发出的气息，纪少瑜认得，不，应该说是很熟悉。 纪少瑜双眼布满了血丝，一根根血丝如滚滚奔腾的江河，欲要挣破眼球。 “阿乌……” “我之前就猜到，我应该已经死了，阿乌……” 纪少瑜浑身都在颤抖，他明白了，现在全都明白了。 “你是不是，把你的所有灵魂，都给了我的原生梦境？” 纪少瑜望着筑基秘境那青色的天幕，怔怔发神，他岂能不知阿乌的梦境能力就是灵魂，如果自己死去，阿乌确实有可能将自己的原生梦境全部给自己。 “所以，三千年前，我的居民便全都拥有了灵魂，所以……” “我现在见到的每一个居民，都是你吗？” 一股巨大的悲痛之力，在纪少瑜身上蓦然散开，化为狂暴的梦境能量，滔天而起。 “我！要！出！去！” 整片无边沼泽的上空都回荡着轰轰之声，只见一个金色火球蓦然冲天而起，飞向青色的天幕，像一颗向天空坠落的陨石一般，燃起熊熊金色火焰，点亮了秘境一隅。 纪少瑜终于明白了当年王立的心情。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去，是一种什么心情？ 即便是天神降临，也不可能有丝毫犹豫，势必要破了这天，只愿博得那一丝希望。 这是因果报应吗？ “轰！”的一声巨响。 一道金色拳影打在青色光幕的边缘，顿时，纪少瑜的识海之中，那团早已放置好的金色光团完全溃散，化为点点星光，凝聚在他的右拳之上，这是他目前为止的全力一击。 整个神峰秘境，正散布在秘境各处逢生的外门弟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听到天空传来的阵阵轰鸣之声，皆抬头看去，却只看见青色光幕上有一个金色的小点，而一些拥有目力神通的修士，更是看清楚了那里有一个人，居然在攻击这座秘境的天幕！ “咦？是个疯子！” “看修为不是凝气期修士啊……遭了！那个关于筑基秘境的传闻！难道是真的？” 一时间，神峰秘境里的所有修士，皆又惊又疑，纷纷就近找了个掩体躲避起来。 而纪少瑜此刻，正在在数十万丈高空的天幕尽头，承受着巨大的反震之力，整个右臂的骨骼全部碎裂，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之声。 可是天幕结界却犹如一道厚重的玻璃一般，这用尽全力的一击，居然丝毫没有裂开，甚至没有晃动分毫。 只见此刻正处于癫狂状态的纪少瑜，左手持着梦仙葫，一条已然瘫软的右臂，像一杆战旗一般，随风扬起，猎猎作响。 接着，他更是一口气连吞了梦仙葫中数十道金色光团，调动起狂涌而至的巨大梦境能量，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动用自己最后的底牌，破开这道光幕结界。 然后再用同样的方式，破开原生梦境的结界。 纪少瑜之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因为在意之事真不多。 但在回溯梦境里他看见虚拟的阿乌受到危险，甚至不惜损失一个梦境分神替阿乌挡刀，便可见得，他在意什么。 人不可能所有事物都不在意，否则活着便没有支点。 阿乌是他的逆鳞。 而现在阿乌很可能已经死了。 他想起自己慢慢悠悠的在梦境里查来查去的样子，一股滔天的愧意，逐渐吞噬了他的理智。 浓郁而且化为实质的金色光芒此刻凝聚在他的七窍，即将喷射而出。 “哎，孩子，你这用梦仙葫的方法不对呐。” 就在纪少瑜准备释放光团射穿光幕的当口，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无比沧桑的叹气声，就如有人凑近了他双耳在低语一般，穿透耳膜，回荡在自己脑海之中。 “谁！”纪少瑜猛然转头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在自己身边。 “你这样是射不穿这道光幕的，孩子，来神峰山下，梦术开启，便可见我。” “谁？”纪少瑜大喊一声，但听到“梦术开启”四字，却是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秘境里有梦师？还是有魂修？ 耳边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那道透着沧桑的老者声音，消失了。 正蓄势待发的纪少瑜，犹豫了片刻，还是不甘心，将识海中的所有梦境能量犹如发泄一般，全部都射向了眼前的青色光幕结界，而自己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猛烈地击向了地面。 这次他有了准备，倒是没受什么伤。 “果然不行么？”半空中，纪少瑜喃喃自语，他现在心里有着万般无奈。 青色光幕也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虽然仍然没有破裂的迹象，但在天幕之上，只见被金色光波冲击的区域，被大片大片地染成了金色，远远看去，这个世界的天空颇为诡异，就像打翻了染料的画布一样。 纪少瑜站稳脚跟之后，看到此幕，确认了沧桑老者所言属实，便一刻也没有停留，腾空而起，却是直接飞往了天幕上那盏“青色大灯”的方向。 也顾不得什么惹不惹人注目了，就充当着一个活靶子，径直飞向神峰山可能存在的地点。 第六十三章 有血有肉 一道金色的长虹，在神峰秘境上空穿过。 纪少瑜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做好了充分的防御准备，现在的他，识海上空升起了足足四五团金色光球，全身充盈着梦境能量。 浑身上下贴满了防御符箓，并且还有四五样可以主动防守的法器，环绕在他的四周。 且他的左手还握着一个金色光团，如果此时哪个地面上的修士要攻击自己，那么他不介意直接爆射一个光团作为回应。 而那个有些黯淡的金色光球，阿乌原生梦境之魂，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梦仙葫，温养了起来。 就这样一路横行，倒没有见哪个修士敢招惹他，每一个盯着纪少瑜的修士，都从这浑身金光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更是有极少数和妖异男子一样见过魂修之人，在看到纪少瑜之后，便不敢再看第二眼，仓皇躲避。 神峰秘境十分广袤，在纪少瑜没有任何阻碍的全速飞行下，不知不觉就过了数月有余，才堪堪看到了远处有一座万丈巨峰，耸立在一片荒原之上。 这数月来，稍稍冷静了一些的纪少瑜，在全力赶路的同时，也是认真梳理了一下所有的头绪。 真实世界的六年前，那一次古怪的苏醒，醒来看见阿乌趴在自己身上号啕大哭的那一次，估计自己就已经死了。 接着自己的梦境居民便开始一个一个死去，在那不久之后，原生梦境中就出现了大瘟疫。 那次事件，显然不是大瘟疫那么简单，而是梦主的垂死，引起居民不断丧生。 之所以说找不到传染源，那是因为这个传染源其实是身为梦主的自己。 听赵文所说，那场大瘟疫其实是发生在三千年前，按比例推算，大致是真实世界的三年前，而不是六年前。 根据推测，自己是六年前死去的，为何三年之后，原生梦境才开始爆发“大瘟疫”？恐怕这和自己是庄周后人，拥有可以续命的传承梦境有关。 由于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死了，而且也是毫无准备下死去的，和三爷能续命百余年的前提不一样，自己才仅仅坚持了三年。 但自己后来没死，原生梦境也没有立即消亡。 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是因为真实世界的三年前，自己即将死去的那一刻，阿乌及时把她的梦境灵魂给了自己。 阿乌的原生梦境里有数以万亿计的灵魂，恰好和自己原生梦境中的居民数量相当。 所以，自己原生梦境中几乎所有居民，都突然成为了拥有灵魂的独立生命。 赵文口中三千年前的那次“魂潮”应该也是这个原因，那不是什么上界恩赐的机缘，那是阿乌的魂潮。 那是阿乌为了救自己，而爆发的魂潮。 为何三千年前的那个时间节点发生了如此多的怪事，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 那个时候，自己其实已经不是梦主了，只是梦主力量当时还未完全消失。 三千年前，王立会反抗自己，除了有心爱女人在面前被杀，极为悲痛的原因之外，恐怕也是因为他得到了阿乌原生梦境中的某个灵魂罢了。 而自己，也许当年真的误杀了苗果阿兰，她的巫术恐怕也是真的是在拯救苍生而已。 贺鬼才不清楚内情，还以为大瘟疫是苗果阿兰的巫术导致的。 无论在哪个世界，手握生杀大权的世界之主，在做出判断的时候，都是如此的大意。 想到这里，纪少瑜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他当时真以为苗果阿兰只是一个虚拟人格而已。 他真以为那些行尸走肉的梦境居民，是苗果阿兰一手造成的。 他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自己的原生梦境，也一直把这个梦境中发生的故事，当做是一种游戏或者素材。 他也没有真正尊重过他的居民，他看好苗三，看好王立，看好贺鬼才，也仅仅是觉得有趣罢了。 因为这些人是虚拟的，是没有灵魂的，是自己杜撰出来的！ 他所不知道的是，当一个梦拥有了灵魂之后，诞生了多少有血有肉的人生，诞生了多少有悲有喜的故事！ 天地悠悠，时空碎裂，一幅幅画面蓦然出现在纪少瑜眼前。 他看见市井之中，善良的苗果阿兰双眼清澈，却一身疲惫，正在为每一位百姓问诊的纤细身姿。 他看见，将沉痛内敛于心的苗果铁老爷子，正在女儿的石棺面前，用自己的寿元为女儿续命的落寞背影。 他看见赵文一腔热血，誓要走遍世界的决心，那风华正茂的赤纯模样。 他看见巫族的族长，带领着巫族族人守护着一群刑人，痴痴期盼着新的巫主带去解脱，而千年守候的坚毅脸庞。 他看见有着求索之心，在孤寂中默默参悟问道了千年的苗三，却最终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梦，而癫狂发出的桀桀怪笑。 他看到，王立滔天的不甘与愤怒，那与神对峙的挺拔身躯，如一根擎天巨柱屹立在天地之间。 还有他没有看到的。 贺鬼才挡在蚩盘和陶千民面前，毫无犹豫，慷慨赴死的伟岸身影。 那个胆小的酸腐文人陶千民，在贺鬼才的墓前，下定决心要守护黎民苍生的担当！ 还有很多很多在角落里发生的故事，有的可歌可泣，有的风花雪月，还有的残酷壮烈…… 这些有血有肉的故事，要说都是一个梦，没有人会相信。 他和阿乌赋予了它们生命，但毫不知情的他们，却从没有过要对这些故事负责的觉悟。 角色发生了变化，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愧意滔天之下，一股浓烈的煞气也从纪少瑜身上散发出来。 那么，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纪少瑜眼前出现了一个带着黑色面纱，忍者打扮，手中套着一个金属圆环的女子身影。 “你是谁？” 直觉告诉他，他的死和这位东瀛忍者有关。 他的死，甚至包括原生梦境的秘密，都和东瀛国有关。 纪少瑜化悲痛为杀意，面色阴沉的向前疾飞。 如果在六年前他就已经死了，那么贺鬼才生前的猜测就有漏洞，因为在王立出现之前，作为梦主的纪少瑜就已经被杀了。 …… 就在纪少瑜终于发现了一系列诡异的事实，而正在飞向筑基秘境中最大的秘辛之时。 原生梦境中的无人区中，另一个人，也正在生死边缘徘徊挣扎。 第六十四章 两个识海 经历贺鬼才和“王立”一战之后，特别是贺鬼才灵力自爆产生的巨大威力，使得无人区内被催毁的山峰河川数不胜数，硬生生的将一片方圆数万里风景俊秀的山河搞得满目疮痍。 一条穿越整个无人区的大江，因这次剧烈的破坏，使得河道改流，并在上游区域形成了一个方圆百里左右的湖泊，而湖泊岸边的废墟之中，隐隐有一个人影在移动。 一个身形娇小，忍者装扮的女子此刻正在那里踽踽独行。 虽是女子身段，但看其落步的姿态，就像是一头丧失了理智的野兽一般，带着残忍和嗜血之感。 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占据梦境刺客的人格，并不是王立完整的人格，而是王立的怨恨与不甘凝聚而成的灵念。 他现在除了一股誓要弑神的滔天杀意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几乎全凭本能在行动。 所以，他也没有发现，就在贺鬼才自爆的当口，有一道紫色虚影一闪之下已经进入到了这具刺客肉身的识海之中了。 至于贺鬼才，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此刻，正在一个阴暗的海面上漂流，面露侥幸之色，这个梦境刺客的神识果然有古怪，轻易就被自己潜入了。 要是潜入失败，那么，没有灵力和肉身支撑的这道紫色虚影，将会很快消失，贺鬼才当然也就彻底的陨落了。 他细细打量了一下这片识海空间，天空灰蒙蒙一片，万籁俱寂，幽暗的海水发出阵阵恶臭，这一切，都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阴暗感觉。 显然，这个识海的主人，早就已经死了，而且应该就是被王立杀死的。 贺鬼才暗暗心惊，他和王立交过三次手，第一次交手在三千年前，王立被自己灭杀，但现在看来，当时的王立显然并没有被真正杀死。 而最近的两次交手的对象，都是这个藏在梦境刺客身体里的“王立人格”，根据交手的情况看来，自己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前后对比，他有一种强烈的感受，梦境刺客流露出的气息，虽仍然是王立的气息，但所采用的攻击方式却完全不一样，那金属圆环的一划，不像是修士的神通，更像是一个凡人武士的招数，而且有一种大道至简的境界蕴含其中。 这梦境刺客生前到底是谁？这么厉害。 更令人心惊的是，如果真是王立杀了这个梦境刺客，那么，王立当年的修为到底已经高到什么地步了？ 修为如斯之高的王立，现在真的就是这个梦境刺客吗？凭王立诡异的神通，说不定眼前这个刺客体内，仍然只是王立的其中一个分神罢了。 贺鬼才越想越是心悸，索性怔怔在海上漂浮了数日，才想起自己潜入这里的目的。 他要先找到阿乌。 贺鬼才用手一拍脑门，暗自苦笑，他这是神志还未完全从“死亡”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严格来说，他还是死了，要是在一段时间之内，他这道神识没有获取到应有的能量支撑，就会真正消失。 接着，只见他忽然从海面跃起，一下子就飞到了数万丈的高空上，开始在这片死寂的识海上空缓缓飞行，瞪圆了双眼四下寻找起来。 阿乌的一道神识，或者是灵魂应该就在这片识海之中。 还不到一个时辰，贺鬼才便在海面上发现了一个木筏，木筏上站着一个健美高挑的女子身影，单手握着一支船桨，支撑着自己杵在木筏上，虽看起来神情疲惫，但难掩其英姿飒爽的气质，此女子也怔怔抬头盯着自己。 贺鬼才一喜，他虽一直是纪少瑜梦中居民，但对阿乌太熟悉了，几乎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个女子，就是阿乌。 “梦主夫人！”贺鬼才降落到木筏几丈开外，拱手施了一礼。 阿乌看见贺鬼才则有些意外，狐疑了片刻，便释然的说道：“看来鬼才兄也不是王立的对手啊，沦落于此，我老公纪少瑜在哪里？” 贺鬼才沮丧道：“梦主迷失在了修真世界，现在我也快消散了，我赶紧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 阿乌挥手打断，将木筏划近了贺鬼才，温和的说道：“鬼才兄，你不会消散，过来，我帮你看看。” 说完一只手五指张开，一道微弱的梦境能量立即笼罩住了贺鬼才，散发出暗金色的微光，但这道梦术之中，却没有有任何能量的注入，却更像是在改造贺鬼才的神识一样。 约半日之后，阿乌收起了梦术，似更为疲惫，杵着船桨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梦主夫人！”贺鬼才惶恐，在一旁束手无措，但同时又有些惊讶，自己的神识溃散的速度此刻变得极为缓慢，缓慢得可以忽略不计。 阿乌看着贺鬼才阴晴不定的神色，微笑解释道：“人死亡的时刻灵魂会溃散，所以来到这个识海的你，其实不是你的魂，而是纪少瑜的一个念，念和魂相似，但不能循环，能量会直接流失，而自成循环的魂，却可以生生不息。” 贺鬼才听到此话，立即探查了一下自身，果然，现在的自己形态完全发生了变化，就像一个环状灵体，自成循环起来。 随之大喜拱手恭敬道：“谢梦主夫人！” 遂疑惑道：那夫人现在是？” 阿乌：“我是阿乌的本魂。” 贺鬼才若有所思道：“本魂？” 阿乌：“这个我等一下再跟你说，我问你，你说纪少瑜迷失在了修真世界，你可是能够联系到他？” 贺鬼才苦着脸道：“就是不能，我已经找遍了和梦主关系好的……哦对了！我们发现南柯楼的陆婆婆，其实是真实世界中的人派来的！” “陆婆婆？”阿乌秀眉微蹙，诧异道：“是梦师联盟那个陆无如婆婆？” 阿乌作为纪少瑜的妻子，在一起十多年了，也知道纪少瑜有一个恩人的影子在原生梦境之中，守着一栋什么楼。 贺鬼才倒是没有惊讶，点头道：“是的，好像她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这个原生梦境发生了特别多极为诡异的事情，我慢慢汇报给夫人。” 说完，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欲言又止的样子。 阿乌说道：“没事，我们非常安全，这个忍者着实有些古怪，就好像天生人格分裂一般，有两个识海，王立在另一个识海之中，两千年来，他一直想杀我，却从来没有找到过这里。” 贺鬼才这才恍然大悟，恭敬的拱了拱手。 第六十五章 时间秘闻 阿乌是真实世界的人，没见过这么多礼节，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问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刚才说梦境里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 贺鬼才仍然保持着微微弯腰的姿势说道：“好的，梦主夫人，这个原生梦境第一次出现意外，是在三千年前，那时修真梦境里出现了大面积的瘟疫，一时间死了很多居民，于是我立即展开了调查……” 阿乌打断道：“瘟疫？三千年前……你知不知道大概是真实世界的多少年前？” 想来，所谓的大面积瘟疫，多半和纪少瑜的死有关。 贺鬼才：“三年前吧，我听梦主说，真实世界和梦境世界的时间差，一般就是这个比例。” 阿乌有些头痛，这个关于时间的问题，是她的弱项。 因为六年前，纪少瑜就已经死了，时间对不上。 贺鬼才见阿乌的神情云里雾里的，又说道：“但这个时间的问题，不好说，因为它其实是和空间相对而存在的，对我来说是梦境世界的三千年前，但对生活在真实世界的梦主来说，可能是三年前，也有可能是五年前，六年前，甚至一百年前。” 阿乌更晕了，但这个时间的定位对自己搞清楚情况非常重要，遂追问道：“此话怎讲？” 贺鬼才：“比如梦主在真实世界中传唤我，说他几分钟之后就到，但我却要等他好几天，那么，几分钟这个时间单位，到底是谁的几分钟？就不好说了。” 贺鬼才作为和梦主经常直接交流的人，之所以在时间法则上颇有造诣，其原因就是经常和错位的时间打交道。 最后他得到了一个比较通俗易懂的结论，就是当世界的时间不稳定的时候，说出时间二字的人，只关心了自身经历的时间，而并没有关心客观流动的时间。 阿乌若有所思，似在自言自语：“嗯，我差不多明白了，也就是说，少瑜本来是六年前被杀的，按照一般比例来算就是原生梦境的六千年前，但是由于他经常在两个时空中穿梭，所以他的生命时间极为混乱，所以说他是三千年前被杀的，或者是说他三年前被杀的，也不无不可，主要是看，谁在说这句话。” 贺鬼才一怔，他没有关心阿乌到底听没听明白的事情，他倒是听明白了另一个事情，大惊失色道：“什么！梦主死了？” 在他的猜测里，虽然感觉到这一系列的事情恐怕都不简单，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梦主已经死了。 自己如此糊涂，还有向阿乌汇报梦境情况的必要吗？ 阿乌：“按照刚才你对时间的理解推测，少瑜应该是在我的时间中死了，但却在梦境里的时间内活着，原来如此，我现在倒是明白了一些复活梦术的关键所在了。” 自己想了好几年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被贺鬼才一点，就明白了七八分，原来，时间是可以碎片化而且不连续的。 既然如此，那么死亡，这个有着时间意味的概念，在这种自成一界的原生梦境中，显然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如此看来，庄周后人的原生梦境可以施展复活梦术的说法，是不准确的，而是梦主本人能够在此时空之中，暂时脱离死神的制裁而已。 是一种生命的惯性。 阿乌露出顿悟之色，以前对于时间的定式思维阻碍了自己的想象力，没想到这个梦境时空如斯诡异。 她明眸闪烁，不禁对贺鬼才高看了一眼。 “梦……梦主，是怎么死的？夫人说他是被杀的？”贺鬼才仍然处于惊疑不定的状态。 阿乌黯然：“我们现在正在凶手的识海里，而这个凶手，本来是来杀我的。” 贺鬼才正欲张口说点什么，但他发现自己不知该从何问起，脑子里一片茫然。 梦境刺客杀死了梦主？还在三千年前？ 三千年前根本就没有梦境刺客，在他的推测里，梦境刺客之所以要刺杀梦主，是因为梦境刺客就是王立。 王立想杀梦主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但三千年前，按阿乌的说法，大瘟疫时期，梦主就被梦境刺客杀了，那个时候，梦主还不知道有王立这个人。 阿乌看贺鬼才陷入了沉思，遂解释道：“你知道真实世界的东瀛国吗？” 贺鬼才回过神来，答道：“知道，我曾经猜测过，这个梦境刺客也许就是东瀛国的梦师忍者，但后来这个假想被梦主推翻了。” 阿乌苦笑，嘀咕了一声：“白痴少瑜。” 接着望着贺鬼才，愧疚之色溢于言表：“其实你猜对了，外面这个所谓的梦境刺客，应该就是我太爷爷大战东瀛国时，入侵我太爷爷原生梦境的一个东瀛国梦师，这个梦师潜伏在我太爷爷的一个无人区梦器里，已经杀了我们完颜家几代人了。” 贺鬼才恍然：“原来如此。” 为何梦境刺客会藏在无人区，而且其神通如此诡异，打扮也和东瀛国的忍者一样，似乎都能够得到解释。 阿乌：“可是，当年我还把无人区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了少瑜，所以，贺鬼才，是我害死了他。”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但阿乌的语气并没有丝毫哽咽，极为流畅，许多坚毅、愧疚和愤怒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使得她的神情颇为复杂。 “梦主夫人，万万不要这样责怪自己。”贺鬼才惶恐拱手，并话锋一转的问道：“但您不久前去竹林几十贤那里，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过陶千民说，这个梦境刺客是王立吗？” 阿乌叹了一口气，依然杵着那支船桨而立，接着，她把自己这几千年来了解到的所有事，都给贺鬼才说了一遍。 原来当年阿乌发现纪少瑜死了后，不仅将原生梦境给了他，而这道阿乌的本魂，也随着亿万魂魄一起进入到了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之中。 她面对陌生的环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找到纪少瑜，于是就诞生了先到无人区落落脚的想法，因为无人区和她有一丝心神联系。 结果没想到的是，当她一踏入无人区，就遇到了这个东瀛梦师！ 就在那一瞬间，她就忽然明白了，为何完颜家族这几代总是会无缘无故的在梦中死去。 还有，自己的老公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原来是无人区！ 那个杀死自己全家的仇人，就在无人区里！ 第六十六章 阿乌本魂的辛酸往事 当和这个东瀛梦师对望的一刹那，新仇旧恨蓦然爆发，阿乌的本魂没有控制住情绪，一怒之下，占着自己还算不凡的梦师修为，化为一道倩影，带着滔天杀气，冲向了这个东瀛国梦师…… 结果可想而知。 对方只一击，自己就败下阵来，身为灵魂的本体险些溃散。 但阿乌本魂并非鲁莽，她有其特殊的依仗，数年与灵魂打交道的她，在发现不敌之后，和贺鬼才做了同样的一个决定，趁东瀛梦师不注意，潜入了其识海之中。 按照阿乌本魂的想法，自己曾经是阿乌原生梦境中的魂主，在识海之中，恐怕没有几人是自己的对手。 但没过多久，她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独立的识海之中，在这个空间里，并没有东瀛梦师的神识和灵魂，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封闭世界。 更不对劲的是，这个世界好像只能进，不能出，自己是相当于是被囚禁起来了。 既无法出去，又无法报仇的阿乌本魂，就在这个孤寂的空间里，残活了数年。 通过数年的探索，阿乌本魂惊讶的发现，这个东瀛梦师居然有两个识海，而自己只是占据了其中一个识海空壳而已。 这是一个好消息，双人格结构的肉身表明了，若是利用自己作为魂主的神通，是有办法夺舍这具肉身的，只是风险有些大，而且耗费不小，她必须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东瀛梦师的主人格虚弱的时机。 时机来了。 这一天，阿乌的本魂通过感知，发现这个东瀛梦师的主人格正在和外界的一个梦境修士之间大战，而且还有些难分上下的样子。 东瀛梦师的主人格渐渐露出了破绽。 而那个和东瀛梦师大战的梦境修士，正是三千年前被贺鬼才追杀，而误闯了无人区的王立。 阿乌本魂心中一喜，立即也在内部展开了对东瀛梦师识海的攻击。 这样的内外夹击之下，不多时，王立最终手刃了这个东瀛国梦师。 至此，笼罩在完颜家族头上数百年的阴霾，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死了。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阿乌的本魂抓住了此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佳时机，成功占据了东瀛梦师肉身，成为了这具肉身的主人格。 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她环顾四周，看见原生梦境还在，又是一喜，这能说明纪少瑜暂时没死。 阿乌的本魂大呼一口气，十分感激对面这位梦境修士，不仅为自己的家族和丈夫报了仇，还及时的给了自己自由。 “现在只需要找到少瑜，并成为他的魂，就可以了。” 阿乌的本魂傻傻的笑着。 她也看清楚了对面是谁，那是一位浑身破烂，伤痕累累的白衣少年，虽看起来狼狈，但其目光如炬，有一股英气散出。 阿乌的本魂镇定自若的说道：“谢少侠大恩，敢问大名。” 自己可是梦主夫人的本魂，只要不是东瀛国梦师这种外来者，这里面谁敢不给梦主面子啊。 “王立！”王立抱拳，随即说道：“刚才那人已经被我灭了神魂，阁下又是谁？” 王立？ 阿乌的本魂闻之大惊，王立，她听纪少瑜在真实世界的两年前说过，据说是脱离了自己掌控的一个大能修士。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饶是聪明绝顶的阿乌本魂，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也有些晕头转向，一时语塞，不知该接什么话，连名字都没编出来。 而王立看见对方如此犹豫不决的样子，却是警惕心大起。 他此时正被贺鬼才追杀，本来是看见这里有一个隐秘空间，准备暂时躲避一下，养精蓄锐的，没想到却遭遇了如此厉害的一个高手。 侥幸，这个高手居然在战斗中分了神，露出了破绽，自己才好不容易险胜，却又立马从其体内跳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在他的心中，此刻的大敌是这个世界的神灵，所以王立对于一花一草都极为警惕，更别说这个突然出现的怪异女子了。 “阁下是谁？”此刻王立的面色已经有些阴沉，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句。 思绪混乱又被紧紧逼问的阿乌本魂，只得尝试性的回道：“我是一个被这个……额女忍者修士欺负的普通修士，谢少侠搭救，我先走一步。” 说罢就准备转身离开。 但随即就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准确的说，是自己周围几丈空间，失去了让人可以移动的物质。 这厮把空间定住了？ 王立的脚步声缓缓走近，凑到阿乌本魂跟前，又阴沉的问了一句：“阁下到底是谁？” 阿乌本魂大呼不妙，这个原生梦境太凶险了，自己那个愣头青丈夫，居然还经常告诉自己，这里是像童话一样的世外桃源！ 怀着明哲保身想法的阿乌本魂，动了动嘴皮，急中生智地说道：“嗯……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是梦主的仇敌，正在被梦主追杀，所以不敢明言，还望少侠见谅。” “哦？”王立面色平静，抬起一只手道：“那我成全你，你这肉身不错，可你不会使用，我帮你。” 他抬起手要干什么？ 阿乌本魂现在无法动弹，只得惊恐的转着眼珠子，眼睁睁看着王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头顶上。 “你要干什么？”惊慌失措的阿乌本魂，又喊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她当然知道王立要干什么，王立显然是要占据这具肉身啊。 不由得她多想，只觉一股股奇异的能量已经从头顶处涌入，渐渐注入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阿乌本魂自认绝不是王立的对手，极为无奈的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废弃的识海空间之中。 那奇异的能量整整涌入了数日，当阿乌本魂清楚的感知到王立确实离开了之后，悄悄感应了一下主识海的情况。 刚一接触到主识海，阿乌本魂就惶恐的收回了神念，那是一个狂暴的空间，整个识海里，没有任何完整的魂或者人格，只有一股怨念。 王立仅仅用自己对神的杀意，就占据了这座识海。 整个主识海，那广袤无比的空间之中，这一股怨念，充斥了每一片海域，犹如千万冤魂在咆哮呐喊：我要杀了这个世界的神！ 讲到这里，阿乌本魂也黯然沉默了起来，似有惭愧之色流露。 贺鬼才听到这里，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复。 半晌后，向阿乌拱手解释到：“梦主杀王立的妻子苗果阿兰，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 听闻此话，阿乌则是平静的望着贺鬼才，眼神里透露出唯一的一个意思：你还没想通吗？ 第六十七章 因果 贺鬼才回想了一下，忽然也反应了过来，大叹：“哎啊！那场大瘟疫不是苗果阿兰弄出来的，我们杀错人了！” 说着说着，也顾不得礼节了，不安地来回踱步，满脸懊恼之色，这样说来，苗果阿兰和王立真是无辜的，难怪王立死之前如此的不甘心！ 大瘟疫爆发的时候，纪少瑜活生生的在原生梦境里闲逛，任谁站在贺鬼才那个位置，都不可能联想到大瘟疫和梦主的死有关。 阿乌的本魂见贺鬼才有些悟性，微微点了点头，安慰道：“鬼才兄不必自责，说来，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若是东瀛国在几百年前不入侵中原国，我爷爷的的这个梦器，无人区，就不会遭到这个东瀛国梦师的入侵。” “而如果我不把这个梦器送给少瑜，少瑜也就不会死得如此突兀，现在，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你们也就不会去追查什么大瘟疫，而若是你们没有误会王立两夫妇，并且误杀了苗果阿兰，王立也就不会闯进无人区，与这个东瀛国梦师遭遇，大战一场，也就不可能和我阴差阳错的联手杀了这个梦师，可谓是报了所有人的仇。” 贺鬼才愁苦着脸，接过阿乌本魂的话说道：“但我和梦主在此过程中又诞下了恶果，所以发生这一切之后，王立的怨念便化为了梦境鬼魅，来索要我二人的命啊。” 阿乌摆手道：“一旦一个最初的罪行被犯下，那么，许多被卷入的人或事，在此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做了一些错事，也相应的得到了报应，但那些所有的人或事，其实都是受害者，这就是为何当年玄奘大师要去印度国取经的原因。” 贺鬼才原型是春秋战国的纵横家，并不知道玄奘大师是何人，只听说过印度国，据说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国度，他不知道阿乌的本魂忽然这样提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在意，他现在心乱如麻。 接着黯然道：“但苗果阿兰和王立，却在因果之外，是被牵扯进来的，我有愧于他们夫妇！王立的怨念理当杀死我，我现在一点要夺舍此肉身的欲望都没有了！” 阿乌听闻此话，忽站直了身子，喝道：“鬼才兄是堂堂一介男儿，何来如此妇人之仁，你不救你的梦主了？” 贺鬼才被喝得有些慌乱，但随即也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唉！” 阿乌没有理睬，表示理解，继续说道：“我们谁不是在因果之外？我告诉你，始作俑者是东瀛国，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不管是少瑜，你和我，苗果阿兰以及王立，全都是被牵扯进来的！” “东瀛国不仅是我完颜家的仇人，更是庄周家的宿敌，只有有朝一日灭了东瀛，才算彻底斩断了此间因果！” 说此话的时候，阿乌的本魂浑身都在发抖，她抓着船桨的手指，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木头里面。 贺鬼才怔怔看着阿乌本魂，要灭了东瀛，这女人好大的豪情壮志。 但这也点燃了贺鬼才体内的热血，本来拱手的恭敬姿势也不由自主的变成了抱拳，铿锵说道：“一切听梦主夫人的吩咐！” 阿乌的本魂欣赏的点了点头，在孤寂识海空间苟存的三千年，她的性情，和在真实世界中时比，变了很多。 纪少瑜死前，他们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那是一种消磨人意志，让人沉醉其中的生活。 阿乌一直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还在十六七岁的时节，她就遇见了爱情，当时的她，只愿静静的看着人间岁月流淌，和纪少瑜一起走向自己人生的终点。 可是渐渐的，逐渐成熟的阿乌，终于明白了太爷爷把所有传承都交给自己的意义，那时的她，时常望着中原国的东方发呆，那里，有她们家族的仇人。 在那有庞大势力盘踞的真实世界中，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一个小小的女子，其实并不能做什么。 在这高手如云的世界，阿乌非常聪明的选择了让自己成为一个受人瞩目的遗传学家，混迹于各大势力之中，只希望有朝一日中原国和东瀛国再次发生战争之时，自己能出一份微弱的力量而已。 选择研究遗传学，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完颜家祖孙三代都以同一种方式意外的死去，让她怀疑东瀛国施展在她太爷爷身上的梦术，和基因有关。 而笼罩在完颜家的诅咒终究还是降临了，但却没有降临在她的身上，而是降临在了纪少瑜身上。 从那一刻开始，阿乌就明白了，当因果循环一旦开启，便只有直面苦难，披荆斩棘这一条路。 其他所有的路，都叫做苟延残喘。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完颜家的诅咒，无论是降临在自己身上，还是降临在纪少瑜身上，永远都不可能是自己独自承担。 而同样的，纪少瑜家族的苦难，也不可能是纪少瑜一人承担，那早已经也成为了自己的苦难。 好在，他们的敌人是同一个。 东瀛。 “鬼才兄。”振作起来的阿乌本魂突然抬头安排道： “这个王立的怨念，每隔一年有十五天会平息，每当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占据此肉身一段时间自如行动，但我的能力是魂，步力平常，走不了太远，下一次的十五天，我把你送过去，你占据此肉身之后，以你可以飞天的神通，在十五日内找到王立的真身应该不成问题，那么，当我们找到王立的真身后……” 听到这里，贺鬼才惭愧的打断道：“梦主夫人，其实……王立的真身已经被我杀了，三千年前就被我杀了。” 阿乌一怔：“什么？怎么回事？” 贺鬼才：“估计就在王立从无人区离开之后不久，我便在齊朝国都齊京，打听到了他的消息，等我赶到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此人向来神通诡异得很，我怕夜长梦多，直接出手将其神魂俱灭了。” 贺鬼才也很意外，梦主都棘手的王立，自己轻易的就将其灭杀了，现在发生了一系列诡异的事情之后回想起来，才觉得有些蹊跷。 阿乌则是嘀咕起来：“本魂消失，怨念还在，这不合常理啊。” 贺鬼才：“夫人，你有所不知，王立和苗果阿兰两人曾一起创过一种秘术，叫做巫，此术鬼魅无比，恐怕与此有关。” 阿乌：“那反而好办了，我三千年来一直裹足不前，就是忌惮王立的真身，区区一个怨念，怕还不是我们合力的对手。” 第六十八章 王立的结局 转眼间，阿乌的本魂和贺鬼才就在这座废弃的识海空间里，又呆了三个月有余。 这三个月里，两人不仅交换了两个世界几乎所有的信息，还制定了寻找纪少瑜的全盘计划。 这一天。 昏暗的海面上，贺鬼才正望着死灰色的天空，怔怔发神，忽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阿乌本魂，喃喃问道：“夫人，七日后，王立的怨念就该到平息的日子了吧？” 阿乌本魂正在闭目调息自身魂力，闻听此话，意外的睁眼道：“是的，刚好就是七日后，鬼才兄是如何推算出来的？” 贺鬼才又一次黯然：“当夫人给我提起每一年王立都会平静十五日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了。” “七日后，正是夏至，也就是王立和苗果阿兰订婚的日子，苗果一家居住的沙石河域有一个习俗，订婚之后要摆十五日的宴席，也是给一个时间，好让路途遥远的亲朋好友前来祝贺。” “所以，每一年的这十五日，王立应该是陷入了往事之中，是为悼念苗果阿兰，我们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合适吗？” “是个痴情的汉子。”阿乌的本魂也有所感触，肯定了一句。 但随即忽然又十分坚定的说道： “不过我倒要看看，是王立对他的未婚妻更为痴情，还是我们救少瑜之心更为坚定！” 贺鬼才又一次怔怔的看着阿乌的本魂，这个梦主夫人的本魂，思维方式好清奇啊，按照她的逻辑，好像永远都没有负罪感一样。 这其实是贺鬼才以己度人了，关于王立和苗果阿兰的死，阿乌本魂根本就没有参与，她只知道这个王立是少瑜的敌人，哪儿来的什么负罪感。 七日后。 果然，在阿乌本魂和贺鬼才的探查下，主识海空间那暴戾的怨气真的平息了一大半。 此时，阿乌盘着双腿，坐在木筏上，双手掐着一个奇怪的手诀，并且嘴里正叨念着什么咒语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深深暗金色的幽光，整个场景特别像一个得道高僧在坐禅，只是女儿身。 而贺鬼才正悬浮在半空之中，四处张望，为其护法，看其神色，极为凝重。 不一会儿，两人褪去了人形，化为了两团暗金色的灵体，蓦然腾空飞起，渐渐消失在了死灰色的天空边际。 再次睁开眼时，贺鬼才发现自己突然置身于一个相似的识海空间之中，这个识海空间较之前的稍微明亮一些，处处弥漫着黑紫色的煞气，只吸一口，便顿生烦躁之感。 他大袖一挥，一道护体银光顿时绕周身一圈，神色便恢复了清明。 而观之阿乌本魂，对此地显然是非常的熟悉了，此时正四处踱步打量，看其样子，应该是在寻找王立的怨念核心所在。 “鬼才兄，那边！”只听得阿乌本魂转头向贺鬼才大呼一声，便立即向一个方向疾飞而去。 看着一道暗金色长虹消失在紫黑色的天际，贺鬼才忽然有一种十分犹豫的情结在心里酝酿，但随即摇了摇头，镇定了一下心神，也跟了上去。 阿乌本魂的意思，既然王立的真身已经死了，那么这里的怨念便是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能量在这几千年来没有补充，理应会越来越少，正是猎杀它的最佳机会。 其实这点贺鬼才在第二次与梦境刺客交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个梦境刺客的弱点是神识，神识之力极为薄弱，真正难以对付的是她的身法，而身法应该是肉身的记忆带来的。 这具肉身极为珍贵，若是夺舍成功，将会是梦主的一大助力。 …… 一头野兽出现在他们眼前。 说是一头野兽，是因为眼前这个王立，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毛发长时间没有打理，就这样披散在身上，遮住了大半的脸。 但仍然能看见他血红色的双眼里有深深的悲痛萦绕，瞳孔涣散，喉咙里发出“赫赫赫”的沙哑怪声，像在哭泣，此刻正在一座坟茔面前，耐心的整理着什么。 稍微走近之后才看清楚，坟茔顶上放置着一件鲜红的女子婚衣，有三根香，四周虽没有杂草之类的东西，但弯着腰的王立还是在用手抓着空白地方，做出在整理杂草的动作。 完全没有戾气散出，就像一个落寞的老人，在祭奠自己死去的妻子。 “鬼才兄。”阿乌本魂在贺鬼才的身边轻轻的唤了一声。 贺鬼才这才回过神来，似乎被吓了一跳一样，但立刻就恢复了平静，恭敬回道：“梦主夫人，什么时候开始？” “我能暂时控制住这个怨灵的能量流动，大约能坚持五息，也有可能是三息，总之，你要抓住机会，直接把他灵体的环状结构破坏了，使其能量不能循环。”阿乌本魂没有看到贺鬼才的神色变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吩咐道：“接下来，就由不得他了。” 贺鬼才默然的点了点头。 “就是现在！”阿乌的本魂大喝了一声。 只见王立落寞的宽厚背景突然一滞，渐渐地颤抖起来，王立背对着两人，但也能看出，他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 “快！”阿乌本魂见贺鬼才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十分急切的又喝了一声。 一道暗金色虚影蓦然出现在王立背后一丈外，正准备出手，却见本应该被控制住的王立，瞬间挣脱了阿乌本魂的束缚，转过了身来。 只定住了一息！阿乌本魂的预测还是乐观了。 但贺鬼才本来就是大能修士，速度极快，右手两指在王立转身的一刹那，便已穿透了王立的脑门。 四目相对，似曾相识，那浓烈不甘的眼神。 贺鬼才本就有所犹豫，此刻更是惭愧无比，接着右手化指为掌，看样子是改变了攻击模式。 阿乌本魂也看出来了，但却是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没有阻止。 她想起了贺鬼才曾经给自己提过的一个方案，但她听后便直接否决了，此刻，她心中知道贺鬼才到底在干什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阿乌本魂和王立并无瓜葛，无精神负担，但是她也尊重贺鬼才的选择。 贺鬼才浑身光芒大作，一股浩然的时间法则之力蓦然绽放，竟是一股股暗金色的能量不断涌入了王立的体内，王立虽神志不清，但也感觉到了对方并没有威胁自己的行为，怔怔望着贺鬼才，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贺鬼才默然回避了王立的眼神，但没过多久，他的灵体却急剧缩小，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只几息之后。 再看王立时，那个地方却只剩一片空荡荡的坟茔。 王立的怨灵消失了。 而贺鬼才也变成了一团微弱的小光点虚影，再难化作人形，无法开口说话，就在即将溃散的边缘。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王立的怨灵传送回了不知多少万年前的世界，但这种程度的时间法则运用，却是将自己所有的能量全部耗尽，几乎是自杀的行为。 但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从此，王立再不属于这一界，而自己，也斩断了此间因果。 时间界限一旦被跨越，那么王立的怨灵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遇到的任何人或事，将与自己再无瓜葛。 阿乌本魂看见空荡荡的世界，神情复杂，接着伸手一抓，便将贺鬼才已经虚弱不堪的灵体寄放在了自己的一支发钗之中，那是一种可以短时间储存灵体的梦器。 “少瑜，你梦里的人儿和你一样愚蠢啊。”阿乌神色有些悲伤，自言自语道：“斩断了这个世间的因果，却给另一个平行世界带去了灾祸。” “虽然愚蠢，但不知道为何，我却没有心力去阻止。” …… 无人区，一座湖泊岸边的废墟之中。 梦境刺客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辨识了一下方向，随即就消失在了原地。 第六十九章 开篇 【开新卷了，多谢继续支持！】 一双巨眼，虽然闭着，却仿佛在宇宙深处俯瞰着整个世界，使得每一个人的后背都隐隐有一种被盯着的不自在感。 就在王立的怨灵，即纪少瑜原生梦境中的鬼魅，被贺鬼才传送出此间时空，不知何踪之时，由此为引，整个世界各种势力，以及那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皆在这双巨眼的“注视”下，做着各自的事，承担着各自的因果。 幡然醒悟的纪少瑜，正奔向神峰秘境中最大的隐秘，他现在，只想回到真实世界之中，对他来说，阿乌生死不明，此间心乱如麻。 另外，他也隐隐感觉到了，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在拨弄自己的命运，而这一切，直指真实世界中的东瀛国。 中原国梦师联盟盟主魏雄，就在不久之前，得到了一个让人凝重的信息，当军方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一切很可能和头顶上那双眼睛有关时，他终于不敢擅自做决定了，准备带领中原国的梦师，全力配合军方的行动。 苗三，占据了真实世界中纪少瑜的肉身之后，在真实世界中四处碰壁，但仗着自己的高深修为，大战梦师联盟的陈丰台和蒙山五老之后，决定去非洲寻找能够验证自己到底在哪里的唯一线索，一个叫做阿乌的女人，他听陈丰台提起过，是现在他这具肉身的妻子。 而蒙山五老，当年叱咤风云的江湖高手，却在追捕苗三的过程中，一时疏忽，导致老四被杀，其余四老，虽已过古稀之年，却仍有江湖遗风，一心要去寻苗三报仇。 纪少瑜的父母，父亲纪寻和母亲李淑婉，正在东瀛国做暗子，纪寻因担心儿子的安危，准备回中原国查明情况，而李淑婉则继续呆在东瀛国收集材料，准备伺机夺回庄周家族的《南华真经》原本。 纪少瑜的爷爷庄了然，化名书先生在数年前一手创立了轮回书社，他本人和魏雄的关系匪浅，似有某个巨大的计划正在酝酿，而此刻随行在庄了然身边的痴呆剑客纪少亮，正是纪少瑜的堂哥，三爷的唯一孙辈。 正在庄了然带着纪少亮也正去非洲找阿乌了解情况之时，三爷的牌位正在一间密室里默不作声。 联合国梦师联盟里，最高战力的五人现已完全的闹翻了脸，元罗和钟离眉叛逃去了非洲，不知所踪，而陈丰台和蒙长歌两人，则一边紧紧盯住有关于“复活梦术”的各种消息，一边采取各种方法欲联系上梦师联盟的老大，他们口中称作“元帅”的那个人。 而梦师联盟唯一知道庄周家族原生梦境隐秘之人，陆无如陆婆婆，早年曾去东瀛国做过暗子，是纪少瑜祖母陆无意的妹妹，她曾放置过一个傀儡于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之中，这个傀儡也叫作陆婆婆，在梦境中镇守南柯楼，被陶千民和蚩盘逼走之后，目前已回到了真实世界，没有任何人再见过她。 陶千民和蚩盘两人，被贺鬼才所救之后，得到了陆婆婆所说梦境隐秘，在贺鬼才的墓前发誓，决定在稻沃草原镇守原生梦境，但现在稻沃草原发生了修真界战争，两人不知平安与否。 这场战争的兴起，蓦然震动了原生梦境中的整个修真界，虚天大陆第一大宗虚天宗，主持事务的八大元婴期老怪，怀揣着各自的目的行动了起来，但大体还在宗主连云瑾的统帅之下，准备在三年后给稻沃草原的土著沉重的反击。 稻沃草原的土著，在修真界居然被称作“魂修”，而这个名称，竟也有其他修士这样称呼过纪少瑜，而就在那个时候，纪少瑜才终于开始极为慎重的对待自己这座原生梦境。 也终于开始反思自己在原生梦境中的角色。 犹还记得，当年在无边海峡的神秘小岛上，一位自称是庄周朋友的老者横空出现，还给了自己一个梦仙葫，梦仙葫里最外层的金色光团竟然和灵魂的形态一般无二，不仅如此，他还见识了只能用梦术开启的高维传送阵。 灵魂，这个导致了整座原生梦境出现异变的东西，竟来自救夫心切的阿乌，要知道，远在苍雾森林里的巫族族人，还“饲养”着一群没有灵魂“刑人”，等待着纪少瑜前去救赎。 这一切，当事人都隐隐的有所猜测，而所有的推测，都直指真实世界的东瀛国。 而正处在真实世界中心的超级大国东瀛国，在二战之后，国土面积几乎占了全球的三成，其横跨太平洋，除了中原国东面的东瀛本土岛屿之外，东瀛国更是占据了整个美洲。 自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任何人或者是势力，甚至没有一颗卫星能够探查到，这个东瀛国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不久之前，中原国军方元帅刘伯伦，收到谍报，说是印度国和东瀛国都派有干部忽然前往非洲，不知道意欲何为，这引起了中原国军方元帅刘伯伦的高度重视。 因为这个世界的非洲，其实已经毗邻东瀛国了。 而这个和东瀛国一样神秘的印度国，在百年前横空出现了一位大祭司，圣雄达多，他也是个极为神秘之人，在他的领导下，整个印度国都没有人***之术，全民皆一心修梵，以梵入道，被外界之人称作“梵师”。 但显然“梵师”并不是一个温和低调的职业，他们已经渗透到了各大势力，参与到了多方面的国际大事之中，且分量不轻。 就在阿乌出发去往非洲那一天为界，只短短的两年时间，不知这一切有无关联，但整个世界确实蠢蠢欲动了起来，仿佛正酝酿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一些了解内幕，高高在上的人们，更是时不时的在夜晚望着星空，与那双巨眼，怒目“对视”。 不知宇宙深处那双眼睛的主人，在看到这一切之后，会不会有一丝忌惮？ 也许就和当年的纪少瑜一样，他也以为自己在看童话故事罢了。 而极赋科学精神的阿乌和阿南俩姐妹，正在东非大裂谷的底部徘徊，正欲想尽一切办法重塑纪少瑜的肉身，她们其实相对安全，有轮回书社的梦师高手韩宇，为其两人保驾护航，另外，中原国的军方还派了小满大满两个女子特务，贴身保护。 只是，她们现在完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途中，正奔着她们而来。 第七十章 醒来的阿乌 “姐姐！姐姐！” 东非大裂谷底部，一个丛林里的小木屋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韩宇和小满大满三人，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警戒，听到这个声音，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木屋内，一个皮肤略黑的女子忽然从床上坐起，满脸的惊恐之色，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衣衫，饱满胸脯剧烈的起伏。 这个女子正是昏迷了五天，刚刚醒来的阿乌。 “姐姐，你终于醒了。”阿南睁着一只眼睛，充满担忧的望着阿乌，赶紧倒了一杯水过来。 “我睡了多久？”阿乌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是阿南的木屋后，松了一口气。 阿南：“姐姐已经睡了五天了，像是沉浸在了某种情绪之中，时而哭泣，时而剧烈的颤抖，怎么叫都叫不醒。” 阿乌还未完全清醒，喝了一口热水，喃喃道：“原来我是做了一个噩梦。” 阿南睁大了一只眼睛，惊讶的问道：“阿乌姐姐的原生梦境回来了？” 失去灵魂的人，没有梦境，这是普遍的常识，阿乌说做了一个噩梦，那便是重新产生了灵魂，在阿南的想法里，阿乌的梦境能力本来就是魂，再产生一个灵魂，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 阿乌则是摆了摆手，眼睛怔怔望着眼前空白处，仿佛内心还未平静下来：“阿南妹妹，准确的说，我应该不是做了一个梦，而是去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度过了数月时光。” 阿南好奇道：“咦？” 就在五天前，阿乌在窗台上整理花草时，突然就晕倒了，陷入了深度沉睡之中，阿南见阿乌没有大碍，想来是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让姐姐精神疲劳至极，实在太需要休息了，于是就将阿乌扶到在床上，默默地在一旁守了五天。 阿乌眨了眨眼睛，回应了一下妹妹，接着用手掌住了自己的额头，茫然之色渐渐消散，大量的信息向阿乌的记忆中枢蜂拥而至。 几天前，她本来在修剪窗台上一株白色凤仙，同时正回忆着上次和阿南的谈话内容，那有关于灵魂和影子的思考。 想着想着，毫无征兆地脑袋一沉，忽然整个身体出现了急剧向下坠落的感觉，就如同猛地掉入了意识的深渊之中。 坠落感消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忽然置身于一个灰暗的广阔空间之中，四周都是散发着恶臭的海水，一副世界末日的荒凉景象。 让她感觉更难以置信的是，当她内视自己身体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附身在了自己的本魂身上。 还真被自己说中了，灵魂和本体互为倒影的假想，估计是真的。 在本魂体内，不能自主行动，也不能说话的阿乌，正好目睹了自己的本魂和贺鬼才并肩战斗和互换信息的几个月。 理清了思路，阿乌忽转头惊讶道：“妹妹！我们完颜家的仇，恐怕已经报了！” 阿南本来有些狐疑的看着阿乌，但听到这句话，则是严肃了起来，像这种事情，姐姐是不可能乱说的。 “太爷爷猜对了，就是东瀛国搞的鬼！是我的本魂，联合一个你姐夫梦境里的大能修士，一起诛杀了此人。” “昏迷这几天，我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我的本魂，正在跟一个叫做贺鬼才的修士合力占据了一个东瀛国梦师的肉身。”阿乌极力地回忆着“噩梦”中发生的事情： “天啊，妹妹，少瑜原生梦境中这个东瀛国梦师，就是杀害我完颜家三代的罪魁祸首！她居然一直藏在无人区，那个梦器里面！” 见阿乌有些胡言乱语，逻辑模糊的样子，阿南赶紧安抚道：“姐姐，慢慢说，没事儿，我记得住。” 接下来几日，阿乌断断续续地将识海空间中的所见所闻，以及贺鬼才所告知的一切，一股脑的全都告诉了阿南。 韩宇三人见木屋里再没有传来异样，隐隐还听到姐妹俩的谈话声，看来是没事，便又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而此刻的木屋内，金光奕奕，却不知是什么时候，阿南的另一只眼睛已经睁开，手中还握着一支铅笔，在一张纸上快速地涂写，一道道金色符文升腾起来，在整个木屋空间纠缠闪烁。 一道强烈的金色漩涡猛涨并随之消散之后，算完卦的阿南面露凝重，整个屋子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其实即使不动用阿南的“融合”梦境能力算卦，听完阿乌今日回忆“噩梦”，所述的一切，姐妹俩就已经预料到此事极为不会简单。 “妹妹，如何？是否和我猜想的一样？”短暂的沉默后，阿乌见妹妹没有像上次一样出现虚脱，忍不住问道。 阿南慢慢闭上那只灰白色的独眼，点了点头说道：“嗯，幸好还没有重塑完姐夫的肉身，恐怕姐夫一回到真实世界之中，就会立即暴毙。” 阿乌的猜想是，如果庄周后人的复活梦术，只是利用原生梦境和真实世界的时空壁障，和死神打了一个擦边球，躲过了死亡而已，那么，当纪少瑜被强制拉回到真实世界，该来的就一定会立即到来。 “但是……”阿南欲言又止。 阿乌投来询问的眼神。 阿南：“我有些怀疑我这次算卦有些不准，因为我算出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阿乌也没有催促，静静的等着，她知道，阿南是在梳理思路。 阿南：“姐姐，当我准备算出姐夫在原生梦境的什么位置的时候，卦象给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卦象说，姐夫，现在人在东瀛国。” “啊？”饶是阿乌天生处变不惊的性子，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大惊失色的叫了一声。 “姐姐莫慌。”阿南不为所动，脸上的凝重之色还在继续：“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卦象说，姐夫一会儿出现在东瀛国，一会儿出现在原生梦境，更诡异的是，当我想看得更仔细一些的时候，发现姐夫好像同时出现在了两个地方。” 要是以前，当阿南算出这种有逻辑矛盾的卦，一定会以为是“废卦”，一般会重新算一次。 但如今，听到了姐姐带来一系列更为诡异的信息之后，却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阿南妹妹，是不是这个意思？”阿乌盯着阿南的独眼，若有所思起来，忽道：“庄周后人代代传承的原生梦境，其实，就在东瀛国境内？” 七十一章 神峰山 以阿乌严谨的性格，按道理一辈子都不会做出这种天方夜谭的推测，可近来发生的一切，使她严密的逻辑之上，覆盖上了一层天马行空的色彩。 “纪少瑜的原生梦境，其实就在东瀛国境内。” 这看似荒谬的一句话，像极了痴人说梦，但却是目前唯一可以解释阿南卦象的推论。 “姐姐，你别着急，先休息，休息好了我再算一次。”阿南感觉姐姐这次醒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说出的话空洞得很，没有什么依据。 肯定是累了。 说完还指了指姐姐胸口，她知道保存着姐夫原生梦境的“魂镜”，就藏在姐姐的胸口，意思大概是：“原生梦境不是在这里么，哪儿在东瀛国啊？” 阿乌见阿南不相信，解释道：“少瑜的原生梦境拥有亿万灵魂之后，现在已经成为了有无数鲜活生命的世界了，你相信这些活生生的人和事，竟都在这小小的魂镜中发生吗？” “阿南妹妹，我并非痴人说梦，我还记得我们曾经探讨过关于影子的思考，还是你启发我的，记得么？” 阿乌平静的看着妹妹，也觉得自己说的事情实在太过突兀，接着有些自嘲的微微一笑，说道。 阿南见姐姐似乎还是很清醒的样子，狐疑的眨了眨眼睛，也认真的回忆起来：“恩……记得，姐姐的理论是，灵魂是人生的影子，还特别强调了，由于灵魂是整个人生历程的影子，所以灵魂在不断变化，是凌驾于时间之上的物质。” 阿乌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所以，我想，真就和影子一样，灵魂和人其实是不能分开的。” 阿南噘着嘴：“不对吧，姐姐的灵魂和姐姐不就分开了？而且你们还……咦？” 她忽然想起姐姐几天前才从自己本魂身上苏醒，正好说明了姐姐的本魂和姐姐之间，冥冥中确实是有联系的。 “就像影子一样……”阿南也认真开始沉思了起来，低着头喃喃说道：“还真有这种感觉。” 聪慧的阿南瞬间反应了过来，如果原生梦境是“真实世界”的“影子”，那么，庄周家的原生梦境和真实世界本来就应该是纠缠在一起的。 那么，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的？纠缠结合之地又在什么地方？姐夫吗？按道理本来是姐夫，但姐夫现在已经死了，那么，地球上还有什么地方有这种诡异的色彩吗？ 阿南越想越觉得此事有些惊悚。 阿乌：“我在听贺鬼才诉说的时候，就一直有一种感觉，少瑜的原生梦境和几千年前突然崛起的东瀛国有关。” “如果就如贺鬼才所说，这个原生梦境不是少瑜一个人的梦境，那么，作为第一任梦主的庄周前辈，他的梦在哪里？《南华真经》在哪里？还有，庄周前辈把这个原生梦境传给后人的目的是什么？” “贺鬼才曾提起的那个陆无如婆婆，也是在东瀛国当暗子的时候，偶然得知这原生梦境的秘密，虽不清楚这个秘密具体是什么，但是她的傀儡甚至不惜反主来夺舍庄周家的原生梦境，可见，这座原生梦境是有多么重要。” “而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东瀛国，后来妹妹的卦象说少瑜竟然可以同时出现在东瀛国以及他的原生梦境里，就更加印证了我的这个猜测。” 阿乌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推测之后，慢慢走下了床，推开了木屋的门，门外是一个鲜花拥簇着的世外桃源，阳光明媚地带着树叶在林中摇曳，恍如仙境。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但凝重的神色并没有消散。 阿南听明白了，怔怔发神，随后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那么姐姐，我们现在不重塑姐夫的肉身了，接下来干什么？我上次给你说的拍卖会还去么？” 阿乌转身，凝重道：“还是得去，但是目的变了，我有一种预感，过不了多久，整个世界会因为庄周家族的梦境而发生剧变，我们得考虑一下防身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甚至考虑一下武装自己，成为一个战士。” 阿南挠了挠又开始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姐姐，大仇得报，我后面都听你的！” 阿乌站在自己整理的花圃中央，望着向西的方向，眼中露出一丝战意，发出了一声微弱但又似乎很强硬的低语： “东瀛！” …… 原生梦境，神峰秘境中心，神峰山下。 纪少瑜一脸凝重的望着眼前高耸如云的神峰山，此山从平地突兀而起，竟能达数万丈之高而不见顶，实乃万古一见的奇观。 神峰山周围，一片方圆不知多少万里的荒原起伏不定，布满了暗红色的植被，和青色的天光照映起来，显得十分奇幻。 “这是什么？”纪少瑜抬头看着神峰山顶的一颗巨大的青色“太阳”，自言自语了一声。 果然，整个秘境的天光，都来自于这颗巨大的青色太阳，它像一盏大灯一样，照亮了整个秘境空间。 在眼前这奇妙的环境笼罩下，纪少瑜却没有耐心赏此美景，而是转而张望着山脚处处，四处走动了起来。 “神峰山下，梦术开启……” 纪少瑜嘴里重复咕噜着同样的一句话，这句话是他在发狂攻击此秘境天幕之时，耳边响起的那苍老声音所说过的一句话。 他谨慎的四处看了一看，由于自己是唯一一个敢御风全速飞行而来的人，貌似也是第一个到达神峰山的修士。 从无边沼泽出来之后，其余区域的修士虽没有看见他攻击天幕那骇人的一幕，但看见天上有一个修士竟敢御风而飞，且浑身金光，极有依仗的样子，居然反而不敢造次，统统默默的忽略了他，极有默契的没有招惹他。 仍然一路顺风。 反正有一百个筑基名额，这个如此嚣张的修士，就让他先筑基吧。 纪少瑜生于真实世界，前半生都过得极有礼貌，倒是没想过，第一次无意的嚣张，竟如此管用。 他倒也没有多想，一股股的梦境能量从身上散发而出，不断的探查着山脚下的山崖峭壁。 日复一日，一月有余过去了。 纪少瑜围着神峰山已经转了两圈，却仍然没有发现“神峰山下，梦术开启”的任何机关，耐心即将磨尽，已面露疲惫之色。 第七十二章 多尴尬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纪少瑜发现，四周起伏的荒原上，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一些修士，他们分为一队队的样子，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却是足有五十人到一百人左右。 看样子，这些外门弟子，在外界应该本来就有小团体，传送进入神峰秘境之时虽然分散了开，但又逐渐的互相融合了起来，形成了一些临时势力，朝这边来了。 他开始有点担心赵文了。 论单打独斗，赵文估计是鲜有对手的，但是他那种一直没有拉帮结派的富家公子，一般到了这种险境，就是众矢之的。 不过现在，却不是纪少瑜左顾右盼的时候，他作为外门弟子没几天，虚天宗还未安排任务，没有跟任何人共事过，这些外门弟子除了赵文，他全都不认识。 也就是说，这四周密密麻麻赶来的所有一队一队的修士，都是自己的敌人。 纪少瑜虽仗着有梦术支撑，如今艺高人胆大，但也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招惹麻烦，因为没有必要。 尽量隐匿了气息，稍加警惕之后，纪少瑜便又继续在神峰山脚了专心探查了起来。 …… “赵文老弟，嘿嘿，你不是蒙骗我们的吧？我怎么看，这天还是天，这地还是地啊！” 一个足有近百人的队伍此刻正率先站在神峰山脚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 而说话者，是一位五大三粗的虬须大汉，正嘿嘿笑着，盯着领头的一个青年修士，话里虽是质疑的意思，但听语气，却是像在开玩笑。 而这位青年修士看起来眉清目秀，穿着打扮极为讲究，一袭干净整洁的黄衫，一看就质地不凡，上面还绣着一些精美图案，腰间吊着一块通体温润的玉佩，像极了凡间贵族公子的行头。 但手中一根木质长棍，却散发出让人不可小觑的煞气，其握住长棍的右手，关节突出，经脉鼓起，又像是一位常年习武的修士，阵阵英气逼人，不怒自威。 这位领头的青年修士，正是长途跋涉而来的赵文。 赵文被传送进神峰秘境之后，也发现和纪少瑜走散了，但他的运气很好，传送之地是离这座中心荒原最近的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神峰秘境显然在地图上没有设置任何障碍，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看见空中那盏巨大的青色“大灯”，这就是天然的路标啊，于是所有的修士被传送进来之后，几乎都朝着同样的方向行进。 赵文也不例外，但他并不是小心翼翼的性子，前两个月，他一路上几乎是横冲直闯，若是遇见拦路的修士，仅凭着手中一根木棍，对拦路者统统是敲晕完事。 他没有杀人的乐趣，事实上，他还没有亲手杀人的心理准备。 如此引人注目，当然就被不远处的一个小团体盯上了。 赵文身上并没有什么招人觊觎的宝物招摇，纪少瑜给他的一大堆防御法器，都还没有用上，所以这个团体的主事人盯上赵文，并不是想要杀他，而是想招揽他。 这次筑基试炼，最大的特色，并不是非得要排出个前几名，而是只要在神峰山上筑基就算成功。 神峰秘境有一百个筑基名额，所以这些成群的队伍，只要人数没有超过一百人，内部便都没有太多分歧，还是很团结的。 赵文和这个临时叫做“铁风帮”的小团队接洽之后，也十分满意，愿意在秘境之中共患难，一路互帮互助，人数也从最初的三十余人，壮大到了现在的六十四人，顺利地行进到了神峰山下。 由于赵文的战力非凡，且见多识广，对神峰秘境了如指掌，渐渐地就成为了“铁风帮”的领头之人。 而刚才出言不逊的虬须大汉，则是最初看上赵文并招揽他的人，是“铁风帮”之前的主事人，具体名字没有人知道，被大伙儿称作“铁王申”，想来原名应该姓申，他在虚天宗的外门弟子中，颇有声望。 “铁王申”在虚天宗外门负责矿产，此人性格直爽，很得手下尊重，只要是他经手的采矿作业，几乎都能超前超额完成任务，也算是外门弟子中，混得风生水起之人了。 其实早在数十年前，铁王申就已经抵达凝气期巅峰，修为很是不俗。 但身手同样不凡的他，却在每次内门招收弟子试炼中屡屡受挫，据传言，是因为虚天宗内门看上了他的业务能力，由于一些主持外门产业的虚天宗上层修士，不愿意让他进入内门修炼，欲将其一辈子都栓在外门的产业之中，为虚天宗谋财。 修为高的修士何止一二，而能够做事情的人，却万里挑一。 听起来很不公平，但却又极为合理。 盛名之下，神峰秘境里的这几个月来，只要是认识铁王申的外门弟子遇见了他，都极为信任的跟随，没过多久，铁王申身边就逐渐形成了三十人左右的一个队伍，暂时命名为铁风帮，目的是团结一心，一起筑基。 可见铁王申的心胸还是很宽厚的，当见到赵文身手不凡，并且观察了一阵，发现赵文并不是嗜血嗜杀之人，而是温文尔雅的贵族公子之后，便立即就起了招揽之心，而一路上大伙儿渐渐地都转而听赵文安排，他也并无半点被夺权之后的那种小小心思。 倒是直爽得很的人，而此时之所以有那么一点点质疑赵文，是因为赵文说了一句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赵文让他们像猴子一样倒立着上山，这多尴尬啊。 还说什么这青色天幕其实是大地，而这暗红色的土壤却是天空。 “不相信？你们大可以现在就去直立走走看。”赵文不置可否地回应道。 铁王申粗着嗓子笑道：“嘿，你这拿根棒子的赵猴子，你怎么不去给我们演示一下倒立行走？” 周围的人群也立即哈哈大笑起来。 赵文眼皮一跳，嘴角抽了抽，也笑道：“你这浑身卷毛的野人，不会连直立行走都不会吧？你不相信就走上去试一试，看我说得准不准。” 其实也没啥事，为了筑基倒立一下有个什么的？主要是动作实在不雅，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大伙儿现在都是有恃无恐，他们是第一个抵达神峰山的队伍啊，目前这伙人筑基成功的几率最大，这里面有一半的功劳都归功于赵文和铁王申两人。 此时大伙儿见到两人还有心情互相调侃，都放松下来，舒心一笑。 赵文望了望这座神峰山的入口，叹了口气道：“兄弟，真没骗你们，其他队伍要来了，你们先上吧，我还得等一个人。” 第七十三章 登山 “铁王，我去试试。”人群里一个又瘦又高的蓝袍男子举着手，走了出来。 好不容易长途跋涉，带领队伍第一个到，心情大好的铁王申，也不再和赵文纠缠，对着瘦高男子点了点头，随后侧身站到一旁，和这伙人一起观看了起来。 而这位瘦高男子，说完便走到了神峰山前，双手掐了一个简易的法诀，腾空而起，欲先试试能否御空而上。 “砰！”的一声，只见瘦高男子飞到不足十丈高，像是撞上了什么禁制壁障一样，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人群里传出一两声唏嘘之音，便又安静了。 瘦高男子面色平静，他一点也没有意外，早就听赵文说过，此山禁飞禁法，想来是无法这样飞上去的，他只是按流程试试罢了。 从地上爬起来，继续选择了一个利于攀爬的地方，又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赵文则在一旁摇了摇头。 这座高数十万丈的巨峰，没有阶梯，就算要这样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即使对于修士来说，也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 而铁风帮的众人看见瘦高男子准备开始攀爬了，也都凝神闭气的注视着此瘦高男子，因为这是他们大多数人事先预想的上山之法。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这位瘦高男子，摆出了一个凡人爬山的壁虎状姿势，用手逮住一个青绿色藤蔓，加上左脚往地上一登，身子就一跃而上了。 “这姿势也很尴尬呀。”人群中传来一阵阵议论之声，直听得赵文和铁王申脸部抽动不已，对望了一眼： 这群乌合之众还真是心情放松啊。 但只见该男子还未爬出去几丈，双手便已经握不住藤蔓，身体忽然诡异的腾空而起，身体不由自主的，犹如被天空吸附一般，眨眼间就浮到了数十丈的半空。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天上吞噬着他一样。 “砰！”瘦高男子的身体差不多浮到了第一次飞起的高度，又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滚滚尘土，似摔得不轻的样子。 “啊哟！我怎么说也是一个修士，竟差点被摔死，岂不是要被后世笑掉大牙啊！”瘦高男子扶着自己的腰部，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很是狼狈。 “哈哈哈，余小二，你这不行啊，看来得倒立试试了。”人群中传来幸灾乐祸的嘈杂声音。 “嘿，你来，你来你来！”这个被叫做余小二的瘦高男子一脸无奈与苦色，但嘴里虽说着你来，却很自觉的又走到了神峰山脚下。 双脚一点地，腾起在空中打了个滚，却是头脚交换了位置，接着双手伸出，撑在了地上。 这已经是他想得到的最得体的倒立姿势了。 看着一个修士倒立，颇为滑稽，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唏嘘，连赵文的眼皮都跳了跳，觉得有点意思。 但滑稽之感没过多久就消失了，换来的是惊喜欢呼的声音。 只见这位瘦高男子，在山壁上用手撑着“走”了没几步，便奇迹般的脱手真走了起来。 用脚踩在空中，倒立地走了起来！ 这是视觉上很难接受的一个场景，这个叫做余小二的男子，脚踩在半空中，但仿佛空中有一座无形的阶梯一般，他一步一步踏上，身子对于众人来说，在上升，但对于他本人来说，却在下沉。 “这是个什么妖怪山峰啊？”铁王申罕见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可置信的嘟囔了一句。 “嘿，卷毛野人，还行吧？也没那么难看。”赵文笑道。 这是他之前听他姐姐赵弄儿说的，这个神峰山有一个秘密，视觉的山顶其实是山脚，而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其实是神峰山的山顶。 所以很多在这里筑基成功的修士，也把神峰山叫做“颠倒山”。 铁风帮里有两三个女修，见到这一幕，也放了心，那个余小二现在倒走在空中的样子完全就像走在地上一样，头发和袍子，并没有向下坠，这几个女修穿着纱裙，之前听说要倒立，她们当时羞得放弃筑基的心都有了。 见第一个人成功，陆陆续续的就有很多修士跃跃欲试，铁王申倒是有老大的样子，让这些同伴一个一个的先上去，自己却站在后面。 他盯着赵文，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怎么了，卷毛野人？”赵文也发现铁王申盯着自己，回应道。 铁王申则是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叫你一声赵老弟，但我佩服你，梦寐以求的筑基机会就在眼前，你却要等你的那个什么朋友，真是好义气。” “哈哈，铁王还不是一样，天生有大将风范，让追随你的人先筑基，倒是稳重得很。”赵文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 铁王申：“欸，不瞒老弟，虽只有数月，但我们铁风帮这六十四人，皆已经成为了生死之交，若都能筑基成功，岂不皆大欢喜？今后在内门互相都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呐？” 赵文一怔，江湖传言，铁王申深得人心，现在看来，那什么因为其豪爽的性格的说法都是假的，也许就只是因为铁王申此人，向来十分重视人脉罢了。 刚才铁王申的话里，欲和赵文一起拉帮结派的意思这么明显，哪儿像是什么豪爽之人。 不过，在梦寐以求的筑基诱惑面前还能动这些脑筋，就不知道到底是颇有城府，还是过分幼稚了。 赵文眉头微蹙，窥一斑而知全豹，看来这虚天宗的风气，经过虚天大陆数千年的太平盛世浸润，已经颇为腐朽了。 不已强者为尊，反而滋生了一些派别和利益集团，连铁王申这种人都不得不浸染其中，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来自内部的威胁。 “环境如此，一个个修士无非都是些适应规则之人罢了。” 赵文忽然想起了纪少瑜，那个浑身都是谜团，问他什么都不清楚，但却有很强烈的目的性的修士。 他和纪少瑜在一起的时候，经常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对方有一种无视规则的散漫感，但这种漫不经心的背后，又有一种好似可以随意创造规则的自信。 他坚信，和这个叫做庄五的修士在一起闯荡修真界，必定能看到一些不得了的事情，这是一种直觉。 想到这里，突然传来了铁王申凝重语气的声音。 “但我两人确实暂时还不能上去筑基，你看前面，第二支队伍好像已经赶来了。” 赵文顺着铁王申目光的方向看去后，他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难看。 在这诡异的苍原景色下，一个约四十位修士组成的队伍，渐渐出现在了暗红色的地平线上。 在这神峰秘境，虽有数万修士，但能够在互相猜疑的环境里，四五十人团结在一起，就不是一个小的势力了，至少说明其领头之人颇有手段，或者战力非凡。 赵文再用神识确认了一下，神峰山四周确实只有这一支队伍临近后，稍微脸色好了些。 “来人了。”不知是谁也发现了，通知了大伙儿一声。 在场的所有人确认真的来人后，都露出了凝重之色，悔不该在山下纠结倒立的事情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可知这样登这座神峰山，起码也要一年半载的时间。 和余小二一起走在半空中的十余位修士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他们现在是骑虎难下，在神峰山上不能运行法力，现在半空中就是活靶子。 但也不敢回到地面，那就是跳崖呐，只得加快步伐，倒立之下也走得虎虎生风。 “多少人？”赵文转头问向铁王申，他知道铁王申有某种提升目力的神通。。 “三十七。”铁王申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 “多了两人。”赵文蹙眉道，他还算了纪少瑜一份。 世间所有的战斗根源，其本质都来自于资源分配的问题。 “赵老弟，你的修养比我好，你去谈判，我在这里守着大家。”铁王申凝重道。 “也好。”赵文微微点头，神情肃然，将手中长棍一挥，背在身后，转身向荒原中那支队伍的方向走去。 身形一闪，渐行渐远。 “额……铁王老大，其实要是不算赵文的那个朋友，就……就只多一人了。” 一个身着棕色染衣的白面长发青年，此刻悄悄地凑近铁王申，在其耳边吞吞吐吐地嘀咕了一句。 铁王申立即转头看过去，他一下子就听懂了这个长发青年的话外之音。 如果放弃赵文的话，也相当于放弃了赵文所等的那个朋友，那么，目前这片荒原之上，就刚好有一百人可以筑基，能够避免生死争斗。 铁王申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异色，随后点头赞同道：“嗯，舍小我而保全大局，你的格局不错，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林家这一辈的翘楚，林晨吧？” 长发青年心中一喜，连忙称是，道：“是，谢铁王老大理解，话说这赵文本来就是外人，而且据说他们家还有个筑基丹，也没必要占这个名额呐，嘿嘿。” 林家是虚天大陆八大家族中唯一一个已经没落的家族，其原因据说是三千年前，他们在虚天宗的元婴期老祖忽然暴毙，从此以后，林家再无能镇住场面的大能之辈出世。 至此之后，林家家业便渐渐被其余各大家族瓜分，其中，赵文所在的赵家，便是其一。 铁王申用手拍了拍林晨的肩膀，赞赏说道：“不错，那这样，你就在我旁边站着，等一下听我命令。” 林晨感激的拱了拱手，攀上了铁王申这颗大树，以后在内门的日子，多少算是有个较为强大的朋友了。 第七十四章 进击的赵文 笼罩在青色天幕下的暗红色荒原，连绵起伏，苍凉而又饱满，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 而在这幅色彩单调的美景中，一座平地而起的万丈巨峰却是郁郁葱葱，钟灵毓秀，像一把巨剑一样直冲云霄，当得起神峰山这个名号。 这座巨峰之顶，有一盏青色大灯，如一颗太阳一般照耀着整座秘境空间，现在看来，此能量聚集之地应该便是筑基秘境的核心。 这座巨峰脚下，有十余个小黑点浮在空中，细看则会发现，竟是一些修士倒立在空中，正在“登山”。 而此时的地面上，正有两群修士互相对峙着。 为避免不分青红皂白的战斗消耗，徒增伤亡或仇家，不久前，赵文代表铁风帮率先去荒原之上迎另一群人，做说客，讲明利害关系，欲达成合作筑基的目的。 神峰秘境的筑基名额只能是一百人，而这里加起来恰恰共一百零一人，多了一人，而赵文一定要算上纪少瑜，则多了两人。 所以要谈判。 铁风帮对面的那支队伍也取了个临时的队名，叫做萧家帮，顾名思义，是一个由萧家弟子为主组成的筑基小队。 萧家，也是虚天大陆八大家族之一，而且是一个较为神秘的家族，据说是鬼童虚门下的外界势力。 为首之人赵文认识，是萧家二公子萧无常，此人延续了萧家的一贯作风，心狠手辣，年纪轻轻的，手上便不知沾染多少鲜血了，这在风平浪静的虚天大陆之中不太常见。 赵文对其并无好感。 “赵家七公子，原来你加入了一个散修帮，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呢？”萧无常阴阳怪气，看也不看铁王申一眼，极为轻蔑的说道。 他在来的途中遇到前来谈判的赵文，当他听说还有一帮子人在神峰山下时，以为赵家的势力在这里，心里不免多少还有些忌惮，毕竟赵家势大，于是同意了和赵文过来看看，一路上通过协商，他接受了在萧家帮里剔除两个同行的外人，而保其余的萧家修士筑基的协议。 结果过来一看，竟却是铁王申那个没有背景的人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在这里登山，心里不禁另作盘算了起来。 “我两个哥哥在哪里不用你操心，事先说好，你们排除两人，快决定吧。”赵文紧紧盯着萧无常，传音说道，他心里有点后悔。 他赵家的两个哥哥也真的是不成器，早在翻云顶，就放弃了此次筑基机会。 说起来赵文还是没有杀伐果断的性子，在一直处于和平的虚天大陆修真界，大家都和气惯了。 按常理，在两个队伍里和平排除两人的确是一个比较常见的选择。 但走近一看，对方竟是萧家队伍，而且主事人是萧无常，这种有狼性的人，是不会按常理出牌的。 果然！只听得“咻咻”两声，两道黑光从萧无常手指间隐蔽飞射而出，一股强大的气浪在赵文眼前一晃，便直冲半空中而去。 正失去法力，在半空中“倒立行走”的其中两人，猝不及防，额头处瞬间出现了两个黑洞，鲜血喷出，忽坠落下来，重重落在地面上，待赵文神识探去之时，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赵文，我已经决定了啊，就排除这两人吧。”萧无常刚杀了两人，但好似内心毫无波澜的样子，面色平静的说道。 赵文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没有想到，对方竟如此果断，刚打照面就把事儿做绝了。 “是萧家的破虚之术！” 铁风帮一队人此刻终于知道来者不善，个个面露阴沉，望着赵文和铁王申定夺。 铁王申此人，正左右为难着，若是极为理性的来看，暂时忍气吞声，显然是最佳的选择，因为目前此地只有九十九人，两势力将没有再交恶的必要。 忍得一时，先筑基，这个账以后再算？ 但若是今日手下被杀，自己还忍气吞声，不给大伙儿一个说法，那么，这些今后的手下，入门以后将会如何看待自己啊？ 铁王申正犹豫不定之时，却见一道棍棒虚影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直接来到了萧无常的面前。 正是一点都没有犹豫，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选择进攻的赵文！ 兵贵神速，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挡在萧无常面前的一个年轻修士胸口就破了一个大洞，一根木棍从其前胸穿过，赵文顺势在其背后抽出血淋淋的棍子，横向一指，便向萧无常而去。 这是赵文第一次杀人，握着木棍的手竟在隐隐发抖，但看其眼神，却是果狠无比，浑身散发出滔滔杀意。 大喝一声：“不守信义之人，该杀！” 萧无常也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赵文，如今怎么这么彪悍。 但他也不是好惹之人，用手一拍储物袋，一块鲜红色的小盾瞬间挡在胸前，堪堪挡下了这一击。 盾牌皲裂，这迅雷之下的一棒显然有赵文凝气期巅峰的法力加持，势大力沉。 赵文是修士，虽是武修，但有法力可以加持，怎么可能不用。 萧无常面色一变，祭出一口紫青色的竹笛，刚一出现，便发出诡异的嘤嘤之声，看样子极为不凡。 同时大喝一声：“还不快上！” 只见萧无常四周顿时跃起十余个萧家修士，纷纷祭出一些法器，各式各样，但统统都是发出紫青色的幽芒。 这是虚门特有的功法，名为破虚九音，类似于声波攻击。 赵文悍不畏死，眼神冰冷，人如疾风闪出，人借奔势，旋身直射，一棒呼啸而出，快如魅影。 同时，身上爆发出数十种防御法器，这全都是纪少瑜给他的凝气期顶级防御法器。 在攻防皆有倚仗之下，赵文瞬间冲入了萧家修士的包围圈，一棒如长虹饮涧地重击在一个修士的后背，便不再看一眼，持棒回首张望。 他最忌惮的还是萧无常此人。 萧无常的攻击向来无影无踪，就在刚才赵文刚刚棒杀一人之际，其耳边就响起了一丝微弱的穿梭声，刚才护在左肩的一件防御小钟便立即被破。 赵文持棍而立，正欲出手，背后又遭一无形重击，堪堪站稳了身子的他，嗓子一甜，差点吐血，幸好身上有顶级防御护甲，尚无大碍。 “赵家小子身上这么多法宝啊？今天真是赚了！”一声浑厚的戏谑之音在赵文身后响起。 回头一望，却是一个富态体型的修士双手正飞快掐诀，一双细小的双眼盯着他，他身前的半空中，一根兽骨正滴溜溜地转动，散发着奇异的紫青色光芒，芒刺闪烁没两下，便立刻没入虚空之中，仿佛无影无踪的向自己急射而来。 不止如此！赵文身周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破空之音，这十余位包围着他的萧家众修，和这位富态修士一样，全都在默念法诀，半空中数十件法器亦幻亦真，全都散发出同样的紫青色光芒，显然全部都是在使用着同一种攻击方式。 “当今还没有见过有哪个凝气期修士敢闯入我们萧家的破虚阵法之中！” 萧无常那边更是光芒大放，“呼呼呼！”一阵剧烈的呼鸣之声冲天而起，只见一口紫青色竹笛在空中旋转不停，渐渐形成了一片紫云，一些碎裂的针芒从云雾中射出，铺天盖地地向赵文这边而来。 赵文仗着自己多件防护法宝加身，加之一根棍子在他手中婉若游龙，招招抵挡住虚空之中的鬼魅攻击，倒是没有落败之相，但也已经被动。 “哈哈哈，我申某虽常年以性情中人自居，但如此性情之事却从未做过！今日尝尽了世间的所有惭愧！赵文老弟莫慌！我来帮你。” 只见一个粗犷的虬须大汉带着阵阵风声疾射而去，也加入了战斗，正是刚才一直自嘲不已的铁王申。 铁王申一加入，战局立即发生了改变，之前是一群萧家修士围战赵文，而此时，则是双边三四十人混战了起来，除了正在严肃登山的十余修士之外，在场的所有修士都参与了战斗。 “哼！自不量力！”萧无常见事态不好收拾，冷哼一声，立刻退到混战区域外，盘腿坐起，双手掐诀，面前缓缓浮现了一口紫色大钟。 大钟一出现，赵文就从人群的缝隙中瞥见了，心中大呼不妙，这萧家三宝之一的“踏虚钟”竟然被萧无常带进了神峰秘境。 别的不说，至少萧家对这个二公子的实力是充满了信心！ “全部攻击萧无常！阻止他施法！”赵文大吼了一声，他知道这口踏虚钟的威力，此钟施法一次，需三十息，只响三声，号称三声之后，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传闻除非有萧家特有的破虚术防身，否则几乎没有什么办法避过踏虚钟的声波攻击。 按理说以凝气期的修为催动踏虚钟颇为艰难，而且即使成功催动，威力也最多不足一成，但既然萧无常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祭出，定是胸有成竹。 他这是要杀了在场非萧家的所有修士啊。 说罢赵文立即转向，以棍影开路，全速向萧无常的方向遁去，所过之处，一片惨叫之声如滚滚沙尘一般扬起。 …… “咦，好像是赵文的声音啊……” 就在山脚下一片混战之时，纪少瑜正飞在一百丈左右的半空中，围绕着巨大的神峰山转着圈。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转的不知第多少圈了。 一个月前，当纪少瑜在山脚下转悠了数十圈，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什么可以梦术开启的地方，他一咬牙，决定用循环上升的模式慢慢摸索。 这神峰山这么高，也许神秘老者口中所说的“山脚”，是一大块区域也不一定啊。 “你梦仙葫的使用方式不对啊……” “神峰山下，梦术开启……” 这数月来，纪少瑜一直在反复回忆着这两句话，这两句话中，随便拿一句出来，就足以翻起他心中大浪，何况两句。 但今天，就纪少瑜认真摸索之时，竟隐隐听到山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些打斗之音，本不想去理会，但没过多久，他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线。 “是赵文？”纪少瑜一怔，他没有办法不去理会，接着立即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飞去。 第七十五章 踏虚钟鸣 而赵文这边，在他仅离萧无常还有十余丈距离时，却忽然陷入了困境。 对萧家帮的众修来说，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赵文都是铁风帮的主事人，于是在萧无常祭出踏虚钟的当口，萧家修士们都很有默契的，立即放弃了眼前的对手，统统朝赵文这边涌来。 霎时间，一道道法力产生的各种波动，皆射向了这方。 赵文如身后长眼，每一次挥舞长棍，都能挡下一道攻击，长棍挥舞不停，竟在背后形成了一道由棍影组成的防护墙，端得是神勇无比。 虽是如此，可遁向萧无常的速度还是变缓了不少。 他能看见萧无常掐诀的速度越来越快，更是急得满脸通红，“哇啊啊”的一连串怪叫，瞬间又灭杀了两位挡在前面的萧家修士。 “这位小哥，过不去了。”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 赵文又堪堪用棍弹开了一道紫光虚影之际，只听得头上呼呼风声，一把巨大锋利的斧头凭空出现，就要砍下。 只见远处有一个身材瘦小的窈窕女子，正掐诀催动着这把巨斧，她目露凶光，一副要置赵文于死地的神色，看其功法，显然不是萧家之人，而是半路上加入萧家帮寻求庇护，而随行的某个女修。 “还执迷不悟！此钟一响，只有萧家修士能够幸免！”赵文转身身面对斧芒，向四周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大吼，有一些撕心裂肺的感觉，响彻天际。 但也只是昙花一现，逐渐淹没在了各种打斗声中。 赵文苦笑，看来面对这杀红了眼的局面，语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但他敢如此行动，本就有所底气，出发前，纪少瑜不仅给了他一堆防御法器，还送了他一叠高阶符箓。 他此刻手中正捏着一张，欲暂且挡一挡这已经逼近的斧芒。 “轰隆……” 一声闷雷传来，却不是符箓爆破之声，那是铁王申轰出的拳头，如同雷声炸响。 铁王申听到这边赵文撕心裂肺的喊叫，虽未听清楚喊的什么，但想来定是需要帮忙，于是在第一时间遁来了。 “轰轰轰！” 一连串的雷音传来，这把巨斧就在赵文眼前崩溃碎裂了，一个魁梧的身影挡在赵文跟前。 铁王申也是走的传统武修路线，善用拳。 只见远处那位瘦小女修，立刻喷出一大口鲜血，此斧估计是她的本命法器，与她有着某种神魂联系。 “多谢！不过，要赶快阻止萧无常，最多只有三息时间了。”赵文看见铁王申挡在自己面前，腿用力一蹬铁王申的后背，借势又向萧无常所在之处急射而去。 铁王申被赵文狠蹬了一脚，差点没骂出来，但随即看了眼盘腿施法的萧无常，才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点了点头，目送赵文遁走。 一息。 两息。 三息！ “噹……” 一声钟鸣。 萧无常此时第一个手诀恰完，睁开眼睛，露出邪笑，头顶上的踏虚钟浑厚的响了第一声。 钟声回荡荒原，响彻天空，阵阵回音充斥着整片空间，竟让人产生了整个世界一片哑静的错觉。 即便是修士，也暂时失去了听觉。 赵文的信息没错，凡是没有破虚术防身之人，此刻全部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如神魂离体一般，更是有一些和萧家修士正战斗到关键时刻的铁风帮修士，被对手乘虚而入，一刀割下了头颅，或被刺穿了胸膛。 而赵文，他离钟声最近，受到的攻击力也最大，此时他正双手抱头，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剧烈抽搐起来。 萧无常阴沉的翘起了嘴角，这一声虽对他法力消耗巨大，但他还有余力敲响这口钟的第二声。 他看了一眼几丈外在地上痛苦翻滚的赵文，竟毫不在意的样子，在他的眼中，赵文马上就会是一具尸体了。 接着闭上眼睛，继续掐着奇怪的手诀，他相信，第二声钟鸣之后，场面上便就只剩萧家修士。 心中不禁暗暗得意，出发之前，他的父亲萧策，便是这样吩咐他的。 在神峰山下，如果情况乐观，那么便可利用此踏虚钟，杀光所有的非萧家修士。 稻沃草原入侵石原大陆，大战在即，要想保全家族势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短时间内提高家族实力。 所以，萧家这次出动了近五十位凝气期巅峰子弟前来参与筑基试炼，且事先家主萧策就严格约束了他们，非死不能弃权，还留下了秘境内的沟通方式。 而赵家，对这次筑基试炼却并无野心，他们早就获得了消息，身在虚天宗的老祖已经想好了办法，在战时，可保整个赵家无虞。 所以赵家对此次筑基试炼没有什么准备，只在临行前告诫了赵文，要量力而行，安全第一。 两种完全不同的家族态度，导致了此时实力的巨大悬殊。 “快看，那是什么？”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句惊恐的叫声。 混战之中，最怕听到这句话，此言一出，听力尚未受损的萧家修士们，皆不约而同的抬头张望，暂停了手中的动作。 捂着耳朵，被踏虚钟震得七窍流血的其他修士，此时终于缓了一口气，睁开血糊的双眼，发现周围的人都定住不动，也都跟着望了过去。 正在施法，准备酝酿踏虚钟第二鸣的萧无常也不例外，不置可否地抬头看去，神情极为随意。 顿时，他得意的神情瞬间凝固在了那里。 只见一团金光大放的火球在神峰山的“半山腰”若隐若现，地面上的都是修士，能清晰看见，火球之中有一个人影。 “他是怎么能够御空飞行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微弱的议论。 “不是修士！”萧无常瞳孔一缩，他想起了曾在古籍野史中看到的一个秘闻： 筑基秘境里，自古以来就有很多闻之骇然的传说，据说有数位大能修士陨落其中，这些传闻貌似都指向唯一的一个可能：筑基秘境里有着极为恐怖的存在。 此金光中的人影，不惧神峰山的禁空禁制，若不是虚天宗哪个老怪来视察，那么，就一定是那个传闻中的恐怖存在了啊。 萧无常顿时惊恐不已，手中法诀迟滞了一会儿，但随即强制稳住了心神，咬了咬牙，继续掐着手诀，他几乎调用了全身的灵气，全部注入了踏虚钟。 “有点像数月前攻击天幕的那个疯子啊。”人群里有人认出了金光之中的人，惊慌说道。 地面众修，无论哪方，皆分不清楚此人是敌是友，不由自主的停止了斗法，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个金光四射，浮在半空一动不动，盯着地面，给所有人带来危机感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被刚才的打斗声，以及赵文那急切的一声大吼，从山的另一边吸引过来的纪少瑜。 他此刻有些郁闷，因为他转过来看见这些人的一瞬间，便忽然听到一道巨大的钟鸣声，这声钟鸣直接让他失去了片刻意识，差点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稳住身形后，站在空中其实不是想威慑大家，而是昏头转向的他正在调息，理清神识而已。 待到恢复清明之后，纪少瑜扫视了一下人群，寻起了赵文来。 当他发现赵文正倒在地上痛苦翻滚时，面色大变，双眼欲裂，顿时化为一道金光，直冲而下。 “来了来了！他要干什么？” 地面上的众修看到这一幕，顿时，成百上千件防御法器从每个人身上爆出，互相厮杀的两个队伍，此刻仿佛众志成城，一派和气。 “赵文。”纪少瑜落到赵文面前，一股煞气爆发出来，环顾四周道：“谁打的？” 同时一股股梦境能量灌入赵文体内。 有了梦仙葫之后，纪少瑜现在的梦境能量除了不能让他重新成为梦主之外，几乎是用之不竭。 赵文伤势瞬间好了一大半，醒来看到来人是纪少瑜，大喜之下，赶紧大喊一声：“庄兄，快！阻止这个人施法！” 说罢，也不管纪少瑜听明白没有，双脚一点，又腾空射向萧无常。 “噹……” 就在赵文跃起的一刹那，萧无常施法完毕，第二声钟鸣响起。 萧家修士们长呼了一口气，而铁风帮众修则是露出了绝望的眼神，不过，他们都没有等来这声钟鸣带来的恐怖波动。 这次情况十分诡异，钟鸣声响了一半，便戛然而止，更别说回音了。 所有人都怔怔的望着纪少瑜。 就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瞬移之下，便遁到了踏虚钟面前，直接用手一按，看起来，没有任何法力波动，仿佛是生生用蛮力阻止了此钟的震动。 “庄兄！”赵文大喊一声。 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纪少瑜单独一人生生全抗下了踏虚钟的这一击。 纪少瑜当然不是用的蛮力，却是仗着自己恢复了梦术神通，直接用纯度极高的一个金色光团瞬间笼罩了整个踏虚钟，极其野蛮的控制住了它。 但也仅仅是控制住了声波的扩散而已，踏虚钟的巨大振动能量在金色光团的笼罩里，剧烈涌动，似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此时，缭绕在纪少瑜周围的金色光芒，被踏虚钟的余震层层瓦解，逐渐化为了碎片。 而正盘坐在对面的萧无常，见此不可思议的一幕，心中惊疑不定，但渐渐的，又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他能看出，若是这个古怪的人身周金光碎裂完之后，这被金光压抑住的踏虚钟第二鸣的狂暴能量，将会释放出来，接着会轻易地瓦解掉对方的肉身。 而且听赵文喊他“庄兄”，显然是认识，那就是一个修士罢了。 之前看见他可以飞上神峰山，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段，虚张声势而已，还真把自己吓了一跳。 “震魂之音么？”纪少瑜则是死死盯着萧无常，忽露出了一丝疯狂，面露狰狞道：“放肆！” 第七十六章 虚门所修 纪少瑜最近忽然十分反感一切以魂作为攻击目标的法术。 这么珍贵的魂，拥有后不好好珍惜，居然没事创造些法术来攻击，不是放肆是什么？ 话音一落，久为人上的梦主气质轰然爆开，纪少瑜的身上，顿时金光大放，一股股浑厚的梦境能量释放出来，剧烈压迫着踏虚钟内的声波能量。 悬浮在他面前的紫青色小钟，竟有些不堪重负一般，发出密密麻麻的“咔咔”之音。 但若凝神看去就会发现，发出“咔咔”之音的不是踏虚钟体，而是被金光笼罩着的音波能量，此时，那些空间中躁动不安的音波，已经被压缩成了一丝丝细小乌黑的“弦”，它们像蠕虫一般弯曲扭动，似在痛苦挣扎。 “砰！”一声闷响从踏虚钟内传来，只见那些黑色的“弦”，竟逐渐聚集合拢，形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紫黑色光球。 而踏虚钟经此一击，显然也脱离了萧无常的掌控，光芒暗淡下来，扑通一声，落在了暗红色的草芒之中。 纪少瑜大袖一挥，伸手一抓，握住此紫黑色光球，仔细端详了起来。 不远处的萧无常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面色煞白，他已经顾不上踏虚钟了，涌动的烟尘中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清，直接翻身蹿起，拼了命的飞掠而逃。 他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今日玩砸了。 在纪少瑜身后的赵文见此，正欲跃起追赶，但马上就止住了脚步。 只见一道黑光像弯月一样一闪而过，一颗头颅被高高抛起，鲜血直溅五六丈之高。 在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之下，萧无常刚转过身，就被纪少瑜早就扔出的那把暗器飞刀，旋下了头颅。 而纪少瑜这里，他仍在凝视着那团紫黑色光球，渐渐有一些凝重之色流露。 这团紫黑色光球，和梦仙葫里那颗巨型球体的结构非常类似。 “这是什么？” 纪少瑜自言自语了一句，但他的大概意思其实是：“魂，到底是什么？” 他一直在思考，如果梦仙葫上肚空间里那些金色光团是魂，那么，金色光团围绕着旋转的那个紫黑色巨球又是什么？ 声波？弦？还是一个梦境？ 梦仙葫下肚他还未敢去探查，但可以想到，单单一个梦仙葫就有如此多的隐秘，世人也许把魂想得太过高深了，这世界比大家想得要复杂很多。 多思无益，关于魂的事情，还是回到真实世界问问阿乌的好。 赵文此时兴高采烈，冲将过来，单手搭上纪少瑜的后背，哈哈大笑传音道：“哈哈，庄兄，你恢复记忆了？” “恢复了一些。”久别重逢，纪少瑜也很高兴，笑道。 但转而凝重问道：“不过赵兄，这是一口什么钟？这么厉害，还有，你可知道这个紫黑色光球是何物？” 赵文：“这口钟叫做踏虚钟，是萧家的镇族之宝，这可是鼎鼎大名的虚门至宝，刚才萧无常催动此钟，只发挥出它最多不足一成的威力。” 纪少瑜点头沉思道：“怪不得如斯厉害。” 他听赵文说起过萧家，家族里有一个虚天宗的元婴期老祖，能做此人家族的镇族之宝的，显然不会简单。 赵文继续说道：“你手里这个光球，我不认得，不过光球里四处游动的这些黑线我知道是什么。” 赵文和纪少瑜就在平地上交流了起来，四周还剩下活着的四五十修士，皆在原地站着，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 都怕这个神秘出现的修士想不通，大开杀戒。 铁王申也在人群之中，他看出来了，这个神秘的修士跟赵文交情不浅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赵文：“虚门，有一种法术叫做破虚术，也叫作破虚大法，其功法原理不清楚，但虚门之人运功之时，皆会形成这种细小的黑线，我听父亲说，这些黑线叫做[虚]。” 纪少瑜：“虚？” 赵文解释道：“虚，也叫作弦，总之，虚门之人认为，时间万物皆是由此黑线振动而构成，他们把虚也称作道的倒影。” 纪少瑜脸色微变，这和他在真实世界中听过的一个物理理论特别相像。 那么，梦仙葫里的那个紫青色巨型球体，是“虚”吗？ 从梦仙葫里的结构看来，这个“虚”显然是比“魂”高一级的存在。 又问道：“这个虚门，不会又是三千年前才有的吧？” 赵文：“这倒不是，而且，在武门崛起之前，虚天宗其实是以虚门立宗的，只是后来听说虚天宗发生了一次剧变，虚门才有些没落了而已。” 这样说来，三千年前，原生梦境中没有“魂”，却已经有了“虚”，纪少瑜心里嘀咕起来，这个自己的原生梦境还真有意思。 遂“哦”了一声，不再追问，问也没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藏在神峰“山脚下”的神秘老者，他身上一定有这个梦境的秘密。 纪少瑜话音一转，阴沉问道：“赵兄，这里哪些人？要杀？” 听到这句话，赵文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纪少瑜是一位非常温和的修士。 他心里隐隐有些忌惮，说不定对方在失忆以前，是一个魔修，那自己可就算摊上事儿了。 “不用杀了，都是自己人，嘿嘿。”赵文摸着头，嘿嘿笑道。 赵文家教很好，如无必要，不会滥杀无辜，如今萧无常已死，杀其他人就只是情绪发泄而已，是懦夫行径。 纪少瑜见赵文都这样说了，也不再废话，他本来就不愿意惹是生非，刚才忽然飞过来破了踏虚钟，杀了萧无常，就只是为了救赵文一人而已。 接着转身面对着一大群修士，和气的说道：“各位道友，和刚才那个使钟之人一伙的，差不多可以走了。” 虽语气平静，但话音里那不容置疑的气息却是显露无遗，萧家众修立刻惶恐不已，在见到刚才纪少瑜灭杀萧无常的一幕幕，早已经全无战意，甚至有些胆寒。 所以，听到“可以走了”这几个字之后，他们心里是一点怒意都没有，反而有些庆幸，遂抱拳一拜，极为虔诚，接着一道道遁光飞掠而起，逐渐消失在了茫茫青色天幕中。 暗红色的荒原上，寥寥无几有七八人，此刻皆望着纪少瑜和赵文，心中都有些战战兢兢。 “额，这些的确都是自己人了。”赵文拦在纪少瑜面前，他觉得纪少瑜今天有些不对劲，戾气有点重。 纪少瑜则是无奈的摆了摆手，他并不是戾气重，只是了解了原生梦境中的一些秘密之后，有了合理的杀意而已。 遂望着远处神峰山半空中还在倒立登山的几个修士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声音不大，但是四周却是极为安静，正在倒立行走的那七八位修士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皆“咯噔”一下，手指脚趾都抓紧了，紧张得不行。 被神峰山禁制限制了法力，太没有安全感了。 “哦哦，是和我同行的修士，都是朋友，我和这位铁王申大哥让他们先登山。”赵文赶紧解释到，指了指铁王申。 纪少瑜一头雾水，道：“登山？这么珍贵的机会，怎么像在玩耍一样，还倒着走？” 赵文：“庄兄有所不知，这神峰山，上面是山脚，额……我们站的地方是山顶，要上山，必须要倒立……欸？庄兄，你怎么能在神峰山区域内飞行的？” 纪少瑜之前在山脚下找那个什么可以梦术开启地方的时候，也发现了用法力腾空非常困难，于是后来他是用梦术飞行的。 正纳闷呢，听赵文这样一问，立马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这神峰山的一切，仿佛都是为梦师准备的。 “神峰山下，梦术开启……” 这样说来，那个神秘老者，身在视觉中的神锋山顶？ “装神弄鬼的。”纪少瑜嘟囔了一声，转而看向铁王申。 铁王申离这边最近，显然是听到了自己和赵文的对话，此刻一脸茫然的望着纪少瑜。 看到纪少瑜盯了过来，连忙摆手道：“没听到，没听到，我啥也没听到！” 说完连退几步，吓得不轻。 “这要登到何年何月去了，我带你上去。”纪少瑜没有理睬铁王申，又转头对赵文说道：“上去后，你为我护法，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办。” 赵文当然是连连应下，眼睛都在冒光，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筑基机缘，就在眼前了。 笑呵呵道：“庄兄，你等我一下。” 说着一路小跑到铁王申面前，拿出了几张符箓，递给了铁王申，交代了几句，又乐呵呵地跑了回来，解释了一句：“刚才他，救我一命。” 纪少瑜又打量了一下铁王申，微微点头表示友好，接着一拍储物袋，又拿了一叠高阶符箓出来，转而对赵文说道： “我送给你兄弟的，叫他在山下守好，半年内不准其他人靠近神峰山，等我下来后再说。” 说完便向神峰山脚下遁去，等赵文和铁王申慢慢沟通。 赵文内心一喜，恢复了一些“记忆”之后，还是当年那个庄五没变。 而且听其言下之意，是要把铁王申发展成自己人呐。 纪少瑜确有此意，稻沃草原有一群长得和东瀛国梦师一模一样的魂修，正在入侵自己的原生梦境。 而自己也被称作魂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秘密，他一定是要挖出来的。 而出去之后，不免会有一场大战来临，他需要一支队伍，队伍的首领，他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所以，他有意事事都让赵文去做，也是提高赵文的威信。 纪少瑜终于不再迷茫，也褪去了之前的烦躁，开始朝着既定目标一步步筹划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踏青光 拿着一叠高阶符箓，目瞪口呆的铁王申，此时正目送着一团金色火球里的两个人影，他们正在神峰山崖一侧，以直冲云霄之势飞掠而上。 对于一个虚天宗外门弟子来说，即使铁王申常年掌管着富得流油的“矿差”，但也不过是给虚天宗打工的，他这一辈子也没看到过这么多高阶符箓。 此时，除非再出现一个萧无常，不然这叠高阶符箓几乎可以让他称霸整个筑基秘境了。 但赵文上山前说得很清楚，这叠高阶符箓是让他守住神峰山入口的保障，让他务必要在山下守半年，等他们下来。 铁王申明白了，自己显然是陷入了一个不得了的事件，那个被赵文称作“庄兄”的神秘的金光修士，绝非一般人，但好在他对自己并无恶意，并且似乎有招揽之意。 “不知是福是祸。”铁王申忽露出惆怅，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的人生，将经由这次筑基试炼而发生剧变。 大约用了一个时辰，把正在“倒立登山”的七八位铁风帮修士想办法弄下来之后，铁王申郑重其事地把大伙儿全都召集到了一起。 点了一下人数，加上自己，共十六人，其余均战死，已就地掩埋。 接着给在场的修士，一人发了一张高阶符箓，并且围绕神峰山一周设点，平均分配了十六个方位，每人负责一大片区域进行巡视警戒。 经此一役，铁风帮残余的这十余位修士，他们心里完全没有了主意，全都怔怔望着铁王申安排，此时看见铁王申终于开口吩咐了起来，就是看见了拿主意之人呐，便纷纷毫无异议地按照吩咐执行了起来。 铁王申看到此情此景微微点了点头，他做矿头数十年，对此颇有感触，心中总是拿不定主意的手下，比交情深或者畏惧自己的手下，还要更为忠心。 而之前赵文去谈判路上的时候，有一个林家后辈修士在铁王申旁边吹耳边风，那个想背弃赵文的长发青年林晨，早就在萧家修士遁逃之时就跑得没影了。 “嘿，还挺机灵。”铁王申轻笑着叹了一句，在萧家帮来临之前，他之所以叫林晨呆在自己身边，并非是要真的背叛赵文而求存。 他想的是，如果谈判出现了波折，对方不愿意舍弃两人，而是强势地要让铁风帮舍弃一人，那么林晨，就是这边谈判的退让砝码。 可以说，林晨在开口谏言之时，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但没想到的是，根本就没有什么一团和气的谈判，直接谈崩了！ 接下来赵文的出击，以及纪少瑜的突然出现，竟反而救了林晨一命，可谓世事难料。 …… 几天后，九霄之上，接近神峰山巅的地方。 一团迷迷蒙蒙的云雾缭绕之中，一道金光火球冉冉升起，直奔山巅而去。 天幕上，青色“太阳”离他们越来越近，赵文虽然被纪少瑜的梦境金光保护着，都能感觉到那一股巨大的能量向自己滚滚袭来。 凑近后才知道，山顶越来越冰冷，那是一个寒冷的太阳。 明亮而又刺骨的青色气流，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犹如实质的瀑布一般，哗哗地迎面而来，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姐姐赵弄儿在出发前告诉过他，这些青色寒芒，正是能让凝气期巅峰修士筑基的神秘力量。 数万年来，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抵达山巅之后，纪少瑜撤掉笼罩着他们的金光护罩，降落在一个黑色的岩石上面，站稳之后立即向四周看去。 顿时，金光护罩挥发后的片片金光，犹如被摔碎在了空中，形成了一团密密麻麻的金色碎块，蓦然间翻滚而起，被那团巨大的青色太阳吸收了去。 两人站在山巅，在阵阵青色云雾之中笔直挺立，整个山顶十分明亮刺眼，他们面对着巨大的青色太阳，却如同天地之间一二蝼蚁，皆看得怔怔发了神。 “这是什么？”赵文喃喃自语，但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立即就又激动起来道：“庄兄大恩，赵文铭记于心！” 纪少瑜则是站着一言不发，他早已知晓此山多半和梦师有关，想凑近点看看这个青色太阳到底是何物，但现在凑得这么近了，却完全没看明白。 那些青色光芒虽有些像梦境能量，但肯定不是，不仅如此，在纪少瑜看来，青色光芒中甚至有死气缭绕。 像是一座枯萎的梦。 纪少瑜示意赵文先运功筑基，自己却来回踱步，嘀咕了起来：“这些死气沉沉的青光能让修士筑基？” 正在纪少瑜来回徘徊之时，耳边忽然一寂，那道沧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哈哈哈，怎么不行？死亡乃是一切事物的另一面，你岂能如此轻视？” “前辈！”纪少瑜大喊一声，当他明白此山与梦师有关之后，对这个神秘老者的身份有了许多猜测。 “咦？另一个怎么是一个小修士？罢了，你先来我这里，我在这个青色漩涡里面，你用梦术踏进青光来就行了。”沧桑的声音十分缓慢的传入纪少瑜的脑中。 说完此话，纪少瑜的听力便恢复了正常，老者停止了传音。 这句话，别人也许听不懂，但落在纪少瑜耳中，却是翻起了大浪，他知道，什么叫做“用梦术踏进青光来？” 这句奇怪的语法指向一个梦术神通，这是只有庄周家才有的一个梦术神通，叫做“踏青光”。 纪少瑜陷入了一个已经十分久远的家族秘闻之中。 这个“踏青光”并未记录在《南华真经》里，甚至东瀛国的真本里都没有记载，它是庄周家族一代接一代口口相传的。 据说最开始是三代老祖庄连天被江湖迫害之后的一个遗命，由于庄连天是家族历史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梦师，想来自创的这个梦术神通一定厉害无比，竟就这样代代传下来了。 但最古怪的是，庄周后人皆陆续发现这个梦术其实完全没有意义，既不能攻击，又不能防御，甚至连辅助性梦术都算不上，真不知道要传它干嘛。 现在看来，这个梦术哪儿是没有意义，反而很有可能有大用，是打开原生梦境秘密的一把钥匙！ 纪少瑜站在山顶平台上怔怔发神，思绪很乱，他看了一眼正掐诀运功准备筑基的赵文以后，犹豫了片刻，接着双脚蹲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转头面朝这个巨大的青色太阳。 同时，两掌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之上，一股梦术能量从掌心涌入了他的双眼。 这个“踏青光”中的“踏”字，并非真正的用脚去踏，而是以神入梦，并以已之梦，“踏”入另一个世界。 没过多久，纪少瑜松开两掌，睁开双眼，可以看到，他的双眼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 一团暗金色的光团从他的头顶悠悠漂浮了起来，慢吞吞地向青色太阳的中心飘去。 这不是梦仙葫里的金色光团，而是纪少瑜临时做的一个梦境，化为实质的光团之后，用意念操控移动，准备踏入另一个空间。 自己在自己的原生梦境里，又衍生了一个梦境，这种感觉真是非常奇妙。 而纪少瑜本人，此刻如同一个雕塑一般僵在原地，离他几丈外，便是正在闭目运功的赵文。 几次肝胆相照之后，纪少瑜对赵文已经是极为信任，因为若是赵文在此时发难，轻易就可杀了自己。 而就在这团暗金色小光团，融入青色太阳的一刹那，不知是在神峰山的什么位置，有一个潮湿黑暗的山洞里，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正闭目微躺在一块青石之上，此时他的双眼蓦然开阖！ 他身上披着一件十分鲜艳的大红袍子，红袍和身下的那块青石已经融合粘连，浑然一体，显然他已经不知道躺在这里有多少岁月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又有些期待的神情，撑开了他如树皮一般褶皱的皮肤，瞳孔之中一片浑浊，但此时的他，显然是有些兴奋，嘴巴僵硬的张开，似想要开口说话。 但最终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自言自语道：“唉……差点就要撑不住了。” 而正在另一个一个奇妙空间中的纪少瑜，他在进入青色太阳的一瞬间，便立即感觉到自己刚刚制作出来的这个梦境，正在那些青色光芒的冲击之下渐渐融合消散。 待到这一过程完全停止，他便发现自己忽然置身于一座树木繁茂，水汽氤氲的秀丽山峰之顶。 摆在他面前的，有一座长长的，看不见其尽头的下山石阶，其古朴潮湿，石阶之上布满了青苔之类的植被。 “还是神峰山巅？只是，青色太阳和赵文都不见了。”纪少瑜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运转“踏青光”时的原地。 没了明亮的青色太阳照耀，周围的景物全都变得暗淡起来，但也只是相对的暗淡，准确来说，是变得真实了起来。 原来神峰山巅竟是遍地奇花异草，云雾缭绕着的仙家盛景。 纪少瑜没有感到任何危险，他本来就有些心急，此刻更是一步迈出，直接踏入了下山的石阶之上。 不久后他便感到这个石阶十分古怪，好似自己每走一阶，下山一步，他心中的急切念想便平息了一分的样子。 没过多久，纪少瑜已经一脸平静，心中已然了无牵挂，他一阶一阶的走着，下山石阶也是一阶一阶的不断铺开在他眼前的路上，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此时若有人在一旁看到纪少瑜的状态，一定会后背发凉，整个场景像极了中邪之人走在黄泉路上。 第七十八章 庄周往事（一） 山中没有昼夜，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少瑜才渐渐放慢了脚步，他走到了下山石阶的尽头。 这个神秘老者的传音说得没错，他还真住在神峰山脚下，只是谁会想到要登上神峰山顶后，又要再慢慢走下来啊？ 铺展在此刻纪少瑜面前的是一座怪石嶙峋，郁郁葱葱的潮湿山谷，山谷之中并不黑暗，不知哪儿来的灰色幽光，它笼罩了一切，使得这一片本来应该生机盎然的绿色山谷，竟显得有些昏沉鬼魅。 偶尔听到一些好似鸟兽之类的动物踩在树叶之上，发出的“沙沙”之声，但望不见它们的踪影。 整个山谷，虽表面上看起来生机勃勃，但却让人有一种面对死亡的感觉，那是一种毫无生气，来到了另一个陌生世界的感觉。 那种使人错乱的感觉，犹如一片死寂的幽冥之地，忽然降临在了这一片世外桃源。 纪少瑜仍然一脸平静，好似七情六欲皆被那长长的下山石阶吸走了一般，他十分木讷的四处望了望。 树木林立的深处，有一个宽约五六丈的山洞，出于一种直觉，纪少瑜在发现这个山洞的一瞬间，便没有任何犹豫地径直走了进去。 他感觉，那个沧桑声音的主人，应该就在里面。 在山洞中行走的这一段时间，纪少瑜一路上都没有做任何形式的警戒，即使越走越深，走到已经肉眼看不见了光亮，一片黑暗之下，他心里也是极为放松的。 因为从他进入山洞洞口开始，便一直有一种熟悉的，那种藏在血脉里面的亲切之感从山洞里面迎面而来。 这种亲切之感，让纪少瑜的木讷神情，逐渐变得柔软温和了不少，还有一丝悲伤缠绕其中。 也隐隐印证了自己之前对于这位神秘老者身份的种种猜测。 只约半个时辰之后，心情复杂的纪少瑜，便走到了山洞之中的一片开阔之地。 洞中有一汪潭水，平凡而又清澈，山洞里的空间峭壁上，悬挂或伫立着很多钟乳石。 这看来是一个溶洞。 “嗯嗯，是的，是的，是你来了。” 这一道苍桑而又缓慢说出的声音，来自山洞深处空间里的那位红袍老者。 看其身形样貌，极其衰老颓废，现在他半躺在一块不同于所有钟乳石的青色巨石之上，直接用嗓子发出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有气无力。 现在的他，正上下打量着站在对面的纪少瑜，用一只枯瘦的手臂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但好像极为艰难的样子。 而纪少瑜，当他一走进这个山洞空间，还未来得及望向这位瘦骨嶙峋的老者，就被山壁上的一个墓碑吸引了。 这个墓碑藏在根根钟乳石之间，但纪少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他一直盯着这个墓碑，怔怔发神。 接着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拜道：“庄周第六十四代玄孙庄笔，拜见第七代老祖庄屹原！” 庄笔是他的本名，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除了阿乌之外，他还未跟他人提及过。 虽然整个空间光线昏暗，但纪少瑜已是凝气期修士，他用神识一扫，便将那山壁墓碑之上的文字看得清清楚楚。 墓碑上，除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碑文之外，正中之处清清楚楚地用古篆体写着几个大字： 庄周后人，第七代，庄屹原之墓！ 这位神秘老者正是纪少瑜的一位先辈！ 纪少瑜一点都没有怀疑，从进入秘境之后发生的种种古怪事情，以及和自己直觉的交叉印证，此人正是自己的祖先无疑。 特别是“踏青光”这个梦术说出口的一刹那，就几乎相当于是他们家族内部的梦师在对暗号了。 “嗯……六十四代了啊……嘶……我算算……”红衣老者稍微坐起来了一些，抬了抬手示意纪少瑜起来。 “两千五百余年，老祖！”纪少瑜起身拱手，立马十分确定的回道。 “额……额……两千多年？差不多，差不多，那么……那双眼睛……如何了？”红衣老者庄屹原终于艰难地坐了起来，他那袍子的鲜红颜色如同液体一般，浸透到了他身下的那块青色巨石的石质结构里面。 一眼看去，仿佛他整个人，已经和身下青石融为了一体。 “哪只眼睛？”纪少瑜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道，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了真实世界中，天幕深处的那双巨眼，但在这原生梦境里，他不敢确定老祖所指，会不会就是这一双眼睛。 庄屹原听到纪少瑜这样问，有些微微吃惊道：“难道？……苍穹尽头那双眼睛，已经被你们后人破解了？” 纪少瑜连连摆手，心里十分激动，嘴上却是恭敬地问道：“没有没有，那双眼睛还闭在那里，难道老祖知道它是什么吗？” 这可是真实世界中最大的一个未解之谜。 庄屹原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哦，那就对了，没睁开就好，没睁开就好，庄笔是吧？来来，我看看你……” 说罢招了招手，手指伸开，犹如裸露在外的白色骨骼一般。 纪少瑜埋着头，恭敬的走了上去，庄周家族风格虽然一向散漫自由，没有太多礼节束缚，但其家风毕竟是从春秋战国之时就传下来的，纪少瑜从小未被太多繁文缛节约束，不过，对祖宗那种敬畏的传统思想，流淌在血液里，几乎就是一种本能。 所以，虽然他的心中有一堆疑惑想要开口请教，但在老祖面前，纪少瑜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问，老祖吩咐什么，都诚心的照做。 但是当他走近庄屹原之后，心里还是微微颤抖了一阵。 这不是一位修士或者梦师应该有的样子，老祖眼中没有瞳孔，一片灰白，皮肤褶皱得像马上要破裂一样，而且，他身上也无半点生机散出。 这是一个死人。 虽然他刚才看见山壁墓碑的时候就明白了，但在亲眼所见之后，此情此景给于他内心的震撼，还是不一样的。 “嗯……一表人才，有洒脱之气。”红衣老者用手轻轻抚在纪少瑜的头顶，就像是一位老爷爷，抚摸着自己孙儿的头一样，露出慈祥的笑容。 但忽然面色微变，问道：“嗯？你的魂呢？” 可知，梦师失去了魂，便就不再是梦师了，纪少瑜还能使用梦术，全部依赖于梦仙葫里的能量。 “在三千年前……”纪少瑜低着头，将这座原生梦境里发生的一切种种，全部都如数告知了老祖。 说完这乱七八糟的一切，他自己也是惆怅起来，默默的等待，半蹲在青石一旁。 整个山洞中，两人沉默了很久之后。 只见老者欣慰的微微动了动颈子，点头道：“好，好，你这叫做阿乌的妻子找得很好呐。” 纪少瑜闻之一怔，这个老祖关注的角度很刁钻啊，听完这么多居然就说了这么一句，只得点头连连称是。 本来他一直以来，对阿乌的爱情里面就有敬佩之情，包括他此次力量的忽然觉醒和癫狂之态，也跟担心阿乌的安危有关。 老祖其实是抓住了要害所在。 “恐怕你早就发现了吧？”老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山洞里又是短时间的一片静默。 纪少瑜当然发现了，更是有些紧张的抬头望去，心里一酸。 接着默默的点了点头道：“嗯，老祖应该是施展了家族的复活梦术，从而使得这道神念不死不灭吧？” 老祖离纪少瑜的脸很近，这张脸，从纪少瑜的角度看去颇为诡异，只见老祖眼睛微张，嘴角微翘，一张苍白的脸上此刻露出一丝苦笑，摇头说道： “哪儿有什么复活梦术呐，当时东瀛国散布的谣言，本来是用于迷惑中原国其他江湖势力的，怎么你这个家族后辈都相信了啊？” “啊？”纪少瑜又是脱口而出。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即暗自嘀咕了起来：看来真实世界这几千年来，很多事情的真相都被掩埋了。 “那……那那……” “那”了半天，纪少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祖则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我们这些老辈追寻这个原生梦境的真相多年，一直到死亡，本以为后人们终有一天会带来谜底，结果……千年孤守下来，没想到老祖的后人们反而离真相越来越远了呐……” 能在庄屹原的口中称作老祖的，自然是庄周无疑了。 纪少瑜有些惭愧的拱手道：“后辈无能。老祖们在追寻什么真相？还望老祖解惑，既然是祖先们的遗愿，我将继续追寻下去。” “嗯……好好，其实我也要撑不住了……”庄屹原转过他那张充满死气的脸，好似望着山洞顶壁的钟乳石，追忆道： “我虽是庄周的第七代后辈，但我出生之时，中原国都已经是唐朝了……” 一道道沧桑的追忆之声在山洞中隐隐回响。 原来庄周家族的人，从始祖庄周开始，就已经获得了长生不死的秘法，但除了庄周的所有人，包括庄屹原等后辈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听族内老辈推测，这是两千多年前，庄周悟道飞升之时，和天外的一位神仙，定下的一个契约。 也不知和这个契约有没有关系，只知道无尽宇宙的星空幕布上，从此之后便出现了一双巨大的双眼。 第七十九章 庄周往事（二） 在庄屹原所在的时代，很多庄家族内梦师都有所猜测，那双天幕之上的巨眼，就是和庄周定下契约那位神仙的眼睛。 但它到底出现在那里干什么？有什么目的？却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众所周知，庄周此人一生惜命，所感所悟一切皆是为了长生，以续命之执念而悟道。 他仿佛是为了后代也能生生不息，于是早在他离开之前，就把能够长生的秘术融入了自己家族的血脉之中。 准确的说，所谓的“复活梦术”，其实是流淌着始祖庄周血液的后人，死后能够在这座原生梦境之中继续生存罢了。 显然，这不是一种功法，而是一个传承。 但令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却是，倘若始祖庄周是真的飞升了上界，按道理除了一座原生梦境之外，应该还会留下一些告诫或者功法之类的东西，最不济，给族人们告别一个也好啊。 但事实是，连庄周飞升上界的说法都是二代老祖庄九命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事实上，庄周其实是忽然消失的。 而且庄周在“消失”之前，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一本他早年感悟所撰的杂记有流落民间，而这些流落民间的杂记，就是被后世尊为《南华真经》的那一本古籍。 也就是说，那本《南华真经》，包括其在东瀛国的真本，仅仅也只是收集了庄周的感悟心得而已，而非什么功法。 不过哪怕是他的一本感悟笔记，也在人世间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经过第二代老祖庄九命数百年的努力，终于是将其父庄周遗落民间的所有笔记收集完全，并撰写在一起，作为教材开学堂讲道，这才是《南华真经》的前世今生。 可关于庄周家的故事好像总是要一波三折，就在庄屹原那个时代，大约中原国唐宋朝代更迭之时，一件历史都没有记载，但却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一场灾难蓦然降临了。 就在唐宋王朝的东面小国东瀛国，自古以来就对中原虎视眈眈的他们，看到了中原国一个王朝即将衰落的迹象，终于是趁此机会打起了庄周家原生梦境的主意。 没有人知道，东瀛国当时的幕府集团到底是如何知道有这样一座原生梦境存在的。 其实，在战争爆发之前，东瀛国早就有了入侵中原国的迹象，在蠢蠢欲动。 他们最初是离间了中原国一小部分的江湖势力，在民间传播着庄周家族有“复活梦术”的消息，这个谣言很有说服力，因为那个时候，第二代庄九命被证实还活着，要知道，庄九命其实出生于春秋战国时代。 庄九命本人也很郁闷，当时他其实早已经“死”了，他那个时候已经呆在了原生梦境里继续逍遥快活，闲时修行感悟。 某一天，他忽然对其父庄周的消失之谜有了一个新的猜测，于是一时兴起，他想再次亲眼看一看在真实世界星空背后的那双眼睛，随后不惜耗费能量离开梦境去看了一下，本来是一个很平常而且很隐秘的举动，结果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他被认出来其实并不奇怪，在在世的这三百余年间，他四处收集庄周的言论，并撰写《南华真经》开堂讲学，早已经是一位家喻户晓的名师了，很多大一些的城池都建有他的“九命庙”。 中原国人口众多，而且谣言说得有理有据的，这些言论一传十，十传百，不久之后，庄周这一支后人族群便完全的被江湖势力孤立了，甚至当时中原朝廷的许多官员，也在觊觎着庄周家族的《南华真经》。 在很长一段时期，庄周后人们是有苦说不出，无论他们怎么向世人解释，也没有人相信《南华真经》其实真的只是一本感悟笔记而已，而非什么藏着长生不死之法的秘籍。 终于，东瀛国在宋朝元年，率大军跨海西进，打着为唐朝复国的口号，浩浩荡荡的发起了对中原国的侵略战争。 其目的，只有那些高层才有所猜测，东瀛国的狼子野心直指《南华真经》而来，但这个猜测其实都不准确。 只有那些极少数真正的知情者才知道，其实东瀛国是夺取庄周家族原生梦境来了！ 当时，这场保卫中原国之战，庄屹原本人也参与了，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一场多么离奇的战争。 由于当年宋朝新建，百废待兴，不出一年，首都开封便沦陷了，但东瀛国军队却并没有因此而停留，他们一路向西，攻城掠池，最终竟突破中原壁障，一时间，唐朝故都长安城也岌岌可危起来。 东瀛人又一次做出了不可思议的决定，他们将中原国北方的领土大方让与了中原国的历朝宿敌，当时称为“金”的那么一个部落，接着主力大军集体地奔向中原国的西南之境，直接攻入了中原国当时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梓州，也就是现在的四川。 当时，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东瀛国以举国之力侵入中原国，和领土纷争没有半点关系，更不可能是要光复唐朝这样的鬼话，而是四川境内藏着什么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国家倾尽全力来获得？答案貌似极为明显。 那个时代，世界的西方还只是蛮夷之地，印度仍然在编织着他们的神话，而再往东的诸国，当时都知道同一个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秘辛： 只有中原国的修真门派，是真的做到了有人飞升成仙！ 不像老聃后人拥有的奇妙法术可以震慑宵小之辈，庄周“飞升”之后，他的后辈好像除了活得长之外，并无其他护宗之法，于是，自从传言庄周飞升之后，中原国四面八方的各大势力或者国家，几乎都来探寻过庄家的功法秘籍。 东瀛国就是这些国家和势力中，搜寻得最频繁的一个国家，甚至不惜发动了战争。 而他们的消息确实也特别灵通，早在汉朝兴旺的时代，庄周家族便在三代老祖的带领下，举族迁往了现在云南和四川一带，隐居了起来。 待到东瀛国打到梓州之时，却是受到了中原国朝廷的强力阻挠，几乎是一夜之间忽然天降百万神兵，利用巴蜀之地理优势，对东瀛军形成了包围之势，而且这百万神兵骁勇善战，悍不畏死，最终是几乎全歼了东瀛军。 东瀛军当时领战的将军，直到被斩首的时候也没想通，这些百万神兵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东瀛国这是第一次与中原国交手，这次失败，其实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中原国的风土人情，而并非是因为什么“百万神兵”。 中原国当时的皇帝赵匡胤，在登基之时其实还未完全掌控兵权，朝廷也是一片混乱，于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东瀛国打得节节败退，看起来是已成了灭国之势。 东瀛国本来就是看准了宋国朝廷政局不稳的时机，所以也没有想那么多，越打越是嚣张和自信，心道中原国腐朽如斯，竟是弱不禁风的纸老虎。 他们所忽略的，是中原国的底蕴，无论哪个朝代，无论历经什么动荡，都能屹立不倒，其真正的原因在哪儿。 渐渐的，这种不断被小国欺负的耻辱，大小战役的失利，日夜折磨着中原国百姓的自尊心和家国情怀，不愿见山河被践踏的他们，和当时的几股江湖大势力竟主动的投靠了宋国朝廷，形成了一支近百万的临时大军。 这就是直接消灭了东瀛国三军，救社稷于生死存亡之际的“天降百万神兵”。 从此之后，东瀛国也终于看懂了他们邻居的民风民俗，这种草木皆兵的底蕴震慑了其数百年，但路人皆知，他们的狼子野心其实并未消退，仍然在虎视眈眈。 就在东瀛国刚刚消停了没几年，宋国江湖内部竟出现了长达数十年的大动荡。 历来如此，无“外忧”之时，这些朝廷的大势力开始兴致勃勃的搞起了“内患”，一时间，整个江湖弥漫着血雨腥风，但所有所谓的恩怨情仇背后，其实都有《南华真经》的影子。 经过这场战争，还有人敢小觑《南华真经》的诱惑力吗？ 而就在这场血雨腥风的江湖动荡之中，一位武艺高强的天骄之辈，庄周后人第三代老祖庄连天，也因被一群江湖高手围攻，而力竭战死！ 这就是为何《南华真经》的真本会在东瀛国的缘由，就在江湖不太平，百姓遭殃的那段时间，庄九命的一位学生伍子轩，受到三代老祖庄连天的遗命，顶着被万世唾骂之名，叛逃东瀛国，将《南华真经》真本一并带了去。 说来也是东瀛国自己造的孽，他们战前的谣言，本来是用来动摇宋国朝廷军心的，结果导致整个世界都以为庄周家族只有一本《南华真经》，而没有人知道，庄周家族的真正宝藏，其实是一座代代传承的原生梦境。 伍子轩的这招祸水东移进行得十分成功，从此之后，庄周后人代代隐居世外，再也不问世事，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而庄屹原，正枯坐在纪少瑜对面的这位七代老祖，也正是这个时候死去了，他是自然死亡的。 “哎……哪有什么长生不死，我的确在这个原生梦境里生活数十万年，但是你看，我的原生梦境也逐渐枯萎了。”庄屹原一口气说出了整段历史，此刻已经极为疲惫，望着纪少瑜，露出一丝悲哀。 听完这一切的纪少瑜，心中仍然震动不已，心情起伏不定，他以前对他们家族的始祖庄周，以及对自己这座原生梦境的理解，竟完全是错误的。 “老祖……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筑基秘境，其实是老祖您自己的……原生梦境？” 第八十章 故事里的漏洞 为什么秘境天幕上的青色太阳给他有一种熟悉与陌生交织而成的感觉，原来是老祖枯萎的梦境能量。 “嗯……悟性也很好。”庄屹原有些感怀的说道：“可惜，它已经死了。” 不用老祖解释，纪少瑜也发现了，不只是那颗青色太阳，整个神峰秘境都应该是老祖死去的梦境而已。 他来之前，本以为能从老祖口中得知原生梦境的前世今生，但是，自己继承的这个广袤无比的原生梦境到底是什么，仍然未知，按照这位老祖的说法，恐怕只有始祖庄周本人才知晓。 意外的是，他却是从老祖口中了解到了自己家族兴衰的秘史。 纪少瑜既有明悟，又有惭愧：“原来如此，我们家族曾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可是我们这些后辈，都是一知半解，浑浑度日，不知先辈辛酸。” 这句话说得极为真诚，有这么大的责任在肩上，他都不知道他之前在干什么。 庄屹原苦笑道：“一知半解的不只是你们，我们也是，其实就只有前三代的先辈们知道事情的真正始末，就拿眼前这个枯萎的梦境来说，它其实是三代老祖庄连天创造的，是他让我们这些后辈死后，呆在这里，使我们不能出去。” 纪少瑜吃惊道：“老祖无法离开这个秘境？” 庄屹原：“你看到神峰山上那团巨大的青色太阳了吧？准确的说，我是不能离开它，离开它我的神魂就会完全的消散，那是我梦境的能量核心。” 纪少瑜点了点头，他也反应了过来，要是老祖这样的大能之辈能离开神峰秘境，那么，这个修真世界早就发生剧变了。 “这样枯萎的梦境在这个主原生世界应该还有很多，当年，三代老祖临死前曾留下遗言，说东瀛人恐怕已经得手了。”庄屹原继续说道，话是对纪少瑜说的，但他那灰白色的眼睛仍然望着山洞顶壁，完全没有神采。 “得手了？东瀛人已经得到了我们的这座原生梦境？”纪少瑜下意识的左顾右盼了一阵。 庄屹原默了默，精神好像好了一些，回忆道：“我也是听我父亲说起，他说，三代老祖庄连天死前遗言也讲得不明不白的，只说这座原生梦境并不安全，我们推测，或许是被东瀛人掌握了。” 纪少瑜：“原来如此，所以，三代老祖创造了这些秘境，其实是保护我们后人在原生梦境里不受到东瀛人威胁。” 他听赵文说过，这一界有数百个类似的筑基秘境，现在才知道，这些哪里是什么筑基秘境！居然全都是自己先辈们死去的原生梦境！ 