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无限睡界》 第一章 隐士 距离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刻，还剩五年零一个月。 真实世界，纪少瑜站在码头上，望着空荡荡的海平面，目送咸湿的海风航向非洲大陆。 海风中黑色长发、黑色长裙的曼妙身姿，依着船尾的栏杆，一脸庄重地盯着深蓝色的天幕。 这蓝色天幕的尽头，有一双无比巨大的眼睛，一眼看去，它是无限星空的背景。 那是一双闭着的眼睛。 谁也不知道，它睁开之后，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纪少瑜无奈的转过身，阿乌的事业他非常支持，但这次阿乌要走五年，他即将要独自打理自己的生活了，有点紧张。 放眼看去，这是一座热闹非凡的海边小镇，来来往往的商旅聚集在附近做生意，密集修建的低矮楼房规划出纵横交错的一条条小巷。 游大千世界，可暖人心，纪少瑜渐渐烦恼一扫而空，大步流星的回到了繁忙人潮中，不见了踪影。 …… “那个写诗仙李白变成了西方绅士的梦，嘿嘿，讽刺得好啊，梦也卖得不错。”书店老板是一个酒糟鼻子老头，懒洋洋的扇着扇子，跛着脚去柜台数了一叠钱给纪少瑜，扯着破烟嗓继续说道： “但是你最近产量下降了啊，三个月了，就憋出来这么一个故事。” “好的，谢勒。”纪少瑜没有理会这个老头，摆摆手离开了书店。 他和阿乌还没有孩子，平时生活过得也清淡，梦师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职业，兴趣盎然的时候制作一些梦境故事，赚点儿小钱，这些年还算有些积蓄。 但最近，他的原生梦境有点不太平。 原生梦境是一个梦师的灵魂，里面每一个梦里居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都是梦师的一个人格，是梦师的精神能量所在。 而最近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出现了一个刺客，开始不受纪少瑜控制地攻击梦里居民，并且已经有居民丧生了。 这件事情，他谁也没有告诉，包括阿乌。 纪少瑜是梦师的祖师爷——南华真人其中一支嫡系传人，本来姓庄，但在太爷爷那一辈，遇到全世界有个反梦师的社会浪潮，怕被牵连，就随意改了个姓，也就懒得改回来了。 他们这个家族是一支古老的梦师家族，和这个世界所谓的现代梦师虽然做着差不多的工作，但梦的结构、原理甚至是修炼方式都有差别，纪少瑜在现代梦师群体里，算是个异类。 所以梦境出了问题，在纪少瑜这里还有个家族面子问题。 “杀死了三个了，你到底是谁？” 纪少瑜躺在书房的椅子上，望着窗外街道，喃喃自语着。 他平复了一下烦躁的情绪，用食指以某种固定节奏敲着桌面，随即闭上双眼，很快就进入了原生梦境。 …… 在原生梦境的西南边疆，一座绵延几千里的竹林深处，纪少瑜书生打扮，来拜访这里一位退隐多年的雅士。 陶千民，此西南竹林人士，在纪少瑜少年时期就出现了，几乎可算作纪少瑜的第一个梦，此人为官十年，最高做到了益州祭酒，随后突然辞官，归园田居，回到这片竹林，诗画风流，好不潇洒，一时被周围居民传为美谈。 见到陶千民的时候，他正在烧水泡茶，这是纪少瑜早年教他的茶道，当他发现这世界竟有如此讲究之喝水方法，立刻就学了去，并养成了每日泡茶三壶的习惯。 竹林中央，阳光斜射，两人盘腿枕席而坐，一两声茶水倾倒叮咚之音，晕开这周遭竹林瘴气，远远看去，却也仙风道骨。 纪少瑜并未说话，神情复杂。 “少瑜兄，怎么样？”陶千民抬手轻轻端起茶壶。 “什么怎么样？”纪少瑜假装没有听懂。 “他们看了我写的诗，觉得……怎么样？”淡定而专注于茶道的缓慢动作，和他低姿态着急询问的语气十分矛盾。 “贺鬼才说他愿意下次去齊朝的时候，带着你那几首诗给大学士看看。”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道。 齊朝是原生梦境里的一个繁荣王朝。 要是贺鬼才真看上了这位陶千民的诗才，哪儿需要给什么大学士看看，稍微动用一下他的能量，至少让其在齊朝混个什么“归园田居第一诗人”，没有多大问题。 贺鬼才显然没有诚心帮忙，而纪少瑜一般也不干涉贺鬼才的行为。 “无妨，鬼才兄虽然不通诗词，但这心意我领了，我也只是问问而已。”陶千民忽然眼中露出飘逸之感。 “吾辈隐士，只求逍遥人间，仅以才德会友，端坐于此而神游世外。” “我左眼与鲲傲游于无边魂海，右眼与鹏扶摇而上九霄云外，区区几个酸臭文字，却来打扰此等风雅。” 越说越离谱了。 纪少瑜不耐烦的站了起来，神情也越发复杂，这个“隐士”陶千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是他自己。 年少时的自己。 谁人没有矫情年华：东篱采菊，归园田居，却期待有人三顾茅庐，高朋满座。 “你昨天托梦跟我说的消息呢？”纪少瑜打断他直接问道。 陶千民见对方一本正经，有些尴尬，较忙回到：“不瞒你说，应该是她，前天晚上…” “额，我正在床上读你送给我那本《庄子》，突然我的门被一位女子一脚踢开，额，就是这里。” 说罢让纪少瑜去看他损坏的竹门，虽然已经用藤条简单的修缮了一番，但确实能看到被大力撞击的痕迹。 陶千民是唯一见过这个女刺客，但是没有被杀死的人。 “额，她后来说了一句话，说是要带给你的。” “我们竹林这几十贤都知道你在找她，但我们一群文人，加起来也留不住她呀。” “我……我又不会武功，她带着面纱，一进来就用一个十字弓对……对着我的脑门，我是隐士，死了都没有人发现啊。”陶千民文雅之风全无，低着头不断解释，竟有些吞吞吐吐。 纪少瑜无奈地摆了摆手：“她让你跟我带什么话？” 陶千民四处打望了一下，凑近小声说道：“她说王立叫她来杀你。” 说罢顿在原地，留心着纪少瑜的脸色。 “没了？”纪少瑜觉得没头没脑的，王立是他原生梦境里，很早就消失了的一位居民。 “没了，确实很奇怪，你说谁杀个人还要大费周章地告知一下……” 纪少瑜面露凝重，这个“女刺客”显然非常的熟悉他，因为只有很熟悉他的人，才能找到这片竹林。 这片竹林是他很深的梦境。 纪少瑜准备撤之前，转过身，看了看陶千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招了他过来： “之前送你一本书，这次再送你一句话吧。” 说罢指着他手上的那本《庄子》。 “祖师爷不是隐士。” 纪少瑜望着这个曾经年少矫情的梦中人格，似有自嘲之意： “隐士是不可能有作品流传在这个世界上的。” 第二章 王立和苗三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阿乌转过头，皱着眉责骂道。 真实世界，27岁。 阿乌单手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甩在身后，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想争取早一点登上火车。 人群被这个鼓鼓囊囊的的大背包分出了一条供一人行走的道路来。 纪少瑜懒洋洋的跟在后面，推着一个大箱子，安心看着一个女人在前面开路。 他们居住的这个县，不久前发生了严重的梦境泄漏事件，政府前几天就开始进行了居民的紧急疏离。 因为纪少瑜的慢性子，他们错过了最后一架飞机，而且所有公路早就瘫痪了，只得排队来赶绿皮火车。 “随机生世界，因果误人间。”纪少瑜抬头望了下天色，已经黄昏了，忽然开口嘟囔了一句，这是他父亲留下的一句话，基本意思就是顺其自然。 “什么？”阿乌确实没有听清楚。 “我说……”纪少瑜拉长着尾音说道：“我说心态平和一点，挤来挤去的多辛苦啊，我们先去生活区睡个觉，等大家都撤离了完了，我们再走多轻松啊。” 纪少瑜是出了名的慢性子。 “当年你追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佛系。”阿乌虽然着急，却也一点儿也不生气，咧着嘴笑道，汗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和头发。 看着斜阳中丰满的健美身段，纪少瑜一脸无可奈何，他这辈子被阿乌这温和好脾气吃得死死的。 随后阿乌继续往人群中挤去，纪少瑜只得赶紧跟上。 …… 在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有一片广漠无边的区域，一个修真世界。 这个世界之大，还分为了人界、灵界、仙界、魔界、冥界和虚界等各个同样广漠的界面空间。 芥子纳须弥，一花一世界。 这里的居民几乎都是修士，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仙侠传奇故事，当然，这本来就是纪少瑜在真实世界看各类小说抄袭出来的梦境世界。 这次“梦主”纪少瑜托梦来到这里，主要是贺鬼才突然紧急提示他来看看一个叫苗三的人类修士。 纪少瑜也想来看看苗三到底修炼得如何了，修真世界里的梦里居民有时候会修炼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秘术，说不定可以助他抓住那个梦境刺客。 之前在竹林，陶千民带话刺客口中所说的王立，也是这个修真世界的居民，而且是一位曾经对纪少瑜来说很特别的修士。 苗三，出生人界，资质平庸，但却是有大机缘之人，凭着机缘一路修炼到了人界巅峰，不过，那个大的机缘是纪少瑜强行给他的。 而纪少瑜之所以这么看重苗三，就是因为苗三小时候的性格和王立很像。 苗三和王立，他们皆心高气傲，不惧神佛，天生反骨，有逆天之骨气。 此间苗三修为已达到化神后期，穿着宽大道袍在一个洞府中修炼，神情从容安稳。 纪少瑜端坐在苗三旁边，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修士，不免有些失望。 想当年王立刚刚化神之时，就已经洞察出人界不过一小世界，他二话不说，立马不惜自损修为，破碎虚空进军灵界，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而反观苗三，此刻还在人界慢慢打坐，对自己的格局之小毫无察觉。 初识王立的时候，王立刚好爱上了一个女人，而恰好纪少瑜当时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要杀了这个女人。 于是作为梦境主人的纪少瑜，化身上苍，于苍穹之上降临了人间一双大手，欲灭杀此女。 但就在他自认为是一个很简单的举动之时，发生了一件纪少瑜作为梦主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却见王立竟毫无畏惧之心，带着滔天的愤怒，果断燃烧了自己的寿元，像疯子一样地爆发开来，欲阻止上天带走她的女人。 这是纪少瑜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梦中居民。 纪少瑜动容了，虽然最终还是杀了这个女人，但至此之后他就开始关注这位叫做王立的修士。 后来王立带着对神的仇恨，一路潜心艰苦修炼。而每次遇到生死危机，也都被在一旁默默关注的纪少瑜轻易化解。 当王立终于走到了此修真世界的最高修为之后，居然还能自行感悟，创造规则，隐隐有要突破时间维度的感觉，此子越到后面悟性越强，居然被他发现了这个修真世界外还有世界。 王立把外面的世界叫做神界，但其实是纪少瑜原生梦境的其他区域罢了。 王立看着复仇机会就在眼前，又一次不假思索地凭着他一己之力，打裂了这座修真世界的屏障，冲了出去，随后他更是穿梭于梦的各个区域，对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纪少瑜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最终联合了自己梦境的实际执行者——贺鬼才，才终将其灭杀。 至此，一代天骄，铁骨铮铮，敢与天斗的修行奇才，王立，就从纪少瑜的梦里消失了。 王立死后，纪少瑜很寂寞了一阵子，其实也有些愧疚。 后来有一天，纪少瑜在修真世界看到有一位凡人小孩在母亲的墓前跪坐，那仇视着苍天的眼神简直就和王立当年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这凡人小孩正是苗三。 纪少瑜心情复杂之下，顺手给了苗三一场造化，他希望苗三像王立一样，带来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 可是他现在看到的苗三，没有热血，只有淡定稳重，无欲无求，简直一副佛修模样。 和当年杀伐果断的魔头王立简直是两个极端。 上个月他的妻子不治身亡，苗三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无比从容的埋葬了妻子后，继续修行，可谓是冷血寡情，和当年跪在母亲墓前的那位凡人小孩，已经判若两人。 …… 贺鬼才昨天晚上突然找到纪少瑜，说他在修炼的时候，突然感知到了梦境中一个平行世界的毁灭，反复占卜之后，发现此事可能和苗三有关。 纪少瑜当时就不太相信，现在看来确实应该是贺鬼才占错了，苗三此梦，显然是风平浪静。 但就在纪少瑜准备离开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眼前本来面色从容的苗三突然眼窝凹陷，迅速萎靡干枯，整个人像是被抽成了干尸一般。 双眼更是发出幽幽闪动的慑人光芒，嘴角就像喝了血一样，露出了一排森森白牙。 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奇怪声响，好似修炼着什么诡异的功法，使得整个洞府都透着阴森。 那是一段令纪少瑜接下来的很多年里，只要想起都毛骨悚然的场景： “还是凡间好啊！”苗三的声音显得极其苍老： “王立吗？咳咳咳，他也算一代天骄，居然发现了修真界之外，还有世界……” “可还是，咳咳，可怜的蝼蚁，可怜的蝼蚁……”苗三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不断地摇晃着脑袋，阴森的气氛显得更为诡异。 纪少瑜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群山一树度梦魇，最近人间无边天！”苗三声如洪钟，好似有一腔愤慨勃然而起，跟之前的佛修气质截然不同。 纪少瑜死死的盯着苗三，心中翻起大浪，今天这事实在是太诡异了。 只见此刻的苗三，瞪大了双眼，缓缓转头看了过来： “还有你！一直偷偷看着我的人！咳咳咳咳，我是……你的一个梦吧？” 纪少瑜瞳孔猛地一缩。 而此言一出，梦境空间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你能看到我？”纪少瑜再也无法镇定，不敢置信的问道。 “咳咳咳……”苗三发出怪音，没有回应。 苗三桀桀的笑着，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着叠加，渐渐震耳欲聋，如千军万马在咆哮。 纪少瑜只感到整个梦境都在旋转，一种奇妙的恐惧感和冰冷的感觉立即漫布了他的全身！ 梦境突然全面崩溃！ …… 纪少瑜被迫醒来，回到了真实世界，确定自己神志还是清明之后，便片刻没有耽误地将这个梦境，锁在了梦境识海中的一座孤岛之上。 惊疑不定的纪少瑜此时才发现自己背后已满是冷汗，这是他作为梦主以来，第一次被自己的居民吓成这样。 对于梦师而言，原生梦境出现怪事就已经是大事了。 况且几天之内，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就出现了两件怪事。 就算是纪少瑜的性子慢，也开始有点慌了。 第三章 贺鬼才 真实世界，艳阳天，碧蓝无际的印度洋上，一艘游轮在海面上划开一条白色细线。 阿乌和往天一样出现在船尾的甲板上，她穿着一件背心和休闲长裤，露出小麦色的紧致线条，身体上唯一的柔软刚好放置在栏杆上。 长长的黑发被海风甩在身后，细长的手指张开，轻托着下巴，望着天空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甲板上有两个人。 阿乌虽然都三十了，但成熟女人的韵味下藏着野性十足的健美身段，直看得身后这一位男人血脉偾张。 “韩宇，你真是阴魂不散啊。”阿乌头也不回的说道。 “哈哈，乌姐。”后面这位男人上前两步，打着哈哈说道：“哪儿是我阴魂不散，是乌姐的研究课题太重要了，这次组织专门叫我来保护你。” 阿乌没有搭话，她、韩宇和纪少瑜是高中时期的同学，纪少瑜那个慢性子，竟然在感情问题上极其洒脱，看上阿乌的当天就直接表白了。 后来阿乌在纪少瑜软磨硬泡之下，终是接受了这段恋情。 而韩宇却是含蓄的性格，碍于纪少瑜当时在追求阿乌，一直爱慕着阿乌却从没有表白。 阿乌是一个女人，当然也发现了韩宇的心思，多年来一直和韩宇保持着距离。 不过巧合的是，几年前，两人惊讶地发现，他们同为一个地下组织的骨干成员。 这个地下组织是个搞人类学的科学社团，名叫轮回书社。 由于轮回书社的很多科学研究都比较敏感，但又聚集了非常多优秀的科学家和天才梦师，政府既不愿意背一些国际上的名声，又私下有收编轮回书社的意向。 韩宇是这个轮回书社里实力强劲的梦师之一，处理各类紧急事件也非常稳重，是可靠的特务梦师。 “乌姐，怎么就突然愿意参与这个非洲项目了？你和纪少瑜还好吧？”韩宇继续说道，一和阿乌讲话，他就莫名的紧张。 “没什么，想去东非看看角马迁徙。”阿乌随意的编了个理由，淡淡说道，眼神里露出一丝哀伤。 …… 就在阿乌心事重重的时候，纪少瑜在海的另一边，正处理着自己原生梦境的一摊子烂事。 原生梦境，碧绿湖边，一处梦里雅居。 一位穿着宽大的汉服，头发却披在肩上，自信而又风雅的的中年男子站在湖边一排竹楼旁边，十分恭敬的等待着。 此人叫做贺鬼才。 梦里贺鬼才的原型本来是真实世界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纵横家。 “鬼才兄，请。”纪少瑜亲切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鬼才愣了一下，相见于他家，应该是他做出请才对，但由于归根结底整个梦境都是纪少瑜的家，所以由纪少瑜来请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的关系非常复杂。 贺鬼才是唯一一个被纪少瑜赋予了自由意志的梦中居民，在原生梦境中，拥有很大的权限。 这对纪少瑜来说其实有风险，一不注意这独立人格就会越俎代庖，完全的取代他成为梦境的主人。 但几乎每一个梦师都会创造一个这样的人格，协助自己管理梦的秩序，因为梦师不可能随时入梦，而原生梦境的时间却不会因为梦师的醒来而停止。 贺鬼才人如其名，是一代鬼才，拥有独立人格后只用了不到两年，他就能看破三维空间，在时间轴上来回移动。 通俗地说就是能时光旅行，不过只能是在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中。 但是最近贺鬼才隐隐地竟要突破四维空间了，经常占卜原生梦境中，各个平行世界的前世今生，苗三此事，就是贺鬼才这样发现的。 这次贺鬼才请纪少瑜前来，跟苗三无关，而是梦境中那个女刺客又有了新的消息。 “只查到她上次出现就是在陶千民那里，一身东瀛忍者打扮，用一把十字弓。”贺鬼才说道：“原型实在是查不到，但查到了她是你十六岁创造出来的，而且是个女人，会不会……” 贺鬼才猜测这个刺客是纪少瑜十六岁学生时代的某段感情纠葛。 “十六岁？谁会十六岁的心智就这么坚定，潜伏这么多年想要杀我？况且我当时也没有招惹什么女生啊。”纪少瑜莫名有些心虚的补充道：“至少没有想要杀我这么严重的。” “我感觉这件事情可能跟修真世界有关，鬼才，她可是和王立有见过？”纪少瑜想起了梦境刺客叫陶千民带的那句话。 “那位梦境刺客叫陶千民带的那句话怪得很，我当时杀王立的时候，王立根本不知道我是谁，而且完全不知道有一个梦主存在，如果王立见过她，应该不会如此。”贺鬼才小心翼翼地分析到： “这个女刺客，应该是相当熟悉你，因为只有熟悉你的人才有可能找到陶千民那里去。” 纪少瑜来回渡步：“这就奇怪了，那她怎么会说是王立叫她来杀我？” 贺鬼才：“还有更怪的，我这几个月认真翻看了所有有关她的时间轴，并没有看见过她的任何影像，我在翻看陶千民门被踢坏的时间轴时，只看到门突然就被凭空击破，而没有看见是谁踢的。” 纪少瑜一脸凝重。 “梦主，我猜测这个女刺客很有可能不在时间里面，她是时间之外的生物，我们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事了。”贺鬼才拱了拱手，也露出凝重神色。 “我估计她的人格不完整，或者自我意识还不完善，只知道要杀我，却不知道我是谁，你是谁，她自己是谁。”纪少瑜用手指敲着面前的桌面，说道：“如果她神智清明，我不好说，但你可能早就身处绝地，难以生还了。” 要在纪少瑜的梦境里杀了他，必须要过了贺鬼才那一关。 贺鬼才，是纪少瑜的一个人格，也是一个分身，一个容器。 所以，只要贺鬼才不死，哪怕纪少瑜所有的其他人格都死了，他的记忆和灵魂也会传承在贺鬼才这个人格中继续存在。 每一个梦师创造的这个独立人格修为都很高，只要此人格不造反，自己的主人格就相对安全。 但这次的情况不同，这个梦境刺客太过躲躲藏藏，来去有如鬼魅，蛛丝马迹都不留下，现在连真实身份都调查不出来。 无论贺鬼才修为多高，只要找不到她，还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纪少瑜：“好，这个梦境刺客我先去十六岁的回溯梦境里面调查。” 说着纪少瑜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关于苗三的平行世界，你多多关注下。” “苗三也有问题。”纪少瑜慎重的提醒道：“切记不要去招惹他，你只需占好卜就行。” …… 真实世界，纪少瑜从书房醒来，在房间里来回徘徊，饶是他神经大条，慢条斯理的性格，遇到此事仍然拿出了少有的严肃态度。 这种事情纪少瑜没有经验，但他听其他梦师说过，有一种只有梦师会得的毛病，叫做“精神病毒”。 “精神病毒”的早期症状就是梦里会出现一个不断杀人的刺客。 如处理不当，轻者原生梦境遭到剧烈破坏，最严重的会人格分裂。 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找到病毒产生的根源，再想办法除掉。 不管是不是其他梦师所说的精神病毒，纪少瑜都必须找到她的身份，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的战争，是几乎没有胜算的。 在贺鬼才那里得到了目前能获得的所有信息后，纪少瑜立刻整理了思绪，他必须认真准备，去做一个回溯梦境。 梦回青春十六岁。 第四章 阿乌 真实世界，印度洋上，阿乌和韩宇。 “三年前，就是你们县里出现梦境泄漏事件那一年。”韩宇又上前了两步，四周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当时非常担心你，所以借用了我师父的极目梦境能力，发现你当时就在梦境泄漏的实验室现场。” 韩宇的师父拥有最高可以洞察一切的梦境能力。 “乌姐，你显然背着纪少瑜，当时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阿乌没有惊讶，但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的哀伤更浓。 “放心，这件事除了我和我师父没有人知道，倒是当时我赶紧来到机场接你们，结果谁知道你们居然从铁路上撤离了。”韩宇一脸无奈。 那件事情，就连韩宇的师父也很意外，想了很久也搞不明白阿乌和纪少瑜为什么要坐速度最慢的火车离开，却不知仅仅是因为纪少瑜的慢性子，错过了组织派来的飞机。 韩宇的师父，人称极目真人，是轮回书社的三位创始人之一。 就是他引荐阿乌进入的轮回书社，拉阿乌进入组织倒不是韩宇的原因，是因为阿乌的梦境能力非常罕见。 “乌姐，你到底在计划什么？”韩宇有些惆怅的问道，但是就像知道了不会得到回答一样，继续说道： “不管你在计划什么，我……和我师父都会保护你的。”韩宇吞吞吐吐的说道。 “谢谢，非洲之行可能多要麻烦你了。”阿乌收起她之前的那一丝哀伤神情，突然镇定的说道：“不过，别再问我一大堆问题了罢，韩宇。” 韩宇怔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摇头离开了甲板，他心里理解阿乌为什么对他是这样见外的态度。 风雨欲来，天色渐暗，不远的海面上已经电闪雷鸣。但是阿乌并没有离开，而是眼神忽然出现坚定，盯着远方的乌云。 “起浪了。” …… 午睡，淋浴以后，每次走在有球场的校园和纸黄色的秋天里，无论是身上柔软衣物的暖和感，还是柔和飞舞的银杏，都会让纪少瑜沉浸于某种熟悉的青涩情绪中。 纪少瑜猜想在少年时候，同样的天光颜色下，一定发生了一件当时自己觉得很重要，让人心绪不宁的事情，以至于多年后还会有所感动，但这件重要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一定又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以至于他如今完全的忘记。 纪少瑜叫贺鬼才翻遍以前秋天的回忆，这样有趣的回忆竟然没有记录，显然是一件见不得人的，微不足道的，重要的小事啊。 而这件小事现在很有可能正好是纪少瑜梦境刺客的源头，他得回去重新经历一次，寻找蛛丝马迹。 纪少瑜来到回溯梦的入口，这里有一个守门的老头叫做蚩盘，这些梦境守门人听起来地位不高，但恰好是梦主唯一管辖不了的一群人。 他们来自真实世界中的梦师联合国组织，这是个官方组织，并非是阿乌和韩宇参与的那个地下组织，梦师联合国组织由全世界五百多个国家政府支持组建，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成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人们还认为梦师是一个只关乎“私人”的职业，这其实很好理解，对大众而言，你们管理自己的梦，跟我们有半分关系吗？ 当然没有。 结果二战的时候，发起战争的那五个轴心国家出动了一批梦师战士，这批梦师战士居然成为了战场上唯一的关键。 他们所过之处，到处都是魑魅魍魉，恶鬼肆虐，如无间地狱，寸草不生，生生把一场现代战争变成了神话故事里的圣战。 至此之后，只要是梦师，他们梦的入口都会被安排一个梦境守门人，这个守门人类似人工智能，没有独立人格，仅仅是记录一下数据，保证梦师们做的每个梦都能存入梦师联合国组织的大数据之中。 …… “十六岁秋季，去所有和女生有关的梦。”纪少瑜拿出一张梦师凭证，对蚩盘说道，面色凝重。 “春……” 蚩盘欢快的吆喝到。 “去死吧，蚩盘老儿，去青涩的，我自己的梦。”纪少瑜提起的气泄了大半。 “哦，哦哦，想起了。”蚩盘老头一脸失望。“之前贺鬼才来跟我说过，你的梦里出现了个女刺客，去十六岁？啧啧，嘿嘿，当年你不是正经人吧？” “我对不起你，行了吧？快开门！”纪少瑜根本没心思在这儿闲扯耗时间。 “规矩都清楚哈，我就不多说了。”老头儿不置可否的说着，拿出一串钥匙，“一草一木都别带出来。” …… 纪少瑜睁开眼时，出现在高二三班的教室门外。 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同学们，用各种方式穿着校服。 走廊上，不乏追逐打闹、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男生女生，也不乏一些如聋子一般、闹中求静，还在看书的学霸。 一些男生三五成群，斜靠在栏杆上，就像谈论国家大事一般老成，正谈论着NBA里面的麦迪和科比哪个比较厉害。 迎面走来三个手揣在裤子荷包里的男生，一声不吭，走路左右摇摆，十分炫酷。就在纪少瑜侧身让开的同时，其中一个男生突然提了一个眼色，嘴皮动也不动的说道：“九点钟方向！” 纪少瑜十分谨慎的顺着看去，一个九分美女同学恰好走过，等他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来，只见这三位男生的斜视窥视的无赖神情，不禁哑然失笑：这的确是他的高中。 而女神们，除了正在和男生疯打赌气的可爱妹子，或者正吃着零食谈论着某个男明星的漂亮小女生，说的是那些清雅的女神们，大都两三个一起地，一言不吭地在校园里悠悠走着。 她们穿着没有办法修身的校服，但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现自己年轻婀娜的身姿，只能靠自己的好身段，把宽松柔软的校服强制撑起来。 都喜欢把身子端起，背挺得笔直，走起路来踮起脚，饱满的臀部一扭一扭的，看起来虽然有些滑稽，倒是看得一群路过的男生啧啧感叹。 已经结过婚的中年男人纪少瑜站在一旁，只能是苦笑不已。 就在纪少瑜沉浸在令人怀念的青春回忆中时，突然教室里走出来一个纪少瑜极其熟悉的女生身影，她身材高挑健美，小麦色皮肤，留着当年比较罕见的短发。 她是纪少瑜后来的妻子，阿乌。 第五章 依然追你 【实在是要解释一下，没有什么NTR情节，韩宇此人有用而已，跟感情无关。】 很多人在真实世界就幻想过，如果真的回到过去，还会不会选择同样的爱情，选择同样的职业，选择同样的生活方式。 纪少瑜咨询过贺鬼才，毕竟贺鬼才用占卜窥探过梦中的平行世界。 见识就是知识本身。 他当时告诉纪少瑜他的感悟是：“不论改变选择和不改变选择，其实本质上都在做出选择。” “只要做出选择，就会得到随机后被确定的人生，由于可能性是无限的，所以每一次选择就是没有任何区别的缘分而已。” 纪少瑜听明白了，但和没听明白一样，也可以说，他不太认可这种纯唯物主义的分析思路。 纪少瑜感性的自问，如果能回到过去，毫无疑问地要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即使是已做出的那些选择已经带来了成功和幸福。 但站在另一种可能性的旁边，谁又愿意舍弃探索新世界的诱人机会呢？ 站在另一种可能性的旁边，谁会选择不断重复，千篇一律的人生呢？ 这个逻辑最有趣的是，仅仅是“经历过”这一个前提条件的参与，“改变”和“不改变”这两个在数学上端得稳的天平，立刻就倾斜了。 “经历是一种物质”，这恰好本来就是梦师的一个信条。 …… 所以当纪少瑜在教室门口遇见阿乌的时候，就立刻决定，这次不去招惹这个在真实世界中已经是自己妻子的阿乌，他想要试试不一样的青春。 纪少瑜突然有一种类似逃课的快感和激动。 在真实世界中，阿乌问过他，如果时光倒流，你还会追我吗？ 纪少瑜不假思索的望着阿乌，非常真诚的微笑道：“依然追你。”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 我们回到纪少瑜眼前的回溯梦境世界。 阿乌当时是一个文科转理科的转班生，刚刚转来的当天，走进教室的时候就一副很屌的样子，加上人又长得比较黑，留个短发搞得像个花木兰一样。 一群正好无聊的高中生眼睛一亮，下意识的以为转来了个大姐大，于是就准备给她来个下马威。 当时纪少瑜也在这群无聊的人里面。 一群人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她的，谁敢真的打女生啊，做做样子罢了。 没想到阿乌一收到吓唬威胁的信号，二话不说，轮着板凳就跟这群男生干了过去，一群男生被她追得哇哇乱叫。 至此，她就在高二三班立了威，人称乌姐。 阿乌还是这么生猛吗？纪少瑜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悠悠走进教室，一副屌屌样的阿乌这样想着。 想着想着，纪少瑜一个玩得很密的朋友陈东突然靠了过来： “哎，少瑜，你看勒个女的，讲台上走过去勒个……” “好像是才转来的，我靠，好臭的脸，走！” “我们喊上韩宇他们去把她弄来围起，吓唬吓唬她。” 纪少瑜突然特别感动，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无事生非的陈东。 还有站在一边哼着歌的高材生韩宇，以及天天都在看美女的宅男魏言。 当年称兄道弟的朋友们，如今分散各地，各自忙碌，很难相聚了。 “不了，我这次不招惹她。”纪少瑜很严肃的说道。 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同时还带着体会不同恋爱经历副本的私心。 “没意思，算了，放学打球。”陈东挥挥手走开了。 “我去，这就算了？不是，你提议得这么兴奋，就算了？”纪少瑜一脸呆滞，神情极其复杂。 “当年欺负阿乌是我拍的板？” 纪少瑜无语的点点头，只得回到座位上，下节课是语文，他认真的拿出语文书，做好了课前准备。 同桌易翔龙看着纪少瑜非常讶异，凑了过来：“感觉你今天好稳重啊。” …… 语文老师姓刘，长得浓眉大眼，只手拿着一本语文书，摇头晃脑的领读着：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 这其实是纪少瑜的祖师爷——庄周，也称南华真人的一次实验报告，其他报告并未流传民间。 早在宋朝，一位庄周门徒，伍子轩，最早期的梦师之一，因为江湖势力的迫害，将《南华真经》的真本改写成了异域文字，并且烧毁了原来的汉文版本，最终将祖师爷的理念，在海外东瀛先发展起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两百年前，整个世界都开始流行起了梦师这个职业。 稍微调查一下历史，就知道现代所谓的这个“梦师”，和南华真人以及弟子伍子轩的梦师根本不同源。 现代梦师发源于欧洲，兴起于美洲。 像纪少瑜这种古老的梦师家族的理念并没有流传开来。 这跟其家族的古怪习性有关。 纪少瑜听课听着听着有些走神，本来想认真听一节语文课的，听到一半，作为把这篇“报告”作为功法在修炼的他，无奈发现语文老师确实在胡扯，又立感索然无味了。 所谓一梦三四年，时间过得真慢，这种年轻得呼吸空气，都闻着是荷尔蒙香味的身体，真是躁动不安啊。 纪少瑜望着窗外，努力回忆着，到底是哪一件和女生有关，又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诞生了一个连贺鬼才都捕捉不到的女刺客，诞生了一个梦中的鬼魅。 对自己的梦中居民有如此大的杀意。 到底当年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无意之中，诞生了一个如此可怖的梦中魇影呢？ 查这种案子最讲究耐心，纪少瑜也没有办法，回溯回溯，只得是提高警觉，等时间慢慢走罢。 第六章 这梦！老子不做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一晃，半学期过去了。 明媚爽朗的秋末，天光给城市糊上一种很旧的颜色，这车水马龙的梦里小镇时光，不断消磨着纪少瑜的意志。 什么梦境刺客，什么苗三和王立，纪少瑜差不多都要忘记了。 他每天背着书包上学，上课，回家吃午饭，睡午觉，又上学，放学，打球，晚上回去陪陪父母，然后睡觉。 渐渐适应了这十六岁的枯燥生活。 其实除却了青春期萌动的青涩心态，和对未来生活的希冀心情，以成年人的状态回到高中生活，并不会感到多少快乐。 朋友们有些疏远他，没有办法，朋友们要玩一些无聊恶作剧，纪少瑜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当朋友们津津乐道，胡言乱语一些关于女人的敏感话题时，纪少瑜也是在旁边一声不吭，没有参与感，意外的很沉稳。 他有些格格不入。 我们回望青春，感慨的是心境，还是时光？ 时间也许是一个维度，可以来回，但心路好像仍然是单行道。 因为我们的时间没变。 而纪少瑜一直等待的，关于那个梦境刺客的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出现。 一个…女的…忍者打扮…的刺客？他实在不知道跟哪一件事情有关。 这一段时间他已经排除了好几个女生了，从最开始的兴奋和激动，到一个已婚中年男人仅存的良知突然觉醒，使纪少瑜渐渐苦于承受着自己之前没有预料到的精神折磨。 他觉得可能是贺鬼才和自己的思路出现了问题。 会不会就不是个女的，是男扮女装？嗯，或者就不是十六岁出现的？ 主要唯一的时间线索指向他的十六岁。 这个梦境刺客第一次是出现在纪少瑜十六岁的某个噩梦里，那个噩梦纪少瑜还记得比较清晰： 他本来梦到和阿乌走在一座山路上边走边聊，突然就一起掉下了悬崖，在半空中，他看见一个露出诡异笑容的少女，一身忍者行头，慢慢地变为一只巨大蝙蝠飞在空中，张开血盆大口猛的向他咬去……然后梦就醒了。 这是一个特别简单的噩梦。 山路？阿乌？蝙蝠？到底有些什么联系？ 梦境刺客没有头绪，只有阿乌每天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阿乌本来就喜欢打篮球，踢足球等体育运动，加上性格直爽，长得还行，和班上以纪少瑜为首的这一群男生都建立了不错的感情。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男生开始喜欢私下谈论阿乌。 阿乌本来身材就比较好，一群青春期的男生，会谈论些什么？有时候讲着讲着就会讲出一些龌蹉的语言，纪少瑜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梦中。 但是他每次听着听着，就是一腔子发不出来的火。 自己老婆居然被梦里的小屁孩儿精神上调戏了！ 这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很难受，但是几次之后，纪少瑜惊讶地发现，当大家在开阿乌玩笑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是默不吭声，不太开心的样子。 这个人就是韩宇。 “这小子喜欢我老婆？”纪少瑜内心充满了难以置信，韩宇在真实世界中，是跟他走得最近的一个高中同学了。 而且他知道韩宇还跟阿乌在轮回书社共事，阿乌并没有瞒着纪少瑜，因为那个地下组织和纪少瑜也有一些关系。 虽说梦境中到处充满了蝴蝶效应，但还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纪少瑜奇怪的看着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韩宇，发现韩宇也正奇怪的看着他。 看得他浑身不爽啊。 终于有一天，韩宇小心翼翼的来找纪少瑜，问他是不是喜欢阿乌。 纪少瑜做了这么多年的梦师，不至于主次不分，阿乌真人还在真实世界活得好好的，肯定不会是梦境刺客。 也就是阿乌与此次任务无关，所以这次他到梦里查案子，没必要也最好不要关注阿乌的任何生活，哪怕阿乌死了也不用管。 这就是专业。 纪少瑜对韩宇说道：“没有没有，想哪儿去了，你要追大胆去追。” 纪少瑜口不对心。 “说得像你让给我的一样，咳，我也没说追……就是问来耍。” 纪少瑜看着韩宇这个大男生全身都在娇羞的模样，一阵恶心又有点儿感慨。 当年他要是不喝酒壮胆，也多半是这个样子。 其实纪少瑜倒也真没多大担心，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阿乌是一个超级难追的女生，当年他可是追了一年多才追到手的。 仅仅三天后。 当韩宇牵着阿乌的手，甜蜜的出现在一伙人面前的时候，纪少瑜当时正在打篮球，大汗淋漓真是舒服。 遥远的梦的苍穹传来了一声打脸的脆响。 即刻全场响起了各种声音嘘声，欢呼声，还有啊呜啊呜的鬼叫。 “阿乌有主了，哈哈！”陈东兴奋的走过去搭着韩宇肩膀，笑呵呵的说道：“额……接个吻，不接吻算不得耍起了，咱们几兄弟就撬你墙角。” “要你撬得动啊。”韩宇一脸幸福模样，扭扭捏捏，看样子是真准备亲呐！ 眼看着就要下嘴，纪少瑜浑身僵硬的挪动着眼珠，试图看看阿乌的反应…… 阿乌好像还很愿意的样子！ “不做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纪少瑜这边，他那边声势太大了，只见纪少瑜一个人指着天在那儿喊： “不做了！出来！蚩盘，贺鬼才！在看笑话吧？” “不做了！这梦！老子不做了！查不了，不查了！简直乱来，快快！两个老儿，别看了，拉我出去！” 贺鬼才和蚩盘的影子出现在天边，若隐若现的，蚩盘笑道：“你这主人是个孩子心性啊，许知，他就算不做这个梦了，理论上，他梦里这个故事还是会像平行世界一样继续下去的。” 贺鬼才笑到：“呵呵，他是被自己的梦迷了，都无法自行出梦了，咳，我们快拉他出来吧，孩子心性的人发起火来恰好也最没谱，我可承受不起梦主的责难。” “呵呵呵呵……” “不对！”贺鬼才突然一声惊呼。 蚩盘也是一脸讶异。 只见韩宇目光呆滞，整个人定格在了在羞涩的表情中，但他的左右身躯却已经被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了，此时才缓慢移开，鲜血溅射。 就发生在纪少瑜这位梦主的眼皮子底下！ 全场发出各种惊恐的尖叫声。 看这情形，韩宇估计在纪少瑜咆哮之前就被杀了，好快！ 所有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场就死了一个人。 纪少瑜，贺鬼才，包括蚩盘都停下了说话，面色凝重，四处打望起来。 那只梦境刺客应该是现身了。 第七章 第一次交锋 真实世界，二十岁的一个夏夜，纪少瑜和阿乌躺在足球场草坪里，看着星辰发呆。 阿乌忽然翻过身，靠了过去，一身的少女情愫一齐伏在了纪少瑜身上： “你说你的原生梦境能量，能用来交换这个真实世界的物质？” 一丝发香飘来了。 “现在还不能，等我的梦中世界完全可以自行运转，形成梦灵，我就可以……”纪少瑜轻轻把她扫在脸上的头发拨开。 “傻，你的梦里有我，而我就属于真实世界。”阿乌调皮的眯着眼，眼睛在黑夜之中显得特别明亮。 纪少瑜瞪大了眼睛看着阿乌，他知道她的悟性很高。 一般的梦师认为，梦是一种经历，而经历要占用时空，所以经历是一种物质，物质和能量能够互相转化，所以梦是一种能量。 这是现代的梦师们都知道的逻辑。 但纪少瑜这一支梦师家族所能做到的，或者说他们所坚持要做的却不止于此。 家族以外的人里面，目前只有阿乌真正明白了庄周梦蝶的隐秘逻辑： 梦是一种生命。 …… 一条模糊的黑影从韩宇的尸体裂缝中间冲出来，似准备要逃跑的样子。 纪少瑜眼神露出果断，不敢小觑这个鬼魅，动用全身修为运转《南华真经》，大喝一声：“逍！” 只见天空中渐渐出现一只巨大的鲲之虚影，就在这只鲲出现的刹那，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剧烈翻滚，有风雨欲来之势。 紧接着远在天际的贺鬼才双手做出一个奇怪复杂的手势，怒发冲冠，面对着天空中的鲲又大喝了一声：“时！” 这鲲之虚影在这一声“时”后，缓慢地摆动了起来，立刻一圈圈若隐若现的蓝色水波，从鲲的四周散将开来，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的透明光罩，锁住了附近大致百万平米的巨大区域。 一上来纪少瑜和贺鬼才就没有留手，这是事先就商量好的，甚至唤出了尚未成形的梦灵，这个梦境神通可以在梦境里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境范围，这个梦境范围内的空间纪少瑜可以自由操控，而贺鬼才能够自由操控这里面的时间。 现在，如此大费周章，仅仅是为了困住一个刺客。 纪少瑜忽然双手由掌变爪，朝着空荡荡的虚无地方猛的一拉，只听见一声闷哼，一个全身漆黑的女子身影从半空中出现，踉跄着落到地上，脸上蒙着一块黑色丝巾。 但她好像并没有要攻击纪少瑜的意思，转身准备遁走。 纪少瑜眼中露出轻蔑。 但下一刻，他的轻蔑表情就僵在了那里。 “不好！空间之力困不住她！” 本以为一定无法动弹的她，身影一个模糊，就极速的遁走了，看方向，似要回到刚才的球场。 纪少瑜抬头看了看，发现贺鬼才也一脸震惊的怔在原地，看来时间之力也没有作用。 “追！”纪少瑜向贺鬼才喊到。 梦境里，这个刺客竟然完全不受梦主的影响，这种事情只发生过三次。 王立，苗三，还有眼前这个女人！ 纪少瑜隐隐感觉这三人可能具有某种联系，而最重要的线索就在眼前！ 一个分神，眼看梦境刺客就要飞到之前韩宇被杀死的地方。在那里，还有一群被刚才的神通波及的高中生，定在那里，惊恐的神情犹定格在脸上。 她执着的要去球场干什么？不好！ “阿乌！”纪少瑜大喝一声，下意识的展开了几乎瞬移的速度，准备挡在阿乌身前。 其实阿乌即使被杀死，也是在回溯梦境里，这并不是纪少瑜的原生梦境，影响不大。 所以纪少瑜就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就跟手上东西突然掉了，会下意识的去抓住一样。 况且，梦有时候并不是梦，在纪少瑜和阿乌的逻辑里，只要跟真实的自己共度过时日，就变成了短暂而又实在的生命。 纪少瑜之前的不在意就是一种矫情罢了，其实在梦里他也无法眼睁睁看到阿乌被杀死。 可惜他的速度还是慢了，电光火石间，刺客早一步闪到了阿乌面前。 但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刺客要杀死阿乌的一刹那，她竟突然一个急停，几乎就是反运动学的一个急停！ 不见任何法力的波动，只有鬼魅的身法，忽地转身面向纪少瑜，右手抬起。 只见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环装金属，猛的一划！ 整个世界只剩下光滑明亮的一道弧线。 她这转身转得太意外，纪少瑜已经来不及闪躲，只能用最后的意识紧盯着她的眼睛，希望能辨得她是谁—— “竟是一双清澈明亮，完全没有仇恨的眼神吗？” 纪少瑜这样想着想着，下一刻，就在真实世界中醒来了。 头，痛得快要裂开！纪少瑜其中一个完整的梦境意识分神，今天，被梦里一个刺客杀死了。 他平复了一下识海，等意识稍微清明了一些，立刻右手猛得一拍天灵，强行再次进入了梦境。 第八章 南柯楼 此时此刻，真实世界。 一艘巨轮在非洲大陆的东面靠岸。 从单调的蓝色航向了野性的彩色中，一路上有些忧郁的阿乌，心情也慢慢丰富了起来。 这里是非洲东部最拥挤的小镇，名为哈丰镇，是个港口。 早在十多年前，从其他洲到非洲的所有飞机航班都停了，而且非洲东北面的沙特国近年也不太平，正在发生内战，导致东面陆地路线也受阻。 海路几乎是从东面去往非洲的唯一途径。 码头人群攒动，船一靠岸，一大群当地人就围拢了过来。 拿出当地的蔬果和粗制的手工艺品，见到阿乌的亚裔长相，便用非常生涩的中原国语叽叽呱呱嚷着这些东西的价钱。 阿乌张开手臂，深深呼吸了一下新大陆的空气，历经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终于到了目的地，难免有些兴奋。 韩宇则是跟在后面，一脸严肃，并没有放松警惕。 