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尘弥》 第一章 梨花落 云,居然是垂直的,连天接地,洁白如新开的棉絮,绵延几千里。 垂直的云,自上而下缓缓流淌,如悬挂着的巨幅帘幕,不知被谁牵扯着,微微抖动。 如此超越人类最放肆想象的景象,任谁见了,都会被震撼得心驰神摇,头晕目眩。 青衫书生却未动容。 他站在桥头,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两缕鬓发随风微扬。 桥是断桥,从天障山山巅伸向巨幅云幕,半悬在空中。桥下怒云翻腾,不知深几许。 桥的尽头面对是一扇如梦如幻的门,门头闪烁着四个古文字:不二法门。 青衫书生负手,默默看着云幕,仿佛观赏自家庭院里的一树梨花。 尘世是座大舞台,由人演绎着爱恨情仇,有的平淡无奇,有的荡气回肠。纷纷攘攘,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是每个人都在竭力演出的时候,谁又能看清这出大戏的真谛? 能够看清的,或许只有观众? 这幅广阔的云幕背后,难不成就是观众席?亦或是另一座舞台? “谁也不知道,即便是如你一样的合道大能!” 桥头有座黝黑的石碑,石碑旁有颗古拙的梨树,梨树下有张石桌,石桌旁坐着位白发皓首的老人。 石碑上刻字‘断尘桥’,梨树开满莹白的花,石桌上有樽碧玉杯。 白发皓首的老人看着青衫书生的背影,接着说道:“只有走进不二法门,你才知道!” 青衫书生回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块墨玉令牌自青衫书生袖口飞出,飞至石桌上,静静停在了半空。 白发皓首的老人看了几眼令牌,笑道:“陆老弟,老夫奉上一杯自酿的‘梨花清’为你饯行,还望莫要嫌弃!” 眨眼间,碧玉杯已飞至身前,青衫书生伸手摘下,一饮而尽,拱手至谢道:“多谢守桥人!” 当碧玉杯稳稳落在石桌上时,青衫书生已不紧不慢地走上了断尘桥。 “陆老弟可有未了事,需向老夫交代?” 青衫书生顿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从容地朝不二法门走去,那枚墨玉令牌一直在他身前引领着,引着他飞向那扇闪烁的不二法门。 青衫书生身形消失的那一刻,忽然自言自语道:“难不成真个‘天圆地方’……” 石碑旁的那树梨花忽然无风自谢,纷纷扬扬,仿佛飘落起梨花雪。 守桥人愣了愣,微微一笑,而后叹息道:“唉,还不知要再等多少年,才能碰见下一个说话的人啰!” 守桥人来到断尘桥已经五百年,仅送走包括青衫书生在内四人,也仅见过这四人。 这个世上,除了接到‘长生令’牌的人,还没有谁能够闯上天障山,更没有谁能来到断尘桥! 因此,断尘桥一直很寂静,只有那株梨树每十年花开花落一次。 守桥人百无聊赖,每次梨花落时,便收拾一地梨花,酿他引以为傲的‘梨花清’酒。 守桥人收拾梨花很仔细,一瓣一瓣地捡,一瓣一瓣地观察,只有洁白无瑕的花瓣,才被他小心翼翼地放进花囊。 也不知捡了多久,也不知数了多少瓣,守桥人忽然心头一凛,愣愣地直起身,惶惶地看着断尘桥头。 桥头静静地站着一位婀娜少妇,一袭白衫,俏如梨花。 只不过美少妇的青丝有些凌乱。 守桥人不免惊愕得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长生令只有一枚,前面青衫书生刚用过,美少妇不可能再有长生令。 没有长生令,居然闯过了天障大阵,毫发无损地来到断尘桥,这位美少妇到底是人还是神? 美少妇来到断尘桥头,他才感觉到,修为的差距已不言而喻。 只是这个尘世有如此高修为之人,为何没有得到长生令,却让刚才修为并不比她高的陆九渊得到,从而进入了不二法门? 守桥人足足惊愕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回过神来,惶恐道:“少夫人到此,有何贵干?” 美少妇回首,淡淡地问道:“陆九渊可是进了那扇门?” 守桥人点点头,美少妇转身朝断尘桥迈去。 断尘桥上的雾气微动,守桥人已拦在了美少妇身前,道:“不可,少夫人,万万不可迈进不二法门!” “哦,”美少妇蛾眉轻扬,望着守桥人冷冷问道:“为何?” 守桥人凝重道:“夫人,不二法门之下便是澶渊,没有长生令进入不二法门,定会坠入澶渊!” 澶渊,据说是这个尘世进入地狱的通道,坠入澶渊,也就是坠入了地狱! 美少妇嘴角上扬,微怒道:“难不成陆九渊进了地狱?” 守桥人摇头道:“他有长生令,进了长生界!” 美少妇的脸色骤然阴沉,愤怒、哀怨与绝望在她的美瞳中一一闪过,而断尘桥的天空亦随之骤然阴暗,接着乌云滚滚,并隐隐有电闪雷鸣。 待她的美瞳再度恢复成大海一般幽深时,天空中忽然飘起鹅毛大雪。 美少妇喃喃道:“无情无爱,长生,还有意义吗?” 守桥人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守桥人一心向道,早已不知情为何物,当然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 但凭这些言语,他已判断出眼前之人似乎是陆九渊的夫人。 “你是陆夫人?”守桥人问道。 美少妇点了点头。 守桥人满腹疑惑:陆九渊进入长生界,夫人并不知情,这是为何?在陆九渊进入长生界前,他也曾问过陆九渊可有未了事,为什么他只字未提? 守桥人心里虽然狐疑不定,但他并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纠结,因为弄清这些问题并不是他的职责,他的职责是阻挡擅闯不二法门的人,于是沉默了片刻后,他沉声道:“陆夫人,请见谅,没有长生令,我是不能让你进入不二法门的!” 狂风呼啸,一场暴风雪突然降临。 陆夫人冷冷道:“你能阻挡得了我?” 断尘桥上的风雪顿时凝固,梨树下的石桌忽然崩塌。 大能一怒,天崩地裂! 守桥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怒气顿生,白发飞扬,低喝一声道:“桥来!” 一座黝黑的,散发着苍古气息的石桥幻影,仿佛从恒古岁月穿越而来,隐天蔽日。 云幕忽然翻涌,如飞瀑直下,断尘桥下发出雷鸣般轰响。 桥来,天地色变! 陆夫人神色平静,轻扬素手,天空中的雪花急速旋转,片刻间形成千万朵绽放的梅花,涌向了苍古石桥。 朵朵洁白的梅花在旋转中不断的融合,在融合中不断地绽放,在绽放中不断地壮大。 桥影却随着白梅的不断绽放与壮大而不断地暗淡与缩小。 当天空中仅剩一朵如山峰一般大小的雪梅傲然绽放时,桥影终于崩散得无影无踪。 乾坤重现,云幕又恢复成颤动状态,断尘桥下轰鸣声息。 守桥人面色潮红,嘴角溢出一缕血丝,颓然跌坐在断尘桥上,有气无力道:“原来你是梅坞的人,赶快回头,回头是岸……” 一袭白衫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不二法门内忽然雷声轰鸣,并有厉啸声传出。 ………… 荆州之西,崇山峻岭中,有条清澈溪流,名曰:澶溪。 澶溪出产一种胭脂鱼,肉质鲜美无比,被美食家评为天下第一鲜。 但胭脂鱼稀少,又只生长在深山溪流中,而这段溪流两侧猛兽成群,许多捕鱼者进山后便无影无踪,久而久之,敢于进山捕鱼者越来越少了。 因此,胭脂鱼价格贵似黄金,以至于达官贵人皆以食胭脂鱼为豪。 这年仲春,烟雨蒙蒙。 澶溪中段南岸,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者,佝偻着腰,盘坐在一块孤悬的岩石上。他手中一杆黝黑鱼竿,正伸在湍急的的澶溪中。 这位老渔翁,可能是这个世上唯一敢于并且能够钓到胭脂鱼的人了。 老渔翁孤身一人在澶溪深处钓鱼钓了一年多了,这些天,世上的胭脂鱼几乎全出自他这里。 所有人都很纳闷,为什么这么一个孤寡老头没有丧身于猛兽之口? 澶溪下游第一个集镇—昌坪镇上的人们更是纳闷,可是他们永远无法得到答案,因为老渔翁从不说话,买卖交流也只靠几个简单的手势和眼神。 他是个哑巴。 但是没有人敢唬弄他,也没有人敢跟踪他。 唬弄以及跟踪他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变成哑巴。 因此,他成了这一带最神秘的人! 神秘的老渔翁钓鱼的时候永远闭着眼,只有胭脂鱼上钩的时候,他才睁眼看看。 这天,老渔翁依然在烟雨中闭着眼,仿佛一座雕像,任风吼雨急,虎啸猿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渔翁忽然睁开了眼,但他的鱼竿并没有动,没有胭脂鱼上钩。 他睁眼,是因为忽然于风声、雨声、兽吼声中听到了一阵哭声! 一个婴儿沙哑的啼哭声! 他意识微动,一只襁褓便穿破风雨落在他的怀里。 襁褓里的婴儿脸色已经冻得得发紫,应该在澶溪中漂流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轻轻打开襁褓,原来一直平静的脸上居然浮现出惊讶表情。 他发现婴儿的胸前挂着一块玉瑗。 一块玉瑗怎么会引起他的惊讶? 第二章 春入泥 若说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普天之下没人不说是大旻帝国的京城——平京了。 这一点,连远在万里之外的北漠国都张掖城内的王公贵族们,都不得不默认,更别说南疆的土司们。 最能感受到平京繁华的时间,该是黄昏后。 华灯初放,万家灯火誓与天上星光争辉。商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 尤其是能够让八辆马车并驾齐驱的长安大街,更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登高看去,整条长安大街,犹如金黄色火龙,绵延几十里。 身处在繁华的闹市中,没有人不亢奋的,尤其是少年。 今朝有酒今朝醉,少年不识愁滋味。 可陆千尘却愁眉紧锁,内心烦躁得只想骂娘! 尽管他是个少年,尽管他第一次来到长安大街,也第一次感受如此繁华的景象。 可是,辉煌的灯火迷幻了天上的星位,绰绰人影遮挡了罗盘的方向。 这让他寻找方位格外吃力。 “紫薇垣,角亢交井鬼,震去离现……” 陆千尘嘴里嘀咕着,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手里的小罗盘,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道。 顺着这条巷道,越走越僻静,走了大半个时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黑魆魆的山丘,山丘上有栋黑魆魆的破烂建筑。 “这个老不死的,是不是又在戏耍我!” 陆千尘内心有点失望,忍不住地咕隆了一声。 如果有人听见,一定以为他在骂某个老人,一定以为他是个不肖子弟,但其实陆千尘并没有骂人,也更扯不上‘不肖’二字,因为他咕隆的所谓‘老不死的’只是他师傅的称号。 师傅在他六岁时领他进山,便谆谆教导他,师傅叫‘老不死的’,只准这样叫,决不允许他叫师傅。甚至连师傅唯一的孙女,也就是他的师姐,也是这样称呼师傅的。 毫无疑问,让徒弟这么称呼自己的人,有点疯癫。 疯癫的人所做疯癫之事,当然不只一样。 比如说,‘老不死的’明明是享誉一方的神医,偏偏还让陆千尘学什么数理推衍及星相八卦,那么诘奥难懂的东西,他一个娃娃一时又如何能懂? 不懂就死记硬背,背错一个字,便轰他进迷魂阵。 进了迷魂阵,他就不得不拼命地奔跑,阵内那些追他的鬼怪猛兽的幻影,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每次进迷魂阵,他都要一直跑累晕倒为止。 好在有‘老不死的’这个神医在,他每次晕倒后,都能平安无事地回过神来。以至于,他在迷魂阵中,越跑时间越长,最后一次,他居然跑了三天三夜也没晕倒,要不是师姐看不过去,偷偷引他出来,他还不知道要跑多长时间。 再比如说,陆千尘跟‘老不死的’学医,‘老不死的’就故意配错一些方药,让他尝试。他尝过之后,轻则上吐下泻,重则割肠剐肚,甚至有一次神魂出窍,差点一命呜呼。 他被‘老不死的’救醒后,‘老不死的’居然毫无愧色地说:实践是认知之父,失败是成功之母! 陆千尘当时发飙:扯淡,我虽然无父无母,但我也不要什么‘实践’当爹,‘失败’当娘! 要不是师姐当时将他搂在怀里又揉又亲的,他早就跑下山,再也不见那个疯癫的‘老不死的’了。 ‘老不死的’捉弄了他七八年后,终于在一年前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居然趁他上山采药之际,带着师姐不辞而别。 不过,‘老不死的’还有点良心,在只有他们师徒三人知道的迷魂阵眼里,留下一封书信及一个锦囊,当然还有些碎银子。 信中说他带师姐要出趟远门,让他一年后的今天赶到京城,然后打开锦囊,再然后就是让他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再再然后是说不必牵挂他们。 陆千尘看过书信后,心里发笑:这个‘老不死的’,还真自作多情,要不是舍不得师姐,我早就离开了,还牵挂你? 不过师姐也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着实让陆千尘好生难过。 想着再也不能躺在师姐柔柔的怀里,陆千尘至今还黯然伤神。 到了京城,陆千尘打开锦囊,发现里面除了有一封封好的书信外,还有一页纸片。上面写着两句话:紫薇垣,角亢交井鬼,震去离现可安身;若未及第,持信见大先生。 说白了,就是告诉他,到了京城,可以在‘紫薇垣,角亢交井鬼,震去离现’的地方住下来。后面一句话意思是如果考不上,让他持信见‘大先生’! 对于这句话,陆千尘很是不屑,取出那封信,看也没看一眼,就随手揣进包袱里。 他拿着罗盘,瞅着星相,一路找到了眼前这个地方。 让他没想到的是,‘老不死的’锦囊妙计,居然就是让他住在这么一个破烂房屋里。 ………… 一阵风吹来,陆千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刚才在长安大街上急急忙忙找路,挤来挤去,挤得头晕脑胀,这一刻被风一吹,陆千尘顿时清醒了许多。 而他刚才产生地怒气,似乎也被这阵风给刮走了。 继而,他有点沮丧。 因为,清醒了的他知道,除了眼前这栋破烂建筑,他还真的无处栖身。 ‘老不死的’留下来的那点碎银子,除了支付乘船过渡费外,他仅在路上买了点吃的。 饶是如此,到了京城,他还是身无分文。 ‘老不死的’也太会算计了吧! 不过,餐风露宿对他来讲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从荆州到京城几千里路,一路走来,他就根本没住过客栈。现在有个地方落脚,而且还能遮风挡雨,总比餐风露宿要好得多。 “这个‘老不死的’还能掐会算,知道我初来乍到无处落脚,就指引我找个免费客栈!” 陆千尘转念一想,心情便愉快起来,摇摇头,微笑着朝山丘上的破房子走去。 从他记事起,愤怒也好,沮丧也罢,所有不愉快的情绪,他都可以摇摇头,就像摇掉头上粘着的落叶一般,将它们全部摇掉,否则,他也不可能跟着‘老不死的’七八年。 有条石板小道通向山丘的破房子。 石道两旁新生的野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千尘随手拨了根野草,叨在嘴里,哼着师姐教他的采茶小调,来到了破房子跟前。 原来这是一座破道观,大门上的牌匾斜吊着,随时都有被风吹掉下来的可能。 大旻帝国兴理教,驱魔抑道,道观破落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天黑了,陆千尘不能也不想辩认道观的名号,道观大门紧闭,黑灯瞎火,很是寂静。 显然这是座废弃无人的道观,将这里作为暂时落脚点,再适合不过了。 陆千尘很高兴地推动了木门。 木门‘吱吱呀’应声而开,殿内黑咕隆咚。 “有人吗?”虽然他判断殿内应该没人,但出于礼貌,也是为了壮壮胆,陆千尘还是叫唤了一声。 如他所料,除了他的回音,殿内没有任何声响。 于是,他大着胆子,迈步朝殿内走去。 没走几步,他感觉脚下踩到了松软的稻草,心里不免又多了份惊喜。 还有稻草铺地当床,睡觉可就舒服多了! 就在美滋滋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脚腕一紧,似乎有双手扯住了他的脚腕,紧接着,那双手用力一扯,他便一屁股朝后跌倒。 第三章 当玉瑗 陆千尘在倒地的一刹那,双脚使出一招‘金蛟错’,居然轻易地蹬掉了攥他脚踠的那双手, 紧接着他又急忙使个驴打滚,滚到了大门口。 陆千尘迅速爬了起来,跳到门外,脸色煞白,气急败坏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的,是想吓死人吗?” 可是,任他大呼小叫,里面就是没有回应。 陆千尘拽过滚落在门口的包袝,摸出火石及半截蜡烛,哆哆嗦嗦地弄了半晌,才点亮了烛光。 借着烛光,陆千尘这才看清,大殿内有团稻草,稻草上蜷缩着一个弱小的身躯。 看那身影,应该是个小孩。 于是,陆千尘壮着胆子举着蜡烛再次走进大殿。 当他靠近那团身影时,终于看清那团身影其实是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不过,这个小乞丐却双目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喂!”陆千尘轻踢了一下小乞丐,可小乞丐还是没有反应。 陆千尘顿时紧张起来,心想莫不是死了不成? 他手中蜡烛有点摇晃,但片刻便稳定了下来。 跟随‘老不死的’学医多年,陆千尘自然胆量极壮,什么毒虫猛兽,他都不怕,更遑论死人了。 陆千尘弯下腰,探了探小乞丐的鼻息,心情放松了下来,但沉吟了片刻又皱起了眉头。 小乞丐鼻息尚存,证明是个活人,但他鼻息时强时弱,而且鼻息火烫,又证明小乞丐是个半死不活的人。 作为神医弟子的陆千尘立即作出了准确断判:小乞丐身患重症,生命垂危! 这个小乞丐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所以任陆千尘再怎么叫,他也不会出声。 至于一开始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脚腕,极可能是小乞丐那一刻刚清醒,完全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从这一点判断,这个小乞丐肯定会点武功,否则他的本能反应也不致于带有攻击性。 陆千尘思绪稍微转了转,想通了这些问题后,便将手中蜡烛安放在身旁的青砖地面上,然后又取出两根蜡烛点燃,整个大殿顿时亮敞了起来。 陆千尘在小乞丐身旁盘膝坐下,摸了摸小乞丐的额头,感觉烫手得很,便一把抓过小乞丐的左手腕,搭脉诊断起来。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陆千尘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接着又疑惑地撩开小乞丐耷在脸上的头发仔细地看了看,甚至又扒开小乞丐的上衣看了看。 然后,他拽过自己的包袱,取了件棉袍,盖在了小乞丐身上。 “出天花!”陆千尘自言自语道:“有点奇怪,一般人出天花都在八岁前,这个小乞丐看着也有十三四岁了,怎么现在才出天花?” 从医理上讲,小孩子出天花其实就是散胎毒,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出一次天花,而且一生只过一次。 出完天花,人的身体机能才真正自主发育生长,所以健康的小孩一般都会在八岁前完成这个自我蜕变的过程。 当然这一过程很有危险,没有医药辅助,无人精心照料,小孩极有可能夭折。 也正因为如此,有些富贵人家因为害怕危险发生,而请郎中开药配制药丸,从小给孩子不间断服食,避免小孩发天花。 这种药内含麝香冰片等名贵药材,而且要一直坚持服食到十二岁。十二岁以后,人体身体机能已经旺盛,完全可以自行消解体内胎毒,再也没有出天花的危险。 但这种特制的药丸特别昂贵,并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担的。 因此,也有特别情况,就是小孩服用这种特制药丸一段时间,家庭断药了,导致小孩出天花的年龄往后推迟。 难不成小乞丐是因为家道中落,而沦为乞丐的?小乞丐虽然蓬头垢面,可身上的皮肤却白白净净,长得胖乎乎的,并不像个长期乞讨的乞丐。 陆千尘揣摩了一番,又摇了揺头,心想这些问题没必要多揣摩,只要救醒小乞丐,问问就知道了。现在关键的是这个小乞丐要不要救以及怎么救。 “医者有医德,见死不救,必折阳寿!”这是他那个‘老不死的’师傅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老不死的’话大多数都是废话,没有个正形,陆千尘也很少往心里记,唯独这句话,陆千尘还时常铭记。 陆千尘并不在意什么阳寿,他还只是个少年,根本考虑不到寿命问题,他在意的是,每每治愈一个病人,他就有一种成就感,他就很开心。 让自己开心愉悦的事,为什么不做? 但是,现在要想治好小乞丐的病,得有必需的药材,陆千尘的包祔里并没有。 毫无疑问,京城里这种药材多的是,但是,药材需要拿钱买,而他已身无分文! 陆千尘叹了口气,自语道:“小乞丐呀,小乞丐,就看你命大不大,我先施‘金针引渡’帮你镇静一下,回头我再想办法!” 陆千尘在小乞丐的身上扎了十几根金针,小乞丐的鼻息终于稳定下来,但小乞丐一直没有苏醒。 小孩发天花,如果不及时服药排毒,极有可能引起脑膜损伤,这样即便他活了过来,也可能变成痴呆。 陆千尘可不愿这样的事发生。 经他治疗的病人,如果出现意外,他的内心会很愧疚,心情会很不愉快。 能让心情愉快的事,他必需要做,但让心情不愉快的事,他更必需全力以赴地阻止发生。 ………… 对小乞丐施完金针术,陆千尘便一直琢磨着怎么买药的事。 他去打短工挣钱买药,显然来不及。去赊,药店老板怎会赊给他这个初来乍到,面都没见过的外来小子? 想来想去,唯有典当! 可他将自己的包裹掂量掂量,估计也只能当个买冰片的钱。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他忽然想到自己挂在胸口的玉瑗。 这块玉瑗,自他记事起就挂在胸口,他也不知道来历,估计‘老不死的’也不知道,否则他怀疑‘老不死的’早就将它骗了去。 只有师姐知道他这块玉。那是他刚被‘老不死的’领上山,师姐帮他洗澡时发现的。 师姐曾问他这块玉是哪里来的,他摇头说不知道,那之后,师姐便再没提起过。 陆千尘也不知道这块玉瑗的好坏,也不知道这块玉瑗价值几何,但他估摸着,换几服药应该够。 办法想到后,陆千尘便轻轻地摇摇头,将之前烦恼摇掉,和衣倒在稻草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 一觉醒来时,天已放亮,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长安大街。 可是,待他来到长安大街时,大部门店铺都没开张,只有那些蒸包子炸油饼的铺子门口,人来人往。 包子与油饼的香气钻进了鼻子,陆千尘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双腿顿时沉重了起来。 陆千尘咽了咽口水,发恨道:“该死的肚子,待有了钱,管你饱,行不?” 骂完,陆千尘加快步伐,边跑边扫描两边的铺子,终于在跑了一里多路的时候,他瞄 到了一家典当铺。 这家‘候记典当’铺也未开门,好在这附近并没有早点铺子的香气袭扰,陆千尘可以安心地在门口等待。 ………… ‘候记典当’铺在京城里也算是个老字号了,当初候老掌柜的眼力,在京城也是屈指可数的。可惜的是少掌柜的候昌荣不学无术,眼力不高,人又生得尖嘴猴腮,让当客一见就感觉是个奸诈之人,故此老掌柜一死,‘候记典当’铺的生意是日见清淡。 这一天,候昌荣刚打开铺门,就见一位风尘仆仆的少年闯了进来,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候昌荣惊讶地问道:“少年,有何贵干?” 少年腼腆地笑了笑道:“当然典当啦,掌柜的呢?” 少年一身粗布短装,一看就是个乡下人,不过少年却很清秀,尤其是那腼腆的微笑很迷人,如果那微笑出现在大姑娘或者小媳妇的脸上,那还不知要迷倒多少男人呢! 候昌荣嘴角抽了抽,笑了笑道:“我就是候掌柜,将你的典当物拿来我看看!” 少年将玉瑗递了过去。 候掌柜拿到玉瑗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被劈成两瓣中的一半玉瑗,可玉质极其纯净,并且半块玉瑗上还雕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眼睛不由得发亮,片刻后,他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道:“可惜是一块玉瑗的一半,你想当多少?” “你看能当多少?” 候昌荣沉吟了一会到:“十两银子,如何?” 少年伸手拿过玉瑗,腼腆道:“我不想当了!”说完转身就走。 “呃,少年请留步,你说怎么当?我刚开门,第一笔生意,好商量!”候掌柜急忙叫道。 其实,候昌荣眼力再不济,也知道那块玉瑗是块古玉,且品相极好。更何况‘问士以璧,召人以瑗,绝人以玦,反绝以环’,玉瑗在古玉中一直是极品存在。现在京城的王公贵族正崇尚古玉,虽然这玉瑗被劈成两半,但这半片玉瑗,在当今市场上至少也值一千两白银。 这少年说是要当,那就让他多当一点也无妨。到时候,只要这少年不来赎,转手卖了,岂不要狠赚一笔! 因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眼前这笔可以赚大钱的买卖。 陆千尘转过身笑道:“我要一百两,有急事!” 候掌柜瞪着一双金鱼眼,咂嘴道:“你不是来闹事的吧?” 少年又转身要走,候昌荣牙疼似的哼哼道:“人小鬼大,当期三个月,利息五两,逾期我就自行处置!” 少年转身回来,笑嘻嘻地说道:“多谢候掌柜,您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候昌荣‘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当少年在当票上签下姓名时,候昌荣心里嘀咕:这个乡下少年名字取得不错,而且字也写得非常出色,难不成还是个大户人家子弟? 那个叫陆千尘的少年,揣好当票及一百两银子后,莫名其妙地冲他摇了摇头,候昌荣心里发毛,疑惑道:“你作甚?” 陆千尘腼腆一笑道:“不作甚,只是将你的奸诈印象从脑海里摇掉!” 一直到少年身影消失在人海中,候昌荣的金鱼眼都还瞪着,半张着的嘴,差点流下口水。 第四章 问题少年黄三 陆千尘回破道观时,挑了副担子,并且一边走一边从箩筐里摸出包子往嘴里塞。 箩筐里除了药材外,装满了锅碗瓢盆及被褥等生活用品,扁担后面还吊着个大木盆,当然前面箩筐里还有一屉包子。 到了道观门口,陆千尘没忘记瞟了一眼要掉的牌匾,这才看清上面写着‘铁砚观’三个字。 “怪名字!”陆千尘嘀咕了一句,便推开门进了大殿。 躺在稻草上的小乞丐仍然没有苏醒。 陆千尘放下担子,从箩筐里端出一罐熬好的汤药,倒进新买的瓷碗,扶起小乞丐的上身,给小乞丐慢慢灌了下去。 然后便拿着锅碗瓢盆到大殿后面厨房煎药去了。 过天花的孩子不能见风,还要有个干净的环境,因此,陆千尘在厨房忙活了一通后,又在大殿角落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当他再次转到大殿中央,准备取出新被褥铺床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得溜圆,然后低喝了一声:“你给我住手!” 原来小乞丐正靠着箩筐,不停地往嘴里塞包子。 听到低喝声,小乞丐的手是很听话地住了,可蒸屉里的包子一个都没了! 小乞丐正一边用狡黠的眼光看着他,一边使劲地咽着包子。 陆千尘猛地摇了摇头,小乞丐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后,笑着问道:“你摇头作甚?” 小乞丐笑的时候,露出两只小虎牙,牙齿很白,而且嘴角旁露出两个浅浅酒窝,样子很讨人喜。 陆千尘悻悻道:“想将对你的愤怒摇掉,可是,这么用力摇,都摇不掉!” ………… 陆千尘烧了一大盆热水,配了些艾草及冰片,然后让小乞丐脱了衣服浸泡。 小乞丐很听话,大大方方地脱了衣服,躺进木桶里。 陆千尘捏着鼻子,正准备将小乞丐换下来的破履烂衫丢掉,小乞丐忽然大叫:“丢不得,我还要穿!” 陆千尘皱眉道:“我给你买了新衣。” 小乞丐笑道:“穿新衣能乞讨?” 陆千尘怔了怔,心想也是,我有能力治得好他的病,也没能力养着他,不让他乞讨啊!于是将小乞丐的破履烂衫丢进稻草堆里。 忙活完了,陆千尘将箩筐倒过来,当着凳子,坐在了小乞丐对面,问小乞丐道:“我怎么称呼你呀?” “皇上!” 陆千尘吓了一跳,差点从箩筐上滚了下来。他瞪大眼再次问道:“你叫什么?” 小乞丐漫不经心道:“黄瓜的黄,一二三的三!” “怎么叫这样的名字,听着像‘皇上’,让衙役知道了,会被抓去砍头的!”陆千尘皱眉说道。 “除你之外,还有谁问小乞丐叫什么吗?”小乞丐一边洗头洗脸,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陆千尘心想,确实,像乞丐这种社会最低层的人,谁会在意他叫什么名字,谁会问正在乞讨的乞丐你叫什么,然后才施舍? 黄三洗完头脸,虽然脸上有些水泡,但并没影响他眉目间的英气。 黄三鼻梁高挺,剑眉上翘,再长大一点,一定是个英气逼人的好青年。 陆千尘盯着他问道:“这么小,怎么就当乞丐了?家里没人了吗?” 黄三哂然一笑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哪里去,怎么一个人到了京城,一个人跑到这个破道观里来了?” 陆千尘咽了咽唾沫,将一口怒气咽了下去。 难道京城的乞丐都这么牛?这孩子说话老气横秋,而且心机颇深呢! 陆千尘本是问他一些情况,按道理来讲,一般孩子一定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苦难史,以博取同情,可这孩子不说事小,还随便一句话,就将话题反转过来了? 黄三觉察到陆千尘不高兴,嘻嘻笑道:“大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陆千尘哼了一声道:“我叫陆千尘,以后叫我陆大哥就行了!” 黄三点点头道:“陆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不过,你怎么跑到铁砚观来了呢?” “我刚从荆州来到京城,身上的盘缠花光了,没处落脚,就寻到这里来了。”陆千尘白了黄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没想到,居然遇到你这个苦主儿!” 黄三嘿嘿一笑道:“不会吧?没盘缠了,怎么又弄了一担挑的东西来了?难不成你是个小偷或者强盗?” 陆千尘顿时火了,骂道:“你个小白眼狼,我见你半死不活的,当了我身上唯一值钱玉瑗,给你抓药买用品,你还怀疑我是小偷是强盗,你还知不知道好歹?” 黄三听了,不但没有羞愧,居然还咯咯笑个不停,笑完了,一本正经道:“这么说,你现在有钱了?陆大哥,我好想吃符离集的烧鸡,离这不远的长安大街上就有的卖,陆大哥,你就好人做到底,去给我买只烧鸡,可好?” “好你个头!”陆千尘实在是忍受不了黄三的无赖相,咬牙切齿道:“你现在是过天花,要是想活命的话,就别吃油腻的东西!” 骂完了不解气,又骂道:“小白眼狼,我可告诉你,我当了一百两银子,利息五两,现在用掉了三十两,玉瑗赎期是三个月,三个月内,你必须给我凑足至少三十五两银子,帮我赎回玉瑗,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完了,陆千尘气冲冲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黄三冲陆千尘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露出狡黠的笑容。 陆千尘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心里嘀咕:这个小乞丐可真不简单,前面昏迷不醒,后面醒来就活蹦乱跳的,俗话说人贱命大,他的生命力可不是一般的旺盛! ………… 煮好了银耳稀饭,陆千尘盛好端到大殿时,黄三已经钻进了新铺的被褥里,呼呼大睡。 太阳已经西沉,稀饭已经凉透,见时候不早了,陆千尘将黄三摇醒。 黄三耸耸鼻子,砸吧砸吧嘴,嘟哝道:“我梦见烧鸡了。” 陆千尘虽然哭笑不得,但心里却莫名地柔了起来,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吧? “我答应你,等你康复了,我请你吃烧鸡!”陆千尘轻声说道。 黄三喝完稀饭,抹抹嘴道:“陆大哥,你不但救了我,还对我这么好,为什么?难道你天生的慈悲心肠?” 陆千尘扬眉道:“你要听实话?” 黄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告诉你,第一,你小子在我进来的时候,突然抓了我的脚,而我将你踢开了,如果你死了,我怕巡捕查下来,我难脱干系。第二,算你命大,刚好我学过医,我有把握救活你,否则我早就跑去报官了。至于心肠好,那是第三点,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陆千尘说完,黄三点点头,很郑重地说道:“陆大哥,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陆千尘不屑道:“哦?喜欢就好,但要记得还钱喔!” 黄三红着脸道:“不就是钱嘛,到时候还你就是,小气鬼!” 陆千尘哈哈笑道:“还就好,但不会要十年八年吧?” 黄三撇撇嘴,转移话题道:“陆大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一个人到京城干什么?” 陆千尘犹豫了一下,道:“跟你说也无妨,这次来是准备报考西山书院的。” “干嘛要考西山书院呢?” “听说进入书院,就可以成为修行者,所以这是我的梦想!” 黄三瞪大着眼,盯着陆千尘问道:“你乡试进入了前三甲?” 陆千尘摇摇头道:“我没参加过乡试。” “那你立有二等以上军功?” 陆千尘摇摇头。 “这么说,你是可以捐一万两银子?” 陆千尘吓了一跳,喝道:“小白眼狼,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能捐一万两白银,至于跑到铁砚观落脚吗?” 黄三哈哈笑道:“那你的梦想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陆千尘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乡试前三甲,如果没有立二等以上军功,或者捐不出一万两白银,就进不了西山书院?” “确切的说,不是乡试前三甲,没有立二等以上军功的人是没有资格报考西山书院的,当然你若有钱,可以到兵部花一万两银子买个二等军功!”黄三摇头晃脑地说道。 陆千尘怔了半晌,忽然摇摇头道:“这事‘老不死的’为什么没说呢?不对,你个小乞丐,知道什么?肯定是唬弄我!” 黄三笑道:“俗话说‘乞丐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如果你不信,回头打听一下就是了!” 陆千尘差点被逗乐了,却不自觉的冒了一句:“那可怎么办呢?” “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到时候会有人帮你呢?”黄三神秘兮兮地说道。 陆千尘摇了摇头,脸上的愁容顿时不见了,笑了笑道:“去你的吧,我人生地不熟的,目前就认识你,谁能帮我?你吗?呵呵……不过,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还有一年时间,到时候说不定就有办法了,是不是?” 黄三点头道:“是,做好当下事,铺就未来路,少年,乐观点吧!” 陆千尘的手伸到半途,硬是缩了回来。 他本想揪黄三的耳朵,可撇见黄三白嫩耳朵上有几个水泡,还是忍住了。 陆千尘白了黄三一眼,问道:“小乞丐,难不成你一辈子都作乞丐,没有别的梦想了吗?” 黄三哂然一笑道:“当然有!” “是什么呢?” “做乞丐呀!” “你……” “怎么?瞧不起乞丐呀?你知道这个世上最自在的人是谁吗?是乞丐!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还有,丐也有丐道,你听说过丐隐吗?我的最大愿望就是拜丐隐老人家为师,成为有道的乞丐!” 陆千尘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冒了句:“你就是个问题少年!” 第五章 长脚的麻袋会跑的门 平京最繁华的地方无疑是长安大街,最嘈杂的地方无疑是草上门。 草上门是大运河在平京的唯一码头,也是大运河的起点。 大旻帝国开国后兴建了两大工程,一是长城,另一是大运河。 长城横亘东西,是帝国防御北漠入侵的屏障。 大运河贯穿南北,是帝国经济连通的命脉。 南北方的物资交易绝大部分走的都是大运河。因此,大运河上百舸争流,千帆竞影,永远是一派繁忙景象。 作为大运河起点又是平京城唯一码头的草上门自然最为繁忙。 这里一直回荡着号子声、叫喊声、怒骂声,空气中永远充斥着汗臭味。 在山里住惯了的陆千尘初来这里,极不适应,本欲扭头就走,可一想到扛一袋米就能挣两文钱,而两文钱就能买两个包子,还是禁不住诱惑地跟着胖工头来到一个精瘦的管事面前。 瘦管事的叭了一口旱烟,眯眼道:“能行吗?” 胖工头点头哈腰道:“乡下来的,虽然年龄小了点,个头矮了点,但我看他身体还结实,应该没问题!” 陆千尘冲瘦管事的腼腆地笑了笑。 瘦管事的眉角挑了挑,心想这孩子笑起来像个小媳妇似的,能扛得动一百来斤一袋的大米? 胖工头连忙道:“要不让他先试试?现在正值漕运时节,人也难招,真的不行,挣不到钱,他也不会赖在这不走。” 瘦管事的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胖工头急忙冲一个走到跟前背着一袋大米的黑壮青年叫道:“刘三七,你带小陆一下!” 那个叫刘三七的青年瓮声瓮气地应了声,陆千尘就乖巧地跟了过去。 刘三七一直没说话,直到将肩上的麻袋‘吭哧吭哧’地扛上山丘一般高的粮垛后,才回头瞅了瞅陆千尘,摇头道:“你个子没有麻袋高,身子没有大米重,你看看,从船上扛袋一百来斤大米,就像爬山似的,一趟有一里多路,你能爬几趟?别到时候,钱没挣到,身子骨累散了架,可没谁同情你!” 陆千尘笑了笑道:“真扛不动,我也不会勉强的!” ………… 早春的阳光温煦得很,瘦管事的抽了两袋旱烟,打了个哈欠,便懒洋洋地靠在竹躺椅上打起盹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瘦管事的忽然惊醒。 惊醒他的不是高亢的号子声,也不是激烈的叫骂声,恰恰是突然地无声! 就像现在有些人习惯于开着电视睡觉,电视突然卡了……突然无声,他一定会被惊醒一样。 没有码头上这些嘈杂的声音,瘦管事的怎么也睡不着。 揉了揉惺忪睡眼,瘦管事的正想问怎么回事,结果他突然瞪大了眼,张着嘴,发不出声来。 他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 就见一包麻袋,下面有双脚,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活见鬼,麻袋长脚会跑? 瘦管事的从竹椅上蹦了起来,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胖工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一把将他拽住。 “有……鬼呀,麻袋怎么会跑?”瘦管事的见胖工头在身边,心稍微定了些,颤声问道。 胖工头笑道:“管事的,看来你刚醒,大白天的哪来的鬼,那是我先头给你领来的,那个姓陆的乡下少年在背大米!” 瘦管事的愣了会,发现远近有不少人竟停下手中活,静静地站在两旁围观。 怪不得原本嘈杂的码头突然安静了! 他再抬头朝粮垛看去,恰巧看见那袋长脚的麻袋,倒在粮垛顶上,露出了先头对他腼腆一笑的那个姓陆的乡下少年身形。 “他……他背了多少袋了?”瘦管事的惊讶问道。 “还不太清楚,但我估计有七八十袋了!”胖工头笑呵呵答道。 瘦管事的张大了豁了门牙的嘴,半天合不拢。 ………… 黄三一觉醒来,发现大殿里早没了陆千尘的踪影。 他摸了一下鼻子,诡笑道:“看来,他真的去草上门挣钱去了!” 原来昨天晚上,陆千尘就向他打听,在京城怎么挣钱最快。 他当时打趣道:去长安大街乞讨或者去青楼当少爷! 陆千尘揪了他耳朵后,他才告饶道:这两样都不愿意,那只有去草上门卖体力! 其实他还是在促狭陆千尘,以陆千尘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小的身板,怎么可能扛得动那百十来斤的大米跑上跑下? 他亲眼见过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背过几趟大米,就累得像狗一样气喘吁吁。 想象着陆千尘一文钱也没挣着,回来后一脸沮丧地表情,黄三忍不住笑道:“有必要吗?区区几十两银子,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黄三伸伸懒腰,笑道:“待我出去,讨点银子回来,看他还瞧不起乞丐不!” 可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因为他记得陆千尘昨晚警告他,这两天不能出门,虽然他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但还见不得风,必须再静养两日。 黄三起身活动了一下,觉得没有任何不适,嬉笑道:“唬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于是他找出那身乞丐衣装换上身,朝大殿门口走去。 道观的大门虽然紧闭着,但阳光还是透过门缝照进了大殿。 透着阳关的大门离他并不远,黄三三步两步来到门口,伸手推门时,忽然发现推不动,再定睛一瞧,发现自己双手按在了墙壁上。 黄三吃了一惊,退一步后,才看清他走偏了,门在他左方三尺远的地方。 他也没多想,调整方向,再走到门口,伸手推时,讶然发现,还是推在墙壁上,而透着阳光的大门居然在他右方三尺的地方。 黄三一激灵,大白天的,活见鬼了?门会跑? 黄三摇了摇头,掐了掐手,确认自己很正常。 于是他又后退几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伸着手,朝大门摸去。 结果他的双手还是按在墙壁上,大门又在他的左边三尺处。 黄三额头冒出冷汗,慌不跌地跑回床边。 道观里闹鬼? 但他在道观住了一段时间了,深更半夜都没诡异的事发生,怎么大白天会出这样诡异的事? 鬼不是不能见光的么?阳光明明从门缝照进大殿,说明外面一定阳光明媚,那就不会有鬼呀! 黄三可不是胆小的人,否则他也不敢一人住进废道观里。 黄三可不是没见识的人,虽然他年龄小,可在这个世上,见识比他广的人并不多。 因此,黄三定下神后,便想到一种可能:大殿被人布了灵阵! 那,是谁布了这座灵阵呢? 难不成仙吏司的灵阵师寻了过来? 不可能!如果灵阵师来过,这时候这里早就戒备森严了,外面怎会这么安静? 黄三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透,他摇摇头。 他一摇头,忽然想起陆千尘摇头的模样,那模样真的有点萌,萌得连他都觉得可笑可爱! 在他不自觉地笑了笑时,一个念头忽地从他脑海中蹦出:难不成这灵阵是陆千尘布的? 他还会灵阵?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这位荆州来的乡下少年就了不得了! 小小年纪不但医术精湛,还会灵阵,大旻帝国还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才吗? 第六章 天上有牛在飞 黄三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又出不去,只好脱了丐衣,又钻进被窝睡觉。 但他怎么也睡不着。 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兴奋。 如果这灵阵真的是陆千尘所布,那他真的遇上了天下少有的奇才了! 整个大旻帝国,修行者不少,比如说在平京,炼气境的多如狗,通灵境的遍地走,觉玄境的也大有人在,甚至有传说西山书院的老夫子早已入圣。 但这些修行者中真正懂灵阵,称得上灵阵师的是少之又少,否则大旻帝国也不会与北漠国僵持不下,也不会对南疆无法统治了。 整个仙吏司也只有郭黄两位灵阵大师能够独立布置灵阵,而他们的徒子徒孙虽然名义上也叫灵阵师,但其实他们只是两位大师的助手,只能在两位大师设计好的灵阵框架下,去具体落实与实施。 他知道布置灵阵所需的推衍计算能力并不是常人所具备的,而且布置灵阵的法则,即便具备超常推衍计算能力的人,没有十几年以上的领悟,也难以掌握。 据史料记载,大旻帝国的开国军师刘基,得到天书后,以他的天资,硬是苦习了十五年才肯出山,才以那惊天地涕鬼神的灵阵,辅佐太祖皇帝开辟了大旻江山。 当朝的郭黄两位灵阵大师是刘基的第五代传人,据说他们也都是研习了近五十后才领悟了灵阵法则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座灵阵是那个乡下少年所为,那么这个少年以后有可能成为大旻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灵阵师了。 当乞丐玩,却碰上了天下少有的奇才,怎叫他不兴奋? 当然这一切还必须证实,所以躺在床上的他,一直兴奋不已,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 门缝里透出的阳光,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西移,虽然很慢,但他没有放松片刻,直到光线彻底阴暗,直到他听到了脚步声。 然后,在他偷偷注视下,那扇大门轰然打开。 再然后,他赶紧闭上了眼……虽然他兴奋得心脏蹦蹦跳,脸色潮红。 ………… 陆千尘也很兴奋,因为他第一天就挣得了四百文铜钱。 照此计算,他一个月可以挣一万两千文铜钱,也就是十二两银子,那么三个月,他就可以挣到三十六两银子,那么他治疗小乞丐黄三所花的三十两银子完全可以补齐,他完全可以赎回他的玉瑗。 所以,兴奋之余,他花了五十文铜钱买了两只符离集烧鸡,一则犒劳自己,一则兑现自己对黄三的承诺。 其实他知道黄三已经完全康复,不过医者对患者都很小心,以防万一。所以今天出门之前,他随手布了个从‘老不死的’那学来的迷魂阵,预防着黄三不听话,偷偷溜出门。 他估计黄三饿了一天,肯定会在大殿里急得团团转。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推门进来时,黄三居然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安安静静。 陆千尘诧异地来到黄三床前,却见黄三双眼紧闭,脸色微红。 他急忙放下手中烧鸡,探手摸向黄三的额头,心想:难不成小乞丐病情出现反复,又开始发烧不成? 小乞丐的额头是有些微烫,但不像发烧症状。 陆千尘收回手,正准备推醒黄三时,那黄三却冷不丁地一翻身,一把抓过一只烧鸡,猛啃起来。 “哎……”陆千尘吓了一跳,连忙叫道:“慢点,别将荷叶啃进嘴!” 黄三头也不抬,包烧鸡的大荷叶早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好在黄三再急,也不至于将包烧鸡的荷叶一起啃。 陆千尘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敢再与黄三说话,生怕黄三搭话噎着。 他伸手拿过另一只烧鸡,也扯了只鸡腿啃了起来。 符离集烧鸡的味道确实不错,香而不腻,甚至连骨头都是酥的,陆千尘确实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美味。 陆千尘在六岁前是跟着昌坪镇上的孤老汉吴爷爷生活,吴老汉烧菜连盐都经常忘记放,更遑论烧出什么好味道。 吴爷爷死后,陆千尘便被‘老不死的’领进山,烧菜烧饭的事自然是师姐承担。师姐的厨艺当然比吴爷爷好得多,他一直以为师姐烧的菜是天下最好吃的美味,可现在他发觉,师姐烧的菜与符离集烧鸡相比,那还差得远。 陆千尘啃完一只鸡腿,伸手去扯另外一只鸡腿时,讶然发现另外一只鸡腿不见了。 他扭头朝黄三看去,就见黄三嘴里正叼着一只鸡腿,而他手中荷叶上只剩下了一堆鸡骨。 “你……”陆千尘正要呵斥黄三时,不料黄三眨眨眼,吐出鸡腿骨道:“陆大哥,你真好,给我的烧鸡还长三条腿!” 陆千尘猛地摇摇头,舒了一口气道:“大哥今天心情好,饶了你!” 说完,陆千尘拿起烧鸡,躲到厨房去了。 黄三看着陆千尘离去的背影,有点懵,他不知道陆千尘的心情是否真的好,以他的推测,陆千尘应该很沮丧才对,高高兴兴跑到码头,结果累了个半死却没挣到几文钱,回来会有好心情吗? 可又一想,不对,没挣到几文钱,陆千尘会舍得花五十文钱买两只烧鸡? 难不成他遇到什么其它好事? 黄三正在狐疑时,陆千尘端了盆冒着热气的木盆进来了,呵斥道:“吃完了,洗洗手,洗洗脸,否则天花又要发作!” 黄三很听话地洗完手脸,忐忑地问道:“陆大哥,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 “咦,不是你介绍我去码头挣钱的吗?我今天挣了四百文铜钱,你说我高不高兴?”陆千尘得意洋洋说道。 “什么?”黄三瞪大了眼,吃惊问道:“你说你挣了四百文铜钱?” “对呀!我背了两百袋大米,一袋两文钱,你算算看,是不是四百文!” 黄三忽然蹦了起来,围着陆千尘转了两圈,左看看右看看,哼哼道:“就你?” “怎么?” 黄三忽然朝上空望去,似乎饶有兴致地寻找什么东西。 陆千尘也跟着朝大殿上方看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不解问道:“你这是作甚?” 黄三翻翻白眼道:“天上有牛在飞,你没看见?” 陆千尘一脸茫然,黄三嘿嘿笑道:“也难怪,自己吹的牛,自己又怎能看见!” 陆千尘这才反应过来,左手拽过黄三,右手揪住他耳朵,恶狠狠教训道:“小乞丐,我说话你居然不信?没挣到钱,我会买烧鸡给你吃?你不感谢我,还讥讽我吹牛,看来你就是个坏小子!” 黄三疼得“哎呦呦”直叫唤,连忙求饶道:“我信,我信了还不行吗?大哥是神人下凡,大哥从不吹牛!哎呦呦,饶了我……” 陆千尘见黄三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于心不忍地松开了手,端起木盆,气乎乎地走向后院去了。 黄三一屁股坐到床上,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发愣,胸口亦起伏不已。 ………… 陆千尘在后院洗漱一番后回到大殿时,黄三忽然拽住他,可怜兮兮道:“陆大哥,这殿里是不是有鬼?我今天想出门,看着大门在那里,却怎么也走不对!” 陆千尘悠悠道:“那是你小子饿昏了头,找不到北!” “不是……”黄三露出惊恐相道:“大哥,我有点怕,一下午躲在被子里,都不敢露头!” 陆千尘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朗朗乾坤,哪来的什么鬼!告诉你,那是我防止你小子跑出去而布的迷魂阵。你今天若吹了风,说不定病情会反复,知道吗?” 黄三这才吁了口气,一脸真诚道:“陆大哥,你真了不起,不,你真神奇,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大神,我真崇拜你……”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陆千尘打断黄三无厘头地拍马屁,揉揉他的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三腆着脸道:“大哥,你这么有本事,能不能教教我?我想拜你为师!” 陆千尘刚才被黄三一顿马屁拍得心里美滋滋的,但听了黄三要拜师的话,还是架不住了,嗔道:“越说越离谱,我哪有什么本事?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黄三见陆千尘不答应,又哀求道:“要不这样,陆大哥,你我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陆千尘见黄三一副死打烂缠的样子,心想这个小乞丐怪可怜的,而且人也机灵,以后带着他也未尝不可,于是笑道:“你要不嫌弃,以后叫我大哥就是了,哦,我以后不叫你小乞丐,叫你黄三弟,行了吧?” 黄三一听兴奋得手舞足蹈,拽着陆千尘走到大殿玉虚天尊塑像前,跪倒在地,口里念叨道:“玉虚天尊在上,今天我与陆千尘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不背叛……” 陆千尘被拽到天尊像跟前,只好跟着黄三跪倒在地,将黄三念叨的词重复了一遍。 折腾完,陆千尘忽然感觉这一幕就像小时候在昌坪镇上与小玩伴们过家家一样,不由得‘噗嗤’一笑,黄三瞪眼道:“严肃点,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兄弟,你不许反悔!” 陆千尘又揉了揉黄三的头,笑道:“好好好,现在起我们是兄弟。我是兄,你是弟,现在大哥有点累,要睡觉,小弟不许捣乱,听见没?” 黄三立即现出一副乖巧相,恭敬道:“大哥请休息!” 陆千尘脱了外套,钻进被窝后,又忽地伸出头来道:“不过,亲兄弟要明算账啊,你欠的银子是要还的哦!” 黄三‘切’了一声道:“区区几十两银子,何足挂齿!大哥跟着我,以后尽享荣华富贵!” 陆千尘确实有点累,也懒得搭理黄三,只在心里讥讽道:京城的侃爷,连乞丐都牛逼哄哄! 第七章 终究要来的雨 早春的天气如同某些人的诺言,说变就变。 昨天阳光灿烂,今天阴云密布。 陆千尘出门时心情不免阴沉了些,如果今天下雨,他就没办法再挣四百文了。 他一边低头啃着包子,一边朝码头内走去,却不料一头撞在一堵肉墙上,接着被人一把推开,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摔着。 陆千尘抬头一看,就见刘三七带着两个壮汉堵住了他。 “刘大哥,你这是作甚?”陆千尘咽了一口包子,诧异问道。 “小子,我们希望你不要来了!”刘三七瓮声瓮气道。 “这……是为什么?” “你小子一个人一天扛两百袋,我们还扛什么?我们没得扛,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壮汉瞪眼喝道。 “可我也要挣钱还债啊!”陆千尘据理力争。 “还你个头!你一个乡下来的小子居然抢我们饭吃,今天不给点厉害,看来你是不会走的!”一位剃着光头的壮汉喝道。 陆千尘冷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不走呢?” 光头壮汉‘咦’了一声,便一巴掌扇了过来。 光头壮汉的巴掌带起一阵风,在普通人眼里可以形容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可在陆千尘眼里,光头壮汉的胳膊犹如风吹动的柳枝条,既慢悠悠又软绵绵。 来京之前,陆千尘上山采药,经常遇到豺狼虎豹,这些猛兽可比光头壮汉要凶猛得多,可陆千尘赤手空拳照样可以制服它们! 如果他没跟师姐练好拳脚功夫,他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陆千尘侧了身,瞅准势头,伸手捏住光头壮汉的腕子,顺势一扯,光头壮汉朝前栽倒,啃了一嘴的泥。 “哟,还是个练家子!”络腮胡子吃了一惊,话音刚落,便飞腿朝陆千尘踢来。 陆千尘这次没避让,而是跟着起脚,由下而上,一脚撩在络腮胡子的脚腕上,络腮胡子庞大身躯居然飞了起来,一个倒栽葱,栽倒在沙地里。 刘三七也不搭话,一个箭步跨上来,张开膀子就朝陆千尘搂来。 刘三七心想这小子身手灵活,但这么小身躯,只要我一把搂住他,他施展不了,也就制服了他。 可是他双臂合拢的时候,却搂空了。他只感觉有阵风从他身侧刮过。 他愣了愣,刚想转身时,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身不由己地朝前飞去。 待刘三七、络腮胡子及光头哼哼唧唧爬起来时,陆千尘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饶是刘三七三人皮肤黝黑,但还能看出他们脸色时而青时而白。 陆千尘悠悠道:“我只身一人,从几千里之外走到京城,路上土匪强盗野兽也不知遇到多少次,他们奈何不了我,你们几个卖苦力的汉子还能拿我怎样?” 刘三七三人搽脸的搽脸,甩胳膊的甩胳膊,捏腿的捏腿,就是没人搭话。 陆千尘又道:“不过,你们说的也有道理,要不这样,我呢,从今天起,每天只背不超过一百袋米,这样大家都有饭吃,你们看可好?” 络腮胡子与光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刘三七咕隆一句:“随你呐!” ………… 老天没有像陆千尘一样,摇摇头,将乌云摇走,阴了一上午,还是忍不住下起了雨。 码头上的搬运工只得歇了。 陆千尘帮助胖工头盖好桐油雨布后,便来到瘦管事的跟前领工钱。 瘦管事的疑惑问道:“你昨天背得那么快,今天一上午咋地只背五十包呢?” 陆千尘腼腆一笑:“昨天太累了,今天有点背不动了!” 瘦管事的‘哦’了一声道:“今天歇歇,明天可背快点啊!” 陆千尘点了点头,领了一百文铜钱,便急急忙忙朝回赶去。 ………… 草上门到铁砚观,必须途径长安大街。 雨一下,长安大街上的人流稀疏了不少。 陆千尘撑着桐油黄布伞,沿着街,一路小跑。 黄布伞较大,遮住了他大部分视线,好在街上行人不多,所以他跑得还很顺畅。 可就在跑到‘侯记当铺’附近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一头撞在他身上,将他撞了个趔趄,而那瘦小身影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后,一屁股跌倒在大街上。 陆千尘稳了一下身子,丢开雨伞,赶紧将那人扶了起来。 那人却就势紧紧抓住陆千尘的衣角,惊慌道:“大哥哥,救救我!” 陆千尘定睛一瞧,才看清抓着他衣角的是个瘦小的黄毛丫头。 小丫头只有他肩高,一身蓝布碎花短衫已被雨淋得湿透,黄黄的头发粘住了大半边脸,细长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慌。 陆千尘眉头跳了跳,拾起雨伞将小丫头遮住。 正准备问话时,就听得身后传了急促地脚步声,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就在前头,死丫头,看你往哪里跑!” 陆千尘转身,将小丫头护在身后。 抬头看时,就见三个穿着灰布短衫的家丁已经奔到他的眼前。 三人立即将陆千尘及小丫头围在了中间。 面对着陆千尘的家丁,又瘦又长,像根麻杆,说起话来就像被捏着脖子的鸭叫:“小子,你滚开,没你什么事!这小丫头是我国公府的使唤丫头,她打碎了公子的花瓶还居然逃跑,我们要捉她回去!” 陆千尘回头看了看小丫头,小丫头一脸哀求! 陆千尘于是冲麻杆家丁腼腆地笑了笑道:“不就打碎个花瓶嘛,我替她赔了就是,你们何必为难这么小的丫头?” “哟!”一名黑胖的家丁怒喝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个毛头小子还敢管国公府的事,还不快滚,再不滚,老子打扁你!” 这时候四周已经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平京的老少爷们最消遣的事便是看热闹,没有热闹看,哪有什么话题侃?没得侃,还能算京城的爷们么? 所以即便下着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侯掌柜的当然也掂着脚,伸长了脖子朝人群里看。 就在他门口的热闹,他岂有不看之理? 他这一看,三角眼立即瞪得溜圆。 咦!那个毛头小子不是几天前来当瑗的陆千尘吗?嘿嘿,这小子触霉头了,怎么敢与定国公府上的家丁扛上了?他不知道定国公府的耿大公子是京城最出名的‘四大恶少’呀?哦,这个毛头小子刚从乡下来的,肯定还不知道,否则他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侯昌荣心里正在嘀咕时,里面忽然开打了! 这一开打,外面看热闹的人就哄了起来,里面的朝外一挤,就将侯掌柜的挤了个趔趄,身材并不高大的他好不容易稳下身子,却再也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听得人群中爆发出‘好’的喝彩声。 看打架就像看耍猴卖艺的一样,总是要喝彩的,这是京城看热闹的规矩。 急得直挠腮的侯掌柜的心想:这小子这么不禁打,这么快就爬下了? 待他好不容易扒开人缝朝里看时,却讶然发现那个叫陆千尘的乡下小子,好端端地站在场中央,脸上还挂着些许羞涩的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而定国公府的三位家丁正一身泥水地从地上往起爬! 侯掌柜的使劲眨眨眼,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三名家丁吭哧吭哧爬起身,分开人群,踉踉跄跄往回跑,麻杆家丁尖声叫道:“臭小子,有种你别跑!” 也不知人群中谁叫了声:“还不快散了,他们这是回去叫耿大少了!” 围观的人群果然‘哄’地一声跑散,似乎谁跑慢了,耿大少的鞭子便将落在他们头上似的。 只片刻,大街中央只剩下陆千尘与那个黄毛丫头。 陆千尘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候,有人远远地喊道:“小子,还不快跑,再等片刻,耿大少来了,会打死你的!” 陆千尘不敢再犹豫,拾起雨伞,拽着小丫头朝通向铁砚观的巷道跑了去。 侯掌柜的这关口当然也缩回到铺子里,不过他脑筋转了转,又撑起一把油纸伞,朝陆千尘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八章 耿大少的皮鞭 侯掌柜的看过热闹,脑筋转了转,便发现了一个绝好的机遇,一个既能发笔横财又能抱上大腿的天赐良机。 几天前陆千尘来他这当玉瑗时,他就盘算着要是这小子到时候不来赎回玉瑗,那就太好了,那他可以赚至少千两白银。 可他根本吃不准这个乡下小子到底能不能来赎。眼看着一块肥肉吊在那,自己却不能吃,心里着实难受。 但难受也只能放在心里,他毕竟是开当铺的,可不敢干谋财害命的事! 偏巧刚才,这小子居然惹上了耿大少,那么下一刻,这小子即便不丧命,那也至少不敢再在京城呆下去了。 他不能干的事,耿大少即将帮他实现,这不是天赐良机又是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那小子已经开溜了。 可不能让那小子溜掉!这是侯掌柜的第一反应,接着他便想到:如果我能将这小子的行踪及时报告给耿大少,那岂不跟耿大少攀上了关系?目前至少一笔赏银少不了的,有了这根大腿,以后的好处那是不可估量,这么好的机会,又怎能错过? 于是,侯掌柜的毫不犹豫地尾随陆千尘而去,远远地跟着,直到他看见陆千尘拽着小丫头进了废弃的铁砚观。 侯掌柜的暗自冷笑:这小子,以为躲进废道观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了? 他确定陆千尘没有继续逃跑后,便立马折身,朝长安大街跑去。 当他赶回事发地点时,耿大少正骑在枣红马上吼叫:“你们给我挨家挨户的搜,挖地三尺,也要将那小子及丫头片子找出来!” 侯掌柜的立马点头哈腰跑过去,讨好道:“公子爷,您就别费事了,人,我一直跟着呢,没跑远,我这就带您过去!” 耿大少马鞭一指,叫道:“你带路,快点!” 侯掌柜的忙不迭引着耿大少及五六个家丁,前呼后拥地朝铁砚观奔去。 ………… 陆千尘拽着小丫头浑身透湿地跑进铁砚观时,黄三正斜靠在床上嗑瓜子。 见陆千尘一副狼狈像,黄三跳起来道:“大哥,你这是怎么呐?咦,你拐个小丫头回来了?” 陆千尘没功夫搭理他,在包袱里翻出一套衣服,递给小丫头道:“你去后院厨房换一身干衣服!” 小丫头轻轻‘嗯’了声,接过衣服朝后院走去, 黄三问了句:“小丫头,你叫什么?” “我叫真真……”小丫头细声细气地应了句,便低头去后院了。 陆千尘从包袱里给自己取了件衣服,麻利换上身后,才问黄三道:“京城里的耿大少,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黄三不屑道:“听说过,是定国公耿将军的独子,叫耿谷!耿将军常年在阳谷关当总兵,对自己公子管教得少,据说现在坊间称这小子是京城四大恶少之一,怎么,你不会惹了他吧?” 陆千尘皱着眉道:“真真就是从定国公府逃出来的,碰见我,我救了她,打跑了追她的三个家丁,我担心耿大少会追来找麻烦!” “哦,就这事,别担心,这里十分偏僻,他们找不到!”黄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就是找过来了,又怎的?我帮你教训他就是了!” 黄三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马蹄声,接着就听见一副公鸭嗓子叫道:“臭小子,我家公子爷来了,看你还往哪里逃!” “废什么话,将门撞开!”一个粗鲁的声音喝道。 下一刻,道观的大门便被轰然砸开,五六个身着灰布短衫的家丁簇拥着一位身着紫红长袍的少年闯了进来。 少年身材高大,拿着马鞭的手背在身后,头昂得让人看不到脸。 不用说,这就是人称‘京城四少’之一的耿谷耿大少了。 “哪个是刚才打我家丁的小子,滚过来,快点磕头道歉!”耿大少对陆千尘和黄三瞄都没瞄一眼,只是翻眼仰望大殿上空的灰尘,仿佛是对殿梁上正在爬行的蜘蛛说话一般。 陆千尘看了眼比自己高过一头的耿大少,并未答话,黄三如同看笑话似的,嘴角噙着冷笑。 那个麻杆一般的家丁,见这两个少年毫无畏惧,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顿时尖叫起来:“大胆,我家公子爷问话,你俩竟敢不搭理,我看是活的不耐烦了,兄弟们给我打!” 五六个家丁一拥而上,拳脚如暴风雨般朝陆千尘与黄三袭来。 耿大少依旧仰望星空,可下一刻,他便被一条飞来的身躯撞了个趔趄。 耿大少一把薅住撞他的那人,那人大叫:“公子爷,是我!” 原来正是那个麻杆家丁! 耿大少这才低头朝大殿中央看去,却看见自己的五六个家丁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耿大少的脸色顿时铁青,牙齿咬得‘嘎嘣’响。 ………… 陆千尘没想到,黄三虽然年少,居然眨眼间也放到了两个家丁,他冲黄三赞许地笑了笑。 黄三冲他做了个鬼脸! 陆千尘正想伸手揉揉黄三的头时,一声鞭啸音在空中炸开,陆千尘急忙回头,一条黑魆魆的鞭影已朝他头顶抽来。 鞭子来的确实太快,这个耿大少不愧是将门之后,身手着实不一般! 陆千尘侧身躲过鞭影,谁知那鞭影在落地的一刹那,如同灵蛇一般,忽然抬起头,朝他背后的腰部缠来。 陆千尘根本来不及避让,被皮鞭牢牢缠住。 耿大少一阵冷笑,手腕用力一抖,喝了声:“你给我爬下!” 陆千尘反应极快,在被皮鞭缠住的那一刹那立即双手扯住了鞭身,但他的双手立即传来钻心的剧痛。 原来鞭身嵌有倒刺! 这个恶少果然歹毒,想想看,一根嵌有倒刺的鞭子,一鞭抽下去,还不将人打得皮开肉绽? 陆千尘忍着剧痛不敢松手,鲜血从手掌中不断溢出。 他知道,一旦松手,自己的腰部就有可能被勒断。 耿大少一阵狞笑,正欲双手勒鞭时,脑后忽然刮起一阵风,接着后脑便挨了重重一击,眼睛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该爬下的是你!”黄三站在耿大少的身后,拄着根扁担冷冷喝道。 耿大少的五六个家丁这时候刚爬起身,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吓傻了眼。 这还了得?在京城,国公府的公子爷居然被人打倒,这要是让老爷知道,这两小子没命事小,自己这些人说不定也要搭上性命! 麻杆忽然一声尖叫:“快去报官!” 门外马蹄声响起,侯掌柜的骑着枣红马驰向京兆尹府。 五六名家丁知道有人报官去了,便堵在道观门口,他们共同的想法是:打不过这两小子,可不能让他俩跑了。 不过,道观里的俩小子根本就没有跑的意思,尤其是那个小乞丐,居然找来绳子将耿大少给捆了起来。 黄三捆完耿大少,捡起耿大少的皮鞭,对正在包扎手掌伤口的陆千尘道:“大哥,这小子敢伤你,你抽他,出出气!” 从厨房换好衣服出来的真真,听了这话,忽然惊恐地对陆千尘摇头道:“大哥,使不得,你若再打他,待会官府巡捕来了,会抓你砍头的!” 陆千尘犹豫了,没有接过黄三递过来的皮鞭。 黄三瞪了真真一眼,不屑道:“切,抽这个恶少也会砍头?你不来,我来抽,待会我看官府砍不砍我的头!” 说完,抡起皮鞭朝昏迷的耿大少身上抽去! 第九章 府尹忽发眼疾 黄三说抽就抽,一鞭子下去,耿大少紫红锦袍被扯起几块碎片,背脊上出现一道血痕。 “哎呦!”耿大少顿时痛醒,翻身坐了起来,大骂道:“小兔崽子,你竟敢抽你公子爷,待会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黄三没有搭理耿大少,却把玩起了手中皮鞭,看了一会,发现皮鞭的手柄上有一个按钮,他按了一下按钮,皮鞭上的倒刺忽然收进了鞭身。 “哼哼,惊魂鞭!”黄三冷声道:“这是定国公成名兵器,当年定国公一条鞭打得漠北狼骑魂飞魄散,传到你这个不成器的手上,却用来欺压百姓,作威作福,我看,这条鞭还是收了为好!” 说完,他抬头看向陆千尘道:“大哥,这条惊魂鞭不错,就给你防身用,如何?” 陆千尘还没答话,耿大少挣扎不已,在地上又翻又滚地吼道:“大胆的小乞丐,你们敢动我宝鞭的主意,我会让你们碎尸万段!” 黄三皱皱眉,抡起收了倒刺得皮鞭,朝耿大少没头没脑地抽去,抽得耿大少嚎叫连连! 守在门口的家丁见此情景,呼啦一下拥了过来,要救耿大少。 黄三手中的皮鞭飞舞,抽得几个家丁皮开肉绽,滚在一边哀嚎不已。 这时,道观外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眨眼间,十几名捕快闯进了大殿。 为首的捕快身材高大威猛,进殿后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天子脚下,居然敢打架斗殴,都给我绑了,带到京兆府,交由安大人审理!” 黄三住了手,冷冷看着捕头。 麻杆家丁像看到救星似的,尖叫道:“冷捕头,我们是定国公府的,我家公子爷被人打了,你快将这两小子绑了!” “废话!我们是来办案的,现场所有人都是斗殴参与者,统统绑走!”那位冷捕头厉声喝道。 进来的捕头名叫冷铁,是京兆府的首席捕头,麻杆家丁自然认识。 可麻杆家丁并不知道的是,这冷捕头人如其名,办事严厉,从不讲情面。他更不知道的是,这冷捕头出身穷苦,对京城阔少们的行为早就十分厌恶。 因此,冷捕头明知被打的是定国公府的耿大少,也佯装不知,喝令手下一律绑走。 ………… 京兆府尹安吉安大人最近心烦气躁,坐立不安,花白头发一夜间居然全白了! 这一切的根源皆因他接到宫里长公主的一封密旨。 谁会想到堂堂大旻皇帝会私自出宫,玩起了失踪游戏? 这位少年天子真得太会折腾! 他这一折腾,可让他这个负责京城治安的京兆尹太难受了。 长公主让他无论如何,也要赶快找回来! 可他怎么找?难不成让他一人老胳膊老腿地将偌大京城翻个遍?他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发布告,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传到内阁那里,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波澜! 长公主能发密旨给他,说明长公主对他是充分信任的,知道他不会泄露给内阁的阁老们。否则,京城里的那么多锦衣卫是干什么用的?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京兆府的人手本就不多,他又不能明说找谁,整个京兆府也就他见过天子的面,只能告诉巡捕们找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偌大的京城,十三四岁的少年多得是,巡捕们总不能一个一个地抓来让他辨认吧? 这么多天过去了,巡捕们也没个眉目,而他自己明察暗访也没有任何线索,再找不到,估计长公主也隐瞒不住了,内阁知道了,恐怕又要议废立之事了,整个朝政又要动荡不安了! 这么重大的责任,这么严重的后果,安吉安大人想想就后怕,心头仿佛有座山压着似的,连喘气都困难。 这天雨下得很大,走街串巷的他也只好回到衙门。 刚回到书房喝口热茶,冷捕头就进来了。 “大人,我们抓了一群斗殴的人,带到了大堂上,还请您去审理一下!” 冷捕头是个不看脸色的人,永远只知道按章办事,说起话来也都像公文。 “这种事你去找鲁师爷,你们俩审理一下就是了,本府最近很心烦!”安吉有点不耐烦地回复道。 “大人,这回恐怕非得您出面,因为斗殴一方是定国公府的耿大少!”冷捕头平静地说道。 安吉头脑‘嗡嗡’炸响,心中怒火上腾,却无处发泄。 作为京兆府尹的他怎不知这‘京城四少’的名头?大理寺卿杜如海家的公子杜般若、定国公阳谷关总兵耿飞虎家的公子耿谷、兵部侍郎许元民家公子许诺、工部侍郎胡涂家公子胡利国,这四家公子依仗家族势力,在京城为非作歹,也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可他们都还未到法定年龄,他这个府尹又能拿他们怎样? 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让他们摊上一个朝廷大员的爹呢! 他这个府尹每个月都要处理这四大恶少惹出案件好几起,所以提起他们的名字,安吉头脑发炸。 “哪个倒霉的人家,又被他打了?”安吉很不耐烦地问道。 “回大人,这次是他被打了!”冷铁平静地说道。 “什么?”安吉站了起来,诧异道:“他也有被人打得时候?” 冷铁点点头,安吉道:“那你赶快通知鲁师爷去,我马上过去!” 冷铁应了声出去后,安吉换上官府,便朝大堂赶去。 安吉边走边嘀咕:哪个缺心眼的家伙,居然打了耿大少,这下可麻烦了,这事还不知道能不能平息呢! ………… 陆千尘、耿大少等一干人被带到京兆府大堂后,被衙役分成一左一右站立,麻杆家丁机灵,赶紧找了个凳子,让耿大少坐下。几个家丁又赶紧给他揉肩捏腿。 耿大少哼哼呀呀嚷嚷道:“小子,待会府尹不扒了你们的皮,出了这个门后,我就扒你们的皮!” 黄三高昂着头不予理会,陆千尘则不停安慰瑟瑟发抖的真真道:“别怕,衙门是个讲理的地方!” 过了一会,冷捕头引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了,书生在案台边的书桌后坐下,衙役们敲了三下刑杖,一位身着官服年过半百的老官员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老官员在案台后就坐,衙役们再次敲响刑杖,并齐声高喝:“威武……” 老官员拍了一下惊堂木,冷捕头高声喝道:“都跪下!” 定国公府的家丁们慌忙跪下,耿大少则坐在凳上,悠悠地盯着黄三和陆千尘。 陆千尘牵着真真的小手正准备跪下时,黄三将他拽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大堂四周。 冷铁见这两个少年来到京兆府大堂还这样一副大刺刺地模样,不由怒上心头,大声喝道:“大胆,见了府尹大人还不跪下!” 旁边的衙役再次敲响了刑杖,并且怒目相视,齐声高喝:“跪下!” 看这架势,两少年再不跪下,他们就要动刑杖了! 陆千尘看了眼黄三,黄三忽然慢悠悠走到案台前,轻声问道:“安大人,你是要我跪下吗?” 安大人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小乞丐,他这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忽然惊得从椅子上跌倒,然后颤声道:“鲁师爷,本府连日操劳过度,忽然眼疾发作,什么都看不见了,快扶我去后院歇息!” 鲁师爷赶紧搀起安大人,朝后院走去,冷铁却问道:“大人,那这案子怎么办?” 第十章 其实我是 安吉被冷铁一问,尴尬得无地自容,低声吩咐了鲁师爷几句,鲁师爷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耿大少被打,还要将他们关起来,这恐怕到时候不好给耿国公交代吧?” 安吉急了,低声喝道:“按我的吩咐去办,办好了,你赶紧过来!” 鲁师爷应了声,刚想离去,又回身道:“老爷,你不是发眼疾了吗,看得见路吗?” 安吉挥挥手,不耐烦道:“去吧,去吧,我没事,先别管我!” 鲁师爷这才转回大堂,高声宣道:“大人发话了,耿谷聚众闹事,先将尔等拘押,等候再审!” 冷铁愣了,衙役们也面面相觑,耿大少更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大骂道:“好你个安吉,是不是老糊涂哪,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将公子爷羁押,等我家老爷回来了,一定找你算账!” 鲁师爷对着发愣的冷捕头使了使眼色,冷捕头明白过来,率众衙役上前将耿谷及一干家丁一股脑拘了,拖去监牢。 待冷捕头将耿大少一干人拖走后,鲁师爷急忙搬来椅子,让黄三及陆千尘和真真坐下,还吩咐值班衙役给他们沏茶。 安顿好后,鲁师爷才急急忙忙朝后院书房跑去。 来到书房,安大人正在封一份书信,鲁师爷回禀道:“前面的事已按大人吩咐处理完毕,大人还有何吩咐?” 安吉将封好的书信递给鲁师爷道:“你赶快去宫里一趟,将这封信交给钱公公,告诉他,立即转交长公主!” 鲁师爷刚要转身离去,安吉又道:“且慢,你先将大堂里那个穿一身破烂衣裳的少年引过来,然后你再赶紧去宫里。” ……^…… 黄三被鲁师爷引到安吉书房后,却讶然发现安吉以白布缠着眼睛。 安吉挥挥手,鲁师爷退下去后,黄三笑道:“行了,安大人,别演了,将遮眼的白布摘下来吧!” 安吉跪倒在地道:“皇上,请您立即更衣,衣服我已准备在屏风后面,您更衣后,微臣才敢睁眼!” 黄三摇摇头,踱步到屏风后面,换了衣裳,出来后道:“好了,安大人可以摘下眼罩了!” 安吉摘下眼罩,行完三拜九叩大礼后,道:“陛下,长公主自陛下出走后,寝食难安,还请陛下赶紧回宫!” 黄三笑道:“朕在皇宫里憋得慌,出来走走,透透气,皇姐就大惊小怪的,有必要嘛!” 安吉低头躬身道:“陛下应以国事为重!” 黄三皱眉道:“行了,行了,等你将今天的事处理完,我回去就是了!” 安吉低声道:“陛下对此事有何旨意?” 黄三反问道:“安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安吉犹豫了一下道:“耿大少对陛下大不敬,理应重责。但此事决不可传扬出去,好在耿大少一伙人并不认识陛下。因此,微臣认为重责之后可以放他们回去,否则定国公耿将军深究起来,会影响皇上的圣誉,耿大少不服,微臣会找个由头吓唬住他!” 黄三点了点头,安吉又道:“只是,与陛下一道的那个少年,还是让他消失的为好,否则,他一旦知道了陛下身份,会对陛下造成恶劣影响!” “胡扯淡!”黄三忽然拉下脸,怒道:“他是我结拜的大哥,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而且他还救了我的性命,我相信他的人品!他到京城一心想考入书院,我看他的资质,只要有资格报考,进书院后山的可能性较大,这样一个未来的倚仗,你怎敢毁了他!” 安吉头上冒出冷汗,急忙叩首道:“陛下息怒!微臣确实有所不知,如真是麒麟之才,微臣恭喜陛下,微臣保证在陛下回宫后,一定对他照顾有加!” 黄三点点头,放缓语气道:“嗯,现在首要的是将我大哥安顿好,你现在就将他引进来吧!” 安吉瞟了瞟皇上手上拿着的皮鞭,这鞭他认识,知道是定国公府的传家宝,便猜出这是皇上从耿大少手中缴获的。 他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这根‘惊神鞭’是定国公府的传家宝,皇上也没什么用,能不能还给耿大少?” “不能!”黄三冷笑道:“小子猖狂,就应该留点教训!再说,这鞭,我缴了说不定会有用!” 安吉本想再劝阻,可一想这个少年天子刚愎执拗得很,刚才一言不合他意,就发龙威,自己没必要再逆圣意,于是起身到大堂宣陆千尘去了。 ………… 陆千尘有点懵,他虽然生长在穷乡僻壤,但是来京的路上也听说过官府的威严,也在来京的路上见识过官员出行鸣锣开道的庄严场景,可今天在堂堂的京兆府大堂上,他却仿佛看了一场闹剧! 他当然看得出闹剧的根源来自于黄三。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黄三只是个京城破落户家子弟,仍然改变不了风光时的习气,所以说话口气大得唬人,但到了京兆府大堂,他的派头与口气依然大得惊人,居然将府尹大人吓得称病,那么他是谁? 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直到黄三亲口告诉他‘其实我就是当今皇上诸厚昭’时,陆千尘摇摇头,苦笑道:“黄三弟,这是在官府,不能再胡扯!” 一旁的安吉大惊失色,叱道:“大胆,见了陛下,不赶紧跪下行礼,还在满口胡言!” 安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拽陆千尘的衣袖。 陆千尘不为所动,但至少他明白了这不是在演戏。 他的脸色顿时发青。 少年天子诸厚昭挥挥手:“安卿,你先退出去吧!” 安吉躬身退出去后,诸厚昭急忙站起身,拽着陆千尘的衣袖笑嘻嘻道:“大哥,你别生气,我是乞丐的时候,你是我大哥,我是皇帝的时候,你依然是我大哥,千万别见外,以后你见着我,还叫我黄三!” 陆千尘沉默不语,诸厚昭歪着头挤眉弄眼道:“不高兴,你就揪揪我耳朵呗?” 陆千尘沉默良久,开口道:“黄三弟,真真是再也不能回去了,否则,耿大少会打死她的,这小丫头怪可怜的,我们救她出苦海吧!” “没问题,大哥你说了算,我马上叫安吉办!”诸厚昭立马叫道:“安大人,你进来一下!” 安吉赶紧进来,又要跪拜时,诸厚昭挥手道:“不必多礼,大堂里那个小丫头是耿大少的婢女,你回头让耿大少办个解除主仆关系的手续,让那小丫头恢复民籍!” 安吉躬身道:“谨遵圣谕!” 陆千尘摸出几锭银子,递给安吉道:“安大人,这五十两银子,是我出的赎金,如果不够,我写欠条给他。” 安吉连忙推回道:“够的,够的,一个使唤丫头,哪值这么多!” 诸厚昭笑道:“安大人,你就先收下吧,多退少补。我大哥是个讲究公道的人,你若不收,他会心里不安的!” 安吉收了银子,对陆千尘道:“陆公子,此事我待会一定给你办妥。” 这时候,鲁师爷在后院门外,大声禀报道:“钱公公、江指挥使到!” 安吉赶紧迎了出去。 片刻后,一个长相清秀身着紫衫少年与一个身材魁梧长着国字脸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进来了,两人进来后同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长相清秀的少年哽咽道:“皇上,您去哪了?奴才日夜寻找,也找您不着,可将奴才想坏了,皇上以后再去哪里,可一定要带上小宁子!” 少年的嗓音尖细,陆千尘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宫中太监,也就是鲁师爷通禀的钱公公了。 长着国字脸的青年亦眼泪嘘嘘低声道:“皇上,您太冒险了,没有我在身边,您万一遇上刺客怎么办?” 诸厚昭挥手道:“好了好了,我这不好好的嘛!你们起来,我给你们引见一下,这是我新结拜的大哥陆千尘,你们以后对他也要像对我一样!” 两人起身对陆千尘躬身施礼道:“见过陆大哥!” 诸厚昭介绍到:“这是我随身太监钱宁,这是我随身侍卫兼御林军指挥使江彬!” 陆千尘拱手还礼道:“皇上,你们有事,我先告退了!” 诸厚昭笑道:“大哥怎么学会官话了,他俩是接我回宫的,我也要赶快回去了,否则皇姐会生气了!回头我让他两经常联络你,你也要来宫里看我,好吗?” 陆千尘点点头,诸厚昭对钱宁与江彬道:“我们走吧,这里就交给安大人处理了!” 安吉躬身道:“躬送圣驾!” 钱宁与江彬护着诸厚昭从大院后门悄悄离开了。 第十一章 治眼疾 安吉走进监牢,屏退左右后,耿大少立即叫嚷起来:“安大人,你与我父亲交情不错,你为何这样对我?” 安吉绷着脸道:“你说呢?” 耿谷虽然飞扬跋扈,但一点也不笨,被安吉一句反问后,愣了愣,顿时冷静下来。 他知道安大人与自己父亲是老相识,以前自己犯事,安大人也从未对自己严厉过,今天这么奇怪,必定事出有因。 他略一思索过后,便看出了诡异,那两个少年在大堂上不但没跪,而且那个小乞丐在安大人面前轻声说了句,就让安大人惊得失魂落魄,再然后安大人便下令拘押了自己,这说明那两个少年说出的背景比他还要大得多,迫使安大人反过来严责自己。 在京城,背景比他大得多的人并不多,除非皇亲国戚,但皇亲国戚,他大部分都认识,关键的是皇亲国戚也不会穿成那样,更不会跑到破道观来栖身呀! 那他们会是什么来历? 耿谷思索良久,想不出个所以然时,安吉冷笑道:“别以为在京城,你谁都会惹得起!” “难不成他们是哪家王爷世子?”耿谷试探着问道。 安吉不置可否道:“难道除了皇亲国戚,其他人你都敢惹?” 耿谷心里嘀咕:不是皇亲国戚,难不成还是神仙啊! 他这一嘀咕,自己将自己吓了一跳,立马想起,他们京城四少最不敢惹的人除了皇亲国戚外,还有一种人,那就是半人半神的修行者! 这种人据说飞剑于千里之外亦可取人首级,杀人于无形之中,这种人谁敢惹? 听说京城里有不少这样的人,还听说书院后山里都是这样的人,据说这些人行踪不定,大都喜欢栖身于偏僻无人之处! 耿谷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 如果惹了这些半人半神的修行者,他这个定国公的公子身份,在他们眼了可是屁用也没得呀! 耿谷哭丧着脸道:“安大人啊,他们走了没有?你可要救救我!” 安吉叹口气道:“他们还没走,不过他们说念你年少无知,也不与你计较。只是他们说那个叫真真的小丫头十分可怜,想赎了她带走,不知你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耿谷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慌不跌地说道:“他们带走就是了。” 安吉掏出几锭纹银道:“这是他们给的五十两赎身银子,你愿意就立即写个解约书。” “我写我写,银子就算了,一个使唤丫头不值什么钱!”耿谷讨好道。 安吉递给他纸笔道:“他们说做事要公道,你不收银子也不好,我看这样吧,你买来时什么价,就收他们多少钱吧,你将赎银多少写在解约书上。” 耿大少犹豫了一下,便在解约书上如实写上了二十两。 解约书递给安吉后,安吉递给耿谷二十两纹银,耿谷推给安吉道:“这银子,他们不收,安大人就收下吧,也算我表达救命之恩!” 安吉虎起脸道:“这孩子,什么话,难不成我还收你贿赂?不过,你,我可以不再重责,但你的几个家丁,我要重责,这也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行行行,那我就多谢大人!”耿谷千恩万谢道。 安吉站起身边走边道:“以后还是收敛点,也学点本事,与其求助别人,不如提升自己,身份与背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不过是浮云!” 耿谷听了安吉的话,竟是靠在监牢壁上,呆呆发愣。 ………… 陆千尘与真真被安吉暂时安排在京兆府后院厢房住下。 但安吉拿着解约书与剩余三十两纹银递给陆千尘时,陆千尘有点意外道:“只要二十两?” 真真在旁细声道:“是二十两!” 安吉点点头道:“真真的解约手续有了,还要脱奴籍,这要交官府五两银子的手续费,回头我让师爷去办一下。” 陆千尘又取出五两银子要递给安吉时,真真忽然道:“公子,不必了,省下那些银子吧,我愿终生给公子当婢女!” 陆千尘吓了一跳,急忙道:“真真,使不得,我从小就孤苦惯了,哪还要什么婢女!我给你脱了奴籍,你回老家去吧!” 真真一听顿时哽咽道:“陆大哥,你让我回哪里去?两年前,我们那个村子被漠北狼骑屠光了,我是被父母压在身子底下才幸存下来的。我逃出来后,被沿途逃荒的一对夫妇收留,领我到了京城,就将我以二十两银子卖给了定国公府。我失手打碎花瓶后,害怕被管家或耿少爷毒打,这才逃出定国公府,幸好遇到公子您!我知道公子您心地善良,我甘心情愿服侍您一辈子,否则,我无依无靠,您让我怎么生存下去?” 真真越说越伤心,泪如雨下,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安吉听了说道:“陆公子,我看这小丫头身世挺可怜的,你就收下她吧,一则她有个依靠,二则你生活也有人照应,这也是个两全其美的事!” 陆千尘沉吟了半晌,心想这个小丫头确实可怜,如果不带着她,她这么小,确实也讨不到生活,说不定又有被人拐卖的可能。既然救了她,可不能再害了她! 想到这,陆千尘道:“你若没有去处,就暂且跟着我吧,以后你若认为有了好去处,可以随时离开。不过,我们还是以兄妹相称的好!” 真真听了止住了哭,忙不迭地点头,安吉笑道:“如此甚好!” 安吉说完,就要退出去。 这时,陆千尘忽然道:“安大人,您有眼疾?” 安吉顿时尴尬无比。 当时在大堂上,他看清那个穿着丐衣的少年就是当今皇上时,急中生智,立马谎称自己眼疾发作什么也看不见,否则一个臣子看见皇上扮乞丐,那会有好下场吗? 可看见了皇上,若不行大礼相认,那是欺君之罪啊!如若相认,那在场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了皇上的身份!知道皇上扮乞丐的荒诞行为,那还有几个人能活下去吗? 也就是他为官多年,经验老道,能将可能引起大风波的事件,处理得如此稳妥,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但这个少年显然当真了! 可自己也不能说没发眼疾呀,否则自己老脸往哪放? 安吉一阵尴尬后,‘嘿嘿’干笑两声道:“那是顽疾,找大夫看过也看不好,一旦焦急,就可能会突然发作,不过不碍事,现在好了,多谢陆公子挂念!” 陆千尘道:“我自小学医,略通医术,大人若不嫌弃,可否让我看看?” 安吉愣了愣,心想一个小小少年哪还有什么医术?可又一想皇上认为他是奇才,难不成他在医术上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如果真的医术精湛,那岂不立即揭穿了他谎称眼疾的把戏? 安吉正想拒绝时,陆千尘又道:“安大人,我们在府上白吃白住,我想给您诊断一次,如果能治好您的眼疾,就能将诊治费冲抵吃住费用了。” 安吉‘噗嗤’一笑,心想这真是个淳朴耿直的少年!而后转回身,坐在陆千尘对面道:“既然公子这么说,那你就替老夫诊断一次吧!” 陆千尘仔细地看了看安吉的眼睛,又替他把脉片刻,说道:“大人确实有眼疾!” 安吉皱了皱眉,但又不好否认,只是淡淡问道:“严重吗?” 陆千尘摇头道:“刚刚出现症状,大人是不是傍晚时分,眼前出现重影,掌灯后就消失了?” 安吉一惊,最近他确实在傍晚时分,眼前模糊,但掌灯后一切又恢复原样,他以为是最近急火攻心导致的,所以也没在意。 安吉点头后,陆千尘又道:“虽然是初期症状,但若不及时治疗,大人有失明危险!” 安吉将信将疑道:“可能跟治?” “无妨,好在发现得早,我开几服药,大人服后,就可断根!”陆千尘肯定地说道。 说完,陆千尘便从包袱里取出纸笔,开了张药方。 安吉拿了药方,客气的说了声谢谢后,便出了厢房。 安吉并未去抓药,而是揣着药方来到京城最著名的‘回春堂’医馆。 ‘回春堂’的章老郎中替安吉把脉后,说的话居然同陆千尘说的一样,开出的药方,安吉私下对照后,居然与陆千尘开的药方也一模一样。 安吉彻底震惊了,看来皇上说的话并没夸大其词,这个少年确实是奇才! 第十二章 牛不再飞 窗外的雨淅沥沥,风吹得庭院里的翠竹沙沙作响。 厢房里的烛光被穿过窗缝的风吹得不停地摇曳。 真真掖了掖陆千尘的被子,轻手轻脚走到对面小床边,拾起叠在床上的衣衫,就着烛光缝补起来。 这是陆千尘那件被耿大少的鞭子扯破的外套,破碎的口子比较多,可被真真缝补得几乎看不出破绽。 真真手小,却很灵巧,不一会,一件破碎的外套,就被她缝补得如同新做的一样。 真真抖了抖衣衫,仔细地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时候,陆千尘翻了个身,轻声道:“真真呀,你也睡吧,又洗又补的,明天再弄也不迟!” 真真轻轻‘嗯’了一声,脱了外衣,吹灭了蜡烛,钻进了被窝。 过了半晌,真真轻声道:“公子,我有点睡不着,能和你说说话吗?” 陆千尘道:“说呗,正好我也睡不着!” “公子,我还不知道你到京城干什么啊!” “哦,我来考书院的。” “考书院?”真真沉默了一会,又道:“干嘛要考书院啊?” 陆千尘回答了一句在铁砚观里回答黄三一样的话:“那是我的梦想!” 也许是真真感觉陆千尘在敷衍她,这之后,那边小床上便没了声音,不一会,绵细的呼吸声传来。 真真睡着了,可陆千尘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并不是刻意敷衍真真,但这个问题,他实在是不能明说,也说不明白。 那还是他刚刚被‘老不死的’接上山的第一个夜晚,他作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他在山崖上忽然掉进一个黑暗的深渊,正当他无助地呼救时,一团白光飘来,白光里现出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轻轻托住了他,那女子摸了摸他的头,他心里的惊慌与恐惧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幸福,他的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滑落。 而后,他的耳边就回荡着一个慈祥的声音:“儿子,你要努力修炼,将来有了能力,救母亲出去……” 他挣扎着想看清那自称是他母亲的女子面容,那白色的身影竟随白色光团淡淡地隐去,如同一团白雾消散了。 他急得声嘶力竭地大喊‘母亲,母亲’时,师姐将他摇醒了,他当时抱着师姐糊里糊涂地叫了声‘娘’。 师姐红着脸摸着他的头说:“师姐虽然不是你的娘,但师姐会像娘一样疼你……” 自那以后,他就经常问师姐什么叫修炼我到哪能修炼的问题,师姐开始说不知道,后来被他缠不过才说,大旻帝国修炼最好的去处是西山书院。 从此,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考到西山书院! 要不是师姐哄他说不到十五岁,书院不收,他可能早就独自跑来京城了。 这个梦,他至今记忆犹新,每每想起,都有种心痛的感觉。 而且自那以后,他每年都会至少作一次这样的梦,仿佛冥冥之中,那位从未谋面的母亲在不断地提醒与鼓励他。 但这种感觉这种梦境能跟别人说吗?这梦是他心底不愿触碰的秘密。 因此无论是谁问他为什么要考书院,他都以一句‘那是我的梦想!’来搪塞。 陆千尘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想着师姐不知怎样了,一会又想到要赶快挣钱赎回玉瑗的事,想着想着,终于进入了梦乡! ………… 窗外泛白的时候,陆千尘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了。 他睁开眼,翻身坐起来时,看清原来是真真在抹灰扫地。 陆千尘摇摇头道:“真真,起来这么早?外面还下雨不?” 真真细声道:“雨停了,今天好像是晴天,公子,你没事不多睡会?” 陆千尘听说是晴天,赶紧起身穿好外套,真真早已将洗漱用水端在了他面前。 陆千尘愣了愣道:“真真,没必要像伺候少爷一样伺候我,这些事我自己来。” 真真低头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啊!” 陆千尘没再言语,洗漱完后,急急忙忙开门出去了。 真真诧异道:“公子,这一大早,你要去干嘛?” 陆千尘道:“我去码头扛米去!” ………… 安吉吃早饭时,没见着陆千尘,便问真真道:“陆公子人呢?” 真真小声应道:“他说他去码头扛米去了。” 安吉诧异问后院管事:“我们府上没米了吗?没米也不能让陆公子去买呀!” 后院管事道:“府上并不缺米呀,再说府上的米都是由粮行送的,陆公子这是作甚?还跑到码头买米去!” 安吉苦笑道:“看来陆公子小瞧我这个府尹了,难不成我还供不起他吃饭?” 后院管事的‘嘿嘿’笑了起来,真真红着脸抬不起头。 安吉吃完饭,处理公务去了,也没将陆千尘买米的事放在心上。 晌午时分,钱公公突然来了,说是要见陆千尘。 安吉赶紧领着钱公公去后院找陆千尘,真真说陆千尘还没回来,安吉急了,赶紧派冷捕头去码头寻找。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冷捕头领着陆千尘回来了。 见陆千尘大汗淋漓的,却又空着手,安吉诧异道:“陆公子,我府上没米,也不敢劳你大驾跑码头去买呀!怎么,米还没买到?” 冷捕头忽然插话道:“大人您想多了,陆公子是在码头背米挣钱!” 陆千尘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安吉顿时红着脸道:“公子,这有必要吗?” 待冷捕头退下去后,安吉轻声对陆千尘道:“我在皇上面前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你,你这样做,不是让我背上欺君之罪吗?以后不能这样,现在钱公公来了,说要见你,看来皇上有什么旨意,你赶紧洗洗,换身衣裳,到书房来!” 陆千尘洗了一把脸,换了件干净衣裳,来到安大人书房时,钱公公赶紧起身,对陆千尘躬身行礼,尖声尖气道:“皇上挂念陆公子,特命奴才前来探看,并送来百金,作为公子资费。” 说完,从怀里掏出五锭黄金,递给陆千尘。 陆千尘被黄金的亮光晃得眯了眯眼,他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但陆千尘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道:“钱公公,请转告皇上,我只能收三十两白银!” 钱宁诧异道:“这是为何?” 陆千尘笑了笑:“皇上会明白。” 钱宁见陆千尘执意不收,便收回黄金,掏出三十两纹银,递给陆千尘道:“皇上也吩咐过,如果陆公子执意不收百金,那就先还白银三十两,还是皇上圣明!” 陆千尘接过白银,笑道:“请转告皇上,他的牛不再飞!” 安吉与钱宁听得不大明白,面面相觑。 陆千尘又道:“皇上会明白!” 安吉与钱宁当然不敢问什么意思,只是跟着陪笑。 钱宁笑了笑,又掏出一枚玉牌,递给陆千尘道:“这是出入宫的玉牌,有了这块玉牌,陆大哥就可以随时进宫,看望皇上,皇上说越快越好!” 陆千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玉牌,对钱宁道:“烦公公转告皇上,待我安顿好后,一定去宫里探望他。” 钱宁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我的差事算是完成了,这就回宫回禀皇上!” 陆千尘拱手致谢,安吉躬身道:“有劳公公了!” ………… 安吉送走钱宁,拽着陆千尘坐下,眉头微蹙道:“陆公子再也不要去码头挣钱了,否则不要说我,连皇上都丢失了颜面!但我知道公子是个自立的人,要不你换个体面的挣钱方式?” 陆千尘挠了挠头问道:“我还能有什么其它方式挣钱?” 安吉笑道:“公子太谦虚了,以公子的能力,挣钱方式多得是,比如你医术精湛,可以开个医馆啊!” 陆千尘盘算了一下,现在身上连黄三还的三十两还剩六十两银子,如果开个医馆,估摸着前期投入要三十两,两三个月内要想挣个七十两银子,可能困难! 安吉似乎看透了陆千尘的心思,见他沉吟不语,笑道:“你怕没银子作前期投入,那没关系,我可以先垫上,待你挣了银子,还我就是!” 陆千尘其实也想尽快离开京兆府,毕竟这里拘束得很,可他一时也没个去处,再回铁砚观,身边又带着个真真,那里条件太差,确实不方便。 听安大人这么一说,陆千尘终于点了点头道:“安大人,我人生地不熟,还请大人派人帮我张罗一下,费用到时候一并还上。” 安吉哈哈大笑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只要你点头,其它的事都好办!” 第十三章 门口的乞丐 有府尹大人张罗,陆千尘的小医馆不到五天就开张了。 医馆在长安大街东二十一巷,前店后院,虽不在闹市,但也不偏僻,关键的是后院比较大,还有一株老梨树,陆千尘非常喜欢。 这么一处好门市,一年房租才十两银子,包括添置相关用品,医馆开张前只花了二十两银子,陆千尘虽然不懂行情,但心底还是有数,所以开张前,他特意请安吉给医馆提名。 安吉略一思忖,笑道:“你的医馆当然你做主!” 安吉推辞,是因为一则他考虑到陆千尘毕竟是皇上的结拜兄长,万一他取的名字,皇上看了不满意,那就囧透了,他怎会做这种糊涂事?二则他也想通过提名,看看陆千尘文采怎么样。 陆千尘见安吉万般推辞,只好讨教道:“要不,就叫‘经久堂’,大人看妥贴不?” 安吉沉吟了一会,笑道:“陆公子果然满腹经纶,‘经久堂’取‘经久不息’之意,用于医馆名称,太妥贴了!比什么‘回春堂’‘延年堂’‘百草堂’之类的,要高雅古朴得多,好名字,好!” 当看到陆千尘亲笔书写‘经久堂’三个字的时候,安吉真心佩服了,他甚至严重怀疑陆千尘是哪位隐士大儒的门徒。 陆千尘摇头道:“教我的人就是个奇怪的山野郎中!” 安吉当然不好再多追问。 ………… 侯记当铺的掌柜侯昌荣,看着冷捕头将耿大少一行人带回京兆府,内心乐开了花,溜回当铺后,美美地喝了通小酒,还破天荒地赏了小伙计十个铜板。 小伙计受宠若惊地问道:“掌柜的,发财了?” 侯昌荣嘿嘿笑道:“岂止是发财,告诉你也无妨,本掌柜的是要发大财了,而且抱上了大粗腿!” 第二天上午,侯昌荣兴冲冲地来到定国公府。 看门的府丁进去通报不到一刻钟,麻杆家丁带着昨天的五个家丁气冲冲地冲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扫把木棍,见了侯昌荣,就是一通乱打。 麻杆家丁一边打一边尖叫道:“你个扫帚星,害得我们被打了两次!怎么?还想来领赏?我赏你几扫帚!” 侯昌荣被打的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他好不容易逃脱追打,跑回了当铺。 小伙计见他鼻青脸肿一副狼狈相,愣愣问道:“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抱大腿抱到树桩上了?” 侯昌荣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煽在小伙计脸上,吼道:“抱你个头,快给老子关门!” 小伙计捂着脸,哼哼呀呀地跑到门口,正准备关门时,却不料一破履烂衫的老乞丐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咦,你……你干嘛?”小伙计伸手去推老乞丐,却莫名其妙地推了个空,而后莫名其妙地伸着手踉踉跄跄走出大门,再莫名其妙地关上了大门。 侯昌荣瞪着一双金鱼眼,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要干嘛?” 老乞丐并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 当他张开手掌时,当铺里藏当品的柜子上的锁忽然掉落,而后,柜门大开,那只雕着梅花的玉瑗便缓缓飞到他手心。 老乞丐拿着玉瑗凑在鼻前闻了闻,而后又张开手心,那只玉瑗又缓缓飞回柜中。 老乞丐默默做完这一切,便转身颤巍巍地朝外走去,走到大门口,整个身形忽然消失了。 侯昌荣揉了揉眼,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而后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淋漓。 小伙计扶他起来的时候,他才颤声问道:“刚才那个老乞丐长的什么模样?” 小伙计一脸懵懂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次日一早,侯记当铺的小伙计忽然在当铺里嚎哭起来:“我们掌柜的跑了……呜呜,他还欠我三个月的工钱没付……呜呜……” 隔壁店铺的人进去一看,侯记当铺内果然人去楼空,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留下。 ………… 经久堂开张后,生意却很冷清。 进来的人,见坐堂的郎中是个少年,便纷纷离去。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毕竟在病人的意识里,看病治病的郎中,经验越丰富,可靠性越高。一个少年郎中能有什么看病治病的经验呢? 直到两天后,陆千尘终于诊治了第一例病人。 可这个病人却是个乞丐。 这天早晨,真真依然起来很早,扫地抹灰,忙活了一通后,便去前堂开门。 陆千尘自从搬到经久堂后,早晨起来,便在后院练习师姐教他的一些武功。 正练得起兴的时候,就听得真真一声惊叫:“公子,快来,门口躺了一个人!” 陆千尘收了功,急忙赶到门前,却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横躺在大门口。 乞丐的年龄看起来也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脸上有块红色胎记,模样生得有些丑。 陆千尘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乞丐的额头后,对真真道:“我俩将他抬进去!” 抬到病床上,陆千尘吩咐真真道:“盛碗稀饭,倒杯热水来。” 真真端来稀饭及热水时,陆千尘已经给乞丐把过了脉。 真真细眉微蹙,轻声问道:“他不会死吧?” 陆千尘微微一笑道:“没事,他估计是饿晕了。” 陆千尘扶正老乞丐的上身,真真端着热水慢慢灌进他口中。 果然,老乞丐不一会就睁开了眼,真真赶紧喂了他几口稀饭。 老乞丐挣扎着坐了起来,笑了笑道:“小兄弟,谢谢你们救了我!” 而后,便端过真真手上的碗,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稀饭喝干。 喝干了稀饭,老乞丐抹抹嘴,下了病床,坐到椅子上,问道:“能给我再来两碗吗?” 陆千尘示意真真再去盛稀饭,真真不一会又盛了两大碗过来。 陆千尘道:“大叔,你还是歇歇再喝,喝急了,会伤胃的。” 老乞丐摇头道:“乞丐哪还有这么多讲究!” 说完,又一口气将两碗稀饭喝干了。 喝完两碗稀饭,老乞丐抹抹嘴,冲目瞪口呆的真真咧嘴一笑道:“才半饱呢,还有没有?” 真真急忙摇头道:“没了,全盛过来了!” 陆千尘也笑道:“你不能再吃了,否则会出事的!” 老乞丐也不言语,站起身,在经久堂转了两圈,忽然问道:“小兄弟,就你两人?” 陆千尘不解道:“怎么了?” 老乞丐笑呵呵道:“我看你这么大的医馆,两个人怎么行,要不,我留下来,帮帮你?” 陆千尘干咳了两声道:“大叔,您贵姓?” 老乞丐笑道:“叫我丑叔就行了!” 陆千尘挠挠头道:“这个,丑叔,不瞒您说,你还是我看的第一个病人,你说我还要帮手吗?” 丑叔摇头道:“现在不要,不代表以后不要,再说,我也不要工钱,只要有个地方落脚,三餐管饱就行。” 陆千尘有点懵,他从来没想过要请帮工,而这个丑叔明显有赖着不走的意思,可他也不好开口驱赶,只好求助地看向真真。 真真柳眉微蹙,撅着嘴,一副生气的模样。 陆千尘尴尬道:“丑叔,我们俩到后院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陆千尘在医馆开张后,就将身上所有的银子交给了真真,一切开支交由真真打理。 来到后院,陆千尘轻声道:“真真,我看这丑叔挺可怜的,都饿晕了,不如我们就留下他,照看一下门面,他也不要工钱,我看还是挺划算的!” 真真黑着小脸道:“公子,你不能总是做好人,救了他,不收钱也就罢了,还留下他,你没看见他的饭量?吃都会吃穷我们的,我们开张到现在,一分钱收入都没有,再多个吃饭的,我们还能撑多久?更何况我们还要还债的!” 真真俨然像个女主的口吻,陆千尘倒很乐意,他没有居家过日子的概念,有真真一手操持,他很省心。 “可我开不了口!”陆千尘嚅嗫道:“反正多个人也增加不了多少开支,过两天再没人看病,我去码头扛米挣钱就是了。” 真真撅嘴道:“公子,你是一家之主,当然你说了算!” 陆千尘嘿嘿笑了笑,便去了前面,而老乞丐丑叔也就成了经久堂的伙计。 第十四章 少年天子的愤怒 少年天子诸厚昭明天将临朝议事。 得知这一消息,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杨亭湖杨大人长长舒了口气,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少年天子上次临朝还是在一个月前,整整有一个月时间,少年天子竟然没有露面。 杨大人多次要求进宫觐见,但都被长公主拒绝了,说是皇上正在闭门研修一门武技。 杨亭湖并不相信长公主的这一说法,曾任太子少师的他,是皇上曾经的老师,当然了解皇上的脾性,自小顽劣叛逆的皇上,虽然喜欢习武,但他从来就没有安静过哪怕一个时辰,又怎么可能会耐下性子闭门一个月足不出户呢? 因此,他一直怀疑皇上是不是离宫出走,又闹什么幺蛾子去了! 而最近一个月的批红,从字迹上判断,就没有一份是皇上亲笔的,全部都由长公主代批。这更增加了他的疑虑。 当然,长公主批红,这并没有违背体例,因为这是先皇的安排。 先皇临终遗旨,太子继位年少,长公主在下嫁前可代太子决断朝政数年。 这位长公主也确实贤明聪慧,处理国事大气从容,批红更是简明扼要,一语中的。 长公主之所以有这样的能力,皆得益于她早年曾隐姓埋名就读于西山书院,受到了书院良好教育与锻炼。 长公主贤明,受到朝臣们的称颂,更得到大旻帝国子民们的敬仰。可她毕竟是长公主,不是大旻帝国的皇上,那个叛逆的少年天子诸厚昭才是国之根本,这一点,所有大旻帝国的朝臣们心里都很清楚。 可一国之君居然一个月不见朝臣,这能不让他这个内阁首辅忧心忡忡吗? 好在,少年天子在隐身一个月后,终于出现了,杨首辅也终于如释重负。 送走传旨太监钱宁后,杨首辅转回文渊阁,对值班内阁大臣兵部尚书李梦阳及户部尚书秦勤道:“两位大人,准备一下这几天待奏议题,明天上朝庭议。” 户部秦尚书皱眉道:“这几天,接连收到幽州、豫州等北方府县奏折,说是北方春旱严重,希望朝廷出面赈灾!” 兵部李尚书也皱眉道:“阳谷关总兵耿飞虎送来八百里急报,北漠国小王子率领一队狼骑在关外攻城掠地,抢夺财物,并屠杀了几千个大旻子民!” 杨亭湖听完,叹口气道:“接连的天灾人祸,大旻帝国又不太平了,明天就选这两个议题,其他的事就不要庭议了!” ………… 第二天黎明,紫禁城太和殿前钟磬齐鸣,三声鞭响后,少年天子诸厚昭终于施施然上朝议政了。 群臣山呼万岁后,钱宁宣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户部尚书秦勤急忙出列,奏道:“幽州及豫州一十八县遭遇春旱,请求朝廷赈灾!” 钱宁收了奏折,供在御书案上,少年天子打开看了看,问道:“幽州豫州的官仓难道无粮?” 秦勤奏道:“北方粮仓,在去年年底前已被军部调空!” 诸厚昭皱眉道:“杨卿,你有何良策?” 杨亭湖奏道:“只有征调江南官粮援北赈灾。” 诸厚昭挥手道:“那就速速征调,户部派员督察!” 秦勤应了声‘遵旨’退回朝列后,兵部尚书李梦阳接着出列奏道:“启禀皇上,阳谷关总兵耿飞虎八百里急报,北漠国小王子率领一队狼骑在关外攻城掠地,抢夺财物,并屠杀了几千个大旻子民!” 少年天子听罢,脸色顿时铁青,不待奏折呈上,便将御书案拍得山响,吼道:“我大旻帝国的军队为什么不出击?帝国的血性何在?还急报,报什么?报来报去,那个狗屁的小王子早就跑啦!” 李梦阳不急不忙道:“皇上息怒,这北漠国的小王子虽然年轻,但骁勇善战,诡计多端,阳谷关游击将军关山率领八百军骑追击,遭到了小王子狼骑伏击,全队阵亡,因此,耿总兵不敢再擅自出兵,特急报军部,请朝廷定夺!” 少年天子抓过奏折仔细看了看,冷笑道:“只两千左右狼骑,我帝国的军队就束手无策了?难不成他们狼骑中混有魔法师不成?” 仙吏司丞胡不凡出列奏道:“我驻关仙吏查证,这次北漠国光明教并未参与其事!” 少年天子目光凛冽地盯着李梦阳道:“难不成军部任由小王子狼奔虎突,在我大旻帝国的疆土耀武扬威?” 这时候,杨亭湖奏道:“皇上,小王子只是年少轻狂,颐指气使,不足为虑!他只是打劫财物,折腾够了后,自会离去。眼下,我守关军队粮草不足,不宜与北漠国开战。更何况帝国北方遭遇百年不遇旱灾,朝廷当务之急应当全力赈灾,以稳定关内局势为重点,所以臣以为,当命长城各关总兵,坚守关隘,严防蛮骑突入关内即可!” 李梦阳、秦勤等朝臣立即附和道:“臣等附议!” 诸厚昭的目光扫遍两侧大臣,竟没人站出来说主战的话,不由气恼至极,站起身,一句话没说,拂袖而去,将文武百官晾在了大殿里。 大臣们面面相觑,杨亭湖摇摇头,只好率领文武百官退出了太和殿。 ………… 诸厚昭回到御书房,余愤难平,连摔了几个瓷杯,恨恨地骂道:“我大旻帝国养了一群软蛋,蛮子跑到家门口来耀武扬威,居然说是少年轻狂,真是岂有此理!” 钱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对值守的太监急忙使眼色。值守太监会意,悄悄溜出去了。 “奶奶的,狗屁小王子,有朝一日,朕亲手抓住你,打得你跪地求饶,看你还敢在我大旻帝国疆土上撒野……” 就在诸厚昭喋喋不休地怒骂时,值守太监忽然大声禀报:“长公主驾到!” 诸厚昭愣了愣,竟生生憋住了尚未出口的怒骂,起身迎了出来。 长公主进了御书房,见满地的瓷器碎片,秀眉微蹙了一下,钱宁与值守太监赶紧爬地上收拾去了。 长公主牵着诸厚昭的手,在侧面的软榻上坐下,目光像蝴蝶,绕诸厚昭飞了几圈,诸厚昭心情顿时平复了些。 “皇姐,按我的意见,明明应该是千真万确的事,大臣们却极力反对,”诸厚昭委屈道:“你说我这个皇帝当的有意思吗?” 长公主微微一笑道:“皇帝,你也知道盲人摸象的典故。有时候,我们自己认为是千真万确,可事实上却偏偏是大错特错,为什么? 因为我们站错了角度! 就比如说,小王子挑衅这件事,如果站在普通人角度,他一拳打过来,我一拳还过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站在皇帝这个角度,快意恩仇却未必是正确的做法。 我大旻帝国幅员辽阔,关外之地并不富庶,只有少量的牧民游民居住,因此,只要北漠国小王子进不了关,只在关外骚扰,并不影响我大旻帝国大局。 可目前,帝国北方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影响人口达几百万,如果处理不好,会出现大量流民,甚至引起动乱,这会动摇帝国的根基。 所以,举全国之力,做好赈灾,才是当下要解决问题的重中之重!” 诸厚昭听完,沉默了一会,他不得不承认姐姐分析得有道理,但是,就因为这样,帝国的尊严,皇家的荣耀,就可以置之不顾了吗? 长公主那会飞的目光,落在御书房正中的匾额上,幽叹一声道:“有时候,握紧的拳头比伸出去的拳头更有威慑力!” 御书房正中的匾额是太祖亲笔御书:韬光养晦。 第十五章 肩上的烙印 陆千尘果然在收留丑叔的第二天,又去码头扛米挣钱去了,而且一直到旁晚时分,才回到经久堂。 陆千尘一身汗渍地,兴冲冲来到后院,将挣来的四百个铜钱交给了真真。 真真收了铜钱,细声道:“公子真是辛苦了,我已经在洗漱间放好了洗澡水,你去洗个澡,再吃饭吧!” 陆千尘应了声,便急急忙忙进了洗漱间。 泡在木桶里,热汤蒸腾,陆千尘顿时感觉身心无比地轻松,他惬意地闭上了眼。 自从离开荆州,离开师姐以来,有一年多时间,他都没有今天这么享受过了。 有家就是好,尤其是家里还有个贤惠的女人!尽管真真还算不上真正的女人,只能叫着小女孩,可这种体贴,让他觉得即便辛苦,那也快乐。 陆千尘惬意地洗完澡,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拿调换的内衣,于是叫了声:“真真,我的衣服没拿!” 真真应了声,不一会就推开了门。 在门开的一刹那,陆千尘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噗通’一声跳进了木桶,叫道:“你将衣服就放在门口,我自己来取!” 真真瞟了眼陆千尘的后背,愣了愣,将衣服挂在衣架上,细声道:“外面起风,别受凉了!” 说完,低头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陆千尘感觉自己心口有几只小鹿在撞,脸皮也火辣辣地发烫。 过了足足一刻钟,陆千尘羞燥的心情才算平复下来,擦干了身子,穿好了衣服,慢悠悠来到饭厅。 丑叔早就等得不耐烦,见陆千尘还慢悠悠地,便咕隆道:“少东家,吃饭也慢吞吞地,还洗澡,我几年没洗澡,不也好好地!” 真真白了丑叔一眼,呛声道:“公子扛米挣钱养活我们,你吃饭等他一下,还等不得?” 陆千尘笑了笑道:“丑叔不必等我,你以后可以先吃。” 真真撇嘴道:“让他先吃,我俩就永远没得吃了!” 丑叔似乎不屑与真真斗嘴,蒙头吃饭,风卷残云般,不一会,三大海碗白米饭就下了肚。 丑叔的眼光瞟向饭锅,见饭锅确实空空,便放下海碗,咋咋嘴道:“少东家,我去店铺睡觉去了!” 陆千尘皱眉道:“丑叔,你现在不是乞丐了,洗漱还是必要的,否则,病人更不愿进门了!” 丑叔尴尬点头道:“那是必要的!” ………… 晚上熄灯上床后,真真忽然道:“公子,明天天气不好,不如上街逛逛,公子来平京,还没逛过吧?” 陆千尘一想也是,自从来到京城,忙活了半个月,他连长安大街都没逛过,更别说书院了,自己来京城不就是考书院的吗,到现在连书院在哪,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岂不违背了初衷? 再说,京城好玩的地方多了去,逛一逛,开开眼界那也是必须的! 想到这,陆千尘应道:“也好,明天你就陪我逛逛街吧,京城,你应该很熟吧?” “熟悉倒谈不上,不过以前办事也跑过,知道大致方位!” 真真说完话,便沉默了。 就在陆千尘以为真真睡着了的时候,真真忽然轻声道:“公子,先头你让我拿衣服时,我忽然看见你肩上烙了朵梅花,是怎么回事呢?” 陆千尘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估计生来就有的吧!” 真真‘哦’了声后,便再也没有发声。 第二天果然是个阴天,阴沉沉的天空,随时都有下雨的可能。 一大早,陆千尘洗漱完毕后,真真忽然取出一件青色长衫,细声道:“公子,这是我昨天才缝好的长衫,你试试看!” 陆千尘在真真的帮助下穿好长衫,感觉大小长短正合适,由衷赞叹道:“真真,你真心灵手巧!” 真真小脸上升起一抹绯红,微笑道:“你坐下,我给你梳个发型!” 陆千尘道:“出去狂狂街,有必要又穿长衫,又梳发型的吗?” 真真道:“你是我家公子,以后考上书院,那更是万人敬仰的圣人门徒,所以现在出去,你当然要有读书人派头!” 陆千尘心里泛起一股暖流,心想这小丫头也太上心了! …………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陆千尘被真真仔细一收拾,顿时容光焕发。 青色的长衫,锦白的襟边,高挽的发髻,束了根紫红发带,剑眉星目,虽然算不上潇洒倜傥玉树临风,但眉目间英气勃发,尤其是微微一笑,如同是冬日的阳光一般灿烂,用现在的话来说,陆千尘是个典型的阳光少年。 真真也换了件新蓝布碎花短衫,将两根细黄的辫子盘成两撮发髻,也显得精炼不少。 真真长得并不漂亮,细眉柳眼,脸色偏黄,而且有淡淡的雀斑,微翘的鼻尖总是喜欢冒汗,但她一说话,嘴角总是上翘,这一点让陆千尘感觉很可爱。 真真临出门时给了丑叔一百文铜钱,让他自己买吃,丑叔双眼冒光,盘算着今天居然可以买两只烧鸡,顿时眉飞色舞道:“你们尽管逛,家里有我,你们放心,今天逛不够,明天还可以接着逛啊!” 真真走在路上,很懊悔地说道:“公子,我们给丑叔的钱是不是多了?” 陆千尘不置可否地笑道:“书院在哪呢?” “我也没去过,只听说在平京城外的西山。”真真应道。 陆千尘与真真来到东二十一巷与长安大街交叉口,就见巷口停了一辆马车,便上前打听,车夫连忙熄了旱烟,咧嘴道:“这里到西山有三十里路,你们走着去,一天一个来回都够呛,再说,这天看起来要下雨,不如我送你们过去!” 陆千尘看了看真真,真真细声问道:“得多少钱呢?” “不贵,来回五百文铜钱!”车夫边说边整理车驾,“都是这个价,以后长期跑,还可以优惠!” 真真的眉尖蹙上了天,微翘的鼻尖立即渗出一层细汗,拽着陆千尘就要离开。 陆千尘微笑道:“坐一次又何妨,节省时间不是?” 听陆千尘这么一说,车夫立马搬出马凳,吆喝道:“得嘞!两位请上车,早去早回!” 真真抱着黄布桐油伞极不情愿地跟着陆千尘上了车,小鼻尖上汗珠更加细密。 盯着真真那汗珠欲滴的小翘鼻尖,陆千尘掏出手绢,替她擦拭了一下,笑道:“公子就得有公子的派头不是?” 真真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带着歉意道:“公子,我们家底太薄了不是?过几天,我去坊间寻点针线活做!” 陆千尘摇头道:“针线活能挣几个钱,相信公子总会挣到大钱的!” 真真嘴角翘了翘,没再言语,放下雨伞,掀起窗帘,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马车沿着长安大街一路向西奔驰,陆千尘也饶有兴致地看向两侧, 除了鳞次栉比的商铺和川流不息的人流,长安大街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都被人一群一群地围成圆圈,里面不是卖艺卖药的,就是卖唱变戏法的,甚至还有割袍决斗的,总之热闹非凡,看得陆千尘目不暇接。 马车内的俩个人,各自看着热闹,以至于一路上居然没有说话,直到马车停在西城门口接受守卒检查时,真真才转过头对陆千尘道:“公子,我们回去时,就在城门下车,然后一路逛回去可好?” 陆千尘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你回来时要跟车夫还还价哦!”真真认真地说道。 陆千尘点头之际,马车已穿过城门,朝一片绵延不绝的山峦奔去。 第十六章 书院梨花 官道两侧,拙柳抽新枝,清风忙剪拂,桃红一点点,燕语后山涧。马车如同行驰在一幅水墨画中。 早春时节,京郊官道两侧的景色够清新宜人的了,可陆千尘牵着真真小手下了马车,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瞠目结舌。 一望无际的梨花沿着山坡蔓延而上,如隆冬下了一场雪,更如洞庭湖的雪浪,一浪高过一浪,将一栋栋白墙灰瓦建筑淹没其间。 再往上的半山腰,却是一片竹海,苍翠葱茏,掩映着星星点点的楼宇。 竹海之上,云蒸霞蔚,参天古木隐隐约约,如梦如幻,谁也看不清究竟,显得肃穆神秘。 这就是西山书院? 不远处的一块巨大岩石上刻着‘格物穷理’四个古拙大字。 陆千尘并没有看到书院的门楼,也没寻到‘西山书院’的牌匾,只看见一条红麻石铺就得小道,从岩石下朝梨花海深处蜿蜒。 正诧异间,一位穿着灰布长衫的中年人来到他面前,拱手道:“公子是想参观书院?” 陆千尘拱手回礼道:“正是,我第一次来,不知道门在哪?” 着灰布长衫的中年人笑道:“初来乍到的人,都找不到门!公子如若不嫌弃,不如让我领公子一道参观如何?噢,我可以给你讲解一二,噢,鄙人姚前!” 真真将‘姚前’听成了‘要钱’,柳叶眉顿时又蹙上了天,撇嘴道:“又要钱,要多少钱?公子可不能答应了!” 姚前尴尬解释道:“鄙人姓姚名前!” 陆千尘忍住笑,拱手道:“原来是姚先生!我们不过来看看,却让姚先生陪我们白跑,那怎么好意思!” 姚前急忙道:“公子,鄙人只是开茶馆的,可不敢担‘先生’二字,在大旻帝国,尤其在书院,能称‘先生’的,只能是夫子的三个弟子,大先生、二先生及小先生而已,这是共识,公子切记,不可冒犯。 另外,鄙人陪公子确实不要钱的,只是公子逛累了后,能移驾前往鄙人茶馆休憩片刻,吃几碗茶便可,不知公子可肯赏光?” 说完,对官道对面指了指,补充道:“对面‘西山茶馆’便是!” 陆千尘扭头看去,就见送自己的马车正停在那间茶馆门前,心想这还一条龙服务啊,本想拒绝,但又一想,这位茶馆老板常年在此,自然对书院比较熟悉,而自己一无所知,也正需要向熟悉的人打听一番,有他讲解岂不省去打听的麻烦?况且,仅仅去喝杯茶,又能花多少钱? 于是,陆千尘对真真不停使出的眼色装着没看见,拱手笑道:“那就有劳姚老板了!” 姚前拱手还礼后,引着陆千尘朝红麻石小道走去。 绕过巨型岩石后,陆千尘三人便淹没在梨花海中。 “书院的门在哪方?”进了花海,陆千尘只看见小道蜿蜒,却不见想象中该有的庄严门坊,不由得再次问道。 “谁也不知道门在哪里,因为书院本无门!如果一定要找门的话,刚才那块刻着‘格物穷理’的岩石,或许就是书院的大门!” “那,书院学生岂不可以乱跑,或者外人岂不可以乱闯?”真真忍不住说道。 “哈哈哈……西山书院是什么地方?书院的学生最讲究的就是守礼,又怎么可能不守规矩的乱跑?至于外人,又怎么敢在圣人眼皮底下不守规矩,再说你走进梨海看看,走进去,你就出不来咯!这也是我要提醒二位的地方,切不可不守规矩,不走正道,切不可闯进梨海!” 红麻石山道蜿蜒向上,走了一刻钟,陆千尘回首朝山脚望去,就见山下的梨花尽收眼底,一簇簇,如朵朵浪花,甚是悦目。 或许是多凝视了片刻,忽然间,陆千尘感觉头晕目眩,那一簇簇梨花竟然真如浪花一般汹涌,扑面而来,而他身体亦如置身在颠簸的舢板上一样。 陆千尘立即明白姚前的话不假,这梨花海就是一座灵阵。 也幸亏他跟‘老不死的’师傅学过一点灵阵基础知识,知道闭目守心,才是摆脱灵阵玄幻影响的最好方法,于是他闭目转身,调息了片刻后,再睁开眼,朝麻石小道望去。 红麻石小道上,姚前在前方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真真诧异问道:“公子怎么了,不舒服?” 陆千尘摇摇头道:“真真,我们跟着姚老板,低头看着麻石道走,别回头就是了!” ………… 没多久,小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片广场,广场左边有座基础较高的草亭,右边矗立着三块黝黑的石碑。 姚前领着陆千尘直接来到石碑前,解说到:“这就是大旻帝国最赋盛名的‘英烈榜’、‘麒麟榜’与‘凌云榜’! ‘英烈榜’标榜的是曾经为大旻帝国鞠躬尽瘁的文官和为大旻帝国战死沙场的武将,当然这些英烈都曾经是书院的学生!” 陆千尘朝英烈榜看去,就见黝黑的榜面上刻了密密麻麻的名单,估摸着不下几千人,每个人除了姓名外,后面还加了曾担任的官职及爵位。榜面用红朱砂填描,看久了,让人感觉如同鲜血在流淌。 因此,看了几眼,陆千尘感觉压抑,便离开英烈榜,来到麒麟榜前。 “麒麟榜,是书院曾经学生,现在担任大旻帝国四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名单!” 麒麟榜的名单是由金粉填描,远看金光闪闪。 “文渊阁大学士杨亭湖,镇北大将军夏侯敦,兵部尚书李梦阳,镇西大将军楚苌……” 陆千尘轻声念叨,念着念着,不由自主咕隆了一句:“这么说,书院的学生撑起了大旻帝国的半壁江山!” 姚前颇为自豪地说道:“可以这么认为,所以每年甚至有会试及第的部分进士也来书院进修!” 陆千尘确信了皇上曾经说的书院报考条件,心里不免有点沮丧,什么条件都不具备,又怎么报考书院,连书院都报考不了,又怎么进传说中的书院后山修行? 陆千尘当然不能在姚前面前表现出沮丧,看了会麒麟榜,便朝另一榜走去。 毕竟他并不在意朝廷的官员榜单,他来考书院可不是为了做官的。 “这是凌云榜,我们凡夫俗子也只能看看罢了,据说这份榜单是天机阁列出的修行界最杰出的十大青年天才,这份榜单并不仅仅标榜书院学生,而是囊括了所有修行门派!” 陆千尘内心十分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修行界的信息。 排在第一位的梅长风,二十二岁,通灵上境,门派是西山书院。 第二位,云飞白,二十三岁,通灵上境,门派:羽山剑宗。 第三位,林守初,二十四岁,通灵上境,门派:抱一观。 第四位,容不易,二十四岁,通灵上境,门派:光明教 第五位,水映瑶,十八岁,通灵中境,门派:南疆巫修。 第六位,夏雨,十八岁,通灵中境,门派:西山书院。 第七位,古语,十九岁,通灵中境,门派:光明教。 第八位,黎菱红,十九岁,通灵中境,门派:羽山剑宗。 第九位,柳三卞,十九岁。通灵中境,门派:西山书院。 第十位,太叔华,十九岁,通灵中境,门派:素清观。 陆千尘看完,心中默道,果然师姐没有骗我,十杰榜单上出自书院的就有三人,说明书院在修炼方面应该比别的门派要强,至于‘通灵境’是什么境界,陆千尘还不知道,他还没有这方面的基础知识,按他推测,这种境界应该比较高了。 看榜单上,十杰当中最小的也只有十八岁,而自己已经十五岁了,不知道,自己十八岁能不能达到那个境界? 陆千尘摇摇头,自己现在连书院的门都还没进,还不知道修行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妄想与这些天才们比呢? 见陆千尘在凌云榜前踟蹰了很长时间,姚钱很是诧异,心想这少年难不成想进书院修行?如果有这想法,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少年有想法是好事,但有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就可能贻误终生了! 见陆千尘摇头,姚前急忙道:“公子,凌云榜单上的人也许只是传说,我们凡夫俗子能有机会看看书院,了解一下,涨涨见识,那也是修来的福分。” 姚前的话很婉转,陆千尘当然听出话里意思,转身往前走去。 姚前急忙道:“公子留步,外人只能到此为止,这是书院规矩。不过左边的凉亭可是书院专门为外人搭建的观景台,我们去凉亭就可以远观书院概况!” 陆千尘只好跟着姚前登上凉亭。 凉亭离地大约一丈来高,陆千尘登上凉亭后朝前望去,果然能看清不远处的教舍,甚至能看清书院里行走的学生。 书院的教舍数不胜数,令陆千尘感到意外的是,书院里除了有学生在骑马射箭,舞枪弄棒外,还有阵阵琴箫声传来。 “怎么书院还开乐坊?”陆千尘不解问道。 姚前笑道:“看来你对书院一无所知,书院分六科,礼、数、书、乐、御及射,乐是他们必修课之一,他们在练乐,怎么会开什么乐坊了呢?” 陆千尘的脸红了红,皱眉道:“难不成书院入院考试也考这六科?” 姚前点点头,陆千尘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叫苦连天,因为别的他都不惧,唯独乐,他除了跟师姐学唱过几句采茶调,其它的乐器可从来没摸过! 在这时,真真忽然靠在了他身上,抱住他的腰,喃喃道:“公子,我头好晕……” 第十七章 书院传说 “快闭眼!”陆千尘抱过真真,将她移至廊凳上坐下,吩咐道:“什么也不要想!” 真真靠了足足一刻钟,眩晕才得以消除,睁开眼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你看书院时,我回头看了几眼山下梨花,头就晕得厉害!” 陆千尘道:“这是灵阵,我先头吩咐过你不要回头看,你可能忘记了吧?” 真真怔了怔,低声道:“这里的梨花太漂亮了,我忍不住想看……” 姚前听了陆千尘的话,有点诧异道:“公子您懂得灵阵?” 陆千尘摇头道:“懂得谈不上,只知道点皮毛而已!” 姚前拱手道:“原来公子也是个奇才,失敬失敬!其实参观书院也只能到此为止,公子何不移驾到我茶馆,咱们边吃茶边聊如何?” 陆千尘迫切需要了解更多关于书院的信息,当然愿意同姚老板多聊聊,于是点头道:“那就有劳姚老板了!” ………… 茶室内,一盏紫铜壶‘突突’地冒出水汽,姚前拎起铜壶,亲自给陆千尘面前的蓝花瓷盖碗中注水,而后笑道:“茶是新上市的碧螺春,水是西山泉水,公子请品茶!” 一股清香自瓷盖碗中飘逸而出,沁人心脾。 陆千尘虽然没有品过茶,更不懂得茶的好劣,但闻到这茶香,便感觉比起师姐泡的茶要好上不少,轻轻呷了一口,装模作样赞道:“好茶,好茶!” 姚前笑了笑,又要给真真冲茶,真真急忙道:“我不喝茶,只喝开水!” 姚前只好给真真换了瓷碗,冲了杯开水。 “要说这茶……” “姚老板,还是给我讲讲书院的事吧!” 姚前刚要吹嘘他的茶经,陆千尘立马打断。 姚前干咳了一声道:“好,我就讲讲书院的故事!” “传说千年前,光明神教扶持的北漠人灭了先朝,一统天下,我中原大陆百姓被残暴统治,百姓被奴役被杀害不计其数,甚至中原百姓一直以来的信仰也被剥夺了。 原本不问俗世只专注修行的道庭,接受了夫子的请求,联合入世儒家,扶持太祖皇帝起兵,经过数十年的战争,终于打垮了北漠人的统治,将北漠人及光明神教,驱逐出中原,建立了我大旻帝国。 通过这场战争,儒家先贤认为仅靠理念是保护不了百姓,也拯救不了百姓,而保护与拯救百姓还得靠实力,尤其是面对强大的修行者。 于是,儒教先贤们整理修行典籍并借鉴其它修行门派修炼方法,推动了儒家修行的发展。而推动儒家修行发展的关键人物,据说是西山书院的夫子。 夫子曾赴道庭,向道尊问道,后在西山整理典籍的过程中,终于悟道成圣,并招收门徒,成立了西山书院。此后,书院人才辈出,名动天下,发展到现在,已是修行界的翘楚。” 姚前说到这,呷了一口茶,陆千尘乘机问道:“当时道庭与儒家联合扶持太祖皇帝,打败了光明神教及北漠人,为什么没有乘机消灭他们,反而任由他们在北漠国发展?” 姚前道:“据说大旻帝国准备一举歼灭北漠国时,这块大陆上忽然出现了异族——天魔教,天魔教极其残暴,视人类如草芥,不仅祸害大旻帝国百姓,连北漠国百姓也不放过。 这时,南疆山民也趁机叛乱,意图进攻大旻。面对三面压力,大旻帝国不得不与南疆及北漠谈判,道庭、儒教也与光明神教及南巫进行了谈判,谈判结果是,所有力量联合起来,共同消灭人类公敌天魔教,而各国就按当时的现状划分而治,停止敌对行动。 在共同剿灭魔教的战争中,道庭及光明神教和南巫的修行者陨落无数,甚至道尊、光明教主都陨落了,夫子那时候尚未悟道入圣,据说也身受重伤。 总之,灭魔一战,修行界几乎精英尽失,但天魔教也最终被消灭。” “原来这样,也就是说夫子是在灭魔后才创立的书院?” “是的,那时候,道庭道尊陨落后,道庭分崩离析,而光明神教由于教主陨落,也一蹶不振,这之后,夫子入圣,书院便迅速崛起,成了修行界的执牛耳者!” 姚前给陆千尘续了茶,笑道:“这只是传说,公子仅仅听听而已,毕竟修行界与我们凡夫俗子是两个世界,历史真相,并不是我们所能了解的!” 陆千尘点点头,又问道:“书院人才辈出,又不知出了哪些杰出人物呢?” “你是说书院前山还是后山?” “怎么,书院除了我们刚才看到的,还有前山与后山之分?” “不错,我们刚才看到的只是书院前山,这是与大旻帝国联合,为帝国培养人才的地方。至于后山,那不是我们凡夫俗子所能见的,那里才是书院修行之所!” “原来这样啊,前山出的杰出人才,英烈榜和麒麟榜应该罗列过了吧,我问的是后山杰出人才!” “不错,前山出的杰出人才,你在英烈榜和麒麟榜上都看过了,至于后山出的杰出人才,我们也只是听过一些传说。 要说夫子第一代弟子中,其实三位先生都是杰出人才,大先生是帝国国师,受敬仰程度仅次于夫子,二先生深居简出,据说修为深不可测。当然最天才的应该是小先生,据说小先生在十几年前战败所有挑战者后,前往另一世界了! 而这一代弟子中,最出色的当属梅长风!他力压各宗门青年才俊,排在了凌云榜榜首,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小先生’! 另外,据说梅长风不但修为在同辈中最出类拔萃,而且人也长的最为英俊潇洒,在修行界被称为‘梅郎’,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男神!” 姚前说完嘿嘿笑了几声,陆千尘也笑着赞叹道:“如此说来,梅长风是惊艳绝世的天之骄子了!” “正是,正是!” “他有什么传奇故事吗?” “这个,我们凡夫俗子就不知道了,知道的应该都是修行者!” “姚老板,关于书院的事,你就知道这么多?” “嗨,公子如果要问前山学生的事迹,我可以说一天都没问题,可后山的事,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确实知道得极少,也不能杜撰说给公子听,你说是不是?” 陆千尘面露遗憾,姚前尴尬笑道:“公子看来志在后山?” 陆千尘不置可否道:“书院考试必须具备什么条件?” “文,需乡试前三甲,武,需兵部授予二等战功!至于后山,那肯定是在录取的考生中,再测试,至于怎么测试,外人一概不知!” 姚前只知道书院后山的大概传说,陆千尘知道再聊下去,也了解不到更多内容,喝了口茶,微涩笑道:“姚老板,我们回京城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茶水多少钱?” 姚前笑了笑道:“公子有点不满意,茶水,我就减半收取,只收五百文钱好了!” 真真一听,刚喝的一口开水差点喷了出来,咂舌道:“一杯茶抵十只烧鸡?” 陆千尘笑道:“真真,可不能这么说,姚老板陪了我们很长时间不是?” 真真割肉般付了五百文铜钱,跟着陆千尘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姚前送至门口拱手道:“公子,欢迎下次再来吃茶,再见!” 真真小声嘀咕道:“再也不能见了!” 第十八章 揭榜 马车到了西城门,陆千尘与真真便下了车,车夫降了一百文车价,真真终于扬眉舒了口气。 大旻帝国的民风比较开放,初春时节,天气还乍暖还寒,大姑娘小媳妇便急不可耐地脱了厚衫,露出白嫩如藕般的胳膊与颈项,薄薄的沙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若隐若现。 清风拂过,她们顾盼流连,时不时地抛抛媚眼,时不时地掩口嬉笑。 陆千尘时不时地脸红,真真时不时地拉长小脸。 路过一家粉脂店时,真真忽然眼睛放光,脚步迈不动了。 陆千尘微微一笑道:“你进去看看,合适,你就买点,别舍不得,我在外面等你?” 真真犹豫时,两个粉白的少妇恰巧从店面出来,两双流波眼里射出的目光,如同四把小毛刷,将陆千尘从头到脚刷了一遍,陆千尘立即感觉又躁又痒,禁不住低下了头。 两名粉白少妇见陆千尘羞羞地低了头,更是开心地‘吃吃’而笑,扭动了丰腴的腰身,在陆千尘面前摇摆而过。 真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柳叶眉又蹙上了天,忍不住轻声啐道:“狐狸精!” 啐玩,拽着陆千尘朝前走去,再也不看粉脂店一眼了。 两人逛了片刻,觉得肚子饿了,便在真真提议下,钻进一家扯面馆,一人吃了碗辣汤扯面。 两人吃完面,继续沿着长安大街由西朝东逛去。 逛到一榜墙前,就见许多人围在那观看。 陆千尘忍不住好奇,也拽着真真挤进人群,朝榜墙上看去。 榜墙上贴了一张招贤榜,陆千尘看完,顿时心花怒放,拽着真真出了人群,问道:“你可知道西城朝阳巷在哪?” 真真疑惑道:“公子,我当然知道朝阳巷在哪,因为定国公府就在那巷里。那条巷里可都住着达官贵人。” “那就对了,你领我去朝阳巷,我们去虞侯府!”陆千尘迫不及待的说道。 “啊……我们去虞侯府干吗?” “虞侯府贴出了一张招贤榜,老侯爷身患重疾,招民间贤医救治,若治愈了,酬银一千两!” “啊?一千两银子?” 真真表情夸张地张大了嘴,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可没走几步,她又眉尖微蹙道:“可是,公子,你能治好老侯爷吗?要知道,京城里名医多得是,还有太医院的太医,虞侯府肯定请过他们,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病,我们能治好吗?” 虽然陆千尘开了间医馆,但真真被陆千尘收留以来,就没见过他正儿八经治过病,除了救丑叔那次,可丑叔那只是饿晕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大病。 所以,真真自然对陆千尘的医术产生怀疑,尽管她相信公子不是骗人的江湖郎中,可公子毕竟年青呀,看看普通病,应该没有问题,可碰上疑难杂症,少年郎中能治愈,谁都不会相信,她也不例外! “真真啊,没想到你也跟世人一样,居然怀疑我的医术?如果没有医术,我能开医馆吗?我是骗钱的人吗?” 陆千尘脸上的微笑并没有因为真真的怀疑而消失,真真看了看陆千尘那张纯净的笑脸,摇头道:“公子当然不是骗钱的人,只是可能被人骗钱的人!” “这小丫头,怎么说起了绕口令,实话告诉你,你家公子那个‘老不死的’师傅,可是神医,虽然不一定能起死回生,白骨生肉,但除此之外,我就没见过他没治好的病人!” 真真舒展了一下眉头,又微微蹙起,这次不是为公子医术当心了,而是觉得公子的话有点古怪,平时温谦的公子,怎么会叫自己的师傅为‘老不死的’呢? 真真不再言语,领着陆千尘朝西城朝阳巷走去。 这时候,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 真真撑起了桐油黄布伞,由于个头太矮,又怕遮住了陆千尘的视线,所以掂着脚走。 陆千尘见她如此吃力,笑着接过雨伞,将她牵在身边,缓步走进了朝阳巷。 快到虞侯府时,真真小声道:“公子,还是我来撑雨伞,也好在守门家丁面前有个公子派头!” 陆千尘并未搭理她,牵着真真直接来到了虞侯府门房。 看门的家丁疑惑地看着陆千尘道:“小哥,你找谁?” “麻烦通禀一声,就说‘经久堂’的郎中见了招贤榜,前来给老侯爷看病!”陆千尘平静地说道。 家丁懵懂地朝四周看了看,问道:“郎中人呢?” “我就是。”陆千尘微涩笑道。 “开什么玩笑!”家丁拉下脸沉声叱道:“这是侯府,也是你消遣的地方吗?” “我很忙的,也没时间消遣,见了招贤榜,这才过来的,难道招贤榜是假的不成?”陆千尘收了微笑,严肃地说道。 家丁见陆千尘虽然年轻,但气度沉稳,衣着整齐,一脸诚挚,并不像个孟浪之徒,怔了怔道:“你在这候着,我去跟许大管家通报一下,可别乱闯啊!” 陆千尘点点头,家丁急忙朝府内去了。 真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冷的缘故,被陆千尘牵着的小手微微颤抖。 ………… 虞侯府大堂内,许大管家正向蓝老夫人禀报着招贤榜的事,“……榜单贴出去三天多时间,每天看的人多,可是就没有郎中前来就诊。” “是不是赏银少了?要不再追加赏银!” “老夫人,这可能不是赏银多少的问题,我们侯府贴出去的招贤榜,谁看了都知道老侯爷肯定被太医被京城著名的郎中看过,连太医和名医都看不好的病,又有哪个郎中敢来诊治呢?” “侯爷已经瘫痪两年了,再这么拖下去,侯爷可能真的不行了……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蓝老夫人抹泪道。 就在许大管家沉默无语时,守门家丁忽然跑了进来,禀报道:“大管家,门口来了一位郎中,说是看了招贤榜,前来给老爷治病的!” 不待许大管家发话,蓝老夫人急忙道:“拿还不赶快请进来,哦,许管家,你去门口亲自迎接一下吧!” 许大管家应了声,急忙与守门家丁朝门房奔去。 可待许大管家见了陆千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尴尬道:“小哥,是不是你家老师傅派你前来先打探一下?” 许大管家毕竟是场面见多了的人,失望之余,立即想到某位高人派药童打探的可能。 陆千尘微涩笑道:“我是经久堂的郎中,老师傅并不知道这事,但我也可能治好老侯爷的病!” 许大管家想着招贤榜贴出去三天了,好不容易来了个郎中,而蓝老夫人更是急不可待,自然不好拒绝陆千尘,只好领着陆千尘两人朝大堂走去。 临走之前,许大管家狠狠瞪了守门家丁一眼。 第十九章 侯府治病(一) 当陆千尘被带到蓝老夫人跟前时,蓝老夫人也是一脸的惊愕,与许大管家一样地问道:“为何你家老师傅没来?” 许大管家苦笑道:“他就是经久堂的坐堂郎中!” 蓝老夫人讶然道:“经久堂?我怎么没听说过?” 陆千尘鞠躬行礼后,微笑道:“老夫人,我刚从荆州来,经久堂是我刚开的医馆。” “哦……荆州……”蓝老夫人沉吟了一会道:“许管家,不管咋的,还是先请小郎中先去瞧瞧再说!” 许大管家应了一声后,领着陆千尘与真真朝后院走去。 三人在花园的回廊中行走时,却见迎面一蹦一跳地走来一位着一身红色箭服的少女,许大管家赶紧让道,并招呼道:“小姐,你这是从哪来,要到哪去?” 那红衣少女昂首背手道:“我从来处来,我到去处去!” 许大管家顿时一脸尴尬,真真睁大了眼,陆千尘忍住笑扭头看向花园里的一株山茶花。 那少女背手走到陆千尘跟前停了下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转了几转,忽然一伸手拍了陆千尘肩膀一下,问道:“少年,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 陆千尘吓了一跳,转过头红着脸,嚅嗫道:“我从昨天来,我到明天去。” 少女的小嘴张成‘O’字,大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 许大管家赶紧道:“小姐,这是来给老太爷看病的郎中,你别耽误人家时间了!” 听许大管家这么一说,少女脸上的表情更加夸张,以手拍拍胸口道:“天呀,不会吧?你是郎中,你会治病?”接着又拍了一下陆千尘的肩道:“少年,如果你能治好我爷爷的病,我甘心拜你为师,如何?” 陆千尘顿时不知所措,许大管家急忙道:“小姐,看病要紧,看病要紧,老夫人还在大堂等着呢,你还是到去处去吧!” 那红衣少女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说完,蹦蹦跳跳地朝前门走去。 红衣少女走后,许大管家领着陆千尘两人继续朝后院走去,边走边道:“蓝齐儿是老侯爷唯一孙女,有点精灵古怪,你别在意!” ………… 陆千尘替老侯爷诊断完,在许大管家的引导下,回到了大堂。 蓝老夫人示意陆千尘坐下,陆千尘入坐后道:“老侯爷半身不遂,口舌歪斜,舌强言蹙,偏身麻木,舌质暗淡,脉玄滑,是风痰淤血,痹阻脉络造成的卒中症。” 蓝老夫人点点头道:“你所说的,与太医诊断后的说法一样,只是我们一直按太医的药方给侯爷服药,却总不见好转,这又是为何?” 陆千尘道:“老夫人可否将太医药方借我一观?” 蓝老夫人示意许大管家取出药方,许大管家从药匣中取出一张单方,递给了陆千尘。 陆千尘仔细看过单方后,点头道:“此单方用药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老侯爷并不是普通风痰淤血,老侯爷病因系年轻时积於暗伤,致使筋络不通所致,所以要治好老侯爷的病,必须从暗伤处入手,但老侯爷的暗伤,非药力所能治,因此,老侯爷虽然服了药,并且药性也没问题,却始终不见好转。” 蓝老夫人听了陆千尘这一番话,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了,不由得对陆千尘肃然起敬,诚恳道:“陆公子,老侯爷年轻时一直镇守边关,大小战斗经历无数,身体淤积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只不过,按公子所说,非药力所能解决,那岂不是彻底无望了?” 陆千尘道:“我曾经跟师傅用特殊方法治愈过一例同样病人。” “哦?”蓝老夫人原本暗淡的目光突然明亮,急切道:“什么方法?” 陆千尘微微一笑。 蓝老夫人顿时明白自己失言了,神医的特殊方法又怎么会轻易外泄的呢? 她紧接着说道:“公子,你尽管大胆尝试,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陆千尘望着蓝老夫人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治疗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入内,任何人都不能窥视。” 蓝老夫人郑重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并保证侯府能按你的要求执行。” 陆千尘起身微笑道:“那我就先回去准备,明天过来治疗。” 蓝老夫人起身道:“好,许管家,先取一百两银子给陆公子作为定金,用我侯府的马车送他们回去,明天一早,你去接他们。” ………… 回到经久堂,真真揣着一百两银子,忐忑不安地道:“公子,你有把握治好老侯爷的病吗?如果没把握,我觉得还是将这银子退回去的好!” 丑叔一听,瞪眼道:“退什么退,公子肯定有把握,我相信治个病,对公子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这一千两银子赚来了,我们可以天天吃烧鸡了!公子,你说是不是?” 当丑叔扭头看向陆千尘时,陆千尘正怪怪地看着他笑。 丑叔觉得有点古怪,惊慌问道:“公子,你这么对我笑是作甚?” 陆千尘盯着丑叔道:“我们能不能赚这一千两银子,关键就看丑叔你了!” 丑叔惊愕道:“我能作甚?” 陆千尘嘿嘿笑后,低声在丑叔耳边说了一通话。 丑叔满脸疑惑地看着陆千尘道:“这东西能治病?” “能不能治病,你别管,我是郎中,你只要给我弄来就行!” 丑叔苦着脸道:“这还没到夏天,可能弄不到!” 陆千尘微笑道:“丑叔,你如果弄不到,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老乞丐出身了。” 丑叔还要叫苦时,陆千尘笑道:“想不想天天吃烧鸡?” 丑叔一听此话,顿时来了精神,点头道:“好,但你赚了钱可别反悔啊!” 陆千尘笑道:“反悔是小狗!” 丑叔二话不说,抄起布袋,兴冲冲出门去了。 真真懵懵懂懂道:“公子,你们这是要弄什么,神神秘秘地?” 陆千尘挥手道:“你别管弄什么,另外,明天就我一人去侯府,你待在家里,不要去了!” 真真撇撇嘴,去后院做饭去了。 第二十章 侯府治病(二) 第二天一早,侯府的马车来到经久堂接陆千尘。陆千尘背上药箱,手里还提着一只黑乎乎的布袋,跟着许大管家上了马车,朝侯府驰去。 真真目送陆千尘离去后,问丑叔道:“昨天公子让你弄什么去了?” 丑叔得意地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 陆千尘来到老侯爷的卧室,将所有窗户关紧,并放下窗帘,许大管家亲自守在外面。 老侯爷虽然不能动弹,言语含糊不清,但头脑十分清醒。陆千尘花了一刻钟时间,将老侯爷的病情、造成病情的原因及治疗方法,向老侯爷详细地叙说了一遍,目的是取得老侯爷的信任,让他在治疗过程中予以配合。 老侯爷听陆千尘分析得头头是道,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点头示意陆千尘治疗。 陆千尘先是采用‘金针引导’法,在老侯爷瘫痪了的左半身上几个重点穴位,扎上了金针。随着陆千尘轻捻金针,老侯爷被扎的几个穴位开始溢出淤血。 这时候,陆千尘打开了布袋,捉出几条水蛭吸附在溢血的穴位,然后又继续在老侯爷身上扎针,放水蛭。 不到半个时辰,老侯爷左半身上吸附满了水蛭,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陆千尘待老侯爷身上该放水蛭的穴位都放完后,开始将吸满淤血的水蛭捉下来,丢进旁边的水桶中,然后又捉出一条水蛭补充上去。 老侯爷遵照陆千尘的要求,被蒙上了双眼,自然看不到身上的恐怖情景,但他却渐渐感觉到自己麻木的左半身有了酥痒的感觉。 于是,老侯爷忍不住哼哼了起来。 陆千尘边捉水蛭边安慰老侯爷时,却不料外面忽然响起了争吵声。 “小姐,郎中正在给老太爷治病,他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入内,你千万别进去,影响了郎中治病,我可担当不起!” 许大管家焦急的声音传来。 “什么郎中,治病还神神秘秘的,爷爷要是被他治出什么状况,谁负责?不行,我一定要进去看看!” 一个清脆而骄横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祖宗,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捣乱了……” 陆千尘皱起了眉,还没待他发话阻止时,卧室的大门就被‘轰’的一声撞开,一位身着红色劲装的少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陆千尘抬头皱眉朝来人看去,发现来人正是昨天他碰见的蓝齐儿。 蓝齐儿奔至卧榻前,看见老侯爷身上爬满了水蛭,不禁花容失色,发出一声尖叫,扭头朝门外又蹦又跳地逃去。 逃至许大管家身边时,她脸色煞白地惊叫道:“大管家,你还不进去看看,你看看那个郎中在干什么,他哪是治病,他是在谋害爷爷!” 许大管家楞了,不由地迈步进了卧室,陆千尘不悦地看向许大管家,许大管家又愣住了。 正当许大管家进退两难得时候,老侯爷咕哝道:“你……们,不要吵吵,郎中治疗得很……好!” 许大管家听见老侯爷居然说清楚了一句完整的话,惊喜不已,急忙对陆千尘拱手道:“公子,打扰了,请见谅!” 说完,许大管家退出门外,并立即将门关实。 蓝齐儿还在门外跺脚,许大管家拉着脸道:“小姐,刚才老太爷发话了,你可不能再闹事了,否则我将禀告老夫人了!” 蓝齐儿听了这话虽然安静下来,但仍心有余悸地对许大管家说道:“大管家,你可看清那个小郎中在干什么,他在爷爷身上放满了小爬虫!” 许大管家很严肃地说道:“你可别乱说,郎中交代过,他治疗的方法可不能外泄,否则他将停止治疗,老太爷的病刚有好转,你难道要阻断老太爷的治疗吗?” 蓝齐儿噘着嘴,悻悻地转身走了。 ………… 陆千尘整整忙活了一上午,才收了水蛭,然后吩咐许大管家给老侯爷服药。 老侯爷服了药,出了一身汗。当佣人给他擦身子的时候,老侯爷居然伸了伸左手,指了指陆千尘道:“小神医,小神医!” 在陆千尘治疗完后才进来的蓝老夫人,见此情景,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哽咽道:“老爷,你终于能说话了,你左手也能动了,你有救了!” 老侯爷扭头看着陆千尘道:“谢谢……” 蓝老夫人反应过来,起身给陆千尘施礼,陆千尘赶紧搀住老妇人,羞涩地笑道:“老侯爷的病并不是一两天能治好的,歇个三天后,我再来治疗一次。这几天,坚持给老侯爷服药,多按摩按摩,让他多动动,最好搀扶他下床,每天行走一刻钟左右。” 蓝老夫人应承道:“我们一定按小神医的吩咐去做。”又扭头对许大管家道:“许管家你再付小神医五百两酬金,留小神医在府上吃过饭再回去。” 陆千尘急忙摆手道:“酬金待老侯爷康复时再付也不迟,饭,我还是回去吃得饱一些,不能给府上添麻烦了!不过,还请老夫人约束蓝小姐,下次不可再贸然闯入了,更不可在外传言我给老侯爷治病的过程!” 蓝老夫人听了,看向许大管家,许大管家一脸尴尬地笑了笑,蓝老夫人恨恨道:“这小妮子,总是无法无天,看我回头不收拾她!” 陆千尘躬身施礼后,随许大管家出了老侯爷卧室朝前门走去。 走到回廊时,蓝齐儿跳了出来,堵住了他们。 蓝齐儿盯着陆千尘问道:“少年,你不会在我奶奶面前告我状了吧?” 陆千尘沉默无语,许大管家赶紧道:“小姐,你这是作甚?小神医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老夫人对他都以礼相待,你怎么能无理取闹呢?” 蓝齐儿对陆千尘瞪眼道:“如果奶奶责罚了我,我就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警告的话后,蓝齐儿才撅撅小嘴让开了道。 陆千尘皱眉走去,许大管家一边走一边陪笑道:“你别介意,小姐还小,在耍小孩子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 陆千尘出了侯府,猛地摇了摇头,将蓝齐儿刁蛮的印象从脑海中摇去后,舒了口气,才上了马车。 第二十一章 侯掌柜跑了 这之后的三天里,陆千尘每天上午都去虞侯府里给老侯爷扎针,到第三天扎针时,老侯爷瘫痪了三年的左半身居然有了疼感,手脚可以伸曲了。 老侯爷与老夫人喜出望外,命许大管家取出九百两银子,一次性付清酬金。 这次陆千尘没有推辞,因为他确信再经过一两次的水蛭治疗,老侯爷完全可以站立了。 从侯府出来时,陆千尘感到奇怪的是,他来侯府三次,居然再也没有碰见那个刁蛮的大小姐。 在许大管家送他出门时,陆千尘有意无意地问了句:“这几天怎么没有碰见小姐了!” 许大管家笑了笑道:“老夫人知道小姐冲撞你治病的事后,将她关在厢房里读书,并且严令,在你来侯府治病时,她不许出现在后花园。” 陆千尘心里微堵,心想这小丫头事后不会真的找我报复吧?虽然小丫头闹事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毕竟难为情的很呀。 许大管家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笑道:“另外,老夫人已决定让小姐参加明年的书院考试,所以今后她再也没有撒野的机会了。” 听了这话,陆千尘心里更堵了,心想万一要是我与她同时考进了书院,那岂不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以蓝大小姐那脾气,她会轻易放过自己吗? 所以,在上侯府马车前,陆千尘又摇了摇头,把属于未来也不一定是现实的焦虑,从脑海中摇去,他要继续保持无忧无虑的心情。 ………… 果然不出陆千尘所料,在他为老侯爷实施第二次水蛭治疗后,老侯爷居然可以柱着拐杖行走了。 老侯爷一高兴,又要赏陆千尘一千两银子,但陆千尘拒绝了,他说榜单上写的一千两就是一千两,多一文他也不能收取,又说就这么几天,他能赚得一千两银子,已足够多了。 老侯爷没办法,就吩咐许大管家做了块金匾,送到了陆千尘的经久堂。 自从虞侯府送来一块‘神医在世’的金匾后,经久堂医馆的名声就一传十十传百,前来看病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医馆的生意终于红火了。 经久堂的生意一红火,真真很高兴,陆千尘却开始犯愁了。 每天诊治络绎不绝的病人,陆千尘忙得连撒尿的空闲都没有,这让他很郁闷。 因为他到京城来不是为了挣钱的,而是为了考书院的。 整天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为考书院作准备呢? 当初开医馆的目的也只是为赎玉瑗和考书院挣点费用,现在赎玉瑗的钱也绰绰有余了,考书院的用度也不成问题了,但如果想挣到一万多两银子,去买个二等军功,这也不现实。 那他现在为了取得考书院的资格,就必须想其它办法。 想办法需要空闲,他现在没有空闲,这样的状况岂不违背了他的初衷? 所以,他必须要改变。 如何改变?他只能找安吉安大人。 陆千尘来到京兆尹府,先是还上了三十两银子,安吉本不打算收这三十两银子,但一想,眼前这个少年连皇上赏赐的百两黄金都不要,又怎会收他这三十两银子的好处呢! 于是安吉笑道:“你不会这么快就挣了这么多银子吧?如果没有,我垫付的银子就不要急着还。” 陆千尘将接榜替老侯爷治病的事简约地说了一遍,安大人惊叹不已:“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高妙的医术,你的经久堂看来想不火都不行啦!” 陆千尘苦着脸道:“现在就是太火了,我很郁闷,找大人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陆千尘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安吉笑道:“这是个小问题,你要空闲,我替你找个坐堂郎中不就得了,不是疑难杂症,你不必出诊,这样钱你能照样挣,空闲你也有了!” 其实陆千尘就是想让安大人帮助找个坐堂郎中,见安大人主动提了出来,急忙道:“还是安大人想的周全,还有劳安大人了!” 安大人微笑道:“你最近可进宫看望过皇上?” 陆千尘怔了怔,最近一段时间他较忙,还真将这事忘了。 “坐堂郎中请来后,我有了空闲,自然要去看看皇上的!”陆千尘微涩说道。 安吉点头道:“还是要尽快去看看皇上,也将你的近况告诉皇上,免得皇上为你担心!” 安大人的话十分委婉,陆千尘外表淳朴,内心却是机灵的很,当然明白安吉话里的意思,笑道:“我会禀明皇上,有安大人尽心尽力地照顾我,请他尽管放心。” 安吉笑道:“替皇上分忧,是臣子的责任,你以后有什么事,请尽管找我,不要见外。” 陆千尘点点头,躬身施礼后,出了京兆尹府,便往‘候记当铺’走去。 他想尽快赎回那块玉瑗,他虽然不知道那玉瑗的来历,也不知道那玉瑗的价值,但那玉瑗毕竟是他与生俱来的物品,如果不是当初确实没办法,他绝对不会当了那块玉瑗。 可当他来到候记当铺门口时,发现当铺的招牌已经没了,而且候记当铺的大门紧闭。 陆千尘用力敲了敲当铺大门,可里面没有任何反应,陆千尘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难不成那个候掌柜的出事了? 陆千尘继续用力敲门,门被砸得‘哐啷哐啷’响,里面没人出来,隔壁的店铺出来了人。 “别砸了,候掌柜的早就跑了,还欠了小伙计三个月工钱……”来人不耐烦地说道。 陆千尘一听顿时懵了,站在当铺前好长时间,才无可奈何地离开。 回到经久堂,陆千尘坐在后院的竹椅上呆呆发愣。 在前堂忙活的丑叔,见陆千尘一声不吭地直接走到后院去了,丢下手里的活,跟了过来,埋怨道:“公子,你走后,又来了不少病人呢,我只好挂出郎中出诊的牌子,才将他们哄走,你这一走,我们起码少收入了几百文铜钱的诊费……” 丑叔正在埋怨时,忽然发现陆千尘无精打采,脸色也不好看,不由地打住了埋怨的话语,惊讶道:“咦,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正在厨房忙活的真真听了丑叔惊叫,急忙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在围裙上擦手。 真真跑到陆千尘跟前,也发现了陆千尘不同往常的表情,在她印象中,公子的脸上总是罩着一层阳光,可今天公子回来,脸上却少有地布满了愁云。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真真急切地问道。 “那个候掌柜的跑了!”陆千尘沮丧地说道。 真真‘啊’地一声,愣住了,半响后,细长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泪光,颤声道:“那可如何是好!” 真真知道陆千尘当瑗的事,当侯府付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金时,她就催促陆千尘赶快赎回玉瑗,她也知道陆千尘很在意那块玉瑗。 “要不请府尹大人抓那个候掌柜的?”真真急中生智道。 一直没说话的丑叔嘻笑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跑也跑不掉。身外之物,何必挂念太多?” 陆千尘抬头愣愣地看着丑叔道:“你知道?” 丑叔摇头道:“不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东西不重要,跑了就跑了,没有必要费心。如果东西重要,那就更不能报官,官府一发文谍,天下人都知道了,你就更不好找!” 第二十二章 人间何事堪值得 也不知是丑叔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陆千尘夜间多摇了几次头,将白天的烦心事彻底从脑海中摇掉了的缘故,反正第二天,陆千尘又恢复了往日一脸阳光的神态。 早晨一开门,前来就诊的病人就络绎不绝。 陆千尘诊断时依旧很有耐心,不厌其烦地讲解病因,吩咐注意事项,开完单方,还报以微涩一笑。 他这一笑,病人如沐春风,病虽未愈,心情却轻松不少,心情一轻松,病人精神自然旺了,精神旺了,病人感觉病痛轻了。 以至于所有来看过病的病人以讹传讹:小神医的微笑能治病! 陆千尘忙活了一上午,正准备吃饭时,京兆府的鲁师爷领了一位中年郎中过来了。 陆千尘赶紧起身,吩咐真真沏茶,鲁师爷连忙摆手道:“公子不必麻烦了,我领安大人请来的顾郎中与你见面,你们聊聊,如果不满意,回头告诉我就行了!” 