庄屹原叹道：“三代老祖是一代天骄啊，当年那么多江湖高手围攻他一人，却无法伤他分毫，最终他是力竭而死的，他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呐，他战死后，不知为何，并没有出现在原生梦境之中，所有的秘密都随着他的死，消散啦……” 最开始，老祖庄屹原还思路清晰，但却渐渐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几乎把庄周家族的秘史重新又讲了一遍。 纪少瑜一直蹲在一旁，默默聆听，不忍打断。 但渐渐的，他开始越听越不对劲，老祖话里面有一个非常不合常理的地方。 他倒不是怀疑老祖藏秘，都这样了，有必要吗？ 三代老祖庄连天，是家族里面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和所有庄周后人都不一样，遇到天灾人祸，总是挺身而出，奋起反抗，而非躲躲藏藏，可以说，庄周后人里面，他是唯一一个有骨气之人。 就这样的一个人，却创造了数百个“筑基秘境”，并告诫后代要躲在里面，这就是极为不合常理的地方。 如果自己是三代老祖，绝不会搞什么让后代躲藏的秘境，一定是将自己的不世功法传下来，让自己的后代生生世世与东瀛国势不两立！ 越想越觉得蹊跷，纪少瑜开始有些走神，思绪慢慢游离在了老祖的话外，面露不甘与激动。 纪少瑜对先祖满怀敬畏没错，但也有所埋怨，他想起阿乌曾经在三爷牌位前说过的一句话：你们家就是修文不修武，震慑不到那些宵小之辈。 这句话其实很伤自尊心，但当时的纪少瑜听到这句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不知为何，今日回想起来，一股耻辱感蓦然爆发在他心中，胸腔中一团怒火油然升起。 “对，对，就是这个眼神。”正在追忆中的庄屹原，忽然停止了叙述，头一埋，望向纪少瑜，突然铿锵有力的说道，仿佛他之前的喋喋不休，其实就在等纪少瑜这个眼神一般。 纪少瑜惊醒过来诧异道：“什么眼神？” 庄屹原：“呵呵呵……那种不屈人下，有骨气的眼神呐……” 纪少瑜更感到奇怪了，不屈人下的眼神很少见么？ 庄屹原似乎知道纪少瑜心中在想什么，开怀道：“哈哈哈哈，很少见，很少见，脾气这两个字，我们庄周家，除了三代老祖庄连天拥有之外，之后的族人就都没有了。” 纪少瑜一怔，问道：“这是为何？” 庄屹原：“你一定很奇怪，三代老祖这么风华绝代之人，怎么会让我们这些后辈躲藏在梦境里面，而不教我们奋起反抗吧？” 被说准了，纪少瑜心中微微有些吃惊，难道这竟然都能有蹊跷？ 庄屹原则是嚯嚯作笑，又似乎猜准了纪少瑜心中所想，道：“当然有蹊跷，你听说过三魂七魄吧？其实，我们庄周后人只有魂，而无魄。” 纪少瑜：“没有七魄？” 无魂则无情，无魄则无力。 庄屹原点头道：“是的，始祖飞升或者说是失踪之后不久，二代老祖的七魄便不知被谁拿走了，不仅如此，代代相传下来，我们后来发现，家族里所有人都没有了七魄。” 纪少瑜：“原来我们家的怪异性格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天生的。” 他想起了三爷。 庄屹原自顾自的说道：“何为没有了七魄？在我那个时代，族内有很多猜测，但最多的猜测还是和始祖与天外神仙所定的契约有关，据说是我们家族被下了一个诅咒。” 纪少瑜：“诅咒？看来要了解到始祖失踪的始末因果，才是搞清楚一切的关键啊，可是……别说魄，我连魂都没有了。” 庄屹原笑道：“咳咳咳，真是无数意外产生的巧合啊，你什么都没了，恰恰什么都有了。” 纪少瑜低着头沉思了一会，他能听懂这个意思，这是庄家的传统逻辑，大概意思就是，有魂无魄的人格是残缺的，而自己连灵魂都没有了之后，却在另一个层面上人格完整了。 庄屹原继续解释道：“比如说，你能想起六年前的事情么？” 纪少瑜回想了一下，渐渐的，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当然能想起六年前的事情，虽然六年前，那时他还没有“死”，还拥有魂，但他却是模模糊糊，懵懵懂懂的生活着，好似自己当时所做一切的初衷，都没有强烈的欲望和追求作为支撑，如行尸走肉一般。 “刑人！”纪少瑜脱口而出。 “刑人？”庄屹原没有听纪少瑜说过，有些意外的接了一句，头埋了下来盯着纪少瑜，他的灰白眼瞳中蒙着一层雾，看起来有些骇人。 纪少瑜并没有把所有细节都告知老祖，也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刑人是自己原生梦境中的一个意外，而且发生在近三千年，这位老祖已经在梦里生活了数十万年了。 纪少瑜没有纠缠刑人之事，而是继续问道：“这么说，因为我丢掉了魂，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庄周后辈中唯一一个拥有完整人格的人？” 庄屹原欣慰的点点头道：“没错，没错，三代老祖真是神机妙算呐……” “你掌管这座原生梦境这么多年，却一直毫无抱负，但偏偏在失去灵魂之后，才终于是奋起修炼，慢慢找到了心中所愿，你不觉得奇怪吗？” 纪少瑜没有想过这些事，但听老祖这么一说，是觉得有些奇怪，自从王立出现的前后，也就是三千年前的某个时间节点，自己好似突然就变了一个人，那个漫不经心，什么事都无所谓的自己消失了，而是愿意追寻原因，心中萦绕着很多情感和欲望，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在这之前，他只对一件事情有过强烈的欲望，阿乌。 但也很巧合，为何自己当年追求阿乌的时候如此果断主动，以前只以为自己是青春的躁动，现在想来，恐怕和阿乌特殊的梦境能力有关。 和阿乌呆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自己。 “所以，终于有所追求的你，才会来到这座所谓的筑基秘境，才能遇到我。” 垂老衰败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容光，庄屹原啧啧称道：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在三代老祖的计算之中啊，由于我们枯萎的梦境能量可以让修士筑基，而筑基其实是一种进取的修炼之路，这是努力的凡人才会选择的道路，如果你还是那个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庄周后人，便不会来到这里。” “反之，如果我们家族哪一天出现了有进取心的后辈，就一定会选择苦修之路，于是，他一定会来到筑基秘境寻求修为的突破，就一定会见到我，并且得到我这个机缘。” “咳咳咳，这就是三代老祖叫我们一直等在这里的原因，等那个有着不屈与愤怒眼神的后辈出现，等那个，可以挽救这座原生梦境的传人出现呐。” 第八十一章 郁闷的赵文 放在以前，听到“传人”这样的字眼，纪少瑜一定会觉得压力好大，无所适从。 但最近得知了一系列事情的真相后，他没有了那种犹豫不前的心情，甚至他在听到“机缘”二字的时候，还隐隐十分期待和兴奋。 阿乌还生死未卜，庄周家的大仇未报，纪少瑜此刻眼中意气风发，极为坚定。 他渴望得到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时间慢慢修炼。 而这也是三代老祖生前的意思，他殚精竭虑地搞这么多筑基秘境干什么？ 就是想要把“不世功法”传给像纪少瑜这样的后辈。 不得不说，三代老祖庄连天设计的这个秘境传承非常完美，能踏入这个青色太阳的后辈，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要懂得口传梦术“踏青光”，二是要有去筑基秘境修炼的欲望。 看起来是两个并不苛刻的条件，但确实只有摆脱了“无七魄”诅咒的庄周后人，才有可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 纪少瑜一点也没有推诿矫情，笔直的站在老祖面前，一副当仁不让的神色。 他渴望得到力量，他想要一往无前。 “嗯，嗯，我这就把修为传给你。”看着纪少瑜的眼神，老祖庄屹原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老祖眼睛里顿时精光熠熠，灰白色眼瞳处的那些蒙蒙雾气也蓦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悠悠青光逸散而出，这种双眼明亮的状态，看起来极为可怖。 他双手一展，枯瘦的手臂带着红色的袖袍瞬间飞舞而起，一股浓郁的梦术能量滚滚而来，虽然老祖仍然是坐在青石之上，但整个场景就像是一个老人在跳着战舞一般，古朴庄严，他垂老之色顿消，整个人精神抖擞，气势浩大。 纪少瑜见此，神情一肃，收拾了心情，这显然是老祖要传承修为给自己了。 而在同一时间，正在神峰山巅端坐运功的赵文，眼睛也是猛然睁开，他发觉了不对劲。 就在刚才，天幕之上的青色太阳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股浑厚的能量波动从天上释放出来，四处奔逃。 赵文抬头看去，只见青色太阳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以青色太阳中心为轴，剧烈的旋转了起来，光芒万丈，映照了整片天际，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伴随着雷声滚滚，不绝于耳。 这种异象，没听姐姐说起过啊，赵文心中有些忐忑，只得傻傻的盯着青色天幕发神。 而纪少瑜这里，他已经等了很久，一直看着老祖舞动着上半身，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却迟迟没有见到有任何梦境能量传送过来，心中也很是疑惑。 “小子，你刚才使用踏青光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呐？”老祖忽盯着纪少瑜提醒道。 纪少瑜闻听此话，顿时明白了许多。 刚才在神峰山顶时，他“踏青光”的功法运转到一半，就如愿的进入了青色太阳的隐秘空间，那么，功法还剩的另一半，到底是干什么的？ 答案不言而喻，“踏青光”的另一半功法，是接受传承而创造的。 老祖看到纪少瑜明悟的神色，忽喝道：“那还不快踏进来？” 纪少瑜望着老祖有些悲哀之色闪过，他并不是迟钝，只是，他忽然有一种直觉，这是他见这位先祖的最后一眼了，有些犹豫而已。 当然，箭已在弦上，他的犹豫也只是一瞬即逝，只听得他大喝了一声：“老祖走好！”随后立即掐诀运转起了“踏青光”。 庄屹原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忽露出慈祥，但也同样只是一瞬即逝，随后舞动不停的双臂，往身体内侧一收，忽然，周围的所有青光皆被他这一收，聚集在了他的双掌之间，形成了一团宛如实体的青色虚影小球。 纪少瑜见此啧啧称奇，这其实也是梦术“踏青光”，只是老祖将其反过来运转了而已。 一正一反，正好形成一种契合，顿时，纪少瑜身上的金色光芒和老祖的青色小球仿佛形成了某种感应一般，相映成辉，互相牵扯纠缠了起来。 不一会儿，纪少瑜的整个身体在一阵阵剧烈的金色和青色交织而成的狂暴能量中，竟逐渐变浅，最终变成了一个透明的金青色虚影。 他的梦境形态居然再一次改变，成为了老祖临时梦中的一个居民。 与此同时，一阵阵类似佛号的低沉声音，在他的耳边环绕回响起来： “梦踪道影，理罔痕真……” “渡色渡相，蝶映游鲲……” “……” 密密麻麻的经文不似老祖一人口中传出，而仿佛是万人吟唱一般，那些声音重叠交叉在一起，在整个山洞空间中形成共振，引起了剧烈的空间震颤。 纪少瑜除了第一句“梦踪道影”之外，其余的经文全都没有听清，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接下来，便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睁开眼睛的纪少瑜，他身在一个空荡荡的溶洞里，溶洞中央有一小片清澈潭水，面前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面，没有人影，只剩下被红色浸染的痕迹。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老祖消失了，应该是永远的消失了，他能感知到，支撑这一个神峰秘境的青色太阳，应该也是消失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感到自己的梦境能量出现任何增长的迹象，老祖传给他的修为，大约并不是能量，或是梦力灵力之类的物质，而是老祖自身的原生梦境。 老祖把自己数十万年的人生给了他！ “梦踪道影……”纪少瑜苦笑道：“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经历才是真正的修为。 刚才，纪少瑜昏睡的时间看似很长，但其实在这座神峰秘境中，也不过只是过了三天而已。 这三天中，纪少瑜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又孤寂的人生，那是老祖庄屹原的人生。 他的心态蓦然变老了许多，此时，他的眼中有一种在此以前没有过的沉稳和冷静。 纪少瑜内视了一下自身，修真世界中的修为境界还是凝气期大圆满没错，梦术神通也只能借助梦仙葫里的金色光团施展，仿佛自己的实际修为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他却隐隐有一种错觉，自谦的说是一种错觉，但其实这种感觉很强烈，而且很未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举手投足，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物质运动，而是具有了莫大的神秘力量，这种“力量”既不像是一种梦术，也不像是一种神通，而是一种未知的修为。 联想到老祖所说的“天外神仙”，纪少瑜有一种极大的不安感在心中萦绕，他感觉，这个世界，不是指地球或者是原生梦境这种小小世界，而是整个世界，整个寰宇，它的格局，也许比世上最狂妄的想象力，还要荒诞和意外数倍。 他无法判断自己的修为境界，因为这一界的境界划分，很可能是虚妄的。 就在纪少瑜感慨万分之时，神峰秘境里最为郁闷的人莫过于赵文了。 他本来正在筑基，修炼到七八成的样子，眼看就要成功了，结果青色太阳就发生了剧变，不仅轰轰作响，还形成了一个古怪的漩涡。 整个漩涡足足转动了三天后，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漩涡随同青色太阳就凭空消失了。 赵文现在负手而立，望着纪少瑜一动不动的肉身，脸上各个部位都在抽动不已，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显然是纪少瑜搞的鬼。 山下的铁风帮十六修士当然也发现了，不仅如此，只要是神峰秘境里还活着的外门弟子，都发现了异常，那盏指路的青色明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凭空的消失了。 神峰秘境的天光，逐渐走向了一种颓败的灰色。 但他们都不如赵文郁闷，赵文是筑基筑到一半，那种近在咫尺，然后所有的希望都破灭的感觉，只有赵文一人才体会到了。 正在赵文万般无奈之时，只见原青色太阳所在的位置，一道透明的灰色漩涡一闪而逝，里面一个青年男子一步踏出，直接降落到了神峰山顶。 这正是刚刚收拾了心情，从溶洞空间回来的纪少瑜的梦境虚影。 他四处望了望，发现赵文还在原处，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微微笑了笑，就回到了自己的本体之中。 看着赵文用精彩万分的表情盯着自己，纪少瑜心中有所猜测，他有些不自在的道：“呵呵，赵兄，不知道我进去了多久呀？” 赵文眼睛微眯，没有说话。 纪少瑜用手揉了揉耳朵，又问道：“赵兄，筑基可还成功？” 赵文听到这句话，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庄兄，你说你有要紧事要办，那件要紧事，原来就是进去把青色太阳给吹熄了？” 纪少瑜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赵文是在调侃自己，看来和自己猜的没错，显然他是筑基筑到一半，被自己传承老祖梦境的时候给打断了。 但是他心里并没有愧疚，因为他在出来之前就找到了解决方案。 “赵兄莫慌，我有法子让你筑基，不仅如此，山下你那群兄弟的筑基能量，都包在我身上。” 第八十二章 大禹治水 赵文狐疑的看向纪少瑜，心中不免有些期待，因为他知道，纪少瑜并不是信口开河之人。 而纪少瑜既然敢这样说，也的确是心中有数，他刚刚在溶洞中醒来，发现自己修为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之后，灵机一动，又去梦仙葫里逛了一圈。 他有些好奇葫芦上肚中那个巨型紫青色球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准备以如今的修为再去探查一下。 在和萧无常战斗的时候，那口“踏虚钟”产生的音波能量经过他的梦术压制，竟然形成了相似的紫青色球形结构，这让他十分在意。 当他来到梦仙葫上肚空间中，不假思索地，便操纵着自己神念直奔那个巨型球体而去。 但就在离巨型球体不远的地方，他的神识再一次承受不住巨型球体的巨大吸力，还是出现了差点失去掌控，快要溃散的征兆。 纪少瑜只得立即撤回了他的神念，有些心悸地退回到那些金色光团的轨道上，沉吟了起来： “像一个紫青色的黑洞，好大的密度啊。” 纪少瑜虽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因为显然要探查这个巨型球体，他的修为还是不够。 但就在纪少瑜沉吟之时，他才蓦然发现这个空间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奇怪的物质，刚刚进来之时，他的神识直接奔向了那个紫青色的巨型球体，竟丝毫没有察觉。 只见那些金色光团之中，竟藏着很多相似的青色光团，也在同样的轨道上，绕着那个巨型球体缓缓转动。 这些青色光团散发出的气息，和之前秘境天幕中青色太阳的气息竟是一模一样的。 “原来是跑这儿来了。”纪少瑜揉了揉耳朵，用真实世界的通用逻辑来想，那么大的一团能量体，如果感官上凭空消失了，那么必然有其接收的载体，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能量。 能量是不会真正凭空消失的。 纪少瑜心中颇为震撼，那些金色光团如果是灵魂的话，那么，这些除了色彩之外，结构几乎一模一样青色光团，又到底是什么呢？ 是枯萎的灵魂么？ 怀着好奇心，纪少瑜将神识收回，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立即吞入了一个青色光团，并马上开始内视起自身的变化。 令人惊讶的是，那个青色光团被吞下后，并未像金色光团一样移向自己的识海，而是径直往自己丹田处而去了。 纪少瑜这才想起，他来到这个神峰秘境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来提高修为的，他听赵文说，这些青色能量是帮助修士筑基的。 之所以现在才反应过来，主要还是因为刚才老祖的梦境传承，筑基这件事情其实对于现在的纪少瑜而言，已经是数十万年以前的久远记忆了。 当青色光团涌入其丹田的一瞬间，纪少瑜便忽然感到浑身一热，阵阵暖流渐渐遍布四肢百骸，一股股浑厚无比的灵力冲刷着他已经打通的那道经脉。 最开始还是一种舒爽感觉，但没过多久，只见他突然双目一瞪，面容一下子变得煞白，黄豆大小的汗珠，更是顺着下颔不停的掉落，随即扑通一声倒在的地上，疼痛得翻滚了起来， 金色光团是温和的，进入识海空间之后还冉冉升起，悬挂在识海上空，照耀着他的神念，充当着他的灵魂，若有时想使用其能量去战斗，拿来用便是。 可是，青色光团显然不如金色光团那样温和，丹田也不是识海空间，可以容得下一个“太阳”的区域。 它刚在纪少瑜丹田里呆了几息时间，便蓦然爆开，狂暴的未知能量顺着那道已经打通的主经脉奔腾而去，立即遍布了全身。 但还不算完，身体内的所有经脉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循环，那些未知能量释放出去之后，冲击力何其强大，它们循环一周后又奔流向丹田，周而复始，好似没有尽头。 纪少瑜疼痛得想要大喊，但他的喊声好像被痛楚吞噬了一般，只觉全身流淌着数百条奔腾不息的江河，咆哮着要撑破他的经脉，有一种即将爆体而亡的错觉。 从青色光团爆开一直到现在，其实也就不过几息时间，由于这种痛楚来得过于突然，纪少瑜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方寸大乱。 几息后，他逐渐冷静了下来，老祖数十万年的人生经历，他虽是在虚无中体会的，但不知不觉间，纪少瑜比之以往似乎更为沉着了不少。 他心里琢磨了几转，想来这应该还是筑基的征兆，之所以这么剧烈，很可能和自己直接吞噬青色光团有关，因为他得到的信息是，筑基时要慢慢吸收青色太阳的能量，渐渐冲破经脉的桎梏。 纪少瑜神情一肃，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痛楚，试着进入心无旁骛的境界，他用一只手撑起了身子，另一只手单独掐诀，运转起了筑基所需功法。 这个所谓的“筑基所需功法”其实在最初的时候有取一个名字，叫做“大禹诀”，它就和凝气期功法一样，是人人皆知的修炼法门，这本功法书，也是随便几个灵石就能在市面上买到的，而且为了畅销，功法书上大都直接写的是“筑基所需功法”，而非“大禹诀”。 其原理说来也非常简单，就是将充盈无比的灵力波动从丹田处引向周身全部的七十二道经脉，并一次性打通它们。 其功法的诀窍在于，每当经脉承受不住时，要引流入丹田，一边缓解经脉里灵气的决堤之势，一边又要去突破每一道经脉的极限，是个需要耐心运用的功法。 但仅仅只是需要耐心的话，原生梦境中，筑基期修士就不会这么少了，筑基真正的难度在于，在哪儿去找这么多能够冲击瓶颈的温和能量？ 一说筑基秘境中的青色能量，一说服用筑基丹，两者之中，属在筑基秘境中筑基更为普及一些，因为如果一枚筑基丹蕴含的药力不足以一次性打通全部七十二道经脉，那么，那些已经打通的经脉便会逐渐闭合，可谓前功尽弃，下一次又得重头开始。 这就是赵文此时郁闷不已的原因。 这也就是筑基最难的地方，整个过程必须一次性完成，不可打断，而筑基时形成的灵气七十二脉，将会伴随自己的一生修行。 如果在筑基秘境中筑基便一般不会存在这个问题，青色太阳生生不息的状态，让各大宗门都极有信心，就算再过数十万年，也能确保筑基能量的充沛。 这也是各大宗门都抢着要占据各个筑基秘境，不惜冒着风险也要去筑基秘境中连接传送法阵的原因。 就在此时，纪少瑜已然能够双手掐诀，闭目而坐，“大禹诀”全面的运转了起来，那股狂暴的未知能量虽未平息，但在“大禹诀”的功法加持下，逐渐变得有了秩序和节奏，冲击力依然强大，但在经脉中的流向，却趋于了一种有张有弛的规则之下。 丹田就像是一片大海一样，容纳着未知能量在经脉中爆发的“洪水”，并且又将这些能量送回七十二道经脉之中，这一切形成了一个整体的循环，颇有一些太极化力的味道。 “大禹治水？”纪少瑜在运转“大禹诀”的间隙，忽然将功法名和自己真实世界中的一个历史传说联系了起来。 大禹治水，疏而不堵。 纪少瑜大概猜到了，这个筑基所需的功法“大禹诀”，十有八九就是三代老祖所创，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它必定属于真实世界。 这一切隐隐变得合理了起来，三代老祖欲用筑基秘境吸引想要修炼的后人，当然会创一个相应的筑基功法来契合自己的计划。 整个过程持续了有约一顿饭的时间，此时的纪少瑜不再感到痛楚，虽然七十二条经脉中有股股热流奔腾，但显然已经是可控的状态了。 而自己的丹田，更是变成了一座热腾腾的海洋，源源不断地给自己所有的经脉提供着能源，浑身简直舒爽无比。 纪少瑜嘴角上扬着收起了运功，筑基成功了，虽然以他此时的眼界，对于这个修真世界中的修为已经有一些麻木，但这种力量的提升感，也让他极为兴奋。 有了这一次筑基成功的经验，纪少瑜面对赵文，当然是非常有底气，赵文的修为底子其实比自己好一些，想来肯定是更易成功。 就在赵文露出期待眼神的当口，他立即一拍梦仙葫，另一团青色光团便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赵文暗暗心惊，他刚刚用青色太阳的能量已经筑基到七八成的样子，对这团青色光团的气息极为熟悉，脱口而出道：“你把这个太阳装进了那个葫芦了？” 纪少瑜微微点头，道：“嘿，还真可以这样说。” 赵文哈哈大笑，兴奋道：“我的天啊，你身上带着一座筑基秘境，就凭这个，虚天宗也会把你纳入内门弟子的。” 纪少瑜听到这句话，忽露出谨慎神色，严肃道：“赵兄，这是你我二人的秘密，切不可告诉外人。” 赵文当然是连连称是，这个“庄五”身上秘密多得很，他为其守密也不是第一次。 就在赵文点头称是的一瞬间，纪少瑜忽一脚迈出，来到赵文跟前，直接就将青色光团送入了其丹田之处，接着桀桀笑道：“快运转大禹诀！” 赵文脸一黑，但没有给他时间反应，太突然了，接着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飞快掐诀，进入了筑基状态。 第八十三章 被废了一座筑基秘境？ 赵文刚一运功，便立即发觉了不对，这个青色光团如此浑厚的能量，竟直接在丹田处爆裂而开，和刚才自己缓缓吸纳青色太阳能量的时候，简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只见他脖子通红，满头大汗，青筋暴起，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虽然没有纪少瑜当时毫无防备之下那么意外，但那种马上要爆体而亡的生动感觉，却极为清晰。 赵文的飞快掐着法决，他的七十二条经脉几乎就在刚才，瞬间全部被打通，但是那些能量就像是洪水泛滥一样，他完全控制不住其巨大的冲击力。 “大禹决。”纪少瑜半蹲在地上，他的手放在赵文肩上探查了一番，感觉赵文其实并无大碍，接着指点道： “脉行江河，丹田大海，洪水决堤，疏而不堵。” 不断重复念叨着他对大禹决的心法的理解，像经文一样在赵文耳边环绕。 赵文算是有悟性之人，在听了几遍纪少瑜的领悟之后，顿时明白了过来，感激的点了点头。 大禹决的精髓不是如何索取能量，而是如何疏导能量。 以前缓缓吸收青色太阳能量而成功筑基的修士，其运转的大禹决全都是错误的。 怪不得纪少瑜要突然的把能量灌入自己体内，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真正的理解大禹决这种太极化力的精髓。 赵文心里啧啧称奇，也很兴奋，这种理念和方法，不仅可用于协调筑基能量，在与人战斗之中，也极为有用。 在纪少瑜的指点下，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赵文渐渐平息了体内的暴躁能量，他眼睛一亮，露出激动的神色，赶紧内视了一下自身丹田经脉的情况。 七十二条筑基经脉全部打通，并且有稳定的灵气流动其内，充盈着他的全身，他筑基成功了。 遂立即站起向纪少瑜深鞠一躬，感激莫名道：“谢庄兄大恩。” 纪少瑜摆摆手道：“诶，我两人说这个见外了，你就不恼我忽然将能量光球摄入你腹中？” 赵文仍拱手激动道：“这就是庄兄的大恩，我在武道上一直停滞不前的桎梏，感觉刚才在正确运转大禹决时，忽然领悟突破了。” 纪少瑜大笑道：“哈哈哈，看来我猜的没错，太极，大禹，后羿，青色太阳……我这三代老祖可真有意思。” 说罢也不管赵文一脸茫然的的神色，顿时一团金光闪烁，包裹起他们，向山下飞去了。 …… “什么？神峰秘境被废了？”虚天宗宗主连云瑾，坐在虚天大殿的主位上，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的下方坐着三人。 分别是运门老祖余婆婆，律门老祖顾镇元，以及幻门老祖缨亦池。 其余几人，有的正在出派任务，脱不开身，有的正在立即赶来的途中。 此时据神峰秘境开启差不多两年的样子，按道理，离神峰秘境关闭，所有筑基成功的修士传送回来的期限，应该还有差不多一年。 这两年中，神峰秘境里的事情，除了幻门老祖缨亦池因为其职责所在，偶尔要去关心一下之外，虚天宗的所有人，皆忙碌着备战稻沃草原的事情，神峰秘境里的外门弟子到底怎么样了？已经难有人过问。 但就在这个时候，连云瑾收到了一个极为震惊的消息：神峰秘境天幕上的青色太阳，熄灭了。 熄了？简直是骇人听闻。 自从数万年前筑基秘境被发现之后，筑基秘境几乎就变成了每一个宗门的门面所在，筑基秘境的多少或者是大小，皆昭示着每个宗门的地位。 虚天宗最大的筑基秘境，废了，连云瑾现在坐立不安，他不搞清楚原委，感觉有些无法面对列祖列宗。 缨亦池蹙起眉头，脸色少见的凝重起来道：“宗主，看来今年怪事还真多，不会是被余婆婆说准了吧？” 说完看向端坐在地上的余婆婆，这个算卦神婆就像是在闭目养神一般，手中抚摸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玉蝉，正在卜算着什么。 连云瑾也是看向余婆婆，急切问道：“可是有算出来什么？” 余婆婆眼皮动了一下道：“无妨，宗主不用着急，我虽卜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所有的卦象都指向好的方向，想来此事是虚天宗的福气，而非灾祸。” 连云瑾脸皮抽了抽，问天说得没错，真遇到急事，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真是无法让人心安。 而一直站在一旁的律门老祖顾镇元，那位唯一知晓这是原生梦境之人，此时心中则是有诸多猜测和疑问。 梦主现身了？ 梦主发现修真世界打仗了，要来插一腿？ 也有可能其实根本不是梦主，而是贺鬼才，他可是一直对各个筑基秘境很有兴趣，也许就是他把青色太阳挪走，要去研究研究也不一定啊。 我该做什么？ 不可能是梦主在考验我吧？ 顾镇元纠结得一塌糊涂。 就在顾镇元纠结之时，连云瑾忽转头问道：“顾镇元，上次你不是很想去神峰秘境里看看吗？现在还有这个想法么？” 此间之事，最好的是有人愿意亲自去神峰秘境里看一看。 顾镇元受此一问，在沉思中被惊醒过来，手拍两袖正欲拱手应下之时，却只听得一道粗犷的大笑声回荡大殿： “哈哈哈，他去有个鸟用啊，我去吧，哈哈哈哈！”还未等顾镇元施完礼，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粗犷汉子走了进来。 他的话语嚣张却颇为无奈的样子，身后还走着一个生着纯黑瞳孔的童子，阴沉着脸。 正是刚刚赶到的武门问天和虚门鬼瞳二人。 问天大步走到顾镇元面前，一只大手搭在顾镇元肩上，爽朗笑道：“顾老弟，我最佩服你，都不敢去的筑基秘境，你主动请缨，不像有些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做起事来畏畏缩缩。” 问天此话不知所指，但在场听见的人，都有些尴尬。 “可是，这些危险的事情，还是让你问天老哥这种粗人去闯吧。” 遂转身向宗主连云瑾抱拳道：“宗主，神峰秘境废了这么大的事情摆在面前，我也没有心思跟算卦神婆理论对错了，我也觉得该去看看。” 连云瑾沉默了一阵，望向问天身后的鬼瞳，问道：“鬼童也一并去吧？如果遇到什么大危险，鬼童的神通可抵一命。” 鬼童腹语了一声：“好。”之后便继续阴沉着脸，那纯黑的瞳孔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 就在数月前，他感知到“踏虚钟”发出了向自己求救的凄厉惨叫声，但很快就消失了。 踏虚钟本来是鬼瞳用着最为趁手的法宝之一，太平时期留给萧家充点门面去了，不想再次感应到的时候，就是踏虚钟的凄厉惨叫。 后来，他找了一个萧家后辈了解情况，说踏虚钟已经给了一位进入神峰秘境的小辈。 也就是说，神峰秘境里有人把自己的踏虚钟破了。 鬼瞳并非胆小谨慎之人，所谓艺高人胆大，鬼瞳以元婴期大圆满的境界，加上诡异神通，实力早已不在平常化神期之下。 他虽预料到神峰秘境中几乎确定是有古怪了，却恰恰想去看一看： 是谁？破了自己踏虚钟的音波神通。 连云瑾点了点头，他作为宗主，看到虚天宗众修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很团结的，十分满意的颔首道：“好，我器门出三件入品防御法器，为三位践行，定要找到神峰秘境突然变故的原因，三位一定要全身而退，今后大战，还要借三位的实力呐。” 问天，顾镇元和鬼瞳闻之皆凝重抱拳道：“多谢宗主！” 法器按从低到高，大致分为初阶，中阶，高阶和入品，其中，入品法器又分为一至九品，以一品最高，踏虚钟就是一件三品法器。 连云瑾只说提供入品法器，大约是八九品的意思。 就在此时，一直缄默不语的余婆婆忽然双眼睁开，道：“宗主，恐怕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连云瑾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余婆婆有事直接说便是。” 余婆婆也不恼，缓缓说道：“应该是有人回来了，不，神峰秘境中的所有修士，就在刚才，应该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在场几人全部面面相觑，难道猜测有误？ 刚才没说，其实包括问天在内的几人，都有一种所有外门弟子皆丧生了的心理准备。 都暗暗有些愧疚，悔不该让这些弟子去闯如此凶险的筑基秘境，断了虚天宗的后生力量。 皆有惭愧的几人，极为默契的没有谈及此事。 问天主动要去查明原因的同时，也有一种想赎罪的情怀在心中，他本来就是反对外门弟子集体闯筑基秘境的。 后来在连云瑾几人的说服工作下，没坚持住，同意了此方案，因为多少年来，筑基秘境中从来没有凝气期小辈出过事的先例，他估计筑基秘境有修为限制而已，而并不是传闻中那样恐怖。 没想到还真出事了，不是小事，神峰秘境都被搞废了。 但是，现在余婆婆说，全都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面面相觑之后，又全都盯着缨亦池。 连云瑾也望着缨亦池，吩咐道：“你快看看情况吧。” 缨亦池点头后，双手成花，掐了一个漂亮的法决手势，闭目半晌而又睁开，有些意外的神色望着众人，说道： “就在刚才，翻云顶的执事柳南做了一次筑基报告……” 缨亦池的幻术，有可用于谍报的神通，所以，有关于神峰秘境里的一切，皆由她来负责收集。 “共有十八人筑基成功，死亡一千二百余人，其余所有的外门弟子，全部生还，正在翻云顶，等待宗门接回。” 第八十四章 夜影 此刻，不仅是连云瑾，在场的其余五人皆有些意外，刚刚得知神峰秘境被废的消息，马上所有人就都出来了？ 不仅筑基成功的十八人出来了，其余失败的弟子竟然也大都没有死，都出来了？ 都拿不准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啊。 连云瑾当机立断道：“此事诡异，我得亲自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扫视了一下五人，道：“都去看看。” 五人点头称是，其实皆有些好奇，遂见连云瑾大袖一挥，祭出一艘通体墨绿的飞舟，其足有百丈长，十余丈宽，上面雕龙琢凤，十分精致，一看就非凡品。 连云瑾是器门老祖，祭出之物岂可简单，此乃五品飞行法器，名为“流云舟”，虽是五品，但可知一般飞行代步所用法器就算是入品都不易，一般也没有谁会在这里面下大功夫。 特别是入品以后的飞行法器，高一级的，无非就是飞得快一点点，舒适一点点，但投入制作的成本却成百上千倍的增加，性价比并不高。 只有专门靠炼器为生的炼器大师，闲来无事的时候才会研究一下顶级的飞行法器，而且同时需要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因为同阶的法器里面，飞行法器又最耗材料。 所以，流云舟一祭出来，只要是虚天宗门内之人看到，心里都多少有一些自豪感，这是虚天宗实力强大，财力雄厚的象征。 连云瑾招呼众人上船后，一脸凝重掐诀驱使，一刻也没有耽搁，直奔翻云顶而去。 …… 真实世界，东非大裂谷。 最近，整个非洲东部，变得热闹非凡。 “游梦拍卖会”即将在东非大裂谷里的一座山谷中举行，这场拍卖会的影响力之大，比之国际梦师联盟官方的售卖会也不遑多让。 这就是地球上最大的黑市。 每当这个时候，全世界的各种能人异士，各大势力派送的代表，还有众多游散在外，没有组织的梦师，皆蜂拥而至。 有的人为淘宝而来，有的则只是来见个世面，当然还有一些人，怀揣着一些别的目的。 但绝大多数的参会者，仅仅是身份敏感，不便在官方机构抛头露面，不得已只能定居于此，在非洲进行卖卖活动而已。 在没有秩序的非洲大陆，商业巨贾充当着规则制定者。 不得不说，阿南在非洲的起点很高，刚到非洲不久，就和其中一位“规则制定者”黄非，有了不错的交情，而这位黄非也就是“黑梦拍卖会”的主办方之一，原中原国人士。 他们除了是“老乡”之外，也是互相需要的关系，这是所有关系中最为靠谱的关系，这种关系让阿南，也让黄非很安心。 而“游梦拍卖会”的会场地点，每次皆被安排在同一座巨大的山谷腹地举行，长此以往，这座山谷，便逐渐亭楼阁宇，错落有致地形成了一个商业聚集地。 这座山谷原来的名字已经鲜有人知，后来皆被人顺便称作了“游梦谷”。 此时，游梦谷中，大小商贩皆活动了起来，到处张灯结彩，一些店铺更是修缮一新，准备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商客旅人。 谷中往日宁静早已被打破了，只要是商铺旅店门口，皆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潮，一时间人声鼎沸，商铺门口也早已挂满了各式锦旗，上面写着类似“童叟无欺”，“假一赔十”等招徕客人的标语。 各色客栈旅店更是供不应求，早已客满，如无提前预订，只能露宿野外。 山谷一侧有一羊肠小道，通过这道“一线天”，便可走到一开阔地界，那是一片稀树草原，野蛮生长着很多枯黄色的蕨类植被，生机盎然，草原上有很多简易帐篷。皆是没有找到住宿的旅人，暂时落脚的聚集之地。 虽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阿乌一行人发现，山谷中的一切其实几乎都是中原国风格，而且颇为传统，偶尔出现的异域风情，不过是中式楼宇亭台之间的点缀而已。 在这个时代，中原国也被世人称为“沉睡的巨龙”，其势力范围正好盘踞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超级大国，东瀛国的四周。 两国有历史恩怨，最终一定会有一场大战，几乎是世间公认的全球趋势。 游梦谷南边山峰半山腰上伫立着一栋五层阁楼，在这山谷正中尤为醒目，用非洲独有的珍惜黑木搭建，其上有金缕雕琢着一些异域古朴文字，它们在墙壁上流光溢彩，十分气派，是乃游梦拍卖会主办方黄沙会的商业总部所在。 阿乌一行人四处逛了一圈之后，在阿南的引导下，出现在了这座阁楼的一层大厅之中。 “阿南小妹，哈哈哈，这次你提供的两具傀儡，仍然是上上品啊，啧啧，请。”一位身着朴素唐装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阿南和阿乌几人面前，右手一挥，指着一个旋转楼梯的方向。 阿南像几人眨了眨那只独眼，示意没有问题，并小声的告诉阿乌道：“姐姐，这就是黄非，黄沙会的主事人。” 听闻阿南来了，黄非更是直接下楼迎接，并准备了三间上等的客房给阿南以及她的朋友们，可见阿南制作的傀儡价值有多大，足以引起黄非这样的人物相当的重视。 阿乌向黄非微微点头之后，和阿南一起顺着楼梯走了上去，回头道：“大家四处逛逛吧，我和阿南有事商量。” 韩宇和小满大满三人皆点头称是，转身好似要离去。 但不一会儿，等阿乌阿南入住一间客房之后，并未真正的离开的三人，就又出现在了阿乌阿南的房间几丈开外，立即分布在三个要害关隘处，警戒了起来。 黄非自然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里啧啧不已，这个独眼阿南，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来头已经不小，现在，她又有一位姐姐远道而来，更是跟着三个保镖，显然也是颇有身份之人。 遂转头向一旁的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耳语吩咐了几句，而后背着手踱步离开了。 拍卖会还有三天就要开始第一场，他其实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唯独阿南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这种身怀绝技的小妹妹，一定要给足关心和面子，容易博得其好感，比那些精明的老油条，要合作得更为愉快和长久。 “噗……姐姐，看来你引蛇出洞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啦！”阿南刚拉着姐姐到房间不久，便感觉到韩宇几人回来警戒起来了，望着阿乌嘻嘻笑着。 阿乌则是一脸无奈道：“还真是训练有素啊，看我怎么甩掉他们。” 阿南则是把手摆得像个拨浪鼓一样，道：“不不不，不要啊，姐姐，我也觉得姐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要作饵，也不应该是姐姐去作。” “姐姐到底有什么倚仗，行如此危险之举啊。” 就在几天前，阿乌等人还在阿南的小屋时，小满大满就收集到了一个重要的内部消息。 黄沙会保安人员在游梦谷抓获了两名四处闯入民宅的盗匪，疑似东瀛国梦师，此事最后被黄沙会处理得极其隐蔽，外人并不知晓，怕影响拍卖会的正常举行。 但对获悉此消息的阿乌来说，意义非凡，她觉得逮住了东瀛国梦师集团的一根线索，有顺藤摸瓜的想法。 自从附身于自己的本魂，和原生梦境世界中的贺鬼才互换了信息之后，阿乌已经非常的确定，东瀛国所做的一切，都是奔自己丈夫纪少瑜的原生梦境而来的。 那两个到处私闯“客房”的东瀛国梦师，说是盗匪，但阿乌几乎确定就是打自己手上的原生梦境的主意。 不知阿乌哪里来的自信，她觉得能逮住一两个东瀛国梦师，打通从非洲抵达东瀛国内部的渠道。 当然，当韩宇几人听说阿乌有顺藤摸瓜的想法之后，都大呼阿乌疯了，反而加强了对阿乌的保护力度。 阿南听到姐姐想干一票大的，本来还有些兴奋，但在被韩宇苦口婆心的劝告下，也觉得安全第一，东瀛国暂时惹不起，要让姐姐断了这个念想。 阿乌在此事上一如既往的很有主见，在游梦谷里大摇大摆的逛了一圈之后，又在很醒目的时间去到黄沙会总部大楼，并且引开韩宇三人，欲引蛇出洞。 阿南对姐姐这个做法不太理解，于是有此一问。 阿乌沉默了片刻之后回道：“没什么大的倚仗，只是，对付畏畏缩缩的暗箭，我认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如果当年我和纪少瑜彻查东瀛国梦师的蛛丝马迹，就一定会找到无人区那里去，少瑜就不会死，好多事，都不会发生。” “那藏在老鼠洞里的敌人，防，是防不住的！” …… 夜凉如水，一天的忙碌之后，游梦谷在白昼里的一切渐渐平息下来，大部分的游客已经安然入睡。 月光下，万籁寂静。 已是盛夏时节，一些旅客在商铺门前的小凳上扇着扇子驱暑，还有一些旅店的客房还点着灯，几个远道而来，刚相识的客人正在促膝长谈。 游梦谷里，总体来说还是笼罩在夜色中的。 但谷外的稀树草原上却是另一番光景，数百座帐篷围绕着一堆熊熊篝火，一些青年男女载歌载舞，围着篝火的人群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而不远处有一顶不起眼的巨大帐篷，其内鸦雀无声，没有动静，但里面此时却聚集了近一百人，全部俯首跪在地上，帐篷内庭的主位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 该男子留着八字胡，双目炯炯，有煞气流露，一袭宽大武士服，腰间别着一把长刀，整个给人一种非常干练果狠，冷血无情的模样。 “不惜一切代价！出发！” 一道不可置疑的命令发出，黑夜中，一道道黑色鬼魅从稀树草原射出，在那堆熊熊篝火映照不到的黑色夜影中，往游梦谷方向遁去。 第八十五章 出奇制胜 …… “我支持你。”阿南眨巴着独眼忽然说道。 “什么意思？”阿乌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能说服阿南。 客房里，非常考究的安置了一些必备家具，全木质，带雕花床架上铺着一床碎花被单，靠墙而置，空出了一宽敞卧室大厅。 姐妹俩正围坐在宽敞大厅正中的一张茶几旁，阿乌托着腮，阿南则是手枕着下巴，趴在桌子上，在明亮灯光下，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阿南：“是这样的，我也觉得东瀛人百战百胜的诀窍就是，他们总是暗中出击，好像所有的人都要等着他们来杀一样，我和姐姐一样，对此很是不爽。” 阿乌大喜道：“好妹妹，我们完颜家的后人就是不一样，有侠义之气。” 说完瞥了一眼门外，意思是，我们这就出发吧。 阿南忽跳将起来手舞足蹈，然后又很小声说道：“等等，姐姐，你的计划是什么？我怎么帮你啊？” 阿乌见阿南又兴高采烈又害怕的样子，哭笑不得道：“阿南，你这调皮的德行怎么还没变呐？” 阿南皱了一下鼻子，嘻嘻望着阿乌没有说话。 阿乌转而严肃分析道：“我猜想，东瀛国梦师前几日已经被逮捕了两人，此时一定投鼠忌器，他们应该不是藏在游梦谷内，因为游梦谷主是中原人，这个地方是排斥东瀛人的。” 阿南手捏着下巴道：“东瀛国梦师就不会乔装打扮吗？” 阿乌摇头道：“乔装打扮也没有用，东瀛闭关锁国数百年，从来不与外族联姻，这么多代下来，只需看其相貌身形，就能分辨，他们为保万无一失，一定会藏于外面那片稀树草原。” 阿南：“那姐姐的意思是？” 阿乌：“我们要主动出击，擒贼先擒王，我估计今天白天我们这么高调的在游梦谷闲逛，早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今晚一定有刺杀计划，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去稀树草原上擒其幕后之人。” 阿南有些莫名的紧张，道：“姐姐，就我们两人去，不叫上韩宇哥哥他们吗？韩宇哥哥很厉害的。” 阿乌听到阿南这样说，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最近在小屋生活这一段时间，无所事事的时候，阿南就非常喜欢去找韩宇玩儿，说是玩儿，其实就是天天捉弄韩宇那个大木头，韩宇也不恼，脾气好得很。 她越看两人越像那什么那回事。 但现在不是问阿南这些问题的时候，只怔了半晌，遂解释道：“他们三人，会同意这个计划吗？会把我们监视起来，况且，我告诉你，即使你姐姐没有了梦境能力，论实战，你韩宇哥哥其实也不是我的对手。” “哇。”阿南嘴巴张得老大，崇拜的看着阿乌道：“原来姐姐是世外高手？” 阿乌没有接话，继续说着计划：“借用一下你的融合梦境能力，我们潜入稀树草原，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找，找到之后，妹妹就隐藏起来，看你姐姐大展身手吧。” “我们要去偷窥别人的帐篷啊？”阿南露出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的表情，随即嘿嘿笑道：“我这个梦境能力好恶心呐。” 阿乌本来还很严肃，“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摸着阿南的脑袋，站了起来，拉着阿南就要出去。 “姐姐，有人来刺杀我们的话，韩宇大哥他们没事吧？” “不用管，整个中原国谍报机构在他们后面撑腰……” …… 稀树草原，熊熊燃烧的篝火旁。 已是半夜，之前还载歌载舞的男女们，此刻已经很多都坐在草地上休息，喝酒聊天，一股烧焦的糊肉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 满天繁星，照耀着旅途尽头，亦或者是家的方向。 没有人发现，在各个帐篷之间，有两个和夜色混合在一起的透明人影，早就在这里转悠了半天。 不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了帐篷聚集地的边缘地带。 “阿乌姐姐……”一个非常细微的声音传出来：“那个灯都没有的大帐篷，看着像。” “嗯，看着像。”阿乌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老规矩，你用梦境能力潜隐在草丛里，我摸进去看看，听见我喊站住二字，你就……” “知道啦，姐姐小心……” 没有人看见，离那个可疑帐篷大约四五米的草丛中，一个黑色女子身影凭空出现，阿乌脱离了透明状态，一个闪身虚影，瞬间便出现在了帐篷的一个通风口处，用手指支开了布帘，往里面瞧上了一眼。 旋即转头向阿南隐身的方向点了点头，一个鱼跃翻滚，就钻进了帐篷之中。 事实证明，阿乌的推测是对的，帐篷里那近百名刺客，此时都遁去游梦谷捉自己去了，帐篷里，此时只剩一个人，他就是刚刚不久前，就在这座帐篷里指挥着百名武士行动的武士头领，东瀛国梦师集团派来主持这次行动的外务将军，坂本凤马。 见到布帘处忽然翻滚进来一个黑衣人，坂本凤马也非常意外。 以前都是自己翻别人的窗子，今天怎么反过来，自己的窗子被别人翻了？ 他有些不习惯。 但这夜晚会突然潜入自家帐篷，显然是来者不善，坂本凤马本就是搞暗杀为业，知道此刻不能犹豫，于是一刻也没有耽搁，腰间武士刀蓦然拔出，裹着一团金光，朝着黑衣人头顶就是一刺。 阿乌则是早有准备，侧身避过之后，身形快如魅影，反身一腿劈在坂本凤马的后颈处。 “砰！”只见坂本凤马全身罩着一层金光，阿乌的这一腿劈在了光罩上，没能伤到坂本凤马分毫。 “哼！果然如此！”阿乌识得这金光罩，那是纪少瑜遇到危险时，用来保护自己的梦术神通。 传言东瀛人的梦师传承于庄周，此刻更是亲眼所见。 更加确定对方就是东瀛人之后，阿乌面露果狠之色，势在必得的样子，借势往前一跃，左手钳住了坂本凤马的脖子，左脚卡住了其底盘，猛地将其往地上按去。 坂本凤马脚踝吃痛，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身子猛地往下一沉，被撂倒在了地上。 阿乌更是乘胜追击，因背对敌人，一个后空翻，就要一脚踩在对方的脸上。 但就在空中之时，却感到背脊生痛，只见坂本凤马不知何时调整了身体方向，正面握住武士刀，刀尖生生刺进了自己的后背。 阿乌哪能没有准备，她身上有一件顶级的防御性梦器，出行前，阿南已经将其和阿乌的皮肤融合在了一起，阿乌现在，就如同一个刀枪不入的铁人。 但那刀锋形成的力道，仍然刺得她五脏六腑翻滚不已，空中堪堪一个翻滚，弹到了几丈开外，弓着身子，喘着气，怒目盯着敌人。 势均力敌。 直到现在，坂本凤马都还未开口说话。 阿乌知道东瀛人落单的机会很少见，此间是千载难逢，况且对方显然还是一个大佬级别的人物。 阿乌早前说什么韩宇不是自己的对手，其实是安慰阿南的，她的依仗并不多，完全就是凭着一腔执念来此，失去了梦师能力的她，只有一身武术功底作为依靠。 但阿乌可能是由于流淌着英雄血脉的缘故，从小在武艺上的悟性确实异于常人，虽未真正与韩宇交过手，但早年鲜有的几次与其他高手过招，竟都是得胜而归。 庄了然能够安心看着自己的孙媳妇踏入群魔乱舞的非洲地界，也是早就知道了阿乌实力强劲，自保绰绰有余。 “你是何人？竟然是我的对手。”坂本凤马终于开口问道。 他心中极为震惊，如果有这样一个高手潜入了自己的帐中，那么整个计划都有可能被中原国方面发现了。 “我叫做完颜乌。”阿乌直接报了真名：“你派去的人已经被游梦谷谷主黄非的人抓捕了，我是来这里取你项上人头的！” 由于阿乌罩着夜色，看不清相貌，坂本凤马根本没有认出她。 “哈哈哈。”坂本凤马边笑着边走近，故作镇定道：“想捉弄我？要是你们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会把完颜乌放出来，赤裸裸让我抓获吗？” 阿乌就知道跟这种老江湖打交道，将荒诞的真话说出来，反而迷惑性更强。 “站住！”阿乌大喝一声：“这座帐篷，也被我们包围了。” “哼！”坂本凤马冷哼了一声，没有理睬，继续朝着阿乌走近。 但就走了没几步，他就立即停住了，因为，帐篷外忽然出现了一些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虽然装神弄鬼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坂本凤马还是有些犹豫了，因为他没有处理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 平时他们都是偷袭方，从未被人摸过底啊。 这也是阿乌之所以行如此大胆举动的原因，敌强我弱，出奇才能致胜。 就在坂本凤马出现片刻晃神的一刹那，阿乌又是噔噔噔一连串的脚步踏进，乘其不备一脚直蹬向其膝盖之处。 “砰！”又是一道金光挡住了这一击。 但这一次，阿乌并未慌张，反而是露出了笑容，那一腿是虚招，她的右手上握着一个锥子形状的绿色器物，猛地插进了坂本凤马的左肩。 “你能破我的金光罩？”坂本凤马大惊失色，手中武士刀胡乱横向一劈，但又被身形敏捷的阿乌躲了过去。 劈出这一刀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狰狞道：“有毒！” 眼睛有些花，摇摇欲坠就要倒地。 “不是毒，我自制的基因炸弹，专门针对东瀛血统的，识相的话，就不要和你的同族人接触了。”阿乌大喜，这次暗杀太顺利了。 “阿南。”阿乌向帐外唤了一声：“进来吧。” 刚刚喊完的阿乌，蹲在坂本凤马身前，猛地回头，并且站起身来。 最怕遇到这种事，帐外没有动静。 第八十六章 疑云重重 事出意外，阿乌的警惕心大起。 怎么回事？刚刚那营造疑云气氛的脚步声，应该就是阿南在帐篷外按原计划做出来的，那么，可知当时阿南还没事。 从那时到这时，才一分钟不到，阿南就没有回音了。 她确认坂本凤马没有反抗的能力之后，凝神屏气的往帐篷门口移去，心中做着各种各样的推测。 不对！ 阿乌刚刚移到帐篷门口，还未出去的时候，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忽然出现在她心中。 灵魂！是灵魂吗？有人在外面以灵魂的状态出现？ 阿乌立即停住了脚步，她透过布帘的缝隙，看到刚才她和阿南约定碰面的地方有一些动静。 一只小手凭空出现了一瞬，向自己快速的摆了一摆，就又缩回去隐藏了起来。 阿南没事，还藏在那里，应该是发现了危险，不敢应声而已。 阿南的手势含义很明显，有强敌在帐篷外，叫自己不要出声。 “糟了！我在瓮中。” 阿乌终于有些慌乱了，这种被瓮中捉鳖的感受，十分不好，有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她轻轻退回到大帐中央，来到已经奄奄一息的坂本凤马跟前，迅速从腰间取出一根细针，穿了一根银线。 像一个外科大夫一样，单手拿着针线在坂本凤马的脖子两边、脊柱上几处地方“操作”了几下，银线穿过了皮肉，精确地绕着颈动脉和脊柱神经，形成了几个死结。 她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个类似微型鱼竿一样的器物，上面缠着几根类似银线，手往上一拉，坂本凤马便立即不由自主的站起，就像一个傀儡一样被阿乌牵了起来。 “我一使劲，你就死了，明白？”阿乌小声的警告了一声，看见坂本凤马眨眼表示明白之后，接着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做完这一切，阿乌心里越来越没底，她手上有一个人质，但到底是不是人质其实都难说。 外面有一个非常神秘的强敌潜隐，而且，阿南还在外面。 形势实在有些扑朔迷离。 她知道东瀛人主要是以物理攻击为主，所以以她的防御梦器和武术功底作为依仗，倒还觉得应付起来问题不大。 但外面这个“人”，不像是东瀛人，像是一种灵体。 为何会有灵魂在外面盯着自己的感觉啊？ 作为梦境能力一直是“魂”的阿乌，第一次对灵魂产生了很深的恐惧感。 阿乌和平常女子不同，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从不愿意呆在黄沙会就可以看出，她极其反感任人宰割的感觉。 只见她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厉芒，拉着坂本凤马，一鼓作气，冲出帐篷，直接朝着阿南的方向快速遁去，欲拉上阿南立即遁逃而走。 她心急如焚，冲出帐篷的一刹那，也顾不得后背暴露的空荡感觉，怀着侥幸心理，几乎就像一阵风一样，瞬间来到了阿南面前。 但也就只是一阵风而已，就在她身旁，有一阵诡异的黑雾缭绕升腾。 一个僧人模样的人影，双手合十，从雾气中一步踏出。 “姐姐！”阿南见此尖叫了一声，不顾一切的跳了起来，一只手握住了阿乌的手臂，将两人笼罩在了和周边环境一模一样的颜色之中，赶快隐去了身形。 阿南的“融合”梦境能力可以产生像变色龙一样的隐身能力。 “没用的！”阿乌一手拉着一个人，身体强力扭转，改变了一个方向，急射而逃。 阿南的这个隐藏能力只针对视力，但对方显然有更多感知物体运动轨迹的方法。 只见这个僧人好似叹了一口气，原地化为了一团黑雾，几乎看不见其踪迹，就像是瞬移一样，又挡在了不远处阿乌逃遁路线的前方。 双手合十，慈眉善目的模样。 阿乌见逃不掉，头一昂，把像鱼竿一样的那个器物递给了阿南，相当于把坂本凤马交给了阿南，她随即腾出了双手，双眼紧盯着眼前这个诡异的僧人，伫立在原地，不再逃遁，而且酝酿着反击。 阿南早已经惊慌失措，四处张望，已经有绝望情绪在心中萦绕。 离游梦谷入口还有数十里，离人群密集的篝火之地也离了好几里，这里是杀人的绝佳地点。 “女施主。”一道十分温和的声音从这个僧人模样的怪人口中传出：“为何而逃啊？” 阿乌并未放松警惕，虽然她知道对方多半又是来调查原生梦境的怪人，但实在拿不准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获取。 僧人继续说道：“我是带着圣雄达多的圣意前来，找阿乌施主谈一些合作事宜的，并无恶意。” …… 同一时间，游梦谷，黄沙会阁楼三层。 率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大满，她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这和她“风”的梦境能力有关，擅长感知。 “有人来了。”大满向韩宇使了一个眼色，做了一个口型。 这段时间来，小满大满虽然是中原国谍报机构的下属特务，但在这个小小团队里，呆的时间一久，都不由自主的把韩宇当成了队长。 毕竟韩宇不仅身手不凡，而且做事沉稳，颇得两人信任。 “在哪儿？”韩宇正在走廊的一端，看到大满的口型，顿时绷紧了神经，回了一个口型。 “人数很多。”大满朝韩宇做了个手势，然后又指了指下方，意思是已经包围在这座阁楼的四周了。 韩宇头皮发麻，这是他想也没有想到的。 这个情报有误的可能性很小，大满侦查敌人动静的直觉，目前为止还未出现过任何偏差。 敌人这是要和黄沙会硬碰硬啊。 韩宇意识到事情不妙，在走廊上立即将两人召集拢来，凝重吩咐道：“目前不知道是不是冲我们来的，但我们要做好最坏情况的防护准备，小满，你闯进客房通知一下乌姐她们，并且联系中原国在非情报部门，大满，你亲自去顶楼告知一下今天迎接我们的那个黄非，我就在这里守在门口，以观其变。” 有安排就好办，小满大满立即转身执行命令。 韩宇也是一脸沉重的盘算起来，这么多人围攻黄沙会，不管敌人来自何方，这都是胆大包天的举动，显然是胸有成竹而来的。 “韩大哥，乌姐和阿南妹妹都不见了！”大满还未走远，小满进屋后半分钟都没有，便立刻惊道。 韩宇脸色一青，也顾不得闺房不闺房的，冲将进去环视了一圈后，重重的唉了一声： “真是不省心呐！” “韩大哥，怎么办现在？”小满就惊讶了一时，旋即恢复冷静的问道。 “我们也去顶楼找黄非，路上你赶快通知中原国方面。”韩宇凝重之色更重，心念急转，敢包围黄沙会，就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暗杀那么小的动静了，此事牵扯很大，希望这个动静和阿乌以及阿乌的实验没有任何关系吧。 仅一分钟之后，三人出现在黄非的房间里面。 作为搞情报为业的三人，当然在第一时间就把整栋大楼的结构摸得一清二楚，发现情况之后，瞬间就找到了黄非。 准确的说，是找到了黄非的尸体。 颈子处一道极为光滑的血线，头与身子都还未分开，就死了，脸上还挂着沉思之色，看起样子，他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就死了。 若是贺鬼才或纪少瑜在此，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这个杀人手法和那位梦境刺客的一模一样。 韩宇身上冒着冷汗，他在几个月之前，就让小满把黄非调查了一番，据中原国内部情报，黄非应该是和自己身手差不多的一个梦师高手。 另外，黄非作为非洲最大商会的老大之一，一般身边都有非常得力的保镖随行，吃穿住行都有非常高规格的防护措施。 那么，这样的一个大佬，就忽然死得这么简单？ 仿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次的敌人实在是有些太强了一些。 不仅是韩宇，小满大满也是后背发凉，立即和韩宇呈三角站立，无死角的警惕着四周。 “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这句话是韩宇对大满说的。 大满压低了声音说道：“太诡异了，我现在仍然只能感觉到，阁楼的周围有数十人在潜伏，一动不动，其他什么感知都没有。” 小满：“我们撤吧，先找到乌姐。” 韩宇：“小满说得对，我们没有必要参与到这些组织斗争之中，我们先出去找到乌姐她们。” 在韩宇看来，这件事情和阿乌有关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所以，对他们而言，并未发生什么事，唯一的事情就是阿乌和阿南不见了而已。 说完，三人保持阵型不变，缓缓退后，即使如此，也都有如芒在背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不是感觉，一道黑影从房梁之上直射而来，看其路径，直指韩宇眉心。 韩宇大惊，大满居然都没有发现，这是顶级的刺客呐，等他反应过来，已然躲避不及。 只见韩宇双手成爪，一股莫大的雷声滚滚而起，暴躁的电弧缠绕在双手掌心，直接迎向了这道黑影。 是飞镖，它显然是以速度见长，并不太锋利，被电弧缠绕之后，速度顿时慢了一大半，站在韩宇一旁的小满及时一记手刀，直接打落了这个飞镖。 见偷袭不成，一直躲在房梁上的黑影蓦然射出，手中拿着一个金属圆环，直接朝韩宇奔来。 “散开！”韩宇在千钧一发之际大喝一声，推开了小满大满两位女子，顺势双手作出一个猛虎捕猎的动作，一道电弧光墙立在了自己面前。 “轰轰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这道电弧光墙看样子不仅仅是防御梦术，还带着进攻爆炸之声，顿时，一颗颗雷球向黑影射去。 黑影显然也有些意外，改变了其进攻方向，手中圆环连续划出，被划中的雷球，竟统统瞬间暗淡失去了能量，直接的消散。 韩宇心中念转百千，他怎么感觉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啊，对方给他有一种在拖时间的感觉，并非想杀自己。 而且一想起之前大满说的“人数不少”，他的脑袋就嗡嗡作响，头皮发麻，这种高手人数不少？今天难道要交代在这里？ 连对方的动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满大满则是默契的放弃了韩宇，分头而遁，她们相信韩宇能够应付，当务之急是求援。 就在此时，窗外终于也出现了动静，一个奇怪的怪声哇呀呀的叫嚷了起来： “啊啊呀呀哇啊啊！” 第八十七章 不像是东瀛国的风格啊 “嗯？”韩宇下意识的向窗外看去，其实因为角度问题，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那痴呆的“哇呀呀”的叫声实在有些耳熟。 “我们合力战他，援兵应该来了！”韩宇向小满大满大喊一声，浑身突然雷光阵阵，无数雷球瞬间释放出来，直奔向那黑影而去。 小满大满闻之一喜，振作起来，立即转身返回，也裹着风雨之声向黑影射去。 顿时，整个房间风雨雷电交加，剧烈的轰鸣声回荡八方。 而在这位刺客的任务中，显然不包括刺杀韩宇几人，只见其无心恋战的样子，见势不妙，即刻一阵急退，霎时间遁出了窗外。 顺势跟着跳出去的三人，在空中就把黑影刺客跟掉了，落地之后，皆暗暗心惊，都感觉其实己方联手都不是那位黑影的对手。 要不是窗外突然传来怪叫声，根本没有追出来的底气。 “什么声音？”大满环顾四周后问道：“还有，那潜伏的数百人全部移动起来了！” “韩宇大哥……”小满刚开口，就被韩宇用手打断了。 他刚一落地，就一直在追寻打斗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边！”韩宇只说了两个字，便化为一道雷光，向山谷中那道“一线天”方向遁去。 小满大满二人则是相视一眼，也只得跟上。 “哇呀呀”的怪叫声更为临近。 掠近后终于看清楚，就在两座山之间的一条狭道之中，一个动作极不协调的青年男子，拿着一柄大剑，一人对抗了十余名黑衣刺客。 这个青年男子竟手持一剑，在刚刚那短暂时间内，就把这十余名黑衣刺客从黄沙会一路打到了一里之外的一线天。 他边胡乱舞动着大剑，还一边传出“啊呀呀”的怪叫声。 “无相……社长来了？”韩宇大吃一惊，作为极目真人的大弟子，他当然知道社长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痴呆剑客，正是此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痴呆剑客大展身手。 山谷四处零散的忽然亮起一些灯，很多人也都听见了动静，但更多的人，则是站在夜色中，遥远的观看着这一切。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去找乌姐，此间情势太古怪了！”韩宇又是一声令下。 他必须拿主意，虽然自己其实是完全没有了主意。 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黄沙会老大黄非被暗杀，一群黑衣人突然在游梦谷现身，轮回书社社长书先生也法架亲临了，这么混乱的时候，阿乌和阿南不见了。 反正一心的找阿乌是一定不会有错的。 “找阿乌？你们把阿乌搞丢了？”一个低沉的老者声音蓦然在韩宇耳边响起。 一只大手按在韩宇肩上，语气里的怒意极为明显。 韩宇在看清来人后，脑袋嗡的一声，差点跪下，惊呼道：“社长！” 手放在韩宇肩上之人正是千里迢迢赶来的庄了然。 他刚一到就发现有一群黑衣人在山谷附近潜伏着，于是带着纪少亮意外地跟这些黑衣人交上了手。 “怎么回事？给老夫说说。”庄了然沉声开口。 旋即大袖一挥，转头向敌人堆里胡乱舞剑，还在怪叫的纪少亮喊道：“亮！快回来了，阿乌不在。” 听到命令，正在峡谷中酣战的纪少亮，如机械一般，立即停了手，转身向这边缓缓走来。 身后跟着一堆黑衣武士正在向他出手，他也不管。 “唉，真是。”庄了然见此，一脸无奈，赶紧冲了过去，一阵阵浩大的梦境能量散发出来，堪堪帮纪少亮挡住了第一波攻击。 “注意身后呐！”庄了然边帮纪少亮抵挡着进攻，边垂头丧气的指责道。 这一幕，可是看得韩宇三人一愣。 还真是痴呆啊？听见社长叫他回来，他就丢下敌人转身直接回来了，对方可是十余个打的过自己的刺客。 韩宇三人二话不说，也冲进了人堆里，与这群黑衣武士混战在一起。 真正打起来了，韩宇才发现了不对劲，这些黑衣武士和刚才在房间里遭遇的那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低了不只一个境界。 转眼间，他手中的雷球就烧焦了几人。 “抓个活的！”韩宇向大满小满的方向吼道。 “没用的。”庄了然则在不远处缓缓开口，开口的同时刚刚手刃了一位黑衣武士，并拉下了这个武士的面纱，向韩宇说道：“是傀儡。” 韩宇定睛一看，果然是傀儡，而且制作手法并不高明，制作者并未在脸上的细节处下功夫，脸部僵硬，双眼无神。 “看样子，真正的刺客部队早就撤退了。”庄了然凝重开口，旋即又问道：“刚才你说阿乌不见了，是怎回事！” 这些傀儡武士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不一会儿，便不是被庄了然撕裂了身体，就是被韩宇烧焦成了一块黑炭。 当韩宇烧焦了最后一个“傀儡武士”以后，整个山谷只剩空荡荡的五人，韩宇惭愧地半跪拱手道：“她应该是自己跑了，之前乌姐说要去找东瀛人查一件事，我没有同意。” 遂又抬头补充道：“还带上了她妹妹阿南。” 接着立刻埋下了头，他知道这是自己无法解释的失职。 庄了然却负手而立，目露惆怅之色，重重叹了口气，道：“唉，阿乌这个女娃我了解，恐怕此事怪不到你头上。” 完颜家和庄家没一个安份的。 况且，阿乌的自保能力，庄了然心中还是有数的，她身手不在韩宇之下。 韩宇见社长没有立即怪罪自己的意思，弯腰起身，欲言又止。 “我们去黄沙会说，走，这里太打眼了。”庄了然向黄沙会总部楼阁处望了望，说道。 “社长，黄沙会会长黄非，就在刚才，被杀了，我们就是追踪杀手追过来的……”韩宇流畅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庄了然的眉头则是越听越蹙，听完之后大呼不好，没有直接给韩宇说话，而是望向了小满大满两位女子，道：“两位小同志，我想问问你们，最近有没有得到中原国情报机构的特别消息。” 韩宇一头雾水，也转身看向了小满，小满负责收集情报。 小满对不上号，没见过庄了然的面，狐疑地瞧了瞧韩宇，韩宇和阿乌都是轮回书社的，听见刚才韩宇叫此人社长，难道是大名鼎鼎的轮回书社社长？ “哈哈哈，不好意思，是老夫唐突了，我叫做书先生，是中原国的人，是东瀛国的敌人。”庄了然诚恳道。 韩宇也是向小满点点头，示意这确实是自己人，也确实是叫做书先生。 “原来是轮回书社的书先生。”小满拱手一抱，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前两日，黄沙会逮住了两个东瀛国梦师，此事被黄沙会掩盖下来了。” “唔……”庄了然就在原地，扶着胡须，沉吟了起来：“许是我想多了吧。” 韩宇见庄了然此一问一答十分古怪，疑惑问道：“社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蹊跷？” 庄了然徘徊踱步，忽转头道：“暗杀黄非此事，不像是东瀛国的风格，倒像是我们中原国的风格，黄沙会的事情，我们暂且不管罢，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阿乌，你们知不知道她最有可能去哪儿？” 韩宇三人此时忽然充满了底气，有书先生在，此去寻找阿乌将会顺利不少，四人在峡谷商量了片刻，遂带上纪少亮，便急速往稀树草原方向掠去了。 游梦谷又恢复了平静，刚才在一旁观看的人群也悉数走回，在非洲这种无法度的地界，有些打杀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今夜黄沙会居然没有派人出面干涉，但随后想想，这又干自己什么事呢？ …… “韩宇大哥，书先生，来看。”东瀛国梦师大帐里，小满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像是发丝。 大约只有半小时左右，几人就摸到了这座帐篷，但扑了个空。 “嗯，而且地上还有血迹，大满。”韩宇也蹲在帐篷中央，叫大满把血液样本收集起来。 旋即转头看向书先生：“社长，现在怎么办？” “如果阿乌出了事，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啦。”庄了然负手沉思起来：“只能依靠国家力量了，我们人手太有限了。” “区区一个傀儡实验，中原国肯帮忙？”韩宇心中萌发了一些希望。 庄了然则是悄悄指了指小满大满两人，意思是，中原国已经在帮忙了。 今夜诡谲，星空无眠。 没有办法的几人回到了游梦谷之后，仗着官方背景，找了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来，确定的最后方案是：由庄了然和韩宇出外寻找，而小满大满则在游梦谷收集情报和联系组织，由纪少亮保护她们。 事情到第二天也闹大了，黄沙会大当家黄非昨晚被杀的消息传遍了游梦谷，和一些关注非洲局势的人耳中。 游梦拍卖会更是要延期举行，而黄沙会的大当家位置，据说暂时由一个叫做黄鸣的人接替。 而黄鸣此人，是黄非的哥哥，一年前才来到非洲，之前在中原国军方做事，职位类似从军参谋一类。 黄非死后还未过一天，黄鸣便直接得到了大当家的位置，而且还是黄沙会财团一致支持的，这中间的猫腻不让人遐想都难。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众人哗然，稍微动点脑筋的人都立刻看明白，这是中原国强制收编非洲势力来了，而且没怎么遮掩，完全不怕被人看出来似的。 过程也几乎都能模拟出来，黄非显然是和中原国没有谈拢，但中原国并没有太多耐心，直接强制诏安，而黄沙会的其余几个大佬，早就被说服了。 这中间巧合不断，因为东瀛人在此事上好似并没有参与，那么，阿乌在大帐里见到的东瀛将军坂本凤马，以及昨夜出发要去偷袭阿乌的百名东瀛国梦师，完全不翼而飞了。 他们也有可能潜伏在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亦或者，说不定已经被中原国的势力给收拾了。 韩宇是最茫然的，因为在黄非房间和自己交手的“黑影”，其身法更像东瀛武术，而非来自中原。 庄了然则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早就有所猜测，整件事情，像极了中原国战时的风格。 “要打仗了。”虽然情报部门没有明说，但小满大满两人这么多年的间谍觉悟，几乎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判断。 世界大势开始翻滚，一些老大们正在搅动风云，一时间，几个小人物不知不觉走到了漩涡的中央。 第八十八章 嚣张的庄五 …… 原生梦境，虚天大陆，翻云顶。 数万修士从神峰秘境出来后，都正在山顶平台上静静等待着，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 众修此时无一不是特别紧张，就在半日前，他们听说虚天宗宗主连云瑾要法驾亲临。 在平时，哪怕是内门弟子，又有几人能亲眼看见虚天宗宗主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呐。 而且，所有人都发现神峰秘境出现了大问题，除了纪少瑜，赵文和铁风帮的十八人筑基成功之外，全部都不劳而获，听说虚天宗宗主将要来临之后，心中皆出现了各种不同程度的期待。 纪少瑜和赵文就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们身后站着铁王申和其余十五名筑基修士，而更后面则是数万凝气期修士，他们看着纪少瑜等人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神色，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了来了。”人群中一片哗然。 山风之中，突兀地夹杂着些许如同浪花溅起的声音，声音低沉雄浑，回荡整片天空。 只见云海之中，正有一座庞然大物，破开金色云浪，缓缓朝着翻云顶方向而来。 说是缓缓而来，只是参照云海的错觉而已，当人群瞧见那庞然大物之后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其迅速飞到了翻云顶的渡口之上。 “是流云舟！”人群当中有人在其他场合见过这个飞舟，知道是虚天宗宗主来了。 流云舟还未停稳，只见甲板之上一位白衣青年，一步踏出数十丈，他身前的空间如被压缩了一般，瞬间来到了纪少瑜跟前的一位青衣女修对面。 其身法之鬼魅，看得众修惊声连连。 “你叫做柳南？”白衣青年开口问道，眼睛扫视了一眼众弟子。 “是，宗主！”这个叫做柳南的青衣女修不敢直视连云瑾，低头拱手回道。 连云瑾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即刻问道：“神峰秘境发生何事，据说那青色太阳熄灭了？” 此时，璎亦池，顾镇元，问天和鬼童几人也缓缓走了过来，皆饶有兴致地盯着纪少瑜几人，将赵文等人盯得很不自在。 特别是鬼童，他那幽黑的瞳孔四处张望的时候，就像是九幽之下的怨灵现世，搞得人群中一片紧张，不敢抬头之人大有人在。 而纪少瑜不太有不自在的感觉，他从秘境出来之后，一直沉默寡言到现在，心中盘算的东西太多太多。 此刻，看见虚天宗宗主现身了，他对鬼童几人更是视若无睹一般，一门心思的盯着连云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除了余婆婆之外，几位老祖全部踏上了翻云顶，几位元婴期大能亲临，修为所散发出来的滔天气场，顿时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翻云顶上，躁动不安的情绪沉寂下来，一片哑静。 只见柳南和连云瑾互相传音了几句之后，便躬身退去了。 “谁是庄五？”一道浑厚的声音回荡人群，连云瑾收起严肃的表情，和蔼可亲的问道。 纪少瑜本就在队伍头上，向前一步迈出，拱手抱拳，不卑不亢。 顿时，在场五位元婴期修士皆同时打量过来，在纪少瑜身上上下扫视不已，下意识的散发出修为之力，对其进行试探。 顾镇元则是眉头微蹙，暗自琢磨，他心里比其余几人有更多猜测。 只见纪少瑜站得笔直，一双眼睛直视着连云瑾，仍然一副从容之色。 “咦？”包括连云瑾在内的几人心中都暗暗吃惊，此人刚刚筑基，受到五位元婴期修士的修为压迫之力，竟面不改色，有些古怪。 但无论怎么用神识查探，对方都是筑基期的修为，连云瑾少见的有些警惕了起来。 “哈哈哈哈，庄贤弟，一表人才，随我上流云舟一叙。”连云瑾的话讲得客气，但语气中流露出的不能拒绝之意，尤为明显。 在来的路上他和几位老祖就有所猜测，若是有人废了虚天宗一座筑基秘境，那么此人是稻沃草原那边魂修派来的暗哨可能非常大，要知道魂修的修炼体系和这边有些不一样，筑基期不一定就是对方的真实修为。 不知道用了什么诡异术法，废了修真世界的筑基秘境。 遂递给问天一个眼色，意思是若对方反抗，就强制的将其押上去，他身为宗主，在众弟子面前动手有失身份。 问天微微点头，不知不觉间变换了站位。 纪少瑜一直盯着连云瑾，这些眼神看得清清楚楚，都皆在自己意料之中，正欲拱手回话。 但就在此时，一道人影蓦然挡在了自己身前，却是赵文。 赵文紧张得一塌糊涂，只是感觉到了纪少瑜有危险，下意识挡在了纪少瑜身前，但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咦，这又是谁？”连云瑾脸皮抽了抽，问道。 赵文吞吞吐吐的回道：“赵……赵文。” 连云瑾面露阴沉，转而露出不置可否的样子：“好，看来是庄贤弟的朋友，那一起上来叙叙。” 挥了挥袖袍，冷哼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 “宗主！”纪少瑜忽然用手横档了一下赵文的肩膀，向连云瑾拱手道：“不用，和宗主单独交谈正合我意，我也正有事情要给你说。” 此话说得那是完全没有谦卑的态度，倒像是来谈判的，连云瑾再也藏不住眼中的阴沉之色，挑眉望向纪少瑜。 四目相对，霎时间，连云瑾的宗主气势，和纪少瑜的梦主气势正好接触在了一起。 赵文惊恐万分，拉了拉纪少瑜的手臂，但立刻就承受不住这两人之威压，被弹到了一边。 虽然四周一片哑静，可是但凡有些修为的人，此时皆忽然感觉到一场无声的对抗在连云瑾和纪少瑜之间展开了。 这太骇人听闻了，一个刚刚筑基的虚天宗弟子和元婴期的虚天宗宗主此间正在意念对抗。 顾镇元心中更是有数了，这位横空出世，叫做庄五的怪人，不是梦主，也一定是梦主的使者了。 半晌后，连云瑾貌似想通了什么，眉开颜展，打破了平静，十分有礼道：“请！” 纪少瑜微微一笑，大步流星的向流云舟走去。 而看到这一切的几位元婴期老祖，则是面面相觑，都觉此事超过了自己的预期，难道余婆婆说的不仅是真的，而且此人还更为离奇不成？ 翻云顶上的众修们，特别是铁风帮的十余人，此刻脑袋还是嗡嗡的，都觉得自己显然是遇上了不得了的大事，面露苦相，不知道自己的小修为承不承受得住啊。 …… 流云船内部结构非常舒适，整个船体选用的是一种墨绿色玉石，叫做“晚雷玉”，有使飞行法器加速的功效，不仅如此，用晚雷玉做建筑材料，冬暖夏凉，还有些许聚灵的效果。 纪少瑜在金海国采购飞行法器的时候，见过一次，当时一小块的晚雷玉，在正规商铺里售卖就要上千灵石，一般是贵族人家在座驾醒目位置装饰用的，这虚天宗直接就用其制造船体了，实在是奢侈之极。 甲板之上，有一些类似龟壳的房间，这不是什么样式，而是真的海龟壳，这种海龟有一个比较诗意的名字，叫做“未花龟”，未花龟的壳是做各种防御性法器的顶级材料，而且要母的没有受过孕的成年未花龟壳才行。完整的未花龟壳更是少见，像摆在纪少瑜面前的数个可以居住的未花龟壳，看其大小，皆是上千年的老龟龟壳，要未受过孕，还要上千年的未花母龟的完整龟壳，说是稀世绝品也不为过。 三千年前，纪少瑜身为梦主，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而前不久，纪少瑜又身份低微，接触不到这些东西，恰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奢华的飞行舟，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 正在纪少瑜在甲板上四处张望之时，一道人影蓦然挡住了纪少瑜的去路。 “宗主，这是何意？”纪少瑜负手而立，有些嚣张的说道。 纪少瑜不是一个嚣张高调的人，只是目前他必须要先引起连云瑾足够的重视。 还必须要在修为不济的情况下，从几个元婴老祖的嘴巴里夺得一些话语权。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纪少瑜已经盘算了好几天了。 “何意？呵呵，好嚣张的小兄弟。”连云瑾有些愠怒，抬手阻止了更为激动的问天，转头看向纪少瑜沉声说道：“神峰秘境里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我，若有半点不对劲，我可以保证，你的神魂将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看见纪少瑜这副德行，连云瑾其实已经不太关注神峰秘境之事了，反而感觉其身份越来越可疑。 要不是余婆婆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说纪少瑜是天降福星之类的，他心中微微有些动摇，早就将眼前这个可疑修士拿下了。 “谁是顾镇元？”纪少瑜则是回避了连云瑾的问话，环顾几人之后淡淡说道：“顾镇元出来说话。” 其语气仿佛他才是虚天宗宗主一般。 连云瑾本来心胸还行，但此时也瞳孔一缩，被刺激得不轻，对于面部表情的管理都有些失控。 不过，显然纪少瑜分寸和节奏都掌握得很好，一直给人一种好奇看下去的欲望，又不至于导致对方出手。 连云瑾怔了一瞬，不好发作，又眼睁睁的看向了顾镇元，思绪完全被打乱了，而且有一股说不清楚的烦躁情绪给生生憋了回去，极为难受。 被纪少瑜这一搅和，几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元婴期老祖全部仿佛回到了幼稚状态，傻傻的站在原地，没搞懂情况。 顾镇元心中更是翻江倒海，这怎么接话啊？梦主难道在考验我吗？ 他眼睛闪烁不已，心念急转。 “估计是梦主懒得编造身份，嗯……这是把皮球抛给我了，让身为虚天宗内部的我，临时给梦主编织一个身份吧？” 顾镇元还真没猜错，在信息不对称的前提下，纪少瑜就是这样打算的，他在顾镇元下船看他的眼神之中，就已经察觉到了，贺鬼才安插的暗子应该就是此人。 顾镇元顿了半晌后，实在无法承受宗主和梦主的双重审视，也只得硬着头皮，踱着碎步上前。 他抚了一下衣袖，拱手向纪少瑜恭敬道： “使者大人！” 第八十九章 纪少瑜的打算 “使者大人？”在场所有人，包括余婆婆都一脸茫然呐，什么使者大人？谁的使者？ 纪少瑜则是陪着顾镇元心念急转，大致猜到了顾镇元给他编造的身份是什么了，脸色稍缓，刚才他的神经其实也是绷起的。 “顾镇元！”连云瑾凌乱呐，沉声开口道：“你解释一下。” “哦，宗主，你有所不知……”顾镇元缓缓开口，不断拍打着衣袖，手就是拱不下去，他挑了只眼睛瞥了一眼纪少瑜。 看到纪少瑜不动声色的样子，心中又是一沉，这是让自己继续编下去呀。 “额……使者大人，额……是虚天宗以前派去稻沃草原的暗哨。”顾镇元平时是虚天宗里话最少之人，哪有什么说瞎话的经验，紧张得吞吞吐吐起来。 连云瑾身居高位多年，哪能看不出，狐疑的盯着顾镇元，又望了望纪少瑜。 说瞎话最忌讳天衣无缝，这效果正是纪少瑜想要的。 此时听到这里，纪少瑜见火候正好，立即抢过话头道：“宗主，其实顾镇元也是一知半解，我来自神界，是来完成王立的临终托付的，此事，只有顾镇元先生知晓一二。” 顾镇元满头大汗，立即同意道：“是……是呀。” 连云瑾还未反应过来，问天就一步走出，离纪少瑜只几丈，粗着嗓子问道：“王立？可是我徒儿王立？我徒儿陨落了？” 在场几人也全都反应了过来，对方口中所说，就是那个飞升了的王立，皆觉得这个消息有些爆炸。 纪少瑜此刻换了个恭敬的态度，坦然向围着自己的几位元婴期大能说道：“是的，我本是王立的接引使者，三千年前，王立刚一飞升，就被稻沃草原的魂修杀死了，我和王立有一些交情，最近听说稻沃草原的魂修进攻修真界，便想着来帮帮忙。” 说完，纪少瑜胸口一道黑影一跃而出，身形逐渐变大，一只威猛的黑虎蓦然出现在甲板上。 正是后来纪少瑜和赵文离开秘境之时，到处寻找了一圈，最终在一个树林找到的小黑。 问天当然识得小黑，一个巨大的身子摇晃了一阵，接着大呼一声：“小黑！这真是小黑！王立真死了？” “问天！”连云瑾见问天失态，当即厉声喝道，今天所见所闻仍有太多疑点，他身为宗主都还一头雾水，见到问天这么容易就相信了，有些恼怒道： “问天稍安勿躁，还有很多疑点呐，庄小兄弟，我偌大一个虚天宗，不会因为一点点故事就胡乱相信他人，你最好拿出一些让人信服的东西，如果真是自己人，我连某张开双手欢迎你，如果有半句虚言，管你是什么神界还是灵界的使者，在虚天宗，都不好使。” 连云瑾能说出这句话，其实就已经相信了一大半了。 废了神峰秘境，又被余婆婆称为福星降临，另外，顾镇元，这个上一代宗主十分重视的老怪物都在为其打圆场，不是鬼都是鬼了。 顾镇元见宗主这样给了台阶下，松了一大口气，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纪少瑜心中微松，双手一摆道：“宗主莫慌，这山风太大，可否坐着说话？” 这个神界使者的架子是拿稳了的，可连云瑾不但不恼，反而更信了几分，不失礼节道：“请吧。” 遂将纪少瑜和几位老祖全请进了余婆婆所呆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放十分典雅大气，只有一个案几放置在坊间中央，案几上泡着三壶茶，似乎刚才连云瑾几人就在这个房间交谈过一般，仍有热腾腾的茶香缭绕，地上铺满了一种白色的石子，不知是什么讲究，石子上摆放着近十个蒲团，供打坐用。 其余空无一物，一切从简的样子，和流云舟的甲板景观不一样，一点也不奢华。 屋子四周各开一扇窗户，方便流云舟无论往哪个方向行驶，房间都能有良好的采光，金色阳光斜照屋内，在白石子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大块光斑，而此时，余婆婆正坐在光斑背后的影子里打坐，默不作声，听见有动静，只微微睁开了一下眼睛，瞧了一眼纪少瑜。 纪少瑜见到盘坐在未花龟房间地面上的余婆婆，微微吃了一惊，这个像个铺盖一样坐在地上的老妪让他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刚才被这个老妪望了一眼，他便有一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他收拾了一下思绪，旋即没有理会这个余婆婆，神色从容不已，和连云瑾几人分席而坐，十分自然。 其实之所以纪少瑜如此从容，主要还是因为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在打胡乱说，说是神界来的使者，算是过分谦虚了。 没有说“你们曾经是我老祖的一个梦”就算不错了。 另外，他也有了底气，在庄屹原的记忆里面，纪少瑜现在不属于虚天宗这个修仙系统的，他的修为来自一种非常古老的修仙法门，叫做古修，经过庄周始祖的研究，也把他这种修炼方法，叫做梦修。 而传承了庄屹原的枯萎梦境能量之后，纪少瑜此刻的梦修修为不说能与问天等人匹敌，但让人大吃一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如果现在修真世界是静好岁月，纪少瑜倒是愿意慢慢来，不冒任何风险的一步一步打入内部，但现在是大战在即，疑似东瀛人的魂修入侵不说，而且阿乌生死未卜，几经琢磨之后，还是决定编个瞎话来拼一拼。 要快速恢复自己的实力，就要进入那藏在各个大陆的数百个筑基秘境，获得传承，而虚天宗的资源，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力。 纪少瑜早就安排好了措辞，此刻更是见几人对自己的话产生了兴趣，也就顺其自然道： “不瞒大家啊，可能几位也已经看出来了，小弟我修为低微，说要帮助虚天宗对抗稻沃草原，仿佛有些夸大其词。” 连云瑾点头啊，这小子终于说了一句正常话了。 纪少瑜继续道：“但我毕竟来自神界啊，我有办法掌控筑基秘境里的神秘力量，帮助宗主培养一大批筑基期修士士兵。” 说完轻抚了一下衣袖，不置可否的样子，等几人慢慢反应。 果然，此言一出，如扔出了一块巨石，溅起大浪，顿时，屋子里六位元婴期修士脑海中是一片轰鸣，骇人听闻呐！ 但细想又很有可能，毕竟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使者”，把神峰秘境废了的。 这就是纪少瑜想要的效果，他需要一个借口，让虚天宗协助自己去往所有的筑基秘境，那些世世代代老祖的原生梦境中去。 连云瑾本来差点站起来，但未失态，堪堪平复了心情，转过话头道：“你承认神峰秘境是你毁的了？” 纪少瑜忽哈哈大笑起来，爽朗无比，道：“宗主，筑基秘境在这一界，时至今日，其实也就帮助弟子筑基这一个作用，如果我一个人就能帮助大家筑基，还要它作甚啊？” 不常开口的鬼童此时接过话道：“这个口气未免有些大了，外面就有一大群凝气期巅峰的弟子，不要话说大了，下不了台阶啊。” 璎亦池掩嘴轻笑道：“宗主，我这就叫一个弟子上来试上一试。” 连云瑾点点头，这么大的事情，还是验证一下的好，如果真有这个使者说的那么神，虚天宗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可是能天降十万神兵呐。 见纪少瑜也不介意，连云瑾微微抱拳以示礼貌，他此时对纪少瑜的态度又有了些变化。 一阵阵粉色幻术施展过后，璎亦池收起了双手，仍然坐在原地静静等待了起来，想是已经告知了外面。 她饶有兴致的望着纪少瑜的眼睛，活了几千年的女修了，一点也没有含蓄，极尽媚态。 纪少瑜顿时坐立不安，他完全记不得虚天宗还有个女元婴修士，正在回想赵文说过没有，这是什么门呢？ 问天插话道：“嘿嘿，你这小子，挺对我的性子，筑基不筑基的到时候再说，我就想知道，我徒儿王立是怎么死的？” 他听见王立陨落的消息后，一直在一旁郁闷着，此刻见到有些空闲时间，忍不住问道。 纪少瑜未免心中有些尴尬，毕竟王立是他叫贺鬼才杀的。 “这位老伯，王立是被神界的人杀死的，看其身形相貌，和稻沃草原的魂修长得一模一样。” 说完还有些心虚，第一次稳不住有些不自然，说到心中唯一内疚之处了。 这个说辞倒是没有人怀疑，毕竟稻沃草原恰好就是王立飞升之后忽然出现的，时间对得上。 问天闻之则是黯然失色，他平时虽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样子，谁都不屑，但王立一直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徒弟。 顾镇元在一旁不敢说话，他都不知道梦主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顿时，屋里气氛十分沉闷。 倒是连云瑾打破了沉默，问纪少瑜道：“庄贤弟，你说飞升上界的王立都被稻沃草原的魂修杀死了，那么，我们区区下界普通修士，怎么才能够抵御魂修的入侵呢？” 这个问题在纪少瑜的射程之内，正准备回答呢，只见璎亦池忽站起走了出去，想是招来的凝气期弟子到了。 房间里又默契的恢复了安静，不能让其他人听到这些秘辛。 一个年龄看起很年轻的修士，战战兢兢的被璎亦池带了进来，一进门看见一群元婴期老祖正在打坐开会，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不断喊叫道：“我招，我招！” 招什么招？我们有那么无聊吗？连云瑾嘴角抽搐，满心的不爽。 问天心情本就不好，偏过头去：“啐！软蛋，虚天宗外门越来越堕落了。” 宗主气度不能少，连云瑾忽和善的站起身，扶起这个年轻修士，轻声问道：“没事，给你一场造化而已，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子梨花带雨的站起来，颤颤巍巍的道：“报……报宗主，我……叫做林晨。” 第九十章 虚天宗的第九位老祖 “林家的……”连云瑾明显愣了一下，三四千年前，林家本来是虚天宗的一门大家，叫做“五行门”，后来在虚天宗和铁民宗大战之时，叛变了。 铁民宗战败后，虚天大陆上就鲜有林姓子弟了，但凡是敢以林为姓的虚天宗弟子，皆为当时没有叛逃沙石河域，而选择了虚天宗，背叛了其家族之人。 三千多年来，林家投靠了虚天宗的后代在虚天大陆，里外不是人，过得十分狼狈。 但不知道忍辱负重的他们，到底在筹划着什么，也有可能是在守护着什么，一直活跃在虚天大陆各个势力之中，对于这种古怪之事，坊间有诸多猜测，但对于虚天宗宗主连云瑾来说，这种小事也犯不着去管。 “林晨小弟弟，送你一场造化，要不要呀？”缨亦池用手帮林晨理了一下头发，温柔的问道，其语气就像是母亲在跟儿子说话一样。 林晨浑身战栗，没怎么见过场面的他，不断的点头称是。 纪少瑜缓缓站起，来到林晨面前，神识在林晨身上打转，细细打量着林晨的根底如何。 林晨则是望着纪少瑜怔怔发神，他记得纪少瑜，是在萧无常手下救了赵文和铁风帮之人，他看到纪少瑜和这几个大佬平起平坐在一起，脑袋嗡的一声，以为是之前自己准备叛变的事情被发现了，现在要来给自己算账。 这就是格局的问题，纪少瑜根本不可能有心思来干这种事情，虚天宗老祖更是没有那么无聊，甚至纪少瑜完全就不认得他，铁王申也没有那么闲给纪少瑜讲这种小事。 完全就是缨亦池叫柳南去随便找一个凝气期修士的时候，恰巧选中了林晨而已。 各怀心思就是一个小插曲，纪少瑜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林晨身上，早在林晨进门之前，他就悄悄的藏了一个青色光团在自己手掌之中，正在考虑要如何运功的事情。 只见纪少瑜此时将手按在林晨肩上，并未像帮赵文筑基那样猛烈灌顶，而是让青色光团里的枯萎梦境能量，慢慢地灌入其体内。 这个林晨底子虽然还算不错，但差了赵文不止几个档次，为保万无一失，还是慢慢来的好。 “运转大禹决。”纪少瑜淡淡开口说道。 林晨大惊之余又有大喜，听到“大禹决”三个字之后，恍然大悟，这是要助自己筑基呐，惊疑不定之下，双手掐诀，迅速运转起功法，疏通体内经脉，按部就班地吸收着青色光团的能量。 几位老祖则是凝神屏气的仔细观看着，元婴期的强大神识在两人之间交错扫来扫去，都想搞清楚纪少瑜到底是用的什么功法。 “还真是筑基秘境里面那个神秘能量，他把那个太阳吸收进自己体内了。”鬼瞳纯黑的双目散发出一丝丝如液体般的流光，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连云瑾点头道：“鬼瞳都这样说了，看来是真的，真的是直接将青色太阳纳为己有了。” 顾镇元目光闪烁，他想起了贺鬼才特别叫他留意筑基秘境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果然有古怪。 就在大家专注于观察之时，纪少瑜忽然收起了手臂，不置可否的回到了连云瑾身旁，和众人一起盯着林晨。 伴随着一声畅快的呻吟声，林晨胡乱查探了一下自身，立即跪了下来，向纪少瑜磕头道：“谢谢前辈赐恩，谢谢前辈赐恩！” 这礼行得有些大了，把纪少瑜都吓了一跳，但他面色平静，仍然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连云瑾用神识扫视了一下林晨，发现果然已经筑基期了，才一柱香的时间，这个效率也太高了。 不放心，又上前用手查探了一下林晨的修为，遂摇头啧啧不已，望着纪少瑜的眼中都在发光。 “庄兄，你能支持多少人的筑基资源？”连云瑾忽转头问道，语气又客气了几分。 商人作风。 纪少瑜似琢磨一阵，回道：“回宗主，三千，但是以后还会有更多。”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数量，既让自己显得有价值，又要引导虚天宗被这巨大利益吸引住，从而帮助自己后面的计划。 三千已经很多了，平时每过数年才能筑基一百来人呐，现在更是马上要打仗了，三千的筑基期修士，可谓解了虚天宗的燃眉之急，连云瑾喜笑颜开，望了望问天，问天也一脸满意的样子，遂又望了望鬼瞳。 鬼瞳心中还有疑惑，欲言又止，只好向连云瑾也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庄五兄弟，我连某说话算数，虚天宗张开双手欢迎你，三千弟子的筑基事宜就交给你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连云瑾一下子坐在蒲团上，示意大家都坐。 而缨亦池此时也将正处于极度兴奋之中的林晨请了出去，找门内女弟子看管了起来。 纪少瑜见如此顺利，心中也是一块大石落下，道：“宗主，别的要求没有，我想在大战来临之前，尽可能的走遍虚天大陆所有的筑基秘境。” “不瞒大家。”纪少瑜环顾几人，从容道：“我今后愿做虚天宗的私人筑基秘境，我们神界有一种功法，可以将筑基秘境中的能量储存下来，可供虚天宗数万年的所有弟子筑基所用。” 问天倒吸了一口冷气，忽打断道：“老弟切勿妄言，此举将陷我虚天宗于不仁不义的处境之中。” 问天话里的好意极为明显，若纪少瑜的修为平常，而又如此大用，接下来虚天宗将会采用一些不得已的手段，将纪少瑜置于险境，而这并不是在场几人能阻止的。 “我既然敢来谈判，就不怕你们。”纪少瑜向问天拱手道，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连云瑾，道：“我神界的靠山不是摆设，实话告诉你们，我这个功法，大家拿不走，也学不会，各位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跟我合作。” “而我与王立有约在先，将不求回报的帮助虚天宗的发展，若宗主无此想法，就算我庄某想多了！”说罢大袖一甩，作出愤愤之色。 连云瑾见问天一句话就能将这个庄五憋出这么多话，显然是事先想好的，但他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既然此人目前能帮虚天宗度过艰难时期，就是虚天宗的朋友啊。 反而是有些怪罪问天的样子，心道莽夫误国。 随后连云瑾立刻做主道：“庄兄莫怪，虚天宗还有两座筑基秘境，这个我可以做主，另外，在虚天大陆上的其余十三座筑基秘境，得给我们一些时间，好好筹划一下。” 纪少瑜：“好，我最厌拖拖沓沓的感觉，五日之内，由各位选三千弟子，我帮助筑基，等其他筑基秘境打开了，等我获取了新的能量以后，再帮助其余之人筑基，若是合作长久，我可保虚天宗生生不息。” …… 次日，一个消息的传出，虚天大陆几乎是闹开了锅。 倒不是有人知道了纪少瑜能帮人筑基的事情，这种事情传出去那还得了？ 连云瑾已经将此事掩盖得滴水不漏。 而是虚天宗突然宣布，除了宗门原有的八门之外，增设一门，叫做梦门，由一位庄姓青年担任开门宗师，成为了虚天宗第九位老祖。 关于这位第九老祖，坊间有很多猜测，稀奇古怪什么都有，有的说是虚天宗的化神期老祖出关了，也有的说是某个门内弟子忽然突破了元婴期，最离奇的猜测是，说是铁民宗的宗主带领铁民宗的残部，回来了，要为保卫修真世界而战。 但所有的猜测都认为，肯定和稻沃草原的土著入侵有关。 见到虚天宗有所积极动作，市井的各大小势力，倒是安心了不少。 从筑基秘境归来的数万修士全部都被虚天宗控制了，所以，任何有关于真相的蛛丝马迹皆没有流出。 最震惊的人当属赵文，庄五被叫上流云舟，本来还以为有危险来着，结果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就和连云瑾肩并着肩，其乐融融的样子。 更离谱的是，当晚就宣布了一个消息，庄五成为虚天宗的第九位老祖，开创梦门。 赵文觉得自从遇见纪少瑜之后，便尽接触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呐。 虚天宗老祖是什么意思？就是和自家老祖赵无居平起平坐了，从其梦门所属的外门弟子，一直层层叠加上来，理论上这一条线产生的所有修炼资源和财物都是他的。 这就是一步登天呐，赵文想想就激动万分。 想起庄五的各种诡异神通和能力，越来越觉得神秘，更是一心要追随庄五，暗自下了很多决心和充满了很多向往。 而对于纪少瑜来说，索要这个名分仅仅是一个保命的砝码而已，他相信至少虚天宗不会无缘无故的杀死一个已经公开了的老祖，毕竟还是名门正派不是。 他这次玩得有点大，还是需要一些安全感的。 有关于纪少瑜登上虚天宗九门老祖之位的事情，虚天宗也只是发出了一个告示，并未举行任何的大典活动，借口是即将战斗，将全力备战。 主要还是纪少瑜这个修为见不得人啊。 远在虚天大陆边境的阵门老祖赵无居，以及正在炼丹房炼丹的丹门老祖韩药师，也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都托人问了连云瑾是怎么回事，连云瑾统一回复都是，拯救虚天宗的大运之人降临，话说得含混不清，叫他们当面来获取真实消息。 第九十一章 古修 不得不说，连云瑾作为虚天宗宗主，还是非常有魄力的，为了留住纪少瑜，让纪少瑜安心，直接升其为梦门老祖，真是大手笔。 主要还是因为纪少瑜所能办到的事情，意义实在太重大了。 这也是为何纪少瑜如此胆大的原因，手握筑基秘密，还有顾镇元在一旁帮衬，如果还拿不下一点点话语权，纪少瑜也就太无能了。 在传承了庄屹原的所有记忆之后，纪少瑜可谓是豁然开朗，也大致明白了路在何方。 他们庄周家居然是一个古老的修仙家族，只是所修功法和原生梦境里的修士所修不一样，是真实世界在上古时期就有的一种修炼法门，被后世之人叫做“古修”，据说是当年皇帝在世时所修的功法。 功法记录在黄河底部的一块石碑之上，虽然石碑是由特殊材料制成，但毕竟常年日夜浸泡在河水之中，出土之时上面字迹已经模糊不清，难以分辨。 春秋战国时期，十多位先贤一起对这个石碑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研究，产生了十多种大同小异的理解，他们后来创立了各种不同理念的修仙门派，门生遍布，一时间成为了时代的主流。 后世把这一段秘史称之为“诸子百家”，而庄周就是其中的一位后起之秀。 最后，春秋先贤诸子不是被传闻飞升了，就是突然销声匿迹了，在各种因素的交互作用下，这股修仙热潮在中原地界渐渐的冷却了下来。 只有庄周此族稳如泰山，无动于衷，在庄屹原的记忆里，据说庄周所修逍遥游，对阴阳之道悟得最为彻底，还曾留下一个叫做“原地飞升”的说法，大致意思就是“我坐在这里，安知我没有飞升？”可谓异类中的异类。 不知为何，这段秘辛，后来的人们大都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凡人王朝当道之后，修仙二字更是鲜有听闻，都以为是神话传说之类。 七代老祖庄屹原一生未做什么大事，虽人生漫长，却无太多有价值的记忆，至于后来为何都说庄周终于还是飞升了，以及这座原生梦境的前世今生到底是怎样的，纪少瑜从中并未得到任何信息。 最为关键的“古修”之法，只知道庄周本人也只悟到了第三层，到底有多少层庄屹原并不知道。 而自从三代老祖庄连天陨落之后，这功法传承就断了，只有一本《南华真经》流落民间，这本杂集不成系统，根本无法用于修炼，仅仅是记载了一些掌握原生梦境的技巧和心得而已。 这也更坚定了纪少瑜要走遍所有筑基秘境的决心，数百个筑基秘境，就是数百个先祖的原生梦境，就是数百份传承。 他要踏上一条老祖曾经走过的古修之路，翻出自己庄家的所有秘辛，还要回到真实世界。 特别是，三代老祖庄连天是陨落了不假，但庄屹原的故事里还有一位知晓一切的老祖，他在故事里并未消失，应该还在这座原生梦境里面某个地方。 “我一定要找到他。”纪少瑜喃喃自语，云海在他周围翻腾。 …… 虚天宗所属“祥安盆地”周边“益蜀山脉”的中段，纪少瑜正站在一座秀丽山峰之顶，背着双手，眺望着这山川秀色。 “少颜山”，是虚天宗送给纪少瑜的老祖洞府，此山不高，常年没有人居住，杂草丛生，十分野蛮原始。 对一般修士来说，有一个如此灵气充沛的山洞就已经知足了，但对于新晋梦门老祖纪少瑜来说，这未免简陋了一些。 但选在这里，并非是虚天宗小气，或者说不重视纪少瑜，而是大有讲究。 少颜山不远处就是鬼瞳的“闻光山”和问天的“灵武山”，皆高出少颜山一头，站在这两座山峰之顶，对少颜山是一览无遗，连云瑾此举，可谓是让虚天宗两大高手把纪少瑜给监视起来了。 另外，少颜山山体独特，山腰之处有一大块平原之地，方圆十里之广，可容纳上万修士，把纪少瑜的洞府定在这里，几乎就是把新晋所有筑基期修士的洞府一并安排了，一举几得，同时也把纪少瑜这里作为了虚天宗的养兵场所。 纪少瑜当然明白其用意，但也正合他意，看到少颜山地貌的那一刻，就立即欣然接受了。 而且，他做事也一改以往的懒散作风，不出三日，就迅速解决了三千人的筑基，看得几位老祖啧啧称奇，大呼痛快。 目前，山腰平原处正由赵文和铁风帮等人帮忙安置着这些弟子，这三千人，是梦门第一批弟子，也是纪少瑜的第一支军队。 筑基期修士和凝气期修士有根本的差别，凝气期修士主要还是以强身健体为主，不断增强着自身的灵力。 而一旦跨入了筑基期，便能够法力外放，可以使用大量的法器来进行战斗，也就是说，如果给一位筑基期修士一个足够强大的法器，他便能够在战场上发挥作用，这是凝气期修士办不到的。 对于器门出生的连云瑾来说，只要有足够的筑基期修士，他便能组建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出来。 这就是纪少瑜的能力为何受到如此重视的根本原因。 他现在看似正在山顶处观景，实则不仅等待着三千筑基期弟子的收编工作，也是在等待着宗主连云瑾的回复。 望着烟雾缭绕的山景，和金色的云海，纪少瑜思绪万千，心中难得出现了片刻的宁静。 “老祖，宗主回话了。”只见赵文从山间小道上气喘吁吁的跑来，到纪少瑜跟前一拜，郑重其事的喊道。 他现在是豪情万丈，觉得此生那是要干大事了啊。 纪少瑜转头，看见是赵文之后，神情精彩万分，这小子自从上了少颜山之后，干劲十足，那种纨绔之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为严肃的做事说话风格，看起来非常别扭。 “赵兄，你我就不要讲这么多礼节了，还有，都是筑基期修士了，爬个山，怎么还喘呐？”纪少瑜摸了摸耳朵，说道。 赵文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几声，他这几天又是整理队伍又是打扫少颜山的，累得够呛。 “嘿嘿，庄兄，宗主说，那两个筑基秘境为你打开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虽然知道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听到安排下来了，纪少瑜心里还是有些激动，连云瑾这个人办事还真的靠谱，才过两日，事情就办妥了。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还有，不是我们，你和铁王申在家好好训练一下这些新兵，我回来后，向宗主为你们争取一下更多的法器供应。” 赵文神情一肃，拱手称是，背着一根长棍就下山了，颇有军人作风。 纪少瑜望着赵文的背影，感慨万千，当然也十分满意，他本来还以为赵文有很多话要问自己，结果赵文很识相的什么也没有问。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了一位得力的手下，还是少了一位知心的朋友。 只见纪少瑜双眼忽然射出闪烁之芒，惆怅之色顿消，一艘小型飞舟出现在面前，他迈步向前一踏，伴随着云海翻滚的声音，骤然消失在了天际茫茫烟雾之中。 …… 两日后，坐在流云舟甲板上的纪少瑜，一路上都郁郁寡欢，沉默寡言。 他身边有一位喋喋不休的青年男子，一路上都在给他介绍虚天大陆的风土人情，虚天宗内部的各种八卦秘闻，十分热情。 纪少瑜一脸不爽，端坐在白石子铺成的甲板上，望着天边，倦意非常。 他眼睛微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旁边那人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而这个喋喋不休，热情似火之人，正是虚天宗的宗主连云瑾。 第九十二章 水泽秘境 纪少瑜只道虚天宗一定会派人随行，但他哪能想到是宗主亲自来了啊。 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一来就废了一座筑基秘境，还要借自己的手废第二座，第三座，说连云瑾心头不慌，那是假的。 所以甘愿冒着风险，放下手上繁重的炼器任务，跑来一看究竟，心情也能理解。 “我说宗主，你就不怕筑基秘境里面的那个神秘高手针对你，把你灭了？”纪少瑜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不太客气的样子。 处于劣势的人，只能用不客气来造势，纪少瑜也很无奈。 连云瑾被问得一怔，旋即又笑嘻嘻的说道：“哪儿能呢？不是有庄贤弟罩着吗？” 纪少瑜无语了，这个平时看起来周吴郑王的虚天宗宗主，怎么接触之后，感觉有些像一个无赖啊。 连云瑾见纪少瑜开口说话了，不依不饶道：“我说庄贤弟，筑基秘境里的那个神秘高手，是来自神界吧？是不是啊？” 纪少瑜心念一动，回道：“据我所知，那些神秘高手是神界的死灵，筑基秘境其实是神界的冥界。” 这虚天宗宗主还真有意思啊，帮自己把话圆了，还省得自己胡编乱造了，其实这两日纪少瑜采取默不作声的态度，除了他确实心情郁闷之外，也怕言多必失，露出了马脚。 “神界的冥界……”连云瑾细细揣摩起来，越想越有道理，道：“嗯，原来如此，那青色的太阳……” “就是死灵身前的修为。”纪少瑜斩钉截铁道，他在振作起来之前，是写梦境小说的作家，这一来二去的，他忽然有一种回到了老本行的感觉，终于还是太年轻了，被连云瑾打开了话匣子：“我身为神界的接引使者，血统特殊，能收编这些灵体的修为，供自己所用。” 连云瑾兴奋道：“真是天助我也，得庄贤弟相助，我虚天大陆恐怕要逃过这一劫呐。” 连云瑾不得不兴奋，因为这全都解释得通，你去夺这些死灵身前的修为，死灵不杀你才怪了，所以历来筑基秘境里都有大能之辈丧生的传闻。 而之所以凝气期修士去没事，显然就是因为夺取的能量比较少，神界的死灵不屑于灭杀而已，越想越觉得合理。 而像自己这种元婴期修士进入秘境，就对死灵死后的安宁造成了威胁，所以就受到了攻击。 神界，还真令人向往呐，连云瑾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是得知了不得了的事情。 殊不知，其实这都是连云瑾本人，完全靠自己，把纪少瑜这些鬼话里的漏洞填平的。 不知道今后连云瑾知道真相之后，回忆今天，会不会尴尬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纪少瑜心情忽地一下沉重起来，道：“宗主，不瞒宗主，稻沃草原的魂修实力不简单，在神界也是一颗毒瘤，我们还需沉着应战的好。” 连云瑾继续追问道：“庄贤弟，你可知道，那些魂修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凶猛，又意欲何为啊？” 纪少瑜：“宗主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就好，那些魂修不仅仅是来占据地盘的，他们应该是想要统治整个修真世界，我们打的是保卫战。” 连云瑾诧异：“难道连神界都没有办法战胜的这些土著，要让我们来抵抗……” 纪少瑜忽然伸手打断了连云瑾的话，转头看向连云瑾，散发出一股久居人上的梦主气势，沉声开口道：“你作为宗主，连家都没有信心守好，你这个宗主也就别当了。” 连云瑾是商人性格，有利有弊，有利之处在于好说话，好合作，但弊端就是这种趋利避害的性子在战时，会有些不坚定。 连云瑾哪儿听到过这种羞辱，闻之大怒，但对方话糙理不糙，这道理放在哪儿都说得通，说得自己一愣，他也是忽然想起了三千多年前的铁民宗往事，愣了半晌之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有跟纪少瑜理论。 “不是有我这个使者吗？”纪少瑜见到连云瑾这么没有士气，发现自己话没讲好，话锋一转道：“不瞒你说，如果虚天宗配合，我能帮助修真世界一年之内诞生数百万筑基期修士，你们只需要把入品不入品的法器供应够就行了。” “数百万？”连云瑾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句：“怎么配合？就是让你进入筑基秘境吗？” 纪少瑜：“对，我和魂修交过手，他们的弱点在于神识，宗主在收集或者炼制法器的时候，可以在此处多下功夫。” 连云瑾：“好，就依你说的办。” 他此刻是越来越相信纪少瑜了，毕竟少颜山上面活生生的三千筑基修士就在那儿站着呢。 对方还是神界来的使者，稍微指挥一下自己，也不太丢脸不是。 但更重要的是，纪少瑜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真诚之感，特别是说到稻沃草原的魂修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是无法装出来的。 “这个来历可疑的修士，至少应该是虚天宗的战友。”这是连云瑾谨慎之下的最低判断。 一路上，纪少瑜也放下了戒备，和连云瑾频繁的交流了起来，这其实也是连云瑾的厉害之处，商人性格的他，能够跟任何人成为朋友。 就这样一路行来，又过了三日，两人乘坐着流云舟，一路说说笑笑着来到了虚天宗的一座最小的筑基秘境，水泽秘境传送的入口处。 据说此秘境之中，就只有一小片湖泊，别无他物，筑基之地就在湖泊底的一个岩洞里面。 水泽秘境是虚天宗三座秘境之中最为诡异的一座，每十年就只能提供一位弟子的筑基资源。 但以往凡是在水泽秘境中筑基的弟子，在筑基之后大都突然神智不清，疯疯癫癫。 所以水泽秘境其实早已荒废了多年，只有偶尔不怕死的内门弟子，由于常年没有筑基机会，迫不得已只能来闯闯此地，怀着侥幸筑基成功，还不会影响神智的心理，碰碰运气。 当然也无一例外，全都疯了。 连云瑾先把纪少瑜领到水泽秘境，也是奇怪的心理，反正这个秘境是虚天宗的一个鸡肋。 就好像一位守财奴，虽然说好要给别人两块金子，也会下意识的先给小的那一块。 “庄贤弟，请你理解我们的担忧。”连云瑾站在一片荒原之上，面对着一个白色祭坛，此刻正在施法，显然这个法决对他来说极为简单，能抽空和纪少瑜谈话。 纪少瑜腹诽不已：“你都跟到这儿来了，我现在说我不理解，行吗？” 但也只好不动声色的负手而立，没有理睬连云瑾立的牌坊。 只见一道道法决从连云瑾的指间射出，打在祭坛之上，祭坛早就开始光芒大放，流光溢彩的好不热闹了，显然，开始水泽秘境比开启神峰秘境要简单许多的样子。 有虚天宗宗主亲自开启，纪少瑜心里非常轻松，完全没有去神峰秘境时的那种忐忑不安的心理。 随着一道道轰鸣之声响起又消散，只见一滴水珠从天幕上高高落下，点在了自己面前的虚空之中。 一道水波就在眼前凭空散开，霎时间，整个眼前的世界蓦然晃动了片刻，就像这一切曾经其实都是浸泡在水中一样，此刻就被透明的水纹晕开来了。 一阵眼花缭乱之后，纪少瑜就发现自己忽然已经身处异地，耳边响起阵阵水花溅射的声音，他泡在了一座湖泊的水中。 其实纪少瑜在进入神峰秘境之时，早就有所察觉，开启这些秘境的方法，不像是传送，倒像是破开了某个极其逼真的幻术一般。 早有准备的纪少瑜，此时未像万峰河中那次传送如此狼狈，瞬间就有一团护体灵力包裹了全身，排除了巨大水压的干扰，这才四处张望起来。 他发现，连云瑾早就等在了自己身边，静静的游动在湖中，四处打望，十分好奇的样子。 第九十三章 神界死灵现身 看来，这虚天宗宗主也没有来过这水泽秘境里面。 “怎么在水里啊？”纪少瑜看见连云瑾就像没游过泳的样子，十分滑稽，嘴角抽了抽，问道。 他们当然没有必要像神峰秘境试炼那样随机传送，连云瑾动用了宗内传送阵，将它们直接传送到了筑基之地。 连云瑾见纪少瑜已经苏醒了，停止了游动，咳了一声，有些郑重道：“咳，庄贤弟，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筑基的地点在下面，湖底。” 纪少瑜顺着连云瑾的手势看下去，果然，有一个十分明亮的岩洞，洞内流淌着阵阵青光，这逸散而出的青色光芒分明就是和神峰秘境的青色太阳一样的梦境能量。 这是一种熟悉的梦境能量，是在血液之中流淌着的亲切感觉。 老祖说得没错，这个广袤的原生梦境里面其实伫立着一座座墓碑，而这些墓碑就是庄周后人们的原生梦境。 枯萎的，将要死去的原生梦境。 纪少瑜胸中蓦然升腾起一种悲哀和肃然，他突然明白了，他这一段路，以及接下来将要走的很长一段路，不仅是为了得到家族的传承，也是三代老祖给他铺的，一段不断追忆家族往事的祭祖之路。 连云瑾见纪少瑜怔怔发神，不明所以，在水中给纪少瑜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湖底洞口之处，意思是：“额……我们不下去吗？” 墨绿色的湖水中，纪少瑜和连云瑾互望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要动身的打算。 连云瑾不动身的原因当然是不敢，怕“神界的死灵”呐，他现在就想紧跟着纪少瑜，顺便看看情况。 而纪少瑜则是有些纳闷，为什么没有上次那种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耳语呢？这里到底是几代老祖的冥地，稍微引导一下自己也好啊。 “老祖啊老祖，你不可能要喊我带着虚天宗宗主一起来见你吧？” 纪少瑜见到是连云瑾跟着自己之后，虽有些烦闷，但自信在筑基秘境里神通广大的老祖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倒没有太多担心。 “庄贤弟，我不是要觊觎你的功法，你去吧，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连云瑾忽打破了沉默，他见到纪少瑜一动不动的，以为在避开自己，于是颇有风度的退后了十余丈，向纪少瑜抱拳说道。 “好的，宗主爽快。”纪少瑜回敬一礼，这个虚天宗宗主特有意思，每次尴尬的时候，都主动的为自己解围，和这种人相处实在是有些愉快。 其实连云瑾确实是来窥探纪少瑜获取筑基能量方法来的，但不至于死皮赖脸，惹得纪少瑜不高兴，把这个生意搅黄了。 毕竟还有个“神界死灵”在周围徘徊，连云瑾不敢造次。 等纪少瑜进去之后，再用神识看看，看不到就算了。 他倒不怕纪少瑜此时翻脸不认人，毕竟对方显然是十分需要虚天宗的势力的，打自己法宝的主意？犯不着。 见连云瑾如此大度，纪少瑜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筑基洞口，他越看越觉得这个洞口透着阴森，忽然心中没有底了。 既然有筑基能量逸散出来，这座水泽秘境的老祖就肯定没有陨落，但完全不发出声音是何意啊？ 纪少瑜吐了一口气，把所有想法都抛在了身后，身子往下一沉，急速向洞口射去。 岩洞像一个闪烁着青色光芒的大口，瞬间就把纪少瑜吞噬了进去。 连云瑾站在湖底不远处，忽然心里空落落的，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但毕竟是元婴期修士，而且身上法宝无数，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也只是一瞬，他祭出了一块黄色布匹，灵动的漂浮在身体周围，默默的等待了起来。 而纪少瑜被洞口吞了之后，发现自己遁入了一个地下隧道之中，顺着明亮的青色光芒不断下沉，不知下沉了多久，简直就像沉入了地心之中一般。 又过了一顿饭的时间，纪少瑜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隐秘的地下洞府之中，这个洞府比之七代老祖庄屹原的洞府还要阴暗，但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还是没变。 “老祖？”纪少瑜试着唤了一声，缓缓的往洞府深处而去，声音透过洞壁回荡。 洞府里长满了藤蔓植物，把湖水避在了外面，一股股青色的幽光越往里走越显绿色，整个场景给纪少瑜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 因为他感觉自己越走，心智越是混乱，很难平静下来。 和庄屹原的神峰山恰好相反，神峰山的下山台阶是越走越寡欲，而这座洞府却是越走越烦躁。 甚至有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 走入洞府最深处的时候，只见一把阔剑悬在自己头顶山壁上，纪少瑜四处寻觅了来，除了这把阔剑，他并未见到有任何碑文之类的东西。 “老祖？”纪少瑜又唤了一声，四处踱步了起来。 …… 而就在纪少瑜满肚子疑惑的同时。 连云瑾在离筑基洞口数十丈的地方负手而立，他眉头紧蹙，已经感觉到了十分的不妙，有一股强大的气场正缓缓向自己游近。 神界死灵？庄五那个小子在干什么？ 连云瑾警惕心大起，除了那一块黄色布匹之外，又祭出了一把黑色小剑，环绕着自己飞舞不停。 “阁下是何人？你要找的人在洞口里面。”连云瑾沉声开口，不假思索的就把纪少瑜卖了。 指间同时隐秘弹出了一道金色虚影，直奔纪少瑜遁入了洞口而去，这是事先和纪少瑜商量好的联系信号。 “呜啊呀呀呀……” 突然！一阵癫狂的叫声蓦然临近，在湖水之中如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 连云瑾面露阴沉，神识散出，但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人的气息在周围。 又将神识散出得更远了些，但却发现，整个湖底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死灵……”连云瑾联想起有化神期大能都有曾死于筑基秘境的传闻，浑身一紧，仓惶往水面遁去。 背后凉飕飕的，任修为在高，也受不了这种鬼魅古怪的感觉。 “挡！”一声脆响，没跑多远，连云瑾祭出的那把黑色小剑，就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 连云瑾见势不好，不再逃遁，只得转身应战。 毕竟是元婴期修士，临危不惧，只见连云瑾双手一张，一股狂暴的气息散开，将湖水撕开了一个真空区域，并急速的继续扩大。 同时祭出了四五件入品法器，刀叉棍棒都有，它们被祭出的刹那，就立刻发出了道道尖锐的嘶鸣声，向不同的方向射去。 最为头痛的是，不知道敌人在何方，只得胡乱攻击。 “装神弄鬼，还不现身！”连云瑾大喝一声，其实也为自己壮胆，气息散出的同时，他的头发渐渐变成了灰白色，浑身缠绕着阵阵电光，如天神下凡一般。 又是一道透明气压叠加到之前的气息之中，以连云瑾为中心，释放而出，将整个湖底搅了个天翻地覆。 就这种纯粹的蛮力，以元婴期修为施展，也极为惊人。 “啊呀呀呀呀！” 同样的癫狂叫声夹杂在水浪的轰鸣声之中，蓦然响起。 果然有用，真空区域的边缘地带，承受不住连云瑾的多重攻击，一道人影缓缓显露出来，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布衣男子，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样貌，但最为引人注意的是，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金色阔剑，正举在头顶，就要劈下来。 连云瑾双眼微眯，心中顿时放宽了不少，见到人就好办了。 “哼！毫无章法，侮辱剑道！”连云瑾冷哼一声，极为不屑的评价了一下这个“死灵”的武学造诣，双手掐诀，直接与对方迎了上去。 第九十四章 怪人 但下一刻，连云瑾得意的神情便僵住了。 这个怪人看似脚步凌乱，用剑也毫无章法，但这一剑劈下的角度和力道都极其刁钻，最诡异的是，好似这一剑让周围的空间都扭曲了，整个时空都仿佛在辅助他劈下这一剑似的，避无可避。 连云瑾的底气在于各种法宝是真的多，怪人这一剑劈在他祭出的黄色布匹上时，布匹立刻适当塌陷纠缠，以柔克刚，这一剑就被卸了一半的力道。 被卸了一半力道的剑锋微微摇晃了一下，便立刻又释放出了一道无形的剑气，剑气竟穿透过了布匹，直奔连云瑾的眉心而去，但转眼间却又被一道绿色光幕挡了下来。 这道绿色光幕来自连云瑾腰间佩戴的一个青绿色玉佩，此刻正微微发光，看起来很是不凡。 “你砍我干嘛啊？”连云瑾像个小孩子打架一样，连退数步，气急败坏的喊道。 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剑，还这么诡异，连云瑾心中沉重非常。 但马上连云瑾就连沉重感慨的喘息时间都没了，只见这个怪人嘴里“啊呀呀呀呀”的叫个不停，手中大剑胡乱挥舞起来，速度之快，剑光蛇影。 连云瑾只得祭出了一堆法器，以法会武，如百足蜈蚣一般，堪堪抵挡着这些劈下来的剑气。 以连云瑾的元婴期修为，加上数不胜数的顶级法宝傍身，虽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不多久之后，他应付这个怪人的剑气攻击，还算渐渐的游刃有余起来。 一时间，湖中各种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穿透出来，时而还发出一两道巨大的轰鸣声，形成了翻江倒海之势。 “先说话，先说话，也许有误会！”连云瑾边抵挡着进攻，边试图要谈判一下，他真不想跟这个“神界死灵”打啊。 这场战斗又没什么好处，为何要浪费法力和法宝的耗损去战斗呢？身为做了几千年生意的连云瑾，心中大呼不划算。 但仅仅数息之后，连云瑾就放弃了谈判的想法。 因为他看清楚了这个怪人的脸。 这个怪人不仅脸色苍白，连眼珠也是灰白色的，下眼皮耷拉着都要掉到颧骨上了，此人还没有上下嘴唇，露出一排宽大的牙龈，极其可怖。 这哪里像是一个可以与之说道理的人。 “此人有没有神智都不好说，说不定还真是一具尸体，估计还是怨灵那种，看来庄五并没有乱说。” 既然没有其他退路可走，便只能沉着应战了，连云瑾忽然气势大放，右手一抬，祭出了一个通体紫红色的酒壶，在乱剑劈下的瞬间，指尖一道法决迅速的打在了酒壶之上。 酒壶顿时释放出一种奇异的香味，似酒香又似花香，同时缓缓亮堂着微微红光，看起很是不凡。 “喝花酒吧。”连云瑾脚步往左边一晃，巧妙的避过了一剑之后，更是连打了几道法决在酒壶之上。 连云瑾就连在打斗之中，话也比较多。 顿时，方圆数里的空间中，瞬间充盈着一种红色光芒，似幻似真，和湖水融合在一起，向整片空间蔓延。 霎时间，好似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醉意，在这种醉意的笼罩之下，怪人的动作立刻迟缓了不少。 这个酒壶是连云瑾的本名法宝，红花壶，四品法器，虽是四品，但其神通诡异无比，介于空间类和幻术类法宝之间，敌人若是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红花壶的破绽，便很容易的就被这奇异的酒香控制了行动，是胜在出奇制胜的法宝。 怪人显然是着了道，浑身仿佛不听使唤的摆动起来，动作更是迟缓了数倍。 就在此时，一道模糊不清的虚影从连云瑾的储物袋内射出，隐秘无比，瞬间就穿透了此怪人的胸口。 连云瑾嘴角微翘，这是他曾经在某个蛮荒秘境里寻得的一个八级妖兽的牙齿，上有剧毒，该剧毒无论对肉身强大的武修有用，对妖鬼之物也皆有效果。 他这一套攻击在以往几乎是战无不胜。 怪人顿了一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被刺穿的位置，神情呆滞了几息，又抬眼瞪向了连云瑾。 “这是有用还是没有用呐？”连云瑾神情抽搐，看到这个怪人受到了影响，但好像又没有倒下的迹象。 怪人手持阔剑，一步一步走近，脚步有些颤抖，那双没有眼睑的灰白色眼球，犹如滴着血一般，阴森可怖的盯着连云瑾。 连云瑾被盯得心里发怵，但好在似乎兽牙之毒还有些效果的样子，心中稍定，旋即召回了红花壶和兽牙，准备故技重施。 他根本不知道，这哪儿是有些效果，完全就没有效果！ 这个怪人不再胡乱挥舞大剑的原因，仅仅是被激怒了而已。 “嗡！” 红花壶还未回到连云瑾手中，只听得一声沉闷之声，犹如飞鸟划过天际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 只见眼前的怪人忽然化为了一股烟雾，随着烟雾消散，整个空间还只剩下一道剑光。 一道睥睨天下，毫无拖沓，干干净净的剑光。 “嗡……” 剑光落下，那最先祭出的防御性法器，黄色布匹瞬间被劈为了两半。 红花壶也没用，散发出的红色雾气也被一分为二，顿时消散。 连云瑾只感觉身前的空间蓦然分开，身体中的血液和灵气不受控制的往身体两侧流动，而剑光其实还未来临。 那么，被剑光扫中那还得了？ “这货在神界是剑道宗师吧？” 连云瑾二话不说，手中蓦然出现一个像轮盘一样的物件，却是器门和阵门新合力研究出来的原地传送法器，汗血盘。 他准备逃了。 不进行没有意义的战斗，连云瑾在任何时候都十分冷静，他没有恋战的习惯，既然对方如此难缠，干脆跑了算了。 只见就在剑光临近连云瑾的眉梢处之时，这千钧一发之际，连云瑾蓦然原地消失了。 拿着阔剑的怪人非常明显的“咦”了一声，脖子转个不停，四处寻找敌人踪影，一头雾水的样子。 就在此时，离水泽秘境入口处不远的荒原之上，一个人影凭空出现，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身形。 正是使用汗血盘原地传送而来的连云瑾，他没有传送多远，离开筑基秘境就行了，但就这一下子，就花费了他数千的灵石。 连云瑾呼出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冷汗，他还是第一次陷于如此凶险的处境。 其实连云瑾不知道的是，他可能是自古以来，第一个在筑基秘境的神秘高手手下，成功逃生的元婴期修士。 “神界……”连云瑾负手而立，望天而叹：“庄兄保重呐，我在这儿等你。” …… “噹！”手指弹在金属上的声音荡开了一圈圈的回音。 纪少瑜在洞府里百无聊赖，用手指在山洞顶上悬挂着的那把古铜色阔剑上弹了一弹。 “噹！”又弹了一弹。 “这把剑，是充满戾气的一个固态梦境，怪不得我刚才心情这么烦躁。” 纪少瑜就在堪堪要被凶戾之气吞噬之时，识海上空那个金色太阳忽然作作生芒，魂力在经脉中游走了一圈之后，纪少瑜顿时恢复了清明。 得到梦仙葫和庄屹原的修为之后，就算是在庄周后人之中，他的修为也算靠前了，特别是神识之强大，不亚于修真世界的结丹后期修士，这种非攻击性的戾气，暂时还不能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 恢复神智之后，他对这把古铜色阔剑好奇了起来，走近一看，竟发现这把阔剑居然是一个梦境凝固而成的实体。 不知是哪位老祖，将自己毕生的戾气和癫狂全部抽离出了灵魂，才凝聚成了这样一把剑。 这是一把戾气与癫狂之剑。 “怪不得传言来水泽秘境筑基的弟子，后来都疯了。”纪少瑜站在这把神秘的阔剑旁，摇头感叹起来。 但就在纪少瑜弹第一下剑身之时，他不知道的是，刚才和连云瑾大战的怪人，顿时浑身一震，转头看向洞口处。 眼中煞气弥漫，接着化为一团烟雾，带着滚滚戾气，直接没入了洞口之中。 “哇呀呀呀” “什么声音？”纪少瑜猛的一个转身，他听见上方传来了一些怪叫之声，还有金属摩擦山壁产生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临近了，纪少瑜的脸色已经煞白。 他不是害怕，而是，这个声音的状态，他熟悉。 “不可能吧？这是老祖的枯萎梦境呐。” “哇呀呀呀”的怪叫声越来越近，纪少瑜顿时惴惴不安起来。 他将金色光团和青色光团的气息释放出来，同时运转起了踏青光梦术，传达着自己的身份信息。 但这个哇哇叫的“老祖”好似根本不管这些信息，刚一打照面，就举起大剑向纪少瑜劈来。 和刚才一样，这一剑破开了时空，如梦似幻的劈将而来。 “梦剑术？你果然是……”纪少瑜大惊失色，他知道对方为何不认得自己了。 顿时一股辅助性的梦术光晕从纪少瑜身上爆发出来，笼罩了四周空间，还带着一丝丝奇异清香味道，这是一个简单的提神梦术，叫做“亮光决”。 这个梦术是三爷曾经特意传授给纪少瑜的，他说如果遇到这个“怪人”，有特别的效果。 只见拿着大剑的“怪人”不管不顾的冲进了“亮光决”的区域之中，果然，那透着疯狂嗜血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起来。 迷茫之后，又有一丝痛苦，灰白色的眼瞳露出了一丝明亮。 他望着纪少瑜，痛苦之色更浓了，此时也已经收起了那一剑。 他没有嘴唇的可怖牙齿缝隙间，蹦出了一个字： “拔……拔……” 上架感言 上架了，昨天没时间写感言，今天又陪家人去了，现在才回来，一打开电脑就想码字，忽然想起要写上架感言，本来以为没啥说的，结果酝酿了一下，发现我表达欲竟如斯强烈。 写这本小说的过程挺曲折的，有一天单位开会，百无聊赖就写了一片讽刺文，是这本书隐藏的第一章，叫做《那只狗的情商好低啊》，和主线关系不大，已经删了，当时投的短篇。 开完会后，意犹未尽，立刻发表了第二篇讽刺文《浪漫主义和诗仙李白》，更是把李白扮成了法国绅士，也跟主线无关，删了。 我讽刺的东西不好用一两句话概述，恕我在这里不解释剧情了，但是第二天，我又发表了第三篇讽刺文《竹林几十贤》，这就是本书正文第一章，改名为《隐士》，主线出现，改投奇幻。 后来发现，起点的读者表示，前两章看不懂，我当时没有在意，继续码字，一直码到了十多章，十几章忘了，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对自己这本小说重视起来了。 断更五天，理了理大纲，还把前面的剧情大改了一下，删了几章，小说终于有些像模像样起来了，我对自己这个剧情十分有信心，开心的继续码字，改投了仙侠。 每一个想认真写书的人都有一个很宏大的构思，我的野心就是想要论论老庄之道，以辩证搏辩证，这不就是梦吗？这不就是倒影吗？所以我坚信这就是仙侠，我看网文看得很少，以为仙侠就是要认真的论道。 我不断的学习其他火书，不完全统计后发现，大部分的中国仙侠，居然内核几乎都是西方现实主义哲学吊打中国法家学说，完美的避开了儒释道，觉得很奇怪。 我没有其他意思，这是我坐井观天了，有些顾名思义了。 经过数年的西方文化浸润，丛林法则是时代主题，我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多想，我对自己这本书的期待也不高，就想着先写吧。 然而，成绩并不好，我以前也是业余写诗的，一直顺风顺水，和朋友一起出过三本诗集，读者很多，这种没有读者的感觉我并不习惯。 不习惯归不习惯，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正在做我不擅长的事。 我开始分析我的读者行为，发了很多红包，帖子，吸引了很多来评论的读者，我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我面对的人群变了。 我回想二十岁左右的我，其实也受不了我书里的一些情节，原因是我不再热血，当然，我一直以来就不是一个热血的人。 我读书的时候没有什么压抑的情感，几乎就是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的，想逃课就逃了一年，被处分了，想谈恋爱就追了，现在和她结婚生子了，想打球就打一天，腿打断了，想写诗就在高考场上写了，语文不及格。 有外力约束的话，这种经历就算很“热血”了，但我一直没有什么约束，那我的经历就变成了一种放纵，我年少时没有什么责任感，我从来不去想想我的父母，我的女孩，我的生活。 走在地上，显然比走在水里舒服，但是水不会怎么约束你。 看似不约束你的水，恰好会让人走得更辛苦，这本来就是道家的基础理论。 我是一个走在水里的人，我不明白跳起来的骨气与自由。 “真正的自由不是自我放纵，而是自我掌控。” “红绿灯不会让你感到束缚，反而会让你感到自由。” “天空没有埋下陷阱捕捉月亮，它用它自身的自由约束了她。” 但是，这一切看起来很美好，我也觉得，不是装，就是很爽，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热血，没有爆发，也没有那种通感。 不写东西就算了，要写小说，就得认真体会啊。 在纪少瑜去回溯梦境中查案子的那一段故事，劝退了很多读者，因为他们认为男女主角的爱情受到了伤害。 但对于一个有十四年稳定感情的我来说，爱情早已登上了神坛，绝对没有那么脆弱，那么敏感。 回溯梦境那一段，是我埋下的一个得意的伏笔，最终想用来交叉论证“梦踪道影”的得意伏笔，结果这个伏笔还未填，直至今日，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劝退了不少读者。 捂脸。 但是，中学阶段就在不断写情诗的我，当年绝对比大部分读者还要脆弱，还要敏感。 我没有回到一个良好的写作状态。 我必须调整心态，回到一种和读者交融的状态中去。 虽然我一直认为我现在的状态，比青春时更为舒服和自律，但回到青春那种状态的时候，真的也非常美好，是另外一种感觉。 可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小说前期剧情已经没有办法修改了。 我只有痛定思痛，希望后面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所幸，等大约二十万字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的书评区和章评区，出现了很多好评，句句打在我心中，字字紧扣作者的心弦。 我犹如找到了知音一般，在家里上蹿下跳，谢谢你们。 在本书大概十二万字的时候，我签约了，签约后责编给了一个人气网站端推荐，就断推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说隔行如隔山，但道不变，如果我是编辑，我也会觉得这个作者在乱来，并且早就归为某一类了，这是合理的，这种合理在写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就有准备了。 