如今时代的非洲大陆，是盛产黑暗梦师的大陆，也是众多梦师罪犯的避难所。 世界政府在这儿的办事机构形同虚设，没有法律，没有治安，是自由主义强者的乐园，却也是老百姓的噩梦。 非洲大陆，又被称为“原始实验室”，有道是越是混乱的地方，越是接近世界的本源。 这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混乱空间，也是人种最繁杂、最原始的国度。 由于阿乌是遗传学家，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座基因藏宝库。 阿乌看着这片新世界，眼中坚定之意更浓，她有一个必须要完成的实验。 …… 说到纪少瑜这里。 当他强制回去回溯梦境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平息了。 贺鬼才，蚩盘，还有球场上的朋友们，都不见了踪影。 只看到一座空荡荡的校园。 纪少瑜虽然神识受到重创，虚弱无比，却也不敢耽误，赶紧回到原生梦境找到了贺鬼才。 …… 三日后。 在原生梦境的偏远一隅，有一片无边大海，大海的某个坐标上，有一座孤岛，这是纪少瑜梦境中最隐秘的地方。 孤岛正中，有一座七层阁楼，这座阁楼是一座藏宝阁，也可以说是一座监狱。 楼顶正中有一块巨大牌匾，红漆黄底，写着三个大字：南柯楼。 南柯楼里藏着或者锁着形形色色的梦境，其中最多的是一些纪少瑜的隐私，因不愿意梦中其他居民窥视，于是被他放置在这里，大多放在阁楼的第三层和第四层。 还有一些特别的梦境，藏在第二层，比如那些关于王立，关于苗三的梦境。 第五层有两个区域，一个区域是纪少瑜的实验室，里面放置着一些在梦里离奇变异的病毒、植物或者动物等活体标本。 实验室荒废多年，纪少瑜和阿乌不同，不是能够安下心来做研究的性子。 另一个区域是病房，里面关押着很多奇奇怪怪的疯子，其中有黑化的、性情大变的梦中居民，也有突然精神分裂的某个朋友，甚至还有几个纪少瑜自己。 疯了的自己。 而再往上的第六层，充斥着魑魅魍魉，它们既不是居民，也不是梦境，而是纪少瑜的各种恶念。 梦师的念一般都比普通人的念更具有灵性，所以梦师的这些恶念只要形成了一定规模，就会形化为某种有意识的灵体，这些灵体具有研究价值，纪少瑜便把它们锁在了这里。 …… “我理解你为什么怀疑是南柯楼。”船停在这座岛的岸边，纪少瑜对贺鬼才摇了摇头： “但她不可能是南柯楼的居民，属于我的念我都会有所感知，包括我的恶念，那个刺客更像是外来者。” 纪少瑜刚失去了一个成熟的梦境分神，现在语气之中含有一些虚弱。 虽然梦师的梦境分神被杀不会有生命威胁，但对神识伤害非常大。 “哎，梦主，上次这样都能被她跑了，如此扑朔迷离的杀手，现在是蛛丝马迹就得查啊，之前我们都还是大意了。”贺鬼才沮丧的说道。 纪少瑜在梦里被杀了只要梦格不灭，就仅仅是神识受创，而贺鬼才作为一个梦中人格，要是刚才被那位女刺客来那么一下，就真的要陨落了。 好在当时那只鬼魅杀了纪少瑜的梦境分神之后，突然原地凭空消失了，而贺鬼才也趁机赶紧躲了起来。 “而且梦主，现在最重要的线索就是，她杀的是韩宇。”贺鬼才吞吞吐吐道：“而当时所有人里面，就只有梦主你……呃……你才有杀韩宇的动机。” 贺鬼才怀疑这个女刺客是纪少瑜关在第六层的恶念所化，从南柯楼逃了出来。 他推测，纪少瑜看见韩宇要吻阿乌的瞬间，一时情急之下起了杀意，才引出了这个与纪少瑜心意相通的恶念所化刺客，对韩宇下了杀手。 看似确实是合理的猜测，可是解释不了她为什么又要杀阿乌，为什么又突然转过身来杀纪少瑜。 此事显然不太简单，但纪少瑜也确实毫无头绪，只能先跟来这里看看。 岛上有一座明媚而茂盛的森林包围着南柯楼，说是孤岛，但岛之大，相当于真实世界小一点的大陆了。 岛上植被繁茂，古树参天，生长着很多奇异的昆虫、野兽。 林中有湍湍溪流，溪里有鱼。 一位白发老妪杵着拐杖，在南柯楼第一层门口等候着。 “梦主。”老妪缓缓施了一礼，抬起身来，又看向贺鬼才：“嚯嚯，贺仙人也来了哩。” 这老妪是这座岛的守护人，由于这座岛几乎就是纪少瑜的私人领地，除了贺鬼才，没有其他居民会来这里。 老妪平时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喂喂鸟鱼虫兽什么的，唯一的工作就是守着这座岛，守着南柯楼的安全，算是纪少瑜原生梦境里一位悠然自得的居民。 “陆婆婆。”纪少瑜回施一礼，十分恭敬，陆婆婆的原型是他真实世界中的一位恩人。 “近来，南柯楼没有什么异常吧？”纪少瑜边走边问道。 “嚯嚯，一群梦儿会有什么异常。”陆婆婆乐呵呵地笑道：“梦主请放心吧，这里一切平常。” 纪少瑜：“好好，我们此行过来，是再来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可寻。” 陆婆婆：“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纪少瑜让贺鬼才把那位忍者打扮的梦境女刺客，杀了自己的事情，给陆婆婆讲了个大概，着重描述了下刺客的外形特点。 “六楼。”纪少瑜抬手指了指上面：“可是有这样外形的女人？” 陆婆婆听得大惊失色，面色凝重起来，道：“别说女刺客，六楼幻化成人形的恶念都没有，全是一群低等生物罢了。” “而且，梦主，那片大海的每一滴水，可都是你的眼睛。”陆婆婆做了一个让他们上楼的手势，继续说道：“如果有任何生物，哪怕一只小虫子，离开了岛，都会被梦主发现的哩。” 贺鬼才：“但这个梦境刺客的行为方式，实力，都超出常理之外，我们也只有不按常理进行推测了，望陆婆婆不要介意。” “陆婆婆，您再回忆一下，近来可是有什么异常，哪怕一件小事？发生在六楼。”纪少瑜继续问道。 陆婆婆：“真没有，等下你们两位可以在六楼逛逛，看能否有所发现，噫？” 陆婆婆突然一顿，轻咦了一声，两人同时转过身看向她。 “听刚才贺仙人的描述，五楼病房区域最近倒是发生了一件怪事哩。” “说是怪事，这事儿放在之前可一点也不怪。” “梦主。”陆婆婆看向纪少瑜：“梦主的其中一个疯子自己，被杀了，身体分成两半，和贺仙人所说的那位韩宇之死法一模一样。” 两人闻之互望一眼。 “但是五楼经常发生这种事情，每年都要死几个疯子，各种死法都有，我就没有留意，一群疯子呆在一起就是会发生这种事情哩。”陆婆婆望了望纪少瑜，有些埋怨的说道。 “但经贺仙人一提醒，现在回想起来，你那具疯子尸体的创口好像确实是太平整了一些，是被锋利至极的刀口切的。” “梦主别急，虽然尸体我已经清理了，但按惯例我将死亡报告存了档，这就拿出来给您过目。” 纪少瑜和贺鬼才面色一肃，跟了上去。 第九章 第五层 第五层是一个让人感到很压抑的空间，现代医院布局，但有着更加狭长的走廊，更昏暗闪烁的灯光。 能看清墙的两边贴着白色瓷砖，带着黄色锈斑，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铁锈味儿。 偶尔还要传来一些诡异的叫声、笑声和撕咬、咀嚼的声音，不知远近，使得氛围更加压抑。 纪少瑜和贺鬼才下意识的放轻了下脚的重量，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紧跟在陆婆婆身后，进入了一间看起来非常简陋的房间。 房间不大，却非常杂乱，各处堆放着很多杂物，但陆婆婆好像非常笃定她要找的东西在哪里，直接就从一堆纸质文档中，抽出了一个文件夹。 纪少瑜接过文件夹翻看，仔细阅读着这个“梦主二号”的平时起居习惯，文件夹中包括死亡过程都记录得非常详细，不仅有文字，日期，目击者口供，还有现场照片。 果真和韩宇死的情形一模一样，身体正中间有一道光滑平整的切口，这种切口非常罕见。 就算是王立在世，虽有打破一界的蛮力，但要比之这种精巧的杀人手法也多有不及。 事发日期倒很正常，发生在回溯梦境里的韩宇死前不久，大概就在纪少瑜过着无聊青春生活的时段。 不过日期的参考价值不是很大，梦里的时空流转速度不太常规，各个区域有所不同。 梦境空间不受到熵增定律的影响，时间没有固定的箭头。 因为梦境不是一个封闭空间，能量并不守恒，真实世界宇宙中的时间维度在梦里非常脆弱。 打个比方，若某一次纪少瑜回溯梦境时间过了一年，而原生梦境的时间可能只过了十一个月。 而若另一次纪少瑜在回溯梦境的时间也过了一年，而原生梦境的时间却可能过了一年多几天。 这种时空流转到底是快一些还是慢一些，受到纪少瑜本人精神波动的细微影响。 不过也不容易时空混乱，因为这种影响其实不大，只要纪少瑜不出现过份的情绪波动，梦境里的时间也不会出现超过一年两年这样大的差异。 …… “如此精巧的杀人手法，又是忍者装扮，贺鬼才你想到了什么？”纪少瑜转过身子把文件夹递给贺鬼才，示意贺鬼才也看一看。 贺鬼才结果文件也只看了一会儿，便神情精彩的说道：“啧啧，真惨啊，难道真的跟第六层无关，不会是传闻中的那群东瀛忍者吧？” 因为如果这个刺客是第六层的恶念所化，有太多无法解释的逻辑。 首先纪少瑜的恶念要逃出南柯楼的话，率先被杀的必然是陆婆婆。 显然陆婆婆连这个梦境刺客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事。 而且第六层的恶念如果跑了出去，漂洋过海之后，何必又回到南柯楼来杀第五层的一个疯子呢？ 另外，从“梦主二号”的案件看起来，感觉这个刺客是朝着纪少瑜来的。 但却在十六岁的那个梦里，她率先攻击的又是韩宇，而不是当时毫无防备的纪少瑜。 这个刺客又像是无差别攻击，又像是有目地的杀人，连杀人动机都搞不清楚。 还有一个猜测贺鬼才没说，就是她特别像一个想替代纪少瑜这个梦主的人格，试图要灭掉纪少瑜，接管原生梦境世界。 贺鬼才不提的原因当然是怕纪少瑜多想。 但是这个推理其实也不通，因为如果是想取代梦主的人格刺客，贺鬼才应该早就被盯上了才对。 贺鬼才是纪少瑜的一道重要防线，他才应该是刺客首先下手的对象。 而这么久以来，可以看出，她对贺鬼才也几乎没有杀意。 所以贺鬼才做出了无可奈何的推测：东瀛忍者。 这是一群在历史上恶名昭著的鬼魅。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东瀛国，作为轴心国的五个战争发起国之一，地理位置临近中原国。 战时曾向中原派出了一支由几百个忍者组成的梦师部队。 这支忍者梦师部队当时令中原国颇为头痛，其每一个单兵战斗力都很强悍，特别是身法诡谲，而且还喜欢专门刺杀或暗杀敌人主将，一时间中原国军队军心打乱。 后来中原国军方还是请了几位少林寺高僧，以及一群江湖中的高手自发组成了一支特别战队，以一位叫做完颜复的梦器大师带队，才堪堪击退了这群杀孽深重的鬼魅部队。 后来听说东瀛国主力军战败之后，有一些忍者梦师并没有撤退。 他们化身为只有复仇信念的真正鬼魅，潜伏在中原国政府国防中心人员的梦境里，伺机东山再起。 后来遭到中原国情报部门的大肆清洗，赶尽杀绝了。 不过这是数百年以前的历史，当时纪少瑜并未出生。 不仅如此，纪少瑜身份就是一平民梦师，也不值得东瀛国如此重视，进行暗杀啊。 依然解释不通。 疑云重重，纪少瑜不安地在这第五层的档案房里走来走去，贺鬼才和陆婆婆也只得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现在所有的逻辑推理几乎都被堵死了，就只剩下唯一一个线索，就是当时这个梦境刺客叫陶千民给他带的一句话： 王立叫她来杀你！ 纪少瑜猛地抬头，他埋怨自己怎么之前没有想到！ 王立！王立！ “鬼才，我觉得东瀛忍者的可能性不大。”纪少瑜赶紧将文件夹递回给陆婆婆，退出那个房间，望着贺鬼才凝重的说道： “你赶紧去阿乌在我梦境里设置的一个无人区去躲上一阵子，我用神念帮你打开，这个梦境刺客的能力既然在时间之外，你估计对付不了。” “此事如果我想得没错，只有我能处理！” “我要再去修真世界走一趟……王立！”纪少瑜突然想起了当年王立燃烧寿元要救他心爱女人的情景： “王立爱上的那个女人，恐怕没死！” 第十章 黄沙帮和参天会 23岁，真实世界，青藏高原。 纪少瑜和阿乌满脸通红地背着行李，消失在地平线上，地平线后面有草原，草原上有雪山。 浓云是天空的树叶，小河是金色的羚羊。 “少瑜，我要在你的梦里安置一个世外桃源，就像现在这里这么美。”阿乌转过身看着纪少瑜，跑在草地上，这个时候她已经留起了长发，和长长的野草一起摆动。 “慢……慢些。”纪少瑜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望着阿乌健康，矫健又充满女人魅力的背影： “走……嚯…慢点儿，高原反应，唉……唉嗨。” 阿乌的身体素质非常好，活脱脱一个女战士形象，她的太爷爷是当年抗击东瀛忍者梦师的英雄，有尚武的家风。 传言她的太爷爷是军队里一位优秀的梦器制作师。 当年凭借几件亲手制作的梦器和出色的应变能力，硬抗了几十位忍者梦师的联合攻击而不死反胜，是抗战历史里的传奇人物。 “呐！一天到晚不运动，只知道睡觉做梦就会这样，嘻嘻。”阿乌咧嘴乐兮兮的笑道：“嗯……真有那处世外桃源的，回家后就拿给你，要是你在梦中遇到危险，就躲进去。” “这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一个须弥防御梦器，叫做无人区。” …… 而此刻，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 贺鬼才的身影出现在一处秘境入口。 这处秘境从外面看是古树参天、流光溢彩的原始森林，灵气极为充沛，只一个呼吸之间，便有逍遥世外之感。 而心事重重的贺鬼才却是一脸郁闷，叹了口气，惆怅之意甚浓。 他作为纪少瑜原生梦境里的最高武力代表，以前不管是追捕王立还是整顿居民，他从来都是处理得得心应手，有条不紊，此次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处秘境就是阿乌送给纪少瑜的那处世外桃源，无人区。 桃源入口立有一石碑，石碑浑身长满了青苔，充斥着古朴苍老的气息，上面依稀能看清，刻着“无人区”三个字。 由于纪少瑜一直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是“无人区”第一次有人踏入，也是第一次开启。 而阿乌也没有想到，她太爷爷留下来的这个本来是保护她的须弥防御梦器。 竟是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几乎最危险的地方。 …… 回到纪少瑜这里。 纪少瑜在梦境入口和蚩盘大眼瞪小眼，瞪得蚩盘非常尴尬，当时那个梦境刺客杀他和韩宇的时候，蚩盘跑得和刺客出手的速度差不多快。 蚩盘是梦师联盟的人工智能，程序设定是只负责统计梦师的数据，遇到危险就跑是基本素养。 虽然他和纪少瑜是相处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但两人之间却无义气二字，纪少瑜理解，而蚩盘也没有耽误时间，默默地拿起钥匙，打开了修真世界的梦境。 纪少瑜进入梦门，一幅明亮的人间展开在眼前。 这是人界中的一片荒原大地，烈日当空，满天黄沙戈壁，几乎寸草不生，此境唯一的生机来自蜿蜒在大地上的一条白色长河，叫做沙石河，河边零零散散坐落着一些人类村子。 村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错落安放的茅屋间，有石子铺成的小路，哪怕最小的村子，都有自己的水系，供灌溉，饮用或洗衣服。 几只饲养的家禽在村子里走来走去，俨然一幅田园风光。 无论是在真实世界还是在这修真世界，凡人都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种族。 男人们几乎都是猎人，除了村子里留下一些巡逻站岗外，更多的是去外面的荒野打猎去了。 这片土地上没有修真的宗门，太贫瘠了，属于三不管地带，三两个村子团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些帮会，就这么点儿人，还组成了十多个帮会势力，经常为了抢夺资源而发生摩擦。 凡人也都是最喜欢战斗的种族。 纪少瑜到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个当地比较大的帮会，黄沙帮和参天会的一场小规模战斗。 两边各有十多个凡人，手执各类刀叉棍棒对峙起来，纪少瑜便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站着。 这两个帮会纪少瑜都记得，黄沙会里面有一个已经修炼到结丹期的妖媚女子，而王立曾经做过参天会的供奉。 就是在这荒凉的贫瘠土地上，王立爱上了参天会魁首的女儿，苗果阿兰。 只见黄沙会领头的大汉一声令下：“啰嗦！直接抢过来就是！上！”黄沙帮的十几人就猛的冲了过去，呐喊叫嚣着好不热闹。 而反观参天会的人，全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通通转头看向一个布衣男子，突然，该男子脚步在地上一划，身体腾地跳起，速度之快，噔噔噔！拔出身后一把长刀，面无表情地冲进了对方的人群之中。 顿时沙土飞扬，但以纪少瑜的目力，却是看得清楚，该布衣男子虽然右手持刀，但仅仅是掩护，左手趁敌方己方都不注意的时候，悄然甩出来一枚锋利小刀，该小刀灵性十足，在人群中四处游走，通通精准割在黄沙帮众人的脚后跟腱处。 暗器！纪少瑜啧啧称奇，该暗器的品质很高。 等扬起的尘土散开，只见该布衣男子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负刀而立，露出波澜不惊的神色。 纪少瑜目光闪烁，打量着这位凡人，他的武学造诣，加上手上的暗器，可以和人界处于巅峰的修士一战而不落下风，必不是无名之辈。 “四爷！”参天会一帮众人拱手恭敬道。 而人群中一位粗犷汉子慢慢走出，皱着眉头，严厉的盯着这位“四爷”：“不对不对！左边出手慢了，右手也不对！被人家看出来了！” “现在站在旁边看得很清楚的这位小兄弟，我说得对不对？”粗犷汉子缓缓转了一下身子，警惕地看向纪少瑜所站立的位置。 纪少瑜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不是不愿意，而是做不到。 之前那个梦境分神在回溯梦境中被女刺客灭杀之后，神识创伤很严重，纪少瑜尚还不能如意的掌握现在这个新的梦境分神。 “不愧是王立的岳翁，老当益壮，目光如炬。”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道，也略略盯着这位粗犷汉子。 听到王立的名字，参天会众人大惊，粗犷汉子更是脸色一沉，右手放在腰间长刀之上，低声问道：“你是谁？” 第十一章 苗果铁！你个老匹夫！ “呵呵，我是王立的义兄，李……李寻欢，也是一个修士。”纪少瑜居然忘记提前取好名字。 憋出这个名字也是刚才那把飞刀暗器害的。 见纪少瑜没有立即出手，态度上看大概确实也不是王立的仇家，一伙人提起的警觉放松了不少。 王立是他们曾经的供奉，请修士作为供奉不仅开销很大，而且有仇家找上门的风险。 “苗果铁！”这位粗犷汉子，参天会的魁首苗果铁，神情复杂的抱拳说道。 他是苗果阿兰的父亲。 “刚才那个帮会要抢你们什么东西？”纪少瑜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示意大家都坐下。 这么随便？不是一般修士都很讲究吗？ 一伙人面面相觑，看见苗果铁朝他们点了点头，只得学着坐下。 夕阳风来，黄沙漫天，苗果铁和纪少瑜对坐一山头。 “王立升仙之前留下一句话，叫我来这荒原找参天会，帮忙给老爷子带个好，也给……你的女儿带个好。”纪少瑜故意将话讲的模糊，认真观察着苗果铁的神情变化。 却只见苗果铁静静望着远处戈壁，面容有些憔悴的说道：“差不多三千年前的事情了，嘿嘿，亏这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东西。” “我以为他早死了，结果还真成了仙人。嘿嘿，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他说的天，报我女儿的仇！” 苗果铁猛灌了一口酒，根本没有提苗果阿兰的意思。 纪少瑜嘴角抽了一下，王立嚷着要报仇的那个天就是他。 三千年前，王立给苗果铁提亲的彩礼就是长生不老丹一枚，苗果老爷子虽是凡人，但寿命却比很多修士还长。 纪少瑜来之前让贺鬼才在时间轴上查看过，发现这老爷子三千年以来居然都没离开过这片荒原，感觉特别可疑。 就像他觉得苗果阿兰要回来找他似的，如果是这样，就和纪少瑜之前的猜测吻合了。 “王立在上界的事情，我哪里知道。”纪少瑜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探问道： “话说老爷子，为什么你在这穷山恶水之地呆这么长的时间？” 纪少瑜默了默，继续探道：“拥有如此悠久的寿命，又有一身足以保命的绝世身手，竟不出去走走？说不得另有什么机缘也说不一定啊。” 纪少瑜说他是绝世高手不是没有道理的。 苗果铁老爷子以武证道，是个武痴，虽几乎没有人看见过他出手，但稍有见识的修士都知道，沙石河域有个化神期都惹不起的神秘高手。 王立当年如此不可一世，但以化神期的修为，却是这位凡人老爷子的手下败将。 苗果铁见王立志气不凡，十分喜欢，后来说是把王立尊为供奉，但其实是看上了王立的资质，想将这一身武艺倾囊相授。 甚至想把大女儿苗果阿兰嫁给王立。 “出去走走？咳！说来话长，这样！我们慢慢说。”苗果铁眼神微不可查的闪动了一下，抬头望了望天： “荒狼要出没了，来来来，我们寨子里慢慢说，梅子，去准备酒菜，李兄弟，请！” …… …… 纪少瑜醒来的时候，在一间昏暗木屋里，头脑昏昏沉沉的，而且发现手脚都被链子绑住了。 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位被叫做四爷的布衣男子，正双手抱臂盯着他。 “奇耻大辱啊！连在梦里都是下界凡人的居民，居然把我毒晕了！”纪少瑜脑袋里嗡嗡作响，有些自嘲的自言自语。 他这具新的梦境分神实在有些不中用。 布衣男子看见纪少瑜醒来，立刻右手放在刀上，做出警戒的攻击姿势，并且发出一声哨音，十分熟练的样子。 不一会儿，苗果铁一边喝着酒，一边缓缓走了进来。 看见纪少瑜醒来，并没有多少警惕，还不忘走到布衣男子身边，随手纠正了一下他的拔刀姿势。 纪少瑜作为他们的梦主，看见此情此景，有些恼羞成怒，下意识想要挣脱铁链，立刻杀了这两人。 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 想来想去，今日看来，苗果铁身上果然有秘密，他不就是来查这件事的吗？ 想到这里，纪少瑜心情迅速平复了一些，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大吼道： “苗果铁，你个老匹夫！安敢下毒害我！” “哈哈哈，李寻欢小兄弟，你到底是谁找来的？黄沙帮？还是上界的仙人？”苗果铁用刀指着他的眼睛：“说罢，不说话，这样！” 苗果铁转身对那位布衣男子吩咐到：“一个时辰身上少一样东西！别割舌头。” “啐！”纪少瑜用心表演，吐了一口唾沫：“苗果老匹夫，当年战胜王立，也是靠下毒吧？” 苗果铁闻之身子一顿，转过头来，轻蔑的瞧着气急败坏样子的纪少瑜，道：“凭你，就你那偷偷摸摸的德行，也配跟王立相提并论？你连让我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扬长而去。 纪少瑜整个人一默，自尊心被伤了。 看着苗果铁走出屋子，纪少瑜把自尊心理了一理，对刚才的急中生智，没有发怒的自我控制力较为满意。 接着神情一松，转头看向布衣男子，安心梳理着思绪，心中盘算着在这种情况，要怎么才能调查下去。 可能是纪少瑜太淡定了，看得布衣男子有些心慌。 第十二章 空谷洞天 “你身手不错，叫什么名字？”纪少瑜看着布衣男子，淡淡问道。 纪少瑜在梦里是神，心态不一样，他的语气越是轻松，越是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场。 “苗果阿四。”布衣男子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名字一说出口，苗果阿四就发现了自己输了气质，尴尬着继续双手抱臂，恢复了一脸的冷漠。 “阿四啊？原来是苗果铁的四公子，你那暗器是苗果铁给你打的？” “啧啧，极品暗器了，嗯，而且你的出手速度也非常快，可惜……”纪少瑜继续说道，故意留了半截没说，等着看苗果阿四的反应。 结果这次苗果阿四没有接招，不为所动，冷冷地盯着他。 纪少瑜也没有气馁，小伙子心智虽然还不成熟，但是一点就通，自控能力也不错，是个可造之才，这让纪少瑜想起了苗三和王立。 原生梦境中的修真世界真是人才辈出啊。 苗果阿四？苗三？纪少瑜脑中一嗡，就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阿乌曾经很严肃的告诉过纪少瑜，说像他这种反应慢的人，有时候逻辑突然连通，大脑里面的神经脉冲频率会骤然升高，容易出现短暂被电击的错觉。 苗开头的姓氏虽然少见，但是纪少瑜梦中居民成千上万，同姓居民何止一二，之前真还联系不起来。 “等等！苗三是你的什么人？”纪少瑜气质大变，语气变得很急切。 苗果阿四见其情绪激动，立即又做出了攻击性姿势，但下一瞬间，就神情僵硬地呆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却见纪少瑜不知何时挣脱绳索，以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诡异速度突然出现在面前，用一根指头压着他正准备甩出暗器的左手，凑近盯着他的双眼继续说道： “苗三！不不不，估计是叫做苗果阿三，是否是你兄长？！”如果梦境中修真世界里面那几个跟他作对的几个居民，居然相互都有关系，那么就一定有一只一直藏在后面的手在操纵。 巧合太多，幕后必有黑手。 苗果阿四被纪少瑜盯得心里发毛，惊讶的看着压着他左手的那根手指。 昨晚被轻易看穿，之后被毒得没有脾气，刚才又在苗果铁面前被羞辱得气急败坏的一个平凡修士，实力有这么强？ 现在怎么感觉这个修士之前都是演的？ “我就问你，苗三是你的什么人！？”纪少瑜用力抓住苗果阿四的手，十分急切的问道。 调查梦境刺客，发现了王立的线索，进而调查王立，竟发现了苗三的线索！ 纪少瑜心中翻起大浪。 纪少瑜这个家族的原生梦境，梦主可以灭杀里面的居民，但却不能对居民进行搜魂等影响梦民神志的举动。 因为这些居民本来就是梦主的人格演化而得的，若是人格对人格进行搜魂，那么就会形成悖论，这种矛盾会使得梦境运转瘫痪。 纪少瑜也是罕见的着急了，才会如此突兀的，下意识的攻击了苗果阿四。 眼看明查暗访的计划即将失败，纪少瑜也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了，若是苗果阿四打死不招，这条线索就基本断了。 却没想到苗果阿四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软柿子。 在纪少瑜的梦主气场压迫下，还未进行拷问，苗果阿四居然就把什么都招了。 …… 当夜。 万里风沙，皓月千里，在针尖草地中流动着无限的繁星倒影，那些倒影在这片大地上，是唯一的一湾银色。 就在此刻，这一湾银色的岸边，一位粗犷汉子衣着单薄，袒露着胸膛，腰间还挂着一把银色长刀，正步履稳健的往河的上游行去。 此人正是苗果铁。 而在河岸边土坡上，一双潜隐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这位粗犷汉子。 苗果铁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就在如此天地间踽踽独行。 约一个时辰后。 苗果铁走到几座光秃秃的山前，好似到达了目的地，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了一小会儿。 接着围着一个黄土石碑，嘴里咕咕噜噜不知在念些什么。 半晌之后，只见黄土石碑缓缓下沉，不一会儿，就嵌入了地里，而山的背后发出了一些咕噜噜的奇怪声响。 一眼看去，几座荒山之间竟突然腾出了一块区域，浓雾和沙尘渐渐散开，一座富饶山谷就这般出现在了面前。 不仔细观察，绝不会发现沙石河在这个地方还有个细小的支流，徐徐然形成了一条小溪，流入了这个山谷之中。 在贫瘠的这片戈壁大地上，竟出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山谷中草长莺飞，遍地野花，此地空间不小，可看见远处还生长着一些树林和草地。 纪少瑜目瞪口呆，只觉得祖师爷说得对，梦主的想象力远远不如梦中居民自行衍生的创造力。 谷中，草地上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虎，正趴在树下睡觉，纪少瑜认得这头黑虎，它是王立当年的坐骑。 黑虎懒洋洋地耸拉了一下眼皮，见来人是苗果铁之后，翻身又继续睡去。 纪少瑜立刻闪身跟了上去，神情极其凝重，刚才在撬出苗果阿四的话之后，他发现自己离真相好像更远了。 整个事件也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起来。 照纪少瑜之前的推测，如果是苗果阿兰当年没有被他杀死，那么梦境刺客很有可能就是苗果阿兰本人。 她传承了王立的修为，在各种梦境里潜伏、隐忍、伺机复仇。 但以现在收集的信息看来，纪少瑜只猜对了开头，也可以说是误打误撞，无意地猜中了一个梦里的隐秘。 按照苗果阿四所说，苗果阿兰没有死是真的。 但是这三千年来，她也肯定没有离开过眼前的这片隐秘山谷。 因为她没有能力离开。 第十三章 苗果阿兰 距离黑虎位置数百丈的一处密林中，纪少瑜一脸凝重，出现在苗果铁身后不远处。 他格外小心，苗果铁不仅是一位武林高手，而且心思细腻，之前在帮会之争的时候纪少瑜已经被苗果铁察觉过一次。 这次他不能再被发现，特别是他必须要亲自核实一下苗果阿四的话是否属实，当时招供太顺利，反而让人有点不相信，况且，苗果阿四断断续续讲的东西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 丛林幽深，起初还有零碎的月光，在半路就完全消散，被浓密的树叶遮蔽了，看不清楚路往何处。 夜幕下，苗果铁却是在林中越走越快，丝毫没有受到视线的影响，显然是经常来此。 最深处，眼前却是突然明亮了起来，只见一座奇怪的石台安置在一群古树的中央，这个只有十来丈的区域，爬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发光小虫。 石台之上，安静沉睡着一位穿着红色婚服的美丽女子，面色苍白之下，却有微弱生机流露，虽有生机，却不见任何呼吸或心脏跳动的迹象。 果然如此！ 纪少瑜呼吸急促之间，双手十指一握，身形忽然像烟雾一般飘散开来，又聚集在附近一株古树的后面，暗中观察着。 这个女子他非常熟悉，很早以前，他以上苍的名义亲手灭杀了这位女子。 这位沉睡女子正是王立的未婚妻，苗果阿兰。 苗果阿四所言属实，苗果阿兰当年被上天“赐死”的瞬间，王立使用了某种诡秘术法，将她的一丝气息保留了下来，藏于此荒野秘境山谷之中，以待有朝一日能将其唤醒。 苗果阿兰真的没有死，却不可能是梦境刺客了。 林中寂静，苗果铁壮硕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半个石台，他站在女儿身旁，目露忧伤，将手掌轻轻放置在了苗果阿兰的额头之上。 突然间，只见苗果铁手臂上皮肤下的血管尽数鼓了起来，隐隐还有血液在内大量流动的样子。 “唔……”苗果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不断地，整个人的生机明显都在减弱，而再看苗果阿兰，生机却渐渐更多，脸上竟慢慢出现了血色。 纪少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极其震惊，这种交换生机的邪术他见过。 而且这种邪术正是他当年必须要灭杀苗果阿兰的重要原因。 早在此修真梦境时间的三千年前，纪少瑜突然接到陆婆婆和贺鬼才的同时召唤，说是修真世界中出现了一大批被黑化的梦境居民。 经过简单的调查，发现是一个在人界叫做苗果阿兰的巫女，自创了一套与纪少瑜所构建的修真体系完全不同的修炼方法，其追随者将其叫做“巫”。 这群追随“巫”的修士可以靠一种邪术得到永生，其方式就是不断汲取其他修士的生机。 这种巫术对纪少瑜的梦境居民，特别是凡人和温和的生物造成了很大的破坏，而且，凡是被汲取了生机的居民，只能是行尸走肉，茹毛饮血，在原生梦境里面造成了小范围的混乱。 由于发现得及时，纪少瑜只得灭杀了苗果阿兰和所有修炼过此法的巫师，而那种破坏生态的邪术确实也没有再见到过了。 没想到的是，苗果阿兰没有死，而这种在梦境修真世界几千年前就失传了的邪术，竟就正出现在了纪少瑜的眼前。 大约三炷香功夫，苗果铁停止了生机的输入，就地盘腿而坐，调整气息。 而苗果阿兰除了生机更多了一丝，并无其他动静，看来此法对苗果阿兰目前的状况而言，只能是续命，却不能将其唤醒。 纪少瑜目光闪烁，他现在特别好奇苗果铁，此一介凡夫，何许人也。 …… 真实世界，中原国。 冬月，要过年了，一个热闹非凡的中原小村庄里，只有不足百户村民。 但却处处张灯结彩，家家门口挂着香肠腊肉，村民们已经开始囤积年货和各种烟花炮竹，更添了这个村子里喜气洋洋的气氛。 热闹村子的东面有一鱼塘，三位衣着宽大中山装的白发老人，神色安详，在鱼塘边坐着悠闲的钓鱼。 而每位老人身后都站着一个青年男子，武生打扮，四处张望，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这个看起来极有田园风格的简陋鱼塘，却是一个名声赫赫的地下组织——轮回书社的中枢所在。 “极目，听说你那个女遗传学家，已经抵达非洲了？”其中一位长眉魁梧老者乐呵呵的问道，说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个弥勒佛一般。 “哈哈哈，地祖老弟，消息灵通，我正准备给社长说呢。”极目真人声音洪亮，虽年逾古稀，却精神饱满，双眼深邃明亮。 “极目，鱼被你吓跑了。”端坐中间的一位精瘦老者缓缓说道，却并无责备之意的样子： “你派韩宇那个小子去保护她，这点我倒是放心，可是你要搞清楚那个女人的动机动机是什么。” “之前不愿意，为什么突然又愿意了？” “不搞清楚一个人做事的动机，就掌控不住局面，极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说罢忽地举起鱼竿，只见一条一般大小的鲢鱼挣扎着飞出水面，不偏不移地落入了身后一位青年手中所端的篮子里。 “多放大蒜。”精瘦老者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还有，过来一下。” 说着精瘦老者从衣服内包中缓缓抽出一个红色的信封。 这位端着鲢鱼的青年赶紧上前，正准备弯身站好，眼神却遇到精瘦老者慈祥的注视目光，突然内心一阵紧张： “社长，新……新年快乐！”青年尴尬得浑身都收紧了起来。 “呵呵呵呵，恩恩，拿好，新年好，辛苦了，辛苦了！”干瘦老者将压岁包塞给青年之后，平静的挥挥手，就不再说话了。 田野农家，鸡鸣狗吠，钓鱼老翁，一幅喜乐安宁的画卷。 被极目真人称为地祖老弟的魁梧老者笑呵呵的说道：“社长，那个女遗传学家正在研究的东西，梦师联盟恐怕也想插一腿，我们做上层的，一点准备都不做吗？” 精瘦老者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 “梦师联盟，他们要的跟我们不一样，而且若是产生争执，吃亏的是大家，到时候各取所需吧。” 第十四章 梦术“复活” 同一时间，真实世界。 在中原国和东瀛国之间有一片广漠无比的海域，名为渊海，因其海水呈现乌黑之色，海面常年乌云密布，十分寒冷，若是渡船上的船员往海中望去，有与深渊对望之感，继而得名渊海，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海域之一。 而在电闪雷鸣，风浪暴戾的渊海中央，却有一小片风平浪静的蔚蓝海域，其上漂浮着一座岛屿，有一座绵延千里的山脉横跨在岛屿的中部，郁郁葱葱，翠绿盎然，与渊海恶劣环境的对比之下，有如人间仙境，被唤为蓬莱岛。 蓬莱岛上建有一座高耸云霄的中式木质塔楼，于烟雾缭绕之处坐落在群山之腰，塔楼外壁镌刻有精美绝伦的各式花鸟虫鱼图案，以及种种奇怪的符纹。 此楼不属于任何一国势力，是世界政府梦师联合国的总部。 塔楼第三层，大约数十丈的大厅中，五位梦师联合国的组织骨干不分主次，散座在房间各处。 似是结束了一场重要会谈，皆有疲惫之态。 一位身着宫装的妙龄女子起身正准备走的当口，一位懒散坐在地上的青年男人突然叫住了她： “钟离眉，你上次保的那个叫做阿乌的女人，最近在非洲出现了，你知道这件事吧？”男子一副无赖神色，在这位叫做钟离眉的女人身上来回游走。 “元罗，看来只要是女人的事情，你都很上心啊。”钟离眉心中咯噔一下，却面色不变的随意支吾了一句。 “那要看什么样的女人，像你这样的尤物，啧啧……”叫做元罗的男人舔了舔嘴唇，似有陶醉，随后顿了顿说道： “那个小县城叫什么来着，哦，胡源镇，三年前胡源镇的那个梦境泄漏的事件之后，我就对这个阿乌上心了啊。” 元罗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 “啧啧，居然还有人有能力做这样的实验，我闲得没事就去调查了一下阿乌的背景……”说罢半张着眼睛的盯着钟离眉。 三年前的梦境泄漏事件对老百姓而言，就是一个普通的科研事故，但在当时却引起了世界上各个集团高层的高度重视，说是一个梦境实验，但在世界上少有的一些顶级梦师眼中，阿乌的这个实验的现场情况，像极了是有人在修炼一种失传的梦术，名为“复活”。 这是能给梦师带来永生的，一种古老的，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梦术。 但在梦师联盟派出的各方调查取证之下，无奈地发现，的确仅仅是一位女性科学家在遗传学研究学中做实验的时候，不幸发生了意外，和梦术无关。 虽然如此，梦师联盟里还是有很多上层，觊觎着阿乌虽然实验失败，但毕竟与失传梦术“复活”有可能有一丝联系的研究数据。 只是阿乌当时已经是轮回书社的骨干了，有中原国的情报机构在后面撑腰，加上当时又有钟离眉突然跳出来作担保，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看来，有心人从来就没有把目光从阿乌身上移开过，沉寂三年之后，阿乌突然出现在有“原始实验室”之称的非洲，显然是当年那个实验又有了进展，于是立刻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房间里其他三人面色平静，明显就是事前已经知道这个事情，饶有兴致的样子，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结果居然是梦器大师完颜复的曾孙女，啧啧，英雄后代，天才家族啊！不过有些遗憾，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庄周后人呢，就没有在意。” “啧啧，一个跟失传梦术有关的科学家出现在非洲大陆，此事真让人浮想联翩啊，钟离眉，我们四人都特别好奇，如果只是一个搞科研的女人，堂堂梦师联合国最强战力之一的你，三年前为何如此反常，要为其作保呢？”元罗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 钟离眉面无表情，镇定自若的说道：“元罗，当年要是被你们强行关押起来拷问，就你那个德行，要做些什么还用我多想吗？既然确定跟我们梦师秘术无关，何必为难别人，同为女人，就仅仅是出于同情心罢了。” 钟离眉早就想好了措辞： “当然，我当时也是想看看她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有亲近的想法，后来却发现就是一堆看不懂的基因图谱。” 钟离眉嘴上说着事先想好的措辞，心中却快速地盘算了起来，如果只是阿乌出现在非洲，大家也就是会加强对阿乌的关注而已。元罗根本就没有必要今天突然来质问自己，她实在拿不准元罗到底掌握了些什么情报。 “不对吧，那些什么基因图谱我们早就看过了，没有什么意义，由于事情重大，我也派人去跟阿乌进行过交谈，得到的都是些无用的消息。” “啧啧，知道你不会说实话。” 元罗优哉游哉的站起来。 钟离眉环顾四周，却见不知不觉间，房间里的四个人所站的方位，分明就将自己包围了起来，气氛十分古怪。 显然四人早就联盟了。 “在联合国总部，难不成你们还想动武不成？”钟离眉面露阴沉，缓缓开口，暗中心念一动，原生梦境中的巨大能量渐渐调动了起来。 她心中明白，这四个人如果要动手，整座岛上，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房间里的这五个人，就是梦师联盟最强战力的五人，再往上的联盟元帅，十多年前已云游四海，不见了仙踪。 “啧啧，哪里话，我们怕话说得急了，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于是下意识的自卫罢了。”元罗嘴上这样说的同时，显然也调动了原生梦境的能量，只见其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长出了人类不可能有的青色毛发，隐隐有要异变的征兆。 其余三人也是面容一肃，巨大的能量在不足百丈的房间里聚集，气氛十分压抑，钟离眉眉头紧锁，她现在绝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特别是元罗的原生梦境半年前诞生了一个狼族怪物，实力恐怕已在自己之上。 “死而复生这种事情，真是让人向往啊，钟离眉，你跟阿乌认识不止三年了吧？”元罗懒散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狰狞可怖的气场，瞳孔猛然睁大，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长长的獠牙，身上的肌肉渐渐撑开了衣物，蓄势待发。 “啧啧，你七年前死去的那个弟弟，现在过得还真不错，山清水秀的休息着，啧啧，我们四人被你瞒得真狼狈啊。” 钟离眉听到这里，似有恍然，但随即就面色一沉，久居人上的果狠气场骤然升起。 她一听到谈及自己死而复生的弟弟，知道事情终于败露了，也不再抱有希望。 只见她双手一握之下，身边隐隐出现一个透明的区域，一阵仿佛浪花卷动的声音响起，以钟离眉为中心，一股狂暴的气势顿时朝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第十五章 这个女人坏得很 钟离眉作为梦师联合国的最强战力之一，实力当然不容小觑。 只见其手掌一挥，便有一道水光急掠而出，化作一柄青色长剑朝着元罗胸口方向飞射而去。 飞剑刚一飞出，钟离眉的身影也紧随其后，身体周围的透明区域化作沸腾水雾，将急速飞掠的身影罩在了其中。 速度之快，元罗根本无法闪避。 元罗一惊，但却并不慌乱，一对可怖的利爪，突然迎着飞射而来的长剑狠狠一抓。 只听得“铮”的一声，利爪一下将青色长剑切割成了无数碎片。 元罗嘴角一翘，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但下一刻，此笑容瞬间凝固了起来。 只见那些剑影碎片突然泛起一层波光，化作千万支针尖大小的水珠，密密麻麻向自己袭来。 接着，被一团怪异水雾裹着的钟离眉，也闪现在了元罗面前。 元罗下意识的双手格挡在身前，无数“兹兹”的声音骤然想起，再看元罗的双臂，竟看不出有一丝伤痕。 说毫发无损是假的，钟离眉的梦境水剑具有上千度高温，元罗手臂上的剧痛阵阵传来。 元罗瞪起野兽一样的血红眼球，他被激怒了，不再留手，整个身躯突然撑大了一倍有余。 一只高约三四丈的黑毛妖狼在屋中徐徐现出。 刚好掠到近前的钟离眉见此，面色大变的突然一抬手，一口晶莹长刃出现在了手中，并冲那黑毛妖狼狠狠斩去。 “还来！”妖狼口吐人言，獠牙外露，浑身一股暴虐之气冲天而起，仍是用最原始的攻击方式，猛的一推！ 轰的一声巨响。 不但晶莹长刃瞬间爆裂而碎，钟离眉也身形一震的连退数步，一张口一团鲜血喷了出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另外三人也是看得大吃一惊，这黑毛妖狼竟如此强大，光是一击就将钟离眉完全的压制住了。 三人眼睛死死盯着元罗，心中却是大骇，刚才那一口晶莹长刃他们认得，是钟离眉原生梦境中衍生的一件极品梦器，锋利无比，无坚不摧。 竟被元罗一掌生生震碎了！ 他们自问合起来都不一定是元罗的对手。 元罗这厮何时变得这么强了？ “钟离妹子！”房间里一位留着长须的白衣老者忽然喊道，身形一闪，挡在元罗和钟离眉中间，向着元罗一抱拳，随即转身朝着钟离眉缓缓说道： “你放心，你的那个植物人弟弟，对我们没用，只要你说出你弟弟为何会死而复生的秘密，我保你和你的弟弟平安。” 本来围着钟离眉的另外两人，一位面容整洁的魁梧中年汉子和一位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矮小老妪，也查觉出情况不对，自觉变换了阵型，双双警惕地盯着元罗。 整个房间气氛又出现了变化，元罗却内心苦涩，他岂能不知，刚才的一击只动用了自己全力的三成不到。 这一击就算打实在钟离眉的身上，也不至于瘫软在地上吐血这么夸张。 那什么极品梦器晶莹长刃显然也是伪造的，这女人一如既往的心思狡猾，紧要关头一个示弱，就改变了房间里五个人的对立局势。 弱者抱团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玩弄人心的贱人！”妖狼状态的元罗黑色毛发气得竖了起来：“你们让开，这女人在哄骗你们！” 房间里的这位矮小老妪用手杖杵了杵地面，目露精光，沉声说道：“元罗老弟，你想干什么，难道还真要亲手杀了你的老情人不可？” 钟离眉和元罗曾经是一对情侣。 继而转身对钟离眉说道：“钟离妹子，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情况，你看，事情根本没有到那一步。” “元罗只是着急想知道，那个阿乌，真的已经掌握了复活的梦术？” 钟离眉用手撑着身子，看似很艰难的站立起来，目光并没有从元罗身上移开，有一丝狡黠在眼底一闪而过。 “陆婆婆，我目前只能透露，阿乌确实没有掌握那个失传的梦术，至于我的弟弟是怎么活过来的，涉及隐私，希望你们不要再追问了。”钟离眉气息微弱，竟似乎又要瘫倒：“我所说之事句句属实。” “无妨。”那位面容整洁的魁梧男子一把扶住钟离眉，柔声说道：“只是，事关重大，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请你不要离开总部。” “哼，这女人坏得很！”元罗收起妖狼变身，又回到懒散样子。 