顾郎中给陆千尘躬身行了一礼,陆千尘赶紧扶顾郎中坐下,笑着对鲁师爷道:“鲁师爷,到了吃饭时间,我们吃过饭再谈,你看可好?” 鲁师爷连忙摆手道:“我回府上还有公干,顾郎中就留下来,你们谈好了!” 说完,鲁师爷便起身告辞,陆千尘送走鲁师爷后,领顾郎中到后院吃饭,边吃边聊了几句,双方都很满意,于是,下午起,顾郎中便成了经久堂的坐堂郎中。 陆千尘得以清闲,坐在后院的竹椅中,思考着什么时候进趟皇宫,看看他的黄三弟,也顺便开开眼界,瞧瞧大旻帝国的皇宫是如何的壮观威严。 正思忖间,鲁师爷又来了,还领来了穿着便装的钱宁。 这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你想什么便来什么。 陆千尘急忙起身,欲行礼时,钱宁乖巧地先躬身施礼,陆千尘还礼后,钱宁端正身子,一本正经宣道:“传皇上口谕:大哥是忘记了黄三弟,还是不愿见黄三弟?为什么这么多天也不来皇宫?” 待钱宁宣完,陆千尘忍不住莞尔一笑道:“钱公公,你也知道我才来京城不久,这几天忙着着落脚的事,刚稳定下来,就想着去皇宫看望皇上,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呀!” 钱宁这时也放下了身架,嘿嘿笑了两声道:“陆公子,我今天就是来接您的,来的路上,鲁师爷也将您的近况跟我说了,我想皇上得知您的近况肯定会非常高兴。您现在也有空闲了,准备一下,跟我进宫吧!” 陆千尘梳洗了一番,换上崭新的青绫长袍,跟着钱宁上了停在外面的一辆普通马车,朝皇宫方向驰去。 ………… 巍峨壮阔的皇宫如一座雄关,耸立在平京中心,傲视天下。 高耸的城墙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满了衣甲鲜明的御林军,兵器森森,旌旗招展,向外昭示着大旻帝国的威严。 站在皇宫前,任何高傲的人,都会被皇宫的雄伟所折服,不由自主的低下高傲的头颅,心悦诚服地颔首默行。 这就是气势,雄霸天下的气势! 可惜陆千尘并没有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气势。载着钱宁与陆千尘的马车并没有从大门入宫,而是绕着宫墙,转到西边的一座小城门前停了下来。 钱宁与陆千尘下了马车朝城门走去。 到了门口,钱宁向守在门口的御林军出示了一块铜质腰牌,御林军立即行了个军礼,让钱宁走了进去,却同时将陆千尘拦在了门外。 陆千尘愣住了,钱宁反应过来后笑道:“出示您的腰牌呀,就是上次皇上送您的!” 陆千尘明白后,从腰兜里摸出皇上送他的玉质腰牌,递了过去。 谁知守门的四个御林军见了这块玉牌,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行礼,齐刷刷道:“拜见王爷!” “王爷?”陆千尘吓了一跳,钱宁赶紧过来收了玉牌,递给陆千尘,引着陆千尘朝里走去。 见陆千尘还在发懵,钱宁边走边笑道:“皇上送您的玉牌,只有王爷一级的皇亲国戚才配带!” 钱宁引着陆千尘在或宽阔或仄逼的宫道中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座幽静的院庭内。 院庭门口站立的两名小太监,见了钱宁,急忙躬身施礼。 钱宁迈步走进屋内禀报道:“皇上,陆公子来了!” “哦?陆大哥来了,在哪里?” 少年天子诸厚昭急忙迎了出来。 诸厚昭头戴皇冕,身着金黄龙袍,一身英气逼人。 陆千尘揉了揉眼睛,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天子与那个破履烂衫的小乞丐联系起来。 钱宁乖巧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怎么,认不得我了,还是傻了?”诸厚昭在陆千尘面前又是摇手又是挤眉弄眼的,这才将陆千尘从木讷中唤醒了过来。 陆千尘尴尬躬身行礼道:“草民见过皇上!” “哎呀呀,干什么干什么,我的陆大哥,你原本一个十分纯粹的人,怎么也变得世故起来了!” 诸厚昭一把拽过陆千尘,走到侧面的软榻上坐下道:“如果你也整天生活在这烦文缛礼中,并且虚情假意,你烦不烦?” 陆千尘微涩一笑,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有点世故了,该行礼时行礼,该说话委婉的时候委婉,难道是受风气的熏陶? “咦,看来你挣到不少钱了,你看你这身衣裳穿得多好看,这才配我陆大哥的气质嘛!” 诸厚昭不待陆千尘说话,又惊讶道。 陆千尘笑道:“这是真真才给我买的衣裳,因为要进宫,所以才穿。” 说完,陆千尘将自己最近做的一些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当然没忘将安吉的帮助夸了一通。 诸厚昭听完,兴奋地说道:“我说陆大哥就不是一般人嘛,你看想挣钱就能轻而易举地挣来钱,真羡慕你!至于安吉的帮助,我心底有数,放心,我会赏赐他的!”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得,问道:“你当的那块玉瑗赎回来了吧?” 陆千尘摇摇头道:“那个候掌柜的跑了!” “跑了?”诸厚昭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恨恨说道:“这个无赖真该死,在朕的帝国内,他还想跑,我马上下旨,着锦衣卫捉拿这个无赖!” 陆千尘急忙制止道:“皇上,为这件事动锦衣卫没有必要,再说,那块玉瑗估计也就值个百十来两银子,我现在的身家也有一千多两了,为这事费神不值得!” 诸厚昭沉默了一段时间,看着陆千尘道:“人世何事堪值得?无赖的欺骗,我们还不值得惩戒,就因为无赖的欺骗还没伤得你走投无路,所以要忍?” 陆千尘无言以对,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少年天子到底要说什么。 第二十三章 低调的奢华 陆千尘一心想的是如何考取书院的事,至于诸厚昭所说的人世何事不值得的问题自然从未考虑过,而且也不会去考虑。 诸厚昭见陆千尘一脸茫然,轻叹口气,抬头朝对面看去。 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幅硕大的舆图,舆图北方标了不少红色标记。 诸厚昭沉默了一会,站起身,拽着陆千尘来到舆图前,指着舆图上的红色标记道:“陆大哥,你看,在我大旻帝国的北方,北漠国的小王子违背盟约,率领几千人不停地烧杀掳掠,造成我帝国关外牧民妻离子散流离失所,你说这样的无赖,该不该惩戒?” 陆千尘站在舆图前,看着舆图上血红的朱砂标记,仿佛看见了牧民倒在北漠狼骑弯刀下流淌出的鲜血,不由得气血上涌,怒道:“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当然要惩戒,我大旻帝国的军人是干嘛的?为什么不杀他个片甲不留?” 诸厚昭冷笑道:“对,我大旻帝国的军人是干嘛的?内阁的阁老、兵部甚至我的姐姐都说这不值得!因为大旻帝国疆土辽阔,人口众多,牺牲这一点,损失这一点,根本就无关痛痒,就像你已经有了千两身家,被骗跑一点银子,无所谓一样!” 陆千尘皱眉道:“你这是国家大事,跟我的事能一样吗?” 诸厚昭笑道:“理是一样!” 陆千尘无语,诸厚昭又拽着陆千尘到软塌上坐下,笑道:“不说这些堵心的事,就说说你的事吧,你也稳定了,考书院的事应该了解清楚了,下一步,你怎么争取到报考资格呢?” 陆千尘看着诸厚昭,眼神却在闪烁,那意思:你说呢? 诸厚昭摇头笑道:“我这个皇上,别的事都好办,唯独书院的事,我也不好使!” 陆千尘垂下眼帘,心想:你都不好使,那我考书院的事岂不无望了? 诸厚昭见陆千尘情绪有点低落,又笑道:“你曾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也相信这一点。” 陆千尘腹诽不已:你是天子,你都没门路,我难不成还遇到个神仙?真的不行,只好找你借钱买个军功了! 诸厚昭淡然一笑道:“兵部的战功,虽然我不好替你去要,也没办法弄虚作假,但我们还不能实实在在地去立吗?” “难不成你要我去从军?可即便是现在从了军,这么短时间内,我又怎能立上二等军功?”陆千尘有点恼火道。 诸厚昭嘻嘻笑道:“不急,不急,到时候我招呼你,你来跟着我就是了,保证你能至少立个二等军功!” 陆千尘对诸厚昭无厘头的话已经习惯了,不过陆千尘再也不会像在铁砚观里那样,认为他说的都是大话了,毕竟眼前这位少年可是皇上啊! 回忆跟他认识起到现在止,陆千尘发现这位少年天子所有的话,并不是不着调的,说的话虽然大,但每句话其实还是能兑现的,因此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于是陆千尘的脸上又恢复了微涩的笑意,打趣道:“皇上,我请你吃了烧鸡,你该请我吃顿御宴不是?听说御宴的菜非常好吃!” 诸厚昭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我本来就打算请你吃饭的,这也是我皇姐的意思,等会皇姐也一起吃饭,她也想见见你!不过,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只有你吃过了才知道!” 陆千尘一听长公主也要参加,不免踟蹰起来。这几天,他也多多少少听到过长公主的贤名,突然间能见到这位万民敬仰的人,而且还要跟她一起吃饭,毕竟是刚从山里走出来的少年,并未见过大场面,陆千尘心里不免窘促起来。 陆千尘羞涩说道:“我开玩笑的,当不得真,皇上忙得很,不能再打搅了,我还是回去吧!” “嗯哼,是不是怕见皇姐?我的姐也是你的姐,你怕什么?”诸厚昭不屑道:“皇姐为人温和的很,我想她见了你,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天色将晚,正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陆千尘尽管后悔刚才的玩笑话,但皇上其实早已安排了,他也推脱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跟诸厚昭出了御书房,朝御膳房走去。 ………… 进了御膳房,陆千尘有些惊讶。 在他的想象中,御膳房应该是金碧辉煌的,有说不尽的奢华,比如金盏玉杯象牙箸,比如琉璃灯台夜明珠。 可眼前的御膳房却是简洁至极:蓝花瓷碗白瓷杯,只有筷子似乎是乳白象牙的。两旁也没什么琉璃灯台夜明珠,只有几排青铜烛台,几只蜡烛光芒闪烁,与酒楼的高档包间相似,但氛围倒是温馨得很。 “怎么,感觉御膳房简陋?”仿佛看懂陆千尘的心思,诸厚昭拉着陆千尘坐下时随意问道。 “与传说中的皇家气派大相庭径。”陆千尘如实说道。 诸厚昭笑了笑,“姐姐是个喜欢简洁的人,这里的一切都是按她要求置办的。” 宫女给两人端上两盏茶。 陆千尘见那白瓷茶盅居然泛出玉一般的光泽,不由讶然。 诸厚昭笑道:“你品品贡茶如何。” 陆千尘揭开盅盖,一股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呷一口,感觉口齿生香,甘甜回味无穷,比他在西山茶楼花五百文铜钱品尝的碧螺春不知要强多少倍。 “真是好茶,这茶盅也好,这一盅茶,在市面上不知要花多少钱才能吃上?”陆千尘觉得花费五百文品尝的碧螺春,真不如花五百文品尝这种茶。 “市面上哪有这种茶?这是雪山贡茶,又是雪山温泉泡制的,市面上哪家茶楼能做到?”诸厚昭笑道:“至于这茶盅,那是汝州官窑极品,没有五千两银子,休想买到正品!” 陆千尘听了此话,心里凉飕飕的,他原为自己短时间内拥有一千多两身家而颇感自豪,哪曾想自己的身家原来还不及皇家一只茶盅的五分之一! 如此看来,大旻帝国的皇宫,不是不奢华,而是一种低调的奢华,不是不气派,而是一种内敛的气派! 这一切肯定不符合眼前这个少年天子的气质,那么,这一切当然应该符合那个还未到来的长公主的气质了。 这让陆千尘心里更增添了几分对长公主的敬意,也勾起了他对长公主的好奇。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就在陆千尘思忖的时候,门外的太监忽然禀告:“长公主驾到!” 第二十四章 蓝月亮、红月亮 诸厚昭与陆千尘都站起了身,朝门口走了几步,前去迎接长公主。 他们刚站定,一股淡淡的兰香飘了过来,接着一位身着锦白长裙的少女飘然而至。 诸厚昭甜甜地叫了声:“皇姐。” 陆千尘急忙低头躬身施礼:“草民见过长公主!” “陆公子请起,我们不是外人,你不必拘谨!” 长公主清脆的声音如同玉珠落玉盘,让陆千尘心神一荡,世上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陆千尘抬起头,这才看清就站在他眼前的长公主。 长公主秀发如云,眉黛如画,一双眼眸如寒潭秋水般清澈,站在那,如一株兰花,幽幽绽放,真正是清丽而不娇媚,端庄而不造作。 或许是从未见过如此超凡脱俗的少女,陆千尘忽然无由头地面红耳赤,内心如千万只小鹿苏醒,奔腾冲撞,一时间不知所措。 见陆千尘一副忸怩神态,诸厚昭忍不住哈哈笑道:“皇姐,你看,你一出场,就将我陆大哥给镇住了!” 长公主也微微一笑道:“陆公子请入席,听皇上说,你曾救过他的性命,我一直没空去登门致谢,还请见谅!” 说完,长公主款款行至陆千尘对面席位坐下。 诸厚昭拽着茫然失措地陆千尘也坐了下来。 陆千尘坐下后,一直不敢抬头正面直视长公主,脑子里嗡嗡作响,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了些什么。 直到长公主轻声道:“这是荆州的胭脂鱼,公子请品尝!”时,陆千尘才好不容易镇住心神,羞涩道:“我小时候就在澶溪旁长大,但也只吃过一次胭脂鱼,据说这是天下第一鲜!” 长公主微笑道:“原来陆公子是荆州人,那胭脂鱼这道菜是选对了,你吃上家乡的味道,可别再想家了!” 诸厚昭嘿嘿笑起来,陆千尘满脸通红,忍不住偷偷瞄了眼长公主,谁知长公主正笑吟吟地看向自己。 那目光如秋水盈盈,仿佛能荡涤尘埃。 陆千尘的目光碰上那盈盈秋水,真如尘埃落人秋潭,瞬间融化消失了。 ………… 陆千尘根本就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临走时,诸厚昭开玩笑道:“大哥,御宴的味道比符离集烧鸡的味道好吗?” 陆千尘咕哝道:“我就没吃出味道……” 回到经久堂,陆千尘猛地摇头,可摇了好几次,就是摇不掉那盈盈秋水般的目光和那莞尔一笑如兰花盛开般的面容,陆千尘无助地坐在后院的竹椅中,对着天空发呆。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又遇到什么讨厌的人了?”真真见陆千尘猛地摇头后又失魂落魄地坐在竹椅中发呆,急忙问道。 陆千尘喃喃道:“目光也能融化人,你说怎么回事?” “那是神仙吧?目光融化人,那目光起码也得有一千多度!”也不知真真从哪听来的,居然说出这样的怪话。 “我看公子是情窦初开了吧!” 丑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后院,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丑叔的话虽然轻描淡写,但传进陆千尘的耳朵后,却如雷轰鸣,将陆千尘的脑海激起千层巨浪,刹那间将那秋水盈盈的目光和兰花盛开般的面容吞没了。 陆千尘打了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 见丑叔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自己,陆千尘尴尬笑道:“喝了几杯酒,头脑有些昏昏的,坐了一会,现在好了,你回去睡觉吧!” 丑叔嘿嘿笑了,转身朝前堂走去,边走边嘀咕道:“撒谎都不会……” 真真很不解,轻声道:“公子,时间不早了,要不你也洗洗回房睡觉去?” 陆千尘摇摇头道:“真真,我好长时间没看月亮了,我想看看月亮!” 真真很乖巧地进屋拿了件衣裳披在了陆千尘的身上,然后搬来一只小板凳,依着陆千尘的竹椅坐下,陪着陆千尘抬头看向天空。 东边的蓝月亮正冉冉升起,清辉照亮了东边的天空,于是东边幽幽。 西边的红月亮正缓缓坠落,赤光烧灼着西边的天空,于是西边煌煌。 清辉与赤光在天空中交织出一条紫色的光带,比之雨天的彩虹更加瑰丽。 真真看着美丽的夜空,也怔怔出神了,她经历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却从未发现夜空原来如此地美丽,或许她从未这样清闲地看过夜空? “真真呀,你说蓝月亮漂亮,还是红月亮漂亮?” 陆千尘望着天空忽然问道。 “两个都漂亮呀!”真真也依然看着天空答道。 “如果天空中只留下一个月亮,你希望留下哪一个?” “两个都好看,当然两个都要留下呀!” 夜风徐徐,吹得院内的老梨树‘沙沙’作响,仿佛一位老人躲在墙角忍不住地发出窃笑声。 ………… 皇宫中的漱芳斋内,烛光摇曳,长公主娥眉轻蹙,正在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 案台上一盆郁郁葱葱的君子兰散发着勃勃生机。 没有花茎没有花苞的君子兰,其实并不引人注目,可长公主在批阅奏章的过程中总是时不时的看它一眼,仿佛能从它身上获取灵感似的。 累了的时候,长公主也是凝望这盆君子兰,看着看着,她的脸上就会不自觉的浮现出柔柔笑意。 也许在长公主眼里,这盆君子兰胜过夜空中的红月亮蓝月亮,更胜过御花园中的芙蓉、海棠及牡丹,它便是天下最美的风景? 长公主娥眉紧锁,正在审阅兵部上报的北方军情时,那盆君子兰忽然钻出一枝花茎,并迅速生长,眨眼间生出一朵花苞,再眨眼,那朵花苞缓缓开放。 一只小巧的纸鹤忽然从开放的花苞中飞出,悠悠落在了长公主的面前。 长公主疏长的睫毛微眨,两抹红云飞上脸颊。 她静静地凝望了纸鹤片刻,然后捏住纸鹤的翅膀,轻轻打开。 陌:梅花令出现在北方,我去巡查,勿念! 这是他给她的一封短信,知道她的名字叫诸陌的人并不多,而敢对她以‘陌’相称的人也只有他。 长公主看过短信,抬起头朝北方的窗户望去,那边的天空惶惶,红月亮就要落山了。 她并不知道梅花令是什么,说明那不是凡间凡人的事,那么,不是凡间事就不是她这个凡间公主所能操心的了。 长公主收回目光,却忽然想起了陆千尘,这个淳朴腼腆的少年……感觉怎么和他有点像? 但哪里像呢?一个英俊挺拔,意气风发;一个腼腆羞涩,沉默木讷! 或许只是她的一种错觉? 长公主凝思了片刻,微微一笑,又低头批阅奏章去了。 第二十五章 谁是黄雀 溯州地处大旻帝国的西北边陲,是离北漠国边境最近的城市。这里远离平京,经济落后,人们生活水平普遍比较低下,所以这里的珠宝生意一直清淡,可溯州唯一的珠宝行——聚宝楼却存在了很多年,普通老百姓根本猜不透是什么原因,修行者却都心知肚明。 因为聚宝楼是中天大陆最出名的宝器集散地之一。 聚宝楼的佟老板很神秘,一般的修行者来这里交易,都很难见到他。 这一日,一位形象猥琐的普通人居然被前堂苏掌柜带到佟老板面前。 这位形象猥琐的普通人能够享受这种待遇,不是因为他和苏掌柜认识,而是因为他带来了一件让苏掌柜都看不懂得玉瑗。 “这位便是京城侯记典当行的侯掌柜,这枚玉瑗就是他送来的!”苏掌柜介绍道。 佟老板盯着侯掌柜的脸看了很长时间,看得侯掌柜的浑身发颤,然后他才悠悠问道:“你想兑多少银子?” 侯掌柜战战兢兢道:“兑一千五百两!” 佟老板沉默了一会,对苏掌柜道:“兑给他!” 苏掌柜带侯昌荣回到大堂,递给他一张一千五百两银票后说道:“侯掌柜,幸而我们俩相识,佟老板才答应了你的要求。不过,你可不要对外透露风声。” 侯昌荣接了银票点头哈腰笑道:“这个自然,多谢苏掌柜的提携。” 说完,他悄悄塞给苏掌柜一锭银子,然后乐滋滋地离开了。 苏掌柜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看着侯昌荣离去的背影,冷笑道:“不识货的蠢货,居然也做典当行的老板!” 苏掌柜刚将银子揣好,桌下的铃铛响了,他又急急忙忙返回三层楼上佟老板的密室。 佟老板手里拿着那枚玉瑗,正在仔细地看,见苏掌柜进来了,便对苏掌柜说道:“你将邵老请来!” 苏掌柜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邵老是聚宝楼最资深的鉴定师,也只有佟老板自己都鉴定不了的宝物,他才请邵老来鉴定。 不一会,苏掌柜的领着一名头发全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佟老板起身相迎,请老者坐下后,苏掌柜给老者泡了杯茶。 佟老板将玉瑗递给了老者。 老者仔细端详了半天,忽然大惊失色道:“佟老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梅花令!” “梅花令?”佟老板满脸疑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者呷了口茶稳定了一下情绪,才缓缓说道:“传说,中天大陆有个最神秘的小世界叫梅坞,梅坞里住着一群这块大陆上最古老,最强大的修行者,但他们从不涉世。而代表梅坞与这个世界联系的是他们派出的蹈尘人。证明梅坞蹈尘人身份的就是梅花令。 梅花令不仅仅是梅坞蹈尘人的标识,也是召令道门五散人的令牌!” “啊?您是说凭这块梅花令就可以召令道门五散人?”佟老板听到这,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震惊,因为他知道‘道门五散人’——天聋、地哑、丐隐、书痴、周癫,那可是中天大陆传说中的神话似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夫子、光明教主等几位传说已入圣的顶尖人物外,还没有谁能与五散人相抗衡的。 能号令五散人,这也太玄乎了吧! “不错,”老者继续平静说道:“千年前,天魔族入侵中天大陆,中天大陆所有修行者都参与了这场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梅坞派人在紧要关头加入了战斗,拯救了被天魔族围困的道门,并救了身受重伤的道门五散人的性命,因此,道门五散人为报恩,许诺梅坞:今后梅坞蹈尘人在中天大陆遇到任何困难,五散人都会应召。而应召信物正是梅花令!” 佟老板听了,脸色阴晴不定,邵老看了看手中玉瑗,又说道:“可惜这枚玉瑗只是梅花令的一半,而要召令五散人,应该还要找到另一半!” 佟老板听完,不但没有任何欣喜,反而脸色渐渐发白,甚至手都颤抖起来。 在修行界摸打滚爬多少年的他,刹那间明白,这半块梅花令,虽然价值无限,但对聚宝楼来讲,却并不是什么瑰宝,更不是什么护命符,相反,它恰恰可能是催命符! 因为修行界一旦知道梅花令现世,并且就在他佟某人手中,他必然走投无路,必死无疑! 那时,不知道有多少强者蜂拥而至,他藏是自然藏不住,关键的是,他给谁,谁都要杀他灭口,他若谁都不给,那么谁都可能将他折磨至死。 邵老也看出了此事的凶险,不解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他这一句话点醒了佟老板,佟老板立即看向苏掌柜,眼神中尽是肃杀与冷漠。 苏掌柜对佟老板的眼神心领神会,立即躬身而退。 邵老沉默了片刻道:“还是赶紧通知仙吏司吧!” 佟老板沉思良久,点了点头。 ………… 午夜时分,苏掌柜回到了佟老板密室,佟老板漠然问道:“处理干净了?” 苏掌柜点头道:“灰都没留下!” 佟老板对苏掌柜的话没有半点怀疑,一个修行者无声无息地消灭一普通人,当然不用怀疑!尽管苏掌柜只在练气境,但苏掌柜做事老道,从来不会出差错。 佟老板递给苏掌柜一杯茶,苏掌柜接了茶,并没有喝,而是将蓝花茶盅攥在手中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悠悠叹息道:“我跟了你二十多年,你连我都信不过?” 佟老板微微一笑道:“在生死面前,我想你也只会相信你自己!” 苏掌柜惨然一笑道:“我不想做螳螂。” 佟老板冷笑道:“你注定只是螳螂的命!” “好吧!”苏掌柜哂然一笑道:“其实很多黄雀也只是螳螂,只不过他自认为是黄雀罢了!” 苏掌柜话还没说完,攥在手中的茶盅已升起袅袅白烟,然后他张开手掌,手掌中只有一抔砂砾。 苏掌柜露出这一手让佟老板脸色大变,因为一个练气境的修行者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甚至连他这个通灵中境的修行者也难做到。 佟老板惊恐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螳螂,”苏掌柜嘿嘿冷笑道:“但你不是黄雀,你只是只蝉!” 苏掌柜一边冷笑,身上的气息一边不断地攀升,瞬间便由练气境攀升至通灵上境,对只有通灵中境的佟老板形成完全压制。 佟老板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比白纸还要白。 “将梅花令交给我吧,我会赏你个全尸,比你死无葬身之地要好!”苏掌柜的声音如同溯州隆冬里的寒风,凛冽刺骨。 “休想!”佟老板咬牙道:“我已将消息报到仙吏司,即便你杀了我,你也没有活路!” “那好吧!”苏掌柜忽然念动咒语,紧握着的右手凝结出一柄晶莹的冰剑,密室内刹那间结满了冰霜。 佟老板惊恐道:“原来你是光明神教的魔法师!” 说完,他急忙逼出一道黄色土盾,手中也出现了一柄黑色桃木剑——这是他修炼多年的本命法器。 但刺骨的寒意还是侵入了他的肌肤,而后侵入骨髓,他打了个寒颤,便发觉体内灵力运转滞涩。 这就是通灵上境对通灵中境境界上的压制,佟老板根本抵御不了苏掌柜散发出的寒意。 苏掌柜冷笑一声,一剑刺出。 剑的速度并不快,但冰剑刺在黄色土盾上,如同铁锤砸进玻璃,土盾刹那间碎裂出无数网纹,接着‘哗啦’碎落一地。 苏掌柜的冰剑居然可以将佟老板以土灵气结出的土盾冻脆! 佟老板来不及惊呼,冰剑已刺到胸前。 苏掌柜的这一剑,看似不急不忙直来直去,其实自他出剑那一瞬间,佟老板便感觉四面八方都充斥着冰冷的剑影。 佟老板避无所避,于是他索性一剑斩向了苏掌柜的手臂。 黑色桃木剑是经过天雷洗劫的灵桃木制成,不但锋利无匹,而且能够避邪,可惜佟老板受寒意侵袭,已经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 佟老板原本想着一剑斩向苏掌柜的手臂,逼苏掌柜撤手自救,可是,苏掌柜眼睛眨都没眨,根本无视佟老板的桃木剑,依然一往无前地刺向佟老板。 就这样,两柄剑向各自方向前进,冰剑刺穿了佟老板的贴身护甲,‘噗嗤’一声刺进了佟老板的胸膛。 桃木剑灵光闪现,‘咔嚓’一声斩在了苏掌柜的手臂上。 两声轻响之后,佟老板睁大了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种表情一直定格在他脸上,一动不动。 因为他在刹那间冻成了冰雕! 苏掌柜的右手臂颓然垂在身旁,虽然没有被斩成两截,但臂骨已经断裂,一时已抬不起手来。 苏掌柜皱皱眉,在他的算计中,佟老板那一剑应该斩不破他的护体灵甲,但事实上他还是低估了佟老板的实力,或者说是低估了佟老板的决心——他拼死也要伤他一剑。 苏掌柜摇摇头,叹息一声,佟老板那冻成冰雕的身体忽然分崩离析,‘哗啦啦’散落一地……终究没有留下全尸。 苏掌柜弯腰从那散落一地的尸体碎片中找出玉瑗,转身打开密室大门。 ………… 大门外站着两人,一个青年,一个少年。 苏掌柜将玉瑗递给了脸色苍白的青年手中, 那青年微微点头,看着苏掌柜垂着的右手道:“你受伤了?” 苏掌柜没有回答,目光顺着楼梯看向楼下,那青年漠然道:“你放心,包括邵老头,全部消灭了!” 说完,那青年递给苏掌柜一粒药丸,道:“服下吧,这是教主炼制的‘续筋造骨丹’。” 苏掌柜闻言,对北方躬身下拜,虔诚道:“教主仁爱,光明必将普照人间!” 然后,他吞下了那粒丹药。 青年与少年转身下楼,苏掌柜跟在身后。 下到二楼时,苏掌柜忽然噗通一声倒到地上,少年诧异转身,却被青年呵斥道:“赶快离开,不必理会!” 那少年只好跟着青年走出了聚宝楼。 楼外停了辆马车。 青年看了看四周,见无动静,口中念动咒语,一条火蟒自他身上呼啸而出,扑向聚宝楼。 聚宝楼顿时陷入一遍火海之中。 青年拽着少年上了马车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第二十六章 因为你们践踏了我们的底线 一架马车奔驰在塞外的草原上。 虽然是初夏,可瘦弱的老车夫却依然戴着一顶兽皮帽。 车厢内坐着两位年轻人,一位二十四五岁模样,黄发碧眼,皮肤苍白。一位十八九岁模样,长得如同大旻帝国的南方书生一样,秀气文弱。 “大师兄……” 或许是沉默了太长时间的缘故,文弱书生模样的少年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沙哑地开口问道:“为什么……我们连自己的内线都杀了,他毕竟是我们神教弟子!” 被称作大师兄的碧眼青年盯着文弱少年冷冷道:“古语,你太稚嫩了!那名内线如果不死,你以为大旻帝国的仙吏司是吃干饭的,他们会查不出线索吗?他已经为神教作出了最大贡献,理应到天国去享受神的关照!” 叫古语的少年低下了头,似乎被大师兄批评得有点羞愧。 碧眼青年叹口气道:“古师弟,你天资聪慧,就是性格太懦弱了,要知道我们是光明神的传播者,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神的意志。有神的意志支撑我们,我们有什么理由胆怯?” 见古语依然低头不语,碧眼青年继续说道:“在神的眼里,凡人就像这草原上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再说,凡人都是贪婪成性的,杀死他们,我们怎么能有负罪感呢!比如,那个聚宝楼的老板,收了梅花令,为了不透露风声,不留下线索,不也悄悄杀死了那个兑宝的人?这么自私的人,难道不是死有余辜吗?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无可厚非的,也是体现了神的意志!” 古语终于抬起头,轻松地吁了口气,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 马车在飞驰,古语朝车前望去,一条雄伟奇峻的山脉横亘在天际。 那便是贺兰山脉。 在草原与贺兰山脉交际处有一道天堑,越过天堑,便到了北漠国国境。 古语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他不禁暗自佩服大师兄的智慧,这一路行来,他们居然没有遇到大旻帝国修行者的堵截,说明大师兄对聚宝楼的处理完全正确,还有就是这条路径的选择也无比正确。 至今没有碰到大旻帝国的修行者,可能就是大师兄彻底掐断了追查的线索,让大旻帝国的仙吏司无迹可循的缘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即便仙吏司已经查出是他们所为,也不会想到他们会选择这条最难回归的路径。 古语以十分敬仰的目光看向大师兄时,大师兄却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马车钻进草原尽头的一片胡杨林,循着一条泥泞小道,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进。 小道的尽头就是天堑,那里有一条只有他们知道的隐秘索道。 可是当马车缓缓驰出小道时,古语却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而他的大师兄也突然睁开了眼,眼里闪出两道很冷的光芒。 小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一身青衫随风飘扬,身姿挺拔得像颗胡杨,真真是玉树临风。 马车停顿了下来,古语跟随大师兄来到那人十丈远处。 古语正要问大师兄那人是谁时,大师兄却冷冷开口道:“梅长风,你这是干嘛!” 古语听了顿时脸色发白,原来这人就是凌云榜首的梅长风! “容不易,你很嚣张,是想侮辱我大旻帝国修行者的智商吗?”梅长风虽然面色平静,可说出的话却像寒冬的冷风,凛冽刺骨。 原来这位大师兄就是凌云榜排第四的光明教弟子容不易! 容不易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梅花令,谁能得到便归谁所有,跟大旻帝国有何干系?” “在大旻帝国出现的东西,就归大旻帝国所有,非大旻帝国的人休想染指!”梅长风冷哼一声道:“更何况你们在大旻帝国境内杀人越货,触犯了大旻帝国刑律,就必须伏法!” “嘿嘿……梅长风,你居然以凡人的刑律要挟我,好,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杀人越货?”容不易发出一串冷笑声后说道。 “这很容易!”梅长风说完,忽然朝容不易方向伸开手掌,喝道:“令归!” 一道莹光自容不易的储物戒中飞出,落在了梅长风手心。 赫然就是那半块梅花令! 容不易与古语都措手不及,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梅花令落到了梅长风的手心。 容不易错愕得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梅长风冷笑道:“我说过,是我大旻帝国的东西,就归我大旻帝国所有,外人休想染指!” 容不易思索了片刻,颓然说道:“难不成有大旻帝国修行界前辈在梅花令上留下了印记?我明白了……你就是凭印记感应,赶到这等我!” “不错,你并不愚笨!”梅长风嘲笑道:“只可惜太自以为是!” 容不易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方说道:“你也太自以为是,你想凭你一人之力,就可拦下我们?” 梅长风嘴角噙笑道:“那又怎样?” “古师弟,不必害怕,他也不过是通灵上境,你我联手,你做好防守,我们完全可以击败他!”容不易对古语传音入密说道。 古语没想到十分骄傲的大师兄,在面对凌云榜首的梅长风,居然不得不放下骄傲,选择让人不齿的二打一。 但又一想,骄傲在生死关头又能算什么呢?也许就像男人头顶上的一顶帽子,或者像女人头上的一件发饰,丢便丢了,以后再戴上就是! 于是古语点点头,一层淡黄色的灵雾在两人身前升起,形成一道防御灵障。 古语虽然只是五级魔法师,但身具金水火土四灵根,修了四系法术,对上通灵上境的梅长风,如果只专心防守无须进攻,他还是有一定的信心。 梅长风并没有动手,而是看向容不易身后的马车,忽然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戴着兽皮帽又老又瘦的车夫站在马车前,先是满脸惊愕,继而展颜嘿嘿一笑道:“凌云榜首的梅郎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不一般的敏锐,难道就凭刚才我意念转动之际,你就看穿了我?” 梅长风的剑眉挑起,沉声道:“但我没想到,为了梅花令,光明教居然不遵守修行界的约定,派遣觉玄境的大魔导偷偷潜入我大旻帝国境内!” 梅长风所说的约定,是千年前中原大陆修行界大结盟,共同剿灭了异族入侵后,修行界为了不引起纷争,达成了的共同约定条款。 其中有一条就是觉玄境及以上的大修行者,进入其它修行界所在的国家时,必须通报该国修行者管理机构,经允许后,方可入境。否则私自入境,就视为敌对行为,该国修行者可以对私自入境的修行者进行剿灭。 而这名老车夫显然是遮掩了气息,伴随容不易偷偷越境了。 不过在刚才梅长风正要动手时,他意念忍不住转动了一下,透出了一丝煞气,却不料被梅长风立即感觉到。 另外,梅长风所说的大魔导,这是北漠国光明教对修行者境界的划分。由于光明教修行的功法是魔法,他们将修行者分为一到九级魔法师,一到三级魔法师相当与中原修行界的练气境,四到六级相当与通灵境,七到九级相当于觉玄境。七到九级的魔法师,光明教又称之为大魔导。九级以上,光明教称为圣魔导,相当于中原问道境大修行者,圣魔导之上称为圣人,这与中原修行界称呼一致。 老车夫脸上尴尬表情一闪即逝,淡然道:“那又怎样?” 梅长风剑眉扬起,厉声道:“那就要一并剿灭!” “哈哈哈……”老车夫开怀大笑,仿佛听到了人间最逗人的笑话似的,笑完后,他戏谑道:“你一个通灵境的小娃娃,虽然号称凌云榜首,难不成狂妄到想以一人之力,抗击一个大魔导及两个魔法师不成?” “不是抗击,是剿灭!”梅长风的话如同冰冷的石头砸在地上,让容不易及古语不寒而栗。 四周的胡杨树似乎也被他的话惊醒,无风自动。 一股萧杀之气自胡杨树林冲天而起! 老车夫皱眉道:“没想到你还是灵阵师,果然是凌云之才,但这又如何?难道你的灵阵还能困住老夫不成?” “我知道困不住,”梅长风语气恢复平静道:“但我更知道我的灵阵自爆足以杀死现场所有人!” 梅长风的话音刚落,天地间灵气骤然变得爆烈无比,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已然自胡杨树林中弥漫开来。 古语刚布置的淡黄色灵气防御屏障应声而灭,老车夫及容不易第一反应是立即施展魔法术,可他们讶然发现天地灵气爆烈得根本无法驾驭。 老车夫终于神色大变,惶恐道:“梅长风,难道你想同归于尽?梅花令,你已经得到,你现在走,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平安无事,老夫以光明神的名义发誓,绝不追击你!” 容不易也急忙叫到:“梅长风,难道你要挑起我光明教与书院的战争?” 古语结结巴巴道:“你……这是为何?” 梅长风冷笑道:“因为你们践踏了我们的底线!” 贺兰山脚下,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几十里内的雪峰,全部发生雪崩…… 第二十七章 再折腾 长公主看完兵部的奏折,眉头再次紧锁。 漠北国大的小王子不但没有撤退,而且还增加了兵力,据说现在至少有五千狼骑。问题的关键是,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内阁的意见依然是不予理睬,杨亭湖在批文中还特意说,此事也咨询过国师,国师也支持内阁的策略。 连大先生都觉得不宜出兵,那么北方的边境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况且她还知道他去了北方,有他在北方,别说北漠国的普通狼骑,就是光明教的魔法师们来了,又敢怎样? 关键是年少气盛的皇上,如果得知这一消息,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样点的举动? 皇上还太年轻,根本不知就里,大旻帝国难道仅仅是诸家的天下?没有西山书院的支持,大旻帝国可能早就不复存在了,还谈什么延祚万年? 长公主轻叹一声,以朱砂红笔在兵部奏折上划了一个圈后,便叫宫女将奏折连夜送出了宫。 ………… 文渊阁的窗外有株石榴树,此时花苞待放,犹如一朵朵火焰,在绿荫间静静地燃烧。 杨亭湖看着这株绽放着青春气息的石榴树,不知为何竟渐渐锁紧了眉头。 “阁老,为何又忧心忡忡?”兵部尚书李梦阳见杨亭湖退朝回来后,就一直看着窗外,显得闷闷不乐,于是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杨亭湖收回目光,幽幽叹口气道:“你说皇上这次要亲自督察赈灾情况,这事是不是有点蹊跷?” 李梦阳诧异道:“皇上提出要督察赈灾,这说明皇上已经分清主次,开始体恤民情,这是皇上理政趋于成熟的表现,老大人为何忧心?” 杨亭湖皱眉道:“李大人,皇上督察赈灾,是件好事,可督察赈灾需要带上两千御林军吗?” 李梦阳笑了笑道:“皇上第一次公开出巡,为了壮壮声势,这也未尝不可呀,再说,有两千御林军跟随,我们也放心些呀!” 杨亭湖沉默无语,李梦阳道:“如果老大人不放心,再派几个御史跟随,我们随时了解情况就是了!” 杨亭湖轻叹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但愿皇上不会再折腾出什么事来!” ………… 陆千尘自皇宫回来后,便一直在后院读书练武,准备着书院考试。 那日听了皇上的话,他对自己获得书院考试资格的事便不再操心,他相信皇上说的话能够兑现。 不过一有空闲,他脑海中便时不时地浮现出长公主那清丽的笑容,和那秋水盈盈的目光,这让他有点苦恼,却又不能说出口,只是偶尔发会呆。 好在现在只要他愿意摇头,也能将长公主的印象从脑海中摇去了。不过,很多时候他还是不愿摇,他觉得,有长公主的目光注视,他读书练武还更有动力。 这一日,他在后院炼了会武功,刚坐在竹椅上小憩时,钱宁忽然进来了。 陆千尘急忙起身相迎,钱宁在陆千尘耳边轻声说道:“你赶快准备一下行装,皇上在南门外等你!” 陆千尘明白钱宁这句话的意思,也没多问,自己去房里收拾了一下,将他认为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然后叫来真真吩咐道:“我要出趟远门,要一段时间才回来,你们就在经久堂等我回来就是了!” 真真瞪大了柳叶眼,诧异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带我一道,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啊!” 陆千尘摇头道:“去哪,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不是我不带你,你跟着不方便。” 真真见陆千尘如此一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目送着陆千尘与钱宁匆匆离开。 陆千尘跟着钱宁策马出了南城门,就见城外官道上,一队队御林军整装待发。 与城内御林军不同,这些御林军的骏马均披上了铁甲,森森然,萧杀之气逼人。 这时候,送行的文武百官刚刚返回,陆千尘在钱宁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皇撵前。诸厚昭站在皇撵上,看见陆千尘到来,招手让他上撵。 陆千尘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与皇上同撵十分不妥,而在皇撵两侧的两个御史,早就侧目,于是躬身施礼道:“皇上,我骑马很少,骑术不精,而书院考试需要考驭术,所以我想骑马跟随,这样也练练驾驭技术。” 诸厚昭瞟了一眼两侧御史,悻悻道:“既然如此,就让江彬陪伴你左右吧,他的骑术箭术都是一流的,让他指点指点你!” 江彬过来躬身施礼道:“谨遵圣谕!” 陆千尘便与江彬一道朝前驰去。 诸厚昭挥挥手,钱宁高声喝道:“起驾!” 两千铁甲御林军簇拥着皇撵,浩浩荡荡朝南开拔。 陆千尘的骑术确实不精,但在江彬的指点下,他很快掌握了要领,加上他所骑是驯服很久的皇宫御马,不到一个时辰,陆千尘就能策马扬鞭,在官道上驰骋自如了。 出巡大队朝南行驶了不到一百里,诸厚昭便命队伍驻扎夜宿。 两名御史很疑惑,急忙来到皇撵前询问道:“陛下,再走五十里便到了雍州,雍州知州胡大人早已做好了接驾准备,按行程规定,我们应该到雍州歇息才是!” 诸厚昭冷冷道:“两位御史大人,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 “赈灾呀!”两位御史异口同声答道。 “那么我们所到之州县都要搞接驾,请问要花费多少?”诸厚昭盯着两位御史严厉问道。 “这……”两位御史脸色发白,无言以对。 “在赈灾的关键时刻,你们让朕花费赈灾救济款,难道想让朕背负昏君的骂名吗?”诸厚昭厉声呵斥道。 两位御史被诸厚昭这顿呵斥吓得两腿发软,“噗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叩首道:“微臣不敢,皇上体恤民情,乃千古明君!” 诸厚昭沉默了一会,才放缓语气道:“口头上说体恤民情,那有什么意义!既然二位御史大人称赞朕体恤民情,千古明君,那么就麻烦二位大人立即前去预定线路的各州县传旨,撤销一切接驾准备,将接驾费用用以赈灾,就说朕所到之处,食宿自行解决,不见任何官员,不给各州县添任何麻烦!” “这……” “嗯?” “皇上圣明,臣等遵旨!” 两位御史明知皇上是要支开他俩,却没有理由不去照办,只好起身骑马朝雍州方向驰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诸厚昭冷笑一声道:“我还甩不掉你二人!” 待二位御史走远后,诸厚昭立即招来江彬,吩咐道:“让所有人立即用餐,天黑后,立即挥师北上,直奔阳谷关!” 第二十八章 文死柬 两名御史快马加鞭地沿着预定路线,往各州县宣皇上的旨意,又快马加鞭地沿预定线路返回,可是他们一路返回时却始终没有遇见皇上的队伍。 他俩很奇怪。 待到了当时的出发地,他俩更是大吃一惊。 哪还有什么御林军,哪还有什么皇上,只有一辆皇撵孤零零地停在官道旁。 皇上又跑了! 两位御史叫苦不迭,急忙赶回文渊阁,向杨亭湖报告去了。 ………… “又跑了?”杨亭湖听了两位御史的报告,脸顿时阴沉得像官员们的述职报告,可以挤出一地的水来。 站在舆图前,杨亭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忽然问道:“督察院的哪个御史在阳谷关附近?” 一位御史道:“范直范大人在虎牢关,离阳谷关只有二百里。” “范直?好!”杨亭湖脸色微霁,吩咐道:“立马飞鸽传书范直,让他快马加鞭赶到阳谷关,让他无论如何拦回皇上!” “皇上要出阳谷关?”两位御史面面相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杨亭湖低喝了一声。 两位御史这才惊醒,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李梦阳尴尬地摇了摇头道:“真没想到啊……” 杨亭湖哼了一声道:“李大人,我两赶紧去漱芳斋禀告长公主去吧!” 杨亭湖与李梦阳二人赶到漱芳斋时,守门的宫女却说长公主身体有恙,今天谁也不见。 杨亭湖与李梦阳很纳闷,这是长公主辅政以来的头一遭,以前长公主可从来没有拒见过内阁大臣的。 出了皇宫,杨亭湖黑着脸和李梦阳商量道:“此事重大,看来我们只能去西山书院请教国师了!” 李梦阳点点头,两人又急忙赶往西山书院。 大先生听了杨亭湖的述说,只是淡淡道:“随他去吧,诸家也不是只有这一脉了!” 杨亭湖与李梦阳听了顿时心里发凉,诚惶诚恐地回到了文渊阁。 “今天大先生也很奇怪,虽然像他这么一个大修行者,早就心境平淡得如古井无波,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他似乎心情极糟糕!”李梦阳低声对杨亭湖说道。 杨亭湖点点头,轻声道:“我也发现大先生原本看不出多大年纪的面容,居然忽然间有了沧桑感!” “难道西山书院也出了什么事?”李梦阳将声音压得更低道。 杨亭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只是这个小祖宗要是出了阳谷关,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李梦阳也叹气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寄希望与范直了!” ………… 诸厚昭的御林军昼伏夜行,不到三日,便赶到了阳谷关。 陆千尘与江彬行在队伍的前头,策马扬鞭来到阳谷关关口时,却见阳谷关朝南瓮城门紧闭,一名着御史官服的官员手持一柄长剑,静静地站在瓮城门前。 江彬认识此人,此人便是都察院最令文武百官忌惮的‘铁面御史’范直! 江彬勒马向前,欠身道:“范御史,你怎么到了这里,你这是干嘛?” 范直冷声道:“江指挥使,你又怎么到了这里,你又要干嘛?” 江彬皱了皱眉道:“皇上驾到,皇上要出阳谷关,你立即让开,并赶快接驾!” 范直没有答话,而是掏出一块黑布将眼睛蒙上,然后平静说道:“我看不见!大旻有律令,没有兵部军令,任何军队不得出关!” 江彬拉下脸沉声道:“范大人,我再说一遍,皇上驾到,皇上要出阳谷关!” 范直依然平静道:“我再说一遍,大旻有律令,没有兵部军令,任何军队不得出关!” 江彬怒喝道:“大胆范直,胆敢拦驾,依大旻条律,你这是犯了死罪!” 范直提起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平静道:“没有军令,想出关者,请从我尸体上踏过!” 江彬顿时傻了眼,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纵有天大胆,也不敢逼死一名御史呀! 他若逼死御史,估计等不到他回京,京城的阁老们就抄了他的家。 就在江彬一筹莫展时,诸厚昭骑马来到了关前。 江彬正要说话,诸厚昭摆摆手,然后从容地下了马,缓步来到范直跟前。 “范直,蒙眼睛干嘛,”诸厚昭嘿嘿笑道:“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关上的将士和御林军可没蒙上眼睛!” 范直平静道:“我蒙的不是眼睛,是我忐忑不安的心!” 诸厚昭沉默片刻喝道:“我看你是蒙蔽了自己的心智!大旻帝国的尊严正在遭受践踏,而你居然蒙上眼睛,你看不见,难道我大旻帝国的热血将士看不见?我就想问一句,我大旻帝国的热血男儿,就甘心忍受自己的同胞遭受外族的凌辱?” 两千御林军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杀死小王子,为同胞报仇!” 城墙上的守军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待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平息后,范直平静说道:“皇上,国之大计,不可凭一时之冲动,热血豪情,那是将军或剑侠的情怀,不是皇上该有的情绪。我相信内阁及朝廷大臣们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北蛮猖狂而置之不理,只不过他们认为时机不成熟,他们一定在等待时机,所以,请皇上多忍耐些时日!” “哼哼,时机,忍耐?我们的忍耐只会换来北蛮的变本加厉!我们关外的同胞一直生活在被掠夺被屠杀的恐惧中,他们还能忍耐,还能等待吗?”诸厚昭冷笑后喝道:“范直,难道你还要顽冥不化地以命阻扰吗?” 范直倔强道:“我领国家俸禄,维护国家律令,是我职责所在,即便是死,但我尽责了,也死而无憾!” 诸厚昭冷冷道:“‘文死柬,武死战’,这是每个文武大臣们所谓的追求,可是,如果你们想以此来搏得青史留名的话,那你们就想多了!即便你今天死柬在当场,我也会让锦衣卫彻查你的底细,如果你有污点,我会昭告天下,决不会让你留下清名!” 这几句话可谓诛心之极,比赤裸裸的威胁更难以让人接受。 陆千尘听了都感觉心里发凉,可范直听了却面不改色,反而笑了笑,道:“皇上看来是要执意出关?” 诸厚昭寒声道:“谁也不能阻拦我!”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寒光乍现…… 第二十九章 出关 寒光乍现的同时一道乌影也破空而出。 寒光是范直长剑抹向自己脖子时的阳光反射。 乌影出自诸厚昭之手,是一条长鞭抽向范直时留下的幻影。 长鞭虽然抽飞了长剑,但终究慢了几息,范直颓然倒了下去,鲜血顺着脖子汩汩流淌。 陆千尘与江彬不待诸厚昭发话,迅速掠到了范直身边。 诸厚昭脸色发白,颤声道:“陆大哥,你一定要救活他!” 陆千尘迅速拿出金针,扎在范直的几处要穴上,江彬迅速取出棉布递给了陆千尘。 陆千尘查看了一会,以棉布缠住了范直的伤口,松了口气道:“皇上,幸好你出手及时,长剑偏了一点,颈动脉没有割破,范大人还有救!” 诸厚昭点了点头,舒了口气。 几名御林军急忙抬来担架,将范直抬了走,陆千尘跟了过去,在一旁救治范直去了。 守关的江士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候,江彬在关下高声喝道:“阳谷关总兵耿飞虎何在?” 一位裨将探出头来,拱手道:“我家将军身体有疾,不能出来见客,还请见谅!” 江彬正要怒斥,诸厚昭摆手道:“江彬,将这东西丢上去,让他转给耿飞虎!” 诸厚昭将手中的长鞭递给了江彬,江彬依言将长鞭扔上城墙,喝道:“将这鞭子交给你们耿将军去!” ………… 躲在城楼上的阳谷关总兵耿飞虎,将城门下发生的事,偷窥得一清二楚。 见范直以命相堵都没有成功后,内心叫苦不迭,心想我这辈子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 一边是内阁律令,一边是皇上驾临,听谁的? 听谁的都对,听谁的都不对,最终结果就是自己的官位不保,甚至要丢掉性命! 耿飞虎长叹一声:“这个小祖宗干嘛非得跑阳谷关来,这可怎么办?” 一旁的王参军额头冒汗,嚅嗫道:“就是刘基刘大人复生……可能也不知道怎么办!” 耿飞虎瞪了眼王参军,低声道:“要不,你真用锤子将我砸晕?” 王参军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道:“将军,这使不得!” 耿飞虎心里稍微宽慰,心想自己的部下还是很忠于自己的。 可王参军接着说道:“将军您被砸晕后,谁来主持这里大局?难不成我自己再砸晕自己?” 耿飞虎差点没憋过气去,看来这锅甩都甩不掉! 正待发怒时,裨将捧了根皮鞭走了进来,禀报道:“将军,这是皇上让江指挥使丢上来的鞭子,说是要转交给您!” 耿飞虎接过皮鞭,顿时愣了,这不是他祖上留下来的‘惊神鞭’吗?他不是留给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耿谷了吗?怎么会在皇上手里? 他忽然记起前一段时间,管家给他来信,提到耿谷在京城被一个来头很大的人缴了‘惊神鞭’,根据管家判断,应该是耿谷冲撞了一个修行者,这事他知道后也没太深究。他虽然贵为定国公阳谷关总兵,但遇上修行者,那就一文不值了,又怎么去深究? 可没想到这鞭出现在皇上手上,这么说,耿谷冲撞的可能是皇上? 皇上这时候送来‘惊神鞭’是什么意思? 耿飞虎略一思忖,额头便冒出汗来,起身道:“扶我下去见皇上!” 王参军讶然道:“将军,我们如何向兵部与内阁交代?” 耿飞虎冷笑道:“那是你的事!” ………… 诸厚昭与江彬站在城门口等了不到一刻钟,瓮城门忽然大开,耿飞虎在王参军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来到诸厚昭跟前,将‘惊神鞭’奉过头顶,跪倒在地道:“微臣耿飞虎身染风寒,接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诸厚昭接过‘惊神鞭’笑道:“耿将军镇守边疆多年,着实辛苦,如果身体扛不住,待朕打败小王子后,可以考虑将你调回兵部,兵部右侍郎的位置好像还没有适合人选!” 耿飞虎听了,心里五味杂陈,这是什么话?赤裸裸的封官许愿嘛! 可是有个前提呀,待他打败小王子! 他真没想到这位少年天子会如此犀利,先是拿自己独生子的性命来暗中要挟,然后又封官许愿来拉拢,胡萝卜加大棒,这一手老辣得那像个少年? 遇上这么厉害一位天子,他敢不站在天子这边去? 耿飞虎叩首谢恩后,引导着诸厚昭与江彬及钱宁等人进了瓮城,陆千尘也跟随着抬范直的担架进了瓮城上了城楼。 在城楼的过道上,有一排鸽子笼,里面养着几十只鸽子。 诸厚昭忽然在鸽子笼前停下,沉思了片刻,笑道:“这里的鸽子养得真肥!” 耿飞虎与王参军均愣住了,他们不知道皇上忽然称赞这几十只信鸽是什么意思。 诸厚昭接着道:“耿将军镇守北疆如此辛苦,以至于经不起风寒侵袭,让朕颇感愧疚!朕听说鸽子汤是滋补身体的佳品,对风寒有疗效,朕就将这几十只鸽子赐予耿将军炖汤吧!” 王参军一听顿时傻了眼,这可是内阁与阳谷关传递消息的信鸽呀,杀了这些信鸽,岂不彻底断绝了内阁与阳谷关最快捷的联系? 耿飞虎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只得对发愣的王参军喝道:“还不赶快叫人将这些鸽子杀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许多,剩余的犒劳远道而来的御林军!” 诸厚昭笑道:“剩余的给范直滋补滋补!” 耿飞虎连忙道:“皇上仁慈圣明!” 进了城楼大厅,诸厚昭立即吩咐道:“江彬,你领御林军出关二十里扎营,带领御林军操练,等候命令!” 江彬躬身领命,立即下楼,率御林军出关扎营去了。 待江彬离去后,诸厚昭又问钱宁道:“范直家里什么情况?” 钱宁禀告道:“范直确实很清贫,没有家丁婢女,家有老母七十多岁,夫人许氏不但要照顾老小,还经常接针线活,以补贴家用,据查范御史还欠李大人二十两银子!” 诸厚昭皱眉道:“难道一名御史的朝廷俸禄还不够他的家用?” 钱宁禀告道:“我们查清了,范大人一直如此清贫,主要原因是他将大部分俸禄周济了自己乡亲,范大人是冀州人,今年他的家乡也遭受了特大旱灾!” 诸厚昭沉默了良久,对钱宁道:“传朕旨意,升范直为督察院右副都御使,加俸禄二十两,着宗人府送范直御史府安抚金白银二百两!” 钱宁躬身领命,立即颁旨去了。 这时大厅内只剩下耿飞虎与诸厚昭,诸厚昭没有开口说话。 耿飞虎额头直冒冷汗,传说中少年天子顽劣不堪,可如今一见,这位少年天子处理的事情哪一件不英明果断?这样的天子,未来岂不是雄才大略的明君? 耿飞虎忽然跪倒在地,叩首道:“微臣愿为皇上出征竭尽全力,虽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诸厚昭呵呵笑道:“耿将军风寒症好了?” 耿飞虎再叩首,心悦诚服道:“皇上英明,深知微臣难处!其实,阳谷关官兵对北漠国小王子恨之入骨,早就想聚而歼之,然而内阁律令,我等只能遵命。如今,皇上亲临,守城官兵再次热血沸腾,我等一定听命于皇上,戮力同心,誓死消灭入侵之敌!” 诸厚昭哈哈大笑道:“好,耿将军,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请起。现在我们共同研究一下敌情,制定歼敌方略!” 诸厚昭来到舆图前,耿飞虎起身,将近期敌情详细向他禀告。 第三十章 因为未来是我们的 皇宫漱芳斋内,长公主静静地凝视着案台上的那盆君子兰,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 那盆君子兰昨天无缘无故地突然枯萎了。 长公主的心也就忽然无缘无故地碎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批阅奏章,更没有进食,甚至连茶水都没喝一口。 她就想静静地等待君子兰的复苏。 可是,君子兰就这么在她的注视下逐渐枯萎,没有了往日的葱茏,没有了往日的勃勃生机! 贴身侍女秋菊隐约知道点什么,端来一盆井水,轻声道:“公主,这盆君子兰是不是该浇水,也许浇点水,它就活了!” 长公主凄然道:“这盆君子兰岂是浇水就能救活的?就是将我的心血浇灌,也于事无补!” 秋菊听了悚然,放下水盆,宽慰道:“公主,也就是一盆君子兰,回头让宗人府再选一盆来就是,公主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也不吃不喝的,熬坏了身体可咋办?” 谁知,长公主听了,勃然变色,叱道:“多嘴的小丫头,胡言乱语,出去!没我传唤,谁也不要进来!” 秋菊吓得赶紧端了水盆悄悄退出来漱芳斋,躲在走廊角落里偷偷哭泣。 跟随长公主十几年了,长公主待她亲如姐妹,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怎么今天突然对她发了脾气,而且这也是记忆中长公主第一次发脾气! 长公主到底怎么了? 谁能劝慰长公主呢? 一阵凉风吹来,送来院外小太监的通禀声:“国师大人到!” 秋菊赶紧擦干眼泪,来到门口轻声道:“公主,大先生来了!” 虽然公主刚才吩咐没有她的传唤,谁也不见,可是大先生肯定例外。 因为大先生是公主的老师,是帝国真正的太阳。 果然,漱芳斋的大门大开,长公主亲自来到门口迎接。 一身锦白儒袍,身材瘦小,看起来年轻得很,却让人觉得有股厚重的沧桑感,这便是大先生! 大先生来到门口,轻轻点点头,便走进了漱芳斋。 长公主亲自掩上门,秋菊自然离得远远的,守在通道处。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漱芳斋的大门再度打开,长公主亲自送大先生到院门口。 也不知道大先生说了些什么,长公主出来时脸色好转了许多。 当大先生飘然离去后,长公主冲秋菊点点头,秋菊心领神会,赶紧去给长公主准备茶水与点心去了。 ………… 西山书院的后山,有座茅草亭子。 一位看起来年轻的儒生对坐在对面的一位儒生道:“师弟不觉得这事有蹊跷?” 坐在对面的儒生头发花白,看起来比称他为师弟的儒生要年长得多。 这二位就是世人传说中的大先生和二先生了。 二先生捋了一下花白胡须,不解道:“蹊跷在哪里?” “长风是怎么锁定与跟踪光明教弟子的?他的修为还达不到那个水准!” 二先生沉默了一会,道:“师兄,要不我起一卦?” “起卦又要消耗你的寿元,不值得。但这事我一定要彻查下去!” 这天夜里,一道强大的神识缓缓扫过平京城,城内所有的修行者皆悚然,一个个敛气息声。 谁都知道这道强大的神识来自那里,但谁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真真开门时,忽然不见了丑叔,只见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安稳的日子,老乞丐过不惯,走了! 真真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她还认不得字,于是生气地想:这个丑叔不太地道,公子救了他性命,也不见他道谢,还不等公子回来,说走就走,公子回来时会怎么想呢? ………… 离阳谷关三百里开外的荒漠中,有座小城,四面城墙皆以粘土筑成,城墙只有两丈来高,城内的房子大多也是由粘土筑成,因此,小城就叫土城。 土城原本也有几千居民,可半个月前,北漠小王子率军攻占了土城,将土城洗劫一空,除部分妇孺老人逃回关内外,守在城内的所有人全部战死。 如今土城成了一座空城,一座鬼城,遍地废墟,战死的居民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大街小巷,散发出阵阵恶臭。 陆千尘跟随诸厚昭,在江彬与耿飞虎的陪同下,进入土城后,看到如此凄惨的场景,震惊得脸色惨白,继而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牲!” 陆千尘没有参加过战争,更没见过如此多的人被一次性屠杀,目睹战争后的土城,他直观地面对了人世间战争的残酷,也激起了他的愤恨! 这一刻,他彻底理解了诸厚昭的思想,并且由衷赞成诸厚昭的热血行动。 大旻帝国的子民被外族屠杀,若朝廷漠然视之,这样的朝廷只能说是懦弱无能的,是腐朽没落的,也是毫无希望的。 幸而少年天子有热血,有朝气,有大无畏的精神,给人以无限希望。 陆千尘第一次用敬佩的目光看向诸厚昭。 诸厚昭则阴沉着脸,看着入城的士兵们快速地清理着尸体。 大旻帝国的御林军及边关守将,在清理百姓尸体的时候,脸上无不写满了悲愤。 在阳谷关,了解到北漠小王子居然增兵至五千,诸厚昭便命令耿飞虎再率三千轻骑跟随他出征。 入城士兵将土城清理得差不多时,诸厚昭率陆千尘三人登上了朝北的土城墙,默默地朝西北方向看去。 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荒无人烟,更没有军队出现。 北漠小王子率领的军队以游击抢劫为主,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主力在哪。 “这帮畜生会来吗?”陆千尘忍不住问道。 “知道我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来!”诸厚昭非常肯定地说道。 陆千尘不解地看着诸厚昭。 诸厚昭平静说道:“他们将关外几乎打劫一空,还迟迟不肯离去,就是等待我的到来!” 陆千尘与江彬及耿飞虎皆一脸茫然,他们实在猜不透这是什么道理。 诸厚昭笑了笑道:“因为未来是我们的。北漠国的小王子继位呼声很高,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北漠国主。他率军来到大旻帝国边关骚扰,除了积累战功,获取继位的筹码外,更重要的就是试探我,挑衅我。 同样是少年,他敢不远万里出征,而我若不敢出战,那么未来,我有什么资格与他一决高下?” 陆千尘不由得点头不已,觉得诸厚昭说得非常在理。 耿飞虎与江彬面面相觑,心里骂道:谁他妈说天子年少顽劣? 夕阳西下,土城墙上已插满了旌旗,一杆绣着大大的‘诸’字的金色帅旗,迎风招展。 诸厚昭的脸上出现了红晕,不知是被晚霞映忖的,还是被即将到来的战斗激动的。 他忽然扭头看向土城的东南方向,那里有一片高低起伏的土丘。 “我俩去那里看看!”诸厚昭忽然对陆千尘说道。 陆千尘点点头,便陪同诸厚昭下了土墙,策马来到这片土丘之上。 这里的地形有点独特,三面高高隆起,里面是块低洼地,低洼地面上覆盖着流沙。 诸厚昭与陆千尘策马冲了下去,谁知冲到流沙地带,战马忽然嘶鸣不已,撅起后蹄,将两人摔了出去。 俩人落在流沙上,虽然受到惊吓,却毫发无损。 两人看向战马时,才发现战马前蹄陷在流沙里,两匹战马使劲撅后蹄,前蹄却越陷越深。 诸厚昭见了,忽然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流沙下面是淤泥,我们人陷不进去,马却陷进去了!” 陆千尘哭笑不得,心想皇上的顽劣劲是不是又犯了,两人摔了一跤不算数,战马都陷进去了,还值得高兴吗? 诸厚昭神秘兮兮地对陆千尘低声道:“我在舆图前琢磨了好长时间,就是要选一个合适的决战地点,选来选去,选中了土城,为什么?就因为有这么一块流沙地!” 陆千尘疑惑不解,愣愣地看着诸厚昭,诸厚昭笑道:“陆大哥,自从我知道你会布灵阵后,我就想着有朝一日,你能帮我打个大胜战!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你在这里给我布个迷魂灵阵行不行?” 陆千尘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诸厚昭的用意,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果然鬼机灵!还别说,这里还真适合布迷魂阵!” 诸厚昭听了,高兴得在沙地上连翻了几个跟头。 第三十一章 一往无前地冲锋 第三天清晨,天刚放亮,土城西北方忽然出现一道黑线,黑线背后是弥漫天际的沙尘,仿佛天际刮起了沙尘暴。 眨眼间,那道黑线变成黑色的浪潮,汹涌而来。 再眨眼,春雷轰鸣般的马蹄声传来,土城的大地开始颤抖,城墙上的土屑扑簌簌地掉落。 北漠国军队终于来了。 诸厚昭笑了,他身披银灰战甲,骑着身披银灰色铠甲的战马,站在大旻帝国御林军的最前列,耿飞虎、江彬和陆千尘并排在他两侧。 两千御林军清一色银灰战甲,在朝阳照耀下,闪动着银色的光芒,凛冽森然,在土城前筑起一道银色长城。 一盏茶的功夫,黑色浪潮终于漫掩过来,在森然的战甲长城前戛然而止,迅速集结成鱼鳞方阵。 三匹黑色战马从鱼鳞方阵中驰了出来,当中是位身着暗红皮铠甲的少年。 少年虽然个头不高,与诸厚昭相仿,但黝黑壮实,一脸傲气。 两旁之人,一位像黑铁塔般,一位像深山里的棕熊。 三人在离诸厚昭四人不到二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少年看了看面含微笑的诸厚昭,沉声道:“你果真就是大旻少年天子?” 诸厚昭冷笑道:“你就是那个什么北漠小王子?” 黑壮少年傲然点了点头道:“你终于来了!” 诸厚昭沉下脸喝道:“帖木儿,你好大的胆,居然敢跑到我大旻帝国门口撒野,看来你是不准备回去继承王位了?” 北漠国小王子帖木儿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如果我击败并捉拿住大旻皇上,试问谁还敢觊觎王位?” 诸厚昭嘿嘿笑道:“如果,天上掉朵花插到你头上,你就很美了!” 帖木儿一脸茫然,他实在不理解诸厚昭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千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帖木儿这才反应过来,怒喝道:“诸厚昭,休要呈口舌之能。我率领五千狼骑,在你大旻关外驰骋征战一个月,所向披靡,打得你们大旻军队屁滚尿流,只能龟缩在长城内不敢出来,你还有脸调侃我?今天你既然来了,那我就打得你跪地求饶!” 诸厚昭并未答话,板着脸,扬起眉,‘仓啷’一声,抽出随身朴刀,身旁的江彬随即抽出朴刀,同时高声喝道:“兄弟们,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杀!” 土城墙上战鼓擂响,震得大旻帝国将士热血沸腾,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响起,两千铁甲御林军向五千北漠狼骑发起了冲锋。 陆千尘与江彬紧随着诸厚昭冲向了敌军。 耿飞虎领命在后方压阵。 当放出去的斥候禀报北漠狼骑已经朝土城冲来时,耿飞虎建议大旻军队先守土城,然后再伺机出击,但诸厚昭否决了他的提议。 诸厚昭道:“我与帖木儿的对战,就是勇气与决心的对撞,如果我们大旻军队不从气势上,不从勇气上彻底战胜对方,这帮北蛮永远不会服气,他们还会不断骚扰。为了彻底打服这些北蛮,我们一开始就必须一往无前地冲锋!” 所以这场战斗根本就不符合军事常规,没有避实就虚,就是一场硬碰硬的对决。 而且,诸厚昭命令耿飞虎的边关军埋伏在土城内,没有参加第一波冲锋。 ………… 银色的御林军冲进了黑色的狼骑海洋中,朴刀与弯刀的碰撞,火花四溅,怒骂声,惨叫声,马嘶声,此起彼伏。 头颅与断肢从天空中滚落,喷洒的鲜血,形成红色的雾,朝四周飘荡。 没有谁会在意这些,冲锋起来的战士所在意的只是挡在前面的敌人。 谁挡在前面,谁就必须倒下,没有谁能阻止我冲向前方! 这就是一往无前的冲锋。 大旻御林军的人数远逊于北漠狼骑,但他们每个人都燃烧着复仇的怒火,他们的皇上更是身先士卒,将他们的士气激发得无比旺盛。 大旻御林军全是铁甲军,几乎武装到了牙齿,北漠狼骑的弯刀很难伤到大旻御林军。因此,北漠狼骑根本无法挡住大旻御林军的冲锋。 大旻御林军就像一支银色的犁头插进了黑色的土地,不停地掀起黑色的泥浪。 而犁尖正是江彬、诸厚昭、陆千尘三人。 江彬乃是大旻帝国御林军指挥使,也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武力在整个大旻帝国都能排进前几,所以北漠狼骑岂能撄其锋?他在诸厚昭的左侧,手起刀落,砍得北漠狼骑人仰马翻。 陆千尘护卫在诸厚昭的右侧。 当时在制定作战预案时,耿飞虎见陆千尘太年轻,而且长得腼腆秀气,所以当皇上提议陆千尘保护他的右侧时,他提出了异议,坚决要求自己护卫皇上的右侧。诸厚昭当时就提议两人比试,结果耿飞虎与陆千尘大战一百十回合,也没击败陆千尘。事后,按耿飞虎的说法,陆千尘的武力应该不在江彬之下。 不过,陆千尘初临战场,严重缺乏实战经验,一开始根本不敢出刀杀人。可那些北漠狼骑挥动着嗜血弯刀,朝他冲来,凶狠狰狞的面孔映入他的脑海时,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土城内横七竖八百姓尸体画面,一种愤怒后的厌憎情绪油然而生。 北漠狼骑是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恶魔就当挥刀斩之,当初师姐讲故事时就这般对他讲过。 于是,看着第一名北漠狼骑挥动弯刀斩向自己时,他的朴刀后发先至,从北漠狼骑的脖子上一挥而过,硕大的头颅飞上了天空,无头的腔体喷出的热血溅了了他一身,但他由于厌憎而无所怜悯,由于愤怒而无所畏惧,于是他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他的身边,飞上天空的头颅越来越密集,倒下的躯体前赴后继,甚至鲜血都粘结了他的眼帘,他的眼前一片暗红。 终于,他的战马所到之处,北漠狼骑恐慌得纷纷避让。 诸厚昭虽然年少,但或许是身躯中流淌着先祖的血性,他冲进北漠狼骑的那一刻起,就兴奋得嗷嗷叫,如同饥饿的野狼遇见了血食。 诸厚昭从小就喜欢练武,身手自然也不弱,再加上他的凶狠劲,挡在他前面的北漠狼骑也望风披靡。 半个时辰不到,大旻御林军就冲破了北漠狼骑的阵型,来到了北漠军队的后方。 而北漠军队之所以不敢全力包围大旻御林军,一方面是大旻御林军实在是太犀利,他们来不及,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一直忌惮守在土城的边关军,害怕他们突然发动冲锋。 待大旻御林军冲破他们的阵型,来到他们的后方时,北漠国的军队实际上已经处于被两面夹击的危险中。 但在大旻御林军穿透了他们的阵型后,北漠狼骑依然阵型不乱,也足见这支军队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 帖木儿能在关外纵横驰骋,大旻守军拿他毫无办法,说明他具有相当高的军事才能。 帖木儿当然清楚现在战场上的形势,他很生气,气得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咒骂诸厚昭:这个王八蛋,打的什么战,怎么一点章法都没有! 显然帖木儿有点措手不及! 但片刻后帖木儿便镇静了下来,吹响号角,进行变阵,欲将狼骑分成前后两队,分别对抗两面之敌。 可是,北漠狼骑的阵型刚动,土城内炮响连天,边关军在耿飞虎的率领下,向北漠狼骑发起了冲锋。 边关军是支轻骑兵,比御林军的速度要快得多,他们手持长矛,以雁翎阵型,冲进了北漠狼骑中。 北漠狼骑正在变阵中,被边关军一冲,顿时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而已经冲到北漠狼骑后方的御林军,这时候已经完成了集结,诸厚昭再次挥起朴刀,御林军像下山猛虎般,对北漠狼骑的后方发起了猛烈地冲击。 北漠狼骑虽然强悍,但由于处在变阵的忙乱中,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各自为战,又如何抵挡得住大旻军队的两面夹击? 只抵抗了一盏茶的功夫,北漠狼骑的阵型就溃散了,呈散兵游勇状,被大旻军队追赶绞杀。 帖木儿见败局已定,果断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北漠狼骑一窝蜂朝西北方溃逃而去。 边关轻骑乘胜追击,斩杀了几十名伤残落后的狼骑后,诸厚昭下令鸣金收兵。 土城外的战场上丢下了上千具北漠狼骑尸体,战场的沙地被鲜血染成暗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诸厚昭与陆千尘勒马缓缓行过战场,他俩银色铠甲已被鲜血染红,甚至脸上还有血珠缓缓滴落。 “我斩杀了至少十几名狼骑!不过,好像你比我杀的还多?”诸厚昭骄傲地对陆千尘说道。 陆千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笑了笑道:“我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敌,所以一开始还有点害怕,但你好像一直都很勇猛,难道你天生就是领兵打仗的料?” 诸厚昭知道陆千尘是个真诚的人,不会刻意说恭维自己的话,所以听了陆千尘的话,格外高兴,他哈哈大笑道:“要知道,我的祖上可是白手起家,一路征杀,才博取天下的,我诸家子孙岂有不能打仗的道理?我最崇拜的就是太祖,最惬意的事便是一往无前地冲锋,将任何阻挡我的敌人斩落马下!” 陆千尘心想:这家伙原来是个好战分子,怪不得朝廷内阁要对他限制了!他不想诸厚昭再自吹自擂下去,便讪然一笑道:“那个北漠小王子,这一仗惨败后,还会再来吗?” “如果不来,他就不是那个狂妄的小王子了!” 第三十二章 为什么我们会输 “为什么我们会输?” 在离土城不到三十里的地方的一片废墟中,坐在篝火旁的帖木儿,对身边铁塔一般的铁将军及黑熊一般的熊将军愤怒地吼道。 铁将军垂头丧气道:“我征战沙场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打仗的!” 熊将军咕隆道:“那个大旻小皇帝简直是胡闹!” “可是我们就是被他乱打一气打败了!”帖木儿愤怒地捶着沙地吼道。 熊将军又咕隆道:“王子,我们也抢了不少东西了,要不我们撤回去?” “废话!我就这么撤回去,还不被我大哥帖木罕讥笑死?我父王会怎么想?王庭里那帮忠于帖木罕的大臣们会怎么想?”帖木儿因激愤,眼里充满了血丝,声嘶力竭的吼道:“不行,我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将那个小皇帝等来了,只要我打败了小皇帝,父王就一定会对我青睐有加,那帮大臣们更就无话可说了!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们怎么能放弃?” 铁将军沉默不语,熊将军等了片刻又咕隆道:“可是,我们军队刚吃了败仗,士气低落,再战,还有可能被打败呀!” 帖木儿忍住怒火,恨恨道:“传令下去,只要明天我们打败了大旻军队,我们抢来的所有财富全部分给大家!另外,明天我们三人直接挑战诸厚昭,只要他敢出战,我们将他一举拿下,大旻军队岂不彻底溃败?” “他身边的三个将军武力也不弱,万一……” “你怎么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你真是狗熊一个吗?” ………… 第二天一早,北漠狼骑果然卷土重来。 但大旻军队却没有列阵以待,而是坚守土城内不出。 这让帖木儿又很纳闷,明明昨天他们打了胜战,士气正盛,为何像打了败仗似的,缩在城里不出战? 帖木儿策马来到前沿高声骂战:“大旻小皇帝,昨天被你偷袭得手,并不能说明你赢了,有本事出来,我们今天捉对厮杀,谁赢了,谁才有真本事,谁才是真英雄!” 帖木儿的骂战引起了守城士兵的哄堂大笑,他们觉得这个小王子就像没长大的孩子,将打战当成了小孩子过家家,输了还嘴硬,死活不认输! 守城士兵的大声哄笑,将北漠士兵包括铁将军和熊将军都羞燥得低了头。 帖木儿勃然大怒,高声骂道:“诸厚昭,你像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不出来,算什么英雄?” 可是,就这样辱骂,诸厚昭依然没有出现在城墙上。 帖木儿喋喋不休的骂了一个时辰,土城内依然毫无动静。 北漠狼骑好不容易激起的锐气与士气,就在帖木儿的谩骂中,被消耗殆尽。 就在帖木儿与北漠狼骑都垂头丧气时,土城内号角连天,几声炮响,城门大开,诸厚昭领着耿飞虎、江彬及陆千尘率军冲了出来。 帖木儿与北漠狼骑将士们都大吃一惊,慌忙做迎战准备。 可诸厚昭并没有发起冲锋,而是策马来到阵前,哈哈笑道:“帖木儿,我念你年幼无知,准备放你一马,没想到你不知好歹,非要赶来送死?” 帖木儿气得暴跳如雷,吼道:“诸厚昭,我今天要跟你一对一决战,你可有胆量迎战?” 诸厚昭收敛笑容,厉声道:“帖木儿,你这个无赖小儿,我们今天就派出三人单挑,如果你们再输了,我们必将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帖木儿也不搭话,与铁将军及熊将军放马冲了过来。 于是,诸厚昭截住帖木儿,陆千尘截住铁将军,江彬截住熊将军,捉对厮杀了起来。 陆千尘第一次对战,虽然他天生神力,武艺也很了得,但实战经验太少,又对上了北漠军队中战力最高经验最丰富的铁将军,没几个回合,就被逼得左拙右支,险象环生。 诸厚昭也不是帖木儿的对手,没几个回合,也感觉吃紧的很,于是,他对陆千尘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朝土城东南方向撤退。 帖木儿与铁将军岂肯放过这次机会,两人毫不犹豫地追击诸厚昭与陆千尘去了。 江彬与熊将军打了个旗鼓相当,两人在原地杀得难解难分。 诸厚昭与陆千尘逃进那片低洼地,帖木儿与铁将军也毫不犹豫地追了进来。 看着诸厚昭与陆千尘就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帖木儿与铁将军快马加鞭,并高声叫道:“大旻小皇帝,哪里跑,如若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不死!” 听到帖木儿的叫喊,诸厚昭与陆千尘居然停了下来,很怪异地冲帖木儿两人笑了笑,而后道:“帖木儿,你有本事就上来呀!” 他们之间仅相隔一片平缓的沙地,帖木儿大怒,与铁将军提缰冲了过去。 谁知他们的战马冲进沙地,忽然前蹄陷了进去,战马撅起后踢,拼命挣扎,却将二人从马背上摔了出去。 两人大惊,急忙爬了起来,拿起弯刀,准备与可能冲下来的诸厚昭和陆千尘战斗。 但诸厚昭与陆千尘并没有冲下来,却依然勒马站在高坡上,冲他们讥笑不已。 帖木儿与铁将军愤怒至极,提起弯刀,朝两人冲了过去。 可是明明近在咫尺,帖木儿与铁将军冲了一刻钟还是没有冲到他们眼前。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刚停下来,诸厚昭有冲他们诡异笑道:“帖木儿,你有本事冲上来呀!” 于是,帖木儿与铁将军又提刀愤怒朝前冲去,结果冲了一刻钟,还是没有冲到诸厚昭跟前。 这时候,铁将军感觉出怪异,回头一瞧,发现他们的战马就在他们身后,他们冲来冲去,原来就是在沙地上转圈。 铁将军额头上冒出冷汗,焦急道:“小王子,我们中计了,落入了大旻人的圈套!” 帖木儿环首四顾,见自己冲来冲去,居然还是在原地,不由得慌了神,急忙道:“我们快从原路退回去!” 两人也顾不得战马,掉头朝来时的入口处冲了过去。 可是入口明明就在不远处,两人冲来冲去,那入口总在不远处。 两人累得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到地上,讶然发现,他们就坐在战马身边。 两匹战马越挣扎,蹄子陷得越深,此时它们也累得口吐白沫,直喷鼻息。 帖木儿毕竟是个少年,那遇过这种怪异地事?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鬼打墙’?这么一想,惊恐便迅速攫取了他的心智,他尖叫一声:“有鬼啊!” 然后,整个人像发了疯似的又朝出口冲去,铁将军害怕诸厚昭与陆千尘半路上杀出来,也只好跟着帖木儿朝外冲。 第三十三章 你太鬼了 诸厚昭站在高处,看着帖木儿和铁将军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在洼地里转来转去,高兴得手舞足蹈,捶着陆千尘的肩膀道:“陆大哥,这太好玩了,我们暂且不捉拿他们,让他们累死得个半死,再像拎死狗一样将他们拎出来!” 陆千尘也忍俊不住,笑道:“这个迷魂阵至少可以维持两个时辰,可惜我只能布这么简单的,稍微复杂一点,阵内还可以出现鬼怪幻象,那就更能吓死人了!” “有这样就够了,走,我们返回战场,是该剿灭北漠狼骑的时候了!”诸厚昭与陆千尘勒马驰回了土城。 这时候,江彬仍然与熊将军你来我往地厮杀,诸厚昭叫道:“江统领,不要再逗那头熊了,斩了他!” 江彬是大旻帝国御林军的统领,武力是超一流的强悍,所有人都奇怪他怎么可能与北漠区区一位偏将战至现在? 原来,江彬是按照诸厚昭的要求,暂时拖住熊将军,也暂时拖住了北漠军队。 江彬听到诸厚昭的叫喊,便奋起神勇,手起刀落,一刀将熊将军斩于马下。 与此同时,诸厚昭举起朴刀,示意大旻军队向北漠狼骑发起冲锋。 北漠狼骑本就士气低落,现在三名将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哪还能抵抗大旻军队的冲锋? 近五千名大旻铁骑如下山猛虎般冲进狼骑阵中,北漠狼骑一触即溃,一窝蜂地逃命。 大旻军队这次毫不留情,一路追杀,杀得北漠狼骑尸体遍野,五千北漠军队全军覆没。 追剿北漠军队的任务由耿飞虎领军去完成,诸厚昭与陆千尘及江彬三人带领一小队人马,转回了低洼地。 这时候,帖木儿与铁将军两人已经累瘫在沙地上。 诸厚昭哈哈大笑,高声喊道:“帖木儿,你的五千狼骑都已经做了无头鬼,你现在如果跪地求饶,我可以保证不砍你头!” 帖木儿与铁将军听了,顿时傻了眼,又见诸厚昭优哉游哉地站在高地上对他们指指点点,帖木儿悲愤交加,提起弯刀拼了命地朝诸厚昭三人冲来。 结果冲了半天,依然冲回了原地。 帖木儿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惨白,翻着眼,对着天空发呆,而铁将军更是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一动不动。 诸厚昭见再耗下去也耗不出什么花样,便示意陆千尘撤阵。 陆千尘下了高地,从高地边缘挖出一块黝黑晶石,几名御林军一拥而上,将毫无抵抗能力的帖木儿和铁将军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陆千尘从低洼地四周挖出五块不同颜色的晶石后,彻底解除了‘迷魂阵’。 这些五彩晶石,是陆千尘离开荆州那座山的时候,从‘老不死的’师傅曾经囚禁他的那座迷魂阵中挖出来的。 陆千尘跟随‘老不死的’学了很多阵法基础,比如说数理推衍,比如说星相八卦等等,那座迷魂阵实际上就是师傅给他实践的场所,所以,到后来,他也掌握了迷魂阵的内在规律,也就会布置简单的迷魂阵了。 迷魂阵看起来挺玄,可说白了,就是通过那五块五行晶石改变了一定区域内的五行灵气的运行规律,从而让进入这片区域的人产生错觉。 这阵法原理说起来简单,但布置起来却并不简单,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布阵区域内的五行灵气运行的判断,以及五行晶石位置的计算。 在陆千尘没有开窍,不能感受到天地灵气的情况下,这种计算与分析判断是个很费神的事,所以以他现在的计算能力,他只能摆出这种毫无杀伤力的简单灵阵。 ………… 几名御林军拖着五花大绑的帖木儿和铁将军,跟随诸厚昭三人返回了土城。 帖木儿与铁将军被押进土城大帐后,御林军将他俩强行按跪在地,诸厚昭拎着‘惊神鞭’来到帖木儿跟前,冷笑道:“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关键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这就很可惜!更可惜的是,本来就要继承王位,结果在我大旻境内丢了脑袋,你说冤不冤?我就想不明白,你年纪轻轻,非要作死干嘛呢?” 帖木儿低着头闭着眼,一言不发。 铁将军哀求道:“皇上,小王子年幼无知,还请您看他年幼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饶了他吧!要杀,请陛下杀我解愤!” 诸厚昭沉默不语,来回晃悠了十几圈,才说道:“我要是杀了你,估计北漠老国王不心疼死,也会气死。为了不让老国王死得太早,朕就饶你一条性命!” 铁将军闻言,赶紧磕头谢恩不止。 诸厚昭瞟了一眼帖木儿,沉声道:“不过,胡作非为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你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说完,诸厚昭将‘惊神鞭’丢给御林军,吩咐道:“一人鞭打五十,然后放了他俩!” 御林军将二人拖到账外,执行鞭罚去了。 江彬和陆千尘都疑惑不解,看着诸厚昭,正准备问话时,诸厚昭摇摇头,两人便没再言语。 不一会,耿飞虎率军打扫完战场回来了,进了大帐,便问道:“陛下,为何放了帖木儿?即便不杀,也要拿帖木儿换些财富来呀!” 诸厚昭摇头道:“杀了他,两国就要开战,这时候我大旻帝国正遭遇旱灾,开战显然对我们不利。换财富,北漠老国王会丢得起这个人吗?丢不起,还是要开战,所以,我们只能放了他!” ………… 大旻军队稍作休整后,便向阳谷关撤退。 撤退途中,诸厚昭与陆千尘骑马并肩而行,陆千尘忽然问道:“为什么?” 诸厚昭知道陆千尘问的为什么是什么,低声道:“北漠国大王子与小王子为了王位争得不可开交,我杀了小王子,岂不结束了他们王位之争?他们争得越久,我们就越安稳,你说是不是?再说,如果帖木儿能够继承王位,你说他以后还敢对我大旻起非份之想吗?” 陆千尘笑了笑,低声道:“你太鬼了,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诸厚昭微涩一笑,低声道:“别的原因,那就不能说了!” 陆千尘立马转换话题道:“这次,我能不能拿到二等军功?” 诸厚昭笑道:“那是当然!” 可说完又了马上皱眉道:“哦,我还忘了一件事,还要给你弄个军籍!” 陆千尘面露不悦,诸厚昭嘻嘻笑道:“小事情,小事情,我回去后立马封你为御林军副指挥使,不就解决了军籍吗?” 陆千尘笑道:“不过,我可不会真的去当什么副指挥使啊!” 第三十四章 ‘介绍信’是什么东西呀? 皇上打了大胜战,凯旋而归,按说是特大喜讯,无论如何迎接场面应该隆重而热烈,但诸厚昭回到平京时,迎接的场面却显得极其冷清。 没有鲜花夹道,没有文武百官十里相迎,甚至没有礼乐,只有内阁几个成员在皇上快到东城门时,才气喘吁吁赶了过来迎接。 内阁首辅杨亭湖躬身道:“由于没有信鸽传递消息,臣等刚刚才得知皇上回京消息,所以没有来得及安排,还请皇上恕罪!” 杨亭湖简单的几句话却很讲究:第一,皇上您将信鸽给杀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你回来了……即便知道也不知道,这是内阁对您居然掐断通讯手段的态度。第二,用的是‘皇上回京’闭口不提皇上凯旋而归,也就是不承认皇上打仗的事——因为谁也不知道您去打仗了! 不知道听没听懂杨亭湖的话里话,诸厚昭反正心情大好,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挥挥手道:“老师,你们忙你们的,也没必要来迎接我,平京的道,我们还很熟。” 这句话要是别的大臣听了,肯定尴尬得诚惶诚恐,可是杨亭湖作为诸厚昭的老师,当然知道他的性格与说话方式,他知道他的学生这时候说的是实打实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因此,也没多作解释,与内阁几个大臣簇拥着诸厚昭返回了皇宫。 ………… 陆千尘早在接近平京时,就跟诸厚昭打了招呼,提前转道西门回经久堂了。 回到经久堂,陆千尘与顾郎中打过招呼后,便背着行囊来到后院。 进了后院,就见真真正躬着身子,在水井旁吃力地提水,于是他轻轻地走过去,一把拽住了绳索。 真真吃了一惊,回头见是陆千尘,柳叶细眼里立即蒙上了一层水雾,小手在围裙上来回搓揉,低头道:“回家也不说一声。” 陆千尘心里感到一阵温热,揉了揉真真的头,笑道:“以后这种事我来做。” 真真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买卤菜去。” ………… 吃晚饭的时候,陆千尘问道:“怎么没见丑叔?” 真真从房里拿来一张纸条,递给了陆千尘。 陆千尘看过纸条,思忖了一阵子,也没说话。 真真忍不住道:“他写些什么了?怎么说走就走了?公子,不是我得罪了他吧?” 陆千尘这才想起真真认不得字,怅然若失道:“他是个自在惯了的人,怎么可能一直呆在我们这呢!” 真真也听不太明白陆千尘所说的话,一边给陆千尘夹菜,一边小心问道:“公子,这次出去十几天,干嘛去了呢?” 见真真给自己碗里夹满了卤口条,自己却只夹着青菜吃,陆千尘蹙眉道:“真真啊,你看你小脸蜡黄,连头发都是黄的,这都是营养不良造成的,你要多吃点肉,成天吃青菜怎么行呢?我们现在也不差钱,是不?” “公子以后还要娶少奶奶,得攒钱,是不?”真真细声道。 陆千尘差点没被噎着,急忙给真真夹了一大筷子卤口条,嗔道:“你天天吃青菜,就能给我攒个少奶奶来?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真真低着头扒着碗里的米饭,再没吭声,只是忽然感觉眼睛有点迷糊,于是抬起手腕擦了一下眼。 陆千尘愧疚地抚了抚真真的头,低声道:“我们是兄妹,不是外人,你要是面黄肌瘦,别人会说我对你不好,是不?” 真真努力地点了点,终于将卤口条夹进了嘴里。 陆千尘忽然笑道:“真真,从今天起,我教你认字可好?” 真真抬起头,小脸因兴奋终于有了一抹红晕,含糊道:“太……好了!” “别噎着!” 两人低着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吃完了晚饭。 洗漱完毕,陆千尘找出一本《千字文》教真真边读边写,教了一个时辰,陆千尘怕真真记不住,便道:“今天就学到这,明天再学。” 真真点头道:“公子刚回来,早点休息。” 吹熄油灯,屋里一片漆黑。 陆千尘刚躺下,就听真真忽然问道:“公子,你还没告诉我,这么多天干嘛去了呢?” 陆千尘随口说道:“打仗去了。” “啊?”真真惊讶得从床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道:“你又不是军人,打什么仗?” 陆千尘于是将这十几天的经历给真真描述了一番,描述的过程中当然不乏自豪感。 真真一直静静听着,一声没吭。 陆千尘讲着讲着,听真真一直没有吭气,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便住口了。这时候真真却忽然开口道:“你说皇上?难不成那天跟我们在一起的小乞丐是皇上?” 陆千尘这才想起真真并不知道黄三就是皇上,想着与真真生活在一起,这件事终究隐瞒不住,便道:“你知道就行,可不能让别人知晓!” 真真‘嗯’了声道:“既然黄三就是皇上,你让他给你开个介绍信,直接去书院报到,不就完了,还拼命挣军功,费神去考试干嘛?” 陆千尘道:“书院的事,皇上都干涉不了!” 说完,陆千尘忽然感觉有点懵,因为他忽然觉得真真说的话中有那里不对劲,努力思索了会,问道:“真真,‘介绍信’是什么东西呀?” “我也不知道,就是说话的时候,嘴里蹦出了这么个词。” 陆千尘无语,真真也无语,因为她片刻之后便发出绵细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不久,陆千尘也进入了梦乡。 他又作起了那个梦,他梦见自己坠下了山崖,坠向了无底的黑暗深渊。 不过,这次,他在坠落的过程中,腋下忽然生出了一对白色的翅膀,他能在无尽的黑暗中飞翔。 他在黑暗中寻找白色的光明,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白色的光明中有呼唤他为‘孩子’的母亲。 然而他飞翔了很久,也没找到那团白色的光明,他焦急地呐喊,无尽的深渊却没有半点回音。 然后,他一头撞在了一座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山上。 那座山忽然动了,然后山上忽然射出两道血色光芒,他吓得赶紧飞上高空,却惊恐发现那座山其实就是一只头颅。 那头颅狰狞恐怖得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惊慌得顾不得去看怪物的身躯,振翅往高空飞去。 可是下一刻,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吸入无底的黑洞中。 就在他要掉进黑洞的那一刹那,那团白色的光明出现了,他焦急地大声呼喊“母亲,母亲……”,然后便感觉一只温柔的手抓住了他! 他的耳畔响起焦虑的呼唤:“公子,公子,你醒醒……” 陆千尘一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攥着真真的小手。 窗外,天色已蒙蒙发白。 第三十五章 当官的好处 皇宫中御书房内,长公主端坐在诸厚昭的对面,静静听着诸厚昭的讲述。 当诸厚昭眉飞色舞口沫四溅地讲完征战小王子所有过程后,长公主平静说道:“皇弟,你打了胜战,皇姐我理当高兴。你聪明勇敢,有先祖遗风,这一点我非常欣慰。可是,我为什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皇姐心情不好呗!”诸厚昭撅嘴道。 “我为什么心情不好?”长公主叹口气道:“因为你干了不该干的事!皇帝该干的事是治理国家,而不是卫戍边疆。你不是将军,是皇上!按照父皇遗昭,我也只能辅政到你十六岁时,你不好好学习政务,却整天想着征战四方,叫我如何安心?” “要不皇姐就不要归政,直接当皇帝就是了,我当你的大将军,这样多好?” 长公主无语,笼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她与诸厚昭是一母所生,她现在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真实,一母所生,怎么差别这么大呢?尽管她非常疼爱自己的弟弟,不想让自己的弟弟承受更多的压力,但不承担更多压力,也不代表你就可以放浪呀! 长公主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又叹口气道:“你这次人事任命也不够慎重,耿飞虎调任兵部右侍郎,没什么问题,范直升任都察院右副都御使也说的过去,可是你突然任命陆千尘当御林军副指挥使,这也太不着调了吧?内阁都不知道陆千尘是谁,你叫我怎么批复?” “咦,皇姐,陆大哥,你不是认识吗?任命陆大哥为御林军副指挥使,也只是解决他的军籍问题,好给他有个考书院的资格。再说了,如果不是陆大哥要考书院,凭他的武力,凭他的才能,当个御林军副指挥使,还不绰绰有余!关键人家还不干!皇姐,你没看到陆大哥在战场上的英勇,连耿飞虎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人才,给个军籍还不应该吗?” 诸厚昭越说越激动,长公主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看着诸厚昭道:“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诸厚昭点点头,长公主终于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依了你!” ………… 陆千尘没想到真真的记忆力好得惊人,连教三天,几百来个字,她在第四天居然可以一字不错地默写出来,虽然有几个字读音不太准确,但陆千尘怀疑是不是自己读错了,因为他的读音含着浓浓的荆州腔,现在还跟真真学习京腔。 这天上午,陆千尘照例练完武术后,正准备到前堂陪顾郎中坐堂,江彬忽然来了。 陆千尘很吃惊,因为御林军指挥使江彬可不是个闲人,他来了,说明肯定有要事。 “恭喜陆副指挥使,你的任命下来了!”江彬冲陆千尘抱拳道。 陆千尘愣了愣,这才想起皇上的承诺,于是笑道:“这么快?不过,江指挥使,你也知道我只是要个军籍,争取一个报考书院的资格而已,这个副指挥使头衔当不得真!” 江彬笑道:“这个我知道,但是,这个头衔对你考书院也大有好处!” “哦?”陆千尘惊讶道:“这怎么说?” “你考书院是不是要考骑射?”江彬道:“骑射,你在这个小院子里能练习吗?” 陆千尘恍然大悟,兴奋道:“你是说我可以到御林军大营练习骑射?” “御林军副指挥使到自己的大营练习骑射,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江彬笑道:“另外,我给你配匹战马,这样你出行也方便些,至于马匹,你到大营自己选吧!” 陆千尘没想到皇上随便给他封个官,居然有这么多好处,于是高高兴兴地随江彬去了御林军大营。 御林军大营在平京城南,方圆上千亩,跑马场、射击场、演武场一应俱全,陆千尘进了御林军大营,有点茫然无措。 江彬递给他一块铜质腰牌,笑道:“这是你身份的证明,凭这块腰牌,你可以自由进出御林军大营了!” 陆千尘接过腰牌,江彬又招来一位御林军士兵,对陆千尘道:“这是我配给你的亲兵,有什么事,让他代办就行了!” 那位士兵立即单膝跪地行礼道:“王冲见过大人!” 陆千尘有点不习惯,拽起亲兵,江彬道:“王冲,陆副指挥使第一次来,不熟悉,你先领他去马场看看,先去挑一匹战马,然后再陪他熟悉一下大营!” 王冲抱拳行礼应了声后,便陪同陆千尘朝马场走去。 马场的东南角是一片草地,草地上放养着几百匹战马。这些战马为清一色的骠黄马,一律高大神骏,而且被驯服得很温和。 陆千尘在王冲的陪同下,来到围栏前。看着这些骏马,陆千尘很满意。 就在他要随便选一匹时,却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嘶鸣声,陆千尘诧异地扭头寻声看去,却见最角落处有一匹纯黑小马,正在龇牙咧嘴朝靠近它的几匹大黄马愤怒嘶鸣。 那几匹大黄马居然刹那间惊恐地躲开,似乎它们很畏惧这匹小黑马。 陆千尘见这匹小黑马卓尔不群,而且模样也十分漂亮,不由地来了兴趣。 当他来到小黑马跟前时,王冲却道:“这匹小黑马极其暴烈,来了一年多也没被驯服,大人如果要选坐骑,还是不要选它的好!” 陆千尘听了‘哦’了一声,眼睛却没离开小黑马,这时候,小黑马也感受到了陆千尘的目光,它眨了一下眼,然后扭头乜斜着陆千尘,仿佛在说:小样,盯我看干嘛? 陆千尘越看越觉得这匹小黑马有意思,就对王冲道:“我就选它!” 王冲咂嘴道:“大人选它……那你还要亲自去驯服啊!” 陆千尘没有驯过马,但他不相信马会驯不服。 于是他解开小黑马的缰绳,朝小黑马走了过去。 小黑马其实并不小,体型与普通马差不多,只是与骠黄马比起来要明显小一圈,加上它是纯黑色,所以在马群中看起来显得格外小。 小黑马见陆千尘朝它走过来,一直乜斜着的眼神忽然警惕起来,鼻息骤然急促,厚厚的嘴唇往上掀起,露出洁白的牙齿。 “大人,千万小心,黑马发怒了……”王冲急忙喊道。 第三十六章 有马叫‘滚蛋’ 王冲声音刚落,小黑马已然撅臀扬蹄朝陆千尘踏来。 陆千尘吃了一惊,急忙侧身躲过,心想这家伙果然暴烈! 谁知前蹄刚落地,小黑马居然张开马嘴,又朝陆千尘手臂咬来。 哟,马还咬人,陆千尘心里发怒,一巴掌朝马头挥去。 陆千尘的巴掌结结实实搧在马脸上,将小黑马的头搧转了过去。小黑马疼得发出一声尖嘶,又扬起马蹄朝陆千尘踢来。 陆千尘趁马头转过去的瞬间,早已一把薅住小黑马的鬃毛,翻身骑上了马背。 小黑马前蹄踢空,忽然感觉背上多了一个人,顿时愤怒地狂奔起来。 小黑马在马场内狂奔,为了将背上人摔出去,一会儿急停,一会儿撅踢子直立,就差倒地打滚了。 陆千尘自骑上马背那一刻起,双腿便像生了跟似的,牢牢夹住马肋,双手死死抓牢缰绳伏在马背上,任小黑马肆意折腾。 小黑马就这样在马场内不停地狂奔,不停地折腾,可是怎么折腾就是没办法将背上的人摔出去。 一直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小黑马终于累得口吐白沫,老老实实站住休息,心想这是个什么人啊,怎么像牛皮糖似的,粘上了就甩不掉! 其实伏在马背上的陆千尘此刻已被小黑马颠得头晕脑胀恶心欲吐,也幸亏是他体质好,否则早就被颠散了骨架。 小黑马停下来的时候,陆千尘脸色煞白,大口喘着粗气。 想着开始小黑马乜斜着他的样子,陆千尘很恼火,心里发狠道:这个小畜生实在是嚣张,看来今天不将它折腾爬下,看来还会被它蔑视。 于是为了不被小畜生蔑视,陆千尘挥起马鞭抽在小黑马的肥臀上,小黑马吃疼不过,嘶鸣一声又狂奔起来。 陆千尘紧伏在小黑马的身上,咬牙忍住胃里的翻腾,随着小黑马又蹦跶了半个时辰。 小黑马终于又累得停了下来,陆千尘不依,又抽了小黑马几鞭子,小黑马这次蹦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口吐白沫不蹦了。 陆千尘连抽三鞭子,小黑马只是撅撅后踢,死活不蹦跶了。 围栏外的王冲高兴叫道:“大人,小黑马驯服了!” 陆千尘这才翻身下马,伏下身子干呕了一阵子。 待他直起身子,恶狠狠地瞪着小黑马时,小黑马乜了陆千尘一眼,忽然打了个喷嚏,溅了陆千尘一脸的鼻汽。 陆千尘挥起马鞭就要抽它,小黑马立即摇头摆尾,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陆千尘见这小黑马虽然贱得很,却颇具灵性,便忍住了,没再下狠手。 小黑马伸过头,舔了舔陆千尘的手,表示了绝对臣服。 陆千尘摸了摸小黑马的头,牵着它来到马槽边。王冲很快弄来一些豆料,作为小黑马臣服的奖励。 休息了一会,陆千尘见小黑马也恢复了体力,便同王冲一道给小黑马上了马鞍,骑着小黑马在御林军大营里转了几圈,熟悉了一下情况,然后便骑着小黑马回经久堂了。 真真见陆千尘忽然牵了匹马回来,吓了一跳,红着脸小声问道:“公子,我们需要买马吗?” 陆千尘知道真真抠门,如果自己突然买匹马,那还不将她心疼得睡不着觉? 陆千尘赶紧道:“是御林军配的,不用花钱!” 真真一听立即高兴起来,笑道:“真的?那太好了!” 说完,就走过来要抚摸那浑身像披了黑绸缎似得小黑马,小黑马急忙闪开,还冲真真打了个喷嚏,淋了真真一脸鼻汽。 真真又惊又怒,抡起小拳头擂了小黑马几拳,骂道:“这是什么马,真讨厌!”骂完不解气,又踢了小黑马几脚,叱道:“滚蛋!” 小黑马掀掀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模样就像淘气的孩子恶作剧成功后,露出来的讪笑。 陆千尘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这家伙贱得很,一开始也喷了我一身鼻汽!” 真真红着脸去打水擦洗,陆千尘便随手将缰绳绕在了院中的老梨树上。 真真洗完后,又打水给陆千尘擦洗了一番,然后两人走进厨房开始吃饭。 真真今天除了炒了盆青菜外,又特意烧了盆香气四溢的红烧肉。 两人正低头津津有味地吃着饭,陆千尘忽然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尅了一下。 陆千尘一惊,急忙回头,讶然看见一只硕大的黑乎乎马头伸进了窗户,正在龇牙咧嘴地看着他。 陆千尘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夯货,难不成你也要吃饭吃肉?” 那硕大的马头轻轻点了点,陆千尘大怒,一巴掌搧了过去,吼道:“滚蛋!” 那马头居然灵巧地缩出窗外,避开了陆千尘的一巴掌。 这次轮到真真忍俊不禁,咯咯笑得直不起身。 陆千尘尴尬道:“这马太贱,看来我还是将它送回御林军大营好些,否则放在我们小院子里,它一旦疯劲犯了,还不知道要将这院子折腾成什么样!” 真真忍住笑后,道:“也是,否则它也要天天吃饭吃肉,我们哪养得起!” 两人吃完饭,来到正在晃悠的小黑马跟前,陆千尘忽然道:“这匹马,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可好?” 真真道:“好呀!” “那叫什么呢?” “滚蛋……” “啊?”陆千尘回头才发现真真又被小黑马的尾巴扫了一下。 真真怒道:“干脆就叫它‘滚蛋’!” 陆千尘嘿嘿一笑,对小黑马道:“你这个夯货,贱得不行,我们决定给你取个名字叫‘滚蛋’!” 陆千尘说完还忍不住嘿嘿笑个不停,小黑马眨了眨眼,心想:这名字挺耳熟,好像经常被人提起,记得某人说,世上本无名人,只是名字被人提得多了,那人便成了名人,照此推断,我今后必将成为名马! 于是,小黑马眼里闪过亮光,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咯咯……它点头同意了!”真真又笑弯了腰。 陆千尘暗暗自嘲道:我有个师傅叫‘老不死的’,现在好了,弄匹马还叫‘滚蛋’,这些乖张的名字咋就让我遇到了呢? 陆千尘开了后院门,牵出小黑马,翻身骑上后,喝道:“滚蛋,我们回御林军大营去……” 第三十七章 水灵印象 西山书院入学考试要考礼、术、书、乐、骑、射六科,现在陆千尘其它科目都已经学习或练习,唯独乐这一门,他一窍不通,还不知道找谁去学习,江彬给他出主意道:“要想学乐器,当然去朝廷的乐坊,你找不到门路,有人可以领你去呀?” “你领我去?”陆千尘满怀期待地问道。 江彬哈哈笑道:“我一个大老粗,怎么可能去乐坊,又怎么能认识乐师?” 陆千尘疑惑道:“你是说皇上?” 江彬点点头道:“有皇上一句话,乐师能不带你学习吗?” 陆千尘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请皇上说句话,也未尝不可,于是便决定再进一次皇宫。 其实,陆千尘心里早就想着要去皇宫,见皇上只是一个由头,最重要的是,他好想再见长公主一面。 陆千尘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皇宫,诸厚昭正在习武场习武。 在钱宁的带领下,陆千尘来到习武场,诸厚昭刚刚练完一套刀法,坐下来休息,见陆千尘来了,他十分高兴,连忙道:“陆大哥,我看你在战场上刀法很有威力,谁教你的?我俩切磋一下可好?” 陆千尘腼腆一笑道:“我跟师姐学习的,只是用来防身的,哪有什么威力!皇上的刀法精妙无比,我可不是对手!” 诸厚昭不依,拽着陆千尘下了习武场。陆千尘只好与诸厚昭对练了几趟刀法。 旁边的太监及宫女见二人在刀光中你来我往,着实精彩,便忍不住鼓掌叫好,诸厚昭一听更来精神,又要与陆千尘比试枪法。 陆千尘急忙道:“我可没学过枪法,再说,我来可不是做你陪练的。” 诸厚昭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陆大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陆千尘这才将自己想拜乐坊乐师学习的想法讲了出来,诸厚昭立马道:“这是小事,明天让钱宁领你去就是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叫过钱宁问道:“我听说乐坊新来了一批舞女,是不是?” 钱宁点点头,诸厚昭高兴道:“这样,陆大哥,我明天亲自陪你去趟乐坊。” 陆千尘急忙道:“皇上,你事务繁忙,这种小事,你就没有必要亲自去!” 诸厚昭拽过陆千尘,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听说这批舞女中有一位长得特别漂亮,我想去看看!” 陆千尘惊愕得满脸通红,诸厚昭却捅了捅陆千尘嘻嘻笑道:“你先回去吧,明天等我!” 陆千尘在钱宁的引领下,路过漱芳斋时,忍不住多瞟了几眼,可是,漱芳斋虽然大门敞开,他却没瞟见长公主的倩影。 出了皇宫侧门,陆千尘骑上‘滚蛋’无精打采地朝经久堂走去,王冲骑着马跟在身后。 王冲现在每天都带着小黑马‘滚蛋’跟着陆千尘,将陆千尘送回经久堂后,他才带着‘滚蛋’返回御林军大营。 回到经久堂,陆千尘愣愣地坐了好一会,然后摇了十几次头,心情才慢慢平复。 ………… 大旻帝国的乐坊归太常寺管理,平时接待外国使团或遇重大节日才出坊表演,当然,乐坊也有个重要职责,那就是为皇上演出。 可是,先皇帝是个清心寡欲一生勤政的人,在位期间从未单独召过乐坊,因此,大旻乐坊极少去皇宫为皇上单独表演,久而久之,这成了一条潜在规矩。 诸厚昭也不便打破常规,只能与钱宁着便装,偷偷出宫,与陆千尘汇合后,悄悄来到乐坊。 当然,这之前,钱宁已经私下找过太常寺卿,将皇上进乐坊的一切事宜安排妥当。 诸厚昭与陆千尘进了贵宾房后,钱宁急忙找乐丞安排歌舞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乐丞进来禀报:“两位公子,我们乐坊最近新排了一支舞,叫‘水灵印象’,请二位公子欣赏!” 诸厚昭点点头,那乐丞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大厅内华灯齐放,悠扬的乐声响起。 十几个身着白色淡纱的少女缓缓入场,翩翩起舞。 舞女们舞姿妙曼,如春风吹拂的杨柳,妩媚多姿。 陆千尘从未见过穿着如此暴露的一群少女,顿时面红耳赤,心惊肉跳,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诸厚昭捅了捅陆千尘,轻声道:“好看不?” 陆千尘羞涩道:“我是来找乐师的,你怎么让我看这个!” 诸厚昭嘿嘿笑道:“男人嘛,就要学会欣赏女人!” 陆千尘恚怒道:“你是男人吗?你还只是男孩,好吧!” 诸厚昭也不生气,只是‘嘘’了一声道:“看,出来了!” 这时候,一位身着淡紫薄纱的少女,袅袅婷婷出场。 那少女清眸流盼,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肤若朝霞映白雪,腰姿婀娜似弱柳,真真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机会见’。 诸厚昭见了,两眼瞪得溜圆,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陆千尘见了,也感觉有点头晕目眩,好在他及时摇了摇头,片刻便清醒过来。 乐声渐扬,那少女轻舒广袖舞动起来,翩如兰苕翠,飞去逐惊鸿,身姿轻灵,若落花绕树疑无影。 诸厚昭直看得口呆目瞪! 陆千尘捅了捅诸厚昭,诸厚昭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舞动的少女,木然道:“先欣赏,后品尝!” 陆千尘啼笑皆非,却也不好多打搅他,那人毕竟是皇上。 直到一曲终了,诸厚昭才缓缓扭头道:“我刚才说什么来哉?” 陆千尘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他嘴里道:“你说这块点心好吃!” 诸厚昭咽下桂花糕,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大开眼界了?” 陆千尘皱眉道:“小小少年也好色!” 诸厚昭摇头晃脑道:“子曰‘食色,性也!’” 陆千尘正欲说话时,那着淡紫装的少女开口唱歌了。 少女的歌声清丽嘹亮,如玉珠落盘,又如泉水潺潺,让人听了心旌摇荡。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歌声千转百回,荡气回肠。 少女歌声响起以后,陆千尘与诸厚昭均沉默无语,深深沉浸在一种意境中,淡淡的忧伤如水流淌。 歌声歇了良久,两人依然坐在椅子中呆呆发愣,直到钱宁进来,他们才回过神来。 钱宁进来后,诸厚昭问道:“那少女叫什么?” 钱宁轻声道:“叫水灵,据说是南疆人。” 诸厚昭‘哦’了一声,思忖良久,才忽然问道:“乐师来了吗?” 钱宁道:“就在外面等着呢!” 诸厚昭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钱宁转身出去,片刻后领着一位中年乐师进来了。 乐师赶紧拱手行礼,陆千尘起身还礼。 钱宁道:“胡乐师,这位陆公子欲考书院,想跟你学习乐器,你看可不可以?” 胡乐师虽然不知道那位少年就是皇上,但通过太常寺卿亲自安排歌舞这件事,自然知道眼前两个人非同一般,所以他极爽快应道:“可以,当然可以!” 诸厚昭见安排妥当了,便起身道:“陆大哥,你就跟胡乐师学习一段时间,我与小宁子先回去了!” 陆千尘与胡乐师一道将两人送出乐坊,胡乐师低声问陆千尘道:“那位公子是谁?” 陆千尘笑道:“黄三,黄公子!” 第三十八章 江南第一才子 时至仲夏,却有两只雪鹰落在了平京城。 于是仙吏司收到了两份情报。 一份情报说光明神教有一名大魔导及两名高阶魔法师失踪,光明教已派人四处搜寻。另一份情报说北漠小王子帖木儿逃回张掖城后,老国王大发雷霆,命帖木儿闭门思过,北漠国支持大王子帖木罕的大臣乘机要求老国王立大王子为王储。 这两份情报,一份立即送到了西山书院大先生手中,另一份立即送到了文渊阁。 杨亭湖通过后一份情报得出结论,北漠国起码在未来几年内不会再来边关骚扰。 杨亭湖这才认识到皇上打败小王子这一战意义非凡,不但打击了北漠国的嚣张气焰,鼓舞了边关军队士气,而且为大旻帝国争取到了几年灾后重建时间,因此,他很快就按皇帝要求,以内阁名义颁布了人事任命及战功批复。 陆千尘也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军籍及战功问题,耿飞虎上任后立马给了陆千尘一个报考西山书院的名额批复。 陆千尘拿到了报考书院的资格后,便一门心思地进行六科学习,每天时间都安排得十分紧凑。 中间除了去了一趟虞侯府,看望老侯爷外,其余时间,他甚至没有再坐堂看病。 时间一晃就到了深秋,全国各地准备报考西山书院的学生都陆续来到了京城。 经久堂斜对面有家叫‘悦来’客栈,这几天也开始住进了不少赶考学生。 这一日,一辆奢华的马车来到悦来客栈门前,马车上下来两个少年。 一位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更是生得如描如画,竟然没有任何缺陷。 这少年一下马车,便引来街道两旁及客栈内外所有人驻足观看,所有人都被这少年的英俊惊得目瞪口呆。 人群中少女少妇居然不自觉地对这少年痴痴傻笑。 这少年却一脸冷漠,漠然朝悦来客栈里走去。 陪同这少年下车的是位胖胖少年,一身锦袍,一看就是位富家子弟。 不过,这位胖少年却对那英俊少年极为恭敬,一下马车就为英俊少年开道,引着英俊少年进了悦来客栈。 胖少年进了客栈,对围观人群吆喝道:“看什么看,让开,江南大才子唐缨驾到,你们可别惊了大才子!” 他这一吆喝,就像往油锅里注进了水,围观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天啊,唐解元?” “这就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唐博湖?” “玉面小郎君,真是太好看了……” “听说他的字他的画值几百两银子!” 唐缨,字博湖,江南人,自幼便聪明绝顶,幼年便享誉乡里,三岁能画,五岁能诗,被人称为神童。 唐缨入县学后,果然不负众望,去年年方十五便在乡试中得中解元,一时名动四方,人称唐解元。 唐解元名动四方,当然更惊动京城。其实在京城,他的名声几乎家喻户晓,因为除了才气,他还有令人炫目的容貌,才貌双全,在小说中常有,在现实这却极稀缺。当现实中真的出现这么一位完美无缺的神子时,那人们自然是要争相传颂的,尤其是少女之间。 胖少年这一吆喝,喝破唐缨身份,自然引起了人们更大的关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围得更紧,里面的人巴不得多看一眼江南第一才子的英姿,外面的人巴不得一睹大才子的风采。 胖少年见围的人越来越多,便兴高采烈地冲围观人群抱拳道:“在下徐经,是唐解元的好友,这次来京,我们是要报考书院的,还请各位今后多多关照!” 唐缨皱了皱眉,围观的人群中立即有人发出嬉笑声:“扯虎皮做大旗,给自己打广告?” 围观的人群立即爆发出哄笑。 徐经脸色微红,抱拳致意后,领着唐缨在店伙计的帮助下,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上了楼,进了他预订的客房去了。 围观的人群中也有真真的小身影。 经久堂在悦来客栈斜对面,她在堂内瞥见许多人朝悦来客栈涌去,便出来跟着看热闹。 真真只看到了唐缨一眼,但与其他的少女少妇一样,她也笑了,她觉得唐缨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 待围观人群散了后,真真也回到经久堂,进了后院,她小脸微红,还忍不住吃吃一笑。 陆千尘觉得很奇怪,问道:“怎么了,真真,捡到银子了?” 陆千尘认为,除了捡到银子,应该不会还有别的事让她这么高兴。 真真微涩道:“对面来了个江南第一才子,长得真好看……” 陆千尘怔怔望着真真,真真满脸通红补充道:“他也是来考书院的。” ………… 悦来客栈二层楼上,唐缨与徐经正坐在临街的窗户边品茶,茶是徐经带来的黄牙,一两黄牙价值一两白银。 徐经是江南大盐商徐颂的独子,银子自然有的是,因此,他的用度极其阔绰。悦来客栈最豪华的两间客房,他一包就是半年。至于唐缨的一切费用,他也全包了,能和江南第一才子同吃同住,花点钱又算什么呢? 徐家富甲一方,按照普通人的理解应该很满足了才是。但富家人也有富家人的憋屈,有钱并不能代表有地位,在大旻帝国,最有地位最受人尊重的是西山书院出身的读书人。 因此有钱的人家,都愿意花钱,将自家子弟送进西山书院。 徐家花费一万两白银买了个二等军功,在兵部给徐经买了个考书院的名额,希望徐经能考入书院,为徐家光宗耀祖。 徐经在来京路上恰巧遇到唐缨,自然不能错过结交机遇。在他看来,唐缨考书院,那是手到擒来的事,而且极有可能考入西山书院后院。 能和这样一位现在的名人未来的大贵人结交,不要说将来可能得到的好处,就现在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因此,徐经对唐缨客气到令唐缨有点拘谨的程度。 唐缨虽然名声在外,但家境确实一般,而他又恃才自傲,从不轻易卖自己的字画,因此,有这么一位富家子弟鞍前马后的效劳,他也不反对。 再说,他本身性格孤傲,不善于与人交往,更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到京城考书院,需要办很多手续,有这么一位八面玲珑的朋友帮忙,也会省心不少。 所以,唐缨也将徐经当做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唐兄,对这里的安排满意不?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尽管对兄弟我开口!”徐经真诚地说道。 唐缨笑了笑:“徐兄尽心尽力,已经让我颇为不安,又怎么会有不周到之说?” 说完,唐缨呡了口茶,朝窗外看去,其实他也不愿意多看徐经那张胖乎乎时刻堆着笑的脸。 徐经也随着唐缨的目光朝外看去,他看到了经久堂的牌匾。 “咦,唐兄,你看对面那家的牌匾,那字是不是写得不错?” 徐经虽然不是学霸,但也不是胸无点墨,对字的好坏,他还是辨别得了的。否则,徐家也不会花大价钱让他来考书院。 随着徐经的提醒,唐缨的目光也落在经久堂的牌匾上,片刻后微微一笑道:“估计这也是请哪位书法名流代笔的。” 这时候,有个小伙计来加水,徐经便随口问道:“对面经久堂,是干什么的?” 小伙计笑道:“对面经久堂是个医馆,是位小神医开的,在京城名气可大了,据说小神医也将报考书院。” “那牌匾是他自己写得吗?”唐缨问道。 “好像是。”小伙计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哼,一个小郎中也妄想考书院,真不知天高地厚!”徐经轻蔑地说道。 唐缨沉默了一会,道:“我们明天进去看看。” 第三十九章 连狗语都不懂,又如何懂得人语? 第二天一早,经久堂刚开门,真真在前堂打扫卫生,顾郎中刚刚坐定,徐经与唐缨便进来了。 徐经也不知在哪里弄了条一瘸一拐的狗牵在身后。 真真抬眼见英俊非凡的唐缨突然出现在医馆,顿时窘促得面色潮红,愣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顾郎中讶然问道:“二位来看病?” 唐缨与徐经没有急于回答。 唐缨正看着虞侯府送来的金字牌匾沉默不语,徐经则四处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医馆。 顾郎中见二人不理不睬,自顾自地昂首打量,便又咳了一声道:“两位公子有何贵干?” 徐经这才漫不经心道:“听闻这里的小神医医术精湛,小神医人呢?不会是你吧!” 徐经的语气傲慢无礼,引起了顾郎中的反感,他不禁皱起了眉。 站在一旁的真真也蹙起了柳叶眉。 “少东家现在很少出来看病,除非有我看不了的疑难杂症。”顾郎中拉着脸沉声道:“难不成二位公子患有什么疑难杂症?” “你……怎么说话的?”徐经顿时怒道。 唐缨的脸色也顿时阴沉下来,目光冷冷地看向顾郎中。 顾郎中冷声道:“难不成二位不是来看病的?” 徐经冷笑道:“来医馆不是看病,难道看你不成?不过,不是我们病了,而是我的狗病了,希望小神医给看一看!” 顾郎中愤怒了,敲了敲桌子,厉声道:“我们只给人看病,不给狗看病!” 徐经嘿嘿冷笑道:“连狗病都看不好,又如何给人看病?又怎么敢称小神医呢?” “你……”顾郎中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狗病了,人没病哈?”这时候,从后院来到前堂的陆千尘接了一句话。 真真在徐经说出傲慢无礼的话语后,感觉不对劲,就跑到后院通知陆千尘去了。 陆千尘晨练刚结束,正在擦汗,听了真真的话,便急忙套了件粗布短褂赶了出来。 刚进大堂,陆千尘就听见了徐经的‘连狗病都看不好,又如何给人看病’怪论,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虽然随口而出,却耐人寻味。 徐经与唐缨都听出这句话另外的意味,两人脸色因此更加难看。 唐缨扭头见陆千尘其貌不扬,又穿了件粗布短褂,如同码头扛包的苦力,内心更加不喜,像他这样一位风流名士又怎么可能与这样的人结交呢? 其实,唐缨之所以要来医馆,就是因为他见医馆牌匾‘经久堂’三个字写得不错,又听说开医馆的也是个少年,还被人称为‘小神医’,而且也要报考书院,心想这少年应该不一般,可以与他结交一番,也就是说,他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但与陆千尘初一见面,他便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因为陆千尘看起来就是个地地道道乡下来的少年。 阳春白雪终究不可与下里巴人混在一起。 于是,唐缨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徐经的不屑写在了脸上,他陪唐缨来医馆的目的本来就是想羞辱那个‘京城有名的小神医’一番,一个小郎中引起唐缨结交的兴趣,他很不爽,更何况这个小郎中也要报考书院,凭什么? 他听见唐缨轻哼一声,便知道了唐缨的态度,于是撇了撇嘴,傲慢道:“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小神医’?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公子是谁吗?” “谁呀?”陆千尘大步走过二人面前,在顾郎中对面坐下。 “唐解元,唐博湖!”徐经加重语气说道,说完头昂得更高,仿佛下一刻他就受到陆千尘的膜拜似的。 陆千尘看了眼英俊非凡的唐缨,羞涩一笑道:“唐解元又是谁?” 唐缨脸色终于发白,徐经胖脸抖了抖,喝道:“无知的乡下人,不识抬举!” 陆千尘扫了俩人一眼,拿过脉枕放在桌上,平静地问道:“你们俩人都有病?” 顾郎中忽然笑了,但他不是被陆千尘一语双关的骂人话逗笑的。 其实,当他听到‘唐解元’三字的时候,还是挺震惊的,他当然听说过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不过,想到那个胖少年凭着‘唐解元’的名头就来经久堂找存在感,他觉得实在有点可笑,于是他笑了。 “你才有病!我要给我的狗看病!”徐经终于失去了名士风度,怒吼道。 “哦,”陆千尘慢条斯理道:“你的狗病了,那你知道你的狗有什么症状吗?它哪里不舒服?” “我怎么知道!”徐经气急败坏喝道。 “那你可以问问嘛!”陆千尘和风细雨道。 “废话,我又不懂狗语!”徐经咆哮了。 陆千尘露出那羞涩笑容,轻声道:“你连狗语都不懂,又如何懂得人语?” 顾郎中再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胡须乱颤,他这次完全是被陆千尘的话逗笑了。 真真也跟着笑了起来,而且笑出了眼泪。 唐缨转身就走,徐经恨恨地骂了声:“不识抬举的乡下人!”后,牵着那条一瘸一拐的狗跟了出去。 顾郎中见二人走出大堂后,不由叹息一声道:“年少轻狂,交友不慎,可惜啊,可惜!” 陆千尘知道顾郎中是叹息唐缨,他皱了皱眉,不知什么缘故,他对唐缨根本没有好感。 真真笑完之后,擦了擦眼泪,情绪很失落,她感觉心里好像有只好看的花瓶突然跌落,摔成一地碎片。 ………… 吃过晚饭,陆千尘斜靠在后院的竹椅中,摇着蒲扇,静静的看着蓝月亮升上天空。 学习其实是很累的活,有时候甚至比在码头扛米还累。 所以,陆千尘每天旁晚都要小憩一会。 真真洗过碗,将后院一切打理整洁后,拖了条板凳,就着陆千尘身旁坐下,陪在陆千尘看夜空,看月亮。 这一刻,是真真最惬意的时刻,哪怕她再累,她也不会放弃享受这片刻的时光。 陆千尘忽然揉了揉真真的头,笑道:“唐博湖长得真好看?” 真真想了片刻,摇头道:“第一眼确实好看,可是后来就不太好看!” “为什么呢?” “感觉他有点‘娘炮’!” “娘炮?”陆千尘坐直了身子,再次诧异问道:“娘炮又是什么意思?” 真真蹙眉想了一会,认真道:“好像就是不太男人——就是没有公子你的男人味,哦,就是不阳刚!” 陆千尘怔了大半晌,又揉了揉真真头道:“小丫头怎么总是有怪名词冒出来!” 第四十章 模真题与暖男 有没有办法让时间变短暂?有,那就是你去忙碌。 陆千尘备考书院后,才知道书院考试比朝廷考进士还要难得多。 考进士只考经义策问,一篇文章定乾坤。可考书院却是礼、数、书、乐、骑、射样样都要考,似乎书院的学生都得文武全才。 据说只是礼这一门课,就不比朝廷进士考试的经义策问容易,更别说其它科目了。 所以,在书院入学考试中,经常有进士及第的考生参考也没考中的情况发生。 书院六大类考试对陆千尘来说,压力非常大。 在荆州山里,陆千尘跟随‘老不死的’师傅读书习字,学习了医术、算术、星相,也跟师姐学了武术,却从来没有接触过乐器,也没学过四书五经及策问,更没练习过骑射。 好在跟随诸厚昭出关征战时,陆千尘学会了骑射。 取得书院考试资格后,陆千尘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礼学及乐器上,当然仅仅经过征战时学习的骑射,可能离书院考试的要求也有差距,所以他也要抽出部分时间练习骑射, 经过半年多的学习和练习,陆千尘自信在数、书、骑、射四科目上没有问题,而在乐这一科目,他刚学习不久,学得怎么样,他心里根本没底,至于礼,陆千尘感觉太空洞,根本就提不起任何兴趣。但也得备考,所以他迫不得已买了几本八股文范本,在家死记硬背。 陆千尘每天晚上还坚持教真真读书识字,也教她一些简单的算术。好在真真记忆力很好,不到两个月便可以自行读书学习了,遇到什么不懂的,才向陆千尘请教,这样也不占用陆千尘多少时间。 陆千尘经常去乐坊,跟随胡乐师学乐器,中间居然碰到钱宁几次,钱宁尴尬地笑了笑,陆千尘心知肚明。但也只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陆千尘在这样的忙碌中,不知不觉地忙到了第二年初春,考试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了。 这一日,真真忽然匆匆忙忙跑进后院卧室兼书房中,将一份薄薄的纸卷塞给了陆千尘,神秘兮兮道:“公子,我给你弄了份模真题!” 陆千尘诧异道:“什么意思?” “我听说书院考试的题目可能就在这些模真题里面的!”真真小声说道,由于激动,小脸上布满了红晕。 陆千尘翻了翻纸卷,发现都是些经义策问类的试题,皱眉问道:“这是在哪弄来的,怎么弄来的?” 真真指了指对面的悦来客栈轻声道:“在那买的,好多考生都抢着买,如果不是我与店里一名伙计熟悉,可能还抢不到呢!” 陆千尘惊讶道:“买?花多少钱?” 真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多,十两银子……” “啥?”陆千尘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道:“十两银子,你也舍得?” 真真嚅嗫道:“只要对公子能起作用,十两银子,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陆千尘看着真真满脸紧张的样子,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模真卷是真的吗?有作用吗?不会是有人骗钱吧!” 真真小脸有刹那间发白,却又很快摇头道:“卖纸卷的人说了,如果没作用,到时候会退钱的!” 陆千尘思忖了片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真真头道:“谢谢你,你太上心了!” 真真这才舒了口气,羞涩道:“那,公子,你可要认真看哦!” 陆千尘点点头,真真仿佛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欢天喜地地出去烧饭去了。 陆千尘将真真买来的模真卷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发现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每道题后面还有示范答案,但他严重怀疑这是位赶考的学生捣的鬼,弄些似是而非的试题骗钱。 书院是什么地方?这么严肃的考试怎么可能泄题? 因此,他看过之后,就将模真卷丢在了一边。 尽管如此,他可不敢在真真面前说出自己的怀疑,他怕真真难过! ………… 不知道什么原因,真真晚饭吃得很少,然后看书的时候无精打采,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 陆千尘见了,便劝道:“真真,今天累了便先睡吧!” 真真打了个哈欠,恹恹道:“公子,我感觉有点冷,今晚就不看书了,我先上床捺鞋底去!” 陆千尘道:“累了就睡吧,捺什么鞋底!” 真真上了床,一边捺鞋底,一边道:“公子,我要在你考试前,再给你做双新鞋,穿新鞋考试肯定会更顺利的!” 陆千尘笑了笑便埋头看书去了。 真真虽然年纪小,但做事很有条理性,每天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似乎一早就安排好了似的,从来不打乱。比如说,现在每天晚上,她先是陪陆千尘看一个时辰书,时辰一到,她就放下书,做针线活,一直等到陆千尘要睡觉时替陆千尘打来洗脚水,帮着陆千尘洗完脚,她才上床睡觉。 也许是今天特别累,真真才提前上床做针线活去了。 陆千尘已经习惯了真真的习惯,也没多劝说。 直到两个时辰后,陆千尘感觉特别困,起身准备睡觉时,才发现真真不知什么时候歪在床上睡着了。 陆千尘悄悄将真真手上的针线及鞋底拿开,然后轻轻抱起她,将她放进被窝时,但他忽然感觉真真浑身发烫,再一看真真的脸,也发现她满脸通红。 陆千尘内心颤了起来,急忙摸了摸真真的额头,又探了探真真的鼻息,确认了真真正在发高烧。 “真真,”陆千尘慌忙叫道,真真半晌才睁开眼,迷迷糊糊道:“公子……我好难受……” 陆千尘将真真扶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后,抚着她的头道:“真真,你感风寒了,别怕,我去给你熬药去,别动啊,我一会就来!” 陆千尘将棉被盖严实后,掖了掖,便急忙出去抓药煎药去了。 忙了近一个时辰,陆千尘将煎好的药汤端进来时,真真的脸色已经发白,并且浑身瑟瑟发抖。 陆千尘将真真抱在怀里,轻声道:“真真,药熬好了,快将药汤喝下去!” 真真艰难地睁开眼,张开嘴,陆千尘一勺一勺地慢慢喂。 喂完了药,陆千尘问道:“真真,感觉怎么样了?” 真真像只小猫一样,软绵绵地躺在陆千尘的怀里,喃喃道:“公子,我好……冷……” 陆千尘将真真抱紧,将棉被围了上来,斜靠在床上,一手轻拍着真真的后背道:“真真,没事的,一会就好了,别怕啊,一会就好……” 真真躺在陆千尘的怀里感觉特别温暖,不一会浑身发热,开始出汗,陆千尘腾出一只手来,拿汗巾替真真擦汗。 真真一晚上如此反复好多次,陆千尘始终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喂水擦汗。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真真才退烧,陆千尘吁了口气,将真真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后,才出门烧水煎药去了。 陆千尘再次回到房间时,真真懊恼道:“为什么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时候生病呢!” 陆千尘抚着她头道:“傻丫头,说得好像谁愿意生病似的!” 有两滴眼泪从真真的脸上缓缓滑落,她轻声道:“公子,你真是个暖男!” 陆千尘这次对真真嘴里蹦出的新名词已经不再惊讶,因为他觉得暖男这个词,浅显易懂,不就是身体比较温暖的男人嘛,也不是个莫名其妙的词。 第四十一章 入学考试(一) 院落里的老梨树结满了青白色花蕾,又是梨花即将开放的时节,西山书院入学考试终于开考。 大旻帝国九百八十七年三月二十日,天刚放亮,真真就开始替陆千尘穿戴打扮。 真真将陆千尘的乌黑头发挽了一个高高发髻,并且束了根金色发带。真真在束金色发带时嘴里轻声念叨不停:“金榜题名……金榜题名……” 陆千尘微笑不语,心想考进士才叫金榜题名,没听说考书院叫金榜题名的。 真真给他穿上了新做的布鞋,鞋帮上绣了‘步步高升’字样。然后给他套上新做的金边藏青长衫。 穿戴整齐后,陆千尘照了照镜子,微涩道:“搞得像相亲似的。” 真真抿嘴一笑,送陆千尘出了经久堂。 王冲牵着‘滚蛋’早就等在巷道口,两人骑上马朝城西驰去。 真真看着陆千尘离去的背影,忽然懊悔想到:也没提醒公子,不知公子模真题记住没有! ………… 陆千尘没想到,西山书院考试居然比进士考试还要隆重。 出了西城门,官道沿途布满了维持秩序的御林军。西山脚下,御林军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严程度堪比皇上出巡。 ‘格物致知’岩石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陆千尘只好提前下马,将‘滚蛋’交给王冲后,挤过人群来到入口处。 入口处有官员查验考试资格批文,陆千尘将兵部批文递上后,官员仔细查验对照,确认无误后,又给陆千尘发了一张通牒,通牒上载明了考场及桌位。 陆千尘拿了通牒,走上进书院的石阶,发现石阶两旁已经竖起了围挡,陆千尘清楚这肯定是避免考生观望梨花。 沿着石阶,陆千尘不一会来到了半山广场,又有官员在通往书院的路口复查通牒,陆千尘经过复查后,沿着石阶蜿蜒而下,走过一座石桥,终于进入了书院书舍区。 按照执勤人员指引,陆千尘来到了一栋二层楼书舍前的广场上,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 这时候离开考还早,陆千尘便东张西望地打量起来。 二层楼书舍前搭了一座高台,看来是考前训话用的,二层楼书舍两旁是清一色的白墙灰瓦单层书舍,陆千尘大概数了一下,居然有十六间之多。 二层楼书舍后面是一条宽阔的石阶大道,通往半山腰,半山腰上,又有不少书舍散落在葱茏的树木间,再向上看去,云遮雾绕,居然看不清山上情景。 这些情景与他第一次来看书院时景象没有变化,只是站在书院书舍前,更能感受到一种肃穆庄严的气氛。 在陆千尘观望期间,广场上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考生,陆千尘扭头扫了一圈,估计考生数量已经不少于三四百人。 令陆千尘没想到的是,他眼光扫向现场的考生时,居然看见了几个眼熟人。 除了唐缨及徐经外,他居然看见了耿谷,还有蓝齐儿! 唐缨俨然成了众考生中的焦点,考生们的目光几乎都投向了他,有几个男考生忍不住前去行礼打招呼,女生们时不时地偷偷瞄他一眼,目光如蝴蝶穿梭,在他身上绕来绕去。 陆千尘急忙收回目光,他可不想与这几个熟人有交集。 不一会儿,书院的入口处响起了礼乐,考生们都扭头朝入口处望去,就见五顶八抬大轿缓缓朝这里走来。 五顶大轿到了高台前停了下来,书院执勤人员恭候在两侧。 第一顶轿子的轿帘打开,轿中款款走下一位一身锦白的宫妆少女,少女清丽得不可方物,让所有的考生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那少女就是一面男人的照妖镜,任何男人在这面镜子面前,仿佛都照出了自己的缺陷与丑陋,包括孤傲的唐缨。 陆千尘的心跳得剧烈起来,几次进宫想再见她一面,却始终连身影都没见着,没想到居然在书院开考的时刻,她来了。 这少女不是长公主又是谁? 陆千尘低着头忍不住偷偷目送着长公主走上那高台。 后面四顶轿子下来的官员一律穿着朝廷一品大员的朝服,跟随着长公主走上了高台。 这时候有考生开始低声交流。 “是长公主,长公主居然来了……” “后面的是内阁大臣,领头的是杨亭湖杨大人,最后面那位才是翰林院大学士赵蒲赵大人!” 也不知是哪个官宦子弟居然认识这些朝廷大员。 “天啦,朝廷居然比考进士还重视,进士开考也不见长公主出面,杨大人也不会出面……” “嘘……” 这几名胆大考生突然噤若寒蝉,原来一名身着锦白儒袍的书生飘然而至,这书生身材矮小,头发乌黑,两鬓却有两缕白发,看起来既年轻又沧桑,谁也看不出他的年龄。 书生缓步走上高台,一股无形的威严立即弥漫在广场上空,胆小的考生居然立即紧张得脸色发白。 高台上的官员对书生行揖礼,书生还礼后,对长公主行揖礼,长公主微福还礼。 陆千尘此刻也猜出此人一定是传说中的大先生。 大先生站定后,杨亭湖杨大人上前一步训示。 “各位学子,你们能够取得书院考试资格,这是你们的骄傲,如果你们能够考入书院,并且顺利毕业,那你们将是帝国的骄傲! 帝国的事业蒸蒸日上,帝国的未来需要你们去开创辉煌,你们是帝国的未来,是百姓的希望,所以你们要认真考试,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等待书院的挑选。 为了激励学子们考出好成绩,长公主亲临现场,大先生更是破例与大家见面,就是激励大家能够像先辈们一样,挑起振兴帝国的重担! 学子们,未来是你们的,为了你们的未来,请努力!” 杨亭湖的训示简短有力,考生们报以热烈的掌声,之后,赵蒲上前宣布:“现在,学子们按手上的通牒,寻找各自的考场和桌位,半个时辰后,书院入学考试将正式开始!” 于是考生们井然有序地按照书院执勤的引导,分左右在高台前一一走过,寻找各自的桌位去了。 高台上,长公主及各位官员对从台下走过的学子,一一微笑注目,以示关心与鼓励。 陆千尘默默从高台下面走过时,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长公主,长公主似乎也看见了他,对他点头微笑。 陆千尘羞涩一笑,在执勤的引导下,忍不住内心兴奋,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摇着头,幸好执勤并没有发现他这一奇怪动作。 第四十二章 入学考试(二) 陆千尘的桌位是甲七书舍第二十一桌。 进了书舍,找到桌位,陆千尘长长嘘了一口气,他一路摇头,好不容易走到书舍门口时,才将长公主的微笑从脑海中摇掉。现在他需要静心。 陆千尘默坐了片刻,心境终于平复。这时候,书院的钟声终于响起,两位老教习抱着试卷走了进来。 第一场考试考的科目是礼。 陆千尘拿到考卷,扫了一眼,顿时有点懵。 第一道题:‘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事事皆如此否? 第二道题: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第一道题是经义,第二道题是策问。 陆千尘之所以有点懵,不是因为这两道题有多难,而是因为这两道题,他见过,就是在真真买来的模真题试卷里。 可惜,他一直没在意那份模真试卷,当时看了一眼,就将那试卷丢在了一边。 他有点懊悔,可现在懊悔也没用! 好在他看过一遍,对答题要点有个大概了解,总比完全陌生的好。 陆千尘思索了一会,提起笔,舔舔墨,便按自己的理解,认真地写了起来。 他也曾就如何考好经义策问类试题向平京府尹安吉安大人请教过,安大人告诉他,无论思路好坏,但书写特别重要,一定要写满,而且一定要字迹娟秀,安大人说,如果你能写一手娟秀小楷,万一阅卷老教习以为你是个女生,他一动心,说不定就给你高分! 陆千尘当然知道安大人这是调侃的话,但谁也说不准这是不是个潜规则。 陆千尘能写一手好字,除了师傅严格要求外,更重要的是师姐一直手把手地教他,师姐的小楷字字秀丽,是典型的女子风格。 陆千尘一开始的小楷字也像师姐的字一样秀丽,结果被‘老不死的’师傅臭骂了一顿,‘老不死的’说‘字如其人,你长大了要想当个娘们,你就这么写下去!’。 那以后,陆千尘才求变,习起磅礴大气的碑书,并逐渐形成了自己刚柔并济的书法风格。 所以,陆千尘现在要写娟秀的小楷也不是难事,他有这方面的功底。 于是,秉承着写满写漂亮的两大原则,陆千尘不慌不忙地书写着答案,至于答案内容是否严谨,他并不太在意。 他本身对礼科考试就不感兴趣,他自信即便礼科成绩差一点,也能在数、书、骑、射四科目上取得好分数,弥补回来。 书院考试,每科都考两个时辰,所以陆千尘并不着急,礼科考试两张答题纸,被陆千尘当成了小楷练习册页,字字玉玑,通篇一派秀丽,任谁看了都爱不释手。 考试中间,还有身着官服的朝廷官员来巡视,看了看陆千尘正在书写的试卷,笑眯眯地走了。 两个时辰到了,书院钟声急促响起,陆千尘这才慢悠悠地交了试卷。 上午考试结束后,西山书院为考生提供免费午餐。 陆千尘在执勤的引导下,来到书院食堂。 书院的食堂很宽敞,陆千尘进去后就看见许多考生围坐在唐缨及徐经旁边,听徐经小声嘀咕着什么。 “……唐解元高中榜首,这毫无疑问,如果诸位还希望得到唐解元的点拨的话,今天考完后,可去悦来客栈请教!” 陆千尘路过徐经身旁时,无意中听到他在轻声鼓动着围在身旁的考生。 陆千尘皱皱眉,忽然想到真真买回来的模真试卷莫不是与徐经及唐缨有关?可紧接着他便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书院这么神圣的地方,考试试题怎么可能泄露出去呢? 当陆千尘凭着通牒领到一份食屉装好的饭菜时,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书院是什么地方,连免费的午餐都这么讲究,还用精美的食屉装好,又怎么可能连考试试题的保密都做不好呢? 陆千尘找了个空桌位坐下,打开食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书院的饭菜味道也不错,陆千尘正在狼吞虎咽时,一抬头,讶然发现桌对面坐下了一个人。 当看清那人时,陆千尘顿时感觉头脑发炸,恨不能立即拎着食屉逃走。 可是桌对面的那人正笑眯眯地盯着他,他要是逃,饭堂虽大,但到处都是人,要是被对面这个人喊一嗓子,他可能更无地自容。 “嘿嘿,小郎中居然也来考书院,你还真有本事!”对面之人大大咧咧说道,同时一双如同熟透了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陆千尘身上扫来扫去。 这不是虞侯府的大小姐蓝齐儿,还能是谁? “蓝大小姐,没想到你也能考书院。”陆千尘其实早就看见她,唯恐避之不急,偏偏这刁蛮的大小姐还找上门来了,这让他很是郁闷,因此说话也不客气。 “连你都能考,我为什么不能考?”蓝齐儿瞬间横眉怒目道:“你虽然医术有点门道,难不成你别的科目也行?你还真将自己当神童?” “我考着玩行不行?难不成我考试通牒是假的?”陆千尘忍不住恚怒道:“大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人是不是该拜我为师?” 蓝齐儿顿时噎住了,瞪着眼,愣了半晌,忽然嘻嘻笑道:“小神医,开玩笑呢,往事不堪回首,别提行不?” 陆千尘皱眉不语,蓝齐儿尴尬道:“要不,我俩这次谁考得好,谁就拜考得好的人为师,行不?” 陆千尘皱眉道:“我不喜欢为人师!” 蓝齐儿愈加尴尬,但她又不敢发脾气,这么多人在这,万一小郎中说穿了那事,她岂不是无地自容? 因此,蓝齐儿咬了咬牙,挤出一点笑容道:“如果我打搅了你,我离开好吧!” 陆千尘点点头,蓝齐儿阴沉着脸拎着食屉悻悻地转身走了。 陆千尘斜睨了一眼,发现立即有好几位身着锦衣的考生迎逢了过去,这些人中似乎就有耿谷。 陆千尘没有兴趣关注这事,低着头匆匆吃完饭,便出了饭堂,回到书舍。 ………… 下午考试的科目是书,书科考试的内容可不仅仅是书法,而是包含了训诂、像婿(古语翻译)及书艺。 因此,这门科目对一般考生来讲,是十分艰难的,但陆千尘却感觉很容易。 在荆州山里,陆千尘在‘老不死的’师傅威逼下,不知背了多少诘奥难懂的古文,而说文解字则是‘老不死的’师傅最擅长的事,师傅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是靠测字算命为生的,所以陆千尘在训诂方面想不精通都难。 至于书艺,考的虽然是临摹,但陆千尘确实有临摹天赋,当初临摹碑书,几乎不到三遍,他就能临摹得形神兼备,不仅师姐甚至连师傅都对他赞不绝口,所以说这方面陆千尘更是不在话下。 果然,下午书科开考后,不到一个时辰,在别人都还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时候,陆千尘就轻轻松松答完了试题,然后潇潇洒洒地走出了考场。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答完考题的人,可当他走出考场以后,才看见有两个考生已经站在广场上看风景,一个是一脸孤傲的唐缨,还有一个,他根本不认识。 第四十三章 我胡扯的,一山梨花! 第二天上午考的是数科,试卷一发下来,考场内一片唉声叹气,考生们有抓耳挠腮的,有跺脚的,甚至还有揪自己头发的,如果不是考场严禁喧哗,还不知道考生们会悲哀到什么程度。 陆千尘拿到试卷看过后,也有点哭笑不得。 题一:若今年是明年,则今年是大旻九百八十五年,今年是何年? 题二:鸡翁一,值钱伍;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百鸡,问鸡翁、鸡母、鸡雏各几何? 题三:庭院深深,东南西墙皆五十丈,独北墙一百一十丈,庭院南北深几许? 题四:先生好酒,每年春,摘梨花酿酒。那年春,先生至西山,摘梨花一斤,饮酒一壶,后惜酒,故再摘一斤,仅饮半壶酒,如是而行,至山顶,囊中酒尽,茫然四顾,淡问诸生:今日摘几斤梨花,饮酒几壶? 这四题,对于考惯了经义策问的大旻帝国的学子们来讲,确实太过烧脑费神。 即便陆千尘当年跟随师傅学过很多数理,也不免大费周章,皱着眉仔细推算。 ………… 甲五书舍,某考生打开试卷后,坐在桌前冥思苦想,想了半个时辰后,忽然哂然一笑,起身报告道:“教习,我内急,需要上厕所!” 教习点点头,某人急忙出了甲五书舍,在厕所中待了一会,然后不慌不忙来到甲七书舍,背着手踱着方步巡查。 某人巡查一圈,发现大多考生与自己一样,一筹莫展,唯独第二十一桌考生在奋笔疾书,于是背着手在二十一桌前盯着试卷看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在那考生瞥了一眼的情况下,慢悠悠踱步走开。 临出门时,某人不忘对监考教习点头示意,然后某人又去厕所待了片刻才返回甲五书舍。 ………… 陆千尘在那个巡查教习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已经答完了前三道题,那教习站在他身边很长时间不走,引起他的不适,他抬头看了那巡查教习一眼,那巡查教习这才侧身走开了。 陆千尘看那巡查教习一眼时,感觉那教习似乎也很年轻,不过监考的教习们也都年轻的很,估计是书院人手不够,抽了书院高年级的学生来监考,所以陆千尘也没有任何怀疑。 第四道题,有点莫名其妙,酒两壶,只要不钻牛角尖,应该很好答,关键是梨花几斤? 按数理推论,那应该无穷无尽,可是先生壶里的酒也不可能连半滴都不剩嘛! 陆千尘沉思良久,最终目光落在‘至山顶’上,终于灵光乍现,好吧,也许一山梨花,才符合题义! 于是陆千尘提笔写下先生饮酒两壶,摘一山梨花。 陆千尘好不容易将四道题答完,额头上早已冒出了一层汗。 这时候似乎也快到交卷的时辰了,陆千尘又对试题开始重新验算一遍。 验算第二题时,他讶然发现,居然还有另外答案,于是他又将自己重新推算的答案补了上去。 待他再想检查时,考试结束的钟声已经响起,陆千尘只好交了试卷。 陆千尘出了书舍,感觉整个人走路都有点飘飘然,似乎比他在关外征战时,冲锋杀敌几趟还要累。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就见从书舍出来的考生一个个都像冬天里的鹌鹑,耷拉着脑袋,这样一群人集体走在路上,让人严重怀疑是不是一群在战场上打了败仗的溃散逃兵。 饭堂里,大多数考生在闷头吃饭,甚至连坐在唐缨身旁的徐经也颓然无语——唐缨的脸色也是苍白。但终究还是有几个考生为答案争执起来。 “鸡翁四,鸡母十八,鸡雏七十八,怎么会错?” “鸡翁八,鸡母十一,鸡雏八十一,难道就不对?” 陆千尘听了,不由地笑了笑,领了一屉饭菜,找了个空桌坐下来,但感觉脑子里还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折磨着,于是猛地摇了几下头,将那些折磨人的试题摇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这才静下心来吃饭。 没吃几口,一道倩影风风火火地来到他对面,然后赌气似的坐下。 陆千尘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蓝齐儿,他很疲惫,不想再与蓝齐儿作口舌之争,因此他沉默无语。 “喂!”蓝齐儿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道:“小神医,你数科考得怎样?我们对一下答案可行?” “都过去了,对答案有意义吗?”陆千尘抬头道。 “有,这样就知道你我谁考的好呀?”蓝齐儿认真答道。 陆千尘心想,谁要和你比考得好坏了?但又一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答案是否正确,和这小丫头交流一下,至少可以检验一番,这也未尝不可。 于是他微涩一笑道:“那你说说看呗!” “第一题:大旻九百八十三年;第二题:鸡翁十二,鸡母四,鸡雏八十四。”蓝齐儿扑闪着大眼睛忐忑不安地说道。 “等等……”陆千尘在蓝齐儿说出第二题答案时,赶紧叫停,因为蓝齐儿所说的答案是他所没想到的,他将蓝齐儿的答案在心里默算了一遍,发现这个答案也正确,不由得在心里斥责起出题教习来:有你这么出考题的吗?一道题有五花八门的答案,叫人怎么考? 陆千尘也就腹诽了片刻,然后点头道:“继续。” “第三道题:庭院南北深四十丈;第四道题:先生饮酒二壶,梨花不知道多少斤!”蓝齐儿说完,也许因为激动,脸腮上出现红晕,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陆千尘。 陆千尘心里发笑,看来这小丫头数科很不一般,只是最后一道题答个‘梨花不知道多少斤’,这不是在赌气嘛! 蓝齐儿见陆千尘嘴角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却又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在嘲笑她,不由怒道:“我说完了,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陆千尘赶忙道:“我第一、第三道题答案与你一样,第四道题跟你答案差不多,就是第二道题有些不一样!但我刚才推算了一下,你的答案也正确!” “咦,”蓝齐儿听了脸色立马阴转多云,兴奋道:“第二题,你有别的答案?” 陆千尘点头道:“我答了‘鸡翁四,鸡母十八,鸡雏七十八’和‘鸡翁八,鸡母十一,鸡雏八十一’两个答案。” 蓝齐儿皱着眉将陆千尘的答案在心里默算了一遍,知道了陆千尘的两个答案都对,不由得脸色又多云转阴,撅嘴道:“那你最后‘梨花多少斤’怎么答的?” 陆千尘笑道:“我胡扯的,一山梨花!” 蓝齐儿听了,先是脸色阴转晴,正准备放肆大笑时,忽然噎住了,脸色又迅速由晴转阴云密布,怔怔地坐了一会,突然提起食屉,转身就走,丟下一句话:“你真会扯!” 第四十四章 入学考试风波 下午考的是乐科。 乐科考试很简单,每个考生自选乐器,然后抽取乐谱,演奏一段乐曲。 当然乐曲很短,一般都不超过一刻钟。 考生们分成五组,按通牒序号顺序先后考试,陆千尘恰巧与唐缨及蓝齐儿分在了一组。 分在一组的人,排在后面的考生理所当然的成为前面考生的听众。 陆千尘序号比较靠后,所以要当很长一段时间的听众。 男考生选的乐器大多为箫,女考生选的大多为琴。 听了排在前面的几个考生的演奏,陆千尘终于找到了一点自信,他感觉自己演奏水平不比前面几个考生差。 乐科考试是现场评判的,前面几个考生都被评为乙等,所以陆千尘认为自己至少也可以被评为乙等,这要好过他的预期。 第六个上场的是唐缨。 唐缨既没有选箫也没有选琴,他选择的乐器居然是瑟。 学过乐器的人都知道,瑟是一种古乐器,掌握不难但要弹好却极不容易。现世中学瑟并且弹得好的人极少,估计也只有爱好古风的文人雅士才热衷于此道。 唐缨年少成名,诗琴书画样样精通,虽然年轻,但俨然已经可以被称为文人雅士,所以知道唐缨的人在他选择瑟后,并没有感到意外。 唐缨抽的曲目是《广陵散》。 《广陵散》为古代大师嵇康所作,曲目慷慨激昂,并隐有旷达之意。 唐缨的弹奏,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激昂的旋律,旷达高傲之情随瑟音而深入人心,令闻者动容。 一曲弹完,连陆千尘都不由得暗自赞叹,教习们当场给了个甲上评判,唐缨傲然离开。 不一会,轮到了蓝齐儿。 蓝齐儿不出意料地选择了琴,她抽的曲目是《潇湘云水》。 平时刁蛮的蓝齐儿一旦坐在琴架前,居然娴静得如同深闺淑女,纤手挥弹间,琴音如水流淌,清澈纯净,仿佛能洗涤闻者的灵魂。 陆千尘听得发怔,一直到蓝齐儿弹奏完,来到他身边,他才一激灵,清醒过来。 几个评判教习相互对望了几眼,最终也给了蓝齐儿甲上评判。 蓝齐儿高昂着头——她那扎着两个丸子似的发髻在陆千尘面前摇来晃去,陆千尘笑道:“大小姐,弹得真好!”然后又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呢?” 蓝齐儿鄙夷道:“怎么,你怕在我面前献丑?” 陆千尘暗恨道:我没惹你呀,你怎么老跟我较劲呢! 但在考试现场他可不敢跟她斗嘴,于是陆千尘装出一府无所谓的样子,东张西望,籍以消解自己的尴尬。 过了一个多时辰,蓝齐儿居然还没走,陆千尘心里哀叹:这个奶奶,相见争如不见! 终于轮到了陆千尘。 陆千尘理所当然选了根紫竹箫,其实除了箫,他什么乐器都不会。这大半年,他跑乐坊跟胡乐师学来学去,学的就只是箫,其它乐器他摸都没摸过。他的目的很明确,只要在乐科考试中能拿到平均分即可。 陆千尘抽出的乐谱居然也是《潇湘云水》。 陆千尘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然后呜呜咽咽地吹响了曲子。 蓝齐儿弹的是流水意,陆千尘吹的是幽云情。 一曲终了,陆千尘长吁了一口气,本来他还有点自信,就因为蓝齐儿一直盯着,结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吹的是什么。 陆千尘下来后,蓝齐儿冲他怪怪地笑,他扭头装着看不见。 果然,教习只给了陆千尘乙下的评判。 陆千尘沮丧地走出考场,蓝齐儿跟了出来,嘻嘻笑道:“吹得不错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你不但能扯,而且能吹!” ………… 礼、书、数、乐考试结束后,入学考试的文考就已结束,明天将进入武考阶段。 在武考开始前,文考的成绩必须公布出来,除了乐科是现场评判外,其他三科目,书院教习们必须在今天集中阅卷完毕。 在西山书院半山腰的一间宽敞书舍里,几名书院老教习及翰林院派过来的几名学士聚在一起,正聚精会神地批改考卷。 负责批改礼科考卷的黄老教习忽然拿出一份试卷递给负责复核的邱学士道:“看来,第一个甲上,老夫要给这位考生了。这考生,经义阐述得透彻易懂,策论更是别出心机,令老夫都赞叹不已啊!” 邱学士将黄教习递过来的试卷看完后,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王明仁啊!黄老教习有所不知啊,这个王明仁是申科状元王华大学士之子,家学底蕴丰厚,去年中的进士,不愿入朝为官,今年居然来考书院!” 邱学士呷了口茶后,又笑道:“此子平时多奇谈怪论,说什么此生只求圣贤学,气得王大学士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没想到,他作礼科答卷时却很认真,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格之言,看来他是一心想进书院学习了!” 黄老教习颇为自豪道:“求圣贤学,自然要进书院才对!该考生,我给他甲上,邱学士没意见吧?” “连他都不能给甲上,还能给谁?”邱学士点头道。 不一会,黄老教习手捧一张试卷,啧啧称奇道:“这考生小楷写得如此秀丽,实在是让老夫爱不释手,只是可惜,经义阐述得驴头不对马嘴,策论更是东扯西拉!” 邱学士拿过考卷看了看笑道:“明明是个男考生,却模写女生笔迹,其心不正啊!” 黄老教习一听,幡然醒悟,气得胡须乱颤,道:“小子,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侮辱书院教习智商,看我给你个丁下!” 邱学士笑道:“此子如此用心,而且文章也还行,看在用心良苦上,给他个丙上也可!” 黄老教习大义凛然道:“不可,最多给个丁上!” 于是,用心良苦的某人在礼科考试上,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了个丁上! 黄老教习继续阅卷,过了半个时辰,又惊讶道:“邱学士,怎么有这么多考生答案雷同?” 说完,将几十份考卷整理出来后递给了邱学士。 邱学士一一审阅后,也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老教习脸色发白道:“此事非同小可,难道书院试题泄露了不成?” 邱学士面色严峻道:“黄老教习,你将雷同试卷全部挑出来,我立即禀告大先生去!” 一注香的功夫后,邱学士气喘吁吁跑了回来,黄老教习焦急问道:“怎么样?大先生是如何说的?” 邱学士呷了口茶道:“大先生说礼科考试试题是他亲自出的,而且是在考试当天早上才确定的,绝无泄题的可能!” 黄老教习吁了口气道:“这就好,省得掀起大风波!不过,没有泄题,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雷同答案?” 邱学士道:“大先生说,唯一可能就是有人猜测考题,广为散发。此事虽属巧合,但已扰乱了书院考试,这些答题雷同的考生一律取消考试资格,交由平京府尹调查处理!其他考生考试照常进行,考试阅卷不能耽误!” 黄老教习叹息道:“居然有人能够猜中考题,这个人太不简单,极有可能是麒麟之才啊,只可惜,为什么要广为散发呢?难道是卖试题?如果这样,真真是利令智昏,贻误终生啊!” 邱学士没有陪同黄老教习感叹,立即将考试答题雷同人员名单抄录了一份,交给书院执事,由他们立即通知平京府。 当天晚上,悦来客栈的几十个考生被请到平京府,府尹安大人开堂审讯,只用了三刻钟,便查明了真相:礼科试题是唐缨模拟的,徐经倒卖的,其他考生是花了十几两银子买的试题及标准答案,徐经倒卖赚了近五百两银子。 安大人根据大旻律法,判定没收徐经非法所得,判唐缨及徐经永远不得参加书院及朝廷会试,其余人取消今年书院考试资格。 判罚后,唐缨及徐经连夜被逐出京城! 第四十五章 哆嗦与得瑟 第二天一早,所有考生都聚集在广场榜壁前,等待文科考试榜单。 蓝齐儿早早地挤在了陆千尘身旁。 陆千尘故作淡定,不与蓝齐儿搭话。 不一会,第一份榜单出来了,这是礼科考试榜单。 榜单一出,考生们乱作一团,争相观看。 陆千尘站在原地没动,心想看与不看,成绩都在那,何必急于一时。 蓝齐儿想挤上前,却没挤进去,只好跟陆千尘待在原地。 片刻后,前面看过成绩的考生散开,陆千尘与蓝齐儿这才挤到榜壁前观看。 陆千尘顺着榜单顺序看下去,排在第一位的是王明仁,第二位是宁成,第三位是文征名,这三人成绩都是甲上。 陆千尘看到二十九位时,看到了蓝齐儿的名字,成绩是乙上。可他找了半天就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一直看到榜尾,他才赫然看见自己的名字排在倒数第一,丁等上,也是唯一一个得了丁等成绩的考生。 陆千尘再也装不了淡定,脸色顿时羞红起来。 偏偏这时候蓝齐儿拍了他一下,咯咯笑道:“恭喜你呀,考了个第一!” 她的声音很大,旁边几位考生听见后,惊讶地扭过头一齐看向陆千尘。 更有几位考生反应极快,对陆千尘拱手道:“原来您就是王明仁王兄?” 陆千尘恼羞成怒,一甩手,挤出人群,朝广场外快速走去。 蓝齐儿跟在后面叫道:“喂,你这是要去哪?其它榜单也要出来了,你不看啦?” 陆千尘停下脚步,盯着蓝齐儿,眼睛里冒出火星,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上厕所,你去不?” ………… 陆千尘真的上了趟厕所,将一腔憋屈与怒火随着一泡尿液飙进粪坑。 