我搞过这些。 概念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它让我们的工作更有效率，但只有在追求内心大道之时，才会刻意去模糊掉那些概念。 自己推广吧，隆中对早就写好了。 归园田居被我藏在枕头底下，告诉了我所有的朋友。 以前有一个诗歌界的大佬，发表了一篇文章，叫做《诗，是一种文字娱戏》，当时我看到的时候，觉得，这简直就是侮辱了浪漫，侮辱了诗意呐。 不管当时我身边的朋友如何吐槽，就在一年后，我就真的听进去了。 娱戏！这不是通透，这是反通透，这是辩证的通透！ 逍遥游的人儿呐，真诚是什么？ 是一种坦然，就像有个做手机的大佬说过的一样，钱是美好的东西，钱和浪漫并不冲突，也不要用愤青的语言去承认这一点。 这两者支撑了任何时代的文艺，相反，当局者鼓吹的东西，类似灵魂和浪漫一类，恰好仿佛并未那么美好。 也可以说，这是玩儿一个文字游戏。 大概就是，众人说的浪漫其实不是真正的浪漫，但由于语言的特性，众人这样以为了，那么我们就这样定义这个词了罢。 就好像情商这个词一样，这是后话。 大隐隐于市，把逆反心理抛却了，才能真正得到浪漫和诗意，但那个时候，我们终究会发现，那些诗意之中，处处都有旁人觉得肮脏的东西，它们在老天爷的眼中，才是远方。 有此顿悟，我写小说的思路变得特别简单，我把它当作一种“思维娱戏”。 我作的第一个小游戏，就是准备否定“因果论”，这个佛家的东西，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这么畅销。 我大致的猜测是，他跟《几何原本》有关，所以，相信因果的人，大部分反而是高知识分子，越学越觉得这是个因果循环的人间。 但我们都忘了，当我们都认为万有引力是一种物质的时候，发现了光速不变，发现了时空的相对。 当我们都认为物质运动一定有三维规律的时候，伟大的先贤发现了随机，发现了量子世界。 “随机生世界，因果误人间。”这个纪少瑜父亲留下的一句话，是我玩儿的第一个游戏。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真有个造物主，他要平等的对待所有的人，会做什么，会一碗水端平吗？不会。 他会抓阄。 我们的出生是随机的，却恰好是公平的，也是痛苦和无奈的。 对有些人来说。 我想做的第二个思维娱戏，是准备剑指“热血”，不要紧张，我已经放弃了，我需要读者，我还不想这第一本小说写得太难看了。 不过聊聊还是很有意思的嘛。 “热血”是一件很扯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我不具备的缘故，以己度人了，但可以聊聊，无伤大雅。 大概剧情是这样的，我本来想要结果“甲”，但另一个人用“甲”这个拥有物搞得自己很狼狈，所以我想用手段“乙”去得到这个“甲”，但由于修养的原因，其实这个手段“乙”其实和这个结果“甲”是矛盾的，但当事人居然成功了，所以，他变成了另一个同时拥有了“甲”和“乙”的人，从而获得了内心的满足，以及那股意气风发。 熟悉不熟悉？这就是康托尔疯掉的原因，这就是集合悖论。 悖论之所以会长期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他就肯定不是谬论，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这件事情成为常态的呢？是时间。 大部分的数学危机，都是因为高看了时间。 好多小说对时间的崇拜让我觉得很尴尬，但旋即我就理解了，小说是什么，这个文体就是时间牢笼中的产物。 我必须遵守规则，我不能造次，我要好好码字。 但我忽然就想到了第三个小游戏，其实这是“时间”给我的灵感，哈哈，五维空间有个“选择树”，玩玩“错误经验”吧？ “片面推理”不是这个网络时代的特点吗？一定会火吧？ 我真是个门外汉，想多了，已经切了这个想法。 当然，梦踪道影，这四个字是我本书想表达的最大的思维娱戏，不会切的，是本书的主旨。 不剧透。 想了一堆，然而笔力不允许呀！ 峰回路转，我写了十多年的感情，习惯了朦朦胧胧的，要写故事，要写思维，简直就是一个说不清楚！ 问题来了，已经上架，我不能乱写呐，读者要花钱呐。 我要当一个对读者负责的作者，不能自嗨，哪怕读者并不多。 我每天有三个小时左右的写作时间，我会把它分成两个部分，一边学习一边写，希望各位多多支持了只有。 尽量不写飘，落地生根。 各位不知道一个纯粹的理科生写作有多么难，要克服很多逻辑洁癖，要提高好多层境界。 就拿“魔”来说，好多小说都喜欢写“魔”，我看了，哪儿是魔啊，铁铮铮有血有肉的正派人物，然后被世人定义成了魔而已，还说这是暗黑人物，好爽。 我看了半天，最开始一头雾水，差点放弃网文阅读，可知，好多出版业的书，不会有这种情况。 后来我升华了，我发现这就是文学，世人的眼光也是逻辑证明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辩证，一种浪漫的处理。 好，我安心了，后来，我又发现他们又开始抨击世人的眼光，我凌乱了，理解不了。 后来我又顿悟了，这是矛盾中产生的动力，推动了故事的进步，毕竟花好月圆是人间。 好，我安心了。 不对！主角开始胡乱杀人了，没有理由的胡乱杀人了！ 作者解释了，这是丛林法则，主角智商在线呐！ …… 不是仙侠小说吗？丛林法则什么鬼？那是现代美国文化吗？是达尔文现世了吗？ 古老的中国文化呢？ 那春秋时代，五十步就不杀的道理，现在就变成智商不在线了吗？ 兵家，一定是兵家。 主角最终一定会得道的，成就帝道。 不对！ 主角被丛林法则奴役了，并未像老庄一样得道嘛…… 我老婆一巴掌拍在我脸上：“你证明你的物理公式去，别写小说了！” 真要写老庄那种东西，有人看就怪了！ 爱情有道理吗？爽有道理吗？有道理谁看书，看书有意思吗？ 然后我就很认真的跟老婆讲了一下我对这几个东西的认识，进行了半逻辑性的论证。 夜深了。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我，颓然道：“好吧，你写吧，记得多发红包，不然扑得太惨丢我的脸。” 那天晚上，我思绪万千。 我以前在出诗集的时候，很多同行都曾经给过我友好的建议，都觉得我太大众了，诗歌是小众的，私人的，直通灵魂的。 到现在又有人告诉我，你研究研究主流吧，你这想法太奇怪了。 可见，圈子这件事情有多奇怪。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懂，我最热爱的就是大众，我最热爱的就是主流，不然也不会来写网文。 在我的朋友中，没有人会说自己喜欢周杰伦，现在会说了，因为周杰伦成为了经典，他们会说喜欢张学友，喜欢周星驰，但不会说喜欢当下流行的歌手和影星，他们会告诉你很多地下摇滚乐团的名字，会告诉你很多流浪民谣歌手的名字。 我去听了，除却掉小众自带的光环，真的怪不得是地下乐团，真的一般。 老实说，这种说出来就像是虚伪一样，但不要说白了，不说白就是一种文化，而且是美好的文化。 是人们心中有趣的东西。 我回顾青春，大多美好的东西都来自躲躲藏藏，都来自虚荣，都来自胆怯和羞涩。 它们是美好的东西，我为何要写它们的反面呢？ 基于这个，我年少时很不喜欢某位直击中国人劣根性的作家，我总觉得花未全开月未圆的道理他不懂。 你们看看，怎么说都有问题。 我后来发现，他哪儿是不懂，读一读那段历史，并非静好岁月，浪漫的形态很不一样，就好像饿着肚子的人，看见美女虽然会心动，但更希望是一位美女端着一碗饭呐。 有意思了，我写了四千字了，我在干什么？ 总之，我老婆的话提醒了我，难得糊涂的写作吧。 我就认真学习学习火文，争取在短时间内，得到一点点网文真谛，不断提高自己的思维层面，争取写出主流，好看的文章。 最后，附上一片曾经纪少瑜写给阿乌的情诗，是我写得最为白话的一首诗了，她是梦踪道影爱情观的核心思路： …… 当你老了，在阳台上浇花，穿着翠花衣裳 我在客厅里喝茶 你突然抬头问我，这些年我为何爱你呢 你走了过来，准备听我的老年情话 我说我爱你美丽的眼神和俊俏的笑，可惜一年后就不爱了 我说我爱你曼妙丰盈的身姿，可惜十年后就不爱了 我说我爱你那令人心醉的风情和个性，可惜和你结了婚 也就不爱了 我想起我的青春，那不是单调的，我的青春 是我们的青春 我想起我的人生，那不是单调的，我的人生 是我们的人生 那些苦难的日子也是我们的苦难 那些甜蜜的日子，也并不是我一个人度过的 亲爱的，回忆你的往事吧，那些从懵懂到世俗的一切故事 回忆你的学生生涯，回忆你的青春岁月 那些年，我的身体和逻辑是我的，我的故事却是你的 难道我们有各自的故事吗？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都是两个人，我又怎么能说爱你呢？ 我爱你，不只是爱你 我爱你，是爱上了我们的故事 第九十五章 我怎么会在华山 纪少瑜见怪人停了下来，没有攻击性之后，赶紧迎了上去，双手掌住怪人的手臂。 他的神情又有疑惑又有复杂，旋即又露出悲伤之色，问道：“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怪人，看其身形相貌，特别是他那无人可以比拟的剑术造诣，正是纪少瑜的哥哥纪少亮无疑。 可是，纪少亮不是在真实世界活得好好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纪少瑜自然而然的认为纪少亮肯定已经死了，毕竟他先入为主，认为筑基秘境都是庄家后人死去的原生梦境。 在这诡异的场景下，纪少瑜没有考虑到时间对不对得上的问题，也没有考虑到纪少亮其实是没有原生梦境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云云。 就下意识的把哥哥当成了一个死人。 纪少亮此刻虽然已经没有攻击性了，但情绪激动，没有回答纪少瑜的话，嘴里仍然只蹦出了那同样一个字：“拔……” 一个字没有人听得懂，纪少瑜还以为他在叫：“爸……” 不是占便宜，他知道，纪少亮和他父亲有很多故事。 纪少亮的父亲，就是三爷的唯一一个儿子，庄诚，在很早以前就死了。 纪少亮生来就是痴呆，没有原生梦境，一生无缘成为梦师，但是，却是一个在剑术上天赋异禀的怪人。 而他的父亲庄诚，就是在他练剑的时候被误伤致死的。 弑父之子啊，纪少亮杀了自己父亲之后，还在那里痴痴傻笑。 见到这一切的纪少亮之母刘颜，无法面对这一切，疯了，没过多久也跟着庄诚去了。 这是家族的丑事，纪少瑜曾听自己的父母提起过。 由于三爷总是神出鬼没，他孙子纪少亮出事之后都还难觅其踪影，是个不顾家之人，无奈之下，纪少亮就变成了纪少瑜的爷爷庄了然在照看，这后来的事情，纪少瑜就不知道了。 此刻看到纪少亮站在自己面前，叫着“爸”，已经十余年没有与其相见过的纪少瑜，还以为纪少亮在死后忏悔着弑父的罪行。 “哥哥，没事了，你父亲和你的母亲，都已经原谅你了。”纪少瑜瞬间伤感了起来，沉重道：“你安息吧。” 纪少亮见纪少瑜完全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牙齿咬得都要流血的样子，面露狰狞，但还是只蹦出了一个字，这次声音十分响亮：“拔！” 纪少瑜无比黯然，他知道纪少亮是痴呆，应该是弑父之后，不知为何死了，来到了这座原生梦境，被愧疚折磨了数万年。 不对！数万年前？ 纪少瑜现在才反应过来，时间对不上，在来的路上，他听连云瑾说过，水泽秘境虽然是虚天宗最后发现的一座筑基秘境，但也已经大概三万年以前了。 三万年前，真实世界大约三十年前，当时，纪少瑜还在真实世界见过哥哥纪少亮。 虽说梦境时空和真实世界的时空有时候的时间比例有出入，但出入不了这么大，纪少瑜是明白的。 从时间上来算，几乎就是纪少亮一出生，这座水泽秘境就存在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纪少瑜抓紧纪少亮的手臂，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混乱了，在纪少瑜心中，真实和梦境完全的混乱了。 如果这是纪少亮本人，出生之时就在原生梦境中，那么真实世界的那个哥哥，是谁？ 为什么三爷会传给自己“亮光决”？为什么这道法决恰好能克制住眼前这个“纪少亮”？ “告诉我。”现在轮到纪少瑜情绪激动了，大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你是谁？这里原来的主人呢？” 一连问出了几个问题，纪少瑜发现，越是深入了解这座原生梦境，谜团越是接踵而至。 他只能一个一个的解开，而每解开一个谜团，纪少瑜的内心就多一丝胆战心惊，对这个原生梦境就多一分敬畏。 而被纪少瑜不断摇晃的纪少亮，此刻的脸上也退去了狰狞，反而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他眼睛死死盯着插在山洞顶壁上的那把阔剑，又吐出一个字：“拔……” 还微微抬起了手臂，指向了那把阔剑之处。 纪少瑜猛然转头看去，此刻他才终于听明白“拔”是什么意思。 “拔剑？”他低声询问了一句。 纪少亮欣喜的点了点头，激动道：“拔……拔……拔……” 纪少瑜犹豫起来，他不知道拔出这把戾气之剑，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他有一种直觉，当自己把剑拔出来，眼前这个哥哥，就会彻底消失。 他和纪少亮在生活中并不交集，但那血浓于水的亲切感，仍然让纪少瑜心中充满了悲哀。 “拔……拔……拔……”纪少亮急切的催促道。 “你拔不下来？”纪少瑜轻声问道。 纪少亮“嗯嗯嗯嗯”的不断点头，看向纪少瑜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见纪少亮虽痴傻模样，但神智好似还比较清楚，继续追问道：“这把剑，封印着什么东西吗？” 纪少亮又是一阵点头。 “那么……”纪少瑜露出柔和，问道：“我拔下来之后，你会消失，对吗？” 但这次，纪少瑜好似猜错了，纪少亮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不断用手指着上方。 然后，他又开始不断点头，表示纪少瑜也说对了。 “说对了一半？”纪少瑜喃喃自语，忽又问道：“你没死，你的意思是你是……真实世界中，我哥哥的影子？” 这次，纪少亮并未给出回应，痴痴的望着纪少瑜，好似没有听懂，但马上又激动的喊道：“拔！拔！” 看到纪少亮痛苦的样子，纪少瑜心中五味杂陈，但好像眼前这个“哥哥”只是他真实哥哥的一个分身一类的灵体而已，沉重的心情倒也减缓了不少。 “好，哥哥，你不着急，我拔！” 他蓦然转过身，静静的端详起这把戾气之剑来。 他缓缓走了过去，双手握住了剑柄。 “扑通”一声，纪少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可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解脱和感激，期待的盯着纪少瑜握住剑柄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纪少瑜大喝一声，果断的将这把古铜色阔剑从岩壁上往下一拽。 “铮……”一道锐利的剑鸣声回荡开来。 这剑鸣之声越来越大，瞬间笼罩了整个洞府。 握在手中的阔剑立即发出了“呜呜呜”的悲泣之声，它虽然很轻易的就被纪少瑜拔了下来，但明显极为不甘心。 “好有灵性的剑！”纪少瑜将此剑握在手中的一刹那，那剑柄传来无数的念，从手掌传入他识海之中，如万千凄厉的鬼哭狼嚎一般，久久无法平息。 纪少瑜露出痛苦的表情，脑袋嗡嗡作响，在堪堪稳住了神识的间隙，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瞧向了纪少亮所在的地方。 纪少瑜猜得没错，“纪少亮”此刻已经化为了模糊的烟雾，身上一股股黑色的雾气释放出来，冲天而起，朝洞府外逸散出去，而同时，他的身形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个透明的水雾状态了。 眼神也不再癫狂和浑浊，在消散掉的最后一刻，眼中忽然清澈如水，发出精光，气质大变，咧着他可怖的大嘴对纪少瑜微微一笑，如成佛的高僧一般，双手手指交叉于腹部，做着一个奇怪的手势。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整个人便完全的消散了。 纪少瑜瞳孔猛地一缩，他在头晕耳鸣的缝隙，还是看清楚了这最后一幕，特别是那个奇怪的手势。 这是梦术“踏青光”的起手式！ 纪少亮不是梦师，按理说是不会踏青光这个梦术的，他也不可能去学习梦术，他没有原生梦境，是个痴呆呐。 那么，就一定是有人告诉过他，在有人拔剑成功之后，就向对方做这个手势。 这是庄周家族的暗号，纪少瑜焉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古铜色阔剑发出的呜咽声还在不断轰鸣，纪少瑜的脑海中此时充斥着成千上万个声音，喋喋不休。 纪少瑜顾不得其他，反手将剑插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声：“住嘴！” 就在话音刚落之际，只听到阔剑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厉啸。 顿时，滚滚黑色雾气从剑身处席卷开来，卷动着整个洞府之中的青色和绿色幽光，交织纠缠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明亮的龙卷漩涡。 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向自己袭来！ 纪少瑜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退数步，他浑身金光大放，动用了自己十成的修为，也只是在这狂风肆掠的漩涡边缘，勉强的稳住了身形而已。 呼啸之声越来越强烈，狂风中心的漩涡逐渐扩大，看情形，这个漩涡马上就要吞噬了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纪少瑜忽然反其道而行之，他一步踏出，不再躲避，直接走进了漩涡之内。 他别无他选，在漩涡就要吞噬自己的一瞬间，只得是运转起了梦术踏青光。 事发突然，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哥哥消散前的那一幕，给自己指了路，他现在也只能赌此术有用了。 果不其然，那股巨大的吸扯之力在他用梦术踏入漩涡的一刹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周遭的世界蓦然像碎片一样层层瓦解，眼前也一阵摇晃扭曲，空间被某种未知的力量瓦解了。 而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竟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水泽秘境的洞府之中了，而是忽然出现在了一个悬崖峭壁之上。 周围的世界安静无比，只有山风和鸟叫声在远处传来，一片祥和安宁，使人心旷神怡。 微风和煦，万物灵动，一副山水画卷铺展在纪少瑜的面前，远处有云雾缭缭，巨大的古松在云雾稀薄之处挺拔伫立，而数百座险峻的山峰，如断垣残壁一般，倒插在滚滚云海之中。 他认得这里，这是真实世界中原国的一座古山，华山。 就在他所处这峭壁之上，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上有一座用木头和小石块建起的小屋，屋前有一个院子，里面饲养着几只鸡还有一些兔子。 纪少瑜有些茫然，我为何会在真实世界中的华山之中？ 这户世外人家又是谁？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稳健而又轻盈，同时，还传来了一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三哥，我来看嫂子来了。” 第九十六章 又见三爷 这声音好熟悉，纪少瑜闻之猛然回头。 只见一个神采奕奕，身材精瘦的老人，正站在纪少瑜背后，他手上提了点水果，满脸的慈祥洋溢，满头白头整整齐齐的梳在后面，十分讲究。 纪少瑜看得目瞪口呆，随即赶紧地躬身一拜，同时脱口而出喊道：“爷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纪少瑜的爷爷，轮回书社的社长庄了然。 但庄了然好似没有看见纪少瑜的一样，健步如飞，笑呵呵的往小屋院子方向走去。 经过纪少瑜的时候，衣袖微微扫到了纪少瑜抬起的手臂，并且，穿透了过去。 “看不见我？”纪少瑜恍然大悟，他这不是真的来到了华山，而是进入某个人的梦境虚幻世界之中了。 “是谁的回溯梦境吗？” “三哥？莫非屋子里的是……三爷！” 纪少瑜赶紧跟了上去，他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哈哈哈哈，老七，老不正经的，明明就是来看我的孙子的，你放心，我的儿媳妇，能生出来，而且肯定是个带把的！”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只见一位不修边幅的老头子，左右摇晃着身体，满脸得意，手中拿着一个酒壶，慢慢吞吞地踱步走到了院子里面。 “三爷！” …… 就在纪少瑜拔出了那把古怪的，充满戾气之剑之时。 就在水泽秘境中的“纪少亮”化为一团黑雾消散之时。 而就在纪少瑜又糊里糊涂的来到了某个神秘的回溯梦境之时。 这一日来的种种奇遇，在真实世界其实也就只是一瞬即逝。 但就在真实世界的这一瞬，游梦谷内，正发生着一件怪事！ “啊！啊！啊！啊！啊……” 一股滔天的咆哮，从一间不起眼的客栈房间内，蓦然爆发出来，响彻天际，回荡八方。 此时正值中午，游梦谷里所有人都清醒着，皆被这声巨大的咆哮声吓了一跳，跑到街上四处打听，而更多的人则是站在窗口张望不已。 这一声咆哮，来得太响亮，太突然了，瞬间就引起了游梦谷里的轰动。 不出一顿饭的时间，这小小的游梦谷内，就流传起各种各样的谣言，几乎都是无稽之谈，甚至有说是某个蛮荒巨兽忽然苏醒了的荒谬传闻。 推迟了游梦拍卖会之后，游梦谷里的人们，实在是太闲了，所以，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咆哮，立刻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谈资。 发出这声咆哮的，不是别人，正是呆在游梦谷，辅助小满大满二女侦查工作的纪少亮本人。 他的突然疯狂咆哮的瞬间，和纪少瑜在水泽秘境之中拔出那把剑的瞬间，几乎是同一时间。 在一间十分整洁的客房里，纪少亮双手捂脸，好似有无法接受的巨大痛苦一般，捂着脸的手指指甲都剐进了肉里面，但不见流血。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身体在不断颤抖。 阴森可怖的脸，此刻更显得癫狂诡异，看得角落里的小满蜷缩着不敢动弹。 从纪少亮那天晚上和她们并肩战斗之后，小满大满就明白，这是个高手，还是个情绪不太稳定的高手。 这个情绪不太稳定的高手，此刻，情绪更是非常不稳定，她此刻看见纪少亮如此痛苦的咆哮起来，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大满去情报机构复命了，虽然还是会回来的，但不知要到何时去了。 小满本来就比大满更为胆小，在中原国非洲情报分部里面，大满一直都像她的姐姐一样，和她形影不离。 谁想到这刚一“离”，身边就发生了这样可怖之事。 小满死死盯着纪少亮咆哮之时，不小心掉在地板上的那把阔剑，只要他一不注意，就准备去抢了来，在小满看来，纪少亮显然是一个剑客，那把剑就是老虎的牙齿，想着先拔掉他的牙齿，再说。 但就在小满心念乱转的同时，纪少亮转而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咆哮，像一头野兽在悲鸣一般，竟“呜呜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人是有灵性的，小满被纪少亮这突然的伤心欲绝的呜咽声搞得一怔，更加手足无措了。 两人就这样，在一间房间里相持了几分钟。 “无相大哥？”小满忍不住唤了一句，想着会不会是什么病情发作了。 “呜呜呜呜……” 没有任何作用，纪少亮仍然抱着脑袋在地上痛哭，但听其声音的频率，倒是平静了不少。 “父亲……母亲……”接着，纪少亮清晰的唤着父亲母亲，“砰”一声跪在地上，抬起了头。 小满这才看清了纪少亮的脸，这一看，就怔怔震住了。 她不仅第一次听见这个“怪人”说出这么清晰的词语，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怪人”露出如此清澈的眼神。 “不像是一个痴呆了，倒像是一个失魂落魄之人。”小满在这种情形下，居然同情心泛滥了起来。 眼神虽清澈，但此时纪少亮就像魂魄被抽空了一般，眼睛中透着一种极其绝望和自责的神色。 “无相大哥？”小满缓缓起身，她作为中原国特务，对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此时，她并未感到对方有任何敌意。 小满小心翼翼的走近，蹲在纪少亮的面前，细细端详着他，左手还不忘悄悄的移向了那把阔剑所在的位置。 还是万无一失的好，她见过纪少亮杀人的样子，那把剑实在太危险了。 就在小满左手就要摸到那阔剑之时，纪少亮猛然抬起了头，吓得小满浑身一紧，手往回一缩，下意识的蒙住了自己的脸。 在阿乌大满和小满三人中，就性格而言，小满是最有女人样的。 她像受惊的小猫一样，完全没有女特务的干练，第一时间选择了认命。 但下一刻，突然，一双滚烫的手，逮住了小满蒙住脸的那只手手。 小满像触电一般猛然被弹开，但是下一刻，她又停住了，迟疑了一会，叫道：“无相大哥？” 只见纪少亮也许是伤心过度，亦或者是情绪释放太多，此刻眼睛一闭，晕了过去，刚才逮住小满的那双手，像是在求救一样，是晕厥过去前最后的一丝力气。 “啪！”晕过去纪少亮倒向了小满的方向，小满下意识的接住了他，脸色微微泛红。 纪少亮倒在了小满的怀中，靠在小满那饱满的胸脯之上，沉沉睡了过去。 小满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缓缓抱住了纪少亮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地上，正好靠在了房间中央的一张木桌桌腿上。 “无相大哥，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小满喃喃自语，她心中忽然萦绕在一种奇怪的情思当中。 那不是一种爱意，更像是藏在基因深处的母性。 她静静看着纪少亮的脸，那是一张可怖，但却十分干净的脸，庄了然把他照料得很好。 长长的头发披在他的肩上，十分随意但却一点也不邋遢，干净而又乌黑。 他在睡梦中，依然在不断的发抖，好似一股巨大的苦难将其埋葬在了梦境的深渊，只有自己的身体不断抖动，才能够缓解这种痛苦一般。 小满不敢大口的喘息，怕胸脯的起伏弄醒了这位“无相大哥”，只好望着天花板发呆。 整个房间的此情此景，可谓在这乱世之中，难得一见的，竟有如此温情的一幕。 这呆发着发着，小满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 同一时间，就在不知是谁的神秘回溯梦境之中，那华山之顶上，回荡着一个欣喜的呼叫之声： “三爷！” 虽然纪少瑜知道在这个梦境之中，自己是一个过客，三爷多半听不见自己的呼叫，但还是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对纪少瑜而言，三爷比他的爷爷庄了然，甚至比他的父母还要亲切。 自从他在原生梦境中回不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三爷，或者说是三爷的牌位了，三爷是否安好？其实也是纪少瑜心中，除了阿乌的安危之外，他最为挂念之事。 “嘿嘿，三哥，什么时代了，你这重男轻女的思想怎么还这么严重？”庄了然爽朗的笑道，同时没有止步的迈了过去。 “哼，我和你说啊，这一代就只剩我俩了，我们这两个不肖后代再不生个雄性的孙子，庄周家的原生梦境就断了传承了，你能安心的闭眼？”三爷嘀咕道。 “雄性？”庄了然一脸无语，道：“我怎么不记得有女孩不能继承原生梦境的规矩？” “哈哈哈哈，你就等着看吧，定是个儿子！”三爷喝了一口酒，向庄了然做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看起来和庄了然十分友好的样子。 “怎么和三爷说的不一样？”纪少瑜满腹疑惑，他常听三爷骂自己的爷爷，是个衣冠禽兽，伪君子之类。 “有客人来了，你不请我进去？”提着水果的庄了然，走到了院子正中，接着把水果放置在了一个石台上，说道。 纪少瑜赶紧跟了上去。 “进去啥？”三爷挺了挺腰杆，得意的说道：“里面是产房，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要生了？”庄了然有些意外道：“看来我来得真是时候，咦？怎么没动静？” “不对不对，你怎么是从里面出来的？ “我能一样吗？我是孩子的亲爷爷，我看一眼怎么了？”三爷像个无赖一样。 这一幕，纪少瑜看在眼中，却感到十分温暖，三爷成为牌位之后，也是这个德性。 至于到底是谁要出生了，纪少瑜心中大致猜了个七八分。 因为三爷就只有一个孙儿，就是他的哥哥纪少亮。 他明白了，水泽秘境，其实是他哥哥纪少亮回溯梦境的入口，他现在所处的时空，正是他哥哥出生前的那一刻。 第九十七章 出生仪式 纪少瑜忽然特别好奇，他的哥哥纪少亮，都说一出生就是痴呆，一出生就没有原生梦境，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一个孩子，一出生就能看出是痴呆吗？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就也走到了屋子前的小院里，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他刚越过篱笆时，一只鸡扑腾着从他的身体中间穿透了过去。 就好似纪少瑜是透明的一般，没有重量，也无法与这个世界的物质进行交换和沟通。 但是更为奇异的是，他踩着的路面，却实实在在承载着他的重量。 纪少瑜用力踩了踩地面，发现地面像水一样，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和受到什么影响，但却产生了一股柔和的反震力，作用于自身的脚底。 这是违反物理规律的，因为若是一个对自己来说没有作用力的世界，哪来的上下左右之分？没道理地面之上的物质可以无视自己，地面却有支撑力。 纪少瑜不是第一次进入回溯梦境，但是，他每次进入回溯梦境之时，都是作为梦境的主角而出现的，这还是第一次作为旁观者。 关于回溯梦境的原理，没有人告诉过纪少瑜，年少时无忧无虑的纪少瑜也没有研究过。 他只知道，这是类似平行世界一样的界面，这里面所有的一切，无论改变与否，都会按照既定规律继续进行下去，真实世界中的一切，不会受到梦中人忽然改变决定的影响。 现在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一个逆天的神通。 三爷说，历史上掌握了回溯梦境使用方法的家族，不多，其中庄周家算一个。 而这些掌握了回溯梦境的家族，他们无一不是声名赫赫，因为回溯梦境本身，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试验场，若是有修仙之人拥有了回溯梦境，虽无法在里面修炼，但却能从中悟道，提升修为的承载力。 “诚，出去！” 就在纪少瑜胡思乱想之时，一直哑静的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一声十分清脆，屋外院子里的三人皆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屋门口。 只见一个憨态可掬的中年汉子，笑呵呵的被轰了出来。 此人一张方脸，留着胡渣，浓眉大眼的，穿着粗布衣裳，像一个老农民一样。 “怎么回事？”三爷扯着嗓子问道，也不知是在问刚走出来的这个中年汉子，还是向屋子里面的女人问话。 “嘿嘿，要生了，父亲。”憨态中年男子乐呵呵的向三爷回道，此人正是三爷的儿子，纪少亮的父亲，庄诚。 此刻只见他一脸幸福的样子，好似一点也不担心生孩子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风险，看样子是个乐观至极的人。 “怎么没有声音，生孩子不都是大喊大叫的吗？”纪少瑜嘀咕道，他踱步走来走去，看着三爷、爷爷和三叔庄诚这三人淡定从容的神色，怎么感觉自己才是那唯一一个有些着急的人呐。 “三哥，怎么不见华山派来人呐？他女儿生孩子，刘掌门就不着急？”庄了然忽转头看向三爷，问道。 纪少亮的母亲刘颜，是华山派掌门的女儿，掌门叫做刘清风，传言是个与世无争的人。 庄诚听闻此话，有些尴尬的样子，也生生盯着自己的父亲三爷。 三爷不置可否的一笑，眼睛盯着屋门不动，说道：“嘿！先前来过一次，我看他们没什么用，打扰我儿媳妇生孩子，就赶走了！” 还“嘿”？庄了然神情精彩万分，差点失态，道：“这是华山的地盘，华山掌门的女儿生孩子，你把主人家轰走了？” 三爷这才转头看向庄了然，表情不耐，好似有点嫌他话多啰嗦一样，道：“我说老七，我儿媳妇生孩子，那个牛鼻子带了七八十个人来乱七八糟的，你看看，这个院子装得下吗？” 还未等庄了然反驳，三爷又继续嚷道：“我庄周后辈向来就是我行我素，逍遥行天下，没在乎过这些，真不知道父亲走后，原生梦境怎么会落在你这个左顾右盼之人手里。” 说到原生梦境这个事情，好似说到了庄了然某种情绪之中了，他神色一暗，放弃了这个话题，负手而立，咳了两声，伫立在门前等候了起来，不再说话。 看见这两位自己此生最为尊敬的人肩并肩站在“产房”门口，等一个女人生孩子，纪少瑜忽然升起了一种人间暖意。 他有一种太久没有回到凡间的感觉，一直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苦苦挣扎，神经一直紧绷着，而终于在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他似乎都要忘记了，自己其实身在虚天大陆的水泽秘境之中，而且，虚天宗宗主连云瑾还在等着自己。 就在这种微风和煦，壮丽云海之巅，静静地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屋子里传来一个淡定无比的女人声音：“七叔来了？晚辈不能出迎，还望见谅。” “出什么迎啊？你在生孩子啊，都能谅解的吧？”纪少瑜一脸茫然，这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三姑有些奇特啊，生个孩子一点喊叫声都没有，还抽空说了两句客套话。 望了望憨态的三叔，又琢磨了一阵，纪少瑜忽然觉得，他哥哥纪少亮的神智浑浊，是不是来自父母的真传呐。 又过了半晌，屋子里忽然出现了一阵喘息声。 “七叔请进。”屋子里的女人又向外喊了一句：“诚！进来看看孩子，生了，没怎么哭。” 生了？ 外面站着四个男人，全都不淡定了，孩子不哭不是个好兆头啊。 纪少瑜听见三姑生完孩子，并且允许大家进去了，也没有顾忌，直接穿墙而进。 这个回溯梦境既然在原生梦境里呆了这么多年，等待自己揭开，一定是想告诉自己一点什么东西。 但他进去之后就怔住了，房间里并无接生婆，一个身材健硕的女人站在床前，抱着一个湿漉漉的孩子，满脸担忧的神色。 纪少瑜虽未当过父亲，但是也知道，生孩子不是这么随意的事情呐，这个掌门的女儿，身体也太好了，不对，应该是太猛了吧。 他知道他的三姑叫做“刘颜”，以“颜”为名，确实五官也端正，但活脱脱的一个男人身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阳刚之气，只有在看向怀中婴孩之时，才有一种难以掩盖的母性色彩。 再看向三姑怀中的婴孩，纪少瑜虽知道大家都看不见自己，但却还是像做贼一般，踮着脚走了过去。 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虽然没哭，但哥哥纪少亮看起来并无生命危险，很安静的呼吸着。 也没有那张可怖的脸，眉清目秀，一切正常。 看着看着，三爷几人就挤了过来。 “我看看，我看看。”三爷显然是这里面最霸道的人，一把推开了庄诚和庄了然两人，凑了过来。 “嘿嘿，我说是儿子嘛！哈哈哈哈，没事，活得好好的，嘿嘿，我庄北望的孙子生下来就不屑哭泣，好好。”三爷用手指点了一下婴孩的鼻尖，变换着身子的角度，准备抱过来，纪少瑜看其蹑手蹑脚的样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呵呵，乖，乖。”庄了然也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想要伸手，但挤不过三爷。 两个老头子，完全没有在乎背后那个稍微矮点，连孩子的样子都没有看到的亲身父亲。 只见三叔还是一副老实样，踮着脚，也是很激动的想看看自己的儿子。 “怎么不哭啊？直接就睡着了。”孩子的母亲忽然问道，还是有些担忧，眼睛在两个老人脸上打转。 这一问，屋子里的两个老头子忽然安静了，互相望了一眼，貌似在做着非常复杂的眼神交流。 孩子的父亲此刻也才终于找到空挡，从三爷和庄了然中间钻了过去，刚刚才看到自己出生的孩子。 但下一刻，就被三爷一巴掌推开，向孩子的母亲说道：“你和诚出去一趟，我和你七叔有事情要商量，孩子留下来。” 纪少瑜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三叔不管是在他父亲三爷面前，还是在他老婆刘颜面前，都没什么地位呐，呼来唤去的，偏偏还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刘颜凝重的点点头，她知道，他的丈夫来自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家族，这个家族势力虽不大，但他的父亲，华山派掌门，都颇给面子，不敢招惹。 在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他的丈夫庄诚就告诉过她，孩子出生后，有一个秘密仪式，非庄姓家族之人不可参与。 没想到，这两个大佬的同时出现，想也没想，直接也剥夺了庄诚参与这个仪式的权利。 等庄诚“搀扶”着其实并不需要搀扶的刘颜走出屋子后，三爷抱着熟睡的婴孩，忽严肃地转头跟庄了然说道：“七弟，你知道为何我把那群华山派的人赶走的原因了吧？” 庄了然也变得很严肃，点了点头，看得在一旁的纪少瑜也肃然了起来。 还有个仪式？自己作为庄家人，父母从未跟自己提起过，而且跟三爷相处了这么久，也未听到有关于出生后还有仪式的说法。 “开始吧。”三爷将孩子轻放在床上，一股梦境能量缓缓释放出来，形成了一个隔音结界，向庄了然微微点了点头。 只见庄了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张开，手中蓦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球形梦境，不断闪烁摇晃，越变越大，并且发出嘈杂的“嗡嗡”之声。 纪少瑜瞳孔一缩，这个球形梦境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原生梦境的实体状态。 纪少瑜之前猜的没错，这不是他的梦，而是庄周家世世代代传承的原生梦境。 庄了然迅速催动着某种怪异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这个原生梦境在空中稍微摇晃颤动了一阵，便立即向这个婴孩的头顶移动了过去。 这下子纪少瑜算是有了七八分的猜测，这是个传承原生梦境的仪式，看起来并不复杂。 但这次传承显然没有成功，因为这一代原生梦境的传人是自己。 但纪少瑜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原生梦境光球移动到离婴孩头顶还不足一寸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婴孩的眼睛蓦然睁开！ 那双眼睛盯着这里的所有人，包括纪少瑜！ 这不是一双孩子应该有的眼睛，眼中有着老成和嗜血。 纪少瑜有一种错觉，这并不是自己的哥哥纪少亮，甚至，这并不是一个人类！ 第九十八章 魔斑 最让纪少瑜头皮发麻的是，刚才这个婴孩，显然是望了自己一眼，不像是眼神的扫过，而是有信息的传递，传递着嗜血与疯狂。 他能看到自己？这是个什么东西？ 纪少瑜下意识的退了几步，他在回溯梦境里吃过亏，心想难道还要再来一次？ 庄了然和三爷显然也是发现了异常，三爷从喜当爷的情绪中还未缓过来，直接被吓呆在当场，而庄了然离这个诡异的婴孩最近，则是猛地回掐法诀，大呼一声不好。 “三哥，快来帮忙！” 只见这个婴孩大口一张，一张嘴巴裂开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撑破了自己的嘴唇，看起来十分灵异和血腥。 看样子，他是想生生吞了这个原生梦境！ 庄了然好似受到了什么无形的禁锢，手中法诀运转越来越吃力，想移动的双腿也沉重无比，无法动弹，他鬓角都溢出了汗水，眼中急切之色甚浓。 “三哥！”庄了然又大喊一句，面露狰狞，双目欲裂，之前那个老绅士模样已经荡然无存。 但一向爽直的三爷此刻却是怔在原地，好像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反应迟钝了半晌。 半晌之后，三爷也醒悟了过来，这哪里是他的孙子，分明就是一个未知的魔物，喝道：“妈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瞬间一步迈出，想要钳制住这个魔物再说，但就是那一刹那的犹豫，动作就已经晚了。 “哇哇哇……”婴孩发出奇怪的笑声，蕴含着邪意，柔软的颈子伸得很长，眼睛也越睁越大，眼睛周围的皮肤也全都裂开了，而嘴巴此时却已经含住了光球，眼看着就要合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纪少瑜蓦然一步踏出，飞快的闪身到了婴孩跟前，一把抓住了原生梦境光球，如探囊取物一般，生生从婴孩手中把此球夺了过来。 纪少瑜本来也只是想尝试一下，没想到还真有用。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干涉回溯梦境里的故事了，还有一次是吃阿乌的醋。 他自己恐怕都没有发现，一直自诩冷静非常，淡定无比的性格，和他自己真正的性格，也许是有出入的。 庄了然和三爷蓦然四下张望，在他们眼中，原生梦境好似是自身感觉到了危险，在这关键的一刹那，突然瞬移了，逃脱了这个诡异婴孩的吞噬。 “咦？”婴孩发出人声，头缩了回去，冷冷的盯着纪少瑜，但好像他受到了肉身的限制，无法自由的动弹。 “这是什么东西？”三爷刚刚迈过来，和庄了然并排站立，望着这个婴孩。 庄了然抬手，手中蓦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晕，刚一出现便熊熊燃烧了起来，看起来是某种攻击类的梦术，凝重道：“三哥，你听说过魔斑吗？” 说完身子在向空中腾起，给三爷腾出了一个攻击区域，同时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右手猛然往婴孩颈部位置压了下去。 “魔斑？”三爷则是左脚往地上一点，身子成拱形，手成钳，嘴中虽说着话，但完全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向婴孩腹部的位置钳去。 看两个老人家的招式，由于对方毕竟是婴儿，还是自己的后代，有所顾忌，皆使用的是钳制类的进攻方式，并未想置对方于死地。 “不可能！那是上古神话了！这你也相信。”三爷蹙着眉头说道，听语气，他自己也很动摇。 他很清楚，“魔斑”根本就不是一个传说，对于一直关注梦师世界的庄周后人来说，对此类诡异之物早就有所了解，只是，万万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孙子的身上。 “魔斑？什么魔斑？”纪少瑜正拿着原生梦境在几丈外，琢磨着自己在这里的身份和角色，还有婴孩居然能看见自己这件事情，突然听见一个陌生名词，忽脱口而出。 感觉同是庄周后人，为何自己的两个爷爷知道这么多事，而自己连原生梦境是家族传承的，居然都是不久前才知道。 父母出远门前什么都不给自己说，三爷虽时常教导自己，但他们的交流除了梦术之外，别无他物，爷爷庄了然就更不用说了，多年下来面都见不了几次。 整个家族仿佛都在回避自己，但是，整个家族却又把所有的秘密留给了自己去寻找。 “梦踪道影……”纪少瑜喃喃自语，仍然在犹豫要不要帮忙的事情，毕竟回溯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三爷在哥哥纪少亮出生之后还活着，而自己的爷爷更是目前老当益壮，是轮回书社的社长，说明眼前之事并无凶险，自己静静旁观就好了。 “不知道刚刚抢夺原生梦境的举动有没有引起连锁反应，导致我看不见真实的历史啊？”纪少瑜有些后悔，说着话，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浮躁。 “呜呜……”房间里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呜咽声。 却不是婴孩发出的，只见挂在墙上的一把生锈的古剑，微微晃动了几下之后，蓦然飞起，在空中发着“呜呜”的风声向庄了然的胸口射去。 意念操控，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被一个婴孩掌控，看着还是有些瘆人。 庄了然之前为了给三爷腾出进攻空间，身子在空中，很难躲避，只得收手，堪堪用手钳住了这把飞来的古剑。 刚钳住，便大呼不好：“是虚招！” 转眼看向三爷的方向，只见不知何时从婴孩口中吐出了一团黑色物体，向三爷射去。 三爷不为所动，左手轻盈的将飞来的黑色物体一挡，就挥向了地面，顺势右手掐住了婴孩的腹部。 “这么弱？”纪少瑜大吃一惊，他能看出来，那把古剑和吐出的黑色物体攻击力都很一般。 三爷和庄了然也是一怔，这么容易就制服了？搞得大张旗鼓的，好像有些太谨慎了。 其实三人并没有猜错，这个婴孩还真只有这点能力，此刻被掐住了身子，扭曲不已，失魂落魄的样子，反差很大。 “人界怎么还有这么厉害的修士，不是被封了么？”婴孩忽然又口吐人言，没有牙齿，说起话来甚是古怪。 刚才恐怖的氛围一下子就消失了，三爷和庄了然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是谁？你是上界的？”庄了然立马又钳住了婴孩的脖子，厉声问道。 三爷更是怒气冲天，大喊道：“我孙儿在哪里？” 这个诡异的婴孩好似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个影力我不要了。” 随着话音渐渐消散，只见婴孩双眼忽然失去了神采，身子一软，瘫在了那里。 “哪里跑！”三爷大喝一声，从他的背部冒出一股红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房间，这个梦术纪少瑜识得，是使鬼物现行的神通。 在三爷看来，显然是有某种鬼物附身于自己的孙子身上了。 但是，半晌之后，三爷无奈放弃了施法，这人已经完全的失去了踪影。 留下了两句十分重要的线索，就消失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疏忽了。 “罢了，先救活这个可怜的孩子吧。”庄了然黯然道，伸手捧起了这个婴孩。 三爷欲言又止，立即伸手按住了这个婴儿的额头，细细探查了起来。 三爷生前，是一个江湖游医，自创过很多治病救人的辅助类梦术。 只见这个婴儿此刻已经面目全非，本来眉清目秀的一张脸，嘴巴被拉扯得裂开了，眼睛被刚才的“鬼物”蹬大，把眼睑撕裂了，整个一副可怖的模样。 纪少瑜心里一酸，原来自己哥哥的面容，是这样来的。 “灵魂已经残破不堪……”三爷探查了几分钟之后，哽咽说道，眼中已经蒙了一层水雾。 庄了然急切问道：“可能救治？” 三爷颤声说道：“哎，恐怕就算救活，也是一个痴呆之人了。” 庄了然断然道：“三哥，立即救吧，轮回书社最近正在进行人类的基因学研究，说不定今后会有什么办法恢复他的神智。” 三爷点了点头，默默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说道：“你先出去安抚一下刘颜和诚儿，跟他们说真话，我大约需要三天。” 庄诚是三爷的亲身儿子，三爷叫说真话，庄了然自然是尊重这个意愿的，接着大袖一挥，撤掉了之前三爷布置的隔音结界，走出屋子，小心的带上了门。 纪少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爷爷出去，哥哥痴呆的模样他早有心理准备，目前他最为关心的，其实是那个“魔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院子里，山风呼啸，夫妻俩站得笔直，等待着那所谓的“出生仪式”的结束。 见到庄了然推门而出，夫妻俩欣喜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七爷！” 庄了然是一个精瘦的老人，面容坚毅而又不怒自威，本来就属于冷静到极致的那种气质，此时虽心中颇为难过，但仍然并未停顿太久，直接说道：“诚，刘颜，你们听了不要激动，里面出事了。” 两人在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此刻一听，当然是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担忧，庄诚更是直接就要冲进房间看个究竟。 庄了然伸手一拦，黯然说道：“诚，你父亲正在救治你的儿子，这三日，我们在外守着就好，切勿打扰。” 听到“救治”二字，刘颜精神一阵恍惚，就要站立不稳，亏得她是个汉子性格，换做其他母亲，早就昏过去了。 庄诚赶紧转身回来，扶好妻子，也是一脸茫然和担心。 “七爷。”刘颜忽轻声问道：“可否告诉我夫妻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庄了然见两人还能抗住此等忧子之痛，缓缓开口道：“是魔斑。” 第九十九章 小子，好好听着！ “魔斑？”刘颜大惊失色，她听父亲说起过，一些婴儿刚生下来，灵魂里面天生就刻有一个斑纹，这个斑纹会像病毒一样不断扩散，直到吞噬掉宿主的整个灵魂。 虽然有学者认为这只是一种先天疾病，但不能解释为何魔斑无一例外的都发生在梦师的子女身上。 对这些触碰到一些世界真相的人们来说，显然魔斑不是一个仅仅用科学就能解释的现象。 庄诚一脸茫然之色，惊讶地问道：“魔斑？什么魔斑？” 见庄诚这个神色，纪少瑜在一旁啧啧摇头，看来三爷和自己的爷爷，的确是什么东西也不会跟后代透露，连华山派掌门的女儿都知道的东西，三叔却明显和自己一样，全然不知。 庄了然看到刘颜反应如此之大，心中有数，看来这在江湖顶尖门派之中，魔斑还真不是什么秘密。 其实纪少瑜猜的没错，庄周家族整体家风看起来非常随意，但物极必反，恰好又是一个非常偏执的家族。 在庄周家族的思维体系里面，一直推崇的教育思路，是让后人自己探索，上一代几乎不会进行任何知识或信息的传承，从庄周“消失”或者说是“飞升”后，从未留下只言片语这件事，就可见一斑。 而将整个家族联系在一起的唯一传承，其实就是纪少瑜所处的这个原生梦境，家族中的一切知识和秘密，也都藏在了这个原生梦境之中。 这种怪异的家风竟然能够让庄周家族世世代代，还能香火不断，实在是令人咋舌。 但其实这也是最接近“梦师”理念的思维体系，讲究修行靠阅历本身来感悟，而否定直接传授的修行方式，包括一些信息的传播都被斩断了，可谓是偏执到了极点。 这种偏执也给后人造成了很多困扰，至少，表面上延长了纪少瑜去接近真相的时间。 但说来也怪，只有在这种理念体系下，梦才有意义，甚至可以说，只有从这个角度出发，才可以得出梦是一种生命的结论，就像阿乌悟出来的一样，梦是人生的影子，和真实的人生纠缠不清，却又互为倒影。 纪少瑜现在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才来到这个世上三十多年，毕竟三爷和他的爷爷庄了然，都已经是接近两百岁的老人了。 “放心，孩子有你们父亲救治，暂时还未有生命危险。”庄了然安慰道，忽转移了话题，又问道：“你们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刘颜听见自己的儿子尚未有生命危险，情绪稍定，摇头道：“没……额……倒是想过一个。” 话说得有些潦草，她心中忧虑重重，心思不在。 庄诚接过话头道：“七爷，我问过父亲了，就叫庄非吧，是非的非，希望他长大后懂得明辨是非，我父亲也同意了这个名字。” 庄了然缓步走近，将刘颜扶到院子中间的一张石凳上做好，微微叹道：“庄非，好名字，希望你们的期望成真吧。” 遂转向庄诚说道：“行走江湖之时，还是用化名吧，纪少亮这个名字如何？” 庄诚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自然是连连点头：“七爷取了就是。” 纪少瑜在旁边一怔，这个三叔的情商有些低啊，虽然意思是这个意思，但说出来就好像不满意的样子，易让人产生误会。 庄了然当然了解庄诚的性格，没有在意。 刘颜欲要站起，向庄了然拱手道：“谢谢七爷。” 却又被庄了然阻止了站起： “生完孩子不能吹山风，身体再好也不能乱来，况且此时你又动摇了心神，也对身体不好，这三日，你们还是去太古观休息吧，三日后，我来接你们。” 太古观是华山派目前掌门刘清风清修之所，是当前刘颜休息的最好去处了。 刘颜摇头，满脸的不情愿，道：“多谢七爷关心，我哪儿也不想去，还有，七爷，我多问一句，到底什么是出生仪式啊？怎么会引起魔斑的现世？” 误会了，误会了，一听就知道被误会了。 怕什么来什么，庄了然脸上僵硬地抽了抽，他本来就怕刘颜误会，所以才胡乱说什么取名字之类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庄诚看见七爷为难的样子，忽插嘴向刘颜说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听老辈子的安排就是了。” 刘颜给了庄诚一个眼神，吓得庄诚一哆嗦，低着头不再说话。 旋即她又继续盯着七爷，明显是想索要一个解释。 庄了然仿佛此刻也组织好了语言，徐徐说道：“罢了，你入了我们庄家的门，便也是我们庄家的人了，只希望今日我与你所说之事，不要让你的爹爹知道。” 刘颜肃然道：“好，七爷放心！” 庄诚也露出好奇，家族里面的事情他也是一头雾水啊，他父亲什么事情都瞒着他。 而只有一直在一旁认真观察的纪少瑜才发现了，庄了然眼中刚才有一抹异色闪烁，气质和语气都忽然有所变化，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说换了一个人并不准确，应该说，好似自己的爷爷忽然老了数十岁，变成了另一个庄了然。 纪少瑜摇了摇脑袋，便把自己这个奇怪的感知抛在了脑后。 庄了然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可以不说，你们只需要知道，魔斑之事和出生仪式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了。” “但刚才三哥在我要出来的时候，叫我说真话，我想了想，也不是啥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还是说一说罢。” “出生仪式其实就是家族传承原生梦境的授予仪式，看刚出生的婴儿与我们家族传承的原生梦境是否契合……” 这一段和纪少瑜获得的信息基本一致，这个“传承原生梦境”应是当年被庄周本人安排了某种神通，它会自行的在每一代的后人中选择一个“梦主”。 庄周家里只要婴儿一出生，传承原生梦境就会自行决定这个出生婴儿是否是自己的梦主，这就是所谓的“出生仪式”。 这个梦主人选从未断过香火，在纪少瑜爷爷那一代是庄了然，在他父亲那一代则是庄了然的另一个儿子，叫做庄备，但庄备年少早夭，原生梦境就又由庄了然掌管了数年。 纪少瑜这一代不用说了，就是他自己。 对已经早有推测的纪少瑜来说，并无太大吃惊，充其量就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罢了。 但刘颜和庄诚是第一次听说，那是听得目瞪口呆，后背发麻。 因为稍微有点逻辑的人都能听出，庄周家族里面一定是隐藏了某个惊天的秘密。 听到这里，夫妇俩皆不由自主的往天幕上方的深邃星空望了望。 这个世界，什么秘密能够惊天？恐怕也只有天幕深处那双巨眼了。 “跟你们说原生梦境的事情，是希望你们知道你们的敌人是谁，出生仪式和魔斑同时发生，是一个巧合，并无必然的联系。” 说着这话的时候，非常隐蔽地，庄了然有意无意的望了一眼纪少瑜所站立的方向： “因为刚才魔斑的主人现身了，我和你们的父亲，已经将其赶走，但却并没有逮住它。” 纪少瑜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此刻怔怔看着庄了然。 不明白为何，刚才他爷爷貌似递给了自己一个眼神，他和他爷爷同为庄周家传承原生梦境的传人，心有灵犀，他能感觉到，这个眼神的意思差不多是：“小子，好好听着！” 纪少瑜立马改变了自己目前有些吊儿郎当的站姿，端正了态度，恭敬的站在了三叔和三姑的身后，凝神静听。 他感觉自己的爷爷能觉察到自己的存在，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回溯梦境的意义所在。 而听到这里的刘颜有些恍然，如果出生仪式真如七爷讲的那样，便确实和魔斑无关，因为魔斑大部分出现在寻常梦师家里出生孩子身上，并不是只出现在庄周家。 “谢七爷解惑，那么那个魔斑……”刘颜还是最关心孩子的情况。 庄了然好似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解释起来，也不知是向着谁在说话，道：“刚才，我们听见了魔斑主人留下的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人界怎么还有这么厉害的修士，不是被封了么？” “第二句话是：罢了，这个影力我不要了。” 刘颜倒吸一口冷气，低语道：“人界？难道魔斑的主人是上界的修士？” 庄了然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令我疑惑的是，他口中影力，到底是什么？” 刘颜：“魔斑自古以来就只在有梦师传承的家族中出现，所以，我推测影力和梦境有关。” 庄了然：“现在听着，这是我的推测。” 庄了然这句话说得有些突兀，庄诚夫妇有些意外的互望一眼，连忙点头称是。 但这句突兀的话到底是向着谁说的，有些不好说，纪少瑜心中一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爷爷的眼睛，从其话里话外，他已经有所猜测。 按道理，自己的爷爷根本没有必要跟三叔夫妇俩解释得这么详细，到底他要将他的推测信息传达给谁，仿佛已经极为明显了。 庄了然这次则是看都没有看纪少瑜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们听说过，得过魔斑的孩子还有存活的例子吗？” 刘颜见七爷如此严肃，立刻回道：“没有，不过，魔斑此事我也只是听我爹爹说起过，从未认真去调查过它。” 庄了然：“我告诉你们，没有！在以往，一例也没有！而你们的孩子庄非，却活下来了。” “之所以这个可怜的孩子会成为魔斑掌中唯一的幸存者，我可以假设，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魔斑主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一个变数。” “要讲清楚我的这个推测，首先，要假设魔斑主人逃跑前留下的两句话是真的，也就是，魔斑是上界的修士所施展的诡异法术，可以使其出现在梦师刚出生的孩子灵魂之中，吞噬一个叫做影力的东西。” “他说人界被封了，我又可以假设，我们这个世界，也就是整个地球，其实是魔斑主人为了不断吞噬这个叫做的影力东西，而创造的一个饲养牢笼。” “今天，一个魔斑主人无法掌控的未知因素，突然出现了，救了你们的孩子一命！” 第一百章 南仙人 “什么意思？爷爷这也太敢推测了，如果这段话是对着我说的，到底是想让我干什么啊？验证这个猜测吗？”纪少瑜想。 这几个假设有些天马行空，而且十分大胆，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一股脑的几个爆炸性假想的说出，搞得庄诚和刘颜夫妇俩完全没有了状态，直接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刘颜率先反应了过来，问道：“那……那……那个魔斑主人无法掌控的未知因素，那个救了我儿的变数，七爷此刻一定也有所推测了？” 庄了然目光闪烁：“此事我愿从头说起，你们听说过一个叫做希拉里?普特南的美洲人吗？” 刘颜摇了摇头，他对中原国以外的人物了解太少。 庄了然换了一个说法：“那么，你们听说过缸中之脑吧？” “南仙人？”听到缸中之脑这四个字，刘颜，庄诚，甚至包括纪少瑜皆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刘颜：“七爷的意思是这个希拉里?普特南就是南仙人？” 传言南仙人是整个世界中，唯一一个非东方世界的修真大师，没想到原名是希拉里?普特南。 就是他，在百年前，将梦师这个职业带入了西方世界，并且普及开来，是现在梦师的先驱。 但后来他和当年的庄周一样，不知所踪了。 但和庄周不一样的是，他在失踪之前曾提出了一个震惊世界的思维实验，后人将此实验称之为“缸中之脑”。 这个思维实验不仅在梦师界，科学界，甚至在江湖门派中，皆赫赫有名。 他其实就是提出了一个假设：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一群邪恶梦师夺舍了神识，也就是他的一整个大脑。 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 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 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 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又荒唐的文字！ （摘自《理性、真理与历史》，希拉里?普特南著） 这个极具西方色彩的求真文献，当时震惊了整个东方世界，作为一个已经有梦师现世的东方世界来说，整个假设，显然有可能是真的。 这也是对天幕上面那双巨眼的另一个假想！ 纪少瑜在年少的时候第一次阅读到这篇文章之时，顿觉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因为，他原生梦境中的一切修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缸中之脑”！ 而自己，就是这个思维实验里的一个“邪恶的梦师”。 “七爷的意思是……”刘颜沉重的说道：“魔斑的主人，便是那个邪恶的梦师，而我们，便是缸中之脑？” 随着一阵清冷的山风呼啸而过，黄昏中的人影瑟瑟发抖，庄诚赶紧给刘颜披上了一件袍子，但刘颜显然并未有所察觉。 她沉浸在一种巨大的担忧之中。 庄了然双目炯炯有神，忽盯着纪少瑜站立的位置，没有接刘颜的话，好似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这全是我的猜测……” “南仙人的这个思维实验其实并未结束，我们仍然可以继续进行下去，如果真有这样子的缸中之脑，如果，我们这个地球真的只是一个盛满营养液的大缸，那么，更让我留意的是，那群邪恶的梦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们养在这个缸中？” “以前我一直为此感到十分疑惑，但今天接触了魔斑之后我才知道，影力，也许就是上面那群梦师所想获取的东西，我可以这样想，影力，是我们做梦的时候产生的一种物质。” “这种物质对他们来说，就是像黄金和食物一样宝贵的东西。” 庄了然负手而立，全然不顾刘颜和庄诚震惊的表情，盯着纪少瑜的神色中，透着深邃和复杂。 “爷爷。”纪少瑜忽开口问道：“那么，为何今日上界的梦师失败了，魔斑计划失败了？你说的变数，是因为我刚才忽然夺取了原生梦境吗？” “恐怕不是。”庄了然直接回答道，这也完全证明了他确实能感知到纪少瑜的存在，并能听见纪少瑜说话： “你在这个回溯梦境中的所作所为，并不能影响什么，但回溯梦境中的一切，却能影响你，这就叫做影子，你懂吗？” 纪少瑜眼睛猛然闪烁着异芒，他瞬间就明白了爷爷的意思。 并非是他的悟性比阿乌高，而是他毕竟和梦境打交道的时间太多太多，而且近来他也思考了很多，加之还有庄了然在一旁点化，梦踪道影的道理，他已明白了几分。 要知道，阿乌和阿南论道了半日有余，才堪堪触碰到梦与影子关系的边缘。 这一刻，刘颜和庄诚仿佛已经完成了这个梦境故事的使命一般，逐渐离开了纪少瑜的视野，这回溯梦境的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和爷爷两人伫立于此。 在云海之上的朦胧山巅，以关于一件他哥哥纪少亮的隐秘往事为引，正在做着信息的交换，和领悟的传承。 “那么爷爷，到底什么是你口中的变数呢？”纪少瑜淡淡开口，他今日也终于明白，这个水泽秘境，其实是一个传承，显然是他爷爷掌控原生梦境时，给他留下来的一个传承！ 里面有他爷爷的感悟。 “变数不可能是你，因为你是梦外之人，这个导致魔斑失败的变数，应该是我。”庄了然负手而立，眼睛虽盯着纪少瑜站立的位置，但却焦距涣散，眼神越来越空洞： “更准确的说，这个变数，就是我们家族的原生梦境。” “照我的推测，这个原生梦境并不在上界修士的意料之中，并未受到他们的控制。” “所以，当他们把魔斑的触手伸进了我们家族的后代身上，又恰好在做着有关于原生梦境传承的出生仪式，便失效了。” 纪少瑜沉吟点头道：“原来如此，一切都被老祖算计好了。” 庄了然哈哈大笑道：“非也！老祖必定没有想到这一切，至于其中缘由，想必以你的悟性，稍微想一想，就会明白。” 半晌之后，纪少瑜摸了摸耳朵，有点尴尬，他哪儿是稍微想一想，绞尽脑汁想了一想，也完全没有明白。 但这显然不是最为重要之事，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庄了然笑声未停，忽问道：“哈哈，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我们这个原生梦境，应该是已经获得了它的机缘，重获新生了吧？” 重获新生？ 什么意思？原生梦境发生了什么剧变吗？ “原生梦境的机缘？”纪少瑜尝试着问道：”灵魂？爷爷是指梦境居民获得了灵魂这件事情？” 没想到庄了然竟比纪少瑜还惊讶，满脸的恍然之色，道：“原来是灵魂！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纪少瑜讶异道：“不然，爷爷所说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庄了然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曾经在原生梦境里的一个秘境中得到了一个信息，那里住着一个庄家老祖，他告诉我，原生梦境复活之时，就是我们庄家后代为始祖复仇之时。” 纪少瑜：“复仇？东瀛国？” “不一定，魔斑的现世，让事情变得更为扑朔迷离了，东瀛国恐怕只是上面那群修士手中的一把刀吧，这是我的直觉，整个秘密还得你自己去探寻。”庄了然沉声说道，忽又好奇道： “原生梦境里的居民数以亿万计，你说他们都获得了灵魂，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纪少瑜黯然，接着把他六年前死去，然后阿乌又用她的灵魂梦境来复活自己的这件事情，全都告诉了爷爷庄了然。 “这是注定的吧……”纪少瑜怅然若失，他感觉，她的妻子阿乌，好似都成为了一个巨大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了。 但庄了然就好像看出了纪少瑜的心思，解释道：“你不用这样想，种子埋进了土里，生根发芽虽是注定，但到底是哪一场雨水能让其破土而出，却是偶然，你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了，爷爷。”纪少瑜恭敬拱手道。 庄了然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眼中的迷离之感越来越浓，对着纪少瑜站立的方向说道：“当年，我还以为我能帮助这个原生梦境找到那个机缘呢，哈哈哈，结果被你这个小子阴差阳错的撞上了。” “少瑜，你肯定也发现了，每一个筑基秘境都是我们家族的死亡梦境吧？否则你也找不到这个回溯梦境中来。” 话说着说着，庄了然的话音都在颤动，有些飘忽不定的样子，天色已近黄昏，但并未出现夕阳美景，而是变得昏黄无比，雾气弥漫，连周围的群山也隐隐有渐渐黯淡下来的趋势。 纪少瑜看见爷爷的身影都在模糊，意识到，很可能这个回溯梦境将要消散了，心中急切无比，他心中疑虑还有很多。 “哈哈哈，少瑜，每一个筑基秘境都是庄周先祖给我们留下的试炼，你心中的疑问，也得你自己寻找，我无法再给你更多，若你最终找不到答案，便可像我一样，给后人再留下一个梦境罢。”庄了然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都要听不清了： “哦！还有……”庄了然十分违和的一拍脑门，用最后一丝微弱的声音大喊了一声：“我曾在原生梦境里听过一个老祖说过，想要知道……就可以去……无风海峡……的筑基……境……但我……” 天地一沉！ 周围的世界完全的暗了下来，而爷爷的话音也就在这个时候，完全的听不见了。 第一百零一章 已经两年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纪少瑜心神猛的一震，无风海峡？ 梦仙葫！他瞳孔急剧收缩，眼前浮现出一位神秘老者的身影。 “他说他是始祖的朋友……”纪少瑜暗暗心惊，也有惭愧，当时自己带着赵文，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离开了那个小岛呢？ 那奇异的一切蓦然历历在目，一句话萦绕在他耳边：“你还未到与我论道的资格啊……” “无风海峡中的那个岛，现在看来必然也是一个秘境，其传承显然不仅仅是梦仙葫那么简单，而要获得传承梦境，应该是有门槛的。”纪少瑜心念急转，嘀咕道： “而且这个门槛应该是我对道的领悟。” 庄周的朋友，自然是最接近当年真相的人。 这个传承，应该是除了二代老祖庄九命之外，庄周留给后人的最终解释。 纪少瑜有一种预感，那个无风海峡的神秘老者身上，有着始祖想告诉后人的所有秘密，毕竟，他们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纪少瑜的修行虽然踉踉跄跄的开始了，却没有大的方向，这是最为可怕的。 古今中外，无数的传说故事之中，多少修士堕入魔道，其实并非是心有恶念，而仅仅是因为无知。 “爷爷，还有！还有那把剑……那把剑……”纪少瑜在梦境关闭的一刹那，忽然从沉吟中醒来，他想起了那把奇异的古铜色阔剑。 可回溯梦境之中的庄了然，似乎已经完全听不见纪少瑜的呼喊了。 这并不是纪少瑜的回溯梦境，不由得他的控制。 眼睁睁的看着爷爷的轮廓完全的消融在那昏暗的天地之间。 就在下一刻，纪少瑜忽觉天旋地转，回溯梦境里的一切层层剥落，随着一片黑暗的降临，他便回到了水泽秘境的洞府之中。 堪堪站稳之后，纪少瑜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洞府还是那个洞府，只是那弥漫一切的青绿色光晕已经消散，此时，呈现出了一个清晰的水底岩洞。 整个洞府之中，除了古铜色阔剑掉落在地上嘤嘤作响之外，一片哑静，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仿佛是黄粱一梦。 但此刻再看到这把阔剑之时，纪少瑜便一眼就认出了，这把阔剑就是魔斑附身推动的那把墙上的古剑模样。 只是变大了很多而已，其他完全一样，不仅仅是形状，包括纹路和饰花，皆是一模一样。 “移魂术……”纪少瑜喃喃自语，三爷曾突兀的跟他提起过这种梦术，这是一种类似医术的梦术，它可以对灵魂做手术，切掉灵魂中被污染的部分。 但灵魂这东西不像人体器官一样能扔就扔，若是扔掉之后，原主就会死亡，所以要将切下来的灵魂注入某个容器之中。 虽然回溯梦境后面的故事，纪少瑜并未参与了，但此刻也能明白过来，这把古剑，便是自己哥哥纪少亮当年被三爷切下来的灵魂碎片。 “怪不得戾气如此之重。”纪少瑜一脸肃然的蹲下，握起这把古剑的剑柄。 这是魔斑在哥哥灵魂之中刻下的印记，以魔斑的诡异和煞气，留下的印记戾气自然是极重。 “哥哥，我要让此剑，成为你的复仇之剑。”纪少瑜持剑站起，接着飞跃而起，瞬间消失在了湖中岩洞。 “亮斑剑，这个名字不错。” …… “这里也不在？”纪少瑜站在一片枯黄色的荒原上，面对着一个白色祭坛，疑惑地揉了揉耳朵。 他从地底洞府掠入湖中之时，就已经发现连云瑾竟没有在原地等自己，以为是出去了。 结果传送回荒原祭坛一看，连云瑾还是没在，这就有些奇怪了。 心中一喜，正好可以去万峰江看看，看是否可以传送回无风海峡那个小岛，毕竟当年是从那儿传送过来的。 那个高维传送阵。 就在纪少瑜拿定主意，准备起身出发之时，两道长虹从天边飞掠而来，两个穿着虚天宗服饰之人顿时出现在了他面前。 “老祖！”两人打量纪少瑜片刻之后，显然欣喜神情，立马拱手一礼。 纪少瑜不准备改变自己的决定，礼貌的嗯了一声之后，正欲离开。 “老祖留步。”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修士，面露苦相道。 语气之中略有急切。 “嗯？”纪少瑜又转过身来，微眯着眼睛，道：“你们告诉连云……额……宗主，说我过几日就回来。” 说罢又要离开。 “老祖！”另一个修士上前一步，言辞恳切的拱手道：“不是，我们是赵文大哥派来等您的，希望您回去主持大局。” 此人生的肥头大耳，模样很是敦厚。 听到赵文的名字，纪少瑜才安心停步，缓缓转身，沉声道：“赵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两位修士互望了一眼，由第二个敦厚修士开口解释道：“老祖走的这两年，稻沃草原的土著已经占领了九成石原大陆的地域，就要攻入虚天大陆来了，宗主在后方统筹，所以由我二人等待老祖回归。” 走了两年？纪少瑜惘然，在他的感知中，从进入水泽秘境到出来，也不过几日光景。 竟然过了两年了。 “虚天宗和石原大陆有约，有三年期限的援助计划，所以向前线输送了大量修士……” 欲言又止。 纪少瑜眼露愠意，一字一顿道：“可是我那三千第子，作为的先锋？” 面容清秀的那个修士一脸苦相，抬起头说道：“老祖，哪儿是先锋，是先锋也就罢了，我梦门修士为保家国平安，义不容辞。” 纪少瑜点了点头，话里话间能听出，赵文这两年将少颜山管理得颇有章法，不仅很有凝聚力，而且做派稳沉，并不轻浮。 他心中萦绕着一种奇异的情绪，按理说他对梦门这三千修士并无情感，但自从 “虚天宗不知承诺了石原大陆什么，完全就是将我们作为了炮灰，三千修士送往前线直接硬抗对方的主力，现在还剩下的，不足一百人，这一百人基本就是铁风帮的底子。” 纪少瑜愠意更浓，问道：“赵文呢？” 面容清秀修士咬牙道：“赵大哥被虚天宗封为先战将军，带领我们梦门修士浴血奋战一月有余，无奈和敌人修为差别太大，叫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全身重伤，但还在坚持战斗。” 敦厚修士补充道：“是啊，石原大陆的主力军根本就不愿意支援我们，赵大哥见形势不对，就叫我们俩回来给老祖通报。” 第一百零二章 前线情报 “连云瑾此事做得不地道！”纪少瑜面色阴沉，愤然喝道。 其实他心中明白，自己两年没有现身，连云瑾估计是以为他已经陨落，便放弃了少颜山。 没有自己帮助外门修士筑基这个顶级筹码，少颜山三千修士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谁知道自己一场回溯大梦，外界就过去了两年呢。 没有利益驱使，用做生意的逻辑打仗的虚天宗，自然就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直接用梦门的修士去牺牲，换取战场的喘息之机，也是给万原宗一个交代。 其中过程想也想得到，虚天宗其余几门老祖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门下弟子去当炮灰，便都把目光盯上了少颜山，纪少瑜的梦门。 在连云瑾的逻辑里面，根本没有去想过要真的派遣主力去解救石原大陆的众修，也没有众志成城抵御外敌的气魄。 他仅仅是想完成与万原宗的三年之约，表达一下虚天宗的诚意而已。 三千筑基期修士送来支援送死，有没有诚意？ 殊不知，连云瑾自认为的聪明，不过就是精打细算而已，对战局并无什么有利影响。 话说白了，常年处于安定祥和的虚天大陆，根本没有做好战争的心理准备，大战将至，竟在计算，而没有全局规划。 反对之人当然是有的，比如知晓纪少瑜身份的顾镇元和武门老祖问天，其反对的后果不难预料，被群起而攻之，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随了连云瑾的意。 “就是，老祖，您快去救救赵大哥吧，一个月前，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带着百余人逃进了一个地底迷宫之中，说不定此时已经被那些土著找到了。”面容清秀的修士十分急切的对纪少瑜说道，似乎回想起了惨烈的战场，露出悲痛之色。 纪少瑜见此人面熟，应该是铁风帮的老人，看其眼神坚毅，应是受到战争的洗礼，此时稚气褪去，悲痛之色的流露并无惺惺作态之感，反而有一股战意萦绕。 “你们有没有赵文等人藏身之所的地图？”纪少瑜问道。 两人异口同声道：“有。” 敦厚男子补充道：“怕逃回来的路上被搜身，记在心中，还未绘制，我这就开始。” 说完一拍储物袋，拿出一枚玉简，放置眉心处开始绘制了起来。 “你们叫做什么名字？”纪少瑜见两人早有计划，心中满意，旋即又问向清秀男子。 清秀男子神情一肃，胸口一挺，禀报道：“回老祖，我叫做文沧，额……他叫做万岚，我们是神峰秘境里跟着老祖的铁风帮弟子，可能老祖并不识得我二人，但当年老祖在神峰山下大战萧无常的赫赫风姿，让我们……” 纪少瑜抬手打断道：“现在救人在即，切勿废话。” 文沧面露尴尬，其实他还真不是诚心拍马屁，当年的铁风帮弟兄，对纪少瑜可是五体投地，况且还有筑基之恩。 就在短短一问一答之间，只见那个叫做万岚的敦厚男子眼睛已经睁开，显然是地图绘制完毕，将地图玉简双手奉上。 接过地图玉简之后，纪少瑜沉思片刻，立刻吩咐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营救赵文！” 听语气，这是要亲自去救啊。 文沧和万岚眼睛一亮，他们其实多少有些担心老祖会坐视不理，没想到这么爽快。 毕竟怎么算，也是虎口夺肉，并不值得老祖犯险，要救多半也是像宗主一样，派几个修士过去，做做样子罢了。 那是他们不明白纪少瑜和赵文的交情。 说着话的同时，纪少瑜立即拿出了一枚身份玉碟，这是他作为梦门老祖的证明，旋即向两人继续吩咐道： “你们赶紧拿着这个找到宗主，告诉他，立刻派人来接应我们，若是这样，我和他的约定仍然有效，跟他说，我跟他的帐还未算，别拿一些新筑基的弟子来敷衍我！” “若连云瑾依然和你们打官腔，那便去赵家求援，赵文是赵家家主赵天启的爱子，想必赵家不会完全坐视不管，你们就直接告诉赵天启，我会用两颗筑基丹换取赵家的援助。” 他能助凝气期修士筑基的事情对外还是保密阶段，所以直接说成了筑基丹。 纪少瑜不是没有想过，回虚天宗重新聚集个几千弟子再出发，但听两位弟子刚才话里的意思，这些刚筑基的修士，没有器门大方的法器供应支持，在战场上，貌似是不堪一击。 另外，他确实也是心中着急，当年在翻云顶上，连云瑾叫住自己上流云舟一叙的时候，误会了连云瑾意思的赵文，颤颤巍巍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还历历在目。 赵文对自己可谓是仁义之极。 至于这两个自称是铁风帮修士说得话是否是真的，纪少瑜一点也不担心，这种事情，稍加打听一下便可知晓。 遂又吩咐两人制作了一个汇报一些具体战局的玉简之后，便与两人分头而行。 …… 此时乘坐在飞行法器“流云船”上，纪少瑜不由得无语的揉了揉耳朵，自语道：“流云舟？流云船？想来我买的这个流云船就是连云瑾所在器门的手笔了，哼！还真是会做生意呐，这个虚天宗。” 他在金海国买的那艘飞行法器“流云船”，此刻被拿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虽然速度比“流云舟”慢了不少，而且大小也小了一圈。 除此之外，不仅和连云瑾的“流云舟”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而且样式也极为雷同。 光是“虚天宗宗主御用飞舟官方仿制版”这一个概念，便可使其提高数倍卖价，最难为情的，是自己也成了“跟风”修士中的一员。 纪少瑜越想越尴尬，想着回去后要换一个飞行法器才行。 半日后，云海上空。 纪少瑜坐在飞舟上唯一的一间可供最多两人休息的舱内，眉头微蹙。 按地图玉简来看，赵文部队所困之处是一个叫做望鳶窟的地方，位于石原大陆和虚天大陆交界。 照现在的速度，路程估摸着要半个月的时间，虽然着急，但着急也没有用，只有先梳理一下营救计划方为上策。 随即又将另一枚玉简贴在了眉心，神识探入，犹如老僧入定一般，这一坐就是三日。 这枚玉简里记载的正是赵文递回的战局情报，里面所述情报十分详尽，赵文带领三千梦门修士抵达石原大陆前线，共用了四十三天，英勇作战直到全线崩溃，叫文沧和万岚回来送信，期间共四百一十六天，每一天都有详细记录。 “赵文……”纪少瑜心里颇不是滋味。 从战局情报来看，赵文在发配前线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带领的支援部队就是炮灰，其唯一的价值，就是为虚天大陆带回前线的第一手资料。 即使知道自己被卖了，但仍然骁勇善战，硬生生的坚持了一年有余，其信念之坚定，恐怕要让算计来算计去的连云瑾等虚天宗大佬汗颜。 赵文并非愚忠之人，纪少瑜了解他，他所有的战意，是来自守护家园的决心，来自对亲人守护的决心！ 还有，来自赵文心中，对纪少瑜一定还活着，终将去营救他们的信念！ “连云瑾！！！”纪少瑜越看脸色越是阴沉，这三日在船舱内，已有数次抑制不住的发出低沉的怒吼，甚至怒极反笑，露出了阴森的罕见神色。 最初听说赵文被困时，他只是略有愠怒，那是他不明白这场长达一年有余的战斗到底有多残酷。 这四百五十九天，梦门三千修士的浴血战斗与苦苦挣扎，其原因除了虚天宗和万原宗对他们采取几乎放弃状态之外，更多的，也是来自敌人的强大和诡异。 根据玉简所描述的敌人，那所谓的稻沃草原土著，纪少瑜一眼便看出，显然就是真实世界的东瀛人无疑了，他们使用的是极为明显庄周派别的梦术神通，还有在真实世界非常流行的梦器。 可以作为证据的是，玉简里描述了敌人的一种进攻方式，和纪少瑜记忆里面的忍术一模一样。 而忍术，便是东瀛人在掌握梦术神通之前，远古就流传下来的一种古老法术。 新仇旧恨纠缠在一起，就要将纪少瑜的理智防线攻破的一刹那，他在这个流水账玉简里发现了一个很意外的讯息。 之所以赵文等人在实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战场中，还能够坚持四百余天之久，几乎归功于石原大陆上的一个神秘组织。 这个神秘组织在玉简里着墨不多，想来赵文也并不知道这个组织的真实情况。 只知道，每次在赵文等人遇到巨大危机之时，这个神秘组织都突然会派人接应，支持他们的撤离。 甚至，赵文带领寥寥无几的残部藏往望鹫窟此事，也是这个神秘组织一手操持的。 本来各个大陆，家族，宗门，遇到巨大的危机之时，不乏有有志之士站出来保卫家园，奋起抗争，所以，纪少瑜在第一次看到这个神秘家族出手相帮时，也只是有尊敬和感谢。 并无其他联想。 但在纪少瑜看到玉简靠近结尾的时候，发现里面记载了在望鹫窟，赵文和这位神秘组织的主人的一段谈话。 这段谈话寥寥数字，但却看得纪少瑜瞳孔收缩，背心滚烫，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一百零三章 鬼才团 这段对话除了赵文对这个组织首领基本的感谢话语之外，便是最后询问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而这位组织首领竟也一点都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陶千民！” “陶千民？”纪少瑜惊讶得犹如背后被刺了一剑一般，神识都要掉进了玉简之中，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陶千民怎么会在战场上？而且还是一个强大组织的头目。 犹记得上次在竹林几十贤见到陶千民时，他那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怂样，怎么也和赵文递回玉简中那个神秘组织头目扯不上关系。 在赵文递回的玉简中，这个组织头目思路清晰，风度翩翩，做事沉稳而有决断！ 赫然一副民间高人做派，在战场前线很做了一些胆大包天的事情，是敌方必杀之人之一。 没有一点陶千民的影子呐。 虽然这个组织人数不多，也没有发动过任何大规模的战役，但他们潜伏在整个敌方占领区域，不断骚扰着敌方军需和薄弱环节，其作用，不亚于正面硬抗的万原宗众修。 纪少瑜在看到这段谈话的第一时间，虽有震撼，但立马就下意识的认为，这应该是名字的巧合，陶千民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魄力。 如果说这还不能让纪少瑜感到震惊，那么玉简接下来的一段批注，便让纪少瑜完全的凌乱了。 这是一段赵文在民间收集的，对这个神秘组织的概述： “鬼才团，出处不祥，成立时间不祥，近几年忽然兴起，其下百余修士，皆身怀绝技，修为难以判断具体。” “但根据观察和调查目睹之百姓所述，在鬼才团之中，甚至有凡人武士参与战斗，战斗方式十分新颖，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为首之人名陶千民，断右臂，书生打扮，此人极为仇视稻沃草原土著，并且了解敌方性情和作战手法，有传言称其为稻沃草原的另一支土著部队的首领，因稻沃草原各个部落的内部斗争，而后投靠石原大陆。” “鬼才团？贺鬼才！他也在？”纪少瑜的震惊还在继续，不可置信的念叨着。 同时心中一暖，想着这些老朋友竟然都在。 可是，纪少瑜其实不知道的太多了。 他不知道贺鬼才已经死了，死在寻找他的路上，现在已经是阿乌本魂手中的一粒灵魂碎片。 他不知道陶千民已经继承了贺鬼才的修为，同时也继承了贺鬼才的意志与忠勇。 他甚至不知道，陶千民和蚩盘，已经得知了原生梦境的部分隐秘，在边境守护了这个梦境数年。 但他知道的是，他与这些老朋友，将要相遇。 原生梦境神秘的面纱即将揭开。 离东瀛人新仇旧恨的最终了结，这复仇计划的漫漫长路，他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伴随着内心的震撼与期待，纪少瑜心中蓦然澎湃不已，接着神识继续探入战报玉简，后面还有一小段话： “陶千民身边有一副手，蒙面示人，身材矮小，疑为老者，嗜酒，其手中有一金色手镯法器，作用不祥，传言其能帮助使用者和身边之人瞬间隐匿，当然也可能是传送类的法宝。” “这个描述有些像瞒天镯……”纪少瑜喃喃自语：“不过不可能，瞒天镯在阿乌手上，断然不可能出现在原生梦境。” 其实他也不想想，阿乌的灵魂梦境，包括里面的所有灵魂都来了，甚至阿乌当年的举动“复活”了整个原生梦境，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玉简里描述的这个“蒙面老者”，自然就是蚩盘了，其手上那个金色手镯，自然也正是瞒天镯。 其中曲折，不要说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纪少瑜无法推测，即使知道了这一切变故的真相，恐怕也是难以接受。 根据详尽的战场情报，加之零零散散的梦境信息，纪少瑜认真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算是安心了不少，他感觉赵文现在的处境，应该比自己想象的要安全。 在纪少瑜的分析中，应该是贺鬼才借用了陶千民的化名，组建了一个能够对抗东瀛人的地下组织，默默的帮助着自己。 把前线情况了解了个大概后，虽离目的地还有差不多半个月，纪少瑜还是觉得时间有些紧，自己的实力要提高，有些困难。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实力倚仗。 一把黑色飞刀出现在手中，这是纪少瑜的第一个武器，其虽是凡人武器，无需动用法力，靠神念操控，但攻击方式鬼魅，且极有灵性，是目前纪少瑜用着最顺手的一个武器了。 他对这把黑色飞刀的潜力十分期待，在神峰秘境时，受到妖异男子的跟踪，不惜冒险也要杀人夺宝，就是因为这把黑色飞刀。 它应该是苗果铁老爷子亲自打造的暗器，本来是送给他的第四个儿子练武用，结果阴差阳错落在了纪少瑜手上。 这个苗果铁老爷子身份十分诡秘，其女是苗果阿兰，女婿是王立，而且武艺高强竟能硬抗化神期，他所制作的暗器岂能简单？ “可惜对上以速度见长的东瀛人，不知道能发挥几分威力。”纪少瑜将黑色飞刀放置在一旁，转手又拿出了一叠高阶符箓。 这是他进入神峰秘境前，在虚天大陆坊间购买的，价格昂贵，每一张符箓都能发挥结丹中期左右修士一击的实力，而且耗费法力很少，这是完全用钱砸出来的实力倚仗。 纪少瑜第一次耐心的数了一下符箓的数量，共二十八张，其余大部分都给了赵文。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叠符箓放在一个储物袋内，目前战事已起，恐怕这样的符箓在市场上是有价无市的状态，这二十八张符箓，便是用一张少一张。 将符箓放好之后，纪少瑜将腰间的梦仙葫取下来，凝重的沉吟起来： “始祖在上，你那朋友给我的梦仙葫，应该是另有深意，可惜我对此丝毫没有头绪，望始祖给予我指引吧。” 纪少瑜这句话显然并非真的在召唤始祖英灵，而是准备再探究一下梦仙葫，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能否成功。 遂将神识探出，钻入了梦仙葫之中。 第一百零四章 戾气之剑 神识进入梦仙葫的上肚空间之后，纪少瑜并未像往常一样，又去招惹那个紫青色巨球，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那些新加入的青色光团之中。 它们裹杂在金色光团簇拥的中央，正在静静漂浮着，围绕着那个神秘的巨型球体缓缓移动。 这些青色光团的数量比之之前明显增多了不少，想必是自己哥哥纪少亮的水泽秘境中的死亡梦境能量，自动地被梦仙葫所吸收了。 这个梦仙葫是纪少瑜最琢磨不透的宝物，只知道它曾经是始祖庄周所有，这里面的两色光团更是诡异无比。 金色光团是灵魂无疑了，他现在识海上空还挂着一个。 可是这些青色光团又是何物？纪少瑜决定在路途之中，先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目前他只有两个信息：一是它们来自老祖的枯萎梦境，二是可以助凝气期大圆满修士筑基。 多思无益，纪少瑜心中一凛，果断地对着最近的一个青色光团，运转起了庄周家的秘术：踏青光。 这就是他的打算。 随着双手掐诀不止，一道道神念顺着法诀射出，不断融入这团青色光球，纪少瑜脸色凝重，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果然有用！只见这青色光团蓦然停止了移动，在空中晃晃悠悠的颤抖了几下，便忽然爆开，分裂成了无数细小的光丝，朝着自己游来。 纪少瑜好奇的看着这些光丝，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周围的金色光团也好似好奇地看了过来，照亮着这黑暗而又显得空荡荡的空间。 一根光丝顺着纪少瑜右手虎口进入了他的身体，他只觉得有一丝极为微弱的刺痛感，但立马就又消失了。 接着，上千根光丝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都不约而同的进入，随着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消失，整个过程也停止了。 纪少瑜赶紧回到本体，内视了一下自身四肢百骸，除了经脉之中多出了一丝青色暖流之外，他并无发现任何明显的变化，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筑基的时候，整一个青色光团直接涌入丹田，其变化极其强烈，可以让人一下子突破修为的桎梏，提升一个境界。 但在梦术“踏青光”作用下的青色光团，化为丝线之后，竟在体内柔和的游走，且看其路径，并没有要汇聚到丹田的打算。 而是直接往自己识海而去。 大约半柱香时间之后，一直关注着识海空间的纪少瑜，惊讶的发现，他的识海上空的金色光团虽仍然像太阳一样熠熠生辉，但这“太阳”照耀着的识海海面，却由天蓝色逐渐变成了蓝色中带有一丝青色。 竟然是影响神识的能量。 “生者之梦则为魂，死者之梦则为识？”纪少瑜一知半解的嘟囔了一句，接着从内视状态立马抽离出来，试着用神识探查一下四周的情况。 他这艘小舟正在云海之上向着西南方向快速飞行，外面是金灿灿的阳光，和如海水一样翻腾着的浓云，无边无际。 纪少瑜的神识范围大致在方圆五百米左右，他此时试着将神识释放得更远一些，却是办不到。 “并不能增加神识释放的范围……” 但在这个尝试过程中，神识的确变得更为自如了，就像人的视力一样，虽然不能看得更远，但看见的物体细节却更清晰。 “果然是增强神识的能量，这么珍贵的能量居然用来筑基。”纪少瑜心中大喜，他非常清楚，在他的梦境世界中，修为有很多办法可以提高，苦修也好，寻找机缘也好，实在不行用钱砸也行。 但是神识却必须要靠自己实实在在的感悟修炼，才能得到一丁点的提高，而且，这种修炼神识的方法耗神耗时，出力不讨好，几乎没有几人会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这也导致能够增强神识的天材地宝变得极为昂贵，甚至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民间，全部被大势力修真门派占了去，即使如此，那些天材地宝对神识的增强作用，也微乎其微的。 因为神识，说穿了是一个人的见识和思想境界，这不是平常外力可以加以辅助修炼的。 而这死亡梦境的能量，它本身就是一个人毕生的经历所化，所以，有如此奇效也是理所当然。 只需一个青色光团的能量，便能使得神识有如此明显的提高。 收回神识的纪少瑜胸脯起伏不定，一刻也没有耽搁的又将神识探入了梦仙葫之中。 七日后。 用青色光团来增强自己神识的事情，被纪少瑜疯狂重复了上千遍。 现在停下了，也是终于遇到瓶颈了，只见此刻的纪少瑜，正趴在船舷上呕吐不已。 依然拿人的视力来打比方，犹如视力提高到一定程度，眼中万物无比细腻清晰，但大脑却分析不过来那么多细节，必然会导致头晕眼花了。 青色光团毕竟是外来物，神识不断叠加增强，终于增强到纪少瑜的感悟水平无法承载的程度之时，他顿觉大脑嗡鸣不断，刺痛感起，一时心神大乱，于是有此一幕。 在如此高空呕吐，纪少瑜还是第一次，吐完倚在船舷旁躺着，面露苦笑。 他刚才神识仅仅是探在云层上，便有一种看到大千世界万事万物的错觉，灵魂都脱离了这个界面，进入了更高维的空间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及时停止了青色光团的吸收。 “高维传送阵……”纪少瑜缓缓的将手枕在脑后，望着碧蓝天幕，眼睛眯起，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想起了无风海峡那神秘小岛上的传送阵，也是高维空间的传送阵。 “原来梦，是不顾时空而独立存在的东西。” “梦是一种经历，如果梦能赋予经历以生命，那么，时间和空间便不再神秘，只是借来之物罢了。” 纪少瑜刚才有一种感觉，在宇宙时空之中，连维度都只是借来之物，寰宇是死的，有了人的参与才赋予了变化，整个世界的这一切时空，仅仅是脚下的路而已。 “而这条路将要铺向何方，是道吗？” 纪少瑜神智舒缓了不少之后，立马站起，没有回到船舱之中，而是望向了自己的储物袋。 他此时没有时间慢慢感悟和感慨，要抓紧一分一秒，提高自己的实力。 对梦仙葫中青色光团的研究，纪少瑜心中其实很是满意，在战斗的时候，这相当于是多了一双“上帝之眼”，虽无法提高他的攻击力，但可以增加他对战局的把控，在关键时刻十分有用。 心中有数之后，纪少瑜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了第四样东西，这是一把古铜色的阔剑。 这把剑，应该是纪少亮在真实世界中所使之剑的原版，纪少瑜是知道纪少亮有多强悍的，也知道这把剑有多诡异。 如果现在手中这把阔剑也那么强悍，这将是除了将金色光团奢侈爆射之外，他身上最大的依仗了。 拿出这把剑的一瞬间，纪少瑜和上次在水泽秘境中一样，神智瞬间开始涣散，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副末日景象。 无数厉鬼在眼前的云海上空龇牙咧嘴，互相啃食着身体，而那片翻滚着的壮丽云海，此刻也变成了血色，好似有无数冤魂被困在里面。 他的心中忽然烦躁不安起来，眼睛瞪得血丝密布，欲要裂开，一股杀意蓦然爆发出来。 但这一切，也仅仅是持续了半息。 “戾气还真是浓烈，比之前还盛。”半息之后，纪少瑜便稳住了心神，心中立刻恢复了清凉之意，此间他的神识已经是极为强大，即使这么浓烈的戾气对他的影响也已经微乎其微了。 他沉吟着，同时握住这把戾气之剑的剑柄，向云海尽头的天际尝试着挥了一剑。 纪少瑜没有用过剑，此时挥剑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一挥之下，声势也极为浩大。 顿时，一阵鬼哭狼嚎之音从剑身蓦然爆发出来，一道黑色的剑光带着滚滚煞气，奔腾不息地划向云海一隅。 只听得“锵！”的一声，这道剑光瞬间没入了云层之中。 “咦？”纪少瑜尴尬的揉了揉耳朵。 声势虽大，但到底有没有攻击力，纪少瑜还是能够看出的。 雷声大，雨点小。 “是因为我这剑术太稚嫩了吗？”纪少瑜郁闷喃喃道：“还是因为没搞清楚这把剑的使用方式？” 真正的宝物都是不可能有说明书的，只能自己摸索，他知道这个道理。 “咻！”纪少瑜又挥了一剑，这次，他动用了神识之力，瞧准了一个假想的裂缝，朝着这个方向精准的劈了下去。 “呜呜呜……”同样的鬼嚎之声轰鸣，一道比之前更光滑的剑光蓦然划过，瞬间没入了另一处的云层之中。 果然好多了，但也只是平常一剑的威力，并无什么稀奇之处，纪少瑜当然是不满意的。 第三次，纪少瑜向阔剑内注入了不少金色梦境能量。 既然是真实世界的剑，那么，梦境能量应该有一些作用。 但就在金色能量刚刚涌入阔剑之时，剑身突然发出如岩浆颜色般的亮斑，不仅如此，剑柄也灼热无比，烫得纪少瑜差点离手。 不知哪儿来的水汽，从剑身上蒸腾而起，发出“嘶嘶”的声音。 “什么意思？”纪少瑜将全部修为集中在右手手掌，承受着数千度高温的同时，缓缓的抬起了这把正在灼烧的阔剑。 他以为，这是巨大力量即将爆发出来的征兆。 但下一刻，纪少瑜的脸色突然变得惊慌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驭灵术 只见戾气之剑滚烫到一定程度之后，从剑身上幻化出一个只有头部的红色鬼物，身高九尺，头生数角，面露狰狞，它刚一出现，就浑身煞气地向纪少瑜扑来。 “糟糕，附魂了！”纪少瑜沮丧不已，这里面有魔斑的残念，金色光团就是灵魂呐，发生了什么还用想吗？ “呜呜呜！”这头厉鬼发出奇怪的呜咽之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了纪少瑜。 纪少瑜下意识的拿剑横向劈去，正好将厉鬼拦腰截断。 但显然没有作用，厉鬼的身躯如雾气缭绕，这一剑犹如劈在了空气中。 纪少瑜大惊失色，身体向后倒射，目露精光，散发出一股巨大的神识波动。 这是青色光团增强过后的神识之力，正好用这鬼物来练手。 顿时，周遭的一切在纪少瑜心中如大千世界一般展开，无数的细节向他的识海中涌来。 当他再次看向这个厉鬼之时，却只见到一团黑雾，其体内有盘根错节的金色细线流动，仿佛就是它们，在支撑着它的行动。 “这是我传给他的梦境能量……”纪少瑜倒射了一半，立即又迎向了这头厉鬼，右手中一股梦境能量爆发出来，生生摄入了厉鬼的腹部。 这里正好是金色细线汇聚之地。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纪少瑜的掌心释放出来，而在纪少瑜强大神识的观察之下，那些金色细线分明就真的向自己的掌心汇聚而来。 厉鬼停止了咆哮，拟人的怔在了那里。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等金色细线全部吸入纪少瑜手中之后，厉鬼又化作了一股水雾，潜入了剑身之中。 纪少瑜呼出一口气，收回了神识，暗暗有些兴奋。 这个厉鬼，仅仅是观其强大的气息，若在平时，刚才就是一场苦战。 而自己靠着诡异的神识之力，却在瞬间找到了这个厉鬼的破绽，最终竟如此轻易的就获胜了。 “这个青色光团结合踏青光梦术，竟有如此奇效，看来这应该不是偶然，而是先祖们故意为之吧。” 纪少瑜嘀咕着又拿起了那把阔剑，看了又看，还是没有放弃尝试的意思。 既然金色光团要给阔剑附魂，引起阔剑内魔斑的苏醒，那么，青色光团又有什么作用呢？ 好奇之下，纪少瑜再一次拿起阔剑，向其注入了青色能量，静静等待着阔剑的变化。 不遂人意，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阔剑没有出现一丁点变化，甚至纪少瑜期间还挥了几下剑，仍然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 纪少瑜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其他的飞行法器在附近之后，还学着他哥哥纪少亮的样子，扮作痴呆胡乱挥舞了一通，仍然没有任何效果。 “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嘛，剑灵是魔斑的残念，没什么其他特别的。” “哎，只是声势浩大这一个神通，一剑出去，鬼哭狼嚎的，希望能吓住敌人吧。”纪少瑜苦笑。 但就在纪少瑜准备将剑收回的刹那，他猛然严肃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层某处。 他感觉到，云层下方有动静。 “嘤……咕咕咕……”无需动用神识查探，直接就能听到，一只类似飞鸟的野禽正在云层下方，向自己飞来。 果然，在纪少瑜面前，一只像雕一样的大鸟蓦然冲破云层，在十几里开外，带起滚滚云丝，飞掠而上，极其壮观。 这只飞鸟体型也就只有普通雕类般大小，两只褐色的翅膀张开颇有气势，唯一和雕不同的是，它那尾部很明显拖着一根长长的赤色羽毛。 这是梦境世界里很常见的一种鸟类，叫做凤尾雕。 纪少瑜见到是凤尾雕，心中略松，这种鸟类的攻击性不强，估计只是路过的凤尾雕而已。 但越看越不对劲，这只凤尾雕冲破云层之后，却径直的朝自己飞了过来。 “咦？”纪少瑜轻咦一声，他发现这只凤尾雕的眼神有些迷离，他知道，无论是什么鸟类，眼睛都是神采闪烁的，绝不会像这只一样。 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纪少瑜警惕心大起。 “咦？左翅有一道黑色的刀痕……”纪少瑜恍然，这是被自己刚才胡乱挥舞的剑气扫中了。 “驭灵术？”当这只大雕飞到自己身边，一副讨好神色的降落在飞舟防御光幕之外时，纪少瑜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把戾气之剑的攻击力是真的不高，即使这种防御性极低的灵鸟翅膀都斩不断。 可是，其剑气却可以御灵，也就是能操控神志低下的灵兽。 这把剑，如果在充满异兽的战场使用，可以说是至宝了。 纪少瑜小心的将这把剑放入储物袋，心情大好，准备到时候找个修士来试试。 遂看向正在飞舟防护罩外悲鸣不已的凤尾雕，大袖一挥，撤了防护光罩，将其放了进来。 只见这凤尾雕立刻露出十分欣喜的神情，一头装进了纪少瑜的怀中。 纪少瑜心念一动，给凤尾雕使了个眼色，向趴在船尾呼呼大睡的一只黑色小猫努了努嘴。 果然，只见凤尾雕戾气蓦然爆发，也不管这只黑猫身上那比拟结丹期修士的强大气息，几乎想也没想，直接向小黑攻了过去。 凤尾雕的攻击方式非常单一，几乎就是用嘴啄这一招，但它攻击角度却很刁钻，这一啄恰好啄向了小黑的尾部。 “嗷嗷嗷！！！”熟睡小黑被一股刺痛惊醒，一尾巴直接向凤尾雕扫了过去。 “小黑！”纪少瑜沉声喝道，倒是喝停了小黑那条尾巴，救了凤尾雕一命。 他留着凤尾雕还有用，特别是，想看看控制的时效如何。 不过，这一个命令下来，纪少瑜算是看出来了，被戾气之剑剑气所控制的生物，会完全听从自己的吩咐，可以作为傀儡使用。 小黑呜呜叫了两声，表示了一下委屈，又倒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纪少瑜让凤尾雕守在船头甲板之上，自己则是又走入了船舱之中，盘腿而坐，收拾好了所有法器，梦器，符箓之类的东西，开始运功巩固修为。 他现在就是一筑基初期境界，争取在抵达战场之前，将此境界再稳固一些。 这一轮时间耗下来，流云船已经进入了虚天大陆的边界，根据地图玉简的描述，离赵文所藏的望鹫窟，只有三日左右的路程了。 第一百零六章 望鹫窟 纪少瑜从额头上拿下地图玉简之后，面露凝重之色，按玉简描述，他马上要进入一个十分危险的地界，据说还是一个无人生还的死地。 文沧和万岚之前说，他们都是被“鬼才兵团”的人用诡异术法传送出来的。 如何回去，并没有告知他们，只知道望鹫窟的坐标而已。 也就是说，他要和赵文汇合，必须直接穿越着片危险之地。 …… 望鹫窟，石原大陆边界，位于崇山峻岭的深处，是一个炎热无比的地下洞穴群。 其所处位置，是石原大陆上臭名昭著的秦狱山脉，其内凶兽横行，人迹罕至，更是有各种骇人的妖鬼吃人传说。 秦狱山脉也是分割虚天大陆和石原大陆的屏障，是一个广袤的狭长区域，虽并非两个大陆之间的必经之地，但是也占据了两边大陆边境线的七八成之多。 山脉之中，数万座巨峰耸立，排列紧密，如列队站好的军队一般，群山之间有迷雾缭绕，经年不散，使得整个区域笼罩在一种神秘氛围之中。 若从空中俯瞰下去，可以发现，数万座山峰被茂盛的森林覆盖成一种墨绿色，郁郁葱葱而又暗淡无光，这种着色极重的黑色调，给人以沉重而又窒息的感觉。 众所周知，虚天大陆和石原大陆的商旅往来，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绕路数万里，都要避免横跨秦狱山脉这条路线。 秦狱山脉之所以臭名昭著，来自于一些大能修士在此陨落的大量传闻，这些传闻虽在民间无从考证，但即使是石原大陆和虚天大陆上的元婴期修士，都不敢独自横跨秦狱山脉，这的确的真的。 如此人迹罕至之地，自然是有一些未被发现的天材地宝，特别是一些年份久远的灵草灵药，更是数不胜数。 偶尔有一些投机修士，想来此寻找机缘，或者是在外围来采摘一些灵植，几乎都是有去无回，被一些游荡的凶兽当作了腹中之物，甚至有生还的修士还带回来了有堪比元婴后期的八级妖兽的消息。 可是，不知道为何，这些凶兽竟然也只敢在秦狱山脉的外围游荡，到底山脉的中心区域有什么强大的存在？更是传得人心惶惶，令人闻风色胆。 靠近秦狱山脉中心位置，有一片焦土地界，那里，有九座活火山，常年处于活跃状态，被称作“秦狱九使”。 望鹫窟就位于秦狱山脉的中心区域，坐落于“秦狱九使”环抱的之中，恰巧避过火山岩浆流动区域的一片炎热的地下洞穴群里。 这等绝佳的避难之所，是陶千民为赵文等人选取的，其实这里也是鬼才兵团的大本营所在，想来如此隐蔽而又危险之地，敌人在短时间内，断难找到。 这就是鬼才团神出鬼没的依仗，加之蚩盘手中瞒天镯的诡异空间神通，使得鬼才兵团众将士的作战机动性极强，简直就是稻沃草原土著修士的噩梦。 此时，望鹫窟地下三层。 “赵将军！” 一个灰发青年修士，半跪抱拳而拜，其浑身是汗，显然是热得不行了。 只见赵文躺在洞穴中央的一块石板之上，衣着单薄，眉头皱起，面有痛苦之色。 一个月前，他在战场上被一位土著修士靠奇异的法术重伤昏迷，身边数十位梦门修士以命相博才将其救下。 快速撤退时，他们遇上了蚩盘和陶千民的队伍，陶千民见其勇猛无比，是个汉子，正缺兵少将的他遂命蚩盘将其传送到了此处，并进行了救治。 赵文醒来之后，和陶千民进行了一场简单的交流，便恳求陶千民派人去找纪少瑜求援。 陶千民听说是去找一个叫做庄五的虚天宗老祖求援，其实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在这场战争中，虚天宗的所作所为，其缩头缩尾的风格，人尽皆知，要叫虚天宗老祖来救一个只有不足百人的筑基期修士队伍，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见赵文诚恳，而且好似信心十足的样子，便在一次出行的时候顺便将文沧和万岚传送到了秦狱山脉靠近虚天大陆的边界，算是成全一下赵文的恳求。 于是这才有纪少瑜半月前在水泽秘境入口处，获得前线情报的那一幕。 陶千民率领鬼才团前线作战，日理万机，也没有再来看过他，只是向其借了一些修士，加入鬼才兵团，赵文见战线统一，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赵文的伤势还未痊愈，只留有几个修士轮番的照顾他。 这个半跪地上的灰发修士，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事情，灰马？”赵文躺着一动不动望着天，嘴唇微动，问道。 灰马是这个修士的外号，因其擅长骑马作战，头发又是奇怪的灰色而得名，他虽然不是铁风帮的老人，而是纪少瑜后面灌顶筑基的三千修士之一，但其实力强劲，忠心耿耿，是现在赵文手下除了铁王申之外最得力的手下，他没有跟随陶千民等人上战场，自愿选择留下来照顾赵文。 “东北方向离此百里的上空，有打斗的动静，我已经派人去探查，是一艘墨绿色飞行法器，上面有一只黑色猛虎，正在在和一只五级妖鹫缠斗。”灰马口齿清晰的禀报道：“需要我们出手吗？” “黑色猛虎？”赵文听到这里，猛然惊起，但随即就单手捂住胸口，咳出了一口黑血。 “将军！”灰马立刻扶住赵文后背，缓缓将其放置平躺，恳切劝道：“将军切勿激动，您的伤势还未痊愈。” “来了来了。”赵文嘴角黑血未干，却露出欣喜神色，喃喃道：“老祖来了。” 灰马也是一喜，道：“原来是老祖来了，我这就去迎接老祖。” 但旋即灰马又变得满腹疑惑，转身的同时，又对赵文说道：“据刚才发现动静的林东说，上面只有一人一虎，难道老祖只身前来的？” 赵文勉强撑起身子，眼神黯然，他明白纪少瑜一定是没有办法向虚天宗借兵，只能是带着小黑只身前来救援，这份情义，真是难以报答。 遂忽然神情一肃，向灰马喝道：“老祖一人就是千军万马，岂容你在此质疑，还不快去迎接！” 灰马一惊，赵文虽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狠戾非常，但私下里对这些弟兄们都是非常和气，温文尔雅的，不知道今天是何故，没头没脑的呵斥了自己。 接着立即走出了洞穴，飞掠而起，消失在了望鹫窟内。 赵文撑着的身子如泄了气一般，又躺了下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零七章 踏入秦狱山脉 秦狱山脉中心区域上空，一艘小型墨绿色飞舟快速驶过，飞舟之上，一袭青衣，负手而立的纪少瑜在船头位置，盯着正前方，眼珠子跟着眼前的打斗动静滴溜溜的转动着。 就在飞舟防护罩外，正见一只凶猛的黑虎正在和一只狱鹫缠斗，发出阵阵撕咬拉扯的声音。 狱鹫是秦狱山脉特有的一种妖兽，其态丑陋非常，头顶无毛，羽毛像被水打湿一般湿漉漉的杂乱不堪，一双狰狞的眼睛有些呆滞，貌似其神智被谁控制了一般。 狱鹫生性极为嗜血，方圆百里内有鲜血味道，便能够引来，而且其天赋神通也很诡异，能够发出一种慑人魂魄的音波攻击，所以，也有人称狱鹫是“小鬼车”。 看得出来，这只五级狱鹫并非小黑的对手，已是穷途末路，呆滞的眼中透着一丝绝望。 而此刻的小黑却是面色从容，像闲庭信步一般，和这只狱鹫纠缠不清，时而咬其一口又松开，时而佯装躲避，让这只狱鹫来抓自己。 …… 这片广袤的秦狱山脉，简直就是纪少瑜练剑的绝佳之所，三日前进入此片区域以来，纪少瑜本还有所忌惮，谨慎的行了一段路程。 但他渐渐的就发现了，拥有那把古怪阔剑的自己，竟在这里如鱼得水。 一路行来，在秦狱山脉的外围，就有数不胜数的妖兽，其气息之强大远胜于苍雾森林的妖兽，它们很让纪少瑜费了一些心思，加之有小黑护航，才得以保得飞舟正常行驶。 大约半日之后，纪少瑜一拍脑门，想到了那个可以操纵低智生物的古怪阔剑来。 接下来的路程便轻快多了，一般妖兽被阔剑剑气扫中，便可在短时间成为自己的俘虏，此消彼长之下，他又顺利飞行了一日。 这一日，若是有修士远远看到这艘飞舟，必定会大吃一惊，仓皇逃窜，这太骇人听闻了，空中一艘小小的飞舟后面，竟然跟着数百个气息强大的妖兽，黑压压的一片，若是让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还以为是发生了兽潮呢。 可惜阔剑剑气操纵妖兽的神通，根据妖兽的修为，大约只能持续一个时辰至三个时辰不等。 比如之前被纪少瑜无意中逮住的凤尾雕，在三个时辰之后，就恢复了神智，逃之夭夭了。 这种“拉”着一大群妖兽飞行的壮观景象，却只持续了不到两日，因为，来到靠近秦狱山脉中心地带之后，不仅再无妖兽骚扰，而且荒凉无比，鸟兽已无影踪。 凭纪少瑜现在的神识之力，当然也发现了，他来到了一片火山喷发频繁的地界。 这在地图玉简之中本来就有所记载，想来是离赵文不远了。 大约又过了半日之后，纪少瑜用剑气控制的妖兽数量渐渐归零，逐渐恢复了一叶扁舟独自飞行的景象。 纪少瑜这才放松了心情，这赵文，玉简里不说清楚，要是没有偶然得到的这把古怪阔剑，自己要想进入秦狱山脉腹地，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还真是会藏呐，贺鬼才。”纪少瑜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仍然认为鬼才兵团的首领陶千民，是贺鬼才化的名。 而就在这时，当纪少瑜所驾飞舟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一种奇怪的秃鹫又频频出现了，而且非常古怪的是，这些秃鹫，竟无法受到戾气阔剑的剑气影响，它们大约都是修为和小黑一致的五级妖兽，最主要的是，它们成群出现，纪少瑜遇到的第一波就有二三十只之多。 无奈之下，纪少瑜联合小黑浪费了大量的灵力与其搏斗，堪堪杀死了数只，但他故意留了一只不杀，存了研究一下的心思。 于是才有了刚才的这一幕。 纪少瑜吩咐小黑不要直接灭杀了这头秃鹫，伺机研究一下剑气无法施展的原因。 接下来，就是纪少瑜疯狂释放剑气的时刻，一道道剑气不断击中这只可怜的狱鹫，最后，在剑气的连番攻击下，它的眼神终于还是混沌了起来。 “呼，看来，具有神识攻击的灵智类妖兽，虽不易被控制，但却也不是办不到的。”纪少瑜擦了擦舞动阔剑过于频繁而溢出的汗水，喘着气，自言自语道。 此时已经到了“秦狱九使”的岩浆地貌上空，空中无云，汗流浃背的纪少瑜专注的盯着这只狱鹫，心中计算着它已经被剑气控制的时间。 “已经四个时辰了，超过了之前的最长时间，难道……” 话音未落，纪少瑜就猛然回头，看向了山脉腹地的方向，那里，有两人正急速飞来的气息。 气息不强，大约筑基初期修为，而且毫无掩饰气息的行为。 纪少瑜眯着眼，渐渐放松了警惕，那是赵文的人，亦或者是鬼才兵团的人来迎接自己了。 他把小黑放出来打斗，也是想给赵文传递一个身份信息，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拜见老祖！”一个灰发青年，飞进后一看，欣喜不已，在空中就直接虚跪而下了。 这位正是刚才和赵文对话的灰马，他的境界就是纪少瑜帮助突破的，当然认识纪少瑜是为何人。 “拜见老祖！”他的身后，有一位神情憔悴的少年，紧接着后知后觉地虚跪而下，他正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艘飞舟出现的巡逻修士，是铁风帮的老部下，林东，虽姓林，但是与林家并无关系。 纪少瑜用青色能量灌顶了三千人，哪儿记得住这么多弟子，神识往两人身上一扫，确认了身份问题不大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嗯”了一声之后，便将两人招上了飞舟之上。 纪少瑜和小黑神念相通，神念一动，小黑就领会了意思，忽然猛地向那只狱鹫扑去，瞬间，就见小黑拖着疲惫不堪的狱鹫也回到了船上，一虎一鹫徐徐走到了船尾，默不作声起来。 “你们的老大怎么样了？怎么没见他？”两人一上飞舟，纪少瑜便直接问道。 灰马满脸愁容，立刻拱手回道：“禀老祖，赵将军身受重伤，无法起身迎接老祖，吩咐我两人先来迎接。” 纪少瑜吃惊道：“从文沧二人出发来通知我，直到现在，怕是有两个月了，赵文的伤势竟然还没有痊愈？” 灰马黯然道：“禀老祖，赵将军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皮肉骨都恢复完好了，但是每夜仍然呕血不止，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还望老祖出手救治啊。” 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神情悲愤莫名。 第一百零八章 灵魂被咬了一口 “走，快带我去看看。” …… 约半柱香时间之后，纪少瑜、林东和灰马三人出现在赵文修养的洞**。 躺着的赵文虽然通过“有一只黑色猛虎”判断出，所赶来之人应该就是纪少瑜，但是亲眼看见纪少瑜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非常意外，这个跟自己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真的只身前来了。 “老祖，虚天宗不愿意派人吗？”赵文开口道，他最关心的还是战事。 纪少瑜听闻此话，有些感慨，赵文此时已经完全成长为一个战士了，拥有着活生生的意志力。 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想起不久前，自己还把赵文当作一个梦中的虚拟人格在看待。 “老祖？”赵文见纪少瑜不说话，勉强支撑起身子，疑惑唤道。 “嗯，赵兄。”纪少瑜手按住赵文的胸口，将其放在床上平躺，说道：“赵兄先躺好，我给你看看伤势。” 听灰马说，赵文的皮肉骨都没事，他猜测是神识和灵魂层面的创伤。 一股梦境能量借助金色光团的力量探入了赵文的体内，同时一道被青色能量加持过的神识之力直接进入了赵文的识海。 赵文对纪少瑜极其信任，当然也不会反抗。 “你的魂被咬了一口……”半晌后，纪少瑜抬起手，凝重说道。 “魂被咬了？”林东和灰马面面相觑，没听说过有这种伤势。 赵文虚弱不堪，望着纪少瑜，等待下文，他也非常希望纪少瑜能够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赵文心中也知道，他当时是受到了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攻击，看似皮肉无事，但是受到攻击之后，自己的生机却在不断的消散。 “攻击你的那个土著，长什么样子？”纪少瑜问道，同时非常隐蔽的挪动了一个金色光团，缓缓推入了赵文的识海。 赵文：“入侵的稻沃土著等级森严，分三个等级，至少我们接触的有三个等级。” “第一个等级的土著，是战场的小兵，手中一把长刀，以纯武力进行攻击，竟然可以跟我们持有入品法器的筑基期修士打个平手。” 赵文缓缓坐起，面色渐渐恢复的红润，但是他自己并没有发现。 “第二个等级的土著，全身裹在一个斗篷里面，使用着一种非常诡异的幻术，被石原大陆的修士称之为魂修，想是一种灵魂攻击。” “就是攻击你的那个修士？”纪少瑜问道，手中梦术运转仍在继续。 金色光团进入赵文识海之中后，由于赵文并无梦术基础，这团金光差点溃散。 纪少瑜艰难的稳住了光团，并将其补充到了赵文原有的那团环状灵魂之中。 赵文也发现了不对劲，惊讶的望着纪少瑜，修仙之人大多对法术之类的力量极为敏感，他发现，纪少瑜此刻所使用的术法，和稻沃草原的魂修所使用的术法非常相似。 金色光团源源不断的涌进赵文的灵魂之中，纪少瑜以其更高维度的神识之力加持，将此过程的轻重控制得极好，但赵文仍然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感，闷哼了一声，额头不断溢出汗水，滴落在石板之上，又被炎热的空气蒸发掉了。 “是的，我正在和一个魂修力战之时，被身后的另一个魂修趁机钻了漏子，一道幻术渗透进了我的识海，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正在痛苦之中的赵文，艰难的回答道。 纪少瑜继续问道：“那么，第三个等级的土著，又是什么神通？” 赵文意会到了纪少瑜的意思，显然这个救治过程需要大量的说话，调动注意力来进行辅助，感激的点了点头，忍住巨大的痛苦回道： “我们少颜山的修士并没有见过第三等级的土著出过手，他们皆是每一个战场的统帅，蒙面示人，穿着紧身黑色奇异服装，手中套着一个金属圆环，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梦境刺客！”纪少瑜瞳孔一缩，他忽然想起了导致他迷失在原生梦境世界的罪魁祸首。 就是这样装扮的一个女子。 “梦境刺客？”赵文诧异：“什么梦境刺客？” “哦，这个说来话长。”纪少瑜不置可否的样子，但心中极为震撼，终于到了直面真相的时刻了。 贺鬼才当年猜得没错，梦境刺客就是东瀛人。 当然，纪少瑜猜不到的是，梦境刺客居然有三层身份，想杀他的其实是王立，而现在竟然是他的妻子阿乌的本魂在控制着。 “多谢老祖！” 正在纪少瑜心潮澎湃之时，赵文也终于完成了灵魂的修复，双手在他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不敢置信的样子。 赶紧起身跪拜，这折磨了自己近两个月的奇异顽疾，竟被纪少瑜和自己说着话的间隙，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而纪少瑜对此已经麻木，自从他发现有关于这个原生梦境中灵魂的秘密之后，他就早已经有所察觉，这些本来以为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的灵魂，在他的梦术面前，都显得有些草率。 仿佛自己因为“魂”这一件事情，从另一个角度，又重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梦主。 又或者，其实，让整个原生梦境的居民得到灵魂的自己的妻子，才是这个世界新一任的“梦主”吧。 “贺……额，你说的鬼才兵团呢？现在他们人在哪里？”纪少瑜没有感慨太多，旋即问道。 赵文起身，站在地上，深呼了一口气说道：“鬼才兵团的基地就是这个望鹫窟，他们现在全部都去了战场，留我们少颜山的人在这里守家。” “还借了我们少颜山八十余名修士，一起去前线作战。” 纪少瑜奇怪道：“这片山脉如此广阔无垠，他们这么多人，就能够瞬间到达战场前线？” 赵文：“老祖，我在前线玉简里提过一件事情，他们有一种很奇怪的原地传送法术，能够带领大部队瞬移，文沧和万岚没有给你说吗？咦，他们两个人呢？” 纪少瑜沉吟起来，他仍然认为贺鬼才是鬼才兵团的首领，但以贺鬼才的时空神通，其实也达不到让大部队传送的能力。 接着，拉着赵文的手坐在石板上，和赵文说了一个昼夜的话，互相沟通了各自的信息。 第一百零九章 重逢 第二日，纪少瑜将赵文安顿睡去之后，与灰马和林东三人来到洞窟门口，望着雾蒙蒙的天，问道：“林东负责巡逻是吧？” “是的，老祖！”林东疑惑拱手道。 纪少瑜指着周围，问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发现有数座活火山，你们有数过没有？” 林东立即回道：“是九座，被人称作秦狱九使。” 遂和灰马相视一眼，有些奇怪，秦狱山脉里这九座常年喷发的火山，是石原大陆和虚天大陆连凡人都知道的一个常识。 纪少瑜咳了一声道：“我观这秦狱山脉外围妖兽众多，但此地却只生活着一种凶鸟，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为何？” 林东道：“之所以那些外围妖兽不敢进入秦狱山脉腹地的缘由，有很多传言，但这些传言大体都是说是有一个异常恐怖的存在在这里盘踞，可是我们在此已经居住了两月有余，直到现在也很安全，发现传言可能不属实。” 遂补充道：“老祖所说的凶鸟叫做狱鹫，来自幽冥，可夺人魂魄，十分难缠。” “来自幽冥？”纪少瑜摸了摸耳朵，瞥了林东一眼：“你们去过幽冥？” 虽然纪少瑜现在失去了梦主的实力，但这个原生梦境的冥界何其遥远，他还是知道的。 “额……”林东有些尴尬，他只是听赵文说过此鸟的来历，原话给老祖解释而已。 灰马接上话头道：“有传言称，这秦狱九使通往幽冥，而且狱鹫的巢穴就在火山里面，这不难让人这样联想。” 纪少瑜踱步道：“也就是说，坊间传言的意思是，这里是通往幽冥之地的入口，也是外围的那些强大的妖兽不敢靠近的原因？” 灰马拱手道：“是的，但无从考证，恐怕鬼才兵团的人才知道其中真伪，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 纪少瑜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望着远处。 视线范围内，便可以看见三座火山，此刻正冒着股股岩浆，这算是望鹫窟的天空平静的光景了，大多数时候，这三座火山喷发的物质可以遮天蔽日，让整个望鹫窟笼罩在一阵古怪的末日氛围之中。 但奇怪的是，无论火山如何喷发，也没有如何炙热的固体降落于此，这让望鹫窟成为了方圆万里之内几乎唯一一个安全的地带。 当火山喷出的物质遮天蔽日之时，站在望鹫窟入口处，可以望见一群群的狱鹫密密麻麻的在灰暗的天空盘旋，它们到底为何能够抵御炙热的空气，以及这样的时刻飞出来觅食，到底觅的什么食？据说也是一个谜。 而包围着秦狱九使的，是如茂密丛林一般伫立的数万座秀丽山峰，那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火山群藏匿了起来，这恐怕就是这里人迹罕至的原因。 纪少瑜看见此间地貌之后，也尝试用神识去探查火山内部，但那里面仿佛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形成了一个壁障，阻止着他的神识探入。 但是即使如此，纪少瑜心中也充满了一个强烈的猜测，他觉得也许这所谓的“秦狱九使”，估计也跟老祖们的枯萎梦境有关。 恐怕这里，也是一个筑基秘境，只是形态和之前两座极为不同而已。 有了去冒险的想法之后，纪少瑜跃跃欲试，但转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还是决定等“贺鬼才”等人回来之后再说。 “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陶千民，大概多久回来一次？”足足伫立了半个时辰之久的纪少瑜，忽转头问道。 林东和灰马互望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哪里说得准啊，他们来此才两个月不到，而在第一天见过一次陶千民之后，就三人孤零零的在此守了两个月，再也没有外界的任何消息。 纪少瑜见两人沉默，大概明白了意思，不再追问，他也问过赵文同样的问题，赵文也回答不出来。 纪少瑜忽然纠结起来，徘徊踱步一阵，眼前九座火山很有可能又是三代老祖留下的梦境机缘，去，还是不去？ 要是“贺鬼才”等人十天半个月回来了也就罢了，但要是三年五载都不出现，自己可是浪费了大好时光，一腔闷气憋得难受。 若是擅自离开，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冒然行动的亏，纪少瑜早就吃够了。 纪少瑜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让人不舒服的无所事事状态。 但就在这时： “轰轰轰！” 天边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打消了纪少瑜的疑虑。 陶千民回来了！ 天边蓦然出现了一个使人眼花缭乱的黑色漩涡，里面陆陆续续飞掠而出许多形态各异的人。 从纪少瑜的角度看去，虽然铺开的只有不足两百人的队伍，但由于是从天而降，看起来像天兵天将降临一般，还挺壮观。 纪少瑜神情振奋，这是想着曹操，曹操就到啊。 他想得没错，从这个黑色漩涡中掠出的百余修士，正是陶千民和蚩盘在石原大陆创立的“鬼才兵团”以及后面补充的少颜山数十人。 陶千民从漩涡走出之时，也发现了地面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再定睛一看，竟然和自己的梦主长得一模一样，瞬间呆在了半空之中。 而更为率直的蚩盘则是从陶千民身后一步踏出，惊喜莫名的大叫了一声：“啊呀！是纪少瑜！” 纪少瑜面部明显剧烈的抽动了一下，他没搞清楚到底是谁这么轻率，不管是贺鬼才还是陶千民，对自己的称呼都是梦主，在原生梦境里面，应该没有人会唤自己的真名。 紧接而后的是陶千民脱口而出：“梦主……” 然而更为理智的陶千民立刻就止住了这句话，“主”字发音十分轻微，他不知道梦主此刻是否愿意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在场的众人也只听到了“纪少瑜”这个称呼，互相看来看去的，不知道蚩盘到底在叫谁，片刻后又都望向了纪少瑜，发现了此地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 都落在地面之后，陶千民激动莫名，支支吾吾都要说不出话，他十分确定，此人真的就是梦主无疑了。 纪少瑜诧异，还真是陶千民，贺鬼才呢？陶千民身边那个蒙面老头吗？不像呐。 “我现在是梦门老祖。”纪少瑜见陶千民连怎么称呼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倒是高看了一分陶千民，坦然道：“所以，你叫我梦主也行。” 第一百一十章 顿悟（一） “梦主！”陶千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单手伏地，头都磕到了地上。 这些年来，为了寻找纪少瑜，为了保护整个“原生梦境”的秘密，他每日每夜都在惊恐中度过，最怕的，就是梦主已经死去了，那么他所做了一切将没有意义。 此刻，见到纪少瑜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万千情绪如海啸一般翻涌出来，两行热泪滴入滚烫的地面，不一会儿，陶千民跪拜的地方，竟已经笼罩在了一片泪水蒸发而起的雾气之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懂，但感觉此事诡异非常，不敢作声，甚至一动都不敢动。 陶千民，他在战场上的风姿，一直被鬼才兵团的众人奉为战神一般在看待。 而现在，他们这个心目中的“战神”，竟然直接伏地而跪，泪如泉涌，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到底是谁？ 我们要不要一起跪？ 面面相觑的众人纠结啊，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纪少瑜触景生情，也升起了一阵感动，上前几步将陶千民扶起，本来想问的好几个问题都暂时抛到了一边，只说了一句：“千民，你的右臂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陶千民被扶站起，年青俊俏的脸上硬是给憋出了老泪纵横的感觉，词不达意地回道：“梦主，鬼才兄……鬼才兄陨落了！” “啊？” 纪少瑜踉跄两步，精神一阵恍惚，看到陶千民的神情，完全就不像在开玩笑，遂又看向了陶千民身边的那个蒙面老头，刚才直呼自己真名的家伙。 蚩盘将脸上的蒙面布一把扯下，虽尽力表露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但分明眼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悲痛之色，默默的向纪少瑜点了点头。 “蚩盘？”纪少瑜接二连三的被震住，打死他也想不到那个梦师联盟的傀儡守门人蚩盘，居然会在自己原生梦境的内部晃悠，最古怪的是，他还跟陶千民在一起。 “梦主，此事一两句话还真说不清楚。”陶千民四下环顾一阵，意思是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解释，接着给蚩盘使了一个眼色。 蚩盘立马会意，双手掐诀，一道梦术打在忽然腾在半空的瞒天镯上，瞒天镯立即金光一闪，并发出了微微震动之声。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周遭空间便蓦然出现了阵阵波纹，仿佛是有一个隐秘空间即将被打开。 纪少瑜不敢置信，他眼睛死死的盯着瞒天镯，脑中嗡鸣声不断，一时语塞。 那是他送给阿乌的订婚之礼，他岂能认不出来。 “阿乌，蚩盘……瞒天镯怎么会……”纪少瑜指着蚩盘，词不成句的说道。 但震惊不已的纪少瑜话音未落之时，只见眼前场景蓦然变换，瞬间就和陶千民、蚩盘出现在了另一个明亮的空间之中，三人此刻正站在一片青青草原之上。 呆在望鹫窟入口的众人，看见这三人原地蓦然消失的场景，倒是也没有意外，疲惫不堪的直接席地而坐，都没有力气说话的样子。 可见瞒天镯的空间神通，在这里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嘿嘿，纪大梦主，我这梦术使得怎么样？。”蚩盘抚着胡须，得意的说道。 纪少瑜暂时没有心思去肯定蚩盘的梦术，他急切的问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贺鬼才怎么会陨落了？” 陶千民黯然失色，徐徐拱手说道：“梦主，贺鬼才是为了救我们才……” “……” 一字一句从陶千民的口出吐出，犹如一道道深入魂魄的法诀打在纪少瑜的心中，纪少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从上次南柯楼一别，竟物是人非到这种程度。 谁知道，梦境刺客竟是王立的怨魂，居然和东瀛梦师的身躯合二为一，传承了东瀛梦师的肉体修为，并逼得贺鬼才自爆而亡。 而这一切，貌似全都是自己三千年前造的孽。 那么，显然自己当年是真的错怪王立和苗果阿兰夫妇了，想到这里，纪少瑜一股悲凉之意从心底油然升起。 这种悲凉，区别于儿女情长，区别于生老病死，而是对世界之源的疑惑，对世间因果的不理解。 貌似从自己无缘无故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一双大手掌控着这里所有人的命运。 那时，原生梦境出现大面积瘟疫，纪少瑜已然确定，那就是自己的死亡导致的。 瘟疫盛行的年代，王立和苗果阿兰横空出世，像救世主一样挺身而出，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那时，他们都快要成功了，创立了一种目前还完全未知的医术，叫做“巫”。 而在同一时间，另外一件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导致的大事，也在原生梦境中搅动着一切。 自己的妻子阿乌，竟不惜牺牲自己的灵魂，救自己来了。 给了原生梦境注入了之所以与真实世界不同的最后之物，灵魂。 本来，梦境居民只是梦主的傀儡，算不上生命，是一种连肉体都不存在的纯意识体而已。 但阿乌的举动，让整个梦境复苏了，成为了一个新的人间！ 这样的怪事，早已经突破了纪少瑜的想象力。 但又有谁能想到，最先得到阿乌灵魂的修士，竟恰好就是王立和苗果阿兰呢？ 在那时，整个原生梦境的本质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而无法知情的自己，却仍然在任劳任怨的当着自己的梦主。 作为梦主的自己，有维持原生梦境秩序的责任，在贺鬼才缺少关键性信息的调查下，自然是误会了王立和苗果阿兰，并“处死”了他们夫妇。 反过来，王立充满着不甘煞气的怨魂，和一心要杀死纪少瑜的东瀛梦师肉体竟然也巧合地结合在了一起，他们居然就躲在阿乌送给自己的无人区梦器之中，杀死了六年前的自己不说，现在还杀死了贺鬼才。 而自己送给阿乌的瞒天镯，居然成为了当时陶千民等人眼前唯一的曙光，在贺鬼才自爆的掩护之下，逃出生天。 陶千民传承了贺鬼才生前的修为，和蚩盘一起呆在稻沃草原等待着自己，竟然和跑来营救赵文的自己相遇了。 这一刻，无数人的命运又重叠了起来。 在这风云变幻之中，多少无辜的生命被强行拉了进来，但这样说并不准确，那些看似“无辜”的生命，在这场巨大的命运齿轮运转之初，他们都还不是生命。 生命尚且都是恩赐，又怎么能说是“无辜”呢？ 只是，他们成为生命的那一刻，就落入了和自己完全无关的因果之中。 错综复杂的事件纠缠在一起，仿佛已经无法简单的用因果来概述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顿悟（二） 如果这一切有因果，那么，这个世界的因果之力未免也太复杂了一些。 甚至可以说，连因果这个说法，都被这一切推翻了。 在有关于这座原生梦境的整个过程之中，除了梦境刺客之外，没有一个人心怀恶念。 王立想救妻子，苗果阿兰想医治百姓，而纪少瑜想维持秩序，贺鬼才想辅佐梦主。 陶千民和蚩盘表面上是被牵扯进来的，实则对梦主忠心耿耿，阿乌只是想复活自己的丈夫，而苗果铁老爷子，不过就是想帮女儿续命而已。 还有那些千千万万的梦里居民，如赵文一类，皆是按照自己的善意，苦苦的生存至今。 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有恶意。 可是善意，却得到了恶果。 他们每一个扮演的角色，都做着当时自己最自然的反应，但这一切纠缠起来，互相影响之下，竟然连起手来把这个美好人间，生生酿成了一场悲剧。 “这就是当年玄奘大师要去印度国取经的缘由吗？” 纪少瑜想着想着，意识不由自主的飘忽升腾，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之中。 “我说纪大梦主……”蚩盘想插话，被陶千民竖起一掌打断了。 “蚩盘，梦主这是要突破境界了。”