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道剑之主》 第0001章 只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看到前面那人没有?” 张一突然偷偷捅了一下孙小山,低声说道。 胖子微扭过头,似不经意,却急声问张一:“是哪个?怎么回事?” 张一难得八卦一次,顿时勾起他的兴趣。 “喏” 张一努嘴示意。 胖子顺着方向瞥过去,发现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MP限量款天蓝短夹克,烟灰色修身牛仔裤,白底雕银花尖头系带休闲鞋。 乌黑柔顺的过肩马尾,身材修长,左手插着兜,洁白如玉的右手擎在耳畔,中指上银色指环终端隐约闪烁光芒,口齿微动似乎在通话,脚步不徐不疾的正朝贵宾席走去。 衣着时尚,气质鲜明,除此没觉着哪儿不对。 似乎,不值得张一特意来点明。 胖子没有吭声,直到那人快转过弯角,才追问道:“这人怎么?” “他应该就是奇异……” 张一低声说着,眼眸清亮,神色颇为复杂。 “什么?” 胖子没听清楚。 可明明已经走远的那年轻人,却似乎听清楚了,他停下脚步,于人群之中蓦然回头,看了过来。 他眉梢入鬓,白皙面庞俊逸微含煞气,半开半翕的丹凤眼,瞳孔中骤然燃起的一抹寒光,漠然冰冷,隔着二十多米,竟如刀斧般锋利,瞬间刺穿张一的眼眸,破开他的心灵。 胖子没有发现异常,见张一突然销声,身体抽筋般的扭转,便伸出圆手推了张一一把,口中抱怨着:“那人怎么啦?一哥你到是说啊,好端端吊人胃口。” 可手乍触到张一的肩膀,却触电似的猛一激灵,肥大的身体跟张一同样的抽搐,两眼直勾勾的神游天外一般,那梳成大人模样的柔顺背头,也瞬间科学怪人样爆炸开来。 此刻的张一,根本没办法回答胖子。 那年轻人的眼眸如千年不化的寒冰,森冷无情,如一道冰冷森利的电光,贯入张一意识深处,具化成一只灰白邪异竖眼。 这竖眼豁然睁开,幽白的邪恶眸光向外溅射,雷网般笼罩张一。 须臾间,张一意识被隔绝,禁锢,失去了一切与外界的感应。 更可怕的是,在森白的雷网下,有数不清的厉鬼妖魅扑袭来。 它们眼白雪白,瞳孔血红。 它们咧开嘴,龇着牙,发出最可怕的尖利笑声。 它们的爪子白骨森森,冰冷阴毒,扑上张一撕扯。 扯开皮,抽出筋,掏出肉,淅淅沥沥渴饮着血汁,嘎吱嘎吱啃嚼着骨头。 张一拼命挣扎,却挣不脱,逃不掉! 痛苦不堪中,在意识的最深处,却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张一知道自己遭受的这些是幻觉,是假象,也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迷失其中。但却始终无法挣脱禁锢,摆脱恐怖,回到现实中去。 事实上,在现实中,张一黑色校服下的身躯,也正承受着同样的苦痛。 整个身子过电般痉挛,筋肉抽搐,皮肤下似有一条条蛇蚓正疯狂的东钻西窜,即将破皮而出。 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每一块骨头都吱吱嘎嘎的呻吟,抽筋剥骨一般。 看了这一眼,年轻人英俊面容上微绽出邪异笑容,随即敛去,身影消失在展台间。 他走了。 这基因科技展会的服务台前,留下两个高中生,摇晃着头,身体抽搐,疯狂扭动。 稀落人群流经服务台,以为两个男生在玩什么行为艺术,笑着纷纷停下驻足观看。 在他们眼中,这哆哆嗦嗦触电般的舞姿很独特,两个男生扭动十分的合拍。 一个清瘦,一个肥胖。 舞姿夸张,劲爆,燕瘦环肥,有一种强烈反差带来的滑稽感。 这很有趣。 这个突如其来的秀也很精彩。 于是围观人群便纷纷鼓掌叫好。 他们根本不晓得这是一曲死亡之舞。 他们也不会知道其中那个清秀男生,将在这狂野的舞动中,被抽干灵魂,掏空身体,然后痛苦的死去。 被撕咬扯碎,张一的意识渐渐恍惚模糊。 将于无声中剥离,于缥缈中消散。 这是灵魂破碎的征兆。 灵魂都破碎了,人当然会死掉。 张一在痛苦当中依旧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然后想到了这个问题。 我要死了么? 张一满怀不甘。 转生这种事,本应是无数故事书里主角才有的待遇,但为什么到我这里,却偏没有了主角的幸运呢? 艰难存生也就罢了,难道还得在痛苦憋屈中死去? 我还不想死啊…… 张一意识渐茫然,灵魂沦陷在这些鬼魅的撕扯啃噬中,只有不甘的情绪,不屈的念头,还在苦苦支撑…… 这一刻,张一发出了转生以来最愤怒的呼喊—— 狗日的,你还不出来么? 带我来到这里,难道就是想我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么? …… …… 似乎真的听到了张一最后的嘶吼。 突然间,于幽暗寂无中得见一丝光亮。 不同于那侵入张一眼眸的惨白冷厉,这是一抹微淡青光,是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前的晨煦,是等烟雨的天青。 张一便看见了识海那无际穹野之上,夜空中高高悬挂的晦暗剑头。 黯青色的剑头残破不堪,表面遍布密密麻麻的纹裂,似乎只须轻轻一碰,便会碎散成灰。 一瞬间张一怔住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惊慌。 就是这剑头,带他转生到这个世界,可当初鸿一现后,就再也没露出过峥嵘。 近一年来,张一于茫然无助中,想要寻求这枚剑头的援手。可呼天抢地也好,威逼利诱也罢,这剑头隐于意识深处,始终不为所动。 它一直沉默。 似乎会永远沉寂下去。 所以张一不知道它能有什么用。 或许根本就没用。 但现在,它终于再度现身在张一的意识中,虽然残破不堪,给张一的感受,除了惊喜,还有异样的感受—— 亘古恒久, 高远寂寥, 古朴浑厚, 于晦暗幽深中孤寂沉默, 虽陈化风蚀,却始终高傲不变,俯瞰一切。 希望你不要是银样镴枪头。 张一暗自祈祷。 不过转念想到,这破烂剑头哪有半点光鲜可言。 你到底……行不行啊? 不会是出来给我陪葬的吧? 张一怀疑。 但剑头沉默,只用行动来回答。 见剑, 得剑, 然后御剑。 自然而然的,剑头上有幽暗的青光生出,只是一吐,便如龙蛇起卷,长虹纵贯,斩落那些阴冷雷光,斩落那竖眼。 本来森冷蚀骨的邪异眼眸,被青光一卷而走,竟如死蛇般毫无抗拒之力,转瞬便没入剑头中,消融不见。 轻描淡写,它便被吃掉了。 随后剑头某处纹裂似乎明亮了一点点。 当然,张一并没有看清楚,只会以为那是错觉。 随着竖眼被吃掉,一众嗜血的阴邪鬼魅,也哀嚎着作鸟兽散,旋即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似乎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剑头青光微微闪烁,似乎在回应张一,它有什么用。 随后,剑不见,张一意识回归现实身体。 眼前依旧是1号大厅。 摆脱了死亡,抽搐的身子稳定了下来,缓缓的坐回到凳子上。 冷硬的硬塑凳子,触感异常踏实; 周围轰然入耳的嘈杂声,也比此前更生动亲切; 就连在毛孔上流动的冷气,都格外清透。 张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我还活着。 若不是剑头终于出现,斩断那人目光,我已经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魂飞魄散了。 虽然,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诸般挫折,求生艰难,有时候很想死。 但真濒临死亡,才体会到这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才会更渴求生的机会。 原来我,还是想好好活下去的…… 目光扫过转角,那年轻人已然不见。 张一稍放下心,心中除了恨意,更多是疑惑。 此前正跟胖子聊到‘基因奇异’这个话题,看到这人的右手光洁如玉异于常人,忽发奇想,便信口说了一句。 没想到一语成谶,这人竟真的是奇异。 更没想到,这个奇异的脾气很坏,竟然肆意无忌出手杀人。 作为一个奇异者,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一个凡人下杀手? 只是因为我注意到他,便触怒了他吗? 竟然是祸从眼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只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第0002章 迷雾降临 “别停啊。” “这是西陆昆仑奴的街头舞么?不太像啊,不过真的很带劲。” “你们两个小家伙的秀,比展览台上那些娘娘腔强多了,继续啊……” “那个胖子好搞笑,头发都爆炸起来了。” “这瘦子,舞好看,人也蛮清秀的。” “小哥哥再来一段,给你们打赏。” “……” 周围人撺掇着两人继续。 还来? 来你妹啊! 劳资刚才可真的是用生命在跳舞…… 张一腹诽,虽然对打赏很心动,却挂着腼腆笑容,羞涩的摆手:“不了,不了,我们不卖艺。” “小哥哥长的真好看,终端号码能给一下么?”竟有几个大姐姐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张一ヽ(≧Д≦)ノ:“对不起,也不卖身。” 大概是体重大惯性大,此时胖子也终于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摇晃着脑袋,一头雾水。 他为莫名其妙的劲舞受到的关注而得意,以为自己刚刚突然开窍,开发出了新技能。 不过对自己爆炸样的满头蓬发却更心有不甘,捋着头发,哭丧着脸问张一:“我刚刚是怎么回事?还有我这头发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一仔细看了一眼,赞道:“不错,跳的很好,这头发也每一根都挺拔得很有个性。” 顾左言右,满满的应付,这是骗鬼呢?胖子翻了翻眼睛,根本不相信张一说的话。 瞅瞅张一那依旧清爽的短寸发丝,再看看人群朝他头上递过来的谑笑,特别是听到对张一的夸赞,胖子顿觉这世界不公,一时悲从中来。 明明刚才一起秀,为何偏独你优秀?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有需求请到服务台咨询,有疑问请拨打热线号码12100021。”张一躬身微笑,标准的服务流程。 见没有热闹可看,稀疏的人群便继续向前向后向左右流动。 “一哥,这到底怎么回事?”使劲抹平头发,胖子抱怨的问张一。 “静电啊,课本上不是学过?咱们同性相斥,下次别靠近我。”张一信口敷衍。 “好吧,你是学霸你说了算。”胖子撇嘴放过这茬,继续追问:“那家伙谁啊,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哦,那个家伙呀,他是个该死的疯子。”张一皱眉说道。 “该死的疯子?”胖子一怔。 “对,以后碰上这样的人,一定要小心点。” 张一清秀面容出奇郑重,强调道:“最好,看都不要多看他一眼。” 看着懵懂胖子,张一摇了摇头。 只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动辄杀人,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更可怕的是,这是一个奇异的疯子。 一眼就能置人于死地,这是何等的可惊可怖! 修复过基因,产生返祖能力的奇异者,有这么可怕?! 张一愈是回想起来,愈觉恐怖。 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里。 太危险了。 谁知道那个家伙若发现自己的目光被吞吃掉,察觉到他张一没死,会不会赶回来继续下手…… 不对,他不需要出手,只须看你一眼就够了。 看你一眼, 你就会, 死! 这里是东野博物馆1号展厅。 东野博物馆坐落在北城菁华区的东南角,是东野市最大的博物馆。 它是昔日繁华缩影,是日趋贫瘠的北城仅剩的骄傲之一。 这一次夏联北地八市基因科技联合大展,在这里召开。而张一跟胖子能出现在这里,是因身为菁华高中的学生,被幸运选中,成为轮值生的缘故。 用菁华高中生来为高级展会做轮值服务,是东野博物馆一个不成文却历史悠久的规矩。百年以来,一直如是。 张一这次被抽中,本来以为运气很好。 但是现在看来,这运气显然并不怎样。 简直糟透了。 “小山我们走,快点。” 张一收拾起水杯,笔记,终端,招呼孙小山离开。 “为啥要走?” 胖子很是奇怪,也察觉到张一此刻的焦躁。 “走就是了,废什么话。” 张一愈发烦躁,直觉告诉他,留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年轻人敢在大庭广众下出手杀人,虽然只是一个隐蔽眼神,但也很是肆无忌惮了。 他敢这样做,在张一看来,只存在两种可能。 一,这人的来头够大。 在他眼中,凡人如狗,死也就死了。他根本不在乎这种小事,只要不是太过明显,主办方都会帮他掩饰。 二,这人就是为杀人而来。 马上会死更多的人,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先杀一个会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 反正,之后的影响只会更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是不好的可能,马上离开这里才是好的选择。 虽然靠着剑头在那年轻人“眼下”逃生,但张一很清楚—— 那剑头多半只能存在我的意识当中,也只能斩杀侵入的意念之鬼…… 指望靠它来对付一个恐怖的奇异…… 这一点都不现实。 各自拎起背包,两人匆匆走出服务台。 胖子很不开心,脚步跟灌了铅似的,嘴里还一直嘟哝着:“说好来看大白腿,这还没开幕呢,腿毛都没见着几根,就非要走……” “大白腿?腿毛?我有大毛腿你要不要看?”张一冷声说道。 “你的毛腿有什么好看的……”胖子顿时气短。 相识日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张一这样反常的暴躁。 “少废话,不想死就赶紧跟我离开这里。”张一在前面加快脚步。 “好吧,走走走,都听你的。” 胖子只能紧着跟随,口中小声嘀咕着:“交接班的还没来,俺们两个这就走了,算是溜号,要被扣学分的……” 显然对于张一的话,他只当是危言耸听。 两人沿着一道蓝白相间的金属栏杆仅走出几十米,忽然乌云渐浓。 “咦,要下雨了?” 胖子马上反应过来,面色顿时变得跟乌云一样黑:“不对,这大厅里,哪来的乌云?” 1号大厅,面积有5000平米,洁白高阔玄顶上排列整齐如日光般明亮的一座座吊灯,此刻尽数掩映在浓墨当中,微弱黯淡,影影绰绰,就如雨夜中的点点星火,摇摇欲坠,随时可能熄灭。 只是片刻间,幽暗浸染白昼,漆黑竟如长夜。 星光如晦,人在雾中。 张一转头看了眼面目模糊的胖子,摇头冷声说道:“现在好,想走也走不成了。” 第0003章 封闭的门,消失的人群 这些淡黑色粘稠雾气,似乎一瞬间便弥漫到整个大厅。 阴暗昏沉,如噩夜突然降临,在人心头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身上单薄棉质校服,并不能隔绝雾气渗入毛孔,黏在身上湿乎乎的,回南天一样。 微一呼吸,口鼻间都充斥着淡淡潮湿腥气。 真的来了! 往往你担心什么,它就会如约而至。 张一心中震荡,转头看时,发现近在咫尺的胖子还勉强能看得见鼻眼,而更远一点,只两三米外的物事,在视线里便已是模糊不清。 这是什么东西? 张一下意识的掩住口鼻,但是随即便发现,这并没有什么鸟用。那股子血腥味,依旧渗进鼻端,浸入呼吸道,让人很是不适。 点亮终端,毫无信号,报警电话自是拨不出去了。 这是很罕见的,异常的。 “一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胖子惊恐的瞪着眼睛,狐疑的问道。 张一摇摇头,不过马上想到,胖子多半看不清自己的动作,便小声说道:“小点声,胖子,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那怎么办?”胖子面色如土,凑到张一耳朵边,掐着嗓子说话。 “不用担心,跟着我,继续沿着会展的指示牌走。” 张一貌似平静……我才不会告诉你,其实我心里慌得一逼…… “好的好的,听你的。”胖子使劲点头,感受到张一的淡定,他也没那么慌张了。 虽然平日口上总是叫张一一哥,其实玩笑的性质更多。他内心私认为,这个比他瘦,比他矮,比他穷,甚至实际年龄比他还要小一岁的家伙,只是长的比他清秀一点点,在功课上,比他强那么一点点……而已。 其他方面,都没法跟他比。 他孙小山不只是更胖的那个,也是更优秀的那个。 但是现在,面前的张一从容镇定不似少年。 而且正因为被张一的沉稳感染,他才镇定下来,不至于慌乱无措。 察觉到这一点,孙小山顿觉羞愧。 幸好雾气浓重,脸红不会被发现。 雾气越往上方越浓,而贴近地面半米高的区域,则微淡许多。 从亮白地板的反光上,张一发现了一点,想了想,觉得还是微淡稀疏处更安全些,而且视野也更好,便说道:“胖子,学着点。” 身体力行,率先俯身趴在地上,四肢划动,姿势怪异的向前爬行。 看着张一的动作,胖子咧了咧嘴,差点笑出声:“非要这样么?一哥,厉害的厉害的,你这有点像乌龟呀。” 张一没空搭理他,径自爬去。 心里虽然抗拒,但看到张一去远了,便开始心慌。 胖子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照葫芦画瓢,快速爬了起来。 两人身子几乎都完全贴在地上,摸索着,缓缓向前。 沉默。 沉闷。 雾气中,只有校服跟红漆木地板摩擦发出的簌簌声。 还有胖子砰砰砰砰的心跳声。 沉寂。 沉郁。 张一突然回头看看胖子,“你是圆的,才像乌龟。” 感受着肚皮跟涂着油漆的木板强烈摩擦带来的巨大热量,胖子想了想,觉得张一说的很有道理,竟无可辩驳,于是越发的郁闷。 张一安慰他:“乌龟长寿,这是好兆头。” 虽然胖子觉得这话还是不好听,但心情却突然好了许多(-^O^-),赞同说道:“对,我记得一哥你说过一句话,千年王万年龟。万年龟就算了,我孙小山,是要做千年王的男人,可不会栽在这!” 张一:“千年王?我当初是这样说的?你一定是听错了什么……” 不过几句话,被周围黑雾压抑欲狂的心情平和了许多。 周围依旧静寂的可怕,没有喧闹的人声,也没有经常响起的个人终端信息提示音,也没有展台间的仪器调试声。 只偶尔有沙沙的声音四处响起。 像细风拂枯竹,微雨落茅房。 像蚁群在沙漠中迁徙,蝗虫在庄稼地掠食。 实际上,在这样的氛围中,更会让人觉得是洞窟毒蛇虫豸涌动,是战地血雨腥风飞溅。 于是便下意识的加戏。 于是恐惧便会在毛孔中渗透发酵,氤氲成黑雾中的梦魇。 细密的沙沙响声,每隔几十秒钟便响起,持续十几秒钟,然后消失。 就这样反复。 张一知道,这极不寻常。 张一贴近看了一眼微亮的终端,现在是1点29分,还是没有信号。 展会定于下午3点正式开幕,虽然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但是提前到来的人流,已是络绎不绝,没有一千,也得五百,散落在1号大厅的各个展台间。 遭遇到这样的诡异雾气,没有惊呼,没有吵嚷,没有任何人声,这才是最让人恐怖的。 仿佛除了他跟胖子,其他的所有人在黑雾弥漫的一瞬间就同时被掐住脖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息。 于是,张一越发的谨慎。 突然,一阵沙沙声,在两人左侧黑雾中响起,然后消失。 张一清楚的记得,那是一处茶角,摆放着一排凉石长条椅,三张楠木茶几,上有成套的茶具,供人小憩冲酌交谈。 便低声说道,“等我一下。”缓缓的爬了过去。 本就很近,但越是靠近,黑色的雾气就越是浓重,血腥的味道也越发的浓烈。 前面隐隐白亮,张一伸手摸去,冰凉温润,正是凉石的触感。 凝目再仔细观瞧,张一猛一哆嗦,惊骇到差点从地上窜起来! 眼前这凉石椅上,有两条粘稠的液体正沿着椅腿慢慢向下流淌。 像黏在光滑的凉石上,向下蜿蜒的速度很慢,呈紫红色,血腥味道浓烈,刺鼻欲呕。 这分明是血! 张一紧忙捂住嘴,免得发出尖叫声,会惊动到什么。 “妈呀,血……” 旁边突然迸出的尖叫声,吓了张一一跳,好在及时分辨出来,这是孙小山的声音。 张一扭头低声责备:“你怎么跟过来了?” “一个人留在那,我害怕。”胖子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结果跟过来,这更吓人……” 说着说着脸色更白了,“哎哟妈呀,不行了,我好像晕血……” 张一瞪了一眼,胖子这张胖脸此刻毫无血色,看上去比眼前凉石还白,确实很像晕血。 “坚持一下,快点离开这里。” 张一没有多说话,不用说也知道,这凉石条椅上流下的血,肯定跟那沙沙声有关。留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俩也会变成这样的一滩脓血。 不,应该是两滩…… 离开的时候,张一发现,胖子并没有手软腿软,反而比之前爬的更快了。 张一不禁怀疑,这到底是晕血,还是打了鸡血? 摸索到了出口处。 张一一直隐隐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1号大门关闭了。 黑漆漆的,冰冷的,5米宽的金属自动门封锁了出口,将1号大厅跟外部隔绝开,不见天日。 厚重的大门,看起来很有安全感。但是现在,却如死亡之门。隔绝生机,让绝望扑面而来。 于是胖子的脸更白了,刚爬起来就又摇摇欲坠。 直到现在,他才彻底明白,眼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危险境地。 “一哥,怎么办?我年纪还小,还是处男,不能就这么死在这儿啊……” 张一心中也惶恐着,但是在胖子面前,脸色却保持着镇定,挑着眉嗤笑说道:“小山,你是不是处男,跟你年岁大小没什么关系,是因为丑。” 胖子不忿,这话就触到他的痛点上了,脸憋得通红,怒怼张一:“我只是胖,是胖,你明白吗?要是瘦了,肯定比你帅气!” 张一摇头:“为什么每个胖子都会有这种瘦下来就一定会变帅的错觉?你要知道,丑往往并不是因为胖,只是因为丑。” 胖子想反驳,却发现在拥有一张清秀干净面庞的张一面前,怎样的辩驳都很苍白没有说服力,于是越发觉得这世道不公,忍不住悲从中来。 看到胖子的注意力转移,张一沉了沉气,小幅度的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我知道有一道角门,展会期间也会临时开放,很少有人知道,估计还来不及封闭,我们往那里走。”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从那里走?” “因为远。” 胖子点头,他现在没什么主意,只能听张一的,只能化悲愤为爬行的力量。 两人继续在黑雾中跋涉,不知道过了多久。 “还没到吗?”胖子喘气如风箱再次问道。 他身高178,比张一高了7厘米,也足足多出了70公斤的肥肉,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胖子。 这种匍匐行进的姿态,对他来说太过吃力。就算真打了鸡血,也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身上那6XL的超大码校服,已经完全湿透,在地板上拖弋出一道湿淋淋的水渍。 但即便如此,胖子也没有站起来走路,依然坚持爬行。 求生欲之顽强,令张一刮目相看。 当然,张一心里清楚,若不是被那滩血给真的吓到,胖子绝不会这么听话。 平日虽然嚷着最怕累,最怕苦,但是到了危机时候,就会发现最怕的,还是死。 都一样。 “一哥,难道你就不累么?”胖子气喘吁吁,奇怪的问。 “累。” 张一深深的喘了一口粗气。 “但还能走。” 莫名的,胖子这一瞬间心中黯然。 一年前,这位“一哥”,可真的算是一哥。 那时候的他,作为菁华高中名噪一时的“剑道小王子”,身体可不是现在这样孬弱。 但现在,车祸后的张一,却比他这个健康的更有韧性更耐操。 “那我也行。” 胖子咬紧牙关。 第0004章 似曾相识那只手 “前面就是了。” 张一悄声安慰胖子,给他鼓劲。 两人不知道爬了多久,仿佛时间都是停滞的。 四周的黑雾越来越黑暗阴郁,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血海中无休止的深潜,陷入到最深沉最压抑的黑色噩梦中,在恐慌与迷茫中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 虽然明知道这里不是原来的地球,是一个充满奇异的世界。 但从那一眼到这黑雾,张一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奇异事件,很不习惯。 从被人看一眼差点死去,到现在的弥漫黑雾,到凉石椅上活物般的蜿蜒血流。 这些奇异事件,要么不见,要么一连串。 关键是它们一点也不友好,都是要命的。 但最要命的,是来到入口处,两人却发现这隐蔽的角门也关闭了。 银白色的合金角门横在眼前,电子锁一闪一闪的亮着微红色的荧光灯,把黑雾映出一小团艳红。 便如血球。 胖子面如土色,呆呆的看着封闭的角门。 “完了完了,真的出不去了,这是要关门打狗,一个不留么?” 久久的压抑之下,他终于爆发了,吼了一声,像头三百多斤的野兽般冲上去拼命冲撞角门,结果角门自然是纹丝不动。 胖子哭嚎不止,他很清楚,这东野博物馆作为东野市最大的博物馆,藏品之丰富,在整个夏联系统都名列前茅,其中很多都是价值连城的重器。 因此,东野博物馆的安保数量之多,安全设施之先进,都为北城之最,甚至超过了北城监察司。 所以,这扇合金门虽然不比正门厚重,但同属异种合金,强度极高,是普通人无法破坏的。一旦被锁上,没有对应的权限,决计无法开启。 “我不要死,我不能死在这,我还有家产要继承……我很凶的,我不怕你们!” 看着指示灯下的权限解锁区,胖子连哭带嚎,伸手颤颤巍巍去试。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胖子低头看清楚后发出了更惨厉的嚎叫声,软绵绵的软倒下去。 张一紧步赶上去,发现胖子脚下横着的,赫然是一条白皙手臂。 一条齐肘而断连着手掌的断臂,突兀出现在面前,这确实很惊悚,会让人吓破胆。 但张一却没受到多大的惊吓。 这雾气满是血腥味,已经说明有些恐怖的事正在其中发生。 见到些断肢残躯,不很正常,至于这么害怕? 不晕血,而是晕手。 一只断手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张一摇摇头,感慨于胖子的胆小,但当他低头仔细看的时候,却同样的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张一赫然发现,这条胳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越来越少! 刚看到第一眼的时候,还连着肘,可仅仅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腐蚀到腕部,只余下一只惨白手掌! 这就太诡异了。 恐怖莫名! “啊……” 张一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更令他感到惊骇的是,这只手,似曾相识! 更确切的说,就在30分钟之前,张一见过…… 那一眼差点杀死我的年轻人,他就有着这样一只光洁如玉的右手! 而且同款银色指环终端,也同样套在这只手的中指上,正淡淡的有流动的金属光泽闪烁。 巧合? 这绝对不是巧合! 在看到这只手之前,张一一直认为,1号大厅这些诡异,恐怕都是那个年轻人一手制造出来的。 他这个邪恶的奇异就是幕后黑手。 但是现在,那个恐怖的家伙并不在幕后,只有他的手,还在这里。 他人呢? 或者说,其他的身体部位都哪里去了? 这样一个恐怖的奇异者,在这场奇异事件中,竟然只是一个牺牲者? 细思极恐! 而眼前的恐怖还不止于此。 在这手腕的断口处,有细密的红色蠕动着。 张一不敢看,但又实在忍不住蹲下身去看。 看清楚后,愈发毛骨悚然,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蠕动的红色,竟然是无数细如发丝一指多长的怪异虫豸! 纠缠团抱,扭曲翻滚,吞噬撕咬,让人看一眼,都会犯密集恐惧症。 断臂不是被腐蚀,而是它们正沿着创口断面不断在吞噬那些血肉骨骼。 或许这只手泛着白玉一样的光泽,也真如白玉一般的坚硬紧实,太有嚼劲了。于是它们的吞噬减缓了些,远比不得吞吃胳膊时候痛快。 但沙沙的啃噬声,依旧细密如魔鬼脚步的临近。 仅剩下一只手的奇异者,只能算是个奇异死者了吧? 虽然确认如此,但张一还是忐忑不安。 我只是觉得他该死,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死了。 张一咧了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知道现在该高兴还是惊惶。 前世有种玄奇说法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身处这个奇异世界,张一已经相信这句话。 但念念不忘,真能得到回响的,也必然是高阶位的奇异者才行,比如这个年轻人。 凡人的念念不忘,只会给自己带来心结,带来抑郁。 但是眼前却真的回响了…… 这家伙真的死了,这回响,来得也太快太及时了,时间才仅过去半个小时而已。 摇摇头,张一不认为这是自己念念不忘诅咒的结果。 只是凑巧而已。 转而又产生疑问——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一呆望着这只手,突然产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他也是想从这道角门离开? 在冒出这样的想法后,张一的心脏跳动加速,只是稍一犹豫,便做出了决定。 戴上手套,小心翼翼避开断口密密麻麻蠕动的血虫,拈起这只精美如玉雕般的右手,分出大拇指,对准了电子锁的指纹区按了下去。 没有反应。 操控台指示灯的灯光如红色眼睛,和着张一的砰砰心跳一闪一闪,仿佛在嘲弄张一这个想法的离谱。 张一沉住气,不为所动,分出食指,又按了上去。 然后,这扇门也依旧不为所动。 一瞬间,张一心跳几乎停滞。周围死一般寂静,只有手掌断面传来细密的沙沙声缠绕耳边,索命一般。 对于正常人来说,有效权限指纹,都采用大拇指或食指。 竖中指,在这个世界,同样是一种失礼的举动。 除了缺失手指的残疾人,似乎没人会把中指设置为权限指纹接口,也没人会别扭到使用无名指或者尾指。 显然那个年轻人并不是。 张一记得很清楚,他双手十指健全。 所以,尽管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但这一刻,张一依然陷入到无法自拔的失望当中。 或者说是绝望。 “真是该死!” “难道真的要困在这里等死?” 黑雾的阴冷,隐藏的恐怖,让张一身上的血液都似乎凝固。 然而这还比不上心中的冰冷。 “我还得试试。” 就如直面年轻人那一眼,张一有着同样的不甘心,恨恨将这只手的中指按了上去。 来都来了, 姑且再试试, 反正,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 本是抱着这种半绝望的心态, 结果,在中指印上去的瞬间…… “滴……” 天籁一般的电子解锁音在张一耳旁响起。 银白色的合金角门,嗡的一声,颤动滑开。 雪白的阳光一涌而入,黑色雾气活物般向后翻滚退缩,隐约有嘶嘶吱吱叫声。 一瞬间张一竟看不清任何东西,强烈刺激下,眼泪都流出来了。 或许因为惊喜来的太突然,这瞬间脑子也一片空白。 发了会呆,才如梦方醒,张一慌忙将那只手丢掉,弯腰奋力去拖胖子。 角门外是个只有几十平米的袖珍花园。 或许是这扇角门平日很少开放的缘故,小花园也呈半封闭状态,中间不到一米宽的甬道青砖凹凸失修,本为数不多的花木少经修剪,枝叶凌乱。 将胖子丢在凹凸不平生着青苔的大理石阶上时,他还没醒过来,看样子真是吓的不轻。 张一精疲力尽的蹲下,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呼, 呼, 这死胖子,真的是太笨重了。 自己这身体,也实在是太弱了。 远处大街传来车水马龙的嘈杂。 近处绕馆的一条溪流潺潺,上有竹叶簌簌而落。 春夏之交的风有些燥,有些干,但此刻拂在身上,带着草木芬芳的气息,很是温暖。 空气很清新,重见天日的感觉很好。 能活下来的感觉更好。 张一惊魂初定,终于露出笑容,似融在洒落的炫目阳光里,有着同样的暖意。 但面容随即却渐渐凝住,笑容渐渐消失。张一挠了挠头,流出迷茫跟困惑来。 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 张一皱着眉头,当目光扫过角门,扫过那门缝探头探脑的黑色浓雾,张一突然醒悟。 是权限…… 或者说,是那根中指所拥有的权限! 这,不正是我要的权限吗? 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都不能吃掉我的权限! 骤然醒悟过来,张一霍的站起身,踉跄着冲了回去。 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白色的阳光与黑色的雾气争斗着,摩擦着,发出嗤嗤的细声,翻卷涌动如浪潮。 角门内,黑色雾气中,那只手,已经被红色细虫吞噬到只剩下几根残指。 食指无名指只剩下指尖,中指还有大半根。 正当张一走近,那半截指头正被雾气翻卷滑落下台阶,指根戳在地板上,指尖朝上,怪异的冲着张一竖起一个大大的中指。 仿佛, 充满了, 荒谬的怨恨, 和奇异的鄙夷。 第0005章 一枚指纹 东野菁华高中 陈旧古板却无人直言老土的1号教学楼 因为吝啬没有安装电梯却美其名曰锻炼师生体魄的八层 位于走廊尽头在每个周末夜晚都会闹出灵异事件的13号教学课室 150平米面积很宽敞,淡蓝色顶壁悬挂的白色环式电磁灯发散出清透明亮的光,四面凹凸不平的米白色漆墙上有着很多乱七八糟的涂鸦,油亮的黄褐色地板挥发出古老木材的烃香。 五十台八成新的银白色澄星1型课仪,布在课室中,五排十列,整齐有序,充满着神秘的科技力量。 只可惜的是,中间只稀稀落落坐了二十多个学生,还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些轻佻。 深橙的木纹讲台,精细的乌金色金属澄星主课仪前,油腻不被人记住名字的中年讲师对此司空见惯,毫不理会,只自顾自的讲解着课本。 下边的学生,多数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只有少数几个认真的操作课仪,在蓝色光幕水波样的微闪中听讲,标记,摘抄,记录。 课仪,是夏联各院校统一制式的教学工具,每一台都由极轻薄的透明显示器,镌刻符纹的头盔,双控操作仪盘,以及其他几种构件组成。 每一个坐在课仪前的学生,都像坐在机甲驾驶舱中的战士,枕戈待发。满满的金属质感,强烈的未来感,令人震撼。 当然,这种震撼只是相对张一这穿越者而言,其他人早都司空见惯。 课仪的配置,既是为了方便知识的传播,也是为了限制知识的传播。 在这个世界,知识是有价格的,而且很贵。甚至如符纹学跟基因学等高深理论,普通人是很少有机会触及的。 知识售卖的载体,部分归于网络,部分归于书籍,部分便归于这课仪。 相对于网络跟书籍的盗版泛滥,课仪的受限度就高多了。 这涉及到多重权限的问题。 张一坐在斜后排短桌前,右手边放着蓝色玻璃水杯,面前摊开一本巴掌厚的平装书。 白漆色桌面磨损的很厉害,右下角还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猪头( ̄(●●) ̄),下面磨损了名字。 也不知是谁人画像,或自画像。 ——每个人的掌纹,都是专属于其个人的命运符纹—— ——这本平装书的扉页上的提记这样写道。 张一也没有留神听讲,而是凝视着这句话,心有所感。 这是来自西陆符纹学大师马克文的一句经典语录,在符纹学中人尽皆知。 科学不分国界,符纹学也同样如是。无论东土还是西陆,殊途同归,道理总是相似的。 虽然马克文来自西方国度的不留斯群岛,并非夏联人,但是他的著作以及理念,在夏联很有名气,也很有市场,广泛流传,并得到业内学家们充分的尊重。 当然,张一面前的这本书是盗版的。 因为没有授权费的关系,定价2.5夏元,相对来说很是低廉。 因东西方冷战的隔阂与对峙,盗版已经是极大的认可和尊重。 不过张一觉得,马克文大师以及他背后的雾都皇家学院,一定不希望得到这种“尊重”。 他们会更喜欢授权费。 东野博物馆的离奇遭遇,已是三天前的事。 因为无法阻止那些血丝细虫对手指的吞噬,张一只能用终端拍照,以模纸拓录的方式来保存指纹。 当然,还顺便拿走了中指上那枚银色指环终端。 当然,拿走这指环,更多的目的是为了带走这个年轻人死亡的证据。 随后那半截中指便被血虫啃噬的干干净净,连指甲都没有留下半片。 当那些线体血虫失去了吞噬的目标后,竟然发出诡异而尖锐的声音嘶嘶声,彼此纠缠撕咬,互相吞噬,最后融合为一条大拇指粗,一尺多长的紫红血蛇。用红宝石般的邪异眼睛看了张一一眼,就在张一快要吓傻的时候,血蛇身体破裂开来,化为鲜艳血雾,融入到黑色的雾气中,令那些雾气更晦暗阴沉,也更添血腥。 惊骇中,张一弄醒了胖子,两人匆匆逃离了博物馆。 此刻左手插在略宽松的校服裤兜里,左手食指指尖轻轻摩挲着指环表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张一心痒难耐,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这是一枚银丝吐鸢花为主,辅以留兰藤蔓装饰的个人指环终端,跟张一手腕上这个不上档次的简型手环终端不同,它造型精美,工艺扎实,用料考究,有一种内敛的奢华,应该是高端限量款。 指环主体以某种特殊配比的合金打造,沉甸甸的,张一估计,应该在250克上下。幕眼由蓝晶打磨,透光度极高。其他部件的材质分类,张一暂时还观察不出来。 张一对这枚终端很感兴趣,不光是因为看得见的昂贵,更因为它曾经属于一个奇异者。 而现在,它属于张一。 但可惜的是,这种高级终端需要权限验证身份,否则无法接入。 想到那年轻人的恐怖,张一心中就愈发热切。但却只能摇摇头,打开桌面下的抽屉,翻出一份最新的东野时报。 与上个世界相似的报纸,翻了几页,却有特殊油墨味混着桂草纸的芬芳扑鼻而来,提醒张一,这里确实已不是转生前的世界。 不出意外,时报上最多还是关于大展的连续报道。 而黑雾事件,在所有的媒体报道中根本没出现过。 这东野时报,也不例外。 张一本以为,这是场天大的事件。但结果却是基因科技成果联合大展按时开幕,并于昨天下午顺利闭幕。 仿佛,那场恐怖的变故,从没发生过一样。 难道那死亡之眼,那黑色雾气,那凉石条椅上的血液,那被血虫啃噬的手,那根中指的权限,都只是我的幻觉? 所有的这一切,统统只是我车祸后遗症产生的臆想? 张一眼微微眯起,嘴角绽出冷笑。 要不是胖子还在家养病,要不是这指环终端在手,还录印下了那枚指纹,他真就信了。 张一猜测,或许是在开幕前,主办方清除了奇异,因为重要人物还没有入场,因此也就没有酿成更大的事端、造成更坏的影响,也就更容易捂盖子。 但事实上,幸存下来,知悉的人,绝不会少。 但无论是东野官方,还是各大媒体,都没有公布此事。或许在他们眼中,死伤些北城的普通民众,并不算什么大事。何况其中还牵扯到奇异者,公布出来,会引发普通民众的恐慌。 于是,事件的真相被掩藏。 就像一个梦,从未发生过一样。 张一却不能当没这回事,那冥神般的死亡眼眸,至今思及犹惊悸不安。甚至,当天夜里还在噩梦中惊醒两次,冷汗淋漓。 不是残留。 意识深处的剑头已经斩绝了那恶毒的一眼。 那个恐怖的年轻人也确实死了,不可能再来报复。 这只是余悸未消。 而且经历这一次的惊魂,也有好的一面。 张一已经能够感受到剑头的存在。 这就让张一多了许多猜测。 难道说,此前的剑不见,只是因为这剑头没有足够的能量? 跳出来吞吃了那目光中蕴含的奇异能量,它才重新有了联络上宿主的能力? 不得不说,这样的猜测结果,让张一在心理上安慰了许多—— 至少,事出有因,不是它有意抛弃我。 但跟从前一样,这剑头依旧潜伏于灵魂深处。 而且这剑头到底是不是实体,也很难说。 或许它只能寄生在我的意识里,并不能出现在现实当中。 换句话说,那年轻奇异的恶念被斩,完全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是自投罗网。 是自作孽,不可活。 印有那中指指纹的黑色模纸,就摆在《符纹的无所不在》旁边,浑不起眼,却是那年轻人留在人间的最后痕迹。 张一看着这枚指纹,陷入沉思。 这枚小小指纹,按照马克文的理论,也算是一枚符纹。 虽然只是整个掌纹的一小部分,但其中的纹理脉络,也能折射出一些命运的轨迹。 生老病死,人生际遇,尽在其中。 这都是命运之纹的一部分。 如此来看,那个年轻人虽然贵为奇异,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显然他的命运并不怎么样。 那我的命运又会是什么样? 张一清澈眼眸转为迷茫。 转生到这个奇异世界,已经过去九个月零十天。 整整285天。 张一记得很清楚,因为度日如年。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如果是一个孕妇,从受孕怀胎,到临盆产子。 如果是一个合格的网文作者,足以创作出几百万字的长篇。 如果是一个杰出的外科医生,亲手切过的器官,至少有上百个。 可张一这样一个转生的“幸运儿”,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却一事无成。 不仅如此,还日夜在别人的监控中度过,提心吊胆的活着,更随时都可能死去。 这日子真是悲催。 想到这里,张一忍不住攥紧了右手的铝壳墨水笔,发出咯吱响声。 眼中有电 心中有怨 第0006章 因果,权限 转生之前,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记不了那么多,想想就会头疼。 而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缕意识的回归,是自一场车祸的昏迷中醒来。 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跟他的父母,一家三口在驾车前往南城的电磁快速路上,被一辆斜刺里杀出来的重型越野电磁车撞飞出去。 巨大的冲击力损毁C25大半个车头,前排的父母当场身亡,仅张一前身得以幸免,但脑子受到强烈的震荡,身体多处骨折,最终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前身的父亲张然是东野兰馨生物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母亲是助理研究员,是张然的助手。 两人在基因修复科目的研究上都有不错的造诣,此前获得过几项C级成果,在这家生物研究所,乃至整个东野生物基因界,都小有声名。 但也只是小有声名而已。在东野市,勉强够的上小中产家庭。吃用不愁,富贵却不能。 事发前几天,前身的父亲张然却兴奋的跟家人说,他有一个大发现,并初步取得了成果。 这很可能会是一个历史级的发现,是能达到A级,甚至可能达到S级标准的超级基因成果! 换句话说,张家要发达了。 不但会有地位的提高,存款数额的增加,还将会有权限的提升。 这样一来,前身也能获得更多的资源,来更好的修习他最痴迷的剑道跟符纹学。 所以听了父亲的讲诉,前身当时很开心。 他仅知道,父亲的研究方向是基因修复,发现的是一种能提高基因修复成功率的奇异血清ZY12。 虽不甚了解,但前身也为父母的成就高兴。 但旋即车祸惨剧发生。 现在的张一很清楚,这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制造的,而祸根,就是那ZY12的配方! 有人要摘果子。 父母所在的兰馨生物研究所背后的资本方,一个从国外求学归来的公子哥,需要这个A+级的研究成果来坐实他天才的璀璨声名。 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张一还在死亡边缘挣扎,正常情况下,他熬不过去。 他也不该熬过去。 但两天之后,经过高规格的抢救,张一还是醒了过来。 这种程度的救治,动用资源人力不小,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只能是出自那位公子的指令。 并非他良心发现,而是因为ZY12的配方出了问题。 依照配方,调配出来的基因辅助血清,并没有取得此前样品的超强效果。 差距很大。 从A+级,降格到C级的基因成果,显然不是那位公子所追求的。 这令他暴跳如雷。 可两个发明人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就算是奇异者,也不能让死去超过两天的尸体开口。 所以,张一作为唯一活着的知情人,便成了对方眼中的突破口。 那位公子固执的认为,张一手里会有真正的配方。至少,也有线索。他一定要在张一身上挖掘出来。 所以,张一还能活着。只是受制于人,不那么自由。 前身的仇恨,张一从记忆中能感受到一些,但其实不是那么强烈,毕竟那是属于前身的。 理论上来讲,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主人。 所以转生而来的张一,一开始在心境上并没有太多破家灭门的仇恨感。 但是一直被威逼利诱,被限制自由,性命朝不保夕,整日苟且,提心吊胆,无从发展,那就太让人不爽了。 张一很憋屈,很恼火,很想警告他们—— 你们这是得罪了一个穿越者你们知道吗? 然而实力如此孬弱、处境如此悲惨的穿越者,事实上只是个笑话,毫无威慑力。 真声张出去,被当成疯子算是好的。若是真有人信了,那就是被切片研究的结果,下场只会更加悲惨。 对于这样的困境,张一一直无计可施。 而现在,随着剑头的响应,终于有了一丝转机,似乎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 张一思绪纷繁,可眸光冷静。 或许前身当时已经死了,只是因为我转生而来,占据了这身体,才死而复生的。 没有我的占据,前身也终究会死去。 所以我并不欠前身什么。 不过,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无视这残余灵魂中的执念。 继承身体,也继承因果。 这很合理。 听着台上讲师那催眠般的语声,张一眼神似无焦距的扫过左右,这个世界的相关信息,再一次浮现在脑中。 夏联,全称夏人统一联合会,由48个城市联合组成的东土第一国度。 东野,便是其中最古老的十几个城市之一。 但属48城之夏人,皆被授予夏联公民权限。 权限既是公民的权利,也是对公民的限制。 根据公民的有效权限评分的不同,个人权限按照常规划分,自高而低,分为若干个等级。 在这个城市,如果连基础权限都没有,天眼睽睽之下,恐怕就只能一辈子躲在屋子里,不见天日。出来撒个尿,都会分分钟被发现,被捕捉或被捕杀。 转生过来,我今年才16岁,还是一个学生,只有基础级权限,仅比囚徒、通缉犯、精神患者、这些公共安全危害者的受限级权限,高出一个等级,只是普通权限等级。 前身父母的权限等级都是精英级。 而那个公子,他所拥有的权限,正常来说,也多半是精英级,这不足以支撑他如此作恶而不被绳之於法。 缘由是他背后的家族,有人拥有更高等级的权限。 很大可能是权利级,想要监控我这样普通人的动向,易如反掌。 毕竟这东野全境几乎都被天眼覆盖,身处天眼之下,行踪无可遁形。 想跑? 能往哪里跑? 而信息网络用户,也同样受制于权限。 虽然在此前的世界精通网络,有着堪比黑客的技术,但在这里只有基础权限,受很多条件的限制,张一并不能为所欲为。 所以无法在网络上发布不利于他们的言论,无法揭露事实真相。 所以,必须获得更高的权限,才能摆脱这无所不在的监控,摆脱这死亡的阴影。 而此刻摆在眼前的,就是一枚拥有高级权限的指纹! 眉头微蹙,张一不知道年轻人的具体权限等级,但想来作为一个强大的奇异,怎么着也不会低于精英级。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为什么会出现在东野博物馆的基因科技大展上,又神秘的死在那里? 他是冲着东野博物馆的某件藏品去的?或者,他是对这次大展的某种基因成果感兴趣? 疑问很多,真相如何,张一却一无所知。 关于奇异的世界,张一也同样近乎一无所知。 于是只能微微叹息,没办法,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低权限且被控制的凡人……距离奇异,太遥远了。 这枚指纹背后的高级权限虽好,但真的要上手操作,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是很多。 首先,就是指纹活性的问题。 因为不同于转生前的世界—— 这里是科技符纹并举,奇异主导进化的世界。 科技符纹的进步,受益的是所有人。 而奇异的进化,却只属于极少数人。 所谓奇异者,就是基因修补后,身体素质有明显改善,进而产生返祖奇异现象的人类。 可以把奇异者视为更优秀的人类。 转生过来没多久,张一就发现,这个世界跟此前的世界在很多地方都有相似之处。 社会人文, 科技发展, 语言文字, 价值观念, 甚至关于人类起源的古老传说,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在前个世界,有仙人神话。在这个世界,也有各种奇异传说。 不过不同于前个世界神话故事的缥缈无根,这个世界的奇异,却是扎扎实实的存在,三天前张一的亲身经历,已经足以证明。 它们看似遥远,却近在身边。已经跟各种科技融合,形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学科—— 奇异学。 所以,这里的权限验证方式,具有极高的科技含量,或者说是极具奇异学含量。 这就是活性验证法。 指纹必须由活的人,活的手指,才能检验出其个人特有的活性性征,从而通过权限验证。 可那个恐怖的家伙已经死了,整根手指都已经被啃吃干净。 没有活人,也没有活的指纹。 况且就算那根中指还在,因为具备奇异特性保持一段时间不腐烂,也只能多维持一段时间的活性而已。 或许有更好的办法,能延长断指的活性,但那根本就不是张一这种普通人能办到的。 张一在符纹学上的造诣确实很不错,但是想要维持断肢的活性,这涉及到生物学,基因学,甚至奇异学等多种学科的协作。 这些都不是目前的张一能掌握并实现的。 这三天来,张一查找了许多资料,但困于权限,限于能力,收获寥寥。 所以张一很苦恼。 曾经有一根高权限的手指,摆在我的面前……但我没有珍惜,现在只剩下指纹,望纹空叹。 