失去战意的元罗边往屋外走边拖着尾音徐徐说道：“愚蠢啊，对这个女人讲道理是不管用的，她就吃别人霸道硬上那一套，当年这样，啧啧，现在还这样，吃硬不吃软的货色。” 看着元罗离开的背影，屋里三人一口气松了下来。 …… 自己的女人被两大世界级的组织盯上了，纪少瑜却浑然不知。 自己的原生梦境先是出现了神出鬼没的梦境刺客，实力恐怖，连自己和贺鬼才联手都无法战胜。 还有居然能看破自己是一个梦的怪修苗三，诡异至极，他能震碎自己的梦境。 调查苗果阿兰，结果发现苗果阿兰不仅没死，而且这位王立的女人，竟是苗三的姐姐。 刚刚又发现了在他原生梦境里失传的邪术。 这些事情同时发生，不可能是随机发生的巧合。 暗潮涌动，疑影重重。 …… 此时此刻。 古树背后。 纪少瑜的身影一动不动。 几丈开外，苗果铁正闭目打坐吐纳，胸膛大幅度的缓慢起伏，显然精神已好了不少，失去的生机貌似也渐渐在恢复。 纪少瑜目光闪动，思量着刚才他拷问布衣男子苗果阿四的时候诡异的一幕： 就在纪少瑜仔细盘问苗果阿四，而苗果阿四也正在知无不答的当口。 突然，小屋外的天地之间骤地想起一沉闷雷音：“叛徒！” 此言一出，回声不断，猛然之间间天地异变，天空中漆黑的乌云剧烈翻滚起来，风声大作，如果仔细观察，空中还出现了一些细小的空间裂缝，而地面剧烈摇晃，沙石横飞，可谓山崩地裂，犹如天神震怒。 只见眼前苗果阿四立刻七孔流血，全身抽搐，断然间就气息全无了。 纪少瑜面色阴沉，心中却是阴晴不定，这声音的主人显然正是苗三！ 他仅一声怒斥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苗果阿四！ 但还没等纪少瑜回过神来，天地异象忽地又回归平静，天外的滚滚人声也平复了下来。 周围仍然是寂静无边的荒原之夜。 第十六章 王立洞府 【谢谢收藏，抱拳】 在这夜色沉寂下来的前一刻。 那来自苍穹之上的滚滚人声让纪少瑜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好似他是那个声音的梦境居民，又好似那个声音的主人，才是这个梦境的梦主一般。 纪少瑜心中一凛，想起曾经修习《南华真经》时，经书对梦师第一层功法的介绍中，有这么一句感悟：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纪少瑜修炼的《南华真经》是祖上遗留下来的残本，据说真本还遗留在东瀛国。 残本所述断断续续，晦涩难懂，纪少瑜多年来并没有专心研读感悟过，也没有像世界上众多其他梦师一样，习得任何可以战斗的梦术。 而世界上除他这一支梦师家族修炼方式完全不同之外，其他梦师所习得的梦术，是世界近近百年脑科学发展的产物，到底和自己祖上的《南华真经》有无关联，就不得而知了。 以纪少瑜的性子，能将自己的梦境编织成可以贩卖的畅销故事，博得市井百姓一乐，也是颇为满足的平凡生活。 直到今天，当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中事故频发，机缘巧合之下，他才开始慢慢感悟出《南华真经》所描绘的第一层梦师境界，可谓是刚刚踏出了第一步。 …… 就在纪少瑜沉浸在功法感悟中时，数丈外的苗果铁似乎已经调息完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 苗果铁单手一提长刀，回头神色柔和地望了一眼在那石台上静静躺着的女儿之后，一声不吭，正要离去。 纪少瑜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呆在了原地。 脚步声渐行渐远，密林重新回归了死寂。 只有石台周围那些不知名的发光小虫，发出细微地，悉悉索索爬动的声音。 纪少瑜走出丛林，静静来到石台跟前，仔细端详着这位即使沉睡，却仍然风华绝代的“巫女”，天骄修士王立一生的挚爱，苗果阿兰。 只见和死人明显不同的饱满身体上，裹着十分华丽的红色婚服，显然是被纪少瑜灭杀之后，痴情的王立与其举行了“冥婚”，但说冥婚也不准确，因为苗果阿兰并没有真正死去。 纪少瑜内心警惕，简单探查了一下苗果阿兰的身体状况，确认其确实是一具“活死人”后，随即身影陡然一个模糊之下，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如果猜得没错，这处荒漠中的山谷秘境，是王立专为了苗果阿兰而开建，必定有王立留下的痕迹，其中有什么能够解惑的发现也不一定。 隐秘山谷方圆不过几百里，在纪少瑜的遁速下，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就发现了整个山谷之中最可疑的一处位置。 谷中有溪，流水曲折之处的岸边，悠然摆放着一个石质棋盘，但由于显然常年没有人在此对弈，已经爬满了苔藓和月光，顺着棋盘向一旁望去，深处赫然有一座修士洞府。 站在里面，纪少瑜将刚才在石台附近收集的数十只发光小虫尽数放出，顿时洞府里明亮了不少。 纪少瑜自从上次在回溯梦境里分神被那刺客一刀刺杀之后，现在他新的梦境分神好像比想象中弱小了不少，哪怕是刚刚展开全速探查山谷，都隐隐有些吃力，不仅如此，梦主之力也在持续减弱，渐渐有变成凡人的趋势。 如神灵一般的梦主在自己的原生梦境里变成凡人，这可实在是个大笑话，但是纪少瑜没有什么经验，加上他的分神也是第一次被刺杀，以为是暂时的自然现象，所以也没有多想。 洞府里十分简陋，只有三间石室，最外面的大厅里整齐地摆放着五个石凳，一个石桌，上面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积尘。从凳子的数量看来，显然除了王立和苗果阿兰父女之外，至少还有另外两人曾经一齐来访过客。 大厅东面墙内开有两间石室，只有简易石门遮挡，其中一间放置有一张木床，其材质显然并非凡品，千年不腐，整个房间除了木床之外，地面还散落着一堆破烂杂物，想必是早已腐化的生活物件。 走入另一间石室，只见屋子中间摆放着孤零零一个蒲团，四周也是空无一物，整个屋子空荡荡之极，给人一种冰凉清冷的感觉，这间石室却是王立修炼的房间。 王立生前是一位苦修之士。 纪少瑜大致观察了一下四周，心知王立的洞府绝不只是如此简单，无奈之下，只得动用这具分神仅存的梦主之力，脚步一顿，猛地虚提手掌，地下积尘却只是微微出现气旋，纪少瑜再突然翻掌向前一推，掌风吹向了四面八方，荡开了四周墙壁和地面的积尘，连拍几掌，尘土飞扬。 放出的发光小虫和无数灰尘混在一起，翻涌在纪少瑜几尺开外，却难近其身，向刮开的地面和石墙上看去，却并未发现任何机关。 同样的事情连做三次，纪少瑜已是气喘吁吁，其身体内的力量基本已经枯竭，而且不见有任何力量复苏的征兆。 纪少瑜警惕心大起。 “要是梦境刺客或者苗三此时出现，恐怕又得损失一个梦境分神。”纪少瑜苦笑不已，不仅耗尽了体力，却没有任何发现，咋看之下还以为是在帮王立打扫房间。 倒也没有着急，借着小虫的微微光亮，纪少瑜在洞府四处踱步张望，各种敲打，叮叮咚咚的声响在寂静山谷中回响。 约半个时辰之后。 许是放弃了，纪少瑜正准备转身离开洞府，瞬息间，忽听得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喉咙处还发出“咕咕咕”的低沉咆哮。 一只黑色巨虎出现在他身后。 纪少瑜面色大变，心中却是没有慌乱，黑虎并未立即攻击自己，说明还有周旋的余地，况且他作为梦师，在梦境里面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心念一动，悄悄双手掐诀，心中默默运转《南华真经》，准备趁身后畜生还未出手之际，直接出梦，回到真实世界。 很快，纪少瑜便察觉到了不对，他的神识并未像以往一样直接运转开来，功法失效。 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仍是王立洞府之后，纪少瑜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大骇！ 他回不去了。 第十七章 密室 只有听说过有梦师在梦境中被自己所编织的故事迷惑了，但在原生梦境中，神智清明的情况下，不仅神力丧失，沦为凡人，而且迷失在了自己的梦境世界，可谓前所未闻。 他的修炼体系并没有像其他梦师一样，有严格的科学体系作为支撑和论证。 而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此间形势并没有给纪少瑜留出一丁点儿的思考时间。 因其的身后站着一头野兽，正蓄势待发。 纪少瑜只觉自己后背汗毛全都立起，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几乎没有真正战斗经验的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绝望而不知所措。 没有梦主之力，不能回到真实世界，自己毫无反抗或者逃命的任何依仗。 最可怕的是，由于突发一系列未知状况，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目前这个梦境分神如果被灭杀，到底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只是神识受损。 还是会真正死亡！ 心念急转之下，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连低沉的咆哮声也消失了。 纪少瑜鼓起勇气回头一望，却见那头黑虎面露茫然，竟露出疑惑之色，微微打量着他。 这是一头体型壮硕的巨虎，通体黑色，隐隐有灰色的条纹布满全身，一双黄黑相间的眼睛精光四溢，像尖刀一般的银色胡须竖立起来，露出温玉一般纯白的獠牙，看起来十分勇武。 王立生前的坐骑，来自梦境修真世界的蛮荒凶兽，因其全身黝黑，被唤作“小黑”。 当黑虎与纪少瑜目光接触之下，眼中茫然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亲切、依赖的神色，竟趴在地上，有些兴奋地甩了甩尾巴，似示意纪少瑜骑上去。 此刻轮到纪少瑜一脸茫然了。 “死里逃生”的纪少瑜茫然之下，却也大松一口气，只觉许是自己的梦主神力虽然消失了，作为梦主的威严还在。 一不小心就驯服了这头实力堪比修真世界里元婴修士的凶兽。 “能听懂我说话吗？”纪少瑜笑着问道。 黑虎好奇地盯着纪少瑜，开心的“呜”了一声，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回答，这是似懂非懂，神智没有全开的样子。 纪少瑜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暖意，作为梦主，他在原生梦境里一直都是孤独的，就如神也是孤独的一样，超越一切的实力总是带来冰冷。 这就是当年只有王立敢反抗他的意志，他反而会怀念王立的原因。 而当自己终于弱小了，被一头老虎认主，也能感到安慰。 凡人才有感受温暖的资格。 但纪少瑜随后就苦笑了起来，冷静下来，他心里自然明白，这次奇妙的黑虎认主事件，绝非因为什么梦主威严，而是自己的原生梦境又给自己留下一个谜团。 接着，纪少瑜左脚往地面轻轻一点，忽地转身骑了上去，用手拍了拍黑虎的脑袋，说道： “走吧。”纪少瑜眼中露出坚定：“去找答案。” …… 22岁，真实世界，大学第三年的暑假，阿乌和纪少瑜出现在一家破旧的旅店楼下。 街道上人来人往。 “不行！算了。”阿乌脸色泛红，娇骂道：“不行不行，这事儿一做，我就看不起你了！” 纪少瑜一脸严肃，一声不吭，接着光天化日之下，就把阿乌拉进了旅店。 几个路人走过，摇了摇头，含蓄的遮面掩笑。 街对面的一个抽着老烟袋的杂物店老头，眼睛眯成一条缝，乐呵呵地长叹了一声：“年轻真好。” 旅店五楼，阿乌和纪少瑜身处一密室之中。 说是密室，是因为他们进入这个房间的方式实在是匪夷所思。 当纪少瑜拉着阿乌走到旅店五楼的时候，这个密室所在的空间看起来还只是一处空旷大厅，而他们从大厅正上方——六楼的一间客房的撬起的地板跳下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足够大的密室。 这处超自然的机关密室，是纪少瑜在真实世界中最大的隐秘。 密室不过一百平米左右，装潢陈旧俗套，但却都是一些昂贵的红木家具，可惜摆放不太讲究，很是随意，杂物也到处乱放，感觉这个密室的主人一点也没有要整洁的意思。 墙上挂着一些字画，花里胡哨，都是门神财神一类，倒是给这间屋子增加了一些鲜艳。 密室里最显眼的地方放置着一个红木木柜，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上百个暗木色木板，一看便知是祖先牌位，而最上方的主牌位上赫然写着“庄周”二字。 本来准备大发脾气的阿乌看到这里，面色一变，瞪大眼睛看着纪少瑜，不可置信。 “你是南华真人的后人？” “是，我本名姓庄，由于一出生就会写字，被祖先赐名为笔，纪少瑜不是我的真名。”纪少瑜一本正经。 “庄……”阿乌差点脱口而出。 “别，还是叫我纪少瑜吧，我现在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给你说。” 不是干那个？阿乌脸色更红，尴尬得一塌糊涂。 “阿乌。”纪少瑜有些紧张地说道： “我……我现在要向你求婚。” 说罢背心一阵滚烫，像犯了错事一样定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想起来了什么，慌张的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镯子，镯子上流光溢彩，上面还隐隐刻有奇怪的符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别人求婚用戒指，你用镯子？”阿乌背着个手，貌似戏谑的嗔道。 “你……你就当它是个特别……特别大的戒指吧。”纪少瑜内心更加慌乱了。 “嘻嘻……”阿乌咯咯的笑着，仔细盯着纪少瑜的脸，好像盯着什么宝物一般：“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你性子这么慢，做事又不靠谱，但我在你身边这几年，却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阿乌避开了求婚这个话题： “庄周后人，啧啧，还真都是这种性格。” “你了解我们家族？”纪少瑜突然警惕起来。 “放心吧。”阿乌依然笑着说道：“我也是一个出名的梦师家族，我太爷爷是有名的梦器大师，完颜复，我叫做完颜乌。” “我太爷爷以前就跟我说过，以后要是遇到庄周的后人，千万要小心不要招惹。” “他们家风有惜命的毛病，所以特别喜欢示弱，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甚至把水作为家族图腾。” “但是一旦招惹他们，却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我太爷爷还把你们比作洪水呢。” 阿乌完全没有理会纪少瑜现在精彩复杂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太爷爷说，示弱是一种自由，但让你们得到自由的却不是示弱，而是示弱背后的豁达，对吧？” “可我不是这样，我就是懒散而已。”纪少瑜不置可否的说道。 “可能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什么人或事逼入绝境吧。”阿乌笑嘻嘻的说道，眼睁睁看着纪少瑜在求婚的时候居然也能被带跑偏。 “阿乌，我其实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我骑在一头黑色的老虎背上在荒野中狂奔，要去寻找一堆答案。”纪少瑜突然说道。 “幼稚，纪少瑜。”阿乌忽然笑容一收，有些扭捏的说道：”我从了。“ “什么从了？” “求婚啊，纪少瑜，你告诉我这么大个秘密，我要是不从，恐怕走不出这间屋子吧。”阿乌把手放在纪少瑜的脸上，笑嘻嘻的说道： “只希望我们能过最平凡的日子，一生都看着你与世无争，那骑在黑色老虎上的英雄气概一辈子都藏在你的梦里吧。” 第十八章 祖先牌位 纪少瑜有些感动，微微一笑，心中提起的一口气也放了下来。 虽说几乎能确定阿乌会答应自己的求婚，但是这么大个事情，纪少瑜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他凝望着眼前这个美丽体贴的女人，心头一热，便吻了上去。 阿乌都已经答应了求婚，也不拒绝，欣欣然迎了上去，纪少瑜突然感觉自己胸口被两团柔软贴合，小腹一热，情不自禁的双手放在阿乌的后腰处，同时也顺势搁置在了饱满微翘的臀部上。 阿乌也不反对，双手搭在纪少瑜肩上，两人紧紧拥吻。 “臭小子！”一声怒斥响起，但却并不像真正发怒，反而有欣赏满意的意味： “哈哈哈哈，难道你想在祖先牌位前行如此之事吗？” 阿乌吓得一惊，和纪少瑜猛的分开，下意识的整理了下衣裳，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而纪少瑜这里，一脸郁闷，却看似不太意外的样子，显然是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忘了还有这事？ “三爷！”纪少瑜虽有些失望情绪，但还是郑重其事，向着祖先牌位的方向抱拳说道。 只见第二排一个牌位微微振动了几下，左右摇晃着，屋子里继续回荡着一个老者哇哇叫的声音： “哇呀呀！臭小子，半年没来过了，结果是享受女人去了。哼！你知道老子一百来年没有近过女色了，哎呀呀，臭小子，跑这儿来嘲讽老夫吗？” “我看看，咦，身段真好，大胸大屁股，嘿嘿，小姑娘，来来来，过来让老夫看看清楚。”这个牌位摆动不已，敲着木柜“嗒嗒”作响，似要跳将出来。 “三……三爷，请自……自重。”纪少瑜一脸苦色。 再看阿乌，双手环抱在胸前，被吓得不轻。 “呵！自重？在祖先牌位面前差点行龌龊之事的小子，还要老子自重，伪君子老七这一支，连后代都虚伪至极，哼！”话毕，牌位渐渐停止了摇晃，貌似沉浸在了某种追忆之中。 惊疑不定的阿乌此刻慢慢心思稳定了下来，刚被吓得不轻而紧绷的身体也才渐渐放松下来。 想起刚才尴尬的一幕和“一个牌位”的轻薄，这才有了恼羞之色，复杂地盯着纪少瑜。 “阿乌，等会儿给你解释，先来见过三爷。”纪少瑜左右为难，难堪无比。 “见过三爷。”阿乌虽说也有些难堪，最终还是抱拳问好，随即转向纪少瑜，继续用眼神索要他的解释。 见三爷牌位消停了不少，纪少瑜面露苦相，向阿乌解释到： “哪儿是半年没来了，我每个月都定期来给祖辈们上香，也是过来看看三爷他老人家。” “只是三爷半年前醒过来一次之后，我每次过来，他都在沉睡。” “我以为三爷也消失了，所以刚才跟你……就没想那么多。” 纪少瑜眼中有一抹悲伤之色停留。 “消失了？”阿乌恼羞顿消，好奇心大起。 “我们这一支梦师家族有些奇怪，几乎每一代都没修炼出什么厉害的梦术，但很多老辈却都对如何能延续生命颇有见解。” “我们族内不仅真实寿命悠长，平均都能活到三百岁上下，而且还找到了可以续命的手段。” “在前人功法的不断完善之下，家族现在传承的梦术修炼到一定程度，在死后可以做到原生梦境不随主人消散，继续存于人间。” “原生梦境是梦师的灵魂，那不是就可以灵魂不死不灭？”阿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打断了一下。 “当然不行，不然这里就不会是一堆静静放置的牌位，而是几百个热闹非凡的三爷了。”纪少瑜静静看着祖先牌位，突然生出一股莫名伤感的情绪： “我们传承的梦术确实可以使原生梦境死后延续，可惜梦境能量在人死后会不断流失，现在还没有找到人在真实世界中死去后，还能补充梦境能量的办法。” “但就算如此，我们家族这种梦术体系还是被很多其他梦师团体，包括政府的觊觎，自始至终都受到各方势力的迫害，好在家训时刻告诫我们要低调，我的祖辈们几乎都是隐士，不然香火早就传不下去了。” 阿乌面露感激，这等隐秘毫无顾忌的告知，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以生死许诺，以一生相托了。 什么表情？纪少瑜看着阿乌脸色变化莫测，却也没有多想，继续说道： “三爷是家族里当年的天骄之辈，原生梦境能量十分巨大，百年前被一个神秘组织迫害后，已经靠着原生梦境继续存活一百多年了，但就在这两年，貌似也非常虚弱，渐渐有真正要消失的迹象。” 听到这里，阿乌转头看向已经不再晃动的三爷牌位，心中滋味莫名，有些感伤地喃喃说道：“却是你们家族只重长生，却不重武装，无人镇住那些宵小之辈，才会受人欺负。” “也不是，恐怕恰好相反。”纪少瑜说道： “就在第四代有一位叫做庄连翟的祖先，他和你的想法一样，不甘无名，自创许多梦术神通，当时世上本来就没有梦师，大展神通之下几乎无人可敌，他除了战力惊人之外，悟性也颇高，传言能够将梦境变成真实世界的一部分，而把真实世界变成自己的一个梦。” “但他的战力却恰恰暴露了庄姓家族的梦术，世界之大，一族之力何其渺小，大能之辈又何其多，在江湖上几百个高手的围攻之下，最终力竭而死。” “因为此事，同时代的那些祖辈们就遭了殃，无论是隐于深山的闲云野鹤，还是在市井安心过百姓日子的，全都遭到了灭顶之灾，整个江湖都在找我们家族的《南华真经》原本，一时差点被灭族。” “也是因为此事，其弟子伍子轩才偷偷将《南华真经》的真本带去了东瀛，期望祸水东引。” “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是这件事情带给我们家族的告诫，从此之后，我们庄家便再也没有参与过任何争斗，过着归园田居的生活。” “我修炼的梦术一方面来自就遗留在中原的残本，一方面受到三爷的教导，并非正宗的《南华真经》。” “唯一保留得比较完整的功法，就是那个能让原生梦境死后延续的梦术。” 纪少瑜一口气几乎聊了半个家族史，阿乌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 半晌之后。 “少瑜，你说的那个可以梦境不死的梦术，是不是后来有了一个名字……”阿乌突然想到了什么，鼓起了眼珠，张大了嘴巴问道： “叫做复活？” 第十九章 软禁 纪少瑜也没有意外，毕竟刚才知道了阿乌是梦器大师完颜复的曾孙女，这样的家族成员知道复活秘术的事情也不奇怪。 “后来是有人这样叫过，可是这个梦术不仅不能复活，续命也只能几十年罢了。”纪少瑜望着三爷完全安静的牌位，有些走神。 相反的，阿乌却非常兴奋，她们家有科研的传统，是地地道道的手艺人家族。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太爷爷在晚年曾经钻研过一个梦器的制作，灵感就是来源于复活梦术的传说。”阿乌有些眨着眼睛，激动的说道。 “唉，怀璧其罪，你们完颜家也不好过吧？”纪少瑜心不在焉的说着说着，双手默默掐诀，发出神念召唤着三爷，却见三爷的牌位仍然没有动静，心中有些忐忑。 阿乌也看出纪少瑜的神色不对，不再吭声，默默的守在一旁。 沉默了良久之后，却听见屋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非常微弱的叹息： “呼，老七家的臭小子，女娃子不错，好好去繁衍后代，别给祖师爷绝后了……” “刚才把老夫搞激动了一下，梦境能量又耗了不少，要亲亲我我去别处，老夫看了心头着急。” 闻听此言，纪少瑜和阿乌同时有一种很无语的心情。 一将死之人脑子里尽想些什么花花草草的？ “是，三爷，你老人家好好休息，我们走了。”纪少瑜微微笑着，露出温和，父母十七岁那年就走东瀛国去了，如今音讯全无，一直都是三爷在教导自己。 几年来，他和三爷的感情渐渐就深了。 出了旅馆，回到大千世界，两人看着对方都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以前仅仅是相爱，而现在却有着一生相伴的亲切感。 微微一笑，街对面杂货店抽烟袋的老头还在，望着此情此景，长长感叹了一句： “真快啊。” …… “三爷他老人家还能坚持多久？”走在街上，阿乌忽然问了一句。 “不清楚，怕就在这一两年了吧。”纪少瑜平静地说道，毕竟生死有命，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我太爷爷的那个模仿复活梦术的梦器……”阿乌想了想，说道： “这一代就是传给我的，说不定可以帮到你的三爷。”阿乌又习惯性的眨了眨眼睛，忽然挽住了纪少瑜的胳膊，目有坚定。 斜阳微沉，尘世喧嚣，两人渐渐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只见路边一只飞鸟惊起，飞往天际。 对飞鸟来说，还有天际。 …… 真实世界，蓬莱岛。 钟离眉呆在塔楼三层的一个不足五十平米的小房间里。 门口盘腿坐着一位白发长须的老翁，此老翁真名叫做蒙长歌，人称长歌真人，即当天阻挡元罗攻击钟离眉的那位白衣老者。 名义上虽说可以随意进出，也可以与外界联系，但实际上钟离眉还是相当于被软禁了。 “一起去趟洗手间吧，蒙老鬼。”钟离眉推开门，有讽刺意味地对长歌真人冷冷说道。 “呵呵，钟离妹子，你也别怪老朽，复活梦术之事事关重大，我一人也做不得主啊。”长歌真人打着哈哈，摇了摇头： “你的陆婆婆就在洗手间门口坐禅，钟离妹子，没别的意思，别再想着跑了，我们两个老人家陪你们折腾不起啊。”长歌真人露出苦涩的样子，缓缓开口。 几天前，钟离眉趁守卫不注意，从洗手间翻了出去，正巧遇到了老冤家元罗，狭路相逢，就不再留手，全力以赴之下，竟打伤了元罗跑了。 可能是动静太大，自己也负了伤跑不快，还没跑到海上，就被四人追上，逮了回来，好不狼狈。 那天和元罗一战耍的那点小聪明也自然被识破了，目前是众矢之的，几乎被另四个人合伙当成了犯人看管。 “长歌老匹夫，别以为以多欺少很厉害的样子，我可以先杀了你，再说后面的事，料他们也没有意见。”钟离眉面露狰狞，双手一合，貌似真的准备出手。 “别别别，钟离妹子，不说你能否真的杀得了我……”长歌真人满脸皱纹挤出一脸苦相：“而且和气生财嘛，你弟弟还在元罗手上呢。” 老头儿看起来是一脸苦相，却明明又是有恃无恐的语气。 “听元罗说你们找到我弟弟之时，我就已经当他死了，反正活在世上也是受罪，想用此事威胁我，恐怕打错了算盘吧！”钟离眉气势更盛，周身渐渐凝聚出了一些水滴，蓄势待发。 长歌真人下巴一埋，渐渐露出阴沉：“钟离妹子，到底是藏有多大的隐秘，连多年的同僚之情也不顾了？” 而就在剑拔弩张的间隙，一个懒散的声音传来： “眉，你还是那么有脾气，啧啧。”元罗出现在房间外面的走廊上，一瘸一拐的走近，显然伤还没好： “刚刚才得到情报。”说罢甩了甩手指间夹着的一张纸条：“啧啧，还真的是大意了，眉，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好姐姐阿乌，年轻的时候有一位恋人……” “额……叫做纪少瑜，也是一位梦师，六年前就人间蒸发了的那位？还以为两人感情不和分手了呢。”元罗别有意味的望着钟离眉： “我好奇呀，就去查了查，结果纪少瑜这两年居然又频繁现身了，不仅有人目睹他给阿乌送行，而且还做着倒卖梦境故事的生意，竟是呆在胡源镇没走，啧啧，地址轻而易举就查到了，组织已经派人，由老陈亲自坐镇前去进行抓捕。” 老陈，原名陈丰台，那天房间里面容整洁的魁梧中年汉子，梦师联合国五位最强战力之一。 “眉，该讲真话了吧？” 钟离眉缄默不语，眼底隐隐透着愧疚，查到了纪少瑜，估计元罗等人就离真相不远了。 元罗等人猜得没错，她的弟弟正是被纪少瑜夫妻俩救活的。 呆在梦师团体的最高行政机构，一直保护着阿乌和纪少瑜的身份，就是带着报恩的情结，但她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的弟弟被发现那一刻，真相其实已经败露，夫妻俩目前是凶多吉少。 阿乌身在势力混杂的非洲相对还安全一些，纪少瑜被盯上却是迟早的事。 “啧啧，一个没有加入过任何组织的梦师，真是低调啊，居然天天写小说卖梦境，怪不得当年查探的时候忽略了，啧啧，如此低调，却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个神秘的梦师家族啊。” 梦师联合国有世界上最强大的谍报组织，要是认真调查一个人，而且还是老百姓，几乎是不会失手的。 以前阿乌实验失败，梦境泄露此事虽说引起了各大组织不小的关注，但联合国内部还只是将信将疑，加上调查结果发现阿乌确实不是在做复活梦术研究，就没有过多关注了，当然也就没有联想到纪少瑜那儿去，只当阿乌作为一个先锋科学家，研究报告有参考价值罢了。 但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钟离眉曾经死去的弟弟居然被发现奇迹般复活了，而且钟离眉又曾经“无缘无故”地帮助过阿乌，这些线索才会突然被有心人联系起来。 这就有必要深挖一下阿乌的各种社会关系了，而纪少瑜自然率先被盯上，作为阿乌目前看来最亲近的人，而且还是梦师身份，极有可能也掌握了能“长生不死”的梦术，复活。 “元罗，我劝你一句话，人的生死有命，凡是想逆天改命的行为，都会招致恐怖的存在降临，万万不可。”钟离眉也不再隐瞒，相当于是变相承认了，冷静地盯着元罗，开口说道：“你看我弟弟的情况……没有意识的苟延残喘，你把它叫做复活吗？” “好的好的，什么恐怖的存在降临了？”元罗眉开眼笑，如果该梦术的秘密能从钟离眉这儿得到，谁愿意辛苦调查啊。 在元罗的逻辑里，钟离眉显然已经得到了复活梦术的功法。 长歌真人也凑近靠了过来。 “无赖。”钟离眉丢下一句话，回到房间，房门一关，不再理睬二人。 元罗和长歌真人有些被耍的感觉，意兴阑珊，也没有办法，只得各归各位。 复活梦术之所以受人觊觎，是因为谁人没有想要复活的亲人、爱人或者朋友？ 哪怕复活之后只是一个植物人，也能让在世之人得到些许安慰，消除一些伤痛。 没有人会在乎逝去之人的安宁。 哪知复活梦术能复活一个生命的说法，根本就是夸大其词，续命的小把戏而已，却因为这个小把戏的再次现世，使得纪少瑜和其整个家族，又一度深陷险境之中。 …… 胡源镇，中原小县。 阿乌和纪少瑜的住所是一座七层小楼，楼下街道临近西边的森林和南边的闹市区，房屋面朝一座大江的上游，虽说住在城乡结合部，却也算是风水宝地。 七楼阳台上有一简易花篮，倒挂在栏杆上面，上面养有很多花儿，阿乌走后，没人打理，奄奄一息。 而这些有些枯萎的植物的每一片叶子，皆已经被隐匿在暗中的数道目光给盯上了。 第二十章 抓捕 四周街道上，每隔几米就潜伏着一个梦师联盟的人员，皆装扮成路过的旅客模样，或在书店买书，或在向居民问路，或在长椅上看着报纸。 偏僻安宁的胡源镇今日显得熙熙攘攘起来。 为了抓捕纪少瑜，梦师联盟几乎出动了一个分区的全部精英力量，除了配备有全军事化武装的小型部队，还足有数十位梦师坐镇。 他们不敢小觑此次任务，当时元罗反复提醒过，纪少瑜很有可能是几百年前就名声大噪的庄周后人。 修炼体系不一样，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位能力完全未知的梦师。 陈丰台出现在对面的楼房里，身后站着两个干部，三人密切留意着对面阳台里面屋子动静，已探明纪少瑜此刻正在家，就等着最后一个消息的确认了。 “查不到？”陈丰台手中拿着卫星通讯仪，有些意外的问道：“查不到是什么意思？” 决定抓捕后，总部那边立即开始调查纪少瑜最近入梦的时间规律，而陈丰台这里，当然是想在纪少瑜防备最低，也就是入梦的时候进行抓捕活动。 一个简单情报数据的探查，应该是几分钟功夫的事情，但从陈丰台从蓬莱岛带着人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总部那边却来了个“查不到”的讯息。 “怎么可能查不到，纪少瑜可是个梦师。”陈丰台对着通讯仪有些凝重的说道：“情报出现异常，我是不会贸然进攻的。” “确实如此。”通讯仪里面说道：“我们查到，纪少瑜的守门人在六年前记录了一个数据之后，就再也没有数据传来了。” “不可能！”陈丰台皱着眉头：“刚才我的人在楼下书店还发现了他今年刚制作的梦境故事。” “也许是别人的梦境。”通讯仪里面说道：“而且纪少瑜的守门人信号完全没有异常，也不像是被毁坏的状态。” “也就是说，纪少瑜不仅活着，而且已经有六年没有进入过他自己的原生梦境了。” 放下通讯仪，知晓此异常情况之后，守在窗口的陈丰台更加沉重，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针对个人抓捕工作自然是越快越好，以防目标得到消息后立刻躲藏起来，梦师联盟名义上是世界梦师最高行政机关，但事实上，他们仅仅是世界各大势力话语权的争夺地，并没有太多的武装力量。 要是人跑了，找起来会很麻烦。 蓬莱岛到胡源镇有个三四天的路程，所以当元罗查到纪少瑜此人之后，陈丰台几乎没有做任何抓捕计划，立即就出发了，争分夺秒，他相信总部后续立即会传来所有的情报。 谁会想到纪少瑜的梦师守门人都出现了异常，谁又会想到梦师联盟的情报部门会出现这种低级漏洞。 “小陈啊。”突然，陈丰台的脑海中响起了长歌真人的声音：“别管什么入梦规律了，按兵不动是什么意思？进攻吧。” 蒙长歌的梦境能力是声音。 “蒙老。”陈丰台军人出身，是五个最强战力里面唯一有带兵意识的人，他有些为难：“从现在的情报看来，纪少瑜六年前可能就有反侦察意识，近两年突然出现，表明了是有恃无恐，贸然进攻恐怕不妥。” “小陈啊，庄周后人几千年来就擅长装神弄鬼，一群躲躲藏藏的家族后辈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联合国最强战力，手上还有一个部队，在犹豫什么？” 蒙长歌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长生不死的秘密就在你的眼前，你不想复活你的妻子了？” 一句话说得陈丰台默了默，举棋不定起来。 这里面最想得到复活梦术的其实是陈丰台，他的妻子半年前患病刚刚逝去，目前正处于最悲痛的时期。 而对面屋子里的这个人，很可能掌握有复活自己妻子的秘术。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虽然实力不明，而这边有一个部队，自己的战力也不弱，自己在怕什么？ “通知谈判组先进去试试水，瑶花带队。”陈丰台吐出一口气，下了决定，对身后一人命令道： “通知瑶花，进去遭遇纪少瑜后，不要轻举妄动，以说服为主，迫不得已不要用强！” 瑶花的梦境能力是蛊惑，擅长幻术。 “通知通讯组，立刻再次检查各个小组之间的联系通道是否顺畅，不得有误！” “通知武装组等候瑶花的现场命令，如果纪少瑜反抗，立即火力压制！” “通知剩余那十三个梦师，在事先安排的包围圈等候命令，做好战斗准备，对抗时务必不要伤了纪少瑜的神智！” “通知保卫组，疏散周围居民，战斗发生时，在街道上保护未疏散居民的安全！” …… 近十道命令同时下达，整个街道上，看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有秩序的躁动起来，各归各位，做好了战斗准备。 黄昏小镇，风雨欲来，夜幕慢慢临近。 一些当地居民被强制驱赶，梦师的战斗波及范围颇广，要是有百姓伤亡，梦师联盟不好给中原国交差。 镇上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傍晚时分，一些家庭正在吃晚饭，有婴孩的都已经在给孩子洗澡，准备说睡前故事了，突然动静这么大，有人想去询问一下，被见过一些世面的给拉住了。 几乎是瞬息间，整个街道就完全褪去了生活气息，十分安静。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出现在七楼房间门口，身后站着几个面露善意的便衣，女人轻轻抬手，敲了几下门。 楼房周围数百位武装人员，立刻提高了警惕。 “吱呀”一声，只见房门慢慢打开了，女人深吸一口气，面带着微笑走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 十分钟。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怎么回事？”陈丰台看不到屋里的情况，有些沉不住气了，瑶花的通讯通道并没有断掉，但瑶花那里也没有任何信息传出来。 就在此时，通讯仪中传来一个声音：“已调查，瑶花的守门人在两个小时前与总部失去了联系。” 几分钟前，陈丰台通知了总部情报部门查探瑶花的状态，没想到瑶花刚一进去就死了。 陈丰台大惊失色：“不好！已经打草惊蛇！武装组立即冲进去，梦师们跟着我在外面包抄！快！” 一声大喊之下，陈丰台双手出拳，只见面前的窗户被大力震碎，接着一跃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直接落在对面旁边一大楼房顶，如此魁梧大汉，身法却是轻盈。 同一时间。 数十全副武装的人员全部启动，或冲进房门，或翻窗而入。 全部抵达了纪少瑜房间。 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只听得“哒哒哒”几声枪响，片刻之后，街道又恢复了安静。 许是全部死了。 几个小时前看来还安宁平和的七楼阳台，此刻看去透着阴森，像一个无边黑洞一般。 陈丰台脸色大变，向其余十三个梦师使了个眼色，做了几个手势，示意调整计划，用远程全覆盖攻击方式。 十三人中一个面带戾气的褐发少年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双手变掌一合之下，忽然一股无比炙热梦境能量释放出来。 少年周围凭空出现熊熊烈火，扩散四方。 立马变掌为拳，猛地向前一推，熊熊火焰裹成一个个球形火团，向着纪少瑜家中方向飞驰而去。 “嘭嘭嘭……”一声声巨响传出，碎石乱飞。 这少年的梦境火焰显然不是凡火，纪少瑜所在房间周围的水泥和钢筋竟都被点燃，也汹汹燃烧起来。 不出一会儿功夫，房顶已然被燃烧塌陷，空中飘荡着无数灰烬，接着火势慢慢消退。 黑烟散尽之后，露出七楼中央一位男子的身影。 该男子盘腿而坐，穿着宽大道袍，脸色平静，双眼闭合，周围摆放着几十具烧焦的尸体，说是尸体都不准确，肉身已成为灰烬，只隐隐能看到一种水墨色的轮廓。 而坐在地面的男子竟似毫发无伤，连身上的宽大道袍也一尘不染，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位男子，从相貌身形来看，正是纪少瑜无疑。 “不要有怯意，一鼓作气！”陈丰台大喝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这个道袍男子的战力，恐怕在这里所有人之上。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上，希望这边发挥人多优势，能消耗一下眼前这位男子的梦境能量，终以持久战取胜。 见其余梦师皆按兵不动，说罢以身作则，只见陈丰台作出一个双手掌地的古怪姿势，手臂肌肉暴起，一股狂暴的能量释放出来，刹那间，身下整座楼房发出“咔咔咔”皲裂的声音。 在楼房的节节崩塌之下，渐渐在陈丰台手中凝固为一个直径长达数十丈的巨大石柱，然后他单手支撑着巨大石柱，向前猛地一挥，石柱直奔纪少瑜而去。 “轰轰轰”，空中传来类似音爆的破空之声。 看到这里，其余十三个梦师本来萌生的退意立刻消散，也不留手，全部都参与了进来。 一时间各种梦术神通齐齐放出，让人眼花缭乱，空中“噼噼啪啪”声响不断，似乎准备一击必杀，倒是背离了陈丰台打持久战的初衷。 而该道袍男子此刻也无法稳稳端坐了，双眼终于睁开，冒出精光，摄人心魄之下，身体竟诡异的腾空而起，浮在了空中。 接着左臂带动衣袖一挥，眼花缭乱的众多梦术神通仿佛被一股看不见大力阻挡，微微一滞，几乎停留在了空中。 “空间类梦术！”陈丰台大惊失色。 空间类的梦术十分罕见。 还没完！道袍男子忽地右手抬起，露出一只干枯的手臂，五指成爪，向着急射而来的石柱一抓！ “砰砰砰！”只见巨大石柱节节断裂开来，有要完全溃断的迹象。 但石柱太过巨大，速度不减，拖着半截身躯仍然直冲道袍男子而去。 道袍男子脸色微微一变，只得徒手接住石柱余威，“噔噔噔”连退几步之后，才稳住了身形。 “有点意思。”道袍男子四处看了看，目光最终定格在陈丰台这边，饶有兴趣的说道。 而陈丰台这边，面色十分凝重，眼前男子不仅会空间类梦术，貌似也拥有破坏类的梦术，难道那个神秘家族真有这么厉害，可以拥有多个属性的梦术神通。 而更让陈丰台感到意外的是，这个男子使用梦术的时候，并未产生任何梦境能量的波动，倒像是四肢百骸中隐藏的能量支撑着神通般。 “你这是什么梦术？”陈丰台沉声开口。 道袍男子负手而立，闻听此话，眼神微微一滞，缓缓说道： “梦术？什么梦术？” 第二十一章 真实世界 陈丰台也是神情一滞，不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随后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展露出沉稳姿态，心中却飞快的盘算起来，对方既然愿意开口说话，就说明有交涉的余地。 “纪少瑜。”陈丰台双手一握，抱拳说道：“我们来自梦师联盟，我是梦师联盟的五位最高行政委员之一，陈丰台。相信起初敲门的女子瑶花已经清晰告知，其实我们别无恶意，之前应该是多有误会。” “你杀的瑶花等人我可以做主，梦师联盟绝不追究，此行只是来邀请先生前去梦师联盟总部，商讨一个重要事宜。” 之前的事情陈丰台一句话就撇干净了，说得很清楚：都是误会。 在昨晚纪少瑜展示了强大实力之后，抓捕就变成了邀请，对一些常年处于权利高位的组织而言，面对弱者，用武力解决问题总是最方便可控的方式。 相反，对于强者，却要尽力拉拢。 “噢？什么事宜？”道袍男子面露好奇，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其实道袍男子看似从容，双手却藏在袖袍里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刚才的破空石柱看起来被他随手挡住了，但双手经脉已经被震断了几根，其实已无再战之力。 “有关你妻子阿乌在非洲的事，此地不便多说。”陈丰台很快回道，这是事先就计划好了的交涉方向，本来应该瑶花来完成，以阿乌的人身安危作为突破口，诱使纪少瑜上钩，再一举拿下。 阿乌？妻子阿乌？道袍男子心念急转，他不认识阿乌，也不想招惹什么梦师联盟的人，只是那个叫做瑶花的女子一进家门就对自己使用幻术，便顺手杀了，杀了就杀了，没想到会引来一群拿着“木棍”哒哒叫的“黑衣武士”，又顺手杀了。 正在恢复灵力，突然发现天地灵气有些异常，惊疑不定之时，便不知道哪位用“域火”炙烧自己，无奈之下，只能迎敌。 纪少瑜此时在原生梦境迷失，道袍男子显然并非纪少瑜本人，正是刚刚恢复意识的苗三。 苗三也一头雾水，自从上次修炼走火入魔，之后不知昏迷了多少万年，醒来就发现有人对自己使用幻术攻击。 而且从刚才和陈丰台等人一战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对方所有的人都在使用幻术攻击，但这些幻术宛如实质，能对人确实地产生伤害，后来对面一个魁梧汉子提到梦术，又叫自己纪少瑜，心中疑惑更重。 他环顾四周，难道自己已经脱离梦境，到了真实世界？ 隐隐有些兴奋之下，也小心翼翼起来，对面那个叫做陈丰台的魁梧汉子，单单一招就足以和自己打个平手，听对方的口气，“邀请”自己的梦师联盟还有四个同样修为的人，自己的全盛时期，恐怕也不是这五人联手的对手。 “各位杀气如此之盛，贵联盟邀请个人好大的气派！”苗三初来驾到，不敢参与任何不知情的事件当中去，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藏起来好好了解一下情况，更不可能去一个高手如云的什么联盟中去。 和对方说话之时，心中已在盘算着如何遁离此地。 陈丰台闻听此话，也有疑惑，按道理瑶花是经验丰富的谈判专家，怎么一进去就产生了争执呢？ 其实不论是陈丰台还是苗三，都误会了瑶花，瑶花虽然一进门就展开了梦术，但该梦术的作用仅仅是使谈话氛围更温和舒适，可惜在苗三眼中却变成了攻击信号。 几乎就在陈丰台语塞的同时，苗三也不再犹豫，只见其双目微凝，眼眸之中亮起丝丝缕缕的蓝色幽光，双手飞快舞动，掐起了法决来。 不敢大意，虽然所剩法力不多，但思量之下，还是选择耗费巨大法力，运转起了逃逸秘术。 很快，其周身之外暗蓝的丝丝光芒，就开始纠缠扩大，凝成了一座圆形阵法。 伴随着一声轰鸣，圆形法阵骤然光芒大放，苗三的身影随之一个模糊后，边消失无踪了。 “隐匿类梦术！”陈丰台大喝一声：“围！” 随即十几个梦师立刻闪身出现在了苗三消失的地方四周，用着各种方法进行搜寻，但人早已经不见了。 真实世界没有类似传送法阵这种梦术，陈丰台见“纪少瑜”突然消失，以为是隐身而已，作出了错误判断。 而苗三这里，只支撑传送出了几百里，体内法力已然枯竭，在空中一个踉跄跌落在一片树林里，一路跌跌撞撞，谨小慎微，艰难跋涉，最终落脚在一个原始溶洞中，藏匿了起来。 至此，这一场无数误会交织而成的闹剧，就告一段落了。 …… 中原国的一个小村子里，处处可见大红的春联，每家每户两三妇女正在打扫院落，而老头子们就坐在村口下棋，等待异乡打工的游子回归。 村子角落的一个偏僻鱼塘中，仍然端坐着三位老者钓鱼，身穿大红袍子，整幅画面安宁祥和。 此鱼塘正是轮回书社总部。 “社长，下面来消息说，阿乌的丈夫纪少瑜被梦师联盟的人盯上了，正准备抓捕。”极目真人心思显然不在钓鱼上，凝重地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精瘦老者： “如果纪少瑜遇难，阿乌肯定无法安心完成非洲项目，我们仍然不管不顾吗？” 精瘦老者默不作声，死死等着水中鱼漂，面露阴沉，似与鱼漂有深仇大恨。 “社长！”极目真人喊了一声，言辞略显急切。 “无妨。”精瘦老者眼神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鱼漂，似有责怪之意，继而转头看向了极目真人： “纪少瑜梦境守门人蚩盘，是阿乌的人。”说罢眼神又回到鱼漂之上，喃喃说道：“就梦师联盟那几个乌合之众，暂时还伤不了纪少瑜的性命。” …… 同一时间。 原生梦境世界的无边荒原之中，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骑着一头巨大黑虎，由东向西飞驰而过，身后拖起滚滚沙尘。 由于梦主能量的突然丧失，自己真变成了一位凡人，还是变成了自己原生梦境中的一位凡人。 在迎面而来的阵阵狂风中，却见纪少瑜脸上毫无沮丧之色，目中仅有坚定，甚至有意气风发之感缭绕在心中。 好似沉寂多年，隐藏在平凡生活背后的热血猛然沸腾了起来。 王立，苗三，苗果铁，苗果阿兰，还有自己梦境中未知居民的人格觉醒，使纪少瑜终于发现，自己的原生梦境居民，也许不仅仅是居民，而是真实的经历，是拥有独立灵魂的生命。 一个充满了真实生命的世界，就不可能是梦境！ 也许他对“真实”的理解不如自己的祖先，但他知道，虚幻的世界中不可能有完全独立的人格，即使贺鬼才也不算是完全独立的人格，而是他的傀儡。 