陶千民小声告知，旋即负手而立，静静等待。 蚩盘取下酒壶，猛地喝了一口酒，双手抱着后脑，向着草原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茅屋边走边嘀咕道：“最受不了你们这些神神叨叨的仙人了，每天傻傻的想一想，境界就能提升了？” 陶千民望着蚩盘吊儿郎当的背影，微微一笑，并没有和他理论。 蚩盘的修为其实承受不住连续施展两次瞒天镯，所以他知道，蚩盘这是去休息恢复法力了。 根据这次去前线作战得到的消息看来，稻沃草原土著在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抗的一场战斗中，又拿下了一处大型宗门的势力范围。 现在，除了万原宗的一些老人还固守着宗门不破，从大体上看，石原大陆其实基本已经完全沦陷了。 不仅如此，石原大陆众多修士士气已经完全溃散，都想着半年后逃往虚天大陆的这条后路。 换句话说，石原大陆已经没救了。 所以，陶千民这次回来，也准备改变作战方案，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去前线作战，倒是有让梦主慢慢修炼的时间。 而纪少瑜这里，他忽然进入入定状态，却实在不是他的本意，因为，陶千民还未将故事讲完，连最关键的陆婆婆所述隐秘都还未讲出，他就如灵魂出窍一般，被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缠住了心神，只听得脑袋嗡的一声，他就失去了意识。 纪少瑜这一入定，就是三日。 三日来，混乱不堪的记忆和故事碎片在纪少瑜的眼前漫天纷飞，它们不断地组合，重构，碰撞而又融合。 像生命。 渐渐地，那些信息互相连接起来，在他的眼前铺展成了一副生命图景，这是一幅大千世界的密图。 这幅图，有如实质，在纪少瑜的眼前像一面旗帜一般飘荡。 这幅图，也是残缺不全的，更让人好奇的是，这幅图，并无边界。 三日来，纪少瑜不清楚为什么，好似生来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在冥冥之中有一个人引诱他，告诉他，他的使命，就是要得到这幅图。 仿佛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和复仇无关，和热血无关，甚至和阿乌都没有关系。 这一切，都是为了拓宽这幅图的边界而已。 好似，如果他得到了这幅图，就能够和他的死神面对面对话，就能够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是幅什么图？”纪少瑜在三日之后的某一刻，双眼蓦然开阖，如被惊醒的病人一般，大叫了一声，同时用手向前猛然抓去，要将这幅图纳为己有！ 识海之中嗡鸣声不断，并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从陶千民的角度看去，却是梦主刚一醒来，就忽然伸手抓向了虚无，像一个疯子。 陶千民见此，遂赶紧闪身靠近，扶住怅然若失的纪少瑜，问道：“梦主，没事吧？” 纪少瑜也是在深度昏迷状态中惊醒之后，看见一副残缺不全的图飘荡在眼前，下意识的要伸手抓住它，而伸出的手，自然是停留在了空中，他抓住了清醒，意识蓦然离开了刚才那个诡异的神识世界。 “这幅图，缺了很多区域……”纪少瑜喃喃自语，眼前世界逐渐清晰，看见陶千民扶住自己之后，忽然反应了过来，刚才自己应该是魔怔了。 “缺了很多？”陶千民却是一头雾水。 纪少瑜此刻意识越来越清醒，他的神识之力在这三日内，不断攀升，此刻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瞳孔表面那一层薄薄的雾气逐渐散开，眼前的世界，和他之前看到的，已经完全的不一样了。 忽然，纪少瑜神情激动的抓住陶千民的双肩，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这阵狂笑回荡四方，本来还在不远处的茅屋里闭目打坐休息的蚩盘，也被吓一激灵，赶紧起身跑到窗户旁边，向这边望来。 明白什么了？陶千民怔怔盯着纪少瑜，面露狐疑之色，这梦主的性情怎么和之前认识的不大一样啊？ 其实，在纪少瑜看来，陶千民的性情也是大变了，两个人半斤八两吧。 陶千民知道自己的一切隐秘，纪少瑜倒是一点都不避讳，边梳理着自己的思路，边自言自语道：“爷爷当年应该是猜错了……” “嗯……猜对了一半吧……” “这个世界，既可以说是缸中之脑，但却不是希拉里?普特南实验中所描述的那个缸中之脑，你知道吗？哈哈哈，陶千民。” 陶千民见梦主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只得是在一旁试着答应了一声：“嗯，有道理。” 好似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竹林几十贤，隐士陶千民一般。 纪少瑜瞥了陶千民一眼，他现在意识其实是完全清醒的，只是心中实在激动，他能感到一种崭新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从四肢百骸汇聚到了他的识海之中，只要他愿意，就随时可以释放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顿悟（三） 更为神奇的是，刚刚苏醒的时候，他就已经探查了一下自身的修为，仍然还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无疑。 纪少瑜转即就忽然明白了过来，他的修为境界和这里所有修士的修炼系统，果然是不一样的。 自己应该才是真正踏上了修仙大道，而非在原生梦境里过家家。 “陶千民，你刚才说那个陆婆婆告诉了你们这个原生梦境的秘密，对吗？”纪少瑜忽然平静下来，旋即望向了陶千民，问道。 陶千民松了一口气，心道梦主没疯就好，嘴上说着：“是的，她当时告诉我和蚩盘……” “是否告诉你们，这个原生梦境其实就是真实世界，而真实世界，其实也是真实世界？”纪少瑜淡淡问道。 陶千民听到此处，双眼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连连点头，道： “是的是的，陆婆婆当时就是这样说的，而且，我们当时已经去验证过了，没想到，梦主竟然已经知道了。” 陶千民确实太惊讶了，因为他当时在贺鬼才墓前，立下的誓言之一，就是有生之年一定要将这个秘密告知梦主。 此刻的他，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不过又立即补充道： “而且，稻沃草原的土著，其实就是真实世界里，叫做东瀛的一个国家派出，并且突破了原生梦境和真实世界时空壁障的梦师军队！” “陆婆婆还说，他们其实是想来夺取这个原生梦境的掌控权！” 陶千民面露愁苦，显然，照现在修真界战争的趋势发展下去，原生梦境还真的是岌岌可危的样子啊。 纪少瑜眼睛微眯，冷哼一声，接着一字一顿的对陶千民说道：“放心吧，千民，这个原生梦境，他们是拿不走的。” 语气淡然，但话里透露出的自信之感，充沛不已，让人有一种心潮澎湃的味道萦绕。 “而且，千民，我想告诉你，我们这个原生梦境以及真实世界，既是真实的，却也是假的，它们其实都是缸中之脑。” 纪少瑜在入定时，在眼前出现的那幅图上，看到了很多，一些以前总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到现在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从最开始认为这座原生梦境只是自己的一个神奇的梦境空间，到后面发现这个原生梦境其实是所有老祖和自己一起做的梦所构成的世界，仍然有很多不能解释的逻辑。 但更后来，他意外的发现，这一切，居然都来自是庄周始祖飞升之前的一个原生梦境，代代相传而成为了此间形态。 他就一直觉得很奇怪，一个梦境而已，怎么可能容得下所有庄周后人的共同意识呢？ 直到，他在华山之巅的那个回溯梦境之中，听到了他爷爷庄了然对这个真实世界的一个推测： 缸中之脑！ 听到了这个推测的纪少瑜，回来后的一路上其实都是懵懵懂懂的，一知半解的他，在得知了赵文陷入危局之后，这个疑惑暂时被他搁置在了一边。 而就在当陶千民将这些年发生的故事讲述出来的一刹那，那些零落在他脑海之中的逻辑，终于完美的相遇碰撞在了一起。 他顿悟了！ 按照他爷爷庄了然的推测，这个他所熟知的世界，最基本的形态应该就是所谓的“缸中之脑”。 庄了然把人间比喻成了一颗大脑，而有一群来自上界的梦师，给整颗“地球”连上了计算机，计算机给这颗大脑模拟出了所有的意识，思想和经历。 一切都是假的？不。 虽然纪少瑜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因果链的断裂，让纪少瑜对缸中之脑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南仙人毕竟是外族人，他的这个假想学说提供了一个不错的修行方向，却没有进一步的感悟。 “这说来很复杂。”纪少瑜对着惊恐万分的陶千民说道。 对陶千民来说，缸中之脑是一个很恐怖的学说，他刚刚从一个虚拟的人成为了一个真实的人。 而梦主忽然又告诉他，他的意志力是被别人模拟出来的。 “别紧张，你的意志力是阿乌的灵魂之一，它决不是被什么上界梦师模拟出来的，而是，这才是大千世界的真相，千民。”纪少瑜淡然说道，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 “我的妻子阿乌，是一个科学家，她曾经对脑科学很感兴趣，可惜，后来因为想调查连续杀死完颜家族两辈的那个杀手身份，转而走向了基因学的研究。” “嘿嘿！”一声粗糙的笑声响起，由远及近，却是蚩盘听到这里在讲话，笑呵呵的跑了来，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纪少瑜道：“阿乌妹子我见过，是个冰雪聪明的主，我听听，以前梦师联盟也在研究过这个，我看看你说得对不对得上。” 纪少瑜望着蚩盘微微颔首道：“阿乌曾经告诉过我，她对神识的一个奇妙的想法。” “以前，人们总认为事物的运动是有迹可循的，例如，凡人需要吃饭，是因为米饭能提供能量，而修仙者可以辟谷，却需要天地灵气，是因为天地灵气能提供能量。” “再如，我一刀割破了你的喉咙，你会死，是因为你经脉内的物质外泄，导致你的能量丧失殆尽了而已。” 蚩盘忽感兴趣道：“这不废话吗？万物皆有因果，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跑出来，就是为了听你讲这个？” 但蚩盘明显两眼放光，好奇心大起的样子。 纪少瑜微微一笑道：“是啊，都这样想的，这个宏观的世界让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充满了因果循环的世界。” 陶千民若有所思地沉吟道：“对单独几件事情进行观察，确实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纪少瑜惊讶的望着陶千民，他说出了此事的重点，贺鬼才的修为根基是“悟”，传承了贺鬼才修为的陶千民显然已经今非昔比了。 “千民老弟说得对，一两件事情单独分析还好，若是太多的事情交叉在一起，因果链就被打断了，就如原生梦境这三千余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几乎是无法归因的。” 蚩盘又发表观点说道：“你不是说，这一切都是那群东瀛人造的孽吗？” 纪少瑜则是摇摇头道：“此原生梦境诞生之时，东瀛人还在山洞里茹毛饮血呢，难道这一切是我的始祖庄周造的孽吗？” “你说的这句话好像就是，你杀了人，全世界都有罪，全世界，都是帮凶？” 蚩盘默了默，眼中有所明悟，不再开口。 一百一十三章 顿悟（四） “数百年前，真实世界，有一群执着于真理的哲人发现，在元素众多的微观世界，事物的运动是随机而并不是有规律的。” “若要说有规律，这个规律也不能用常识推断，他们的因果以一定几率出现，而非确定。” “甚至，某一个元素竟然可以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几个地方，像分身术一般，这叫做量子世界，多年前已经在物理界得到了证明。” 蚩盘忽然振作了起来，他在拥有意识之前，是梦师联盟的守门人之一，内部信息存储极大，他听说过量子世界，这的确是百余年前一群科学家发现的理论。 这个理论表示，物质的运动并非一板一眼的，它们运动路径的不可捉摸，它们所做的选择也不问因果，而是整体呈现出一种概率的形态，叫做概率云。 到底微观世界为何会呈现这样的奇异景观，就不得而知了。 而陶千民这个古代隐士身份之人，虽然传承了贺鬼才的悟性，却反而一脸茫然的站在一边，心中郁闷。 旋即接过话头道：“那么，梦主夫人所谓神识的秘密是……” 纪少瑜道： “大脑有数百亿神经元，如果把识海看做一个微型世界，那么，这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世界，是一个没有因果关系的世界。” 蚩盘顿悟，激动的打断道：“是一个量子世界！” 纪少瑜点头道：“是，目前来看，要破了因果，成为一个量子态的世界，大概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他伸出两根指头解释道： “第一个条件，需要大量的混乱的粒子同时参与在一个系统之中，粒子数量应该是有一个具体要求，不知道需要多少，但一定是个巨大的数字。” “第二个条件，这些粒子，可以相互作用，也就是说，每两个粒子之间，存在了因果。” 陶千民终于明悟了，不由自主的学着梦主揉了揉耳朵，忽道：“识海里的所有意识，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 “对。”纪少瑜笑道：“所以说，阿乌当年认为，识海，其实是没有固定因果关系的量子世界。” 蚩盘拿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下去，怅然道：“你们这些仙人真有意思，每两个粒子之间存在了因果，而整个系统之中，却没有固定的因果，嘿嘿，在往常，我还真没想过这些。” 蚩盘接着苦笑道：“纪大梦主，我倒是听懂了！却难以接受啊。” 纪少瑜淡然说道：“可是蚩盘，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其实早就接受了吗？人的七情六欲，之所以难以捉摸，就是因为我们有一个量子化的识海，却面对着一个因果分明的世界。” 听到这里，陶千民又茫然了，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旋即不露声色的样子，听纪少瑜继续解释。 “但我们并没有疯掉。”纪少瑜忽道。 蚩盘一惊，大叫道：“对呀对呀，量子化的识海，那可是个疯狂混乱的世界，那为何我们没有疯掉？” 纪少瑜竖起一根指头说道：“是灵魂。” “灵魂是我们识海的上帝，是我们识海的秩序。” “是识海的道。” “有道，就有了因果，是灵魂让我们的识海有了规律。” “我一直很奇怪，灵魂是个什么东西，为何那么重要？现在我明白了，其实灵魂就是自由意志。” 纪少瑜说道这里，呼出了一口气，仿佛他正身处一片世外桃源，旁观着世间百态，又仿佛有凉风习习，正吹拂着他的话语，飘然而起。 蚩盘猛地敲了敲膝盖，怅然道：“纪大梦主，不愧是庄周后人，啧啧，这个！” 遂竖起了大拇指，吧唧了一下嘴巴。 “那么梦主，我大致听明白了，但是这跟原生梦境又有什么关系呢？”陶千民忽打断道。 纪少瑜面露一种怪异的神色，盯着陶千民，说了一句：“那么，我问你，什么是原生梦境？” 此言一出，三人面对面，互相沉默了一刻钟之后。 一阵风吹过，那不是风的声音，分明是两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动静。 接着，滚滚雷声在陶千民和蚩盘脑中嗡鸣不断，他们如被雷劈了一般僵硬了好一会儿。 蚩盘再也坐不住了，跳跃起来，叫嚷道：“我的天啊，原生梦境其实，其实……” 看见纪少瑜微微点头后，才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其实是一颗大脑！” 纪少瑜面色平静的肯定道：“是的，应该说，其实它是我祖先庄周的大脑，我们都活在了他的梦中。” 陶千民想说话，神情黯然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千民老弟不必惆怅。”纪少瑜望着陶千民说道：“事情也并没有那么简单，你也并非是谁的傀儡人格了。” 纪少瑜搭着一只手在陶千民的右肩上，陶千民为了救贺鬼才自断一臂的举动，虽然愚蠢，却也让他十分感动，此间，他之所以将这一切都告诉陶千民，也是存了以后要跟陶千民并肩战斗的准备。 “我们可以假象一个简易的模型，任何数据量庞大的空间，都是像识海一般的量子世界，只是我们身在其中，以自己为中心出发，认为这个世界是有因果关系的而已。” “始祖庄周当年并没有给予原生梦境以自由意志，恐怕就是希望创造一个量子态的界面吧。” “可是，估计我的所有祖先都没有想到的是，作为这个原生梦境秩序代表的梦主我，会在某一天死去，让这个量子空间里的一切出现了混乱。” 蚩盘闭着眼睛不置可否地插了一句：“疯了疯了，那是疯了。” “对！疯了，从我死去直到我的妻子阿乌复活我之间的那一段短暂时空中，这个原生梦境就疯了，疯狂因子的具体表现就是刑人！” 纪少瑜在入定的时候就想通了，如果这个原生梦境就是一个特异的识海空间，那么刑人其实就是精神病毒。 “但他们更不会想到的是，这个原生梦境居然复苏了，被我妻子注入了灵魂，整个世界充满了自由意志……蚩盘，我问你，量子世界的特征是什么？” 蚩盘想也没想喃喃道：“不支持自由意志。” 说完就睁大了眼睛。 纪少瑜微微一笑，面有狡黠之感的说道：“对，那么，现在这个处处充满了自由意志的原生梦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恐怕没有人能够说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创世神通 蚩盘又灌了一口酒，似有醉意道：“嘿嘿，连我们原生梦境的梦主，竟然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了。” 纪少瑜仍然陷在自己的沉思之中，自顾自地喃喃问道：“蚩盘，陶千民，你们知道作为一个世界的创世主，是一个什么感觉吗？” 蚩盘大笑道：“哈哈哈，创世主什么感觉？还用问吗？差不多就是爽翻了的感觉呀！” 遂有意无意斜眼瞥向了陶千民。 陶千民见纪少瑜还真是严肃在问，沉吟片刻之后，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记得梦主给过我一本书，里面有一篇文章叫做《逍遥游》，我想，作为一个世界的主人，差不多就是《逍遥游》里面的感觉吧？” 蚩盘“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再吭声，但言语中明显透着不满，道：“我说纪大梦主，我们都没有当过创世主，这里面就你才有发言权，说来听听，什么感觉？” 蚩盘调侃之意极为明显，但纪少瑜显然也是没有在意，反而有些怅然之色，叹了一口气说道：“无论你们信不信，反正对于我来说，其实那种感觉非常苍白，几乎就只有冷漠，无聊，打不起精神。” “并非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得意忘形，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我以前对原生梦境是个什么态度。” 蚩盘沉默，纪少瑜说得极为真诚，不像是在矫情。 其实想想也是，梦的主人，主宰一切，反而是苍白无力的，他的乐趣何在？ 陶千民悟道：“梦主想说的是……主宰其实是不存在的？或者说，道，其实也是不存在的？” 纪少瑜赞赏的点了点头，笑道：“千民说得好啊，如果这个真实世界真有一个造物主，创世主，上帝，主宰，无论他被人们称作什么，他都一定和我当年一样漠然，因为当一切事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之后，而且整个世界对他来说一点挑战都没有的时候，他为何还要管理这个世界呢？” “你们想想，他到底意欲何为？我想，即使是对他掌管的世界动一根手指头，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吧。” 陶千民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何梦主前些年，总是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 庄周后人，之所以代代都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被所有人称作是散漫或漠然，其实就是因为他们当了原生梦境的梦主之后，不知不觉晕染出来的气质。 蚩盘终于知道纪少瑜到底在说什么了，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看天幕之上，仿佛那里和真实世界一样，有一双巨大的眼睛闭在那儿。 蚩盘浑身打了个寒颤之后，转头对陶千民解释道：“陶老弟，你有所不知，原生梦境之外的真实世界中，天幕背后有一双巨眼，而纪大梦主刚才正在猜测那双眼睛的身份。” 接着给陶千民继续解释了一下真实世界的大致情况。 蚩盘没有猜错，纪少瑜确实是由己及彼地在推算那双巨眼的心态。 “如果整个世界有一个主宰，那么，这个主宰对待苍生，一定是完全冷漠的态度，而非像一些神话传说中那样，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纪少瑜顿了顿，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其实，刚才在我入定的时间里，悟出了一套功法，今日之所以给你们讲这么多，是希望可以传授给你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可能对战东瀛人有所帮助也不一定。” 听闻此话，蚩盘和陶千民虽不动声色，但分明肃然了不少。 “这个功法我也不太确定其修炼方法，仿佛是刚才我所说的悟道过程中带来的。” “我这就将我的悟道过程告诉你们。” “你们先假想自己是整个世界的主宰。”纪少瑜徐徐道来：“然后，若要赋予所有苍生平等的权利，你们会做什么？” 说完就等在原地。 他没有乱说，刚才他一醒来，就感觉到了体内有一种崭新的力量在酝酿。 这股力量极为诡异，他刚刚苏醒后不久，大约就在蚩盘刚刚走过来的那个时候，他就试着将这股力量，通过自己的脚底轰入了地面，遗憾的是，当时却完全没有效果。 纪少瑜没有沮丧，他的神识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他所踩的地方。 果然，就在刚才，他的神识忽然查探到，诡异力量渗透之处，竟蓦然出现了一个微型的地底空间，像蜂巢一般大小，里面有很多像蛛丝一样的物质在忽隐忽现。 他忽然明悟，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这是创世之力，只是力量太过微弱，这个微型地底空间，只坚持了半息不到。 纪少瑜还是非常兴奋的，创世不创世不说，至少用于战斗，绝对是个杀手锏。 蚩盘调侃的一句话居然成真了：“你们这些仙人，每天傻傻的想一想，修为就提高了？” 他还想进一步的确定，这股力量，是否可以传授。 于是才对蚩盘和陶千民将他的所感所悟尽量的表述了出来。 “嗯，我会给他们完全平等的出身，完全一样的体魄和灵智。”陶千民想了想后，认真回答道。 纪少瑜眉头微蹙，随即问向蚩盘：“你呢？” 蚩盘道：“我会打抱不平，济世救人，劫富济贫，毕竟我是万能的主啊，嘿嘿。” 蚩盘仍然是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其实他这已经是认真思索之后的回答了。 纪少瑜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发现，这个奇异的“功法”还真是说不清楚，说了这么多，两人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看见纪少瑜无奈摇头的样子，蚩盘慌了，忙问道：“纪大梦主，那你说怎么办？” 纪少瑜没有正面回答蚩盘的问题，却是望向陶千民，继续点拨道：“千民，刚才我说了很多关于量子世界的事情……” 陶千民本来就知道自己没有想明白，被纪少瑜这样一点，却是明悟了不少，吞吞吐吐的嘀咕了两句：“我是主宰，苍生要平等……怎么办？我如果让所有人一模一样……不行……要是这样，这个世界便是死了啊……” 纪少瑜眼睛一亮，激动不已，期待的看着陶千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别伤了纪大梦主的性命 陶千民继续沉吟，徘徊踱步一阵之后，忽兴奋着大声的叫道：“梦主！我知道了！我应该是不会理会他们！” “哈哈哈哈！”纪少瑜就像是被挠中了什么爽点一般，左手拍着右手，面露欣喜之色，道：“千民好悟性，此平等非彼平等，众生相同并不是平等，是死亡！” “充满生机的人间，要想得到平等，那么，随机就是最大的平等！” 蚩盘听得目瞪口呆。 “量子世界，失去了因果这一层桎梏之后，仿佛摆在上帝面前，所有的事情的解决方案都只剩有一种了，那就是掷骰子！” 什么是掷骰子？就是顺其自然，像陶千民说的那样，就是不去理会。 纪少瑜耳边，仿佛仍然在响起他父亲纪寻在离开中原国时，给他留下的那一句话： “随机生世界，因果误人间！” 真不知道连梦主都没有当过的纪寻，到底是怎么悟出这样的道来，也或许此话其实最初并非是纪寻所说，他只是转达着谁的意思而已。 “爷爷……”纪少瑜嘴角微翘，望着天幕，默然道：“你想让我悟出的缸中之脑的秘密，我倒是 解出来了，可是，我该怎么找到你们啊……” 纪少瑜多年的梦主身份，让他看破了因果。 因为，因果只出现在人间。 若有上帝，当他旁观人间时，人间便无因果。 主观世界有因果，客观世界却无因果。 “道可道，非常道……”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创世的冲动？”纪少瑜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此话是对着陶千民说的。 在刚刚纪少瑜沉默感怀之时，他就发现，陶千民在明悟量子世界之后，闭着双眼，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进入了入定状态。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 陶千民睁开眼，苦笑道：“梦主有多年世界之主的感悟，小人只能算是明白了梦主在说什么，却悟不出什么功法。” 蚩盘退了两步，挂着嘿嘿笑意，他忽然玩心大起，提议道：“纪大梦主，你光说你有什么功法，什么什么厉害的创世神通，不如你们过两招，说不定对陶老弟有所帮助呐。” 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实在是表露得不能再明显了。 陶千民闻此大惊，摆着手连道：“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蚩盘露出揶揄之意，嘿嘿笑道：“没事，你下手分下轻重，别伤了纪大梦主的性命就是。” 纪少瑜眉头微蹙，倒不是受了蚩盘的激将之法而恼怒，其实陶千民下手能分轻重他十分相信，但是自己下手的轻重控制，就不好说了。 蚩盘倒也没有乱说，陶千民传承了贺鬼才的所有修为，虽传承中有不少损耗，但他现在也是堪比大乘境界，大乘境界高出化神期三级，此时的陶千民，只身纵横原生梦境也完全没有问题。 甚至连东瀛梦师军队里面的高手，都对陶千民颇为忌惮。 而怎么看，纪少瑜都还在筑基初期徘徊，这可是仙人与凡人的差距。 就在蚩盘这个老头子不知为何顽童之心忽起时，只见纪少瑜一步踏出，温和的对陶千民抱拳道：“千民，你实战经验丰富，我们试试。” …… 就在纪少瑜和陶千民一战在即之际，真实世界中的游梦谷外，也发生了一场奇异的战斗。 游梦谷外是一片稀树草原，此刻黎明时分，天色未开，星辰还未隐去，搭着帐篷的男男女女也还未睡醒，这是一片暗淡却有着微弱光亮的世界，因为篝火在上半夜就已经熄灭了。 但是，空气中，却有着一股烧焦了的气味。 韩宇站在离帐篷区不远的地方，他的脚下有一具烧焦了的尸体。 尸体虽面目全非，但依稀可辨认出其生前应该是穿着染衣，看起来像是印度那边的僧人。 而尸体一旁，半蹲着庄了然，似乎受了一些轻伤，正在调息。 “不好意思，社长。”韩宇拱手向庄了然一拜，懊恼道：“哎，什么消息也没有打听到，线索断了。” 庄了然微站起身，摆摆手：“这事不怪你，我还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幸好有你在，不然这次还真是麻烦。” 韩宇微微蹲下，手背放在地上尸身上查探了一下，确认真的是死了后，又不禁懊恼了一阵。 几个时辰前，夜幕刚刚降临，数日来都没有追寻到阿乌下落的他和庄了然两人，准备先回游梦谷和大满小满两人接头。 但就在他们将要回到游梦谷之际，忽然，就从黑暗之中冲将出来一个人影，伴随着一种类似梵香之类的迷雾，一拳向两人击来。 此拳虽势大力沉，却弱在速度，杀伤力不强，韩宇更重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梵香味道，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同时随意的避开了这一拳。 但令韩宇诧异的事情发生了，身手一向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社长，不知道在发哪门子神，竟然没有躲过这平凡的一击。 韩宇骇然，慌忙之下，释放出了梦境之雷，一道电光直接劈死了来袭之人。 他才不相信什么老了不中用的说法，此刻正狐疑的看着庄了然。 庄了然是中原国出了名的高手，虽说无一人见过其出手，但能够当轮回书社的社长，且手下有无数江湖好手尊其为主，没点实力可能吗？ 庄了然此刻伤势恢复了一大半，用手拍拍身上的泥土，他看出了韩宇的狐疑，旋即不置可否的笑道：“确实是大意了” 社长都这样说了，韩宇也没有过多追问，遂扶了扶庄了然，问道：“社长，你说乌姐和阿南的失踪，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东瀛人搞的，而是印度妖僧使然？” 庄了然点点头道：“有可能，你还记得上次在一个林子里的地上发现的血迹吗？我察觉到地上除了血迹之外，还有一些梵香的味道，或许那里就是阿乌阿南和捉她们之人战斗的地方。” 韩宇眼底闪过一股担忧，心中揪了一下，阿乌是他心怡多年的女人，但阿乌之强悍他是知道的，虽担心，但他更相信阿乌靠自己就能化险为夷。 而阿南……怎么说呢，韩宇总觉得她是被轮回书社的这个计划无辜卷进来的人，天性纯良无比，要是地上的血迹是阿南的，这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一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孙儿不肖 “看来。”庄了然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衫之后，眯着眼睛叹道：“这事情不简单呐，中原，印度和东瀛的特务竟然都出现了，阿乌的实验有这么重要吗？” 他在前几日就尝试过跟魏雄联系，可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阿乌和阿南两姐妹失踪，黄沙会大当家黄非被暗杀，中原国突然扶持有军方背景的黄鸣上位，强制收编非洲江湖势力，形如东瀛人傀儡的偷袭部队出现在游梦谷，以及眼前这个印度僧人无缘无故的突然攻击自己。 这一切，都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而这一切的导火索，竟然就是阿乌来到非洲，做一个给傀儡注魂的科学实验而已。 庄了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像往常一样的民间小打小闹如此简单了。 而是关乎于世界格局的大事。 感到此事越来越扑朔迷离的韩宇，当然也有所察觉，试探性地问道：“社长，阿乌姐做的实验到底是什么啊？不是傀儡注魂如此简单吧？” 庄了然闻此顿了一下子，眼睛在韩宇脸上停留了一阵，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阿乌的此次实验有其他的目的，却也没有解释到底是什么。 有关乎于庄周家族秘密的东西，庄了然当然是不可能告诉一个外人的。 “别问了，先回去找……”庄了然正讲着话转身欲离开回谷之际，被蓦然映入眼帘的一个身影打断了。 从谷口出，一个快步走来的女子向庄了然和韩宇两人招了招手，看似神情急切的样子。 这位女子，正是靠其梦境能力，在刚刚不久前，忽然感知到了庄了然和韩宇二人的大满。 “书先生，韩大哥。”在微弱晨光下，大满喘着气道：“呼，你们终于回来了，无相大哥两天前……总之无相大哥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非洲大陆，之所以无秩序和法度，因为在这里，所有的现代通讯都没有作用，这也是为何从中原国到非洲的路线，没有飞行航线的原因。 “纪……”庄了然瞳孔猛然一缩，连忙问道：“怎么了，快快说来。” 韩宇则是站在一旁，有些纳闷，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社长如此急切，都有些失态了的神情，一般平时社长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 “无相大哥他……”大满胸脯恢复了平静，正准备徐徐道来。 但立刻就被庄了然打断道：“是不是恢复了神智？” 大满惊讶道：“书先生怎么知道？在两日前，无相大哥忽然发狂……额……也不算发狂，应该是极为伤心欲绝的咆哮了一阵，接着就昏了过去。” “结果醒来之后，无相大哥就能正常的说话了，思维也是非常的清晰。” 大满简短的叙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哈哈哈哈……”听完之后的庄了然忽然开怀大笑：“看来纪少瑜那小子真的成功了！” 纪少瑜猜得没错，水泽秘境的确是庄了然当梦主的时候布置的，他当年修为感悟都尚浅，无法医治纪少亮的灵魂创伤，便和三爷一起将纪少亮的灵魂和“魔斑”放置在了水泽秘境之中，并且留下了一个叙述真相的回溯梦境给纪少瑜。 三爷当年随庄了然目睹了原生梦境的数个枯萎梦境之后，他的推测是，三代老祖之所以创造这么多枯萎梦境，必定是想留给某个特殊后代一些传承，所以，他们就将这个回溯梦境一并留下了，想着哪天会有一个特殊的后代，知晓了魔斑之事，能有办法拔掉纪少亮身上的魔斑印记。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这么快就成功了，而且这个特殊的后代，竟就是纪少瑜。 “快带我去见纪……你无相大哥。”庄了然兴奋异常，都望了忌言，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韩宇和大满都是一头雾水，这个书先生显然是知道什么内情呐，但也不好多问什么，遂三人一起消失在了稀树草原之上，进入了游梦谷内。 清晨第一道金光打开了非洲的大门，万物苏醒，但也可以说，那些活跃在夜色里的万物同时沉睡了。 游梦谷，一间不起眼的客栈房间之中。 虽然庄了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到纪少亮恢复神智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房间里，陈列着一些简单的家具，纪少亮坐在正中间的一把木凳上，神色平静了不少，而筋疲力尽的小满，则早已入睡于床上，被一床绣花被子盖着，她安慰了纪少亮整整两日，眼角还挂着泪痕。 “七爷！”纪少亮见来人之后，慌忙站起，生硬的发出了两个字，面有愧色。 庄了然赶紧扶住纪少亮将其按在凳子上，激动道：“你什么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纪少亮脸上扭曲的五官并没有恢复，但痴呆的神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应该有的沉稳：“七爷，我不仅想起来了，这些年七爷对我的照顾之恩，我全都记得。” “好，好。”庄了然慈爱之色甚浓，踱步一阵后将纪少亮带到了韩宇的客房。 吩咐韩宇等人不得靠近之后，遂和纪少亮独处一室。 “少亮，你的命是你的亲爷爷救下的，我这就让你见他。”庄了然压低了声音对纪少亮说道。 接着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木制的牌位，放置在房间中间的桌子上。 庄了然出行前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将三爷的牌位随身携带了过来。 庄周的所有后人，纪少亮，纪少瑜和自己同时离开了中原国，庄了然当时就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没有自己坐镇，藏着庄周后人秘密的密室，很有可能会暴露在各大势力面前。 所以，他不仅随身携带了三爷的牌位，也将许多有关于庄周家族的隐秘之物也一并捎上了。 当然，庄了然自是有靠得住的依仗，能够保这些东西不被别人夺走。 “三哥！”庄了然不客气的拍打着三爷的牌位，嘿嘿笑道：“嘿嘿，你看，我给你带谁来啦？” “嗯？”一道明显是刚睡醒的声音响起，仿佛是鼻孔里哼出来的一样，懒懒道：“把阿乌那个调皮鬼逮住啦？给我叫过来，我好好的教训……咦？” 身为牌位的三爷虽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分明是发现了纪少亮的异常，话音顿时被堵住了。 “爷爷，孙儿不肖！”纪少亮还在弑父的强烈愧疚之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量子世界 【这是第一百一十章到第一百一十四章的章节感言，第一次写如此长的主题章节，就用六年前写的的一首哲理小诗来表达吧】 没有贫穷与富有 没有雇主与佣人 快乐被拉到同一个层面 有一种快乐便消失了 …… 没有高低贵贱 没有鄙视便没有尊重 大师与流氓坐在一起喝茶 有一种味道消失了 …… 没有色彩，咳！ 要色彩有什么用呢？ 就黑或白吧 责骂随同赞美一起消失了 …… 不能有风！不然 风从何来？ 有温度，却没有温差 即使血液的流淌，也毫无意义 即使动一根手指头，也毫无意义 …… 让世界均匀的运动 就是一种无休止的静止 你在追求寂静吗？ 没有了光。 ………………………作于2013.2.9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没事了 只见三爷的牌位非常人性化的在桌子上侧了一个身，仿佛能听见冷哼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了。 “爷爷！”纪少亮痛苦不已，忏悔之声在房间里回荡：“爷爷，我有大罪过，我有大罪过……” 庄了然见此，立即大袖一挥，施展了隔音梦术，顿时一道无形的音罩将房间笼罩了起来。 接着他打着圆场道：“三哥，差不多就行了，孩子当年神智紊乱，还是你把他救活的呢。” 三爷牌位倒是终于开了个口：“哎……救活个孙子，死了个儿子。” 别看三爷的儿子庄诚一脸憨厚，为人敦实，平时没少被三爷奚落骂没出息，但是他真真是三爷的心头肉，这老实巴交的汉子，最后竟然被自己儿子一剑劈死，每每想到这里，三爷都心痛如刀绞一般。 听见三爷开口，纪少亮也是一股说不出的难过，他灵魂上的魔斑没有被拿走的这些年，他所经历的全部事情，他都记得。 包括，当年他受到魔斑控制的时候，一剑刺入他父亲胸口的手感，和溅在自己身上鲜血的温度。 包括他母亲在选择自杀之前，看着他那复杂莫名的眼神，此刻仿佛也在盯着自己，这些往事，像千万把锥子同时刺进他胸膛一般，令人痛不欲生。 “喂……欸……”庄了然嘴角抽搐不已，他知道自己这个三哥像个孩子，但没想到一点老辈子的豁达和同情心都没有：“我活了两百岁的三哥呐，到底谁是受害……” 但立即就被打断了。 “没事了，起来吧，孩子。”三爷牌位根本没有管庄了然在讲什么，忽叹了一口气对纪少亮说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庄了然从捶胸顿足，到被三爷态度的突然转变卡住喉咙，期间不过就是两息的时间，他顿觉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十分尴尬。 此刻正一脸茫然地盯着三爷牌位。 “盯着我干什么？”三爷牌位叫嚷起来，敲着桌子“砰砰”作响：“你这老七不干人事啊，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牌位遂又转向纪少亮的方向，道：“哎呀，真怪不着你，你先起来，听我跟你七爷说道说道。” 其实庄了然没有明白的是，如此巨大的痛苦降临在一个小家庭身上，很多情绪就完全不能用常理推断了。 三爷并非是要怪罪纪少亮，而是一见到纪少亮，便就会想起自己惨死的儿子，又是被自己孙子杀的，谁能一时间就恢复冷静呐。 与其说三爷不想见到纪少亮，不如说三爷其实是不想回忆其那段悲惨往事罢了。 当接受了纪少亮确实神智清明后，活了近两百岁的三爷，在小辈前该有的分寸，才慢慢回来。 “我猜测……”庄了然一把将满脸泪水的纪少亮拉将起来，两人往木凳上一坐，对着三爷牌位道：“应该是少瑜那小子破开了我们当年放置在原生梦境里的那把阔剑上面的魔斑封印。” 三爷沉思起来，顿了一阵喃喃道：“应该是，不过少瑜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具有如此高的修为了，我都拔不下来的魔斑印记，他能拔下来？” 论梦师修为，三爷是最近几代的庄周后人中的天骄，庄了然在成为梦主之后，拥有原生梦境大机缘，竟都不是三爷的对手，可见三爷有多强悍。 不过有意思的是，当年三爷在出世时的出生仪式中，并未得到原生梦境的认可，而却在二十年后认可了资质平庸的庄了然，这一直让三爷愤愤不平，一气之下还打伤过庄了然，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想，三代老祖等的那个特殊的后代，说不定就是少瑜。”庄了然激动道：“他应该是得到了三代老祖留下来的东西了。” “嗯，应该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真想念少瑜那个小子啊，还有阿乌小姑娘。”牌位浑身一震，忽提高了声音道：“对了！阿乌你们还没有找到吗？” 纪少亮虽然是一副痴呆样子跟着庄了然，但他与庄了然形影不离，内在神智又没有溃散，众人只道他是个痴呆，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他，反而纪少亮知道的世界隐秘之事十分完整，爷爷和七爷两人的对话，他更是听得明明白白。 此刻，只见纪少亮忽插话道：“爷爷，七爷，我当时对抗包围我们的那群东瀛傀儡的时候，发现，这群傀儡所用的招式，虽看起来来自东瀛忍术，实则是达摩拳法融入剑道之后的功法。” 纪少亮是一个武痴，庄了然顺着他的意，很让他接触过许多奇奇怪怪的功法。 “达摩拳法……”庄了然沉声道：“是印度妖僧！” “我说老七。”三爷牌位转来转去地说道：“你都是轮回书社社长了，打听一下非洲的局势，很难吗？” 依三爷看来，有中原国情报机构撑腰，竟然还找不到一丝阿乌失踪的线索，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庄了然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黯然道：“三哥，事情看起来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我有一个直觉，这次中原国和印度国的很多动作，都是被阿乌搅动起来的。” “三哥。”虽然有隔音屏障，但庄了然还是再次压低了声音道：“我上一次和魏雄交流的时候，听魏雄话里话外的态度，仿佛这次事件跟天上那双巨眼有关的样子，而且这一次，是刘国藩亲自排兵布阵的，不像是小打小闹。” “刘国藩直接参与？啧啧。”三爷牌位陷入了沉思。 刘国藩，正是魏雄一直在通过纱裙女子沟通的那个“老刘”，中原国军方一把手。 而魏雄是中原国梦师总盟的一把手，两人合起来基本代表了中原国的国防力量。 只是魏雄的职责有关于江湖各大势力，所以还比较被人熟知，经常在民间现身，处理一些小事。 刘国藩就不同了，只要他开始出手，几乎就是国与国的大事。 而在二战之后，哪儿还有多少国家，除了欧洲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城邦之外，就只有中原国，印度国和东瀛国三个势力可以称得上是“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梵音 三爷牌位消停了一阵，沉言道：“很有可能，如果三代老祖留下的传承有了着落，虽然我不知道其中因果，但必定是大事降临的征兆，恐怕他们已经发现了东瀛国终于有了什么动作，说不定呀，过不了多久，中原国就会来联系我们了。” 庄了然沉重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大事来临的征兆，默了一阵道：“可是，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阿乌和阿南，如今线索越来越模糊，竟扯到了印度妖僧那边，都是些神出鬼没的家伙，我也拿不定主意了。” “阿乌？”纪少亮在一旁忽瞪大了他那可怖的双眼，惊问道：“你们一直说的阿乌，是不是轮回书社里面那个高高黑黑的女孩子，叫做完颜乌那个？” 在轮回书社，阿乌一直被叫全名完颜乌，刚恢复正常的纪少亮一时间还没对上号。 “对，对，她还是你的弟媳呐。”庄了然笑着回答道，人越是年老，越是喜欢见到小辈子认亲的场景。 “如果是她的话……”纪少亮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惧色，道：“以她的身手，如果都被抓了，那么我们全部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救出她。” 三爷的牌位停止了摇晃，问道：“嗯？那是为什么？” “是啊，难道你们以前交过手？”庄了然也是惊讶非常，他知道阿乌身手不凡，但没想到这句话会从纪少亮口中听到。 “以前交过手。”纪少亮承认道：“有一次在轮回书社鱼塘总部的时候，七爷不在，我正在里屋睡觉……” 在六年前，阿乌刚刚进入轮回书社的时候，庄了然忽有急事外出，就把纪少亮留在了鱼塘总部，当时阿乌也正在鱼塘边给庄了然汇报工作，也同时被晾在了一边。 心大的阿乌无聊之下，四处溜达了一阵，误入了一间无窗的屋子，当时蓦然在黑暗之中看见纪少亮这张可怖的脸，毕竟是女孩子，她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被吓惨了的阿乌，当即就向纪少亮发起了猛烈进攻，没有留手。 无辜至极的纪少亮自然是立刻反击。 但奇怪的是，身手如斯恐怖的纪少亮居然不是阿乌的对手，特别是阿乌的灵魂攻击，更是处处压制住纪少亮的软肋，最后阿乌还失手伤了纪少亮。 纪少亮当时是痴呆，只记得此事发生过，无法在第一时间给庄了然汇报，后来此事就被隐藏下来了。 “阿乌女娃这么厉害啊……啧啧。”三爷牌位得意道：“嘿嘿，其实她好多武功都传承的我啊。” 庄了然瞥了一眼牌位，没搭理三爷，转即对纪少亮说道：“估计因为阿乌的梦境能力是魂，恰恰克制到你的缘由吧。” 纪少亮正欲再说话，被庄了然挥手打断了，他其实大概知道阿乌的情况，当年阿乌要来非洲，如此凶险，他可是对这个孙媳妇一点都不担心。 要嫁给纪少瑜，庄了然自然不会一点也不调查，在十年前就搞清楚了阿乌的实力。 “这里都是一家人，我不会瞒大家。”庄了然沉声道：“少亮说得没错，阿乌的身手的确很是诡异，但目前还不知道她实力如此强悍的原因，只估计和她的梦境能力有关。” 他此次来非洲，都不是为了保护阿乌的目的，而只是来向阿乌询问纪少瑜的情况。 庄了然对阿乌实力的信任，可见一斑。 但纪少瑜的情况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既然纪少亮的魔斑被拔，说明纪少瑜应该是在原生梦境里活得好好的。 庄了然旋即又凝重起来，接着说道：“但我们还是要不顾一切找到她，她的对手可是东瀛人或者印度僧，也都不是好惹的货色……” “咚咚咚！” 刚说到这里，蓦然响起了敲门声。 三人猛然回头看向房门，当然三爷的牌位就只是转了个面。 “你居然没弄隔音壁障？”三爷牌位叫嚷起来。 庄了然蹙眉道：“你老糊涂了，我这隔音梦术，早就修炼到可以听见外面动静的程度了。” 纪少亮则是拿起了手上阔剑，戒备起来。 半晌后，庄了然放松下来，挥袖打断道：“是韩宇，敲门声我们通过暗号的。” 被打断了谈话的三人撤掉隔音屏障，打开门后，只见确实是韩宇，此刻正拱手恭敬的等在门外。 身后还站着大满和明显是刚刚醒来的小满。 三人面色沉重，小满则是踮着脚望了望里屋，见纪少亮没事之后，一丝浅笑被她隐匿了起来。 “社长！”韩宇抬头道：“黄沙会新任的会长黄鸣，登门拜访。” …… 同一时间。 东非大裂谷北面，离游梦谷不远的一片雨林之中。 说是雨林，其实占地面积并不大，这里面绿意厚重，潮湿却无云雾，和中原国的山川风景有很大的差别。 种类繁杂，颜色各异的植物簇拥着，将这座雨林包裹得严严实实，从远处看，还能看见一些山丘耸立，但都被盖上了一层鲜艳的植被。 在整个以草原为主的裂谷内部，有这样一座雨林的存在，显得尤为突兀，仿佛是草原上的一块玛瑙，里面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就是裂谷北部远近闻名的度西雨林。 之所以远近闻名，是因为这是印度国流浪到非洲的僧人，在非洲为数不多的三个公开聚集地之一。 也是公认的，各大势力最不愿意招惹的一个地域。 此时，度西雨林正值清晨，一道通彻的钟鸣从一座山丘上流淌下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雨林。 都说印度国是一群妖僧，但听此钟声传达的神韵，竟有一种让人愿意离开尘世，无欲无求之感，能平静此刻无论多么烦躁的心绪。 就在钟声响起的山丘脚底下，与方圆数百里的雨林动植物一起，被该钟声洗涤着灵魂的，是一位身着红色染衣，飘然而立的女子，她的长发飞舞，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泥制瓦罐。 此女子，竟正是失踪了近半个月的阿乌！ 钟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彻梵音，仿佛有无数僧人一起诵读着经文一般，最初微弱地环绕在四周，渐渐声音重叠交织，最后轰轰然响彻了天际。 只见阿乌的面前，正密密麻麻跪拜着一群印度僧人，这清彻梵音，就是这些僧人口中发出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圣女大人 而身着红色染衣的阿乌，此刻正面对着一座植被繁茂的小山丘，面对着一群诵着经文的伏地僧人，脸色平静，望着远方。 但她的心中却是惊骇不已，早就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 阿乌此生，几乎从来都没有这么惊慌过。 …… 半个月前，拦住阿乌和阿南姐妹俩的，是一位叫做泰戈的印度僧人，他是度西雨林的长者，也是圣雄达多的一位弟子。 “我是带着圣雄达多的圣意前来，向完颜乌施主请求一件事情，并无恶意。” 见阿乌停止了逃跑，泰戈又说了一句，态度极为诚恳。 被拦下的阿乌听到此话，也被说心动了，产生了沟通一下也好的想法。 主要问题是，她们确实逃不掉了，这个泰戈的术法实在太诡异，要是大打出手，阿乌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阿乌和阿南相视一眼，便同时点了点头。 随后，她们就被泰戈带到了度西雨林，听听泰戈到底有什么请求。 没想到，在听完泰戈的请求之后，阿乌就一直处于惊疑不定的状态，简直是魂不守舍。 泰戈告诉阿乌：“我们的请求很简单，我们手里有一个非常神圣的原生梦境，希望阿乌能复活这个原生梦境。” 复活原生梦境？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啊？ 阿乌当然是陷入了茫然之中，不知所措。 知道了一些内幕的阿南在一旁听到了泰戈和阿乌的谈话，也是一头雾水，她有些讶异，原因很简单，众所周知，印度国是全民不修梦术的，他们手上怎么会有一个原生梦境呢？ 所谓的复活这个原生梦境，其实就是叫阿乌给这个梦境注魂，就像她在五年前对纪少瑜的原生梦境做的一样。 看来，泰戈是调查到了阿乌的梦境能力是魂，而且很有可能掌握了庄周家的复活梦术，可是，他却不知道阿乌其实已经丧失了梦境能力，也失去了主魂。 于是才产生了这等乌龙事件。 于是，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但让阿乌震惊的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本以为泰戈仅仅就是想让自己给一个普通的原生梦境注魂而已。 但事实是，这个原生梦境一点儿也不简单。 阿乌手里的那个陶罐里面，盛着一团闪烁着异色的雾气，雾气虽在陶罐里翻滚不已，却也内敛，循环往复像是一个有生命的灵体一般。 将这个陶罐给她的，是一位老者。 这位老者将陶罐递给阿乌时对她说，这里面就是那个原生梦境。 就是这句话，瞬间击中了阿乌的神经，使得她惊恐万分。 和纪少瑜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阿乌，她不会感觉不到，这个陶罐里所谓的原生梦境，分明就是纪少瑜的原生梦境！ 怎么回事？阿乌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怕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颈子上有一根细纹金丝的项链，项链的底端挂着一枚金色戒指，藏在她胸前深沟之中。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因为那枚戒指里面，也藏着纪少瑜的原生梦境！ 两个原生梦境的气息完全相同，阿乌彻底慌乱了，难道原生梦境有两个？ 她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阿南妹妹，想起了不久前阿南所占的奇异卦象：纪少瑜的原生梦境有可能在东瀛国。 原生梦境到底有几个？庄周家族的原生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阵阵梵音仍然回荡在天地之间，阿乌并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 泰戈只给了她一天的时间来准备。 只能赌一把了！ 只见想明白的阿乌，此刻身子忽然微微一动，接着像跳战舞一样踩着某种节奏，舞动起来。 烈日之下，身着红色染衣的阿乌，长发也随之摆动。 这一系列的动作虽细微，但却故意发出了声音，牵动了这数百僧人的目光，站在不远处的泰戈，也猛然向阿乌的方向望来。 舞动结束之后，阿乌双手胡乱掐着一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她就是赌印度众僧看不懂梦术。 掐着法诀的双手手指胡乱变换，毫无章法，手指都差点纠缠在一起。 站在远处看明白了阿乌意图的阿南，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立刻捂上了嘴，紧张的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人发现自己。 所有人都虔诚地盯着阿乌。 片刻之后，阿乌学着神婆的样子神神叨叨了一阵之后，蓦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双手猛然往陶罐上一拍，定在那里，同时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 整个世界安静了，只有钟声还在流淌，回荡。 泰戈神情激动的盯着这个陶罐，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足足过了大半日之后，黄昏已临。 阿乌试探着眯着一只眼瞧了一下众僧和泰戈，发现所有人都仍然极为虔诚的望着自己之后，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遂望向泰戈，微微的点了下头。 泰戈大喜，低着头，极为虔诚的走近，双手捧回陶罐之后，往里面这奇异雾气看了一眼。 顿时，只见神情激动的泰戈身子一沉，也随着众僧伏地叩拜，大呼了一句：“拜见圣女大人！” 阿乌见到泰戈的神情，本来刚刚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到泰戈的反应和听到了泰戈说的这句话，就又被搞得懵了神。 圣女大人？什么圣女大人？ 印度神话里有圣女这个说法吗？ 还有，我什么也没有做，装装样子罢了，泰戈是怎么判断原生梦境有了变化的？ 本以为泰戈会质疑自己，刚才那大半日，阿乌看似在注魂，一动不动的，实则是在编织各种借口，准备应付接下来泰戈的质问。 但泰戈居然直接就跪下认可了？ 阿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泰戈故意要强迫自己成为圣女而已啊，并非要让自己注魂什么的，那么，刚才自己神神叨叨的举动，岂不是尴尬死了？ 阿乌有所不知的是，泰戈是受到了圣雄达多的旨意，印度国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在此刻，昭然若揭了。 接着，泰戈说了一句让阿乌更为凌乱的一句话：“圣女大人，请带领我们，向东瀛国宣布主神梵天的旨意吧！” 众僧立刻重复了泰戈的那句话：“圣女大人，请带领我们，向东瀛国宣布主神梵天的旨意吧！” 声音如滚滚雷鸣，在阿乌的胸口砸着鼓点。 阿乌瞳孔猛然一缩，这是要干什么？向东瀛国宣战吗，让我带领？几个意思？ 第一百二十章 战事将起 问题是，要攻打东瀛国，就这里几百号人吗？ 阿乌满腹疑惑地盯着泰戈，只见泰戈饶有深意地向阿乌点了点头，意思大概是：就是这个意思。 阿乌倒是想向东瀛国复仇，但她是中原国的人呐，要向东瀛国宣战，她也是要加入中原国的军队啊。 印度国的那个达多在搞什么？不看地图的吗？ 达多之所以能成为印度的第一个大祭司，被尊为万古圣雄，并不是因为达多的梵修有多么高深，对神有多么敬畏。 事实恰好相反，达多此人其实是一个“改革派”，他对“神”，有他自己独特的看法。 基于印度的实际情况，达多从梵修的哲学出发，虚构出了很多“神的旨意”。 此人极为聪明，将传统的梵修哲学和他想传达的东西结合得很好。 不仅如此，达多本人还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传闻只要是见过他的人，都会蓦然间心生好感，对其佩服不已。 魏雄就曾经有所猜测，达多本人，说不定就是一个修习怪异梦术的梦师，其梦境能力，可能跟心神控制有关。 于是，在长达数十年的执政期间，靠着各种手段和智慧，达多逐渐得到了印度国上下统一的拥戴，无论什么种姓，都在不知不觉之中，从心底接受了达多的“梵”，打破了印度国数千年来的宗教格局。 但达多到底有什么目的？甘冒风险也要特立独行，而且极为固执的立法，强制不允许全民修习梦术，这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圣女”，就是达多虚构出的一个名讳，而且，就是专门为了阿乌而虚构的名讳。 而此时的阿乌并不知晓这一切，长久以来，老百姓一般很少去关心印度国的政治情况。 中原国的百姓们，一般都把目光望向了东方。 阿乌心念急转，她知道，她是一脚踏进了一个为她精心布置的棋局之中。 这一个棋局，其中一个棋手是达多，而这盘棋的另一个棋手是谁？不知道。 不仅如此，这盘棋到底是要赢得什么？皆为未知，只知道自己是棋子。 战争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有资格成为棋子吗？ 阿乌现在面临着和纪少瑜刚迷失在原生梦境里时一样的窘境，一肚子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比如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为何印度国手里竟然有一个？ 自己胸前那个原生梦境，又是什么？ 印度国要是想对东瀛国宣战，那么，为何要找上自己这样的一个平凡女子？ 这一切，显然都和庄周后人的原生梦境有关。 “少瑜，你在哪里？”阿乌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密密麻麻的疑问充斥着她的大脑，使得她完全怔在了原地，一时间打不定主意。 “姐姐！”寂静的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孩声音，这是阿南忽然唤了一声阿乌。 泰戈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阴沉之色，旋即转头看向了阿南。 阿南踮着脚，笑嘻嘻的说道：“阿乌姐姐，你答应他们嘛，魏雄大哥不是说，让我们一定要多杀东瀛人吗？” 这当然是阿南胡诌的，她根本不认识魏雄。 阿乌见到阿南的神情之后，瞳孔猛地一缩，她们姐妹俩有一些不为外人知道的暗语，刚才阿南分明是在说：“姐姐，怎么办？要不要杀出去？” 她看着妹妹笑嘻嘻的脸，却俨然一副女侠风范，不由得有些感动，自己刚才是被一堆疑问搞来魔怔了，一时间失去了决断的信心。 阿乌抬手对阿南遥喊道：“妹妹说得对。”遂向死死盯着自己的泰戈点了点头。 妹妹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姐姐想不通要杀出一条血路，看着这些个“印度妖僧”，她心里还真没底。 泰戈神色立即温和了下来，向阿乌双手合十一拜道：“圣女大人，我们作战部署已经安排好了，这就向圣女大人汇报，请。” 然后左袖一挥，指向了雨林之中的一间屋子。 “我要和我的妹妹一起。”阿乌脚步并未挪动半步，清晰的说道。 泰戈顿了一下，给身边的老人点头示意，大概是同意了阿乌的请求。 随即，阿南快步来到阿乌面前，姐妹俩互望半晌，眼神里交流着乱七八糟的信息，但却没有一个信息有价值，她们都处于极度的困惑之中。 泰戈的这个举动让阿乌更加疑惑了，看样子，度西雨林方面并没有要监视自己的意思，那么，他们到底有什么依仗，能够这么自信，认定自己绝不会逃呢？ …… 中原国，盛京，一座瑶台阆苑的苏式园林里。 此时正值中原国冬季，园林之中，是白雪皑皑的世界，偶尔露出一些深色的假山或小桥，桥下隐隐能听得活水流动的声音。 一些被大雪覆盖的小亭，如被冰雪雕琢而成一般，伫立在松柏围绕的中央，给整个园林增添了一些静谧之感。 园林里的一座古亭之中，和往常一样，悠悠茶雾缭绕升腾，一圈圈的晕开着冰冷空气，颇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但今天，端坐古亭正中的魏雄却是一脸煞气，身上也换上了厚厚的冬装，和以往的气质大相径庭。 “啪！”的一声。 是魏雄一巴掌拍在了茶台之上。 “老刘这是什么意思！哪里有梦师作为先锋的道理！”魏雄双手撑在茶台上，盯着一位身着冬装的女子，女人的脖子上有一圈格子色的围巾。 看其样貌，却是以往的那位纱裙女子，此刻正在低眉盛茶。 “刘将军说……”冬装女子缓缓开口：“东面战事不同以往，需直接派出精锐正面硬抗，而非洲方面……” 说到这里，女子的话音戛然而止。 有“沙沙”的脚步声在亭外想起，听样子，很是急促。 魏雄和她同时盯着古亭之外。 这时，古亭里小跑进来的一位中年男子，男子浓眉大眼，生有一个方正的国字脸，嘴唇宽厚，留有胡须，但却是个光头。 其形象，像极了一位凶神恶煞的和尚。 他是魏雄的部下，也是魏雄的徒弟，涂南海。 “师父！有军情！”涂南海神情有些慌张，同时瞥向了一旁的这位女子，支支吾吾不好说话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江河真人 “没事，是刘国藩的人。”魏雄指着冬装女子，没有停顿对涂南海说道：“什么军情？快说来。” 涂南海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师父，东瀛国大举进攻渊海，梦师联盟被困，发来消息，向我们求援。” “啊？”魏雄大惊，不由得失态惊呼。 这显然是爆发战争了，梦师联盟之所以在渊海设立，就是东瀛国和中原国的一道屏障。 “这么多特务，这么多！”魏雄又是一拳锤在茶台之上，愤慨道：“竟没有来回来一丝消息！这么大的动作，一点迹象都没有吗？” “师父。”涂南海道：“据蒙大师所述，东瀛国此次没有动用现代化军队，整支队伍全是武士，跨海而来，人数并不多。” 蒙大师，是很多人对蒙长歌的称呼。 “你快回去复命，将此消息带给老刘！”魏雄当即给那位女子下达了命令，同时眼珠子盯着空白处乱转，显然在尽力地理清楚思绪。 冬装女子弯膝“是”了一声之后，就要离开。 “等一下！”半晌后，魏雄又叫住了她，严肃道：“这么明显的进攻，老刘一定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情报，你回去复命这样说……” “由于事情紧急，我让涂南海先带领一千精锐梦师去渊海查探一下具体军情，另外，我即刻动身，收拢我手下的江湖势力，听老刘统一指挥，不过有个前提，中原国的梦师数量只有那么多，有多珍贵他是知道的，不能作为试探性牺牲品，刀要用在刀刃上。” 冬装女子再次弯膝“是”了一声之后，离开了古亭。 魏雄旋即盯着涂南海，沉声说道：“你就带你手下新收的一千梦师，去练练胆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必须活着回来。” “是的师父。”涂南海凝重点头，他知道，此事一出，中原国得有多被动。 东瀛国恐怖就恐怖在这里，所有情报机构仿佛都打不进其内部，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总是能够占据主动的那一方，每每发生了异变，其余势力还需先去搞清楚情况，而后再拟定战斗计划，往往就错过了最佳反击时间。 “还有，你到了后，将这个带给蒙长歌，这样，我和他就可以直接通话了。” 魏雄即刻从头上剪了一束头发递给涂南海，反身就坐在了茶台一旁，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地图，铺平在桌面上，蹙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嘴里喃喃自语：“为何之前收到的情报，是非洲那边有动静呢？难道东瀛国又想双边作战？” 涂南海小心翼翼的接过头发束，蒙长歌的梦境能力，只能通过对方约半年之内的新鲜身上之物，才能发挥千里传音的作用。 随即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古亭。 …… 渊海，深渊一般的海面上，飘荡着一叶扁舟。 巨浪滔天，如怒极之凶兽向天咆哮，卷起轰轰雷鸣之声，在这一叶扁舟四周张牙舞爪。 而就是这一叶扁舟，犹如飘在平静的江河之中一般，无论大浪如何咆哮翻腾，就是无法击中此舟。 舟上有一人，一个男人，看其神态，约莫三十岁上下，但其实他已经是近两百岁的老人了。 这位男人，身着一件白色褂子，脑后扎着一个黑色长辫，完全就是中原百姓的打扮。 其双目炯炯有神，似有杀气，但若是细看的话，又能感觉到其眼神内敛如水，似慈悲为怀的高僧，给人以温和之感。 这种充满矛盾的神采，只有武学造诣极高之人，才能够流露出来。 他是曾经对这个世界造成了极大影响的男人，也是二战时期改变了世界战局的一个男人，还是梦师联盟五大战力，钟离眉、蒙长歌等人无论干什么事情，嘴里都会不自觉去念叨着的一个男人。 他就是世界梦师联盟的盟主，地球上梦师修为最高的代表，梦师联盟五大战力称其为“元帅”，而他的真名叫做“常河”，人称“江河真人”。 世界梦师联盟刚创立之后不久，常河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有传言称，他在云游四海，也有传言说，他是飞升了上界。 无论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传言，此刻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回来了。 他毫不费力的踩在一叶扁舟之上，渡过了这片世界上最危险的海域，徐徐回来了。 …… 就在常河在渊海之上飘荡而归时，在渊海的中央区域，蓬莱岛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蓬莱岛身处渊海之中唯一的一片平静海域中央，是渊海中，唯一能够被阳光照射的土地，而它的四周，就是风暴肆虐的黑暗世界。 但这次，四周这黑暗世界的海面之上，多了很多黑色的小点，那些都是东瀛国的战船。 若是细心的数一数，会发现有足足上千战船，排列极为整齐，此刻正在海面上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丰台，靠不靠谱啊？”蒙长歌站在海岸线上，身边站着陆无如和陈丰台。 三个人身上都有血迹，看样子，魏雄得知的情报都还晚了，根本不是蓬莱岛被包围了，而是已经发生了战斗。 “元帅亲自给我说的，他会立即赶回来。”陈丰台面容略显憔悴，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陆婆婆？你年龄最大，你拿主意，还有坚守的必要吗？”蒙长歌又转头看向陆无如，问道。 陆无如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哼，你这死老太婆！从东瀛人进攻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要急死我啊。”蒙长歌满天通红，他是真真着急了。 而陆无如闻听此话，依然保持着平静微笑，没有搭话。 蒙长歌无奈再次冷哼一声，心中犹豫起来。 以他的性格，在发现东瀛敌军压境之时，他就已经萌生了退意。 但陈丰台在那时，好死不死的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失踪多年的元帅知晓了此事，此刻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这就有些左右为难了，守岛虽然有风险，但是要是自己当了逃兵，蒙长歌非常清楚，以元帅的性子，会追到天涯海角把自己弄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大战力 “我相信元帅一定会回来的。”陈丰台早就发现了蒙长歌摇摆不定的心思，有些愠怒，但语气还是很客气的说道：“而且，就刚才咱们三人抵挡的第一波进攻，发现东瀛人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强悍的。” 蒙长歌怒道：“丰台小儿，你懂个屁！东瀛人刚才派出来的是什么？就是一些虾兵蟹将，真正的高手都还在船上喝茶呢，两百个小兵就能让你我负伤，这黑压压的一片，我们三人完全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陈丰台脸上终于是闪过一丝怒意，但又随即被他压了下来，他是军人家庭出身，最听不得战前这种丧气话。 遂望向了陆无如，只见陆无如仍然僵硬的站在那里，还是不发表任何意见。 陈丰台顿觉有些悲凉，遥望海平面，在海天相接之间，看着那些凸起的小黑点，手中拳头攥得青筋暴起，内心实在愤懑。 但还未等他感怀到位，望向海平面的他，就又发现了不对劲。 “蒙长歌！”陈丰台直呼其名，凝重道：“又有十艘战船移动了。” “啧！”蒙长歌丧气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脸色阴沉起来：“丰台小子，要是元帅没有回来，而我又活下来了，这笔账，我会算的！” 遂拿出了一把古琴，身体忽然下沉，接着单腿立地，将古琴放置在另一只腿上，手抚琴弦，目露精光，死死盯着前方。 蒙长歌的梦境能力是声音，绝不是千里传音这么简单，而是触及到了“震动”这个究极法则的边缘，不然也不会是梦师联盟五大战力之一了。 见蒙长歌虽然不情愿，却也认真的备战，陈丰台也是神情一肃，他身影一闪，落在沙滩的另一边，双手撑地，青筋鼓起，顿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地底传上来，回荡八方。 只见一根巨大的沙石柱赫然出现在了陈丰台的手中，他单手举柱，屹立在原地，眼睛死死的盯着行来的战船。 陈丰台的梦境能力类似修士的土性功法，属于比较蛮横的一种。 而陆无如仍然站在原地，手指快速的动弹不已，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是在她的面前，却是用梦境丝线布下了天罗地网。 大战一触即发。 还未等东瀛国的战船靠岸，这十艘战船上忽然跳将起来百余位武士，腾空而起，向蓬莱岛飞掠而来。 “速度更快了！”蒙长歌大吼一声，他在提醒陈丰台。 这一批武士比之前他们对付的明显要强上不少。 “噹啷啷噹啷……”蒙长歌十根手指像虚影闪动一般，舞动于古琴弦上。 顿时，只听得一道道音浪响彻天际，虽是弦声，却弹出了战鼓击打之感，仿佛有一阵阵战歌自天际诵唱，那一股滔天的战意蓦然降落凡间，不禁让听者血脉贲张，神魂亢奋。 在这战意之琴声的笼罩之下，陈丰台右臂蓦然变粗了一倍有余，抓起手中沙柱，腾空而起，其空中形态就像一个野蛮人一般，大吼了一声之后，瞬间将手中沙柱一把扔了出去。 “轰轰轰轰！”这个沙柱势大力沉，卷起了滚滚风雷之声。 沙柱直射向武士最密集的地方而去，其中一个东瀛武士，也许是小看了这个沙柱的力道，竟想着用手中长刀去格挡，不出意外的，瞬间被砸成了肉泥。 这样，其余的武士才惊恐万分地纷纷避让开来。 除此之外，另有两名武士因避让不及，惨死于此沙柱之手。 “三人……”陈丰台落回地面，蹙起眉头：“确实比刚才那两百个要强上不少。” 与此同时，仿佛陈丰台的这此进攻是出战的信号一般，一群一直集结在一起的岛上残余梦师部队也迅速来到了海上，低空遁形，向这些武士迎面而去。 顿时，在蓬莱岛近海，一群梦师和一群人人拿着一把长刀的东瀛武士纠缠战斗在了一起，刀光剑影，梦术神通，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平时，蓬莱岛低阶梦师应该不是这群东瀛武士对手的，但有了蒙长歌的战琴辅助，在一对一的时候，竟还能打个平手。 可惜对面有百余来人，而这边的梦师，在上一次战斗之后，就只剩十余名了，人数劣势下，渐渐落了下风。 “陆婆婆，该你出手了！”蒙长歌大喊一声，琴声蓦然变换了节奏，变得零碎不堪，尖锐刺耳起来。 肉眼看不见的一道道细微的“音刀”从琴弦上刹那射出，道道直击敌人的要害之处。 其中有几位武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明显突然是身中暗器之态，乱了分寸，被最近的梦师抓住空挡，被各种神通瞬间灭杀。 而陆无如，脸上仍然挂着她那僵硬的微笑，但手中却是不停，左手往后一拉，离岛最近的一位东瀛武士，便立刻身首异处，被一根梦境丝线直接切断了脖子。 这场混战仍在继续。 东瀛武士那边看似人数一直在减少，但却是步步为营，眼看着就杀到了岸边。 陈丰台上身已经赤裸，浑身是血，无数石块，砂砾在他身边腾空而起，顺着其每一拳的轰出，砸向他的敌人。 而凡是靠近陆无如和蒙长歌的东瀛武士，皆在不明不白中受到暗器攻击而死去。 “那是什么？”蒙长歌酣战之中忽然惊呼一句。 只见一个裹着黑袍的敌人，在几名武士的簇拥之下，临近了岸边，他只是朝着蒙长歌瞪了一下眼睛，双眼之中便立刻射出了两道蓝色幽光，其中一道直奔蒙长歌而来。 令人惊讶的是，这道幽光并未受到蒙长歌的音波和陆无如的丝线阻挡，直接就射入了蒙长歌的眉心。 看样子，是一位所修诡异的东瀛梦师。 蒙长歌立刻感到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当即就失去了意识。 而另一道也射向了陆无如。 没有意外发生，陆无如也遭了此道，瞬间倒地不起。 陈丰台大惊，裹着阵阵砂砾石块，向这边一路杀将过来。 勇猛非常，视死如归。 裹着黑袍的这位东瀛梦师冷笑了一声，抬起一只手臂，接着就向陈丰台抓去。 这一幕，让陈丰台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这位黑袍梦师周围的几个武士，分明是用自己的肉体挡住了陈丰台释放出来的砂砾和石块，就为了争取黑袍梦师攻击的机会。 但让陈丰台倒吸一口冷气的，不止如此，而是他看清楚这位黑袍梦师的手臂，上面没有血肉，而是枯骨！ 那是一双来自地狱的手臂。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常河出手 若是陶千民此刻在现场，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位黑袍梦师的样子，分明就是稻沃草原魂修的样子！ 而且似乎还是统领那个级别的魂修！ 就在这只手臂临近之际，陈丰台背脊猛然一凉，仿佛这一爪，带动了周围的天地虚空，混杂着那些冰冷的鬼物向自己接踵而至。 仿佛身子被冻住，不能动弹！ 生死一线，若是正中这一爪，陈丰台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是被什么样的存在所杀。 可是，今日陈丰台显然命不该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海面上忽闪而至，蓦然间，一掌临近，直接就拍在了这只枯骨手臂之上。 这一掌如此轻柔，仿佛就只是一位老人，在小孩子的头上轻轻拍了拍一般，就改变了此爪的进攻路径。 这道人影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致于此人影已然收掌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只见得这位黑袍梦师打了个踉跄。 这位不速之客，他的到来甚至没有附带任何遁形之音，悄无声息的就遁到了陈丰台的面前，仿佛，连风在他面前都没有了阻力一般。 又仿佛，他就是风。 “元帅！元帅！”陈丰台惊喜莫名，当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位在自己危难之际，现身相助之人的相貌之后，大声叫道，连叫两声。 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暴戾渊海中，那一叶扁舟之上飘然而立之人。 他就是梦师联盟的盟主，常河。 “怎么搞的？”常河收掌之后负手而立，对陈丰台喝到，背对了所有的敌人，如立于无人之境。 而刚才那位东瀛黑袍梦师被看似轻轻的一掌击退之后，显然是恼羞成怒，双手一扬，接着张牙舞爪的朝常河的背心射来。 “元帅小心！”陈丰台面对此黑袍梦师，见此一幕，惊呼道。 但下一刻，陈丰台的惊恐之色便僵在了那里。 只见这位黑袍梦师在掠近常河大约三丈左右的时候，不知道受到了什么诡异的攻击，便忽然血肉爆开，直接神魂俱灭了。 而常河看似并未出手的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转过头去。 元帅还是如斯强大，他仍然是世界梦师最强武力的代表。 陈丰台心中大骇之下，还有大喜，直接跪拜道：“欢迎元帅回家！” 陈丰台虽然是一板一眼的性格，但却不是木头，这句话说得极有分寸。 “我问的是……”常河眉头微蹙，似有无奈，解释了一句道：“我问的是！元罗和钟离眉两人，是怎么搞的？” “他……他们……”陈丰台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 吞吞吐吐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而是大军压境之时，他完全没有想到元帅会问这个问题。 不能打完仗之后再说吗？ “嗯？”常河温和道。 陈丰台看常河的神情，竟不像是问来玩儿的，居然是认真的，也只有抱着疑问认真回道：“当时是因为发现一个叫做完颜乌的女人，很可能掌握了复活梦术，于是……” 陈丰台将此事简要的概述了一遍，眼睛时不时的还瞥向海面，警惕地观察着东瀛大军的动静。 常河出手产生的威慑力很不一般，即将登岸的三十来名东瀛武士似乎是收到了什么命令，即刻撤退了回去。 “原来如此，哈哈哈！”常河在听完此事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呢，这个元罗，依然是那么像我！” 陈丰台不知所以，一头雾水，默在一旁。 “不过啊，还真是愚蠢。”常河大笑后，忽然叹了一句。 陈丰台垂头丧气道：“是啊，元罗明明知道逃不掉……” 说到一半，他便发现了元帅脸色不对，立马把头埋低，十分尴尬。 这句话简直就是情商稀碎的表现，附和元罗愚蠢，不就是说元帅愚蠢么？ “嗳！”常河摆摆手道：“我不是说元罗，我是说蒙长歌这小子，实在是愚笨之极，我的计划差点被他打乱了。” “对了！”陈丰台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蒙长歌和陆婆婆还有得救吗？刚才他们被一种奇怪的幽光击中后便不省人事了。” 常河踱步到蒙长歌和陆无如之间，瞧了一眼之后道：“无碍，是被刚才那人用梦术摄魂了，但未摄彻底，短时间得到相应的救治就……咦？” 常河蹲下同时说话之时，右手放在蒙长歌眉心还没事，但当他左手放在陆无如眉心之际，讶异的“咦”了一声。 “陆婆婆怎么了？”陈丰台忍不住问道。 常河眉头蹙起：“死了。” 但旋即又露出玩味之色道：“不过死的不是陆无如，哈哈哈哈，真有意思，看来我走的这些年，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变精了，精得像狐狸一样。” “还是元罗那个孩子好啊，仍然怀着赤子之心，一如既往地干着幼稚的行当。” 元帅说话一向深不可测，这些话陈丰台没有过脑子，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悟一悟，权当元帅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而已。 他在意的是，什么叫做：“死的不是陆婆婆？” 想起从东瀛大军包围蓬莱岛开始，陆婆婆的确有些反常的行为，以及憋死不说一句话的奇怪举动，陈丰台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 常河仿佛洞穿了陈丰台的想法，依然很耐心的解释道：“这具尸体，是陆无如的傀儡，陆无如啊，应该和元罗他们一样，跑了。” “跑了？”陈丰台嘴角抽搐了一下，腹诽不已，心道：“你五个手下，跑了三个，你这么温柔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好了，我就解释到这里。”常河缓缓起身，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肃然起来。 接着向陈丰台吩咐道：“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战场清理一下，蒙长歌我已经救治，好好找个地方让其休息一下，另外，这具形似陆无如傀儡的尸身，留着，我有空再看一下。” “是！”陈丰台还是比较喜欢接受命令的交流方式。 “然后……”常河一步踏出，徐徐然往海上走去，头也不回道：“就没你的什么事情了，他们既然来进攻蓬莱岛，就是来找我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感谢梦主不杀之恩 与此同时，游梦谷内的一间简陋客栈之中。 三爷牌位已经被庄了然收好，韩宇和小满大满三人并排站在庄了然身后，而纪少亮仍然显露出一副痴呆模样，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着一柄阔剑，闭目而坐。 他们的对面，只身前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年轻和尚，双手合十的站在那里。 此人正是黄沙会新任的会长，黄鸣。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有着中原国军方背景的大佬，竟然是一个和尚。 “呵呵呵呵。”黄鸣率先开口道：“书先生，久仰大名，此番叨扰了。” 陌生人见面，客套话总是百试不爽。 “没想到，黄先生竟是出家之人。”庄了然倒是很直接。 黄鸣一怔，哈哈笑道：“不瞒书先生，吾乃纵欲之顽僧，杀人之罗汉，说不定，和书先生很是投缘也不一定呐。” 此话语气，实乃温和洒脱，但话里之意却是棱角分明，也影射庄了然手中也是鲜血无数。 庄了然：“看来，是我误会了佛法，竟在此遇到知己，幸甚。” 两人一来二去，先热个场子。 黄鸣笑道：“好，好，今后在这片土地上生存，恐怕还得你我知己之间互相照应呐。”黄鸣双手合十胸前，微微弯身，继续说道： “我也不绕来绕去了，此番前来，我是接到了刘国藩元帅的亲口命令，来给书先生传达一个任务。” “哦？”庄了然心中有些不悦，但面色仍然保持平静。 因为他不归刘国藩管，他是魏雄的人。 当然，看远一点，他只是和魏雄关系不错而已，总的来说，他是庄周的人。 “书先生放心。”黄鸣淡然道：“刘元帅只是给了书先生一个建议，并且授予了书先生一个将令，此事，魏盟主也是知晓并且支持的。” 庄了然和韩宇等四人互望了一眼，有些诧异，连纪少亮也是微微抬起了头，望了过来。 “传闻书先生有隔音梦术大神通，施展一下吧，我这就宣读此口令。”黄鸣微笑道，俨然一副低姿态，但还是那个风格，姿态归姿态，语句却是命令的语句。 庄了然大袖一挥道：“那就劳烦黄大会长。” …… 黄鸣走后，庄了然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此命令，并未避开韩宇和小满大满三人，显然中原国军方对自己这边的人员结构，也是了如指掌。 刘国藩给了他一个偌大的权利。 这是多大的信任，他给了自己一枚全通关玉简。 不仅如此，这枚玉简还给了自己有以中原国官方名义征兵的权利。 也就是说，自己在非洲上的所有行动，都会得到中原国的官方支持。 而中原国让自己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营救阿南。 营救阿南，而不是营救阿乌！ “阿南身上有什么秘密呢，竟比阿乌的傀儡注魂实验还要重要？难道是阿南的梦术对战争有什么特殊的作用？”黄鸣走后不久，站在一旁的韩宇忍不住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庄了然蹙着眉头，梳理着黄鸣所述的一切。 有关乎于这次行动的军事背景，黄鸣也很大方的告知了这边。 他的确是为了战争而被中原国指定为黄沙会会长的，意在到时候带领黄沙会众资源和梦师，策应中原国军方的行动。 中原国的确也是要向东瀛国出手了，而主战场并没有定在中国东部，而是定在了非洲。 东部当然是也做好了防御，防御的总指挥是魏雄，而刘国藩带领大军正在向非洲赶来。 这种舍近求远的军事行动，是兵家大忌，不知道中原国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来，不是中原国有动静，而是探查到了东瀛国有动静，所以才被动出击了。”庄了然喃喃。 “不只是中原国。”韩宇接过话头，但仍然是自语之态：“印度国也被惊动了，看来是获取了什么称东瀛国要向非洲出手的消息。” “嗯。”庄了然和韩宇一个说一句，就像在交流一般，但其实他们的话语微弱得都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那么，就只能是非洲大地上有某个秘密，这个秘密非常重要，让东瀛国不惜再发动一次战争来得到，上次占领太平洋，这次又想着占领非洲，到底东瀛国想要的是什么呢？” 就在韩宇和庄了然一人一句之际，整个地球不知不觉间，那涌动在暗处的潮水，已然爆发出来。 蓬莱岛，非洲，中原国东部，印度国都参与了进来。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东瀛国的狼子野心，早就在某个时空中，已经爆发了许久。 那里是纪少瑜的原生梦境，稻沃草原！ …… 与此同时。 就在爆发了战争的原生梦境石原大陆边界。 瞒天镯在望鹫窟开辟的一片小小天地之中。 蚩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纪少瑜。 陶千民在纪少瑜对面，脸色煞白，犹如面对着死神一般，面露极度惊恐之色。 刚才纪少瑜那一击，若是有心杀了自己，那么，他已经神魂俱灭了。 最开始，陶千民还挺有包袱，既没有祭出任何法宝，也没有动用全力，仅仅是用着一些平常法术，准备跟梦主周旋一番即可。 但慢慢地，他就发觉了不对劲。 他每一道法诀打在梦主身上，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那些攻击都悄无声息的没入了梦主的身体。 于是乎，陶千民便越来越专注，最后，他竟拿出了十足的修为战斗，作为传承了贺鬼才修为的陶千民，全力一击的力量可谓毁天灭地，极为恐怖。 但纪少瑜就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承受着他所有的攻击，毫发无伤，仿佛陶千民跳来跳去，就像是一个小丑一般。 这样的情形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纪少瑜估计是想结束这场斗法了，蓦然一步踏出，向着陶千民的方向一指。 一指之下，一个微型的混乱空间从指间射出，带着一种诡异的弧线轨迹，从陶千民耳边飞掠而过。 一动也不敢动的陶千民大惊失色，刚才，那个微型的混乱空间，给他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这真的是筑基期吗？”蚩盘还在惊惧之中。 半晌之后，陶千民则是立即跪拜了下来，双手伏地，惶恐道：“梦主……感激梦主不杀之恩！”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世界末日 纪少瑜微微颔首，倒没有多大意外。 这一战，他并未使用金色光团，就仅仅是用自己刚刚感悟到的创世之力，便轻而易举的拿下了陶千民。 “这是个什么神通？”蚩盘打着哆嗦，又有些怕纪少瑜怪罪于自己，还在喃喃。 纪少瑜不置可否的哈哈一笑，旋即对着陶千民道：“千民，你是读书人，帮我这个自创神通取个名字罢。” 陶千民其实也是喜出望外，梦主实力如斯强悍，将会是对抗稻沃草原的一张王牌。 原生梦境，守得住！ 陶千民默了半晌后道：“梦主这招柔中带刚，是化解之力，但化解之中又蕴含有创造。” “不如就叫做无际吧。” “无际？”纪少瑜颔首：“无际是为虚，却蕴含一界之力，倒是合乎此招的意思。” 这时，蚩盘拿着瞒天镯走了过来，打断道：“梦主，千民兄，差不多了，瞒天镯要撑不住了。” …… 几人回到望鹫窟之后，纪少瑜并未太多停留，立即提出了想去贺鬼才墓前去看一看的决定。 听陶千民说，贺鬼才的墓立在稻沃草原和石原大陆的交界处，此时，这个地方已经沦陷了。 “梦主想执意去看也不是不行。”在望鹫窟的一个宽敞洞穴之中，三人各坐在一处，蚩盘率先开口说道。 陶千民附和道：“是啊，梦主，由于我和蚩盘频繁地使用瞒天镯，如今瞒天镯已经很难支撑超远距离的传送了。” 大概是意思是，再等等，劝纪少瑜等瞒天镯恢复了元气再做此事。 纪少瑜则是有些不置可否的样子，对蚩盘道：“呵，瞒天镯是我的东西，你们用它的方式有些问题，我看看……” 就在这一刻，纪少瑜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蓦然跳跃了起来。 阿乌说他反应慢，不是没有道理的。 “瞒天镯！瞒天镯！”纪少瑜似疯狂了一般，边笑边转着圈：“哈哈哈，瞒天镯！” 有了瞒天镯，便可以回到真实世界之中了！ 瞒天镯的神通是可以开辟空间，或者突破空间屏障，如果说有什么可以让纪少瑜作弊，忽然从原生梦境中回到真实世界，那就是瞒天镯了。 “瞒天，这名字取得真好！”纪少瑜越来越兴奋，对蚩盘和陶千民说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真实世界！” 看着纪少瑜兴奋的状态，陶千民和蚩盘却是一动也没有动。 都心事重重的望着他。 “你们怎么回事？”纪少瑜如被两人的神情浇了一盆冷水，疑惑道。 蚩盘道：“纪大梦主，你还记得吗？我曾经也去过真实世界，还见过你的妻子和爷爷。” 纪少瑜：“我知道啊？千民之前不是说了吗？怎么了？” 陶千民神情黯然，接话道：“瞒天镯可以传送我们到任何我们曾经抵达过的地方，所以，真实世界，我和蚩盘，已经去过了。” 看见陶千民和蚩盘沮丧的神情，纪少瑜心中大呼不妙：“难道阿乌已经……” 蚩盘此时抬头，和陶千民互望一眼之后道：“纪大梦主，真实世界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你可以去看看，我们不会拦你。” 遂拿出瞒天镯，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纪少瑜。 虽然知道瞒天镯早晚都是要还给纪少瑜的，但蚩盘此时居然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不舍。 纪少瑜拿着瞒天镯，心中惊犹未定，皱起了眉头：“话别说一半呐？真实世界到底怎么回事？蚩盘说的可怕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陶千民凝重道：“梦主你别着急，是这样的，当初我们送陆婆婆回真实世界时，还好好的，也没有过多在意，我们就回来了。” “后来，我俩转念一想，说不定梦主你并非在原生梦境，而是在真实世界呢，所以就想着借助瞒天镯再去一次真实世界，期待着能够找到你，告诉你原生梦境发生的事情。” 蚩盘接过话道：“但不知为何，第一次都还好好的，第二次我们传送到真实世界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是沧海桑田，世界末日了。” “世界末日？”纪少瑜脑中传来轰鸣之声，急忙问道：“那么，你们可有打听到发生了什么？” 蚩盘望向陶千民，随即又望向纪少瑜，低声道：“哪儿还有什么人类，整个地球一片死寂，恐怕是连生物都没有了。” 陶千民道：“是啊，我们当时被吓了一大跳，就又悻悻然传送了回来，从那时开始，我们俩决定就在此地等待梦主你。” 纪少瑜心中千万条思绪在纠缠，一团乱麻，支吾问道：“那……那有没有可能是时空壁障出现了什么问题？” 只见蚩盘和陶千民盯着自己，没有说话。 “是啊，有关于原生梦境的时空问题，按道理应该我才最清楚呐。”纪少瑜喃喃。 “梦主也不用太过着急。”陶千民拱手道：“其实我们也有所猜测，你看呐，我们两次传送真实世界看到的场景都不一样，说不定第三次去，就又不一样了。” 纪少瑜恍然道：“我真得去看看，瞒天镯，瞒天镯给我一下。” 陶千民指着纪少瑜的手中镯子，面有担忧之色。 蚩盘已经将瞒天镯给了他，他竟然都忘了。 纪少瑜二话不说，直接就一道梦境能量灌入瞒天镯，回忆着运转瞒天镯的梦术，旋即飞快掐着法诀，试着打开去往真实世界的通道。 他从最初的兴奋，变成了完全迷茫的心情。 无论在原生梦境里追寻真相，付出了多少努力，苦苦进行了多少修行，他心中的支点，仍然是在真实世界之中。 但现在，这两个人忽然跑过来给自己说：真实世界其实已经是末日景象，所有的生灵都不复存在了。 纪少瑜的精神处于崩溃边缘，他不知道到底是为何，每次自己仿佛离真相又进了一步，但总是一脚踏空，掉入另一个谜团漩涡之中。 纪少瑜盯着眼前被缓缓展开的维度空间，思绪也慢慢飘忽不定起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淹没了他的心神。 空间被燃烧的一块一块焦黄区域逐渐扩散，不多时，就没过了纪少瑜，陶千民和蚩盘三人。 当再次睁开眼睛之时，三人同时出现在了纪少瑜记忆里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 中原国，胡源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胡源镇 荒凉，一片荒凉。 整个胡源镇变成了一座荒城。 冰冷刺骨的大风呼啸，由于没有人烟，整个世界显得破败和苍白。 “真的？世界末日了？”纪少瑜踉跄了一下，仿佛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在原生梦境里苦苦挣扎了多年，就是想回到真实世界。 没想到，此刻真的回到了真实世界之际，等待自己的，竟是这样的光景。 现在必须要确定的是，到底真实世界处于什么时空之中？和原生梦境是平行的吗？ 这个“末日”，到底是已经发生，还是将要发生？ 阿乌，阿乌在哪里？ “啧啧，看来的确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蚩盘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之色，肃然道。 纪少瑜望着空空荡荡的胡源镇街道，喃喃道：“应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若是什么自然灾害使得世界被毁，胡源镇的街道，以及那些街道两旁的房屋，不会保存得这么完整。 “而且，应该没过多少年……”纪少瑜一步踏出，径直朝一片废墟走去。 这栋楼房的旁边，有一座已经塌毁的楼房，那是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的是，这栋楼房其实当年，是被苗三和陈丰台的那场战斗而毁掉的。 “看样子，我的住所被发现了，也就是，我的身份完全暴露了。”纪少瑜边走边思考着一切，像一个拾荒者一般，在废墟里不断的搜寻起来。 陶千民和蚩盘则是四处张望，警惕着周遭的一切，对于对真实世界较为陌生的他们来说，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反而觉得四周危机四伏，他们不禁有一种错觉，使得一草一木都诡异非常，连呼呼而过的寒风，都能让他们不由得警惕一阵。 纪少瑜刚才不是说了吗？不是天灾，这是人祸。 人祸的祸首，不可能自杀吧。 “梦主，现在怎么办？”陶千民忍不住问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 低沉的声音在镇子里回荡，如一声兽咆落入了空荡荡的房间，激起阵阵回音，不禁把蚩盘吓了一跳。 而纪少瑜却是没有回答，他从废墟中空手而归，一声不吭，脸色阴沉至极。 然后又腾身一跃，朝空中飞去，马上掠入了另一栋大楼的某户人家之中。 陶千民和蚩盘面面相觑，不知道梦主到底要干什么。 纪少瑜如此往复了数十次，几乎就像个飞贼一般，将胡源镇每栋楼都探查了一遍之后，站在街道的尽头，默默伫立，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陶千民和蚩盘赶紧跟上，虽有些好奇，但看见纪少瑜的模样之后，又不敢上前询问。 纪少瑜心中像被万蚁啃食一般，悲痛不已。 他在其中一户人家的地板下，找到了一个记事本，按说，已经高度现代化的社会，其实已经很难找到纸质的记事本了。 他认识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老人应该是临死前，将这个记事本藏在了木地板下面。 而对于神识突破了低阶维度的纪少瑜来说，进入这间屋子之后，自然是很快就发现了它。 记事本显然已经有一些年份了，放置在地板下面又受潮，用墨水书写的字迹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纪少瑜仍然在里面辨认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就在他迷失在原生梦境，大约三年左右之后，真实世界之中的东瀛国就发动了世界大战。 沉寂数百年之后，东瀛国终于是露出了他那可怖的獠牙。 而不出一年，胡源镇竟然就沦陷了。 准确的说，一年半左右，全世界都沦陷了。 纪少瑜知道，中原国绝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记事本上只说是东瀛国掌握了一个神秘的仙家法术，有毁天灭地只能，但却并没有更具体的描述。 纪少瑜倒没有意外，一般的老百姓哪里可能知道战争的具体情况呢？ 稍微换算了一下时间，东瀛国进攻中原国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原生梦境里，稻沃草原爆发战争的时候。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是预谋已久的战争，而且看来东瀛国当时应该是三线作战。 因为，东瀛国在进攻中原国的同时，太平洋地区也爆发了混战。 据说，中原国，印度国自己欧洲诸国齐聚非洲，形成了统一战线，齐力对抗东瀛国大军。 令世人惊惧万分的是，当时东瀛国一国直接硬抗了二十三国联军，不仅没有战败，反而是一口气吞掉了非洲！ 后来的事在记事本里虽没有记载，但纪少瑜想也能想到，世界的两大巨头被打败之后，东瀛国的军队是如何势如破竹，是如何一路向东，最终横扫了全世界的。 稍微了解一点世界局势的人都能看出，战争中的东瀛国到底有多强悍， 这二十三国联军，虽然是以中原国的援军和印度僧侣大军为主，但纪少瑜知道，其实欧洲那些小国的战斗力，若是联合起来，也不弱。 几百年的休养生息，竟把东瀛国这头饿狼，喂得如此壮大！ 可是，这场世界大战打了多久，还有，到底为何现在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荒凉，却是不得而知。 甚至，这场战争到底过去了多少年岁，没有考古知识的纪少瑜，也没有办法判断。 难道，东瀛国在统治了世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这头野兽，竟然一夜之间消失了？ “地球不一定是荒无人烟的，你们跟紧我，警惕一下四周！”纪少瑜吩咐道。 “好！”“是！”陶千民和蚩盘分别点头称道，听着梦主不容置疑的语气，他们知道，这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不过，不用纪少瑜吩咐，警惕是本来就是要警惕的。 话音刚落，三人便立刻化为了一团虚影，瞬间就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时间紧急，瞒天镯能支撑的时间不会太长。 在瞒天镯能提供的时间里面，纪少瑜有很多东西要搞清楚，不能有一丝时间的浪费。 大约只过了数十息的时间，风驰电掣的三人便出现在了一家小旅店的门口。 第一百二十七章 纸条 走近看到这一切的纪少瑜忽然停步一怔，黯然神伤，而不明所以的陶千民和蚩盘，则是左顾右盼的警戒着。 纪少瑜犹还记得，街道的两面各有一个夜市，买卖着廉价的各种小物品以及小食，尽头是一所高校，那里，是他度过了大学四年的地方。 所以，这间旅店曾经的生意那是相当的好，旅客络绎不绝，有着浓浓的人烟和荷尔蒙的气味。 而此刻，小旅店显然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生活气息，极其破败的大门口，纸屑乱飞，门里有两道生锈的栏杆，平行约束着满是尘埃的楼梯，楼梯在白昼下极尽孤独，仿佛这里，葬送着无数人的青春岁月。 旅店对面买卖烟酒的老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但那把躺椅还空荡荡的放在那里，布满了灰尘。 纪少瑜怅然若失，这是他向阿乌求婚的地方。 就在旅店五楼的一间密室里面。 旅店的五楼大厅之处，不知多少年前，曾被瞒天镯开辟出了一个须弥空间，那里，也是庄周代代族人的安魂之所。 求婚的一幕幕犹在眼前，阿乌难得的娇羞，以及哇哇叫嚷着的三爷牌位，仿佛回荡在这片空寂的世界上空，久久不绝。 纪少瑜整理了一下着装和情绪，按照惯例，他迅速来到六楼的一个房间，打开了某块机关地板，随即往密室中一跃而下。 置身于一间熟悉屋子里的纪少瑜，百感交集。 密室不过一百平米左右，装潢陈旧俗套，但却都是一些昂贵的红木家具，可惜摆放不太讲究，很是随意，杂物也到处乱放。 墙上挂着一些字画，花里胡哨，都是门神财神一类，倒是给这间屋子增加了一些鲜艳。 这个密室的情形，和上一次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纪少瑜呼出了一口气，看来，这间密室还没有被东瀛人发现。 这里就是他的家，这里有他所有的童年记忆。 这里还是他所有祖先的沉睡之地，三爷就是在这里，在自己尚还年幼之时，手把手的教会了自己许多梦术。 放下心来的纪少瑜看向屋子的正堂，那摆放着祖先牌位的木桌。 然后猛然瞳孔一缩，杀气弥漫。 刚才纪少瑜的神识并未散出，沉浸在过去中的他竟然没有发现： 所有的祖先牌位，都不翼而飞了！ “不可能！” 但随即，纪少瑜逐渐冷静了下来。 因为，看这间屋子的物品摆放，不像是被什么不速之客搜查过的样子。 “应该是爷爷在战时，将他们及时转移了地方。”纪少瑜喃喃。 他随即绕过木桌，走到隔板的后方，在墙上敲敲打打。 “咚咚咚！” 纪少瑜取下一块空心砖，那里面有个小型的储物空间。 伸出一只手往里面掏了掏，旋即又无奈的收了回来。 “咦？爷爷把家谱的备份也拿走了。” 他还想着把家谱拿着来看一看，在原生梦境里好分辨枯萎梦境的真假呢。 “咳，三爷一直叫我背，以前怎么就不懂老辈子的苦心呐。” 看来爷爷在战争前后，把密室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带走了。 这个密室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摆放着祖先牌位和家谱，没有了这些，密室就仅仅是密室罢了。 纪少瑜决定不再久留，毕竟目前还不是怀旧的时候。 但就在纪少瑜准备离去之时，对密室非常熟悉的他，终于是发现了异常。 红木沙发上，有一条不太引人注目暗色调格子围巾。 “这是女人的围巾……阿乌来过了？”纪少瑜将其捡起，细细地端详起来，忽神情一惊：“额？有张纸条！” 纪少瑜神识强大，拿起围巾的一瞬间，便发现围巾里面缝了一张小纸条。 拿起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五六个个地名，其中还有三个人名： “千鸟岛，华山，印度，纪少瑜，完颜南，东瀛，古楼镇，南极，常河。” “什么意思？”纪少瑜蹙起眉头，随即重新翻来覆去的探查，看围巾里是否还有新的信息。 “这上面怎么有自己的名字？竟然还有阿南的名字。” “常河？如果不是地名的话，那不就是百年前大名鼎鼎的……” “梦师联盟元帅，江河真人！” 纪少瑜觉得这张纸条实在是有些诡异。 再看地名。 东瀛和印度不用说了，正是和中原国纠缠不清的两个大国。 而华山是中原国的名山了，只是范围更精确了而已。 也就是说，地球上唯一的三大世界级巨头同时出现在了纸上。 地名之中，除了东瀛和印度之外，南极地域广阔，应该也是泛指。 而千鸟岛又是一个很精确的地名，在纪少瑜的印象里，它是太平洋中心的一座神秘小岛，因为岛上有一些史前雕像，被传得神乎其神，在科学界挺出名的样子。 那么问题来了，千鸟岛已经是东瀛国的领土了，为何纸条上还要分开叙述呢？ 对真实世界发生了何事一无所知的纪少瑜，目前当然是想不通这个问题。 古楼镇，非洲东部的一个小镇，纪少瑜对非洲虽说不熟悉，但对这个镇子却是久仰大名。 传闻没有人能在这个镇子里活过三天，凡是在古楼镇过夜的旅客，都离奇消失了，是非洲土地上有名的鬼镇。 阿乌出发非洲之前，纪少瑜就叮嘱过一向热爱冒险的阿乌，不要去古楼镇探险。 没想到，这些世界上令人印象深刻的人或地点，竟同时出现在了一张小纸条上。 巧的是，这些人或地名，纪少瑜恰好都认识。 “这么精心的缝在围巾里，必然是想传达很重要的信息吧。” 纪少瑜将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随即又用神识细细四处探查了一遍，发现无其他异样之后，纳闷地离开了密室。 “都有时间缝纸条，为何不把话说清楚呢？”纪少瑜边走边嘀咕道：“写纸条的人一定以为不用阐述，他认为看信之人必定明白。” 看信之人还能是谁，目前能进入这间密室的，全世界就三个人加一个牌位。 “我可是怎么也看不明白啊。”纪少瑜努力地回忆他所学所闻，都没有办法把这几个地名和这几个人联系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色之旅 难过的是，正站在他面前的陶千民和蚩盘两人，在此事上也没有办法帮助他。 “走。”纪少瑜站在旅店门口，对一直绷紧着弦正在警戒的陶千民和蚩盘喊道。 陶千民忍不住问了一句：“去哪儿？” “先去纸条上最近的一个地方，华山。” 说完，纪少瑜率先向空中掠去。 纸条？什么纸条？一头雾水的两人也只得立即跟上。 …… 三个人的修为早今非昔比了，从胡源镇到华山，足足两千里的路程，他们靠御空飞行，不到半日就抵达了。 由于天地灵气稀薄的原因，纪少瑜并未祭出流云船。 流云船也要靠大量灵气驱动，没有天地灵气的辅衬，光靠灵石驱动，还没有三个人飞行来得快。 虽然只有不足半日，还有两位挚友随行，但这仍然是纪少瑜有生以来，最为孤寂，最为漫长的半日行程。 飞过广袤的山川河流，路过那一座座城池和村庄，从空中看去，屋舍俨然，大厦林立，街道纵横，仿佛繁华依旧。 可是，没有人烟。 城池之中，街道之上，一个居民都没有，最恐怖的是，除了一些植被和昆虫之外，纪少瑜甚至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生物。 他此刻终于明白了陶千民的描述的那句“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陶千民和蚩盘几次想开口说话，但看到纪少瑜无比怅然若失的样子，都默契的没有作声。 “呜呜呜……” 山风呼啸呜咽，从苍穹中来，不知何往。 三人进入秦岭后，飞行高度逐渐上升，终于是进入了华山的南峰区域。 纪少瑜凭着记忆，往纪少亮的那个回溯梦境中，三爷的居所，华山之巅寻找。 华山有好几座主峰，纪少瑜本人没有去过华山，而且在回溯梦境中又没有留意，不太清楚三爷所住所属何峰，只得是一峰一峰的寻找。 “纪大梦主，我们到底要找什么啊？”蚩盘刚一落地，四处瞧了瞧，喝了一口酒，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纪少瑜诚然道，他眼睛盯着眼前的一间茅屋：“原来是在北峰。” 这是回溯梦境里，三爷和庄了然与魔斑战斗的地方。 纪少瑜直觉认为，如果纸条上写的华山是想揭露什么秘密，那么，这里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这是“上界修士”分身降临过，并且和人类战斗过的地方。 蚩盘和陶千民见到纪少瑜左看看右瞧瞧的，时而走进屋子里四处翻找，时而在院子里伏在地上闻着气味，心中着实太好奇了。 “梦主，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对啊，我们可以帮你呀，纪大梦主，你看陶千民，他的神识还是很强大的。” “比如刚才，陶千民就跟我说，在数十里外有一条红色的河流，我就没有发现。” 趴在地上的纪少瑜忽的抬头，对着蚩盘道：“你怎么不早说？” “嘿？这奇了怪了，我们一直在问问问，你都……”喝了酒的蚩盘立刻叫嚷起来。 被陶千民一把拉住。 “是我念心不稳了。”纪少瑜漠然：“红色的河流在哪儿？带我去吧。” 陶千民拱手一礼，瞬间往一个方向遁去，纪少瑜紧随其后。 蚩盘则是脖子一缩，赶紧跟上。 不一会儿，三人落在了一座峡谷之中，一条红色的河水从他们面前汹涌而过。 阵阵腥臭气味从河中散发出来。 “这哪儿是红色的河水，这明明就是血水呐！”蚩盘惊慌道。 “血？”纪少瑜蹲在河边，血水流过指间，喃喃道：“血？” 人死亡后，血最多半日便可干涸，饶是有什么奇怪的人种或者死法，也不会太久。 这个世界这么荒凉，无论什么人，一定都死了至少数月了，怎么会有血水呢？ 而看样子，这分明就是人或者动物的血水啊。 “走，我们顺着河道往上游看看。” 纪少瑜脸色越来越难看，即使修为已经今非昔比，自问无论在原生梦境还是真实世界，也算是有实力傍身之人，但真实世界今日带来的这种孤寂和未知的诡异感，仍然让他不寒而栗。 陶千民和蚩盘互望一眼，又一次只得屁颠屁颠的跟上，他们也不敢离纪少瑜太远。 但走了没有多久，三人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难看，甚至是一脸的煞白。 到了河水上游区域，已经随处可见尸骸白骨，刚才空中寻找华山主峰之时，一是神识没有故意向下查探，一是华山山峰之险，这些尸骸被巨石遮蔽，于是统统没有发现。 但血水显然并非这些尸骸中涌出来的，河水的源头应该有着什么巨大的隐秘。 更让三人心惊的是，越往河水上游行走，越是感到一股煞气和戾气交织而成的诡异气息，正朝着他们迎面扑来。 纪少瑜和陶千民还好，蚩盘神识之力稍弱，数次失去心神控制，甚至有一次还向纪少瑜大打出手，被两人按了下来。 “是魔斑的气息！”纪少瑜凝重说道。 一路行来，纪少瑜话倒是变得多了起来，把他哥哥纪少亮灵魂中植根了魔斑之事，简单的告诉了陶千民和蚩盘。 “敢问梦主。”陶千民疾步跟随之时，皱眉开口道：“你说的魔斑，和原生梦境里的魔界，是什么关系？” 按道理是没有关系的。 陶千民传承了贺鬼才部分的记忆，对他来说，这股奇怪的气息，应该只有魔界才拥有。 纪少瑜没有吭声，并非是他不愿说话，而正是认为陶千民点出了事情的关键，瞬间心生震撼，脑中一阵轰鸣。 魔斑，按爷爷的说法，是来自上界的魔修。 而自己原生梦境里，其实是有一个魔界的，只是，当他迷失在原生梦境并且丧失了梦主的无上权利之后，没有再去过了。 原生梦境的修真世界何其之大，不仅有虚天大陆所在的界面，还有灵界，魔界，仙界等多个界面，纪少瑜最近充其量也只在人界玩了一圈。 他没有办法，同辈修士无法飞升的时候，他同样也没有办法飞升，只得在人界打转转。 魔斑和魔界，至少名字听起来有些关联，一个来自真实世界的上界，一个来自原生梦境的虚拟界面，它们真的有关系吗？ 诡异的气息越来越浓烈，而腥臭味道却是忽然变淡，半日后，一路上惊疑不定的他们，最终是来到一座巨大的瀑布跟前。 一座血色的，巨大的瀑布。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异界入口 “这是什么？”蚩盘瞪大了眼睛，大惊一声。 完全就是为了抒发情感，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这是什么。 滔滔血瀑飞流而下，这种壮观景象，谁都是第一次见到。 陶千民也是目瞪口呆：“搞什么？真实世界原来比原生梦境诡异这么多？” 纪少瑜则是二话不说，盯着瀑布的源头之处，蓦然腾空而起，他刚刚一抵达此地时就看出来了，这座瀑布并非山上雪水所化，而是统统来自接近山顶的一个山洞之中。 纸条上的地名果然有古怪。 但刚刚腾到半空不到，纪少瑜便感到一股巨大的气息忽然压制住了自己，使得他难以寸进。 仿佛空气也变成了粘稠的血浆一般，束缚住了自己的法力与神识。 “千民怎么样？能上来吗？”纪少瑜回头喊去，想着自己其实有些神通不如陶千民，想看看陶千民尝试的情况。 但接下来他的瞳孔便是一缩。 因为他的身后，也就是腾空而起的地方，竟不见了陶千民和蚩盘二人。 “怎么回事？”纪少瑜心中打鼓，还是有些惶恐的。 “我这一跃，难道就打破了什么界面？使得空间扭曲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这座瀑布透着诡异，那个山洞搞不好就是异界之物。 尝试了数次，仍然无法再进一步之后，纪少瑜从半空中落下，他觉得要进入这个山洞，说不定还有一个办法。 “梦主！”纪少瑜刚一回到地面，陶千民赶紧迎上，十分欣喜的样子，甚至有泪痕挂在眼角。 “这么担忧干什么？”纪少瑜奇怪非常，遂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蚩盘和陶千民面面相觑，蚩盘道：“纪大梦主？你没事吧？” 怎么了？纪少瑜感觉两人的表情神态十分古怪。 自己这一来一回，就片刻功夫，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好似就以为自己死了一般，丧气这么重呢？ 纪少瑜正疑惑着呢，陶千民仿佛稍稍平复了情绪，拱手道：“梦主去了这么久，可是有发现什么？” “这么久？”纪少瑜猛然醒悟了过来，忙问：“我去了多久？” “十天，梦主难道……”陶千民话回答到一半，便微张着嘴，十分严肃的样子。 “是的。”纪少瑜揉了揉耳朵，点头凝重道：“还真是另一个时空。” 空间上，他刚腾空而起，便无法用肉眼和神识感知地面陶千民和蚩盘了，时间上，他在空中最多十余息短暂的时间，却是陶千民和蚩盘的十天。 这便交叉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座瀑布应该是来自异界，虽然这座血色瀑布，代表了异界与这里有物质交换的事实，但显然时空并未和真实世界统一。 “魔界！”蚩盘不由自主的躲在了纪少瑜的身后，如看鬼一般盯着这座瀑布。 纪少瑜四处打量了一番，此刻，他的高维神识散出，在与瀑布空间纠缠了一会儿之后，默默点了点头：“是不是魔界不清楚，不过这个空间里的煞气好重，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在神识扫视之下，挂着瀑布的无名山峰都在若隐若现，显然是幻觉而已，难怪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闯不闯？纪少瑜盯着蚩盘手中的瞒天镯，稍微有些纠结。 这个瀑布的内部界面，很有可能藏有真实世界为何会忽然呈现末日景象的原因。 纪少瑜沉思起来，反复计算着各方利弊。 随即便苦笑了起来，自己怎么也变成了精打细算之人了，想当初，自己做事，可是不管不顾，无所畏惧的。 从另一个角度看以前的自己，藏在洒脱背后的，其实是不知凶险，和没有负担。 纪少瑜之所以在半空中难以寸进之后没有莽撞，立即返回地面，也是如此缘由，他在打瞒天镯的主意。 但是他心中仍然有所疑虑，因为他拿不准瞒天镯能否坚持连续两次的空间开辟和传送。 而蚩盘看着纪少瑜阴晴不定的脸色，瞬间明白了纪少瑜的意思，连忙将瞒天镯环抱于胸，哭丧着脸提醒道：“纪大梦主，瞒天镯在三天前就要承受不住了，可不能再跨域传送了啊。” 看蚩盘的心痛模样，仿佛瞒天镯真的是他自己的一样。 陶千民附和道：“是啊，梦主，再用一次瞒天镯，我们必然是有去无回，不如先回望鹫窟，再从长计议的好。” 纪少瑜默了一阵，望向蚩盘问道：“蚩盘，你们比我更熟悉瞒天镯的极限，你告诉我，如果我们继续在真实世界呆下去，瞒天镯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还能坚持十五日。” 蚩盘苦着脸，把瞒天镯拿在眼前，看了又看后认真说道。 仔细分辨，能够看出，陶千民和蚩盘在稻沃草原作战时，由于没有节制的使用瞒天镯，镯子上已经隐隐有一条细微的裂缝。 “十五日？”纪少瑜再次蹙起眉头，他此刻已经打消了探查这座血色瀑布的打算。 因为这个举动，真的有可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在以往，纪少瑜倒是无所谓有去无回还是有去有回，因为那时，他孜然一身，且负担不重，而现在，他必须要更加谨慎的对待自己的生命。 这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生命那么简单了。 所以，这十五日，他应该还有一个选择，更加稳妥的选择…… 华山有血色的瀑布，其内气息竟然与魔斑和魔界气息一致，显然是一个新的界面入口。 纸条上还记载了其余五个地名，那些地方，是否和华山一样，出现了异界的大门呢？ 如果能够再找到一个异界大门，和血色瀑布相互印证，那么，此次行动的价值，将完全不一样。 两点连成一条直线，直线就是最基础的逻辑单元，一个点，仅仅就是一个信息罢了。 三个点，若信息不平行和重合，将形成一个面，所以，三个信息交织而成的逻辑及其稳固，几乎可以通过三个信息将事情的真相猜测个七八分都没有太大问题。 所以，必须至少再找到一个纸条上的地名，不然，信息过于单一和片面，此次真实世界之旅，就功亏一篑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中转蓬莱岛 “十五日……” 纸条上所述地名离华山最近的就是印度国，倒应该是有足够的时间抵达。 但是，纸条上只写上了印度两个字，印度国可是一个广袤的大陆，如果没有标明具体地名，飞过去还要苦苦寻找，时间当然是不够用的。 同样的道理，南极和东瀛国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而古楼镇远在非洲，飞过去也是不现实的。 于是，纪少瑜把目光看向了太平洋，千鸟岛。 他绞尽脑汁苦苦回忆，恨自己在上学的时候没有把地理学好，到底中原国到千鸟岛有多远的路程，他可是一头雾水。 看着纪少瑜挠头抓腮的奇妙景象，蚩盘不禁用手肘抵了一下陶千民，小声说道：“诶？千民老弟，纪大梦主这是在干什么？” 没想到陶千民早已面露惆怅之色，听到蚩盘有此一问，竟立马叹道：“我们这位梦主不同以往了，性情大变呐。” “以前梦主逍遥如九天鲲鹏，自在如林中小鸟，而现在，却正在做着精明之极的计算。” 蚩盘挠挠头，不知为何陶千民这么伤感，疑惑道：“看千民老弟的样子，这样难道还有什么不好吗？” 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终于开始肩负起了家族使命，承担起了作为一位丈夫的责任，开始精打细算自己的行为，这不是成熟和睿智吗？ “不知道。”陶千民喃喃道：“以前梦主给过我一本书，叫做《庄子》，据说是《南华真经》的残本。” “开篇就是《逍遥游》，向往无拘无束的自在遨游之态，也认了林中小兽没有负担的自在，如果庄周修得大道，而《南华真经》就是庄周本人的感悟，那么，大道至理恐怕与我们的常识相反。” 陶千民担忧的看着一筹莫展的纪少瑜，他在另一个更为纯净的领域，忽而有所顿悟： “也许我们认为极为合理的东西，甚至是迫不得已的行为，竟恰恰是与大道背道而驰的。” 陶千民的意思非常明确，庄周族人另类的行事风格，不就是因为他们与大道并肩而行吗？ 但显然梦主纪少瑜，此刻已经在命运的安排之下，踏入了寻常修仙者的套路，踏入了那种精明计算，趋利避害，杀伐果断的常规修炼之道。 这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若是常人之所悟，修的还是“道”吗？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之际，只听得“啪！”一声，却见一只手掌拍在蚩盘肩上。 “蚩盘，你有数据库，你帮我计算一下，从这里出发，以我们的速度飞往千鸟岛，大概需要多少时日？” 这只手掌是纪少瑜的，他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他身边还带有一个真实世界万事通。 “喔喔，好的。”被惊了一下的蚩盘立即闭目内视，约一息之后便睁开眼睛道：“纪大梦主，全速的话，六日便可。” “我们要去千鸟岛？”蚩盘回答后，又立马问道：“那里可是东瀛……” 忽又止住了话音，他才反应过来，这个荒凉世界，哪里还有什么国的概念，刚才一瞬间的担忧，那其实是东瀛国曾经的恐怖，带给世人的压迫感，深入人心了而已。 “是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纪少瑜一声令下，率先往空中掠去。 又是这样，陶千民和蚩盘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反对，只得即刻跟上。 刚腾空而起不久，纪少瑜在认真分析之后，修改了直接前往千鸟岛的路径，也将行程时期定为了九日。 因为还有一个地方，他不得不看上一眼。 考虑到时间还较为充裕，纪少瑜决定在去往千鸟岛的路程中，在梦师联盟的总部蓬莱岛中转一下，看看这世界末日之后，世界上代表梦师的最高组织，梦师联盟的情况是如何的。 毕竟还比较顺路，这两个岛都在太平洋上。 路线定下来了，三人心无旁骛，全速前行。 整个世界，谈不上满目疮痍，但这种荒无人烟之感，加之在华山看到的血色瀑布，诡异感越来越盛，瞬间让三人沉重了不少。 特别是纪少瑜，真实世界是他的家乡，在这广袤无比的无尽荒芜之中飞行，见到此情此景，心中空落落的，一路上面色凝重，暗含悲伤。 约两日后，纪少瑜的悲伤之色便完全的消散了。 因为悲伤瞬间变成了骇然，骇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 不仅是他，他们三个人飞在渊海上空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看见了吗？”高空之中，蚩盘脖子僵硬的转向陶千民。 身边的雷霆飓风，好似都没有让他如此惊恐。 一道闪电从蚩盘身边劈下来，也没有干扰到他询问陶千民的执着眼神。 陶千民机械的连连点头，胡言乱语道：“看到了，看到了。” 魂不守舍的两人又同时将目光望向正在前方领先的纪少瑜，正巧也遇到了纪少瑜回望，和预料的一样，梦主也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们都看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看到了，看到了，那到底是什么？” 不仅看到了，而且还感觉到了，即使是贺鬼才的记忆中，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强大的生物气息，这股气息从海底渗透出来，使得在数百米高空中的三人，都心神不稳。 海面下，肉眼可见一头庞大的海中巨兽，盘踞在他们的下方。 此巨兽体型若鱼，身长不知几十里，犹如一座巨型大岛，要不是纪少瑜等人能清楚的感受到其气息和动静，恐怕都会认为是一座下沉的大陆。 如此庞然大物就在自己脚下，纪少瑜蓦然升起一种被吞噬的感觉，巨兽每摇摆一次它的巨尾，都能让他心神震撼，脑中嗡鸣。 “这是什么，是鲲吗？”陶千民不敢大声说话，给纪少瑜打了个传音的法决。 “不是鲲，鲲乃吾家族圣物，其态威风而敦厚，磅礴而逍遥，但是我们脚底下的这个怪物，却透着一股邪气，眼看着不像是善类。”纪少瑜边加快速度边传音道：“我们快快飞离此怪物的身躯范围，不要招惹到它。”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等等 确实太骇人了，三人同时目露严肃之色，急速逃离。 这是他们来到真实世界之后看到的第一个比昆虫大的生物。 但这哪儿是比昆虫大，比蓝鲸还要大几百倍。 无论修为多高，在庞然大物面前，人类还是有畏惧之心的。 好在这头海中巨兽好似没有发现他们，也可能是不屑于理会头顶上这几只蚂蚁，仅仅是在离海面不远的浅水处自顾自地缓缓游荡。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全速飞行的纪少瑜等人甩在了身后。 蚩盘大大呼出了一口气，叫到：“啊哈哈，我的天呐，憋死我了！” 他一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是呼吸，都被他给憋住了。 蚩盘只能算是半个修士，连辟谷都做不到，更龟息不了多久。 纪少瑜和陶千民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对于生物的感知力更强，心中清楚刚才那怪物的实力和它的体型一样骇人，所以其实他们现在比蚩盘还要后怕得多。 “梦主，以前地球上也有这样的怪物？”陶千民问道。 “没有。”纪少瑜默默吐出了两个字。 蚩盘在一旁感叹道：“这真的是地球吗？” 从胡源镇出发，到祖先密室和华山，再到渊海，一路上纪少瑜当然没有怀疑过：这就是自己生活过的地方。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恐怖事件，让地球变成了这个样子，有异界魔气入侵，另外，还滋生了如此可怖的海中怪物？ 渊海上空，仿佛劫后余生，雷电之中穿梭的几位面露凝重之色的男子，有好一阵子，谁都没有再说话，他们的情绪非常的复杂，有疑惑，迷茫，悲伤，恐惧，其实，还隐隐有一丝兴奋。 狂暴的渊海之天，那些雄伟的天象之画，巨大的轰鸣之声，淹没了一切情绪和表达，只提示着一件事情，这不是人间。 再过半日，他们终于来到了一片平静的海域。 从狂暴的世界走出，这片海域又有些平静得不像话。 这种平静，虽出现在海洋之中，但竟给人阳光普照，鸟语花香之感，仿佛来到了一片大草原，回到了繁华世界。 “梦师联盟……”纪少瑜一从风暴中走出，目光就锁定了不远处的蓬莱岛，口中喃喃道：“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蚩盘鲜有的有些兴奋起来，他回家了，就在纪少瑜和陶千民还怔在原处之时，蚩盘就一溜烟的往蓬莱岛遁了过去。 “蚩盘别去！”陶千民大喊一声。 “蚩盘站住！”纪少瑜也是大惊失色。 但蚩盘就是兴冲冲的急速遁飞，但他的速度又能有多快，跑出去没有多远，就被陶千民从身后一把拉住了。 “岛上有古怪。”陶千民左手提拉着蚩盘，眼睛却死死盯着蓬莱岛的岸边沙滩某处。 纪少瑜目光闪烁，神识散出，在蓬莱岛的岸边出来回扫视。 遂沉声道：“千民说得对，岛上有人。” 一位束发男子盘腿坐在蓬莱岛岸边，侧面对着大海，身着白色褂子，颇有大师风范。 这是他们这几日来，唯一看见的一个人，而且，貌似是一位“正常”的人。 “我先去，若有问题，你们立即回到原生梦境，不要管我。”纪少瑜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沉声开口道。 然后放慢了速度，徐徐向岛上飞去。 等纪少瑜离开一段距离之后，陶千民转头对蚩盘道：“若是梦主遇到危险，我们还是用那个方法，将梦主和岛上之人，一起传送到那里去。” 蚩盘凝重点头，倒也没有二话。 陶千民此话其实并没有什么玄机，当年他们在与稻沃草原的魂修作战时，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凶险万分的情况，一旦出现生死危机，蚩盘就可用瞒天镯将他们自己，包括正在缠斗的敌人，一起传送到一个叫做“无音窟”的地方。 无音窟也在秦狱山脉之中，一旦进入无音窟的人，仿佛置身于真空，手脚都很难发力，更神奇的是，无论法术，梦术还是东瀛人的诡异神通，统统不管用。 所以，一旦和敌人一起传送到了无音窟，就变相地解除了他们的凶险境地。 因为他们发现，蚩盘在无音窟里，可以催动瞒天镯。 数年来，他们已经用同样的办法传送了数十位稻沃草原魂修在无音窟中了。 这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使用。 因为他们还发现无音窟和其他空间不一样，每传送一次，都对瞒天镯的耗费巨大，可谓自残式自保。 有了这个想法，陶千民和蚩盘不约而同的朝着纪少瑜行进的方向稍稍挪动了一些距离，保持着一个能够迅速抵达梦主身边的安全范围。 而纪少瑜这里，好像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但他却像一个石雕一般，站在那位盘腿而坐的男子对面，负手而立，怔怔发神。 “这都一日了，梦主到底在干什么？”陶千民面色有些疲惫，他精神高度紧张了十余个时辰。 “咦！这个世道怪事真多，我都要受不了了。”蚩盘喃喃道： “你看那个怪人也一动不动的，难不成两个人在意念中过招？” 陶千民也拿不准主意，努力地用神识扫视着岸边的情况。 只见盘腿怪人双目紧闭，双手自然垂于腿上，掌心向下，没有丝毫动静，不过面色倒是红润，不像是死去之人。 而梦主，则是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也不眨一下，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另一只手背，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既不像之前在望鹫窟入定的情形，也不似被谁控制了心神。 陶千民实在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梦主这样一站，就站了一天。 “千民老弟，现在怎么办，再这样站下去，不用到千鸟岛，瞒天镯就要破裂了。”蚩盘担忧道。 “再等等。”陶千民伸手打断了蚩盘的唠叨，竖着耳朵，伸着颈子，仿佛窥视着别人隐私的神态。 蚩盘“唉”了一声，他是根本没有什么耐心的人。 又过了半晌，陶千民拉了拉正在喝酒的蚩盘，沉声道： “专注一些，梦主好像动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梦识 纪少瑜还真是动了，转身面向他们，面容憔悴迷茫。 “什么意思？叫我们过去吗？”蚩盘犹豫道，声音有些发颤。 陶千民没有回答，面露狐疑，以极慢的速度缓缓靠近了一点，自言自语道：“不会真有什么古怪吧？” 他之所以有些拿不准，主要是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很明显地感到了一阵阵寒意在自己身上乱窜，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座岛很可能和华山那座血色瀑布一样，另有蹊跷。 不仅如此，纪少瑜和岛上坐着的那个人，这一日来的对视，也透着古怪，虽然蓬莱岛是风和日丽，但此间气氛实在是有点阴森。 蚩盘紧张起来，他感觉一直非常冷静的陶千民也好像也有些慌张的样子。 按理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胆魄早就应该练出来了。 但是自从几日前来到真实世界，蚩盘的胆子就一直被各种诡异无比的事件折磨，目前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要是梦主也出了精神问题，他们怎么办？ 回撤？逃往刚才那头海中巨兽之口吗？ 还是用瞒天镯传送回去，丢下梦主，再一次孤单的在稻沃草原和魂师周旋，在一个梦里度过余生？ “蚩盘？蚩盘？”见蚩盘一脸无助，丢掉了魂一般，面色稍安的陶千民忽然唤了他两声。 蚩盘呆滞地向陶千民点了点头，但就像中邪一样，眼神开始迷离涣散。 就在这时，岛上传来纪少瑜的呼唤之声，声音飘忽不定，显得极其疲惫： “上来吧，没事。” 惊弓之鸟的蚩盘被吓得脑袋一缩，赶紧躲在了陶千民背后。 “别自己吓自己，梦主神智应该是清楚的。”陶千民深呼吸一口，眼神蓦然清明，便要拉着蚩盘飞往岛上。 蚩盘拉着陶千民衣袖，眼睛都不敢往岛上看，一直喃喃道：“不好说，不好说……” 怎么回事？陶千民皱眉，虽说自己对这个陌生的诡异世界也感到心悸，但这个像个小媳妇一样的动作和语言，不太像是蚩盘的风格。 他觉得蚩盘应该和自己刚才一样，神魂忽然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变得性情敏感而又担惊受怕，但倒是不像被人控制了，因为意识其实是清楚的。 “那个怪人是谁，你快看看，他有没有动？” 两人踏入岸边之时，蚩盘都还在碎碎念，貌似对岛上的那个“坐着的怪人”又开始心生畏惧了。 陶千民也不敢走太近，这毕竟是他们在整个荒凉世界行走这么久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人，而且貌似他所站之处，还是真实世界的某个高武力组织的总部。 他警惕的望着纪少瑜和那个“坐着的怪人”，左望一眼右望一眼的，还伸手护着从刚才开始，行为语言就开始变得古怪的蚩盘。 就这么一会儿，蚩盘从最初只是胡思乱想，到现在都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要知道，蓬莱岛可是一年四季都艳阳高照，瑟瑟发抖很不正常。 “放心吧，蚩盘没事，他只是神识稍弱，被梦识钻了空子，休息一下就好。”纪少瑜淡淡道，走近蚩盘，轻轻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 蚩盘想躲没躲掉，但随即就感到自己的识海出现一阵金光，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暖流遍布四肢百骸，眼神也逐渐清明，恢复了神智。 “我靠，这什么鬼东西！”蚩盘稍微心安了之后，尴尬得不行，猛灌了一口酒，尽量表现得比较洒脱和无所谓。 陶千民揶揄道：“嘿嘿，感觉你还是当小媳妇的时候，比较可爱一点。” 但这个玩笑根本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因为纪少瑜没有笑，他面色仍然凝重和迷茫。 陶千民嘴角抽了抽，问道：“梦主，你刚才说的梦识，是什么东西？” 纪少瑜负手而立，眼睛盯着那个怪人道：“梦识，是非常强大的梦师修炼的时候形成的‘场’，或者叫做‘域’，这个域的感染力很强，能混乱人的心神。” “这么说……”陶千民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道：“这么说，这个梦师在修……” 纪少瑜打断道：“没有，他已经死了，但是他死前看到了极为恐惧的场景，所以，临死前他的梦识未散，遍布八方，稍微心神不稳之人，受到他的梦识影响，便会胆战心惊，唯唯诺诺。” 说完盯着蚩盘，蚩盘刚才就是如此。 蚩盘悻悻不作声，他神识弱倒很正常，修为可以靠自己，但灵魂和神念都传自阿乌，在稻沃草原上，好几次因为神识弱小，差点被敌人直接控制，都被陶千民救下。 纪少瑜继续说道：“此人生前的最后一个梦，我看到了，没想到他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世界第一梦师，常河。” 常河死了，而且其尸骸就坐在纪少瑜面前，纪少瑜也感到非常的震撼，他之前是跟这种大佬八竿子联系不到一起的。 陶千民恍然：“原来如此，之前这一日，梦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原来是入了他人的梦。” 蚩盘忽而插话道：“没事入什么梦，不会打一个招呼吗？吓不吓人。” 遂背着手，左看一看，右看一看的，他对蓬莱岛很是熟悉，像个回到了故乡的老人样子。 陶千民得知其中原委，心也松了一大半，走近这个叫做常河的人一看，只见其即使是在恐惧中死亡，眉眼之间依然透着淡定从容，看样子的确是一个修为和境界都很高的高手。 而且此人即使已经逝去，仍然面色红润，身躯挺拔，仿若佛家金身，万年不腐，颇有禅意，不由自主的双手合十，微微一拜。 梦主刚才说，这可是世界第一的梦师。 “咦？梦主说，你入了他最后一个梦？”陶千民拜完起身，这才想起了纪少瑜刚才那句话的后半段。 