刚收回思绪,看了眼终端,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钟,距离这节选修课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讲师都换了一个,但也只是照本宣科,索然无味。 张一微扭酸疼的脖颈,活动了下手臂,起身想溜号。 但刚抬起头,却眼眸一滞,发现前排的54号课仪位置上,多了个人,背对着自己。 身着天蓝色限量款的MP上装,背心碗口大小的斑马标志,人立长嘶,栩栩如生,清晰扎眼, 不是赝品。 一条乌黑顺滑的马尾,沿着白皙脖颈静静的垂下,恰好遮挡住马头, 一如那人。 第0007章 苏暖儿不暖 只一瞬,张一便通体僵硬,额头上有汗珠滚滚滴落。 啪嗒 啪嗒 砸在漆白桌面上,摊成片,溅射出一抹抹凄白的光。 这一瞬间,张一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只剩下惊恐。 竟然是他!!? 他怎会没死!!? 他来这里是为找我!!? 为剑头吞吃了他那一眼? 还是因为我拿走了他的终端? 还是为我没死在他那一眼下,赶来索命? 想到这里,张一越发涑然,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差点就跳起来,夺路而逃。 不过好在还有理智,多看了一眼,没等屁股离开椅子,便发现这只是虚惊一场。 是高马尾…… 而且双臂健全…… 更脖颈纤细,双肩紧窄, 应该是个女生。 心脏炸裂般砰砰鼓动,张一长长吐出一口气,也吐出这凝塞心胆的恐怖。 差点被吓死! 果然,人吓人,吓死人。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奇异,一个本该死掉的恐怖家伙,突兀出现在面前,张一没有惊呼出声来,已经是克制力惊人了。 这时候,那人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凝目张一,眉眼稚嫩,脸蛋小小,竟是出奇的好看。 揭开庐山真面目,张一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柳眉杏眼,樱桃小嘴,稍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如刚煮熟剥皮的蛋青,泛着健康细嫩的莹白。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模样,似乎是个小女孩模样。 但这是菁华高中,并不是小朋友来的地方,所以她应该只是看起来小。 “噢,是你啊。” 张一抬起右手抚过额头,看似打招呼,实际不着痕迹的擦了擦汗,用镇定的微笑来抹去刚刚骤然而降的惊怖,让表情不那么突兀跟尴尬。 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个女生。 “同学,你脸色很差。” 语音清澈,小女生眼睛更清澈干净,似林中小鹿天真无邪。 但张一却莫名觉得其中有种审视意味。 是对他从内到外的一种审视。 这让张一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哦,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微微皱眉,因为脑子还乱着,张一一时有些语塞说道。心里想着,“礼貌上的应对后,咱们就该各忙各的了……” 张一是这样认为的。 小女生却不这样认为。她拧过身子,挑着下巴,注视着张一的眼睛,“不是没睡好,是因为你虚。” 她眸光澄澈,像是山间清亮见底的泉眼,有着天真无邪的率直和洞彻人心的清透。 她的声音如幽谷山泉汇成涧水般清冷,一开口就道破了张一的本质。 “虚?” 这完全出乎意料,张一晃了晃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懵懵的,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车祸之后,身体就一直很差,脸色有着异于常人的苍白,肉眼可见的虚弱,这到是没错。 但你也不必要这么直白吧? 虽然这小女生清冷淡漠,但因为好看,就很难让人生气。 但这样说一个男生虚,这是很没礼貌的,也很容易被人误会的。 我们并不认识诶,聊这个是不是太过深入了些? 小女生身旁的座位上,另一个女生也把头凑过来,用夹杂着西陆雾之都异域口音的夏语说道:“小家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虚了呢?” 同样清水脸,这女生皮肤不及小女生细腻,但更雪白,弯眉翘鼻,眼瞳氤氲深蓝光晕,在灯光下泛着大海般的蔚蓝色。分明夹杂着西陆血统,竟是个混血儿女孩。 “我只是……体虚……”张一严肃的辩解着。 “暖儿说的就是你体虚,又没说你别的虚,你慌的是什么呀?” 混血女生浅笑媚眼如丝,虽只十六七岁样子,但顾盼间已风情勾人,稍稍怪异腔调的言语更是大胆诱惑。 张一一摊手,无辜的说道:“我还是个孩子,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 “不,我说的是,他不只体虚,还心虚。” 小女生直直的注视张一的眼眸,似乎能看透张一的内心:“你才不是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怕见到我?” 张一无语,尴尬的笑笑,心道,我虽然不是小孩子,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即使不去刻意观察,也能看得出,虽然这小女生面容还稚气,眼眸也如黑宝石般纯透,但她的身体发育的很好,尤其是胸部,确实不像是个小孩子。 “没有怕啊,只是看到你们有些吃惊。你们两个是新转过来的?”张一嘴上问着,可心中已确认,这般出色的两个女生,此前却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说过,当然是新来的。 “我在等人。” 小女生微微蹙眉,天真无邪的小脸上,生出了几分郁色。 给张一的感觉,就是个生日当天没得到礼物的小萝莉,噘着嘴,皱着鼻,明睐着眼眸,泫然欲泣。 ……让人揪心。 这一刻,张一差点伸出手去安抚她的忧伤。 但实际上,她仅仅只是蹙眉而已。 猛醒过来,张一摇摇头,低音疑惑问道:“等人?” “嗯。” “他来东野。” “我来找他。” 小女生困惑的凝视张一:“他还带走了我的可乐,所以我要找到他。” 小女生没有说的是,在眼前这个男生的身上,她感受到一丝“他”的痕迹。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坐在这里。 “他?” 张一凛然,心中顿时生警兆。 混血女生气质不俗,穿戴奢贵,这个小女生更有甚之。 尤其她还是穿MP天蓝色限量款,梳着马尾…… 这让张一心有余悸。 真的惹不起。 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最好不要扯上任何关系。 于是张一决定就此终结眼下的话题,便看着小女生,正色说道:“很高兴认识你们两个,还有,如果喜欢梳马尾的话,我建议你系双马尾比较好。” 因为单马尾,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 “你连我们两个的名字都没问过,何来的认识?” 混血女生瞪大眼睛,用极度诧异的眼神,很凶很愤怒的瞪着张一:“哼哼,还双马尾?” 并非作伪,她确实相当的诧异跟愤怒。 在她面前主动结束话题,甚至还很不耐烦的男生,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尤其身边还有苏暖。 这个童颜**小女生的来头,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惜,这小女生虽然名字叫苏暖,人却冷淡的很。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疯狂的追过来。 今天她难得突然对这个男生感兴趣,能主动聊上几句而且没有厌烦。 但想不到,这个男生却反倒厌烦了。 他凭什么啊? 见惯了俊逸帅气的世家子弟,这男生在她眼中,模样也只是清秀而已。 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北城菁华高中上学,想来也没什么出息。 什么都没有,可他胆子却不小,竟然敢调戏苏暖,惹怒自己,怕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混血女生的声音大了些,引来四周关注,目光纷纷直斜而来。 朝四周看了看,张一有些尴尬,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呢…… 毕竟,我只是个躲在角落里的安静小透明,不值得关注…… 抬起右手不好意思的揉了揉下颌若有若无的毛须,张一亡羊补牢问道:“我叫张一,那你们呢?” 混血女生见状很是不忿,但转眸却见小女生根本没有生气,甚至都毫无被调戏的自觉,只怔怔把清澈的眼眸放在男生身上,若有所思模样,便越发吃惊,只能恨恨的把名字告诉了张一。 小女生真的很小,她叫苏暖。 混血女生叫丁若思。 “苏暖,感觉并不暖,还有些冰冷。” “丁若思,是Ding·rose吧?换成西陆的叫法应该是rose·丁。” “螺丝钉?很容易记住的一个名字。” 张一这般猜测。 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所处的角落也足够偏僻,却依然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在此前,课仪间男女生们的窃窃声大抵就停下了,于是这边的动静就显得越发醒目。 而投过来的目光,大抵都是艳羡或者嫉妒。 男生女生们,也各自有着艳羡或者嫉妒的目标。 同样被吸引了注意力的,还有讲台上主课仪前的青年讲师。 隔着金丝眼镜,他将目光标枪般投过来,声音也提高几度:“几位同学,请保持安静。” 张一抬头,对着讲师抱歉的笑笑。 在另一个世界,上课接头接耳,自然是不认真,对讲师的不尊重。但这个世界,因为课室足够大,课仪先进,却是不禁学生之间的讨论交流,不要干扰到别人即可。 刚刚三人说话,声音并不大,又是在最后排的角落,对他人几无影响。招惹来的注意,固然是丁若思惊呼声音大了点,但更多还是因为这两个女生的超高颜值。 但是这年轻讲师却没有继续照本宣科讲课。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他霍然走下了讲台,温和气质陡然一变,像一头公狮在巡视领地,展示出罕见威严,连眼眸都异于寻常的锋利。 这时候少有的几个还在听课的学生都忍不住抬起头来。 这位白辰溪白讲师,年轻英俊,潇洒帅气,脾气一向温和,很有女生缘。 这堂课,来的女生多于男生,大都不是为了听课,而是来看男神的。 她们有些吃惊,也更奇怪——白讲师这是怎么啦,火气突然这么大? “生物学浅析,是一门很重要的课程,它重要的程度,远超乎你的想象。” 很严肃的说着,风度翩翩的白辰溪讲师走到三人这处角落,站在张一座位旁,右手抚在张一的课仪桌上,食指轻叩桌面。 只是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却叩人心弦,给人极沉重的压力。 第0008章 他面目可憎,是一个怪胎 白辰溪,生物学浅析讲师,二十四五岁,有着180CM左右的身高,瘦削白净的脸庞,保养极好的皮肤,一头精致打理过的齐肩散发,下颌略尖,鼻梁托着镶金丝边的蓝水晶镜片,看上去俊逸儒雅。 此刻他隐在镜片后的一双眼眸,俯视张一,有审视,也有恨铁不成钢的苛责。 他正对着两个女生的左脸在悬磁灯光的映照下明亮而生动,轮廓鲜明的侧颜有着能杀死小女生的俊朗跟成熟。 但他此刻只想用诘责的言语来杀死这个男生。 “所以你这样的怠慢荒废,很让人失望。” 白辰溪的声音干净清亮,语重心长,富有感染力。 于是愈发让其他人觉得这个名叫张一的男生轻佻而可恶。 于是或远或近或远视或近视或斜视的目光们流淌过来,看着张一,像是看着一个笑话。 这是在刻意的针对我? 张一下意识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微微皱起眉头,感到诧异。 菁华中学每年都会有不足三十岁的年轻讲师入职,而且数量不少。 但是,如白辰溪这般年轻英俊帅气潇洒的,却并不多。 毕竟,学有所成且年轻英俊,这样的人物,在择业上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而任教菁华中学,相对而言,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的选择。 故此,在菁华中学,公认年轻帅气的讲师,大概也就三五个而已。 所以,每一头都是很珍稀的,走在路上会被一而在再而三的反复围观。 但这一头,张一却是头一次见到。 很大的可能,他也是新来没多久的。 这一点,从周围那些女生的高度新奇兴奋的劲头上,可以得到印证。 于是张一就更奇怪了。 既然是新讲师,跟我只是第一次见面,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小题大做? 若说是经验不多,喜欢多管闲事,那此前为何不去教训其他学生?明明她们的声音更大些。 感受到了这股恶意,于是,张一便不爽不忿不屑。 我已经足够的低调了,为什么还偏要针对我? 这一瞬间,张一脑子里闪过许多猜测—— 难不成是兰公子的唆使,为了ZY12配方? 可即使再贬低我侮辱我激怒我,又有什么用? 我可不是16岁的热血少年。 对于我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皮糙肉厚刀枪不入的穿越者来说,这些小伎俩……都是徒劳的啊…… 张一本想沉默,像从前那样。 但是现在,却突然不想再忍耐了。 沉默寡言,逆来顺受,其实并不契合我这种年龄的少年人设。 于是张一摇头,用少年人刚度过变声期的清沉嗓音说道:“生物学浅析,无论在哪里,它都只是一门基础类的选修课。它甚至都没列入到高考科目,何来的“很重要”?不过我能理解作为一个任课讲师对自己执教科目的过度重视。因为只有这样,自我的存在感才会更强一些。毕竟,没人喜欢被忽略。尤其是……,自负的年轻人。” 张一直言不讳的犀利,让人惊讶。 张一的言外之意也呼之欲出—— 你靠刷脸就可以刷满存在感了,何必再来刷我。 白辰溪微微色变,开始正视起对面稳坐的男生。 面有菜色,中码黑色校服很干净,但没烫平,皱褶有点多,也有点宽松。 于是白辰溪得出结论,这个少年营养不良且经济窘迫,进而能推断出他家境的平庸。 他仅有的长处大概就是长相清秀。 夏人的五官轮廓普遍比较平,而这个男生却鲜明而立体。如果不是右眼比左眼稍小,左嘴角略歪,破坏了整体的协调,皮肤也过于干枯苍白,这男生的面容绝不止于清秀,或许要用精致或者俊美这两个词汇才能形容。 当然,最亮眼,或者说最刺眼的,还是男生身上那种青葱的气息。 毕竟少年,年轻气盛,这扑面而来的强烈少年感是菜色跟少许缺陷所无法掩盖的。 白辰溪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实际年龄已经超过30岁的他甚至有些嫉妒。 可即使这样,终究也只是个普通少年。 他随即目光转动,睿智不失冷峻的,余光掠在那两个女生身上。 混血女生很出色,兼有东方的秀美跟西方的风情,是个天生尤物。 如果她单独出现,白辰溪一定会不吝与最强烈的关注。 但此刻,他的焦点却只集中在小女生身上。 这罩着宽松夹克却依然胸脯鼓鼓,白净的脸颊水嫩红润,眸子如小鹿懵突,连呼吸都饱含青春活力的小女生,大概是这菁华高中里最美丽的物事了。 不,在整个东野,她都应该是最美丽的! 这种美丽,这种魅力,他生平仅见,所以热血沸腾,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 可遗憾的是,打进门起,这小女生就没正眼看过他。 似乎,他的潇洒风度成熟俊朗,根本不堪一顾。 这让他非常失望。 白辰溪已经习惯了在通往课室的楼梯上,有女生前后簇拥;走在通往休息室的甬路上,有女生娇笑跟随;挤在在通往车库的电梯间,有女生挤蹭揩油。 如果不是位于南城的住所足够隐蔽,恐怕都会有疯狂的女生追到他家里去。 他就像是一个在最漆深的野外黑夜中点亮的高达三千瓦的电磁探灯,雪白耀眼的光芒让纱纹蛾,鬼脸蛾,乌头蜂,鬼影雀,红睛鹜等各路喜光的飞行物们蜂拥而至,扑火无悔。 但这个小女生不同。 她身上有种独特的气息,就如一只白玉雕琢而成的雪蝶,落在雪峰最顶的冷杉枝头,自身就是最明亮的皎月,骄阳。 在这光彩之下,白辰溪觉得自己才是趋光的飞虫。 即使有些光亮的话,他最多也只是只萤火虫。 但这不是问题。 她终究会注意到我的。 强忍住意外的惊喜,白辰溪脸上绽出令女生们愈发迷醉的成熟微笑,眼神中却有不屑的说道:“这位同学,你说的不尽然。这门生物学浅析,毕竟是生物学大系列的启蒙教材,对于有进修需求的同学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隐蔽的微用鼻息感受着两个女生身上逸荡的淡香,白辰溪双手伏案,微低下头,温和说道:“你们既然选了这门课,定是存了进修生物学大系列的打算,就更不能荒弃了,是这样吧?” 很多女生情不自禁的点头,附和出声。 声援偶像教师,鄙夷角落男生。 白辰溪笑意中带着笃定的问三人道:“这一课目,你们上次结算的课分是多少?” 其实答案,他胸中有数。 两个女生,小女生还小,混血女生有着语言障碍。 而这男生,选修这门课程,多半只是因为这门课够生僻,这课室的角落够清净,方便他偷懒或者勾搭女生罢了。 所以这三个学生的课分,跟他们的颜值多半是成反比的。容颜越是出色,成绩反而越差。 然而两个女生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86分。” 混血女生丁若思用雾都腔自豪回答。 作为一个西方血统的混血,这个分数确实也值得自豪。 “92分。” 叫苏暖的小女生平淡说着,态度不似年龄。 仿佛92分的高分,对她来说只是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并无意义。 但实际上这极有意义。 以她的年龄,一定是越级读书,这个成绩,虽不算骇人听闻,但也足够震撼了。 苏暖丁若思说完,便都将目光放在这个名叫张一的男生身上。 和其他人一样。 她们也很好奇。 听到两个女生的分数后,张一似乎羞愧,嘴唇翕动,迟迟不开口。 两个女生的合作,让白辰溪又惊又喜。 震惊于这两个女生的课分之高,白辰溪暗自尴尬,心道差点撞到了石头上。 虽然只是生物学启蒙课程,但知识面繁琐,课分计算复杂,能超过80分的,在菁华中学并不算多,已经算优秀了。 能超过90分的,那是更是极少的。 这两个女生的素质,更在想象之上。 于是白辰溪心中愈发的火热。 也暗自庆幸,幸好还有这个男生垫底。 看他尴尬难以启齿的窘态就知道,他的课分一定很差。 这样的家伙,就算生的清秀,讨小女生喜欢,又能怎样? 没有一技之长,毕业后还不是会老死北城,在烂泥中挣扎? “你们两个很不错。” 对两个女生稍稍嘉许的点点头,白辰溪旋即将目光钉在张一的脸上,食指叩击桌面上的猪头,就像在叩击这男生一样,发出了更沉重的空洞响声。 他面容冷肃,威严审视道: “你呢?” 白辰溪已经想好了,怎样以教训这个男生作为契机,来打开小女生的防范。 对此,他经验丰富。 张一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颇为勉强的开口。 “100分。” 说完,脸上还挂着些羞怯。 砰。 白辰溪愣住了,敲击桌面的声响骤然剧烈后戛然而止。 丁若思懵然瞪大了她那双泛着湖蓝的眼睛。 周围男生女生们极有素质的小声谑笑跟嘲讽,也骤然沉寂了。 课室里一片静默。 绵长的,短促的,粗重的,细微的,时断时续的,各种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仿佛,这是一堂斋戒后的身心静默课。 或者,是一场哑剧表演。 又或者,所有人同一时间都被割裂了声带。 丑的,普通的,出色的,各个面孔此前的各种表情,此刻都只凝成同样的一种惊讶。 100分! 这可是100分啊! 只有苏暖巴掌大的清淡小脸上,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清澈的眼眸依旧淡定而自然。 或许是觉得这没什么了不得的,也可能是认为对这少年来说这个分数理所当然。 她似乎始终对这男生抱有一种奇怪的信心,也始终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审视。 大概过了几秒钟,也许更长的一段时间,白辰溪收回覆在桌面的右手,背在臀后暗暗的摩挲着食指指尖。 他检查课仪,课仪记录证实这个眉目清秀的男生并没有说谎。 确实是100分。 于是在白辰溪眼里,这个男生清秀面容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看来你对这门课很有兴趣……但需记得,这终究只是一门基础类的选修课,启蒙而已……若投入过多的精力,因而荒废了其他课目,这是异常不智的。” 白辰溪蹙眉说着,谆谆教诲,似乎忘了自己刚刚说过这门功课的重要。 底下的迷妹们也纷纷开始声援,讨伐张一。 “只死命肝这一门课目,其他的都渣,莫不是个傻子。” “不会是想勾起白老师的注意吧?死基佬,变态!” “……” “……” “要多用点心思在其他课目上,来说说,别的课目什么情况。”白辰溪携着大势,语重心长的教训张一。 张一越发羞涩难以启口,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选修的其他几门课目……我也都是100分。” 听到这里,白辰溪再度沉默了。 课室里刚刚腾起的哗然声,却更加哗然。 这个回答,这种变故,太让人意外。 在激活权限查看到课仪上这个男生其他的课分记录后,白辰溪越发的沉默,脸色深沉,已经不想再说话。 姓名:张一 基因学入门,100分。 指纹学解析,100分。 电磁学浅析,100分。 生活符纹原理,100分。 五门选修课程都是100分,这太过惊人,让白辰溪难以置信。 尽管其中大多数课目的难度要比生物学浅析低些,但想获得满分,还是极困难的。 更不要说,这五门选修课全都满分。 这太夸张了…… 本以为是个学渣,结果却是学霸。 这天赋凛然。 白辰溪并不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成绩,事实上,放眼整个夏联,这样的天赋并不少。 但他此前也只是听说而已,亲眼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尤其在菁华高中。 这成绩看上去很假。 白辰溪也希望它是假的。 但可惜,课仪记录是做不得假的。 于是在白辰溪的心底,记住了这个名叫张一的男生,越发觉得他面目可憎。 “这是一个怪胎。” 此刻这桌上刻着的猪头( ̄(●●) ̄),那鼓鼓的眼睛,似乎对在场所有人发出了无声的嘲讽。 第0009章 那些被人类废弃的器官 白辰溪微皱眉头,心中嫉妒不已。 这个男生的课分,用出类拔萃都不足以形容,甚至可以说是生平仅见。 可自己来到菁华中学,也已经有三个月多了,为什么却从来没人谈起过他? 基因修复,更多是来自身体层面的提升。 对于脑力的提升则是因人而异,在极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显著。 这个男生,可以说是站在这个年龄脑力的巅峰,尤其是在还没有经过基因修复的情况下。 所以,他是能给菁华中学带来极大荣耀的,是那些学院官僚们乐于见到并不吝宣扬的,可以包装成为他们资绩的一部分。 这应该是个炙手可热的宝贝才对。 但从这男生目前的境况看,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处境是肉眼可见的窘迫。 不需多思索,白辰溪就想通了其中的猫腻。 这个男生,果然是面目可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所以,他被冷藏了,默默无闻的活着,也将在默默无闻中死去。 白辰溪心中冷笑,有些快意。但看到旁边混血女生盯着男生的热切眸光,小星星一般闪烁,不爽却更多。 而那小女生眼中的审视,也被他误读成了注目。 于是这仅存的一点快意也尽数化为了不忿,不甘,不屑。 于是,白辰溪便笑了笑,摇摇头正色说道,“100分,可远不止这些课目的极限,你们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了。” 咳嗽了一声,白辰溪踱步离开,面色恢复平静却提高了几分声贝朗声讲道: “许多年以前,随着科技进步,人类依赖于科技,头脑越来越发达,但人体的很多器官却渐渐衰退,甚至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这些,统称为被人类逐渐放弃的身体器官——” 说着,踱着,回到了讲台上,正襟垂坐,可藏在镜片后的热切目光还是会时不时扫向那片可爱又可憎的角落。 “例如竖毛肌,这种小肌肉位于毛囊底部,与竖毛反应有关,能导致鸡皮疙瘩。鸡皮疙瘩是帮助竖起体毛的关键,这会创造出帮助我们祖先生存的保温层,同时,也被证实是激发身体隐藏力量的底层架构。而现在的鸡皮疙瘩,却只附带着情绪目的,比如说感觉到害怕、快乐或者愤怒的信号,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张一闲适靠着椅背,双手放在桌面,手指轻敲,仪态舒然。 可听到这里,眼眸却凝重了起来。 鸡皮疙瘩这种东西,记忆犹新啊。 此刻这位白讲师所讲内容,课本上根本没有,课仪里也没有储存过。甚至,张一在网上都从未见到过。 嗯,内容超纲了,是高中不曾有的。 大概是因为恼火,想要掏出点干货,给我点颜色看看? 都一大把年纪了,跟我这样一个小孩子怄气,何至于此? 张一心中有些奇怪—— 虽然我怼了他,却是他挑衅在前,我只是被动反击而已。 这位白讲师没来由的敌意,张一不知缘由,也很不以为然。 不过有了三天前的教训,张一已经明白一个道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在这个奇异的世界,匹夫即使不怀璧,也可能获罪。 一个眼神看错,一句话说错,都有可能招惹来杀身之祸。 相比起来,这位年轻讲师莫名其妙的敌意,又不算什么了。 遭遇到那个奇异年轻人,不光留给张一一个指环终端,一枚指纹,还有一个极深刻的教训—— 不能把奇异当成正常人。 虽不以为然,可张一听的很认真。 毕竟这家伙讲的东西,都是干货。 “尾骨,你或许可以沿着家族树找到拥有尾巴的祖先,传说那是龙人,具有极强横的神秘力量。但是现在,我们保留下来的只有位于脊椎底部的尾椎。我需要提醒大家,要小心爱护它,否则受伤了,你就会品尝到至少两周不能坐卧的滋味,就像我现在这样只能站着。当然,那就绝不是一小时这么简单了。” 这一段引来小声的笑声。 微笑回应,白辰溪继续讲着。 “还有智齿,曾经这些第三臼齿很可能拥有某种功能。传说中,它们是宿慧跟愿力的结晶。因为古老传说中,有超凡圣人,具有四十齿,一一皆齐等,平满如白雪。但是人类的嘴巴随着进化逐渐变小,现在留给我们的,只有32颗牙齿,而且其中的四颗智齿,通常只会给我们带来成长的痛苦,这就是它们通常被拔掉的原因。” “半月皱襞,许多人都认为位于眼角内角的这个小褶皱是第三眼睑的残留。这些第三眼睑,也就是瞬膜通常发现于鸟类、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眼睛中,但我们的祖先似乎也拥有这种构造,而且有很多奇异的能力,其中被验证过的一种能力,便是夜间视力。现在它们仍然拥有部分功能,比如说帮你排出眼泪,清除眼睛中的异物。但是我觉得,跟我们祖先的能力相比,现在的存在完全就是一种浪费。” “接着我们再说说体毛,我认为这种器官,真的是一种无用的进化遗留。我们现在并不需要长满毛发的腿或其它身体部位来保持温暖。即使你的体毛很浓重,但它们也永远都比不上一条毛毯或皮质大衣更使人暖和。” 台下气氛热烈,白辰溪越发风趣幽默,妙语连珠。 此前只是单纯被颜值吸引的女生们,也渐渐被这些生僻但在白讲师口中讲出来却很有趣的内容吸引,娇笑连连,课室一改此前的沉闷尴尬气氛,开始生动起来。 这些内容,都是修复基因,觉醒了返祖现象,才能体会到的东西,对于在座的高中生来说,充满了新奇与向往。 每一个少年人,都有基因修复的梦想。而现在,这位英俊博学的白讲师,提前为他们揭开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尽管面纱之下,还是扑朔迷离的奇异,但至少,他们也窥见了一些皮毛,可以出去跟人吹逼。 这让她们对白讲师好感更多,眼睛发亮,认真的听着,并为白辰溪不时迸发出的幽默段子发出会心的笑声来。 彼此惊叹,原来白老师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呢! 于是原本就倾慕的目光,越发的热切。 白辰溪暗暗点头很满意这点,刚刚的一点失分,也被悄然弥补。 “下面,我说一说犁鼻器。” “犁鼻器通常存在于两栖动物、爬行动物和哺乳动物体内,但是科学家们相当肯定这一结构在人类中毫无用处。但在远古时代,那些天然奇异们,他们鼻子中的犁鼻器往往有很多种用途。目前我们能考据出来的,只有三种。而其中唯一能确定的一种,便是用于嗅出潜在配偶所散发出的信息素。” 挥舞右臂,划过台下某个可爱的方向,白辰溪口中越发的风趣:“是不是对的人,不需要眼神,嗅一嗅就知道了。” 下边笑声便越发多了起来。 还有几个女生大胆的冲着讲台吸着鼻子,似乎这位白讲师就是对的人。 刚刚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白讲师在她们心中的形象跟地位。 有颜值,更有才华。 这样的白讲师,更让人喜欢。 …… …… “看来,这些废弃器官的复苏,便是大灾变后,当今的奇异们在基因修复之后得到的能力。这些应该不算秘密,但也绝不是普通权限所能了解到的。这位白讲师不知是出于什么意图,竟然随随便便就讲出来了。” 张一仔细聆听,并结合自己此前收集到的知识,静静思索着。 除了白讲师说的这些,人体内被废弃的组织器官,还有很多很多。 在前一个世界,很多研究人员认为这是优胜劣汰的必然选择,被淘汰的,往往就是无用的。 但是,这个世界不然。 大灾变后,基因修补技术的爆发,就已经让这个世界的智慧生命认清了一个事实—— 其实人类一直在弱化。 一代一代交配生殖繁衍,基因的不断组合也不断缺失,让人类的体质看似改良,但实质上内核却越来越衰弱,潜力越来越小,发展下去,再也不复远古神奇,距离祖先战天斗地的强横,也越来越远。 渐,遥不可及。 但是,基因修补技术却可以修补那些缺失的基因,令修补者获得祖传基因链上丧失掉的部分,进而获得那一部分所蕴含的奇异能力。 这种获取,被称为返古现象,也被称为生命觉醒。 “跟我前世很多所谓的返古现象不同,这可是真真正正的返古,是获取了远古祖先奇异能力的一种显现。但是可惜,对于奇异,对于基因恢复,对于生命觉醒,我不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张一感慨着,然后发现,年轻的白讲师又踱了过来,脚步矜持中隐隐透着些得意。 “纸上知识,纵使拿到100分,也终究还是浅显。能完成全优的功课,获取基因液的修补机会,固然能更上一个台阶,但严格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最终还是要完成真正的基因修补,得到生命的觉醒,才算得成功。” “所谓的基因修补,其实就是获得生命的活性。当活性在身体内流动,便会促生那些退化跟废弃器官的复苏。” “什么是活性?” “活性,是一种很难解释的东西,你可以认为它是灵魂的激发,也可以认为它是精神的具现,又或者是其他奇异而不可言明的东西。” “没有亲身体验过,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神色复杂,略有感慨,目光扫过小女生,白辰溪镜片后的眼瞳中流淌出些异样的光芒。 不过此时,在座没人留意这种细节,女生们眼里只有对白讲师的倾慕。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年轻讲师,就算没有步入奇异,多半也是基因修补成功的一个。 他不但懂得这些奇异知识,可能还有过更深层次的体验。 这真是让人羡慕,爱慕。 第0010章 她低呵了一声,他轻嗅了一下 “关于生物基因这一块,你们若有想了解更多的,可以来找我。” 白辰溪露出六颗雪白的牙齿,很有底气,也很洋气的微笑说道:“随时欢迎你们。” 当然,这所谓的“你们”,对象看似是讲台下所有人,但实际上,他的微笑只落在苏暖跟丁若思那处。 就如灿烂阳光,洒在这块青草地突然冒出来的两颗鲜嫩小白菜上,尤其是苏暖儿这更鲜嫩美好的一颗。 衬托下,其他的女生,只如粪土。 白辰溪眼眸明净,斯文儒雅,温和的笑容很让人受宠若惊。 丁若思抿着嘴,像纯正夏联人一般温柔的笑着:“呵呵,好的。” 虽然这敷衍很明显,但还算礼貌。 白辰溪温暖而富有魅力的目光落在小女生苏暖脸上。 可苏暖依旧歪着头看着张一,眼睛纯净,眸光有些迷离,对于白辰溪的炙热关注没有丝毫反应。 “能交换一下号码么?” 白辰溪看着这个手拄着稍有些婴儿肥下巴的小女生,微微的伸出右手,受持在胸口,很有些西陆骑士的风范。 风范绝佳,跟他知识的渊博一样,让人无法生出拒绝之意。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女生们都在疯狂的嫉妒这个名叫苏暖的小女生。 霸气,温暖,风度,风趣,以及价值30多万夏元的火红色BC360型号跑车。 白辰溪讲师,拥有这个年龄段女生所梦想的一切优点。 每个人都渴望白讲师青睐的就是她,这样就可以幸福的跟男神交换公民终端号码。 在她们看来,这个小女生的心思,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只是表面矜持而已,背地里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真是幸运的家伙。” “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 “哼,看起来小,可心机恐怕比她的乳沟还深。” 周围窃窃私语声渐渐多了起来。 两个女生的鹤立鸡群,天然就会招惹来其他女生们的敌意,尤其是在白辰溪的面前。 这时候,小女生终于抬起头,纯净的眼眸淡漠扫过白辰溪,口中淡淡的发出一声“呵”来。 “呵” 只是轻轻一声呵,便人寂静,课室寂静。 讲台下,这课桌周围,所有的聒噪,都瞬间消散,鸦雀无声。 白辰溪脸上春天般的笑容瞬间凝滞。 被小女生淡淡的眸光扫过,白辰溪觉得脸上像泼了一盆冷水。 虽然保持风度,克制情绪,但是右手还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个小女生对他的无视,尽在这一个“呵”里,清晰真切,毫不掩饰。 不是厌恶,不是淡漠,只是无视。 厌恶跟淡漠还至少代表了一种情绪。 而这种从头到脚的无视,不产生任何情绪,远比厌恶更让人绝望。 刚刚的各种铺垫跟努力,显然都是白费的。 他这番“表演”,在这个小女生眼里根本就如小丑一般作态,毫无波澜。 白辰溪心中阴火灼烧,可脸上还只能保持微笑。 依旧风度翩翩的微微颔首,然后若无其事转头过来,看到张一,眉头一挑,又摇着头说道: “修补基因感知活性,不是靠纸面分数高这种小伎俩就能做得到的。真正能成功的,都是杰出的人材。可像你这样病恹恹,显是先天不足,想要体验到我说的这些,终老一生,怕都没什么机会。” 冷冷的注视张一,白辰溪镜片后的眼睛微眯着,有着清冷的不屑:“为一点小小成绩而沾沾自喜,终究不过井底之蛙罢了,一辈子也只能在烂泥中挣扎下去。” 对于这样一个“弃子”,白辰溪根本不假颜色,心中的火气,都落在这男生身上。 尽可以发泄,尽可以侮辱。 他又能怎么样?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得忍着受着窝囊着委屈着。 有耀眼成绩的点缀,也还是一坨泥。顶多是五颜六色的橡皮泥,依然逃不过被揉捏践踏的命运。 “活性……” 张一没有因为白辰溪的贬低感到恼怒,而是陷入恍惚中。 脑中灵光一动,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却又归于迷糊,在意识的最深处,隐隐约约有波动生出。 突然,悬挂天际那幽青色剑头,簌簌绽落出一抹光来。 那光掠过晦暗幽深的无边空寂,瞬息刺入张一的眉心。 张一幽黑眼眸中,猝然燃起一抹亮光来,散碎如星芒。 清清淡淡,不够璀璨,却在黑色深邃眼瞳中欢悦绽放。 一种奇异的触觉, 一种莫名的悸动, 一种本能的回归, 一种探寻的冲动, 一种掌控的欲望, 种种,皆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感受。 原来如此…… 这剑头积蓄了能量,能产生活性么? 当眼眸中的星芒散尽,张一闭上眼,随即睁开,脸上露出恍然笑容。 转头直视意犹未尽嘴还没合拢的白辰溪。 刚刚你说什么来着? 犁鼻器? 这是鼻腔前面的一对盲囊,开口于口腔顶壁,是人体的化学感受器。 张一微微鼓荡鼻翼,将这一抹星芒流淌于鼻腔中,感受着这丝活性给犁鼻器带来的不同。 各种复杂的气味,本来都是淡淡的,掩在前面两个女生的淡淡幽香里,掩在地板散发出的陈旧烃香中。 此刻,却抽丝剥茧般,一丝一缕,每一种气味都清晰的反馈到张一的大脑中。 这些气味,来源很多。 属于每一个人,每一套课仪,每一个角落,每一件物品。 墙角圆桶里没有倒掉的垃圾。 某个桌膛内没吃干净的坚果碎奶油小饼干。 以及某些女生太过兴奋没有抑制住的刺激性气味。 更远的,张一还分辨不清。但近在眼前的,却很是了然。 于是张一笑着对眼眸还充满鄙夷的年轻白讲师说道:“除了配偶素,犁鼻器应该还有个功能可以确定,那就是嗅觉专精。您说,我若是激活了犁鼻器的嗅觉专精,会不会在您身上嗅到因米安那的气味,以及来自惠芬街的芬芳?” 白辰溪脸上微透嘲讽的笑容顿时凝固。 他张大了嘴巴,露出比六颗更多的牙齿。 镜片后,盯着张一的眼眸满是惊骇。 因米安那是从西陆蔓瑞进口的一种助兴药剂,价格昂贵但效果出众,是许多中老年男性患者的最爱。 而惠香街,是北城一条妓街,那里的山梨花现在盛开的正艳,而失足女们的妆容比山梨花更娇艳。 这两者,对于一个道貌岸然的年轻讲师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张一的话还不止于此,“还有,经常吸食麻果,可不是作为一个讲师应有的体面。” 学生们终于发出了大呼小叫的声音。 这喧闹比刚刚更甚。 适值退课铃声呜呜呜响起,打破了沉寂与不沉寂的一切。 张一探手在课仪的下角感应端口上刷了下个人终端,然后麻利的收拾好东西,单手提起黑胶防雨布双肩包,冲着还木然呆立的白辰溪展颜一笑,迈步走出课室。 这笑容愈灿烂,就愈讽刺。 第0011章 你知道的太多 很多人都看到,那两个出色得过分的女生竟跟了出去,紧跟在男生的身后。 就如同一只土鸡勾走了两只凤凰。 不对,是凤凰主动凑近土鸡。 这让人咋舌。 课室里女生们快意的同时,也颇为不解。 这个男生,不是说出车祸被撞傻了么?半个废人一样? 现在看,傻到是没有傻,反而还聪明了。 可他除了成绩好,还哪里好? 这两个女生莫不是傻子? 对,这才符合守恒定律。 于是她们也快乐了起来。 很多人都能看到,夕阳斜晖透过走廊的淡蓝色析晶窗,将一抹淡红明艳的洒在这男生的脸上,映笑容灿烂,看起来很快乐。 他们想,被这样的两个女生青睐,谁都会高兴。 张一确实很快乐。 为那位白讲师在自己面前吃瘪而来的愉悦,但更多是为剑头的再一次呼应互动产生的惊喜。 绝不只是因为出了一口闷气。 “我可不是那么狭隘的人……” 但假如没有身旁这两个女生的一路跟随、没有丁若思问东问西的话,这份快乐还至少能再维持56分钟。 无奈看着身后的两个醒目尾巴,感受周围的惊羡眼光,张一叹了口气,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万万想不到的话:“你们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菁华区,是东野北城五区里面积最大的一个区。 菁华中学,位于东野北城菁华区的东南角。 虽处在商圈之外,但周围电磁街路阡陌,半新不旧的钢铁楼房参差,更远处有工厂烟囱厚重,机器轰鸣,颇为繁闹。 距离校门230米外明黄色染料涂抹的电磁公交车站,张一站在8号线站牌下等待801路公车。 跟前世一样,宽大的站牌上有广告宣画,也有电影海报。 与其他画面的明艳不同,其中一幅海报有着异常阴冷的画面—— 一具漆黑的机甲战士,双脚踩在堆积如山的森厉怪兽尸骨上,扬起一口粗大的黑色符剑,正仰望苍穹之上浓暗黑云当中下瞰的一只巨大血色恐怖眼眸。 不似现实世界,画面充满了血腥的残酷美感,像是一部电影的宣传海报。 然而张一很清楚,这确实是一部电影,然而却不是什么科幻电影,而是一部记录片,记录曾真实发生过的战争。 五月的天气,异常闷热。 雨季虽然还没来临,但空气已经渐潮湿。 傍晚的天,昏沉下来,如一口巨大的黑锅扣在东野市上方,密不透风,把人关在蒸笼中一般。 西边的红云,越发黯淡。 街巷的霓虹,开始闪烁。 张一身旁的询问,依然萦绕耳边,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 “你每门选修课目,竟然都是一百分,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课目,难度远比不上我之前的世界。 张一这样想着,却没有回答。 因为丁若思的问题太多了。 “因米安那是什么?” “惠香街在哪里?那儿有什么奇怪的?” “为什么你一提到这两个,那家伙就一幅惊呆的样子?” “他真的有吸食麻果么?可看他脸上并没有红潮遗留的痕迹,根本就察觉不出来啊?”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你真能嗅得出来?” “你不是真的激活了犁鼻器吧?” “还是说,你天生嗅觉灵敏?” “你的鼻子,不会比野生黑泽犬更敏锐吧?” “对了,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张一?而不是张二,张三?” 丁若思一路深入浅出的追问着。 此刻,她对张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理解了苏暖此前对此人莫名其妙的关注。 这家伙,不简单! 苏暖虽然没有说话,可纯净眼眸也不时掠过张一,微微蹙眉,似期待解惑,也似有更多困惑。 小姐姐你们这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可我不是知乎啊,不能编出你们期待的答案…… 张一倚着候车栏杆,紧闭嘴巴,心中多了些烦躁。 “还有,你嗅到对的人了没?” 见张一沉默,混血少女蓝色眼睛含俏含笑含妖,戏谑问道。 张一不自觉的瞥了旁边的童颜少女一眼。 苏暖身高大概在162公分,相对于她的年龄,已经很高了。 腿很长,很细,很直,很好看。 臀也很挺翘。 但可惜她却穿了条跟三天前那年轻奇异同款的烟灰色牛仔裤。 脚上也蹬了一双同款的白雕银花休闲鞋。 如果都是普通的流行潮牌,大路货,撞衫撞得如此认真倒也没什么。 毕竟,这搭配看起来还是蛮协调的。但是,太不普通。 MP限量款休闲上衣,张一从网上看到,价格高的离谱,最基本款都是五位数起步。 私人定制级的鞋子,张一根本就衡量不出价格。 裤子也同样如此。 这样的撞衫,就非同寻常了。 而且也梳着马尾,不是双马尾! 伸手攥紧了裤兜里面的银丝指环,触碰到奇异合金特有的冰凉,张一越发的清醒,对这个名叫苏暖的小女生越发的忌惮。 犁鼻器一定是错的,这绝对不是心动的人。 这注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于是,两个女生便看到了男生眉角挂着的疏离,眼梢吊着的冷淡,漠然对她们说道:“这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东西,而且我也只是瞎说而已。” “呵呵,我才不信你是瞎说。” 丁若思轻笑了一声,翘起鼻子,眉眼弯弯,笑成一朵红樱白瓣杂交出来的月樱花。 所处的家世,受过的教育,让丁若思早有了这样的认知—— 碌碌男生的冷漠,是装腔作势,是不知所谓。 优秀男生的冷淡,是个性使然,是底气十足。 故此在目睹了这男生让人惊吓的课分后,丁若思已经理解并接受这个男生对她们的漠然冷对了。 虽然,并不是那么坦然,欣然。 在她看来,这个男生肯定是有些怪癖的。 抬起雪白的右手,她柔细无骨的手腕上,一枚定制的白洁细滑手镯终端闪烁淡蓝色的光影。 上面,有数据图像流动。 “有什么是我们不该知道的?因米安那?还是惠香街?” 她弯起眉眼瞥着张一,用混着腔调怪异却婉转好听的夏语说道:“事实上,我们能知道的东西是很多的,或许会出乎你的意料。” 她巧笑嫣然: “比如我发现有些事就很有趣…… 以前你有着修炼剑道的天赋,在高中级的剑道赛中展露头角,但后来一场车祸之后你就失去了这种天赋。 在六个月前,你才开始展露你在学业上的天赋,门门选修课目都开始拿到满分。 而在此之前,你的成绩,除了关于符纹学的课目能称得上优秀,其他的课目,用平庸来形容都有些委屈了这个词。 我想,你要么是突然开了窍,要么就是此前你根本没想去浪费精力,或者是不屑于显摆,所以才一直泯然众人。 可为什么你会在半年前,选择锋芒毕露? 而且,从那位讲师以及周围同学对你的陌生跟轻视,可以看出,你的爆发,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虽然全课目满分,在很多高级中学,这并不算稀罕……” 嘴角微翘,丁若思傲气的陈述着。 可她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即使放在中州帝都的大部分学校里,男生这样的成绩也绝对算得上稀罕的…… 看着张一幽深眼眸倒映出的霓虹,丁若思突然觉得,这男生眼睛跟嘴巴虽然都有瑕疵,皮肤跟头发也有些枯干少营养,但瑕不掩瑜,仔细端详下,这张脸底子还是很好的,笑起来也很好看。 至少,比那位白讲师好看。 她摇摇头,继续说道:“你半年前突然爆发,是想让菁华校方觉察到你的潜力,是想从校方这边寻求一些帮助吧?” “所以,你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而且,除了校方,你也找不到别的助力。” “但可惜的是,校方并没有对你产生足够的重视。我猜,并非是不重视,而是遇到了更强大的阻力,让他们不得不忽略你的优秀,不能给予你应有的尊重跟待遇。” “我说的对么?”丁若思挑着眉头,流露出些骄傲。 张一按捺住吃惊,挑眉似嘲讽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第0012章 他知道的太少 男生看似平静淡漠,可深邃眼眸中这一瞬落寞,却结实的落在了两个女生的眼里。 于是丁若思甩了甩暗红色的长卷发,平视张一,胸有成竹的说道:“我觉得,你需要我们的帮助。” “并不。” 张一摇摇头,这时候有一辆草绿色的双层巴士呜呜叫着停在了站台口。 透过晶窗看到里面人满满的,车门“呼”的一下弹开,便乌呀乌呀的溢出急躁又欢快的下班气息。 801路电磁公交车。 半程0.8夏元,全程1.5夏元的低廉票价,令这种公交巴士成为了北城最实用也最拥挤的运输工具。 张一毫不犹豫的挤了上去。 进门的时候,刷了一下终端。 微屏上跳出的0.8元扣费,让张一抿了抿嘴。 “我应该骑电磁单车回去的……” 随着公车启动,张一被挤得东倒西斜,单薄的身体随着人丛东南西北的流动着,不免愈发后悔。 “不过能甩开她们两个,这笔钱花的也还算值得。” 当张一安慰着自己,勉强挤过头,从正合拢的门缝中,看到了站台上正注视过来的苏暖和急得跳脚大骂的丁若思。 两个女生成为站台的风景。 可她们眼里的风景,只有那个男生。 但这种人满为患的低劣交通工具,不是她们能忍受的。 不是一路人,上不了一辆车。 眼睁睁看着这男生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挤上了充斥汗臭的公交车,丁若思终于爆出了她回到夏联来第一句字正腔圆的标准夏语: “我俏丽吗!” 混血女生,这一刻横眉怒对,真如其名,玫瑰花,带刺的。 但可惜,声音淹没在公交车巨大的启动呻吟声中,只能目送张一轰隆远去。 “暖儿,我觉得这家伙肯定有毛病。” 收敛怒气的丁若思若有所思。 “什么毛病?” 苏暖心不在焉,清澈的眼睛还望着离去的公交车。 “他一定是脸盲症,分辨不出美丑。要不然,怎么会嫌弃我们两个大小美女。” 丁若思愤愤不平。 “嗯,他是有病。” 苏暖转过头肯定说道,“是心病。” 丁若思疑惑:“咦?心病?” 苏暖点点头:“嗯,他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那一瞬间情绪波动很厉害。” 丁若思看着苏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挑着眉笑道:“一定是心动。” 苏暖摇摇头:“不,不是心动,是心虚,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巨大的惊吓?” 丁若思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被苏暖这句话深深惊吓到。 苏暖儿这样罕见的女孩子,会让人受到惊吓? 她这么可爱! 这个名叫张一的男生,是瞎了,还是疯了? 苏暖微微仰头,莹白鼻头挺翘在她略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无邪气的好看。 嘈杂的公交车站,周围人流如织,目光如网,她都浑然不觉,用清脆的声音解释道:“在他身上,我感受到一丝苏判的精神烙印。” “也正因这样,我才找到这里,找到他。” “但是看到他,才发现这丝精神也是若有若无的淡化掉。”苏暖猜测着,“他可能见过苏判,并且跟苏判有过接触,但也只仅此而已。” “有这个可能,他大概是被苏判大人吓到了。你知道,苏判大人很喜欢跟人开玩笑的。” 丁若思点点头,又眨眼表示不解:“可他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就算有点奇特的地方,但在苏判大人眼里,还是不够看吧。” “我也不晓得,但苏判最近很奇怪。”苏暖又摇了摇头,青稚脸上有些怔然,“他来东野之前,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头。” 她扭头凝目看向城南方向:“他不该靠近黑渠的,我担心他有危险。” “那就是说,这个张一,他有可能知道……苏判大人的下落?”丁若思猜测道。 “我不知道。” “这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我看不穿他。” “苏判不见了。” “可乐也不见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怎么样了。” 苏暖小脸迷茫,一瞬间,纯真澄净的眼眸中,似泫然无助。 看到这样的苏暖,丁若思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候,她才记起苏暖今年只有13岁。 她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于是丁若思难得的叹息了一声:“这个王八蛋,王九蛋,他竟然不配合我们,给他帮助都不敢要。看来对于我们,他知道的太少了。” 这时候,一辆火红色的BM360型电磁跑车,缓缓停在两人身边。 流线型车身流光溢彩,优雅的造型和张扬的色调统一,有着奇异的美感。 白辰溪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轻轻打开车门。 他刚刚看到了一切,事态的发展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 穿限量款MP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跟乘公交车的男生走在一起。 两个世界,风牛马不相及。 走下车来,白辰溪微微躬身,想邀请这两个女生上车。 这时候,呼的一声,一辆庞大的黑色房车从他的身边辗过,停在他前方。 高2.35米,长8.65米,有着狰狞的曲线,外型如黑豹,车头亦如豹头,通体幽深的黑,只有一双豹睛车灯是深碧色的,轰响时候闪烁着内敛而残暴的光芒。 相形之下,鲜艳的BM360,就像狂野巨豹爪边的小小野鸡,匍匐着瑟瑟发抖。 宽敞的车门无声滑开,两个身着黑色燕尾制服的中年异国侍者并排走下车来,他们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恐怖气息,却对两个女生深深躬身,用带有西陆雾都口音的夏语恭声说道:“小姐,请上车。” 白辰溪看着小女生上车,看着车门关闭视线,看着这巨大房车驶离在钢铁大厦间。 自始至终,那小女生都没有看他一眼。 白辰溪缓缓摘下金丝眼镜。 他左眼瞳孔原本纯黑的色调,此刻却在血红和幽碧之间流淌,变幻出妖异色。 他的脸,挤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第0013章 还是喜欢铁骨铮铮的那个你 公交车开开停停,人流涌动。 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吞吞吐吐。 或主动或被动的换了数种姿势,张一始终坚挺着屹立不倒。 足足坚持了四十多分钟,途经菁华南,东野时报社,特金所,老剑道馆,东野博物馆,这五个大站后,笨重而臃肿的电磁公交车终于停靠在佛林公园站。 在佛林公园站跳下车,张一觉得自己像是一条离开微波炉加热的铁皮罐头中的沙丁鱼。 只微风拂过,却凉意习习,煞是清爽怡人。 但想到身上校服多了汗渍的腐蚀,反复挤蹭的磨损,张一觉得这0.8夏元的车票还是亏了。 于是心中越发耿耿:“我应该骑电磁单车回来的。” 东野市,是夏联最古老的城邦之一,年代悠久到需要考古来鉴定。 百年来被黑渠中分成南北两城。 南城依旧繁华。 而这北市则是越往北,就越破落,有点像张一重生前那个近乎废弃的汽车城。 如果说南城的富贵如天堂,那么北城就是坠入凡尘的人间。 张一前身只有16岁,没有经历过北城的昔日繁华,也无从去想象,不过从这佛林区的格局可见一斑。 不说远处接踵森立的钢铁大厦陈旧漆色下带给人的沉重震撼,就说这街道。 前世任何一个城市,也极少如此繁华的单面5车道,总共两面十车道的霸气。 如此规划,可以遥想当年北城之繁盛。 但是现在,这些车道上车辆并不多。 那些钢铁大厦,内部的陈旧比起外壳漆色脱落的斑驳落魄更甚。 而在这些大厦的背后,天眼覆盖下,很多区域都像前世繁华闹市当中的城中村,有着陈旧的拥挤,和坚韧的破烂。 在裸露出泥土的地方,处处杂生着古怪的树和野草,灰黑枯干,有一种半生不死的颓废衰败。 行走其间,总是让张一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还是不习惯啊。” 这样想着,张一朝佛林公园走去。 距离住所,还有一段三公里的路程。 虽然不近,但张一是不会叫计程车的—— 东野没有任何一辆计程车能从张一手里赚到这5夏元。 绝对没有。 走出公车站,穿过佛林公园的外围栈栏,便能看见佛林区的标志性建筑,是一幢109层高的大厦。 观星大厦,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当清朗夜晚,站在大厦顶部的天台上仰望辽阔星河,应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 但从观星大厦建成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当下它已经不再是北城最高的建筑,也极少会有人傻乎乎的跑来这大厦的顶楼去观雾霾之上那寥寥的几颗黯星。 因为这不是风雅,是太无聊。 观星大厦地上部分,1层是电磁车展览厅,2-12层为观星酒店,目前都还在正常运营。 其他楼层都因为年久失修而呈空置状态。 在观星大厦左畔拐角的斑驳条石小路上,张一停下脚步。 面前少了修剪而杂长的草地上,停着五个赤膊纹身脸上有疤的少年。 有的叉着腰。 有的抱着膀子。 有的蹲在地上用草棍拨弄一条肥白的虫子玩。 此前,他们笑嘻嘻的看着虫子。 等张一过来,他们就笑嘻嘻的看着张一。 似乎,张一比虫子好玩。 口中还吆喝着:“来啦,老弟。” 又是你们…… 张一眉头皱起,青涩脸上泛起些成年人才有的无奈,涩声问道:“每周一次的守着我,这都半年多了,你们不厌烦么?” “欺负人是快乐事,有什么好烦的,别说还有钱赚。” 为首梳着脏辫,穿短皮衣,赤膊上纹着袖珍机甲的痞子少年,咧嘴痞气一笑,露出白亮的牙齿,肆无忌惮的说道。 “而且这是我们的工作。” 他骄傲的斜睨着张一,“作为地下社团,这种份内事都觉得厌烦,那跟你这样的咸鱼还有什么区别?” 张一一时无语。 因为这话太没毛病了。 欺负人不哪会厌烦,尤其是欺负如他这样的弱鸡,根本不需要打死打杀,毫无风险,换成谁都会乐在其中。 只有经常挨欺负的才会痛恨,才会厌烦,才会麻木。 才会慢慢变成咸鱼…… “小子,这次没有让我们久等。很好,我们待会会轻一点的。” 为首的纹身地痞头目邪笑着挥了挥手。 呵呵 嘻嘻 哈哈 呼呼 其他四个少年地痞也跟着笑。 他们快乐的情绪,差点感染到张一,也跟着一起开怀一笑。 如果即将被打的那个,不是他的话。 事实上,能被“温柔”对待,对张一来说这也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往日虽然硬着骨头,从不讨饶。但若能少挨些打,或被打的轻点,事后或多或少还是会高兴点的。 但今天,张一却不高兴这样的高兴了。 呵,我可是获得过活性的人…… 再被小地痞们欺负,实在不合我这体面人的位格…… 虽然没有获得基因修复,但能从剑头那获得活性,能激活被废弃的器官,这应该距离奇异并不远。 激活犁鼻器的那一瞬间,对气味那种细致入微的精准掌控,更让人迷醉。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体验,可有剑头能提供活性,我确实跟以往不同了。 于是张一罕见的笑笑,面色异常平静说道:“那我是不是得感谢你们的手下留情?” 地痞少年们有些奇怪。 他们隐约察觉到张一跟以往的不同。 当然,他们感受到的不是有恃无恐的自信,而是示弱般的软弱。 于是为首的脏辫少年眉眼一翻瞪着张一,很不高兴的大声呵斥: “小子,你今天怎么孬的跟个娘们一样?我还是喜欢往日有风骨的那个你欸。你说你,继续做一个铁骨铮铮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刚烈少年不好么?” “欺负这样的你,才有成就感的,你知道吗?” 他扭头恶狠狠的喝令其余四个少年:“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今天给我打重一点,我要他一条……头破血流吧。” “明白,不会重伤,也不弄死,让他难熬就是了。” “嘿嘿,这小子也真是个硬骨头,揍了这么多次,从来哼都不哼一声的。” “今天一定要解锁新成就,打得他认服。” 随手戳死了白胖的大虫子,四个少年笑嘻嘻围了上来。 他们身材壮实,一作势粗壮臂膀便有肌肉坟起。围着瘦弱的张一,就像四条散养的大狼狗围着一只家养的小土狗。 第0014章 剑式,来自体面人的逆袭 “今天踢球,还是胸口碎大石?” “或者干脆让他来个刘烈滚?” 两个豁牙,一个龋齿,一个独眉,四个地痞少年当着张一的面,毫无顾忌的商量着。 踢球是最没有艺术性的,他们已经开始嫌弃了。 胸口碎大石也是不可能的,顶多碎碎塑材板,他们没准备道具。 刘烈是夏联足球联盟帝都天行者队的锋线明星,以超过2000万夏元的天价转会费跟擅长假摔闻名,曾经在一场60分钟的比赛里,各种花样翻滚时间超过10分钟,造对手两红三黄,一战惊天下。 他的翻滚以姿态优美丰富逼真著称,能凑齐二十四个西陆字母。 是名,刘烈滚。 “我们赶时间,就踢球加刘烈滚吧,搞他10分钟,反正死不了,活受罪难逃。” 统一意见后,四个地痞少年围了过来,谑笑嚷嚷着: “乖乖躺好哈,说十分钟就十分钟,别浪费时间,那等于浪费俺们彼此的生命。” “不了。” “今天不陪你们玩了。” 张一很是淡定的摇摇头,然后从容将心神沉浸入意识深处,去沟通剑头。 “剑头目前能给予我的那青光,看来就是活性了。 听白辰溪所言,似乎活性才是基因修补,生成奇异的根本。 这剑头不知道什么来路,竟然有这样的功能。 活性能激活身体里废弃的器官,自然也能强化现在正在使用的器官,这是无需赘言的事情。 车祸之后,我虽然身体很虚弱,但体能还是不错的,只要强化了器官,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对付几个小地痞,还是不成问题的。” 微微的活动着手臂,对此,张一有着理性而乐观的估计…… 剑头青光转化的活性很少,强化全身是不可能的。 那就用这点活性强化我的右臂,像奇异一样去战斗…… 我要让这几个家伙知晓,什么叫做咸鱼翻生。 也要让他们了解一下,什么叫我右拳打开了天,化身为龙! “剑头,给我多来点活性。” 张一胸有成竹的吩咐着。 但是,当四个地痞少年的呼吸都快喷到脸上, 甚至正对面两个少年,他们狞笑咧开的嘴巴里,一个豁了一颗门牙,一个豁了两颗门牙一颗虎牙,都一目了然的时候, 对于张一的召唤,剑头的回应却迟迟没有到来。 沉寂不可见。 沉默不可知。 张一顿时有点慌。 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群殴,顶多不过是更惨烈的挨揍而已。 也不是第一次了。 张一根本不担心会被打死打残—— 毕竟,那位兰公子只是想折磨他的肉体,摧残他的精神,逼迫他交出配方,而不是要他去死。 张一慌的是剑头的不予回应,于是意念中便加强了恳请的意味: “剑头大佬,快醒醒啊,我又遇到危险了,请赐予我一点点活性吧!” 对张一殷情恳求,剑头依旧保持沉默。 于是这条淡定而自信的咸鱼,开始被人痛殴。 砰地一声,张一小腹首先遭到一记重击,身形佝偻如虾米,然后被一脚踢倒,滚在地上像球一样。 嘭 嘭 嘭 就这样被活泼的踢来踢去,沉默的滚来滚去,毫无还手之力。 重复着以往,又回到从前。 沉重的撞击声,放肆的笑声,在大厦的拐角处回响,提醒路人避让。 张一奋力呼唤,可剑头还是置若罔闻,仿佛此前那两次华彩,只是昙花一现又一现,然后不再现。 张一咬牙忍着剧烈的疼痛,不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以往那般倔强。 但跟以往不同的是,心中除了愤怒,还有着被抛弃的巨大惶恐。 这就如一个人被关在黑暗的房间已经很久很久,刚看到门裂开一道缝隙,见到一抹光明。可那门却马上又关上了,重新堕入无边黑暗。 这种抹煞的希望,比从没有过希望,更让人崩溃。 转生前后种种,模糊的归于模糊,清晰的依旧清晰。 于是便汇成一股出离的悲愤,张一意念中无意识的狂吼:“我要光!” 要有光,便有光。 在天际幽暗之处,剑头隐现而出,在令人莫名的悸动中,如斯响应,将一道微淡的青光投映下来。 穿破意识空间的迷雾,降临到张一的肉身。 目中璀璨。 不过不再是“单纯”的“活性”。 张一所期待的强化右拳化身为龙什么的,也根本不存在。 那一道青光,更像是一根长长细细却坚韧柔软的线条,穿透意识,浸润身体,牵引着张一的筋脉,带动肌肉骨骼,像操控一具提线木偶一样操纵着张一。 于虚空中,剑头变幻着形态。 直, 刺, 直刺! 只有一式。 不同角度, 不同方向, 在展示着, 在指引着, 在牵引着。 而张一的意识跟身体,这一刻,也豁然领悟了这一式,目光顿时清明。 豁一齿的少年地痞正嬉笑着抬脚,对准张一的腰腹踢出。他控制着力道,既不至于踢裂这少年的脾肾,也不至于踢碎他的肝脏。 左右的三个少年,笑呵呵摆腿等待接球,做好了斜传或者回传的准备。 这咸鱼男生体重还不足一百斤,轻便坚韧,脚感不错,是个好球。 可突然,他们看到了男生在草地上翻滚的身体忽然不规律的停滞,本来蜷曲抱头的一根手臂突然扬起,伸直。 他递出了右手。 就好像弯弓射箭。 身体为弓,翻滚为弦,手臂为箭矢。 将身体翻滚的动能转化为手臂射出的力量。 在突转的韵律中,曲起的中指骨节笔直的戳在他们豁一齿同伴的膝盖上。 咚 银瓶乍破水浆迸! 清脆的撞击声,就好像敲着瓷盘,打着响指,叩着门环。 豁一齿“嗷”的一声惨叫,抱着膝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他脸上冷汗淋漓,口不成声的嘶嘶吼着:“疼疼疼,又麻又疼,妈的,他撞着我麻筋了!” “真是个废物,踢圈都能抻着麻筋。” 对于这个意外,为首的地痞少年只是皱眉笑骂了一句。 另外三个少年更是哈哈大笑,嘲讽着豁一齿。 在地痞少年们看来,这只是一个有趣的意外。 在每周一次,比例假还准时的半年里,这个任务男生身上这种有趣的意外太少了。 甚至可以说,仅此一次。 尽管这个男生每次都拼命反击,玩命挣扎,但可惜太弱了,从没有让他们意外过。 于是,对于这个突发情况,地痞少年们反而感觉很新奇,很意外,很开心。 于是笑出声。 除了豁一齿。 他一点也不开心,只感觉到膝盖的麻疼。 而此刻,还躺在地上的张一也觉得很新奇,很意外,很开心。 缓缓的爬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右手,眼神有些懵,内心充满狂喜。 剑头终于给予回应了! 而且不是简单的以活性苏醒器官,而是直接引导身体施展剑式! 昔日修习剑道的熟悉感觉,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不过更简练,更直接,更霸道,更肆意畅快。 这是更强的剑道? 第0015章 打翻才会老实,合作才能共赢 张一来不及多想。 上次激活犁鼻器,活性存留的时间可是很短暂的。 于是在剑式的引导下,张一向前跨步。 感受到这一步与以往的不同,简洁流畅,灵动迅疾,似割开了风。 张一再度伸出手,并拢五指,以手作剑,仗剑直击,刺在豁三齿的胸口软窝上。 因为比豁一齿多掉两颗牙而一直耿耿的豁三齿,见到豁一齿发生意外本来笑的很开心。 张一到他身前一步,来的太快,面对这一击他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只觉得胸口一闷,随后就是想要将心肝脾肺肾都吐出去的剧痛。 豁三齿弯下腰来双手捧心,张大嘴巴嗬嗬却吐不出声,只有三个豁齿缺口发出嘶嘶的漏风声。 距离张一最近,因为龋齿而笑话豁一齿豁三齿不能的地痞少年一愣。 一次是意外。 这第二次,难道还是意外? 他马上警惕起来,并不因为对手是条咸鱼而大意。 毕竟,额头上长长的一条刀疤,就是一个看似弱小的学生留给他的教训。 “你特么作死!” 龋齿抡起拳头,恶狠狠的扑了上去。 他决定动用全力,杀鸡也用牛刀。 可张一的目标却不是龋齿。 对龋齿的汹汹来势视而不见,张一转身滑步,如华尔兹一般圆润旋转舞动,来到了牙齿完好但只有一条眉毛的地痞少年身侧,再度挥动手臂。 依旧右手,拧身直刺。 独眉的反应并不慢。 他也抬起手攥紧拳头准备痛殴这个连连造成“意外”的皮球男生。 他不介意把踢足球改成打排球。 可皮球男生的速度,看起来不快,实际带有极强的迷惑性。 就在抬手的一瞬间,他腋下第三根肋骨的软梢处已经被指尖戳到。 一股尖锐的力量似击穿了他的肋骨,给他的内脏带来剧烈的冲击。 独眉眼前一黑,只呻吟一声便干脆的晕了过去。 晕倒的独眉身体还没倒下,张一却先倒下了。 顾不上搓揉剧痛的右手指尖,像是被人迎面重重推了一下,张一身体笔直向后仰倒下去。 于此同时,右手屈指成拳,肘窝并在耳侧,就势携着身体的分量“呼”的一声,重重的向后劈下。 严格来说,这也算刺击。 这是劈刺。 刚好一步赶过来的咬龋齿竖独眉的地痞少年,恰好便成了这一击的目标。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枚白净的拳头从天而降,突兀且强硬的砸在他的嘴脸上。 真的很硬。 “噗……” 几枚黑黄的牙齿喷出,遭到迎头重击头晕目眩的龋齿悲愤交集,极度不甘心的倒下—— 妈的,这下不仅是龋齿,还豁齿了。 以后的日子,可是要被豁齿两人组痛笑了。 等张一再度爬起身来时,地痞五人组只剩下一个头目。 两条古铜色手臂上各纹着不同袖珍机甲的脏辫,目瞪口呆的看着张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还是从前那条咸鱼男生么? 他还是刚刚那个皮球男孩么? 刚刚的交手,兔起鹘落,一触即散。 似乎只用了十几秒钟……? 脏辫放弃了这种不擅长的估算。 反正时间很短就是了。 他的四个伙伴,几乎在一瞬间就全都被打倒了。 虽然脏辫自诩身手比牙齿眉毛四人强出很多,但他也知道,想要瞬间打倒四人,自己除非是修补过基因,才能做到这一点。 而且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而这男生却轻松做到。 他的出手,简洁高效,不浪费一丝气力。 给脏辫的直觉就像是这男生手上拿了一口剑,锋锐异常。 阑珊灯火下,斑斓树影间,穿着黑色校服的清隽男生,以手作剑,一步一杀。 明明无剑,在他通澈眼眸中却有剑意凌然,顾盼皆成锋锐。 举手抬足,皆有剑形。 呼吸吐纳,皆有剑声。 或者可以这样说,这个穿着黑色校服的小男生,他本身就像是一口剑,一口行走的人形凶器! 脏辫摇摇头,这当然只是幻觉。 这男生虽然厉害,但也只是个小男生而已。 一定是咸鱼翻生这种强烈的反差惊吓到了我,所产生的错觉。 而且,这少年虽然手段凌厉,可是他出手的姿态却很是生硬…… 实际上他并没有那么厉害。 当然也可能是太久不出手的缘故。 毕竟,这男生被他们反复捶打了半年,都从没爆发过。 他很能隐忍,也隐忍的很久了。 可今天的突然出手,却让脏辫看不懂。 都忍了那么久,你为啥不继续忍下去啊? 既然有需要隐忍的苦衷,继续当咸鱼不好么? 不过脏辫只敢在心中咕哝。 因为脏辫能轻而易举看懂的,就是—— 这个男生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倒十个他这样的。 积怨爆发下,他或许马上就会被锤爆,如他的四个兄弟一样惨。 多半可能会更惨。 一般来说,东野的地下社团覆灭时,老大的下场往往都是最惨的那个。 想到这里,脏辫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怎么办? 不,身为老大,我可是个有决断的人…… 脏辫强自振奋起精神,怒目圆睁,冲着对面男生一声怒吼道: “我就说嘛,我就喜欢这样铁骨铮铮的你!” 拍打胸膛咚咚山响,他眼眸闪烁崇敬: “一哥,无论弱小还是强大,您从来都是如此的铁骨铮铮,不畏恶势力,也从不会向黑暗低头。” 脏辫躬下腰,捂着胸口诚恳的说道:“在您面前,我衷心的感觉到我们五个竟是如此的渺小。” 张一仔细的看着脏辫。 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 古铜肤色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涂抹出来的。 小方脸颧骨突出,眼睛不大,但明亮而狡黠。 瘦高精壮,身上渗着一股子北城特有的市井痞气。 能像野狗一样的拼命撕咬,也可以卑微到泥土里。 求生欲很强。 张一由衷称赞道:“你的脸皮厚度,远远超越了你的年龄。” 脏辫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笑着点头:“我就当一哥您是夸奖我。唉,人在北城,身不由己啊。不过对一哥您的敬仰,我确实是由衷而感。” 他解释道:“我们欺负了您半年,您从来都不曾低过头,讨过饶。其实我们五个背后每每谈及,都是佩服的很。” 见张一面色不变,脏辫脸色严肃,文绉绉继续奉承:“谁知您竟是深藏不漏,明明藏器于身,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就更让人钦佩了。” 对于脏辫的奉承,张一嘴角微翘。 不是自得,而是自嘲—— 这五个家伙只是逼迫我的工具而已。 跟工具低头,讨饶,能有什么用,我也很无奈啊…… 只有硬撑下去,才会让对方产生更多怀疑,才会更坚信我身上有血清配方,才会给我更长的时间来苟延残喘,才有机会翻身。 就如现在…… 终于有自保之力,甚至能主宰他人生死! “唉,铁骨铮铮的我,就喜欢这样能屈能伸的你。” “噗” 吐出一口沉郁已久的浊气,轻快而坚实的向前踏出半步,准备给脏辫一个极深刻的教训。 然后,张一脸色骤变,尴尬的发现,随着这口气,引导肉身剑式的这股活性,已经消散了。 换句话说,张一现在失去了御剑或者说是被剑头驾驭的能力,重新成为一条咸鱼,或者一个皮球。 “这剑头,真是坑爹啊,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现在的情况是,动起手来,这个脏辫,至少可以打十个我。” 从主宰别人生死,到被人主宰生死,这种反差,太过强烈。 一种深深的失落感,从内心深处蔓延,渗透到身体各处,让张一无比的沮丧。 张一脸色顿时阴晴不定,很不好看。 脏辫看了心中愈发忐忑,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好看,以免触怒了眼前这位突然翻生的咸鱼。 他可不想变成咸鱼,更不想变成死鱼。 沉默了30秒,张一才终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你懂的。” 脏辫郑重的连连点头:“是,是,一哥,我懂的,我懂的。” 虽然他所理解的难言之隐,往往都是因为不够硬,或者根本硬不起来。 但眼前这个男生却够硬。 所以他不懂也只能装懂。 又沉吟了30秒,张一才凝视着脏辫说道:“可今天这事,让我很难办啊。” 随着语声缓缓抬起右手。 在微淡的杂色光雾中,这只手修长白皙,充满艺术气质。 它应该适合执笔水墨丹青。 它应该适合弹拨黑白琴键。 它应该适合拈着高脚水晶杯,醒30年如血陈酿。 它应该适合执手相看泪眼,抹去少女的豆蔻轻愁。 它就不应该也不适合粗暴简陋,去捅穿人的肋骨,去砸掉人的门牙。 远处的霓虹在微风里摇曳,婆娑灯影下,脏辫看清楚了这只砍翻他四个兄弟的手,也看到了男生明亮幽深的眼眸。 手很秀气。 眼睛也很秀气。 但脏辫只看到了杀气。 “他想杀人灭口?” 脏辫下意识的想着,悚然一惊,冷汗就渗了出来。 这处拐角草坪,恰是天眼监控的死角,也有着极少有人走动的偏僻。 选在这里,本是想避免麻烦。 但是现在,脏辫却无比期待有麻烦到来。 也再一次对北城的天眼覆盖率产生了极度的痛恨。 以前只恨太多,现在却恨太少。 “接我这个滴滴打人的活,你们每次赚多少?”张一突然开口。 随着张一的语声,本死一样的沉寂气氛,骤然缓和了许多。 脏辫深深的松了口气。 其他几个晕倒或没晕倒的,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这就是还有的谈?! “一次200夏元。” 脏辫显然不明白滴滴是什么,犹豫了一下,便据实回答。 在这个男生面前,在死亡面前, 他没有撒谎。 “一周200夏元,他们出手还挺阔绰。” 张一似笑非笑,感慨道:“这可真好。” 对付他这样一个废物,居然这么大的手笔。 半年时间算下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这一点都不好…… 脏辫听了想骂人。 一周200元不少? 此前确实觉得这不少。 只是收拾一条咸鱼小男生,举手之劳而已,每次完事都能跟兄弟们分享150夏元零花钱,岂不美滋滋。 可现在,真就太少了! 我们欺负的并不是一条咸鱼,而是一个强悍的剑道生,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啊…… 200块一次? 去他妈的,这哪是零花钱,分明就是卖命钱! 觉得张一说的是反话,脏辫正义凛然,痛心疾首的说道:“一哥,我知道这个价格是对您的一种侮辱。这个活我们不干了,明儿就去结了。” 张一却摆手道:“不,挺好的,要继续下去。” 脏辫以为这位大佬说的是反话,是气话,便越发惊惶。 “这……” “不过,我要收一半。” 在脏辫等人的惊惶诧然中,张一笑意盈然的伸出右手,一根食指轻轻摆动:“每次我抽100,从半年前你们接下这个活儿起开始结算。” “额,截止到这次,需要支付给我2400夏元。” 张一目光扫过众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合作才能共赢。” “你们,谁反对?” 第0016章 一只找上门的猫 反对=找死 即使脑子再秀逗的地痞少年也清楚这个道理。 欺骗上家固然凶险,那也只是暴露才有凶险。 而这男生的凶险,就摆在眼前。 如何选择,不言自明。 直到张一身形消失在观星大厦的裙楼转角,脏辫面色还沉稳着,可马上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呼……” “终于打发走了这个家伙。” “虽然大出血,但总好过被打出血。” 文化不高的脏辫此时心中满是感慨:“前是摇钱树,今成夺命人。这世事之离奇,莫过于是。” 这时候,躺坐在地上的四个地痞少年,也适时发出了或大或小或粗或细的声音。 “吓死我了,还以为这次会死在这儿了。” “成大,我们真为你的急智感到骄傲。” “成老大,你太镇定了,从容化解了一次团灭的危机啊!” “这个该死的家伙真的太可怕了,真的不敢相信,我以前竟然会把他当成一条咸鱼。我,我是眼瞎了么?” “他刺到我的胸口那一下,我特么以为真有一把刀子扎进来,被剖腹挖心了,马上就会死掉。” “以为今天真的要拼老命了,可这拼命,只能是白白送命……” 晕倒的独眉及时醒了过来,揉着肋骨龇牙咧嘴的称赞脏辫。 抱膝翻滚的豁一齿坐了起来,一边呼痛吸气一边夸奖脏辫。 捧胸捂嘴的豁三齿和龋无齿都爬了起来,虽余悸未消却不乏溢美之词的奉承着脏辫。 “是的,我也为我的机智跟果断感到骄傲。” “有句话老话,叫做什么来着?额,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 脏辫如泰山耸立,俯瞰四人的目光深沉而睿智。他淡定而令人信服的说道:“这就是咱们机甲兴趣小组,为什么我才是组长的原因。” 悄悄将依旧颤抖不止的两手背在身后,脏辫横目四人: “还有,再怎么吹爆我,这笔罚金,也得大家一块出。” 四人讪讪,诺诺,嘿嘿,笑容很腼腆,但就是不附和。 脏辫也只冷笑。 场面顿时显得很是尴尬。 “对了,大哥,怎么是150啊?” 这时独眉终于发出了大家的心声,小心翼翼的问道。 脏辫不屑的撇撇嘴,翻着眼睛大声训斥道: “你们这是在怀疑我?我可是要成为变形金刚的男人,能骗你们么?少的那50块,是给人甲方的回扣,懂?” …… …… 佛林C16区。 这里有低矮的楼居,有密集的店铺,有简陋的灯匾,有川流的人群,也有从管道排出来横流于沟壑间的污水。 这些黑褐色污水,大部分出自厨房、卫生间、洗衣房、以及一些小作坊的排污管道。 张一甚至不需要激活犁鼻器,就能清晰的嗅出各种不同细节的腥臭来。 比起平日更强烈的刺激,使张一弯下腰,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呕吐,吐出所有的食物、胆汁、胃液,就差把胆跟胃都吐出来了。 身后小巷人来人往,并没有人去注意墙角阴影里的黑色校服高中生。 即使看到了,他们也只会捂着鼻子,紧着脚步躲开。 在北城,醉鬼这种生物并不寡见,每一个超过9点的夜晚,总会三三两两的蹒跚在街头,或是呕吐,或是疯癫,或者嚎哭。 对于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北城人来说,不如意的生活已经成了一种常态,这不分年龄性别职业。 很久之后,张一才扶着墙直起身子,肠胃里空空荡荡,才终于舒服了一点。 可全身还是又酸又痛又痒,像有无数的蚂蚁在身体到处乱爬,吐着酸液腐蚀着皮肤筋骨血肉,发出不可闻只存在于感受当中的嗤嗤声。 张一蜷缩在阴影里,静静的望着街上游荡的行人,远处昏暗的路灯,以及更远处悬挂的微微星点。 这种身体的掏空,便是动用剑式的后遗症么? 一定是的。 张一很自觉的得出这个结论。 同属激发剑头的活性,若只是短暂的激活废弃的器官——如犁鼻器这种细小者,身体的负担消耗并不大。 而激发剑式则不然。 每一次出剑,都牵动了身体大部分筋肉骨骼肌腱做出联动式的精密协作,这种消耗幅度超出了自身肌体的承受范畴。 就算我以前修习剑道,并且还有着不俗的天赋,但毕竟没有经过职业剑道的锤炼,对这剑式并不适应。以我现在这样的身体,如果没有剑头的引导,甚至根本就无从施展。 而勉强的后果,就是对身体自内而外近乎破坏性的损害。 腺体的异常分泌,使肠胃紊乱。 筋肉的高度曲张,造成极度的酸痒。 韧带的剧烈撕扯,让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刺痛不止。 简单说来,就是装逼五秒钟,呕吐两小时。 这代价不可谓不大。 但张一对此还是很乐观的,很满足的。 人前显贵,人后遭罪,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这本就是合理的。 尤其我身体素质本就普通,车祸后更是孬弱,这种本源的损伤,只有通过基因修补才能得到彻底的修复。 我现在每天保持一定强度的锻炼,只是为了保持肌体的活力,为修复基因做准备。实际在没有充分补养的情况下,这种锻炼的本身也无异于揠苗助长,饮鸩止渴。 “但在摆脱生存危机之前,我……别无选择。” 张一晃了晃头,慢慢穿过夜色,穿过朦胧灯火下的街头,朝居住区行去。 想到终端里刚转入的这一笔“巨款”,张一似乎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2400夏元,这是一笔巨款。” “不要说转生后的落魄了,就算在转生前,家里小有资产,我这前身也从没掌控过如此巨大数额的款项。” 此前,张一也幻想过数次,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桶金会出自哪里。 打工是不可能的。 在受人监控下,根本就没有打工的机会。 而且作为学生工,是仅比童工高一档的廉价劳动力,根本不值钱。 张一也想过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来变现,但也有着同样的问题,那就是监控。 所以,张一万万没想到,这第一桶金竟然是来自勒索,分赃。 而且究其根源,还是来自自身。这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张一摇摇晃晃的走着,不曾察觉到,在身后大概30米远,有一团黑色的影子,缓缓的缀着他,一双油绿的眼睛发出奇异的光。 张一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穿过几条街巷,一路摸回住所。 费力的平衡着身体,张一从双肩包的夹袋里取出钥匙,“啪”的一声,打开房门。 来不及掩好门,便一头栽落地上,沉沉睡去。 大概2分钟后,一团黑影从半掩的门缝中轻巧的钻了进来。 黑暗中,一双碧色眼珠发出邪异的绿光,落在张一的身上。 然后缓缓的,无声无息的,靠近。 当张一醒来,眼前一片黑暗。 好在脑子的胀痛已经消去了许多。 “这是哪?” 僵硬的转动脑袋,回想了一会,张一才确定,自己应该是在家里。 “我竟然没锁门就睡着了。” 扭头看到门缝透进来的黄色走廊灯光,张一忙挣扎爬起去关门。 为剑式后遗症的严重而皱眉,也对自己因而的疏忽不满。 这个社区虽然还算安全,但也只是相对的安全。 如果夜晚不把门锁好,那就是自己放弃了安全。 锁上门,在打开灯的一瞬间,张一看到了漆黑中骤然亮起的碧色光点。 顿时悚然一惊。 这一瞬间,张一看到了,那竟是两只燃烧着碧色火焰的眼睛! 悬在地面20厘米左右的高度,正自下而上,漠然的看着他,就如同来自地狱的眼眸! “啊……” 张一吞咽下枯涩的惊叫。 因为吸附在顶壁的电磁灯已经点亮,将柔和的白光洒满了整个房间,也洒到了张一脚下。 那是一只黑猫。 蹲坐在地上,靠着他的小腿,一双圆溜溜的碧色眼眸,正怯生生的盯着他。 于是张一长出了一口气,手抚胸口。 心脏都差点蹦出来了,却只是一只猫…… 幸好只是一只猫! 第0017章 都是喵的 张一皱起了眉头。 这应该是一只波多尔黑猫,小模样类似前世的暹罗猫。 它眼睛大大鼓鼓的,有着翡翠般剔透的绿。 毛色是漆黑的,闪着油亮光泽。虽然有点脏,但能看的出来,皮毛的质地很好,是有过精心呵护的。 但真正知晓这不是野猫,是因为它脖子上挂着一个吊牌。 张一觉察到这只猫不是很警惕他,应该不会挠人,就蹲下去抚摸脖颈翻看。 看不出什么质地的淡白光滑金属铭牌上刻着一行字: 我的名字叫可乐,我的主人很有钱,请不要伤害我。 “咦,很有钱?” “呸,真俗气!” 张一嘴上不屑,眼神却越发柔和。 有点小心动。 要不是刚进账2400元,这心动还会更强烈些。 似乎看出了张一的口不应心,黑猫高冷的瞄了他一眼,有些不屑。 但是随即便泄了气,疲惫的趴在地上,将头枕在张一的鞋子上,身体竟微微抽搐起来。 那双圆溜溜的碧色眼珠,定定的看着张一,透出些哀伤来。 “喵~” 有点抗拒,有些依恋,更多是不知所措。 张一这才发现,黑猫的眼眸中的碧色,却是越来越黯淡。 这才知觉,生命的气息,正渐渐离它而去。 这只名叫可乐的黑猫,竟是要死了。 “你的主人是谁?你为什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你是想求助我么?但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一皱起眉头,无奈的自言自语。 黑猫似乎听得懂了张一的话,也感受到张一的沉重心情,却无法回答,只是伸出舌头,舔着张一的脚踝。 一下又一下,很是眷恋,很是不舍。 似乎,张一就是它的主人。 它虽已奄奄一息,但是顾盼之间,圆鼓鼓的碧色眼眸却是灵性璀然。而且通人气,会卖萌,让人瞠目,更让人无比惋惜。 好可惜啊—— 这是一只好猫。 主人还很有钱。 只是“可乐”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我似乎在哪儿听见过。 张一心中悱恻,却无能为力。 黑猫就这样的看着张一,通透的碧色眼睛越发黯淡下去,蜷缩在张一脚下,渐渐停止了抽搐。 它死了。 可纤细的尾巴还缠着张一的裤腿,柔软的脖颈还压着张一的脚,不舍得分开。 似乎,它确定张一就是它的主人。 “唉,一只傻猫。” 张一叹息了一声,俯身将黑猫抱了起来。 可触手的冰冷,却让张一骇然,差点把它抛出去! “这,这体温根本就不是一只刚死的猫!” “难不成,它已经死了很久了?” “可就在刚刚,它还满是留恋的看着我,一眼又一眼!” 刚刚所经历的,似乎都是幻觉。但张一知道,绝对不是。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似乎,自从在东野博物馆被那个家伙看了一眼,剑头觉醒之后,就总是会接触到奇怪的人跟奇怪的事。” 张然犹豫了一下,觉得这只猫忒古怪,暂时还是不要丢弃的好。 没准它的主人真的很有钱,也很有脾气,会活要见猫,死要见猫尸。 留着尸体,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不过,千万不要认为是我弄死的就好。 抱着这只黑色的波多尔猫,张一低头看到这猫鼓鼓的一双碧色眼睛,竟然还在看着自己,虽然失去光彩,失去活力,可还残存着留恋依赖的颜色。 “唉,我们真的不认识欸。” 张一只能认为这只猫认错了主人,是一只傻猫。 可难免还是生出了些恻隐,生出些不舍,因而也生出了一个古怪离奇的念头来—— “它失去的是生命,也就是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活性……” “若是给它活性呢?会是怎样结果?” 动用剑头的后遗症,跟实验结果的不确定性,让张一对这个念头的可操作性,犹豫不定。 但是,这只猫给张一的好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它的依赖跟亲近,让张一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且张一对剑头“活性”的用途,有着极强烈的探知欲。 “就算呕吐两小时,似乎也是值得的。” “用的多,才能掌握的更多。” 这样安慰着自己,张一今天第三次沟通剑头。 经验渐渐丰富的张一,将双眸半睁半闭,精神内敛,将意念团成一团,投入到无尽的意识虚空当中。 “剑头大佬,我还需要光。” “我要将光投入到这只猫身上。” 无尽的意识虚空,充斥着看不清楚的灰黑色雾霭,漫无边际。 于是沉寂,于是荒芜。 如果没有剑头淡淡的青光作为坐标,张一的意识根本无法深入其中,一瞬迷失之后,便会回到表层的现实中来。 对于这次召唤,剑头很快就给出了回应。 很痛快,跟上一次完全是两个样。 晦暗的剑头,微微颤动,涤荡出一抹淡淡青光。 这青光将灰黑色的雾霭刺破。 雾霭影影倬倬中,似有黑色的阴影摇曳,逃逸,被青光穿透消散。 张一的眼眸中,闪烁出星芒。 一丝一缕,皆为青光。 当星芒坠下,青光便投射到黑猫晦暗无神的眼眸,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张一等了一会。 没有动静。 然后又等了一会。 毫无变化。 毫无声息。 “看来是无效的。” 刚要将冰冷僵硬的黑猫尸体放下,张一却突然心神恍惚,瞬间被一股强力的波动震荡失神。 无数个嚎叫声,像是从地狱中钻出来,透过张一的耳膜,皮层,刹那间便渗入到骨髓,侵入灵魂深处。 怨恨,憎恶,贪婪,**,苦痛,悲愁。 无数的负面情绪,蜂拥而来,一瞬间似乎要冲破张一的脑子,挤爆他的灵魂。 这一瞬间,张一仿佛回到了三天前的东野博物馆,回到了差点被那年轻人眼杀的瞬间。 不过这一次的怨魂念力的撕扯,幻象的横生,不是因为被看了一眼,而是因为这剑头的青光! 但似乎只是一瞬,这些诡异的怨憎幻音便消失了。 “大概是因为上次的经历,我已经产生了些抗性,远没有那般的惊魂动魄,险死还生。” 甚至,张一还有余暇思索,仔细分辨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显然是有本质的不同。 那人的目光只能杀人。 而这剑头的青光,不但能激活废弃器官,或许还能救人…… 不对……是救猫…… 无论在哪一个世界,毁灭永远比创生更容易。 可黑猫的身体依然冰冷着,碧色如翡翠的眼珠还是黯淡没有半点生机。 仿佛刚刚的诡异,只是幻觉。而张一召唤剑头,也只做了一场无用功。 于是,张一只能叹息了一声,将黑猫轻轻放在椅子上,心道有软垫铺着,它应该会舒坦些。 “可怜的小东西,我已经尽力了。” 张一心中若有所失的同时,也有份小小的欣喜。 那就是,这一次动用剑头青光的后遗症,远没有上次那么大。 只是头有点晕。 这也就证实了,只有动用剑式的情况下,对身体的损伤才是最大的。 张一休息片刻,起身走到洗漱间,打开水龙头,俯身将头扎进洗手盆里。 哗 哗 冷水浇在头脸上,顿时清醒了很多。 张一突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扭头恍惚间,看到了那只黑猫正倚着门,眼眸中闪动着诡异的碧光,定定的审视着他。 “看来还是晕的厉害。” 哗 哗 张一又冲了两下,然后扭过头。 那只黑猫还在看着他,碧色眼眸中有好奇,更多的是不屑。 “你现在应该躺在椅垫上的。” 张一揉着太阳穴,无奈的对黑猫说道。 看来这一次的后遗症,才是最大的。 已经头晕眼花到这种程度了。 出现了幻觉! 黑猫摇摇头,晶莹剔透的碧色眼睛嘲讽的打量着张一,显然对张一的话并不认同。 “愚蠢的家伙,这不是幻觉。” “我不喜欢椅子,也不喜欢椅垫。” 迈着优雅的步子,它喵的一声,跳上了床。 因为上面沾染着男生的气味而皱了皱眉,但它还是矜持的坐了下来,以充满霸气的眼神宣示着主权—— “喵~这个主位才是我的。” 然后用倨傲的碧色眸子斜睨张一, “还有,你……也是我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喵的。” 第0018章 黑渠,冥息,黄泉路 在距离张一所处C16区8公里外,有一道黑渠,将东野分成了南北两城。 这道黑渠笔直如尺,长七十八公里,宽一公里,其中终年沉积着黑色的浓郁雾气。 黑色的雾气遮掩了黑渠下的晦暗幽深,也遮掩了沟渠边缘那些地狱獠牙般的参差豁口,掩盖了狰狞。 就在张一调动青光投入到黑猫身躯的一瞬间,这黑渠开始震荡。 弥漫在深不见底沟渠中的黑色雾气开始翻涌如海,席卷如浪潮。 成千上万个浪头,在黑渠上翻滚跳跃。 每一个浪头,都形态各异,像各种规则或不规则的生物。 它们流淌,变幻,似乎在努力塑造出自己满意的形态,然后涌出黑渠,朝着一个方向狂飙奔袭过去。 似乎,那里才是它们的归宿。 但是有无形的力量束缚着,令它们无法离开黑渠。 于是,这黑雾就愈发的暴怒,愈发的拼命挣脱,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愈加狂野的震荡波动。 于是,震荡了整个东野。 严格说,只是震动到了某些特殊的人,某些特殊的机构。 因为普通人,并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应。 观星大厦顶楼天台上。 没有啤酒炸鸡毛豆,也没有躺椅摇扇天文镜。 斑驳锈烂的栏杆前,散落着十几个脸上罩着面具的人。 奇特的面具,以鲜艳或陈旧的色彩点缀,狰狞或邪异,恐怖或诡秘,就像鬼怪的聚会。 他们没有观星,而是立在寥寥几颗星辰下,俯眺着三公里外那巨大的黑渠。 俯眺这朦胧月下,森罗楼厦间,笔直黑渠升腾起如山如海如暴怒蛟龙的黑雾。 对于居住在黑渠附近的普通人来说,这只是黑渠的“雾荡”,虽然罕见,称奇,但不以为怪。 毕竟每月都会有这么一次。 但对于这些奇异来说,却不然。 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奇异,也知道的更多。 此刻观望着黑雾的异动,这些人没有居高临下的优越跟闲适,而是神色异常郑重,有人还祭出奇特的物品,作着古怪的礼仪,打着奇异的手势,诵念怪异的歌谣,祷告,拜祭,占卜。 但没有丝毫反应。 也没有给他们丝毫启迪。 于是他们斑斓面具仅露出的眼眸中,闪烁出更多的怪异和忧虑。 对这道将东野中分,突兀横亘都市间的黑渠,他们无不心存敬畏。 “又开始了。” “这次震荡看起来更厉害。”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不是黑渠下面发生了什么,是有东西要出来么?” 有年轻的声音忍不住惶恐,又有几分跃跃欲试。 “冥息的每一次剧烈波动,都代表着冥府的震荡,或者黄泉道有巨大变动。” 一个危栏旁边的白色长袍老人做出解答。 他歪坐在一团不停蠕动的黑暗球体上,左腿翘起,白色的布鞋扎眼。戴在脸上的面具很奇特,惨白底色上画着几道红黑古怪符纹,半张的嘴里垂出细长的血色舌头。 “白大人,那么,是不是有人回归冥土了?”一个戴黑色面具穿黑色外袍的高个子用尖细分不清性别的嗓音问道。 在恶鬼一样的面具下,有着细长的脖颈,两条腿也很细很长,裤管空荡,像踩了高跷。 “什么回归冥土,那是命归黄泉。” 一个红色对襟短衣,戴着相似恶鬼面具的灰发老头,冷漠且厌恶的扫了黑袍人一眼,用沙哑的声音纠正道。 “还不是一样。”黑袍人用很刺耳的尖声笑着。 “不,完全不一样。” “这里是东州地界,没有冥土,有的只是黄泉地府。” 灰发老头声音突如磨刀石般铿锵,散发出强烈的敌意和战意。 “你太死板了,现在虽然冷战依旧,但早已经不是那个黑暗时代,要懂得与时俱进,东西交汇才成。”黑袍人发出了嘲讽的桀桀笑声,毫不示弱。 “道不同,不相为谋。”灰发老头不屑一顾的啐了一口。 其他人对两人的争执,似乎司空见惯,不愿或不敢参与,私底下各自议论开来。 “没有人敢深入黑渠,去寻找传说中的黄泉路。最近也没听闻有人魂归地府,我想大概率是有道系强者晋升。”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楼顶上飘忽着响起。 “有人晋升?” “那会是谁?” “是哪一道系的?” 仅有的两三个年轻声音,眼睛都亮了起来,可以想象他们面具下的诧异跟艳羡,探寻和嫉妒。 不光是年轻人。 听到这个猜测,原本几个镇定的年迈声音,都很吃惊。 “对了,我听说苏判来了东野。” 坐在黑暗球体上的白袍老人笑呵呵的说着,他脸上的面具也诡笑着。 随着一颤一颤笑声,他屁股一颠一颠的,下面的黑球像瑜伽球般一弹一弹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多用点力人就会弹飞到栏杆外面去。 他惨白面具上长长的血红色舌头,也随之一颤一颤,拉扯的更长了。 听到苏判这个名字,场面顿时沉默。 观星台上,空寂无声。 似乎,这个名字是一个禁忌。 这个人,是一个让人厌恶提及,也害怕提及的人。 良久,才有人出声疑问。 “他来东野,难道就是因为找到了晋升的途径?” “这黑渠的异常震荡,都是他弄出来的?” “不,不可能也不应该是苏判。他虽然嚣张疯狂,但还不足以让黑渠陪他疯狂。”有阴沉声音做出了否定。 虽然都是猜测,但此刻一双双或漆黑或灰白或清澈或浑浊或温和无害或阴鸷凶戾的眼眸,都深深的投向了黑渠。 似乎在这狂暴的黑雾之下,蕴藏着黄泉道系极深的秘密。 黑渠旁,除了绵长排列有序的黑色阑干,只孤零零的伫立着一座十八层的黑色大厦。 数不清的走廊和房间。 数不清的身着金边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忙碌的穿梭其中,忙碌的操作着各种机具仪器。 数不清的仪表上有繁琐的数据流淌,进行种种复杂的测算。 数不清的实时数据汇报到主操控台。 “冥息强度431,相比平时提升了45个百分点!” “冥息活跃度为16,提升幅度百分之95!” “冥息朝向,东北两点钟方向,误差百分之十以内!” “冥息最高峰值,28.91米,超过日常平均值23.41米!” “……” “……” 然后这些实时数据,同步传送到大楼前黑渠旁的人耳中。 大厦前这一段黑渠旁修了一座像船坞,又像是地铁站入口的金属基座。 有淡金色支架向下延伸,通向黑渠幽深内部,构架出如通往地狱的站台。 此刻站台上立着三个人。 为首是一个同样着黑色制服的中年人,他面向黑渠,迎着狂舞的黑雾,就如站在风头浪尖上的船长。 他身材异常高大,两侧的黑色肩章各镶嵌着三颗蓝钻,晶莹剔透,在夜色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他脸稍有些长,眉毛有些散,却有种奇异的男性魅力。 他突然扭过头,朝向一个方向眺望。微眯起略狭长的眼睛,也遮蔽住眼眸里过于明亮的光。 在他身后站立的,是两个黑色制服笔挺的年轻人。 他们的黑色肩章上,各有一颗蓝钻。 他们的站姿如松竹一般笔直,挺拔。 一个眸光淡静,一个目光桀骜。 他们的目光也跟随中年人,凝视着那个方向。 那里是东北两点钟。 第0019章 权倾,东野,监察部 他们不知道大人发现了什么。 他们也不知道东北两点钟方向,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黑渠狂暴,冥息狂飙。 看大人的模样,肯定是哪里不对了,有大事将发生。 这对东野意味着什么,他们还不清楚。 不过形诸于外,却一个镇定,一个战意跃试。 这无畏,不是因为无知。 而是因为这里是东野监察司。 因为他们两个,是东野监察司赫赫有名的三青部之二。 年少,位高权重。 在整个东野,他们都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是精英中锋芒最盛的几个。 所以无所畏惧。 但是现在,他们什么也不能干。 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中年人还没有说话。 在大人做出指示之前,两人只能保持着缄默。 扑面而来的黑雾有浓烈的腐蚀味道。 而东北两点钟方向,则蕴藏着神秘可怕的味道。 “你们有什么看法?”中年人突然用浑厚的男中音提出问题。 他没有回头,依旧注视着东北两点钟方向。 但两个年轻人没有丝毫怠慢。 留着两撇淡八字胡,略显成熟,目光淡静的一个,看了隔壁高大桀骜的那位一眼,见他没有发声的意思,便用温和的声音回答道: “大人,这已经是黑渠在今天的第三次异动。” “在三天前有过一次,而更上一次,则是要追溯到九个月前。” “更准确的说,是285天前。” “相对来说,黑渠在这两年以及这两天的异动太频繁了。” 斯文青年监察官得出结论:“按最近五次爆发的数据来看,这一次虽然暴烈超乎想象,但从时间上计算,也到了衰减期,该缓下来了。” 对于这些数据,他甚至没有查阅终端,便信口拈来。 但凡经历过的,便过目不忘。 他有这个自信,并露出清淡的自信微笑。 但这笑容马上便被迎面加剧鼓荡而来的黑雾无情击散。 黑渠依旧咆哮,并愈演愈烈,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于是他只能换上尴尬的微笑。 而旁边的高大青年监察官,则是毫不掩饰的用幸灾乐祸的嘲讽笑容斜睨着他。 “我刚刚统计了一下,在官方记载中,这次的爆发是最猛烈的一次。”斯文青年监察官沈放补充说道。 “并不是。”中年监察官却否认了这个结论。 “我想想看,那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看着黑渠,双眸幽深,思维陷入到更幽深的回忆当中。 两个青年监察官没有插言。 永远年轻永远英俊的大人,思维通常并不会跟他们处在同一条线上。 这已经是公认的事情。 “反正很久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中年监察官放弃了思索,他转过身,睁开眼睛,将明亮的目光投向3.5公里外的观星大厦顶部,投向天台上的那些人。 轻蔑的看着那些黄泉路上的一众奇异。 “一群老鼠。” 