出来后,陆千尘顿时感觉轻松许多,走在绿柳依依的小道上,他边走边摇头,待再次来到广场时,他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榜单前再次挤满了人,陆千尘知道应该是书科成绩出来了。 他没有急于去看成绩,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可能再次遭到蓝齐儿的戏谑……他对自己的书科成绩很有信心,而是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刚才在礼科榜单上怎么没有看到唐缨的名字? 按说这位江南第一才子,礼科成绩即便不排在第一,也不至于排在让他忽略的位置呀? 他朝人群中仔细搜索了一番,发现不但找不见了唐缨那孤傲的身影,连徐经那胖乎乎的身子也没看见。 陆千尘很纳闷,莫不是这些人出了问题? 他想起了真真买的礼科考试模真题,难道他们真的涉及到试题泄密?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没有死记硬背那份模真题,反而是件幸事,尽管自己礼科考了个倒数第一,那也比取消考试资格强啊! 想到这,陆千尘急忙朝榜单走去,他急于证明自己的推测。 陆千尘挤到榜壁前,一眼看见书科榜单上,自己名字排在了第二,而排在第一的仍然是王明仁,排在第三的是文征名,排在第四的是宁成,这四人书科成绩都为甲上。 陆千尘继续往下看去,依然没有找到唐缨的名字,这更证明了他的推测。 如果不是被取消资格的话,书画都受到大家追捧的唐缨,怎么可能书科成绩不在前几名? 他在第二十几名的位置上再次看到了蓝齐儿的名字,然后他就走开了。 他有点害怕蓝齐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再次说句让他难堪的话,虽然书科成绩他考了第二,但难保那丫头嘴里不蹦出个让人悲催的话来。 陆千尘躲在一颗老柳树下,等待着数科成绩出来。 西边的射箭场已经有人开始考射科了,他的通牒序号排在后面,所以一时也轮不到他,他完全可以等数科榜单出来后,再去靶场。 这时候,或许是受好胜心的驱使,他对那位叫王明仁的考生琢磨了起来,礼科、书科都第一,这人是何方神圣? 礼科在大旻帝国的考试中真的很难,因为大旻帝国除了书院考试外,其它的科举考试都只考经义策问,每个考生从小都只学这个东西,除了他之外,每个人都几乎滚瓜烂熟,这些人在一起考试,还能考第一,可见王明仁绝对是个学富五车的人物。 在他颇为自豪的书科,这人居然也考了第一,排在他前面,陆千尘觉得王明仁的才气应该不比唐缨差,这样的人才,他也很仰慕,很想尽快与他结交,但又一想,此人应该不会与唐缨一样目高于顶吧? 陆千尘正靠在柳树下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心血顿时冲上头脑,脸色顿时忽红忽白,浑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怎么,考了个第二,就一个人躲在这得瑟起来了?”蓝齐儿斜睨着眼看着他说道。 陆千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暗道:你咋就阴魂不散呢,我一看到你,紧张得浑身哆嗦了,你还说我是在得瑟,哆嗦与得瑟,你分不清吗? 陆千尘好不容易将情绪稳定下来,然后淡淡道:“大小姐,你还有何话说?” “没什么要说的了,你能扯,能吹,还二,确实是个人才!”说完,蓝齐儿转身离开,但陆千尘明显感觉到蓝齐儿的情绪似乎有点失落。 陆千尘摇摇头,实在憋不住,轻声骂道:“我应该说你童言无忌呢,还是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 数科考试榜单终于出来了,陆千尘赶紧挤了过去,远远便看见自己的名字高居榜首,而且是唯一一个甲上。 他内心激动,脸上终于露出了羞涩的笑意。 数科成绩排在第二的是宁成,排在第三的居然是蓝齐儿。 而王明仁及文征名的名字出现在三十几位。 陆千尘暗笑道:看来这位王兄,数科不咋嘀呀! 陆千尘挤出人群,准备朝射击场走去时,远远看见了蓝齐儿,他还没来得及发怵,蓝齐儿居然一转身躲开了,这让陆千尘很是不解,但内心确实高兴得很,相见不如不见,以后见我就躲那就谢天谢地啦! 这边乐科榜单,他已不必关注了——反正自己的成绩已经知道了,他提前到射击场看看,还可以做些准备。 第四十六章‘滚蛋’捣蛋 书院的射科考试很简单,就是每个人射十枝箭,男考生靶距一百步,女考生射距八十步,按射中环数累计成绩。 虽然考试简单,但要考到甲上却非常困难,因为按考试规定,只有射中九十二环以上才被判定为甲上。 陆千尘站在靶场外,看了几十名考生考试,居然没有一人射中九十环以上。 射科考试也分好几组,很不幸,陆千尘竟然又与蓝齐儿分在了一组。 好在自从数科成绩公布以来,蓝齐儿似乎开始有意躲避陆千尘,陆千尘求之不得,自然不会主动招惹蓝齐儿。 蓝齐儿在陆千尘之前参加考试,她不愧是将门之后,居然射中了九十环,得了个甲等成绩。 蓝齐儿考完试。虽然没有离开。但也没有来到陆千尘身前,她站在围栏外,抿着嘴看后面考生的考试。 陆千尘在快晌午时才得以登场考试。 其实在书院入学考试的六科中,陆千尘对射科最有把握。 因为从小起他就学会了射箭。 荆州昌坪镇地处山里,打猎是镇上人的主业,弓箭是猎人必备的工具,所以男女老少都会射箭,收养陆千尘的吴老汉就是个老猎人。 后来进山跟随‘老不死的’师傅学医,需要经常进山采药,为了对付猛兽,弓箭自然从不离身。 再后来,跟随诸厚昭出关征战,又得江彬指点,射箭技术更是提高不少,到了御林军大营,他也没少练习射箭。 御林军的射击练习靶距是一百五十步,比书院考试的靶距要远得多,即便这样,他在最近的练习中也射中了九十环,所以说,陆千尘对射箭考试考个甲上,还是非常有把握的。 果然,十枝箭射完,陆千尘居然射中八个十环两个九环,总环数为九十八环,理所当然地拿到了甲上成绩。 由于考得迟,陆千尘考完射科,便急急忙忙赶往食堂去吃中饭,令他没想到的是,蓝齐儿居然一直待他考完才跟他一道去食堂。 ………… 下午考的是最后一科——骑科。 书院的骑科考试有点复杂,共分两项考试,一项是骑马越障碍,一项是骑马赛跑。 考生可以自己带马考试,也可以在书院马场选马考试。 陆千尘当然选择带马考,王冲带着‘滚蛋’早就侯在书院外。 陆千尘吃完饭后就将‘滚蛋’接进了书院。 骑科考试,大部分女生都选择了弃考,可蓝齐儿没有放弃,她也接进来一匹枣红马。 不是冤家不聚头,牵着小黑马的陆千尘与牵着枣红马的蓝齐儿再一次聚头于马场。 不过这次不是蓝齐儿要聚头,更不可能是陆千尘。 导致两人再聚头的罪魁祸首是小黑马‘滚蛋’。 ‘滚蛋’远远看见那匹枣红马——那么漂亮,于是它毫不犹豫地牵着陆千尘走了过去。 陆千尘扯都扯不住,踉踉跄跄被‘滚蛋’牵到了蓝齐儿跟前,对上蓝齐儿因错愕而无措的眼神。 ‘滚蛋’很兴奋,在枣红马的脖子和脸上嗅来嗅去,然而枣红马一脸嫌弃,不安地扭动颈脖,鼻子里喷出白息,四踢不停地刨动着草坪。 ‘滚蛋’被明显地拒绝了,自尊心受到严重创伤,于是它愤怒了,龇开厚嘴唇,喷出鼻息,猛地嘶吼一声,吓得枣红马浑身颤抖,挣脱蓝齐儿手中的缰绳,逃出几丈开外。 这时候,蓝齐儿终于反应过来,杏眼怒睁,对陆千尘喝道:“陆千尘,你无耻……” 陆千尘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因为他真的感觉到很无耻——这个‘滚蛋’无耻得很,于是他羞愧地抽了‘滚蛋’一马鞭,喝道:“你怎么这么无耻,漂亮的人没见过,漂亮的马也没见过吗?” 蓝齐儿愣了愣,她一时不知道陆千尘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愤愤地转身找马去了。 ‘滚蛋’似乎显得有点委屈,站在那龇着牙不停地摇头,心想:它是那样的美,不需要我刻意去找它,站在那便会牵扯所有的目光,怪我吗?——好吧,我承认我有点贱,但敢于拒绝我,它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陆千尘可不管‘滚蛋’是如何想的,继续呵斥道:“将我的脸丢光了!” ‘滚蛋’龇牙,眨了眨眼,摇动着尾巴,似乎对陆千尘的呵斥给予最大的鄙视。 ………… ‘滚蛋’闹出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蓝齐儿的考试,蓝齐儿骑着枣红马顺利通过了障碍考。 陆千尘见蓝齐儿的枣红马没有受影响,抚额庆幸,他知道如果‘滚蛋’的举动影响了蓝齐儿的考试,接下来他还不知道要承受蓝齐儿怎样的报复。 蓝齐儿考完障碍,陆千尘也跟着进行了障碍考试。 ‘滚蛋’面对这些小障碍,根本就不屑一顾,也没有让陆千尘如何去操控,它就闲庭信步似的跨过了那些障碍。 最后轮到骑马速度比赛,考生们抽签决定分组,每组六人六匹马,绕马场奔跑十圈,按比赛名次确定成绩,最后再结合障碍考的成绩,得出骑科总成绩。 陆千尘再次很不幸,又再次抽在了蓝齐儿一组。 三组比试结束后,就轮到了蓝齐儿及陆千尘这组上场。 蓝齐儿骑着枣红马来到陆千尘身边,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在‘滚蛋’这时候表现得很淡定,很绅士,没有对枣红马进行哪怕抛媚眼之类的骚扰。 但出乎陆千尘意料的是,比试开始的哨响后,枣红马及其它四匹马在主人的鞭策下,都风驰电掣般地奔了出去,‘滚蛋’却像个老夫子似的,慢悠悠迈着四踢沿着跑道踱步而行,昂首看四周风景。 陆千尘急的满头大汗,抽了‘滚蛋’几鞭,可是‘滚蛋’就是不理不睬,继续按它的节奏看风景。 围观的考生哄然大笑,监考教习也冲陆千尘大吼:“你在搞什么名堂,不行就放弃,别影响别的考生!” 陆千尘急得哀求道:“好滚蛋,你别让我丢脸了行不?回去我请你吃肉喝酒行不?” ‘滚蛋’在心里暗自嘲笑道:男的要有男的风度,不就是比速度么,让那小浪踢子一圈又何妨?关键的是,让它一圈然后再赢了它,这就叫征服!征服女的,就要这样,你懂么? 陆千尘急得七窍生烟,‘滚蛋’却继续它的恶劣行径。 就在监考教习要对陆千尘采取强制措施时,其它比试的马匹已经呼啸而来,那匹枣红马一马当先,如一道暗红色的闪电,划破‘滚蛋’眼前的天空。 第四十七章 谁会是第一 这道闪电似乎是条皮鞭抽打在‘滚蛋’身上,‘滚蛋’鬃毛顿时炸开,嘶吼一声,如满弓射出的黑箭,朝暗红闪电射去。 陆千尘幸好缰绳抓得紧,才没有被甩出马背。 他顿时感觉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两旁的景色风驰电掣地朝后倒去。 眨眼间,黑箭便射穿了暗红闪电,将所有的马匹甩在身后。 围观的考生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连惊呼声都发不出来。 监考教习错愕得半张着嘴,呆呆地如同一颗树桩杵在那。 ‘滚蛋’越跑越兴奋,居然边跑边发出嘹亮的嘶鸣。 还没跑到第五圈,‘滚蛋’就已经撵上了其它四匹参考的马,但是,枣红马似乎也受到了‘滚蛋’的刺激,拼命地奔跑,犹如御风而行,速度有增无减。 ‘滚蛋’虽然一点一点地拉近了距离,但毕竟前期浪掉了一圈,要想超越枣红马,并不容易。 跑到第九圈时,‘滚蛋’与枣红马终于只差一个身位了,而其它马匹已经被甩出了一圈。 这时候围观的考生终于反应过来,这匹小黑马让一圈居然还有可能跑第一! 这也太嚣张了! 但凭实力嚣张,在大旻帝国最受崇拜。 考生们虽然不能崇拜那匹叫‘滚蛋’的黑马,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喜欢上了那匹小黑马,于是齐声为小黑马喝彩加油。 转过弯道,终点只有百十来丈了,‘滚蛋’与枣红马并驾齐驱。 也许是受到喝彩声的再度刺激,‘滚蛋’忽然嘶吼一声,腾空而起,从枣红马身旁一跃而过。 这一跃,它居然跃过了终点! 落地之后,‘滚蛋’一路嘶鸣,竟然又绕场跑了一周,仿佛一个长跑选手夺得了冠军,向在场所有的人所有的马宣示它的风采! 陆千尘头晕目眩,好不容易勒住‘滚蛋’后,忍不住骂道:“夯货,你难道就不能低调点!” ‘滚蛋’可不在乎低不低调,它绕场一周后,径直来到枣红马前,高昂着头颅,喷着白烟般的鼻息,斜睨着枣红马。 枣红马累得口吐白沫,低着头悻悻走开了。 蓝齐儿脸色忽红忽白,瞪着陆千尘咬着牙道:“陆千尘,你等着瞧!” 陆千尘摸摸鼻子挠挠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红着脸,牵着‘滚蛋’小心翼翼地走开了。 ‘滚蛋’跟在陆千尘身后直翻白眼…… ………… 陆千尘回到经久堂后,真真告诉他一个惊人消息:住悦来客栈的考生全部被取消考试资格,唐缨与徐经被逐出了京城。 真真愧疚道:“公子,我差点害了你!” 陆千尘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想起顾郎中对唐缨的叹息,也不由的叹息一声。 六科考完,陆千尘虽然对录取很有信心,但在没有看到总成绩榜单之前,内心还是有点忐忑。 好在书院的考试虽然复杂,但录取过程却极简单,六科考完,紧接着第二天就公布总成绩,同时也公布录取名单,而录取的考生紧接着就办入学手续。 第二天,陆千尘一早就赶到书院,等待着总榜单的公布。 而在总榜单公布之前,陆千尘也看了看昨天乐科榜单。 他讶然发现排乐科第一的居然不是蓝齐儿,而是一位叫楚楚的女考生,蓝齐儿排在了第二,王明仁排在了第三,文征名排在了第四,宁成排在了第五,这五人乐科成绩都是甲上。 陆千尘越发觉得王明仁很牛,越想尽快与王明仁相识。 这时候,围在榜单前的考生们乱哄哄地议论开了。 “谁的综合成绩第一呢?我看好王明仁!” “我也认为非王明仁莫属!已公布的四科中有两科第一,一科第三,总计三科甲上,一科乙等,没有谁了!” “那不见得,宁成不显山不露水,虽然没有拿到第一,但有三个甲上一个甲等,可能总成绩会超过王明仁!” “还有文征名,也是三科甲上等,一科乙等,如果后面骑射两科超越王明仁和宁成,说不定他就完成了逆袭!” “还有数科第一的陆千尘,有没有可能拿到第一?” “哈哈哈……不可能,他礼科倒数第一,又怎么可能拿总成绩第一!” 陆千尘听见别人议论到他,也觉得好笑,他与那个嘲笑他的人想法一致,礼科倒数第一,自己又怎么可能拿到总成绩第一呢? 再说了,入学考试第一真得很重要吗?他可不在乎这些! 就在考生们叽叽喳喳争论不休时,射科和骑科的成绩同时公布出来了。 射科成绩第一的是陆千尘,又是唯一一个甲上。 出人意料的是,王明仁、宁成、文征名居然都只考了个乙等。 而第二名与第三名更是让人大跌眼镜,第二名的考生叫耿谷,第三名居然是个女考生叫蓝齐儿。 骑科成绩第一名的赫然还是陆千尘,第二名是王明仁,他们二人是甲上,宁成及文征名只考了个乙等。 这一下,考生们都炸开了锅,很明显,总成绩第一肯定是在王明仁及陆千尘两人之间产生,但一时间谁也算不清,两人中到底谁会是第一。 按拿单科第一的次数来说,陆千尘四科第一,王明仁两科第一;可按成绩来说,王明仁四科甲上、两科乙等,而陆千尘虽然也是四科甲上但一科丁上一科乙下,所以谁也不知道书院会将谁排在第一位。 但年轻人对‘第一’情有独钟,因此更多的考生对单科拿到最多第一的陆千尘发出了赞叹:“谁是陆千尘?真是一鸣惊人啊!” “对呀,谁是陆千尘?让大家认识一下嘛!能文能武的人才啊!” “可惜,陆千尘怎么礼科考得那么差,考个丁上成绩,这是怎么回事?” 陆千尘听见了,当然不敢站出来,不是因为怕出风头——录取的考生反正今后都会相识的,而是因为他很害怕被人追问礼科成绩的事。 礼科成绩考得那么差,他心里隐隐知道原因,而这个原因一旦让人知晓,那他将成为书院中的一个笑话,尤其要是让蓝齐儿知道了,那还不知道要被她骂多少遍可耻! 他也觉得那种做法有点可耻! 好在榜壁上又贴出了一张公告,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这张公告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公告内容是唐缨、徐经等三十几人被取消考试资格,原因是扰乱考试秩序! 不知道内情的考生们顿时又咋咋呼呼地议论开了。 “江南第一才子被取消考试资格,怪不得我们在榜单上没看到他的名字,可是为什么呢?扰乱考试秩序是什么意思?” “听说是抄袭?” “三十几个人不在一个考场怎么抄袭?” “谁知道真实原因,告诉我,我请他吃火锅!” “哈哈哈……你给十两银子,也不会有人告诉你,因为谁也不知道真实原因!” 陆千尘心里发笑道:我知道原因,但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也不会说! 考生们议论的话题随着榜壁上一张张榜单的出现,而不停地转换更新着。 就在大家快要忘记总成绩榜单时,总成绩榜单出来了! 第四十八章 两顿火锅的问题 总成绩排名榜单上,最终还是王明仁排在了第一,陆千尘排在了第二,宁成排在了第三,文征名排在了第四。 蓝齐儿排在了第十一位,在女考生中排名第一,这也是个很了不起的成绩。 书院这次只招收九十九名新生,排名一百以外的自然就已落选。 总榜单一出来,各位考生都忙着看自己的排名,谁也没有闲心再去争议谁第一谁第二了。 录取了的欢欣雀跃,有激动得一蹦一跳的,有激动得相拥而泣的,甚至还有人激动得到处发银子! 在大旻帝国,考中书院比考中进士还要难也还要荣耀,因为从书院毕业的学生无一例外会成为帝国的柱石栋梁。 正因为这样,才会有部分进士也参加书院考试,所以书院考试竞争异常激烈,比如这次考试,取得考试资格的考生就有三百多人,而被录取的只有九十九人。 因此,能够被书院录取,怎么激动也不过分。 名落孙山的考生自然垂头丧气,但他们都很服气。书院考试不但最难也没有半点虚假,能和天下最出色的学子们一较高低,他们虽败犹荣。 陆千尘粗略地看了一遍榜单,就悄悄离开了广场。 他要先出去,将自己也被录取的好消息告诉陪他一道来的真真。 走在出书院的石道上,陆千尘忽然远远看见耿大少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 耿谷也参加了书院考试,虽然他的射科考了个第二,但由于其它科目考得一塌糊涂,最终没被书院录取。 看着走在前面的耿大少,陆千尘感觉到他似乎变了很多,没有了当初的嚣张气焰,反而沉稳得如同普通学子。 陆千尘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主动与耿谷见面,所以放慢脚步,一直待耿谷消失不见,才匆匆走出西山书院。 真真与王冲一直等在梨树阵外,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见陆千尘出来。 真真额头上已泌出了一层细汗,看见陆千尘走了出来,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把抓住陆千尘的衣袖,颤声问道:“怎么样?应该录取了吧!” 陆千尘点点头,真真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泪眼朦胧道:“公子,我回去买菜去。” 陆千尘笑了笑,对王冲道:“你晚上也留在我那吃饭。” ………… 王冲与真真走后,陆千尘回到书院,找到内务堂,办理入学手续。 书院学生学费全免,免费提供食宿,还发四季院服。 陆千尘交上考试通牒,领了书院学生腰牌及两套夏季院服后,便在执勤的引导下来到宿舍区。 学生宿舍两个人一个房间,像陆千尘这样在平京城内有住所的。也可以不住宿舍,但前提是不能迟到。 陆千尘当然不会放弃宿舍,所以他先到自己宿舍看看。 进了书院分给自己的宿舍,陆千尘却愣住了。 宿舍里站了个青年。 宿舍里站着的那个青年,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同学,自己的室友,无非是他早来了一步,陆千尘不应该发愣,可他自看见那青年背影起,就开始发懵。 陆千尘感觉这位青年他好像见过,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青年忽然转身对他笑了笑。 青年很俊秀,笑容很灿烂,但陆千尘却感觉到笑容里的不自然,感觉到笑容里的尴尬。 霎时间,陆千尘想起了他是谁! 他就是那个巡查教习,那个在考数科时站他身边好长时间的巡查教习! 教习与自己同宿舍? 陆千尘满腹狐疑,但出于礼貌,还是挤出羞涩笑容问道:“您是谁?” 那青年将手中书院学生腰牌递到他面前,陆千尘看清了腰牌上的三个字,然后就险些跌倒。 那三个字是:王明仁! 这就是他心生仰慕的王明仁? 陆千尘感觉有个极美的雕像在他面前轰然倒塌,哗啦摔碎一地——那是他刚刚树立的偶像啊! 努力稳住心神,陆千尘颤声问道:“你……真是王明仁?” 王明仁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你就是陆千尘。” 陆千尘猛地摇摇头,还是难以置信地试探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王明仁仍然笑着道:“你的名字写在你试卷上啊!” “你只看见了我的名字?”陆千尘声音渐长。 “还看见三题答案,但……只有三题。”王明仁仍在微笑。 “你还好意思笑?”陆千尘顿时愤怒了:“你不觉得可耻?” “有那么严重吗?”王明仁笑道:“为了求学,我忍受着厕所的臭气熏陶,克服着胆战心惊的恐惧,不远百丈,来到你身边,这何耻之有?有的只是勇!” 求学?陆千尘心里万马奔腾,溅出一地的悲愤与哀叹,这就是那个让人敬仰的王明仁? 陆千尘双手颤抖,怒极而笑道:“求学?……我可不可以将你的求学行径上告书院?” “这是个问题!”王明仁皱眉道:“我必须将你摆平,可怎么摆平呢?” 陆千尘冷笑道:“你说怎么摆平!” 王明仁思考了一会,认真道:“我请你吃一顿火锅!” 陆千尘斩钉截铁道:“不行!” 王明仁叹口气道:“那……就两顿呗!” 陆千尘认真思考了好长时间,才悻悻道:“我还要带人一齐吃!” “可以。”王明仁展颜笑道:“我就说嘛,没有什么问题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平京城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流行吃火锅,而且到了夏天还兴盛不衰。 之前,陆千尘路过那些大大小小的火锅店,闻着那里飘出的香辣味,口水都咽下去好几升,但他一直都没机会去尝试。 因为他很忙,更因为他没带钱,也舍不得花那钱……听说火锅很贵。 陆千尘现在身上很少揣钱,什么事情真真都打理得妥妥帖帖,他还要钱干什么? 他更不会主动在真真面前提起吃火锅的想法,因为他已经知道火锅很贵,如果真真知道火锅那么贵,她一定会蹙起细而长的眉尖。而真真一旦蹙起细而长的眉尖,陆千尘就于心不忍。 现在有个冤大头愿请吃火锅,那还有什么问题放不下呢?就像那个冤大头说的那样,如果有,那就宰他两顿,而且还带真真! 其实这些想法不过是陆千尘给自己找的台阶,他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得出结论:没办法上告王明仁。 因为谁都不会相信会有这种荒唐到……任人肆意妄想,都难以想象的事发生! 书院不可能相信,估计也不愿相信,更不会去追查,谁会承担这种毁坏书院声誉的后果?当时那群监考教习难道都要背上白痴的骂名? 谁都不会相信,谁都不愿相信的事,他去说,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的事,不做也罢,还不如讹他两顿火锅! 关键的是,王明仁虽然可耻,但他感觉他并不讨厌! 第四十九章 酒话 在陆千尘强烈要求下,王明仁请吃的火锅店选择了离经久堂极近的老渔村。 真真不知原因,当陆千尘领着王明仁参观经久堂时,她极为热情地劝说道:“菜都买好了,就请王公子在家吃饭,怎么好让王公子破费呢?” 陆千尘心想,这小丫头平时抠门得很,怎么今天偏偏大方起来了? 他给真真使了个眼色,真真不解,疑惑地看了看王明仁,王明仁尴尬笑道:“今天我先请你们,改天你们再请我。” 三人来到老渔村,挑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陆千尘很不客气地点了很多名贵的食材,还点了两壶五谷酒,王明仁不好说什么,真真却在心里嘀咕:公子怎么变坏了? 热腾腾的鸳鸯锅底上来后,毛肚、鸭舌、羊肉卷下到锅中,陆千尘举杯与王明仁碰了一下道:“能与王兄这样大才子同学,我深感荣幸,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王明仁不以为意,笑道:“你才是真正奇才,同辈之中,让我看得上眼的也许只有你!” 陆千尘摇头道:“能考上书院的个个都是人才,比如说临川大才子文征名,比如说那个宁成,他们可都是才俊,你都看不上眼?” 王明仁夹了筷毛肚,蘸了蘸调料,放人口中嚼了嚼,称赞道:“这家火锅店不错!” 陆千尘边吃边问道:“我对书院的情况还不甚了解,王兄应该知道,给我讲解讲解?” “你有点可惜,知道不?”王明仁说话总是答非所问,让陆千尘难以适应,只好跟着他的思路走,问道:“怎么了?” “如果你能考出六科甲上,你就会被直接送进书院后山。”王明仁说道。 “原来这样啊!”陆千尘瞪大了眼,懊悔道:“不过,你也可惜呀,你也只差两科,而且你那两科差得并不多!” 王明仁脸红了红,陆千尘哑然失笑道:“我忘了,只是数科那么简单,你咋就考不好呢?” 王明仁怒道:“礼科那么简单,你咋就考了个丁等呢?” 陆千尘嘿嘿笑道:“不说这些,我想知道,我们怎么才能进后山?” 王明仁皱眉道:“看来你也志在后山?” 陆千尘反问道:“不行吗?” “行是行,不过很难!”王明仁呷了一口五谷酒,道:“书院前山分三层楼,入学考试没有考中六科甲上的学生,要想进入书院后山,就得一层楼一层楼地爬!” “哎,等等,书院三层楼什么意思?我只看见有两层楼的房子,也没看见什么三层楼的呀!”陆千尘急着打断了王明仁的话,他对王明仁跳跃式的话语很费解。 “三层楼都不知道?”王明仁蔑了陆千尘一眼,解释道:“前山从山脚往上,是不是有三个层次的建筑?我们现在所在的山脚就是一层楼,上了山腰称为二层楼,那么山顶自然称为三层楼了! 在书院学习,一层楼仍然学的是六科,通过学习,必须六科考试都甲上后,才能升至二层楼学习,二层楼分成文科与武科,你可以自由选择。文科也好,武科也罢,你都必须学完规定课程,并且都考到甲上,你才能走出二层楼。 走出二层楼,你就毕业了,可以到帝国相应部门任职。 至于三层楼,那是供特别优秀的学员学习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接触到修行类的书籍,登上三层楼才有进入书院后山的希望!” 陆千尘赶紧问道:“进入三层楼,要什么条件?” 王明仁笑了笑道:“书院学制是三年,三年内你能登上书院三层楼,就可以在三层楼学习,但不管你什么时候登上三层楼,反正在书院前山,你只能学习三年,然后在三层楼学习的学生参加后山弟子的选拔,选中的学生就可以进入后山了!” 陆千尘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越早登上三层楼,越有希望进入后山?” “理论上是这样,但具体到每次招收后山弟子,可能都会有不同的要求!”王明仁捞了块鹿蹄筋,边嚼边说道:“有一点,我们比其他人都有优势,就是入学考试已经考得甲上成绩的科目,我们在一层楼就可以免修。”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要礼科及乐科考得甲上成绩,就可以进二层楼了?”陆千尘追问道。 王明仁道:“是这样,你说我们只在一层楼考两科,比那些要考三科四科甚至五科的人,从时间上来说,是不是要快得多,也就为我们进入三层楼学习争取了不少时间是不?” 陆千尘点点头,王明仁又道:“可是,你也别高兴太早,据说二层楼通往三层楼的文道和武道都极难攀登,每次走上文道和武道的学生都不少,但攀上三层楼的学生却极少极少。” “啊?你是说仅仅是通往三层楼的道,很多人都攀不上去?”陆千尘再次惊讶道。 王明仁点点头,陆千尘自言自语道:“这也太难了吧?” “不难,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修行者?”王明仁哂然一笑道。 陆千尘默然无言。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只吃不说话的真真忽然说道:“我相信你们两人肯定行,我来敬两位未来的书院弟子一杯!” 显然真真也听懂了书院学生与书院弟子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王明仁一听,显得极为高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道:“小丫头说得好,眼光不错!” 陆千尘笑了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问道:“据你所知,书院这么多年考试中,有没有人考过六科甲上的?” 王明仁神情黯然道:“有,这是个我一生都敬仰的人!” 陆千尘问道:“谁呀?” “梅长风!”王明仁自斟自饮一杯后道:“都是年轻人,看来我这一辈子都难赶上他的脚步!” 陆千尘听是梅长风,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梅长风是麒麟榜榜首,是整个中天大陆修行界年轻人的翘楚,他取得任何惊人成就,都不会让人感到吃惊。 在他的思维中,梅长风就是这个时代年轻人的标杆,他就是创造奇迹的人! 可是,这位王兄,似乎将目标定在赶超梅长风上,这也未免太自命清高了吧? 陆千尘不好说什么,又端起酒杯与王明仁干了一杯,王明仁这杯酒下肚,眼睛也朦胧了起来,显然已经有了醉意。 王明仁喃喃自语道:“我进书院,就是为了追求圣贤之道,你说……大树会与小草争阳光、争雨露吗?” 陆千尘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一个进士,来书院学习当然不是为了做官,肯定是有更高的追求,所以他自喻为大树也不为过,关键的是,在他眼里其他人都是小草? 陆千尘自嘲道:“你的意思,我是小草呗?” 王明仁摇头道:“你……至少是颗树苗,树苗尽管矮小,但不会像小草那样,有风就摇摆,有雨就低头,是不?” 陆千尘哭笑不得,吃了一口豆腐,拿起酒壶,摇了摇,发现两壶五谷酒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喝干了,于是笑道:“王兄,我已酒足饭饱,你看,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可好?” 王明仁斜睨着陆千尘道:“老弟,给我省酒是不?” 陆千尘赶紧道:“不是,不是,我们还有下次不是?” 王明仁嘿嘿笑道:“好,下次我们不醉不归!” 王明仁晃晃悠悠站起来,在陆千尘的搀扶下出了火锅店,候在店外的王府管事赶紧过来,扶着王明仁上了马车,然后管事又跑过来结了帐,驾着马车朝王学士府驰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真真忽然对陆千尘道:“这位王公子人挺实诚的,公子你以后可不要坑他。” 陆千尘差点晕倒,心想:真真啊,他要是实诚,天下就没有实诚的人了,你家公子哪有本事坑他,今后不被他坑就谢天谢地了! 第五十章 天理何在 给新生上入学第一课的是书院唯一一位礼科教授柏文蔚老先生。 在书院,能够称为教授的教习每科仅一人,总共只有六人,这六人是得到这代夫子亲自考核认可的。 而在这六名教授中,学问最深厚,最德高望重的当属礼科教授。 礼科是儒学之根本,也是最深奥的一门学科,能够当书院礼科教授,自然是大旻帝国学问最渊博之人。事实上,柏教授就是当今世上除了夫子外,举世公认的最大学问家。 能够聆听柏教授讲课,是书院学生的荣幸。 因此,新入学的九十九名学生无不极恭谨地端坐于书舍内,悉心聆听着柏教授的演讲。 学问家与大学问家的区别,就是前者只能自己懂,说给别人听,别人却听不懂;后者不但能够自己懂,说给别人听,别人也能听懂。 柏教授显然是后者。 “……你们到书院来学习,首先要弄懂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生活着的世界本源到底是什么? 凡夫俗子们以为世界是由天地由人兽树木构成,其实这些只是表象,没有地的空间也叫世界,没有天的空间也叫世界,没有人兽树木的空间更能叫世界,这就说明这一切并不是构成世界的必然因素,只能是世界的表象。 为什么我们能看到的东西并不是世界构成的基本元素呢? 因为我们的世界是稳定的,那么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就必然是永恒不变的。而天地人兽树木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所以他们不能成为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 同样空间与时间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的,所以它们也只是世界的表像,也不能是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 宏观上的一切都在变化着,不能成为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那么我们只能去微观去找。 修行者能感受到最微观的金木水火土属性的灵粒子,所以修行者们认为金木水火土就是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 确实,金木水火土是稳定的,世界的一切物质都可以由这些元素衍化而成,可是,我们的世界仅仅是物质吗? 那么,时间如何解释?人的意识如何解释?人们的信仰如何解释? 而这些都是世界的一部分,没有这些,世界便不能叫世界。 所以,一定还有比金木水火土元素更本质的东西存在,而这个东西才是构成世界的本源。 那么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夫子以他无上的勇气、无与伦比的智慧探索出答案:那就是‘理’!” 说到这,书舍的学生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柏教授停了片刻后,又说道:“那么,‘理’到底是什么呢?它其实就是构成世界的规则。这些规则是永恒不变的,我们的世界就是在这些规则的支撑下,生生不息,不断进步的。 而我们只要掌握了这些规则,就能实现‘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理想! 由于‘理’是构成世界的本源,所以它无处不在。 你们到书院学习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明事理、明人理乃至明天理! 至于你们能明多少理,那就要看你们的努力!” 这时候,书舍里又再一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掌声刚息,王明仁忽然站起来,提问道:“柏教授,理既然无处不在,那么我们怎么找到理?” 柏教授示意王明仁坐下,微笑道:“这个问题提得好,这也是我要给你们着重讲的第二点。理既然普遍存在,那为什么我们绝大多数人视而不见呢? 因为我们被自己的‘欲’蒙蔽了双眼! 理是客观存在,而欲是我们主观愿望。欲是个人意识,个人意识绝大多数时候与客观存在的理是背道而驰的,而我们的思想恰恰总是被自己的欲望所左右,所以,我们总是难以发现理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我们要找到理,就必须‘存天理,灭人欲’,这也是夫子告诫我们的格言。 那么,用什么方法找到理呢? 夫子以他切身体会告诉我们——格物致知! 这就是镌刻在书院门口的至理名言!” 掌声再次响起,甫息,王明仁再次站起来,提问道:“教授,那又如何格物呢?” 柏教授笑得有点尴尬,不悦道:“我告诉你吃饭可以长身体,你问我怎么吃饭?我该如何回答你?用筷子夹,用勺子挖,用嘴啃,反正你只要弄到嘴里,咽下肚子,你都可以!” 书舍中顿时爆发出哈哈大笑声,王明仁面红耳赤,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 柏教授挥挥手,示意王明仁坐下。 这时候,文征名站了起来,发问道:“教授,如果说‘理’是世界的唯一本源,那么信仰又是怎么解释?光明神教宣扬光明神是世界的缔造者,这又如何解释?” 柏教授笑道:“光明神是‘天理’的儿子,或者是孙子,我只能这么解释!” 学生们又是一阵哄笑,待笑声息后,柏教授咳了几声,清理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我不否认神的存在,但神只是完全掌握了天理的人,或者说是天理的化身!任何自称为世界缔造者的神,都是骗子,骗取信徒们的信仰! 我对你们要说的第三点就是,如其信仰神,不如信仰天理,因为只有天理才是世界的根本,我们俗话说天意难违,天理昭昭,以理服人等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书院不是无信仰,我们的信仰就是天理!” 这次柏教授的话说完,书舍里却没有掌声响起,而是陷入了静默,因为柏教授最后几句话对他们触动很大,他们陷入了沉思。 大旻帝国虽然摆脱光明教的统治很多年,可大旻人的心目中对神的敬畏,却从未消失。 柏教授在沉默中扫了几眼学生,然后平静说道:“理无处不在,理也无止无尽。你们进入书院,我希望你们能放飞自己的思想,迈开寻找理的脚步,去领悟理,拥有理!更希望待你们离开书院后,用自己寻到的理为帝国作出最大贡献。” 然后他站起身,一拂长袖,说道:“今天课就讲到这,希望你们能认真思考!” 柏教授飘然离去,留下一教舍学生坐在座椅上呆呆发愣。 …………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千尘坐在王明仁对面。 两人正闷头吃饭时,忽然围过来几十名学生,一律瞪着眼看着王明仁,王明仁抬头诧异问道:“作甚?” 有人说道:“我们看你吃饭是用筷子夹,用勺子挖,还是用嘴啃!” 陆千尘一口饭喷了出来,围在桌旁的那几十人哄然大笑,蓝齐儿和那名叫楚楚的美女笑得抱成一团。 王明仁脸色微红,瞪眼骂道:“小草一片!” 围观的同学不明觉厉,“小草一片是什么意思?” 陆千尘挥手将他们赶开了。 回到宿舍午休时,陆千尘见王明仁看着窗外呆呆发愣,以为他是受同学奚落而郁闷,便开口安慰道:“开个玩笑,你何必认真!” 王明仁却问道:“格物真的像吃饭那么容易吗?可我格物多少年,依然没有格出理来,你说理真的是客观存在吗?” 陆千尘皱眉道:“说实话,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书本与教授都说是,我想应该就是吧!” 王明仁乜了陆千尘一眼道:“没有得到践行的话语又怎么证明是真实的?” 陆千尘摇摇头,心想这真的很重要吗?为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费神值得吗? 第五十一章 心情荡漾 书院的乐堂位于流经前山的浣溪旁,溪旁垂柳依依,桃李芬芳。 陆千尘拿着紫竹箫,坐在溪旁一草亭内愁眉不展。 他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吹箫没人听、没人评判更没人现场指点,这样他如何能提高乐技? 本来王明仁是个极好的人选,可王明仁自从上完第一节课后,就变得神神道道的,时常盯着梨树翠竹发呆,说一些让他云里雾里的话,然后拽着他讨论践行与天理的关系,让他烦不胜烦,这样的人又如何肯听他呜呜咽咽的箫音? 他接着试想鼓足勇气接触乐科榜首的楚楚,可他经过观察,发现楚楚已经主动与临川大才子文征名走在了一起,两人花前柳下,俨然成为知音。 陆千尘心里哀叹一声:千古知音最难觅! 可是为了尽快拿到乐科甲上成绩,尽快拿到书院二层楼的通行证,知音难觅也得觅呀! 他寻寻觅觅,最后寻觅的目光不得不盯在了蓝齐儿的身上。 但他真的心有余悸,真的害怕再被她怼得一点自尊都没有。 这倒是其次,反正在她面前散失的自尊总比不上乐科甲上成绩重要。 可关键的是,这小丫头自从上次数科成绩出来后,见着他就绕道走,弄得他现在想见她一面都难。 这又是为何?女孩心思你不懂? 陆千尘开始琢磨起蓝齐儿的心思。 琢磨来琢磨去,他得出结论:原来这小丫头三番五次自顾自地打赌,谁胜谁为师,现在明显他胜了,而她害怕他让她拜他为师,所以耍赖逃避! 嘿嘿……陆千尘想通了,立刻有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冲动,心想小丫头以前怼我无地自容,我也要怼你怀疑人生! 想到这,陆千尘吹奏了一曲欢快的曲子,没想到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不远处正在试音的箫声,文征名站起身看着他,楚楚也不满地对他瞪了一眼。 陆千尘嘿嘿一笑,才哼着采茶小调离开了草亭。 ………… 习书堂内,蓝齐儿正在专心致志地临摹着卫夫人的小楷,陆千尘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突然一把抽走了蓝齐儿手中的毛笔,毛笔上的墨汁涂了蓝齐儿一手。 蓝齐儿惊叫一声,霍然站了起来,转身一见是陆千尘,居然二话不说,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 陆千尘看着蓝齐儿漆黑的小手,一股悲愤涌上心头,想好的怼她怀疑人生呢,怎么轮到自己怀疑人生? 陆千尘怔怔道:“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师父吗?” 蓝齐儿看着陆千尘花猫似的脸,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正在习书堂习书的其他同学,这时候也都扭头看着这两人。 “哟,没想到我们陆大才子还会唱戏呀,唱花脸?”处州才俊洪闵起哄道:“可惜,书院没开戏科,要不然,我们的陆大才子还可以再拿个第一?” 其他同学哄然大笑,陆千尘瞪了洪闵一眼,然后对蓝齐儿道:“我找你有事,你跟我出来!” 说完,陆千尘急忙到洗漱间洗脸去了。 ………… 片刻后,站在一棵梨花树下的陆千尘见蓝齐儿背着小手朝他走来,便板起脸喝道:“蓝齐儿,你是不是要耍赖?” “耍赖?”蓝齐儿瞪眼道:“陆千尘,你抽什么风?我耍什么赖了?” “我问你,当初是不是你说的,谁胜谁为师?”陆千尘冷哼一声道。 “噢,”蓝齐儿撇了撇嘴道:“可某人当时说过不好为人师呀!” “可是某人觉得,为了不让大小姐失信,必须为人师一次!”陆千尘盯着蓝齐儿说道。 “陆千尘,你不要太无耻!”蓝齐儿蹙眉道。 “哦?我无耻,那好,我进习书堂去,让大家评评谁无耻!”陆千尘说完,转身朝习书堂走去。 蓝齐儿没想到平时谦逊的陆千尘这次突然强横起来,急忙叫到:“你给我回来,到底什么事,你说!” 陆千尘转身回来,得意扬扬道:“为师吹箫,没人听,好寂寞,只好找徒弟过来听听。” “哼哼,陆千尘,你想尽快提高乐技是不是?”蓝齐儿不屑道。 陆千尘点点头,蓝齐儿冷笑道:“那应该是你拜我为师呀?” 陆千尘瞪眼道:“我这是……师傅命徒弟办事!” 蓝齐儿呵呵冷笑道:“那好,走吧,我听你吹去!” 陆千尘与蓝齐儿再次来到浣溪旁的草亭。 陆千尘很认真地吹奏了一曲《潇湘云水》,吹完后,问蓝齐儿道:“怎么样?你指点一下师傅那里吹得不好。” 蓝齐儿站起身,问道:“我听了,可以走了吧?” “咦,你听了得点评点评啊!” “有徒弟点评师傅的道理吗?”蓝齐儿转身就走。 陆千尘急了,知道这样下去解决不了问题,连忙厚着脸皮道:“大小姐,你看我就你这么个熟人,你就帮帮我,行不?” 蓝齐儿昂首道:“你要早这么说,就没必要费这么大周折。帮你可以,但你不许再提师徒之事,另外我需要你指点帮助的时候,你必须随叫随到,这两点,你同意不?” 陆千尘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蓝齐儿骄傲道:“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你差得远。” “是,是,是!”陆千尘再次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点头认错,脸上写满了虔诚二字。 蓝齐儿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带着命令口吻道:“再吹一遍!” 于是,陆千尘又认真地吹了一遍。 蓝齐儿听完后道:“音者,心声也!你吹奏的时候只将心思放在技巧上,却没有用心在乐曲的意境中,所以你吹奏出来得曲子干巴巴的,难以打动人!” 陆千尘放下箫,认真思考了片刻,问道:“你是说我吹奏前整个身心都必须进入到乐曲所要表达的意境中,然后才能吹奏?” “你真聪明。”蓝齐儿点头道。 “可是,我一分心,就跑调啊!”陆千尘皱眉道 蓝齐儿嗔道:“笨蛋,那是你对乐曲不熟练,多练习,直到忘了技巧,你就可以吹出动人的乐章了!” 陆千尘愣了愣,思索了片刻,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回去习字去吧!” 蓝齐儿转身走了。 走到习字堂前,便听得一阵箫音传来,委婉感人,蓝齐儿暗自赞叹道:这小子也忒聪明了吧,一点就通,怪不得能考四科第一,而且还是一名神医,这样的人也算是奇才了吧? 回想自己与他的相识及考试时交集的过程,蓝齐儿忽然觉得陆千尘难能可贵,大旻才子们都眼高于顶,唯他从不恃才自傲,一脸阳光,还略带羞涩。 想着自己对他的态度,蓝齐儿忽然心生愧疚,接着心情便有点荡漾——如平静的湖面飘落一片树叶,荡起一层层温柔的涟漪。 五十二章 格竹 陆千尘在乐技上终于取得突破,心情自然大好,甚至有点得意。 可是,这种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又陷入了郁闷中,因为他不得不抽出大量时间陪同蓝齐儿习书学算术,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学习。 “得不偿失啊!”陆千尘懊悔不已,但在蓝齐儿面前他还得表现出心甘情愿的模样,否则就会遭到蓝齐儿一顿斥责。 当蓝齐儿拽着陆千尘来到马场,要求他陪她练习骑术时,陆千尘终于忍不住说道:“其实你的骑术比我好,入学考试可能就是我的那匹马给力而已。” “什么意思?”蓝齐儿瞪眼道:“不提你那匹无耻的马就算了,一提我就来气!如果不是你的马影响了我,我骑科能考不上甲上吗?” “可现在再考,我又不参与了,你又何必拽我配练?”陆千尘辩解道。 蓝齐儿立即杏目圆睁,怒喝道:“陆千尘,你想耍赖是不是?” “这个……这……”陆千尘无言以对,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一位少年走了过来,轻声道:“蓝师妹,我陪你练习,行不?” 走过来的少年面目俊朗,身形挺拔,英气逼人。 陆千尘与蓝齐儿均愣住了,因为眼前这位少年平时低调,从不与同学多交往,虽然很多同学尤其是女同学极想和他交往,但他总是漠然处之,让人无法亲近。 他今天居然主动提出陪蓝齐儿练习骑术,这当然出乎两人意料。 蓝齐儿沉默不语,陆千尘愣了片刻,急忙道:“当然行,当然行,宁成,麻烦你了!” 说完,陆千尘也不管蓝齐儿同不同意,转身就逃。 蓝齐儿脸色绯红,跺脚骂道:“陆千尘,你无赖!” ………… 陆千尘终于有时间躲在宿舍里温习礼科书籍。按照王明仁的指点,礼科理论死记硬背并不能完全掌握,关键要理解要参照现实。才能融会贯通。可是有些经义陆千尘越理解越深究越糊涂。 比如说,夫子曰:“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陆千尘理解:诚是完成自身品德修养的要素,而道就是知道自己走向完成品德修养所应该走的道路。可是,怎么知道那条道呢? 陆千尘翻遍经略,只找到‘格物致知’四个字。 但如何‘格物’,夫子却只字未提。 陆千尘这才理解王明仁在第一节课提出的疑问,这才理解柏教授:‘我告诉你吃饭可以长身体,你问我怎么吃饭?我该如何回答你?用筷子夹,用勺子挖,用嘴啃,反正你只要弄到嘴里,咽下肚子,你都可以!’……这句话显然是搪塞。 难道柏教授也不知道如何‘格物’? 怪不得王明仁如同着了魔魇似的,冥思苦想而不得其道。 想到这,陆千尘不由得对王明仁再次产生敬佩,同时也对他报以同情——这位王大才子还在宿舍后面的翠竹林中‘格竹’。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陆千尘急忙撑起雨伞朝翠竹林走去。 王明仁满脸疲惫,双眼通红,即便是下起了雨,他也浑然不知。 陆千尘站在王明仁身后,举着雨伞替他遮风挡雨。 陆千尘没有说话。 翠竹林边有一株梨树,树上梨花怒放。梨花带雨,愈加清丽。 望着那树莹白的梨花,陆千尘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长公主的身影,淡淡的笑容,居然比带雨梨花更加清丽。 一把雨伞下,两个人都在魔怔,远远看去如同两尊雕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声叹息响起。 “你在想什么呢?”说话的是王明仁。 “哦,”陆千尘摇摇头,清醒过来,羞涩一笑道:“我在想相见便是缘!” 王明仁诧异地看着陆千尘,“什么意思?” “啊,”陆千尘慌张说道:“我是说,你见或不见,理都在那里,相见是缘,不见是缘分未到,何必急于一时?” 王明仁低头沉思,细雨粘结在他乌发上,折射出淡淡的光辉。 片刻后,他忽然笑道:“你还挺有悟性。” 说完,王明仁挣扎着要站起来,但由于盘坐时间太长,他踉踉跄跄。 陆千尘赶紧扶住了他。他没想到自己胡诌的话居然点醒了王明仁。 两人回到宿舍,陆千尘道:“王兄,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考上二层楼,然后抓紧时间再上三层楼,我想理在三层楼的可能性大些。” “你小子胡编乱造!”王明仁嘿嘿笑道:“理无处不在。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或许我们上了三层楼才能获得启迪,才能找到见‘理’的方法。” 陆千尘闻到了王明仁身上的汗臭味,皱眉道:“你先去洗个澡,呆坐三天三夜,蚊虫也没将你叮醒?” 王明仁笑道:“没听说书院有蚊虫。” 陆千尘一想也是,他在书院确实没有发现蚊虫,这么说这里还真是发呆的好地方。 王明仁洗完澡回到宿舍,忽然问陆千尘道:“这几天我吃饭没有?” 陆千尘摇摇头,戏谑道:“估计你是吃了,否则我每次送去的馒头清水,怎么后来都不见了?难不成被饿鬼吃去了?” 王明仁愣了愣,忽然道:“这么说,欲望是本能,即便我入定也克服不了?” 陆千尘皱眉,生怕他再次魔怔,再次拽他讨论天理与人欲的问题,于是为了转移话题,他急忙道:“你现在饿了不?” 王明仁摇摇头,陆千尘便递过一张纸去。 王明仁看完纸上所写的问题,笑道:“就这么多?” 陆千尘点头,王明仁道:“整个礼科书籍,你就这么十几条弄不懂,那你也不至于只考个丁等啊?” 陆千尘脸上不自觉地升起红晕,恼怒道:“你给不给我解答,不解答,以后数科就别来烦我!” 王明仁嘿嘿笑道:“难不成这是你的痛点,说不得?” 陆千尘板着脸,王明仁赶紧伏身提笔解答,边写边咕隆道:“还威胁我,难道我不能多听几堂数科教习的课?” “如果你能听懂教习的课,也不至于跑到我的考堂偷窥我的试卷!”陆千尘嘀咕道。 第五十三章 无赖加抠门 陆千尘练习了一个多月的乐曲后,决定申请乐科考试。 书院单科考试程序很简单,只要学生向授课教习申请,授课教习评估申请学生的学业水准,确定可以参加考试后,就会上报书院,书院会安排三名教习对申请考试的学生进行会考。 陆千尘的考试申请递交上去后,乐科教习单独听了一遍陆千尘的演奏,便很快同意了他的申请。 第三天,陆千尘便被安排了会考。 参加会考的教习除了经常给他们上课的两名老教习外,还来了名极年轻的女教习。 这名女教习看年龄居然与陆千尘不相上下,长得极其端庄,有股出尘脱俗的气质。两名老教习居然对这年轻教习极为恭敬。 陆千尘抽到的考试曲目是《梅花三弄》。这首曲目比他入学考试所抽的《潇湘云水》,从技巧上来说还要简单,但所要表达的意境却更为深远。 陆千尘沉心静气,身心沉浸于迎风傲雪的意境之中。 当沉忧的箫声响起的时候,所有旁听的学生都屏声敛息,仿佛眼前出现了冰天雪地,风雪交加中几支雪梅疏影横斜,迎风傲雪峥峥怒放。最让人意想不到的的是,随着箫声的婉转,众人仿佛又闻到一阵阵暗香。 一曲终,众人俱寂静,似乎没有谁愿意从意境中苏醒。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吟诗的是王明仁,带头鼓掌的也是他。 众人在王明仁的掌声中清醒,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那名极年轻的女教习,眼眸中灵光流动,含笑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飘飘然离去。 两名老教习送走年轻女教习后,立即兴奋宣布:陆千尘取得乐科成绩甲上,通过了乐科考试。 同学们围上前去,纷纷祝贺,陆千尘羞涩道谢。 当陆千尘与王明仁并肩步出乐堂时,蓝齐儿走了过来,而跟在她身边的宁成却掉头离开了。 蓝齐儿小脸罩着红晕,明显她也为陆千尘通过考试而兴奋,“喂,无赖,你通过了考试,是不是该请我一顿呀?” 陆千尘连忙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然后指着王明仁道:“正好,王大才子还欠我一顿火锅,我们今天一道去!” 王明仁不明觉厉,皱眉道:“你请她,跟我有何干系!” 蓝齐儿的脸色立即晴转暴雨,瞪着陆千尘道吼道:“无赖加抠门,不理你了!”吼完,跺脚转身跑开了! 王明仁耸耸肩,也吼了声:“无赖加抠门,我也不理你了!”说完亦转身逃跑了。 陆千尘摸摸鼻子挠挠头,一脸无辜道:“到底谁无赖加抠门啊?” ………… 一转眼,炎炎夏日已过,中秋即将来临。 自乐科通过后,陆千尘就一门心思地温习礼科书籍。有王明仁的指点,陆千尘现在对礼科理论的掌握早已今非昔比,现在也可以与王明仁讨论一些经文奥义了。 由于急着升上二层楼,陆千尘在王明仁的鼓励下,前几天递交了礼科考试申请,但礼科教习与陆千尘一番答辩后,虽然同意了他的考试申请,却建议会考时间定在中秋节之后。 陆千尘欣然同意了。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他的礼科理论底子差,多温习些时日,也增加几分把握。 谁料他的考试推迟,却在同学当中引起不小震动。原来,这一届的不少同学居然偷偷在私底下开了个赌盘,赌谁第一个进入二层楼! 而下赌注最多的对象就是陆千尘。 因为陆千尘只要重考两科。王明仁虽然也只要重考两科,可他整天神神叨叨的,让大部分同学都觉得他有点不靠谱。 因此下赌注第二多的对象是宁成,第三是文征名,第四才是王明仁。 现在宁成与文征名也都通过了骑射考试,也都只剩下数科考试。而宁成的数科会考排在中秋节前,文征名的会考安排在节后。王明仁通过了射科考试后至今还未申请数科会考。 如此看来,宁成极有可能成为这届第一个登上二层楼之人。 那些将赌注押在陆千尘身上的人,开始对陆千尘‘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了。 陆千尘根本不知道这么回事,他平时跟其他同学交往并不多。交往频繁一点的,除了王明仁外,也就蓝齐儿了。 但蓝齐儿自从那次骂他‘无赖加抠门’后,就很少与他见面。 也不知道今天刮了什么风,事隔一个多月后,蓝齐儿居然再次主动找到他。 “今天下午放学后,你跟我到我家去。”蓝齐儿见面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陆千尘说道。 陆千尘有点懵,到她家去干什么?难道老侯爷又犯病了? 陆千尘急忙问道:“老侯爷身体可好?” “现在比以前更好!”蓝齐儿声音温柔起来,低头道:“我父亲回来了,他想见见你!” “哦……啊?”陆千尘有点茫然,心想你父亲回来了见我干吗? 蓝齐儿见陆千尘哼哼哈哈,不由得又皱起眉头,恚怒道:“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陆千尘挠挠头道:“去是去。要不要带礼?” 蓝齐儿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蓝齐儿离开后,陆千尘急忙找到王明仁,问道:“蓝齐儿父亲是干什么的?” “问这干嘛?”王明仁皱眉道:“她父亲是赣州督军,三品大员!” ………… 书院散课的钟声响起,陆千尘走出书院,就见蓝齐儿骑着她那匹枣红马在梨花阵外的广场上等他。 陆千尘只好硬着头皮,骑上‘滚蛋’跟随她朝平京城驰去。 来到虞侯府大门,俩人先后下马,许大管家亲自出迎。 但令陆千尘意外的是,许大管家只是对蓝齐儿点点头,反而对他格外热情,仿佛许大管家出门就是专门迎接他似的。 陆千尘忐忑不安地跟随许大管家来到侯府大堂,就见老侯爷及蓝老夫人端坐在大堂之上,旁边端坐着一位威武豪迈的中年人。 陆千尘赶忙一一行礼。 老侯爷及蓝老夫人自陆千尘进门时就笑容满面,待陆千尘行礼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第五十四章 夜宴 陆千尘对那威武的中年人行礼时,那中年人只是欠欠身以示还礼。 蓝老夫人见了,立马不高兴道:“蓝宇,你在小神医面前摆什么官架子?要不是小神医替你爹治病,你说不定现在就见不到你爹了!” 老侯爷也立马附和道:“是啊,小神医不但医术精湛,而且文武全才,还考进了书院,而且是第二名成绩,了不起!” 蓝宇听老夫人及老侯爷这么一说,尴尬地站起身,对陆千尘拱手致谢。 陆千尘再次揖手:“晚辈陆千尘见过蓝督军!” 蓝老夫人挥手道:“都是家里人,客套个啥!孩子,你坐下,不要拘谨!” 蓝宇面色稍霁,笑了笑道:“陆公子请坐!” 陆千尘这才坐下。 接下来,蓝老夫人探问陆千尘的身世及现状,陆千尘一一作答。当蓝老夫人得知陆千尘无父无母,在京城其实举目无亲时,唏嘘不已,慈祥道:“孩子,你要不嫌弃,以后就将我这里当作你的家。” 陆千尘羞涩道:“我会经常来看望老侯爷和老夫人的。” 老侯爷高兴地咕隆道:“你看这孩子多乖巧!” 蓝宇直接问了陆千尘学业情况,当得知陆千尘半年时间不到,就将登上二层楼时,不由得含笑点了点头。 陆千尘被盘问得如坐针毡,额头不自觉地冒出了汗。好在,蓝老夫人片刻后就示意开饭。 令陆千尘感到奇怪的是,一直到开饭,蓝齐儿都没有出场,这让他更加忸怩不安。 席间,大家的话语并不多,只是蓝老夫人不停地催促陆千尘多吃菜。 用过餐,陆千尘陪着蓝老夫人说了一会话,叮嘱老侯爷注意一些事项,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陆千尘走后,虞侯府展开了一场激烈对话。 “齐儿还小,这么早定亲,是不是着急了些?”蓝宇皱眉道。 “还小吗?再不定亲,她都能上天了!”蓝老夫人不悦道。 “可是,就算要定亲,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吧?”蓝宇不满道。 “门当户对?那些纨绔子弟,你能看得上?”蓝老夫人呵斥道:“再说,那孩子虽然无父无母,可他毕竟是书院学生,以后前途无量,咋就不门当户对了?” 蓝宇辩解道:“那是以后的事。齐儿现在正在书院学习,待他们都毕业了再讨论这事也不迟嘛!” “哼,”蓝老夫人冷哼一声道:“我只是唤他过来,让你看看,你要是不急,让别人家的姑娘抢了先,到时候可别后悔。” “抢就抢了,难道我们家齐儿嫁不出去不成?”蓝宇执拗道。 “你……”蓝老夫人气得摇头道:“你常年在外,将这个刁蛮的丫头丢给我们管。现在养大了,我们老的作不了主了是不?” 正在蓝老夫人与蓝宇争得不可开交时,蓝齐儿忽然闯了进来,大声道:“我的事情我做主,你们谁也做不了主!” 说完,蓝齐儿转身走开了,留下老侯爷三人面面相觑。 ………… 自从在蓝齐儿家吃过一餐饭后,陆千尘忽然感觉到很多同学看他的眼光变得有些异样,中午吃饭时居然都躲他远远的,似乎还在背后对他指手画脚。 陆千尘不解,问王明仁道:“他们在我背后说什么呢?” “说你攀附权贵,抱大腿,”王明仁道:“你知道的,在读书人尤其是书院诸生心目中,抱大腿是最可耻的行径!” 陆千尘知道这句话所指,摇摇头,心中冷笑:真是一群小草,我攀附什么权贵?天下还有值得我抱的大腿吗? 陆千尘对这些闲言碎语不屑,离那些同学也更加疏远,整天自顾自地温习礼科教义。 不过,没几天,他得知了一条爆炸性新闻——宁成通过了数科考试,成为这届同学登上二层楼的第一人。 要说陆千尘心理不受影响那是假的,毕竟少年都有一颗骄傲的心,可陆千尘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与他要达到的目标并没有太大关系。 但蓝齐儿又再次将他怼地无地自容。 “你想做千年老二是不是?”蓝齐儿瞪着他说道:“不求上进,为什么要考书院呢?” 陆千尘无言以对,内心却很愤怒。 蓝齐儿沉默了一阵子后说道:“今晚宁成宴请所有同学,你要是不参加,我会瞧不起你!” 蓝齐儿走后,陆千尘愣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真的好长。 ………… 宁成宴请同学居然定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怡和斋。 怡和斋是京城达官贵人们往来的场所,一般人根本进不了——即便你有钱。 这让很多同学对宁成的身世产生了怀疑,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世,他一直闭口不谈自己身世,连蓝齐儿都不知道。 怀疑归怀疑,却也没有谁去深究。毕竟在书院,达官贵人的子弟多得是,甚至当年长公主还隐姓埋名就读于书院。有些贵人子弟不愿意透露自己身世,这也可以理解。 能够请同学们到这么豪华的地方来,说明宁成瞧得起大家。大家自然要给宁成捧场。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来了,包括王明仁。 陆千尘来到酒楼宴会厅,挑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同桌的同学也没谁搭理他。 倒是王明仁移驾坐到了他身边,陪着他东扯西拉。 蓝齐儿被安排坐在了宁成的身边,小脸绯红,在这一刻显得明媚动人。 宴席开场,宁成讲了一通非常得体的话,博得了热烈掌声。陆千尘有点纳闷:平时低调的宁成怎么能在这种大场合里应付自如呢? 几杯酒下肚,现场就热闹起来了,同学之间频频敬酒,当然更多的是敬宁成,也有嚣张的,敬宁成酒时居然要连蓝齐儿一起敬,蓝齐儿皱着眉,没有接受,那嚣张的同学便说道:“我看你们是珠联璧合,我们提前喝杯喜酒也未尝不可吧?” 蓝齐儿顿时怒目道:“要喝酒,我俩可以单挑,不要说些无趣的话!” 那嚣张同学怎拉的下这个脸面?不由分说,拽来一壶酒,要与蓝齐儿对饮。宁成急忙解围,将蓝齐儿的酒代饮了。 第五十五章 月下的泪与笑 这位嚣张的同学就是那位曾经在习书堂嘲笑过陆千尘的处州才俊洪闵。 洪闵在蓝齐儿面前吃了瘪,心中自然极不痛快。待他敬酒敬到陆千尘所在的那桌时,忽然冷笑道:“我虽然是草根,可我从不作癞蛤蟆偷吃天鹅肉的美梦,可有些人呢?总是不自量力,可能到头来徒增笑话罢了!” 同桌其他的同学发出哄笑,王明仁摇头,陆千尘脸色铁青,正要发作时却被王明仁按下。 “我看你现在就是个笑话!”王明仁对洪闵说道:“在书院,讽刺挖苦就是下贱。脸面是靠自己挣的,不是靠踩低别人得的。你有本事,你就去比别人做得好。你自喻为癞蛤蟆,我们很不同意,因为我们没有谁愿与癞蛤蟆同学!” 同桌的同学又爆发出哄笑,洪闵被说得羞愧难当,即便有一肚子脾气,他也不敢对王明仁发作。王明仁是大学士府的公子,是进士,入学考试第一,谁能在他面前嚣张? 洪闵灰溜溜地走了,陆千尘对王明仁感激地点点头,王明仁笑着低声对他道:“大树有必要与小草争雨露争阳光?” 蓝齐儿的眼光远远望过来,陆千尘乜了一眼,起身找到宁成,敬了一杯酒,然后找到洪闵,在他身旁空位坐下,低声对他说道:“虽然我不屑于你们乱嚼舌根,但不代表我默许你们胡说八道。我希望你待会向蓝齐儿道歉,如果你不同意,你可以随时向我挑战!” 洪闵瞪大了眼,他没想到平时恭谦老实的陆千尘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便红着眼低声道:“我现在就向你挑战,我们出去比试,谁爬下谁认输。” 不到一刻钟,陆千尘扶着洪闵回到了座位,同桌的同学都以为他俩喝多了酒,一齐上了趟厕所回来了,而洪闵显然酒量差点,走路还摇摇晃晃。 歇了片刻,洪闵端起酒杯,摇摇晃晃来到蓝齐儿跟前敬酒,而后道:“我向你道歉,我胡说八道!” 宁成诧异地看了看洪闵,发现他脸色煞白,衣衫不整,皱眉道:“你没事吧?” 洪闵摇摇头,晃晃悠悠回到了座位,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蓝齐儿目光再次看向陆千尘原先的座位,却发现陆千尘不见了,环视大堂,也没找到他的身影。 蓝齐儿急忙起身,找到酒楼伙计问询。那伙计说刚才是有位青衫学生骑着匹黑马走了。 蓝齐儿望着月光下的远方,眼里有泪光闪动。 ………… 中秋节当天,书院放假。钱宁忽然来传旨,让陆千尘带真真一道进宫,共度中秋佳节。 真真第一次进皇宫,当然紧张得很,一路上小手紧紧拽着陆千尘的衣摆,待见到诸厚昭,发现皇上居然就是当年那个小乞丐。以前已然认识,真真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些。 真真被钱宁带着去见长公主。 诸厚昭拽着陆千尘的手道:“进了书院,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看我?” 陆千尘笑道:“书院是个争分夺秒的地方,我想进后山,就必须努力啊!” “有点可惜,”诸厚昭道:“如果你能像梅长风那样,考个六科甲上,那就省了不少心。不过,你能考四科甲上,也是不容易了,但就这样,为什么只考个第二呢?那个王明仁比你还厉害?” 陆千尘笑道:“他是颗大树!” “大树?” “对,他是大树,我就是颗树苗。” 诸厚昭嘿嘿笑道:“这比喻有意思。哎,快给我说说你在书院好玩的事。” 显然,诸厚昭对书院的生活也十分向往,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诸厚昭岂有不去书院的道理? 陆千尘本不想说书院的事,但经不住诸厚昭的央求,只好捡些紧要的事说了一遍。 最有趣的事——王明仁考场作弊,陆千尘当然不能说,而他自己模仿女生笔迹的糗事,他却说了。 诸厚昭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居然夸赞陆千尘有创意,陆千尘心想我这也叫有创意?那颗大树的创意才叫创意呢! 当陆千尘说道最近一些人嘲笑他攀附权贵抱大腿时,诸厚昭皱眉道:“抱大腿?你怎么不可诉他们,你就是最粗的大腿?” 陆千尘摇摇头,又说到最近将爱嚼舌根的洪闵暴揍了一顿后,诸厚昭兴奋得手舞足蹈,道:“干的好,这些背后使坏的人就应该揍他。哎,你是不是真喜欢虞侯府的小丫头?” 陆千尘急忙摆手,诸厚昭笑道:“若不喜欢,那就算了!” 听他那口气,如果陆千尘说喜欢,他就要传旨赐婚。 两人说说笑笑的时候,钱宁过来禀报道:“御花园里的酒席准备好了,长公主马上要过去了!” 诸厚昭与陆千尘立马起身前往御花园。 御花园内,桂花飘香。 今天天公作美,两轮明月交相辉映,照得御花园内如梦如幻。 陆千尘与诸厚昭刚坐定,长公主就袅袅婷婷地进来了,身边一左一右跟着真真及秋菊,而她们身后出现的那少女,却让陆千尘大吃一惊。 那少女娇柔妩媚,身着白色长裙,不是乐坊的水灵还能是谁? 陆千尘看了一眼诸厚昭,诸厚昭环顾左右而言他,笑着问长公主道:“皇姐,真真是不是个极单纯朴实的女孩?” 长公主点点头,真真来到陆千尘身边。 长公主微笑道:“陆公子考中书院,我们一直没空去祝贺,今天邀请你们前来,就是表达一下祝贺之意,你们不必拘谨,尽情饮酒赏月!” 说完,长公主示意在陆千尘身边的真真坐下。 陆千尘斟满了一杯酒,恭恭敬敬敬了长公主一杯,长公主微笑着接受,掩袖呡了一口果酒。 弦乐声响起,舞女们入场,跳了一曲宫廷舞。 期间,陆千尘与诸厚昭连饮了三杯酒。当弦乐再次响起的时候,水灵果然登场了。 水灵的舞姿飘忽灵动,在月光的照耀下,飘然若仙。 陆千尘看得恍恍惚惚,诸厚昭更是目不转睛。 在陆千尘身边的真真轻轻拽了一下他,陆千尘醒悟过来,目光瞟了一下长公主。 长公主在月光下宛如徐徐开放的兰花,悠然从容。 水灵跳完一曲,众人鼓掌叫好,诸厚昭对长公主说道:“皇姐,当初考书院,你乐科可是考了第一的,趁此月色,皇姐何不演奏一曲,让我们开开眼界?” 长公主笑道:“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抚琴了,恐有些荒疏。听说陆公子已经通过了乐科考试,不知陆公子可否与我合奏一曲?” 陆千尘当然求之不得,只是内心忐忑得很。诸厚昭鼓掌叫好。 陆千尘羞涩点头,秋菊与钱宁赶紧将长公主的焦尾琴取了过来,乐师也给陆千尘送来一根紫竹箫。 站起身,陆千尘对长公主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长公主微笑道:“奏一曲《潇湘云水》如何?” 陆千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琴声响起,陆千尘闭上了眼,他怕自己在长公主面前难以做到沉心静气。 长公主的琴技果然不同凡响,琴声中所表达的云舒缓从容,所表达的水湍急磅礴,将云驰水涌,云水苍茫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 陆千尘的箫声在长公主琴音转折时完美融入,琴箫和鸣,天光云影、水接天隅、浪卷云飞,一幕幕意境深远的场景立即浮现在众人脑海中。 诸厚昭听得如痴如醉,水灵听得张大了小嘴,就连真真都睁大了柳叶眼,惊诧:我家公子居然能吹出如此好听的箫音? 《潇湘云水》乐曲较长,当琴箫戛然而止时,御花园内依然余音袅袅,所有的宫女太监及乐师都静默不语,因为他们仍然沉浸在乐声中。 陆千尘睁开眼时,长公主正注视着他,莞尔一笑…… 第五十六章 东边来了头小黑驴 ‘势’真是个令人着迷的东西! 坐在后山草亭中的二先生,望着一览无余的平京城,望着平京城后若隐若现,蜿蜒不绝的燕山山脉,心生感慨。 这世上,谁能说得清楚‘势’呢?夫子闭口不谈,道祖说了一句就没了下文。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道祖说世界是由‘道’生成的,是由‘德’养育的,是由‘物’表现的,是由‘势’形成的。 道家追求‘道’,儒家追求‘德’,凡夫俗子追求‘物’,那‘势’呢?谁在追求‘势’? 这个世上还真有人在追求‘势’,只是这样的人太少。他们非儒非道非凡俗,在凡间被称为‘风水先生’而在修行界被称为‘堪舆师’。 在修行界,堪舆这一行实在是太弱,比阵法、比制符、比炼器还弱,以至于修行者们几乎快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究其原因,是堪舆理论不成体系,是堪舆术不起作用,还是堪舆术太难? 应该说三者兼而有之。那些略懂一些山势及水势的徒子徒孙们,为了活下去,而沦为‘风水先生’。让他们进一步提升,他们已经没有应有的资质了。而有资质的,又都觉得堪舆太玄,转而学道修行去了。所以堪舆一行,人才凋零。 二先生想到这些,便心生伤感,便愈发觉得自己孤独。 能够达到他这一层次,能够看懂天下运势的人,这个世界还有几人? ‘天下运势’与修行者修炼至合道境所产生的‘势’完全是两码事,合道境所产生的‘势’是‘小势’,是可以感觉到的‘势’;而‘天下运势’是大势,没有修炼堪舆术的人永远感觉不到,即便是合道境大修行者也不能看到或者感觉到天下运势。 而他能看到,更能感觉到。只是看或感觉天下运势,会消耗自己的生机,所以他也很少去看,很少去感受。 或许是内心孤寂,或许是长时间没有感受天下运势的缘故,二先生今天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再次感受一下天下运势。 二先生闭目入定,默默运行大堪舆术,脸上的皱纹顷刻间又深刻了几许,头发及胡须又花白了几许。 ‘势’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如同白云覆盖在平京城的上空,如同涓涓细流,从帝国的四面八方缓缓注入平京。远处的燕山如同一道堤坝,筑起了平京的运势之海。 大旻帝国运势如此旺盛,确实可以承祚万年。 二先生的神识默默注视着那些汇入平京的运势,良久,他忽然发现西南方向的运势汇流得极弱,如同溪流被人在上游截流了似的。 二先生大惊,神识朝西南方向寻觅而去。他虽然没有入圣,只是合道中境修为,但由于修炼了大堪舆术,神识特别强大,甚至可以覆盖大旻帝国大部分疆土。 二先生的神识寻觅了片刻,来到了洪都城上空,讶然发现洪都城居然有天下运势汇聚。尤其是西南方的运势,像溪流入湖般,几乎全部汇入了洪都城。 洪都城的上空已经有运势云形成,再发展下去,要不了十年,这里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平京城。 洪都是宁王的封地,但他不能仅凭运势的汇聚就判定宁王要造反。因为运势的汇聚,最大可能是自然形成的。自然形成的运势,那是天意,谁又能去追究天意呢? 更何况,宁王也是诸家人,夫子有禁令:不干涉诸家事。 但如果是人为的呢? 二先生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怀疑,因为能够识天下运势的人已经寥寥无几,难道还有人能改天下运势?最起码,他自己是做不到。连他都做不到,那还有谁呢? 二先生收回神识,散了大堪舆功,沉思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了一摞子黑色算筹。 二先生将黑色算筹放在石桌上不停地摆来摆去。每根黑色算筹上都刻着繁杂的花纹,仿佛天上星辰运行的轨迹。 黑色的算筹被二先生最终摆成一幅完整的图案。 二先生盯着图案看了良久,叹息一声,决定亲自去洪都城走一趟。 ………… 离洪都城的东北方十里远的地方,有两片奇怪的湖。如果有人从天上往下看,就会发现这两片湖的湖水居然一片是白色,一片是黑色。但是,你站在湖边,所看到的依然是两汪碧波荡漾的湖。 两片湖中间是一条通往洪都城的官道,官道上有座奇怪的凉亭。 凉亭很普通,木柱瓦顶,谁也不会觉得奇怪。说它奇怪,那是因为亭中央居然有口井。 这口井是干什么的,谁也不知道! 洪都的老百姓只知道这亭子,这口井,是两年前才盖的,才挖的。 亭子建好后,宁王立即颁布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洪都的老百姓都好生奇怪,凉亭不是给行人纳凉,那又建它作甚?可谁也不会为这事找宁王理论,宁王在洪都就是皇上,宁王说的话就是圣旨,质疑圣旨是要掉脑袋的! 但这‘任何人’似乎不包括一名年轻书生、一名姑娘及一名乞丐。 亭子建好后,那名书生就经常独坐凉亭,看山看湖,偶尔也会给人看病。 当然他看病不会在凉亭内。他看的病人都是垂死的人,没有谁请他,他就突然降临病榻前,送上几副药,叮嘱几句就飘然离去。病人吃了药,居然起死回生了,病人及家属感激涕零,想报恩,却一时又想不起看病的郎中是谁,谁也记不得郎中长得什么模样。 年轻书生在凉亭呆的时间长了,就会有位漂亮的姑娘送来食屉。漂亮姑娘漂亮且健康,有点丰腴,一看就是位娴淑女子。 在外人眼里,这两位应该是对情侣。可是,若有人听见他俩对话,一定会惊掉下巴,漂亮姑娘叫年轻书生‘爷爷’。 后来来了位脸上有疤的丑乞丐。年轻书生与丑乞丐经常在凉亭里下棋。 两人一下棋就吵闹,吵得不可开交,气得漂亮姑娘经常丢下食屉就跑。 ………… 今天俩人依然在下棋。不过,今天下棋的位置有点奇怪,俩人将棋枰架在了井口之上。 官道上,一头唇白蹄白的小黑驴‘嘎嘎’叫着,从东边走了过来,驴身上倒坐着位头发花白,胡须也花白的老者。 老者着一身旧布袍,满身灰尘,但给人感觉却很干净,如初生婴儿般的那种纯净。 老者身材很高大,真不知道小黑驴如何驮得动那老者,还一路‘哒哒哒,嘎嘎嘎’跑得很欢。 小黑驴瞥见凉亭,瞥见正在下棋的俩人,忽然颤栗了一下,然后敛声息气,老老实实地垂头站在那里。 老者下了驴背,径直走进凉亭,躬身一礼道:“先生,讨口水喝,行不?” 年轻书生大叫一声:“你的马怎么走田字?”边叫边伸手抢丑乞丐手中的一粒棋子。 丑乞丐不依不饶道:“你的炮先头隔着两粒子打了我的马怎么不说?” “我那是高射炮!” “我这是头驴!” 外面的小黑驴听了吓得一哆嗦。心想也没听说过驴会走田字的呀! 老者见二人吵得不像话,提高声调道:“先生,讨口井水喝,行不?” 年轻书生与丑乞丐终于住手,停止了争吵。俩人看着老者。 第五十七章 挫败了的驴听到最好笑的话 年轻书生道:“怪了,天下人只敢称你们三人为先生,咋地你反而称我们为先生?” “我可不是什么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死,我是乞丐!”丑乞丐亦起哄道。 老者尴尬道:“那是世人的谬尊,在二位前辈面前,我只是学生!” 年轻书生摇头道:“你这么自谦,你的师兄可不大乐意!” “那是,”丑乞丐附和道:“除了夫子,天下就他第一!” 老者尴尬道:“我想两位前辈也不会为这些事置闲气。” “那是,”丑乞丐道:“我们置这种闲气,还要脸不?” 老者耐着性子又说一遍道:“前辈,讨口井水喝,行不?” 年轻书生翻了翻白眼道:“人喝,还是驴喝?” 老者如实回答道:“驴喝。” “呔!”丑乞丐忽然喝了声道:“蠢驴也要喝井水?” 年轻书生附和道:“就是,湖面也没盖盖子,蠢驴宠不得!” 小黑驴气愤得直想跳脚,如果是别人这么骂它、羞辱它,它早就上前尥蹶子了,可是在他们面前,它确实不敢,这俩人似乎比主人还强大! 换着那头青牛,换着那头白鹿,它们敢吗?估计也不敢。 小黑驴这样一想,心理也平衡了些,头也低得更低。 老者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此,也可!” 然后,他望了一眼小黑驴,小黑驴心领神会,慢悠悠踱至湖边。 小黑驴心想:瞧不起我,我就让你们等着瞧! 小黑驴张开白唇,凑近湖面,湖水立即向它口中倒灌而去。 这时候的小黑驴,如同深海的鲸,不,比鲸鱼还可怕! 鲸鱼吸水还喷水,它没喷,小小的驴肚子像个无底洞,仿佛湖水有多少,它就能装多少。 小黑驴难道是饕餮附身? 不到一个时辰,那湖水居然被它吸干了。 看着湖底又蹦又跳,急得直翻白眼的鱼,小黑驴十分自豪,昂起脖子‘嘎嘎’地叫唤了几声,然后它又忽然想起还有俩个老怪物在,便急忙止声低头,装低调。 可它低下头颅,却讶然发现被它吸干的湖,又碧波荡漾,原先在湖底着急的鱼,居然跃出水面,冲它摇头摆尾示威。 挫败感占据了小黑驴的心灵。小黑驴无助地看向主人。 老者摇摇头,小黑驴乖巧地躲到一棵柳树后撒尿去了。 老者望着年轻书生,眼光清澈,平静道:“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年轻书生冷声道:“欠债总是要还的!” 老者摇头道:“我不懂。” “不懂就去问夫子。”年轻书生没好气道:“别影响我俩下棋。” “呔,那蠢驴,一泡尿撒个不停,污了湖水,憋回去!”丑乞丐高声喝道。 小黑驴吓得打了个尿噤,一泡尿生生憋住了。 老者无奈地摇摇头,骑上小黑驴,萧索地离去。 看着老者有点佝偻的背影,年轻书生叹口气道:“二先生是个老实人!” 丑乞丐不满道:“你弄个什么劳什子阵,改什么运势,这样做有意思吗?莫不是你疯癫病又犯了!” 年轻书生大怒道:“你个丑乞丐,懒得只知道要饭,也不动动脑筋。我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法子,你却对我不满!你不满,你想个法子好不?”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争吵起来。吵着吵着,俩人的手居然在棋枰上拍来拍去,犹如两个泼妇在骂街。 两人的手在棋坪上拍来拍去不打紧,却不料拍得两边的湖水掀起巨浪。 一排巨浪拍进凉亭,将俩人浇成落汤鸡。 ………… 书院后山,一块低洼地里,一位中年老农模样的人,正扶着犁跟着一头青牛耕地。 二先生牵着小黑驴走了过来,叫了声:“老师,你歇歇,我来。” 被二先生称为老师的,自然是夫子。 夫子笑了,称赞道:“你这孩子不错,还知道过来帮帮手,不像某人,整天弄得跟神仙似的,不食人间烟火,见我耕地就躲!” 二先生牵着小黑驴换下青牛,默默耕着地。 夫子坐在地头,掏出一根黄竹烟杆,点上碧绿的烟丝,叭了几口,吐出青烟,很享受地伸了一下懒腰。然后眯着眼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二先生仍然沉默不语,夫子不悦道:“不弃啊,你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说话不好,难道你不乐意耕地?” 二先生本名叫辛不弃,这个世上知道他本名的人不多。 “老师啊,不是不乐意,而是我觉得您种地,种得实在不在行。”二先生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却惹得夫子很不高兴。 夫子瞪眼道:“我咋的就不在行了?” “比如说您去年种的血糯,别人种的,一枝穗子上起码有十几二十颗稻粒吧?”二先生边耕地边道:“可您种的呢?一枝穗子上咋的只结一粒呢?您想啊,一粒种子种下去,结果只收获一粒稻子,这样的耕种还有意义吗?师兄不是不帮您,他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夫子猛的叭了一口烟,恼怒道:“我种的血糯,结出来的都是精华!” 二先生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再比如前年,您种下一地西瓜苗,结果长出七只葫芦来,这怎么解释呢?” 夫子气得拿黄烟杆一边敲地一边道:“痴儿,那不是西瓜开花时我没注意,让风吹来的葫芦花粉将它玷污了嘛!” 小黑驴忍不住打了个响鼻,发出‘嘎嘎’的笑声。大青牛不满地对它瞪了一眼,然而,它憋得牛肚子一鼓一鼓的,终究还是憋不住,扭过头去,喷出一鼻子鼻涕,还发出了‘哞哞’的怪笑声。 夫子红着脸教训二先生道:“不弃啊,我说的君子不谎言,是教你说真话不假,可是,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不谎言’呀,没谁让你说时,你为什么要说呢?” 二先生被夫子训斥一顿后,果然不再说话。 夫子闷头叭了几锅旱烟,乜着二先生道:“我知道你是在外面吃了瘪,回来找我不自在!” “我到洪都去了一趟,遇到了周癫和丐隐。他们在洪都城外布了个改运大阵。我问他们为什么,周癫说‘欠债总是要还的’,我说我不懂,他说‘不懂就问夫子’!”二先生咕隆道。 夫子沉思了一会,说道:“当初,太祖在道门及我们的帮助下,打下了江山,后来却传位给皇孙建文帝,结果引起了成祖皇帝的不满。成祖还是燕王时,联合诸藩王共同反建文帝。当时,他对势力最大的宁王说,待得了天下平分之。宁王转而支持成祖,并帮助成祖夺取了皇位。但是,成祖当上皇帝之后却没兑现他的诺言, 成祖夺取皇位是得到我的支持的,当时道门支持宁王,后来在我的说服下,道门及宁王转而支持成祖。我和道门五散人都是成祖与宁王当时结盟的见证人。 后来出于稳定的考虑,我支持成祖削藩,但对宁王除外,唯有宁王一脉,王位可以世代承袭。 我想这也是成祖承诺的一种兑现,可道门五散人却耿耿于怀。深究起来,成祖这一脉确实对宁王一脉有所亏欠,所以我后来下了禁令,对诸家的家事,书院不再过问。 现在看来道门五散人想要辅佐宁王夺取皇位,我们书院也只能作壁上观了!” 二先生听了夫子这番解释,内心大为震惊,原来有这样的秘辛,怪不得周癫与丐隐二人说话做事都理直气壮,如此看来,理确实在他们一方。 “但师兄会放弃吗?”二先生疑惑道。 夫子皱眉道:“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 二先生明白夫子是让他对大师兄闭嘴,所以一直到离开,他都没再言语。 待二先生离去后,夫子又抽了袋旱烟,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青牛说道:“他们要的怎么可能是皇位呀,看来,他们是要那个东西来了!” 青牛‘哞’地一声,表示不屑。 第五十八章 促人奋进的二层楼 中秋节过后,陆千尘顺利通过了礼科答辩,而文征名也顺利通过了数科考试。 王明仁在陆千尘的‘谆谆教导’下,也终于对数科开了窍。他这一开窍,一认真,连陆千尘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仅用两天时间将所有的数科习题全部演算完毕。 然后王明仁也申请了数科考试,也不出意外地通过了考试。 同届四名学生不到半年时间就登上二层楼,这在书院历史上还是首次。因此,他们也引起了书院所有教习及上届学生们的格外关注。 根据个人意愿,陆千尘与宁成被分在了武科,王明仁与文征名被分在了文科。 上一届的学长还没毕业,原本是学弟的陆千尘四人成了他们的新同学。 书院的学习机制就这么灵活,只要你有足够的天赋,只要你足够努力,原本学长成同学,甚至最终你成为学长的学长都有可能。 登上二层楼后,陆千尘才领略了书院的教学手段是如何的不可思议。 正式成为二层楼学生的那天,由于受到武科教授厉苍海的关注,书院安排原本学长的顾清平领着陆千尘及宁成对书院二层楼的武科学习环境进行了参观了解。 书院武科学生培养的目标是帝国的将军,所以开设的课程除了武道外,还包括兵法、阵法、地形绘制等科目。 顾清平领着他们首先参观的是地形绘制图及沙盘陈列室。 陈列室内陈列的是历届学生制作的最优秀的地形图和沙盘,甚至还有历代大将军捐赠的实战图纸。 陆千尘在一盘小型沙盘前驻足良久。这是个阳谷关一带的地形沙盘。由于他随诸厚昭在那里战斗过,所以他对那里的地形比较熟悉。他在沙盘中找到了土城,甚至找到了土城东南方向的低洼地——他们在那里生擒了北漠国的小王子。 沙盘上的地形与他脑海中的印象十分吻合,竟如将他脑海中那一带地形的印象进行了复制缩小了一般。陆千尘不由得暗暗称奇。 在陈列室正中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型手绘图纸。 顾清平领着他们站在这幅图纸前介绍道:“这是前代大将军——现在我们的武科厉苍海教授,收复燕云十六州时所绘制的作战图。” 陆千尘虽然一时还看不明白那张巨幅图纸,可看得时间稍长,他仿佛感受到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的热血气息,而这种气息也点燃了他的热血,让他产生操戈驰骋沙场的冲动。 宁成的脸上也出现绯红,显然他也产生了这种冲动。 这真是幅神奇的作战图! “我们每个学生都要制作一幅地形图纸和一盘沙盘,并且得到三名教习的认可后,地形科目才算通过。”顾清平介绍道。 走出地形陈列室,顾清平接着领他们参观的是兵法演练室。 兵法演练室的大厅中间有个方圆几十丈大小的兵棋枰。兵棋枰上的地形居然可以由人按动机关进行布置调整。最神奇的是,布在棋枰上的木偶士兵可以活动,可以模仿人类士兵进行冲锋搏杀。 “只有在棋枰上排兵布阵杀败教习一方,我们的兵法阵法科目才算通过。”顾清平讲解道。 陆千尘暗暗咂舌,宁成却显得异常兴奋。 顾清平又领着他们来到演武厅。 演武厅内建了十几个擂台。此时,有几个擂台上正上演着对擂。 让陆千尘瞠目结舌的是,对擂双方,一方是学员,而另一方居然是傀儡。 那是一种木制傀儡,灵活自如得不亚于人类,出拳招式刁钻古怪,而且势大力沉,凶猛异常。 陆千尘自认为自己武技尚可,可是他看了一会,心里便发凉。因为他评估后得出结论:以他目前的武技水平,在傀儡面前支撑不了十招!而擂台上正在对擂的所有学生似乎也都露出败像。 果不其然,一刻钟不到,正在对擂的几个学员无一例外地被傀儡打出了擂台。 见陆千尘露出惋惜的神色,顾清贫笑道:“我们必须连续击败三具傀儡,武技科目才算通过!” 陆千尘已经注意到每具傀儡使出的套路与风格都不一样,连续击败三具傀儡,相当于连续击败三种不同风格的武技高手,这难度也太大了。陆千尘甚至怀疑将剩下的一年半时间全部用在习武上,自己也未必能够达到那种水平。 陆千尘微涩笑道:“这么说,书院出去的武科学生个个都是武道高手?” “那是自然。”顾清平自豪说道:“现在帝国武道巅峰的将军都出自书院!” “看来我们接下来片刻偷闲不得!”宁成感慨道。 “书院就是个促人奋进的地方,哪怕你天赋再高,你也不能有片刻松懈。”顾清平又指了指山顶方向,微笑道:“总是有更高的地方等着我们!” 陆千尘与宁成都会心一笑。 顾清平领着二人走出演武厅,来到一栋二层楼的古朴楼房前介绍道:“这里是武科藏书阁,你们凭二层楼学生腰牌可以自由进出。当然,如果你们还愿意阅读文科类的书籍,也可以去文科藏书阁看书。在二层楼,凭二层楼学生腰牌是可以随便在文武两科的藏书阁看书的。” 陆千尘与宁成点点头,顾清平道:“我就领你们到这里了,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 陆千尘与宁成均向顾清贫躬身一揖道:“多谢师兄!” 顾清贫笑道:“我已不是你们的师兄,只是你们的同学,希望你们能尽快赶超我们!” 说完,顾清平径自离开了。 顾清平离开后,陆千尘与宁成谁也没有搭理谁,各自进了藏书阁。 自从上次宁成大宴同学后,陆千尘就对宁成产生了反感。他觉得宁成的低调都是刻意伪装的,宁成很不‘真’。甚至他觉得前一段时间,一层楼的同学背后议论他攀附权贵,也可能是宁成背后捣鬼。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要追求蓝齐儿。 宁成追求蓝齐儿,虽然他不十分在意,但他感觉到宁成是有所图谋,所以也就不乐意。毕竟蓝齐儿外表刁蛮,但本质还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他知道蓝齐儿其实内心对他好,他刻意逃避,但不代表感觉到一口陷进等着蓝齐儿,他还不闻不问——蓝齐儿是他最早认识的朋友,虞侯府待他不薄。只是他现在没有确切证据,也不好警告蓝齐儿。 当然这一切只是他的感觉与推理,也不一定就是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才没有与宁成反目成仇,但要让他对宁成虚假客套,他决然做不到。他估摸着宁成也是这样的心理。所以两人关系现在是极其冷淡。 在登上二层楼后,陆千尘就拒绝与宁成同一宿舍,要求仍然与王明仁住在一起。这也是书院唯一一例武科学生要求与文科学生住在一起的申请。由于书院对这四人格外注重,也就破例同意了陆千尘的要求。 第五十九章 浩然真气探秘 陆千尘进了藏书阁,首先要找的便是武技方面的书籍,其它科目书籍,书院都是统一指定的。 武科藏书阁内武技类的书很多,各门各派的功法,在这里都能找到。但陆千尘一一看了过后,感觉还不如师姐教他的武技功法玄妙,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似乎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扯着他的目光投向了书架最末端。 那里有本蒙尘书籍,他拿过来一看,就见封面上写着《浩然真气探秘》,作者是陆九渊。 这本书显然不是什么武林秘籍,只是论文形式的书籍,怪不得没什么人看。可陆千尘见作者也姓陆,便有了天然亲近感,于是认真阅读起来。 这本书论述了浩然真气的由来,浩然真气与武道真气的区别,浩然真气修炼的要求及修炼浩然真气后所需遵守的言行规范。书中也给出了一段浩然真气的初级修炼口诀,并在结尾强调:浩然真气是儒家理念的客观写照,只有认真修炼浩然真气,儒家弟子才能最终领悟‘天理’。 陆千尘将这本书看完,合上书页,胸口起伏不定——他既激动又犹豫,一时难以决定。 激动的是:这本书明确指出‘浩然真气’乃是天地间‘至大至刚’之气,修炼后‘以直养而无害’,是比其它任何武道真气都强大都有益的武道真气。 书的结尾指出,修炼了‘浩然真气’的人如果被发现有修行资质,在其开窍后,辅以相应功法,‘浩然真气’可以直接转化为灵气灵力。 这一点是最让陆千尘激动的地方,因为他的目标就是成为书院弟子,成为修行者,而现在他如果修炼了‘浩然真气’,以后进入后山修行就可以事半功倍了,这当然让他激动不已。 让他犹豫不决的是:修炼浩然真气是有严格要求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浩然真气。更关键的是,即便你有资质,即便你修炼了浩然真气,但‘行有不慊之心,则馁矣’,就是说,一旦你做了不心安理得的事,你修炼的浩然真气就会泄去。 换句话说,就是修炼浩然真气之人不但要有资质,而且自始至终都必须行为端正,做事无愧于心,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或许正是这些原因,选择修炼浩然真气的学员才会很少,造成这本书无人翻阅、蒙尘于书架角落? 陆千尘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试试看,试试自己有没有这方面资质,如果有这方面资质,他将毫不犹豫的修炼下去,因为他坚信自己今后能够做到无愧于心。 这里的图书只能在阁内看,不允许借出,也不允许抄录。陆千尘只好将书中记载的浩然真气初步修炼口诀烂记于心。 确认口诀无误后,陆千尘便急忙出了藏书阁,找到一偏僻处盘坐,静心屏息,默默按口诀运行气息。 不一会,陆千尘便感觉到天地间有一股气息随着他的呼吸缓缓进入体内,朝丹田聚去。 待丹田内积聚了一定的气息量后,陆千尘又按功夫口诀引导丹田内的气息朝四肢百骸散去,片刻后,他便感觉四肢充满力量,而身体也有了飘飘然的轻松感。 这就是浩然真气? 陆千尘内心激动无比,他很轻松地感觉到了浩然真气! 既然感觉到了,那就穷追不舍。 陆千尘随即运功不辍,进入忘我的修炼境界。 他这一打坐运功,居然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一下午,直到月上东山,他才缓缓醒来。 收了功后,陆千尘起身运行体内浩然真气打了一趟拳,就见拳风四起,落叶纷飞。同样的拳法,威力居然增加了一倍有余。 陆千尘难以抑制兴奋之情,兴冲冲朝宿舍跑去。 进了宿舍,陆千尘就嚷嚷:“大树,树苗还没吃饭,再不吃就要饿成小草了!” 自从宁成那次宴会后,陆千尘就戏称王明仁为‘大树’,自称为树苗。 王明仁指了指桌上的食屉皱眉道:“留着的,也不知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陆千尘打开食屉取出饭菜,便吃边将自己一天的经历向王明仁说了一遍。 王明仁听得两眼冒光,讶然道:“居然有兵棋推演?还有木偶傀儡?” 陆千尘点点头,王明仁懊悔道:“早知道这样,我也报武科!” “你确信你能打败三具傀儡?”陆千尘讥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王明仁懒得与他斗嘴,笑道:“你明天带我去看看,眼见为实!” 第二天,陆千尘在上课间隙,领着王明仁在武地形科陈列室、兵法推演大厅及演武厅转了一圈。王明仁看完后,也没言语就回去了。 当天晚上,王明仁告诉陆千尘:“书院同意了我的申请,同意我兼修地形及兵法阵法两武科科目。” 陆千尘瞠目结舌,不解道:“你不想登上三层楼了?” “我到书院学习,学到有用的本领才是初衷。既然我觉得那两门科对我有用,我又怎么会错过?当然我也不会放弃攀登三层楼的机会!”王明仁平静说道。 陆千尘咕隆道:“大树就是大树,你让树苗如何仰视?” 王明仁乜着陆千尘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对我隐瞒了?” “没有吧?”陆千尘随口道。 王明仁盯着陆千尘道:“我知道如果仅是见了兵法推演和傀儡,你昨天也不会那样兴奋!” 陆千尘愣了愣,这才想起昨天并没有告诉王明仁,自己获得浩然真气的秘籍且感受到了浩然真气的事。再一想,忽然想起《浩然真气探秘》结束时曾有句话:只有认真修炼浩然真气,儒家弟子才能最终领悟‘天理’。 这句话对苦于寻找‘天理’的王明仁是不是有很大帮助呢?那是肯定的! 昨天他可能是兴奋过了头,一时根本没有想起这事,所以忘了对王明仁说。 陆千尘眼睛转了转,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昨天有重大收获?”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王明仁翘了翘嘴角说道:“我是个明智的人。” “是有重大收获,而且跟你寻找的‘天理’有关。”陆千尘故意放慢语速道:“可是,你应该,知道公平交易的原则,是不是?” “你又想宰我,是不是?” “公平交易,愿打愿挨!” 沉默了一会,王明仁终究抵御不了诱惑,怒道:“说吧,什么条件!” “树苗要生长,靠的是营养。” “一顿火锅!” “真真说火锅吃多了上火,败胃!” “那就怡和斋一桌宴席,总可以了吧!” “老规矩,人我带!”陆千尘想着第一次吃火锅后,真真劝他不要再坑王公子的话,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 他正想着要不要将蓝齐儿也请上时,就听得桌子被拍得‘咚咚’响,王明仁吼道:“你说还是不说?” 陆千尘吓了一跳,审犯人了?又见王明仁眼睛泛红,他赶紧将《浩然真气探秘》的事说了一遍。 王明仁听完,不但眼睛泛红,呼吸也急促了,愣了一会,忽然冲出了宿舍。 “哎,你干嘛去?”陆千尘叫了过后就发现自己叫得愚蠢,他不是第一时间赶去看《浩然真气探秘》还能干嘛去?好在藏书阁日夜开放,否则这家伙岂不要发疯? 第二天一大早,陆千尘迷迷糊糊中感觉额头上被人亲了一口,惊醒后,讶然发现王明仁两眼放光,乐乐呵呵地看着他。 陆千尘吓得一咕噜爬起来:“你……你干嘛!” 第六十章 染一身血色余晖 自从登上二层楼后,陆千尘就不经常回经久堂。 真真除了白天给顾郎中偶尔帮忙,剩余时间就做女红,当然也会抽空看看书。她看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怕公子学问高了,讲话自己听不懂。到时候,公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寂寞? 真真的手很巧,女红在猫耳街很好销,每次她拎着篮子在猫耳街一蹲,就会有很多人前来围观,除了老主顾外,还有不少女孩儿家前来看花样学手艺。因此,真真每个月靠卖女红也能挣个三四两银子。 虽然经久堂每个月也有一二十两银子进账,他们现在吃喝不愁,并且有了一千多两银票存款,可是公子终究是要娶少奶奶的,公子这么优秀,娶的少奶奶会普通吗?娶不普通人家的姑娘,银子怎能少得了?以他们现在的身家,肯定远远不够。 所以,真真很勤勉。为了挣银子,她一刻都不敢偷闲,经常抱着针线坐在床上睡着了。 这天下午,真真拎着一篮子女红,再次来到猫耳街。与往常一样,真真刚放下篮子,不一刻就围过来不少人,有啧啧称赞的,有讨价还价的。 就在快要卖完之际,忽然走过来几个灰衣光头大汉,吆喝着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小丫头,谁叫你在这卖东西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光头大汉恶狠狠喝道。 真真惊慌道:“我看人家女红都在这卖,所以我也来这了。” “人家在这卖,人家交了保护费!”刀疤光头森然道:“你交了吗?” “啊……我,”真真嚅嗫道:“我不……知道呀,也没听说官府有这样的律令呀!” “屁话,什么官府,我们是灰鲸帮的!”另一名年轻光头大汉喝道。 真真一听,这才知道遇到了黑帮,不由得惊慌失措,无助地看向四周。 四周的人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说话。 刀疤光头道:“你在这卖了多长时间?” 真真如实回答道:“两个月了!” “先交五两银子!”年轻光头喝道:“如果想在这继续卖下去,每个月交二两银子。否则,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真真傻了眼,自己身上哪有五两银子?于是,她哀求道:“几位大哥,我没银子,我下次不来了,行不?” 刀疤光头大怒,一巴掌搧在真真脸上,喝道:“你找死吗?没钱也敢在这卖东西!” 真真被刀疤光头一巴掌搧跌倒在地上,瘦黄的小脸上立即起了一个巴掌红印。 真真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妈的巴子,”年轻光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手在真真身上一阵乱摸,摸出一点碎银子和几文铜钱后,不由分说,揣进了自己口袋,然后一脚踢飞了真真的竹蓝,喝道:“还不快滚,下次再敢来,扒光你的衣服!” 真真哪敢言语,拾起竹篮,捂着脸朝回跑去。 来到经久堂门口,就见小黑马‘滚蛋’系在门口系马桩上。真真一惊,公子回来了? ‘滚蛋’见到她,冲她龇牙咧嘴,真真没心情逗‘滚蛋’,赶紧整了整衣裳,捂着脸进去了。 来到后院,就见陆千尘正在劈材,真真背着身走进了厨房。 听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陆千尘知道是真真回来了,便随口问道:“真真呀,去哪里了?” 真真躲在厨房轻声道:“买菜去了。” 答完了,她又懊悔起来,因为她早上买的菜放在院子里的水井旁。陆千尘正在离菜不远的地方劈材。 真真低着头悄悄来到水井边,准备打水洗菜。 陆千尘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抢下真真手中的水桶,笑道:“跟你说过,这种事,我……” 话还没说完,陆千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回事?”陆千尘严厉道:“谁打你了?” 真真知道瞒不住,便将事情经过轻声说了一遍,说完,真真又赶紧补充道:“公子,我没事,以后不去那里就是了!” 听完真真的话,陆千尘眼睛冒出的火星,都能将院中的柴火点燃。他轻轻抚了抚真真的头,然后一言不发地迈开大步朝门外走去。 “公子,你要干嘛去?”真真急忙跟着跑出来。 陆千尘翻身上马后,丢下一句话:“你在家待着,哪儿也不要去!” 这时候残阳似血,将远去的陆千尘的身影染得通红。 ………… 灰鲸帮是京城里新崛起的帮派。一年前,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占据了京城东片二十几条街道,势力虽然不大,但懂黑道的人都觉得它可怕。 京城建成已一千余年,京城的黑道四大帮派早就根深蒂固,哪有可能让新帮派崛起? 可灰鲸帮偏偏在京城崛起了! 那就可想而知,它实力有多强大,背景有多深厚! 突然崛起的灰鲸帮,谁也不知道它的来历,所以一般人对它都心生恐惧。老百姓受到欺辱只能忍气吞声,谁也不敢报官,因为谁都知道它肯定有官府在背后支撑。 灰鲸帮的总舵其实就在猫耳街,在一栋占地面积几十亩的大宅院内。 灰鲸帮的门口戒备森严,一对石狮旁各有四名彪形大汉站立,一律灰衣光头,凶神恶煞似的。 从这路过的人,都不敢抬眼正视那扇大门,习惯低头匆匆而过。 但今天却有一青衣少年染一身血色余晖,骑一匹小黑马,直接向灰鲸帮的大门冲了过来。 守门的八位彪形大汉正欲喝骂时,青衣少年已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双脚直接踹在大门上。而那扇重逾千斤的柚木大门居然轰然倒塌,扬尘四起,被踹碎了的木屑射向四面八方。 ………… 看着陆千尘骑马离去,真真知道公子肯定是去灰鲸帮打架去了。但公子只身一人,又如何对抗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一个帮派?公子此去凶多吉少,公子要是出事了,那可怎么办? 真真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她首先想到的是赶紧找王冲通知御林军前来帮忙,可是她没去过御林军大营,只听说在南郊,这么说,时间也来不及呀! 去西山书院找人,那更不现实。去皇宫,那也来不及,再说她也进不去呀! 真真前思后想,忽然想到了平京府。 有了这个主意后,她连经久堂的大门都来不及关,便急急忙忙朝平京府跑去。 第六十一章 独闯灰鲸帮 守门的八名彪形大汉猝不及防,待被踹倒的大门倒地,尘埃落定时,他们才醒过神来,而后嚎叫一声,一个个被激怒的恶狼一般,扑向已经站在大院内的陆千尘。 站在院中的陆千尘一动不动,只是身上的青衫和满头的乌发微微扬起——院子里没有晚风,那是他体内的浩然真气在激荡。 待八名恶汉扑近他身后三尺之地,他忽然转身,没人见他如何出手,就听得一连串的耳光声响起,如同放了一挂急促的鞭炮。 然后就见八名恶汉依次轰然倒地。 可笑的是,倒在地上的恶汉,脑袋一律齐刷刷地偏向右侧,每个人左侧脸上都印着通红的手印,半张着嘴并有血水从口中流出。倒地的恶汉全都翻着白眼,人事不省。 天空中最后一丝血色余晖已经被夜色抹去,大院内寂静得有些压抑。 陆千尘转身缓步朝院内大堂走去。大堂前一面画着一头巨鲸的旌旗悬在空中,静默。 每走一步,陆千尘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便浓一分。 终于,大堂内奔出一名紫袍壮汉,拦住了陆千尘。 紫袍壮汉断喝一声:“什么人,竟敢擅闯我灰鲸帮!” 紫袍壮汉的声音如同春雷炸响,显然是激发了体内的真气。 陆千尘不为所动,森然道:“叫你们帮主滚出来!” 紫袍壮汉闻听大怒,直接挥拳朝陆千尘击来。 这一拳势若奔雷,拳风起处居然折断了旁边的柳枝。 陆千尘并不知道这名紫袍壮汉其实就是灰鲸帮的副帮主雷横。 雷横在江湖上名声很响,人称‘插翅虎’,是个武道七段的高手。他以自己的成名绝技‘伏虎拳’曾经打遍天南无敌手,曾经以一人之力捣毁了赣州的湖霸---飞鱼帮。 陆千尘不是江湖中人,更不知道什么‘插翅虎’,但他感受到了雷横拳头的威力。雷横的这一拳,拳风中真气鼓荡,凌厉无匹。 陆千尘不想与他硬碰硬,而是一侧身躲过了雷横的拳锋,快若闪电般地骈指戳向了雷横的咽喉。 这是他从师姐那学来的武技——七指。 如今他的浩然真气已经修炼得收放自如,他在这一指中激发了浩然真气,指出,居然如利剑出鞘,指锋刺得空气发出‘嗤嗤’尖啸。 雷横感觉到拳锋落空,又听得空气中传来尖啸音,顿时一惊,也幸亏他江湖经验足,本能地一挫身,一低头,堪堪避过了指锋。但他头顶上的发髻却没避过,被指锋扫中,一缕头发随风飘落,如被利刃切割了一般。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交手两回合,结果是雷横落在了下风。 雷横后退两步。披头散发,脸色铁青,心想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少年?显然再战下去,他根本不是这个少年的对手。 “如果不想死的话,要么你滚开,要么你们的帮主滚出来!”陆千尘煞气十足地冷声说道。 这时候,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这位少年英雄,究竟为何事闯我灰鲸帮?” 话音刚落,一位锦袍中年人从大堂中走了出来。接着,几十名帮徒走了出来,并远远围住了陆千尘。 锦袍中年人留一缕长须,看起来像个书生,但他扫一眼陆千尘时,眼中却精光四射,显露出他是个武道内功极深的高手。 “我就是本帮帮主钟天鸣,”锦袍中年人自我介绍后,又道:“是不是帮中哪位兄弟得罪了你?” 陆千尘也不废话,直接道:“先将下午打我义妹的两个混蛋交出来!” 钟天鸣皱眉,扫了那几十个帮徒一眼,问道:“你们谁下午打人了?而且打的是小女孩?” 一位脸上有刀疤的光头和一位年轻光头走了出来。 刀疤光头抱拳对钟天鸣道:“我们下午在这条街上收保护费,结果那位卖女红的小丫头不给,我们就打了她一耳光,仅此而已!” 刀疤光头叫吴耐,是跟钟天鸣出生入死的小兄弟,而那个年轻光头叫钟飞,更是钟天鸣的侄子。 钟天鸣阴沉着脸道:“小英雄,你看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也只是件小事,我让他们向你道歉,并退还他们收来的银两,可否?” 陆千尘冷哼一声,忽然晃动身形,眨眼间来到吴耐和钟飞之间,接着就听得‘啪’地一声脆响,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惨叫声。 众人眼睛一花,定睛一瞧,却见吴耐已经头偏向一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他的脸上已经深深印着一只巴掌印。他的嘴半张着,牙齿掉落一地,口中血水汩汩流淌。 钟飞则更惨,两条手臂像面条一样垂在身前,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口中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就这么眨眼间,这小子居然将吴耐和钟飞废了? 众帮徒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他们根本没有看清陆千尘是怎么出手的。 钟天鸣看见了,想出手却没来得及。 钟天鸣气急败坏,大喝一声:“砍死他!” 几十名帮徒被钟天鸣喝醒,一个个抽出朴刀,嚎叫着,疯狂地朝陆千尘砍去。 与此同时,不知是怎的得到了讯息,又有几十名帮徒从门外涌了进来,朝陆千尘扑去。 刀光四起。嚎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由于院子太小,陆千尘被众匪徒围困后,根本施展不了身法,而他又不想伤人性命,所以打翻几名帮徒后,他却被围困地越来越紧,一时险象环生。 陆千尘夺了一把朴刀,左挡右拍,可是哪挡得住上百人的疯狂砍杀? 不一会,他身上便挨了两刀,鲜血顺着青衫流了出来。 虽然有浩然真气护体,他伤的不是太重,但浩然真气也不是用之不竭的呀,一旦浩然真气枯竭,他岂不要被乱刀砍死? 想到这,陆千尘忽然大喝一声:“你们想死吗?” 他的喝声中夹杂着浩然真气,震得众匪徒耳鼓刺痛,头脑发胀。 众匪徒一时发懵,愣在了现场。 陆千尘趁机朝门口闪去,可是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还想逃吗?”钟天鸣阴森森说道。 陆千尘怔了怔,没想到雷横已然来到他身后,忽然出了一拳。 这一拳无声无息,直奔陆千尘的后心,待他心生警觉时,已躲闪不及。 陆千尘心念微动,将不多的浩然真气朝后背聚去,但雷横的拳还是冲破他的护体真气,结结实实轰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一拳虽然受到他护体真气的阻挡,抵消了不少力量,但雷横毕竟是武道七段高手,剩余的力量轰在身上,陆千尘也难以承受。 他的五脏六腑受到剧烈震荡,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就在他摇摇晃晃之际,一声马嘶,一匹黑马忽然快速冲了进来。 小黑马‘滚蛋’扬起蹄子朝挡在门口的钟天鸣踏去,钟天鸣吃了一惊,闪身避开。‘滚蛋’落下蹄子,又一头撞向了再次偷袭陆千尘的雷横! 第六十二章 牛掰 雷横再次偷袭来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滚蛋’身上。 ‘滚蛋’虽皮糙肉厚,却也经不住一个武道七段高手的一拳。它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但它拦在了陆千尘与雷横之间,让雷横再也无法偷袭陆千尘。 钟天鸣冷笑着走了过来,对着陆千尘摇摇拍出一掌。 钟天鸣的掌印血红,拍出的一掌看似不急不慢,但陆千尘的眼前却是血红的掌影一片,而且腥风四起,让人闻之头晕目眩,恶心欲吐。 这就是让人闻之色变的‘修罗掌’?陆千尘听以前师姐提起过,她说修罗掌歹毒无比,中掌者即便没有立即毙命,但被掌毒侵体后,也活不过三天。 陆千尘体内最后一点浩然真气已被雷横击溃,再也提不出真气护体了,眼看着就要丧命‘修罗掌’下。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断喝声:“给我住手!” 声音传来,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然飘落在钟天鸣与陆千尘之间。 接着,十几名带刑杖、带锁链的衙役涌了进来。 钟天鸣生生收了‘修罗掌’,尴尬笑道:“什么风将冷捕头吹来了?” 冷捕头寒声道:“有人告你们抢劫财物,我来捉拿案犯!” 这时候,真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一见陆千尘脸色惨白,身上流血,竟不管不顾地扑到陆千尘身前,一把抱住陆千尘,哭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陆千尘揉了揉真真的头,微笑道:“我怎会有事?” ………… 钟天鸣沉默不语,那百十名帮徒无声地围了过来。 “怎么?”冷捕头厉声道:“难道你们想造反不成?” 钟天鸣微笑道:“打人、抢劫的帮徒,我已处置过了,就不劳冷捕头费心了!” “废话,仅凭你的三言两语就能搪塞的过去吗?”冷捕头喝道:“奉大人之命,灰鲸帮立即解散,一干帮众及帮首全部捉拿归案,逐一侯审!” 钟天鸣终于再次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是怎么啦,平京府与我们平时也有交情,怎么就为这点小事,要动真格的了? “听见没有,立即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冷捕头环视了一遍院内的匪徒,杀气腾腾喝道。 钟天鸣怒了,冷声道:“冷捕头,你以为就凭你这十几人就能带走我们百十号人?” 冷捕头盯着钟天鸣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们——是想找死吗?” 他的话音刚落,街道上便传来暴风骤雨击打瓦面般的马蹄声。 钟天鸣一愣,脸色顿时煞白,他终于明白:今天是彻底玩完了! 只片刻,大批御林军已将灰鲸帮围得水泄不通,王冲陪着江彬走了进来。 灰鲸帮的帮徒们这时已经惊慌失措了,纷纷看向钟天鸣,却惊恐发现钟天鸣不见了。 江彬黑着脸,沉声道:“一帮拒捕的造反匪徒,全部击杀!” 御林军得令,如饿虎扑食般扑向了灰鲸帮众帮徒。 冷捕头也突然发现不见了钟天鸣踪影,估计是在江彬进门的那刹那,趁他分神,钟天鸣施展诡异身法逃跑了。于是,冷捕头立即掉头,目光锁定雷横,见雷横也向后院逃跑,他便兔起鹘落,赶到雷横身后,抛出一根锁链将雷横锁住。 此刻,院内刀光闪烁,惨呼声响成一片。 陆千尘蒙住真真的眼睛,在王冲的搀扶下,牵着‘滚蛋’走出了曾经不可一世的灰鲸帮大院。 ………… 一天后的晚上,在京城西郊的一座民宅内,一名蒙面人对钟天鸣咆哮如雷:“……灰鲸帮是父王费尽心机落下的一颗棋子,这下倒好,被你们这帮贪婪愚蠢的家伙给毁了!你知道吗,为了让灰鲸帮落地生根,父王花了多大代价? 你们这帮蠢材,这帮白痴,影响了父王大计,你能担当得起吗?” 听声音,这蒙面人似乎是个青年。钟天鸣垂手立在旁边,一声不吭。 兴许是骂累了,蒙面人歇了歇,而后冷声问道:“你们到底招惹了谁?为什么不但平京府衙役出面了,而且还连御林军也出动了?” 钟天鸣轻声道:“刚刚得到宫里的情报,帮里吴耐与钟飞打的是叫真真的小丫头,而小丫头是现在书院学生陆千尘的义妹!” “什么?书院学生陆千尘?难道打进灰鲸帮的少年就是陆千尘?”蒙面人急忙问道。 “正是。” “陆千尘又怎么啦?难道他能调动平京府与御林军?” “宫里人将我们一顿臭骂,骂我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陆千尘!”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陆千尘是御林军副统领,更是皇上的义兄!” “什么……”蒙面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原来是这样,真是该死!该死……一群白痴……为什么要招惹他呢?” ………… 在平京府的大牢里,安吉坐在雷横对面,冷冷望着他。 “……我实在是想不通,不就是打了一个小丫头吗?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呢?”雷横垂头丧气说道。 “是啊,你们多大的场子都踢过,还在乎小丫头吗?”安吉叹口气道:“可是,你们这一回真的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不可能,”雷横摇头道:“那小丫头如果真的背景强大,怎么可能去猫耳街卖女红?你是不是再想讹我们?” “放屁!”安吉居然忍不住骂出脏话,怒不可遏道:“你们这帮蠢货,小丫头卖女红就证明她可以随意欺辱?你知道他义兄是谁吗?” “不就是那个打进我们帮里的少年高手嘛,如果不是你派冷捕头去,我们早就将他砍死了!” 安吉脸都绿了,喝道:“你们若将他砍死了,我都要被砍头!蠢货,他是皇上义兄!” 雷横这下彻底傻眼了,愣了半晌,嚅嗫道:“那……我现在怎么办呢?” 安吉冷冷道:“你说呢?如果不想被刑部提取,不想被逼供出别的东西,你说你该怎么办?” 雷横冷汗直流,惊恐道:“不……不会为这小事,你要了我的性命吧?” 安吉看着他,眼光冷漠,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你是江湖豪杰,”安吉怜悯道:“笑傲江湖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卷人朝廷政事?” 说完,安吉背着手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雷横自杀于平京府大牢内。 ………… 经久堂后院卧房内,真真替陆千尘换好了药,陆千尘忽然道:“我以前听你说过‘弱爆了’这个词,我这次是不是弱爆了呢?” 真真轻轻抚着陆千尘的伤口,将小脑袋柔柔靠在陆千尘的胸口,轻声道:“不是弱爆了,而是‘牛掰’!” 第六十三章 冬去春来 冬去春来,又见梨花开。 站在二层楼上看梨花,并不眩目。 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陆千尘猜想应如是,蓝齐儿却说满园春色关不住。 这一届的同学经过一年的学习,终于绝大多数都登上了二层楼。所以,陆千尘陪着刚登上二层楼的蓝齐儿站在二层楼上看风景。 一年的时光,发生的事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岁月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却在他们心里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陆千尘原本阳光的脸上,已经褪去稚意,多了一份坚毅。是他修炼浩然真气的缘故,还是他迈入青葱年岁月的原因? 蓝齐儿看着陆千尘的侧面,忽然‘噗嗤’一笑。 陆千尘不解道:“笑什么呢?” “你长胡子了!”蓝齐儿咯咯笑得弯了腰。 “这有什么好笑的,”陆千尘看着蓝齐儿小圆脸上骨碌乱转的大眼,微涩道:“我又不是女人,胡须终究是要长的!” 有风吹来,送来阵阵梨花香。 蓝齐儿指着浣溪旁垂柳下的两个身影,笑道:“有人的风景才是好风景。” 陆千尘知道那是文征名与楚楚,想起吹箫骚扰他们的事,也笑道:“没有才子佳人的书院不是好书院!” 蓝齐儿忽然沉默,神情有些幽幽。 陆千尘赶紧转移话题道:“我实在想不通,你一个女孩家家的,登上二层楼,干嘛非得选武科?” “怎么?你们这些臭男人老是瞧不起我们女人,是不是?”蓝齐儿立即瞪眼道:“我要做大旻帝国的女将军,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陆千尘赶忙附和,生怕附和慢了又要遭她怼。 蓝齐儿得意地摇头晃脑道:“嗯哼,可以就可以。” “可是,你能打得过三具傀儡?”陆千尘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忧,“书院也不会为了你这个女将军而网开一面,降低标准吧!” “不努力怎么知道行不行?”蓝齐儿情绪又忽然低落下去,幽幽道:“不撞南墙,为什么要回头?” 一片梨花瓣飘落在蓝齐儿发髻上。蓝齐儿今天梳了对元宝髻,很是可爱。 陆千尘想伸手摘下那片花瓣,但还是忍住了。 “如果将目标定在南墙前面,那就撞不到南墙了嘛!”陆千尘认真道。 “我从来没有设定目标!我只是心里喜欢,我想去这样做,所以就这样决定了。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蓝齐儿认真回答道。 沉默一会,蓝齐儿忽然抬头盯着陆千尘问道“你很在意我?” 她那圆溜溜如秋后葡萄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是啊,”陆千尘坦然道:“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蓝齐儿怔了半晌,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那天!” “哪天?” “就是你说‘你要不去,我会瞧不起你的!’那天!” 蓝齐儿点点头,眼神黯淡下去。 沉默了片刻,陆千尘道:“你来了,我们要走了!” 陆千尘、王明仁等人要跟随上届二层楼的学生去南疆实训,三个月过后,才回来准备毕业考。 蓝齐儿点点头,没说话。 “临走前,我想对你说几句真话!”陆千尘鼓足勇气道。 “说呗!”蓝齐儿低着头,小手轻轻拨弄着衣摆。 “少跟宁成往来!” “为什么?”蓝齐儿抬起头吃惊地看着陆千尘道:“你不会吃醋了吧?” “说什么呢,想什么呢?”陆千尘愤怒道:“你想多了!我是说他不真!” “我想多了?那好,”蓝齐儿怒目圆睁道:“他真不真,跟你有关系吗?” 陆千尘噎住了,干咳两声,嘿嘿笑道:“我一说真话,你就生气,这又何必呢?” “不是你一说真话我就生气,而是你一说话我就生气!” 陆千尘愣了愣,想着是不是自己说话方法有问题,于是,他决定采取迂回说话的方法与蓝齐儿作真诚交流。 “你觉得王明仁怎么样?” “他当然好啦!” “是啊,他那么优秀,他兼修的兵法阵法,居然第一个考核通过,弄得上届学生都没面子!” “我知道他一直都很优秀。” 陆千尘似乎觉得自己的说话方法已经很成功,于是顿了顿,说道:“咳,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么优秀的人来向你示好,你接受吗?” “他不可能向我示好!”蓝齐儿笑道。 “哦,为什么呢?” 蓝齐儿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说道:“他是我表哥!” 陆千尘‘啊……哦,啊?呃’的时候,蓝齐儿转身离开了。 陆千尘清醒过来后,冲着一颗老槐树愤怒喊道:“大树,我恨不能将你的枝桠掰下来!” ………… 半个月后,陆千尘与王明仁站在雄伟的镇南关上,眺望关外,就见群山茫茫,峰峦如大海波涛般汹涌起伏,他们的心境顿时壮阔起来。 镇南关是大旻帝国西南边陲的门户,再往西南,就是南荒了。关内几十里处,便是原僰人首府昌琼。 十几年前,大旻帝国军队攻占了昌琼,将僰人赶进了蛮荒大山里。没想到,今年僰人部落大联合,发动了收复昌琼的战争。 最近,大旻帝国军队与南荒的僰人部落在镇南关前展开激战。 书院便将二层楼学生实训地选择在了这里。 镇南关总兵屠啸天在实训学生名单里发现了陆千尘,便急忙单独约见了他,然后分拨了一千镇南军交由陆千尘指挥。三十多名书院实训学生也编在了他的分队。 今天,陆千尘与王明仁安顿好书院实训学生后,在游击将军成坤的陪同下,登上镇南关察看战场形势。 俩人收回远眺的目光,朝近处战场看去,就见关前僰人营寨内,炊烟稀稀拉拉,明显人员损耗严重,士气低落。 现在,镇南关前的战场形势已经明朗,僰人被击溃也就一两天的事。关键的是,兵部下了死命令,这次一定要彻底清剿僰人,要将僰人灭族。 完成这样的任务并不容易。僰人世代住居的核心地都在茫茫群山里,易守难攻。 陆千尘领受的任务是,待僰人在镇南关前主战场上溃败后,率部攻占僰人最大部落风狼部的核心地——龙场。 看了斥侯绘制的地形图,陆千尘才知道龙场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道进出。而在进入龙场的小道尽头,有两座百十丈高的山岩对峙,两座山岩之间只有十丈不到距离——这就是龙场唯一的入口。 也就是说,只要僰人部落派几十名战士守在两座山岩上,不要说一千人,就是一万人也进入不了。 想到这样的任务,陆千尘心情仿佛被群山压制了一样,沉重得难以喘息。 “怎么办,大树!”尽管心情沉重,但陆千尘仍然不忘戏谑身边的王明仁。 第六十四章 剑与巫 “到了龙场再想办法吧!”王明仁知道陆千尘说的是怎么攻入龙场的问题。 陆千尘对身边游击将军成坤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发动总攻?” 成坤躬身答道:“前天,羽山剑宗的几位剑师与僰人巫师激战了一场,双方各有胜负。昨天屠将军已经向仙吏司求援。据说仙吏司与羽山剑宗商议后,决定再派一名羽山剑宗觉玄境大剑师过来坐镇,待这名大剑师一到,我们就发动总攻。” 陆千尘听后,很是兴奋,终于可以目睹修行者在战场上的对决了。他很期待。 “现在我们这边有哪些修行者参与?”陆千尘问道。 成坤犹豫了一下,因为在战争中,一般的人员是无权知道参与战争的修行者情况,但考虑到陆千尘的身份,成坤还是如实相告:“负责布阵的是灵阵师童理,羽山剑宗带队的是云飞白仙师,其他的人,我也不知道。” 陆千尘与王明仁听后,都很震惊,因为他们都见过凌云榜,都知道云飞白乃是凌云榜上排名第二的青年翘楚。他在,居然还不能扫除僰人巫师,可见僰人这次确实有资格对大旻帝国发起挑战。 “僰人有没有可能再请来大巫师?”王明仁问道。 “可能性不大,因为南荒各部落之间冲突不断,其它部落不可能前来帮助僰人。”成坤道:“僰人的大巫师叫乌夜,据说也是刚刚进阶到大巫师境界。正是这名大巫师自我膨胀,觉得有实力收回昌琼,才鼓动僰人大联合,对我镇南关发起攻击的。” 陆千尘与王明仁点点头,便离开了镇南关,回到营地。 ……^…… 第二天,在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中,陆千尘率王明仁及书院学生登上了镇南关。 大旻帝国军队将对僰人联军发动总攻。 镇南关四周忽然冲起八道白色光柱。光柱在镇南关高空交织后,形成一只巨碗般的光膜,轰然落下,将镇南关罩得严严实实。 这就是灵阵师布置的防御灵阵?书院实训学生一个个发出惊叹声。 陆千尘接触过灵阵,知道一些原理,更知道这一道光幕落下,将耗费多少晶石资源。所以,他没有惊叹,只在默默算着一道光幕值多少人吃多少天粮食。 透过光幕,陆千尘发现对面僰人营寨也升起了浓浓的迷雾,将僰人的营寨遮得无影无踪。 “咚咚咚” 神秘而苍凉的羯鼓声从迷雾中传来。震得人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塞紧耳朵!”屠啸天一声令下,所有大旻帝国的军人都将提前准备好的耳塞塞进了耳朵里。 陆千尘等人也立即塞进耳塞,随之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 这就是南荒的巫术?陆千尘知道巫术绝不会就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僰人营寨上空的白雾剧烈翻滚起来,一只山丘一般大小的血红蟒首探了出来。与此同时,浓雾中飞出成千上万只火鸦,噪呱着从天空朝镇南关扑来。 这已经让人心惊肉跳了,可下一刻,又有成千上万只巨型灰狼从浓雾中冲出,咆哮着从地面朝镇南关扑来。 书院一些胆小的实训生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他们哪曾见过这种阵势? 陆千尘一开始也有些慌张,毕竟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可怕的场景!但见屠啸天神色自若,他心情也放松下来。 “嗖,嗖,嗖!” 几道耀眼的寒光从侧面山顶上升起,落到镇南关前半空中。 眨眼间,有五条身影悬浮在光幕前,他们脚下一律踩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剑。 中间一人为紫袍中年人,左右四人都是英气勃发的年轻人。他们当中三人身着青衫,只有一人身着白袍。 身着白袍的那位年轻人剑眉入鬓,乌发飞扬,更是风姿绰约。 这应该就是云飞白吧?身着紫袍的中年人应该就是刚来的大剑师吧?陆千尘暗自猜想。 五人刚现身,那血红蟒首忽然抬起,随即腾出一条山脉一般的身躯。那血蟒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五人凶猛咬下,蟒口中的獠牙森森然,泛着寒光。 中年大剑师冷哼一声,喝道:“畜生,找死!” 喝声刚落,就见他已立身于蟒首之上,也不见他动手,却见寒光再次闪过,硕大的蟒首便与山脉一般的蟒身分离,猩红的血雨自天空洒落。 血蟒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扭动几下便轰然跌入浓雾之中。 诡异的是,那颗硕大狰狞的蟒首居然悬浮在空中,中年大剑师负手傲然立于其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浓雾深处。 四名年轻剑师放出漫天飞剑,将口吐火球的飞鸦一一斩落。 守在镇南关城墙上的弓弩手,此刻也万箭齐发,将扑至城墙前的巨狼一一射死。 没被斩杀的火鸦及没被射杀的巨狼撞在光幕上,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上一般,撞得粉身碎骨。 光幕虽然不停地摇晃,可是根本没有受到损伤。 见到如此炫目的场景,书院实训学生们早就忘掉了恐惧,齐声呐喊叫好。 陆千尘也看得热血沸腾,手心都攥出了汗,双眼冒出炽热的光芒。。 不到半个时辰,镇南关外兽尸如山,血流成河。 僰人的营寨终于寂静了,浓雾也平静下来。 羽山剑宗的五位剑师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而是降下无数剑火,将战场上的兽尸兽血焚烧干净。 中年大剑师一直密切注视着浓雾深处,只到此时,他忽然祭出一柄乳白色小剑,快若闪电般刺入雾中。 白色小剑在浓雾中划出一道透明痕迹,如同一条鱼在大海中游过。 下一刻,浓雾中发出一声吼叫,一只双头怪鸟腾空而起,负着一名披头散发之人,朝大山深处飞去。 中年大剑师轻轻一点蟒首,硕大蟒首这才轰然落下,而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长虹,朝那骑着怪鸟飞走的人追去。 此时,笼罩着僰人大营的浓雾终于散去,露出一队队惊恐万状的僰人战士。 镇南关城楼上,屠啸天挥手,战鼓擂响,光幕撤去,大旻帝国第一拨骑兵冲出关口,朝僰人营寨杀去。 屠啸天这时候也下了城墙,跨上战马,率领后续大军悉数杀出关口。 但陆千尘等书院学生并没有参战,他们作为预备队,负责镇守关口。 第六十五章 龙场之殇 大旻帝国军队的进攻,并没有像站在城墙上的陆千尘和其他实训学生们的想象那样,风卷残云般顺利。 第一队骑兵,冲锋至僰人营寨还有百十丈距离时,战马忽然急停,将背上的骑兵纷纷摔出马背。 战马发出阵阵嘶鸣,站在原地不能动弹。陆千尘等人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战马已陷入泥淖。 大晴天,并没有下雨,而且那片草地外表看起来坚硬得很,怎么会突然出现泥淖? 还没等众人想明白之际,僰人营寨中石矛及竹箭自天而降,如暴风骤雨落下。大旻帝国倒地的骑兵发出一片咒骂声。 屠啸天及时止住了后面骑兵的冲锋。 一直踏剑悬浮在半空中的四名剑师,此刻动了。 白袍剑师身形闪动,如一道白色剑光朝僰人营寨刺去,三名青衫剑师亦如三道青烟紧随其后。 不一刻,僰人大营中剑光四起,怪异的嚎叫声不断传出。 也就两盏茶的功夫,剑光敛去,四名剑师踏剑而归。他们身上都血迹斑斑。 剑师们并没有继续在关前停留,而是朝关侧的青山落去。 陷在泥淖里的战马已经活动自如,步兵们立即清理出战场。屠啸天挥手,战鼓再次擂响,大旻帝国的军队终于像洪水一般,朝僰人营寨淹没而去。 喊杀声震天,血光四起。 陆千尘忽然发现身边的王明仁脸色苍白,急忙问道:“你是害怕,还是晕血?” 王明仁摇头道:“我在想,这是为什么?” ………… 不到一个时辰,僰人留下成千上万具尸体后,开始大溃散。大旻骑兵紧追不舍。 “该我们了!”陆千尘对王明仁说了声,便披上盔甲,下到关口,骑上‘滚蛋’,在斥候的带领下,率领一千军队,朝龙场杀去。 陆千尘的队伍,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只用两个时辰便到达了龙场入口。 果不其然,两座相互对峙的山岩上布满了僰人战士。 陆千尘朝山岩上的僰人们仔细看去,讶然发现这些僰人战士绝大部分都是妇女,甚至还有老人和孩子。 他们正以漠然的眼光看着陆千尘和他所率领的军队。 “要不,我们先进攻试试?”陆千尘见守岩僰人具是妇幼,便征询王明仁意见道。 王明仁摇头,“女战士也是战士,我们没有必要作无谓牺牲!” 接着,他对斥候道:“你懂僰人语言,你喊话,劝她们投降,投降不杀。” 斥候摇头道:“僰人从不投降,而且他们睚眦必报,只要有一个人活着,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杀我们大旻帝国的人。” 王明仁沉默了片刻道:“那就先封锁围困这里,我们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 夕阳西下,王明仁坐在小溪边,望着黑魆魆的大山,对身边陆千尘幽幽道:“这些妇幼,也要赶尽杀绝?” “你没听斥候说,他们只要有一人存在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杀死我们!” “那是为什么呢?” “那是你这个未来圣人要考虑的事!”陆千尘有点不耐烦道:“我们接受的任务就是攻下龙场,我们现在是军人,服从命令是第一要务,所以,我们不能考虑别的东西,只能想办法尽快完成任务。” 陆千尘顿了顿,又道:“我同意攻下龙场后,将俘虏移交屠将军。” 进出龙场的小道就在溪水边,小道就是沿溪开辟的。也就是说溪流肯定从龙场内穿过。 王明仁沉默了一会,将一颗石子丢进溪里,溅起一蓬浪花,而后道:“你明天给我几十人,让斥候带我找这条溪的源头去!” 陆千尘顺着溪流往上看了一会,明白了王明仁的意思,随即笑道:“我就说嘛,面对这点小事,我们的大树怎么可能也没主意?” ………… 两天后,溪水已经干枯。但陆千尘所率领的军队一直按兵不动。屠将军已大为不满,三番五次催促陆千尘率队进攻。估计如果是别人带队,屠将军已经对他执行军法了。 陆千尘很焦急,王明仁却淡然道:“战争就得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们等一等又何妨?作为将军,我们要对每个士兵的生命负责,不是吗?” 陆千尘一想,确实,等一等又不影响任何大局,能以最少的牺牲取得胜利,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陆千尘将这里的情况与自己的想法写了份军报,派人送给了屠将军。 屠将军也只得将上报朝廷的奏章暂且压了下来。 守在山岩上的僰人一天比一天少,直至某一天,山岩上只剩下了一名僰人。 陆千尘与王明仁领着军队毫无障碍地进入到龙场。 龙场内一片死寂,几乎所有僰人的都倒在登上山岩的阶梯前。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尸臭味。 龙场真的有一片广场,不过,广场上已经摆满了棺材。 僰人有悬棺的习俗,在那两座对峙的山岩上就悬放了不少棺木,而广场上的棺木显然已无人安放了。 广场最前面的一具棺材前,坐着一位僰人女战士,这是龙场现在唯一活着的僰人。 这位女战士似乎就是最后一位站在山岩上的那位女战士,估计她再也没有力气战斗了,只得回到广场前等死。 僰人女战士皮肤黝黑,除了獠牙突出外,其实长得并不难看。 她神情木然地看着陆千尘与王明仁走过来。 当陆千尘与王明仁在她面前一丈开外停下来时,她咿咿呀呀说了一通话。 陆千尘与王明仁看向斥候,斥候道:“她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将她与她丈夫合葬在一起,并说如果我们不想被僰人诅咒的话,就将他们全部埋葬!” 陆千尘与王明仁都点点头,那名僰人女战士抽起插在地上的一把短剑,刺进自己的心窝,然后缓缓倒伏在身后的棺材上。 王明仁脸色苍白地转身离开。 陆千尘指挥一千名士兵将龙场内的僰人,按他们的习俗全部埋葬了。 在返回的路上,陆千尘与王明仁并肩骑行,一直到了镇南关,两人居然都没说话。 第六十六章 光明神教 在北漠国的一片沙漠中,一队北漠狼骑围住了一名少年和一名铁塔一般的壮汉,正在激烈厮杀。少年与铁塔一般的壮汉居然是北漠国小王子帖木儿和铁将军。 或许是被一路追杀过于疲劳的缘故,帖木儿与铁将军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就在他们眼看性命不保之际,天空中忽然飞来一只苍鹰与一只兀鹫,兀鹫背上站立着一人。 那人身罩黑袍,手里拿着根法杖。 待兀鹫落至低空时,那人挥动法杖,一颗颗火球自天而降,砸在围困帖木儿与铁将军的狼骑们身上。北漠狼骑士兵顿时发出哀嚎,不一刻就化为灰烬。 兀鹫盘旋落下,那人走到帖木儿与铁将军跟前,问道:“小王子,这是怎么回事?” 帖木儿起身抱拳施礼道:“忽叔叔,大哥在王城内发动了政变,杀了父王,夺了王位,对我也展开追杀。我迫不得已放苍鹰报信,请忽叔叔救我。” 说完,帖木儿与铁将军两人同时跪地,哽咽道:“多谢忽叔叔救命之恩!” 被他称作忽叔叔的黑袍人,是光明神教光明宫的执事忽传峰。 忽传峰皱眉道:“他这么大胆?是得到谁的支持?” 帖木儿沮丧道:“应该是宗戒所大长老!” 忽传峰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们暂时只能去光明宫躲避了!”帖木儿垂头丧气道。 忽传峰叹口气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不过你从此就要隐姓埋名了!” 苍鹰落了下来,落在帖木儿的肩上。 帖木儿与铁将军骑上马,跟随着忽传峰朝狱法山进发。 ………… 在荒漠中,有座大山很突兀地耸立着。这山虽不十分雄伟,却呈丹红色,如血染过的一般,触目惊心。可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信徒对它遥拜,更有成千上万的信徒不畏艰难,前来这里聆听福音。 这就是狱法山,北漠人心目中的神圣之地——光明神教总坛。 狱法山有两座孤傲的山峰对峙。两座山峰各建有一座宫殿。左边的宫殿金碧辉煌,闪烁着耀眼的金光,这便是光明教皇所在地——光明宫。右边一座宫殿洁白如玉,闪烁着圣洁的光辉,这便是光明圣女所在地——圣女殿。 在光明宫的后殿里,两位老人面对面坐在一张案几前。 案几上摆放着一座光明宫与圣女殿的模型,不过这两座宫殿模型没有座落在砂石基座上,而是漂浮在一层乳白浆液之上。乳白浆液不停升腾起白烟,在光明宫与圣女殿模型前缭绕,将这两座宫殿模型映衬得愈加美丽神秘。 左边的老者穿着一身麻衣,满面慈祥,脸皮却如拧干的抹布刚打开一样,皱褶乱而深。右边的老者身着暗红神袍,脸皮光滑,满头白发,鹰钩鼻配上一双碧绿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 一般人很难想象,左边老人居然就是光明教皇,而右边老人居然就是光明神教宗戒所大长老。 教皇闭着眼,仿佛打瞌睡一般,听着大长老说话。 “……老国王贪图享乐,已经完全失去了争夺天下的锐气。而小王子自上次全军覆没后,对大旻军队产生了心里恐惧。所以,我只能选择让大王子上位。 之所以这么着急,就是因为我看到了千年不遇的机遇!” 教皇听到这句话,终于睁开了眼,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只透明水晶球,轻轻放在了教皇面前。 在放下的那刻起,透明的水晶球就不停地映射出场景。最后,现出两处场景,一处是大旻帝国平京,一处是大旻帝国的洪都。 平京与洪都的上空都有玄妙的白气聚集。 教皇似乎看明白了什么,又似乎看不大明白,于是以浑浊的眼光看了看大长老。 大长老解释道:“这是我数天前观天下气运时,脑海中折射的影像。我将它印录在了时光球内。 如今天下能够看到大气运者,除我之外,估计也只有二先生了,但既能看气运又能改气运者,只有周癫老前辈。” 教皇点点头,大长老继续说道:“洪都有大气运聚集,我推断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周老前辈布置的。这说明,不但大旻帝国皇权之争将起,五散人与书院也将起冲突。” 教皇又微微点头,表示对大长老推断的认同,可他仍然没有说话。 大长老接着道:“凡俗之人在乎的是利益,而我们在意的是信仰。大旻帝国目前信仰混乱或者说是无信仰国度,所以即便我们不能作疆土上的指望,但我们与大旻与书院谈判,取得信仰传播的权力,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教皇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道:“夫子还在,可我已经老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年轻人去做。” 大长老道:“夫子也老了!” 教皇摇摇头道:“他的老和我的老不一样。听说他现在喜欢上了种地,他究竟要种出什么来呢?” 教皇说完,伸手拿了只玉勺,从案几边的一只玉筒中,舀了一勺乳白浆液,添在了模型里。如果有人注意的话,会发现真实的光明宫与圣女殿这时候闪烁的光芒比之前更加耀眼。 大长老听了教皇的话,心情也沉重起来。 他懂教皇话里的意思,有夫子在,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可能是白费。 他们并没有与夫子直接对抗过,但现在他们不敢有这份妄想。 二十多年前,他们曾经想过,但自从小先生与梅坞的梅若影来过后,他们知道再有那种想法,就是找死! 二十多年前,他们被小先生与梅坞的梅若影联手击败过。小先生是谁?夫子最小弟子! 教皇与自己之所以苍老到如今这步田地,也都拜小先生夫妇所赐! 想到这,大长老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窗外的圣女殿,脸上也露出怨恨之情。 教皇似乎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淡淡道:“老年人所在意的往往是过去,而年轻人才憧憬未来!” 大长老知道教皇讲的过去是什么,不由愤然道:“如果不是小师妹做出那等事,师兄和我也不至于寿元损耗如此严重!如果小师妹和我俩同心同德,我们三人都保持全盛修为,三人联手,还忌惮书院吗?” 教皇苦笑摇摇头,大长老继续愤懑道:“他俩真能找到道祖的小世界?道祖飞升多少年了,他留下的小世界还没破灭?师妹就是太单纯了,怎么就那么轻信别人呢?” 这时候,光明宫内的钟声响起,恢弘而庄严。教皇为众信徒祈福的时间到了。 大长老站起身,扶起教皇。 教皇取下衣架上金黄色教袍,慢慢穿好,然后将皇冠戴到头上。大长老将黄金法杖递到教皇手中。 教皇举着法杖,迈步朝对面一扇大门走去。每走一步,佝偻的腰便挺直一分。 待他走到那扇大门前,他已经腰杆挺拔,浑身散发出神圣光辉。 大门缓缓打开,门那边是一片光辉的世界。在那片光辉的世界里,虔诚的祈祷声如海浪起伏。 教皇融入了光辉里。 “神说:光明是永恒的,黑暗是短暂的,沐浴光明而无惧于黑暗……” 当教皇极富磁性的祈福声响起时,大长老已默默无声退出了光明宫。 ………… 帖木儿在魔法学院测试中,魔法亲和力居然达到八十,这是可以达到圣魔导境界的资质,所以他很顺利被光明神教魔法学院录取。铁将军测试时,没有测出魔法亲和力,只得留在光明宫做杂役。 第六十七章 我这是怎么了 实训归来,书院教习在总结会上对陆千尘攻下龙场的战斗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上兵伐谋,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陆千尘充分理解了兵法之要旨,并践行之。在龙场战斗中,陆千尘带队没有任何伤亡地拿下龙场,这在剿灭僰人的战斗中还是首例。 在战斗中,能用智力时就不用武力,不到迫不得已,不让士兵冒牺牲风险,这是我书院‘仁’的精神在战争中的体现。” 教习的一番表扬,让陆千尘有点羞愧难当,他当时可没想这么多,一切都是王明仁的坚持。 但教习接下来的话,让他激动不已,教习道:“鉴于陆千尘在这次战斗中的优异表现,我们教习研究后,报教授批准,决定给予陆千尘兵法阵法科目免考通过的嘉奖!” 学子们报以热烈掌声,但也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一个是王明仁,一个是宁成。 王明仁与宁成的异样眼光的含义大不相同。一个是戏谑,一个是嫉妒。 大会结束后,陆千尘见王明仁朝他走来,便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 待他跑到一颗大树下喘气时,王明仁忽然从树后现出身来。 陆千尘大吃一惊而后愤怒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跑到这,你怎么会跑到我前头?” 王明仁嘿嘿笑道:“我算定以你的体力,跑到这,一定要喘口气。你逃跑的路径是曲线,我到这里走的是直线。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你是知道的!所以,我能先一步在这等你。” 陆千尘摇摇头,摸摸鼻子,故作疑惑道:“你追我干嘛?” 王明仁嘿嘿冷笑道:“你逃跑干嘛?” 陆千尘知道躲不过去,便爽快道:“抵消一顿怡和斋的宴席!” “抵消?”王明仁又皱眉道:“那可不行!” “再抵消一顿火锅!” “不行!” “咦,你不是说没有什么问题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顿嘛,我已抵消了两顿,难道还不行?” “你那是两顿吗?” 陆千尘苦着脸道:“我没钱!” 王明仁终于愤怒了,吼道:“你没钱?你在我面前耍赖?你不至于比你家那个小丫头还抠门吧?” 陆千尘可怜巴巴道:“欠着,行不?” 王明仁失去了耐心,索然无味地摇摇头,边走边叹息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怎么交个吝啬鬼!” ………… 宁成身材挺拔,皮肤白皙,剑眉星目,站在那就透出十分英气。但他平时很少说话,给人的感觉,冷峻。 从审美角度看,宁成是个美男子,甚至完美无缺。比起那个笑起来有点羞涩,鼻梁也不挺拔,眼睛有点细长的陆千尘也不知要强多少倍! 看着宁成侧面,看着宁成那高耸的鼻梁,蓝齐儿如是想。 可她为什么总要拿宁成和陆千尘比呢?看着宁成,她为什么会想到陆千尘呢? 就因为陆千尘的微笑迷人? 蓝齐儿无缘无故地愤怒起来。那个家伙很无赖,居然以朋友为托词。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反对我与宁成交往? 已经初夏,凉风吹进浣溪旁的草亭,很是宜人。 而微风拂动蓝齐儿身上的薄纱,将蓝齐儿小巧却凹凸有致的身形展露无余时,很是迷人。 宁成内心很是享受,脸色却是一贯地冷漠。 “你究竟,”蓝齐儿忽然问道:“是什么人?” 宁成微微吃惊,过了片刻后,才问道:“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你真的想知道?” “不错,有人说你不真!”蓝齐儿道:“你为什么对我也不公开身份?难道你也在意别人说你攀附权贵?” 宁成笑了笑,轻声道:“不错,以我现在一个富商公子身份,和你在一起,确实有攀附权贵之嫌!” 说实话,宁成的笑也很好看,而且声音富有磁性,动听。 顿了一会,宁成道:“其实,我不告诉你身份,是怕你有心里压力!” 蓝齐儿听懂宁成话的意思,不由冷哼道:“难不成你还是皇亲国戚?” 在她眼里,除了皇亲国戚,谁的身份还能给她造成压力? 宁成默默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了蓝齐儿。 蓝齐儿接过玉佩,看了几眼,脸色苍白起来。 那块玉佩上刻着两条龙,中间刻着个‘宁’字。要是别人,肯定看不大明白,但她明白,这就是皇族的身份标示,‘宁’字表明他是宁王一脉。 “我真实身份是宁王世子。”宁成平静说道:“希望除了你之外,别人都不会知晓!” 蓝齐儿将玉佩默默递还给宁成,内心五味杂陈。 继而她对陆千尘怨恨起来。 宁成,一个王子,他能随便公开自己身份吗?他那么优秀却沉默寡言,难道不是谦谦君子吗? 他对自己毫无保留,难道不真吗?他一个王子,难道还会看中我的家势? 凭什么说人家不真?你就是嫉妒,害怕人家超越你,你就是无赖! 蓝齐儿脸上表情的变化,被宁成看在眼里,他轻声道:“如果有别人说什么,便随他去说,你心底清楚就行。大树从不在乎小草的讥讽!” 宁成的这几句话,更加助燃了蓝齐儿对陆千尘的怒火。 蓝齐儿咬咬牙道:“宁成,我相信你,但我更希望你彻底打败陆千尘!” 说完,蓝齐儿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去。 看着蓝齐儿离去的背影,宁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自言自语道:“陆千尘?果然是你!” ………… 陆千尘实训归来后,忽然发现蓝齐儿对自己很冷淡,见到自己绕道走事小,甚至还对自己横眉怒目。 陆千尘无奈地摇摇头,心想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私底下,陆千尘对王明仁道:“你那个表妹实在是太任性!” 王明仁笑道:“如果你觉得头痛,你就不要去招惹她。” 而后王明仁又叹息道:“真正任性的人,是撞到南墙上,不但不回头,还要不停地撞,发誓一定要将南墙撞倒!” 陆千尘摇头道:“你这话,我不同意,撞到南墙不回头,不停撞下去,说不定就将南墙撞倒了呢?不能嘲笑有恒心有毅力的人!” “撞倒了的,还叫南墙吗?再说了,你的头比墙还硬吗?”王明仁瞪眼道。 陆千尘愤怒道:“你口口声声说践行,只有践行才有发言权。我问你,你践行了吗?你拿头撞了南墙了吗?你没撞,凭什么说头没墙硬?凭什么说南墙就撞不倒呢?” 王明仁有点懵,愣了一会,忽然明白了什么,嘿嘿笑了起来,站起身,拍拍陆千尘的肩道:“少年,冷静,冷静!” 说完,转身走了。 陆千尘好长时间才冷静下来,摇摇头,然后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 第六十八章 武道考试 没多久,陆千尘的地形图及沙盘都制作完毕。他选择的是龙场地形,仿真度非常高,也得到了教习们的一致好评,所以,这一门课,他又顺利通过。 这样,他只剩武道一门课考试了,只要通过,他就可以攀登三层楼了。 自从修炼了浩然真气,陆千尘感觉不论在防御上还是在力量方面,自己都有了长足进步。在试过几次与傀儡对战之后,陆千尘决定申请武道考试。 巧的是,宁成也完成了前两项考试,也与他几乎同时申请了武道考试。 教习便将俩人武道考试安排在了同一天。 这一安排却引来了不小动静。 陆千尘与宁成是跨届生,居然比上一届学长提前毕业考,这种情况,是书院二层楼武科第一遭。 与两届学生都是同学,关注他们考试的人自然就很多。 有好事的学生就在私底下开了个赌局,赌谁先通过考试。当然赌资不是银子,没谁敢在书院赌钱,他们赌的只是吃饭的饭菜票。 赌局消息一传开,两界学生踊跃参加,几乎所有人都下了赌注。在书院这种压力极大的地方读书,好不容易有个项目娱乐一下,谁会错过呢? 甚至连王明仁也下了赌注。他赌的当然是陆千尘赢。 “你下了多少?”陆千尘得知这种情况后问王明仁道。 “一个月的饭菜票。”王明仁如实回答道。 “要是我输了,你岂不一个月没饭吃?”陆千尘讥笑道。 “你不还有嘛!”王明仁理所当然道。 “要是我赢了,你赢那些饭菜票有什么用呢?” “嘿嘿,你哪是死脑筋?没有饭菜票的学生,难不成真的饿死?书院有钱也不给买饭菜票,那么,没了饭菜票的人怎么办?出书院门,花大价钱赎呗!”王明仁嘿嘿笑道。 “你是说也可以换银子?”陆千尘的眼光闪亮了一下。 “那是当然的啰!”王明仁得意道。 陆千尘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就像打量一个陌生人。 “怎么啦?”王明仁被陆千尘盯得有点不自在。 “你一个未来圣人,乐此不疲?”陆千尘不屑道。 “娱乐,你懂不懂!”王明仁尴尬道:“人,怎么能没有娱乐精神呢?” 陆千尘忽然掏出一摞子饭菜票塞到王明仁手中,展颜笑道:“再去替我押一个月的饭菜票!” 王明仁愣了愣,继而恚怒道:“你也押,要是你输了,我俩都要喝西北风去呀?” 陆千尘嬉皮笑脸道:“你不知道我最有娱乐精神?另外,是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说完,就将王明仁从宿舍强行推了出去。 ………… 两天后,陆千尘与宁成的考试在演武厅举行。 两座擂台前都围了不少人,围在陆千尘考试擂台前的,都是押陆千尘赢的学生,宁成那边也是一样。 陆千尘看了一眼围观的学生,发现围在他这边的居然大多数是上届学生,与他同届的除了王明仁外,几乎没有。 陆千尘知道,这都是某人造谣,说他攀附权贵抱大腿造成的结果。 他并不在意这些,其实考试是自己的事,与他们有关吗? 但是,蓝齐儿没有站在他这边,让他有些意外并有点失落。 教习宣布考试开始后,一名教习将第一具高大傀儡放进了擂台。 这具傀儡武技走的是刚猛套路,一上来就大展拳脚,大开大合,而且出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势大力沉,都夹杂着呼呼风声。 王明仁虽然修炼了浩然真气,但他武道一般般,也没上台与傀儡对练过,所以看到高大傀儡拳脚声势骇人,不由得替陆千尘担心起来,攥着的手掌心都开始冒汗。 在台上的陆千尘并不忌惮这种傀儡,他练习对打最多的便是这种傀儡。 为了节省时间,为了赢得赌局,他将浩然真气布满全身,然后拼着挨上傀儡拳脚的风险,直接欺身到傀儡近前,与傀儡对攻。 这种打法,一般学生都不敢采用,因为他们承受不了傀儡的拳脚。他们绝大多数利用傀儡不够灵活的特点,与傀儡游斗,然后抓住机会,一招击毁傀儡心脏。 傀儡心脏是控制傀儡的晶石所在,晶石被毁,傀儡就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陆千尘这种违背常规的打法,引起围观学生们的惊叫,可是,他们的惊叫声刚落,就听得‘嘭’地一声巨响,那具傀儡忽然僵在擂台上,一动不动了。 就一招战胜了傀儡? 围观的都是武科学生,他们知道这具傀儡有多难缠,可是这么难缠的傀儡上来一个照面就被陆千尘彻底击败了。 诸生震惊之余,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引得围观宁成的学生们都朝这边看来,看清情景后,他们一个个都沉默不语。那边宁成还在台上围着傀儡不停地游走。 王明仁吁了口气。 第二具傀儡被放进了擂台。这是一具行动快捷如风的傀儡。傀儡所出的拳脚虽然没有第一具傀儡那样虎虎生风,但拳脚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一般人根本看不清它拳脚套路。 陆千尘的拳脚也是快若闪电,就听得台上‘嘭嘭嘭’声不绝于耳,双方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不知交手了多少回合。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那具傀儡被陆千尘一脚踹翻在地,而后陆千尘一脚踏在傀儡胸口,傀儡便僵硬不动了。 热烈掌声再次响起。但台上的陆千尘的脸色却有些苍白,站在一旁大口喘气。 别人并不知道战胜这两具傀儡后,他消耗了多少体内的浩然真气,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现在几乎已耗尽。毕竟他修炼浩然真气还不到半年,他的功力还很浅薄。 如果不是为了尽快打败傀儡,赢下赌局,他也不会对前两具傀儡采取快攻战术,以至于消耗太多真气。 教习在撤下那具傀儡的同时,立即放入了另一具傀儡,并没有给他多长喘息的机会。 这是一具速度与力量兼备的傀儡,也是最难斗的傀儡。 陆千尘不能速战速决,只得打起精神,围着擂台游走,以便尽快恢复体力。 但这只傀儡似乎知道陆千尘的心思,渐渐将陆千尘逼到死角,让他逃无可逃。 陆千尘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将体内刚积攒的一点浩然真气全部集中到右拳上,然后一蹲身,挥拳砸在了傀儡的右腿膝盖上。 傀儡的膝盖链接机构应声而断,但与此同时,傀儡的拳头也砸在了陆千尘的身上。 傀儡摇摇晃晃,立即失去了灵活性。而陆千尘踉踉跄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角溢出了鲜血。 这是一种拼命地打法,一般学生又哪有这般勇气? 围观的学生们这时候都目瞪口呆,王明仁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傀儡摇摇晃晃朝陆千尘再次挥拳击来,但傀儡的动作明显慢了不少,而且动作失去了协调性,破绽百出。 陆千尘将体内翻涌的血气强行压下,站起身,瞅准空当,一闪身,从傀儡腋下钻了出去。 陆千尘闪到擂台另一侧喘气调息,而傀儡因为失去一条腿的支撑,转身极为缓慢。 其实,这时候擂台上的形势已经明朗,只要陆千尘压制住体内伤势,恢复一些体力,将这具傀儡击败,也只是迟早的事了。 围观的学生们这时候都鼓起掌来,为陆千尘加油。 陆千尘冲他们点点头表示谢意,待傀儡摇摇摆摆来到跟前时,他又一闪身,躲到另为一侧休息去了。 这样躲来躲去,躲了十几次后,陆千尘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内真气,瞅准机会,一拳击在傀儡的左膝盖上,傀儡失去了支撑,终于轰然倒地。 教习终止了考试,宣布陆千尘的考试已经通过。 这时候,宁成还在那边擂台上与第三具傀儡激烈战斗。 第六十九章 见南墙 陆千尘在王明仁的搀扶下才走下擂台。 上一届的学生们像欢呼英雄归来一般,又是鼓掌又是拥抱的,弄得陆千尘很是羞涩。 同届学生们冷冷看了看这边,然后齐声为宁成加油鼓劲,宁成也不负众望终于将最后那具傀儡击倒。 王明仁扶陆千尘回到宿舍后,问道:“要不要请郎中看看?” 陆千尘掏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乜了王明仁一眼道:“有比我更好的郎中吗?” 王明仁这才反应过来,给神医请郎中,白搭。 陆千尘躺下后,忽然道:“你去兑银子去呀!” 王明仁很鄙视地看了眼陆千尘,然后摇摇头出去了。 王明仁回来时,陆千尘恰巧一觉睡醒。王明仁可不认为是恰巧,他认为陆千尘是睁着眼等他给他银子,心里愈加忐忑不安。 见王明仁一脸迟疑为难相,陆千尘道:“有人赖账?” 王明仁摇摇头,陆千尘焦急地催促道:“那就给我银子呀!难不成你想私吞?” 王明仁将一摞子饭菜票丢给陆千尘道:“好在你的赌注还在!” “你什么意思?我赢的那一份呢?”陆千尘瞪着王明仁道。 “你赢的那份被人没收了!” “谁呀?” “蓝齐儿!” 陆千尘沉默了一会,表示相信了这种事。这种事发生在王明仁与蓝齐儿之间完全可信,也只有蓝齐儿能干得出来。他恚怒道:“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我赌了?” 王明仁摊手道:“她逼问我,我能撒谎吗?” “那你赢的那份呢?” “我赢的是我的!” “不行,我们平分!” “凭什么呀?” “蓝齐儿是你表妹!” 当王明仁无奈地丢给陆千尘一锭五两银子时,陆千尘双眼大放光芒,惊讶道:“这么多?” 继而又咂嘴道:“悲哀啊,白白损失了十两银子,要是让真真知道,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呢!” ………… 陆千尘休息了两日,便申请攀登三层楼。 攀登三层楼并不像单科考试那样简单,据说攀登三层楼的武道及文道开放一次,要花费不少资源。所以,书院要等到有一定数量的学生申请时,才适时开放。 一直等了近一个月,书院二层楼终于凑足了八名申请人,才决定开启攀登三层楼的文道及武道。 申请走武道的有五人,除了陆千尘与宁成外,还有顾清平及其他两名武科杰出学员,一名叫冯刚,一名叫胡昊。 申请走文道的有三人,王明仁、文征名和一名叫杜普的杰出学员。 这次诸生倒很平静,没有人开赌局。因为这八个人,登上三层楼的,也不会回到二层楼了,而没登上的,也直接毕业,被分配到帝国各部门任职去了。 演员都走了,剩下观众在瞎起哄,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三层楼上云遮雾绕的,谁也看不清他们攀登的情况。 ………… 夏日炎炎,西山却很清凉,偶尔响起的蝉鸣,将山道渲染得愈加幽静。 或许是为了互不干扰,书院开放了五条武道,五名学生抽签选道,同时攀登。 陆千尘抽中了第三道。 没人为他送行,最好的朋友王明仁也走文道去了。 却有一帮人为宁成送行,这帮人中甚至包括蓝齐儿。 陆千尘接过教习递来的一袋干粮及一壶水,略显孤独地朝三号道走去。 蜿蜒小道由麻石铺就,同进书院的小道没什么区别。 但是,陆千尘第一脚踏上去的时候,就觉得麻石特别硬,特别硌脚。 陆千尘低头查看脚下,发现麻石上并没有砂砾,而自己的鞋也是真真新做的布鞋,根本不应该有硌脚的情况发生。 陆千尘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便迈出了第二步。 当脚落下时,陆千尘身子一阵剧烈颤抖,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原来他的脚落下时,突然感觉一脚踩在了一蓬绣花针上。一蓬针扎进脚板心的那种刺痛,猛地刺激于他的神经,疼得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陆千尘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看看山道,想了想,瞬间明白:这是一种高级灵阵! 怪不得说攀登三层楼,难! 原来如此难,而这才一开始呢! 难不成才走两步就退回去?陆千尘冷哼一声,心想当年在‘老不死的’布置的迷魂阵中,那么多妖魔鬼怪都没吓退我,这种灵阵就能逼退我? 他哼起师姐教他的采茶小调,大踏步朝前迈去。 哼小调可以减轻一点痛楚,却没办法完全克制脚板心传来的钻心刺痛。他每走一步,额头上的汗珠便滚落一地。 走了十几步,他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 山风吹来,几片树叶从他身上滑落,陆千尘浑身又是一阵哆嗦。 不是爽得哆嗦,而是疼得哆嗦。疼的地方不是脚板心,而是树叶拂过的胳膊。 树叶拂过胳膊时,如同利刃划过。陆千尘看了看胳膊,衣服没有划破,肌肤没有血迹,甚至没有任何痕迹。 陆千尘皱着眉,将不断飘来的树叶弹落,但树叶却是越弹越多。 这是什么鬼?陆千尘愤怒了,难不成书院考核还要人性命?又一想,应该不会。 既然性命丢不了,不就是承受千刀万剐的痛么?陆千尘索性一闭眼,迎着风,迎着树叶,朝前大踏步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千尘浑身颤抖,意识模糊,踉踉跄跄,几乎快要晕倒时,一阵蝉鸣声传来,陆千尘一激灵,忽然感觉所有疼痛都消失了。 他睁开眼,蓦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堵墙。 