自己的原生梦境中，出现了完全独立的人格，那自己的梦境就绝不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 到底什么是人间？ 他顿悟了，自己眼前的整个世界，不仅仅是自己的原生梦境。 还是一个真实世界。 而外面的世界亦或者是谁的一个梦。 “阿乌……”纪少瑜望着前方，缓缓念叨着阿乌的名字，只一瞬间，一人一虎就消失在了地平面的尽头。 第二十二章 伏日城 原生梦境，伏日城，因其一天之中黄昏时段十分悠长，落日常伏城中而得名。 风沙之中，四周极为荒凉，伏日城却商旅繁荣，人丁兴旺，城中有一宽约百里的圆形湖泊，湖水墨绿如玉，乃是此间沙漠奇景，唤作“青城湖”。 今时正午，伏日城的繁华街道上，出现了一位商人打扮的青年，身后跟随着一只短毛黑猫。 青年双眉浓而长，充满了粗犷的男性魅力，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衣，已微有破烂，脸色疲惫，双眼却是黝黑明亮，有英气散出。 青年身后那只猫，通体黑色，隐隐却有如老虎斑纹遍布浑身，不似一般家猫身法轻盈，反而步履沉稳，一步一步之中都透着威严。 此一人一猫正是风尘仆仆，连续奔波几十日才终于找到人烟的纪少瑜，以及变身后的坐骑黑虎。 纪少瑜反复思量之下，自觉目前远远不是苗果铁的对手，没有底气，对方回去之后发现苗果阿四遇难，甚至可能根本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就能将自己先杀而后快。 现在需积累实力，以凡人之躯潜心修炼，才有将谜团一个一个解开的倚仗。 好在原生梦境中的时间流逝与外面世界大不一样，十分缓慢，纪少瑜胜在不缺时间。 修真世界此处大漠的西南方向，纪少瑜隐隐记得有一修仙宗门，王立就师从此宗，名为虚天宗。 宗门门风敦厚，对上门诚心求师之人颇有好感。另外，宗内有多达八位元婴老怪执事，甚至传言有一位修为达到化神期的老祖坐镇，是远近闻名的修仙大宗。 投奔虚天宗是显然可以快速提升自身实力的机会。 于是一路向西，途中在伏日城落脚。 …… “小儿，一碗稀饭，一碟白菜。”纪少瑜寒酸开口，声音显得微弱，实则囊中羞涩，身上仅有的几块铜板，都是在途中“有幸”遇到一个还未被风沙掩埋的尸体身上搜出来的。 黑猫对着小儿“喵”了一声，似在催促。 伏日城是移民交汇之地，人员混杂，有不错的包容性，眼看小儿也不气恼，有客人来就笑脸相迎，也不怪纪少瑜寒酸模样。 街边小店，粗制桌椅，桌面放置着一碗稀饭，一碟白菜，一双筷子横在碗前。 烈日当空，纪少瑜望着土石板路铺成的街道上，商旅来来往往，饭店里气氛热烈，喝酒吃饭好不喧嚣。 这种感觉极其真实朴素，纪少瑜作为梦主的时候，根本不会关心如此市井小民的平凡生活，有悲天悯人的大视野。 而现在融入其中，竟也非常自然平和，随遇而安，有草木一般的韧劲。 大则野，小之则融。 这是庄周家族几千年来能长存于世的立身之本。 “敢问店家，此地离虚天大陆还有多少路程。”纪少瑜面前碗碟已空，抬头望向店家小儿。 “虚天大陆？”小儿收拾了碗筷，用抹布擦着桌面： “听父辈说好多年前，有仙家来此落脚，去往沙石河域，那些仙家好像就来自虚天大陆，但虚天大陆到底在何处，有多少路程，就不得而知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店子里还有别处生意要做。 “这位小兄弟，是要去虚天大陆？看你食不饱腹的落魄模样，怕是连苍雾森林都过不了啊。”旁桌一个醉醺醺的中年汉子叹着气说道。 “苍雾森林？”纪少瑜诧异，他不记得有这样的地方。 “凡人是过不了苍雾森林的，看你的样子，也拿不出灵石请仙人护送，找死的事情就不要做了。”醉醺醺的汉子摆了摆手。 “你们去过苍雾森林？”纪少瑜露出好奇之色。 “我们一月之前才穿过苍雾森林，要不是有家族供奉的仙人护送，已成野兽腹中美味了。”酒桌上另一位衣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斜眼瞟了一下纪少瑜，神情高傲，“仙人”二字说得尤其响亮，也不怕高调，看其仪表，应是哪家商会的贵公子出来历练。 “不知各位大哥何时回程？我名为庄五，愿鞍前马后。”纪少瑜用上了自己原来的姓氏，后面以家中排行数字命名是当地百姓的习俗。 “小兄弟这么着急要度过苍雾森林，去往虚天大陆，想必有什么原因吧？”醉醺醺汉子神色一动，他们刚好差一个搬运货物的苦力。 “我家里糟了难，过得落魄，听说虚天大陆有一仙家亲戚，这不赶去投奔。”纪少瑜找了个最常见的说辞，抱手胸前，底着头，露出实诚神情。 醉醺醺汉子不再吭声，转眼看向身边的华服青年。 “也不亏待，每日两个铜板，结程时结算，途中和其他苦力同睡一房。”华服青年吩咐完便不再理会，像纪少瑜这样的苦力，他们这两天已经收留了不少。 之前路过苍雾森林时，带来的苦力死了一大半。 …… 沧漠之夜，夜凉如水。 客房里，纪少瑜和十多个粗糙汉子一齐躺着地面铺着的草席上。 交谈中，纪少瑜得知自己呆在一个名为“四通”的民间商会中，这个商会每过十年要来伏日城贩卖其他大陆的布皮和灵草。 但每次来回的主要任务却是来监督辟火石的开采情况。 辟火石是该世界仙人炼丹的必备材料，需求量很大，而该伏日城中的“青城湖”底就有一大型辟火石矿脉，这处矿脉由四通商会和伏日城一当地帮会“逐日帮”合力开采。 传言湖底有一蛟龙盘踞，已沉睡千年，所以几乎由凡人组成的逐日帮只提供劳力，而四通会则提供修士来参与开采以防不测。 四通商会来自苍雾森林南部的一片大陆，名为石原大陆，和虚天大陆相邻，此行前来运送大量辟火石，虽路途遥远，但有一结丹期修士随行，大伙儿还算心安自得。 “结丹期……”纪少瑜望着蜷缩在自己怀中，憨憨打呼的黑猫，沉沉睡去。 次日，担着沉重货物的纪少瑜跟着大部队来到青城湖边，只见此时湖面平静无风，岸边数百人身后统一背着一个灰色大包袱在一建筑工事里里外外忙碌着。 灰色包袱里显然就是辟火石了。 “九少爷！”工事里快步走来一肤色古铜的壮汉，向华服青年抱拳一拜：“这十年只出现三次沙暴，几乎日夜不停的作业，所以开采量还算不错，折算成品级上乘的，都大约有十万颗。” “辛苦了，我回去后会给叔叔请功，有劳叔叔按惯例安排下去，我们这就开始上货。”华服青年听后眼前一亮，比以往多了三成左右，这是他第一次出如此远门历练，就收获颇丰，回去后定能引起族中长辈注意。 “这批人就交给你安排了。”华服青年向纪少瑜等人使了个跟上的手势。 可等手势停在空中还未放下，异变突生！ 只见湖面就像水缸打倒一般，剧烈的摇晃起来，水花四溅，天地之间光芒一暗，紧接着就有阵阵破空之声传来。 就在纪少瑜眼前，华服青年胸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血洞，瞪大了双眼，随即便渐渐的黯淡下来。 跑！ 岸边有几百号人，瞬时四处溃散，每一刹那，就能见到有人在跑动之时被溅起的水花击中，身上立即出现一两个血洞，倒在血泊之中。 “醒了，醒了！”一些明显练过武功的凡人，脸色大变，但立即就稳住身形，左右闪躲之中，大喊着呼叫救援。 不用推测就知湖底的蛟龙苏醒了，只听得一声类似龙吟之声响彻天际，一股狂暴的气息四散开来，湖面猛地扬起一条百丈巨尾，骇人至极！ 一时间，只见湖岸上各个角落突然有数十修士飞天而起，皆是筑基期的样子，全部展开防护罩，祭出各类法器，紧盯着已经被血染红的湖面，面露凝重。 第二十三章 战妖蟒 纪少瑜拉着“小黑”，就近找了个掩体准备躲藏起来，途中好几次差点被水花击中，皆都被小黑挡在前面，一爪化解。 在纪少瑜远远的注视下，一群修士在空中飞快的掐起法决，似事先早已有所准备，要布什么阵法的样子。 纪少瑜猜得没错，为了应对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驻守在此的一群筑基期修士自知不是湖中五级妖兽的对手，早已布好一座数百年研究出来的，专门对付此“蛟龙”的法阵，名为“伏日水波大阵”。 蛟龙是民间对水中妖兽的统称，此五级妖兽其原身实则为一条还未进阶为龙的水蟒。 不一会儿功夫，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传来，空间波动一起，四周出现了个红日模样的法阵。 整个湖面范围陡然升温，水汽蒸腾，出现滚滚白雾，空气中有上千度的炙热传出，如一口沸腾的大锅。 至于湖中那条巨大“龙尾”，也像是被激怒了，“龙尾”猛烈摆动，雾气缭绕，并从雾气中飞射出一团团的蓝色雷光，化为几十颗雷球，带着滋滋作响的雷光，直奔空中布阵修士而去。 空中修士被如此多的雷球攻击，躲闪不及，全靠防御法器和防护罩硬抗。 眼看要支持不住，一阵的手忙脚乱，但胜在法阵中炙热能量有延缓雷球冲击的作用，堪堪抵挡住了这第一波攻击，稳住了法阵。 紧接着，湖底又传来一声有如龙吟的怪啼，水面一阵翻滚摇荡，一条骇然无比的巨大水蟒浮出水面，似被烤得难受，摇头摆尾之下，传出剧烈的震动波纹，眼看就要摆脱“伏日水波大阵”。 空中修士再次大惊失色，手中法决飞快变换，事先祭出的法器发出各色光芒，化为各类流光激射而去，远远看去，可谓万箭齐发。 妖蟒显然天生皮糙肉厚，激射而去的法器连皮都没有戳破，就马上坠入了雾气里面，光芒黯淡下来。 众修士大惊，不是说只是一头低阶五级妖兽吗？ “孽畜！” 就在众修士要堪堪不敌之时，却见空中一条黄色长虹急射而来，里面一位长须黄袍老者大喝一声，双手一张之下，身周光芒大放，逐渐凝为一杆黄色长枪。 右手拿枪，左手竖掌，一转眼就遁进了大阵之中。 此黄袍老者正是四通商会的供奉，此行目的就是前来诛杀此湖底沉睡妖兽，使辟火石的开采工作能够一劳永逸，却不想此妖兽竟然提前苏醒了。 结丹期修士！见此一幕，空中群修士立即信心大增，立刻持续注入法力，不再留手，专心维持大阵运行。 只见雾气之中，黄袍老者手中长枪金光大放，显然是一品阶不俗的法器，接着猛然往水蟒头部一刺。 “滋滋滋…”只听得枪头和蟒皮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刺耳之声，此法器竟然无法穿透妖蟒皮肉。 “再等等。”纪少瑜按住跃跃欲试的小黑的额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阵内形势。 小黑同为五级虎妖，湖中水蟒对它来说，是大补之物，此刻眼露贪婪之色，后背拱起，发出低沉咆哮，蓄势待发的的样子。 而纪少瑜虽然修为尽失，但眼界还在，黄袍老者并非水蟒的对手。 果不其然，水蟒吃痛，抬头赫然露出一双巨大的黄色眼睛，黄色中一根竖放的黑瞳，发出摄人心魄的幽光，盯着黄袍老者，口吐信子，信子上散发出妖异蓝烟，竟是妖蟒的天赋幻术神通。 黄袍老者突然神情恍惚，眼神迷离之下，就被该妖蟒的巨尾紧紧缠住了。 毕竟是结丹期修为，神识强大，只一瞬间就又恢复清明，只见黄袍老者腾出一只手，手中拿出一张金色符纸，吐出一口精血，符纸金光大放之下，一个模糊，化作一道血光又遁回了岸边。 显然此遁术对身体伤害不小，黄袍老者在岸边堪堪站稳，面色苍白之下，又吐出一口鲜血。 心中不禁大骇，这妖兽竟如此厉害。 眼看结丹期修士都败下阵来，即将法力耗尽的空中布阵修士一阵慌乱，萌生出了不少退意。 “伏日水波大阵”已隐隐有些不稳，有要溃散的趋势。 “就是现在！”纪少瑜一声令下，只见下一刻，小黑一跃而起，在空中身躯渐渐膨胀变大，化为一头通体黝黑的巨虎，浑身散发出不弱于妖蟒的气势，阵阵虎啸声起，向湖中妖蟒激射而去。 众人见此，大惊之下又有大喜，正准备撤退的空中筑基修士咬牙之下，不约而同地各自展开法力爆发的秘术，丝丝法力重新注入大阵，大阵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沸腾的湖面雾气之中传来阵阵野兽咆哮之声，一蟒一虎立刻缠斗在一起，时而电闪雷鸣其中，让人看不清分毫。 黑虎本生于极阳之地，对付水属性妖兽的“伏日水波大阵”对它几乎没有作用，甚至有些如鱼得水，此消彼长之下，不久就占据了上风。 惊疑不定的黄袍老者此刻面色稍缓，望向纪少瑜这里，发现竟看不穿纪少瑜的修为，心中一沉，立即抱拳一拜：“多谢前辈出手搭救！” 身边豢养有能与妖蟒力敌的凶兽，而自己又看不穿修为的，定是元婴老怪无疑了。 纪少瑜揉了揉耳朵，面色平静的向老者点了点头。 黄袍老者诚惶诚恐之下，心中也不免有些遗憾。 此行万里，本是听闻青城湖中有一五级妖蟒，沉睡千年，还有大阵相辅，于是主动请缨，欣然前来诛杀，也是看中了五级妖蟒的皮肉骨都是上佳的灵材。 而目前显然马上就要成为眼前黑虎的腹中之物了。 就在二人相互打量之时，湖面战斗动静也渐渐平息下来，似分出了胜负。 空中修士一个个面色惨白，退回地面，闭目打坐，开始恢复灵力。 湖面雾气渐渐散去，只见一头黑虎咬住一条体型与之极不相称的庞大巨蟒，拖在地面，步履沉稳的向岸边走来，看似竟毫发无伤。 看样子，此前还呼风唤雨，大战群修的妖蟒，此刻已然全身瘫软，毫无神采，死得不能再死了。 纪少瑜心中微惊，虽然知道小黑在王立身边浸染多年，身经百战，实力强悍，却不想竟是如此强悍，能轻易拿下连结丹修士都力战不下的妖蟒。 作为梦主的时候，纪少瑜是绝不会关注这些“小动物”的修为实力什么的，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有如此实力的坐骑傍身，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前辈，这个……”黄袍老者拱着手跑来，有些支支吾吾。 “你叫什么名字？”纪少瑜嘴角微微一翘，心中一喜，看对方如此主动，倒省得自己主动施予了。 “小的叫做贾册，四通商会供奉，结丹初期修为。”黄袍老者低着头，紧张不已，元婴老怪大都性情古怪，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就会惹来祸事。 只是该妖蟒之皮对自己实在是极为重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继续说道： “这妖蟒……” “你们有没有到虚天大陆的地图？”纪少瑜挥了挥手，打断说道。 “有，有有有！”贾册先是话头一滞，随后连忙点头回道，如果地图能换取蟒皮，可是上等划算的交易。 “好，稍后等我坐骑饱餐其肉之后，蟒皮便留与你吧。”纪少瑜又揉了揉耳朵，说道：“退下吧。”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贾册连忙拱手感谢：“敢问……前辈名讳，四通商会在虚天大陆也有分会，此处偏僻，无法招待前辈，回去后定厚礼登门拜访。” “不用了。”纪少瑜不愿再纠缠，怕露出破绽，说罢扬长而去。 …… 两日后。 一人一虎出现在伏日城外，得到地图之后，纪少瑜便立即出发了，以免夜长梦多。 本来有用神识就可查探的地图玉简，但毫无修为的纪少瑜坚持要用纸质地图，贾册等人只道此人的确性情古怪，倒也没有多想，就拓印了一份敬上。 翻看着地图册，发现虚天大陆离此地极为遥远，不仅要穿过苍雾森林，还要度过一个繁荣海边国度和一座狭长的海峡。 纪少瑜叹了口气，虽然地图上表明还要途经许多修仙宗门，但反复思量之下，最终决定不改变自己原计划中的目的地：虚天宗。 人在处于弱势时，有心理安全范围，此心理安全范围往往是曾经熟悉的区域，而虚天宗就是纪少瑜的心理安全范围。 他和贺鬼才都十分熟悉虚天宗，特别是贺鬼才在虚天宗还有一个仆从，正是虚天宗八大元婴老怪之一的顾镇元。 虽然现在纪少瑜不敢相信任何梦中人格，包括贺鬼才和其仆从顾镇元，但毕竟知己知彼之下，回旋余地将会多出不少。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王立曾拜入过虚天宗。 王立才是一切谜团的源头所在。 “小黑。”纪少瑜拍了拍黑虎的脑袋：“为何你认我为主人。” 不等小黑回答，纪少瑜就伏在小黑背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十四章 苍雾森林 “还是不行。”纪少瑜盘腿坐在小黑背上，嘀咕着把手缓缓放下。 从伏日城出发，已经十日有余，按地图所示，应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能进入苍雾森林。 这还是依赖于小黑这一日近万里的鬼魅奔速，要是靠自己步行，不知走到何年何月去了。 从沙石河域出发到伏日城，再到现在，期间，他不断尝试运转《南华真经》召唤梦灵，皆都没有一丝梦主能量复苏的迹象。 同样的，同贺鬼才、陆婆婆等人的感应也完全消失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要去尝试。 纪少瑜微叹一口气，从包裹里拿出一本淡黄色书籍，里面记载着凝气期全部三层的功法以及注释，这是呆在伏日城的后两日，纪少瑜令贾册从一筑基期修士身上要来的。 说是收有一凡人徒弟，要考验一下其自学能力。该借口虽比较随意，但贵在众人已经先入为主，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贾册一结丹期修士，凝气期的功法早就不知放哪儿去了，于是吩咐下去，最终一筑基期修士在储物袋中翻了出来，由于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直接送予了纪少瑜。 纪少瑜示意小黑展开防风法力护罩，随后翻开凝气功法的第一页，完全沉浸在了其中。 …… 原生梦境世界，无人区。 一座秀丽尖顶的山峰一侧，高约百丈的瀑布飞流而下，溅起的水雾滋养着周围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倒是有点陶千民那边的意思。” 贺鬼才束手立于瀑布之前，仰着头，百无聊赖的发着各种感慨。 他原型是真实世界春秋战国的一位纵横家，本性向往在各国之间翻云覆雨，梦境中无法实现，便乐于平衡梦境之中各个时域的关系。 他虽拥有独立的人格，但却不能脱离纪少瑜的原生梦境而存在，其在梦境中的修炼方式也是以感悟为主。 梦境刺客的出现，使其不得不又开始苦修，然后一边等着梦主的召唤。 已经很久了，他无法与纪少瑜取得感应，甚至连陆婆婆等熟悉的人，都失去了联系。 想是无人区特殊的阵法功能罢。 但今天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就在他漫步林间，以参悟之法修炼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树上有人盯着自己。 等他回头看去，却又不见其人。 可知无人区就是没有人的意思，那就是某种身法鬼魅的生物？ 于是暗自运转时间之力翻看了几分钟前的树上动静，发现确实有树叶被某个生物触碰的迹象，却看不见该生物的具体影像。 贺鬼才这才后背发凉，这种事情曾经只发生过一次。 他假装泰然自若的徐徐走着，右手却暗中聚集能量，逐渐形成了一把透明的飞刀。 也不转身，手腕一转之下，飞刀直射身后某棵树上而去。 但还是慢了，只听得“嗖嗖”一阵细微的声音，一个模糊的黑影从贺鬼才眼前一闪而过。 贺鬼才立即跟上，但速度却是不及，一路下来，就来到了此瀑布跟前。 该黑影几乎采用的是空中飞行的方式，任何踪迹都没有留下，但想来应是飞入了瀑布之中，许是瀑布后面有个山洞。 贺鬼才在瀑布面前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就刚才黑影的鬼魅身法，是梦境刺客的可能性非常大，自己不是对手啊。 但不去吧，线索就在眼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根据之前被跟踪的情形来看，梦境刺客对自己并没有杀意，不仅这次，回溯梦境那次也都没有攻击自己，也许自己可以找到办法跟她建立沟通渠道。 可是最棘手的是，他和梦主的感应又断了，没有纪少瑜的指令，无人区就是一个无法进出的封闭空间。 至少自己无法离开。 想着想着，与狼共室之感油然而生。 无法修炼了，不能进也不能退，贺鬼才在瀑布前看似飘然而立，实则纠结得一塌糊涂。 …… 真实世界，蓬莱岛，梦师联盟总部。 陈丰台带回的消息让众人大吃一惊，包括钟离眉。 纪少瑜居然是世外高人，不仅如此，妻子还是掌握了“复活”梦术的阿乌。 “还是不说吗？”元罗蹲在钟离眉面前。 钟离眉已经押入了临时牢房，躺在地上，双手被铐住，两边太阳穴上还各扎有一枚银针，这是特制的银针，专门禁锢梦师梦境能量释放的。 “我了解的都说了，但是我的确就知道这么多。”钟离眉语气微弱，似之前被用了刑。 “我知道，只是你说纪少瑜遇到暗杀，还被你那个三脚猫功夫的弟弟救了性命，却是难以让人相信。”元罗柔和的望着钟离眉。 “元罗，我之前隐瞒，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夫妻俩，现在纪少瑜和阿乌已经暴露，我就没有再隐瞒的动机了。”钟离眉微微抬头，头发散落，眼角有残留血迹。 “我知道。”元罗似在喃喃自语。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小声说道： “陈丰台已经去开启了元帅留下来的紧急报警装置，将此事传讯给了元帅，你可知道？”元罗越说越是着急： “以元帅的性子，回来必取出你的原生梦境查看，到时候，你的下场就和你的植物人弟弟差不多了。” 钟离眉听后，莞尔一笑，望着元罗：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继续走下去吗？”钟离眉呼出一口气继续笑道： “幼稚，还是那么幼稚，整件事情就是你搅动的，现在却又怕承担后果，承担我被伤害的后果。” “你一会儿又想要死而复生的梦术，一会儿又不想事情被搞大，弄得个人尽皆知，现在又没有能力收场，你心里知道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你这样的男人，非常没有魅力。”钟离眉轻轻媚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如针尖一般刺在元罗心上。 有道是被冤枉的人不好受，却不知被说中的人更为痛苦。 元罗的脸埋在阴影里，默默的蹲在原地。 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把声音压得极为低沉：“我带你逃走！” “去非洲！” …… 原生梦境，一个多月来日夜不停奔波的纪少瑜和小黑，缓缓踱步在一个高耸的山坡上。 前方，渺渺涌动着奇幻色彩的苍雾森林就在眼前，通真达灵，灵气氤氲，一个恢弘却又危险的无垠世界， 林中猛兽盘踞，一草一木皆有灵性，云布雨润，自成一界，多少凡人和修士皆丧生于此而尸骨无存。 稍微走近了一些之后，纪少瑜发现自己不久前打通的一条经脉，竟出现股股灵气不断涌入。 苍雾森林还是修士的一处绝佳修行之地。 纪少瑜在黑虎背上苦修一月后，也仅仅是打通了体内一条能沟通天地灵气的经脉而已，离修炼完成凝气期第一层还有距离。 没想到修炼如此之苦。 纪少瑜没怎么面对过如此恶劣境地，虽人已经三十而立，但还是显得心智稚嫩。 没有谁天生就拥有强大的毅力，那些看似拥有坚定意志之人，往往是有不得不坚持去做的事情。 纪少瑜眼中并没有退缩之色。 几日后。 手中拿着一张地图的纪少瑜，骑在一头黑虎背上，选择了一条看起来较为安全的路线，在林中奔驰，一些林中猛兽看了一眼小黑身上散发出的修为之后，几乎都避而远之，不敢逼视。 一日前，一个巨大螳螂横在几棵古树中间唯一的通道面前，正啃着一具血肉模糊的熊兽，被小黑一掌拍去，神魂俱灭。 动静一起，结果引来一群巨大白蚁，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 事实上，由于越来越深入苍雾森林深处，周遭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像最初遇到的诸如螳螂和白蚁相同层次的异兽，也越来越多，而气息比之更加强大的，更是比比皆是。 好在有了前车之鉴，加上对苍雾森林的复杂环境也有了一些了解，一旦察觉此类情况，便绕道而行。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避免一些主动杀上门来的异兽，最危险的一次，一头和小黑实力相当的通臂猿猴和小黑缠斗在一起，结果一只白色蜘蛛悄悄绕到落单的纪少瑜身后对其进行了捕杀。 堪堪有一丝灵力的纪少瑜急中生智，学着苗果阿四的姿势掷出了一把飞刀暗器，暗器颇具灵性，正中白蜘蛛的头部，而随后又飞回到了纪少瑜的手上，白蜘蛛负伤而逃。 这把飞刀暗器正是之前从苗果阿四身上搜来的，当时纪少瑜只道该暗器设计精妙，想下来研究一番，却不想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性命。 转眼间，已过了数月光景。 一人一虎在林中飞快穿梭，饶是黑虎勇猛异常，但身上也肉眼可见十几处伤口，看是这些时日经历了不少的搏斗。 纪少瑜也参与了大大小小十多场惊险战斗，此刻身体赘肉尽消，身上布衣已血迹斑斑，露出精瘦的肌肉线条，面露坚毅，一股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男子气概渐渐显露了出来。 在灵气充沛的苍雾森林，如此密集武斗磨练之下，修为也达到了凝气期二层。 第二十五章 拜见巫主大人 他能感到体内几条经脉里面有缓缓的灵气流动，这是一种和梦术完全不同的能量，散布四肢百骸，令人舒爽无比。 只是那本记载凝气期功法的书籍上并没有记载任何可供使用的法术，纪少瑜一直到现在都是以类似凡人武功的招式来进行防御和攻击，手中一把飞刀暗器，曾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 “梦中世界是我源源不断输送初始能量，然后能量逐渐转化为具象的物质，并自行衍生，循环周而复始，形成一界，此为原生梦境。”树林里传来轻微的喃喃之声。 “可原生梦境原本应该是虚幻的世界。” “按祖师爷《南华真经》残本的说法，客观物质循环融合时间会产生生命，却是受我控制的生命，没有灵魂。” 夜色浓稠。 一截宽大的树枝上，有一人一虎，用树叶蔓藤之类的植物建有一个简易的临时“鸟窝”，人躺在其中，对趴在树枝上的黑虎说着，黑虎听不懂，人却是在自言自语：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是什么缘由，你原来的主人王立，成为了独立的生命，脱离了我的意志而存在，这是第一次。” “可是如今，我现在看到梦境里的所有一切：那只妖蟒，苗三，梦境刺客，还有这片苍雾森林的所有异兽，等等，显然都脱离我而产生了自主意识，成为了独立的生命，六识之外，我无法感知他们的存在。” “你说，要是我找到了贺鬼才，他会不会不由分说就直接杀死我，代替我而成为梦境主人？” 黑虎并未入睡，似懂非懂的“嘤”了一声，虽疲惫至极，却没有放松警惕，偶尔张望四周。 “还有阿乌……阿乌会不会是事先发现了什么，才这么执意要去非洲。” 纪少瑜想起阿乌临行前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异样的悲色，当时只觉是离别的难舍，现在想来也许不只如此。 “或许阿乌是我的一个梦吧，外面的世界都是我的一个梦。”纪少瑜声音越来越微弱，似在梦呓： “三爷，梦能产生情吗？” …… 时间一晃，一年光景过去了。 从地图上看，自己已经深入苍雾森林腹地，也就是说，再过一半的时间，他们就能抵达下一个目的地，金海国境内。 一个繁荣的国度应该能安全不少。 风雨兼程后，不再向往居无定所的生活。 不远处，一头丧尸正啃着一头死去的麋鹿。 这种丧尸纪少瑜认得，这是当年苗果阿兰创立的邪术而产生的“黑化居民”，想不到在苍雾森林还有余孽。 这几个月来，他们在路上已经发现了数次丧尸啃食死去动物尸体的场景，虽然丧尸对他们威胁不大，但一旦遭遇，就会忽然出现一大群丧尸对她们进行攻击，颇为麻烦，所以一旦发现，还是选择远远避开为主。 除了丧尸的频频出现，纪少瑜发现，越是深入，气息强大的妖兽反而越来越少。 他们的警惕性却是一刻也不敢松懈，妖兽的减少，往往意味着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就在附近。 这一日。 纪少瑜和小黑在林中潜行之时，只听得“沙沙”声起，出现上百丧尸从四周棵棵大树背后出现，集齐向他们冲了过来。 毫无征兆。 但也由不得他们多想，人与虎立即背靠背，展开了防御。 这些时日，纪少瑜和小黑已产生了相当的战斗默契。 正在恶斗之时，只见从某一棵树的上方，射来一根白羽暗箭，其速之快，一瞬间就成为了一道模糊的白影。 加之角度刁钻，毫无防备之下，一箭正中小黑背部，刺入了皮下几寸。 小黑踉跄了几下，便倒地不起了。 箭头显然是有剧毒。 纪少瑜见此，大惊失色，紧握手中飞刀，环顾四周。 不只一人，七八棵树上都站着有人，身穿兽皮外衣，箭在弦上。 丧尸也全部停下了进攻，等在原地。 被上下包围的纪少瑜眼中布满血丝，面露狰狞，死死盯着射箭之人。 命悬一线。 “咕哒呜噶！”突然从林中传来一声有呵斥意味的奇怪语言，声如洪钟，回荡八方。 纪少瑜警惕心大起，心念急转，却是无法找到生机。 可此声呵斥显然不是针对纪少瑜的，树上数位弓箭手在听到该口令之后，立马松放了弓箭，面朝一个方向恭敬跪拜下来。 只见一位矮小老者缓缓从林中走出，杵着一根木杖，老者步履蹒跚，白发披肩，长眉垂下，一副垂老之态。 老者盯着被射中的黑虎，目光在小黑额头的王纹上定了一定，随后立即大惊失色，向纪少瑜猛地一跪，身体伏在地上，用纪少瑜熟悉的语言说道： “拜见…巫主大人！” 闻听此言，树上弓箭手也大惊失色，齐齐向纪少瑜跪拜： “拜见巫主大人！” …… 穿过一个悠长的山洞，眼前呈现出方圆百里的小型建筑群，一座充满着古老气息的原始部落依山错落而建。 纪少瑜内心大叹，好隐秘的部落，若不是有人带路，恐怕再过千年，来往苍雾森林的商旅，也发现不了此处秘境。 “族长，我观附近凶兽减少，想必是你们派人猎杀的吧？”纪少瑜背着手，一副坦然之态，显然已经脱离险境。 自从旅程开始后，便一直被各种“误会”，倒是扮演各种身份的能力越发游刃有余了。 “是啊，巫主大人，近一百年来，周围的野兽越来越少，族人要去往很远的地方打猎，死伤也在逐年增加，[刑人]没有足够的鲜血来源，也已经死了几个啦。”老者叹着气，似非常的自责。 一路下来，纪少瑜得知，[刑人]是部落对那些丧尸的称呼，而且他们之前遭遇的丧尸，应该就是该部落“豢养”的。 纪少瑜很想知道豢养刑人有什么意义，又不敢问。 接着族长渐渐眼露精光： “巫主大人，老巫主离开前曾说过，黑虎的主人就是新巫主，他……哦巫主大人，您能真正复活这些刑人。” “哦？可是世上黑虎不只一头，你为何能一眼看出？”纪少瑜问道，关于复活刑人之事，被一言蔽之。 “回巫主大人，也不是一眼看出，老巫主所说黑虎额头处，有一根老巫主大人的乌发，上面有一丝老巫主的元神，只有[巫眼]能发现，难道巫主大人没有[巫眼]？”族长老者带着纪少瑜缓缓走着，来到一片开阔地带。 纪少瑜揉了揉耳朵，镇定自若的说道：“实在是我修为尽失，已沦为凡人。” 纪少瑜倒确实说的实话。 “啊？”族长和周围几个族人皆吃了一惊的样子： “巫主可是有不需要修为就能复活刑人的办法？”族长样子看似十分着急，话题又回到了刑人身上。 “尚无，我此行即准备去虚天大陆，恢复修为，同时去寻找复活刑人的办法。”纪少瑜不置可否的样子。 他对“刑人”有些好奇，以前只道是梦中被邪术黑化的居民，从老族长的反应看来，“刑人”身上应该还另有隐秘。 族长和周围几个族人却没有接话，互相对望了一眼。 虽没有出声，但明显“哦”了一下，之前对这位新“巫主”的诸多疑问，比如为何会出现在苍雾森林却没有来寻他们部落，以及为何会被一群低阶凶兽追杀而狼狈逃窜，全都打消了。 …… 苍雾森林已经是灵气充沛之地，而部落坐落的山峰，更是钟灵毓秀，灵气氤氲沉溢，浓密异常。 纪少瑜见此峰极其适合修炼，便准备呆上一段时日，突破到凝气期巅峰再离开。 部落族人自是欢迎至极。 纪少瑜本有所担心，他作为梦主的时候知道巫的修炼体系和修道者完全不一样，怕自己的修炼引起这些族人的怀疑。 后来发现自己多虑了，族长好似早已经默认了自己就是修道者，不仅如此，还给自己送来各种修仙典籍功法，灵丹妙药之类，都是伏击穿越苍雾森林的修士身上搜得的。 只不过大都是结丹期功法和丹药，暂时还用不上。 小黑所中的毒箭，部落里自是有解毒的方法，早已活蹦乱跳，此时正伏在纪少瑜脚边晒太阳。 “小黑，好像你和他们……”纪少瑜抚着小黑的脑袋，看着远处密林： “都认为我是王立啊。” …… 苍雾森林对于低阶修士和凡人武士来说，凶险万分，而部落里却十分平和安定。 纪少瑜在这里度过了难得的数月轻松时光。 在这几个月里，纪少瑜也发现了该部落里的一件怪事，似乎用“豢养”来描述这些族人和丧尸，也就是刑人的关系并不恰当。 该部落的族人对刑人十分尊敬，尊敬中还透露出一种亲昵。 一日正午，纪少瑜正在观看三两小儿在山路玩耍，突然招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过来。 被“巫主大人”叫到的男孩儿扎着一个小辫，脸上花里糊稀的，却极为紧张，颇为拘束的走了过来。 旁边几个一起玩耍的孩童投来羡慕的目光。 “来来，我考考你。”纪少瑜蹲在一块石头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给我说说，那些刑人是谁啊？” 孩童眼睛一亮，这个他知道呀，于是挺了挺胸膛，昂着脑袋，露出非常厉害的样子： “报告巫主！” “听阿公说过，刑人是我们活着的祖先。” 第二十六章 邪教 活着的……祖先？饶是纪少瑜几个月来有各种猜测，这个回答都有些出乎意料： “嗯，很好。”纪少瑜露出赞赏之色： “那你们死着的祖先，在哪里？” 此言一出，只见男孩儿怔在原地，挺起的胸膛迅速焉了下去，一脸茫然。 阿公没说过啊。 “我知道，我知道！”站在后面的一个女孩儿兴奋的举着手，叫嚷着满脸通红，也是约莫七八岁的年纪： “阿公说，死了的人，被埋在土里，滋养万物，养育着后人，往复循环，此为巫。” 纪少瑜心中有些郁闷，这个回答让自己感觉问了一句废话。 “嗯，好，好，真乖。”纪少瑜温和的笑道： “那我又考考你，巫是什么啊？” 女孩儿：“巫是拯救苍生的大法术。” 纪少瑜一怔：“为什么要拯救苍生啊？” 女孩儿：“额……阿公说，因为神要惩罚我们，巫是我们唯一能自救的依靠。” 邪教！果真是邪教！ 不久之前纪少瑜就是他们的神，这不是邪教是什么？ 纪少瑜继续和颜悦色地问道：“嗯，看来阿公的话你都记得，那我再问你，神为什么要惩罚我们？” 女孩儿：“这个……阿公没说过，但我知道以前的巫主大人就是被天神用雷劈死的。” 此时一直垂头丧气的站着的孩童，突然眼露神采，跳起来反驳道：“不对，阿公说，巫主大人是被神用一只手捏死的！” 女孩儿：“不对不对，被雷劈死的！” “是被手捏死的！” 毕竟孩子心性，问不到几句，两个孩童就在新“巫主大人”面前争论了起来。 但是话语落在纪少瑜耳中，却让心中猜测落了实，果不其然，族长口中所说的“老巫主”就是苗果阿兰无疑了。 而且自己“三千年前”灭杀苗果阿兰此事，在此部落里人尽皆知，连十岁孩童都当作族内历史在学习。 “别吵了。”纪少瑜露出谴责的神情。 两个孩子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是巫主大人在问话，战战兢兢的站得笔直，埋着头，结束了争吵。 “你们听着。”纪少瑜把周围几个一起玩耍的小孩儿都招了过来：“今天巫主大人问你们的事情，谁也不能告诉，听明白了吗？” 纪少瑜发现也问不下去了，结束了探问： “包括你们的阿爸阿妈，还有阿公在内，都不能讲。如果我知道你们说出去了，晚上要变成夕兽来吃掉你们，明白吗？” 几个孩子大惊失色，连连点头，纪少瑜则摆了摆手示意去玩吧。 最初的小男孩还有些依依不舍：“巫主大人，到底以前的巫主大人是被雷劈死的，还是被手捏死的啊？” 身旁女孩儿扯了扯他的衣袖。 纪少瑜：“是被天神一掌拍死的。” 他对苗果阿兰没有什么好感，一位为了永生，残害其他生命来滋养自己的女人，还厚颜无耻的创立了一套理论，说什么“万物循环是为巫”，拉了一帮人堕入邪道。 自己原生梦境的不太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很想问问这些人，你们看着自己的祖先行尸走肉，沦为丧尸，不觉得奇怪吗？ 你们可知刑人的生命力都被苗果阿兰夺舍了？而你们的巫主大人正在一处世外桃源做着春秋大梦呢。 在纪少瑜看来，苗果阿兰的永生之法是一种“夺”，而“夺”属于邪魔之道。 自己在真实世界，家族内也有一个追求永生的秘术，该秘术却是一种“续”。 “续”属于求真之道，人畜无害。 纪少瑜望着这个朴实安宁的部落，看着这些勤勤恳恳的百姓，产生了一丝沦为凡人之后少有的悲悯情怀。 当自己再次回来，定要带来解脱。 …… 几日后。 一个山间搭建的临时洞府里，闭目盘坐的纪少瑜缓缓睁开双眼，面露喜色。 在灵气充盈之地打坐，并辅以族内各种灵草，修炼可谓一日千里，此刻自己已经达到凝气期三层巅峰，再跨出一步，就是筑基期了。 体内经脉尽数打通，经脉内的灵气流动也从缓缓流动变成了如小河一般川流不息。 可以感知到灵气隐隐形成了一个循环体系，汇于丹田。 人的中心竟不是大脑，而是丹田吗？纪少瑜有些疑惑，他来自梦师家族，修炼体系完全不一样，梦师修炼重在神识。 他有些苦笑，在这个世界的修士看来，梦师也是“巫”吧？ …… 这几日，纪少瑜用尽了各种办法去研究小黑额头的王纹毛发，据族长所说，其上有苗果阿兰的一丝乌发，需要“巫眼”才能看到。 纪少瑜自是毫无发现。 那位族长还说到，上面有苗果阿兰的一丝元神。 之后，纪少瑜看小黑的神情中逐渐显露出一丝见外。 对此，小黑也发现了纪少瑜的疏离，近来有些郁郁寡欢，在部落里不再活蹦乱跳，也没有心思晒太阳了，罕见的修炼了起来。 “乌发”的事情就暂时被搁置在一边了。 洞府里，纪少瑜面对着整整齐齐摆放的一堆功法玉简、各类法器、一大叠符纸、不知名的灵草仙药数瓶以及数十只储物袋，还有已经清点完毕的大量灵石。 光是整理，纪少瑜就花了一天。 巫师部落在此隐居三千年来，虽然低调，却也真猎杀了不少闯入秘境范围内的修士。 现在用“身家颇丰”来形容纪少瑜都不太恰当，可知这些东西几乎全都是结丹期修士的家底，在初入仙途的凝气期小修士纪少瑜看来，几乎件件都是宝物。 饶是当了多年梦主，纪少瑜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物上，也眼界颇窄。 玉简中记载了种类繁杂的功法、丹方和一些秘境的地图，这倒是以后用得上的，纪少瑜用一个储物袋收集了起来。 大部分法器对现在的纪少瑜来说没什么用，里面仅有一面防御性的银色小盾可以用凝气期的法力催动，其他法器皆需要筑基期甚至结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催动，目前用处不大，被放置在另一个储物袋中。 而目前手中的飞刀暗器，虽是凡人手笔，却不仅灵性十足，而且锋利无比，估计价值远在眼前这一堆法器之上，打造此飞刀的苗果铁老爷子，可是能以纯碎的武力，打败化神期修士的凡人。纪少瑜用此飞刀已经得心应手，还没有更换其他攻击性武器的打算。 将飞刀别在腰带上，看着眼前的一大叠符纸，纪少瑜露出喜色，这些天他已经尝试了数次，发现这些符纸对灵力耗费非常小，但威力颇大，是能让自己安然度过苍雾森林后半程的最大依仗。 接着将各类灵草小心放置在一个储物袋之后，纪少瑜呼出一大口气，不仅没有疲惫，而且整个人神采奕奕，连气质都有了变化。 自己可算是一夜暴富了。 “走了，小黑。”纪少瑜拍了拍小黑的脑袋，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黑见此，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欢跃起来，围着纪少瑜转着圈，似在讨好。 …… 告辞巫师部落之后，小黑乘着纪少瑜，一个跳跃之下，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清晨雾散，山风徐徐。 就在部落坐落的山峰之巅，一个矮小老者身旁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汉子，目送着纪少瑜消失的方向。 青年汉子拱手开口：“族长，就这样放他离去吗？” 族长：“呵呵，不然怎样？” 青年汉子：“可是族长，你早已知晓，此人并不是我族真正的巫主，我们的藏身之处可是被外人……” 族长竖起一掌背，打断了青年汉子的说话。 “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了，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巫主大人，只是巫主大人，尚在梦中而已。”族长转身，望着依山而建的部落，露出浓浓的惆怅之色： “我们这一支巫族部落，当年见证了事件始末的族人，如今除了我之外，只剩那些刑人还活着啦。” “等这位巫主大人醒来，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会再回来的。” …… 一年之后。 纪少瑜和小黑出现在苍雾森林的尽头，一路上，暴发户纪少瑜扔符纸就像扔垃圾一样，几乎没有耽搁时间，按既定地图所示路线直直前行，小黑几乎都没有出手。 眼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城池，名为敦林城。 敦林城是金海国的边境之地，临近苍雾森林，此处修士众多，皆以猎杀苍雾森林的妖兽为生。 街道四通八达，随处可见高耸的建筑，还有几处空中花园悬在半空，散发出幽幽七彩光芒，看得纪少瑜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整个金海国临近“无风海峡”，是一个地理狭长的国度，和无风海峡一起接壤了几块修真大陆，可谓一处交通要塞之地，极为富庶，因此也带动了整个国家的商业，即使是在地理偏远的敦林城，也是一派繁荣景象。 一人一猫在街道上徐徐前进，人的手中拿着一张纸质地图，反复翻阅，眉头紧皱。 面露苦涩的原因不是看不懂地图，而是后悔自己在伏日城索要纸质地图的时候，没有想到再要一块地图玉简，修为到了凝气期巅峰之后，只觉用肉眼翻阅纸质地图颇为麻烦。 地图上，金海国邻近海边有一座巨大的码头，远近闻名，名为金海港，便是纪少瑜此行的目的地。 在此之前，他要穿过整个金海国境，虽说金海国版图狭长，可仍是路途遥远。 穿梭于繁华街市之中，纪少瑜不能再骑着小黑一路狂奔，估计着恐怕要耗费大量时间。 第二十七章 暗潮涌动 “阿乌……非洲？”一个原始溶洞里隐隐传来嘀咕之声。 真实世界。 苗三坐在一个钟乳石上，埋头仔细翻阅着一张纸质世界地图，看起来极为笨拙。 和纪少瑜不一样的是，他只有纸质地图可翻。 上次和陈丰台一战之后，苗三数十日都躲藏在这个离胡源镇不远处的原始溶洞中，一边恢复灵力一边警惕着梦师联盟有可能的追查。 确定陈丰台等人确实没有追上来之后，反复思量之下，在几天前的一个夜里潜行出去，到最近的小镇小店“买”了一份世界地图。 苗三来自此真实世界影射的原生梦境，地图上的标识完全能看懂。 苗三身上没有钱，小店老板运气不好，看见有人拿了店子里的东西居然不给钱就走，就把苗三拦截了下来，争执不下还准备报警，就这样，一家三口被苗三顺手杀了。 “这个世界真小啊。”苗三双手张着地图，站在洞口看了看天：“可惜不能御空飞行。” “这个世界，灵气竟如此稀薄，御空飞行太耗费法力了，而且还容易引起注意。” “神识……神识居然也受到很大的阻力，只能放出百米左右，那些修士的强大幻术究竟是靠什么运转的？” 经过数十日的调息，苗三的法力仅仅恢复了三成左右，修为越高，对天地灵气的需求量也就越大。 苗三是一位化神期修士，面对这个灵气稀薄的陌生世界，他的灵力最多只有一战之力，一场斗法下来，差不多需要恢复半年。 “这具肉体，不高不低，居然恰好是化神期修为，咳咳，这样看来，我说不定还是在那个人的梦境里啊。” 又看了看地图，不敢走海路，苗三的目光在世界地图非洲东北面的陆地位置上定了一定。 忽然下定了决心，一个闪身之下，用凡人奔跑的姿态，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远去了。 …… 蓬莱岛，梦师联盟。 岸边，一个宫装女子拖着一个体型巨大的黑毛妖狼在沙滩上，往海边狼狈奔走。 黑毛妖狼浑身血迹，四肢无力的垂在身旁，似乎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 宫装女子嘴里虽然喋喋不休的在咒骂，却好似并没有放弃身旁之人的打算。 嘴里不断咒骂的宫装女子和重伤的黑毛妖狼，正是刚刚从梦师联盟中逃狱出来的钟离眉和元罗二人。 “王八蛋，像个孩子一样！”钟离眉便跑边骂，有些气喘吁吁： “做事从来没有计划！想着…呵呼…一出是一出，一会儿要杀我……呵呼……一会儿又要救我。” 在禁闭房里，两人根本没有最终达成一致，而且元罗甚至什么情况都没有调查，直接拉着钟离眉就杀了出来，还走的正路。 结果陈丰台，蒙长歌和陆婆婆正好聚在塔楼一楼大厅喝茶，看着杀将出来的钟离眉和元罗，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奋力阻拦。 元罗和钟离眉，作为估计历史上越狱最快暴露的两人，只得应战。 五人实力相当，人数劣势下，元罗被打成了重伤，但凭借自己皮实的肉身，还是护着钟离眉逃到了岸边。 “真不知道元帅脑子怎么想的，呵呼……让你这种脑子的人参与联盟大事！”钟离眉声音越来越大，却是在浑身一发力，反手一甩，将昏迷的元罗抛进了渊海里。 接着自己纵身一跃，也果断跳了进去，同时展开了水遁的梦境能力，和元罗二人消失在了茫茫深海。 …… 几个呼吸之后，岸边出现了三个急射而来的人影。 “看样子入海了，以钟离妹子的梦境能力，我们怕是追丢了。”陈丰台就地逛了一圈，面露凝重。 蒙长歌大怒：“谁会想到他们会突然联合起来越狱，之前不是死对头吗？！” 陈丰台：“或许是钟离妹子承诺了元罗关于复活梦术的隐秘，达成了什么协议。” 陆婆婆拄着拐杖：“呵呵呵，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哩。” 蒙长歌摇了摇头：“啐！什么苦命鸳鸯！我看是母子之情！丰台所说的什么达成协议之事我不相信，钟离眉是个聪明女人，哪儿有这么鲁莽？今日之事，想必是元罗小子头脑一发热，又胡乱自作主张了！” 蒙长歌突然一顿，脸色一凝，望着陆婆婆说道：“陆无如，我看你是有意放水吧？不然以你的梦境能力，他们怎么可能跑的掉！” 陆婆婆笑道，眯着眼睛，岔开了话头子：“呵呵呵，失传的复活梦术重新现世，天下估计马上又要不太平了，我们就别凑热闹了。” 陈丰台：“可是我们占尽了先机，是元罗率先发现了钟离眉的弟弟被复活的事实，找到了阿乌这个突破口。” 陆婆婆：“现在谁不知道梦师联盟就是纸糊的招牌，世人都说我们就是一群梦境守门人的守门人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哩？” “就我们五个人，想掺和这么大的事件，恐怕连陪衬都当不上，不如静观其变，还是等元帅回来主持大局吧，你们看看……” “自从元帅仙游，梦师联盟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哩，丰台去抓捕纪少瑜，回来怎么说的？