他低沉的说道:“都窜到天台上,还不滚蛋,是想集体跳楼扑街么?” 声音不大,却穿越3.5公里,飞跃109层的高度,清晰的贯入到观星大厦楼顶所有人的耳膜。 如耳边低语,平淡语气的每一个轻微的折转波动都没有透漏出任何情绪。 但这轻蔑和鄙夷却满溢。 可天台上的奇异们却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感到愤怒。 无论何种鬼怪面具,下面都只有一张沉默的面孔。 闻香识女人。 听声可识大人。 他们深深的知道。 苏判只是年轻有为。 而这一位,不止年轻有为,更中年有为。 也可能年老有为。 因为他就是东野监察司司长,莫长生,莫大人。 东野城权力最大的几人之一。 也是东野城个体实力最强大的几人之一。 无论哪个一,对于戴着面具的他们来说,都是名副其实的大人,大人物。 他们不能,也不敢来跟这位撕破脸。 不想扑街就赶紧滚蛋,别碍了莫大人的眼。 于是他们只能沉默,然后各自沉默的离去。 也各自安慰自己,反正也只是来看看而已。 几个核心人物,没有像其他的奇异急着从楼梯爬下去,他们慢悠悠的,有不忿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白面血红长舌面具的奇异,坐在缓缓蠕动的黑球上,低语道:“也只是跟我等耍耍威风罢了。我倒是要看看,让黑渠狂暴的那位,你莫大人能拿他怎么样。” 他扭头望向佛林公园方向,眼中有敬畏,也有狂热。 两个青年监察官静静的看着大人一言驱散这些黄泉道的奇异们,脸色严肃,远不如大人的轻松写意。 因为黑渠的缘故,东野成为了夏联黄泉道各分支种种奇异的大本营。 具不完全统计,这里汇聚了夏联百分之二十以上的黄泉系奇异。 鱼龙混杂。 有本地奇异,也有过江猛龙。 其中既有通缉榜上凶名赫赫的要犯,也有奇异学领域的大拿。 天台上出现的这些奇异,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戴着面具的奇异,并不想暴露并抛弃他们固定的身份。 尽管其中某些人的幕后身份,在监察司内部已经不成为秘密。 这些奇异中的大多数,他们两个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但其中有几位,却是极为棘手的人物。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极大的麻烦。 他们或他们的背后,拥有着不逊色于监察司的权利跟地位。 即使监察司辖属八部,也会尽可能避免跟他们起直接冲突。 监察司固然权倾东野,可黄泉社却植根整个夏联。 所以忌惮总是难免的。 但这只是对于他们两个而言。 至于莫大人…… 当然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即使黄泉社在东野的势力庞大,又能怎样? 忌惮? 麻烦? 不存在的。 他可是莫长生。 东野八部之上,一司之首,莫长生。 所以,肆无忌惮,一言驱散。 看着大人的背影,两人眼中都由衷钦佩 在大人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麻烦。 这时候,却看到大人拧着眉头,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这真是一个大麻烦。” 两人顿时失语。 朝着佛林公园方向,莫长生愁眉不展:“这家伙到底是谁?他想干什么?” 虽然并不属于黄泉道序,但比起天台上那些与其说黄泉道不如说是幽冥小道的鼠辈们,站在更高处的莫长生很清楚,眼前黑渠黑雾的异状,未必就是黄泉道高阶奇异借助黑渠冥息来晋阶。 即使有,也绝不会是那苏判。 在最隐秘的情报中,那位苏家天才已经失踪了,极有可能是陨落了,就陨落在三天前的东野博物馆恐怖事件中。 想到这里,莫长生便皱起眉头。 那位苏家天才如果真的死在东野,固然是个麻烦。 但眼前鼓动黑渠图谋不明的这位,就是个更大的麻烦。 第0020章 他也不想讲道理? 三天前东野博物馆的恐怖降临,想来就是这位抽调黑渠冥息造成,也引发了黑渠的异动。 众多人员的伤亡,苏判的诡异失踪,都是他一手酿成。 不管他所图为何,现在都已经成为苏家和东野监察司的共同敌人。 苏家太远。 而东野就在脚下。 莫长生迈步离开黑渠。 他朝着东北两点钟方向行去。 “大人,您是?” 略文雅一点的青年监察官终于忍不住出声。 莫长生没有回头,只轻描淡写的扔下一句话:“我去找出鼓动黑渠这位来,跟他好好讲讲道理。” 身形微滞一下,说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去了。” 两个青年监察官对视一眼,心中惊骇。 莫长生大人的道理,一直都是很简单的。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整个监察司乃至监察司统御的监察八部,在莫大人的言传身教之下,也通常都是这样跟人讲道理。 通常也讲得清,讲得明,如大人的道理一样简单。 但大人这轻描淡写的言语,却不亚于身后黑渠冥雾的排山倒海,提醒两人一个事实—— 能进入黑渠者寡。 能直接汲取冥息者更是少见。 而能让东野七十八里黑渠全线暴动的人物,在两人记忆中,还从未有过。 这真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显然幕后那位,必不是一个好讲道理的。 从大人的话语中不难分析出,大人此去并没有什么把握,一旦遭遇,甚至有可能护不住他们两个。 那位不知名的存在,很可能比大人更有道理,也更擅长讲道理。 于是两人担心,一前一后一果决一踌躇的跟了上去。 高个监察官大声问:“大人难道非去不可么?” 莫长生脚步不停沉声道:“非去不可。” 高个监察官再度追问道:“若一去不回?” 莫长生脚步轻微一滞,回头看了眼高个监察官,心道难怪青青看不上你等,哼了一声道:“便一去不回。” 尽管上身微驼,步履慵懒,可身后黑渠黑雾喷薄如山映衬下,莫长生如一头饭后下山散步的老虎。 每一步都不大,但每行一步,便远离黑渠上百米。 他去的很快。 两位青年监察部长这一次没有听从大人的吩咐,而是飞奔跟上,但可惜根本跟不上大人的步伐,瞬息间便被远远的甩开。 高个子战意满满,似乎这样的大人正是他心目中的大人。 监察六部部长沈放心中却是焦急万分。 谁也没想过,这大事件竟然来的如此突兀。 高位阶强者之战,岂能如此轻率开启! 怎么办? 观星大厦上,奇异们本已经走了七七八八。 猛然见到莫长生跨步而来,剩下的三三两两也立时一哄而散。 本坐在黑球上慢慢悠悠沿着大厦墙壁向下蠕动的白色面具人,顿时吃了一惊,口中低骂道:“真是欺人太甚。” 他身体一沉,如流星向下直坠。 飞掠近百层,一直临到地面,头上黑球砰然膨胀,绽成一具展开的降落伞,将他的冲力减缓。 但即使如此,双足也将大块的混凝土地面踩的崩碎。 灰尘未散去,人已经消失。 只留下恨恨一句混着灰尘: “我可不想跟你讲道理。” 而此刻,其他奇异,最快的也还没赶到楼下。 他们看到这一幕,不敢鄙夷只有羡慕。 白大人,果然不愧为黄泉道第六阶位的存在。 无常行走,白无常。 诡秘无常,不走寻常路,就连逃命都比他们这些人快多了。 奇异们退避三舍。 两位青年监察部长对大人穷追不舍。 就在此时,背后黑渠的咆哮,却骤然停下。 突兀的静止。 还拼命挣脱的黑雾,失去了指引的方向,骤然沉寂,缓缓的内拢,蜷伏下去,收敛的很快。 于是莫长生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停的更快。 望着佛林公园方向,明亮的眼眸闪过丝不解。 那位,难道也是不想跟我讲道理? 我的道理,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再回头,黑渠已经平静如昨。 但是莫长生知道,当年那一剑斩出黑渠,残存的剑意已经快要消散殆尽,再约束不住冥息。 如果剑意彻底消散,这些雕琢了铭文的防护栏,能有什么用? 莫长生眉眼之间透出些忧虑来。 而身后两个紧步跟随的青年监察官, 一个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上终端,停止了汇报召唤,心中一松。 不需直面一个恐怖的存在了…… 另一个却有些遗憾的咧了咧嘴。 不能直面一个恐怖的存在了…… 黑猫可乐缩在床尾,闷闷不乐的瞪着张一。 此刻安逸的坐在床头的张一,刚刚用残酷的现实跟它讲清了道理,谁才是这个房间这张床真正的主人。 虽然已经从惊悸中清醒,可张一还是精神恍惚。 这只名字叫“可乐”的猫,竟然真的复活了……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原来那只萌萌哒的黑猫。 它现在不会卖萌,也不会卖惨,更不会撒娇喵喵叫。 只会跟我抢床,抢房间。 还一副高傲的样子。 难不成,是被活性刺激了神经,产生的后遗症? 不过这不是重点。 剑头的青光,或者说是活性,竟然真的可以改变物质。 它不但能激活废弃的器官,还能让死去的黑猫复生! 这太不可思议了。 也太疯狂了。 更让张一觉得疯狂的,是自己刚萌生出的一个念头。 坐在床沿上,张一低头看着右手掌心。 一枚终端指环在壁灯下闪烁着银光。 指环的花藤处,便是指纹验证点。 原主人的中指还活着的话,指纹轻轻一触就可以打开这个终端。 张一对这个终端很感兴趣。 对原主人的权限,更感兴趣。 似乎…… 我可以…… 造一块带有活性的指纹出来……? 但那会是什么? 为自己的大胆念头而惊悚,张一顺手撸了黑猫一把,结果被闷闷不乐的黑猫亮起的爪子差点挠到。 这猫不太好撸。 强撸容易受伤。 于是趁着黑猫刚刚苏醒动作还迟缓着,张一又多撸了几把。 于是黑猫可乐愈发的闷闷不乐。 拒绝不了。 心理上很抗拒,然而身体却很适应。 喵~ 这可恶的身体! 房间的灯光凄白,黍酒的香味从门缝隐约的飘过来。 黑猫的头动了动,明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色。 “楼下刘大爷又开始喝酒了。” 张一摇了摇头,打开了智脑,伴着陈旧机器的嗡嗡声,显示屏现出系统开机画面。 黑猫马上把头转过来,定定的看着显示屏上变幻的图像文字,竖起耳朵听着这奇怪的声音,翡翠般的眼眸随着画面闪烁不定。 似惊疑,似迷惑,似好奇。 似发现了新天地。 第0021章 罪恶北郊 东野,这一座钢铁大都市,以黑渠为界,分南北两部。 南城,华光溢彩,摩天大厦林立,钢铁霓虹完美融合,歌舞升平。 北城,多简陋残破,大抵是些几十层的老式钢筋混凝土建筑。它们陈旧而笨重,如一头头蹲伏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巨兽,或垂垂老去,或已经死去。 在北城最北部边缘的几公里宽,几十公里长的一块狭长区域,就更是荒凉了。 触目处处街道冷清,废弃物堆积,野草滋生,藤蔓疯长。 夜晚来临,笼罩在漆黑当中,遥望过去一片死寂。 只有走到近前,才能听闻楼宇间风声呜咽,犹如鬼泣。 一派败破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其中偶尔响起的尖厉呼号,才会让人惊觉,这些荒废如鬼域的建筑内,居然还有人迹。 凶器。 狞笑。 血腥。 杀戮。 打破这些死寂的,不是欢快,而是无法言诉的惶恐暴虐。 这里就是北郊。 北城有条规则—— 夜晚不要出现在北郊。 白天,最好也不要。 否则,你失去的绝对不仅是钱包跟贞操。 在这里,秩序只是相对的秩序。 而混乱,却是绝对的混乱。 北郊南部边缘,一处荒废的商住两用区,错落着十几座大楼。 最右侧的5号楼,地上部分有二十五层,一至三层此前应是商场或者大会议厅,现已空空荡荡,灰土垃圾中生满了杂草,不复旧日繁茂。 大楼顶部走过火,烧毁了上面十几层。 月光晦淡洒下,空洞的落地窗户张开黑漆漆的嘴巴,要吃人一样。 整座大楼,只有中间十几层还隐约着灯光,似有人居住。 其中一层的某个窗子,被厚厚的帘布遮住,从外面看不出一点光亮。而室内顶壁上,却悬着一盏高能电炽灯,将整个房间映照通明,纤毫毕现。 在这个电力相对昂贵的城市,尤其这很少通电的边缘地带,这很奢侈。 这是一个十几个平方的单间,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占据了房间大半面积。 床只是普通硬板床,覆着一层米色薄毯,上面连枕头都没有。 椅子也只是普通的合金椅子,二手的,上面发黄的白色标签还没有撕下。 桌子是个简易工作台,灰色磨砂合金桌面很是平整,上面摆放些机具,靠墙桌角摞着几本厚书。 斯是陋室,但这些机具却构造精密,保养得很好。只是因为陈旧的关系,运转时发出超标的噪音。 可工作台前穿着宽松工服的男生并没有受到噪音干扰,双手稳定,始终保持着规范操作。 陈旧的阿尔法半自动雕机,在张一手上轻盈的半律性振动,比毛发更要纤细的钻头正微雕着一小块高分子胶皮的表层。 镂雕。 然后是钻雕。 之后是蜡雕。 虽然还没学会也用不到隐雕跟冷雕气雕这些更高端的技艺,但就目前这些雕法而言,难度已经很大了,尤其是操刀者只是个业余的高中生。 张一的速率并不快,可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雕机按键上的按动却极具灵动美感,如钢琴家弹奏键盘般优雅,流畅而生动的跳跃出一曲韵律悠扬的欢快乐章。 如此专注操作,对于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来说,都是极辛苦的,难以始终保持稳定状态。 但穿着厚重半旧工作服面容青涩的张一,却坚持了下来。 超越年龄的专注,让人完全觉察不出他仅仅十六七岁。 随着主机的轰鸣声渐小,张一缓下手上的工作。 拈着手上雕琢出来的皮纹,虽然疲倦,可眼眸中却充盈喜色。 软雕相比硬雕,在雕琢工艺上,困难了不是一点半点。 掌握这门技艺,张一这些时日真的花了很多功夫,也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如果没有前身修习剑道的扎实底子,也绝对做不到如此程度。 正所谓一法通,百法通。 “呼” 顺利的完成这一道工序后,张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可是,这放松也只有一瞬,随即又紧张起来。 坐直身子,探头到一具高倍镜前,眯着眼,透过镜头,仔细观察后,张一小心翼翼从黑色保湿盒里拈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布料,淡褐色的,纤薄如纸,纹理如动物的皮革。 这是一块特制的哞皮,也是张一目前能弄到的最好的一块拭布,勉强可用来做精细擦拭。 保持合适的力道,均匀摩擦。 张一仔细擦拭打磨着指间那片皮纹。 肉皮一样呈半透明状,规整后只有指头大小薄薄的一片,上面雕刻出一道道细密的纹路。 随着擦拭抛光,纹路越发的清晰,很像手指上的纹理。 或者说,就是指头上的纹理。 张一需要的,就是一张刻好指纹的皮。 将这胶皮细密纹路上更微小的毛刺打磨掉,并擦拭抛光,让这塑胶薄片上雕琢出来的纹理,跟常人指纹一样的柔和自然,又不失清晰细腻。 大概过了五分钟,当那块哞皮泛出瓷器一样的亮光,张一便停下手来。 这已是恰到好处。 拈起胶皮,将条条纹理跟终端拍摄的照片以及模具上印下的指纹比对,形态沟壑,皆丝毫无差,就像是刚从那跟指头上切下来的一样,几可乱真。 只是可惜,乱真不等于真。 这终究不是活人的肉皮…… 东野在夏联目前综合排位第十九,而在三十年前,这个排名曾经是前五。 一百年前,这个排名,更是能稳定在前三。 虽然经济日益衰退,江河日下,但依旧有几分昔日重镇模样。 市区监控严密,无数的电子眼,构建成天网恢恢,几无疏漏。 在那里,每一个市民都被天网覆盖,监控,出行超过限定区域,必须要在界点接受指纹检查。 如果没有足够的权限,或者合理的理由,便无法通行。 这是最有效的隔离,监察,控制,几乎没有死角。 在夏联,乃至整个世界,指纹都是人体很独特的一处所在。 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 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指纹。 每一个人的指纹,都藏着人体内宇宙的信息。 它,是每个人独有的名片。 要靠假指纹,绝没有作弊成功的可能。 因为界点的检测,不仅在于指纹的纹理差异,还关乎指纹的活性。 只有真正生长在活人血肉皮肤之上的活体指纹,才能通过系统的判定。 而张一此刻制造出来的这片指纹胶皮,虽然无论从材质上,还是工艺上,都跟真正的皮肤没有差别,上面微雕出来的纹理都可乱真,形态完美。 但是,它终究还是假的,是死的。 没有活性,就绝对不能通过界点的检查。 所以看起来,张一刚刚做出来的成品,再逼真,也只是废品。 他的辛苦,也只是无用功。 第0022章 恐怖活皮 所以张一还在继续。 将念头沉浸到意识深处。 张一澄净眼眸中黑色瞳孔莫名的闪烁出一抹星芒,修长的食中两指轻柔的拈着这片雕琢出指纹的胶皮,就像拈着一片最娇嫩的花瓣。 目光柔和,脸上渐渐绽放出笑容来,动作也越发的微细小心,一举一动竟隐有慈悲之意,如佛祖拈花。 在这样的状态下,张一的意识沉浸到识海深处,成功的唤醒沟通了剑头。 剑头在幽暗中闪烁淡抹青光。 张一每次都很想看清楚,它具体而微到底是什么样。 只是光芒微淡,感受的不够清楚。 也不能感受的太过清楚。 但是张一现在已经知道,它一直都在。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 能看出来,这是一枚从剑身上断裂出来的剑尖。 跟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从剑头的断面,那凹凸不平处,缓缓散发出一些光。 青的发黑。 大概3秒钟后,在张一黑眸的闪烁星芒中,有点点青色的辉光洒下,落在这片打磨出指纹的高分子胶皮上。 光雨,剑雨,如天青色烟雨。 星星点点的青色辉光渗透进去,润物无声。 胶皮一瞬间,便生动了起来,似乎,被灌注了生命的力量,绽放出莹白色的光。 这整个过程,大概只有一秒钟的时间。 严格来说,甚至还不足一秒钟,只是弹指间。 但这几乎已经耗尽了张一的精神跟气力。 完成这个极短暂的程序,倦意浓重似弥漫出,比起刚刚紧张的精雕操作更甚,张一瞬息瘫坐在合金椅子上,放松了身子,垮散了骨架,只是两根手指还紧紧拈着那片胶皮,不敢有丝毫放松。 然后。 在他拈紧的两指之间,那片胶皮陡然蠕动了起来。 这高分子仿生胶皮,科技含量高,造价昂贵,小小的一片,就156夏元。 但终究只是材料,仿生也不是真生,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可现在,它却动了。 它活了过来! 就像一个冬眠的生物,在张一的手上感受到温暖,苏醒过来。 它抽搐抖动着,由缓到急。 像扭曲的泥鳅,像舔动的舌头。 这种变化,细思极恐。 更令人猝然而惊的是—— 一开始,它还只是无意识的动。 大概几秒钟后,便剧烈起来,甚至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明明只指头大的一片,单薄而轻小,但此刻却疯狂挣扎着,力量很大,差点脱手。 张一双指发力,令这胶皮无法挣脱。 对胶皮这异变,虽在张一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吃惊。 尤其它突兀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更令张一感到惊讶。 不光惊讶,也很惊喜。 这是成了? 活性…… 这不就是给它赋予了活性吗? 它竟然真的活了? 就是不太听话。 但很快,这份惊喜,终究还是转化为彻底的吃惊。 因为在挣扎中,这块胶皮剧烈的扭曲变形,本只是平薄的一小片,可形变之后,上面竟凸浮出人的头脸来! 五官清晰可见,口中有尖利牙齿森然,眼眸血腥诡异,仿佛恶魔精怪般,抓着咬着张一的手指,想要挣脱张一的控制。 血红眸光,瞬息笼罩,如针如芒,刺人心魄! 小小头脸,嘴巴开合之间,甚至隐隐有尖细的嚎叫声在张一的耳边响起,让张一头昏欲炸,噩幻频生。 吱吱吱吱,哇哇哇哇…… 似是咒骂威胁,又似是恳请哀求。 诸般情绪,随着无声的声波散发,一种莫名的恐怖,一股无声的悲戚,在房间中蔓延,在张一的心神中涤荡。 “死……” “去死吧……” “人生就是苦海,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黄泉地狱,白骨深渊,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这恐怖,如绳索一般,将张一缠绕,勒紧,快要透不过气来。 换任何一个人来,恐怕都会惊骇万分,甚至可能会被刺激的迷失心智,心胆俱丧,精神涣散,疯疯癫癫,真的去寻死。 似乎只有死亡,才会解脱。 就算亲手造成这一切的张一,一瞬间都被蛊惑,想要死亡,想要获得这种解脱。 可张一意识当中,那剑头锋芒一闪,张一便醒悟过来,清秀脸上,生出些怒色。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变化发生。 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但是这变化太出乎意料,甚至让人惊悚。 死亡的诱惑? 解脱? 可转生过来,就意味着已经死过一次了,似乎那种体验并不是太好…… “太吵了,闭嘴。” 张一凝着双眸,点漆眼瞳中,一抹璨芒隐约一闪,两根手指纹丝不动,口中低声发出“咄”音。 这一下,无需酝酿,应声而发。 一道森严的气息,随着张一的吐气喷薄出来。 淡淡的,却极是锋锐,似能割裂一切。 无论是肉身,还是灵魂。 在这股气息倾摧之下,那胶皮生出的精怪,瞬息便被慑住,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厉嚎叫,头脸隐去,蠕动骤止。 在张一两指之间,依旧还是那片胶皮。 只是一切都安静了。 这胶皮多了些生动的光润,仔细看去,跟张一的手指色泽,竟是一般模样,就如生人手指头上完好鲜活的皮肤。 张一指尖弹动,这片胶皮便覆在他的右手中指上,紧紧贴合住指头,附为一体,即使仔细检视,也看不出端倪。 这回,才似乎是真的成了。 张一咳了一声,觉得口鼻发腥。 就像喝了一大杯加足二氧化碳气的肥宅快乐水。 这口剑气,太冲了。 第0023章 乍响起的门铃声 短暂的轻松,随即便是浸透全身的疲倦。 这是一种深深到深入骨髓的疲倦。 累了要休息,困了要睡觉。 这是人之常态。 可刚达成目标的张一,明明困意重重,却又头疼欲裂;明明兴奋着,却四肢绵软。 因为一天没有进食,所以只能干呕,肠胃肆无忌惮却又无用武之地的剧烈蠕动着。 张一很清楚,这是又一次催动剑头,抽空精神抽空精力的缘故。 消耗过度。 贼去楼空。 空空荡荡。 这是空乏体能精神带来的双重打击。 这样的作死举动,如果多来上几次…… 我绝对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张一苦笑。 这种巨大的亏空,在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弥补回来的,眼下不得已,只能老老实实的歪在椅子上,清空心思,放空肉体,慢慢恢复。 意识恍惚中,却总是想起刚刚那胶皮上生出的狰狞头脸来。 那似人,又非人的恐怖头脸……真的是生命吗? 难道,自己真的创造出了一个生命? 然后,自己又生生抹杀了它? 张一摇摇头。 算了吧,我又不是神灵…… 那只是借助剑头产生的活性而已,并非真实的灵魂,也不可能是真正的生命…… 顶多就是一个暴虐的意识。 抹杀一个会带来祸患的意识,应该算不得杀生吧。 这是造福。 张一这样一想,便坦然了。 虽然,他本就不觉得内疚。 不知过了多久,张一的意识恍惚起来,慢慢沉浸到不知名的所在,隐隐又看到了那枚变得黯淡的剑头。 看着近,实际遥远。 但比起以往,似乎又清晰了些,似乎有些不同。 张一的意识似乎清醒,又有点迷茫,被一阵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唤回到现实中。 滴滴滴滴…… 乍响的铃声在寂静中跳跃,极是刺耳,惊醒张一。 张一缓缓的睁开眼睛,扫了房门一眼,目光微凝,却没有理会,只静静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吭不声。 那铃声响了会,便沉寂了。 张一扭头窗口,窗帘缝隙中渗入淡淡晨光,洒在床头,在米色薄毯上种出点点星星。 不知不觉,竟天亮了。 还是见到了今天的太阳…… 张一抬手,凝视自己的右手。那片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胶皮,还覆在他的中指指头上,融为一体,如无物一般,却透着些生生气息。 跟活人的皮肤完全一般。 这是很好的活性,应该能通过活体指纹检测了。 张一心中喜悦,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此刻的脸色,比明艳晨光更温和轻柔,长长睫毛下,清水微波。 虽然经过剑头的消耗,但脸色还好。 只是看到工作台上的那些机具,张一却脸皮颤抖,瞬间破坏了轻淡如水的沉静,顿时不好看了。 肉疼不已。 这些,这些可都是钱啊! 床跟椅子,工作台,都没花几个钱。 而那些机具就不一样了,虽然都是从网络黑市上淘来二手货,只有原价的一两折,但算起来价钱也不便宜。 毕竟原价不菲。 尤其是张一看到工作台上丢着的那块已经抛光的哞皮,就不止是肉疼,而是心疼。 人有奇异,兽也有奇异。 这块哞皮,来自一种类奇异的哞骝兽的腹囔,虽然算是废料,依然是限购品,500夏元一块,而且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张一能拿到这么小小一块,也是运气极好。 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所有的物料成本加起来,差不多2000夏元。 就为了这么一块活皮,或者说,为了这么一小块伪纹,几乎花光了张一这一年的积蓄。 虽然这些积蓄,几乎都是从地痞五人组那分赃来的。 可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依然是笔巨款。 甚至对于北城的普通工薪阶层来说,也是一年的收入,不是个小数目。 为了这块指纹,一下全花光了。 值得么? 张一清亮眼眸骤然深邃。 当然值得! 太值了! 他站起身来,摇晃了一下腰身脖颈,身体便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错动声音。 不清脆,筋骨皮膜之间滞涩得很,就像生了锈一样。 张一只能感慨,虽然还没发育好,但这具身体也实在太弱了,即使经过后半夜休息,也没有缓过来。 好在这些花费,这些疲惫,都没有白费。 现在,也该走了,彻底离开这个混乱之地。 张一扭头四顾,环顾房间中的一切。 为了打造这张活皮,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 对于张一这样年纪的少年人来说,实在辛苦,而那唯恐人知的小心慎微,更是折磨。 但是再舍不得,也必须抛弃,所有这一切,已经物尽其用。 先是将这些大大小小的工具堆到一起,随后张一带上手套,从床底下扯出来一个帆布包来。 嗤的一声拉开拉链,在侧袋取出一块黑色绒布,再打开一个眼药水大小的玻璃瓶,滴上几滴淡黄色的硫化水,开始擦拭,抹去自己留下的指纹,触痕。 这硫水,具有一定的腐蚀性,对消除生物气息具有很强的效果。 张一此举,只是出于谨慎。 就算这里是东野闻名的三不管地带之一,他也不想留下任何可能会让自己暴露的痕迹。 突然,门铃声再度响起。 滴滴 滴滴 …… 铃声急促,催命一般,门外隐有人声调笑。 弯腰正擦拭合金椅背的张一,缓缓的直起腰身,扭头看向房门。 这是黑中介后装的劣质安全门,只有薄薄的一层金属板,并不安全。 跟厚实的墙壁相比,隔音也不是很好。所以外面的人声虽细微,但张一还是听的清楚。 微皱眉头,张一没有理睬,继续清理房间。 十几秒后,门铃声再次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暴躁的砸门声。 显然对方已经失去耐心了。 嘭嘭嘭 几下粗暴的锤击,门就变形了。 亮金属色的安全链发出嘎吱的呻吟绷紧,看起来毫无安全感。 张一叹了口气,将抹布小心的放在工作台上,憨着嗓子凶巴巴怒吼了一声:“谁啊,大清早打扰老子睡觉,是赶着投胎么?” “小兄弟开门,俺是送外卖的。” 门外有笑嘻嘻的声音,充满了戏谑跟敷衍的意味,有一种“老乡开门啊,皇军不抢东西”的既视感。 张一眉头皱的更深,因为过度疲倦而夹着红血丝的眼睛,闪过一丝惶然,但更多的是冷厉。 第0024章 熊孩子的起床气 张一冷笑。 小兄弟? 显是没唬住对方,人家早就摸清了我的年龄。 送外卖的? 这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不要说根本没有订外卖,就北郊这种地方,哪个不长的眼睛家伙敢来这送外卖? 外卖能不能送达不知道,他多半会被抓住卖掉。 这里可是东野北郊,是这个城市最混乱最黑暗的地方之一。那些荒废楼房空置房间,可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不敢来讨生活的危险区域。 能在这里扎下根的,只有黑帮,东野一些特殊部门,以及某些见不得光的人,再就是那些不怕死的人。 张一选择把工作室安置在这里,为的就是偏僻隐秘。 因为这里没有天网的监视,也没有好奇的邻居。 任何行动都不会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也就不会留下对于的麻烦。 可现在,麻烦却还是找上了门。 想躲也躲不开。 敢来北郊,张一考虑过此类的麻烦。 但张一以为只要足够谨慎,行动足够快,就能在麻烦到来之前脱身。 可没想到,还是小觑了这些活在城市边缘,常年在黑暗中觅食的家伙们的敏锐嗅觉。 或许,在一次次搬运机具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了。 那时候自己就已经成为了对方眼中的羊牯。 对方早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只是等到现在才收割果实。 换句话说,就是—— 你丫捣腾了这么久,也该攒出点值钱的东西了吧…… 这就等于是在养猪…… 现在,应该算是养肥了? 房门旁边黄色墙壁上,挂着面一尺见方的镜子。 擦的很干净。 张一瞄了一眼,镜子中的男生清秀单薄,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能让麻烦主动躲开的样子。 但也不像猪。 没有这么瘦的猪。 “真是麻烦,我讨厌麻烦。” 于是张一低声咕哝了一句。 于是镜子中的张一,清秀眉眼蹙起,蕴出一丝不耐烦。 只是嫌弃麻烦,不是畏惧麻烦。 张一只是觉得不该在这些家伙身上浪费时间。 “幸好,也只是个小麻烦。” 张一紧了紧工作服的宽布腰结,又往上挽了挽袖子,瘦削白皙的手臂露出来半截,哈腰从床头抽出一根细长的钢条,攥在手上挥了一下。 长63厘米。 重1030克。 对于数据,张一有极敏锐的感应,只需掂量一下,答案便反馈于心。 钢条通体光滑,其中一头磨尖。 轻重很趁手。 想了想,张一脱下手套,将覆在右手食指上的活皮摘了下来,轻放到台上。 接触到冰冷的工作台金属桌面,活皮只是微微蠕动一下,便无声无息蜷伏。 泯灭了意识,就不会再挣扎逃跑。 “来了,来了。” 吆喝了一声,张一反手提着钢条,卸下安全链,打开合金门,然后退后了两步。 “嘭”的一声,门被挤开,几个人闯了进来。最后的一个,随手关上了门。 为首是一个瘦子,长脸细眉,眼如黄豆,长发垂在肩头,油乎乎的,跟他此刻面上的笑容一样油腻不堪。 看看张一,看看房间,脸上嘻嘻笑着,就像看着自己的东西。 他身后紧跟着两个腰间隆起,满脸横肉的彪悍青年,跟地下社团打手的扮相无差。 其中一个身上穿的工装夹克胸口肩膀几个部位割裂出许多洞,露出五彩斑斓纹身,脸上一道长长刀疤,不说话,都让人恐惧。 另一个,短发根根如钢针竖起,三角眼斜睨张一如待宰小鸡,透着一股子杀气。 “你们要干什么?” 张一此刻,正如一个色厉内荏的少年人模样,惊慌失措,语声颤抖,两腿打晃,吓得都快站不稳了。 “嘿嘿嘿嘿,我就说嘛,这小东西人小鬼大,你们看看,这一阵子,正经攒了不少好东西。” 那瘦子声音尖细,两个小眼睛发亮,盯着诺大的工作台,根本没理睬张一。 少年在他眼里只是个小小的可怜虫,随手碾死的货色。 房间里堆积的机具,才是他关心的,更给他带来惊喜。 “这是西广厂的高倍镜?” “这是东夷进口的山本透析解离仪?” “这两个是什么?西陆来的冲洗机?” “妈个鸡,这块哞皮竟然报废了,你拿着干什么了?这么浪费,老子揍死你个小崽子!” 虽然瘦子目露凶光举手作态恨不得抽少年几个嘴巴,但心里还是很惊喜。 眼前机具看着有点旧,但保养的不错,只要能使用,就能卖上不错的价格。 这一堆,少说也值上千夏元。 本来以为就算养肥了,从这个小家伙身上,顶多也就榨出几百夏元到头了。 但是这个小绵羊,却给了他意料之外的惊喜。今天的收获,远比想象的大。 1000多夏元,在这附近街区,他累死累活跑一两周都未必收得到。 毕竟,这一带凶人还是很多的。 有些人,就算阎帮也要忌惮几分的。 “哈哈哈哈哈,不管你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我告诉你,这都是我的!” 果然…… 张一看着三人,不知道该轻松还是该紧张。 这些机具,本来也很难再处理掉,尽管它们很值钱。 但是,就这样被人搜刮走,还是有些不舍。 而且,还会留下隐患。 张一心中盘算着。 “看什么看,还舍不得?” 瘦子为这男生的贪婪和愚蠢感到可笑。 他眼睛跟黄豆一般大,也一般的昏黄,此刻眯缝着,老鼠一般扭头看着技术宅男生,突然又发现了惊喜,“这小子生的还挺清秀的,正好,也是我们的。” 张一猛一哆嗦,手上那根两尺多长的纤细钢条剧烈颤动,差点拿不稳当,似乎这最后的倚靠也不可靠了。 这玩意在三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面前,本就像小孩子的玩具,无半点威胁。 瘦子的话,令他感到极度惊恐,“东西都给你们行么?只要……只要放过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张一似乎快要哭了。 “孩子?哈哈哈哈哈,更好了,我这个刀疤兄弟最喜欢小孩子了,尤其是生的好看的小男孩。”瘦子挑着眉头笑的很古怪。 而在他身后,脸上有狭长刀疤的狰狞壮汉,两只三角眼直勾勾的盯着张一。 他耸了耸胯,脸上慢慢露出猥亵的笑容。 似乎这个眉目清秀的十五六岁男孩子,比起别的收获,更能给他带来快乐。 他身后的短发壮汉嘴角微动,但随即沉默。 只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人而已,不值得,不能因小失大。 他敢来这样危险的地方,就要承受冒失的后果。 虽然那后果,承受的代价会很严重。 会死。 或者比死还痛苦。 但也是他自找的。 自作孽,不可活。 刀疤的目光就像鼻涕一样,黏在张一身上,让张一极不舒服,甚至差点作呕。 现在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算还有点勉强,张一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虽然后两个人的实力,超出他的预计。 这会多耗费些活性,对身体的消耗也会更大。 但也只能这样了。 “嘘” 张一吐出一口长气后,顿时气息一变。 在三人眼中, 少年颤栗的身躯,突然凝止。 惊恐的脸,也蓦然沉静。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敢来北郊耍的我,可是一个熊孩子啊。” 少年的眼眸中,淡抹星光已然点亮,微微闪烁出一丝锐利锋芒。 他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被你们吵醒,我有起床气的。” 看着三人,他轻笑:“你们知道么,有起床气的熊孩子,通常都是很可怕的。” 似乎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说话间,还挥动着手中的钢条。 却软绵绵的, 无风, 也无声。 第0025章 剑轨,击杀 对这少年装腔作势、故弄玄虚的小伎俩,瘦子跟刀疤脸两人乐不可支。 这软弱的威胁,在他们眼里更是个笑话。 熊孩子? 哈哈哈…… 起床气? 哈哈哈哈…… 熊孩子的起床气? 哈哈哈哈哈…… 那是什么? 不存在的…… 这个熊孩子敢来北郊,可能真是有什么依仗。 但更多可能,他是个傻缺…… 可无论哪种,在瘦子眼里都不重要。 甚至都没必要盘问。 反正只有一个结果…… 都得死。 几人在阎帮混了许久,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但杀个人,放个血,都司空见惯。 不说见多识广,也算经验丰富。 从他们进门开始,这男生的一举一动,都很平常,完全符合他的年龄。 刚刚挥动钢条,更是虚弱无力,毫无技法可言,丝毫没有修复过基因,或锤炼过武道的模样。 如果非要说这少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看起来比起别的男生胆子更大,身体的锻炼却更差。 刀疤跟寸头两个,虽然都在修复基因的过程中失败,但也都因此受益,成为了受限级基因者,仅次于奇异而已。 相比起一些非典型奇异,或许他们的战斗力还更强些。 对上普通人,一个打几十个,绝非夸张。 所以此刻这个孬弱男生的装腔作势,在他们眼中就很好笑了。 他就像一只瑟瑟发抖,挣扎着亮起稚嫩爪子跟尖喙的小公鸡。 于是瘦子在笑。 刀疤脸也在笑。 一个小毛孩子,妄图吓唬他们这些老油条,真是幼稚的可笑。 手中挥舞的那根纤细钢条,就更可笑了。 小孩子玩具吧…… 不是每个磨尖的玩意,都能成为杀人的凶器。 “小朋友,能不能成熟一点啊……” “不成熟的,才更好玩。” 两人还没笑够。 可刀疤脸身后的寸头壮汉,却笑不出来。 看着那少年眼眸中乍现的锋锐星芒,寸头瞳孔骤然凝滞,脸色突然铁青! 在这一刻,在这个大男孩的突然变化的神态中,他察觉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不是色厉内荏,而是很可怕的东西—— 是杀机。 令人恐怖的杀机。 似曾相识。 是此前,他在几次生死搏杀中体验过的东西。 其中有一次,他差点就死了。 对手是一个残疾雇佣兵,浑不起眼,可那人只抬眼看着他,他都窒息一般,动弹不能。 事后才知道,那人杀人如麻,满手血腥。 而现在,在这个男孩身上他感受到了同样的东西。 他真的想动手杀死我们? 他能跟那个雇佣兵相比? 寸头壮汉不相信这是事实,可他却相信自己的直觉。 尤其是留心去观察这个少年,便会发现,他的眼睛里,除了缕缕血丝,便是澄净无情。 这是主宰与抹杀的冷酷。 完全不应属于这个年龄。 寸头惶急提醒前面两个同伴,可是嗓子里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小心……” 那少年却已经扬起了手臂。 这手臂细弱,给人不堪发力之感,可手中的钢条却发出了不相称的破空爆鸣声。 “嗤!” 一道尖锐的鸣啸声,撕裂耳膜! 本就不大的房间,进门更逼仄狭窄。 这才发现,少年挡在三人面前,竟是跟工作台互为犄角,限制了三人的行动区域。 少年手上的钢条磨尖的一头,绽发出雪亮寒光,在他们的瞳孔中掠过一条优美的银白弧线,如夜空中流星轨迹,呼啸着贯入瘦子的咽喉。 简单直接。 过程并不粗暴。 还很有美感。 但结果很暴力。 钢条尖头从瘦子那比常人略大的喉结上方插进去,洞穿头部,从后脑贯出。 跟破空声的尖锐清亮相比,这破脑声很沉闷,让人听了瘆瘆的,心里闷的像压了块石头。 瘦子喉咙里还能嗬嗬发出不明意味的囫囵声音,双手抽风般颤颤向上伸,想要抓住这根突然进入他身体的钢条。 他脸上的戏谑笑容,已尽数转为茫然,惊恐,痛苦,和难以置信。 血沫在他后脑源源涌出,就像喷泉。 那不甚锋锐的钢条尖头,在血沫的冲刷下,将银白色镀上一层血光,在刀疤跟寸头的眼前呈现出血一样的金属光泽。 这令人战栗的冷酷。 如果不是钢条的另一头还在那男生的手上,刀疤跟寸头两人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他真的杀了瘦子? 不要说普通人,就算修补过基因,成为类奇异,遭受这样的重创,也多半活不了。 愣了一下,刀疤如梦方醒,眼睛渗出血红,怒吼道:“他杀了韩虎!他杀了韩虎!” 嘶吼声中带着哭腔,刀疤拨开瘦子还没断气的尸体,疯子一般朝着张一扑了过去。 瘦子名叫韩虎,虽然武力值跟他的名字一样,很含糊,半点虎威虎气都没有,猥琐像头黄鼠狼。 但他不是一般人。 因为他有个很不一般的哥哥—— 阎帮堂主韩龙。 北郊地下世界的大人物。 真正的大人物。 主宰很多人生死。 比如阎帮控制下区域讨生活的“黑人”们。 比如……刀疤。 韩虎死在这里,就死在自己眼皮底下,刀疤知道韩龙暴怒下来,自己铁定脱不了干系。 所以,一定要捉住这个小子,只有千刀万剐了,才能洗清些自己的罪责,兴许还能免于一死。 这小子虽然一出手就刺杀了韩虎,让人惊撼,但刀疤还是不相信这少年能逃过他的手心。 刺杀韩虎这一下,只是太突兀了,措手不及而已。 况且他已经喘着粗气,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侥幸虽然也是幸运。 可熊孩子,也终究只是孩子。 真正不寻常的那些孩子,等闲不会出现在北郊,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刀疤伸腿跨步向前。 暴怒气势一往无前。 而在他眼前, 那少年提臂抖手将钢条从韩虎的脖颈中抽了出来。 手上有些吃力,可眼眸却是冰冷的,跟手上钢条的血色尖头一般的冷酷。 噗…… 韩虎后脑洞开处血花飞溅而出。 红白腥物,溅射人眼。 虽然已经是尸体,歪倒在刀疤身前,可四肢还抽搐着,挡住了本就逼仄的空间。 刀疤身形一滞,眼前血花倏然,一眯眼睛,本能的想向旁避开,可耳中却再度袭来那令人惊怖的尖利破空声。 嗤! 如出一辙。 那少年又出手了! 又是这么快?! 来不及思索。 也来不及退避。 刀疤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挡脖颈。 那怕拼着手掌被穿透,只要抓住这根要命的钢条,这个少年就是个废物,就只能被要命了。 可是,当瘦子身体倒下,暴露出来的少年,却拧身跨步,俯身反手突刺,钢条划过一个半圆,从腋下低刺而出! 破空声并不是很响。 那个半圆,也不太圆。 身体机械生硬,连贯性很差,一点都不美妙。 完全配不上少年出手时那风乍起般的森冷气度。 就像一口锋利的剑器,脱鞘而出。 那剑鞘,却是草包。 莫名的,刀疤如是想。 不敢也不能直撄其锋,他只想躲开。 但钢条的突刺太快了,而且角度极度刁钻。 快到刀疤反应不及,刁钻到让刀疤想不到,也避不开。 即使,他已经是一个初级武者。 刀疤胯下一凉,随后剧痛涌来,让他眼前一黑。 蛋疼。 要命的疼。 刀疤伸手去摸,那根钢条串过了他蛋。 而那少年,向后退却,靠在桌子上,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搏杀后,精疲力尽。 这才是真正的强弩之末。 “他手上没有了家伙,快,快去干掉他!”刀疤哀声嚎叫着,催促身后同伴。 素有武力,勇猛不下于他的同伴并没有及时的出现在他身边。 而在他身后,却有同样的惨呼声响起。 很痛苦那种。 跟他一样的痛苦。 刀疤勉力扭过头,才发现身后的寸头竟也动弹不得。双手,也捂着裤裆,痛苦不堪。 这少年俯身反手的一刺,竟将他跟寸头两人的蛋都串在了一起。 这是一箭双雕? 把雕换成鸟,就足够贴切了。 如此剑术,太恐怖了! “我要杀了你!” 刀疤龇牙咧嘴,想伸手从腰间取出磁线枪,可平时一眨眼就能完成的动作,现在却极吃力,也办不到。 被串在一起,两人就如一根线上的蚂蚱,跑不得也动不得,挣扎几下,便歪倒在地上,生生的只得捂着下体大声哀嚎,不消片刻,声音就渐渐消失。 要害重创,活不了了。 寸头壮汉很不甘心。 剑轨? 这是剑轨? 这少年扮猪吃虎? 兄弟,误会啊…… 寸头壮汉除了恐慌,脑中闪过的,便是那一前一后,两道银白色的剑道轨迹。 第一次,他还以为是错觉。 而第二次,就是亲身体验到这种真实了。 可以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不得不说,这体验很差。 他挣扎着呼救,想要对张一说些什么,可脖子一歪,失去声息。 眼睛瞪大大的,死不瞑目。 委屈,不甘,惊恐,怨恨,兼而有之。 张一只扫了一眼,毫无怜悯之意。 都该死。 第0026章 警讯,邂逅 房间很小,所以空气中氤氲的血腥气味很重。 张一喘着粗气呼吸艰难,脸色更是难看。 虽然出手果辣,如杀人无算。但实际上,在这个世界,张一是头一回杀人。 上一次出手,还是对付那地痞五人组。可那只是简单教训他们,跟眼下杀戮完全是两回事。 三具尸体横在眼前,可这亲手制造的血腥场面,对张一没有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脸色的难看,是肉身精神双重消耗过重带来的副作用,更多是心疼损耗。 这损耗包括自身以及剑头的损耗。 意识深处这剑头到底是什么来头,张一没搞清楚。 其中蕴含的活性到底是什么东西,张一也不清楚。 但张一清楚的是,剑头这活性应该是有限的,用一次少一次。 而且动用剑头活性,强行催动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对自身是极大的负担。 这就好比是一个孩童挥动大锤,给他足够的力量,却没有强壮的身躯承受。 这种强行承受,后果就是身体的崩溃。 第一次出剑,杀死瘦子那一下,就几乎抽干了身躯,几近强弩之末。 再出第二剑,已是极为勉强,绝无可能再有第三剑。 幸好见那两人站位极佳,急中生智下一剑双蛋,才解决掉了麻烦。 跨过三人犹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张一来到房门前,贴耳倾听了一会,并没有动静。 还好,来的只有这三个,外面连个把风的都没有。 对此也张一毫不意外。 对付他这样一个弱鸡小子,来三个人,已经很给面子了。 多半顺路而已,还需要把风? 而且从这三人行事的嚣张来看,应该是来自阎帮,这片区域最大的地下社团。 刚刚的打斗跟嚎叫,很短促,不会惊动太多人。 张一知道,能在这楼里住长久的,都不是善辈。 他们就算听到些什么,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多管闲事。 凶杀,在这里只是家常便饭。 每天不死几个人,那才奇怪。 即便有疑惑,阎帮办事,百无禁忌,也没人敢来干涉。 所以,还有足够的时间恢复。 这连续两次动用剑头活性,精神上的疲倦比身体上的疲惫更让张一难以忍受。 可躺在床上休息还不到十分钟,张一就蓦的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猛然弹坐而起。 不对! 觉察到了不妥,张一竖了竖耳朵,凝神倾听。 在三人尸体倒卧处,有微弱的嘶嘶电流声传来,还夹着滴滴的警报音! 这—— 张一猝然惊悚,后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有人拨通了终端? 这是…… 报警?! 可他们三个,不是都死了么? 拧着爬起来,身体撕裂般疼痛。 张一强忍住,找到了电流声的来源。 来自寸头男裤裆处的一枚金属纽扣。 不是终端…… 但是比终端更可怕…… 因为这是——示-警-器! 能动用各种机具制作出假纹,张一对相关精密仪器类研究颇深,对此类通讯器材也不会太陌生。 这种示警器,通过连接微植神经在确认宿主死亡后,会触发接收终端,悄无声息的发出报警讯号。 张一的俯身一刺,在刺杀此人同时,误打误撞将这示警器也损坏了,才会在发出讯号的同时,泄露出声音,惊醒了张一。 想通这个关节,张一顿时毛骨悚然。 这下事情大条了…… 本以为只是解决到三个小麻烦,却不成想惹来了大麻烦…… 这个寸头跟班,轻易就被我击杀,顶多也就是个初级武者,怎么看都只是个小脚色,他身上怎会有示警器这玩意? 难不成,是个重要人物……? 张一晃了晃脑袋,镇定下来。 现在,事已至此,无论他是什么人都不重要了。 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接收方到底有没有接收到示警讯号。如果有,还需要多久才能赶到这里。 “从这寸头死亡到现在,大概已经有十八分钟,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张一没多思考便做出决定,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扯出床下的帆布袋。 迅速的换上衣服,鞋子,带上必要的物品。 在出门前,张一瞄了眼镜子。 镜子中的少年,白衣翩翩,可眼圈乌黑,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如雪。 像随时精竭人亡的模样……仔细看,还带有种邪异的俊美。 知道这是在照镜子,如果是刷剧,张一还以为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西陆吸血鬼…… 果然,动用活性,就等于饮鸩止渴…… 张一皱眉,觉得自己这副尊容太招风了,一旦被人注意到,留下影像,熟人还是能够辨认出他的。 没有犹豫,从新换上的白色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银色盒子。 张一拨弄机簧,咯的一声,盒盖弹开,里面是分成小格的粉底,油彩。 这是一个多功能化妆盒。 对着镜子,张一在自己的脸上细致涂抹着。 只是一小会。 镜子中的少年就变样了。 脸上其实没有多大改变。 但从苍白到粉腻,从沉静到浮夸,气质上的改变却很明显,就像换了个人。 “幸好,自己还记得这化妆术。” “上个世界亚洲的四大邪术之一啊……” 满意的看了镜子中的粉腻少年一眼,张一推门而去。 房门刚刚关上,工作台上便腾起黄色火焰,迅速弥漫到整个房间,将一切都吞没在烟火中。 这栋5号楼,电梯不知停运了几多年。 提着酸痛两腿,张一刚走出安全通道的楼梯间,耳边已然传来了远处电磁车的低沉轰鸣。 虽然没有拉响警笛,但从电机轰鸣的震动强度上,张一不难判断出这是监察部的制式配车。 CF3型两用电磁机组,高频倍电磁能动力,只有监察部的R系列才有。 这是一辆R20新车,中小车型,前后三排座,理论载客数不超过8人。 可以确定,来的是一只监察小队。 脂粉下,张一的脸色更惨白了。 这示警器的事情果然不小。 看来那寸头极可能是监察部的线人。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的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张一心神绷紧,可脸上神色自若,转了个身,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从另一个出口绕转,悠然行过了小区生满铁锈的电机大门。 