一堵赭红色的墙,不高不矮,不短也不长,恰恰挡住了上山的道路。 墙上没门,却写了两个大字:南墙。 陆千尘哭笑不得,心想这世上还真有南墙? 陆千尘在南墙前坐了下来,现在他急需恢复体力。如果刚才的路再长一些,他怀疑自己现在已经昏倒在路上了。 陆千尘喝了几口水,又从干粮袋里取出一只冷馒头,啃了起来。 一边嚼着冷馒头,陆千尘一边想:在上山路上弄个墙挡着,是不是没趣?我推不倒,难不成还翻不过去? 第七十章 ‘二百五’的精神 事实证明,陆千尘不是想多了,而是想得太简单了! 南墙,是推不倒的。 陆千尘休息一段时间,养足精神后,调动体内所有浩然真气,集中于双臂,猛力朝南墙推去,结果,南墙稳于泰山,自己反而被震得一屁股坐倒地上。 陆千尘爬起来冷笑道:既然推不倒,我就翻! 看了看墙的高度,陆千尘搬来几块石头垫脚,伸手朝墙头扒去。可奇怪的是,明明按他的判断,可以扒到墙头,那墙头似乎又增高了一寸似的,他的手仍然扒在墙面上。 陆千尘立即跳了回来,他知道自己若再想着翻过南墙,那就是愚蠢了。 陆千尘朝南墙两头看看,发现南墙一头连着悬崖峭壁,另一头已经伸至深渊上。这也断绝了他从两头爬过去的念想。 陆千尘这才知道,这道墙不是没趣,而是太有趣了! 它的趣味比刚才钢针扎脚、千刀万剐的麻石路还要大,大到让他有点沮丧! 刚才那条路,可以凭着自己的狠劲闯过来。可是这堵墙,他刚刚发狠劲去推,除了将自己震翻外,屁用也没有。 推也推不倒,翻也翻不过去,难道这里已经是死路一条? 陆千尘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书院安排学生攀登三层楼,怎么可能设计一条死路呢? 陆千尘坐了下来,看着路的左侧深渊腾起的雾气,陷入沉思。 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条路上出现一堵墙,而且取名叫‘南墙’是什么意思? 是让自己回头吗? 可他怎么能回头呢?自己考书院可不像其他人那样——为了当官。他考书院唯一目的就是要去书院后山修行!花费了这么长时间,费了这么多劲,不就是为了一步一步迈进书院后山吗? 退回去,迈进书院后山修行的梦想就破灭了!关键的是,这个梦想破灭了,自己心中的渴望又怎么实现? 他想起了曾经梦见的慈祥面容,耳畔又回荡着那温柔的声音。 未曾谋面的母亲还等着自己! 陆千尘眼睛开始湿润。 这时候,树林深处的蝉鸣声再次响起。 陆千尘摇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那天还跟王明仁就南墙的问题争吵了一通,他说‘真正任性的人,是撞到南墙上,不但不回头,还要不停地撞,发誓一定要将南墙撞倒!’。我说‘撞到南墙不回头,不停撞下去,说不定就将南墙撞倒了呢?不能嘲笑有恒心有毅力的人!’。 现在倒好,真让我遇到南墙了,难不成我真的要拿头去撞墙,不停地撞下去,一直将墙撞倒? 陆千尘自嘲道:除非我是二百五! ‘二百五’这个词,他还是从真真那学来的,当时他问真真什么意思时,真真说你想骂别人的时候,你用这个词绝对爽! 后来他理解了,但这么粗俗的词,他可从来没敢用来骂人,没想到今天居然突然用到自己头上了。 陆千尘忽然笑了,他觉得骂出这个词,确实有点爽! 但他笑着笑着笑容忽然僵住了,因为他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莫非书院弄个南墙,就是要考核学生是否具备‘二百五’精神? 他抓住这个突然闪现的念头,前思后想,越想眼睛越放光。修行就是逆天行事,就是要做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换句话来说,那就是俗人所以为的‘二百五’。 有了这样的推断,陆千尘决定:今天在南墙面前,他就要做回‘二百五’! 他敢打赌,书院不会‘二百五’到让自己的学生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陆千尘兴奋地跳了起来,运行浩然真气于头顶,猛地一头朝南墙撞去…… ………… 在武道出发地,三名教习自然没走,而武科诸生也没离去。虽然他们没打赌,但他们仍然十分关心攀登三层楼的结果。 谁能攀上三层楼,谁就有可能成为超凡脱俗的修行者。如果同学当中有这样的人物出现,那也是他们的荣光。 若干年后,有那么一位修行者受万民敬仰,然后你告诉自己的子孙:我们曾经是同学,那么自己的子孙一定会对自己愈加崇敬,这比光宗耀祖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再说了,成了修行者的同学如果念及旧情,说不定自己遇到大难时,他还会出手相助呢? 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他们都期盼着所有攀登三层楼的同学都能登上三层楼。尽管他们没有取得攀登三层楼的资格,但他们不会有低俗的嫉妒之心。这就是大旻帝国书院的学生。 可是事与愿违,五名攀登三层楼的学生出发后不久,就见有两名书院执事抬着担架,从云雾中穿出,沿着山道一路小跑地下来了。 担架抬到教习面前放了下来,一名教习赶紧给担架上的人灌汤药。 不一会,担架上的人苏醒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给三名教习深深鞠了一躬,便在同学们惋惜的目光中,默默离开了。 这个人是胡昊。他走的是第一道。 ………… 蓝齐儿也站在武道出发地耐心等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由于别的原因。 同届的武科学生小声议论着。 “那个抱大腿的能登上去吗?” “不知道,但我估计难,胡昊都退出了,估计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说起来也怪,书院学生对优秀者从不嫉妒,唯独对陆千尘例外。因为陆千尘犯了书院学生的大忌,有辱书院的清高? “哼,再有本事,抱大腿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尊重!”洪闵低声说道。 谁知洪闵的话传入了蓝齐儿的耳中。 蓝齐儿铁青着脸,来到洪闵面前,冷声道:“洪闵,你说谁是抱大腿的?你不觉得自己龌龊吗?” 洪闵脸色顿时难堪起来,想到那次在宁成宴席上的事,又碍着教习在,不敢发作,只得气哼哼地走了。 这时候,第四道上,冯刚垂头丧气地走出了云雾,来到教习面前,深深一鞠躬,然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默默走开了。 同学们发出一阵叹息。 第七十一章 南墙就是要用头来撞的 陆千尘发扬‘二百五’精神,聚浩然真气于头顶,闭着眼,一头朝南墙撞去。 没有轰然倒塌的声音,没有剧烈撞击的惨痛,甚至没有触碰任何障碍的感觉,陆千尘只是一个劲地朝前冲去,直到被一块顽石绊得一跤跌倒,他才睁开眼。 陆千尘睁眼朝前看,前面没有了墙,再扭头朝后看,发现后面也没了墙。他兴奋得一跃而起,哈哈大笑道:“我撞倒了南墙,我通过了南墙了!” 随即,他想起王明仁的话‘难道你的头比南墙还硬吗?能撞倒的南墙就不叫南墙!’,然后他对着山谷大声吼道:“王明仁,我告诉你,南墙就是要用头来撞的!” 吼完,他摸摸头,却摸到额头上的一块大包,不由后悔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闭眼了,害得我摔了一个嘴啃泥!” 陆千尘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朝前走去。 也不知是天色将晚,还是树林隐天蔽日的缘故,山道忽然阴暗起来。 山风吹来,吹来一股寒意,一股阴森。 陆千尘打了个寒颤,心生警觉,一种危险的感觉在他心中弥漫。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走去。但没走多远,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一只庞然大物爬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 他眨了眨眼,仔细一看,才看清,那是一只吊额金睛虎。 好在那老虎似乎正爬着睡觉,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到来。 呼呼大睡的老虎呼出的腥气随风拂来,让人恶心。 陆千尘嘿嘿笑道:“这又是作甚?弄个假老虎来吓唬人,考验人的勇气?我在荆州大山里可是遇到过真老虎呢,真老虎都不怕,还怕你这只假老虎?” 说完,陆千尘从那只老虎身旁悄悄地绕了过去。 那只老虎没有醒来,更没有为难他。他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书院放只假老虎在这,有点搞笑,于是又折回身,来到老虎身前,摸了摸老虎屁股。 老虎屁股很温热,跟真老虎的感觉没啥区别,但老虎还是没有醒来。 陆千尘嘿嘿一笑,“老虎屁股摸不得,我就摸了,怎的?” 说完,又伸手摸了摸老虎的额头。老虎的额头很温热,与真老虎没啥区别。 老虎依然熟睡,喷出的鼻息如阵狂风。 陆千尘嘿嘿笑道:“这只老虎弄的真像,怎么就是不动呢?” 说完,他伸手揪住老虎那钢针一般的虎须,用力拽了拽。 “吼,吼……” 一阵虎啸声响彻山林,一阵狂风刮过,陆千尘在一股巨大的推力下,滚出十几丈远。 幸好他反应快,激发了体内的浩然真气,护住身体,这才没有受伤。 陆千尘爬起来的时候,就见那吊额金睛虎瞪着铜铃大眼睛瞪着自己。金黄色的虎瞳中闪烁出骇人凶光。 “呀,真老虎呀,我真二百五!”陆千尘来不及后悔,沿着山道撒丫子就跑。 他本来奔跑速度就快,再加上进书院修炼了浩然真气,那速度可就是不一般地快了——快如闪电。 老虎发出愤怒的吼声,山动地摇,然后快捷如风地朝他撵去。 山林树梢上,有个老者哈哈大笑道:“这小子还有点贱呐!” ………… 宁成披头散发地站在南墙前,脸色铁青。 他内心很沮丧,一堵墙,居然堵得他无可奈何。 他从小就天资聪慧,无论读书还是习武,没有哪样不让人瞠目结舌的。虽然考书院他的成绩排在王明仁和陆千尘后面,但他认为那只是他两运气好,比如说陆千尘还考了个丁等,王明仁也考了乙等,要论平均成绩,其实他才是最优的。 所以,他一直对王明仁和陆千尘不屑一顾。他第一个升上二层楼,就证明他更优秀。 这次武技考试,虽然陆千尘比他更早通过,但他得知陆千尘是身受重伤才通过时,内心对他更加鄙视,为了虚名,为了那个小赌局,拼到受伤,不是愚蠢是什么? 这次攀登三层楼,他要再次证明自己比陆千尘更强! 可是,偏偏在他攀登的道上出现一堵墙——一堵让他毫无办法的南墙! 他竭尽全力地推过,竭尽全力地爬过,甚至借助树枝将自己像猿猴一样弹射过,但除了弄得浑身伤痕累累外,他还是没有越过南墙。 这堵破南墙真特么邪乎!难道真的遇到南墙就回头? 回头,就失去了来书院的意义! 他来书院干什么?宁王王子难道还要借助书院学习来做官,来为现在的小皇帝效力?笑话! 他是宁王这一脉最大的希望,父王将祖上的期望都托付于他,他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 为了家族的希望,他任何委屈、任何痛苦都能忍受,比如说刚才路上的针刺脚心、千刀万剐,他一个王子照样忍受了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够进入书院后山。 可是南墙就堵在那里,你过或不过,它都在那里。 宁成愤怒了:过不了南墙,岂不有负先祖的重托?一生骄傲的岂不毁于一旦?既然这样,不如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于是,他抱着一死的狠心,一头朝南墙撞去。 在他的头触及南墙的那一刻,南墙消失了。 宁成收住身子后,仰天大笑,大踏步朝前走去——散乱的头发在风中起舞。 ………… 顾清平站在南墙前,苦笑不已。 他是痛晕倒在路上,醒来后硬爬过来的。 没想到又遇到了这么奇怪的墙! 他恢复体力后,用尽了各种方法,也过不了这堵墙,于是他打算放弃。 可是转念一想,他这么早就退回去,万一是五人当中第一个返回的人,脸面上确实挂不住。毕竟他是他这一届的第一人,他这一届的同学对他的期望值很高,他可不能成为退出攀登的第一人。 想到这,他靠着南墙坐了下来,取出水壶及干粮,又吃又喝地休息起来。 吃饱喝足后,顾清平感觉很疲劳,在刚才那条痛不欲生的路上,他的精神消耗太多。于是,他靠着南墙打起盹来。 他的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来点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他打了激灵,猛地一摆头,却不料一头碰在了南墙上。 世界真奇妙,不碰不知道! 他这一碰,碰出了大奇妙——南墙消失了! 顾清平目瞪口呆,继而幡然醒悟:书院就是要人头撞南墙嘛! 顾清平一跃而起,昂首挺胸朝前走去。 不过,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掩口‘嗤嗤’笑个不停。 第七十二章 另辟蹊径与走后门 陆千尘一路狂奔,奔过一座小木桥后,终于没听见虎啸声了,这才停了下来。 喘了一阵子气,确认那只老虎不再追赶之后,他慢悠悠朝前走去。 这一段路很平坦,两侧是些低矮的茶树,但小路曲折,蜿蜒回转,让人有点迷糊。 陆千尘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忽然觉得不对,因为他又看见了那座小木桥。 陆千尘一惊,心想难道条小路中间有岔路,我走错了不成? 于是,他回到小木桥前,再次出发,很用心看道路有没有分岔。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还是走到了小木桥前。他确认,小路从头至尾没有岔道。 陆千尘笑了,自言自语道:“书院也会搞‘鬼打墙’的游戏,难得住别人,可难不住我的哟!” 说完,他掏出一只小罗盘,低头一看,却见小罗盘上的指北针转来转去,就是停不下来。 “完了,找不到北啦!”陆千尘敛了笑容,坐在小桥旁沉思了一会,然后掏出几块晶石在身边,按一定方位摆了下去。 坐在晶石围成的小圈内,他再次掏出罗盘低头看去,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小罗盘上的指北针稳定了。 陆千尘抬头看了看山顶,又低头看了看罗盘,再朝小路看去,伸手比划了一下,便收拾起围在身边的晶石,然后沿着小路走去。 走了九步,他又坐了下来,将前面动作重复了一遍。 如此走走停停看看,他来到了小路的第二个曲折点。 在这里,他脱离了小路,直接朝茶树丛中走去。有茶树挡路,他便一脚踹翻。 在茶树丛中又摆弄了几次晶石和罗盘后,他来到了一处悬崖前。 悬崖的下面是万丈深渊,雾气腾腾,胆小的人探头一看,估计会头晕目眩。 陆千尘在悬崖前犹豫了片刻,又摆弄了一通晶石和罗盘,而后将东西收拾好,一闭眼,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悬崖边的树林中,一位年轻女子发出惊叹道:“没想到他居然懂灵阵!” ………… 宁成遇到的场景与陆千尘遇到的几乎同出一辙。 不过,宁成悄无声息地绕过老虎后,并没有去招惹老虎,反过来,老虎也没搭理他。 宁成走进蜿蜒曲折的小路,绕来绕去也绕回了原点。 这个原点与陆千尘迷途中的原点有点不一样,他场景中的原点是座石拱桥,桥下面是溪流,溪流上游是条瀑布。 令宁成很郁闷的是,石桥上居然刻着‘迷途知返’四个字。 宁成在小路上来来回回绕了七八次,绕得头晕脑胀,最后在石桥上看着‘迷途知返’四个字生闷气。 这四个字不是明摆着劝他放弃嘛!但他又怎么能放弃呢? 看着桥下湍急的溪流,听着上面瀑布轰鸣的声音,宁成越想越生气,凭什么老是劝我放弃? 特么的,你这条路走不通,我不走了行不? 宁成看着山顶,忽然起身一跃,跃进了溪水里。 他逆着溪水奋力游进瀑布,然后顶着瀑布的巨大冲击力,艰难朝上攀去。 ………… 旁边的树林中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疑惑声:“这也行?” “如果……”一位老者犹豫了片刻后道:“如果他能攀上去,这就叫‘另辟蹊径’,也未尝不可!” ………… 顾清平稀里糊涂地叩开南墙,居然也没有像陆千尘和宁成那样遇到老虎挡路,大摇大摆地走着,一直走到一扇朱红色大门前。 一扇朱红色门很突兀地立在道上,挡住了上去的路,门的两侧是万丈深渊。门的侧前方有块小岩石,岩石上刻着字。 顾清平来到门前,就见门上写着一行字:若想此门开,将岩石上的字写上来。这这句话后面还画了个箭头指向一块凹下去的小平面。 顾清平知道这扇门硬推肯定是推不开的,因此根本就没有动手去推,而是,皱皱眉扭头朝小岩石上看去。 岩石上刻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后’字。 顾清平愣了愣,继而苦笑自嘲道:“原来我走的是后门!” 顾清平也不管自己走的什么门,回头拿起小凹槽里的笔,准备随手将岩石上的字写上去,可是提起笔来,他却忘记了刚才岩石上刻的是个什么字。 顾清平只好又扭头朝小岩石上看去,小岩石上刻了个‘后’字。 他确信自己没看错,再次扭头拿笔准备写那个字,可是他自言自语道:“咦,我刚才看到的是个什么字呀?” 他站在门前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是想不起来,只好又回头。 如此这般扭头回头,顾清平差点将脖子扭断了也记不住那个字,写不出那个字。 “这是什么鬼?”顾清平差点哭了,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为了证明自己脑子好不好使,顾清平退到小岩石后面,不停地以手在空中划着‘后’字,待他闭着眼睛都能将那个‘后’字写出时,他猛冲到朱门前,提笔就写,可是他又不知道写什么。 ………… 在离顾清平较远的树林中,一位少女看到他在空中不停地写字时,轻声问旁边一位老者道:“师叔,他在干什么呢?” “他怀疑自己脑子进水了!” “你干嘛换个这么难的关让他闯?” “他在南墙前打瞌睡叩倒南墙,太侥幸了!” “可是这一关,就是我这个通灵上境的修行者也过不了,他又如何过?” “过不了,就退回去呗!” “但是你写个‘后’字戏谑他,太不应该!” 老者呵呵笑道:“谁让你师父让我来监考呢,我郁闷了好长时间,娱乐一下不行吗?” 树林里声音消失了。 ………… 顾清平一屁股坐在小岩石上,气愤得揪自己的头发。 揪着揪着,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睛放出亮光。 然后,就见他将自己的左手按在岩石刻字的地方,使劲按,恨不能将手按进岩石里面去。 按了片刻后,他平端着左手,快速来到朱红门前,右手拿起笔,一边看着左手一边写。 ‘后’字刚写完,那扇朱红大门轰然打开。 顾清平跨过大门,骂了声:“哪个脑子不好的人,设计出这么个破关隘!” ………… 远处树林中忽然响起‘咯咯’笑声,“师叔,这怎么解释呢?” “哎……咳……”老者干咳了两声,尴尬道:“只能说……能走通后门的人,都很灵活!” 第七十三章 八十一级台阶 陆千尘闭着眼睛跳下悬崖时,就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惊呼,“完了,这个悬崖居然又是真的,我真跳进深渊了!” 他急忙睁开眼,本准备看真切了就大呼‘救命’,却不料睁眼一看,自己已站在了一块崖坪上——耳畔呼呼风响,原来是崖坪上的山风强劲地吹。 崖坪不大,却有一口幽深的水潭。水潭的对面就是山顶,山顶上有几排古朴的建筑,应该就是书院三层楼了。 他只要走到水潭对面去,攀上一条不长却很陡峭的石阶,就可以到达三层楼了。 陆千尘沿着潭边一条小路走了过去。 小路的中间有座石拱桥,石拱桥下是水潭下泄的出口。出口的水湍急,在石拱桥的外侧一头撞了下去,形成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走上石桥,陆千尘朝外侧看去,就见瀑布如白色的匹练悬挂在陡峭的山崖之上。再往下,只见白云翻腾,遮蔽了下面所有的景物。 怪不得平时难以看到三层楼,原来三层楼漂浮在白云之上。 陆千尘移开视线,正准备朝登上三层楼的最后一道石阶走去时,却瞥见一个黑点在瀑布中往上移动。 他很惊奇,那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可以逆瀑布而上? 陆千尘定睛瞧去,发现那个黑点好像是个人,一个在瀑布中奋力攀登的人! 他怔怔看着那个人影,暗自思忖:难不成后山师兄跑到前山修行来了? 当那个人影越来越近时,陆千尘忽然感觉那个人影很熟悉。 再近一点后,他骇然发现那个人居然就是宁成。 陆千尘震惊得张大了嘴,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默默朝前走去。 来到石阶前,陆千尘抬头看了看。石阶不长,估计一百级不到,他只要踏过这几十级石阶,就可以成为三层楼的学生了。 正当他抬腿准备攀登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响,仿佛一扇门被打开。 陆千尘回头看去,就见顾清平从他刚才所站的位置现出身来,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陆千尘冲顾清平笑了笑,便朝石阶上登去。他想成为登上三层楼的第一人。 当他双脚都踏上石阶时,他的身形猛地往下一挫,差点蹲了下去——无形中,一副大约两百斤的重担落在了他肩上。 这是最后的考验了!挑个两百斤的重担,登这几十级台阶,陆千尘自信没什么问题。 因此,他抬起头,面露微笑,朝前迈开脚步。 谁知,他登上一级,肩上的担子便重上至少十斤,待他登上九级台阶时,感觉肩上的担子已有三百斤重了。 第九级台阶稍微宽阔一点,算是一个小平台,可以容下双脚,稍微休息一下。他抬头朝上数了数台阶,发现连同他登过的九级,正好是九九八十一级。 陆千尘倒吸口凉气,照此推算,他登上三层楼时,岂不要承受千斤重担?虽然比普通人力气大,可他也从未挑过千斤重担啊! 陆千尘有点沮丧,继而一想,可以运行浩然真气试试。于是,他默默将浩然真气运行至肩上。 在真气运行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肩上的担子确实轻了不少,可待他迈动脚步时,肩上的担子突然加重了一倍,压得他难以踹气。 看来投机取巧使用内力,在这石阶上讨不到便宜,但他又不能收了真气,他担心一旦收了浩然真气,他会立即被压垮。 陆千尘只得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艰难地朝上迈步。 他的腿抖得越来越厉害,腰佝得越来越低。似乎随时都有爬下去的可能。 当登上第二个九阶平台时,他忽然感觉体内的浩然真气运行激烈起来,体内的浩然真气愈加充沛。 咦,原来攀登石阶还可以提升修炼,这真是意想不到的好处!既然如此,那就将这场考验当成修炼好了。 陆千尘立即摒弃杂念,专注于浩然真气的修炼。 他现在浩然真气的修炼还停留在初始阶段,按照《浩然真气初探》那本书上所述,如果能修炼至浩然真气打通体内所有经脉,浩然真气可以随念运转,那么就达到了初阶巅峰,这时候,修炼者可以力敌千钧,身轻如燕。再进一步,就可以突破到中级阶段。 陆千尘专注修炼后,虽然脚步依然艰难,每迈一步,都汗如雨下,但他面容平静,显得从容。 当他迈过第五个九级平台时,体内浩然真气忽然沸腾,接着传出‘噼里啪啦’轻响,一层油污从体表渗出,他浑身一轻,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感在他心头弥漫。 ………… 顾清平在陆千尘登上第一个九级小平台时,也开始登上了台阶。 与陆千尘一样。他运行内力时,身上承受的重量成倍增加。当到达第一个九阶平台时,他已经被重力压得几乎爬下。 他登上第二个九级台阶时,嘴角已有鲜血溢出。 看着不长,但其实难于上青天的石阶,顾清平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攀不上山顶了,内心长叹:三层楼近在眼前,却与我无缘。 他毅然转身,朝台阶下走去。奇怪的是,他下台阶时,身上的压力全部消失。 他下到石阶前,看见了浑身湿漉漉的宁成。 宁成显得既狼狈又疲惫。 顾清平对宁成笑了笑道:“石阶很难爬,我建议你还是等体力恢复后再去攀登。” 说完,他黯然离去。 宁成看了看顾清平萧索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离山顶越来越近的陆千尘,冷哼一声,抬腿朝石阶上迈去。 ………… 陆千尘终于离山顶只有最后九级台阶了,不过他此时沉浸在浩然真气的修炼之中,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 直到有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才醒过神来朝上望去。 王明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石阶尽头。 “你说什么”陆千尘吃力问道。 “你这么磨磨蹭蹭又是在干什么?”王明仁对他叫道。 陆千尘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你来爬爬试试!” 这时候,石阶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和一位着淡黄长裙的少女。 第七十四章 三层楼的第一课 那老者对王明仁吹胡子瞪眼道:“你是想显摆呢,还是想捣乱呢?” 王明仁顿时脸色通红,尴尬离开。那少女莞尔一笑。 陆千尘不认识老者,却见过那位少女。那少女正是他考乐科时,主考教习之一。 这两人应该就是书院后山修行者?陆千尘正作猜想时,忽然感觉肩上担子猛地加重了一倍有余。他一个趔趄,差点被压爬下。 他竭尽全力稳住身子,似乎听到体内传来‘咔嚓、咔嚓’的骨骼开裂声,接着喉咙里涌出血腥味。 这时候,他根本抬不起脚,要想再上一级石阶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只有九级台阶,他就能登顶成功。可就这九级台阶,却是难以逾越的天障! 陆千尘朝那老者及少女看去,却见那老者一脸戏谑表情,而少女却是一脸同情。 陆千尘看出是那老者捣的鬼,但他敢怒不敢言,倔强地想挺起腰来,谁知一用力,他不但没有直起腰来,却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前趴跌下去。 陆千尘的嘴里有血溢出,滴落在石阶上。着淡黄衫的少女不忍,扭头走开了。 “如果难以承受,现在后退,什么痛苦都会消失,何必强撑?”鹤发童颜的老者和颜悦色劝道。 陆千尘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来。他强撑起自己的身体,朝上爬去。 这时候,他体内的浩然真气剧烈运转,不停修复着已经开裂的骨骼。 一级,两级…… 陆千尘像条蠕虫,在石阶上不停地蠕动。 当他终于爬到第七级时,体内的浩然真气再次沸腾起来,然后他的骨骼嘎嘎作响。随着一层黝黑的污垢溢出皮肤,他大吼一声,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这一声吼,吓得老者及少女一跳。 什么情况?老者一脸懵懂,那少女赶过来,惊讶地瞪大了眼。 陆千尘趁他们吃惊,来不及作出反应的关口,三步并两步地登上了山顶。 “哎……咳……你怎么上来了!”那老者像个恶作剧失败的孩子一般,露出惊讶、懊悔、不甘的表情,黄衫少女则掩口‘嗤嗤’发笑。 不过,当她看到陆千尘浑身油污不堪,闻到陆千尘身上散发出的腥臭味,又皱眉掩鼻走开了。 老者连挥大袖,挥出一股清风,皱眉道:“算了,算你小子通过了考核,还不快去洗澡去!” 陆千尘嘿嘿一笑,拿袖口擦去嘴上的污血,对老者及少女鞠了一躬,然后朝站在不远处正焦急朝这边张望的王明仁走了过去。 ………… 陆千尘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出小院时,王明仁正站在院外看风景。 三层楼的待遇非常好,一人一座小院,还有执事专门打理,比起二层楼要好上不少。 陆千尘来到院外,王明仁转过头来看着他,露出惊讶表情,“你怎么走个武道,身高增长了不少?” 陆千尘听了这话,走到王明仁身边跟他比了比,发现自己已经与王明仁一般高了,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笑道:“我在路上吃了枚仙果!” 王明仁没有搭理他,领着他一道朝武道最后那条石阶走去。 宁成还没有上来,也不知能不能上来。 当他们来到那条石阶垭口时,就见一双鲜血淋淋的手扒在最后一级石阶上沿——宁成趴在最后三级石阶上,大口喘着气,眼睛血红。 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脸冷漠地看着宁成,那黄衫少女也在默默注视着宁成。 歇了大概一刻钟,宁成终于躬起身子,默默运功,双手撑地爬了上来,然后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有两名执事抬着担架跑了过来,将宁成抬走疗伤去了。 老者看着陆千尘及王明仁道:“我是三层楼的教授毕不孤,负责你们在三层楼的学习。你们三人不错,可以有半年时间学习。但书院后山这次只招收一名弟子,你们自己多努力吧!” 说完一挥大袖,朝一栋木屋走去。那黄衫少女冲他们笑了笑,也跟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陆千尘与王明仁及宁成三人来到毕教授上课的地方——有邻斋。 有邻斋内很干净,一尘不染。毕不孤教授端坐于案后,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书。见他们三人进来,他指了指木地板上的蒲团道:“坐吧!” 三人席地而坐。 毕教授放下书,说道:“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能登上三层楼,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修行的门槛。三层楼上的藏书阁,主要以修行类书籍为主,这段时间里,你们可以随意翻阅,规矩与二层楼一样,不可带出。 我今天给你们简单讲解一下修行的基本知识——修行境界的问题。 在我们中天大陆,有两大修行流派,灵力流派和魔法流派。我们中原人修的都是灵力流。灵力流派修行划分为开窍、练气、通灵、觉玄、合道及圣域六种境界。 开窍就是你的识海形成能够感觉到灵气的过程。练气当然就是你的气海形成,灵脉打通,可以不断吸收天地灵气入体转化成灵力的过程。通灵境就是通过灵力修炼挣断人体三十六道枷锁,形成灵体,并通过神识修炼形成灵魂的过程。 当修行者灵魂形成,灵体完全挣断枷锁后就进入了觉玄境。觉玄境能够感受到天地灵物之玄妙,从而可以采撷灵物之灵,练成自己的玄景。 当修行者通过感受灵物之玄而融会贯通,就可以领悟到天地法则,这时候就进入了合道之境。 将法则融会贯通,领悟天地规则后,应该可以入圣。 这就是我们中原修行者的境界概况。 而以光明教为主的修行流派,他们修行的是魔法。他们的修行者称为魔法师。根据修行者掌握的魔法能力,将修行者分为一到九级魔法师,一到三级魔法师相当与中原修行界的炼气境,四到六级相当与通灵境,七到九级相当于觉玄境。七到九级的魔法师,光明教又称之为大魔导。九级以上,光明教称为圣魔导,相当于中原问道境大修行者,圣魔导之上称为圣人,这与中原修行界称呼一致。 这些都是修行界的常识,你们如果能够进入修行者行列,这些常识是必须知道的。 至于你们在阅读修行类书籍时所产生的疑问,可以随时来问我。 还有一点,我必须说明,这次书院后院只招收一名弟子,你们学习一段时间后,我们会进行一次资质测试,最终录取谁,那得由大先生决定。 当然,如果你们有修行资质,却没被录取,也可以直接进入仙吏司供职。在仙吏司,你们也可以获得修炼资源。所以,即便没有录取,你们也不必太沮丧,毕竟修行在个人。 比如说我,就不是书院弟子,但我被夫子聘为书院三层楼的教授!” 毕教授说完,王明仁忍不住问道:“教授如今是什么境界?” 毕教授嘿嘿笑道:“老夫觉玄上境!” 陆千尘与王明仁惊讶地吐了吐舌头,觉玄上境,在中天大陆修行界,那可是顶尖存在呀! 宁成没有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其它的也没什么可说的,”毕教授挥挥手道:“你们下去吧,去藏书阁看书去,有问题再来。如果想进书院后山,你们必须尽快开窍!” 三人起身,鞠了一躬,出去了。 第七十五章 好酒 三层楼的藏书阁比起二层楼要小得多,但里面的书籍却珍贵得多。这里收藏的毕竟是修行类书籍。 陆千尘大致浏览了一番,除了一些探讨修行道理的书籍外,就是一些低阶功法类秘籍。 王明仁对那些探讨类书籍十分感兴趣,一头扎进去,就浑然不知书外的世界了。 陆千尘可不想探究什么‘理’,他急于迈入真正修行者行列,急于获得超人力量,所以他直接挑选功法类秘籍。 《浩然真气探秘》讲的是武道真气,是凡人修炼的秘籍。尽管这本书如果流落江湖,肯定也是能掀起血雨腥风的至尊秘籍,但对修行者来说意义不大。 修行者要修炼的是天地灵气,与武道真气是两码事。 修炼天地灵气,首先要求修炼者具备慧根与灵根。 慧根主修炼者的识海,灵根主修行者的灵海。 具有慧根,才能开窍,才能感应到灵气。具有灵根,才能吸收灵气,转化成灵力。 对于修行者来说,慧根与灵根是缺一不可的。 但是,灵根与慧根俱全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少之又少,因此,能修行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或许也正是如此,书院并不急于测试登上三层楼学生的资质,而是让他们在三层楼上自我修行。这样,不能开窍者自然不用测试。只有开窍了的学生,大先生才需要亲自测试资质。 层层遴选,最后能进入书院后山的必然是天下少有的奇才。 陆千尘理解这一切,所以急于挑选功法修炼。在藏书阁内挑来挑去,他挑了一本《妙玄感应篇》,这是一本专门供修行者修炼开窍的启蒙书籍。 之所以挑这本秘籍,是因为他发现这本秘籍里的呼吸方法与他所练的浩然真气呼吸方法相似,且入定冥想模式也相似。他觉得按此功法修炼,应该事半功倍。 选定了这本功法,陆千尘就在藏书阁内,熟读铭记这本书的内容。 ………… 宁成当然也明白这里面的玄妙,所以他也选本开窍秘籍,在认真研读。 一直到旁晚时分,陆千尘离开了藏书阁,宁成才慢悠悠地出了藏书阁朝有邻斋走去。 还没进有邻斋,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 宁成耸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教授,宁成求见!”宁成很识趣地禀报道。 过了片刻,传来毕教授不耐烦的声音:“进来吧!” 于是,宁成小心翼翼地进了有邻斋。 不待教授问他什么事,他赶紧将今天阅读秘籍的难点说了一遍。 毕教授皱着眉解释了一通。 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宁成是‘哼哼哈哈’了一阵子就退了出来。 ………… 苍茫暮色中,一只鸿雁落在了洪都城宁王府内。 片刻后,宁王府大殿里,宁王诸启辰手拿着一封短信,皱眉沉思。 王府总管阳明源进来后躬身道:“王爷,您有何吩咐?” 宁王犹豫了片刻后道:“将府上三坛‘百花秘酿’送到西山书院去吧!” 阳明源大吃一惊道:“王爷,这是老供奉妙真人留下为您增加寿元的仙酒,您怎么能送出去呢?” 诸启辰叹口气道:“二世子在三层楼要用。据说今年后院只招收一名弟子,而三层楼上现在有三人!” 阳总管也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 三天后的晚上,又是一个红蓝双月同辉的夜晚。宁成坐在离有邻斋不远的石桌旁,独自饮酒赏月。 “九转灵丹那胜酒?五音清乐未如诗!”宁成一边饮酒一边吟诗,仿佛世外高人。 “狗屁!”正在他自我陶醉时,一声断喝响起:“什么酒会比九转灵丹还要好?” 宁成吓了一跳,睁大眼看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毕教授已经坐在了石桌对面。 宁成赶紧躬身行礼,道:“教授,因家中送来一壶绝世佳酿,我一时忍不住,在此饮酒,惊扰了教授,还请见谅!” “这能见谅吗?一个人独自饮酒,就是糟蹋酒!”毕教授拿过酒杯一饮而尽,但立即愣住了。 “你这是什么酒?”他迫不及待问道。 “是我家中珍藏的‘百花秘酿’,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宁成忐忑应道。 “你这是乌龟吃大麦——糟蹋粮食!”毕教授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咂咂嘴道:“我告诉你,这酒你仔细品,甚至能品出上百种花露的味道!这酒,比夫子酿的‘梨花清’还要甘冽得多!” 说完,毕教授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赞叹道:“好酒啊好酒,这是我这辈子饮过的最好的酒!” 赞毕,又乜着宁成道:“年轻人,饮酒容易迷失本性!” 宁成立即躬身,表现出一副虔诚受教的模样道:“谢谢教授教诲,学生立即改正,从此不再饮酒!” 毕教授没有言语,宁成又补充道:“这壶酒,学生现在就孝敬给教授。” “知错就改,这是好学生!”毕教授这才眯眼道:“不过,我可不需要你孝敬,这样吧,我出一两黄金买下此酒,可否?” 宁成连忙点头道:“教授清廉自律,但如果买,也不需要一两黄金啊?这样,我那里还有一壶,两壶一两,公平买卖。” 说完赶紧跑宿舍取了一壶过来,递给了毕教授。 毕教授捋了捋山羊胡须,微笑道:“孺子可教也,你资质不错,又很灵活,要好好把握哦!” 说完拎着两壶酒飘然离去。 宁成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那片金叶,冷笑一声,然后伸手抓起那片金叶,随手扔下悬崖。 几天之后,宁成再次来到有邻斋,向毕教授请教难题。 毕教授给他详细讲解后,忽然问道:“你的酒还有吗?” 宁成倒吸了口凉气,心想这才几天,你就喝完了两壶?我虽然藏有三坛,但一坛也只能装三壶呀,按你这速度,岂不是不到一个月就要将我三坛就喝干? 如果是普通酒倒也罢了,关键的是这酒可是我们王府的镇府之宝啊,据说可以增加人的寿元。父王忍痛割爱,才给我送来。你这样当成一般的酒糟蹋,天天喝,这样下去,我怎么供得起? 见宁成脸色阴晴不定,毕教授嘿嘿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宁成连忙行礼道:“我立即写信回去问问,如果还有,我让家人立即送来!” 毕教授满意地点点头。 第七十六章 凤凰花开 大旻帝国今年的天气反常得让人恐慌。 整个夏天酷热无雨,南北方同时出现罕见旱情,庄稼几乎颗粒无收。而自入秋以后,南方又下起了暴雨,连绵不绝,造成洪涝灾害。北方又下了好几场冰雹,人畜死伤无数。 内阁首辅杨亭湖一年之内几乎老了几十岁,头发全白,走路都已经佝偻。 长公主也显得异常憔悴。 整个大旻帝国都陷入赈灾的繁忙之中。 ………… 北漠国张掖城的王宫内,新任国王帖木罕召开了一次御前会议。王宫大臣及各部落首领悉数参加了大会。 会上,帖木罕提出了一条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决定——向大旻帝国提出和亲要求,帖木罕要迎娶长公主! 大臣们沉默了一阵子后,拓拓丞相开口道:“难道陛下准备与大旻帝国开战?” 帖木罕皱眉道:“难道朕之和亲要求辱没了长公主不成?朕与长公主联姻就是要消除两国之间的隔阂,缔造两国世代友好的局面。” 拓拓丞相道:“陛下,大旻帝国成祖皇帝曾经明令大旻不得作出和亲之举!另外,世人皆知长公主贤惠,目前大旻帝国的政务皆由长公主处理,陛下突然向长公主提出和亲,岂不让大旻帝国举国震惊与愤怒?他们不答应事小,反而惹来他们的怒火,陛下认为无端激起这样的矛盾,两国离开战还远吗?” “哼,”大元帅讷河吃冷哼一声道:“大旻帝国一直以天朝自居,根本不将周边国家放在眼里。但如今,大旻国内正遭受百年不遇的天灾,是国力最羸弱的时候,我王这时候提出和亲,恰是时机。大旻答应便罢,如若不答应,我国正好借机入侵大旻。到那时候,大旻内忧外患,极有可能分崩离析,说不定我国可以趁机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拓拓冷笑道:“你当西山倒了,夫子升天了?” “这……”讷河吃望着帖木罕道:“陛下的意愿难道没有得到教皇的许可?” 帖木罕笑道:“这是大长老的意思!” 讷河吃哈哈笑道:“既然如此,神教肯定有充分准备,我们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拓拓顿时沉默不语,帖木罕道:“我召集大家前来开会,目的是要求大家做好战争准备。讷河吃,你负责军队训练与调集,拓拓,你负责粮草筹集,各部落,做好出征准备!” 讷河吃领命哈哈大笑而去,各部落首领也领命走出了王宫。 拓拓丞相待他们都出去后,劝谏道:“陛下,虽然大旻遭受天灾,但大旻国内政局稳定,还不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等等?” “我能等吗?”帖木罕皱眉道:“执行吧!” 拓拓叹口气,低首走出了王宫。 ………… 就在大旻帝国文武百官都为抗击自然灾害忙得焦头烂额时,北漠国派来特使。 北漠特使由鸿胪寺丞范杭晨领着来到文渊阁,求见杨亭湖。 杨亭湖心生不快,对范杭晨道:“按大旻帝国条例,外国来使应先由礼部接待,怎么直接领到我这里了?” 范杭晨躬身道:“阁老,北漠特使说来递交照会文书,必须面圣,当廷宣读!” “什么?”杨亭湖心里的不快立即转化为愤怒。按照大旻条例,不是宣战类的文书,根本没有必要面圣当廷宣读。 杨亭湖目光微寒地盯着北漠特使道:“你们北漠国难道这时候向我大旻宣战?” 北漠特使微笑道:“不,我这次是为两国缔结世代友好而来!” 杨亭湖面色转暖,笑了笑道:“既然是为世代友好而来,照会文书直接递交给我就是了。” 北漠特使仍然微笑道:“首辅大人见谅,我王陛下吩咐一定要当庭宣读!” 杨亭湖狐疑不定,思考了片刻后道:“好,明天早朝,你去觐见!” ………… 第二天,诸厚昭应要求召开了朝会。 忙得焦头烂额的文武百官听说北漠特使将要宣读缔结两国世代友好的文书,都停下手中事,出席朝会。 长公主也一扫满脸疲惫,盛装出现在了朝会上。 在满朝文武期待下,北漠特使缓步进入金銮殿,躬身抚胸,行了个北漠觐见礼。 北漠特使的举止顿时引起了满朝文武的不满,因为这违背了大旻帝国制定的外国使者觐见皇上的礼仪规定。 大旻帝国规定外国使者觐见皇上,必须行三拜九叩大礼! 诸厚昭的脸色已浮现怒气,长公主脸色微寒,杨亭湖脸色也阴沉下来,背心冒出冷汗。 当北漠特使带着睥睨眼神朗声宣读完北漠国照会文书后,整个金銮殿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 打破寂静的是都察右使范直。 范直径直走到北漠特使面前,一把抓过照会文书,扯成八片砸在北漠特使脸上,而后一拳将北漠特使打翻在地。 他这一带头,满朝文武居然全然不顾礼仪,一涌而上,脚踢的脚踢,吐唾沫的吐唾沫,一时间整个金銮殿乱着一团。 诸厚昭的脸气成了猪肝色,几次站起身要冲下龙椅,被长公主硬按了下来。 大殿里乱了一阵子后,长公主冷声喝道:“都住手,不要坏了我大旻气度!” 长公主的这一声冷喝,终于制住了现场的混乱。 当文武大臣们归列时,北漠特使已奄奄一息。 文武大臣归列完毕后,他们讶然发现地上居然还躺着一人——首辅杨亭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倒在地。 “快传御医,”长公主喝道:“连同北漠特使一道医治!” 金銮殿里又是一通忙活。 杨亭湖与北漠特使被抬出去之后,大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赈灾仍然是当前要务,”长公主平静后,从容说道:“兵部立即做好战争准备!杨首辅突然生病,李梦阳大学士暂时主持文渊阁。北漠国照会文书内容,李大学士立即禀告国师,商定对策。至于北漠特使,医治后,由鸿胪寺暂时看管起来。北漠照会内容,不要在朝野传播!” 说完,长公主看了看诸厚昭,诸厚昭挥手宣布退朝,然后怒气冲冲走出了金銮殿。 ………… 第三天,大先生出现在了漱芳斋。 秋菊在漱芳斋外守候了一下午,直到暮色苍茫时,大先生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秋菊进去时,发现长公主脸色惨白。 “将皇上请过来。”长公主对秋菊木然说道。 诸厚昭进了漱芳斋,秋菊关了大门,守在远处的一棵凤凰树下。 凤凰花开的如火如荼,仿佛能照亮阴暗的天空。 漱芳斋内忽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接着是摔碎东西的声音,再接着是无声的寂静,然后传出低声哭泣。 ………… 第四天,皇宫里传出让大旻帝国举国震惊的消息,长公主同意下嫁北漠国。 第七十七章 流星瀑 书院三层楼是离尘脱俗之地,大旻帝国风起云涌,陆千尘等人浑然不知。 三层楼上的朝阳似乎比平京城都来得早些,当一轮红日跃出云海之际,陆千尘终于从一夜的打坐冥想中醒来。 按照《妙玄感应篇》记载的呼吸法及打坐冥想要求,陆千尘如此修炼了一月有余,依然没有开窍迹象。这让陆千尘有点郁闷。 让他更郁闷的是,王明仁上了三层楼一个多月,居然还没有选功法修炼,整天阅读那些莫名其妙的书籍。 如此一来,他与王明仁之间根本没办法就修炼问题进行讨论与交流。陆千尘认为自己修炼进展缓慢与缺乏王明仁的参照有关。在二层楼时,两人共同修炼了浩然真气,然后两人经常讨论,在讨论中相互启发,所以两人在二层楼时修炼的速度都比较快。 “大树啊,你能不能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陆千尘在藏书阁内找到王明仁后,愤愤说道:“你来三层楼,难道不是为了进入书院后山,不是为了成为修行者?” 王明仁咧嘴笑道:“急什么,这些书今天就看完了。再说了,我进书院学习是为了寻找成圣之道,与进不进书院后山,成不成为修行者没有必然关系!” “大树哥哥,你知道这次书院后山只招一名弟子,你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进去吧?”陆千尘以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 “哦?树苗弟弟,原来你也有没信心的时候?”王明仁戏谑道。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以‘大树哥哥’‘树苗弟弟’相互戏称。 陆千尘苦着脸道:“这功法,我修炼了一个多月,进展甚微,能不着急吗?” “哦?什么功法,你拿过来,我明天起开始修炼看看!”王明仁漫不经心说道。 陆千尘将那本《妙玄感应篇》拿了过来,丢给了王明仁,然后转身出去了。 ………… 自从王明仁修炼《妙玄感应篇》后,陆千尘果然在与他讨论中又得到启发,纠正了呼吸节奏,然后自己感觉修炼的速度明显提升。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陆千尘独坐在一棵古松树下,再次进入空灵状态。 与以往的入定不同,这次陆千尘进入入定冥想后,渐渐感觉到有极细的粒子流缓缓注入他的天灵穴,朝他脑海内聚集。 而松树下的薄雾缓缓朝他覆去,他的头顶开始形成一小片白云。 但这一切变化,陆千尘浑然不知。他只感觉到自己存在于一片混沌的世界里,正在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看见一个巨大的薄膜包裹的圆体挡在前方。他上前推了推,那圆球体纹丝不动。他又奋力捶了几拳,结果被巨大的反弹力给弹翻在地。 这是什么鬼?难不成又遇到一堵南墙? 陆千尘嘿嘿笑了,遇到南墙以头撞,他是有心得的。 于是他聚浩然真气于头顶,一头朝薄膜包裹的圆体撞去。 结果圆球体没撞开,自己反而被弹得翻了几个跟头,跌落在地。好在这里的地很柔软,摔在地上也不觉得疼。但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像要炸开似的。 他不知道,其实他是在以自己的头撞自己的头,这样的对撞,能不头疼吗? 陆千尘歇息了一会,头疼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可是前方的圆球体依然存在啊,挡在自己前行的道路上,怎么办? 要么退缩,要么想办法将这薄膜包裹的圆体打碎。他想成为修行者,一路走来,什么时候退缩过呢? 这个薄膜包裹的圆体还真难对付,软硬不吃呀!要是有根针,将那薄膜刺透,想必那圆球体一定会与气球一样,瞬间炸开吧? 可是,他身上哪有针呢?要是真真站在身边就好啦,她身上肯定有绣花针。 他这么胡思乱想之际,居然感觉到身边有极细粒子开始形成一根根极细的针,而且五颜六色,然后不停地朝那薄膜包裹的圆体扎去。但这些极细的针每扎一次,他都觉得头痛欲裂。 头疼反而让他忽然清醒,他想起《妙玄感应篇》中有描述——这是开窍的前奏,薄膜包裹的圆体就是修炼者的识海。 因此陆千尘惊喜万分,我这是要开窍了! 根据《妙玄感应篇》的记载,这时候一定要心无旁骛地坚持下去,坚持让灵粒子流击穿天生的识海壁垒。一旦灵粒子流击穿识海壁垒,进入识海,修炼者就开始开窍。 可是,随着针刺得越来越猛烈,陆千尘感觉自己的头仿佛越来越大,他甚至怀疑下一刻,自己的头颅即将炸裂。 冷汗自他的额头不停地滴落,他所坐的岩石上,汗水已经形成小溪缓缓流淌。但是,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坚持着。 ………… 月亮终于落下天际,天空忽然被拉上了一层黑幕,黑幕遮蔽了所有的星辉。 可是下一刻,黑暗的天幕中无数繁星突然闪烁,星光再度璀璨。 幽深的星空里忽然下起了流星雨,那是一场人类从未见过的流星雨,如同银河倒悬,洒落万千星辰,形成流星瀑! 也就在这一刻,陆千尘感觉脑海中薄膜包裹的圆体突然被扎破,如同一只气球被扎破一样,薄膜被炸得七零八落,里面的浊气一泄而出,而后从他的七窍中排出体外。 陆千尘头痛欲裂的感觉也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旷神怡,心清神明的感觉。 陆千尘睁眼看见了一片世界。这片世界很荒凉,一块极小的沙漠中埋着一颗干枯的种子。 这颗种子就是慧根——《妙玄感应篇》中作过这样的描述。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慧根,也就是说,他终于开窍了! 不过这时候他的慧根很可怜,如同一颗尘封多年,没有得到滋养的干枯种子。 但是,随着极细粒子——哦,不,那就是灵气,随着灵气的涌入,那颗种子正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生根发芽。 那块小沙漠也在灵气的滋润下,慢慢转化成极具生机的土壤。 太神奇了,这就是他的识海世界! ………… 在自己的识海里,陆千尘欣赏了很久,然后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识海,睁开了眼。 他睁眼的时候,眼前却一片模糊,而且他感觉耳孔鼻腔都有一种油乎乎的东西堵塞着。 他赶紧掏出手帕擦完眼睛,擦耳朵鼻孔,忙活一通后,他才发现手帕上尽是些黑乎乎的油垢。 一阵山风吹来,吹散了他身边的雾气,他看了看四周,发现黎明还没来临,光线还很阴暗。 可是为什么他刚才能看清手帕山的油垢? 陆千尘惊觉,即便在这阴暗的环境里,他也能十分清晰的看清周围的世界。 这就是修行者开窍后所带来的改变,感官感觉要比之前敏锐好几倍! 他侧耳仔细听去,果然能听见几里外的虫鸣。 陆千尘忍不住起身仰天大笑,在他的笑声中,一轮红日跃出云海,三层楼上一片光明。 ………… 黎明前的那场流星瀑,惊动了很多大修行者。 夫子抬头看了眼星空,咧嘴一笑道:“哪个小子,开个窍,弄许大动静!” 然后又摸出那根黄烟杆,塞进几根青丝,点燃,吸了口,悠悠吐出几缕青烟。 羽山剑宗的剑圣归乙看了看眼前碧潭中倒映的流星瀑,又看向西山方向,轻叹一声道:“如此资质之人,居然还是落在了西山,看来书院还要甲天下呀!” 狱法山光明宫内的教皇正在打盹,忽然惊醒。当他抬头仰望星空时,原本浑浊的眼睛忽然清亮,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叹息一声:“大旻才俊层出不穷,看来大长老的想法是对的!” 南疆妖皇妙真人看着流星瀑,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不落在南荒?” 大先生在草亭内负手而立,从未展露笑容的脸上居然挂出几许笑意。 第七十八章 光辉与黑暗并存 开了窍的陆千尘当然要在第一时间去王明仁那里嘚瑟一下。 “大树哥哥,你完了!”陆千尘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后,立即闯进王明仁的宿舍,说了句让王明仁摸不着头脑的话。 王明仁看着神采奕奕的陆千尘,皱眉道:“什么意思?你脑子没有炼坏吧!” 陆千尘嘻嘻笑道:“脑子没炼坏,但炼开窍啦!” “啊?你这么快就开窍了?”王明仁吃惊道。 “对呀,”陆千尘洋洋得意道:“三人中,我第一个开窍,你说书院后山不选我还会选谁?所以说你们没机会了,你们在书院的学习就此完了!” “树苗弟呀,低调点行不?谁说书院后山会选第一个开窍的?”王明仁不屑道:“不就开窍了嘛,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这两天我也开窍给你看看!” “哟,牛可以吹得满天飞,你以为开窍就像写篇文章那么容易呀!”陆千尘继续嘚瑟道。 忽然,他一把按住王明仁的头道:“别动,我看见你头发里有虱子,我捉出来给你看看!” 还没等王明仁愤怒反抗,陆千尘就一阵子扒拉,真的捉出一只虱子,捏着给王明仁看。 王明仁看着陆千尘手中的虱子,愣了一会,悻悻道:“原来开窍后,感识如此敏锐!好,我马上认真修炼,你别打扰我了!” “呃,我说,”陆千尘惊奇道:“我都在你头发里捉出虱子了,你还不赶紧洗澡换衣服,你弄得这么邋遢,算哪门子圣人呢?” 王明仁无可奈何摇头道:“行了,行了,我洗澡去啦,你回去吧!” 说完,便将陆千尘推出了院外。 陆千尘接着又来到有邻斋,向毕教授通报了自己开窍的事。 毕教授点点头,不冷不热道:“知道了,你继续修炼吧!” 陆千尘摸摸鼻子,挠挠头,回到自己宿舍,吃过早餐,没有接着修炼,而是去了藏书阁,翻阅介绍修行基础知识的书籍。 ………… 一直到旁晚时分,陆千尘才重新回到宿舍。 通过阅读修行基础知识书籍,陆千尘才知道其实开了窍,还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者,只有体内丹田灵海得到开发,进入练气阶段,才可以说是完全进入了修行领域。 陆千尘本打算在藏书阁内找本练气阶段修炼秘籍试炼,可是根本找不到,问了执事,才知道练气阶段的秘籍只有书院后山才有,他也只好作罢。 吃过晚饭后,他便再次修炼神识。 当他打坐进入冥想状态后,在冥冥中,他看见了红、黄、绿、蓝、金五色粒子流不断涌入自己的识海,他知道红、黄、绿、蓝。金五色粒子流其实就是火、土、木、水、金五种灵气,这也说明他的识海慧根是五行俱全,那么他的灵根也是五行俱全的灵根。 今天阅读过修行基础知识后,他才知道自己的修行资质可以说是天下少有的五灵根。而大多数修行者充其量只是二到四灵根,甚至还有一灵根的。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按修行常识说法,开窍后修行者就可以内视自己的灵海,可他不能,也就是说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的灵海状况。 一开始他有点疑惑,后来一想可能是没有修炼练气功法的缘故吧,所以他也就没有太在意此事。 随着五行灵气不断进入识海,陆千尘看见自己识海内的那块土壤也慢慢变成五色,而慧根发芽破土而出了。 陆千尘默默注视着那颗嫩芽,沉浸在修炼所带来的愉悦之中。 他并不知道当天晚上,夜空中又出现了奇观。 ………… 这天午夜,原本双月辉映的天空,忽然出现一大片阴影,渐渐将双月吞噬。整个世界进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大旻帝国天监官看到这一情景大惊失色,因为那片阴影并不是乌云,而是不可表述的奇怪物质,它的出现,带来了可怕的阴森气息。 好在不一会,南方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七彩光团,冉冉升上天空,如同升起一颗虚幻的太阳,发出七彩光辉,将那不可描述的阴影逐渐驱散。 这种奇异天象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这种天象出现在午夜,大部分老百姓并没有发现,否则肯定引起普天恐慌。 天监官根本没办法批注。因为这种天象,大旻天监司从未记录过,查遍前代天象历史,他们也没找到相似记载。天监官只好将天象过程完整记录在案。 ………… 天监官没办法批注,但大修行者们却知道缘由——这是两个刚刚入门的修行者开窍所引起的异象。 夫子皱眉自言自语道:“这一届,三层楼都上来了什么人啊?” 剑圣归乙笑了笑道:“圣人与恶魔并存,看来今后书院要混乱了!” 教皇看见阴影遮月,咳个不停,一直到七彩光辉驱逐了黑暗,他才停了下来,然后摇摇头道:“要不了几年,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都将成为历史了!” 南疆妖皇妙真人嘿嘿冷笑道:“看来大旻帝国将陷入混乱了!” 大先生站在草亭内,脸色愈加冷漠,背着手看着三层楼,若有所思。 ………… 当阳光照耀在西山山顶时,陆千尘终于停止了修炼。 王明仁慢悠悠走了进来,风轻云淡道:“告诉你件事!” “么事?”陆千尘随口问道。 “我也在昨晚开窍了!”王明仁淡淡道。 陆千尘怔怔地望着王明仁,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悻悻道:“恭喜你,大树!” 王明仁哈哈大笑道:“我还没洗澡,现在回去好好洗个澡!” ………… 与此同时,宁成兴冲冲来到有邻斋,向毕教授报喜。 毕教授叹口气道:“照说,你修炼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开窍,也够妖孽的了,但是,我告诉你,还有一个人比你更妖孽,他前天就开窍了!” “您说的是谁?”宁成原本喜气洋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陆千尘!”毕教授道:“而且,昨晚王明仁也开窍了!” 宁成愣了有一刻钟,然后突然跪倒在地,诚恳道:“还请教授帮帮我!” 毕教授挥挥手道:“起来吧,我会尽力!不过,你们三人都太妖孽了,录取谁,最终还是由大先生定!” 宁成知道多说无益,站起身,又鞠了一躬,退出了有邻斋。 第七十九章 测试资质 深秋时节,天气微寒,一阵山风吹过,三层楼上的紫荆树叶飘落一地。 大先生踏着落叶走进了有邻斋。 毕教授与大先生相互行礼后,将大先生请上上座。 落座后,大先生问道:“是不是三位学生都已开窍?” 毕教授答道:“不错,这三人都很妖孽,都只在修炼了两个月后开窍,而且前后相差不到一天。” “第一个开窍的是谁?” “陆千尘。” “最后一个开窍的呢?” 毕教授犹豫了一下道:“应该是宁成。” “这么说引起黑暗吞月的是王明仁?” “王明仁与宁成一前一后开窍,难以分辨。” 大先生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道:“现在就让他们过来吧,我现在就测试他们的资质!” 毕教授立即起身,走到门外,让执事通知陆千尘三人去了。 不一会,陆千尘三人进了有邻斋,对大先生与毕教授鞠躬行礼。 礼毕,三人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静静站在厅内。 大先生的目光从他们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沉寂片刻,大先生道:“王明仁先留下,你们两人在外等候。” 待两人退出大厅后,大先生吩咐王明仁道:“你先坐下,进入入定状态。” 王明仁依言,盘膝坐于大厅内,运行功法,进入了入定冥想状态。 大先生起身,飘然来到王明仁身边,伸出右手,轻抚王明仁头顶。 王明仁身体微微发颤,额头有细汗泌出。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大先生收手,退回到座位上。待王明仁完全平静后,大先生道:“王明仁醒来!” 王明仁睁开眼,起身再次鞠躬行礼。 大先生开口问道:“王明仁,你为何要进书院后山?” 王明仁犹豫片刻后,如实答道:“学生为求圣人之道!” 毕教授大吃一惊,一个尚未踏入修行领域的年轻人居然敢说出这种话? 正待呵斥时,大先生摆摆手,而后平静道:“儒生追求圣人之道,是其毕生理想。不过,成圣之道,圣人早就指明,‘灭人欲,存天理’和‘格物致知’,你作为一个儒生难道还不明白?” “学生奉行‘践行出真知’的道理,而且不敢苟同于‘人欲’与‘天理’对立。”陆千尘平静说道:“所以我想见夫子,以解心中疑惑。” “狂妄!”毕教授忍耐不住,终于呵斥道:“圣人之言,你也敢怀疑!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拜入圣人门下!” 王明仁没有言语,而是平静地看向大先生。 大先生面无表情说道:“夫子早已不再收徒,现在书院弟子是我的门徒,我尚未成圣,自然对你无法传授,你还是下山去吧!” 王明仁恭恭敬敬地对大先生和毕教授行了鞠躬礼,然后从容走出了有邻斋。 看着王明仁萧索的背影,大先生皱皱眉,对毕教授道:“此人资质奇佳,慧生七彩,完全可以拜入二师弟门下,传承二师弟衣钵,可惜,可惜!” 毕教授愤愤道:“此等狂妄之人,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听了毕教授的话,大先生愈加认定那片黑暗便是由王明仁开窍引出的,因此陷入沉思。 过来良久,毕教授提醒道:“大先生,外面两人还等着呢!” 大先生点点头,毕教授赶紧让执事将宁成引了进来。 ………… 同王明仁一样,宁成打坐入定后,大先生手抚其顶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回到了座位。 宁成不知为何出了一身冷汗。 大先生坐在位子上并没有说话,他心中疑惑,当他的神识进入宁成身体的时候,他感觉到宁成血脉中有自己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只有他皇家血脉才能拥有,这是一股霸道之气。 而宁成自我介绍时,说他是溯州富商子弟,并没有说与皇家有任何关联,难道他刻意隐瞒了什么? 不过,自太祖皇帝起,诸家已经开枝散叶近千年了,拥有皇家血脉,却遗落民间,这也是正常的事。有些流落民间的皇族血脉,完全有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世。再说,夫子开设书院时便明确办学宗旨‘有教无类’,因此,书院历来并不追查学生身世。 想到这,大先生开口道:“宁成醒来!” 宁成醒了过来,起身行礼,大先生点点头,问道:“宁成,你为何想进入书院后山?” 宁成恭谨道:“学生看淡红尘,欲谋求长生!” 大先生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等候通知!” 宁成难以抑制满脸喜悦之色,转身走出了有邻斋。 待宁成出去后,大先生对毕教授道:“此子资质不亚于王明仁,如果他真能看破红尘,将来修行成就将不可限量!” 毕教授也附和道:“三人中,就数他最谦逊好学!” 大先生点点头道:“唤陆千尘进来吧!” ………… 陆千尘进了有邻斋大厅,按前面程序,进入入定冥想状态。 大先生轻抚其顶,先是微微点头,而后居然面现诧异,再然后居然满脸凝重。 而此时,陆千尘浑身颤抖不已,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滚滚滴落。 毕教授见此场景大吃一惊,但他怕影响到大先生,也不敢发声。 下一刻,大先生忽然脸色发白,头上居然有白雾升起。 而陆千尘忽然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大先生终于收手,略显疲惫地走回坐位,坐下后一言不发。 毕教授赶紧问道:“大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大先生才道:“毕教授,劳烦你将他送回去调养,你不能给他输入灵力。另外,他醒后,通知他不要离开,等我禀明夫子后再作定夺。” 说完,大先生起身,缓步走出有邻斋。 看着大先生略显凝重的身影,毕教授满腹疑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陆千尘被测试资质却被测晕过去了?还有,大先生这么一个大修行者,什么时候如此凝重过? 但疑惑归疑惑,他也不敢探究。大先生没说,他就不应该知道。 毕教授赶紧叫来执事,将陆千尘抬回了宿舍。 第八十章 走自己的路 书院后山的低洼地里,夫子与二先生正在收割着血糯稻。 夫子今年的努力没白费,他种的血糯稻每株终于结出两粒稻粒,每粒有葵花籽大小,如晶莹剔透的紫琥珀。 所以夫子很高兴,对闷头收稻的二先生道:“不弃呀,有了目标,不离不弃地努力,终究是有回报的嘛!” 二先生恪守夫子‘慎言’的教诲,任夫子怎么唠叨,就是不说话。 夫子不满道:“我哪是对牛弹琴?” 大青牛‘哞’了一声,夫子扭头,正要批评大青牛时,却瞥见山道上转出一头白鹿,于是半张着嘴,愣了愣,而后道:“你看,你大师兄都过来帮忙了!” 果然,白鹿后面跟着大先生。 大先生来到夫子面前,鞠躬行礼,礼毕,轻声道:“老师,我有事禀报!” 夫子立即不满道:“我还以为你来帮我收稻子,结果你是来找事的呀!” 大先生垂手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夫子皱皱眉,叫道:“不弃,过来,听听你大师兄说什么!” 二先生听到夫子的召唤,停下手中活,拎着一小布袋血糯稻,来带大先生跟前,躬身行礼,然后站在夫子右侧垂手而立。 夫子席地而坐,掏出烟杆抽了口青烟,悠悠道:“有事就说呗!” 大先生这才开口道:“这次进入三层楼的三名学生资质都奇佳。王明仁慧生七彩,灵根五行俱全,本是传承二师弟衣钵的最佳人选,可惜他性情狂妄,居然质疑老师的‘格物致知’及‘灭人欲,存天理’的至理名言。而且,据毕教授说,那天开窍时黑暗吞月,也是他开窍时召来的天象,所以我只好放弃了他。 宁成慧生五彩,灵根五行俱全且谦逊好学。我比较中意。 最让我吃惊不已的是陆千尘。他慧生五彩,却有七条灵脉,可是七条灵脉俱堵。不仅如此,我在他灵根里居然发现了隐藏的天魔种,这枚天魔种异常强大,我的神识也消灭不了它!” 二先生听了大吃一惊道:“师兄都没办法消灭?难道要请老师出手?” 大先生沉默不语,夫子摇摇头道:“诸诤出手都灭不了,我出手也不一定能灭。即便我能灭,陆千尘也根本没办法活命。难道让我为灭天魔种就杀了陆千尘?” 夫子看了看大先生,沉声道:“他还是个孩子,也没有犯错。怀璧之罪不是罪。我们不能以所谓的‘怀璧之罪’剥夺一个没有犯罪的年轻生命。更何况天魔种也不是他天生的!” 大先生连忙道:“老师说的是,所以我急忙来禀报老师,请老师定夺。” 夫子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问道:“三人中第一个开窍的是谁?” 大先生道:“是陆千尘!” 夫子‘哦’了一声,抽了口青烟道:“如果陆千尘不能打开灵脉,不能修行,那么天魔种也就永远沉睡在他体内,随他死亡而死亡,所以也不必过于担心。” 大先生应了声是后,轻声道:“老师的意思我明白,如果老师没事吩咐,弟子就告辞了!” 夫子点点头,大先生起身跨上白鹿走了。 夫子闷头抽烟,过来好一会,忽然对二先生说道:“你说,陆千尘来书院是巧合吗?我怎么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二先生终于开口道:“天衣无缝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夫子点点头道:“我想见见这孩子!” 二先生随即点头道:“我去。” ………… 陆千尘醒来时,已是下午。 他睁开眼便看见王明仁那双充满焦虑的眼睛。 见陆千尘醒了过来,王明仁埋怨道:“你难道真的如树苗一样弱不禁风?怎么测试一下资质就将你测晕过去了呢?” 陆千尘艰难爬起身,摇摇头道:“我怎知?” 王明仁急忙端过来一碗百合莲子汤,递给陆千尘。陆千尘一口气喝完,这才感觉恢复了一点体力。 陆千尘下床后,见桌上摆着一只食屉,也顾不得与王明仁说话,打开后,狼吞虎咽起来。 这时候,毕教授进来了。 也不等陆千尘吃完,毕教授宣布道:“经大先生定夺,这次录取宁成为书院后山弟子。你们俩人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山吧!” 说完,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对陆千尘道:“你灵脉俱塞,根本不能修炼,所以你就死了成为修行者的心吧!” 毕教授走后,陆千尘推开食屉,一言不发地呆坐在那。 王明仁沉默了一会,笑道:“树苗弟呀,树苗不同与小草,就在于树苗还是能经得起风雨不是? 他说你不能修炼,你就不能修炼了?不就是灵脉堵了嘛,想办法打开它就是了!再说了,你还是神医,别人也许做不到,但你应该做得到啊!” 陆千尘听了王明仁的话,努力地摇了摇头,将满脑子的沮丧摇得不见踪影。 他忽然笑道:“大树哥哥呀,你进不了书院后山,又如何成圣?” “夫子难道是进了后山才成圣的吗?”王明仁一脸淡然地说道:“成圣之路并非一条,夫子也是人,他能走出一条成圣之路,我为什么不能?” 说完,他目光炯炯地望着陆千尘道:“为什么我们不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即便遇到南墙回头,我们也毕竟自己闯过,无愧于自己曾经有过的梦想,是不?” 陆千尘咧嘴笑道:“我告诉你,遇到南墙,你就用头去撞,一定能撞开!” 王明仁愣了愣,随即俩人拥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 王明仁仍然走文道下山,陆千尘走武道。 下山的时候很轻松,再也没有遇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灵阵。走到瀑布上的那座石拱桥上时,陆千尘忽然想起‘老不死的’师傅曾经给他锦囊里的那封信,‘老不死的’师傅在锦囊纸条上说,如果进不了书院后山,可以拿那封信给大先生。 陆千尘从怀里掏出那封被自己折得皱巴巴的信,看了看,犹豫了片刻,之后就随手丢进了大瀑布中。 ………… 走到那条在茶树丛中婉转曲折的小道时,陆千尘还是有点迷糊。 沿着小道七弯八拐,陆千尘走进一片迷雾之中。 待他好不容易从迷雾中走出来,没有看见二层楼,却看见一片金黄色的田地。 田地里种的也不知是什么,一位中年农夫与一位老年书生正在田地里采摘着庄稼上的果实。 一头大青牛在田地边悠然自得地嚼着稻草,一头小毛驴眼巴巴地看着大青牛。 夕阳西下,暮霭红隘,这一片天地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辉。 陆千尘看得心生感动,忽然鼻子有点发酸。 这时候,大青牛忽然‘哞’地叫了一声…… 第八十一章 书院钟声(为殷杰同学加更一) 陆千尘被大青牛的叫声吓了一跳,田地里的中年农夫及老年书生抬头朝他望来。 中年农夫冲他招招手。陆千尘绕过大青牛来到中年农夫身边。 中年农夫递给他一只小布袋,笑道:“帮我收收稻子。” 陆千尘点点头,接过小布袋,看了看齐胸高的秸秆,疑惑问道:“大叔,这是稻子吗?” “当然是。” “可怎么一株只结两颗稻粒呢?” “精华嘛,越少越精!” 陆千尘‘哦’了一声,伸手去摘葵花籽大小的稻粒。 可是任他怎么扯,那晶莹剔透如琥珀般的稻粒就是扯不下来。 陆千尘瞟了眼中年农夫,却见他摘起来很轻松,如同自己摘普通果子一般。 中年农夫似乎知道陆千尘在瞟他,抬头对他憨厚一笑。 陆千尘赶紧低头暗运浩然真气于指尖,好不容易才扯下来一颗。 扯了十几颗,陆千尘脸色发白,再也聚集不了浩然真气了,于是他对中年农夫愧疚地笑了笑道:“大叔,我确实摘不动了!” “哦,摘不动了,好,我们就修息一下!” 中年农夫看了眼老年书生,老年书生也停了下来,跟着中年农夫一道走上地头。 中年农夫席地而坐。掏出烟杆点燃青烟丝,吸了一口,对站在那不知所措的陆千尘招招手道:“你过来,坐下来!” 陆千尘老老实实地依着中年农夫坐了下来。而那名老年书生仍然垂手而立,这让陆千尘感到奇怪,让他更奇怪的是,自从他到来,还没听见老年书生开口说话。 中年农夫似乎又知道他的心思,对老年书生道:“不弃呀,你也坐。” 于是,那名老年书生这才坐了下来。 “孩子,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呢?”中年农夫吐了口青烟,慈祥地看着陆千尘问道。 陆千尘微涩道:“我是书院学生,上了三层楼,本指望能进书院后山修行,可经大先生测试,我灵脉俱堵,根本不能修行,所以我下山回去,却不料走迷了路,走到您这了!” “哦,”中年农夫点点头,伸手抚了抚陆千尘的头顶,叹息道:“如果是这样,那也是命。一个人学会认命,才能快乐!” “我不能认命!”陆千尘摇摇头道:“我必须成为大修行者,因为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听了陆千尘的话,中年农夫不置可否地吸了口烟,沉默不语。 而那位老年书生忽然抬头朝他望来。 陆千尘感觉到了那位老年书生的异样目光,也抬头朝他望去。 他讶然发现老年书生的瞳孔忽然泛出炫目的光芒,而后他感觉自己身体仿佛置身于真空之中,轻飘飘,与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 这种感觉也只存在了几息时间。几息过后,陆千尘就恢复了自然,又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老年书生对他微微一笑。 陆千尘也不自觉地对他笑了笑。 这时候,中年农夫吐了口青烟,笑着问道:“那怎么办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千尘微笑着说道:“王明仁说得好,没人给我们引路,我们就自己闯出一条路,不管这条路通不通,我们闯过,就无愧于自己的梦想!” 中年农夫点点头,又问道:“王明仁是谁?” “我的同学,也是我大哥!”陆千尘自豪说道:“他资质那么优秀,结果大先生还是放弃了他!他的目标是成为圣人。他说‘夫子也是人,夫子能成圣,我为什么不能?’还说夫子成圣难道是在书院吗?所以他不沮丧,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沮丧呢?” 中年农夫点头道:“嗯,说得好,年轻人就应该有自己的思想!” 接着,他又说道:“可是,你跟他的情况不一样,他有资质,完全可以去领悟去修行,就是说,他完全有希望。而你灵脉堵塞,根本没修行的可能,你要实现你的梦想几无可能呀!” 陆千尘摇头道:“我想办法打开灵脉,不可能就变成了可能!” 中年农夫没有继续跟他辩论下去,吸了口烟,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道:“你愿意留在我这吗?” 老年书生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吃惊表情。 可是陆千尘摇头道:“即便你是夫子,我也不再愿意。” “哦,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感觉书院不贤明!” “不贤明,什么意思?哦……你认为大先生收徒时犯糊涂!” 陆千尘没有言语,那老年书生的脸色却显得有点窘迫。 中年农夫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摸出一块紫色令牌,递给陆千尘道:“孩子,如果你遇到困难,实在没办法时,可以再来这里找我!” 陆千尘接了令牌,疑惑道:“到时候,书院不让我进,怎么办?” 中年农夫笑道:“你有这块令牌,就可以畅通无堵!” 陆千尘收好令牌,起身对中年农夫深深一鞠躬,道:“多谢大叔!” 这时候,那位老年书生脸色都变了,不知是急得还是气得。 中年农夫笑眯眯的点点头道:“天色将晚,孩子,你下山去吧!” 陆千尘对中年农夫和老年书生再次鞠躬,而后转身走去。 可刚走几步,又回来了,将手中的小布袋递给中年农夫道:“大叔,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这些稻子!” 中年农夫没有接,摇摇手道:“这些稻子就送给你了,算作你的劳动报酬。不过,我给你的东西可要仔细揣好!” 陆千尘羞涩地笑了笑,鞠躬后,便要离开。 “跟着驴走!”中年农夫又嘱咐了一句。 那头小毛驴果然‘嘎嘎’叫唤两声,引着陆千尘朝山下走去。 ………… 待陆千尘走远后,夫子看着脸色有点异样的二先生道:“你睁开慧眼看他,看见了什么?” 二先生道:“他的因果线非常复杂,我只看见他将来的因果没被魔性污染。” “嗯,这就够了!” “可是,老师,他毕竟身藏天魔种,而你为什么还有引导他去修行的意思?” “他是谁,你知道吗?” “……” “他是你小师弟的孩子!” 二先生吃惊不小,他知道夫子轻抚陆千尘的头顶时已经探得陆千尘的体内情况,却不知夫子居然探出陆千尘的血缘关系。 “这孩子体内灵脉应该是他母亲封堵的,因为封堵的禁制是梅坞特有的功法。所以,我更肯定他就是你小师弟的孩子!”夫子有点黯然地说道。 二先生这才理解夫子为什么给陆千尘出人意料的好处。 “这么说,是有人知道这层关系,所以才引导他到书院来。”二先生皱眉道:“这就好解释了前面的巧合,因为有人希望您解救这孩子!” 夫子点点头,又叹息道:“这孩子并不知道。而我们只知道九渊赴长生界后,梅若影失踪了,却不知道她已经为九渊生了个孩子,而且孩子还被种了天魔种。” “这么说,梅若影是进了澶渊?”二先生立即推测道。 “应该是吧,可我们现在也救不了她!” “是的,当年道尊及光明教皇联手封印天魔女于澶渊,现在的修行者若想解开,却是千难万难啊!” “即便能解开,也不能解。因为一旦天魔女苏醒过来,以我们大陆现在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再次封印!” 二先生叹息一声道:“梅若影为什么会闯进澶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夫子道:“我也一时猜不透引导陆千尘来书院的人是谁!” 二先生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老师,你将书院二代弟子令牌给陆千尘,有点不妥吧?” “你是说乱了辈分?”夫子嘿嘿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刚才还叫我大叔呢!” 二先生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今后再遇到陆千尘要叫他小师弟事小,关键的是后山那些三代弟子,见了陆千尘,岂不要叫小师叔? ………… 陆千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已成为书院后山的小师叔,因为他做梦都没想到夫子会是个中年农夫。 他当然知道他遇到的是两个修行者,但他认为这两人充其量只是在书院后山隐居的修行者。 所以,下山的时候他也没太兴奋。 待来到书院外的广场时,他兴奋了——因为他看见王明仁还在焦急地等他。 “你上山像蜗牛爬,下山也那么难吗?”王明仁见了他,劈头盖脸训斥道。 “我迷路了,好不容易才出来!”陆千尘狡辩道:“我怎么知道你还有点良心,在这等我?” 王明仁嘿嘿笑道:“我等你,可不是什么有良心的事。我等你兑现请我吃宴席!” “急什么,今天不请,明天请就是了!” “明天?……我还能再遇见你吗?” 陆千尘愣住了,心里好生酸楚。显然王明仁也黯然,他不再说话。 两人同时转身朝暮色中的西山书院看去。 苍茫的暮色中,书院山上的树木已被暮霭遮掩得飘飘渺渺,只有那白色的书舍映出一点点白光。书院还是很美! 这时候,悠扬的钟声忽然响起,书院的学生们开始吃晚饭了…… 第八十二章 年轻人的愤怒(为殷杰同学加更二) 第二天,陆千尘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昨天晚上,他与王明仁在怡和斋好好地喝了一通酒,两人说了很多话,但后来谁也记不得说了些什么,最后还是王府的管家将陆千尘送回经久堂的。 陆千尘起身来到小院时,真真跑了过来,问道:“公子醒了?你昨晚喝醉了,要不再都睡会?” 陆千尘摇摇头,真真便急忙打好洗脸水,让陆千尘洗漱。 陆千尘洗漱完,来到小厨房时,真真已将将稀饭和包子端上了饭桌。 “公子今天不去书院了?”真真小心翼翼问道。 陆千尘摇头道:“我已经毕业了!” 真真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宫里的钱公公来过,说你一回来,就请进宫一趟。” 陆千尘点点头,吃完早餐,便起身出了经久堂,骑上‘滚蛋’朝皇宫去了。 ………… 初冬时节的皇宫,在树木繁华落尽时,居然显得有点生冷。 陆千尘进了御书房,见到诸厚昭第一眼时,差点认不出来了。 少年天子瘦了很多,满脸的倦容。 “皇上这是怎么了?”陆千尘握住诸厚昭的手,惊诧道。 诸厚昭沉默了半晌,才恹恹道:“皇姐……居然要下嫁北漠国王……” 陆千尘只听了几个字,头脑就开始嗡嗡作响,脸色顿时苍白起来,甚至身子都有些颤栗。 御书房内一时死寂。 良久,还是诸厚昭摇摇陆千尘的手问道:“你没事吧,陆大哥?” 陆千尘从死寂中苏醒,摇摇头,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会答应?” 诸厚昭沉默了一会才道:“是大先生作的主!” 陆千尘忽然声嘶力竭吼道:“她是公主,你是皇上,凭什么让他做主?” 诸厚昭凄苦一笑道:“他不仅是大先生,是国师,关键的是……他还是我诸家的祖上!” “是你祖上……”陆千尘足足愣了一刻钟,摇摇头喃喃道:“那就让他来当皇上好了……这算什么呢?” 诸厚昭叹息一声,低声道:“所以,我宁愿去当乞丐。” 陆千尘的脑海中,一会闪现大先生那冷漠的脸,一会闪现长公主那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容,一会闪现黄沙滚滚的漠北场景,脸色是越来越严峻。 过了很久,陆千尘的心情渐趋平复。 他握紧拳头,盯着诸厚昭道:“我们现在还太弱小,但我们终究会有强大的一天!” 诸厚昭的眼神有点茫然。 陆千尘冷哼一声道:“我们自己的命运怎么能让别人做主!” “可是……”诸厚昭低声道:“皇姐还是要嫁过去!” 陆千尘问道:“什么时候?” “只有一个月时间了,现在双方正在制定和亲具体事宜!” 陆千尘沉默了一阵子,忽然道:“到时候,你安排我去护送!” 诸厚昭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陆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不会,我还要等到,我们年轻人的命运自己能作主,这个世界都由我们年轻人来作主的……那一天到来!”陆千尘笑了笑,笑得有点疲惫,有点凄惨。 诸厚昭站起身,重重地点点头道:“好!” ………… 陆千尘在漱芳斋外站了很久。 他没有贸然求见长公主,只是看着高出院墙很多的那株凤凰树,出神。 那株凤凰树上的凤凰花已经开始凋零。 ………… 在大旻帝国的西南方,有一座清奇雄峻的山峰,曰羽山。 这里是羽山剑宗的宗门所在地。 羽山下有一个小镇叫近仙镇。近仙镇有座普通的酒楼叫无限酒楼。 无限酒楼二楼上的一个素雅的包间里,临窗站着两位青年男女。 男青年一身素白,剑眉入鞘,英气勃发,站在那如同一柄直立的剑。 女青年一身火红,柳眉凤眼,英姿飒爽,站在那如同一朵盛开的石榴花。 男青年就是麒麟榜第二的云飞白,女青年就是麒麟榜第八的黎菱红。 云飞白与黎菱红并肩站在窗前,翘首仰望天空,似乎在等天外来客。 果然,不一会,西边的天空出现一道莹白的亮光,北边的天空飞出一只仙鹤。 眨眼功夫,莹白亮光落于无限酒楼前,现出一位身着青色道袍,发结道髻的年轻道士。 那只仙鹤也随后落了下来。从仙鹤背上走下一位着银白道袍的年轻道士。 两位年轻道士相互稽首,而后并肩来到云飞白所在的包间。 云飞白与黎菱红对进来的两位年轻道士抱拳道:“见过林师兄,见过太叔师弟!” 原来着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就是麒麟榜排在第三的抱一观大弟子林守初,着银白道袍的年轻道士就是麒麟榜排行第十的素清观大弟子太叔华。 四人行过礼后落座。 云飞白道:“林师兄,太叔师弟,想必听闻了长公主被逼嫁之事,我们请二位前来,就是商议此事!” 林守初拱手道:“云师弟有何想法?” “你们不觉得这是羞辱吗?我们毕竟是大旻帝国的人!当初,成祖皇帝严令禁止和亲之举,可是北漠蛮人明知而故犯,这是仗着光明神教在撑腰,向我大旻耍淫威!”云飞白眼中冒出火星,拍着桌子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叔华道:“此事是大先生应允的,我们又能怎样?” 云飞白冷哼一声道:“为了稳定,不惜牺牲长公主的一生幸福,不惜牺牲大旻帝国的尊严,这样的人不是老朽又是什么?” 林守初皱眉道:“不错,我们的师长只在乎修行,根本不关注民众疾苦,我们年轻一代修行者必须对这种局面做出改变!” 云飞白剑眉扬起道:“说的好!还有一点你们有所不知,长公主其实早已属意梅长风,可惜梅长风失踪了,生死不知。你们说,这种事,我们能不管吗?” “啊……”黎菱红与太叔华同时发出惊叹。 林守初立即道:“事涉梅长风,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竭力阻止大旻和亲之举!” 于是,四人开始在酒楼内密谋阻止和亲之事。 第八十三章 风雪送行 今年第一场雪比往年来的早了些。 陆千尘与王明仁迎着风雪走出了平京城南门。 陆千尘是在为王明仁送行。 王明仁从三层楼毕业后并没有去仙吏司,而是去吏部报到,谋了个龙场驿丞的差事。这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官,就相当于现在的招待所所长的职位。 王大学士很愤怒,但无可奈何。王明仁属于自己能作自己主的人。 亲朋好友,包括蓝齐儿都不可理解。 可陆千尘能理解,“希望你能兑现当初的诺言!”陆千尘在风雪中眯着眼说道。 “这些天,我又想通了一件事,”王明仁走到长亭边一株红梅前,看着含苞待放的红梅,若有所思道。 陆千尘看着王明仁插在发髻里的乌木簪,觉得好生喜欢。 王明仁接着道:“其实,帮助民众就是一场修行!” 陆千尘感觉眼睛有点迷糊,取下自己的发簪递给王明仁道:“我们换根发簪!” 陆千尘的发簪是真真刻意买的桃木发簪,据说能避邪。 王明仁接过陆千尘的发簪,笑了笑,取下自己的乌木发簪,插进了陆千尘的发髻里。 “回去吧!”王明仁看着陆千尘道:“我记住了你的话。如果遇到南墙就拿头撞,但我更希望你不要碰见南墙!” 陆千尘笑了笑,转身牵着‘滚蛋’默默地朝城里走去。 走到城门时,陆千尘再回首,却见王明仁依然站在那株红梅树下,风雪将他的长衫肆掠得飞舞,淡淡的薄雾在他四周升腾,仿佛为他罩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 张掖城王宫内,帖木罕召开王庭会议,讨论迎亲事宜。 拓拓丞相满面忧色道:“大旻帝国居然要求我王亲自赴边境迎亲,这条要求太过分,谁能保证他们没有什么阴谋?” “既然我们提出和亲要求,而大旻答应我们的要求,出于礼数,我王去边境迎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礼部尚书胡尔彻道:“更何况,他们只是要求我们在边境迎接,如果这一点做不到,大旻会认为我们缺乏诚意,天下人都认为我们缺乏诚意!” 元帅讷河吃立即道:“王上,您娶长公主,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帖木罕皱眉道:“长公主贤明,天下皆知,只要她愿意,朕又怎么可能虚情假意?” “那么胡尚书所说极是!”讷河吃道:“我王是在我北漠境内迎亲,如果我王不去,岂不让天下人都觉得我王胆怯?” 拓拓丞相怒道:“我王去边境,即便北漠狼骑能防住大旻军队,可是,修行者呢?修行者会在乎越不越边境吗?” 胡尚书道:“和亲之事是经大先生同意的,难道大先生会出尔反尔?如果大先生主张的事都出了问题,那么,大先生的声誉必然受到很大影响。你们认为大先生为这点小事儿不顾自己的声誉吗?” “这件事也是大长老促成的!”帖木罕补充道。当得知长公主愿意和亲后,帖木罕早已兴奋得将一切都置之脑后了。 拓拓也看出了帖木罕急切的心情,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大长老派些修行者保护我王!” 胡尚书道:“这是必须的!” “哈哈……”讷河吃大笑道:“只要大长老派出修行者保护,我亲自率领护卫军伴随,大旻帝国即便想耍什么阴谋,也绝不可能得逞,所以,我王就安心抱得美人归啰!” 帖木罕被说得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 狱法山,光明神教宗戒所内。 大长老对站在厅内的六个人严厉道:“这次大旻帝国居然答应了和亲要求,这很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大旻人历来狡诈,诡计多端,我们一定要谨防他们耍什么阴谋诡计!” 大长老严厉的目光扫了众人一遍,然后停留在一位瘦小且形容猥琐的中年人身上,冷冷道:“任见愁,你作为大魔导,在上次执行任务时,居然被书院的一个通灵境修行小辈弄成重伤,我一直没有惩罚你,不代表你无罪! 这次,我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现在你已经突破至八级大魔导,率领他们几个前去保护帖木罕,如果再有闪失,后果你可想而知!” 那位瘦小且形容猥琐的中年人任见愁,居然就是当初潜入大旻夺取梅花令的那个车夫。 任见愁冷汗淋漓,躬身道:“多谢大长老当初救命之恩,即便我粉身碎骨,也不辱使命!” 这时,在他身后的两位蒙面人也上前一步,抚胸躬身齐声道:“容不易、古语,感谢大长老救命之恩,感谢大长老的栽培!我们誓抱毁容之仇。如果大旻阵容中出现修行者,我们一定不辜负大长老的期望,将他们剿灭干净!” 大长老点点头,对另外三人道:“哈米斥、奴星、骨达,你们三人是我从魔法学院精心挑选的五级魔法师,希望你们也能在实战中证明自己!” 另外三人抚胸躬身道:“谨遵大长老教谕!” 大长老挥挥手道:“你们立即去张掖城,与帖木罕迎亲队伍会合,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暴露自己身份!” 任见愁率领五人躬身施礼后,退出宗戒所大厅,施展魔法,朝张掖城飞去。 ………… 洪都城宁王府大厅内。 宁王诸启辰坐在一位年轻书生下首,恭谨道:“老前辈,您说这时候是不是时机?我们要不要做些动作?” 年轻书生翻了翻白眼道:“你是要成龙还是要成蛇?” 宁王窘迫道:“老前辈请明示!” 年轻书生冷哼道:“我到目前为止还猜不透大先生耍什么花招,但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一招——引蛇出洞!” 宁王满脸通红道:“多谢老前辈提醒!” 年轻书生站起身冷冷道:“我所做的只是帮你增加气运,具体的事还要靠你自己。俗话说‘运气只会眷顾有准备的人’,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宁王垂手而立,恭谨道:“请老前辈指出宁王府的不足之处!” “人才!”年轻书生说完这两个字,大袖一挥,飘然离去。 宁王心里嘀咕:我宁王府供养的门客不下三千,难道还缺乏人才? 宁王沉思了片刻,便想明白了年轻书生说的人才是指什么! 他缺乏像样的谋士! 第八十四章 血泼的画 看起来,北漠国及光明神教是想多了。 护送长公主和亲的队伍只有陆千尘率领的一千御林军,并且没有任何修行者掺杂其中。 倒是真真由于感激长公主当初对她的好,坚持要与陆千尘一道护送长公主出境。她扮着宫女,与秋菊一道陪伴在长公主左右。 长公主仍然着一身素装,披了件银灰色的狐皮大髦,怀抱着一盆枯萎的君子兰,平静地登上了暖撵。 诸厚昭步行,跟随着暖撵,将长公主送出皇宫。在宫门口,诸厚昭默默看着在宫外等候的陆千尘,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转身落寞地回去了。 风雪有点大,但十里长安大街上仍然挤满了人。 没有人发出声音,他们默默注视着长公主的暖撵缓缓驰过长安大街,缓缓驰出平京城北门。那些曾经有幸目睹长公主芳容的士子们泪流满面。 李梦阳率文武百官在北城官道长亭处相送。杨亭湖在惊闻北漠国的和亲要求时晕倒后,就一病不起,半个月前已经溘然长逝。 现在的大旻帝国首辅是李梦阳。 暖撵在长亭前停了下来,长公主缓步走出暖撵。 文武百官齐齐跪倒于雪地之中,山呼:“公主千岁,一路保重!” 秋菊取下长公主肩上的大髦,长公主福了三福,平静地看了每个人一眼,然后决然转身登上了暖撵。 陆千尘挥手,一千御林军护着暖撵,朝阳谷关方向疾驰而去。 ………… 两天后,队伍出了阳谷关,行至土城时,天色将晚,陆千尘便命御林军在土城安营。 再向西北行上一天路程,便到了双方约定的迎亲地——贺兰山缺。 是夜风雪住,幽深的天空出现了几颗星星。 陆千尘站在土城围墙上,遥望黑沉沉的北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气虽然寒冷,可陆千尘自从修炼浩然真气后,已经不畏寒暑。更何况这些天来,他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感觉。 站了良久,忽然一件厚重的皮髦落在他身上。 他惊醒,讶然回头,却发现长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边。 长公主看着他的眼神很清澈,很亮,仿佛天上的星星落入了她的眼中。 “皇上年轻气盛,我在的时候,他还能听我的话。我走后,”长公主轻声道:“或许,只有你的话,他才能听进去。” 陆千尘轻轻点头道:“我明白。” 长公主沉默了一会,道:“你一直在想什么呢?” 陆千尘犹豫了一下,而后鼓起勇气问道:“公主,难道你真的甘心和亲?” “生在帝王之家,便不能拥有自己的本心。”长公主幽幽道:“为了天下安宁,我牺牲自己,是应该的。” 陆千尘强忍自己内心的酸楚道:“其实,即便您牺牲了自己,天下也不一定太平!” “我知道,”长公主道:“我只盼望在皇帝成年之前,两国相安无事。” 陆千尘无话可说。 长公主道:“你为什么没进书院后山,其实书院才是人间最值得留恋的地方。” 陆千尘苦笑着将原因说了一遍。 “有些事是命,不可强求!”长公主安慰陆千尘道:“其实,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书院。” 两位曾经的书院学生开始聊起了书院。 这一聊,时间就不知不觉的悄悄溜走了。 直到忽然感觉一阵寒意,陆千尘才惊醒,非常愧疚道:“公主,天太寒冷,您还是回去休息吧,免得感受风寒!” 长公主笑了笑,轻声道:“你也早点休息,谢谢你陪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说完,转身朝城下走去,可没走几步,长公主又转身对陆千尘道:“我在书院时就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他是……梅长风!” 陆千尘愣了很长时间,然后昂首对着幽深的天空道:“那又怎样?” ………… 第二天,风雪弥漫。 北漠国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足足万人有余。 在贺兰山缺前,看着稀稀拉拉的大旻送亲队伍蜿蜒而来,大元帅讷河吃哈哈大笑道:“陛下,我们想多了!” 帖木罕喜上眉梢道:“如此甚好!” 大旻帝国的送亲队伍来到北漠国队伍前百十丈距离时停了下来。 风雪中,陆千尘骑着‘滚蛋’缓缓来到北漠国队伍前,冷冷道:“谁是北漠国王?” 帖木罕正要应答是,离他一丈有余的讷河吃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见了我王还不下跪!” 陆千尘的目光看向山一般的讷河吃。 讷河吃忽然感觉一股比冰还刺骨的寒意扫在他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跪下,恭迎公主圣驾!”陆千尘冷喝道。 讷河吃满面通红,叫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吆喝我等?” 陆千尘冷声道:“大旻送亲特使陆千尘,奉大旻皇帝口谕:北漠蛮国,迎亲众人须跪迎长公主殿下,否则特使有权按大旻条例处置!” “如若我们不跪迎,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处置!”讷河吃蛮狠道。 北漠国礼部尚书胡尔彻眼见剑拔弩张,赶紧打圆场道:“长公主嫁到北漠,,我们自然应该按北漠礼仪迎接!当然,我们会给长公主以最高礼仪!” “我再说一遍,”陆千尘冷喝道:“奉大旻皇帝口谕:北漠蛮国,迎亲众人须跪迎长公主殿下,否则特使有权按大旻条例处置!” 胡尔彻看了看坐在王撵内的帖木罕,帖木罕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挥手道:“按大旻帝国礼仪执行!” 北漠迎亲队伍万余人轰然跪下,齐声高呼:“恭迎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千岁!” 可是除了端坐在王撵内的帖木罕外,依然有七个人未动,傲然站立着。这七人离王撵都很近。 陆千尘目光扫向他们,最终落在大元帅讷河吃身上。 讷河吃冷笑着看着他。 可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僵住了,因为他的瞳孔里有一道耀眼的白光闪现。 “你……”他的话还没出口,便感觉脖子一凉,接着山一般的身躯轰然倒下。 一颗硕大的头颅在空中旋了一圈,骨碌碌滚落到王撵旁。 鲜血从山一般的身躯中喷涌而出,若喷泉,喷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泼了一幅浓彩画。 第八十五章 万马奔腾,溅起漫天雪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站着的六名光明神教的魔法师。 谁会想到,单刀匹马的大旻帝国特使会一言不合,突然间就斩杀了堂堂的北漠国大元帅? 因此,现场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直到帖木罕失声尖叫起来:“护驾,杀了他!” 陆千尘刚落地,听到这声尖叫,果断地展身跃起,朝帖木罕扑杀而去。 陆千尘原本要斩杀的目标就是帖木罕,但一开始他并不能确认王撵内坐的是不是北漠国王,关键的是,他在靠近北漠队伍时就感觉到讷河吃武力最强,如果不出其不意将其击杀,他袭杀北漠国王的计划也难以实现。 所以,正好借讷河吃不遵王命的理由,突然对其动手。 他相信只要消灭了讷河吃,以他目前的武力,再斩杀帖木罕并不是件难事。更何况,他早已抱着一死的决心。 可是,当他已经跃到王撵上空,正准备以苍鹰搏兔之势击杀帖木罕时,王撵旁的一位形容猥琐的车夫,随手一挥,一团黄色气团立即凝结成一块巨大岩石,朝他胸口撞来。 陆千尘猝不及防,被那块岩石撞得倒飞而去,轰地一声砸在十几丈开外的雪地里。 陆千尘虽然有浩然真气护体,但也抗不住如此巨大力量的撞击,胸部肋骨咔嚓断了数根,‘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依然撑着朴刀站了起来。 他立即明白,刚才那个袭击他的人是个强大的修行者! ………… 风,忽然大了起来,卷起漫天大雪,普通人难以睁眼。 陆千尘眼也不眨地拎着朴刀朝王撵走了过来。 猥琐的车夫冷哼一声,冲陆千尘遥遥一指,陆千尘立即感觉四周空气一紧,接着就见一座土黄色的山丘浮现,并朝他当头压下! 陆千尘动弹不得,只好驻刀而立,闭上了眼。 眼见着山丘就要落下,就要将陆千尘压成尘埃。 这时候,一道耀眼的剑光自贺兰山顶骤然落下,斩在了山丘之上。 轰地一声巨响,山丘爆裂,剑光四散。 ………… 陆千尘浑身一轻,睁开了眼,就见四道长虹自贺兰山顶,朝他身前划落。 一眨眼,四个身负长剑的年轻人,已经站在他身前。 一红、一青、二白。 着红妆的是黎菱红,着青色道服的是林守初,着白色长衫的是云飞白,着白色道袍的是太叔华。 四人迎风而立,衣袂飘飘。 “北漠国与光明神教果然无耻!”云飞白冷冷道:“居然派六名魔法师混进迎亲队伍,更可耻的是,任见愁,你一个八级大魔导,居然也混在其中,真不知道你们的底线在哪!” 任见愁嘿嘿冷笑道:“我们受国王邀请,保护国王的安全,有何不可?就不知你们四人突然出现在这,到底意欲何为?” 黎菱红杏目圆睁道:“还要脸不?居然对一介凡人动用魔法杀着,这也是你一个大魔导应有的风范?” 任见愁冷哼道:“他突然暴起斩杀了我北漠大元帅,并且意欲行刺我北漠国王,犯下了死罪,我出手消灭之,有何不可?” “讷河吃对我大旻公主大不敬,死有余辜!”云飞白冷声道:“至于帖木罕,居然让修行者混杂在迎亲队伍中,本就没有和亲诚意,这是对大旻帝国所有人的羞辱,更是罪不可恕!” 任见愁厉声道:“云飞白,你们强词夺理,难道想破坏大先生应允的和亲吗?” “那又怎样?”云飞白冷厉道:“你们北漠国本就没有诚意!” “哈哈,哈哈……”任见愁大笑道:“就凭你们四人?” “不错,就凭我们四人!”云飞白傲然道:“我们山顶见!” 云飞白转身拍了拍陆千尘,低声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小兄弟!” 说完,顿脚跃上天空。黎菱红三人随即冷哼一声,也御剑朝山顶飞去。 任见愁扫了眼脸色惨白的陆千尘及后面稀稀拉拉的一千大旻御林军,哈哈大笑道:“国王陛下,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领着容不易等五人,驾风朝贺兰山顶追去。 ………… 修行者们离开后,一万北漠狼骑朝前涌来,将帖木罕的王撵牢牢护在中间。 陆千尘再想突袭,已然不可能。 大旻一千御林军在王冲的带领下也迅速拢了过来,护住了陆千尘。 陆千尘对王冲及御林军沉声道:“你们回去,结阵保护长公主!” 大旻御林军又迅速撤回长公主暖撵旁,结了个九环八卦阵。 陆千尘随手抹去嘴角上的鲜血,再次拔刀,迎风站直身子,如一颗孤松,傲立于风雪之中。 其实,刚才云飞白拍了他两拍,一股浩然莫沛的灵气已然灌进他体内,只片刻,已将他断裂的肋骨修复完好。 陆千尘冷眼盯着重重保护中的帖木罕。 帖木罕异常恼怒,原本美梦就要成真,却被一个小愣头青给搅合了。因此,他声嘶力竭地吼道:“给我杀了他,抢回长公主!” 北漠万余狼骑,除了留下一百近身侍卫外,其余人得令后,全部嗷嗷叫着,冲向陆千尘,冲向长公主的暖撵。 万马奔腾,溅起漫天雪雾,落在眉发上,瞬间结成冰晶。 眉发全白的陆千尘缓缓地举起了刀。 ………… 陪在长公主身边的真真,看着孤零零的陆千尘,早就泪流满面。 如果不是长公主拽着她的手,真真早就冲了出去,陪伴在陆千尘身边,共同面对生死。 “你去只会给他增加负担,”长公主抚了抚浑身战栗的真真道:“陆千尘毕竟是上过三层楼的人,只要他不想死,他就不会死!” “可是,我感觉他真的想死!”真真泣不成声道:“他孤零零一人,好可怜……” 长公主似乎听懂了什么,苍白的脸色愈加发白。 她沉默了一会,低叹一声,吩咐秋菊道:“你与真真留在暖撵内,不要出来!” 说完站起身,抱着那盆枯萎的君子兰,缓步走下暖撵。 秋菊急了,叫道:“公主,外面太危险,你要干嘛去?” “我去平息这场战争!”长公主头也不回地朝万马奔腾的战场走去。 第八十六章 雪舞,剑光如霞 贺兰山巅,风雪肆掠。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十名修行者森然对立,狂暴的风雪在他们一丈范围外如同碰到壁障,悄悄滑落。 “云飞白,”戴着面罩的容不易阴沉道:“我今天挑战你!” 凌云榜排行第四的容不易,一直对排在他前面的大旻修行天才很是不屑,一直想找机会打败前面三人,证明自己才是觉玄境下第一人。 他在受伤后潜心修炼,因祸得福,离突破到大魔导境界仅有一步之遥,如今信心更加爆棚,因此,在面对云飞白四人时,他急不可耐要挑选云飞白一战! “想见我的剑,你还不配!”谁知云飞白不屑一顾,却指向任见愁道:“我要挑战你!” “梅郎的指,飞白的剑,见过的人儿都不见!”任见愁嘿嘿笑道:“那只是你们小孩子胡诌的谚语,唬弄年轻人可以,难道还能在我面前摆谱?好!云飞白,既然你敢越级挑战,那我就降级与你公平一战,省得你死后怨我以大欺小!” “不必,”云飞白道:“我的剑从不领情!” 云飞白朝另一座山峰飞去,任见愁紧随其后。 ………… 容不易看向林守初,林守初摇摇头,冷笑道:“如果你再带上一人挑战我,我可以接受,否则,我只能挑你们当中其他两人对战!” 如果不是戴着面罩,所有人都会见证他的脸色忽青忽白。 “既然别人都懒得理你,那我这个弱女子就接受你的挑战,如何?”黎菱红带着戏谑口吻说道。 容不易顿时尴尬无比,骄傲的他,如果接受黎菱红挑战,赢了也毫无光彩可言,输了,那就永远抬不起头。若不接受,他将更抬不起头,连一名女修的挑战都不敢接,那以后还怎么能在修行界立足? 容不易冷哼一声道:“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黎菱红不再言语,直接出剑刺向了容不易。 太叔华看着古语道:“我只能挑战你!” 古语轻声道:“请赐教!” 林守初看着剩下的哈米斥、奴星、骨达三人,淡淡道:“你们很面生,但也有五级魔法师的境界,我一人对战你们三人,算不算欺负你们?” 奴星摇头道:“我们正要向凌云榜上的翘楚讨教!” ………… 贺兰山巅的天地灵气瞬间大乱,天上厚重的乌云被不断地撕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雪崩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 天地灵气的剧烈波动,自然引起修行界大人物们的关注。 乌云的上方是湍流层,非大修行者不敢涉足。而在湍流层能闲庭信步的,只有这块大陆上的几位顶尖人物。 西方走来一位身罩黑袍的白发老者,东方走来一位两鬓白发飞扬的瘦弱书生。 老者自然是大长老,书生自然是大先生。 湍流层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可这丝毫不影响两位顶尖人物的交流。 “大长老,别来无恙?”大长老识海里响起大先生的声音。 “托小先生福,老夫已经感知光明神的召唤!” “恭喜大长老即将领受神命。只是不知大长老在领受神命之前,究竟意欲何为?” “让天下人都有信仰,都信仰光明神,这是每个光明使者的使命!” 大先生负手仰望悠远深空中的蓝月亮与红月亮,笑道:“大旻子民不是没有信仰,他们信仰的是天理,”大先生指了指蓝月亮与红月亮道:“他们不过是领悟天理的人,是天理的子孙!” “大先生,请对宫主尊重,他们也是夫子的前辈!” “如果不是看在他们的份上,我会应允和亲吗?我会任由你们胡闹吗?” “大先生,你应该很清楚大旻现在是外强中干,危机四伏,所以我们和平相处,事关大旻国祚延承,你又何必出尔反尔?” “下面那些年轻人是我书院弟子吗?你派弟子混杂在迎亲队伍中,不需要给我解释吗?” “大先生,如果需要真正的和平,你就应该答应我们真实需求!” ………… 一柄小巧的冰剑自羽山冲天而起,穿过乌云,穿过湍流层,进入虚空,而后在虚空中飞行一段时间后,瞬间从虚空刺下,落在大长老和大先生之间。 “我不管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小巧冰剑中传出冰冷的声音,在大先生与大长老的识海中回荡:“煽动我道门弟子的狂热情绪,利用他们的热血与良知,我不答应!” 这是剑圣归乙的声音。 羽山剑宗虽然从道门中独立很久,但他们仍然以道门自居,所以归乙是在代表道门说话。 冰剑传出这番话后,悠悠转了一圈,朝乌云下落去。 ………… 大先生与大长老俱沉默。 剑圣归乙的话很短,意思却很明白。 “你真累!”大长老的声音在大先生识海中响起。 沉默了一会,大先生的声音在大长老的识海中响起:“我同意光明神教在大旻帝国招收弟子,仅此而已!” 大长老迅速回应道:“好!” 大长老知道再逼下去,谁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最后的结果是不可收拾。 ………… 云飞白的剑名曰:真刚。 真刚剑通体鲜红,剑光如霞。 因此,在贺兰山脉的一座雪峰上,霞光万千,蔚为壮观。 可即便这样,霞光终究照亮不了天空。因为天空中有条吞云吐雾的黑龙。 黑龙庞大得可怕,身躯隐没在乌云中,龙尾已经垂在了贺兰山脉之外。 幸亏这只是魔法幻化的黑龙,如果是大旻觉玄境修行者撷取神龙真灵,忽然释放人间,那么贺兰山脉还会存在吗? 这块大陆上真龙早已绝迹,谁又会有机会撷取神龙真灵? 正是因为如此,四名道门弟子才没被吓退。 可是云飞白面对这条魔法龙时,感觉压力大得难以承受。如果不是他的真刚剑是神兵利器,云飞白可能早就惨遭魔法龙的吞噬。 魔法龙的龙息寒毒惊人,喷一口,山峰上的雪松立即黑化,下一刻立即被风吹扬成黑尘。 魔法龙的龙爪,力愈千钧,且锋利如剑,每一爪落下,山峰雪崩地裂,石砾飞溅。 云飞白一直苦苦支撑,毕竟他还没有突破到觉玄境,面对一个相当于觉玄境的大魔导,能够不被秒杀,这也足够惊人的了,虽然他的灵力已快耗尽! 他之所以一直坚持着,除了强大而骄傲的自信心外,更多的是想为另外三人争取时间。 就在云飞白眼见不支的时候,贺兰山脉的一条山谷中,忽然冲起一道青色身影,直奔魔法龙而来。 任见愁瞳孔微缩,面露惊疑,因为那道身影似曾相识! 第八十七章 梅郎出 那道青色身影,一眨眼便来到了硕大的龙首前。 魔法龙张开血盆大口,朝来人咬去。 谁知来人不躲不闪,反而像枝利箭朝龙腹中射去。 魔法龙一闭嘴便将来人吞噬于腹中。 云飞白大吃一惊,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发现来人已经被魔法龙吞噬了,不由懊恼起来。心想来人好意,自己自然感激,可是来人也未免太鲁莽了吧?既然没有这个实力,何必白白送死? 任见愁嘿嘿一阵冷笑,心想不知哪里来了个愣头青,也不问青红皂白,还没上来,就钻进了龙腹中,这龙腹是好玩的地方吗? 可下一刻,他闷哼一声,识海里传出一阵剧烈疼痛,接着就见那条青色身影居然如同一柄利剑划开了龙躯,从中一冲而出,直上云霄。 魔法龙翻滚咆哮,腾上云层,挥舞着利爪,朝来人抓去。 来人转身,掐了个玄妙的指诀,伸出食指,朝龙首轻轻点去。 轻描淡写,仿佛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似的,这一指看起来极其随意。 任见愁与云飞白却都脸色大变。 “浣溪梅灵指!”云飞白惊叫道。 任见愁咬牙切齿道:“梅长风!” 任见愁嘴角溢出鲜血,当然不是咬牙咬的,而是识海剧烈震荡震的。 一道白光自龙首一穿而过,射在山峰岩石上,穿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茶盅大小的黑洞,洞壁光滑如镜。 魔法龙滚了几滚,忽然轰地一声,炸得四分五裂,化成一道黑烟随风飘散。 青色身影飘然落在云飞白身边。 “长风,你已入玄!”云飞白惊喜叫道。 梅长风笑了笑,青色长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任见愁面色发灰,鼓着金鱼眼恨恨道:“梅长风,你终于出现,我今天要将你挫骨扬灰!” 云飞白拍了拍梅长风的肩道:“赶紧下去,长公主正在下面!” 梅长风脸色一变,冲云飞白拱了拱手,一闪身,如一道青色长虹,朝贺兰山缺落去。 任见愁刚要动身去追,云飞白的剑光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 ………… 黎菱红的剑,碧绿,曰:惊魂。 黎菱红的剑法看起来优美至极。 她施展剑法后,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波波绿水荡漾,而一身红妆的她,宛如碧波中的一朵芙蓉。 不错,她的剑法就叫‘碧水出芙蓉’。 剑法优美如画,但你千万别将它当成风景,因为这道风景其实剑意肆掠,锋利无匹。 看见这道风景的人往往消逝于风景之中。 容不易当然不会流连这种风景。 他施展魔法‘天荆地棘’,万千条绿藤如灵蛇般朝黎菱红缠绕攻击,可是这些绿藤一旦接近黎菱红‘惊魂’剑舞出的绿波,立即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但容不易并不着急,他知道羽山剑宗的剑法靠的是体内灵力的支撑,而他的魔法则是自己调集天地灵气生成,两者功法的区别,决定了两者持久性大不相同。 只要黎菱红的剑近不了他的身,那么耗下去,黎菱红的灵力终有耗尽时,那时,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她。 所以,僵持越久,对容不易越有利。 黎菱红何尝不知?只是容不易的防御魔法太坚韧,她一时根本无法攻破,根本无法实现自己近身作战的优势。 两人一开始看起来打了个平手,但黎菱红心里清楚——长时间下去,自己必败。因此,她很着急。不得已,她拿出十成功力,全力以赴进攻。 不到半个时辰,黎菱红便感觉灵力难以为继了,脸色开始苍白起来。 毕竟容不易是凌云榜排行第四的人物,而她只不过排行第八。天机阁对青年才俊的实力评估从来没有出现偏差。更何况两人在境界上还差一个层次。 黎菱红没有立即败北,依仗的是她手中的惊魂剑,只可惜她实力不够,不能将惊魂剑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 真正看起来实力相当的是古语与太叔华。 一个排名第七,一个排名第十,但两人境界相同,实力相差不大。 古语能够排名第七,估计是他的魔法手段层出不穷的缘故。古语身具金水火土四灵根,修了四系法术,所以他的魔法变化多端,看得人眼花缭乱。 太叔华出自素清观,修炼的是道家正宗心法,法术正中平和,一把两仪扇,轻轻挥出,便有无数两仪圈在空中旋转。 古语施展出的冰锥、火鸦、滚石等等魔法,碰到两仪圈,都消弭于无形。 这两人的斗法,绚丽多彩,在外人看来,十分好看。但一时间,两人难以分出胜负。 ………… 林守初原本以为可以轻易击败三名五级魔法师,毕竟在境界上,在实力上,双方存在着较大差距。 五级魔法师只相当于通灵中境,而林守初早就迈入通灵上境,离突破至觉玄境只有一步之遥。林守初是凌云榜上的第三人,哈米斥、奴星、骨达三人是才出现的新人,根本没上凌云榜。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人多力量不一定就大,群殴对修行者来讲毫无意义。 所以,怎么看,林守初应该很快解决战斗。 可是,林守初却在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 因为这三人同时施展出的魔法太怪异。 哈米斥凝聚出一只巨大冰球,奴星凝聚出一团巨大火球,骨达凝聚出一只小小金属球,三只魔法球在林守初的上空碰在一起,居然形成一只巨大的雷球,朝林守初轰击而来。 林守初猝不及防,这种匪夷所思的魔法叠加配合,他闻所未闻,更遑论破解了。 好在他身上有件法宝——雷魂木,专门克制雷电法术,否则他就要阴沟里翻船,出大洋相了。 林守初招出雷魂木,直接刺进雷球,噼里啪啦的闪电立即被雷魂木吸收,雷魂木的表面形成耀眼的电弧。 林守初于空中随手一握,握住一张灵弓,然后抽出三枝桃木箭,张弓搭箭,射向了三人。 ………… 长公主抱着那盆枯萎的君子兰缓缓朝北漠疆土走去。 走到御林军结成的九环八卦阵前,大旻御林军默默让开通道。 让人惊奇的是,虎奔狼突而来的北漠狼骑,看到缓缓而行的长公主时,居然纷纷避开。甚至一些直冲而来的狼骑不惜紧急转向,撞向别的狼骑,也要给长公主让开一条道。 长公主缓缓走到陆千尘身边。 第八十八章 心血灌活君子兰 陆千尘的刀如划破夜空的闪电,闪落处,冲锋而来的狼骑连哀嚎都来不及,立即尸首分离。不一会,陆千尘身前倒下的尸体堆积如山,热血喷溅在雪地,形成一条血溪。 但北漠狼骑仍然如洪流般朝他涌来,陆千尘如一尊岩石,承受着千军万马的巨大冲击,却岿然不动。 他挡在洪流前,保护长公主的御林军就不会受到正面冲击。只要他不倒,北漠狼骑就休想冲散御林军结成的九环八卦阵。 陆千尘的青衫已被鲜血染红,发梢眉尖有血珠滴落。 他杀得有些麻木了,但不会倒下,因为有决不允许长公主受到半点伤害的强大意念支撑着他。 当他举刀如同举山般艰难时,面前的狼骑忽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后。 他有点奇怪,回首,才发现长公主正款款朝他走来。 来到他身边,长公主笑了笑,但面容异常惨白,白得如天空中飘落的雪。 陆千尘看着长公主怀中抱着的君子兰,讶然发现原本枯萎的君子兰居然复活,在风雪中苍翠欲滴。 可是下一刻,陆千尘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他看见长公主一路走来的脚印,血红,如她漱芳斋内那株凤凰树上开出的一朵朵凤凰花。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盆君子兰上时,他才看清,花盆中盛满了鲜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长公主胸前……一柄小巧匕首正插在她的心口。 陆千尘闭眼,两行热泪瞬间从脸颊滚落。 “让他们国王过来!”长公主对陆千尘凄然一笑道。 陆千尘不敢耽误片刻,睁眼厉声喝道:“帖木罕,滚过来,长公主有话说!” ………… 帖木罕看到长公主的模样,忽然从王撵中站了起来,颤声道:“长公主,您这是为何!” “帖木罕,”长公主平静问道:“我现在是不是站在了北漠疆土之上?” 帖木罕点点头。 “那么,我已经兑现了和亲承诺,大旻没有失信,是不是?”长公主声音渐冷道。 帖木罕颓然坐回王撵中,吩咐左右道:“我们走!” “站住!”陆千尘厉声喝道:“你能走得了吗?” 帖木罕脸色发白,他当然清楚陆千尘的武力,如果此刻陆千尘暴起杀他,他的贴身侍卫真难挡得住。 于是,帖木罕颤声道:“长公主,我承诺只要我在位,绝不侵犯大旻帝国!” 长公主看着陆千尘,轻声道:“让他去吧!” 陆千尘再次闭上了眼。 北漠狼骑裹挟着帖木罕朝贺兰山缺以北退去。 ………… 当陆千尘再次睁开眼时,北漠狼骑已经消失一空,他的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北漠人的尸体。 长公主摇摇欲坠。 陆千尘正准备伸手去扶时,一道青虹自贺兰山巅落下,落在长公主身边。 一位身罩青衫,英俊挺拔的青年,将长公主搂进了怀里。 “诸陌……”那英俊青年颤声道:“你怎么了?” 长公主睁开眼,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柔声道:“长风,你果然还活着……” 话没说完,那盆君子兰从长公主怀里滑落下来,而后,长公主就闭上了眼! ………… 梅长风的出现,让云飞白得以喘息,灵力得以恢复,而任见愁却身受重创。实力上此消彼长, 因此,任见愁想突破云飞白的拦截已非常困难。 双方正在缠斗时,一柄小巧冰剑忽然自天空落下,落在云飞白与任见愁之间。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冰剑中传出:“住手,回去!” 云飞白一激灵,这是师父归乙的声音,他怎敢抗命? 云飞白立即收了法术,对着冰剑躬身道:“弟子遵命!” 与此同时,任见愁的识海中也传来大长老的声音:“收手,回去!” ………… 林守初三枝桃木箭射出之后,哈米斥、奴星及骨达急忙撤出雷球,分解成火球、冰球与金属球,挡在各自的面前。 三枝桃木箭射进三只魔法球后,三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三枝桃木箭与三只魔法球在爆炸声中消弭于无形。 哈米斥、奴星及骨达连连后退,三人嘴角都有鲜血溢出。 毕竟境界上有巨大差距,哈米斥、奴星及骨达一开始出其不意,弄得林守初手忙脚乱,但终究不能克制住林守初。 林守初的神弓曰:无离。 无离弓是抱一观的一件镇观之宝,无离弓配上逐日箭,那才能发挥神弓应有的威力。 但对付三个五级魔法师,林守初不可能用逐日箭,而是用普通的桃木箭取代。 一箭射退三人,林守初冷哼一声,再次搭上三枝桃木箭,正准备开弓射箭时,一柄小巧的冰剑落在战场中间。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如果还认我这个师叔,那就住手吧!” 林守初认识这柄冰剑,知道这是剑圣归乙的声音,于是收回弓箭,躬身道:“谨遵师叔法谕!” 与此同时,哈米斥、奴星及骨达三人的识海中也传来大长老的声音:“收手,回去!” ………… 黎菱红与容不易,太叔华与古语的战斗,同样这样被制止。 不一会,道门四弟子与光明神教六弟子均撤出战场,各自回去了。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混战,就这样结束了! 各自都有不甘,但谁敢违抗师命? 一直到双方弟子都飞离了贺兰山,大先生才悠然落在贺兰山巅。 在山巅,大先生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迈步踏空,朝山下走去。 ………… 看着北漠狼骑离去,王冲所率的御林军也解除了阵法。 这一战,御林军损伤不小,目前居然只剩下了四百人左右,如果不是长公主制止了这场战事,一千御林军恐怕再支撑不到三刻,就要全军覆没。 真真与秋菊这时候,再也按耐不住了,从暖撵中冲了出来,奔向长公主和陆千尘。 仅剩的四百御林军,一个个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除了部分人留下了救治伤员外,其他人也都朝长公主围了过去。 秋菊看到长公主的模样,惨叫一声“公主……”后,便昏了过去。 真真哭着问陆千尘道:“公子,你没事吧?” 陆千尘木然摇摇头,然后对王冲吩咐道:“立即带秋菊回去,立即抢救伤员,然后回京城复命!” 王冲呐呐问道:“那,大人,您……” “别管我,我有事!”陆千尘艰难地挥了挥手道。 第八十九章 天魔女复活(为方锡铭同学加更一) 贺兰山缺的风雪忽然狂暴起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一会就将曾经血腥弥漫的战场覆盖成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梅长风抱起长公主,朝贺兰山巅走去。 陆千尘怀抱着那盆苍翠的君子兰,牵着真真,艰难地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时间,真真实在走不动了,陆千尘只好背起真真,仍然一声不吭地跟着梅长风朝山巅攀去。 一直走了近两个时辰,梅长风终于走上了山巅,在一排雪松前坐了下来。 在这里,朝南望去,虽然不能看清大旻帝国的全貌,但至少可以看见长城,看见阳谷关。 梅长风将长公主抱在怀里,面对着大旻帝国,痴痴凝望。 陆千尘选了个高岗,一声不吭地以朴刀掘坑。 或许是先前的伤势没有巩固,陆千尘掘着掘着,嘴角又有鲜血溢出。 真真哭道:“公子,让我来!” 陆千尘没有吭声,仍然以朴刀不停地掘地。 真真没再劝阻,不停的以手刨出砾土。 两人忙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掘出一个像样的墓穴。 陆千尘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息,而后冷冷道:“还是让长公主入土为安吧!” 这是陆千尘对梅长风说的第一句话,两个人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言语。 梅长风仍然木然,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脸上不时露出莫名笑意。 陆千尘愤怒了,爬起来,一脚踹在梅长风身上,骂道:“亏你还是凌云榜首,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你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跑来,作甚?” 梅长风似乎被陆千尘踢醒,皱了皱眉道:“不要打搅我,我正陪陌看她的大旻帝国!” 真真赶紧抱住陆千尘,将他拖到了一边去。 陆千尘依着一颗松树,颓然坐下,然后闭上了眼。 他太累了。 闭眼不一刻,他便梦见自己来到了长满凤凰树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凤凰树,开满了火红的凤凰花。 一身素妆的长公主,坐在岩石上,悠然弹奏《潇湘云水》,他在优美的旋律中独自陶醉,彷徨…… ………… 陆千尘醒来时,发现自己和依偎着自己的真真,都被罩在一个暗红的灵气罩内。 罩内温暖如春,怪不得他和真真在这异常寒冷的山巅居然没被冻醒。 他急忙朝外看去,就见自己掘的墓穴上已经筑起一座新坟,坟前埋了蓬苍翠的君子兰。 梅长风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株雪松下,遥望东方。 东方欲晓。 陆千尘轻轻移开真真的胳膊,将她靠树放好,然后走出了暗红灵气罩,走到了梅长风身边。 “你姓什么?”梅长风忽然问道。 “陆千尘。”陆千尘答非所问道。 “你知道自己是谁?” 陆千尘摇摇头,疑惑地看着梅长风。 梅长风没有说话,伸出攥成拳的手,伸至陆千尘眼前,缓缓张开。 一块半边玉瑗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陆千尘惊讶道:“这是我的,怎么到了你哪?” “怎么回事?” 陆千尘将自己玉瑗丢失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梅长风听后,点点头道:“拿去吧!” 陆千尘接过玉瑗。 ………… “它很重要!”梅长风道:“其实它是半块梅花令!” 陆千尘愕然,正要问时,梅长风摆摆手,而后负手凝望东方。 风雪已住,东方天际忽然现出绚烂的朝霞。 接着,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将银装素裹的世界照得如梦如幻。 “真好,”梅长风喃喃道:“我又看见一个美丽的清晨!” 陆千尘听了这话,忽然感觉心酸。 “告诉你一件事,”梅长风轻声道:“其实,我们是……表兄弟!” 陆千尘猛地摇摇头,他严重怀疑梅长风已经得了失心疯! 梅长风并没有看他,而是贪婪地盯着朝阳。 “你不必惊诧,这是事实!你在沉睡时,我给你疗过伤,然后发现你肩上有朵梅花印。”梅长风忽然又递给他一块玉瑗,这块玉瑗与陆千尘身上的玉瑗一模一样。 “这便是证明!”梅长风道:“我的半块梅花令就一直藏在那盆君子兰里!” 陆千尘懵里懵懂地点点头。 “我的,你也收下!”梅长风仍然轻声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是陌的心血浇灌君子兰时,激发了我的半块梅花令,然后唤醒了我。如果不是这样,我还在雪谷中闭关!” 陆千尘瞪大了眼。 梅长风接着轻声道:“你别不相信,我在雪谷中闭关两年,突破至觉玄境,全靠你手中的半块梅花令!” 陆千尘看着手中的玉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梅长风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说完,梅长风转过身,对陆千尘道:“你打坐入定,什么也不要想,表哥帮你打通灵脉!” 陆千尘似乎明白了什么,坚定地摇头。 “不要犹豫了,我不想让陌等我太久!” 说完,梅长风忽然释放威压,困住了陆千尘手脚,然后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陆千尘的眉心。 陆千尘顿时感觉脑海中掀起狂风巨浪,而后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惨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而梅长风,头发渐渐发白,脸面渐渐起皱,身躯渐渐佝偻。 高空中,大先生一声叹息。他从昨天到现在都不曾离去。 ………… 当梅长风油尽灯枯,跌坐于陆千尘面前时,他忽然感觉到在陆千尘灵海里有一颗黝黑的种子在游动,接着那颗种子化着一条小黑鱼,从陆千尘刚被打开的灵脉中急速窜出,顺着他的手指窜进了他的身体。 梅长风的识海中如同陨落了一颗天外陨石,轰地一声炸响,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而后,梅长风的身体急速发生变化。 原本枯萎的身躯忽然鼓涨起来,原本白了的头发,忽然乌黑了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原来的梅长风忽然变成一位婀娜多姿的绝世美女。 这一切,无人知晓。但大先生感觉到了。他迅速朝山巅落下。 当他落在山巅时,那位绝世美女正贪婪地朝陆千尘脖子咬去! 第九十章 丐隐现身(为方锡铭同学加更二) “住口,天魔女!” 大先生冷喝一声,并伸指一弹,一根极细的黑线,朝天魔女的头颅穿射而去。 天魔女急忙扭头,吐出一朵绚丽的花,挡在了黑线之前。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极其轻微‘嗤嗤’声,如极细的钻头在钻极坚硬的岩石。 只僵持了片刻钟,那朵不属人间的花,忽然‘噗’地一声炸裂,化作一缕暗香。 大先生大袖连挥,将那缕幽香驱散。 可就在这一瞬间,天魔女就不见了踪影。 “小娃娃,有点本事,居然悟得因果道,修成因果线!不过,待我恢复功力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大先生的识海中留下天魔女的声音。 大先生脸色铁青。几百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人称呼他为‘小娃娃’。 站在长公主坟前,大先生沉默了一阵子,然后仰望天空,冷哼道:“老乞丐,你既然来了,我就走了!” 说完,身形渐渐淡去,仿佛融入了空气中。 ………… 真真终于醒了。 她之所以睡得那么沉,是因为她梦见自己与公子并肩翱翔于蓝天白云之间,那种自在的快乐感,让她沉迷。 在她向更高处飞翔的时候,一种彻骨的寒意将她冻醒。 她睁眼一看,第一眼便看见新筑的公主坟,而后便看见颓然倒在地上的陆千尘。四周静悄悄,已经没有一个人影。 她急忙跑到陆千尘身边,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真真的心狂跳起来,颤巍巍地探了探陆千尘的鼻息,感觉他呼吸还算平稳,那一颗快蹦出胸腔的心,才缓缓落了下来。 “公子,你醒醒!”真真摇了摇陆千尘,可是陆千尘毫无反应。 真真细眉微蹙,心想在这寒冷刺骨的山巅,公子若长时间不醒,岂不要被冻坏? 于是,她跑到公主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后,毫不犹豫背起陆千尘朝山下走去。 ……^…… 雪很深,没及真真的膝盖。陆千尘很沉,压得真真直不起腰。 虽然真真比一年多前长高了不少,但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 真真上山时是由陆千尘背着上来的,她又如何能被着陆千尘下山? 那瘦弱的身子,压上一个比她大许多的人,随时都有被风吹到的,随时都有跌了下去爬不起来的危险。 但偏偏这时候的真真,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真的能背动陆千尘,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去。 真真走不到二十步,就要放下陆千尘喘口气。 走走停停,走了两个时辰,才刚刚走到山腰。 真真又冷又饿,实在没有力气了,倒在雪地里,将陆千尘抱在胸前,抓了两把雪塞进嘴里,可是雪还没咽下去,她却睡着了。 ………… 真真身旁的雾气微动,现出丑叔的身影。 丑叔看着真真抱着陆千尘的模样,挠了挠头,而后轻轻抓起陆千尘的一只手,搭脉探视。 片刻后,丑叔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居然被打通了两条灵脉,天魔种也不见了,看来是有希望了!” 接着又蹙眉道:“居然心神悲伤过度,导致神识迷糊,体内还有别人的生机,一时间体内气息混乱不堪,再不拯救,真有危险了!” 沉吟了一会,丑叔摸出一枚丹药,塞进陆千尘的嘴里,而后抵住陆千尘的手掌,给他渡入一缕灵气。 陆千尘‘咕咚’一声,将丹药咽了下去,脸色开始好转,气息也沉稳多了。 ………… 陆千尘在睁开眼的同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淤血。 而后他便发现自己正躺在真真的身上。 陆千尘急忙爬起身,将真真摇了摇。 真真惊醒过来,见陆千尘正关切地看着她,不由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陆千尘抱起真真,拍着她的后背道:“别哭,我没事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异香,引得陆千尘与真真的肚子都‘咕咕’作响。两人顺着香味看去,就见丑叔正在一堆篝火上烤着两只鸡。 真真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才惊喜地问道:“丑叔,你怎么来了?” 陆千尘并不十分吃惊,他似乎早就知道丑叔是位大修行者。 “我们是一家人不是?”丑叔扭头冲他两笑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两人被雪狼吃了!” 陆千尘赶紧过去,对丑叔鞠躬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嘿嘿,怎么叫起我前辈了?我不是丑叔吗?”丑叔对陆千尘眨眨眼道。 陆千尘羞涩道:“怪我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辈应该就是丐隐?” 丑叔不置可否道:“那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赶紧过来吃烤鸡!” 两人围在篝火旁坐下,接过丑叔递过来的烤鸡。 陆千尘二话不说,撕下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真真一把拽住他,轻声道:“小心烫嘴!” ………… 真真嚼着鸡腿,想着之前在经久堂对丐隐的不敬,心里羞愧不安,便偷偷瞄了眼丐隐。丐隐嘿嘿笑道:“小丫头,我这烧鸡可没有符离集烧鸡味道好喔!” 真真尴尬笑了笑道:“老前辈,这冰天雪地里,您从哪弄来了鸡呀?感觉味道比普通鸡要好很多啊!” 丐隐笑道:“叫花子也不可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偷到鸡,这是我刚捉的两只雪鸡!” 两人吃饱后,跟着丐隐下了山,却见‘滚蛋’从远处嘶鸣着奔了过来。 陆千尘揉了揉‘滚蛋’脑袋上的鬃毛,转身对丐隐道:“前辈,我回去的意义也不大了,我想跟前辈后面修行,前辈不会拒绝吧?” 丐隐笑道:“你小子没进书院后山,就退而求其次?” 陆千尘尴尬道:“丐隐老前辈就不要打趣我了,您当初来经久堂,是不是就想收我为徒?” 丐隐摇头道:“不是,许多事情,回头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你是七巧玲珑体,但之前七条灵脉全部被堵,而且一般人根本打不开。 如今梅长风以他的生机与灵力帮你打开了两条灵脉,但仅通两条灵脉,你修行起来很困难,修行速度很慢。所以,我决定送你去能够打开你全部灵脉的地方修行!” 第九十一章 身世之谜(一)(为陈浩同学加更) 雪原中,一匹小黑马载着陆千尘与真真两人奔跑如飞,却始终撵不上前面不紧不慢行走着的丐隐。 丐隐一步跨出去,如同跨入了虚空,整个身形消失不见,再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十丈开外,飘飘忽忽,形同鬼魅。 陆千尘已经开窍,有了修行的基础,见了丐隐的身法,羡慕得直咽口水。 一行人朝贺兰山西南方向疾行了四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座云遮雾绕的大山前。 山前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刻着两个大字:峣山。 丐隐在岩石前停了下来。陆千尘与真真骑着‘滚蛋’来到近前后,也翻身下了马。 “这里是我道门五散人隐居的地方,你们跟紧我,不要乱跑!”丐隐对陆千尘二人叮嘱道。 陆千尘与真真点点头,牵着小黑马,跟着丐隐朝山内走去。 走过几重迷雾,眼前的景象终于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冰雪严寒,而是温暖如春。葱茏的树木中,星星点点地开着不知名的花,莺歌燕语,一派世外仙景。 真真见了,眼睛发亮,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境吧?” ………… 蜿蜒小道尽头是座道观,道观牌匾书着‘五散观’三个大字。 有两个年轻道士自观内奔了出来,来到丐隐面前,揖首行礼道:“三师祖,您终于回来了!” 丐隐笑了笑道:“清风,明月,我带来了两个客人,你们先将他们安顿好,我先去看看你们的大师祖与四师祖,然后下来!” 叫清风明月的两个小道士忙不迭地应承后,便领着陆千尘与真真,牵着小黑马进了大门,朝后院厢房走去。 ………… 一个时辰后,经过一番洗漱的陆千尘在清风的带领下,来到半山上的一座竹亭内,丐隐斜靠在一把竹椅上。 见陆千尘到来,丐隐指了指旁边的竹椅道:“你坐吧,我今天就将你心中的疑惑一一解答!” 清风沏好一壶茶后,便退了出去。 这时候,苍茫暮色已经笼罩着峣山。峣山在暮色中更显得飘渺出尘。 陆千尘感知到这里的灵气并不亚于书院后山,于是由衷感叹道:“真是个好地方,我要是能在这里修行也不错呀!” 丐隐摇头道:“修行是个很复杂的事,除了灵气浓郁的客观条件外,更重要的是修行功法和修行者资质。和书院相比,我五散观的功法差了点,所以,书院的年轻人才比我道门更盛! 好了,不说这些,这些原因你以后会知晓的!还是说说你的疑惑吧!” “我是谁?”陆千尘迫不及待问道。 “你父亲就是书院的小先生陆九渊,你母亲是梅坞蹈尘人梅若影!” 陆千尘从竹椅上蹦了起来,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前……辈,您保证您不是胡说?” 丐隐笑道:“你到底将我当成前辈,还是当成丑叔?” 陆千尘使劲摇摇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坐了下来问道:“他们人呢?” 陆千尘从小就没有叫过父母,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 丐隐叹口气道:“你父亲小先生十几年前已经去了长生界,至于你母亲,我们判断她已经坠入澶渊!” “澶渊……”回想起自己经常梦到的深渊,陆千尘感觉心口隐隐作痛。 “至于为什么你母亲会坠入澶渊,我们也不得而知,也许只有你母亲本人知道!” “你们和书院为什么不救我母亲出来?” 丐隐摇摇头道:“到目前为止,书院可能还不知道!但即便知道,即便夫子亲自出手,也救不出你母亲!” “因为澶渊内封印了千年前入侵我凡界的最大魔头——天魔女,封印澶渊的是我们的老师道尊及当时的光明教主。当时两大圣人联手封印,不要说我们,就是现在已经入圣的夫子,都无能为力!” “那我母亲是怎么坠入的呢?” “这是个未解之谜,我们也不得而知!” 陆千尘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问道:“我那个‘老不死的’的师傅,是不是五散人之一?” 丐隐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真聪明,他就是我们的小师弟周癫!另外,你有所不知的是,你出生后,是顺着澶溪漂流出来的,当时正巧我们的二师兄地哑在澶溪钓鱼,将你捞了起来,然后让小师弟去教导你。” “既然我能从澶溪出来,为什么别人不能从澶溪进去!” “二师兄试过,别人根本进不去!这也是个迷,也只有你母亲能解答!” “那么,五散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就要从你母亲的身份说起。你母亲梅若影是梅坞蹈尘人之一,梅坞元祖是我道门道祖的道童,道祖飞升天界后,留下曾经的道场,作为与凡间联系的基地,而梅家元祖就是看守这块基地的人。所以,算起来,梅坞与我道门是一家人。 但梅家世代看守梅坞,并不涉足凡尘,与凡间联系,就靠梅坞派出的蹈尘人。 千年前,天魔族入侵,凡界岌岌可危,梅家三祖得知后,出梅坞,协助凡界修行者抗击天魔族,并在我们五散人被魔王围困的危急时刻,救了我们的性命。 所以,事后,我们五散人为了报答梅家三祖的救命之恩,承诺梅坞,梅坞蹈尘人在凡间有任何困难,我们都会全力以赴帮助。 而梅坞要求我们帮助的信物就是梅花令! 你在澶溪漂出时,胸口就压着半块梅花令,所以我们五散人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陆千尘听完,沉默了片刻,拿出两块梅花令,问道:“还烦前辈解释一下梅花令的事,我记得梅长风说他是我表哥,这又是怎么回事?” 丐隐道:“梅长风是你表哥不错!这一代梅坞蹈尘人原本是梅若君,也就是你大舅。但梅若君不知什么原因上了狱法山,也就是上了光明教的老窝,然后与光明圣女结为伉俪,与梅坞失去了联系。而后,你母亲代表梅坞来凡间寻找。 你母亲了解到书院小先生与梅若君惺惺相惜,交情甚好,便找到小先生,一同查到线索,找上了狱法山。 最终在小先生的帮助下,你母亲找到了梅若君,但梅若君与你母亲交谈后,将梅花令交给了你母亲,你母亲便成了梅坞蹈尘人。 你父母在并肩作战中产生了感情,于是二人结为夫妇。 但后来,你父亲得到了长生令,便飞赴了长生界。” “长生令又是什么?” 第九十二章 身世之谜(二) “就是飞赴长生界的令牌。长生令几乎是每百年在凡间出现一次,只有凡间才智极佳的顶尖人物才能得到,近百年来,也只有你父亲才符合条件!”丐隐呷了口茶,乜了陆千尘一眼,道:“别打岔,行不?” 陆千尘嘿嘿笑了笑。丐隐继续说道:“梅长风就是梅若君之子,据说,梅若君将梅长风托付给你父亲后,就与光明圣女一道失踪了。 梅长风被你父亲寄养在江州梅家,他在十五岁时以全甲上成绩考入了书院,成为书院的骄傲!” 陆千尘眼前浮现了梅长风迎着朝阳的身影,感觉鼻子一阵发酸,眼睛有点朦胧。 沉默了片刻,陆千尘问道:“我的半块梅花令,怎么到他手上了?” “我应小师弟周癫,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老不死的’师傅的要求,到京城看你时,发现你将梅花令当了,便在你当的半块梅花令上留了印记,并暗中通知了梅长风,希望他与你相认。谁知阴差阳错,那个当铺的狗掌柜居然卷走梅花令逃跑了,梅长风为了追回梅花令,竟引爆灵阵,与光明神教的人同归于尽。 幸好,二师兄及时赶到,消解了灵阵爆炸的部分威力,救了他们性命。 梅长风在灵阵爆炸瞬间,领悟玄机,遂于雪谷中闭关修行。 再后来,你也知道了,梅长风为长公主殉情,以自己一身功力与生机帮你打开灵脉。但你体内的天魔种却趁机占据了他的身体!” “您说什么?我体内的天魔种?” “不错,你被捞起来时,二师兄就探知你体内隐藏有天魔种,并且探知你体内七条灵脉都被封住。 我们估计是你母亲故意封的!因为,不封住你的灵脉,你一旦修炼了灵气,就激活了天魔种。天魔就会趁机占据你的身体!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不敢教你修行,不敢打开你的灵脉。这期间,小师弟曾经尝试多种方法来消灭你体内的天魔种,甚至以毒药方式,但都没有成功。” 想起在荆州山里‘老不死的’师傅的种种行为,陆千尘这才明白其实师傅是为他好,不由得想念起师傅与师姐。 “后来,”丐隐并没在意陆千尘出神,继续说道:“你师傅只好寄希望于书院夫子,希望他能破解你体内困局!为此,你师傅还特意给那个他从不待见的大先生写了封信,将你的身世及体内情况都写明了,希望夫子能看在小先生的份上,解救你! 可是,我就不明白,你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就没考上?没考上,也没关系,你拿那封信给大先生,也能解决问题呀!难道大先生看了信,也没让你进入后山?” 陆千尘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居然将那封信随手丢进了瀑布中! 陆千尘心想:有时候,骄傲的情绪就是把利铲,专门挖坑坑自己呀! 想到这,陆千尘赶紧道:“这也不怪大先生,我将那封信……丢了!” “年轻人,傲气,是不?”丐隐看着陆千尘,叹口气道:“这一切都已发生,懊悔也没用了!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陆千尘羞愧地低下头,过了一会才嚅嗫问道:“师傅他老人家还好吧?师姐也还好吧?” “他有什么不好的?这个疯癫,自号‘老不死的’,估计是活腻了,想死也死不掉!”丐隐嗔恚道:“你小子有点花心!” 陆千尘不敢辩解,给丐隐斟了杯茶,自己也斟了杯,呷了口后,问道:“我表哥梅长风现在怎样了?” “他的身体已被天魔女占据,变成了天魔女!” 陆千尘黯然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让他活过来?” “如果有一天,你消灭了天魔女本体,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那,怎么才能消灭天魔女本体?” “哼,你不要想多了,想想你当下该怎么办吧!” “对呀,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丐隐瞪着眼看着陆千尘道:“别给我装傻卖楞,你应该清楚你的责任有多大!你现在体内打通的,是水火两条灵脉,而且由于打通时太过仓促,这两条灵脉受到损伤。幸好,梅长风是用梅家功法帮你打开灵脉的,否则你的灵脉就毁了,这也是我们不能帮你打开灵脉的原因! 能够将你七巧玲珑体完全打开的,只有梅坞梅家大能!夫子或许也可以,但鉴于目前情况,你还能去书院吗? 所以,我们下一步只能想办法将你送进梅坞。 在没进梅坞之前,你先在这里疗伤!好在,大师兄在观里,我已经请他为你配了些丹药!” 说完,丐隐掏出两只白玉瓶,递给陆千尘道:“一瓶固灵丹液,你兑水浸泡身体,一瓶培元丹,你两天吃一粒,这两种丹药对你今后修行都大有帮助!” 陆千尘接过丹药,给丐隐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前辈!” 丐隐笑道:“怎么说,你也救过我一命,你也无需太客气!你在浸泡身体时。可以修炼练气功法,这样才有疗效。你已经开窍,练气功法应该有吧?” 陆千尘点点头,起身,正准备离开时,又问了句:“我能不能拜见一下大师祖与四师祖?” 丐隐嘿嘿一笑道:“他两人脾气比你那个‘老不死的’师傅更古怪,你愿意见吗?” 陆千尘伸了下舌头,赶紧离开了。 ………… 夜晚,陆千尘坐进热气氲氤,水色碧绿的大木桶中,开始了练气境的修炼。 练气境的功法,对修行者来说,并不复杂,而且大都大同小异,除非一些特异灵根的人,才需要特殊功法。 在书院三层楼,陆千尘已经熟记了练气功法,因此也不需要寻求功法。 默默运行功法后,陆千尘感受到空气中的火灵气粒子与水灵气粒子,缓缓地自他天灵穴进入两根灵脉,然后在丹田气海内聚集。 练气境一开始,只有天灵穴能够吸收灵气,随着境界不断提高,体内灵穴不断打开,修行者吸收的灵气才会越来越快。 而体内灵穴的打开,必须由聚集气海内的灵气转化成的灵力去完成。 吸收的灵气越多,转化成的灵力就越大,冲击灵穴的速度就越快。 说到底,就是修行者灵根越好,灵脉越多,修行的速度越快。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资质的区别。 可惜,陆千尘空有一身好资质,却不能完全开发,只能与普通资质修行者一样,以极慢的速度修行。 第九十三章 炼气 灵气进入丹田气海后,在气海中飘荡。按照功法要求,待气海充实后,才可运功转化成灵力。 所以,陆千尘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将气海填充实。 可是让他苦恼的是,他的气海似乎无限宽广,他好不容易吸收来的灵气,在他灵海里如同几缕炊烟。 按照这样的进度,他要以灵气充实灵海,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好在,木桶内固灵液的药力正在朝他体内渗透,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两根通了的灵脉,正不断加强,并慢慢扩张。 一直到第二天天明,收了功法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气海内灵气才充实不到一半。 但陆千尘从木桶中起身后,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身体已经充满了力量。 这就是修炼给他带来的最起码的好处。 陆千尘穿好衣服后,走出洗漱间,来到厨房,就见真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饭。 真真经过休息,脸色也好转了许多,曾经干枯的黄发有了光泽,蜡黄的小脸也有了红晕。 “公子,一夜没睡,不累吗?”真真关切问道。 陆千尘笑了笑,道:“修行就是件累并快乐着的事!” 两人端起碗正准备喝稀饭时,忽然听得大殿外传来一阵马嘶鸡叫的声音,陆千尘与真真赶紧丢下饭碗,朝大殿外跑去。 到了大殿外,就见‘滚蛋’那个夯货嘴里衔着碎花,被一只锦鸡追得蹦来跳去。 ‘滚蛋’被追得口吐白沫,以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陆千尘。 陆千尘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夯货也怂到家了,偷花吃事小,难道还斗不过一只锦鸡? 可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只锦鸡确实不简单,锋利的鸡爪,尖锐的喙,抓一下,啄一下,‘滚蛋’身上都留下斑斑点点血痕。关键的是,那只锦鸡灵活异常,‘滚蛋’的马尾巴功能对它起不到作用,更别说马蹄了。所以,‘滚蛋’只有逃跑躲避的命。 陆千尘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那只锦鸡不依不饶,追得‘滚蛋’无处可逃。他总不能跳下去斗鸡去吧? 好在清风与明月及时出来了。 清风连声喝道:“幺鸡,那匹马是客人,不懂规矩,警告一下就行了!” 那只锦鸡停是停了下来,但翅膀仍然张开,冠毛仍然倒竖,‘咯咯’叫个不停。 明月笑道:“师兄,你的马也太贱了,幺鸡说它发出无数次警告,但你的马根本不予理睬,照样偷吃不误!” 陆千尘红着脸,走到‘滚蛋’跟前,一巴掌拍在‘滚蛋’的屁股上,骂道:“你个夯货,有草不吃,为什么要吃花呢?” ‘滚蛋’耷拉着脑袋,心想:什么好吃吃什么呗,这一点,你都不懂,说明你夯! 那只幺鸡见到这番情景,才收了翅膀顺了毛,对‘滚蛋’‘咯咯’叫了两声,然后迈着方步,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 陆千尘吃过早饭,选了块幽静的地方,炼了会武技后,便掏出‘培元’丹服了下去,然后打坐修炼。 丹药在腹内融化后,一股暖流迅速朝丹田气海冲去,他的气海顿时活跃起来,而空气中的灵气也加速朝体内涌来。 服了丹药居然比不服丹药吸收的灵气快上号好几倍! 陆千尘心中暗暗吃惊,原来丹药有这么大的好处,怪不得常听人说修仙炼丹,炼丹是修仙的必不可少的手段呀。 在丹药的辅助下,陆千尘又用了两个时辰,终于将气海修炼得灵气充盈。 于是,他按照功法要求,引导着灵气朝识海涌去。 陆千尘内视自己的识海,发现灵气涌入后,识海里的那片土壤仿佛被雨水浇灌,有嫩绿的草芽钻出地面,现出勃勃生机。 而自己的慧根,已经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两片嫩叶,在灵气的滋润下,迅速展开生长。 一片呈淡红色,一片呈淡蓝色。这代表着火与水两种元素。 慧根开枝散叶,正是修行者迈入炼气境的最基本标志 陆千尘终于成为一名真正修行者,虽然是入门级的炼气一层境界,可是他毕竟迈出了第一步。 克制住内心的激动,陆千尘不停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火灵气与水灵气,充实着自己的气海。然后引导灵气入识海浇灌慧根。 如此往复很长时间后,直到慧根不再变化,陆千尘才收了功法。 睁开眼,他讶然发现,居然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一天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怪不得修行者说,修行无岁月! 为了检验一下修炼成果,陆千尘闭上了眼,以神识感知外面的世界。 他居然听得了‘滚蛋’那个夯货在一里之外的鼻息声,听到了一里之外的虫鸣! 陆千尘再次睁开眼,朝树梢看去,居然看清了回归树梢的飞鸟身上纤细羽毛。 陆千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吃过晚饭,陆千尘稍事休息后,又浸泡在木桶中。 气海已经充盈,识海再灌输灵气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陆千尘便想着引导灵气冲击灵穴。 按照修行功法的介绍,修行者冲击的第一个灵穴都是风腕穴。这个灵穴位于人的双手手腕处,打通这个灵穴,修行者就可以施展最基本的灵术了。 为了稳妥起见,陆千尘首先选择了左手腕的风腕穴。 当按照功法要求,引导体内灵气朝这一穴位冲击时,他明显觉察到自己的左手腕有针刺般痛感。 随着引导灵气一次次冲击,这种针刺般痛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额上都冒出冷汗。 这种冲击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他的左手腕处终于‘噗嗤’一声轻响,一缕灵气顺着他的指尖‘嗤嗤’射出,射在木桶上,居然将木桶穿出一个黑黑小孔。 陆千尘嘿嘿一笑,忍住心内的窃喜,又开始朝右手腕的风腕穴发起冲击。 有了第一次经验,陆千尘第二次冲穴就坦然得多。 又过了两个时辰,他的右手风腕穴也终于被打开。 但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气海已经空空如也了! 陆千尘收了功法,睁开眼,发现木桶里的水也由碧绿变成了清澈。 一缕曙光照进了洗漱间。 第九十四章 不是魔术是灵术 进入炼气境后,陆千尘仿佛发现了新世界,欣喜不已。 在这种欣喜的驱动下,他没日没夜地修炼。 这天早晨,他又来到那幽静之处,开始尝试最基本的灵术——凝火术与凝水术。 陆千尘运功良久,忽然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就见他的指尖‘噗’地一声,闪出一朵火焰,但被风一吹,立即熄灭了。 陆千尘笑了,虽然他凝出的火焰还极其微弱,但他毕竟凝出来了,这就是成功! 过了良久,陆千尘又伸出手去,轻轻一握,然后缓缓打开,手心中已出现一捧清澈的水。 陆千尘看着手心里的水,舍不得洒掉,想了想,便全部洒在脸上。摸了一把后,感觉清凉润肤,嘿嘿一笑道:“以后洗脸可就方便多了。” 中午时分,在阳光的照射下,空气中的灵气变得稀薄许多。陆千尘便停止了修炼,回到了大殿后院。 陆千尘笑吟吟地走进了厨房,见真真正在打火石取火准备做饭,便拽过真真,笑道:“真真啊,以后有你家公子在,取火烧饭就没那么麻烦了。” 说完,暗运灵功,曲指朝灶膛里弹去,一朵暗红色的火焰‘噗’地一声落进柴禾里。 陆千尘洋洋得意地昂着首,等着真真惊喜尖叫:“公子,你真神!” 可是,等了一会,真真并没有发声。 陆千尘扭头看向真真。真真以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蹙眉道:“公子,你作甚?” 陆千尘急忙低头朝锅洞里看去,发现除了有缕淡淡的青烟冒出外,柴禾依旧还是柴禾! 陆千尘尴尬笑了笑道:“别急,重来!” 于是,他再次暗运灵力,瞅准引火干草,伸指朝灶膛中连弹三次。三朵小火焰都落在引火干草上。 干草终于‘嘭’地一声烧着了。 真真终于笑了,道:“公子,你学会了变魔术?” “咳,怎么是魔术,”陆千尘微怒道:“这是我刚炼成的灵术!” 真真惊喜道:“公子会灵术了?你成了真正的修行者了?” 陆千尘点点头,然后握拳,伸开手掌,递到真真眼前,道:“你看,这是什么?” “水,”真真惊喜叫道:“你还会变水?公子,你成神仙了?” “修行者!”陆千尘笑着纠正道,然后将灵水抹在了真真的小脸上。 真真感觉那捧水抹在脸上后,特别清凉润滑,又道:“公子变的不是润肤水吧?” “润肤水?”陆千尘懵懵懂懂地看着真真,真真嘿嘿一笑道:“我又蹦出个新名词来了!” ………… 接连不辍地修炼了两天,确实感觉到累了,于是,吃过饭后,陆千尘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刚睡一会儿,忽然被人摇醒。他睁一看,讶然发现不是真真,而是清风。 清风道:“三师祖在大殿等你!” 陆千尘赶紧翻身起床,揉了揉眼,跟着清风来到大殿。 丐隐斜靠在大殿的一根木柱上,见陆千尘来了,便道:“你准备一下吧,明天,我就送你进梅坞!” 陆千尘惊讶道:“您找到了梅坞入口及进入梅坞的方法了?” 丐隐微笑道:“四师弟号称书痴,天下只要有记载的东西,他都能查到。这几天,他就一直在浩瀚的书海中查找进入梅坞的方法。 好在,梅坞是我道门的小世界,是道祖留在人间的道场,所以,四师弟没花太多精力就在《道藏》中查到了梅坞与凡界的通道及进入方法。” 陆千尘问道:“真真能不能跟我一道进去?” 丐隐摇头道:“不能。” 陆千尘点头道:“既然不能,还烦前辈送我进梅坞后,将真真送回京城。” ………… 回到后院,陆千尘将自己明天就要独自进入梅坞的事对真真说了后,真真恋恋不舍道:“公子,你要早点回来,我在等你呢!” 陆千尘揉揉真真头道:“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晚上睡觉时,真真幽幽道:“公子,你在梅坞待多长时间呢?” “我也说不准。”陆千尘道:“你回经久堂等我就是了,现在,谁也不敢欺负你的!” 真真轻声道:“见不到公子,我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一早,陆千尘被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睁开眼,天已大亮。 真真正在收拾行李。 陆千尘起床后,发现真真眼睛有点红肿,诧异道:“怎么了,真真?” 真真低头道:“昨晚没睡好。” ………… 陆千尘牵着‘滚蛋’跟着丐隐走出五散观前的重重迷雾后,发现峣山之外仍然白雪茫茫。 丐隐迈步朝东南方走去。陆千尘骑上‘滚蛋’紧跟其后。 两人疾行了近两个时辰,来到一片沙漠前。 沙漠前有三颗胡杨树,古拙苍劲,直冲云霄。 丐隐在三颗胡杨树前停了下来。陆千尘不一刻也赶了过来。 翻身下马后,陆千尘诧异问道:“难不成梅坞会在沙漠里?” 丐隐笑道:“梅坞是个隐秘空间,自成一方小世界,外人是根本见不到,进不了的!” 在胡杨树前仔细看了片刻,丐隐对陆千尘道:“将你的两块梅花令都拿出来!” 陆千尘将两块梅花令递给了丐隐。 丐隐将两块梅花令合在一起,捏了捏,两块梅花令立即合成一体。然后,他驭动梅花令朝中间那颗胡杨树上飞去。 这颗胡杨树干最上端有个不起眼的凹槽,像块古老的伤疤,如果不是修行者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梅花令正是朝这块凹槽飞去。 当梅花令不偏不倚地落进那块凹槽后,三颗胡杨树忽然颤抖起来,一层迷雾升腾而起。 迷雾中,一扇大门凭空出现。 丐隐伸手,梅花令自胡杨树的凹槽中飞出,缓缓落入他的掌心。 他将梅花令递给了陆千尘,然后道:“那扇大门同样有个凹槽,你将梅花令牌放进凹槽中,就可推开那扇大门。推开门后,记得收回梅花令。 另外,进去后,就说你是梅若影的孩子,应该有人带你去见你的外公外婆。” 陆千尘接过梅花令,躬身一揖,然后朝梅坞大门走去。 第九十五章 外婆来了 陆千尘走到那扇大门前,按照丐隐的吩咐,将梅花令按进门上的凹槽,就听得大门‘咔嗤’一声轻响,开了一道缝。 取出梅花令,陆千尘伸手朝大门推去,大门无声而开。 他探头朝里看去,却见里面白濛濛的一片,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丐隐见陆千尘探头探脑地犹豫不决,皱眉低喝了声:“还不快进去,再耽误片刻大门就会自动关上了!” 陆千尘一闭眼,咬牙迈步朝里跨去。 刚跨进门,陆千尘就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身不由己地朝前飞去。 飞了不到一刻钟,陆千尘忽然跌落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坐在了一片草坪上。 ………… 展眼望去,不远处一座高山高耸入云,山上星星点点布满了房屋建筑,白墙灰瓦,掩映在葱茏树木中。 山下是阡陌纵横,垂柳成荫。田间地头,依稀可见农夫忙碌的身影。 天很蓝,云很白,陆千尘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这里的灵气比西山书院,比峣山五散观都更充足。 就在陆千尘坐在草坪上悠悠欣赏,怡然自得时,不远处的那座山上忽然有五道剑光冲天而起,并朝他这个方向疾射而来。 陆千尘已经进入了炼气境,目光比以前要敏锐得多。他看清,五道剑光之上都站立着身着明黄长袍的人。 这是山上的修行者御剑飞行,冲他而来呀! 陆千尘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这五名年轻修行者落在他面前,并将他包围。 站在他对面的,是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修士。这名年轻修士头上戴着一顶冠,不是太高,但很扎眼,因为其他四人没戴。 戴冠的年轻人面目清秀,浑身却散发着傲气。 “你是谁?”戴冠青年高昂着头颅冷冷问道:“你是怎么进入我们梅坞的?” 陆千尘很担心这位年轻人头颅再昂下去,那顶高冠会不会掉落。 但他可不好意思提醒。 微涩一笑,陆千尘道:“我也是梅家的人,我母亲是梅坞蹈尘人梅若影。