除了他那几个亲兵之外，有几个梦师拼了命在配合行动？” 蓬莱岛周边海域风平浪静，整个海岸只听见陆婆婆一个人的声音： “天下大事就让年轻人去折腾吧，各有各的造化，复活梦术啊，说不定就是个圈套哩，你们看钟离眉的弟弟，不是没有真正苏醒吗？” 陈丰台：“不管是不是圈套，而是我们手里唯一的牌也丢了，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失去了所有的线索。” 陆婆婆：“丢了就丢了，还想打仗么？我就不陪你们玩儿了，你们就是被欲望迷惑了心智，长歌真人，连你一大把年纪，也沉不住气了哩。” 说罢“咳咳”两声，不再言语。 蒙长歌黑着一张脸，倒不是听进了劝说，而是深知如果没有陆婆婆协力，自己和陈丰台两人实在有些力薄，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陆婆婆这才收起手中事先藏起来的梦境丝线，松了一口气。 …… 很快，纪少瑜大战梦师联盟最强战力而不落下风，而且元罗和钟离眉双双叛逃梦师联盟的消息，就传遍的整个世界。 “老七，你什么意思？我自己都没有那个实力，怎么可能教了那个小子这么厉害的梦术？”在一间有些俗气装潢的密室里，一个“祖先牌位”摇荡着敲着木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似在气急败坏：“在我看来啊，那就不是纪少瑜，是其他某个神秘的世外高人，是……是纪少瑜的好朋友。” 密室中间站着一个精瘦老人，穿着得体的中山装，背着双手，看起来像个青年一样笔直而立。 这位被称作“老七”的精瘦老人，看其相貌气质，正是之前在鱼塘悠闲钓鱼的轮回社的社长，纪少瑜的爷爷，本名庄了然。 “我现在也被搞糊涂了，之前传来消息说梦师联盟要去抓捕纪少瑜，我听你的，说要历练历练他，就没管，你看看现在，冒出个世外高人，纪少瑜也生死不明了。”庄了然摆了摆手。 牌位：“咦？阿乌女娃子跟我说纪少瑜的梦境守门人蚩盘，已经被她搞定成自己人了，纪少瑜出现状况阿乌应该知晓啊。” 庄了然：“对啊，我也觉得蚩盘在，非常放心，蚩盘手中那个阿乌留下来的极品梦器，料想帮助纪少瑜逃命绰绰有余了，但这哪儿是逃命，他可是杀了一堆人，还杀了一个梦师……还有，阿乌去非洲了，你不知道？” 牌位：“啊？去非洲？嗯……该不是还惦记着给我续命的事情吧，嘿嘿，两个孝顺孙子啊。” 庄了然眼皮一沉：“纪少瑜是我孙子。” 牌位：“少来，你就没管过！啧啧，看来这两口子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这些老辈子啊。” 庄了然：“还有一件怪事，得到消息后，我立刻派人去寻纪少瑜，据报，纪少瑜就在几天前杀了一个三口之家，老百姓，只为了拿一份地图。” 牌位：“那就不可能是我的孙子纪少瑜，有人偷天换日，我的孙子不会滥杀无辜。” 庄了然：“不安分的小子啊，还真不像我，像你，哼！像你就死得早。” 牌位：“哈哈哈，就是，纪少瑜的爹其实是我的儿子，而不是你的，这个你要去问问陆无意。” 说罢露出得意的姿势，却见庄了然并没有恼怒，像往常一样跟自己斗嘴。 只见庄了然依旧沉浸在刚才那一番话中，低头沉吟起来，忽然说道：“老三，你说，纪少瑜会不会几年前那次事情之后就已经死了？” 庄了然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就解释了阿乌为什么一定要去非洲。” “会不会是阿乌为了复活纪少瑜要去非洲寻找其他办法？” “不行，我得去核实一下，亲自去一趟非洲，老三，你好好休息，别脑子里尽想些奇怪的东西，耗费梦境能量，就还能多活个几年。” 牌位也停止了摇荡，露出哀意：“我活了三百余年，头次见有你这样咒孙子的，但是你的推理有漏洞，时间也对不上，因为后来纪少瑜还带着阿乌来孝敬过我，啧啧，当时小伙子神采奕奕的，还说准备要孩子……” 庄了然打断道：“对啊，要孩子的人会突然远行？” 牌位默了默：“罢了，恐怕是得去一趟，你把那个神叨叨的剑客带上，如果你说的那个世外高人真的存在，那就是来者不善，阿乌很危险。” 第二十八章 你怕不怕？ 中原国靠近首都的一座古城，盛安。 瑶台阆苑的苏式园林里，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身着青色长衫，端坐在一个古亭里，茶几旁边一位身着纱裙的清秀女子，神色安静的沏着一壶工夫茶。 袅袅茶香絪缊开来。 “哈哈哈，告诉老刘，他想多了，轮回书社的社长，是我们中原国的人，还是名门之后，不会叛变。”古亭里传来敦厚朴实的男子声音，亭里只有两个人，似乎此话正是说给纱裙女子听的。 “是，盟主。”纱裙女子柔声开口，眼神却是没有离开手中的茶壶。 这位青衫男子正是中原国第三任梦师代表委员长，简称中原国梦师盟主，魏雄。 “但是我们要反思，要总结。庄周后人的梦术是我们中原国的传统技艺，怎么每每一遇到困难，就都跑到非洲去了呢？”魏雄严肃的竖着一根食指，皱着眉头点燃了一根烟。 “叫老刘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注意三点，一，复活梦术容易让人产生争夺的欲望，要控制国内谣言的传播，要严厉打击那些不切实际，想去凑热闹的团体。” 纱裙女子点了点头，魏雄顿了顿又说道： “二，这个技术不能落入敌对势力手中，叫老刘告诉安置在非洲各国的情报人员，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这位女科学家的安全，并且提供所有我们能提供的资源，不能让我们国家的科研工作人员受到伤害，支持我们国家进行的实验。” 魏雄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另外三指敲着桌面，“我们国家”这四个字说得很重，点燃的烟却是一口都没有吸： “三，不管钟离眉和元罗叛逃梦师联盟背后有什么原因，我们中原国的所有梦师都是严厉反对、严厉斥责叛逃这种行为的，支持对话解决问题。国际梦师联盟现在正处于最低谷的时期，正是交好的最佳机会，我估计国际梦师世界格局又要有一次动荡，要让国际梦师联盟感觉到，我们中原国的梦师是和平的，没有敌意的，愿意帮忙的。” 说罢挥了挥手，喝起了茶来。 纱裙女子轻应了一声之后，缓缓离开了古亭。 …… 中原国的西南面，印度国，恒河上游。 金色阳光从远处的雪山之上流淌下来，一位身着染衣的僧人站在恒河水中，正在为一头水牛沐浴，眼眉之间似有愁苦。 在这寂静的白画之中，只听得翅膀扇动的微弱声音，却是一只白色飞鸟落在僧人肩上。 在僧人耳边叽叽喳喳了几声，便伫立不动，似乎在等待僧人的回应。 这位僧人正是印度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大祭司，圣雄达多。 印度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梦师的国度，因印度国相信他们的整个世界，是创造之神梵天在宇宙边缘做的一个梦，梵天的梦醒了，这个世界也就消失了。 这个宗教灵感来自宇宙尽头那双闭着的巨眼。 而印度国认为，所有的梦师使用梦术，都是在消耗梵天之梦的能量，会加速梵天的苏醒。 所以在这个梦师时代，印度国几乎与整个世界为敌。 却因圣雄达多的横空出世，竟然也能在国际上拥有相当的话语权。 达多此刻没有说话，向着白色飞鸟微微点头之后，继续为水牛沐浴。 只见白色飞鸟扑腾了几下翅膀，消失在了天的南方。 …… 东瀛国，东都。 大殿主位端坐着一位身穿和服的男子，面色严肃，甚有威仪，一群武士跪坐在下位。 “完颜复的曾孙女，名叫完颜乌，此刻正在非洲，此女子画像已传与各位，此去虽路途遥远，但务必完成使命！” 杀意在整座大殿回荡： “完颜复曾是一位让我们尊敬的敌人，但《南华真经》被中原国抛弃后，千年前就成为了我东瀛国的立国之术，根据前段时间安插在梦师联盟里暗子的反馈，《南华真经》残缺的一个梦术，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梦术，很有可能就落在完颜乌手中，此暗杀任务关乎我国社稷，请各位不惜一切代价！” “是！”跪坐的数十位武士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手中握刀一拜，转身走出了大殿。 …… 仍然是东瀛国，一间简单的竹舍内，席上盘坐着一男一女，屋里气氛有些沉重。 男女皆东瀛人打扮，却说着中原语言： “小婉，少瑜之事，我还是决定回中原国一趟，查查清楚。”男的忧心忡忡，满脸胡渣没有整理，憔悴之色甚浓。 “纪寻，我也要跟你回去。”女的似乎更为担忧。 “不行，这个时候要是我们都走了，必然会引起幕府的怀疑，我们家族两代人的努力，找回遗失的《南华真经》真本，很可能就功亏一篑了。”男的站起身来，情绪有些激动。 “纪寻，难道你的父亲都没有办法找到他吗？他手里可是掌握着中原国第一大梦师组织。” 女人也站了起来，握住男的手臂。 “父亲说他也不清楚情况，据说派去找少瑜的社员都不明失踪了，连极目真人动用极目梦术定位少瑜位置的时候，都被一种奇异的梦术反噬受伤，目前正在休养。” “那个人显然不是少瑜，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鬼魅高手，父亲后来觉得阿乌有可能知道答案，正在亲自奔往非洲的途中。” 男的正是纪少瑜十三年前就远走东瀛国的父亲，纪寻，而女的叫做李淑婉，是纪少瑜的母亲，两人刚刚得知纪少瑜失踪的消息，还附带得知了一系列令人担忧的恶性事件。 “少瑜真是多灾多难，六年前遭人毒手，侥幸躲过一命，现在又出现一个鬼魅高手，使得我儿生死不明，我昨天还念叨着希望少瑜安稳的度过一生呢。”纪少瑜的母亲李淑婉眼有泪光，她本是一坚强睿智的女人，但天下母亲一个样，只要是扯上自己儿子的事情，就会暂时乱了分寸和心神。 纪寻：“别犯傻了，自从三叔和父亲准备入世，我们家族就注定了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再安宁，纪少瑜也注定终将独自面对凶险的世界，你就是保护他过多，直到现在还是个孩子心性，一旦灾祸降临，我们这个没有什么历练的儿子，将无自保之力。” 李淑婉用手背在眼上一抹，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干脆利落的说道：“现在孩子生死不明，你还有心思指责我的家庭教育方法，难道你想要在这里吵架不成？” 这座竹舍是他们的秘密据点。 李淑婉深吸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你赶快出发，不找到少瑜，就别回东瀛，放心，我在这边周旋得开。” 说罢两人推门而出，分道而行。 …… 一时间，各个国家，不论大小强弱，都一致地关注到了纪少瑜和阿乌的身上，由复活梦术和“纪少瑜”原来是世外高人为引，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而此刻，身在东非大裂谷的一座原始丛林中的阿乌，也得知了复活梦术重新现世的消息。 她一点也没有意外。 “韩宇，你在门外等着我，方圆十里不能有人靠近。”阿乌脸色凝重的走进一间林中小屋，这是她此行的重要目的。 她来找一个人，一个她无比信任的人。 屋子里，只有一位独眼邋遢少女，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头发乌黑，却没有打理，纠缠在一起，穿着一条连衣裙，光着双脚。 虽然邋遢，但一只独眼却灵动明亮。 此刻这位邋遢少女正在一个木桌前面快速的写着什么东西，突然看见阿乌推门进来，扑闪着一只大眼睛怔了半晌。 然后激动得跳了起来，抱住阿乌大叫道：“姐姐！” 这位独眼邋遢少女是阿乌的妹妹，完颜南。 “阿南妹妹，怎么过成了这样？”阿乌环顾了一下这间屋舍，十分简陋脏乱，完全不像一位二十岁少女的闺房。 “嘻嘻，阿乌姐姐才过得不好，你看你一脸憔悴。”屋子里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阿南赶紧把床上衣物简单整理了一下，示意阿乌坐在床上说。 阿乌露出温和宠爱的笑意，又藏着一丝愧疚。 她此行有一个很沉重的负担要让自己的妹妹共同担负。 虽然知道阿南这个求知欲极强的天才梦师一定会很开心，但无疑是将自己的妹妹也推向了风口浪尖的危险境地。 阿乌别无选择。 其实她有得选，但是阿乌并不知道纪少瑜的父母在东瀛的消息，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轮回书社的社长居然就是纪少瑜的爷爷。 此事她不能告诉纪少瑜本人。 …… 已经四年没见的两姐妹坐在林中小屋的床上昼夜长谈，时而传来阿南的嘻嘻笑声，回荡林间。 正在警戒的韩宇在不远处偶尔听到，一脸无奈。 就在天光快要破晓之时，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沉默之后，阿乌面露沉重的问道： “阿南，此行姐姐是要把近年的研究成果全部给你分享，但是你知道之后，可能会招来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你的生命也可能将会受到威胁，你怕不怕？” 阿南露出兴奋之色：“嘻嘻，姐姐终于肯说了，那个老头子到底传授了你些什么？” 阿南口中的“老头子”就是她们二人的太爷爷，完颜复。 阿乌：“倒是传了一些梦器给我，还在我手上的可以都给你，但此行前来，却是另有秘密要告知。” 阿南眨了眨眼睛：“好吧，阿乌姐姐，我都来到非洲避难了，这里妖魔鬼怪环伺，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说吧。” 阿乌也不再矫情，摸着阿南的脑袋：“四年前你来中原国见到的那个哥哥，就是我丈夫纪少瑜，还记得吗？” 阿南点了点头。 “当时你见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阿南睁大了眼睛，似被吓得不轻。 阿乌：“六年前就死了，但是我复活了他，准确的说，我只复活了一半的他。” 第二十九章 真相 说到这里，阿乌哀色更浓。 完颜南仍然睁大着眼睛看着姐姐，还没回过神来。 死而复生的事情常人不太容易接受。 阿南抓住阿乌的手腕：“姐姐，姐夫……怎么死的？” 阿乌：“六年前，一天早上，你姐夫浑身冰冷，意识全无，在梦中就死去了。” 阿南大惊失色：“啊？那不是……跟父母死去的方式是一样的？” 阿乌凝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不只阿乌和阿南的父母，完颜家的再上一辈，她们的爷爷，也是这样在睡梦中，突然就诡异地死去了。 这种如此一致却又奇怪的死亡方式，排除了传染病的可能，就只剩被仇家暗杀这一种可能性了。 已古稀之年的完颜复思来想去，觉得这罩在完颜家头上的死亡阴霾，很可能跟二战时入侵中原的东瀛国有关。 于是完颜复老骥伏枥，独自远走东瀛国去调查死因，可惜几年后一无所获的回来，回到中原国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在把所有传承都给了阿乌之后，郁郁而终。 阿乌和阿南相依为命，但那罩在姐妹俩的头上的死亡阴霾却是从来没有散去。 “恐怕当年就是纪少瑜替我挡了一命，只是直到现在，我都搞不明白那群东瀛人是怎么办到杀人于无形的。”阿乌忽然咬着银牙，悲愤的说道：“只是，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杀死我父母，杀死我太爷爷，还杀死了我丈夫的凶手。” 阿南紧紧抓着阿乌手腕，没有说话，这也是她的夙愿。 阿乌平复了一下情绪，顿了顿继续说道：“幸好纪少瑜家族有一个秘术，人死后，原生梦境不会立刻消失，严格来说当时他并没有完全死亡。” 阿南面色稍缓：“什么秘术这么厉害？” 阿乌：“现在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梦师都在觊觎这个秘术，你应该听过，叫做复活梦术。” 阿南：“复活梦术！姐……姐夫是庄周后人？” 阿南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阿乌，她没想到姐姐瞒着自己这么多事，但是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奇怪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想必姐姐过得很辛苦吧？” …… 天色渐亮，可木屋周围的丛林里却如夜一般寂静，偶尔有一两只小动物走过，踩在铺满树叶的地面，“沙沙”声起，似有无声的哭泣传出。 阿乌：“妹妹，我这次来找你，就是要将借助你的力量完成复活梦术的实验，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阿南自是果断的点了点头。 “姐姐，听说姐夫陷入了危局，没有关系吗？”阿南突然想起最近流传得最多的一件事情。 阿乌：“放心，纪少瑜已经死了，只有原生梦境还活着，中原国那个纪少瑜只是你姐夫的一具肉身而已，原生梦境在我手上。” 阿南：“肉身？不会吧，据说这具‘肉身’还打败了梦师联盟的最强战力陈丰台啊。” 阿乌：“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六年前我是用梦器让他的肉身和原生梦境合二为一了，所以那时你才能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姐夫，但是我来非洲之前，将他的原生梦境取出来之后，本应该慢慢僵化的肉身却好像还残留着一些行动能力，就像没事人一样，我走的那一天，他还来给我送行。” 阿南听得起鸡皮疙瘩，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姐夫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阿乌：“恐怕还真是，庄周族人的梦术和我们的不一样，我们的原生梦境是有属性的，比如我的原生梦境属性是‘魂’，那么我的原生梦境里就只有四处游荡的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方便执行我们命令的自主人格和一个没有意识的梦境守门人，就算是你这个天才怪物，原生梦境也只有两个属性而已。” 阿乌走下床，小心翼翼地往窗外望了望，看见韩宇坐在远处林里的树上，四周无人，放了心，继续说道： “但是庄周后人的原生梦境里面，是无数个世界，真正的世界，里面生活着无数的虚拟居民，而且每一个居民都是梦主的一个人格。” 阿南惊得也跳下了床，光脚踩在地上，大声叫到：“这才是怪物吧，那不是无敌了。” 阿乌：“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其实他们原生梦境的限制特别多，可能是因为这个原生梦境世界是前人世代传承的缘故。” 阿乌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阿南不要大声讲话： “比如一个人的原生梦境能力是火，那么他便可以将自己的神念转化为火，进行战斗，但纪少瑜原生梦境里面的一切，好像自成循环，很难跟外界沟通，无法自如的带到真实世界中来。” 阿南：“那又太没用了，那不就跟在原生梦境里看小说差不多？” 阿乌一脸无奈：“你姐夫就是在写小说，把自己传承的原生梦境当成了素材，他的梦境小说在胡源镇还卖得很好。” 阿南：“嘻嘻，逍遥自在，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姐夫的，不像我们，一天天苦大仇深的生活着，要是我有了复活梦术，有好多好多的人想要复活啊。” 阿乌摇了摇头：“其实复活梦术是不可能完全的复活一个人的，甚至续命也最多只有百来年，这个事实在我第一次看到纪少瑜三爷的时候，就发现了。” 阿乌拉着阿南坐好，从胸口处拿出了一张指拇大小的木片，上面隐约可见一些斑斑点点，放在阿南的手上说道：“这就是复活梦术的功法，用你的梦境能力去看，领悟其方法应该没有问题，等我走了再看。” 阿南小心的将木片收好，望着阿乌，知道姐姐还有木片上没有阐述清楚的地方要告知。 阿乌接着说道：“阿南，其实要复活一个人，可谓是逆天之举了，我先问你，你觉得生命是怎么形成的？” 阿南眨了眨眼睛：“按主流的说法，物质部分就是肉身的进化了，而精神部分几乎来自于记忆和传承，当然以姐姐的梦境能力来看，应该还有魂……” “姐姐！”阿南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你说你复活了姐夫，该不会是……” 阿乌微微点了点头。 “是的，我的梦境能力正好是魂，所以我将我整个原生梦境都给了你姐夫。”阿乌平静的说道：“可是，阿南妹妹，即便这样，他却并没有真正的重生。” 后半句话阿南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眼含泪光，勉强镇定的问道：“那阿乌姐姐，你岂不是没有灵魂了？” 普遍认为，原生梦境就是一个梦师精神世界的中枢。 阿乌却好似不太在意：“无妨，老实说，我这几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连我自己都怀疑，灵魂这个东西，到底存不存在？” 阿南把手放在阿乌的手上：“当然存在，姐姐的能力就是魂，你是最知道灵魂是存在的那个人了。” 阿乌：“没关系妹妹，我先告诉你复活梦术的难关在哪里，我们再去讨论我的事好不好？” 阿南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阿乌：“纪少瑜的肉身我相信你的梦境能力能够解决，记忆和传承部分，都在我手中的原生梦境里，这个原生梦境里有我的灵魂力量，且绰绰有余，可是应该还差一样东西。” 阿南沙着声音说道：“还差什么？” 阿乌：“我也不知道，最开始我也认为生命只是这三者组成，在纪少瑜死后，我由于事先就知道他的原生梦境有能够延续的能力，于是立刻将他的肉身保存了起来，并且用我们完颜家制作梦器的方法将他的原生梦境重新植入了他的肉身。” 阿南摇了摇头：“行不通的，人和梦器还是有区别吧？” 阿乌：“嗯，植入之后我发现他的生命力仍然在持续衰弱，手足无措之下，我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他们家族的复活梦术唯一的缺陷就是缺少持续能量来源，我想，这种能量来源也许就是魂，于是就将自己的原生梦境给了他。” “果然，被注入了魂的纪少瑜，生命力不再流失，想是真正的复活了。” 阿南：“可是还是没有成功？” 阿乌叹了一口气：“后来我越来越发现，你姐夫其实并没有真正活过来，我总觉得他每时每刻都在死去，这是道不清说不明的一种感觉，我多年来和灵魂打交道，我的这种感觉非常清晰。” “我一直在寻找这种感觉的来源，寻找生命组成缺失的那一环，你还记得我们完颜家有一个可以施展幻术的梦器吗？三年前，我改良了它，使得它可以让我和纪少瑜原生梦境里的居民建立交流。” 阿乌看着阿南投来奇怪的眼神，并没有理睬继续说道： “不想却被他的梦境守门人发现了，奇怪的是，他的梦境守门人居然拥有独立人格，是一个叫做蚩盘的老头儿，这个老头儿很有意思，他拥有意识之后就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还以为我是纪少瑜的一个梦。” “但就在我想要进一步了解纪少瑜的原生梦境时，突然发生了事故，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中，突然大量灵魂逸散了出来，当时还引起了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 阿南恍然大悟：“我知道这个，当年我刚走不久，就听说你们镇发生了梦境泄漏事件，想不到竟是这个原因。” 第三十章 卦 阿乌：“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打算来非洲避避风头，可是轮回书社的社长突然出面保了我，梦师联盟有一位高层也出面保我，加上其他人也没有查出什么端倪，一时间风波便过去了。” 阿南挺了挺小胸膛，眨着一只眼睛说道：“阿乌姐姐，在非洲，我可以保你。” 阿乌笑了笑，帮阿南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由于在中原国的科研环境很好，在轮回书社又有很多科研资源，急于想解决复活梦术的难题之下，我就抱着侥幸心理呆了下来。可是半年前，我得到消息，说梦师联盟又开始重新调查我们了，想是抓住了什么证据，如果让人知道纪少瑜居然是复活梦术的产物，你姐夫的原生梦境一定会成为活体标本的。” “所以你就把姐夫的肉身放在胡源镇做掩护，自己带着姐夫的记忆和魂来了我这里，嘻嘻，虽说是下策，倒也是风险最小的办法。咦？”阿南用手指抓了抓脸颊：“你为何不带上姐夫的肉身一起来，偏偏要分离姐夫的梦境和肉身呢？” 阿乌解释到：“其实你姐夫经过三年前那次灵魂逸散事件之后，我就发现他的原生梦境和肉身已经有些不稳了，不只是我，他自己也发现了，却没有告诉我，一直沉浸在自己原生梦境里寻找原因，所以其实他的肉身已经……” “姐姐。”只见阿南表情复杂地打断道：“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相当于，又杀了一次姐夫？” 闻听此话，阿乌缓缓闭上了眼睛。 像是哽咽了一下，疏影摇曳下的林中小屋出现了一阵阵沉默。 她知道，她怎么不知道？ 纪少瑜在和自己结婚的第二年，就替他们完颜家族抵了一命。 “他是她的恩人，她是他的灾祸。” 遇到这样的事，任谁都要这样想。 那时，她歇斯底里地复活他，把灵魂都给了他，却仍然觉得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敢告诉纪少瑜他死了的事实，她怕他不接受自己灵魂的注入。 “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他吧？”阿乌这六年间经常发呆的看着纪少瑜，脑子里想着这句话。 可是自己越来越不敢告诉他，直到两人陷入险境的时候，她也只能瞒着纪少瑜，自作主张，将他又“杀”了一次。 阿乌睁开眼睛，眼神渐渐露出镇定。 像是把某种极其艰难的日子，通过这缓慢的一次眨眼，就装进了心的深渊。 阿乌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们夫妻两人一起离开中原国，必然落实了梦师联盟的猜测，只怕是一路被人追杀，根本不可能到得了这儿。” “我也是出此下策，两个月前，在他入梦的时候，用[魂镜]取出了他原生梦境，立刻就出发了。” 阿南看出了姐姐的神色变化，尴尬地缩了一下脖子，接过话头：“喔？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有魂镜就好办了，老头子看来还是有点儿用。” 说完耸着独眼观察了一眼姐姐。 魂镜是完颜复的收山之作，虽然并不完整，但在阿乌多年的改良之下，还是具备有短期稳固梦境的效果，可以承载一个原生梦境而保持梦境能量不流失。 这是阿乌曾经跟纪少瑜提过的一个梦器，因为此梦器灵感就来自复活梦术的传说。 这也是阿乌敢取出纪少瑜原生梦境的其中一个底气。 而另一个底气，就是她的妹妹阿南。 阿乌：“魂镜只是暂时保存纪少瑜的梦境，真正要融合纪少瑜的肉身和梦境，还需要借助妹妹的梦境能力。” 阿南又挺了挺小胸膛，嘻嘻笑道：“行，没问题，半年时间，我就能将姐夫的肉身重塑。” 阿南的梦境能力是“融合”和“生长”，是少见的拥有两个属性的原生梦境。 这两个梦境能力结合起来，使得阿南成为了非洲东部有名的傀儡师。 因为阿南制作的傀儡，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阿南想了想，继续说道：“听姐姐说姐夫那具留在中原国的肉身，并没有如愿成为一具死尸，反而把事情闹大了，不仅大战梦师联盟，还杀了人，我怀疑姐夫的肉身另有蹊跷。” “阿乌姐姐，为保万无一失，再多给我些信息，如果姐夫的基因有问题，我的梦术有可能是会失效的。” 阿乌：“你忘了我是遗传学家了？我已经检查过，纪少瑜的肉身基因都不会有问题。” “我怀疑是原生梦境的问题，当我将他的原生梦境取出来之后，你姐夫的肉身恐怕被他梦境世界某个厉害的人格占据了。” 阿南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阿乌：“你姐夫曾给我说起过一个叫做王立的梦境居民，貌似拥有自由意志，是一个大神通修士，说不定现在被通缉的那个所谓世外高人纪少瑜，就是王立这个人格吧。” 阿南眼睛滴溜溜转动：“姐姐怎么会想到一个梦里居民的身上呢？” 按道理，若是有人格占据了纪少瑜的肉身，梦境守门人蚩盘和梦境管理者贺鬼才的嫌疑更大，所以阿南才有此一问。 “因为王立在你姐夫的原生梦境里出现的时间非常蹊跷。”阿乌徐徐说道： “你姐夫刚刚被复活不足一年，王立就出现了自由意志。” “我怀疑当时被复活的，不只你姐夫一人。” 阿南扑闪着眼眸：“好的，我明白了，姐夫的原生梦境真有意思，有机会的话我都想进去看一看了。” …… 日夜交替，整整过去了三日。 东非大裂谷气候变化莫测，雷雨天气和烈日当空往往瞬息轮变。 只有丛林里的这间木屋伫立在树影里，里面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韩宇就在离木屋不远的一棵大树上闭目养神，树下躺着五六具猛兽尸体，无一例外，皆全身焦黑，就像是被雷劈死的一般。 三日来，阿乌将有关于纪少瑜的所有细节几乎平铺直叙的告诉了阿南。 屋子里，一位小麦色皮肤的性感女人倚在一个木桌旁边的墙上，对着椅子上的独眼少女不断诉述，而独眼女子正飞快的在一张树皮纸上写着奇怪的符号。 独眼少女睁着双眼，灰白色的那只眼球散发着阵阵诡异的白色雾气，整个人不再是俏皮的气质，而是有一丝成熟的古怪味道。 阿南的梦境能力“融合”可用于算卦，这也是阿乌为何会将一切有关纪少瑜的隐秘事告知阿南的缘故。 “卦”通“挂”，是中原国先圣伏羲所创，即将关于某件事情的所有信息用某种符文表示出来，记录在一起，并且“挂”在树上。 再用一些算法对眼前繁杂的信息进行推理和整合，最终达到可以预测一些未知之事的效果，俗称“算卦”。 伏羲所创算法，是一种玄妙无比的法术，如今已失传，后有一位远古圣贤，将自己所悟记录成一本功法，名为《易经》。 而阿南的“融合”梦术，虽不如远古法术之玄妙，却也可以简单代替“算卦”中的“算”字。 又过了三日。 白色雾气几乎弥漫了整间屋子，随着一声“嘶嘶”的声音响起，阿南在树皮纸上写下的那些密密麻麻符文，刹那间金光大放，腾地蠕动在半空之中，互相纠缠在一起。 巨大的梦境能量笼罩着这些金色符文，伴随着剧烈震动，发出一系列“咔咔”声响，似要强制地将这些金色符文融合在一起。 阿乌叙述的声音仍然在传来，却看不清脸，甚至声音也好似遥远的地方飘来一般。 这些声音化作语言，语言化作文字，进而也变为了金光闪烁的符文，和中心部分的强烈金光纠缠在一起，成为了一个金色的漩涡。 阿南看着金色漩涡当中逐渐浮现的一个黑白相间的陀螺，那只独眼缓缓一阖。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奇异的吸力陡然生出，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进去，阿南的一丝神魂顿时离体急射而出，一闪之下就没入了金色漩涡之中。 黑白陀螺突然光芒大放，剧烈转动起来，渐渐形成一个八卦图案，不多时，屋内雾气被此陀螺席卷一空。 只见阿南双目紧闭，身子一动不动，犹如老僧入定。 阿乌则在一旁耐心的等待，屋里一片寂静，唯有陀螺转动声音，嘶嘶作响。 这一晃，就又是半日时间。 阿南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神色中带着迷茫，又有一丝明悟。 阿乌赶紧问道：“算得如何？” “关于暗杀我们完颜家和姐夫的凶手，仍然只能看出和东瀛国有关，其他的，和往常一样，却是一片模糊。”阿南揉了揉眉心，眼睛盯着一处空白，继续开口说道： “关于复活姐夫缺失的一个生命成分，倒是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阿南眼睛转向阿乌，露出苦笑： “但是答案很奇怪，还是灵魂。” …… 又是静默了半晌之后，阿乌慢慢从墙边瘫落在地上，迷惑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阿南立刻起身，准备搀扶一下姐姐，没想到心神耗费了近七天，身子早已吃不消，竟站立不稳，立刻倒在了地上。 阿乌见此大惊，赶忙将阿南扶起，搀到床上。 躺在床上的阿南嘻嘻笑道：“姐姐，你虽然失去了梦师的力量，但至少对灵魂之事较之旁人感悟更深，缺失的是灵魂而不是某个未知的物质，在我看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阿乌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位嘻嘻笑着的妹妹，一种苦涩交织着感动的情感撑开了一道心的裂口，独自支撑了六年的压抑感即将喷涌而出。 却被一道敲门声又憋了回去。 “咚咚。” 第三十一章 帮我杀了 “咚咚。” 又响了一声。 阿乌和阿南同时警惕的看向木门方向，如果有人突破了韩宇那道防线，竟来到了木屋跟前，现在姐妹俩可谓是毫无招架之力。 “乌姐，是我。”韩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乌的警惕性丝毫没有减弱，和阿南对望一眼，没有吭声。 韩宇在门外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收到一个中原国官方来的讯息，觉得非常紧急，所以来打扰一下。” 韩宇有些郁闷，他本来在轮回书社的地位比阿乌高，而一路上，他几乎成为了阿乌的仆人，任何事情都还要给阿乌打报告。 本来阿乌很多年来，因为知道韩宇的爱慕心思，有些故意疏远他，但是当接受了这五年要和他一起呆在非洲的现实之后，竟一点也不扭捏，一点也不见外，一点也不矫情，直接把他当下人使。 “好，我知道了，你在门外等等我。”阿乌松了一口气，转而对阿南说道：“你先休息，那是自己人，之前在外面警戒。” 阿南微微点了下头，露出尴尬的嘻嘻笑脸，她知道自己的房间见不得外人。 阿乌推门而出，看见韩宇恭敬的站在门外，礼貌的退后了五米开外。 还真像仆人啊。阿乌神情复杂，她每次看见韩宇，都会想起纪少瑜那副懒散，没有风度的样子，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什么紧急讯息？”阿乌直接坐在木屋前的梯子上，实在是这七日心神耗费颇大，有些疲惫。 “中原国梦师总盟在附近设置的情报点刚才找到我，递给我一条讯息，说要全力保护乌姐，提供一切资源支持乌姐的实验。”韩宇看见阿乌出来，愣了一下，赶忙低着头，饶是三十岁的男人了，却极其腼腆，一路上几乎不敢直视阿乌：“说乌姐只要有需要，或者遇到危险，可以联系他们任意一个情报点。” 说罢，韩宇拿出一粒拇指大的银色小球递给阿乌，这是中原国谍报机构防伪的身份证明，里面有阿乌的各种信息，且这些信息只有阿乌的神念才能打开。 阿乌眼神闪烁：“中原国梦师总盟这是想独吞我的研究成果啊。” 韩宇：“我建议乌姐接受中原国的资助，中原国在非洲的势力很大，加入他们，这几年会安全不少。” 阿乌：“我的研究已经有起色了，实验结果出来，我会第一时间交给轮回书社，这有什么好说的，轮回书社不就是中原国暗中培养的地下组织吗？给谁不都一样。” 说完静静等在那里，按说这种讯息并不值得韩宇冒然敲门告知。 韩宇：“另外，中原国还派了两个特务来保护乌姐，已经出发，马上就要抵达这里了。” 阿乌眉头微蹙，这是监视自己来了，倒像中原国一贯的作风，监视你都监视得非常自然。 因为梦境能力是罕见的“魂”，加之阿乌本身是遗传学专家，她做的梦术实验，外界只知道是关于傀儡“注魂”的研发，傀儡注魂之后，可以自行生长、修炼，甚至可以使用梦术，而且完全受制于傀儡的主人，实验若是成功，则对于任何组织来说，相当于拥有了一支拥有原生梦境的傀儡大军。 阿乌突然来到非洲，仅仅是这个实验本身，就受到很多组织的关注，加之最近阿乌和纪少瑜被发现和“复活梦术”有关，阿乌饶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科学家，也能想到，很多比轮回书社更大的势力已经盯上自己了。 阿乌手指张开，撑着下巴，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大国的情报机构啊，我才到几天就被发现行踪了，来吧来吧，都来监视我吧。” 韩宇略微有些尴尬，他跟着阿乌，轮回书社的意图也跟监视差不多：“中原国还带来一个消息，关于纪少瑜。” 韩宇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他从胡源镇杀了三个人逃跑出来之后，一路向西狂奔，每跑到一个分岔路口，都要逮住一个路人问非洲在哪个方向，问完之后就把人杀了，现在已经跑到甘肃地界，据说一路上已经杀了数百人。” 阿乌目瞪口呆。 韩宇：“中原国已经把此事按了下来，暂时没有引起社会的关注，据说前几日派去一支部队拦截，被纪少瑜用诡异的方式全歼了，现在政府派了几个武学大师，已经盯住了他，还未行动，中原国方面想问问你的意思。” 问自己的意思？几个意思？ 阿乌惊疑不定：“中原国这是又卖人情，又威胁我啊。” 胡乱搭了一句话之后，心念急转。 她有自知自明，中原国偌大一个国家，自己的实验虽然重要，恐怕也只是上达天听而已，是众多国家大事中的一件罢了，政府还犯不着故意玩儿这种低级手段来作局。 所以“纪少瑜肉身”的种种奇怪的举动，和强悍的实力应该是真的。 而且据韩宇说，这位“纪少瑜肉身”到处打听非洲的方向，找非洲干什么？这多半是来找自己啊！ 阿乌突然感到一种未知的恐惧。 自己被自己“杀”了的一具“肉身”追杀了，而且这具“肉身”生前是自己的丈夫。 光想着这句话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连语句都不通顺，你说吓不吓人。 韩宇见到阿乌不寒而栗的状态，有同病相怜的味道，他听到此事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乌姐，少瑜是我的朋友，前不久还才见了一面，那个时候他还是温暖随和的样子，梦师联盟和中原国是不是搞错了？” 阿乌：“没错，那个人就是纪少瑜，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 韩宇：“……” 什么叫精神状态不太好？找出这种借口，到底是谁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阿乌：“跟中原国方面回话，我有点不喜欢这个精神出了问题的丈夫，帮我杀了。” 韩宇：“啊？” 阿乌：“有什么啊的？就这样说，还有那两个来保护我的人，来的时候跟他们切磋一下，看看实力再说。” 韩宇：“可纪少瑜他……” 阿乌摆了摆手打断了韩宇的说话，转身推门而入。 韩宇站在门口怔了半晌，思来想去实在没想通，苦涩的摇了摇头，慢慢走开了。 …… 就在阿乌和韩宇谈话后不久，两个中原国特务就来了。 屋外响起了阵阵的打斗之声。 阿乌在屋里照顾阿南，并没有出去迎接。 其实知道中原国要保护自己之后，不管动机如何，阿乌都突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这是一种家的感觉，即使知道韩宇一直在身边保护着自己，也没有那种感觉。 只有那个懒散的纪少瑜给过自己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它不是强大就能带来的，是一种温暖，一种依靠和疲惫之后的港湾。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码头弱小就不愿靠岸，反而觉得汹涌强悍的大海是自己的依靠。 屋外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两日。 这两日，阿乌抽空好好的打理了一下阿南和阿南的住处。 梳洗干净的阿南此时看起来清秀可爱，蓬松的头发乌黑柔软，蛾眉皓齿，虽是独眼，却眼神灵动清澈，眉眼之间和阿乌有些相像，却是一天生尤物。 此刻，正专心致志地翻着各种书籍，做着重塑纪少瑜肉身的前期理论工作。 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不仅明显打扫了一番，之前乱做一团的书籍、衣物也归置了起来，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甚至在窗台还有阿乌四处采来的一些植物，做成了一个小型花圃。 阿乌非常喜爱种花草。 阳光洒进来，带上非洲地区独有的植物衬托，屋子里颇有一些古典童话里的味道。 阿乌看着阿南，静静坐在一旁，微微笑着，这种有如入定般的科研状态也像极了自己。 两日后，两位军人打扮的女子出现在了阿乌面前。 中原国还是很用心的，用最短的时间在情报人员里挑选了两位女儿身，给阿乌做贴身保镖。 此刻，这两位女子面色焦黑，短短的头发像被烫过一样弯曲着，倒是有些迎合非洲风情。 阿乌看着两位“保镖”狼狈的状态，不禁心中暗暗感叹，她知道韩宇实力强劲，梦境能力也是极具破坏力的“雷”，但能被中原国情报机构挑选出来保护自己的特务，想必也不是碌碌之辈，竟加在一起也不是韩宇的对手。 站在一旁的韩宇神情疲惫，衣衫有些破烂，显然也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你们叫什么名字？”阿乌见此，嘴角微微上扬，感觉非常有面子。 韩宇的实力让自己跟中原国政府打交道的时候有了周旋的本钱。 “我代号为大满。” “我代号为小满。” 两位女子神情有些惭愧，毕竟刚刚还信心十足的来执行组织交给的任务，却连保护对象的身边人都打不过。 阿乌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小满大满，你们先去给我采些植物来，要不同颜色的，额……再挖些土过来。” “我有用。” …… 真实世界，中原国甘肃地界。 一脸疲惫的苗三，神情严肃的奔跑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之中，姿势标准，速度极快，手中还拿着一张有些破烂的地图。 看地图是一回事，实际赶路却是另一回事。 这个世界的路况十分复杂，苗三还要想办法不要引起人注意，跑了很多冤枉路。 而且每杀一个人，即使是杀的“凡人”，立刻就会跑来一群人围观，令苗三头痛不已。 时而出现一些和陈丰台相似的幻术师追捕自己，短短一个月时日，就恶斗了几场，体内灵力几近枯竭。 前几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蔽山洞打坐恢复灵力，刚刚恢复了一两成的样子，神识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三五个气息强大的高手。 于是苗三就又开始了无止尽的奔跑，可是发现那三五个高手速度居然跟自己差不多，跟着自己跑，可是又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令苗三心神疲惫不堪。 第三十二章 刺客又现 就在苗三疲惫不堪努力奔逃的同时。 后面追赶的五位武学大师也是苦不堪言，这个“纪少瑜”跑得也太快了。 不说是梦师吗？难道也练过武？ 上头给出的命令是盯住纪少瑜，最好活捉，不让其跑出中原国国境。 怎么活捉？好不容易靠近一两百米，人立刻就跑得没影了。 似乎对方有什么诡异的秘术可以加速奔跑。 再这样下去，非得让“纪少瑜”跑出国境线不可，靠跑都能跑出去，这中原国的脸可就丢大了。 但是几位大师都是八旬上下的老者了，饶是修为高深，但身子骨经不起长时间奔波折腾，后悔之前过于托大，早知如此难追，应该先派两人乘坐飞机先抵达西部边境，然后再掉头回来包抄的。 又过了三日。 迎风狂奔中的苗三也逐渐冷静下来，他虽然是原生梦境里的一个人格，但在梦境修真世界能修炼到人界巅峰，在危急关头有迅速保持沉稳的素质。 他知道地图上再往西，有一片沙漠，这可能是自己翻盘的机会。 …… 而在中原国盛安城，苏氏园林里的中原国梦师总盟盟主魏雄也是神情复杂。 他刚刚得到了阿乌的回复。 “叫我们杀了纪少瑜？”魏雄表情精彩：“这两口子真有意思，不会是婚姻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纱裙女子仍然在亭子里泡茶，弯身在魏雄的对面，低着头说道：“马上就去查了，纪少瑜夫妇感情应当是不错的，完颜乌出航的时候纪少瑜还去送过行。” 魏雄眉头一蹙：“那还真是奇怪了，完颜乌是赌我们没有能力杀得了纪少瑜吗？” 纱裙女子：“那我们这就出动边境国防部队的精英力量参与围堵？” 魏雄：“恩，只有这样了，不过杀还是不能杀的，务必活捉，这个纪少瑜身份牵扯很多，你告诉老刘，告诉他纪少瑜是轮回社社长的孙子就行了。” 纱裙女子：“是。” …… 原生梦境，无人区。 瀑布落下，溅起数丈水柱，水雾四散开来漫延四周竹林，阵阵竹叶沙沙之声如风吹过。 贺鬼才背着手站在瀑布面前，盯着瀑布后面若隐若现的山洞，眉头微蹙，仍然在左右为难。 找了半天的梦境刺客多半就在眼前，而且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该是可以先沟通沟通的吧？ 梦主倒是告诫过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才来无人区躲避。 谁知道那个梦境刺客恰好就藏在无人区。 上次被梦境刺客吓跑之后，回去不断琢磨，想来对方主要是身法诡异，目前看来修为不见得有多高，如果是正面对抗，贺鬼才自信自己还是有与之一战的实力的。 连修真世界里不可一世的王立都能出手灭杀了，自己即便不敌，自认自保的手段还是足够。 想到这里，他酝酿了一下，沉沉的上前一步。 “瀑布后面的姑娘，请出来一叙，我没有恶意。”贺鬼最终决定先用沟通的方式解决问题。 瀑布后面没有动静。 贺鬼才继续喊道：“这位姑娘，我是梦主的第一人格，此梦境世界的执行者，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说。” 等了一会儿，瀑布后面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贺鬼才要喊出第三句话的时候。 