车牌号为东野JC121的R20中型警用电磁车,携着狂野,刹在了5号楼的电机大门外。 两道深深的车辙,碾碎街道上的杂草和残破的水泥板。 似乎将碾破一切。 厚重的黑漆车身,幽深肃穆。 蓝色的虎头监察标识,浮刻在车头,虎睛若有神,俾睨威严。 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监察,快速下车,推了几下大门,发现电磁机动力全无,机簧早已经锈死,不堪使用。 “大人,车辆无法从这个入口进入小区。” 一个高个子监察对着胸口的通话器沉声说了几句。 副驾驶位,车门收起,一条修长的腿伸出来,踩在杂草地面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这一条腿,增一分肥,减一分瘦,极尽美好。 这一刻,街道楼群所有的残破败落,都似乎因为这条腿的出现,而明亮起来。 左右的检察员们虽然时常见到相似一幕,但每每还是抑制不住惊艳目光。 等回过神来,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 略宽松的白色便服,遮掩不住高挑匀称的身材。 天鹅般的莹白脖颈上,是一张不施脂粉的素淡颜容。 眉眼口鼻无一不精致,聚成淡雅,如娟秀画卷,平缓舒展而开。 没有春意融融,没有青山绿水,没有柳暗花明,没有草长莺飞。 但是这女子的出现,却将这荒凉的小区,变成了明媚的春天。 如果不是周围监察们的低头恭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惊艳的女子,竟是监察部的人。而且,还是他们的头,一个监察官。 “大人,这里是锦绣华苑,目标就在这小区范围内。” 女监察官转视这小区,目光停在杂草横生的电机大门处,好看的眉微微皱起。 电磁车无法进入,就不能做到对讯号的精细定位,想要找到目标,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在于,那信号源遭到了破坏,发出的讯号太过微弱。 而这块区域,也太过混乱残破。 没有天眼,没有通讯定位。 监察部的技术力量,在这里受到极大的限制。 这时候,大门外转角,有一袭白色风衣的少年悠然转过,看上去意态舒闲。 女监察官眼前一亮。 微风轻抚衣角,似飘非飘。 那少年人身姿很自然很舒服,步履之间似有种特殊的韵味在里面。 自然? 轻松? 洒意? 女检察官瞬间便get到了这个让她心痒的点,觉得这韵律竟说不出的动人。 这是一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同感。 女检察官不知晓这句词,但是那个身影隐隐透漏出的某种特质,如磁石一样吸引住她的眸光。 “咦,这个侧影很赞……” 女监察官微翘起下巴,走了过去。 一瞬间面庞若春水流淌,那明艳顿时活泼生动了起来。 悠闲的刻意,刻意着悠闲。 女子慵懒着,似乎想跟那少年擦肩而过,邂逅一下。 似乎,忘了公务,忘了那些正等待她做出指示的检察员们。 此刻在女检察官的清亮的杏眸里,似乎只有那个侧影少年。 不过奇怪的是,车内车外的检察员们都默不作声,并没有因为自家上司的不务正业而抱怨。 他们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等待下一步指令。 因为夏草青青大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第0027章 确认过眼神,不是对的人 男女将擦肩而过。 却没有擦出火花。 越是靠近,夏草青青的眉头越是蹙起,本就糟糕的心情也越发的糟糕起来。 这少年远远看去,走路的姿态很洒脱,富有奇异的韵律。那张侧脸也足够标致,有种侧颜杀的诱惑。 美好的东西,人人都喜欢欣赏,夏草青青也不例外。 但到了近前,只一瞥,少年脸上的油腻脂粉便暴露在她的明眸之下,顿时令她糟心。 竟是个油头粉面的家伙?! 爸爸最讨厌化浓妆的人。 爸爸更讨厌化浓妆的男人! 爸爸更更讨厌化浓妆还喷抹浓郁香水的男人! 夏草青青停下了脚步,很是失望。 而令她失望的,还不仅只是这些。 这少年,走路的姿势虽然很有韵味,但细看却脚下无根,轻浮得跟他的妆容一样。 脸色更是极差,脂粉也盖不住的惨白憔悴。双眼更满是血丝,晦暗没有半点神采。 这是一个小小年纪就被酒色药物掏空了身体的纨绔少年。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夏草青青心中有了定见,还有些不甘心,想说些什么。 那少年却先停下脚步,眼睛一亮,目露迷醉,先开口了。 “小姐姐,你真好看,加个终端呗,有空聊天,我发红包!” 说着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夏草青青微愣,随即面上似笑非笑。 这小子就这样的德行,竟然还敢开口搭讪她? 还幼稚到用红包来撩爸爸? 是我夏草青青太妖娆?还是这小子太飘? 女监察官春山般清远的眉眼间便生出些厌恶来——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少年的夸赞太过朴实,有着过分的真实,她还是难得的戏谑了一句: “小弟弟,你能发多大的红包啊?” 女子清亮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撩拨少年的耳膜,让少年差点酥软。 “188!” 少年稍一犹豫,觉得不太合适。 这个数字,显然配不上眼前这女子的绝色。 也配不上他体面人的身份。 于是他咬咬牙:“520……不,1314也不是事,只要加终端,钱……都不是事!” 很勉强的样子。 但色字当头,又顾不上许多的样子。 少年本一副急色模样,突然见到女子眼中有明显的轻蔑,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钱算什么,再多我老头……我也有……” “还有,我可不是什么小弟弟……我很大的!” “还有,还有,这里很危险的,但不要怕,我可以罩着你!” 确认过眼神,不是对的人。 ……是色眯眯的人。 只是个幼稚少年,再装老成,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怎就有了油腻中年的龌蹉不堪? 夏草青青没有生气。 她只负责抓人,杀人。 不负责教育人。 所以,她只是厌恶。 不加掩饰的厌恶。 在她眼中—— 这少年脚步虚浮,毫无武道根基;脸色惨白,气血亏损,说明他也没有修补过基因,只是个身体孬弱的轻浮少年。 是个普通人。 这不是伪装。 夏草青青可以确认这一点。 这是北郊。 虽然已经是白天,但这样大模大样的行走,身上崭新的名牌风衣不沾片尘,应该是有点来头的。 哪个社团大佬家的小崽子…… 手头有些零用,却够不上奢傥。 一个绣花枕头而已。 夏草青青摇了摇头。 显然,自己刚刚的直觉是错误的。 这样没用的家伙…… 绝非嫌疑目标。 “姐姐,不彼此真诚深入的了解一下吗……” 那粉面少年还挤眉弄目舔着脸讨要着个人终端号码,她素面顿时冷了下来,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的心情,转身回到大门前。 那少年不死心,跟上来几步,还想继续纠缠,猛一抬头却见到电动大门锈迹斑斑的隔栏内,有一群表情森然的黑衣人,正目光阴冷,齐齐的盯着他。 黑色制服,笔挺贴身。 质料柔软,造价不菲。 但最重要的是,这些黑色制服的胸口上,都绣着威严的蓝色虎头标。 监察部的干活…… 少年猝然停步,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绝色女子,也是这些恐怖家伙当中的一员。 “这些大哥哥都想跟你认识一下,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玩,要来么?” 女子回头微笑。 “不了……不了……” 少年猛一哆嗦,显是知道自己泡妞找错了对象,再不敢废话,扭头疾走。 慌张中,脚下一绊,摔了个跟头,鞋都掉了一只。 弯腰提鞋踉跄而去,不及穿上,不敢回头。 “哈哈哈哈……” 对此,监察们并不意外。 这小子,虽然有点皮…… 可监察部的凶名,能止小儿夜啼。 见到那纨绔小子抱头鼠窜的狼狈样,监察们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也出了一口恶气。 此等阿猫阿狗,也有胆来撩拨俺家大人,委实太罕见,却也喜闻乐见。 在他们看来,自家大人刚刚的谨慎,显是找错了对象。 夏草青青来到电机大门前。 她将细白修长的手抚在大门上,似在推动,但笨重钢铁大门佁然不动。 骤然,她指掌间隐有雪亮光芒闪烁,随后面色平静的抬起一脚,轰然一声,粗重大门便向内倒塌下去。 粗大的合金栅栏四分五裂。 断口平滑,闪烁崭新的白亮金属光泽。 旁观的监察员们似乎司空见惯,只是心中都在默念: “淑女也是可以粗暴的。” “大人一定是淑女,这不会错的!” 夏草青青沉稳对驾驶位上的监察员下命令:“开进去,加大搜寻功率,马上定位到W19号的具体位置。” 声音骤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检察员们大声应下,脸上表情越发严肃,仔细分辨,还有种物伤其类的恻然。 夏草青青大人的能力,他们公认的强大。 她既然说出死要见尸这句话,W19显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在场的监察员,此前几乎都不知道W19的存在,更不知晓他是谁,但这种失去同僚的感伤依旧难免。 监察车辗轧碎断的大门尸体,进入小区。 “青青大人,W19身上的定位仪跟通话器都被破坏了,讯号微弱。即便是加大功率定位讯号也还是力不从心。我们目前唯一能确定的,也只是处在锦绣华园这个小区范围之内。” 驾驶位上的监察面露难色。 其他监察也都皱起眉头,看着四周残破楼宇,很是挠头。 锦绣华园小区,横竖平斜,一共十六座大楼毗邻。 根据监察部记录,其中的十三座有人居住。 另外三座危楼,也不能彻底排除在外。 如此一来,人手严重不足,这任务就艰巨了。 东野市,一共有八大监察部,上万检察员,数量不少。 但是,重心是在黑渠,是在南城,那两处才是监察司的要害,投入了六大监察部的全部力量,可谓侦骑遍地。 而被黑渠分隔出来的北城以北,只由监察七八部来统管监察。 孰轻孰重,可见一斑。 而北郊这一块,更是他们监察八部平时懒得管,也管不及的黑色地带。 这次若非W19出事,关乎同僚生死,他们监察八部第九小队的人,断不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匆忙。 幸好有刚回到任上的部长夏草青青大人亲自带队。 这是他们的荣耀,也因此,更应该好好表现。 但是现在,却表现无门。 正纠结着,突然听到夏草青青清冷的声音:“准备行动,目标就在那里。” 女监察部长仰头看着身畔右侧大楼,眸光骤然锐利。 那是5号楼。 第0028章 她是八部之花,冷山夏草青青 清晨,阳光微暖。 残破楼宇,风声呜咽。 监察员们顺着指示仰头望了上去,凝目之下,才勉强看到有一抹抹黑烟,从其中某层窗隙逸出。 氤氲在窗台缝隙新碧蔓草间,淡淡的,若有若无。 若不是夏草青青提点,就算眼力好,也很难看出异样。 “封锁这座大楼!” 部长大人一声令下,监察小队开始行动。 除了夏草青青,虽然仅有七个人,但却营造出极强的威势。 踢踏踢踏的沉重马靴声,在楼道里急促密集的响起,震碎晨梦。 住在这栋楼里的形形色色人物,无论是不是在梦中,俱是被惊扰到,竖起耳朵,警惕不已。 这一块地盘上,除了阎帮,没人敢这么嚣张。 敢在这块灰色区域扎根的,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是以此为出路。 总之,大抵是些亡命徒。 此刻这些人当中有沉稳的,有慌张的,有镇定的,也有冒失的。 “大早上的不让人睡觉,干什么,找死么?”有彪悍猛男一脸火气推开门,探出头吼了一声。 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遍布一道道黑漆纹身,横斜一处处疤痕,凶悍气息满溢而出。 一看就不好惹!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5号楼里最凶悍的一个,人称悍将。 只有他招惹别人的份,没人敢招惹他。 就算阎帮来人,见到他也得打个招呼。 有实力的亡命徒,谁都不会轻易去招惹。 可就在下一刻,悍将粗壮的脖子被一双大手叉住,砰的一声,光头重重的轰在铁门上。 铁皮门深深凹陷进去,凹出一个模糊的脸型。 悍将眼冒金星,头破血流,晕乎乎的歪倒在地上。 随后,死狗一样被黑衣监察扯着裤脚拽走,身上的彪悍纹身在走廊砂砾地面上蹭破,拖曳出一路粗重的血痕。 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 或许,也根本不敢反抗。 冰冷的声音在阴暗的楼道中响起: “监察部办事,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个个黑色制服,一张张阴冷无情的脸,东野监察部的执法机器开动起来,其残暴冷酷令整栋5号楼为之颤栗。 一层层搜查上来,5号楼的住户们闻风胆丧,乖乖的接受检查。 监察狗的煞气和威严,震慑了整个5号楼。 不过也有例外。 十三楼的一个套间,装修简陋,客厅中,有几人面色阴沉,手上提着密码箱,腰囊鼓鼓。 听着脚步声渐渐接近,几人脸色骤变,哗啦声中,竟是掏出了简易枪械。 眉眼间,俱是戾气十足。 不过七八个检察员而已。 以他们几个的装备,突袭之下,完全对付的来。 他们可不想就这样束手就擒。 正准备妥当的时候,窗口的一个中年男人转过头来,目光阴郁,低声道:“不要反抗。” 声音沉稳,却杂着些无力。 “纶先生,为什么!” “怎么回事?” “跟他们拼了啊,就这么七八个人,俺们怕什么?” 几个兄弟顿时急了,很是惊诧,也很不服气。 虽然对这位纶先生素来信服,但不代表他们此刻就一定要听命认栽。 拼一把,大不了逃出东野,亡命荒野。 一时间,几个人脸红脖子粗,握紧手上枪械,杀气腾腾。 即使面对监察队,他们也有搏一把的悍勇。 “不要徒劳,再挣扎也没什么用,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中年人纶先生面容沧桑,满脸的络腮胡子将一张脸都遮住了大半,看不出具体模样,但眉眼之间颇有威仪,气度不凡。 他此刻很是沮丧不甘,但此刻都化在一声叹息当中。 “唉……” 他颓声说道:“因为带队的是夏草青青啊……” “夏草青青?” “八部的夏草青青?” “那个宰了疯彪的夏草青青?” “那个差点拆了南城金銮殿的夏草青青?” 纶先生点点头,眉眼幽深:“是的,就是她,也只能是她,夏草青青。” 听到这个名字,房间顿时沉默了。 纶先生看着几人:“你们谁要还是不怕,尽可以去。” “不了,我怕。” “我也怕……” “还是算了吧……” 所有的杀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瘪了。 几人脸上鼓荡的血气都换成了无奈,无助,无辜,还有闷气,丧气。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惊恐,不知所措! 来的居然是夏草青青! 我们这小小的几个虾米,竟然会惹动夏草青青亲自出马? 几个家伙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差点泪千行。 委屈的不行。 是感动吗? 不敢动。 根本不敢动。 因为那是夏草青青。 八部之花,冷山夏草青青,东野闻名。 地下世界的人,只要长着耳朵的,就不可能没听说过。 不是艳名,而是凶名。 不是娇花,而是冷艳的霸王花。 夏草青青是经基因修复的奇异,更是一个武道强者,有人曾用符枪伏击,都没打死她。 他们这几个武道小虾米,这几把普通弹药枪械,就算火力全开,也是白费力气,边都挨不上。 投降不会死。 反抗必死,而且会死的很快。 该如何选择,对他们,甚至对这楼里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很简单的答案。 “把枪跟东西都藏好,听天由命吧。只希望,她这次并不是为我们而来。” “我们,应该还不够格吧……” 纶先生有些不甘的搓了搓手,对此并没有抱太多希望。 因为这5号楼里,最狠最恶的,就是他手下这几个了…… 那悍将,算什么玩意? 第0029章 罪案现场 夏草青青迈进1304室的合金门,一股焦臭刺鼻而来。 这是化学物质燃烧的刺激气味,其中还夹杂着肉烤焦了的味道。 烟熏火燎的房间,里面的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都被烧毁大半,包括进门处的三具尸体,枯焦不成样子。 若是监察部的人再晚点上来,恐怕整个房间除了钢铁合金混凝土墙地,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剩下。 跟随夏草青青的三个监察中,有两个表现出不适,不得不取出口罩罩住口鼻。 夏草青青没有带口罩。 她也没像另外一个助理那样长时间屏住呼吸。 她这阶段的奇异,不但能控制自身呼吸,还能控制毛孔的开闭,将有害气体屏蔽在身体之外。 但是夏草青青没有这样做。 她反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打开犁鼻器,让这些难闻气体中的每一种气味分子通过被嗅上皮中的嗅觉感受器细胞捕捉并与之特异性结合,产生动作电位传递至嗅觉中枢,形成种种细分出来的判定。 简单说,就是仔细的嗅着,分辨着。 这房间中的每一种气味,都可能留下线索。 呼吸这些难闻的气体,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煎熬。 对于素爱洁净的女孩子来说,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但是夏草青青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她是夏草青青。 冷山夏草青青。 三具尸体没有被挪动过,还保持着死去时候的状态。 当然,因为这把火,不可能真的保持原样。 法医监察开始蹲下做尸检。 经过细胞组织鉴定对比,他给出结论,地上的三具尸体,W19就在其中。 最后面,靠近房门的那个。 烧毁的窗帘已经被收拾好,窗外上午九点的阳光很是明艳,将房间照的通亮。 看着W19模糊的尸体,夏草青青面容平静,但是进来的几个检察员突然感觉房间里有点冷。 陋室内的火气,燥热,霎时就消失不见了。 W,是监察部卧底代号首字母。 监察司下属的八个监察部,都有监察潜伏在一些可控或者不可控的势力中,做一些有意义或者无意义的事情。 所有的卧底工作,无论辛苦与否,都有一个共同的属性,那就是很危险。 一旦暴露,横尸街头或者人间蒸发是必然的,更有甚者,全家都会整整齐齐…… 这些代号W的监察们,每天都走在崩溃跟死亡的边缘。 W19就是这样的一个卧底监察员。 夏草青青脑中现出了W19的资料。 姓名:王建 性别:男 年龄:32岁 工龄:8年零3个月 八年时间,还算不上老监察。 但是,他卧底阎帮,却已经五年了,一直做的是最危险的底层工作,其间送出过几次有价值的情报。 这样的人,值得尊重。 房间的气氛顿时冷冽。 每一个监察都面容肃穆。 同僚的血,不能白流。 尤其是这些生活在煎熬下,行走在黑暗中的伙伴。 “要找出这个人。” 将长发挽起,夏草青青那张极美的鹅蛋脸完全展露出来。 现在这张秋水般的鹅蛋脸上,慵懒跟柔婉都不见了,凝出寒霜。 美则美矣,也冷的让人打颤。 生人勿近,冰山,夏草青青。 夏草青青口中的“这个人”,自然就是凶手。 其他的监察员都很清楚这一点,这同样也是他们的心声。 同僚被害,要做出最严酷的报复,才能对得起他们身上的这黑色制服,这虎头的标志。 在沉闷而冷冽的气氛中,夏草青青仔细观察着这个房间。 所有的一切。 一张合金椅还冒着烟,燎的黑漆漆的,炙热无比。 夏草青青伸手抓起,若无其事。 椅背上,标签半焦,隐约能看出数字。 2.35元一把,很廉价。 旁边的年轻监察走上一步,大声报告:“是东三冶金厂三年前的产品,具体零售店,还需要查证。” 夏草青青点点头,将椅子放下,补充说道:“附近二手货市场,网上的旧物市场,都不能放过。” 眸光转向堆在窗口烧焦的窗帘,普通的人造纤维材质,很厚很常见。 窗子的采光很好。 抬头,顶壁上的白色灯罩熏成黑色,但还能辨认出来,是高磁电炽灯。 “凶手喜欢在夜间工作,需要高亮度照明光。”夏草青青做出推断。 扭过头,简易的工作台上散落几件灼烧变形的机具,依稀可以分辨出种属类别。 “大概率男性,年龄在18岁以上,擅长精密机具操作。”夏草青青迅速做出猜测。 几本厚书,因为空间密闭,碳化的黑色书页还叠的整整齐齐,依旧如原样齐整。 但有经验的监察都很清楚,这些书只要一碰就会坍碎成一堆灰烬,基本无法分辨内容。 凶手这一把火,烧毁的信息太多了。 但其中靠边的一本中等厚度的书册,一角灰烬却压散开,露出一片金色,闪闪发光。 没有破坏书页,夏草青青轻巧的伸手捻出,发现这是一张扑克牌大小的金属薄片。 应该是镀金的。 一面有着细密花纹。 装饰性纹理,没什么奇特的。 另一面也有着细密花纹。 不同的是,在花纹的中间,镌刻着一排竖字—— 指纹与概数学的统筹计算方法 捏着这张金属牌,夏草青青面庞如深水无波,眸色却透出些眩离来。 她有些疑惑。 “大人,这是纸牌纪念封,某些业内大家出版著作的精装版,会随机在封皮中夹藏这种特制的金属纸牌纪念张。” 助理监察员羡慕的解释道:“数量极少,这家伙运气很好。” 夏草青青点点头,声音略有犹豫:“这本书很……专业?” “是的,大人。” “一幅纸牌有54张。我们夏联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十几位纸牌级的大家。” 二十多岁的年轻助理监察,目露崇敬,“这本书的作者陈思奇大家,是这门学科的奠基人。” 说到这里,助理监察兴奋的说道:“对了,陈思奇先生目前就在东野。” 他目光向往的说道:“作为东野大学的荣耀教授,听说他下周会有一堂公开课。” 想起关于青青大人的某些传言,助理监察多了一句嘴:“陈先生儒雅俊逸,又是夏联有数的科学家,真让人仰慕啊……听说他还单身呢……” “你喜欢他?” “哦……不是,这怎么可能……只是仰慕,仰慕而已。” “那去搞基啊。” “好吧,我闭嘴……” 助理监察乖乖的闭上嘴巴,发现自家大人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上沉凝如水,波澜不惊,显然对此毫无兴趣。 语气更隐隐透着不耐烦。 好吧,对待自己人,青青大人就是这样耿直。 当然,对待罪人,就更耿直了。 慵懒? 明秀? 呵呵,不存在的。 助理监察也觉得这位陈思奇先生的事迹,似乎对于当前案情毫不搭边,便自觉的打住。 虽然作为陈思奇的迷粉,心中有那么几分遗憾。 还不如刚才那纨绔滑腻少年受大人关注…… 大人这分明就是只爱颜值,不慕才华啊…… 可陈思奇先生,仪容也是极佳的…… 难道大人真的只喜欢女性或者女性化的? 这可不大好。 回头看到两位同僚口罩内憋笑辛苦有些变形的脸,有些同情的诡异眼神,只能无奈苦笑。 再想起那位更大的大人的暗示,小助理觉得压力山大。 第0030章 这剑轨森然 夏草青青并没有留意助理监察员的察言观色,将眸光转到了留在现场的凶器上。 凶器此刻被放置在工作台上,灼烧的漆黑,但能轻易分辨出,这只是一根钢条。 凶手似乎很懒,钢条的尖端一头,打磨的并不够锋锐,另一头把柄也没有缠上布条。 可谓简陋,粗鄙。 但就这样最普通不过的一根钢条,却杀死了三个阎帮社团成员。 其中两个还是初级武者。 夏草青青开始推导凶手杀人的过程。 从房间的大小,格局,三具尸体跌倒的形态,可推测出凶手以及三人的站位。 从三具尸体遗留的伤口,可以推测凶手的出手顺序。 当时情景,渐渐在她脑中形成一个个画面。 瘦子的致命伤是贯穿脖颈后脑的一击。 而W19跟另一个阎帮成员,则是死的更难看一点,被洞穿胯下要害,一击双杀。 “这个人,居然只出了两剑!”夏草青青脸色稍稍有些波动。 在她的脑海中,已经复原出了当时的过程。 三个阎帮成员破门而入。 房间的主人被三人激怒,悍然出手。 剑气纵横,两剑三杀! 第二剑,尤其可怕,如果是他刻意而为的话…… 这一剑,不光击杀两人,还顺便摧破了W19身上藏着的报警装置…… 干净利落,没有多浪费一丝气力。 杀人之后,放火毁尸灭迹,藏身大楼,或者悄然离去。 此人杀伐果决,是个真正的高手,是一位剑道强者! 夏草青青眸光明睐,嘴角微微抿起。 这,才有点意思。 可推演之后,脑中却又生出疑问来。 令夏草青青感到不解的是,这三个阎帮成员,怎会有胆子冒然进入到这个房间,来挑衅或是勒索一位剑道强者? 那阎帮两人眼力不够,倒也罢了。 可W19身为基因修复者,虽然失败,但他也是受过监察部的秘密培训的特务监察,见识不浅,还会看不出这房间主人的可怕? 他难道没有警告那两人,这是一个剑客? 是来不及,还是不想说? 而这房间的主人,贵为剑道强者,他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杀人呢? 毕竟这三人,在他面前,只是三个阎帮的小喽啰而已,上不了台面。 而拥有这等剑道水准的人物,在东野市,绝对不是无名之辈。 至少也能排在前一千之列。 这样的人物,甚至都不需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只一个眼神就足以令这三人心惊胆战,抱头鼠窜。他何必惹下杀孽,跟阎帮交恶?跟监察部为敌? 阎帮这样庞大的地下社团,即使身为奇异也未必能招惹得起的。 惹上监察部,就更是麻烦。 对于奇异来说,也是很大的麻烦。 即使是剑道强者,也需斟酌得失。 毫无疑问,杀这三人,会得不偿失。 既然如此,这人为何还一定要痛下杀手呢? 夏草青青微蹙眉头,皓齿轻咬,心道这不合常理,一定是有什么关节,自己没有参透。 这或是女人的直觉。 虽然刚刚那纨绔少年的出现,让她的直觉,蒙受到了些打击。 但是这次,她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更坚信自己的直觉。 作为一个女人中的女人,一定有直觉中的直觉。 夏草青青对此坚信不疑。 凝立思索了一会,夏草青青突然闭上眼睛。 她缓缓的张开两臂,微微向内环抱。 白衣佳人,神气内蕴,便如一尊白玉雕像,在这烟尘未散的斗室内淡静出尘着。 看到的,听到的,有时候会是假象,幻听。 那只是你以为的东西,或者他人塞给你的东西。 可真正去用心感知到的,那却多半就是真实了。 鼓动血脉。 血液无声的流淌。 在夏草青青的便装之下,紧致而细腻光滑的皮肤,随着血流的节奏,微微震颤。 震颤当中,一个个微不可见的毛孔打开,中有淡淡的气息迸发。 氤氲的无形气劲律动,在这斗室中无声无息,无色无形的弥漫开来。 就像碧水深潭,一点落雪轻溶泛出的淡淡涟漪。 就像清晨太阳出来前,那一抹孕光敛色若有若无的云岚。 它在。 而人不知。 律动中,追溯过去,感知这斗室中曾勃发出的峥嵘。 夏草青青知道自己修为不够,也并非黄泉序列的奇异,对于灵魂感应这一项并不够专业,或许收获不大。 但是她还是想尝试一下。 虽然监察司下,八部监察中,黄泉序列的奇异很多。 但这一场火对现场的破坏不小。 而剩下的时间不足以招来人手施为探灵之术。 当气雾的律动,渐渐充盈整个空间的时候,仿佛一切都是空的。 空的瓶子。 空的热气球。 空的房间。 空空荡荡,并不能感知到一点点灵魂存在的痕迹。 这不科学! 夏草青青心生波动。 虽然序列专业不对口,可这三人死亡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大概在50分钟前后,就算有火焰的灼烧,她也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此中另有蹊跷。 夏草青青以为就这样了。 没有失落,稍稍遗憾的收拾气机。 可突然间,在她的衍识中,陡然光寒! 这斗室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两道雪亮的轨迹。 一前一后。 一高一低。 锋锐。 无匹。 奇兀。 迅疾。 电光火石,划过斗室,划破空气,也破开她的意识,刺痛她的精神。 一瞬间,几乎将她的意识都割裂开来。 割裂成三份。 夏草青青猝然一惊,白色便服骤然鼓起,猎猎作响。 她的意识应急团抱起来,瞬间浑圆如球,坚韧如钢。 噗噗两声,御姐系的便服,如泄了气的皮球,缩紧在曼妙身子上。 一瞬间,凹凸有致。 恍然间,夏草青青睁开眼睛。 秋水般的眼眸中,各有一抹白光敛去。 虽惊鸿一现,却森冷凛冽。 这是剑轨! 夏草青青澄净如月的眼眸,骤然紧缩。 刚刚那两道剑光轨迹,森冷凛冽,差点就刺伤了她的意识。 幸好这只是残留下来的两丝剑意。 如果不是感知窥探,用不了几时,也会消散。 她只是适逢其会,激发开来,结果被这剑中的意境惊慑。 余悸未消。 夏草青青这才发现,自己宽松便服内,上下小衣都湿了。 冷汗淋漓。 好厉害的剑道强者。 好厉害的两道剑轨! 斩杀这三人,如杀鸡用牛刀! 如果是我,跟此等人物在这小小陋室狭路相逢,直面这蕴着精粹杀意的两剑,想来也没有几分胜算。 当然,真正生死搏杀,也未必会输。 可如此人物……如此剑道…… 怎会出现在这里? 至此,夏草青青已经可以确认。 这一剑双杀,摧破报警器的第二剑,是刻意而为了。 在那人眼中,没什么不可杀的。 东野监察部,也不过如是。 甚至这三人的魂魄破碎,感应不到,也并不是因为这把火。 而是被这剑意所倾摧! 杀人灭魄,不留痕迹。 太猖狂了。 太骄横了。 但是夏草青青却不得不承认,这人有猖狂骄横的资格。 就凭这险些刺伤她意识的剑意! 剑意如此,真人如何? 夏草青青衣衫剧烈膨起,然后又缩紧贴合曼妙身躯。 房间内的监察们努力视而不见。 他们并没有感受到那剑轨森然,他们只能感受到大人的脾气森然。 看到自家大人的神态罕见的怪异,眉眼跳动,如痴如狂,与以往大不同。 旁边的助理监察便轻声问了句:“青青大人?” 夏草青青没有理睬他,左手食指不断的屈伸,樱唇微动,专注的计算着。 狭小的房间内,几个监察都悄然无声。 他们对视了几眼。 然后又对视了几眼。 对大人的举动,他们目光中透露出不解。 凶器已经找到,跟尸体上的伤口也吻合。 可谓一目了然。 可青青大人为何如此模样?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这座大楼已经被封锁,东野北城的天网已经倾斜过来一部分资源,附近区域也会受到监控,任何异常都逃不过层层天眼的监控。 而且他们监察小队来的也够快。 只要凶手还没来得及逃走,那他就逃不走了。 那两个阎帮份子,死了是活该。 甚至每个监察员都觉得,阎帮成员,自上到小,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都该死。 虽然他们也晓得,只要有人类存在,有社会构成,地下黑帮社团这类组织,也就会一直存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它们存在的空间。 所以,如阎帮这样规模的地下社团,在东野不下几十个,在整个夏联就更多了,记录在案的至少成千上万。 而零散的野鸡组织,更是数不胜数。 就如这荒废街区间遍生的野草,斩不尽,除不绝。 但是这个凶手,监察部绝不会放过,上天入地都会追索出他。 因为他杀了W19。 他不该杀死一个卧底监察。 片刻寂静,夏草青青恢复了神态。 “这本书很难?” 她摆弄着那张金属纪念封卡片,问助理监察。 难? 专业级的大著作,用难易这样简单粗暴区分好么? 沉吟了一下,助理监察委婉解释道: “陈思奇先生的书,当然是很专业的,普通人是很难理解的……” “男,年龄大致在25岁到35岁之间。”微微沉吟了一下,夏草青青继续说道:“身高在170厘米到175厘米之间。” “外表应是平淡或者斯文的学者模样,或者有此类的身份,表面上未必有足够的威慑力。” “身上多半怀有剑器。” 夏草青青眸光骤冷:“此人外表极具欺骗性,实际暴力倾向严重,极度危险。” 她天鹅般光滑洁白的脖颈扬起,明净脸庞,此刻尽是干练严肃。 几个监察都挺直了腰杆,严肃起来。 “请求总部增援人手,请求天网资源倾斜,以此处为圆心,范围十里,不,范围二十里,做二级警戒。” “是,青青大人。” “增援人手,三人一组,携带重型枪械,最好配发符枪,结一级战斗队形。切记,不能让可疑人物近身。” “是,青青大人。” “……” “……” 命令一道道传达下去,不折不扣,获得执行。 东野监察八部一个个监察小组或远或近的赶来。 明艳天空中,星星点点的悬浮天眼,密集探头如一个个眼眸,将一道道光,朝这边倾视而来。 布置下去后,夏草青青临窗凭望,见下方人头攒动,车声轰隆,似乎布下了天罗地网。 但她知道,那人多半已经走远。 对于那人,除了这森然剑意的感应,她所知不多。 只知道那人待在这房间,留下这些机具,研究这些专业类的技术书籍,必有所图。 只是这线索实在有限。 想仅凭此,在茫茫东野找出那人来,谈何容易。 心中茫然,莫名的,脑中却浮现出那粉腻少年来。 夏草青青蹙起眉头。 似乎,错过了什么? 第0031章 这妖艳贱货 “好险!” 转过街角,埋头走出很远,直到听不清监察车的电磁振动声,张一才蹲下来穿好鞋子。 这一蹲下去,就差点丧失了站起来的力气。 吓得鞋子都掉了…… 这个, 是装出来的。 脸上脂粉被汗水犁出一道一道的沟壑…… 这个, 就不是作伪了。 说出汗就出汗,张一还没那本事。 他只是虚…… 不对,是疲倦,是极度消耗下的虚弱。 笔挺白色风衣内,老旧内衣湿透,风吹进来,冰冷滑腻。 张一此刻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这个…… 也不是作伪。 于是感觉到自己真的很狼狈。 于是,张一便很不满意,有些恼羞成怒。 又回头仔细瞅了几眼,确定真没人追来,才真的敢怒。 “凸(艹皿艹),吓死爷了!”咆哮着长出了一口气。 张一想不出自己何以会引来那女监察官的注意,惊得他心肝颤颤,差点露出马脚。 对这个问题,张一也不打算多花心思。 人的念头,千变万化,是最不可揣测的东西。 似水。 又不如水。 等闲平地起波澜。 既然那女监察官只是关注,而不是怀疑,这就够了。 也许她只是出于无聊呢。 张一真正不满意的,是自己的表现。 当时那些应对,看起来很机智,但实际上很是拙劣。 表情做作,太过浮夸,差点就演过火了。 如果那女监察官是个脾气差的,或者脾气虽好,但正处在每个月都不舒服的那几天,恐怕就会弄巧成拙了。 在东野,不是每个监察都会跟你讲道理的…… 还没有脱离险境。 只是蹲坐了一小会,张一便撑起身,先慢慢走着,然后逐渐加快脚步。 同时脑子转动也在加快。 “仔细回想来,应该是那女监察官虽然看似慵懒无害,但实际给我带来极大的压力的缘故。 这种压力无形却凶险。我装作色令智昏的纨绔模样,一步步走过来的背后,却极是惊心动魄。” 张一总结。 在房间里,暴起连杀三人面不改色。 但是,面对这似乎温润如水的女检察官,张一却生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 当然,难以抗拒的,绝对不是容颜。 而是一种内心深处难以言说的警惕感。 这女监察官,应该也是个奇异。 或许她还是个很强大的武道家。 清澈如水的美丽容颜,宁静明艳的眼眸,背后蕴藏着奇异的力量。 就如平静水面之下,汹涌的暗流。一旦卷入其中,就会粉身碎骨。 在交谈的最后,那眸光明明是含着笑意的,但在张一的真实感触中,却冰冷如刀,在他的身上割来割去,似乎要切开肉体,看透他的内心。 那一刻,张一差点就崩溃,以为漏出了马脚,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控制身体跟表情。 “我当时,活性刚刚消退,身心虚弱,可敏感程度却强到发指。 这就是剑头活性带来的后遗症。有好的,有坏的,也有不确定是好还是坏的。 所以我能感受到那女监察官内蕴的冰冷,察觉到威胁,但无法抗衡,才会失措。 幸好,那女监察官被我骗过,多半也不屑于计较我这种无知的冒犯。 看来她是一个有洁癖的,可能连教训我,都怕污了手。” 虽然赌赢了,但张一还是后怕,又有些不甘。 可如果再遇到此种情况,张一想了想,却还是没有更好的应对手段,依旧只能去赌这一局。依旧只能将命运寄托于他人的喜怒间。 归根结底,是力不从心。 而且张一有种预感—— 就算自己身体还吃得住消耗,催动剑头,激发剑式,再度出剑,也多半不是这女监察官的敌手。 于是张一越发沮丧。 于是就走的越发快了。 只是,那女子春水般清丽的容颜,却似乎还萦绕眼前。 不是眷恋,而是警惕。 在混乱偏僻的北郊,杀死三个地下社团成员,不算什么。 但是,寸头身上的警报器,却让张一一直担心。 而这监察小队来得如此之快,也正应验了这种担心。 那个家伙,竟然真的是个卧底! 杀死三个地下社团成员,面对的只是社团的报复,张一有办法摆脱。 抹去痕迹,离开北郊,便天高皇帝远。 但杀死一个卧底监察,可就捅了大篓子,决计难以善了。 这是与所有的监察为敌。 八部监察,上万侦骑,无处不在。 只要你在东野,就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追索。 张一毫不怀疑,自己被抓到的下场会有多悲惨。 毕竟,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没有修补过基因,也从来不曾以武道天赋闻名。突然以剑道手段击杀三人,这多半是解释不通的。甚至有可能会被当成小白鼠。 所以,张一绝不容许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 周围,监察车的轰鸣声起伏。 隐隐人声,透着萧肃的杀气。 大阵仗! 张一咋舌。 应该是另有大事发生…… 勉强这样安慰着自己,张一快步进入到一个偏僻的废弃停车场,从一堆烂木里推出一辆破旧的电磁单车。 插入驱动符片,发动起来,迅速跨上,疾驰而去。 蜿曲小巷中,几条野狗跟在后面缀着,眼珠是红的,流着口唌。 但很快就被不知哪里抛出来的绳索套了一条去,剩下的夹着尾巴呜呜的逃开。 几个游荡的孤魂野鬼,还没等接近,电磁单车突然加速,呼的一声风驰而过。 改造过的电磁单车,远比破旧的外表更强悍。 这条路线,张一斟酌了很久。事实证明,还是比较安全的。 这三个月内共行走了5次,其间只做些微调,从没出过什么大的意外。 这次也不例外。 或许是因为监察部的行动吸引了更多视线,震慑住了许多人,张一的返程甚至比以往更要顺利。 在一个废弃的肮脏桥洞里,张一丢下电磁单车。 同样,也抹去了一切可能遗留的痕迹。 最危险的路程,终于走完了。他走出去,就将走出北郊。 插着兜,走出一条并不算长的地下隧道,在隧道口,张一便见到了上午九点一刻的明媚阳光,以及几个上午八九点钟的太阳。 这是三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们身上的装束很青春,眉眼很有活力,应该是三个大学生。 东野除了有夏联排名前十的东野大学,还有其他十几家学院。 当然,大部分都位于南城。 三人中,有两人手持微拍器,另外一个高高大大,打扮很炫酷,似乎是个主播,正对着镜头激动的说着什么。 张一只听了几句,就明白了。 一个业余主播跟他的两个同学。 他们三个想直播进入北郊,闯一闯这东野市的“禁区”。 可来到北郊边上,那两个同学却胆怯,打了退堂鼓。 这主播不甘心白跑一趟,正拼命的给两人鼓劲打气。 看到张一走过,那高大帅气的主播眼睛一亮,就说道:“看,那家伙不是刚从里面出来,看起来很安全嘛,我们还怕什么?” 两个同伴扭头稀奇又惊奇的看着张一。 “直播北郊?” “这是耗子给猫拜年么?” 张一停下脚步,好意提醒他们道:“里面很危险的,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进去。” 主播男生听了这话很不高兴,眼睛斜睨张一质问道:“切,危险?那你怎么进出的?” “我看你也好端端的,别告诉我,你深藏不露,北郊就是你家后花园。” 其他两个男生也都嗤然。 张一沉默,没有多说话。 这几个人,也都不小了。是靠直播来显示自己的胆量也好,增添人气增加收入也罢,想让观众喊老铁666,就要承受得起代价。 张一只是个路人,不是他们的父母,没有教育他们的义务跟权利,也没有拼命阻拦他们的理由。 张一更没法告诉他们,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平安走出来的。 北郊的地图,他已熟悉到能默写出来。 所有楼盘的分布,社团的大致势力范围,每个区域流动人员的构成,都了然在胸。 否则,意外会很多,很多。 而且每一个意外,都是要命的。 没有必要的苦衷,张一绝不想来这北郊。 而现在,能停下来提醒一句,张一已经是担了很大风险。 看到那男生竟然将镜头对准过来,于是张一只能掩面扭头离开。 身后还传来主播男生清朗的声音:“瞧他那样,白脸兮兮整个一妖艳贱货,走路都喘得快上不来气的家伙,还COS他妹的吸血鬼啊……连这样的货色都能进出自如,我们堂堂三个爷们怕什么?难道还不如他?” 那两个同学本来还犹豫的很。 但是看了看张一,觉得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这妆容俊俏的妖艳贱货都行,我们差啥? 于是心动,勇气倍增。 第0032章 这中指的第一次 穿过荒凉街道,耳畔噪音渐大,轰轰隆隆的车水马龙声,似回到人间。 前面是北城,再非北郊。 只是一条隧道,一条封锁线之隔,却是天壤之别。 而到了这里,监察也就严苛了起来。 监察站就在前方。 张一的基础权限,便可以通行。 但此前的几次通行,张一都是避开了监察站,通过地下途径进出。 所以,张一本身的通行信息,一直都没有被界点所记录。 但是现在,张一不准备再继续这样做,而是准备尝试一下,用手上这张“活皮”的权限来通行监察站。 那个年轻人的权限很大,大到能随意打开东野博物馆的角门。要说通不过普通监察站,这不太可能。 不过凡事无绝对,是骡子还是马,总得牵出来遛遛才知道…… 在这里实践,失败了还有蒙混过关的机会。 到了南城监察站,那里戒卫更加森严,若是被发现做假,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附近没有高大建筑,荒地中间,五个并排的通道口,中间一条车道,两边人行通道。 通道不多。 但实际上,经行的人流,也并不多。 稀稀疏疏。 离开的人,大抵都面带喜色。 而进来的人,多数都是愁眉不展。 毕竟,北郊这地方,快成为遗弃之地了。若非必要,没人愿意跟一群遗弃之人打交道。 张一走最左边的通道。 在通道两侧,间隔五米的银色磁力杆一根根向远方延伸,像前世农村的电线杆一样,将北市与北郊分割开来。 这些磁力杆,都是以特制的合金铸造,泛着白银打磨过般的柔亮光泽。 它们每一根都碗口粗细,三米高,仔细看去,上面都有统一镌刻的制式符文,深浅如一,线条一致。 算不得精美,却足够奇异。 尤其是对于张一来说。 这些磁力栏杆,跟城市的电磁能源连接,每一根磁力栏杆都内置有电子晶片作为中枢,将彼此勾连,构成一条封锁线。 有未经验证的物体通过,便会被磁力线绞杀。 杀伤范围,未知。 因为想要强行通过的人,都死了。 动物也不例外。 就连飞鸟,都不敢低空盘旋。 北郊,似乎就是一个监狱。 或者说,是一个流放之地。 如果东野官方认为你是危险的,不能通过资格验证。那么,你就通不过这道封锁线,就会被永远的囚禁在那里,做一个化外之民。 看着那些磁力栏杆,张一很想伸手去摸一下,仔细的感受一下。 对于上面镌刻的符文,张一真的很感兴趣。 虽然只是统一制式,却很精细,有种奇诡另类的美感。 可是,落下的一只蝴蝶,在微小火花中无声无息的消失,这让张一彻底忍住了作死的念头。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展开,显然跟前世是不同的。 符纹跟科技并存。 大炮与奇异同辉。 听起来,很荒谬,但一直维持千年甚至更久。 张一走在钢铁通道中,心中的荒谬感,还是无法完全消除。 从通道入口进入,两米宽的通道,向前走了大概二十米,便到了监察站前。 这里守卫森严。 小小的一个通道,便有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军士驻守。 跟监察不同,他们的配备更齐整。 如果说监察,对应的是前世的警察。那么军士对应的,应该就是武装宪兵。 他们职能相对单一,却远比监察更粗暴,更有威慑性。 冰冷的特型枪械,身上套着斑斓生化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冷酷光辉,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高大宽敞的金属构件岗亭里,架着的一挺奇异的枪械。 它缓缓的旋转着。 枪口斜下,转到哪里,便会让面对的人感到丝丝战栗。 跟机关枪大小相仿,但相比起来,它的枪筒更粗,通体是由一个个黑色构件装配而成。 其中数种构件,表面有着奇异的纹理。 不是花纹,不是文字,也不是符号,而是不同的符文。 粗暴的线条,充满了暴力美感。 当然,很多人不会认为这很美。 尤其是,心怀鬼胎的张一。 张一平静了一下心情,突然想,或许就在此时此地,来实验这活皮的效果,是有点太着急了。 不过马上,张一便告诫自己,这是怯懦,这是畏缩。 要鼓起勇气,这里已经是最合适的试验场地。其他的地方,更危险。 于是张一勇气倍增。 当然,让张一增添更多勇气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已经被那家人停止了医疗救治的后续手段。 这个身体,维持不了多久了。 为了这块活皮,已经耗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 终究是要实践一下。 今天,明天,或者过几天,本就没什么差别。 没有比死亡更大的勇气。 不缓不急的走着,张一悄无声息的把活皮贴合于中指指头上,随着人流挪到了监察站的检查台前。 检查台,也叫身份验证台,跟东野博物馆角门那个比大了许多,完全就是一块笨重的金属板材模样,黑漆漆的,散发着冰冷。 比起验票机插票的地方,这里是插手指,来核对指纹权限。 丧失食指的,会换成中指。 以此类推。 如果十根指头都不存在了,那该怎么查验? 用脚趾么? 张一怀着这个疑问,熟练的伸指进去,才一个指节的长度,就触到底了。 指尖轻按,哒的一声指尖产生震触感后,便收了回来。 “应该没人注意到,我伸进去的,其实是中指。” 核实无差,会发出长音滴滴声。 核实有差,会发出短促的连续滴滴声示警。 张一左手没有如往常那样插在风衣兜里,而是将手掌摊开侧在额头,微微遮挡刺眼的阳光。 这也是在表明,他手里没有武器,没有威胁。 指头清晰接触到指槽内纹理,似乎也是符纹。 一秒, 两秒, 三秒, 过去。 但是—— 没有长音。 身份验证台前,死一般的沉寂。 身后稀疏的人流顿时停下并向后警惕的退却,跟前方少年保持出距离。 斜后侧的军士察觉到不对,已经开始向前走动,哗啦一声,手中的磁线枪也端了起来。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下,周围的人,都将目光投射过来。 众目睽睽,千夫所指。 张一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这一刻,越发浓艳起来的阳光,本愈发暖热,可洒在脸上,身上,却都凉飕飕的。 失败了…… 诺大的心血谋算。 长期的筹备投入。 剑头活性的加持。 所有种种,竟然还是失败了…… 挥一挥手,刚想伸食指进去,通过检验,却始终悲凉难捱,寡然无味。一颗心空空荡荡,不知所归。 不对! 张一突然醒悟,这次虽然没有通过检验,但也没有示警音的响起。 张一一愣,恍过神来,抬手瞅了一眼。 然后笑了,在风衣上擦了擦,摆手跟验证台前端的摄像头打着招呼:“抱歉,刚刚手上有汗。” 重新检测。 还是中指。 这一次长音顺利通过。 在张一听来,清澈悦耳,天籁之音。 那几个军士也漠然转身归队,并没有对张一做仔细的盘查。 手上沾了汗水污渍,影响到检测过程,这种事屡见不鲜,并不奇怪。 能通过检测,就是没问题的,这指纹检测,做不了伪。 曾有人拿着刚切下的新鲜手指,试图蒙混过关,但结果依然失败。 普通人的断指,活性无法保持。 至于奇异—— 断肢的活性或许能保持一段时间。 但奇异的手指,是那么容易拿到的么? 这就证明了活性指纹的奇异和珍贵。 这枚活皮,金子一般。 回归北城。 一个真实还活着的都市,展现在张一眼前。 虽然陈旧,却有生机,更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雀跃跟欢喜激荡在张一的胸膛。 衣袂摇曳,张一融入其中,消失在滚滚人流间。 别了北郊。 如果可能,张一再也不想回到这个荒凶的地界,再也不想跟亡命徒和监察们打交道。 可还是忍不住驻足回望。 这北郊荒凉楼宇间,曾有一个女子。 她黑丝流瀑,肌肤胜雪,明睐如刀。 第0033章 如你作死第一人 佛林公园,位于佛林区,是北城最大的免费公园。 当然,任何收费的公园在北城也毫无存在的意义。 张一一路辗转,终于能安稳的坐在公园角落一张长条椅上。 几经变换路线,途中换掉了外套,洗掉了妆容。 此刻他模样看起来似乎跟以往没什么差别。 除了脸色还是极差。 拿起手上的老土终端,张一便心痒痒的想起了那个炫目的银色指环终端。 “嗯,等回家一定要用活皮试试,看看能不能打开,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张一一直都很好奇,一个恐怖奇异的终端,除了贵,跟普通人的还会有什么差别。 不过眼前还有更紧要的事情。 张一在终端屏幕上端详了许久,还是拍不出一张满意的自拍。 脂粉只是欲盖弥彰的伪装,洗干净后的脸,依旧毫无血色的苍白着,像影视剧中的西陆少年吸血鬼。 于是张一便对那句“妖艳贱货”又生出些怨念来。 张一这个老土的个人终端上,没有美颜工具,也没有PS软件,这时候就显得很不方便。 让张一挠头。 几只竖着耳朵的黄色跳鼠,绕着长椅在张一的腿边蹦来蹦去,吱吱乱叫,提醒张一,这的确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了。 怀念啊…… 张一想起了那个世界。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 这些都很平常。 可后面的就断掉了,失去了一段最关键的记忆。 虽然记忆有断层,记不起我前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怎么来的。 但是,很多记忆还是以碎片的形式,一段段存放在脑子里,就像上锁的抽屉,只要找到合适的钥匙打开,便会触及,便会记起,恍然如梦又极尽真实。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有花才能看到花,有月才能映见月。 所以张一更加怀念那些失去的真实。 “可以猜测,那些失去的,才是真正的我。” “而现在这身体,前身留下的记忆虽然很多,但相对于我的主观意识来说,却都只是泡影。” 琢磨了一下,张一还是从终端相册里选出一张上次来佛林公园的自拍。 