纪少瑜眼中又浮现出那种说不出的疑惑之色，他倒是愿意和陶千民讲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喃喃道： “是的，没有其他的信息，常河前辈临死之前的梦中，记录了他的最后一战，我也看清楚了杀死常河之人。” 陶千民：“看梦主的神情，此人可是梦主认识之人？” 纪少瑜脸色一松，苦笑道：“认识倒是认识，我自己的身形相貌，我怎么能不认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贺鬼才留下的玉简 苦笑的背后藏着茫然，因为纪少瑜知道，那其实并不是自己。 他一上岛，便觉察到了常河的死亡波动很不平凡，便尝试着和常河死前一梦融合，作为此类梦术高手的纪少瑜，自然是成功了。 可想而知，当他看见“自己”正在真实世界的某个时空之中和常河斗法之际，心神有多么震撼。 但慢慢的，纪少瑜就十分确信，这个和常河斗法的“自己”，绝不是真正的自己，因为，气质和作战习惯完全不一样。 这个“自己”在和常河斗法之时，没有一丝施展梦术的迹象，所用术法完完全全是原生梦境中的修炼体系。 这是自己原生梦境之中的某个修士！ 没有理会陶千民目瞪口呆的表情，纪少瑜继续说道：“最开始，我也以为是我，但后来我发现，我在真实世界的肉身，应该是被某个梦境里的大能修士占据了，所以，杀死常河的，其实也不是我……” “而是夺舍了我肉身的某个梦境修士。” 说完目光炯炯，其实他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陶千民闻之则是若有所思起来，他刚才还以为出现了时空悖论，例如梦主跑到了未来之类的，听到只是夺舍，转即便想通了。 梦主在原生梦境之中迷失了那么久，真实世界又发生了未知的恐怖事件，梦主肉身受到夺舍也实属正常。 沉默了一会儿，纪少瑜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千民，我问你，贺鬼才的记忆你大概传承了多少？” 陶千民回过神来，拱手解释道：“梦主，鬼才前辈的这个传承有些奇怪，他的记忆其实并没有和我融为一体，而是仿佛在我识海里放了一座记忆之碑，我仅仅是可以查阅罢了。” “所以，我猜，除了一些隐私和他不想告诉后人的记忆之外，都能在碑文里找到，只是会花些时间。” “那好！”纪少瑜露出欣然之色，伸出一根手指，肃然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在贺鬼才的记忆里查一个人。” 陶千民：“好，好，怎么查？” 纪少瑜：“很早以前，大概就是我以为梦境刺客来找你的时间节点前后，贺鬼才忽然跑来，叫我一定要留意一个人。” 时间，地点都讲清楚，方便查阅。 “这个人叫做苗三，也可能叫做苗果阿三……” 听到这里，话音还未落，陶千民便瞳孔一缩，正欲开口，旋即又忍住了，准备听梦主把话说完。 “当时，贺鬼才告诉我，他曾经在占卜的时候，发现原生梦境中有一个小界面忽然被毁灭，卦象说就和这位苗三有关。” 看着陶千民蓦然变化的神情，纪少瑜疑惑道：“看千民的神情，似乎知道这个苗三。” 陶千民惭愧道：“不瞒梦主，由于见到梦主之后，突发事件是一桩接一桩，我都要把此事搞忘了。” 说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玉简，此玉简闪烁着红芒，其气息老成持重，浑厚精忠，显然这枚玉简是贺鬼才留下来的。 “我的识海深处，鬼才前辈传承的记忆之碑地下，埋着这个，我看了，全是关于一位叫做苗三的人界修士的信息。” 被贺鬼才单独放置在记忆之外，显然是极为特殊的信息，陶千民刚一发现，就将其贴身保存，留待再见到梦主那天。 “难道贺鬼才生前真的发现了什么？”纪少瑜喃喃，他想起了整个突变事件最核心的导火索是谁。 不是梦境刺客，不是阿乌，也不是纪少亮和陶千民这些卷进来之人。 始作俑者可能是东瀛人，但导火索却是苗果铁老爷子那一大家子。 苗果铁，苗三，苗果阿兰，王立，这一家人，虽然表面上都是自己的梦境居民，但这里面却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这里面每一个人身上，好似都有无穷无尽的秘密。 刚才进入常河死亡梦境之时，纪少瑜就有所察觉，那个和常河鏖战的“自己”，眉眼之间的神情，有些像一个自己都快要忘掉的一个梦境修士。 苗三！ “难道真的是苗三？”纪少瑜赶紧接过陶千民手中玉简，二话不说，立即将其贴在了自己眉心。 陶千民说得没错，这枚玉简记录了苗三被观测到的一生。 神识陷入玉简之中的纪少瑜缓缓坐下，这一坐，就是两日。 陶千民则是警惕地站在一旁护法，而蚩盘，貌似被纪少瑜的金色光团矫枉过正，这两天又胆子大得夸张，此刻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远远看去，纪少瑜和常河两人岸边对坐，虽各有因果，但禅意甚浓，只因繁华过后的人间世界，天地枯寂，渊海狂暴空间环绕之中，万籁俱寂。 纪少瑜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神识在这枚玉简之中沉浸，不知不觉间，他仿佛真的变成了苗三。 而苗三的一生，有九成的时间，竟然就真的在打坐苦修。 “唉，和王立一样，是一位苦修之士。” 纪少瑜不明白，就这样一辈子坐枯禅，也没怎么历练，就能看破原生梦境其实是一个梦？ 所谓梦踪道影，庄周后人讲究的是修行要靠经历中感悟，甚至不需要感悟，经历本身就是道。 不过在玉简世界中，纪少瑜理了一下苗果一家人的修炼情况，发现这几个人的修炼情况都非常古怪。 苗果铁是一介凡人，但却可以长生不老，这就比大多数修士还要逆天，姑且称其修的是“凡”吧，这是最接近庄周修炼法门的一个人。 王立师从虚天宗问天老祖，以武证道，其生性磊落，又从“上天”手中得到了弑妻大仇，一腔热血因怒天而起，其修炼法门繁杂多变，差不多可以说修的是“情”。 而苗果阿兰，是几人里面纪少瑜最陌生的一位，其修炼一种诡异邪术，名为“巫”，现在看来，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邪术，而是一种医术，为悬壶济世而创，算是以“仁”入道。 最难捉摸的就是这位苗三，苦修可坐千年不动，一直不清楚其修炼功法和悟道传承。 只知道，他是原生梦境之中唯一一位看破了这是梦境的修士。 甚至，当年纪少瑜在原生梦境之中和苗三的两次“过手”，他也曾两次将纪少瑜眼前的虚空打碎，直接反客为主，是可以控制原生梦境的恐怖存在。 苗三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这一直是纪少瑜心中的一个谜。 而贺鬼才生前留下的这枚玉简，果不其然，正是记载了贺鬼才对苗三所修功法的推测。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苗三的功法 苗三的功法，在贺鬼才看来，并非在五行之中，也无关乎阴阳八卦，是一种他难以描述的修炼法门。 所以，他将他看到的一切，记录成了一枚玉简，让纪少瑜自己判断。 在玉简之中，数千年岁月一闪而过，由于苗三的苦修人生实在是过于枯燥，纪少瑜几乎没有得到什么重要启示。 除了有一次，稍微有些异常，贺鬼才也着重刻画了这一段。 还是在那个阴暗潮湿，苗三从不打理的洞府之中。 苗三鲜有的用手隔空摄取了一册古籍，摄取之后却并没有翻阅。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贺鬼才反复的翻看过，也用神识印记在这一段着重做了标注。 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连苗三摄取的这册古籍，贺鬼才也在玉简里拓印了一份，他的判断是，这古籍倒是没有多大古怪，就是一些讲解符箓和机关之类的旁门杂记。 纪少瑜也顺着贺鬼才的思路看了看，的确，古籍没有什么问题。 但苗三隔空摄取的这个动作，贺鬼才表示，没有怎么看懂。 修士一般都具有隔空取物的能力，其原理是将体内灵气散出，包裹住目标物件，和自身体内的灵气形成同一个系统，然后使体外和体内的灵气循环起来，通过这种循环的力道将物件摄取。 听起来很复杂，但其实稍加训练，就可以运用得极为熟练，对大部分修士而言，体外灵气就好比自己的双手一般灵活。 由于灵气无法散出太远，所以一般修士隔空所取之物，也是不会太远的。 苗三由于常年累月坐着枯木禅，有时醒来，曾多次使用隔空取物的神通，去摄取一些物件，这样子的小动作，是没有人会去在意的。 因为那数以百计的摄取，都是普通的灵气散出，包裹住物件，然后取回。 但只有这一次不一样！苗三隔空取这册古籍之时，丝毫没有半点法力波动，也未感觉到其身上有一丝灵气的散出。 手一抬，古籍就径直的飞往了苗三的手中。 “这是什么功法？”纪少瑜终于明白了，贺鬼才为何会不断的赘述苗三的这次“隔空取物”。 取了古籍又不翻阅，这本来就有古怪，显然是苗三打坐有所领悟，醒来尝试了一下某个自创的神通。 放下古籍之后，苗三旋即又闭目不言，不喜不愁的样子，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用法力就能做到隔空取物，也不是梦术，苗三的这个功法，怎么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功法……” 沉浸在玉简世界的纪少瑜，想着想着，突猛然地睁开了眼睛，震惊道：“引力！是引力，苗三所修竟然是引力！” 等了两日的陶千民见梦主醒来，醒来又是一阵惊恐，赶紧疑惑问道：“怎么了？什么是引力？” 在修真界，没有引力这个说法，这是真实世界为了探寻宇宙，而命名的一种物质。 但纪少瑜知道，引力并不属于某个维度的物质。 阿乌曾经告诉过纪少瑜，目前人类发现只有两种物质，可以不受到维度空间的干扰，能够自由穿梭于各个维度。 而其中一种物质，就是引力。 “怪不得苗三能够突破原生梦境和真实世界的时空屏障！”纪少瑜心中一凉，惊道：“原来他把引力作为了修炼法门！” 陶千民仍然是一头雾水，忙又问了一句：“梦主，什么是引力啊？” 纪少瑜望向陶千民，眼中震惊未消，郑重说道：“其实修真世界藏有的很多古老典籍里，都有关于引力的描述，只是称谓不同而已。” 陶千民惊呼：“梦主是说……天地元力！” 纪少瑜默默的点了一下脑袋，这下子脑袋大了。 天地元力是很古来很古老的一个说法，人人都以为是传说中的东西，即使是生于真实世界的纪少瑜，他也从来都不相信，谁能做到，竟能将引力用于修炼。 对于真实世界的梦师来说，灵气已经是很诡异的东西了。 贺鬼才毕竟是原生梦境里的修士，对天地元力也从未涉猎，所以他当时只觉得苗三古怪，而没有联想到引力这一层关系上面去。 陶千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围，低声问道：“梦主是说，那个苗三能够以天地元力来进行修炼？” 纪少瑜凝重道：“看来是的，好在我和苗三交过手，我观之他在此法上并不精通，估计只是刚刚入门而已。” 要是精通还得了，精通了引力是个什么概念？ 多的不说，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型黑洞，是闹着玩儿的吗？ 纪少瑜后背发麻，和苗三上一次交手，已经是真实世界两年前，梦境时空的数千年前了，到底苗三现在是如何的修为，谁能知道。 在常河的死亡梦境之中，他不是直接杀死了真实世界的第一梦师高手吗？ 多年未见，显然苗三已经成为了极其恐怖的存在了。 纪少瑜低着头，仍在喃喃：“即使苗三此法修为已经今非昔比，但绝对没有精通，否则常河不会和苗三大战如此之久，应该瞬间被秒杀才对。” 陶千民沉默，反正至少在他看过的古籍中，修炼天地元力的修士全部都成仙成神了，也没有人看见过他们的斗法。 “他们这家人果然有问题……咦？蚩盘哪儿去了” 纪少瑜难得的还注意到了蚩盘不见了。 “许是在梦师联盟的守门人数据库吧，那里应该有一些信息吧。”和蚩盘呆在一起数年，陶千民当然也知晓了蚩盘在真实世界的工作，到底是干什么的。 “交叉印证一下也好，其实我在常河的死亡梦境中，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纪少瑜像一个疲惫的孩子一般，忽地坐在沙滩上，望着艳阳天，发起了神来。 在胡源镇得到的消息是确切的，他迷失在原生梦境之时，真实世界就爆发了战争，而常河，正是在当时，忽然回到了众梦师的视野之中。 当时，东瀛国大军逼向蓬莱岛，常河一人一舟，退兵千里，保住了蓬莱岛在整个战争中，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而在常河的记忆里，东瀛国发动战争的动机，那藏在历史长河里的一切，终于呈现在了纪少瑜面前！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战 “走吧，我们找到蚩盘，就回到原生梦境里面去。”纪少瑜独自沉默了一阵，起身对陶千民说道。 陶千民：“不去千鸟岛了？” 纪少瑜：“不去了，这里，是未来的真实世界，你传承贺鬼才的维度修为，应该知道，所谓未来，其实是一个和我们世界平行的另一个世界，我们在这里做的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什么。” 况且，他已经拿到了这次真实世界之行的第一手资料。 与平行世界打交道，只有一样东西值得冒险，那就是信息。 纪少瑜将密室里那张纸条紧紧的攥在手中，随即放入了一个单独的储物袋，细心的保存了起来。 这第一手资料，便是纸条上面的六个地名，和三个人名。 这九个名字，便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它们也是所有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的九个名字。 陶千民见梦主不肯说，倒也坦然道：“我明白了，走吧。” 蓬莱岛虽然很大，但蚩盘能去哪儿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纪少瑜和陶千民没用多久，就在梦师联盟的阁楼四层中找到了他。 找到蚩盘的时候，蚩盘正哭丧着脸。 纪少瑜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以前的同行们全部都死了，意思是梦境守门人的中枢计算机被毁了程序。 而得到了阿乌灵魂的蚩盘，竟然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这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蚩盘准备演绎一番。 决定不去千鸟岛，没有时间紧迫感的纪少瑜和陶千民，倒是很配合的静静看了一场哭戏。 “咦？怎么不去千鸟岛了？”蚩盘回过神来后，忽然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的样子。 陶千民笑道：“蚩盘，回去再说，这个世界还有个比那个海中巨兽还要吓人的怪物，他有可能就在这座岛上。” 陶千民还真没乱说，苗三最有可能的，就是在附近。 “啊？”蚩盘大惊失色叫道：“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 瞒天镯被蚩盘瞬间祭出，祭出的同时就开始施展法诀，额头冒汗，盯着纪少瑜，意思大概是：“还不快一起来帮忙啊！” …… “还真是千民了解蚩盘。” 回到了望鹫窟的纪少瑜，看着蚩盘惊疑不定的脸色，笑道。 蚩盘倒也不尴尬，摸着瞒天镯，又是一脸的心痛，瞒天镯上已经裂开了三条口子，谁也不知道它还能坚持多久。 陶千民：“梦主，现在怎么办？” 在蓬莱岛上，听纪少瑜的意思，是要回到这个时空，和东瀛人一决雌雄的样子。 “东瀛人早晚是要赶尽杀绝的，不过不是现在。”纪少瑜沉吟道：“我从常河的梦境中推测，稻沃草原的东瀛梦师，要占领我原生梦境，应该还要用不少的时间。” “这段时间，我要想办法进一步提高我的实力。” 进一步提高？陶千民全身都在抵触这句话，那个自己取名叫做“无际”的神通其实已经很变态了。 梦主有此神通傍身，带领修真世界人界众修和东瀛人决一雌雄已经绰绰有余，除非，梦主真是想屠尽东瀛人。 “必须要杀完。”纪少瑜淡淡的流露出杀意，但话中之意却不是那么淡然的感觉：“全部都要杀了，不然，就会很麻烦。” …… 第二日，陶千民终于知道，梦主说的，要提高实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赵文短暂告别之后，纪少瑜只身一人，走入了秦狱九使的区域。 九座活火山，纪少瑜刚听说的时候，就认定了，这又是老祖们留下来的枯萎梦境。 看着纪少瑜远去的背影，陶千民沉重无比，他感觉，真正的大战的确要来了。 遂放出命令，在梦主闭关出来之前，鬼才军团的所有人，包括伤势刚刚好转的赵文，不再执行巡逻和远征任务，全员安心提高修为和战斗素养，为接下来的大战作最后的准备。 …… 此时的真实世界，蓬莱岛。 这时，真实世界大战虽启，但还没有到全面爆发之际。 望着一人一舟飘然而去的常河元帅，陈丰台扶着重伤昏迷的蒙长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常河，就是他心目中的神，陈丰台小时候，就是常听闻着常河的传说，而励志要成为梦师联盟中的一员，这就是他的梦想。 通过艰苦的努力，修炼，甚至没有梦师资质的他，在非洲找了一个黑暗梦师做了大脑的手术，最终才成为了一位极其强大的梦师。 也成为了梦师联盟的五大战力之一，成为了常河的手下。 但他却只草草见过常河一面，还是屏幕虚影。 此刻终于亲眼见到了心目中的神，仿佛人生完满，陈丰台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差点喜极而泣。 “咳咳！” 此刻，躺在陈丰台腿上的蒙长歌，忽然咳了两声，他醒来了，看来如常河所说，伤势没有太大问题。 睁开眼看见是陈丰台之后，又安心的闭上了眼，喃喃道：“唉，我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遂沉沉睡去。 不论平时互相有多么看不顺眼，身处逆境之时，还是陈丰台这样的人，值得信赖，要是陆婆婆或者元罗守着他，蒙长歌说什么也要醒来再说。 陈丰台见蒙长歌无大碍，侧脸望向大海，只见数百艘东瀛国战船正缓缓退让，已经进入到了暴戾的渊海区域之中。 而让他们退让的，就是这一叶扁舟，舟从平静世界中徐徐而来，驱逐鬼神于狂暴大海之内，这是何等壮观的场景。 但这舟上之人，常河，他的脸色其实也并不好看。 东瀛国之所以敢大举进攻蓬莱岛，就是来找自己的，不然，没有任何战略意义的蓬莱岛，根本没有必要费力攻打。 既然东瀛国找到自己身上来了，那么，自己识海之内的那个原生梦境的秘密，应该终于是被东瀛人发现了。 只有常河本人，才知道自己，那个两百年前的普普通通的平凡小子，为何会摇身一变，忽然成为了地球梦师第一人的。 这一切，都来自于他青年时期，得到的一个偶然机缘。 常河本来是一位农民，无妻无子，平凡之极。 有一天，他在独自耕种之时，竟然一锄头下去，眼前一白，就被一团银色光芒笼罩住，他瞬间晕了过去。 醒来后，常河便发现自己拥有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梦境能力：战！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元武界 战！是一股滔天的不屈意念，是武道之巅峰能量，同时，常河也传承了这股战意背后的东西：力量。 这里说的力量，是纯粹的肉身力量，同时给与常河的，还有武道的境界。 没错，不需领悟，就能拥有的境界。 拥有了这样逆天梦境能力的常河，在接下来的短短两年之间，透过一股源源不断的战意，以武力横扫当时的江湖，并以此走出了国门，迅速进入了全世界的视野。 而这个时候，一直自以为自己是武术大家的常河，在两年间不断的战斗中终于发现，自己和寻常的武师不同，自己其实是梦师。 皆因为他的武力完全不是修炼出来的，而是一直来源于他识海之中的一个原生梦境之中，就是这个原生梦境，源源不断的向他提供着“战意”。 源源不断的向他供应着力量之源。 这两年，常河虚荣过，嚣张过，也嗜血过，在世界上的各类人群之中，都将其描述成一个魔头的样子。 但只有常河自己才知道，他的一切，都来自两年前，在锄地时，被忽然附身的一个原生梦境。 得到了一切，获得了无上殊荣的常河开始好奇，这个原生梦境到底是什么？是谁的原生梦境？为何会赋予自己怎么大的力量？ 常河在满腹疑惑之下，终于还是做了一个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决定。 他进入了这个奇妙的梦境世界。 于是，常河才终于明白了，这个带给了自己巨大力量的原生梦境，竟然是庄周的原生梦境的一部分，是庄周主原生梦境的一个梦境碎片。 名字叫做元武界！ 这是连纪少瑜也几乎没有关注过的一个偏僻界面。 他曾经漫不经心地听贺鬼才讲起过，元武界是一个以“真气”修炼的界面，和问天的武修之道并无太大关系。 直到此时，常河才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传闻南华仙人飞升之后，留下的秘宝，其实是原生梦境。 而且，这个原生梦境貌似还不只一个！ 常河在元武界的边境，分明是发现了，这个原生梦境只是一个偏僻的角落，元武梦境之外，应该还有大量的土地，可以想象，那些界面应该还有各种不同的神通加成。 常河越想越兴奋，当年他还很年轻，意气风发，于是展开了他人生第一次的云游。 这一次，还在二战之前。 常河云游的目的当然并不是要有所感悟，而是寻找那遗失的其他原生梦境碎片。 这一次远行，就是数十年。 常河年轻气盛，这数十年在各个大陆上，都打出了名气，也得到了很多有关于庄周原生梦境的传闻。 遗憾的是，当他一一验证这些传闻之后，发现竟无一不是无稽之谈。 也不是一无所获，好似所有的传闻，都指向那个神秘的东瀛国。 在中原国老家休息了半年之后，常河又开始了他的第二次云游。 就是这次，让他的名头再上了一个台阶，被号称世界第一的梦师。 因为，就在这几年期间，东瀛国发动了世界大战，而常河成为了结束这场战争的关键。 在东瀛国占领了太平洋之后，欲继续东进向非洲进军之际，没想到惊动了正在非洲寻找遗失原生梦境的常河。 常河二话不说，加之又有家国仇恨，竟站了出来，他以一己之力，和当时东瀛国梦师部队的五位最高将领大战了一月有余，最终是得胜而归，也将东瀛国的版图控制在了非洲以西的大洋彼岸。 常河一战成名，被吹捧成了神一般的人物，就是他，结束了世界大战。 后来，在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共同拥护下，创立了梦师联盟，而常河被公认的推举为第一任世界梦师盟主。 选址在蓬莱岛，基本构建了梦师联盟运作体系之后，常河又开始了他第三次的云游。 这一次，他并没有完全的消失，而是留下了一个可以通讯的工具，让陈丰台等人在关注到有“诡异界面”的梦境时通知他。 什么意思？蚩盘这样的梦境守门人其实是为常河寻找遗失梦境服务的。 常河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个“元武界面”的原生梦境的主界面，也就是纪少瑜的原生梦境，它的守门人蚩盘，居然会叛变了。 常河认定了遗失的原生梦境就在东瀛人的手上，于是这第三次云游，也是径直去向的东瀛国。 这一去，就是百年。 再回来的时候，常河已经从一位青年，变成了一位得道高人，锐气不在，目露深邃，如星空一样神秘的存在。 他得知了这个世界的密辛，在东瀛人的手上。 他在东瀛国的土地上，得知了纪少瑜这个庄周后人，得知了原来当年庄周的原生梦境竟然是分成了九份，而其中一份，就在自己身上。 纪少瑜那一份，才是主界面。 只有主界面，才是能够被激活的原生梦境，自己身上这份，以及其余的七份，都只是类似一种法宝的存在。 举个例子，常河的“元武界”中，有很多修行者靠着真气修行，他们修行的真气和实力，都能被常河所用。 但他的元武界里面，都是一些麻木修行之人，除了他的元武界里，其余的灵界，仙界，冥界，魔界，妖界，修罗界和佛天界，无论听起来有多么厉害，都是如此，是没有灵魂的界面存在，只能作为力量传承的工具而已。 只有纪少瑜的主界面，才能得到庄周真实的传承，这个主界面叫做人界，竟是一个凡间！ 可是，常河得知了这些隐秘之后，却打消了寻找遗失的原生梦境的念头，因为他同时还得知了这个原生梦境的另一个消息。 庄周留下这些原生梦境不是没有原因的，而是跟天幕深处的那双巨眼有关。 这关乎到全人类的命运。 从来没有什么英雄主义的常河，也没有想到过，自己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竟自觉成为了这九座原生梦境的护法，他十年如一日的守护着这些原生梦境不被打扰。 等待纪少瑜的苏醒。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打畜生大法 当年，纪少瑜的身份这么暴露，却没有被各大组织被调查，还有，阿乌梦境泄露事件引起了如此大的社会反响，却有钟离眉给阿乌打掩护，其实，背后都是出自常河的命令，不然，纪少瑜夫妇安能活到现在？ 常河，可以说，是庄周家族秘密的守护者。 但东瀛人，却是庄周家族秘密的抢夺者。 太平日子太过短暂，时隔百年，东瀛国终于再次发动了世界大战，而这一次，东瀛国的其中一支军队，竟然直接奔着自己的梦师联盟而来了。 常河知道，东瀛人手里已经有了两个原生梦境碎片，分别是东瀛国天皇手中的冥界，和藏在千鸟岛的妖界，而他另外知道的，还有华山某个山谷之中，有一个魔界。 根据这个规律，凡是盛产梦师的地方，其实都有原生梦境的碎片。 照着这个思路，常河到了印度国，也多次到达了非洲，寻找遗失的原生梦境碎片。 当东瀛国预谋开战之时，常河正在非洲东部的古楼鬼镇。 但他刚到不久，正有所收获之际，竟听到了东瀛人围攻蓬莱岛的消息，于是一人一舟，漂洋过海，在事态严重之前，终于是赶到并且救下了陈丰台和蒙长歌两人。 “哈哈哈，常河！” 身处渊海风暴之中的一艘东瀛国战船之上，传来如雷鸣般的人声：“老实说，本想避开你，但没有办法，没想到东西有一部分竟然在你身上。” “果然如此。”常河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一咯噔，东瀛人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元武界。 “嘿嘿，原来是北原苍你这个耙耳朵，你娃儿不在家带孩子，跑出来野，你婆娘不管的噻？”常河一开口竟然就是地道的西南官话。 常河在当农民的时候，就是中原国川南人士，多少年过去了，一旦紧张或者激动，乡音就要冒出来。 话音刚落，东瀛国主船的船头上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该人影一副东瀛武士打扮，身形矮小，但其气息散出，可以觉出非一般武士，此刻面露阴沉，似乎被激怒了。 “哼哼，常河小儿，过不了多久，你就笑不出来了。”说罢以迅雷之势拔刀而出，脚步微移，似要掠空而起。 常河脸色微肃，挽起袖子，身子微沉，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个北原苍，也是一个梦师，但其武道也不容小觑，曾经常河在东瀛国潜伏之时，曾与其打过交道，知道此人的厉害。 但厉害是厉害，按理北原苍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为何今日自信满满，敢与自己直接过招，其间必有古怪。 “嗡！” “嗡！” “嗡！” 天地之间忽然传来三声轰鸣，其势之大，远盛渊海上空的雷暴飓风。 “不好！”常河眉头微蹙，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心生震撼。 因为对面的北原苍还在原地没动。 这三声如野兽咆哮的轰鸣声，来自海里！ “你们竟然释放了千鸟岛的妖界怪物！”常河猛然怒发冲冠，顿时腾空而起，再踩在舟上太过危险，他的身下显然是有一个庞然大物。 掠到空中的常河往海中望去，顿时后背一阵发麻，只见一头不知名的海中巨兽，竟潜伏在他的身下。 常河常年习武，对于强大生物的气息非常敏感，这几个时辰过去了，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头巨兽的存在。 但由不得常河震撼，此时此刻，海中巨兽猛然从海中跃起，带起了千丈大浪，霍霍然想自己扑来。 “呵！”常河也不是泛泛之辈，一记重拳朝着看不清的前方轰去，一道巨大的拳影猛地砸在了眼前那堵水墙之上。 水为万物至柔，这只是低阶武士的看法，对于雷霆万钧的一击，巨兽带起的大浪犹如实质的木板一般，被轰出了一个大洞，向冰块一样被打破碎裂掉下。 就在这时，常河也看清楚了海中巨兽的样貌，即使是他，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头山峰一般大小的鲤鱼。 “鲤鱼？”常河感到一阵恶心，因为鲤鱼的头部突兀的长着一张婴儿的脸，这张脸露出惊恐之色，也在盯着他。 “你们掌握了将妖物带到真实世界中的办法？”常河毫无怜悯之心地又是一拳轰出，而一拳未落，又是重叠的一拳，堪堪击中了“鲤鱼”的头部。 “嗡嗡嗡！”这头鲤鱼怪兽发出了奇怪的鸣叫声，但好似仅仅是吃痛，毫发无损的掉入了海中，瞬间，又溅起了数百丈高的大浪。 常河面露凝重，这头鲤鱼巨兽虽没有什么战力，戾气也不重，但仅仅凭着它那坚硬的鳞片保护，都已经极为难缠了。 “嘿嘿，不仅掌握了将妖兽带入真实世界的法门，我们还突破了冥界和人界的屏障，派了一支部队进入了主原生梦境，由天皇亲自带队，出不了一年，九个原生梦境皆归吾天皇所有了！哈哈哈……” 常河心中一凝，不知此话真假，若是真，那么此刻梦主纪少瑜岂不是凶险万分？ 而就在此时！心神微乱的常河顿时感到脖颈之处冒起一股凉意，北原苍的刀，已然临近！ 北原苍不知何时，蓦然出现在常河的身旁，一道寒光像一弯银蛇一般，就在常河被鲤鱼妖兽以及自己的话语乱了心神之际，出其不意地在常河脖子上绕了一圈。 成功了！北原苍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哈哈哈，常河，世界第一的梦师，我这虹流刀法如何。”看着常河坠落的身躯，北原苍虽知道常河不会如此轻易的被杀，但是显然自己是占据了先机。 “常河小儿，为了战胜你，我这虹流刀法苦练了十年！” “哦？十年，我可是苦练了一百年有余的打畜生大法。” 看似坠落的常河忽然虚影一闪，立即出现在了北原苍的身后，面色依然平静，同时缓缓一掌推出。 这一掌很是古怪，明明出掌速度极慢，但好似周围的时空也变得更慢，好似一种势大力沉，蕴含万物的感觉蕴含在了这一掌之中。 “北原苍，愚蠢之人有了机缘，也只是一个有了机缘的愚蠢之人而已。”常河露出无奈之色：“竟敢与我贴身近战呐，谁给你的胆子？就那只鱼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元罗是我的朋友 “轰！” 不出意外，常河一掌正中北原苍背心，顿时，北原苍发觉五脏六腑皆被一股浑厚的压力包裹，接着就是一大口鲜血喷出，直接被轰出了百丈开外。 而打出这一掌的常河，却锁着眉头，有些意外的样子。 自己刚才这一掌蕴含了太极真气，几乎是自己不动用秘术之下，最高修为的一掌，但北原苍貌似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直接毙命，而是仅仅被打伤了的样子。 “哼！还真是常河，传说中的常河啊……” 北原苍飞出去的地方，隐隐可见一些灰色毛发散落，而北原苍此刻却的确没有大碍，甚至脸上露出了冷笑。 “你们简直是疯了！”常河怒斥一声，身影模糊，一瞬又闪到了北原苍的头顶，掌心向下，再拍一掌。 虽然动作未停，但一向面色从容的常河此刻心中也是愠怒了起来，刚才一掌打在北原苍的背上，他清楚的能够感知到，这不是一个人。 是一个妖兽！ “你们简直是疯了，竟然附身于异界妖兽的身上！”话音传出，这更加雄浑真气加持一掌也即将拍在北原苍的头顶。 他要赶紧杀了一个连人类自尊都没有的武士。 蓦然间，却只见一只巨大的熊爪堪堪挡住了这一掌！ 熊妖，一头足有阁楼大小的灰色熊妖。 但即使是北原苍变身成功，成了一头巨大熊妖，但常河这一掌也实在是有些势大力沉，北原苍的身子被这一掌猛然向下拍下，刹那间就掉入了海中。 这一战实在是匪夷所思，常河百余年来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但对这样的怪事，也闻所未闻。 他警惕的盯着海里，这里面已经至少有两个妖界生物，虽都被自己打落入水，但常河知道，它们都还活着。 那只鲤鱼巨兽的阴影倒是还在海中若隐若现，而北原苍变身而成的那只熊妖，却不见了踪影。 “在这里！”北原苍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常河的身后，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海面，遁到了这里。 好快！ 能被常河能说快的，这世上没几人。 一记熊掌朝常河头顶拍下，由于实在速度太快了，常河只得双手成十字交叉格挡。 但这猛烈的一击，使得一股狂暴的冲击力顺着常河的手臂滚滚涌入，这股冲击力所到之处，摧枯拉朽般，从常河的骨骼处开始破坏，一路撕裂了常河的皮肉。 差不多一息时间之后，这股力量才堪堪被常河浑厚的内力，好不容易阻断在了肩部，使得这股力量没有向心脏涌去。 “手废了吧？常河。”变身为熊妖的北原苍冷笑道：“主动把元武界拿出来，投靠天皇，以你的身手和价值，许还能活命”。 常河听闻此话，却面不改色的抬起了他刚才被一爪击得破烂不堪的右手，淡淡道：“谁说我的手废了？” “寸真千疾，论气行罡！” 滚滚话语之声响起，在一刹那，常河的右手成拳，闪电般击出，瞬间击中了熊妖的胸口。 但仔细看去，常河的拳头并没有真正接触到熊妖的皮毛，好似只是一股真气成拳，将熊妖的胸口轰出了一个凹陷拳印。 化身熊妖的北原苍惊骇不定的神情僵得苍白，顿时倒射数里，再吐一口鲜血，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自己和那个常河仍然有这么大的差距？ “皮肉之躯，气之容器也，人乃真气，真气不散，则形不散。” 常河收拳负手而立于半空之中，喃喃几句之后，又将目光盯向了海中。 “嗡嗡嗡！” 仿佛是见到北原苍落败，海中妖鲤伺机愤然而起，此次则是以尾为棒，向常河扫去，同时带起了千万颗雷球，直射向这方。 见妖鲤开始攻击，负伤的北原苍浑身是血的稳住了身形，背脊一弓，也向常河奔来，似乎还有未尽的神通。 常河不敢大意，在密布雷球的空中闪烁移动，避开了所有的攻击之后，用自己的左腿硬抗了妖鲤尾部一击，借力顺势倒射，瞬间射向迎面而来的熊妖北原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妖鲤的这一尾遮天蔽日，避无可避，只能借力打力。 脸色虽淡然无比，但这其实是常河有生以来最为凶险的一场战斗，双手骨碎皮裂不说，这妖鲤的一击，也震断了自己几根经脉。 “但取下你的头颅却是绰绰有余！”常河忽然目露精光，在急速射向熊妖的同时，双手环抱胸前，似乎要使用什么大神通的样子。 顿时，就在常河双手掌心相对之际，周围的虚空之中蓦然发出了阵阵“沙沙”之声，仿佛一股股肉眼看不见的天地真气，正在被常河的双手汇集。 “真！” 常河左腿迈出，顺势左手一拳击出，犹如轰在了虚无的空中，迎向了凶猛奔来的熊妖。 霎时间！一股浑厚无比的气息从左拳中释放出来，这是凝聚了天地真气的一拳，无比有力的一击。 这简简单单的一击，使得渊海本来就很昏暗的天空，蓦然完全的黑了下来。 熊妖避之不及，神通还未来得及施展，就被这一拳轰成了肉泥。 北原苍，这东瀛国的大将之一，在常河面前，也只是昙花一现，神魂俱灭。 他死之前的眼神中，还残留着“这是什么神通？”的惊骇表情。 见到这一击终于奏效，常河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从嘴里冒出了股股鲜血。 他已然受伤不轻，特别是妖鲤那一尾，竟然比他想象的力道大了数倍不止。 加上刚才常河的最后一拳，汇聚天地真气，对自身耗费太大，在有几条经脉运行受阻之下，顿时身体之中真气紊乱，堪堪就要承受不住。 但常河早已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仍然有强敌在脚下，既然没有疗伤的时间，那么，就不用在意伤势，杀敌为先。 “妖界孽障，我修行元武界百余年，汝连原生梦境修行法门的皮毛还未摸到，安敢与我作战啊？” 此刻，妖鲤还未落回海中，在空中见到常河刚才那一拳之后，惊慌失措地赶紧往海里钻。 它仿佛是因为北原苍死后的一瞬间，身上的某种禁锢被解放了，露出了极有灵性的表情。 但马上就被常河骑在了身上。 常河不相信什么穷寇莫追，先不说妖鲤是否有嗜血之性，光是让这样一个大东西在太平洋里游荡，都不知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浑身是血的常河，扬起一拳，如打虎之式，正欲一拳落下之际： “常河，常河，常大哥！” 妖鲤此刻竟口吐人声，将常河忽震得一怔。 “常大哥，别打我，我是被利用了，现在我被解放了，我不和你打，真的，是真的。” 常河默不作声，扬起的拳头却也没有落下。 妖鲤拟人的作出了一个央求的眼神，又道：“常大哥，常元帅，别打我啊，我曾经是元罗的朋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妖界和地狱 “元罗？”常河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有些诧异。 在整个真实世界，恐怕只有常河一个人，才知道元罗的来历。 常河曾经云游四海之时，在千鸟岛附近海域捡到一个婴孩。 千鸟岛地处太平洋正中央，荒无人烟，当常河发现这个婴孩的时候，婴孩正一丝不挂地浸泡在海水之中，瞪大着眼睛望着常河，竟也不哭闹，静静的浮在海面上，仿佛狂暴的太平洋从未对他产生过任何伤害一般。 常河觉得此事诡异，除了将婴孩抱起检查了一番之外，也细细地探查了一番附近的海域。 最终，他发现了千鸟岛竟也是一个原生梦境的异界入口，而这一界，便是妖界。 他当然也发现了，其实这个婴孩也应该是妖族之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会突破时空壁障，来到真实世界。 常河给这个婴孩取的名字，便是元罗。 “胡说！元罗婴孩时便被我救起，之后就一直呆在蓬莱岛，怎么可能是你的朋友？” 常河扬起的拳头猛然往下一砸，他怕是这妖鲤故意说话拖时间，这一击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轰！”这一拳如陨石落地，拳头落在妖鲤背部，激起一阵大气涟漪，层层跌宕开来。 “轰轰轰！”妖鲤眼珠子一番，差点没被打背过气去，一脸木讷的坠入了海里。 “真的真的，常大哥，不要出手，听我解释。” 这次落入海中的妖鲤却没有溅起太大的巨浪，庞大的身躯也渐渐的缩小，逐渐化为一个人形，吐出稚嫩的孩童之音。 常河面部稍微僵了一僵，打了这么久，居然是在和一个孩子战斗，还是个女孩子。 妖鲤所化女孩约莫十岁上下，稚气未脱，眨着个大大的眼睛，未着任何衣裳，但其全身上下都布满了鳞片，甚至本来应该是头发的地方，则是被瀑布般的青色鳞片披在了肩上。 看其神态极富灵性，怕是个美人胚子，目前则是委屈巴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巨大妖兽。 常河负手而立，回到了自己那艘还未沉没的小舟之上，咳了两声后严肃道：“那你先将这些东瀛战船全都毁了，我就听你解释两句。” “哦。”女孩嘟着嘴应了一声，一脸无害的神色，搞得常河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一点啊？ 常河望着前面的海平面发神，苦笑不已。 因为常河看人，不看皮囊，只看真气，这个妖鲤化为女孩以后，整个儿气息也变成了孩子气。 只见一道优美的曲线在空中划过，妖鲤所化女孩双手贴着身子，往空中一跃，又倒飞回了海中， 由于距离较远，东瀛战船列队在风暴之中，并未发现这边的战斗详情，还在观望。 不过，这上面的武士还是很警惕的在眺望，虽然都知道有妖界异兽辅助，北原苍大将还有妖界熊灵附身，应该问题不大，但毕竟北原苍大将的对手是那个名头很响的常河。 此刻战斗的区域忽然安静了下来，战船上的武士们皆有些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惴惴不安是对的，北原苍所带领的这支精锐部队的灭顶之灾，正缓缓的游进！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也正从海底喷涌而上。 “轰轰轰！” 在战船上的所有人视野之中，只见到一条遮天蔽日的巨尾扬起而又落下，便全部失去了生命气息，神魂俱灭。 共一千二百多艘战船，瞬间灰飞烟灭。 这些年狂妄自大的东瀛人，集体失去了记忆，忘记了当年的那个第一梦师高手常河，仍然还是他们的噩梦。 常河的嘴角终于是震惊得抽了抽，这种大规模进攻的手段，是自己万万比不了的。 “常大哥！” 风暴之中，战船的碎屑还未消散之际，妖鲤又化为了同样的一个女孩子，蹦到常河跟前，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 完全没有因为刚才常河锤了自己两拳头，而产生任何不满的样子，也没有一霎那杀死了这么多人，而有任何的惭愧。 “看你的样子，我大你不止一两百岁了，叫大哥听着怪，就叫我常河吧。” 常河挤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咦……好吧。”妖鲤女孩龇着牙，眨巴了一下左眼道：“常河……先生，不过我已经一千五百岁了，元罗比我小，也是足足有一千三百余岁了。” 不等常河诧异，妖鲤女孩接着说道： “我叫做蝉儿，元罗本名叫做呼月，但既然你是呼月的再生父亲，我以后也跟着叫他元罗了罢。” 常河皱着眉头，他心中有太多疑问，沉默了片刻后，只手一挥，礼道：“蝉儿姑娘，我相信你的话了，请单舟上慢慢说。” “是的，常爷爷，嘻嘻。” 蝉儿舌头一吐，极为调皮的喊了声爷爷，一跃上了船，笑眯眯的松了口气，她就是单纯的觉得自己逃过了常河一劫，甚至对一直利用，操控了自己的北原苍也毫无怨言的样子。 其心智如此单一，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一上船也就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你一定知道，我们来自妖界吧？就是那个所谓的原生梦境里的妖界。” 常河凝重的点了点头。 蝉儿坐好后，眼珠子转了转道：“那我就从妖界讲起……” 常河在活泼的蝉儿影响下，也暂时忘记了战事，心境逐渐平缓，洗耳恭听。 “其实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光是妖界这两个字儿就有问题，谁会说自己是妖呢？对鲤鱼来说，懂得修行的人类就是妖，对人类来说，懂得修行的鲤鱼便是妖，如果没有人承认自己属于低等种族，那么妖界这个名字又是谁取的呢……” “所以呀，妖界里面其实根本就没有妖，里面全是人哩，而且是被天谴的罪人哩，我们都被主宰一切的仙人变成了动物或者植物。” 常河微蹙了一下眉头，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但没有打断，示意蝉儿继续说。 蝉儿继续解释道：“其实啊，我们妖界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地府，是仙人造的地府，和冥界不一样哦。” 常河动容，喃喃道：“仙人造的地府……仙人……” 蝉儿眨着眼睛看着常河，忽然面露羞愧道：“所以，我和呼月……额……元罗前世其实都是作恶多端的恶人，因为遭了报应，被消除了恶念，清除了前世的记忆，在地府里，也就是妖界中，我被仙人变成了鲤鱼，元罗则是被变成了恶狼。” “我们要修炼到完瞳期才能重新转世为人，而元罗的修炼天赋比我高，在几百年前就达到了完瞳期，本来应该重生于人界的，不知为何，他会忽然来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妖界，其实是一个梦……” 第一百四十章 妖族转世 “你说的完瞳期是……” 常河所修元武界功法体系中，并没有完瞳期的这个说法。 蝉儿耐心解释道：“哦，对……完瞳期就是妖族的修为到达了可以化身人形的程度，然后就会重返人界，开始新一轮的修行。” “也就是前世的罪孽终于被清除干净，可以转世为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元罗会转世降生在了这个水世界？” 常河诧异道：“我从刚才就觉得很奇怪，元罗来到这个真实世界之后，你难道见过他？” 蝉儿眨眨眼睛，恨恨说道：“其实我也很早就从妖界跑了出来，嗯……大概在四五年前吧，一到这个世界，就发现天地妖气稀薄，于是我便一直潜伏在海底，直到被北原苍那个熊妖逮住……” “有一次啊……我看见一个巨大灰狼被一个女人背在背上，在海水中遁行，当时我一眼就认出，那头受伤的妖狼，其实就是元罗转世，虽然转世了，气息我却是认得的。” 常河简单回忆了一下，应该说的是差不多两年前，钟离眉和元罗叛逃梦师联盟的那一次，不想元罗还遇见了眼前这个“老乡”。 “你有没有跟元罗相认？” “哼，没有。”蝉儿撅着嘴巴，极度不情愿回答的样子。 看来，在妖界的前世，蝉儿对元罗应是有爱慕之心，而现在元罗和钟离眉的关系……常河虽常年云游在外，却也是知道的。 “呜……本妖鲤女王不惜耗损修为，眼看着呼月当年转世出现意外，在妖界研究那个鬼时空壁障，研究了数百年，才终于得以突破，结果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之后，竟发现呼月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话语之中，仿佛蝉儿在妖界还是个什么女王的样子。 “咦？” 常河忽用手打断，问道：“刚才你是不是说，你看见元罗的时候，元罗的体态是一头妖狼？” “对啊，转世之后，妖族血脉藏不了多少时日，顶多十六七年吧，最终会觉醒的。” 回答完了之后，蝉儿忽然面露伤感，竟久久讲不出话来，望着远方发呆。 常河凝望蝉儿，他心中猜测更重了几分，那个关于纪少瑜原生梦境的猜测。 他早就发现自己的元武界也不对劲，看来妖界也有问题。 按理说，元罗和蝉儿都是梦里虚拟居民，不可能会有如此繁杂的情感，他一直以为，梦中居民唯一的意义，就只是给携带梦境之人带来力量而已。 但在前几年他就有所察觉，元武界中的居民，那些大境界的武师，一个个都变得极有主见，不再盲目修炼，甚至仿佛背着自己在密谋着什么计划的样子。 又观元武界的凡人，不再像以前是提线木偶一般，浑浑噩噩的度过着虚拟的人生。 现在，他们每一个人，仿佛是自由选择着自己的人生，那些角落中的小市集也渐渐热闹丰富了起来，种类也多了起来，整个界面犹如繁花盛开，变得多姿多样。 常河只是携带了原生梦境的一部分，并不是梦主，所以，他并没有发现梦里居民还能向王立一样违抗命令，因为他也从来没有资格控制过元武界里面的居民。 但常河并非常人，他极为灵敏的感知到了，他的元武界里面的虚拟居民，仿佛在某一个瞬间，统统拥有了自由意志，不再是行尸走肉，而是活生生有灵魂的武师了。 今日，在蝉儿的话语之中，他又听到了这样的旁证，妖界，仿佛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也许元罗的意外出现，也就是这个原因。 也许东瀛国，在战争并未准备得太充分的条件下，就冒然进攻蓬莱岛，应该也是近来发现了什么不对。 “我问你一件事，你想一想再回答。”常河道：“元罗在转世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对？我指的是……比如忽然拥有了很多独立的思考和想法？” 蝉儿从伤感中回过神来，喃喃道：“常大哥说的是魂潮吧？” 魂潮？魂潮，果然！ 常河露出一丝激动，问道：“魂潮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年阿乌的注魂之举，不仅让原生梦境的主界面，人界修士忽然得到了灵魂，也让其他几个界面多多少少都有所波及。 而元罗和蝉儿，便就是当年得到了灵魂的妖修。 蝉儿才会有能量和愿望，突破固有的界面之力，来到真实世界。 常河听蝉儿说着那段历史，心中慢慢的勾勒出了一副原生梦境的画卷，一副波澜壮阔，诡异神秘的世界。 “原来，东瀛人是着急这件事情呐。” 常河咳咳笑了两声，东瀛人应该也是发现了原生梦境的奇怪变化，毕竟天皇本人，就是冥界梦境的携带者，应该也发现了那些冥界修士忽然有了灵魂的事实。 如果假设东瀛人自古以来就在打原生梦境的主意，是为了得到力量的话，那么，原生梦境的“复活”，则是让全体东瀛人最为畏惧的一件事情了。 本来东瀛人的敌人只有中原国，而现在，他的敌人多了一个世界，是多了一个满是大能修士的世界啊。 那么，东瀛人应该是要赶在梦主彻底觉醒之前，立即将原生梦境毁了，或者是占据了，以免夜长梦多吧。 常河越想越是清明，这世界还真是自作自受的多，无辜遭罪的少。 东瀛人不就是这样，打了原生梦境几千年的主意，不就是图它能带来异界的力量，结果没想到这个“异界”，变成了真实。 “梦主，你要是完全觉醒了，整个东瀛不都得吓死啊。”常河莞尔，觉得世间之事，真是有所注定。 “蝉儿姑娘，我还有一个问题，刚才你说东瀛人控制了你，他们用的什么方法，还有，北原苍变身为熊妖是怎么回事？” 蝉儿凑近，四下张望了一下，悄悄的在常河耳边道： “这个我是亲眼看到了，东瀛人的天皇使用了一种叫做梦术的奇怪神通，就将北原苍神魂抽离了出来，灌入了一只熊妖的身上，而我则是被同样的一个梦术禁锢了神魂，虽然神智还在，但行动却由不得自己。” 梦术…… 常河喃喃道：“看来庄周家的梦术神通的确流落了一部分到东瀛。” 他潜伏东瀛多年，虽然潜入了东瀛国家极高层，但有关于庄周家梦术神通的消息，却仍然毫无收获，貌似只有天皇一个人知道原生梦境的所有秘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九界 “嘿，这倒是有意思了。”常河微微摇头，踩着小舟往渊海深处行去。 这一次世界大战，打的不是国土和资源，很有可能就是九个原生梦境主人之间的混战。 妖界和冥界在东瀛人手上，佛天界在印度人手上，元武界在自己身上，人界，也就是主界面，则是在梦主纪少瑜的手上。 在非洲古楼镇探寻的时候，发现那里很有可能是灵界，还没有主人。 魔界是在华山无疑了，也还没有主人。 剩下的还有仙界和修罗界，他们的踪迹常河还没有头绪。 听着蝉儿徐徐道来妖界异事，常河可以大胆的猜测，这九个原生梦境应该都已经“苏醒”了。 这里的苏醒指的是所有居民都因为奇怪的原因得到了灵魂。 常河差不多明白一些梦境苏醒的渊源，因为当年阿乌在胡源镇搞出的梦境泄漏事件，常河曾亲自调查过，知道和灵魂有关。 到常河这样的位置，当然也知道阿乌的梦境能力是灵魂，很有可能这一切都是阿乌出于某种原因给原生梦境注魂而产生的。 “好，好，非常好。”常河踏着小舟，载着蝉儿飘荡远去：“说不定我这个老头子啊，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 风暴肆虐的渊海之中，又度过了十多个日日夜夜。 常河仍然站在船头负手而立，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暴雨已经淋湿了他的全身，但好似他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甚至也没有动用真气去遮蔽风雨，一袭武师白衣在湿润的风中猎猎作响。 蝉儿不知何时又变回了巨型鲤鱼的形态，跟在常河小舟的身后，乖巧地游动着。 蝉儿心道自己算是跟对了老大，她在真实世界太平洋潜隐了几十年，在寻找元罗的过程中，不只一次在各种航船船员的口中得知了常河的名头，而且还知道，常河是元罗这一世的师父，也是再生父亲。 所以，当她第一次看到常河的时候，就极为亲切，奈何被北原苍控制住了神魂，不得不以武会面。 好在常河是真的神通广大，连附身了熊灵的北原苍也是一个照面就被灭杀，还将自己解放了出来。 跟着他，紧紧跟着他，会找到那个负心汉元罗的。 说到元罗是负心汉，蝉儿心中微痛，不过她知道，失去了前世记忆的元罗，爱上其他女人也不奇怪，但心中就是非常的不是滋味。 “咦？” 在这一日，蝉儿隐隐感知到了海面逐渐归于平静，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类说话的声音。 应该是已经离开渊海的地界了。 上面有人吗？好奇的蝉儿悄悄变回了女孩子的模样，尽量表现得自然的爬上了常河的小舟。 “这是……” 一个光头男子看见从海里忽然窜出一个女孩子，用手指着蝉儿，忙开口问道。 常河背对着蝉儿，咳了两声，抬了抬手道：“呵呵，这是老夫给你们找的一个打手，别看她是个小女孩，在战场上勇猛无比，论群体作战，犹在我之上。” 常河的反应也是很快了，因为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和常河说话的光头男子，正是魏雄派来支援蓬莱岛的涂南海。 他带领一百余名新收弟子，边赶路边训练作战，但其行军速度仍然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三日之后，就来到了东海边缘，进入了渊海的外围。 可不想，就在这时，他们遇到了一个东瀛战队。 狭路相逢，涂南海二话不说就跑，他的军令是救援蓬莱岛，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 可惜他们遇到的这个东瀛战队也很巧，正是以速度见长的忍者军团，这里面的忍者不仅自己身法鬼魅，而且所采用的船舰也以速度见长。 无奈之下，只能开战，经过短短两日的交锋，涂南海的这支梦师部队以三人死亡的代价轻易全歼了东瀛忍者军团三百余人。 这是不能比的，涂南海带上的一百名梦师，可是中原国梦师联盟的亲兵，而对面这支船队，则只是战前出来巡逻的一些喽啰。 所以耽误了两日行程的涂南海，便急速向蓬莱岛赶来。 未想到，又在途中碰上了逆向行来的常河。 震惊不已的涂南海在得知了常河又是以一人之力退兵，还灭杀了对面大将北原苍之时，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 现在听常河说这个“小女孩”群战能力竟在常河元帅之上，虽说不上有多么相信，但依然神情忽肃然起敬，拱手深深一拜道：“那就承蒙仙子庇护了！” “嘻嘻，这个没毛的家伙说话真好听。”蝉儿抖掉了自己身上的水，露出她那些荧光闪闪的鳞片，笑着说道。 涂南海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傻笑起来。 常河苦笑：“南海，我此行就是去找你的师父魏雄的，你既然来了，我就代你师父给你一道军令，你可以不执行，但不出几日，你师父魏雄的亲笔军令就会传来。” 涂南海笔直了身子，坚定道：“是！请元帅示下。” 全球梦师联盟在理论上是中原国梦师联盟的上属集团，理能对属于中原国梦师联盟的涂南海发号施令。 “你来都来了，就在东海海域布防吧。”常河拍拍涂南海的肩膀道：“虽然你们的人不多，但都是梦师，还是精英，应该至少做个巡逻的任务没有多大问题，我将蝉儿放在这里帮助你们。” 常河招招手让蝉儿走近，又说道： “她的参与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见过她出手的敌人，必须赶尽杀绝，见过他的战友，必须是自己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 …… 非洲，一声响亮的钟鸣环绕着度西雨林，久久不散，当这第一声钟鸣即将飘散之际，第二声钟鸣又响了起来：“噹……” 饱满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阿乌的脸上满是复杂。 阿南在阿乌的身边，一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姐姐，仿佛在期待阿乌说出第一句话。 刚才阿乌的神念融入了她的手中瓦罐，进入了那个号称是“神界”的一个梦境。 “这不是印度僧人口中的神界，而是一个叫做佛天界的梦境。”阿乌低声对阿南说道：“而且我的感知没错，这就是少瑜的原生梦境……” “……的一部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岩浆云 “也就是说，姐夫的原生梦境还不只一个？” 阿南望着窗外，她们刚刚和印度这边的长老泰戈交谈完，就一直呆在木屋里，窃窃私语。 “不知道啊，我没听少瑜说起过，但这个确实是和少瑜的原生梦境的气息一模一样，我不会搞错的。” 阿乌疑惑的走到门口，挽发望着远山。 印度方面倒也大方，把印度国大祭司达多的圣物“佛天界”直接交给了阿乌，也不怕阿乌占为己有。 “我估计印度国是知道了什么真相。”阿乌说：“本意应该也是想让我给佛天界注魂。”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场仗到底我们打不打啊？” 阿南和来到阿乌跟前，站在阳光底下，背着个手。 阿乌眺望着山顶响着钟声的地方，喃喃道：“我刚才又检查了一下佛天界，里面的居民神魂出现一种很奇怪的情况，既不像是梦中居民，也不像是完全拥有了灵魂的样子。” “可惜我现在梦境能力全无，无法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说完叹了口气，身心疲惫的半倚在门前。 面对坂本凤马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疲惫，因为并不困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而现在，一团迷雾，却被逼着要做决定，至始至终，都是左右为难最才让人疲惫。 “圣女大人，出发吧。” 一片阴影挡住了阳光，躬着身子双手合十的泰戈出现在姐妹俩面前。 阿乌紧紧抱住装着“佛天界”的罐子，严肃地一步踏出，她刚才其实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说别的，就是要带着纪少瑜的原生梦境去东瀛国走一走，看一看，到底这个地方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踏出屋门的一瞬间，阿乌惊呆了，漫山遍野的僧人军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差不多有十万之众，皆手持木杖，闭目单手竖掌，微微埋头而立。 阿乌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种从未有过的野心勃勃之感，忽萦绕在心间，仿佛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信任，仿佛挥手便能毁天灭地。 阿南赶紧拉了拉阿乌的衣角，睁开了那只一直闭着的眼睛，向阿乌传过去一丝梦念。 阿乌眼神蓦然恢复清明。 “姐姐，切勿胡思乱想，我们是棋子，不是主宰。”阿南压低了声音提醒了阿乌一句。 “谢谢妹妹。” 阿乌感到后怕，这个印度国的众僧一直给自己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们闭着眼睛，不开口说话，也没有动作，却总是给人一种庄严神圣的感觉。 站在十万僧人的上方，那种感觉差点迷乱了自己的心智。 而这一切，都被在一旁静静观察着两姐妹的泰戈，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接着，便又是一番吟诵和钟声的洗礼，整整持续了半日还要多。 阿乌牢记着泰戈的话，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犹如一位过客参加了一场神秘的祭祀活动一般。 但这可不是什么祭祀活动，而是战前的动员。 这个度西雨林，梵修味道这么重，连战前动员都像极了某种祭祀活动。 阿南心里想着，无聊的她这半日可是很做了一些准备。 照泰戈所说，战前动员一完，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带领众僧往西边进军就可以了，去往在一个叫做古楼镇的地方，可以直接潜入东瀛国内部的一座小岛之上。 就像传送阵一样。 古楼镇，阿乌听说过，纪少瑜出行前还不断提醒阿乌不要去探险呢。 据说没有人能在古楼镇活上一个夜晚，是有名的鬼镇。 但照泰戈的说法，不是什么鬼不鬼的，之所以没有人能在古楼镇活上一日，是因为都被传送到了东瀛国，从而失去了踪迹而已。 而阿乌也从泰戈的口中得知了传送的目的地：一个叫做千鸟岛的地方。 …… 原生梦境里，人界，望鹫窟旁。 赵文和陶千民并排站在一起，负手看天。 倒不是因为有雅兴，或者训练太累出来透气，而是天空中的异象已经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这是梦主纪少瑜闯“秦狱九使”的第三年。 第一年，狱鹫从九座活火山中成群的逃出，散落四方，不见归期。 而第二年，秦狱九使爆发了罕见的地震以及火山岩浆，持续了半年还多，使得整个望鹫窟累月处在一个炎热的环境之中，还给他们自身的修炼和队伍的训练造成了很多影响。 陶千民和赵文想着，应该是梦主真的得到了什么机缘。 毕竟纪少瑜出发的时候是信誓旦旦的。 但他们又等了一年，却仍然没有等到梦主回归，不禁心中有些着急。 一直到今日，整整三年过去了，最后这一年过得还算平静。 秦狱九使在这一年期间并未发生什么奇怪的状况。 三年来，鬼才军团的众修们也在陶千民和赵文的双重训练方式之下，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虽仍然是一群筑基期的低阶修士，但相互的配合之下，可爆发出堪比好几位结丹期高手的联手战斗力了。 但陶千民和赵文也并没有松懈，又把目光放在了这些修士的武器上，这几个月，他们几乎都在秦狱山脉里面寻找各种天材地宝，希望可以寻到一些可以战斗的材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妖兽众多的秦狱山脉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几个月下来，鬼才团接近一千人的修士，人手一个强大妖兽所制的实战型法器，战斗力进一步得到了提高。 秦狱山脉的异兽本就是一些珍稀种，捕杀这些异兽所制成的法器，在各个大陆之中，可都是一些让人眼红的存在。 但就在此时，几乎刚好就是纪少瑜出发第三个年头的同一天，秦狱九使的异象又再次出现了。 这次奇怪非凡，秦狱九使的头顶天空，出现了一大片的火烧云，按说火烧云并不是很稀奇的天象，但这次出现的火烧云非常奇怪。 因为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这些云是真的在燃烧。 全身包裹着赤红色的火焰，像蔓延在天空上的岩浆一样，驻足停留在秦狱九使的上空。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以前有过吗？”赵文摸摸额头问道。 “当然没有过，梦主该不会是要出关了吧？” 陶千民凝重看着这奇妙的天象，不知是福是祸。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关 陶千民攥紧了拳头，他的心情很矛盾，梦主能够不断的强大当然是最好，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非常希望梦主能够出关，主持对敌事宜。 就在一年前，虚天大陆给万原宗的三年期限已到，开放了虚天大陆的大阵，将万原宗的众修，包括石原大陆的一些大家族全都迁徙到了虚天大陆。 修真界直接放弃了死守，这是意料之中的。 至此，稻沃草原的魂修，也就是东瀛人，就彻底的占领了石原大陆。 也就是说，整个秦狱山脉在一年前，实际上就已经属于稻沃草原的领地，他们，现在就是东瀛人嘴里还未咬的食物。 只是秦狱山脉特殊的地形和妖兽众多的特点，让这群东瀛人还未发现他们，或者还懒得去寻找他们而已。 “这种被当成囊中之物的感觉真是不爽呐。”却是赵文先开口，他和陶千民似乎是同样一种担忧。 想来，东瀛人知道“鬼才军团”藏身秦狱山脉的可能性很大，只是在琢磨如何可以以最小的损失全歼他们罢了。 “蚩盘呢？”陶千民盯着天上那团火烧云，心中的不妙感觉越来越重。 赵文苦笑：“和几个修士正在划拳喝酒呐。” “苦修了三年，休息一下也好，只是瞒天镯还有几次传送的机会，不知道今日是否会再消耗一次，你去叫他别喝了，打起精神，可能要发生大事了。” “好吧。”赵文持棍触地，“咚”地一声轻响，一颗小石子被震起，赵文看也不看一眼，用棍简单一击，石子飞出。 正在一里开外，坐在地上酣畅淋漓的蚩盘后脑一阵吃痛，“啊呜”一声呻吟，却是被这颗石子刚好击中，旋即幽怨地看向了赵文的方向。 以往天天被陶千民训斥不说，现在又来了个赵文，没事就敲打自己。 自己有这么不靠谱么？ 牢骚满腹的蚩盘自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挥挥手喊道：“知道啦，没事，开启传送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火烧云好似又来了一朵啊。” 陶千民指着天空，果然，从另一个方向又飘来一朵熊熊燃烧的云，它是蓦然出现的，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跑来。 “看这边！”和蚩盘一起喝酒的几个修士，用手指着天的另一边。 大家同时望去，发现又有六七朵云在天际燃烧，把整个世界都杏成了橙红色，眼中的景观极其奇幻。 酒也不喝了，实在没心思喝了，这个天象实在是引人入胜，比什么火山爆发和狱鹫乱飞壮观太多太多。 “不是死了就是突破了。”赵文冷静说道，由于此话太过冷静，被陶千民斜了一眼。 赵文解释道：“梦主要是死了，原生梦境早就剧变了，绝不只是出现几朵火云而已。” 意思是，纪少瑜显然是得到了大机缘，修为上有所突破。 都知道纪少瑜的修炼体系极不寻常，和修真世界不一样，所以到底为何会引来这种天象，谁也不明白，只有看着天空，闲聊罢了。 等火云聚集在头顶之时，众人仔细一数，共九朵，顿时又是一片哗然，这和秦狱九使，九座火山的数量对上了。 只见这九朵燃烧之云，颜色逐渐变得血红，将九座火山映照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本来吧，秦狱九使就环绕着一片平原，错落分布，不仅远近不一，而且有高低之分。 现在被火烧云一杏，仿佛呈现了一个什么形状似的。 “走，飞上去看看。”赵文向天上一指，对陶千民说道。 陶千民也是一跃而起，顿时，九座火山的全貌尽收眼底，随即，他又将眼睛微微眯起，认真看了看“秦狱九使”在火烧云的映照下，有没有什么古怪。 “是个阵。”赵文在陶千民的身边淡淡的回道。 陶千民没有意外，这么突兀的连续九座火山，当然是有古怪的，是个什么大阵的可能性很大。 赵文凝视了一阵后又道：“可惜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阵法，不像是修真界的阵法，应该是梦主那个世界的大阵。” 陶千民对阵法是一窍不通，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因为这些年的相处，陶千民深知，赵文是个话篓子，肯定还有后文。 果然，赵文瞧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阵法的原理都是相通的，我相信，无论什么世界的阵法，都避不开是一种循环的能量。” “要让能量循环起来，就要有阵眼，因为循环是一种方式，而阵眼则是让其循环的规则。” “这个阵很有意思。”赵文像一个弟子一般研究道：“它的阵眼需要有极其强烈的自主意识。” 说到这里，赵文叹为观止道：“我大致明白了，庄五……哦不，我们的梦主应该就是阵眼。” “那么那些火烧云是？”陶千民凝重地望着这些奇怪的火云，询问了一句。 “就是大阵运转所产生的能量。”赵文沉吟：“这个古老的大阵，应该是梦主进入三年之后，终于找到了启阵的法门，但这个阵的作用到底是什么？我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说着说着，九朵火烧云发出的轰鸣之声，越来越大，逐渐震耳欲聋起来，这时，鬼才军团众修，包括之前还在洞窟中打坐修炼的，都跑了出来，想看一看究竟。 “轰隆！” 其中两朵燃烧着的云碰撞在一起，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劈中了其中一座火山。 “真是涨了见识，橘红色的闪电啊……” 被劈中的火山顿时喷发出一些岩浆物质，但并不激烈，仿佛就只是回应一下这道闪电一般。 沉寂了片刻之后，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闪电落下，犹如倾盆大雨，只是下的是闪电罢了。 “轰隆！”“轰隆！”“轰隆！”…… 连续三十六道闪电劈下，不多不少，每两朵火云相互碰撞，碰撞出的闪电堪堪在每座火山口劈了四次，随即火云消散，变成了漫天的火雨，焚烧着眼前的一切。 不用赵文再解释，随便一个小修士都能看出来，这样有秩序的天象，怎么可能是偶然发生的。 秦狱九使异变了！ 火雨焚烧之下，天空渐渐由红转蓝，不多时，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红蓝相接的细线，将整片天空隔成了两个世界。 红色世界在下，蓝色世界在上。 突然，一个人影从红色世界中一步踏出，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正仰天长啸不已。 “啊啊啊啊啊……” 陶千民双眼一亮，欣喜道：“赵文！梦主……出关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九祖 “这不是痛苦，是舒服得呻吟起来了。”赵文补充道，但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静，漫天的火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般的火焰倒是无所谓，但谁知道这是什么异火。 随着一声声的嗷叫越来越低沉，火雨渐渐停止，纪少瑜的身形变得清晰起来，眼前的世界犹如暴雨初晴一般干干净净。 只见纪少瑜浑身衣衫全部破烂，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像被钢铁岩浆重新铸造后一样，闪着金属光泽。 头发三年没有打理，已经披散到了腰间，颜色也越发的乌黑，若是盯着看竟有一种摄人心魄之感，古怪极了。 不仅如此，古铜色的肌肤上，遍布着伤痕，有的像刀伤，有的仿佛是用剑洞穿之后留下的，有的像是用链子之类的武器鞭打所致，明显是遭受了极大的苦难。 “梦主！”陶千民率先上前一步，拱手一拜。 纪少瑜转头看了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瞬之间，陶千民大惊，赶紧连退数步，虽然他知道梦主刚才是善意的给自己打了个招呼，但一股犹如一头凶兽呼吸之感扑面而来，使他心悸不已。 这眼神来自地狱，陶千民埋着头，内心充满了恐惧。 梦主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望了自己一眼，自己便有灵魂离窍之感。 “千民，赵兄，哈哈，看来一切都还好。” 纪少瑜尽力逼出一丝温和的微笑，四处望了望，发现东瀛人还未攻占这里，放了心。 他已经三年没有露出过一丝微笑了。 赵文：“回庄兄……梦主，并非太平，石原大陆已经沦陷了。” “赵兄，你我还是兄弟相称，我也并不是什么梦主，梦中人而已。”接着纪少瑜皱了皱眉，又到处望了望，道：“咦？我观方圆百里，毫无人烟，要是石原大陆已经沦陷，东瀛人为何不占这望鹫窟呢？” 虽然尽力收敛，纪少瑜不知不觉散发出的气息，随着他话语的传出，犹如雷鸣般滚滚释放出来，使得还在地面上的众修，包括蚩盘，心神震撼。 在秦狱九使里面呆了三年，就战斗了三年，这三年积累下来的战意，已然深入其骨髓，目前他还不太会藏住这股战意。 就在刚才，他终于把第九位“老祖”的残魂，战胜了！ 秦狱九使，不出纪少瑜所料，真的是枯萎梦境，里面居住着九位老祖。 齐齐整整，这九位老祖都是不修梦术，专修武术的族内前辈高人。 三年前，纪少瑜一踏入秦狱九使的区域，施展踏青光梦术的一刹那，身边就同时出现了九位老祖的虚影，正笑嘻嘻地盯着他。 嘘寒问暖的时候，纪少瑜还没多大感觉，外界还有大敌在前，只一个劲的请求九位老祖传授武功，要加强实力，赶快回去退敌。 九位老祖听见这个要求，相视一笑，立马就同意了纪少瑜，并且表示，他们别的不行，就传授武艺最在行。 大喜之下的纪少瑜连连拜师，说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受苦的准备，决定苦修一年。 什么？苦修一年？ 起码九年。 根本不问纪少瑜的意思，就将其“软禁”了起来。 纪少瑜的任务也非常简单，要战胜他们所有人，就能离开。 本来是来寻求机缘的纪少瑜，此刻才知事情走向变得有点奇怪，怎么有一种入了虎穴，进了牢笼的感觉。 不学了？不行，来了就是客，入乡要随俗。 接下来，九位老祖其实什么都没有传授，就叫纪少瑜开始与他们战斗。 纪少瑜哪里是这些练家子的对手，一顿胖揍下来，想逃跑的心都有了。 而且这些老祖下手没轻没重的，一点慈祥的感觉都没有。 其实纪少瑜并不知道的是，这九位老祖，正是家族史里被抹去存在的九位族人，原因就是残忍和好斗，与庄家理念不合，最终浪子没有回头，走上了杀伐之道。 这不同时期的九位族人，本身就性子暴烈，和庄周其他族人的性情大相径庭，属于对家族文化极端不屑之人。 可是，没想到死后，还是回到了原生梦境，化身为了九座火山，这一呆就是数千年，有几位老祖甚至是呆了数万年之久。 现今，有一个小辈来了，还自称是新一代的梦主，九位老祖心情大好，想是解脱之日终于来临，哪里肯放纪少瑜回去。 悠久岁月的苦思冥想，九位老祖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大致猜到了这个原生梦境的真相，就是要用全家族之力，最终助某一个小辈完成庄周祖师的复仇大业。 眼前这个小子，不知行不行吧，反正这么多年就等来了这一个，快传授武艺吧。 于是，纪少瑜就在几座火山内部的一个巨大空间之中，没日没夜承受着数百度的空气热浪，还遭受着九位老祖时常的伏击和挑战，度过了三年。 三年来，纪少瑜每一天都处于在无风海峡面对针鲨时的艰难境地，每时每刻都保持着警惕和战斗状态。 但凡有一丝松懈，就被某个老祖胖揍一顿，简直是生不如死。 大约半年之后，在这非人般的折磨之下，纪少瑜对这几位老祖的最后一丝敬意都被磨平了，在他的眼中，就是落入了有九只凶兽的巢穴之中。 要想活下去，就要奋起反抗。 主要是，老祖们告诉他的是，要战胜他们所有人，才能离开这里。 懊恼不已的纪少瑜也没有时间去后悔，只得振作，开始反击。 疯狂的纪少瑜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从毫无章法的胡乱攻击，变成了一种出手反射，最终形成了自己的战斗套路。 不能有一丝怠慢，怠慢的后果就是伤得更重。 最初一年，纪少瑜的反击效果甚微，他的梦术在这个特殊的空间里完全不起作用，只有肉搏能够对抗，这可是纪少瑜的弱项。 惨绝人寰的哀嚎在这个奇异空间里持续了一年，吓跑了藏在这里所有的狱鹫。 等最后一只狱鹫飞尽之时，纪少瑜已经拥有了和常人比高出太多的作战素质和心智，就在第二年刚开始的时候，纪少瑜才手刃了第一位老祖残魂。 看着老祖残魂在自己眼前消散，并且露出欣慰的笑容，纪少瑜却没有半点哀伤，而是立刻开始伺机寻找第二位老祖的破绽。 他的情感，甚至是记忆，都在这短短的一年之间，被他封闭了起来。 现在的纪少瑜，只有一个执念，就是要战胜对手。 这是很干净的执念，没有肉体上的痛苦，没有精神上的迷惘，纪少瑜进入了一种极度偏执的欲念之中。 “欲，也分净与杂，净欲则为大道，你，明白了吗？” 自己到底明白没明白？纪少瑜没管，倒是趁另一位老祖在传道之际，偷袭成功，掐灭了第二位老祖的残魂。 这是一种令人发指的冷静，喜怒哀乐皆被压了下去，你看他是怒，但出手仍然有分寸，你看他有仁，下手却是果狠。 已经没有人能够看出纪少瑜的情绪，包括他自己，要是有人看见战斗中的纪少瑜，只会有一种感受，就是可怕。 这种可怕与修为无关，就仅仅是一种气场的压迫感。 第二年，纪少瑜翻身几仗打得极为漂亮，先后战胜了六位老祖，他自己，也处于筋疲力尽，差不多都在即将力竭而死的边缘。 根据两年间与这九位老祖的相识，什么拿出一点灵丹妙药给自己治治伤，是绝不可能的。 要想办法休息。 纪少瑜急中生智，将高维神识一步一步地融入了九座火山内部，这是他在这两年间自己摸索出来的神通，神识是物质，能够对其他物质有力的作用，但作用甚微。 以他现在如此强大的神识之力，就是拿起一块石头，也是不可能的。 但拿起一簇羽毛，或者，找到某个物体的关键所在，例如，找到遮盖火山岩浆爆发点的轻巧物质，用神识将其移开，却是可以做到。 在纪少瑜的精心策划之下，九座火山在某一天同时爆发，剩下的两位老祖不得不离开这个空间，去外面看看情况。 不得不看一看，这秦狱九使，就是他们的棺材呐。 趁这个间隙，纪少瑜睡了这两年来的第一个觉，足足睡了有半个时辰！ 因为不足一个时辰之后，两位老祖又跑了回来，沉默不语，像极了傀儡，一门心思的又向纪少瑜杀将过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 有意思的是，这最后两位老祖的修为并不是比前几位高了多少，但就是更难取胜。 斗法之中，“三”是最稳固的结构，两人配合往往可发挥出千军万马的作用，但是若是五人配合，六人配合，却往往只能发挥一个人的作用。 “除非你们有一位将军，在旁边指点，可惜你们没有。” 这是纪少瑜踩在最后一位老祖残魂身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胜了，一点喜悦都没有，一点伤感也没有，就这样说了一句，极致冷静。 “小子，战场上就是要这样。”老祖欣慰点头道：“不过，你将感知完全封锁之后，竟然没有入魔，看来是解脱了无魄的诅咒了吧？” 纪少瑜漠然，没有说话。 “咳咳……极致冷静，很好，希望你将来能自由的转换。” “最后告诉你，这九座火山是一个大阵，庄连天亲手布置，阵法可招来原生梦境之中的转世祥云，我没猜错的话，咳咳……你的梦格已经死了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祖先有难 “梦格”，纪少瑜完全陌生的一个名词，想来这位老祖就是指自己几年前死去的那一次，只得是漠然的点了点头。 “复活你的梦格，和始祖一起证梦蝶之道吧。” 说完，老祖的残魂也渐渐模糊，最终飘散。 看着老祖口中所说的“转世祥云”在遥远的天际，渐渐的飘来，疑惑之中又有明悟。 那些燃烧的火云，能够复活自己的什么“梦格”？ 等火云散尽，纪少瑜认真探视了一下自身情况，发现并无什么变化之后，就又把此事抛到了一边。 “梦主。”陶千民和赵文自然是不知道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这个“转世祥云”是为何物，他们所关心的，仍然是稻沃战事：“他们没有来占望鹫窟可能还有一个原因。” 陶千民如是说，却是这一年东瀛人在石原大陆的所作所为，竟有一些规律，通过战报来到了他的手中。 “哦？”纪少瑜目光带着温和，但气息还未完全沉寂下去。 看见梦主的戾气渐渐消退，赵文也放心了不少，说道：“根据这一年的情况来看，那群魂修，也就是东瀛人，一路上都在打筑基秘境的主意，据说，他们每到一个宗派，就直接派人开启筑基秘境，派遣大量的魂修进入，不知道意欲何为。” 虽然不知道意欲何为，但跟了纪少瑜这么久，又从陶千民口中知道了这位其实就是梦主，这里只是一个原生梦境之后，赵文当然知道这些筑基秘境不简单。 “老祖的梦境……” 纪少瑜瞳孔猛地一缩，眼含怒意，攥紧拳头道：“竟然是这个目的！” “最近被占领的筑基秘境离这里有多远？” 陶千民和赵文意料到了梦主会有很大的反应，早就做好了充分的调查，立刻回应道：“应该就是毗邻秦狱山脉的大漠秘境。” “好。”纪少瑜身形一闪，来到地面，气息又收敛了许多。 他倒不担心老祖梦境在原生梦境里受到什么威胁，但东瀛人……就不好说了，专门奔着这个秘境而来，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老祖的残魂受到了威胁。 “事不宜迟，是我耽误了时间。”纪少瑜的极致冷静逐渐消退，目光渐渐露出了柔和和懊恼之色，命令道：“等不了虚天宗的反击了，我们先去大漠秘境，能救一个是一个。” 陶千民沉默，他大致猜到了这些筑基秘境的身份。 “是。”“是。” 半个月后。 和纪少瑜想的一样，以纪律著称的东瀛战士，即使是在自己的占据地，也极有章法，毫无懒散模样。 “梦主，已打听清楚，确实是三级梦师部队在秘境外面驻防，而大漠秘境里有一个魂师，是将军级别。” 三年的训练以及和陶千民的密切交流，赵文已经对稻沃草原的“土著”军队结构极为熟悉了，三级梦师属于筑基期修士同等战力，而将军级别的魂师，即使是陶千民对上，都非常棘手。 “好的。”纪少瑜大量了一下周围地形言道：“你带鬼才团的弟兄和三级梦师周旋，掩护我和陶千民攻破秘境守护，进去会一会里面那个魂师。” 他们藏身于大漠秘境入口处的一个岩壁之后，一眼望去，秘境入口整整齐齐的放置着数十座帐篷，帐篷之间的小道上有士兵驻守。 而大漠秘境，名副其实，是在一座沙漠之中。 陶千民默默点头，表示同意，敌人防守较弱，真正的难题是在秘境之内，他和梦主的修为最高，理当如此。 正想着，纪少瑜就一步踏出，大摇大摆的往营地走去，走的是直线。 陶千民苦笑了一下，摇头走出，和纪少瑜并肩前行。 这么明显的两个人从岩壁之后走出，是个瞎子都看见了，立刻引起了营地众士兵的警觉。 大约相距一里左右距离的时候，营地里走来一位浓眉汉子，其身穿与其他将士不同的青色紧身战服，显然是个小头目的样子。 纪少瑜和陶千民一惊，赶紧往另一个方向逃遁，速度并不太快。 纪少瑜此穿着一身布衣，而陶千民恢复了他的书生打扮。 怎么看，都像是被吓跑了的先头部队探营修士。 这个浓眉的小头目，不屑的瞄了他们一眼，向身后几名武士打了个招呼，随后立即闪出四五名黑色战服的武士，急速向纪少瑜和陶千民遁逃的方向追去。 “就是现在！”赵文一声令下，从岩壁之后，冲将出来上百修士，全都打扮得像乞丐一样，叫嚣声起，向营地杀了过去。 那位浓眉头目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冷哼了一声，喊道：“列队！迎敌！” 嘲笑的原因是，从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出来了两个大摇大摆的修士，修为都是小小筑基期，应该是障眼法，大部队还藏在后面。 而赵文带领的众修冲出来的一刹那，也就印证了他的猜想。 但事实是，谁在掩护谁，还真是不好说。 陶千民见对面营地众武士中计，只派了五名武士追杀自己这边，松了一口气，遁到足够远距离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几位倒霉的追兵直接挥杀了。 战场之中，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战役，都要左思右想，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纪少瑜根本就没关心这些，眼睛一直盯着前方，似在思索着什么。 此刻，他们已经停了下来，在一个祭台旁边，远处的打斗之声，不绝于耳。 “梦主方心，赵文是带兵的一把好手，犹在我之上，而且还有手持瞒天镯的蚩盘帮衬。”陶千民见纪少瑜一动不动，安慰道。 “我知道，赵文此人，我放心得很。”纪少瑜露出一排白色牙齿，笑道。 随即他右手往祭坛中心打了个法诀，一道青色光芒正中祭台中央的一个石质狮子眉心。 瞬间，祭台整个冒起了幽幽青光，一个广阔的沙漠空间呈现在他们面前。 “踏青光果然也是用来开启枯萎梦境的。”纪少瑜喃喃道：“事不宜迟，千民，我有祖先很可能正在遭受磨难，紧跟我，不要仓促出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沙猿 陶千民环顾四周，一片荒漠，仅在视野尽头之处，隐约有一小片绿洲，似有湖泊，他知道纪少瑜此时救祖心切，这警戒的重担就只有自己多上上心了。 不多一会儿，陶千民吐出了一口气道：“梦主，你闻到什么古怪的味道没有？” 两人正低空急射，径直朝着绿洲方向飞去，纪少瑜当然也是闻到了一股古怪的气味，这是一股血腥气，眉头紧锁的纪少瑜心中早就疑惑了起来。 因为死人是不会发出血腥味儿的，凭经验，是有鲜活的生物受伤了，或者那位东瀛人是有什么奇怪的术法，类似邪教的血祭一类。 见梦主没有回答，面色凝重的两人心照不宣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中。 纪少瑜已经踏入过三个筑基秘境，这大漠秘境是第四个，无一例外的是，秘境皆为祖上某位前辈的坟墓，以其枯萎的梦境自成一界，留下传承，等待后代获取，且其中皆生活者某位老祖的残念，意在传授往来之人。 这份传承落在谁的手上都行，就是不能让东瀛人夺去了。 而看东瀛人的进攻策略，貌似就是奔着这些传承来的。 庄周始祖到底留下了什么秘密，让东瀛人愿意举全国之力不惜与世界为敌？ 若是不出所料的话，前方绿洲中的老祖之墓，不仅藏着一个敌人，还赤裸裸的放着一个谜底，等待自己去揭发。 想到这里，不知不觉，纪少瑜的速度又快了几分，跟在后面的陶千民按梦境中划分的修为来看，要高出纪少瑜不少，但速度却好像弱了不少，只能是艰难跟随。 大漠狂风，烈日灼灼，这一切不过是某位老祖留下的一个幻觉。 不过，渐渐前方传来一丝丝清凉之意，陶千民和纪少瑜不由得一怔，是稀疏的水雾，绿洲将近，两人放慢了速度。 就在放慢速度之后的几息工夫，两人又立即停了下来。 一眼就能看清楚，这不远处，一头巨大，类似猿猴的妖兽在那里。 此獠有一栋小阁楼大小，和猿猴不同的是口中有一排类似狼的獠牙，冒着森森鲜血，此刻其浑身是伤的，屹立在岸边，望着地面某处。 “不愧是沙猿，好大的威压！”陶千民啧啧一声，其书生长衫被他骤停的一瞬扬得飞起，而他本人也犹如看见鬼怪一般目瞪口呆。 陶千民这些年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能够让其惊讶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沙猿是一种传说中的生物。 “什么是沙猿？”纪少瑜不耻下问。 陶千民也不再大惊小怪，这个梦主对原生梦境的陌生程度之严峻，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小声简述道：“沙猿是一种传说中的仙兽，据古书记载……咳咳，这也是贺鬼才留下的记忆，原生梦境中鲜有敌手，唯一有记载的是曾经王立的师傅问天徒手战胜过一头，便立即获得了一套凡人炼体的不世功法，所以沙猿后来被传为护法仙兽，其出现的地方，必有法宝或功法一类的秘宝。” 纪少瑜沉默片刻后，叹气道：“可是，这一头沙猿，已经死了。” “死了？”陶千民神识探去，收回后苦笑道：“唉，还真是死了，我刚才被吓得连神识都不敢放出。” “梦主！” 只见纪少瑜翻身一跃，来到沙猿生前怒目而视之处，对之对视。 “五脏六腑完好，看样子是七窍全部被瞬间摧毁，好厉害的梦术！” 看样子，这头沙猿生前还未进攻，就遭到了毒手，其下手之人，必定就是那个将军魂师了。 “将军级别的魂师到底是个什么实力？你可有交手对战过？” 陶千民叹道：“倒是交过一次手，但是对方貌似对我没有兴趣，挥手打断我的进攻，就跑了。” 陶千民摇摇头又补充道：“准确说，是挥手打断我的进攻后，就把我这个对手忘了。” 纪少瑜面色越发凝重，陶千民的修为之高，在原生梦境里当一方霸主已是足够，但却被当做蝼蚁一般的对待，在这老祖枯萎梦境中的东瀛将军，怕是在真实世界，都是出色的梦师了吧。 “踏青光！” 想到这里，纪少瑜反而是不假思索的运转秘术，靠着自己的血脉感应，向着绿洲中的湖泊打出了一道青色光影。 也不知是从何而起，纪少瑜心中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越活越单纯和直接，把自己当做了一把划开命运之画的利剑，而把事情的成功与否，交于了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而非在事情发生之前的左顾右盼。 陶千民嘴角抽了抽，他感觉到了纪少瑜心态的变化，在贺鬼才的卜算之术中，这是将死之人的心态。 看着湖面升腾起一片水雾，外围夹杂着细细的沙尘，环绕成一个类似传送光幕的一个洞口，陶千民无可奈何地跟随纪少瑜化为了两道虚影，急遁而入。 就在此时，在两人并未察觉之际，沙猿的嘴里隐约出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人影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施法掸去了身上的血迹，身形一闪的落回到地面。 他从纪少瑜进入大漠秘境之际，就感知到了不速之客，藏在沙猿体内，用沙猿的血腥气味掩盖了自身的气味，并且锁住了自己法力的波动，一直在旁观着纪少瑜和陶千民的动静。 这个面容冷峻的人影，正是带领稻沃草原入侵石原大陆的先锋将军，真实世界东瀛国的梦师总会副会长，名叫森空。 他来到大漠秘境已经足足一月有余，而战胜沙猿到现在，也已经过了三日，苦苦找不到更进一步的机关所在。 他得到军令之时，就获知了此战的目的，纪少瑜猜得没错，这个入侵原生梦境的战争计划全是奔着筑基秘境来的。 在此次军事行动机密中的机密里曾表示，此原生梦境中的筑基秘境里其实藏着有关乎真实世界梦师一脉最大的秘密，出发前，国主反复交待，无论如何，森空所带领的先锋部队，一定要想办法占据足够多的筑基秘境，里面的秘密，后续东瀛国方面会派另一只部队来研究。 第一百四十七章 瓮中捉鳖 后续部队再来调查？ 自己辛苦打下来的石原大陆，筑基秘境足足发现了三十余处，这就都是宝藏呐，怎么能抓在手中的宝藏而不去探寻一番？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就在森空带领大军逼近秦狱山脉的时刻，他决定暂时让军队休整一下，而自己决定先去大漠秘境里面寻寻宝。 这一寻，森空才发觉这些秘境的确不简单，倒不是机关重重，而是寻找太难，无论使用何种梦术，甚至采用了最原始的搜寻手段，森空都没能找到国主所说的那种藏有梦术秘密的“墓穴”。 凑巧的是，就在森空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之时，两位修士模样的外族人闯了进来，看样子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不定知道机关所在。 当纪少瑜和陶千民刚进大漠秘境时，森空便决定先旁观一阵，毕竟秘境外面足足有一支魂师部队镇守，这两人能够闯进秘境，至少实力不容小觑，而且说不定知道秘境秘密所在的关键人物到来了。 森空猜得没错，果不其然，纪少瑜和陶千民没有因为沙猿的尸体而有任何怀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毫无防备的使用了踏青光梦术，开启了墓穴之门。 “头脑简单的小子。” 惊喜有余的森空眼睛都看直了，站在传送洞口面前冷笑不止，双手握拳，随即身轻如燕地往洞口紧随遁去。 在东瀛国听到有关于庄周家族的神秘传说实在是太多了，现在这个巨大宝藏的一部分就摆在自己面前，如何能不激动？ …… “来了！” 纪少瑜目光如炬，望着眼前用梦术布置的天罗地网，目不转睛的说道。 “了解。”陶千民有些紧张，刚刚他和纪少瑜一起进来之后，纪少瑜立即停住了脚步，赶紧在进来的这个区域布置了一个超大范围的梦术陷阱，并且立即告诉他进入备战状态。 梦主这勇往直前的德行，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不对，梦主的人格一直在变化，每次见到都不一样。 陶千民仿佛在这个错误的时间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情况紧急，由不得他细想，赶紧将剑拿在手中，进入了战斗状态。 纪少瑜在与沙猿尸体对视之时就察觉到了森空的存在，在他的心中，战是一定要战的，只是拿不准对方的实力，毕竟是秒杀了沙猿的对手。 那就用最有可能胜利的方式战斗，那就是先引诱其入老祖墓穴，布置一个陷阱，这是第一重保障。 在前三次踏入老祖墓穴的经验来看，一般情况老祖都还有残念存在，并且伴随着不弱的战力，这是第二重保障。 如果这样都败了，只能说，这个老祖墓穴本来也是保不住的。 问原生梦境之内，还有谁能抵挡住东瀛人的进攻？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桀桀笑声，一道黑影从洞口钻出，那是一个粗壮，衣着得体的武士，正是森空其人。 他飞进墓穴时，惊讶的一下，本以为是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但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广阔的沙漠空间，沙地上站着两个修士，正是刚才看到的，陶千民和纪少瑜，不禁嘴角勾起了一抹莞尔。 “哈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多谢两位仁兄开路，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言辞之中极尽戏谑之意，而纪少瑜却不喜不悲的样子，向陶千民大喊一声：“记住方向！” 随即他的口中蓦然金光奕奕，却是梦仙葫中的金色光团，早已准备在神念之中，准备发射。 他一出手就准备好了最强的杀招。 “轰……嘤……”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耳鸣，只见一道金色光柱直奔森空而去。 “呵！雕虫小技！”森空双手一抬，下意识地向左边遁去。 “嗯？不好！” 森空刚想挪动身体，便觉得左边有一股绵柔的力道，最大限度的拖住了自己的速度，金色光柱速度又是极快，眼看着马上就要中招。 千钧一发之际，森空摇晃了一下身体，赶紧又向右边撤退，顿时欣喜，右边的那股力道明显要弱上不少，虽然刚才那一下子犹豫，躲不开全部，但应该不会被金色光柱直中要害。 “咻……”金色光柱直直轰在了森空的左肩之上，一条左臂还未来得及飞起，就被轰成了碎末。 森空面色阴寒，杀意顿起，直到此时，他岂能不知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 好在这个陷阱并不完美，自己身子的右后方有一个缺陷，只要让自己遁出这个区域，一定要叫那个口吐金光之人痛苦死去。 森空沉着脸，顺着这个“陷阱漏洞”借势逃离之时，忽觉背后一阵冰凉，他双目欲裂，眼看着一把长剑从背后刺破了自己颈椎下方第三块脊骨，滴着鲜血出现在自己胸口正前方。 正是按战术安排，潜伏在森空右侧的陶千民。 此时的他，左手提剑，带着森空回到了地面，向纪少瑜复命。 “你是！”森空瞳孔一缩，他作为先锋将军，岂能不知道只有两个人能够准确的刺中他们魂师的要害，一位拿棍的叫做赵文，还有一位拿剑的…… “你是鬼才！” 鬼才是陶千民为了纪念贺鬼才而取的化名，本来他一身修为就是贺鬼才的。 “是。”陶千民轻描淡写的回道，但其实内心才刚刚从忐忑不安中缓过来，要在平时，他根本进不了这位森空的身。 而此刻，森空的要害被长剑刺中，可谓是再无威胁，战斗极其顺利，抓住了一个活生生的拷问对象。 纪少瑜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这么顺利，倒是省去了后续的许多战斗准备。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场瓮中捉鳖，却是在一瞬间由纪少瑜精心策划出来的。 “哼，原来的身体右后方的那个梦阵漏洞，是你故意留出来的。”森空丧气的说道。 “好城必有一个缺口。”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道：“其实我这个梦术陷阱的威力很一般，以你的修为，用蛮力便可挣脱，可是，若是这个陷阱有个漏洞，谁会愿意用蛮力呢？” 有门的地方，每人愿意破墙，即使这堵墙是纸做的。 森空满脸的不甘心，他是看出来了，论修为，这两人合在一起，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自己这是着了道了。 “梦主，你怎么知道他要往左边逃窜？”陶千民不解的问道。 纪少瑜用手抓住森空的头发往一边拖拽，一边说道：“我看刚才那头沙猿左身受伤更重，所以此人必定擅用右手。” “擅用右手之人往往习惯性往左边遁逃，因为下意识是右边更安全。”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拷问 “有点意思，你又是谁？”森空看向纪少瑜，努了努嘴。 “轰！”一记重拳，却是陶千民击在森空脸上，森空本就有伤，口中鲜血顺着这一拳溅射了出来。 本来就要严刑拷问，还敢问问题，找死不成。 对东瀛军，对陶千民以及稻沃草原的所有战士们来说，可是恨之入骨，这也是之前纪少瑜交代过的，活擒敌人之后，陶千民可以随意动手。 “你叫什么名字？”纪少瑜盯着森空的眼睛，缓缓问出，言语间却是有不容反抗的威严。 陶千民则是气息散出，显然又是准备行刑之举。 见到“贺鬼才”如此恭敬的对待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森空忍着剧痛的心中，有些骇然。 “难道虚天大陆的某个大佬来了？看起来不像修为很高的样子呐……”森空心念急转：“最开始那个金色光球可是一个不错的法宝，等我逃脱出去，定抢来研究一番。” “轰！”就在森空短暂停顿之时，又是陶千民的一记重拳，打得森空的左脸已经变形。 “我说，我说。”森空嘴上软了下来，但死盯着陶千民的眼睛，却和要吃人一般。 “森空，先锋将军，是一个魂师。”森空望向纪少瑜，有些自傲的回答道，他看出来了。显然此人才是正主。 纪少瑜微微点头道：“很好，我再问你，东瀛军一共占领了多少个这样的秘境？” 森空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加上此处，一共三个，世人皆知。”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的秘密，石原大陆参战的修士多少知道一些。 “可是有寻到什么宝贝？”纪少瑜接着问，心中却有些意外，显然石原大陆的筑基秘境比虚天大陆要少一些，也或者东瀛人并未找到所有的筑基秘境。 森空短暂的沉默起来。 见到森空犹豫不决，陶千民立即气势散出，又似乎要动手。 “别急。”森空眼睛转了转道：“你这一个一个问题的问，也不是办法，我知道我们军中的一个大机密，可以慢慢告诉你们。” 这是要谈条件呐，闻之陶千民又要发作，被纪少瑜伸手打断了。 “没问题。”纪少瑜冷冷的问道：“有什么条件？” “我知道你们怎么也不会放过我，在我衣服内有一瓶好酒，你帮我拿出来，我想在死前喝上几口，没有饮完的，权当留给你们了。”森空垂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就只有这个条件？”陶千民愕然道，虽然对东瀛魂师恨之入骨，但这样可以换取重要情报，貌似也是不错的交易。 于是便有意望向梦主，只见纪少瑜冷眼瞥了过来，陶千民心领神会，梦主显然是不想满足森空临死前的这个要求。 “算了，我大概知道了。”纪少瑜叹了一口气，右手成抓，放在了森空的额头之上。 对于森空来说，往自己徐徐伸来的，不仅仅是一只凡人的手，而是仿佛来自地狱的判官之手，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往自己脑海中而去。 “陶千民。”纪少瑜右手爆发出了强烈的青光，与此同时，他的眼睛淡淡的转向了陶千民，道： “你在此战斗了这么久，就没有想过，你的手要是伸进了他的衣服，很可能局面就变了吗？” 经梦主这样已提醒，陶千民冷汗直冒，他这是差点着了森空的道了，连忙拱手道：“谢梦主教诲。”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你帮我护法。”纪少瑜有转向已经翻着白眼的森空，吩咐道：“我需要大约两个时辰搜魂的时间。” 在原生梦境里不能搜魂，是因为原生梦境里的所有居民都是梦主的一小部分人格，若是人格对人格搜魂，会产生悖论。 森空是东瀛国闯入原生梦境的外来人，搜魂显然便无此忌讳。 “是。”陶千民长剑一收，腾跃而起，在半里外的地方选了个视野不错的小山坡，打坐四顾了起来。 …… 在魂师，在本来就是顶级梦师的识海中搜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小半天过去了，纪少瑜也在沙地上一动不动了小半天。 不过，这半天来，的确没有什么危险降临，森空其人，整个状态犹如疯了一般，一直在那抽搐不停，但不管怎样抽搐，他的额头以及整个头部仿佛被纪少瑜的手掌吸住了一样，就是无法动弹。。 “看来我们并没有抓住什么重要人物。”收回手掌之后，纪少瑜略显疲惫的说道。 陶千民也及时的回到了森空的面前，用手中长剑抵住了他三寸脊骨之处。 “不用了，此人识海空间有很强大的阻力。”纪少瑜说道，皱着眉头：“所以，我搜魂的时候，用的力气大了些。” “他已经魂灭了。” “唔。”陶千民恍然，作为魂师，其灵魂强度显然是异于常人，梦主搜魂进行得显然不太顺利。 “不过，总算是了解了一个大概。”纪少瑜微微点头：“这场战争，到底因什么而起？” 这场战争，又是东瀛人准备了多少岁月开展的。 …… 同一时间，游梦谷。 游梦谷此刻已经全副武装，进入了战备状态，黄沙会的主事人黄鸣仅仅花了一周多的时间便完成了游梦谷中原国籍梦师的收编。 “要打仗了。” “是啊，你看，山谷中的黑暗梦师全部都加入了黄沙会。” “有一个梦师不愿意加入，要逃离，昨夜便死于非命了。” “父辈们说的拉壮丁，原来是真的。” 街头巷尾的百姓议论纷纷，都明白了，在国家机器的运作之下，管你什么绝世高手，都会被搅得粉碎。 一时间，所有人也都明白了，黄非的死因的背后，分明就是中原国的官方行为，目的即战前收编非洲游散势力。 这种战争爆发之前的大国举动，无论人不人道，皆无人指责，反而统统燃起敬畏，同时琢磨着如何在接下来的大格局中自保。 “书先生。”黄鸣是一个样貌周正的中年男人，没有头发，却蓄着一口浓密的黑胡子，有粗犷之气。 此刻，他正不卑不亢的向一位精瘦老者伸手邀请入座。 这位精瘦老者正是庄了然。 “黄会长。”庄了然坦然入座，回敬以礼，他已知晓，这位黄鸣黄大胡子，便是中原国军方放置在非洲的代理人，自然客气。 “书先生是梦师界德高望重之人，魏盟主特地嘱咐我要好生保护好书先生。”黄鸣客气道：“并且交代了一个极为机密之事，需书先生上上心。” “哦？”庄了然有些诧异。 “这件事情，和你们正在寻找的一位名叫完颜乌的女子有关。”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老刘现身 “愿闻其详。”庄了然心中咯噔一下，其实在这些时日，他们一行人已经知道了阿乌的踪迹。 阿乌和印度妖僧们裹在了一起，而且貌似还成为了印度在非洲的某种象征性的首领，但其中要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此事说来话长。”黄鸣拿起茶壶，亲自砌了一杯茶递给庄了然，徐徐道：“你可知印度的圣雄达多，也是一位梦师？” 庄了然道：“早有猜测，难道是真的。” 黄鸣用十分自然的语气道来：“是真的，而且，他的手上有你们家族的原生梦境碎片，有两个。” 语气柔和，却如霹雳，此话一出，使得庄了然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缩，心中大惊道：“这个黄鸣好大的背景。” 庄周家族的原生梦境之事，全世界知道之人寥寥无几。 “哦？我们家族的原生梦境？是指……我的梦境吗？怎么可能在外人手上？”庄了然打着哈哈，他断然不会一来就和陌生人谈及隐私，万一对方是扎自己的话怎么办。 “哈哈哈。”黄鸣爽朗地笑了两声，继续不卑不亢道：“书先生，我是自家人，勿说两家话，若我都不值得信任，那么，魏雄也不可能让我来非洲主持工作。” “你说是吧。”话里话外十分诚恳。 庄了然继续打着哈哈：“可是老朽，实在没有听懂黄会长的意思呐。” 黄鸣也不急躁，道：“庄周前辈，是我辈梦师的祖师爷，曾经给他的族人留下了一个广袤无边的原生梦境……” “这里面的秘密，甚至是书先生自家人，都未可知，但世界少有人知道的是，其梦境入口有七个，我说得对不对？” 庄了然继续沉默，没有赞成，也没有否定。 黄鸣继续道：“这七个入口，分别是人界与魔界的入口，在中原国，冥界和妖界的入口，在东瀛国，而灵界和仙界的入口掌握在印度手里，最后一个元武界的入口，却在世界梦师联盟常河常元帅手上，对吧？” 庄了然虽然仍然没有吭声，但神情显然放松了不少，这个黄鸣，真的了解颇多，魏雄何许人也，能把此机密之事告知黄鸣，是自己人的可能性很大。 “书先生有所不知的是……”黄鸣见到庄了然警惕放松，又道：“其灵界入口，应该已经在完颜乌这个后生手上了。” “唔？”庄了然轻咦了一声，问道：“灵界入口不是在达多手上吗？” 黄鸣：“看来书先生果然不知其中原委。” “恐怕是战事比预想的来得早了些，魏盟主还未来得及和书先生商量。”黄鸣又补充道。 “老朽洗耳恭听。”庄了然肃然道。 “书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客气，此事说来，最终决定战局的，还是你们庄家之人呐。”黄鸣粗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敬畏。 “全靠书先生一人之力撑着，我中原国又是原生梦境的源头，所以魔界和人界入口才未像其他几个入口那样，被当作绣球一般抛来抛去。” “魔界被隐匿在中原第一宗派，华山派门下，而人界，一直代代相传，被庄周后人保管着，并未有太多政治势力染指，这是我大中原之气度。” 庄了然肃然道：“这哪里是我的功劳，全靠梦师联盟盟主晓理，明白其中要害。” 黄鸣：“书先生也不必谦虚，若是人界，也就是主界面没有书先生出面阻拦，提前现世，那末，这场战争我们中原国绝不会准备得这样充分。” 庄了然：“应做之事，也是互利互惠。” 庄了然自从纪少亮出世那天，了解到了魔斑之事，便知晓该原生梦境光靠自己族人，显然是无法守护，他当即和三爷商量，决定寻找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一起对抗觊觎此原生梦境的敌人。 而他选择的盟友，便是中原国军方。 庄了然提供信息，而中原国抵御干扰。 这并不是现在说说那样容易的事情，盘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中原国军方当时了解到如此巨大的秘辛，便生出了不少的杂音。 在魏雄的帮助下，靠着庄了然强悍的梦师修为，一一摆平，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庄了然回忆片刻，继续道：“可战争终究是不能避免，刚才黄会长说，有些事情魏雄没有来得及给老朽商量，指的是……” 黄鸣深吸一口气道：“书先生，你应该比很多人更能理解，这场战争，看起来是印度，中原和东瀛抢夺原生梦境之战，实则不然。” “这场战争，其实是原生梦境和真实世界抢夺世界正源之战。” 庄了然闻听此话，忽然站起：“果真如此，如果败了……” 黄鸣：“是的，如果败了，原生梦境将成为地球上的真实，而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将成为原生梦境的影射，也就是说，你我将成为梦中之人。” 庄了然：“看来我的猜测不错，当年老祖就是这样打算的。” 如果原生梦境真有此力量，让真实世界成为原生梦境的附属，那么，庄周本人显然就是始作俑者。 庄周创造这个原生梦境的目的，显然就是要颠倒真实与梦境，只是不知为何要这样。 黄鸣：“这是一场立场之战，我中原国立场鲜明，和印度达多达成一致，要不顾一切阻止这样荒谬的事件发生。” “可是东瀛国却支持原生梦境，要背叛全人类，行反人类之举，是全世界共同的敌人。” 庄了然轻笑一声道：“魏雄心还真大，这是要让我背叛家族啊，居然还我知晓，就不怕我为了家族，叛变中原国，投效东瀛？” 黄鸣凝视庄了然，沉默了片刻。 接着呼出一口气道：“书先生，我说过，不用把我当作外人。” 听到这里，庄了然忽摇头蹙眉，拂袖甩下一句话：“看来黄会长还没有与我交涉的权限，如此之事，让魏雄直接给我谈，派那个梦术控制的女人给我谈也行，你还没有这样的资格，你也威胁不到我头上。” 转身就欲离去。 而看见庄了然背影的黄鸣，终于有些着急了，苦笑道：“书先生，留步，留步，难道他还没有资格吗？” 说罢转头看向大厅正堂屏风后面，那里走出来一人。 “哈哈哈，黄鸣，我就说我得现身吧？”就在庄了然要淡出黄鸣视野之际，大厅里回荡起了洪亮的笑声：“书先生莫急，老朋友给你开个玩笑，不要生气嘛。” 声音显然是有某种梦术加持，洪亮无比却不尖锐。 庄了然听到这个声音，脚步一顿，他就知道，这样全世界只有寥寥几人能够参与的大事，不会没有大人物来坐庄。 这个声音他熟悉得很，这是一个比魏雄还接近真相之人。 也是庄了然当年四处求助之时，真正给予了他帮助的人，说是老朋友还真不为过。 “你这个老了没正形的怪物。”庄了然头也不回，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朗朗道：“我就知道你亲自来了，哈哈哈，多少年没见了，老刘！” 第一百五十章 三十年前的计划 庄了然笑着转身，看向正堂上自己推着轮椅出来的一位白发老者，此老者长相平平，唯有脑袋颇大，此刻，正满含笑意地望着自己。 这个在庄了然口中的“老刘”，正是中原国军方的一把手，刘国藩。 正是他，一意孤行，排除众难，在三十多年前和庄了然达成了秘密协定，使得原生梦境在中原国的两个入口成为政府的禁区。 当然，也可以说，将原生梦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魏雄便是他的人。 “我说小然呐，何必激我出来，给这个小辈点面子行不行啊？”刘国藩朗朗笑道，中气十足。 黄鸣低头幽幽退开，心中苦涩，又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哼，小然小然的，就不怕别人知道你活了多长岁月？”庄了然两三步又回到了座上，他知道，真正谈事情的时候到了。 “没事儿，小鸣真是自己人，只是训练还不够，被你这个老狐狸看出了端倪，话没有说道份儿上。”刘国藩眉梢一挑，啧啧道。 庄了然则是点了点头，随意饮了一口茶水，严肃道：“嗯，说正事吧。” 刘国藩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小然呐，这么就不见，就不叙叙旧？” 庄了然：“啧啧，我们图的大事就在眼前了，你的神经还那么松弛，真是长命百岁的性子。” 刘国藩：“忒，长命百岁？我都活了三百来岁数了，你跟我说长命百岁？” “还真没变。”庄了然眼睛微沉，在这个世界，也只有刘国藩有资格叫他小然了，还有一个常河老妖怪，却是不知所踪。 刘国藩仿佛就是一个有多动症的孩子般，摇晃着身体，精神亢奋的问道：“唉，听说你孙子，把原生梦境复活了？” “其实是他妻子阿乌误打误撞复活的。”庄了然面无表情，说道。 “差不多。”刘国藩嘿嘿一笑，说道：“我早已知晓，此刻阿乌小姑娘被达多派去当圣女去了，你说扯不扯？” “不是你和达多一起搞的鬼？”庄了然眉梢一挑，说道。 “是。”刘国藩手中端着一个瓷杯，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摇晃着脑袋，直接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我就知道，何不先通知我一声，我这找了半个月呐！”庄了然怒道。 “嘿嘿，这不，灵界到手了，不过阿乌还不能回来，她还有其他任务。”刘国藩笑道。 “任务？怎么回事？你和达多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庄了然随口一问，端起茶来又喝了一口，神色倒是平常：“我把原生梦境交托与你们，可别坏了大事，我可是有底牌未出。” “知道，知道，现在全世界的生命全在书先生一念之间，我哪敢怠慢呐。”刘国藩说着，语气却是轻快。 “三十年前的方案没变吧，背与我听听。”庄了然盯着刘国藩，说道。 “通过三十年的经营，中原国军方上下，皆以为我们是要守护真实世界，可是，我们的真正目的，却是复活原生梦境，并且，让原生梦境成为这一界的主世界。” 刘国藩也没有架子，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 “所以，看起来全世界的格局是大家一齐对抗东瀛国，但是，实质上我们和东瀛国在这一点上，却是盟友。” “只是，我们和东瀛国都想掌握主动权，所以，这场战争，表面上我们和印度是盟友要对抗东瀛，实则和东瀛是盟友要对抗全人类，实质却是，我们并没有盟友，也可以说，全世界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唯一的敌人，是宇宙深处那双眼睛的主人。” “你还是喜欢把事情绕来绕去的说得非常空泛。”庄了然皱眉道：“接下来的打算如何，需要我做些什么？” 庄了然非常清楚，刘国藩才是下棋的那个人，自己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 “很简单，黄鸣是我精心挑选的非洲明面上的主事人，而小然呐，非洲这边的主战场的实质掌握权，就交于给你，也只有你，才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刘国藩喝了一口瓷碗里的茶水，语气却是凝重。 “没问题，不过阿乌怎么办？”庄了然一口应下，转而问道。 “阿乌小姑娘啊，她是达多精心挑选之人，应该是印度选在非洲明面上主事的人，实质掌控权在一位叫做泰戈的人手里。”刘国藩神色逐渐认真，说道。 “达多还真是多疑。”庄了然恨恨一声，说道。 “就是啊，这几个大佬都是不好惹的货色，不过嘛。”刘国藩眉头一皱，便马上松开了，道： “不过我想是没有什么大碍，人质在敌人手上，至少性命无忧，我等方能专心迎战不是？” 庄了然闻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东瀛国大军已经入侵原生梦境了？”庄了然接着问到。 “现在看来，东瀛国主力应该是通过冥界潜入了原生梦境，真是好运呐，冥界直通其他六界，所以东瀛国占足了先机。”刘国藩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不过，只要人界还在我们手上，就没有问题。” 庄了然：“就怕他们在梦境里遇到了纪少瑜本人。”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况且，在原生梦境里面，你那个孙子几乎是无敌的，不用担心。”刘国藩摆摆手，肯定的说道。 庄了然虽也是这样想的，但却仍有担忧之色。 “东瀛国必须集齐七界才能成功，所以在这个主世界，他们的动作也不小吧？”庄了然说道。 “东边海战，嘿嘿，由北仓原亲自带队攻占蓬莱岛，你猜他们遇到谁了？”刘国藩竖起一根手指，说道，意思是碰到了一个人而已。 “难道常河现身了？”庄了然挑了挑眉，说道。 “正是，东边海上就让那个老怪挡着吧，也少了我们的事，而东边陆战，有魏雄，还有什么担心的……”刘国藩神色自豪，悠悠说道，魏雄是他的孙女婿。 “说说看，华山的魔界怎么守？”庄了然冲着刘国藩的轮椅努了努嘴，打断了其言语的问道。 刘国藩的双腿，就是在华山挑战华山派掌门的时候，被误伤打断的。 “哼，华山派不是藏龙卧虎吗？就让刘清风去做这种苦活吧。”刘国藩一副没有胸襟的样子，恨恨说道。 “老刘，你知不知道，我在来非洲的路上，碰到了谁？”庄了然忽话锋一转，反问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战争的目的 “碰到谁了？刘清风？”刘国藩有些愕然，他此行突然，并未获得这一两个月的细枝末节情报。 “非也，我碰到华山五老了。”庄了然郑重，说道。 “哦？我知道此事，华山五老貌似在追赶一个形如你孙子纪少瑜的一个怪异梦师。”刘国藩恍然：“原来你碰到了他们，结果怎样？” “不是梦师，是修士。”庄了然见刘国藩并不知情，直接说道。 “咦？不是梦师，据说能跟梦师联盟陈丰台打个平手，这世上的习武之人，寥寥无几，且都有名号，难道是印度国的武僧？”刘国藩低眉沉思，嘀咕道。 “也不是武师，是一个来自原生梦境的修士。”庄了然说道。 “啊？”刘国藩罕见的睁大了眼睛，遂疑问道：“这么说，梦境中的人界出现了变数？” “的确有可能，但是现在，我们对原生梦境中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所以，只有阿乌可能知道原委。”庄了然冲着屏风挑了挑眉，说道。 刘国藩回头看向庄了然指着的屏风，明白了庄了然的意思，这是要让黄鸣联系上阿乌。 “没问题，阿乌迟早是要搭上桥的，度西雨林的确有我们的暗线，这第一步，先联系上那个小姑娘再说吧。”刘国藩脸色平静，寿命悠久，又身处高位，在一次战局之中出现些微变数，还不能动摇他的心神。 …… “这么说，印度国和中原国早就达成了一致，要全力保卫真实世界？”阿乌在一个木质小屋里，她的对面坐着泰戈。 阿南则在一旁摆弄着一个写满了符文的古老竹简。 度西雨林，泰戈也将作战计划对阿乌全盘托出。 “是的，圣女大人便是圣雄亲自选择的命运之子，要带领全人类清除东瀛恶魔的执剑之人。”泰戈低头作了一个恭敬的手势。 “阿乌姐姐这是作了人质了。”阿南放下手中竹简，随意的亮了个嗓子。 “阿南小妹妹，我印度国的僧侣皆修善缘，并无世俗那些城府心思。”泰戈脸色忽阴沉了片刻，转即又满脸堆笑的说道。 这是骂了所有的其他国家。 “泰戈长老，我并无统战的能力，如果仅仅是作为人质，让我安静待着就好，我并无怨言。”阿乌默了一下，随即答道。 “圣女大人切勿误会了老僧的意图，我印度向来不修梦术，这原生梦境在您的手中，才有用武之地，而且，我们在非洲，很可能的确有战役要进行。”泰戈不慌不忙，解释道。 “噢？听了这么久，为何是在非洲啊，听长老的意思，如果东瀛人只是想获取原生梦境，我们躲着不就行了。”阿乌疑惑道。 “圣女大人就不要为难老僧了，这是圣雄达多和中原国高层共同的意思，战事的机密，我等还未可知，依照去做，也算尽了我们的本分。”泰戈打着擦边球，露出和善的笑容。 本分？我一个科学家，哪里有这样的本分？ 阿乌心里苦涩，可惜之前的确着了印度这边的道，此刻实质是被软禁了起来，没有什么发言权，只得一声不吭的应了下来。 “少瑜啊，你这原生梦境怎么这么复杂，从未听你说起过呢？”等泰戈走后，阿乌望着自己胸前项链，喃喃道。 “阿乌姐姐，其实这是一件好事。”阿南扑扇着大眼睛，冷不丁的说道。 “为什么啊？”阿乌心乱如麻，用手抚摸着阿南的头发，轻柔问道。 “如果那个妖僧说得没错的话，姐夫应该没有死，而是以梦境时空为真实世界，活下来了。”阿南又拿起手中竹简，貌似很随意的说道。 阿乌闻之精神一振，对啊，自己怎么没有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呢？ “我突然想站在东瀛人这边，把这乱糟糟的真实世界幻化为梦，然后在梦里和你姐夫相聚啊。”阿乌忽然魂不守舍的嘀咕了一句。 她怕了，真的被吓到了，一直致力于研究一些实验，对如此庞大的格局，完全没有驾驭能力。 这是思想理念上的差距。 “阿乌姐姐好酸呐。”阿南露出个可爱又假装厌恶的表情，说道。 “妹妹，我这心里有点慌，不知这件事情何时才能结束。”阿乌捂着自己胸口，有些丧气，说道。 “姐姐如此睿智，却是被思念打乱了思绪，仔细想想，什么守护全人类的话都是幌子，其实中原国，印度国还是东瀛国都是想得到整个原生梦境罢了，只是喊的口号不同吧。”阿南又放下手中竹简，一字一句都极其清楚。 阿乌立即点了点头，显然她其实也有此猜测，只是没有阿南确定罢了。 “少瑜，你在哪里？” …… “原来如此。”陶千民精神振奋。 他听完梦主纪少瑜大致说了一下这场战争的来由，一股子豪气被点燃了，自从他知道自己是梦中居民之后，还未有一刻，如此确定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 他都想帮助东瀛人夺取这个原生梦境了，因为这样，这个原生梦境便成为了地球的主世界，而自己，便是实实在在的居民。 “那么梦主，岂不就是神了？”陶千民激动道。 “呵呵，是不是想杀掉我，然后通敌啊？”纪少瑜冷眼瞧来，说道。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陶千民自知失态，赶紧躬身说道。 “那是怎样，一辈子都想做一个虚妄之人吗？”纪少瑜站起身来，将森空的尸体随手烧尽，仿佛随口的问道。 “不会，跟在梦主身边，便绝不是一个虚妄之人。”陶千民汗水都下来了，要说梦主的威严在谁的心中分量最重，非他第一个居民，陶千民莫属了。 “千民老弟，切勿认为我在考验你，只是此事你若是没有想明白，的确白白在我身边多年。”纪少瑜拍了拍手上的沙尘，不置可否的说道。 “是。”陶千民听闻此话，才冷静几分，认真琢磨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回事？”纪少瑜踱步向沙漠深处慢慢走去，示意陶千民跟上，同时说道。 这里是大漠秘境的老祖之墓，他显然是要探个究竟的。 “梦主，要说明白这件事情，要牵扯到真实到底是什么……”一边跟随，陶千民一边侃侃而谈。 转瞬之间，两人便逐渐消失在了大漠狂风之中，仅留下空中森空被烧焦的丝丝味道，又是一个刹那，连这一丝森空存在过的痕迹，都消散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南柯楼 差不多半柱香时间之后，纪少瑜和陶千民出现在沙漠中心的一座沙筑古墓一旁。 “这是最像墓地的老祖墓地了。”纪少瑜感叹了一句，然后右手随意一挥，运转起了青光术。 一路上，陶千民没有让气氛尴尬，把为何此刻的原生梦境就是真实世界推理得明明白白，纪大梦主大感欣慰。 “老规矩，在外护法。”纪少瑜吩咐一声，抬脚就向古墓中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金字塔型的建筑，在原生梦境中并不常见，但在真实世界，却有很多。 纪少瑜淘金小说没少看，轻车熟路，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点燃了火把，不知在此燃烧了多少年月。 就在纪少瑜刚刚踏入广场之时，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老祖！”纪少瑜双手抱拳，跪拜了下去。 “忒，我不是你老祖，不过跪我嘛……倒是合理。”这个声音中饱含无奈之感。 “前辈？”纪少瑜遂站起，四周打量了一番，追寻着声音的出处。 “啧啧，还真是庄周的后代，一点多余的礼节都没有啊。”苍老的声音越来越近，语气中却是欣赏。 “请问前辈在何处，我再行礼不迟。”纪少瑜不卑不亢，抱拳双手放在胸前，问道。 在秦狱九使那里，纪少瑜已经饱经折磨，锤炼的心志已非当初，最明显的成长，便是处事不惊，不悲不喜。 “呜呜……”只见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有一口棺材，上面的石板笨重的移动开来，移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身形枯瘦的老人带着皮包骨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纪少瑜微微一笑，向着这个方向恭敬躬身一礼。 老者僵尸般的脸皮抽了抽，随即慢吞吞的坐在了棺材板之上，用着生涩的中原话说道：“看来你已经来过不只一两个筑基秘境了。” “是的，前辈。”纪少瑜仍然恭敬回话。 “唉，太无趣了，这生命最后一刻，一个臭小子都客气得不行，真实无趣啊，无趣。”僵尸老者不断重复着无趣，摇头叹道。 “前辈莫怪，实乃晚辈性情着实无趣，让前辈失望了。”纪少瑜仍然正儿八经的答话。 “你这么正经，你写的故事有人看吗？”僵尸老者画风一变，忽然说道。 “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纪少瑜，说好了不惊不喜的纪少瑜忽然一愣，啊了一声。 “嘿嘿，你的先祖是一个会写好故事的人呐，他写的故事，啧啧，一点都不正经，这不，我都被他写进了故事之中，活也活不了，死也死不了。”僵尸老者说着，用手在袖子里抖出一个竹简，拉开后，眯着眼睛往上面扫视。 “前辈是被先祖困在这里的？”纪少瑜问道。 “这不是吗？我叫做泰勒斯，是你们中原国往西边走很远才能到达的一个国度之人，咳咳，算是一个哲人吧。”泰勒斯眯着眼睛看着竹简，随口回道：“额……和你先祖一样，我和他，怎么说呢？算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吧。” “泰勒斯？”纪少瑜眉梢一动，这可是真实世界数学界的始祖。 传闻他曾经到尼罗河沿岸求学，获得过不少的成就。 看来很多历史都不太完整，在很久以前，几片大陆上的大能之士，已经有所交流。 “原来如此，所以大漠秘境的墓地是一个类似金字塔的形状。”纪少瑜仰头四处看了看。 “有了。”泰勒斯站了起来，指着竹简上的一个地方，貌似在艰难识字。 “请前辈指教。”纪少瑜的思绪回到眼前，说道。 “这位小兄弟，根据庄周的描述，你应该去南柯楼将自己的灵魂补充完整。”泰勒斯一字一顿的说道。 “南柯楼？”纪少瑜心念直转，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又问道：“前辈可否让我自己看一看竹简上的内容。” “嘿嘿，我就这一个任务，你这么无趣，懒得聊了，活了这么长的岁月，真想好好休息一番，你走吧。”泰勒斯又像是在和纪少瑜对话，又仿佛是自言自语，缓缓转身，回到了棺材。 “额……”纪少瑜被堵得没脾气，心中烦闷，这是什么世道，见个前辈还得有趣，还得活泼，还得会说点段子，没自尊心吗？ “前辈，那我给你说个段子吧？”纪少瑜生硬的说道。 “前辈？”纪少瑜见棺材里没了声音，上前两步，往里面一望。 人已经不见了，可是棺材里，一卷用古语书写的竹简，留在了里面。 “前辈走好。”纪少瑜做了一个揖，收起竹简，看了起来。 竹简上的文字不多，泰勒斯的残魂真没有乱说，上面记载了一个故事。 才看几句话，纪少瑜的神情就僵住了，这上面竟然写的，就是他从调查梦境刺客直到此刻的一切。 从调查梦境刺客，发现误杀苗果阿兰和王立，以及遭遇苗三，联合虚天宗，调查筑基秘境，对抗东瀛人等等的一切经过。 都写在这个竹简里面。 竹简的最后，就是大漠秘境里，这位叫做泰勒斯的残魂，叫自己去南柯楼将灵魂补充完整。 纪少瑜背脊发凉。 冷汗直冒。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先祖庄周有多么恐怖。 纪少瑜猛然往棺材里探去，看里面是否还有新的竹简，其模样，就像是催更的读者一般。 空空如也。 “先祖的意思是……”纪少瑜心念急转：“先祖的意思是，我之前的人生，仅仅是他写的一个故事……” 做的一个梦，直到…… “直到我将灵魂补充了完整。”暗示得如此明显，纪少瑜马上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再次躬身行礼，继而转身离开了。 “原来，全世界都是真正的人格，反而是我这个梦主，是唯一一个梦中之人呐。” …… 一个月后，原生梦境，南柯楼。 岛上，依然的鸟语花香，恬静悠然。 不同的是，空空荡荡，且有战斗之后留下的痕迹，很是触目惊心。 陶千民和赵文留在了前线督战，纪少瑜孤身一人，站在南柯楼的面前。 “鬼才兄……“看着有些破烂的南柯楼，纪少瑜不禁想起陶千民给他说过的那段战斗。 谁会想到陆婆婆竟然是敌人的探子，谁会想到，贺鬼才会因此而陨落？ 纪少瑜神情黯然了几分，随即，走入了南柯楼的大门。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要算卦 南柯楼的第一层本来就是一个空荡的大厅，而现在，空中缠绕着一些梦境丝线，更显得空荡，却是陆婆婆当年和贺鬼才等人战斗留下的遗迹。 “的确是坚韧无比。”纪少瑜随意伸手触摸了几根梦境丝线，啧啧感叹道。 四下环顾发现并没有什么其他发现之后，纪少瑜直接来到了第二层。 “我当年创造的南柯楼一共六层，除了第一层之外，分类置物的便有五层，其中二、三、四层皆为放置梦境的地方。”纪少瑜走在二层房间之中，他努力回忆着，那些时日，恍如隔世。 房间里有窗，窗外阳光斜照，明媚如流淌着的金光。 在房间的中央，放置着几个长长的书架，书架上竖放着一些书，走在这里，仿佛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图书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纪少瑜当年也是按照图书馆的格局来创造南柯楼的，只是，这里藏的不是书，也不是百家争鸣的作品，而是纪少瑜自己一个人的梦。 “这是唯一独立在老祖故事外的地方。”纪少瑜摸着鼻子，低头沉思着。 如果说，纪少瑜的命运一直在老祖的安排之中，那么，这些在南柯楼放置的特别的梦境，还有五楼那些疯了的自己，甚至是放置在六楼的那些恶念。 这些纪少瑜曾经抛弃，避之不及的垃圾。 这些纪少瑜曾经厌恶，无法面对的邪恶。 恰好是真实的自己。 确切的说，是自己还不够完整的那些部分。 “南柯楼能让我的灵魂完整，我差不多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纪少瑜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些东西进入我的识海？”看完之后，又放回了书架：“读吗？可是我已经读过千百遍了。” “吃了？”纪少瑜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时间虽然并不宽裕，可纪少瑜却也只能慢慢的走上走下，徘徊在二、三、四层，东瞧瞧，西看看，走来走去分析着各种办法。 他早已习惯自己家族的老祖些，说话只说一半的习惯，都得自己摸索。 “擅长于读书这件事情，除了贺鬼才，我就只认识阿乌了。”半日后，纪少瑜索性找了个桌子，一本一本“书”的翻看着，像一个上进的学子，此时郁闷地喃喃道。 这也让他陷入了一些回忆。 这些他珍藏的梦境，本就是一些记忆。 …… “少瑜，你听说过卜算之法吗？”在某一个青春时光，阿乌和纪少瑜在大学的一个图书馆约会，阿乌胸前抱着一本《密码学》，忽头转过来，向站在身后纪少瑜问道。 “当然听说过。”纪少瑜双手抱着后脑，懒洋洋的回道：“都是些江湖迷信，自从老聃创立道之一说，由于道被误解为命中注定的因果报应，就被后世别有用心之辈用来谋取钱财或者欺世盗名了，这是愚昧之物。” 阿乌闻之微撅着嘴，一脸无奈的盯着纪少瑜。 她对纪少瑜真的无语了。 “就是这个表情。”纪少瑜心中咯噔一下，回忆自己是否说错了话：“难道阿乌喜欢占卜？没听说过啊。” 纪少瑜摸了摸鼻子，尬笑道：“嘿嘿，阿乌……额要占卜？” 随即留意了一眼阿乌手中的《密码学》，快速运转大脑，想着和占卜有什么关系。 “啧……你忘了？我妹妹阿南的梦境能力就是卜算？”阿乌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 “啊？哦！哈哈哈哈，是啊……”纪少瑜继续尬笑，装傻，这是他总结的万能公式。 “卜算是一种高级的科学，并不是迷信。”阿乌笃定的说道。 两人来到图书馆靠窗的桌子上，他们的爱情，在这个阶段经常都在辨析一些学问，算是学院派似的恋爱。 “你说的东西我知道，也是对的，是道家创立之后的事情了，但我要说的卜算之法，是来自伏羲的一个思路。”阿乌表情十分认真，长长的黑发因为要读书的原因被盘在脖子的左边，纪少瑜最喜阿乌认真的神情，笑呵呵的盯着她。 “什么思路？”纪少瑜莞尔，问道。 “算卦！”阿乌用手指比了一个“八字”，继续说道：“其实和现在的大数据统计非常相似，当年我们的祖先在中原定居，需要播种农作物，所以预测气候条件非常重要。” “所以就需要一个人来预测，于是神婆就出现了。”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道。 “是的，神婆之中，有一个极具科学精神的人出现了。”阿乌认真道。 “伏羲。”纪少瑜道。 “是的，他十年如一日的将每日的气候用一横或两横的表示，刻在其居住之地的一棵古树之上。”阿乌眼中出现敬佩之情，说道。 “八卦……”纪少瑜恍然。 “数据量足够大的时候，找规律就能判断未来的大致走向了，是不是像极了现在的大数据分析？”阿乌浅笑，敬佩之情更浓。 “你妹妹阿南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算卦？”纪少瑜好奇道。 “他的梦境对于整合信息有奇效，所以更加能够感悟道卦象的真谛，不过，我们也可以做得到的。”阿乌忽坐正，挺了挺胸，意思是自己看书，就在干这件事情。 “阅读，便是人生算卦的第一步。”纪少瑜啧啧称奇，阿乌在这方面的悟性真是极高。 “大量的阅读和行走是基本，可是，要用一条思路将所有的卦象都整合起来，才是本事。”阿乌眉梢一挑，说道。 “算卦，算卦，卦是基本，算却是灵魂。”纪少瑜喃喃，宠溺的望了一眼阿乌。 在外人眼中，阿乌就是一个花木兰，而在他的眼中，阿乌简直就是一个沉迷于学问当中，居住在象牙塔的顽皮少女。 …… “算卦，算卦，卦是基本，算却是灵魂。”纪少瑜喃喃，手中拿着一个梦境球，眼睛豁然睁开。 他在南柯楼的第二层，正翻开他与阿乌的往事，忽有所明悟。 “我要将这些梦境里的信息全部提取出来，然后用自己的一个整体逻辑去解析它们……” “原来如此……” “我需要算卦！” 第一百五十四章 梦主二十二号 …… 原生梦境，石原大陆，石原宗残部据点，一座巨型帐篷之内。 “森空被杀了？”石原宗的宗主是一个高大的汉子，一身横练的肌肉裸露在外面，看起很像凡间的武夫。 “是的宗主，应该是贺鬼才干的，鬼才兵团守住的秦狱山脉，已经坚持了两年，虚天大陆那边在问我们，要不要趁机反攻回去？”一个白袍无须修士在下位，拱手向石原宗宗主汇报军情。 “哼，连云瑾发号施令却又不出力，理他作甚，你回复，石原宗已经筋疲力尽，要反攻，虚天宗做先锋。” “是” …… 原生梦境，祥安平原，虚天宗。 “听说稻沃草原土著的先锋统帅被人暗杀了？”连云瑾坐在蜀山主峰之巅的主位，问道。 其下面站着武门老祖问天，幻门老祖璎亦池，虚门老祖鬼瞳，律门老祖顾镇元，丹门老祖韩药师，而在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像经幡一样的物事，仔细一看，却是运门老祖余婆婆。 除了去亲自去边境布阵的阵门老祖赵无居，和生死未卜的梦门老祖庄五，虚天宗的所有高层，全都到齐了。 “是的，被杀之人叫做森空，据说是一位叫做鬼才的人干的，这位鬼才已经带领一个小兵团抵御那些外族已经两年有余了，真乃英雄豪杰。”问天爽朗回道，他是武师，有英雄气概之人，他最为欣赏。 而早就知道一个叫做贺鬼才的修士在对抗稻沃大军的顾镇元目光则从一开始就闪烁不停，贺鬼才，那不就是自己的上峰吗？ 梦主怎么回事？一群梦中土著还需要自己的副手亲自上阵吗？ 顾镇元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偏偏自己又没有收到任何命令，倒是左右为难起来。 “石原宗希望我们做先锋，进行反攻，宗主可有主意？”韩药师蹙着眉头说道。 “哦？韩药师可有建议？”连云瑾问道。 “我们不妨以逸待劳，前线毕竟有鬼才兵团挡着，我们积蓄力量在此恭候大敌，方为上策。”韩药师拱手道。 “是啊，况且我们和石原宗的协定我们已经完成，也不会落个怯战的名声。”幻门老祖璎亦池适时补充道。 “哼！妇人之见！”在一旁听不下去的问天怒道：“虚天宗什么时候需要一个边境小兵团来成为壁垒。” “是，问天大哥是条汉子，让你武门修士做先锋，我倒没有意见。”璎亦池阴阳怪气的回应道。 连云瑾嘴角抽了抽，斥道：“先不要争论反攻之事，反攻是必然要做的，现在找大家来，就是寻个时机。” 他很无奈，其实私下连云瑾和问天是虚天宗非常支持反攻的两个人，但目前虚天宗内部并没有达到一致意见，所以只得再静观其变。 用利益来维系宗派和睦的连云瑾，此刻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做一盘散沙。 “宗主。”顾镇元向前一步，拱手道：“宗主，传闻杀了森空的鬼才兵团的底细是什么，石原宗那边可有说法？” 顾镇元关心的又不一样。 “据说以前一直跟在庄五身边的那个赵文，也在里面，估计来自梦门的修士很多。”连云瑾咬了一下牙齿，说道。 “宗主，我武门愿做先锋，去石原大陆开辟一条路线，和梦门的残部接上，共同抵御稻沃大军。”问天沉思了片刻，抱拳说道。 …… 原生梦境，南柯楼。 这僻静的孤岛之上，依然是鸟语花香，静谧无比，阳光明媚得恍如反着光芒的水珠。 南柯楼四层，纪少瑜盘坐在一张桌子的正中，闭着眼睛，眼珠子却在眼皮的里面不断转动。 他的身旁四周，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若隐若现，在空中闪烁翻腾着，以纪少瑜为中心，不断旋转。 这些金色符文皆是一些古朴文字，是纪少瑜藏在南柯楼的梦境往事浓缩而成的符号。 如果站远一些看去，在纪少瑜的梦术加持之下，这些金色符文单个仿佛没有章法，字符胡乱的跳动着，而整体却形成了一个八卦阵形状，在缓缓的转动。 花了差不多近两个月的时间，纪少瑜读完了所有的梦境往事，阿乌说得没错，这些看似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往事之间，存在着若隐若现的关联和逻辑。 这便是道。 “这便是我，因为这些看似不相干的往事，都是我自己的一部分。”纪少瑜眼睛蓦然睁开，大呼了一口气，露出欣喜之色。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从苗果阿兰出现在原生梦境，也就是他死亡的那一刻以后，第一次自己的头脑如此清明。 失忆，茫然，许多浑浑噩噩的情绪都消散了。 “原来是这样，恢复我神智的地方一直都在眼前。”纪少瑜伸展了一下身子，向“图书馆”的窗外望去。 “可是，恢复神智的方法却需要艰难寻找……”纪少瑜转过头来，一个跳跃，下了桌子，向楼梯间走来。 上到南柯楼第五层，纪少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破旧的现代医院布局，瓷砖上的血迹，昏暗的灯光，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疯癫叫声，确实有些瘆得慌。 主要是，这里面全部关着一群疯了的自己。 这才是瘆人的源头。 纪少瑜咽了一口口水，徐徐来到了“病房”门口。 恶臭！ 守南柯楼的陆婆婆被抓之后，再无人打理这里，死掉的病人，恐怕也没有处理吧？纪少瑜这样想着，忍着恶心，倒还算是果断推开了病房区的大门。 于是便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卧槽！”一向修养还不错的纪少瑜爆了句粗口。 一个“纪少瑜”就在进门的大厅里，跪在地上，满嘴是血，啃食着另一个“纪少瑜”，由于“真纪少瑜”推门的声音惊动到了他，正好转头，瞬间，两位“纪少瑜”眼神对在了一起。 “咦？来人啦？你是几号？”跪在地上的“纪少瑜”好似一点也不意外，用着称兄道弟的语气给“真纪少瑜”打了个招呼。 纪少瑜在一阵惊呆，以及不自在之后，平复了一下心情，算是接受了现实，瞧了瞧这位嗜血的自己胸前，上面挂了个金属牌子，上面用文字标注了个“二十二”。 