我是拿了梅花令进来的,我来找我外公,你们认识吧?” 谁知对面那戴高冠的年轻人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斜睨着他道:“我不管你是谁,擅闯梅坞,我就要将你捉拿至执法堂,让长老来审讯你!” 而戴高冠青年旁边的一位年轻人听了陆千尘的话,脸上露出吃惊欣喜的表情,待戴高冠的青年说完话后,这位年轻人皱眉道:“队长,他是我表弟,我们不能对他无礼!” “是你表弟?”戴高冠的青年怒斥道:“梅静,他说的话,谁能证明?” 那位叫梅静的年轻人怒道:“梅白沙,如果不是我表弟,他怎么可能有梅花令?” “哼,一切皆有可能!”那位叫梅白沙的戴冠青年冷哼道:“谁知道他的梅花令是怎么来的?” “你……”梅静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恨恨道:“好,我这就通知三祖母去,希望你在三祖母到来之前不要难为他!” 说完,一跺脚,御起飞剑朝山上飞去。 梅白沙冷哼一声道:“告诉那个什么三祖母又咋的?还以为她是以前的三祖母啊!” 说完,又瞪着陆千尘道:“走,跟我们到执法堂去!” 陆千尘微微一笑道:“怎么走?” 梅白沙翻了一下白眼道:“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不会说自己不能御剑吧?” 陆千尘双手一摊道:“我刚刚进入炼气境,又怎么会御剑呢?” “炼气境?”梅白沙感知了一下陆千尘的气息,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炼气境!哈哈哈……这么大的一个人才炼气境,原来你是个废物,是给三祖这一脉来丢脸的!哈哈哈……” 梅白沙仿佛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不止,引得旁边三位年轻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陆千尘强忍着怒气,冷冷道:“这好笑吗?” 梅白沙止住了笑,戏谑道:“你多大了?” “十七!” “我十八,”梅白沙嘴角噙着冷笑道:“但我是通灵中境了!他们三……” 梅白沙指了指另外三人道:“跟你一般大,但他们都是通灵初境了,难道,你不觉得你好可笑吗?” “不觉得,”陆千尘摇摇头道:“假以时日,我肯定会超过你们的!” 梅白沙脸色阴沉下来,喝道:“在梅坞,吹牛皮虽不犯法,但会被打脸!快走,我们可不屑与一个废物作口舌之争!” 陆千尘迈步朝大路上走去,梅白沙四人跟在他后面, 这四人一路走,一路交头接耳,嬉笑个不停。 陆千尘当然知道他们是在讥笑自己,可初来乍到,他也不想惹事,于是装着没听见,加快步伐,朝那座山奔去。 ………… 不到三刻钟,梅白沙四人押着陆千尘来到了半山腰,进了一座森严大堂内。 大堂上首太师椅上坐着位身着暗红长袍,白眉入鬓的老人。 老人不拘言笑,不怒自威。可是,陆千尘见了他,却忍不住想笑! 因为老人头上戴了个近两尺长的高冠,高冠模样像极了棒槌! “禀执法长老,”梅白沙搭住双手长躬及地,起身后道:“我们小队巡逻时,发现了一位擅闯梅坞的凡界人,现在带回来了,请长老审讯!“ “凡界人?”执法长老忽然眼中精光四射,扫向陆千尘。 陆千尘正在低头窃笑——原本见了执法长老的高冠他就想笑,但他忍住了,可看见梅白沙行的怪礼,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感觉到执法长老那凛冽的目光,陆千尘赶紧收了笑,躬身一揖,恭谨道:“晚辈是梅若影之子,携梅花令入坞,为的是拜见外公外婆!” “梅花令?”执法长老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沉声道:“将梅花令拿来,我辨别真假!” 陆千尘正准备掏出梅花令时,一个苍老却霸道的声音传了进来:“不能给!” 陆千尘一愣,缩手抬头朝门口看去。 一位身着流彩暗花云锦衫,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了进来。 第九十六章 相认 老婆婆径直走到执法长老右下首的太师椅前落座,而后扫了眼执法长老,冷冷道:“既然说是我的外孙,当然由我验证!” 执法长老的脸色愈加阴沉,挥手屏退梅白沙等年轻子弟后,沉声道:“三嫂,擅闯梅坞的人都由执法堂审讯,这是族规。此子擅闯梅坞,难道我审不得?” “既然他凭梅花令进的梅坞,那就算不得擅闯!”老婆婆不屑道。 “他并没有出示梅花令,如果他是没有梅花令而进入的呢?” “那就是你执法堂对边界防护不力!” “你……” 就在执法长老气得白须飘飘时,门外传来通报声:“族长到!” 通报声刚落,一位看起来比执法长老年轻一点的中老年人走了进来。 此人头上戴了顶与执法长老差不多高的高冠,不过,此人头顶的高冠却是金黄色的,仿佛黄金打造,显得特别富贵。 执法长老站起身,将族长迎至上首坐下,然后他坐到了族长的左下首,与那老婆婆面对面。 老婆婆并没有没有起身,一直冷眼看着族长落座。 族长落座后,干笑了两声,道:“什么事将三嫂惊动了?” 老婆婆冷哼了一声。 执法长老咳了一声道:“族长,我们刚捉拿了一位擅闯梅坞的年轻人,正在审讯时,三嫂就赶过来了!” “哦,那就继续审吧!”族长微微一笑道。 这时候,老婆婆对陆千尘招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陆千尘冷眼旁观了一段时间,也看出了一些门道。见婆婆对他招手,一种莫名其妙的亲热感自心中油然而生。他很乖巧地走到了老婆婆身边。 老婆婆仔细端详着陆千尘,越端详,目光越慈祥,最后眼中居然有泪光闪动。 陆千尘心生感动,低头叫了声:“婆婆!” 老婆婆忙不迭地应了声,强忍住眼泪,颤声道:“孩子,你将梅花令拿给婆婆看看!” 陆千尘依言,摸出梅花令,递给了老婆婆。 在直觉上,陆千尘已经无条件地相信了老婆婆,他很清楚这位老婆婆就是自己要找的外婆! 不过,由于一直缺乏亲人的关爱,他面对亲人时反而显得有些窘促。 老婆婆看了看梅花令,递还给陆千尘后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陆千尘。” 老婆婆点点头,然后温和道:“为什么你母亲不回来,而是让你回来?” 陆千尘黯然道:“其实,我没见过我父母,但后来,我听丐隐老前辈说,父亲去了长生界,母亲可能坠落澶渊了。丐隐前辈还说大舅梅若君与光明圣女结为伉俪,然后失踪了!” 老婆婆听了这话,浑身发颤,眼泪终究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这么说,你连梅若影都没见过?那,除了那块梅花令,你还有什么能证明你就是梅若影的孩子呢?”这时候,族长忽然发话问道。 老婆婆也愣了愣,掏出手帕,擦了下眼泪,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陆千尘。 陆千尘想了想,想起肩上的梅花烙印,梅长风曾说凭这印记就可以认定他俩是表兄弟。 于是,陆千尘犹豫了一下,道:“我肩上有块梅花烙印,不知道能不能证明!” 老婆婆一听,‘嚯’地一声站了起来,急忙道:“在哪,快,快扒出来,我看看!” 陆千尘羞涩地扒开肩上衣裳,露出那块梅花烙印。 老婆婆见了那块烙印,颤巍巍道:“孩子,我就是你外婆,你就是我外孙!” 陆千尘低头轻轻叫了声:“外婆!” 老婆婆喜极而涕,抚摸着陆千尘的脸庞,颤声道:“孩子,别怕,到了外婆这,外婆护着你,谁也不敢找你麻烦!” 说完,转过身,对族长和执法长老道:“他身上这块梅家孩子特有的标记,你们俩要不要也过来验证一下?” 族长与执法长老远远看了一眼,默然不语。 外婆将陆千尘上衣穿好,又摸了摸他的脸,慈祥道:“孩子,走,我们回家!” 执法长老忽然站起身道:“他不能算梅家的孩子!” “为什么?”外婆顿时横眉怒目。 见了外婆横眉怒目的样子,陆千尘感觉外婆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好生霸道。 执法长老咳了一声道:“他姓陆!” 外婆踟蹰了一下,问陆千尘道:“在梅坞,你叫梅千尘,好不好?” 陆千尘心想,叫什么很重要吗?我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叫陆千尘与叫梅千尘有什么区别?待我出去后,再叫陆千尘就是了! 于是,陆千尘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外婆脸上立即堆满了笑意,对执法长老得意道:“看见没?从现在起,他就叫梅千尘了!他就是我三房一脉的梅家子弟!” 执法长老脸色铁青地坐了下去。 外婆拽着陆千尘朝外走去。 族长却又忽然说话了,“三嫂,两年前的约定不会变,既然梅花令已经回来了,到时候,希望你遵守承诺,将梅花令上交到族里!” 外婆顿了顿,然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拽着陆千尘走出了执法堂。 ………… 陆千尘被外婆领走后,执法长老叹了口气道:“看来,重选蹈尘人的事又会遇到波折!” 族长冷哼了一声道:“不必担心,只要他们不反悔,一年后,梅花令就是我们的!” 执法长老道:“她的外孙能一个人闯进梅坞,也不简单啊!” 族长哈哈大笑道:“你想多了,我刚才扫了那小孩一眼,发现他才刚刚进入炼气境,这么一个废物,他们还能有什么指望!” 执法长老听后笑道:“哦?我没注意,原来这孩子才炼气境啊,那一年之后,他连参加比试的资格都不一定有,我们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梅坞内的这座山是灵山,越往上灵气越浓郁,因此,梅家的上层人物都住在上面。这山上的房屋也是越往上越豪华阔绰。 执法堂在山腰,往下一点,是一条街道。街道比较繁华,如同凡界的集镇。再往下,房屋寒酸得如同凡界的农舍,这里应该是梅坞的贫民区。 外婆领着陆千尘走过街道,一直朝山脚贫民区走去。 第九十七章 外婆家的变故 外婆领着陆千尘一直走到最低层的一座小院前,才停下脚步。 外婆转过身,对陆千尘歉意地笑了笑道:“外婆现在一个人,只能住这里,孩子,你不嫌弃吧?” 陆千尘急忙摇头道:“外婆,我从没住过豪宅大院,住您这样的地方,我感觉很亲切!” 外婆听了宽慰一笑道:“这孩子,还真会说话!” “外婆,我被带到执法堂的事,是不是那个叫梅静的表哥对您说的?我怎么没见到他人呢?” “哦,是他赶过来告诉我的,梅静这孩子是你二外公家的孙子,在执法堂领了差事,告诉我后,他就回执法堂办差去了。” 两人说话间,小院院门打开了,一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夫人,您回来啦!”小丫头急忙打招呼。 “嗯,小晴,这是你若影姑姑的孩子,我外孙!”外婆介绍道。 那叫小晴的小丫头又急忙对陆千尘福了福,道:“小晴见过少爷。” 陆千尘拱手还礼道:“陆千尘见过小晴妹妹。” 小晴羞涩一笑,过来扶着外婆进了小院。 小院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中间一间正屋,左右两侧各一间厢房。 小晴扶着外婆在正屋堂中坐下后,忙着烧水沏茶去了。 外婆笑眯眯地对陆千尘道:“孩子,将凳子搬到外婆近前来,挨着外婆坐。” 陆千尘依言,将一只木凳搬到外婆跟前,坐了下来。 外婆又盯着陆千尘看了一会,才叹口气道:“孩子,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你先前说,自打你出生,你就没见过你娘?” 陆千尘将自己出生后的经历,给外婆大致说了一遍。 外婆听了,又唏嘘不已。 抹了抹眼泪,外婆忽然恨恨道:“你父亲怎么回事?” 陆千尘道:“听人说,他去了长生界。” “长生界?”外婆发怒道:“那个混帐的东西,既然一心追求长生,为什么要娶你母亲?害得你娘儿俩孤苦伶仃,骨肉分离,孩子,以后你若见着那个混帐东西,一剑将他杀了,这样薄情寡义之人,罪该万死!” 陆千尘黯然低下了头。 “你那个舅舅,失踪后……一点消息都没有?”外婆发过脾气后,又颤巍巍问道。 陆千尘摇摇头。他始终不敢提梅长风的事,他不忍心再让外婆遭受打击。 小晴端上了茶水,斟了一杯,递给陆千尘道:“少爷,这是老夫人珍藏的灵茶,你多喝一点,对身体有益!” 陆千尘接过茶杯,一股茶香沁人心脾。 外婆嘉许地点点头。陆千尘呷了一口。 茶入腹中,一股清冽气息迅速蔓延全身,让人立即神清气爽。 陆千尘咂咂嘴,由衷赞了句:“真是好茶!” 外婆笑道:“你喜欢,回头就让小晴天天煮给你喝。” 其实进正屋时,陆千尘就发现外婆家是家徒四壁,很是清苦,因此,听了外婆的话,陆千尘赶紧道:“外婆,我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您若给我好的生活条件,我还过不惯呢!” 小晴道:“少爷回来迟了,两年前,我们还住在最上面的阔绰府上,老爷出事后,我们才搬到这里来的!” “小晴,”外婆瞪了眼小晴道:“少爷刚回来,在少爷面前提这些事不好!” 小晴红着脸道:“老夫人,我去给少爷打扫房间去!” 外婆点点头,小晴退了出去。 陆千尘趁机问道:“我怎么没见着外公?” 他早就想问这样的问题了,可一直没有机会问。现在正好借小晴的话,他终于问出了口。 外婆喟然长叹道:“孩子,你初来乍到,家里的变故,我本想过几天再说。但你这孩子心思有点重,我若不说,你反而不安心,不如,我现在就说给你听吧!” ………… 原来,梅家在梅坞开枝散叶几千年,已经形成庞大家族,也自然而然形成了三大派系:伯祖系、仲祖系及季祖系。 梅家季祖也就是丐隐所说的当年出梅坞协助道尊抗击天魔的梅家三祖。 陆千尘的外公就属于季祖系。 梅家的管理机构是长老会,族长由长老会选举。但不成文的规矩是,三系轮流选人担任族长一职,每五十年轮换一次。 陆千尘的外公——梅占就是上一任族长,但他只担任了三十年,却在三年前被其它两系长老逼迫退位了,并且被逼进入祖场闭生死关。 整个事件的起因是因为梅若君与梅若影两人的失踪! 梅坞蹈尘人一只都由长老会遴选梅家最杰出的子弟出任。而遴选方法就是家族二十岁以下弟子通过法术比试大会产生,取得第一名的年轻人才有资格成为蹈尘接班人人选。而成为蹈尘接班人选的年轻人,就可以授予半块梅花令。 蹈尘人一般任期也是五十年,五十年期限一到,就必须回梅坞上交梅花令,然后由蹈尘接班人出梅坞。梅坞蹈尘人任期结束,回到梅坞后,直接担任长老一职。 梅坞规定的蹈尘人遴选大会每四十年举行一次。被选定的蹈尘接班人有十年时间,享受梅坞的全力栽培。 这样,梅坞蹈尘人一般出现在凡界时,都已达到了觉玄上境,甚至是进入了合道境。 三十年前,梅若君就是以合道境接任梅坞蹈尘人。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他出梅坞后不久就失去了联系。 为了寻找梅若君,梅占于是将另外半块梅花令交给了梅若影,派梅若影寻找其兄长。谁知梅若影再次失踪,导致梅坞与凡界彻底失去联系。 梅坞派蹈尘人与凡界联系,除了了解凡界动态,传达道祖意志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采购外界的丹药等梅坞奇缺品,以提高梅家子弟修为。 梅坞的两位蹈尘人都失踪,而且两人都是族长的子女,关键的是梅若影并不是公开遴选的蹈尘人! 这件事在派系斗争激烈的梅坞,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族长自然难辞其咎。 于是,其它两系长老联合起来,在两年前逼迫族长让位,并要求其追回梅花令。 但是,没有梅花令,梅坞的人谁也出不了梅坞边界,除非修为已经入圣。 第九十八章 梅花令不会旁落 为此,梅占不但被逼退位,而且进入了祖场,闭生死关修炼,准备修为突破入圣后,亲赴凡界寻找一双失踪的儿女,追回梅花令。 但梅占在退位前,与长老会达成协议,如果三年内梅若君或梅若影回到梅坞,梅家不得对他们治罪,并且让他们一直持担任蹈尘人至五十年期满。 如果他们二人在三年内未归,那么梅家的蹈尘人遴选大会将提前举行,重新选定蹈尘人。而梅若君与梅若影二人将被取消蹈尘人的资格,并且在被追回梅花令后,永远不得进入梅坞。 这一条看起来对梅若君和梅若影比较宽容,毕竟没有按叛族罪派人追杀,但其实还是很恶毒。 因为梅占只有一双儿女,儿女同时被梅坞隔绝在凡界,那么梅占这一脉在梅坞就后继无人了。季祖这一系就以梅占这一脉最强,如果这样,季系今后的实力将大大削弱。 ………… “梅坞里实行的是薪金制度,房屋也是租赁的,在你外公闭关后,我们一家就失去了薪金来源,根本租不起山上的房屋,只好带着无依无靠的小晴搬到了这里。”外婆最后说道:“其实,他们争来争取,最核心的一点,就是要争夺梅花令!” “梅花令有那么重要吗?”陆千尘诧异道:“梅花令不就是块进出梅坞的令牌吗?在凡界,用它还可以获得道门五散人的帮助,可是在梅坞,这个用途毫无意义呀!” 外婆正色道:“孩子,看来你还没有了解到梅花令的妙用。其实,梅花令是用道祖留下的通灵古玉制作而成,你长期佩戴它,对你的神魂修炼有极大帮助。 另外,梅花令里还藏有最玄妙的功法《营魄抱一诀》,这种功法博大精深,但能领悟其一二,你的修为都会突飞猛进。 这也是为什么蹈尘人选,一旦被授予梅花令后修为大增的原因。 当然,这一秘密也只有族长才能知晓。否则,我都怀疑,你还没到执法堂,梅花令就被人抢了去。 今天,也幸好我在族长到来之前赶到了执法堂,否则,梅花令肯定早就被族长诓走了! 孩子,你今后一定要将梅花令藏好,千万不要被别的子弟诓去了!” 陆千尘听了,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差点将它弄丢了,现在想想都后怕! 外婆见陆千尘听了这话紧张起来,以为是她说的话给陆千尘造成的压力太大,就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胆子也忒小,你也别害怕,我说过,在梅坞,只要你外婆还在,就没人敢对你不利!” 陆千尘也不好解释什么,就低头呷了口茶。 外婆瞅了瞅陆千尘,忽然叹口气道:“孩子,你怎么才炼气境呢?” 陆千尘苦笑道:“孩儿资质不佳,另外在凡界能修行的人极少,我直到最近才开窍修行。” 外婆凝视陆千尘片刻后,伸手轻抚在其头顶,温和道:“孩子,别动,外婆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婆足足抚了一刻钟有余,收回手后,脸上露出极其痛惜的表情,沉声道:“孩子,你是七巧玲珑体,这么好的资质,太可惜了,我想不通,你母亲为什么要封住你体内的五条灵脉?” 陆千尘内心发颤,他可不敢说明真相,只好摇摇头装傻充愣。 外婆也没再追问,叹息道:“你母亲封你灵脉的功法,正是《营魄抱一诀》,如果你外公在,他能很快打通你的灵脉封印,他曾经也是蹈尘人,习过《营魄抱一诀》。外婆没习过,但外婆会想办法的!” 陆千尘点点头,嚅嗫道:“外婆,先前我们离开执法堂时,我听族长说,‘到时候,希望你遵守承诺,将梅花令上交到族里!’是不是说,如果我不能在蹈尘人遴选大会上拔得头筹,我们家将交出梅花令?” 外婆点点头沉重道:“不错,是这样。” “那我参加遴选大会,他们不反对吧?” 外婆苦笑道:“你叫梅千尘,他们就没有理由反对。再说,他们知道你才进入炼气境,也没有必要反对。因为,只有通灵境的子弟才有资格参加遴选大会。” “您是说我必须进入同灵境才有资格参加遴选大会?” 外婆点点头。 “还有多长时间?” “一年多一点时间。” “外婆,我一定会参加的。”陆千尘坚定说道:“我不能让母亲和舅舅交给我的梅花令落入他人之手!” 外婆的脸立即舒展开来,高兴得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哈哈笑道:“好,这才像我梅家三房子弟!” 谁知她这轻轻一拍,椅子的扶手‘咔嚓’一声响,变成了木屑。 陆千尘吓了一跳。小晴听见响也赶紧跑了进来,瞅了一眼外婆的脸色,嘿嘿笑道:“还好,这次只是扶手碎了,我们可以修得好!” 外婆高兴地站起身道:“小晴,饭菜准备好了没?椅子以后再修也不迟!” 小晴应道:“老夫人,饭菜早就准备好了,我见您与少爷谈话没歇,就没敢过来打搅您。” “好,我的大外孙来了,可不能让他饿肚子。”外婆拽着陆千尘的手朝饭厅走去。 ………… 陆千尘看见桌上的饭菜,就‘咕隆’一下咽了口口水。 菜不多,只有三碟,可这三样菜,陆千尘都不认识。饭也不多,只有一海碗。 咽口水,不是他饿得慌,而是这些饭菜散发的香气太诱人。 小晴听见了陆千尘咽口水的声音,‘咯咯’笑了起来,指着三样菜一一介绍道:“这是我们梅坞特有的灵梅蕊,这是地皮灵菇,这是灵鹊舌。饭是梅坞九灵米煮的!” 陆千尘听得云里雾里,外婆哂然一笑道:“外婆现在不比当年了,也只能这么简陋地招待你!” 说完,将陆千尘按在椅子上,然后坐到陆千尘对面,笑眯眯看着陆千尘道:“快吃呀,傻孩子!” 陆千尘此时在香气的引诱下,确实感觉到饥肠辘辘了,于是也不客气,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外婆和小晴都没动筷子,两人满脸笑容地看着陆千尘狼吞虎咽。 第九十九章 以生机开灵脉 外婆的小院有两颗腊梅树,如果在外界,这时候应是正开放的时节。可是在梅坞,此时的腊梅树却郁郁葱葱,散发出一股清新气息,在整个小院中弥漫。 陆千尘很喜欢外婆的小院,但他来不及享受心中的温馨,便来到小晴给他收拾好的房间,立即投入到修炼中。 与外婆一番对话后,陆千尘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短短一年时间内,他至少要修炼至通灵境,才能有资格参加蹈尘人遴选大会,可是仅有资格就够了吗?要保住梅花令,还必须在梅家年轻子弟中拔得头筹呀! 他能做到吗?他刚进入炼气境,要知道只炼气境就有三个小境界,每个小境界分三个等级,共计九个等级。从炼气一阶一直修炼到九阶,然后再突破至聚灵境,仅这一目标,他需要花多长时间呢?他心中根本没底。 好在陆千尘是个乐观开朗的人,面对困难,只要知道怎么去做,他就会摇摇头,将无形的焦虑抛之脑后。 炼就是了,说不定车到山前必有路呢?每每面对遥不可及的目标,他总相信一点,那就是与其唉声叹气不如脚踏实地。 外婆的小院虽然在灵山的最低层,但这里的灵气依然比峣山的还浓郁。 得到外婆的提醒,陆千尘在修炼时,将梅花令佩在了胸前。 果然,佩戴梅花令后,他在修炼时,就能感觉到一股温润的气息自梅花令中散发出来,并顺着灵脉直接涌入识海,识海内的天地也因此而活跃起来。 陆千尘很欣喜,有了梅花令滋润识海,他至少可以节省下修炼识海的时间,全力以赴地进行灵力与灵术的修炼。 炼气境的灵力修炼主要任务是打通身体上的所有灵穴,灵穴打开的越多,灵力运转就越顺畅。灵力运转越顺畅,修行者就有能力修炼更高阶灵术。 根据修行典籍记载,一般修行者身体上的主要灵穴有一千零八十个。按此计算,修行者每天冲开一个灵穴,直至冲开全身灵穴,那也要花费三年时间,但事实上,一般修行者根本不可能一天冲开一个灵穴。而修行者只有灵穴全开才能迈入通灵境。也就是说,按照目前的修炼速度,他没有三年时间都根本看不到通灵境的门槛。 在外婆小院中修炼的第一个晚上,陆千尘虽然全力冲击一处灵穴,但这处就是没被冲开。 陆千尘有点失望,他决定第二天晚上再次浸泡‘固灵液’并服下‘培元丹’试试。 ………… 望着正在厢房苦于修炼的陆千尘,感受着陆千尘在修炼时所引起的灵气微弱波动,外婆暗自叹息。不用问,她就知道自己外孙修炼速度非常缓慢。 令她焦虑的是,按陆千尘现在修炼速度,一年后别说达到通灵上境,就是达到炼气上境都几无可能。 令外婆懊恼的是,如果自己外孙灵脉不被封,在梅花令的协助下,一年时间修炼至通灵境,那还是有可能,可是那个死丫头为什么要封自己儿子的灵脉呢? 外婆摇摇头,既然已经发生了,再问为什么就已经于事无补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想办法打开自己外孙的灵脉! 怎么尽快打开外孙的灵脉?外婆想了一夜,想来想去,唯一的方法就是她亲自出手,以自己的生机转化成魄力,冲开陆千尘体内的灵脉封印。 封住陆千尘灵脉的封印,是梅若影以梅花令内特有的《营魄抱一诀》功法实施的,内含梅若影的魄力,普通修行者的灵力根本打不开。 若要打开,除了修炼《营魄抱一诀》的修行者外,其他修行者只能以魄力去打开。 而修行者的魄力,只能以修行者自己的生机去转化,并且能转化魄力的,修为至少要在觉玄境以上。 觉玄境以上的修行者,谁会为打开陆千尘的灵脉而消耗自己的生机呢? 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她已经活了二百四十多岁,目前的修为仍停留在觉玄上境,如果不能突破到合道境,她的寿命也只剩下五十多年了。 觉玄境的修行者寿限是三百岁,突破到合道境,寿限就可以增加到一千多岁。 如果家里没发生变故,外婆在外公的帮助下,还有希望突破至合道境。可现在,这种希望已经很渺茫。 所以,外婆想了一夜之后作出了自己决定。 ………… 晚上,陆千尘找小晴要来一只大木桶,放了大半桶水,然后将‘固灵液’倒了几滴进去,调制成可吸收的固灵水浆。 正准备进木桶时,外婆进来了。 外婆看着碧绿的浆液,诧异问道:“这是什么?” 陆千尘将丐隐送他‘固灵液’和‘培元丹’的事说了一遍。 外婆惊喜道:“五散人确实不忘旧恩,居然送你这两样珍贵的丹药!你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谁炼制的丹药最珍贵?” 陆千尘被外婆问懵了,摇摇头。他对丹药还一无所知。 外婆笑道:“就是五散人之首的‘天聋’呀,他被炼丹界尊称为‘丹王’,他的丹药在梅坞可是无价之宝!你身上的这些丹药一定要收好,千万不能让别的梅家子弟知晓!” 陆千尘点点头。 外婆笑道:“孩子,我想到了帮你打开灵脉的法子了,你先打坐入定,我马上实施!记住,遇到任何事都要守住道心,不能慌张,必须等我说好了的时候,你才能睁眼!” 陆千尘根本没想许多,立即按外婆要求打坐入定。 外婆待陆千尘入定后,在他面前盘膝坐下,然后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陆千尘的眉心上。 ………… 不一会,陆千尘再次经受万蚁噬骨的痛楚,汗流如浆,浑身颤抖不已。但他一声不吭地默默忍受着。 不知过了多久,陆千尘疼得神智有些模糊的时候,忽然感觉体内一股气息豁然贯通,浑身有说不出的轻松,那种痛楚感也立即随之消失了。 外婆的手指也离开了他的眉心。 但外婆并没有发话,陆千尘也没有睁眼,而是默默运功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一股淡黄色的气流粒子忽然从他的天灵穴朝体内涌来,陆千尘十分欣喜,这种黄色气流粒子正是他之前不能吸收的土灵气。 也就是说,他体内又打开了土灵脉! “孩子,好了!”一个苍老得让他感觉到陌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第一百章 通灵血糯 陆千尘急忙睁开眼,却惊讶得张大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盘坐着一位满头白发,脸皮皱得像千年树皮似的老妪。 老妪佝偻着腰,眼光浑浊无神,仿佛行将朽木。 陆千尘看着看着,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外婆……”他泪流满面地抓住外婆那双干枯的手,哽咽道:“为什么……会这样?” ………… 小晴跑进来后,惊慌失措。陆千尘含着热泪将外婆抱回了房间。 “孩子,对不起,外婆能力有限,只能帮你打开一条灵脉!”外婆躺下后有气无力说道。 陆千尘泪流满面地摇头道:“外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果知道会出现这样后果,我死也不愿意!” 外婆笑了笑道:“孩子,外婆所剩时日本来就不多了,你不必内疚,继续努力修炼,给外婆争口气,外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外婆要看着你打败所有梅家子弟!” 小晴听了,在一旁抹着眼泪,‘嘤嘤’哭个不停。 外婆忽然厉声道:“都给我歇着!我不是说了,一时半会我还死不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小晴出去后,外婆见陆千尘还站在眼前默默流泪,恚怒道:“你要让我的生机白费吗?” 陆千尘这才黯然离开。 ………… 这天晚上,陆千尘终于冲开了四个灵穴。 他现在已经开了三条灵脉,达到了一般修行者的资质,又有‘固灵液’‘培元丹’及梅花令的辅助,修炼速度自然比普通修行者要快上不少。 但陆千尘没有任何欣喜,因为即便这样的速度,对他来讲还是远远不够的。 陆千尘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要想在一年内达到通灵境以上的修为,只有完全打开自己体内的灵脉,才有一线希望。 可是,外婆为了打开自己的灵脉几乎将仅有的生机消耗殆尽,还有别人愿意这样做吗?不可能……那就自己想办法。 除了要找到打开自己体内灵脉的方法外,他还必须找到弥补外婆生机的办法。 陆千尘除了夜以继日地修炼外,一旦歇息,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问题。 ………… 外婆恢复体力后,也在想问题,不过她所想的仅仅是如何再次打开陆千尘体内灵脉的问题。 以外婆的阅历,居然想了很长时间,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 这时候,梅静来了。+ 梅静送来陆千尘的梅家子弟身份令牌。昨天,外婆曾让小晴去找梅静,委托他给陆千尘办身份令牌。或许是念及老族长的情分,梅静拿着外婆的画押玉封,去内务堂办理时,也没受到内务堂的刁难。 所以,梅静来外婆小院时,兴高采烈。可是见到三祖母,他脸色大变,大惊失色。 “孩子,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三祖母确实老了。”外婆看到梅静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和声悦色道:“你能不能让你祖父到我这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梅静有点为难道:“祖父一心炼丹,不问外事,可能不一定会来。” 外婆沉声道:“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梅静不敢再多说话,放下陆千尘的身份令牌,喏喏而去。 …………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梅静领着一位满头白发,衣着邋里邋遢的老者来到了外婆小院。 小晴见了,赶紧行礼:“二祖父,您老人家万寿无疆!” 二祖父咧嘴一笑,迈步进了堂屋。 二祖父见到外婆时,也是大吃一惊,赶紧问道:“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外婆没有回答,却让小晴叫来陆千尘。 陆千尘乖巧地一揖到地,微涩道:“外孙陆千尘见过二外公!” 二祖父见了诧异道:“如此行礼,莫不是从外界来的?” 外婆没有接话,对梅静道:“你领你表弟出去走走,也好让他熟悉一下环境。” 待梅静领着陆千尘出去后,外婆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二祖父解释了一通。 二祖父听后,沉吟了片刻,道:“你不是让我来为他打通灵脉吧?” 外婆皱眉道:“你是个胆小怕死的人,一心追求长生,我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再说,你再突破不了,生机也就剩几十年了,你就是愿意,也打通不了他体内灵脉!” 二祖父脸色微红道:“你知道就好,只要没这样的想法,其他事都好说!” 外婆撇了撇嘴道:“我找你来,只是让你出出主意,看看有没有办法尽快打开他体内灵脉。” 二祖父皱眉道:“你知道我不谙世事,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 “我知道有种功法,在炼气阶段就可以将生机转化成魄力。我想让他修炼这种功法,以自己的魄力冲开体内的灵脉。但是,他消耗的生机会非常大,”外婆看了眼二祖父道:“所以,我找你,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丹药可以直接补充生机的。” 二祖父皱眉想了近一刻钟,然后终于舒眉道:“有一种丹药叫‘转魄丹’,就是可以直接补充生机,转化成魄力的,我也有丹方。这种丹药,以我的水平,也可以炼制。关键的是,这种丹药所需的主材,梅坞不一定有!” 外婆眼睛顿时发亮,问道:“什么主材?” “通灵血糯!” 外婆眼神顿时黯淡下来,沮丧道:“通灵血糯,我也听说过,据说是一种能够起死回生的天材地宝,不要说梅坞,就是整个世界,也不一定能够找得到!” 二祖父叹息道:“是啊,所以‘转魄丹’只有古老丹方,现今谁也没有炼制成功过。不过,据说丹王天聋以‘生生不息草’代替通灵血糯,按‘转魄丹’的古老丹方,炼制过‘生机丹’。这种丹药虽然可以补充修行者的生机,但补充的生机却不能转化成魄力,对你外孙起不了作用。” 外婆沉默不语,失望的情绪从满脸皱褶中溢出。 二祖父叹口气道:“弟妹啊,何必那么逞强?如果遇到‘生机丹’,你想办法拍回来,还能弥补你失去的生机,然后再寻突破契机,这才是大道啊!” 外婆愤怒了,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走吧!” 邋里邋遢的二祖父趿拉着破布鞋,唉声叹气地朝院外走去,边走边叹息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呀!” 第一百零一章 梅坞小社会 梅坞虽然是个小世界,但也广袤得无垠无际。 梅坞的中央就是梅家所住的灵山,人们又称之为梅山。 梅山很大,住居的人口有好几万,所以梅山上的那条街道颇为繁华。 梅静既然要领陆千尘逛逛梅山,那么这条街道自然是第一选择。 与外界不同的是,这条街道上的商铺,卖的都是些与修行有关的物品。有卖法器的,卖药材的,卖炼丹器材及符箓的,当然也有卖丹药的。 通宝楼就是梅坞里最大的丹药买卖行。 当被梅静带着逛到这家买卖行前,陆千尘忽然问道:“这里银子好使么?” “银子又是什么?”梅静诧异问道。 “就是买东西的钱。”陆千尘摸出一锭纹银递给梅静看。 梅静笑道:“我们这里没有银子,这里的钱就是晶灵石。” 梅静掏出一块晶石递给陆千尘看,而后道:“我们这里有晶灵石矿,晶灵石不但可以买东西,而且也有使用价值,所以晶灵石就成了我们这里的钱!” 陆千尘仔细看了看晶灵石,发现这种晶石不但好看,莹白如玉,而且里面似乎还有灵气萦绕,于是问道:“晶灵石还有什么别的用途?” 梅静笑道:“你现在还是炼气初境,如果你打开了掌心的灵穴,你就可以吸收晶灵石里面的灵气。在没有或者灵气稀少的情况下,修行者是可以用晶灵石来补充体内灵气的。” “噢,那这种用途还不小呢!”陆千尘将晶灵石换给梅静后道:“我们进这家商行看看。” 在这之前,陆千尘虽然在各商行摊位前看来看去,但他就没有任何购买的打算,所以也就没有驻足问及价钱。 唯独到了丹药商行前,他想起了丹药对练功的功效,所以很想了解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进了通宝楼,就见一楼几排货架上摆放的丹药并不多,也就十几种。 丹药都是以玉瓶封着的,每瓶丹药前都有文字介绍。 ‘聚气丹:品级:黄玄,适用于炼气境,对突破炼气等级有很好的辅助功效。’ 陆千尘看了这份简单介绍后,问梅静道:“丹药品级时什么意思?” 梅静道:“丹药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黄级是最低等级。等级越高,丹药功效越好,当然价钱就越高。其实丹药除了四个等级外,还要看品相,品相也是按‘天、地、玄、黄’划分,同等级的丹药,品相高的价钱也要高不少。” 陆千尘点点头道:“这个品级‘玄黄’意思就是黄级玄品?这是不是与炼丹师的水平有关?” 梅静笑道:“正是,我祖父,也就是你的二外公,是梅坞里目前唯一能够炼制出地级品相的炼丹大师。” 陆千尘吃惊地瞪大眼,道:“二外公真了不起!” 梅静得意地笑道:“所以,梅家各脉对我家也另眼相看。” 陆千尘又问了句孩子般好奇的话:“这世上有没有人炼制出‘天天’品级的丹药呢?” “我祖父炼出的丹药最高品级也只有‘地地’品级。祖父说外界的‘丹王’天聋大师,也只能炼制出‘天地’品级的丹药。”梅静皱了皱眉道:“能够炼制出‘天天’品级的,或许只有道祖吧!” 陆千尘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将一楼的丹药看了个遍,发现这里的丹药最高品级也只有‘玄玄’级。 看完后,陆千尘与梅静来到了二楼。 通宝楼的二楼都是些炼丹用的药材。陆千尘学过医,自然能辨识很多药材,可是见了这些炼丹药材后,他才发现炼丹药材与治病药材完全是两码事。这里的药材,他很多都不认识。 梅静知道陆千尘是门外汉,笑道:“要学会辨认炼丹药材,你可以去梅家藏书阁复制一份《灵丹妙药大全》,这本书也是我祖父修订的。里面除了灵药的介绍外,更重要的是阐明了药效。” 陆千尘点头道:“这个是必须的,否则今后遇到天材地宝类的灵药,却错失了,岂不可惜?” 梅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想天材地宝类灵药,你这辈子也不一定能见的到,更别说得到了! 陆千尘在二楼逛了一圈,见还有三楼,便要迈步登上去,梅静拽住他道:“楼上是卖高品级丹药的地方,不是觉玄境以上的修行者上去不合适。” 因鲁莽而脸色微红的陆千尘尴尬道:“那我们马上去藏书阁可好?” ………… 藏书阁在半山上,离执法堂不远。 陆千尘凭着梅静给他办理的‘梅千尘’腰牌,与梅静一道很顺利地进入了藏书阁。 梅家的藏书阁比之书院要逊色不少,书的门类并不多,出了修行功法,就是一些极少的炼丹书籍。而且这里的书籍都是玉简形式。 梅静很快找到了那份《灵丹妙药大全》的玉简,对陆千尘道:“如果确实需要,可以复制一份副本,但要晶灵石。” 陆千尘尴尬道:“我确实需要,但我没钱!” 梅静没有说话,拿着这份玉简来到执事面前道:“麻烦复制一份。” 执事拿着那份玉简放人一只玉匣中,然后又放入一份空白玉简,盖好后,身上在玉匣上压了压。玉匣莹光闪烁。待莹光消失后,那执事打开玉匣,取出先前空白的那份玉简,递给梅静道:“静公子,晶灵石两块!” 梅静摸出两块晶灵石递给了执事,然后将那份玉简递给陆千尘。 陆千尘羞涩道:“表哥,待我有了晶灵石,我再还你。” 梅静领着陆千尘出了藏书阁,才笑着说道:“表弟,从前三祖母对我一直很好,我怎么可能要你还钱呢,这就算我送你的见面礼吧!不过,三祖母现在一贫如洗,你今后还要自己想办法挣晶灵石才好。” 陆千尘真诚点头道:“表哥说的是,以后有什么能挣晶灵石的事,还烦表哥带上我。” 梅静摇头道:“你现在才是炼气境,待你突破至通灵境,才有可能被家族安排事情。” 陆千尘面露露羞愧,转移话题道:“表哥,可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一逛?” 梅静道:“梅山分前山与后山,前山主要是家族住居地,山腰往上,是家族高层们的住所,我们没必要去。后山是家族子弟专门修炼的场所,我带你去那里看看。” 两人沿着山腰的一条小道,绕到了梅山后山。 后山的山腰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洞府。 梅静指着那些山洞道:“这些山洞里的灵气要比前山浓郁数倍,在这里修行速度要快得多。不过,这些山洞都是出租的,要收租金。” 陆千尘点点头,心想:无钱寸步难行,这一点,梅坞和外界看来没有任何区别! 看来几眼修炼洞府后,陆千尘知道来这里修炼对他来说都是奢望,因此便兴趣索然道:“表哥,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回了,我要抓紧时间修炼。” 于是二人原路返回。走到半山街道时,陆千尘道:“表哥,你不必送我了,你应该是住在山上吧?” 梅静点点头道:“三祖母找我祖父谈事,我猜想跟你有关,你还是早点回去,免得三祖母当心。” 陆千尘与梅静拱手而别。当他走到通宝楼门口时,却意外看见外婆在小晴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从楼内走了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想出来的办法 陆千尘赶紧跑了过去,搀住外婆,问道:“外婆,您怎么到这来了?” 外婆满脸倦容道:“我来寻一味药材。” “寻到了吗?” 外婆摇摇头道:“这味药材太珍稀了,楼内没有。不过,我打过招呼了,一旦出现,掌柜会通知我的!” 陆千尘从外婆的声音中听出她很失望,很沮丧。 陆千尘沉默不语。 不用想,他也知道外婆寻药材肯定与是为了自己。可是外婆已经一贫如洗,即便有药材,外婆能买的起吗? 走回外婆小院后,陆千尘愧疚地说道:“外婆,您再也不要为我操心了,好不?我求您了……” 外婆很慈祥的笑了笑,陆千尘语气坚定道:“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 外婆不置可否地问道:“梅静领你都逛了些什么地方?” 陆千尘道:“我们逛了逛街,然后就去藏书阁复制了一份《灵丹妙药大全》。” 没说去通宝楼,没说去修炼场,他怕外婆多心。 “哦?”外婆看了一眼陆千尘道:“你现在复制《灵丹妙药大全》也没什么作用啊,你才炼气境,神识不能外放,根本看不了玉简。” 陆千尘愕然,他又怎知这种情况?继而一想,现在看不了,以后看也不迟。 小院的阳光很温煦,腊梅树的气息很清新,陆千尘吁了口气,朝厢房走去。 ………… 当温煦的阳光再次照进外婆的小院时,陆千尘收了功法。这一夜,他又冲开了四个灵穴。这样的修炼进度,在普通修行者眼里,已经够妖孽的了! 但陆千尘非常不满意。因为就是按这样的进度修炼下去,他至少也得九个月才能冲开全身灵脉。 可是目前的进度,完全是在‘固灵液’和‘培元丹’的辅助下才得以实现的。 ‘固灵液’只有小半瓶了,用不了几次了。‘培元丹’也只有十二粒了,也只够这个月服用的了。 这两种丹药用完了,他的修炼进度又要缓慢下来,到时候可能一天最多只能冲开一到两个灵穴,这样的进度,岂不是连最低目标——取得参加遴选资格都无法完成? 陆千尘穿好衣服,躺在床上休憩时,脑子里又开始盘算起来。 他盘算来盘算去,最终盘算出核心问题:钱! 如果有钱,他就可以去通宝楼购辅助修炼的丹药;如果有钱,他说不定能买来丹药恢复外婆的生机;如果有钱,他就可以去修炼场修炼,修炼速度一定快上不少! 可钱从哪来呢?当初在平京,他靠当玉瑗获得了第一笔钱,然后靠行医就盘活了。但在梅坞,他的医术显然挣不到钱,这里几乎都是修行者,他的医术用不上。 那么他现在有没有什么可以当的呢?他的丹药值点钱,但他不可能去当。 他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身上揣着的那十几颗奇异的稻种。那是书院后山神秘中年农夫赠送的,也不知道在这里值不值钱?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本《灵丹妙药大全》上也不知有没有记载?可惜,他目前还看不了这本书! 陆千尘取出一颗晶莹血红如珍珠般的稻种,看了半天,最终决定去通宝楼试一试。 ……^…… 想着万一那颗种子很值钱,那么一定要做到财不外露,陆千尘去通宝楼时,以黑纱蒙住了脸,只露出眼睛。 这样妆扮,落在外人眼里,肯定很奇怪,可通宝楼的二楼掌柜的见了,反而很热情。因为来这里卖珍贵灵药的人,大都这么妆扮。反过来说,这样妆扮的人来到这里,肯定有奇珍异宝要交易! 掌柜的将陆千尘带到一间密室内,笑咪咪问道:“道友可是有什么天材地宝要交易?” 陆千尘憋着嗓子,发出一种老气横秋的声音道:“这里交易怎么定价呢?” 陆千尘吃一堑长一智,所以首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掌柜的看了看陆千尘,心想此人老道得很,就道:“如果不放心我们的定价,道友的东西确实珍贵的话,我们还可以通过拍卖形式定价。” 陆千尘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玉盒放在了桌子中间。为了包装,他找小晴偷偷要了只玉盒。 掌柜的打开玉盒,脸上的肉抖了抖,脸色忽然间绯红起来。 足足看了近一刻钟,掌柜的舒了一口长气,平复一下心情后,仍然忍不住地颤声道:“道友,此物不知还有没有?” 陆千尘早就看出了端倪,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如果多一颗,那价钱就更高了!”掌柜的有点遗憾道:“不知道友是让我们出价呢,还是通过拍卖定价?” “如果你们出价,该是多少?”陆千尘沉声问道。 “应该是二万晶灵石,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继续谈一谈,”掌柜的试探道:“如果有两颗,我们可以出五万晶灵石!” 陆千尘毫不犹豫道:“那还是通过拍卖定价吧!” 不想再吃亏,是一个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其实还有十几颗,他要明确知道到底价值几何。 “好,三天后,我们正好举行拍卖会,”掌柜的点点头道:“不过,我们要收取五个点的手续费。” 陆千尘点头道:“可以!” 掌柜的又道:“东西,你就留在这。我们先给你一万五千晶灵石承兑票,再给你一份证明,待拍卖成功后,你凭证明来结算,你看可行?另外拍卖会那天你也可以参加,我送你一张贵宾券。” 陆千尘沉吟了片刻,故作深沉道:“可以,但我还要向您打听一件事,你这里可有恢复生机的丹药?” 掌柜的愣了愣道:“我这里刚好还有两颗‘生机丹’,一颗可以恢复二十年生机。但要一万晶灵石一颗,如果你真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打折,两颗收你一万八怎样?” 陆千尘道:“给我留着,待拍卖成功后,我们一并结算。” 掌柜的站起身道:“就这么说定了,如果道友还有这东西,请务必照顾我们可好?” 陆千尘也站起身道:“如果拍卖满意的话,我一定会的。” 说完,接过掌柜的送过来的贵宾券,就急匆匆离去了。 ‘如果拍卖满意的话,我一定会的?’掌柜的站在那,产生无限遐想…… ………… 出了通宝楼,陆千尘立即扯掉了面纱。他正兴冲冲往回走的路上,却迎头碰见了带着两人巡逻的梅白沙。 第一百零三章 受辱与拍卖会 陆千尘本想低头绕过去,却被梅白沙拦了下来。 “站住!”梅白沙斜睨着陆千尘道:“你的身份令牌呢?如果没有身份牌,你到处乱跑,我立即按流民处置,将你逐出去!” 陆千尘摸出身份令牌递了过去,梅白沙看了一眼,道:“我说外来的小子,虽然你改了姓,可是见了本队长,你居然不行礼,信不信我处罚你?” 陆千尘赶紧躬身一礼,梅白沙哈哈大笑道:“你们看,这个未开化的蛮人居然行这种礼,真正是愚蠢之极!” 旁边两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陆千尘红着脸一声不吭。 见陆千尘低声下气,梅白沙得意问道:“小子,你上街没买什么吗?” 陆千尘摇头道:“我没钱,只是来看看!” “哈哈哈……穷光蛋逛街——挠心!”梅白沙嘲讽道:“没偷什么吧?” 陆千尘愤怒地昂起头,刚要说话时,梅白沙忽然将陆千尘的身份令牌随手砸向他的胸口。 那令牌迅疾如风,并且夹杂着巨大的灵力,陆千尘接也接不住,躲也躲不了,就听得‘啪’的一声,陆千尘的胸口如同遭受重拳一击,连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梅白沙及旁边两弟子同时爆发出哈哈大笑声。 笑够了,梅白沙鄙夷道:“这么一个白痴,连令牌都接不住,真笑死人!” 说完,一挥手,三人扬长而去。 陆千尘将嘴角的血迹抹去,拾起令牌,缓缓爬起身。 他的胸口虽然没有骨折,但是那股力道却震伤了他的内腑。一个通灵中境的修行者戏弄一个刚入门的修行者,简直如同一个青年戏弄一个婴儿。 好在,梅白沙慑于家族族规,没敢对陆千尘下重手,否则,就刚才那一下,陆千尘不死也要受重伤! 陆千尘没有摇头将这一幕摇掉,他紧攥着拳头,差点攥出血来。 ………… 陆千尘回到外婆小院后,浸泡在木桶里,先是疗伤,然后才修炼。饶是这样,这天晚上,他也冲开了两个处灵穴。 第二天,陆千尘被外婆叫了过去。外婆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久违笑容。 “孩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外婆即将有办法打通你身体的全部灵脉了!”外婆难掩内心的激动,拽着陆千尘的手道:“苍天有眼啊,我要的灵药出现了!” 陆千尘听得懵里懵懂。外婆也不解释,只是喃喃道:“只要你打开了灵脉,我们一家就会扬眉吐气了!” ………… 族长的府内。 内务堂长老与族长面对面坐着,两人一边茗茶,一边聊着一件重要的事。 “通宝楼送来消息,他们收到了一颗‘通灵血糯’,明天将举行拍卖会,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参加。”内务堂长老呷了口茶淡然说道。 族长沉吟了一会道:“通灵血糯属于天材地宝级的灵药,我们当然要参加。但我们不能以家族的名义参加,只能以个人名义,否则到时候,我们也不好支配呀!” “只怕,得到这一消息的人很多,到时候,我们想压价也压不成呀!”内务堂长老幽幽道。 “你是说,这件事需要我们两脉的长老联手?”族长摇摇头道:“可能难,通灵血糯只有一颗,拍下来,归谁?其他人怎么弥补?” “所以,我建议族长私下里与我们两脉的长老们沟通一下,形成一致意见,否则让季脉的人拍去了,他们炼制成转魄丹,可能会对蹈尘人的遴选产生影响。”内务堂长老犹豫道。 族长想了想,道:“你考虑得很长远,虽说季脉的那个老婆子没有了能力,但我们也不能让其他人家有机会。你这就去通知一下,我们先协商好,这样能确保花最少的晶灵石得到通灵血糯。” 内务堂长老点点头,掏出一只小巧玉壶,对着壶嘴说了句:“族长有请!” 那玉壶便一闪一闪地飞了出去。 不一会,包括执法长老在内的三位长老走进了族长府中。 ………… 陆千尘在拍卖会的前一天晚上,又冲开了四处灵穴,终于突破至炼气一层二阶。 炼气境共分九层,一层十阶,也就是说每冲开十二处灵穴,才能进一阶,每冲开一百二十处灵脉,才能进一层。 待他收了功法,穿好衣服,走出厢房时,才发现外婆与小晴都不见了。 陆千尘也没多想,便掩上院门,朝通宝楼走去。 通宝楼的拍卖行在其隔壁的一栋二层楼内。 拍卖大厅并不大,里面安排着几十个席位,所有参加拍卖的人进来后,也没将席位坐满。 大厅上方有五六间嘉宾包间。坐在包间里的人能够看见下面大厅的拍卖情况,但大厅内的人根本看不见嘉宾包间内的情况。 陆千尘凭着嘉宾券,蒙着脸上了拍卖行的二层楼,走进了最里边的一间嘉宾间。 立即有一位执勤给他端来一杯灵茶。 陆千尘坐下后,朝大厅内看去,却见最前方的拍卖席位上坐着族长、执法长老等一干梅坞最重要的大人物。那一溜高冠,仿佛在前排竖起了一道栅栏。 他们也来参加拍卖会?难道今天的拍卖会有什么重要东西拍卖? 陆千尘知道,每场拍卖会都会有五六件甚至有上十件拍卖品拍卖,他的东西只是其中一件而已。所以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些人是冲他的拍卖品而来的! 陆千尘一边心里嘀咕,目光一边朝族长后方的拍卖席位上扫去。 待扫到第四排时,他的目光定住了。 外婆就坐在其中一个席位上,小晴站在她身后。 外婆隔壁一个席位坐着二外公,梅静站在他身后。 这是怎么状况?陆千尘揉了揉眼,心里嘀咕道:梅坞里的大人物都来了,今天到底是什么奇珍异宝吸引了他们?看来我今天要大开眼界了! 抱着开眼界的心情,陆千尘悠悠的呷了口灵茶,等待着拍卖会开场。 不一会,一位身着赭黄长衫的中年拍卖师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今天的拍卖品只有五件,虽然少,但件件是精品,尤其是我们的压轴拍品,更是千年未见,所以族长也亲自光临!” 说到这里,族长站起身,除了外婆外,在场的所有人对之行礼,族长回礼后坐下。 拍卖师继续说道:“拍卖规矩,想必各位都已熟悉,我就不再强调。但有一点,我必须声明,拍卖必须量力而行,任何拍品,须现场交割,货款两清,我们概不赊账!” 陆千尘听了皱起眉,他感觉拍卖师的这几句话似乎是故意针对外婆说的。 第一百零四章 拍卖风云 拍卖师说完一通话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一件拍品是一瓶丹药。 拍卖师介绍道:“聚灵丹一瓶,十二粒,品级为地玄级,由我梅坞唯一炼丹大师梅翔老先生炼制,对突破炼气瓶颈有极好的辅助功效。起拍价为五千晶灵石。现在开始报价!” 听完介绍,陆千尘知道这是二外公的拍卖品。果然,二外公坐在席位上翘首以盼,似乎很着急将这瓶丹药出手。 可是,现场反应平平,居然无人报价。 这是怎么回事? 拍卖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再次唱价,可依然没人回应。 如果拍卖师第三次唱价无人报价的话,这瓶丹药就算流拍了。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拍卖师准备第三次报价时,二外公梅翔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红着脸喝道:“好,既然诸位看不上我炼的丹,今后在座诸位的炼丹请求,我一概不接!” 二外公这么一喝,坐在席位上的好多人脸色变了,于是有人报价了:“五千一百!” “五千二百!”…… 当有人报到‘五千八百’时,族长与执法长老同时转过身,朝后看了一眼。 报价声顿时没了! 最终,那瓶‘聚灵丹’以五千八百晶灵石成交。 陆千尘看见二祖父脸色铁青,对外婆摇头叹息了一声。 外婆脸色也很凝重。 陆千尘自然看出了端倪,心中郁愤难平,暗自骂了句:一帮以势欺人的小人! ………… 第二件拍品是件飞行法宝——天梭。 拍卖师介绍道:“天梭,地级法宝,晶灵石驱动,可以日行十万里,由我梅坞炼器大师梅风炼制,起拍价一万晶灵石!” 拍卖师话音刚落,下面席位上的报价声此起彼伏,最终以一万五千晶灵石成交。 坐在族长后面一排的一位满脸灰尘的老者忽然转过头,冲二外公咧嘴一笑。 二外公顿时气得胡须乱颤,忽地站起身,大袖一挥,趿拉着破布鞋,一颤一颤地走出了拍卖行。 外婆没有阻拦,孤零零地坐在那,脸色更加阴沉。 陆千尘在嘉宾间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内心仿佛被谁揪了一把。 但他很疑惑,外婆究竟要拍什么呢? 前面这些拍品,外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难道外婆等的是最后一件拍品? 很显然,族长与执法长老这些人等的也是最后一件拍品! 关键的是,最后一件拍品是什么呢? 陆千尘的脑子飞速地转了转,记起外婆曾说她所期盼的灵药已经出现,又发现自己委托拍卖的东西到现在都没出现,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自惊呼:难不成拍卖师所说的压轴拍品就是我的东西? 在他胡乱猜想的时候,第三件拍品已经成交。第四件拍品已经出现。 第四件拍品是件法宝。 陆千尘终于明白了! 他急忙招过来执勤,低声说了几句话。 执勤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去了。 不一会,小晴被带上来。 待执勤出去后,陆千尘除下脸上的面纱,露了一下脸。 小晴惊讶得捂住了嘴。 陆千尘附在小晴耳边,说了片刻,小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当小晴出现在外婆身后时,不一会,外婆脸色就好转了许多,并瞟了一眼陆千尘所在的嘉宾间。 ………… 压轴拍品终于登场! 拍卖礼仪将一只玉盒摆上了展示台。 拍卖师缓缓打开玉盒,一颗晶莹血红,似珍珠般的种子出现大家眼前。 拍卖师以他洪亮的声音激动介绍道:“压轴拍品,千年难得一现的通灵血糯一颗。起拍价两万五千晶灵石!” 诡异的是,拍卖师唱价后,居然又无人报价。 拍卖师的脸色都变了,这种压轴品,以前都是报价声不断,今天居然整个拍卖大厅都鸦雀无声,这是他这辈子遇到的头一遭! 拍卖师瞅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内务堂长老,额头上的冷汗不由得冒了出来。 拍卖师声音发颤地唱了第二次价,大厅内依然鸦雀无声。 过了足足一刻钟,拍卖师第三次唱价,声音已经抖得带点哭腔。 压轴品在他手上拍卖失败,今后他还能干这一行吗? 第三次唱价后,过了片刻,前排的几位长老悄悄扭头看了后面的外婆一眼。 谁知,外婆像睡着了一样,眼皮抬都不抬。 执法长老看了眼族长,意思是再不报价,按拍卖规矩就要流拍了。 一旦流拍,通灵血糯就有可能被别人买走。 族长点点头,执法长老终于报价:“二万六千!” 执法长老报价后,大厅又陷入沉默。 长老们都面含微笑。 拍卖师开始三轮唱价,此时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只要不流拍,他这个拍卖师就没什么责任。 因此,他唱价的声音加快了。 唱到第三遍,他正准备起槌的时候,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五万!” 拍卖师的拍槌差点吓掉下来! 他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法,才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人。 所有人也都扭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人。 那人正是外婆! 外婆睁开眼,再次淡然报价:“五万一!” 自己给自己提价!拍卖师又颤栗了! 执法长老忍不住喝道:“胡闹,你有那么多钱吗?” 外婆哂然一笑道:“没那么多钱,我甘心受罚,要知道,我是缴了保证金的!” 执法长老冷哼了一声,昂首看向拍卖师。 拍卖师尴尬笑了笑,正不知所措时,拍卖礼仪送上来一张字据。 拍卖师立即展颜笑道:“掌柜的出了证明,证明三祖母有兑付能力!” 执法长老顿时无语地低下头。 谁都知道通宝楼是太上长老家开的,谁质疑通宝楼,就是质疑太上长老! 因此连族长脸色也都变了,他看了眼内务堂长老。 内务堂长老领会了族长的意思,开口叫道:“六万!” 外婆立即叫道:“七万!”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执法长老与内务堂长老的高冠微微颤动。 歇了一盏茶的功夫,族长忽然叫了声:“十万!” 族长的声音有点漠然,有点得意,当然更多的是傲气。 长老们期待着外婆的报价声再次响起,可是大厅内再次寂静无声。 沉寂了几十息,拍卖师唱价声响起:“族长报价十万晶灵石,十万晶灵石一次!” 族长和长老们又都扭过头,得意地瞅了眼外婆,意思是:逞强吗?认怂了吧! 外婆嘴角噙笑,昂首看向天空。 拍卖师的第二次唱价声响起,内务堂长老打了个激灵,他突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 第一百零五章 谁坑了谁? 内务堂长老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是:族长现在根本付不出十万晶灵石! 梅坞的管理,实行的是薪金制,族长的年薪只有三万晶灵石,长老们是两万。族长才上任两年多,而族长府邸的租金是一年一万,如此算来,族长现在最多能付出四万晶灵石。 他和执法长老能借给族长的,也最多只有四万晶灵石,也就是说,他们三人合起来也只能筹错八万晶灵石。 而其他长老平时为子女花费,都已经入不敷出了。至于炼器大师梅风,就更不可能拿出晶灵石来,因为他为培养那个资质不咋的的儿子继承他的事业,浪费巨大,现在还欠通宝楼的钱呢! 要求拍卖行这次一律不能赊账,是他们提出的,针对的就是三祖母。 如果拍卖槌落下,他们交割不了,岂不要出大洋相? 事情搞到太上长老那里,他们又怎么收场呢? 想到这,内务堂长老的冷汗冒了出来。 可就在他思绪辗转间,拍卖师的拍槌已经落下,‘啪’地一声响,拍卖师朗声道:“通灵血糯一颗,十万晶灵石,由族长拍得!” 显然族长和其他的长老都被三祖母激昏了头,一时间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所以,长老们还起身向族长祝贺,族长也笑吟吟地致意。 一直到三祖母也走到族长面前也表示祝贺时,族长才猛然惊醒。 族长脸色发白地坐在那,金黄高冠微微颤动。 外婆却笑道:“我在等着看你现场交割,货款两讫呢!” 陆千尘躲在嘉宾间里,笑得前仰后合,不过他不敢发出声,所以以手捂嘴,捂得脸色有些发紫! ………… 二外公不知什么时候趿拉着一双破布鞋,又回到了拍卖大厅,并且来到族长面前笑嘻嘻道:“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通灵血糯一株双生,一颗阳性,一颗阴性,只有阴阳两颗合炼,才能炼制成功转魄丹!一颗通灵血糯根本没有其它药材能中和它的阴阳特性,炼制容易炸炉事小,还会产生毒性!” 族长及几位长老听了,脸色由白转灰。 他们虽然不懂炼丹,但他们都是觉玄境以上的大修行者,他们听了梅翔所说的话,当然知道梅翔不是在糊弄他们。 也就是说,族长花十万晶灵石拍来的一颗通灵血糯目前根本没有用! 如果要发挥作用,还必须等另外一颗通灵血糯出现,可是另外一颗会出现吗?到什么时候出现呢?谁也不知道! 族长与长老们面面相觑。原本他们联合起来设了个圈套,怎么现在感觉自己落入了圈套呢? 他们内心很愤怒,却又很憋屈,因为,这个圈套只存在于感觉中,谁也找不到证据去揭穿,更何况整个拍卖过程是通宝楼主导的,他们找谁说理去?找太上长老? ………… 无关人员都走了,通宝楼的掌柜的却进来了。 掌柜的和拍卖师一道,静静地看着族长和诸长老。 这时候二外公凑近炼器大师梅风跟前,大声问道:“梅风,你坐在这,是不是准备筹钱给族长交割呢?” 梅风虽然满面灰尘,但羞红的脸色仍然透过灰尘映射了出来。 他尴尬地干笑一声,站起身,也不打招呼,逃也似的离开了拍卖大厅。 族长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已经发白,几位长老却一声不吭。 等了一刻钟,掌柜的平静说道:“族长,您也知道,拍卖行的规矩不能坏,否则我们拍卖行就开不下去了!” 族长与诸长老无言以对,默默低下头。 掌柜的依然用平静地口吻看着族长说道:“如果不能兑付,按照我们拍卖行的规矩,族长缴纳的四万晶灵石就要没收,而且是在有人愿意出六万晶灵石购买的前提下。如果没人出,那么,我们就要向长老会提起诉讼,变卖您的资产弥补!” 族长脸上有细密汗珠溢出。他看了看执法长老和内务堂长老。 谁知两位长老都像没感觉一样,只是低着头转动着席位上的茶杯。 掌柜的也不想让族长太难堪,目光转向外婆,用商量的口吻道:“三祖母,我看您对通灵血糯兴趣非常大,您老能不能出六万买下呢?” 外婆昂首向天道:“我不知道通灵血糯居然需要两颗才能炼丹,现在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兴趣了!” 掌柜的讨好说道:“您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另外一颗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出现呢?” “我的神器‘娇俏绫’在你那里也只值七万,就是另外一颗通灵血糯出现,我还会买的起吗?”外婆翻了翻白眼道:“所以,现在让我买,我只能出两万!” 掌柜的沉吟了片刻,对执法与内务长老道:“两位长老在我那各缴纳了两万保证金,两位长老可有意向购买?” 两位长老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差点将头上的高冠摇掉下来。 掌柜的很同情地看着族长道:“族长啊,现在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让两位长老的保证金借给您,您打借条给他们,以后还他们就是了!今天大家都可以保全脸面!另外一种,就是我们向长老会提起诉讼!您看,选哪一种好呢?” 族长的目光像两把刀子一样,扫了两位长老一眼,两位长老不寒而栗,异口同声道:“我们借给族长算了!” ………… “哈哈哈……”二外公在外婆的小院内放声大笑,笑得胡须乱颤,伸着大拇指夸奖陆千尘道:“你小子也忒坏了,居然将那三个老家伙全坑了,太过瘾了,你也太有才了!” 外婆脸上乐开了花,虽然那花苍老,但并不影响灿烂,这也是陆千尘进梅坞以来,看到外婆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听了二外公胡言乱语,外婆嗔道:“别瞎说,这件事纯属巧合,也不是我外孙故意坑他们,只能说他们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 “那是,那是!”二外公终于收了笑,接过陆千尘递来的三颗通灵血糯,仔细辨认了一番,挑出两颗道:“这两颗就是一阴一阳,有这两颗就够了!” 说完,又眼睛放光,盯着陆千尘道:“你还有几颗?” 陆千尘尴尬无语,外婆怒道:“你怎么为老不尊,怎么还敢打孩子的主意?” 二外公讪笑不已。 第一百零六章 转魄秘法 二外公走后,外婆将陆千尘叫道近前道:“我们这一脉有一种功法叫《转魄秘法》,就是可以将体内生机转化成魄力,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而你体内的灵脉只能用魄力打通。所以我原本想将这种功法传给你,让你修炼后,自己打通自己的灵脉。 但是,这种功法一旦使用,会消耗巨大生机,所以我又不敢让你修炼并使用这种功法。 上次我找你二外公来商量怎么打通你体内灵脉的事,商量来商量去,商量的结果就是先要炼制出转魄丹,然后在你消耗生机时,以丹药来弥补,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修炼并使用这种功法。 当时由于根本没有通灵血糯这味主药材,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你二外公去炼制转魄丹了,我们完全可以实施这一想法了。这套功法炼气期就可以修炼,所以,我现在就传你这套功法。 你最近这段时间主要精力就是修炼这套功法,然后打通你体内灵脉,再去炼气,这样你的修炼速度会加快许多。” 说完,外婆将一本手抄册页递给了陆千尘并笑道:“我知道你尚不能神识外放,所以我就手抄了一本。这种功法,今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易使用!” 陆千尘点点头接过册页,微涩道:“外婆,我们现在有钱了,我想让您搬到山上去住,您看可好?” 外婆叹口气道:“孩子,我知道你有孝心,可是为了尽快突破至通灵境,后面还要花钱的地方多呢,钱先省着用吧!外婆寿限不长了,还搬到山上去有什么意义呢?” 陆千尘知道一时也劝说不了外婆,就摸出一只玉瓶递给外婆道:“外婆,外孙也送你一样礼物!” 外婆转了转玉瓶,诧异道:“这是什么?” “生机丹!”陆千尘笑眯眯道:“您老是吉人自有天相,正好通宝楼还剩两粒,我给买了下来。一粒可以弥补二十年的生机,外婆,您消耗的生机可以补回来了!” 外婆愣了愣,忽然一把将陆千尘搂进怀里,揉着他的头道:“我孙子真孝顺,唉……要是你早几年回来就好了,我们家也就不会这样了!有孙子真好……我答应你,如果最终你夺得了蹈尘人的资格,外婆就搬到山上去住。那时候,外婆心情舒畅,就可以专心寻求突破了!” 陆千尘感觉有几滴温热的液滴滴进了发间。 ………… 《转魄秘法》修炼起来并不是太难,以陆千尘的智商,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掌握了诀窍。可是施展《转魄秘法》却很痛苦。 这种功法一旦运转,陆千尘感觉自己的血肉被一丝丝剥离,然后燃烧成一缕缕魄力。 陆千尘忍受着血肉剥离与燃烧的痛苦,将一丝丝魄力聚集在丹田。 他现在修为太低,一次转化的魄力如同涓涓细流,根本冲不开灵脉内的险阻。所以他必须将魄力积聚,如同蓄洪,等待蓄满的那一刻,突然开闸,爆发出一往无前的冲击力,将灵脉一举冲开。 陆千尘自从修炼《转魄秘法》以来,身体逐渐消瘦,脸上也出现了皱纹,头发也开始花白。 外婆很心疼,待她想让陆千尘终止时,二外公终于送来了转魄丹。 但只有五粒! 外婆疑惑地看着二外公,二外公讪笑道:“我没扣留啊,这种丹成功概率低,费了不少药材。除非让丹王天聋来炼,或许成功率会高一些。不过五粒,他冲击灵脉应该也够了!” 外婆沉默不语,二外公道:“如果真不够,他反正还有通灵血糯,是不是?” 外婆蔑了他一眼,戏谑道:“是不是还要晶灵石?” 二外公连忙摇头道:“说什么话,这孩子终于给我们这一脉出了口气,我怎么会收他钱呢?” ………… 二外公走后,外婆急忙让陆千尘服下一粒转魄丹。 这转魄丹的药效真的很神奇,陆千尘服下过后,眼见着他血肉丰满起来,脸上的皱褶也被撑平,头发也转成乌黑。 关键的是陆千尘感觉新生的血肉更加充满活力! 这都是通灵血糯的功效……外婆服用的生机丹由于不含通灵血糯,生机恢复就慢得多。三四天过去,外婆也只是身板直了些,头发黑了些。 陆千尘非常欣喜,从此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运行转魄大法了。 在聚集了五天的转化而成的魄力后,陆千尘终于感觉自己的丹田像充满气的气球,鼓胀得难受,于是,他突然引导魄力朝木灵脉冲去。 如洪流滔天,荡涤尘埃,浩荡的魄力在他的木灵脉中左冲右突,终于一举冲破了封印,将他的木灵脉贯通起来。 在打通木灵脉的过程中,陆千尘汗如雨下,全身衣服都已湿透,甚至最后从毛孔中泌出黝黑的分泌物。 陆千尘醒来后,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脱了衣裳,泡进兑了‘固灵液’的木桶之中,运功修复受损的灵脉。 待木桶的水变清澈后,陆千尘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打开了四条灵脉,现在的他,已经比肩修行奇才了! 这时候,陆千尘内视自己的识海时,发现自己的慧根已经成长为小树苗。 树苗虽然弱小,但已经长出四片树叶。四片树叶,四种颜色,红、蓝、黄、绿,在那片绿意盎然的生命之州上,显得格外醒目。 识海内的那片土地原本是块沙漠,自从他开窍后,那片沙漠出现了生机,随着他灵脉的打通,那片土地开始生机勃勃,现在已经生机盎然了。 这片土地是什么? 外婆告诉他,那叫生命之州。 生命之州的生机越旺盛,代表生命力越强大。 按照外婆的指导,陆千尘在打开木灵脉后,没有继续冲击下一条灵脉,而是转入打通灵穴的修炼之中。 四条灵脉打通之后,陆千尘炼气速度大幅提升,在丹药的辅助下,他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打通了十二个灵穴,顺利进入了炼气一层第三阶。 第一百零七章 通灵 修炼虽然枯燥,但修炼同时又是件令人兴奋的事,因为每提升一小阶,你都会感受到自己变的更强大。 令陆千尘更为兴奋的是,随着他的进阶,他的修炼的速度成倍加快。 在‘培元丹’的辅助下,他冲击灵穴的速度由原来的一天两处,现在已经提升到一天十处,几乎快一天升一阶了。 觉察到灵气波动的加剧,外婆整天高兴得合不拢嘴。 人逢喜事精神爽,外婆心情大好,生机也恢复得快了许多。不到十天,外婆又恢复到陆千尘刚进梅坞时的状态。 也就是十天过后,陆千尘冲开了身体内的一百二十个灵穴,终于进入炼气二层。 按照外婆的安排,陆千尘进入炼气二层后,又开始冲击体内第五条灵脉。 这次他只用了三天时间便打开了体内的金灵脉。识海内的慧树也随之长出了一片金色的树叶。 现在的陆千尘五行灵脉俱全,已然比肩这个世界上最杰出的修行天才。 关键的是,他体内还有两条未打通的灵脉。 那这又是什么灵脉呢? “孩子,这个世界上五行灵脉俱全的人是少之又少,”外婆笑道:“七巧玲珑体,也只是传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至于另两条灵脉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最起码我们梅坞估计是无人知晓!” 陆千尘愕然,外婆笑道:“管它起什么作用呢,先打开再说!” 陆千尘点点头,又按前面的步骤修炼去了。 ………… 一晃两个月时间过去了,陆千尘终于打开了另外两条灵脉,修为也突破至炼气五层。 与以前打通灵脉不同,这次打通了两条灵脉后,慧树上并没有长出两片叶子,只是生命之州的面积增大了不少。 两个月时间,丐隐赠送的‘固灵液’与‘培元丹’自然是用完了,转魄丹也用了三粒,只剩下两粒了。 这时候,陆千尘在修炼时就已经感觉到山下的灵气过于稀薄,有点影响他的修炼了。 在与外婆商量后,陆千尘决定去修炼场租用一间洞府,闭关修炼,争取一举突破至通灵境。 外婆找二外公要了瓶聚灵丹,以备陆千尘在突破炼气境的瓶颈时服用。 外婆与小晴将陆千尘修炼所需的物品准备妥当后,就送陆千尘去了修炼场。他们花了五千晶灵石,为陆千尘租了间修炼场中最好的洞府。 梅坞的气候终于转入冬季。一场大雪后,梅山上开满了梅花,红梅、白梅、绿梅、腊梅争相斗艳,将梅山妆扮得绚丽多彩。 这才是名符其实的梅坞!陆千尘走进洞府时,轻轻地赞了句。 ………… 洞府内的灵气比山下的小院自然浓郁得多,关键的是,洞府内的灵气还不受天气的影响。陆千尘进入洞府后,夜以继日的修炼,只在感觉特别枯燥的时候,才走出洞府看看风景透透气。 随着修为的提升,陆千尘的饥饿感也越来越弱,以至于十天半个月才煮点灵米饭吃。 修真无岁月,冬去春来。 当一抹绿色涂在梅山的树梢时,梅山修炼场的灵气忽然朝陆千尘所在的洞府涌去。 那洞府如鲸鱼张开的大嘴,猛地吸食着天地灵气,以至于洞府上空形成了一只灵气漩涡。 修炼场的执事们大惊失色。 他们惊的不是因为灵气的变化——在修炼场,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陆千尘所在的洞府的动静,只是炼气境向通灵境突破时引起的灵气变化,在这里算是稀松平常的动静,梅家子弟绝大多数都是在这里完成突破的,根本不值得他们大惊小怪。 让他们大惊失色的是走进那个洞府叫梅千尘的子弟。 他走进修炼场时才炼气五层,时间才过去两个多月,他怎么就突破了呢? 要知道,梅家第一天才,族长家孙子——梅白浪,是在炼气八层走进来,然后还花了三个月时间,才成功突破的。 这个年轻子弟难道是妖孽不成? 这可能是梅家有史以来,修炼最快的记录了。前无古人,后,估计也无来者! 有执事惊愕之后,急匆匆找外婆报喜去了。 ………… 这种‘鲸鱼吸水’现象持续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才渐渐停息。 坐在洞府内的陆千尘睁开了眼。而他的眼睛犹如落入了星辰,精光闪烁。 长吁了一口气,陆千尘又闭目,内视自己的体内情况。 灵海真的成了海,那五彩缤纷的海水就是他这么多天勤勉修炼的结果……灵气在他的灵海内已经呈液态储存。 全身的灵穴已经通畅,一千零八十个灵穴已经可以同时吸收灵气,当然,他灵海内的灵气转化成的灵力也可以通过全身一千零八十个灵穴外放。 外放最直接的灵术就是形成灵气罩。灵气罩是修行者强大的防护手段。 最让他惊讶的是,冲开一百零八个灵穴后,他身体内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躯体,这个躯体与他身体一般大小,仿佛是自己身体的影子,只不过这个影子被一道道枷锁捆绑在身体里。 有多少道枷锁呢?他默默地数了数——共计三十六道。 按照修炼典籍记载,这个影子就是修行者的灵体! 打开这三十六道枷锁,释放灵体,就是他通灵境修炼的终极任务。 再观自己的识海,就见那颗慧树已经长得有三尺多高了,五片树叶极其茂盛。令他欣喜的是,树冠上已经结出一朵花苞。 生命之州已经拓展成十亩大小,中间还形成了一弯碧波荡漾的水潭。 他闭着眼,以神识扫描四周,一里方圆内的景象立即映射在脑海中,仿佛他站在中央朝四周张望了一般,这大概就是外婆所说的神识外放吧? 他忽然听见了两里之外窸窣的脚步声,通过这脚步声,他立即判断出来人就是外婆与小晴。 太神奇了! 陆千尘感受了一番身体的变化后,睁眼,站起身,然后去洗漱间将浑身油腻冲洗干净。 换了身干净衣裳,他去开门迎接外婆的到来。 第一百零八章 好奇心害死猫 外婆被迎进洞府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陆千尘,然后揉揉他的头笑眯眯道:“小子,你知道吗,你比你那个娘还有你那个舅舅都要强多了!” 陆千尘扶着外婆坐下,然后挠挠头道:“外婆,我炼气境修炼的是《妙玄感应篇》,但这篇功法只有炼气境的,通灵境以上的都没有,我现在突破至通灵境,该炼什么功法呢?” 外婆瞧了瞧陆千尘那张写着稚诚的脸,呵呵笑道:“你是不是在装傻啊?《妙玄感应篇》是道家最基础的功法,梅坞的子弟在聚灵之前也大多选择这种功法,所以你接下来修炼梅花令里的功法,不会有什么阻碍!” “可以吗?” “梅花令在你手上就可以!” 陆千尘嘿嘿一笑,外婆蔑了他一眼道:“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小晴将洞府内收拾好后,问陆千尘道:“少爷可缺什么?” 陆千尘摇摇头,外婆站起身道:“洞府租期是半年,你还可以在这修炼三个月,闷了的话,你就出去走走。” 陆千尘应了一声后,将外婆与小晴送出了洞府。 ………… 进入了通灵境,神识就可以外放。 陆千尘先是将《灵丹妙药大全》那份玉简贴在额头上,让神识进入,阅读里面的内容。 他本来就学过医药,所以对灵丹妙药看了一遍就能记住。 他在《灵丹妙药大全》中找到了‘通灵血糯’的词条,看了一遍后,心想如果早认识通灵血糯,后面的事就不可能发生了。倒不是为坑了族长及长老而内疚,他是觉得不该让外婆大费周章。 看了一遍《灵丹妙药大全》,陆千尘休息了片刻,然后取出梅花令,贴在额头上,又让自己的神识进入了梅花令内。 让他诧异地是,梅花令内空间很大,一片白雾蒙蒙,让他的神识在里面茫然不知所措。 外婆所说的功法在哪呢? 陆千尘的神识在里面飘荡了半天,除了白雾还是白雾,就是没看见任何实物。 难道外婆所说的是假的? 就在他的信心产生动摇,准备退出梅花令内部空间时,他忽然看见遥远的地方有微弱的光芒闪烁了几下,于是,他的神识立即朝那处飘去。 飘到近前,他才发现,前面有堵墙,墙的中间嵌着一本书。 这本书时不时的闪烁出微弱的光芒。 怎么会有堵墙呢?那堵墙应该就是梅花令内部空间的边缘吧! 陆千尘没有急于看书,反而对墙感上了兴趣。估计是在书院上三层楼时遇到的南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陆千尘在那堵墙前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朝那本书看去。 果然,那本书的封面就是《营魄抱一诀》。 也不知那本书是什么材料做的,硬邦邦、沉甸甸地,陆千尘翻开封面都感觉有点吃力。 翻开封面后,一行行字居然跳动起来,映射入他的脑海。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鉴,能无疵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功法果然玄奥难解,陆千尘先不急于破解,而是耐着性子,将功法口诀烂诵于心。待他翻到后面时,又发现有几篇真解,于是也一并烂诵于心。 将整本书看完之后,这本书居然自动合上了。 书里面的字能跳动,书页能够自动合上,这本书除了内容玄妙外,本身也够玄妙的了! 玄妙的书立即勾起了陆千尘的好奇心。 别看陆千尘平时稳重得很,可是孩子气也还未褪去,否则,也不会在上书院三层楼时,主动去摸老虎的屁股。 陆千尘盯着这本书看了一阵子,脑子里冒出一个贱想法——将它掰下来,藏起来! 因为一旦自己在遴选中落败,梅花令就要缴给族长。而族长之所以急于夺取梅花令,也就是冲着这本书来的。 可以这么说,如果梅花令里没有这本书,外公也不会被逼退位,外公一家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想起族长及长老们欺压外婆及二外公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模样,陆千尘心中郁忿难平。他对梅坞可没有什么归宿感,他现在已经打通了体内的灵脉,达到了来梅坞的目的,在实现外婆的愿望后,他肯定立即离开梅坞。 至于那个梅白沙,陆千尘内心哼哼了两声,他不记仇,可不代表他软弱。 这些想法在他脑海中碰撞爆炸,导致的结果就是……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掰那本书! 那本书嵌在墙里当然不好掰,掰了几下掰不动,陆千尘一怒之下,调集了全身的灵力,猛地一拳捶在书边的墙壁上。 ‘轰’地一声,那堵墙居然被他捶凹下去一块,那本书自然而然地松动了些。 陆千尘嘿嘿一笑,心想南墙都难不到我,何况你这堵墙! 猛地用力一扭,那本书居然真的被他扭了出来! 陆千尘哈哈大笑不已,笑过之后,得意道:“不就是墙么,我可是捶墙专家!” 陆千尘手捧着书,正准备离开时,忽然瞪大了眼——此刻他才发现空间内的白雾正朝墙壁上的一个空洞内涌去。 这个空洞自然就是他扭出那本书而遗留下来的。 白雾涌入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时候他并没有惊慌,还好奇地朝洞口内张望。 当茫茫白雾已经被那个小洞吞噬一空的时候,陆千尘忽然感觉自己灵海内的灵气正不断地朝梅花令内涌来。 这时候的他才觉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急忙撤出神识,想将贴在额头上的梅花令拿开。 可是梅花令却像吸盘一样吸附在他额头上,怎么扯也扯不动。 灵海内的灵气浩浩荡荡朝梅花令内涌去,陆千尘顿时手足无措。 梅花令吸附在额头上,仿佛生了根似的,怎么办?扯不动,总不能捶吧?别梅花令没捶掉,将自己捶死了! 陆千尘心里那个懊悔呀,恨不能剁下自己的双手,我的手怎么就那么贱呢! 好奇心害死猫,这是谁说的?他也不知道。 陆千尘颓然靠在洞府的墙壁上,眼睁睁看在自己辛辛苦苦修炼来的灵气被梅花令吞噬。 不到半个时辰,陆千尘就感觉到自己的灵海里已经空空如野,惊怒交加的他一口气没吐出来,居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一百零九章 玄微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梅花令终于停止了灵气的吸收。 晕过去的陆千尘,神识却又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梅花令内。 “臭小子,你真贱!”一位身着灰布长衫的白发老人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岩石上对他说道。 老人话虽然这么说,可嘴角上却噙着笑意,仿佛一位慈祥老人在训斥淘气的孩子般。 陆千尘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是个极其雅致的空间。 空间的正中就是老者所站的那块巨大岩石,岩石下面便是一弯清澈的湖水,湖水中水草茂盛,鱼儿悠悠。 湖岸稀稀拉拉插着几根柳枝,形成一道篱笆——这种篱笆只是形式。 湖岸离岩石也就几丈远。 陆千尘就站在篱笆外,湖岸上,与老人遥遥相对。 湖岸上碧草青青,还有蝴蝶乱飞。 也有天,也有日,也有云,反正这里真的很美! “看够了没有?” 当老人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陆千尘终于回过神来,并歉意地笑了笑道:“老前辈,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这里?” 陆千尘的目光转向了老人。 老人须发皆白,如银丝,气度从容,儒雅,微笑中饱含亲切,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任感。 “这是我睡觉的地方,你打搅了我美梦。”老人微笑道:“至于你为什么会到这里,那得问你自己!” 陆千尘挠挠头。想起先前掰下书,书的背后有个洞,洞的背后,难道就是这个小世界? 想到这,陆千尘不由得忐忑起来,羞涩道:“老前辈,晚辈一时好奇,打搅了前辈的静修,还望见谅!” 老人哈哈笑道:“要不是你小子手贱,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你将我吵醒了,就陪我说说话吧!你先给我说说,现在外面的情况。” 陆千尘道:“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您老想知道什么呢?” “嗯,先说说外面的世界都有哪些大人物!” “大人物?”陆千尘知道老人所说的大人物肯定是修行界的大能,可是他才涉足修行界,没接触过几个人,只听说过一点皮毛,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才涉足修行界,听说的不多。我只知道修行界有个五散人,天聋、地哑、丐隐、书痴及周癫,据说他们都是神话般的人物!” “哈哈哈……”老者一阵大笑后,道:“这几个小屁孩都成了大人物?” 陆千尘一阵窒息,差点背过气去,五散人是小屁孩? 好不容易平复内心的震惊,陆千尘嚅嗫道:“还有更厉害的……就是夫子!” 陆千尘心想我抬出圣人的名号总可以震慑你一下吧? “夫子?”老人一脸茫然道:“夫子是谁?” 陆千尘哭笑不得道:“夫子就是夫子,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是我们当世的圣人!”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来,道:“听说夫子曾经问道于道尊!” 陆千尘心想我将道尊的名号都抬出来,你总不至于再装大充老吧! 老人思索了一会,笑道:“哦,我知道了,就是当年那个老实巴交的小儒生!” 陆千尘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实在是站不住了。 老人哈哈大笑道:“你就这么没出息,凭我几句话你就吓瘫了?我问你这些,就是想知道我睡了多少年!” “您睡了多少年?” “嗯,大概有一千多年了吧!” 无语了很长时间,陆千尘才战战兢兢问道:“前辈……您到底是谁?” “我是玄微子,就是你所说的道尊他大师兄,”老人捻须笑道:“不过,你不要害怕,我只是一缕魂念。” 玄微子……又叫鬼谷子,那可是鬼谷这一法门的创始人!陆千尘在书院三层楼看过修行界历史典籍,当然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道祖大弟子,不过典籍记载这位老前辈早已仙去,为何还有一魂念留在人间? 陆千尘克服了内心的震惊与恐惧之后,问道:“前辈,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个,说来话长,我怕吓着你,所以现在还不想告诉你。”玄微子笑容可掬道:“既然你我有缘相见,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请求我的吗?” “请求什么呢?” “比如拜我为师呀,让我传授你一点功法或技法给你?” “我要好好想想。” “想什么呢?” “想你为什么让我拜你为师。”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来!” 陆千尘躬身行了一礼,神识飘回到识海中。 ………… 醒来后,陆千尘发现自己提不起半点灵力,真的欲哭无泪。 半年的苦修就这么白费了? 陆千尘摇了摇头,捋了捋前因后果,觉得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贱! 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想别的也没用,还是老老实实从头再来吧! 于是,他又重新开始修炼。 好在重新修炼后,身体的灵穴无须再冲击,所以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他就将自己灵海内的灵气充满了。 可是,他又再次面临瓶颈。灵海内的灵气现在是气态,将它转化成液态,这就是瓶颈。 他试着再次服下二外公炼制的聚灵丹,结果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不知道修行者最可怕的事就是境界的跌落。有些人的修行境界一旦跌落,可能一辈子都再也恢复不了! 试了几次,无功而返,陆千尘心里发虚了。他还是修行界的入门者,这种事他自己怎么能解决的了呢? 别人遇到这种事,可以求助于师长,可他求助谁去呢?外婆?那是万万不能!万万不能再让外婆焦心了! 师长?除了‘老不死的’师傅外,他修行到现在还没有师长。 看来,没有师长可不行,是要拜个师父了! ………… 陆千尘的神识再次来到梅花令内的神秘空间。 玄微子端坐在岩石上笑道:“你找我有事?” “是的,我体内灵气被吸干后,再恢复至聚灵境又遇到了瓶颈,这次怎么也突破不了!”陆千尘很诚实地回答道。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因为我愿意拜你为师!” “那么,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呢?” “因为你在人间的心愿,需要我去完成!” 第一百一十章 拜师(为徐书学同学加更) 玄微子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果然聪明,不过有时候装傻充愣,不好!” 陆千尘嘿嘿一笑道:“不过,前辈,您的心愿是什么,能不能先告诉我,如果我完成不了,我还是不拜师为好!” “嗯,你小子很诚实,”玄微子沉吟了一会道:“现在告诉你,我怕又吓跑了你!不过,你没必要有太大压力,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先拜我为师,待你有能力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陆千尘犹豫了一会道:“如果我一辈子都没那个能力怎么办?” 玄微子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是七巧玲珑体,如果连你一辈子都没那个能力,说明这个世界上确实没人可以完成我的心愿,我也不必强求了!不过,你知道我最大的能耐是什么吗?” 陆千尘摇摇头。 玄微子正色道:“窥识玄机!” 陆千尘沉默了一会道:“您认为我肯定能?” 玄微子点点头。 陆千尘又道:“如果您的心愿违背我的良心,我是不会去做的!” 玄微子道:“当然!” 陆千尘立即跪下,行了个三拜九叩大礼。 玄微子哈哈大笑,指着那几根柳枝插成的篱笆道:“你小子手贱,将那本遮掩我气息的灵书掰了,没办法我只好又布了个‘樊篱’阵遮掩我的气息。待有一天,你能突破我的樊篱阵时,说明你已具备实现我心愿的能力了,那时候,我再告诉你我的心愿。不过,记住,这里发生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最亲近的人!” 陆千尘恭恭敬敬道:“弟子谨遵师命!” 玄微子道:“你现在要解决的就是瓶颈问题吗?” 陆千尘点点头,玄微子道:“你是七巧玲珑体,有七条灵脉,多出两条灵脉,你不知道作用,是不是?” 陆千尘点头承认后,玄微子道:“其实,天地间的超级能量不仅仅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气,还有日精、月华、星霜等等,关键的是修行者能不能去吸取并运用。这就是功法问题,如果有合适功法,修行者就能获取这些超级能量。 当然,前提是修行者必须有这种先天的身体条件。你多出的这两条灵脉,恰好具备了这种资质。巧的是,我曾经悟出了这门功法。 我将功法传给你,你吸收一点星霜,然后点燃灵海内的灵气,你的瓶颈问题就自然而然解决了!” 这个师父太了不起了,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解决那么复杂的问题! 陆千尘毕竟在书院学习过,任何事的正确与否,都会以理去判断,合理,那就正确,不合理,他也不会轻易相信。 玄微子讲的东西,他听了立即判断出在理,所以,他欣喜地躬身一拜。 玄微子口诵口诀,陆千尘默默记了下来。这套功法叫《吸星诀》。 陆千尘及熟后,问道:“老师,我恢复通灵境后,是不是可以修炼《营魄抱一诀》?” 玄微子道:“当然可以,《营魄抱一诀》就是我创建的功法。” 陆千尘又问道:“老师,我多出两条灵脉,一条吸收星霜,还有一条可不可以吸收浩然真气?” “浩然真气?”玄微子疑惑道。 “这是儒家发现并探索出的一种超级能量。”陆千尘解释道。 玄微子点头道:“如果有成熟的功法,修炼它,也未尝不可。关键的是,你的灵海只有一个,几种超级能量混合在一起,岂不发生冲突?” 陆千尘默然,老师说的在理! 玄微子也陷入沉思。 过来好长时间,玄微子道:“既然你已拜我为师,老师就送你一份大礼!我将以魂魄之力为你改造灵海,将你的灵海改造成三个空间,这样,你三种能量都可以吸收并应用了。” 说完,玄微子大袖一挥,有根柳枝腾空而起,玄微子道:“你快点进来!” 陆千尘从那根柳枝腾出的空间里走了进去后,柳枝落下,又形成了樊篱。 飘到大岩石上,陆千尘问道:“老师,到你空间来的只是我的神识,我的身体还在外面,你又如何能改造呢?” 玄微子道:“灵海本就不是实质的东西,它与神识是相同的。我的魂魄之力可以通过你的神识传导到你身体灵海。” 陆千尘明白了道理,便闭目盘坐于玄微子身前。 玄微子伸手点在了陆千尘的眉心。 不一会,陆千尘便感觉到灵海内翻江倒海,灵气乱串。 正惊疑间,灵海内长出了两片灵膜,将原本一体的灵海分割成了三个空间。两个较小的空间各连通着一条灵脉,较大空间连通着金木水火土五条灵脉。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陆千尘的灵海便被玄微子改造成功。 但陆千尘睁眼时,便见玄微子满脸倦容。 玄微子耷拉着眼皮道:“我本来是让你跟我学灵阵术,可惜你修为太低,我也只好助你尽快提升修为。不过,这之后的修炼就靠你自己了,我又要沉睡一段时间了。你灵海内的隔膜,我留了通道,如果你想打开,让不同能量混合,你可以以自己神识打开我留的通道。” 说完,挥了挥手,樊篱出现一道空隙,陆千尘赶紧离开。 ………… 神识回到识海后,陆千尘便打开洞府大门,走到洞府小院中。这时候,恰好是夜晚,满天繁星,星光灿烂。 陆千尘吸了口气,盘坐于小院中,默默修炼起《吸星诀》。 一连修炼了两各晚上,陆千尘终于感觉到了星霜粒子。 在吸星诀的催动下,星霜粒子开始朝他体内涌去。 星霜进入灵海中间的小空间,仿佛雪花落在地面,形成一片白皑皑的雪地。 见储存星霜的小灵海内已经积聚了不少星霜,陆千尘便按玄微子的提示,以神识打开了星霜灵海与五行灵气灵海之间的通道,让部分星霜飘落到五行灵气灵海之中。 关好灵海之间通道,陆千尘起身回到了洞府中。 紧闭洞府大门,陆千尘调整好状态,便以神识点燃了灵海内的火灵气。 火灵气燃烧,也点燃了星霜。星霜发出幽蓝的火焰。 陆千尘五行灵气灵海内的压力陡增,密集的灵气浓雾终于凝结成液滴,开始滴落。 随着燃烧的继续,五行灵海内终于下起了暴雨,万涓成河,一片海又再度形成。 ………… 陆千尘所在的洞府再次出现鲸鱼吸水般的灵气大聚集,看守修炼场的执事们再次大惊失色:怎么又有突破,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梅白沙的激将(为女神王羽同学加更) 陆千尘终于恢复至通灵境。 长吁了一口气后,陆千尘开始修炼《营魄抱一诀》。 《营魄抱一诀》这门功法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修炼灵力的同时可以修炼魄力,反过来在运用的时候,也可以同时运用灵力与魄力。 通灵境的修炼目的是打开捆绑在灵体上的枷锁。通灵境的修炼过程,就是不断聚集体内灵力冲开灵体上的枷锁,直至冲开灵体上三十六道枷锁,使灵体地以自由。灵体可以自由脱离躯体,修行者就进入觉玄境。 因此,在通灵阶段,谁的体内集聚的灵力大,谁的修炼速度就越快。而修行者体内灵力的大小,除了修炼时间长短这一因素外,更关键的是修行者的资质。五灵脉比四灵脉一次吸收的灵气多五分之一,其修炼速度当然要快五分之一。 除了以上因素外,影响修炼进度的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就是功法! 五灵体若选用的功法平庸,其修炼成就或许也会落入平庸。反过来,如果四灵体得到了无上功法,其修为成就也许不可限量。 《营魄抱一诀》也许算不上无上功法,但仅凭灵力与魄力双修这一点看,这门功法绝对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功法之一。 最杰出的资质配上最顶级的功法,陆千尘的修炼速度当然快得近乎妖孽。 通灵境也划分为三境九阶,即初、中、上三境,每境为一、二、三三阶。修行者每挣断四道枷锁升一阶。 陆千尘修炼一个月时间就挣断了四道枷锁,顺利进入通灵初境二阶。 他首先挣断的是脚腕上的两道枷锁。挣断这两道枷锁后,他买来一柄灵剑,花了三天时间学会了御剑飞行。 待他挣断手腕上的两道枷锁后,他发现施展出的法术威力要大的多。譬如,他刚入炼气境时,以火灵力为真真点火做饭都点不着;进入炼气九阶后,他随手一弹就可以弹出巨大火球;现在,手腕上的枷锁打开后,他使用火灵气甚至可以幻出火蟒来了。 但是,他知道仅凭这些低级法术,他不可能战胜梅坞里那些进入聚灵境多年的年轻弟子。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境界高低是决定因素,但法术的优劣也是重要因素。就像凡间的武者决斗,武力是基础,武术也能左右结果。越级战胜对手的例子,无论在凡间武林界,还是在修行界,比比皆是。 因此,在打开四道枷锁后,陆千尘想找些高级法术修炼,便来到了梅坞藏书阁。 ………… 梅坞不仅冬天的时候五彩缤纷,春天的时候更是山花烂漫。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梅家高层明争暗斗,陆千尘肯定会喜欢上梅坞这个世外灵境。 由于突破至通灵二阶,走在去藏书阁的路上,陆千尘的心情还是大好,背着买来不久的灵剑,一路哼着师姐教的采茶小调。 可是到了藏书阁门口,他的心情便变得极其糟糕起来。 因为他又碰见了梅白沙。 梅白沙刚从藏书阁出来,却瞧见陆千尘背着灵剑,哼哼呀呀地走过来,似乎显得极为兴奋。 “哟,还背上了灵剑,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呢!”梅白沙立即讥讽道:“你一个炼气境的小子,背个灵剑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是吓唬人呢?” 陆千尘皱着眉冷冷地看着他。 梅白沙见陆千尘与以前不同,表现出了一副冷傲的态度,诧异地放出神识扫了陆千尘一下。 他这一扫,立即感觉到了陆千尘聚灵境的气息,脸上顿时大变,由鄙夷转为震惊,由震惊转为愤怒,由愤怒转为厌憎。 梅白沙是族长家侄孙,族长被三祖母狠狠羞辱了一顿的事,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 他更知道族长对梅花令志在必得,为此,连他的堂哥,也就是族长的嫡孙梅白浪,甚至压制住境界,暂不突破至觉玄境,就等遴选那天一举夺魁。 可眼前这个外来小子,也就是族长死对头三祖母的外孙,居然在梅坞只修炼了半年多时间,就已经由炼气初阶一跃而突破至通灵初境,这样的修炼速度太可怕了吧? 如果再继续下去,在遴选大会上这小子即便构不成梅白浪的威胁,那也可能超越自己,让自己难堪! 发生这种情况,他们这一脉是不愿看到的,而他更是不能忍受的! 因此,梅白沙脑筋转了转,想出一条恶毒主意后,立即阴沉着脸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复制灵术典籍。”陆千尘平静说道。 “哼哼,复制灵术典籍有什么用,”梅白沙盯着陆千尘道:“灵术必须在实战中提升。小子,五日后,修炼场要举行一次年轻弟子灵术切磋擂台赛,你到时候上台来,我们切磋一番如何?放心,只是切磋,我不会对你下重手,这样对你灵术的提高大有好处,如何?” 梅白沙是通灵中境修为,如果直接对比他修为低的陆千尘发出挑战,那就笑掉别人大牙了!所以,他想诓陆千尘挑战自己。 陆千尘装傻充愣道:“我刚踏上修行路,更没打过什么擂台,至于白沙兄好意,我心领了,我现在确实不敢上擂台挑战你。不过,如果这几天我修为提升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会上场向白沙兄讨教。” 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是他从大旻帝国官场学来的,这时候对梅白沙这么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梅白沙听了,无所适从。原本他想激陆千尘上台,然后以独门功法,将陆千尘境界打跌落至炼气境,这样就在规则容许范围内永绝后患。 可是这小子却像泥鳅一样,并不钻他的套! 梅白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气哼哼道:“如果不去,就代表你是个孬种!” 说完,他厌憎地瞪了陆千尘一眼,愤然而去。 陆千尘的手握成了拳头,握得指节发白,看着梅白沙远去的背影,眼中燃烧出熊熊火焰。 他心中暗骂道:蠢货,这样的机会,我又怎会错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妄想天下无敌 陆千尘在藏书阁将几乎将所有的通灵境灵术都复制了一份,心想即便现在用不上,出去以后还说不定能用的上呢,反正他现在有钱! 复制完灵术,陆千尘将梅静找到了自己洞府中来。 “我想在五天后打败梅白沙!”陆千尘对梅静直接说道。 “不可能!”虽然梅静见陆千尘只用半年多时间就突破至通灵境,差点惊掉了下巴,但听到陆千尘说这句话时,仍然跳起来道:“别痴心妄想!” 陆千尘静静看着他,意思是我就是个痴心妄想的人! 梅静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坐下来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羞辱了我三次,”陆千尘咬牙道:“事不过三!” 梅静叹气道:“自从三祖父退位后,梅坞季脉,尤其是我们这一支,总是受其他两脉的打压。而年轻一辈子弟中,族长所在的伯脉更是气盛。除了梅白沙外,那两脉还有五六个通灵上境的年轻子弟,族长嫡孙梅白浪更是梅坞千年不遇的修炼奇才,不到二十岁就要突破至觉玄境了。 而我们这一脉的年轻人中,只有两个达到了通灵上境,所以,我们这一脉现在根本斗不过他们的。” 陆千尘皱眉道:“那是遴选大会时候的事,我说的是我现在就要打败梅白沙!” “你现在?”梅静轻轻一笑道:“你现在刚入通灵初境,人家可是进入通灵中境已经两年了,境界对你形成压制,灵术也不知比你强上多少,你怎么打赢他?” “我找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他的灵术,然后想出打败他的办法!”陆千尘坚定地说道。 梅静见陆千尘已经下定了决心,便苦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我怕让你知彼后,你更丧失了信心!” “怎么说?” 梅静皱眉道:“族长一支之所以能够气盛,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一门绝密灵术——吸灵秘术,这门秘术一旦施展,可以吸空对手体内的灵气,让对手修为尽失。请问,你还敢去挑战他吗?” “这么说,他岂不可以无敌?” “那也不是,如果境界上对他形成压制,这种秘术他就施展不了。关键的是,你的境界能对他形成压制吗?” ………… 送走梅静后,陆千尘陷入了沉思。 梅白沙果然恶毒,居然想用这种秘术摧毁自己的修为。幸好自己当时没有立即应战! 可是,难道自己真的要避战吗?如果避战,今后岂不要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更何况,今后的遴选大会又怎么办? 避无可避,必须将这道坎踩到脚底下! 问题是,只有五天时间,他再怎么勤奋修炼,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对梅白沙形成压制的水准。现在修炼灵术,在灵术上压制他也不可能。 想来想去,陆千尘想到只有去向师父请教! 可是师父一直在睡觉,一个多月了,他进去几次,都没发现师父有睡醒的迹象。 陆千尘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神识再次来到师父的空间。 ………… 让他欣喜的是,他的神识进入到师父的空间时,玄微子正坐在岩石上钓鱼。 “师父,您老人家什么时候醒了?”陆千尘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兴奋地叫道。 玄微子身子未动,背对着陆千尘,淡淡道:“听你声音这么激动,是不是找我有事?” “有人逼我跟他斗法术,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他,所以请您出出主意!”陆千尘毫不隐瞒地说道。 玄微子皱眉,不屑一顾道:“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们小屁孩打架的事也找我?” 陆千尘急了,道:“师父呀,你徒弟刚刚修行不久,还没跟人斗过法术呢,你总不能让你徒弟第一次出场就大败而归吧!” 玄微子冷笑一声,根本不予理睬。 陆千尘心里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碰见师父苏醒,可是师父居然对自己的要求不屑一顾。 他不甘心地唠叨道:“如果是同境界的比拼,我自然不会找您。可是对方是聚灵中境,境界比我高一大截,这都事小,关键的是,他还有一门独门秘术——吸灵秘术,据说可以让对手修为尽失。他逼我与他比拼,就是想毁我修为呀!” 玄微子听了陆千尘最后一句话,终于转过身,眼瞳中似乎有万千颗星辰陨落幻灭。 “你是我鬼谷一门的关门弟子,你记住,谁要是对你吐口水,你就将他丢进大河里淹一淹;谁要是想毁你修为,你就让他修为彻底丧失;谁要是想害你性命,你就让他丢了性命。总之,我鬼谷一门的处事原则就是:以彼之毒,还施其身!”玄微子凛然道。 陆千尘挠挠头,心想师父说的这个原则霸气是霸气,但怎么有点邪气呢?人家对你吐口水,你就将人家丢到河里淹一淹,这有点过分吧? 想到这,陆千尘居然噗嗤一笑,玄微子皱眉道:“怎么?你不同意?” 陆千尘赶忙道:“同意,同意!可是,前提是,我得有这个能力呀!” 玄微子叹口气道:“你是我教的最差劲的徒弟,连打架都打不过别人,真让人憋屈!” 听了玄微子的叹息,陆千尘又差点一屁股跌倒,心想,师父呀,您说的意思,我现在就应该天下无敌? 叹息归叹息,玄微子还是说出了一个办法。 最后,玄微子道:“小子,以后打架的事,你再不长进,还来找我,我就将你逐出师门!” 说完这句话,玄微子大袖一挥,陆千尘一连翻了一万八千个筋斗,滚出了玄微子的空间。 看来师父是真的怒其不争了! 陆千尘头晕脑胀地醒来,却欣喜万分。 师父告诉他的只是个方法,但他却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由这个方法寻到了战斗的理。由理推之,任何战斗,他都可以从容应对了。当然,拿鸡蛋碰石头的事,他不会干,否则,他就是真真口中所说的二百五了! 这就是名师教导的结果,有这样名师在,陆千尘真敢妄想天下无敌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难道谁赢了,就归谁? 一晃五天过去了,这天早晨,原本清净的修炼场忽然间热闹起来。 陆千尘租用的洞府是修炼场里最好的洞府,也在修炼场最高处。站在洞府的小院中,就可以俯视修炼场广场上的情景。 修炼场的广场中间有座擂台,擂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年轻人。 在梅坞,年轻人之间有了龃龉,除了由执法堂解决外,只要双方同意,也可以通过擂台对决的方式来解决。擂台对决的唯一要求是不允许伤及性命的。这就是梅坞法术切磋会的由来。 梅家鼓励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经常举办年轻人的法术切磋会。这样做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解决了矛盾,也是为了提升年轻人的战斗力和修为,让年轻人在对战中得以成长。 正因为如此,有了龃龉的年轻人,大多选择这种方式解决。而不敢接受这种方式的一方,肯定会被整个梅山上的年轻子弟耻笑。 这种切磋会,由执法堂长老及管修炼场的长老共同主持。 召开切磋会时,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年轻子弟外,在梅山的年轻子弟几乎都会来到现场,有龃龉的解决龃龉,没龃龉的观摩学习。 如果不是梅白沙的挑衅,陆千尘原本对这种切磋会不感兴趣。对他来讲,多一点时间修炼,比什么都重要。 但今天的切磋会,他必须参加。 只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出现在现场,而是站在小院里默默地观察。 来到广场的年轻人几乎有四五百,熙熙攘攘地,但很快便形成了两大阵营。站在东边的,人多势众,这里面,陆千尘看到了梅白沙。站在西边的,只有百十人,显得势单力薄,这里边就有梅静。 不一会,执掌修炼场的长老梅雄登上高台,重申了切磋会的规矩,然后便宣布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两个头戴高冠的年轻人,一个来自伯仲阵营,一个来自季脉阵营。 陆千尘现在知道了,在梅坞,高冠代表职务,冠越高,职务也就越高。 上场的两个年轻人的高冠比梅白沙头上的冠还要高,说明这两人职务比梅白沙高,当然修为也肯定比梅白沙高。 果然,这两个人居然都是通灵上境的修为,动手之后,灵术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 观摩较高修为者之间的斗法,是一次学习机会,陆千尘认为有必要。为了看得更真切,他出了小院悄悄来到了梅静身边。 “这两人是谁?”陆千尘悄悄问梅静道。 “那个着黄衫的是仲脉的梅慕凉,那个着蓝衫的是我们这脉的梅聘。” “两人干嘛要对决呢?” 梅静冲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一个少女努了努嘴。 陆千尘瞄了一眼,发现那少女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大美女。 “她……” “和你差不多大,叫梅屏,也不知你该叫表姐还是该叫表妹!” 陆千尘‘哦’了一声后道:“难道谁赢了,就归谁?” 梅静乜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那少女却忽然转过头剜了他一眼。 少女长得果然花容月貌,不过那一眼,却让陆千尘后悔不已。 显然他刚才的声音稍微大了点,传进了梅屏的耳里,祸从口出,得罪了这位美少女。 陆千尘赶紧转移视线,看向擂台。 擂台布置了防御型灵阵,擂台上的灵力波动被隔绝了。 先前,擂台上的梅慕凉与梅聘,一个幻出火龙,一个凝出冰锥,碰撞之后,谁也没有取得优势。此刻,梅慕凉忽然幻化出万千藤条朝梅聘缠去,这是常用的木灵术。 这一木灵术的名称叫‘天荆地棘’,有木灵根的修行者,只要进入聚灵境都可以修炼并使出这一灵术。 不过,修为不同,使出来的威力就大相庭径。譬如梅慕凉此刻可以幻化出万千藤条,而陆千尘最多只能幻化出几十根藤条而已。 破解‘天荆地棘’这一木灵术的方法有多种,但最省力的方法应该是动用火龙术。 可是梅聘却使出了金灵术‘刀光剑影’,这种灵术也可以克制木灵术‘天荆地棘’,但耗费的金灵力太大,显然不是最佳方法。 陆千尘皱眉问梅静,梅静苦笑道:“梅聘只有四灵根,缺火,没办法修炼火系灵术。” 陆千尘这才知道资质不仅在修炼速度上体现差别,在战斗中也同样体现出优劣。 梅聘的‘刀光剑影’好不容易将梅慕凉的‘天荆地棘’斩得七零八落,可是梅慕凉忽然收了木灵术,身上凝出金色铠甲,一伸手,手中多出了一杆银枪。 铠甲与银枪不是法器——梅坞的切磋会是禁用法器的,这是梅慕凉完全靠体内的金灵气凝结出的灵甲与灵枪。 陆千尘暗自心惊,因为以他目前体内的金灵力,凝结出一柄剑都还凝不实,而梅慕凉不但凝出最强的防御手段——金灵铠甲,还凝出一杆沉甸甸的银枪,可见梅慕凉的金灵力多么雄厚!这就是修为上最直观的差距。 梅聘此刻也凝结出了金色铠甲,但手中只握出一把朴刀。 两人就此开始,像凡间武士一样,刀枪相加,你来我往的厮杀。 看到这,陆千尘心里已经有了结果:梅聘必败! 两人境界一样,但梅聘在用‘刀光剑影’灵术时,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金灵气,现在两人都比拼金灵力,梅聘能不落败吗? 如果梅聘能够使用火系法术,还可以克制梅慕凉的金系灵术,可惜梅聘没有这个能力。 果然,不到一刻钟,梅慕凉一枪刺穿了梅聘的铠甲,梅聘的左肩喷出鲜血。 当梅慕凉的银枪再次刺向梅聘的右肩时,空中突现一只大手,一把拎起梅聘,将他丢出擂台。 这是梅雄长老见胜败已分,为保护子弟,动用了觉玄境手段,终止了比拼。 梅屏跑了过去,扶起了梅聘,关切问道:“梅聘哥,你没事吧?” 梅聘脸色惨白,摇摇头,颓然离去。 伯仲阵营的子弟们一个个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梅屏狠狠瞪了梅慕凉一眼,梅慕凉却嬉皮笑脸道:“屏妹妹,我看以后谁还敢打你的主意!” 梅屏轻咬贝齿,转身走进了季脉人群之中,季脉的年轻子弟们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话。 陆千尘心中哀叹:看来季脉真的被欺负得没脾气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愚蠢的应战 接下来是两个通灵中境的子弟上擂台比拼。这两人斗法的精彩程度自然比不上第一场,所以也并不引人关注。 梅白沙东张西望,终于看到了站在季脉人群中的陆千尘。 他径直走到陆千尘面前,戏谑道:“这几天修为提高没有?敢不敢挑战我呢?” 梅静怒道:“梅白沙,你居然挑衅一个修为比你低的子弟,还要不要脸?有本事你找修为比你高的子弟挑战去!” 梅白沙冷笑道:“你们季脉的人还敢有人应战吗?” 季脉梅家子弟果然装着没听见,没有一个过来找梅白沙理论。 陆千尘正犹豫间,梅屏忽然转过身,站到梅白沙对面道:“梅白沙,我们都是通灵中境,我接受你的挑战,如何?” 梅白沙顿时尴尬无比,因为谁都知道梅慕凉钟情于梅屏,他与梅屏对战,岂不得罪了梅慕凉?他怎么可能做这等傻事。 因此,梅白沙厌憎地瞪了一眼陆千尘,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躲在女人背后,以后还有脸出来吗?” “梅白沙,你给我回来,”陆千尘忽然叫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梅白沙转过身,嘿嘿笑道:“这就对啰,不上擂台,又怎么有长进?” 陆千尘冷笑道:“梅白沙,如果你输了,该怎样呢?” “我输了该怎样?”梅白沙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惊讶地盯着陆千尘道:“你的意思是?” “挑衅就必须付出代价,”陆千尘沉声道:“当然,如果你输了,我不会要你的狗命,但是,你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否则,没有好处,我不接受你的挑战!” 梅白沙气得脸色发白,嘿嘿冷笑道:“好,要什么代价,你说!” “你输了,就要付我一万晶灵石,”陆千尘坚决道:“当然,我输了也会付你一千晶灵石,这样公平不?” “你是说你输了,还会付我一千晶灵石?”梅白沙再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很认真的问道。 “是的,但你输了,就必须付我一万晶灵石,你敢么?” “好,好,好,如此甚好!”梅白沙急忙道:“我们这就去长老那登记,不许反悔!” 陆千尘立即跟着梅白沙去长老那登记去了。 梅静与梅屏面面相觑,梅屏瞪着梅静道:“你三祖母家的外孙是不是傻子?” 梅静苦笑道:“傻不傻,看结果呗!” ………… 擂台上,两个通灵中境的子弟比试,没多久也就结束了,依然是季脉的子弟落败。 季脉子弟愈加抬不起头了,梅雄长老脸都黑了,他是现在季脉唯一长老,看着自己这一脉子弟一个个落败,他心里不停地哀叹。 这时候,梅白沙与陆千尘前来登记。 梅雄吹胡子瞪眼道:“开什么玩笑,你两不是一个境界,比什么比!” 梅雄认识陆千尘,当初三祖母领陆千尘来修炼场,就是他安排的。因此,梅雄对陆千尘喝道:“还不回去修炼,瞎凑什么热闹!” 执法长老却嘿嘿笑道:“梅雄长老,切磋会规矩也没有规定必须是同境界比拼呀,梅白沙的境界是比梅千尘高,可是,这样的切磋才有意义嘛,可以帮助梅千尘提高法术嘛,只要他两愿意,我们又何必阻拦呢?” 梅雄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执法长老,只好盯着陆千尘问道:“你真的愿意吗?” 陆千尘点点头,梅雄犹豫了一会,还是让他们登记了,当看到双方登记的有对赌条款时,梅雄心中暗自叹气道:这孩子修行是天才,怎么就缺心眼呢? ………… 待梅白沙与陆千尘登上擂台后,两边的阵营都一阵骚动。 “这是什么情况,那小子居然跨境挑战,太狂了吧!” “真不要脸,高境界挑战低境界,这还是梅坞里的头一遭!” 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有理! “那个梅千尘就是老族长的外孙,梅白沙是新族长的侄孙,明白了吧?” “可是,这种不对等的比拼是容易出事的呀!” “有长老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这个梅千尘,勇气可嘉,但实在是愚蠢!” 梅家子弟在下面议论纷纷,但在这些议论的人群中,就没有一个人发出相信陆千尘会战胜梅白沙的声音。 陆千尘与梅白沙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擂台灵阵已经将擂台完全隔绝。 ………… 梅白沙出手就是漫天冰锥,向陆千尘发起进攻。 陆千尘立即在自己的头顶上空凝出一道黄色土幔,抵挡着漫天冰锥,然后朝梅白沙弹出几团火球。 梅白沙嘴角噙笑,挥手让冰锥击砸向火球。 “嘭嘭嘭……”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水火不相容,两种属性截然相反的灵力对撞,产生了灵力爆,声势吓人。 由于梅白沙的灵力压过陆千尘,所以他以水灵气凝结的冰锥与陆千尘以火灵力凝结的火球对撞后,陆千尘发的火球立即被浇灭,梅白沙所发的冰锥并没有蒸发干,而是化作了浓浓雾气——这就是修为的压制。 浓浓的雾气迅速在擂台上弥漫,将陆千尘与梅白沙的身影都淹没了进去。 接下来两人的动作,除了被神识外放的长老盯着外,擂台下其他的人就看不清了。 梅白沙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可不想在对陆千尘施展吸灵秘术时,被别人瞧见。他要保持这门秘术的神秘性,当然他更害怕对梅家子弟施展这门秘术后,会遭到梅家其他子弟的唾弃,毕竟吸灵秘术有邪恶特性,就是他们这一支,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动用这种秘术。 陆千尘被浓雾笼罩后,心里暗自发笑,他知道梅白沙下一步肯定要与他进行徒手相搏,因为梅白沙还没有达到觉玄境,他的吸灵术必须在身他接触的情况下才可以施展。 果然,梅白沙的身影倏忽间就突至他眼前,挥掌朝他拍来。 如果摈弃灵术,进行徒手相搏的话,其实陆千尘要比梅白沙不知要强多少倍。且不说他少年时在荆州山里与虎狼相搏,就是在与北漠国的两场厮杀中,他都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北漠狼骑。一个没有经历生死搏杀的人怎么能与他比拼? 但今天,他并没有施展出搏杀技巧,而是很愚笨地与梅白沙对上了掌。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还觉得他傻吗? 见陆千尘果然挥手抵挡自己的双掌,梅白沙心头大喜,毫不犹豫的朝前拍去,并就势抓住了陆千尘的双手。 梅白沙一阵冷笑,立即运转起‘吸灵秘术’。 他感觉到陆千尘的的身体一震,然后其灵海内的灵气便朝自己体内涌来。 梅白沙狞笑着对陆千尘道:“小子,你自己愚蠢,可怪不了别人!” 谁知,陆千尘听了他的话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更没有表现出痛苦的症状,而是对他露出羞涩地一笑,仿佛他抓住了美女的双手,有些暧昧,让人羞涩。 就在梅白沙疑惑时,陆千尘笑道:“梅白沙,你吸得差不多就够了,再吸下去,我怀疑你会没命的!” 梅白沙一惊,急忙内视自己的灵海,却讶然发现灵海海面上落了一层雪花一样的东西。 梅白沙警觉,急忙停止了‘吸灵术’的运转,可是一粒微细的火苗已经落进他的灵海。 ‘嘭’的一声,他灵海内飘浮着的白雪一样的东西,遇到火苗,如同火油一般,迅猛地燃烧起来。 一眨眼,他的灵海已经成了火海。 梅白沙缺少火灵根,所以没修炼过火系功法,根本驾驭不了体内的火灵气。而陆千尘刚才让他吸的全是火灵气与星霜。 火灵气与星霜在梅白沙的灵海内燃烧,导致他的灵海迅速膨胀起来,如果他有火灵脉,或许可以宣泄出体外,可是他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海像吹气球一般胀大。 气球吹大了是要爆炸的,灵海吹大了也一样。 梅白沙终于惊恐万状,狠声道:“小子,你敢暗算我,待我恢复了,我一定将你弄废掉!” 陆千尘嘿嘿一笑道:“灵海炸了,你还能恢复吗?幸好你没发誓要弄死我,否则,我就真的要先弄死你!” 说话间,梅白沙的灵海已经膨胀到爆炸的边缘,他痛苦万状地滚倒在擂台上,嚎叫道:“长老爷爷救……” 他只呼喊了半句话,就听得‘啪’地一声爆响,体内的灵气宣泄而出,由于冲击力太大,他的灵脉被全部冲断,灵气顺着他的灵穴朝外喷射。 整个人就如被扎了千百个孔的轮胎,‘嗤嗤’喷气不止。 陆千尘随着梅白沙灵海的爆炸声,朝后倒飞出去,踉踉跄跄跌倒在擂台边缘,然后一闭眼,晕了过去。 ………… 擂台下的梅家子弟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陆千尘倒飞出来晕倒在地。 伯仲脉的子弟哈哈大笑,一个个露出讥讽之色,甚至有人讥笑道:“不行就是不行,就得认命,何必逞强,自取其辱!” 季脉的子弟再度低下头。 梅屏对梅静愤愤道:“我说你那个表弟就是个傻子嘛,你还说看结果,看吧,又丢人现眼了不是!” 梅静也是羞愧懊悔不已,心想到时候三祖母怪罪过来,自己怎么交代呢? 可是,就在他们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懊悔的懊悔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两位长老长身而起,落入了擂台。 执法长老大袖连挥,驱散了擂台上的雾气,讶然发现梅白沙倒在擂台上,身形小了一圈,如一只死狗一般人事不省。 其实,刚才擂台上的情景,他的神识感应得很清楚,他根本没想到最后眨眼间会出现这种情况,心想两人对掌这么会出大事呢? 执法长老立即以神识对梅白沙身体扫描了一遍,结果他大惊失色,梅白沙灵海崩溃,灵脉俱断,已然是不能修炼的凡体肉胎了! 唯一庆幸的事,梅白沙还剩一口气,性命无忧! 执法长老给梅白沙喂下一粒丹药后,愤怒地朝陆千尘看去,却见梅雄长老正在给陆千尘喂丹药顺气。 这是怎么回事? 梅雄长老也在用神识这么问陆千尘。 陆千尘嘴角溢出鲜血,就是不回应。 梅雄毕竟是老江湖,心里隐约知道了点蹊跷,便扭头对梅白沙大声喝道:“梅白沙,怎么回事,你居然敢下重手伤及本家子弟,我要押你去执法堂受刑!” 执法堂长老翻翻白眼道:“就不劳你送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然后对着擂台下呆呆发愣的伯仲阵营子弟吼道:“都是死人呀,还不赶快将他抬回去!” 就在众人要上擂台时,陆千尘忽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到:“我赢了,他还欠我一万块晶灵石……” 说完,又一跤跌倒,晕了过去。 执法长老愣了愣,梅雄也愣了愣。 谁也不会想到这小子这个时候还会惦记这种事。 梅雄立即对执法长老道:“两人当你面登记过的,这事要认账。不过,改天再执行吧,我相信执法堂不会不认账的。” 执法长老的高冠差点气掉了下来,脸已成猪肝色,他扶了扶高冠,一甩大袖,愤然离去。 伯仲阵营的弟子上来一干人,将梅白沙抬走,然后都散去。 ………… 季脉的子弟没有走,纷纷围过来,问道:“长老,这是怎么了?” 梅雄瞪眼道:“这时候跑来问,有意义吗?你们要是像他一样,伯仲脉的子弟就不敢欺负你们了,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像冬天里的鹌鹑,什么时候能抬起头来?” 季脉的子弟被梅雄长老一顿臭骂,也吓的一哄而散。 梅屏见了刚才一幕,觉得太匪夷所思,所以跟着梅静悄悄留了下来。 见广场上除了梅静与梅屏外,所有的人都走了,梅雄神识传音给陆千尘道:“你继续躺着吧,我不陪你演了!” 说完,大袖一挥,也飘然离去。 陆千尘听得众人都走了,偷偷睁开眼,却有两张脸映入眼帘,一张白皙的青年男人的脸和一张面容姣好的少女的脸。 两张脸还正往他脸边凑。 陆千尘吓了一跳,蹦了起来,骇然道:“你们干什么!” 梅屏脸色顿时羞红,梅静哈哈大笑。 陆千尘也不理他们,掉过头,一溜烟朝修炼洞府跑去。 看着陆千尘的背影,梅静问梅屏道:“你还觉得他傻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外婆奇怪的笑 陆千尘跑回洞府后,便紧闭大门。 梅静与梅屏敲了半天,也无反应,两人只好作罢。 陆千尘躲进洞府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又静下心来修炼。 梅白沙一家却闹翻了天。 其实梅家子弟成千上万,具备修炼资质的并不多,梅白沙是他们这一枝修炼资质最好子弟之一,就这么被废了,无论如何也要讨个说法。 执法长老很尴尬,因为事情从头至尾,他都在场。族长当然很愤怒,要求彻查此事。 可是待梅白沙醒来,在族长及执法长老的威逼下说出经过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梅雄却没有沉默,带着三祖母找上梅白沙家,要钱! 梅白沙家害怕事情暴露,只好付了三祖母一万晶灵石。 梅白沙身体恢复后,按照族规,被送下了梅山,去梅山以外之地当了名普通执事。 在梅坞,只有具备修行资质的子弟才被允许住在梅山之上。 这些事,作为梅白沙的堂哥梅白浪却一无所知,他一直在南山执行任务。 ………… 躲在洞府中又苦修了两个月,陆千尘终于打开了灵体上的十二道枷锁,顺利进入通灵中境。 进入聚灵中境后的陆千尘,内视自己的识海,发现慧树上的花蕾终于开放了,五片花瓣,同五片树叶的颜色一样,红、黄、蓝、绿、金,并发出五色光芒。 这时候,陆千尘神识外放,发现两里之地内的景象都可映射在脑海中,甚至可以听见五里之内的说话声。 巧的是,他在外放神识时,就听见外婆对小晴道:“少爷洞府租期已经到了,也不知修炼到了什么程度,我们这就去接他回来。” 接着,他便听见外婆与小晴窸窣的脚步声。 陆千尘收回神识,嘴角挂上笑意。 这两个月,他不仅突破至通灵中境,而且将复制来的通灵境灵术几乎掌握了百分之七八十。关键的是,他还修炼了星霜与浩然真气,并发现有些灵术,也可以使用星霜与浩然真气使出,并且威力比使用灵力还要大。 尤其是梅长风灌入他脑海中的‘浣溪梅灵指’功法,如今他通过灵海内的浩然真气使出后,几乎可以无坚不催,威力大得惊人。 有了这种发现,陆千尘更加自信了。试想,如果再遇到对手,自己忽然凝出星霜剑,忽然使出浩然真气凝结的浣溪梅灵指,对手或许见都没见过,岂不在错愕中崩溃? 按师父的说法,这就是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 唯一让陆千尘受点打击的是,师父对他修炼灵术不屑一顾。师父说,待他慧树开花,就教他一些玄符术,按师父的说法,玄符术可以克制同境界的所有灵术。 他相信师父说的话,可他慧树已经开花时,师父却又进入了休眠期,什么时候醒来,谁也不知道。 因此,陆千尘此刻也不急于向师父报喜,而是收拾起洞府内的物品,打开大门,迎接外婆的到来。 ………… 外婆接陆千尘出洞府时并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陆千尘的脸,露出极为自豪地笑容。 能够在半年时间内就从炼气一阶跃升至通灵中境,试问千年来,在梅坞,谁能做到? 外婆当然自豪!还有三个月时间才到蹈尘人遴选大会,那时候,自己的外孙打败各家子弟,完全有可能。 “梅白沙是通灵中境,怎么会被你弄废了?”回到家中,外婆才问出心中的疑问。 在问这句话时,外婆随手布了个隔绝灵气罩,以防外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陆千尘将事情来由说了一遍,当然,涉及到师父的事,他一概略过。 他承诺过师父,包括最亲的人都不能提及师父的秘密,所以,有些地方说得支支吾吾。 外婆听完,并没在意这些,而是愤然道:“如果是这样,我还要找他们麻烦!” 陆千尘劝解道:“如果事情都说开了,我的秘密也就泄露了不是?所以,外婆还是忍一忍吧,他钱给了就算了,大家还是留点面子的好!” 外婆嘿嘿笑道:“不过,你小子够损的,又坑人家一大笔钱。” “我对他说过,挑衅是要付出代价的,”陆千尘微涩道:“我的处事原则是,以彼之毒,还施其身,谁要对我吐口水,我就将他丢到大河里淹一淹……” 外婆听完,哈哈大笑道:“好,我家孙子就应该这样!” 两人正在说话时,梅静领着梅屏进了小院。 ………… 外婆似乎没怎么见过梅屏,自梅屏进来那一刻起,就不停地打量着她。 梅屏长得确实好看,身材高挑,还凹凸有致,鹅蛋形的脸上,一双大眼水灵灵的,如秋天的葡萄,配上微微上翘的嘴角,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个贤淑女孩。 梅屏被外婆打量得有些忸怩,红着脸叫了声:“三祖母好!” 外婆这才收回目光,笑咪咪问道:“你跟千尘认识?” 梅屏轻轻点点头,外婆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 陆千尘听得莫名其妙,梅静嘿嘿一笑道:“三祖母,我与梅屏找千尘商量点事,您看……” 外婆立即起身道:“好好好,你们商量,我出去走走!” 说完,立即转身走出堂屋,不过出门的时候又瞟了眼梅屏。 ………… 外婆走后,梅静与梅屏都外放神识扫了一下陆千尘,两人脸色都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 “你已进阶通灵中境了?”梅静愕然问道。 陆千尘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又修炼了两个月,还不能进阶聚灵中境,那岂不是饭桶?” 梅静与梅屏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陆千尘这才注意到自己随口一说,却骂了他两人,急忙转移话题道:“两位不是说有事么,请讲!” 梅静脸色平静下来后,道:“千尘,你现在已经是通灵境了,又出关了,按照梅坞的规定,梅家子弟达到通灵境就要接受家族指派的任务。一年最少执行一次外出的任务,这次梅屏和我都接受了一个外出任务。你看,你都通灵中境了,能不能考虑跟我们一道出去执行任务?” 陆千尘懵懂道:“我还不知道这事,你们要去哪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红月神像 “东山,”梅静急切道:“那里有一座梅坞最大的晶灵石矿,因为东山经常有一些低阶的妖兽出没,所以,族里派通灵境以上子弟到那里协同防护。一个月轮换一批,所以每批子弟到那里也只需要蹲点一个月时间,我知道你要参加遴选大会,但遴选大会还有三个月时间,你完全来的急!” 陆千尘挠挠头道:“我才出关,你们怎么就找上我了呢?” 梅静道:“这是梅屏的建议!” 陆千尘看了眼梅屏,梅屏有点忸怩道:“这次带队的是梅慕凉!” 陆千尘顿时明白了,面上露出犹豫神色。 梅屏嗔道:“我不是见你还有实力吗,所以希望你陪我们一道,吞吞吐吐什么意思呢?如果不敢去,那就算了!” 陆千尘可不会被梅屏的一句话就激了去,他犹豫了片刻后道:“我问问外婆,再给你们答复,可好?” 梅屏呡了呡嘴,心里显然不太痛快。其实,梅家好多年轻子弟都梦想着有机会跟她一道呢,但是,她实在是看不上一个,连先前她很看好的梅聘,自从败给梅慕凉后,就一蹶不振,主动与她疏远了。 她现在主动来找陆千尘,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有推辞的意思,她心里怎能不恚怒呢? 梅静笑了笑道:“也行,这种事,你肯定要通过三祖母的。” 说完,对梅屏使了使眼色,就与梅屏一道朝小院外走去。 陆千尘送他们到门口时,梅静又叮嘱道:“尽快给我们回复,我让梅雄长老将这个名额留着的呢,我担心梅慕凉找长老安排别人,那就麻烦了!” 陆千尘点点头,心想梅坞从上到下,其实每个人都算很实诚,有什么说什么,这在外界是很少见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古风? ………… “是有这么回事,”外婆回来后,听了陆千尘的述说,笑道:“那你就答应人家梅屏姑娘呗!你老是闷头修炼也不见得是好事,再说,东山那里出没的只是一些低阶妖兽,你正好去实习一下,对你的实力提升也有好处。” 听外婆说得有道理,陆千尘点点头,便决定随梅静一道前往东山。 待他准备出去找梅静时,外婆又笑眯眯道:“重点保护好梅屏,知道吗?” 陆千尘彻底懵了,心想:外婆,这是哪对哪呢,您可千万别动歪心思! 梅静得知陆千尘愿意陪同后,很高兴,急忙拉着陆千尘去外事堂办了手续。 第二天,陆千尘便随着梅静梅屏等一行六人,御剑朝东山飞去。 ………… 梅坞虽然是个小世界,可是陆千尘御剑飞行后,才发现梅坞并不小。 从梅山到东山,他们居然飞行了一天一夜。 要是在外界,梅坞的面积估计跟一个国家差不多大小了。 但东山却是梅坞的天尽头,再往东就是无尽的黑暗了。 梅坞的太阳和月亮就是从东山升起的——东山自然很高,很雄伟。 陆千尘一行人落在了东山半山腰上,这里筑了不少洞府,分成上下两排,上面一排洞府似乎讲究些,下面一排洞府简陋些。 洞府往下一里地便是梅坞的晶灵石矿区了。 “谁在这挖矿呢?”陆千尘问梅静道。 “当然是闯进梅坞的外人,”梅静道:“还有犯了重罪的梅家子弟!” 陆千尘咂咂嘴,心想如果当初没有外婆在梅坞,自己岂不要被抓到这当矿奴了? 陆千尘与梅静在闲话时,梅慕凉已经与前批梅家子弟交接完毕。他回来后便对梅屏道:“屏妹妹,上好的洞府条件好些,我们住上面,好不好?” “不好,”梅屏拉下脸道:“我们季脉子弟住一起,这是习惯。” “习惯可以改嘛,”梅慕凉扫了一眼梅静与陆千尘后,嘿嘿笑道:“他们能保护你吗?” 梅屏冷声道:“需要保护,我到这干嘛呢?” 陆千尘跟着嘿嘿一笑道:“是啊,我们又不是来看风景的!” 梅慕凉转过头,盯着陆千尘恶狠狠道:“你就是那个梅千尘?我可不是梅白沙!” 陆千尘耸耸肩道:“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梅屏住在哪,由她自己说了算,你不能强迫。” 梅慕凉狠狠瞪了陆千尘一眼,便带着另外两名伯仲系的梅家子弟朝上面一排洞府走去。 梅屏感激地看了一眼陆千尘,呡了呡红唇,朝下面一排洞府走去,陆千尘与梅静跟了过去。 “你可能不知道,”梅静忽然对陆千尘道:“山顶是梅坞的禁区,你不能上去,据说那里很危险。” 陆千尘笑了笑。 见梅屏选了中间一座洞府后,陆千尘与梅静便选了梅屏两侧的洞府,一左一右。 ………… 其实,这里还算安静。 太阳升起后,东山沐浴在阳光下,树木葱茏,百鸟争鸣,一派祥和,根本没有妖兽出没的迹象。 只是到日落西山后,黑魆魆的深林中才有低沉的吼叫声传出。陆千尘在这时候外放神识,可以听见几里外悉悉索索的兽行声及不知名的猛兽粗重呼吸声。 可是,当红月亮升起的之后,这些声音又归于沉寂。 也就是说,在东山,其实只在黄昏到红月亮升起这一段时间,才有点恐怖。这种恐怖对从小在荆州山区长大的陆千尘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紧张可言。 陆千尘对这一现象不解,问梅静。 梅静道:“东山的情景就是这样,传说妖兽害怕阳光,也害怕月光,所以只要太阳和月亮升起,这里就基本安全。我们要防范的就是黄昏这段时间,有些胆大的妖兽可能会突然闯进矿区。当然,也有一些胆大的子弟,会在这段时间猎杀一些妖兽。品级高的妖兽内丹和皮毛还是很值钱的。” 陆千尘听得‘值钱’二字,眼中光芒闪烁了一下。 梅静立即警告道:“你别没事找事啊,到这里安全是最重要的,你没必要去冒险,只要妖兽没闯进矿区,我们就没必要出手,听见没?” 陆千尘点点头,老老实实回到洞府静修。 修炼了没两天,陆千尘觉得有点烦闷,便和梅静一道去矿区巡视。 在矿区的一角,陆千尘忽然看到一座巨型祭台,祭台上面供着一尊神像。神像前香烟缭绕。这尊神像很独特,在大旻帝国境内根本就没出现过,因此陆千尘讶然问道:“这里供的是何方神圣?” 梅静肃然道:“这是矿区供的红月神。据说很早以前,矿山开采时,这里妖兽横行,对这里采矿的人造成了很大的生命威胁。梅家在这里也牺牲了不少子弟。 就在梅家人一筹莫展之际,这里的人在同一天晚上都作了一个梦,梦见了这位红月神。红月神在梦里对他们说,只要他们在这里建庙宇祭拜他,他就会保佑矿区夜间平安,所以,梅家就建了这座庙宇。据说这座庙宇落成后,妖兽就不敢再来矿区了。” 陆千尘听了,啧啧称奇,心想天下果真还有这等奇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噬灵犬 这天,夕阳刚落下西山,陆千尘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入了黑魆魆的森林。 他来东山虽说是应梅屏的请求,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历练,可来东山快半个月了,除了听见妖兽的吼声外,居然连妖兽的影子都没看到,他又怎么历练? 关键的是梅静还说妖兽很值钱! 又能历练又能挣钱,这么好的事,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因为梅静的警告,他就错失,就放弃吗? 他就不是墨守成规的人,所以趁着梅静修炼的时机,他悄悄地开始了自己的历练与挣钱之旅。 外面虽然刚入黄昏,但是森林之中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暮雾霭霭,阴气森森。 山风吹来,陆千尘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独自面对妖兽。 妖兽与野兽是有很大区别的。妖兽具备灵智,高阶妖兽甚至可以幻出人形,那些大妖们甚至与人类大修行者平起平坐! 所以,妖兽是既狡诈又凶猛的生物,并不能以对付野兽的方法来对付妖兽。好在外婆与梅静都说东山之上的妖兽都是低阶的,那么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要不慌张,还是完全可以应付的了的。 想到这一层,陆千尘摇了摇头,心情立即平复下来。 他神识外放可以映射二里范围,耳朵能听见五里范围内的声音,所以黑暗对他已经构不成阻碍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在森林里行动自如。 这片幽暗森林,也不知有多少年无人进入了,地面上的腐叶堆积得起码有三尺多厚,散发着浓浓的腐败气息。他能听见腐土中很多蠕虫的爬动声。 豺狼虎豹他下怕,但一想到那些五颜六色奇奇怪怪的爬虫,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因此他并不愿脚踏实地前行。 可他又不能像觉玄境以上的大修行者那样踏空而行。在密集的森林里,御剑飞行,一不小心很容易一头撞到树上,显然不合理。好在自从打开脚腕上的枷锁后,只要稍微借点力,他就能飘出一丈多远,所以他选择了像猿猴一样踏上树枝,飘来荡去。 这种前行的方式其实对他的身法也是一次锻炼,所以他很兴奋,兴奋得忘乎所以。 直到一阵凄厉的嚎叫声响起,才将他惊醒。 原来他飘来荡去,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森林深处。 只瞬间,陆千尘的识海中便映射出十几只绿莹莹的光点,接着十几只巨型青狼的身形便显现了出来。 青木狼,二阶妖兽。这种妖兽,妖晶核都还没有形成,皮毛价值也不大,猎杀毫无意义。 他在犹豫时,青木狼却朝他围了过来。 这种低阶的妖兽,由于灵智尚未完全形成,所以并不能感知到陆千尘身上的灵力波动,估计是将他看着了猿猴。 陆千尘只得拔出了背在身上的灵剑。 灵剑的寒光并没有逼退群狼,反而激发了狼的凶狠。 一只青木巨狼一跃而起,居然跃起三丈多高,朝陆千尘凶猛扑了过来。 寒光乍现,一声嚎叫,那只青木巨狼身首分离,血雨喷溅。 剩余的十几只狼见此情景,一个个楞住了,片刻后居然悄无声无息地退去了。 这就是妖兽与野兽的区别,妖兽知道实力不济立刻就退,野兽一旦凶性被激发,不死不休。 ………… 血腥味在幽暗森林中弥漫,下一刻,整个森林忽然躁动起来。 陆千尘的神识里亮起了无数只散发着幽光的眼睛,如满天繁星。几缕强大的气息随之传来,陆千尘不由得紧张起来。 因为那几缕气息已经强大到等同于人类的通灵上境,说明这几只已经是六七级以上的妖兽了! 陆千尘背上有冷汗渗出,那几缕强大的气息已向他逼近,那些满天繁星一般的眼睛也向他围拢。 怎么就一下子来了好几只强大的妖兽,而且强大得不像话?况且周围还有成千上万只低阶妖兽。 这么多,这么强,他怎么猎杀?现在自己反而成了被猎杀的对象! 他先前还嘀咕外婆与梅静胡说,现在才想起来他们只说来矿区的是低阶妖兽,又没说幽暗森林里都是低阶妖兽。谁知道他会偷偷溜进森林? 现在嘀咕啥都没用,关键的是怎么办?杀出去的风险太大,而且动静弄大了,让梅慕凉知道了,肯定要告到执法堂,自己极有可能被处罚。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到红月升起,妖兽退去! 就在盘算下一步行动时,陆千尘忽然感觉到那几缕强大的气息又开始悄然退去,接着那些低阶妖兽也在慌不择路地奔逃。 什么情况?陆千尘抬头看了看天,似乎离红月升空还早,再感知一下周围,也没有发现更强大的气息。 这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接着便听见下面噬咬声不断,陆千尘急忙集中神识朝自己所在的树下看去,这才发现一只黑得如夜一般的小犬,正在啃噬着刚才被自己所杀的青木巨狼尸体。 这只小犬只有拳头大小,气息很弱,充其量只有二阶,跟那一大批妖兽差不多,所以刚才他并没在意。 现在注意了,却又诧异了!那几缕强大气息的隐退,那一大批妖兽的慌不择路,难道就因为这只小老鼠大小的犬出现? 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令他更诧异的是,就在他诧异间,那只小犬已经将一丈多长的青木巨狼户首啃噬得一干二净,连骨头碴子都没剩下,并滴溜着小犬眼朝他看来! 拳头那么大小的犬,居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几百斤重的巨狼吞噬了? 陆千尘震惊的同时,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妖兽的相关记载信息。这些信息是他从梅静那里一份专门描述妖兽的玉简中读取的。 那份玉简中将妖兽资质也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黄级以上妖兽就可以自行吸纳天地灵气,但是等级越高的妖兽修炼的能力越强,灵智开启得也越早。 从黄阶妖兽搜索起,一直搜索到天阶,陆千尘才搜索到一种叫“噬灵犬”的灵兽,据说其牙齿尖锐无比,可以啃噬天下所有的东西,而且进阶特快,是灵兽中最可怕的存在。但玉简中说这种灵兽已经绝迹。 眼前这只小犬正符合噬灵犬的特征,难道它就是?不过即便是,它显然也还是只幼犬,所以气息还很弱。 想到这,陆千尘内心万分激动,收服一只灵兽,那可比得到奇珍异宝要幸运得多,而且今后说不定能给自己增添很大战斗力。 仿佛知道了陆千尘的心思,就在陆千尘想到要抓它时,小噬灵犬忽然掉头朝山顶上奔逃。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冰魄剑影 这么可爱的小灵狗,陆千尘怎么舍得让它逃掉呢? 什么警告,什么禁区,他通通抛之于脑后,以神识锁定了小噬灵犬,以最快的速度追踪而去。 说来也怪,原本这时候最嘈杂的森林忽然静寂了下来。小灵狗在前面跑,所有的妖兽都屏住了呼吸声,更没有半只妖兽敢出现。 因此,陆千尘追小灵犬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不过,这只小噬灵犬奔跑的速度也太快了,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倏忽间就窜上了山顶。 陆千尘亦如鬼魅一般紧随其后。 到了山顶,小噬灵犬忽然停了下来,陆千尘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因为山顶上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分界线的另一边就是如墨一般的黑夜。小噬灵犬就在分界线的边缘。 小噬灵犬似乎也很害怕分界线那边的黑夜,站在边缘对着陆千尘呲牙咧嘴低声嘶叫,那声音听着就觉得稚嫩可爱! 陆千尘不敢上前去抓,不是怕被咬,而是怕将小噬灵犬逼进了黑夜里。 他一边盯着小噬灵犬,一边想着怎么收服它。 小时候,在昌坪镇他也养过狗,他记得小狗只要给它吃的,就能将它骗走。 可是,一时半会他哪里能弄来吃的呢? 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摸来摸去只摸到了装通灵血糯的灵气袋。 想了想,他纵然舍不得,但还是从灵气袋中摸出一颗来,以手指捏着,在小噬灵犬眼前晃了晃。 通灵血糯那莹红的光泽在昏暗的空间里很耀眼,而且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味。 小噬灵犬果然眼睛发亮,停止了嘶叫,摇着小尾巴,朝陆千尘缓缓走了过来。 陆千尘蹲下身,摊开手心,将通灵血糯送到小噬灵犬嘴边。 小噬灵犬很乖巧的将那颗通灵血糯卷进嘴里,吧唧吧唧只几下,就将一颗通灵血糯嚼碎咽进了肚子里。 吃完了,又眼巴巴地望着陆千尘,小尾巴使劲地摇。 陆千尘双手一摊,笑道:“小东西,这个真没有了,如果还想吃,跟着我,我天天给你好吃的,好不好?” 小噬灵犬听懂了似的,摇着尾巴,围着陆千尘嗅了几圈,然后爬上他的手心。 陆千尘轻轻抚摸着像老鼠一般大小的噬灵犬,轻声道:“真乖,我这就带你回去吃好吃的去!” 说完,站起身,将小噬灵犬抱在怀里,准备返回洞府。 可就在欲转身亡际,他忽然愣住了! 无垠的黑暗中,一道血红的光芒照亮了天空! 接着,一轮暗红色的月亮缓缓升起。 红月亮升得似乎很吃力,刚升到东山山顶一般高时却又停滞不动,仿佛被什么牵绊了似的。 不错,是牵绊了!是被一缕缕黑色的丝线羁绊着! 红月亮似乎在不停地挣扎,上下弹动。 陆千尘目瞪口呆,红月亮升起的过程,怎么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发生? 那么,它到底能不能升起呢? 应该能,否则每晚的红月亮又怎么高悬天空呢? 陆千尘这时候不可能离开了,他当然要看清楚红月亮是怎么升空的。 红月亮挣扎了一柱香的功夫,仍然挣不脱,正僵持不下时,黑暗中忽然闪现一道银白色剑影,朝羁绊红月亮的黑色丝线斩去。 寒光闪烁,黑色丝线应声而断,那轮红月亮终于腾空而起。 当暗红色的光辉照耀在山顶时,山这边的妖兽纷纷自山顶涌进了黑暗一边去了。 这真是个闻所未闻的奇事! 当东山归于平静时,陆千尘仍然没有立即返回,既然红月亮升空这么艰难,那么蓝月亮升空也会这样吗? 站在山顶,他想看看。 出人意料的是,蓝月亮升空过程,并没有任何羁绊,而是一旦现出便冉冉升起。 一直到蓝月亮升上天空,陆千尘才满腹疑惑地驭剑飞回了洞府。 ………… 回到洞府后,他发现小噬灵犬居然在他怀里睡着了,于是,他将小噬灵犬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这半夜的经历让他心情缴荡,根本没办法入定修炼,于是他放出神识进入了师父玄微子的空间,想请师父解答疑惑。 “噬灵犬?”玄微子听了陆千尘的述说,惊喜道:“你小子真幸运!噬灵犬是上古神兽犬夜叉的后代,虽然不及凤凰、麒麟、貔貅、饕餮这些上古神兽有名,但它有自己的的天生神通,可以咬碎天下最坚硬东西,甚至神兵利器。而且只要你好生待它,它认主后最忠诚,永不背叛你。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山之西,我猜测它和别的妖兽一样来自于东山之东的永夜里,那里可能存在着犬夜叉一族。 犬夜叉一族生育率极底,它们对幼仔的保护是极其重视的。正常情况下,那么小的幼仔,它的父母怎么可能让它独自觅食?所以我怀疑它的父母极有可能遭遇到了变故,否则不会任由幼仔跑到西边来。” 陆千尘点头道:“师父分析的有道理,怪不得我追它到了永夜边缘,它不愿意退回到永夜里。” 从师父解释的话语中,陆千尘知道了东山之东的黑夜名称为‘永夜’。 待陆千尘将红月亮升起过程中,出现一道剑影斩断黑夜羁绊的现象说给玄微子听后,玄微子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平静说道:“那道剑影是冰魄神剑的剑影,可以斩杀生灵之魄,你若将它收了,就拥有了一件保命的大杀器,关键时刻可以用它来一击制胜!” 陆千尘惊讶道:“剑影也能收?还能成为大杀器?” 玄微子呵呵一笑道:“如果是轩辕神剑,别说剑影,就是剑意也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大杀器!” 陆千尘道:“师父的意思是冰魄神剑与传说中的轩辕神剑一样,也是上古神兵?” 玄微子点头道:“冰魄神剑排在十大神剑第四,仅次于轩辕神剑、掩日神剑及大光明剑,所以它的剑影都能斩断黑暗之羁。” 陆千尘疑惑道:“可是剑影只是幻影,我怎么去收?” 玄微子微笑道:“冰魄剑影虽然是幻影,但它是冰魄凝结所致,也是一种魄力,而你正好修炼了魄力,所以别人不能收,你却能收,这也是你的大造化!至于怎么去收,你收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陆千尘一阵欣喜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如果我收了冰魄剑影,那红月亮会不会永远沉沦于永夜之中?” 玄微子敛了笑容,冷声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该有红月亮!” 第一百二十章 剑影入体 次日,东山山巅。 当红月亮挣扎着升空时,一道身影御剑朝它飞去。 当银白色的剑影横空出现时,那道身影已然挡在了红月亮之前。 当白色的剑影朝黑暗羁绳斩下时,那道身影忽然伸出左手朝剑影抓去。 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一定会认为此人是在寻死! 虽然那是剑影,但它却能斩断黑暗羁绳,毫无疑问,它锋利无匹!如果有人知道这是冰魄神剑的剑影,估计会感慨:人不怕疯狂,就怕疯狂又无知! 当玄微子让他就这么去收冰魄剑影时,陆千尘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甚至认为玄微子是在戏谑他,有这么收剑的吗? 可是玄微子冷笑一声道:“如果你没这个魄力,那你就放弃!” 那时候,陆千尘已来不及多想,因为红月亮已经升起,下一刻冰魄剑影即将出现,他不能错过机会。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按照玄微子的吩咐去做了。 ………… 陆千尘伸出左手去抓冰魄剑影的同时,运转营魄抱一诀,将毕生的魄力都集中在了左手上。 他的手一碰上剑影,‘嗤嗤’声立即响起,如同灼热的烙铁猛地插进了水里。 陆千尘的头发忽然冲天竖起来,并且冒出白烟,一个趔趄,差点掉下灵剑。他感觉在握住冰魄剑影的那一刻,如同被一道雷电击中,虽然无声无息,却焦灼难耐,痛得刺骨钻心。 可即便是这样,他并没有松手。既然师父说了这是他的大造化,他怎么可能因害怕而放弃?他想起一句话叫富贵险中求,不冒风险,哪来的机缘? 不出所料,下一刻,他忽然感觉一道冰凉的气息自他的水灵脉直接冲进识海中。 ‘嗤’地一声,这道气息在识海里凝结给一柄晶莹剔透的小剑,插进了生命之洲中。 陆千尘的痛感顿时消失。 与此同时,他急忙御剑往回飞去。玄微子警告过他,一旦收取了剑影,便不能在永夜里多停留片刻。 果然,在他御剑返回的时候,永夜里忽然生出千丝万缕黑线,朝他缠绕而来。 陆千尘立即凝出星霜剑朝前斩去。 说也奇怪,那些黑丝遇到星霜剑应声而断,并且发出‘嗞嗞’轻响——这也是师父教他办法。 御剑飞行的速度虽然受到影响,可陆千尘终究还是冲出了永夜。 回到东山西侧,陆千尘筋疲力竭,歪歪扭扭地落在一颗树巅上。 这时候的陆千尘如果让梅静见到,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陆千尘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陆千尘知道自己的生机差点耗尽,急忙吞下一颗转魄丹,隐在树梢运功修炼,恢复生机。 ………… 那颗红月亮一直在挣扎,可是没有了冰魄剑影的协助,最终没有挣脱黑暗羁绳的束缚,竟然‘轰隆’一声掉进了黑暗深渊。 与此同时,供在矿区的红月神像忽然出现裂缝,并分崩离析,最终也‘轰’地一声倒塌了。 矿区的执勤与执事们不明觉厉,吓得魂不附体,纷纷磕头祷告。 梅慕凉被请到现场,见此情景,他顿时也惊吓得六神无主。 幽暗森林里的妖兽们,忽然集体仰头嚎叫,那声音传达出欢庆的情绪。 妖兽的嚎叫声惊得梅静、梅屏等人急忙出了洞府,来到矿区外围警戒,以防备妖兽们的突然袭击。梅慕凉察看完矿区的神像后,也赶到外围,组织警戒。 事实上,妖兽们欢庆之后,就开始向矿区逼近。 当成千上万只散发着幽光的眼睛忽然出现在梅慕凉眼前时,梅慕凉顿时脸色发白,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莫不是自己倒霉,赶上了传说中的兽潮大暴发? 更可怕的是有几缕强大得如同通灵巅峰的气息,从妖兽的后方传来,令梅慕凉等人惶恐不安。 梅慕凉也急忙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对那群妖兽发出警告。 妖兽群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它们将矿区外围团团围住,似乎在观察在揣摩着什么。 其实,妖兽们没有发起进攻,并不是被梅慕凉的气息所压迫,而是他们感觉到在梅慕凉身后的洞府中,有令它们恐惧的气息在断断续续发出。那是一种天生的王者霸气,让它们一旦感知,便心生恐惧,所以它们不敢贸然进攻。 它们之所以没有撒退,是因为那股气息时有时无,让它们不能确定王者是否真的存在。 因此双方形成了对峙。 双放对峙了约一个时辰,皎洁的月光忽然出现,一轮蓝月忽然升上了天空。 妖兽们集体冲蓝月亮吼叫了几声,然后极不甘心地退去了。 直到这时,梅屏抬头望向天空,忽然道:“咦,天上的红月亮没有升起,它去了哪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梅静、梅慕凉及两个伯仲系的子弟梅兵、梅宏也都抬头望天,一个个喃喃道:“是啊,红月亮怎么不见了呢?” ………… 当确认妖兽群已经完全退去后,梅慕凉等人准备返回洞府时,他们身后忽然传出一声低叹:“太可怕了,怎么有这么多妖兽!” 众人回头,发现发出低叹声的居然是陆千尘。 妖兽围困矿区时,或许是紧张的缘故,没有人注意到陆千尘在或是不在。他这一声低叹,让梅慕凉等人确定他当时是在。 梅慕凉回头冷笑道:“来的时候,是谁说的大话来着?怎么看到妖兽就吓得躲在后面了?” 陆千尘不言语,低头转身朝洞府走去,梅慕凉发出哈哈大笑声,讥讽道:“怂包!” 梅屏羞愧地低着头跑回了洞府,因为她比梅慕凉更加清楚,妖兽来临时,陆千尘就根本没出现! 梅静其实也知道一开始陆千尘并没有出现,因此,到了洞府门口,问陆千尘道:“先前怎么没见着你?” 陆千尘尴尬笑了笑道:“我在入定修炼,一开始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梅静将信将疑地咕哝了一句:“以后惊醒着点,如果真的是妖兽来临,像你这样,逃都来不及!” 陆千尘应了声,回到洞府,却讶然发现小噬灵犬居然还在呼呼大睡。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小噬灵犬自从吃了通灵血糯后,居然一直沉睡,睡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的迹象。陆千尘摸了摸小噬灵犬的身体,感觉它很正常,但是气息似乎更强大了些,他略一思忖,便大喜过望:小噬灵犬由于吃了通灵血糯,正在进化升级呢! 欣喜之余,陆千尘赶紧打坐入定,抓紧时间修炼。在山巅那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内,他的灵力当然还没有完全恢复。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冰玄蛛 第二天,夕阳落山后,幽暗森林里居然没有任何嘈杂声,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戾气息随风传来,令梅慕凉及梅静等人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陆千尘也感到心惊。他有一种预感——今天妖兽可能要发起攻击。 所以事先他便做好了准备,将一直昏睡不醒的小噬灵犬放进了灵气袋中,以防它遭遇不测。 一阵山风吹过,矿区的外围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几百只青木巨狼。 这些巨狼虽然身材巨大,但都只是些二阶左右的低阶妖兽。这些妖兽本不足于引起早已严阵以待的梅家六名子弟的紧张。 可是,在青木狼身后出现了一批像小山一样在移动的怪兽时,梅慕凉等人倒吸了口凉气。 这批怪兽虽然气息仍然不够强大,但身上长着箭一般的鬃毛,虎头猪身,模样实在太过狰狞。 陆千尘知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怪兽狸力! 狸力之后还有无数只稀奇古怪的妖兽群,密密麻麻,似乎已经挤满了幽暗森林。 这么多妖兽同时出现,而且能够无声无息,显然是一次有组织有目的的行动。 果然,更令人惊恐的是,昨天出现的那几股强大气息再次出现了。 梅慕凉脸色有些苍白,梅屏与梅静更是紧张得额头泌出细汗。他们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阵势。 双方对峙不到一刻钟后,青木巨狼像接到命令似的,低声咆哮后,忽然跃过矿区与幽暗森林之间的一道篱笆,向矿区的人类发动了攻击。 梅慕凉一声低喝,梅静等人立即发出了冰刃火球等法术,刚跃进矿区的青木巨狼立即劈成两瓣,被烧成一团火球。 可是青木巨狼今天却毫无退缩之意,而是前赴后继地冲了过来。 山一般的狸力抖了抖鬃毛,成千上万只鬃毛如利箭,朝梅慕凉等人射来,与此同时,大地颤抖,狸力也朝矿区冲了过来。 毫光乍现,漫天冰锥火球落下,梅家子弟集体祭出了法器,发起了一轮灵术攻击。 冲在前面的青木狼纷纷倒下,可是狸力皮糙肉厚,冰锥火球居然奈何不了它。它们低吼着冲倒了篱笆,闯进了矿区。 梅慕凉顿时惊慌失措,正准备转身逃跑时,陆千尘一跃而起,冲进狸力群中,手起剑落,一头山一般的狸力轰然倒下。 见此情景,梅静与梅屏亦拔剑冲进狸力群中,剑光闪烁,一头头狸力纷纷倒毙。 后面的妖兽被震慑了,忽然停止了进攻。 陆千尘转身来到梅慕凉身前,冷冷道:“如果想彻底击退妖兽,我们必须将躲在后面的那几只强大妖兽击杀,否则,这无穷无尽的兽群再次发起进攻,我们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了!” 梅慕凉皱眉道:“怎么击杀?” 陆千尘沉声道:“如果你还有勇气与尊严,那就跟我一道!” 说完,陆千尘御剑腾空,朝那几股强大气息藏身地驰去。 梅慕凉犹豫了一下,不得不御剑跟了下去。 ………… 森林深处的一块巨大岩石山趴着三只雪白的大蜘蛛,岩石下布满了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小蜘蛛。 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在这里弥漫。 陆千尘御剑来到上空,见到那三只雪白的几丈大小的蜘蛛时,彻底懵了,脑海中迅速将妖兽的记载翻了一遍,在地级妖兽的记载中找到了这种蜘蛛的记载:冰玄蛛,地级妖兽,奇寒奇毒,凶猛异常,传说中的天下最毒之物。 眼前这三只冰玄蛛如此庞大,应该存活了不下千年了吧? 就在陆千尘发懵的片刻,中间那只最大的白蜘蛛,忽然站了起来,幻出一个美女头来,并嘿嘿冷笑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娃娃,居然敢送上门来,要知道本王正在化形的关键时刻,修行者的血肉对本王可是最补的营养,你们如此盛情,本王怎能不领受呢?” 随后赶到的梅慕凉听了,惊得差点从灵剑上掉下来。 正在化形的妖兽,什么概念?相当于人类的觉玄上境向合道境进阶!而且这只大蜘蛛一直口口声声自称‘本王’,说明它……就是东山的妖兽之王! 梅慕凉那还有什么勇气与尊严?逃命要紧! 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丢下陆千尘一人在半空中发愣。 幻出美女头的冰玄蛛王哈哈大笑道:“你还能逃得了吗?通灵上境,最合适的大补品!” 说完,跳到空中化成一道白影朝梅慕凉追去。 很显然,它根本没在意通灵中境的陆千尘,将陆千尘留给了另外两只大蜘蛛。 那两只大蜘蛛虽然体型与正在化形的蜘蛛大小差不多,但境界却相差不少,只有六级妖兽修为,相当于人类的通灵上境修为水准。 两只大蜘蛛瞪着两双毫无情绪的死眼,盯着陆千尘,仿佛盯着一顿血食美味,狰狞的口中有绿色的口水顺着螯滴下。 陆千尘见了,头皮发麻,转身欲逃,可是,两道白光闪现,两条极其坚韧的蛛丝已经缠住了他的身躯。 