好在前后不过一周,这风景并没有多大变化。 可照片上的张一却精神许多,不似眼前惨白少年模样。 照片配上上文字: 听水滴落在叶疏花茎 于绵绵雨中半睡半醒 静卧在光影交错的长椅上 呼吸阳光染透的风 看,还押韵呢。 张一很满意,上传照片到生活圈。 想了想,张一又打上一句旁白—— 公园锻炼也要萌哒哒(?ω?) 随后终于撑不住了,张然刚躺在长椅上便沉沉睡去。 当从幽深的梦境中骤然惊醒过来,张一打开终端,发现仅过去半个多小时。 连做梦都是杀人,追索,逃亡,诸般离奇古怪的东西。 还是很累。 于是张一不再补觉,坐起来刷终端。 这几天没有什么大新闻。 至少没有张一关注的新闻。 只有刚发出去的这条生活圈,下面多了十几个赞,以及七八条留言。 刘岚:你这个直男,是萌萌哒,不是萌哒哒。 柳浣:佛林公园?风景还凑合,配的句子就一般了。 丘沙沙回复柳浣:呵呵,你行你写啊。 孙小山:一哥等我,我马上过去。 孙慧:来张跑步照。 张一回复孙慧:跑步这么私人的事情,怎么能随便跑给别人看。 这是跟前身关系相对不错的一个女生,张一准备将这种关系继续保持一段时间,然后渐渐不显突兀的淡漠下去。 很普通的生活圈。 点赞跟留言也算不上多。 毕竟张一前身的终端好友只有52个。 但特殊的是,踩下脚印的除了孙小山,其他全是女生。 张一瘫在长椅上,懒洋洋的瞄着终端屏幕,对此很有感慨。 原主是一个沉闷的小男生,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家伙,除了修习过一段时间剑道,就是个深度技术宅。 而张一转生过来这一年,因为形势险要,除了曾在几门基础课程上展示过肌肉,其他处处小心慎微,沉默寡言,低调的不能在低调了,想不到在女生当中竟然还有一定的基本盘。 对此,张一不得不承认,原主虽然孤僻了一点,但架不住生的好看。 这一年来,虽经张一有意无意的憔悴丑化,却依旧颜值在线,很有女生缘。 看来,“颜值即正义”这句话,真的是放任四海皆准的真理。 无论在哪个世界,女生都只喜欢帅哥。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只是允许你帅的与众不同。 对于女生来说,颜值足够高就是男生最大的优点了。只要有这个优点在,她们总会谅解你那些或大或小的缺点…… 当然,这是在没有深交的情况下。 张一瞅了一眼生活圈,撇撇嘴,都是一群觊觎我美色的家伙。 当然,孙小山这个胖子不能算在里面。 他还是个不到三百斤的孩子。 张一看着终端镜头里的自己。 勾勒几何图形的灰色T恤,棉质黑色九分裤,积攒了三个月的过耳刀削碎发。 装扮简单,清爽干净,透着一股子学生气。 除了脸色惨淡点,跟平素没什么两样。 回头还是慢慢的理回寸头吧。 虽然还是很疲倦,但是张一决定离开了。 对于有着赫赫凶名的监察部,张一有着深深的忌惮。 虽然首尾干净,很难调查到他的头上,但是张一还是努力做足各种不在场的证明。 毕竟,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 很多事情,不能以常理度之。 很多时候,科学逻辑,不敌奇异能力。 对那位皓腕如雪的女监察官,张一敬而远之,希望再也不见。 却不知,投之明眸,报以剑轨。 那一位此刻也正想着是不是疏漏了什么。 虽然另有目的,但这一趟佛林公园之行,还是让张一内心得到了些许的安静。 佛林公园,坐落于北城佛林区中心腹地,占地1028公顷,是以绿化造景为主的生态公园。园内有“快绿湖”、“婆娑世界”、“佛骨塔”、“木兰园”等三十七处景观。 张一当前所在,就是快绿湖的左岸。 湖边堆山,山前堆茂密树林,深远而幽静。 不是嫌弃5元的定价太贵,张一只是想多运动一下,就没有乘坐敞篷园车,而是散步朝着西大门走去。 去找孙小山。 快绿湖跟木兰园都距离西门不远。 张一的体力也无法支撑他走太远。 木兰园的亭廊蓝顶白柱,看上去轻巧又清新。 正中间有一石瓶下连接四色植物带,花像从石瓶里流出似的,似乎是一个花的魔瓶,流出一个花的河流。 各种花,色彩缤纷,在阳光下明艳且斑斓着,很好看。 可最好看之处在于,虽是免费的公园,却没有广场舞的喧闹。 这个世界不流行那玩意。 刚过木兰园,引快绿湖水的八角大石瓶下,张一又看到了那个老头。 这大半年来,张一每次来到佛林公园,都能看到他。 老头身着红色褂子,黑色束腿裤,典型的老年装束。 灰白头发梳着马尾,脸上皱纹不多,额头光洁,双眼总是半睁半闭,偶露精光。 精神矍铄,过分的矍铄,甚至看起来有些浮夸,很像个江湖骗子,或者老不修。 但实际上,这老头很沉静,从来没有什么怪异的举止。 张一甚至从没见过他说话,就像个木头人。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张一走出大门的时候,老头抬起头来看着张一,缓缓伸出一个巴掌,比出一个手势。 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伸出成直角,做“L”状。 这是八…… 两个世界通用的手势。 不过一如既往,还是没有说话。 张一笑了笑,摆手回了个招呼。 来过佛林公园几次,张一发现,这老头似乎只跟他打过招呼。 或许是瞅我比较顺眼? 张一留意到这点,并颇为沾沾自喜。 可刚走出几步,脚下一缓,觉得不太对劲。 扭过头,张一回身来到老头身前停下,微笑问道:“大爷,我前些次来,每次离开的时候,您都会打出手势,告诉我这是第几次来,一次都没差过。可这次,我明明是第六次来佛林公园,难道不是六么?为什么是八?” 老头没有作声,他只是眯着眼,从厚重的眼皮缝里瞥了张一一眼,那眼眸灰色晦暗。 或者是哑巴,或者懒得理睬。 无论哪种,都是很可恶的态度。 张一自嘲一笑,摇摇头,心道跟一个记性不好的老头计较什么,毕竟老了。 “大爷,您有空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张一转身离开。 突然,一个沙哑晦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来过几次关我屁事,只是看你不顺眼,想提醒你一点东西而已。” 张一蓦地回头。 老头眼睛完全睁开,黯灰的眼瞳,如磨刀石的颜色。 被这双眼眸盯着,张一感到一阵冰冷。 他说话的声音,也磨刀一般刺耳。 话中之意,张一觉得更刺耳。 原来是不顺眼…… 我这样老实乖巧的孩子,竟会有人看我不顺眼? 张一觉得这很奇怪,便笑着问道:“大爷,为什么看我不顺眼?您是想提醒我什么?” 老头斜眼瞥着张一,缓缓开口:“你第一次来,我伸出一根手指头,不是第一次见到你,而是告诉你,你还有一千天好活。”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张一耳边却惊雷一般炸响! 张一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保持微笑。 老头自顾自的接着说,“你第二次来,隔了一个月,却只剩下两年好活了。” 张一脸色还沉稳,却笑不出来了。 “你第三次来,我伸三个手指头,是告诉你还有三百天的阳寿。” 张一额头有汗滴滚落,手心也汗津津的,在裤兜偷偷擦了几下。 “第四次,是提醒你,还有四个月。” “第五次的时候,你还有五十天。” “而这一次,距离我第一次见你,才过去半年多,可你却只剩下八天的寿命了。” 老头灰色眼瞳,漠然的盯着张一,就像看着一个八天后的死人:“人一老都惜命,最见不得不肯好好活着的人。所以,我看你很不顺眼。” 第0034章 我不迷信 我这身体竟糟糕到这等地步? 张一瞬间竟惊骇到失语。 虽然早知道这身体在车祸后每况愈下,但张一也不晓得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没想到,意外的从这灰眸老头嘴里得到了答案。 只有八天? 我还以为至少能再坚持半年呢。 真是不说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于是张一又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虽然惊骇,可对于老头的话也只半信半疑。 但终究还是信更多一些。 毕竟这个世界,不同于此前那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有种种奇异的人,发生着种种奇异的事。 经过了东野博物馆事件,激活剑头后,张一对此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 或许某些奇异就拥有着看透生命状态的能力,这虽然令人惊奇,却并非不可能。 可是连寿命都能看破,这就有点神奇了。 更何况还是八天这样一个相当精确的数字…… 这个老头,他也是个奇异? 他为什么会跟我透露这些? 张一心中揣测着,脸上却只是吃惊:“这……”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作死的如此彻底。”老头灰白眼眸闪烁出奇异的光彩。 “作死……” 张一汗然,他承认自己作死。 每一次召唤剑头,汲取活性,透支肉身,短暂获得不属于自身的奇异能力,都会给那本就羸弱的身体带来更沉重的负担,造成恐怖的消耗。 这种透支,无异于饮鸩止渴,的确是作死。 可张一却别无选择。内忧外患下,不作死,也苟活不了多久。 这作死,是为了搏日后一线生机,能活得长长久久的生机。 有不得已的作死理由,也有如何作死的独门技巧。 但张一不可能告诉这个老头。 意识深处的剑头,更是不能对任何人言明的秘密。 所以张一愕然应对—— “什么八天?” “什么作死?” “老大爷,您这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啊?” 张一一脸懵逼,又是惊讶又是气愤的问道。 老头摇摇头,并不为张一的肤浅表演所迷惑,而是笃定道:“你这惊讶跟气愤,并不是因为担心命不长久,也不是对我的判断的怀疑和不满,而是为了掩饰被我说破的惶恐不安。” 他的灰白眼眸似能洞悉一切:“对于自身糟糕的状况,或许你心里很清楚。你身上有秘密。” 张一默然片刻,才涩声问道:“您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老头冷冷说道:“只是好奇。” “我很好奇,少年人或许有不惜命的,但作死到你这般程度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以就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笑话么? 张一心中腹诽,之前五次见面,这老头从没挑明过,显然在他眼中,我跟这公园中的爬虫,鸟雀,跳鼠,没什么区别。 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 在奇异面前,平凡人,皆难入眼。 这也正解释了他以往的冷漠旁观。 那为什么今天,却会跳出来道破真相?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张一有所猜测,于是心中越发冷然。 老头斜睨了张一一眼,漠然问道:“你,想续命么?” 那灰色眼瞳,依旧漠然冰冷,可在不可见的最深处,却跳跃着一丝火焰。 这言语中的意味也足够令人激奋。 延续生命,这是多大的诱惑? 在他看来,这少年既然清楚自己命不长久,危在旦夕,甚至仅有八天的性命,那他必然会惶恐,会癫狂,会惜命。 会……听从摆布。 而且是心甘情愿。 人在危难窘困时候,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 这少年,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老头并没有期待,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必然的结果。 于是当少年很诚恳很淡定的说,“对不起,我不迷信”的时候,老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不迷信?” 老头的从容被打破,他终于瞪大了眼睛。 少年这回答是他始料不及,也难以置信的。 张一点点头:“是的,对于一切有神论,造物说,灵媒学,续命锁魂,鬼怪妖魅之流,这些不科学的东西,我都不相信。” 老头一愣,随即以夏虫不可语冰的恼怒呵斥道:“荒谬!” 这确实很荒谬,尤其是在他已经确凿的察觉到这少年身上泄漏出来的那一丝黄泉气。 奇异学跟科学,这两条道路,如今已经并行。 基因修复的存在,就是两者间最好的融合剂。 只有最顽固不化的科学者,才会拒绝所有有关奇异学的观点,然后淘汰在时代的大势中。 这少年是顽固派么? 显然不是。 灰眸老头没想过会被拒绝。 这些年来,他都极少被人拒绝。 但在这公园里,一个少年人却拒绝了他。 一时间他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话了。 “哼,实际上,我很怀疑你还能不能撑上八天。” “所谓的八天只是最好的情况而已,更大的可能是……半个小时之后,你就将有血光之灾,甚至会因此而死去。” 看着张一离开,老头还是低声说了一句,恰好能令张一听得见。 是气急败坏,更似乎是诅咒。 张一身形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公园门口人流如织,淹没了他的身影。 但是老头灰暗幽深眼眸中,却只映出那消失在人流当中的单薄少年。 “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不满么?” 灰眸老头身后有幽细声音响起:“可我在你身上,更多感应到的是失去掌控的怨念。” 灰眸老头没有回头,他只是看着远处的公园爬满藤蔓的大门,不屑的发笑:“怨念?不存在的。” “那他很特殊?有值得你关注的必要?”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并不特殊。”灰眸老头摇摇头:“一个被信力撑坏了身体的小孩子而已。我只是想研究一下,他会是谁的试验品。” “真没有怨念么?我猜你待会一定会跟过去。”那声音谑笑。 灰眸老头眼睛一翻,“当然要过去看看,我只是验证一下,他半个小时后会不会死掉。我的尸神六观法,可从没出过错。” “如果真错了呢?”那声音喋喋不休的追问。 “如果出错,也是他的错。”灰眸老头淡定说道:“法不会错。” 他微微仰首,灰色眼眸如冻土,用比冻土还坚实的沙哑语气说道:“我也不会错。” “如果真有错,我也一定会纠正这个错误。” 灰眸老头把“纠正”两字咬的重了些。 “可那次莫长生说你是老鼠呢。”身后声音发出尖细的笑声,“那是不是他的错呢?” “你是不是应该去纠正一下他这个错误呢?” 这幽细声音,也把“纠正”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这顿时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灰眸老头脸色突然很难看,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跺了一下左脚。 他身后的影子陡然扭曲了一下,发出痛呼告饶声:“好吧好吧,是我错了,我的错误已经被你纠正了。” “哼。” 灰眸老头显是很气。 不知道气的是那莫长生,还是这影子,或者是那少年。 在他身上,有种冰冷阴暗的陈腐气息无声无息的散发开来。 周围行人不觉察,只是会下意识的避绕开这个老人。 第0035章 卓有成效孙小山 张一停在佛林公园的西门外,于五分钟后,等来了孙小山。 因为东野博物馆事件受到了巨大惊吓,胖子曾短暂的瘦了两斤,顿时为之惊喜不已,总说这是因祸得福,减肥大业卓有成效。 但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张一觉得他至少又涨了二十斤,这分明是乐极生悲。 名为小山,却不见小山峰的雄壮,只有小山包般的饱满圆润。 孙小山来的很急,一看到张一就喘着粗气追问:“昨天你跑哪儿去了?老李气汹汹的找了你好几遍。我还替你担心呢,没想到这一大清早的,你居然还有心思跑来公园玩。” 说了一大串,才留意到张一脸色,更大惊小怪道:“你这家伙,这是锻炼了多久,都脱水了。” 觉得不太对劲,仔细的端详后,他皱起眉头:“不止脱水,好像还被人吸了血。” “还是被人吸了精?” 孙小山脸上渐渐哀怨起来,像一个被限制食欲的三百斤胖子。 “一哥,我只想问,你的处男之身还在么?” 他渐渐悲愤起来: “你一定是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然后转为激愤: “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作为好兄弟,我一定要跟你一起有难同当!” 紧接着又做哀求状: “哥,下次千万千万要带上我!” 看着戏精胖子,张一很认真的问:“真的想去?” “想,特别的想!”孙小山一脸的谄媚。 这胖子变脸很快,有影帝的潜力。 “好吧,下次我送你去。”张一笑笑,“我一定会满足你这个愿望的。” 没有分清‘带’跟‘送’两字的差别,孙小山眉开眼笑,“走,今天我请客,请你去喝妹汁……酸梅汁。” 对此张一只能感慨,二次元肥宅,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总是相似的…… “一哥,你老实交代,把你折腾成这德行的妹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哪有什么妹子……” 想到那个白服监察丽人,张一的否认有些勉强。折腾倒是没有,可惊吓总是在所难免的。 于是察言观色的胖子更来劲了:“说说怕什么……” 在佛林附中旁边的一间TCY店里,胖子点了两杯梅汁。 这家店不大,只有七十多平米,亮色系装修,很清净,东西也还干净好吃。 关键是价格不贵,符合中学生的消费能力。 当张一喝下第一口梅汁,就感觉到自己的肠胃像是伸出无数的触手,争先恐后的汲取着水分跟养分。 肠胃的每一个褶皱都翻涌着,咆哮着,就如饥饿空虚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饿,太饿了。 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饥渴的呻吟。 于是孙小山便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响声。 咕噜噜,轰隆隆,排山倒海一般。 “不会吧,一哥,你怎么饿成这样?” 孙小山很熟悉这种声音,于是大惊失色。 张一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刚运动完。” “说好只请喝梅汁的……又要吃大奶糕……” 胖子碎碎念的起身,点了个大份的奶油糕点。 胖子的食谱,就是这么不健康,不靠谱。 可他坐下来刚吃了一块,再伸手却发现张一已经把其余份都吃了个精光。 孙小山惊恐的咧开嘴,“我说一哥,你这吃的也太快了吧?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吃这玩意的么?” 张一笑了笑:“我今天运动量很大的,很能吃的,所以只能勉为其难了。” 手指轻敲轻薄亮银桌面上的花色斑斓小吃贴纸,“说好的,你请客。” 胖子很悲愤。 被骗了! 十一点钟。 这个时间,TCY里顾客稀少。 于是张一吃起东西的凶猛劲,就毫不掩饰了。 孙小山苦恼的劝慰:“一哥,慢点吃,别噎着。” “难得你请客,不认真的吃,怎么能表达出我的真诚。” 张一叉起一大块烤肉馅饼,一边大口嚼着,一边还安慰孙小山。 孙小山哭丧着脸:“一哥,不需要这么真诚的,对我还是虚伪点更好。” 张一又叉起一块水果馅饼,重重咬了一口,然后继续安慰孙小山:“那我就虚伪点了,真好吃,再来一份。” 这馅饼是栗果味的。 味道类似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栗子,但外形更像土豆。 张一不太喜欢这种水果馅的烤饼。 但是饿。 更主要的是胖子请客。 所以,只能有什么吃什么。 TCY主墙正面大屏幕上正播放着迷罪乐团的音乐。 五人团,主唱是一个中性化打扮的瘦高长发歌手。 他有着分不清男女中性化的俊美,也有着一把略带沙哑特质的中性化嗓音,唱着一首KEY跨度极高的歌曲。 从清朗温和到撕心裂肺,从爱情的缠绵快乐到生死诀别的绝望。 人生爱恨离合,似尽在这一首歌里。 大屏幕前五六张桌子,稀稀落落的十七八个学生,也不知道是没课还是翘课,都随着音乐摇晃上身,挥舞手臂,眼眸璀然,为之倾倒迷醉。 他们呼喊着一个名字。 “阿君……” “阿君……” “……” 气氛很是热烈。 这还仅仅是视频播放。 如果是真人现场,还不知道会怎样的癫狂。 “这首歌曲调还可以,但格调不高。” 张一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眼光暗自点评。 “相比起来,我喜欢前世的中国风。” 而现在,张一唯一喜欢的是吃。 不停的吃,把这身体黑洞般的饥饿感,填充饱满。 从昨晚到现在,十几个小时。 在这个十几个小时里,张一的工作强度是很大的。 制造活皮。 击杀三人。 遭遇监察。 逃离北郊。 通过界点。 一幕幕惊心动魄。 能扛到现在,早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全凭着一口气,一个希望,来撑着。 或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都忘了身体的需求。直到这一口梅汁下肚,肠胃剧烈抽搐,才真切体会到什么是极度的饥饿。 无底黑洞一样,生生快把孙小山给吃哭了。 他忧伤的像是一个陷入失恋中的三百斤胖子,东西都吃不下了。 梳着高马尾的吧台小妹,圆脸圆眼圆酒窝,一边应付客人一边偷偷看着张一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似乎那很好看。 不过张一并没有注意她。 虽然对马尾还是有些敏感,但张一现在只喜欢食物。 发现张一似乎对迷罪乐团并不感兴趣,马尾小妹果断换了频道。 围坐的粉丝们顿时发出抱怨的声音。 “干嘛要换台?” “我要看阿君!” 迷罪乐团主唱阿君的狂热粉,在年轻人特别是高中生里,比例高的令人发指。 不过换过来的频道内容,很快就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那些抗议声戛然而止,马上转为成欢呼。 第0036章 跟她一般模样 当张一停下来的时候,孙小山如释重负。 ‘张一今天吃的实在是太多了,也太饱了。他一定是吃撑了,不可能还有胃口吃得动。反正已经花销了这么多,总要把面子做足。’ 胖子是这样想的,便豪爽的问了一句:“一哥,你吃饱了?要不要再来点什么?” 张一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腕,揉了揉腮帮子,点头说道:“半饱了,歇一下再吃。” 于是孙小山苦着脸,又想哭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太多嘴。 张一停下来,不光是为了歇一歇,他也在看着大屏幕。 八十寸的磁符光显屏幕上,播报的是东野午间新闻。 这本不是学生们喜欢的节目,也不是孙小山喜欢的节目。 但镜头晃动,闪过的画面,一下子就勾住了胖子的目光。 更勾住了张一的目光! 因为很熟悉,那分明便是北郊,他今天早上刚离开的地方。 画面抖动中,可见楼宇残破街道荒凉,人声跟车声交杂,化为喧闹。 播报音同时响起:“各位观众,这里是北郊。隶属于监察八部的一监察小组在这里执行公务时,被当地的地下社团势力干扰,双方爆发冲突。” 画面中,冲突双方,一方是黑色制服的监察;另一方,是一群各色打扮的壮汉。 监察威严,冰冷的执法工具,让人闻风生畏。 这个,张一已经亲身感受过了。 但是,挡住监察部车辆的社团成员们,丝毫没有畏惧。 他们看起来,比监察队伍更加的彪悍,更加的粗暴。 而且人也更多,黑压压的,有七八百,或者更多。 相比起来,监察们反而是弱势的一方。 嘈杂中,听不清双方的对话。 张一从场面上猜测,应是双方对三具尸体的归属,产生了争执。 这种争执,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直到那个白衣女子站到双方阵营的中间。 这张鹅蛋脸,高且笔挺着的鼻梁,如画眉眼,裸露在白衣之外的如雪肌肤, 都让张一印象深刻,恨不得再也不见。 那个女监察官! 听不清她说什么,声音似乎被技术消除过。 只看到地下社团一方,瞬间群情激奋,甚至有人抄起枪械,恶狠狠扣动扳机。 战况一触即发! 可当画面转回到白衣女子身上,却见她依旧眼眸平静,可抬手处却是一道刀光涤荡而出! 一瞬间整个大屏幕上都耀眼的白亮。 明明只是一线刀光,但乍现的瞬间便如潮水般铺炸开来,如霜花漫天,涤荡前涌,银光席卷,如水龙吟唱。 她皓腕翻转,那一片片大如席的雪花,拼图般聚合,凝为冰峰,朝着前方轰然倾泻而落。 这秋阳之下,暴风雪间,一座剔透冰山,于楼宇废墟中巍然耸立。 片片冰晶,折射出妖冶眩光。 隔着屏幕,张一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凛冽彻骨的冰冷。 更恐怖的是, 这刀意如潮,具化如山, 一刀斩出,冰山之下,千人束手。 他们目光呆滞,面容惊骇,惊慑无助,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而白衣女子,她只是擎着手中刀,冷漠而明丽的俾睨前方。 大屏幕上,画面就此凝固。 只有女新闻播报员的旁白依旧响着: “监察第八部,夏草青青部长适时出手,震慑了地下社团,避免爆发更大的冲突伤亡……” 这单调的声音,配上静止的画面,却胜过最强劲的BGM,震撼十足,激动人心。 所有学生顾客,店里的服务生,都兴奋的跳了起来,挥舞手里一切能挥舞的东西,口中不断的发出惊叹声。 “啊……我女神威武!” “果然不愧是八部冷山啊……” “监察八部之花,青青女神我家!” “……” “……” 目睹此景,张一却沉默了。 虽然少了娇俏,多了明艳。少了讥诮,多了威严。 但张一能确定,这就是同一个人。 “原来传说中的夏草青青,就是她……” 张一身上又出汗了,这次不只是虚,而是后怕。 虽然早就知道这监察女子不是善辈,多半是个奇异,但是对剑头活性激发引导的剑道剑式,张一还是有些信心的。 觉得在合适的情况下,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当时还琢磨着,若是行迹败露就暴起伤人。 可现在看来,幸好没有如此,否则自己定会很受伤。 差距之大,超出想象…… 我就算身体还撑得住,剑头也有足够的活性,又有剑器在手,但那能怎样? 只能一剑一剑的杀而已。 了不起,就是一剑双鸟。 可这位呢? 刀光一展,便是铺天盖地一座冰山。 近千北郊地下成员,其中不乏好手,甚至可能有奇异混杂其中,伺机而动。 但面对这人这刀,却无能为力,连一枪都打不出来,只能束手待毙。 果然不愧为东野监察之花。 如冰花冷艳,这剑道绚烂。 TCY里沸腾着,热度居高不下。 比之迷罪乐团的阿君造成的影响更要热烈。 张一身边的孙小山扭动着三百多斤的身体,一脸的憧憬,痴迷。 他大声吼着:“果然是不负‘冷山’之名的奇女子……” 扭头看到张一痴痴发呆的模样,顿时很是得意,在张一耳边笑话道:“怎么着,看傻了吧,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讲起的东野监察之花,八部的青青大人。” “这辈子,如果能亲眼看到她一面,更能跟她说上一句话,我死都值了。” 然后他突然很猥琐的小声问张一:“怎么样,比起掏空你那妹子,是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张一眼眸凝滞,脑子还有些浑噩,喃喃说道: “跟她一般模样,就是她。” 第0037章 万千活性归剑来 孙小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张一,你就做梦吧。” 他直呼张一其名,也不‘哥’了。 这顿茶点被坑了,正肉疼着呢。 现在张一又口花花占女神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还哥,哥你妹啊! 张一也随即清醒过来。 转头四顾,此刻TCY大厅里,充满狂欢的气息,就像过节一样。 疯狂兴奋的,不光是男生,女生也同样如此。 似乎跟迷罪乐队的中性主唱阿君一样,夏草青青的魅力也是男女通杀的,甚至比迷罪更令这些少年人迷醉。 不过,其中更多杂陈的,是对奇异的向往和渴望吧。 张一这样猜测着,笑了笑,对胖子说道:“我讲真的。” 从昨晚到现在,最让张一揪心的一刻,便是与这位监察之花在小区转角的那一场邂逅。 北郊转角遇到的不是爱情,而是莫大的危机。 其中惊心动魄之处,更甚过搏杀三人。 也远比那皮纹复活,界点波折,老头断命,更要惊魂。 而刚刚屏幕上那一刀,也令张一陷入到更深的震撼和沮丧中。 这种感受,正如夏草青青蜗居之遇剑轨。 投之剑轨,报以刀山。 胖子摇着头,哈哈肉笑皮不笑的恐吓着张一:“不要乱讲话,小心青青大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把你抓走。” 张一心虚的转目四顾。 幸好,并没有。 虽然还没吃饱,但是张一现在却已经没有继续吃的心情了。 很心塞。 本来以为,前方只是一座大山。 虽然有荆棘遍地,有沟壑横生,有虎豹豺狼,有雾瘴毒蛊。 但终究有路,能爬能翻越。 可现在却发现,那是一座冰山。 冰山无路且不可攀登。 一步滑下去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这一刀,让张一看清了现实。 奇异或者类奇异有多恐怖的现实。 咻 大门轻响,一个黄绿色制服的中年人走进来,将一个肥大的包裹重重丢在地板上,发出“嘭”的沉闷声。 这是送报员来送报纸。 TCY是家连锁店,兼顾给客人提供报纸销售。 因为在学校旁边,娱乐类的报纸会更畅销些。 但是现在送来的,是东野时报的加刊。 张一瞥了眼,见到首页上依然是熟悉的画面,整页都是这位青青部长的大幅风姿。 “排版印刷的速度真快……可这到底是东野时报还是东野娱乐报?” 嘴里嘟哝了一句,张一扭过头,喊胖子离开,可刚走出TCY的玻璃门,张一停下了。 “似乎有点不对劲……” 回过头,眸光穿过门玻璃,落在了东野时报加刊的首页上。 落在胖子眼里,这分明就是对青青女神的恋恋不舍。 他嘿嘿一笑:“爱上我女神了吧?” “嗯,我爱死她了。” 张一回身去买了一份报纸。 丢一元硬币在柜台上,张一也不着急走了,就坐在吧台旁的高凳上,慢慢的翻看报纸。 其实没有翻,只是凝视着首页,呆呆的看着上面的监察之花,冷山夏草青青。 圆脸店员妹子嘴撅了起来,莫名的有些不开心。 调制好的茶饮,放在台面上的声音都重了很多。 让人担心马克杯的质量。 “怎么又坐下看报纸了?青青大人虽好,但不可以贪杯的!” 就在胖子调侃的时候,张一起身,信手将报纸丢在凳子上,挂着笑扬长离开。 “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PS?” 看到张一释然的笑容,圆脸店员妹子莫名开怀了许多。 报纸丢的这么随意,显然他也不是很在意青青大人的…… 胖子不明白为什么张一情绪变化这么快。 张一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新发现。 东野时报加刊首页大幅封面,明显是来自视频的截图,正是夏草青青挥刀如山的那一幕。 两者看上去差不多,一般人很难区分。 尤其是没有视频参照的情况下。 但张一不然。 他的记性很好。 适才屏幕上的画面,每一帧都在他脑子里温了一遍。 跟这首页对比了一下,张一突然有个很有趣的发现。 那就是,这加刊上的夏草青青,远没有视频中展现出来的那般冷艳威严。 差了不少。 这不是静态跟动态的区别。 而是有特效跟没特效的区别。 视频是加了视觉特效的。 报纸虽然也是PS过的,但效果就差了许多,更接近于真实。 所以,冷山夏草青青那一刀挥出的冰雪如山,确实很厉害,冻澈肌体,震慑心神,令几百人束手,令旁观者都生出难以匹敌之感。 但是,那只是刀意如此。 实际上,出刀的威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 感受跟实际,就是特效跟素颜的差距。 就好比,一个9分照片女洗去妆粉,素颜只能剩下4、5分,一个道理。 当然,夏草青青依然是一座难以攀越的冰山。 但是,张一多少还是找回了些信心。毕竟,他所要面对的那人,也不会有冰山夏草青青这般恐怖的实力。 走了几步,或许是因为心情舒畅,也或许是因为肠胃里有了填充,张一感觉舒服了许多。 差点发出呻吟的那种舒服。 狠狠的抻了个懒腰,张一察觉到不对。 这可不单纯是吃饱的缘故,而是有异样的气息,在他的身体中游弋着。 肌肤,血液,筋骨,五脏六腑。 然后渗透进意识最深处,如飞蛾投火般扑到若隐若现的剑头上,慢慢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是错觉么? 张一掐了大腿一把。 胖子捂着大腿,嗷的一声,蹦起足有一筷子高。 当然,肯定是平放着的筷子高度。 “哥,我错了?!” “你没错,我掐错了。” 胖子还以为刚才在TCY里喊“张一”的事犯了,正忐忑着。 不成想,原来是张一错了,脸上顿时委屈起来。 “别太浮夸了。” 张一现在根本顾不上搭理戏精胖子,此刻深深沉浸在意识深处的发现,让他禁不住的欢喜。 这异样的气息…… 跟剑头青光播撒下身体的感受相似,比较来看,分明就是活性! 外界,有丝丝活性正缓缓渗透身体,渗透进入意识,渗透到剑头上。 淡淡青光,映照识海。 虽然只如萤火,但终究有一点亮光。 这一刻,张一看清楚了。 如果说剑头如主根,那周围丝丝缕缕的活性便如繁密根系。 如果说剑头是主干,这些活性便是延伸开来的粗枝细蔓。 虽然还黯淡着,却如火树青花,绽发徐徐生机。 张一也看清楚了。 剑头上的细密裂纹越发的明显,微燃的青光已晦暗了下来,几乎彻底失去光泽。 显然,最近这些时日的攫取,无异于涸泽而渔,对这剑头的损耗是巨大的。 剑头并不锋寒,这陈旧不堪,竟是崩离在即。 就跟自己的身体一样。 张一很怀疑,自己若是在八天后死去,这剑头是不是也会跟着消散。 转生而来,多半因这剑头。 若这剑头崩溃,我想要再度转生,恐怕是不能。 当然,若是那公园老头所言不虚,我只剩下八天的寿命,跟这剑头谁先崩溃,还难说。 何况我只转生过这一次而已……也只是个门外汉。 意识沉寂在识海当中,张一这样想着。 剑头此刻正吞噬着那萤火般聚拢而来的一点点活性,在淡淡烟花明灭中,轻轻摇摆。 一点点萤火般的活性,渗入其中,似乎正在填补着剑头的亏空。 在剑头的断裂截面处,有一道符纹微亮,渐渐显现出形态。 只是张一还看不清楚。 张一不知道这活性到底是什么,来自何处。 更疑惑于,这些活性为什么会在今日今时飘荡而来。 他只知道,这剑头需要。 而自己,也需要! 感受了一下,张一能分辨得出,这些如萤火般的活性,跟以往剑头中激发出来的青光,虽然性质相似,但细微上还是有些差异的。 当然,具体而微有什么不同,张一能感受到,却说不清。 张一脸上痴痴呆呆,似哭似笑。 孙小山愣头愣脑的看着张一,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咋回事? 难不成,是傻了?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是一见监察冰山丢了魂儿,一见我家青青误终身? 同时,他也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看着张一往日清澈此刻却痴呆的眼眸,这张瘦削清秀的脸,这白皙秀气额头,他小心翼翼的伸出圆手,屈指做势。 脸上绷不住得意的笑: “张……一,魂归来兮!” 噗的一声,便是一个强有力的脑瓜崩! 第0038章 单车少年 嗤! 破缟般一声轻响。 张一醒来,感应剑头,应激而发,眼眸中有淡抹青光一闪而过。 孙小山却傻了,呆呆的看着自己抬起的右手。 在浓郁阳光下,他凸出的右手中指,整片指甲已被削去。 平平整整,再往内多进一毫,就是血肉。 失去了指甲的保护,透明皮膜吹弹可破,内里紫红色的纤细血管清晰可辨,血都似随时将涌出来一般。 孙小山咧着嘴巴,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这咋回事?” 他抬眼瞅着张一,喃喃道:“一哥,我刚才只是想叫醒你,没别的意思啊……” “可我的手,我指甲呢?哪去了啊?” 张一眼眸恢复澄净,扫了一眼,心中波动,可脸上只是笑了笑:“不小心弄丢了吧,下次不要这么毛躁。” “丢了?”胖子恍惚。 张一很郑重的提出建议:“赶紧回去,好好找找。” 丢东西不是没有过,但是丢指甲…… 胖子欲哭无泪,还有这种操作? 而且刚消失的好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的吓到他了。 幸好消失的只是指甲,还能长出来。 要是手指呢? 要是手臂呢? 要是其他的部件呢? 不堪设想! 虽然莫名惊悚,但胖子并不认为这跟张一有什么直接关系。 在他看来,应当是另有灵异。 脑子很乱,可孙小山也知道张一是要支开他,就问张一:“一哥,你还要去哪儿?” “最近身体差,我去踩个电磁车,多锻炼一下。”张一目光幽然。 “蹬电磁单车?”孙小山脸上肉都颤了起来,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这种自虐的打算。 看着张一苍白脸庞,瘦削身板,孙小山本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些心酸。 不是羡慕张一的身材。 也不是嫉妒张一的清秀。 而是同情。 说是锻炼,多半是为了省钱。 生活拮据至此…… 看来张一昨晚上,未必是去找妹子,多半是做了鸭子。 要不,咋会亏空成这般模样,还想着去锻炼? 唉,落魄至此,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出手豪爽的一哥了。 胖子不忍看,只能咕哝一声:“好吧,我回去了。” 可脑子还迷糊着,心道真奇怪,不过是想要弹他一个脑瓜崩,这指甲咋突然就少了一片? 真是见了鬼! 张一确实要去蹬电磁单车。 也确实是为了锻炼这身体。 但是其中真正的原因,就不会跟孙小山讲了。 胖子是个话痨,不说话会死星人。 张一能跟他成为朋友,是因为只有张一才会一直很安静的听他说话。 胖子喜欢说奇闻,说八卦,讲蹩脚的段子,讲各种道听途说来的所谓秘密。 这些烂大街的东西,不要说人,连他家养的狗都懒得听。 所以孙小山很少有听众。 只有张一对他的啰嗦没有一点厌烦。 这让孙小山很开心,引为知己,跟张一聊天的时候,往往产生一种异乎寻常的满足感。 当然,张一对此也很开心。 转生之后,虽然也有着前身的记忆。但是这些记忆,更像是从别人那拷贝来的,很多前身不在意的东西,到张一这里记忆就很模糊。 张一需要知道的更多,而他又要保持孤僻。 所以除了公共课堂,终端网络,书籍报刊实体资讯等,胖子的唠叨,也是一个重要的信息来源。 从胖子话痨般的讲诉中,张一得到了许多。 北城,远比北郊繁荣。 虽然比起南城来,粗糙陈旧,城市的色彩远不够光艳,但依旧生气勃勃。 云彩下,混凝土的低矮楼房,外部大都被打理的很干净。 有植以花草,有铺以瓷砖,有涂抹前卫,有粉饰霓虹。 张一环顾的时候,每每总有前世的熟悉气息。 因为在TCY里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整。 时值八月,东野的天气,越发的闷热。 压在头上的太阳,如末日一般的血红,染红周围的云彩,向外发散炙热的光线。 时不时的还有热风席卷过街道,路两旁的白桦树枝叶都打蔫了,垂头丧气的摇晃着。 这个时间点,街上的人不多。 嘎吱…… 嘎吱…… 一架乳白色单车,在平整的黑褐色路面上骑行。 从上向下看,就好像滴在巧克力饼上面的不规则沙拉。 车子歪歪扭扭,车胎在路面上发出难听摩擦声,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可又每每总能在歪倒前保持住平衡,斜扭着继续向前。 张一飙着汗,拼命的蹬着自行车踏板,像踩着风火轮一样。 几何条纹T恤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显得身材愈发干瘦。 让人很是怀疑,这单薄身体里,哪来的这么大气力。 张一摇晃着脑袋,咧着嘴,呲着牙,清秀脸上表情狰狞,恨不得将舌头都甩出来散热。 身边一辆辆电磁汽车擦着单车呼啸而过。 开车的路人不屑一顾。 在他们眼中,这个少年,就像一条疲于奔命的狗。 这不是普通的共享单车。 无论是乳白色车架,还是黑色橡胶车胎,都装有电磁感应装置。 每蹬一圈,车轮每滚动一周,动能都会转化为磁电,通过地面埋设的金属线路传导出去,给这个城市增加一点电力。 纯粹靠太阳能,已经不能满足东野的需要。 但这种天气,极少会有人骑行能源单车。 太累太热,会中暑。 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张一却有足够的理由这样做。 因为这不光是免费的代步工具,还有贡献积分可拿。 最重要的是,能锻炼身体,而且不同于普通人的锻炼。 就在那些星星点点的活性,透过身体,投入到剑头的过程中,张一有了一个了不得的发现。 那些萤火虫,虽然发着光,但实际上并非如剑头一般的青色,而是黑色的。 它们渗透过身体每一个部分,肢体,筋肉,骨骼,血液……都在刺激着血肉肢体,透着一种滋润生长的味道。 尤其当肉身绷紧发力时,这种感觉犹发明显。 这让本来疲惫不堪的张一,又振奋了起来,有了新的力量。 张一不知道这些星点般的活性有多少,能持续多久。 所以他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想错失这样的机会。 因为佛林公园老头所说的八天,很大概率是真的。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么热的天气,很容易中暑。 其实还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比如剑道馆,健身房,游泳馆,武道院,虚拟机甲实训场等等。 但是做完活皮,张一已经没钱了。 身上的夏元储备,不超过三位数。 所以,张一目前唯一能选择的运动,只有踩单车。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一直骑行到兰花广场下一站,张一才停下车子,将电磁单车卡在路边自动车架上,弯腰在端口感应器上刷了一下个人终端。 滴…… 屏幕上8这个数字,代表着张一这次骑行贡献了8度电能。 很彪悍的一个数字,差不多能让一辆轻型电磁车行驶5公里路程。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虚弱男生创造出来的。 到目前为止,张一一共献能258度,折合贡献积分258分。 在夏联,个人贡献积分就是这样规定的——1度电能,对应1贡献积分。 在北郊,为了不暴露身份,是以假身份购买黑中介的高价电,并没有动用这张供能卡。 8度,也是最近这一年来,体力消耗最大,供能最多的一次。 但是张一并没有感到太多的疲倦。 毫无疑问,这是活性的功劳。 张一停下来,也是因为现在能吸纳的活性越来越少了,似乎已经过了高峰期。 虽依旧有少许星点汇聚而来,但是数量已经不足以高频率的刺激身体,达不到继续活化锻炼的效用。 而且张一也很累了。 即使身体有活性的刺激,也耐不住精神的疲倦。 可张一脑子里还在思考,这活性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位白辰溪讲师曾经透露出一些东西。 所谓的修补基因,其实就是身体获得生命活性的过程。当活性在身体内流动,便会促生那些废弃或退化器官的复苏。 活性是一种很难解释的东西,可以认为它是灵魂的激发,也可以认为它是精神的具现,又或者是其他奇异而不能言诉的东西。 它们是从哪来的? 为什么以前没有,偏偏现在却有了? 这种异力,跟前几次从剑头激发出来的异力相比,到底区别在哪里? 在外界活性透过身躯的时候,张一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把自身当做高分子胶皮,动用剑头青光进行活化完好的器官,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那块“活皮”当时的诡异模样,惊心动魄,张一便收起自己这个盘算。 这不是大胆,而是大胆包天,不知死活! 想象一下,在自己的身体各处皮肤,也许是胸口,也许是腰腹,也许是后背,或者是屁股,还可能是脸上…… 鼓出一张张狰狞的人脸…… 发出凄厉如鬼厉的号声…… 自己还是自己么? 那才是活见了鬼。 一定不能再见鬼。 张一警醒自己,放下心思。 但还没转过身,耳后便传来突兀尖啸声! 第0039章 听到了车声,看到了幻相 刚入耳还远在街角,但只呼吸间便在耳畔炸响,尖锐酷烈撕裂耳膜! 这声音并不陌生。 这来自电磁轮机的高频震颤,来自高分子轮胎跟电磁路面的剧烈摩擦。 满大街的电磁汽车,都会发出同样的声音。 但是,没有任何一辆车的声音会这般的刺耳,尖锐,粗暴! 甚至,张一能听得出这辆车动力的强劲,震颤频率的低沉稳定。 轮胎的摩擦,都带着一种特殊的撕裂感。 在这一瞬间,张一脑中想到的,竟然是这车的型号很少见。 应该是一辆极昂贵的跑车,而且是很贵很贵的那几种之一。 P15? B16? 可这条街,并不是什么好飙车的去处。 附近也没有停车场。 前方更是一个死胡同,路况一目了然。 张一瞬间猛醒! “不对,这是故意冲着我来的!” “难道是今早在北郊的事发?” “还是说……” 张一已经来不及回头,也来不及向两旁闪避。 这声音就在身后爆发,已经迫在咫尺! 感受到身后袭来的死亡风压, 耳边撕裂着索命的尖锐呼啸, 张一来不及更多思索,眼眸一凝,猛地向前跨步。 虽然只经过短暂的剑道修习,除此之外再没有经历过其他武道相关的历练,但是,在这一刻,张一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向前跃行一步,或许能将要承受的冲击力成功的减轻一部分。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鸟用,只是惨烈与特别惨烈之间的差别而已。 强烈的死亡危机,依然如针芒般刺痛张一的意识。 死亡前所未有的接近。 这是生死一线,性命攸关! 原本疲惫的精神在这一刻空前集中,火烧火燎,陡然振奋。 强烈的意志在空寂万古的意识空间中波荡,撼动孤寂的剑头。 无需赘言,开关被打开。 剑头的断裂处,青色的光华,沿着细密的纹理裂口释放出来,在张一的身躯中氤氲,然后呼啸,汇聚在张一的脊背腰腹狂野的扭曲,撕裂,聚合。 张一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成功的向前跨跃了一大步。 但是,流线型的车头,还是重重的轰击到张一的腰背。 巨大的冲击力,将张一的身躯弹射出十几米。 他重重扑倒在黑褐色的街面上,向前翻滚了七八下,然后扑街失了声息。 身后是各种声音。 戛然而止的轮胎摩擦声。 低沉而有力的电磁轮机空转声。 车门弹开的清脆机簧声。 女生的惊骇尖叫声。 以及一把熟悉的男声,带着微微的懊恼: “咦,坏了,刹的晚了一点点,不会是死了吧?” 女声惊叫道:“啊……你撞死了他,你杀人了!” 男声强自镇定下来,淡声说道:“本来只是警告他一下而已。不过真死了也没什么干系,只是跟公子有点不好交代。” 女声清脆却惊惶:“他死了!你杀人了!” 男声却已经平和下来:“没事啦,跟兰公子好好解释一下便是了。反正这小子也该死了,早死早投胎……” 就在这时,两人的对话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底下。 那明明已经扑街的男生身子扭动了一下,竟摇摇晃晃爬了起来! “噗” 吐出一口血,男生青涩的脸上居然还挂着温和的笑,一双渗着血丝的眼眸看着这人这车,咧着嘴用极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 “来,” “继续,” “下一辆。” 像来自地狱的声音。 周遽然惊骇的看着张一。 本以为下手失了分寸,这家伙已经扑街了。 但没想到,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在如此剧烈的撞击下竟然还能活着,他还能站起来! 这让周遽然难以置信。 不得不说,这家伙运气很好。 可即使能活下来,也会伤的很重。 嘴角的血渍,肩膀,肘部,膝盖,脚踝,但凡突起处衣物都绽开,皮肉擦破,粘着尘土跟血浆,都说明这个事实。 这本应狼狈,而且凄惨。 也正是他此举的目的所在。 但是,这个男生竟然还能站起来,还敢跟他叫板! 他脸上这讥诮笑容,这不屑的语调,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该恐惧? 他不该吓破了胆? 他不该是被撞断了脊梁,倒在地上抽搐挣扎惨嚎么? 于是,车下的男子,车上的女生,都满脸惊骇愕然。 这一瞬,出现在他们眼中的男生,似乎变成了一个怪物。 青涩稚嫩外皮下,有着可怖坚硬内核的怪物。 张一眼角血红。 阳光在视野中是红色的。 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血一样的颜色。 在红色的背景下,站在那辆黑色B16前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高大男子。 他身着笔挺的黑色礼服,脚下踩着希洛克风格的黑色尖头皮鞋,头上顶着黑色礼帽,鼻梁上架着乌金框眼镜,衬得脸色白皙中泛着细腻,帽檐散落的几缕发丝透着柔亮的光泽。 昂贵的跑车。 不菲的服饰。 整洁的仪表。 英俊年轻的面容。 这无一不符合正面或反面顶尖角色的形象。 可实际上,他只是个幕僚。 难听点说,就是某人的下人,奴才,狗。 张一很清楚这一点,用充满讥讽的声音说道:“这次又是车辆故障性失控?” 周遽然注视着张一,本来设想好的第一句开场白,硬生生被噎了回去。 这少年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 很激烈,也很硬气。 真不晓得,一个朝不保夕的家伙,有什么好硬气的。 是有恃无恐么? 于是周遽然也笑了,换了个开头。 “张一,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看着前方满身狼狈而卑微的高中生,周遽然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强硬的态度,确实是一种可以抬高自身价码的策略,但这需要一个前提。” 周遽然嘴角微微挑起:“首先,你得有足够的筹码。” 