只见瀑布水柱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女人身段，在空中伫立不动，瀑布落在她身上使其人影显得更为模糊，看不清脸。 贺鬼才见此，心中一喜，赶紧又喊道：“我在此梦境世界里有很大的权限，你想杀梦主的苦衷可以先跟我说说，我想办法解决。” 黑色人影浮在哪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吭。 贺鬼才默了默，又是正要开口的当口，只见黑色人影的嘴巴微微开合了一下。 声音被瀑布溅起的水声淹没了。 听不清楚人影说的什么，贺鬼才慢慢浮起，飞在空中，缓缓靠近。 黑色人影的嘴巴又微微开合了一下，一个微弱的女子声音隐隐传来。 “东……瀛忍……颜家……” 贺鬼才飞到里人影不足百丈距离的时候，模糊听到几个字，心中大惊，果然跟东瀛梦师忍者有关。 “颜家”是什么？贺鬼才一直呆在纪少瑜的原生梦境里，却是不明所以。 又靠近了一些，细细观察之下，看清楚了对方的脸，确实是梦境刺客无疑，一头束起的黑发，脸上蒙有丝巾，嘴巴藏在丝巾下，刚才看见的嘴巴开合，却是丝巾上下移动造成的感觉。 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一双清澈无比，毫无杀意的眼睛。 见梦境刺客脸上的丝巾又上下移动起来，眼神无害，贺鬼才顿觉安全感增加不少，试着又靠近一些想听清楚说的什么…… “不对！”贺鬼才大喝一声，他反应极快，双手掐诀，施展秘术突然身形倒射而去，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几十里开外，骇然的盯着对方。 他刚才听到模模糊糊的男子声音！ 声音虽然模糊，却带着清晰可辨的戾气。 事实证明贺鬼才反应之快救了自己一命，只见那个人影顿时化作一道黑色残影直奔自己而来。 速度之快，隐隐要突破时间的桎梏，身后拖着滚滚煞气。 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刺客居然人格分裂！ 贺鬼才下意识的双手飞快掐诀，一股浩然的时间法则之力化作一面光墙阻挡在面前。 却只阻挡了黑影片刻，一声像纸被撕开的声音响起，黑影手中出现一个环状金属，一抬手就将时间光墙轻易划开，身形一晃，原地又消失了。 贺鬼才大惊，身形一闪，又遁离了几十里开外，四下张望。 最难受的就是这个梦境刺客诡异的身法。 贺鬼才也不是等闲之辈，只见他双手猛的一合，一个圆形区域以自己为中心，带着金色电弧环绕，一股狂暴的气息四散开来，四周出现了阵阵时空破碎的声音。 不远处，黑色人影一个踉跄，从时空裂缝中跌落而回，怔怔的看着贺鬼才，但立刻又浮现出了邪笑的表情，极其诡异。 贺鬼才脸色微变。 这个刺客好大的戾气！ 黑色人影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并抬头望了过来，死死的盯着贺鬼才。 贺鬼才这才找到一丝时间间隙，右手袖袍一抖，一面黄色小旗凭空出现，这是梦境修真世界的一件顶级防御性仙宝，名为“沙时旗”，是千年前灭杀王立后而所得，由于其蕴含了一丝熵之法则，对贺鬼才参悟有一定帮助，就留了下来，不想此刻竟有用武之地。 黑色人影见此，戾气更重，发出“啊啊啊啊”的狰狞咆哮，却好似没有其他手段，仍然拿着那个金属圆环，又径直朝贺鬼才射来。 贺鬼才不敢怠慢，十指快速的弹跳不已，一道道紫色的光芒从指间处射出，打在“沙时旗”上，片刻间，沙时旗发出黄红色的诡异沙柱，形成一股沙柱旋风，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黑色人影仍然是用金属圆环一划，一道白银色的弧线没入了沙柱旋风之中。 不多时，沙柱之中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样子身形和梦境刺客一模一样，全身却是由黄沙聚集而成。 这个沙人诡异的抬起右手，和刚才梦境刺客的动作一样，一道黄白色的弧线向黑色人影划了过去。 黑色人影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向一旁倒射而去，黄白色的弧线堪堪要划中她，被躲过了。 空中飘散着一簇被整齐划开的黑色断发。 贺鬼才心中一喜，这面“沙时旗”里面蕴含了“熵”和“镜子”的能力，可以不耗损能量的反射一切攻击。 见此宝有效，有此依仗之后，贺鬼才心中大定，同时袖袍一抖，又祭出一口青色长剑。 他是原生梦境的执行者，梦主的第一人格，经营多年，虽从未遇到过如此凶险万分的境地需要应对，但光是处于好奇，却也有不少收藏。 青色长剑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好似有灵性一般，被贺鬼才拿在手中，摆出一个太极带剑式，飘逸灵动，长发飞舞。 贺鬼才出自春秋战国，虽拜身纵横家，但那时的士族阶层往往也是剑客，加上在梦境世界混乱的时空中修炼万年，说是一顶级剑客也不为过。 只见其脚步看似虚浮，实则极成章法，手中长剑从滚滚沙柱旋风之中隐蔽刺出，乘虚蹈隙，无数长剑虚影闪烁，鬼魅无比。 虚中有实，没等黑色人影再次闪避，一道长剑实影稳稳刺入黑色人影胸口。 贺鬼才嘴角微微一翘，剑术讲究一击必杀，所以这第一刺尤为重要。 但下一刻，贺鬼才翘起的嘴角凝固了起来。 只见被刺中的黑色人影竟也是虚影，此时剑尖上仅有一小节竹子，却是移花接木。 忍术！ 贺鬼才大惊失色，自己早应该想到，东瀛，东瀛！东瀛刺客不就是忍者吗？ 高手过招，一念之间！贺鬼才刚刚一个意识不稳，背后就露出空挡，而果不其然，一个逐渐浮现的黑影就从身后急速射来。 手中仍然是拿着那个金属圆环，又是一划！ “沙时旗”虽然有反射所有攻击之效，却差在速度，一不注意，就被刺客逮住了空挡，冲进了沙柱旋风内部。 好高的战斗素养！ 却不容贺鬼才感叹，情急智生，只见他右手持剑，一个看似缓慢，实则行云流水的转身，带着青色长剑横在身前一档。 “兹兹”，一种金属互相划过的声音响起，金属圆环丝毫无损，青色长剑却是破了一个小口。 青色长剑是贺鬼才多年的私藏，但此时却没有留给他心痛的时间。 被划破的青色长剑随着贺鬼才手腕转动，动作连贯的反手劈去，却又和立刻迎上的金属圆环对持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刺客身形还未稳住，又是一个反物理学诡异的转身，左手成爪向贺鬼才的脸部抓来。 贺鬼才也只剩左手，下意识出手格挡，精准的抓住了刺客的手腕处。 两人面对面，双手皆被牵制，一副要肉搏的样子。 也是此时，贺鬼才和刺客的眼神出现了第二次交流。 和打斗之前清澈无害的眼神完全不同，现在的刺客眼神中充满了暴戾和怨气，似留着鲜血一般，极其可怖。 这只有冤魂才有的眼神中，还透露出一丝不甘。 而这一丝不甘，贺鬼才似曾相识，隐隐感到有一丝熟悉。 贺鬼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大叫一声，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 “你是…！！！” 第三十三章 交通问题 在贺鬼才漫长的人生阅历中，只有一个人有如此浓烈的不甘。 这一丝不甘，虽只有一丝，但这一刻，仿佛天地之间没有其他情感，只有这一丝不甘。 这一丝不甘千年前就被自己灭杀了，这一丝不甘属于王立。 他还记得，当他杀死王立的时候，王立眼睛没有看向自己，而是死死地盯着苍天。 当他把王立的神魂消灭干净之后，看向王立死死盯着苍天的尸体，觉得有些瘆人，丢进了原生梦境边界的一座炼狱黑火山，烧成了灰烬。 王立死了，只有午夜梦回之时，他才会偶然想起。 而此时此刻，在这个梦境刺客的眼神中，他又看到了这一丝不甘。 “你是王立？！”贺鬼才惊恐之下，将手中力道尽数卸去，倒射而飞，痴痴的问道，眼神略有迷茫。 刺客却并未说话，但“王立”二字显然是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面露狰狞地发出“呜呜呜”的咆哮之声。 似一头挣脱了铁链的野兽在呜咽，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阴森的味道。 刹那间，刺客的煞气猛地爆发开来，身影又是一个模糊，化作一道黑影，直射贺鬼才而去。 又是同一种攻击方式！ 但这鬼魅的身法和招式却胜在实用，简单直接，将这一招走到了极致。 正惊疑不定的贺鬼才，退意大起，不愿再恋战。 紧接着向着另一个方向急速遁去。 贺鬼才早已经参透时间法则，有关于逃跑，信心十足。 事实确也如此，只见无人区的上空，两个鬼魅身影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凭空出现，但是明显距离在越拉越大。 刺客身法胜在瞬间爆发，长途奔袭显然还有所不如。 不出半日，就被贺鬼才甩掉了。 在无人区禁制的边境，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浮现，身影摇摇晃晃，脸色有些苍白。 在奔逃的途中，贺鬼才急中生智，立即使用时间法则进行时光倒流，回到了数月前进入无人区的地方。 可是无人区的禁制之力诡异无比，时光却是无法倒流到进入无人区之前。 他四周看了看，自己仍然被困在无人区里面，也就是说，他终还将再次面对这个梦境刺客。 几日后。 正在无人区界碑附近打坐的贺鬼才眼睛睁开，他听到界碑之外的远处传来奇怪的歌声： “清水清来清水清，清水照见鲤鱼鳞……” 歌声浑浊不清，还有些跑调，听起来是一个沙哑的老头声音。 贺鬼才神色振奋，这个声线他熟悉。 约一炷香之后，贺鬼才和哼着歌走来的蚩盘两人在无人区边界处面面相觑。 “鬼才兄？”蚩盘乐呵呵的，这个老头一直都乐呵呵的。 “蚩盘，你怎么来了。”贺鬼才站起身来，施了一礼，他知道蚩盘是梦境之外一个官方组织的人。 “欸，来无人区避避难啊，没想到老兄先到，呵呵，看来这段时日有伴喽。”蚩盘挑着个行李，腰间挂着个酒壶，颇有流浪天涯的味道。 “避难？避什么难？”贺鬼才一脸茫然，梦主怎么搞的，全都跑来避难了？ “咦？你不知道？你的梦主被外界的梦师联盟调查了，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恐怕现在是凶多吉少喽。”蚩盘摇了摇头，走到无人区界碑面前，端详起了界碑来。 贺鬼才自然是一头雾水。 “你不就是梦师联盟的人吗？你来避什么难？”贺鬼才奇怪的问道。 “哦，对，你们都不知道，我瞒着大家呐。”蚩盘呵呵笑道：“早就不是啦，外界时间的六年前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自由意识，和老兄一样，人格自由了，不，比鬼才兄还自由一些，呵呵，我还可以跟外界沟通。” 说着说着，老头子得意洋洋的抚了抚胡子。 贺鬼才：“等等，我在这无人区都要一年了，不知道情况，你快快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蚩盘：“也没好严重的事情，你的梦主好像有什么秘术被梦师联盟盯上了，于是要调查他，梦师联盟就给我发了一个询问信息。” “可是我喜欢叫纪少瑜的这个小子呀，给了我生命，知恩图报嘛，六年前我就没有给梦师联盟传送过任何有关他入梦的消息了，这次梦师联盟发来的询问消息也被我瞒了下来，帮那个小子拖拖时间，我害怕梦师联盟后面发现我意识自由的事情，就想来无人区躲上一躲，哎呀，这个怎么操作啊，快给我打开。” 蚩盘拿着一个玉手镯，在无人区界碑前转来转去。 贺鬼才神情变换：“等一等，你手上那只镯子可以打开无人区？” 蚩盘咦了一声：“对呀，那你怎么进去的？” 贺鬼才：“我进无人区时是梦主直接用意识打开的，后来就联系不上梦主了，还有，别进来，放我出去，无人区里面很危险。” 蚩盘脸色微变：“啊？危险？什么危险？无人区不是梦境里最安全的地方么？” 接着蚩盘退了几步，神色肃然地对着贺鬼才抱拳一拜：“那就不打扰鬼才兄降妖除魔了，我另辟他处躲藏。” 贺鬼才看见蚩盘惜命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好笑：“蚩盘老儿，我说危险就是我也处理不了的意思，你快快打开放我出去，无人区里面有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就是你也见过的那个梦境刺客，我都是几天前被追杀至此的。” 蚩盘看着贺鬼才着急的样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啊？好好，我想想办法。” 蚩盘虽然惜命，倒也爽快，只见他围着无人区界碑观察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藏在各种苔藓植物底下的圆形凹槽。 圆形凹槽边缘光滑，显然是人为打造的。 蚩盘果断地将玉手镯放进该圆形凹槽之中，只见界碑突然光芒闪烁，微微震动起来。 隐隐能看到无人区上空有时光扭曲的光影。 扭曲的禁制光影闪烁了几下之后，就消失了。 蚩盘得意的站在界碑旁边，嘿嘿笑着。 “嘿什么嘿？快跑。”贺鬼才拉起蚩盘，腾地飞起，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鬼才兄，我们去哪儿？”蚩盘被贺鬼才提着后颈衣领挂在空中，显得有些滑稽，他倒是有御风飞行的本事，可是速度却没有贺鬼才快。 贺鬼才面色凝重：“去陶千民那里。” “陶千民？那个竹林几十贤的陶千民？”蚩盘在空中挥舞着四肢：“不妥不妥，你不是说那个刺客之前去刺杀过陶千民吗？” 贺鬼才：“那个刺客是双重人格，我估计之前去踢坏陶千民竹门的那个人格，不是去杀陶千民的，而是想通知梦主有危险，或者说是想告诉梦主她身份的隐秘。” 那个刺客当时叫陶千民给纪少瑜带了一句话：“王立叫我来杀你。” 贺鬼才回想了一下，凝重的说道：“她是想告诉梦主，她的另一个人格是王立。” …… 原生梦境，金海国境内，敦林城。 敦林城的整个坊市只有一条街，却有几十里之长，街宽数十丈，站在街头一眼望去，各种商铺楼房高低错落有致，十分繁荣。 金海国面朝连接几座大陆的无风海峡，背靠灵气充裕的苍雾森林，是修真世界北部的一个重要交通要道，是修士来往必经之地，这让敦林城的坊市颇有名气，更是有很多珍稀之物不时从坊间流出。 纪少瑜从苍雾森林的巫族部落出来之后，一路上凭着一堆符箓畅行无阻，半年有余就抵达了敦林城，但这主要还是归功于小黑的速度。 但经过巫族族长“认主”事件之后，纪少瑜突然意识到小黑作为曾经王立的坐骑，不宜再在人前现身。 巫族族长仅仅通过苗果阿兰留在小黑眉心的一丝元神，就能认出小黑的身份，而王立和苗果阿兰都是人界的翘楚，有密切交际的道友众多，若是小黑的身份再次被识破，也许就没有如此轻松了。 不能依靠小黑的速度，纪少瑜遇到一个交通难题。 他一进敦林城，就到处打听了一下去往无风海峡的交通状况，结果发现情况也不太乐观。 在金海国境内，城与城之间倒是有传送阵，但能用传送阵传送往返的修士大都身份显贵，名额几乎没有流落民间，纪少瑜初来驾到，几乎没有可能。 另一种办法就是乘坐城与城之间的民间交通工具，据说是一种速度极快的巨型马车，一次可装数十的乘客，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一种长相类似麋鹿一样的温和动物，但体型比麋鹿大上不少，叫做“青鹿”。但这种方法的问题在于不仅一票难求，而且要在各个城市之中停留相当久的时间，没有从敦林城直达无风海峡的马车，这对于纪少瑜来说，也不太合适。 而大多高阶修士都选择的第三种办法，在敦林城买上一件飞行法器，用灵石作为动力，据说不出两年时间就能抵达无风海域，这种方法的缺点是对灵石消耗极大，有些败家，但对于纪少瑜这个“暴发户”来说，却是没有多大问题。 要想以最快的速度去往无风海峡，他现在极需一件飞行类法器。 带着这种心思，大概的在坊市转了一圈之后，纪少瑜独自一人走进了一间写着“御风阁”的巨大阁楼之中。 第三十四章 一路向西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纪少瑜从店铺走了出来，面有喜色。 他淘到了一个以速度见长的中阶飞行法器“流云船”，此船甚合他目前的处境，船身不大，只有几丈，恰好能容纳三人左右的船舱里面，竟还留有一个小型的修炼室。 由于该船防御稍弱，而且容量不大，被定为中阶，但光速度上来说，却是比之极品飞行法器也不遑多让。 纪少瑜现在就是需要速度。 头等大事完成之后，纪少瑜又在坊市逛了一逛，买了一些防身用的符箓和防御性的法器。 自己修为低微，哪怕是有什么天材地宝、极品法器也没有意义，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的提高修为。 他现在已经是凝气期巅峰大圆满，要跨入筑基期，不依靠大势力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坊间传闻，能让修士从凝气期跨入筑基期的灵丹在民间可谓是有价无市，而且修士之间的争夺惨烈无比，更是有修真大家族在背后操纵，纪少瑜自然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而跨入筑基期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进入筑基秘境中修炼，而筑基秘境在这片修真世界中几乎都掌握在那些大的宗门手上。 虚天宗作为虚天大陆的第一大宗，筑基秘境就有三处，这也是纪少瑜义无反顾的要拜入虚天宗的另一个原因。 时间一晃，已是几个月后。 云层之上，一艘小型飞舟拖着长长的云尾，在金海国上空航行。 纪少瑜站在船舱外面，望着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小黑已恢复了黑虎形态，趴在一旁晒着太阳。 “我现在遇到一个最大的心魔。”纪少瑜喃喃自语，却又像是在跟小黑说：“我不知道我如果真能修炼到人界巅峰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可谓道心茫然呐。” 小黑耸拉了一下耳朵，眼睛都没有睁一下，这段时间主人话很多。 “我能战胜苗果铁又怎样？谜团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纪少瑜叹了一口气：“就说刑人，我之前觉得刑人就是苗果阿兰延续生命的‘食物’，但你看那些刑人的后代子孙们还念着苗果阿兰，拜着苗果阿兰，还期待新的巫主复活他们。” 他转身看向黑虎：“最奇怪的是，如果有一种巫术可以使人长生，那为什么这些巫族的人不去使用？好像自从我在三千年前杀了苗果阿兰和王立之后，这个巫术虽然没有消失，却也没有再现世了。” 纪少瑜在真实世界中的家族仅仅是怀揣着复活梦术秘法，就被逼得整个家族隐姓埋名千年，他最知道这样的秘术有多大的吸引力。 “三千年前，大概真实世界中的六年前，那时在我身上倒是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纪少瑜揉了揉耳朵：“一天我从自然的睡眠中突然醒来，就发现阿乌趴在我身上，哭得像个泪人儿，呵，我还没有见过阿乌这样哭过。” 纪少瑜坐躺下来，靠着小黑粗壮的手臂，把手搭在小黑的颈部。 “她却说她只是做了个噩梦。” “我立刻就去原生梦境里寻找故事逗阿乌开心，阿乌最喜欢听我讲梦境故事，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了苗果阿兰使用邪术的事情，也是那时，我的梦境里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的自由意志，也就是你的主人，王立。” 听见王立二字，小黑才缓缓睁了睁眼，眨巴了两下又闭上了。 “我总觉得这几件事情都有联系，我得好好找阿乌谈一谈，阿乌有事情瞒着我。”纪少瑜长长呼出一口气： “哎，我得先在这个修真世界活下去，先搞清楚苗果家族的秘密再说。” …… 夜布繁星，白画云海。 一年来，急速驶向无风海域的灵舟上不时的传来细微的男子声音，却是纪少瑜在自言自语。 这一年纪少瑜几乎没有打坐修炼，灵舟上的修炼船舱就一直荒废在了哪里。 他已经是凝气期巅峰修为，没有筑基丹或者筑基秘境，此时再怎么修炼也很难寸进，所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理了理自己的心魔，一年来他就这样站在船头喃喃自语，自我论道，最近已经讲得口干舌燥，而小黑也受不了纪少瑜的唠叨，已经躲进了船舱里面。 又是一个月时间过去。 站立在船头上的纪少瑜此时一脸平静，一直以来的茫然之色渐渐消退了，则是此间心魔已除。 “我不知大道何在，却有眼下必须要做之事。” 这颗在每个人年幼的心里就埋下的平凡种子，最朴素简单道理的种子，此刻在纪少瑜心中才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以前贺鬼才也说过，当拿不定主意，左右徘徊之时“多思无益，不如学也。” 学在此时想必便是实践的意思。 自己父亲远走东瀛前留下那句“随机生世界，因果误人间”的时候，也说过“只做眼前事”的解释，但即使现在，纪少瑜也不明白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 梦师是修的是什么？ 世间所有修炼，皆为修真修道，一脉相承。 纪少瑜在真实世界和原生梦境的修行感悟终于合二为一了。 “我未必不能在这崭新的修真世界中继续修炼，得道成真，继而纵横两界，找到我心魔的根源所在。” …… 无边海峡海岸，金海港。 此港占地面积极大，且地处海岸枢纽，想要度过无风海峡的修士，皆会云集于此。 无风海峡不说真的无风，但的确无浪，就像是一座小型湖泊扩大了无数倍一般，海面犹如镜面，风来时也最多波光粼粼而已。 但要度过此海峡却是凶险万分，其主要原因是海里生活着一种攻击性极强的怪鱼。 怪鱼身子细长，通体透明，像一根透明长针，速度极快，可短时间飞出海面进行攻击，以飞鸟为食，名为“针鲨”。 每年皆有不同修为的修士丧生在“针鲨”的诡异攻击之下。 作为连接几块大陆的海峡，修真界自然是找到了渡海的方法，而港口就有许多提供渡海服务的商会。 一处商会密集的街道，纪少瑜一身青衣，缓缓踱步，四处张望，看见一个“四通商会”的牌子，露出了笑意，走了过去。 走进商铺，纪少瑜微微一怔，店内只有寥寥无几的三五客人，四通商会显得生意惨淡。 接着面露苦笑，想是来此金海港跨海的修士虽然众多，但是在此提供跨海服务的商会也是密密麻麻，竞争激烈，看来四通商会在此地却是一小型势力。 就在此时，一名憨态可掬的青年笑脸相迎，修为在凝气期一层左右，正冲自己拱手行了一礼： “这位客官，看您的样子，应该是要渡海吧？” 纪少瑜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青年见此大喜，继续说道：“客官若要渡海，可算是找对了地方，我们四通商会的流海暗舟是最安全的，而且出航频率很高，每十日，便有一艘流海暗舟起航，客官这是要去哪片大陆？” “我去对面的虚天大陆。”纪少瑜眉梢微微一挑：“不过，乘坐这流海暗舟就可跨过这片海峡？” “原来客官第一次来敦林城，是小的疏忽了，这流海暗舟是一种专门穿行无风海峡而祭炼锻造的特殊飞舟，由于针鲨虽生活在海中，却靠视力捕食，流海暗舟全身都是用折纹龟的龟甲打造的，表面还镀了一层折纹龟龟膜，这折纹龟是生活在无风海峡海底的一种巨型海龟，皮肉骨都能吸收光线，以针鲨为食，流海暗舟所到之处，针鲨感知到折纹龟的气息，都会远远壁开……不仅如此，每艘飞舟上都有由商会元婴期修士亲自布置的禁制阵法，若是遇到鲨潮，也没有问题。我们四通商会的流海暗舟，已经三千年没有出过事了，请客官放心乘坐。”憨态青年口齿流利，显然是经常回答这个问题。 “三千年前出过事？”纪少瑜面色微动，他一听到三千年这个词，就极其敏感。 “三千年前也不是流海暗舟质量的问题，而是无风海峡在那一年突然起了变故，居然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巨大海啸。由于三千年前制作流海暗舟的时候没有考虑抵御风浪，所以所有商会当时出航的流海暗舟都沉没了，而不是我们一家，现在我们四通商会已经改进了流海暗舟的船体结构，现在即使遇到风浪也没有问题。”憨态青年耐心解释到。 “哦？后来可是有找到突然出现海啸的原因？”纪少瑜一抬手，一支装着数百灵石的储物袋抛给了憨态青年。 憨态青年神识往储物袋里一扫，心中一阵狂跳，四处偷偷张望了一下，便将储物袋收入了囊中，更为恭敬的悄悄说道： “据说很多元婴老怪当时都聚集到无风海峡，甚至是深入海底巡查，可是最终一无所获。” 纪少瑜眉头微微皱起。 憨态青年见此，赶忙说道：“不过，三千年前不只无风海峡，据说周围的几片大陆都发生了许多怪事哩。” 纪少瑜这才微微点头：“哪些怪事？都说来听听，越详细越好，说的我满意了，赏钱不会少你。” 越来越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看来三千年前这个时间节点，便是一切变故的源头。 “据一些族内老人回忆，当时不仅仅是各种自然灾害频发，而且好几个大陆都出现了一种可怕的瘟疫，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只要感染了这种可怕的瘟疫，便会毫无征兆的立即死去。” “一时间各个大陆的修士凡人，人人自危，躲在自己家里或者洞府避难，但该瘟疫却不知是怎么传播的，饶是大家互相都不打照面，死亡数量却仍是逐年上升，那个时候啊，犹如世界末日的到来。”憨态青年闻言，当即满脸堆笑的侃侃而谈起来： “后来据说是出现了一位圣女，四处医治这种瘟疫，可是被这位圣女医治的人却也没有完全痊愈，而是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刑人，虽杯水车薪，可却是黑暗里的微光，给了大家很大的信心，后来圣女将其医治方法传给了各大宗门和民间各大医馆，据说那时好多镇子上都为她修建了圣女庙呢。” 说罢，憨态青年搓了搓手，同时用目光偷偷打量着纪少瑜脸上的神色变化，看自己的回答是否得到了满意。 纪少瑜内心则是翻起了大浪，听到这里，所谓的“圣女”显然就是苗果阿兰无疑了，但青年的说法和自己对她的认知完全不一样，自己认为刑人是苗果阿兰用来追求长生的祭品，但坊间传闻却是她在救治一种未知瘟疫。 “这种医治方法可是叫做[巫]？”纪少瑜问道。 “对啊，就是叫做巫，但后来据说这个圣女救治瘟疫的举动惹怒了天神，被天神降下雷劫劈死了。”憨态青年叹了口气，好似十分遗憾的样子：“后来那些被医治的行尸走肉就被称作刑人，嘿嘿，就是承天刑罚的意思。” 憨态青年看到纪少瑜面色略有吃惊，心中一定，看来是赏钱少不了了，在他看来，这位客人虽然修为不高，却是出售阔绰，显然又是哪家的贵公子。 纪少瑜却是心神一震，神色变化莫名，久久不能平静，继续问道：“那现在可还有这些刑人，我想见识一下。” “没有了，没有了。”青年说着说着露出老人悲叹之色：“活下来的人怕被天神迁怒，那些刑人在几年之内，就被各大宗门派出的修士全部都杀光了，分散在各地的圣女庙也尽数摧毁，果不其然，后来各种自然灾害全都平息了，那种可怕的瘟疫也就再没出现过。” 第三十五章 鬼车 半年后。 无风海峡，一处风平浪静的海域，海水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无边无际的延伸到视野尽头。 辽阔的海面上，隐隐约约可见一些通体透明的细长怪鱼，长有七八丈，远远看去，像打得笔直的蛇一样，潜伏在海面下不深处。 时而看见一条怪鱼突然横飞出海面，如箭矢一般，射中某只路过的一种巨大海鸟。 坠落的巨大海鸟只需眨眼工夫，就被立即围上的怪鱼分食而尽，分食之地在青绿的海面上晕开一朵红色，昙花一现，渐渐消散。 海面上又重归平静。 如静止一般死寂，整个世界只听得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布满青绿的辽阔中，一艘巨型的黑色灵舟急速驶来，在海面上划过一条柔和的细线，细线所过之处，一群群怪鱼纷纷避让。 整个舟体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骨骼所制，不过这种骨骼显然并非凡物，一眼看去，有一种所有光线都被吸走了的“黑暗”的感觉。 巨型灵舟之中是一个个的房间，彼此独立，甲板上只有一层，如一个小镇一般，每间房间刚好能放下一张床，别无他物，但大多数乘客苦修已成习惯，仍是呆在房间床上打坐修炼。 “庄兄，看来只有你我才懂得如何打发着寂寂时日啊，哈哈哈。”甲板上，一个面容整洁，体型微胖的青年坐在纪少瑜对面，挽着袖子给纪少瑜盛了一杯酒，摇头晃脑般笑道。 纪少瑜面色微红，拿起酒杯，似不胜酒力般，道：“有如此美景，却躲在房间里修炼之人，却是忘记道在何方啦。” “说得好！庄兄你不知道，我那死板父亲一天到晚逼着我修炼修炼，叫我躲在一个四处光秃秃的房间里面参悟，参悟个蛋啊！无大千世界的浸润，如何悟道？咦……想着就烦。”微胖青年兴奋的说道。 纪少瑜闻言，笑着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没有接话。 那微胖青年名叫赵文，看样子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也是一名凝气期三层修士，据其所述乃是虚天大陆一个势力不小的大家族少主，因受不了家规约束，便找了个幌子出来游历。 两人在乘船之后一天就认识了。 当时纪少瑜正在甲板上伫立不动，思索着苗果阿兰之事时，闲不下来的赵文则正在甲板上四处溜达，找人攀谈，却无人理睬。 修行界多寡情独居之人，不喜随意与人结交。 招到各种嫌弃的赵文并没有气馁，就在第二天，他也找上了纪少瑜，而纪少瑜见赵文衣着华丽，气质随和活泼，加之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本就有好感，而恰好自己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出于开开眼界的愿望，也有结交之意。 纪少瑜与其交谈之下，发现此人见识颇为丰富，似乎平时素喜查阅各种杂学野史，半年下来，却是长了不少见识。 从四通商会伙计那里知晓了三千年前的秘闻之后，纪少瑜自然是想要再验证一番，话里话间，便顺水推舟的询问了一下这位赵文有关三千年前大瘟疫之事。 赵文自是滔滔不绝。 结果除了一些无关紧要之处有些不同之外，几乎和商会伙计说的一模一样。 纪少瑜听后内心极为郁闷，自从在苍雾森林中遇见遗世的巫族部落之后，所亲耳听闻、亲眼所见到的一切，好像事情的真相都直指苗果阿兰在拯救苍生。 而作为“天神”的自己却无情的杀害了她。 在自己灭杀苗果阿兰时，王立滔天的恨意历历在目，那种不甘的眼神如影随形，折磨着纪少瑜的日日夜夜。 如果自己误杀了苗果阿兰，那么，自己也间接的误杀了王立。 有道是无知之人往往比大恶之人杀人更多，特别是给了一个无知之人生杀大权的时候。 不过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说清楚那场瘟疫的缘由，所以一切下定论都还太早。 多思无益。 “若是不出意外，据说再过一年就可抵达虚天大陆，赵兄身为虚天大陆之人，可知虚天宗的事情。”纪少瑜又斟一杯，问道。 “虚天宗？啧啧，我可太熟悉啦，我叔辈里十个有九个都是虚天宗的弟子，我这一代，有个姐姐也在虚天宗里面，已经筑基成功了。”赵文属于话头一起，就能顺着再讲几句的赤纯之人。 “哦？这样说来，赵兄家族里可是有虚天宗长老？”纪少瑜微微一怔，好奇的问道。 “倒确实有一位老祖叫做赵无居，可是我连这位老祖的面也没见过，只听说是元婴期修士，虚天宗八位大长老之一，我父亲说，赵家在虚天大陆势大，全靠这位老祖罩着。”赵文有些自得的说道。 纪少瑜闻之一喜：“不瞒赵兄，庄某此次前往虚天大陆，就是想入虚天宗拜师学艺，踏入求真大道，不知赵兄到时候可否引荐一二？” “引荐谈不上，虚天宗是巨型宗门，盘根错节，向来欢迎有资质的修士前往，我观庄兄气质不凡，入门必得重用，到时候还得仰仗庄兄在细微之处多多照顾照顾我的姐姐。”赵文真诚的拱了拱手，倒不是客气，在原生梦境里面，纪少瑜虽沦为凡人，但常年作为梦主而晕染的气度，却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 “哪里哪里。”纪少瑜见赵文有推辞之意，终止了话题，也不强求，毕竟交情尚浅。 拱手客气了一番之后，都略有醉意，两人接着闲聊了几句，赵文就直接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了过去，而纪少瑜也靠在一房屋外墙，目睹着繁星皓月，微醺而息。 …… 转眼间，又是几个月时间，按行程，还有不到半年就能抵达虚天大陆。 这日，纪少瑜正在房间摆弄着从苗果阿四身上搜出来那把飞刀暗器，不远处的窗边有一张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布匹。 闲来无事之时，纪少瑜除了与赵文饮酒作乐，便是在房间练习这把无需法力就能操控的顶级暗器。 除了一大堆符箓之外，这把小刀是自己唯一的防身之物。 就在此刻，房外突然传来“轰轰轰”的厚重声响，听着似来自天边。 纪少瑜立即跑到窗户旁向外看去，甲板上却已经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着。 一年多的时间，整个无风海峡可谓万籁俱静，此时突然出现大的响动，显得极其异常，大部分在房间闭关的修士都跑了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少瑜再往远处看，只见一片巨大的阴影从海面上空飞速的移动了过来，带着滔天的滚滚风声。 “不好，是飓风！”有人在人群中大喊。 纪少瑜闻之大惊，也赶忙跑出了房间，但就在刚刚推开房间门之时，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双大手又推了回去。 这双手的主人也跟着纪少瑜进了房间，反手把门关上了。 “赵文？”纪少瑜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别出去，快封了你的听觉！不是飓风，是一只九头鸟！”将纪少瑜推进门的人正是赵文，此刻神情极其慌张，对纪少瑜大喊道。 说罢赵文用身体抵在门口，立即用手一拍双耳，封了自己的听觉，并挥舞着双手，示意纪少瑜快快照做。 纪少瑜虽不明所以，但信任赵文见多识广，只得照做，立刻学着赵文的样子双手用力一拍双耳，可只感到传来一阵剧痛，有长长的耳鸣声响起。 赵文见先是此怔了一下，接着立即着急的大喊到：“你运转体内灵力，想法子用灵气堵塞住这个地方！” 说着跑过来用手指着纪少瑜耳朵下方的某处。 纪少瑜立即运转体内灵力流向赵文所指之处，半晌之后，除了面红耳赤之外，身体并没有发生一点变化。 窗外仍然嘈嘈杂杂，而天空的那片巨大阴影也越来越近。 看着纪少瑜一脸茫然的样子，赵文却是一脸震惊：“你居然封不来你的……” “喑~~~~” 话音未落，赵文的声音就被一声无比刺耳的尖啸声淹没了。 来自天空的尖啸虽只是一声，却好似天地之间有数不尽的厉鬼在咆哮哭泣，有使人神魂离体之感。 犹如九幽之地传来的凄厉惨叫。 窗外，之前还在甲板上吵吵嚷嚷的修士全都双手抱头，此刻在地上翻滚不已，露出极度痛苦之色，还有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黑雾从这些修士的头部缭绕而出，升腾起来。 纪少瑜顿觉好似耳鸣放大了数千倍一般，如有一根尖刺在自己大脑中游走，使之头痛欲裂，只能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却仍是无济于事。 赵文站在纪少瑜的对面虽也面露不适，却没有过于痛苦，此时正手足无措，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轰轰轰！” 又是一阵阵巨响传来，但这次却不是来自天上的尖啸声。 那片巨大的阴影以庞大的身躯和极快的速度已然飞临流海暗舟附近，霎时间狂风大作，狂暴的风力瞬间将舟上的数百房间全部摧毁，被拆毁的木屑龟骨横飞，将还有一些躲在房屋里的修士暴露出来。 这股狂风也掀起了海浪，巨浪有几十丈之高，发出万马奔腾的轰鸣声，眼看着就要击中流海暗舟。 暴露在甲板上的纪少瑜此时也面色稍缓，终于是看清楚了头顶这片阴影的真容。 赵文说得没错，这是一头体型无比巨大的怪鸟，其身长千丈有余，如一大片乌云，哪怕是在原生梦境中，纪少瑜也从未见过体型如此巨大的生物。 此怪鸟全身布满了乌黑羽毛，只有颈部围着一圈七彩绒毛，发出幽幽彩光，七彩绒毛处生有九头，每一个头上仅有一只独眼，露出残暴戾气，喙型如鸭，像金属一样闪着寒光。 若是看得仔细了，可能会发现此鸟虽是九个头，却是十个脖子，没有头的那个脖子不断的滴着鲜血，极其阴森诡异。 “鬼车？”纪少瑜不敢置信，“鬼车”是真实世界中原国神话故事中的一种神鸟，也称九头鸟，与眼前巨鸟一般无二，在神话故事里，据说“鬼车”喜吸人魂气。 怪不得之前那些修士体内有黑雾逸散，想必是魂魄被“鬼车”吸走的具象。 “喑~~~~” 又是一声尖啸。 纪少瑜像被什么巨力击中一般，被击飞到几丈开外的废墟里面，但他不久就发现，自己仅仅是承受着头脑之中的尖锐剧痛，却没有像其他修士一样灵魂离体。 而在不远处的赵文，此刻已经七孔流血，面露狰狞，显然光是封闭听识却是不够，只见他双手快速掐诀，接着身上各处穴道不断爆发出一道道灵光，形成一道道像锁链一样的灵线，环绕在自己身周，看似堪堪稳住了神魂。 稳住了神魂的赵文怔怔的看着纪少瑜，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修士虽然没有封闭听识，直接硬抗九头鸟的吸魂啸声，却好似并没有失去神智一般。 第三十六章 逃命 就在赵文惊疑不定之时，又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轰隆隆！” 这次却是掀起的巨浪终于落下，击中了残破不堪的流海暗舟。 远远看去，流海暗舟像是飘摇在风浪之中的一个小黑点，巨浪一掀，瞬间就被淹没了。 被打入海中的纪少瑜神识恍惚了一阵，接着一股灵气暖流在全身循环了一圈，便立即恢复了清明。 睁开双眼，只见四周海水中满是流海暗舟的残骸和一具具修士的尸体，一些尸体身上还残留着筑基期的气息，可惜在之前由于不识得空中怪鸟，没有及时封闭听识，只落得个神魂溃散的下场。 不远处的下方，赵文显然更早的恢复神智，正朝着纪少瑜此处快速游来。 除了赵文和纪少瑜之外，还另有五六名修士，修为不等，在水中随着暗流翻腾，看起来也是躲过了一劫。 但躲过一劫的所有修士，此刻都面露绝望之色。 一大群针鲨正朝着他们游来。 虽有大部分的针鲨正在啃食死去修士的尸体，但有一部分针鲨显然更中意这几名活着的“食物”。 包括纪少瑜在内的七八名修士不约而同的开启了法力防护罩，祭出了各类防御类法器，环绕在身旁，而纪少瑜则是祭出了一面银色小盾，右手紧握着那把暗器飞刀，警惕的盯着正急速射来的针鲨。 针鲨虽是一种低阶妖鱼，但攻击方式十分古怪，加之是群居动物，即使是结丹期的修士遇到也是大感头痛，但一般到了结丹期的修为，就可想办法弄到跨海传送阵的名额，免去这长途奔波之苦。 但曾经也有嚣张的结丹修士独自飞行渡海，据说途中被一群数量庞大的针鲨铺天盖地的攻击，差一点就丧生鱼腹，幸好遇见一艘正在渡海的流海暗舟，才得以获救。 此时一群低阶修士更是落入了针鲨巢穴，可谓九死一生。 “咻~” 眼看着一条针鲨急射过来，一名刚刚被几条针鲨围攻而防御被破的凝气期修士，胸口就被击穿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立即身亡，眼内还残留着无法置信的神色。 就在此刻，处于下方的赵文也终于游到了纪少瑜附近，忽地抓住他的肩膀，纪少瑜回头一看，只见赵文给他使劲做着向上游的手势。 明白过来的纪少瑜，也随着赵文往海面射去。 毕竟都是凝气期巅峰的修士，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海面，期间遇到的几条针鲨，不是被纪少瑜甩出的飞刀刺中，就是被赵文祭出的一根长棍敲晕，逃之夭夭了。 但一露出海面，刚想腾空而起的刹那，两人同时脸色一变，又极有默契的潜入了海里。 那只怪鸟“鬼车”还没有飞走，正伏在海面休息，而纪少瑜和赵文露出海面的地方正在鬼车眼前，一只只凌冽无比的眼睛“盯来”，差点把两人的魂魄吓得离体而去。 又潜入海里的两人皆面露苦色，不知所措起来，纪少瑜向赵文传去一道神念，问道：“刚才鬼车的眼睛有没有看到我们？” 赵文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神情严肃的盯着下方。 纪少瑜也顺着赵文的眼光看去，一看之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见一群针鲨好似分食完了所有的修士尸体，此刻正朝着他们急射而来。 纪少瑜方向感极强，向赵文做了一个向西的手势，赵文一会意，两人就在离海面不深处快速的向西边遁去。 在水里，两人哪里游得过针鲨，几乎就在几个呼吸后，便被一群针鲨团团围住了。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间，赵文眼露一丝不舍，拿出了一张黄色符箓，拿出来之后便不再犹豫，快速掐着法决，果断地扔了出去。 “砰砰砰！” 一声巨响，只见符箓爆发出一阵阵巨大的能量四散开来，巨大的爆破力甚至将海水撑开了一个真空区域，瞬间就有三条针鲨被炸得血肉模糊。 针鲨的血和海水同为青绿色，且更为透明，炸开的红晕来自针鲨腹中还未来得及消化的修士血液。 这种符箓纪少瑜认得，他的储物袋里还有数百张。 “快走！”纪少瑜脑海中响起一声急切的传音，两人又朝着同样的方向急速遁游。 速度实在不济，每过几个呼吸，两人就会被针鲨包围一次，而赵文的爆破符箓看似并不太多，扔了五六张之后，已经见底。 但追来的针鲨数量却不见减少，好似符箓的威力反而惹怒了鲨群，数量隐隐还在不断增加。 直到赵文扔出最后一张符箓之后，向纪少瑜这边投来悲壮而绝望的眼神。 纪少瑜则是信心满满的对赵文点了点头，接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大把类似的符箓，也不知是多少，扔了一半给赵文。 即使在水中，也明显能看到赵文的嘴角抽了抽，自己可是名门大族的少主，出行前父亲也才给自己七八张高阶符箓防身，而一散修身上却有几百张高阶符箓？ 由不得多想，两人在庞大数量的符箓护航之下，又逃了几个时辰。 也不知过了多久。 估摸着游离了鬼车庞大身躯的范围，两人小心翼翼的飞出海面，四下张望了一阵，发现已看不见鬼车身影，笑着互望了一眼，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但瞬间两人就发现了什么劫后余生之感显然是错觉，针鲨本擅长攻击空中飞鸟，能差点耗死一位结丹期修士的针鲨群还在海里伺机而动。 两人飞出海面也仅仅是让逃跑的速度变快了一些而已。 “咻咻咻！”“砰砰砰！” 无风海峡的海面传来阵阵针鲨射出和符箓爆破的声响，只见一青一黑两道长虹越飞越高，却仍然躲不过一群群飞射而来针鲨的攻击。 两日后。 扔出最后一张符纸之后的两人，神色疲惫，极为狼狈。 赵文拿着一根木棍在手，而空中刚刚刺中一条针鲨的暗器飞刀也回到了纪少瑜手中。 赵文右大腿处被咬下了一大块肉，此刻鲜血喷涌而出，看起极为凄惨。 而纪少瑜虽无明显创口，但也浑身是血，显然被击中更多，只是更为好运而已。 逃不掉了。 两人绝望地互望一眼，接着悍不畏死的冲进了鲨群之中。 两人自知生还无望，都不愿继续逃跑，在狼狈中死去，还不如死前杀几条针鲨来得痛快。 置之死地的两人爆发出了巨大的原始求生欲，一棍一刀，在飞射而来的鲨群中虚影闪动，变换不已。 竟让两人堪堪支持了不少的一段时间。 约一个时辰。 看着一条飞射而来的针鲨，已筋疲力尽的纪少瑜带着侥幸心理运转了一下《南华真经》，发现确实无用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四肢都完全废了，全靠一股真气托着他浮在空中而已。 “真是笑话。”纪少瑜突然露出奇怪的释然之色：“我可是连自救都做不到哇。” “要被一群鱼咬死了。” …… 半晌之后，纪少瑜眼睛猛地睁开，他并没有被射穿身体的感觉，还听见了阵阵虎啸，就在自己面前嘶鸣。 小黑！ 只见一头巨型黑虎从水中急速跃起，恰好咬住了正飞射而来的一条针鲨，同时一掌拍在另一条针鲨的头部，瞬间两条针鲨形神俱灭。 这头黑虎正是几日来，苦苦寻找主人的小黑。 事件发生之时，它的神魂也被鬼车的尖啸声震荡着险些溃散，但毕竟是五级妖兽，神魂较之一般结丹期修士还要稳固几分，却是没有离体，只是昏迷了而已。 醒来之时，便发现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见此时小黑浑身都是伤痕，而且背部还有一碗口大的血窟窿，斜着通往腹部，看起来是经历了不少生死恶斗，完全是靠着强大的生命力支撑着它找到了这里。 找到主人的小黑此刻身形矫健，英勇彪悍，咆哮着和一群针鲨缠斗起来。 不远处的赵文处境比之纪少瑜稍好，此刻更是神色振奋，也加入了战斗。 …… 数十日后。 一头黑虎口中衔着两个青年男子，摇摇晃晃的从浅海中走来，踏入了一座孤岛，头一扬，两位青年男子被甩在了不远处的沙滩上，而黑虎显然已经筋疲力尽，直接倒在了原地。 这座孤岛倒是不小，方圆有几百里的样子，岛上中心有一座活火山，远远看去，有阵阵黑烟升腾起来，直冲云霄。 火山周围一片荒芜之地，再往外，则是一大片森林，森林里有灵气缭绕，隐约可见一些类似小鹿小兔的动物在林中徘徊，偶尔也能听见野兽的嗷叫之声，叫声一起，栖息在树上的一群群各种鸟雀被惊得四处乱飞。 森林一直延伸到海边，海边有一弯窄窄的沙滩，沙滩呈现诡异的青绿色，和森林的墨绿色混杂在一起，从空中看去，显得格外奇幻。 醒过来的纪少瑜两人，此刻正在在沙滩上面打坐疗伤，小黑则是伤势已经痊愈的样子，四处巡视，为两人护法。 而在疗伤之前，一醒过来，纪少瑜就在地图上先大致估算了一下这座岛到虚天大陆的距离。 估算结果令两人失望不已，此岛乘坐流海暗舟抵达虚天大陆大约需要半年左右，但要靠着几人飞过去，则没有个一年半载是无法抵达的。 加上海上飞行不太现实，海里的针鲨群不会给他们飞行的机会。 只得先等伤势痊愈，再做打算。 又是一个月之后。 看着呼出一口长气的纪少瑜，赵文面露喜色，赶紧跑过来坐在对面，他在几日前就已经恢复了伤势。 “酒！一滴没洒。”赵文得意地摇晃着一只储物袋，喜滋滋的说道。 纪少瑜也是微微一笑，看着赵文和不远处的小黑，感动莫名，一时间竟讲不出话来。 感动之余也有深深自嘲，之前自己在原生梦境里无所不能的时候，是有些飘了，觉得能拯救任何人，也能赐死任何自己认为的邪魔外道。 且不说苗果阿兰和王立有可能是被自己的无知误杀了，而此次凶险，更让自己觉得自己不仅无知，更是一无用之人，除了只能逃命之外，还得受人搭救。 其中，小黑还是王立的坐骑。 “我曾经认为懒散便是自由，却是不然，祖师爷追求自由，我们这些后辈也跟着追求，但却不知祖师爷自由背后的文韬武略，是大才华之下的自由啊。”纪少瑜心里苦涩不堪：“原来能够主宰一方，才是自由。” 海面寂寂无风，已是夜晚，星辰璀璨。 纪少瑜望着大海之夜怔怔的想着：“阿乌，这十多年来，我可是过得可笑？” 说罢苦笑起来。 “好了好了，先不喝酒，你先跟我说说……”赵文看着纪少瑜面露愁苦之色，有些纳闷，把储物袋又别回腰间： “当时九头鸟尖啸的时候，你没有封闭听识，为何不见你灵魂出窍啊？” 第三十七章 患难之交 本来赵文有一大堆疑问，但疑惑最深的便是这个。 “我还真不知道，只觉得当时头痛欲裂，似有一根尖刺在我识海中穿梭，游了一圈，等尖啸声过去之后，又飞射出去了。”纪少瑜如实答道，他也想弄明白缘由。 连筑基期修士都不能幸免的鬼车摄魂尖啸，为何对自己却没有用。 “嗯，也就是说，其实你的神识当时是暴露在了九头鸟的攻击下，但却没有……”赵文面露沉吟之色：“没有灵魂可吸？” “庄兄，可否让我？” 说罢指着纪少瑜的头部，示意要探查一下。 纪少瑜则是坦然的点点头，通过此劫，与赵文可谓生死相交，无比信任。 赵文凝重的抿了抿嘴，将手掌张开，放在纪少瑜天灵，少时，只见一阵微弱的蓝色光芒从赵文的右臂徐徐浮现，通过手掌与纪少瑜的识海连接起来，接着蓝色光芒逐渐来回流动，似形成了一个循环。 纪少瑜并无任何不适，一种柔和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的识海，反而有舒爽之感。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赵文缓缓收回了右手，凝重之色更浓，道：“你果然没有灵魂。” 刚睁开双眼的纪少瑜，闻之一怔。 赵文继续说道：“但是你识海辽阔，残留了不少记忆碎片，有些记忆碎片十分久远，看起像是活上了几万年的老怪物了，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事情吗？” 纪少瑜当然知道自己在这原生梦境里活了多少万年，梦境创世之初自己就已经存在，是梦境里最老的老人，而赵文所谓的记忆碎片，想是自己偶尔进入此原生梦境的时候留下来的痕迹罢了。 他倒是对没有灵魂此事尤为在意。 灵魂，在真实世界中是一种很玄的说法，不知为何物，却总有人提起。 纪少瑜曾经问过拥有灵魂梦境的阿乌，阿乌的解释是，灵魂有点像一种经历之后留下的痕迹，不能简单的看作一种脱离时间而存在的灵体，灵魂并非依附于“人”，而是依附于“人生”。 简单来说，阿乌认为灵魂虽然是一种物质，但不是“大地”、“太阳”这样的物质，而是“速度”、“频率”这样的物质。 没有灵魂，就意味着自己的人生是静止的，看似在运动，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其实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皆不受自己意志而变化。 所以，曾经自己原生梦境里的居民皆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改变真实世界丝毫，而现在却反了过来，恰好是所有的梦境居民都有了灵魂，而单单自己一人没有灵魂。 想到这里，纪少瑜带着一丝呆滞，缓缓说道：“我不记得年少时候的事情了。” “果真如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三千年前就存在的修士，啧啧，想必是遭到了什么大难，使你的灵魂离体，记忆丧失，而且修为跌落。”赵文胸有成竹的夸夸其谈起来：“这就解释了你何为连封闭听识这种低级术法都不知道。” 又是三千年前？ 纪少瑜茫然之色更重：“三千年前？三千年前除了发生了大瘟疫，难道还另有什么蹊跷不成？” 赵文素爱卖弄见识，此刻更是兴致勃勃：“我也是在族内翻阅禁书看到的，啧啧，据传三千年前并没有灵魂这个说法，整个人界的气运貌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摆弄着，大到修真巅峰的化神期修士，小到生活在荒野之中的凡人，都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气，都说是上面有仙人故意为之。” 说着用手指指了指头顶，意思是上一界的天神所为。 纪少瑜闻此嘴角抽了抽，他当然知道，这哪里是什么上一界的天神所为，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在操纵。 赵文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可是那场大瘟疫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一些修士发现，自己体内除了一条循环流动的灵力经脉之外，识海中还形成了一个具有生命力的环形灵体，就是这个环形灵体，能让修士蓬发出勃勃生机，逐渐取代心脏，成为一个人生命的中枢所在，而我在你识海之中，却没有发现这个环形灵体。” 纪少瑜不耻下问：“你说灵魂是一个人生命的中枢，那我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那些修士被九头鸟吸了魂不是都死了吗？” 赵文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所以说你肯定是三千年前的修士，远古修士本就没有魂，九头鸟这种吸人魂魄的生物也是后来才有的，不过我观之你的魂正在形成。” 赵文兴致勃勃的讲着，起身用一根树枝在沙滩上点了一下，道： “经过几千年许多大能修士的参悟，已经发现，灵魂是一种具有生命的灵体，它不是一个点，但又先是一个点，然后……” 说着继续用那根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圆圈，说道：“通过我们的修行和感悟，经历一些事情之后，看，就会形成一个环状的圆，这个时候才形成灵体，也才能叫做灵魂。” 纪少瑜恍然大悟，这和阿乌说得差不多，但却深入浅出，更为清晰明了。 “那我可以通过修行和感悟找回自己的灵魂？”纪少瑜像个弟子一样露出求知的眼神。 赵文好似对这个眼神颇为满意，双手一背，言辞略显老成的说道：“当然，据说很多没有魂的远古修士，都是在大瘟疫之后才开始慢慢修行感悟，最终形成了灵魂的。” 纪少瑜默了默，继续问道：“请问赵兄，灵魂除了让你们……呃……生机勃勃之外，还有其他用处没有，为何大家都这么想修炼出这个东西呢？” 闻听此话，赵文摇了摇头，好似十分沮丧的样子： “我也很好奇，也翻阅了很多典籍，貌似这些书籍对灵魂的功用都避之不谈，但是我曾经在一本杂集上看到，在这个世界的最南方，有一片叫做南霖之地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魂修，我想他们应该对灵魂有更深刻的认识。” “南霖之地？”纪少瑜眉头微蹙，这又是一个自己之前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远着呐，那本杂集上说，从虚天大陆到南霖之地，除了中间隔着石原大陆之外，还有一片广漠无比的草原横跨其间，叫做稻沃苍原，据说草原上有很多奇怪的族群定居，生性残暴，文化不通，时常和周边大陆发生战争，至今无人能够穿越。”赵文说话之间，目光炯炯，露出向往的神色。 赵文虽年轻，但气质已经有些飘逸洒脱的雏形，对任何能称作“远方”的东西极其渴望，这也是他喜爱翻阅各种典籍野史的原因。 纪少瑜见此，微微一笑，此人倒是和陶千民气质相似，但却比陶千民更为直率。 “无妨，既然你说的典籍对南霖之地有所记载，就一定有人曾经穿越过稻沃苍原，等你我修为高深，一起去游历一番，岂不快哉。”纪少瑜哈哈一笑。 赵文见纪少瑜对没有灵魂此事如此坦然，也松了一口气，他从典籍上看到苍雾森林里有很多奇花异草以及珍稀凶兽，于是找了个幌子从家里跑出来，意气风发的横跨了无风海峡和金海国，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些奇珍异兽。 他对稀奇古怪之物好似天生有一种执着，是个极度热爱游历之人。 结果刚进去苍雾森林三天，就被各种强大气息的猛兽吓得跑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心想自己还是修为不够，没有四处游历的本钱，才灰溜溜的准备回家。 却没想到在回程的路上碰上了传说中的九头鸟还有纪少瑜这个没有灵魂的异人，对一般人来说，会觉得此行凶险万分，而在赵文的性子看来，却有不虚此行的满足感。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赵文满脸堆笑，在他看来，纪少瑜必定是远古前的某个大能之辈，暂时丧失了灵魂和记忆而已，不然怎么可能活了几万年，而且此人还有一五级妖兽作为坐骑，五级妖兽的修为至少相当于结丹期以上的修士。 越想越兴奋的赵文继续说道：“我得赶紧回去修炼，父亲说得没错，修为才是一切的根本！” 纪少瑜大袖一挥，声音突然也变得洪亮起来：“我则赶紧到虚天宗求真问道，等我们突破元婴期之时，就一起去闯一闯稻沃苍原！” “好！” “好！” 沙滩上，两个患难之交此时互相哈哈大笑起来，都有开怀之感。 不远处的小黑见此一幕，饶是灵智未全开，此刻也露出了无语的拟人表情。 静夜无风，孤岛一栗，天高海阔，针鲨环伺。 什么赶紧回去修炼？什么赶紧到虚天宗？ 现在离岛都是个大问题。 “我们得先想想如何到虚天大陆吧？”纪少瑜挠了挠后脑，突然站立了起来，面对了现实。 赵文也是嘴角抽了抽，豪情壮志泄了一大半，接着沉吟片刻，分析道：“我估摸着不难，你看，这沙滩颜色如此诡异，而且我这几天发现海里的针鲨竟不愿靠近岸边的样子，我猜测这座岛上有针鲨的天敌，折纹龟，我们可以先杀死一头折纹龟，用龟甲作舟，渡过去！” 纪少瑜也严肃了起来，盯着沙滩上的小黑，正悠然地走来走去：“小黑应该也没有在岛上感受到特别强大的凶兽气息，针鲨不愿意接近这座岛，恐怕还真是有折纹龟的缘故。” 赵文：“我建议你叫你那老虎坐骑往林子里看看，我观这巨虎之前的神威，想是没什么危险，我俩则围着海岸线走一圈，找找看有无落单的折纹龟，如何？” 纪少瑜想了想，便立即同意了这个方案。 第三十八章 跟那双巨眼有关 …… 真实世界。 苗三正在一处荒凉的戈壁之中神勇的向西奔跑，一脸严肃，身后有五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努力追赶。 眼前的山石沙化越来越严重，而一路上的河流也是越来越窄，已经难见人烟。 “再等一等。”苗三心里默默盘算着，身后拖起滚滚沙尘。 他体内灵力所剩无几，不敢再耗法力御空飞行，前几日试着施展了一下逃遁秘术，悄悄躲在一个山洞之中，可是身后那几位高手显然有什么特殊的追踪秘术，没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自己。 其实五位武学大师倒没有什么秘术，能长途奔袭追紧苗三，全靠一身旷世轻功，而之所以能找到苗三躲避之处，也依赖于早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练出来的出色素质。 这五位武学大师都不是梦师，而是几十年前中原国内声名赫赫的江湖高手，皆为传统武学门派“蒙山派”的弟子，年轻时互相看不惯眼，打打杀杀，快意恩仇，在早年闯出了不小的名头，江湖人称“蒙山五老”，后来到了一百来岁，忽然都看破了江湖红尘之事，握手言和，最后统统被中原国政府诏安了。 中原国各门各派虽然受到梦师这个新派的冲击，武道近年来有些没落，但毕竟曾经是世界武道之首，最拿的出手的还是这些曾经的武林高手。 而中原国梦师联盟盟主魏雄，也是武道出生，从小在少林寺长大，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接触了梦术，成为了梦师，凭着武学功底，在众多梦师中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盟主，当然这背后还有中原国政府里保守派的推波助澜。 “早知道当年就不答应诏安了，去乡下养老多好，这是要累死老身啊。”五人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妪说道。 虽说着丧气话，但目光如炬，一只穿着花布鞋的小脚在平地上轻轻一点，便跃起几丈高来，而落脚之处竟不见有丝毫沙尘扬起，这是华山五老中排行最小的岳翠墨，属轻功最高。 “嘿嘿，师妹，当年我们要是拒绝诏安，现在就不是蒙山五老，而是蒙山五墓啦。”一位干瘦老者背着双手，坦然的笑道，言下之意极为明显，被诏安是许多山野绿林的无奈归宿。 “老四老五，你们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快看前面那个小子，一直往沙多的地方跑，怕是有诈。”说话着是排行老二的岳翠林，长着一张方脸，方脸上沟壑纵横，像树皮一般。 “该不会是要往沙漠地底下钻吧？即使擅长土遁的梦师，不出半个小时也得出来换换气吧。”老三岳翠潇是一个矮小老头，满脸通红，酒糟鼻子，说话有些含糊，奔跑姿势非常古怪，身子后仰都要跟地面平行了，好像尽力要把步子迈到最大，使其看起极不协调。 “你们忘了，此人绝不是梦师，倒像是印度国那边的妖僧，说不定有特殊的龟息秘术。”这一声来自大师兄岳翠釜，虽是道士打扮，但却像一个练硬气功的和尚，一身横练的肌肉，使其看起在五人中最为年轻，无奈头发稀疏，此时迎风而跑，更显零散。 其实老三岳翠潇猜得没错，苗三正是打的这个主意，他在奔逃的过程中就发现了，身后的几位高手虽然气息强大，身轻如燕，但却肯定不是修士，因为几个人都十分依赖呼吸空气，呼吸时，天地灵气被当做废气呼出，想是应该无法闭气太长的时间。 而自己即使是在沙漠地底内部，只要有万物之灵气供养，便可自在生存。 之前在戈壁的时候他也试过土遁，但自己修炼的不是土性功法，其实不太擅长土遁，加之这个世界的大地更坚硬，还有一些金属物质遍布地下，苗三为此受了不少伤。 而本来最为擅长的水遁，在这大漠戈壁，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苗三咬紧牙关，望着不远处的一片沙漠，面露阴冷，对后面这五位，早就起了杀意。 只能赌这一回了！ 随后纵身一跃，爆发出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像阵阵鬼影一般，眨眼就从跃起的半空中俯身钻入了沙漠里面。 “还真被你猜中了！”大师兄岳翠釜垂头丧气地大喊了一声：“只能赌他是黔驴技穷，照五行阵布阵！” 这个五行阵并非法阵，而是一种凡人中排兵走位的阵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包围正在逃窜而肉眼看不见的敌人。 只见五人也是速度极快的抵达苗三遁地之处，然后以某种固定的速度朝五个方向散开，散开的同时身影交错，看样子极有章法。 而在沙漠里土遁的苗三面露阴沉，并未继续逃窜，而是就在遁地的附近地下徘徊，准备就地恢复部分灵力，以逸待劳，伺机灭杀五人，而后彻底摆脱这五人的追杀。 …… 中原国，盛安。 一座静谧的园林小亭之中，有茶香缭缭。 “老刘这是什么意思。”魏雄眉头皱起，有些不满地对着正在泡茶的纱裙女子说道：“调几个兵也要思考？抓一个人罢了，也需要思考？” 纱裙女子神色不变，柔声说道：“刘元帅说，此事不简单。” 魏雄剑眉一挑，道：“哦？我就知道老刘不会无的放矢，他带的什么话？” 在这个梦师时代，到了军事层面，几乎所有的现代通讯方式都不可靠，机密信息的传递回到了最原始的方式，传话。 而传话的加密方式被新研究出来的一种梦术代替，两个无法直接交流的梦师，可以通过第三个梦师进行信息传递，而信息传递能否进行，需要三个人事先两两进行原生梦境的契合。 也就是说，若是现在有一位间谍站在亭子外偷听，就只能听到一堆乱码，即使他离间了纱裙女子也没有用，因为这个信息的窃取，需要参与信息传递的三人原生梦境同时被窃取才能办到。 而作为传递者的纱裙女子本人，看似与魏雄对答如流，其实对信息内容并不知晓，在对话过程中，所有信息的提取和输出，并不通过她的大脑，都是这种特殊的梦术在起作用罢了。 纱裙女子：“刘元帅说，国家十分重视这个事情，但此事恐怕在中原国境内无法解决，国师部十多位占卜大师占卜的结果都是，以纪少瑜和完颜乌为导火索的此次事件，可能跟我们头顶的那双眼睛有关。” 魏雄闻之，倒吸一口冷气，他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关注宇宙深处那双巨眼的人之一。 纱裙女子：“据说得到密报，东瀛国和印度国都出动了一批精英赶往非洲，欲在我们之前率先控制住完颜乌。” 魏雄：“那我们不是更应该在中原国境内先控制住纪少瑜。” 纱裙女子：“刘元帅叫我务必告诉盟主，已经查实，纪少瑜不在中原国，他和完颜乌在一起。” 魏雄一惊，那“蒙山五老”追的又是谁？ 这“传话人”的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显然老刘也没调查明白，不由来回踱步一阵。 纱裙女子依然面色平静，继续说道：“刘元帅的意思是，放这个假的纪少瑜去非洲，辛苦五位老前辈跟随，说不定这个假的纪少瑜能推动整个事件的进行，把那双眼睛的目的挖出来。也希望中原国梦师联盟立即抽出联盟精英力量，开始制定和部署在非洲的作战方案，配合国家军方的行动，代号为[乌眼]，建议只排兵布阵，静观其变，等印度国和东瀛国先咬起来再说。” 魏雄忽停步回头道：“老刘就不怕是印度和东瀛联合起来作的局？” 纱裙女子闻此默不吭声，显然出发前没有接收到此类信息。 魏雄又道：“你把我刚才问的问题转达给老刘，让他当心，国防不能空虚。还有，最近中原国周边的梦师势力蠢蠢欲动，我这两年提供给他的梦师情报请他再细细翻看一下，如果跟上面那只眼睛有关，恐怕此事不止一两个国家参与，这么大的事情，连十多年前就失去消息的那个老鬼，都有可能会出现。” 纱裙女子：“是。” …… 真实世界，东非大裂谷底部的丛林里。 “姐姐，你真没什么感觉？”阿南蹦蹦跳跳的跑到阿乌跟前，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什么什么感觉？”阿乌正蹲在木屋外的一小块空地里，穿着便于活动的背心和长裤，修剪着几株不知名植物，乌黑的长发垂在一边，冒着微微水汽，看起像刚沐浴完。 十几日来，阿乌将阿南乱糟糟的住所打理成了一个花园，各色鲜花或者叶本植物，错落种在木屋周围，已初现规模，阳光透过树叶斜射下来的光斑，犹如花园里的一员，和整座花圃珠辉玉映。 见阿乌头也不回，阿南跑过来和阿乌蹲在一起，斜倒着脸：“姐姐的灵魂都给了姐夫，你没什么……不舒服？” 阿乌顿了一下，手中花剪却是没有停下，喃喃的回了一句：“没有。” 阿南则是不依不饶：“不会吧，如果失去灵魂没什么感觉，那你梦境里的灵魂到底拿来干什么用的？” 阿乌这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花剪，抬手帮阿南顺了一下头发，道：“有一些文明，认为灵魂是一种生命能量，复活你姐夫的时候，确实有这种感觉。” “但姐姐不这么认为？”阿南虽二十了，但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此刻正不安分的用手指戳着阿乌正在修剪的一株针叶绿植，眯着一只独眼笑嘻嘻的说道。 第三十九章 影 阿乌望着阿南，目光闪烁：“我感觉灵魂更像人生的影子，虽然实实在在存在，也能被感知，却对人并不怎么重要吧。” “噫~~要是姐姐这样比喻的话，那就还是重要。”阿南睁着大大的一只眼睛也看着姐姐。 阿乌有些意外，轻咦了一声，静静等着妹妹的下文。 “你看。”阿南指着树叶在阳光下摇曳的影子，说道：“在我这只眼睛看来呢，树叶的影子是这个，视觉本来是只能解析二维的，但通过影子就能解析出三维的世界。”然后把手又收回来，继续说道： “姐姐说人生的影子是灵魂，那么，灵魂也许就和树的影子一样，是原物的一种突破，就像是在倒影着生命层次的跃迁，没有灵魂的话，生命就……呃……” 还没说完，阿南就赶紧耸拉了一下脑袋，伸了下小舌头，她虽然悟性颇高，但口直心快，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戳中了姐姐的痛处，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乌却会心一笑，没有在意：“妹妹真是聪慧，跟灵魂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的姐姐，怎么就没想到呢，世人都说原生梦境就是一个梦师的灵魂，原来是这样。” 阿南见姐姐没有沮丧，缩着的脖子又扬了起来，好奇的问道：“是哪个样子？” “妹妹的意思是说空间之物的倒影是影子，时间之事的倒影是灵魂，那么，宇宙万物的倒影，应该就是原生梦境了。”阿乌边说着边渐渐陷入了沉思。 阿南闻之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嘴巴露出一个“哇”的口型，仰慕的望着姐姐。 她之所以没事就喜欢来找姐姐胡言乱语，除了从小就跟姐姐亲昵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只有姐姐能稳稳“接住”自己的胡言乱语，不仅能接住，还能顺带着点化一番，有听人说禅之感。 其实纪少瑜也与阿南有同样的感觉，但立场不同，他总觉得自己不是找了个妻子，而是找了个道侣。 而此刻，怔怔发神的阿乌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妹妹，这几者都是虚与实的关系，互为因果，用妹妹算卦的辩证原理来看，若是这样说：[人的一生是灵魂的影子]，阿南想到了什么？” 这是典型科研工作者的思维方式。 阿南听得有些懵，但还有一丝振奋，绞尽脑汁的咕噜着：“树叶因为有了光，就衍生了影子，而人因为有了经历，就衍生了灵魂，如果反过来说……人的一生是灵魂的影子？灵魂的影子……那灵魂就可以衍生生命，姐姐是……姐姐灵魂的影子，那……姐姐的灵魂在姐夫身上，姐夫衍生了……姐姐？” 说罢睁大了眼睛，神情呆滞地看着阿乌。 看着掰着手指头胡言乱语的妹妹，阿乌哑然失笑，用手轻轻敲了敲阿南的脑袋。 而后慢慢站了起来，食指抵着下巴，来回走动沉吟道：“妹妹之前占卦的结果，说纪少瑜和我一样，也缺失了灵魂？” 阿南点点头。 阿乌怅然若失，道：“所以我的灵魂并不在纪少瑜身上，怪不得当年的复活计划失效，或许是被某个梦境居民占有了。” “姐姐。”阿南忽纠正道：“不止姐姐的灵魂，你原生梦境里无数灵魂，可是都进入了姐夫的原生梦境……咦？那不是……那不是衍生了一群人？” 阿乌也露出苦笑：“如果灵魂真的能够衍生生命，而梦境同时又能够衍生时空，那么，我这倒霉丈夫现在面对的，恐怕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真实世界。” 一阵微风吹来，大裂谷里的风带着温润，树林里树叶摇曳，有沙沙之声远近相应，地上斑驳的影子也跟着微风摆动了起来。 一眼看去，好似这风，不仅仅晃动着树叶，而是眼前整个世界都被吹得微微摆动了起来。 阿南吸了一口起，脑筋终于转过了弯：“真实世界？你是说，姐夫创造了一个真实世界？” 阿乌：“倒也不是谁创造的，这个假想是，纪少瑜的原生梦境衍生了时空，而我的无数魂魄衍生了生命，巧合吧，少瑜常说随机生世界，随机生世界，还真是随机生世界啊。” “那我们这个世界不就变成了梦？”阿南思维活跃了起来，惊道：“那我们这个世界不就变成了姐夫原生梦境的影子了？”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这样想的话，还真是，这些错综复杂的因素巧合在一起，使得纪少瑜的原生梦境异变，和我们这个真实世界互为对方的倒影了。”阿乌捋了一下被风吹散的长发，沉吟道：“原来这才是所谓的[庄周梦蝶]。” 阿南眨了眨眼睛，嘟着嘴：“庄周梦蝶我知道，但我天生不相信巧合，说不定就是有人在搞鬼。” 说罢阿南摆出神秘的表情，指了指天，意思是：你忘了那里还有一双鬼鬼祟祟的巨眼？ 阿乌没有看见阿南的手势，仍然在踱步沉思，忽停步说道：“不行，我觉得这个假想很有意义，我们是科学家，妹妹，你帮我想想，有没有办法用实验验证？不能就这样胡乱猜测。” 阿南瞠目结舌：“阿乌姐姐，你疯了吧，这种实验怎么做啊，你倒是可以回中原国跟那群道士论道，也可以去跟印度那群妖僧讲梵。” 阿乌不以为意，道：“他们修他们的道和梵，我有我修真的方式。” 阿南听到“修真”二字，定在原地，突然兴奋起来： “这么说来，我们搞科学的也在修真？” 阿乌没有说话，笑着。 “对对对，当然是修真，这可是一目了然的答案。”阿南眼睛发着光，仰首伸眉，嘴巴都咧开了：“阿乌姐姐，但听你这样一说，我感觉特别好，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科研工作变得好有意思。” “傻妹妹。”阿乌莞尔。 阿南兴致勃勃道：“姐姐，我虽然现在不知道怎么做这种实验，但这里是非洲，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想是一定有什么办法。” 这本就是阿乌此行的另一个愿望。 阿乌：“我本来有一个很重要的基因实验，也跟灵魂有关，此行前来就是来非洲寻找突破口的，没想到听了妹妹一席话后，又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 “嘻嘻，姐姐早就该来非洲啦。”阿南眉飞色舞，说道：“一个月后有个隐秘拍卖会，要在大裂谷里最北端的平原上举行，那个时候，很多居住在大裂谷附近的黑暗梦师，还有一些性情古怪的科学家都会来参加，我和拍卖会的组织者很熟，我可以和他商量，用几具顶级傀儡悬赏类似的实验信息。” 阿南是出色的傀儡梦师，刚来东非时就立即闯出了名声，这种隐秘拍卖会的组织者当然是要尽力拉拢她，因为每次阿南制作的傀儡，都是这一系列中的热门拍卖品。 阿南刚来非洲时才十二三岁，还是个小女孩儿，心智稚嫩，但胜在拥有一手独特技艺，很快就为自己开拓了生存空间，加之她从来不计较价钱，私下做生意的时候也很大方，对人对事不拘小节，所以一直以来，都能保持着一颗童心，能待在这木屋里潜心搞研究，却也没有什么人来干扰。 “而且姐姐大可放心，这一切都可以暗中秘密进行，没有人会知道是谁在悬赏。”阿南说道。 阿乌也有些期待：“好，我也来见识见识非洲这些传说中的牛鬼蛇神，争取在你姐夫肉身重塑成功之前，尽量的收集到各种有关灵魂和复活的信息，不要到时候你姐夫醒来，却发生什么意外，搞得我们手足无措。” 阿南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还给阿乌笑了一笑。 面对一个未知的实验，直面一个未知的领域，两姐妹不知不觉将手伸进了“灵魂”这种危险的诡秘之中，却都毫无难色，甚至是在坦然前行，不卑不亢。 若说庄周后人都具有“水”的灵动飘逸，那么完颜家族则具有“金”的刚毅执着。 一方是隐士，一方是匠人。 大道三千，业为其影，隐士还是匠人，皆谓修真之人。 …… 不知安静了多久之后，阿南忽黯然道：“姐姐，你可知道，有些时候树是没有影子的……” 黄昏降临，天色渐暗，阿南望了望天，喃喃道： “……在没有光的时候。” 然转头看向阿乌，见阿乌的脸埋在暮色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我知道。” …… 原生梦境，一片广袤无边的竹林上空。 “啊呀呀，差不多了吧，鬼才兄，没追来，真没有追来！”一个江湖浪人打扮的老头后领被贺鬼才只手拧着，在高空之中手舞足蹈，哇哇大叫。 “蚩盘，别乱动。”贺鬼才一脸严肃，盯着眼前的竹林，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好似是在找着什么。 约一炷香功夫之后，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竹林里的一块空旷之地上。 “咦，鬼才兄？”一位书生打扮的文雅之士，正在在抬手点茶，眼神飘逸随和，此时正缓缓抬头看来，极有风度。 此人正是陶千民。 第四十章 蚩盘的秘密 “千民老弟。”贺鬼才稳住身形之后，拱手一礼。 “鬼才兄。”陶千民徐徐站起，也拱手道：“这位是？” 贺鬼才：“一个守门的，叫做蚩盘。” 蚩盘没好气的盯了一眼贺鬼才，转向陶千民道：“别听他乱说，嘿嘿，千民小兄弟，初次见面，我其实是搞数据的。” 陶千民一怔：“搞数据？” 贺鬼才：“哎哎，别扯这些。嗯……陶千民，其实是原生梦境出现了一些异常，我们想在这儿来避避，顺便再调查一点事情。” 陶千民快步向前，惊道：“难道那个刺客又出现了？” 贺鬼才点头：“还真是，但不用太惊慌，这片竹林他人不易找到。” 陶千民抬头大叹：“哎！鬼才兄，这个刺客曾经来刺杀过我，这片竹林她找得到，找得到的呀！” 贺鬼才抬手道：“别急，可能是误会，你再细细说说上次那位女刺客来杀你的情形。” 陶千民闻之，虽有些疑惑，却还是恭敬说道：“当时，我正在床上看书，突然门就被踢坏了，一个女人蒙着脸，身材略微娇小，手里拿着一把十字弓，对准我的脑门说：王立让我来杀你的梦主。差不多就这样，片刻就走了。” 陶千民生活雅淡，这种惊心动魄之事，记忆犹新，谈起来好似历历在目一般。 贺鬼才眉头微微皱起，面露沉思之色，细细分析着陶千民这段陈述。 蚩盘则是一人望一眼，不明所以。 “果然。”贺鬼才半晌后点点头说道：“这样看来，攻击你的那位刺客并不想杀你，而是叫你给梦主带话。” 这时，蚩盘挺了挺胸脯，突然插话道：“不然你焉有命在？那个刺客可是鬼才兄也降不住的啊。” 陶千民望着两人：“带话？何以见得？难道你们已经跟这个刺客见过面了？” 贺鬼才：“没错，我还跟她交过手了，她应该只有一个武器，是一个古怪的环形金属，而不是什么十字弓。从上次我和她交手的过程看来，这个刺客至少有两个人格，她的刺客人格神志不太清楚，戾气极重，不仅如此，我发现他说话也说不清楚，好似受咽喉到了什么制约，呜呜咽咽的，我估计这个人格就是她口中的王立，而来给你带话的人格，应该是自己人。” 陶千民双袖一摆：“王立？那你们找梦主啊，找我干什么？” 贺鬼才：“我们都和梦主失去联系了，就是想来请你联系梦主试试，毕竟你是梦主的第一人格。” 陶千民是纪少瑜传承家族梦术之后做的第一个梦，当时，在纪少瑜心中，最想成为的，便是像陶千民这样的人。 而他当时最期待的生活状态，便是竹林煮酒，逍遥世外。 所以才有了这片竹林，才有了陶千民。 陶千民略有自得：“那好，我试试啊。” 说罢就地盘坐起来，双手自然垂放膝上，闭目而息。 蚩盘拉了拉贺鬼才的手臂，努着嘴问道：“呃呃，鬼才兄，他在干什么？” 贺鬼才：“他在托梦，当时梦主创造陶千民时，还只会这种原始的传音梦术。” 蚩盘也是随口一问，哦哦了两声，便自顾自的拿起了一个酒囊，喝起了酒来：“嘿嘿，当时我还不是这个小子的梦境守门人。” 贺鬼才突转头询问：“对了，蚩盘，你之前说你拥有了自由意志？” 蚩盘不置可否的说道：“嘿嘿，没说，主要怕纪少瑜那个小子多心，其实我也没啥野心，有了自由意志之后就是过得饱满了一些罢了。” 贺鬼才点头道：“做同样一件事情，被操控的和自愿的，大不一样。” 蚩盘点点头：“就是就是，呃，我告诉你，大概三年前吧，纪少瑜的老婆，叫做阿乌的一个年轻姑娘，还来打听过原生梦境的情况呢。” 贺鬼才一怔，他当然知道阿乌何人，只是都在回溯梦境里陪纪少瑜见识过，还未见过真人。 蚩盘：“我猜啊，这个梦境三年前已经出现问题了，当时阿乌就着急忙慌的，问梦里有没有异常。” 贺鬼才：“你怎么说？” 蚩盘：“我当然说没问题啊，本来当时原生梦境就没看出什么问题，只是我突然有了自由意志而已，就把原生梦境的门给她打开了，让她自己看。” 贺鬼才大吃一惊：“啊？你这门守得这么好？” 蚩盘瞥了贺鬼才一眼，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秘术，一眼就看出了我拥有了自由意志，我当时有些心虚……” “那后来怎样了？”贺鬼才苦笑不已，原来三年前还有这样的怪事。 蚩盘眉头皱起，有些后怕的样子：“结果我一打开门，原生梦境里，突然大量的紫色雾气喷涌而出，吓我一跳，我又赶紧把门关了。” 当时蚩盘又不敢跟纪少瑜和贺鬼才说起，而且好像也没产生什么严重后果，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蚩盘所说的这些紫色雾气正好就是阿乌曾经注入纪少瑜原生梦境的一部分魂魄，被阿乌这样一搞，就逸散了一些，还造成了胡源镇“梦境泄漏”事件，而阿乌经过此事，被吓退了，后来也不敢再打探纪少瑜的原生梦境。 “后来我发现阿乌在梦境门口遗失了一个金色镯子，我好心想还给她，于是将神念探出了这个原生梦境，去找了她来。” 贺鬼才愣了一下，嘴角略有抽动：“你是想脱离梦主而独存吧？” “嘿嘿，要是你有了我这么自由的人格，你不想出去看看？啧啧，不过我还真是先找到了她……好吧，其实是她找到了我，我四处逛了一圈，才发现大家都看不见我，也不知这个女人有什么方法，一眼就看到我了。”蚩盘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结果这个女人还挺有魄力的，直接把这个镯子送给了我，还告诉了我使用方法，叫我用它好好保护纪少瑜的原生梦境，你知道我这人是很讲义气的啊，就又回来啦。” 说着笑呵呵的抬起了头，看见贺鬼才仍然狐疑的看着自己，又呵呵笑道：“呃……也没啥必要瞒你，后来我倒确实是准备先回梦境，把镯子拿给你，再跑出去闯荡闯荡，结果回程路上碰见一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精瘦老头，和阿乌一样，居然也能看见我，这个老头修为高深啊，一提手就把我抓住了，对我严刑拷问呐，还逼我发了誓，说是要履行跟阿乌的承诺，不然就把我的事情告诉梦师联盟。” 听到这里，贺鬼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位梦主的梦里梦外，都还真是混乱啊。” 蚩盘：“你作为梦境管理者，一点都没发觉异常？” 贺鬼才一脸苦涩：“我主要是不知道什么才是正常的，梦境一直都比较混乱，梦主又不太在意，我还以为就是这样呢。” 蚩盘：“哦？有哪些发现了的异常，说来听听。” 就在此时，话音刚落，还没等贺鬼才接话，两人忽的听到一声闷叹，同时转身看去，却是陶千民醒了过来。 “如何？联系到梦主了吗？”贺鬼才急问。 陶千民则是摇了摇头：“真是怪事，我刚虽入梦了，可梦里除了一片汪洋大海，什么都没有，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扯我的意识，我不敢久留，就强制苏醒了。” 此时轮到三个人互相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起来。 谁都能看出来，纪少瑜显然是身处险境了。 半晌之后，蚩盘开口问道：“鬼才兄，我们快逃出去吧，纪少瑜该不会已经被那个刺客杀死了吧？” “不会。”陶千民站起身道：“梦主肯定没死，我能托梦进入一个神识空间，那么至少梦主神识仍在，只是跟我们脱离了联系而已。” 贺鬼才抬手道：“我与梦主相交甚深，梦主此人，平时看起来比较散漫，却是性格所致，以前在自己原生梦境这么巨大的界面里面，与梦里居民相处时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既不会扮猪吃老虎来自我满足，也不会故意去乐善好施来彰显情怀，而这种人，恰好并不脆弱，有道是，以豁达度霸道之劫，一旦真的身处逆境，却比谁都能生存，在我看来，真要让我们这位梦主丧生，不太容易，你们可听说过上善若水？” “那怎么办？”陶千民倒是同意这个说法。 “我们要去营救梦主，或者说，请求梦主来营救我们。”贺鬼才眼中突然露出坚定之色，徐徐道来的话语里带着不容质疑的上位者气息： “不过，还差一个人，我们得先去南柯楼找到陆婆婆，她或许能帮上大忙。” …… 原生梦境，无风海峡。 一青一黄的两个小点，在一座孤岛的海岸边上缓缓移动。 偶尔还要蹲下身看看，似在找什么东西，像两个渔夫在拾贝壳一般。 两个月来，这已经是纪少瑜和赵文围着岛逛的第三圈了，却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折纹龟的蛛丝马迹，于是决定换为步行，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一丝折纹龟线索。 两人有些垂头丧气，如果找不到折纹龟，两人还真不知道如何能离开这个针鲨环伺的小岛。 “庄兄，我在想，除了折纹龟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办法离岛。”赵文一脸疲惫，走在纪少瑜右边，懒洋洋的走着，好似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是什么？”纪少瑜却仍然精力充沛的样子，不断用神识在四周探查，同时询问赵文各种各样的问题，此时捡起一块扁形的绿色贝壳问道。 “这是桥贝的壳，桥贝是一种低级生物，到处都有，你到底遗失了多少记忆啊。”赵文斜眼瞥了一眼绿色贝壳，便又抬头望着天。 “噢，那这个呢？”纪少瑜又捡起一个紫色的贝壳。 而这一次，赵文连眼珠都懒得转了，直接回道：“还是桥贝，桥贝各种颜色都有，这个沙滩就是因为桥贝被海浪击碎成沙，所以才呈现这种诡异的青绿色，这个事情我早就发现了，跟折纹龟无关。” “赵兄，你说桥贝是被海浪击碎的，可这无风海峡，哪来的浪啊？” 第四十一章 破禁 赵文闻之一怔，然后又不以为意的说道：“或许是死去的桥贝聚集在海滩上，时间久了就风化为沙了。” 纪少瑜环顾了一下整片海滩的青绿色细沙，疑惑之色并没有减退，却也没有再追究。 对这个“熟悉”的世界来说，自己是一个陌生人。 “说不定当时我们跟着你那只黑虎进岛的内部看看，兴许会有些收获吧。”赵文用手枕着头，拖着音说道。 “也不知小黑探查得怎么样了。”纪少瑜转头望向了密林。 这两个月来，渐渐熟悉了这座孤岛的地貌，都明白，岛中央的那座巨大活火山显然才是此岛的核心所在。 只是两人都在苍雾森林受过罪，且是修真界新人，看见森林就有点畏惧的心理，找了一堆理由环岛找折纹龟，其实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愿意进入这片密林。 当然，还有小黑这个五级妖兽可以为他们探路作为依仗的原因。 “嗷……” 就在此刻，一声虎啸从密林深处传来，由于无风海峡极其安静，可谓是听得清清楚楚。 “庄兄，是你那黑虎的叫声，不会是遇到什么凶险了吧？”赵文略有紧张的看向纪少瑜，说道。 纪少瑜：“不像，倒像是叫我们过去看看的意思。” 几年的相处，纪少瑜和小黑之间虽没有建立主仆的神魂联系，但已经形成了一些沟通上的默契。 说完，赵文赶紧拿出了一根木棍，而纪少瑜也下意识的将暗器飞刀拿在手中，同时盯着密林，互望了一眼。 随即同时凝重地点了点头，身形一闪，飞入了森林之中。 进入这片密林之后不久，两人才发现自己真是惊弓之鸟，内心都有自嘲之意。 一路行来，这座森林完全没有凶猛的妖兽，都是些比较温和的小动物，如麋鹿、松鼠一类，即使是树上偶尔出现三五成群的低阶灵猴，都毫无敌意，看见他们也不害怕，显然是生活得比较安定。 见此，两人心中疑虑尽消，几乎同时展开全速，朝虎啸声传来的地方飞去。 半日后，眼前逐渐开阔，古树环绕之中，呈现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低矮却十分宽阔的石质祭坛，在石质祭坛上正有七八丝金光若隐若现。 而小黑正伏着身子，在祭坛的正前方，低沉咆哮着。 纪少瑜精神一振，急忙凝神细看。 那些金色光丝皆来自祭坛中央的的一个青绿色葫芦，此时缓慢转动着，正吐出一根根拇指粗细的光丝环绕在祭坛之中，但就像受到了什么阻碍，光丝并没有逸散出来。 “庄兄，这是在祭炼宝物啊。”赵文一眼就看出了这座祭坛是一座祭炼法阵，而悬在祭坛中央的青绿葫芦显然就是被祭炼之物了。 “看来这座岛确有古怪，说不定，岛上还居住着大能修士，我们估计是闯入了禁地。”纪少瑜四周张望，警惕心大起。 “不会不会，庄兄太过小心了，我们上岛半年有余，刚才又有虎啸声传遍整座岛屿，却也不见有人来驱逐，想是某个大能修士远出未归，而此岛正是他的私人藏宝之地罢了。”赵文双眼冒光，露出贪婪之色。 纪少瑜点了点头，想想也是。 说着说着，只见两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皆有兴奋，能用一个如此庞大的祭炼法阵来祭炼的宝物，都想见识一下，能收入囊中自然更好。 而下一刻，只听得“砰”的一声，赵文刚走出离祭坛还有几丈的位置，就被一股怪力击飞了出去，纪少瑜要走得慢些，看见此情此景，顿在了原地，不敢再挪一步。 “赵兄，没事吧？好像有防护禁制。”纪少瑜转头问道。 “啊哟哟，我当然应该知道有禁制，这种宝物存放之地没有禁制才怪了。”赵文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的脑袋。 这是刚出来历练年青修士的通病，虽是读了一堆典籍，什么都明白，但真要遇上问题了，却反应不过来。 “哦？赵兄可有破解之法？”纪少瑜看着赵文一脸苦相，一瘸一拐的样子有些好笑。 “不知道，要研究一下，我这里倒是有一些讲述破禁之术的功法玉简，出门时带上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过都比较低阶，我们两人一人看几块，轮流尝试，看看有无作用。”赵文小心翼翼地回到被禁制弹飞的位置前面一点，拿了一叠玉简出来，递了几块给纪少瑜。 接着任意挑选了一块淡蓝色的玉简，贴在额头上，闭上双眼，用神识查探了起来。 而纪少瑜则是站在一旁，细细观察着，他对破解禁制这样的事情可是一窍不通。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赵文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纪少瑜定在那儿，怔了一下，随即便苦笑起来：“忘了庄兄现在是失忆之人，那我先来试试。” 说罢神情一肃，一拍储物袋，瞬间飞出数十杆黄色阵旗，随着赵文指间法决打出的一道道光芒，阵旗立刻遍布在祭坛的四周，看样子颇有讲究。 只见赵文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在胸前默念着咒语，霎时间，祭坛四周的阵旗忽然光芒大盛，升腾而起的道道黄色光芒纠缠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漏斗形状，下端正好指向了青绿葫芦所在位置。 赵文所施，并不是暴力破除禁制的法阵，而是有些取巧，准备如探囊取物一般，将葫芦摘取出来。 纪少瑜见此，心中是啧啧称奇，赵文此人虽无太多城府，看起虎头虎脑的，但毕竟是修真大族出身，不仅见识广博，而且术法也是多有变通。 不一会儿，黄色光芒形成的漏斗就和祭坛的禁制触碰在一起，作作生芒，发出噼噼啪啪的怪异之声。 此时才真正看到祭坛上空确有一个青绿色的禁制光幕，呈半球形，正抵御着赵文所施法阵的攻击。 虽然动静颇大，但显然青绿色禁制光膜面对这种低阶破禁法阵毫无压力，几乎是微丝不动，纪少瑜站在一旁也是摇了摇头。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见毫无作用的赵文无奈挥袖收决，数十支阵旗倒射而回，此时他的脸色已经煞白，豆粒大的汗珠从额上滚滚流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禁制好生厉害，就像面对着一坨实心铁球，我这阵法所聚灵锥竟无法刺破它分毫，累死我了，待我打坐休息一下再来。”赵文虽感叹，但并不是太吃惊，如此偏僻的孤岛上，这种保护祭炼宝物的禁制，若是如此轻易就破除了，只能说明这个青绿色葫芦极为平凡。 纪少瑜观摩一番之后，暗暗点头，也从赵文递给自己的玉简中，任意拿出了一块，贴在眉心用神识查探了起来，也想试试。 玉简里面讲述着一个极为普通的破禁功法，不需要布阵，而是用双手触禁，推测禁制波动规律，一步一步进行分析和破解的办法。 禁制本质上是一种算法，是算法壁障的物质体现，而这种方法便是要求破禁者穷尽一切手段去逼近禁制规律，从而破解禁制，是所有禁制类功法的基础功法。 虽是基础功法，但理论上此法却可以破解一切禁制，之所以说是理论上，是因为使用这种方法破禁实在是太费时间，十分愚笨，所以此法一般是用来理解禁制的，没有人会真正用来破禁。 但纪少瑜却是心中略安，复杂的破禁功法自己哪有时间慢慢参悟，这种基础功法正合此时练手用，连赵文都不能成功，自己也只是想试一试，不抱太大希望。 参悟透彻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期间，赵文中途还起来试了一下其他办法，可惜同样是失败而归。 这时，纪少瑜将玉简放下，眼神中有所明悟，这里面的破禁手法和真实世界很多实验原理非常相似，其实就是尝试，比较，然后推理。 所以，对第一次破禁的人来说，在真实世界有基本逻辑训练的纪少瑜还算参悟得快的。 他缓缓走近祭坛，心中默念着破禁流程，试着将双手放在大概的禁制光幕位置上，同时调动起全身灵力聚于掌心，轻轻一按。 “噗”的一声。 只见纪少瑜连手带人的扑到在了地上，姿势显得有些狼狈。 正在打坐的赵文听见动静后眼睛睁开，随即就睁得老大，露出惊世骇俗的表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扑倒的纪少瑜立刻翻身蹲立，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跌进了禁制光幕的范围后，也是大吃一惊。 “你……你你？”赵文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形，指着纪少瑜结巴道：“你破了这个禁制？” “不知道，我还没有开始破呢，真的。”纪少瑜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哈，果然是有福运之人。”赵文立刻起身，大笑着兴致匆匆跑了过来…… “砰！” 只见半球形的禁制光幕隐隐闪烁了一瞬，迎面撞上的赵文如皮球一般，这次又被禁制光幕弹飞到了几丈开外，仰面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赵文好似耐心已经耗尽，就这样躺着仰面大叫：“为什么？什么鬼禁制！呼呼…还认主的吗？” 过了一会儿，仰面而躺的赵文发现没有人吭声，有些奇怪的唤了一声：“庄兄？” 然后爬了起来，望向了祭坛方向。 只见此刻，纪少瑜手持一个青绿色葫芦，站在祭坛上面一动不动，似入定一般。 “庄兄？庄兄？嘿！”