没待他挣扎,他便被蛛丝拽倒在岩石之上。 他急忙挥灵剑斩向蛛丝,可是蛛丝弹了弹,反而将他捆得更紧。显然这蛛丝根本不是灵剑所能对付的。 陆千尘立即弹出两团火球,分别射向两只冰玄蛛。 两只冰玄蛛伸出毛茸茸的长腿,将火球朝地面轻轻一按,火球顿时‘噗’地一声熄灭了。 陆千尘心里咒骂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居然可以将灵火轻易扑灭!一边咒骂,冷汗一边从背心上冒了出来——他真紧张了。 这时候,两只蜘蛛的绿螯已经伸到了眼前,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冰玄蛛的螯剪成美食。 陆千尘急忙使出浣溪梅灵指,伸指朝右边的冰玄蛛点去,一股凌厉的浩然真气尖啸着射向了那只冰玄蛛。 ‘噗’地一声,冰玄蛛那坚硬的壳居然被射穿,绿色的汁液喷射而出。 那只冰玄蛛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但是左边那只冰玄蛛的螯已经朝他剪下。 陆千尘就地滚向一边,挥灵剑砍向伸到眼前的绿螯。 ‘铿锵’一声脆响,仿佛砍在了玄铁上,火星四射,陆千尘手上的灵剑差点蹦飞出去。 这只冰玄蛛不待陆千尘喘气,绿螯再次朝陆千尘剪来。 陆千尘避无可避,再避,就避到了另一只冰玄蛛的爪牙下,于是一咬牙,再次将体内仅有的浩然真气聚集于指尖,使出浣溪梅灵指,伸指点向这只冰灵蛛。 这只冰玄蛛挥螯抵挡,却不料‘嗤嗤’声响,它的绿色巨螯居然也被凌厉的浩然真气射穿出一个圆洞。它顿时爬在地上呆呆发愣。 估计这只冰玄蛛也在内心咒骂:这是什么鬼,怎么连自己无坚不摧的螯都被射穿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吃了两只冰玄蛛 两只六级妖兽先后被一个只有通灵中境的人类击伤,这件事怎么说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两只冰玄蛛当然更觉得不可思议! 因此,它们在发呆,在思议,这个人类刚才用的不是灵力,那用的是什么玩意儿呢?威力居然如此之大,连它们坚不可摧的外壳都抵挡不住? 趁着两只冰玄蛛在发呆,陆千尘迅速站起身,正欲御剑逃跑时,两根银亮的蛛丝倏忽缠来。陆千尘身上本来就被蛛丝缠住了,虽然可以挥剑抵抗,可灵剑根本斩不断蛛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蛛丝将自己捆得像颗粽子,动弹不得。 为什么这两只大蜘蛛不多发会呆呢!陆千尘懊恼地想道。 蛛丝越勒越紧,看架势,两只冰玄蛛是想将他勒死。 陆千尘被勒得快窒息了,可他身上的灵气袋或许是被蛛丝勒紧的缘故,居然动了起来。 难道小噬灵犬已经醒了?他急忙以神识打开了灵气袋。 灵气袋袋口刚打开,一道黑影立即闪身而出,并疾若闪电地扑向右边那只冰玄蛛。 果真是小噬灵犬苏醒了,陆千尘大喜过望。 ………… 如同一只跳蚤落在了大象背上,小噬灵犬落在右边那只冰玄蛛的背壳上,显得极不起眼。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冰玄蛛似乎十分恐惧,立即拼命地翻腾,想将小噬灵犬从身体上甩出去。 可是任冰玄蛛怎么折腾,小噬灵犬如同钉子钉在了巨型冰玄蛛的背上。 ‘咔嚓咔嚓’声响起,这是小噬灵犬吃东西的声音!陆千尘难以置信,难道它能啃噬冰玄蛛那坚逾玄铁的甲壳? 不管信与不信,反正那只冰玄蛛翻腾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左边那只冰玄蛛估计是被吓傻了,不再攻击陆千尘,而是立在岩石上看着右边那只冰玄蛛挣扎,直到那只冰玄蛛不再挣扎时,它才想起来逃跑。 它迈动大长腿逃跑的速度不谓不快,像阵风,但是,它发呆耽误了时间,小噬灵犬丢下那只已经咬死的冰玄蛛,一眨眼,已经落在了这只逃跑的冰玄蛛背上。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再次响起,这只冰玄蛛挣扎了几下,也一蹬腿,爬在地上不动了。 估计这只冰玄蛛临死之前懊悔:我特么怎么这么呆,那时候还发呆! ‘咔嚓’声并没有就此作罢,小噬灵犬似乎遇到了美食而大快朵颐,不到一刻钟,那只庞大的冰玄蛛居然被它啃噬得干干净净。 小噬灵犬意犹未尽,回过头来又要啃噬另一只冰玄蛛。 陆千尘急忙叫道:“小家伙,别只顾吃,先解救我后再吃也不迟!” 小噬灵犬听懂了他的话,闪身来到他身边,轻啃几口,那蛛丝立即断了,而后它跳到剩下的那只冰玄蛛背上,又风卷残云般地啃噬起来。 陆千尘终于解放了出来,见蛛丝不凡,便收了起来。 朝岩石下望去,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蜘蛛早已逃得不知去向。陆千尘活动了一下手脚,朝小噬灵犬看去时,小噬灵犬居然又已经将那只冰玄蛛啃噬干净了。 这时候,小噬灵犬打了个饱嗝,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朝陆千尘走来。 陆千尘伸手抱起它时,小噬灵犬打了个哈欠,眼睛一闭,轻鼾声响起——它又睡着了! 陆千尘摇了摇头,将它放入灵气袋,急忙御剑朝回飞去。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梅静梅屏那边怎么样了? ………… 回到矿区后,陆千尘傻了眼,漫天遍野的妖兽将梅屏、梅静及伯仲系的两名子弟梅兵、梅宏围得水泄不通,而且他们的上空还织着一层蛛网。 看情景,妖兽们是想将在场的人一网打尽! 事实上,他们确实已岌岌可危!尤其是梅静、梅兵、梅宏三人,由于是聚灵初境,灵力比较弱,根本不能长久厮杀。他们早就想御剑从天空逃走,但忽然涌来的怪蜘蛛,在天空中布下了蛛网,将他们网在了那片狭小的天地里。 他们曾经尝试过用自己的灵术法器捣毁天空中的蛛网,但他们试遍了所有手段,却对空中的蛛网无可奈何。 看来妖兽就是妖兽,居然知道在战斗中相互配合! 其实要破解天空中的蛛网,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灵火焚烧,可惜梅静等四人没有一个修了火系灵术——因为他们都不具备火灵根。 见梅静梅屏等四人,已经险像环生,陆千尘急忙落下,两条火蟒呼啸而出,将天空中的蛛网顷刻间就烧得干干净净。 天空中的蛛网是低阶冰玄蛛所结,所以陆千尘使出火灵术立即奏效。 接着他又使出金系‘万剑朝宗’灵术,幻出漫天飞剑,朝靠近的妖兽斩去。 他先后使出的这两道灵术,终于将近身的妖兽逼开了,暂时缓解了被围四人的险情。 可是妖兽群并没有撤退的意思,仍然守在四周,伺机而动。 陆千尘知道一旦自己的灵术幻灭,这些妖兽必将再次发起更凶猛的进攻。 来不及多解释,陆千尘喝道:“梅屏与我留下阻击,你们三人立即御剑逃离!” 梅静等三人听了,明白陆千尘的意思,他们三人境界最低,灵力早就难以为继了,而梅屏与陆千尘毕竟是通灵中境,拖延片刻,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三人御剑腾空朝西逃去。 不过三人心中都省一个大疑问:随陆千尘一道闯进幽暗森林的梅慕凉呢?陆千尘能够又杀回来,他为什么没出现? 他三人只是心存疑问,而梅屏似乎猜透了原因,心中暗骂道:一个只知道仗势欺人的懦夫,作为队长居然丢下其他人逃之夭夭,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要向执法堂控诉这个懦夫! ………… 梅屏猜测得不错,梅慕凉确实逃之夭夭了。 他能逃之夭夭,还倚仗着藏在身上的一张千里符。那是他来之前花大价钱从通宝楼买的保命符。他藏在身上,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万一还真的发生了! 梅慕凉听到蛛王说正在化形,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他本以为被独自丢下的陆千尘肯定能阻挡蛛王片刻,没想到,那只可恶的蛛王居然绕开陆千尘直接朝自己追来! 作为通灵上境的他,将全部灵力用来御剑逃命,速度自然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没逃出百里地,就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自空中传来。 惊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梅慕凉还没看见蛛王现身,便掏出千里符捏碎,一道白光裹挟着他从那片空间消失了。 也幸亏他早早动用千里符,就在他身影消失的哪一刹那,蛛王就已经来到了他原来位置的旁边。 蛛王很愤怒,它本以为抓这个通灵上境的小孩子,是件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从它眼皮底下溜走了。 令蛛王更抓狂的是,当它返回幽林深处那块大岩石后,却发现自己精心培养的两个孩子不见了! 它在空气中闻出了死亡的气息,这种死亡气息正来自于自己的两个孩子! 蛛王那美女头颅露出狰狞,一声厉啸,朝矿区疯狂杀了过去。 一路上,避之不及的妖兽都被它撕成碎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剑影斩蛛王 陆千尘与梅屏正在竭尽全力地灭杀围攻上来的妖兽,忽然感觉到一股令人恐惧的威压自天而降,两人对望了一眼,急忙御剑腾空。 可是已经迟了,一根银白的蛛丝一闪而现,鬼魅般地将二人缠住。 梅屏急忙挥剑去斫,陆千尘急忙弹火去烧,可是剑差点弹飞,灵火‘噗’地一声息灭,蛛丝不但丝毫无损,而且瞬间收紧。 一根蛛丝同时勒住两人,稍一收紧,两人便被捆在了一起。 两个通灵中境的人类灵力又怎能抗拒即将进入合道境的妖王灵力? 蛛王顺手一扯,两人便自空中跌到了她的眼前。 再美的脸一旦布满煞气,那都令人感到恐怖! 蛛王幻出的美女头,此刻就狰狞得让人作呕。 “该死的人类,我那两个孩儿,是不是被你们害了?”蛛王咆哮道。 陆千尘与梅屏又怎么会与它搭话,两人不但被蛛丝勒得难受,而且极其尴尬。 两人面对面被勒得几乎合二为一! 当然这时候谁也不会在意这些,陆千尘先是以神识紧急呼叫灵气袋里的小噬灵犬,可这小家伙毫无反应,看来是沉睡不醒,一时根本指望不上了,但他的眼睛里依然闪烁出一股狠劲。 梅屏几经挣扎却于事无补,已经失去了信心,看向陆千尘的眼神已露出了绝望。 下一刻,梅屏讶然发现陆千尘正在迅速衰老,头发由黑转白,脸上一刹那间布满了皱褶,但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陆千尘的身上有种巨大且怪异的能量在波动。 蛛王一边问话,一边将二人拖至跟前,张开那绿绒绒的巨螯,不待他们答话就要剪食二人。 可这时候,它忽然感觉到一种令人胆颤心惊的死亡威胁。这种感觉,是它多年来所未曾有过的。自从毒死那两只犬夜叉后,它更是从未想过会有什么东西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但现在,这种感觉却实实在在存在! 难道两个通灵中境的小娃娃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那当然是笑话!但这种威胁又来自哪里呢? 就在冰玄蛛王略显迟疑时,一道莹白的剑影忽然自陆千尘天灵腾空而起,并劈向了蛛王的头颅。 这一剑,没有任何尖啸,没有任何威势,轻飘飘地一斩,但蛛王那颗美女头居然不躲不闪,仿佛引颈受戮似的。 剑影斩落,冰玄蛛王的美人头颅虽然没有滚落却忽然间一动不动了,目光呆滞,仿佛已经魂飞魄散。 果然如师父所说,冰魄剑影能斩生灵之魄! 见蛛王一动不动,陆千尘知道蛛王灵魄已被冰魄剑影斩散,不由得大喜过望,立即御起灵剑,朝蛛王美女头颈砍去。 蛛王的美女头颅滚落在地,接着,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绿色的汁液喷溅而出。 一只一尺大小的冰玄蛛影忽然从蛛王那庞大的身躯内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发愣——这是蛛王修成的妖灵体。 不过这只妖灵体脱离本体后,显然灵智不足,呆在本体上空思考着我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的问题。 陆千尘急忙伸指弹出一缕浩然真气,射穿了妖灵体。那只小灵体发出‘嗤嗤’的声响,最后‘噗’地一声幻灭了。 围在不远处的妖兽群突然静黙,整个幽暗森林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仿佛这个世界停止了运转似的。 直到一缕蓝色的月光照亮了天空,妖兽们才在静默中无声无息地退去了。 ………… 冰玄蛛王死了,但蛛丝并没有消失,仍然将梅屏与陆千尘紧紧的捆绑在一起,而且一上一下地躺在地上。 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寂静的东山,微风吹过,梅屏终于从惊悚得颤栗的状态中醒来,却又立即羞涩得无地自容。 努力抑制住狂跳的内心后,梅屏激发出体内仅剩的灵力,慢慢绷开缠绕在二人身上的蛛丝。 待她好不容易站起来后,却发现陆千尘居然一动不动。 梅屏急忙扶起陆千尘颤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样子了,你没事吧!” 陆千尘轻轻摇了摇头,经过刚才的激战,他魄力灵力甚至浩然真气都已耗光,现在实在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现在样子就是一个垂死的老人,银白的头发在月光下耀眼,脸皮皱得像千年古树皮,甚至眼神都浑浊不堪。 梅屏哭了,而且越哭越伤心,最后是将陆千尘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陆千尘哆哆嗦嗦地摸出一粒转魄丹咽了下去,然后笑道:“你这是作甚,我又死不了!” 待有了一些力气后,陆千尘挣扎着坐了起来,运转起《营魄抱一诀》,身体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 一个时辰后,陆千尘拎着一袋子妖晶核,来到坐在高处监视周围情况的梅屏身前笑道:“九死一生的危险我们不能白经历了,你看,这么多的妖兽晶核,就是対我们的补偿!” 梅屏摇了摇头道:“我能活下来已经万幸,这些东西也是你应得的,你都留下吧!” 陆千尘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恢复到从前状态,然后要拽梅屏去打扫战场,但梅屏嫌血腥味太重,摇头拒绝了,只是站在高处给陆千尘望风。 陆千尘又用了半个时辰才将战场打扫干净。一清点,他兴奋叫道:“发财啦,发大财啦!” 原来除了那只冰玄蛛王的妖核外,四级以上的妖晶核居然有一百多块。除此之外,冰玄蛛王的一身都是无价之宝,即将合道的大妖之躯,任意一块都可以炼制成上品法宝。 梅屏不是不知这些东西的价值,但她更清楚,没有陆千尘,她早就葬身于兽口之中了,劫后余生,她已经谢天谢地了,当然最应该谢的还是眼前这位真正的男人! 既然这位男人那么喜欢财物,她又怎么可能去分享呢? 陆千尘笑道:“既然活下来了,就不能有财不发,不是?” 说完硬塞给梅屏几十块妖晶核,梅屏没再推辞,平静地收了下来,但内心却愈加地不平静。 和梅家其他子弟相比,她觉得陆千尘才是真正有担当的男人,所以她的内心一直有种奇妙的感觉在折腾。 陆千尘见梅屏心不在焉,问道:“想什么呢?” “现在我们是走还是留?”梅屏为遮掩内心的折腾,随意问道。 陆千尘想了想道:“妖兽在明天傍晚之前都不会出现,我们就等梅山来人,如果明天傍晚前梅山还没人来,我们那时候就撒回去!” 梅屏点点头,忽然咬牙道:“梅慕凉这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我们回去一定要向执法堂控告他!” 却不料陆千尘摇头道:“面对比自己强太多的对手,拔腿就跑,也没错,他若能逃掉那也算万幸了,所以我们没必要告他。再说,我们面对蛛王时,第一个念头不也是逃跑吗?只不过我们没逃掉而已!” “不能这么说,他是队长,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就丢下我们独自溜了,这算什么呢?而你恰恰相反,历经惊险后,依然来解救我们,你们的行为是有本质区别的!” “事实上,梅慕凉逃跑,将蛛王的注意力牵扯了过去,间接地救了我一命,也为我们救下梅静三人争取了时间,所以这件事上我并没有怨恨他!” “关键的是,他根本就没有要救大家出去的想法,”梅屏叹口气道:“没想到你还是将所有人都看成了好人。” 陆千尘挠了挠头道:“我并没有将他当成好人,只是在这件事上,我们没必要过多指责梅慕凉的行为。” 梅屏没再说话,看着天空中的蓝月亮,心想:红月亮去哪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树萌下递来一把蒲扇 几天后,外婆领着陆千尘来到了梅山唯一炼器大师梅丰的府邸。 梅丰的府邸很独特,位于梅山山脚,因为那里有条地火火脉,他的炼器工坊就在府邸地下的火脉旁。 灰头灰脸的梅丰从工坊来到客厅,见找他的人是三祖母,脸色有点尴尬。 外婆笑道:“钱又不少你,你苦作脸作甚?” 说完,外婆递过去一千块晶灵石,道:“这是定金,不差钱!” 梅丰嘿嘿干笑了两声道:“三嫂见笑了,将材料拿来我看看,再付定金不迟!” 陆千尘从贮物袋中拿出了冰玄蛛王的骸骨及蛛丝。 见到如此庞大的冰玄蛛骸骨,梅丰骇然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显然他并不知道东山发生的事,陆千尘简单解释了几句,梅丰啧啧称奇道:“八级妖兽的遗骸,太难得了,不过,你们想炼制什么法宝呢?” 外婆道:“听你的建议!” 梅丰想了半天,才说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材料,但如果将它炼制成攻击型法宝,威力并不是很大。其实我有一张‘天罗地网’的古图方,用这种材料是炼制最好不过的了,但还缺少一样材料。” “天罗地网?”陆千尘疑惑道。 梅丰解释道:“是两样法宝的合称,天罗指天罗伞,可以抵御五行灵术甚至雷电的攻击。地网是用冰玄蛛丝炼成,暗藏在天罗伞内,在防御的同时,可以突然发起进攻。地网,一般的法宝及灵术也损坏不了它!” 陆千尘听了连声叫好,外婆问道:“还少什么材料?” “天罗伞的伞面,须用天蚕丝织成的绫缎。” 外婆笑了笑,伸手拿出一条绫缎,道:“你看这个行不行?” 梅丰惊讶道:“‘俏娇绫’是你成名法宝,你舍得?” “我就问你行不行!” 梅丰急忙道:“行,如果你舍得,那就最好不过了!” “那就拿去吧!”外婆风轻云淡道。 梅丰接过娇俏绫,拿眼斜瞟了一下陆千尘,心想:三嫂也太惯自已的外孙了吧,这可是陪伴你:一生的天级法宝啊,怎么说当材料就当材料了呢? 外婆看出梅丰的顾虑,担心给陆千尘造成心理负担,笑道:“行就行,啰嗦作甚?” 陆千尘看出其中缘由,急忙道:“使不得,外婆,您的法宝怎么能当材料给毁了呢?” 外婆皱眉叱道:“傻孩子,我老太婆还要法宝作甚?” 陆千尘不敢说话,梅丰道:“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炼制天罗地网了!” 外婆点点头道:“开个价吧!” “五千晶灵石,一个月后来取货!”梅丰说的很干脆。 “必须炼成天阶法宝,否则找你麻烦!”外婆也很干脆地说道。 梅丰收了材料及定金后,对外婆笑嘻嘻道:“三嫂发财了,以后没钱的时候,我找你借,你可不能搪塞哦!” 外婆冷哼一声道:“那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说完,领着陆千尘走了,梅丰摇了摇头,转身又去工坊了。 ………… 外婆的小院内站着个身材修长,模样俊俏的美女。 外婆一见,脸上乐开了花,急忙笑道:“屏儿姑娘,快进屋里坐,咋站着呢?” 梅屏今天显然刻意打扮了一番,显得格外俏丽。 陆千尘对梅屏羞涩一笑,脸上露出浅浅酒窝,让看着他的梅屏,心情一阵荡漾。 外婆立即道:“你们两个小的先进屋说话,我与小晴去买菜去,梅屏中午就不走了,在这吃饭啊!” 梅屏微涩点头道:“谢谢外婆!” 外婆一怔,因为在梅山,小辈们都叫她‘三祖母’,而梅屏今天忽然改口,与陆千尘一样称她为外婆! 说明什么?外婆差点兴奋得跳了起来,幸好小睛及时搀住了她,将她拽出了小院,不过外婆临走时还对陆千尘啰嗦了一句:“照顾好屏儿姑娘啊!” 天气有点热,陆千尘搬了两张竹椅到腊梅树下,对梅屏道:“坐这好些,荫凉。” 梅屏坐下,陆千尘递过一把蒲扇,梅屏愣了愣——天气寒冷与酷热对修行者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她还是接了过来,心想这大概就是他要表达的照顾吧? 梅屏穿了身淡绿薄纱裙装,坐在树萌下清新可人,陆千尘看着院外,微涩道:“现在恢复的咋样了?” 其实那天晚上梅屏并没有受伤,只不过因惊恐,心神疲惫不堪。好在第二天傍晚梅山的外事堂长老及执法堂长老都赶了过来,让他们及时返回梅山修养。 梅屏呡了呡唇,微笑道:“我没那么娇气,倒是担心你是否恢复,所以过来看看!” 陆千尘低下头,看着脚前一只在爬动的蚂蚁,轻声道:“我没事,正准备二个月后的遴选大会!” “如果……”梅屏轻声道:“遴选上了,你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回来了,是吗?” 陆千尘沉默了一会,道:“我是外面的人,终究不能长久待在这里!” 梅屏点点头又问道:“外面的世界,好吗?” “很精彩,”陆千尘于是对梅屏讲述起外面的世界,讲荆州澶溪的胭脂鱼,讲书院满山梨花,讲贺兰山缺的漫天风雪,讲少年天子,讲追圣的王明仁,讲自己的义妹真真,最后讲到长公主。 陆千尘讲着讲着,黯然神伤,梅屏听着听着,泪光的莹莹! “怎么回事,咋让屏儿姑娘哭了呢!”外婆惊怒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他们说着说着居然不知道外婆什么时候回来了。 梅屏急忙站起身,羞涩道:“外婆,我听千尘哥讲外面的故事,感动的呢!” 外婆舒了口气,对陆千尘狠狠道:“你若敢惹屏儿姑娘不高兴,小心我揍你!” 梅屏呡嘴一笑,陆千尘红着脸道:“您老就别瞎操心,行不?” 外婆瞪了他一眼,与小晴一道进了厨房。 陆千尘对梅屏嘿嘿一笑道:“外婆好生喜欢你呢!” 微风拂过,撩起长发,梅屏昂首盯着陆千尘的眼睛道:“那……你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悟玄符 有钱就是好,就能任性。 这次平定兽潮得到梅家奖励二万块晶灵石,而且出售妖晶核又挣了两万晶灵石,再加上上次拍卖会坑族长长老的钱,陆千尘几乎成了梅山最有钱的人之一。 在通宝楼内,陆千尘认为是自己需要的东西都买了个遍,什么空间戒指,什么灵兽袋,什么特殊用途的灵符,关键的,还买了十颗‘遁形豆’,据说这东西,逃跑时候特别好使,你捏碎了一颗遁形豆,可以瞬移到百里之外。 反正目前对他有帮助的东西,他都一样不少地备齐。至于法宝,有了天罗地网,有了柄还算不错的灵剑,他认为应对蹈尘人遴选大会已经足够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所买的这些东西,到了外面是多么的珍贵,梅坞里的有些东西,在外面的世界的修行者可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 陆千尘目前所做的一切,当然是为遴选大会做准备。然而,最最重要的准备——提升修为,陆千尘却忽然裹足不前。 现在的他,居然整天东荡西逛,有时候看着一片云发呆,有时候看着一颗树沉思,有时候看着山岩出神。 好在外婆并不干涉他。外婆现在对他已充满了信心。 那一日,一场暴雨不期而至,陆千尘站在雨中看着屋檐水流如注,忽然有所感悟,伸出手指按照‘屋漏痕’的过程,在空中一顿一挫地划着一条横向轨迹。奇怪的是,正在下着的雨水,落入他划的轨迹后,居然沿着他所划的痕迹横向流淌。 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一定会惊呼:这是什么魔法? 陆千尘没有太多兴奋,只是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懂了!” “你这么快就懂了?”当陆千尘的神识来到玄微子的空间,玄微子吃惊问道。 “是的,老师,”陆千尘道:“玄符就是领悟自然中的规律,然后让自己的的神识与自然灵气沟通,引导自然灵气按自己神识预订的轨迹运行,当然运行方式必须符合自然规律。” 玄微子笑道:“你理解的不错,但是概括的太啰嗦,说到底,我引导你领悟玄符、玄阵直至玄域,最根本的追求就是让自然的力量听你的!要让自然的力量听你的,你当然要懂自然力量,然后要让自然力量懂你,最终达到自然力量服从你的意志!” 陆千尘心悦诚服地躬身一拜道:“老师言简意赅,学生受教了!” 玄微子哈哈大笑道:“你的资质果然难得,居然一个多月时间就寻到了门道,说明我没看错人。不过这只是入门,精彩玄妙的还在后面,玄学没有功法只有领悟,领悟多少全看你的悟性,至于你能在玄学领悟中获得多大好处,完全在于你自己的应用开发,‘玄而又玄,众妙之门’就是这个道理。” 陆千尘彻底信服,自始更加日以继夜地发呆。 ………… 外婆终于发现不对劲,责备道:“离遴选大会只有半个月时间了,你整天不是发怔就是出神,也不寻思着境界突破,难不成走火入魔了?” 陆千尘被外婆喝醒,笑道:“外婆,我在憋大招呢!待我大招憋成,你看我在遴选大会上所向披靡,碾压所有对手!” “那你什么时候能憋成呢?”外婆疑惑道:“可你为什么还只是通灵中境,境界停滞不前呢?” “哦,没事,”陆千尘安慰道:“境界只是小问题,您外孙现在要破境很容易,关键的是,要打败所有对手,是不?” 外婆见他说得振振有词,也就不再过问了,总之,她对自己的外孙很有信心! 可是,陆千尘嘴上这么说,内心却没有底。按师父的要求,去领悟玄符后,他被玄学的奇妙彻底征服了,越来越喜欢那奇妙的感觉。但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领悟出可以用于实战的玄符,也就是说,他的实力这一段时间内真的没有提高。 以他目前的实力,他哪有信心战胜通灵上境的高手呢? 其实他早就知道,即便他现在突破至通灵上境,虽然有星霜和浩然真气两种神秘力量,但他也没有把握战胜所有的通灵上境高手,因为多场比拼下来后,他突袭的手段必然被其他对手知晓,境界较高的对手防范他的突袭也不是难事! 所以,他还必须开发出新的的手段,而这种手段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玄符! 关键的是,现在他虽入了玄符的门,却没有悟出有战斗力的符。 老师说的很明白,符的应用开发,仍然要靠自己去创造,这种东西没有功法可言,没有传承可继,唯一的途径就是悟! 为了悟得自然的力量,陆千尘又开始东荡西逛了。 逛遍了梅山,没有寻得契机,他便信步来到梅山下的田野间。 时值深秋,收割后的田野光秃秃的一片。由于天干气燥,田野间干裂出许多缝隙。 那些缝隙仿佛被谁剑劈的一般,看得久了让人心惊胆战。 陆千尘就在心惊胆战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站在田野间,站在纵横交错的缝隙间冥思苦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千尘伸手朝空中划了一道线。 这道线看似简单,其实是由水火不相容的两种灵粒子相互排斥又相互依存的统一体,两种灵粒子线之间是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这种缝隙里没有任何物质,也就是虚空。 由于这种虚空的存在,这条线就变得极其锋利。 陆千尘划的这条线随风荡去,荡到田梗上的一颗小树上,小树拦腰斩断,而后那条线‘啪’地一声爆炸,才完全消失。 陆千尘终于哈哈大笑,这是他化费两个月时间写出的第一道玄符,虽然简单,但是威力非同小可,假以时日,这道最简单的玄符,必将成为他又一杀着! 这时候,腰间的灵兽袋忽然动了起来,陆千尘更加欣喜,沉睡了几个月的小噬灵犬终于苏醒了。 陆千尘打开灵兽袋,一道黑影闪电般落在田间,迎风而长,长成了二尺大小。 “老大,我好饿……”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 陆千尘大惊失色,这个小家伙居然神识开窍,可以与人类沟通了,这种进化速度也太吓人了吧! 陆千尘急忙以神识回答道:“你喜欢吃什么?灵米,行不行?” “不管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 陆千尘招手道:“我带你回去,家里才有吃的!” 待回到家中,陆千尘看着小噬灵犬将一石灵米一口气吃完后,倒吸了口凉气,轻叹道:“小家伙,你也太能吃了吧,你这么吃,谁养得起你?” “既然收留了我,你就得养我!”小噬灵犬抗议道:“再说,我好长时间才吃一顿,平均每天其实消耗也不大!” 陆千尘哭笑不得,想了想说道:“只要你不挑食,我还是可以管你吃饱的!另外,我给你取个名字,以后也好称呼,好不?” “好啊,叫什么呢?” 陆千尘想起当初就是拿通灵血糯将它哄过来的,便道:“叫‘糯米’可好?” “‘糯米’?这名子霸气不?” “当然霸气!” “那就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痴赌局 梅坞蹈尘人遴选大会终于召开了。 为了鼓励梅家年轻子弟参加,长老会特意颁布法令,给予遴选大会上的前三名的选手奖励,第一名自然是授予梅花令,第二及第三名分别奖励一万晶灵石和五千晶灵石。 然而报名参加遴选的人并不多,除了梅山上五名通灵上境的子弟外,低于通灵上境的选手居然只有陆千尘一人报名。 这样,蹈尘人只能在这六名人选中产生。 梅坞蹈尘人遴选大会现场被安排在了梅山脚下的田野间。 山脚下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上端座着长老会成员,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也被请上了高台,如炼丹大师梅翔,炼器大师梅丰等,外婆也被邀请上了高台。 蹈尘人遴选大会是年轻一代翘楚的选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梅家未来族长职位的预先竟选,是梅坞最隆重的盛会之一,因此各脉都十分重视。 以前在梅坞是四十年才举行一次,这次虽然提前,但也事隔三十年了。如此盛会,梅坞几乎所有人都赶到了遴选现场。 成千上万的梅家子弟齐聚梅山脚下,场景热闹非凡。 有热闹的地方自然有刺激的娱乐项目——赌局。 在大会现场不远处就开了间简易的赌坊,专门接受这次大会的赌局投注。这次赌局据说是梅家长老会与通宝楼联合设立的,因此公平性无庸置疑,下注者十分涌跃。 通过赌局赔率,人们就已经看出了蹈尘人归属的倾向。 六位报名者中,梅白浪的赔率最低,只有一赔一点五,而梅千尘的赔率最高,一赔十。 然而,即便这样,所有投注者竟无一例外地投注梅白浪,而且投注金额比较大,有人甚至倾其所有。 这些人都在暗自窃喜:蹈尘人非梅白浪莫属,又怎么会傍落他人呢?赌坊掌柜是不是白痴了?白送百分之五十的利益给投注者! ………… 赌坊的掌柜依然是通宝楼的掌柜。帐房先生一边清点着投注结果,一边额头冒汗,最终忍不住对掌柜道:“现在投注已逾百万,投的都是梅白浪,我们赔率是不是订错了?” 掌柜不置可否问道:“投梅千尘的有多少?” 帐房先生皱眉道:“梅坞的人能有几个白痴?当然是零!” 掌柜捋须一笑,道:“如此甚好!” 帐房先生一脸懵懂地看了看掌柜的,心里嘀咕:好个屁!别人没人投注,照此下去,如果梅白浪问鼎,堵坊岂不要赔死?幸亏还有不少人投复式排名注,否则这次堵局真的成了白痴大派送了! 正要与掌柜辩解时,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这两人,帐房先生认识,正是梅屏与梅静。 梅屏掏出一大袋晶灵石丢给帐房先生道:“全部投注梅千尘!” 帐房先生难以置信地盯着梅屏问道:“投梅千尘?你确定?” “不错,一万晶灵石,全部投梅千尘!”梅屏斩钉截铁道。这些晶灵石是上次在东山抗击兽潮后,长老会发给她的全部奖励。 梅静也拿出一千晶灵石,吞吞吐吐道:“我也……压梅千尘一千!” 帐房先生心想:刚讲梅坞没白痴,结果就来了两个! 收好晶灵石,递给梅屏与梅静赌约后,帐房先生忍不住叹口气道:“赌局可不能意气用事的!” 梅屏接过赌约冷哼了一声,便与梅静走出了赌坊。 帐房先生摇了摇头,掌柜的脸腮却抖了抖,仿佛掉了件宝贝,心疼得难受。 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梅静又转了进来,问帐房先生道:“我可不可以改赌约?” 帐房先生拉下脸沉声道:“你当我们这是小孩子过家家?真是岂有此理!” 梅静羞红了脸,嚅嗫道:“不行……我就再压梅白浪两千晶灵石。” 说完递给帐房先生一小袋晶灵石。 这次是帐房先生的脸抖了抖,掌柜的叹口气摇了摇头。 ………… 田野间布了阵法,将所有围观者与比试现场隔离开。 围观者在大会尚未开始前,自然不会寂静的,评头论足,议论纷纷。 “梅千尘是谁?一个通灵中境的,居然也不知天高地厚地参加遴选?”一些在梅山之外执行任务的子弟,回来围观这次遴选大会,对突然冒出来的梅千尘很是疑惑。 “是三祖母的外孙。上次他与梅白沙比试,梅白沙不知怎地突然走火入魔了。后来,据说在东山兽潮时,他也立了功,说明他还是有点实力的!” “哼,侥幸罢了!但这次大比试,又不是一场,他还能侥幸吗?” “那是,通灵中境参加通灵上境的比试,估计是来凑数的!” “这次比试,真刀实枪,别风头没出,弄得修为尽失!” “唉,谁运气好,第一轮抽到他,躺进前三!” 就在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时,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有本事,你们就报名参加!自己不敢,却在这里叽叽歪歪乱评论,还有点男儿气慨吗?” 众人朝发声人望去,见是梅山最美少女梅屏,便纷纷闭嘴,但心里都忿忿不平:你为什么偏心这个外来小子! ………… 在纷纷嚷嚷的吵杂声中,遴选大会终于正式开始。 六位参选选手都登上高台,被一一介绍。 当那位一袭白衫,风度翩翩的梅白浪被介绍时,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一些少女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 介绍完六位选手,便开始抽签决定第一轮对决对手。 抽签结果是:梅白浪对决梅聘,梅远对决梅甬,梅慕凉对决梅千尘。 对于这一抽签结果,别人没什么太大反应,毕竟第一轮,谁对上谁都不重要,关键要看第二轮中的三人对决。但梅屏却很兴奋,因为梅千尘第一轮就对上了梅慕凉! 别人也许还以为梅慕凉签运好,抽上了一个通灵中境的梅千尘。但梅屏知道梅慕凉碰上梅千尘,心理上就输了一截,虽然俩人没有正面交过手,可梅屏很清楚,论战斗实力,梅千尘绝不在梅慕凉之下,因此,梅千尘抽到梅慕凉才是上上签。 关键的是,如果梅千尘第一轮击败梅慕凉,也就为她出了口心中恶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不会又逃跑吧? 第一场出战的是梅白浪与梅聘。 当梅白浪缓步走过陆千尘身边时,陆千尘感觉空气忽然紧缩,呼吸一窒,身体不由自主地矮了几分。 陆千尘暗自心惊,这是只有觉玄境才会产生的威压,传说梅白浪其实已经看到了觉玄境的门槛,果不其然! 陆千尘对这场对决更充满了期待,梅白浪到底有多强呢? 梅聘御剑腾空而起,至赛场上空停了下来,静候梅白浪到来。 梅白浪没有御剑,负手缓步踏上半空,如闲庭信步,衣袂飘飘,长发飞扬,身姿潇洒之极! 踏空而行已不再是通灵境修行者力所能及的了! 梅白浪这一亮相,再次引起雷鸣般掌声。 梅聘冲梅白浪抱拳施礼,梅白浪微微点头道:“你全力以赴地进攻吧!” ………… 梅白浪的话像师傅授徒时所说的一样,梅聘虽然脸色红白交加了一阵子,但他知道梅白浪就是梅白浪,他有实力说这样的话。于是梅聘不得不强忍怒气,放弃防守,集中灵力施展出最强大的攻击法术。 梅聘招出一柄黑白相间的剑,挽出无数朵剑花。 这些剑花在灵力的驱动下,幻作成千上万的黑白剑鱼,朝梅白浪涌去。剑鱼如同河中游动的鱼,前行轨迹飘忽不定,让人防不胜防防。 “子鱼剑,梅聘祖上传家宝都被他用上了!”围观的人群中有认识此剑者立即惊呼:“别看剑花似鱼,但那些鱼却是极犀利的剑气!” 梅白浪当然不会认为那些剑鱼好玩,而任凭它朝自己游来。 他招出一支玉笛,忽然悠闲地吹起了乐曲。 乐曲悠扬高亢,形成一波波音浪将游近的剑鱼淹没。 “居然精通音律道!”陆千尘心惊之余,陡觉压力倍增。他不确定自己的手段能不能抗击音律的进攻。 剑鱼被音浪淹没之后,仿佛被勒上了丝线,顿时停滞不前。随着笛音愈加地高亢,那些丝线瞬间勒碎了剑鱼,‘噗嗤噗嗤’声不断,一只只白色的黑色的剑鱼化作了一缕缕青烟! 陆千尘看得目驰神眩,本来一柄剑能舞出一条条剑鱼,就足够神奇的了,可是梅白浪玉笛横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那一波波让人无从适从的攻势,气定神闲,手段高明,让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围观的年轻人更加激动,喝采声一浪高过一浪! 梅聘脸色苍白起来,上次败给梅慕凉之后,他的自信心已倍受打击,此次出战,他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结果还是被人轻而易举地破解,一股绝望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摧毁了心中仅存的一点求胜欲望。 梅聘忽然住手,收了攻势,颓然长叹,御剑退出了比试现场! 伯仲系的子弟立即哄笑起来,一个个以嘲弄的目光扫向旁边的季脉子弟。 季脉子弟羞愧地低下了头,梅聘目前是他们季脉中唯一个通灵上境的子弟,一上场,不到一刻钟就毫无斗志地认输,他们季脉还有崛起的希望吗? 估计除了梅屏,谁也不会看好之后出场的梅千尘,毕竟他只是通灵中境! ………… 接着出场的是梅远与梅甬。 这两人虽然都是伯仲系的,但因谁赢了谁就能进入前三名,就能拿至少五千晶灵石奖金,所以两人还是拼尽全力地一决高下。 两人实力相差无几,又都是通灵上境,所以比拼起来甚是好看,围观者也是叫好声不断。 比试进行了很长时间,法宝法术全都用上了,一直到两人灵力差不多耗尽时,才分出胜负。最终,梅远凭籍略微深厚的灵力修为逼迫梅甬认了输。 看完这场比试,陆千尘紧绷着的脸终于舒展开来,嘴角噙上一丝笑意。 ………… 并肩走进赛场时,陆千尘忽然对梅慕凉道:“你不会又逃跑吧?” 梅慕凉顿时脸色铁青,大兽潮时的惊恐,被长老会处罚时的羞愧,被梅屏鄙视时的屈辱,一齐涌上心头,瞬间化作满腔的愤怒! 他恶恨恨地盯着陆千尘道:“臭小子,你别得意,我今天要让你生不如死!” 道心已乱,所以梅慕凉预先想好的方案又被自己打乱。 他原本想凭籍自己髙过对手一个境界的修为,先与陆千尘消耗灵力,然后待对手灵力耗尽时再一举击败他。但此刻,他恨不能立即将陆千尘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忿! 所以,一开始他就动用了自己最厉害的法术——明枪暗箭! 一杆明晃晃的银枪被他挽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枪花,将陆千尘四面八方堵住,令陆千尘避无可避。 面对四面八方的枪影,陆千尘只得凝出一方方土盾抵挡。 但梅慕凉的每一朵枪花都凝聚了他的灵力,因此枪花碰上土盾,土盾纷纷爆裂。通灵上境的灵力进攻对撞通灵中境灵力的防守,自然是轻而易举! 比试现场的上空黄色的烟尘不断飘散,陆千尘显得左支右绌。 于是,围观的伯仲系子弟又开始轰然大笑,‘不自量力’的讥讽声再次响起。 季脉子弟也无奈地摇头,连梅静都一脸沮丧。 梅屏蹙眉,纤手握成了拳,拳心渗出汗。 然而,场上的形势并没有因为梅屏着急而改变。一些枪花突破陆千尘的土盾防御,扎上了他的身体,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毫无反应,只是身形晃了晃,仍然不断地凝出土盾抵挡着梅慕凉的枪花。 见此情景,梅屏忽然展眉一笑,她知道陆千尘身上穿了玄蛛铠甲,梅慕凉的枪花根本伤不到他! 可是,下一刻,梅屏又差点惊慌得叫出声来! 三枝三色箭,忽然从纷乱的枪花中激:射而出,朝陆千尘掩面射来。 这是梅慕凉‘明枪暗箭’法术中最厉害的杀着——暗箭,这三支暗箭不是梅慕良的灵力凝结,而是实实在在的法宝。 三枝箭有三种不同的属性,分别是金、火、冰,金色的金箭犀利无匹,可以射穿土盾防御;红色火箭炙热无比,可以射穿金属铠甲;蓝色的冰箭冰寒刺骨,可以夺人心魄,凝结对手的灵力运转。 三箭齐发,通灵境的修行者几乎不可能同时防住,除非入玄的大修行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罗地网的威力 坐在高台上的二外公见了这种场景,急忙起身,想要去救陆千尘,却被外婆扯住衣袖制止住了。 二外公不解地看向外婆,外婆朝比试场努了努嘴,待他回头看向场内时,却见陆千尘身前多了把紫色的伞。 三支利箭都射在了紫伞上。 说来也怪,三支可以穿云裂石的利箭,居然没有射穿那看起来象薄绫的伞面。那伞被陆千尘轻轻一转,三支利箭纷纷掉落地面。 二外公楞了,围观的所有人都楞了,梅慕凉当然更愣了。 陆千尘岂能错失这片刻良机? 他御剑上前,曲指轻弹,浩然真气凝聚成一股犀利的指气,朝梅慕凉大腿射去。 ‘浣溪梅灵指’是书院绝学,梅慕凉当然不曾想到陆千尘会有这一法术,更何况他还沉浸在被陆千尘轻易破解三支利箭的震惊中。 加上之前恼羞成怒,激发全部灵力施展‘明枪暗箭’术,根本没有布灵气罩壁防御,所以听见指气尖啸袭来时,他猝不及防。 就听得‘嗤地’一声轻响后,梅慕凉惨叫一声,从半空中倒栽向地面。 一道血雨在空中划出鲜红的弧线。 执法长老手疾眼快,幻出一只大手一把拎起了梅慕凉。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围观人群中修为低的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陆千尘就要血溅当场,结果一眨眼,梅慕凉却倒栽而下,血洒长空。 所以,围观的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 直到梅慕凉嚎叫声响起,才将人们从惊愕中唤醒! 当围观的人群朝梅慕凉看去时,才发现他只不过是大腿被射穿了一个血洞,执法长老立即施展法术给他止了血,可梅慕良疼得还在不停地叫唤。 季脉子弟发出哄堂大笑,他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 而伯仲系的子弟终于羞愧地低下了头。 梅屏长吁了一口气,脸色因激动而绯红,并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 遴选大赛的三强就这样产生了,除了极少数人外,谁也不会想到梅千尘会进入三强。那些买复式排名赌注的人一个个懊悔不已。 通宝楼的掌柜的却捋须呵呵笑个不停,帐房先生也由衷赞叹道:“还是掌柜的有眼光!” 掌柜的笑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帐房先生惊讶地瞪大眼:“那不可能吧?” 掌柜的望了他一眼,帐房先生才反应过来,急忙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 遴选大会的三强赛被安排在第二天举行,因此,陆千尘的比试结束后,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不过,伯仲系子弟心中很是不服,在回去的路上议论纷纷。 “那小子靠的是偷袭,算什么本事!” “就是,靠偷袭上位太卑鄙了,我看他明天还能偷袭成功不!” “哼,明天是要碰上白浪哥,白浪哥一定会让那小子难看的!” 梅屏听见这些议论,本要发脾气找他们辩论,却被梅静拽着去接陆千尘去了。 看到梅屏与陆千尘在一起,亲密无间,伯仲系子弟更加忿忿不平,一个个对二人横眉侧目,但二人昂首无视,说说笑笑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 第二天决赛,三人抽签决定比赛场次,结果是第一场陆千尘对梅远,第二场梅白浪对梅远,第三场梅白浪对陆千尘。 显然,这样的签序对陆千尘最为有利,毕竟两次出场有间隔,他有时间调整,恢复灵力。 当陆千尘上场的时候,伯仲系的子弟忽然发出一片嘘声,以发泄他们的不满。 陆千尘充耳不闻,静静地看着梅远。 梅远也静静地看着陆千尘。他发现陆千尘有‘天罗伞’这件法宝后,就打消了依靠法宝法术进攻,一举击败陆千尘的念头。他自忖自己的法宝还不及梅慕凉的三色箭,肯定突破不了陆千尘的‘天罗伞’,因此,他决定采用消耗灵力的战术来战胜对手。 两人居然就这么静静地对峙了一刻钟,围观的人群忍耐不住了,齐声叫喊:“在干嘛呢?你望我,我望你,不比就拱手认输得了!” 陆千尘微微一笑,伸指朝梅远轻轻一弹,一股凌厉的指气朝梅远激:射而去。梅远凝出一方金盾挡在了身前。 在梅远看来,一个通灵中境的修士弹出的指气,充其量不过是五行灵气的一种,以他凝结的金盾无论如何都会轻而易举地挡住。谁知那股指气居然穿透金盾,虽然速度上慢了下来,但仍然犀利朝他射来。 梅远大吃一惊,闪身避过。却不料陆千尘见指气能穿透金盾,对梅远造成了威胁,便不断地屈指轻弹,一股股指气纵横交错,顿时将梅远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围观的季脉子弟暴发出欢乎声,伯仲系子弟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通灵上境的梅远居然被通灵中境的小子凝结的指气逼得东躲西藏? 场外的伯仲系子弟沮丧,场内的梅远更是懊悔,悔自己战术失当,一开始没有全力进攻,反而让对手抢占了主动。关键的是,自己还不知道对手使的什么法术,一时间找不到破解的办法,再这样下去,自己岂不必败无疑? 梅远施展极速身法,好不容易躲过陆千尘的一番攻击后,发现陆千尘的指气越来越弱,心中不由暗喜,正待凝聚法术进行反击时,却讶然发现陆千尘忽然闪身近前,手中凝出一柄星辉闪闪的剑,朝自己刺来。 什么灵气能凝结出星辉闪闪的剑?这又是什么法术? 梅远来不及多思考,急忙招回一面金盾抵挡。 金盾与星光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接着他的金盾便如玻璃般地碎裂开来。 梅远暗呼一声不好,急忙御剑朝高空驰去,想尽快摆脱与陆千尘的近身接触。 可是,还没驰上二丈高,一张透明的网自空中落下,将他兜得结结实实。 那张网瞬间勒紧,使他灵力运转不畅,连御剑术都施展不了。 梅远一个倒栽葱,从高空中跌落下来。 执法长老再次凝出一只大手,一把将梅远抓了起来,丢出场外。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剑影起玄符出 陆千尘收了‘地网’,梅远才得以起身。 起身后的梅远,脸色青红交加,内心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这一战,他输得稀里糊涂,还没展现实力就被陆千尘弄了个倒栽葱,他又如何服气? 正要发怒时,执法长老喝道:“还不退下,准备下一场比试!” 梅远红着脸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这一刻,季脉子弟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冲着陆千尘一个劲地鼓掌叫好,陆千尘微涩一笑,低头退出赛场,养精蓄锐去了。 ………… 歇了半个时辰,梅远再次登场,对手是梅白浪。 梅白浪冷冷看了梅远一眼,出人意料的是,梅远居然拱手认输,退出了比试。 季脉子弟一片哗然,“无耻!”“作弊!”“耍赖!”的喝骂声响成一片。 执法长老厉声喝道:“规则并没有禁止,尔等再敢喧哗,将严惩不贷!” 执法长老压制住季脉的子弟喧闹后,立即宣布下一场比试开始。 陆千尘不得不再次现身比试现场。 梅白浪蔑了陆千尘一眼道:“无论你用什么歪门邪道,只要逼我后退三步,我即认输!” 陆千尘微涩一笑,似乎很腼腆地说道:“我也一样!” 梅白浪的长发微微扬起,白色长衫无风鼓荡,很显然这不是灵气外放,而是怒气冲天,他被激怒了! 一个在他眼里如同蝼蚁的外来小子,居然大言不惭地回他一句‘我也一样!’,这种蔑视他的无知狂妄的言行,怎不令他愤怒? 愤怒的梅白浪,让陆千尘真切感受到什么是境界的差距。 陆千尘在梅白浪白衫鼓动时就立即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梅白浪冷笑一声,双手掐诀作了个大环绕,一座山一般的岩石浮现。 梅白浪双手轻轻一推,山一般的岩石便朝陆千尘当头砸下。 围观的人群立即发出惊呼,通灵上境的梅白浪居然凝结出如此巨大的岩石,与觉玄境移山之能几乎没什么区别了,可见梅白浪看见玄境之门的传说确实不假! 那么只有通灵中境的陆千尘能破解这一法术吗?如果不能,岂不要立即被压爬下? 一招碾压,看你还有什么偷奸耍滑的!伯仲系的子弟都幸灾乐祸地这么想。 季脉子弟内心悲哀地默念道:没办法,实力相差太大,但即便这样,你已经替我们长脸了! …………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陆千尘即将被碾压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道莹白的剑影。 剑影轻飘飘地朝山一般的岩石斩去。 没有任何声响,仿佛一枝笔在黝黑的岩石上轻轻划了一条线,那巨大的岩石却突然间分崩离析,化作一缕缕淡黄色的烟尘,随风飘散。 梅白浪顿时头痛欲裂,脸色发白。 因为他凝结的巨型岩石,不仅凝结了他的大量灵力,而且还融入了他的神识,这样的岩石才能随心所欲。 可是那条白色的剑影轻轻一斩,不仅斩溃了岩石,并且斩灭了他的神识。 这是什么鬼?一个通灵中境的修行者怎么可能修炼出这么强大的法术?一般的法宝更不可能消灭人的神识! 梅白浪好不容易平复识海巨痛,但这一剑的威力却让他胆颤心寒,一缕惊恐涌上心头。 可是,他放眼朝陆千尘看去时,惊恐顿时消失了,嘴角上浮现一丝冷笑。 陆千尘使出‘冰魄剑影’后,头发瞬间花白,身形有点佝偻,整个人仿佛衰老了几十岁。 梅白浪明白了陆千尘是耗费了几十年的生机才使出这一剑,如此说来,他在今天比试中再 也不可能使出这只剑影了,缺了这一杀手锏,他又拿什么来抗衡自己? 于是,梅白浪冷笑着招出玉笛,吹奏一曲杀伐峥峥的《十面埋伏》。 音律之道,攻击的是人的识海魂魄,不精此道的修行者几乎没有防御手段,一般遇之即逃,所以,音律之道对一般修行者来说是最可怕的法术之一,因此精通音律之道的修行者在修行界可以特立独行,普通修行者根本不敢招惹。 季脉的子弟见陆千尘有惊无险地破了梅白浪的岩石压顶法术,都很振奋,可见到梅白浪招出玉笛,一个个又都紧张起来,因为他们知道梅白浪的音律之道比岩石压顶法术更加玄妙,同境界的修行者几乎无人能防。 但他们紧张的同时又充满了期待,毕竟陆千尘总能带给他们出人意料的惊喜。 ………… 梅白浪的笛音响起的时候,陆千尘忽然闭上眼睛,伸手朝空中连着划出三道线。 围观的子弟们看得莫名其妙,觉得陆千尘是不是压力太大,在胡闹。 可是族长及执法长老大惊失色,他们看出这可能就是道门失传已久的玄符。 “白浪,小心!”“白浪,快退!”族长与执法长老几乎同时叫出声。 但梅白浪沉浸在音律之道中,又怎么能听见他们的惊呼声? 音波如潮水般朝陆千尘涌来,间杂着森森杀意。 可是,音浪在离陆千尘一丈开外的地方忽然变得断断续续,仿佛被什么东西裁成几截一般。 梅白浪立即发现了异常,正惊愕间,三道空间裂隙已飘至他身前。他凝聚的灵气防御罩壁瞬间碎裂,一种对死亡威胁的恐惧忽然自心底升起。 梅白浪急忙腾空上升。 饶是他警觉得快,反应灵敏,上半身堪堪避过了三道玄符,可是小腿以下却被三道玄符一扫而过,切成三截,坠落尘埃。 族长长身而起,一把抓住梅白浪,大袖一挥,卷起梅白浪被截下来的断肢,迅速接到他腿上,然后双手凝结出白霜,在接肢处迅速地抹了几下,这才抱着梅白浪落在地面。 外婆与二外公在族长长身而起的时候,也几乎同时闪身落在了陆千尘前面,护住了陆千尘。 整个赛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目瞪口呆! 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绝大多数人都不明觉厉。 第一百三十章 我将你孙子当祖宗供着,行不?(一更) 族长医治好梅白浪的断肢后,并没有作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只是看了看陆千尘,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才使的是玄符?难道你已经成为玄符师?” 陆千尘一脸无辜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三道线是我几天前看见这片龟裂的田地所领悟的法术!” 族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外婆道:“你外孙资质奇佳,希望他今后不会背叛我们梅坞!” 说完领着梅白浪退出了赛场。 外婆怜惜地抚着陆千尘满是皱折的脸,哽咽道:“孩子,我们终于赢了!” 直到这时,场外的围观人群才明白怎么回事,伯仲系子弟自然是震惊之余唉声叹气。季脉子弟激动得手舞足蹈,可是一番高兴之后,他们居然也开始唉声叹气。 最激动最自豪的梅屏,扫了一眼季脉子弟,心知肚明,讥讽道:“先像是战斗胜利的公鸡,后像是霜打的鹌鹑,口头上支持梅千尘,暗地里却买梅白浪,现在是赢得了尊严输了钱吧?” 季脉子弟一个个羞愧地低头走开。 梅屏昂着首拽着梅静去兑付赢下的赌资去了。 ………… 堵坊里,帐房先生对掌柜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悦诚服地说道:“掌柜的,太了不起啦,您是怎么判断出梅千尘必赢的?” 掌柜的捋须笑道:“瞎猜的!” 正说话间,梅屏拽着梅静走了进来。 掌柜的见他们二人进来,笑咪咪道:“只等你二人来兑付奖金,兑付完了,我们就收摊了!” 梅屏诧异道:“您的意思是只有我们二人买了梅千尘?” 掌柜的怪笑道:“确切的讲,只有你一人买了梅千尘!” 梅屏看了眼梅静,疑惑道:“他不是与我一道买的吗?” “可他后来又押了梅白浪两千晶灵石!”掌柜的看了眼神态忸怩不安的梅静嘿嘿一笑道。 “你……”梅屏顿时气得脸色绯红,兑了十万晶灵石,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梅静羞愧得无地自容。 ………… 遴选大会结束后不久,陆千尘就在梅山山腰之上租了间上好的房屋,将外婆与小晴接上了山。 外婆安顿下来后,忽然问陆千尘道:“现在你获得了蹈尘人的资格,我们保住了梅花令,你是不是想着马上离开梅坞?” 陆千尘嚅嗫道:“外婆,我外面还有许多事……” “我不管你外面有没有事,”外婆强横地说道:“你要想出去,必须先与屏儿姑娘把婚事办了!” 陆千尘差点晕倒,咕哝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与梅屏结婚来着?” “你说没说不重要,”外婆严肃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和屏儿也老大不小了,你俩人又很恩爱,先把婚事办了,省得你到了外面又跟你娘你舅一样,娶了媳妇忘了娘,死在外面不回来!” 陆千尘哭丧着脸道:“外婆,我才十八,怎么就老大不小了?再说,你什么时候见我与梅屏恩爱了?” “什么意思?”外婆瞪着眼叱道:“你就那么想丢下外婆不管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已经向长老会声明过了,你不达到觉玄中境,就不允许你出梅坞!这也是梅坞的规矩,所以你老老实实在梅坞呆着,别动花花心思!” 陆千尘傻了眼,想了半天,才嚅嗫道:“我在这里呆着修行可以,您老别急着逼我结婚行不行?” 听陆千尘这么一说,外婆的口气放缓了下来,叹口气道:“小子,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屏儿姑娘那么好,追她的人多了去了,要是让别人追了去,你后悔都来不及!” 陆千尘愁眉苦脸道:“外婆,这事暂且不提,好不好?我要专心修炼!” 外婆挥手道:“好,这事暂且不提,你先安心修炼,如果想与屏儿姑娘结婚了,就跟外婆说,咱家做事光明正大,可不许做偷偷摸摸的事啊!” 陆千尘跳了起来,逃也似地从客厅里跑了出来。 ………… 这间房屋后面有间修炼用的洞府,陆千尘再也不用花钱租洞府修炼了。 进了洞府,坐下来,陆千尘越想越不安。 他进入梅坞已经一年多时间了,真真现在过得怎样了?在失去长公主之后,皇上和他的大昱帝国又会怎样呢?那个一心探索成圣之路的王明仁可好?还有,那个被天魔种占据的梅长风究竟去了哪? 最为关键的是,他现在已经成为一名修行者,他必须尽快找到梦中母亲的线索,必须尽快找到解救梦中母亲的办法,还有那个失踪多年的舅舅,他也必须找到! 但这些话,他可不敢对外婆言明,外婆其实是个外表强硬内心慈软的老人,他可不愿再让外婆伤心了。 可是,这个矛盾怎么解决呢?关键的是还要解决得不着痕迹,不让外婆多心! 陆千尘冥思苦想,想了一整宿,想来想去,还真想出了一个歪主意。 ………… 第二天,陆千尘来到客厅,对外婆真诚地说道:“外婆,我想跟二外公学炼丹!” “学练丹?干什么?”外婆诧异道:“你学的够杂的了,修行者杂而不精也是大忌。再说了,练丹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撑握的!” 陆千尘认真说道:“外婆,我既然修炼了魄力,以后就可能经常使用。但每次使用后都急需转魄丹来恢复生机,现在有二外公给我炼制,可我出去以后,或者二外公仙逝以后,我找谁去呢?” 外婆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对,趁现在年轻,学会炼丹也好,以后省得花钱求人。你要是想学,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陆千尘点点头,外婆便起身领着他朝二外公住所走去。 见到二外公,外婆说明了来意,二外公呵呵笑道:“你小子难道是神童不成?什么东西都能学会?我那孙子到现在都不愿学练丹,就是因为炼丹太难了!” 外婆立马拉下脸道:“你教还是不教?你孙子能和我孙子比吗?” 陆千尘都差点被外婆的话给怼个趔趄,二外公却不十分在意,红了红脸自嘲道:“你孙子也好,我孙子也罢,只要愿意学,我都愿意教,至于能不能学会学好,我可不能打包票!” “行,”外婆很干脆地对陆千尘道:“你现在就留下来跟你二外公学练丹,争取不让你二外公的技艺带到棺材里去。” 说完,外婆起身朝外走去,可到了门口,又扭头对二外公道:“你可不许对我孙子不客气啊!” 二外公终于大怒,吼道:“我将你孙子当祖宗供着,行不?”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男人之间的事(二更) 外婆走后,陆千尘立马装出一付乖巧像,对二外公讨好道:“二外公,您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两种人?” 二外公翘着山羊胡子,瞪着他道:“什么意思?” “有两种人,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陆千尘怪笑道:“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是男人之间的事,对不?” 二外公脑筋转了半天,才弄清楚陆千尘所要表达的意思,瞪着陆千尘道:“既然是我们男人间的事,你干嘛拽你外婆来?” 陆千尘嘿嘿一笑,摸出一块妖晶核,塞到二外公手中,忸怩道:“我不是担心自己面子太小,您老人家瞧不上我嘛!” 二外公举起那块妖晶核,对着光亮观察,一边观察一边道:“谁说你面子小了?你替我们季脉挣了大脸面,你的面子自然就很大了!” 二外公捏着观察过的妖晶核,嘿嘿笑道:“难道还有什么面子比这更大吗?” 陆千尘立马又摸出一块妖晶核塞到二外公手中,嘻嘻笑道:“再给点面子!” 二外公立即眉开眼笑,摸了摸陆千尘的头道:“你这孩子就是机灵,怪不得能战胜梅白浪了,我那孙子梅静要是有你一半机灵就好啰!” 收起两块妖晶石,二外公忽然小声对陆千尘道:“这事你不会对你外婆讲吧?” 陆千尘赶紧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真诚道:“您放心,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二外公这才心满意足笑道:“如此甚好,走,我带你先去辨别药草去!” 说完,很亲热地搂着陆千尘朝药草库房走去。 到了药草库房,二外公摸出一块玉简丢给陆千尘,指着药架上琳琅满目的药草,说道:“玉简里是药草的介绍,半个月内,你将这些药草辨别清楚了,就有资格学炼丹,如果到时候药草都辨别不清,我劝你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学炼丹上的好。” 陆千尘拿了玉简,点点头,二外公便趿拉着破布鞋,朝丹房走去,将陆千尘独自留在了药草库房内。 ………… 三个时辰后,陆千尘来到丹房,对灰头灰脸的二外公道:“二外公,药草我已经能熟练辨别了。” 二外公鼓着眼,叱道:“别捣乱,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揍你!” 陆千尘一脸委屈道:“是真的,二外公,我可不是淘气的孩子!” 二外公怔怔地看了陆千尘一会,恨恨道:“好,我马上去考核你,如果发现你是胡闹,就算是你外婆来,我也不会再留下你!” 说完,封了丹炉,气呼呼地趿拉着鞋跟着陆千尘来到药草房。 二外公从药架上随意抽出三种药草,忿忿道:“说,这三种药草分别是什么!” “七星草、龙涎木、太阳花。”陆千尘随口说出了三种药草名称。 “咦,”二外公看了看手中药草,惊奇道:“你小子还真认得一些,好,我再抽几种!” 二外公一连抽了十几种,陆千尘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药草名称,最后,二外公从拐角里找出一根竹子,嘿嘿笑道:“你能说出它的名称,我就算你过了!” “这是湘妃竹,”陆千尘微笑道:“性清寒,怯火清邪,能中和金石辛气……” 二外公愣了半晌,忽然背着手绕着陆千尘上下打量,走了一圈。 陆千尘诧异道:“二外公,你这是作甚?” “我看看你是不是有精灵鬼缠身!”二外公很认真地说道。 陆千尘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二外公,实话告诉你,我从小学医,在外面都有了‘小神医’称呼呢,这些药草的辨认,对我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你……”二外公举起手准备拧陆千尘的耳朵,可到了边上又收了回来,啐道:“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既然这样,你明天过来,跟我学炼丹火候!” ………… “丹道,三分药草,七分火候,”第二天,陆千尘来到二外公丹房后,二外公对他讲解道:“掌握火候,是炼丹的最核心技术,药性不同,火候便不同。比如说阳火属性的药草,你用猛火烘培,那就会炸炉!而火,又分为阳火、阴火、真火等,不同属性的药草,用不同属性的火来炼,才能炼制出丹的药性……” 二外公一边讲解,一边示范给陆千尘看。 炼丹的第一步,便是药草的提炼。 只见二外公随手抓来一把药草,搓成一团,捧在手心中,然后手心中燃起了一团幽蓝的火苗。 “用体内灵火提炼药草,方便快捷,关键的的你能随心所欲地掌控火候,并且能立即感受到药草的药性!” 说话间,二外公手心中的药草已经化成碧绿的汁液,并且不断有黑灰色的物质析出。 二外公时不时地将黑灰色物质剔出,并对陆千尘道:“这些杂质剔除,时间也要把握好,迟些许,杂质就可能再度渗进药汁里。” 当手心中的药汁已经变成粘稠状并且没有杂质析出时,二外公收了灵火,释放出木灵气将粘稠状的药汁压制成圆球,丢进了一只碧玉瓶中。 “这些半成品药汁,一定要用木灵气压制,否则药性容易丧失。”二外公拍拍手道。 “后面,当然是根据丹方配制丹药原汁入炉烘培,烘培成功就成了你所想要的丹药。你看,练丹不复杂吧?”二外公斜睨着陆千尘说道。 陆千尘知道二外公这是在调侃自己,就是他刚才药草提纯露的这一手就够他琢磨十天半个月的了,遑论丹方学习及烘培技艺学习了。 “真神奇,二外公的技艺,看来我一辈子也学不会的!”陆千尘立马表现出顶礼膜拜的神情,大拍二外公的马屁。 二外公被拍得飘飘然,哈哈大笑道:“小子,别急,忙忙琢磨,炼丹与别的修行一样,关键的是靠你领悟,你要是能学得我一半手艺,就可以在梅坞吃香的喝辣的了!” 陆千尘呲牙咧嘴道:“那是,那是!” 这之后,陆千尘便留在二外公的丹房里,开始练习最基础的药草提纯。 第一百三十二章 梅山顶上的黑烟及爆炸声(三更) 陆千尘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学会了以灵火提炼药草,然后试着用最简单的丹方配制出驱毒丹,实习炼丹全过程。 几经失败后,陆千尘终于在学习炼丹一个月的时候炼制出了一枚驱毒丹。 至此,他已初步撑握了炼丹全过程的基本技能,但离真正的炼丹师还差十万幸八千里。炼丹师的最低标准是能够炼制出黄品丹药,而驱毒丹根本不入流,与凡间医师配的药丸功效差不多。 即便这样,二外公还是很很表扬了陆千尘一番,称他炼丹天赋不在自己之下。 可自从二外公表扬后,陆千尘炼丹的能力就直转而下,先是炼费了二外公许多珍贵药草,接着有一天干脆灵火失控,将二外公的丹房烧着了。 二外公好不容易将火扑灭,气得冲陆千尘大吼大叫道:“你小子最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越来越笨呢?” 陆千尘唯唯诺诺,一个劲保证这类情况下次再也不会发生。 这类情况下一次是没发生,但下一次发生的是炸炉! 二外公从坍塌了半间的丹房中爬出来后,拽着陆千尘来到外婆面前,大吼道:“你家的小祖宗我不侍候了,再侍候下去,不但我的家业要被他毁于一旦,恐怕我的老命都要搭进去了!” 外婆得知缘由后,嘿嘿笑道:“不侍候就不侍候,少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的猪不成!” 二外公气得山羊胡子一撅一撅,拍了拍一身灰,趿拉着鞋一踮一踮地走了。 ………… “孩子,咱不学炼丹了,行不?”待二外公离开后,外婆试探着问道。 陆千尘坚定地摇了摇头,坚决道:“失败是成功他娘,我不停地试下去,总有一天会成功!” “孩子,炸炉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你可不能再折腾了!”外婆心有余悸道。 陆千尘想了一会,道:“外婆,山顶上不是没人吗,而我现在是可以上山顶的人,要不我到山顶上炼丹去?” 外婆叹口气道:“你这孩子,执拗起来牛都拉不回,你炼的不是丹,简直就是炸药,你不将自己炸残誓不罢休是不是?” 陆千尘笑道:“放心吧,外婆,一旦有炸炉的危险,我会立马就跑!” 外婆又皱眉警告道:“在梅山山顶,你可能看见‘承谕台’,但是你小子千万别动歪心思,你现在修为不够,即便有梅花令也上不去,知道不?” “我知道自己的斤两,”陆千尘嘿嘿笑道:“我一个通灵中境的小修行者不会痴心妄想地去聆听道祖钧谕。” 外婆这才点点头,无可奈何道:“如果你真的还想继续炼丹,也只有去山顶了,但你自己要小心,知道吗?” 陆千尘得到外婆同意后,立即买了一堆丹炉,一堆药草,搬到山顶上继续探索炼丹之道去了。 ………… 到了梅山山顶,陆千尘才看清,梅坞的天就像圆形穹顶,而梅山就像天地间的擎天柱。 站在梅山之巅,梅坞的万里江山尽收眼底。抬头朝上看去,让人震撼的是,梅山之巅的天穹中隐隐约约漂浮着一座巨型八卦形的祭祀台。 祭祀台四周白云浮动,难怪在梅山其它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它的踪迹。这大概就是外婆所说的‘承谕台’吧? 陆千尘盯着那座承谕台看了一阵子,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所以即便好奇心再强,他也不敢贸然去闯承谕台。 再说,他来梅坞的根本目的并不是聆听钧谕,而是解决自己修行上的困局,现在这一问题已经解决,当务之急是怎么出梅坞的问题。 解决当务之急的问题才是他现在要做的事,于是陆千尘不再关注承谕台,专心致志地开展他的炼丹大计。 自此,梅山山顶不时地升腾起黑烟。 一开始,人们并不在意,谁知那黑烟越聚越多,而且风吹不散,终于荫天蔽日。没过几天,那些黑烟凝结成黑色的雨滴落下,落在地上奇臭无比,人沾上了奇痒无比! 整个梅山的人都愤怒了,要求执法长老彻查事件真相。 可是执法长老无可奈何说道:“没有梅花令,谁也不能上山顶呀!” 执法长老的一句话,将众人的怒火全部引向了外婆。 于是,梅山群众全部涌到了外婆家。 外婆心知肚明,但面对成千上万的居民,她想袒护也袒护不了了,只好每家赔几块晶灵石,这才平息了梅山众人的怨愤。 忙完这些事,外婆赶紧拿出一只玉壶,对着玉壶口喊道:“小祖宗,你在山顶干什么?怎么弄出一大团毒烟,你再折腾下去,梅山所有的人都要揍你了!” 不一会,玉壶里传来陆千尘的回声:“外婆,我在试验丹方,现在试验得差不多了,以后保证再也不放毒烟了!” 外婆听后,长吁了一口气。 可是,这天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山顶上忽然传出一声猛烈的爆炸声,将梅山所有的人都震得东倒西歪。 外婆急得脸色苍白,又对着玉壶喊道:“小祖宗,你没事吧?是不是又炸炉了?你别炼了成不成?” 不一会玉壶传回陆千尘的回声:“外婆,我没事,但我必须试下去,我不能撞到南墙就躺下!” 外婆听了又急又气,恨不能立即上山顶将陆千尘揪下山,可是没有梅花令,她也不能上山顶。 天亮以后,外婆又让小晴拿出一堆晶灵石,准备再赔付梅山居民。 好在,梅山居民上次拿了外婆赔付的晶灵石,不好意思再来找麻烦。 平安渡过一个白天后,外婆终于放松了心情。 可是,到了半夜三更,山顶上又一次传来爆炸声。 外婆两眼发直,拿起玉壶又放了下去,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不一会玉壶里传来陆千尘的声音:“外婆,我没事,你放心睡觉吧!” ………… 接二连三地半夜三更发生爆炸,梅山居民一忍再忍,最终忍不住了,找到族长,坚决要求将梅千尘逐出梅坞! 族长和执法长老等伯仲系权贵们,早就看着陆千尘不顺眼了,他们默想着自从陆千尘来到梅坞后,伯仲系就一再地倒霉,恨不能立即处置了他,但他毕竟手持梅花令,有三祖母罩着,又有季脉全体支持,他们也不敢采取行动。 现在不仅是伯仲系居民要求逐出陆千尘,连季脉居民也加入了进来,族长和执法长老一干人岂能不顺水推舟? “三嫂啊,不是我们要赶他出去,”族长找来三祖母,非常诚恳地说道:“实在是你外孙太会折腾了,你看现在整个梅山都民怨沸腾了,我们再不处理,梅坞就要闹翻天了!” 执法长老也痛心疾首道:“你外孙本来是我梅坞的奇才,可惜他现在不安心修炼,非得学什么练丹!原本是想待他修炼至觉玄中境,才让他代表梅坞去外面的世界行走的,可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让他出坞,否则民怨难平,他在梅坞也待不下去了!好在,以你外孙的手段,到了外界,也不太可能遇到太大危险,所以,我看我们还是让他立即出坞吧!” 在长老会的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解下,外婆最终沉默不语,无奈地接受了梅山全体居民的强烈要求。 外婆通过玉壶将陆千尘召回家后,揪着他的耳朵骂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终于回来了 陆千尘满脸委屈道:“外婆,估计再炸几次炉,我的炼丹火候就掌握得差不多了,你这时候叫我回来作甚?” “还要再炸几次?”外婆怒极而笑道:“再炸几次梅山就塌了!兔崽子,我是管不了你了,你不是要出去吗?你收拾收拾,赶紧滚出去吧!到外面,你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想怎么炸就怎么炸,只要不炸死你自己就行!” 陆千尘听了内心暗自高兴,但脸上却表现出一幅不舍的模样,嚅嗫道:“外婆,您这是要赶我出去了?” 外婆恨恨道:“不仅是我,整个梅山的人都要赶你出去!” 陆千尘“噢”了一声,咕哝道:“哼,学个炼丹术都不能容忍,出去就出去,外面的世界大多了,我到外面一定能学会!” 陆千尘一边咕哝,一边去洞府收拾东西去了。 看着陆千尘离去的背影,外婆怔了好一会,默然流下两行泪。 ………… 陆千尘收拾完东西,来到客厅,给外婆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 外婆递给他一只玉简,道:“这是梅坞需要蹈尘人做的事,你回头看看,尽量完成!” 陆千尘接过玉简转身要走,外婆叫住他,恨恨道:“小兔崽子,你就这么走了?你保证多长时间回来一次?” 陆千尘挠了挠头,认真道:“外婆,这也说不准呀,反正我保证不超过三年便回来看您一次,可行?” “不行,不超过两年!”外婆硬声硬气道。 陆千尘郑重的点点头,扭身就走——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心里发酸,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在外婆面前掉眼泪。 小晴打开大门,却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这两人自然是梅静与梅屏。 梅静微涩道:“你珍重,我就不送你了,我去看看三祖母!” 陆千尘点点头,便在梅屏的陪同下,朝山下走去。 梅屏今天着一身淡绿长裙,清新动人,但她却始终轻咬嘴唇,没有开口说话。 微风轻拂,梅屏淡绿的长裙在风中起舞。 到了山脚,陆千尘看了眼宛若碧荷仙子的梅屏,轻声道:“我终究要回到我的那个世界去,希望你能生活得更好!” 一片树叶悠悠落在陆千尘青色长衫上。 梅屏撩起被风吹乱的长发,轻轻摘下那片落叶,黯然道:“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可是……” 梅屏闭上眼,忍住哽咽,最后叹口气道:“如果你是我们世界的人,该有多好!” ………… 大旻帝国西南方的一片沙漠前,三棵胡杨树忽然一阵颤动,胡杨树之间出现了一扇门。 门急忽开启,陆千尘从那扇门中走了出来。 站在胡杨树下,陆千尘东张西望了一会,然后闭目调息了一刻钟,确认自己已经适应了外面的世界后,才御剑朝峣山方向飞去。 外面世界的灵气比之梅坞要淡不少,所以他感觉到自己御剑的速度降了不少,而且消耗的灵力也大不少。 他记得当初来这里的时候,骑着‘滚蛋’跑了四五个时辰,可现在御剑飞行,居然不到二个时辰,他就看见了峣山。 到了五散观前,他掏出梅花令,果然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大殿前。 清风与明月两人迎了出来,感受到陆千尘通灵中境的灵力波动,两人躬身行礼,齐声恭贺道:“恭喜师兄得遇奇缘,终于修炼至通灵境!” 陆千尘回礼,问道:“丐隐前辈可在观里?” 清风道:“三师祖外出了,只有大师祖与四师祖在观里。三师祖临行前吩咐,如果师兄你回来了,可在观里等他。这期间,如果你想学习什么,可找四师祖!” 陆千尘点点头,刚准备去自己以前住的房间时,一声马嘶,一条黑影从树林间奔腾而出,落在他的面前。 陆千尘愣了愣,而后亲切地叫了声:“滚蛋!” 正伸手准备去摸‘滚蛋’的脸时,‘滚蛋’忽然昂起头,对他打了个喷嚏,又淋了他一身鼻汽。 陆千尘哭笑不得,骂道:“夯货,怎么还是这么淘气!” 小黑马呲牙咧嘴笑了,然后伸头在陆千尘身上蹭个不停。 陆千尘揉着‘滚蛋’的鬓毛,问清风道:“它怎么会在这里?” 清风笑道:“三师祖说,一年多前送真真姑娘回平京后,‘滚蛋’就跟着三师祖死活不离开,三师祖没办法,就将它带了回来!三师祖说,这匹马通灵,是想在五散观等你回来呢!” 陆千尘听了,心生感动,抱了抱‘滚蛋’的脑袋,轻声道:“‘滚蛋’我现在刚回来,待我歇息一会后,再找你玩,好吧?” ‘滚蛋’点点头,又跑进树林去了。 回到房间,洗漱一番,喝了口明月沏的茶,陆千尘忽然想起灵兽袋里的噬灵犬‘糯米’,这小家伙一直睡觉,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于是,他释放神识到灵兽袋内探视了一下,发现这家伙还在呼呼大睡,不由莞尔一笑。 休息了片刻,陆千尘又释放神识来到老师玄微子的空间。 玄微子正坐在岩石上钓鱼。 陆千尘将最近的经历向玄微子讲述了一遍,玄微子淡淡一笑道:“书痴那个小娃娃还有点玄学天赋,你可以跟他交流一下,对你有好处!” 陆千尘行礼退出后,想了想,便决定第二天去拜访书痴。 ………… 第二天,在明月的带领下,陆千尘走进一条幽静的山谷。 山谷内溪流潺潺,不知名的花争奇斗艳。 沿着溪流旁边的小道,走了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方小天地。 一湾澄清的潭,潭的左侧是间茅庐,几竿翠竹,衬映得格外高雅。潭的右侧有块巨大而平整的岩石,如一块矗立着的巨型石碑。 离石碑不远处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佝偻着腰,挥舞着一支如椽巨笔,对着岩石隔空挥洒。 明月对着那位老者努了努嘴道:“那便是四师祖!” 陆千尘点点头,明月低声道:“四师祖最烦别人打搅他,我先走了!” 明月俏俏退出后,陆千尘朝石碑一样的岩石仔细看去。 这一仔细看,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书痴其人 老人是在隔空挥洒,可岩石上却出现了浓淡相宜的字迹。 分明没有蘸墨,笔与岩石分明没有接触,岩石上又怎么会有字迹浮现呢?莫不是老者在空中划出的字影? 但是字迹一旦浮现,便如同镌刻在岩石上一般,并没有随着老者书写下一个字而消失啊! 真的很玄,如同冰魄剑影斩黑暗之羁一般的玄,这位老者——书痴,果然如老师所说,玄学天赋很高,据然领悟了这么玄妙的法则! 陆千尘再仔细看那岩石上浮现的字迹,不由得叹为观止:天下还有将字写得如此完美之人! 每一个字精气神十足,灵动欲飞,仿佛活灵活现的精灵一般。 更让他惊奇的是,当他将几个字联系在一起看的时候,他感觉到到了一种‘势’,一种特立独行傲立于天地之间的大势!。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陆千尘不自觉吟诵道。 老者忽然停了下来,大袖一挥,岩石上的字迹忽然不见了。 “哎呀,这么好的字,你干嘛擦了!”陆千尘正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却讶然发现字没了,如同一个正在吃奶却突然被抽走了**的孩子一样,不由得恼怒地大叫起来。 老人转过身,对着陆千尘吹胡子瞪眼道:“小子,你是谁?谁让你到这来的,居然敢打搅我老人家写字的兴致!” 陆千尘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唐突,急忙施礼道:“晚辈陆千尘,见过书痴前辈!” 书痴楞了楞,随后脸色缓和下来道:“原本你就是陆兄弟,怎么,从梅坞出来了?” 陆千尘头一懵,书痴居然与他称兄道弟! 他急忙道:“前辈,兄弟称呼,我可不敢当,叫我师侄即可。我刚从梅坞出来,丐隐前辈不在,我便过来拜访您老人家!” “什么前辈后辈的,修行者讲究这些干嘛!”书痴一边走过来一边道:“小兄弟,你懂书法?” “略知一二。”陆千尘恭敬答道。 书痴一边以考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陆千尘,一边问道:“哦?你能不能凭空写出字来?” 陆千尘尴尬一笑,心想:凭空写出字来什么意思?难道像你那样隔空在岩石上写字?这个世上除了你之外,估计无人能写! 可又一想,他这句话问得有点玄,莫不是在傍敲侧击地问我懂不懂玄符? 想到这,陆千尘羞涩一笑道:“我只能在空中写出一横!” “哦?那你写给我看看!”书痴饶有兴致地说道。 陆千尘点点头,转身对着侧面准备写他的‘一字符’,书痴道:“你对着侧面写,我怎么看得清?对着我写!” 陆千尘惶恐道:“我的一横会杀死人的!” “哈哈哈……杀死我,不找你偿命!”书痴放声大笑,让陆千尘顿时脸红——自己的‘一字符’能杀死书痴?真的想多了! 于是转身对着书痴,陆千尘伸出手指缓缓地划出一道横线。 这道横线不长,却是实实在在地割裂了空间! 见陆千尘果然划出一条独立于空间的线条,书痴点了点头。 当‘一字符’飘来时,书痴伸出他那如椽巨笔,迎着‘一字符’画了一个圈。 ‘一字符’飘进那个圈后,那个圈忽然急速旋转,只听得‘噗’的一声,如同谁挑了个灯花似的,圈与横都同时湮灭了! 陆千尘彻底傻眼了,喃喃道:“原来可以这样!” “不然应该怎样?”书痴呵呵一笑道:“你居然懂玄符,谁教你的?” 陆千尘羞涩道:“我看田地龟裂忽然感悟的。” 书痴斜乜着陆千尘道:“真的?” 陆千尘一脸真诚道:“确实!” 书痴哈哈大笑道:“玄符本就是上天留给人间最珍贵的礼物,有缘者偶得之。当初师伯说这话时,我不信,待我练了五百年书法,一朝感悟后,我信了,现在,你通过田地龟裂而感悟,我更信了!” 书痴感慨道:“玄符既存在于书法里,又存在于田地间,或许还存在于大海上星空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隔了五百年,我终于又遇见了一个收获礼物的人,真是‘德不孤,必有邻’啊!”书痴骤然间将陆千尘引为知己,显然他很高兴。 书痴鹤发童颜,开怀大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真的像娃娃,显得十分可爱。 陆千尘甚至产生想捏捏那张娃娃脸的冲动。 好在书痴及时拽着他的手,拽着他朝茅庐走去,这才打消了他的恶作剧的念头,避免了出丑。 ………… “既然来了,陪我下盘棋,咱们先娱乐一下,再交流其它的。”书痴拽着陆千尘的胳膊边走边道。 陆千尘尴尬道:“前辈,我可不会下棋。” “陆九渊的儿子不会下棋,怎么可能?” “前辈,我真的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一学就会。下棋嘛,明白规则就行了。” 不由分说,书痴拽着陆千尘到一张石桌前坐下。 石桌上有张梨花木的棋枰,两只石壶中盛满黑白棋子。 “你在书院没学过棋?”两人坐定后,书痴问道。 “书院没开这门课。”陆千尘如实回答道。 书痴皱眉道:“哼,那个迂夫子,认为棋是嬉戏小技,不屑一顾。孰不知棋中自有大道!他那个小弟子也就是你父亲陆九渊,却是个通达之人,我这一辈子在棋道上能服的人,也只是他!” “您与我父亲下过棋?” “下过,三盘棋下了一年,最终还是你父亲赢了。” 陆千尘倒吸口凉气,心想,三盘棋下一年?这样的棋还是不下的好! 书痴看透了陆千尘的心思,嘿嘿笑道:“怎么?你觉得浪费时间?待你会下后,就不觉得了。” 说完,执黑子落在棋枰上,开始给陆千尘讲解下棋的规则及基本战术。 边下边讲解,一盘棋很快下完了。 接下来,书痴执黑让三子,陆千尘与书痴开始了正试对弈。 陆千尘明白棋理后,充分运用他的计算天赋,两人在棋枰上居然杀得难分难解。 一盘棋下完,已是月上东山。数过棋子后,陆千尘居然赢了一目。虽然赢了棋,可他却疲惫不堪,于是起身准备告辞。 书痴坚决不同意,让他休息一会再下。 陆千尘心里哀叹:你到底是书痴还是棋痴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应婆婆下山 半年前,北漠狱法山。 原本散发着圣洁光辉的圣女殿忽然黯淡下来。 坐在案几前的教皇忽然睁开眼,以浑浊的眼光看了看案几上的圣女殿模型,伸手准备拿玉勺舀乳白浆液,可是抬头朝窗外的圣女殿看了一眼,便收了手,然后发出一声低沉叹息。 不一会,宫外传来嘈杂声,大总管低着头躬着身子走了进来,匍匐于地禀报道:“圣女殿太上长老应婆婆破了封锁圣女殿的壁垒阵,准备下山,大长老带人正在堵截。” 教皇沉默了一会,起身道:“我们去看看!” ………… 法狱山的山门口,大长老率领宗戒所的执法们将一位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的老妪堵在了路上。 老妪看了眼大长老及众多执法,沉声道:“我要去选圣女,挡我者死!” 那些执法原本不会在意这位老妪,但见她举手投足间便破了壁垒阵,顷刻间让守壁垒阵的几名执法灰飞烟灭,便一个个心生寒意,惊恐得手足无措。 大长老认识这位婆婆。这位婆婆叫应不离,是圣女殿的太上长老,扶持过三位圣女,修为深不可测,因此无论从资历还是从修为上来说,他都不敢随意冒犯。 “应婆婆,没有教皇圣谕,你随意打破壁垒,我们是不能放你下山的。”大长老以比较客气的口吻说道。 “那又怎样?”应婆婆恶恨恨道:“你们封锁圣女殿三十年,我忍了。但现在圣女殿必须选定新的圣女人选,难不成你们还想阻挠?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如果你们胆敢再阻挡,我不在意让狱法山多染几寸血!” 大长老知道这位婆婆是有底气的说这样话的,正左右为难间,教皇飘然而至。 教皇看着婆婆沉默了一会道:“应婆婆,希望你出去后能遵守我们的约定!” 教皇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并不反对应婆婆下山,只是要求她遵守光明神教的戒律。 所以,宗戒所的执法们让开了道。 看着应婆婆远去的背影,大长老传音入秘问教皇道:“师妹难道真的回不来了?” ………… 真真被丐隐送回经久堂后,除了偶尔帮帮顾郎中外,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做女红。 真真的女红在猫耳街已经很出名,全京城的大户人家争相购买。一些阔太太甚至将拥有几件真真的女红当炫耀的资本,相互攀比。 真真毕竟只有一双手,所做的女红供不应求,但她并没有加价,反而对重复购买的人家进行限制,因此能够买到她的女红人家都用来做模本,轻易不敢使用。 半年下来,真真所赚的银子也不少,居然有百两之多,所以她很满足很快乐。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公子的模样,望着小院里的老梨树,发一会呆。 公子还会回来吗?修行者行踪不定,公子是修行者,所以公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但她坚信一点,公子不会对她不管不问。 有了这种感觉,她的心情便坦然许多。 数着自己挣来的白花花的银子,真真心里甜甜地想:如果公子回来要娶少奶奶,现在应该不差银子了,公子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公子的笑很迷人,公子的背影就是一座山……”真真时常呢喃这句话进入梦乡。 ………… 这一天,真真还跟往常一样,拎着做了三天的女红来到了猫耳街。 猫耳街的男女老少与真真都很熟悉了,对她也格外客气,甚至连管辖这里的青帮啰啰们都对真真毕恭毕敬。 谁不知道当初灰鲸帮是怎么被灭的呢? 所以真真在这卖女红,买的人都很守规矩,即便急着想买,也很自觉的排队。 但今天却有位老妪不守规矩,颤颤巍巍地径直来到真真跟前,拿了一方绣花汗巾仔细地看,看过后啧啧称奇道:“小姑娘手真巧!” 真真见这老妪衣衫褴褛,在风中有点瑟瑟发抖,很是同情,便微微一笑道:“婆婆是想要么?” 老妪有点忸怩不安道:“想要是想要,可我没钱!” 后面排队的老妈子一个个愤怒了:“没钱你看什么?我们拿钱还在排队购买呢,你就大剌刺的直接上前,真真姑娘脾气好,可我们容不得你!” 老妪尴尬得正要放下汗巾,真真忽然道:“婆婆如果真的喜欢,这条汗巾就送给你了!” “你说真的?”老妪眼巴巴地问道。 真真点点头,老妪大喜过望,拿着汗巾颤颤巍巍离开了,边走边道:“小姑娘心眼好,好人必定有好报!” ………… 大旻帝国仙吏司丞叶子清最近内心很是烦躁。因为他收到密报,光明神教圣女殿的太上长老应婆婆居然下山来到了平京。 这位应婆婆很是神秘,仙吏司掌握她的资料极少,只知道她已经有一百多年未出现在人间,密报中说应婆婆修为应该至少是合道境了,因为她轻而易举地破了光明神教的壁垒大阵。 密报虽说她此来目的是选圣女,但一位合道境的大修行者忽然来了平京,谁知道她一不高兴会作出怎样的举动呢? 虽说大先生已经同意光明神教可以来大旻帝国招收弟子,但前提是必须在仙吏司登记备案。这位应婆婆跟谁都不打招呼,就直接进入平京城,这算什么呢? 作为这任仙吏司丞的他,怎么可能不管不问呢? 大旻帝国的仙吏司丞由各修行门派轮流派员担任,这一任司丞由羽山剑宗委派,宗主剑圣归乙便派自己的小师弟叶子清担任了这一职务。 叶子清收到这一情报后,心中暗呼自己倒霉,怎么就碰上这种事呢? 这种事,他本来可以直接联系大先生,但他是剑圣的小师弟,如果这种事都处理不好,岂不坠了剑宗的声誉?估计宗主得知也会责怪他的! 想到这,叶子清轻叹一声,便出了司衙。 虽然他已经将仙吏司留在京城的所有执法都派了出去,可他知道这些执法很难找到一位已经合道的大修行者。 他必须亲自主动去寻!否则一旦出事,他这个仙吏司丞又如何向大旻修行者交待?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使泪 叶子清心事重重,在平京城内漫无目的行走着。 其实叶子清也没把握找到应婆婆,尽管自己已经合道。 或许正是合道了,才知道合道者如若藏匿行踪不让人辨别是件多么容易事。 合道境的大修行者在人群中便是普通的人,在树林中可以是普通的树,在大海中或许就是一滴普通的水。 既然合道,便可融入万物。 合道者可以和普通人一样,毫无灵力波动,所以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位合道者无疑于大海捞针。 唯一的的线索是她前来选圣女,可谁知道她选圣女的标准是什么呢? 他曾密令内线查出圣女标准,可是内线回复圣女选定一直由圣女殿的太上长老亲自进行,谁也不知道她选人的具体标准。 唯一可以推导的线索变得毫无意义,因此更难判断她可能出现的地点。 叶子清想来想去,决定到光明神教设在平京的执事处去看看。 光明神教的大长老与大先生达成协议后,便在平京开设了执事处,专门负责招收信仰光明神教的学徒。 虽然光明神教已经退出大旻帝国,但其影响力不可能一朝肃清,因此也偶尔有人来执事处报名。但光明神教收徒也很严格,没有一点天赋,他们也决不会收。 时间一长,前来报名的人越来越少,光明神教执事处便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光明神教执事处位于猫耳街的一栋民宅内。这栋民宅以前是灰鲸帮的总舵,灰鲸帮被灭后,平京府便将其收没充公。后光明神教申请设立执事处时,平京府便将此处租给了他们。 叶子清走进猫耳街时,看见一位瘦弱的小女孩蹲在竹蓝前卖女红,而想买的老妈子小媳妇居然排着队井然有序地等候。 原本叶子清并不在意这位小女孩,猫耳街是京城卖女红的集中地,卖女红的女孩多的是,但这位小女孩卖女红居然有不少人排队,关键的是还井然有序,谁也不敢乱,这确实是奇葩。 于是,叶子清驻足多看了几眼。 小女孩头发微黄,细眼柳眉,一看就是个会做事,能吃苦耐劳的女孩。 显然,这女孩的女红很受欢迎,说明她还心灵手巧,女红活超一流。 这么一个女孩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而排队的那些老妈子小媳妇显然都是大户人家的女佣,她们怎么会对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毕恭毕敬呢? 叶子清便在对面茶馆坐下,要了杯茶,顺便找茶博士打听原因。 茶博士像说评书似的,将真真卖女红受辱,陆千尘只身闯黑帮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通。 听完茶博士的话,叶子清微微一笑,陆千尘的事他也知道些,原来这位小女孩就是陆千尘的侍女真真,怪不得受到老妈了小媳妇的尊敬! 只是他们家原本开着医馆经久堂,她却仍然坚持做女红卖,足见这小丫头多么纯朴! 叶子清到这里的时候,那个要了真真一方汗巾的老妪刚消失不久。 ………… 光明神教在京执事处是由教中的外事堂长老许多年负责。 许多年见叶子清亲自登门,不由得诚惶诚恐,将叶子清让上首座,奉茶后,小心翼翼问道:“我一直敦促执事们遵守大旻帝国律法,司丞大人亲自上门,有什么指教?” 叶子清传声入密道:“听说你们圣女殿的太上长老来了京城,不知你见到没有?” 许多年满脸惊恐,额头冒汗道:“司丞大人,您有所不知,圣女殿在神教内特立独行,圣女殿的太上长老更是孤傲得连大长老都不屑一顾,又怎么会看得上我们,与我们有交集呢?” 叶子清点点头道:“如果应婆婆在你这里现身,还麻烦你立即通知我!” 说完,便站起身,许多年忙不迭地点头,送叶子清出门。 刚送走叶子清,一位执事风尘仆仆赶来,递给许多年一封密函。 许多年看过密函后对那位执事道:“通知所有执事,立即回来开会。” 那位执事领命通知去了。 不一会,十几名执事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 许多年沉声道:“神教颁了律令,命我们在平京城选拔天使。选拔标准是十八岁以下少女。” 他拿出十几颗淡蓝色的晶石,接着道:“这些晶石叫‘天使泪’,只要接近有天使体质的少女,它就会发光。发现具有天使体质的少女,不管她愿不愿意,我们必须不择手段地将她送回神教!” 执事们齐声应承后,每人领了一颗天使泪晶石,分散到平京城内寻找去了。 ………… 光明神教驻平京执事别成功一直不被长老许多年待见,别成功临出门前,许多年瞪了他一眼,恶恨恨道:“如果你再一事无成,你就别叫别成功,改叫别回来了!” 别成功很郁闷,被派来平京快一年了,他居然一个学徒都没招到。为此他经常受许多年的斥责,但他确实没办法,在大旻帝国,光明神教已经差不多被人遗忘,谁会轻易相信他们的宣传,去北漠修行? 现在又要选天使,这更是件让人绝望的任务。因为他知道天使体质的少女必须天生心地纯洁无瑕,可在物欲横流的平京,有可能存在这样的少女吗? 即便存在,少女会去北漠吗?他又如何将少女弄出京城去? 别成功捏着‘天使泪’走过猫耳街,来到执闹非凡的长安大街。 从他身旁经过的少女成百上千,可是‘天使泪’毫无反应。别成功东张西望地逛了一上午,累得够呛,便转身进了一条小巷。 他知道这条小巷里有家悦来客栈,酒菜不错,便决定中午在这里喝几杯闷酒,休憩片刻。 要了几样小菜,一壶烧酒,别成功正准备收起‘天使泪’时,忽然瞥见‘天使泪’发出淡淡蓝光。 别成功愣了愣,仔细观察后,确定‘天使泪’正在发光无疑,不由得大喜过望。可当他四处张望时,却讶然发现整个酒楼内全是男人,并无一名少女。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巧遇 别成功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吃了一杯酒后,来到掌柜面前,递过一两银子,轻声问道:“掌柜的,现在客栈之上是否住有二十岁以下的少女?” 掌柜的吃了一惊,心想这里是京城,你如此孟浪,若是个采花大盗,我这个客栈还开不开了? 于是,掌柜的毫不犹豫将银子推了回去道:“客官,本客栈最近都没有女子入住,你若有什么别的想法,最好还是到别处去,我这里衙役是每天都来巡查的!” 别成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太唐突,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忽然打听有无少女,这也不怪掌柜的想歪了,于是笑了笑,退回酒桌旁闷头喝酒去了。 别成功一边喝酒一边琢磨,听掌柜的口气,客栈内确实不存在少女,那么‘天使泪’为什么会发光呢?他又摸出‘天使泪’偷偷看了几眼,确定它还在发着淡淡的蓝光,便想到一种可能,就是那少女或许并不在客栈内,却在客栈附近。 于是,他将酒一口干了,吃了三两口菜,便结了帐出了悦来客栈。 朝巷道里走去,‘天使泪’散发的蓝光越来越弱,于是他又折返,走到悦来客栈斜对面时,‘天使泪’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明亮起来。 别成功抬头看了看挂着‘经久堂’牌匾的医馆,犹豫了一下,便迈走了进去。 医馆内人不多,一位中年郎中正在给几位病人号脉。 别成功东张西望,也没看见二十岁以下的少女。正纳闷时,从医馆的后门走进了一位瘦弱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跨进医馆时,别成功手中的‘天使泪’大放光芒,吓得他赶紧将‘天使泪’收进袖套里。 毫无疑问,‘天使泪’指向的就是这位小女孩,这位小女孩就是他要寻找的天使! 别成功怔怔看着小女孩,发现那小女孩初看并不漂亮,但越看越觉得她通体干净透彻,无垢,对,就是传说中的无垢之体! 这之后,别成功的眼里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天使,那么神圣,那么纯洁。 别成功看得呆了! ………… “客官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人的?”中年郎中不悦的声音终于将别成功惊醒。 别成功尴尬道:“我来看病,看病的!” 可又一想,不对,自己是个修行者,万一让郎中号出来,岂不露了馅? 于是,他又赶紧陪笑道:“今天人多,我回头再来,回头再来!” 说完,便赶紧扭头走出了经久堂。 顾郎中很诧异,心想这人贼头贼脑的,明明没什么人,轮到他号脉了,他却一溜烟跑了,这是演哪出呀? 真真也很奇怪,她刚从后院进来,却发现一个人直愣愣地看着她,看得她不寒而栗。好在顾郎中一句话,那人转头就跑了。 “这人脑子有毛病!”顾郎中咕哝了一声,真真想起那人直勾勾的目光,不禁厌恶道:“估计脑子进水了!” ………… 别成功逃出经久堂后,心花怒放,他终于找到了一位天使,而且他极有可能是第一个甚至有可能是唯一个找到天使的执事,这一次,许长老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了吧! 别成功偷偷乐了一会,略一思忖,便毫不动摇地决定这一票自己单干。他想待将这位天使送上狱法山时,许多年会不会在风中凌乱? 想到许多年被自己打脸的模样,别成功就禁不住嘿嘿怪笑。 但是,有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怎么才能让那小女孩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离开? 别成功琢磨了很长时间,才想出一个极稳妥的办法。 ………… 陆千尘与丑叔离开后,每天晚饭,便只有真真一个人吃。为了节省时间,多做点女红活,真真很多时候去相邻巷道里的面馆,买碗阳春面充当晚餐。 今天傍晚,她依例来到隔壁巷道,买了碗阳春面出来时,却见面馆外拐角处,一老妪眼巴巴地望着她。 真真先是感觉这位老妪有点眼熟,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上午找她要汗巾的那位老妪,便拐了过去,轻声问道:“婆婆怎么又到这里了?是不是没吃饭?” 那老妪点点头嚅嗫道:“我来京城找人,人还没找着,盘缠却用光了。” 真真愣了愣,便牵着那位老妪走进了面馆,对掌柜的说道:“给我再来一碗面,加两个荷包蛋!” 掌柜的有点诧异,真真,他认识,是隔壁巷道经久堂的女主人,但抠门得让人有点鄙夷,经常在他这买面,却只买最便宜的阳春面,而且要多加葱花。 今天领个老妪进来,怎么开口就要加两个荷包蛋?莫不是这位老妪是她奶奶不成? 真真见掌柜的在发愣,并没有吩咐下去,有点不悦地递给掌柜的六文铜钱,冷声道:“怕我少了你的钱不成?” 掌柜的收了钱赶忙吩咐下去,然后轻声问道:“你奶奶来了?” 真真没有回答,端着自己的面,在老妪对面坐下,静静地等着面来。 伙计端上一碗面,面上压着两只黄澄澄的荷包蛋,一嘬葱花洒在面上,香气扑鼻。 真真示意伙计将面放到老妪面前后,便低头吃自己的阳春面。 正吃间,一双筷子夹着一只黄澄澄的荷包蛋,颤颤巍巍地放进了她碗中。 真真抬起头,摇了摇,准备夹起荷包蛋还给老婆婆,老婆婆端着碗换了个位子。 真真微微一笑,不再客气。 吃完面,真真问老婆婆道:“晚上没地方去?” 老婆婆点点头,真真叹口气道:“真没地方去,就去我哪将就一下吧!” 于是,老婆婆佝偻着腰跟着真真来到了经久堂。 ………… “你不担心我是坏人?” 入夜,老婆婆躺在真真床上,看着正在做针线活的真真,声音有点沙哑地问道。 “我看你不像!”真真没有抬头,继续忙活着。 “我可能一时走不了。”老婆婆试探着说道。 “公子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住这也无妨。” “你心肠……为什么这么好?” “我有过同样的经历。” 老婆婆沉默了一阵子,而后问道:“你愿意修行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诗人的表白 真真终于停下了手中活,抬起头,睁大着柳叶眼,怔怔地望着老婆婆。 老婆婆笑了笑,伸手一握,再打开手掌,掌心中居然出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月亮! 小月亮冉冉升空,将整个卧室照得明晃晃的。 真真自然惊愕不已,稍微镇定后,便吹灭了油灯,心想能修行真好,最起码可以省下灯油钱。 老婆婆再次问道:“你愿意随我修行吗?” 真真看着头顶上明晃晃的小月亮,反问道:“我也能修行?” 在她意识里,修行应该是世间最难的事,因为公子前前后后学习了两三年,都还没有进入修行者行列,直到进了五散观才勉勉强强跨进修行界大门。 公子那么聪明那么勤奋,自己又笨又懒,公子都难做到的事,自己能行吗? 真真从没产生过这样的奢望,老婆婆这样说,她也只是带着自嘲地一问。 “为什么不行?其实你的资质是万里挑一的,因为你体质无垢,跟我修行,我保证你不出一年就可以开窍通灵!”老婆婆毫不犹豫地说道。 真真见婆婆并不是开玩笑,动了心思,心想公子已经成为修行者,我若能成为修行者,岂不可以时刻伴随在公子身边?如果当初自己能修行,就会随公子进入梅坞,现在又岂会落得如此孤单,如此牵肠挂肚? “只要你愿意教,我肯定愿意!”真真终于真诚说道。 “我当然愿意教你,但是你必须随我去狱法山!”老婆婆将自己的来历及想法对真真如实说了一遍。 谁知应婆婆说完后,真真忽然冷冷道:“我不想学了!” 真真态度突然转变,让应婆婆猝不及防。 她原本以为真真听见自己被选定为万民敬仰的光明圣女,肯定会激动得泪流满面甚至晕厥过去,可不曾想这位小女孩的反应却如此冷淡。 应婆婆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真真。 真真没有解释,低头拾起女红,又重新忙碌起来。 应婆婆想了一阵子,试探道:“难道你不想修行,会嫌弃当光明圣女?” 真真摇了摇头道:“不是,但我是不会离开公子的!” 应婆婆明白了症结所在,不由叹口气,闭眼假寐。 ………… 第二天上午,经久堂开门不久,一位打扮成翩翩公子模样的青年,手捧着一大束牡丹花昂首走了进来。 顾郎中正在给排队的病人号脉看病,也没招呼那青年。 谁知那青年东张西望片刻后,居然直接溜进了后院。 真真与应婆婆正在水井旁剔菜洗菜,谁也没再意小院中忽然多了位青年。 那青年见到正在佝腰洗菜的真真,两眼立刻发直,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女神,我的女神……”那青年忽然单膝跪地,呢喃道:“千万次前生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相逢,我们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你在我心中绽放,如我手中的牡丹,每一花辦都承载着我的梦想……” 真真吃了一惊,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青年,蹙起眉尖,轻声问应婆婆道:“他在说什么?” 这个青年,她认识,就是昨天进了经久堂对她盯着看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人。不过今天他刻意打扮了一番,显得风流倜傥,但脑子似乎越发地坏了! 应婆婆颤巍巍地来到青年面前,接过那捧牡丹花,轻声问道:“少年,这花送给我的吗?” 那青年从如痴如醉中清醒,吓了一跳,将婆婆一把推开,尖叫道:“别挡着我,我是个诗人,正在向我的女神表白!” 应婆婆嘿嘿一笑,对真真道:“是对你表白的,他还是个‘死人’!” 真真直起身,怔怔看着别成功。 别成功兴奋道:“姑娘,我在梦中寻你千百回,或许是上天垂怜,终于让我与你邂逅,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视野消失,我将永远陪伴你,无论天涯无论海角,无论青春无论年老,请你接受我的忠诚……” 真真终于听懂了一些意思,脸色绯红,鼻尖冒汗,身子微颤,正不知所措时,忽然瞥见应婆婆端着一盆洗菜水站在她身边,于是就手接过那盆水,搂头盖脸地朝泼向了别成功。 别成功被泼得浑身透湿,几片烂菜叶挂在肩头发梢。 他站起了身,喃喃自语道:“你那么纯洁,为何待我这样粗暴?” 这时候,顾郎中终于察觉到什么,赶到了后院,见了这番情景,厉声喝道:“大胆狂徒,居然私闯民宅后院,还不快滚,难道要我报官捉拿你不成?” 堂屋里的几个病人这时候也赶了过来,对着别成功指指点点道:“真是色胆包天,居然偷偷闯进了后院!”“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赶紧拿住,送去官府!” 可是,说归说,指点归指点,一帮人,老的老少的少,病的病弱的弱,谁敢真的捉拿这个力轻力壮的狂徒? 好在这个狂徒见来的人多了,也不敢放肆,抖了抖身上的脏水,甩落沾在身上的烂菜叶,扭头朝外走去,边走还边痛心疾首道:“怎么会这样,你是那么的纯洁,怎么对我这么凶残,但我是诗人,诗人又怎么会放弃心中挚爱呢……” “花痴!”“疯子!”众人对着他的背影唾骂道。 ………… 事情平息后,真真有点心不在焉,这时候她又思念起公子了。如果公子在,别说这么一个花痴,就是当年灰鲸帮一群虎狼恶人,都照样灰飞烟灭! 应婆婆趁机说道:“你看,这世间,什么样的恶人都有,如果你修行了,强大了,还在乎这些鬼魅魍魉吗?” 真真柳叶眉翘了翘,低声道:“我也希望自己强大起来,但前提是不能离开公子!” 应婆婆道:“可是你最终还是要离开你家公子的,除非你们能成为夫妻。如果不能,我劝你不必太执着!” 真真脸色苍白,不悦道:“只要公子不赶我走,我便不走,与其它事情无关。婆婆如果再说这样的话,真真便不能留你了!” 应婆婆尴尬道:“这样也行,要不,你先拜我为师,我先教你修行,我们边修炼边等你家公子回来。待你家公子回来后,我再与你家公子言明。” 真真不置可否地一笑道:“这么大的事,还是待公子回来后,由公子作主的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诗人与死人 应婆婆终于明白,在这小姑娘心里,公子就是她的命,甚至有可能比她的命还重要。 于是,她暂时打消了劝导真真的念头,心想多处些时日,再看看有没有契机说服真真。再不济,等她家公子回来,与她家公子商量,应该不成问题。她家公子应该是个明白人,当得知自己的义妹将成为万人敬仰的光明圣女,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劝导真真跟随自己的,这样总比自己一味地劝导,效果要好的多。 正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应婆婆便不再在真真面前提去圣女殿跟随自己修行的事了,而是默默地帮着真真忙前忙后,空闲的时候,居然跟着真真学女红,学刺绣,以博取真真的信任。 ………… 别成功被奚落一通后,仍然不死心,经常在经久堂所在的东二十一巷转来转去。期待着真真单独出行时再接近她。 这一天上午,真真提着一篮子的女红出了经久堂,朝长安大街走去。 躲在远处的别成功瞅见了,喜不自禁,悄悄地跟了过去。 长安大街此时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很容易跟丢。因此,别成功加快步伐,死死跟在真真的身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真真会从他眼前消失。 真真在前面迈着碎步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不到一刻钟,便转进了一个较偏僻的胡同。 顺着这个胡同,越往前走,人流越来越少,越显得荒僻。 走不多时,前面出现了一座小荒丘,荒丘上有座破道观。 真真居然顺着小道朝破道观走去! 别成功大喜过望,心想真是天赐良机,这小姑娘今天居然只身来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如果今天软的不行,他就可以强行掳走她了! 见真真进了破道观,别成功加快脚步,三步两步便跟了进去。 “我的女神,上天终于又让我们重逢……”进了道观,别成功迫不及待地又开始他的诗人表白。 真真停住了,在晦暗的大殿中慢慢转过身。 正在胡扯八道的别成功忽然愣住了,因为转过身来的人是位老婆婆,就是那日接他牡丹花的怪老婆子! 一位小姑娘转身就成老太婆! 别成功惊诧之后,心头立即弥漫起恐惧,不是因为诡异,而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遇见大能了,他毕竟是个通灵中境的修行者,这么一点感知能力还是有的! 别成功额头冒汗,脸色苍白,颤声问道:“前辈,您到底是谁?我没冒犯您老人家,为何将我引到了这里?” “你为什么要盯上我的徒儿?”应婆婆嘿嘿冷笑道:“你不是说你是‘死人’吗?‘死人’怎么有这么多狗屁不通的话呢?” 别成功急忙叫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不知道您与那小女孩的关系,我只知道那小女孩天生无垢,我保证再也不敢冒犯那位小女孩了!” “哼,你也看出她的体质,说明你还有点眼光,”应婆婆冷哼一声道:“可惜的是,你的眼光将害死你,因为光明圣女岂能被你这种龌龊的眼光所玷污!” 说完,应婆婆指尖亮起耀眼的蓝光,在这种光芒照耀下,整个空中都显得神圣而炽烈! 别成功大惊,他知道这种光是光明神教圣女殿特有的神通,叫‘蓝月圣光’,在光芒照亮的地方,任何灵气都会凝固,所以任何修炼灵力的修行者都无法移动。 别成功挣扎着叫道:“前辈……我也是……” 可后面的话还没叫出来,他已经置身于一团幽蓝的火焰之中。这团火看起来并不猛烈,但别成功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化成了一缕青烟。 应婆婆挥了挥衣袖,将烟驱散,冷哼一声,走出了道观。 ………… 一天后,许多年领着叶子清来到了铁砚观。 别成功留在执事处的命牌突然碎裂,引起许多年的警觉,通过‘天使泪’之间的相互感应,许多年终于找到了铁砚观,观里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但‘天使泪’却滚落在大殿角落里。 在大旻帝国境内发生修行者陨落的事,他当然要通报仙吏司,希望借助仙吏司的力量,将案情查清楚,他也好向大长老交待。 叶子清站在大殿里,闭目感受了一柱香的功夫,睁开眼,冷声道:“你的部下是被‘幽蓝圣火’消灭的,所以怎么处置怎么上报,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叶子清铁青着脸走出了铁砚观。 许多年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叶子清话语的含义,他的意思是自己的部下被自己教中的应婆婆消灭了! 因为全天下能使‘幽蓝圣火’神通的修行者,只可能出自圣女殿,而前几天叶子清曾亲自登门询问过圣女殿太上长老应婆婆的情况,说明应婆婆确实在平京城。 可是,应婆婆为什么要杀别成功呢? 这件事是光明神教内部的事,叶子清自然不必追究这件事,可他必须查清楚,否则他在大长老面前肯定交待不过去。 但事涉教中老前辈,他一个外事堂的长老,能查吗,查得了吗? 许多年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 在东二十一巷巷口,叶子清停了下来。 他凭籍着别成功生前留下的气息,一路追寻到这里。在这里,别成功生前气息彻底消失了。 对别人来说,能够追寻一个死者的生前气息,似乎是妄想,但对一个合道者来讲,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死者消失不超过三天。 叶子清站在巷道口停了片刻,便朝巷道内走去,走了一圈又出来了。 然后,他静静地站在巷道口的一颗老槐树下,仿佛约好人似的,等候。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位老妪颤颤巍巍地来到了他身前。 叶子清没有说话,跟着老妪慢慢地朝铁砚观走去。 再次进了铁砚观,应婆婆冷声道:“没想到大旻帝国的仙吏司丞居然是个合道的大修行者,但我还是劝你不要过问我的事,你还太年轻!” 第一百四十章 小世界大悲哀 “这是职责所在,”叶子清平静说道:“大旻帝国的修行者虽然不干涉朝政,但必须维护帝国的尊严,你不应该不知会我们就悄悄进城,更不应该在大旻帝国境内杀人!” “哼,老婆子我只知道凡间与修行界,”应婆婆不屑道:“我可不管什么大旻帝国与北漠国,你莫要想以凡人的律法与老婆子说事!” 叶子清凛然说道:“修行者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所以我们也要保护自己的家园!” “你到底要说什么!”应婆婆勃然大怒道:“我来选圣女,跟你保护什么家园有屁关系!” “大旻帝国最讲究‘礼’和‘理’,你既无礼又无理,所以……”叶子清冷声道:“请你离开大旻帝国!” 应婆婆怒极而笑道:“你想打架?” 叶子清平静道:“如果婆婆认为只能如此,那我也只好如此!” 应婆婆咬牙切齿道:“好,如果你能从我的‘领域’中走出来,我就退出大旻帝国!” 叶子清想都没想道:“好!” 铁砚观的大殿内忽然升起一轮明月,明月不大,如银盘,叶子清毫不犹豫地朝明月内飞去。 ………… ‘领域’是合道者构建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是合道者根据自己对世界规则的认识,按照自己的意志构建而成的,换句话说,合道者是自己领域的主宰,犹如真实世界的老天爷! 应婆婆之所以拿自己的‘领域’让叶子清挑战,是因为一则她不想惊动西山书院的那几个人,二则她并不想消灭剑圣的小师弟,从而得罪剑圣与羽山剑宗,她与叶子清并没有深仇大恨,也没必要为圣女殿树这么一个强敌。 而叶子清之所以愿意进入应婆婆领域,是因为他若与应婆婆在平京城内开战,那将是‘神仙打架,凡间遭殃’,他不敢更不愿将平京城夷为平地! 叶子清虽然合道但只是初境,自己的领域并不完善,所以他不会拿自己的领域去碰已经是合道上境的应婆婆领域。但既然相逢又必须一战,那他进入应婆婆领域应该是最文明最体面的战斗方式了! 虽然他极有可能陷入领域中永远出不来,但总比斗得翻天覆地,道陨命丧要体面得多。 叶子清进入自己的领域后,应婆婆舒了口气。虽然从此她要耗费意志与叶子清缠斗,但并不影响她在大世界里要做的事,这比叶子清天天跟着自己纠缠要强得多。 应婆婆收了月亮,佝偻着腰,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经久堂。 ………… 这是一个莽荒世界,猛兽横行,百姓们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坐在山顶岩石上的叶子清,原本对这一世界众生无动于衷。他一只在冥思苦想,想这世界的本源,想这世界的破绽,可这个世界虽然莽荒,在本质上却与真实世界无二,因此他一时也不能看透这个世界。 有一天,几位难民在猛虎的追逐下逃到了他身边,他扬起一道剑气灭了那只猛虎。 这几位难民以为遇到了神仙,恭恭敬敬给他叩头,请求他保佑多苦多难的民众。 看着难民们虔诚的面孔,叶子清终于动了怜悯之心,释放出威压,将附近的猛兽全部赶走,让附近的难民终于有了安居之所。 谁知,他的不经意之举,却吸引来了大批难民。难民们越来越多,为求得叶子清的庇佑,人们将他当作了活神仙供奉。 叶子清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沉重的责任感。他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来满足民众的诉求。 而得到叶子清庇护的民众开始安居乐业,在他所在的地区繁衍生息,民众们开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一传十,十传百,这个世界的民众几乎全部朝他所在的地区涌来。 人们尊称他为‘上帝’。 在他这位上帝的治理下,这个世界终于清平,人类终于走向繁荣。 可这时候一场浩劫却突然降临。 这个世界下了七七四十九天暴雨,山洪暴发,洪水肆虐,人类饿殍遍,死伤无数。 叶子清一怒之下,一剑斩出一条大河,两掌拍出两片湖泊,将洪水泄了下去,救民众于危难之中。 可是,接下来,这个世界又山崩地裂,无数民众又在大地震中死去。 看着这个世界的民众再度陷入痛苦的深渊,叶子清忽然有了心支力竭感觉,但他依然拔剑而起,冲天而去。 他要与这一世界的老天爷一战,廓清环宇,还天下太平。 电闪雷鸣,天翻地覆,这个世界在大振荡中度过了二十一天。 当叶子清颓然从天空跌落尘埃时,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天空中忽然浮现了一张脸,一张皱折如纵横交错的沟壑似的老妪的脸。 “哈哈哈……”那张脸发出怪笑声,并嘲讽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侠义情怀就可以做救世主?你想多了!并且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岁月不饶人!你已经老了,你将自己的时光付与了尘世俗缘,所以你注定失败。请记住,天意不可违!” 老妪的脸渐渐淡去,幸存下来的人们惊恐万状地对着天空叩拜不止,每个人都虔诚山呼:“老天爷,请宽恕我们的罪恶,一切罪恶的根源在于那个冒犯天威之人!” 人们愤怒地将伤痕累累,老弱不堪的叶子清赶出了人群。 如果不是慑于叶子清从前的威严,人们极有可能将他烧死,献祭于天。 猛兽再次横行,洪水再次肆虐,人们再度疲于奔命。但他们从此每天都对着天空祈祷,不是祈福而是祈求老天爷的宽恕。 叶子清瑀瑀独行于荒野间,他确实很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渡过了几百年。他也很虚弱,在与天一战中,他几乎耗尽了灵力与魄力。 有一天,当他走到一棵菩提树下时,他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走出这个世界,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还能走出这个世界吗? 当夜来临的时候,原本对黑暗无所畏惧的叶子清忽然感觉到恐惧。 他折下一枝菩提枝,燃起一支火炬。 在火炬的照耀下,他终于看清了满世界的鬼魅魍魉。 叶子清感觉到疲惫,于是倚着菩提树沉沉睡去。 一支菩提火炬在漫漫长夜中静静地燃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婆婆绣花二先生递茶 书院后山草亭中,二先生正看云卷云舒时,大先生走了进来。 “仙吏司丞叶子清失踪五六天了!”大先生声音有些底沉地说道。 能让大先生说话声音有点低沉的事并不多,二先生听了也大为震惊。 叶子清可是归乙的小师弟,已然是合道境大修行者。他在京城突然失踪,说明什么? 二先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坐下来,立即取出算筹——师兄既然来找自己,自然是需要自己的推断。 随着算筹不停地变幻,二先生的脸色越来越严峻,额头居然泌出细汗。 大先生忍不住问道:“怎么啦?” 二先生算了一段时间后,喟然长叹道:“师兄,此事由我来处理吧!” 大先生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既然二师弟主动要求出面,说明他得出的推论是只有他出面才能解决此事。他也没必要问得太多……天下的事,如果二师弟处理不好,别人肯定也不好处理。 ………… 令真真没有想到的是,应婆婆虽然看起来七老八十,但绣起花来居然比她不遑多让,看得真真啧啧称奇。 “其实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婆婆我也是个女红好手呢!”应婆婆颇为自豪地对真真道:“那时候,左邻右舍嫁娶红妆都是我做的。” 真真自然相信婆婆的话,婆婆现在在一方汗巾上绣的翠荷白莲,栩栩如生,几滴露珠仿佛要从翠荷上滚落,最为神奇的是那朵白莲莹莹有毫光闪现。 真真小鼻尖上冒出一层细汗,睁大柳叶眼道:“婆婆绣的花灵性十足!” 应婆婆笑道:“要是你也修行,估计绣出的东西更加灵动!” 真真嘴角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但是婆婆绣着绣着,忽然扎了手,而且手指上溢出了血珠。 这么一个大修行者绣花居然扎着手指? 如果是修行者看见,必然惊恐万状——合道者心神不宁,必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真真以为婆婆跟自己一样,只是一时走神,所以也没说什么。 应婆婆愣了愣,然后就着血水在汗巾上写了两行字: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溢清,亭亭净植。 写完了,婆婆便用鲜红丝线绣着这些字。 真真目瞪口呆,小心翼翼问道:“婆婆,这是怎么了?” 应婆婆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小院后门外响起‘嘚嘚’驴蹄声。 ………… 驴蹄声歇,轻轻的敲门声便响起。 真真有点惊慌,因为除了公子偶尔从后门进出外,其他人从来没走过后门。 真真看向应婆婆,应婆婆淡淡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去开门就是。” 真真开了后门,却见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翁站在门口,很是恭谦。而他身后一头四蹄雪白的毛驴昂首向天,很是嚣张。 “您找谁?”真真小声问道。 “我可以进来吗?”老翁同样小声问道。 真真再次看向应婆婆,因为她觉得这位老翁显然不是来找自己的,更不应该是找公子的。 “你要进来就进来呗,那头蠢驴就给我站在外面呆着!”应婆婆忽然说道。 真真将老翁引了进来,搬张竹椅请老翁坐下。 老翁将竹椅挪了挪,与应婆婆面面相对而坐。 深秋的阳光很是温煦,透这稀稀拉拉的梨树叶,洒在老翁洗得有点发白的儒袍上。 “你……来啦!”老翁搓了搓手,很是窘迫道。 真真很是奇怪,老翁与婆婆似乎很熟,而婆婆一直说自己是孤身来京寻人,没有寻着,所以无处栖身,难不成这老翁是婆婆要找的人?可显然是老翁来找婆婆的呀! 应婆婆这时候抬起头,冷冷道:“你这没头没脑地进来,也不说明自己是谁,将我徒儿吓到了怎办?” “你徒儿……”老翁愣了一下,期期艾艾道:“哦,小姑娘别害怕,我是书院的辛不弃,来找这位应不离婆婆的!” 真真有点懵,她又怎知辛不弃是谁?于是,一脸茫然地看向应婆婆。 应婆婆怒道:“你个腐儒,不说自己是二先生,说什么辛不弃,鬼才知道辛不弃是谁!” 真真鼻尖再次冒出细汗,有点手足无措道:“原来您老人家就是二先生,我给您沏茶去!” 应婆婆道:“真真不必客气,他不喝茶,随他坐这,不必搭理他!” 真真很尴尬,二先生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婆婆说的对,你忙你的,不必搭理我,我只是找婆婆拉拉家长。” 真真只好听话,坐了下来,低头继续忙自己的女红活。 可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真真也没听见二人说话。 真真偷偷瞄了二先生一眼,却见他看着正在绣字的婆婆怔怔出神,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似乎沉浸在往事回忆中。 一直到婆婆绣字结束,二先生都没说话。 应婆婆绣完那些字的最后一笔,抬起头看着真真道:“真真,我现在准备不设条件地收你为徒,如果你愿意去圣女殿,你随时去,如果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你了!” 真真疑惑地看着应婆婆,应婆婆淡淡一笑道:“因为婆婆时日不多了!” 真真的心紧缩起来,终于点点头。 应婆婆欣慰地笑了笑,对二先生道:“你就主持个拜师仪式吧!” 二先生默默地去小厨房端来一壶茶,一只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真真道:“你敬婆婆一杯茶,然后三叩头,就算行了拜师礼!” 真真按照吩咐,敬了婆婆的茶,叩了三个响头,叫了声‘师父’。 婆婆饮了茶,招过真真,摸出一柄玉如意递给她道:“这是我圣女殿的信物,你收好。从今天起,你的身份就是光明圣女,我光明教徒见你须顶礼膜拜。” 真真收了玉如意,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二先生,不知所措。 应婆婆示意真真坐到她身边,爱怜地抚着她的头道:“孩子,既然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一些事情。” 应婆婆看了眼二先生后,继续道:“其实二先生和我几百年前是夫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离不弃 渭水之滨,有座小城叫滨海。 几百年前,这里出了位天资聪颖的书生。 书生三岁启蒙,五岁能诗,六岁作赋,名动天下。待弱冠之年,书生已通晓诸子百家,然而参加科举考试却只中了末榜进士。 书生不愿为小吏,便在滨海开了间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 书生自甘清贫,淡泊名利,授课之余收集民间典籍,修订注疏,却在无意中触通修行法门,进入修行者行列。 书生犹爱莲花,尝作《爱莲说》一文流传天下。 滨海知县应家小姐应无瑕仰慕书生才华与品德,自愿下嫁书生。 书生与应家小姐婚后相敬如宾,恩爱无间。应无瑕婚后取名应不离,表明自己心迹。书生授予爱妻修行法门,应不离身具慧根,亦进入修行者行列。 两人婚后不久喜得一子,宠爱有加。 谁知在他们孩子五岁那年,滨海突发天灾,下了七七四十九天暴雨,洪水暴发,海水倒灌。 为保护全城百姓,书生夫妻俩率领民众日夜奋战在抗洪抢险第一线。 那时候,两人虽然迈入了修行者行列,但修为尚浅,根本无力回天,最终洪水冲垮城墙,淹没县城。 书生夫妻拼命拯救百姓,将成千上万人从洪水呑噬中抢救了出来。两人精疲力竭时,才想起寻找被洪水冲散的家人。 可是,他们从逃出来的邻居口中得知,应家婢女抱着公子逃难时被倒塌的房屋压倒,随之而来的洪水已将他们吞噬了。 书生夫妻俩悲痛欲绝,性情大变,尤其是应不离从此变得越来越冷漠,冷眼看世界。 书生痛定思痛,觉得人虽然无力回天,但如果能先知先觉,仍可避过天灾,于是苦心钻研起卜算勘與术,希望能预知天灾人祸。 应不离认为人类命运无常,只有获得神的庇护,人类才能趋吉避凶,才能获得幸福。之后,她接触到光明神教教义,便信奉起光明神。 两人之间产生予盾,应不离最终离家出走,远赴北漠,加入了光明神教。 ………… “那位书生就是眼前这位二先生,婆婆我就是应不离,”应婆婆讲述完故事,黯然道:“不离不弃,可最终还是各走各的阳光道。” 真真听了心生感动,低声道:“二先生与婆婆如今重逢,不能和好如初吗?” 应婆婆摇了摇头道:“孩子,你不懂,如果两个人踏上方向不同的路,只会越走越远。” 二先生沉声道:“不离,是你在岐途中越走越远!人的幸福只能靠自己创造,寄希望于神,终究虚妄。” 应婆婆喟叹一声道:“当初我们争论了那么久,谁也说服不了谁。事实上,信奉光明神的人不比信奉书院理教的人少,所以,我们之前没有分出对错,我现在也不想再与你争论了。我知道今天你主动来,就是想做个了结,所以,待我了结心愿后,便与你走!” 说完,应婆婆转头对真真说道:“孩子,婆婆现在助你开窍,开窍后,你的神识进入玉如意内便可参照我圣女殿独有功法《圣女心经》修炼了,今后能走多远,就全靠你自己了!” 真真点点头,按照婆婆的要求闭目打座。应婆婆手抚其顶,一道圣洁的光辉自其手心缓缓注入到真真体内。 持续了一刻钟,应婆婆手心光辉消失,真真睁开眼,眼中有月光闪烁。 应婆婆缓缓站起身,显得更加佝偻,脸上的皱褶更深。 她将绣好的汗巾从绣架上取了下来,递给二先生道:“这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也不知你抗洪那年落下的寒症现在治愈了没?” “我的寒症被老师调养好了,”二先生接过汗巾仔细地看了看,赞叹道:“你的手还是那么巧!” 应婆婆不置可否,淡淡地道:“我们走吧!” 二先生道:“去哪?” “回家!” ………… 二先生牵着小毛驴,毛驴背上驮着应婆婆,真真跟在婆婆身边,就这么悠悠地走出了平京城。 路过西山时,二先生停了下来,扭头对应婆婆道:“夫子便在那座山中。” 应婆婆看了几眼,赞叹道:“好地方。” 二先生又对真真道:“你也上驴背吧,要不然我们走一个月也走不到滨海。” 真真有点踟蹰,恰这时,官道上驰来一匹黑马,如阵风似的,眨眼间便来到了近前。 真真远远瞅见那黑马便感觉眼熟,待看清马背上的人,真真惊叫了一声:“公子!” 那匹马嘶鸣一声,立即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展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了真真面前。 那人将真真搂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驴背上的应婆婆轻咳了一声,真真立马从那人怀里挣了出来,红着脸道:“师父,这就是我常跟您说的我家公子陆千尘。” “师父?”陆千尘一脸懵懂地看了看应婆婆,又看了看真真,正待问时,应婆婆道:“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二先生头也不回地牵着毛驴向前走去。 陆千尘看着二先生背影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就在陆千尘愣神之际,二先生牵着毛驴,一步跨出了几十丈开外。 陆千尘怕被捺下,抱起真真骑上‘滚蛋’追了过去。 真真在马背上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跟陆千尘说了一遍,陆千尘听了差点惊掉下巴。 待欲上前寻问二先生与应婆婆,却发现自己与前面二人始终相距几十丈远,‘滚蛋’怎么发力也追赶不上前面那头毛驴。 四个人一前一后,奔驰了近两个时辰,一直来到一座不高的山丘上,才停了下来。 站在山丘上,一座小城尽收眼底,再远眺,便是一片苍茫的大海。 山顶上有座庙,庙的牌匾很奇怪,写着‘不弃不离’四个字。 庙里供着两尊塑像,塑像的神态与眼前这两位老人十分相似。 真真看了明白了所以然,陆千尘看了却是莫名其妙。 第一百四十三章 风寒升明月 陆千尘在峣山五散观陪着书痴下了三个月的棋后,终于忍受不了书痴无休无止的下棋纠缠,也不等丐隐回来了,也不想与书痴进行玄符上的交流了,寻个空,偷偷牵着‘滚蛋’逃出了五散观。 他骑着‘滚蛋’一路狂奔,来到西山脚下时,却碰巧遇见了真真一行人。 真真虽然在路上将应婆婆的事讲了个大概,但或许是由于‘滚蛋’奔跑得太快,真真讲到二先生时,他并没有听清。因此陆千尘心中有很多疑惑。 当二先生与应婆婆在小庙前停下时,陆千尘终于想起了这位老者——当初在书院后山,就是这位老者与一位农夫送他通灵血糯的。 陆千尘躬身一礼,诚恳道:“晚辈陆千尘见过两位前辈。” 应婆婆没有理采,看着山下的小城及远处的大海出神。 二先生回首,对陆千尘微微一笑道:“小师弟,我们真是有缘,没想到这个时刻我们还能见面。”说完,二先生取出一块玉简递给陆千尘道:“这是我毕生所学心得,希望对你今后的修行有帮助!” 陆千尘接过玉简,一脸茫然。 他将二先生称他为‘小师弟’听成了‘小兄弟’,所以也没有太大的惊异。 没待陆千尘问话,应婆婆忽然道:“真真,你俩下山去吧,我俩想单独呆一会。” 真真与陆千尘对望了一眼,便携手走下了山顶。 ………… 这里的风有些寒冷,还夹带着海的气息。 应婆婆有点贪婪地深吸了几口气,喃喃说道:“好多年没闻过家乡的味道了!” 或许是吸入寒气的缘故,应婆婆接下来不停地咳嗽,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一缕血丝从她嘴角溢出。 二先生搀扶着应婆婆坐在小庙前的石阶上,拿出那方汗巾拭去她嘴角上的血丝。 “其实,家乡的百姓从未忘记我们,”二先生将应婆婆揽进怀里,轻声道:“只要人类尚存感恩之心,社会就有希望!” “或许你是对的吧,”应婆婆靠在二先生肩上,懒慵地闭上眼,喃喃道:“……可是,我已经听见了光明神的召唤……” ………… 一轮明月自山顶缓缓升上天空,光辉洒向山下小城。 滨海城内久病的病人忽然感觉到轻松了,从久卧的病榻上站了起来;垂垂老人忽然年轻了,感觉充满了活力;年轻人如沐仙露,更加朝气蓬勃。 惊喜之余的人们寻找突如其来的恩泽之源,便发现了天空中的蓝月,正在熠熠生辉。 月之辉,照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身轻体健,心旷神怡! 成千上万的民众对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圣月,焚香谢恩,虔诚叩拜。 香烟缭绕中,圣月的光辉渐渐淡去,最终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蓝月消失,天空中却掉下一个人来,直落山丘‘不离不弃’庙前。 ………… 陆千尘与真真站在山下,忽然看见天空中升起一轮明月,心中便产生了不祥预感。 当明月碎裂消失,天空中忽然掉下一个人时,俩人大惊,急忙朝山顶奔去。 待二人气喘吁吁来到那座小庙前,却见一位中年人站在台阶前发愣。 相互依偎的二先生与应婆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粉化! 陆千尘赶紧拽着真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一阵风起,二先生与应婆婆已经化作两捧白灰,一方汗巾却自空中悠悠飘下。 汗巾上绣着翠荷白莲,绣着两行字: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溢清,亭亭净植。 汗巾上还有血渍。 陆千尘接过汗巾,略一思考,便对真真道:“前辈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以汗巾将他二人合葬!” 两人跪在石阶前,铺好汗巾,将两捧骨灰捧进汗巾之中。真真格外细心,将石阶上哪怕最细微的骨灰都从砂砾中拣起,吹干净,再小心翼翼地放入汗巾中。 两人将汗巾包好后,发愣的中年人忽然挥出几道剑气,在庙旁的一颗松树前挖了一个墓穴,然后开口道:“就将两位前辈葬在这里吧!” 陆千尘依言将那包骨灰葬进了墓穴之中。 中年人对着墓穴躬身三拜后,转身下山去了。 陆千尘拽着真真对着新筑的坟墓三叩首,起身时,成千上万的百姓已经涌上了山顶。 ………… 书院后山,夫子闷头抽着旱烟,大先生满脸悲戚地垂手立在一旁。 “你不必懊悔,”沉默良久,夫子开口道:“其实不弃与应不离已经是寿元将尽之人,俩人最终能够共同殉道,彼此不分地合在一起,未尝不是合了他们的心愿!” 大先生不解道:“二师弟夫妇早已合道,两人寿元至少千岁朝上,两人至今也不过四五百岁,怎么现在就寿元将尽了呢?” 夫子摇头道:“你有所不知,不弃夫妇二人当年在滨海抗洪,皆身染寒症,加之痛失爱子,悲伤过度,那时候就伤了寿元根基——精魄。不弃加入我书院后,我虽然竭力给他调养,但他钻研卜算勘舆术,泄露天机,又折损寿元,所以到如今,他的精魄其实已经油尽灯枯,寿命时日不多了!” “原来这样!”大先生喟叹道:“早知这样,老师您当初就应该阻止他钻研什么卜算勘與术,二师弟也就不至于英年早逝了!” 夫子瞪了大先生一眼道:“诸诤啊,人的最大悲哀就是不能干自己感兴趣的事,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力,只要他能承担选择后的后果。我们如果干涉弟子的选择,就是迂腐反动,希望你不要成为迂腐反动的典型!” 夫子的话够严厉的了,大先生听了,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大先生离开后,夫子自言自语道:“一时纯粹容易,可一世纯粹却世间少有啊!” ………… 叶子清回到平京城后,立即上书辞去了仙吏司丞一职,回羽山剑宗去了。 他在应婆婆的领域中有所感悟,准备闭关苦修,寻求境界上的突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敢对视的目光 陆千尘带着真真回到经久堂时,却讶然发现丑叔已在小院内等着他。 “臭小子,怎么不等我就跑了?”丑叔瞪着陆千尘叱道。 陆千尘讪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书痴前辈其实应该叫棋痴!我一个不会下棋的人居然被他纠缠着,陪他下了三个月的棋,我怕再被他纠缠下去,我会疯掉,所以我只好逃了出来!” 丑叔嘿嘿一笑问道:“你赢他没?” 陆千尘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最后一局,如果不是我嫌时间拖得太长,故意出昏招的话,按我的算计,我应该赢。” “真的这样?”丑叔围着陆千尘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陆千尘点点头,丑叔嘿嘿一笑道:“幸好这样,否则你以为你会逃得走?” 陆千尘不明觉厉,丑叔笑道:“如果真的像你所说那样,说明你小子棋艺已经十分了得,因为这个世上下棋能赢四师弟的人寥寥无几。但如果你真的下赢了四师弟,四师弟一定会拽着你一直下到他不想下了为止!” 陆千尘笑道:“除了与书痴前辈下棋外,我还从未下过棋,怎么棋艺就十分了得了呢?不过,我真的对下棋不感兴趣,太费神费时了!” 丑叔道:“艺多不压身,这三个月时间,你也许没白费。因为即将开始的凌云会,说不定会有考较棋艺这一环节,棋艺一流,你才有可能在凌云会上击败所有对手。” “凌云会?” “凌云榜,你听说过吧?就是中天大陆修行界每五年举办一次的大考校,觉玄境以下的修行者都可以参加,优胜者除了上凌云榜外,还会得到天机阁的奖励。” “什么时候召开,在哪?”陆千尘急忙问道。 “十天之后,南岳独秀峰!” “那,我进宫见过皇上后,就动身前往。” “这次你一定要参加,而且一定要进入前十名。因为除了天机阁的奖励外,修行界各派达成共识,凌云会上前十名青年才俊直接获得进入即将出现的‘耳囿’资格。” “耳囿?” “就是道祖留给这个世界的礼物,是一方小世界。根据道祖钧谕,耳囿只允许觉玄境以下修行者进入历练,寻找机缘。里面究竟有怎样的机缘,谁也说不清。不过,我听说掩日神剑就在里面,如果能得到掩日神剑,你就有进入澶渊战胜天魔女的可能!” 陆千尘听了顿时双眼冒光,连忙道:“有这样的好处,我一定要参加。” 丑叔看了陆千尘一眼,轻叹道:“可惜你现在还只是通灵中境,进前十的可能性并不大啊!” 陆千尘腼腆一笑道:“出水才知两腿泥呢!” 丑叔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有信心就好,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不过行事也要低调点啊!” ………… 在漱芳斋前,陆千尘站了很长时间。 那株凤凰花已经凋零,光秃秃的枝丫伸向天空,将幽蓝的天空割裂成细小的碎片。 寒风起,陆千尘感觉到透骨的寒意。他摇了摇头,但悲伤并不是粘在发间的枯草,没有摇落,反而漫进眼里。 他的眼睛被悲伤淹得透湿,转身的时候,他拿衣袖擦了擦。 诸厚昭在不远处的大槐树下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陆千尘揉着眼朝他走来。 诸厚昭的身边站着美艳得不可方物的水灵。 陆千尘来到近前,躬身施礼,诸厚昭上前拽起了他。 两人目光不敢对视,陆千尘看向左侧,诸厚昭看向了右侧,只是两人的手臂都在颤抖。 钱宁与水灵都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过了良久,诸厚昭低声道:“陆大哥,你是不是已经成为修行者了?” 陆千尘点点头,黯然道:“可惜,迟了!” ………… 在御书房内,并肩站在那幅巨大的地舆图前,诸厚昭指着南方的一块地域对陆千尘道:“南荒现在被一名叫涂碧的土司统一了,建国号为‘南召’,据说除了得到妙真人的支持外,最关键的是得到一名叫风魁的大巫师的支持。根据仙吏司情报,这名风魁大巫师是最近一年才出道的,所承师门无人知晓,但巫术强大,除了妙真人外,南荒巫修无人是其敌手。” “风魁?”陆千尘其实对修行界所知甚少,只是觉得这名巫修横空出世,显得很突兀。 诸厚昭点点头,继续道:“南召国开国后与大旻关系并不好,似乎有与北漠结盟的倾向,所以大旻帝国的压力很大。” “有夫子与大先生在,即便两国结盟,也奈何不了我大旻帝国!”陆千尘安慰诸厚昭道。 诸厚昭看着舆图不置可否道:“可这种态势长期下去,帝国难以承受,内部一旦有风波,势必分崩离析,所以我想扭转这种局面。” 陆千尘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这位年轻天子。 “你说漠北之北,南召之南又会是什么地方呢?”诸厚昭望着舆图之外的地方说道。 “天圆地方,按照典籍记载漠北之北应该是地之尽头,据说那里是黑暗之海。南召之南也应该是这样。”陆千尘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也未必,我们毕竟没有亲眼所见!”诸厚昭摇头道。 诸厚昭的话让陆千尘想起了王明仁的践行论,于是他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那里还有国家,我们大旻帝国就可以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大旻帝国的压力就会减轻很多!”诸厚昭仿佛在遐想,喃喃说道。 陆千尘仔细打量了诸厚昭一番,近两年没见,这位少年天子的思想更成熟了,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年轻天子的远见卓识。 沉默了一会,他郑重道:“待参加完凌云会,完成耳囿历练后,我就去北漠之北探索。” 诸厚昭急忙道:“陆大哥,我也只是遐想而已,你可别当真!” 陆千尘笑了笑道:“你最近一年多过得可好?” “唉,生在帝王家,岂能如己意?”诸厚昭叹口气道:“比如我想立水灵为皇后,可内阁及大臣们偏偏上书让我立镇南大将军过迁之女过美美为后,考虑到南疆边防的稳定,我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建议!” 陆千尘很同情地看了眼诸厚昭,沉默了一会,忽然转移话题道:“我有个同窗好友叫王明仁,去了南疆,不知道现在情况可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到南岳去 “王明仁是你同窗好友?”诸厚昭赞叹道:“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根据吏部及昌琼府上报的奏章,王明仁在南疆龙场兴办学校,教化荒民,对南疆的稳定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吏部正准备提升他的官职。” 陆千尘笑了笑道:“我认为没暂时没必要提升他的官职,他不是在意官职的人,让他暂时呆在龙场践行他的理想更合适。” 诸厚昭嘿嘿笑道:“别人是替同学谋前途,而你却按住同学不让提拔,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他有仇呢!” 陆千尘哈哈大笑道:“他是一颗大树,在哪里都应该撑起一片天空!” ………… 从皇宫回来后,陆千尘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去趟虞侯府。 虞侯府的许大管家来到大门迎接陆千尘时,脸现尴尬。 在许大管家的引领下,陆千尘来到前厅,老侯爷与蓝老夫人亲到门口迎接他。 落座后,蓝老夫人言词闪烁地问道:“陆公子已经有近两年时间未到虞侯府,今天突然造访,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陆千尘微涩道:“我想看看老侯爷恢复得怎么样,另外也想见见蓝齐儿。” 蓝老夫人沉默了一会,低声道:“老侯爷恢复得不错,不过蓝齐儿已经与宁成订婚,不知你听说没有?” 陆千尘愣了愣,神色黯淡下来。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但又一想,蓝齐儿毕竟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 篮老夫人看着黯然的陆千尘,有点抱怨道:“你之前为什么不来?都是同窗,你怎么让宁成追上了齐儿?其实,我们都……” 陆千尘摇了摇头道:“老夫人理解错了,只是……咳,可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老侯爷咕哝道:“我们老了,年轻人的事,过问不了了!” 陆千尘沉默了片刻后,问道:“蓝齐儿现在在哪?” “去南疆实休去了。”蓝老夫人叹口气道。 感觉到再坐下去有点尴尬,陆千尘便起身告辞。老侯爷与蓝老夫人也不好多挽留,看着陆千尘悄然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叹息。 ………… 位于南岳独秀峰的天机阁在修行界地位很特殊,无论是中原修行宗门,还是北漠光明神教,南荒的巫修门派,都对其极为尊崇。 究其原因,除了天机老人修行深不可测外,最关键的是天机阁掌握着修行界最可贵的资源——信息。凡是修行界发生的事,无论大小,天机阁无所不知。 正因为如此,各宗各派免不了有求于天机阁。天机阁因此极具号召力。 天机阁每五年举办一次的凌云会是天下修行者最隆重的大会,各门各派尽遣精英弟子参加,甚至一些隐门散修也会在大会上露面。 而今年这一届的凌云会更是受到各宗各派的格外重视,因为耳囿即将现世,各宗各派遵循道祖钧旨,开会商议后,决定以各派弟子凌云会上各派表现,来分配进入耳囿的名额。 这次进入耳囿的名额只有三十名,根据会议商定,凌云大会排名前十者,除了直接获得进入资格外,第一名可以带五人,第二名可以带三人,第三名可以带二人,四至十名可以各带一人,余下三个名额由天机阁指派。 凌云大会定于大旻九百九十八年冬至日举行。为了安排好各派来客,天机阁大开方便之门,于独秀峰下辟出专门接待用的草庐与洞府,供来客住居。 离大会开幕还有三天时,从西北方向忽然飞来一只庞大的灵鹫,鹫背上站着二十多人。 巨型灵鹫在独秀峰前落下,一位头发花白、面容阴骘、身着暗红教袍的老者,领着二十几位身着黑色教袍的年轻人走进了山门。 来者正是光明神教代表团。 光明神教路途最遥远,但来的最早,那位带队老者是魔法学院院长圣魔导耶律炎。 光明神教年轻弟子以容不易为首,来了近二十多名四级以上魔法师。 不一会,独秀峰之南,一条飞毯飘忽而来,眨眼间落在了山门前。 一名长发飘飘面白无须的中年人,领着二十几名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走进了山门。 这是南召巫师联盟代表团。 南荒统一后,巫修结盟,推举妙真人为巫修盟主。这次凌云大会,巫修联盟居然由妙真人亲自率领,也带来了近二十多名年轻巫师。巫修联盟年轻弟子以水映瑶为首。 第二天中午,独秀峰的上空忽然剑光闪烁,十几道寒光落在山门前,现出中原道门各派各观弟子的身形。 一位结着道髻身着青灰道袍的老年道长,带着十几名道门弟子进入天机阁的大门。 中原道门由素清观主觉新道长率领,带来了十六名道门年轻弟子。这些弟子中,以抱一观的林守初为首。 天机阁的执事们忙于接待各修行宗派使团时,一些散修也陆续来到了独秀峰山门前。但天机阁的执事们则要求这些散修在外候着,待他们安排完各派使团后,再安排他们进山。 一些散修虽然心生抱怨,但也都不得不忍着……谁让自己没有后台来着! 将近中午时分,一柄白濛濛的巨剑自东而来,悠悠落在了山门前。 一位目光犀利,身材挺拔的中年剑士率领着七八名年轻剑士,从巨剑上跨下后,径直走进了天机阁的大门。 “那位中年剑士是羽山剑宗的大长老上官云溪!” “那位一身红装的少女应该就是黎菱红了?” “呃?云飞白怎么没来?” “你的信息闭塞了,云飞白已经跨入觉玄境,怎么会再参加凌云会呢!” “哦,那这次凌云榜的排名可有看头了!” “当然,没有看头,我们专门跑来岂不毫无意义?” 在山门外的散修们没事可干,议论自然是排遣郁闷的最好方法。 关键的是,通过议论,散修们还能尽快地结朋识友。 散修们参加凌云大会,大多抱着结交朋友增长见识的目的而来,因此他们即便相互不熟,也会主动搭讪聊天。 羽山剑宗一行人进门不久,一匹黑马自东北方悠悠而来,马背上驮着一位青年及一位瘦黄的小丫头。 到了山门前,青年与小丫头跳下马背,牵着那匹小黑马径直朝山门内走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牛阿牛 来的那位年轻人,谁也不认识。 见他径直走向山门,散修中有人‘噗嗤’一笑,道:“也不知哪里来的,还将自己当根葱!” 在这些散修人眼里,这位年轻人显然也是位散修。既然是散修,我们都被拦在这,你凭什么看都不看地径直往里闯?有点不懂规矩! 果然,那位年轻人被天机阁的执事们拦了回来。 倒是这位年轻人一脸淡然,没有尴尬郁愤的神色,牵着小黑马带着小丫头,施施然来到他们中间。 其他散修们感觉到这位年轻人身上只有通灵中境的灵力波动,便更加不屑,谁也没有主动搭理他。一位只有通灵中境的散修,不懂得谦逊,当然不招同是散修人的喜欢。 这时候,大路上忽然走来一群人。这群人身形忽隐忽现,看得散修们惊愕不已。 那群人在山门口现出身来,站立不动后,散修们终于看清了,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群人,领头的是个瘦小书生,谁也看不清他的年龄,但谁都知道这就是书院的大先生。 大先生亲自驾临,可见书院对这次凌云会也是足够的重视。 陆千尘远远看见书院弟子中,有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最前列。这位少女他认识,就是曾经考核他乐科的乐科教习,只是至今他还不知道她姓名。 让陆千尘微感惊讶的是,宁成赫然在列。 这说明宁成在这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也突破至通灵境了!陆千尘皱眉,心想此人的修行天赋果然了得,未来相遇,或许还是个劲敌! 在陆千尘复杂眼光的注视下,大先生带着书院七八个弟子进入了山门。 这时候,天机阁的执事们终于对门外的散修们招了招手。 散修们一窝蜂朝门口涌去,那位年轻人却牵着小黑马带着小丫头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候。 一直到散修们全都进去后,年轻人才来到门口登记。 把门的执事待他登记完,丢给他一把玉质钥匙,不耐烦道:“陆千尘,是吧?麻烦你自己按照编号去找一下房间,再迟一步,房间便没了!” ………… 陆千尘只好牵着‘滚蛋’带着真真,进了山门,挨着顺序找房间。 找到山坳最角落里,他们才找到一间与他拿的钥匙编号对应的茅屋,这间茅屋就是他们的落脚点,与其它条件较好的洞府相隔两三里远。 其实这间茅屋根本没有上锁,陆千尘随手一推,木门就‘嘎吱’一声而开。茅屋内十分简陋,并且四处通风。 陆千尘皱皱眉,冬至时节的天气比较冷,自己并不在乎,可是真真肯定抵御不了夜间的寒冷。于是留下真真在屋内收拾,他独自到山坳背上寻了些干草来,给茅屋加固一下。 两个人好不容易忙活完,天色已晩,真真去厨房烧饭,陆千尘坐在木桌前喝水歇息。 却不料这时候木门忽然被人‘呯’地一声推开,一位胖乎乎的少年闯了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解衣裤。 陆千尘感觉不对劲,喝了一声:“你干嘛!” 那胖乎乎少年吓得一哆嗦,急忙拽起衣裤,连声道:“対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这是茅房呢,没想到还住着人!” 说完,那胖少年提着裤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陆千尘哭笑不得,喝了声:“跑远点,否则我找你麻烦!” 见那胖少年跑得远了,陆千尘急忙点亮油灯,生怕哪个冒失鬼再将这里当茅房。 真真不一会烧好饭莱,端了上来。 一盆萝卜干丝蒸腊肉,一盆绿油油的时令白菜,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开。 陆千尘正准备端起饭碗吃饭时,木门又‘呯’的一声被推开,那位肥头胖脑的少年又闯了进来。 陆千尘皱眉道:“你又想干嘛?” 那胖少年嘿嘿笑道:“小解之后,从这经过,闻得菜香,可不可以带我吃一个?” 真真的柳叶眼瞪得老大,眉尖蹙上了天,脸上写满了‘天下还有这种事’的惊讶。 陆千尘觉得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很有趣,便对真真道:“给他盛一碗饭,相遇便是有缘!” 真真极不情愿地放下自己的碗,去厨房盛饭去了。 那胖少年嘿嘿笑道:“大哥说得真好,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我们是老朋友!” 说完便大刺刺地坐到陆千尘的对面,眼睛却盯着那盆腊肉,熠熠生辉。 陆千尘彻底地零乱,半张着嘴,瞪着那胖少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时候,真真已经端来了一碗饭,胖少年接过碗,也不等陆千尘发话,伸出筷子夹了好几片腊肉,狼吞虎咽起来。 风卷残云,不经意间,整盆的萝卜干丝蒸腊肉及那碗饭,都进了胖少年的肚子里。 胖少年吧啦吧啦嘴,意犹未尽,抬头问真真道:“没了?” 真真摇了摇头,陆千尘道:“要不,这盆青菜,你也一并消灭?” 胖少年头摇得像拔浪鼓似的,连声道:“青菜不好吃,我不吃青菜的!” 真真闻言,将一盆青菜拔了一半到陆千尘碗里,将剩余的全倒在自己的碗里,闷头吃饭。 胖少年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抹了抹嘴,大声道:“大哥,放心吧,我不会白吃你的饭,如果我进入了前十,我一定带给大哥一个名额,让大哥陪我一道进耳囿!” 陆千尘三口两口扒完饭,抹了一下嘴,问道:“你叫什么?” “牛阿牛。” 陆千尘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嘿嘿笑道:“阿牛兄弟,我就指望你了,可别让我失望哦!” 牛阿牛拍了拍胸脯,挺胸道:“包在我身上!” 真真翻了翻白眼,将碗筷收拾了,躲到厨房洗碗去了——她实在是听不下去! 陆千尘也不完全是在调侃牛阿牛。牛阿牛身上也散发着通灵中境的灵力波动,也不是不可能进入前十。 关键的是,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胖少年,比自己还年轻,居然也修炼至通灵中境,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我的运气好,”牛阿牛似乎读懂了陆千尘的心思,嘿嘿憨笑道:“一直运气都很好!” 陆千尘吃惊地看着牛阿牛,听他讲述着他离奇的修行经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引人注目 牛阿牛来自于东海之滨一个小渔村,家境贫穷,自小随父母在海上捕鱼,风里来浪里去,水性极佳。在他十岁那年,一家三口在海上遭遇风暴,渔船被海浪吞没,父母不知所踪,而他却被海浪送回了海滩。 自此,为了谋生,他独自划着舢板船在海上捕鱼。 有一次,他在海上撒了网,收网时却发现渔网被礁石缠住了,于是他潜入海底收网。 将渔网从礁石上摘下时,他忽然发现礁石下压着一只巨大的海蚌。 出于善心,他想救出海蚌,可是任他怎么拖拽,那只海蚌被礁石压得死死的,丝毫不动。 但牛阿牛既然动了恻隐之心,就不会轻易放弃,于是他定好礁石的位置后,就回去取来钢钎斧头,每天潜入海底斫礁石铲海泥,一心要将海蚌挖出来。 一连辛苦了了一个月,那天,他终于将海蚌从礁石下拖了出来。 谁知那礁石因此而松动,在他拖出海蚌的同时,礁石也轰然倒塌,他躲避不及,抛出海蚌后自己却被礁石压在了海底。 在灵魂即将出窍之际,他愰惚之中感觉有人将他从海底托起,并喂他服下一颗东西。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海滩上,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胸口多了一本书。 那是本修行秘籍,正是在那本书的指引下,他跨进了修行者行列。 此后,他一边捕鱼一边修行,在修炼至炼气巅峰遇到突破瓶颈时,他打鱼时却网上来一只玉瓶,玉瓶里盛了三枚丹药,并有字条注明这是‘聚灵丹’,对突破通灵境瓶颈有致关重要的作用。 牛阿牛服了三枚丹药,一举突破至通灵境。从此以后,打渔经常能打上奇珍异宝,所以很快就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富足的日子映射在他身材上,他从一个又瘦又黑的苦小子变成肥头胖脑的胖少年,当然这一变化归功于他的良好胃口——他成了地地道道的吃货。 为了品尝美食,他从小渔村走了出来,四处游历,寻觅美食。 不久前,他游历至滨海县城,遇到了圣月之光辉,于是他从通灵初境终于突破至通灵中境。 而后,他听说了凌云大会,便一路赶来,所以遇到了陆千尘。 “我的运气好到我自己都不相信,”牛阿牛很认真说道:“所以,即便实力不济,请相信我肯定能获进入耳囿的资格。” 陆千尘听牛阿牛讲完,觉得这位少年虽然憨直但是善良淳朴,是位可交之人,便笑道:“我叫陆千尘,以后叫我陆大哥,我愿与你交个朋友,不知你愿否?” 牛阿牛站起身对陆千尘拱手道:“陆大哥,我见你气宇昂轩,不拘小节,一定是个做大事的人,你我以后兄弟相称,相互关照,有难同当,有吃同享!” 陆千尘哈哈大笑道:“好,有难同当,有吃同享!” 两人又坐下来谈论了一阵子,一直到真真从厨房忙活完了出来,牛阿牛才告辞回自己的茅屋去了。 ………… 第二天是参加凌云会比试的正式报名日。 一大早,独秀峰山脚下的外事堂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所有准备参加比试的年轻修行者都已经赶到了。 牛阿牛拽着陆千尘朝前挤,却被陆千尘拽了回来。他看见了站在前面的,有羽山剑宗及道门的几个熟人——黎菱红、林守初及太叔华,他不想这时候与他们碰面。 牛阿牛有点不解,陆千尘笑道:“凌云榜又不是按报名顺序排的,我们何必急于一时?” 牛阿牛觉得陆千尘说的有道理,便对从他身后挤上前去的年轻人喊道:“挤什么挤,难道你第一个报名,就能排在凌云榜首?” 他这一喊,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那个从他身后挤上前去的年轻人转过身,厌恶地瞪了牛阿牛一眼,正准备转身再朝前挤去时,忽然又转过身,怔怔看着陆千尘,然后缓缓走了过来,冷冷道:“你怎么来了,是来凑热闹吗?” 话语里充满了自傲和对陆千尘的蔑视。 陆千尘淡然道:“我若想凑热闹,谁也不能阻止我,你更没有资格!” 牛阿牛瞪着那人道:“参加凌云会是要核查修为的,我陆大哥已经是通灵中境,怎么是凑热闹的呢?再说,你算老几,在这狗眼看人低?” 那人脸色泛紫,眼里涌现煞意,正准备出手教训牛阿牛时,一位身着鹅黄长裙的少女已飘然而至,挡在中间,低叱一声:“宁成师弟,你这是要干嘛?” 那人立即露出恭敬神色,对少女躬身施礼,转身离开。 少女转身,打量了一番陆千尘,嘴角微扬,轻声道:“你终究跨进了门槛,恭喜你!” 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牛阿牛正准备问这两人是谁时,黎菱红、林守初及太叔华都朝陆千尘走了过来。 黎菱红拍了拍陆千尘的肩道:“小兄弟,你也可以参加凌云大会了,好样的!” 陆千尘羞涩一笑,太叔华笑道:“这位小兄弟,当初英勇无敌,令北漠狼骑胆寒,而今又成了修行者,说不定今后在修行界也所向披靡呢!” 陆千尘脸色微红道:“我刚入修行门槛,希望几位师兄师姐今后多提携。” 林守初点点头道:“小兄弟尊姓大名,现在何处修行?” 陆千尘尴尬道:“在下陆千尘,目前只是一介散修!” 黎菱红笑道:“陆兄弟,在凌云大会上好好表现,说不定各门各派要争相收你为徒!” 陆千尘对三人躬身施礼,微涩道:“师姐师兄,不敢耽误你们时间,以后有空,专门向你们请教!” 三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牛阿牛看得目瞪口呆,这几位可是上界凌云榜上前十的天才,在修行界有很大的名气,让年轻的散修们尊崇无比,怎么一个个对陆大哥客气得很? “你以前是不是很了不起?”牛阿牛盯着陆千尘问道。 陆千尘嘿嘿一笑道:“我以前是书院落选生!” 牛阿牛难以置信,陆千尘转身走开——他可不愿再引入注目。 可光明神教人群中的容不易及古语依然注意到了陆千尘,但他们不以为意,只是冷哼了一声。 这位年轻人虽然当初英勇无敌,但那是凡人之间的战争,而现在他只是修行界新人,他们更关注的是林守初、夏雨及黎菱红这些上界排名前十的天才,在他们眼里,这些人才是构成他们冲击榜首的最大威胁。 尤其是容不易,在梅长风已失踪,云飞白已入觉玄境的情况下,他认为凌云榜首舍其有谁?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赌没给赔率的 天机阁是修行界最会挣钱的组织,除了贩卖情报外,每逢凌云盛会,开设赌局也是其重要的的收入来源之一。 报名结束后,天机阁外事堂前的榜壁上立即张贴出凌云榜赔率名单。 这次赌局分别给出两种赔率:榜首赔率及进入前十赔率。 按赔率由低到高顺序排列,排在榜首的是林守初,两种赔率分别是一赔一点一及一赔一。排在第二位的是容不易,两种赔率分别是一赔一点一一及一赔一。排在第三人位的是夏雨,两种赔率分别是一赔一点二及一赔一。 其后是水映瑶、黎菱红、古语、柳三卞、太叔华。 这八位都是上届凌云榜前十才俊,虽然位次有所变化,但他们进前十的赔率都是一赔一,也就是说他们是铁定进入前十人选,前十赌盘对这八人都无意义。 