他脸上露出些同情:“可你自以为不错的筹码,对于兰公子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而已……” 周遽然摘下黑色鹿皮手套,伸出右手,将尾指微微翘起:“就这么点。” 他强调道:“可有可无。” 张一身子晃了几下,勉强站稳,脸色却越发苍白。 在周遽然的眼中,这可能是因为伤到了内脏,也可能是因为心虚和惊惧。 强硬是可以伪装。 可因为惧怕,交感神经活跃,肾上腺素分泌速增,表皮小动脉收缩,毛发竖起,皮肤血液供应减少,而具象在外的脸色苍白,却是无法掩饰的。 物料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周遽然,相信自己的辨识能力。 很多时候,人跟物料并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笑容越发随和,脸上也越发的同情:“好好掂量一下,不要像他们一样固执。” 他们? 这一刻,张一再次聆听到来自前身残留灵魂的痛苦和愤怒。 第0040章 这繁华盛世,只属某些人 这不是虚伪的同情,而是严厉的警告。 “他们”是谁,不言自明。 前身的父母,就在车祸中送命。 张一转生过来,也正是在车祸之后。 而制造车祸的,就是那位兰公子,眼前这周遽然的背后之人。 不是无意,而是蓄意。 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张一家简配版的C25,在兰公子驾驶的那辆号称“全金属蛋壳”的FT面前,就像一个脆弱的鸡蛋壳,不堪一击。 就在那一刻,张一转生而来,他忘不了,前身遗留记忆中最鲜明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从FT驾驶席窗口探出来的年轻笑脸。 那张属于兰公子的脸。 然而,肇事者,却按在了周遽然的头上。 当然,周遽然也只是象征性的被监察部调查关押,两天后就安然无事的放了出来。 调查结果便是刚刚张一用讽刺语调说起的车辆故障性失控。 如果不是看到兰公子那张优雅俊美青春意气俊朗阳光却带着癫狂笑意的脸,张一没准就真相信了这个结果。 他为什么非要亲自动手杀人? 张一猜测,这个兰公子,多半是个疯子。 或许,所有的天才人物,都是隐性的疯子。 兰公子喜欢亲自动手杀人。 他享受亲手毁灭生命的快感。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解释。 而用周遽然顶罪,说明他还有精神上的洁癖,不想沾染到一点点污点。 在东野公众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年轻的超卓天才,一尘不染,灿烂生辉。 “所以,把ZY12的原始配方拿出来,对你是有好处的。” 周遽然很诚恳的看着张一:“你能得到一大笔钱,能得到最优厚的权限待遇,将拥有最光明的前途。” “你可以得到最好的救治,包括基因修复。你可以继续修习剑道,学习符道。你的未来,会充满光明。” 推了一下眼镜,周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B16,以及车里的那个女孩,露出一个富有魅力的自信笑容,继续说道:“放在你手上,它只是一张废纸而已。只有在对的人手里,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才不会辜负你父母他们的心血。” 毫无疑问,他口中那个对的人就是兰公子。 张一只是看着周遽然,漠无表情。 周遽然不喜,右手黑色手套挥了挥,终于朗声诵念出了早设想好的开场白。 “你看这繁华盛世,是如此美好,但可惜,它只属于某些人。” 他目光如刀,盯着张一:“确切的说,它只属于少数人。如果你再这么固执下去,那它肯定不会属于你。” “永远都不会,一点希望都没有。” 用力的挥了一下手,周遽然脸上浮出不耐烦的冷笑:“别再冥顽不灵了,交出来吧。” 张一也笑了。 冷笑。 死人自是没有希望的。 可交出来,就能拥有繁华,拥有常人期盼的一切? 这是骗傻子呢。 不交出来,倒还有一线希望。 何况我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配方。 鬼知道那ZY12配方中到底缺了什么东西。 面对男生的倔强,周遽然嘴角微微挑起,以上位者的姿态俯瞰着张一,感慨一声道:“果然还是不听话啊……” “张一,你应该庆幸,这次来的是我而不是其他人。否则,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父母就是不识时务的人。” “兰公子最讨厌这种人。” “所以,他们死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留了一手。” “我们很清楚,你一定知道他们把真正的配方藏在哪儿。” “这次来的是我。下一次,来的或许就是其他人,甚至会是兰公子。” “我希望你能坚持到下一次,去面对兰公子的怒火,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多么的好说话。” “你也可以试着逃跑。不过,即使给你更高权限,你能跑到哪儿?东野兰家,可不会只限于东野。” “记得在此之前,不要像一条狗一样,横尸街头。” 周遽然深深凝视张一一眼,然后优雅转身回到车上。 瞬间B16轮机轰响,有力的震颤中发动起来,如一阵风般紧擦着张一的衣角,疾驰而去。 如死神一般擦身而过。 张一目光冷漠,没有躲闪。 在赶过来的路人眼中,这少年似乎是漠视那人那车,但更像是漠视他自己这条命。 但实际上,张一只是算定了周遽然不会再出手。 因为对兰公子来说,他这条命还有用。 更确切的说,是ZY12的配方还有用。 在低沉有力的轰鸣声中,B16离开。 喧嚣的风也打着旋,跟随着离开。卷起几片蕉叶,良久翻转落下。 这场车祸,就发生在漆着白漆的8米道桥之旁。 这里本就楼房稀疏,人流稀少,附近只有一个中型充能站,在这个时间段也没什么顾客。 几个蓝色制服员工闻声赶了过来,远远瞥见罕见的B16流线车身,奇宽的复合轮胎,低调而奢华的奔马车标,都禁不住发出惊叹声。 超过200万夏币的豪车,在东野本就不多,北城更罕见,尤其是在这种电磁车道上,更是难得一见。 电磁车道,每隔二十米,就有圆形金属轨线凸起寸许排布,是这种豪车复合轮胎的杀手。擦出的电火花,会干扰到电磁轮机的运转。 但显然,这辆B16的车主,对此毫不在乎。 动力瞬间提升到最大,不过几秒钟,雪亮的黑色豪车便消失在远路的弯角。 只剩下还没消散的强劲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啧啧,这小家伙骨头真硬,B16车头都给撞瘪了一块。”一个三十几岁的粗壮供能站员工惊讶道。 “没要你赔,真是运气。”戴眼镜的员工眼神也不错,赞叹连声。 “小家伙,B16你也敢碰瓷,哥们大写的服。”高个子员工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 这几个员工都穿着厚制服,戴着平檐帽子,大热天的,见来晚了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看,挪揄了张一几句,就笑呵呵的往回走。 在他们眼里,似乎被B16撞了,都是一种荣幸。 地上的星点血斑,少年的狼狈,都完全被忽视掉。 这场事故,在他们看来,自然是这少年的责任。 是他自讨苦吃。 难不成,人家一辆崭新的B16,特意跑到这偏僻街道来,只为撞你这穷学生? 结果还没撞死你? 你是变形金刚啊? 太扯蛋了,没这个道理。 除了远处城市的隐隐喧嚣,一切恢复了平静。 只留下几块深红的血迹,在灰褐色路面上渐渐干涸。 无论是周遽然,还是几个供能站员工,没人注意到,它们干涸的很慢,很慢。 当这些人离开,还没有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张一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一手撑着车架,一手撑着后腰,拼命的喘着粗气。 “刚刚的冲撞真的很凶险,差一点丧命。” “向前那一下,虽然化解了不少冲力,但是筋肉跟骨骼受到的震荡还是不轻。” “若非我反应及时,剑头给予的活性也足够充分,多半会被撞死。” “就算不死,脊椎骨也会重创。如果那样,少说也几个月下不了床。更严重的,就是终身瘫痪。” 对此张一后怕不已。 更感慨的是,从供能站员工的口吻不难看出,相对昂贵的B16,一条人命,似乎并不比那几片飞旋的蕉叶重上几分。 这就是北城。 此刻,张一身上汗水一个劲的往外冒。 身上的几何条纹T恤被淋漓的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擦破的地方,血混着汗,有盐分渗进创口,灼烧般火辣辣的疼。 张一的身体开始颤抖。 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余悸未消,更不是因为这新增的仇恨,而是为刚刚突发的奇异变化而惊骇。 就在那遇险的一瞬间,张一催动了剑头。 危险来得太突然,措手不及,手中也无剑,所以并没有激发剑式, 而是 用活性 激活了脊背 让自己的血肉 在那一刻活转过来 就像激活高分子胶皮一般 果然…… 腰腹处的血肉,在被激活的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活力。 活性活化了血肉,那一刻,有鬼怪的嚎哭,但只是一瞬。 可在那一瞬,张一却看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岩浆喷涌数万米高遮天蔽日的热带火山。 燃烧着坠落的千万颗流星,在午夜沙滩上空闪烁的红色星云缓缓沉入黑色海洋。 巨树撑起连绵无尽的绿色宫殿。 滑过船舷,闪烁出钻石光彩的蓝色冰山。 比整个城市还要硕大的头骨,里面穿梭着一架架马车般的飞船。 最后这一个画面,或者说这个场景,似乎格外的清晰,对张一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 …… 各种纷繁复杂的景象,各种杂乱喧嚣的声音,各种古怪离奇的信息,差点撑爆了张一的脑袋。 如身临其境,如真实经历。 但更大可能,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张一不能确定,因为到现在脑袋还胀痛着,眉心抽搐,意识恍惚。 ……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张一才眼眸清明,神智清晰了些。 这人灰白的眉毛,像是陈杂了浮灰的积雪。 灰色的眼眸,像是积雪下冰封多年的冻土。 他看着张一的眼眸,漠然中带着一丝讥诮说道:“这就是我说过的血光之灾,怎么样,应验了吧?” 第0041章 人可知命,但不可认命 是佛林公园那个红褂老头。 张一不晓得这老头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突兀的出现在这空荡街道,鬼魅般出现在张一眼前,如从天而降。 如果不是见过几次了,而且今天上午这次记忆尤其深刻,张一差点以为这也是幻觉。 漠然看着张一,老头沙砾般的声音中微透出些得意:“怎么样,差一点你就死了,现在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一直在旁边观望着? 张一这样猜测,一张口喉咙里涌上来浓浓的血腥味,有点冲,只能咳嗽了几声,才沙哑着嗓音说道:“不怎么样。老先生,早都跟您说过了,我不迷信。” 老头面容阴冷,不喜道:“差一点就撞死了,难道还不算血光之灾?” 张一又咳嗽几下,吐出一口血沫,嗓子才轻快了些,摇摇头并不认同:“说好的半个小时呢?” 老头灰色眼眸越发深沉,恼怒道:“只是延缓了些时间而已,结果最重要。” “只是延缓了三个多小时?” 张一抬头看天,日头已经西斜,便有些讥讽的笑了笑说道:“人一生中,难免有三灾六劫,种种不测。可就凭您一句话,叫我如何相信?如果不是在三个小时后,而是三天后,三年后,我但凡有什么意外,难不成都算您预言准了?都只是延缓了些时间而已?” 对于狼狈男生的反驳,老头很是恼火,但一时间却无言以对。 毕竟,他确实是失算了。 虽然这应是出自于某些未知力量的干扰。 但这也让他对这少年身上的莫名信力更感兴趣。 所以他既没有拂袖而去,也没有抹杀掉这个错误。 张一向前挪了一步,继续说道:“所以说啊,这种预言很简单,也很容易,我也会。” 凝目看着老头诚恳说道:“老先生,我看您这个月也定会有血光之灾,希望您日常言行也需谨慎。” 看着眼前这不知好歹不识深浅的少年,老头灰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戾色。 灰色眼眸如死鱼一样的颜色。 在这眼眸中,有着刺骨战栗的冰寒,有着生命都如死鱼的冷漠。 但只是一瞬,这逼人的戾气便消散掉,似乎只是假象,从未出现过。 他叹了一口气,凝目看着张一,脸色尽管还保持着平静,可言语中却有着深深的警告意味:“这种断命之言可不能随便乱讲的,尤其是如你这样的人,对我这样的人。” 灰眸老头没有多做解释。 对于寻常人也不方便解释。 况且即使解释了,这乳臭未干的男生多半也听不懂。 但张一却听懂了。 “普通人对奇异的妄测,会产生反噬么?” 心中嘀咕了一句,可对于灰眸老头的警告,张一并不是很在意。 这老头此前的古怪跟特异,已经足以说明他就是一个奇异了。虽然关于血光之灾的预言迟到了,但并没有缺席,终究还是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张一甚至觉得,这根本不是老头的预言出了差错,而是因为自身剑头活性的影响,才产生改变。 也正因此,张一更加相信老头此前的论断—— 八天。 我只有八天的寿命了。 可只剩下八天的寿命了,还怕什么反噬? 所以张一无欲则刚。 看出少年毫不在意的模样,灰眸老头摇头冷笑:“对于真正的力量,你一无所知。” 老头的这句话,在此前世界已经是个老梗,但在这里却很新鲜,背后更有着发人深省的意味。 虽然张一很想听老头讲讲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但是张一更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我自身已经有了“奇异”,虽然这“奇异”跟他们的“奇异”,并不是一回事。 这老头本冷漠我的生死,这突如其来的关注,是在剑头觉醒之后,想来多半居心叵测。 前有兰公子的威胁,后有监察部的阴影,这个时候,明面上我可不能跟奇异扯上一点关系。 “只有科学才是真正的力量,我只相信科学。”张一便笑了笑,转身要离开。 “小家伙,你应该庆幸你是生在东土,长在夏联。若是身处西陆教国,这一句话,就足够你上几次绞刑架了。” 被张一激怒,灰眸老头说话带上了火气:“身为信徒能融合信力,却背叛信仰。在东土,称为叛道者;在西陆,称为背信者。无论在哪里,都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不会被送上绞刑架,也要承受信力反噬的惩罚,肉身崩溃,死到临头,就如你现在这这状况。” 张一停了下来。 老头的话,似乎打开了一扇门。 恍惚间,张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自身的状况,张一到目前也只是一知半解。 如果能从老头这里得知更多,自是求之不得。 但是跟坦露秘密带来的巨大风险相比,这又不算什么了。 这老头的突然出现,未必是坏事,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什么信徒。” 张一只能忍住强烈的好奇,淡漠摇头,“我也从来没有信奉过任何教派。” “胡说!” 老头怒不可遏,语声冷冽,那双灰眸豁然完全睁开。 在光亮中,似乎有雪层消融,其下灰色冻土溶解,在他眼中氤氲出淡淡的灰白雾气。 这团灰白的雾气如活物般笼罩在张一的脸上,一瞬便如梦境降临。 “你信奉的是哪位尊神?” 老头的询问,似乎是在梦中响起,锽锽如钟,扣人心弦。 张一脑子迷糊,但坚定的重复说道:“我从未信奉过任何教派,我只信我自己。” 老头灰眸中终于现出怪异来。 他惊疑于这少年竟然不是胡说八道,他说的是真话! 他真的不是信徒! 略一思索,老头平心静气下来继续问张一:“对于符道,你怎么解释?” “那是科技轨的一个变种。”张一依旧嘴硬。 “那你相信命运么?” 张一愣了一下,一时间无从应对。 老头灰色眼眸盯着张一,追问道:“你清楚自己未来的命运么?” 张一依旧没办法应对。 完全不清楚? 怎么可能。 正如老头所言,在八天后死去,这多半就是原本该有的命运。 “我再问你,你相信逆天改命么?” 老头继续问张一。 张一还是无法回答。 他不想说谎,更隐隐觉察到,如果说谎的话,会被这老头看似浑浊实际冷漠的灰色眼眸轻易看穿。 张一沉默。 灰眸老头也毫不着急,同样沉默的等待张一回答。 片刻后,张一才发声反问道:“那您相信么?” “我当然相信。” 老头严肃说道:“命若不能改,我又如何能教人趋吉避凶。” 看着张一,老头灰眸如冻土,用极平淡的语气说道:“人可知命,但不可认命。” 他气势巍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神棍气息,有“快点来求教于我,求救于我”的意味。 但可惜,男生却依然不为所动,显然这句逼格很高的话,并没有真正触动到他。 于是老头内心有些失望,将眼眸半睁半闭,恢复沉寂。 在他眼中灰蒙蒙的雾气无声无息的散开,消失,仿佛从没有出现在这骄阳之下,从不曾笼罩在男生脸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都不想再说话,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再跟对方讲。 于是张一直起身来,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佝偻下腰,缓了一会才慢慢转身离开。 灰眸老头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在歪斜的阳光下,他的影子淡淡的,长长的,乍看去跟普通人的影子没什么两样。 但在张一离开后,这影子却放风一样舒展着腰身,颤颤扭动着,发出尖细的声音。 “你不是说,你不会错么?” 这个声音,在讥笑灰眸老头。 “我当然没错。” 灰眸老头冷笑:“错的是这个小家伙。” “他明明说的是真话,可我还是觉得他是在骗你。”声音在老头的身后再度响起。 “是的,我也这样觉得的。但是,我没找到任何证据。”灰眸老头摇摇头。 “为什么不抹杀掉这个错误?”尖细声音追问。 “哼,西陆不是有句话,小孩子犯错,上帝都会原谅。”灰眸老头有些恼怒的解释道。 “就当我原谅他这一次。” “呵呵,撒谎。你不是最讨厌西陆那些黑暗老鼠,连带着憎恨那些光明使徒,什么时候信上帝了?” “憎恶归憎恶,但对于任何道系顶端的敬畏是不能少的。”老头面不改色。 尖细声音停顿了片刻,好奇问道:“你肯原谅他,是因为他反正也快死了吧?你真的确定他活不过八天?” “我当然确定。”对于影子的废话,灰眸老头已经很是不耐烦了。 “呵呵,上午你也是这样说的。” “……” 灰眸老头突然觉得,似乎还是跟那个将死的小家伙尬聊更有意思。 尖细的声音却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你似乎很关注他,真的甘心就让他继续错下去?” “我说过,他还剩下八天的寿命……不……现在只剩下七天了,不需要跟一个将死的人计较。” “可对你来说,存在七天的错误,也还是太久了。” 灰眸老头终于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颇为得意说道:“是的,七天还是太久,所以我在他刚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个让他认识到错误的机会。” “我很想看看,他到底是谁的信徒而不自知。” 尖细的声音顿时觉察不妙,发出了更尖细的声音惶急问道:“红老鬼,你该不会是?” 灰眸老头自得的点点头:“是的,就如你猜测的那样。” “你这该死的老鬼……” 这影子愤怒的扭动起来,这时候可以看到,它少了一条胳膊。 经过几分钟的蠕动,才有一条胳膊缓慢的重新生长出来,但跟影子的其他部位相比,明显虚淡了许多。 在夕阳下,近乎透明。 第0042章 佛东9巷,芝麻开门 脚步渐渐加快,直到拐进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胡同里。 回头瞅瞅,老头并没有跟上来,张一才真正的安稳下心来,同时也后怕不已。 那老头可是一位奇异啊…… 虽然不晓得他比起博物馆的年轻人、监察部夏草青青这两个,孰强孰弱,但是张一知道,都不是目前自己所能抗拒的。 “希望这只是心血来潮的一次遇上,而不是被他盯上。” 前面到了佛林C16区。 C级住户区,顾名思义,就是比B级差,比A级差很多。 C16区的楼房,没有齐整和谐的颜色,什么面孔都有,粉白墙的,砌红砖的,贴瓷片的,像染坊挂起的布匹,五颜六色。 建筑杂乱无章,横着的、斜着的,正方形的、长方形的、三角形的,从平地里长出来的,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参差不齐。 有点像前个世界的城中村,很杂乱,但没那么脏乱。 行走其中。 不到两米宽的窄路,两边挤着各种店铺。 当有小型电磁车经过,张一这时候就要紧紧的贴着路边,等车过去了才紧着多赶几步。 抬头是密密麻麻的电线,苫布,和挂了半个星期都还在滴水的廉价衣服。 天空被楼房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遮挡只余一线,少了阳光的照耀,张一感觉有点冷。 不过看到周围人都穿得清凉,张一就知道,不是真的冷,只是自己虚。 而且身上擦伤多处,不仅很疼,看起来也很狼狈。 好在没伤到脸。 张一便很满足。 但走在窄巷中,还是挺显眼的。 在冲动的少年人身上发生这种事并不稀奇,这正是荷尔蒙勃发的青春年华…… 于是路两边的摊位上,那些相识或者不相识的家伙们,纷纷用一种“我懂的”目光打量着张一。 而熟悉一点的,更是做出鼓励的手势,粗着嗓子吆喝: “小伙子,下次争取要打赢啊!” “不要给俺们佛东9巷的爷们丢脸啊!” 我是那种跟人争风吃醋还打输了的人么? 我有多厉害,我会告诉你们么? 张一只能勉强报以自嘲笑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我没打架,是被车撞了。”。 “什么车啊?” “B16。” “唉,被打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可怜的娃,给,拿去多补补。” 相熟的陈大叔丢过来一根黑乎乎的东西。 张一伸手接过,发现是条烤好的梭子鱼,闻了闻是椒盐味的。 这是让我补脑子,还是说我是条咸鱼? 好吧,无论是啥,都是心意。 张一道了声谢,手持咸鱼快步朝前走去。 佛林区,是东野市的平民区。 而佛林的C级居住区,差不多就算是贫民区了。 不过好在这里治安还不错。毕竟有天网覆盖,虽然不算严密。 空气也很好,洋溢着乐观和奋斗的气息,以及各种美食的味道。 小吃、快餐、正餐、零食。 麻辣烫、串串香、五谷豆浆、肉夹馍、各种煎饼灌饼摊儿,烧烤煎炸。 这里货品丰富,或许很多时候不够物美,但绝对价廉,所有生活必需品步行能在7分钟之内全部采购齐全。 唯一令张一不太满意的是,最近的那间仪容室,前几天涨价了,理发费从2块夏币,涨到了3块。 哄抬毛价,这很不合理。 而且还总是有撺掇办卡的。 要美肤么? 要染发么? 要烫发么? 要保养么? 要洗护么? 会员半价哟…… 只要您充10夏币,就可以免费办理会员卡…… 这股熟悉的味道! 让人厌烦却又怀念。 每次走过这里,张一都有一种置身前世的感觉。 只有悬浮在天空中,偶尔转动,折射出异乎阳光凛冽光线的天眼,才提醒张一,这里已经是东野,是夏联,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两个世界,相似度很高。 相似的人种。 相似的社会形态。 相似的世界构成。 相似的语言,相似的文字。 当然,不同的地方也很多。 文学,科学,奇异学。 跟从前世界,有着极大的差别。 尤其是奇异学。 拎着咸鱼,张一路过庄文书店,路过符具配件店,路过人流,路过嘈杂,回到宿舍楼前。 这是C16区的一个角落,相对街区肃静了许多。 几十年的老楼,胜在墙壁厚实,隔音还不错。 只有八层高,自是没有电梯了。 张一有点吃力的爬上八层。 但并不比往日更吃力。 于是,张一心中的激动,又添几分。 818号房。 张一来到门口,对着上锁的斑驳合金门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用不大不小的标准朗诵音,缓缓清亮念道: “阿里巴巴,芝麻开门。” 几秒钟过去,沉默如寂,房门依旧锁的好好的,并没有自动打开。 张一无奈的再重复了一遍,适量的提高了声音。 “阿里巴巴,芝麻开门。” 又十几秒钟过去,门依旧紧关,毫无动静。 事实上,这并不是声控门,也不是自动感应门,更不是什么智能门。 它只是最普通最廉价的铁皮门。 好在走廊里没人。 也就没人会觉得张一站在门口自言自语像个傻子。 但张一还是有点火大,吼道:“可乐,赶紧麻溜利索的!” 几秒钟后,从门与地板那不到两厘米的缝隙间,叮一声,很不情愿的蹦出来一把铜色钥匙。 张一弯腰吃力的捡起来,哗啦一声,拧开防盗门,打开他的小窝。 这是一个比北郊工作间更狭小的房间。 有着白色并不光滑的墙壁,和无需挡窗帘,从不会有阳光直射进来的窗户。 窗下倚着一条河。 河水不算清澈,也不浑浊,最宽处大概有三十多米,河对面就是佛林公园一角。 有河水,有公园,按说应是个抢手的好地方。 但是这河水汇聚了太多的废水,散发的味道很特别…… 特别招人烦。 所以,这里就依旧还是贫民C16区。 房间很小,靠窗摆着一张单人床,旁摆着一套木制桌椅。 桌上摆着一台智脑。 床上坐着一只黑猫。 推开房门,可乐缓缓抬起头,冷冷的看了张一一眼。 似乎,仅隔了一天时间,就已经不认得张一了。 当然,这只是伪装。 是对奴才彻夜不归的恼怒。 当张一从黄油纸包装袋里拿出那根烤鱼的时候,可乐才稍假颜色,站起身来,懒洋洋的抻了抻懒腰,优雅的从床头跳到椅子上,然后跃上电脑桌,尾巴扫走键盘,半坐在钢制的圆盘前,尊贵而矜持的等待仆人上餐。 “可乐,饿了吧,这是你最喜欢的椒盐味烤鱼。”张一没顾上别的,先喂猫。 可乐没搭理张一,显然还是很生气,不过圆圆的碧色眼睛盯着烤鱼,却闪出欢喜的神色。 它不喜欢“可乐”这个名字,可真的很喜欢椒盐味的烤鱼。 一尺长的梭子鱼,它一顿能干掉一整条。 可乐正准备用餐。 突然,它扭过头看着张一,碧绿眼睛中发出了异样的神采。 可乐有着波多尔猫的瘦脸,长耳。 平日里,碧色的眸子似一汪清泉,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感,和它黑色柔顺的皮毛十分搭配,只是尾巴总是高高的翘着,显得很是高傲,对张一很少正眼相看,爱理不理。 但是此刻,可乐圆圆的碧眸,却睁的大大的,直直盯着张一,有几分警惕,更多的却是激动跟欢喜。 那高高翘起的尾巴,也情不自禁的摇来晃去。 似乎,这个它平日一向都不屑的铲屎官身上,有什么东西,远比椒盐味的烤鱼更吸引它,更诱惑它。 一只猫…… 竟然能做出这么复杂拟人的表情。 张一对此很是惊诧。 但更惊诧的是…… 可乐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会这般兴奋,这样期盼? 这很反常。 可乐凑到张一的身边,沈碧色的眼眸充满了探寻好奇。 它急切,激动,仔细的嗅着,找着。不嫌弃张一身上的汗渍,血污,不放过张一身上的任何一处。 可是却找不到,抓不住,便瞪着张一,愤怒的伸出爪子,抓着张一的衣角,难得的怒嚎了一声: “喵~” 铲屎的,快把东西交出来! 第0043章 可乐日常 实际上,这很不可乐。 很多时候,张一对此甚至有很多怀疑。 张一恍惚了一下,脑中回忆起可乐此前这三个月来的模样。 自从救活它以后。 这条皮毛油光水滑的黑猫,通常每天睡到上午10点起床,然后吃过张一给它准备好的早点,爬到阳光最好的窗台去晒太阳,继续午憩。每一个从走廊路过的人,都能听到它舒服的呼噜声。 它一开始爱吃波比牌的2号猫粮。 后来它爱吃生鱼,尤其是沙丁鱼的内脏。 第二个月的时候它生了眼积水,所以爱吃新鲜的鸡肝。 跟其他的猫一样,它爱捉老鼠,飞虫,等一切能看到的活物。但是它并不吃,只是单纯的抓来玩,会一直很开心的玩,玩腻了有时候会放走,有时候会弄死。 平时丢给它一个没玩过的玩具,它就能傻傻的玩一整天,也不知道歇一会。 虽然这小家伙傻了吧唧的,但多少也是个伴,冲淡了张一不少的寂寞,惊惧和彷徨。 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张一仍然记忆犹新。 甚至可以说,救治可乐这件事,对张一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启迪,让他对剑头的理解,打开了新的篇章。 张一现在只微咪上眼,便能感应到那仿佛置身梦境最深处,以往需要将所有意念投入其中才能感应到的剑头。 它微微散发着青光。 于寂无中氤氲。 于幻灭中萌发。 于酷冷中律动。 于温情中滋生。 于是张一睁开眼,便满眼幸福。 就如现在的黑猫可乐。 它也正瞪大眼睛,眼瞳中碧色的光晕流转,疑惑且惊喜的盯着张一。 张一也扭过头盯着它。 救活后,仅仅正常了一个多月,可乐就变了。 它每天会很早就起床,漠然的坐在门口,瞪着溜圆的绿眼睛冷冷的盯着过往的住户行人,尾巴神经质般的不时抽打着地面,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如果有谁敢挑逗它,它会毫不客气的一爪子上去。 生人勿近。 熟人也勿近。 跟从前相比,它变得更爱干净。 作为天生怕水的猫咪,它竟然学会了自己洗澡。 而且每天都至少洗一次,比为了节省水费偶尔偷懒的张一还勤快。 嗯,讲究个人卫生这很好。喜欢干净,而不是跟个小泥猴似的,这挺好的。 可它的食性也变了,不再吃生肉,只吃熟的东西。 尤其是生鱼类那种腥味大的,一口都不吃。 嗯,讲究食品卫生,起码不会吃坏肚子,这也很好。 张一都没在意,以为这是自己动用活性救活它留下来的后遗症。 毕竟,在活性之下,身体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性子改变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比如我张一,现在脾气不就越来越好了么? 只是伙食开支的增加,让张一颇为挠头。 只能安慰自己,可乐的原主人很有钱…… 她迟早会找来的。 真正奇怪的是,可乐它不肯抓老鼠了…… 这是隔壁大叔大妈都深深为之诟病的一件事。 这层楼,鼠患横行,所有人所有房间都深受其害。 当然,在张一眼里,这也不是事。 以他这808房间的“干净”程度,很少老鼠会有拜访的欲望。 更不要说,即使可乐罢工了,但宅中之王威慑力也还在。事实上,那些偶尔穿梭于张一房间黑暗处的鼠辈们,自从可乐到来,就再也见不着了。 所以,对于大叔大妈的抱怨,张一也只是笑笑,表示抱歉,然而并不打算让可乐做出改变。 你们总不能逼着我家可乐做它不情愿的事吧? 虽然它是一只猫。 但也不能认为它天性该捉老鼠,就必须去捉老鼠。 这没道理。 可乐的这些变化中,也有省心的地方。 前两个月,可乐喝雨水,喝马桶水,喝洗脸水,就是不肯喝张一给它准备的食水。 这败家孩子……总是用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警惕眼神看着张一,看着任何陌生的东西。 而现在,它喝奶喝饮料,水只喜欢罐装纯净水。 最差也得凉白开伺候着,比张一生活都好。 张一只能安慰自己,它的主人很有钱…… 但是今天,可乐的异常,却让张一产生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可乐,你到底在找什么?” 张一伸手去抚摸可乐的脑袋,眼眸清明看着黑猫,很认真的问道: “在我身上,你想要得到什么?” “喵~” 可乐也很认真的回答,对张一的抚摸也顾不上抗拒,两只小爪子着急的在张一身上抓来挠去。 张一眼神渐转严肃。 可乐的改变,到底意味着什么,在此之前,他还很模糊。 或者说,并不愿意去做太深入的思考。 毕竟,这是我亲手救活的猫…… 相当于亲生的。 但是从昨晚到今晚,这短短24小时所经历的一切奇异,却令张一不得不警然。 活皮上的脸。 与冷山的邂逅。 灰眸老头的预言。 再一次突如其来的车祸。 活性自身血肉时产生的异状。 而现在,则是可乐怪异的激动。 短短的二十几个小时,张一遭遇到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一个接一个,猝不及防。 而现在,张一想解决这貌似最简单的一个。 “可乐,你怎么啦?” 张一摸着可乐的头,满脸温和的问。 黑猫耳朵微微翕动,翠绿的眼眸无辜的眨了眨,竟突然安静下来,摇了摇尾巴回到食盘前,继续用餐。 对于张一的问题,置若罔闻。 “它似乎能听懂我说什么?” 张一冒出一个极大胆的想法,内心震撼,可语声却依旧平静缓和: “可乐,你……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可乐?” 对于这个问题,黑猫回头瞄了张一一眼,剔透的碧色眼眸里满是纯真,一幅天真无邪的无辜意态—— “喵~” “我也不是很懂你们人类诶……” 言下之意,是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一只能摇摇头,“哼,装傻的小东西。” 不太确定可乐是不是真的装傻,张一也无法去强迫一只猫如同人一样说话。 这不科学。 于是张一只能摇摇头,转身去洗澡。 这个逼仄房间,客厅兼卧室。 推门见窗,没有阳台。 窗下是床,兼做沙发。 卫生间开在侧面,一个不到两平方的狭小空间,装了简易的陶瓷洗手盆,没有热水器,只有一根水管蓬头。 张一洗澡的时候,可乐也吃完了椒盐味的烤梭子鱼。 并不满足,食不知味,可乐心不在焉的听着哗哗水流声,几度想遛进卫生间。 琉璃般的碧色眸光泫然流转,挣扎几次,还是忍住了,只怅然的叫了一声。 “喵~” 当张一擦洗干净,换了一套淡白色T恤短裤坐下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从昨天到现在,从北郊到佛林公园到C16区,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 这是收获的一天,也是刺激的一天。 张一打开开关,柔白的灯光从顶壁播撒而下。 电这种能源,两个世界都是相同的。壁灯也只是最普通的白炽灯泡。 黑猫这时候便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珠静静的盯着壁顶,看着那灯,眼瞳中流出疑惑跟探寻来。 很多东西它已经熟悉。 但电能的存储,电器的使用,这些科技类的东西对它来说,还是很神奇。 而那更神奇的网络,到底是怎样构建的,其原理直到现在它也没法理解。 “喵~” “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 “奇异的世界真是太奇怪了。” 张一此时也发出同样的感慨,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正掂着一枚银色指环。 上面有藤蔓雕饰缠绕,在电磁灯的映照下,这细纹密理间闪烁出淡淡的妖冶银光。 第0044章 苏判的蔓银指环 张一宁愿冒着风险去北郊,也不肯将制造活皮的工序放在这廉租间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里毫无秘密可言…… 比平日多用了几度电 房间里发出古怪的声响 搬进搬出各种机具 整夜未熄的灯光 …… …… 所有这些都瞒不得人。 单独一件,都显异常,都会惹来邻居们的大惊小怪,大呼小叫。 而所有这些都凑在一起的话,对他们来说,那就不是异常,而是异端了。 到时候整个楼的住户都会晓得,张一这小娃子经常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鼓弄些什么东西。 他们会好奇,会打听,会验证,会刨根问底,会揪出真相。 就算张一能应付过去,可终究还是会留下疑点。若后续事发,引得监察怀疑,调查起来,这必将是无法弥补的破绽。 “幸好没白折腾,还是成功了。这活皮能通过监察站的界点,就证明它确实被激活,拥有了同年轻人一般的活体权限。” “关键是,这权限还很高,甚至能通过东野博物馆紧急通道的检测!” “不过这并不值得惊讶,它毕竟属于那个恐怖的年轻奇异,属于那根对整个世界都满是鄙夷的中指。” “在这里打开终端应该是没问题的。” 话是这样说,但张一还是重新检查了门锁跟窗帘。 藏在卫生间的夹缝里的银色指环终端,洗澡时就已经取出来套左手中指上。 不是在模仿那年轻奇异的不羁跟鄙夷,是因为张一的手太过瘦削,只有中指够粗。 这款蔓银指环款终端,张一曾在网上查过几次,找不出一点相关信息。与其相似的都是私人定制款,因为太过高端的缘故,现实中普通人很少有机会见到。 所以,张一对这枚终端的期待,并不比活皮差。 那年轻人可是一个货真价实拥有着恐怖能力的奇异,他的终端里,会不会有关于奇异的秘密? “不知道他这指环终端里会藏着些什么。” 张一心痒难耐,就好像可乐的四只爪子都在抓挠一般。 “虽然这涉及到他人的隐私,似乎有点不道德。” “但首先,这是我的战利品。” “其次,奇异的隐私,还能算隐私么?” 张一坦然的将活皮戴在指头上,小心翼翼的贴近了这枚闪烁着妖冶银光的指环。 将指纹印在藤蔓小小的交错区间,那是一个比小拇指指甲还小的区域,是指纹识别区。 无声息的触摸,银色指环终端无声无息的开启。 瞬间弹出可触摸光屏,跟张一的老式终端同样大小。 但不同的是,张一的老式终端,屏幕只能恒定在四寸的规格上,相当于上个世界曾受人青睐的果4。 而这个则是大小可以调节的。 小可收缩如瞳孔,大可延射出几十平米的巨幕。 隐秘跟张扬,皆在一念之间。 可乐听见声音,将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顿时两眼发亮,比张一还要惊奇。 对于指环各处镌刻的精密符纹,黑猫只随意瞄了一眼,似不屑一顾。 可看到这高端的光影交互指令和APP的定摄功能,它却目露精光,一惊一乍起来。 “喵~有趣的小玩意。” 终端内的东西很少,比张一的老土终端还要少。 只有一份方便信息对接的个人资料,两个APP。 难道这终端只是看起来高端,实际却是绣花枕头? 张一有点怀疑。 但随即便将这点失望丢开,脑中浮出那个长久以来的疑问—— 他到底是谁? 那年轻人的神秘,那一眼的莫名恐怖,至今令张一回味深刻。 于是张一略有忐忑的打开这份个人资料。 姓名:苏判 性别:男 年龄:25岁 很平常,也很正规,跟张一的普通终端格式一样。 原来他的名字叫苏判。 怎么感觉,听起来有点耳熟? 一瞬间,张一脑中闪出了一张稚嫩清丽的女孩面容,以及她的名字—— 苏暖儿。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不成? 难道是兄妹俩儿? 张一挠了挠头,继续往下看。 个人职称: 幽州大学考古系教授。 幽州大学符纹学教授。 幽州大学基因学教授。 夏联古建筑协会认证甲等工程师。 幽州三元公司驻外代表。 夏联奇异协会会员。 夏联黄泉理事会会员。 …… …… 苏判这一串的显赫头衔,闪闪发亮,差点晃瞎张一的眼睛,也让他张大嘴巴,满脸大写的懵逼,好半天才喘出一口大气来。 太震惊了! “这太不普通了,似乎也不正规。” “这位苏大哥,你不是做假证的吧?” 脑子里有着前任的记忆,经过这一年的观察学习,对于夏联,对于这个世界,张一已经不是一个懵懂的新生儿了。 张一知道幽州,这是夏联排名第三的大城市。 若不是地处北部边陲,气候恶劣,人口数量受限,排名恐怕还不仅于此。 幽州大学,也是排名远在东野大学之上,在夏联位列前五的顶级学府。 而幽州大学的考古系,则是夏联所有顶级学府当中最强的王牌院系。 能成为幽大考古系教授的人,在张一的认知当中,都应该是些七八十岁的老学究,他们在整个夏联都能排得上名号,有着崇高的地位。 事实上,三四十岁的教授就已经很罕见了,任何一所学府,都寥寥无几。 而这位苏判,却只有25岁。 25岁的幽大教授,简直骇人听闻。 何况这幽大考古系教授,仅是他众多光鲜头衔中的一个而已。 张一不仅怀疑,他真的只有25岁? 可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虽然只惊鸿一眼,但那张侧脸确实年青英俊的过分。 严格说来,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甚至并不显得有二十五岁这般成熟。 好吧,还真是年青有为的超级学霸…… 难道成为奇异,对学霸这个职业也会有加成? 本身也算得上学霸的张一,对此愈发的感兴趣了。 这些头衔,无论教授,还是工程师,在张一看来多半只是摆在明面上的身份。 未必是弄虚作假。但后面诸如夏联奇异协会,黄泉理事会这些会员的身份才更靠谱,更符合苏判动辄杀人的邪恶霸道人设。 “幽州的学霸级奇异,来东野干什么? 还有,他跟苏暖,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是兄妹么? 那个苏暖,我上次甩脱她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应该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吧? 她当初找上我,如今想来,多半就是因为我跟苏判有过接触。但事实上,我们只是有过眼神上的接触而已! 哦,也不对,还接触过他的断手,而且他的指纹也在我手上。 但这些,她怎么会知道? 她又是凭什么线索找到我的? 莫非她也是个奇异?” 这真是一个让人理解不能的奇异世界啊…… 对此张一保持警惕同时,对奇异的世界也越发好奇,有着越发热切的憧憬。 “晋升奇异,拥有看一眼就能杀人于无形的奇异能力,这个不能奢求。可要想将濒临崩溃的身体拯救过来,却只有基因修复这一条路。 而这就需要基因修复液。 普通人使用基因修复液,往往会产生三个后果。 如果不能抗住反噬,死亡。 勉强抗住反噬,不会死亡,但因为身体基因修复不完整,只会成为稍强一点的普通人或者更强一些的类奇异。 只有真正的消除反噬,基因才算修复成功,才会步入奇异,能激活废弃器官,产生奇异能力。 黑市上的基因修补液虽然数量不少,种类也够多,但我却没有途径,很难买到靠谱的。 况且我身上资金也不够充裕。 岂止不够充裕。 事实上,从北郊回来后,我身上所有存款加起来,不超过三位数。” 张一打开自己的土旧终端,看了眼自己的全部身家—— 89.5元,寥寥几个数字。 黑猫瞥了一眼,圆圆的碧色眼睛里满是鄙夷,旋即转过头去继续目光痴迷的盯着蔓银指环终端。 张一撇嘴。 猫啊,果然是一种嫌贫爱富的生物。 第0045章 基因原液 随即张一便眼眸失神,陷入到深深的迷惘当中。 瞬间, 软弱。 也只有回到这蜗居,这个小小的家,张一才会在褪去坚硬外壳后,稍稍流露出内心的一丝软弱。 从转生以来,张一偶尔迷惘,却一贯坚强。 因为心中有剑。 在东野博物馆一役,遭遇年轻奇异那一眼,解锁剑头。 获取其中指指纹,以剑头活性为源头,造就活皮,通行界点。 在走出北郊的那一瞬,张一甚至有种逃出生天,可以天高任鸟飞的畅快感。 只要拥有足够的权限,就能离开东野。到时候,那位兰公子,自然就不再成为威胁。 所以在遇到灰眸老头之前,张一还有凡事徐徐图之的从容。 即使遭遇车祸,身体亏空;又有剑头活性助长,加速了衰退过程。 但终究还是有时间的,还能慢慢的找寻解决的办法。 可在听闻只剩下八天寿命那一刻,张一内心的惊惶,更甚于形诸于外的慌张。 八天…… 不,现在只剩下七天了。 太急迫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周遽然传递的讯息中,兰公子的杀机虽然迫在眉睫。 但延续生命,却是当前最最急迫的事情。 “我需要基因修补液。” “在这七天之内,我必须要拿到它。” 张一目光渐渐凝实,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黑市里,号称基因修补成功率能达到51%的A级基因修补液,价格至少698万元起步。 698万元夏币,张一能勉强估量出来的价值就是,C16区的五栋楼,或者有六栋,七栋那么多。 同样的货币单位,夏币的购买力比起前世,要高出太多。 可这天价的A级基因液,实际修复成功率也达不到50%,普遍在30%而已。 至于最便宜的D级基因液,则多半是基因工程实验室流出来的各种废品或者半成品。 这种基因液在修复时造成的反噬极强,使用者往往生存率不超过9%,基因修复成功率上限不超过4%。 人称94一生的,就是它了。 可即使这样的危险品、废品,在市面上价格也不会低于3万元夏币,也还是会有大把人去铤而走险。 “如果只剩下七天的话,到最后,什么反噬,什么高死亡率,我全都不在乎。但能获取到更高级的基因液,自是最好。 但事实却是,不要说什么A级基因液了,就连D级基因液的3万夏币,也是我掏不出来的一笔巨巨巨款。 基因液死亡率偏高固然是个问题,但兜里没钱才是最大的难题。 我连废品都用不起的……” 张一叹了口气,先将心思抛开。 “这苏判有个头衔是基因学教授,不知道他的终端里会不会有获取基因液的途径。” 结果,在苏判的个人资料的备忘录里,张一发现了一篇很短小的个人自传。 我,苏判。 十二岁于幽州苏氏旁系脱颖而出,斩嫡传一脉苏破,取其自基基因原液,修补自身。 自此一步踏奇异,此身入黄泉! 十三岁,冥吏。 十五岁,黄泉行走。 十八岁,无常使徒。 二十一岁,成就阴曹判。 是名判,入黄泉道九载,终成判官。 看到这里,张一瞳孔放大,吃惊的不能自已。 黄泉道……? 冥吏? 黄泉行走? 无常使徒? 阴曹判官? 这都是什么呀? 看起来,贼拉牛逼的样子欸。 黑白无常,地府判官,在前世的神话传说中,张一都有了解。 但那只是神话传说而已。 在这个世界,竟真的会有奇异能达到这种神话般程度? 他们能断命无常? 他们能判人生死? 张一表示怀疑。 但是回忆起东野博物院苏判那一眼的恐怖,就只能将这怀疑默默地吃掉。 是的,他就这样,看你一眼,你就会死! 这就是阴曹判官的能力么? 那灰眸老头,神秘兮兮,他身上也有种阴暗的气质,想来多半也是黄泉道中人。 只是不晓得,他是什么品阶。 他能看穿我的寿命,想来也不会差很多。 监察部长夏草青青,从她身上,我没有感应到这种阴暗气息,她应该不属于这黄泉道。 那她是哪类奇异? 跟苏判、灰眸老头两人相比,她又是何等品阶? 张一脑中混乱,各种疑问纷繁而来。 但是突然,这些繁杂尽去,只留下一物。 自基基因原液? 这是什么? 难道是比A级更高端的基因修补液吗? 这顿时勾起了张一的兴趣。 但是可惜,这个人资料的备忘录,对此语焉不详,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自基基因原液,为S级基因液,等同于初级封印物。 张一不明觉厉,羡慕不已。 顾名思义,S级基因液,一定是超过A级的,更安全,效能更高,甚至能造就出如苏判这样的奇异强者。 但可惜,只能想想而已。 然后,张一想起来一件事,飞快的查看苏判的个人终端账户余额。 如果这账户里有钱的话,那宁可冒险,也要去买基因液。 A级就最好了。 实在不行,D级也凑合。 张一对此满怀期待。 这可是苏判的个人终端账户! 奇异欸! 再次验证指纹,滴答一声,顺利通过,账户开启。 但看到上面的数字,张一却惊呆了Σ(°△°|||)︴。 余额显示,89.5元。 张一差点以为看到了自己的终端账户余额。 一模一样。 是一般模样的穷。 张一愤怒了,破口大骂凸(艹皿艹): “苏判啊苏判,你可是堂堂的奇异,甚至还贵为阴曹判官,远比寻常奇异更牛逼,更显赫,更强大。 可看看你这账户余额,跟我一样的穷逼,这像话么?这对得起你高贵的奇异身份么?” 第0046章 神秘的力量吸引苏判 如果苏判现在敢出现在张一的面前,张一一定会揪住他的脖领,将唾沫啐到他脸上,咆哮质问他。 就算并非奇异,你也是个贵家公子,是上层名流,是资深教授,是三元代表。 俊朗容颜,奢侈衣物,非凡气质。 你这样的人物,个人终端账户上,只有区区不到90块钱,这合理么?这合法么? 这能对得起你哪一个身份? 可无论张一怒不可遏也好,无法置信也罢,事实就摆在眼前。 无论是这位苏判大哥不喜欢移动支付也好,还是他另有支付卡密也罢,总之张一的希望是彻底落空了。 唉……我依然是个穷人…… 张一深呼吸了几口,才平复这骤得骤失的心情,一脸正色道: “即使苏判这终端里有着充足的余额,我也不会真的去碰的……盗亦有道,我是那种人么?” 黑猫可乐此时扭过头来,翠碧的眼睛里,鄙夷清晰可见。 “喵~你就是那种人。” 张一摇摇头,决定不跟一只猫一般计较,同时也鼓起干劲。 “做人,还是得靠自己。” 话虽这样说,但对于苏判账户上的余额还是耿耿于怀,难以消逝。 除了这个人资料,苏判这终端上,就只有两个APP。 其中一个APP,张一很熟悉,便是夏联占有量最大也是最常用的一个通讯信息客户端,也是张一目前正使用的。 里面有联系人,有群,有生活圈,跟前世的微信差不多。 张一犹豫了很久,才探出手指,想要打开这个客户端。 尽管没有大笔的账户余额,但对于张一来说,苏判的指环终端,却丝毫没有减少诱惑的魅力。 奇异,黄泉道。 苏判这一小篇自述,就足以让张一浮想联翩了。 就像是一个窗口,一段桥梁,让张一初窥到奇异的奥秘。 也想知道更多。 翻看苏判的终端,给张一带来偷窥般的愉悦。 通讯客户端被点开的一瞬间,便自动登录了。 光影跳动。 张一凝目,稍稍有些忐忑。 不过仔细想想,觉得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就算有,也大不过只有七天的寿命。 都快死了,还怕什么? 熟悉的界面,打开个人设置,查看之后,张一顿时放心许多。 苏判在个人客户端中屏蔽了自身的相关信息,包括信息定位,以及数据交流等。 这样一来,就没人发现有人登陆他的终端了。 苏判的联系人并不多,只有91个,比张一略多。 群有5个,也是极少的,只比张一略多。 张一还没有仔细查看更多,便见到人头疯狂跳动,有消息不断的涌进来。 其中最顶端的联系人名字,张一竟然认得,赫然便是—— 苏暖儿 他们真的是一家人! 虽然早有怀疑,但预料真正得到验证,瞬间寒毛倒竖,张一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来她追到菁华中学,与我并非偶遇,而是真的在我身上感知到了苏判留下的某种讯息。” “到底是什么呢?”张一有些坐立不安。 唯一接触过的,只有那只手,那根手指,那拓印下的指纹,还有这枚终端。 除此之外,就并无他物。 终端还在手里。而那只手,已经被血丝虫吞噬干净,化为了血黑的雾气。 于是张一很是怀疑,是这枚终端的问题。 但要这样的话,苏暖儿根本不会废话,她会直接取走终端,而不是放任他离开。 而且那次之后的三个月里,苏暖儿再也没有出现过。 