这是其中一个疯子自己，“梦主二十二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全部疯了 “二十二？”纪少瑜尴尬问道，不忘把门盖上，顺手锁了一下。 “新来的？好，好。”这个二十二号特别熟络的语气说道，嘴角还挂着血污。 纪少瑜不免又一阵恶心，指着地上的尸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他呀，是十一号，今天早上起来特别想体验一下被啃咬的感觉，一号不在，叫我代劳一番。”二十二号有些自豪的样子，说道。 荒谬！这绝对是一个荒谬的地方，纪少瑜摸了摸鼻子，心中还有些不能接受。 这些梦主xx号，全是自己，真实自己的一部分，被少年时期的他抽离出来，关在这里。 正常人在午夜梦回之时，要面对自己疯狂的内心，尚且艰难，对于具象化的“疯子乐园”，纪少瑜本人从不踏足这个地方。 “我说……”二十二号擦着嘴巴站起来，望着纪少瑜接着问道：“你是梦主的哪个疯子人格？” “哪个啊？”纪少瑜一怔，顺口道。 但随即明白了过来，这些是不正常的自己，估计每一个病人，都代表着主人格剥离出来的某一部分变态的人格。 “我主要是失忆。”纪少瑜胡诌了一个出来。 失忆，最好编下文了。 “哦，无害人格啊，没事儿，别慌，等我完事儿，就带你去见老大。”二十二号满不在乎的说道。 “老大？还有老大？”纪少瑜诧异，望着又俯下身去的二十二号问道。 “对呀，一号就是这里的老大，他是梦主的霸道。”二十二号耐心的解释道。 “霸道？强迫症呐。”纪少瑜摸摸鼻子，他想起了，第一次自己情绪失控，就是因为控制欲太强。 当时，有原生梦境的纪少瑜，为图方便，就把这个霸道的人格锁在了南柯楼。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啊……”咕噜两句之后，纪少瑜趁机环顾了一下四周。 和真实世界的疯人院差不多，在所处大厅的侧面，有一条较为宽敞的走道，走道两旁有一些病房，在忽明忽暗的日光灯下，闪烁不停。 想着这里有好些疯子自己，不仅身形样貌还是说话习惯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纪少瑜就心里发毛。 “二至四层是叫我算卦，进而固化我零散的记忆，这第五层，要面对这个疯子，到底又要我干些什么呢？”纪少瑜边想边踱步，左看看，又看看，像一位观光游客般。 哭泣声传来，纪少瑜推开一间病房，里面有一个在病床哭的梨花带雨的自己，胸口挂着的金属牌子上，写着“梦主八号”。 纪少瑜被震慑了一番，这估计是软弱的自己。 还有一间病房，里面住着一个挂着“梦主三号”的病人，虽样貌身形和自己一样，但眉眼之间透露出的那股猥琐极为难看，以及房间里散发出的那股腥味让纪少瑜闻之欲呕。 纪少瑜仓惶逃窜。 这南柯楼的第五层，比东瀛魂师可怕多了。 “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走道尽头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是？”纪少瑜有些警惕。 “我是梦主一号，过来，让我看看。”这个声音十分强势。 人也已经走近，是一个眉宇之间透露着自信，甚至有些嚣张的男子。 “哦，你是一号？我是新来的，梦主的失忆人格。”纪少瑜尽量收敛了自己的梦主气度，说道。 闻听此话，梦主一号嘴角勾起一抹轻蔑，仿佛满不在乎一般。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啃食同胞的人，二十二号，他说叫我来找你。”纪少瑜望着一号，说道。 “哦，他啊，是梦主的奴性，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特没意思。”一号像一个领导一样，打开一扇门，视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请问一号老大，我的病房在哪里，平时需要做些什么？”纪少瑜见这个一号有些寡言，眼珠子一转，说道，他想着先了解情况，再做打算。 “哼！自从陆婆婆不见，我们在此恭候梦主多时了。”梦主一号转过头来，看似埋了一下头以示恭敬，但语气却是上位者的气度。 “哦？你识得我？”纪少瑜神情一滞，仿佛不用再伪装，挺起了身子。 “兄弟们等了千余年，就是想回家。”梦主一号貌似有些感伤，指着四周说道。 “回家？”纪少瑜恍然：“回到我的体内？” 自己应该就是来干这件事的。 “对，你再不来接纳我们，我们也活不长了。”一号眼露不平，说道。 “不用担心，我此行就是融合兄弟们来的，但却不知道方法，一号可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纪少瑜不耻下问。 话没说几句，身后一顿急促的脚步声哆哆哆的临近，纪少瑜转身一看，却是嘴角还挂着血污的二十二号一路小跑而来。 “新来的，这就是老大，我们一起跪下吧，嘿嘿。”二十二号满脸喜悦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纪少瑜眉毛一挑，露出厌恶，心道：“我什么时候有这种龟儿子的模样过？” “梦主，你看你这厌恶的表情，内心若是厌恶你自己的这些人格，我们就回不到你体内。”梦主一号有些失望的说道。 “这么说，在这里，南柯楼第五层，要收回我的疯子人格，便是要接纳他们？”纪少瑜虽有恍然，但仍然不可置信的说道。 “是的，你要从内心接纳我们，甚至，离不开我们。”梦主一号给出了一个干脆的回复。 纪少瑜看了一眼梦主一号，这位勉强还能接受，而身后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自己，也要自己接纳吗？ 还有那个在床上猥琐淫笑之人，也要接纳吗？ 好难受。 而就在纪少瑜情绪难以整理时，蹙然之间，一个个房间的门被推开，又走出了一个个“纪少瑜”。 纪少瑜头皮一麻，眼前都灰暗了不少。 “我要怎样才能发自内心的接受这些疯子呐？” 惨呼声在南柯楼五层回荡，十几号纪少瑜面露各种表情，诧异的望着他们的主人格。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速之客 …… 非洲，度西雨林。 钟声一如晋往的响彻云霄，梵音如鼓点一般回荡在度西雨林每个僧侣的心中，好似在祈祷着某种宁静。 但这里，没有一个人内心是平静的。 关于非洲前线与东瀛人的博弈，十分意外的是，泰戈给了阿乌许多指挥权。 就在一周之前，阿乌在阿南的帮助之下，带领五十余武僧，刚端了东瀛人在非洲的一个隐秘据点。 “看样子，所有大势力的争斗都围绕着那一座火山，此事必有蹊跷，阿南妹妹怎么看？”阿乌罐不离手，对着独眼的阿南说道。 “姐夫的原生梦境有七个，若要融合在一起，应该需要类似古老祭祀的一种仪式……”阿南眨了眨独眼，望着阿乌说道。 “你是说，那座火山就是用来融合梦境的容器？”阿乌走出木屋，望着天边，轻声说道。 阿南的梦境能力就是融合，所以通晓算卦之术，阿南的这种说法，说服力很强。 “嗯，估计什么守护全人类都是幌子，几大势力的最终目标，很可能就是要得到完整的庄周之梦。”阿南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跟着阿乌，说道。 “阿南，我观你知晓如此秘辛却不为所动，难道你……”阿乌转身望向阿南，有些奇怪问道。 “我早就预测过了，阿乌姐姐此行无生死大碍，仿佛还有机缘，所以阿南妹妹不担心啊。”阿南俏皮说道。 “那么，你姐夫呢？”阿乌有些担心的说道。 “上次便和姐姐说过了，你忘啦？姐夫不在命运之内，算不出来。”阿南不置可否说道。 “不过，姐姐。”阿南忽然露出一丝凝重，继续说道：“我观此事卦象，有一个奇怪的变数。” “哦，什么变数？” “卦象里，仿佛庄周之梦里有一个奇怪的修士，对这次世界大战有着决定性的影响，由于这个修士是姐夫的一个梦，所以无命无云，不在因果之中，我们可能要小心此人。”阿南眉头微蹙，有些担心说道。 “嗯。”阿乌点头道，早在刚来非洲之时，她们就已经察觉到，有一位梦境中的修士逃出了梦境，来到了真实世界：“对于此人，我早有猜测，估计就是占据了纪少瑜肉身的那个修士。” “大概率是这样了，此人就是这次庄周之梦事件里，最大的变数。”阿南显然也是这个判断。 “而且，我大概猜到他是谁了。”阿乌压低了声音，说道。 “啊？姐姐见过他了？”阿南惊诧，马上又缩了下颈子，压低了声音。 “妹妹还记得几天前，我们和东瀛人战斗时，藏在东瀛人队伍最后那个神秘人吗？”阿乌边抚摸着瓷罐，边说道。 “记得，一直没有出手，但是最终却一个瞬间之下原地消失了，大约是什么高等级的梦师吧。”阿南心念一转，道：“咦？难道就是那个假姐夫？” “我与你姐夫生活多年，他的气息我太清楚了，应是那个从梦境中逃出了的修士无疑了。”阿乌肯定说道。 “原来如此，所以姐姐才执意要留下那个活口。”阿南道。 “可惜东瀛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对付，自尽了。”阿乌有些失望，说道：“不过，我们总算是摸到一些线索，我准备借助印度人的力量一直追寻这位神秘人的行踪。” “找到真相……”阿乌咬了咬嘴唇，忽停止了说话，她看见泰戈，正缓缓向她们走来。 “圣女大人！阿南施主！”泰戈双手合十，恭敬问候了两人。 自从上次和东瀛人第一次交锋，阿乌和阿南所展现出来的硬实力，让泰戈已经其他印度僧人可谓刮目相待。 “什么事？”阿乌冷冷道。 “度西雨林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说是来找圣女大人的。”泰戈神情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秃驴长老。”阿南有些揶揄神色的说道：“这种事还要来汇报？不会是你们这些妖僧拦不住他们吧？” 达多费尽心思要拉阿乌入伙，而且相当于软禁了阿乌和阿南为己所用，当然不会让泰戈放一般人接触到她们。 泰戈脸色有些难看的回道：“还真让阿南施主说着了，这两人，一位用奇怪的水珠攻击，破坏力极大，另一位更为可怖，变身为一头九尺饿狼，十分难缠。” 于是他用秘术紧急联系了达多，达多一听情况，便猜到了两位不速之客的身份。 所以才有了这里那一幕。 “钟离眉眉和元罗？”阿乌一听，和达多一样猜到了不速之客的身份。 “圣雄的意思是，听圣女大人说的办，见，还是不见？”泰戈又询问一句。 …… “请一号进入我识海以后，不要把这一个月的事情告诉我梦里的其他居民。”南柯楼五层，纪少瑜面对着一号，神情有些抽搐的说道。 “哪里话，我回家以后，和你就是一个人了。”梦主一号喝了一口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啤酒，分开着双腿坐在一个台阶上，对纪少瑜说道。 纪少瑜接过梦主一号手上的啤酒，猛灌了怕有半瓶，一声没吭。 为了接纳这些疯子人格，纪少瑜这一个月，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疯子。 还是一个多重疯子。 这一个月，纪少瑜把一生最丢脸的事情都干了一个遍，也不怪他一直沮丧着个脸。 倒也奇怪，每当纪少瑜体现出有一种变态人格后，只要足够到位，那位代表着纪少瑜疯子人格的“梦主xx号”便会消失。 而纪少瑜就能感到，自己的识海上空，多了一种颜色，淡淡的，混淆在蓝色的天幕之中。 “接纳真实的自己，比之前的战斗还要凶险百倍千倍呐。”纪少瑜叹道，并盯着梦主一号道：“现在轮到你了。” 没等一号回答，纪少瑜身上猝然爆发出一股梦主气势，磅礴如海的一股霸气瞬间就压过了梦主一号。 “我少年时的霸气，说穿了，就是叛逆，我现在历经的一切，怎么可能是你可比的？”纪少瑜仅甩下此话，便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梦主一号反常地面露欣慰，也如愿以偿的化为了一团烟雾，徐徐钻入了纪少瑜的体内，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六层 纪少瑜打开第五层疯人院的大门时，精神奕奕，眼中闪烁着喜色。 也有所明悟，此时他的识海上空虽然也是蓝色天幕，但显然更有色彩，这是一种感觉，一种立体，一种灵动。 “原来那些奇怪的人格，对我来说，这样的重要。”纪少瑜放慢了脚步，心中念道。 放慢了脚步的原因是，他现在已经走到了第六层的大门口。 纪少瑜明显凝重起来。 与第五层不同的是，自己曾经来过第六层一次，那一次，他差一点就被恶念吞噬，迷失在这里了，亏得上一次，与他同行的还有贺鬼才，在贺鬼才的出手帮助之下，才堪堪避过了这一劫。 对梦主纪少瑜来说，这南柯楼第六层，是整个原生梦境里最危险的地方。 第六层，梦主的念，大都是恶念。 “应该是需要吞噬掉这里所有的念，才能使我真正的完整。”纪少瑜推开六层大门，眼神毅然得说道。 第六层是一个巨大而独立的空间，与其说是一层楼，不如说在此层直接开辟了一界，有天空，蜡黄色，有街道却看不见人，这里的布置如一个城池，只是空中到处飘浮着一些符纸，或者忽隐忽现的符文。 位于广场的中心，有一个看不见顶的石塔，从不知多高的顶上拉扯下来十来根大缸粗的铁链，末端直达这一界边际四周，整座城池仿佛都被这十来根铁链捆栓，形成了一个囚笼。 大缸粗铁链上布满了和铁链同色的黑色符文，像是印花，不细看都发现不了，及其诡异。 纪少瑜左右看了一下，他亲自布置的大阵，他知道什么地方是阵眼，半晌之后，纪少瑜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高耸云端的中心石塔塔下，望着顶端在发着呆。 他知道，一旦解开封印，自己将独自面对自己所有的念，前路未卜。 上一次到来这里，仅仅是操作失误，逸散出来了一些念，自己都差一点迷失。 稍微犹豫了片刻，纪少瑜吐出一口气，走了几步将右手手掌放在了石塔底部的一个凹槽之上。 顿时，只见纪少瑜身上忽金光熠熠，一把凝实而成的钥匙在其手中出现，瞬间便被他插入了正按住的凹槽之上。 这是自己打造的锁，当然自己便是这把钥匙。 “铛啷啷……”铁链在纪少瑜手掌按上凹槽的那一刻，便响个不停。 越来越多铁链发出巨响，“铛啷啷……”“轰隆隆……”整个城池好似天翻地覆一般。 天，从蜡黄逐渐变灰，又逐渐暗了下来，仿佛一盆墨汁洒向了天空，周围的一切，肉眼都看不清了。 “解禁了。”纪少瑜谨慎的缓缓站起，闭上眼睛，却是更加敏锐的感受着四周的情况。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心态的纪少瑜从淡定到震惊，也不过一刹那的功夫。 “这全是我的邪念？”他警惕的运转着各种梦术，防御着自己的心神：“怎么会这么多？” “哈哈哈，难道主人认为我们和楼下那些喽啰一样，不会自行繁衍？”一个尖锐的声音在纪少瑜心中响起，虽然称纪少瑜为主人，语气里却毫无半点恭敬。 “自行繁衍？”纪少瑜心中大骇：“恶念会滋生壮大？” “恶念？”那个声音不屑说道：“善恶辩证，主人不加了解就说我们这里都是恶念，到底是谁，着了相呢？” “哼，原来你就是我最初产生的妄念，不辨是非，只知道诡辩的妄念。”纪少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左手往黑暗中一抓，一个黑影便踉跄而出，摔在了纪少瑜面前。 这是一个贼眉鼠眼，看似狡猾之极的一团……一团…… “竟是一团球！”纪少瑜无语的叫了一声。 “什么一团球？我是你的恶念！”这个黑球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显得很凶恶的说道。 “我知道。”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道，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感应而去。 “呃？”这个黑球貌似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蹦蹦跳跳的追了上来。 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这些恶念呢？纪少瑜并无头绪，但是刚才这第一个所谓的“恶念”，其实也不算是恶，而是他童年时的妄念而已。 他记得，自己从小就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叛逆，无论接收到了什么信息，都很喜欢去找到这个信息错误的一面。 逐渐地，他开始感到非常迷茫。 所以在有一天无聊之时，顺手将自己这个念头放进了南柯楼，锁了起来。 这是他放进南柯楼的第一个念，而此行也第一个遇到这个念，纪少瑜不感到厌恶，反而还有些温暖。 “哎！”想着想着，纪少瑜突然感到自己手臂一阵剧痛，不自觉的呼了一声痛。 却见就是这个妄念所化的黑球，一口咬在了那里。 “啪！”纪少瑜下意识反手就是一耳光。 砰！黑球被打散成了烟雾。 “咦？难道这样就行了？”纪少瑜神情一滞，赶快内视起了自己的识海，却并未发现什么变化。 哪知黑球从烟雾状又逐渐凝实，重新化为了一个有鼻子有眼的黑球。 “哼哼……”黑球有些得意的哼哼两声：“我们是念，不生不灭，没有实体，主人竟用手打我，却不知，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强壮。” 闻听此话，纪少瑜眯了眯眼睛，但神情却是依旧淡定的问道：“那么，怎么样攻击你，才最有效呢？” “愚蠢，你想杀死我们？”黑球轻蔑说道：“杀死我们，你也就残缺了，这就是伴生辩证。” “辩证……”纪少瑜被呛了一口，不过经过这一提醒，他倒是陷入了沉思。 “原来如此。”半晌之后，纪少瑜精神一整，肃清了情绪道：“第二三四层是固化我的记忆，第五层是接纳我的疯癫，这第六层要的……” “估计是要面对我的恶念和邪念。” “跟过来吧，我们一起来探索下这个念的空间。”纪少瑜转身向这个黑球招呼了一声。 小黑球则是眨巴了一下眼睛，嘴巴一翘，极为不满的样子。 不过，蹦蹦哒哒的就跳在了纪少瑜的左肩之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陶千民说了谎 “也搞不懂这是收服了，还是我自己被影响了。”纪少瑜望了一眼肩头的这个小黑球，仍然在寻找方法。 他心里明白，肩头这个聒噪的妄念小黑球，估计是第六层里，最温和的存在。 “呃，小黑球，你跑我肩上，是准备帮我收服这里的念？”纪少瑜耸了下肩，顺口问道。 “嘿嘿，主人也太自信了，我是准备看你如何被念吞噬而亡的。”小黑球露出有些邪态的一排白牙。 “呵呵，不会吧。”纪少瑜面露轻蔑之色，说道：“难道还有比你还厉害的念？” “哈？天真。” “哈？我告诉主人，别说惧念老大了，估计欲念那关你都过不了，想当年，我身为妄念，以为在这里可以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以力化力，以我三寸不烂之舌……”小黑球话匣子一打开，碎碎念个不停。 纪少瑜一边四处走动，一边倒是认真的听着，不懂之处还打断询问。 这个看起来像小黑球的妄念也是有问必答，精神好得很。 “……所以说，惧念老大才是这里的王，以往猖狂一时的欲念也好，执念也好，最后都被它掌控了，我就更不用说……”小黑球依旧滔滔不绝。 “咦，这里是哪里？”纪少瑜望着前面忽然豁然开朗的一座山谷，对黑球问道。 此山谷鲜花零星，古树稀疏，绿植遍地，在阳光下通透明亮，庇荫的一处地方有一座小屋，屋前有一条小河。 纪少瑜立即四下看去，他记得，刚才他在一座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城池之中，这可能是幻觉。 却只见他身后有一个黑乎乎的山洞，显然自己刚才就是从这个山洞中走出来的。 “桃花源？” 如果刚才自己是不自觉地穿过了一个山洞，那么，到这个山谷之中，也可能是真实的山谷。 前行数十步，纪少瑜来到了小屋门口，向里眺望。 “嘿嘿，这是你的散漫之念，对奋斗和热血毫无热情的主人你，梦想就是在这样的山谷中度过一生吧？”小黑球不知何时又冒了出了，在纪少瑜肩头上聒噪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多年前退隐山林的执念。”纪少瑜面前浮现出了陶千民的形象。 “不仅如此，你再往屋里看看。”小黑球弯起嘴角，说道。 纪少瑜狐疑地顺着妄念黑球的眼神再次往屋里望去。 “阿乌！”纪少瑜虽知道是幻觉，但依然非常感动的唤了一声。 这是纪少瑜从小幻想的场景，阿乌此刻正在屋子里的木床上，轻轻唱着童谣，而木床上有一个可爱的婴孩，正闭着眼睛，嘴角似有微笑。 “这幻觉也幻得太明显了吧，对我完全没有影响呐。”纪少瑜有些无语，这场景显然就是一个自己想象的空间。 他转身过来，没有推门而入，反而四处逛了逛。 “你不去和你妻子见一面？”小黑球诧异道。 “我说妄念小兄弟。”纪少瑜兴趣缺缺的道：“这幻觉也太粗糙了，你们这里的念到底想干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啊？” 先是一个聒噪的妄念，没事跑到自己肩上乖乖站着，这里又来了一个温馨无比的幻境，毫无攻击性，反而让自己解了半分相思之苦。 怎么感受到了浓浓的“欢迎光临”呐？ “你们想把我变成这里的一员？”纪少瑜挑了一下眉头，对小黑球说道：“这手段也太幼稚了吧，上次我来这里，差点把我控制的怨念呢？” “不要大意，主人，这个幻境实则非常危险，里面潜藏了一个灭魂刺客，而且，这个刺客在这里杀了谁，谁在真实世界也会死亡的。”小黑球露出可怖神情，对纪少瑜说道。 “怎么可能。”纪少瑜显然是不相信这种妄言，毕竟，肩头上的那个小东西，本就是妄念。 “哦，主人不相信啊，不相信也行，你看前面。”小黑球嘿嘿笑道。 纪少瑜抬起头，本以为又是什么幻觉，但下一刻便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摸到了梦仙葫。 让他如临大敌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回溯梦境里纪少瑜见过一面的梦境刺客！ “不是已经被贺鬼才灭杀了么？”纪少瑜眯着眼睛，不管是真是假，这个刺客是自己梦境中许多故人的仇家。 正好刺客遁到纪少瑜面前，手中拿起一个金属环形武器时，刺客的身后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纪少瑜眉头一挑，气息散出，现在的他，可不怕这个梦境刺客。 “我就怕找不到你！”纪少瑜心中燃起怒火，无论真假，他是非出手不可了。 “咻……”一道金色光团从纪少瑜袖口喷射而出，直接击中了这个梦境刺客。 但梦境刺客并未因此而丧命，而是化为了一阵烟雾四散开了。 “不要大意，主人，她去杀你的妻子了。”小黑球适时的提醒道。 纪少瑜也不是傻的，这幻觉也太荒谬了，这个妄念小黑球明显是在误导自己。 “梦主！” 平地一声雷，一个纪少瑜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抬头一看，却见以为穿着宽大汉服的中年男子，一身狼狈的追击而来，正是贺鬼才！ “梦主，我们被陶千民和陆婆婆他们骗了！梦境刺客没死，他是南柯楼第六层的杀念，我在此已经和他纠缠了不知多少年！快截住她啊梦主！”贺鬼才声音身形越来越近，嘴里却说着令人背后发凉的真相。 “梦主夫人为了救你，跑来南柯楼，被一个叫做散漫之念的家伙，关在了房间里。”贺鬼才见纪少瑜不为所动，又喊道。 “什么？屋子里的那个女人真是阿乌？”纪少瑜露出惊慌的神色。 “这个嘛……我可以作证。”小黑球适时的站出来说道。 “主要是啊，主人，你敢赌吗？万一我们是梦境刺客一伙，专门做的局中局，看起来蹩脚的表演，可惜啊……”小黑球眼睛突然一瞪道：“可惜啊，却是真的！！” 贺鬼才则是没有理睬纪少瑜，仿佛十分着急一般，往屋子里追去了。 纪少瑜其实心中还是有些骇然，小黑球说得没错，万一是真的，是局中局怎么办？ 下意识间，纪少瑜的脚步缓缓向屋子方向挪动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念 除了感到阿乌受到危险，所萌生的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之外，纪少瑜也很想知道，这些念，总想引自己去那里干什么？ 再次来到屋前，只瞧见贺鬼才和梦境刺客打得火热。 其实纪少瑜并未像看起来那样平静，贺鬼才和那位刺客的身手看在他眼里，他知道，要是这两个强者若真要联手向自己攻击，现在的自己绝不是对手。 刀光剑影笼罩之下，纪少瑜发现阿乌正抱着一个婴孩，躲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正惊疑不定。 纪少瑜有些无语，他和阿乌明明就没有孩子，况且，阿乌在他记忆里，可不会是那么容易吓到的女子。 “快带夫人逃跑，她手里的孩子是梦主你唯一的善念！”贺鬼才分出心来，和纪少瑜咋乎了一句。 我唯一的善念？纪少瑜暗子思量，这个剧情越来越荒诞了。 身子一动，纪少瑜便如脱弦之箭一般，出现在阿乌面前，双手一抱，将阿乌以及她手里的孩子揽入怀中。 “少瑜，你来了。”阿乌一反常态，含情脉脉，眼角似有泪痕。 “怎么回事，难道是荒诞的念头产生了什么真实的情绪？”纪少瑜的心神终于动摇了。 “少瑜，快救我，还有这个孩子，孩子一死，我们俩都会迷失在这里！”阿乌拉着纪少瑜，要冲出屋子。 荒诞之后更荒诞，有时候比真相还让人坚信不疑。 “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阿乌见纪少瑜心有犹豫，在山谷中停住，忽地说道。 纪少瑜微微点头，仍然是一副怀疑之色。 “这一定是我的幻觉。” 关于这，纪少瑜深信不疑。 但让他觉得奇怪的事情是，即使知道这是幻觉，自己却依然心神动摇，到底自己在动摇个什么呢？ “我复活了你的原生梦境，这一点，陶千民他们已经跟你说过了吧？”阿乌观察着纪少瑜的神情变化，问道。 此言一出，纪少瑜更加讶异，这么一想，这难道是阿乌遗失在我梦里的残魂之一？ 毕竟陶千民也说过，梦境刺客很有可能体内藏着一个阿乌残魂。 “是的。”阿乌仿佛能听见纪少瑜内心的声音，接着说道：“我是阿乌的主魂，一进入这里，便被吸引到了南柯楼六层……”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纪少瑜看起来痛心疾首。 “是啊，我一来到这里，就发觉这里有你的气息，于是追随而来，本以为可以再见你，没想到这里竟都是你的恶念，后来，它们就囚禁了我。”阿乌黯然道。 纪少瑜看起来已经信了几分了，感到些许心痛，此时，他要想保持警惕已经十分困难。 “后来呢？”纪少瑜问道。 “后来贺鬼才就追击梦境刺客而来，并且递给了我一个婴孩，说这就是梦主你的最后善念，它可以收服这里所有的念。” 虽说话语之间的逻辑不甚清晰，但空白之处，貌似自己都能直接脑补。 “故事很荒诞，荒诞得容易让人反过来相信啊，不过你依然不是真正的阿乌。”纪少瑜忽然脸色一敛，沉声开口。 短暂的失去心神之后，纪少瑜堪堪找回了清明，此刻故意大声说话，也是肃清自己的神智。 “嗯，当然不是，我是阿乌的一缕残魂，只是，已经拥有了她所有的记忆而已。”阿乌温柔笑道，山谷的风吹拂着黑色长发，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在我看来，你连阿乌的残魂都不是。”纪少瑜手中额多出一枚黑色飞刀，若是阿乌有异常举动，他会毫不犹豫出手。 如果自己再次心神动摇，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刀插醒自己。 “其实梦主明白。”阿乌忽然柔情似水的靠了过来：“不论我是否是真的阿乌，或者阿乌的残魂，和我一起生活在一起，在这里，男耕女织，都是你的一个梦想。” “一个梦而已。”纪少瑜不屑道。 “是啊，一个梦，和我一起在这里做一个一生的梦吧，外面的世界也不过片刻。”阿乌露出她经典的笑容。 看着阿乌阳光自信的双眼，纪少瑜有些恍惚，这记忆和样貌都和阿乌一模一样的女子，把他搞得有些不舒服。 他明白这个“阿乌”的意思，如果记忆身体和灵魂都和真实的阿乌一样，而这里也可以平凡的度过一生，何乐而不为呢？ “没什么意思。”这是纪少瑜的答复。 “为什么？”阿乌见纪少瑜还不为所动，有些急了。 “就是没意思，我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要去做，和你……哪怕你是真的阿乌，我也觉得这一生，没什么意思。”纪少瑜十分肯定的说道。 “你不爱我了？”阿乌蹙起眉头。 “那倒不至于，你这个纯洁的我的念，情没有那么简单。”纪少瑜笑道，他在交谈之中渐渐释然了，脸上多了许多温暖。 “咦？这不是你的愿望么？”此时，纪少瑜肩上的小黑球忽然跳起来，问道。 第六层的这些念，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纪少瑜的东西。 “你们也是最不了解我的东西了。”纪少瑜突然向黑球解释道。 而此刻，远处的打斗声也停了下来，貌似贺鬼才和梦境刺客也被纪少瑜搞糊涂了。 “我刚才就发现了，你们和第五层的疯子人格不一样，他们是静态的，需要我作为能量，所以对我毫无攻击性，只需要我接纳他们就好了。”纪少瑜望着阿乌，有些感慨的说道。 说完这句话，这个美丽如画的山谷仿佛扭曲了一下，霎时间，那些使人晕晕乎乎的气氛变得清明起来，天空停止了旋转，风停止了吹拂，连草儿也停止了摆动。 不管是谁使用的幻术，在纪少瑜讲出这句话的一刹那，整个幻术便暂停了运转。 好似整个空间里，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里，准备聆听纪少瑜的解释。 “而第六层却大大的不一样，你们可以自行衍生，繁衍，发育，甚至形成类似生命的东西。”纪少瑜望着露出迷惑的几人，说道。 “继续说下去。”贺鬼才开口了，声音显得十分霸气，一听便知是久居人上之人。 “你是我的俱念吧？这里的老大。”纪少瑜望着贺鬼才说道。 “我是执念，阿乌才是俱念。”贺鬼才指着阿乌，对纪少瑜说道，语气极其平静。 经这一提醒，纪少瑜恍然，原来如此，他最怕的，不是强者，而是软肋。 “倒也说的通。”纪少瑜苦笑道：“可惜，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情，这就是你们与真正的生命有区别的地方。” 阿乌也是气质大变，脸色一沉，这时候盯着纪少瑜道：“说来听听。” 第一百六十章 恶念终究是恶念 “你们没有实实在在的经历，所汲取的养分仅仅是我留下的记忆和天地之间的能量罢了。”纪少瑜大声道。 “哦？那么，我们刚才的局，破绽何在？”化身阿乌的惧念冷静问道。 “老实说，破绽百出，由于你们没有真正经历我的人生，光是道听途说，制作的局，又有什么可信的地方呢。”纪少瑜叹了一口气，说道。 化身为贺鬼才的执念不甘心的望了惧念一眼，欲言又止。 “非常聪明。”纪少瑜向执念点头称赞道：“是你的主意吧？” “对，我们非常清楚一些细节和情绪无法模拟，所以……”贺鬼才头低了下来。 “所以你们就用荒诞掩饰真相。”纪少瑜打断说道：“这非常聪明，我差一点就糊涂了。” 说完，纪少瑜斜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下自己肩上的妄念。 “不是我，都是他们的主意。”妄念在纪少瑜肩上连忙摇着头。 “没事，这当然是你的主意，你是我的念，喜欢用物极必反这招的，就是我第一个恶念产生的你，才拥有吧。”纪少瑜像看孩子一样看着它，说道。 “那么，这是谁？”纪少瑜指着化身为梦境刺客的念，向惧念问道。 惧念极不情愿的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答道：“她是这片山谷的主人，散漫之念。” “别在这里过家家了，回到我的身体，和我一起经历吧，咦？”纪少瑜说着说着，忽指向惧念怀里的婴孩，道：“这真是我的善念？” “回主人，是的。”惧念整个人都改变了气场，恭敬回道：“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几千年来，无论我们怎么养育，他总是毫无成长。” 纪少瑜见到几位的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回到话题上说道：“恐怕是这第六层戾气过重，善念无法得到滋养罢。” 说完，纪少瑜便耐心的等在那里。 简单的几个眼神交流之后，惧念呼出一口气，向着空旷的黑暗广场大声呼唤了一声。 “出来吧，回家了。” 顿时，第六层的巨大空间里，那些城池角落之中，很明显的出现了躁动。 有一些人形或者是球形的黑色影子，貌似探了个头出来，想观察一下纪少瑜，他们已经失联千年的主人。 更有一些大方的念，跑出来，毫不客气的围绕着纪少瑜旋转，丝毫没有惧意。 纪少瑜脸色微沉，向惧念问道：“第六层如此没有秩序，你到底行不行，需不需要我一个一个收服？” 化身阿乌样貌的惧念坦然笑道：“主人勿怪，诚如主人所说，这些都是一些自顾自，没有真正经历的念，有些顽皮也是正常的，看我的。” 说着话的同时，惧念大袖一挥，一股磅礴无比的恐怖气息忽四散而开，犹如什么爆发了一般，向四处射去。 纪少瑜眉头挑了挑，面色却保持平静，心里感叹：“不亏是在第六层滋养千年的惧念，散发的恐怖气息犹如实质，即使是我现在的气场，也不可能办到十之一二。” 只见，这股恐怖气息笼罩整个城池之际，成百上千个灵动的念，化为各种人形或物体，颤颤巍巍地列队走了出来，排在纪少瑜面前。 “我有这么多念么？”纪少瑜眼皮一跳，不敢置信的自语道。 是的，曾经自己只要是有什么邪念、恶念，甚至是奇怪无用的念头，为图方便，都会顺手甩到南柯楼来，以保证自己在真实世界的生活无虞。 只是不知，常年累积下来竟有如此之多。 “回主人，除了善念是主人放在这里调和阴阳的之外，其余所有的念，皆为主人或者贺鬼才大仙，亲手送来，无外来者。”惧念平静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纪少瑜眼皮又跳了一下，想当年自己年少无知，竟如此大意，幸好此行顺利，否则若是恶念集体反噬，又是自己造孽给自己竖此大敌。 “很好，那么，现在我们开始吧。”纪少瑜对着惧念说道，身上隐隐发出青光，这些念是他放出的，收回念的梦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不急，主人。”惧念打断了纪少瑜的施法。 “嗯？”纪少瑜脸色一沉，盯着惧念沉声道：“可是要此刻反悔？” “不是，主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念，千年来已逐渐形成了自我意识，主人一下子将我们全部收服到主人的识海，恐怕会有危险。”惧念不慌不忙的说道。 纪少瑜眉梢稍松，心念一转，静待下文。 “主人可以先将我们放进一个容器之中，然后再一个一个炼化我们，如此才安全。”惧念轻低了一下头，说道。 “哦？容器？”纪少瑜挑眉道。 “刚才主人拿出来的那个葫芦，我感知其气息和南柯楼极像，应该能作为我们的暂时安生之所。”惧念恭敬一礼，说道。 纪少瑜闻听此话之后，气息一敛，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执念的反应。 化身为贺鬼才的执念此刻也正抱拳而立，十分真诚。 “你们就那么确定，这里面能够容纳住我的念，而你们还不会飞灰湮灭吗？你可知这个葫芦的由来？”纪少瑜仿佛同意了一般，将梦仙葫拿在手上，向惧念问道。 “也是为主人着想。”惧念虔诚的跪了下去。 纪少瑜向前两步，蹲在地上。 忽面露柔情，右手轻轻抚在惧念所化阿乌的左脸之上，望着“阿乌”的眼睛，懒懒说道：“真清澈啊，不过，恶念终究是恶念，我就说，哪有这么好收服的……” 话音未落，右手蓦然金光大放。 “轰！”柔情的目光转瞬就变成了凶戾之气的纪少瑜，毫不留情的就出手了。 一道道雄浑的梦术能量，直接击打在惧念的头部。 可惜！纪少瑜内心大惊，这惧念的身法好快！ 只见躲过要害的惧念口中喷吐出一些黑色血雾，身形倒射而回，气息也是大变，腾空而起，犹如女皇一般，全身散发出一股病态的暗金色光芒。 她贪婪的望着纪少瑜胸口位置，向四周大喝一声：“全部一起上！把那个葫芦给我抢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杀念 纪少瑜面色看似平静，却是头皮发麻，他没有把握能搞定这么多念。 即使是自己的念。 “哼哼，倒是要感谢惧念小妹妹，让我知道了梦仙葫第二层空间的青色光球是什么。”纪少瑜浑身金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青色光芒大盛。 惧念擦拭了一口嘴角的黑色血雾，眼睛一眯，露出更为明显的贪婪之色，死盯着纪少瑜。 要对付自己心中之念，不可能用仙家修为，只能使用梦术，纪少瑜显然是明白这一点，一招清明术，立即守住了自己的识海。 同时，一把黑色飞刀环绕在身周，守住了自己的肉身。 没有跟这种诡异的灵体作战的经验，纪少瑜把几乎所有的防御都开启了。 他五指成爪，带着一抹青色虚影，率先，向化身为梦境刺客的散漫之念杀将过去。 “飒！”散漫之念用金属圆环于挡住这一击，顿时，青色和金属虚影碰撞产生了一股磅礴的爆发力，将散漫之念击飞十丈开外。 散漫之念堪堪站稳之后，额头有暗金色的血液流出。 纪少瑜毫发无伤，仍然冷冷地看着惧念。 “上！”惧念仍然不为所动，仿佛对纪少瑜身上那层青色光幕有些畏惧。 化身为贺鬼才的执念听此命令，则是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与此同时，巷尾隐约出现一只黑色猎狗，带着浓浓的怨气，也扑了过来。 不仅如此，整个城池，足有上千个奇形怪状的恶念同时向他这边杀了过来。 “怨念！”纪少瑜戾气爆升，没有顾忌其他，只紧紧盯着向他扑来那条恶狗，他上次来南柯楼第六层，就是差点被这头猎狗所杀。 纪少瑜左手一抓，梦仙葫里的青色能量源源不断的聚集在手中，他嘴里大喝一声：“爆！” 一股暴戾的气息混杂着青色能量，像飓风一般席卷四射，顿时，整个世界明亮得犹如太阳降世。 无论是惧怕的，还是贪婪的念，在这样巨大的能量下，顿时消散而开，无法靠近纪少瑜分毫。 “这样下去终究是不行的。”纪少瑜心里苦涩，这些念貌似有一个非常难缠的能力，就是遇到大的伤害，便可原地消散。 惧念貌似也发现了纪少瑜并未发现反击之法，在半空中露出冷笑。 但她仿佛又有些忌惮，并未亲自出手。 “说不定和第五层一样，擒贼先擒王，只需要搞定这个惧念便可。”纪少瑜心念急转。 就在此刻，他的左臂传来一阵剧痛。 只见化身为猎狗的怨念一口咬在了他的左臂之上，纪少瑜吃痛之下，右手挥拳，向猎狗面盆狠狠砸去。 “砰！” 本以为猎狗会向之前一般躲开，却不知，这一拳倒是砸实了。 “还不松口！”纪少瑜聚集全力，又挥一拳。 “砰！” 怨念猎狗依然毫不松口，它的鼻子都已经被这两拳轰得稀烂。 “砰砰砰！” 纪少瑜并未留手，无数拳印向猎狗打去，可是猎狗就是不松口。 四周的恶念见此，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怎么回事？”纪少瑜拳头停在空中，冷静地看了一眼怨念。 不好！ 它哪里是在啃咬自己，分明是在吮吸，青色光球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竟源源不断的注入了猎狗的口中。 纪少瑜一阵恶心，大喝一声：“孽畜！” 一把黑色的飞刀持于手中。 惧念不为所动的在空中看着这一切，冷笑道：“没用的。” 一刀刺下，只见怨念所化猎狗并未化为烟雾消散，而是真的被一把刀直生生的插进了脑髓。 一股冰冷的寒意浸入骨髓，下一刻，猎狗便失去的资格。 纪少瑜怨恨地看了一眼自己左臂的伤口，黑着一张脸，沉声道：“你们！竟然打搅我的正事，我不介意，接下来，杀光大家。” 一字一顿，充满着浓浓的怨气。 “不好，怨念被他收服了。”惧念神色终于动摇，眉头紧蹙：“这是一把什么刀？居然可以攻击我们这种灵体。” 纪少瑜阴沉着站在广场中央，向四周环顾，嘴角竟有着阴森的微笑。 “刀？你们这些我的仆从，未免太小看你们的主人了。”纪少瑜冷笑的同时，一脚踏在猎狗的尸体之上，将其变成了一滩血浆。 毫不掩饰自己的嗜杀之色。 “不是小刀？原来如此！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惧念不愧为惧念，此刻眼神充满了恐惧，惊恐地大喊道。 她已经看出，之所以主人能够收服怨念，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神兵利器傍身，而是得到了第六层某一个念的帮助。 杀念！ “杀手无影，从刚一进来的时候，我就与杀念达成了协议。”纪少瑜收起黑色小刀，眼中依然笼罩着血腥之气缓缓说道。 “你不是主人，你是……杀念？”惧念如临大敌，散发出一阵阵可怖的气场，该气场有如实质，在广场之上形成了一个领域。 “我说过，你们未免，太小看你的主人了！”纪少瑜腾空飞起，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半空。 惧念即使散发出了恐怖领域，却依然无法感知到纪少瑜的行踪，惶恐地四处张望。 “怎么可能，杀念连我都没有办法掌控，你怎么可能一来就能收服他？”惧念边说话，边注意着战场的动静，期待能捕捉到敌人的方位。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惧念，你不该化为阿乌的样子，这样的话，她在我的梦中，就死第二次了。” 一只流淌着暗金色液体的手掌，从惧念的腹部穿出，由背至前。 惧念惊恐的表情停留在了那里。 “不可能……”惧念艰难开口，艰难转头找到了纪少瑜的眼睛。 一双闭着，不敢直视惧念的眼睛。 惧念整个儿气势一松，忽坦然道：“原来如此，你最惧怕的，是杀了我，亲手杀了你的妻子。” 纪少瑜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便漠然转身。 而惧念则是化为了一阵烟雾，附身在了纪少瑜的体内。 “我之所以放弃安定的生活，面对光怪陆离的世界，是因为我的心中有更恐惧的东西。”纪少瑜有些黯然，仿佛是在跟惧念交谈：“就是精神极为不正常的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不小心失手杀了阿乌。” 说完，他的眼睛蓦然睁开，散发出肃杀之气，看向广场上，或躲在巷子里的千百只恶念，徐徐说道：“还有谁要来试试？”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收念 广场上一片哑静。 一团黑色烟雾逐渐成型，化为贺鬼才的身形样貌，却是执念。 “你要来试试？”纪少瑜眉毛一挑，似有兴奋。 “不是不是，主人。”执念恭敬的一拜，慌忙解释道：“惧念老大都被收服了，我等愿意回归。” 看着执念有些犹豫的样子，纪少瑜冷冷问道：“可还有什么不妥，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倒不是说着玩儿的，纪少瑜一股煞气散出，欲大打出手。 “主人莫慌，只是……”执念依旧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纪少瑜嘴角一勾，露出不耐。 “只是杀念是我们六层里十分可怖的存在，主人是否可以保证，我们回归识海以后，不会日夜受杀念的折磨？”执念此刻是真的诚心说道。 “收服杀念的不是我。”纪少瑜气息散去，他和这里的念心意相通，这份真诚却是能够分辨，煞气一旦收敛，他的语气也平和了不少的说道。 “不是主人？”执念惊疑一声，和周围众念互看，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解读。 “我一打开封印，杀念就自动归降了。”纪少瑜不置可否地抽出一把古剑，该剑通体晶莹青色，上面缠绕着一些梦术符文。 戾气之剑！ 这是纪少瑜哥哥纪少亮出生时，寄生过魔斑的戾气之剑。 “比我的杀念戾气大上千万倍不止，我一进入这里，戾气之剑就收服了杀念。”纪少瑜端详着手中古剑，喃喃道，也实质上回答了执念的问题。 执念转身和周围众念又是一阵交头接耳，继而又对纪少瑜一拜，大声道：“这样我等就放心了，我们愿意回归！” 话音刚落，纪少瑜身下众念皆不约而同的化为了阵阵雾气，充斥着整个六层空间，而整个空间蓦然地动山摇，虽是无形的空间，却有如一块玻璃一般龟裂开来。 纪少瑜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一切发生，心中万念归心。 猛然，各种杂念在脑海中翻滚，虽然每一个念都比较温和，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纪少瑜的头要痛得裂掉一般。 一道道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念头在识海中涌现。 一幅幅奇异的画面铺展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个充满着暴戾的世界图景，其识海上空，狂风大作，巨浪翻滚，更有肆意的煞气磅礴喷涌。 纪少瑜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依然被吓了一大跳，他双腿一抬，在地上闭目静坐了起来。 无法安静！ 无法安静！ 无法安静！ 这一过程持续了整整三日。 此刻若是有人瞧见纪少瑜，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其身上浓烈的血煞之气，阴狠戾气像水银一般流淌在地上，而他的五官皆被血水笼罩，看起来像地狱中的恶魔。 面露癫狂之相的纪少瑜此刻才记起惧念在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他反手一挥，一道梦术法诀打在自己胸口，问道：“惧念，还有意识否？” “是的，主人。”一道和阿乌完全不同的女子声音在纪少瑜脑海中响起。 “忘了问你，为何对我梦仙葫如此贪婪？”纪少瑜虽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确定一下的好，此刻实在有些千钧一发地说道。 “主人，那些青色的东西正是我们念这样的生灵可以获得真正生命之物，对它们的追求，仿佛在我们诞生的时候，就雕刻在我们脑海中的记忆一样深刻。”惧念声音略显激动，说道。 “但我观之，你们好似又有些惧怕于它，是怎么回事。”纪少瑜继续问道。 “因为它也可以毁灭我们，但是需要一定的方法，当时，我以为主人知道如何使用它。”惧念有些遗憾的说道。 “哦？”纪少瑜虽然身处走火入魔的险境，却依然忍不住有些激动，转而平静的又问道：“好，使用之法，我等会再问你，现在这些青色能量是否可以稳住这些繁杂的念，使之融合？” “可以的主人。”惧念倒是给出了准确的答复。 纪少瑜没有继续追问。 “主人，现在我们已经和你一体，即使得到了青色能量的滋养，也是与主人一荣俱荣，一死全死啊。”惧念看到纪少瑜十分犹豫，又补充道。 这个道理纪少瑜显然是明白的，只是刚才在第六层差点被玩儿，心中警惕比平常更甚。 这么说，这梦仙葫的第二层的青色光球，神峰秘境里那位年轻修士口中的“虚”，是用来滋养人的“念”的？ 恐怕这只是其中一种作用。 心里有些满意此行收获的纪少瑜，此刻则是毫不吝啬的将梦仙葫拿出，将青色能量源源不断的灌入了自己的身体。 …… 又过了三日。 此刻，以六层广场中央祭坛高塔为中心，如雾霭般的朦胧青光，宛如一片翻滚的青色海洋，将整个广场遮蔽。 青光之中，闭目盘膝而坐的纪少瑜忽然发出一声爆喝，双眼蓦然睁了开来。 寸寸青光从其瞳孔之中迸射而出，犹如实质，经久不散。 半晌之后，他口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继而张口一吸，满室青光顿时如长鲸吸水一般朝他口中聚拢而去，被他一下子吸入了识海上空。 整个广场恢复了萧条的灰色。 而纪少瑜则是一脸喜色，他将自己的念全部收入了识海，融合成为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他的每一个念都空前的强大，这是受到了梦仙葫滋养的结果。 如果可能的话，将来的某一天，他随时可以召唤出识海里的千百念，作为独立的单兵作战。 另外，在华山回溯梦境里收服的戾气之剑，也应该能被梦仙葫祭炼成一把拥有自己意志的神兵。 不过，此刻前线正在打仗，纪少瑜不敢久留。 “此行收获超乎了预期。”纪少瑜大袖一挥，收好梦仙葫，身影一闪，离开了这第六层，来到南柯楼的楼下。 “这南柯楼的制作之法，代代相传，却不见每一位老祖的南柯楼踪迹，恐怕皆是如此吧。”纪少瑜意味深长的看了最后一眼南柯楼，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之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线军情 就在纪少瑜南柯楼执行老祖任务之时，石原大陆的战事可谓一波三折。 本来在纪少瑜和陶千民杀了森空之后，东瀛军群龙无首，一时间被赵文和陶千民带领的鬼才兵团打得节节败退。 只是鬼才兵团人员稀缺，只能杀人，无法攻城略地。 不过就在陶千民和赵文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问天带领了虚天宗武门近两千修士来支援。 这就不得了了，问天何许人也，不管是自身修为，还是运筹帷幄，都是一把好手，至少也算是有些经验。 于是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抢回了七八成石原大陆被夺回的土地。 说是一波三折就是如此，东瀛军反应也不慢，后续部队就在此时跟上，这次，由三个神秘的魂师带队，每一个都是问天级别的怪物，战线又被压缩了回去。 现在，石原大陆几乎是一分为二，一边由问天和陶千民的联合军作战，一边由三大魂师带领的东瀛军阵地进攻。 唯一不同的是，问天和陶千民这边战斗得极为艰难，而东瀛军那边，却仿佛有恃无恐般，打得兴趣缺缺。 只有陶千民大概知道缘由。 “这么说，是庄二那个小子杀了森空？”一个野战帐篷之中，问天粗声粗气的对着赵文，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一张长案横在帐篷里面，上面雕刻着一些再普通不过的龙凤虎蛇，案上摆放着一些生牛肉，水果以及几壶酒。 至始至终，陶千民没怎么出现，自从捕杀森空那次以后，陶千民对这场战争的态度变化了许多，好似不喜进攻，更偏向于防守了。 “是的，是老祖带领我们，以妙计转移了大军视线，和鬼才领队进大漠秘境杀了森空。”赵文脸颊有一抹红色，却是喝多了。 “啧啧，不得了的后生，和我徒儿王立有得一比。”说起王立，问天又喝一杯，有些骄傲又有些感伤：“可惜我那徒儿命不好，被天神强行夺走了妻子，飞升之后，却又惨遭杀害，哎！” 又喝一杯，一饮而尽。 “天神夺走了妻子？”赵文虽有醉意，但这句话听得明明白白的。 “是啊，三四百年前吧，就是爆发魂潮那次，你小子估计还未出生呢。”问天端着酒杯，追忆道。 “我知道，我是阵门老祖赵无居的后辈。”赵文又报一次家门。 “哦，是是，你应该知道，那次魂潮之后，出现了一大批刑人，哎，我那徒儿和他未婚妻济世救命于水火，行走于各个大陆之间行医救人，本以为会有好报，不知道为何会得罪了天神，天上降下一只大手把他未婚妻杀了。”问天啧啧感叹，语气之中毫不掩饰的释放着怒意。 “天神，庄二？”赵文暗自心惊：“梦主以前造过这等孽？” 问天见赵文陷入沉思，以为其是被吓到了，猛灌了一杯道：“好了，不提这狗屁天神了，我问你，你对松雨这次怪异的进攻怎么看？” 松雨，便是东瀛军领头的三位魂师之首，实力强悍，问天曾经交手一次，被打成重伤，前两周才痊愈。 “有点奇怪，这次稻沃草原大军并不与我等恋战，松雨此次带领精锐部队单刀直入，有恃无恐的，怕是有什么诡计。”赵文郑重其事地说道。 “怕个鸟的诡计，我当然知道有诡计，就是问你是什么诡计。”问天一脸不耐，大喝一句。 赵文苦笑，别看这个大老粗说话没有什么素质，脑子却清醒得很，几个月来，问天打了不少胜仗。 问天其实也极为欣赏赵文，两人是非常谈得来，才会在军中帐篷里饮酒谈事。 “我常年与东瀛……额稻沃草原土著交手，我隐隐有一种感觉……”赵文竖起手指，严肃的分析说道。 “啥感觉？”问天好奇起来。 “他们并不是来占领什么大陆的，貌似在找什么东西一样。”赵文早就得到陶千民授意，可以把东瀛人的进攻目的告诉战斗伙伴，只要不要提什么原生梦境就好。 “哦？你的意思是，松雨此次带领精锐部队单刀直入我军腹地，其目的不在杀敌，而在于夺取什么地盘？”问天马上反应了过来。 “貌似是这样。”赵文端起酒杯，深饮一口。 问天埋头思量一番，肃然道：“我等修士在修真几座大陆盘踞数万年，若是有什么珍贵的地界，却都已经探查得差不多了，他们到底要找什么呢？” “不太清楚。”赵文不敢深聊，只期待梦主早点回来，梦主一日不回，他和陶千民就不知道哪些说得，哪些说不得。 “无风海峡！”一道平静的回应，在帐篷外面响起。 “是谁！”问天猛然站起，有人靠近军事重地，他居然没有发现。 “庄兄！”赵文也是猛然站起，但和问天不同，脸上透着欣喜。 推帘而入，一袭青衣，面色从容，正是奔波而来的纪少瑜。 “是……庄贤弟？”问天又惊又喜。 “是我，问天大哥也在？陶千民呢？”纪少瑜大量了一下帐篷里的物事，向赵文问道。 “陶千民？是谁？”问天一头雾水。 忽又满肚子疑问，扯着嗓子骂道：“鸟的连云瑾，他说你在水泽秘境里丧生了。” “九死一生。”纪少瑜不置可否的向问天一抱拳，转而看向赵文。 “赵文，我要见陶……额……贺鬼才，你帮我叫叫。” “是的，老祖！”赵文施一礼，疾步离开了帐篷，老祖一回来，他的心也安了大半。 而这一切，皆被问天看在眼里。 “啧啧，成长不少嘛，喜怒不形于色，面对我这个老家伙，竟然有居高临下的态度。”问天神色有些愠怒。 “问天大哥莫怪，我长途跋涉，失了礼节，不过，这边战事，我梦门说了算，这是事先就定好的规矩。”纪少瑜面不改色，不卑不亢的说道。 “哈哈哈，我才不理连云瑾的这些鸟规矩，当然，问某也不是计较之人，出外打仗，谁只要能够杀敌，我被呼来唤去也为不可，只是……”问天豪爽一举酒壶，给纪少瑜斟上一杯，大手一挥，邀其入座。 整个动作洒脱至极，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不在意这些小事。 “只是什么？”纪少瑜坦然入座，一口饮下烈酒，笑着问道。 “只是为何梦主这么确定他们要去无风海峡，可有证据？”问天则是脸色不变，仍然挂着那个爽朗的笑容问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问天的往事 “梦主？”纪少瑜再是平静，脸上也禁不住的抽搐了一番，盯着问天那张波澜不惊的老脸怔怔发神。 问天并未解释，就这样平静的盯着纪少瑜看。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纪少瑜不觉地将手摸向了那把黑色飞刀。 “不要紧张，我不是你的对手，不会发难，我只想向你确认一下，我的徒儿真的是飞升上界后被上界的仙人所杀？”问天转过头去，自顾自又喝了一杯酒。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纪少瑜见问天竟然的确是知道梦境秘辛之人，面色一敛，冷冷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一个梦的？” 问天“嘿嘿”干笑了两声，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纪少瑜，似乎在犹豫怎么开口。 “哎，梦主知道有一个叫做铁民宗的门派吗？”问天忽问道。 “听说过，据说，曾经也是虚天宗的一个老祖开创。”纪少瑜点头道。 “哼，确实是一位老祖，但那也是我的师父，武门的第一代老祖，苗果铁。”问天的语气平静，却如同惊涛骇浪般落在纪少瑜耳中。 “苗果铁！王立的岳丈。”纪少瑜算是明白了，原生梦境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都能扯上王立。 他还记得苗果铁老爷子在沙石河的空谷洞天给自己女儿苗果阿兰输送生机的场景。 这家人全都有问题。 连徒弟问天也有问题。 纪少瑜有些无语，这原生梦境的王立事件，竟还未告一段落。 “当年叛变虚天宗，创立了铁民宗，后来有一段时间，王立也跟着一起叛变了。”问天追忆道： “不过王立却没有伤害虚天宗的任何人，是个侠骨柔肠的善良孩子。” 纪少瑜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十分不是滋味，这误杀苗果阿兰和王立的因果报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那么，苗果铁创立铁民宗和你知道这是一个梦境有什么关系？”纪少瑜态度软化不少，问道。 “当时，虚天宗的另一个老祖，哦，就是当时的虚门老祖空煞道长，带领大军差点要杀死我师父的时候，我师父当时的三儿子，大概才一岁左右大小，忽然诡异地施展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法术……”讲到这里，问天不自由得地打了个冷战。 “一岁的孩子，三儿子？苗三？”纪少瑜此刻都要坐不住了，心念震撼：“原来苗三一出生，就看破了这个原生梦境。” 这件事太大了，甚至比东瀛人的企图还要巨大。 “苗三？哦，苗果阿三啊，是他，原来梦主已经知晓。”问天仍然心有余悸的说道。 “方才你说苗三施展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法术，可否描述一番。”纪少瑜郑重道。 “嗯……”问天思量半晌后，才说道：“其实用肉眼都看不太明白，我只能简单说一下我的感觉。” “仿佛面前的空间被什么异火烧着了一般，像纸一样泛黄蔓延开来，出现了一些真空区域……不对，也不是真空区域，那里面有一些画面……”问天尽力回忆着。 问天把这情形说来说去，倒是有些像瞒天镯施展开来的效果。 纪少瑜大手一挥，将一副图景展示在问天眼前。 “那些画面是不是这样？”纪少瑜问道。 展开在问天面前的是一个简单的幻术，这是真实世界的样貌： 现代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一轮夕阳在高楼林立之间缓缓落下，还有一架客机从空中飞过。 “是，是，就是这幅画面。”问天点头称道。 “还有多少人见过这幅图？”纪少瑜问道。 问天也不知打什么主意，一路十分配合的回应着。 “当时，苗果铁已经重伤昏迷，唯一见过这幅图的只有我和空煞道人，但空煞道人已经陨落了。” “哦？是吗？”纪少瑜眉梢一挑，没有立即相信。 “嘿嘿，就是那个一岁左右的婴孩出手灭杀的，梦主不信我也没有法子。”问天不置可否的说道。 “光凭这个，你怕是无法知道这梦境的真相吧？”纪少瑜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继续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苗三并未取我的命，而是将我的神念穿越到真实世界去过了一生。”问天略有惆怅，又喝了一杯道。 “过了一生？”纪少瑜发觉话题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想象力，但是他又无比的相信问天，因为，不知道真实世界的人，是绝对编不出这样的故事的。 “所以，我才知道有梦师这个职业，而我居然就是一个梦师原生梦境中的一个小小居民而已……” “最初的时候，我感到有些悲愤，可渐渐的，我便看破了这一件事情。” 纪少瑜没有吭声。 “活了两辈子，何必去纠结我是否是一个真实的人呢？难道我经历的，还不算真实的人生么？”问天感叹道，此刻的他，完全不像一个习武之人，倒有些像他十分反感的修道之人。 纪少瑜默然，问天的这层感悟，他也有过。 问天再次举起酒杯，朗声道：“后来，我回到了原生梦境，可是，苗三已经不见了踪影，我虽知道我师父在沙石河附近，但也再也没有叨扰过他老人家，怕露出破绽，只得将这个秘密藏在了心底。” “所以说，到底是谁杀了苗果阿兰，还有王立？如果我说不是我，你怕也不会相信吧？”纪少瑜望着问天，手中却是一直握紧了黑色飞刀，他不清楚问天的真实实力，因为，他有秘密，有秘密之人大都是深藏不露之人。 “我说过，我不是你的对手。”问天见纪少瑜警惕，面露难色道：“如果真是梦主杀的我徒儿，我作为师父的，恐怕必须得问一问缘由。” 语气却是有几分不容置疑。 “是我误杀的。” 一道声音自帐篷外响起，却是陶千民和赵文出现了，这个声音，是陶千民的。 “误杀？”问天面色刷地一下就阴了下来，盯着走进来的陶千民，沉声道：“误杀，也有理由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迷途之人 问天忽然脸色又温和起来，道：“贺鬼才，果然，你和梦主是一伙的。” 问天的神情变化被纪少瑜看在眼里。 “来来来，坐下慢慢说，我听着。”问天将酒壶往案上一砸，毫不客气的道，但是却没有任何要出手的迹象。 “问将军，你不找我报仇？”陶千民忍不住问道，手中剑却是已经嘤嘤作响。 “报仇的事先放一旁，老子现在就想知道我那徒儿怎么就被误杀了。”问天一提到王立，身上就爆发出一股煞气。 但一提到原生梦境，却又有一股说不清的耐性。 帐篷里气氛有些紧张。 陶千民被赵文叫来，在帐篷外听见了一些问天和梦主的谈话，以为问天要找梦主发难，于是挺身而出，准备好了一场大战的心理。 可进来之后发现问天并无此意，此刻更是有些疑惑。 问天眼皮都没抬一下，看起来是洗耳恭听的姿态，但又透出一丝傲慢。 “他真名叫做陶千民，和问天大哥一样，是梦里之人，你刚才所称呼的贺鬼才，是我以前的梦境第一执行人，和你徒儿王立一战时，已经陨落。”纪少瑜每听见一次贺鬼才的名字，都有些黯然。 自己造的因果，却是贺鬼才给自己挡了。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贺鬼才也是他自己。 “梦境第一执行人？原来如此，你真是庄周后人。”问天呼出一口气，仿佛是印证了自己的某种猜测一般：“这么说，这里，就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庄周之梦？” “问天大哥知道得真多。”纪少瑜眼睛眯起，这个问天的确知道得真多，就庄周之梦，真实世界中也不见得有几人知晓。 “苗果阿三送我去真实世界过的那一生，那一生，我成为了一个梦师，还加入了世界梦师联盟。”问天有些追忆之色，说道。 “你加入过梦师联盟？”纪少瑜倒是十分意外，在他的印象中，梦师联盟并无问天这号人物。 “随家师常河左右的一个仆从而已。”问天坦然道。 纪少瑜这才恍然，常河元帅代表着真实世界的最高武力，他跟随常河，知道一些庄周家族的秘辛也属正常。 “我可以告诉你王立的死因。”纪少瑜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断然道：“不过，我此刻却没有办法给你报仇的机会，有一件我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此间事了，我会给问天大哥一个交代。” “我知道，正有此意。”问天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现在是个人都看出来了，问天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让问天这样护短之人，竟然可以暂时放下为徒儿报仇的心思，耐心在这里磨蹭，便可以想象。 纪少瑜倒是一点也没有扭捏，把从自己死亡，从而梦境里产生了刑人，继而他和贺鬼才误会了王立和苗果阿兰夫妻是罪魁祸首，从而误杀了苗果阿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遍。 他隐去了梦境刺客的事情，只是说王立的怨念寄生在某个人界之外大能修士的身上，和贺鬼才两败俱伤，最后双双陨落了。 他也没有说，其实王立的怨念和他妻子阿乌的残魂皆寄生在了梦境刺客，这同一个人的身上，死去的，不仅有王立，还有他自己生命中十分珍视的人。 陶千民听得一脸黯然，只道因果纠缠，何时到头？ 赵文是知晓这些事情最少的一个人，整个过程是表情精彩纷呈，波澜壮阔。 而问天，他的双眼则是像一个漩涡一般，看不出喜乐哀愁，只是静静的聆听，宽厚的身板，在听到王立如此挣扎，却最终难逃一死时，隐隐作抖。 纪少瑜看在眼里，他也很无奈，只是看到问天如此忍耐，让他再次有些意外。 “这么说，我徒儿从未怯弱，虽死却战意滔天，不曾有过一丝退缩。”问天晃过神来，喃喃道。 “不错，王立确为铁骨铮铮的汉子。”纪少瑜抱拳道，也有忏悔的意思。 “那么，他的坐骑小黑，为何认你为主？”问天脸色恢复了平静，淡淡问道。 纪少瑜被问来一滞，这个事情他也一直比较在意，只是近来事情太多，他差不多都要忘了。 他犹记得，当时小黑在他身后，本来是要攻击他的，可是，直到自己转头与小黑对视的那一刻，小黑便立即变得亲昵起来，仿佛自己就是它的主人，仿佛自己是…… “是不是，你有一种感觉，在小黑眼中，仿佛你就是王立？”问天就好像能看穿纪少瑜心中所思，打断了他的回忆。 “问天大哥，为何有此一问？”纪少瑜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但仍然面色冷静的问道。 “你知道为何我没有立即找你报仇吗？”问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也觉得很奇怪，我第一次看见梦主你的时候，虽然身形样貌都不一样，但是，我却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纪少瑜听到这里，眼睛蓦然开阖，他知道问天要说什么。 “我感觉，你就是王立！”问天说着，眼里透出迷惑。 “问天知道这是为什么？”纪少瑜急问。 “不明白其中缘由，我虽然生性鲁莽，却不是莽夫，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报仇，我得搞清楚其中缘由，所以，今日来，就想问问王立的死因，另外……”问天郑重道：“另外我也想跟梦主合作一番。” 原来如此，王立之事也许还有隐情，只是尚未可知。 “合作？”纪少瑜有些诧异，心中也有些失望，他以为问天知道得更多。 结果和自己一样，是迷途之人而已。 “我跟随常河左右三十余年，深知庄周之梦是真实世界的巨大隐秘，我愿暂时追随梦主找出其中因果，并把我掌握的情况和梦主分享。”问天似乎早就想好了，直接说道。 “看来问天大哥已经知道了，这个原生梦境不仅仅是一个梦那样简单。”纪少瑜笑道。 “是的，我也知道，只要我们成功了，原生梦境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世界，而我，也将成为真正的人。”问天眼中饱含着期待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公开了 “哦？问天连这都知晓？”纪少瑜眉梢一挑，问道。 “原生梦境应该不止一个，若是几个原生梦境融合在一起，似乎可以反客为主，将真实世界纳入其中，这是家师常河的毕生心愿。”问天解释一番，望着纪少瑜道：“想必梦主也知道此事。” “不瞒问天大哥，我也是搜魂森空的时候，才知晓此事。”纪少瑜望向陶千民：“当时陶千民也在。” 陶千民微微点头，示意是真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稻沃草原的土著，就是真实世界的东瀛人吧？”问天瞧了瞧陶千民，又转头向纪少瑜问道。 “是的，你的师父常河是否知道，为何东瀛人要复活这个原生梦境？”纪少瑜一直由此疑惑。 “不清楚，不过家师常河说过，融合原生梦境之人，会有飞升上界的机会。”问天倒是坦然。 “真实世界还有上界？”这个纪少瑜的确不知。 “是啊，不然哪来的一双巨眼？”问天反问道：“咦？身为原生梦境的主人，你怎么什么都不清楚？” 闻听此话，陶千民和赵文互相莞尔一笑，这个梦主糊里糊涂的，已经司空见惯。 “那么，真实世界的融合之地在……”纪少瑜没有理睬这个问题，继续回到主题上问道。 “非洲，但具体在什么位置家师没说。”问天断然回答道。 “唔，这就是阿乌要去非洲的原因。”纪少瑜沉思想到。 其实阿乌去非洲，也是茫然之举，并不知道这许多秘辛。 “梦主，原生梦境里有一个地方也是融合之地，据我所知，这两个地方要同时开启，才能完成梦境的融合，可是我呆在梦境里数万年，也偶尔四处寻找，却毫无头绪。”问天忽想到了什么，说道。 “嗯，这就是东瀛军不惜一切要寻找的地方，原来他们并非要占据我老祖们的枯萎梦境，而是在寻找此地。”纪少瑜点头认可：“寻找可以融合这原生梦境的地方，所以两面作战，外部抢占非洲，而这内部，要占据尽可能多的地方，就是为了内外双攻，融合原生梦境。” “刚才梦主进来的时候说，松雨的目标是无风海峡，说的可是金海国的无风海峡。”问天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问天的小心翼翼看在纪少瑜眼中，让纪少瑜大感意外，这个问天果真是粗中有细之人。 “不用担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和问天聊了这么多，我已愿与问天大哥合作，不会怀疑问天的身份。”纪少瑜明白问天的担忧，如果问天是东瀛人的暗探，要趁机探查梦境融合之地怎么办，得到了所有信息的问天估计性命堪忧。 “梦主大度，确实有过人之处。”问天坐着，双手移向一侧，抱拳说道。 “我相信你，当然也有原因，此事不必多说，我猜想东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知晓了融合之地就在无风海峡，所以改变了策略，不与我等恋战，而是单刀直入。”纪少瑜缓缓站起，看向了帐篷里挂在桌案背后的一张作战地图。 “也有可能是真实世界发生了什么紧急军情，导致东瀛军没有办法再在石原大陆耽误时间，而采取的应变之策。”问天也站起，迅速进入了状态。 “嗯，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要在虚天大陆境内将东瀛人阻挡住，对了，赵无居的大阵布好了没？”纪少瑜指着地图上虚天大陆和石原大陆交界的地方，问道。 “已经布好，不过，有一个缺口。”问天的手指则是指向了秦狱山脉：“这里，没有办法布阵。” “好，一夫当关，陶千民和赵文依然带领鬼才守住秦狱山脉。”纪少瑜回头向两人吩咐道。 “是，梦主。”两人答应下来，却是没有离开。 “还有，刚才的谈话……”纪少瑜化指为掌，一掌拍在地图上。 “自当保密！”赵文和陶千民抱拳，郑重其事地说道。 “不。”纪少瑜气质有些变化，用手掌在地图上来回抚摸，似乎在疼惜自己的孩子：“把这一切都公开了。” “公开了？”赵文大呼一声。 问天则是老成的望了纪少瑜一眼，目露赞赏。 “我要让我原生梦境里的居民，草木皆兵，为了他们自己而奋战！”纪少瑜大喝一声，眼中露出决然之色。 “有气魄，早该如此！”问天连连点头，心中忽升起一股豪情。 “陶千民，这事儿，就让蚩盘去做吧，他手里有瞒天镯，行动起来也方便。”纪少瑜对陶千民说道。 “是。”陶千民心中虽有忐忑，但也是果断的接受了命令。 “问天，你在石原大陆和东瀛军打游击，要保存实力，骚扰即可。”纪少瑜又对问天吩咐道。 “没问题，这一仗，我只管杀戮，不问因果。”问天浑身肌肉暴起，有些兴奋的大声回道。 “我亲自去会一会那个叫做松雨的魂师。”纪少瑜目露煞气，舔了舔嘴皮说道。 而这个细小的动作，被在座的三人，都看在了眼里。 “梦主的气质，完全变了！”陶千民心中惊疑，看来真如大漠秘境里那位神秘的“泰勒”所说，梦主已经找回了完整的灵魂。 “失忆之前，果真是一个魔修啊。”赵文则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这一切，都像极了王立。” 目送着走出帐篷的纪少瑜，问天又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 而在真实世界的非洲，正上演着群狮乱舞的故事。 “眉姐姐，真的是你。”阿乌笑颜如甘露一般，拉着钟离眉的手，请她进屋坐一坐。 度西雨林，泰戈将钟离眉和元罗引来之后，知趣的退到了山头里面。 “阿乌，我对不起你们，复活梦术的事情败露了。”钟离眉十分愧疚的说道。 “没事，眉姐姐，这个事情目前已经不重要了。”阿乌微微的苦笑着。 听到这里，钟离眉和元罗默契的对望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们再来时的路上，听说复活梦术只是一个幌子，东瀛人的真实目的在于夺取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难道是真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打情骂俏 阿乌略有沉默，似在思考什么。 元罗出声道：“放心吧，我们不是敌人的探子。”语气十分诚恳。 语气虽诚恳，但看着元罗吊儿郎当的样子，眉头蹙起。 “把你那张臭嘴闭上！”钟离眉一改面色，气势凌人的向元罗喝道。 元罗悻悻然耸耸肩，不再说话。 在一旁看着的阿南“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睁着右眼笑吟吟道：“阿乌姐姐，这个大哥哥好生惧内。” “呃？这是哪里来的小屁孩儿，好生嘴臭。”元罗眼睛一瞪，不满道。 钟离眉一张脸僵硬了，她真的无语了，元罗怎么也算成年男人，常常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元……罗……”钟离眉身上出现梦术波动，看样子连出手的心都有了。 “你们聊，我出去走走。”元罗好像现在是真的有些怕钟离眉，欲转身离开。 “回来！”钟离眉闭着眼睛喊道：“你就站在这里。” 元罗又转身回来，身子靠在墙上，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着钟离眉就像养着个青春期的孩子一样，阿乌也是表情丰富，不知该作何表态。 “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的要抢夺原生梦境之事。”阿乌挥挥手，似乎要挥去刚才那奇怪的场景，郑重其事地问道。 “我们毕竟是梦师联盟的高级将领，在非洲还是有些朋友，他们告诉我们的。”钟离眉看向阿乌，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朋友？得有多大背景的朋友，会知晓如此隐秘之事？”阿乌不慌不忙地问道。 “黄鸣，黄沙会现任会长，另外，还有一位书先生，阿乌是轮回书社的干部，想必也认识。”钟离眉说着，手里拿出一枚玉佩，交到了阿乌手中。 “社长？他也来了？”阿乌有些惊讶，庄了然一般不会亲自行动，可见这里的事态真的超乎自己想象。 翻看半晌玉佩，确定无误之后，又交换给了钟离眉。 钟离眉忽然像看傻子一样盯着阿乌，阿乌被盯得不自在。 阿南在一旁笑吟吟的提醒道：“姐姐，用梦术查看呐。” 阿乌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个玉佩哪里是证明身份的物件，分明就是一封密信，实乃自己长期没有经历过战争，对这些东西实在是麻木了一些。 又将玉佩拿回，尴尬地用自己特有的梦术痕迹开启，果真是密信，信上写道： “阿乌，我和小满大满在一起，还有韩宇，大家都没事，另外，老朽暂时无法救你，恐怕得辛苦一下阿乌受罪一阵了。” 后面还有一排小字： “我已查实，钟离眉和元罗身份是干净的，你可以将他们发展成自己人，还有，可以安心地跟着泰戈，他不会害你，除此之外，请务必不要让乞力火山落入别国之手，祝好。” “乞力火山……”阿乌眼中明亮，心道：“阿南果然没有猜错，大家来到非洲，就是为了这个地方。” “我已经跟泰戈长老说过了，你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吧。”阿乌开心地说道：“关于抢不抢夺我丈夫原生梦境的事情，无论真假，不许再传播了，我们在此的任务，就是将东瀛人设在非洲的据点，一个一个铲除掉，听明白了吗？” “好的，谢谢阿乌妹妹的收留。”钟离眉笑起来也是明媚动人得很。 元罗欲要说些什么，被钟离眉扬起来的手打断了。 …… 黄昏，在梵音钟声流淌着的度西雨林中心位置。 在木制屋舍内，终于有了点烟火气息。 阿南用筷子夹了一个绿色蔬菜，放在饭碗里，然后使劲刨进了她那樱桃小口之中，没来得及吞咽，便鼓着脸颊说道：“这莫说，姐呼是元罗朵朵派人暗杀的？” 这句话是：“这么说，姐夫是元罗哥哥派人暗杀的？” 说完，便神情惊恐至极地望着元罗，望得元罗有些心虚。 阿乌苦笑着拍了拍阿南的背，阿南颈项出明显一口饭哽了下去，面色立即恢复了平常。 元罗提起的心也恢复了平常。 阿乌笑着责骂道：“嘴里有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阿南眼角还挂着噎着后挤出的泪光，点点头连连称是，然后姐妹俩都看向了元罗。 “是的，不过陈丰台当时并未战胜纪少瑜，两人打了个平手，后来才知道，纪少瑜竟然真的是庄周后人，大意了。”元罗有些遗憾的说道。 “真是情商为零。”一旁的钟离眉有些好气，心中默骂：“难道再来一次，你要亲自猎杀纪少瑜不成？” 转而神情有些不自在地向阿乌解释道：“对不住阿乌妹妹，元罗是一时欲念，幸好纪少瑜身怀绝技，才没有酿成大错。” 阿乌默然，低着头，用筷子夹了一口饭，吃进了嘴里。 “没事吧，姐姐？”阿南睁着右眼，关心的问道。 “莫氏……”阿乌心事重重之下，也包着一口饭回道，才立刻发觉了不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阿南也是指着阿乌哈哈大笑。 郁结的情绪一扫而空之后，阿乌郑重向钟离眉和元罗抱拳道：“此事不怪二位，纪少瑜此时便是我们眼前大敌，我还要拜托二位帮我把他从东瀛人的据点之中查出来，我定要将他严刑拷打，碎尸万段。” 此话说得有些过激了，钟离眉和元罗互看一样，连元罗也一扫吊儿郎当的神情，一脸木然。 “这两口子果然出现问题了。”钟离眉的眼神似乎在说。 “是啊，你看吧，在原生梦境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爱情有个鸟用。”元罗眉毛一挑，尽力传达着他的心思。 钟离眉再次被元罗激怒了，食指和拇指成一个楔子形状，就要在元罗的腰上来这么一下…… “咦~”阿南忽打断道，脸上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咦了半晌：“你们两位在我姐姐面前打情骂俏，就不怕触痛我姐的伤心事？” “阿南，别乱说话。”阿乌拉了一下阿南，却是真真的被阿南说准。 钟离眉惊醒过来，惭愧万分，剜了一眼元罗后，不再吭声，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垂头在阿乌面前。 阿乌摆摆手，示意没有那么复杂，问道：“眉姐姐，你弟弟怎样了，还好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就是先贤 “阿乌妹子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你的大恩大德……”钟离眉就要站起行礼。 “我就是问你，你弟弟如何？”阿乌打断道，一只手把钟离眉按了下去坐好，这种礼节过于到位的风气不能长，否则未来在度西雨林的日子就不自在了。 “弟弟倒是真的复活了，可惜现在仍然是一个植物人。”钟离眉望了一眼元罗道：“元罗已经派人将我弟弟转移到了太平洋的一座无人知道的岛上。” “嗯，好，等此间事了，我陪你去看看。”阿乌笑道，语气像在拉家常一般。 她这些时日紧绷的神经，在看见钟离眉这个故人的时候，渐渐地松了下来。 “好的，阿乌妹子，此间事了，哎，也不知何年何月去了。”钟离眉微叹了一口气，顿时又义气满满地说道：“在这里，我们是否有可以帮到你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和元罗听命就是。” “眉姐姐，我非常信任你们，书先生也是，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见外，你我姐妹相称便是，还有……元罗大哥。”阿乌放下筷子，转身望着钟离眉的眼睛说道。 “元罗哥哥打架很厉害吧？”晾在一旁很久的阿南开口问道。 元罗被问到自信之处，微微抬起了下巴，向阿南铿锵道：“鲜有对手！” 结果又被钟离眉剜了一眼，似乎在说：“你知道阿南的身手吗？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事情，你做得还少吗？” 钟离眉用手掌住自己的额头想着元罗就是一阵心焦。 “那好，战事一起，元罗就跟在阿南身边保护阿南，我们一行三人去和东瀛人周旋。”阿乌指着钟离眉，凝重道：“眉姐姐，我有一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钟离眉知道正事来了，屏气凝神地看着阿乌。 “老实告诉眉姐姐，我在打原生梦境的主意，你可知道，原生梦境是我丈夫祖传的梦境。”阿乌坦然道。 “这个我知道。”钟离眉和元罗是梦师联盟的最高战力，常河的爱徒，庄周之梦都多少听说过。 “你这样……”阿乌罕见地流露出狡黠的神色，悉悉索索给钟离眉交代了一个多小时，这才作罢。 “没问题吧？”阿乌笑道。 “没……没问题。”钟离眉眼皮挑了挑，郑重说道。 度西雨林也入夜了，阿南已经吃晚了晚饭，独眼的她，笑吟吟地坐在角落，仔细翻看着一个竹简。 …… 就在不远处的游梦谷，黄沙会的总部大厅里。 大厅用暗黄色作为主调，四处装饰着一些异域情调的摆件，但不乏有一些中原国元素，显得不伦不类。 大厅中央，刘国藩坐在轮椅上，轮椅被一个人用手推着，速度很慢，却是在室内散步一般。 刘国藩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吭哧”一声，苹果被咬了一大口。 嘴巴不住搅动着的刘国藩对后面那人问道：“黄鸣啊，你知不知道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抢占先机！”黄鸣有如军人喊口号一般回道。 “不错，嗯……”刘国藩满意地点点头：“可是，我们要怎样抢占先机呢？” “回元帅，我已经收拢了非洲东部几乎所有的中原国势力，共有三千余梦师，两万余武师，这两万多部队中，有七成还在紧急训练，有三成已经训练有素，其中一半将乞力火山四处包围了起来，另一半正和东瀛国的梦师开展着不同程度的小规模战斗。”黄鸣对答如流。 “各国情况如何？”刘国藩继续问道。 “印度众僧五千余名，盘踞在度西雨林，留下了阿乌和阿南，而阿南则是关键。”黄鸣补充道：“但印度五千僧人的战力非同寻常，术法诡异，所以，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嗯。”刘国藩点点头，示意继续。 “美欧联盟人数最多，光是梦师就有八千，可是组织性不强，一盘散沙不足为惧。”黄鸣细细数来。 “不可掉以轻心，美欧联盟有先进的武器和技术，战时爆发出来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刘国藩提醒道。 “是的，剩下正训练的七成将士，有一半会在乞力火山外阻击这股力量。”黄鸣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显然事先早就已经安排妥当。 刘国藩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忽听得后面没有了声音，才笑道：“没事没事，你继续说，继续说。” “而东瀛国方面则是最为神秘的，盘踞的地点数以千计，每个据点都有不弱的梦术武装力量，很是让人头痛，不过……”黄鸣脸上停留了片刻疑惑，但又立即正色道：“不过印度僧人好似和东瀛国掐了起来，一个月以来已经端了三处东瀛据点，可谓怪之又怪。” “噢？哪里怪了？”刘国藩又咬一口苹果，神色极为平静。 “智者观敌用兵，不问逻辑，只看目的，这是元帅教我的，印度圣雄达多不喜梦术，按理说，其目的是守护真实世界，所以不应该进攻，而应该是防守的姿态。”黄鸣用陈述表达了疑问。 “所以，你认为，印度僧侣们对此次战事过于激进了？”刘国藩笑道。 “是的，除非……”黄鸣面露难色。 “没事，就当以前我跟你上课一般，你说，我听着。”刘国藩鼓励道。 “除非达多的目的并非守护，而是夺取！”黄鸣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实在是达多这些年在，在世界上树立的反对梦师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孺子可教。”刘国藩没有多言，只有一个四字评语。 黄鸣推着轮椅，脸色满是恭敬，问道：“元帅，可是，达多可是那双巨眼的忠实护法，我总觉得其虔诚之心，难以伪装。” “也许根本就不用伪装呢？”刘国藩手中忽然出现一阵视线扭曲，手指捻住苹果核便瞬间化为了飞灰，他拍了拍手手又出声道：“我再问你，我们为何要抢占先机？” “先贤曾说，当我们翻转了原生梦境和真实世界，便有手持原生梦境九人获得与巨眼一战的资格，若是战胜，则可飞升，得成大道。”黄鸣眼中透着期待。 “哈哈哈哈。”刘国藩爽朗大笑，说道：“我就是那个先贤，实在不好意思，我胡乱编撰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追击 “啊？”黄鸣瞪大了眼睛，脚步都有些虚浮。 自己一直坚信的战斗信念，是眼前这个老家伙杜撰的？ 看着眼前这个刘国藩，自己的师父，中原国军事最高将领，活了有四百年，黄鸣逐渐恍惚起来。 想来，什么得到了原生梦境就能直接面对天空巨眼的说法，貌似就是大约三百多年前开始流行起来的。 顿时，眼前这位伟岸的元帅，自己无限崇敬的师父，那不靠谱的形象逐渐浮现在了眼前，依然十分高大，因为也太不靠谱了。 “啊什么啊，嘿，你这小子，心里不是在骂我吧？”刘国藩则是不置可否的样子。 “不敢。”黄鸣表情管理依然没有到位，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过我也估计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刘国藩非常自得的又说道。 “猜……额……书先生应该知道真相吧，毕竟他曾经是庄周之梦的主人？”黄鸣差点口出狂言，被理智拯救了，转而谦恭的问道。 “不知。”刘国藩简单明了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黄鸣凌乱了，推着轮椅的脚步顿住，问道：“那么，我们何为而战，我们又是为何要抢得先机呢？” “啧啧啧，黄鸣，你看你，还是那么稳不住心神，我怎么放心带你去上界呐。”刘国藩指着黄鸣的脚，说道。 黄鸣自知失态，有缓缓推动了轮椅。 “今后我们要面对的事情，恐怕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像我刚才与你的对话一般，如果还是这样不堪一击，黄鸣呐，你恐怕活不到开启原生梦境那一天，你明白吗？”刘国藩一改松缓神色，此刻像一位严师一般，教训了黄鸣两句。 “弟子明白。”黄鸣恢复了平静，恭敬答道，元帅，还是那个他最崇敬的老师。 只是不知刚才元帅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啊。 …… 石原大陆。 一片广袤无比的平原上，坐落着大大小小的独立山峰，山峰与山峰之间并无山谷，而是平整的草原，十分奇特，草原上一个隐约人影一闪而过，转眼就越过了数座小山。 这个人影，正是追踪着松雨部队的纪少瑜，此刻面露兴奋，身体周围裹着一层煞气。 无论怎么看，纪少瑜都像是入了魔一般，整个人都缠绕在一种病态的嗜杀情绪之中。 就在纪少瑜前方不到万里的地方。 黑压压一片穿着黑衣的男子，队列整齐地行进着，其行进步伐却有讲究，看似在踏着步子前行，其速度却是极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能越过数座小山，如此人数的部队一齐前行，却和纪少瑜的速度相比，也不遑多让。 队伍前面有一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骑在一匹身穿铠甲的战马之上，身上穿着同样的黑衣，只是要宽大不少，一对剑眉极有威慑感。 此刻，他正四周张望，无论看向那个方位，其目中凶光仿佛长在他的脸上一般，摄人心魄。 猛然，该男子左手一拉缰绳，一把勒停了身下战马，战马吃痛立足嘶鸣，右手竖起，示意整个队伍驻足等待命令。 眼睛一眯，似在感受周围吹过的蛛丝马迹。 “将军！”手下一路小跑上前半跪行礼。 “赫赫赫！”该男子喉咙里发出低吼笑声，转过身子，面对黑压压的队伍，沉声道：“有人竟然在追击我们。” 该男子，正是执行夺取无风海峡任务的东瀛魂师，松雨。 “列队！”手下向着队伍一声厉喝。 队伍却并非真正的列队，而是恍惚间，整个黑压压的队伍便失去的踪影，凭空原地消失了。 可见东瀛人的作战方式，却有独到之处，擅长偷袭和迷惑敌人。 “竟然独自一个人就敢追击我松雨。”松雨眼中透出一丝轻蔑，静立不动望着他身后的方向。 一阵煞气迎面而来，松雨闭目享受一吸，仿佛在陶醉于这种战前的一触即发。 空无一人的眼前空地，立即出现了几滩血雨，却是已经有手下猝然被杀，一股浓烈至极的戾气向自己的头上砍来。 “轰……” 一把青色古剑，和松雨手中一把武士刀对峙在一起。 纪少瑜的身形猛然出现，眼中透着疯狂。 松雨战马脚下大地皲阵阵裂开，但松雨显然也是大能之辈，原地岿然不动，而身下战马也并未惊慌，显然也是不凡。 “喝！”纪少瑜一声大喝，便又出第二剑，从松雨侧面横劈而去，露出正面破绽。 松雨不敢大意，没有进攻，手中武士刀往左面一横，又是阻挡住了这一击。 “梦术？”松雨蹙起眉头：“你不是修士！” 纪少瑜处于一种异常状态，并未回答，在空中翻滚一圈之后，伸长了身子，一剑往松雨坐下战马刺去。 战马一惊，但显然也是久经战场之马，后蹄一蹬，身上铠甲从侧面迎向了纪少瑜这一剑。 “呲呲……”该铠甲竟也不是凡物，承受住了这莫大力道，并未有丝毫损裂。 纪少瑜并未显露出任何态度，而是再次密集进攻，连出数剑。 “哼，光是这样，还没有办法伤到我，甚至，逃也逃不掉！我要出手了，小兄弟。”松雨咧笑，身上一阵魂师独有的鬼气翻腾，手中武士长刀竟然闪烁着一股幽光。 “就是现在！”纪少瑜大喝一声，则蓦然不知何处蹿出一头巨大黑虎，一张血盆大口要向松雨咬去。 “呲！雕虫小技。”松雨不为所动，黑雾浓稠更甚，霎时间，其身后竟然浮现一头巨型恶鬼，青面獠牙，身形凝实，此刻则是一拳向小黑轰去。 小黑也是久经战场之虎，空中一个变向，从侧面咬住了恶鬼的手臂，同时，一条如钢筋一般的虎尾向松雨扫去。 松雨不敢大意，武士长刀被纪少瑜钳制住了，只得用手臂硬挡这一尾。 “啪！”松雨吃痛，怒目而视，而坐下心意相通的战马也是一跃而起，离开了混乱战场。 “你到底是谁？”松雨低沉地用有些沙哑的声线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 离开战场 “呼呼呼……”纪少瑜状态极为异常，喉咙里发出赫赫声响，却是没有说话。 松雨则是左右扫视，极为慎重，他能感觉到，这里还有人。 “夹击！”一声令下，从松雨口出爆发出来，他本来想一人抵挡，不愿动用手下之人，毕竟，后面还有苦战。 就在平原四处的空地上，忽冒出一个个看不清样貌的黑衣武士，脚步短促却迅捷，向纪少瑜奔来。 与此同时，松雨身后那只恶鬼赫然一声低咆，黑压压的向纪少瑜扑去。 小黑哪里允许此事发生，猛地一个前扑，又和恶鬼纠缠在一起。 纪少瑜提着戾气之剑，一步一步走向松雨，仿佛对周遭武士不闻不问。 这些武士手中统统拿着一个金属环形刀片，竟然和梦境刺客手中的一模一样。 “沙”地一道明亮弧线，从纪少瑜身后袭来，直接将纪少瑜一劈两半。 松雨见此，却是眉头紧皱，半点欣喜之色都没有。 只见纪少瑜化为一团黑雾，消散半刻，却又立刻凝实，一步一步拖着戾气之剑，向森空走来。 “你不是人。”松雨大惊失色，这是鬼物才有的神通。 “咻！”一道金光，几乎和光同速，从一个山头树林里射出，直奔松雨的腹部。 鲜血迸溅。 “那是我的杀念。”真正的纪少瑜手持梦仙葫，一步踏出，出现在众人面前。 松雨腹部受如此攻击，却好似没有击中要害，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双腿一夹，坐下战马怒鸣一声，一人一马向纪少瑜奔去。 而作为纪少瑜杀念的人影，虽无法被黑衣武士击伤，但却也被这些黑衣武士缠住了，无法抽身。 武士长刀不知何时归鞘，被松雨藏于小腹一侧，临近抽出。 纪少瑜瞳孔一缩，闪身离开了原地。 一座小山被平整的劈为了两半，断口处晶莹光滑。 “这还真是个猛人。”纪少瑜心中念头一动，一把黑色飞刀浮现在身前，而下一刻，便凭空消失了。 阵阵破空之声向松雨奔来，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有暗器，却不见其影。 这黑色小刀之所以凭凭出奇制胜，则是胜在他是凡人暗器，却有着连法宝皆无法比拟的速度，修士，不论是仙修还是梦师，他们的神识犹如雷达，只能探测到有法术波动的物体，对于这把凡人小刀，却是瞎子一般。 这才是暗器的本质，隐身。 松雨无法判断暗器所来方向，只得身体往马背上猛然一伏，同时从他受伤的腹部血洞之处，忽地冒出千百个血肉骷颅，形成了一面可怖的鬼墙，挡在了自己面前。 黑色小刀极有灵性，见到这种邪术，一个急停，转向向天空射去。 这时，松雨叫苦不迭，这才是真的有一把刀悬在自己头顶了。 “这位兄台！”松雨用流利的中原国语言，抱拳说道，他必须要搞清楚情况，再这样下去，即使自己不死，也会元气大伤。 纪少瑜确实一点机会都不给，又是咻的一声爆裂破空之声，另一道金色虚影猛然爆射而出，直奔松雨胸口。 松雨面色阴沉了下来。 作为魂师，当然不可能只有这等实力，只是长途漫漫，不愿耗损而已。 “这是你自找的！”松雨喉咙咕咕响了几声，一把血红色的肉刀从他喉咙里缓缓拔出，瞬间，化为了丝丝肉蛇，缠绕在了松雨的手臂，像血管一般，滚滚往手掌方向涌去。 一到松雨手中，便逐渐注入他之前所用的武士刀，使得那把武士长刀，凝固成了一把骇人的血刃。 纪少瑜脸上崩了崩，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祭出了什么法宝一样简单，对手要出真招了，而自己，几乎用了全力。 他转头看向了杀念。 却见杀念竟望着松雨手中血刃，罕见的露出了怯意。 对方是魂师，南柯楼的念，正好被克制。 “执念，好了吗？”纪少瑜心中唤了一声。 “好了主人。”一个沉闷的声音在纪少瑜脑海中响起。 “有没有受伤？”纪少瑜又低声问道。 “现在有一些虚弱。”这个声音又道。 “好大功告成，到时候再问你，跑。”纪少瑜向小黑和杀念大吼一身，转身遁入了群山之中。 杀念是知道主人计划的，一路跟随。 小黑却瞪大了眼睛，像小猫一般“嘤”了一声，挣脱掉那巨大恶鬼，也随之而去。 一脸茫然的松雨，刚祭出自己的杀手锏，对方就跑了，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哪想到纪少瑜说的会一会松雨，就真的是去会一会，探清对方实力是一个方面，但是，转移对方注意力，更重要的任务则是执念完成的。 “怎么样，执念？”一日后，在一个山洞中，感到的确没有人追来的纪少瑜盘膝而坐，问道。 “不是念。”执念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是什么？”纪少瑜眉头蹙起，这跟他猜测的有所偏差。 “我感觉那个东西有些像魄，但又不是魄，而是一种死了却又复活的魄。”执念投入在自己的分析当中，完全没管自己讲的话有没有人听得明白。 纪少瑜很给面子道：“你是不是想说，那是一种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的魂魄？” 执念连连赞道：“对对对，主人太英明了。” “嗯，好的，此次你辛苦了。”纪少瑜面色沉重，他此行来，就是想搞清楚魂师的法力源头到底是什么。 无论是真实世界还是原生梦境，之所以难以抵挡住东瀛人的进攻，几乎都是因为对方的攻击方式实在是难以捉摸。 所以，他不由分说的和小黑以及杀念并肩狂攻松雨，就是为了让执念趁其不备潜入观察，当松雨祭出血色长刀之时，执念还不顾生死地去那些诡异血液中溜达了一圈。 结果是差点被吞噬，这也是纪少瑜用执念的原因，执念的心神最为稳固，是他防御力最强的念，加上执念身上直接带了个梦仙葫里的青色太阳，想来性命无虞。 而东瀛人的梦术神通，纪少瑜本来猜想可能是一种魔化的念，可刚才执念说不是。 这就有些麻烦，费了一大番工夫，难道一无所获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圈套 “若说有什么收获，便是确认了东瀛人所用的梦术能量，既非念，也不是一般的魂魄一类的东西，而是有些像……枯萎梦境。”纪少瑜沉思，忽然想到了一个词：“虚。” 也不是虚，因为是虚的话，执念应该能够分辨，他们就是靠虚来壮大自身力量的。 “东瀛人的原生梦境是冥界，还真是个诡异的地方。” 纪少瑜没有到过冥界，他仅仅是人界的主人而已。 “原生梦境这里，有三个松雨这样的魂师，也许背后还有更厉害的魂师坐镇，可是要守住无风海峡，我还有些信心。”纪少瑜此次和敌人的最高战力一战之后，心中底气多了不少。 毕竟，还有那么多同伴，让他感到很温暖。 “石原大陆那边，有陶千民和赵文，现在还有问天，估计一时半会不会遇到太大的困难。” “只是苗三，这个我从未看破的修士，按照问天的说法，估计已经到了真实世界，阿乌……却是比我的处境凶险了万分。” 纪少瑜眼中狠色一闪而过，振作而起，身影瞬间原地消失，化为一阵疾风，向虚天大陆方向遁去了。 …… 非洲，古楼镇外。 一座稀树草原上，用巨石围城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包裹着一座城池，城里有一些石质房屋，却没有人居住。 “古楼镇”是中原国的叫法，其在当地被唤作“孤娄”，其含义是一个废城的意思，传闻是大津巴布韦的祖先所建，在非洲的梦师圈子里是赫赫有名。 因为，它也是一座死城。 只要进入过的人，就都无一例外的失踪了。 据传，常河曾经游历至此，在这里面待了半小时之后，狼狈逃出，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是哑口不言。 这也是常河被传为世界最强战力的一个原因。 而现在，起码有四股势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古楼镇。 现在他们得到消息，美欧联盟已经派了一个由科学家组成的科考小组，进入了古楼镇的外墙，信誓旦旦，仿佛掌握了进入古楼镇还不会有危险的方法。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身居高位的人都知道，这里，很可能藏有一个原生梦境。 东瀛梦师潜伏四周，不知人数，中原国的一个小分队则大张旗鼓地在城外驻扎，而印度僧侣里，混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凝重的望着古楼镇方向发着呆。 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小女孩，一只右眼扑闪扑闪的，左看看右看看，好似非常好奇。 “姐姐，这里我来过。”这个小女孩正是阿南，她忽转头向阿乌说道。 “阿南进去过？”阿乌一把将阿南拉倒一旁，低声问道。 而跟随而来的元罗则是宽大的身躯一挡，把阿乌和阿南挡在了众人视线之外。 “进去嘛，倒是没有，不过差点进去。”阿南满不在乎地说道。 “怎么回事？快给姐姐说说。”阿乌问道。 “我有一次无聊逛到了古楼镇，早就知道古楼镇死城的大名，不敢进去，于是趴在墙上想看一看究竟。”阿南吐了一下舌头说道。 “看进去没事？”阿乌思考半晌，又问道。 “哪里没事，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呢，我再也不敢趴上去看了。”阿南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看到了什么？”阿乌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他看见阿南眼中都还有恐惧。 “我看到一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蜘蛛盘踞在城池的中央。”阿南右眼看着空白处，像是在回忆。 阿乌默了默，感觉若只是一头大一点的蜘蛛，似乎也没那么恐怖。 “然后，我就看见了……看见了自己。”阿南回忆道：“她不仅是长得像我，神情像我，我心里知道，她分明就是我。” “分明就是你？”阿乌感到有些玄幻。 “她转过头来向我笑了笑，但我的脑海中便立即出现了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应该是叫我进去。” “你没进去吧？” “当然没有，我又不傻，不过姐姐，我告诉你啊，那是一种十分神奇的感受，我能感觉到耳边有人在向我轻轻呼气，另外，犹如一个轻柔的嘴唇微微咬了一口我的耳朵一般，咦~想着都难受。” “果真有古怪。”阿乌蹙眉思量，这种地方，怪不得没有梦师敢闯。 而美欧联盟的科考队员在此时进入，显然是某种大事将至的预兆。 除美欧联盟之外的三股势力都在等待，等美欧联盟的人员出来，便要一举拿下。 这种几股势力制衡的时间过得很慢，一日过去了。 美欧联盟的人还是没有出来。 阿南忽出声道：“元罗哥哥说他很厉害的，要不元罗哥哥进去看看吧。” 静静站在一旁的元罗被话噎住了，尴尬的笑了笑，却是一动也没有动。 阿乌摸着阿南的头，似在叫她别闹。 忽然，古楼镇外的平原上，出现了一阵骚动。 “出来了。”元罗低声说道，同时将阿南护在身侧。 藏在暗处的东瀛人行动了，那是一群忍者打扮的梦师，迅速将刚好出来的科考人员包围住。 “拿下！”中原国驻扎的小队头领一声令下，又将围住科考队员的东瀛忍者围住了，形成了双重包围圈。 庄了然依然是那副从容不迫的神色，在中原国的大本营徐徐走出，看向阿乌这边，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 印度方面，泰戈没有在印度队伍之中，一群印度僧人双手合十，都盯着阿乌做决定。 “静观其变。”阿乌一声令下，可自己却是身形一个模糊，冲了出去。 她健步如飞，快如闪电，但人却没有往古楼镇的大门而去，则是直冲古楼镇的一侧。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宽大僧袍的男子，其样貌，和纪少瑜本人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在平原的一棵大树后面，一个鬼魅无比的身影一闪而出，也奔着阿乌行进的方向遁去。 庄了然依然没有动作，但若是关心这边的人都发现了，他身边本来有一位面目狰狞的少年，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哼，原来是圈套。”这位穿着宽大僧袍的男子咧嘴一笑，很是洒脱地望着直奔自己而来的三人，道：“看来高手都到齐了，我就一并收拾了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战苗三 阿乌最先来到道袍之人跟前，没错，样貌和纪少瑜一模一样，就是此人，占据了她丈夫的肉身。 此人，正是已经在真实世界艰难生存了两年的苗三。 苗三的瞳孔中瞧见一个飒爽英姿的女人向自己遁来，并未有太多警惕，他早就查清楚了，这就是那个所谓“梦主”的妻子。 那个杀死了自己姐姐的梦主！ 苗三自从上次和陈丰台以及路途中与纪少亮一战，吃了些亏，终于收敛了锋芒，来到这非洲大陆之后，潜隐了起来。 本来是要寻找这副身躯的妻子，一个叫做阿乌的女人。 但后来因果机缘之下，和东瀛人在非洲的据点接上了气，因其所修古怪，性情相投，竟成为了东瀛人在非洲这边的干部之一。 而来到非洲一年有余的他，也总算是搞清楚了情况。 自己来自一个梦师的原生梦境，而且，还是一个万众瞩目的原生梦境。 它是上古一个大能修士所梦，更是可以将真实世界取而代之，做到这件事情之人，可以飞升上界云云。 苗三和纪少瑜的目的非常相似，特别想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身世。 他父亲，苗果铁，并不知道他在襁褓之中的时候，打破过原生梦境，还送问天去真实世界去逛了一圈的事。 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自懂事开始，苗三就似乎天生就对空间有极强烈的领悟力，不仅如此，经常是自己无意的一场施法，他就能洞穿这个原生梦境的虚无，直接面对他极为向往的真实世界。 原生梦境的主世界是如此广袤，而自小开始，苗三就犹如被囚禁在一个牢笼之中一般，他知道，自己就在一个梦中，一个狭小的梦中。 他要苦修，要领悟，要逃离这个牢笼。 但是苗三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就在漫长的苦修岁月之中渐渐失去了神智，当自己再一次醒来，就到了这副躯体之中。 如此奇幻的经历，让苗三找到了超越他生命的东西，就是一定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几乎就是复制了纪少瑜的愿望。 “一直想找你，可是你身边一直有防御，上次来游梦谷，又被那个痴呆打断了，赫赫，现在自己送上了门，好，好啊。”苗三怪笑道，望着阿乌，抬起左手，轻轻往前一指。 仿佛阿乌根本不值得他用第二根指头一般。 这一指之下，阿乌忽觉周围环境的引力异常，遁速大减，与此同时，一道微不可查的力道，向自己额头正中射来。 阿乌头皮一麻，努力旋转着自己的身体，可惜却难以动弹。 “铮！”那股微不可查的力道被一根木制小针穿透，消散。 却见泰戈穿着染衣，手持一根法杖挡在了自己面前，面露仿佛亘古不变的一股善意，与苗三对视在一起。 他便是一直躲在大树之后，第二个冲出来的人影。 “早就看到你啦。”苗三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仍然原地未动，将手指张开又握紧，顿时，地上的草飞沙扬，泰戈更是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这股力量分明生生就要将自己的心脏扯出来。 就在泰戈将法杖横在自己身前，艰难抵挡之时，阿乌却不知何时跃到了苗三头上，一个翻滚之下，一记劈腿降下，伴随着的还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梦术能量。 “原来是玩儿魂的女人。”苗三眉梢一挑，身子依然不曾动弹，看也不看一眼，另一只手就往天上一抓，和阿乌的小腿碰撞到了一起。 阿乌的实力确实被苗三小瞧了，这一股梦术能量诡之又诡，苗三一只手抓空，不过阿乌这一击也落空了。 阿乌面色不太好看，情报有误，陈丰台哪里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阿乌清楚自己的实力，和梦师联盟的陈丰台应该是一个水准，此刻又有人帮忙，想来擒住这个“纪少瑜”不是难事。 于是和泰戈一起联合中原国做了一个局，说是美欧联盟破解了进入古楼镇之法，要引这个神秘的“纪少瑜”出来，然后埋伏着设套捕之。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当年在胡源镇，苗三和陈丰台战斗的那个时候，却是苗三最虚弱，最迷茫的时候，他不了解情况，只顾着逃跑，要是现在对上了苗三，陈丰台焉有命在？ 就在几人凝重万分之时，却统统顿觉身上的力道大减，而苗三的身子也忽然移动了！ 因为来了个要让他不得不认真对付之人。 一柄阔剑迎面劈来，那股狂暴的霸气向苗三排山倒海而来。 只见苗三脚尖一点，向后腾跃一米，同时大袖一挥，卸了阔剑一半的力道。 “你来了。”苗三仿佛十分兴奋，盯着眼前之人。 这人带着一个面具，只留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外面，从身形看，是个男子。 此人一声不吭，手中阔剑如匕首般挥去自如，下盘脚步看似一点章法也没有，但却极为稳当，像是在打醉拳一般。 苗三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使得空间扭曲的物质，满脸戾气狂道：“我已退避你两次，你认为，还有第三次吗？” 这个与苗三战个平手之人，正是纪少瑜那恢复了神智的哥哥，纪少亮。 “把，我弟弟，的，肉身，还来！”纪少亮开口说话，但显然话还是说不利索，一字一顿的，却是铿锵有力。 “咦，你不是个痴呆么？怎么说话了啊？”苗三是真的感到奇怪，但此刻却没有心思深究，他双手正不断地掐诀，一股真实世界从未见过的灵力爆发翻腾，才堪堪与纪少亮手中阔剑战个平手。 阿乌和泰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自认为都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强者了，此刻却连手都插不上。 泰戈更有震惊，因为苗三所施展的这种法力，他见过，在达多身上见过，此刻心念急转，默默地观察着。 “诚心与你合作，你就这副怂样么？连佛法都没有拿出来，怎么与你平分收获啊泰戈？”一个老者的声音在泰戈耳边响起，调侃意味颇重。 “哼，书先生，刚才我可是损失了一根佛丝，才救了你的人一命啊。”泰戈也不客气的回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书先生出手 庄了然冷笑一声后便消失在了泰戈一旁。 阿乌振奋了精神，他知道，书先生出手了！ 苗三被纪少亮用阔剑缠住，分身乏术，但也能感到，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在向自己奔来。 “真是人才辈出，大意了。”苗三嘴里咕噜了一句，分出一双手来，掐了个奇怪的法诀。 庄了然的进攻简单有效，从苗三身后直接一爪钳住了苗三的后颈，使其无法动弹分毫。 纪少亮也停止了进攻，被七爷钳住之人，焉能逃脱。 但史上最诡异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前一刻，庄了然手上还钳住苗三，下一刻，便只见一堆衣物散落在地上。 苗三的道袍！ 苗三凭空消失了，就在众人眼前。 这个时候，无论是庄了然，泰戈，阿乌还是在远处观战的众梦师们，皆震惊了，四处寻觅，不知苗三到底遁到了哪里。 一无所获。 “这也能逃掉？”泰戈脸皮还是忍不住崩了崩。 “好不容易做的引蛇出洞的局，现在变成打草惊蛇了。”阿乌遗憾道。 “呵呵呵，不急，此事看来需要慢慢来。”庄了然先是一怔，一怔之下又坦然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坦然的，不过，听其语气，却真的是不太遗憾。 这可是你的孙子的肉身。 阿乌从三爷那里得知了庄了然的身份。 “社长。”阿乌向前行礼道。 “哈哈哈，阿乌，过得还行吧？泰戈这个妖僧没有欺负你吧？”庄了然对阿乌慈笑道，又冷眼瞥了一眼泰戈。 泰戈没好气的道：“现在是圣女大人。” 意思是，书先生你要改变称呼，也是维护“圣女大人”的尊严。 “说得好，这么说，你救的哪里是我的人，分明是你的人吧。”庄了然忽有些无赖的说道。 不过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转身带着纪少亮就扬长而去了。 “把在场的东瀛人都杀了吧。”阿乌望着庄了然离去的方向，对泰戈吩咐道。 “自然是的，圣女大人。”泰戈僧袍一挥，在元罗周围，一队僧人便立刻行动了起来，泰戈又转而向阿南竖起一根大拇指：“阿南大人傀儡制作实在是精良，唬过了东瀛人的眼睛，要知道，东瀛人对于辨识气息，可是有独到之处的呀。” 阿南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答话，而是看着苗三消失之地的那一堆衣物，怔怔发神。 …… 中原国，古城盛安。 瑶台阆苑的苏式园林里，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身着青色长衫，端坐在一个古亭里，茶几旁边一位身着纱裙的清秀女子，神色安静的沏着一壶工夫茶。 坐在正位上的男子正是魏雄，他此刻正皱眉看着东边传来的军情战报。 袅袅茶香絪缊开来。 来人身穿一袭白褂，脑后梳着一发辫。 “江河真人，终于把你盼来啦。”看清来人后，魏雄赶紧从案后起身，前来行礼。 常河笑呵呵道：“中原国的盟主这些年做得不错，井井有条，未出什么大事。” “全靠中原国悠久的历史底蕴撑着，犯上作乱之人不多。”魏雄客套了一句，等待着常河的指示。 不久前，魏雄听说江河真人要亲自来中原国视察军情，他还不相信，此刻见到真人，心中安稳不少。 这世界梦师联盟的主事人，元帅，江河真人，便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士。 “中原国东边战事如何，压力不小吧。”常河问道。 “回真人，的确不容乐观，东边沿海一带皆被东瀛国拿下，我们现在是战略性撤退，缩小了驻守区域。”魏雄凝重说道。 “草率了，魏雄啊，你明白吗？这是终章之战，中原国方面就不要留手了，不能让东瀛人缩小包围圈，最终猜到原生梦境的位置。”常河厉声道。 “真人，你不是不知道，中原国的梦师实力加起来都很难抵挡东瀛国派来的这支大军，更何况分兵作战，而中原国最精锐的武师力量全部集中在刘清风手上，守卫着原生梦境的安危。”魏雄面露难色，说道。 “所以，我来了。”常河不置可否的说道。 “江河真人准备如何行动？”魏雄也不见外，实质上来说，江河真人才是中原国梦师的总盟主。 “最后一战啦，我辛苦点，你给我个顺序，对方将军级别的梦师，我一个一个的去会会，你只需要下令手下部队全力反攻便是，华山的魔界是最不容被夺取的原生梦境，否则，他，就要重获力量了，懂吗？”常河正色道，望着魏雄的眼神有些瘆人。 “懂了。”魏雄抱拳道，他这个位置，焉能不知道这场战争的意义，这蛰伏在世界各个地方的老怪物们，怕是都要出山。 而中原国若是暴露了原生梦境魔界的位置，来的，可就不是东瀛国现在派来的喽啰，就会有大能之辈到来，那个时候，即使是江河真人，也未必能退得了敌。 “嗯，还有千鸟岛的妖界，东瀛人已经想办法取了出来，吩咐下去，这次敌人可能会有妖兽参战。”常河又提醒了一句。 “明白了，我这就召开新的军事会议。”魏雄郑重道。 常河点了点头，背着手就欲离开。 “江河真人，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解惑。”魏雄见常河要走，忙行礼叫住。 “什么事？”常河和蔼转身，表示但问无妨。 “我们知道东瀛国总有一天要发动大战，不过当时我们皆以为，那是在他们得到了几乎所有原生梦境之后，才会在非洲发难。”魏雄问道：“那是，江河真人也在场。” “是的，那本是我的判断，若我是他们，会先夺印度人手上的佛天界和灵界，再寻得仙界和修罗界，最后夺取我身上的元武界和藏在华山的魔界，我国应该是放在最后的。”常河帮魏雄补充道。 “所以，我们一直以为东瀛国要先向印度或非洲下手，兵力也分散了出去，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几线开战，全面爆发了？”魏雄问道。 “我也不知道，许是主世界人界，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常河想起蝉儿给他说过的魂潮，继续说道：“使他们不得不提前发动战争，而不惜全面作战。” 第一百七十四章 顾仁天皇 一个月后。 东瀛国，国都东都旁的渊海上。 一座三层以黑色琉璃瓦盖顶的宫殿，修建在一个成方形的岛上，岛中植被稀疏，并无百姓居住。 除了这座宫殿有些古老气息之外，岛上其余一切皆充满了现代感。 这就是东瀛国顾仁天皇的居住之地。 大殿主位端坐着一位身穿和服的男子，面色严肃，甚有威仪，一群武士跪坐在下位。 顾仁天皇，和东瀛国历史上的其他天皇很不一样，他和印度国的圣雄达多一样，是一位突破传统，改革创新的皇帝。 此人本身战力不凡，喜穿和服，但一点也不和善，热衷于杀戮，仿佛有某种心病，需每日呈上一人供其杀戮，其每日所用杀人之法也颇有新意，几十年来，日日不同。 也是在他的手上，东瀛国的幕府集团土崩瓦解，将军事权利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传闻，他也就正是冥界原生梦境的持有者。 “呵呵呵，长尾景虎将军，常河出手了。”顾仁天皇眼中蒙着一层浓浓的黑色浆汁，使人看不清其心思。 这句话是对着一位彪形大汉说的。 这位叫做长尾景虎的大汉也生得十分古怪，身躯庞大之余，额头前凸得厉害，几乎占了整个脑袋的三分之一，嘴唇也大得不合常理，占了脸盆的三分之一，极为丑陋。 “来时已经听说了，一个月来，挑战了我方六位大将军，皆在常河手下过不了三招，全死了。”长尾景虎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兴奋。 顾仁天皇似乎很满意长尾景虎的反应，又说道：“常河，人称江河真人，梦师界战力第一人，而且我知道，他就是元武界的持有者，普通梦师不是对手，我准备让你去会一会他。” 顾仁天皇声音洪亮回荡，转着脖子看向长尾景虎。 “哈哈哈哈，下属正有此意，我师父在二战时正死于其手，如此大仇，必由我亲自来报！”长尾景虎依然全身颤抖不停，越来越剧烈，甚至有一种变态的意味。 “不可大意，江河真人，他最强的不是梦术，而是一身从小苦练的武功，要不要我请德鬼丸他们协助你一番？”顾仁天皇道。 德鬼丸是东瀛忍者的总指挥使，东瀛忍者，也是二战时名声赫赫，恶名昭著的一群鬼魅，被世人称为鬼魅之影。 “连顾仁天皇也怕他？”长尾景虎毫不客气的问道。 “二战的时候，此人直接单挑我国三大宗师，最后三大宗师两死一伤，不知道吧？”顾仁天皇也不生气，徐徐帮助长尾景虎回忆道。 “知道，如果真有这么厉害，那就请天皇赐我一死！”长尾景虎忽站起跪下，朗朗道。 顾仁天皇显然大悦，大袖一挥，示意退下。 长尾景虎庞大的身躯猛地站起，也不多言，转身退出了大殿。 接着，顾仁天皇望向了左手方向的一个空白之处，此地蓦然浮现出了一个全身包裹着纱布的男子，恭敬的站在一旁。 “你去助长尾景虎一臂之力，若是不敌，将妖界取回，不可有误。” “咕噜。”全身包裹着纱布的男子喉咙里冒出了一声古怪的回应，便原地消失了。 …… 原生梦境。 纪少瑜试探完松雨之后，一路奔向无风海峡，途径虚天宗。 关于战事，他对自己的原生梦境多了很多信心。 虚天大陆有连云瑾坐镇，此人虽然是一个商人，却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不仅如此，还是一位炼器大家，虚天宗内高手无数，完全坐得住虚天大陆。 秦狱山脉有陶千民和赵文在，守住石原大陆也算是一股靠得住的力量。 前线，问天也是整个人界一等一的高手，想来与东瀛人周旋，问题不大。 不过，自己的心中为何还有些不放心呢？ 也许是稻沃草原的战事，雷声大，雨点小，有些不像自己在真实世界认识的东瀛人作风。 这一切，明明都有不合理的地方，却又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合理。 所以，纪少瑜才让蚩盘带着瞒天镯四处散布真相，他就是要搅动整个人界，使敌人露出马脚，展现出他们真正的目的。 “东瀛鬼子们，睁大眼睛看吧，我的人界，若是草木皆兵，你们隐匿的行踪还怎么躲？”纪少瑜目露凶光，心中跌宕起伏。 阿乌是二战英雄完颜家的人，她曾经告诉过纪少瑜，东瀛人看似鬼魅异常，其实他们的战术总结下来就一个思路：隐蔽。 “我就要不变应万变，破了你的隐蔽。”纪少瑜心中想着，便已遁形了数万里以外。 梦境时空三个月后。 蜀山，依然钟灵毓秀，灵气氤氲，此刻是冬季，蜀山之巅更是白雪皑皑，雾凇沆砀，一副仙家美景，完全看不出是战时，有归隐之感。 这是虚天宗的最高峰，纪少瑜见到此情此景，眼皮跳了跳说道：“这真是消磨意志的好地方啊。” “庄二兄弟，你能活着，为兄的真是太高兴了，来来来，今日定大摆筵席，欢迎梦门回归。”连云瑾在一旁，十分热情的拉着纪少瑜的手腕，兴致勃勃的样子。 “宗主，水泽秘境一别，我怎么听说，你一回来就把我梦门修士当成炮灰送去前线了呢？”纪少瑜抬手摆脱了连云瑾的热情。 “庄二兄弟，你这话说得没有水准了，我辈修士，家门有难，当然是挺身而出了，不要说梦门，你看武门也主动请缨，奔赴了前线，你我都是做领导的，怎可说出这种没有觉悟的话来？”连云瑾口若悬河，巧舌如簧，倒是说得纪少瑜哑口无言。 “那么为何你器门修士不主动请缨？难道你这个宗主的觉悟还没有问天那个大老粗高么？”纪少瑜本来没有想纠结此事，只是为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开一个由头，没想到被连云瑾这样一抵，不得不理论一番。 “我器门修士那是熬更赶夜的在制作前线战士能用得称手的法器，可谓是虚天大陆的第二战场啊。”连云瑾摇头晃脑，像一个无赖一般。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战云瑾 “连云瑾，你这口才做宗主，方能周旋各部，我也放心了。”纪少瑜眼皮又跳，垂头丧气道。 这方面，自己还真不是对手。 闻听此话，连云瑾的脸色首次在纪少瑜面前阴沉下来，因为，此话的霸道对于一个久居高位的人来说，有点刺激。 “庄二，你是不是误会了自己的身份？”连云瑾语气一沉，说道。 “将还躲在虚天宗的各门老祖召来，我有话要吩咐。”纪少瑜则是懒得解释，大袖一挥说道。 “庄……”连云瑾眉头一挑，正欲发难，但立即就僵住了，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干什么？” 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连云瑾脖子动脉之处，一道鬼魅人影浮现在连云瑾身后，煞气滚滚，风雪翻飞。 纪少瑜的杀念！ “宗主对不住了，实在没有时间和你慢慢来，主要是你有些啰嗦。”纪少瑜一拍额头，仿佛极为为难。 “你没看见过我出手吧，我出身器门，修行几千年，还未有人看明白我出手的方式。”连云瑾露出轻蔑，法诀未掐，便祭出了一面巨锤，还未凝实成型，便立即向身后那道人影砸去。 “呼……”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祭出的巨锤落空，穿过了其身后的杀念身躯，而连云瑾也分明感觉到，身后的人影竟一动未动。 “是虚！”连云瑾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此锤名为镇魂锤，顾名思义，无论实体还是魂魄，皆无法抵御此锤一击之力。 在连云瑾的认识里面，唯一能够不受道镇魂锤影响的，便只有鬼瞳所修的虚门之法。 “原来你和鬼童勾结，要干什么？你们可知这是战时……”连云瑾怒火中烧，一面散发着沧桑气息的铜镜悄然升起。 “我此行前来，便是给宗主提个醒，这是战时。”纪少瑜将连云瑾的动作看在眼里，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打断说道，不卑不亢。 铜镜祭出，便立即搅动了周围的天地元气，蜀山之巅，云海翻腾，汹涌而来。 聚集了足够多的天地元气之后，铜镜浑身忽紫光熠熠，顿时，一道如破碎时空的紫色光柱从铜镜射出，直直照射在连云瑾身后人影之上。 连云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但下一刻，这抹笑意便僵住了。 “不是虚？”连云瑾神色终于开始惊慌，因为这面紫荆铜镜，正是克鬼童的法宝，可以使得一切“虚”灰飞烟灭之物。 “这是念，你是梦中之人，不太明白，把其余老祖全都叫上来，我慢慢给你们解释。”纪少瑜大袖一挥，杀念立即返回了他的身体。 看着眼前这个“庄二”有恃无恐的样子，连云瑾目光闪烁，事情发生得有些迅速，他的思路还未整理清楚。 片刻之后，连云瑾无奈摇头道：“看来庄兄弟此行是另有机缘，成为了强者，所以来虚天宗讨教来了，不过我提醒于你，这个世界大能之辈数不胜数，小兄弟莫要托大，最终误了战事，可是虚天大陆的千古罪人了。” “宗主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接下来要说之事，对你们来说过于诡异，没有其他各门老祖在，恐怕宗主不会相信。”纪少瑜不置可否地说道。 “好，我就且听你说几句，不过叫人就不用了，这么大的动静，人应该已经来了。”连云瑾不失宗主气度，沉稳几步，坐在了大椅之上静静等待了起来。 连云瑾所言非虚，大约半柱香功夫之后，虚门老祖鬼瞳，运门老祖余婆婆，律门老祖顾镇元，丹门老祖韩药师以及幻门老祖璎亦池皆陆续赶到，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刚才虽然是一来二去两招之间，可动静颇大。 “慢了。”纪少瑜望着最后赶到的幻门老祖璎亦池，摇头道。 “此人不知遇到了何等诡异之事，此刻貌似沉浸在一种上位者的幻觉之中。”连云瑾显然是胸有闷气，向璎亦池，也是向各门老祖解释道。 纪少瑜没有理睬连云瑾的话，环顾一圈后：“顾镇元何在。” “呃……”顾镇元踏出一步，却不知以什么姿态回答，他是这里面最难受的，经常都想着这位梦主大爷，要不就干脆把真实情况说了得了，这种遮遮掩掩，很好玩么？ “近来梦境世界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的上峰贺鬼才，在战争之中已经陨落，我的身份是什么，你应该知道了吧？”纪少瑜淡淡道。 “知道知道，老奴该死，之前实在是不敢相认呐梦主！”顾镇元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众人哗然，面面相觑。 “梦主？” “梦门之主？” 到底顾镇元是什么意思，全都没有听懂，这也是纪少瑜亲自来虚天宗一趟的原因，他要公布梦境秘辛，怕是蚩盘压不住这些老妖怪，只有自己来亲自告知。 之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也是这个原因。 “起来，我的规矩没有你们这里那么复杂，我今天就是来告知大家，虚天宗，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存在，又为了什么要去战斗的。”纪少瑜扶起顾镇元，扭头看向上位的连云瑾。 几位老祖此刻神情都丰富至极，其中也包括了连云瑾。 “难不成，你真是上界的仙人？”连云瑾对纪少瑜刚入虚天宗时，讲的他是上界的仙人云云，其实并不相信，只是没有必要拆穿罢了。 纪少瑜不愿多言，望着顾镇元，解释工作就交给这个以前贺鬼才培养的暗子，也好看看顾镇元到底知道多少。 顾镇元会意，忽挺直了胸膛道：“梦主并非上界的仙人，也不存在什么上界，我们这里，就是梦主的一个梦而已，上界的仙人也好，在座的我们也好，都是虚幻的人格罢了，而这个梦境的主人，便是梦主。” 在座各门老祖听懂了意思，却转不过弯来，依然一脸茫然地盯着两人。 这两货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只有连云瑾神色极为凝重，刚才他和纪少瑜交过手，而且上任宗主对顾镇元的态度也很可疑。他知道，顾镇元所说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罐清水 纪少瑜此刻恰好向连云瑾看来，他刚才与连云瑾一战，丝毫灵气都未散出，尽是一些梦术神通，估计连云瑾信了有十之八九。 果然，连云瑾苦着一张脸向众人道：“听顾镇元说下去吧。” 宗主都发话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终都默不吭声的盯着顾镇元。 顾镇元拱手道：“此间世界叫做原生梦境，我们皆为梦中之人，这件事情，数千年前，一位叫做贺鬼才的大能便向我展示过了。” 说罢拿出一罐清水，放在众人面前。 纪少瑜也露出好奇神色，他不知道贺鬼才是如何说服顾镇元，相信在他们看来这等荒诞之事的。 清水，看起来是普通的清水。 “大家，不妨将手放进这罐清水试试。”顾镇元端着罐子，徐徐道来。 璎亦池犹豫的站在旁边，抬起手，又缩了回去，看向四周，显然还是有所顾忌。 而韩药师却是大步向前，对着清水又闻有看的，不愧是炼丹大家，其神态极为专业。 “不用看了，这确实是一罐普通的清水，不过，它来自真实世界。”顾镇元郑重其事地说道。 纪少瑜恍然大悟，他记得很多年以前，贺鬼才曾让他在真实世界要一碗水来，并求纪少瑜不要碰水，用一个罐子装着便可，不想竟是干这事。 真实世界和原生梦境是不相容的，只有梦主本人有能力来回穿梭，所以真实世界的物件，哪怕是清水，皆非此界之物。 韩药师一脸狐疑地望了一眼顾镇元，不再犹豫，挽起袖子，将一根手指往罐子里伸去。 指尖轻轻插入水面之下。 顿时面色大惊，挪动了一下姿势，将整只手掌全部伸入其中，来回搅动，眉头紧锁，啧啧感叹。 韩药师一脸震惊的原因是，这水，他摸不到。 连云瑾坐不住了，一步来到顾镇元面前，也是极为专业地观察了一下陶罐的结构，并将陶罐拿了过来。 陶罐却是没有问题，连云瑾眉头皱起，也将手往里一捞，仿佛要将水捞起，自然也是无功而返。 众人都没有说话，像看稀奇玩意儿一般，一人来了那么一下，只有运门的余婆婆也不知是不是身体不方便，并未动静。 纪少瑜心中赞叹，贺鬼才真是一代鬼才，用最简单的方法，就能说服众人。 说服众人的，不是这水无法触摸，修真世界奇珍异宝何其之多，要想不被人触碰到，有很多众修炼法则可以办到。 比如幻术，扭曲时空或者控制天地元气等，再诡异一点，是魂，是虚，是鬼物皆可。 但是，上述的所有办法，绝对逃不过一个究极法则，就是一定会有灵力波动，哪怕是诡之又诡，没有灵力波动，也绝对是有某种能量在控制此物的运转才对。 也和真实世界的物理法则一样，是修真世界的真理。 而这罐清水，普普通通的清水，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清水。 “梦主。”就在大家惊疑不定之时，顾镇元向纪少瑜施了一礼，唤了一声。 纪少瑜明白他的意思，大步向前，一只手伸进连云瑾现在抱着的陶罐之中，一股凉凉的感觉在纪少瑜手中漫散。 接着，他手起，水也起，五指一弹，几滴水珠恰好弹在连云瑾脸上，像极了小孩子在搞恶作剧。 而连云瑾既不羞恼，更没有心情和纪少瑜玩闹，把陶罐递回给顾镇元，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脸庞，摸着那些滑落而下的水珠，摇头晃脑的。 纪少瑜看得一阵恶心，咳咳提醒了一声。 连云瑾赶紧又将手放进陶罐，此刻，那种清水抚手的感觉传来，使连云瑾本来就有些惊讶的神情变得更为诧异。 如此行为，又进行了四次，等所有人都用水“洗了一下手”之后，更是没有任何人吭声，显然是在找各种解释的理由。 “此水，之前大家都碰过了，没有任何除它本身之外的任何能量，相信师兄弟们都有此感受，却无法触摸。”顾镇元像开堂讲学一般，郑重其事的说道：“可是当梦主触碰之后，便可以说，就是将此水带到了原生梦境，所以，它又成为了梦境之水，大家也就可以触碰到它了。” 一干众人，包括纪少瑜本人，都啧啧感叹，纪少瑜则是感叹着贺鬼才真是好办法。 除了纪少瑜本人，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心中对此法有多么惊叹。 可谓惊艳，是贺鬼才本人也绝想不到的一种惊艳。 在未来，不管是原生梦境是陨落，还是如森空脑海里呈现的那样如愿吞噬了真实世界，贺鬼才这个方法，可以很好的印证他所处的位置，只需要在真实世界和原生梦境各取一瓢水，最后让处于不同时空的人去触碰即可，可谓超前的解决了后面的问题。 就在纪少瑜陷入思考之时，鬼瞳则是打破了平静道：“这位想当我们梦主的人，此事实在荒诞，不过我相信了，因为我便是与最荒唐之物打交道的修士。” 鬼瞳讲起话来有回音，显得阴森无比，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几乎首次讲这么多话。 “但是，这位……梦主，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你大费周折的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说我们是毫无意义的一个梦，着实有些不合情理。” “无妨，我已经派人四处告知此梦境秘辛，过不了多久，一个叫做蚩盘的老头儿也会到此，再告诉你们一次。”纪少瑜说完，转头望向顾镇元又说道：“你到时候告诉蚩盘贺鬼才这种辨别梦境与现实的方法。” “是的，梦主。”顾镇元恭敬行礼。 “鬼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有些不好接受这个奇怪的设定，而且也搞不懂我来告知大家的意图，不瞒大家说……”纪少瑜自然的踱步走上了一个三级台阶，端坐在正位道： “不瞒大家说，我迷失在了这个自己的梦里，但是，我的确有办法将这个原生梦境，变成真正的现实世界，各位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是来提醒大家的 纪少瑜显然是不太愿意解释过多，想进入下一个实战话题。 “不聊了？”连云瑾脸上抽搐了一下，刚刚证明了如此巨大的一个事情，立马就进入下一个话题，缓不过来啊。 韩药师和璎亦池也是并未开口，只有顾镇元在一个劲的点头表忠心。 这原生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搞清楚，另外，怎么做梦之人还能迷失？以及那些稻沃草原的土著又是怎么回事？ 信息量太大。 “我早就测出此人是有大气运，影响我虚天宗未来之人，没想到竟是我等的主人，我看，就按梦主说的话做吧。”一直沉默不语的余婆婆开口了，眼皮动了一下，貌似想睁开眼睛。 “余婆婆。”连云瑾道：“主要是我等不清楚缘由，几千年来的修行，一朝溃散成虚无，难道了解一下其中因果也不行吗？” 鬼瞳也说道：“即使是梦主，未免也有些过于霸道。” 璎亦池则是咬着嘴唇，并未说话。 “你们就是活太久，脑子浆糊了，我叫你们助我一臂之力，接下来，我不就要说说具体情况了吗？”纪少瑜眼睛一眯，苦笑道。 “那就请梦主先说说，你在梦里迷失，是怎么回事？”韩药师一代宗师的气质完全变了，像一个讨要说法的民间老头。 “六百年前，我便死了，三百年前，我又死了一次，不过，你们，我的梦境，却没有死。”纪少瑜负手望向云海，踱步到崖边说道。 “是因为我在真实世界的妻子将数以亿计的灵魂灌入了我这个原生梦境，大家，包括我，才没有魂飞魄散，大家肯定也感觉到了，三百年前，这里发生了魂潮。” 几位老祖这才开始沉静下来，发现那件事情的确诡异，想不到是这样。 “所以，我在这里是梦主，可是，在真实的那个世界，已经死了，就是这样。”纪少瑜坦然答道，并未流露任何情绪：“而你们，在魂潮之前，是一个行尸走肉的梦而已，魂潮之后，便和我一样，不生不死，既有独立人格，却无法回到现实，明白了没有？” 在场的都是悟性极高的老妖怪，焉能听不明白，只是不好接受而已。 顾镇元也很震惊，原来是这样。 “那么，那些刑人，还有稻沃草原的土著入侵，也是因为梦主已经死了造成的？”连云瑾头脑转得飞快，马上就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刑人的确是我的死造成的，稻沃草原的土著则不然，他们是真实世界的一个民族，叫做东瀛人，他们想夺取这个原生梦境。”纪少瑜回应道。 “夺取？这个梦还能夺取？”韩药师感觉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刚才我说了，我们这个原生梦境很不简单，像是一个蛋，我们则是未成型或者说刚刚成型的小鸡，总有一天，会孵化成人。”纪少瑜蹩脚的打了个比方。 “也就是说，那群……东瀛人，是来偷这个蛋来的？”连云瑾分析道。 “差不多，而孵化之地很有可能就在无风海峡。我们只有守住它，才有可能孵化为人。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纪少瑜郑重道。 “那他们来夺取这个蛋……原生梦境来干什么呢？”鬼瞳忽问道。 纪少瑜默然，这也正是整个事件的问题所在，全世界，皆不知道为何要夺取这个原生梦境。 真实世界不明白为何要凑齐原生梦境，就因为刘国藩三百年前杜撰的一句话，所有势力便前赴后继的要打仗，要抢夺。 而原生梦境里，由于东瀛人进攻了，要来无风海峡了，纪少瑜才本能的要去守卫。 被鬼瞳这么一问，纪少瑜想到了一个最邪恶的可能性：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只大手，一个可以以上帝视角来看待这一切的大手，他仅仅是以原生梦境为饵，最终却是想看到地球人类的互相厮杀，又该当如何？ 这就是纪少瑜一直迟迟不愿意鲁莽动手大干一场的原因，方向如果错了，那么步步都错了。 看见纪少瑜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鬼瞳那双双瞳黑眸幽光闪烁，换了一个问题问道：“如果我们守住了无风海峡，那个梦主口中的孵化之地，那么，我们就可以成为现实世界中的人了？” 这才是在场的人最关心的问题。 纪少瑜肯定道：“这个是毋庸置疑的，鬼童大可放心，各位也大可放心。” 接着说道：“刚才鬼童所问的第一个问题，东瀛人的夺取原生梦境到底是干什么？不瞒大家，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我要亲自去一趟无风海峡，那里，有一位老祖，可能知道答案。” 鬼瞳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再吭声。 顾镇元此刻站出来：“梦主，我们到底要做什么？请梦主示下。” 纪少瑜看了一眼连云瑾，并未立即说话。 连云瑾仍然皱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被纪少瑜这么一盯，方知是什么意思，顿了一刻后向纪少瑜点了点头。 纪少瑜放下心来，依然没有立即回答顾镇元的问题，而是向连云瑾问道：“刚才我和宗主有一场对弈，我的身手如何？” 连云瑾惭愧向其余几人道：“我刚才祭出了我本命三个法宝中的紫金铜镜和镇魂锤，但过不了梦主的一招。” 听到宗主这样说，韩药师等人全部睁大了眼睛，璎亦池则是出声道：“这怎么可……” 连云瑾打断道：“的确如此，梦主应该是力量复苏了，之前作为庄二的时候，可没这个身手。” 纪少瑜适时打断道：“是的，我本来就是来露一手，倒不是为了炫耀，而是告诉你们，我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了东瀛人的将军，是一个名叫松雨的魂师，我在他手上过不了十招。” 几人哗然。 那不是整个虚天宗加起来都打不过这一个人。 “啊？问天……问天去到这样的地方不会……”连云瑾大惊失色，悔不该让问天奔赴前线，这可是虚天宗的武门老祖，专门打仗的。 “问天与我的身手差别不大，问天，和顾镇元一样，早已知晓这个梦境秘辛，一直隐藏了实力而已。”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 然后眼睛蓦然开阖，厉声喝道：“所以，我是来提醒大家的，敌人比你们想象的恐怖太多，以你们现在散漫的精神状态，还未等到梦境复活，便已经葬身于敌族之手，把虚天宗的底蕴拿出来，拼死一战，才有生存的可能！” 第一百七十八章 黑袍男子 “所以说，不管复不复活的玄幻故事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为了不被稻沃草原土著，也就是那些东瀛人杀死，都必须要奋力一搏了。”璎亦池说道，声音清脆。 “梦主说的，当然是真的，又何必哄骗我等。”顾镇元厉声道。 “哟，这个梦主身前的红人，好生忠心，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心事重重的，一天像个闷葫芦一般，原来是有大秘密压在心底的啊。”璎亦池笑道。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梦……梦主，这样，等我们消化一下，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布防，就按你说的办。”