赵文语气有些着急，赶紧跑近唤个不停，在他看来，这个“庄五”显然是中邪了。 叹道这个庄五实在是太过大意，不应该随意触碰这种不清楚来历的法宝。 其实握着葫芦的纪少瑜并未中邪，但也跟中邪差不多。 他翻身起来之后，没有迟疑，就立即伸手摘取了葫芦，除了有些激动之外，也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并未考虑太多的缘故。 但将葫芦拿在手中之后，脑中“嗡”的一声，完全空白了。 这个青绿葫芦他虽曾经没有见过，但是他十分确定，这绝不是什么法宝，准确的说，根本不是什么灵力驱动的法器。 他太熟悉了。 这个葫芦，是真实世界才有的，只有梦师才能驱使的梦器。 第四十二章 梦仙葫 梦器，这种武器的发明彻底改变了真实世界的格局。 除了已知庄周家族的梦师除外，世界上所有其他的梦师，其原生梦境都具有独特的属性，也就意味着他们只有一种使用梦术的手段。 像阿南那样拥有两个梦境能力的天骄之辈，凤毛麟角。 而梦器的出现，完全解决了这个问题，它可以辅助持有者施展出所不拥备的梦境能力，只需使用梦境能量驱动，梦器就能将梦境能量转化为相应的梦术。 世界就又变成了熟悉的格局，只有大势力才有实力培养梦器制作大师，而小家族小团体，不管出现了多少天资惊艳之辈，也难以和拥有大量梦器的大势力抗衡。 而阿乌的爷爷完颜复就是一位中原国官方的梦器大师，在东瀛国入侵中原时，其制作的梦器大放异彩，杀敌无数，被尊为民族英雄。 梦器和修真世界里的法器不同，并非炼制，而是制作出来的。 世界上，能够制作梦器的大师极其稀少，说他们是独特的工匠也不无不可，只是这样的工匠，本身一定也是一个强大的梦师，而且还必须具有特别深厚的学术功底。 纪少瑜作为庄周后人，并无其他梦师的困境，原生梦境可自成一界的他，向来没有使用梦器的习惯，手中唯一的梦器，就是三爷传给他的一个金色手镯，在跟阿乌求婚的当天，作为订婚信物送给阿乌了。 这个金色手镯名为“瞒天镯”，是顶级的隐匿类梦器，能够破开任意须弥空间，从而进行隐蔽和躲藏，阿乌得到瞒天镯之后，饶是大师后代，也觉得精妙绝伦，将送给纪少瑜原生梦境的须弥防御梦器“无人区”都改造成用瞒天镯开启。 后来纪少瑜身上发生了一系列意外，阿乌又将这个瞒天镯给了蚩盘，希望蚩盘用此镯子的隐匿神通保护纪少瑜在原生梦境里的安全。 纪少瑜虽没有使用过梦器，但并不代表他不认识梦器。 他现在手中拿着的青绿色葫芦，浑身没有一丝灵力波动，此刻更是看清，葫芦嘴吐出的金丝，显然是制作此梦器使用梦境能量所具象化的光丝，能源源不断逸散出来，可见其品质极高。 可是，真实世界的梦器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原生梦境呢？ 这里是修真世界，还是真实世界？ 纪少瑜又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庄兄？庄兄？”赵文六神无主，站在祭坛几丈开外，又不敢靠近，只能不断喊叫。 纪少瑜此刻也才晃过神来，转头道：“我没事。” 赵文见纪少瑜没事，松了一口气：“没有中邪就好，你定在那儿不动干什么？我还以为白日见鬼了。” “我只是觉得这件……法器有些似曾相识罢了。”纪少瑜揉了揉耳朵，敷衍了一句。 赵文闻之却是若有所思，想想也是，不然此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破开禁制了呢，随即眼睛一亮：“有可能，有可能，说不定你就是以前这座岛上的那位大能修士，这个葫芦本就是你的，这也解释了这个禁制为何根本就没有阻拦你。” 纪少瑜心念一转，想了想，这个说辞还真都对的上，倒省得自己啰嗦解释了。 “你快用灵力注入，看看有无大神通可施展，如此至宝，兴许能帮我们离岛也不一定！”赵文催促道，有些振奋。 …… 同一时间。 就在这座孤岛的中央。 巨大的火山内部，看起来是一个河出伏流的炙热世界，暗红的岩浆像地下河流一般，正缓慢移动，偶尔鼓起巨大的浆膜，似要喷涌而出。 就在这个黑红色的空间里，却隐隐可见有一个白色的人影，盘腿打坐在一块岩浆环绕的坚硬黑石之上。 这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双目微闭，身处绝地却不似有痛苦，神情泰然安稳，一动不动，犹如在此端坐了几万年的栩栩雕塑。 就在纪少瑜破禁而入祭坛，拿起葫芦的瞬间。 这位白衣老者双眼蓦然睁开，露出凌厉的杀气，看向祭坛所在方向，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能量波动，霎时间身周岩浆火海翻腾不已，黑烟滚滚。 而就在老者要腾空飞起的刹那，其凌厉的眼神又忽然缓和了下来。 眼中渐渐露出一丝茫然，随即眀悟，哈哈大笑起来：“罢了，原来是庄周家的后辈，此宝便送与你了，走吧！” 话音一落，如天雷滚滚，传遍了整座岛屿。 纪少瑜正在思量着如何使用葫芦呢，被这滚滚天雷知音吓了一跳，听清楚之后更是茫然费解。 岛上真有人！而此人认识祖师爷！ “前辈！”纪少瑜环顾四周，大吼一声，由于白衣老者的声音过于洪亮，辨不清声音从何处传来。 惊疑不定的赵文更是警惕地四处张望，更多的是寻找藏身之处，而小黑此时已化身为猫，躲在了纪少瑜的怀中。 但在这时，祭坛上凭空出现股股白雾，一个白衣老者的身影骤然出现，如电光火石般闪到了赵文面前，抬起右手两指，道：“祭坛往左的丛林里有一座传送阵，用梦术即可开启，此人非我族内，我帮你杀了。” “别杀！”纪少瑜大惊：“前辈，别杀，前辈。” 白衣老者倒还真悬停了右手，转头哈哈笑道：“果真是庄周那个老鬼的后辈，别杀别杀的，咳！多少年来，我耳朵都听起茧子啦。” 笑着右手大袖一挥，不知施展了什么术法，赵文便立刻瘫倒地上，看样子，只是晕了过去。 纪少瑜见白衣老者住了手，心中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前辈！” “别跟我搞武道那一套，吾辈梦师，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白衣老者虚影这才转身面向纪少瑜。 此白衣老者，气质有些古怪，眼闭而慈，眼睁则威，而一身白衣白发飘逸洒脱，有仙家气派。 “是。”纪少瑜内心虽有忐忑，但疑惑更多：“听前辈的意思，是认识我家老祖庄周？” “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白衣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自顾自的打量了纪少瑜起来：“咦？” “你怎么搞的，原生梦境都搞丢了？” 纪少瑜一脸茫然，指了一下天：“前辈，这就是我的原生梦境，倒是前辈为何会在我的原生梦境里？” 闻听此话，一丝微不可查的恍然之色在老者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便隐藏了起来：“原来如此，不过，小梦师，你说这是你的原生梦境，在我看来，又说是我的原生梦境，你如何分别？” 纪少瑜黯然：“我梦主力量完全丧失，自是分辨不了。” 老者摇了摇头：“唉，罢了，还未到与我论道的资格，你先祖庄周于我有大恩，葫芦你拿去，眼前对你有大用。” 话音未落，身形虚影便渐渐化为白雾消散。 “前辈？”纪少瑜不知自己那句话不对，慌忙开口：“前辈留步。” 眼前空无一人，只有滚滚人声似远处传来： “小梦师，所谓梦踪道影，理罔痕真，我不便多说坏你道行，此葫芦本就是你祖上之物，名为[梦仙葫]，里面有你想要之物，快快离去，勿再扰我。” 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的纪少瑜只得朝虚影消失的位置微微低头道谢之后，便负起昏倒的赵文，立即向祭坛左边的密林飞去。 “梦踪道影，理罔痕真。”这八个字他听三爷讲过，大致的意思就是所有大道皆需自行参悟，不能假借别人之口，参悟本身是道，留下的痕迹是道，而结果却是虚罔，终点却是倒影的意思。 这八个字本身就是一句妄语，当一个人解释清楚了这八个字，同时这个人便否定了这八个字的涵义。 最玄妙之处在于，由于这八个字本身的矛盾，恰好又印证了这八个字所蕴含的道。 道可道，非常道。 仅飞出千余丈后，负着赵文的纪少瑜出现在一个雾气缭绕的空地之中，一个丈许大的传送阵就出现在眼前，传送阵周边的有七八个凹槽中，全空空如也的样子。 修真世界的传送阵以灵石驱动，而白衣老者明确告知了自己要用梦术驱动此传送阵。 看来这七八个凹槽皆为障眼法，若是放入灵石，恐怕会引来厉害的机关禁制。 纪少瑜几步走到了阵前，大袖一挥，一个青绿色葫芦便悬浮在了空中，白衣老者说，这个葫芦对自己有大用，如果自己没有猜错，此宝能自行产生梦境能量。 果不其然，只见葫芦嘴淌出丝丝金光，缠绕在纪少瑜的指间，一种熟悉的梦境波动充盈其整个手臂，他顺势一扬手，将该梦境能量注入了法阵之中。 顿时整个传送阵都发出低沉的嗡声！ 一道尺许来粗的乳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并逐渐扩大，被卷入的纪少瑜两人，以及怀中小黑毫无准备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阵中。 …… “这是什么地方？”纪少瑜喃喃，没有头晕脑胀，没有眼花缭乱，只是出现在了一个空荡荡的无边虚空之中。 虽没有被告知会被传送到何处，但没有选择余地的纪少瑜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现在看来，这一步都没走出去，自己应该是身处传送阵内的一个空间裂缝之中了。 这个空荡荡的空间也不完全是空无一物，一眼看去，远处有不少明亮的水纹荡漾，还有一些类似水泡一样的东西和自己一样飘荡在空中。 “这不是修道者的传送法阵，而是梦师修建的传送梦阵，一定有某种梦术可以轻易化解，不然那位前辈也不会只字不提。” 纪少瑜手掌一翻，一个青绿葫芦立即出现在了手中。 第四十三章 传送梦阵 这一次，梦仙葫吐出的金色光丝较之之前粗大了几分，缠绕成一条金色溪流，透过纪少瑜微张的手掌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体内，纪少瑜的只觉浑身立刻充盈着一种熟悉的梦境能量，心中一凝，双目闭合，赶紧在脑中运转起了《南华真经》。 顿时一股股清凉的气息在神识中游走，极为舒畅，霎时间，梦境能量光丝充斥了整个识海，纪少瑜脑中明亮，似所有污秽之物完全被洗净一般。 当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不再是一个无边的虚空，而是身处一片道路纵横的巨大石林之中。 无数条道路皆用丈许大的石块悬铺在空中，高低错落，此起彼伏之下，使人眼花缭乱。 纪少瑜低头细细观察，每一块石板上，都密密麻麻雕刻着一些符纹，自己每走一步，踏上的路面周围符纹就会隐隐发出幽光。 几条道路的交错连接之处，皆伫立着一根根通天石柱，石柱之高，皆望不到其顶，每根石柱上都统一雕着环绕而上类似藤蔓植物的图案，此时，藤蔓图案也跟着附近路面的符纹一般隐隐闪烁不停。 “多重传送阵吗？”纪少瑜啧啧称奇，此空间看似可以通往多处不同的地点，而且凝神细看之下，会发现这些道路盘旋的情况极不合常理，若是用肉眼循迹而去，会发现每几条道路都互为循环死路，看似封闭，再看又有无限延伸之感，有一种目光被吞噬的感觉。 “高维空间！”半晌后纪少瑜心中一惊，高维空间的确可以容纳无限的低维空间，怪不得可以用以传送：“看来这些石柱便是使人可以在此高维空间不迷失心智的关键所在了。” 纪少瑜缓慢移动着，心中念头转个不停，按说处于高维，自己的肉眼是会承受不住而眩晕的，但每次自己眼花缭乱，有些晕头转向之际，只要余光触及某根通天石柱上面闪烁着的符纹，便立刻平衡感顿生，眼中清明了起来。 梦仙葫的金色源流仍在源源不断的从掌心传来。 纪少瑜沉吟了一刻，试着用左手触摸了一下最近的一根通天石柱，只听见“嘤~”的一声声轰鸣叠加在一起，立即有无数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上，所有的符纹猛地闪烁起蓝色光芒，像一条条蓝色的扁平光带，使得整个空间看起来像闪耀着的蓝色海洋。 只有几条道路的符纹黯淡无光。 “这看起来像是此传送梦阵能够抵达的地方，亦或者是我目前能够抵达的权限。”纪少瑜抬起头，向各个方向皆望了望，又盯着昏倒的赵文看了一会。 心念一动，顿时抓起赵文，以自身为媒介，连接着梦仙葫的梦境能力，将赵文一只右手按在了同一根通天石柱上。 “嘤~”的一声短暂金鸣，此次只有一条光带亮起。 纪少瑜嘴角微微上翘，看来这通天石柱是探测传送之人权限之物，赵文的权限显然只有通往虚天大陆这一条路。 想到此处，纪少瑜立刻循着亮光，急速飞行而去。 渐渐的，本来缠绕纠缠的道路光带，如解开了死结一般慢慢铺展开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纪少瑜就来到了道路尽头。 道路尽头有一扇古朴的石门，上面刻着与石板路一模一样的神秘符纹，纪少瑜心念一转，一拍储物袋，立刻飞出了一块空白玉简，将这些符纹尽数记录了下来。 接着再次动用梦仙葫所储梦境能量，小心翼翼的推开了这扇古朴石门。 …… 本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纪少瑜，毫无准备之下，呛了一大口水，传送阵的出口竟是在一条河底。 纪少瑜在梦阵空间使用梦术的时候，撤掉了全身的凝气修为，此刻摇头苦笑之下，用手轻轻一拂，恢复了修为，还顺势唤醒了赵文。 突然醒来的赵文也是大口一吸，随即露出痛苦神色，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河底之后，郁闷之下也是惊喜莫名，顿时手舞足蹈起来，传音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得救了？” 半晌后，一条大江江面，两个人影从水面飞出，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岸边。 一眼望去，一派仙家美景，让纪少瑜大感身心舒畅，两岸灵山秀色，空水氤氲，一条大江自重峦叠嶂之间滚滚而去，江与山之间隔着一座狭长的稀树草原，烟雾缭绕之间，依稀可见有炊烟升起，更添一丝人烟之气。 “庄兄，我回来了！这里是虚天大陆，万峰江。”赵文像一个孩童一样跳将了起来，这一路上实在是凶险万分。 人是矛盾的，既念着远行，又同时念着回家。 纪少瑜也是神情振奋不已，脸上挂着十分纯粹的喜悦。 “咦？庄兄，我昏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赵文兴奋过后，突然转头道：“还有岛上那个神秘的虚影，说你是什么……” “赵兄。”纪少瑜突然打断道：“此事请别再提起，更不要跟别人提起，以免伤了我们共赴生死之交情，另外，我的身世不是你们家族招惹得起的，不要让我后悔在孤岛将你救出。” 纪少瑜露出阴沉的表情，其实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生硬的恐吓了几句。 赵文闻之脸色一白，默了默便不再开口。 见场面有些尴尬，纪少瑜也觉自己太严肃了一些，笑着说道：“赵兄，此行可谓生死一线，还要多谢赵兄出手相救。” 在无风海峡海里针鲨袭击而来时，他清晰的记得，是赵文不惜犯险，如此惊慌之中还将自己带上。 后来相处之后发现赵文也是一贪生之人，那么，其赴险之举便更为难得。 “哪里哪里，庄兄一路上救我数次，再跟我讲多谢那才确实是生分了。”赵文性情直率豁达，之前被恐吓的不快立即便抛之脑后：“好，庄兄，岛上有关于你的秘密，我已经忘记啦，只知道我们是乘坐折纹龟回来的。” 虽口说无凭，但纪少瑜却是极为相信赵文人品，微微点了点头，心中释然。 “对了庄兄，我的府邸就在百里开外，今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切勿推辞。”赵文露出期盼之色。 “那就叨扰了，可不要吝啬美酒啊。” …… 赵家是居住在虚天大陆的修真大家族，皆因为虚天宗其中一位元婴期大长老是赵家老祖，一位元婴期修士便能撑起一个家族，可见元婴修士有多么稀少。 纪少瑜在最初创造此修真世界时，特意问阿乌借了很多能够提升原生梦境里灵气的梦器、梦株，本来是期待着营造一个凡人修仙，大能遍地的修真世界，可是，当他做好所有准备，梦境便开始自行运转与衍生，几万年之后，这里仍然成为了凡人众多，仙家稀少的修真世界。 可见其因不在灵气多寡，而在于人心。 纪少瑜作为原生梦境的“创世主”，这些年来渐渐发现，无论是梦境中哪一个界面空间，只要让其自行运转足够长的时间，其中生灵的强弱比例都惊人的一致，关于此事他也曾经询问过三爷，三爷倒是讲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语强弱之分，界也，界之冥冥，恐心之冥冥乎。” 大致意思在于，当纪少瑜说出强弱二字，心中便已经有一根强弱之间的分界线，而这分界线不一定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而仅仅在于评判人心中就按这个比例来划的线罢了。 …… 数日后，子午山庄。 这是一座颇有世俗大家族气派的山庄府邸，山庄坐落于群山烟雾缭绕之中，若隐若现的层层阁楼依山而建，阁楼墙垣之间有古树参天，园林庭院之间有奇花异草，鸟语花香。 步入其中，偶见两三宫装女子端着一些瓜果糕点低着头站在廊上，姿态优雅端庄，皆约十六七岁左右，相貌灵动秀雅。 “赵文好大的雅兴，看你这山庄，不似是修士修炼之地，倒像是凡间帝王做派啊。”纪少瑜哈哈大笑起来。 “庄兄别取笑于我便罢，比起几位哥哥，我还算收敛的了。”赵文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到：“你别看山庄气派，我大部分时间还是被父亲关在这后面的一间密室苦修来着。” 交谈之间，纪少瑜才得知赵文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从小聪慧伶俐，深得父亲喜爱，并抱以厚望，在父亲赵天启的督促之下，赵文确实在已有纨绔之风的赵家中，鹤立鸡群，脱颖而出，其上还有一位在虚天宗当弟子的姐姐，已经筑基成功，除他们两人之外，这一辈的其他兄弟姐妹，皆安逸享乐，浑天度日去了。 “所以你就跑出来，假借历练之名，游山玩水，半醉凡间。”纪少瑜露出挪揄之色。 “嘿嘿，咳，听起来挺美妙，此行才知，只要自身修为低微，一切就都是假的，这次，光是一个无风海峡都差点把小命丢了，而世界之大，我已深知没有实力寸步难行，此次回来，必定静下心来苦修，我还记得和庄兄之约，元婴之时，定要和庄兄一起去闯稻沃草原。”赵文叹了口气，一路行来，却是成熟了不少。 “对了，还想请问赵兄，拜入虚天宗可是有些什么讲究？”漫步闲聊之中，纪少瑜话题一转，忽停步问道。 第四十四章 玉灵蝉 赵文回道：“倒没有多大的讲究，只是入门容易，成为弟子就比较难了。” 纪少瑜：“入门和成为弟子有什么区别吗？” 赵文：“虚天宗是虚天大陆第一大宗，所以其产业也很多，需要大量人员打理，只要是诚心入宗之人，基本就是免费劳力，都得在虚天宗各大产业打工，俗称外门弟子。” 纪少瑜沉吟起来：“就不能直接成为弟子？” 赵文：“此时说的弟子叫做内门弟子，归属于各个宗内门派，虚天宗有八大元婴期修士，各自分为了八个派别，分别为武、运、器、丹、律、幻、虚、阵，要进入此八门成为内门弟子才叫做真正踏入了宗内核心，也才会由宗门安排师父传道解惑，而每过几年有一次面向全体外门弟子的试炼，宗门各派将会提供一定数量进入内门的名额。” 纪少瑜：“所以外门弟子甘心做苦力，就是为了这次试炼？” 赵文：“差不多，虚天宗会给外门弟子基本的凝气期功法，也倡导在劳作之余潜心修炼，还会提供有偿的炼丹和炼器的材料等，但入内门的名额却少得可怜，而且不是固定数额，全看宗门需求，现在虚天大陆风平浪静，内门弟子没什么损耗，有几门已经数十年没有招收新弟子了，导致现在整个虚天宗几乎由众多外门弟子组成，而外门弟子有一半以上都是凝气期巅峰修为。” 纪少瑜苦笑道：“那入内门的这个试炼岂不是残酷无比？” 赵文：“那是当然，实话告诉庄兄，我也是虚天宗的外门弟子，只是家大业大，一些苦力我父亲吩咐下人代我做了，我才有安心修炼游历的机会啊。” 纪少瑜惊道：“连赵兄这样有靠山之人，也未进得内门？” 赵文一脸苦涩：“我家老祖常年闭关，就是我的父亲，身为家主也只见过这位老祖一面，这样的靠山在世俗哄哄老百姓还行，真到了修真大门派之中，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姐姐赵弄儿能成功拜入丹门，完全是因为她是我父亲娶进门的天才炼丹师，我二娘吴墨的女儿，因从小就耳濡目染，拥有一身炼丹手艺，最终完成了虚天宗悬赏的炼丹任务才成功成为内门弟子的。” 纪少瑜：“原来你家老祖并不是丹门祖师。” 赵文：“我家老祖赵天启开创的是阵门，是一位阵法大师，传闻虚天宗的护山大阵就是我家老祖的手笔，我们赵家世世代代也是以阵法立业的。” 纪少瑜露出恍然之色：“难怪你储物袋里有这么多阵法玉简。” 赵文苦笑，随即又露出自得的神情道：“我的阵法造诣还不如我那几个纨绔的哥哥呢，但是我从小得一高僧点拨，算是精通凡人武术棍法，上一届入内门试炼，我选的武门，我当时几乎全靠手中长棍，在比武试炼中得到了第三名，可惜谁知上届虚天宗只有律门提供了一个名额，苦闷之下，我才外出游历来的。” 纪少瑜：“看来是要实力和气运都是上佳才行啊，想来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获得在筑基秘境修炼的机会罢？” 赵文：“就是啊，但是我父亲正在和王家谈一笔交易，准备用我们赵家的一座大阵秘法换取王家祖传的一颗筑基丹，帮我筑基。” 纪少瑜默了默，他知道以赵文的性子，若是以这样的方式筑基，跟扇他一巴掌差不多。 赵文貌似知道纪少瑜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说道：“横竖都是一巴掌，被父亲扇比被针鲨直接杀死倒是好多了，我准备等待下一次试炼，如果还不成功，就悄悄的用父亲给的筑基丹筑基了。” 纪少瑜笑道：“嘿，出生名门还真是好。” …… 十日后，夕月镇。 虽说是虚天宗山门脚下一个由慕名而来的修士组成的小集镇，却比大多数繁华城池还要热闹。 镇子中间有两条由石板简易铺成的主干道，成十字形，干道两旁围绕着数不清的客栈和饭馆，有一些老字号客栈，经过数次翻修，如大富人家的宅院一般，富丽堂皇，而一些大饭馆的门口更是锦旗飘荡，酒香十里，食客络绎不绝。 除来来往往进出虚天宗的低阶修士之外，还有很多投机修士，在此地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小生意，有提供虚天宗内部消息的，有贩卖法器丹药的，甚至还有帮人排队报名的，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型产业链，可谓应有尽有。 酒气尽消的纪少瑜，此刻正站在一个长长的队伍中段，内心有些郁闷。 他和赵文在子午山庄白日乘舟泛游，到了夜晚便吟诗作对，倒是都潇洒自在了一段时日，惜惜告辞之后，纪少瑜便直接来了夕月镇。 没想到夕月镇报名虚天宗外门弟子的修士这么多，他在此已经排了两天两夜，却仍然排在队伍中段，前面还有百八十个修士的样子。 队伍最前方的对面坐着一个考核官，是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修士，弯眉细眼，嘴唇略薄，挂着一副毫不掩饰的轻蔑神色。 虽坐在那儿，但动作极慢，有时候一两个时辰才发出一枚入门玉简，期间不时还要发呆、养神，或者有时候干脆打坐修炼起来。 队伍里的排队报名的众多修士心中虽有恼怒，却又不敢出声，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候。 让人宽慰的是，和赵文说得一样，只要身体健全，哪怕年事已高的老人，都能得到一块白色入门玉简以及一本凝气期功法书籍，看来入虚天宗外门的门槛，比旁边那些客栈招收伙计的门槛都还要低。 又过了三日。 终于轮到自己了，纪少瑜一脸木然，走近这个灰袍修士。 此人正在翻阅着一本纸质书籍，看起不像功法类的典籍，倒像是野史志异之类的读物，此刻眼皮都不抬的吩咐了一声：“把右手放在这个玉灵蝉上。” 已经反复看过数百遍，纪少瑜自然知道流程，随即胸有成竹地将右手按在了玉灵蝉之上。 桌子上摆放的玉蝉亮起了一抹白光，但随即消失。 灰袍修士正准备拿出一块入门玉简之时，突然黯淡下去的玉灵蝉又发出了阵阵蓝色的幽光。 “咦？这是什么意思？”纪少瑜看了几百遍入门考核流程，都未看到有玉灵蝉亮起蓝色幽光的情况，内心突然紧张了起来。 而灰袍修士此刻却是缓缓抬头，盯了一眼纪少瑜之后，懒洋洋说了一声：“不合格的意思。” 纪少瑜一脸茫然，怎么会不合格？没听说虚天宗外门弟子招收还能不合格的。 “阁下，怎么会不合格？我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且不怕吃苦，还望收留。”纪少瑜抱拳恭敬道。 “说你不合格就是不合格，快滚吧。”灰袍修士轻蔑之色更浓，摆了摆手，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纪少瑜原地伫立不动，心中愠怒，恭敬的姿态收了起来，神色漠然的盯着面前之人。 人群中传来嘈杂的议论声，也有人不满道： “前面这位大哥，不合格没听见吗？” “快走吧，别耽误时间啦。” “玉灵蝉能感知人的气运，这人是个灾星吧。” …… “哟呵，还不满意？”灰袍修士摇摇头，嗤笑了一声。 “阁下。”纪少瑜努力按下心中不满，不卑不亢的说道：“我知此玉蝉是测人气运的，但气运之事向来玄乎，可否再测一次。” 说罢，就准备将手再按在玉灵蝉之上。 “砰！”的一声，灰袍修士用手拍在桌子上，嚣张道：“呵！脸皮还真厚，滚！虚天……” 说到这里，话音却立刻止住了。 灰袍修士早在拍桌子的一瞬间，就已经发现自己身上传来细微的疼痛感，而话刚讲到一半，才注意到，自己七经八脉中的要害之处不知何时，皆被某种利器割出了一道道小口子，再深半寸，自己的经脉就会全断，修为就全废了。 而就在此刻，一把尺许来长的黑色小刀现在就架在自己脖子上，再说一句话，恐怕就会身首异处。 排队的众多修士见此，都发现了不对劲，立刻纷纷避让，顿时让出一个径约七八丈的空地出来。 纪少瑜本就不是什么小心翼翼之人，沦为凡人在此世界摸爬滚打了几年之后，就已经发现，这个世界的人虽说着文绉绉的语言，表面上颇有讲究，但其实却并不像中原国一样是文明社会，虽两个世界都以强者为尊，但眼前这个世界对强者的理解貌似比较肤浅，基本就是看人横不横。 所以二话不说，在自己第二次询问之时，就悄悄使出了这把暗器飞刀来，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至少目前可以夺得话语权。 “大……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再测一次，再测一次。”灰袍修士歪着脑袋，唯唯诺诺，露出求饶之色，跟之前气质大不一样。 纪少瑜当然不想事情被搞大，立马收起暗器飞刀，接着再一次将手放在了玉灵蝉之上。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玉灵蝉连白光都懒得发出，直接散发出幽幽蓝光，较之第一次好像还更明亮了一些。 纪少瑜有些尴尬，揉了揉耳朵，不失礼节地问道：“兄台，能否直接给我一块入门玉简？” 灰袍修士连连摆手，凑近露出讨好神色悄声说道：“这么多人看到，我怎么给你啊，要不你明儿再来？” 纪少瑜已经等了五日，本就有些不耐烦，而且再等一日，简直就是给眼前修士找援手来的时间，到时候，估计就由不得自己了。 这样想着，于是抬手道：“那我再试一次。” 内心反复思量之下，自己还藏有一个碰运气的办法。 说完，纪少瑜催动了悄藏于袖袍中的梦仙葫，袖袍里立刻出现了几丝微不可查的金光，缓缓充盈了自己的手掌，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将手按在了玉灵蝉之上。 顿时，玉灵蝉真的就没有再发出蓝光，但是却也没有发出白光，而是忽地闪烁着金色光芒，耀眼夺目。 纪少瑜有些心虚：“这次又是什么？” 灰袍修士此刻却是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连连施礼，这次极为真诚：“原来大侠是有大气运之人，想必是福运太厚，之前这只玉灵蝉感知不到。” 转手，便拿出了一枚与其他人不同的紫色入门玉简递给纪少瑜。 第四十五章 祸福相依 纪少瑜闻之微微一怔，随即问道：“此紫色入门玉简和白色入门玉简可是有不同？” 灰袍青年恭敬说道：“道友，不不，大侠，这紫色身份玉简可以在试炼中跳过淘汰赛，直接进入前一百名，免去许多麻烦呐。” 说完继续低着头，刚才他被那把黑色小刀神出鬼没的攻击吓得不轻，现在身上十多处皮肉伤，虽然在自己凝气期三层修为下自行痊愈了，但差点无形中被杀死带来的那种畏惧感，却在心中如疤痕一般留了下来。 纪少瑜则是环顾了一下四周人群，觉得自己再询问下去，有些不厚道，想来有什么问题转头问问赵文就行了，再呆下去未免招来一些惹不起的人的注意。 随即抱拳道：“这位道友，以后就是同门，刚才多有得罪之处，是庄某一时心急，还望莫怪。” “是是是，哪儿会怪？受益匪浅，大侠慢走。”灰袍修士堆着笑，赶紧说道。 看着纪少瑜转身离去的背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底先是露出了一丝恼怒，但立刻就消散了，随即浮现出无奈与苦涩之色，摇了摇头，召集起了围观人群，继续考核了起来。 他其实是虚天宗“运门”的内门弟子，六年前和纪少瑜一样，也是得到一个紫色身份玉简而得以入外门，玉灵蝉测得不错，他那一年后来的运气确实是相当好。 那一届的运门，突然拿出了一百来个入内门的名额，他作为紫色玉简持有者，直接进入前一百名，稀里糊涂就入了运门。 但入门之后才发现，运门之所以突然大肆招收弟子，其实是为了到处设立外门弟子入门考核处，而人手不够而已。 虚天宗有规定，只有内门弟子才有权限持有虚天宗运门特有的灵物：玉灵蝉，由于玉灵蝉需要运门一部独有的心法“观沧云”作为加持才能发挥测人气运的功能，而他便赶上了这个“好时机”。 满怀期待的进入了运门，他却郁闷的发现，自己比一些混得开的外门弟子还不如，虽然每年宗门有一些灵石发放，能维持基本生计之外，不但没有师父传授，还没有诸多内门弟子应有的权限，甚至忙得抽不出修炼的时间，一直被宗门强制作为考核官，天天劳作不休直到现在，如今看来，也不知当年是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渐渐的，一腔热血也冷却了下来，只得昏昏度日，如果真是有脾气的人，也不会六年来都还毫无建树，也不会在一群低阶修士和凡人面前，极尽嚣张态度来寻求心理补偿了。 …… 而准备回到子午山庄的纪少瑜在归途中，心中疑惑不已。 首先，气运这个说法在自己创造这个修真世界时，肯定是不存在的，何为气运？当时的自己不就是这些居民的气运吗？ 看来三千年前，这个世界的修士拥有“灵魂”之后，发生了一系列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变化，他隐隐记得，以前的虚天宗虽也有八门之分，却绝没有运门这个派别，只是自己以前作为梦主时太过漫不经心，当时到底是哪几门，还真记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王立当时拜入的是虚天宗的武门，以武证道，其他七门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另外，一只小小的玉灵蝉居然能够测人气运，气运可是个玄乎的东西，如果真有气运这个说法，那为何梦仙葫的梦境能量能够改变自己的气运？这才是纪少瑜最为在意的事情。 能被自己祖师爷庄周的老友称为宝物的梦仙葫，想必玄秘无比，绝不止产生梦境能量如此简单，但一路行来，纪少瑜却发现，梦仙葫虽然能让自己暂时拥有使用梦术的能力，但依然无法让他回到梦主状态，甚至多次纪少瑜想召唤梦灵或者想出梦时，还会感觉到一阵恶心，神智有涣散的迹象。 几次之后，纪少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要回到真实世界，光是一个梦仙葫，是办不到的。 况且，纪少瑜心中对于自己的这个“原生梦境”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先是出现了在梦境中不可能出现的拥有灵魂的修士和凡人，然后自己祖师爷的老友居然也在这个“原生梦境”中，如果是这样，这还算是梦境吗？ 最近经历的事情以及所见所闻，怎么都那么真实啊。 以前作为梦主，在梦境里几乎是无所不能，但恰好也了无生趣，在纪少瑜眼中，梦境居民都是自己研究和参悟《南华真经》的“标本”而存在的，他几乎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些细节，就好像养了一群鱼儿的鱼塘主，会在乎鱼儿的想法吗？他只需要过一段时间来看看鱼群整体的生活规律就行了。 但现在，真成为了一条“鱼儿”之后，纪少瑜才觉得这个原生梦境是如此陌生。 他想着想着，对这个世界也越发好奇起来，这自行运转的梦境，当人有了灵魂之后，那不就变成了真实的存在了吗？ 那自己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反而成为了外来者、入侵者吗？ …… 一日后，万峰江，风和日丽，江上缓缓行来一叶扁舟。 “什么，你得到了紫色的身份玉简？”舟上，一位面容整洁的青年修士大吃一惊道。 “赵兄，不用如此大惊小怪吧，我听说以往，每年还是有多枚紫色身份玉简发放下来的。”纪少瑜负手而立，淡淡说道。 “不是说这个，我吃惊的是，你怎么看来都不像是福泽深厚之人，先是失去了记忆，修为跌落，然后我和你乘流海暗舟渡无风海峡，居然都能遇到百年难得一见的九头鸟来摄魂，后来漂流孤岛，还遇到……我一直认为你是灾星来着。”赵文倒是直率，但关于岛上之事，却是欲言又止。 纪少瑜明显嘴角抽了抽，他本来想给赵文说说自己差点没有考核合格之事，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决定还是算了，免得加深赵文对自己是灾星的印象，辩道：“现在我们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正所谓祸福相依，这一场相识缘分，以后回头看来，说不定是你我的福泽啊。” “哈哈哈。”赵文哈哈笑道：“庄兄好口才，啧啧，这样看来，庄兄就去入运门吧。” 纪少瑜一怔：“此话怎讲？” 赵文继续笑道：“运门弟子大多不在宗门苦修，而是倡导外出历练，一部分作为考核官，额，你也肯定见到了，一部分则成为了江湖术士，拿着一面算命的旗子，神神叨叨的，靠嘴吃饭。” 纪少瑜知道赵文在说笑，没有接话，只干笑了两声，摆摆手道：“赵兄，下一次试炼恐怕还要等不少的时间，在此之前，我想借赵兄的府邸暂时落落脚，不知可否？” 赵文则是两眼一亮，连连说道：“可，可，有何不可？正准备邀请庄兄呢，还怕庄兄不愿意。” 纪少瑜郑重其事的抱拳道：“那就谢过收留之恩了。” 赵文则是一脸鄙夷的看着纪少瑜：“我说庄兄弟，你一会儿冷漠凶恶的威胁赵某，一会儿又如此客气，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扁舟顺流而下，两岸草地上隐约可见牛羊村庄，远处厚厚的浓云从万峰中滚滚溢出，已是黄昏，纪少瑜抬头望着此等美景，拿起酒壶灌了一喉咙，露出玩味的表情： “你还别说，曾经我人格分裂如烟尘飘散，散布数界，连你都是我的一个小小人格，你信吗？” …… 回到子午山庄之后，赵文给纪少瑜安排了一间卧室大小的密室作为了修炼室，而自己却拿着一根木棍，往山岭深处去了，说是要为不知何时会开始的比武试炼做准备。 走时留下一句话，如果虚天宗要张榜开始进行内门弟子招收的试炼，家族里面会派人来告知，叫纪少瑜安心地修炼。 密室是一个像茅屋一样的简陋屋子，但密室四周布置有一座非常精妙的禁制阵法，阵法外的灵气可以透过禁制光膜源源不断的流通进入密室，而密室内的灵气却不会逸散出去，这使得整个密室的灵气较之外面浓厚了数倍。 而禁制光膜却能将部分光线和声音挡在外面，使得屋内之人免受外界打扰，自然的就可进入凝神静气的状态。 这个密室可谓是上等的参悟修炼之地。 盘坐静思了一会儿，纪少瑜手掌一翻，一个青绿色的葫芦出现在半空中，他盯着葫芦犹豫了一会儿，便取开了龙嘴，只见一丝丝金色光线又溢了出来。 随即纪少瑜将自己神识散出，探入了葫芦的内部世界。 这是一个金光闪烁的明亮世界，到处都有金色的光团像心脏跳动一般阵阵鼓动，而那些溢出来的金色光丝，便是这种光团鼓动而散发出来的。 凝神细看之下，会发现这些光团皆呈现环形，不仅在跳动，还有湍湍光流在环形光团上循环，光团与光团之间时而碰撞或缠绕在一起。 整个空间，就好似有数亿万道柔和的金色电弧交织而成的末日景象，并且有数亿万根细小的弦，互相影响摩擦，从而弹奏着什么生命乐章一般。 “这有点像赵文所述灵魂的样子啊。” 第四十六章 金色光团 带着疑问，神识在梦仙葫上肚的内部世界转了一圈之后，发现眼前的空间除了有些像赵文口中灵魂的无数金色光团之外，还有一个巨型球体在金色光团拥蹙的正中央飘立不动。 纪少瑜将神识凑近这个巨型球体一些距离之后，竟然有一种面对天威，神魂在狂风中摇曳的迷离之感。 他堪堪稳住自己的神识，保持着距离努力看去，发现这个巨大的球体表面充斥着和金色电弧类似的紫色电弧，但电弧却要粗大数倍，并且更为狂暴，散发出巨大的能量波动，只需凝视一会儿，就像是整个神识都要被拉扯进去了一般，有一种想和眼前巨大的球体成为一体的冲动。 好大的吸扯之力，这个球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种强烈的压抑感之下，纪少瑜只得将神识退到了远处，才觉稍微好受了一些。 再仔细环视四周，发现那些躁动不安跳动着的金色光团，竟缓缓的围绕着这个巨型球体在转动。 这有点像真实世界对恒星的描述啊，这个巨型球体便是恒星，而那些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团就像是还未聚集成形的星际尘埃的样子。 纪少瑜心中一凝，如果金色光团是赵文口中所述的灵魂，那么这个闪着紫光的巨型球体又是什么？ 纪少瑜尚在凝气期，神识较为弱小，即使是作为梦师，修为也不是太高，远远望着这个巨型球体，有探查之心，却实在是无可奈何。 更不敢深入太多，他撇了一眼远处葫芦腰的位置，隐约可见一团诡异的黑色漩涡，更是连靠近都不敢，只在葫芦上肚的空间里简单游荡了一圈，便将神识收了回来。 就连葫芦上肚中出现的巨型球体自己的神识都无法跨越，葫芦下肚空间还是暂时别去招惹的好。 这一趟下来，纪少瑜虽神魂疲惫，但也有眀悟。 葫芦嘴吐出的金色丝线便能支撑自己使用简单的梦术，那么这些金色光团，恐怕对自己大有帮助。 想罢大袖一挥，一个滋滋作响的金色光团就从葫芦嘴中吐出，浮在密室半空。 但仿佛是失去了那个巨型球体的滋养，金色光团所释放的电弧波动开始有所变弱，隐隐有要消失的迹象。 纪少瑜并没有干涉，静静等待着金色光团能量的不断削弱。 这一等，便是三日的时间。 等金色光团逐渐削弱成了一个金色米粒之后，最后挣扎了几息，便凭空消散了。 纪少瑜揉了揉耳朵：“竟然是纯粹的能量体，连核心都没有。” 按说这样的能量体，按一定规律组成之后，会形成有型的物质，可这金色光团却没有。 “就像冥冥中有人告诉它要催动电弧以环形的方式来流动似的。”纪少瑜有些郁闷，这个金色光团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本想等光团露出本体之后好好研究一番，顺便找到自己梦境能力丧失的原因。 但金色光团居然是没有本体的纯粹能量体，现在又无从下手了。 沉吟了片刻后，又是一挥手，另一个滋滋作响的金色光团被梦仙葫吐了出来。 纪少瑜是随性之人，却不是犹豫之人，这一次，没等金色光团浮在空中停留，就直接大口一张，将其吞入了体内。 不敢大意，立刻闭目内视，双手飞快掐诀，用全身近乎一半的灵力将其包裹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推入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回想起赵文在孤岛上对灵魂的描述，如果自己真是因为缺失灵魂而丧失梦境能力，那么，这个环状的金色光团多半能够短暂的充当自己的原生梦境，刚才已经观察过了，大约能坚持三日。 当包裹在外的灵力解除，金色光团在识海中平静的飘浮起来，缓缓升在了识海的上空。 纪少瑜的识海本是一片平静的无边蓝色大海，而此刻，这个缓缓升起的金色光团犹如海上日出一般，映照着整座海域一片霞红。 纪少瑜心中一喜，也是松了口气，看样子和自己想的一样。 随即将神识收回，抬起双手，果然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梦境能量从识海中传遍全身，此刻只要自己心念一动，便能直接使用梦术，比之前用到的金色光丝方便了不少。 看这一次尝试有用，有些期待之色浮现挂在脸上，赶紧运转起《南华真经》，准备着出梦和召唤梦灵试试。 半晌之后，睁开了双眼的纪少瑜有些沮丧。 还是不行。 看来这个梦仙葫的金色光团也只能让自己使用一些梦术罢了，要想动用梦主神通还远远不够。 “倒是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的一张底牌。”纪少瑜苦笑不已，梦术在修真世界属于异术，对敌之时或许有出奇制胜之效吧。 接着细数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梦术神通，却无奈地发现，翻遍了记忆中的所有梦术，居然没有一个可用于对敌，大都是一些辅助性、娱乐性的梦术。 后悔啊，少年不学无术！家训要隐居，隐个屁的居啊！ ……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日。 密室里。 纪少瑜望着眼前墙上的一个大洞，怔怔发神。 其实不止是墙上才有一个大洞，不远处的地面也有一个几尺来宽的大洞，洞口光滑平整，成椭弧形，看起来像是一个能量巨大的冲击波斜着射进了地面一般。 虽看不见洞深几许，但听闻刚才地底动静持续的时间，数百里深是有的。 简直是难以置信。 即使是元婴期修士如果不使用特殊的法宝，徒手用神通攻击地面，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力。 三天前，有些不甘心的纪少瑜回顾了一下三爷所说的梦术原理，便又吞入了一个金色光团，用原来的光团作为梦境能量，将另一个光团用力的急射了出去。 一阵巨大的尖鸣声，和地底传来的闷声逐渐消失之后，眼前就变成了这样。 纪少瑜暗暗心惊，这威力也太大了，不过转眼一想，却也是合理的。 这些金色光团，就算不是灵魂，但既然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梦境能量，便基本可以看作一个小型的原生梦境了。 不论是纪少瑜，还是真实世界的那些梦师，原生梦境都是一个界面啊，刚才射出去的光团，是一个小型界面的全部能量。 这样想来，金色光团的爆射所具备如此强大的破坏力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用到的也不过是梦师的一个基本的术法，就这一个神通，就可见梦仙葫是至宝无疑了。 振奋之余，纪少瑜突然对梦仙葫里到底藏有多少这样的金色光团好奇了起来。 当自己神识强大，若能催动葫芦里那个巨型球体，岂不是有毁天灭地之能了？ 纪少瑜小心翼翼地收好梦仙葫，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密室，不知该如何给赵文解释。 沉吟片刻之后，大袖一挥，身影就原地消失了。 …… “赵兄，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半日之后，纪少瑜出现在了赵文面前，有些意外的问道。 纪少瑜进入深山不久，就听见有打斗声，循声找到赵文时，只见赵文浑身血污，正和一头体型异常巨大的灰熊在肉搏。 “庄兄？”赵文转过头来，毫无狼狈之色，却是酣畅淋漓地大笑道： “哈哈哈哈，庄兄站在那儿别管，我好不容易寻到一头合适修为的妖兽，今日定要让其死在我的浑天棍下！” 赵文手持一根布满了血渍的木制长棍，这根棍子纪少瑜在无风海峡和赵文一起战斗针鲨时就见过，只是一个低阶法器，但赵文一直随身携带，而且不论遇到什么凶险，皆是用此棍对敌。 赵文的棍法确是属于上等，当时被针鲨围困之时，手持一根木棍，大战四方，比有顶级暗器飞刀护身的纪少瑜还坚持得更久。 “嗷~” 只见赵文对面的灰熊估计是见对方有帮手赶来，自知不敌，临死反扑，此刻从地上一跃而起，也浑身是血，看起极其惨烈，张开一个巨大熊掌，带着猎猎风声一挥，准备向赵文迎头拍下。 赵文虽看起疲惫，但身形极为灵活，双手持棍，左腿点地一蹬，飞跃而起迎向了灰熊巨掌，只见长棍下端刚好点中灰熊手腕内侧。 用力虽轻，却位置极准，灰熊这一掌之力便卸了大半，但还没完，赵文面露冷静之色，借灰熊一掌之力顺势转动长棍，往上一指，长棍的上端又恰好点中灰熊的右眼，顿时鲜血喷射，而赵文的身形瞬间出现在了灰熊的身后。 整个过程，赵文没有使用一丝法力，让纪少瑜看得目瞪口呆。 “赵兄好俊的身手！”纪少瑜站在一旁，虽有心不去打扰，却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灰熊吃痛，发出狂暴的吼声，被卸了力的一掌击中了地面，顿时地面猛地瓦解断裂开来，霎时间，阵阵剧烈的震荡波动突然扩散开，卷起无数泥土和气流向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这是土性功法，看似是此灰熊的天赋神通，纪少瑜见此大吃一惊，赶紧腾空飞起，但还是被这个巨大的震荡余波波及，被击飞了数十丈之远，幸好闪避得及时，没有受伤。 转而看向还在地面的赵文，却见其并没有躲避，而是硬抗了这一波攻击，吐出鲜血，单手持棍而立于地上，眼神没有丝毫胆怯，还隐隐闪烁着兴奋，好似有某种执念，哪怕千钧一发之际，都绝不动用法力，并且乐在其中的样子。 “以前却是没有看出来，这个赵文还是个武痴啊。”纪少瑜很敬佩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站在地面上的赵文突然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灰熊背后的上方，一根再也不敢小瞧的木棍被双手扬起，棍势如长虹饮涧，猛地劈在了灰熊后颈之处。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