看来,她多半是排除了我的嫌疑,觉得在我身上找不到苏判失踪的线索。 想到这里,张一释然,但又骇然。 心道以后做事,首尾还是要更干净些。 张一点开了消息框。 5月12日 苏暖:苏判,听说你去了东野?为什么要离开? 还带走了我的猫! 苏判没有回答。 5月13日 苏暖:苏判,不要乱杀人! 照顾好可乐! 苏判没有回答。 5月14日 苏暖:苏判,东野好玩么?听说那里黄泉中人很多,仅次于我们幽州呢。 苏判还是没有回复。 5月15日 苏暖:苏判,我今天突然翻开了那本书,它说你这次的东野之行很危险,黑渠很危险! 苏判,你不要靠近黑渠啊! 5月16日 苏暖:苏判你到底怎么了? 我好担心你啊。 5月17日 苏判:我晋升到阴曹判,已经四年,一直卡在这里,动弹不得。四年来,我每日判人生死,已然将判官真意吃透,再也忍耐不得。 近日来,耳边时常有朦胧呓语,告诉我,要去东野。 我知道,时机到了。 定是下一步晋升所需的封印物,它在召唤我。 所以我来了。 可乐可以帮我找到它。 苏暖:我去找你! 不要做危险的事! 后面连续三个月,一直到今天8月18日,每一天都有苏暖儿的问询,但从那天后,苏判就再无回应。 张一略有黯然。 当然不会有回应了。 因为在5月18日那天,他就死了。 死人是不可能有回应的。 就算他是一个奇异,是阴曹判。 有些感慨。 但是张一马上就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转头看到可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光屏,似乎识字一般。 张一恍然,这可乐,莫不就是那只可乐?顿时怒不可遏: “还以为你的主人真的很有钱,结果就89.5元,骗谁呢?” 可乐扭头看了一眼张一,用关爱智障般的眼神。 它伸爪敲了敲光屏上苏暖儿的名字示意: 苏判虽然是个穷鬼,可我的主人却是苏暖儿啊,你莫不是一个傻子? 对此张一只有一声叹息。 苏暖儿? 我躲她还来不及呢,怎敢去找她要钱! 第0047章 穷凶极恶黄泉聚 虽然验证了心中早有的猜测。 但可惜,这并不能给张一带来什么帮助。 能看得出,苏暖儿跟苏判的关系很好。 否则她也不会万里迢迢来到东野追寻苏判的足迹。 果然,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在我眼中,苏判是个滥杀无辜,穷凶极恶的家伙。 而在其他人眼里,苏判或许还有不同的面貌,比如教授,学者,商人,极道强者。 但是在苏暖儿眼里,苏判却是一个亲近可靠的兄长。虽然言语平淡,却透露出异乎寻常的关切。 想到苏暖儿那张清俏的婴儿肥小脸,泫然眼眸,张一便心有不舍,有些犹豫要不要假苏判之名,跟苏暖儿报个平安。 虽然是骗人的,但能让她开心一下也是好的。 但随即便清醒过来,果断关上与苏暖儿的对话框,停止这作死之举。 同时心中愈发警惕,苏家人,果然都不是善与之辈,要敬而远之! 继续检查苏判的通讯客户端。 苏判个人通讯录上的联系人,很大一部分都是些数字代号之类,张一观察不出什么名堂。 具有完整姓名的,张一也大多都不识得。 却有七八个人的名字,让张一眼前一亮,惊喜莫名。 陈思奇、拓跋野、司马中原、叶清玄…… 这都是在符纹学上有显赫声名的学者,或是剑道一系的大能。 都是些出书立说,或者开馆授徒的强人。 真是视频通话有鸿儒,朋友圈里无白丁啊。 这让张一更能确认,苏判那些牛逼哄哄的头衔,确实都是真的。 这些人,也应该不会是重名。 其中有几位符纹学家,张一心痒痒的,很想加到自己的终端上收藏着。 即使不拿出去显摆,也会有如获至宝的窃喜感。 但可惜。 不能。 张一眉飞色舞的瞅了半天,才稍有遗憾的打开群目录。 群就简单了。 张一点开群组,发现这位苏判,多半是一个孤僻的人。 他只有5个群,竟然都是屏蔽消息的。 张一点开其中的一个备注为“一群死鬼”的群。 群聊天界面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消息记录。 成员68个,不算少。但翻了聊天记录,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点开群成员列表,张一看到的全都是陌生且古怪的名字。 而其中的一些古怪,则是因为苏判添加的个人备注造成的。 比如, 下月8号要弄死的孤魂野鬼 下月31号要弄死的西洋鬼 10月1号准时送她上路的孟婆鬼 明年1月要弄死的白无常鬼 猴年马月才能弄死的阎王老鬼 这让张一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穷凶极恶,苏判真的是穷凶极恶! 连群友都不放过的穷凶极恶! 看着这些备注名字,张一已经不觉得苏判当初那差点要他性命那一眼有多突兀,有多蛮横,有多残暴不讲道理了。 如果他的几个专业头衔确实的话,毫无疑问,这是个拥有着超高智商的学者。 同时,这也是个百无禁忌,杀性极重的暴徒。 这两种特性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睚眦必报至此。 幸好,他死了,不会再赶来追杀。 不过群里其他这些鬼,都是些什么鬼? 孤魂野鬼,西洋鬼,还容易理解,大概就是孤家寡人跟外国人。 但是孟婆,无常,阎王,这些个熟悉的称谓都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看过苏判的自传小言,张一多半只能将其归结为苏判的恶趣味。 但是现在,张一不禁想到了那神秘的黄泉道。 这无常应该就是苏判言中的无常使徒,是黄泉道第三阶位。 那么孟婆呢? 阎王呢? 他们阶位如何? 他们是否真的具有神话传说中,那些鬼怪神职的威能? 看到张一一惊一乍的,黑猫瞄了两眼过来,对于这终端光屏上的内容,它的好奇似乎比张一更甚,但又颇为不屑。 “喵~这有什么啊,就把你吓住了?真是胆小鬼。” 另外四个群, 一个名为“奇异学者群”,里面就有张一看过的几个学者名字。 一个是不知名的超级大群,五千人满。 一个是三元公司群。 最后一个群人数很少,用西陆文标注为hell。 西陆文,类近于上一个世界的英文。 hell,该翻译成黄泉,还是地狱? 这是国际友人地狱群? 只有寥寥十二个成员,貌似都是女性。其中有七个人的名字都是西陆文,不晓得是什么来路。 五个夏联人,其中的两个名字,却令张一狠狠的吃了一惊! “苏暖!” 苏暖这个小女生,她的童颜**,她的清冷言行,很难让张一忘却。 她的名字出现在这个群成员列表中,尽管在情理之中,但还是让张一有些吃惊。 但下一个名字,更让张一吃惊。 “莫青青!” 实际上,张一并不认得这个名字,但是他认得这个女人头像。 虽只是一张侧脸,但远山般的眉眼,陡峭的鼻锋,却展开一幅淡抹而孤寂的清美。 她是偶然邂逅的美好。 也是不期而遇的惊吓。 东野之花,夏草青青。 于是张一的手剧烈的抖了几下,光屏虽然有防抖功能,但也摇晃不已。 目不转睛的可乐对此很是不满。 尤其是它看清屏幕中的女子头像,更是对张一嗤之以鼻。 “喵~” “没见过女人吗?” “也就凑合而已了。” “她不是夏草青青么?怎么成了莫青青?” “苏判怎么会跟夏草青青也有交集?” “这个群,到底是个什么群啊?” 张一目瞪口呆,心中也越发的沉重跟惊惧。 夏草青青在同龄人眼里,是偶像一般的存在,其锋芒甚至直逼那位迷罪乐团主唱,真正的偶像歌手阿君。 但她可不是靠声音或一张脸。 张一深深的了解她的可怕之处。 她是那种,只需平静的看着你,就能令人无所适从,心中所有的隐秘都似乎要暴露出来的洞明。 尤其是在心虚的情况下。 在张一眼里,苏判虽然也不是名人,但他是一个强大的奇异,肯定比市面上那些所谓的名人更有分量。 当然,也不会逊色于这位东野之花。 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又很小。 或许,你举生都接触不到奇异。也或许,擦肩接踵,避之不及。 苏判,夏草青青,这两条线,竟有交联,张一下意识的察觉到了更大的危险。 不过想到如果那老头没说错的话,就只剩下八天的寿命了。 还有什么凶险能大过将死? 于是张一又释然了,顺手打开了五千人的大群,发现群消息竟然是彻底屏蔽的。 张一完全能够理解这一点,跟他屏蔽掉班级群是一个道理。 班级群不过六十多人,每天产生的消息就已经让人厌烦的受不了。这五千人的超级群,简直要命啊。 “从这位苏判先生的行径来看,他可不是什么好耐性。” 第0048章 黄泉APP 群人数越多,就越不够高端。这是张一最朴素的理解。 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的把注意力放在这个5000人的大群上。 只是点开了群,随意瞅了几眼,并没有解除群消息屏蔽。 这是怕信息爆炸,一下子彻底卡死。 毕竟张一是有过经验的人。 苏判这指环终端虽说是特殊定制的奢侈品,但张一看到这寥寥两个APP,觉得搞不好这玩意除了花哨,并不比自己的老土终端强到哪去,就如前个世界的8848一样,只是外表光鲜而已。 看到这里,张一突然叹了口气。 利用活皮,获得权限,打开这终端,即使窥见了一些奇异,也知晓了苏判的来历,但又能怎样? 还是于事无补。 在刚一开始获得这枚指环终端的时候,张一并没有想过真的能像原主人一样的打开,探寻。 对此充满了好奇跟希冀。 而现在,真的打开了,也确实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而且这种满足可不仅仅是对强大奇异隐私的偷窥欲。 苏判终端的个人信息虽然不多,但是这些群是相当有价值的。 特别这这个奇异学者群,在这里面,时不时就会有业界专家讨论各种专业的问题。 这让有着技术宅属性的张一很是激动。 但是想到自己只剩下七八天的寿命,这激动有多大,失落就有多大。 这不亚于入宝山空手而归! 所以,活下去,才是当前最最紧要的事情。 而在此之前,苏判的终端里,毫无线索。 张一暂时没有打开那个黑乎乎的APP,而是凝目陷入到思索当中。 “东野博物馆近期生物基因展会不断,必然会存有基因修补液。 但可惜的是,东野博物馆经过上次的恐怖事件,守卫一定会严密了许多。即使我如今获得了通行权限,但想从生物展厅获得基因液,难度也必然会增大。 如此一来,就需要一个激进的计划,而不是更妥善的安排。 因为妥善往往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而我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 此前几次进出北郊,都是在准备周全的情况下,其实那些危险往往是可控的。 但是想要从戒备森严的东野博物馆里全身而退,那就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了。 我可没有血雾降临,杀死苏判的奇异能力。” 张一一边思索着,一边将目光游离到那个陌生的APP上,目光却渐渐凝实。 “这个APP,似乎不太对头……” 它是圆形的,以黄褐色作底,居中有一条黑龙虬舞飞腾,虽细小却精致,栩栩如生。 虽只是小小图标,却于苍茫中透着肃杀,有神秘威压心头,让张一心头沉重,似喘不过气来。 张一 黑龙左右各有一符形文字,看起来很像前世的甲骨文。 恰好张一认得这两个字,它们是—— 黄 泉 是黄泉! 张一眼眸悚然凝固,这是什么APP? “是黄泉道?黄泉理事会?还是别的什么?” 张一只是略微犹豫,便按捺不住膨胀到溢出来的好奇跟冲动,探出食指,轻轻的点击进去。 结果图标毫无反应,光屏也无生波澜。 张一又点了一下,结果依旧没有动静。 探头同看的可乐有点着急,伸出爪子飞快而精准的点触了一下。 这APP图标依然沉默。 可乐瞪起碧色眼睛,“喵~这莫不是个假图标。” 张一一愣,随即心生波动。 还需要验证一次权限? 是苏判的个人设置,还是这APP的特殊? 犹豫了一下,换用贴合活皮的中指点击。 指尖轻触,顿时传来微微的反馈震感。 豁然间,黑龙张开满是獠牙的巨口,如深渊裂开,无尽的漆黑扑面而来,占据了整个屏幕,甚至光影满溢了出来,一瞬间似乎将张一吞没。 黑色,无边的黑色,虽然只是具象在小小的光幕之上,但一瞬间,却似将人拉扯进去,吞噬掉,沉沦在这无边黑暗当中。 这一刹那,张一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与在东野博物馆遭遇到的黑雾,竟隐隐有些相似。 但不同的是,张一的意识恍惚不安,就好像大风中的萤火虫,飘摇不定,奄奄欲坠。 这是怎么回事? 张一迷惑,恐慌,惊吓,战栗。 感觉意识正在被消磨掉,灵魂发出痛苦呻吟,就好像被苏判那一眼吞噬的恐怖又回来了。 然后有血光流淌。 似血色河流,冲开黑暗,冲刷出晦暗的光明,流淌出符纹跟文字,同化一切。 张一眼眸中越发的惊骇。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马上就要被同化,被洗去意识,被彻底的吞噬。 守住最后一丝清醒,张一发出最短促的呼唤:“大佬!” 这时候,识海中,剑头微颤。 一缕青光,定住张一魂魄,铺开淡淡的一层包裹住意念,冲过血光,来到了一处所在。 幽州。 靠近北幽山,被微淡黑色雾气笼罩的一座庄园。 黑色神秘石头堆砌的大厅,一切都是黑色调的,透着一股浓重的阴冷沉重气息。 黑色雾气氤氲在黑色石头打磨的长桌,影影倬倬,有一群身着黑色长袍的人,围坐着。 在每个黑袍的身后,都有一头奇形怪状的影子微微律动,无声吞吐着黑色的雾气。 它们就像活着的。 寂静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有着强烈的惊喜:“苏判的终端开启了!他没有死!” 长桌两边的黑袍们顿时震动,一些有喜色,部分波澜不动。 很明显,这代表着对苏判的不同态度。 这时候,对面有年轻声音嗤然,发出了不同的意见:“或许是被旁人打开了。灿银级终端虽然造价不菲,防护性也极佳,可却防不住一些老不死。依我看,苏判早就死了,你们这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苍老声音对此不愉,哼了一声:“你不要太过幸灾乐祸。就算苏判死了,他的位置也轮不到苏寻来接替。你那点鬼祟心思,就别再拿出来显摆了。” 黑袍们此刻面色都沉着,对于两人的争端,不发言,不表态。 年轻声音吐声,吹散了雾气,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干枯面容,这过分的衰老跟声音的年轻有着鲜明而诡异的差距。 他嘿嘿一笑,脸上松垂的皮肉上下滑动,似将从头骨上剥离,带着明显的戏谑意味说道:“我的心思路人皆知,那又怎么着啊,总不至于,把担子压到苏暖儿那小丫头的身上吧?” “她不成的。再说,她可是个女孩子,也不合适。” 苍老的声音沉默下去,似乎神游天外,寂静大厅,只剩下这年轻声音絮絮叨叨,啰里啰嗦的得意着。 突然,苍老的声音充满了喜悦,打断了年轻的声音:“他念入黄泉塔,这就不可能有差错了。” 呼吸间雾气卷动,那却是一张出奇年轻的清朗面孔,有些激动说道:“他,还活着。” 年轻声音瞬间哽住,无话可说。良久,才阴恻恻的说道:“以他的性子,早晚都要死的。这次变故,我猜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苍老的声音笑了,淡声说道:“你猜,三秒钟之后,你会死去,还是脱一层皮?” 年轻声音骤然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身体。 似融入到黑色雾气当中,不留影踪。 但苍老声音嘴里吐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便已经吐出了一点黑色的火焰。 黑色火焰也消失在雾气中。 然后在大厅的门口处,一个燃烧着黑色火焰人影凭空出现。 他愤怒的哀嚎咒骂着,身上松弛的皮肉,消融在火焰中,只剩下一具白骨和被莫名力量保护的内脏。 热腾腾的。 可惜没有肉香,只有焦臭。 第0049章 三个榜单 对于这话,两边的黑袍们,大部分点头表示同意;小部分还是沉默不言,继续着不置可否的态度……就如他们对待苏判的态度。 “苏大鬼,XXXX你个OOOO,走着瞧!”白骨发出年轻的咒骂声,狂奔出门。 黑火灼烧下,他真的脱了一层皮肉,只剩下一具完整的雪亮白骨,却仍然如活人般矫健的奔跑。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比活人跑的更快。 这本恐怖且诡异的一幕,在黑袍们眼里却极是美妙。 有人眼睛发亮,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道: “噫,苏二先生的骨身,品相真的很靓,每一根骨头上面的纹理都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让人心动。” 旁边有人严肃的纠正他:“不,这是健康标致,是帅气阳刚,整体结构真的是非常完美了,令人爱慕。” 其他人竟然丝毫没有觉得两人的对话有何古怪之处,纷纷点头赞许。 如果说有什么不统一的意见,也正如这两人的分歧,是计较于这具骨架美丽还是阳刚的区别。 于是这些黑袍们,因而像学术一样探讨,进而像吵架一般争论。 一直到大厅的雾气渐渐散去,黑色顶壁的细密符纹显露出来;在苍老声音的引导下,流淌出一道道光彩的线条,勾勒出图形;最后汇聚到他手心的一面镜子上,在长桌的上方呈现出模糊光影来;所有的声音才消寂下来。 “我们来看看,苏判他到底想做什么。”年轻面容罕见的绽出些宠溺笑容。 在他身上有着苍老声音与年轻面容对比产生的强烈反差感,但在这些黑袍人眼里,却见怪不怪。 大先生储颜有术,继承了苏家一贯的优良容貌。 只有这沧桑声线才时而提醒大家,他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实际已经不再年轻。 甚至早在两百年前,他就已经不年轻了。 大先生的具体年龄,黑袍们并不清楚。 因为他们当中最年长的一个,也只有两百零五岁。 看到苏大先生开始具象灵界投影,黑袍们都聚精会神起来。 即使不为苏判,苏大先生的通符灵引镜也值得他们行注目礼。 粗看这只是一面很普通的两耳镜子,巴掌大,土黄色,晦暗无光,看起来像是没有抛光好或者已经锈蚀了的古董赝品,没有丁点出奇之处。 但显而易见,它不可能真的普通。 能投影灵界的符器极其罕见,至少应是五符器。 而能独立操控五符器,却从容淡定毫无反噬迹象的,在幽州一带,怕也只有苏家大先生了。 于是他们用郑重而敬畏的目光,看着这面镜子,看着投射出来的光影,看着苏大先生。 苏大先生的瞳孔蓦地幽深,深不可测。 这一瞬间似乎连通到了深渊或者地狱,让人不敢直视。 隐隐有鬼号呼啸,恍惚有呓语出现。 黑袍们警醒过来,他们口中发出了诵音,开始压制这来自冥冥中对意识的莫名干扰。 “哦,需要跟苏判同源的血?” 苏大先生突然皱了皱眉,他伸长胳膊,撸起柔软材质的黑色袖子,露出一条白皙手臂,上面有纹理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 瞅了一眼,他才似恍悟过来,叹息了一声:“可是,我身上已经没有血液了啊。” 于是苏大先生把幽深眼眸转到其他人的身上,目光挑剔,似挑选货物一般。 有几个黑袍微微低下了头。 苏大先生选中了一个年轻些的黑袍,回忆说道:“苏想,算起来,你是苏判爷爷的表叔,是跟他血源最近的一个了。” 年轻黑袍苏想很奇怪,在座的众人里,分明还有血源更近的,大先生为何却如此说法。 他心中有些抗拒,就想开口质疑,但马上闭上嘴巴,心中砰砰乱跳,暗道好险。 苏大先生指尖弹动,年轻黑袍的眉心便绽开一个小口,一滴淡紫色的血液滚成一珠,飞到了镜面上,流淌在一枚符纹当中。 “魔镜魔镜告诉我,苏判到底在做什么。” 此时苏大先生已经沟通镜灵,发出了询问的指令。 他以自身意识为媒介,以镜子为载体,将灵界中需要关注的景象投影于现实。 镜子两面正三反二,共有五枚不同的符纹。此刻全部点亮,镜身不规律的旋转,将线条甩出,投影出一幕立体画屏,展现在众人眼前。 意识被剑头青光定住包裹的一瞬间,张一看到了一些经历。 这些经历都是属于苏判的,其中张一印象深刻的,有三件。 其一,便是斩杀一个形容俊美邪异的少年。 他用剑斩开那少年的胸口,将他胸口的水晶吊坠取下。 张一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水晶吊坠竟然有暗红丝线连通心室,似乎原本是长在那少年身上一般! 然后,苏判将这水晶吊坠拧开,将其中包裹的一滴水银般的液体,滴到口中吞下,然后放肆的大笑。 在他的四周,很多人都在看着。 他们看着苏判,他们惊骇,他们震怒,他们羡慕,他们蠢蠢欲动,张牙舞爪,像要吃人一样。 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从天上传来。 “你若不死,我准你入嫡传。” 其二,便是在斩杀一个剑道强者后,一身疲惫回到家族,从那个苍老声音手中接过一枚银色指环终端。 在生物魂体双重绑定后,进入其中,亲眼见到了三个奇异榜单上,他苏判的排名。 黄泉榜,第九百九十九位。 天秀榜,第一百六十三位。 悬红榜,赏金八十铢,位列第七百八十八名。 其三,在一个储物箱中,有几分犹豫的存放下东西,然后…… 一路车马,走进了一所宏大的建筑。 步入其中,一路向前,头也不回,直到听见一个声音,看一眼少年。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张一也豁然惊醒。 这建筑分明就是东野博物馆! 那少年,分明就是他,张一! 第0050章 他就是苏判 意识如流光,无声无息间降临到一处。 一座断碑,似近又远,伫立红黑暗流之间。 张一站在前面,顿觉自身之渺小。 这是哪? 黄泉? 我怎么会在这里? 黄泉道碑? 脑中闪过的苏判记忆,解答了一些疑问。 从苏判的个人资料中,得到的情报有限。 但是,刚刚被青光包裹,穿过血海的过程当中,却仿佛历经了苏判的短暂而丰富的一生。 “原来,剑头吞噬了苏判那一眼,竟然复刻了他的灵魂印记。” “现在,正是这残存的灵魂印记,通过了黄泉APP的验证,带我来到这个地方。” “至于眼前这黑色断碑,则名黄泉道碑。” 张一一时间茫然,仔细回忆苏判的记忆,却只有那三个碎片。 这应是苏判记忆深刻的三个片段! 张一瞬间惊醒,但最令他震惊的,还是第三段记忆。 为什么我这样的小男生,也能令苏判感觉到记忆深刻? 他虽然仅仅活了二十五岁,但杀伐无算,这生也算得丰富多彩,见多识广了。 为什么,看到我这一眼,会让他铭记于心头,跟斩杀苏破获得S级基因液,击杀那剑道强者获得这终端指环,能并驾齐驱,甚至犹有过之? 张一心中满是不解的同时,有隐隐骄傲,也有深深忧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原来我的优秀,竟是这平凡身躯所无法遮掩的。 强如苏判,一眼见我都忍不住心生嫉恨,杀而后快,记忆深刻。 还是得低调啊,低调! 但是,他记忆最深刻的一幕,难道不该是死亡那一刻么? 但转瞬张一便明白,自己所感知到的这三段记忆,只是苏判被剑头斩断、截留的那一眼中包含的讯息而已。现在被剑头分解,包裹自身意念,来瞒过这黄泉APP的验证。 至于苏判身死一役,就是这一眼之后的事情了,自然不会包含在内。 他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恐怖,依然还是个谜团,不得而知。 当然,对于谜底,张一也不太敢知晓。 苏判这等桀骜人物,都说杀就杀,尸骨无存。 我能在苏判眼下逃生,已经是托了剑头的福,侥幸的很。 要是招惹来那凶手的注意,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了。 上穷碧落,下饮黄泉。 两处茫茫,幽冥终见。 原来,这黄泉道,还真的是奇异当中的一个序列分支。 而且随着基因修补进化的程度不同,有着森严的层次划分。 有最低级的城隍冥吏, 有强横的牛头马面,黄泉行走, 更有索命无常,摧魂孟婆, 进化的位阶之上还有判官,神秘的阎王。 这样一来,那个备注的群员名字,就解释得通了。 这不是苏判给他们取的号,而是他们的位阶称号! 道碑无字,却反映出光影碑文。 有无数魂念不断的沟通道碑,闪烁出星点般的光芒。 张一感应之下,便发现了那三个碑文排名。 黄泉榜 天秀榜 悬红榜 张一也感应到了包裹自身的苏判魂灵与黄泉道碑之间的联系正渐渐的微弱。 如果这点复刻的残存魂灵彻底消散,我是否还能进得来,已经不重要了,还能否出去,才是个大问题。 张一担忧。 剑头却微微颤动,有一抹青光淡抹而出,透过张一的眼眸,似乎切断了什么。 然后,这青光遥遥斩去,没入那不知远近的断碑当中。 这瞬间,张一感应到了有意识跟他沟通。 “是否更改魂识?” “是否更换标识?” 张一思索了片刻,同样用意念回复:“更改魂识,不更换标识。” 通符灵引镜的转动间,微微有些滞涩。 每次卡顿的时候,便是呓语浓横,愈发惑人心神的时候。 黑袍们沉凝意志,各自坚守心灵。 虽然术业各有专攻,但玩弄灵魂,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并非庸手。 但是镇压这五符器内封印物的波动,抵抗这呓语的侵蚀诱惑,他们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这是五符器。 内核驱动力是五阶封印物。 剥离开五符器的外皮,很多黑袍才想起五阶封印物的可怕。 于是,他们的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看着苏大先生的目光中更多了些畏惧。 于是,对苏二先生的微小同情,也就更加微小,几乎完全散碎在这呓语的缠结中。 操控五符器的困难自是不小。 这通符灵引镜在符器当中,虽然并非杀伐之器,但操控起来,难度丝毫不差。 关于这点,苏大先生知道,他知道其他人也知道。 于是他愈发的举重若轻。 黄泉界,是由黄泉碑撑开的一片灵界。 打开黄泉界,沟通黄泉碑,探查其中的信息,这虽然困难,但对于很多黑袍们来说,还是可以做到的,并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但是,想要定位到具体某个灵识上,想要查看它在黄泉界的动向,甚至想要探看它的真实形貌,就不是他们能做到的,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成。 但是现在苏大先生正在做到。 驱动五符器,想来代价不会小。 由此也可见苏判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以前能看到的,还要重要得多。 镜子斑驳的镜面,突然绽发出土黄色的光华。 凝在光幕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一凝。 成了。 苏判终于再次出现了。 他真的没有死! 苏大先生的手势依旧稳定,微笑脸庞淡定不惊。 却轻轻柔柔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苏判没死就好。 他若死了,年后那件事,苏家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人来。 在众人的灵识下,图像渐趋稳定。 突然,年轻的一百零三岁的黑袍苏想惊讶道:“好像有点不对劲。” 对苏判灵识的追查,源自于他的血液,故此虽然他的灵识虽然不是最强的,能力也不突出,但他的感应却是最敏锐的。 他清楚的看到,这个人影,明显比苏判矮了一截,也瘦削了许多。 其他黑袍没有作声,只是看得更仔细了。 苏大先生吸了一口气,微微皱眉,低声诵念,镜子的光华越发的凝聚。 至此,苏判的人影也愈发的凝实。 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的转过头来。 一刹那,他的目光中,有星光如茫,骤然凛冽,锋锐如剑。 一剑斩来,画面瞬间被切断! 但是这扭头一瞬间,黑袍们却都看清了,那是一张有些模糊,但绝对迥乎于苏判的面容。 似乎更加年轻。 严格说,是稚嫩,灵识散发的光感,也远比苏判的微弱。 “这,似乎不是苏判!”苏想惊讶出声。 要不是突然看到苏大先生的脸色骤然阴沉,他是可以断言的,而不是加上“似乎”两个字。 其他的黑袍们也都窃窃出声。 他们惊诧,惊骇,惊奇,惊怒,或许还有惊喜。 发出的声音嘈杂,一时间,都盖过了镜子情绪波动,骤然强烈起来的呓语。 当苏大先生再度激活镜子沟通黄泉碑。 三项榜文中,苏判的排名还在。 “咳” 苏大先生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他收起手势,慢慢停止了操控仪式。 直到场面寂静,他才重新发出声音,叹息说道:“苏判清瘦了。” 目光扫过黑袍们,没有凶狠的表情,却剥皮一般的锋利,对灵魂产生灼烧。 他口中却依旧淡然:“这孩子,这段时间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头,灵识都削弱了许多,等找到他,要好好补补。” 对于苏大先生的淫威,黑袍们低下头,沉默苟同,心中恼怒的同时却愈发的不解。 第0051章 找到他 黑袍们心中的不解很多。 尤其是苏大先生对苏判的过份重视……这甚至都算得上是宠溺了。 如祖父宠溺幼孙一般,这看起来似乎很合乎人伦情理。 但实则不然。 因为苏大先生只有过一个玄孙儿,他的名字叫做……苏破! 那位被苏判亲手斩杀的苏家直系单传! 而且,到了苏大先生这般年纪,这般位置,这般阶位,他已经不能算得上纯粹的人了。 他的身上已经不再流淌着人类的血液。 他的骨骼,已经不再包含骨髓质。 他的皮肤,比变异兽的外皮还要坚韧。 他甚至都未必会有正常人类应该具有的种种情绪。 这一点,从他对玄孙苏破之死的淡漠就能看得出来。 他对此竟毫不在意,而是欣然的认可了苏判的接替。 正所谓,近神而忘情。 既然无情,那苏大先生为何要如此宠溺苏判? 刚刚灵识进入黄泉碑的这少年,他明明不是苏判,为何身上却有苏判的魂识记号? 他到底是谁? 苏判到底遭遇了什么? 是他杀死了苏判么? 苏大先生又为何将错就错,非要强认他为苏判? 于是他们不解。 但是他们不问。 因为有苏二先生的前车之鉴。 他们可不想如苏二先生那般下场,在众目睽睽下剥去皮肉展示自己骨身的品相。 不仅仅是因为损耗跟耻辱。 更因为他们清楚自己的骨身,远比不得苏二先生的那般完美。 苏大先生沉吟片刻,才继续发出苍老的声音。 镜子早就消失在他手中,黑色顶壁上的诡异符纹线条也黯淡无痕。 黑色的雾气随着每个黑袍身后影子的收敛而变得稀疏,黑色调大厅渐渐现出光明。 黑暗与光明,一时和谐。 同样和谐的,还有会议大厅的气氛。 “找到苏判离开幽州后所有的痕迹。” “也找出他离开幽州之前所有的接触。” “找出他现在的身份。” 苏大先生伸出白皙而干瘦的手臂,食中两指虚划,黑色石质桌面上有符纹闪烁,在轻微的吱吱格格声,吐出一张白纸肖像画。 上面便是曾出现在黄泉碑前那少年惊鸿一眼的身姿容颜。 “这就是苏判他现在的模样。找到他,带到我面前。” 苏大先生伸手指点,“苏想,你来负责这件事。记住,要保护好他,照顾好他,凡事只需要向我负责。” 在其他黑袍的奇异目光中,苏想重重的点头应是,亦如苏大先生最后一句话加重的语气。 只是实在忍不住的腹诽:“这画像面目极是模糊,哪里还有什么模样可言,叫我怎么去寻找。” 在剑头青光的沟通下,张一意识顺利的链接了那断碑,将自己的魂识取代苏判,作为进入这黄泉界的凭证。 但是苏判的名字标识,张一却没有改动。 因为这三大榜的排名,可都是苏判的战绩,跟他张一无一丝关系。 若是改动,必然会抹去苏判的排位,无论能不能替换成他张一的名字,都有祸端。 若是不能,苏判的名字消失在三榜上,便说明他已彻底魂飞魄散,这必然会惊动他的家人,比如苏暖儿。 若是能替换成他张一的名字,如此一来,岂不就直接证明了他张一就是造成苏判死亡的元凶? 这就更可怖了,而且因为剑头的缘故,根本解释不清。 前有兰家,张一可不想后面再添上个苏家。 于是,苏判的名号,依旧高悬于三榜之上。 张一的意识回归身体,只是心中还惊骇于此。 神秘幽远的黄泉碑界。 宏大壮阔的三个榜单。 苏判刻骨铭心的三段记忆。 这时候再看看手里的蔓银指环终端,张一才回过味来。 这哪里是什么样子货,而是内外都高端到发指的符器! 这终端仅安装了两个APP,怕就是因为这黄泉APP的构造太过复杂的缘故。 呆呆的回味了许久,张一才在可乐的抓挠下清醒过来,化繁为简,瞬间理清了头绪。 什么黄泉碑界,什么三大奇异榜单,那些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与我无关。 苏判那三段记忆,才是最实际也是当前最紧要的。 这其中,尤以第一、三两段记忆最为重要。 第一段记忆,便跟苏判的自传有了呼应。 难道他斩杀那妖异少年,从其胸口摘下的水晶吊坠,便是所谓的“S级基因液”?便是自基基因原液? 想到那水晶吊坠长在人胸口上,血肉相连的诡异一幕,张一心道多半便是了。 原来自基的意思,竟然是自身培育之意! 于是心中惊怖的同时,也多有羡慕。想来这自基基因原液,有着更高的效能! 苏判当时记忆,张一依然如亲身经历。 当时将这吊坠打开,水滴滴入喉咙,那一瞬间的火热,如置身蒸笼,痛苦不堪。 我也耐得住这痛苦的。 但可惜,这基因液,却无处淘弄。 而第三段记忆的开始,苏判似乎在某处寄存了一些物品。 他身为高阶奇异,号称判官,身上的东西,想必都是极有价值的! 那就代表着大把的夏元! 想到这里,张一顿时心情激动起来。 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它。 仅剩下七天的寿命,张一已经没有什么忌惮了。 要不是没有出手的途径,苏判这枚蔓银指环也绝不是非卖品。 关掉了光屏,张一摩挲指环。 “这枚指环终端真是个好东西。” 终于,张一体验到高端个人终端的好处了。 别的不说,就这个黄泉APP,就不是他那台老掉渣的陈年终端能装得下,打得开,跑的动的。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 便宜货未必不好,但通常来说,贵总是好的。 贵往往并不是缺点,穷才是。 至于这半斤的沉重分量,根本就不算缺点好伐! 明明是用料十足! 由其对于有着宅属性的张一来说,这更是极大的亮点。 虽然套在手指上,确实有点沉,但论斤算的话,可谓性价比十足。 张一躺在床上边把玩边思索着。 可乐姿仪端庄的半坐在张一让出一半的枕头上,碧色眼珠注视着张一手中的指环终端,眨也不眨,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在床脚对面的墙角,发黄的白色墙壁上,有个指头大小的黑点,圆圆的,是鞘翅圆壳虫。 这玩意是飞虫属,嗜吸血,跟前个世界的蚊子一样讨厌。 或者说,远比蚊子更要讨厌。 因为蚊子可远没它吸血多,而且传播黑孽病的可能性极强,号称贫民区三大杀手之一。 一旦被寄生黑孽病菌的圆壳虫咬到,过了一周的潜伏期,创口就会开始腐烂,内脏开始中毒衰竭。 市面上的药物,几乎都没有绝对可靠的疗效。 而且就算是起到效果,肌肤表面也会不可避免的留下难看的黑色疤痕,就像一个个黑圆壳虫爬在上面,让人看上去就麻痒难耐,惊悚难遏。 幸好,在东野,这种圆壳虫数量并不算太多,而且性喜光,在熄灯睡觉前很容易找到并消灭。 张一指了指,说:“可乐,去。” 黑猫漠无表情的瞄了张一一眼,丝毫没有想动的意思,将拒绝清楚的写在脸上。 张一苦笑。 头几个月很喜欢摆弄圆壳虫玩的可乐,现在竟没有了半点兴致。 而且它也丝毫不想勉为其难来应付一下张一。 太懒了。 或者不是懒,只是不想被人使唤,做它不情愿的事。 比如,听到“芝麻开门”的暗号,把房间钥匙从门缝里丢出去那种愚蠢行径…… 张一只能自己动手。 电拍子罩上去,刺啦一声,蓝色电火花闪烁,发出焦糊味。 可乐扭头看着,碧色眼瞳燃着好奇的光。 也如这电火花一般闪烁。 第0052章 温文尔雅兰亭胥 休息了片刻,张一起身打开了智脑,用个人终端连接上网。 二手LZ300智脑型号很老旧,速度上跟前个世界的奔腾586电脑差不多。 可在前个世界,张一用的可是酷睿I7的CPU,相当于986,足以吊打这台智脑芯片,差距大的让人难受。 这不是夏联的科技不够发达。 从个人终端上就能看出,虽然这是个奇异的世界,但科技分支发展也丝毫不差,网络早已经发展到了虚拟现实的程度。头盔、维生仓,诸如此类的装备,都不再是幻想。 只是因为张一穷,用不起而已。 所以要认清现实。 好在这台智脑虽然屏幕不大,只有二十寸,但分辨率还算清晰,色彩也够鲜艳。 楼下的喧闹声爬到八楼,还很嘈杂,只是被窗子隔挡,才模糊不清。 于是智脑风扇转动的声音虽不大,可在狭小的房间里却有些刺耳。 嗡嗡嗡,呼呼呼,很是恼人。 张一早就习惯了,所以不恼。 可乐也不恼。 每当这种时候,黑猫就会跳上桌子,把脑袋凑过来,凝视着屏幕。 鼓溜溜的碧色眸子,随着屏幕画面的明灭而闪烁不定。 配上它的小脑袋、瘦脸、长长的耳朵,像个天猫精灵。 这个世界的九点钟,正是夜间新闻时间。 正常情况下,张一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准时收看。 跟中午在TCY时候一样,张一再一次领略了冷山夏草青青的风姿。 白衣飘飘,皓腕如雪。 一刀斩出,霜雪漫天。 璀璨刀光凝聚成一座巍巍冰山,以不可抗拒的姿态,横亘于屏幕间,似要喷薄而出,涌到张一的脸上。 这一刀,征服的不止是近千北郊社团成员,还有屏幕前数以百万计的观众。 虽然已经知晓这撼动人心的一刀,大部分是特效的功劳,但张一依旧震撼不已。 “真是强的不得了……” “我当时,胆子也忒大,竟然敢去撩拨这头母老虎……” 听到张一对屏幕中女子的赞叹,黑猫眼眸碧光闪烁,似有不屑。 可当张一扭头看去,却只见可乐眼中的专注。 真是一只爱学习的猫…… 张一笑了笑,继续看新闻。 “概数学家陈思奇先生,将于下周三在东野大学宣讲公开课,引起热议,入场券一票难求……” 屏幕上只是东野大学的课室,并没有出现陈思奇的影像。 张一觉得陈思奇这个名字很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看过。 略一思索,想到自己拷贝指纹,破译算法,参考过一本专业著作,作者便是这位陈思奇先生。 而且,苏判的一个专家群员里也有这个名字! “嗯,定然是极专业的一个数学家,而且还是一个极厉害的符纹学家。” 随后的几个新闻,都不是张一关注的,正准备切换频道,下一个新闻闪现出来的画面,却让张一停住了手。 一个庄严宏大的金色礼堂,一个刚布置好的暗红色颁奖台。 台上台下,一排排架起的摄像机,话筒,扩音器,工作人员忙碌如蚁。 远处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坐席,八成的上座率,超过五千人的观众。 张一依稀分辨出来,这是东野大学出镜率很高的一号礼堂。 在如潮闪光灯中,一行轩昂笔挺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走上台。 “东野大学剑道学院颁发上一年度奖学金,特级奖学金获得者,二年级生兰亭胥,三年级生龙子川,柳三省……” 听到兰亭胥这个名字,张一目光一凛,在屏幕上仔细寻找。 背景音继续播报: “剑道院副院长藤路远大人代表学校向获奖学生们表示祝贺。他表示,这不仅是对剑道院十几位天才生员刻苦奋发取得优异成绩的肯定,也是对他们选择东野剑道院进修的肯定。‘每一位东野剑道生的未来都代表着东野大学的未来’,藤路远大人对剑道生们提出希冀,期望他们引领良好学风,真诚互助、友好交流,在不懈的剑道求索中,将大学剑道四年时光炼成终身骄傲的光荣岁月……” “兰亭胥作为剑道生代表发言,他对同学们如何更有意义地度过大学时光提出了几点建议:脚踏实地,勤奋学习;积极参与学校的各项活动;更要坚持淬炼剑道。” “兰亭胥表示,希望同学们树立远大目标,坚持理想,不忘初心,立志成才,回报东野,报效夏联……” 看着屏幕当中那个身着黑色剑道服,身材修长,面容俊秀,器宇轩昂,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张一凝视许久。 眼眸有光, 凶光。 心中有意, 杀意。 就是他,兰亭胥,兰家公子。 这则新闻过后,余下的几段新闻播完,一直到弹出乐嘉百年陈酿酒广告,张一才缓过神来,稍稍平静下心情。 文质彬彬,温润如玉,谦逊有礼,少年有为。 这就是站在台上的兰亭胥,所给予人的直接观感。 甚至,稍悉内情的,都会觉得,用少年有为这个词,已远不足以形容这位兰公子的才具。 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在他身上,凝聚了诸般强大的特质。 学术上,他在东野大学所申报的每一个科目,都是学霸般的存在。 而且学以致用,潜心钻研,亲手获取十几项研究成果。 甚至,其中还包括一项夏联A级专利成果,令人震惊。 于剑道上的成就,更是惊人的耀眼,不过十八岁,便已经晋升为4级剑手。 就算是陌生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与有荣焉。 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除了张一,却少有人知道,这年轻人这温润儒雅后的妖异暴虐,这谦逊礼貌下的变态疯狂。 若不是转生过来的一瞬间,从摩擦碰撞的扭曲裂缝中看出去,第一眼便见到对面车窗探出这张癫狂扭曲笑脸,张一也很难相信,他竟是个疯子。 不是疯子,怎会冒着风险亲自驾车制造车祸? 他完全可以让周遽然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来制造车祸或者使用更干净利落的手段,而不是这般的粗暴血腥。 以兰家的势力,抹掉一个普通家庭,这轻而易举,并不比打破一个鸡蛋更困难。 兰亭胥选择亲自动手,自然是体会这施暴的爽感,这种杀人的快感。 但是他又有洁癖,不喜欢留下任何污点,所以,才安排周遽然来顶缸做肇事者。 这种内心扭曲的人,很可怕。 但这也是个隐蔽的弱点。 张一推测得出结论。 同时脑中回溯兰亭胥上台前后的画面。 试图从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从这些表面当中分析出些背后隐藏的东西,找到对自己下一步计划有用的东西。 第0053章 他的胸口,有同样的吊坠! 隔着屏幕听迷罪乐队主唱阿君。 隔着屏幕看监察部长冷山夏草青青。 隔着屏幕观察东野大学的天之骄子兰亭胥。 尽管这三个人的职业地位性别年龄各不相同。 但相同之处是,他们距离张一都极其遥远,中间有着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 如分隔东野南北两市的那道黑渠一般宏远幽深。 比如夏草青青,如果不是偶然的一次邂逅,恐怕永远都只能在屏幕中得见。 隔着屏幕。 也只能隔着屏幕,张一才难得有侦知兰亭胥信息的机会。 “只剩下七天,怕是没有时间了……” 想到这个问题,张一便无法自制的颓然。内心中,隐有遗憾横生,挥之不去。 连基因液都弄不到的话,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弥补前身的遗憾? 所以愈发遗憾。 可骤然间,张一目光凝滞。 “不对……” “我好像疏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于是张一脑中电光火石的回闪过新闻曾播出的一幕幕,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兰亭胥走上台,他伸出右手,整理白色衬衫领口。 动作舒展自然,与脸上洋溢灿烂的笑容呼应,有着不合18岁少年的成熟魅力。 很正常的一幕。 但是张一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回看到的,却是不寻常的一幕。 或许是因为精工裁剪定制衬衫太过修身的关系,兰亭胥的胸口第三粒纽扣处,有着不自然的轻微隆起;细小缝隙处,有着晶亮的淡淡芒闪。 显然,他应该是贴身佩戴了饰品。 对于时尚的年轻人来说,这也很平常。 但在张一眼里,这不寻常处在于,那隆起的葫芦形状似曾相识,那闪烁的白色光芒也记忆尤深! 这是被苏判斩杀的妖异少年苏破身上的同款水晶吊坠。 至于是不是同款的自基基因原液,还不能肯定。 但在张一看来,却八九不离十! 苏家直系苏破。 兰家直系兰亭胥。 同样的豪门子弟。 同样的适宜年龄。 同样的优良基因。 同样的少年有为。 自然会有同样高端的S级基因原液。 一瞬间,本来各种纷繁复杂没有头绪的思路,全都汇聚成团,拧成了一个清晰的箭头。 直指兰亭胥! 张一深拧眉头,目光幽深起来。 “18岁能晋升为4级剑手,当真是极了不得的成就,这天赋凛然,令人敬畏。” 曾经修习过剑道的张一,对此自是有着相当明确的认知。如今对奇异了解更多,更加明白,这差不多已经是人体基因修补前能做到的极致。 “这样看来,兰亭胥的未来基因修补方向,应该是走剑道一途。” “这等大家族的公子,尤其如兰亭胥这种明显是当做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家伙,绝不会做无用功。” “家族子弟可以博学,可以涉猎广泛,但真正投入足够多的精力去深入甚至达到专精的,必然是他所要进军的方向。” “可以肯定的说,在这个奇异的世界,每一方势力想具有足够的话语权,就一定需要足够的力量来作为支撑。” “而奇异,毫无疑问,必然是其中最强大最神秘的一种力量。” “只是不晓得跟黄泉道系相比,剑道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奇异序列呢?” “严格来说,这只是一门技艺,顶多就是杀人术,应该不能归属于奇异道序吧?” “但是,如果想要在剑道上成就更高,恐怕就一定要步入奇异,获取更强悍的肉体,才能突破极限。” “或许还可以以各种奇异能力来辅佐剑道,就如夏草青青那样,一刀可慑千百徒。” 想到自己当日击倒五个小地痞,以及今早击杀三个社团成员时候,肉身获得活性,在剑头的引导下激发出剑式的过程,张一得出这样的推论。 “我没有经过基因修补,没有获得特殊的能力,自然并非奇异。可因为这剑头的存在,却可以提前体验一些奇异手段。但也正因为此,身体才会以更快的速度崩溃。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了。” “本来还想徐徐图之,但只剩下七天的寿命……” “那就只能放手一搏了!” 张一对此有些挠头,如果不是这次新闻播报,他根本不知道兰亭胥已经剑道4级了。 上个月得到的资料中,这家伙还只是3级剑手呢。 4级剑手,是什么水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一心情激动中有些沉重。 4级剑手,张一曾经在很多剑道大赛视频中见识过,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范畴。 剑道与奇异的关系,应该是唯有步入奇异,才能掌控更强的剑道。 这说明,兰亭胥已经做过基因初步改良了。 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是一个类奇异者! 还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不过张一也没有改变主意的道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毕竟,那灰眸老头已经下了断言,自己只剩下七天的寿命。 张一觉得,这很大可能就是事实。 几度动用剑头活性过度消耗身体,张一已经感觉到巨大亏空。 要不是对此早有警觉,灰眸老头的言语,又怎会触动内心? 不是不知,只是不得不为,如今更要破釜沉舟而已。 扭过头,见到可乐那双蔚蓝色的鼓溜眼眸,还在认真的看着显示器闪过的画面,便手指拂过黑猫竖起的耳朵,笑着问道:“可乐,你来说说,我真的快死了么?” 可乐晃头躲开,但还是被刮蹭到,便有些羞恼,瞪着张一,“喵”了一声—— “自己身体咋样,你心里就没点B数么?”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也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般的锐利。 张一一时间不知所措。这一瞬间,在可乐那澄蓝净透的眼眸里,他不但被看透了,还被深深的鄙视了。 来自一只猫的鄙视。 但是马上,可乐便又傻傻乎乎,痴痴呆呆的,继续看着显示器屏幕上的广告。 葵鱼罐头,芭比娃娃,剑偶,B系列豪华电磁汽车…… 眼眸专注而痴迷,无论哪一种,似乎都远比张一更有吸引力。 张一有些无语。 葵鱼罐头也就罢了。 芭比娃娃,剑偶,电磁汽车…… 这是你一只猫,该关注的东西么? 所以啊,这小东西还是这么傻啦吧唧的。 刚刚,也只是个错觉而已。张一咧咧嘴,松了一口气。 本来想提醒可乐注意自己的身份—— 不要忘了,你只是一只猫…… 不过想想作罢。 它又不懂…… 好吧,不跟你一只猫一般见识。 张一想关掉智脑,上床休息。 毕竟,已经忙碌了一天一夜。就算中间打了次“鸡血”,但亢奋之后,难免会有些类近于索然无味的疲倦。 可乐瞪了张一一眼。 它知道张一要关机了。 每天这个时候,就很不开心。 喵~ 不想睡觉~ 要看视频要看广告要看好多好多新奇的东西喵~ 在可乐的怨念中,张一伸出的手真的停住了。 不是因为感受到可乐的不甘而悬崖勒马。 而是在他的意识感知中,有萤火虫般的星星活性,再度弥漫而来,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如春风化雨,浸润入身体,然后渗透到意识深处那晦暗剑头中。 虽然迥然于天青色的剑光,但这些散发着灰黑色淡光的星点活性氤氲在张一身畔,给张一的感觉却是差不多的。 一瞬间,张一觉得身上那些擦破的伤口,都疼痒了起来,正在加快愈合。 这些活性的突兀出现,跟中午时候一般模样。 怎么又来了? 又惊又喜,张一顾不上许多,马上趴在地上,疯狂的做起徒手健身来。 俯卧撑,卷腹,平板支撑,深蹲…… 没有规律,不讲道理,只是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可乐刚开始还居高临下的俯身看了张一一眼,觉得这小子真傻。 充满了智商上的鄙视。 它刚想回头继续看广告,但是马上,那双鼓溜溜的碧色眼睛便绽出精光来。 之前只是隐隐感应到,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气息,终于又在张一身上出现了! 它惊喜的瞪大眼睛,那点点的活性,便如漫天繁星,出现在可乐悸动的眸子中。 这繁星如雨,洒洒而落,却都朝着张一的身上落去,如飞蛾扑火。 就是这个! 我要这个! 喵~! 可乐急了。 它眼睛冒光,纵身从桌子上跳下,在张一身前身后,不停的—— 奔跑着, 跳跃着, 扑击着, 捕捉着, 张开嘴,吞吃着。 这些星点活性,就像碎铁屑遇到磁石般被张一吸引而去。 它们似乎不喜欢可乐,会波荡出弧线避开。 所以可乐捕捉起来很吃力。 但却乐此不疲,锲而不舍。 似乎,这些常人看不到也根本感受不到的活性,对它来说却是无上的美味,是莫大的满足。 远比它最爱的烤鱼跟奶油小饼干更具诱惑。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