连云瑾决定道。 “不过，我看稻沃草原的攻势并未像说的那么强悍呐，多少年了，石原宗一个宗门就和他们周旋成势均力敌，我们需要动用虚天宗的底蕴吗？”韩药师奇怪道。 任何一个宗门，在悠久的时间长河之中，总有一两代是居安思危之人，会留下一些人或者物件，甚至是某种两败俱伤的诅咒，常年积累，便形成了一个宗门的底蕴。 “很简单，这不是原生梦境这一方面的战场，我想，真实世界此刻也在战争，恐怕真实世界中东瀛国进行得并不顺利，或者说，还分不出兵力来原生梦境里，所以，这边也只是在牵制我等，等真实世界的战争进行到一定程度，恐怕就是原生梦境的灭顶之灾。”纪少瑜一路行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而这个便是他的猜测。 “多思无益，把赵无居召回来吧，收缩兵力全力防御虚天大陆，敌人兵力不多缺精，我们只需要守住要塞即可。”纪少瑜指挥道：“另外，把我给你们说的这所有秘辛，添油加醋告诉所有修士和百姓，要保命还是要战斗，等他们自己决定，决定好了，记得把决定保命的全都杀光就是。” 纪少瑜忽然周身煞气环绕，语气却是平静至极的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这个梦主好大的煞气。 “战争时期，特殊手段，连云瑾你大胆用就是了，出了问题我帮你兜着。”纪少瑜转身就要离开。 他也是给连云瑾一个提醒，虚天大陆和平太久了，那些温和善良的手段不可能有办法应对接下来的战斗，杀伐果断是连云瑾必须突破的心理桎梏。 他心里预感极为强烈，东瀛国那边，所有的杀手锏都还未出，这个能在两百年前把中原国打得支离破碎的魔鬼，此刻大张旗鼓地向自己的原生梦境进攻，不会是这样温和的打法，自己这边必要做好万全的战前准备。 饶有狐疑地望了一眼余婆婆之后，纪少瑜果断离开了蜀山，独自扬长而去。 …… 无风海峡，纪少瑜第一次在对森空搜魂，发现东瀛人的目的是无风海峡的时候，便立即相信了。 那里，有一个高维传送阵，就是那个传送阵，将自己传送到虚天大陆来的。 那里的一座孤岛之上，他和赵文曾遇见一个神秘的老祖，他说他是先祖庄周的朋友，而且还送了自己的一个梦仙葫。 这不是枯萎梦境里已经在现实世界中死去的老祖魂魄，纪少瑜目光闪烁，那是一位活着的，不知活了多少万年的活生生的前辈。 他一定知道许多秘密。 “上次他告诉我，我还未到与他论道的资格，许是因为我的灵魂不完整，被他看了出来。” “或许时机未到，并不愿告知于我。”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此次前去，定要将这梦境因果搞个明白。” …… “问天大哥！” 在一片苍茫的荒野上，赵文扶住问天，面色急切的喊道。 “唔……哇”问天一大口鲜血喷出，问天浑身破烂，身上就像被绞肉机绞过一般，一圈圈皮开肉绽的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快……唔啊……走！”鲜血像喷泉一般，问天来不及讲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睛中的光芒都有一些暗淡下来，看样子要不行了。 荒野之上，就在离问天和赵文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黑袍看不清楚脸的修士，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这边的情况，缓缓在荒野上行走。 风，带着血腥味。 而这个黑袍男子走过的地方，植被枯萎，连呼啸而过的风，皆让道而行。 赵文没有走，他身为阵门老祖的后辈，会一些布阵法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七十二个法阵才堪堪将问天的血止住。 “叫你快走啊！”问天大吼一声，眼中恐惧极为瘆人，眼珠子都要瞪得飞出来了：“快告诉梦主，那三个魂师是幌子，东瀛人来了不得了的人物！” 赵文浑身大汗，他还在想办法医治问天，目中执着之色甚浓，仿佛没有听见问天在说什么。 “快去，我们都死了，这个消息就传不出去了！”问天还在大喊大叫，血虽然止住了，但身体确实无法动弹。 不远处，黑袍男子走得极慢，并且越走越远，好似对这边一点兴趣都没有。 赵文轻声道：“我知道，刚才他仅仅一个眼神就将你伤成这样，他如果要杀我们，我跑得掉吗？” 问天欲言又止，面露绝望之色。 风，更大了，吹走了一些情绪，世界在风的呜咽之中，显得那么安静。 问天盯着天空，仿佛那里有他向往的地方。 而慢慢走着的黑袍男子，还在走着，只是也和问天一样抬头望着苍穹，似乎极为无聊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问天和赵文望着黑袍男子消失的地方发呆，这是捡回了一条命吗？ “这是东瀛人吗？”赵文问道。 刚才，赵文和问天例行公事，到石原大陆的这片黄原来侦查，问天说要来这里勘察地形，赵文则在数十里外的地方逛荡，也在四处侦查敌情。 问天在遇到这位黑袍男子的时候，自持修为颇高，见对方只有一个人，便毫不犹豫地上前询问，但对方仅仅转头看了问天一眼，问天便如同到九幽地狱中受尽折磨一般，转眼就身受重伤。 赵文感知到这边发生了不测，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希望不是东瀛国的魂师，如果是，没有人挡得住。”问天艰难用手撑着地，欲要站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居民 “不得了了，要出大事了，梦主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是此人的对手。”赵文眉头紧蹙，后背发凉，一个照面就能把问天这样的强者打成重伤，若是出手，这个原生梦境里，哪里还有对手？ “唔，告诉梦主……”问天依旧怀着执念一般，盯着天幕，神色有些恍惚，看样子无性命之虞，但却要神智昏迷的样子。 “哪里找得到梦主啊现在？我们得先回去告诉陶千民，走吧。”赵文见问天伤情得到了控制，一把将其拽起，驮着问天，疾行而去。 就在赵文驮着问天飞掠而去之时，黑袍男子的身影懒懒散散地出现在了荒原千里之外的另一边，依然是徐徐行走，拖拖拉拉的，仿佛得了什么疾病似的。 他走过的陆地上，植被依然枯萎，那呼啸的风，依然让道而行。 “啧啧，竟然没死？”黑袍男子嘴里嘟囔了一句，抬了抬头，黑袍帽子滑落，散落出一头青丝飞舞，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 其左脸上有一个刺青，上面刻着一个篆写的汉字“影”。 这个黑袍男子，就是东瀛国派到原生梦境人界来的总指挥，东瀛国十二位大将军之一的，烛葵。 “哎……太无聊了。”烛葵披着长发，眼神迷离，仿佛在对着苍穹的什么人在说话：“顾仁老家伙，你们倒是搞快点呐。” …… 在无风海峡上空飞行，是一件极为难受的事情。 四周无风，海面无浪，像一面大镜子一样盯着自己，纪少瑜一脸疲惫，还得注意不被针鲨猎食。 最大的问题是，在这样的海上飞行，根本找不到任何参照物，很容易丢失了方向感。 纪少瑜揉了揉耳朵，连云瑾本来给他准备了一艘流海暗舟渡海，但是他没有采纳，觉得流海暗舟速度太慢，执意要自己飞去。 另一个原因是，只有自己飞行，才能机动地去寻找那个他和赵文偶然闯入的小岛。 而自己，已经在这片仿佛死了一样的海面上寻找了三个多月了。 虽然纪少瑜靠着战斗和老祖传承，目前已经实力堪比这个世界的化神期，渡过无风海峡无性命之虞，但那些不长智商的针鲨无休止的攻击，依然让他头痛不已。 在两个月前，他索性放出了自己的杀念，让他舒舒服服地大开杀戒，这才有了此时的平静。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这一日，纪少瑜一脸兴奋的向着一座小岛狂掠而去。 即使看形状并非他所寻的那座小岛，但看见岛屿可以暂时歇歇脚也让他倍感欣慰。 落在岛上，纪少瑜四周逛了逛。 确定是一座普通的小岛后，纪少瑜坐在岸边，将自己七八个念散出护法，拿出一个青绿色葫芦。 他目光闪烁，决定无论看起来是多么荒诞，也要想试一试。 梦仙葫，他从神秘小岛上得到的一件梦器，这是他身上最神秘的一个东西。 纪少瑜在这几个月毫无收获的飞行寻找之中，忽然将其和传送阵联系了起来，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上次他的神念来到这个梦仙葫的第二层和第三层之间，看见有一个诡异的黑洞，那是一个无限高维的东西，也许也是一个梦术高位传送阵。 那一次，他的灵魂不完整，神识弱小，根本不敢靠近，而如今自己的神识今非昔比，他想试一试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第一层。 依然是一群不断颤动并且像星体一样的旋转的金色光球，它们是灵魂，这里其实就如阿乌的原生梦境里的情形类似，无数的灵魂在这里生存。 那些金色光球之中，掺杂着许多青色光球，那是老祖的枯萎梦境能量，是一种梦境灵魂，它们没有活性，但是能量饱满，而且还是自己那些念的食物。 纪少瑜此刻看着它们很是可爱，它们帮助自己化解了许多危机。 虽然用过数次，但这里的金色和青色光球实在是太多了，并未有任何消减的迹象。 纪少瑜的神识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梦仙葫的第二层。 第二层。 那个紫金色巨球在第二层空间里岿然不动，在空荡荡的虚幻空间之中，它就像是一个巨型天体，周身都散发着可怖的暴烈气息。 上一次，纪少瑜的神识没敢靠近，而这一次，那股巨大的神识吸扯之力明显能够承受，纪少瑜眉头一挑，神识缓缓靠近。 他感觉，自己降临到了一个星球。 那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感觉，上帝视角顿时消失，四周是爆发着闪电风暴的云层，能隐约感到大地逐渐接近自己，却一直无法降落。 “这有些像一个气态行星。”纪少瑜慎重的减缓了下降的速度，向周围看去，电蛇翻腾，狂暴的大气压力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纪少瑜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危机，但是迷茫更重。 犹豫了半晌有余，纪少瑜心一横一咬牙，盯着下方的一片雾气，加速降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 纪少瑜感觉他离这个“星球”的地心已经很接近，恐怖的高温炙烤着他的神识，周围的大气压力空前巨大，饶是自己现在神识强大，也有要被压扁溃散的征兆。 他再次犹豫起来。 心念一动，一股淡青色光芒从自己身上逸散而出，逐渐形成了一圈圈水纹缠绕住了自己的神识，堪堪抵消了一些负面压力。 踏青光！ 神识一声爆喝，青光大放，纪少瑜一步踏出，又下降了不少距离。 纪少瑜眼睛蓦然开阖，心中一喜，他看见面前有一层软薄丝滑的光幕，这显然便是这个紫金星球的核心所在。 踏青光被纪少瑜用到了极致，他神识急转飞掠之下，遁入了光幕之中。 安静了，狂暴的闪电风暴，那些炙烤着神识的高温，凶猛的拉扯力和压力，全部都被这个光幕挡在了外面。 纪少瑜神识蓦然轻快，一个踉跄，落在了地面上。 “不是气态行星，还有大地。”纪少瑜这一生都跟荒诞，诡秘的事物打交道，而此刻，却是他自出生以来，最震惊的一刻： “还有……土地，村庄，植被和……居民！” 第一百八十章 秦岭 一个农夫打扮的居民正向纪少瑜招手。 而一脸木讷的纪少瑜则是举起了右手，下意识的摇了摇，就当打了个招呼。 看样子，这是一座广袤无比的山脉，阳光照耀下，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灵气在山峦间来回飘荡，云雾翻滚而起，从翠绿的山林之间消失无踪。 山谷中，一片片农田俨然有序，其中坐落着不少的村庄，如果再细细看去，这些村庄全都紧挨着一条清水小河，河里浪花激溅，冒着白气，想是才从山巅化来的雪水。 农夫笑呵呵的转身，看见一个人从天上降落好似一点也没有意外，一把锄头往地里一锄，劳作了起来。 纪少瑜狐疑地走近，看着老农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大爷，这里是哪里？” “啊？”农夫听见有人说话，放下锄头，好像耳朵不太灵光。 “这里，是哪里？”纪少瑜放大了声音说道。 “哦，终南山下。”农夫嘿嘿一声，又埋头干活。 “谢谢大爷。”纪少瑜施了一礼，转头又四处望了望：“自己这是回到了现实世界？” 中原国，秦岭，终南山。 这是地球？ 自己的梦仙葫里，装了一个地球？ 纪少瑜挠了挠头，一边迟疑一边向山谷里那些村庄走去。 而就在那位老农耕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一名看起身段娇小，背着一把弓箭的女子，明眸闪动，正瞧着他。 梦师，修的就是神识，纪少瑜却没有发现这道目光。 “噹噹噹……”一声声打铁的声音。 村庄是村庄，不过没走多远，纪少瑜就发现了一个小集镇，集镇上面开满了商铺，但最显眼的，是一个商铺外面，挂着一面纯银打造的旗帜，上面写着个“匠”字。 纪少瑜慢慢走近，望着这面旗帜，瞪大了眼睛发出唏嘘感叹，这旗帜还真是纯银制作，但竟然也能随风飘动，这显然是在展示这个铁匠铺的高超技艺。 这就有些怪诞了，现实世界的梦师联盟也没有这样的技艺。 “来拿瑶琴啦？”铁匠铺老板是一个虎背熊腰，光着半个身子的大汉，平头浓须，和所有铁匠一样，气质彪悍，此刻，他一边用锤子敲打着案上的一把小剑，一边看向纪少瑜，爽朗说道。 瑶琴？纪少瑜没有搭话，显然这家店铺除了打铁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生意。 “不拿瑶琴，问路。”纪少瑜迟疑回道。 “庄周，这会儿没工夫陪你闲扯淡哈，这把瑶琴我可是做了半个多月了，还不给钱白送，不拿以后就别来找我了，就在里屋货架上，你进去就看见了。”彪形大汉抬了眼看了一下纪少瑜，就满不在乎的埋头，专心致志地忙手上了活去了。 庄周？庄周！老祖？ 纪少瑜只听得前两个字，便眼前一花，恍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铁匠抬头又看了一眼纪少瑜，也不意外，摇摇头又低头干活去了，似乎不太理睬自己。 僵硬的纪少瑜才觉自己可能看起来有些异常，挪动几步，向里屋走去。 “我变成老祖了？还是，这其实是老祖的一段记忆？”进了里屋后，果然如铁匠所说，一把三尺来长的普通古琴放在一个简陋的架子上，走近拿起，琴有五弦。 瑶琴一般作七弦，这五弦作法，是尧舜时期的事情了。 纪少瑜抱起五弦瑶琴，依然不甚明了此间发生何事，出了里屋小心问道：“铁匠大哥，此琴可有名字？” 铁匠终于面露不耐，望了望纪少瑜，放下手中铁锤，大步走近。 然后用手背贴了贴纪少瑜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凑近道：“小庄，你这是中邪了？我是你完颜大哥啊。” “完……完颜大哥？”纪少瑜身形一震，脱口而出。 完颜乌，完颜南，阿乌家族的姓？ “哎呀，真是中邪了，你这么年轻就在深山里修炼，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看吧，终于走火入魔了。”铁匠呵呵笑道，仿佛走火入魔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额……”纪少瑜一时没有办法再编下去，他疑惑的又看了看周围，那种绝非幻觉的真实感体现在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上。 若非是原生梦境，绝不会有那样细腻的构造。 可是，梦仙葫外面那个世界，明明才是老祖庄周的原生梦境，那么这个梦仙葫里的一个紫金巨型光球，又是什么？ 纪少瑜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 “喂喂，小庄兄弟？”铁匠一双大手按在纪少瑜身上，摇晃了两下，似乎要将他身上的瘟神摇走一般。 就在此时，铁匠铺的门帘又开，阵阵明亮的阳光铺了进来。 “不许摇！” 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孩子声音随着其身子，穿透进屋，以弓为剑，一把指着铁匠。 纪少瑜定睛一看，这个女孩子身穿染色布衣，裹得严实，却恰好勾勒出娇小的女人身段，五官清秀，两道柳眉高高挑起，明眸闪动着厉色，直勾勾盯着这位铁匠大哥。 之所以定睛一看，是因为纪少瑜在这个女孩子进来的一刹那，竟突然感觉自己胸口血脉滚滚，似有动情之相。 纪少瑜顿觉识海之中青光一阵流淌，阿乌形象冉冉升起，差点没脱口说声：“阿弥陀佛。” 铁匠苦笑着望着这个女孩子，并未惊讶，貌似认识，呵呵傻笑地对纪少瑜说道：“小庄，自求多福吧，在我这儿装走火入魔是没用的。” 说罢，摇摇头又打自己的铁去了。 “这位姑娘……”纪少瑜双手合十，给门口女孩点了个头，却是刚才佛性大发所致。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孩一把拉住，然后拽了出去。 “你以为你躲到完颜羿那里，我就找不到你？”女孩收起弓箭，背着双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纪少瑜。 纪少瑜有些心虚，抱着个瑶琴和女孩一起站在一棵大树下，显得十分笨拙。 “这位姑娘，我与你何仇之有？要这样追杀？”头脑清明了不少的纪少瑜，此刻却在上下打量着眼前女孩，预测着对方的实力。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姬小银 纪少瑜真的是怕了，再在这个“光球世界”里迷失一次，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仇？”女孩娇喝一声，晶莹剔透的眸子蓦然眯起，似有嗔怪，她左手往后一拿，提起起弓箭，右手则是上弦拉弓一气呵成，弓弦一声颤动，顿时，一道箭影便朝纪少瑜射来。 纪少瑜脸色一黑，他身子微侧，便躲开了这一箭，瞬间身形再一个恍惚，来到女孩面前，直接钳住了女孩拿弓的手腕。 望着远去的箭影，纪少瑜阴沉的脸上微微有一些惊诧，这是梦术，而且这一箭毫无杀伤力，有些像小孩子过家家，雷声大，雨点小。 “你要干什么？”纪少瑜脸色稍缓，但还是语气不善的喝道。 微风抚来，短暂安静。 只见手中的这个女孩，貌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怔怔站在原地，瞪大了眸子望着纪少瑜，十分微弱的提醒了纪少瑜一句：“放开。” 声音极其微弱，但纪少瑜光是从口型就明白了过来，看来自己这是来到了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 遂松开手：“不能再来了啊？” 女孩微微点头，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此情此景搞得纪少瑜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般，但她却缩着脖子浅笑了一下。 顿时，纪少瑜胸口那股邪血又涌了起来，赶紧转过头去，对着天上阿弥陀佛的默念着。 “嘻嘻！”女孩又笑了一声。 “怎么回事？”纪少瑜纳闷道：“你不是来追杀我的？” “当然是来追杀你的。”女孩笑吟吟道：“我追了大半个中原，终于追杀到了庄周哥哥。” “你是……谁？”纪少瑜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安全，自己又得装一次失忆了。 “我你都……”女孩刚才娇羞的气质全散，抬起手来就要发飙，但手立即又停在了空中。 她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兴奋了一瞬，顿时立正挺胸，双手交叉在胸前，身子微微前屈道：“我叫做小银，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纪少瑜脸皮狂跳个不停啊，心里不住的充血，摸着脑袋不知所措道：“呃，呃，好，你好。” 小银则是精力充沛，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地走远了，边蹦边还在说：“今天是立春，庄周哥哥第一次跟我讲这么多话的日子，我记着呢。” 立春？纪少瑜揉了揉耳朵，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无论是工具，穿着，还是乐器都有些像中原国的夏朝，但是语言和工具，倒是颇有些封建时代的特点。 随即便苦笑，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在意时代吗？有些可笑。 那个叫做小银的女孩，应该就是老祖庄周后来的妻子吧，只是现在尚还年幼，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恐怕我刚才那些动情的时刻，也是这副身躯带给我的，并非我真的动情了。 家族史有老祖的简单生平描述，纪少瑜记得，老祖确有一个妻子，姓名不详，在老祖青年时期便死了，叹道：“这样可爱的女子，死了可惜了。” “出来吧。”纪少瑜一边感叹一边喃喃说道。 大树上面趴着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凝气屏神的，纪少瑜却早早地就发现了他，由于感知到只是一个平凡孩子，所以纪少瑜并未拆穿，此刻却是看其躲得恼火，便唤他下来。 “嘿嘿。”下来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个子，挠着脑袋，傻里傻气地跳了下来：“庄周，你答应她啦？” “答应谁？”纪少瑜问，这显然又是一个认识自己的人。 “姬小银啊，你不修行了？”小个子一副八卦脸，直盯着纪少瑜。 “你又是谁？”纪少瑜也懒得小心翼翼了，没好气的说道。 闻听此话，小个子忽然严肃起来，立正挺胸，双手交叉在胸前，身子微微前屈道：“庄周哥哥，我叫做惠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哈哈哈哈！”说完，惠施还未等纪少瑜尴尬，自己就稳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却是在取笑纪少瑜。 纪少瑜也只能生硬的陪笑了几声，心里却又明白了几分。 惠施是老祖在书籍上就有所记载的朋友，这个紫金光球，看来是先祖庄周的一个回溯梦境。 理论上来说，回溯梦境会随着主人的死亡而消散，但是自己的老祖庄周是否还活着也未可知，一说是飞升了上界，一说是活在了自己的梦里。 “惠施，我修行有些走火入魔，目前脑袋昏昏沉沉的，可否为我引路，带我回我修行的地方休息？”纪少瑜灵机一动，将瑶琴背在身后，说道。 “哦，这样啊，你说都走火入魔多少次了，照我看啊，就别修行了，和我一起去宋国当国相，治理江山。”惠施侃侃而谈：“这宋国国君啊……” 一路聊着，两人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了这座山坡。 纪少瑜依然没有发现，就在惠施藏匿的那棵树上，还藏着一个身材娇小，背着一把弓箭的女子，一身黑衣，此刻跳下树来，望着纪少瑜离开的方向，眼眸闪烁。 …… 深山之中，惠施走累了蹲在一处泉眼旁边，用手舀着水喝，他实在是嘴皮都讲干了，而纪少瑜，当然是不会走累，也没有兴趣喝水，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听着惠施的滔滔悬河。 “这么说，你才十五岁，就被宋国国君邀请了？”纪少瑜看惠施喝完了水，接上了惠施之前的话头子。 “哪里是邀请我，分明是邀请你，结果你不去，这不，作为你朋友的我就沾光了。”惠施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用手抓住一个台阶上方，翻身就跃了上去，向纪少瑜道：“这边。” “哦？”纪少瑜脚尖一点，便跃了上去，又问道：“我庄某何德何能，能被一国国君如此看好？” 惠施看了一眼庄周，不置可否的样子道：“啧啧，什么叫做何德何能呐？你九岁那年所创音律物化八乐，听者可以精进修为，如今已经家喻户晓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刑人！ “物化八乐？”纪少瑜一脸懵，自己是个音乐大家？ “对啊，你不会连这也忘了吧？你不是说，两个月后要带着物化八乐去见老君论道么？”惠施喘着气，一边爬山一边回头看向纪少瑜。 “呃，我试试吧。”纪少瑜耸了一下身后瑶琴，跟上了惠施。 黄昏刚来，山中细雨，纪少瑜跟着惠施来到了山腰间的一个木屋跟前，在屋檐下，坐在两个席子上。 “这个屋子真像一个柴房。”纪少瑜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修炼之地”，感慨到，都道自己的老祖庄周是一个乐于贫穷之人，却不想这么真实。 “对吧？”惠施忽然兴奋起来：“我以前这么说你还不相信，我看你不是走火入魔了，而是终于清醒了。” “无妨，我只是感叹一句，柴房也很好。”纪少瑜笑道，他哪里会在意这些。 “所以，宫殿也是同样的好，那么，为何偏执要住柴房呢？”惠施来了精神，说道。 “额……若是同样的好，那么，无拘无束住柴房，丧失自由住宫殿，你选哪个？”纪少瑜随口一问，身子却是站了起来，到处打量，这屋子如此简陋，不知修炼之地到底在何处。 “话不是这样……咦？”惠施还想论两句，未想纪少瑜站起来就走进了屋去，随即跟上：“入世入相方可拯救苍生，而你在此地静修，无论修为多高，也只是拯救了你自己一人尔。” 说完看着走来走去的纪少瑜，仿佛对自己的论点极为得意。 “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纪少瑜当然知道惠施在说什么，无非就是入世出世之争，甩了一句杨朱的话给他，让他慢慢去想。 “杨朱？你不是最厌恶此人吗？”惠施诧异道。 “哦？我厌恶杨朱？”纪少瑜一怔，扭头问道：“为何？” “我记得你说杨朱是外族之人，不配与我等论道。”惠施回忆，郑重道：“你真的走火入魔了？” 老君，杨朱？ 怎么忘了，这些都是庄周所处时代之前的人，看来这个世界还未如此荒诞，也有符合逻辑之处。 杨朱，老君？ “等等！你刚才说我要带着物化八乐去与老君论道，你说的老君，可是叫做李耳？”纪少瑜不可置信地问道。 庄周虽年少，但心高，他要亲自上门拜访问道之人，除了老子李耳，还会有谁？ “是啊，老子李耳，字聃，天下皆知，是活在世上的仙人呐，能在十六岁就得到拜访他资格之人，千年来就只有一位，就是庄周你啊。”惠施有些骄傲的说道。 老子还活在世上？怎么和自己现实中知道的历史出入如此之大啊？ 而且，惠施口中的千年以来，千年以来？据纪少瑜所知，李耳和庄周相差也不过一百多年。 “看来这个回溯梦境藏着很多远古的秘辛啊……”纪少瑜沉默起来。 看见纪少瑜沉默，惠施搓了搓手，忽然向纪少瑜额头上摸去。 纪少瑜本就处于忘我的状态，差点出手，忍住了，把惠施的手挡开，道：“你说李耳是活着的仙人，那么他是有毁天灭地之神威，还是有济世救命的能力？又或者，仅仅是活得比较长而已？” “倒是没人见过老君出手，他可是一位隐士，哪里有机会被人看见，只是每年会出来讲学，给普罗大众点化一番而已。”惠施眼睛亮晶晶的。 “嗯，行，那么我又是怎么得到拜见老君资格的呢？” 纪少瑜怕惠施想多，解释道：“我是真的不小心丢了记忆，你给我说说，我慢慢回忆回忆。” 惠施狐疑地看了一眼纪少瑜，不过十五六岁的心智，而且显然两人是非常好的伙伴，并没有多想道：“刚才说了啊，你的物化八乐，老君知道了，派童子来我们村邀请的，当时你可是欣然接受了。” “你真的没事？”惠施看纪少瑜说得像真的，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事，只有记忆受损，唔……那我还真得会一会这位李耳道友。”纪少瑜马虎了一句，又问道：“你说我曾经厌恶杨朱，还说他非我族内，那是怎么回事？” 惠施：“这还是你给我普及的呢，你说在很久远以前的蛮荒时期，我们这片大地上，不只是有我们这一种人类，而是有九种。” “九种，唔……”纪少瑜揉了揉耳朵，按照现实世界的考古学，蛮荒时期的人类应该有十四种，我这老祖庄周几千年前就知道蛮荒人种有九种，简直比后来的达尔文要厉害多了。 而且才十六岁。 想想自己之前回溯梦境到十六岁的时候，还在憨憨的打着球，真是没得比。 “九种人类的事情我知道，最后另外十三……八种都灭绝了是吧？然后呢，杨朱没灭绝？”纪少瑜有些奇怪地问道。 “以前你对我说过，我们人种并不是最出色的，智力不如修罗人，体力不如元武人，甚至修行的资质也有所缺陷。”惠施一直都苦于学识不如庄周丰富，可今天庄周是真的让自己过了一过嘴瘾，正摇头晃脑道。 “可是，我们智人却是最喜欢传小话的。”纪少瑜笑道，这都是现实世界的常识，由于智人特别八卦，所以渐渐地形成了族内口碑，口碑这个东西像一根绳子一样，将智人紧紧的团结在了一起，最终成为了最强大的人类种族。 “智人？可是上次你称呼我们自己并非智人，而是叫做刑人，你说那是承天刑法的意思。”惠施滔滔不绝道：“你说杨朱便……” “刑人！”纪少瑜蓦然打断道：“刑人，哪个刑？” 自己原生梦境里出现的刑人，怎么变成人类的祖先了？ “你那么吃惊干嘛？我都说了，是承天刑法的意思。”惠施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纪少瑜。 而纪少瑜此刻心中可谓是惊涛骇浪，嘴里自顾自地嘟囔着：“这肯定不是回溯梦境，这肯定不是回溯梦境，那么，这是什么地方？” 第一百八十三章 昆仑虚 “你怎么了庄周？”惠施凑过来，他看见纪少瑜自言自语的有些奇怪。 纪少瑜回过神来，温和地望着惠施道：“没事，就是记忆回来了些，记忆回来了些。”耸耸肩笑了笑。 “而杨朱则不属于刑人，所以倡导的道是一个人的道，是违反天意的道。”惠施见纪少瑜的确没事的样子，补充道。 “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似乎的确有这个意思。”纪少瑜略有沉默，接着道：“我没记错的话，杨朱也在世上，对不对？” “是啊，就在秦岭的西边不远，他已经是秦国的国师。”惠施出声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杨朱不是倡导利己，贵己么？为何入世为官了？”纪少瑜诧异道。 “你终于正常了，没见过你骂过谁，就看不惯杨朱，嘿嘿。”惠施嘿嘿笑道，笑到一半，又转头向门外望去。 纪少瑜也发现了门外的动静，顺着望去。 只见拥有者一个娇美身段的姑娘，身后背着一把弓箭，穿着裹得十分严实的染色布衣，此刻正大汗淋漓的提着一个水桶，两手一抬，水桶落在柴房外院子里的一个石桌子上。 比她身子还粗两圈的水桶放置好后，才看见这个姑娘手臂上挎了个篮子，里面有一些常见的野菜，还有几个红彤彤的果实。 “小银？她来干什么？”纪少瑜蹙起眉头。 惠施则是向纪少瑜挑了挑眉头，双手一拱道：“庄兄，你修炼你的，今天就帮庄兄回忆到这里，我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说罢含笑扬长而去。 “惠施哥哥，别走别走啊，天色不早了，吃了饭再走。”姬小银篮子还未来得及放下，朝着惠施离去的方向喊道。 纪少瑜神情丰富：“这是干什么？” 姬小银看向这边，对着纪少瑜露出皓齿一笑，红着个俏脸招了招手，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看起来格外动人。 纪少瑜下意识的右手捂住心口，他活了两世，岂能看不出这是被眼前这位姑娘看上了。 “不了不了，我得早点下山，不然该遇到野兽了，走了走了。”惠施像一个逃兵一般，边往山下走，边挥挥手，连头也不回。 “你来干什么？”纪少瑜终于问出口，心有点虚。 “庄周哥哥每日食些生冷野菜，打坐修道，都瘦了，今天我给庄周哥哥弄了点好吃的。”姬小银边说着边将篮子里的菜拿出来，撅着个小嘴，仿佛十分能干的样子。 纪少瑜冷汗直冒，这是要往贤妻良母的方向发展啊，但是自己那颗心为何怦怦直跳？ 老祖，你这么不争气的么？ 你那些忘我，无我的理论是骗小孩子的吗？ 不行不行，我在梦仙葫里面，是找高维传送阵来的，虽然意外的来到了这个荒诞的世界，得到了一个调查老祖的前世今生的绝佳机缘。 而且，东瀛人正在入侵我的原生梦境，老祖啊，可否让事情快些发展，这谈情说爱的，得谈到什么时候去？ “我……我去拿点柴火过来……”纪少瑜吞吞吐吐道。 姬小银十分奇怪的盯着纪少瑜，貌似“庄周哥哥”没有这样温暖地跟她说过话，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略有沉默，接着忽然开心道：“好啊，我们一起做饭吧。” 接着貌似干劲更足，把水桶提到地上，又提到旁边的手忙脚乱起来，一看在家就没有做过家务的样子。 纪少瑜边退后，边摸着头傻傻笑着，缓缓往柴房后面走去，似要去寻找柴火。 一离开姬小银的视线，便飞快的往山下狂奔而去，一眨眼的工夫，便不见了踪影。 大约十息之后，以纪少瑜的遁速，已到山下的他，才听得山腰处一个极为愤怒的清脆女子声音：“庄周你听好了，本姑娘下次见你，定要用箭把你射成筛子！” 纪少瑜也只能无奈的干笑，一溜烟儿，就消失在了终南山所覆盖的区域。 …… 哪里等得了两个月，纪少瑜心急如焚，他马上就要想见到李耳，听惠施说，他是在这个世界活得最久之人，了解老祖秘辛的最好办法就是，找李耳聊一聊。 李耳所居之地，按惠施的话说，世人皆知：昆仑山。 都说见老君不容易，纪少瑜并不担心，等不及了，实在不行就武力打开昆仑山山门。 “这个世界的人所修之道，皆为梦术神通，也极为怪诞，我以前还以为梦术是老祖庄周所创，看来这其中，都还另有隐情。” 纪少瑜目光灼烁，一路向西边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的身后，则是有一位纪少瑜一直没有感知到的娇小黑衣女子，背着一把和姬小银背后那把弓十分相似的弓，速度并不比纪少瑜慢地紧紧跟着他。 时间一晃，两日过去了。 在纪少瑜眼前的是一座连绵不断的雪山山脉，其山脚湖水清瀛，鸟禽成群，阵阵云雾在山峦之间翻腾汹涌，氤氲雨雾迎面扑来，使人神清气爽。 “这就是昆仑虚，中原国的万祖之山，以前在现实世界从未去过，没想到第一次到此，竟然是身处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中。”纪少瑜哈出一大口白气，身上飘满了雪花，望着面前的数千座雪峰，不由地感叹道。 说完此话，纪少瑜眉梢一动，迈出一步，继而飞掠而上，没有做任何停留。 身后一个黑影，如影随形。 不到半日，纪少瑜便从风雪之中隐隐瞧见了一道古朴的石门，上面刻着着四个大字：老君书房。 石门旁边趴着一只在现实世界极为罕见的雪豹，此刻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半晌后，便转身而逃。 “是这里没错了。”纪少瑜拍了拍身上的风雪，整理了一下头发，大踏步的走进了山门。 另他颇感意外的是，这里荒僻无比，并不似自己脑海中想象一般的宗门盛景，而且也太好进了一些，并非像惠施说得那样，昆仑山门庭若市，好似见老君一面，比登天还难云云。 这倒是让纪少瑜对李耳多了许多好感。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老君论道 昆仑山西高东低，纪少瑜不断前行之中，发现这里的灵气越来越稀薄，本以为这中原国的万祖之山，第一神山，在这远古时代会是一派仙家盛景，不料此刻眼前，竟是一块无人问津的净地。 这就有些奇怪了，纪少瑜接触的两种修炼方法，修仙者需要灵气，而这里灵气稀薄，梦师需要对弈，而这里人烟稀少。 “除此之外，这些雪豹着实有些奇怪……”纪少瑜脸沉了下来。 足足有近二十头雪豹将其包围，低咆着踱步盯着他。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雪豹，一股股阴寒的气息四面八方向纪少瑜迎面扑来，那不是仅仅是雪山之地的冰寒，而是一股能钻进骨髓里面的寒冷。 那种要凝固神魂一样的东西。 “毫无待客之道！”纪少瑜横眉冷对，话音刚落，便有数头雪豹扑了上来。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雪豹扑是扑了过来，可是却没有进攻，依然在那里踱步低咆，纪少瑜识海中感到的寒冷更重。 不过倒是看出来了，那些雪豹虽然气息诡异，但绝非多么厉害的凶兽，纪少瑜的黑色飞刀已经蓄势待发，他唯一的善念在支撑着他。 没过多久，那些雪豹又改变了步伐，走着走着便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图案。 “你们在布阵？”纪少瑜警觉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观察，果然，这些雪豹在地上走出了一个动态的八卦阵。 这布阵就不好说了，传闻李耳确实是一位布阵高手。 出于小心，纪少瑜立即向侧面横掠而去，可却立即发现了不对，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僵硬无比，与此同时，他的神识也有沉睡的迹象，无任何动力可言了。 “我被冻住了？”纪少瑜心中大骇，动弹不了最为危险。 雪豹依然没有作出任何攻击，仍在那里踱步而行。 山岭森森，雾凇沆砀。 半晌之后，纪少瑜却是不但没有恐惧更重，反而是心里感到一阵坦荡，那些低咆着的雪豹，在他的眼中也变得不再那么危险，而是充满了安全感。 纪少瑜虽然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幻术，可却提不起警觉，徜徉在其中。 平静下来，纪少瑜的身体漂浮回了地面，他盘腿坐在地上，进入了空灵之境，心无旁骛。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心，不再寒冷，身体也不再僵硬，纪少瑜感到了久违的自由。 “唔，小兄弟好高的悟性，你叫什么名字？”蓦然间，一个充满活力的老者声音从山顶上倾泻下来。 纪少瑜眼睛缓缓开阖，往山顶上望去，世界从未那样清晰，那些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雪豹，风雪以及树林，好似全部都消散了 仅仅用肉眼，便穿透了这一切，和山顶的老者对坐在了一起。 “晚辈叫做庄周！”纪少瑜回道，坦然望着这位老者的眼睛：“想必前辈就是老君吧？” “是的。”李耳坐在山顶的一处悬崖旁，披头散发，白袍盖身，极为飘逸潇洒。 和史书里的记载几乎一模一样，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眼神缥缈。 这位老者的眼睛给纪少瑜一种极为无害的感觉，好似无论用什么姿态去看，去盯，对方都不会在意。 仿佛……仿佛踹他一脚，都没有问题一样，对方也不会生气。 “踹我一脚不行。”李耳笑吟吟道，貌似看穿了纪少瑜心里所想：“你会死的。” 你会死的？ 纪少瑜脸色阴沉下来，沉声道：“就知道你有问题，刚才为何让雪豹攻击于我？” 李耳却是不以为意道：“你来时，戾气太重，我让它们给你平复一下情绪罢了。” 纪少瑜闻之一怔，貌似的确如此。 “那么……”纪少瑜眯着眼睛，仍有警惕地问道：“那么为何我踹你一脚，就会死，难道你会出手？” 李耳闻言笑而不答，微微摇头，似在思考什么。 半晌之后，李耳问道：“你的悟性不是来自这个世界，也做不出物化八乐，你来自哪里？”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纪少瑜毫不客气道。 若是李耳要对自己出手，自己还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因为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实在太诡异了，像是一片汪洋，捉摸不透。 “我是水。”李耳面色平静道：“小兄弟若是对我动手，便会坠入滚滚大江，最终淹死在自己的戾气之中。” 说完扭头看向翻滚的云海雪林，不再吭声，呼吸极为平静，因为他不是在与人争辩，仿佛就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不是威胁，是醍醐灌顶。 坐在雪地上，本来还有些怀疑的纪少瑜心中翻起大浪，这句话看似平常，却道破天机，好似在说没有人会害你，所有的孽都是自己造成的。 难道不是吗？纪少瑜本人是最了解此道之人，他的所有因果都是原生梦境的报应。 王立，苗果阿兰，牵扯出了一系列的因果，最终让自己深陷苦海，苦苦挣扎之后，却因果更多，依然难以自拔。 永远，都是自己的行为在反噬，无一例外。 他多想像李耳一样，遗世独立，无牵无挂，便无因果，也无报应。 “夫唯不争，故无尤。”纪少瑜喃喃背了一句李耳曾留下的话，又道：“不过老君为何还要每年下山讲学，并且留下记录，让后世之人敬仰呢？” 纪少瑜已然无前几日那般急躁情绪，此刻，他的身心都脱离了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似乎仅仅在陪家中老人聊天谈心。 “可能，还是想活着吧。”李耳慈眉舒展，望着远方天际，露出了童真的笑容。 一股烟火气息的温暖从这一个笑容中渗透出来。 “说吧，你来自哪里？”李耳转头看向纪少瑜。 纪少瑜并未遮掩，稍一拱手直接回道：“我来自天外，灵魂降临于此庄周之身，来向前辈讨教天地大道。” 听到这里，李耳顿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小兄弟，你恐怕不是来找老夫讨教什么大道来的，而是来追问这个世界的秘辛来的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来自天外 纪少瑜闻之一怔，随后微叹道：“正是如此，看来晚辈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过老君的慧眼。” “不是慧眼。”老君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纪少瑜，不置可否道：“是因为老夫也来自天外，已经在这个小世界悟道不知多少千年啦。” “老君也是梦……天外来的？”纪少瑜惊诧万分。 李耳则是有追忆之色，徐徐道：“当年我记忆全失，醒来发现自己在一片虚空之中，身旁有一个巨型球体，便遁入其中，最后，就迷失在了这个小小世界之中。” 没有说谎，和自己的情形一模一样，但是此言却让纪少瑜更加心悸，连太上老君皆无法离开这个世界，难道自己真的要再迷失一次？ “老君没有想过逃离此处？”纪少瑜忙问。 “哈哈哈，我所悟之道，乃一人之道，无关万民。”李耳洒脱抬手指着千座雪山道：“这里便是我的归所，无需要逃。” 纪少瑜见李耳没有相助的意愿，稍微有些失望：“晚辈不敢苟同。”倒是铿锵有力地说道。 “嗯。”李耳赞同一声，倒不是真的赞同，而是表示你说我听着的意味。 “若是世间真理同出一脉，则可谓道，修道修道，修的就是我说的这个道，是否？”纪少瑜精神一振，朗朗上口。 “没错，大道三千，同出一脉，是谓真道。”李耳点点头。 纪少瑜接着论道：“但是前辈，这事儿有个大前提，就是大道三千，真的同出一脉。” 纪少瑜面对道家至高无上之人，毫不胆怯，度过三世，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天地有真理，此为道，道生一再而衍生万物，此事无需论证。”李耳显然明白纪少瑜的意思，点化一句，意思是切勿谬谈。 “老君莫慌，我来试试搬动这个大前提。”纪少瑜双眼蓦然开阖，竟然有些气势非凡的继续说道：“所谓万物同源，真神唯一，不过是因为万物皆有因果，反过来说，由于万物皆有因果，于是必将由道来统一，我说得对否？” “小兄弟想推翻因果之说？”李耳貌似感到有趣，微微笑道。 “世间之事，多有因果，有如江河大海，被世人熟知，可是晚辈认为，那空中看不见的地方，也有星河云海，即使是这大雪纷飞的空中，也有弱水三千。”纪少瑜挥手叹道。 “说得没错。”李耳依然平静：“不过，这仍然是你的猜测。” 李耳何许人也，纪少瑜还未说出论点，仅仅铺垫之时，便知晓了纪少瑜要表达的意思。 “老君明白了我要说什么？”纪少瑜有些难以置信。 “小兄弟是想说，因果如有形的水，而还有广袤的世界，那里是没有因果，只有随机的事件，那便是你所谓的弱水三千，对吧？”李耳笑道。 “正是此意，老君实在让人叹服。”这不是阿谀奉承，纪少瑜真的是五体投地，那是他九转生死，悟出的道，寥寥几句，甚至还未说出，便被李耳猜中。 然后给了个评价：这只是你的猜测。 “吾辈道士，无论如何悟道，悟的什么道，切勿遁入虚妄之中，只有经历万物，方能证得自己心中之道，你可明白了？”李耳声如洪钟，却极为温和，此刻说与纪少瑜听，似有欣赏之意。 “晚辈明白了。”纪少瑜本来还有些气势的，此刻又被论得心静如水，败下阵来。 “刚才老君说，每年下山讲学，是想活着？”纪少瑜拱手，他仍然不甘心，还有心说服李耳。 “是的。”李耳平静地看着纪少瑜，似乎并不厌烦，极有耐心。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这里的居民皆为虚幻，你讲学的对象，只是一些无中生有的脸谱，老君还觉得你活着吗？”纪少瑜想让李耳振作，也是太想拉这一个帮手回原生梦境了。 “梦踪道影，小兄弟，哪怕这只是某位天公的一个梦，若是我有心经历，你岂能说我没有活过呢？”李耳不为所动，淡然道。 “梦踪道影？”这是庄周老祖留下来的一句箴言，未想到来自这里。 “老君独自悟道，真就没有其他想做之事？”纪少瑜见实在是论不过李耳，于是换一个方向问道。 “记忆全失，了无牵挂。” 万里雪飘，阳光照射而融，化为滚滚大江东去，遁入大海无底深渊，又升腾而起，翻云而上，来到这千座雪山之上。 虚实之道，惑乱之源。 “看来我此行必定找不到答案，前辈道法高深，倒是给了我许多点化。”纪少瑜略一沉默，黯然拱手道。 起身，就要告辞，李耳并未阻拦。 这位中原国万世景仰的太上老君，显然已是得道成仙，遁入了缥缈之境，无法撼动半分。 若是一块巨石，纪少瑜愿意撬一撬，若是一座大山，纪少瑜也愿意愚公移山。 可他是水，是风，是天地万物，如大梦一场，如空空如也。 刚才思量着胜败，此刻看来如此可笑，对方从未有心说服自己，而是耐心解释而已，自己就如醍醐灌顶般五体投地了。 道家始祖，名副其实。 纪少瑜转身走出几步不久，心中遗憾，实在是难得有此机缘遇此真正的大能前辈，太不甘心。 又转身拱手恭敬一拜，又问： “老君，那么晚辈如果厚着脸皮，一定要向前辈讨要一方因果呢？” 李耳并未推辞，颔首微笑道：“小兄弟，你我因果未尽，还会见面的。”说完的声音回荡群山，李耳的身影逐渐模糊，饶有意味地望了一眼纪少瑜身后那位黑衣女子之后，却未再说话，消失在了原地。 “我靠！我把老聃这种高手都说得不耐烦了？”纪少瑜摸摸鼻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他也觉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讨教有些突兀。 “小兄弟，杨朱也是从天外而来，你可以先去找他说说话。”很远的山中又有李耳的声音传来。 山中回音未散，又有滚滚轰鸣声传入耳中，但依然不如纪少瑜听到此话后，内心的轰鸣强烈。 “杨朱也是梦中之人？” 纪少瑜垂眉惊讶片刻，然立即大拜喊道：“多谢老君指点，后会有期。”久久不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完颜羿 不知过去了多久，纪少瑜缓缓起身，目中茫然消散不少，转身而回。 身后黑影立刻闪身上树，隐匿了起来。 “如此看来，传道仙师李耳竟来自外界，传道于先祖庄周，而先祖庄周又悟道成仙，炼制梦仙葫，炼制之后，李耳糊里糊涂才来到这个世界，又传道庄周……”纪少瑜苦笑不已：“这层因果，若是用时间去束缚，会认为有极大的矛盾之处，可是若不考虑时间，却是一道循环因果，像太极。” …… “把庄周叫出来！”终南山下，一个清脆女子声音传遍了整个村庄。 许多村民都走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惠施被姬小银一只手提在半空，一脸无辜，似在求饶：“大姐，老祖宗，真不在我家啊，你不是都翻了个遍吗？” 姬小银银牙微咬，脸露愤愤之色，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无处发泄。 “小银，放开惠施，我可以保证庄周已经不在村里了。”一个彪形大汉闻声赶到，正是完颜羿。 “后羿？你这个老妖怪，要是本姑娘发现庄周藏在你那铁匠铺，我定叫我父亲将你的完颜家族夷为平地。”姬小银小手一甩，惠施应声落地。 “庄周真可怜，遇到你这个煞星。”惠施嘴里嘟囔了一句，人却是悄悄躲在了完颜羿的身后。 “哈哈哈，小银呐，姑娘家这么不矜持，是不会有男人喜欢的。”完颜羿哈哈笑道，大步向前。 这几人显然都认识。 “咦~”姬小银双手叉腰，还在气头上。 完颜羿貌似对姬小银的恐吓毫无压力：“别拿姬家吓我，你父亲姬昆要是知道你在这里对着庄周死缠烂打的，估计是先把你关上个十天半个月不出家门吧。” “我又不是来找……额……庄周的，我是来跑腿的，父亲让你炼的伏羲弓呢？在哪里。”姬小银显然是被说中了，气焰顿消，伸出一只小手，向完颜羿索要道。 完颜羿摇头笑笑，转身向铁匠铺方向走去，惠施跟上，向其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完颜大哥有办法。” 姬小银站在宽敞的街道上，看见周围数十人正在看自己的热闹，俏脸一红，尴尬无比，也是身子跃起，追着完颜羿而去。 而这一切，却被一位藏在人群里的男子看见了，也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一幕，这位男子缩着脑袋在人群里躲来躲去，愣是没敢出现。 从昆仑山脉回来的时候，纪少瑜向路人打听了一下秦国的情况，结果很不乐观，据说秦国是一个严禁百姓通商，几乎完全封闭的诸侯国。 也就是说，要见杨朱，只有想办法成为某个诸侯国的国师或者国相，才有可能。 想起惠施说过宋国曾经想招揽自己做国相，纪少瑜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终南山，欲找惠施相助，没想到遇到姬小银在闹事，还是在闹这种事情，于是躲着不敢出现。 人群中，一个大妈发现了纪少瑜，嗓门很大：“庄周？刚才有个姑娘再找你。” 纪少瑜浑身一紧，连忙点头称谢，灰溜溜的跑了。 不一会儿，蹑手蹑脚的纪少瑜出现在铁匠铺的门口，随手将一个卖枣商贩的斗笠盖在头上，蹲在路边，静静的观察着。 卖枣的商贩见是庄周，本来有些生气的要夺回斗笠，立马安静下来，欣喜道：“庄……” “嘘……”纪少瑜一根手指往商贩嘴上一戳，着急得用呼吸声音说道：“我有事情，不要声张。” 这位商贩看见庄周如此紧张，也跟着蹲下来，四处张望，神经紧绷。 这就有些显眼了，街上的人全都纷纷看过来。 “你卖你的枣。”纪少瑜把手摆得像个拨浪鼓，轻声细语的喊道。 “好，好，需要我去叫人吗？”商贩也面目夸张的用呼吸声回道：“你放心，在终南山，谁要敢动你，他……” 一张大手按在商贩脸上，是纪少瑜无奈了，他神情复杂的盯了商贩一眼，把斗笠还回，还拍了拍商贩肩上泥尘道：“谢谢兄弟，不用了。” 接着黑着一张脸，大摇大摆的走到铁匠铺子跟前。 “与杨朱，李耳论道而来，结果被一个小姑娘搞得畏手畏脚的，算怎么回事？”接着纪少瑜一步踏出，推帘而入。 顿时，他的脸便被一股狂暴而又浑厚的力道挤压变了形，双手止不住的运转着各类法术，梦术，不知遇到了什么危险。 勉强稳住身形之后，慌忙睁眼，却看到并非有谁要攻击自己，而是完颜羿正拉着一把弓箭，对着另一面墙，做出了射击动作而已。 看店铺里的样子，完颜羿正在给姬小银试弓，好似还在讲解着什么。 “梦器！”纪少瑜完全没有心思关心完颜羿的讲解，正死死盯着完颜羿手中的那把弓，那绝对是梦器，而且上面的梦术能量简直已经浓烈得肉眼可见，是一把闻所未闻的顶级梦器。 完颜羿，难道真的是阿乌的祖先？ 在现实世界，完颜家族就是一个炼制梦器的大家族，没想到竟然会从古时开始，就有如此高超的技艺了。 “那么，自己身上背着的那把瑶琴……”纪少瑜心头一动，就想拿下来试一试。 他的手，顿时僵住了。 一道灼灼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猛然，一只细腻如玉的指头，从不远处靠近，犹如慢动作一般让纪少瑜避无可避，就在这一瞬间，可以从惠施和完颜羿的脸上看到片刻的同情。 “你你你……”那根逐渐靠近的食指在纪少瑜的胸脯连戳数下，却是姬小银那张俏脸赫然出现在自己脸前几寸，嘴唇动得飞快：“你你这个庄周，好啊，以往只知道你薄情寡义，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要欺骗别人了。” 上接不接下气的，戳得纪少瑜连连后退，同时递了个眼神向完颜羿和惠施求救，刚才大摇大摆进门的架势荡然无存。 见到完颜羿和惠施一个抬头看天，一个埋头看蚂蚁的时候，纪少瑜无奈闭上了眼睛而又睁开，一把抓住了姬小银戳自己的那根手指道：“我何需欺骗你？我现在就跟你实话实说说，你给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姬昆 这句决绝的话则是被惠施一手按住，一张手按在纪少瑜脸上，转头对姬小银道：“庄周最近有些失忆，我帮他回忆回忆，嘿嘿，嘿嘿。” 接着拉着纪少瑜往里屋里走，剩下仿佛心有余悸的完颜羿和挂着晶莹眼珠的姬小银在外面。 “你拉着我干甚？”纪少瑜费解的看着惠施。 “庄周，你真的不记得了，为何被姬小银追了大半个中原，你却既不敢答应又不敢拒绝的缘由？”惠施担心的把手放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对啊，到底为何？”这也正是纪少瑜疑惑之处。 “姬小银是姬家千金，家主姬昆你还记得吧？”惠施问道。 “不认识。”纪少瑜如是说道。 惠施惊为天人的看了一眼纪少瑜，似乎在把他当傻子看待：“你修炼的什么功法，脑子乱成了这样？” “快说重点。”纪少瑜不耐道。 “姬昆是周王朝第一武将，育有两女，大女姬小金，小女姬小银，此魔头嫁女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要入赘，庄周，你最向往自由，万万不可动心呐。”惠施摇头晃脑道。 “我没有要动心，我是叫她走，走得越远越好，别来烦我！”纪少瑜情绪激动道，接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个甚，可能动心这件事情不小心被说准了罢。 “那就更使不得了，姬昆大女儿姬小金此生一共爱上过三位男子，这三位男子皆因姬昆过于霸道而拒绝于她，后来，这三个男子全都一一被杀，无一例外。”惠施面露惊恐地说道：“无一例外呐，这可不是坊间传言，是真的。” 纪少瑜脸皮崩了崩，如果是真的，这个姬昆确实霸道了一些，这可是误了女儿的终身。 “呃？他准备一辈子不嫁女儿么？”纪少瑜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奇葩事情，不由一问。 “反正你还是好自为之吧，不可对姬小银动心，更不能拒绝，只能逃，否则都得死。”惠施耸了耸鼻子，用同情的目光盯着纪少瑜。 “这是什么道理，我庄周是怕死之人么？”纪少瑜拍拍自己胸脯大声说道，似在壮胆。 “呃？这又是什么道理。”惠施昂起脑袋，瞪了纪少瑜一眼：“本朝谁人不知，你庄周是天下第一怕死之人。” “……”纪少瑜被说来语塞，好像自己先祖庄周惜命是真的，只是不知老祖惜命惜得天下皆知，也算是不枉此生。 “那你那天在山上看见姬小银过来，你扭头就跑，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纪少瑜忽意识过来道。 “嘿嘿，嘿嘿，当时真的是要回家做饭了，而且你们两个……”惠施摸摸脑袋，正欲再说话，却听到外屋传来打斗的声音。 两人都没有犹豫，赶紧走了出去。 “后羿老鬼，你让开，今天让要是不让我见庄周，我弄不了你，惠施可就……”姬小银说到一半，便看见纪少瑜走了出来，手中弓箭也撤回。 而完颜羿则是一脸满不在乎地挡在里屋门口，任姬小银怎么说，就是不让开。 “怎么打起来了？”惠施左看右看的。 “哎。”完颜羿回到火炉旁，盯着姬小银道：“你爹啊，啥都好，就是没把你们两个女儿教育好，连你完颜大哥都要打，真是没大没小。” 纪少瑜想起来了，刚才完颜羿一两句话就把姬小银给劝退，貌似和姬昆有交情的样子。 这虽然是乡野之地，但刚才制作的“伏羲弓”却是世间少有的梦器，此完颜羿绝不是凡夫俗子，想来和周王朝的大将军有些交情也在情理之中。 “庄周，你就那么怕死么？”纪少瑜还未来得及向完颜羿问伏羲弓的事情，便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声音和之前跋扈的时候很不一样，有些颤抖。 纪少瑜心头也跟着一颤，但还是摇头道：“不仅仅是怕死，我是有事，有……大道要追寻，哪里有时间在这里儿女情长。” 他是发自内心地想摆脱这个姬小银，那种奇怪燃起的情思令他非常不舒服。 此情有毒，默念阿乌可缓解症状。 “可是庄周哥哥，你七岁那年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要带我私逃，所以才苦修大道，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不怵我爹。”姬小银眼泪汪汪的。 “我什么时候……”纪少瑜看向正在看戏的完颜羿和惠施两人，只见两人极有默契的到处找蚂蚁，纪少瑜便明白了过来。 这姬小银和自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顿时有些无语，老祖七岁的时候就要带此女私逃，还真是早熟。 这早就给出了承诺就不好办了，要是再决绝下去，就置老祖庄周于不仁不义的渣男境地了。 “好，好，我不逃了。”纪少瑜忽正色道。 姬小银怔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庄周躲自己躲了两年了，平时自己闹一闹其实也没想到需要庄周给什么承诺之类的，完全就是抒发一下自己苦闷的情绪而已，她毕竟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 完颜羿和惠施从姬小银的发丝缝隙中投过来两道欣赏至极的目光。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娶你。”纪少瑜说道。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知道。”姬小银立刻乖巧的点头。 把旁边看戏的两人都看呆了，没见过姬小银这样乖巧。 “你不躲我了？”姬小银踮脚问道，靠近。 “不躲。”纪少瑜点头，然后偏头。 “不赶我走？”姬小银眼睛里亮晶晶的。 “不赶。”纪少瑜简略回答，他心脏怦怦直跳，就要受不了了。 “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姬小银笑容更多，凑得更近。 “跟着吧。”纪少瑜转过头去，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姬小银站在他的左侧，他的左侧半边身体便都在滚烫。 但还是没有躲开，姬小银扑上来，给了他手臂一个比较收敛的拥抱，便害羞地冲出了门去。 “你们等着，我去买菜。” 房间里，惠施凑了过来，眼睛盯着门外，用手背在纪少瑜左脸上搭了一下道：“庄周，你发烧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入世 纪少瑜眯着一只眼睛，他是看出来了，史书记载都有问题，惠施是个八卦，庄周是个情种。 “庄周，你真的失忆了？”完颜羿此刻问了过来，倒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屋子里就只有完颜羿看起来正常。 “呃修炼有些走火入魔，过一阵就好了。”纪少瑜摸了摸耳朵道：“倒是完颜大哥刚才那弓的威力不凡，不知道是怎么炼制的？” “哦，伏羲弓啊？”完颜羿一把将伏羲弓拿在手上，看着问道：“难道失忆之后，你还终于肯向我学艺了？” “求之不得。”纪少瑜心头微喜，心道老祖的梦仙葫恐怕也跟这位完颜羿有关。 惠施投来惊讶的目光，这失忆后的庄周很不一样，不再那样每天苦修，而是多了许多烟火气息。 “哈哈哈，失忆得好呀，我完颜羿无儿无女，苟活了数千年，就看见你一个好苗子能够传授手艺，磨了你五年了都不愿意呐，今天失忆了，居然答应了我，不错，徒儿，拜师吧。”完颜羿不属于话多之人，讲这么多，可见其兴致甚高。 “完颜大哥，你说你活了……多少年？”纪少瑜越听越不对劲，数千年是什么意思，来自蛮荒时期吗，不过这个世界和史书上要吻合不吻合的，有些年份不太对得上。 刚才是听见姬小银叫他“后羿老鬼”，难道不是胡乱称呼的，后羿后羿，哪个后羿？ 完颜羿和惠施互望一眼，完颜羿有些担心道：“原来你失忆得这么厉害啊？我是你完颜大哥啊，七百多年前和你的祖上子渊一起归隐此山，这你都能忘了？” 子渊又是谁？七百多年？正常人能活七百多年？ “你是……射日的后羿？”纪少瑜有些呆滞的问道，他也不掩饰，反正早已被当成了失忆之人。 “射日？日是什么？”完颜羿诧异道。 “就是太阳啊，天上那个……”纪少瑜说道一半，忽觉不对，赶紧跑出去，盯着天上看了良久。 没有太阳。 是了，这里其实不是地球，这里没有太阳，却有后羿，这里的故事也好，地名人名也好与现实世界中史书的契合程度很高，但偶尔又完全对不上。 这里是自己梦仙葫里的一个小世界而已。 老祖庄周，到底要通过这个小世界，告诉自己什么东西？ 完颜羿和惠施也追了出来，他们是真的有些担心这位“庄周”了，不仅仅是失忆，神智也貌似不太正常的样子。 而街道转角处的一位娇小黑衣女子，背着一把弓，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徒儿，别看了，你这状态有些瘆人。”完颜羿大步走近，一张大手拍在纪少瑜肩上，说道。 “师父！”纪少瑜抱拳，扑通一声跪下，这是正式拜师了。 完颜羿脸上的担忧，疑惑一扫而光，搀起纪少瑜哈哈大笑道：“好，好快起来我的好徒儿。” 还没有开始学，就是好徒儿了？纪少瑜有些无语，看来自己的老祖庄周是天才儿童，出身极好，宋国国君要让他去当国相，大将军的女儿要追着他嫁，完颜家的梦器大师执意要收他为徒。 偏偏自己老祖貌似在之前都采取了回避的态度，这在现代，定被人骂作沽名钓誉，巧立牌坊。 “不过师父，等我回来再开始吧，我要随惠施去一趟宋国。”纪少瑜心中有数，望向了惠施。 “你要答应宋国当国相？”惠施大惊，这可是磨破了嘴皮，宋国国君宋康王派了几趟人来邀请，庄周都断然拒绝了的事情，这反转稍快了一点。 “不是我当，是你当，我要当国师。”纪少瑜极为清晰地说道。 “等一下。”惠施一根手指指着纪少瑜，埋头看地，略有思量，半晌之后，手指潇洒一甩道：“好！” “惠施，你在干什么？”纪少瑜指着他的手指。 “我实在是想不通你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刚才埋着头问了问土地，他给我说：管你鸟事。” “哈哈哈哈……”街道上，三人皆大欢喜，互相笑了笑。 “咦？庄周，两个月后你不是要去见老君么？昆仑山河宋国国都是两个方向，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三人往山坡上走去，这个世界虽无阳光，却有着明亮的天色，滋养着繁花盛开。 “哦，老君啊，前两日我不在，就是去见了老君。”纪少瑜坐在草地上，极为随意。 “啊？”“啊？”两人同时讶异，也坐了下来。 “那么，你忽然的转变，是因为和老君论道？”完颜羿问道。 “老君劝你入世为官？”惠施却是不可置信，问道。 “算是吧。” 一条不算繁华的街道上，一个娇小玲珑的俏眉女子，提着一个鼓得满满的菜篮子，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来到了一间铁匠铺门口，推帘而入。 铺子里面，空空如也。 半晌之后，里面传来隐隐的清澈低咆：“庄……周……” “阿嚏！” 不远处山坡上，正聊得开心的纪少瑜忽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十分冤枉。 …… 三个月后，宋国国都彭城城外。 三个气度不凡之人骑着马并行于城外野道上，正是纪少瑜，惠施，还有一位背着个醒目弓箭的姬小银。 一路行来，纪少瑜了解了不少这个世界的秘闻。 像李耳，完颜羿这样活上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人物，在这个世界里，竟然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且寿命的长短，似乎并非由医学技术决定，而是靠着修身养性来决定的。 这就有些像原生梦境里的修真世界了，不过修炼的不是功法，不是灵力，而是自身的感悟和身体的强壮罢了。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信奉道家学说，所以，庄周的一首音律物化八乐，仅仅是稍微有些精进修为之用，也会这么多人来招揽他。 另外，纪少瑜也顺便搞清楚了中原国的格局，竟和史书记载的春秋时期的格局大同小异，周王室衰落，诸侯并起。 唯一有所出入的，是周王室里有一位声名赫赫的大将军，他几乎以一人之力，匡扶王室不至于崩溃，力压所有的诸侯国。 这位大将军就是身边女子姬小银的父亲，姬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设国师 纪少瑜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物，竟然不远万里，去终南山找完颜羿，仅仅是为炼制一把弓箭。 而没有采用强制将其招入王室，纳为己用的霸道手段，要不是完颜羿其武力高超，能与王室对抗，就是这个世界对于匠人颇为尊敬，守礼所致。 想来自己能够谱出精进修为的物化八乐，也应该有多国高层觊觎才对，而听惠施描述，也只是有几个诸侯发来邀请而已，并未用强，这个世界的友善和谐跟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也好，梦境世界也好，都有很大的处事出入。 “宋国国君宋康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纪少瑜拉停坐骑，与惠施道。 “崇尚武力，行事霸道，不过军中威望甚高，这个王位，也是他亲手打下来的。”惠施和庄周都是宋国人，自然是知之甚祥。 “唔……看来是个有能力的君主啊。”纪少瑜沉思道。 “啐！去年，霸占了手下韩凭的妻子何氏，不久后韩凭含冤自杀，而陈氏也不堪日日羞辱，也自杀了，遗书中写道要与韩凭合葬，可是我们这位宋康王却隔水分葬二人，可谓变态至极！”姬小银拉着坐骑凑过来，眼露厌恶的说道，看起来是在一本正经地地厌恶一个人。 不是姬小银厌恶，纪少瑜听后也很是厌恶：“惠施，就这样的国君，你居然闹着要拉着我去辅佐？” 厌恶归厌恶，生活在真实世界的纪少瑜，其实对于各代枭雄都有些奇怪嗜好和变态心理这一点上，还算免疫力比较强。 “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我等学士，拯救宋国百姓于水火之中。”惠施慷慨激扬的说道。 “这……”纪少瑜无语，这样聊天有些恐怖：“看来我再说一个字，皆会沦为不忠不义的境地。” “不要取笑我啦，你从小胸中大道便与世人不同，此行想必另有用意，不过无论做什么，都要注意一位叫做徐行的人，因为你我的到来，便是顶替的他的势力。”惠施摇头摆手的，继而又郑重其事地提醒道。 “原来还有大势力需要应付，我等三人，恐怕如狂风之中的枯枝，有被摧枯拉朽的命运呐。”纪少瑜凝重说道。 “无妨，庄周是天下名士，更有物化八乐傍身，还有小银姑娘相助，宋国不会为难我等的。”惠施倒是信心满满。 姬小银则是在一旁得意洋洋地傻笑，仿佛十分开心能有所帮助。 “走吧。”纪少瑜微叹一声，双腿用力，往前行去。 …… 一位书生打败的长须青年，就在城门口，带着一杆仪仗，拱手等候。 “庄子无需多礼，姬家千金也来啦？”该青年长施一礼道：“下属是宋国大司寇，乐挽。” 惠施脸皮崩了崩，施礼道：“大司寇，惠施。”这是主动报上名来。 “惠子先生，宋康王托我出城相迎，大王已在大殿等候多时了。”乐挽伸手一请，四人同行入城。 …… 彭城王宫，大殿之上，礼乐国舞，酒过三巡之后，纪少瑜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国师？可是我宋国并未设国师，庄子大才，国相是你的，孤定不亏待与你。”宋康王方脸虬须，虎背熊腰，颇有威严。 闻听此言，纪少瑜疑惑地望向惠施，惠施小声解释道：“宋国尚武，不设儒士，不过我也才知道竟然也没有国师。” 这其实不怪惠施，国师大都为世外高人，仅为诸侯供养之修士，大多国师都不为世人所知，像杨朱这样名震天下的秦国国师，更是少之又少。 纪少瑜还未作出反应，却见一位黑色官服的大胡猛然站起，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才来几个时辰，就向大王要这要那的，实在有辱士族斯文。” 纪少瑜有恃无恐，道：“阁下便是徐行吧，果然能代表宋国的待客之道。”也不客气。 “我宋国对有识之客自然行待客之道，对待山野强匪自然行驱客之道。”徐行粗声粗气道，头脑还算清晰。 “看来，宋国是你的，不是大王的，行什么道，竟然由你徐行说了算。”纪少瑜大袖一挥，面向宋康王。 “莫要离间我君臣关系，大王，此子才来一天，便大言不惭，伶牙俐齿，哪像他国国师禅眉丹心，清净淡雅。”徐行摇头晃脑，好似十分憧憬。 “看来徐行大人对他国极为憧憬，与他国国师也交情不浅，庄子可是不知这些国师的禅眉丹心，清净淡雅。”惠施说国师世人少知，想来即使是宋国的大司寇徐行也极难见到，所以如是说。 惠施在一旁则是一点都不担心，安心喝酒，他从小便在庄周的辩才下吃了许多苦头。 这句句都说道徐行的痛处，徐行被说来一滞，迟疑了片刻。 可知大殿上，迟疑片刻可以说明之处就太多了，宋康王适时地打断了这场争辩，道： “若是庄子说服于我，我可以设国师一职，日日供奉，直到我宋国称霸的那天，便尊先生为帝师。” 这是直接把自己的野心公布了出来。 但看周围的情况一片淡然，显然该宋康王不少在这样的场合表露野心。 “我在来时的路上，听闻宋康王崇尚武力？”纪少瑜不慌不忙，说道。 “那是自然，难道先生认为不妥？”宋康王不置可否的说道，大袖一挥，礼乐便停止了演奏，似乎要耐心指教。 “并非如此，只想知道大王为何崇尚武力？”纪少瑜站了起来，将脸色难看的徐行丢在了一旁。 惠施也停止了喝酒，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若无武力，宋国百姓便没有保障；若无武力，别人欺我，夺我妻儿，霸我河山；若无武力，宵小之辈猖獗民间，至百姓遭殃，王室衰落，若无姬昆以武力震慑，早已灭亡，难道武力不值得崇尚乎？”宋康王慷慨陈词，倒是说得大殿各位官员们激情亢奋。 “大王说得没错，可是把环境无法改变当作了前提。”纪少瑜拱手道，却是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第一百九十章 长生之法 “哦？请先生教我。”宋康王显然也非昏庸之辈，听见不同的意见，便做出聆听之状。 “我这里有一种办法，可以使那些勇武的人刺不入；虽有力气，却击不中，大王您想知道这种办法吗？”纪少瑜以问为答。 宋康王说：“好呀！这种办法我倒很想听听。” 纪少瑜继续问道：“刺不入，击不中，虽然好，但有人敢于击、敢于刺，毕竟还是受了侮辱。我还有一种办法，使得那些勇武之人不敢刺，不敢击，这样的方法，比之之前还要好些，大王可更想知道这种办法？” 宋康王又说道：“是比之前的办法更好。” 纪少瑜并未解释，又道：“不过，所谓不敢，不等于不想，只是时机未到而已。我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使得一切人根本不想去刺，不想去击，这不更好吗？当然不想去刺，不想去击，也就是不理会你，那里比得上互相亲爱，互相帮助呢。我还有一种办法，使天下的人，都非常高兴，互相亲爱，互相帮助，这种办法比勇敢有力的人更高一筹，这是上面四种办法中最好的办法了，难道大王您就不想知道吗？” 宋康王说：“这种办法好啊！” 纪少瑜拱手一礼，道：“孔墨之道便是这样的办法，孔子、墨翟，自己没有国土，却被人当作君王一样看待；虽然没有官职，却被人们尊为最高的长官一样。天下的男人和女人，无不伸长脖子，踮起脚跟来盼望，使得到相安相利。如今大王是拥有万乘兵车的国主，如果你确实有行孔墨主张的意愿，那么，全国都会得到它的利益的，您会比孔墨更胜得多了。”——摘自《列子·皇帝第二》 宋康王自然知道自己被绕了进去，脸色略有不快道：“原来名扬四海的庄周，是一名儒士，你可知道我宋国向来不喜儒生，像你这样的儒生，孤不知杀了多少，先生仅仅是善辩一些而已，你就不怕孤杀你？” 此言一出，徐行霍然站起，正欲说话，却见到姬小银狠狠地盯着自己，忽然一软，这位爷他惹不起。 而纪少瑜却是面色平静道：“大王当然敢杀我，是因大王也认为死亡是一件极有威慑力的事情，我这里还有第五种方法，那就是不理百姓，退出江湖，从此修身养性，最后，谁也活不过大王你，那么你的王朝将会千秋万代，永远流传。” 宋康王不耐道：“孤知道先生的意思，是劝我归隐，与尔等为伍，可孤舍不得此繁华江山，死亡虽然可怕，孤却不愿做那闲云野鹤，成日修炼打坐，人生未免太不痛快！” 纪少瑜说：“大王大可不必做那闲云野鹤，修炼打坐，也不用归隐山林，大王继续做你的大王，这些事情就让国师来解决。” 宋康王闻听此言，蓦然站起：“先生有办法助我长生？” 惠施在路上说过，修生养性是自己的事情，所以要想长生，在这个修士稀少的小世界，只有修炼这一条路可走，其余各国所谓的国师，也不过是做做驱鬼观天，测运做法的杂事而已。 当时纪少瑜便知道，自己的梦术手段，在这个世界定能起到大用。 “正是！”纪少瑜昂首微意，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便是我作为国师，能带给大王的。” “大王！”徐行拱手出列，道：“庄子必然胡言乱语，欺瞒大王，若是有此等法术，那为何不去投靠王室，而来我弱小的宋国？” “徐行的意思是，以宋康王的英明，还不如周王室里的那个……”纪少瑜本想反驳，无奈他的历史也不那么好，忘记这个时期周朝的天子到底叫什么名字了。 “姬延。”惠施如雪中送炭一般在纪少瑜耳边递了个名字。 “……还不如周王室里的那个姬延么？”对宋康王说道。 说完便转头看向了坐在旁边的姬小银，根据姓氏判断，这女子难道是周天子的血统？姬昆是一位王爷？ “哼，巧舌如簧，大王，此子牙尖嘴利，不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出来，切勿相信呐大王！”徐行则是回避正面论辩，而是抓住事情的本质，让他拿出证据。 宋康王明显被纪少瑜说动了，抬手示意徐行闭嘴后，问道：“先生，如果先生能证明你助我长生之法，给你国师又如何，孤与你平分天下都是可以的。” “不用这么复杂。”纪少瑜坦然道：“大王给我准备一头刚死的黄牛便可。” 惠施拉了拉纪少瑜的袖口，紧张道：“你真有办法？”如果无法证明，人头落地事小，可就名声扫地了啊。 纪少瑜向惠施点了点头，示意不用担心。 姬小银则是吃着盘子里的水果牛肉，时不时还喝上一口酒，一副庄周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信心满满。。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头一看就是年迈即将老去的黄牛，被一个宫仆带上。 宋康王亲自走下，来到纪少瑜面前：“先生，这是不久就会老去的一头黄牛，本来今日就会宰杀，你大可不必有恻隐之心。”他知道大多书生修士对于杀生极为反感，于是解释道。 说完，向左右点了一下头，一个甲士便两步向前，一刀抽出，就要刺穿黄牛的心脏。 “住手！”纪少瑜忽喝一声。 宋康王眼睛眯起，沉声道：“怎么回事，庄子难道要反悔？”一股杀气顿起。 “非也，我的办法只能使黄牛长生，却不能起死回生。”纪少瑜绕着黄牛转了一圈，看向宋康王，说道。 此刻徐行又站了出来，大笑道：“哈哈哈，果真是沽名钓誉之辈，长生？难不成我们要在此等你几百上千年，来验证此黄牛是否可以长生不老？” 话音一落，全场都响起了哄堂大笑，宋康王并未阻止，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他也认为这个“庄周”是在愚弄自己。 “我当然有办法，只是还需要你宋国的大司寇配合，我向在座各位保证，不出半日，你们定然哑口无言。”纪少瑜负手而立，眯着眼睛向徐行看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说人话的黄牛 要我配合？徐行立马呆在了原地，配合啥？ “你要孤的大司寇配合你？”宋康王也有点诧异，不是弄一头牛吗？现在怎么弄到我的大司寇身上来了？ 可知从最开始，纪少瑜便步步为营，每一个要求，每一个问题都不过分，但却循循善诱到了自己想做之事上来，若是开门见山，则自己所做之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容易当成邪魔外道来看待，废些口舌还是值得的。 “大王不用担心，不会伤及大司寇性命，也不会受伤，反而对大司寇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纪少瑜拱手，露出善意的微笑。 宋康王似在犹豫，略一沉默道：“可否叫其他人来配合，比如这位壮年男子？”他指着送牛来的那位宫仆。 “大王有所不知，此法需有一定修炼的功底之人，才会有效，而且大司寇刚才屡屡对在下出言不逊，有他配合，大王大可放心我未用障眼法欺瞒与你啊。”纪少瑜再一拱手，仿佛义正言辞一般。 宋康王看向徐行，似乎还有犹豫。 “大王，臣愿意配合，若是这小子害我，大王帮我报仇便是。”徐行两三步踏出来，走到纪少瑜面前，倒是忠勇。 纪少瑜大感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大王，你看好了。”说着便一张大手往徐行天灵盖拍去。 见此情形，两边甲士立即抽刀，欲保护徐行，被正仔细观察的宋康王阻止了。 徐行本人也是吓了一跳，以为庄周要偷袭自己，不过此掌落下的却不是攻击的力道，甚至还有一些舒服的感觉。 纪少瑜将手放置在徐行头顶，眼睛缓缓闭上，其神念却是顺着他的手掌试探了进去。 大殿十分安静，连姬小银都和惠施对了一眼，完全不明白纪少瑜在做什么。 “朗朗红日，嘿，这徐行竟还是个正人君子嘛。”纪少瑜的神识出现在徐行的识海空间，张望说道。 这里给纪少瑜直观的感觉就是很明朗，不似如森空，识海里煞气滚滚，混混沌沌，于是才作此评价。 这些小修士的神识防御放在纪少瑜面前，就像是纸糊小人一般，只要没有外力干扰，瞬间就可以摄魂。 不过纪少瑜并非来摄取徐行魂魄的，只需要一个念便好了。 “那就愿者上钩吧。”纪少瑜蹲在岸边，看着识海里面游动的一条条小鱼，双手置于水中，似乎在网鱼。 识海之中，灵魂为太阳，虚为天空，记忆便是空气，而念就是生活在识海里面的鱼儿。 一条鱼儿轻触了一下手指，纪少瑜顺手一抓，一条小鱼便被逮住，纪少瑜看着小鱼摇了摇头笑道：“没想到上钩的，还真是你的欲念。” 纪少瑜不敢再这里呆太久，将欲念牢牢钳住，身形一个模糊，便遁出了这里。 上次纪少瑜在森空识海里呆久了，作为梦师的森空防御力极强，一时间，无数念和魂魄在识海空间里追杀纪少瑜，搞得他狼狈不堪，最终逼得纪少瑜在森空识海里大开杀戒，出来时，森空已经被他搞死了。 此刻徐行可不能死，否则可谓前功尽弃。 眼睛蓦然开阖后，在众人眼前，纪少瑜两只手摆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实则钳着一条众人看不见的小鱼，他两步小跑，来到那只老黄牛面前，又用同样的方式将手按在了黄牛的头顶。 众人哗然，实在是太像邪术了，只有姬小银在角落里面色微变，明眸闪烁不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股股梦境能量从纪少瑜身上涌动而出，将徐行的欲念送入了黄牛的识海。 这低等动物的识海的确简陋许多，一个小型的光点在识海上空微弱闪动，就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般，这里也不是广袤无边的识海，而是“识湖”，纪少瑜的神识叹了一口气，有如放生一般，将欲念小鱼放入了湖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纪少瑜有些心痛的将带来的不多青色和金色能量分别散布了一些在这里，特别是金色光丝，一接触到识海上空的那个光点，便纠缠在一起，顿时整个识海光芒大作，熠熠生辉。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福气的黄牛了，人类的灵魂给你当做能量。” 到处看了一下，觉得没大问题后，纪少瑜结束了这场“施法”，眼睛开阖，负手而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犹如一位世外高人般。 “咦？怎么回事？”大殿里顿时一阵骚动，因为搞了半天，除了看到纪少瑜跑来跑去，什么其他事情都没有发生。 连惠施和姬小银也有所怀疑，真是神智不正常了？ “庄子，你果真在装神弄鬼，如果驱鬼辟邪有用，还要我等武将来作甚！”徐行见没有反应，怒喝道，还以为纪少瑜在作法。 徐行是反应最剧烈的，刚才他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可醒过来之后便发觉自己没有什么异样，算是松了一口气，现在想来有些心悸，自己可是把大脑都交给别人了。 宋康王则是偏头递来同样询问的眼神。 “各位不要着急，叫主人。”纪少瑜抚摸着黄牛，对它说道。 “主人！”黄牛本已年迈，但显然精神还不错，慢吞吞几步走近了徐行，口吐人言，只是受到喉咙结构的影响，言语有些不太清晰。 众人哗然，该黄牛说起了人话！而且还认徐行为主。 徐行惊得身子一僵，既无法言语，身体也无法挪动分毫，这个黄牛的给自己一股极为亲切的感觉，与此同时，黄牛像家犬一般，竟还伸出舌头舔了徐行一脸口水。 “呕……”也不怕有失体面了。也不怕有辱斯文了，徐行一口吐在地板上，恶心得即将晕厥过去。 “怎么回事？”宋康王连走几步，仔细端详着黄牛。 黄牛极有灵性的望着宋康王，继续口吐人言：“我的大王，好想被你赏识，陪你打江山，清除你身边的小人，赏我一块封地吧，我定精忠重义，万死不辞！” 此言一出则是引得朝堂内哄然大笑：“哈哈哈哈……”这竟然是一头会拍马屁的黄牛。 这是徐行的欲念，本来这样说话并无不妥，但纪少瑜还是一边笑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话的确说得有些肉麻，听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第一百九十二章 借命之术 纪少瑜转头向也正打着寒颤的宋康王说道：“大王可以想办法测一测，此黄牛是否是你的大司寇。” 宋康王脸一沉地说道：“这么说，你把孤的大司寇变成了一头黄牛？” “唔唔唔呜……”估计平时和徐行处得不太好的一干大臣，看着黄牛努力憋着笑，发出闷笑声，幸灾乐祸的样子。 “非也。”纪少瑜打断道：“此牛仅为大司寇的某一神念，由于只需证明我的实力，不想真的害大司寇变为黄牛，所以刚才并未将大司寇的灵魂取出，不过要是王上不相信，我可以立即试试。” 用布擦着嘴角的徐行此刻回过了神来，正欲发难，又看到旁边黄牛亲昵地盯着自己，又是一阵恶心，嘴边的话硬是没有说出来。 “取出灵魂……原来如此，是一种分身之术。”宋康王啧啧感叹道：“孤这一生，从不信鬼神，可今日却是大开眼界，徐行！你能分辨这黄牛是你自己的神念否？” 徐行死死盯着纪少瑜，脸色已难看到极致，头也不回地敷衍道：“不能！” 要不是宋康王在场，估计徐行都出手了。 “无妨，由于我取出的不是完整的灵魂，所以这个黄牛神智单一，不会说谎，大王可以慢慢查问，看我有无欺瞒。”纪少瑜嗯声道，毫不回避徐行的目光。 “大司寇，你大可不必欺瞒大王，现在只有我能救你。”满怀善意地嗯声说道。 徐行被纪少瑜盯得心头发慌，牙齿咬得嗤嗤作响，半晌后，整个人像放了气的球一般，耷拉着个脑袋，幽怨的剜了纪少瑜一眼。 最终还是怂了，长叹了一口气道：“哎！咳！请先生勿怪，这头黄牛，它……的确是我的神念，能感知与它有心神联系，哎！”摇摇头十分沮丧，又面对宋康王，垂头低眉，算是确认了此事。 他是真的怕了，早闻庄周有大才，悔不该跟其作对。 在场众人哗然，交头接耳。 惠施惊为天人，不断向姬小银挑着眉毛，而姬小银则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罕见地十分安静。 纪少瑜笑道：“大司寇实言相告是对的，至少刚才黄牛的话，证明了你的忠心。” “先生要救我。”徐行指着黄牛，巴巴望着纪少瑜。 “大司寇是不明白其中要害，所以恐惧，其实该黄牛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大司寇今后将受益无穷。”纪少瑜淡然道。 “礼物？”徐行捶胸顿足，这可是让他丢进了颜面的一头黄牛，这是什么礼物。 “该黄牛是大司寇的一个神念，如今独立成为了一个完全由你支配的个体，而且你的识海中失去了这个神念并不紧要，还会再生，这是你的一个替身明白吗？只是……这个替身是一只黄牛。”纪少瑜摸摸鼻子，他不是嗜杀之人，不愿为了证明一个梦术，就拿人来做实验。 徐行听完，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低头顺耳的，不再吭声，其实不甚明白。 宋康王则是眼睛一亮，赶紧扶起徐行道：“大司寇不必紧张，要相信先生，此事，你有大功！来人！”遂招呼两位宫仆，将徐行扶了下去。 接着目光闪烁扭头道：“庄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依靠此术……借命？”宋康王悟性还不错，略一沉默后，马上就明白了纪少瑜的意思。 “人有三，肉身，神和魂，神和魂可永世不灭，而肉身则不然，这个办法可让宋王不断重生，之前我说有可长生之法，我可有欺瞒大家？”纪少瑜说完后，拂袖看着在座之人，朗朗道。 这句话是纪少瑜胡乱编撰的，他经历南柯楼事件后，的确掌握了将人的念萃取出来的方法，但是否可以真正的让一个人长生，便是凭空猜想的了。 宋康王从犹疑到恍然，最后兴奋，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一手拉着纪少瑜的手，另一只手盖上来，热情道：“有先生助我，何愁大业不成？今后你与孤便以家人相待，先生有何要求尽管提！” 然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在纪少瑜耳边补充道：“在场所有人，是否需要杀光？只需要先生一句话。” “唔……”纪少瑜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可是此小世界的一代枭雄，面色微冷地绷着脸道：“你连姬小银都要想杀？” 宋康王迟疑了一阵，问道：“怎么，她不是你的人？”实在是姬昆惹不起。 他和姬小银很早就认识的事情，路上纪少瑜已经从惠施口中探知，比较复杂，用完颜羿的话讲：天下无几人知晓。 “呃大王把心放在肚子里，此术不惧泄露，反而要昭告天下，此事以后再提。”纪少瑜拍了拍宋康王的肚子笑道：“你这戾气太重，不利于我施法，还是多行善的好。” 宋康王略有沉默，最终还是说道：“谢先生指教。” 接着问道：“先生到底有何事需要孤助你，尽管提出便是。” 纪少瑜见到这才到正事上，脸色微敛，郑重道：“我要见秦国国师，杨朱，只有宋王能够助我。” “唔……杨朱呐。”宋康王眉梢微蹙，道：“那此事确实不太好办，这样，孤先避开左右，我们慢慢聊。” …… 宋国在这个小世界里，是中原商旅最多之地，东边接壤兵力最强的齐国，西边接壤最神秘的秦国，而南边接壤鱼米之乡楚国，十分繁荣，是诸侯之中的四大霸主之一。 当时，纪少瑜在第一次了解到这个小世界诸侯格局和史书中极不一样的时候，非但没有烦恼，反而是大喜过望，他的计划中，需要一个诸侯的相助，在真实历史中，没有武力、文化和地理全部适合的人选，齐国太远，鞭长莫及；楚国太庞大，腹背受敌，牵制太多；而晋国内部势力混杂，政局太复杂，这些强国皆无法满足自己想速战速决的条件。 而在小世界的格局之中，他一眼便瞧上了宋国。 宋国在这个世界，几乎吞并了晋国的大半国土，除了和几位霸主接壤之外，还与周王室辖地接壤，最有利的是，四大春秋霸主中，宋国是以经济富饶立足，这样的国家，自由度更高，国君显然也最为开明。 另外，和秦国接壤的三个诸侯国中，宋国的宋康王好战，而楚国的楚威王主张和平，另外一个晋国几乎残破，已经无力再战。 “还真是为我量身订做的一个诸侯呐……”半个月前，在听完惠施的介绍后，纪少瑜如是想到。才有了此行之举。 “杨朱，秦国既然我进不去，你就出来陪我聊聊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失策 …… 此刻，在宋国国都彭城，一条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各家商铺吆喝声不断，一副欣欣向荣的光景，街道上走着一位心事重重的姑娘，看起十四五来岁，后面跟着个仪表堂堂，不过此刻正在碎碎念的男子。 “庄周今天的举动，着实有些古怪，小银，以前你看见过庄周施展这个诡异法术么？”说话者正是惠施。 两日前，纪少瑜和宋康王回避了所有大臣，包括他们这两位同行的客人。 两日过去了，两人无聊，就来彭城街道上逛一逛。 惠施一路上都在啧啧称奇，认为是老君传授了庄周什么秘法。 而姬小银自从看见“庄周”施法过程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双眼无神的走在前面，似乎变了一个人。 “惠施哥哥。”大约都要走到街尾时，姬小银忽然开口说道：“你上次说，庄周哥哥去了一趟迷雾之地，回来的时候就失忆了？” “嗯，就是你来拿伏羲弓那次。”惠施嗯声答道。 “不对不对，还要再早几天，就是我卖了菜，却被他跑了那次。”姬小银咬着嘴唇说道。 “唔……对对，小银姑娘不会还在生庄周的气吧？”惠施无语，印象中的小银表面看起是有些猖狂，却是因情所致，实则小银并非记恨之人。 “不是生气，是奇怪，惠施，你就没发现庄周的性格完全变了？”姬小银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的说道，好似在自言自语，却又和惠施的话对得上。 惠施略一沉默道：“变了是变了一些，不过你知道的，他做人本来也没个定性，变来变去的挺司空见惯的。” 姬小银还是摇摇头道：“不对，不是性情变了，庄周哥哥是生来就非常确定自己要做什么的人，无论他怎么变化，从未偏离过自己心中的道。” 惠施有些不在意道：“许是和老君论道，另有所悟吧。” “也不对，这几个月我的感觉是，他心中的道没有变，路却变了，更像是……愿意回到人间了。”姬小银说到这，神情一变的抿嘴浅笑，脸颊微微泛红，此刻她望着天际并慢慢将目光落回地面，仿佛在迎接着某个心中极为重要的人，眼含温润说：“更像是……温暖了。” 惠施听着伫在原地，他虽对姬小银并无半分非分之想，不过此刻竟然也是心中一动，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女子，看呆了，暗道庄周好深的福分。 “是啊，以往庄周躲着一切，最不喜沾染因果，可现在却貌似好大喜功，不把事情闹大就不罢休的样子啊。”惠施回想起今日在大殿上庄周层层推进，最终竟便是为了给众人一个惊艳的收场，喃喃说道。 “那个法术我仿佛见过，不对，应该是他当时手里那条鱼，我曾经在哪里见过。”姬小银回过神来，蹙起秀眉，似在回忆着什么，自言自语。 “鱼？什么鱼？”惠施看不见那识海中的欲念小鱼。 姬小银恍惚的眼睛蓦然清明，如这才发现旁边有人似的，连忙摆手道：“没……没什么。”似乎在胡言乱语一般。 惠施满腹疑惑地看着姬小银，他还第一次看到姬小银心事重重的样子，但既然对方不愿告诉，也就作罢。 两人的身形渐渐消失在了街角。 …… 三个月后。 宋国屯兵秦国边境，而齐国也出动兵马，欲要与宋国结盟的事情，引起了天下瞩目。 傻子都能看出来，齐宋两国要对那个神秘的秦国出手了。 楚威王虽然在观望，但都知道，若齐宋两国进攻顺利，显然楚国也是会出手的。 周王室对于此事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姬昆派了一个使者来宋国问明了情况。 宋国此举如此大受关注，主要也是因为天下人的眼睛，已经盯着那神秘的秦国许多年了。 而秦国梁惠王，在三个月之间，一次都没有出过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仅一个使者都没有派出来，而且一个使者也都派不进去。 “看吧，先生，我说要见杨朱着实不好办吧？”一处宫廷内的庭院石桌旁，宋康王邀庄周一起煮茶谈事。 宋康王两手一摊：“先生的法术神通早就派人在秦国边境传播了，先生要的大军压境，孤也给你安排好了，可他杨朱就是对你不感兴趣。”摇头无奈。 纪少瑜喝了一杯茶水，出声道：“大王你也不必垂头叹气，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尽力，实在不行，就派兵真的打过去吧。”盯着宋康王的表情。 宋康王脸色微白，像看白痴一样盯着纪少瑜：“先生知道晋国是怎样被我国馋食的吗？” “略知一二。”纪少瑜不以为意道：“五年前，晋国成为第一个敢于去招惹秦国的诸侯，也是当时军力仅次于齐国的诸侯，但仅仅两个月后，便被秦国一支小小部队打得溃不成军，几乎全歼，而大王英明，趁晋国国力空虚，大军适时抢占，才有了宋国今日的局面。” 宋康王脸皮抽了抽，趁人之危在这个时代是被人诟病的，虽然兵不厌诈，但被“庄周”这样毫不避讳的大声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现在的情况是，连秦国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完全是一团迷雾，先生让我如何用兵？”宋康王摇头否定了纪少瑜之前的提议。 纪少瑜又问：“不为难大王，不过，我倒很像知道秦国是何时变成这种禁闭国门样子的？”这一点，江湖传闻比较混乱。 “十二年前，就是杨朱忽然成为了秦国的国师之后一年左右，秦国整个版图便不再与外界交流，秦国地产丰富，可以自给自足，周王室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些各国安排潜伏在秦国的暗子，皆无法将信息传回，估计已经遇害。”宋康王将此秘闻娓娓道来，由于是十来年前的事情，大家对秦国的神秘都习以为常了。 “从未听说有哪个国家能做到如此程度，难道翻山越岭，送一两个人进去都不行？”纪少瑜越来越笃定杨朱有很大问题，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会一会这个杨朱。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牛大军 “有一些地方当然没有问题，比如老君山，就在秦国境内，许多修士有去有回，孤听闻先生不久前也去拜见了老君吧。”宋康王不置可否的说道。 纪少瑜坦然：“是的，那一次拜访之旅并无凶险，说明秦国也不是密不透风的铁桶，以宋国一国之力，多少还是有些办法吧？”纪少瑜不甘心。 宋康王摇摇头：“先生看来对此有所不知，这十年来，只有去往昆仑山脉这一条路线可保来去之人性命无虞，除此之外，凡是进入了秦国境内其余地方之人，仿佛就进入了无底黑洞，再无一人返回，各国暗子皆是如此。” “不让人靠近？”纪少瑜略有沉默，低头思量起来：“如此反常的事情得反过来想，秦国也许是害怕外界之人发现他们在做什么？” “会做什么？”宋康王不耐道：“无非就是集结军队，要统一天下罢了，只要秦军出了秦国边境，离开那条河，我宋国将士绝不会坐以待毙，并奋勇杀敌，破灭他统一六国的狼子野心！” 纪少瑜无语，这个宋康王满脑子都是称霸诸侯，统一天下，完全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更有野心之人，更有野心之事啊。 “什么河？大王刚才说，秦国大军要过一条河？”没听惠施谈起过。 “说来有些丢脸。”宋康王微叹道：“就是我方大军集结的那条河，叫做刑水，过邢水必死，这是杨朱十年前放出的话，倒也确实说到做到了。” “原来如此。”纪少瑜沉默了。 这个世界中的种种，绝不是一个凡人王朝疆域中会发生的事情，有一片土地，无人敢于踏足，有一位道家仙师，活了上千年，而大家都习以为常，这太不正常。 难道自己真的要亲自去闯一闯无人敢去的秦国？ 这是他十分不愿意的事情，漂泊了几个世界之后，纪少瑜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自己的修为有多么高，一个人的武力有多么强大，都无法与一国之力抗衡，哪怕这个国家全是凡人。 更别说秦国显然不是一群啥也不懂的土著，杨朱其人，也显然不是凡人。 自己现实世界中的一位老祖庄连天，便是过分自信，传闻有毁山震地之威，最终却被中原国无数的武林高手追杀数年，最终力竭而死，当年听到三爷说出“力竭而死”的时候，纪少瑜就一身冷汗，他认为这是一个人最可悲的死法了。 所以，纪少瑜才选择了一个诸侯国，以大军压境摆出阵势，再以自己国师身份，并且当众表演了“移魂”梦术作为噱头，以为杨朱得知后，至少会出来会一会自己。 没想到杨朱还真是史书中记载的性子，根本不鸟自己！ “先生，你若是只是想知道秦国的情况，孤倒是有一个办法。”宋康王见纪少瑜如此执着，思量着说道。 纪少瑜眼睛一亮：“哦？大王有妙法？” 宋康王微有迟疑地说道：“先生可派黄牛大军入境，充当先生的眼睛，若是死了也不可惜，就算黄牛们无法返回，依然可以传回及时的情报。” 好办法啊。 自己的梦境能量还有不少，此法可行。 纪少瑜起身站起，在院子里踱步徘徊，略一沉默后连拍宋康王几下道：“宋康王不愧为战国霸主，借命法术一出，立刻便能用到刀刃之上！” 宋康王被拍得脸色发青，连道：“哎哎哎别拍，上次你给我稳固灵魂之后，到今日孤的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纪少瑜不置可否道：“放心，过两天就好了。”有点心虚。 这个宋康王虽然只是一个凡人武夫，但毕竟久居上位，前几日去宋康王识海里遇到了其本命灵魂的排斥，所以下手重了点。 越来越觉自己像一个到处侵入别人识海的病毒，还要避免免疫细胞的攻击。 摸摸鼻子缓解了一下心虚，又出声道：“无需黄牛大军，大王给我安排三个唔……五个心腹，以及五头健壮的黄牛便可。”自己的念在南柯楼洗礼了数万年之后，皆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存在，纪少瑜自然是不愿那他们去送死。 “好！”宋康王抚了抚自己的太阳穴，道：“那就等先生的好消息了。” …… 三日后。 “惠施，我此次去刑水河畔，你不用跟去，帮我盯着宋康王便可。”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纪少瑜，惠施和姬小银席地坐在一张桌子旁。 “我要跟着庄周哥哥去！”姬小银又恢复了精神，举起一只小手。 “不可。”纪少瑜皱眉，一句话打断。 姬小银反常地一点也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冷冷道：“庄周哥哥那日手中的鱼儿，小银却知道是什么东西，若庄周哥哥不带我一起，我就告诉我父亲，让他把你关起来，拷问你的邪术是怎么来的。” 说完，露出狡猾的笑容。 纪少瑜一怔，这是将自己一军呐，强装平静道：“那条鱼？什么鱼？” 惠施不合时宜地帮姬小银说道：“那天，小银说你从徐行脑子里拿出了一条鱼，全场只有她看见了，我可没有看见，也不知真的假的。” “小银能看见识海中的念？”纪少瑜目光闪动，心念急转：“看来姬家也是修炼的梦术。” 姬小银见纪少瑜心绪不宁的样子，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能看见念又有什么奇怪的？你要去告诉姬昆，尽管去说就好了。”纪少瑜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个小世界的诡异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难道你不怕？” “怕什么？杨朱我都不怕，怕姬昆作甚？”纪少瑜继续敷衍道，实则心中已经在琢磨接下来探查秦国之事了。 “杨朱？杨朱那个缩头乌龟，能跟我的父亲比吗？”姬小银银牙一咬，毕竟是小姑娘，刚才那副势在必得的狡黠马上变成了委屈，气焰顿消，经不起纪少瑜这种老江湖随口一激。 “庄周你失忆了有所不知。”惠施在一旁摇头晃脑，实在是又不合时宜的提醒道：“姬昆有一支亲卫队，在秦国反击晋国的那一场战争的时候，这支亲卫队虎口拔牙，硬是将晋国国君晋静公救出，也是天下唯一见过秦国鬼骑，竟然还能全身而退的部队。” 第一百九十五章 挥两袖而舞 名震天下的姬昆家丁威慑秦国鬼骑的故事……纪少瑜当然知道，他听惠施说过，姬昆便是这一场战争中一战成名，传闻秦国后来也就是忌惮姬昆，才没有向周王室发难。 知道归知道，他会真的以为姬小银要回去报告她的父亲么？ “怕了吧？”姬小银在惠施的鼓动下，又来了脾气。 “小银，你魔障了吗？我带你众目睽睽下去闯秦国邢水，你父亲姬昆才会杀了我吧。”纪少瑜摆摆手道：“这事儿没有商量，你跟惠施在宋国好好呆着，要不然就回你父亲那边去，我这边忙得很。” “啧，还是那么怕死……”姬小银撅着个嘴，有些沮丧，她说不过“庄周”，从小到大就说不过“庄周”，今天又惠施帮忙，都还是说不过。 惠施望着姬小银尴尬一笑，传递了个我已经尽力了的意思。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半晌之后，姬小银耷拉着个脑袋，垂头丧气地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庄子，你现在连秦国都敢闯，我还以为你终于要娶小银了呢，你明明就心系小银多年，结果还是这样，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呐。”惠施望着小银离去的背影，眯着眼摇了摇头，似乎极为可惜。 “我什么时候心系小银了？惠施，你脑子里一天想些什么东西？”纪少瑜微抬一眼，郁闷，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平复了这方面的心思，又被惠施和姬小银三两句话勾了起来。 “庄子，你明明……”惠施还想说话，却被纪少瑜一只手打断。 “惠施，我知道你喜爱将事物分门别类，所追大道讲究一个概念，我现在给你一个慢慢去想的事情。” “哎，庄子请说吧。”惠施好似对纪少瑜和姬小银的事情比当事人还沮丧。 “借命之术，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响亮，而且没有攻击性，要想让此术广大门楣，引起江湖震动，还想请惠施帮我这种法术想一个响亮的名字。”纪少瑜看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他实在是需要惠施消停一会儿，随意找了个事情给他做。 他在现实世界的印象当中，惠施今后是名家大师，纪少瑜其实不太清楚名家具体是干嘛的，不过顾名思义的想，估计就是分门别类，取取名字之类的。 “取名字？”惠施不知纪少瑜心中所想，所以没有感到对自己学问的侮辱，就当是朋友帮忙在思考：“容我思考片刻。”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纪少瑜长舒一口气，心却很难平复，想起姬小银转身离开那失望的眼神，心头忽然一阵绞痛。 专心致志要去想如何找到杨朱的事情，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念，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虽然细微，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老祖啊老祖，我附身于你，可你的思想以及记忆都没留下，却留下一份情愫，真是折磨晚辈日日夜夜……” “我想到一个字！”就在纪少瑜心绪不宁之时，惠施忽然大叫一声，把纪少瑜吓了一大跳。 “什么字？”纪少瑜回过神来，这么快？ “且让我慢慢向庄子解释，你这法术，是将人分离成为两个人，可谓是分身大法，一人变为两人之术，对吧？” “是的，大致是这样。” “但却并非真正是两人，被载入神念的容器其实是原主人的一个部分，是也不是？”惠施越说越兴奋。 “没错。” “那么，则如炎黄时期的古人一般，挥两袖而舞！” “挥两袖而舞？”纪少瑜嗯的一声：“非常贴切。” “你觉得这个字如何：巫？”惠施用桌上清水为墨，食指为笔，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巫”字。 纪少瑜看着桌上之字，脑袋嗡的一声，久久不能言语。 惠施以为是庄周惊艳，继续开口道：“你看，既能表示一个灵魂分饰了两个人的意思，又蕴含了挥两袖而舞这一个意境。”有些得意。 “巫？”纪少瑜脑袋里面出现了数不清的画面。 “由于庄子是创造此术之人，所以可以被称作：巫主，够有威慑感了吧？”惠施大袖一挥，说道。 纪少瑜的神念却并未和惠施在一个频道上，他眼前恍惚地盯着空白处，如眼前有幻觉一般： 苍雾森林里和小黑并肩战斗之时，那一声“巫主大人，你回来啦！”仿佛就回荡在房间之中。 他分明看见一个老者跪在自己面前，不仅如此，周围树枝上站满了弓箭手，拱手而跪，齐声拜见： “巫主大人！” “这是在苍雾森林的时候……”纪少瑜喃喃，用手去抓，幻觉破灭。 …… “感谢巫主大人。” 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场景，原生梦境不知多少年前，纪少瑜在修真世界的坊间看到的一幕：一群百姓跪在苗果阿兰面前，不断地磕头，而站在一边的王立，扶起了众人。 苗果阿兰看起来十分憔悴，但是转头望向王立的时候，又饱含着成就感和幸福。 “这是苗果阿兰和王立在与瘟疫战斗的时候，当年贺鬼才和我还以为是苗果阿兰创立的巫术……” …… 一幅幅画面在纪少瑜眼前闪过，猝然寸寸龟裂，散为碎片，它们化为一种有形的力量，在纪少瑜识海中卷起风浪。 “我给宋王表演的取念之法，不就是当年苗果阿兰救治瘟疫病人所采用的巫术吗？” “那个苍雾森林里的刑人部落长老，看见苗果阿兰的神念，顿时便跪下叫我巫主大人，显然是王立或者苗果阿兰曾经向那个部落交代过什么！” “还有刑人，刑人这个名称的由来，居然是我老祖庄周为了解释中原版进化论而创造出来的！” “巫术也是！不对，巫术不是老祖所创，严格来说……是我创造的。” 画面幻灭之后，一道道思绪又充斥了纪少瑜的识海，那些自己一直疑惑之事，被照亮，而又出现了一大堆未知的问题，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在拓展疆域，永远没有尽头。 “我和王立夫妇，到底是什么关系？” 纪少瑜越想越觉得心颤，他开始怀疑：“这个梦仙葫里的小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存在？” 他已经打断了这个小世界是自己老祖回溯梦境的想法了，回溯梦境最大的特点是，它只是一个容器，和原生梦境不一样的是：回溯梦境里不能做梦。 “这是个什么世界？” 第一百九十六章 雪中酒馆 纪少瑜现在唯一知晓的两个“天外来客”之中，李耳不愿透露这个世界分毫，看来这个杨朱，更是要非找到不可了！ …… “庄周~”仿佛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呼喊，其实惠施已经连叫纪少瑜多声了，可纪少瑜就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站着。 “你中邪了？”惠施上了手，翻开纪少瑜的眼皮查看。 “哦，没有，想起了一些事情。”纪少瑜将惠施的手挡开，回过神来说：“巫字不错，就这样吧。” 惠施得意道：“论起名字，我可是远近闻名，你恐怕又忘了。”面带笑意。 半晌后，纪少瑜深呼一口气道：“惠施，我此行路途遥远，小银……你就好生照顾着，等我回来。”欲言又止。 “你看，你明明就……”惠施兴致又起，正准备说话，却还是被纪少瑜打断。 “别再废话了，等我处理好了这一切，会娶她的。”纪少瑜淡然道，心里却在询问老祖： “对吧老祖？你最后娶了这个女人的吧？” …… 又是三个月后。 花开花落，时间一晃，已是寒冬腊月。 一位少年身后背着一把弓，踏雪而行，大雪埋了千里，脚踩下去，立刻就会被填平，隐匿着一切行客的踪迹。 那把弓，出发的时候被姬小银硬塞给他防身，推却不掉。 大雪中，隐约有一丝火光闪烁，远远望去，只见一旗被风雪吹得笔挺，猎猎作响，借着火光照耀，隐隐可见上书一酒字。 少年向四处看了一看，朝着火光踏步而去。 少年走近，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这位少年，正是一路飞掠而来，但临近秦国边境邢水之后，怕万一惹得秦人注意，遂改为步行的纪少瑜。 这里离秦国已是极位临近，宋齐两国的军队驻扎之地都甩在了身后，已经可以说是在秦国边境线上了。 “风雪大，快进屋吧。”一位老头儿立于门口，左右看了看，招了纪少瑜进屋，而后又立即将门掩上。 纪少瑜目光扫视了一下屋内四周，酒馆里就一桌客人，三人，猎手打扮。他取下了斗笠，拍拍身上的雪，找了个空桌坐下。 半晌，一壶温好的酒被老头儿提了过来，翻起桌上的一只酒碗，熟练斟满，推向纪少瑜。 纪少瑜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道声：“好酒。” 这是普通的黄酒，可这味道，却是人间的滋味。 老头儿笑笑不说话，将酒壶放在桌上后，便转身欲进里屋。 “老大爷。”纪少瑜叫住：“问下路，邢水方向怎么走？” “哦？小伙子要去邢水呐。往西边再走二十里就到了，这个酒馆呐，是离秦国最近的一处歇脚的地方喽。”老者佝偻着身子，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经常回答这个问题。 纪少瑜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意外：“去邢水的旅客很多？” “前两日，有几个官兵经过，车上载了几头黄牛，也来小店问过路，嘿嘿。”老头点了两下脑袋，回应道。 纪少瑜也点一下头，这应该就是宋康王派来送黄牛的队伍，继续问道：“我听说附近要打仗了，你这店子不关门吗？”这也是纪少瑜觉得此店奇怪，进来一看究竟的原因。 “咳咳，打不起来的，做做样子罢了。”老头摆摆手，看起这位客人问题很多的样子，佝偻着身子慢慢走了过来。 纪少瑜拉出一根长凳，让老头入座，左手翻起另一只碗，斟满，将酒碗推过去问道：“大爷，此话怎讲，你认识这边带兵打仗的军官？” 老头接过酒碗，小酌一口：“秦国那边是死地，没有人啦，哪儿来的仗打呢？” 纪少瑜微惊，拿出一粒银子放在桌上继续问道：“大爷居然知道邢水另一边的情况？” 心中暗惊，这各国暗探皆无法渡过的邢水，难道当地百姓却有办法？ “当然知道！”老头肯定地说，耸拉着眉毛又小酌一口道：“我们是邢水河这边的猎户，在这里打猎半辈子，自从十多年前秦国封国之后，就没看见邢水那边有一个人出现过，你说是不是死地？” “原来如此，不过这仅仅可以说秦国边境没有人气，大爷又是如何知道整个秦国的情况呢？”纪少瑜端起碗来，又饮一杯，他还以为宋康王的情报有误，结果这位老头儿是用肉眼得到的片面情报，做不得真。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老板说得没错，秦国多半是一片死地了。”忽然，隔壁桌一个穿着兽皮大衣的男子转身过来说道：“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千万别渡过那条河。” “邢水？” “是啊！”另一位满脸通红的男子也转身过来，凑热闹的样子：“以前邢水河畔生机盎然，又野兽出没，可是近年来，河对面那是一只麋鹿都没有出现过啦。” 纪少瑜沉默起来，这样说，倒的确有些古怪。 老头有些担心：“小兄弟真的要去邢水？” “去河边走走，试试运气，大家不必担心”纪少瑜见问得也差不多了，两粒碎银置于桌上，起身道：“多谢各位大哥。”来到门口。 屋子里的人摇头叹息：“又是一位送死的壮士。”看着纪少瑜背影的眼神，不知是怜悯，还是敬意。 推开门，漫天风雪。 火光越来越远，纪少瑜独自一人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之中。 “唰！”一道黑影，依然是那位纪少瑜从不曾觉察到的娇小黑衣女子，一直呆在酒馆屋顶，她一个闪身之下，便瞬间消失了身影。 但这一次，还有另一位不速之客跟随。 就在那道黑影消失后不久，又有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身后背着一把弓，敲响了酒馆的门。 “哦？是位女侠，请进。”酒馆的门打开，而又立即掩上。 这位女子，便是千里迢迢，担心着纪少瑜的安危，一路追随而来的姬小银。 “老板，刚才那人去往何处？”姬小银一锭银子捧在手心，雪花点缀着她那双明亮含水的眸子，映照着她那倔强无比的眼神。 …… 大约一日以后，还是雪夜，无月。 “先生！” 五位身披甲胄，正围着一堆篝火的男子，此刻看见庄周独行而来，立马向前抱拳一拜。 第一百九十七章 庖丁 这里已是邢水河畔，宋国境内，河水对面便是秦国，无人敢于踏足的地界。 “都准备好了吧？”纪少瑜回礼，拉起一位男子道。 这几位都是宋康王的心腹武将，专程来配合纪少瑜的探查秦国行动的。 “全听先生吩咐！”铿锵有力，齐声回道。 五头黄牛，身披兽皮保暖，正在一旁费解地看着没有草的雪地。 “好，一个一个来，心中不要有抵抗，否则会神识受损，明白吗？”纪少瑜将一只手按在其中一位男子的头顶，提醒道。 该男子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握紧，但身体却不曾退后一步。 纪少瑜满意地点点头，一股梦境能量从手心灌入。 大约半个多时辰之后。 只见五头黄牛的眼睛一个一个地变得明亮，好奇的四处张望，显然是已经被注入了人类神念。 “能感知到吗？”纪少瑜轻声问道。 “能能，十分清晰。”其中一个男子好似有些兴奋，闭着眼睛感受着什么：“原来黄牛的世界是这个……”话音未落便被身边的一位男子用手打断。 自知失态，拱手向纪少瑜一拜。 “你呢？叫什么名字？”纪少瑜向旁边那位男子问道。 “回先生，可以感知，小的叫做庖丁。”男子恭敬回道。 “庖丁？”纪少瑜一愣：“你以前可是屠夫？” “先生可谓未卜便知，小的以前确是屠夫，专门宰牛，对黄牛水牛习性最为熟悉，所以此次大王派我前来领队。”庖丁眼中惊讶之色一带而过，又恢复了恭敬。 纪少瑜本来也是看他很会察言观色，才问的名字，没想到问了个庖丁出来，他可是记得自己先祖在《南华真经》里还记载过此人。 摆了摆手，示意闲话不再多扯。 半晌后，五头黄牛眼神坚毅，跳下了邢水河，往对岸游了过去。 而这边的五位男子则是盘膝坐在雪地上，闭上眼睛，等待命令。 邢水并不是大江，但依然还是有两里河宽，河水这边树木繁多，雪地里还有许多野兽留下的脚印，虽然下着雪，但能看出春暖花开的时候，应该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而邢水河对面，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存在，总是透出一种荒凉和阴森。 不出半个时辰，五头黄牛灵动地扭动着身子，一个一个的跃上了对岸，眼珠滴溜溜的乱转，极富人性。 纪少瑜凝神屏气，等待着这个世界十年来，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土地上传来的讯息。 “有没有什么情况。”纪少瑜一等黄牛离开了视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和之前一样，不过的确一片死寂，看不到野兽或者人烟。”庖丁答道。 然后向左右四人吩咐一声：“黄牛视觉很广，估计大家都发现了，不过对正前方的东西看不太清，大家要改变习惯，注意调整身体的方位进行观察。” “是。”四人答道。 纪少瑜大感满意，这庖丁的工作态度和真实世界中的科学家类似，非常专业。 “大家尽量分散开来，往感觉有人烟或者村庄的地方去。” “……” 一道道命令从庖丁口中传出，纪少瑜顿觉紧绷的神经松弛不少，看来不用自己操心，在一旁默默站着就好。 出人意料的是，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十日。 庖丁等人的体力显然不如纪少瑜，渐渐有支撑不下去的迹象，又怕黄牛遇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未来得及汇报，所以几乎是硬撑了十日。 纪少瑜此刻的脸色也很难看，这么久过去了，只换来一个情报：“什么都没有，一片荒凉。” 和酒馆老板所说一致，连一头野兽也未看到。 若是真的是荒凉之地也便罢了，在第三日左右，有两头黄牛都找到了屋舍俨然的村庄，可惜里面是一片废墟，一座空城。 仿佛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全部都消失了。 所以，虽然什么都没有找到，但证明了秦国的确有古怪。 “庖丁。”纪少瑜唤道。 “属下在。”几人里面，发号施令的庖丁最为疲惫，此时连声音都有些微弱。 纪少瑜略微顿了顿，说道：“没有消息也是一种消息，之前传言说此地如何凶险，十日过去，五头黄牛安然无恙，看来是传言有误，这样，你将你的念召回，看看返回的情况。” “是。”庖丁略有感激之情。 考虑到人体有极限，除了庖丁之外，其余几人安排了观测三个时辰睡两个时辰的方案，期待侥幸不会有所遗漏。 搜寻情报十日的路程，庖丁的念两日便回到了纪少瑜的视野，离邢水河不足两里的地方，黄牛看起来也极为疲惫，但品种优势，还能小跑。 “回来了，无任何危险。”庖丁报告道，这是他的念最后一次报告。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只见跑回来的那头黄牛触碰到了空中一道模糊的薄幕，蓦然间天空释放出类似极光一般的闪烁光芒，有些微弱。 转眼看去，黄牛瞬间就烧得灰都不剩。 纪少瑜目瞪口呆，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庖丁，你看清了没？”转头喊道。 “没，我的念最后一个传回的感知就是兴奋，回来的兴奋。”庖丁神情恐惧得扭曲起来，他生活在一个凡人世界，即使有修道者，都如李耳一样，人畜无害，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场面。 现在庖丁能对答如流，跟他当过屠夫，胆子异于常人有关。 “看样子，被杀本人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纪少瑜踱步一阵，低头思索：“看来这里有一个威力极大的大阵，只能进，不能出，怪不得……” 忽停步道：“庖丁，你依然主持侦查一事，让他们不要召回黄牛，此事容我想想。” 现在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还有四双眼睛，没有失去。 杨朱到底在干什么？纪少瑜几乎断定，此事必然与杨朱有关，因为这样的大阵，哪里是凡间帝王可以布置。 那么，布置这样的大阵，把秦国封锁起来，到底图的什么呢？要是搞不清楚杨朱的目的，这下一步，可无论如何也踏不出去。 他目光闪烁，觉得一定有自己忽略掉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阵 “封锁秦国，必然是有某件大事正在进行，这是其一。”纪少瑜喃喃自语。 “这件大事，对杨朱来说，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这是其二。” “另外，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阵法，甚至结界都开到了边境，说明这件大事，覆盖了整个秦国，这是其三。” “还有在昆仑山脉静修的李耳，如此世外之人，曾告诉我来找杨朱，很有可能杨朱所行之事，过于泯灭人性，这是其四。” “……” 邢水河畔，纪少瑜走来走去，踱步徘徊的样子，同时落在了那风雪背后阴影里，两个女子的眼中。 这两个女子，一位是纪少瑜从未察觉过的黑衣女子，她潜隐在一棵大树中，另一位则是千里迢迢追来的姬小银，在另一棵大树的背后隐匿眺望，按理说隐匿得并不高明，但纪少瑜现在头脑风暴，竟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不好！”纪少瑜大呼一声，很久没有这样失态。 庖丁望过来，只见纪少瑜青筋暴起，这是愤怒到了极点的征兆。 姬小银攥紧了拳头，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出现，而树上的黑衣女子静默着，一动也没有动。 “这所有的信息联系起来，只能说明杨朱在做一件事情！”纪少瑜眼珠鼓起，面露狰狞喊道： “祭炼！” 如此大阵，一般来说只有两个作用，一是护国结界，但秦国的情况，显然不需这样的大阵。 那就只剩一种情况，就是这个大阵是祭炼某种邪物而生，最可怕的是，根据黄牛的侦查，几乎完全对得上。 “竟然是祭炼大阵！”纪少瑜此生最痛恨践踏人命之人： “而且，竟然将整个秦国百姓，都当成了祭品！” 听闻此话，庖丁后背一麻，嘴巴张在那里，一时没回过神来。 而纪少瑜则是激动得走来走去，嘴里还在念着：“到底要祭炼什么？需要这么庞大的阵法，这么久的时间，还需要，这样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纪少瑜隐隐想起，以前三爷牌位曾经无意中聊起过用生命祭炼邪物的梦术，几乎是当作传说在聊，纪少瑜也是当作童话在听。 根据酒馆老板的描述，邢水对面的生机完全消失，也就近一年的事情，也就是说，无论杨朱在祭炼什么，一年前很可能已经献祭成功了，而现在应该是在进行祭炼的最后一步，关键时刻。 “怪不得大军压境，这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纪少瑜咬着牙齿，身体内庄周那悲天悯人的情怀和自身对于生命的敬畏交织在一起，现在他亲自发现的事情，让他极为难受。 “不行，无论杨朱在祭炼什么，这最后一步，我一定要阻止。”纪少瑜眼中决然之色一闪而过，脚尖一点，毅然飞掠而去。 “先生！”还沉浸在“整个秦国百姓都是祭品”这句话震惊之中的庖丁，才回过神来，大喊一声，便见得纪少瑜的身影消失在了对岸。 大树上一个黑衣女子，见到纪少瑜飞掠到了对岸，顿时毫不犹豫的人影一闪，像一阵藏在黑夜里的风，没有人会有丝毫察觉。 姬小银颤颤巍巍的从另一棵树后走了出来，刚才纪少瑜大呼的那些话，她一字不漏，听得真真切切。 一直在父亲保护下的她，胆子都要被这句话抓走了。 咬着下嘴唇，眼中同时饱含绝望与担忧，但最终，眼中那倔强的光芒显然占了上风，从胸口深沟里拿出一只白鼠，悄悄在白鼠耳边交代了几句后，一步踏出。 深呼一口气，俏眉一凝，顿时向纪少瑜身影消失的地方飞掠了过去。 白鼠极有灵性，向着周王室的方向立即返回，在雪地上钻出了一道长长的隧道。 庖丁并不认识姬小银，但看见一个白衣女子随后出现，并也飞遁到了对岸，大惊，和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庖丁老大，现在我们怎么办？”其中一位男子问道。 “怎么办？继续侦查！做好记录！等待先生凯旋而归！” …… 荒凉。 一片荒凉。 已无法用更多的语言来描述纪少瑜此刻看到的景象，他飞行到秦国边境第一座城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 没有黑夜的掩护，天光降下，更为荒凉。 这是松叶城，秦国要塞之地，如今也是一座空城，一切生机皆无，但依然能看到人们生活过的痕迹。 街道上，零星的一些商铺门户大开，似乎仍然在招揽生意，街道两旁的雪中，有几条掉落在地上的扁担，担子里零落着一些干瘪的水果，没有蚂蚁等昆虫的馋食，水果干还保持着栩栩如生的色彩，而街的尾端有一顶轿子，已经半个身子被雪埋住。 可就是没有人。 纪少瑜落在一个瓦房的顶上，背着手，眼睛眯起，狂风吹来大雪，风雪，是这个世界还在彰示着存在的唯一。 “这是什么？”站在屋顶，纪少瑜的神识范围极广，四处搜索之下，他发现被大雪掩盖的街道，农田或者是野地上，有一些积雪略微凹陷的地方。 那是独自的一道沟壑，只有一道，宽约十丈，从不知来路的地方，一直穿过雪地，又通向不知去向的地方。 它像是一道被巨型车子压过雪地，留下了痕迹，只有在视野很宽阔的情况下，才能隐约发现这道巨型的疤痕。 纪少瑜身影一闪，出现在这道“疤痕”的一旁，大袖一拂，局部的狂风大起，形成龙卷，在面前的雪地凹陷处卷动，连拂几次，雪影纷飞。 这道“疤痕”的局部也展露在了纪少瑜的眼前，仅仅是在大地上凿出的一个深坑，其内壁光滑无比，显然是人为挖凿的。 “这是……梦术的痕迹。”纪少瑜蹲下，抓起一把泥土，仔细端详后，沉声道。 好大的工程！这不是一般修仙者布置的大阵，而是在整个秦国境内，用梦术挖掘了一个阵法图案。 想来，这个阵法图案应该是连绵延续到了邢水河岸，也就是庖丁的念被灭杀的地方，只是当时天色太暗，风雪蔽眼，无法察觉而已。 “这样大的手笔，到底在祭炼一个什么宝物？而且，十九八九还是一个梦器。”纪少瑜喃喃道，心中有所猜测，眉头更紧，循着这道疤痕而行。 “谁！”纪少瑜忽感知背后有人，霎时间，一把黑色飞刀顿时破空向后射去，而他本人腾地飞起数丈，一股庞大的梦术能量爆发开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纳虚之术 一发现不对就全力以赴，实在是神经太紧绷了。 “啊！”一声清脆的吃痛声，只见一位娇小身段的女子，在躲过飞刀的同时，应声倒地。 “小银？”纪少瑜定睛一看，看后大惊失色道：“你怎么在这里？” 伏在雪地之中的女子，正是之前追了庄周大半个中原，如今又跟踪了纪少瑜大半个中原的姬小银。 姬小银站起，委屈的拍了拍身上的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雪白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线，血线虽逐渐变粗，未见喷溅，看样子是躲过了要害。 “你打我？”姬小银怒目而视，左手往后，拿起一弓，右手持箭，拉弓射出，一气呵成。 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烈，缓缓降落的纪少瑜大吃一惊，又腾空而起，堪堪避过了这一箭。 “唰！”一道破空声从耳边掠过。 “又是梦术？这完全就是一个满地梦师的世界啊。”纪少瑜略一低吟，十分尴尬的飞到姬小银面前，挠挠头，凑近姬小银的脖子，顺手拿出一张手帕，就要给她包扎，嘴里变得温柔一些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别动。” 而姬小银这里，发现一个男人缓慢接近自己的脖子，满脸涨得通红，那雪白脖子上的血线又涌出了一些血，她羞恼之下一手抬起，一巴掌拍在纪少瑜凑近的脑门上道：“流氓！” 疏忽之下，纪少瑜未来得及避开，吃痛踉跄一下，可知姬小银也是一位练家子，这一巴掌可不轻。 “我说你一个姑娘家，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是要给你看伤口。”纪少瑜无语地看着抱着胸口，一脸恼羞的姬小银。 姬小银自知反应过度，尴尬将弓收起，情绪收得极快，笑吟吟地看着纪少瑜。 这个女人人格分裂吧？前一刻还要杀我，现在又笑成这样。 “你怎么在这里？”纪少瑜又问，问了三次。 姬小银背手走到阵法凹陷处，用脚踩了踩道：“我父亲觉得秦国可疑，叫本女侠来侦查一番，你呢？” 说得煞有其事的。 纪少瑜脸皮抽动了一下，心道这谎也编得太敷衍了。 不过同时身处险地，貌似这个女人，自己怕是真的甩不掉了。 “这是什么？”没等纪少瑜反应过来，姬小银踩着阵法凹陷的地方，问道。 “你来干什么？”纪少瑜没有回答，指着周围：“这里可是万死无生之地。” “我知道。”姬小银眨巴了几下眼睛，仿佛一点都不担心。 仿佛，她比较怕的，是不在庄周哥哥的身边，而不是死亡。 纪少瑜噎了一下，莫名的心绪又被勾起，烦躁不安道：“这是一个阵法，血阵，懂吗？祭炼法宝所用。”说完又蹲下，对这阵法凹陷之地仔细用各种梦术端详起来。 “听到了，邢水河边，你说这是杨朱将整个秦国百姓都当做了祭品，我当时还不相信。”姬小银脸色也难看起来：“没想到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我们现在还得赶紧找到这座大阵的中枢所在，否则，我们也有可能变为祭品。”纪少瑜凝重说道，斜眼看了一眼姬小银脖子上的伤痕，软了一句：“没事吧？” 姬小银见纪少瑜关心自己，哪里还有事，义气满满的说道：“没事，走吧，哪个方向？” “你看，这座道沟渠是虽然看起来是直的，是因为它很长，很长很长，但它其实是一个弧形。” 纪少瑜沿着阵法沟壑顺指向远方：“我们沿这个弧形弯曲的内部往里飞行，便可找到阵法中枢所在。” …… 荒凉，依然是一片荒凉，但却不再寂寞。 纪少瑜望着身边的这位女子，背着一把弓，眼眉灵动，神情倔强，让他恍惚想起了阿乌。 “不知阿乌如何了？她现在可是在这个小世界外的原生梦境，还要外面的现实世界中，没想到当年一别，恍如三世相隔。” 白茫茫一片，北风狂啸，将这份思念瞬间淹没。 两个月后。 这两个月来，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说话，全力赶路，到了深夜，借着房屋歇息一会儿，不等天亮，便继续上路。 因为两人看见的景象越来越触目惊心，说是触目惊心，实则就是空空如也，空空如也就是最大的触目惊心。 前几日，两人双双飞过一座秦国巨城，只见本来应该门庭若市的城池之中，居然也是一个人烟也没有，凝重，诡异的气氛在两人心中蔓延，生根发芽，最后变为了恐惧。 “庄周哥哥……”姬小银的声音飘摇在风雪之中，有些瑟瑟发抖。 纪少瑜心思沉重，但还是答道：“别怕，就快到了，你紧紧跟着我就好，不要走丢了。” 姬小银听着心中温暖，嗯声答道：“庄周哥哥，你看下面那些沟壑处的弧度更大了。” “我知道，所以就快要到阵眼了。”纪少瑜打起精神，他知道，他要找的那个邪物，必然就在那里。 他要问一问，是什么样的宝物，需要用无数生灵的鲜血来祭炼，是什么样的欲望，可以泯灭一个人的人性！ “小银，我数次看你射箭时，箭矢上总是带有一丝灵气，你们家族的人平时是如何修炼的？”纪少瑜问道。 姬小银眨眨眼睛道：“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一种法术，叫做纳虚之术，也不是多大的秘密，因为只有姬家血统的人，才能修炼，咦？庄周哥哥不是知道吗？” 纪少瑜追问：“修炼，还与血统有关？” 姬小银自傲着翘起了嘴巴：“当然，我们姬家是天赋修炼家族，姬家的亲卫兵，可以阻挡秦军的鬼骑。” 纪少瑜略微沉默，又道：“那么，秦军的鬼骑又是怎么回事？”这是纪少瑜第二次听到秦军鬼骑的大名了。 姬小银回想了一会：“听家中长辈提起过，据说也是拥有纳虚之术的一支部队，不过跟我们家的有些不同，具体是哪些不同，就不知道了。” “你说的纳虚之术……”纪少瑜抬起右手，瞬间，手中爆发出一股梦境能量：“是不是这样？” “是啊。”姬小银一点都不惊讶的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偷偷教给你的，你忘啦。” 说完，脸色忽然泛红一阵，在风雪之中犹为动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你教给我的？”纪少瑜飞行速度一下子迟缓了下来，这么说梦术就是纳虚之术，竟然并不是自己老祖原创？ 第两百章 出现！ “庄周哥哥是旷世大才，虽无姬家血脉，却能修炼纳虚之术。”姬小银貌似很骄傲的样子。 纳虚，纳虚，从虚无中纳取能量，为己所用，是为纳虚，也是梦术的根本。 虚无指的，不就是梦境么？ 全速而行中，纪少瑜面色稍沉，这个小世界有太多古怪。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后。 风雪之中，眼前隐隐出现了一座巨大城池，在荒芜而寸草不生的背景烘托下，有一种极为魔幻的感觉。 大雪盖住了整座城，只露出一些房屋的屋顶，和城池中央一座恢弘的宫殿，宫殿黑色砖瓦建造，曾经应该也是十分气派的秦国中枢之地，如今却像一头已经死亡的巨兽。 “这就是最后统一了天下的秦国国都，咸阳城。”纪少瑜盯着阵法轨迹找到了这里，果然，阵眼就在国都之内。 “庄周哥哥，飞慢一点。”姬小银脸色很不好看。 纪少瑜望过去，一只手拉住姬小银的胳膊，用梦术探查了一番，并无异样，放下心来问道：“怎么了？”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城外，姬小银索性降落下来，直接停止了前进。 纪少瑜不置可否道：“要接近阵眼了，有些不舒服也属正常。”也跟着姬小银落回了地面。 姬小银发现纪少瑜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解释道：“纳虚之术里有一门功法活化，此城在我眼中，犹如一头盘踞在此的野兽，生命气息极为顽强，并非一个阵眼的感觉那样简单。” 纪少瑜似懂非懂，仔细琢磨了一下咸阳城的整体结构，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小银，不如你就呆在城外，我去去就回。”纪少瑜转身，就要掠空而去。 “等一下。”姬小银略有犹豫，胸部起伏一阵，似乎在逐渐克服自己的恐惧：“我跟你一起去，在外面，我更危险。” 努力露出笑吟吟的样子地看着纪少瑜。 纪少瑜什么话都被这一笑噎了回去，双唇紧绷，心头又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有点出息吧，老祖。”纪少瑜默念阿弥陀佛，没有办法，带着姬小银一转眼便来到了城内。 城内，两人改为步行，姬小银将弓拿在了手上，纪少瑜则是将神识散开，都警惕了起来。 脚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埋到膝盖处，不过两人都习过武，对行动到没有太大影响。 “还有刚才的感觉吗？”纪少瑜对姬小银刚才城外说的话，还是有些在意。 “有，我仿佛能够听见，地底传来巨大心脏的跳动。”姬小银俏眉紧蹙，道：“我有些害怕。” 现在知道害怕了？ 纪少瑜当然不会这样说，安慰道：“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 姬小银又是脸一红道：“你刚才散发出去的神念，有没有感觉到活物？” 两人对于荒无一人已经司空见惯，已经把标准降低到能找到活物就善莫大焉的档次，虽然一路上没有说，但其实两人都默认了纪少瑜在邢水时说出的猜想，秦国已经是一片死地，所有的百姓都成为了祭品。 那么，祭炼着什么的那个人，显然还在这里。 那么这座城，必然不会是空无一人，至少有一个人，这个人，无论是不是杨朱，但都是一个漠视苍生的魔鬼。 “宫殿里面的可能性大。”纪少瑜几乎是传音一样的声音告诉姬小银。 “嗯。”姬小银拿着弓，箭矢在背上，随时可以取出，进入了战斗状态。 纪少瑜见到姬小银训练有素的样子，略有恍惚，而后招呼一声：“注意安全。”语气则是比他第一次见到姬小银时，柔软了几百倍。 “嗯！”姬小银此刻没有再扯动心弦，沉浸感动，一双利眼明亮无比，像一头盯着猎物的小兽。 商量好了对策之后，就在一瞬间，纪少瑜腾空而起，人影出现在了宫殿的顶部，一个翻身，进入了宫殿的顶层阁楼之中。 而姬小银则是身子急射倒退，退到宫殿外的一棵大树上，犹如鹰眼一般的双眸，紧紧盯着宫殿内的情况，手中弓箭已经上弦。 不一会儿，宫殿阁楼伸出一只小手，向姬小银比出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姬小银立刻又将眼神死死盯住宫殿的倒数第二层。 又仅仅只有一会儿的功夫，宫殿倒数第二层也探出一只手来，表示也没有问题。 姬小银丝毫不敢松懈，又紧盯着下一层，手中弓已经崩到了极致，只要有情况，便要掩护庄周逃跑。 “小妹妹，你手在发抖啊。”突然！一个十分沉闷的声音在姬小银背后响起。 这道声音传达出的恐惧感，从姬小银的耳根一直蔓延到她的全身，使得她一时竟无法动弹，拉弓的手一松，箭矢直直射向了空中。 “你这射术不行呐……”身后之人，一只手掐住了姬小银的后颈。 “呀……”姬小银的叫声混杂着风雪，肆无忌惮地腾空而起，回荡天际。 “小银！”纪少瑜正在宫殿里面轻手轻脚的四处查探，忽听得外面传来姬小银的尖叫，大惊。 他像一颗子弹一般射出，定睛一看，一位红袍男子站在姬小银身后，掐住了其脖子，冷冷地盯着自己。 纪少瑜二话不说，直射而去，一把黑色飞刀和自己一起飞出，一拳击向红袍男子的同时，黑色飞刀也射向了红袍男子有可能闪避的方向。 红袍男子侧身躲过一拳，却被飞刀刺破了一侧的袖子，飞溅出不多的血液，看样子躲过了被刺中，而是擦伤。 纪少瑜见一击不成，立马伸手向姬小银抓去，有人质在对方手里，还怎么打？ 红袍男子哪里会让纪少瑜得逞，身子一个旋转，护住了小银，同时左手成爪，一把向纪少瑜抓去。 纪少瑜空中一个翻腾，才躲过这一爪，双目怒瞪着对方。 此刻才看清楚了红袍男子的样貌，头上盖着一个斗篷，其皮肤白皙，柳眉细眼，如喝过鲜血一般的嘴唇上，是乌红的颜色，妖艳无比。 “哈哈哈，想用幻术麻痹于我？”红袍男子大笑一声，避开了纪少瑜怒目而视的眼神，飘逸一跃，便落到了十丈开外。 堪堪站稳的纪少瑜阴沉的抬起头：“你是杨朱？” 第两百零一章 激斗 红袍男子没有吭声，拿起一个葫芦，灌了一大口，酣畅淋漓的样子，也不知灌的什么，没有酒水入喉的动静，倒是从口中冒出一阵阵金色的雾气。 纪少瑜脸色更加阴沉，他当然知道对方在喝什么，那些金色雾气，全是没有成型的灵魂，而他手中的葫芦，青绿颜色，则和梦仙葫外貌一模一样。 这一次纪少瑜并未吃惊，他在路上便有所猜测。 一个祭炼宝物的大阵，需要一个国家的所有生灵，那么，祭炼的这个宝物，应该是一个与灵魂有关的梦器。 和庄周有关的梦器，除了梦仙葫，实在是想不出其他。 “啊！”红袍男子一个呻吟，他嘴里的金色雾气瞬间涌入他的七窍，顿时，红袍男子身上的气势完全变得不一样，眼珠都染成了金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妖异。 而姬小银此时，不知受了什么伤，已经晕了过去。 “我是不是杨朱这个问题，杨朱本人也问过我。”红袍男子语气飘忽不定，一把将姬小银往纪少瑜这边扔出，姬小银像断了气的尸体一般，浑身软绵绵的飞了过来。 纪少瑜下意识地就要接，但就在伸手的刹那，他突然看见红袍男子在姬小银的掩护下，已经闪到了自己身前，一爪已到自己的胸口。 咬了咬牙，还是一把接下了姬小银，生生硬抗了这一爪。 纪少瑜伸出两根手指，向姬小银的脖子间探去，发现其还有脉搏之后，松了一口气，忍着疼痛，一股浑厚温软的梦术能量托起姬小银，将其安然运到了一处避风的树下。 “纳虚之术？原来你是姬家的人？”红袍男子手指间的金光一散，立于风中。 纪少瑜胸口生痛，却是刚才一爪留下的五道血红的伤口，此刻竟闪烁着微弱金光，他右手一翻，一股紫青色梦境能量往上面按去，直接熄灭了那些金色雾气。 “唔……”红袍男子应该是没有见过青色的梦境能量，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唔声。