而从榜首赔率看,林守初与容不易极为接近,说明两人实力几乎不分伯仲。另外,从榜首赔率排名看,夏雨超越水映瑶由上届排名第六升至第三,黎菱红超越古语由上届第八升至第五。 天机阁给出的赔率实际上就是这次凌云会排名的风向标。由于梅长风与云飞白两人均已入觉玄境,上届前十空出了两个名额。上届前八的位次变化虽然引起人们关注,但大多数人对新晋前十的两个名额更加关注,因为这两人是天机阁认可的修行界最新崛起的天才。 天机阁给出名单中,排在第九的是来自书院的宁成,榜首赔率一赔五,前十赔率一赔一点二;排在第十的是来自光明神教的傅敏,榜首赔率一赔六,前十赔率一赔一点三。 这两人虽然名不见经传,但由于出自西山书院与光明神教,观榜的修行者没谁不信服。 这次报名参加比试的修行者有一百多人,天机阁根据平时收集的信息和报名时测试的结果,都一一给出了排名。 排名前二十的都是西山书院、光明神教、羽山剑宗、道门及南巫五大门派弟子,散修中的刘长发虽是通灵上境修为,但只排在了第二十七名。陆千尘排在第六十七名,牛阿牛排在了第八十五名。 排在第二十名以后的,仅给出前十赔率,没有再给榜首赔率。 陆千尘前十赔率为一赔二十一,牛阿牛前十赔率为一赔三十七。 这些赔率都已经高得很离奇了,也就是说,他们进入前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看了这份名单及赔率,陆千尘并不在意,可牛阿牛很不高兴。本就对天机阁接待散修的态度极为不满的他,看了这份榜单后更加怒不可遏。 “这是什么鬼?天机阁也会狗眼看人低,故意贬低散修地位?”牛阿牛嚷嚷道。 陆千尘淡笑道:“嚷嚷有什么用?有本事打他们脸。” 一位老年散修看了看牛阿牛和陆千尘,叹气道:“看来你们是第一次参加凌云会,待你们参加完这次凌云会后,就知道天机阁慧眼如炬,他们的评价从来都很客观公正。”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自明,但牛阿牛并不因为这位老散修的一句话就平复了心中怨气,他皱眉思考了片刻,拽着陆千尘朝投注站走去,边走边道:“我们这就打天机阁的脸去!” ………… 投注站前人头攒动,投注者十分踊跃。 天机阁投注站的执事们收金银财宝的收金银财宝,开赌据的开赌据,忙得不可开交。 正忙碌间,一位愣头愣脑的胖少年拽着一位相貌清秀的青年挤到柜台前。 “赌谁?怎么赌?”一位胖执事头也不抬地问道。 “赌陆千尘榜首及前十,赌牛阿牛榜首及前十!”胖少年气呼呼说道。 胖执事抬起头,眯着眼盯着这位胖少年道:“你想闹事?” “这是什么话,我有钱,我愿赌,难道你们不敢接?”胖少年瞪眼回敬道。 胖执事愣住了,旁边的散修们起哄道:“就是,认赌服输,只要我们愿意,难道开赌局的还不敢接?” 胖执事不知所措地望向身后的管事,管事嘿嘿一笑道:“谁说我们不敢接?没有给出榜首赔率的,只要你们愿意赌,我们统一按一赔一百兑付,怎么样?欢迎大家踊跃投注没给榜首赔率的人员,但前提是,到时候别说我们天机阁不公正!” 起哄的散修们立即没了声音。起哄可以,但真让掏真金白银赌不可能登上榜首的散修,那是赌气,他们可不干。他们又不傻,捐款做慈善还落个名声,出钱赌这个不着边际的事,只能被人讥笑‘钱多人傻’。 可他们今天就看到了一位‘钱多人傻’的傻子了。 那位胖少年掏出几十片金叶子,拍在柜台上,道:“好,赌陆千尘榜首黄金五十两,前十黄金一百两;赌牛阿牛前十黄金一百两!” 陆千尘脸色变了,想制止时,胖执事的立即收了黄金叶子,对出票的执事报了一遍牛阿牛的赌注。 只几息,赌票已经递给了牛阿牛,生怕牛阿牛反悔似的。 牛阿牛揣了赌票,看了看陆千尘,陆千尘摇摇头,轻叹一声,摸出几张银票道:“大哥没什么钱,只好赔你赌点小的,赌牛阿牛前十,一千两银子,赌陆千尘前十一千两银子,榜首一千两银子!” 陆千尘出手实在是寒碜了点,在修行界,掏银子使的人极少。 但胖执事并不嫌少,迅速抓过银票丢给了出票执事。这种脑子进水了的捐款,他们有必要计较多少吗? 旁边的散修们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二人离开,而五大宗门弟子则掩口嘻笑不已。 走到没人的地方,陆千尘对牛阿牛低声抱怨道:“兄弟啊,你整的这一曲,我怎么感觉不是打天机阁的脸,反而是给我们自己难看似的!” 牛阿牛嘿嘿笑道:“逼他们改了赌盘就是打了他们的脸呀!再说了,我都有信心进前十,难道你没有?想想看,如果你不但进了前十,还拿了榜首,那打他们的耳光多么的响亮?想想都过赢。” 陆千尘挠了挠头道:“我们花那么多钱,总不能买个‘想想过赢’的快感吧!” 牛阿牛憨笑道:“所以我们要努力争取啊!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是不?” 陆千尘叫苦不迭,心想原本只想争取一个前十名额,现在看来,为了这个憨直少年的,自己还要争个榜首? 有意思吗?陆千尘摇头低声咕哝了一句:“这好像有点不低调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低调地走过‘迷途知返’阵 冬至日,凌云大会正式开始。 所有报名选手在外事堂广场前集中后,被执事们领着走进山脚下的一个巨大山洞。 在山洞大厅内,主持凌云大会第一关考核的天机阁长老朗声道:“第一场淘汰赛叫‘迷途知返’。此洞大厅四面具有洞口,每个洞口都会通达半山腰的望云坪。但每个洞内通道都会生出诸多岔道,其中每次只有一条是正确的,你们走进通道后,自由选择,选择错了,道路尽头是死路,必须回到出发点重新选择。整个过程,你们将面临七七四十九次选择,选择正确率越高,你们到达望云坪的耗时就越少。本次凌云会只选先到达的四十名选手,进行下一轮复赛。听清楚了没有?” 长老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响在每个人耳边,所以每个人都自觉地点了点头。 “另外,你们可以结伴同行,但我提醒你们的是,洞内并不能释放神识探路,也不可动用灵力与法术,所以你们不要有作弊的想法。如果都听清楚了,立即进洞,比赛正试开始!”长老将规则要点讲完,便宣布了比试开始。 为了争取时间,所有参赛选手立即争先恐后地朝四面洞口内走去。 牛阿牛拽着陆千尘也要急于进洞,但陆千尘笑了笑道:“别急,关键的是不能多走岔道。” 说完,陆千尘跑出巨洞,看了一眼半山腰的望云坪,转回洞内闭眼思索了一会。 待所有人进得差不多了,陆千尘才指着右侧一条通道对牛阿牛道:“就走这条吧!” 通道上方都装了夜明珠,光线并不十分阴暗,他们能看清几丈开外的路,所以通道并不难行。不过,走不到十丈路他们便遇到了一左一右两条岔道。 “走哪条?”牛阿牛瞪眼问道。 “你说你的运气好,听你的!”陆千尘笑道。 牛阿牛发现前面进来的人,有一拔走左,有一拔走右,一时也分不清哪条道正确,便笑道:“走通这种路看来真的要靠运气,好,听我的!”牛阿牛闭上眼随手一指道:“走这条!” 陆千尘顺着牛阿牛的手指看去,发现他指的是左边岔道,便笑了笑,心想这小子还真有点运气。不待牛阿牛睁眼,陆千尘便拽他朝他所指的左边这条道走去。 走了不到十多丈,他们又遇到一左一右两条岔道。 牛阿牛正要问怎么走时,他们身后传来脚步声,陆千尘看着这拔人急冲冲从他们身边经过,又分成两拔一左一右走了下去,便拽牛阿牛等在岔道口。过了片刻,陆千尘听见左边通道内有折返的脚步声,嘿嘿笑道:“我们走右边。” 就这么走走停停,俩人走过十几条岔道口后,在又一岔道口停下等候时,发现身后只有两个人追了过来,陆千尘便对牛阿牛笑道:“我们多休息一下!” 说完便闭目计时,待走进右边通道的人折回来,经过他们身边朝左侧岔道奔去时,陆千尘睁开眼笑道:“跟上他!” 俩人跟着走了十来丈,又遇到岔道,那人犹豫了片刻朝右边走去。 陆千尘立即闭上眼计时,过了片刻,他听到那人折返的脚步声,立即睁眼对牛阿牛道:“我们走左边!” 俩人朝左边岔道急掠而去,再次遇到岔道,陆千尘领着牛阿牛再朝左走去。 这时候,牛阿牛问道:“陆哥,我们怎么不等那人探路了?” 牛阿牛虽然憨直但并不傻,这么一路走来,他早已看清陆千尘是在利用前面人探路,计时听声音,只是为了节省时间节省体力。 陆千尘笑道:“就剩一个人了,我们没必要再跟下去,再跟下去,万一那人察觉后很生气,跟着你我一路耗下去,岂不麻烦?” “噢,怪不得刚才你加快步伐了,目的是甩掉那人,不让他跟着我们。”牛阿牛恍然大悟,但又很不解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现在的路是对的呢?” 说话间,俩人又来到一只岔道口前,陆千尘没有停顿地领着牛阿牛再朝左边走去。 这次依然没错,他们没有遇到断头路而是又遇见了岔道口。 这时候,牛阿牛彻底信服了陆千尘,如果靠碰运气,绝不能一连几次都懵对。于是他再次问道:“陆哥,求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路的!” 陆千尘笑道:“其实这并不难。一开始天机阁长老宣布规则时,我就猜想这地下通道可能暗合星阵图,于是我跑出去看了一眼望云坪的位置,推算后发现望云坪暗合北斗天枢星位,而我们出发的洞口暗合北斗摇光星位,于是我断定下面的通道应该按北斗七星连线星图布置。 但这里面还有一个大问题,北斗七星指向,每个时节都不同,‘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我还必须确认通道连线走向应该暗合什么方向。今天是冬至日,我猜测天机阁选择今天为开赛日,地下通道走向应该向北。 前面一直跟着他们走,节省体力节省时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在识海中建立地下通道模型,复核我的猜想是否正确。 走过十几道岔道口后,实际情况与我识海中的北斗七星阵模型完全吻合,所以现在我们闭上眼也能走出地洞,到达望云坪。” 牛阿牛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这还不难?天啦,要是我,可能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啊!” 陆千尘淡然一笑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走了一会,又想起什么,陆千尘对牛阿牛道:“出去后,咱们低调点行不?” 牛阿牛一脸懵懂道:“什么意思?” 陆千尘一脸认真道:“意思是出去后,你可不能咋乎,不能说是我计算的,只能说靠你运气好,瞎懵的,行不?” 牛阿牛诧异道:“这么牛,为什么不能说?” “咳,低调,要懂得低调!”陆千尘有点羞涩地强调道。 “哦,牛人都要装神秘,”牛阿牛点点头道:“说好听点就是低调,说不好听就是故弄玄虚。” 陆千尘瞪了牛阿牛,牛阿牛憨笑道:“低调,你是低调!” 俩人悠哉悠哉地一路走来,居然没走一次回头路,气定神闲地走出了地宫,来到了独秀峰山腰望云坪上。 第一百五十章 赌的是未来 天机阁位于独秀峰山顶,坐在天机阁顶层上便可俯瞰望云坪。 当然,天机阁顶层并不是一般人可以上的,平时除了阁主天机老人外,连天机阁长老都不敢僭越。 但今天例外,那几位中天大陆顶尖人物自然有资格被请上楼。 天机老人居中,大先生与耶律炎院长分坐左右,羽山剑宗大长老上官云溪、素清观主觉新道长、南巫盟主妙真人分列两旁而坐。 他们落座时,下面的比试刚开始不久。 觉新道长看了眼望云坪,笑道:“阁主这次出的题是什么?比上一届难易如何?” 天机老人微笑道:“这一届题目是‘迷途知返’,我们在山洞里布置了七星北斗阵,应该比上一届要难不少,所以恐怕大家看结果要等至少二个时辰。” 觉新道长拈须笑道:“将山洞道路按七星北斗布置,中间有诸多岔道干扰,那些置身其中的年轻弟子在山体内又如何感知方向?你这次出题也太难了吧?” 上官云溪也笑道:“上一届不过是在山脚广场以灌木构建的千转百回阵,那次第一个出阵的梅长风都用了一个半时辰。你这次弄这么复杂,第一个出来的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呢?估计起码要三个时辰,你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干等三个时辰,岂不无趣?” 天机老人笑道:“要不你们四人打场麻将,我和大先生下盘棋?” 耶律炎冷声道:“无趣,我们何不赌哪家弟子第一个出来?” 上官云溪、觉新道长与妙真人都随声附和道:“这个主意也不错!” 唯独大先生一言不发。 耶律炎嘿嘿冷笑道:“这一届可不比上一届了,某院估计后继无人,所以不会赞成我的提议!” 大先生冷哼一声道:“怎么赌?” 耶律炎阴阳怪气道:“赌财太俗,我们就赌进耳囿的名额。如果第一个出来的是我光明神教弟子,你们其他各派必须各让一个名额给我光明神教。当然,第一个出来的是你们的弟子,也是同理,如何?” 这个赌注听起来轻松,实则大得惊人。 耳囿可是道祖留给中天大陆的礼物,虽然目前没有现世,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奇珍异宝自不必说,关键的是里面道缘,对年轻弟子来说,更是万年不遇的良机。获得道缘的弟子毫无疑问将是未来中天大陆修行界的翘楚。 谁不愿自己门派的弟子获得奇缘?要得奇缘,进去的弟子越多,概率当然越大。 还有,耳囿既然按道祖降下的钧旨,只准觉玄境以下弟子进入历练,说明里面肯定有一定的风险。那么一个门派弟子进入得越多,抵御风险的能力自然越强,损失自然越小。 所以,从这些角度看,这个赌注可以说是赌了各门派的未来。 在座的各位都是这块大陆上的人精,谁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所以,各位大能听完光明神教魔法学院院长耶律炎的提议后,一时均愣住了,各自盘算利害得失。 倒是天机老人呵呵一笑道:“我赞成这个提议,各派也只出一个名额,不影响大局,关键的是后面排名比试挣名额。如果大家觉得不过瘾,我天机阁再出一个名额,如何?” 天机阁只有固定三个名额,愿意拿出一个来赌,其他各派若不响应,岂不显得太不大气?到了他们这一层次,争的就是气势,若让人说他们不大气,估计就是最不敬的侮辱了。 所以,大先生点了点头,觉新道长及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同意。 “但是,有一个问题,如果第一个出来的不是五大门派弟子,怎么办?” 天机老人忽然提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耶律炎翻了翻白眼道:“阁主什么意思?是说散修中有人可能第一个出来?” 天机老人呵呵笑道:“毕竟除了五大门派弟子外,也还有散修参加不是?” 大先生冷声道:“如果是散修第一个出来,我们赌的六个名额自然给那位散修!” 其他人附和道:“大先生说的是,规则一视同仁,我们也不能欺负小辈。” 耶律炎嘿嘿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又怎么会有意见?” 天机老人道:“那就这么定了!” ………… 陆千尘与牛阿牛携手走出洞口时,主持这场比赛的天机阁长老大惊失色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走出来的呗!”牛阿牛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走出来了,不……我的意思是你们是怎么走出来的?”长老语无伦次地再次问道。 “噢,我们就这么一路走出来的呀,难道别人还没出来?”牛阿牛继续装傻充愣道。 长老被牛阿牛的胡搅蛮缠惹恼了,索性不理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陆千尘。 陆千尘被牛阿牛装傻充愣的劲头逗乐了,心里骂道:这个胖小子就是个搞笑的主儿! 碰见长老的目光,陆千尘赶紧躬身行礼解释道:“我一直跟着牛阿牛,每到一个岔道口,他都丢铜板决定方向,所以我们就这么在丢铜板决定道路的情况下,稀里糊涂走了出来。长老,这个胖小子运气好得一塌糊涂!” 长老将信将疑,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皱眉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们先到广场那边休息去吧,等候下一场比试。” 陆千尘一边走嘴角一边抽搐,他强忍着笑,忍得很共辛苦。 ………… 望云坪上的情景,坐在天机阁顶层的大能们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一个个瞠目结舌。待长老将牛阿牛与陆千尘的话复述一遍给他们听后,几个人忍俊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大先生没有笑,只是看着陆千尘方向,脸色有点发白。 其他几个人都知道大先生不拘言笑,谁也没在意他脸色的变化。 天机老人笑过之后道:“这两小子,或许真的运气太好,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便走了出来。不过,我们没必要现在就告诉他们获得名额的事,我想再看看他们接下来的表现。” 上官云溪道:“这两小子走了狗屎运,暂时是不能告诉他们,否则他们就有可能不参加下面的比赛了!” 觉新道长问道:“这两小子叫什么,什么来历?” 长老回禀道:“长得胖乎乎的小子叫牛阿牛,来自东海之滨的小渔村,地地道道的一介散修。长得秀气的少年叫陆千尘,据说曾经是……” 长老看了眼大先生,低声道:“据说曾经是书院后山落选生!” 这时候,在座的各位大能才知道大先生沉默的真正原因,其他人自然不再说什么,耶律炎却颇为同情地看了眼大先生,阴阳怪气道:“这么说,书院真的冠绝天下了,连落选生都在凌云会第一关拿第一。” 耶律炎顿了顿后,又说道:“怎么书院的亲传弟子没出来,反而落选生先出来了呢?” 大先生铁青着脸道:“好歹他还是我大旻帝国的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躺在风口睡觉 半个时辰后,容不易汗流浃背地跑出了洞口。看到洞口外的长老时,容不易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在洞内使用不了灵力,不停地折返跑,早已将容不易累得半死。 但他凭籍强大毅力,一路狂奔,几乎没有停歇地奔出了洞口。之所以如此拼,他就是想拿第一关第一。虽然这个第一意义并不大,但上届第一关第一是梅长风,这一届梅长风与云飞白都不参加的情况下,他再不拿第一,脸面上肯定不好看,即便这次凌云会拿下榜首,似乎也没有上届梅长风拿下榜首那么光彩。 出了洞口,他大口喘着气,望了几眼,见广场上没人,忍不住心花怒放,看来这个第一已经归属于他了! 容不易在洞口边缘调息了一会,林守初才从洞口中急冲冲走了出来。再之后,夏雨、宁成、古语、太叔华等人几乎同时走出了洞口。 看着这些人疲惫不堪地走出洞口,已经调息完成的容不易才神定气闲问主考的长老道:“敢问长老,今天第一关第一的是谁?” 这么问话很有意思,他是想让主考长老当着林守初、夏雨等人的面,宣布自己已获得第一关第一名,自己好嘚瑟一下。 长老还没答话,刚出来的古语就兴奋万状地跑了过来恭贺道:“恭喜师兄取得了第一关第一名!” 在古语看来,目前广场上只站立着容不易一人,第一关第一名不是他还能是谁? 林守初、夏雨等人并不在意,他们出了洞口第一件事是调息,只要不落后太多,他们脸面上不难看,是不是第一,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但宁成却露出一脸遗憾与不甘,如果刚才不是在洞内多走一两个岔道,说不定第一个走出洞口的会是他! 他若拿了第一关第一名,即便拿不到榜首,他也会从此名扬天下,尤其是在年轻一代的修行者中,更将显赫一时。 所以他很懊悔,懊悔自己的运气太差,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 但是他的手还没扇之前,便听见天机阁长老冷声道:“很抱歉,第一关第一名并不是你!” 天机阁长老的这句话自然是对容不易说的,但宁成听了后,忽然想放声大笑,因为就在刚才,容不易还趾高气扬,还摆着睥睨天下的姿势。这句话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看到敌人被打脸,他自然开心,感觉极爽! 容不易确实被一巴掌扇得不轻,情绪顿时失控,气急败坏地吼道:“明明是我第一个走出来,为什么第一关第一名不是我!” 天机阁主考长老冷笑道:“早在你出洞口半个时辰前,就有两个人走了出来,你说第一关第一为什么会是你?” “什么?不可能!”容不易嚷嚷道:“是谁?人呢?” 天机阁主考长老对望云坪广场边的草亭内指了指。 容不易这才看清有两个年轻人正躺在草亭回廊上睡大觉! ………… 容不易急忙走了过去,林守初等人也围了过来,他们都想看看这二人是何方神圣! 待看清这二人面容后,容不易咬牙切齿道:“这二人肯定作弊了!” “能作弊,你为什么不作弊?”林守初嘿嘿一笑后讥讽道。 容不易气得一跺脚,带着古语转身离开了。 “大冷天,在这风口睡觉,不觉得冷吗?”太叔华戏谑道:“姿势也摆足够了,起来了天吧!” “谁在这吵吵嚷嚷的,”牛阿牛懒洋洋起身,还伸了个懒腰,咕哝道:“爬洞爬得累得要命,原本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也被你们吵醒了!” 夏雨实在是忍俊不禁,掩口‘噗嗤’一笑。林守初与太叔华哈哈大笑后,喝斥道:“陆千尘,你还不起来,过分了!” 陆千尘这才羞红着脸翻身起来,对着林守初与太叔华躬身行礼,心里却在暗骂:这个死胖子,非得要整这一出,害得我尴尬不已! 宁成在看清是陆千尘与那个胖小子后,立即铁青着脸转身离开了。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脸被打的程度一点都不比容不易小! 见陆千尘只对自己与太叔华行礼,林守初道:“为什么不见过夏雨师姐?” 陆千尘对夏雨躬身道:“书院落选生陆千尘见过夏教习!” 夏雨曾主考过他的乐科,所以他这么称呼也没错。 夏雨嘴角上扬,轻声道:“陆师弟果然才智超群,令我们佩服!” 陆千尘急忙指着牛阿牛道:“没有,没有,我是在我这位兄弟带领下才侥幸走出来的!” 太叔华信以为真,问牛阿牛道:“胖子兄弟,你是怎么认路的?” “很简单呀,”牛阿牛掏出一枚铜钱随手一扔道:“靠它,明白了吗?” 林守初与夏雨及太叔华三人面面相觑,之后都摇了摇头走开——他们还要去洞口边看看同门们出来没有。 ………… 三人离开后,陆千尘叹气道:“阿牛兄弟,我说过我们要低调,低调!你看你这么一整,我都尴尬得要命呢!” “这还不低调吗?我们已经躲得远远的了,”牛阿牛争辩道:“他们硬要跑过来看我们,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们站在洞口广场,乜视着那些后出来的人,告诉他们‘我们都出来半个时辰了,你们怎么才出来’这才叫低调?” 陆千尘顿时无语,一屁股坐在回廊上,无聊地遥望洞口广场。 此刻,洞口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黎菱红、柳三卞及水映瑶都走了出来,出了洞口的已经有近三十人,而这些人似乎都是五大门派弟子。到目前为止,除了陆千尘与牛阿牛外,其他的散修居然还没出来一人。 又等了片刻,那位叫刘长发的散修终于出了洞口。这时候,主考长老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对站在广场上的选手们喝道:“四十人名额已满,你们先去外事堂集中抽签,准备下一轮比试。后面出来的选手已经失去下轮比试资格!” 众选手在一位执事的带领下,朝山下外事堂走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剑舞青鱼出 陆千尘与牛阿牛跟在队伍最后,那位叫刘长发的散修凑过来问道:“小兄弟,知道谁是第一关第一名吗?” 牛阿牛正梗着脖子要说话时,陆千尘连忙拽了拽他,并对刘长发笑道:“管谁第一呢,这又不重要!” “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个新上路的散修!”刘长发瞪了陆千尘一眼道:“谁对你说第一关第一名不重要?历届凌云会,第一关第一名大多是榜首。你想想看,凌云榜首今后必然是修行界巨擘,在还没夺得榜首之前,我们散修还能跟他接近,一旦夺了榜首,我们就无缘接近了!” “接近他有什么好处吗?”陆千尘不解地问道。 刘长发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他道:“你真是个不上路子的人!我们散修在修行界立足艰难,随时都可能被五大派的人欺负。如果说你跟未来的修行界巨擘即便不是朋友,哪怕相识,谁会不留几分面子?” “哦,就是要抱大腿呗!”蹩了半天的牛阿牛终于忍不住蹦出一句话来。 刘长发冷哼一声道:“你要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关键的是你能不能抱上大腿!” 说完,刘长发大袖一甩,愤愤然离开了。 ………… 参加复赛的选手集中到外事堂大厅后,天机阁的另一名长老宣布道:“从明天起,凌云大会将进入复赛阶段。为了公平起见,复赛第一阶段采取分组循环赛淘汰制,每小组前两名晋级,参加下一轮单循环淘汰赛,决出前十名。前十人员确定后,将进入决赛阶段。决赛阶段的比赛规则待复赛阶段结束后另行宣布。 另外,复赛阶段分组规则是,天机阁根据参赛选手实力预估分成四档抽签,第一档是上届凌云榜的八名选手外加宁成和傅敏共十人组成种子选手,第二档是通灵上境的选手,第三档与第四档均是通灵中境选手。 待会,执事们会按拟订的名单唱名抽签,听见喊自己的名字的人便可上前抽签。听清楚没有?” 众人点头后,一名执事抱来签筒,另一名执事便从林守初开始唱名。林守初上前抽了个一字签,代表他将在第一组。其后,容不易上前抽了个七字签,代表他将在第七组。 种子选手抽完了签,第二档选手开始抽。 陆千尘分在第三档,抽了个九字签,被分在了第九组,而第九组种子选手居然是宁成! 陆千尘心里暗自高兴,宁成心里也暗自高兴,各有各的高兴缘由。 牛阿牛分在第四档,他抽到了夏雨一组。 热热闹闹的抽签活动结束后,各选手返回自己的住处,准备明天开始的擂台赛。 ………… 抽签回来,牛阿牛因为两人获得了第一关第一名而十分高兴,提议晚上弄点好吃的庆祝一番,陆千尘同意后,他便跑到独秀峰下的溪流里捕了几条溪斑鱼,又顺手捉了只野兔,丢给真真做菜。 “为什么散修即便修为境界高于五大宗派弟子,却进不了凌云榜前十?”吃饭的时候,陆千尘问牛阿牛道。 牛阿牛嚼着椒盐兔腿,称赞道:“真真厨艺不简单,做菜的味道就是好!” 真真瞟了牛阿牛一眼,嗔道:“公子问你话呢,你就知道吃!” 牛阿牛咽下满嘴兔肉,饮了口米酒,嘿嘿笑道:“散修没有资源呗!比如说法术秘籍,散修又到哪去弄?所以法术上就比不过五大门派弟子。再比如说法器,五大门派进入通灵境的弟子都至少拥有自己的法宝,甚至有人拥有灵兵,而散修们能在民间坊市上寻到一件称手的法器都不容易,你说散修怎么跟人家比?” “原来是这样啊,”陆千尘听后点点头道:“阿牛兄弟,你有称手的法器吗?法术怎么样?” 牛阿牛嘿嘿笑道:“放心吧,我说过我的运气好到我自己都难以置信,陆哥,你也应该不差吧?” 陆千尘微涩道:“应该不差吧!” “哦,陆哥,你可要争取拿个榜首,许多人还等着抱你大腿呢!” 牛阿牛与陆千尘哈哈大笑,真真蹙眉走开了。 ………… 第二天第一轮比试,牛阿牛在三号擂台迎战一位叫密股的五级魔法师,陆千尘由于排在第二轮出战,便来到三号擂台前给他助威。 第一轮有五局比试同时开赛,所以来三号擂台观摩的人并不多。夏雨站在擂台下就格外引人注目。 陆千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夏雨行了礼,夏雨微微一笑点点头,陆千尘便站在夏雨不远的地方陪同观看。 比赛开始后,密股挥动魔法杖,天空中便出现了成千上万只火鸦,朝牛阿牛扑来。 陆千尘有点紧张,他还未见过牛阿牛出手,但他知道牛阿牛其实刚迈入通灵中境,是通灵中境初阶,而密股是五级魔法师,已经是通灵中境中阶水准,在修为境界上,牛阿牛明显不占优势。 密股使出的这种火系魔法并不高明,对陆千尘来说,破之不难,但牛阿牛是一介散修,且境界不高,能不能破这简单的火系魔法,还真难说。 就在陆千尘替他捏把汗时,牛阿牛招出了一柄青色的剑,那剑似乎十分柔软,轻轻舞动间,他身边便多出无数条青鱼的幻形。那些青色的鱼张嘴将扑将下来的火鸦吞了下去。 陆千尘莫名其妙,夏雨却惊呼了一声:“青鱼剑……” 陆千尘心想阿牛的剑看来还大有来头,说不定还是把名剑,否则夏雨怎么会惊呼出这柄剑的名称? 有名剑在手,牛阿牛说不定还有取胜的可能! 陆千尘的心情刚放松了点,可下一刻,他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 原来,密股见火鸦根本奈何不了牛阿牛,便念动了咒语,无数只火鸦聚集在了一起,忽然凝出一只巨大的金乌,朝牛阿牛凶猛扑来。 牛阿牛的剑鱼被金乌嘴啄爪捏,瞬间幻灭。 这是火系魔法中高阶法术‘金乌临世’,一般的水系法术根本克制不了。金乌突破牛阿牛青鱼剑的防御,直接朝他身体扑来。 就在金乌巨爪抓向牛阿牛时,牛阿牛身形微晃,突然从原地消失,而擂台上拉出一道残影,眨眼间,他的身形便出现在了密股的身前。 “这是什么身法?鬼魅一般!”陆千尘心里惊呼,同时诧异道:“胖子还这么灵活?” 陆千尘还没来得及叫好,牛阿牛便一拳轰在了密股的身上。密股显然猝不及防,硬生生被牛阿牛一拳击飞,倒摔下擂台。 那只巨大金乌亦‘噗’地一声熄灭了! 三下五除二,牛阿牛就这么胜了! “牛啊!”陆千尘激动得大叫了一声,夏雨转首看了他一眼,陆千尘脸色微红,顿时闭嘴,有点羞涩地扭头看向远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真牛 陆千尘第一战的对手叫乌桑,是个中阶巫师。 乌桑长得又黑又壮,袒胸露臂。手臂上纹着密密麻麻的小图腾,其胸口则纹着一个碗口大的黑色图腾。 乌桑纹在身上的图腾是只狰狞的帝鳄,古称元龙。说明乌桑是元龙部落后裔,具有元龙血脉。 巫修修的是血脉传承,以图腾修炼和灵兽驯炼为主要技法手段,有别于大旻与北漠修行界的灵力修炼,所以两者之间的技法比试,很难预判。 比赛开始后,乌桑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双臂上的图腾急迅闪烁,随即其手臂竟然生出黝黑的鳞甲,整个人呈现出半人半兽状态,模样十分恐怖。 站在擂台下观战的真真,被吓得脸色发白。 作为种子选手的宁成,为了辩别同组选手的实力,自然前来观战。见此情景,他皱皱眉后,开始幸灾乐祸。 陆千尘也是第一次接触巫修,见此情景,也皱了皱眉。 半兽化的乌桑恶狠狠盯着陆千尘,迈开大步,直接一拳朝他捣来。 乌桑的拳,覆盖着鳞甲,还夹带着腥风,犹如一只鳄鱼握紧了爪子似的,凶猛无匹,无坚不摧。 陆千尘急忙闪身避过,招出灵剑,朝乌桑胳膊斩去。 乌桑没有躲闪,直接挥胳膊迎挡灵剑。‘呛’地一声,灵剑如同斩在金石上,火星四溅,陆千尘手臂发麻,灵剑差点被崩飞,但乌桑胳膊上只留下一条白痕,除此之外丝毫无损。 乌桑转身,嘿嘿冷笑着,再次朝陆千尘一拳捣来。 陆千尘赶紧避开,皱了皱眉,调动体内所有土灵气凝出一块巨大的岩石,朝乌桑砸下。 乌桑毫不避让,又直接一拳轰在了岩石上。 “轰”地一声,岩石蹦得七零八落,乌桑与陆千尘被震得同时后撤了一大步。 站在台下观战的牛阿牛与真真都目瞪口呆,心想陆千尘怎么这么倒霉,一上来就碰到个刀剑不入的兽人,力气还大得惊人,这比赛还怎么打? 就在两人暗自心焦的时候,陆千尘忽然曲指弹出一缕指风,朝乌桑面孔袭来。 情急之下,陆千尘只得使出‘浣溪梅花指’绝技。他并不知道这一指能不能破乌桑的鳞甲,所以指气直奔乌桑没被鳞甲覆盖的面门。 兽化后的乌桑行动迟缓,眼见着那缕凌厉的指气袭来,他没有避让,却直接伸开手掌阻挡。 就听得‘嗤’的一声,乌桑手掌上血水喷溅——他那灵剑都不能伤分毫的鳞甲居然被指气击穿了! 乌桑愣住了,显然他没想到陆千尘那轻描淡写的一指居然能破他的鳞甲。当感觉到手掌上的巨痛后,乌桑愤怒地‘哇哇’大叫,而后忽然将冒血的手掌按在胸口的图腾上。 那图腾似乎在吮吸着乌桑的鲜血,由黝黑转变成鲜红。 与此同时,乌桑嘴里含浑不清地念动着咒语。 图腾闪烁,一股黑气自乌桑身上升腾而起,眨眼间凝成一只小山一般巨大的帝鳄幻影。 那只帝鳄在乌桑咒语的催促下,忽然睁开眼,眼球淡绿,瞳孔竖立,散发出冷森森的死亡气息。 任何人碰见那样的眼光都会不寒而栗! 台下的真真急得大喊:“公子小心!” 牛阿牛也叫道:“陆哥快逃!” 不知是不是没听见,反正台上的陆千尘不为所动,反而闭上眼,伸手朝空中划出了一道线。 陆千尘的线刚划出,帝鳄已经甩动那只硕大的鳄尾朝他扫来,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下。 陆千尘仍然闭着眼,伸手在空中又划出了第二条线。 台下的牛阿牛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心里哀叹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摆什么破姿势,蠢得不知死活!” 真真吓得扭头闭上了眼。可是过了片刻,没听见牛阿牛声音,也没听见其它声音,她又急忙睁开眼,却见牛阿牛傻了似的瞪着眼一动不动。 真真扭头疑惑地朝台上看去,才发现那只如山一般大小的帝鳄不知何时被切断成了三截,鳄首上那双可怕的眼睛已经闭上,飘浮着的身躯正淡淡散去。 而乌桑身上的鳞甲也已经腿去,又重新变成了黑壮的汉子,只是神情萎靡地颓然坐在地上! 真真的目光落在陆千尘身上,只见他脸色有点苍白,但毫发无损,此刻也正扭头冲他们微笑呢! 牛阿牛喃喃道:“这是什么鬼?指指划划,就灰飞烟灭?这姿势牛啊……” 宁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一开始他就不相信陆千尘能战胜乌桑。因为看到乌桑召唤图腾后,他感觉以自己的实力都很难战胜,更何况那个曾经灵脉俱毁,并且比自已修炼时间更短的陆千尘。 然而,最终陆千尘居然轻描淡写地灭了乌桑召唤的图腾。关键的是陆千尘使的那种法术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自己又如何战胜他? 宁成听了牛阿牛的话,厌憎地瞪了他一眼,悻悻然离开了。 ………… “你真牛!”回去的路上,牛阿牛对陆千尘竖起大拇指道。 “你更牛啊!”陆千尘笑道:“这么一个胖子,身法居然轻快得如缕烟!喂,你那是什么身法,从哪里学来的?” “惊鸿步!”牛阿牛嘿嘿笑道:“我说过我运气好得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进入炼气阶段时,一次在海上捕鱼,我一网捞上了一只玉匣子,打开后,里面有一柄剑,两本秘籍。剑叫青鱼剑,两本秘籍是《青鱼剑法》和《惊鸿身法》。这之后,我便一直待在海边修炼这两种技法,直到修炼小成后,我才走出小渔村。” 陆千尘点点头,笑道:“你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 “哪里,你才真厉害,刚才划出的两道线,瞬间就腰斩了那条鼋龙,那是什么法术?”牛阿牛满脸羡慕问道。 “玄符,你听说过吗?”陆千尘轻声道 “没有,”牛阿牛摇了摇头道:“你还有这么玄妙的法术?看来拿榜首也不是难事!” 陆千尘瞪了牛阿牛一眼,道:“低调!那些种子选手的比赛,你还没看呢,他们的法术厉害程度,我们还不知道呢,怎么就这么自信?” 来到陆千尘住的茅屋,牛阿牛来到厨房探头探脑问真真道:“准备好吃的没?给我们庆祝一下呗!” 真真还没搭话,一只黑马头从窗户外伸了进来,打了个响鼻,喷了牛阿牛一身水汽。 牛阿牛吓了一跳,挥手一巴掌扇过去,那马极灵活地躲了出去。 牛阿牛就要转身去撵那匹马,真真嗔道:“怎么跟我们家的马过不去?” “你家马?”牛阿牛愣了愣,而后恨恨道:“这家伙这几天就一直跟我过不去,昨天我捉鱼丢到岸上,它居然叼跑了几条,难道它还吃鱼不成?” 真真咯咯笑道:“说明‘滚蛋’喜欢你!” “滚蛋?”牛阿牛红着脸退出了厨房,心想这小丫头脾气古怪,怎么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还骂人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临阵磨枪 第二天,陆千尘与牛阿牛都没有比赛,但各自所在的小组都有比赛,所以二人也早早来到赛场观摩。 陆千尘所在的小组比赛是宁成迎战羽山剑宗的年轻剑师万剑锋。 剑师使用的法器自然是剑,万剑锋的剑寒冷光凛凛剑气森森,显然不是低阶法器而是一柄灵剑。 没想到的是宁成召出来的也是柄剑,只不过这柄剑黝黑无光,又宽又长,在一般人眼里实在是平淡无奇。 可是万剑锋见了却神色凝重道:“没想到书院如此看重你,居然将玄磁剑配送给了你,难怪你会成为种子选手!” 宁成淡然道:“书院从不格外看重谁,只看谁有没有资格!” 这句话说得傲气十足,万剑锋不再搭话,冷哼一声,便展剑攻向了宁成。 万剑锋是羽山剑宗年轻剑师中的佼佼者,虽然没有云飞白与黎菱红名气大,但实力不容小觑。 万剑锋的剑展动时,剑气如虹,即便是站在擂台外的陆千尘与牛阿牛都感觉到触目惊心。 宁成的剑招却很朴实,横平竖直,一笔一划,仿佛手上拿的不是剑而是枝笔,在凌空书写着什么。 一个剑势灵动,大气磅礴;一个剑势古拙,生涩迟钝。在一般人眼里,明显是万剑锋更胜一筹。可陆千尘却看得暗自感慨,他感叹书院果然就是书院,宁成入后山修炼不到二年,剑术居然老辣得显出大师风范,返朴归真! 陆千尘虽然进入修行界后炼剑不多,但在考书院之前,他实际上已经是武技高手,跟着师姐也学了不少剑术,对剑术的高低自然能准确评判。 牛阿牛一直练剑,自然也看出了门道,轻声对陆千尘道:“那个宁成确实不简单,我肯定打不赢他。” 万剑锋的剑势虽然凌厉,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但宁成的剑势虽然古拙,却凝结在身前三尺,犹如岿然不动的岩石。 果然,万剑锋的剑气在宁成身前三尺处受阻,如巨浪拍在岩石上,四处飞溅。 万剑锋并不气馁,身形如蝴蝶穿花般在擂台上穿梭,剑气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宁成依然不紧不慢地在身前写写划划。 双方一直对战了约半个时辰,万剑锋脸色开始发白,剑势终于渐渐消褪。 这时候,宁成忽然大踏步向前,刺出一剑。 这一剑刺出,擂台上的空气仿佛坍塌了一般,发出‘啪啪’的爆裂音,一道黝黑的鸿沟出现在擂台上。 万剑锋顿时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挥剑斩向黝黑鸿沟时,却发现自己的灵剑刚一接触,便生出剧烈的颤抖,随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灵剑已经断成四截。 万剑锋一声惊呼,闪身避过那道剑气时,一柄黝黑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 万剑锋脸色苍白,拱手认输。 陆千尘皱眉摇头走开了。 牛阿牛垂头丧气道:“陆哥,这厮怎么这么强,看来……麻烦!” ………… 陆千尘与牛阿牛转到三号擂台,这里进行的是牛阿牛那一组的一场比赛——夏雨对战道门的江小白。 俩人一到擂台下,便被台上的风景所吸引。 这是一场非常美的比赛,美仑美奂。不仅是因为两人的剑术非常美,而且台上两人生得更美。 夏雨自不必说,清丽脱俗,一袭淡黄长衫,轻轻舞动,犹如仙子临凡。可这江小白明明一身男装,却明眉皓齿,肤白胜雪,行动间若风拂杨柳。 牛阿牛愣愣问道:“江小白倒底是男是女?” 陆千尘摇了摇头道:“明天对战时,你问他!” 夏雨的剑,薄若蝉翼,近乎透明,但剑气异常犀利,舞动间,若干万只冰蝉起舞,并隐隐有噪聒的蝉鸣声响起。 江小白的剑,白若冰雪,舞动间,剑气凝成千万朵雪花飘洒,寒气森森。 擂台上虽然剑气纵横,萧杀凶险,可傍观者却觉得两人在描绘着一幅精美的冰雪山水画。 “这样的剑术能伤人么?”牛阿牛又愣愣地冒了一句。 陆千尘戏谑道:“反正过两天你会碰上,能不能伤人,你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忽听得擂台上蝉鸣声大作,千万双蝉翼急速扇动,将万千朵雪花搅得粉碎,并有几双蝉翼穿透雪花,落在了江小白的袖口间。 待蝉鸣声歇,江小白的脸色更白了,他垂下手,两只袖口无声地掉落到擂台上。 牛阿牛一缩脖子,咂嘴道:“妈呀,这剑……原来恐怖如斯啊!” 陆千尘拍了拍牛阿牛的肩道:“走吧,我们回去好好练练剑,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 回到茅屋后,陆千尘心情有些沉重。 观摩了两场比赛,他发现参赛选手的剑法,比起他之前所练的剑法都要玄妙不少,尤其是宁成和夏雨的剑法,更让他自叹不如。 要想进入前十,他就必须战胜万剑锋与宁成,要想战胜他俩,他就必须尽快撑握一门高超剑法。 陆千尘本想进入师父的空间,求玄微子授他一门剑法,但一想到老师说过打架的事别找他的话,陆千尘也只好作罢。 况且师父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睡觉,就是进去了,师父也不一定理他。 略一思忖,陆千尘便想起他在梅山藏书阁复制的法术秘籍。 拿出那份玉简,神识进入里面翻阅后,他找到了一本剑术秘籍——《梅山八式》。 这一剑术虽然玄妙,但他仔细阅读前几式后,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能够掌握——毕竟从前练过剑术,有很好的基础。 于是将剑诀铭记后,他便寻个僻静的地方开始演练《梅山八式》。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起手两式剑势大气磅礴,要求修炼者注入灵剑的灵力,在水火两种之间不停地转换,陆千尘练了整整一晚上,才将这两式的剑势发挥出来。 好在第二天休赛,陆千尘仍然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演练。 万事开头难,将前两式剑术要旨掌握后,后面的一式‘已是悬崖百丈冰’演练起来就要顺畅得多。 可第四式‘犹有花枝俏’,他却怎么也练不出来其中的剑意。 参解剑术解析后,他才知道后面五式非觉玄境以上,根本练不出其中真义。 陆千尘只好作罢,心想有这三式,与通灵境修行者对战应该不落下风了,其它剑式待修为境界到了再练也不迟。 待他将《梅山八式》前三式演练熟练后,已经是第二天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陆千尘收剑回到茅屋时,牛阿牛早就等在屋中。 吃过晚饭,陆千尘拽着牛阿牛来到溪边对练。俩人对练了一宿,一直到东方发白,两人才回到茅屋休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已是悬崖百丈冰 安排休战一天,是为了让参加完第一轮比赛的选手都有休整时间。休战了一天后,第二轮比赛再次开始。 陆千尘第二轮迎战的对手是羽山剑宗的万剑锋。 万剑锋第一轮输给了宁成,只有战胜陆千尘,再战胜乌桑,他才能晋级第二阶段淘汰赛。若再输给陆千尘,那他就跌出了前二十排名,彻底失去了争夺前十的资格。 所以对战陆千尘,万剑锋必将竭尽全力殊死一搏。 万剑锋也观摩过陆千尘的第一战,觉得陆千尘剑术平平,如果单比剑术,他完全有信心战胜陆千尘。 至于陆千尘对战乌桑时所用的奇怪法术,他曾请教过大长老上官云溪,上官长老说那可能是玄符,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克制不了!不过,上官长老给了他战术上指导,让他有了应对的办法。因此,他对战胜陆千尘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比赛开始后,万剑锋便施展起羽山剑术中最凌厉的《大江剑诀》。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大江东去诀》的起手式气势浩荡,一往无前。 万剑锋剑起,虚空中便有江水奔腾之声,剑出,气势一泄千里,大有荡涤尘埃之意。 可是万剑锋的剑意却在奔腾途中忽然有些凝滞。 陆千尘剑起,虚空中风雨大作,剑出,寒意大盛,瑞雪飘飘。 奔腾的江水遇到严寒,自然凝滞! 万剑锋感觉到剑意的凝滞,忽然转换灵力,喝道“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狰狞怪石森然而出,朝陆千尘迎面砸来,而惊涛一般的凶猛剑意接踵而至。 不得不说万剑锋接连三招玄妙之极,乱石开道,巨浪奔涌,剑势大开大阖,一般剑招根本抵挡不了这一浩荡剑势。 万剑锋一连使出了三招,但陆千尘只使出了《梅山八式》第三式“已是悬崖百丈冰”,一堵悬崖峭壁凭空出现,堵在了穿空乱石前,百丈寒冰再次凝结了万剑锋的剑势。奔腾的剑势撞击在百丈悬崖上,没有卷起千堆雪,却撞碎成一地冰碴。 万剑锋彻底愣住了,他忽然发现陆千尘的剑招仿佛专门克制他的《大江剑诀》,他一连使出五招,陆千尘仅用三招就完全克制了他。 事实上,《大江剑诀》何止这五招?但后面的剑招已经不是他这个通灵境修为的剑师所能使出的了! 他只会使出这五招,就像陆千尘事实上只能使出《梅山八式》前三式一样。 这五招是到目前为止,他所能掌握的最具杀伤力的剑术。如果这五招都不能打败陆千尘,那么后面应对陆千尘可能使出玄符的战术安排都已毫无意义。 这五招所耗费的灵力巨大,五招使过,他体内的灵力几近枯竭,再战下去,他的灵力已经难以为继。 他心灰意冷,剑势也随之消褪下去。 殊不知对面的陆千尘同样是灵力耗尽,如果是再施展法术,他的灵力也难以为继,但是他仍然有战斗力,因为他体内有星霜有浩然真气——这就是资质的差距。 可陆千尘并没有继续出手,他知道宁成及其他选手都在观摩,他不能将自己的实力完全暴露,否则五大宗派弟子有师长指导,完全有可能研究出针对性战术。 擂台上出现了诡异的僵持状态,陆千尘与万剑锋都收了剑,静静地看着对方。 ………… 剑意是无形的,只存在于对战双方的感觉中。 擂台下观战的人群,并不能感受到刚才双方剑意中的惊涛骇浪,只是看见双方比划着几招剑式,隐隐听见风雨声与浪涛声,便发现双方忽然住了手,收了剑,所以不明觉厉的人惊讶道:“这是什么鬼?比划几下就完了?” 隐在远处观战的宁成却看明白了刚才的战斗。 通灵境的剑术比拼大多在剑气与剑势。剑气与剑势,只要是通灵境修行者都能看得见感觉得到。所以,讫今为止,大多数的剑术比拼,观战者都能看得懂。 一般通灵境修行者没有看懂的,除了他自己的剑招外,就是刚才这两人所使的剑招。 因为这两人刚才的剑招中与自己的剑招一样,已经蕴含了无形的剑意! 蕴含剑意的剑招很玄妙,懂的剑意的修行者更天才。万剑锋虽然输了,但并不代表他不杰出,只怪他运气不好,撞上了自己与陆千尘。 想到这,宁成忽然莫名愤怒起来,凭什么一个曾经的废材,现在也能领悟剑意,也能与自己一争高低? 令宁成更愤怒的是,擂台上静静地对峙了一刻钟后,万剑锋忽然拱手认输,退出了比赛。这让他想看看陆千尘到底还有什么绝技的想法彻底落了空! “废物!”宁成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 牛阿牛并没来观战,因为几乎同时,他在迎战江小白。 江小白真的很白,人白剑更白。 牛阿牛上台后就一直心猿意马,一直在想江小白这么白,是男还是女? 所以,他的剑气凝成的青鱼仿佛被冻着了,失去了往日的灵性,显得呆头呆脑。 江小白的白雪剑可不问你是男是女,依然犀利无匹,剑气凝成的雪花漫天飞舞,无孔不入。 牛阿牛的剑舞出的青鱼总是慢了半拍,被漫天雪花不停地击中暴裂。 雪花已经逼近了牛阿牛的三尺以内,牛阿牛不停地躲闪,显得极为狼狈。 他原想施展‘惊鸿身法’突破,与江小白近身作战,可是江小白的剑太快,雪花漫天,他怎么突? 牛阿牛本就胖,施展不了‘惊鸿身法’,躲躲闪闪就显得特别笨拙。 台下观战的人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时候,陆千尘结束了比赛来到了台下,见到这样的情景,也忍不住摇了摇头,暗骂道:这小子怎么了? 一旦失势,翻身太难!修行界的剑术比拼更是这样。 支撑不到一刻钟,几片雪花飘落在牛阿牛的胳膊上。牛阿牛收了剑,垂手认输。 江小白收剑后,微风轻拂,牛阿牛的衣袖碎成无数碎片,随风飘逝,两条胳膊忽然露了出来,白白胖胖,像藕节。 台下人更是暴发出哄堂大笑,江小白也掩口一笑,转身退出了擂台。 陆千尘的脸顿时红了红,不待牛阿牛下台,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谢谢关照 吃晚饭时,牛阿牛居然没有提前到场。 真真很奇怪,与陆千尘等了一段时间后,依然没见到他人,蹙眉道:“公子,那个吃货不会自己偷偷整好吃的去了吧?” 陆千尘微微一笑道:“我去找找!” 牛阿牛的茅屋并不远,陆千尘进去后,没见着人影,想了想,便折向山谷底的溪流而去。 到了溪流岸边,他远远便闻到一阵扑鼻香味。 在一处低洼地,牛阿牛正在烤鱼呢! 见陆千尘来到,牛阿牛嘿嘿憨笑。 陆千尘皱了皱眉,轻声道:“我们还在等你吃饭呢!” 牛阿牛忸怩不安道:“我怕真真那小丫头嘲笑我……” 沉默了一会,陆千尘噗嗤一笑道:“难道你心里有鬼?” “什么意思?陆哥,”牛阿牛急道:“我有什么鬼?只是今天比赛,我见到江小白就走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陆千尘哈哈大笑道:“难不成你们有什么缘分?” 见牛阿牛红着脸,陆千尘不忍心再调笑下去,便拽着牛阿牛往回走去。 回到茅屋,真真给牛阿牛盛饭后,笑道:“是不是到江小白那里混饭去了?” 牛阿牛肥嘟嘟的脸抽了抽,讪讪道:“我又不认识他,他干嘛请我吃饭?” 陆千尘瞟了一眼真真,真真赶紧闭嘴,闷头吃饭,不敢再说笑。 吃过晚饭,陆千尘与牛阿牛再次来到溪边练剑。 “我感觉我根本战胜不了夏雨!”练习了一会后,牛阿牛沮丧地说道。 陆千尘望了一眼山坡上书院住宿的洞府,点点头道:“说实话,我也没什么信心击败宁成,但我们总得竭尽全力吧?” ………… 陆千尘望向山坡上的同时,山坡上也有人望向溪谷。 “七师姐,我不知道怎么击败那小子!”站在夏雨身后的宁成躬身请教道。 夏雨看着苍茫夜色里的溪谷,那里有剑光闪烁。 过了良久,夏雨才轻声道:“陆千尘已经领悟剑意,剑术意境深邃,仅凭你的春秋剑法确实难以战胜他,可是他的修为难道比你深厚?” 宁成愣了愣,立即醒悟过来,躬身行礼道:“多谢七师姐指教!” 夏雨轻叹一声道:“我也想不出具体对策,可惜六师兄不知所踪,如果他在,一定会看出陆千尘剑术来历,指导你具体破解方法。” 夏雨所说的六师兄指的是梅长风,宁成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所以不置可否道:“有了师姐的指点,我会想到办法对付他的!” 夏雨点点头道:“毕竟是前山同学,你不要伤了他。” 宁成轻哼了一声,望了一眼溪谷,转身回洞府去了。 ………… 一天之后,第三轮对战开始了。 陆千尘与宁成都是两战皆胜,已经提前取得了晋级淘汰赛的资格。他们二人的对决,将直接决定着谁是小组第一。按照淘汰赛规则,小组第一名将会与另外小组第二名选手进行交叉淘汰,所以以小组第一名身份进入淘汰赛后,面对的对手实力就会弱一些,进入前十的概率大得多。 因此,这一战,陆千尘与宁成自然都会竭尽全力,毫不退让。尤其是宁成,天机阁将他列为种子选手,如果拿不了第一,除了将面对更强劲的对手外,还将颜面尽失,让同辈们耻笑,今后在修行界年轻人中又如何抬得起头来? 为了战胜对手,宁成仔细观摩了陆千尘的两场比赛。但陆千尘在两场比赛中所展现出的实力,却让原本骄傲的他心生忌惮,他没有十足把握战胜一个曾经被认为是修行废材的人,因此他内心恼恨不已,暗忿:难道是命理相克?绕不开,避不过?他为什么总是该我出风头的时候出现,并抢走我的风头? 站在擂台上,看着对面人畜无害模样的陆千尘,宁成心想:好吧,既然绕不开避不过,那就你死……我活! 心里恨得牙痒痒,但宁成脸上却现出温尔笑容,拱手道:“陆千尘,你我同学一场,没想到为了虚名,却要争斗!考虑到你先天不足,修行时间尚短,剑术与法术未必精纯,若比这两项,容易伤到你,不如我们就验证一下修为,这样即便你输了,我也会及时收手,不会伤及同学情宜,你看可好?” 陆千尘微涩一笑道:“好,谢谢关照!” ………… 这确实是场看起来极温和的比赛,双方遥遥出掌,激荡的灵力在擂台中间对撞成一道白色的光幕。 光幕一开始很稳定,离两人之间的距离相等,似乎昭示着双方势均力敌。 这场看起来温和的比赛,并不吸引人,却因为白色光幕的出现,而让台下观战的年轻人震惊得面面相觑。 因为那道白色的光幕表明两人俱是五灵根——五行灵力聚合而出才能形成白色的光,少于五灵根的修行者聚合灵力形成的只能是彩色光幕。 两个五灵根的天才相遇,能不让人惊诧?要知道整个中天大陆,具备五灵根的修行天材,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 尤其是台下观战的散修们更是惊愕不已,陆千尘具备五灵根,为什么会是散修? 白色光幕僵持一刻钟之后,开始朝陆千尘方向缓缓逼近。 陆千尘脸色有些发白,身形有些颤抖,明显有点灵力不支。毕竟宁成比他正式修行要早半年,并且得到书院前辈的指点与帮助,五行灵力自然要比他雄厚些。 宁成的修为境界虽然与陆千尘相当,都是通灵中境,但宁成其实已经一只脚跨进了通灵上境的门槛,只等契机便可突破至通灵上境,这也是天机阁将他列为前十种子选手的原因。 真真见陆千尘已经处于下风,焦急得鼻尖冒汗,双手攥拳暗暗使劲,恨不能将自己的一点力气都传导给公子。 见陆千尘明显灵力不支,宁成心中发出冷笑,催动灵海内的灵力,猛地朝前跨出一步。 陆千尘立即感觉山一般的压力朝自己冲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听见自己的骨胳发出“嘎吱”的响声,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见此情景,宁成又怎会措失时机?他催动体内仅有的灵力,再次向前踏出一步,意图一举压跨陆千尘。 这种灵力比拼其实比剑术与法术的比拼更加凶险,灵力较弱的一方一旦被压制,极有可能灵脉崩坏,彻底失去修为,甚至有可能命丧当场。 台下的散修们当然知道其中厉害,不由得摇头叹息,心想陆千尘这个笨蛋,明知自己灵力修为较弱,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搏命的比拼方式? 宁成一步踏出,陆千尘再次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忽然感觉到嗓子里有股腥甜味溢出,但他强行咽了下去,仍然一声不吭地支撑住了。 见陆千尘仍然强撑着,宁成眼睛赤红,头发飞扬,大声说道:“你还不认输么?如果现在认输,我立即罢手,你就不会受伤了!” 宁成的话被擂台下观战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几乎所有观战的人都赞成宁成的说法,心想书院弟子果然仁义,得饶人处且饶人。 真真也是这么认为的,看到陆千尘脸色苍白,她的脸色也苍白起来,她想对公子喊话‘公子,认输就认输,输赢真的很重要吗?’ 可她的话还没出口,陆千尘忽然冷哼了一声,说了句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话。 第一百五十五章 前倨后恭 听了宁成的话,陆千尘内心升腾起无名之火,这种侮辱人智商的虚情假意让人恶心! 他冷哼一声道:“宁成,你如果还有灵力的话,请再加把劲!” 台下的人听了陆千尘的话,一个个吃惊不已,心想你这是找死呢,可怪不得宁成! 真真听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下头,不敢再看台上。 宁成听了陆千尘的话,怒喝道:“你要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但他终究没有不客气,没有再次踏步紧逼……不是不忍,而是无能为力。 其实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僵持了片刻,陆千尘冷声道:“宁成,你如果再不使出全力,我可要反击了!” 宁成怒极而笑道:“煮熟的鸭子嘴还硬,有本事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一道幽冷的光芒穿透白色光幕,裹挟着一种怪异的力量喷涌而出,朝他撞击而来。 此时此刻的他,所有灵力都用在了攻击上,哪里还有能力防御? 令他更绝望的是,他不仅防御不了,还不能避让。因为他若撤掌躲闪,势必引起灵力反噬,那种后果更加可怕。 他只好硬着头皮承受那怪异力量的一击! 就听得‘呯’的一声,宁成的身子如同断线的纸鸾朝空中飞去,又迅速朝地面跌落。 这时候,空中忽现一只大手,像抓跌落的小猫一样,一把抓起了宁成并顺势丢在了擂台之外。 原本逼近陆千尘的白色光幕轰然碎裂,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在擂台防护大阵上,撞击得防护大阵闪烁不已。 被丢在擂台外空地上的宁成,一脸茫然,心想这小子也太阴险了吧,也不知练成了什么邪功,居然还深藏不露! 那股怪异的力量虽然将他撞飞,却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可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内心有样东西,像被撞碎了的玻璃一般,‘哗啦啦’掉落一地。 没等监督长宣判,他便愤愤然离开了赛场。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观战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得监督长老冷漠宣布:“陆千尘胜!” 观战的年轻人再次面面相觑,都想在对方脸上寻找‘发生了什么’的答案,可是一个个都一脸懵懂,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观战的人都是修行者,他们都能感知到灵力的波动,但陆千尘发出的星霜之力,他们根本感知不到,所以看着宁成被撞飞,他们都觉得匪夷所思! 真真是在听到长老的宣判后,才抬头看向擂台,见站在擂台上的陆千尘脸色苍白,身形摇晃,急忙分开人群冲上擂台,一把扶住了他。 在一片沉默中,真真扶着陆千尘走下擂台,朝山下茅屋走去。 此刻,牛阿牛正在另一个播台与夏雨对决。 ………… 黄昏时分,陆千尘仍在闭目打坐练功恢复修为,真真熬好了一锅乳鸽人参汤后,便守在茅屋门口做针线活,等待陆千尘醒来,也在等牛阿牛到来。 这时候茅屋外忽然走来了几十名年轻修行者,真真慌了神,立即地站起身,吃惊问道:“你们干嘛?” 为首一名年纪稍长的修行者道:“小姑娘,别紧张,我们与你家公子一样,都是散修,前来拜会你家公子,我叫刘长发,和你家公子是旧识!” 真真定下神,扫了那几十名修行者一眼,发现他们都是那日站在山门口的那群散修,心中顿时不悦,心想当初你们对我家公子一脸鄙夷,将我们逼到这个最偏僻的茅屋,如今又拜会我家公子作甚? “公子还在疗伤,现在不方便见客,你们请回吧!”真真冷声道。 刘长发一脸尴尬道:“我们年轻的散修们想成立个联盟,想请你家公子出任盟主,这可是好事,希望你转告你家公子。” 真真点点头道:“待我家公子收功后,我会告诉他,公子如果愿意,肯定会前去找你们,你们先请回吧,等公子讯息好了!” 散修们面面相觑,刘长发沉呤了片刻后道:“那,我们就先回吧,等晚点时候再来。” 看着散修们散去的背影,真真撇了撇嘴。 “真真,刚才和谁说话呢?”就在真真坐下来,准备继续她的针线活时,屋里传来陆千尘的声音。 “哦,公子醒了,”真真急忙起身进屋,给陆千尘倒了杯热闹茶递过去道:“来了一帮散修,说是要推举你为盟主!” 陆千尘笑了笑道:“胖子阿牛还没回来?” 真真摇了摇头,陆千尘嘿嘿一笑道:“这小子是不是输了比赛又不好意思来了?” “说谁呢?谁输了比赛就不好意思来?”茅屋门被推开,牛阿牛闯了进来,抢过陆千尘手中的热茶‘咕噜’一声喝了下去,然后又抽了抽鼻翼,笑道:“有好吃的!” 真真蹙了蹙眉,去厨房盛饭盛汤去了。 陆千尘笑道:“在夏雨的剑下支撑了多久?” 牛阿牛挠头道:“别提了,夏雨的剑法实在是太可怕了!剑气如蝉翼,锋利无匹,关键的是剑动蝉鸣声出,扰乱心神,所以估计你也战胜不了她!” 陆千尘微微一笑道:“或许只是她的蝉翼剑太玄妙了!” 牛阿牛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你遇上她一定要谨慎。” 说话间,真真已将饭菜端上了饭桌,碗筷都已摆好。 闻到扑鼻香气,牛阿牛立即扑到饭桌边,端起鸽子汤就喝,真真急忙叫喊:“烫呢,慢点!” 可是汤已经进了牛阿牛的嘴,牛阿牛烫得摇头摆脑,一口烫喷了一地。 陆千尘哈哈大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都不懂?亏你还是个吃货!” ………… 三人饭还没吃完,就听门外有人通报:“刘长发等人前来拜会陆兄弟,不知能否进屋一叙?” “吃饭呢,等一下!”没等陆千尘开口说话,牛阿牛直接回复道。 三人慢悠悠地吃完饭,真真将桌子收拾妥当后,牛阿牛才上前将门打开,嗡声道:“什么事?进来说呗!” 刘长发领着几十名年轻散修进了茅屋后,齐刷刷地对陆千尘躬身施礼。陆千尘赶紧站起身还礼,微涩道:“诸位找我有什么事,请直说!” 刘长发躬身说道:“陆兄弟是少年天才,我等仰慕已久,经商议,我等愿结成散修联盟,恭请陆兄弟出任盟主!” “散修联盟?盟主?”不待陆千尘说话,牛阿牛嘿嘿笑道:“这么说,你们是看好我陆大哥可以进入前十了?” 众散修皆点头齐声道:“那是自然,陆兄弟修为深不可测,法术精妙,我等早就看好陆兄弟名列凌云榜!” “哦?早就看好?”牛阿牛嘴角擒笑道:“请问你们有谁下了陆哥的赌注?” 众散修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牛阿牛嘿嘿笑道:“诸位如果真的看好陆哥,先去投注站投他的注。现在前十虽然关闭了,但榜首及前三投注还没关闭,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陆千尘起身道:“诸位好意,我心领了!后面还有比赛,我必须全力以赴,待比赛结束后,我们再议如何?” 刘长发躬身道:“陆兄弟只要记得我们的请求,那就赛后再议也不迟!” 陆千尘点点头,刘长发便带领众散修退了出去。 牛阿牛嗤之以鼻道:“一群趋炎附势之徒,前倨后恭,想得倒是挺美!” 第一百五十六章 爆出冷门 微风轻拂,天机阁屋檐口的铜铃发出轻脆的声响。 仿佛被铃声干扰,天机老人捏在指尖的白棋子,停在空中没有落下。 他忽然抬头看着对面的大先生皱眉问道:“当初你为什么要放弃他?” 大先生盯着棋枰,沉默片刻后道:“当初他是个废材。” “可现在他是个天才!连你都放弃了的废材,怎么就突然进化成了天才呢?”天机老人目光闪烁地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如果无所不知的天机阁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大先生没好气地回了天机老人一句。 天机老人嘿嘿一笑道:“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关键的是,你是否有心再将他纳入门下?” “现在的关键是他愿不愿意,”大先生抬起头道:“如果你能说服他,我记你一次人情!” 天机老人哈哈大笑道:“你就不能放下身段,亲自去说服?” 大先生摇了摇头道:“我去,适得其反!” 天机老人捋须微笑道:“现在恐怕道门、剑宗甚至光明神教都会有这种心思了!” 大先生皱眉道:“书院从不强行收徒!” “啪”地一声轻响,白色棋子落下,天机老人轻叹一声道:“一颗棋子,往往能改变大局!” ………… 陆千尘淘汰赛的对手是师一然,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道门天才。 师一然显得很腼腆,面对陆千尘,躬身行礼,说了句‘师兄请!’后,脸上居然有点绯红。 陆千尘还礼,心想面对这么一个腼腆少年,我怎么好先动手?于是微笑道:“师弟请!” 师一然虽然羞涩,但道术却很精湛。挥手间,一张巨大的绿网从天而降,欲将陆千尘一网打尽。 陆千尘很是惊愕,心想这个少年怎么也有网状法宝? 网状法宝不易破解,因为织网材料肯定防火防水并且坚韧无比,一般的灵剑法宝根本突破不了。估计这也是师一然能够小组出线挺进二十强的原因所在。 陆千尘本想划出玄符破了这张绿网,但一想这位少年如此稚嫩,又有些于心不忍。玄符出,少年的法宝可能被毁,这对少年的信心可是个沉重打击!毕竟不是生死相搏,那又何必动摇少年道心? 犹豫了一下,陆千尘还是抛出了他的‘地网’。 一张莹白的网腾空而起,没有迎向绿网却朝师一然当头罩下。 这就形成了很有趣的场景,两个修行者居然互相撒网,想将对方当鱼网住! 台下观战的年轻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们想看看最终谁会成为鱼! 两张网落下的速度都很快,在擂台这么小的地方想施展身法躲避一张巨网罩下,显然不太现实,所以陆千尘与师一然都没动,既然躲避不了又何必躲闪?躲闪之后依然被网罩住岂不更尴尬? 师一然不躲闪更重要的原因是见陆千尘未躲闪。陆千尘是第九组小组第一,而他只是第十组第二,如果两人同时被网住,结果是什么呢?极有可能被判平局。 如果第一愿意冒这个风险,他这个第二又何乐不为?所以师一然此刻显得很淡定! 但是两只网同时落下的瞬间,他又不淡定了,因为他看见自己的绿网忽然被一柄巨大的伞给撑住了,陆千尘站在伞下气定神闲地冲他笑呢! 师一然再想躲闪,已然来不及了! 落下的‘地网’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而陆千尘微笑着转动伞柄,师一然的那张绿网便摆脱了他神识的控制,被转动的伞面转抛出了擂台。 就这么一瞬间,胜负已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师一然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师一然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师兄你……赢了!” 陆千尘收了‘天罗地网’,上前拍了拍师一然的肩道:“师弟你很不错了!” 陆千尘并不是安慰师一然,因为他知道使用网状法宝需要修行者具备强大的神识,师一然年纪轻轻就能控制网状法宝,说明他的神识超越常人。 师一然躬身行礼后道:“师兄更加了得!”说完,转身下了擂台。 擂台观战的人们再次震惊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散修不但法术高强,连法宝居然都层出不穷,他究竟要给人带来多少惊喜? 刘长发等一干散修愣了片刻后,忽然暴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恭喜我们的盟主登上凌云榜!” 散修们朝走下擂台的陆千尘围了过来,牛阿牛急忙挥手喝道:“先别恭喜,你们快去投注去,否则以后不准称陆哥为盟主!” 经他这一喝,散修中真有一半人去投注站投注去了。 ………… 走在回去的路上,牛阿牛兴奋得直搓手,嘿嘿笑道:“陆哥,我说过我的运气好,对不?” 陆千尘看了看他,一脸茫然地问道:“你运气好在哪?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噫,你不知道?”牛阿牛犟着头说道:“你看啊,以我的实力要想争取到一个进耳囿的名额,是不是毫无希望?但这时候你出现了,你进了前十,你再淘汰一个人就进前五了,那么你就至少可以拥有一个带入名额,嘿嘿……你说,我运气是不是好到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陆千尘终于明白了牛阿牛的所谓运气好的意思,嘿嘿一笑道:“我看你不是运气好,而是脸皮厚!” “胖子一般脸皮都厚,”牛阿牛摇头晃脑说道:“只有脸皮足够厚,运气才能足够好!” 在一旁的真真忽然笑道:“我只听过厚颜无耻这一词,却没听过厚颜好运这一说!” 牛阿牛肥嘟嘟的脸抽搐了一下,板着脸道:“小丫头别胡说!” 陆千尘哈哈大笑,揉了揉真真的头道:“真真言之有理,真真说的理就叫真理!” ………… 淘汰赛结束后,爆出的最大冷门,不是陆千尘进了前十,也不是宁成以小组第二的身份战胜了小组第一的傅敏,而是小组第二的江小白战胜了小组第一的太叔华! 陆千尘战胜宁成出人意料,但战胜师一然却是合情合理。宁成战胜傅敏也在人们预料之中。说白了,大多数人认为,陆千尘与宁成能脱颖而出,挤身凌云榜前十,除了实力不俗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签运好,在淘汰赛中没有碰到上届凌云榜天才。 但江小白战胜太叔华,谁也不会认为是运气使然。 太叔华何许人也?上届凌云榜第十!江小白何许人也?谁也不认识! 江小白却战胜了太叔华,这比猪吃了老虎,还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可这却是事实! 听到这一让人大跌眼镜的消息,陆千尘问牛阿牛道:“难道江小白的脸皮很厚,所以才沾了好运气?” 牛阿牛红着脸道:“江小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所以我才会输给他的!” 陆千尘点点头道:“所以你并不丢脸!”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招募 凌云榜新前十已经产生,分别是:林守初、容不易、夏雨、水映瑶、黎菱红、古语、柳三卞、江小白、陆千尘及宁成。 十进五仍然采取淘汰赛,采取抽签制,但林守初、容不易、水映瑶、黎菱红作为前五种子选手,与其余选手交叉抽签。结果是林守初抽到了柳三卞、容不易抽到了宁成、夏雨抽到了古语、水映瑶抽到了陆千尘、黎菱红抽到了江小白。 对于这样的抽签结果,没有人评判谁的运气好坏了。因为谁都认为前五种子选手对阵后五选手都具有碾压对方的实力。即便是排在第六的古语,与排在第五的黎菱红对比,实力上也一定差距。看热闹的人都认为这一轮淘汰赛意义不大,好戏应该在前五之间的对决。 唯独牛阿牛很兴奋,他认为陆千尘抽了个上上签。 在兑付了自己赢的赌注二千一百两黄金后,牛阿牛来到陆千尘茅屋,丢给真真一千两黄金,笑呵呵道:“小丫头,这是给你以后的嫁妆!” 一千两黄金的辉煌晃晕了真真的眼,她哪里见过这么一大笔钱? 刚才陆千尘兑回来的二万一千两白银已经让她头晕目眩了,这时候又来一笔千两黄金,小丫头被突然降临的幸福砸得眼冒金花,不知所措了! 真真脸色绯红,搓了搓小手,又拍了拍胸口,然后眼巴巴地望向陆千尘。 陆千尘笑道:“既然阿牛兄弟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呗,就当是这些天的伙食费!” 真真心想他这伙食费也太贵了吧?就是天天吃黄金也没吃这么多呀! 心里这样想,手却没客气,她很麻利地将一千两黄金收进了床头的木匣子中。 牛阿牛嘿嘿笑道:“小丫头,待陆哥拿了榜首,恐怕你得准备一只大木箱子装黄金了!” 陆千尘瞪了牛阿牛一眼道:“别逗真真了,我哪有实力拿榜首!” 牛阿牛梗着脖子道:“谁说你没实力?关键的是你要有信心,你看,这次运气这么好,抽到了水映瑶,你说你是不是也沾了我的好运气?” 陆千尘摇头道:“我对水映瑶一点都不了解,她能被天机阁列为第四号种子,说明她的实力非常强大,我根本没有战胜她的信心!” “据说水映瑶具有火凤血脉,主修的是火系巫术,最厉害的巫术是‘凤舞九天’。”牛阿牛迫不及待地说道:“你若有法宝能抵挡住她的火凤之舞,就有可能战胜她!” 陆千尘道摇头:“我看过一场她的比赛,她的刀术就足够强大的了,根本没见她动用凤凰图腾,所以,……难!” 牛阿牛急忙道:“别泄气,你行的,你一定要战胜她,否则我怎么进耳囿?” 陆千尘苦笑道:“胖子,我总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 ………… 道门江小白的洞府中,太叔华看着江小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黎菱红剑术精湛,修为深厚,你确实难以战胜她!” “真的不行,我只有动用灵珠之灵了!”江小白语气坚决地说道。 “在你没有达到觉玄境时,就动用灵珠之灵会对你的灵海灵脉造成损伤,你为什么非得争取前五?”太叔华皱眉说道。 江小白微微一笑道:“师兄,我必须争取一个名额!” “难道为了带那个小胖子进耳囿,哪怕有可能毁了自己的修行前程,你也在所不惜?”太叔华有点愤懑地说道。 “是的,”江小白淡然道:“为了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太叔华摇了摇头,黯然道:“我实在是弄不懂你为何这样,后面的事,师兄确实无能为力了!” 说完,太叔华起身默然离开。 看着太叔华萧索的背影,江小白脸色愈加发白。 ………… 陆千尘与牛阿牛正在溪边练剑,一身红妆的黎菱红如一团红云,御剑飘然而至。 陆千尘收了剑,赶紧躬身行礼。 黎菱红拍了拍陆千尘的肩道:“很不错,小兄弟,这几年拜在谁的门下,进精如此神速?” 陆千尘脸色微红道:“不曾拜在谁的门下,只是偶得机缘,侥幸踏入修行大道。” 黎菱红嘿嘿笑道:“不管你遇到什么机缘,我们羽山剑宗是充许带艺拜师的,不知道小兄弟可愿加入我羽山剑宗,成为我的师弟?如果愿意,飞白师兄也将是你的师兄了!” 听完黎菱红的话,陆千尘愣住了,他没想到黎菱红居然是来招募自己的。而他自己根本没想过会加入任何宗派。 所以愣了片刻后,陆千尘微涩道:“谢谢黎师姐的好意,但我现在还在一心准备下一场比赛的事,暂时没考虑过加入宗派的事,所以请师姐见谅,待我比赛结束后,若想加入羽山剑宗,一定会找师姐引荐!” 听了陆千尘的话,黎菱红也楞住了。按道理来说,一名散修若被修行宗门招揽,一般都会欣喜若狂的,毕竟修行宗门有师长有资源,还占据灵脉,加入宗门后,修炼速度比之散修不知要快多少。关键的是,加入宗门就有了靠山,不会任由其它门派欺负。 可是陆千尘却有点婉言谢绝的意思,为什么? “是不是有别的宗门招募过你?”黎菱红说话总是直来直去。 陆千尘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实在是我现在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见陆千尘一脸真诚,黎菱红相信陆千尘的话是他真实想法,便展颜一笑道:“比赛结束后,希望你能给我答复。” 正准备转身离去时,牛阿牛忽然上前躬身一礼道:“黎师姐,要不让我加入羽山剑宗?我现在愿意!” 黎菱红微微一楞后,笑道:“可是,小胖子,我们师长暂时还没考虑过招收你!” 牛阿牛一脸尴尬,陆千尘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而后道:“师姐既然来了,不知能不能和我切切磋一下剑术,也让我积累一些经验?” 黎菱红笑道:“你想战胜水映瑶?” 陆千尘点点头,黎菱红道:“剑术上战胜她并不难,但我也战胜不了她的凤舞九天巫术!” 陆千尘羞涩道:“哪怕剑术上战胜她,我也不至于输得难看。” 黎菱红道了一声‘好’后,便抽出碧绿的惊魂剑,与陆千尘在溪边对练。 见识了黎菱红的剑术后,牛阿牛惊愕得难以合嘴,心想排名第五的黎菱红都这么厉害,排名第四的水映瑶岂不更厉害,这次陆哥要过关,可真玄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凤舞九天 为了真正展示参赛者的实力,前十的比赛场地移师到了独秀峰的一块峡谷中举行。 前三场比赛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林守初、容不易与夏雨都轻而易举地战胜了各自对手,所以水映瑶与陆千尘登场时,牛阿牛与刘长发等一干散修为陆千尘鼓劲呐喊时,其它门派弟子嗤之以鼻。 水映瑶着一身火红长裙,如一朵盛开的石榴花,娇艳欲滴,尤其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人一眼,立即让人心摇神驰。 陆千尘对上水映瑶的目光后,使劲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方才平心静气。 那一刻,他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努力回忆,便想起了水灵。水灵与水映瑶有一种神似,如同姐妹。 他被自己的的感觉吓了一跳,猛地摇了摇头后,才微涩一笑,抱拳行礼道:“水姑娘,请赐教!” 水映瑶咯咯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得了摇头疯?如果是,先治好了再比赛,我等你!” 这种让人很难为情的话,要是在几年前,肯定使陆千尘羞愧难当,但经历过几年的磨砺,陆千尘早已不是当年羞涩少年了。 听了水映瑶戏谑的话语,看着水映瑶骄傲的表情,陆千尘淡然一笑道:“水姑娘,我从小就有一个习惯,看见让我厌憎的人,就努力摇头,将她可恶的形象从我脑海中摇落,就像摇落残枝枯叶,还请水姑娘理解!” 凭自己的容貌迷倒众生的水映瑶,听了这番话,顿时脸色发白,凤眼倒竖,咬牙切齿道:“小鬼头,想找死!” 话音未落,一道暗红色的刀锋如一道红色闪电,朝陆千尘当头劈落。 水映瑶的凤羽弯刀,果然犀利无匹,尤其是在盛怒之下,更是势若奔雷。 陆千尘不敢硬接这一刀,身形晃了晃,如同鬼魅一样从原地消失,眨眼间便来到水映瑶的左侧,一招‘风雨送春归’,灵剑如晶莹匹练,浩浩荡荡斩向了水映瑶。 水映瑶的刀锋落在陆千尘原先所站的岩石上,岩石顿时崩碎,溅起弥天烟尘。 远处观战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真真更是被这一刀的声势震惊得脸色苍白! 但是,赛场上发出惊呼的不是陆千尘却是水映瑶。 水映瑶一刀斩空便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剑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惊呼一声,一转身亦从原地消失。 她原先所站的岩石随即发出一声轰响,同样石砾四溅,尘土飞扬。 烟尘尚未散尽,观战的人们讶然发现陆千尘与水映瑶已经互换了位置。 ………… 水映瑶可以在电光火石间掠过数十丈距离,因为她的身法在通灵境中本就是最快的,但让所有人吃惊的是,陆千尘居然也瞬间漂移了十多丈距离,这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陆千尘现在所用的正是从牛阿牛那学来的‘惊鸿身法’。 两天前,黎菱红与陆千尘对练剑术后,告诉他要想战胜水映瑶的刀术,他必须学会一种奇快的身法,以快制快。黎菱红说水映瑶的刀锋威力其实并不强劲,但配合她奇快的身法,却让人应接不暇,很多人与水映瑶比试剑术时,就输在水映瑶的身法快上。 黎菱红走后,牛阿牛就毫无保留地将‘惊鸿身法’传给了陆千尘。 陆千尘修为与悟性都高出牛阿牛一截,所以在得到‘惊鸿身法’法诀后,只练习了一天多时间,施展的身法就比牛阿牛只快不慢! 今天将惊鸿身法用在与水映瑶的比拼中,陆千尘居然在速度上不落下风。 围观的人们惊讶,水映瑶的内心更是震惊,因为她之前还从未遇到过可以在身法上与她一较高低的通灵境修行者。 烟尘散尽之后,水映瑶的脸上骄傲的笑容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寒霜。 愣了片刻,一声轻叱,山谷里忽然魅影重重,或红或青,如乱碟穿花,觉玄境以下的修行者根本分不清谁跟谁。 与此同时,山谷中轰响不绝,并升腾起乳白的浓雾。境界稍高的观众都明白,这是炽热的刀锋与冰冷的剑气在空中相撞交织的结果。 这一战,可以说是凌云会开赛以来最为激烈的一场比拼,看得人眼花缭乱,目眩神驰。 真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牛阿牛焦虑得直搓手,刘长发等一干散修急得额头冒汗。五大宗门弟子也都紧张得摒住了呼吸。 一刻钟之后,山谷中的白雾越来越浓,寒意越来越盛,最终有雪花飘落。 黎菱红嘴角露出了笑意,宁成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这两式剑意已经化为实景,说明陆千尘的剑术已逐渐占据了上风。 就在这时,山谷里忽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凤鸣,震得山顶石扑簌簌掉落。紧接着一只火红的凤凰幻影冲天而起! “凤舞九天!” “水映瑶终于动用火凤图腾了!” “水映瑶被逼急了,这是殊死一搏啊!” 在各宗门弟子惊呼声中,翱翔于天际的火凤朝山谷俯冲而下,山谷中顿时烈焰腾腾,所有的草木顷刻间化为灰烬,甚至一些岩石都开始熔化。 禁不住热浪侵袭的围观的人群慌不迭朝后撤去,撤慢了的,衣袖都被燃出火苗! 真真被牛阿牛一把拽住,拖着跑到了最后方。 但她似乎并不畏惧火凤带来的离火,挣脱牛阿牛的手,跑到前方一块岩石上,朝谷内张望。 谷中的白雾早已消失,却见身处熊熊烈火中的陆千尘,不知什么时候身上多了一副奇怪的铠甲。 身披铠甲的陆千尘似乎毫不在意火凤带来的凶猛离火,面对朝他俯冲而来的火凤,忽然结了个奇怪的手印,曲指轻弹,一缕指风破空而去,夹杂着尖锐的厉啸声。 “浣溪梅灵指!”夏雨内心一颤,那是师兄梅长风的成名绝技,陆千尘怎么会使? 陆千尘的浣溪梅花指虽然没有梅长风使得潇洒,但威力却不遑多让! 那只极具灵性的火凤居然来不及完全避开,一只翅膀被陆千尘的指气一穿而过! 一声凄厉的惨鸣,火凤摇摇摆摆朝山谷中跌落。 水映瑶脸色顿时惨白,哆哆嗦嗦念动着咒语,那只受伤了的火凤忽然化着一朵火苗落进了她的胸口,而她随即喷出一口鲜血。 陆千尘来到水映瑶身前,轻声道:“水姑娘,要不要我给你治病?” 这句话的本意是回应水映瑶一开始说陆千尘是不是得了摇头疯的那句话,但旁人听了肯定以为陆千尘的话极具亵狎之意——因为火凤图腾是印在水映瑶的胸口! 好在水映瑶听懂了陆千尘话的意思,瞪了陆千尘一眼道:“你怎么会梅郎的‘浣溪梅灵指’?” 陆千尘愣了愣,尽管他知道梅长风在修行界有‘梅郎’的称号,但水映瑶称梅长风为梅郎,还是让他感觉到暧昧,因此,他微涩道:“我曾经是书院学生,得到过梅师兄的指点!” 水映瑶冷哼一声,心想谁会相信这种鬼话,浣溪梅灵指是指点一下就能学会的么? 但冷哼之后,水映瑶还是极其风范地说了句:“你赢了!” 围观的散修们欢呼雀跃,真真更是不停地拍着胸口,牛阿牛哈哈大笑道:“我的运气就是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 爆出更大的冷门 五大门派弟子这时候也不得不对陆千尘刮目相看了,如果说前面比赛还有点运气成份,但这一场比赛却实实在在反映出了陆千尘的实力。 身法快捷无比,剑势森然,法宝层出不穷,还有‘浣溪梅灵指’绝技,同一境界的修行者,谁能有把握战胜他? 目睹陆千尘一战成名,内心最苦涩的当属宁成了。通过此战,他终于明白自己与陆千尘在实力上其实有不小的差距,只有他知道,陆千尘无论在战力上还是在修为上都已经是年轻一代修行者的翘楚。 虽然陆千尘的修为境界只是通灵中境,但他还修炼了一种怪异的能量,有这种能量的存在,即便是通灵上境修行者也不一定能对他形成修为上的压制。 要想战胜他,除非自己修为再次大幅度提升,或者另辟蹊径。可是自己修炼已经够刻苦的了,结果还是不如他! 宁成因内心的嫉妒与愤恨,导致面容有些扭曲。 夏雨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活动,低声斥责道:“宁师弟,修行者如果不能保持内心宁静,又怎能修为精进?那些虚名,终究会成为你修行途中的魔障!” 宁成满脸羞愧地点头称是。 当陆千尘经过夏雨身边时,夏雨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并莞尔一笑,陆千尘对上夏雨的目光,愣了愣,然后羞涩地低头走开。 ………… 陆千尘战胜水映瑶,爆了个不小冷门,然而爆出更大的冷门是,在接下来的一战中,江小白居然战胜了黎菱红! 陆千尘与水映瑶一战可以称为激烈,江小白与黎菱红一战则称为惨烈。 黎菱红的剑术一直压制着江小白,但江小白不屈不挠,一直咬牙坚持,即便是被黎菱红的剑气刺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可他就是不认输。 这是一场比赛,没谁会生死相搏,更何况道门与羽山剑宗交好,两人并无仇恨,可江小白似乎拼了命也要赢下这场比赛。这种执着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黎菱红更是不解,但比赛规则规定只要一方不认输,那就必须一直比拼下去,直到分出输赢。 羽山剑宗与道门关系密切,黎菱红自然不能尽出杀着,只希望将修为低于自己的江小白灵力耗尽,让他无力一战,逼他自动认输。 可随着比拼的时间流失,江小白的灵力越来越弱,黎菱红的灵力也消耗了不少,剑气也虚弱了下来。 就在这时,江小白突然间灵力大盛,居然一剑突破了黎菱红的防御,将她胳膊刺伤,逼迫黎菱红弃剑认输。 黎菱红虽然气愤,但这终究是比赛,在规则认可的范围内,输就是输了,没有任何理由申辩! 江小白将黎菱红一剑刺伤后,自己居然也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还是在太叔华的搀扶下离开的赛场。 这一战让所有围观的人无语,谁都不清楚江小白最后一击的灵力从何而来?如果说是战术安排,那也不至于最后江小白自己也遭受了内伤啊? 不管外人是如何猜测,江小白终究是进入了前五。 让所有人不解的是,在接下来的前五排名赛中,江小白居然弃权了! 这样只剩下林守初、容不易、夏雨及陆千尘参加抽签。 同样,林守初与容不易作为种子选手,抽取夏雨与陆千尘这两个对手。 林守初抽中了夏雨,容不易抽中了陆千尘。 ………… 光明神教宿地,一座宽大的洞府内,容不易对端坐上首的耶律炎躬身行礼后问道:“老师召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耶律炎目光炯炯地问道:“那个陆千尘,你能不能将他招进魔法学院?” 容不易摇头道:“不可能,他曾经护送大旻公主入北漠,目睹长公主被逼死,对北漠对光明神教肯定心怀仇恨!” 耶律炎的目光暗淡下去,沉默了片刻后,冷声道:“如果这样,我交给你一项任务!” 容不易躬身道:“请老师吩咐!” “在耳囿内杀了他!”耶律炎冷酷地说道。 容不易嘿嘿冷笑道:“我也有此意!” ………… 正在溪边练剑时,陆千尘忽然瞥见林守初朝他这边走来,于是他赶紧停下手中剑,朝林守初迎了过去。 林守初笑道:“没想到两年没见,小道友居然已经成为我们年轻一代的翘楚!” 陆千尘羞涩道:“那只是侥幸,与林师兄比,我还差得远!” “你也别谦虚,说不定下一场我会败在你手下!”林守初嘿嘿一笑道:“不过我并不是来与你探讨比赛的事。我想知道你这几年是跟谁修炼的!” 陆千尘愣了愣,立即明白了林守初的来意,便笑了笑道:“林师兄,我不想在您面前说假话,待比赛结束后,我会告诉你我的一些经历,您看可好?” 林守初点点头道:“觉新道长让我转告你,如果没有固定的地方安心修行,今后可到他的素清观落脚!” 抱一观与素清观是道门中久负盛名的两大修行道场,对一般的散修来说,那是神秘的不可知之地,这两座道观也继承了道门的深厚底蕴。入这样的道观修行,当然是年轻修行者的梦想。 可陆千尘现在知道,道门真正的最神秘的不可知之地是五散观,他随时可以去五散观,又何必去素清观修行呢? 心里这样想,但他脸上却表现出一幅感激不尽的模样,诚恳道:“代我多谢觉新道长,如果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见他老人家!” “嗯,像你这样的天才,也许只有进入我道门,才能走上正道。”林守初循循善诱道。 陆千尘点点头后,真诚地请教:“我明天对阵容不易,林师兄可有指教?” 林守初微微一笑,便向陆千尘讲解起光明神教的魔法特点,并将当初梅长风在贺兰山巅,破了光明神教八级大魔导任见愁的魔法案例讲解了一遍。 陆千尘听了收益匪浅,送走林守初后,便端坐在溪边,静心构思对战容不易的战术。 第一百六十章 弦断 独秀峰顶的一间洞府中,一位天机阁执事进来后,对端坐于上首的天机老人躬身道:“启禀阁主,属下已经将陆千尘的资料收集完毕,请阁主查看!” 说完将一份玉简呈给了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点点头,待执事退出后,便以神识扫描了一番玉简。 过了片刻,放下玉简后,天机老人忽然会心一笑,喃喃自语道:“道门与羽山剑宗还想招揽陆千尘?” 孰料话声未落,门口执事禀报:“觉新道长与上官云溪长老前来拜会!” 天机老人起身至洞口,将二位大能迎进府内。 宾主落坐后,上官云溪朗声道:“阁主,我见那陆千尘剑术悟性极高,有意将他带回羽山,还请阁主帮忙说服!” 天机尚未答话,觉新道长急道:“我看那陆千尘道心通明,入我道门才是正道,请阁主帮忙斡旋!” “你这老道说话毫无道理,”上官云溪怒道:“什么叫入道门才是正道?难道入我羽山剑宗就是邪道?” “我的意思是,陆千尘适合修道,前途不可限量!”觉新道长争辩道。 “什么意思?难道他习剑,前景就暗淡?”上官云溪再次恚怒道。 就在两人纠缠不清地争执时,天机老人忽然冷笑道:“你们二位也不必争执了,我劝你们都不要再想招揽陆千尘。” “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答应大先生,重回书院?大先生也太过分了,当初放弃了他,现在又想招回,一点也不讲究气度了?” 天机老人皱眉道:“听我将话说完!此事与大先生无关。你们想招揽陆千尘,可以,不过招回去之后,是当弟子教导呢,还是当师叔供奉呢?” 觉新道长与上官云溪也是一愣,正准备斥责天机老人胡说八道时却又忽然闭嘴,因为他们略一思忖,便知道天机老人话里有话! 俩人张着嘴瞪着天机老人,天机老人嘿嘿一笑道:“如果我说五散人一直在教导陆千尘,你们还心存幻想吗?” 俩人听了此言,半张的嘴半天合不拢,虽然二人在修行界德高望重,但五散人是谁?是他们的师叔祖呀! 如果陆千尘是五散人弟子,他们也得叫他一声师叔了! 如果他们将陆千尘当弟子招进门,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了! 难怪陆千尘的剑术道术都出类拔萃,却始终以散修身份示人,这完全符合五散人行事逻辑——那五位师叔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然也不会让弟子显露自己身份! 想到这,俩人仍然难以置信,又压低声音问道:“这是真的?” 天机老人呵呵一笑道:“我没收你们的讯息费,你们还想得寸进尺?” 觉新道长与上官云溪尴尬起身,拱手说了“谢谢”后,难抑内心的失望与羞愧,讪讪离去。 ………… 林守初与夏雨的比赛,看起来轻描淡写,实则已超出了通灵境修行者的比试范畴。 夏雨招出一张蕉尾古琴,弹奏一曲《杀破秋》。 林守初却在身前布了一道气墙,墙面上有黑白双鱼的太极图不停地游动闪烁。 夏雨的琴声发出的音波如一支支无孔不入的利箭,不停地冲击着气墙。而林守初双手则不停地变幻着法诀。随着他法诀的变幻,气墙上的太极图案变幻出千奇百怪的符文,不停闪烁着并吞噬着冲击而来音波。 两人相隔十几丈远,一个优闲弹琴,一个气定神闲地变幻着法诀,修为低的修行者根本感觉不到两者之间的对抗激烈。 真真见了忽然对陆千尘道:“公子,你下一场也这样比赛,不用凶险异常地打来杀去的,省得我心老提在嗓子眼。” 陆千尘轻抚了一下真真的头,笑了笑,心想你家公子还没达到那个层次,根本不会啊! 其实通灵中境以上的修行者都能看明白,这两人的法术中已经夹杂着神识攻击,而真正能够进行神识攻击的,一般只有觉玄境以上的大修行者才能施展。 这说明场上的两人已经站在了觉玄境的门槛上了,只要机缘合适,两人随时可以迈入觉玄境。 现在这两人的比拼,可以说是凌云会以来最高水准的比赛了,能够修为还在通灵境却能动用超越通灵境范畴的法术,除了这两人,估计再无别人了! 《杀破秋》是首激昂的乐曲,音律是一波高过一波。围观的人们听了,感觉血脉喷张,有人甚至难以抑制地呕吐。 好在围观的人并不在音波范围之内,否则大部分人肯定会被震得口喷鲜血。 随着乐曲的递进,夏雨似乎弹奏得越来越艰辛,脸色开始苍白。可是她的音波始终没有穿透那堵符文闪烁的气墙。 林守初此刻似乎也不轻松了,法诀不停变幻时,青色道袍无风鼓荡,额头上也有汗珠泌出。 片刻后,夏雨的琴声终于有点发颤。 这时候,林守初忽然双手掐诀,低喝了一声“疾!”,一道符文忽然从气墙上弹射而出,朝夏雨的蕉尾琴飞来。 夏雨微微吃惊,略一分神,就听得‘嘣’地一声,一根琴弦在发出最强音后,应声而断! 那道符文与夏雨琴弦发出的最强音在空中相撞,闪出一道电光便悠然熄灭。 琴声嘎然而止,夏雨艰难地站起身,对林守初行了个裣衽礼,林初守撤了气墙,揖首回礼。 一场比赛在一首曲子还没弹完时就结束了。真真除了听了支曲子,看见一道电光外,什么都没感觉到,所以她很讶异地问陆千尘道:“公子,这就结束了么?谁赢了?这样的比赛也太轻松了!” 陆千尘苦笑道:“是林师兄赢了,但这场比赛一点都不轻松!” ………… 容不易原本没将陆千尘放在眼里,所以陆千尘在进前十之前的比赛,他就根本没去关注,只到看见陆千尘对战水映瑶,使出了‘浣溪梅灵指’后,他终于对陆千尘正视起来。 为了战胜陆千尘,他甚至召集看过陆千尘以前比赛的光明神教弟子,了解陆千尘以前比赛中所展现的手段。 经过仔细思考,他决定与陆千尘对战剑术。 所以,当陆千尘与他相向而对时,容不易冷笑道:“如果我用魔法术战胜你,恐怕你难以信服,所以我决定与你比拼你最擅长的剑术,你若输了,应该口服心服吧?” 陆千尘羞涩一笑道:“我是新人,不懂什么战术安排,你说比剑,那就比剑!但不论比什么,我若输了,自然是心服口服的。” 容不易嘿嘿一笑道:“好,你是后辈,你先出剑!” 第一百六十一章 觉玄以下无敌 陆千尘目前能拿得出手的剑术只有‘梅山八式’,而且他只会前面的三式。或许容不易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提出比拼剑术? 但陆千尘仅凭这三式就击败了羽山剑宗的万剑锋,可见他的剑术其实并不弱,要想从剑术上战胜他,通灵境修行者也很难。 那为什么容不易提议比剑呢?陆千尘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摇了摇头,集中精神展开了他的‘梅山八式’剑术。 剑出,风云齐黯,寒意森森,一股涤荡尘埃的气势奔腾而出。 容不易冷笑一声,招出一柄细长的黄金剑,挥动间,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他使出了光明神教的顶级剑术‘日照神剑’。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容不易的黄金剑连劈两式,气贯长虹。 陆千尘立即感觉到自己的剑式凝涩不畅,剑势威力随即减弱,如同正旺的火苗遭受到倾盆大雨,眼见着就要熄灭。 光明神教的剑术与大旻修行者的剑术自然不同,就像光明神教修行者修炼的魔法与大旻修行者修炼的法术不同一般,前者是直接在体外凝聚灵气形成魔法,而后者是吸引灵气入体转化成灵力再形成法术,前者的魔法术气势更加浩大,而后者的法术力量更为强大。 而陆千尘所使的‘梅山八式’讲究的就是剑势,这种剑术其实更适合觉玄境以上的大修行者,他们使出来的效果才大气磅礴,才能将剑术的威力完全发挥。 陆千尘为了对战羽大旻修行者,急于修炼高级剑术,所以才选择了这一剑术。事实上这一剑术对大旻通灵境修行者的剑术都能形成压制,因为‘梅山八式’剑术剑势更盛。 但对上以气势见长的光明神教剑术,‘梅山八式’前三式的剑势就相形见绌了,如果陆千尘能使出后几式,在剑势上应该不落下风。 关键的是他只会前三式,更关键的是容不易的修为已经站在了大魔导的门槛,比陆千尘高了足足一个境界,因此在凝聚的灵力上也不比陆千尘体内输出的灵力弱。 无庸置疑,容不易在剑术上对陆千尘形成了压制! 这时候,陆千尘终于明白容不易提议比剑的原因。这也说明容不易为了战胜陆千尘,事先对他的实力认真研究了一番,找到了克制的方法。 如此煞费苦心,真不容易! 陆千尘内心感慨的同时,顶着压力,竭尽全力地将第三式‘已是悬崖百丈冰’使出。 ………… 这一式应该是陆千尘目前所能使的威力最大的一招了,森然剑意所形成的强大威压,势不可挡。 容不易却不为所动,低喝一声:“大地律动!” 黄金剑忽然以极高的频率颤动起,剑身闪烁出的金光如同四散的金砂,喷溅而出。 一种玄妙的颤动传来,陆千尘立即感觉到悬崖百丈冰在颤动中轰然崩塌,漫天冰雪在山谷中飞溅。 同时陆千尘感觉到体内的骨胳也在这玄妙的颤动中‘喀喀’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散架。 陆千尘大惊失色,急忙丢弃已经断成数截的灵剑,欲侧身施展惊鸿身法时,却见一道金光已经破空而出,朝他胸前直刺而来。 此刻,他再施展身法避让,已来不及。于是在电光火石间,他索性挺身向前,并立即凝出星霜之剑朝前刺去。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他们意识到陆千尘这是在拼命! 可这是极不明智的战术。 容不易急刺而来的是黄金剑,一柄无坚不摧的实体灵剑,如果刺在陆千尘身上,那怕陆千尘身前布置了灵气壁罩,也根本抵挡不了黄金的雷霆一击。 而陆千尘凝聚的只是一种剑气,如果容不易布置了灵气壁罩,他的剑气就不太可能刺的进去,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伤不了容不易。 如果伤不了容不易,陆千尘拼命就无异于送命! 林守初、夏雨等修为较高的人都看出了风险所在,所以他们都皱起了眉。 ‘咔嚓’一声脆响,接着一声惊怒的叫声响起。 所有人都以为是陆千尘受到了重创发出了惊呼。 可光明神教的弟子却听出了发出惊叫声的,不是陆千尘而是他们的大师兄容不易。 怎么回事? 冰雪散尽,众人却见容不易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一只手按在左肩处,那里鲜血淋漓。 而陆千尘依然安然无恙地站在容不易的身前,乌发飞扬,冷冷地看着容不易! …………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铠甲?”容不易极不甘心地问道:“你凝出的又是什么剑气?” 刚才明明是他先得手,可他的剑不但没有伤到陆千尘,反而被陆千尘后发后至的剑气所伤,所以他很愤怒。 能够抵挡他黄金剑全力一刺,却丝毫无损,反而将他的黄金剑绷断。一般法宝级的铠甲,根本做不到这一点,那他身上的铠甲会是什么? 除了铠甲之外,自己布置的灵气防御罩壁居然也被陆千尘的剑气一剑刺穿。要知道他是站在大魔导门槛上的魔法师,凝聚的灵气罩壁,即便是大旻的通灵上境修行者也难突破,而陆千尘的修为明明还在通灵中境,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知己知彼,可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输了,他又怎么甘心? 容不易也是当初逼死长公主的凶手之一,看着因愤怒不甘而面容扭曲的容不易,如果不是比赛规则限制,陆千尘恨不能立即一剑斩他的头颅,又怎么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陆千尘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冷声道:“容不易,请你记住,下次我再遇见你,必将斩杀你!” 说完,转身离去。 容不易悲愤交加,喷出一口鲜血,朝后一跤跌倒,晕死了过去。 ………… 围观的人群由于极度震惊而沉默不语,他们都在琢磨:这小子为什么总能花样百出,总能出奇制胜,他的上限在哪? 人们的目光从赛场转向了林守初,林守初苦笑道:“我可能也战胜不了他,或许他就是觉玄以下无敌的存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恐怖的决赛 由于过度紧张,直到陆千尘走出山谷,真真还浑身发软两腿发抖,在牛阿牛搀扶下,才陪着陆千尘回到茅屋。 扶真真坐下后,牛阿牛忽然对陆千尘躬身一拜,一脸真诚道:“大哥,我对你敬佩得五体投地,请受我一拜!” 陆千尘嘿嘿一笑道:“佩服我作甚,我是沾了你的好运气!” 牛阿牛羞涩道:“运气只是毛毛雨,实力才是靠山!如果不是你有实力,我运气再好也进不了耳囿是不?” 陆千尘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不是,谁说没有他,你就进不了耳囿?” 话音刚落,一人飘进茅屋,如同飘进一朵白云,将茅屋都映衬得发白。 “江小白!”牛阿牛吃惊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江小白微微一笑后,对陆千尘拱手道:“恭贺陆师兄进入决赛!” 陆千尘赶紧还礼,然后看向牛阿牛。他当然看得出来,江小白找的不是自己,而是牛阿牛。 牛阿牛有些忸怩道:“你……有事?” 江小白点点头,便朝外走去。 牛阿牛一时不知所措,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陆千尘。 陆千尘微微一笑道:“去吧,又不会吃了你!” 牛阿牛慌里慌张跟了出去后,真真蹙起眉尖问道:“公子,他俩好像很熟?” 陆千尘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 吃晚饭的时候,牛阿牛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地说道:“江小白说他可以带我耳囿。” 陆千尘吃惊道:“你们以前是朋友?” “以前不认识,”牛阿牛摇头道:“可他说我救这他的命,所以他要报答我!” “不认识,你怎么救过他的命?”陆千尘更加诧异。 “我也不知道,”牛阿牛挠了挠头道:“他也不肯说何时何地我救过他的命!” 陆千尘皱眉道:“那你作何打算?” “我还是跟着你!”牛阿牛道:“省得欠他一份人情。” 陆千尘思忖了片刻,笑道:“你真的运气好,想进耳囿,就有人送来门票!” 牛阿牛嘿嘿一笑,闷头吃饭。 真真忽然道:“公子,你进耳囿的门票已经拿到了,后面比赛弃权可好?” 牛阿牛立马瞪眼道:“什么话,陆哥要是拿了第一,我们就可以拿到万两黄金!好不容易来到决赛,怎么好好地要放弃呢?” 真真蹙起眉尖尖声道:“公子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陆千尘内心温热,抚了抚真真的头,微笑道:“放心吧,真真,明天是与林师兄比试,我们都不会伤着对方的。与凌云榜首较量,才能检验我现在的战力到底如何,这种机会难得!” 真真不再言语,牛阿牛却嘻嘻哈哈问道:“陆哥,你还有没有没拿出来的绝技和法宝?” 陆千尘斜了牛阿牛一眼道:“哪有什么绝技,有些还不是现在学的嘛,比如你的惊鸿身法,比如剑术,不都是刚刚学会的?” 牛阿牛伸出胖乎乎的大母指,一本正经道:“什么叫天才,我现在终于见识了!” ………… 激动人心决赛终于来临,观战的人围成里三层外三层。 五大门派大能们再次齐聚天机阁顶层。 所有观战的人都认为这一场决赛应该精彩无比。然而事与愿违,开赛后,一开始很多人都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林守初与陆千尘相隔十丈远,静静而立。俩人没有出剑,更没有动用法术,只有一方竖立的棋枰在他们中间忽然浮现。 这是什么鬼,难道他俩要下棋? 围观的人群顿时议论开了,凌云会上的决赛将以棋力分胜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很多不懂棋的年轻人忿忿不平,心想我们是来看玄妙法术的,你们俩来这一出,谁输谁赢我们都看不明白,这样的比赛有什么看头? 然而,随着双方落子,围观人群都傻了眼,一个个因震惊而摒住了呼吸。 落在灵气凝成的棋枰上的黑白棋子,是实打实的普通的棋子。每个人离棋枰五丈远,能控制住几枚普通棋子在悬空竖立的棋枰上不掉落,他们自忖自己很难做到。 一盘棋下下来,甚少有几十上百枚棋子落在棋枰上,控制这么多普通棋子不掉落不移动,那要耗费多少灵力多少精神力量? 关键的是,双方不是摆棋谱而是下棋,还必须费尽心机地思考棋局。 这也太恐怖了吧!看起来斯斯文文,实际上这是一场灵力与精力的大比拼,惊心动魄啊! 是谁想出这么一个变态的比赛方式? ………… 提议采用这种比赛方式的当然是林守初。 林守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看了陆千尘的几场比赛,从实力上来讲,林守初认为自己应该胜过陆千尘。他也看出陆千尘的玄符与星霜之剑,都是克制五行灵力的玄妙手段,但只要他一开始就以自己的独门法术对陆千尘形成压制,让陆千尘根本无暇应用这些手段,那么战胜陆千尘还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的独门法术很凌厉,杀伤力太强,一旦控制不好,极有可能重伤陆千尘。 这样的结果,他不愿也不敢让它发生。 现在谁都认可陆千尘是大旻修行界千年不遇的奇才,他怎么可能轻易伤毁这么一位奇才?更何况他对陆千尘很有好感,很想招揽他进入道门。 这些还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觉新道长昨天忽然命令他不得伤害陆千尘一丝一毫! 不伤害对手一丝一毫的比赛,怎么比? 林守初思考了很长时间,才想出下棋的比赛方式。 这种比赛方式完全可以做到不伤对方一丝一毫,同时也让陆千尘知难而退,保全道门凌云榜首的荣誉。 当然,这种比赛方式还得陆千尘同意。 如果陆千尘不同意,林守初想好了另一种方法,那就是他只守不攻,输了也只好认命。 没想到,来到赛场上,他提出这种比赛方式后,陆千尘欣然同意。 陆千尘对他羞涩说道:“下棋,我刚学了三个月,正好向师兄讨教一番,如果下不好,还望师兄莫要取笑!” 陆千尘那略带腼腆的谦逊,很有道门君子的遗风,所以林守初很喜欢,正因为如此,他内心又升起一丝愧疚,学棋三个月,我却让他与我下棋分胜负,是不是太欺负他了? 于是,林守初很真诚地说道:“如果你只学了三个月棋,我让你五子,可行?” 陆千尘摇了摇头道:“如果让子,就算不上讨教了,师兄还是不要客气!” 林守初有点尴尬,心想那就只好在布棋过程中让他几手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乱局 在天机阁顶层观战的大能们也议论开了。 天机老人抚须含笑道:“通灵境修为,搞这样的比赛真是别开生面。” 觉新道长有些得意,颔首道:“守初师侄果然聪慧,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无须打打杀杀,却能全方位展示修为,甚妙!” 耶律炎黑着脸不说话,上官云溪叹息道:“谁都知道林守初修为高过陆千尘一个境界,这么比拼灵力与精神力,林师侄不免有些欺负人的意思吧!” 觉新道长怒道:“这是他俩商议好的比赛方式,陆千尘不痴不傻,如果不公平,他又怎么会同意?” 天机老人赶紧转移话题道:“下棋,决定输赢的还是靠棋艺,就不知陆千尘棋艺如何?” 说完看向大先生,大先生皱眉道:“书院六艺不包含棋艺!” 上官云溪冷哼道:“谁都知道林守初是大旻棋界一等国手,棋艺恐怕不在天机老人之下,以棋艺定胜负,岂不更是欺负陆千尘?” 天机老人点点头道:“林守初的棋艺确实精湛,我与他对弈过三局,虽然我赢了两局,但赢得很惊险。” 觉新道长被说得有些羞愧,辩解道:“陆千尘总是花样百出,不断创造奇迹,谁知道他棋艺又不是一流高手呢?” 耶律炎冷哼一声,忽然冒了一句:“要是陆千尘下棋也赢了林守初,那就不是创造奇迹,而是创造神话了!就不知这位神子今后会加入你们哪个门派?” 耶律炎这一问,顿时使觉新道长、上官云溪包括大先生都倍觉尴尬。 觉新道长与上官云溪无语,大先生却冷声道:“加不加入哪个门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光明神教不要乱打主意!” 妙真人忽然嘻嘻哈哈道:“我招他到南疆当上门女婿如何?” 天机老人忽然哈哈大笑,妙真人、大先生及耶律炎都不明觉厉,看向天机老人。 觉新道长与上官云溪两人心里明白,亦暗自发笑:按辈分论,陆千尘是你师叔,你妙真人要是将陆千尘招回去当女婿,到时候你还要天天向女婿请安吗? ………… 一个时辰后,竖立的灵气棋枰上已经布满了黑白棋子。 此时,两人每落一粒棋子都需要很长时间。 不懂棋的人看着那灵气凝结的棋枰上挂满了黑白棋子,却没有一粒棋子颤动,震惊之余不由得心生崇敬。 懂棋的人看得如痴如醉,两人的棋走得实在是太慎密,每一步似乎都妙到毫巅。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算出两人的棋势孰强孰若。 就连天机老人与大先生一时都看不出双方胜负。 大能们早就停止了争吵,也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这盘棋。 真真打了个哈欠,对牛阿牛道:“我先回去做饭了。” 没有了公子受伤的担忧,真真心情彻底放松,至于输赢,她不认为比她做顿可口饭菜重要。 牛阿牛如果不是惦记着赌局里的那一万两黄金,估计早就溜回去睡觉了。 就在这时候,思考良久的陆千尘却忽然走出一着昏招,被林守初绞杀了十几颗棋子,损失了不小的一方天地。 懂棋的人都发出一声叹息。棋枰上,林守初的棋势瞬间明显占据了优势。 觉新道长笑了笑,天机老人叹息道:“看来陆千尘在棋力上终究有所不及啊!” 大先生却忽然冷声道:“不见得,他这是减少灵力消耗之举,退一步海阔天空!” 闻言,天机老人仔细看观看了片刻后,发现林守初要想占牢这一小方天地果然要填补七八颗棋子,不由点头道:“果然如此,这片天地的丢失对棋局影响不是很大,这样的话,林守初倒要耗费不少灵力与精神!” 正在下棋的林守初也感觉到这一着的后果,但已经拿下的优势,他也不可能拱手相让,只好勉力维持着。 下了这么长时间,布了这么多棋子,耗费了这么多精力,俩人现在其实都很疲惫。 陆千尘脸色苍白,林守初额上冒汗。 陆千尘丢了这片天地后,忽然转向林守初的腹地落了一枚棋子,这一着其实是死着,但林守初如果不应,却又可能埋下天大隐患。 经过慎密计算,林守初只好跟着应着。一路打下来,陆千尘所执白子全部被消灭,可是林守又多了十几枚棋子要维持。 觉新道长见了,皱眉道:“这不像在下棋,而是在捣乱!” 天机老人笑道:“这本就不是纯粹的下棋!” 在陆千尘忽然落子右上角时,棋枰上的局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连天机老人与大先生算了半天也没算出走向。 棋坪上,林守初所执的黑子布得密密麻麻,而陆千尘所执的白子则要疏朗的多。 虽然林守初的优势越来越明显,但一直没有占据压倒性优势。 林守初的脸色也开始苍白了。 林守初脸色苍白不仅是灵力消耗过大,更是一种震惊。 因为他发现陆千尘现在每落一枚棋子,他都必须应,如果不应,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倾刻间就会瓦解。 如果不是依靠灵力神识维系棋子,陆千尘这样下棋就纯属无聊。 可现在的规则就是这样,在陆千尘没有推枰认输前,他必须维持越来越多的棋子。 维持的棋子越多,他的精神力负担越重。 他震惊的当然不是陆千尘没品位的下棋方法,而是陆千尘现在落子的点位。这些点位,仿佛都是陆千尘在布局时就预留下来的死穴。 如果这样点位都是陆千尘布局前计算好的,那么陆千尘的计算能力岂不是恐怖到接近天人? 又下了五手后,林守初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推测,所有预留的点位,确实都是陆千尘经过事先计算的! 这一推测被证实后,林守初的心底忽然产生了沮丧的情绪。他暗自嘲笑自己一开始许下的让棋承诺,现在他清楚,如果不用比拼灵力,陆千尘可能早就下得自己溃不成军了! 林守初因情绪产生波动,精神力顿时弱了几分,棋枰上的黑子忽然摇摇欲坠。待他稳定情绪后,计算过程却又产生了混乱,导致结果是,他下出了一着昏棋。 这一着棋当然没有逃过陆千尘的计算。 陆千尘果断贴近搏杀,十几着过后,林守初的棋势便崩溃了。 眼见大势已去,林守初一声轻叹,忽然收了灵力与神识,黑色棋子哗啦啦掉落一地。 相互行了拱手礼后,俩人都一屁股坐在到地上,打坐调息,恢复精神与体力。 牛阿牛见黑子先掉落,立马激动得跳了起来,朝赌坊奔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街头遇到一疯子 热热闹闹的凌云大会结束了,中天大陆修行界新一代修行天才迅速崛起。比如道门的江小白,书院的宁成,光明神教的傅敏,当然最让人震惊的还是散修陆千尘! 陆千尘一战成名,成为新凌云榜榜首,同时也成了年轻修行者们的偶像。 凌云会刚结束,陆千尘住的茅屋便因拜访者太多,差点挤倒。 好在天机阁也对新任榜首格外尊重,将陆千尘、真真及牛阿牛调换到山腰洞府住居,并布置了灵阵,这才杜绝了令人烦不胜烦的拜会。 会后,天机老人在自己的洞府特意召见了陆千尘。 当天机老人告诉陆千尘,六位大能因打赌还额外送他六个进入耳囿的名额时,陆千尘思忖了一会,便决定将这六个名额委托给天机阁处理。 天机老人很是吃惊,因为进入耳囿的名额,那是相当珍贵的! 但略一思忖,天机老人很快就明白了陆千尘的用意,耳囿名额对五大宗派来说是弥足珍贵的,可对刚出道的陆千尘来说意义不大,他没有什么道友,更没有教众门徒,带许多人进耳囿还有巨大的风险,因此这些名额,他要是承接了,那就是个烫手山芋。 将这些名额委托给天机阁处理是最好的办法,不管怎么处理,以天机阁的声望,绝对不会少了陆千尘的好处,而且不会引起各宗门对他的忌恨。 天机老人想明白其中缘由后,不由暗自称赞陆千尘的心机,而后点头同意了陆千尘的委托,并问道:“你手中还有五个名额,又如何分配,要不要将剩下的名额一道处理?” 陆千尘摇了摇头道:“我这五个名额已经有了人选。” 天机老人笑了笑道:“那么,你送给我天机阁六个名额,希望得到什么好处呢?” 陆千尘想了想道:“好处以后您老人家看着给,但我目前想打听一件事,还希望前辈言明。” “什么事?” “耳囿内最大的机缘是什么?” “这算是给你的第一个好处。”天机老人低声说道:“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分析,应该是‘掩日神剑’!” “啊……”陆千尘听玄微子说过天下十大神剑,排名第二的便是掩日神剑,之后才是大光明剑与冰魄神剑,如果能获取天下第二神剑,这个造化也太大了吧! 天机老人似乎看透了陆千尘的心思,接着道:“不过五大门派可能都知道这个消息,所以进入耳囿后,争夺将十分激烈,甚至不排除相互搏杀的可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千尘躬身行礼,天机老人淡淡一笑,便唤执事领他去天机阁珍宝楼三楼兑现凌云榜首的奖励去了。 珍宝楼共四层,一楼珍藏的是法器,二楼珍藏的是法宝,三楼珍藏的是灵兵。按照凌云会的奖励条款,凌云榜排名第三者可入一楼选一件法器,排名第二者可入二楼选一件法宝,榜首则进入三楼选一件灵兵。 因从梅坞带出来的灵剑在与容不易对战中损毁,陆千尘进入三楼后,便选了一柄灵剑,这柄灵剑的名称叫‘飞流’,据说此剑飞行速度奇快,并能够于水中穿行。 ………… 耳囿开启据说在一个月之后。一个月后各宗门进入耳囿的弟子将重返独秀峰集中,由天机阁送至开启地。 五大宗门弟子在各自大能的带领下返回了自己的宗门。 散修们虽然鼓捣成立散修联盟,但陆千尘拒绝出任所谓的盟主,结果散修们也悻悻而散了。 不过陆千尘却将两个进耳囿的名额送给了刘长发与散修周洪,这也让以刘长发为代表的散修们感激涕零,他们表态,陆千尘今后任何时候发号召,他们都会立即响应。 陆千尘觉得带着真真回去又来,这种往返很浪费时间,又觉得独秀峰灵气较浓郁,是个修行的好地方,便向天机阁暂租了两间洞府,与牛阿牛三人留在了天机阁,一边修炼一边等待着耳囿开启。 没修炼几天,陆千尘忽然心血来潮,想去看望王明仁。 于是他将真真与牛阿牛留在了天机阁,自己独自一人骑着小黑马朝龙场方向驰去。 ………… 从独秀峰去龙场必然经过洪都城。 陆千尘进洪都城时已经晌午,于是找了一家临街的酒楼,上了二楼,挑了个临窗的雅坐坐下,点了一份火锅,要了一壶稻谷酒,开始独自享用。 现在的陆千尘已经是个大富豪了,金银不计其数,仅在凌云会就赌得了十万两白银,所以吃饭也不同往日节俭了,独自一人也敢点火锅了。 阴沉的天空中,时不时地飘落几朵雪花,正是吃火锅的好时节。 烫了几片羊肉,喝了半壶稻谷酒,陆千尘额头上便泌出了细汗。 正吃得尽兴时,猛听得酒楼门外响起一片嘈杂声,接着酒楼掌柜的与伙计的喝骂声响起。陆千尘皱眉探身朝外看去。 就见酒楼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浑身肮脏不堪的疯子,似乎要进酒楼要饭,却被伙计及掌柜的不停推搡打骂。 那疯子披头散发,还赤裸着上身,隔得很远都能闻到他散发出的酸臭味。 陆千尘皱了皱眉,回身坐下后,就听见隔壁一桌的人议论开了。 “听说此人曾经是名动四方的大才子,不知怎的,来到洪都却成了疯子!” “唉,此人当年可是鼎鼎大名啊,你们听说过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号吧?” “什么?他就是唐博湖?” “不错,据说他当年考书院,因涉及舞弊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又被朝庭发了通碟,永不录用。回去后便沉沦流浪,却不料流落到洪都已然疯了!” “唉,如此说来,太可惜了!” ………… 听到这,陆千尘彻底愣住了,额上的细汗却形成了汗珠滚落了下来。 愣了片刻后,他掏出汗巾擦了擦额头,便起身下楼,丢给掌柜的一锭银子,出了门朝不远处的疯子追了过去。 那疯子被酒楼伙计一顿打骂后,正在风雪中沿街瑀瑀独行。 他真的是唐缨吗? 陆千尘无论如何也不愿将那个眼高于顶、风流倜傥、迷倒万千少女的大旻第一才子,与眼前这位遭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疯乞丐联系起来! 都说世事无常,人生难料,但也没有这种无常,这种难料的吧?如果真是唐缨,那也未免太悲催了吧? 陆千尘早已动了恻隐之心。虽然当初见面很不愉快,可毕竟是同窗考过试,也算是熟人。以陆千尘的性格,又怎会坐视不理呢? 可唐缨乃江南人氏,又怎么会出现在洪都呢?江南与洪都相隔千万里,如果在江南疯了,就不太可能流浪到洪都来啊? 一直难以置信的陆千尘拦下那疯子时,却见那疯子目光呆滞,一脸茫然。 可陆千尘仔细端详后,愕然发现那疯子的的确确真的就是唐缨!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出洪都 “唐缨?”陆千尘试着叫了一声。 疯了的唐缨怔怔看着他,一脸茫然,但只片刻后,他忽然发出一声怪笑,并朝陆千尘猛地抱了过来,嘴里还咕哝道:“小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嘿嘿……” 陆千尘当然不会让他抱住自己,一侧身便避开了。与此同时,他心里发颤,难不成唐缨还是个花疯? 或许是太过虚弱的缘故,唐缨没抱住陆千尘,便一个踉跄朝前栽去,栽得头破血流,顿时晕了过去。 陆千尘皱了皱眉,赶紧取出一件衣裳,将唐缨裹住,背起唐缨,朝一家客栈跑去。 进了客栈大堂,陆千尘丢给掌柜的一锭银子低喝了一声:“开间客房!” 掌柜的愣了愣道:“客官,可不能在这弄出案子来!” 陆千尘不耐烦道:“废话,这个疯子你们不认识吗?我要害他作甚?只不过他刚才一跤跌晕了,我要给他治疗一下。” 掌柜的过来查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是经常在这条街上出没的疯子,这才让店小二领着陆千尘上二楼开了一间房。 陆千尘将唐缨背到床上,盖上被子,又叫伙计打来热水,将唐缨擦洗了一番,然后他坐到唐缨身边开始为他诊脉。 唐缨的脉像混乱不堪,除了虚弱外也有疯颠迹象。 陆千尘轻叹一声,正准备起身时,却不料唐缨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然后睁开了眼,使劲地摇了摇头。 陆千尘立即明白了唐缨的意思,那是让他不要说话。 他点了点头后,唐缨伸出右手指在空中写了几个字。 起初,陆千尘没看明白他写的是什么,唐缨一连写了几遍,他才看明白那几个字是:救我出洪都! 看明白之后,陆千尘内心震惊无比,但他知道唐缨如此隐晦地求救,肯定事关重大并且不可透露半点风声,于是轻轻点点头。唐缨松开他的手后,立即闭上眼又晕睡了过去。 这时候,一道神识扫了过来,并停在客房内。 陆千尘内心发凛:这道神识足够强大,说明有位甚少是觉玄境以上的修行者在侦察这里。 不是修行者,自然感受不到这道神识。陆千尘感受到了,立马屏住了自己的气息,装着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模样,站起身,喃喃自语道:“唉,怎么就疯了呢?这样接回去,又怎么交待呢?” 说完,陆千尘坐到桌边,现出愁眉苦脸状。 一刻钟过后,那道神识才消失。陆千尘摇了摇头,起身叫来伙计,让送来一碗稀饭与几个馒头。 ………… 一个时辰后,一个身着青衫神彩飞扬的青年来到洪都城南门。他牵着一匹小黑马,小黑马背上驮着一个被捆缚的年轻人,年轻人披头散发,目光呆滞。 守城的士卒拦下了青衫青年。 “干什么的,怎么绑着人出城?”士卒厉声喝道。 “噢,军爷,马背上的人是我当年同窗,不知道为何疯了,流落到这里,我路过时碰巧遇见,便将他带回家治疗,还请军爷行个方便!”青衫青年很客气地说道。 那士卒听后来到黑马前查看了一番,忽然厉声喝道:“给我拿下,押解洪都府!” 青衫青年一脸愕然道:“军爷,我们又没有犯法,为何捉拿我们?” 那士卒冷哼一声道:“王爷有令,这个疯子不得出城,如有偷运者,立即捉拿。” 士卒们不容分说,一涌而上将两人一马押解至洪都府。 洪都知府祝德容升堂后,欲按程序审理时,青衫青年忽然冷声问道:“祝大人,唐缨犯了什么法,我又犯了什么法?” 青衫青年淡定从容,气度不凡,一看就很有来头。 祝知府微凛,轻声问道:“你是何人?” 青衫青年摸出一块腰牌丢给了祝知府。 祝知府查验过腰牌后,脸色顿时发白。这是羽林军副指挥使的腰牌,按官品来说只是从三品,只比他高半品。按道理来说,知府见到羽林军副指挥使也不致于紧张得脸色发白。可腰牌上‘陆千尘’这个名字,那可是大名鼎鼎呀,现在官场里的人谁不知道他是皇上的义兄? 关键的是,羽林军副指挥使忽然来洪都干什么? 祝知府诚惶诚恐站起身,摒退衙役后,对陆千尘躬身行礼。 陆千尘颔首后再次质问道:“唐缨现在是一个疯子,宁王为何不让他出洪都城?” 祝知府尴尬道:“两年前,唐缨被宁王请来担任客卿,可没多久他却忽然疯子,遂被逐出了宁王府。据说唐缨发疯的原因是与王府内的一位内眷有染。宁王宽宏大量,没有追究,只是不准他走出洪都。或许这是王爷保全宁王府名声的一种举措吧!” 陆千尘当然不会相信这些说辞,问道:“我与唐缨曾经是同窗,见他落魄到这种田地,自然是要将他接走,不知祝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这个……”祝知府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见祝知府支支吾吾,陆千尘厉声喝斥:“怎么?唐缨如果犯了法,你们就应该按律法治他罪。既然王府没有将他交给你审查,说明他现在无罪。既然他无罪,你们凭什么限制他的自由?难道王爷的话还大过王法?” 祝知府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讪讪笑道:“唐缨是陆大人的同窗的话,陆大人自然可以将他接走!不过,下官还想问陆大人,您这是专程接唐缨呢,还是碰巧路过遇见的呢?” 陆千尘听出了祝知府问话的意思,想了想道:“我是路过碰巧遇见的。” “那就好,”祝知府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些,真诚道:“唐缨能有你这样的同窗,也是他的福份。” 说完,又看了一眼陆千尘道:“下官这就护送陆指挥使出城!” 在祝知府的护送下,陆千尘平安地出了洪都城,快马加鞭地朝南急驰而去。 将陆千尘送出南门后,祝知府面如死灰,身形也佝偻了下来。他没回洪都府却径直去了宁王府。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宁王欲谋反 宁王府大殿内,气氛犹如天空中的铅云,压抑而又阴冷。 气度威严的宁王看着洪都知府祝德容冷笑道:“我可不可以怀疑唐缨你是故意放走的?” 祝德容脸色苍白道:“陆千尘不仅是羽林军副指挥使,更是皇上义兄,我得罪不起。” “呵呵……”宁王讥笑道:“那么你就得罪得起本王啰?” 祝德容沉默了片刻,挺直了身子道:“我是朝廷命官,拿朝廷俸禄,自然听命于朝廷!” 宁王点了点头,冷笑道:“很好,忠效朝廷,精神可嘉。但你应该知道朝廷是我诸家的朝廷,而你却三番五次挑拔本王与皇上的关系,依大旻律法,你该当何罪?” 说完,宁王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王府詹事李义山拿出五六份奏章,丢在了祝德容面前。 祝德容看了那些奏章一眼,内心顿时惊怒交加。那是自己上奏给皇上、控诉宁王图谋不轨的奏章,居然全部落在了宁王手里,这说明什么?说明内阁已经被宁王买通! 阁老居然贪腐,那么大旻帝国还能繁荣昌盛,还能承祚万年吗? 悲愤之余,万念俱灰,祝德容横下心,昂首喝斥道:“不错,我一直在上奏朝廷,希望朝廷立即铲除你这个怀有不臣之心的逆贼,可惜啊……可惜……我不曾想到朝廷内阁也出内鬼!” 宁王狞笑道:“上奏本王的洪都知府不只你一人,但是又有哪位活着离开了洪都呢?也许你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可是你忍心让你的家人们为你陪葬?” 说完,宁王击掌,几名王府侍卫立即押着一位少妇与一位少年进了大殿。 少年很慌张,少妇却一脸淡然。 祝知府一脸怜惜地看着少年道:“孩子,不必害怕,也不必哀怨!因为我们害怕也是死,不害怕也是死,既然这样我们何不昂首去死?人固有一死,也许我们的命轻如鸿毛,但我们以命捍卫了道义,我相信任何鬼魅魍魉在道义面前都将自取灭亡,所以我们的血不会白流!” 说完,祝德容昂首朝外走去。 五日后,京城内阁接到了洪都的急报,知府祝德容在剿灭山贼中身亡,妻儿被混进城的山贼暗杀了,一家惨遭灭门。 ………… 出了洪都城南门,陆千尘迅速上马与唐缨共同骑着‘滚蛋’朝南飞奔。 奔出十几里地,唐缨忽然道:“向西去,然后走水路向东!” 陆千尘明白唐缨的意思。以陆千尘现在的修为,本来无需在乎凡人追兵,但想到在客栈为唐缨治病时,扫描过来的那道强大神识,他还是采取了唐缨建议,勒马折向西驰去。 没驰多远,前方出现了一条大江,沿着大江再往西驰了十几里,陆千尘便看见了一个小码头,巧的是,码头边停着一艘不大的渡船。 来到船边,陆千尘飞身下马,上船与船老大交谈了几句并丢给船老大几锭银子后,他又下船将唐缨与‘滚蛋’接了上来。 渡船虽然不大,但容下‘滚蛋’与陆千尘及唐缨还是绰绰有余。 ‘滚蛋’很乖巧地绻缩在敞开船仓的一角,陆千尘与唐缨进了密闭仓室。 直到此时,唐缨才将头发束了起来,露出那张英俊的脸庞,眼睛也恢复了正常神态。 渡船沿江心自西而东漂流而下。天空晦暗,江面上雪花乱舞。站在江岸,目力不好的人很难发现漂在江心的这条船。 “为什么会这样?”密闭仓室内有只茶炉,陆千尘冲了一杯热茶递给唐缨后问道。 沉默了一会,唐缨惨然道:“那年考书院,平京府尹硬判我作弊,我以良心保证,其实我是被徐经捣鼓,猜题瞎蒙的,目的只是赚点银子。没想到那么凑巧,偏偏书院礼科试题与我瞎蒙试题一模一样,结果导致那么一个严重后果!” 唐缨喝了口茶,叹口气低声道:“被逐出京城后,我回到家乡。仕途是没指望了,可我的书画随着我的名声败坏,价格也一落千丈,直至后来无人问津。 我家境并不富裕,当不了官,卖不了字画,生活自然就窘迫了。就在我走投无路时,宁王府詹事李义山忽然来宜兴请我担任宁王府谋士。由于生活所迫,我没多想,就毫不犹豫地跟着李义山来到了宁王府。 到了宁王府没多久,我惊恐发现宁王有造反迹象,我立马明白自己上了贼船。可是,上贼船容易,想下贼船就难了,除非一死。为了保全性命,我故意骚扰宁王小妾,遭痛斥毒打后,便借机装疯。 宁王一怒之下将我逐出了宁王府,但仍然怀疑我,并一直派人暗中监视我。我自然不敢出洪都城,只能流落街头装疯卖傻。直到遇见了你。” 唐缨简叙完自己的经历后,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陆千尘抓住唐缨的手,暗自输给他一点灵气。唐缨忽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内心的恐惧逐渐被克制,情绪也终于趋于了平静。 陆千尘唏嘘不已,却又有一个疑问在心头萦绕。 “宁王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过了片刻,他忍不住问道。 “宁王为了图谋篡位,必将招募更多人才。我之前的名气较大,如果直接杀了我,恐怕天下名流谁也不敢来投了!”唐缨黯然道。 “你为什么不寻求朝廷派驻官员庇护,共同控告宁王呢?”陆千尘又问道。 “朝廷官员庇护?”唐缨惨笑道:“在洪都,宁王早已只手遮天了。凡是不上宁王这条贼船的朝廷官员,都被他想方设法害死了,三年内洪都已经派了三任知府。” 说到这里时,唐缨忽然皱眉道:“估计祝知府命不久矣!” “什么?”陆千尘惊讶道:“宁王可以随便处置朝廷命官?甚至敢诛杀朝廷派驻的知府?那么朝廷为什么一直不调查,不处置?” 唐缨道:“因为朝廷大部分官员已经被他收买,甚至连内阁的阁老都有被他收买的!” 陆千尘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焦急问道:“宁王打算什么时候造化?” 第一百六十七章 遁形豆 陆千尘焦急地问唐缨宁王何时造反后,唐缨摇头道:“具体时间我也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为了谋反,宁王还专门请了修行界前辈前来聚集气运,估计要等气运攒足才会举事!” 听了这话,陆千尘更加惊心,因为聚集气运这种神通可不是一般修行者所能操作的,据他所知,即便是合道境大能也极少有人能够改变气运的,那么这位前辈会是谁呢? 他入修行界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自然一时也判断不出是哪位大能在背后支持宁王。 陆千尘摇了摇头,一时猜不着,那暂时就无须费神。现在需要费神的是如何使唐缨摆脱宁王的追杀。 渡船沿江心再次驰过洪都向南的官道时,陆千尘放开神识探视了一番,果然发现大批江湖人士在官道上飞驰,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宁王派出的杀手。 见陆千尘神色严峻,唐缨弱弱问道:“你原本要去哪?” 陆千尘收回神识,苦笑道:“我原本打算去龙场看望王明仁,没想到在洪都遇见了你!” 唐缨起身,整顿了一下衣裳,恭恭敬敬给陆千尘鞠了一躬道:“多谢陆兄弟救命之恩!” 此刻的唐缨哪有半点名士的狂傲?简直就像无助的孩童! 陆千尘扶起唐缨,低声道:“现在你去哪里都难免会遭到宁王的追杀,不如随我一道去龙场,我相信王明仁一定有办法保护你!” 既然救唐缨出了洪都城,那就不能让他再受到迫害,这是陆千尘做事的原则。可唐缨毕竟是一介柔弱书生,保证他的安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想以王明仁的智慧与能力,带着唐缨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题,只要唐缨愿意! 唐缨已经走投无路,当然愿意,慌忙道:“多谢陆兄弟不计前嫌,于危难中搭救我,如此大恩,唐缨日后定当回报。” 陆千尘看了一眼仓外的江面,低声道:“宁王府的杀手如果在官道上没追上我们,肯定会派人沿江搜寻,我们是不是下船再走旱路?” 唐缨道:“不错,我们立即靠岸,走山路折向南,这样就应该能甩掉那些追兵了。” 一刻钟后,渡船停靠南岸,陆千尘与唐缨骑着小黑马消逝在群山之中。 ………… 当‘滚蛋’驮着两人在山间如履平地时,唐缨感觉到此马的神骏非凡,于是问了句早就想问的话:“你后来不仅考进了书院,还考进了后山成为书院弟子了吧?” 考进书院毫无疑问,否则他也不会去看王明仁,以唐缨的智商自然会推断出这个结果。但感觉到陆千尘的马似乎并非凡物,又感觉到陆千尘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唐缨因此怀疑陆千尘已经是书院弟子。 “我虽然考进了书院,但没有成为后山弟子,”陆千尘淡然道:“我们那届进入书院后山的是宁成!” “宁成?”唐缨微微吃惊,而后略显失望地沉默了。 如果陆千尘是书院弟子,是修行者,那么他俩逃过宁王府的追捕可能性较大。如果不是,他俩即便如此折返,但逃出宁王魔爪的可能性依然不是很大。 他知道宁王府的实力,知道宁王府还供奉着几位大修行者,所以得知陆千尘不是书院弟子后,难抑心中失望。 “但我现在是个修行者,”陆千尘顿了一会道:“我之所以听从你的建议,是因为我曾经感觉到有大修行者监视着你。” 唐缨听了前面一句,心落了下来,可听了后面一句心又提了上去。 似乎感觉得到唐缨的心情,陆千尘忽然取出一粒乌黑豆子塞给唐缨道:“这颗遁形豆你捏在手心,紧急时刻捏碎它,能帮你暂时脱困!” 遁形豆是陆千尘从梅坞通宝楼内购买的逃命法宝,唐缨自然不知道它为何物,但陆千尘说能脱困,他也不用怀疑。攥着遁形豆,唐缨内心感概万千。 ………… 小黑马虽然神骏,但驮着两个青年翻山越岭,时间一长终究难以承受。好在小黑马口吐白沫时,俩人己经出了洪都府地界。 这时候,陆千尘忽然瞧见前面山坳里有一户人家,于是两人下了马背,牵着‘滚蛋’朝这家公农户走去。 农户的门大开着,一位身着旧棉袄的老农正坐在堂屋里抽着旱烟。 陆千尘看了眼立即拽着唐缨朝后退去——他一眼看见了那老农抽出的旱烟居然笔直地朝空中升腾。 那位老农很普通,与普通老农没有任何区别,更没有散发出半点灵力,但那一缕烟足以说明了问题。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嘛!”那老农眯着眼忽然开口说道。 “我进来,让我朋友走,可以不?”陆千尘居然这般与老农商量道。 老农嘿嘿一笑道:“既然一起来,当然一起走!” 两人的对话让唐缨摸不着头脑,陆千尘心里却叫苦不迭,他想让唐缨赶快撤走,可那位老农话的意思是一个都不放过! 老农既然这么说,唐缨想走也走不了,一个凡人在大修行者面前,不经同意怎么可能走得脱呢? 陆千尘只好拽着唐缨朝农舍内慢慢走去,但他一边走一边暗地里在唐缨手心中写着字。 当俩人走到农舍门前时,陆千尘忽然朝前迈了一大步,挡在了唐缨身前,恰在此时,他们身后的小黑马也许是感觉到老农是个强大的存在,忽然惊恐地一声嘶鸣,撒腿朝后狂奔。与此同时,陆千尘身后风雪漫舞,白光闪现,唐缨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滚蛋’的嘶鸣声使老农愣了一下神,待回过神来时,他讶然发现唐缨已不见了踪影。 老农怒极而笑道:“小子,你鬼得很,居然在我眼皮低下耍花招!不过,你以为他真能够逃得走吗?” 话没说完,一道乌黑的木棍已经破空而出,朝南方的虚空砸去。 可是,黑木棍在空中飞行时,一张莹白的网已然在南方的虚空中浮现。那张网似乎早就在空中张着,等待着黑木棍的到来。 轰地一声,黑木棍砸在那张莹白的网上,如果不是老农收得快,那根黑木棍就要被网网住。 老农眯着眼看向陆千尘,陆千尘摇摇晃晃,但最终挺身站直了。他脸色苍白却笑嘻嘻道:“前辈息怒,有事好商量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极门陈北玄 老农的脸顿时像外面天空一般阴晦,一个觉玄境的大修行者居然着了一个通灵境年轻修士的道,要是让王府其他供奉知道,脸面上如何挂得住? 他抑制住内心的愤怒,抽了口烟,看着陆千尘点点头道:“你小子有点门道,看在你不畏生死的面子上,让你说几句话也无妨!” 其实,他这也是找个台阶下而已,雷木棍被拦下,唐缨早就被传送到不知何处。再发怒已于事无补。好在逃走的只是一介书生。一个凡人,任他逃到哪,也逃不过自己的撑控。 只要不让眼前这位年轻修行者逃掉,那他也不至于在王爷面前丢脸。 让他奇怪的是,这位通灵境的年轻修士似乎并不惧怕他的存在,没有逃跑或者求饶的意思,仿佛有所倚仗而有恃无恐,那么他的倚仗是什么呢? 所以,他也想看看这位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底气。 “前辈,请问您的名讳?”陆千尘彬彬有礼问道。 “陈北玄!” “不知前辈出自何门何派?” 陈北玄愣了愣,随即道:“你小子难道才入修行界?” 陆千尘顿时尴尬道:“我确实对修行界生疏得很。” “老夫塞北太白山无极门大长老。”陈北地冷哼道:“看来中原门派一直无视我们塞外门派的存在,才导致你们这些年轻人对我无极门的人浑然不知?” 无极门,陆千尘从书院典籍中看到过,是塞北一个并不显赫的小修行门派,相当于大旻国境内的一个修行世家。无极门从源远上看,应该出自道门,但几百年过后,无极门与中原道门已经很少往来,自成一门。这些门派的修行者以前很少在大旻疆土内露面,而无极门大长老赵北玄突然出现在洪都,说明宁王谋反已经不择手段了! 宁王谋反,必然招揽修行者,获得修行者支持。而大旻帝国的修行者不太可能参与宁王的谋反。只有那些偏僻之地的修行者,为了今后获得修行资源,才有可能被宁王招揽利用。 想通了这一点,陆千尘内心有点失望。一个大修行者居然利欲熏心,甘于为虎作伥,卷入凡人的权益斗争,这样的修行者修的是哪门子道呢? 见陆千尘听了自己的话居然一时间无语,陈北玄以为他是被自己的名头吓着了,于是有点得意道:“如果不想死,你可以投降归附我无极门,辅助宁王夺取江山,将来可以享受无尽的修行资源,怎么样?” 陆千尘微笑道:“前辈,你是不是该问问我是谁,然后才谈招降的事?” 陈北地翻了一下白眼道:“你是谁?” “我叫陆千尘,”陆千尘微笑道:“道门五散人算是我师傅之一哦!” “放屁!”陈北地本想听听陆千尘到底什么来头,却不料这小子居然荒唐地说五散人是他师傅,而且还是之一,如此说来,按辈分论,他岂不要叫这小子一声师叔祖?所以他怒不可遏骂道:“你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赖,居然想抬出五散人的名头唬弄老夫,他们五位老人家的名头你也敢盗用?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北玄刚骂完,陆千尘怱然感觉到四周灵气瞬间凝固,一股强大的的压力,压得他几乎难以动弹! 陆千尘心里叫苦不迭,第一次想着动用背景吓退强敌,却不料不但没将这位陈北玄吓退,反而将他激怒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概形容的就是他现在情景吧! 书上不是有抬出背景吓死人的描述么?我怎么抬出背景就不管用呢?听陈北玄话的意思,是五散人的名头太大了,所以才不相信。看来今后抬背景,还得看对象,挑个适中的? 沮丧之余陆千尘还是有点欣慰,虽然想用背景吓退强敌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过另一个目的现在应该达成了。拖延这么长时间,唐缨应该逃出了洪都府界,逃出了陈北地神识覆盖的范围了吧? 既然唐缨暂时安全了,他也可以逃了! 所以,当陈北地站起身,凝出一只大手,想一把拿住陆千尘时,门外白光闪烁,陆千尘瞬间从门前消失了。 陈北地一把抓空,彻底愣住了。他知道陆千尘手中有遁形法宝,但自己的威压已经笼罩着他的四周,灵气已经凝固,按道理来说,一个通灵境修行者已经不能动弹地等待束手就擒。可是这个通灵境的年轻人还能移动,并且借助法宝逃脱,这是怎么做到的? 与陆千尘首次照面的陈北玄哪知道陆千尘并不是被灵气禁锢得了的人,他体内尚有浩然真气尚有星霜之力可以使用,所以不曾防备,又让陆千尘从眼前轻松消失。 让唐缨逃走,他可以无所谓,但再让陆千尘逃走,他这个觉玄境大修行者在宁王面前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暴怒的陈北玄怒喝一声:“山现!” 一座乌蒙蒙的大山影子忽然浮现,横亘于南方,连绵数十里。 这是觉玄境大修行者才具有的神通,撷灵山之灵,形成自己的灵术。 山影浮现,就听得‘轰’地一声巨响,虚空中一物撞在了灵山之灵上,陆千尘的身形也随之浮现,并从空中栽落下来。 ………… 陆千尘被摔得头晕脑胀,刚爬起身,却发现陈北地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小子门道多,法宝也不少,”陈北玄嘿嘿狞笑道:“看来今天我还要发笔横财!” 陆千尘刚从被摔懵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又被威压笼罩着,再想捏碎遁形豆逃跑,显然不可能。更令他惊慌的是,他现在的灵力法术包括玄符都使不出来,似乎真的只有挨打等死的份了。 陆千尘体会到了修为境界碾压的无可奈何! 陈北玄拿着雷木棍正准备敲下时,陆千尘忽然大叫道:“陈北地,你别逼我,逼急了你会后悔的!” 陈北玄又是一愣,继而被陆千尘像小孩子打架时打不过说狠话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道:“我倒要看看,我怎么就后悔了!” 说完,陈北玄的雷木棍便挟排山倒海之势朝陆千尘当头砸下。 与此同时,陈北玄瞥见一道晶莹的剑影也自陆千尘头顶冲天而起,轻飘飘地朝自己斩来。 那道剑影看起来是如此的轻,轻得如同一片落叶的影子随风飘忽。 但陈北玄心头却莫名其妙地出现恐惧,一种面临魂飞魄散的大恐惧。这种恐惧一旦产生,令他这个觉玄境的大修行者都觉得肝胆欲裂,四肢乏力! 在这种恐惧的支配下,他本能地收回雷木棍朝剑影挡去。 拿棍子挡影子,这是个笑话。所以陈北玄的雷木棍自然没挡住那道剑影。 或许是过于紧张恐惧,陈北玄拿雷木棍阻挡剑影时,身体却一动不动,被那道剑影轻飘飘地一斩而过。 就像飞鸟投林的影子掠过身体一般,陈北玄没有感觉到痛,更没有手断脚残鲜血飞溅,他的躯体没有任何损伤。 但被剑影一斩之后,陈北玄却突然丢了雷木棍,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面露惊恐,然后双手抱头鼠窜而去,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发出惊叫声,仿佛一个疯子十分害怕被天上飘落的雪花砸破了头似的! 冰魄剑影,斩的是人魄。剑影斩过陈北玄,他的魂虽在而魄已散! 魄散之人散失了魄力,虽然没疯,但已经胆小如鼠,看见落叶生怕打破了头,那么飘雪在他的眼里自然也成了砸破头的利器。这还在其次,关键的是从今而后,他会时刻担忧天会塌下来,活在被天塌下来压死的恐惧中! “真是可怜!”看着仓惶而逃的陈北玄,陆千尘咕哝道:“我说五散人是我师傅之一你不信,说别逼我,将我逼急了你会后悔的,你还是不信,你咋就这么不相信人呢?” 咕哝完这句话,陆千尘又佝偻着腰拾起陈北玄丢弃的雷木棍,嘻嘻笑道:“怎么你没发笔横财倒让我发了笔小财呢?可惜啊,就丢下这么一根小木根……” 也许是老天爷看不惯他的嘚瑟劲,半空中忽然刮来了一阵乱风,将他刮得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虚弱不堪,赶紧掏出一粒转魄丹服了下去。 过了不到两刻钟,一声马嘶将陆千尘从空灵的练功状态中惊醒。 唐缨牵着‘滚蛋’站在了身前。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见陆千尘衰老得像个五六十老人,唐缨慌忙问道:“你不会有事吧?” “我没事,”陆千尘摇了摇头道:“你怎么回来了?” “你为了救我,面对巨大危险,我独自逃生,良心又怎得安生?”唐缨愧疚道:“如果你被抓,我就得拿自己的命换你生路。如果你已经死了,那无论如何我都得将你安葬好才能离开。” 陆千尘一时无语,过了片刻后才点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你与‘滚蛋’守在我身边,不让任何人打扰我!” 一个时辰后,陆千尘将转魄丹炼化完毕,睁开眼,却见立在风雪中的唐缨已经冻得像根冰棍。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方净土 一天之后,俩人一马来到了进出龙场的咽喉要道——两块高耸对立的巨岩,中间夹着一条仅供一人进出的小道。 两块岩石上悬放着密密麻麻的棺材,看得人毛骨悚然。 唐缨皱眉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让人感觉阴森恐怖呢?” “这里就是龙场了,那些棺材里躺的都是当年战死的僰人战士。”陆千尘有点黯然地答道。 “王明仁就在这里教化荒人?”唐缨肃然起敬道:“要是他能将荒人教化,恐怕就是当世第二圣人了!” 陆千尘没有说话,牵着小黑马领着唐缨默默地走进了龙场。 洪都还在下雪,但这里天气却很温暖。 走过咽喉小道,眼前豁然开朗。溪水清清,两旁的田地里种满了菜苗,碧油油的一片,三五成群的僰人妇女正在田地里劳作着,并且时不时地唱着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歌谣。 稍远处的竹楼修葺一新,家家户户门前挂满了金灿灿的玉米。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世外桃源!”唐缨惊呼道:“世人传说龙场乃是蛮荒之地,僰人茹毛饮血,可我们看到的却是一方净土啊!” 来到龙场广场,感受着祥和气息,想起当初的尸横遍野的惨景,陆千尘内心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以致于眼眶湿润,声音发颤,喃喃自语道:“大树啊大树……你终于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 几名孩子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找先生的吗?”一位黝黑的僰人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怯怯问道。 让唐缨和陆千尘都很吃惊的是,这个小女孩开口说出了流利的平京话。 “先生在哪呢?”陆千尘点点头问道。 “跟我来,我领你们去找他!”小女孩又以纯正的平京话说道。 跟着小女孩,转过一道山梁来到一块山坳中,就见几十个僰人在山坳里垦荒,有的在挖沟渠,有的在抬石料,有的在平整土地,忙得热火朝天,却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小女孩在一个戴着斗笠挥舞着铁锹的人身边停了下来,叫了声:“先生,有人找您!” 那人转过身,擦了擦脸,看着陆千尘忽然愣住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取下斗笠,裂嘴笑了笑道:“你怎么来了?” 幸好那人一笑没有露出獠牙,否则唐缨一定认为他是个正宗的僰人。 陆千尘轻声道:“来看看你!” “我好看吗?”王明仁喜欢戏谑的性情未变。 唐缨急忙躬身一揖道:“唐缨见过王师兄!” 那年唐缨乡试中解元时,王明仁会试中进士,所以唐缨称他为师兄并不是客套。 陆千尘没有说话,走过去接过王明仁手中的铁锹开始整地。 王明仁对唐缨拱手回礼后,又对陆千尘嗔道:“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干这事!” “你能干得,我自然能干得!”陆千尘没有停下手中锹轻声问道:“干到什么程度才收工?” 王明仁指了指远处的那道线,然后转身问唐缨道:“江南第一大才子怎么也到我这来了?” 唐缨尴尬得不知从何说起,怔了片刻后道:“说来话长,待干完活再说不迟。” 说完,他也走进荒地准备帮忙,王明仁拦下他笑道:“这点事,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 话刚说完,陆千尘提着铁锹走了回来,笑道:“完工了,你检查一下不?” 王明仁回头看去,发现地确实平整好了,但所有僰人们都停下手中活,惊恐地看着这边。 王明仁轻声叱道:“低调点不行么?你看你将他们吓着了!” ………… 王明仁住的茅屋十分简陋,可墙边却放着的一具石棺,十分醒目,唐缨见了吓了一跳。 王明仁笑道:“那是我的床!” 陆千尘对这位王兄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并没有什么惊讶,直接在竹椅上落座。那位一直跟着他们的小女孩很乖巧地替他们沏茶。 王明仁抚了抚那小女孩的头道:“田田,通知小伙伴们,先生来了客人,但晚上的课还是要上的。” 田田乖巧地点点头出去了。 “你白天干活,晚上还替孩子们上课?”陆千尘诧异问道。 王明仁笑道:“不错,下雨的时候就给大人们讲课。” “这里的僰人从哪里来的?”那年龙场的僰人最后一名女战士就在他们面前自杀身亡的,所以陆千尘对龙场内的僰人群感到困惑。 “我从屠将军那里要回来的战俘。”王明仁微笑道。 感觉到王明仁体内也有微弱的灵力波动,陆千尘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修行呢?” 其实龙场内的灵气很稀薄,并不适合修行,以王明仁的资质,窝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 “践行就是一场修行,”王明仁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是个实实在在的修行者,但我修行的因与你修行的因不同,所以结的果也不相同,你看到我的果了吗?” 陆千尘点头道:“你的果确实伟大!” 王明仁没有继续与陆千尘谈论修行,看向唐缨,于是唐缨开口将自己的遭遇简述了一遍。 说完,唐缨起身再次躬身一拜道:“还请先生收留我,我愿跟随先生学习、践行!” 唐缨忽然改口称王明仁为先生,大大出乎陆千尘与王明仁的意料,王明仁急忙摆手道:“‘先生’二字不敢当,我们还是以师兄弟相称为好,我欢迎你来到龙场。” 陆千尘道:“我已入修行界并即将赴耳囿,所以宁王造反的事还请你处理。” “诸家的事我们可以不问,但事涉百姓苦难,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理。”王明仁淡然道:“但凡俗事务,你这个修行天才还是不要涉足过深的好。” 陆千尘摇头道:“宁王阴险毒辣,品德与当今皇上相差甚远,所以为天下百姓作想,我们也应该站在当今皇上一边。如果我能从耳囿出来,一定回来辅佐你!” 这时候,叫田田的僰人小女孩拎来了一盒食屉进来了,怯怯道:“姆妈知道先生来了客人,让我送来一些饭菜。” 接过食屉,王明仁抚了抚田田的头道:“告诉你姆妈,先生会给你家多做几天工,抵饭菜费。” 田田摇头道:“姆妈说了,先生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供养先生是应该的。” 说完便高兴地一蹦一跳地跑出了茅屋。 ………… 第二天一早,王明仁与唐缨将陆千尘送出龙场。 在岩石前,陆千尘凝望了密密麻麻的悬棺片刻后,对王明仁道:“撑起一片天空,很辛苦吧?” 王明仁嘿嘿一笑道:“有些苦涩必须亲尝,我们才能成长;有些骄傲必须被打翻,我们才能成熟。将苦难当作营养,才是男儿本色。所以我们心中不应有苦,只应有希望,是不是?” 陆千尘点点头,骑上‘滚蛋’飞驰而去。 第一百七十章 耳囿现世 南荒十万大山中的灵鹫峰极其险峻,煞气冲宵,平时人迹罕至,甚至连妖兽都避而远之。这就是南巫联盟总坛所在地。 今天却有一只巨型兀鹫驮着一位黑袍老者落在了峰顶。妙真人亲自出宫殿大门相迎。 进了大殿分宾主落坐后,黑袍老者皱了皱眉,因为与妙真人并列的坐椅上还大刺刺地坐着一人。 此人身罩一身黑纱,戴着一付银色面具,让人根本看不清真实面容,显得十分神秘。关键的是,见他到来,此人居然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一尊雕像般冷漠。 妙真人自然看出了来者的不悦,急忙介绍道:“耶律院长,这位是我南巫联盟的大长老风先生!” 黑袍老者起身抚胸躬身行礼道:“光明神教魔法学院院长耶律炎见过风先生!” 那位风先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起身回礼,这让耶律炎更加尴尬。 耶律炎的声望虽然不及教皇、圣女及大长老三人,可在中天大陆修行界也是顶尖的存在啊,他见面行礼而对方不还礼的人,这块大陆上应该不会有几个吧?连大先生、天机老人等巨擘也不会这般冷淡吧? 妙真人又急忙解释道:“风先生闭关百年,刚出关,不通俗务,耶律院长请勿介意,请坐请坐!” 听了妙真人的话,耶律炎才有了台阶下,悻悻落座。 虽然内心愤懑,但他也只能憋住,毕竟是他主动上门寻求合作。 “凌云会时,院长说想来我南巫联盟做客,没想到院长这么快就来了,我们没有准备,招待不周,请见谅!”妙真人端起墨玉案几上的一杯酒遥敬耶律炎,客套道:“这是我亲自酿的百花秘酿,请耶律院长品尝。” 耶律炎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赞叹道:“好酒好酒,没想到妙盟主竟是酒中仙。” 却不料雕像般的风长老忽然开口道:“有事说事。” 风长老的声音尖细,像女人的嗓音,却冰冷刺骨毫无人情味。 既然妙真人已经解释过了,耶律炎也不能在意,于是尬笑道:“这次耳囿现世,对你我两派来说,都是天赐良机,不知贵盟可否与我教合作,做件大事?” 妙真人颔首道:“请讲!” “耳囿内的宝物固然重要,”耶律炎压低声音道:“可是与中原灵山大川比起来,那就不值得一提了。如果我们将这件事谋划成功,要不了多长时间,书院、道门及羽山剑宗必将中落,贵我两派就可以平分天下修行资源了。” 说完,耶律炎袍袖中飞出一道玉简缓缓落在妙真人手中。妙真人凝神看过之后,微笑着递给了风长老。风长老凝神看了看,冷冷道:“可以,我盟全力相助。” 妙真人也随即点了点头。之后,妙真人代表南巫联盟,耶律炎代表光明神教,以神识在玉简内的结盟契约上打下印记。 耶律炎离开十万大山时,看着茫茫群山,内心感慨道:想不到南疆蛮荒还是个神奇的地方,居然还藏着一位顶尖大能,怪不得最近南巫开始嚣张了。 ………… 新决出的凌云榜排名依次是:陆千尘、林守初、容不易、夏雨、江小白、水映瑶、黎菱红、古语、柳三卞、宁成。 如果按凌云榜排名及固定名额算,南巫联盟妙真人打赌输了一个名额后,其实只剩三个名额,但后来得知陆千尘被赠送的六个名额交由天机阁处理,妙真人花大价钱硬是从天机阁买了两个名额,这样南巫联盟能够进入耳门囿的弟子就有五人。 羽山剑宗也一样,原本只有三个名额,也从天机阁花大价钱买了二个名额,这次能进入耳囿的弟子也达五人。 光明神教原本有七个名额,但他们还是化大价钱买了两个名额,这样他们可派入耳囿的弟子就多达九名。 道门在凌云榜排名上就挣了七个名额,再加固定名额二人,他们一样可以派出九名弟子入囿。 书院总的名额有七人,但书院亲传弟子只有三人入囿,另外四个名额给了大旻帝国仙吏司。 陆千尘除自己外还可带五人入囿,牛阿牛坚持跟随陆千尘,另外他还挑选了散修中的刘长发及周洪,剩余两个名额,一个给了羽山剑宗的万剑锋,一个给了道门的太叔华,以报答两个门派当初在贺兰山缺对他相救之恩。羽山剑宗与道门的年轻弟子对他自然是感激不尽。 耳囿的现世地点在北漠的科沃斯草原之上,这里离大旻帝国国境不远,离南疆却十分遥远。 为了保证入囿弟子的安全,南巫联盟除了妙真人亲自领队外,还派出了三名大巫师前来坐镇。 光明神教依然是耶律炎带队,同时也派出了三名大魔导前来守护。 羽山剑宗及道门依然是上官云溪长老和觉新道长带队,而西山书院的大先生没来,只派出毕不孤教授领队参加。 ………… 这一日,各派修行者陆续抵达科沃斯草原,原本寂静的的大草原顿时热闹起来。 陆千尘一行人跟随着天机阁的顾长老来到草原。真真留在了天机阁。自从得了应婆婆的传承后,她也在闲暇的时候修炼,而且进展神速,只不过一时难以达到通灵境界,所以她根本进不了耳囿。 时值隆冬,天空铅云厚重,还时不时有雪花飘落。没有绿色的草原看起来一片荒凉。 各派弟子都站在草原边缘等候。陆千尘所带领的五人及天机阁派出的两名通灵境执事站在了书院队伍的旁边。 书院领队的是夏雨。夏雨今天穿了套梨白色的长裙,站在枯黄的草原上,衣袂飘飘,秀发飞扬,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吸引着众多年轻人的目光。 不知为什么,看到清丽端庄的夏雨,陆千尘忽然想起了长公主。 同样着一身素白,长公主宛若暗香浮动的幽兰,夏雨却似傲然绽放的梨花。 夏雨以前着淡黄色的长裙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夏雨与长公主竟有神似之处,没想到换了一身素白之后,夏雨居然像长公主复活。 或许是这个原因,陆千尘多瞄了几眼夏雨。夏雨浑然不知,只是仰首注视着天空中厚重的云层。 这时候,厚重的云层忽然一阵翻涌,几道耀眼的光芒穿透云层,破空而出。 那些光芒自然不是阳光。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惊呼:“马上要现世了?” 在人们一片惊呼声中,翻涌的乌云忽然凝结成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并有鸡蛋大小般的冰雹砸落。 这场冰雪下了不到一个时辰,天空中的乌云忽然变幻成飘飘渺渺的白云。 就在那片白云之中,一个如梦如幻的庄园隐隐浮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嵌在门上的棋局 “那便是耳囿。”天机阁的顾长老将入囿弟子集中起来训话道:“为了寻找耳囿,我大陆两位大能破开空间壁垒,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如今才将耳囿带回我大陆并向年轻人开放,所以你们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寻找机缘,让自己成为中天大陆的强者。由于耳囿属于独立小世界,开放时会受到我们世界规则的挤压,为避免耳囿坍塌,耳囿此次开放时间仅为百日。百日一到耳囿关闭,所以入囿弟子必须在关闭前出囿,否则将沉沦于耳囿之中,永远无法离开了。” 顾长老顿了顿,开始宣布进入耳囿的规则。 根据顾长老宣布的规则,进入耳囿的年轻人除了不可于囿内突破至觉玄境外,其它的并不受约束。也就是说,杀人夺宝的事都不禁止! 面对如此冷酷的规则,自然有人提出疑问,顾长老给出的答复是:这是道祖钧旨中明确规定的,只有在陌生的环境中,经历过生死考验并最终生存下来的人,才能成为这块大陆上真正的强者! “如果有畏惧风险者,现在可以退出!”顾长老最后说道。 虽然这番话在年轻人中引起一阵骚动,但没有任何准备入囿者提出退出申请。 显然,刘长发与周洪都有点紧张,因为他们是散修,没有同门师兄弟的帮衬,入囿后所承受的风险更大。当他们看向陆千尘时,却见陆千尘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姿态是在明确告诉他们没事,于是他们立即放松了心情。有凌云榜首带队,他们怕什么? 听了顾长老的这番话,陆千尘忽然明白南巫及光明神教为什么会花大价钱购买入囿名额,心里不免好生后悔。当他的目光扫了扫南巫及光明神教的入囿队伍,发现一些看起来并不算年轻的年轻人时,内心感觉到了巨大压力。 他很清楚,自己所带的队伍极有可能成为光明神教及南巫的针对对像,没有宗门作为靠山,他们被消灭,死了也白死,没谁为他们秋后算账。 但是,既然来了,他也不会退缩。他的队伍中还有羽山剑宗及道门弟子,如果真遇到危险,这两个宗派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他的这个动作却成了刘长发与周洪二人的底气。 见无人退出,顾长老开始发放漏沙计时器,因为耳囿的世界规则可能与现实世界不同,那么作为构成世界规则的时间极有可能也不相同,有了计时器,每个入囿者就不会计锴时间了。 待所有入囿人员都领过计时器后,顾长老向身边的五大门派大能们点头示意。 五大门派大能们各自抛出手中的玉如意,青、红、黄、金、蓝五色玉如意在空中相汇融合成一座玉石桥,一头连着草原,另一头伸进了云端耳囿之中。 这座桥既是打开耳囿的钥匙,又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出发吧!”顾长老对等候着入囿者下达了命令。 五大门派的入囿者争相朝玉石桥上涌去,谁先进了耳囿,谁就有可能最先获得好处,大家当然是争先恐后。 ………… 陆千尘没有急于动身,身旁的牛阿牛有些着急,催促道:“我们也赶快呀,进去迟了,好处都让别人得了!” 陆千尘笑了笑道:“我们是散修,低调点,处处忍让点,就不会树敌,是不是?” 牛阿牛咽了一下口水,咕哝一声道:“听你的。” 直到所有人都从玉石桥上消失后,陆千尘才领着牛阿牛等五人踏上前往耳囿的通道。 通道并不长,六人在陆千尘的带领下刻意放慢脚步,意在拉开与前面五大门派弟子的距离。 “耳囿既然是一方小世界,以我的经验判断,应该不小,待他们进去后全部散开,我们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探寻,就不会与五大门派弟子照面,这样我们被袭击的风险就小得多。” 在玉石桥上,陆千尘对同行者解释道。 刘长发与周洪点头称是,万剑锋沉默不语,太叔华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作为上届凌云榜第十的他,如今被挤出凌云榜前十,可他却很淡然,就凭这一点,陆千尘都不得不钦佩他的道心超凡。 玉石桥的另一端直接连着耳囿的大门。半个时辰之后,陆千尘一行从玉石桥下来,却见大门洞开,门前早已空无一人。 进了门,门内却是浓雾弥漫。陆千尘皱了皱眉带着众人沿着唯一一条麻石过道朝前走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前面人声嘈杂,似乎五大门派弟子在前面遇到了什么障碍,正在议论纷纷。 陆千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大家不紧不慢地穿过一扇门,来到了一片小广场。 小广场没有浓雾笼罩,清晰得很。 陆千尘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像是瓮城,四面是极高的墙,正前方是一扇大门。 但那扇大门却紧闭着,怪不得五大门派弟子都堵在广场上吵吵嚷嚷了。 毋庸置疑,那扇大门的里面才是真正的耳囿。 难道那扇大门打不开? 就在陆千尘一行人都很疑惑时,五大门派弟子齐齐转身看向了他们。 黎菱红风风火火走了过来,责怪道:“陆千尘,你在后面磨磨唧唧干嘛呢?快过来,看来这扇门只有你才开得了!” 说完,拽着陆千尘分开人群朝前走去。陆千尘一头雾水,但也不好挣扎。 来到大门前,陆千尘才看清大门上摆着一盘残棋——大门就是棋枰,黑白棋子嵌在大门上。 “赢不了这盘棋就进不了这扇门!”黎菱红言简意赅地说道。 陆千尘愣了愣,这才看见林守初正盘坐在大门冥思苦想。 “御剑飞过去不行吗?”陆千尘小声问黎菱红道。 “废话,能飞过去还等你吗?”黎菱红凤眼上挑,嗔怒道:“要不你御剑试试?” 陆千尘想起了书院武道上的那堵南墙,微涩道:“是不是墙可以无限升高?” “是进了耳囿根本就不能飞行!”黎菱红白了陆千尘一眼道。 “啊?”陆千尘吃了一惊。 旁边的江小白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门前石头上刻着,只有破解棋局,此门方能洞开。” 