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纪少瑜迎风而立，身边半空中飘着一把黑色飞刀跃跃欲试。 红袍男子将斗篷取下，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略有轻蔑道：“我说过了，杨朱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你如何回答？”纪少瑜警惕得观察着对手的一举一动。 “唔……我没怎么回答，把他吃了。”红袍男子微微一笑，说罢舔了一下嘴唇，动作非常细微，不似故意做给纪少瑜看的，而是真的在回味着什么一般。 “为何杨朱本人要问你，你是不是杨朱？”纪少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上穷追不舍。 “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这位少侠。”红袍男子年龄看起来是比庄周现在大一些，此刻用在哄一个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把纪少瑜搞得很不舒服。 “我若是姬家之人，如何？若不是姬家之人，又如何？”纪少瑜反问。 “和你聊天……”没等自己话音传出，红袍男子已然扑地跃起，浑身金光熠熠，无数爪印纷飞朝这边而来：“很没有意思，一点礼数都没有！” 纪少瑜不敢怠慢，大喝一声，身体内忽然窜出了十多个虚影，张牙舞爪，每一个虚影都挡下一道爪印，而他本人则是一个移动闪身到了红袍男子的身后，一拳轰出。 这一拳势大力沉，眼看就要得逞。 却只见红袍男子背部不知为何，仅仅是出现一个凹陷，而拳影落空，纪少瑜则被红袍男子顺手而带的一个爪印击中，口吐鲜血，好不狼狈。 顿时，纪少瑜体内而出的数十虚影将他包裹在其中。 “两个回合了，身手还真不赖。”红袍男子翻身倒地，踉跄着退了几步，显然这一拳虽然落空，但是依然受了些许轻伤。 而且，从纪少瑜体内冒出来的那些虚影，他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是念！” 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敛，转身又是一爪，此爪上带着一圈金色风暴，看样子又是梦仙葫中的能量。 纪少瑜双手一凝，无数紫青色的电弧忽然萦绕在手臂，硬生生地抗住这一击，不仅如此，身子往前一压，紫青色电弧呈现出霹雳之势，往红袍男子的额头劈去。 “杨朱之所以要问你是否是杨朱……”在手上攻击的同时纪少瑜身子往下一沉，一记夹杂着同样紫金色电弧的扫堂腿直接击中了红袍男子的下盘，大喊一声：“是因为，你其实是杨朱的妄念！” 可是这一击虽然命中，但却非但没有撼动红袍男子，而且身体里的梦境能量还被对方吸入了大半，顿时，纪少瑜退后几丈，这被吸走能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能肉搏。 红袍男子脸色终于阴沉下来，不是因为被击中，而是被说中了。 他正是杨朱的妄念，反噬了主人之后，开启了一场灭绝人性的祭炼大阵。 “你能看到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红袍男子额头被烧焦，出现了一个十字的伤口，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此刻他正死死的盯着纪少瑜。 妄念，虚妄之物，肉眼不可觉察。 “杨朱，你反噬了主人，在这个世界活不久的。”纪少瑜说道，他手中暗暗地聚集着梦境能量，此行没有梦仙葫的帮助，在他的识海中，梦境能量存量不多，此刻法力已然告罄。 必须在一招之内取胜，否则就完了。 杨朱的妄念又一次拿出那个紫青色葫芦，仰头一饮，无数质地精纯的金色雾气被他倒入口中，笑道：“活不久？有这个宝物，我就可以……”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青绿葫芦里，是所有秦国生灵的灵魂吧？”纪少瑜用语言拖着时间，心念急转，偏头看了看躺在树下的姬小银，有一种莫名的歉意。 杨朱妄念哈哈一笑，浑身像被开水烫过一样，滋滋冒着金色雾气道：“还不是梁惠王执念太深，竟然不惜献祭秦国百姓来得到永生，现在……他永生啦，杨朱也永生啦，永生在了我的体内！” “呵呵哈哈哈哈！！！”一道癫狂的咆哮笑声窜天而起，只见杨朱妄念手中葫芦猛然光芒大放：“你也想永生吧？” “葫仙灵域！”杨朱妄念嘴里爆喝一声，只见得那些本来还有些雾蒙蒙的金色光晕，忽然变得粘稠了起来，隔开风雪，在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形成了一个域内空间，将纪少瑜笼罩在了里面。 第两百零二章 一张弓 “这是什么东西？”纪少瑜目光闪动，一边神识扫着四周的变化，一边仔细观摩着杨朱妄念催动葫芦的方式：“这葫芦还能这样用？” “你也永生在我的体内吧！”杨朱妄念双手一拍，青绿色葫芦立刻左右剧烈晃动起来，刚才笼罩着纪少瑜的金色区域逐渐凝实，使得纪少瑜难以动弹分毫。 顿时，纪少瑜感到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从葫芦口传来，好似要将整个领域直接吸回。 “吸星大法？”纪少瑜大吃一惊，这被吸进去还有生路吗？ 纪少瑜几乎动用了全身的法力，实实地踩在地面，对抗着这股磅礴的吸扯之力，但却无济于事，葫芦口那黑幽幽的洞越来越大，自己的身形貌似变小了，就要被吸入进去。 顿时有些无语：“我在梦仙葫里面遇到一个梦仙葫，这个梦仙葫又要把我吸进去了。” 正想着对策，异变突生！ 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上，只见一道鬼魅之影射出！忽然闪身在纪少瑜身前，她身着一袭黑衣，手中拿着一把弓箭，霎时间，一道箭矢之影，直接射向杨朱的妄念。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不管是纪少瑜，还是杨朱妄念，皆没有反应过来。 这位黑衣女子，正是从纪少瑜一降临到这个世界，便一直盯着他的人。 她便是那位从终南山到昆仑山，从彭城到咸阳，一路跟随，却连纪少瑜这样神识强大之人都没有发现的娇小身影。 “好快！”纪少瑜想起了梦境刺客，就是这种身法和鬼魅的遁术。 这一箭也极快，杨朱的妄念惶然失色，躲之不及，堪堪避开了要害，肩头正中一箭。 梦术之箭！ 此箭没有实体，在射中杨朱的妄念之后，像一根蚂蟥一样直接就钻入了杨朱的身体。 纪少瑜还在惊诧之中，便见到这个黑衣鬼魅又是一个闪身来到了杨朱跟前，却没有攻击，一把抢过青绿色葫芦！ “原来是来夺宝的！”纪少瑜面色一凝，欲上前抢回，无奈身法差距过大，一转眼的时间，这个黑衣女子仿佛化身于风雪一般，原地消失了踪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纪少瑜和杨朱妄念皆没有反应过来。 若是有旁人在，此刻看着怔怔发呆的两人，会觉得有些滑稽。 面面相觑中，却是纪少瑜先出手，杨朱妄念还残留在至宝失去的绝望之中，一不留意被一掌击中，被直接击飞到一面墙体之中。 葫芦被夺，反正也抢不回来，先把眼前之人解决掉再说。 纪少瑜见杨朱妄念没有葫芦相助，似乎法力不断在流逝的样子，乘胜追击，再次激射而去，一拳击出。 而杨朱妄念卷着一抹红色，振作起来，化为滔天愤怒，和纪少瑜反扑在了一起。 一时间，风雪之中，一青一红两个身影纠缠在了一起。 法力告罄的纪少瑜和失去葫芦支撑的杨朱妄念，貌似还只是战了个平手。 最终两人几乎是肉搏在了一起。 …… 蓦然间，一张弓被拉紧。 一支箭在弓上，指着这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拉弓的手在颤抖，她不敢射去，怕不小心射到了庄周哥哥。 姬小银醒来了，有些虚弱的拉着弓弦，嘴唇紧绷，眼中露出专注之色。 她迷糊中听到了纪少瑜和杨朱的对话，她知道现在纪少瑜的对手是一个识海中的“鱼儿”，她也知道她的箭，可以伤到这个“鱼儿”。 但箭，停留在那里，迟迟不敢射出。 纪少瑜也发现了姬小银这边的异常。 “就是现在！”纪少瑜咬了咬牙，将全身的梦境能量全面施展，一股磅礴的冲击力道瞬间将杨朱妄念弹飞出去。 而姬小银也是不辱使命，冷静射出了那一箭！ “呲！”一箭穿透杨朱的太阳穴，只见一道血雾喷出，杨朱便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纪少瑜力竭，蹲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小银，呼……呼，好射术。” “庄周哥。”清脆的喊声临近，一只小手扶起了纪少瑜。 …… 雪白之城，寒风呼啸，咸阳城头。 “庄周哥哥，你说，这偌大一个国家的生灵，竟然就为了祭炼一个葫芦，这得是一个什么宝贝啊？”姬小银双手指头围成一个圈，似乎圈里包揽了整个秦国国土。 “那个葫芦叫做梦仙葫，是这个世界的形状，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也在一个梦仙葫里面。”纪少瑜如实答道，望着千里冰封的无人之境，有些出神。 “还有那个黑影，那是谁啊？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抢走了。”姬小银靠在纪少瑜肩头，眼皮一沉，太疲惫，就要睡着。 纪少瑜这次没有躲开，生死之后，他对旁边这位姑娘，有了几分亲切之感，不似老祖身体里向他传达的那份情愫，而是一种自己和这位女人一起经历之后，诞生的一种新的，莫名的情意。 “那个黑影，身上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也不是灵魂和神念一类，李耳向我透露，杨朱是和自己一样来自天外，看来这个小世界，杨朱的妄念仅仅是一个开始。”纪少瑜喃喃道。 姬小银还在呢喃，但却已经听不清她在问什么，看样子睡着了。 三个月后。 纪少瑜和姬小银对秦国国都咸阳城做了地毯似的搜索，不出他们所料，梁惠王的尸体在阵眼中心被找到，找到梁惠王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干枯得只剩一张皮。 而梁惠王尸体下面压着的，便是整个阵法的中心，那是一个圆形凹槽，里面空空如也，阵眼周围有整整八十一个打坐的蒲团，显然是杨朱当年培养了八十一位梦师高手，为大阵提供能量所用，如今也在漫长岁月中痕迹散尽，只剩这一堆死物罢了。 有关于姬小银感知到这个咸阳城是一个盘踞的活兽之事，也随着梦仙葫在此地的消失，变得荡然无存。 “也许就是因为这么多的生灵装进了一个葫芦，所以小银才感到这荒凉的城里，有勃勃的生气吧……” 长达三个月的搜索，除了不断印证自己的猜想之外，纪少瑜和姬小银一无所获。 而关于那个抢走梦仙葫的黑影，更是没有半点头绪。 “走吧，我们回去了。”纪少瑜说着，拉着姬小银一起掠空飞去。 第两百零三章 再辩老君 五日后，昆仑山脉。 只见纪少瑜虽然站在一群雪豹中央，煞气却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减退，目中含着尖锐道：“前辈，当年为何不出手相救？” 这是质问的语气。 此行看来，秦国祭炼全国活人的事情，李耳显然事先知道，可是，他却没有阻止。 “老夫为何要出手相救？救谁？又为何要阻止？”李耳依然在山顶崖前，不急不缓地望着纪少瑜，反问道。 “我辈修道之人，若是不能为黎民苍生做点什么，岂不是空有一身本事？”纪少瑜厉色不减。 李耳眼中毫无波澜，又问道：“若你在路上看见一头猛虎正咬着一头麋鹿，你救还是不救？” 纪少瑜断然道：“若我无更大之事，自然要救。” 李耳：“若这头猛虎即将饿死，而且家中还有幼虎嗷嗷待哺，这头麋鹿被你救下，它们都得饿死，这个时候，你还救不救？” 纪少瑜被问来怔住：“我会……搞……”支支吾吾有些为难。 李耳继续和善地说道：“难道小兄弟是偏心于更加弱小的麋鹿，而专门迫害更加强大的猛虎不成？” 纪少瑜：“当然不是！” 李耳：“那又为何要加罪于猛虎，而去救麋鹿呢？” 恃强凌弱和劫富济贫是一个道理，难道弱小，就需要外人保护吗？ 纪少瑜道：“老君的意思是，杨朱祭炼活人的事情，不是杨朱的罪过，竟然是百姓的罪过？” 李耳摇摇头道：“有罪，便有因果，难道道友不想印证世间因果皆为谬误了吗？” 纪少瑜神情一滞，这哪里是论道，这是论理啊，大袖一挥，气势依然不减，朗朗道：“老君论的道，晚辈不敢苟同，前辈的道里，没有人心！”他对李耳袖手旁观的事情十分不满。 “人心……”不是问句，李耳听到此处，眼中第一次透出一丝茫然。 纪少瑜道：“人心！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倒是有人曾经与我说过。”李耳眼中茫然未散，又想到了什么。 纪少瑜继续大声说道：“老君不去拯救秦国的黎民苍生，可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漠不关心？若老君真的是漠不关心，又何必叫我去找杨朱？” “老君明明有恻隐之心，却压抑善念，这才是破坏了应有的因果！” 姬小银也在一旁，明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看见庄周竟然与天下第一修士太上老君论道不落下风，嘴里啧啧啧的佩服得不行。 “道友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只要是我看见，那么，我也存在了猛虎与鹿的因果之中，看见捕鹿的猛虎，救下麋鹿才是顺应天道的行为。”李耳眼中茫然逐渐消散，仿佛想通了什么，问道。 “正是。”纪少瑜道：“猛虎捕鹿，老君见而不救，擅自增加因果，才是逆天而行！” “哈哈哈，道友悟性极高。”李耳摇头大笑：“可惜，我并非这个世界之人，又哪来救下麋鹿的资格，我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增加因果。” 诡辩！ 纪少瑜大怒：“难道老君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因，只是随机而产生的果吗？” 而李耳却不以为意道：“你这是诡辩。” 纪少瑜呆了，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我们对诡辩这个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纪少瑜收起执念，眼中闪烁一阵，忽然话锋一转道：“那么老君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早已告诉过道友，并无欺瞒。”李耳眼中露出一丝欣慰道：“今日道友之言，我会认真思量，杨朱之事，背后还有因果，并非我一人之力可以抵挡。” 这才是你不出手的理由吧？ “小兄弟也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可却参与了这个世界的因果，到底是好还是坏，我们拭目以待吧。” 然后又是阵阵回声，李耳的身影从山顶崖壁旁渐渐淡出，飘忽而散。 又来？ 纪少瑜摸了摸鼻子，这个李耳第一次给自己的感觉是如此的庄重，而这次，怎么感觉特别不正经？ 姬小银小跑过来，笑吟吟道：“我支持庄周哥哥，别听那个老君打胡乱说。” 纪少瑜才想起姬小银刚才的动作，又惊又好笑地斥道：“刚才我看你拉弓上弦，不会如果我说不过老君，你便要出手吧？” “嘿嘿。”姬小银拂了一下刘海道：“我吓他的。” 纪少瑜苦笑。 “这是我一定要带走的人，外面的世界需要他。”纪少瑜对姬小银说道：“走，我们去找庖丁他们，然后回家。” …… 一个月后，宋国，彭城。 宋康王在大殿里踱步徘徊，等待前方军士传来的消息。 而纪少瑜则是悠闲的在殿中走来走去，姬小银依然像个跟班一样，纪少瑜走在哪里，她就黏到哪里。 纪少瑜有些不耐：“哎？你去找惠施玩儿，我这边有事。” “惠施哥哥在征集粮草，忙得很，你明明就在走来走去，无聊至极。”姬小银笑嘻嘻的，仿佛只要跟着纪少瑜，她心里就很平静。 这种状态给了纪少瑜非常大的压力。 “报！”一个将士快步上前，跪拜道：“的确是一个空国，我方军士已占领咸阳，只是……只是还有齐军参与，此事恐怕瞒不过周王室那边。” “哈哈，秦国的情况果然如先生所说，实在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宋康王兴致高涨，向纪少瑜拱手道：“先生，今日是我宋国大喜之日，晚宴已嘱人备好，今日孤定要与先生大醉一场。” 转身又对上报将士道：“周王室之事，先生与孤已有对策，给阚将军说，派兵守好每座城就是了，靠北边的要塞多派些兵，防止晋国偷袭，还有……哎，我相信阚天游，让阚将军看着办！” 阚天游是宋国拜的大将军，接到宋国攻打秦国的命令，便渡过刑水，实入无人之境，一个月便将秦国各处要塞占据，没有给齐国的军队留一点机会。 “是！”此乃宋国国幸，上报将士也很荣耀，转身手扶宝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大殿。 第两百零四章 决战 如夜，宋国今日国宴空前盛大，火光映月，群臣振奋，万民同庆。 莺歌燕舞，酒过三巡之后，兴致缺缺的纪少瑜则是挪步到宋康王座前，出声道： “大王，臣亲自去周王室谈判的事情，准备明日一早出发，以免夜长梦多，愿大王准许。” 占据了秦国偌大的版图，不向周王室请封说不过去，而纪少瑜自然就是宋国最佳的出使之人，当然，纪少瑜本人本来就是想要见见姬昆的，更是与出使之事一拍即合。 “嗯，见到天子陛下，代我行君臣之礼，切勿轻浮做事，万事小心。”宋康王嘱咐道：“小银是姬家千金，和先生是红颜知己，想来姬昆也不会为难于你。” 纪少瑜拱手称是，有些庆幸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选择，投靠宋国，不然，不管是要见杨朱还是要见姬昆，定没有如今这般顺利。 纪少瑜第二个要见的人，便是这天下第一将，姬昆，姬小银的父亲。 仔细比对自己在现实世界中读过的史书与现在的格局，纪少瑜发现，春秋战国的局势之所以与历史差别甚大，几乎就是因为有姬昆这位将军，守卫着周王室！ 就是姬昆，破坏了这个世界的本来因果，所以，他是天外来客的可能性也很大。 更让人在意的是，姬昆这一家子会梦术！ 他一直认为梦术的开山祖师就是老祖庄周，没想到老祖的梦术竟然是姬小银传授的。 那么梦术之祖到底是谁？姬家吗？ 秦国之行实在是给纪少瑜留下了太多谜团。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杨朱没有周王室的或者其他势力的帮助，会凭一人之力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即使杨朱蛊惑了梁惠王，但如此大阵，要想瞒过天下人的眼睛，那是登天的难度啊。 另外，杨朱竟然会梦术，姬小银口中的纳虚之术来自姬家，而这十年来，号称天下最强的姬家军竟然没有想过入侵秦国，实在是匪夷所思。 “难道姬家是背后黑手么？”纪少瑜望着纯真无邪的姬小银，心中复杂。 还有那位黑影，身法实在是太过古怪，而且她的身手不在杨朱之下，但为何要等我出手，再抢夺梦仙葫？ “难道这个小世界，才是梦术开始的地方……” …… 真实世界，度西雨林。 经过上次一战之后，阿乌越来越确定，就是原生梦境中的那个修士，占据了自己丈夫纪少瑜的肉身。 终于打起了精神，之前什么世界大势，世界隐秘，原生梦境，这些都提不起阿乌的兴趣。 因为与纪少瑜无关。 “什么，你说他叫做苗三？”阿乌有些意外，此刻的她的对面站着永远一副和善模样的泰戈。 “是的，上次古楼镇外一战，几乎所有的探子都去调查了那位纪少瑜的来龙去脉，可以追溯到两年前，当时他给所有人报的名字，都是苗三。”泰戈不慌不忙的回道。 “你确定不是叫做王立？”苗三阿乌不认识，只记得纪少瑜曾经说过一个突然拥有独立人格的修士王立而已。 “呵呵呵，也可能是化名吧。”泰戈拱手一礼，缓缓离去。 “苗三？”阿乌俏眉微紧：“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应该是一片混沌了。” 阿乌摸了摸胸前那个玉佩，心中却是内疚得一塌糊涂，就是她亲自复活了纪少瑜的人界，使得里面的修士脱离了梦主的掌控，才让纪少瑜身处险境的。 “姐姐不必自责。”阿南在身后拉了拉阿乌的裤子：“你没听他们说吗？庄周之梦总有一天是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姐姐只是提前复活了它而已，说不定呐，还打乱了东瀛人的全盘计划呢。” 阿乌颔首，望着度西雨林的夜色，久久不语。 …… 游梦谷，黄沙会阁楼顶层大厅。 “小然呐，我怎么听说那个人是人界的一个修士，有没有什么可以确定的证据？”轮椅上，一个白发老者低着眉头，问道。 他的对面正站着庄了然，旁边有黄鸣恭敬地守在一旁。 “我说老刘，我的话还不能当作证据？”庄了然就像与老友聊天一般：“我见过这个修士两次啦，第一次看见他和华山五老交手，直接把老四岳翠烛给肢解了，可谓残忍至极，反正绝不可能是我孙子本人。” “那少瑜在原生梦境里是遇到了多大的凶险啊，你怎么还这么冷静。”刘国藩叹声道：“哎！这样看来，人界的情况也不好呀。” “少瑜有少瑜的求道之路，他是我庄家这一代的梦主，老祖选择了他，没问题的。”从庄了然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担忧：“根据东瀛人这次的进攻如此仓促，我便可以确定少瑜目前应该是无大碍，否则都得到了人界的东瀛人必然有恃无恐，绝不会这样冒失的作战。” “啧！你心态好，我可不一样，那不仅仅是你的孙儿，还是人界！最重要的一界！”刘国藩哼声道，脸都被涨来通红。 庄了然：“人界为九界之中最特殊的一界，是原生梦境的主世界，它不存在于任何有形的地方，而是直接生根在少瑜的识海之中，你着急，我也着急啊！其他都还好说，就是少瑜，我们是没有办法插手帮忙的，只能靠他自己！” 刘国藩虽着急，但也沉默了，他知道庄了然也当过人界梦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原生梦境的情况了。 “小然呐，只有把那个从人界跑出来的修士活捉，才可能有下一步的思路！”刘国藩略一沉默之后，几乎是命令式地说道。 …… 就在庄了然和刘国藩争论不休之际。 中原国以东，几乎临近的所有势力都在关注一场决战。 一座以珊瑚礁组成的小岛上，常河依旧面带平和，负手而立，对面站着一位身高一米九以上的大汉。 珊瑚岛很小，两个人站在岛的两极，几乎也可以说是面对面。 海风吹过，常河的武士袍子和脑后长辫自风飞舞。 另一位大汉，相貌丑陋，凸额厚唇，正是顾仁天皇差来会见常河的长尾景虎。 小岛周围的海面上，几个方向各有一艘大船，几乎全世界各个势力，在得知了常河和长尾景虎约战之后，都派有人来探查。 常河的声名赫赫，而长尾景虎传闻是近年来在东瀛国忽然出现的新人，深得顾仁天皇器重，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这是万众瞩目的一场决战！ 第两百零五章 蝉儿现身 “怎么没有动静呢？”不远处，中原国的海船上，一位目光炯炯、武生打扮的男子问道，他已经盯着两人半个多小时了。 而他询问之人，是一个光头大汉，驻守在蓬莱岛的魏雄弟子徐南海， 徐南海死死盯着岛上，回道：“不，已经动手了！” 士兵往岛上望去，只见常河背着手的地方，已经只剩了一个残影，常河本人已经闪身到了长尾景虎的跟前，二话不说就是一记侧鞭腿。 拥有元武界梦境能量的常河，其一招一式皆蕴含了磅礴的武学力道，这一腿几乎是劈开了虚空，以排山倒海的势头扑向了长尾景虎。 长尾景虎却没有闪躲，他左手横向一挡，只见其手臂上蓦然爬满了鱼鳞一般的铠甲，生生和这一击硬碰在了一起。 “砰！”两人搏击之处凭空爆发出了一阵白雾，长尾景虎并未受伤，甚至马步都没有挪动分毫。 常河并不吃惊，能叫来和自己决战之人，岂能是一般角色，顺着鞭腿的力道，他在空中一个翻转，立刻迎头劈来一掌。 而长尾景虎当然也不敢怠慢，敢问这世上肉搏谁能是常河的对手，他猛然身子往下一沉，双手猛地往地上一插，一股浑厚的梦境能量瞬间被灌入地下，并掀天而起，势大力沉，震得常河这一掌硬是没有劈下去。 与此同时，常河罕见地蹙起眉头，收了手，望着长尾景虎的身后。 一头巨型章鱼从海里冒出来，一根触手高高扬起，足有百丈。 海底妖兽！四方观战的大船差点被涌来的巨浪掀翻，船上观战之人一阵骚动，这个场景极不协调——整座岛，比这头海兽的眼睛大不了多少。 “妖兽……”常河神情微动，道：“你果真就是那位掌控了妖界之人。” 长尾景虎桀桀笑道：“今日就看，到底是哪一界，占得了上风，你的元武界，我夺定了！” 话音刚落，长尾景虎身后那头巨型章鱼直接冒出数十根触手，每一根都如钢筋一般，直直向常河击打而来。 “轰轰轰！” 这座岛已经没了意义，海水四溅，除非有特别神通之人，已经看不清战局。 常河身法灵巧，则是跳跃在触手之上，噔噔蹬几步就闪到了章鱼眼睛之处，一击直拳直接轰在了章鱼的眼珠之处。 章鱼吃痛，戾气滔天而起，眼花缭乱的触手四处击打。 长尾景虎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继续往地上输入梦境能量，一时间，海中，空中皆陆续出现了数十头，数百头，最后竟然高达数千头妖兽，趁常河不注意，已经处于战斗姿态。 常河并未乱了阵脚，不论妖兽有多少，能近身了最多几头，他在空中犹如在平地上一般，行云流水，用的也都是拳脚功夫，竟也没有入了险境。 “持久战，长河真人情况不妙。”徐南海目力不凡，将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摇头叹道。 常河是一代武林宗师，又有元武界加持，打几头妖兽自然不是问题，但如此数量的兽潮，不是武力值的问题，还是会不会力竭的问题。 激战了半日之后。 偶尔出现一两只妖狐妖猴一类的小型妖兽，趁其不备，偷袭常河，让常河极为头疼。 而长尾景虎以逸待劳，几乎旁观，只有梦境能量在不断消耗而已。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决战并非精妙绝伦的武学对弈，而是万千妖兽围攻一位老人的情景。 “要不要帮忙？”徐南海身旁那位士兵沉声问道。 “即使我去，三个回合不到，也会成为妖兽腹中之物，这些野兽并非世间存在的一般兽类，全都是妖兽啊。”徐南海蹙眉，也在感叹长河真人不愧为武学大家，这样竟也不落下风。 “不够！”常河在一掌劈开一头棕熊妖兽之后，向下面的长尾景虎大喝一声，神情漠然，似乎极为轻松的样子。 长尾景虎眼皮抽了抽，将这样数量的妖兽从原生梦境带到真实世界中来，已经是他的极限。 “几个低阶妖兽，就想拿下我常河，未免太瞧不起人。”常河又是一激。 “额啊啊啊……”长尾景虎生性骄傲，哪里受得了这样一激，全身肌肉鼓起，特别是他凸起的额头，直接胀大了两倍有余，显得极为可怖。 一股更加磅礴的梦术能量爆发开来，只见不知从何方，又冒出数百等级更高的妖兽，加入了战斗。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常河冷哼一声，好似满不在乎的语气问道。 长尾景虎眼珠子鼓起，面色泛冷，道：“长河真人先应付你自己再说风凉话吧。”因为消耗太大，额头豆大的汗珠滚下。 见到长尾景虎的确已经付出全力，常河蓦然收手，望着海面一处。 “出来吧，蝉儿！”常河轻轻唤了一声。 “哗哗哗！”只见海里蓦然出现了一头巨大海兽，鲤鱼的形状身形，却长着一个婴儿一般的鱼头。 这头巨大海兽从海里冲天而起，身形逐渐变小，最后化身成为一个布满了鱼鳞的人形。 妖鲤蝉儿出现了。 “完瞳期妖族！”长尾景虎定睛一看，心头一沉，他掌管妖界之后，还没有掌控完瞳期的妖族参战的实力。 蝉儿收敛了一如既往的稚气，此刻却是拿出了一副久居人上的压迫气势，像一个女王一般喝到：“住手！” 长尾景虎瞳孔一缩，因为他发现所有的妖兽瞬间不受自己的控制，全部停住了。 它们全部都怔怔看着蝉儿。 “还真是妖族的少主。”常河点头收手，盯着长尾景虎，心底也大松一口气。 蝉儿向常河微微眨了一下眼睛，转而向众妖兽喝到：“都跟我过来！” 众妖兽应该还没有到能说人话的修为，但显然是听得懂蝉儿的命令。 数以几千计的妖兽，先是目露茫然，而后立即发出各式各样的吼叫声，尖啸声，算是应了蝉儿的命令。 浩浩荡荡地列队站在了蝉儿的身后。 蝉儿转身道：“你们都给本主听好了，听命令，就带大伙儿在这个新世界闯荡，不然的话……” 话音未落，蝉儿周身爆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纯净妖气。 第两百零六章 纱布怪人 密密麻麻的众妖一感知到这种妖气，立刻大惊失色，露出惶恐，全部伏地拜见，好似认了蝉儿为主。 四方大船上，各国的探子全都惊呆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无疑在告诉世界一个事实，现在梦师联盟也掌握了争夺原生梦境的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那位突然出现的妖族女娃，竟然是妖王的样子！ 只有徐南海目光闪烁，明白一些内情，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何长河真人之前一直不让自己透露蝉儿的存在，原来是想收编妖族大军。 “原来你诛杀我方大将，就是为了逼我出手，在我出手的时候，趁机夺走妖族大军。”长尾景虎身边空空荡荡，盯着常河的眼神里，有些绝望和愤怒。 “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常河凭空爆射，直接闪到长尾景虎的身前，“喝”地一击重拳直直命中了长尾景虎的胸口。 长尾景虎是一位纯碎的梦师，失去了妖兽相助的他，哪里是常河的对手，避之不及，只得用还能从妖界汲取的妖力勉强护身。 他的胸前顿时布满了像藤蔓一般的盔甲，和常河的拳头正面对抗纠缠在了一起，但事与愿违，这刚刚浮现出来的藤蔓几乎瞬间便被击碎，层层瓦解。 常河力道未尽，手臂中一股强大的元武之力鱼贯而入，只见得一颗心脏从长尾景虎的后背轰出，化为了一片血雨。 心脏的中心位置，血雨模糊之下，隐隐可见有一条绿莹莹的小虫，常河眼睛一眯，他知道这便是原生梦境的妖界，一个闪身就要去抓。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顿时一道白色的幻影，凭空出现，先常河一步一把抓住了绿色小虫，又瞬间破空而去。 常河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还没有遇到过在自己手下抢东西的人，也转身便追。 一白一灰的两道流光，在渊海上空直接就消失了，原来的地方，就只留下了死不瞑目，还盯着天空的长尾景虎，以及四方一脸茫然的各国探子。 “原来是你们！”常河的遁速显然略胜一筹，不足一炷香的功夫，他与白色人影的距离便拉近到了十丈左右，才看清了这个不速之客的样貌。 准确的说，这人根本没有样貌，浑身缠着白色纱布，仅仅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灰色眼睛。 虽然是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却已经掠到了无人可以探查的地界。 “咕咕，长河真人，竟有妖界完瞳期大能相助，实在没有想到。”纱布怪人貌似放弃了继续逃遁，转身过来，警戒着常河。 “拿来，我与你家老祖有交情，不愿伤你。”常河一掌摊出，说道。 纱布怪人不为所动，沉声道：“长河真人，你身上已经有元武界，妖界不能给你，你放心，我也不会拿给东瀛人。” 常河：“原来，你是顾仁老鬼身边的暗子，看来如今世界风云再起，姬家也坐不住了。” 纱布怪人咕咕怪笑道：“咕咕，连长河真人都出山了，我们姬家也该出来露露面了不是？真人知道我们的宗旨，你放心，妖界我会藏回千鸟岛。” “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常河略一沉默，说道。 姬家，这个世界隐藏得极深的势力，常河虽不惧，但是却很信赖。 “老祖说了，长河真人是明事理之人，会合作的。”纱布怪人咕咕笑道。 常河：“哼，此事天下有很多猜测，你们姬家也不过是其中一种信仰罢了，我比较相信庄了然的判断。” 纱布怪人：“真人确定要插手此事？” 常河坦然道：“已经插手，不可收回。” 纱布怪人有些失望道：“我以姬家的信誉担保，妖界就放回千鸟岛，无人敢动。等待长河真人查明了真相，若是真如那个庄了然所说，我姬家绝不插手，任由真人去取，可好？” 常河冷冷道：“那我为何不现在取来，待查明真相后，若是如你家老祖所说，再亲自将其放回千鸟岛呢？” “因为真人和我一样，并不完全相信庄了然和刘国藩说的那一套，心中有所疑虑，否则也不会陪我一个小辈在这里磨嘴皮子。” 常河听闻此话，略一动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见常河如此神态，纱布怪人恭敬一拱手，身影一闪，一眨眼，就遁出了千里之外。 常河停顿在空中，被说了个正着，他的确对原生梦境疑虑重重，一时间，一动不动，望着天际发呆，陷入了沉思。 原生梦境与天空中的巨眼有着一定的关系，这是近三百年来，从庄了然和刘国藩口中流传出来的信息，作为常河这等身份之人，显然也是第一批了解到这个情况的人。 庄了然认为，人们生存的这个世界，是被天空巨眼封印的一个囚笼，而原生梦境便是唯一的一把钥匙，九个原生梦境需要融合在一起，这样，就能解除这个封印，使得世人得到自由。 而解除封印的九人，将会得到巨眼的力量，从而飞升上界，得到永生。 常河知道，庄了然曾经是人界的梦主，人界又是原生梦境的主世界，所以他的话，十分值得信赖。 而且，庄了然的这个说法，也极为诱人。 这个世界上很多大势力，也是坚信这个说法，所以才进行了长达几个世纪的争夺。 不过稍微细想一下，庄了然的说法显然存在了很多漏洞。 第一，如果原生梦境是一把需要融合才能打开的钥匙，那么当年第一任梦主庄周，为何不解救世人？还是说，庄周就是封印这个世界的魔头，如果是这样，庄了然作为庄周后代，那不更不值得相信吗？这是一个巨大的矛盾。 第二，庄了然并没有死，为何他不再做主世界的梦主，而是传给了纪少瑜呢？有没有一种可能，庄了然根本就不是庄周后人，或者是庄周家族的叛徒呢？ 那么，庄了然说出的所谓原生梦境的“真相”，真的能够代表那位梦之先祖——庄周吗？ 常河曾经当面询问庄了然和刘国藩，而这两位却并不承认这个消息是他们传出，甚至否认了原生梦境的存在，把常河当作了外人。 所以，早在二战时期，又冒出来一个神秘的势力，他们提出了一个假设，支持这个假设的，正是从远古时期就跟庄周家族分庭抗礼的姬家。 第二卷即将完结，新卷感言 大家可能发现了，故事有接近尾声的趋势。 因为纪少瑜见姬昆之后，原生梦境的前世今生将会被揭开，这是本书最大的一个谜团。 揭开后的第三卷，便是小世界的终章之战。 按理说，这终章之战结束，本书就该结束了，我本来预计会有一百万字，看来是预判有误，可能六十来万字就可以写完终章之战。 我当然会认真写，不会烂尾，整个三卷，是一个非常完整的故事，所有的坑都会填满，而且有些非常深的伏笔也会显露出来。 写完第三卷终章之战之后，我不知道书的销量会不会好起来，毕竟之前断更了半年（万分抱歉，不是卡文，而是工作原因，已经解决），订阅直接锐减为原来的一成。 若好起来了，小世界终章之战后，肯定是还有故事的，我老早就酝酿好了，会更接近于仙侠，毕竟整个世界不管是毁灭了还是重生了——至少终于正常了。 可是若是断更后遗症实在无法得到消除，说明书的前期劝退太厉害，仍需努力，可能要把后面的故事改一改，重开书了。 读者们不用担心，这三卷是极其完整的故事，不会留下任何遗憾的一个故事。 所以，不管怎样，都可以放心大胆的看。 如上，拜谢。 第两百零七章 姬家 这个神秘的姬家认为，并不是天空的巨眼封印了这个世界，反而是九个原生梦境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阵法，反过来封印了天空的巨眼，若是破坏了原生梦境的位置和能量，天空巨眼就会苏醒，世界便会迎来末日。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说法。 由于姬家并非原生梦境的主人，所以，他们支持的观点，并未得到太多人的信任。 除了常河。 原因很简单，别人不知道，常河却是真真切切看见过，姬家曾经得到过原生梦境的魔界和佛天界，但却并没有占为己有，而是放回了华山和印度恒河，他们就像是原生梦境的守护者一般，一如既往，从不食言。 无私之人，容易让人相信。 但世人，却仿佛更愿意相信充满诱惑的第一种猜测，那个只要得到了原生梦境的所有九界，便可以飞升天界的传说。 就是因为如此，二战之后，常河才开始了漫长的云游，说是云游，其实是调查原生梦境的隐秘去了，虽然最终依然不明真相，但也算是世上最接近真相的几人之一。 一年前，他得到东瀛人进攻蓬莱岛的消息后，这才现身，投入了这滚滚洪流之中。 “姬家也出手了，我要再一次做那旁观之人吗？”常河眼中露出迷离，微微叹声道。 …… 日落群山，残阳如血，余晖洒在清澈的河面上，倒映出昭昭洛邑。 洛阳城的中心，一座雄伟的宫殿立于平地之上，该宫殿成方形，给人庄严肃穆之感，正殿如青铜巨鼎一般，登云而起，缭缭雾气勾勒出那不真切的宫殿顶，黑色的瓦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如琉璃一般闪烁着金光。 “这就是我小时候经常给庄周哥哥说起的地方。”宫城内，姬小银蹦蹦跳跳地围着纪少瑜，这里指指，那里指指，说道。 “你不是将军府的千金吗，可以随意在天子宫殿里游玩？”纪少瑜背着手，顺着姬小银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说道。 有几位甲士在给他们领路。 姬小银笑道：“天子病重，天下大事，几乎都由我父亲操办。”说完吐了吐舌头，自知失言。 前面的甲士好似没有听到一样，步伐不变。 姬昆几乎可以代表周王室，这是整个天下不争的事实。 入了殿内，纪少瑜脸色一敛，施了一礼道：“宋国国师拜见天子！” 大殿内，背身站着一个身穿官袍的男子，天子主位上空着。 男子转身，其面相凶煞，目光深不见底，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他先是在纪少瑜定了半晌，随即一张钢铁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望向姬小银唤道：“小银。” “父亲！”小银很久没有回家，高兴得蹦了起来，看起来一直受到父亲的溺爱。 纪少瑜脸皮抽了抽，这位就是姬昆？他直接没事人一样站在天子殿前，心中暗道：看来这真是一手遮天啊。 没想到来到洛阳城，便直接见到了想见之人。 姬昆没有理睬纪少瑜，问道：“伏羲弓做好了？” 姬小银昂着脑袋道：“做好了。”说着从背上取下一把暗红色的弓来，递给了姬昆。 姬昆拿过来伏羲弓，端详了片刻，一只大手按在姬小银头上，表扬道：“干得好，看来小银也长大了。” 这父女团圆的一幕本来没什么，但看得纪少瑜有些尴尬，他有一种见岳丈的感觉。 “姬将军！”纪少瑜抱拳一拜，声音洪亮，表达了一下有外人在的意思。 姬昆指着纪少瑜向姬小银问道：“这个就是你以前给我说的庄周？”说完眯着眼睛看来，看得纪少瑜浑身不自在。 姬小银吐了吐舌头，没敢搭话，站在一旁，静静等着纪少瑜被审问，她也有一种带未来夫君见父亲的感觉。 “正是。”纪少瑜将手放下，不卑不亢的回道。 姬昆深邃的瞳孔转了过来，望着纪少瑜，点了点头道：“嗯，一表人才，可愿娶我女儿？” 姬小银在一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顿时脸涨得通红，一只小手拉着姬昆的袖口，用微不可闻地嗔了声：“父亲。” 纪少瑜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转即一本正经道：“庄周此行前来，是代宋王向周天子行臣之礼，顺便商讨秦国国土瓜分之事。” 他心脏咚咚直敲着鼓，有关于小银的事情，纪少瑜心头是一点谱都没有。 姬昆饶有兴趣道：“哦？那你说说，我可以做主。” 如此嚣张？看来传闻不假，姬昆一人权倾朝野，纪少瑜心中大定，就怕朝上妖魔鬼怪多，一个很简单，其实他管都不想管的事情，不想浪费时间，而今只需跟一个将军商量，便合适多了。 “宋王为周王室殚精竭虑，打下秦国江山，准备献于天子秦岭以南的地界。”纪少瑜将宋王的意思转达。 姬昆不假思索地点头道：“没问题，天子会发天下诏，封秦岭以北的国土给宋王作为封地，我姬家军也会帮宋国挡住楚国和晋国，还有其他事吗？” 这么耿直？ 纪少瑜实在是感觉有些不真实，支支吾吾道：“就是此事，拜谢天子……拜谢将军。” 姬昆不耐道：“那么，先生可愿娶我女儿？” “啊？”纪少瑜又被冷不丁的一问，直接混乱了。 他记得惠施曾经告诉过自己，姬家嫁女儿的条件是入赘，这是自己万万不能接……不对，我有妻子，为何要娶姬小银？ 看见纪少瑜犹豫的样子，姬昆更为不耐，道：“若先生不愿娶我女儿小银，便不要再与她来往，否则，姬家将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姬小银见情况不对，唤了声：“父亲……” 姬昆不为所动，伸手打断了姬小银将要说的话。 纪少瑜黑着一张脸，沉声说道：“姬家未免过于霸道，若想杀我，就拿出些真本事来！”说完，脚步微沉，似乎一点也不惧姬昆此时出手。 姬昆眉毛一挑，戏谑道：“哦？这是想要出手啊，小子你考虑清楚，若你在此处动手，便没有头可以回了。” 回头？纪少瑜没有想过回头，这一幕，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就是要引姬昆出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 看见纪少瑜不惜与自己父亲对峙，姬小银脸上又是一抹霞红。 纪少瑜不再废话，大袖一拂，顿时，识海中无数念钻出体内，出现在大殿之上，喝到：“姬将军，就让我的梦术，来领教一下姬家的纳虚之术！” 第两百零八章 胡蝶之梦 姬昆眼睛一眯，没有理会纪少瑜的行为，而是转头怒目盯向了姬小银，意思是这个外人怎么知道姬家有纳虚之术？ 姬小银眼皮，嘴角全都跳动不止，尴尬讪笑道：“呵呵，呵呵……” 纪少瑜伸出的手中燃起一团青色火焰，打断了姬昆的责怪，道：“和小银无关，我的梦术与姬家的纳虚之术到底是不是同源之术，试试便知。” “梦术……”姬昆喃喃，目光盯着青色火焰闪烁不定，最后也没有出手的意愿，只是忽然平静地问道：“非此间之人，先生从何而来？” 纪少瑜大呼一口气，终于进入正题了，他就怕姬昆是个没脑子的人，真的要跟自己动手，搞得多累人。 “我来自天外，和姬将军一样。”纪少瑜指了指天，直接说道。 姬昆眼底欣赏之意一闪而过，大笑：“哈哈哈哈，好魄力！” 纪少瑜坦然拱手道：“洗耳恭听！” 姬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看来真正继承吾辈先祖意志的，也许不是李耳那个小子。” 纪少瑜也爽朗一笑道：“看来我找对了人，你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知情人。”他抬起头，直视着姬昆的眼睛，面色平静。 姬昆伸手一请，道：“不知先生是否有胆量跟我去一个地方？我有一个故事，外人听来匪夷所思，不过想必先生可以理解。” 纪少瑜道：“好，求之不得！” 姬小银左看看，右看看，她没有听懂一句话，只是转眼之间呐，便见两人并肩离去，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撅起嘴巴，挠挠脑袋，一脸茫然。 …… 昏暗的梯道一直往下，不知走了多久，看着面前黑洞洞的一个深渊，有一种仿佛要被这深渊啃掉的错觉。 这是一个地下迷宫一样的地方，深不见底的一条长长楼梯，似乎通向九幽之地，要不是姬昆坦然自若，又一丝戾气不曾透露，纪少瑜恐怕都要打退堂鼓了。 不知过了多久，姬昆将纪少瑜领到一个类似地下墓穴的地方，其内没有任何光亮，纪少瑜神识一扫，才发觉这里哪里是什么墓穴，而是一个地下祭坛。 方方正正的祭坛中央，摆放着一个精巧的小盒，即使是下了禁制，还是能感受到里面充盈的生命力，显然不是凡物。 “先生，李耳也到过这里，却是打不开这个小盒。”姬昆走到祭坛面前，对纪少瑜说道。 “姬将军，可否先将你的故事讲一讲。”纪少瑜略一斟酌，而后说道。 姬昆道：“先生莫要着急，我这就要说。”说完大袖一拂，祭坛上的灰尘滚滚而开，放置小盒的青色石板上露出密密麻麻的一列小字。 小字由现代中原文书写，这已经是很奇怪了，而让纪少瑜神情一顿，瞳孔一缩的，是文章的第一列，清清楚楚写着“南华真经”四个字。 “南华真经？这不是……” “是的，这是后世所做，大概就是五十多年后，为小盒中之物的主人所撰。”姬昆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解释了一句。 纪少瑜抬头望了望周围道：“那么，这里的时空必有古怪。” 姬昆不置可否的样子：“先生，李耳和杨朱，的确是天外来客，但先生有一件事情说错了。” 纪少瑜咦道：“姬将军不是？” 姬昆道：“我还要更为复杂一些，我来自非常未来的世界，来自世界末日的那一刻。” 纪少瑜难以置信：“穿越？” 不虚此行！ 姬昆嗯声道：“在末世终章之战中，我死于一位叫做苗三的修士手中，醒来后，便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 “苗三！”纪少瑜发出一声惊呼：“苗三？将军到底来自哪个世界？” 不难猜测，苗三果然就是那个让自己无法回到真实世界的的人，而且，在真实世界还大搞事情，实力不凡的样子。 姬昆见到纪少瑜反应这样剧烈，似乎猜到了什么，解释道：“原来先生认识苗三，唔……我来自三千年之后的世界，一个叫做中原国的地方，哦，就是这个周王朝的后世所在。” 纪少瑜既震惊，又一头雾水，忙问道：“后来中原国被灭国了？” 姬昆苦笑道：“哪里是中原国的问题，天上巨眼睁开了，那简直就是末日，国不是国，家不是家，最后我们姬家和完颜家的梦师们奋力一搏，却最终被那位苗三吃了果子，飞升了上界。” 庄家呢？ 有些奇怪，自己的爷爷和三爷并未参与这场终章之战？ 纪少瑜心神震撼，他沉了口气道：“姬将军穿越回了春秋战国时代，可是有找到避免灭世之灾的办法？” 姬昆点了点头：“找，倒是找到了，只是……”说罢指着祭坛上的小盒。 “不瞒先生，这个小盒里装着的，是引发世界末日的罪魁祸首，我来自的世界把它叫做原生梦境。” “原生梦境……”纪少瑜望向那个小盒，不敢置信，自己祖传的原生梦境是罪魁祸首？ 更奇怪了，跟原生梦境有关的世界末日，居然没有庄周后人参与。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庄周在姬昆所在的那个世界时间线上，并不存在。 “是的，说来惭愧，直到我死亡的最后一刻，我才知道这个秘辛，这个原生梦境是远古时期的某位大神，为了封印天空巨眼所下的一个禁制。” 说着天方夜谭般的故事，却一点也没有担心纪少瑜听不明白，而纪少瑜也确实没有任何怀疑，因为这一切，和他的猜测都对得上，这样的故事是编不出来的。 “可是，姬将军所在的世界，有人最终打开了这个封印……” “没错，本来原生梦境被分为了九份，藏在世界各个地方，可是最后却被一位神秘人融合成功，最终解救了巨眼的封印，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却不太清楚。” “这位神秘人是苗三？” “不是，苗三是最后出现的盗窃之人，据说这位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生梦境的主人，叫做图鸣，叛变了。” “图鸣？”纪少瑜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来那一条时间线上，完全没有庄周或者自己的痕迹，而是另一位叫做图鸣的人代替了原生梦境的梦主角色。 难道！纪少瑜恍然大悟，老祖庄周就是现在，继承的原生梦境，成为了原生梦境的第一位梦主的？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我就是庄周？” 第两百零九章 小盒所藏 纪少瑜内心大骇，继续追问：“那姬将军何不守着这个小盒子，让他不见天日？这样，便没有人可以打开封印。” 姬昆苦笑道：“因为，它现在还不是封印。” 纪少瑜闻听此话，略一琢磨，大吃一惊：“也就是说，那双亘古不变，一直在天上的巨眼，还未在这个时代出现？” “的确如此，光是这个小盒子里的一个原生梦境是无法布阵的，据我前世的记忆，仿佛要将其拆为九份，藏于九个方位，才能形成梦术大阵。”姬昆沉声道：“所以，我一直在寻找那位，可以让它认主之人。” 纪少瑜想起了一件往事，他曾和蚩盘通过瞒天镯来到末世，在密室中找到的一张纸条上，正好写着原生梦境存在的九个地方，和姬昆所说，正好对上。 姬昆一重生在了这个世界，第一时间便欲去调查了天上巨眼的来龙去脉，可还未开始调查，便发现天上其实还未出现巨眼的诡异天象。 于是在辗转之下，凭着自己完全超过这个时代的知识和手腕，最终寻找到了封印巨眼的东西，就是盒子里的原生梦境。 这有些可笑，巨眼没有了，却有了封印巨眼的东西，这种因果倒置，很让姬昆费解。 后来，却是在一场酩酊大梦之中，姬昆得到了某种莫名的指示，知晓了这个世界的秘辛，最终选择死守在此地，守护着原生梦境，等待着他的主人。 “所以，你先去找过李耳了。” 姬昆点头道：“但它并不愿认李耳为主。” “所以你又找上了我，就因为我是天外来客？” “对，我也找过杨朱。”姬昆黯然道：“他入魔了，你应该已经知晓。” “原来杨朱祭炼百姓炼制梦仙葫的方法是你教给他的。”纪少瑜眯着眼睛，问道。 “不是，这个小世界的情况比你想象中复杂许多，还有很多番人，也掌握了一些秘密，比如东边的东瀛国。” 又是东瀛国？纪少瑜奇怪道：“据我所知，在这个时代，中原以外的地方文明都还未开化。” 姬昆摆摆手道：“不是还未开化，是消失了，在春秋之前，中原以外的很多地区都有了宗教和文明，可惜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全部消失了，所以才成了后世口中所谓的蛮夷之地。” 纪少瑜眉头一皱道：“也就是说，蛊惑杨朱和梁惠王祭炼百姓的，另有其人？” 姬昆：“在中原，我的眼线遍布天下，在秦国封国之前，杨朱与东边的东瀛国以及西边的古印度走得很近。” “可是姬昆和李耳一样，并没有阻止杨朱。” 姬昆挑了挑眉道：“先生可是有责怪之意？” 纪少瑜没有吭声，不过眼神尖锐，如一把锥子一般盯了过来。 姬昆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不愿，而是不能阻止，我曾经带着我姬家军和秦国鬼骑一战而不落下风，可惜一渡过邢水，便遇到了更强大的对手。” “对手？不是中原人？” “没看清楚，只看到几道黑影，一瞬间便灭了我方十余将士，但好似不愿全歼我方，仅仅是阻止我们渡过邢水而已。” 纪少瑜心中一凛，几道黑影？抢走梦仙葫的，也是一道黑影。 “所以，名震天下的大将军，被几个黑影直接吓得退了回来？” 姬昆摇摇头，不以为然道：“先生不会明白，我在此生活了两千年，不会死也不会老，见过多少生死血仇，有多少意气风发之人殚精竭虑，皆为一世的坦荡或者血性，可无论赢家还是输家，最终全部却是一堆白骨，像我这样经历几世的人，是没有济世之心的。” 说着话之间，气氛却变得古怪了起来，纪少瑜分明感觉到自己体内徐徐然有一股涌动的力量在酝酿，蠢蠢欲动。 而姬昆仿佛瞬间衰老了下来，说着话的语气也变得暮气沉沉，感觉这是暮气吞噬了姬昆的生命力，人还在，可是灵魂已经逐渐枯萎。 “可你还是怕死。”纪少瑜心中迷雾翻腾，他明白姬昆所说，可却不愿沉浸其内，仿佛自己也要被这种暮气吞噬了一般。 “不怕死，你活几千年试一试，不会怕死啦，最怕的，是人生毫无意义。”姬昆叹道：“长生，会让人看淡生死，不论是自己的生死，还是黎民的生死，都看淡了，才叫做真正的看淡生死。” 姬昆聊到这里，仿佛人已经到生命尽头一般，肉身的生命力迅速枯萎了一大半。 纪少瑜感知到了这突然的变化，心中有些捉摸不透，继续问道：“所以，你除了守着眼前的这个小盒子，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 “只希望先生被它认主之后，离开这个世界，带小银离开这个世界。” “带小银离开？”纪少瑜有些意外，他记得姬昆嫁女的要求是入赘。 “我唯一牵挂的，就是这两个女儿，除此之外，别无他念。”姬昆的身子变得佝偻，像一个快要死去的老者，抬起满是皱纹的眼皮，看了纪少瑜一眼：“如果这一次先生无法带走小银，请下一次，或者再下一次将她带走，她值得去看看真正的世界。” 看见姬昆这个样子，不愿浪费时间的纪少瑜忙问道：“什么叫做我这一次带不走？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吗？” 姬昆忽然变得非常着急起来：“你慢慢就知道了，求先生答应老夫，老夫就此一个心愿。” “好，我答应姬将军就是。”纪少瑜默了默，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姬昆缓缓点头，表示快问，他的状态很不正常，有垂死之征。 “不是李耳，不是杨朱，为何你那么确认原生梦境会认我为主？” 姬昆抬起一根颤抖着的手指，指了指祭台上的小盒，用极为沧桑的声音说道：“因为……因为它已经认你为主了……” 纪少瑜蓦然一惊，他几步上千，赶快用手打开小盒，刚才小盒中那股生机勃勃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识海之中出现了一股磅礴的梦境能量。 这股梦境能量和自己当梦主之时不同，极为精纯，瞬间便散布开来，充盈着纪少瑜的四肢百骸，令他大为爽快。 “姬将……”纪少瑜转头，正欲再问，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姬将军？” 第两百一十章 姬天之梦 姬昆不见了。 纪少瑜用神识四处狂扫，却也没有发现任何有生气的东西，只有姬昆之前站立的地方，多了一些黑色灰烬。 看样子，姬昆是在原生梦境认主之后，逐渐生命消散，而最终化为了尘土。 “原生梦境的守护人？” “这便是你生命的所有意义吧？”纪少瑜黯然，向着那些黑色灰烬郑重一拜，唏嘘不已。 “可是，在这意义之外，由于多了小金，小银两个女儿，便又创造了本不属于你的意义，姬昆，这才是属于你自己的意义。”纪少瑜默然道：“将军走好，我会尽全力完成将军的遗愿。” 他与姬昆并无太多交情，对于纪少瑜而言，姬昆就像是一个引路人一样，带他来到了这个原生梦境安睡的墓穴，简单阐述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格局，然后，就死了。 可是姬小银，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被迫与这个女子扯不清楚。 想着姬小银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纪少瑜就矛盾得一塌糊涂，要是这个女人带去真实世界，自己可就两面不是人了。 “老祖害我！” 纪少瑜正准备收拾情绪，转身离开之时，自己的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剧变！ 他有些恍惚，在他的记忆之中，蓦然多出来一些记忆片段，几乎是瞬间，便充盈了他的整个大脑，一幅幅诡异的画面在自己脑海中翻过，这不是任何人类的记忆。 “这是……原生梦境的记忆！”纪少瑜豁然开朗，原生梦境是一个生命体，它当然也有记忆！ 他立即静静坐下，回味着那些古怪的记忆片段。 记忆这个东西，纪少瑜实在是有些畏惧，他的许多记忆，一不留神，就一溜烟不见了，作为经常失忆之人，目前他也不管自己身在何方，郑重其事地闭上了双眼。 …… 原生梦境的记忆诞生于一个无比苍茫的时代，当人类还是九种人属之一的时候。 几十万年以前，蛮荒时期。 和所有历史上，或者小说里的猜测都不一样，纪少瑜看到的地球，竟然是一个处处密布着小型文明的社会。 没有现代文明的科技，也没有传说中飞来飞去的修仙者，甚至，不曾看到古文野史中巨大的巨兽。 那是一个安详，人们生活富足的文明社会。 唯一和现代文明不同的是，这里，几乎没有聚集地，没有互相往来的人类，他们大多一男一女成对的生活在一起，互不打扰。 男耕女织，世外桃源。 偶尔可见的一些小型部落，也不过几十人而已，他们之所以在一起聚居，也仅仅是为了更好的繁殖后代。 不久后，纪少瑜就发现了不对。 他发现，这些人类长相奇特，似乎并不是只有一种人类。 他们，不是自己的祖先！ 这让他想起了惠施嘴里庄周说过的一个见解，远古有九种不同的人属，而纪少瑜所在世界最终却只剩一种人类，便是刑人。 他知道，原生梦境便诞生在刑人的手里。 刑人是这个蛮荒世界里，最弱小的种族，他们之所以还没有被淘汰，只有一个原因而已，就是它们形成了巨型的部落。 “中原……”纪少瑜随着原生梦境的记忆，神念飘忽到了黄河沿岸。 刚一来到在这里，纪少瑜便再也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取而代之的，是紧紧锁着的眉头。 他并没有看到和那种高等文明相似的世外桃源，而是生活着一群茹毛饮血的低等种族，他们团结在一起，几十人一起打猎，几天下来，也不过是捕住了一头小鹿。 有时候，他们不小心闯入了那些高等文明的领地，对方一男一女的组合，便能灭杀这边一个部落的人口，可谓屈辱至极。 这些低等级的人种，便是自己的祖先，刑人。 祖先，是这个蛮荒世界，唯一的异类。 “这就是先祖们在蛮荒时期面临的境遇吗？”纪少瑜心中觉得屈辱，这个蛮荒世界让他感觉到，那些小型文明的人，才是人类，自己的先祖刑人，完全就是一群野人，或者在那些高等人属的眼中，刑人仅仅就是野兽而已。 纪少瑜感觉到自己的种族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可是，先祖们最终却占领了整个世界。” 后来事实证明，一群野兽，最终成为了地球的主宰。 纪少瑜的神念继续游荡在刑人的这个巨型部落，他好奇自己的祖先是如何打的这一场翻身仗。 此刻，在纪少瑜的眼前，刑人部落的一位大祭司，坐在一棵巨大无比的树下，树上用尖锐的石器刻满了一些横竖疤痕。 这棵树，树叶展开可以盖住一个小山的山顶，而这位老者，双目紧闭，仿佛入定。 那是黄河沿岸中，唯一的一副可以称得上是风景的画面，仙风道骨，老僧入定。 这位大祭司，这位入定的老者，并不是纪少瑜所知的所有先贤中的一位，他叫做姬天。 之所以纪少瑜不由自主地来到这副画卷之中，盖因为他沉浸于的，便是姬天的记忆。 姬天，便是原生梦境。 入定的姬天，用着纪少瑜听不懂的语言喃喃道：“那些人类，践踏我们的村庄，霸占我们的女人，随手就剥我们的皮，用我们的骨头来熬汤，难道我们注定如此屈辱吗？” 语言虽然无法理解，但这份不甘与愤怒，却是传达清晰。 纪少瑜曾经看见，那些高等文明的人类，将自己的祖先——刑人做成饭菜，配以美酒，颇有雅致的样子。 而刑人，却如同生活在一个血腥的世界，被人猎杀，无力还击，这个场面，即使是知晓最终刑人成为了地球霸主的纪少瑜，此刻心中也是怒火中烧。 姬天胸中虽然愤慨万分，但却不动声色，静静地坐在树下。 他在做一个梦。 他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就是在做一个梦。 春去秋来，对于纪少瑜来说，只是一瞬间。 而他也陪着姬天度过了十个春秋，姬天，也做了十年的梦。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 整个蛮荒世界正悄然地发生着剧变，而这个剧变的根源，就是眼前正在做着一个梦的祭天。 第两百一十一章 蛮荒往事 那些高等级的人类，每一个人类，在熟睡之后，都会做同一个梦，一个姬天为他们制作的梦境。 同一个蛮荒，同一个梦境。 不知多少念过去了，那些高等人类，开始走家串户，聊着他们的梦。 因为他们也发现了，他们的梦是如此惊人的相似，所有人在做同一个梦，一个诡异的，简单的，却让人心悸的梦。 他们梦见，桌上的食物忽然活了过来，要反过来吃了他们。 这是一个愤怒的，饱含屈辱和不甘的梦。 姬天用他的神念，覆盖了九州，覆盖了所有人类的心神，他在报复。 他在入侵。 最后，他成为了一个梦。 他成为了所有人的一个梦。 纪少瑜看着姬天，这是一个秋天，大树枯黄，枯叶漫天，山风拂来，可姬天却依然没有睁开过眼睛。 纪少瑜站在姬天的对面，虽然与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其中沧桑，却体会得很深。 他有一刻的恍惚，他就是姬天，而姬天就是他。 整个世界，不知不觉间，所有的人类，除了刑人之外，都活在了姬天的梦中。 又过了数百年，自己的祖先刑人们，终于也发现了端倪，他们开始反击，报复，在接下来的一万年左右时间里，最弱小的刑人，几乎消灭了这世间所有的同类，只剩下了他们自己。 这是地球上最血腥的一万年，刑人用他们最狠毒的方式，灭绝了所有的其他人类，也灭绝了大部分的物种。 而姬天，并没有死去，他依然在那颗大树下，做着梦。 “也许你没有想到，我们自己，也是如此残暴的种族吧？” 纪少瑜也依然站在大树的对面，对着姬天聊天：“你这一场万年大梦，虽然封印了其他人类对我们的践踏，却释放了我们刑人天性之中的残暴，后悔吗？” 姬天活成了一个梦，他像是背后大树的其中一个枯藤，不再言语。 纪少瑜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原生梦境的前世，竟然这样让人唏嘘。 “咦，这是什么？”纪少瑜走近，他发现姬天的脖子上，蓦然出现了一块黑色的斑纹。 这个斑纹浮于皮肤表面，但看起来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姬天身上游离。 “似乎在馋食着姬天的身躯……”纪少瑜猛然想起了什么，大喊一声：“魔斑！” 这是在他哥哥纪少亮出生时，出现的那个斑纹，魔斑，魔斑，听三爷说起过，是上一界馋食梦师梦境之力的斑纹！ 纪少瑜上前几步，但他在记忆之中，却不能够做任何事情。 回忆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 “姬天老祖！”喊叫声随着风声消散殆尽，下一个瞬间，纪少瑜眼睛蓦然开阖。 周围一片黑暗，他又回到了姬昆带他来到的那个地下墓穴。 “呼……”大呼了一口气的纪少瑜，有些唏嘘，原生梦境的记忆到此为止，也许是那个魔斑真的吞噬了姬天，也许姬天就是魔斑的真身，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随着魔斑的出现，已经无法再去探知。 “姬昆，姬天……原来如此，姬天的后代，竟然世世代代守护着这个原生梦境。”纪少瑜眼前一亮：“小银！” 他答应过姬昆，要带小银离开这个小世界，而且，小银身体里流淌的，竟然是姬天的血液。 纪少瑜顿时站起，目中坚定一窒，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等纪少瑜出现的时候，小银还在大殿内，她走来走去，手指交叉在一起，心绪不宁的样子。 在她看来，纪少瑜和自己父亲分明就是在谈婚事啊，这怎么让人不紧张，这怎么不让人坐立不安呐？ 纪少瑜莞尔，上前唤道：“小银。” 小银貌似没有听见，蹙着俏眉，一会儿数地上的蚂蚁，一会儿又眺望殿外，看父亲和庄周哥哥回来没有。 纪少瑜微叹一声，有些无语，大声地又唤道一声：“小银。”声音在大殿回荡。 姬小银依然没有听见。 纪少瑜这才发觉不对，赶忙伸手往姬小银肩上按去。 手穿过了姬小银的身体。 纪少瑜瞳孔一缩，连试几次，手都穿透了姬小银的身体，他拿起手，震惊不已。 “我被这个世界排斥了！”纪少瑜非常清楚这种感觉，他已然游离在了这个小世界之外，无法对其中的人或事进行交流。 “小银，小银？”他在姬小银面前晃来晃去，却只看到姬小银那纠结的，饱含期待的双眸，明亮如水，却完全没有感知到纪少瑜的存在。 纪少瑜呆住了，原生梦境的认主，让这个世界和他分离了。 “原来，我来到这里，唯一的意义，便是为了得到这个原生梦境的记忆。”纪少瑜站在原地，惆怅万分：“原来这个星球，是姬天的记忆。” “也是老祖庄周的一段记忆，美好的，遗憾的，无奈的，一段记忆。” 纪少瑜有一些恍惚：“我现在到底是纪少瑜，还是庄周？” …… “你在你自己的因果之中，是纪少瑜，在这个世界的因果中，是庄周。”十日后，昆仑山顶，纪少瑜找到了这个世界唯一看得见自己，也听得见自己说话的人，李耳。 因为李耳和他一样，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因果并不神秘，没有时间，便没有因果，时空壁障一旦打破，便扭曲了因果，老君说错了，梦里，是没有因果的。”纪少瑜这一次并没有被雪豹包围，而是在崖前与李耳对坐，他的眼神灼灼，似有不甘。 李耳笑笑，道：“不甘心是没用的，世间之事早已注定，你来这里一趟，并没有改变任何事，唯一改变的，只有你自己。” 纪少瑜眼神泛冷，沉声道：“谁说我改变不了，我向姬昆承诺过要带走他的两个女儿，有朝一日我必定做到，到时候请老君拭目以待。” 说出这句话，也是希望李耳在小银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想起自己现在的信誓旦旦，出于好奇也许会帮衬一把。 李耳叹了一口气道：“哎，小道友执念竟如此之深，不听规劝，还来找我论道作甚？” 纪少瑜双眸蓦然开阖，盯着李耳的眼睛，问道：“老君定知道偷走梦仙葫的黑影是谁，晚辈前来，便是询问此事！”眼神略有阴沉。 第两百一十二章 被小世界排斥 李耳眼中一抹精光一闪即逝，随即哈哈笑道：“小道友猜错了，我不是黑影，黑影另有其人，这不，他们已经来了。”说完抬眼望了一下纪少瑜身后。 纪少瑜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头皮一麻，猛地转头看去，可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黑影已经闪到了自己面前。 他浑身金光大放，一个金色光团从口中射出，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灵魂，被他爆射了出去。 实在是太突然了，他有些慌不择路。 黑影显然没有预料到纪少瑜还有力量作战，一个晃神之下，身体被金色光团射了一个大洞，爆裂成了一团青色血雾。 “你们猜错了，杨朱还不够资格让我使用全力，一起上来吧！”纪少瑜的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死死盯着也正虎视着他的三个黑衣人。 而三个黑衣人在见到一个同伴瞬间被灭杀之后，除了互望一眼，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悍不畏死地又冲了上来。 纪少瑜心中一凛，战意顿起，地下墓穴一行，继承了原生梦境记忆的他，此刻感到身体内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沸腾，仿佛叫嚣着要释放出来。 “老君，她们并非我的对手，若是你想证明你说的话属实，便出手助我，否则，我下一个要杀的，就是你！”纪少瑜喝到，话音未落，便带着一股浓郁的金光，宛若一条蛟龙腾身而起，射向了三位黑衣影子。 霎时间，在无尽大雪封住的静谧之中，爆发出了一阵阵打斗之声，那梦境能量爆发出的金色光晕，绚烂如璀璨繁星，染亮了天空的一隅。 李耳不为所动，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微微叹息，劝道：“小道友，你是杀不完它们的，它们的出现，是因为这个世界正在排斥你……你该走啦。” “老君，此话何意？”纪少瑜实力已经今非昔比，没有用什么招式，光是身体里面爆发出来的能量，就逼得黑衣影子节节败退。 可是那三个黑影完全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无论纪少瑜重击了他们的要害，还是折断了他们的胳膊和腿，都以惊人的毅力冲上来要与他一战。 李耳坐在那里，摇头道：“这个世界的东西，你不能带走，小道友想一想，当你要夺梦仙葫时，它们出现了，你现在又要带走姬家的人，所以，它们又出现了，小道友，你还猜不到它们是谁吗？” 纪少瑜耳朵听着李耳的告诫，手上将最后一个黑影钳杀进了雪里后，才终于恍然。 看着眼前被自己杀掉的四具“尸体”，它们皆化为了青色血雾，像幻觉一样消失了。 “你是说，他们是这个小世界的守护者。”纪少瑜喘了两口气，转过身来，目光终于柔和下来地盯着李耳，问道。 李耳嗯声道：“小道友，我和你一样，是天外来的，他们的厉害，我早就领教过了，在这个世界，凡是你想种下因果，皆会被黑影们穷追不舍，他们杀之不尽，现在你仅仅是来见我，都会被追杀，说明这个世界已经在排斥你了，不要挣扎了，走吧。” 李耳说完，拂袖一挥，一股绵长的力道迎面而来，这道法力冲击没有破坏力，但却磅礴无比，推着纪少瑜向后飞起。 “送你一程，后会无期。”李耳那像钟声一般的嗓音和这股力道一起回荡在山间，顿时，那种浑厚柔和的力量蓦然变大了上百倍，纪少瑜的所有梦术都是爆发性的，却是抵挡不住。 只在一刹那，纪少瑜便被推到了九千米以外的高空之中。 “不行！”纪少瑜当然不愿就这样被扔了出来，转眼之间，他便从李耳拂出的那道冲击力上撕裂了一个破口，化为一道金色冷电，劈开了苍穹，又直冲地面而去。 “老君呐，结果最终你的出世之道，竟然是被逼的，你让我如何与你这样的懦夫论道？” 纪少瑜大喝一声，极为不屑，做过梦主的他，大道不懂，可心中有一坚信之道，便是登上顶峰，再谈云游，否则不叫做看破，而是畏缩不前罢了。 可是纪少瑜意气风发地落回地面不愿，刚刚能用肉眼看见昆仑山脉的时刻，他立即瞳孔一缩，在空中一个横向侧冲，往洛阳方向遁去。 因为昆仑山数千座雪峰的山谷中间，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它们凭空出现，直接朝着纪少瑜这边射来。 看见这个数量，纪少瑜浑身鸡皮疙瘩，就算是这么多头牛，一个一个宰杀都得累死当场啊，别说这么多在几天前自己还不能力敌的黑影了。 那些黑影显然不是一个等级的，速度越来越快，纪少瑜也只能展开全速奔逃。 就这样过了十日。 纪少瑜的梦境能量如今已经磅礴无比，但依然无法摆脱总是凭空出现的无数黑影向自己杀来。 这十日以来，他已经认清了现实，姬天显然是不愿意他带走这里的一草一木，除了这个原始的原生梦境。 这颗星球，是姬天私藏的记忆。 我给你的原生梦境，你拿着，你要带走这里的居民？不行。 “还真是梦主的脾气……”纪少瑜苦笑，他面对梦的始祖，的确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纪少瑜已经掠进洛阳城，宫墙之内，他举起双手作投降之状，身体周围有成千上万个黑影，将其围在一个方圆一里的圆圈里面。 “姬天，我别无他意，留下一个念想而已。”纪少瑜高声喊道。 黑影们闻听此话，没有再进攻，仿佛是听懂了纪少瑜的意思。 纪少瑜挪动脚步，向宫殿走去，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当然不信任这些黑影会听自己的，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黑影恐怕真如李耳所说，是姬天守护自己这份记忆的神念大军。 再是不甘，他也不敢和姬天对抗，毕竟姬天，就是原生梦境本身，自己还在别人的大脑里呢，还是别那么嚣张的好，纪少瑜其实在前几日便萌生了退意。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远远的看见了姬小银。 第两百一十三章 告别 此刻，姬小银用手臂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殿门台阶之上，眼角挂着泪水，她已经等了父亲和庄周哥哥一个月了。 前一刻还在谈与心上人的婚事，而下一刻，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便招呼也不打的同时消失了，实在是难以接受。 纪少瑜之所以被追杀至此，还要坚持往洛阳方向飞遁，也是来见姬小银一面，他毕竟答应了姬昆，要带小银离开。 他想到了一个不得以的办法。 在重重黑影围绕之下，纪少瑜来到姬小银跟前，毫不意外的，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黑影，姬小银都没有发现。 纪少瑜右手轻轻一勾，身体一侧便忽然出现了一个虚影，那是他的一道系念。 果不其然，系念人影出现的一刹那，姬小银神情一滞，瞪大了那含着雾气的双眸，望了过来。 纪少瑜莞尔一笑，他知道姬小银一直有某种方法，能看见一个人的念，就像当日她能看见纪少瑜从徐行脑中抽取出来的欲念，在咸阳城能肉眼看到杨朱的妄念一样，此时也看到了纪少瑜的系念。 “小银，我的这份系念暂且留在你的身边。”纪少瑜一道梦术法诀打在系念的体内，喃喃道：“等我找蚩盘取回瞒天镯，就带你出去。” “庄周哥哥？”姬小银一下子站起，忽然充满了期待，脑袋左右摆动四处搜寻纪少瑜的身影，半晌后却是一无所获，只觉这道系念的气息和纪少瑜一模一样，她眼眶湿润，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系念嘴唇微张，说了几句话，可是姬小银却只能看到它，却听不到系念到底在说什么。 “好的！”姬小银擦擦眼角的泪水，望着嘴唇一开一合的系念，带着哭腔说道：“好的，不管你在说什么，好的！” 说完，坚定地点了点头。 纪少瑜看着姬小银呆住了，他心头莫名的一绞，略一沉默，向系念出声道：“没问题吧？” 系念微微点了点头，它是纪少瑜所有念之中，最懂得如何追随的念。 做完这一切后，纪少瑜收起念念不舍的情绪，面露郑重，向周围黑影们一抱拳，也算是向姬天告别一拜，直接冲天而去。 …… 一片金灿灿的虚空之中，一颗巨大的紫青色星球表面布满了狂暴的电弧，它的周围有不计其数的金色光团围绕。 纪少瑜飞离了小世界，神识又来到了他那个熟悉的世界——梦仙葫的上肚空间。 他转头看了一眼小世界，略有感叹。南柯一梦，不过如此。 稍有留恋地看了一眼这颗星球之后，纪少瑜把目光投向了上肚空间中，最后一个古怪的“天体”，那个介于上肚和下肚空间之间的黑色漩涡。 本来，在无风海峡没有找到那座神秘小岛后，纪少瑜是想来尝试是否可以靠这个黑色漩涡进行传送，没想到，紫青色星球一行，竟然知晓了原生梦境的前世今生，而且…… 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徐徐地靠近了这个黑色漩涡。 按照纪少瑜之前的思考，梦术传送阵的基本思路是高维对低维的兼容，所以当他第一次看见这个高维的黑色漩涡时，便非常怀疑，这恐怕其实是一个藏在梦仙葫中的梦术传送阵。 无奈之举，只能尝试一番。 他没有犹豫，一步踏出，大喝一声“踏青光”，神识瞬间没入了这个黑色漩涡之中。 “完了，草率了。”这是一没入黑色漩涡之后，纪少瑜的第一个想法。 他感到了一种恐怖至极的拉扯之力，完全不是这个世间应该存在的力量，那些力量向自己袭来，自己完全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所有的一切都扭曲了，空间，时间，包括自己！ 在剧痛之下，一种究极的无力感笼罩了纪少瑜，他仿佛看见，那里还有另一个自己，正邪恶的对着自己狂笑。 不可理喻的疯狂世界层出不穷，甚至在这其中，纪少瑜还看到了老祖庄周，在对他咆哮为何不救小银，刹那间又有一头恶龙在向自己扑来，还有，王立，王立居然化身为梦境刺客，一道光滑的亮光，将自己的头劈为了两半。 “啊啊啊啊啊啊啊！”纪少瑜发狂地散发出自己的所有力量，努力使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四分五裂。 黑洞！ 纪少瑜此刻终于明白了，这梦仙葫，实实在在地装下了一片星空，而这个黑色漩涡，还真和黑洞的结构一致。 高维，高维，老祖你不会害我吧？ 现在必须在群魔乱舞和空间撕裂之间，找到一丝光亮，还要在神识能够承受的前提下，寻找一丝出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似乎很久都没有这种无力的感觉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纪少瑜的神念飘忽不定，无法正常的思考，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这是死亡前的宁静吗？”纪少瑜虽仍然在抗争，可是身体已经失控，这就罢了，连神识也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就在这极限状态下，癫狂状态的纪少瑜却发现了自己的神识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南柯楼收服的那些念，率先发生了剧变。 它们在自己的体内就像肥皂泡一般，在这种高度扭曲的压力下，一个接一个的融合在一起，越来越大，最终渐渐地融为了一体。 那种痛苦常人难以忍受，那是来自神魂的剧痛，难以忍受是一回事，被迫接受则是纪少瑜的现状。 现在的他，满目疮痍，只有一股莫名的意念还支撑着他神智没有溃散。 …… 就在纪少瑜正饱受折磨之时。 真实世界，一位面容枯瘦的修士，在一个黑暗的地下沙窟之中，正在酣畅淋漓地大呼痛快。 “呵呵哈哈哈哈！爽快！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在这个世界如何修炼了！” 这一阵狂傲笑声的主人，正是苗三，他现在嘴角流淌着一圈圈金色液体，眼睛里充盈着暗金色光晕，而苗三的胸脯正剧烈的起伏，宛如一头野兽，整个人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第两百一十四章 华山派 沙窟之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显然不只是苗三的异常状态，还有他身边四周，堆集成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全身毫发无损，只是一个个面露恐惧，似乎是生前的最后一刻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 “原来吞噬梦师们的原生梦境，便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梦主，你可有想到我能知晓这样的修炼方法？”苗三坐在沙窟的正中央，爆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桀桀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沙漠。 沙窟外，有两位身着东瀛人服装的守卫，此刻简直是头皮发麻，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沙窟内，还有几名活着的梦师，他们的手脚被绑，动弹不得，看见这位吃了几百人的魔鬼桀桀大笑，眼中的绝望，无法用言语形容。 “过来！”沙窟里的苗三，伸手一抓，一个满脸装着惊恐的梦师被抓在了他的手心。 苗三看也不看一眼便五指用力一握，就像挤牙膏一般，梦师的头顶一团闪耀着金色光晕的灵魂就被挤压了出来，漂浮在苗三的面前。 苗三贪婪地一吸，金色光团瞬间入喉。 “吧唧吧唧。”苗三吮吸着灵魂的味道，发出了一阵阵的呻吟之声。 “没问题吧？会不会驾驭不住此人？”在沙窟不远处的一个沙丘之上，站着两位东瀛武士打扮的男子里的其中一位，略有担忧的问道。 另一位男子耸了耸肩，眼皮跳了跳，说道：“据说是天皇直接批准的，若是驾驭不了，天皇应该也不会叫人一车一车拉来这么多梦师，给此人吞噬。” 问话男子心有余悸地摇摇头，仿佛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沙窟里的这位爷吃完了所有的梦师之后，会不会一时兴起把自己也吃了？ 风沙漫天，这诡异的一幕被掩盖在沙尘之中，无几人知晓。 …… 虽然苗三已经连续两次大展神通，但是真正的高层，却没有几人注意到他，更不会有人知晓此刻的他现在正在沙窟里饮用梦师的魂魄。 皆因为常河大破长尾景虎的事迹，广为流传，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战之后，世界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常河收服了妖界众妖，这是好几大势力同时肉眼直视，做不得假的事情，无疑是世界中一个新兴势力的诞生。 在初期，很多势力知道常河战力非凡，但也仅仅是拉拢的对象，可现在，常河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势力。这件事情其实对中原国来说，还算好消息，因为常河出生中原，自小习武也是在少林寺，所以这个势力亲近于中原国，这是世界上各大势力中心照不宣的观点。 “掌门！” 华山派的太古观内，一个弟子像一阵风一般，从门外掠来，跪在一位道士装扮的中年男子跟前。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哪怕是风声都经过了处理，可见其轻功卓越，不可小觑。 “问清楚了吗？”这位道士装扮的男子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盯了过来，其浓眉大眼，高鼻阔口，顾盼之际，颇有威严，正是华山派的掌门刘清风。 跪着的弟子回道：“已向魏雄确认，确为常河战胜了长尾景虎，且收编了妖族数千大军。” 刘清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咳！常河糊涂啊，这样看来华山马上就要不平静了，通知下去，所有门内弟子，停止所有的修炼静思，到太古观外平台集合！” “是！”弟子抱拳掠出，来去如清风一般。 弟子刚一掠出，观内徐徐走出一个老道，其面容愁苦，白发长须，一双眯成一条缝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 刘清风凝重的望向这位老道，沉声道：“师尊怎么看？” 老道微微摇头，望着门外叹道：“常河的确不该收编妖族，使得东瀛方面痛失一界，顾仁那边恐怕要狗急跳墙，直取我华山派的魔界。” 刘清风认可的点了点头：“此次东瀛若要取我魔界，必然动用精锐，来势汹汹，到时候恐怕要请师尊出山了。” 老道挪动几步，来到门前，背对着刘清风，道：“常河此举，动摇了几个势力之间的平衡，中原国目前内部空虚，这次大劫，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能档几时。” 说完，背着手踏出门外，顿时，一阵风过便不见了踪影。 刘清风眉头紧锁，向着老道消失的地方深深一拜。 不知过了多久，低头沉思的刘清风忽然神情一肃，一步踏出太古观正殿，将自己淹没在了阳光之中。 数千弟子抱拳跪在一个状若莲花瓣的巨石之上，其端面平坦宽敞，足以容纳上万人，地势险峻冠绝，三面都是刀削一般的峭壁，第四面便是太古观所在，有一种俯瞰群峰的感觉。 刘清风负手站在众弟子面前，朗声道：“我华山派建派已有千年，各位弟子们都知道，华山派虽为江湖门派，但其实是守住我华夏命脉的最后一道屏障，各位内门弟子，多多少少都受到过那洞中之物的滋养，身体素质和意念皆异于常人，可是，我们这次即将面对的敌人，和我们一样，也非等闲之辈，从今日开始，我华山派上下进入战备状态，皆由我统一号令，凡有违抗者，直接诛杀！” 刘清风做完了作战动员，眼睛像苍鹰一般扫视了下去，仔细端详着这里每一个弟子，这三千弟子，全都是得到了魔界的力量，值得信赖的弟子，平时从不在江湖走动，是中原国培养的最中坚力量，为的，就是守护魔界的安危。 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皆平静如水，他们在得到魔界力量的那一刻起，便心知自己的使命，心有动摇者，早已不知所踪，许是被灭了口。 刘清风在魏雄的配合下，早在数十年前就开始收编了数万武林好手进行训练，传授武功，并用魔界滋养，而现在心志最坚定，最值得托付的，仅仅不足一成，便是现在跪着的三千弟子。 他们是魔界最坚固的屏障。 “是，掌门！”这三千弟子齐声回道，声势浩大，有视死如归的豪情滔天而起，久久不绝。 刘清风抬头眺望，那里千峰逶迤，匍匐脚下，天地空阔，八方一色。 第两百一十五章 第三卷开篇 …… 战时，一年的时间，非常漫长。 这一年来，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常河完败长尾景虎之后，东瀛国按兵不动，中原国虽然没有拿回东边沿岸的失地，但所幸没有继续败退，魏雄的梦师军团和东瀛国的入侵梦师对峙在一起，倒沉寂着相安无事了一年。 徐南海协助镇守的蓬莱岛，现在主人常河也回来了，带来了妖族大军，陆婆婆，蒙长歌和陈丰台三大战力各守一方，坚如磐石。 印度国土虽一直没有被入侵，但他们的手悄然伸进了非洲雨林，盘踞在乞力火山周围，伺机而动，仿佛对原生梦境没有兴趣，只想做那最后摘桃子的人。 庄了然和刘国藩亲自坐镇非洲，这是早已预料到乞力火山才是最终的战场，两个老狐狸不知在算计着什么，也没有动作。 实际上，那些沉默的背后，也有极不稳定的因素。 都知道东瀛国还未真正拿出实力，唯一拿得出手的长尾景虎，已经被杀，还有许多底牌并未亮出，不知在等待一个什么机会。 原生梦境中，一个叫做烛葵的黑袍男子，正在南霖之地的稻沃苍原虎视眈眈，没有人知道，为何他还不出手，到底在也等待着什么。 苗三自从原生梦境里逃出之后，辗转数年，终于找到了东瀛国作靠山，此刻正在沙窟里茹毛饮血，似乎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魔头，靠着馋食梦师的灵魂来修炼，而东瀛人显然甘愿为其助力。 另外，只有常河才知道的内情，那个从古至今最神秘的姬家也出手了，他们是唯一一个支持不要融合原生梦境的家族，貌似没有什么私心，只为守护天空巨眼的封印——至少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世代守护着魔界的华山派，在刘清风的带领下，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准备迎来东瀛国的突袭。 梦主纪少瑜，已经逐渐收拢了虚天大陆已经部分散修的势力，而后得知了原生梦境竟然是蛮荒时期一位大神为排除异族而做的一个梦，终于了解了部分真相的他，十分渴望来到原生梦境的“阵眼”所在，误打误撞被梦仙葫上肚空间中的黑色漩涡吸扯，至今生死不明。 可是一年的时间，也很短，这样的时间，短得并没有给中原国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 “掌门，太原也失守了，魏雄盟主本人也正朝着我们华山赶来支援！”太古观，一个弟子跪在地上，抱拳通报。 就在三天前，东瀛国的一支百人左右的小型部队，在东瀛大军的掩护下，突然发难，由于东瀛大军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魏雄指挥前线作战堪堪才能抵挡，可这一百人的小队，长驱直入，越过盛京的守卫，直插华山而来。 来干什么，还用想吗？ 这支小队势如破竹，不费一兵一卒，宛如一根蚂蟥一般硬生生地插进了中原国的心脏，沿路无论是官方军队或者地方势力的阻挠，皆不能让他们慢下来半分。 三天，仅仅是三天，几乎就是现代汽车横行无阻的速度。 来的人是什么实力，还用再调查吗？ 刘清风虽早就做好准备，但依然大吃一惊，他握紧双手，太阳穴青筋暴起，大喝道：“魏雄到底在干什么！”遂身形一闪地飞掠而出。 刘清风这一年来，一直在等待，他知道，这份宁静是为接下来的暴风雨准备的。 就在妖界被常河截获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东瀛国为何这次不全力进攻，而是在全世界四处撒野，撒野归撒野，却又没有实质性的进攻，东瀛人显然是在麻痹所有人的眼睛！ 一个长尾景虎的妖界，就将常河引开，引开常河干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试想一下，如果准备充分，东瀛国当然会一个一个的截获原生梦境，而不是现在这样好似没有终点的分布兵力，所以，东瀛国的战斗准备并不充分。 那么，他们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为何把战场分散得这样厉害呢？原因很简单，他们想隐藏他们的真实目的。 “这个世界太平太久啦，世人都忘记了东瀛人的恐怖。”刘清风在空中，望着山顶的云海翻腾，心中懊恼：“稍微留意一下便知，不管是梦师联盟还是非洲的军队，哪里有真正的东瀛核心力量的参战？这些低级武士就是出来洒洒水的。” 既然某种未知的原因导致东瀛人无法将原生梦境一个一个收齐，那么他们要做的，定然是先将最难得到的那个原生梦境得到！除了人界主世界外，最难得到的，就是中原国这个庞然大物怀里的魔界了。 就在庄了然和刘国藩双双离开中原国，许多战力非凡的人杰都往非洲蜂拥而至的时候，刘清风就觉得不对，因为守护魔界的军力大大的减小了。 东瀛国所做的一切，仅仅都是想让魔界的保卫力量削弱，从而一举拿下而已。 因为取得了魔界，那么，便赢得了观望势力的支持，对于观望的众小势力来说，若是中原国在魔界这件事情上败了，还能投靠于谁呢？ 这就是准备不充分的前提下，率先得到魔界在世界格局中的意义所在！ “在这两百年间，东瀛人学聪明了，懂得拉拢人心了。”刘清风凝重瞪眼，长袍一揽，落到了地面。 “掌门！”有大约百余位弟子在此驻守，看见掌门法驾亲临，赶紧上前跪拜。 刘清风四顾半晌，说道：“不出半日，东瀛人就会赶到，大家是否准备好了必死的决心？” “听掌门吩咐！”百余位弟子面色平静地异口同声，但其实这句“不出半日”还是足够震撼。 一个弟子向前询问：“掌门，对方多少人？” 刘清风道：“对方一百人左右，但来势汹汹，中原国梦师主力军没有拦截住他们分毫，此地守不守得住，全靠我们在场的众人了。” 弟子微微吃惊：“这里没有任何援军？” 刘清风怒视问话弟子，喝到：“我们就是魔界最后一道屏障，哪里来的援军？有我师尊游云坐镇，怕他们作甚？” 第两百一十六章 出剑 弟子低头，不敢再问。 刘清风抬头望向了站立之地恰好能瞧见的一个岩壁洞窟，此洞窟入口仅三丈大小，洞口嶙峋有尖石突出，像一张野兽的血盆大口。 若是有一定梦术修为的人看去，可以发现，洞口冒出森森红色的雾气，那些是魔气，经年在此萦绕，使得崖壁周围寸草不生。 山洞里面便是放置魔界的地方，里面还有一位身着白袍的老者，长发披肩，白须坠地，此时他闭目而息，面容上似有愁苦，正是刘清风口中的师尊游云。 华山五峰峰顶视野开阔处，分别有百余弟子盘膝坐镇，他们目炯如鹰，俯瞰群山，日夜不息地查探着华山周围的异常，这种紧张状态已经持续了一年。 来了！ 先是华山北峰。 就在一名弟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四周之时，异变突生！ 霎时间，只见这名弟子的身躯忽然宛如枯萎的树叶一般，迅速萎缩，生气立即损耗了一大半。 分明是已然遭受攻击，却没有察觉到任何敌人的行踪。 “不好！是冥界的神通！”周围几名弟子早就训练有素，识得此法，赶紧从崖边拉回这位弟子，团团将其围住，瞬间，三名弟子立即双手成掌，打在这名枯萎弟子的背心运功，而其余弟子则是爆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气场，像是某种邪雾，这种邪雾笼罩了方圆十里，所有人都警备了起来。 在北峰中央的一名瘦弱的弟子，在这一切进行的同时，双目一凝，深吸一口气，并发出了响遏行云的尖啸声，回荡在整个山脉之中。 就在此刻，华山五峰竟同时出现预警的尖啸声，看样子五座山峰皆同时被袭，战斗一触即发。 还是最先警觉的北峰，在华山派弟子释放出来的诡异邪雾中，敌人终于真身乍现，这是五名裹着黑气的武士，腰间皆配有一把武士长刀，抽刀之际卷起真真幽冥之气，和华山众弟子纠缠在一起。 显然这中原国煞费苦心支持的华山派也不是吃素的，曾被魔气灌顶，拥有了异常力量的众弟子，也是裹挟着阵阵血雾，靠着手中长剑，百余名弟子围成一座剑阵，将敌人困在阵中，阵中旋起血色光幕，道道斩在黑义武士的要害之处。 五座山峰皆开始了战斗，看样子战局纠缠，战个平手，但有心一算便知，东瀛人只出动了三十名不到的武士，就牵扯住了几乎所有的华山派战力。 而在魔窟不远处崖壁之上的刘清风眉头紧蹙，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知道，真正的高手一定是朝这边而来，而且最强的那位，应该已经和自己师尊照过面了。 “哒哒哒……”马蹄声？ 刘清风厉色望向马蹄声方向，剑已出鞘，持风而立。 一匹马。 一匹黑马，马上有人。 人醉醺醺的，马的口中淌着唾沫。 刘清风瞳孔一缩，因为在他的眼中，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这一人一马，淌着黄泉之水而来，仿佛从冥界走出一般，摄人心魄。 他立刻将手中利剑握紧，发出尖锐的龙鸣之声，可还是无法缓解他被震慑的心神。 马上之人方脸大耳，眼神迷离微醺，穿着东瀛国江户时期的和服，腰间挂着一把雕满鲜花的刀鞘，刀鞘中已无刀。 因为刀已来到刘清风身前。 一道闪电一般的虹芒爆裂劈来。 出手了！ 刘清风大惊，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化解了杀身之噩。而后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马上之人咦了一声，眉毛一挑地翻身下马，他步伐混乱，潦潦倒倒靠近，嘴里吐出生涩的中原话说道：“原来如此，是掌门刘清风呐，我当谁居然可以挡我一刀？” 刘清风内心凝重，沉默不语，一剑指出，愔愔声起。 可和服武士显然没有被威慑到半分，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地越走越近，痴笑道：“哈哈哈，常河呢？常河在哪里？”说完做出唤人的动作，似乎在他心中，除了常河，没有人可以做他的对手。 刘清风心中苦涩，常河一年前被一个妖界支开，谁知道东瀛人真正打的却是华山的主意。 刘清风脚步不退，沉声道：“阁下是谁，报上名来，我剑下之人，皆有墓碑。”嘴上却是不饶人。 和服武士轻蔑一笑，嘴巴弯成了一个夸张的月牙，桀桀笑道：“刘掌门，别逞强了，你在我北条丸手下走不过十个回合，你看好了！” 说罢，不知何时归鞘的武士刀被瞬间抽出，一道离鞘的刀光成半月型劈出，招式至简非简，蕴含了一股莫名的煞气。 这一刀太快了！刘清风本是轻功卓绝之辈，一个侧身跳跃欲躲过，可手臂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溅出。 “布阵！”刘清风大喝一声，身边数十位正处于惊疑不定的弟子，听到吩咐，则是神情一肃，从四面八方射出，落在了北条丸的各个方位之上。 与此同时，刘清风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手腕抖动，身形顿时化为了千百道虚影，剑尖快速无伦地直接刺向了北条丸。 北条丸冷哼一声，右脚高高抬起，宛如一根棍子直直地劈斩下来，稳稳踩住了刘清风的剑尖。 这是极为侮辱对手的招式，刘清风面色一黑，身子瞬间转了七个大圈，抽出剑尖，靠着旋转的快速力道，又要刺中北条丸的胸口处。 北条丸往后一仰，脚尖点地，向后倒射而回，又避过这一剑。 他虽然轻松化解了刘清风的一招，但已经有些不敢小觑，刚才他踩在剑上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除了剑术之外的力量， 这股力量十分狂暴，一瞬间有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 就在这一松懈之下，四周腾地跳起十余位华山派弟子，他们眼中闪着血光，神智极不正常的样子，数柄长剑纷纷而来。 “魔界·血阵！”刘清风竖起一剑，他是这座剑阵的核心，一个飞掠便闪到了剑阵的中心，从北条丸的头顶一剑刺下，快如闪电！ 第两百一十七章 烛家三兄妹 围在外面的弟子，用剑划出奇怪的一圈圈血纹，剑阵中，滚滚魔气禁锢住了北条丸，眼看刘清风的剑尖就要刺中北条丸的天灵。 “原来全部都用魔界的力量重塑过了。”北条丸仰头一叹，似有恍然之色，突然，他浑身一阵滔天的怨气升腾，弥漫出来遮天蔽日，瞬间便把那困住他的滚滚血雾撑破，同时大口一张，一股黑色邪雾直接喷在了刘清风的正面。 刘清风未预料到这一切，正中此招，立即感觉身体里的生机丧失一大半，被死气侵蚀，大惊之下，收剑立于几丈之外，赶紧运功调息。 “哈哈哈，我早跟你说了，你在我手下走不过十个回合，都用不着烛菊将军出手，魔界拿来吧。”北条丸将刀往肩上一搭，冷眼看向四周，四周横七竖八躺着数十个华山派弟子，显然是被刚才的怨气爆发所伤。 刚才那一股怨气，充满了腐蚀人生机的力量，犹如瘟疫一般，馋食了每个人的斗志。 刘清风斗志涣散片刻，便立即清明，此刻正冷冷的看着北条丸，心中暗?不妙，自己拖住这个北条丸还问题不大，但从刚才对方的口中得知，仿佛还有一位叫做烛菊的将军并未出现。 眼前这厮都如此厉害，不知道那个叫做烛菊的，两人一起，自己到底挡不挡得住。 “拿来吧，没戏了！”北条丸面露不耐，他以为刘清风已经中招，斗志已经被他的怨气腐蚀了。 “受死！”刘清风再次跃起，手中长剑呜呜发出一种奇异的低鸣，加上身上冒着血色雾气，宛如一头野兽一般向北条丸扑去，这些血色雾气明显与之前有所不同，它们逐渐灌入了刘清风的七窍，正欲改变着他的状态。 北条丸阴着一张脸，也大喝一声，身上浓郁得宛如实质的黑色烟尘风旋在他的身周，与此同时，手中武士刀像霹雳一般横劈出去，顿时，这两股力道，两股异界的能量在两人中间爆开，看似势均力敌。 但是只有对峙在一起的两人才明白，刘清风七窍之中血气越来越浓郁，手中长剑呜咽着似乎正在经历着剧变，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狂暴力量即将从刘清风体内生长出来。 “师兄且慢入魔，我来了！”就在此刻，刘清风背后出现了一道浑厚的钟鸣之音，这道声音越过刘清风的头顶，挥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北条丸的左脸。 “轰轰轰！” 北条丸左脸受此一击，并且在极为意外下中招，只见他在空中转了数十个大圈，猛地砸到了地上，最终竟直接倒地不起。 收拳之人，看都不看北条丸一眼，仿佛是对自己这一拳颇有自信。 “魏雄！”刘清风先是惊喜，随后立即脸色一沉道：“你还有脸过来？” 挥拳男子正是魏雄，此刻他收拳之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就是没脸来见师兄，所以才迟迟没有出现，嘿嘿，这不，我实在是看见掌门师兄忍不住要入魔了，所以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魏雄虽为梦师联盟盟主，可在刘清风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貌似还要认其为师兄的样子。 刘清风这才垂头丧气道：“你别说，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真的准备入魔了。” 魏雄默然，脸色一敛，道：“这一百人里，对方有三位实力在你我之上的主将，刚才那位叫做北条丸，是最弱的一个，我梦师联盟的几大高手不是在非洲就是在蓬莱岛，硬是被他们破开了一个口子，长驱直入到了师兄这里。” 刘清风挑眉道：“被东瀛人玩儿得团团转，你要负主要责任呐，怎么这么糊涂？” “师兄，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他们被顾仁天皇的冥界认过主，最可怕的神通不是枯萎，而是复生，看起来是一百人，其实是数量无穷的大军。”魏雄转身，盯着北条丸倒下的地方，凝重道。 果然，只见本来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北条丸，此刻竟诡异地站起，身体僵硬宛如丧尸，被魏雄打歪的脖子咔咔作响，并未回到正位上。 “弱点是什么？”刘清风持剑而立，沉声问道。他已经明白，不清楚对方的死穴，怎么进攻都只是徒劳而已。 “劈成灰烬他们也死不了，除非你把顾仁的冥界取来。”魏雄上前两步，和刘清风并列站在一起道：“不过，我倒是有办法限制他们的行动能力，冥界的力量藏在他们脊柱上数第三根椎骨上，刺中此处要害，即可。” 获得了原生梦境一界力量的支持，只有两个办法可以破除，一个是直接将那一界抢来，一个是直接阻断那一界与寄主的联系。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刘清风一人一剑就已经掠到北条丸身前，他身法极快，数百虚影引出数千的剑影，落英缤纷，凌厉的剑气逼得北条丸节节败退。 魏雄没有出手，他知道北条丸在刚才那一拳上已受重伤，实力大减，被刘清风刺中那是迟早的事情，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还有两位主将，并未出现。 据情报，声名赫赫烛家三兄妹就来了两位，一位是二弟烛菊，一位是三妹烛花，烛花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应该是直接和师尊游云那边对上了。 “啧啧啧，两个老家伙合起来欺负我北条老弟，中原国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遂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团黑色浓雾出现在山谷的尽头，越来越近！ 魏雄脸色阴沉，望向浓雾深处，那是一位男子的声音，应该是烛菊无疑。 刹那间，人影逐渐浮现并临近，刺耳的木屐滑动地面的声音像银针一般直接袭向了魏雄。 “烛菊受死！”魏雄大喝一声，一拳轰出，直接破碎了面前的那股刺耳的音障，他识得，这是烛菊特有的神通。 雾散人影现，浮现在魏雄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十分讲究而且怪异的武士，身披花色武士服，在头顶盘起一个菊花形状的发髻，面容削瘦，一双眯成一条线的眸子里有精光射出，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 “师兄，做好准备，来了！”魏雄招呼一声，神情凝重。 第两百一十八章 入魔 烛菊高高耸起他细细的眉毛，望向正剑气绕身的刘清风，极为不满道：“两位都是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大宗师，合起伙来打我们东瀛国一个后生，啧，我看中原国也气数已尽了。” 说着话，只见他右手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就在这一弹之下，凭空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真空小球，朝着刘清风的后背而去，此球咋看之下没有什么威力，可一出现，魏雄便大惊失色，一个闪身来到真空小球旁边奋力一拳，此拳用了魏雄七八分力道，势大力沉宛若炮弹一般，勉强将这个真空小球打偏了轨道。 这个真空小球并未消失，而是飞向了一旁的崖壁石岩穿透而过，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在触及岩石的那一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径直地穿透，犹如穿透一块豆腐，就在一息之间，真空小球便从山的另一面射出，威力不减的样子，直接掠向了远方。 烛菊眼睛一眯，有些不耐道：“久闻中原少林功夫的硬气，没想到魏盟主的拳头也可以练到金刚不坏到如此程度，真是大开眼界。” 这已经不是凡人程度的战斗了，他刚才弹出的真空小球压缩的不是空气，而是空间，它几乎可以穿透一切物质，却依然可以被魏雄一拳打偏。 魏雄冷目如电，死死盯着烛菊，他的梦境能量是斥力，这种能量加持在他的拳头上，可以排斥一切物质，当然也极大的增加了他拳头出击的威力，可刚才那个不起眼的真空小球，却差一点洞穿了他的拳头。 而烛菊的四周，很可能还有另一位高手——传闻来到了中原的烛花还未现身，这正是魏雄心中凝重的地方。 “不用找了，早知道华山派立派宗师游云并未仙逝，必然守在魔窟里面，所以我东瀛国为表诚意，我妹妹烛花亲自出马，已经和游云仙师交上手了，你的对手是我，专心来吧。”烛菊说着，带着身周不知何时出现的数十个真空小球，宛如饿狼一般地向魏雄扑来。 魏雄暗暗心惊，烛花一个人就敢对上游云师祖，显然是有恃无恐，这两百年来东瀛国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了？ 略一停顿，随即爆喝一声：“未必！”顿时拳影爆发，迎头和烛菊战在了一起。 烛菊能够被称为东瀛国的三大高手之一，除了诡异的神通之外，身手也是绝顶，在真空小球的配合之下，拳脚功夫竟将魏雄逼得连连败退，魏雄显然有些不敌，身上已经数处中伤。 刘清风见这边胶着不下，心中着急，手中利剑更加狂放，那些剑影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势，绚烂无比，无奈北条丸虽然实力大削，可是将自己的后背守得那是滴水不漏，虽然已经将其千刀万剐了，那小小的一块脊椎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中。 “师兄，别等了，师祖很可能不是烛花的对手！”魏雄一拳艰难化解掉烛菊破开虚空的一脚横劈，抽出空来大声传唤了一声。 刘清风黑着一张脸，他当然听懂了，这是让自己拿出最后的底牌，不能再胶着下去了，意思是到时候还要帮着师祖共同对敌。 更重要的是，刘清风的底牌是入魔，如果师祖败于那个什么烛花，被夺了魔界，这张底牌也就被烛花抽走了，到时候必然溃不成军，亡国之战矣！ 倒也没有犹豫，刘清风蓦然收剑而立，眼中精光爆射，顿时，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剑影宛若长鲸吸水一般回到了他的剑上，地上仅仅留下一个浑身是伤，却仍有战意的北条丸。 伤痕累累的北条丸在地上望向刘清风，本来想说什么，突然人就定住了，他瞳孔一缩，充满了恐惧，因为他看到的，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类。 连烛菊也片刻停下了手中的力道，他的脸阴了下来，也感觉到了刘清风这边的不对劲。 只见瞬间天地变色，阳光照耀下的世界忽然血气翻滚，形成的茫茫血云直冲天际，映得太阳竟也成了暗红色，十分诡异，那些血云从魔窟中释放出来，在空中略一停留之后，猛然灌入刘清风的身体。 “魔神降临！”烛菊眼睛一眯，暗叫不好：“魔界已经认刘清风为主了！” 只见此刻的刘清风，身后缓缓长出了一双黑色肉翅，头生两角，身体侧面又生四手，额头蓦然出现了一双额外的眼睛，四目怒视着北条丸，这诡异的变身所产生的不仅仅是长相的变化，其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已经浓郁得成为了实质，仿佛一举一动，都存在着弑天的动机。 北条丸吓呆了，这是一种神魂上的颤栗，面对魔神的恐惧。 “冥界吗？我去过，一群偷生的蝼蚁而已，没意思。”刘清风气质冷傲，显然是变了一个人，他的声音从喉咙出来，宛如天雷一般，咆哮着使得北条丸的神魂都有些不稳。 “烛花大人，救……”北条丸向着魔窟呼救，但话未落下，刘清风所化魔物的一只手便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从正面直接取出了其背上的一块椎骨，在手中捏成了齑粉。 果不其然，北条丸在这块脊骨被取走的一刹那，整个身体便完全失去了动静。 烛菊面色终于开始难看，他自认这个魔头加上魏雄合力，自己绝不是对手，而自己的妹妹烛花正在与游云纠缠，不知还要多久魔界才能够得手。 “万千裂缝！”烛菊怒喝一声，双手往地面一按，这一出手就是自己的最强神通。 只见空中一片雨云滚滚成型，电闪雷鸣中，顿时一场暴雨落下，可是落下的却不是水珠，而是密密麻麻的真空小球。 魏雄吃过这些小球的亏，大惊道：“还不过来帮忙！”这场暴雨避无可避，魏雄青筋鼓起，霎时间，无数铁拳带着一股梦境能量冲天而起，一股股爆破一切的力量如火山爆发一般喷射而起，和那些空间裂缝直接硬扛了起来。 刘清风现在的主意识显然已经并非他本人，听到魏雄命令自己，略有不爽，皱眉走来，一脚将魏雄踢开。 这看似随意的一脚，却力大无比，磅礴雄浑，将魏雄这个壮汉直接踢飞了数里开外，撞击在一座山壁中凹陷出一个大坑。 第两百一十九章 烛花出现 这种非攻击性的力道对魏雄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救了魏雄一命，只是魏雄做盟主这么多年，哪里被人这样用脚踹过？ 此时在山崖内壁寒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地沉声道：“清风师兄，多谢相救之情，来日定当回报！” 说完双臂一张，直接飞掠回了战场。 显然烛菊的这个神通在雨云范围内的杀伤力极大，刘清风所化魔物也不太敢靠近，他四目同时撑得血红，大口一张，一股凶煞之气从口中射出，口中血雾和烛菊所召的这片雨云笼罩交织在了一起。 不多时，显然烛菊的雨云受不了血雾的侵蚀，只见那些真空小球仿佛失去了动力一般，逐渐原地溃散，爆发开来，宛如无数枚小型炸弹一般原地爆炸，但真空小球贵在空间撕裂，仅仅是爆炸释放出来的力量，也就不足为惧了。 刘清风所化魔物两只手在空中稍微拍了拍爆炸产生的烟雾，从刚才释放的黑雾中凭空拿出一杆青色长戟，长戟一出现，便引来滚滚雷鸣之声，比之前烛菊的雨云狂暴了不知多少倍。 魔物迎着雷鸣一跃而起，肉翅展开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杆长戟带着一圈圈狂暴的闪电降下，直接斩在了烛菊的头顶。 烛菊见势不妙，避无可避，大袖一挥，他的面前霍然出现了一块真空区域，直接迎向了落下的长戟。 “轰轰轰！”青色电弧四面八方的迸射出来，长戟落在真空区域中蓦然停顿了半晌，但接下来这层防御便被击溃，长戟后续乏力，被烛菊一把逮住。 “马戏团的小把戏！”刘清风嘴角讥讽的抽了一下，第四只手逮住长戟往下一压，又是一阵魔气滚滚而来，长戟缓缓刺入了烛菊的腹部半寸。 “啊啊啊啊！”烛菊感觉这长戟刺中的是自己的神魂一般，那来自最深处的痛苦翻涌出来，他咆哮着双手抓住长戟的末端，咬牙坚持，不让其再刺入更深。 刘清风魔化的脸上露出一丝邪笑，持戟的力量不断的缓缓加大，仿佛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可是，等不了魔化的刘清风慢慢享受，魏雄已经先一步到来，他张开的双臂粗壮如树干，张开的手掌有一口锅那么大，一记从天而降的双峰贯耳直接击溃了烛菊最后的意志力，只见烛菊七窍喷出鲜血，双手一松，便不省人事了。 “师兄，为何迟迟不动手？”魏雄这时候终于看出刘清风魔化之后，仿佛不太关心战局输赢，而是一种沉浸于虐待敌人的状态，遂爆喝一句。 魔化的刘清风似有不耐，一掌向魏雄挥去，魏雄手臂下意识一挡，被打了一个踉跄。 “滚！”刘清风的喉咙里冒出一声低咆。 魏雄的脸色瞬间沉下，刘清风的这次魔化，好像并没有完全驾驭住身体里的这位魔头，反而像是被反噬了。 “这种节骨眼上，你居然被反噬……”魏雄捶胸顿足：“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好在烛菊现在已经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魏雄双手成钳，他没有时间理会魔化的刘清风到底现在是刘清风还是一个占据了刘清风身体的魔物，顿时一个翻腾射向了烛菊，唯恐迟则生变，就要将其和冥界联系的第三根椎骨取出。 事实证明，魏雄的头脑是清楚的，迟则生变。 就在魏雄的大手伸进了烛菊的胸膛之时，蓦然间，一个银铃般的女子声音在魏雄耳边响起： “你动我哥哥试试？” 虽然是悦耳的女人声音，可也不知为何，魏雄真的就一动也不敢动，脑袋嗡的一声，呆在了当场，他的身体出现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一般。 暗道不妙，这是烛花的冰雪神通，师尊游云被烛花打败了？ 魏雄暗自大喝一声，运转起体内全部真气，成钳的手指再使劲的尝试动弹，可就是无法撑开被冻住的身体丝毫，背后股股刺骨的寒意袭来，他感到神魂都逐渐要被禁锢了。 “清风师兄！”魏雄艰难张嘴，喝向刘清风，想着魔化后的刘清风至少可以与烛花一战，也许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可是刘清风那边，却忽然没有了声音。 魏雄只得放出神识查看，不禁赫然一惊，他看见了刘清风此时脖子正被一个身穿花色和服的光脚女人一只手提在空中。 刘清风看起来魔气尽消，已经气势不再，奄奄一息，嘴里艰难解释了一句：“师弟抱歉，突然之间我体内的魔物便消散了。” 嘴里冒着血泡，绝望的盯着魏雄：“师尊，应该输了。” 刚才魔化的刘清风就在一掌向魏雄拍去的一刹那，魔窟之战告终，魔界被烛花夺到了手里，他突然失去了魔界的支撑，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被烛花一击而败。 魏雄收起双手，面目凝重起来，他早就听说过烛家三兄妹的实力不在顾仁之下，没想到这么强悍。 据说这最小的妹妹烛花还不是最厉害的，大哥烛葵神通诡异，连常河都惧他三分，可是这次这么重要的行动却没有参与，应该是在非洲或者原生梦境的主世界。 他视线之内的这个女人，头上盘着一个非常讲究的发髻，整个人看其非常瘦弱，光着的脚丫光润透亮，一尘不染，可是就是看起来如此娇弱的一个女人，先后打败了华山派老祖游云，并且一招将刘清风拿捏在了手中。 “魔界已经在你手上了？”魏雄身为中原国梦师联盟盟主，虽惊不惧，脸色郑重无比，在刚才获得的短暂时间里，也用真气逐渐将身上的冰雪消融，获得了行动自由。 烛花冷眼瞥来，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哥哥烛菊，面色阴冷下来，没有回答魏雄的话，而是手腕一动，直接扭断了刘清风的脖子。 “师兄！”魏雄双目欲裂，刚才刘清风在对方手上，他有些投鼠忌器，此刻怒气上涌，几乎是瞬移一般闪身到了烛花身前，猛然就是一拳。 烛花的手掌只有魏雄拳头的一半大小，可就是稳稳逮住了魏雄的这一拳。 第两百二十章 神秘咆哮 魏雄没有太过惊讶，毕竟是打败了师尊游云的女人，能挡住自己的拳也不是什么怪事，他空中旋身，带起一股真气，同时暴喝一声，一个铁头就朝烛花撞去。 烛花沉着冷静，不骄不躁，身子向后一个跳跃，灵巧的又向前用手一推，却是不躲反攻，一双小手直接和魏雄的铁头撞在了一起。 “砰！”魏雄口喷鲜血倒飞出去，而烛花这边也不好过，她嗓子一甜，一股血水顺着嘴角流下。 她有伤。 华山派老祖游云，凭着一身全靠修炼而成的雄浑内力，刚才和烛花在魔窟大战了一场，虽然不敌被杀，但在临死之前的最后一掌，已然将烛花的经脉震断有十余根。 这一点，魏雄很早就发现了，可正因为这样，他才真正感到绝望，游云是何许人也，是中原武林第一高手，华山五老便是他晚年收的徒弟，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情，横练的武功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与拥有了一些怪异能力的梦师抗衡了。 魏雄赶到，的确因为身边无人可用，那些数得上高手的中原国大佬，尽数被支开，本以为华山派能够抵挡一二，没想到东瀛国直接来了三位大将，而且是用如此长驱直入，不管不顾的方式进攻，三天，仅仅三天，没有给魏雄留下一点召回任何人的机会。 经过两招试探，魏雄心中冷静下来，目光沉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副少林大洪拳的起手式，气沉丹田，许久不战他都要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位武师，一位敌人不敢轻视的武师。 烛花依然瞥了一眼魏雄，她没有半点轻敌，脸上逐渐覆盖了一层冰霜，手中则是捏住了几粒冰锥，谨慎迎敌。 烛花的梦境能力是冻结，冻结一切，据说已经修炼到静止这条大道之上，离常河元武界的实力只差一步。 “呵！”魏雄一个移动便来到了烛花面前，他的招式大开大合，拳影厚重沉稳，宛如在地面上挥舞出千万斤的铁锤一般，虎虎生风而又灵巧，这只要被打中一拳啊，无论对方是是什么能力的梦师，都会被拳头震成齑粉。 烛花本来就精神集中，加之身形灵巧，不断的躲避之中还能偶尔点中魏雄的手臂，被烛花点中的地方，会立即起一层冰霜，久而久之，魏雄的手臂上全是冰霜，要分出真气去对抗冻结，逐渐的，出拳速度便慢了下来。 魏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自己排斥一切的梦境能力，在对战烛花的冻结毫无作用，而对方身法灵巧，这是处处克着他啊，已经全力以赴的魏雄遍体鳞伤，全靠着一股绝不能死在这里的一口气撑着。 “魏大盟主，看来今日也是你的死期了，到了冥界再和顾仁他老人家喝茶聊天吧。”烛花有些邪气地一笑，说完倒飞到几丈之上的空中，裹挟着风雪，一条雪白到了极致的大腿从和服里面探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劈斩了下来，速度之快，不亚于常河的一击。 魏雄大惊，两条粗壮胳膊交叉于脑门前格挡，盖因为避之不及，只能硬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忽隐忽现出现了一声巨大的响动，这声响动在天地之间震颤，直接摄取了魏雄和烛花两人的心神。 “啊啊啊啊啊！”烛花皱起眉头，这是一个人的咆哮之声！什么人的咆哮会如此地响彻天地？她身处别人的地盘，更加谨慎一些，冷眉四处张望起来。 这一紧张，带着风雪的腿上力道松懈一半，被魏雄双臂挡住，逃过一劫。 其实魏雄也很惊愕，刚才那一连串的咆哮声，不像是华山派的弟子，更不像是死去的游云或者刘清风，声音出自少年，其中还夹杂着痛苦和反抗的意味。 正在两人都惊疑不定之际，“啊啊啊啊！”又是一连串的痛苦咆哮，这次还带有一个人影闪过。 “谁？”这一次，魏雄和烛花都默契地停止了出手，皆环顾四盼，被这诡异的叫声拿住了心神，都有些不清楚是敌是友。 魏雄和烛花都是顶尖的梦师，他们能够靠神念感知到这位不速之客的方位，这才是最让他们感到惊愕的，因为这位怪人的气息，时而出现在面前，时而又直接从眼前的世界消失了。 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跑来，瞬间又离开了这个世界，时隐时现。 若这是某种神通，便是大范围的时空掌控，实力便太匪夷所思了，都在脑海里搜寻不到这样的大能之辈。 魏雄第一时间想起了无相剑客，那个书先生身边的痴呆似乎拥有关于身法的诡异神通，不过书先生已经去了非洲，还带走了无相，按理说，若有无相帮忙，今日也不至于如此惨败。 问题是，无相身法再诡异，也不可能像这样传送似的忽隐忽现呐！ 其实魏雄的猜测已经很接近，这声咆哮的主人，不是纪少亮，而是纪少亮的弟弟纪少瑜。 他并不知道自己出现在了什么地方。 纪少瑜猜得没错，梦仙葫里的黑色漩涡的确是一个传送阵，不过可惜的是，它却不是一个可控的传送阵。 就在他的神智即将被撕扯得溃散之际，纪少瑜忽然间歇性地被传送到了整个世界的各个地方，甚至，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是同时出现在了数个地方，似乎是时间静止了，而全世界只有传送还在进行。 所幸的是，这给了他即将被撕碎的神识得掉了可喘息的机会。 此刻，他分明感觉自己被传送到了一片冰天雪地的雪原之上，挥舞着极光，可同时，又目睹青翠群山，有魔气缭绕。 在这一刻，他看见一个密闭的房间，而同样的瞬间，他又看见海风吹拂，巨浪滔天。 那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这不是人格分裂，而是神识真的被切成了独立的几份。 魏雄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这个人影的身上没有任何幽冥之力，而是一股纯净的梦境能量，里面夹杂着的，还有一丝沧桑的气息，他看向刘清风的尸体，若有所思，中原国一直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界，难道刘清风除了拉来了师尊之外，还另请有高明？ 第两百二十一章 分裂传送 遂拱手一拜：“不知哪位前辈出山？晚辈魏雄惭愧！”魏雄这是赌对方是中原国的人，至少是中原国的朋友，遂自报了家门。 可是正处于神智溃散状态的纪少瑜哪里听得见魏雄说话，他连自己在哪里都分不明白，自顾自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咆哮着。 烛花才不会认为这人是援军，东瀛国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她是真的花容失色，刚才那道人影的气息忽远忽近，不说其他，就是这种瞬移的身法，已然在自己大哥烛葵之上。 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魏雄后，烛花决意已下，拉起奄奄一息的烛菊，直直向东南方向飞掠而逃，此行魔界已经到手，没有杀死中原国梦师总指挥魏雄，虽有遗憾，但也算不辱使命。 纪少瑜此时正处于无意识状态，当他的神念隐隐看见两个身着东瀛服装的一男一女逃窜之际，那种对东瀛人潜意识中的愤怒忽然爆发，下意识地一掌拍了过去，这一掌没有任何法力加持，似乎仅仅是纯碎的力道！ “啊啊啊啊！”这个看不清样貌的人影虽推出一掌，但下一刻却又沉浸在自身的痛苦之中。 “噗！”虽然烛花身周有冰雪护体，无奈这一掌实在是有如天神一击，一掌之下，护体冰霜瞬间溃散，烛花更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烛菊在她的怀中跌落而出。 魏雄大喜，看来真是自己人来相助，向烛花方向追去大喝一声：“哪里逃？”便一个跃起，身法迅捷，同时捏着拳印，一拳就要轰在烛花后背。 而神志不清的纪少瑜忽然感到背后有梦术波动，不耐烦地横劈一腿，这一腿的目标竟是信誓旦旦进击的魏雄。 “噗！”魏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劈得仰面倒射，喷出一大口鲜血，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好在练就一身硬气功，若是常人，已经被斩两截。 这位高人是个疯子？ 魏雄大呼倒霉，心中郁闷，这个疯子是无差别攻击，谁靠近谁倒霉。 烛花连受三次内伤，口吐鲜血不止，已无力再战，但依然执着的将烛菊一把抱起，回头看见神秘人影又攻击魏雄之后，也无侥幸心理，无暇其他，又一次掠逃空中。 魏雄有些惊弓之鸟，他看见这个疯子并未追击，而是在空中咆哮痛呼，有些心悸，稍微绕了一些距离，追击烛花而去。 而纪少瑜这里，则根本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神念分散在十万八千里的各个地方，由于体内力量压抑太多，在不同的世界都展开了无差别攻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一下自己即将爆裂而开的身体。 而他有所不知的是，黑色漩涡的传送看似凌乱，实则极有章法地将他同时传送到了其余八个原生梦境的界面入口之处。 这就是高维对低维支配的力量。 手持冥界顾仁天皇身穿东瀛服装坐在东都大殿上，不想纪少瑜霍然出现，他虽然在丧失神智的状态下，但对东瀛人的愤怒几乎是潜意识的，癫狂状态下把毫无准备的顾仁天皇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惜顾仁天皇身侧出现了一个裹着纱布的高手，硬生生地抗下了纪少瑜的一击，不过还是被纪少瑜打成了重伤。 同时纪少瑜还出现在了印度国的圣雄达多面前，达多此时正在恒水河给一头水牛洗澡，他平静地望向癫狂状态的纪少瑜，似乎在默念着什么，还微微一拜，宣了一句佛号，便自顾自地继续汲水。 纪少瑜虽处于癫狂状态，但并未向达多出手，他有一种亲切感萦绕心头，特别是那一声佛号，让他的内心平静不少。 与此同时，千鸟岛和古楼镇皆出现了纪少瑜的身影，那些地方荒无人烟，只听得到空旷的痛苦咆哮在回荡。 “爷爷？”纪少瑜的其中一个传送位置停留在一间不大的客栈，他望着眼前之人，抱头痛呼之余，依然神情一愣的发呆片刻。 纪少瑜并不知道他被传送的地方就是原生梦境的各界入口，不清楚此时看见庄了然意味着什么，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一场大梦。 庄了然被纪少瑜的出现搞了个措手不及，身边还站着小满大满，他大袖一挥，一股奇特而又干净的能量隔出一道雪白的屏障，阻止纪少瑜出手袭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并暗自沉吟道：“少瑜？” 但还未等纪少瑜发愣，庄了然愕然，纪少瑜的身影伴随着那一声声痛呼又立即消失在了原地。 “少瑜？”与此同时，一个皮肤略微有些黝黑，长发披肩的女子不知是惊是喜，望着癫狂状态的纪少瑜，轻轻唤了一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位女子便是手持灵界的阿乌。 她正身处度西雨林的密林之中，阿南和钟离眉也在一旁，忽然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男子，他凭空出现，身影时有时无，隐隐约约在痛苦咆哮，可是阿乌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便是纪少瑜。 “少瑜，你怎么了？”阿乌并无半点恐慌，而是来到近前，伸手欲抚纪少瑜的左脸，多年未见，温柔似水。 “小心！”密林里的另一个方向大喝了一声，并伴有一道爪印射来，却是正警觉在一旁的元罗立即出手了。 纪少瑜此刻几乎只剩兽性，感到了危机，双手手臂一张，一股滔天的吸扯之力直接将爪印弹回，一个瞬移之下，来到元罗跟前，一掌正中元罗的胸口。 元罗喷出鲜血，在掌印击中自己的瞬间化为了一头灰色凶狼，此刻伏在地上，滴着唾沫，似受了不小的伤，同时暗暗后怕，若元罗以人体形态硬接这一招，不死也是重伤。 “少瑜！住手！”阿乌眉头一皱，一跃而起，反手直接上前给了纪少瑜一个耳光，同时一条腿从空中旋转劈下，刹那间直接架住纪少瑜的脖子，将其控制到了一棵大树上。 然后迅速从胸口拿出了一张牛皮包裹着的什么东西，硬塞进了纪少瑜的嘴里。 第两百二十二章 阿乌来信 刚刚爬起身来的元罗眼睛都看直了，怪不得阿乌叫他保护阿南就行了，这个女人战力超级强悍呐，不在梦师联盟五大战力之下，以前还想着要逮住她，暗暗心惊，庆幸当年没有采取行动。 纪少瑜也出现了片刻的冷静，无意识地咽下了一个什么东西后，唤了一声：“阿乌？” 阿乌眸中情不自禁地溢出一股清水，正欲开口，可刹那间，纪少瑜便又在她的腿下突然消失了，“啊啊啊啊！”声音又回荡在了密林的另一边。 阿乌身心俱疲，蓦然一个踉跄倒地，阿南和钟离眉赶紧扶起，元罗则是摇摇头嘴巴吧唧吧唧地望着钟离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意思是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位。 阿乌眼中迷茫，口中喃喃：“少瑜挣扎得好苦。” 纪少瑜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在这大约一个时辰里，他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真实世界的八个地方，直接让本来神经紧绷的“持界人”精神更加恐慌，还意外地在烛花手下救了魏雄一命。 这一切，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只隐隐约约记得出手打了几个东瀛人，还模模糊糊看到了爷爷与阿乌，把本来已经受伤不轻的烛花打成了重伤。 说来也怪，当他的神念被传送回梦仙葫中之时，那份剧烈的，直插神魂的痛苦逐渐的减轻了，并且她有一种感觉，自己七零八落的灵魂碎片或者那无数独立的念，还有那些在识海上空的金色光团，散布在各处的精神气门，经过这次黑洞的碾压拉扯，竟然完全被融为了一体，浑然天成，坚固无比。 大难不死，纪少瑜暗自后怕，若刚才没有被黑洞传送四方，那么自己体内那股巨大的能量早就把自己的神魂撑爆，绝无生还的可能。 想到刚才奇妙的经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爷爷和阿乌都还活着，那种并非孤身一人的感觉，让他四肢百骸都充满的动力，略一沉吟，他站起身来，看向了四周这个空空如也的空间。 “可能在刚才那些时间里，我来到了这个黑洞的中心世界，因为这里没有巨大的吸扯之力。”纪少瑜心道，并同时运转起了梦术，若这里真是梦术传送阵，应该跟无风海峡那座岛上的一样，可以自由选择传送地。 可惜，纪少瑜再一次的猜错，事与愿违，就在他梦术开启的一刹那，周围却并未出现以往一样的出现高维传送空间，而是直接空间坍缩成为了虚无，在下一刻，纪少瑜又“被传送”到了一片密林之中。 实在是太突然了啊，纪少瑜猛地踉跄一下，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这里是？”纪少瑜赶紧自视一下，发现神识已经回到了本体，腰间挂着一个青绿色葫芦，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一脸费解的杀念，看样子将自己全部都传送回来了。 深吸一口空气，发现这里灵气充沛无比，他有些失望，因为说明自己还在原生梦境之中。 刚才传送到真实世界这件事情，让纪少瑜多少有些激动和期待，以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只要能够回到真实世界，他实在是不想关心什么稻沃草原的战争还有东瀛魂师了。 “算了，赵文、蚩盘和陶千民，还在等我回去。”纪少瑜摸摸脑袋，发现两个世界，自己都种下了因果，无法割舍任何一方。 “还有，小世界……”纪少瑜嘀咕一句，想起了一个满怀期待的俏眸，甩了甩头，“这是三个世界都种下了因果啊！” 想到姬小银，纪少瑜赫然想起在梦仙葫黑色漩涡中疯狂传送的时候，阿乌曾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个什么物件的样子。 顿时施法将肚子里的物件吐出，那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精美牛皮小夹子，纪少瑜眼前一亮，赶紧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封笔迹清秀的信。 生于乱世，写一封信留在自己身上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恐怕阿乌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封信还真有能送出去的那一天，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纪少瑜打了个照面。 纪少瑜将信展开，那股隔世的思念蜂拥而至，找准了纪少瑜情感的一个缺口，直直灌入了他的识海。 “阿乌，还是老样子。”纪少瑜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阿乌的信上，是非常冷静的笔调，十分清晰地说了四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纪少瑜所关心的人的现状，阿乌，爷爷，三爷以及纪少亮，似乎几乎都安然无恙，投身于了这世界洪流之中，特别是纪少亮，神智已经恢复。 第二件事是世界格局发生的变化，东瀛，印度，中原的即时情况。 第三件事则是着重讲述了一下苗三的情况，行为方式，所用的招式已经说过哪些话等等，简直就是一个实验报告。 最后，阿乌将她和阿南对原生梦境的一些猜测与观察，甚至在坊间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全部都整理在了这封信上面。 纪少瑜看完之后，摇头苦笑也很感动，他能感到阿乌在写这封信时，是如何竭尽全力地想帮助到他，十分分明地让纪少瑜知道，在另一个世界，还有自己的女人，在为他的挣扎在做出努力，哪怕只是一些信息，哪怕仅仅是只言片语的猜想。 没有埋怨，没有抒情，仅仅是将所有有可能能帮得到他的信息记录了下来。 阿乌的信显然是没有考虑到纪少瑜可能会有回信的，上面一点夫妻之间的问候都省了，以免徒增相思之苦。 纪少瑜揉了揉鼻子，右手一抬，一团金色光团忽然燃烧在牛皮夹子上，将其包裹在了中央，同时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梦仙葫中漂浮，那里面有许多阿乌的灵魂，算是回了信。 “原来这几年，真实世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纪少瑜嘀咕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样子阿乌和爷爷都很安全，自己心中也是大安。 其他的事情纪少瑜已经有所猜测，回溯梦境中抽出戾气之剑解脱了纪少亮，而苗三，就是占据了自己肉身的梦境修士，直到今天，纪少瑜都不清楚苗三是如何办到的，只在问天的口中知晓了个大概。 他叹息一声，不禁有些唏嘘感慨，但同时又向四面看去，回到现实。 顾盼之际，纪少瑜有些错愕，因为眼前的景色，他十分熟悉。 第两百二十三章 回到巫族 怀里的小黑仿佛也十分熟悉此地，它从纪少瑜胸口跳出，由一只小黑猫一跃成为一头巨型的黑虎，朝着眼前的村庄发出了一声无害的虎啸。 “嗷。”虎啸回荡在这片平和的古建筑群里面，在山涧徘徊，在田野中巡回，许多正在劳作的人们被惊动，回头看向了站在一座小丘上的纪少瑜和小黑，先是有些惊恐，随即大惊失色，全部匍匐在地，大呼道：“巫主大人！” 纪少瑜回到了苍雾森林，而且，直接来到了巫族的根据地。 他的脚下并没有什么传送阵，大约是梦仙葫中的黑色漩涡再一次凭空传送了他。 一个拄着拐杖的矮小老者，听见虎啸的一刹那，眯成一条缝的双眸顿时精光熠熠，他面无表情，可心中似乎有一个大石落下，赶紧出了石屋，眺望山丘。 他一眼就看到了小黑，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展露过了。 来到近前深深一拜，问：“巫主大人的记忆恢复了？” 纪少瑜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怔怔看着眼前老者，实在是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刑人，刑人们……还好么？”纪少瑜支吾一句，似乎还沉浸在这极为荒诞的传送之中。 巫族首领沉默不语，笑吟吟地看着纪少瑜，脸上充满了感慨。 “刑人……刑人是我们的祖先？”纪少瑜眼中逐渐清明，小世界的记忆涌入他的识海，刑人正是蛮荒时期九种人属中，自己的祖先。 巫族首领依然笑着沉默，点了点头，眼中蒙起了一层白雾。 “姬天的梦……”纪少瑜若是不亲眼目睹这个刑人村庄，他还联系不起来，此刻则是脑袋一嗡，他明白了：“原来姬天当年下神树下做梦，他恨的，不仅仅是其余八种人属，他连自己种族，也恨之滔天！” 受尽了屈辱的姬天，既仇恨外族的凌辱，也恨自己的同类没有力量反抗，更是恨自己的同族在得到了翻身的机会之后，那残暴的本性！ 所以，他不仅是封印了外族，他的梦，最终封印了所有的人类，包括他自己！ “这么说，我们这个原生梦境……”纪少瑜恍然大悟。 真实世界中的姬家是对的，原生梦境的确是一个封印，封印的却不是天空巨眼，而是人类的九个部落！ 庄了然也是对的，天空巨眼的确也是一个封印，封印的却不是原生梦境，而是真实世界中，这些刑人部落遗留的居民！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纪少瑜一顿，惊呼道：“老祖早就明白了此事！” 巫族老者眼中雾气更重，颤着声音说道：“巫主大人终于想起了，想起啦。” 纪少瑜心情沉重，他的原生梦境共有九界，是不是就意味着，姬天当年就是把人类的九个部族分别隔离在了梦的九个区域？ 人界便是刑人的区域，还有佛天界，仙界，魔界，灵界，妖界，修罗界，元武界和冥界。 这些便是地球自然孕育的九个充满灵性的部族，被姬天分别囚禁在了九个原生梦境之中。。 “老人家，我记得一些了，前巫主大人是一个叫做苗果阿兰的女人，对吗？”纪少瑜蹲下和老者平高，轻声问道。 巫族首领略有沉默，道：“巫主大人，前巫主大人就是你啊，当年你说你叫做……叫做……” “王立？”纪少瑜眼皮一跳，自己也奇怪自己为何会这样脱口而出。 巫族首领连连点头，用手指着小黑道：“对，对，叫做王立，诺，这头黑虎依然还在巫主大人的身边。” 纪少瑜略有愕然，但下一刻心里立即又接受了，这一点，他早有猜测，只是不敢真的这样去想罢了，在这里知晓了结论，反而心中有些释怀。 “我是梦主，代表着我的理智，而王立，便是我心中反抗理智一个执念。”纪少瑜喃喃，他想起了当年要杀苗果阿兰的瞬间，王立盯着自己的眼神。 那分明就是自己内心的眼神，可对于自己而言，永远都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王立曾经带领刑人要冲破原生梦境的屏障，充盈着弑神的骨气，可是，王立当年要杀的，不是自己，原来是姬天。 王立，原来早就知晓了这一切。 说起来有些荒诞，王立是自己的一个逃逸人格，除了苗三，原生梦境中唯一一个没有经过魂潮便得到了独立人格的人，那么他的灵魂是哪里来的？ 越是了解王立，越是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每次发现关于王立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结果又会有更扑朔迷离的答案在等着自己去寻找。 纪少瑜头皮发麻啊，他虽然从小黑认主，刑人秘辛中猜到王立和自己同属一个灵魂，但这个已经陨落的王立身上，依然存在了太多的谜团。 纪少瑜隐隐有一种直觉，当终有一天自己站在姬天面前与姬天对峙之时，才能明白自己的梦中为何会有王立这样一个存在。 “我和贺鬼才联手，杀死了我自己梦中唯一的人类。”他默然感慨，望着巫族首领连说了几声：“抱歉，抱歉……” 巫族首领赶忙下拜，似乎极为惶恐。 纪少瑜扶起巫族首领，道：“不用这样，以前的巫主一腔热血，让人敬佩，可是她终归空有一身蛮力，没有找到这个世界的要害所在，这样做，是无法逃离这个原生梦境的，你叫上族里刑人和我一起，我这次就带着大家想办法打破这个荒诞的世界！” 巫族首领雾着的眸子终于留下了两行清泪，也不知是唏嘘还是激动，颤抖着身子伏在纪少瑜的手中久久不起。 两个月后。 一艘流海暗舟在无风海峡上航行，纪少瑜立于船头，身边站着一位老者，船舱里到处走动着一些凡人，还有一些小孩在甲板上嬉戏。 船舱内，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个睡熟的人，大约有两千数，他们在纪少瑜用梦仙葫滋养之后，已经熟睡了大约有一个月，脸色也从苍白渐渐的变得红润，身体各处毛发顿生，胸脯开始起伏呼吸，看起来即将醒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