听了此话,陆千尘当然明白尝试其它方法都是徒劳。他看了眼林守初后对黎菱红道:“有林师兄在,这棋局一定能破解!”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林守初突然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守在身旁的道门弟赶紧将他架起,扶到一边调息去了。 广场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陆千尘。 那意思,现在该你上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随手开门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陆千尘时,陆千尘尴尬道:“其实我真的不会下棋!” 众人顿时愣住了,接着冷哼声一片,就连夏雨都皱着眉摇了摇头。 明明在凌云会上下棋赢了林守初,却说自己不会下棋,这不是装腔作势是什么? 黎菱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怒喝道:“你是不是要好处才下?” 陆千尘内心好生委屈,觉得自己讲了实话,却引起了公愤,这不冤吗?其实他学会下棋不到半年,总共才与两个人交过手,这怎么叫会下棋呢?下棋赢林守初,赢的可不是棋艺,他当时计算的重点是灵力控制力。如果纯粹下棋,他并不能肯定自己能赢林守初。所以他真的不是装腔作势! 江小白噗嗤一笑道:“陆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拿捏大家呢?” 陆千尘被这两人一摔一捧,再不去看棋局,自己也下不了台,于是,讪笑道:“我若解不了,你们可别责怪我喔!” 黎菱红冷哼一声,江小白微笑点头。 陆千尘只好盘膝坐于大门前,朝嵌在门上的棋局看去。 牛阿牛与刘长发等人主动站在了陆千尘身后,为陆千尘提供保护。 陆千尘的身前只有一粒白子,也就是说他必须执白破局。他盯着那盘棋局看了良久,看清局势后,闭上眼在心里展开了复杂的运算。 可是算了近半个时辰,算来算去,白子无论落在任何方位都必败无疑。 陆千尘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再次睁眼朝门上看去。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门上棋局时,却不料印在识海中的棋局忽然活动了起来,黑色棋子仿佛演绎成千军万马,在他识海中奔腾厮杀,搅得他识海天翻地覆。 修行者最害怕的就是神识翻腾。修行者身体受伤可以很快广痊愈,但是识海受损,就很修复,轻则修为跌落境界下降,重则修为尽失甚至痴呆,永远成为废人。 当陆千尘感觉到到自己识海中的慧树即将被黑棋棋势掀翻时,吓得赶紧闭上眼。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感觉心口极度烦闷,‘哇哇’地干呕起来。 牛阿牛与刘长发等人赶紧将他抬离大门,放到广场的角落里运气调息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那局棋,林守初解不了,陆千尘也解不了! 那么还有别人解得了吗?剩余的四十多人,大多数不懂棋,懂棋的看过林守初与陆千尘的那盘对弈后,自忖自己棋艺根本达不到他们那个层次,因此,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走过来尝试。 解不了棋局,就进不了耳囿之内。谁都解不了,难不成他们还得退回去? 众人都在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甚至开始烦躁的时候,一个胖乎乎的黑少年走到了那扇大门前,咕哝道:“什么破棋局,什么破门,居然连我陆哥都解不了打不开?” 众人见是他,皆‘嘿嘿’冷笑不已,权当他的举动是调节气氛的笑料。 ………… 胖乎乎的黑少年自然是牛阿牛。 自凌云会后,牛阿牛对陆千尘的感觉已经不能用佩服来描述,只能用崇拜来形容。在他眼里,天下就没有他陆哥办不了的事。可今天自己的陆哥居然在一扇破门前铩羽而归并且受了伤,这让他很不爽很恼怒,他想亲自看看这破门这破棋局到底有什么玄乎。 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根本就不再乎! 牛阿牛上前用力推了推门,门自然是纹丝不动。确认确实无法推开后,他便退后,皱眉朝那盘棋局看去。 他并不懂棋,自然看不懂棋局,不过看着看着,他嘴里忽然咕哝道:“这有什么难的,难道陆哥没看出来?” 他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如同唱戏小丑在搞笑,自然没有人在意他说什么。不过有一个人却一直笑盈盈地看着他,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人掩口‘噗嗤’一笑。 ‘噗嗤’一笑的人就是江小白。 牛阿牛被江小白的轻笑羞红了脸,不知为什么,任何人的讥笑,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江小白的轻笑让他有点尴尬。 “有什么好笑的,”牛阿牛对江小白期期艾艾道:“信不信我将门打开给你看?” 江小白笑道:“如果你能打开,进入囿内后我就当你的保镖,天天跟着你!” “说话当真?”牛阿牛认真道。 江小白点点头道:“如果打不开,今后你就天天跟着我,当我的仆人!” 牛阿牛嘿嘿一笑道:“当我的保镖可是免费的哦!” 说完,很兴奋地拿起那粒白棋子,屁颠屁颠地跑到大门前,将那粒棋子按进了棋局中的某个星位。 直到此时,站在广场上的众人看着牛阿牛的举动,有人觉得滑稽可笑,挺好玩的,小胖子知道大家郁闷就变着花样逗大家开心;也有人觉得这小胖子表演拙劣,装腔作势,低智商的桥段让人感觉很无聊。 根本没有人认为小胖子的那粒棋子落下,那扇门会有什么反应。 小胖子按下那粒白色的棋子后,自己迅速朝后躲开,意思是怕门开会有什么机关暗箭或者潜伏的怪物射出。 小胖子的动作逗得部分人哈哈大笑。 可是下一刻,见证奇迹的时刻真的到来了。 那扇大门忽然‘咔叽咔叽’作响,然后开了一道缝,再然后就轰然大开!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半张着嘴就差一点吐出舌头! 静默了片刻,江小白终于‘噫’了一声,紧接着黎菱红率先欢呼雀跃,众人也随之欢呼并朝大门涌去。 最后,林守初与陆千尘也站起了身,朝愣站在门前的牛阿牛走了过来。 牛阿牛自己还在发愣,他居然不敢想信门真的会打开! “好样的,阿牛!”陆千尘走过来拍了拍牛阿牛的肩道。经过短暂调息,陆千尘终于将识海内的巨浪平复了,这时候的他,身体状态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啊……”牛阿牛这才从被自己创造的奇迹震惊得发懵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咧嘴一笑道:“小意思,开门这种小事,以后交给我办就行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现瘴烟兽 陆千尘还没来的及问话,林守初就急忙问道:“你是棋道高手?” 牛阿牛摇了摇头。 “哪你是怎么解的棋局?”林守初迫不及待问道。这盘棋局,是他平生所见棋局中最玄奥最无解的,作为棋道高手,他势必要寻到答案。 “瞎放的,”牛阿牛嘿嘿笑道:“我运气好,我相信自己的运气,所以我将棋子随便按到一个星位后,那门就打开了!” 林守初听得发懵,陆千尘笑骂道:“别打趣林师兄了,快说是怎么回事!” 牛阿牛这才一本正经说道:“我试着看那棋局时,白棋映射在我识海中,现出一个略显潦草的‘開’字,‘開’字中间空了一个星位,于是我猜那粒白棋子只要落在那个星位上,‘開’字完整了,这扇就应该洞开,事实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就这么简单?”陆千尘将信将疑道。 “对呀!”牛阿牛一脸真诚答道。 陆千尘转头看向林守初,林守初忽然哈哈大笑,然后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边迈开大步朝大门内走去。 这时候的广场上,除了陆千尘这一队人外,其他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牛阿牛忽然跳脚骂道:“都是些什么人啦,我好不容易打开门,一个个连声‘谢’字都没说,全特么溜进去了,反而将我们落下了,真特么没素质!” 陆千尘苦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大家朝门内走去。 牛阿牛边走边嘀咕:“江小白呢?他怎么也言而无信?” 一旁的太叔华脸上挂不住,先前江小白与牛阿牛的对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江小白偷偷溜走,他这个师兄可不愿丢这个脸。于是太叔华立即道:“我将他找回来,让他跟着你当保镖,我道门弟子岂能言而无信!” 说完,太叔华朝前急追而去。 ………… 门内才是真正的耳囿。 但是进门就见一条山脉,这条山脉如同一道屏风,又遮住了他们的视野。门与山脉之间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砾石大道连接,大道两边白雾濛濛,如同一片虚空。 看来只有越过这条山脉才能一睹耳囿真面容! 山脉看起来不远,可望山跑死马。陆千尘几人试着御剑,一个都没成功。果然如黎菱红所说的那样,进了耳囿就别想飞行。但奇怪的是耳囿内的灵气也还充盈,并不弱于外面的世界。 既然没办法御剑飞行,那他们也只好大步流星地赶路。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堪堪赶到山脚。 一个身着一身素白,看起来弱不经风的身影站在前方,等着他们。 “江小白,你怎么也想耍赖?”见到那身影,牛阿牛立即叫道。 江小白转过身,脸上飞岀一抹羞红,嗔道:“谁说的,我只不过先来给你们探探路!” 陆千尘微微一笑,便带着大家从江小白身旁走过,江小白悻悻地跟在他们身后。 大道的尽头是条山垭口。垭口两侧是耸立的万丈悬崖,让这道垭口看起来更像城门洞。垭口前已空无一人,垭口内迷雾弥漫。,看来前面的人已经入了垭口。 来到垭口前,陆千尘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因为他感觉到垭口内存在着危险。 且不论是否有不怀好意的入囿者潜伏其中,倘若迷雾中有原生的妖兽潜伏,进入垭口岂不无异于羊入虎口? “噫,我先前到这里时,垭口内并无迷雾,这时候怎么迷雾升腾,真奇怪!”身后的江小白惊讶道。 “前面的人都进了这道山垭?”陆千尘问道。 “是啊,”江小白道:“我在这里被太叔师兄追上的,然后转身去等你们了。当时垭口内很清朗,好象也不太长,垭口那边好像阳光明媚,所以所有人都一窝蜂涌了进去。” 听了江小白的话,陆千尘更加狐疑不定。 就在这时,垭口内忽然有几道身影冲了出来。 第一个冲出来的是太叔华,接着是几个年纪较大的光明神教弟子和南巫弟子,再接着林守初、夏雨、容不易、水映瑶等相继冲了出来。过了片刻,黎菱红又带着几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陆千尘急忙问率先冲出来的太叔华道。 太叔华眼神暗淡,脸色发灰,有气无力道:“里面有……有只奇怪妖兽,像石头却……释放毒雾,我们都中毒了。你……快去救里面的人……” 说完,头一歪,昏了过去。 后面出来的人,无一例外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似乎下一刻也都要昏过去。 ………… 像石头,专门释放毒雾的妖兽? 陆千尘抹了抹无名指上的一枚戒指,取出一份玉简,贴在额头,以神识翻阅里面的内容。 这份玉简是他从梅山藏书阁录制的《妖兽见闻录》,里面记载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从古至今的 形形色色妖兽名录与特征特性介绍。 翻到这份《妖兽见闻录》一半时,他发现了一种叫瘴烟兽的妖兽与太叔华所讲述的妖兽特征完全吻合。 根据书中记载,这种瘴烟兽不动时,与普通石头没有任何区别,如果隐藏在石头间,一般人根本辨别不清。这种妖兽靠释放的瘴烟迷毒经过的生物,然后吸取被迷昏生命的精血作为食物。如果遇到危险,这种妖兽还可以钻进岩石里逃避,属于一种很难对付的远古妖兽。但这种妖兽几乎早已灭绝,又怎么会出现在了耳囿内呢?估计只有一些从远古时代剥落的小世界内才会存在? 关键的是瘴烟兽释放的瘴毒不仅侵入人的五脏六腑,而且会侵入识海灵海,所以它不但可以毒倒凡人,甚至连修行者也抵御不了它的烟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此次入囿者大多都是通灵中境以上修行者,结果还照样被它毒得落荒而逃,甚至还有人倒在垭口内。 查清了缘由,陆千尘却很犯难。无庸置疑,倒在垭口内的人必须立即去援救,耽搁了,即便不被瘴烟兽吸**血而亡也会因吸入瘴毒过多而无法医治。可是,谁能进垭口去救人呢? 他根本没达到五毒不侵的境界,自己进去也是白搭。更何况逃出来的这些人也必须马上救治,否则他们也可能因中毒时间太长而丧失生命。 陆千尘看了看自己这队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想这些人也指望不上,估计他们无人懂医,更遑论做到五毒不侵了。 仿佛理解了陆千尘的左右难,江小白淡淡道:“我去救人吧!” 牛阿牛吓了一跳,立即瞪眼道:“你行吗?” “我不行,难道你去?”江小白怼了牛阿牛一句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垭口内奔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抓捕瘴烟兽 陆千尘并没有出言阻止江小白,因为他相信江小白真的能行! 他有一种感觉,感觉江小白远不止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凌云会上,战胜太叔华,有点同门相让的意味,可是战胜黎菱红,那绝对是真实实力的反映。关键的是,在这届凌云会之前,江小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而在这届凌云会一举冲进前五,只有他这个与他同样名不见经传的人才能理解,那,多么不简单。 自己简单么?回想自己踏上修行之路后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不简单的事,才能在凌云会上拔得头筹,自己都这么不简单,那么同样的他会简单么? 不简单的人肯定能解决不简单的事。 所以,陆千尘放心让江小白前去救人,自己立即投入到拯救瘫坐在地上的这群人的行动之中。 如果是解普通瘴气的毒,对陆千尘来讲,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其实他在入囿前就准备了不少药品,疗伤的解毒的都有,尤其是解瘴气的药草更是准备了不少。耳囿是个封闭了不知多少年的小世界,从医者角度,他早就猜想到其中可能会有瘴气,尽管通灵境修行者对植物产生的瘴气能够抵御,可那也会消耗修行者的灵力,如果能用药草抵御当然要高效得多,省事得多。何况解瘴气的药草很普遍,不值多少钱。 但瘴烟兽释放出的瘴毒可不是普通瘴气,它能侵入修行者的灵海与识海。所以,他还必须辅以金针引渡术将侵入修行者灵海识海内的毒素逼出来,逼到五脏内,以草药汤剂袪除,才能完全治愈这群中毒的修行者。 这会很耗时,很耗精力,也很耗灵力。 牛阿牛迟疑了一下,刚欲张嘴说什么,陆千尘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严肃道:“什么都不要说,当务之急是救人。” 他是医者,救死扶伤的责任已经成了他的潜意识,那从小就培养出来的医者仁心,让他一遇见病人就泛滥。 陆千尘毫不犹豫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堆药草,吩咐牛阿牛与刘长发等人赶快煎药,然后取出金针率先给太叔华逼毒。 ………… 不到一刻钟,江小白拎着两个入囿者从迷雾中跑了出来,那模样,让人见了觉得十分滑稽可笑。如同一只小白兔拖着两捆大白菜在跑。 但就是这只小白兔,在垭口内往返了十几次后,终于将其中的昏迷者都拖了出来。 太叔华苏醒后,第一眼便看见累得气喘吁吁,脸色有点发黑的江小白正在身边调息,便很愤懑地招过不远处正在熬汤药的牛阿牛,瞪眼责问道:“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保护他,反而让他历险?” “可不是我让他历险的哦,是他自己执意要去的!”牛阿牛一脸懵懂道:“再说,怎么是我保护他?他不是我的保镖吗?” 太叔华狠狠地瞪了牛阿牛一眼,欲言又止,只好愤愤地挥了挥手,将牛阿牛赶走。 江小白睁开眼朝太叔华笑了笑,轻声道:“师兄,我没事的。” ………… 陆千尘挨个给中毒者扎针排毒,然后辅以汤药祛毒,相继治好了林守初、黎菱红等道门与羽山剑宗弟子。 然后如法炮制,治好了夏雨。夏雨轻声说了句:“谢谢!” 陆千尘微涩点点头,接着诊治宁成。宁成虽然虚弱不堪,却坚决地摇头拒绝。 陆千尘神色平静道:“现在你是病人,我是郎中,仅此而已。” 夏雨看了眼宁成,宁成这才默然接受了陆千尘的治疗。 待给水映瑶等南巫弟子诊治时,水映瑶表示南巫弟子不用扎针排毒,仅喝汤药解毒即可。陆千尘知道南巫弟子有部分是人妖混血,身体上与人类存在区别,便同意了他们要求。 给光明神教弟子诊治时,他们也仅愿喝汤药解毒,不愿让陆千尘扎针。陆千尘冷笑道:“仅喝汤药可以,瘴毒不能彻底袪除,到时候再发作,可别怪我言之不谕,更别诬陷我故意陷害你们!”,说完便拍拍屁股走人。 忙活了三个多时辰,入囿者基本上都被陆千尘治愈了,一个个坐在垭口前调息恢复。 陆千尘很疲惫,也在打坐调息,恢复体力。 大家都恢复得差不多时,怎么过这道垭口就成了逃避不了的话题。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杀死瘴烟兽。唯一有能力杀死释放瘴烟妖兽的,当然就是不惧垭口内瘴毒的江小白。 江小白苦笑道:“我进垭口第一想法当然是杀死这只妖兽,可是这种妖兽太邪门,根本找不到,我只看见垭口内的岩石壁上冒瘴气。” 陆千尘笑了笑,将瘴烟兽的特性向大家解释了一遍。 众人听完,顿时愁眉苦脸,按照陆千尘的说法,别说杀死瘴烟兽,就是找到它都不容易。那么想通过这道垭口进入耳囿内部就无几可能了。 垭口两侧是高耸万丈的悬崖峭壁,如若能够飞行,两侧悬崖根本拦不住他们。可关键的是他们现在不能飞行。那谁又会徒手攀登这万丈峭壁?再说谁也不知峭壁之上有无妖兽。 看来这是道祖留给入囿者的又一道难题。他们要想入囿就回避不了,也不应该回避。 沉默了片刻后,陆千尘站起身对江小白道:“我俩进去试一试吧!” ………… 陆千尘将防瘴气的药草制成两只香囊,与江小白一人佩上一只,又掏出两颗‘清气丸’,一人含了一颗,才朝垭口内摸了进去。 “我们的香囊及药丸也只能抵御瘴毒半个时辰。”来到垭口中段,看见左边那个块冒着瘴气的巨大岩石后,陆千尘对江小白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将那瘴烟兽引诱出来。” “怎么引诱?”两人躲进一块大岩石背后时,江小白问道。 陆千尘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块麝香,并咬破食指,在麝香上滴了几滴血后,对江小白轻声道:“我查了资料,瘴毒兽喜欢麝香及血腥味,你将这块麝香放在离我们十丈远处。” 江小白依言,将那块麝香丢在了大约十丈升起外的一块石头下,便急忙跑了回来。 “摒除所有气息。”陆千尘轻声警告江小白后,俩人便屏声静气躲在岩石后悄悄等待。 果然不到一刻钟,冒瘴烟的那块巨大岩石上忽然多出一块小石块,并瞬间滚落在地。 那小石块在地面上静静地停留了刻把钟后,才慢慢地滚向那块麝香。 “千万别动,这家伙机敏得很,察觉到一点动静,它都会钻进地下岩石里。”陆千尘通过神识再次警告江小白道。 江小白心想,动都不动,那我们怎么抓捕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参灵闪现 瘴烟兽滚到麝香旁,忽然疾若闪电般抱住麝香跳了起来,一头朝侧边岩石撞去。 瘴烟兽的动作不可谓不突然,也不可谓不迅捷,可它却并没有一头扎进岩石里,而是一头撞在了一张几乎透明的网上。瘴烟兽反应很迅捷,一转身又朝地面扎去。 可是已经迟了,一张透明的网自下而上将它兜得结结实实。 陆千尘与江小白立即冲了出去,一把拽过那张网,再朝网内一看,却见网里除了一块麝香外,还剩一块与真石头毫无差异的石头。 江小白嘿嘿笑道:“这个畜牲真会装。” 说完召出灵剑,一剑斫向那块石头。 “哐当”一声,火星四溅,江小白的灵剑差点震飞出手,可那网内的小石头除了多了一条白色痕迹外,丝毫没有反应。 江小白愣愣地看向陆千尘,陆千尘笑道:“这家伙居然比岩石还要硬,灵剑都斩不动。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 说完,拍了拍系在腰间的灵兽袋。 一道黑影从灵兽袋中一闪而出,直接扑向了那块石头。 这时候瘴烟兽似乎十分恐惧,忽然冒出极浓烈的瘴烟。可那黑影对瘴烟丝毫不在乎,按住瘴烟兽一顿猛啃,一阵极尖锐的磨牙声响起,听得江小白浑身起鸡皮疙瘩。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网内的那块石头便没了踪影,那黑影一闪,又回到了陆千尘腰间灵兽袋中。 “那是什么?”江小白吃惊地瞪大眼问道。 “是一种灵兽。”陆千尘只是简单地答了句。 “你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宝贝,还有多少手段没使出来?”江小白问话的语气已经包含着羡慕嫉妒恨了。 陆千尘淡然一笑道:“你能五毒不侵,是不是也有什么宝贝护身啊?” 江小白撇了撇嘴,跟着陆千尘返回了垭口。 就在瘴烟散尽,众人即将出发之际,古语、容不易及傅敏三人忽然找到陆千尘,请他帮忙扎针排毒。陆千尘迟疑了片刻,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帮助三人逼出了体内毒素。 ………… 果然不出所料,通过那道垭口后,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这里天空晴朗,白云飘飘;远处一条山脉隐隐约约,仿佛飘浮在空中;眼前则是山丘起伏,河流纵横。原野间奇花似锦,异草丛生,简直就是一座尘封已久的灵药园。 见此情景,入囿者再也不能淡定了,呼啦一下,全都冲进了田野里。 陆千尘带着自己的小队避开众人,隐入一座山丘背后,朝隐隐约约的山脉行进。 “那条山脉应该是耳囿的中心,我们应该尽快赶到那里,那里的东西应该比入口处的要珍贵的多。”陆千尘向自己的小队成员解释道。 刘长发与周洪看着不远处的灵药材眼睛发光,几乎迈不动脚步。他们是散修,之前根本没见过这么多的灵药草。在外界为了寻一株灵药草,他们可能要历经千辛万苦,甚至会冒生命风险,现在徒然间进入了成片的灵药园,他们如何走得动路?要知道这里任何一株药草在外面都可能卖出大价钱。 见他们磨磨蹭蹭,陆千尘皱眉道:“待我们与光明神教及南巫联盟的弟子们拉开了距离,我同意你们采些药草。” 得到陆千尘这样的承诺,刘长发与周洪这才放开了脚步,跟上了队伍。 牛阿牛边走边道:“陆哥,我们不但帮助大家走进了耳囿,还救了大家的性命,光明神教及南巫联盟之人还跟我们这不去,那他们真的猪狗不如了!” 江小白附和道:“对,如果还有人与我们作对,那就是恩将仇报,会遭天打雷劈的!” 万剑锋也道:“量他们也不敢,他们若敢图谋不轨,我们中原门派联合起来将他们一起灭了。” 陆千尘沉默不语,他们三人说的不无道理,于情于理,光明神教及南巫都不应该对自己这一小队动手,可谁能保证这帮人讲情讲理呢?尤其是光明神教那六个没让他扎针的人,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几个人不简单,因此,主动避开他们才是上上之策! ………… 耳囿内的时间果然与外界不同,计时器一个时辰,可按这里的太阳移动测试的时间起码过了两个时辰,也就是说耳囿内的时间要快一倍有余。 时间的差异容易导致入囿者在空间判断上的失误。因此入囿者必须有个适应过程。 当日落西山之际,陆千尘带着五人来到一处山丘时,便吩咐大家暂时休息,以适应这里的时间变幻。 为了防止走散,陆千尘给他们每人发放了一支穿云响箭,这是大旻帝国军队中常用的器具,分散开来的军人一旦遇到险情可以放响箭示警或者求救。 不能御剑飞行,走了一天路,六个人确实很疲惫。简单地吃了几口干粮后,几个人便分散在山丘上休息。刘长发与周洪主动要求承担警戒任务,陆千尘叮嘱了几句后便与牛阿牛靠在一块岩石前打坐冥想休息。 ………… 刘长发与周洪能够入囿,沾的是陆千尘的光,所以他们对陆千尘的话当然是言听计从。尽管看见满地的灵草也很想采撷,但是没有陆千尘同意,他们也不敢擅自行动。 提出承担警戒任务,他们也只是想为这个团队作点贡献而已。所以,巡查的时候他们很认真很仔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耳囿的夜晚只有一轮明月,但是月辉明亮,并不亚于外界的二月争辉。 皓月当空,纤丝毕现,刘长发与周洪能够看到很远处的场景,因此他们没有必要外放神识察看。两人坐在山丘的最高点,一边聊着天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说来奇怪,除了在进囿垭口碰见瘴烟兽外,他们走了一天也没碰见别的妖兽。只有一只苍鹰在他们头顶盘旋过,另外就是草丛中偶尔会蹦出几只野兔。 从目前迹象看,耳囿似乎是个祥和之地。 两人枯坐了两个时辰,东边渐渐发白,眼看着黎明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候,刘长发眼尖,忽然看见山脚处有团白色的光影在飘动,一闪一闪还发着柔和的亮光。 刘长发以神识唤周洪观看,周洪看了一会,以神识对刘长发欣喜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一只千年参灵!” 参灵,是千年以上的灵参才会产生的灵物,这种灵参那可是无价之宝,他们若得到,不说延寿千年,最起码助他们突破至觉玄境没有任何问题! 两人激动得脸色绯红,毫不犹豫地起身,蹑手蹑脚地朝那只光团追了过去。 可他们靠近那光团十丈开外,并看清光团里包裹着一只人形人参时,那光团忽然警觉,一闪一闪地急速逃跑了。 刘长发与周洪岂能让到手的灵物逃掉,毫不犹豫地催动灵力朝那光团追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圈套 耳囿的夜极短暂,所以当曙光乍现的时候,陆千尘等人还睡意正浓。 可是两声尖锐的响箭声却将陆千尘等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陆千尘一跃而起,江小白也跟着站起了身,之后万剑锋推醒了牛阿牛。 牛阿牛懵懵懂懂问道:“怎么啦?” 正在辨别方向的陆千尘急吼道:“快跟我去救人,是刘长发两人遇到了险情!” 说完便展开‘惊鸿身法’,朝东南方疾驰而去。江小白三人不敢怠慢,急忙跟着追了过去。 ………… 一条河流旁的低洼地里,三面环绕着树林。 刘长风与周洪正与两名手持魔法剑的魔法师激战。 刘长风与周洪两人浑身鲜血淋漓,显然已经身中数剑,两人在苦苦支撑着。他们的剑术已经零乱,可那两位剑术极其高明的魔法师的剑始终在两人身前肆虐,却并没有刺中他们的要害,很有点戏谑的意味。 两人追逐参灵,追进了这片洼地,那只参灵钻进了树林下的一颗千年人参体内。两人正要动手挖那颗千年人参时,却冷不丁冒出两个魔法师,二话不说地刺伤了他们。 两人奋起反抗,与这两位魔法师战在了一起。一交手,两人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于是急忙发出了穿云响箭。 发出响箭后,刘长发与周洪激发出全部潜能,拼命地抵挡着两名魔法师的进攻。 这两位魔法师似乎并不急于结束战斗,所以刺得他们遍体鳞伤,却总没有一剑致命。 就在两人灵力几近枯竭,准备放弃抵抗闭眼等死的时候,一阵疾风掠过,寒光闪烁,那两柄魔法剑的剑气忽然溃散,接着一道青色身影在他们前面浮现,挡在了他们与两名魔法师之间。 刘长发与周洪看清来者后,心情一放松,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时候,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也掠到了场地中,接着一个弱小的白身影与一个英气挺拨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场地之中。 ………… 陆千尘看着那两名魔法师,寒声道:“为什么?” 一名魔法师发出拉风箱似的嗡嗡怪笑道:“他们想抢夺我们的千年参王!” 陆千尘看向刘长发二人道,刘长发大口喘气道:“是……我们先发现,他们……冒出来抢夺!” 晨曦中的树林内有淡雾升腾,稍远的地方影影绰绰,透露着诡异。 陆千尘瞄了一眼树林方向,转身来到刘长发二人身边。江小白与牛阿牛及万剑锋三人招出灵剑,挡在了他们身前。 陆千尘递给刘长发及周洪一人一颗丹药,同时又递给二人一人一颗豆状物,以神识对二人密语了一番。二人惊恐地瞪大了眼,陆千尘扫了他们一眼后,两人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停了片刻,陆千尘才转身,再次来到二位魔法师对面,冷声道:“如果二位执意要那颗千年参王,你们挖去便是,我们放弃!” 两位魔法师愣了愣,他们根本没想到现今凌云榜榜首,号称觉玄境下第一人的陆千尘会忽然说出认怂的话来,这将他们一开始准备好的套路都打乱了,让他们一时语塞。 不过也仅愣了片刻,另一位魔法师咯咯笑道:“陆千尘,你以为我花枝头与楼外楼两人会在意一株千年参王?” 万剑锋听了这句话大为吃惊,陆千尘却无动于衷,因为他并不知道花枝头与楼外楼是何许人也,不过听了这位魔法师讲话的声音,他才注意到原来对面两位身罩黑袍的魔法师是一男一女。 陆千尘没来得及说话,万剑锋便颤声问道:“二位前辈便是是光明神教二十四大护法中的十五护法花枝头与十六护法楼外楼?” 那位男魔法师又嗡嗡怪笑道:“你这小娃娃还有点见识,居然知道我们的名号!” 万剑锋苦笑道:“二位大护法是八级大魔导,怎么进了耳囿?” “哼,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我二人何必要要自降境界进入耳囿?”女魔法师花枝头愤愤说道。 几句简单的对话,已经让陆千尘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一切都是预谋,预谋的对象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牛阿牛愤怒道:“真正猪狗不如,我们救了你们的性命,你们居然还设圈套谋害我们?” “是吗?”花枝头忽然咯咯大笑,笑得花枝乱颤,歇了口气才道:“那只能说明你们愚蠢,如果你们真想离开也可以,让陆千尘将身上所有的宝贝都留下!” 江小白洁白的小脸因愤怒而绯红,怒叱道:“还要脸不?你们光明神教究竟想干什么?” 楼外楼嗡声嗡气道:“很简单,杀了你们!” 江小白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两个降了境界的人?” “怎么,还不够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西边树林中忽然冒出两个身影,那是两个巫师装扮的人。接着北边南边亦同时冒出两人身影,有两位黑袍罩身的魔法师,也有两位**装扮的巫师。 八个陆千尘不认识的巫师魔法师将陆千尘六人团团围在了低洼地中央。 陆千尘心里清楚这八个人绝对都是降了境界的大巫师大魔导,难怪这八人根本不需要他扎针排毒,除了他们自己可以排除毒素外,真正的原因应该是他们根本不敢让陆千尘通过扎针了解到他们实际修为! “如果说你们帮我们解毒,救了我们性命的话,”一位巫师桀桀怪笑道:“那我现在就还给你们!” 说完,那巫师忽然丢进来一块石头。 那石头刚落地便冒出了瘴烟! 陆千尘大惊,急忙喝道:“你们快走!” 两道白光闪现,刘长发与周洪从原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陆千尘抹了抹空间戒子,随即洒出一把草药,而腰间灵兽袋也闪出一道黑影。 他的这些动作都是一气哈成,可花枝头与楼外楼的剑芒也随即乍现。 牛阿牛与江小白的剑芒暴起,空中闪烁出一连串的火花。 第一百七十七章 蝉鸣林更幽 噬灵犬闪电般扑向那块石头时,一蓬寒芒亦自树林中暴射而出,射向噬灵犬。电光火石间,一把伞挡在了那蓬寒芒前,暴风骤雨击打瓦面声响起,那把鲜红的伞面上粘满了幽蓝的蜂尾针。 那块正在冒烟的石头也许是感觉到危险来临,忽然闪电般跃起时,却被一张网罩得严严实实。 噬灵犬扑在石头上,“咔嚓咔嚓”的磨牙声响起。 在天罗地网张开的同时,一道金色的剑芒倏忽而至,直袭陆千尘的左侧。 此刻的陆千尘再想出剑已经来不及,只得施展惊鸿身法闪躲,可那剑芒却如影相随,陆千尘避开了前两剑却没避开第三剑,被金色剑芒刺中了左臂,一蓬血花飞溅而出。 与此同时,那名袭击他的魔法师惨叫一声,一条胳膊掉落在地,接着他身后的一颗大树轰然倒塌,吓得另一位魔法师急掠而出,将那名断臂魔法师抢了回去。 原来,陆千尘在施展惊鸿身法躲闪之际划出了一道玄符! 万剑锋在陆千尘的右侧挡住了另一位魔法师的袭击,不过那位魔法师剑术高明,只三个回合便刺伤了万剑锋的一只胳膊,当第四剑刺向万剑锋的胸口时,陆千尘的剑已经赶到,生生挡下了那致命一剑,并随手划出了一道玄符。 饶是那魔法师反应快,当自己的剑被格起,然后忽然折断时,他急忙一低头,堪堪避过那道无声无息的玄符,但是他的头发却飘落下一大片。 待后面的大树轰然折断时,那名魔法师吓得赶紧退出了洼地,站在三十丈开外惊魂不定地喘着粗气。 陆千尘转向南边的花枝头与楼外楼时,两人主动后撒至三十丈开外。 不过陆千尘却发现牛阿牛与江小白也都被刺伤,身上血迹斑斑。 好不容易杀退四周强敌,陆千尘却讶然发现噬灵犬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 那块石头自然是不见了,可噬灵犬的声音却在他识海中响起:“主人,这只石头兽太毒,我都克制不住了,我要回袋里睡觉!” 陆千尘急忙拾起噬灵犬拎起放入灵兽袋。可他直起身来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阵眩晕。 难道中毒了?自己明明洒了克制瘴烟的草药呀! 扫了一眼牛阿牛三人,陆千尘发现除了江小白外,牛阿牛与万剑锋均脸色发黑。 此时,光明神教魔法师及南巫的巫师们守在三十丈开外并没有发动进攻。陆千尘立即明白他们不仅仅是受到玄符的威慑,更重要的是在等待着已方人员毒发。 让陆千尘不解的是同样是石头形的毒兽,那只瘴烟兽的瘴毒他可以轻易祛除,可这只毒兽释放的瘴毒为何这般厉害,自己洒出去的药草居然没起作用? “哈哈哈……陆千尘,你们就等死吧!”’一名南疆巫师哈哈大笑道:“也许你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中毒吧?我老实告诉你,刚才那只毒兽并不是瘴烟兽,而是蛊毒兽!” 那名南疆巫师指了指身边的巫师,得意道:“这位便是我南疆蛊真人首徒,人称毒枭的桑昆大巫师,为了杀你,他甚至借来了他师父蛊真人的至宝蛊毒兽。本来你们不吸入毒烟就不会中毒,可是你们却让魔法师刺伤了,蛊毒是见血入侵的毒素,所以你们现在是蛊毒入体,要不了三刻钟就会毒发身亡!” 陆千尘沉默不语,他知道这名巫师所说不假,这种蛊毒入体,他一时半会根本祛除不了。 他抹了抹戒指,结果只抹出两颗遁形豆——从梅坞带出来的遁形豆只剩两颗了! 迟疑了一下,陆千尘走到万剑锋身边塞给他一颗,然后将最后一颗塞给了牛阿牛。 他以神识对万剑锋简单地交待几句后,又对牛阿牛道:“遁形豆只剩三颗了,你待会必须抱住江小白捏碎它,将江小白一道带走!” 牛阿牛点了点头后便跺脚骂道:“一群无耻的王八蛋,我牛阿牛今生绝不放过你们,有朝一日,我会像杀猪一般杀死你们!” 陆千尘低声喝道:“还不快走,记住不可动怒,否则会加快蛊毒发着!” 牛阿牛点了一下头,一把抱住江小白,捏碎了手中的遁形豆,与此同时万剑锋也捏碎了手中的遁形豆。 二道白光闪烁,牛阿牛、江小白与万剑锋三人凭空消失了! ………… 被响箭惊醒的人不只陆千尘等,还有夏雨。 书院一行人行进路线与陆千尘等人相隔最近,当两枝穿云响箭在天空炸响时,夏雨正在山坡上冥想。或许是女孩子的缘故,夏雨休息时的警觉性特强。所以,两支穿云箭炸响声传到她所在的山丘时,虽然微弱,别人没有惊醒,但她却一跃而起。 站在山丘上,看了眼穿云箭炸响的方向,她留下一张纸条便急速朝那方向掠去。 通过这支穿云箭,她便判断出是陆千尘那队人出事了。因为只有大旻帝国的军队才用这种穿云响箭,而入囿者中有大旻军队背景的只有陆千尘。 陆千尘虽然不是书院后山弟子,但他毕竟曾经是前院学生。撇开别的不说,她是书院前院的师姐,前院师弟遇到危险,作为师姐的她有义不容辞的拯救责任。 没有叫醒其他书院弟子,一是她怕时间来不及,二是出于自信。入囿者中,战力能胜过她的也寥寥无几。 在耳囿内不能御剑飞行,但书院有门缩地功法,她一直在修炼,所以她掠行的速度并不比飞行慢多少。 如飘浮着的一朵白莲,不到二刻钟,她便飘到了河岸边的那片树林外。 晨曦中的树林淡雾飘渺,幽暗中弥漫着一股煞气。 夏雨皱了皱眉,正欲朝林内闯去时,一道黒色的身影在树林边缘浮现。 “夏雨,不关你的事,你最好别管闲事!” 那黑色身影居然是身罩黑袍的容不易。 夏雨寒声道:“容不易,你们围攻的是不是陆千尘?” “是又怎样?”容不易阴沉沉地道:“陆千尘与你们书院没有关系!” 树林中忽然响起一片蝉鸣,人影闪动,一片黑色的袍片飘飘荡荡,落在树梢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美人救英雄 猎杀陆千尘小队的行动,是光明神教魔法学院院长耶律炎亲自谋划的局。 这个局到目前为止,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都那么完美。苍鹰跟踪,千年参王引诱,包括低洼地的选择,再就是释放蛊毒兽,同时刺伤对手,让他们中毒,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算到陆千尘可以凭空地让其同伴消失! 从他们掌握的资料看,陆千尘并没有随手布置传送阵的神通,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陆千尘拥有传送法宝,可是光明神教的那些暗线们为什么没有提供这个讯息? 领头的光明神教十二护法庚子让很是愤怒,如果让陆千尘的小队逃脱一人,那么他们在耳囿的第一次行动都算失败。因为这会让大旻帝国三大门派警觉并迅速联合,那么他们下一步的任务就根本无法实施。 所以,庚子让立即吩咐南巫大巫师邝大云与光明神教第十四护法游中林追赶万剑锋,而他自己带着另一名南巫大巫师苗根朝牛阿牛与江小白逃跑的方向追去。 作为大魔导与大巫师,如果在外界,即便是陆千尘等人有传送法宝也难逃脱他们的掌控,可在耳囿内,他们根本不敢动用超越通灵境的手段,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掉。 但降了境界的他们,对灵气的敏感度却没有降,所以传送法宝传送的方向,他们完全可以判定。 那位掉了胳膊的大魔导是光明神教的第十三护法海无涯。他很憋屈,一个堂堂的八级大魔导居然让一个通灵中境的毛头小子轻而易举地斩了一只胳膊,虽然那小子是新任凌云榜首,但是如果不入囿不自降境界,他灭那个毛头小子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现如今却在耳囿内落得个缺胳膊断腿的下场,他怎么不怨愤? 怨愤归怨愤,降了境界受了重伤的他只得憋屈地退出战斗,由隐藏在外围的傅敏搀扶着去一处山丘上疗伤去了。 留在地洼地包围陆千尘的还剩下花枝头、楼外楼及南巫毒枭桑昆。而容不易古语等人则负责外围警戒。 花枝头三人并没有急于进攻,因为降了境界的他们对陆千尘那无声无息的玄符实在是很忌惮。而陆千尘已经中了蛊毒,他们只要防止他逃脱等待他毒发,然后再收割成果即可,没有必要冒险去惹垂死挣扎的老虎。 蛊毒是一种十分霸道的毒素,它不但侵蚀人的五脏六腑,还侵蚀修行者的识海灵海,这种毒素一旦任其发展,修行者不但修为尽失,甚至可能散失意识,被施蛊者利用,炼制成可怕的毒尸。所以对修行者施蛊毒,是一种十分歹毒的手段。 蛊毒顺着陆千尘血液中蔓延至五脏六腑,导致他的五脏六腑内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陆千尘痛苦得大汗淋漓,眼睛血红,但他不敢以灵力压制,因为他知道一旦动用灵力,蛊毒就会顺着灵脉侵入灵海与识海,那时候再想祛毒更是难上加难了! 一般不懂医理的修行者在肉身承受痛苦时都会以灵力压制,结果中毒越来越深,最终一发而不可收拾,导致毒发身亡。 可陆千尘不是一般的修行者,他精通医理,如果不是大敌当前,他寻找到药草袪除自身的蛊毒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陆千尘痛苦得近乎癫狂的模样,毒枭桑昆嘎嘎笑道:“如果忍不住痛苦,自行了断得了,还省得我们动手!” 陆千尘忍住痛苦,缓缓地举起剑,正准备拼尽全力搏杀阴阳怪气的毒枭时,树林中忽然响起了蝉鸣声,一条白若莲花的身影飘荡而来,接着千万只薄如蝉翼的剑芒朝毒枭桑昆裹挟而去。 桑昆毕竟是大巫师,仓促间招出一柄黑色弯刀,砍出一片黑幕,将所有的蝉翼隔在了身外,然后飘身后退,避过了蝉翼剑的袭击。 陆千尘没有看清来者的面容,但他听见那蝉鸣,便知道来者是夏雨。 在凌云会上,陆千尘见识过夏雨的蝉翼剑,剑出,蝉鸣,剑动,蝉翼纷飞,当时他见了十分震撼,如今再闻蝉鸣再见蝉翼纷飞,他心中好生感动。 当夏雨击退桑昆落在自己身前时,陆千尘轻声地叫了声师姐! ‘师姐’这个词在陆千尘的心目中就是‘亲人’的意思,自他记事起,这个世上与他最亲的人,便是那个给他洗过澡搂他睡过觉的师姐,后来外婆对他自然是极为疼爱,可是那种亲近的感觉还是不能替代。 夏雨并不觉得这声师姐叫得有多亲热,因为陆千尘本来就应该叫她师姐,所以她淡淡问道:“你怎样了?” 陆千尘摇头之际,就听见花枝头咯咯笑道:“剧本里都是英勇救美,咋的夏姑娘要反其道而行之,来个美人救英雄不成?” 夏雨对花枝头的调笑很反感,寒声道:“难道你们光明神教想在耳囿内与我大旻修行者开战?” “那又怎样?”从树林中现身的容不易很愤怒,刚才硬是让夏雨凭籍快捷的身法闯了进来,这让他在护法们面前很难堪,因此他阴声道:“本来今天轮不到你书院,但你执意要提前进来送死,我们也不介意。” 说完便招出黄金剑朝夏雨攻来。 ………… 牛阿牛一把抱住江小白,捏碎遁形豆后,一阵头晕目眩,两人摔到了一块山坡上。两人刚爬起身,就听见几声厉喝声响起。 江小白揉了揉眼睛,看清是柳三卞及宁成等一帮书院弟子将他们围住了,便急忙叫道:“柳师兄我们遭到了光明神教及南巫的围攻,我们借助遁形豆才逃到这里。对了,陆千尘可能还在被他们围困之中,你们赶快去救他!” 柳三卞愣住了,宁成则冷笑道:“陆千尘被围困,还需要我们救他吗?哼,他都觉玄境下第一人了,还有什么事他摆不平的?” “他中毒了!”江小白气愤叫道。 “他是神医,中毒,随时可以解的!”宁成依然不阴不阳地说道。 柳三卞听清了大概,急忙道:“你们别急,我去禀报师姐去。” 说完,柳三卞朝山顶奔去。只片刻,他拿了张纸条跑下来,荒忙道:“师姐已经过去了,我们赶紧过去增援!” 说完,便带着仙吏司的三名年轻人朝洼地方向急驰而去。 宁成磨蹭了一会,才极不情愿地跟了下去。 看着宁成不急不忙的背影,牛阿牛恨恨道:“书院怎么招了这么一个心胸狭隘,还透着阴骘之人,当初陆哥就不应该替他这样的人解毒!” 牛阿牛的话刚说完,宁成忽然转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剑落惊雷 江小白见宁成又转回来了,警觉道:“宁成,你怎么回来了?” 宁成皱眉道:“柳师兄见你二人受了伤,让我回来保护你们。” 江小白皱眉道:“我们已经逃出来了,还需要什么保护,你还是增援陆千尘去吧!” 宁成冷哼一声,转过身,并不理采二人,看向远处的山丘。 看着原野间升起的淡淡晨雾,宁成心想果然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陆千尘啊陆千尘,让你大出风头,出得好吧,招来了杀身之祸,一个无门无派的小卒为什么不能低调点呢?但愿光明神教将你灭了,省得以后给我添堵! 正在幸灾乐祸之际,宁成脸色忽然大变。他看见山丘下淡雾中突然现出两人,并朝山丘急掠而来。 那两人一个身罩黑袍,一个赤裸着上身,正是光明神教十二护法庚子让与南疆大巫师苗根。 庚子让与苗根掠上山丘后,冷冷地看了眼宁成,低喝道:“不想死的话,你就滚开!” 宁成的脸色顿时青白交加,怎么说自己也是排凌云榜第十的年轻翘楚,这个没有参加凌云大会的光明神教弟子居然如此轻蔑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宁成铁青着脸招出玄磁剑,挡在庚子让与苗根面前,怒喝道:“无名鼠辈,大言不惭,我书院弟子何曾向你们这些蝼蚁低过头!” 江小白刚要说话,牛阿牛冲他又是摇头又是眨眼地示意。江小白明白了牛阿牛的意思,迟疑了一下后,扶起牛阿牛,然后两人悄无声息地朝山丘的另一侧跑了下去。 庚子让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被宁成如此无礼的言语顶撞,不由得怒火中烧,招出一柄钛白魔法剑朝宁成全力攻去。 漫天的钛白剑芒立即将宁成笼罩得水泄不通,宁成施展开剑法却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庚不让的剑芒包围。 不交手不知道,一交手吓一跳。宁成一交手才知道自己的剑术修为与对方的剑术修为有着云泥之别,内心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恐惧! 庚子让将宁成逼退了几步后,苗根急忙朝宁成身后看去,却讶然发现江小白与牛阿牛已经不见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展身追了下去。 宁成是越战越心惊,那漫天的钛白剑芒仿佛无孔不入,让剑术防守一直都很坚固的他防不胜防,不到一刻钟,他身上便连中数剑,鲜血溅满了全身。 当庚子让的剑再次刺中宁成的胳膊后,宁成已经无力再战,只得以剑拄地,长叹一声道:“爹,孩儿不孝,再也不能完成您交付的宏图伟业了!” 钛白剑已经刺进了宁成的胸口,再往前进半寸,宁成就会立即毙命。庚子让却在宁成长叹声中忽然收力,将剑停在了那里。 “你刚才说什么?”庚子让冷声问道。 宁成那俊美的脸庞此刻已没有一丝血色,如灰瓦上覆盖的一层白霜,却有两滴热泪自霜面悄悄滚落。 他以空洞无神的眼光看着遥远的天际,喃喃自语道:“我本是宁王世子,为了夺回大旻皇位,这才走上修行之路,没想到修行之路如此坎坷,壮志末酬,却要殒命于这个小世界里!” 他忽然收回散淡的目光,恶恨恨地盯着庚子让吼道:“你们特么的门派之争,关我屁事,我要的是皇权是江山,你说我现在死了冤不冤,值不值?” 庚子让愣了片刻,忽然收起剑,然后哈哈大笑…… ………… 断了胳膊的海无涯被傅敏搀扶至一座山丘上后,动用了魔法师境界的灵力虽然能止血,却不能消除断臂之痛。让他更郁闷的是,他的断臂如果等到出园,估计早就坏死,介时便再也不能续上,这样对他今后的修行都会产生巨大影响,所以他必须立即接上断臂。 可没有神医在场的情况下,自己接上断臂,他就必须恢复大魔导境界,动用大魔导手段。而耳囿内是禁止大魔导境界的存在的。 海无涯疼痛难忍又极不甘心,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下定决心恢复大魔导境界,实施接臂手段。他心想自己一个人恢复一下大魔导境界,难道耳囿就塌了不成? 于是,他吩咐傅敏去山丘下警戒,自己悄悄地提升起修为境界。 随着他的修为提升,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然飘来一朵乌云,乌云内有雷电闪烁。 海无涯已经提升了修为,眼看着就要突破境界,这时候与第一次突破境界一样,绝对不能中途停下,否则他将永远停留在魔法师境界。 因此,即便是乌云压顶,海无涯还是毫不迟疑地选择了突破。 就在他突破的那一刹那,天空中的乌云剧烈翻腾,紧接着雷声炸响,一道紫色的的闪电凌空劈下,正劈在海无涯身上,海无涯发出一声惨叫,立即变成了一堆焦炭。 ………… 夏雨的介入,改变了桑昆及花枝头与楼外楼的想法,他们不能再等,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容不易的剑术只在夏雨之上不在夏雨之下,所以夏雨的到来丝毫改变陆千尘只有死路一条的危形,她只能应付容不易的进攻,根本无暇顾及陆千尘。 但夏雨的到来却给了陆千尘最大的心理安慰,在他面临绝境的时候,毕竟有人义无反顾地前来援助,说明人间还有真情在,这就够了! 说来也怪,自从夏雨出现后,陆千尘感觉痛苦减轻了不少,因此他见花枝头、楼外楼及桑昆三人蠢蠢欲动时,便划出了二道玄符,将三人再次逼退。 桑昆再次愤怒了,其他的人近不了陆千尘三十丈就发动不了对他的攻击,而他却可以。愤怒之下的桑昆扬手射出一蓬蓝汪汪的蜂尾针。 正在与容不易激战的夏雨,瞥见一蓬针雨射向了陆千尘,便毫不犹豫地撇下容不易,舞起漫天蝉翼剑芒,飘身挡在了陆千尘身前。 如同飞蛾扑火响起的炸裂声,蜂尾针与蝉翼在空中相撞炸裂出一连串的青烟,但蜂尾针数量庞大,蝉翼剑芒在电光火石间并不能完全挡住它,最终还有几枚蜂尾针,从蝉翼剑芒中突破,射进了夏雨的身躯。 容不易并不因为夏雨的转向而收手,他的剑亦如附骨之蛆,跟随着夏雨的身影飘移而移动,在夏雨被蜂尾针射中,身形与剑芒都略一停顿的时候,他的剑也刺中了夏雨的肩夹。 眼见着夏雨既被蜂尾针射中又被容不易的剑刺伤,陆千尘却根本来不援救,尤其是容不易离夏雨极近,如果他划出玄符逼退容不易,也会将夏雨一道杀伤。 但容不易刺中夏雨拔剑而出的那一刹那,陆千尘已经一跃而起,挥出‘飞流’剑砍向了容不易的头颅。 毫无疑问,这一剑是他最后的拼死搏杀,在蛊毒侵体的情况下,他只要发力都会催化蛊毒的发作。 尽管身受重伤,但陆千尘拼死一剑的威力仍然不容小觑。容不易情急之下撩剑相迎,并挫身缩头。 只听得‘咔嚓’一声,容不易的黄金细剑应声而断,接着他的胳膊一凉,便失去了知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陆千尘的身形落地时,夏雨的身形也刚刚落地。 陆千尘踉踉跄跄,夏雨趔趔趄趄,两人跌撞在了一起。 直到此时,容不易的断剑与握着断剑的那只胳膊才‘哐当’一声落地,而容不易自己还在发愣。 洼地范围内突然陷入一阵静默。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容不易才发出一声嚎叫。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炸响一声惊雷,将容不易的嚎叫声淹没了。 第一百八十章 劈水逆行 于无声处听惊雷,入囿者自然惊吓得魂不附体。 而最受惊吓的恰是花枝头与楼外楼,因为他们听见了他们最好的朋友海无涯的惨叫声。 听见海无涯的惨叫声,花枝头与楼外楼产生的第一想法就是赶快去营救。因此他们不假思索地从河岸边掠起。 晴空惊雷自然也震惊了陆千尘,但陆千尘却被震得头脑更加清醒。 在花枝头与楼外楼掠起的那一刹那,他立即觅得了一线生机,毫不犹豫地搂这夏雨朝那条河流掠去。 花枝头与楼外楼刚掠出一丈远便立即瞥见陆千尘与夏雨朝他们原本守着的河岸也掠来,两人立即惊醒,又硬生生折身返回。 但一切都迟了,他们返身的时候,立即感觉到两道极凌厉的空间碎片朝他们飘来。 两人赶紧跃起躲避,以他们通灵境的修为,又怎能破解的了陆千尘划出的玄符? 待两人十分狼狈地避开玄符时,陆千尘已经搂着夏雨‘噗通’一声跃进了河流里。 桑昆赶到河边,冷冷地看着花枝头与楼外楼,那意思不言而喻:谁守的方位谁负责! 花枝头与楼外楼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即跃入河中。 桑昆看着陆千尘入河潜逃的方向,阴笑一声,便朝远处的山脉掠去。 ………… ‘飞流’剑是天机阁奖励给陆千尘的灵剑,据说是法宝中的天阶灵兵,再高一个级别就是神剑了。天机阁的顾长老授剑与他时曾说此剑在水中妙用无穷,可以劈水疾行。陆千尘得此剑后,还一直未曾试过,如今入水,以神识御剑后,他才发现此剑果真是水中神器。 飞流剑在水中根本无需灌注灵力,仅凭神识控制,就可在河流中劈水逆行,速度居然比水中最快的鱼还要快上几倍。 陆千尘一手抓住剑柄一手搂着夏雨,沿着河水急掠而去,竟比在岸上掠行还快,甚至不亚于凌空飞行。 作为通灵境的修行者,在水中憋住呼吸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只要他们体内的灵气足够运转,便无需露头换气。因此,陆千尘并没有急于上岸,而是任由飞流剑带着他俩在河中一路急掠而去。 跃入河中的花枝头及楼外楼,尽管入囿前是相当于觉玄境的大魔导,可是入水后,任他们怎么努力分水而行,也赶不上前面的陆千尘。他们若想赶上,除非动用大魔导境界的融水术,可是那声惊雷,还有海无涯的惨叫,就是对他们最严厉的警告。 好在虽然降境,但他们对灵气波动的感知还是高过通灵境修行者不少。他俩相信只要跟对方向,陆千尘二人再快也逃脱不出他们的感知范围,因此,二人并不气馁,在河里一路追赶着陆千尘二人。 他们心想,陆千尘二人都身受重伤,并且都身中剧毒,二人还能跑多长时间不成? 陆千尘搂着夏雨的胳膊中过海无涯的剑,虽然他用灵力止了血,可是剑疮并没有修复,稍一用力后,伤口崩开,鲜血又不断外溢。而他体内的蛊毒经他这一路折腾,更加疯狂发作,那种万蚁噬体的痛苦,让他几次差点晕厥。 夏雨的情况比陆千尘只坏不好,蜂尾针入体,剧毒扩散让她的身体逐渐麻木,而被容不易刺伤的肩夹,入水后亦不断地溢出鲜血。 血融于河水,血腥味不断在河中扩散,虽然很淡,却引来河中的一阵异动。 那是一种妖兽潜水时引发的灵力波动。 自入囿以来,除了那只瘴烟兽外,陆千尘等人还未遇见过其它妖兽,但这并不代表耳囿内没有妖兽存在。 入囿者一开始遇到的平和景象,那只是耳囿的边缘,事实上耳囿的中心地带——那条状似飘浮的山脉四周,则存在着众多妖兽,而且级别很高,很多都超越了人类修行者的通灵境界,有些大妖甚至已相当于人类的觉玄上境。 陆千尘与夏雨入河是朝着河流上游也就是耳囿中心的那条飘浮山脉逆流而上的,也就是说,是朝妖兽们的领地行进。 河流上游的灵力波动,立即被还算清醒的陆千尘感觉到,同时他也感觉到下游仍然有灵力波动尾随。犹豫了一下,陆千尘搂着夏雨从河面一跃而出,落在了河岸边的一片树林中。 踉跄落地的陆千尘原本想架着夏雨立即逃跑,可一阵剧痛,却让他脑海中灵光闪现。 他将夏雨扶靠在一颗大树旁,然后掏出一只小罗盘在上岸的树林边测试了片刻,又掏出五块彩色晶石,在树林五个方位埋为,这才回到夏雨身边,对夏雨道:“师姐,为了更快一点,我必须背着你走,有所冒犯,请勿见怪。” 夏雨身体已经麻木,动弹不得,只好点点头。 陆千尘将软绵绵的夏雨驮上后背后,两只手有点手足无措,一时不敢去搂夏雨的大腿,直到夏雨轻声催促了句‘快点’后,他才一闭眼,将双手搂住了夏雨的腿弯之上,背着夏雨瞅准了山脉方向跑去。 ………… 花枝头与楼外楼在河流里,一前一后,轮流分水急行。他们的神识一只追踪着河流前方的灵力波动。 追了近一个时辰,花枝头忽然感觉到前方的灵力波动发生了变化,陆千尘两人的灵力波动原本很弱,可是这时候,很弱的灵力波动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传来。 花枝头内心一凛,从传来这股灵力波动判断,其修为竟然不弱于觉玄境界。 这是什么情况?花枝头与楼外楼生怕跟丢了陆千尘,急忙加快速度朝前追去。 与那股灵力波动越来越近,花枝头忽然感觉到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这种气息让降了境界的他们心中不寒而栗。 花枝头与楼外楼同时惊醒,不约而同地破水而出,朝岸上掠去。 可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呼啸而至,仿佛千万斤重锤朝他后背们砸来。 俩人哪敢怠慢,拼命地朝前急掠,同时将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到后背,布出一层坚固的灵力壁罩。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完全避开那股巨力的打击,“轰隆”一声,两人如断了线的纸鸢朝岸边树林中摔落。 两人由于将所有灵力都集中在后背,结果摔落时,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叭叭’两声,两人摔了个狗吃屎。 花枝头与楼外楼好不容易爬起身,却因为承受的打击得太剧烈,忍不住哇哇地喷出两口血来。 作为光明神教的十五十六大护法,自出山以来,两人何曾吃过这种大亏?愤怒的花枝头与楼外楼站起身朝外看去,正准备厉声喝骂时,却忽然惊恐得张大着嘴,半天合不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怪兽 那是一种什么怪兽? 身躯像一座山丘,背上长满了尖锐鳍角片,细长的颈脖前顶着个并不大的头颅,头颅上长角,生着一对竖瞳的晶黄色眼睛盯着他们二人,如同盯着一盘美食,生满了尖锐牙齿的大嘴流着涎水。最可怕的是,这家伙还生着一条相对细长的尾巴,尾梢长着一只圆锤。 龙头,象身,蛇尾,这是传说中的鼋龙? 瞧着站在树林外的怪兽,两人感觉自己是蚂蚁仰望大象,半张着的嘴‘哧溜溜’往里灌凉气。 醒过神来的他们,哪还有半点高手的风范,以抱头鼠窜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可是他们在树林中窜来窜去,结果还是窜到那只怪兽面前。花枝头与楼外楼想抱在一起痛哭的心思都有,心里直骂老天爷,你怎么这么捉弄我! 那只怪兽很是不解,心想这两个小东西在自己面前蹦来跳去的是作甚?难道在跳祷告舞? 怪兽可不管你祷不祷告,一低头就朝两人咬来。 可是下一刻,怪兽有点发懵,明明低下头张口咬的是那两人,结果却咬了一嘴泥。 什么鬼?怪兽愣了一下,见刚蹦到远处的二人又蹦回来了,便猛地摆头再次张嘴咬去,结果这次咬的虽然不是泥,却是一棵树。 怪兽愤怒了,心想刚才这两个小东西跳的祷告舞还真邪乎,居然跳得自己找不北,吃东西都吃不准位置,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它抡起长着圆锤的长尾巴,朝两个小东西劈头盖脸砸去。 ………… 世上最恐惧的时刻是什么?估计就是老鼠在猫面前蹦来跳去的那时刻。 那比老鼠在猫面前蹦来跳去还憋屈的是什么?估计就是现在的花枝头与楼外楼! 特么的,那只怪兽庞大无比,它在岸上移动速度肯定不快,以他二人的奔跑速度,完全可以逃出怪兽的追杀,可是为什么跑来跑去总是在怪兽嘴边上绕呢? 花枝头与楼外楼真想停下跳脚骂老天,特么的,这个时候怎么能开玩笑呢? 两人自然不敢停下来,结果又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朝他二人砸来,二人刚蹦出力量的范围,却又回头朝那甩过来的尾巴上撞去。 这一次,二人晕斗转向根本没有布置灵力,其结果就是被那长着圆锤的尾巴锤飞上了天,一直飘了百十丈开外,才一个倒栽葱,朝地面插了下去。 轰地一声,两人插进一块湿地里,只剩两条小腿在外不停地摆动挣扎。 待二人好不容易挣扎出来时,一眼看见那只怪兽正‘轰隆轰隆’地朝他们走来。这时候的二人哪还看什么方向顾及什么形象,发了疯似地拼命狂奔。 好在这次二人总算是奔得离那怪兽越来越远。 ………… 最先借助遁形豆逃出低洼地的刘长发与周洪二人并没有感染蛊毒,于是二人简单疗伤后,立即寻找大旻修行者,巧的是他们落地的地点与道门弟子休息的地方不远。没多长时间,二人便找到了林守初与太叔华带领的道门小队。 林守初与太叔华等人听了刘长发的讲述后,让刘长发二人作向导,立即带领所有弟子朝那片低洼地赶去。 待道门弟子赶到低洼地时,低洼地里除了一片狼藉外,早已空无一人。 正欲分头寻找时,黎菱红带着羽山剑宗弟子也赶到了现场。 原来万剑锋借遁形豆遁形落地时,恰巧落在了羽山剑宗的休息地。黎菱红听了万剑锋的讲述,留下一名弟子照顾身染蛊毒的万剑锋后,便立即赶了过来。 林守初与黎菱红商议后,决定将两派弟子并在一处,朝耳囿中心地带搜索前进。 没走多远,他们又遇到了柳三卞四人,听说江小白等人就在书院小队休息地,于是一行人合在一起,朝书院休息的那座山丘赶去。 可是,待他们赶到那座山丘时,江小白与牛阿牛不见了踪影,只发现身受重伤的宁成。 宁成说他为了掩护江小白与牛阿牛逃走,拼尽全力战退了一名魔法师与一名巫师。 见宁成受伤十分严重,也没人对他说的话产生怀疑。 于是除了林守初与太叔华朝江小白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外,其余人暂时在山丘上疗伤休整。 ………… 江小白与牛阿牛溜下山丘后,便拼命狂奔,他们知道宁成不可能挡得住庚子让与苗根。 可是奔跑了半个时辰后,跑进一片樟树林时,牛阿牛忽然痛得大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江小白知道他这是蛊毒发作,急忙扶起牛阿牛,然后双手抵住牛阿牛的丹田,输入自己的灵气,帮助牛阿牛压制体内蛊毒。 过了片刻,牛阿牛体内的蛊毒终于被压制住了,江小白撤手后,牛阿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我们都中了剑,你没中蛊毒,我却中了蛊毒?你又怎么有方法帮我解毒?” “我是百毒不侵体,”江小白笑了笑道:“陆大哥将遁形豆交给你时,曾告诉我,如果你蛊毒发作,让我往你体内灌注灵气压制,但你自己千万别动用灵气压制,否则蛊毒会侵入你的灵海识。要彻底祛除你体内的蛊毒,还要等他与我们汇合才能实施。” 牛阿牛站起身道:“我好多了,我们赶快走!” “哼,走哪去呢?”一个冷笑,苗根忽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江小白立即招出他的飘雪剑指着苗根叱道:“你是南疆的巫师,与我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对我们穷追不舍?” “哼,南疆尽是蛮荒之地,而你们占据着灵山大川,凭什么?”苗根冷笑道:“只要将你们这些大旻修行天才赶尽杀绝,大旻的灵山大川不久之后岂不非我南疆莫属?” “放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牛阿牛骂道:“不人不妖的蛮民作春秋大梦,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苗根勃然大怒,南疆之人最接受不了的便是‘不人不妖’的谩骂。 一道黑色的刀芒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牛阿牛当头劈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骨笛声声鼠出洞 苗根劈出一道刀芒时,立即感觉到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意朝自己面门袭来。 寒光闪耀,卷起千堆雪,那是江小白的飘雪剑。 苗根内心微凛,果然是凌云榜第五,剑出剑意袭人,降了境界的他哪敢大意,回刀与江小白战在了一起。 树林中一时白雪飘飘黑芒闪烁。 劲风刮起的无数残枝落叶,在空中与白雪或黑芒再次相遇,眨眼间都成了粉末。空气中不但弥漫着煞气,更多地弥漫着樟木的清香。 可是不到一刻钟,江小白的飘雪剑便慢了下来,毕竟她受过的剑伤还未痊愈,再度发力后,伤口撕裂,严重影响了他的剑术。 见江小白处于劣势,牛阿牛盯着在树林中飘来荡去的黑影,忽然施展出惊鸿身法,整个身形如一缕青烟,飘到了黑影身前。 一条青鱼幻影撞进了黑影之中。 苗根一声惊呼,朝后飘去,留下一蓬血花在空中绽放洒落。 牛阿牛落在江小白身边,收了青鱼剑,拽起江小白,再度施展起惊鸿身法,朝树林外掠去。 树林外是一片广袤的草场,茅草没过头顶。 两人落入茅草中立即不见了踪影。 苗根止住剑疮口的流血后,来到草场边缘,犹豫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人明明受了伤中了毒,还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尤其是那个小胖子,胖乎乎的,身法怎么那么快捷,那么诡异呢?而且刺伤他的那一剑虽属偷袭但也极其高明,看来这个小胖子虽然没进凌云榜,其实实力也不容小觑。 面对如此强悍的两个小家伙,如果贸然追进草场,那两人鬼头鬼脑地对他伏击的话,说不定受伤的还是他。降至巫师境界的他并没有十足把握战胜那两个通灵境的少年小子。 犹豫了片刻,他跃上草场边的一颗樟树丫上,掏出一支黑黝黝的骨笛吹了起来。 ………… 牛阿牛拽着江小白一气掠至十里开外,却又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江小白知道他体内蛊毒再次发作,可是他自己也已经精疲力竭,刚才与苗根全力一战,灵力已经差不多耗尽,而自己受伤的手臂此刻亦鲜血淋漓,根本动不了,别说用力。 江小白以一只手用力将牛阿牛扶了几次,可就是扶不动,心里不由埋怨道:平时不能少吃点吗,长得这么胖,有什么好处啊! 埋怨归埋怨,他只得用一只手将牛阿牛翻过来,让牛阿牛仰面朝天躺着,以能动的左手抵在牛阿牛的丹田上,将体内剩余不多的灵气灌入他的体内。 没过多久,牛阿牛醒了过来,不过他坐起身却不停地眨眼揉眼。 江小白觉得有点蹊跷,轻声问道:“怎么啦?” 过了良久,牛阿牛才沉声道:“我看不见了。” 江小白沉默不语,他知道这是牛阿牛刚才发力过多过猛,导致蛊毒上侵,双目失明。如果陆千尘在,或许有办法,可他确实无能为力。 江小白有点难过,轻声安慰道:“别急,待我们找到陆大哥时,他一定能治好你!” “可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得奔跑,”牛阿牛嗡声道:“看不见,我怎么跑?” 江小白柔声道:“不还有我吗,谁让我打赌当了你的保镖呢?” 牛阿牛嘿嘿笑道:“你这个保镖还称职。” 说完站起身道:“快走,别让那个鬼蛮巫又追上来了!” 他看不见江小白此刻的情景,其实江小白的脸已经比雪还要白,胳膊上血流如注,刚才他已经将自己全部的灵气都灌入了牛阿牛的体内,现在的他已经四肢无力,别说以灵气封疮口,就连起身都很困难了。 但他还是拽着牛阿牛的胳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牛阿牛再粗心也感觉到了江小白的虚弱,便道:“我背你走,反正你体形小。” 江小白忸怩道:“不用,你也受伤了,不能再用力,我拽着你即可。” 牛阿牛没作声,任江小白拽着自己胳膊朝前走去。 一个失了明,一个虚弱不堪,两人在茅草中行走自然是走不快,还不停地跌跌撞撞。 没走几步,一只老鼠忽然蹿了出来,从江小白脚前哧溜一声蹿过。 江小白吓得一声尖叫,还不停地跺脚。 牛阿牛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老鼠,”江小白惊魂未定地叫道,连声音都打颤还带着哭腔。 牛阿牛皱眉道:“我说江小白,你怎么像个娘们?连老鼠都怕,你还是个修行者,修行天才,凌云榜第五?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江小白轻声道:“人家从小就怕老鼠嘛!” 牛阿牛撇了撇嘴,心想你怎么说话也像个小女子了?刚要讥笑江小白,一阵悠扬的笛声忽然传来。 牛阿牛与江小白均愣住了,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不但听出笛音的诡异,而且听见了草场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千万只老鼠出洞觅食。 江小白瑟瑟发抖,哪还迈得动步? 牛阿牛二话不说,一把抄住江小白的大腿根,背上他就跑,嘴里喊道:“我背着你,你看着路!” 可是没跑几步,牛阿牛忽然身体发疆,脸色通红。 就算他再怎么迟钝,背上那种异样的感觉,他还是能感觉得到。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江小白的臀部,要不是江小白抓住他的肩,估计就会被他甩掉下来。 江小白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嗔道:“傻瓜,你要将人家摔死啊!” 牛阿牛额头上冒出汗,嚅嗫道:“那……那你别怪我……冒犯啊!” 江小白轻轻‘嗯’了一声,牛阿牛这才拢了双手,不过那双手下移了不少。 ………… 立在草场边树梢上的苗根吹了一阵骨笛后,内心忽然升腾起无名怒火。他是南疆最出名的驯兽大巫师,骨笛声起,万兽听命。可特么的,这片草场中没有万兽只有老鼠! 骨笛声声,千万老鼠出洞!奶奶的,指挥老鼠有屁用! 苗根收了骨笛,跃下树梢,却讶然发现树林中飘来两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再难的路,我们也要走 陆千尘背夏雨的感觉比牛阿牛背江小白更累。夏雨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肩上,一只手臂垫在他后背,而他的两只手只能拢住夏雨的腿弯。这姿势,稍一颠簸,两人都有可能掀翻在地。 这样奔跑,速度自然快不了。 俩人还没跑一里路,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响声,接着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陆千尘自然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内心更加着急,于是红着脸道:“师姐,你将我抓紧点,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夏雨的脸尽管失血过多一直很苍白,但此刻也飞上一抹绯红。她拿开了垫在陆千尘后背的胳膊,双手箍住陆千尘的脖子,贴在陆千尘的背上,任由陆千尘搂紧她的双腿朝前飞奔。 除了甩掉追杀者外,陆千尘更心急的是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僻静场所,替夏雨解毒疗伤。夏雨身上的蜂尾毒灵针如果再不取出来,极有可能随血脉逆行而上,进入心脏,如果那样,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毒枭桑昆的毒灵针实在是太厉害,居然可以轻易射穿夏雨的护体灵罩,这样的邪修必须尽快铲除,否则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大旻修行者遭其毒手! 陆千尘暗根桑昆时,夏雨呼出的气息落在他颈脖上,如若有若无的羽毛,挠得他浑身颤栗。为了减少被扰痒痒的次数,他只得低下了头。 陆千尘低着头背着夏雨奔跑了不到半个时辰,体内的蛊毒忽然再次发作。万蚁噬咬内脏的痛楚令他呲牙咧嘴冷汗淋漓,可是他又不能动用灵气压制,而夏雨四肢麻木,也不可能为他渡入灵气,他只能独自咬牙忍受。 那条山脉的阴影已经罩住了这片土地,说明山脉不远了,到了山脉就应该能找到洞穴,有洞穴他们就可以安静疗伤。 可当他抬起头朝前方看去时,却发现那些山峰忽然摇摇晃晃,并越来越模糊。他努力地睁眼,但眼前却越来越黑。 一块石头绊了他一下,他踉踉跄跄想支撑住,却不料身体不听使唤,一头朝前栽去。 但栽倒的那一刹那,他近乎本能地将夏雨托了一下,保证夏雨的手臂不被自己压住。 ………… 陆千尘的肩背并不厚实,但全身贴上他的后背时,夏雨感觉却很踏实。从小到大,她就没有与任何异性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所以一开始她十分拘谨,到后来撤下自己的胳膊肘后,她反而感觉很轻松,随之一种异样的心情在心中荡漾,仿佛一片花瓣落在平静的湖面,荡起无数圈涟漪。 这种全新感觉谈不上多么美好,但绝不讨厌。 所以在陆千尘一路飞奔时,她一直沉默不语,甚至很想好好睡一觉。直到陆千尘踉踉跄跄,她才惊醒,可是已经迟了,陆千尘已经栽倒在地,而她依然安然无恙地伏在他背上。 夏雨想挣扎着爬起来,整个身体却不听使唤。 安静了片刻后,她用力滚了下来。然后静静地躺在陆千尘身边。 陆千尘匍匐在地上,脸色发黑,嘴唇被牙齿咬得鲜血淋漓。看得出来,他很痛苦,也很挣扎。 夏雨静静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凉风吹来,陆千尘的脸上黑气渐渐消褪,而后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便翻身坐了起来。 陆千尘坐起来的第一件便是满脸紧张地以双手在身边一阵乱摸。直到摸到夏雨的手,他才吁一口气,微涩道:“对不起,没摔着你吧?” 陆千尘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在夏雨的眼里,因为她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夏雨很感动,陆千尘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真实,没有半点遮掩,说明在他晕倒的那一刻,他惦记的都是她。 只是,他的动作明显不太正常,如同盲人抓黑,难道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夏雨的心紧缩,以致于声音微颤:“你怎么了?” “我好像看不见了,盅毒上冲,”陆千尘苦笑道:“不过没事,只要到了僻静之地,我能治好自己的。” 夏雨呡了呡嘴唇,感觉到嘴里很苦涩,茫然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别急,”陆千尘安慰道:“我来背你,你来指路,找一个没有干扰的地方。” “能行吗?这太难了吧?”夏雨难以置信道。 “再难的路,我们也要走。”陆千尘轻声道。 夏雨轻轻‘嗯’了一声后,陆千尘便俯身抱她站起,然后背她上背,道:“看准方向后,麻烦你报方位。” 夏雨伏在陆千尘的肩头,昂首朝前看了一阵子,“乾南角七,大约一里路,有一峭壁,其上或有洞穴。” 陆千尘点点头,背起夏雨朝那方向奔去。 “慢点,右前一尺有荆棘。” “前方三尺有砾石。” 很奇怪的是,夏雨每次提醒,陆千尘都能及时避开,仅凭这一点,就让夏雨十分钦佩。天下能将方位拿捏如此准确的人,她还真没见过。 离峭壁近了,夏雨发现了一个天然岩洞,但在峭壁中间位置。 夏雨犹豫道:“能上么?” 陆千尘点点头,腾出一只手拄着飞流剑朝上攀去。 其间跌跌撞撞肯定少不了,但好在陆千尘都能及时稳住。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俩人才好不容易来到那洞口。 夏雨朝洞里张望了一阵子,确认没问题后,陆千尘才背着夏雨走了进去。 陆千尘从贮物戒里取出一床棉被铺在地上,这才将夏雨躺放在那床棉被之上。 安顿好夏雨,陆千尘来到洞口,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又有黑气浮现。 “你没事吧?”夏雨焦急问道。 “你别管,”陆千尘汗如雨下,喘着粗气道:“将这阵子蛊毒发作期熬过去,我就替你排毒疗伤!” 这次陆千尘并没有倒下,一双手抓着一块岩石,躬着身,狠不能将岩石捏碎。 洞外的天光暗淡下来,耳囿的又一个夜晚即将降临。 看着陆千尘抓岩石的手已经鲜血淋漓,夏雨难过地闭上了眼。 可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洞外传来一阵灵力波动,急忙睁开眼时,却看见一道白光闪现,一只白色妖兽凶猛地扑向了守在洞口的陆千尘。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难的抉择 陆千尘本现在是半昏迷状态,别说那妖兽疾若闪电,即便它慢悠悠走到他身边,他也躲闪不了,自然是被那妖兽一口咬住。 那妖兽凶狠异常,居然是跃在陆千尘的肩上,一口咬定了他的脖子,大口吸血。 夏雨不能动弹,先是吓得茫然失措,继而大声喝斥,可妖兽是喝斥就能吓跑的吗? 片刻后,陆千尘轰然倒地,晕了过去,而那妖兽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似乎不将陆千尘的血吸干决不罢休。 夏雨又急又怒又心疼,忽然感觉心被谁揪住了似的,可是她却动弹不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妖兽拼命地吮吸着陆千尘的血,难道陆千尘就要这么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她的眼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其实在书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陆千尘。不仅是因为他优秀,更多的是她觉得这位少年有股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尤其是他那微涩的笑容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乐科,她是他的主考官,当他吹奏那曲《潇湘云水》的时候,她就被他的灵性所打动,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让他通过。 后来她见证了他走武道登三层楼的过程。当她见他摸老虎屁股拽老虎虎须时,她忍俊不禁,觉得这个少年贱得可爱。登八十一级台阶,这个少年坚强的意志力也曾让她动容。 可惜的是,他最终没被老师落取,这让她心中好生遗憾,甚至有些失落。 时光荏苒,三年后,没想到居然在凌云会上再次看见了他。这时候的他,灵性十足,满脸阳光,比起师弟宁成,她感觉他要率真真诚得多,并且充满了活力。让她更加欣喜的是,他居然一路过关斩将,摘得了凌云会榜首的桂冠。那时候,她又高兴又在心里替老师替书院遗憾。 进入耳囿后,他没有心存芥蒂,替每个人解毒,她看出了他的大气。 这样的好少年,她当然有好感,甚至有点喜欢。她也是少女,其实与陆千尘一般大小,只不过被父母早几年送进了书院。优秀少女碰见优秀少男没有一点好感,那就不正常。 所以当她得知他遇到危险时,就不加思考地驰援,这不仅仅是出于对大旻修行者的保护的责任感,其实更多的是内心的一种召唤。 这一路走来,她收获的不仅仅是感动,还从他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真男人。 只不过她是师姐,所以必须一直保持着矜持。 而此刻,那个她认为的真男人居然就要死在一只小小妖兽口下,她能不心痛吗? 她是修行界公认的淑女,性格使然,她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说,更遑论大喊大叫,可这一刻,她心痛得难受,不喊不叫她觉得自己的心要破碎,所以她忽然泪流满面大喊道:“畜牲,够了,要吸就来吸我的血吧!” 只是仅仅喊了这一句,她忽然感觉自己好累好累,于是一闭眼昏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冥冥中夏雨忽然听到‘师姐,师姐’的不停叫唤声,唤声急切,于是她艰难地睁开了眼。 映入她眼帘的是张面无血色却带着羞涩的脸,这张脸虽然不很英俊,却很亲切。 她轻轻‘嗯’了声,然后又闭上了眼。两行泪水顺着她的鬓角悄悄滑落。 “师姐,”叫师姐的人当然是陆千尘,陆千尘搓着手愧疚道:“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 过了良久,夏雨仍然闭着眼轻声问道:“你还活着?” “我命大,死不了!”陆千尘嘿嘿笑道:“而且我体内蛊毒也减轻了不少,我现在眼睛复明了!” 夏雨的眼睛睁了一下,又赶紧闭上,然后再慢慢睁开。 陆千尘被夏雨这奇怪的动作逗笑了,不解问道:“师姐你这是作甚?” 夏雨吁了口气道:“我怕是假的,是作梦!” 陆千尘呵呵笑道:“那是只灵貂,被我的血毒死了,是老天安排来给我解毒的!” 夏雨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好,我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说完,真的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 此刻的陆千尘也真想倒头大睡一觉,不仅是因为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太虚弱了。 那只灵貂几乎将他的血吸光才被毒死,此刻的他几乎血脉枯竭,再不补充血液,他可能随时血竭而亡。 犯困是血竭的前兆,如果此刻他倒头睡下,那他极有可能再也睁不开眼了。精通医理的陆千尘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不能倒下,倒下了自己醒不来事小,师姐夏雨也极有可能长眠于此。 这位师姐,他之前见过几面,那时候他隐约知道她是书院弟子,对他而言,她就是飘渺云端的仙女。他根本没想过会有机会与这位仙女师姐进行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可是,就是这位师姐,在他危难之际,义无反顾地赶来救援他,并且替他挡下了桑昆的蜂尾毒灵针,这样的恩情他不报答,即便是死了他也难以安心。 要求得心安,他必须救活师姐,要救活师姐,他必须活着并恢复一定体力。 可是,怎么才能避免血竭并尽快恢复些体力呢? 他的空间戒指里有些补血的药草,但是没有炼制成益血丹,效果肯定不明显。现在炼丹,他也没有那个体力与精力。思来想去,或许直接服用通灵血糯可能会起到一定作用,尽管有些浪费,但这个时候并不是考虑浪不浪费的时候,活着才是硬道理。 努力地睁开眼,看着夏雨那洁白无瑕的面容,陆千尘强打精神,取出一颗阳性通灵血糯,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碎,咽了下去。 天材地宝级的药材果然不凡,片刻后,陆千尘便感觉精神好多了,再也无需努力便可睁开眼睛了,渐渐的,他的手脚也可以行动自如了。 再过了刻把钟,感觉自己现在有体力替夏雨疗伤排毒后,陆千尘终于取出了药箱与金针。 但是,察看了一遍夏雨身上的伤情,他又犯难了! 夏雨的剑伤在肩夹,治疗这里没问题。可是,桑昆的蜂尾毒灵针却射在了夏雨的腹部与胸部。要想救活师姐,他就必须将这些毒针从她身体内剜出来。 毋庸置疑,救师姐的第一步就必须褪去夏雨的上衣! 可是,他能这么做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位闲人说过的话 夏雨醒来的时候,瞥见阳光已经照进了洞口,然后她看见陆千尘背对着自己坐在洞口的阳光里,显得有些落寞孤寂。 看着陆千尘那略显孤单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很想走过去轻轻地安慰他几句,她觉得他需要自己的安慰。 于是她动了动手想撑起身子,结果手动的那一刹那,她又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浑身都动弹不了包括手,可自己的手为什么能动了呢? 她微微抬头,这才看清自己的身上盖了件青衫,继而发现自己的身边放满了晶石,那些晶石缓缓释放着灵气。 她轻轻掀开青衫看了一眼,看见自己的上半身缠满了纱布,刹那间脸色愈加苍白。她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可她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放下青衫,缓缓闭上了眼。 过了很才时间,她听见陆千尘嚅嗫道:“师姐,如果……如果觉得我冒犯了你,我愿意刺瞎双眼,与你永不相见!” 沉默了片刻,夏雨缓缓睁开眼,幽幽道:“那又何必呢,毕竟你救了我的性命,再说……” 夏雨却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话是她闭目想到现在,才想好的处理方式,但此刻她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心想‘刺瞎双眼,永不相见’这叫什么话?除了这种处理方式外,就没有别的么?难道还要我提醒你?你一个大男人,看也看了,为什么不承担责任呢?是不敢还是不愿? 越想,夏雨越委屈,以致于泪水又忍不住悄悄滑落。 良久,陆千尘转过身来到夏雨身边,神色平静说道:“不管怎么的,我必须先治好你,你现在身体太虚弱,我有一味药材,你现在服下,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体力。” 夏雨点点头,陆千尘将研磨好的阴性通灵血糯缓缓倒进夏雨口中。 夏雨咽下通灵血糯粉末后,叹了口气道:“现在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力处理好耳囿内的乱局,才是当务之急。” 陆千尘‘嗯’了一声,夏雨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陆千尘微涩道:“再休养一两天,应该能恢复了!” 夏雨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那就好!” 说完,闭上眼又沉沉睡去了。 夏雨的脸庞苍白得如同白瓷釉面,黛眉之下长而密的睫毛时不时微眨,紧闭的嘴角上翘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夏雨五官精美,怎么看怎么美! 看着昏睡中的夏雨,陆千尘忽然想起了贺兰山缺那场风雪中悄无声息倒下去的长公主,此刻的夏雨仿佛就是那时的长公主重现,他的心抽搐了几下,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转身抹了抹眼睛,默默地来到洞口,取出一堆药材及丹炉,开始炼制益血丹。 ………… 炼丹进行到融合成丹的关键阶段,陆千尘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山丘上出现了两道身影,一男一女,男的好像是毒枭桑昆,女的好像是水映瑶。 陆千尘皱了皱眉,但并没有立即收取灵火,此刻正是他动用火灵力形成灵火煅烧丹炉的关键时刻,此刻撤火,这炉益血丹将前功尽弃,那么夏雨与自己也就一时恢复不了体力。恢复不了体力,在这不能动用灵力御剑飞行的耳囿,他们迟早还是要被南巫及光明神教的人追上。 以他们现在的体力,就根本对付不了那些追踪他们的高手。 所以,他必须沉心静气将这炉益血丹炼制成功,与夏雨二人尽快恢复体力,才有可能彻底摆脱这些高手的追踪。 当然,他能够沉心静气还是有一定的依仗。他在恢复一点体力后,为了防止诸如灵貂类的妖兽再次闯进洞口,便在洞口处布置了迷魂灵阵。 原本是想预防妖兽突袭,现在看来可以用来抵御这两个南巫了。 桑昆与水映瑶的身影突然提速,应该是他们发现了这里。自己就在洞口炼丹,灵火闪耀,其实就是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好在他们的身影掠至峭壁下方时,他的益血丹已经煅烧成功。 撤了灵火,取出益血丹,陆千尘急忙来到夏雨身边,轻轻摇醒了她。 夏雨刚抬起头,陆千尘就将一粒益血丹塞进她嘴里,急促道:“桑昆领着水映瑶追来了,我们得赶紧走!” 那粒丹还有些烫嘴而且有鹌鹑蛋大小,一时哪里咽得下去?所以夏雨一开始有些恚怒,心想你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粗鲁?但听了陆千尘的话后,便使劲咽下了那颗丹药,然后配合陆千尘将那件青衫套好。 她当然也带了衣服,可此时此刻哪来得及更换? 略作收拾后,陆千尘二话不说背起夏雨就朝洞外冲去。 夏雨本想说自己可以行走,但已经被背上了背便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冲出洞口,就看见桑昆及水映瑶二人在洞前的崖壁上奔来突去的,就是接近不了洞口。 陆千尘知道他现在布的迷魂阵比之前水平高了不少,但能困住这二人多长时间也不好说,尤其是那个桑昆,他是大巫师降境入囿者,对五行灵气的敏感度,比他们这些通灵境修行者更是灵敏几倍,如果他冷静下来,说不定随时可以走出这个迷魂阵。 所以,陆千尘打消了趁他们晕头转向袭击他们的念头,背着夏雨从桑昆与水映瑶眼前匆匆而过。 水映瑶在迷魂阵中转得晕头转向,忽然瞥见陆千尘背着衣裳不整的夏雨从她面前匆匆而过,不由得大怒,招出她的凤羽弯刀,向着二人背后砍去。 水映瑶对陆千尘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有点欣赏,但不知为什么她对夏雨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或许是因为她们与黎菱红三人被修行界的年轻人奉为‘三美’的缘故? 不知哪位闲人说过,要想挑起两个女人之间的战斗,那就同时赞美她们。同时受到众人赞美的女孩之间,只有相互嫉妒,从来都不会惺惺相惜? 水映瑶的刀芒眼看就要劈在夏雨的背上,却不料那刀芒鬼使神差地劈在了三尺开外的岩石上,溅起漫天岩砾。 岩砾落下的时候,陆千尘背着夏雨已经离她有一丈开外,水映瑶气得破口大骂:“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居然躲在岩洞中干见不得人的事!” 这句话传进陆千尘耳朵时,他们已经离水映瑶有三丈开外了。听到这句话,他忽然停了下来,夏雨知道他的意思,轻声道:“暂时没必要理会!” 陆千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了夏雨的意见,背着夏雨迅速朝这座山崖顶上攀去。 不过他心中暗恨道:贱女人,若敢玷污我师姐名声,我一定要让你羞愧难当,永远抬不起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以我血报君恩 攀上峭壁的顶端,陆千尘放眼望去,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来到了耳囿中心的那条山脉。只不过他所站的这块峭壁所属的山峰只是这条山脉的起端。虽然这座山峰不高,但沿着峰顶的山梁往前,可以直达一座座看似飘浮在云端的山峰。 掩日神剑应该就在那些飘渺的山峰之中。这是天机老人的判断,而他的感觉也是如此。 尤其是攀上峭壁后,识海内的冰魄剑影凝聚的小剑在他生命之舟上居然晃动了几下,他认为这是冰魄神剑剑魄对另一神剑的感应,因此他更加确信掩日神剑就在离他并不遥远的某座山峰之中。 所有入囿者的最终目标都是掩日神剑,这一点陆千尘很清楚。尽管目前光明神教及南巫对大旻修行者进行剿杀,但除了消灭大旻修行界的未来精英的目的外,减少竞争者从而得到掩日神剑想必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 大旻修行者入囿之前没有想到光明神教与南巫联手在囿内对他们展开追杀,所以大旻三大门派弟子之间并没有联合,而是各自相隔遥远。但经过谋杀他这一小组的事件后,他相信万剑锋等人一定将消息传遍了三大门派,那么三大门派势必联合。 三大门派弟子联合,光明神教与南巫联盟入囿者各个击破的阴谋就会破产,那么双方势必会在争夺掩日神剑时展开大决战。 既然这样,朝终极目标前进,才是他们逃出光明神教与南巫入囿者追杀的正确方向。 将局势析清楚后,陆千尘毫不犹豫地背着夏雨朝那一座座高山掠去。 他在逃出洞口之前已经服下一粒益血丹,所以现在的体力还足够支撑他奔跑一阵子。 ………… 自从知道江小白是女儿身后,牛阿牛身体便有些僵硬,有些不听使唤并偶尔哆嗦,再加上本身就已失明,背着江小白的他,跑起来自然是东倒西歪。 更窝囊的是,他刚起跑,草丛中便钻出无数老鼠,在他前面窜来跳去。 江小白被吓得惊叫不已,哪有心事指路? 于是没跑二十丈远,他就被草棘绊了个嘴啃泥。这还事小,关键的是他爬在地上,老鼠却在他身边上蹿下跳,甚至还有几只落在他的脸边落在他的头上。 江小白自顾自地蹦蹦跳跳尖叫连连。 牛阿牛又气又急,怒火攻心,又引起蛊毒发作,居然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好在不到一刻钟,那诡异的骨笛声消失了,上蹿下跳的老鼠仿佛陡然间清醒,一窝蜂地朝地洞钻去,只片刻草场内又恢复了宁静。 惊魂未定的江小白这才发现牛阿牛再度晕了过去。满脸羞愧的她只好将牛阿牛背上背,朝前奔跑。 身材娇小的她背着个近二百斤重的胖子,如果不是修行者,估计腰都直不起来。 但即便是修行者,江小白背着牛阿牛奔跑还是非常吃力,更何况她身上还有剑伤。 因此跑到一块稍高的坡地时,江小白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得将牛阿牛放倒在坡地上,自己则撑着腰大口地喘着气。 站在这块坡地上,江小白终于看清,草场的尽头是座不高的山丘,山丘的背后就是耳囿中心的那条山脉。 从这块坡地到草场尽头大概还有五六里路程。如果没有受伤,即便是不能御剑飞行,他们急掠而行应该用不了二刻钟。 可是牛阿牛依然昏迷不醒,而她自己已累得精疲力竭。不到五六里路的山丘,现在对他们来说竟然是遥不可及。 看着满脸黑气的牛阿牛,江小白轻叹一声,看来必须立即施救,否则牛阿牛体内的蛊毒越来越凶,估计等不到陆千尘来治,他就无药可救了。 怎么治毒呢?道门也有这方面的典籍,江小白也曾看过,按照道门典籍记载的应急措施就是先放血,让蛊毒随患者的血液排出体外,当然这只是应急措施而不是根治的方法。要想彻底根治患者体内的蛊毒,当然还靠特制的丹药。 江小白自然没有这种特制的丹药,她只能先采取应急措施。 可这种应急措施也可能导致严重后果,那就是患者血竭而亡,所以江小白又犹豫不决。 气息平定后,江小白坐在牛阿牛身边,思索良久,想到了一个方法,最终决定自己动手,立即给牛阿牛放血治疗。 江小白招出飘雪剑,捋起牛阿牛的裤腿,在他脚踝外割了一道口子。一股乌黑的血液顺着牛阿牛的脚跟朝斜坡下缓缓流淌。 牛阿牛流出的血液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江小白皱了皱眉后,又以飘雪剑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一股玫瑰色血液缓缓溢出。她招出剑鞘接在手腕下,让玫瑰色血液缓缓滴入白色的剑鞘之中。 江小白之所以百毒不侵,就是因为她有不同于常人的血液,或者说异于常人的体质。 她出生时口衔一颗晶莹灵珠,三岁时便被觉新道长接入素清观,收为内门弟子。她的修行资质并不亚于这块大陆上的任何一位修行天才,但她从不在修行界抛头露面,所以一直默默无闻。直到耳囿现世,牛阿牛参加凌云会,她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凌云会上她一鸣惊人,其实她参加凌云会唯一目的是为牛阿牛争取一个入囿名额,只不过拿不到凌云榜前五,她就没办法带牛阿牛入囿,所以迫不得已她才争了个第五。 谁知这个小胖子竟然与陆千尘对上了眼,轻而易举得到了入囿名额,并不领她的情。但她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小胖子的安全,所以才变着法子来到了小胖子身边。没想到在耳囿内,他们竟然真的遭遇了暗算。 想着牛阿牛背她时的冏模样,江小白微微一笑,可是一笑之后就觉得头晕。她知道这是自己失血过多的缘故。 看了看快装满了玫瑰色血液的剑鞘,江小白赶紧以水灵力凝结成冰,冰封了自己的伤口。然后,她抓起牛阿牛的手腕,在他手腕上又割了一道口子。 牛阿牛的手腕只有些许血液渗出,说明他体内的血液已经快流干。这时候必须尽快将自己的血液输入他体内,于是,江小白以冰寒之气将自己的玫瑰色血液凝成一条红线,刺进了牛阿牛手腕中的血管。 极细的冰血线入血管后,随即融化成血液,缓缓流进牛阿牛的五脏六腑。 这一过程极耗时且极耗灵力,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江小白才将那一剑鞘鲜血输入牛阿牛体内。 将牛阿牛脚踝手腕上的伤口都封闭后,江小白感觉极度困乏,便伏在牛阿牛的身上沉沉睡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须计较与安排 幸好那片草场只有老鼠没有别的野兽,其实都处在昏迷状态中的牛阿牛与江小白居然安然无恙地在那块坡地上渡过了一整夜。 当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草场时,牛阿牛终于醒了。 睁开眼的牛阿牛,忽然看见了阳光看见了茅草,足足愣了一刻钟,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轻松许多,再也没有毒蚁噬骨的疼痛了。于是他动了动身子,这时候他才讶然发现江小白伏在自己的身上沉睡。 牛阿牛顿时感觉到尴尬,因为江小白真是个娘们。一个小娘子伏在自己身上睡了一晚上,这算什么呢?要是让别的道友知晓,他们还有脸见人吗? 本想一把推开江小白,但一见江小白那白得像个瓷娃娃的模样,牛阿牛又不忍心,万一摔痛了她怎么办?关键的是他若推开江小白,江小白一定会伤心。 可是,就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呀,万一被路过的人看见,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牛阿牛转动着小眼珠,忽然想出一个主意。 他猛然一拍草地大叫一声:“哇,老鼠,老鼠!” 这一招真灵,还在睡梦中的江小白条件反射似的一蹦而起,还跺着脚尖叫:“老鼠啊,老鼠!” 牛阿牛坐起身嘿嘿一笑道:“别跺了,已经跑了!” 江小白好不容易定下神,看着牛阿牛那一脸坏笑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又将牛阿牛扑倒在地,在他肉乎乎的胳膊上猛地咬了一口,疼得牛阿牛大叫了一声。 这还事小,咬完之后,她居然又趴在牛阿牛身上继续睡觉。 牛阿牛是又羞又急,嗡声道:“江小白,你是个娘们,不能这样胡闹,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我们有嘴也说不清!” 江小白迷迷糊糊叱道:“别吵,我还要睡觉,谁让你的身子比床还舒服!” 牛阿牛恨不得自己的蛊毒再发作一次,一下子昏过去了事! 可偏偏此刻的他好像蛊毒已祛,十分清醒。 自己为什么这么清醒呢?噫,对啊,自己为什么这么清醒呢?好像被老师敲了黑板,牛阿牛的脑子终于想到了重点。 他抬头看见脚跟之下淌出的一大滩黑血,又看见江小白手腕上的伤口,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懊悔起自己的粗鲁。 看着江小白那娇小的身躯,苍白如雪的面容,牛阿牛轻轻抚了抚江小白的发,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又没死!”江小白忽然出声道。 牛阿牛吓得一哆嗦,而后又叹口气嗡声道:“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江小白‘噗嗤’一笑道:“要报答,那就一辈子当我的床呗!” “那是什么意思?”牛阿牛不解道。 “就是你娶了我呗!”江小白头都没抬地轻声说道。 牛阿牛又是一阵哆嗦,嗡声道:“那可不行!” 江小白抬起了头厉声道:“为什么?难道我配不上你这个死胖子,或者你心目中另外有人?” 牛阿牛吓得发呆了一刻钟,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草地道:“我没钱,娶不起媳妇!” 江小白爬起身,一把拧住牛阿牛的耳朵叱道:“你这个骗子,凌云会上只你一人便赢了上万两黄金,你还说你没钱?” 牛阿牛‘啊唷啊唷’叫道:“那些钱不是用来娶媳妇的,另有它用!” 江小白道:“干什么用?” “既然是赌局赢的,我想捐给我出生的那个小渔村,让那里的人生活过得好点,也算是报答他们曾经对我的养育之恩。”牛阿牛嘟囔道。 江小白放开牛阿牛的耳朵,呵呵笑道:“我们修行之人,要钱作甚?你能不能撒个像样的谎?” 牛阿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理由来,在江小白凶狠目光的逼视下,忽然又一拍草地,嚷嚷道:“我打不过你,怕天天被你欺负,行了吧?” 江小白咯咯笑了起来,然后一板脸道:“不行,打不过我,你就勤加修炼,否则你这一辈子注定要让我欺负,逃也逃不掉!” 牛阿牛半张着嘴,‘啊’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江小白喝道:“别废话了,快起来,你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背上我去前面的山丘!” 牛阿牛乖乖背着江小白朝那座山丘掠去。待他们掠至山丘时,终于被林守初与太叔华发现了。 ………… 林守初与太叔华在草场边缘遇上苗根,降境的苗根自然敌不住林守初与太叔华两大高手的进攻,惨败而逃。 林守初与太叔华追杀苗根的半途中遇见了庚子让,双方一交手,林守初与太叔不敌,又逃回了三大门派集结的那座山丘。 之后,林守初便率领三大门派弟子朝草场尽头的山丘而去,以便随时接应牛阿牛与江小白。 可是诺大的草场一直没有动静,直到第二天早晨,他们才发现牛阿牛与江小白的踪影。 ………… 庚子让很恼怒,他们第一阶段的任务几乎彻底失败。猎杀陆千尘小队,没有消灭这个小队任何一位成员反而让大旻三大门派完成了集结,使他们再开展各个击破的计划也就随之付诸东流。作为入囿行动的领头人,庚子让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在陆千尘还在他们的追杀中,因此,庚子让与苗根在追杀林守初与太叔华失败后,立即转身朝陆千尘逃跑的方向追去。 半途中他们又遇到了狼狈逃窜的花枝头与楼外楼,听了他们的讲述,庚子让哭笑不得。但为了防止再遇上那只怪兽,他们还是调整方向,绕道朝陆千尘逃跑路线追踪而去。 ………… 看着陆千尘背着夏雨逃远后,桑昆冷静了下来,对正在奔上跑下的水映瑶低喝了一道:“停下来,这里应该是有座灵阵!” 水映瑶停下后,桑昆闭目仔细感受着灵气的变化。 过了足足两刻钟,他一声冷笑,招出黝黑的苗刀,径直走到一块岩石前,一刀劈下。 那块岩石分崩离析,现出里面的一块蓝晶石。 桑昆阴着脸捡起那块蓝晶石,水映瑶打了个冷颤,顿时清醒。 为了节省时间,桑昆也懒得去挖其它晶石,对水映瑶一招手,俩人从那块被劈碎了的岩石上急掠而出。 掠上山顶后,看了看陆千尘逃跑的方向,俩人急追而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吼句秦腔就坠落 沿着山梁朝前追踪,山峰越来越高,山梁越来越险峻。山梁两侧云雾翻腾,峭壁千仞,让人见了胆颤心惊。 本来山势的险恶并不足以引起诸如桑昆这样大巫师们的心惊。可是桑昆领着水映瑶越追心里越发寒。 他内心发寒当然不是因为山险,这种险山恶水,他们南疆多的是。他惊讶的是受伤中毒的陆千尘与夏雨逃跑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快到几乎不亚于他们追踪的速度,难道陆千尘与夏雨已经痊愈了?如果这样,他们即便追上,也没把握战胜这二人。 尤其是知道陆千尘还会设灵阵后,他更加小心谨慎。 如果一不小心闯进了陆千尘设立的灵阵而摔下悬崖的话,不能御剑飞行的他们真有可能丢掉性命。 因此,随着山势越来越险,他们追踪的速度越来越慢。 令他们欣喜的是,慢下来的他们终于等到了庚子让、苗根、花枝头与楼外楼四人。 六人合力追杀陆千尘与夏雨二人,怎么看这二人都必将死路一条。 汇合后的六人无所顾忌,全力朝陆千尘与夏雨逃跑的方向追去。 ………… 一个时辰后,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座极其险峻的山峰,如同一把剑直刺苍穹。 在这座山峰前他们停了下来,因为这座山峰是座孤峰,三面都是悬崖峭壁,他们所在的山梁是登上峰顶的唯一通道。毫无疑问,不能御剑飞行的陆千尘与夏雨就在上面。 换句话说,陆千尘与夏雨已经无路可逃,已经被他们堵死在山顶之上。 可是攀上峰顶的山道极崎岖,如果陆千尘在这条山道上布了灵阵,他们登顶将极其危险。 所以他们在山峰前停顿了片刻后,庚子让与桑昆在前方先行,仔细感受着灵气的变化,为后面的苗根等四人开路。 事实上这条山道上并没有陆千尘布置的灵阵,他们虽然一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但最终还是顺利地登上了峰顶。 峰顶面积不大,却有一湾潭水。 果不其然,陆千尘与夏雨就在山顶之上。 陆千尘与夏雨就在水池对面。那里有块岩石,岩石上刻着‘剑鞘峰’三个古拙大字。夏雨就在岩石前闭目打坐,而陆千尘却在潭水前炼丹。 这是作甚?见此情景,众人一时茫然。 山风呼啸,搅碎四面的云层,升腾成烟一般的白雾,在夏雨与陆千尘身后飘荡。 身处绝境的两人却如此淡定,淡定得让人惊悚! 如果说夏雨闭目打坐是在养精蓄锐准备殊死一搏的话,那陆千尘这个时候却在炼丹,这又是捣鼓得哪一出? 与陆千尘这几次交手之后,庚子让桑昆等人对陆千尘已经产生了忌惮,这小子总是花样百出,说不定就会整出个匪夷所思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两人此时的举动透着怪异,万一着了他的道怎么办? 因此上了峰顶的庚子让等六人,此刻都不敢轻举妄动。庚子让提升戒备的同时,试探着喝道:“陆千尘,你死到临头却还在炼丹,难道炼的是还魂丹不成?” 庚子让的话虽然带着讥讽,陆千尘却不以为意,微涩一笑道:“你们追得太辛苦了,炼一炉万恶丹给你们滋补滋补!” 正在说话间,悬在空中被灵火煅烧得通红的丹炉开始‘嗞嗞’冒出烟雾,看那样子似乎即将成丹,但声势有点吓人。 庚子让等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正准备一齐施展魔法巫术共同进攻时,陆千尘忽然一挥手,那只‘嗞嗞’冒着浓烟的丹炉已经朝他们激:射而来! 庚子让等人早已布置了防御壁罩,见陆千尘忽然拿丹炉当法器进攻,哑然失笑,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丹炉还能砸着人? 可是他们的笑容来不及敛,那只丹炉撞在他们布置的防护壁罩上却“轰”地一声发生了大爆炸! 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将庚子让等人布置的防护灵壁一轰而散,并将他们掀翻在地。这还事小,随着爆炸,一股浓烈的毒雾已经将整个山顶笼罩。 山顶上顿时嚎叫声、惨叫声的响成一片。 ………… 一柄紫红伞在悬崖下飘飘荡荡,伞下挂着陆千尘,陆千尘背上吊着夏雨。 “你真鬼!”夏雨轻嗔了一句。 陆千尘嘿嘿一笑:“这叫以彼之毒还施其身!” 风啸越来越尖锐,一条瀑布在他们身后如一匹展开的白练迅速往上拉伸。 夏雨不由自主地搂紧了陆千尘,闭上了眼。她还从来没有过从高空自由落体的体会,因此有点紧张。 陆千尘心里升腾起奇妙的感觉,是因为报复成功的喜悦?还是自由飘荡的爽快?估计更多的是因为某人的零距离依赖。 这种感觉很美好,尤如一只轻柔的羽毛,拂过他的心尖,痒痒的,暖暖的。 在这种感觉的撩拔下,他有一种冲动,想将心中的快乐分享给青山,分享给白云,分享给身后的瀑布! 于是,陆千尘吼了一嗓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秦腔:“姐姐呀,未曾开言我先发笑……” 可是刚吼了一句,他就顿住了,不是因为忘了腔词,而是因为他忽然看见一个暗红色的身影从他们身前急坠而下。 那身影似曾相识,不是水映瑶又是谁? 水映瑶眼睛紧闭,长发飞扬,裙衣乱舞,脸色苍白。 可是当她从陆千尘二人不远处急坠而下时,估计是被陆千尘吼的秦腔惊醒,忽然睁眼,然后看见了陆千尘背着夏雨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她的眼睛里立即闪现出一股煞意。 接着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山谷,水映瑶的双肋忽然生出一对火红光翼。光翼扇动,水映瑶居然真的像凤凰一般飞翔而起! 见此情景,陆千尘大吃一惊,耳囿内不是不能飞翔么,她怎么飞起来了?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一道火红的刀芒已朝陆千尘抓在天罗伞柄上的胳膊劈来。 吊在空中的陆千尘本能地一松手,缩回了胳膊。他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与夏雨一道像块坠落的岩石一般急坠而下。 情急之下,他急忙动用御剑诀,结果发现依然御不起灵剑,只能眼睁睁地作自由落体向山谷内砸去。 陆千尘心里那个悔呀,真的差点悔断肠啊!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得意忘形,什么叫乐极生悲! 陆千尘心想我特么的干嘛要吼什么秦腔,或许唱几句采茶调,就不至于惹恼那个疯婆娘吧? 聪明的陆千尘看不懂因果,却将秦腔当作了事件发生的诱因,从此他便再也不敢吼秦腔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凤翼展现碧潭 剑鞘峰顶上,庚子让施展魔法,好不容易驱散了毒雾,却忽然急冲冲地扯掉黑袍,又蹦又跳地在身上挠个不停。 其他人更惨,苗根与楼外楼已经脱掉上衣挠得浑身血渍斑斑。花枝头脱掉了黑袍露出了她那妖媚的身躯,扭来扭去,一边挠一边直叫唤。 只有桑昆忍着奇痒,额上冒着冷汗,在一旁捣鼓着药粉,紧急地配着解药。 桑昆是南疆蛊毒真人的首徒,用毒解毒方面自然是高手。可即便是他,尝试了几种药粉后都还没有起到解毒效果,这让他很愤怒,心想这小子难道还是用毒高手? 如果这样,这小子太妖孽,更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将之消灭! 恨归恨,尽快为自己与同伴解毒,这才是当务之急,如果再耽搁下去,峰顶上的他们还不知要作出什么样的丑态来! 庚子让一边挠痒,一边破口大骂:“陆千尘小王八蛋,让我逮着你,看我不将你碎死万段!” 庚子让咒骂的同时心里却是愈加忌惮陆千尘,这小子到底能耍出多少花样? ………… 丹炉可以发生爆炸,而且威力如此之大?简直是匪夷所思! 对于只听说过炼丹从未接触过炼丹的光明神教及南巫的修行者们来说,这确实是件超越他们想像力范围的事。 所以在峰顶的庚子让等众人再怎么小心翼翼,最终还是着了陆千尘的道。 丹炉爆炸的冲击力将众人掀翻,而修为较低站在山底边缘的水映瑶则直接被掀坠下了山峰。这当然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丹炉炸出的毒雾。 被爆炸掀翻的众人在被震得头晕目眩的情况下,自然没想到闭气,反而大口吸气以平复体内翻涌的气血。谁曾想这种毒便随着他们的呼吸侵入了他们的肌体? 只片刻,庚子让等人便感觉到浑身热得难受,继而浑身奇痒无比。 如果是在外面,庚子让等已经形成灵体的大修行者,完全可以释放灵体摆脱肉体的感觉,可是在耳囿,他们怎敢让灵体脱窍?海无涯的死就是前车之鉴! 还在通灵境的修行者就无法彻底摆脱肉身的感识,所以他们只得忍受着这份痛苦,关键的是,痛苦事小,而他们还洋相百出,作为这块大陆上顶层人物的他们,怎能忍受这样的奚落? 不能忍受又怎样?只能不顾身份地破口大骂,以解心头之忿! 骂完了陆千尘的庚子让又对桑昆吼道:“你倒快点,难道南疆毒枭连一个小娃娃放的毒都解不了?再耽搁下去,大旻修行者就有可能赶到,那时候我们就会进退两难了!” ………… 剑鞘峰上的爆炸声,自然也被林守初为首的大旻修行者所觉察。 但为了防止被各个击破,大旻修行者还是保持着集体行动,全体朝剑鞘峰赶来。 这种速度当然较慢,待他们赶到剑鞘峰时,峰顶上已空无一人。 剑鞘峰三面绝壁下云涛翻滚,不知深几许。 林守初与黎菱红等人看了良久,叹息一声道:“毫无疑问刚才的暴炸声是陆千尘与庚子让等人战斗时弄出的动静,可此刻,他们踪迹皆无,生死不知。我们也不能确定他们去了哪里,只能下山一边探宝一边搜寻,希望他们有天大的造化,还能与我们相见。” 牛阿牛、江小白等人纵然不舍,可是云海茫茫,他们亦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去:。 ………… 水映瑶当时站在最外侧,所以丹炉爆炸的瞬间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直接将她掀下了峰顶。 那一刹那,她几乎处在了半昏迷状态。可是片刻后,她被一声怪异的吼唱声惊醒,然后便看见那个一脸嘚瑟的陆千尘。 陆千尘嘚瑟,她并不愤怒,令她怒不可遏的是夏雨居然紧紧伏在陆千尘的肩上,而且也是一脸幸福的模样。 当年梅长风与云飞白等人就对夏雨一直倍加呵护,而对自己却是漠然视之。那时候南巫与大旻修行界一直交好,凭自己绝世娇艳的容颜,怎么说也应该得到他们的垂青,可他们偏偏对自己冷淡,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有夏雨的存在! 而今刚出道的天才陆千尘居然又被她傍上了,难道她是妖狐转世? 被忌恨的怒火烧红了眼的水映瑶,热血上涌,毫不犹豫地激发了天凤血脉。她才不管耳囿内不能飞行的禁令,只要杀死夏雨,她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陆千尘与夏雨二人在白云间飘飘荡荡,所依仗的就是那把紫红伞。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们离开那把伞!你们不是很享受很幸福么,那我就让你们承受摔死过程中的大恐惧! 所以水映瑶生出火凤光翼后,立即翔起扑向陆千尘并招出凤羽刀朝陆千尘胳膊砍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陆千尘条件反射似的弃了伞,然后就像岩石一般朝下坠落。 水映瑶冷笑一声,收了那把伞,然后跟着陆千尘下落的身影朝下落去。 她要亲眼看见那二人摔死,绝不允许他们半途中弄出什么救命的花样! 火红光翼展动,她如一道流光划落。 尾随着陆千尘与夏雨的身影,落过云层,落过白雾,一道闪光忽然让她的眼眯了一下,然后她听见巨大的轰鸣声。 刺眼的是一湾碧潭的反光,轰鸣的自然是瀑布的撞击声。 水映瑶眯着的眼忽然睁大,因为这一刻她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陆千尘二人可能直接摔进碧潭,那也就有可能摔不死! 这种情况,是她绝不允许发生的! 既然这样,那就必须补上一刀! 于是她招出凤羽刀,可是出刀之际,她才发现那二人的坠落速度忽然间快得出奇,根本就不是她降落的速度所能赶上的。 稍一停顿间,陆千尘与夏雨的身影已如天外陨石,“轰”地一声砸进了水潭里。 溅起的水花甚至沾了还在几十丈高空的水映瑶一身。 水映瑶愣了愣,旋即落在了碧潭边的岩石上,心想即便你们没摔死,也总有露头的那一刻吧?只要露头,我立即补上一刀,还愁你不死? 碧潭的水深幽,除了岸边清澈见底外,潭中居然幽暗得深不可测。潭的水面永远泛着涟漪,不远处瀑布飞流直下的水正哗啦啦地流入这口深潭。 全身心戒备的水映瑶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看见潭中间有水泡冒出。 难道这二人摔死在了水底?可是死了也应该飘浮上来呀! 水映瑶正在怀疑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上一阵奇痒,挠了挠,却是越挠越痒。 怎么回事?水映瑶打量了一番自身,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裙上沾染了一些白灰,那些白灰被刚才溅起的水花染湿,似乎有一些沾上了自己裸露的肌肤。 奇痒的部位正是这些被沾染的皮肤。 水映瑶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白灰,然后将奇痒的手臂放在潭水中搓洗。说来也怪,奇痒的手臂放入水中,奇痒立即消失,可是,一旦离开水面便又开始发痒。 这一番试验让水映瑶很无奈,因为她身上奇痒的部位不仅是手臂,还有腰腹还有小腿。她想了想,见四周无人,只好脱了衣裳,跳入潭水中。 在浅水区将衣裳洗了洗,然后铺在了岩石上晾晒,水映瑶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于是决定潜入潭底一探究竟。 第一百九十章 仙境般的小空间 水映瑶朝潭底潜去。 水底幽暗,越往下越寒冷。以水映瑶妖族体质和通灵上境修为,潜入水底几十丈深不成问题。可是当她潜入近百丈深时仍然没有见底,巨大的压力让她感觉再深入一丈就有可能爆体,而且她潜到的地方,寒意已经快要冻结灵脉了,因此她不得不退了回来。 如此奇深的寒潭,陆千尘与夏雨摔进去之后,为什么没了踪影? 退回来的水映瑶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她有点进退两难,退出去吧,陆千尘与夏雨随时可能冒头,不退吧,陆千尘与夏雨万一已经死在了潭底,自己岂不是傻等白等? 水映瑶浮上水面爬上岩石后,浑身又奇痒起来,忍了片刻后只好脱光了衣服浸入水中。 这种折磨让水映瑶很恼火,可是恼火又有什么用呢?解决不了这一问道,她即便是明确了陆千尘与夏雨已经死亡,自己一时也不敢离开寒潭。 既然这样,那就守在这寒潭前再说吧! 于是水映瑶就这么一会赤裸着身子下水,一会又上岸,在那口寒潭前折腾个不停。 ………… 夏雨在水映瑶劈出刀芒之际,睁开了眼,然后便紧抓着陆千尘一起快速地坠落。 风刮得眼睛睁不开,尖啸风声刺得耳朵生疼,然后跌落白云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云的湿意,很想随手扯片云。 但她终究没松手,没有松开紧紧抓牢在陆千尘肩上的手,反而抓得更紧,因为她真的害怕了!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轻轻地颤抖,这种颤抖也许传递给了陆千尘。 陆千尘搂她双腿的手搂得更紧,然后她听见陆千尘大声喊道:“结灵气壁罩!” 她被这一声喊惊醒了,于是迅速结了灵气壁罩并与陆千尘的灵气壁罩相融合。 他们的灵气壁罩刚融合完毕,就听见‘轰’地一声,接着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而后,她便感觉到灵气壁罩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片刻后便出现了裂纹,再片刻后便‘哗啦’一声碎裂。 就在这一刹那间,陆千尘忽然招出飞流剑,朝前刺去。她似乎听见‘咔嚓’一声轻响,仿佛是飞流刺碎了一块冰。 这之后她便感觉到水潭中水的压力忽然变成了推力,将他们二人一直朝底下推去。 在这股强大的推力之中,她与陆千尘都无力作出任何举动,只能身不由己地随着这股推力朝下冲去。 不过被推向下不到一刻钟,这股推力又将他们向上推去。 被推向上不到一刻钟,她看见了一缕亮光,然后便感觉推力轻柔了许多。 陆千尘搂她腿的手松开了,然后双手划水带着她朝亮光处游去。 半刻钟后,陆千尘驮着她浮出了水面。 ………… 陆千尘和夏雨从一湾碧潭中爬上岸,还没来得及大口喘气,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阳光明媚,奇花异草遍地丛生。离他们身边碧潭不远处,有一口白玉砌成的水池,水池上方白雾氤氲,仿佛是一口温泉。白玉池的周边插着几株纤细的垂柳,像景观又像护栅。 绕过白玉池,前方便有一间茅屋。茅屋很苍桑却一点也不破旧,因为一尘不染。 茅屋的正前方还有一湾池塘,池塘里碧荷青青,白莲花含苞待放。 真是人间仙境,关键这里的灵气特别浓郁! 陆千尘与夏雨深吸了一口气,对望了一眼,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不言而喻,他们来到了耳囿中最有价值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们鬼使神差地到了,说明这个地方与他们有缘。 “我相信缘!”夏雨莞尔一笑道。 虽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这一笑,还是十分动人。 陆千尘看了眼被水湿透紧裹在夏雨身上的青色长衫。夏雨愣了愣,随即脸色微红道:“我们先去那间茅屋吧!” 陆千尘点点头,便转身在前方引路。 走在麻石铺就的小径上,陆千尘动用火灵气,边走边将身上的水气蒸发。待走到那方玉池边时,陆千尘身上的衣裳已经干透,仿佛从未沾染过水渍一般。 那方玉池有点神秘,陆千尘当然想第一时间看个究竟。 可是当他迈步朝几株垂柳间跨去时,却像一头撞在了铜墙铁壁上,撞得一屁股跌倒,还眼冒金星头脑发怅。 夏雨一愣,而后拽起陆千尘后,微微一笑道:“有灵阵?” 陆千尘揉了揉头,羞涩地应了声‘是’。 夏雨笑道:“有灵阵才正常,没灵阵就不正常了。先别急,待我们熟悉这里环境后再探索不迟。” 陆千尘‘嗯’了声,带着夏雨从垂柳外的一条石经绕了过去。 ………… 茅屋不大也有三间,中堂前没有牌匾,两根中柱上刻着一幅对联:雨入花心自成甘苦,水归器内各现方圆。 坐在茅屋前的廊凳上,陆千尘看着这幅对联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夏雨换好了衣裙从西厢房出来,他才从沉思中清醒。 夏雨换了件淡黄色长裙,显得活泼俏丽。 夏雨中的蜂尾毒灵针的毒素相比陆千尘体内蛊毒要轻一些,也好祛除。上次在岩洞中,陆千尘替她拔取毒针后,将她体内毒素也基本祛清。因此,她恢复的较快。进入这方小世界后,夏雨已基本痊愈了。 痊愈了的夏雨光彩照人。陆千尘见了,怔了怔。 夏雨微笑道:“不好看吗?” 夏雨流露了小女孩儿家的情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陆千尘内心很是享受。 但她毕竟是师姐,陆千尘也不敢孟浪答话,只是微羞道:“师姐穿什么都好看。” 见夏雨嘴角微挑,陆千尘赶紧指着夏雨皓腕上的一只玉镯问道:“师姐的空间法器是只手镯?” 夏雨点点头,在陆千尘身边坐下,问道:“我们在进入这边空间时,是不是遇到什么障碍?” 陆千尘点头道:“好像是块玄冰阻隔了两边的潭水,我以飞流剑刺碎那块玄冰后,我们就被推到了这里。” 见陆千尘脸色并不好,夏雨又关切地问道:“你身体怎么样?” 陆千尘笑了笑道:“无大碍,只是蛊毒尚未根除,须找一味叫龙涎草的灵药,才能彻底祛除。师姐中的蜂毒,我已经替你祛清,你只须修养几日便能康复了。” “没想到你医术还如此精湛,”夏雨由衷赞扬道:“你是中天大陆最顶尖的天才,甚至超过了长风师兄!” 听到夏雨提及梅长风,陆千尘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低头沉默不语。 夏雨并不不知道陆千尘与梅长风的关系,见陆千尘忽然沉默,便起身道:“你先去休息,我将这里打理一下,到时候叫你!” 陆千尘确实很疲惫,便起身去了东厢房。 第一百九十一章 玉髓灵液 东厢房没有床,只有一只陈旧的蒲团。陆千尘也不介意,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床棉被铺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倒头便睡。 也许是太疲惫的缘故,刚躺下他便进入了梦乡。可是,睡了没多长时间,他忽然被五脏六腑内的一阵巨痛搅醒。陆千尘绻缩在被窝里,额上的冷汗滚落如雨,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好在被灵貂吸血后的陆千尘,体内蛊毒减轻了十之七八,因此蛊毒发作的时间已经减短了不少。熬过一刻钟后,他体内的蛊毒终于平息了下来。 陆千尘长吁了一口气,翻身起来,正准备拿过蒲团打坐调息时,夏雨忽然在外面喊了一声:“休息好没?出来吃饭吧!” “吃饭?”通灵境的修行者十天半个月吃次饭就可以解决机体所需,所以陆千尘自从进耳囿后就没想过吃饭的问题。可现在被夏雨喊了一声,他的肚子居然‘咕咕’叫了起来。这或许是他暂时不能修炼,没有灵气滋养肌体的缘故吧! 陆千尘摇了摇头,便起身朝外走去。 ………… 小空间内的太阳已经西沉,余辉将这里映得红彤彤的,为这片山谷营造出诗情画意。 一张小方两张小竹椅放在了荷塘边。方桌上放着一青一白二碟小菜,两碗晶莹米饭。 看见饭菜的同时,陆千尘便闻到一阵清香,又引得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夏雨掩口轻笑道:“快来吃吧!” 陆千尘挠了挠头坐下来,也不客气,端起碗夹了一筷子青色的菜尝了尝,一股清香泌入心脾。 陆千尘看向夏雨,夏雨笑道:“就地取材,这是荷塘里的荷尖,灵气十足。” “白色的是莲瓣?”陆千尘问道,夏雨点点头,陆千尘尝了一口莲瓣,亦是香甜可口。 米自然是西山灵米,陆千尘不再问,就着荷尖莲瓣狼吞虎咽起来。 用风卷残云形容也不为这,只片刻,一碗米饭下肚,陆千尘抹了抹嘴由衷赞道:“师姐心灵手巧,就地取材做出来的饭居然这般好吃!” 夏雨将另一碗饭推给陆千尘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以后想吃时,师姐随时给你做!” 陆千尘并没有将这句话往深处想,只是摇头道:“我够了,师姐也吃点吧!” 夏雨吃了几口,便收拾了碗筷,然后从西厢房拿出一件叠好的青衫递给陆千尘道:“你的衣服,你收好!” 陆千尘抚了抚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衫,心想如此心细女子哪像个修行天才? 待他将衣裳收进空间戒指,抬起头时,夏雨如变戏法似的,已经在方桌上摆上了茶具。 “给你煮壶西山的灵茶,”夏雨轻声[好]道:“虽然你在西山待了两年,想必也未尝过!” 荷塘里升起淡淡的雾,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悬了一弯明月。月光下的荷塘如梦如幻。 陆千尘呷了一口茶,心里念叨我陆千尘何德何能,竟劳烦仙女一般的夏雨师姐为我煮饭沏茶! 见陆千尘呷了口茶,嘴角微微抖动,仿佛在暗自言语,夏雨嗔道:“想说什么呢?怎么这付表情!” 为掩饰自己的尴尬,陆千尘羞涩一笑道:“师姐,你说为什么耳囿内只有一弯明月?” 夏雨被问懵了,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那轮明月,自言自语道:“是啊,为什么呢?” …………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东厢房时,陆千尘终于醒了过来。 在没有完全祛除蛊毒时,他不敢修炼灵力,因此,昨晚与夏雨在荷塘边坐了一段时间后,他便回房蒙头大睡,同凡夫俗子一样,以睡觉恢复体力。 醒过来的陆千尘伸了个懒腰,感觉到体力明显充沛了许多,便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屋外的空气清新宜人,吸一口润心润肺。 陆千尘站在荷塘边打量了一番,并未看见夏雨的身影,心想师姐也许十分疲惫尚未醒来,那我不宜打搅她。 于是,陆千尘便蹑手蹑脚地朝那团生着白雾的地方走去。 这团白雾如此神秘,早就牵扯得他心痒痒,如果不是昨天太疲惫,他没探究清楚又怎会罢休? 现在精神足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玉池一探究竟。 从茅屋的一条麻石小径来到白雾近前,他才发现靠茅屋这边才是进入那团白雾的入口,因为这边的柳树下有块低矮的岩石上刻着五个字——玉髓灵液池。 “玉髓灵液?”陆千尘兴奋得差点晕了过去! 根据《天才地宝录》记载,玉髓灵液乃是天地间最珍稀的灵液,是万年灵玉脉的精髓。在中天大陆,别说是玉髓灵液,即便是万年灵玉也从未现世过。 据说修行者经玉髓灵液淬体,体内骨胳可修炼成玉,形成百毒不侵百折不挠的肉体。更有传说,玉髓灵液淬体后,修行者甚至就有了肉体成圣的基础。 如此天大的造化,怎不令人激动? 可激动归激动,陆千尘并没有激动而失去理智。昨天一头差点撞晕的教训他不会忘。 吸取了教训的陆千尘在岩石前伸手朝空中轻轻推去,果然又像推在了铜墙铁壁之上。 那团白雾应该就是‘玉髓灵液池’,是有阵法保护的,只是这个阵法是灵阵还是玄阵,陆千尘也分不清。但有一点,他可以确认,那就是这些垂柳就是阵体。 要进玉池得到玉髓灵液淬体,看来就必须破了这个阵。但他目前对阵法并不精通,面对这个奇怪的阵法,他也手足无措。还有一点,既然岩石上刻着‘玉髓灵液池’,那么近在咫尺的池子为什么看不见? 陆千尘百思不得其解,造化就在眼前,却不一定能得到,这让他很郁闷,郁闷得围绕着玉池转来转去。 转了几圈后,他忽然感觉这些垂柳构成的阵法似曾相识。 他停下来思忖良久,才想起来玉瑗空间内师父摆的那个玄阵。那个阵与这个阵虽然有些差异,但形似神更似。 陆千尘一阵欣喜,心想有师父玄微子在,这个玄阵岂不是轻而易举地破解! 于是将玉瑗贴在额上,陆千尘让自己的神识进入了师父的空间。 ………… 师父的空间,他有段时间没进入了。自从上次师父说要睡眠,他便不敢再进入打搅。今天如果不是受如此大造化的诱惑,他也不敢贸然进入。 他的神识落在师父空间的草地上后,发现老师玄微子仍然端坐在中间的岩石上一动不动。 陆千尘躬身行礼,然后打招呼道:“弟子前来给老师问安!” 玄微子毫无反应。过了片刻,陆千尘再次问安,结果师父还是没有反应。 看来老师玄微子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醒来。陆千尘好生失望。 他在师父的空间里绕了几圈,悻悻地退了出去。 待他刚退出玉瑷空间,玄微子转身捋须微笑道:“臭小子,遇到困难就想找帮手,那怎么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龙涎草 当山谷中的曙光刚刚浮现时,夏雨便从打坐冥想中醒来。 她收拾了一下便迅速朝屋外走去。来到荷塘边,听见陆千尘熟睡的鼾声,她笑了笑便穿过荷塘,走在了山谷中的一条小径上。 这条山谷不知有多少年无人涉足了,所以珍稀草木遍地都是。毫无疑问,这些奇花异草都是中天大陆极其少见的灵药,带出耳囿自然价值不菲。 可是,夏雨现在并没有采撷,不是因为不感兴趣,而是因为她要立即寻找一味急用药草——龙诞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昨天陆千尘说需要龙涎草才能炼制彻底根治蛊毒的丹药时,她看了眼山谷便暗下决心今天一早就要寻到这味药。 这条山谷幽深,适合各种药草生长,那么寻到龙涎草的可能性就极大。 虽然不懂的炼丹,但珍稀药草她还是能够辩认的。这是一个修行者必须懂的基本常识,更何况在西山,她亦经常深入森林采撷药草,交给二先生制药。 山谷中有没有妖兽,她并不能确定,最起码从昨天进入山谷后到目前为止,她就没有感觉到妖兽的存在。 但是没有感觉到并不代表没有,为了防止意外,夏雨并没有叫醒陆千尘,因为她知道在蛊毒没有痊愈的情况下,陆千尘不宜动用灵力。如果叫上陆千尘,万一遇见妖兽,对陆千尘来说就是遭遇一次风险,在没有痊愈的情况下,陆千尘不应该再面对任何风险。 这是自己现在最起码应该肩负的责任,她是如此认为。 山谷小径渐渐湮灭在棘草杂木中,夏雨手持蝉翼剑拨开荆棘,向着幽谷深处耐心寻找。 龙涎草是一种伴生药草,据说喜欢生长在洞穴幽暗处,得蛇毒而滋生,因此有龙涎草的地方大部分会有毒蛇出没。 夏雨根据这一特性,寻找的重点就是山谷中的洞穴。 茅屋所在的地方似乎是这条山谷的最高处,小径蜿蜒向下,一开始路旁的洞穴极少,有龙涎草生长的可能性并不大。寻了近一个时辰,夏雨才发现一处较大洞穴,可洞穴干燥通风,并没有龙涎草的生长环境。 难道诺大的山谷,就没有一株龙涎草? 就在夏雨有些失望的时候,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从她面前溜过。 夏雨眼光闪亮,蹑手蹑脚地跟着那条小蛇朝山谷深处寻去。 蛇身五彩斑斓,毫无疑问是条剧毒蛇,那么它的洞穴附近就极有可能生长龙涎草。 其实夏雨很不喜欢看见毒蛇,她从小对蛇就有一种恐惧,就像江小白害怕老鼠一样。如果不是为了寻找龙涎草,碰见这种毒蛇,她要么躲开,要么挥剑斩之。 可此刻,看见这条小毒蛇,她居然心情有点激动。 小蛇快疾如风,夏雨急掠随行。 约莫行了一刻钟,小蛇呲溜一下溜进了一个丈许大小的洞穴之中。 那个洞穴幽暗,潮湿的洞壁上长满了苔藓,似乎时不时地还有水滴滴落的声音传出。 这里很适合龙涎草的生长,应该极有可能有龙涎草存在。 可是站在洞口的夏雨却停下了脚步,并蹙起了黛眉,因为洞口有腥臭味飘浮,洞内隐约有强大的气息波动。 犹豫了片刻,夏雨还是猫着腰小心翼翼朝洞内摸去。 进了洞口约十丈,夏雨便在微弱的光亮中看见一株鲜红的药草。那株药草叶生七瓣,如红色的兰草,不是龙涎草又是什么? 夏雨的心跳加速了一倍,甚至呼吸都有点急促。 她悄悄地靠过去,仿佛生怕药草如小蛇一般溜走了。 可是,就在她接近药草三尺之地时,洞穴深处传来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接着一声嘶鸣,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夏雨倒掠出洞口,站定身,朝前看去,就见洞口出现了一条巨型怪物,通体鲜红,如同一条蜥蜴,却长着一对肉翅,半张着的嘴巴里长满了尖锐的牙齿,还吐着一只尖长的蛇信,前爪如两柄黝黑的镰刀,半蹲着都有一丈多高,暗红色的的眼睛盯着夏雨,竖瞳中泛着冷漠的幽光。 这是什么鬼,太丑陋太凶恶了吧?这真是个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物! 夏雨在脑海中翻遍怪兽资料,也找不到相似记载,不由得感觉头皮发麻,浑身颤栗。她真想转身就逃。 可是那株龙涎草还在洞**,她这一逃,又到哪去寻龙涎草呢? 想到陆千尘九死一生保护自己的经过,夏雨冷静下来,缓缓举起了剑。 ………… 蝉翼剑虽然不是神兵,却是灵剑中天阶极品。 蝉鸣声忽然在幽深的山谷中响起,满天的蝉翼在怪兽身前飞舞。 怪兽幽冷的双眸中闪现凶光,忽然一声嘶吼,张翅腾空而起,然后伸出前爪朝夏雨凶猛袭来。 黝黑的镰刀泛起无数黑光,与蝉翼在空中交织出耀眼的火花。 强大的气流将周边的树木摧得应声而断。 片刻后,蝉鸣声忽然尖锐起来,几只老鼠不知为何钻出地洞一头撞在岩石上,七窍流血而亡。 在厉啸的蝉鸣声中,怪兽那冷酷的瞳孔微微放大,出现了一丝迷茫,一丝恐慌。它进攻的节奏忽然慢了下来。 几片蝉翼朝怪兽眼睛急掠而去,几片蝉翼飘进怪兽的肉翅。 那怪兽发出一声惨嘶,双眼溅出暗红汁液,双翅洒下一片鲜血。估计它作梦都没想到,自己听见那怪异的蝉鸣便愣了愣神,结果就双眼一黑,双翅一阵巨痛。 瞎了眼受了伤的怪兽凶性大发,张牙舞爪,像块陨石朝夏雨一头撞来。那架势是要找夏雨拼命。 怪兽凌空扑下的冲击力确实骇人,强劲气流击得洞口的岩石乱飞,甚至有种毁天灭地的气势。 夏雨自然不与硬抗这种野蛮的攻击,一侧身朝洞内闪去。 可是,瞎了眼的怪兽居然预计到夏雨的逃跑线路似的,庞大身躯落地的同时,那根如巨鞭的尾巴却朝洞口横扫而来。 夏雨躲闪的速度终究慢了几分,被怪兽的尾巴扫中了后背。 在强大力量的打击下,她的防护灵力壁罩应声而碎,身体像断线的纸鸢朝洞壁撞去。 ‘轰’地一声,弹了一下的夏雨软绵绵地摔落在地。 她仿佛听见自己肋骨的断裂声,嗓子眼一甜,又‘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她听见洞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怪兽庞大的身躯砸在了洞口的岩石上,然后滚到洞口边,将洞口堵了一半。 夏雨忍住剧痛,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怪兽那庞大的身躯,她听见了怪兽那粗重的呼吸声。 怪兽这一摔似乎摔得很重,爬在洞口大口地喘着气。 第一百九十三章 祸兮福所倚 夏雨盯着洞口的同时,暗运灵功压制住体内伤势。见那怪兽一时并没有发现自己,夏雨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一打量,她的内心又掀起一阵欣喜,因为那株龙涎草就在三尺开外的洞壁上。 夏雨忍住剧痛,悄悄地朝那株龙涎草移动过去。 在离龙涎草只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她扭头悄悄地看着洞口的怪兽,然后伸手扯住了那株龙涎草。 可是就在她用力拔出龙涎草时,她的手指又传来一阵巨痛。 夏雨急忙回头,才看清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咬住了她的手指。 她本能地惊叫一声,一甩手将那条小蛇摔落在地,然后愤然一剑斩断。 听到她尖叫声的怪兽,嘶吼一声,转身朝洞内扑来。夏雨急忙附身于洞顶,避过那怪兽凶猛地冲击。 好在瞎了眼的怪兽并没感觉到她的准确位置,一击扑空后,它甩着头颅吐着蛇信在洞内嗅来嗅去。 附在洞顶的夏雨将拿到手的龙涎草塞进了空中手镯之中,然后沿着洞顶悄悄地朝外爬去。 刚才她也评估了一下,这头怪兽应该皮坚肉糙,以她现在的功力,很难一剑斩杀。既然不能一剑致命,她就不敢在狭窄的洞内对怪兽动手。 所以,她决定先出洞口再说。可是,她爬着爬着却感觉到手臂发麻。 夏雨这才想起刚才被那条该死的小蛇咬了一口,蛇毒没有祛除,却侵入了手臂。 夏雨急忙暗运灵力将手臂上的毒素渐渐逼出。好在这条小蛇并不是灵蛇,它的毒液只是普通毒液,并不像蜂尾毒灵针上的灵毒,不会对灵脉造成伤害,通过灵力完全可以将它逼出。 被逼出指尖的毒液,一不小心滴落在怪兽身躯上,那怪兽忽然明白了似的,昂起头朝洞顶一路撕咬过来。 夏雨判断根本躲不过怪兽的这番撕咬,急忙落身点了一下怪兽的身躯,朝洞外急掠而去。 怪兽此刻的身躯已经完全进入了洞穴,抡不起尾巴打击夏雨,只能任由她逃到了洞外。 但它并不甘心,迅速倒退出洞外,凭着感觉朝夏雨所在的位置猛扑过来。 逃出洞口的夏雨有了躲闪腾挪的空间,又怎么会让瞎了眼的怪兽扑中? 夏雨跃到洞口的上沿,躲过怪兽的一扑后,挥动蝉翼剑,顿时蝉鸣声大作,漫天蝉翼飘向了怪兽。 怪兽的皮确实坚韧,但肉翅与项下却是它的薄弱之处。这些地方一旦被蝉翼击中,便鲜血淋漓,怪兽也因此痛得怒嘶不已。 这只怪兽也许凶残成性,所以不知进退,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它仍然扑来跃去,似乎不死不休。 夏雨探出了这只怪兽的薄弱之处,心情放松了下来,在洞外与怪兽不停地游斗,瞅准机会,便直击怪兽项下及肉翅。 怪兽一方面被刺得血流不止,一方面胡乱扑腾撞得七晕八素,不到半个时辰,终于精疲力竭,怒嘶一声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夏雨的蝉翼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怪兽的眼睛,怪兽折腾了几下终于没了动静。 ………… 在怪兽的尸体前沉默了一阵子后,夏雨拄着剑慢慢朝回走去。 她虽然以灵力暂时压制住了体内伤势,但要完全康复却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回到荷塘前,她看见陆千尘在那玉池前发呆,便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衣裳,捋了捋零乱的头发,收起蝉翼剑,忍住体内的剧痛,很平静地朝陆千尘走去。 望着柳树阵发呆的陆千尘,根本没在意夏雨从哪里来,待夏雨站在身前时,他才愣愣道:“师姐醒了,师姐早!” 夏雨看了眼日出三竿的天空,微微一笑道:“都日出三竿了,我还早什么早呢?师姐没那么懒!” 陆千尘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天空羞涩一笑道:“我竟忘了时辰。” “想什么呢?” 陆千尘对那块刻字的岩石呶了呶嘴,夏雨看见‘玉髓灵液’四个字,眼睛随即发亮,但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陆千尘发愣的原因,她淡然一笑:“暂时进不去,也没必要较劲,待身体康复了,我们再仔细研究不迟。” 说完,在手镯上轻轻一抹,抹出一株鲜红药草递给陆千尘道:“你看这株龙涎草可够你炼丹用?” 接过那株新鲜的龙涎草,陆千尘怔怔地看着夏雨问道:“你刚采来的?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遇什么危险?”夏雨轻松一笑道:“我不好好地站在这里吗?你赶紧炼丹,治愈蛊毒才是当务之急!” 陆千尘见夏雨确实亳发无损便点点头道:“那我去炼丹了。” 夏雨转身快步朝西厢房走去。 进了房屋,关上门,夏雨一阵剧咳,咳出一口血来。她抹去血迹,赶紧打坐运灵功修复内伤。 ………… 陆千尘回到东厢房,以龙涎草为主药材,配上其它辅材,便开始炼制特制的祛蛊丹。袪蛊丹并不是高阶丹药,从二外公那复制来的丹方大全中就有这种丹方,因此,炼制这种丹药,他并不太费劲。 二个时辰后,陆千尘终于开炉,里面结集了五颗丹药。陆千尘取出丹药嘿嘿一笑,这些丹药足够祛除他与牛阿牛及万剑锋三人所中的蛊毒了。 陆千尘收拾完炼丹用具后,立即打坐在那只蒲团之上,吞下一颗祛蛊丹,催动灵力融化丹药。 不一会,他的五脏六腑剧烈绞痛起来,痛得他差点晕了过去。片刻后,又一阵恶心,他伏在地上“哇哇”呕吐起来,吐出一大滩腥臭黑血,那血中似乎有很多小虫在蠕动。 陆千尘弹出一团火球,将那滩污血燃烧干净,然后开始运转‘营魄抱一诀’修炼灵力。 这里的灵气似乎比梅山山顶的灵气还要浓郁,在这里修炼比起外面的世界速度要快上不止一倍。 歇了几天没修炼的陆千尘,发现了在这里修炼可以事半功倍后,注意力又转移到修炼上来,因此,进入修炼状态后,便一直没有停辍下来。 其实现在的陆千尘已经挣断了灵体上的二十四道枷锁,再挣断一道枷锁,他就迈入了通灵上境。他之所以一直停留在通灵中境,一方面是所学甚杂,没有集中精力修炼的缘故,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自从出了梅坞,就没有一个安心修炼的合适场所。如今有了这样一个修炼的好环境,他当然要抓住机遇,一举突破。 除了识海外的那道枷锁外,捆绑着五脏六腑的十一道枷锁最是坚固,比起其它二十四道枷锁更难打开,这大概就是提升境界的一个瓶颈吧? 然而,随着祛蛊丹的药效散去,陆千尘内视那十一道枷锁,讶然发现它们全部都有了松动迹象。难道因为蛊毒侵蚀五脏六腑,也侵蚀了枷锁的一部分?或者是祛蛊丹祛除蛊毒的过程中也将枷锁消解了一部分? 为什么造成这种迹象,陆千尘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但十一道枷锁确确实实是松动了,这就是个契机! 真正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认清了这种状况,陆千尘大喜,这样的契机岂能错失?兴奋之余,他忘乎所以地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第一百九十四章 突破与机缘 又一个黎明来临的时候,夏雨终于将内伤治愈。 迎着曙光来到屋前的廊桥时,她讶然发现茅屋上的茅草无风自动。仔细体会,她发觉山谷中的灵气如小溪流水般朝东厢房汇去。 这是即将突破小境界的征兆。 一年前,她在书院后山挣断第二十五道枷锁时,出现的情况也是这样。 也就是说,此刻陆千尘正在晋阶通灵上境。 荷塘内的白莲忽然绽放,如同夏雨脸上的笑意。 她站在荷塘前看着莲叶无风自动,默想:通灵中境的他几乎觉玄境下无敌,那么通灵上境的他呢?那几位降境入囿的大魔导大巫师,再次相遇时会不会悔断肠呢? 想着那些人又悔又恨的丑模样,夏雨呡嘴笑了起来。 渐渐升起的日头将她的影子从塘内的莲叶上缓缓拉回,一直拉到她近前,她还在塘边静静地伫立,仿佛塘内莲花不够分享她内心的喜悦,她要将喜悦投射至整个荷塘。 她的影子与她身形重叠的时候,满塘的荷叶竟有些暗淡,几片莲瓣无力地飘落。 她扭头看向了东厢房,看见房顶上的灵气急速旋转,如同一只巨鲸于海中吸水时形成的水面漩涡。 夏雨有些诧异,暗道:不就是突破一个小境界,怎么弄出许大动静? 她怎知陆千尘这次一举挣断的是十一道枷锁,将修为境界直接从通灵中境巅峰提升到通灵上境巅峰! 一次挣断十一道枷锁,这在修行界是绝无仅有的,所以夏雨当然莫名其妙! 令夏雨更惊骇的是,灵气漩涡居然持续了整整一天。 山谷里暗藏着的妖兽,也都感觉到了灵气的异常波动,悄悄向茅屋聚拢。可它们看见茅屋前站着一位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美少女时,只得按捺住内心的狂躁,悄悄潜伏在远处喘着粗气。 当一轮明月升上天空的时候,东厢房内吸入的灵气终于缓和下来,而后传出一声‘噫’后,陆千尘便走出了东厢房,来到了池塘前。 “多谢师姐,”陆千尘躬身一揖道:“辛苦师姐为我护守了这么长时间!” 夏雨笑了笑,又忽然吃惊道:“你竟一举突破至通灵上境巅峰了?” 陆千尘微涩一笑道:“这是我也没想到的事!” “你总能给人以惊喜,”夏雨呡了呡唇又摇了摇头道:“可却总是装懵懂,不好!” 陆千尘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师姐能不能再给我做点吃的?” 夏雨看着幽深山谷的黑暗处,笑道:“抓只妖兽烤给你吃最好!” 黑暗中骤然响起‘沙沙’的声音,如秋风扫落叶般。只片刻后,山谷又归于寂静。 ………… 茅屋的中堂,夏雨与陆千尘刚来的时候进去看了看,之后便再没时间进去过。 中堂其实很简朴,堂壁前一条香案上供放着一只香炉,除此之外,只有香案前的两只非常陈旧的蒲团。 按道理来说,堂壁上应该有幅神像供人祭拜,可是这里的堂壁空空如也。 陆千尘很纳闷,香案上放了只香炉,又是给谁上香的呢? 夏雨微微一笑道:“这里是耳囿,是道祖的私人园林。道祖难道还拜神?” 陆千尘疑惑道:“那这只香炉是干什么用的?” “当然是留给后人祭拜他老人家自己的!”夏雨猜测道。 陆千尘连忙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当然要祭拜道祖一番!” 夏雨皱眉道:“书院不拜天不祭地,更不会拜神,只信奉天理,你又不是不知!” 陆千尘愣了愣,随即道:“你是书院弟子,自然不必祭拜。可我必须拜上一拜,因为我修的是道法,算是道门弟子。” 说完,也不管夏雨作何反应,捡起香案上的三支香,以灵火点燃,插于香炉之内,然后跪倒于蒲团之上,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 可是叩完三个响头,他并没有起身,跪在蒲团之上发愣。 夏雨看见了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蒲团内有东西,”陆千尘忽然道。 ………… 蒲团内的东西是两本书,两只蒲团里各藏着一本。一本书名《乾坤大略》,一本书名《太公金匮》。 陆千尘与夏雨各拿一本翻看,可是俩人看了半天,就没有一人能理解。这是两本讲述阵法的书籍,但由于表述太深奥,他俩缺乏基础知识,根本不知道具体含义。 夏雨放下手中的《太公金匮》,叹口气道:“这一类书,估计只有二师叔在世时才能完全看懂,我看了半天,就像在看天书!” 相对夏雨,陆千尘对《乾坤大略》还能有个一知半解,但离真正看懂,还有一大段距离。本来他可以去咨询老师玄微子,但估计老师一时半会也不会苏醒。所以,在翻看《乾坤大略》时,他就在想,除了师父玄微子外,这世上到底还有谁可以读懂这类书? 恰这时,夏雨提到了二师叔。夏雨口中的二师叔当然就是书院的二先生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二先生在离开这个世界时,不是给了他一只玉简么?二先生当时不是说这是他毕生所学,希望自己能从中受益么? 陆千尘一阵欣喜,这些天,他一直没时间认真阅读二先生留下的玉简,正好在这时候可以仔细研读一番。毋庸置疑,那么一个顶尖大修行者留下的心得,肯定会让他这个后辈受益匪浅的,可关键的是,他修为层次太低,一时半会能领会大修行者的心得么? 这也是他没有及时阅读二先生留给他的玉简的最重要原因。 但这时候,他必须去因为他隐约觉得《乾坤大略》与《太公金匮》可能就是解开防护玉髓灵液池阵法的钥匙。 钥匙在手,就必须懂得怎么去用。按夏雨的说法,这类书,二先生肯定能看懂,那么二先生肯定在阵法上颇有研究,既然有研究,那么二先生留下的玉简中肯定会涉及。 因此,陆千尘立即寄希望于二先生的玉简,希望在玉简内找到相关的疏注,帮他解开这两本书的玄奥。 陆千尘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夏雨后,夏雨惊讶道:“你还有这样的机缘?既然这样,不如你静心在此研读,我去外面照看。” 陆千尘点点头,夏雨便退出了中堂。 第一百九十五章 破五柳灵阵得隐形草 一般被称为大学问家的人,绝对是自己懂的道理,表述出来别人也懂。二先生显然属于大学问家。 以神识打开二先生留给他的玉简中的内容时,陆千尘才知道怕自己看不懂二先生的心得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二先生的论述不但丰富,而且深入浅出,有修行过程中的体会,也有对道家儒家诸多文献的注解,但更多的居然是对算术及勘與术的论述与解析。 最令陆千尘兴奋的是,二先生将算术推导阵法推导勘與星相的方法总结成了诸多推导公式,按二先生的说法,如果将这些公式应用到阵法中,完全可以做到无阵不破。应用到勘與术中,则可算清地域甚至天下大势,因势利导,对布阵对战争都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太神奇了!陆千尘暂时撇开修行心得及文献注解类的内容,一门心思地投入到算术公式的理解与验证之中。 陆千尘自小便被‘老不死’的师傅逼着学习算术推理及星相,功底深厚,因此没用多长时间,便理解了二先生的推导术中的基础公式,并朝应用验算方向研究下去。 一连三天,陆千尘居然没出中堂一步,全身心地投入到二先生的卜算推理术中。 其间,夏雨端来一些饭菜,他也只是胡乱吃了几口,话都没说便又投入到研究中。 第四天清晨,看完《太公金匮》中的某个篇章后,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夏雨赶紧进来,生怕他钻牛角尖得了失心疯,不料陆千尘看着她嘿嘿笑道:“我今天就破那五柳阵!” “你是说那团白雾外的防护阵法叫五柳阵?” “不错,其实如果实力够,比喻说我们都到了合道境,这种阵法,完全可以以灵力破开。在我们没有这种境界实力的情况下,只能因势利导,断其阵源破阵!” “阵源?”夏雨一脸懵懂。 “就是维系五柳阵的灵力根源,”陆千尘笑道:“我已经推算出五柳阵的阵源在哪里!” “哪里呀?” “就是那口池塘与一塘荷莲!” ………… 池塘的东南角有一株白莲亭亭玉立,如果不仔细看,它与一塘莲花并无区别,可是当陆千尘与夏雨一株一株辨认后,才发现它确实与众不同。 陆千尘境界突破时,一池莲花受灵气抽吸的影响,花瓣都已经飘零,可它没有,仍然是含苞待放,并散发着淡淡莹光。 “我们差点错失了一件天材地宝。”陆千尘嘿嘿一笑道:“这应该是一株沉疴墨莲!” “沉疴墨莲?” “不错,是莲中极品,灵气十足,用它可以肉白骨祛心魔,也正是它维持着五柳阵的灵力运转!”陆千尘胸有成竹地说道。 夏雨点点头,陆千尘便‘噗通’一声跳进荷塘。片刻后,从塘水中一跃而出,落在岸上时,手中多了一枝三节的墨玉般莲藕。 夏雨看着那墨玉般的莲藕,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师姐,”陆千尘心情沉重地说道:“因为要救一个人,这枝沉疴墨莲,我要收了。” 夏雨点点头淡然道:“我不懂医,这种珍贵的药材,当然你收着!” 陆千尘将沉疴墨莲收入空间戒指后,再朝荷塘看去时,却发现一池莲荷尽皆枯萎。 ………… 俩人来到玉髓灵液池入口处,陆千尘伸手试推了一下,手掌仿佛推在了一层薄膜上,稍一用力,便听得‘啪’的一声轻响,防护阵裂开了一道口子。 陆千尘领着夏雨来到那团白雾前,仍然没有看见玉髓灵液池。陆千尘与夏雨很纳闷,不敢贸然进入白雾,便打开神识探索。 映射在他们神识内的是白雾内有口天然白玉池,玉池不大却盛满了一池子白色浆液。白色浆液不停翻滚,升腾起白色雾气。 可是收回神识后,他们的眼前仍然是团白雾,这是什么鬼? 既然神识探索后,白雾内没什么危险,陆千尘便率先闯进了白雾。他要解开看不见白玉池之迷。 进了白雾后,陆千尘终于隐约看见了那口白玉池,他先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弯下腰在玉池边低头寻找,结果他在白玉池边找到了两株白色的草。 ‘白色的草’如两颗茁壮的麦苗,不在一尺之内根本看不见。 陆千尘略一思忖,便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这白色的草,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隐形草’? 不是隐形草,眼前所产生的奇怪现像又作何解释?如果是,那就解释得通,也不足为奇了! 陆千尘小心翼翼地拔出那两颗隐形草,收进空间戒指。玉髓灵液池顿时出现在他眼前。 夏雨这时候也看见了他和玉池,诧异道:“难道玉池外还有什么灵阵?” 陆千尘笑了笑道:“不是灵阵,有两株隐形草!” 说完,从戒指中抹出一株白色的草,递给夏雨道:“这东西很有用,能隐形,一尺以外都看不见的。” 夏雨也听过隐形草的传说,能在耳囿内得到一株隐形草,自然欣喜万分。 端详了一会,收进贮物镯中,夏雨与陆千尘来到玉髓灵液池前。 玉池内白色的浆液如从地底冒出的温泉,不停翻滚,白雾氤氲。 这就是玉髓灵液,淬体后就可以百毒不侵、骨胳若玉百折不挠、甚至可以肉身成圣! 多少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天大造化就在眼前,任何人都会激动得难以自抑,可陆千尘对夏雨平静道:“师姐,你先淬炼!” 陆千尘的本意是既然沉疴墨莲我收了,那么玉髓灵液淬体,当然你先来。 谁知夏雨听后,脸色顿时绯红,忸怩不安起来,轻瞟了陆千尘一眼,嚅嗫道:“这……这……不好吧?” 即便是再大意,陆千尘也立即明白怎么回事,羞红着脸道:“师姐尽管放心,我去外面给你守护去!” 说完,急忙扭头朝外走去。 或许是五柳阵破了,玉髓灵液的灵气外泄,山谷中果真发出骚动声,并有强大的气息传来。 看着陆千尘窘态百出的背影,夏雨呡了呡唇,羞涩一笑后,便脱光了衣裳,浸入到玉髓灵液池中。 ………… 站在莲荷枯萎了的池塘前,陆千尘释放出他通灵上境的气息,威慑着山谷中的妖兽。 或许是玉髓灵液的气息太过诱惑的缘故,山谷中的妖兽并没有像上次夏雨开句玩笑后就四处逃散,而是低声嘶吼着缓缓逼近。 陆千尘本想试一试身手,看看自己晋阶至通灵上境巅峰后,法术威力到底增强了多少,可是想到夏雨正在淬体,打斗起来势必造成夏雨分神,有可能影响夏雨淬体结果,便忍住了冲动。 但任凭妖兽步步进逼也不是好事,于是他连续划出了四道玄符。 四道玄符依次朝幽暗树林中飘去。第一道玄符飘进树林时,树林中的参天古树忽然无声无息倒塌,一些低阶妖兽发出一阵嚎叫,便纷纷逃散。 第二道玄符飘进树林时,一些不肯离去的妖兽忽然被切割成两段,连嚎叫都来不及便栽倒在地。那些高阶妖兽终于明白眼前之人神通广大,极不甘心地朝密林中退去。 却有一条火蟒倚仗着自身有坚硬鳞甲覆体,愤怒地朝茅屋蹿来,不料它昂起的头颅忽然掉落下来,像被一条线轻轻勒断了一般。 这之后,山谷中一阵骚乱,那些强大的气息渐渐湮没了。 在通灵中境巅峰时,他最多一次只能划出两道玄符,而此刻他竟然可以一次划出四道玄符,这就是通灵中境与通灵上境的区别,陆千尘会心一笑!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切静好,但请闭眼 微风轻拂,一种说不清的淡淡香味弥漫着,这种味道是那么清新,那么的怡人,吸入体内让人通体舒泰,仿佛置身于空山新雨后的山谷,聆听了世上最动听的音乐,欣赏了世上最优美的画卷。 微眯着眼,还沉浸在这份享受之中的陆千尘忽然听见一声极温柔的话语:“辛苦你了,我回来了。” 陆千尘转过身,微眯的眼忽然睁大,怔怔看着夏雨。 此刻的夏雨肤若凝脂并散发出玉一般的光泽,明亮的眼眸中闪耀着星辉,披在肩头的乌黑长发随风轻扬,配上衣袂飘飘的淡黄色长裙,如若即将飞升而去的仙子。 见陆千尘发怔,夏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淡淡笑意。 愣了片刻后的陆千尘终于清醒,羞涩一笑,艰难地扯回自己的目光,转身朝玉髓灵液池走去。 玉髓灵液还有大半池,显然是夏雨刻意多留给自己一些了。陆千尘浸入玉池后,努力摇了摇头,然后沉心静气,运转《营魄抱一诀》,进入忘我的修炼境界。 一丝丝温润的粒子透过肌肤,不停地渗进体内,滋润着五脏六腑并不断吸附在骨胳之上,以前没有完全修复的暗伤片刻后得到了完全修复,骨胳也在这种粒子的吸附下不断增强。 不知这了多长时间,陆千尘似乎听见了自己骨胳“喀喀”作响的声音,以神识坐观自照,发现自己的骨胳已经开始闪烁莹光,变得如同璞玉一般通彻透明,一股充沛的力量在体内澎湃。 ………… 夏雨沐浴着轻风,嘴角噙笑。玉髓灵液淬体成功后,她感觉到身体轻盈无比,而且充满了力量,更关键的是,体内的最后一道枷锁已经出现了松动,她已经看到了玄境之门。 如果不是耳囿之内不允许的话,她真可以一举突破至觉玄境。 这一造化,来得既艰辛又巧合。 在剑鞘峰顶,她其实已经作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她很难相信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能够活下来。可是事实上,他俩活了下来,而且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冥冥之中,这些巧合都是缘,她相信缘! 那么她和他的相逢相处是不是缘呢?夏雨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映出一抹羞红。 师兄梅长风是个完美的男人,可他从来都将她当作小妹妹,惯她宠她,却从来没有平等地与她交流过,看她的眼神从来没有异样过,也许在师兄的眼里,她就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 陆千尘也许不完美,但他是个有担当的真男人,从他看她的眼神中,她读懂了许多内容,只不过他也许是碍于自己师姐的身份,或者真的过于腼腆,才极力隐藏内心的渴望吧? 关键的是,这些日子,自己也有种从未有过的心情愉悦呀!这种愉悦,即便是她与师兄相处,也从未有过。 而且,她现在开始很担心失去这种愉悦,换句话说,她很担心陆千尘从她身边离开。 想到这里,低头看着脚前的影子,夏雨有点茫然。 在茫然了好长时间之后,她忽然看见了另一条影子。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风姿绰约的青衫青年站在她身边。 愣了愣神,夏雨忽然笑道:“你长高了不少!” 陆千尘提了提长衫下摆,嘿嘿笑道:“我还以为我的衣衫缩了!” “要不要我给你改一下衣衫?”夏雨噙着笑意问道。 陆千尘摇了摇头道:“我家真真会做的!” 夏雨知道他口中的真真是谁,在凌云会上她也见过那个小黄毛丫头,便淡然一笑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坐吧!” 俩人在荷塘前的小方凳上坐了下来。 和煦的风,暖暖的阳光,幽静的山谷,这里一切静好! 唯一遗憾的是池塘里的莲荷枯了。 夏雨看着枯萎的莲荷,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幽幽叹息道:“真想等到莲荷再盛时!” 陆千尘也一直没有说话,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夏雨静坐时怔怔出神的模样,那是一幅绝美的画,他自然不忍心搅乱那么美的画面。 直到夏雨幽幽叹息声响起,他才扭正头,说了句很现实的话:“我们该出去了!” 夏雨何尝不知道该出去?正是知道,所以不舍。 沉默了片刻,俩人起身,夏雨将方桌木凳收进了贮物镯中。 陆千尘来到中堂再次对着空壁叩了三个响头后,看了眼那付对联,问夏雨道:“不知师姐如何理解‘雨入花心自成甘苦,水归器内各现方圆’这两句话?” 夏雨呡了呡微微上翘的唇道:“道祖的意思,人心本无色无味无相,一入世界便成众生相?” “可夫子的意思,人心本来就充满了欲望,只有克制个人欲望,才能通达天理!”陆千尘挠了挠头说道。 夏雨微微一笑道:“听说你们的同学王明仁质疑夫子论语?” 陆千尘赶紧岔开话题道:“我们自身尚未修好,且不论平天下的大事。现在怎么出去呢?” 夏雨看了眼那口碧潭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必须从悬崖上跳进这口碧潭?” 陆千尘点点头道:“否则我们根本到达不了潭底。” 碧潭上方确实有方悬崖。 夏雨微羞道:“那就再跳一次呗!” ………… 攀上碧潭上方的悬崖,夏雨再次搂紧了陆千尘的肩,这一次她放松很多,也自然很多。同样,陆千尘搂夏雨双腿的手也不再颤抖。 ‘嘭’的一声,水花溅上了天空,俩人沉入了潭底。 这一次灵气壁罩依然被压碎裂了,但俩人没有了感觉到被水压压碎身躯的危险,这就是玉髓灵液淬体的结果吧! 在到达潭底的那一刻,陆千尘招出飞流剑,以飞流剑劈水前行,引领他们朝另一侧深潭潜去。 潜了一刻多钟,他们终于来到了另一侧的碧潭。上浮不到一刻钟,他们终于看见了亮光。 可是再上浮片刻后,陆千尘忽然收起了飞流剑,并停浮在水中不知所措。 因为他看见不远处水中有具胴体,一具极具诱惑的的胴体! 夏雨似乎也看见了这一奇景,以手猛地拧陆千尘的肩,并以神识对他喝斥道:“给我闭眼!” 陆千尘很听话地闭上眼,可还是不敢动。 他已经看清那具胴体正是水映瑶。 水映瑶赤身裸体浸在潭中作甚?钓鱼么?潭里好像没什么鱼呀?关键的是堵在那里,让他即便是闭上眼出去也尴尬得无地自容呀! 还是夏雨反应快,以神识对他低喝道:“用隐形草!” 俩人取出隐形草悄悄地浮出水面,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碧潭岸边。 可是没走多远,陆千尘睁开眼背着夏雨又折返身,悄悄来到水映瑶放衣裳的岩石边,然后悄悄偷走水映瑶的贮物袋,顿了一下后,又顺手收了水映瑶的腰带。 夏雨一直没有发声,一直伏在陆千尘的背上看他做这偷偷摸摸的勾当,待被陆千尘背着跑到一里地之外时,她才冷冷喝了声:“放我下来!” 听见夏雨声音冰冷,陆千尘放下夏雨后急忙解释道:“我的法宝‘天罗地网’在她贮物袋中!” 整个偷盗过程,夏雨之所以不发声,不是因为相信,更不是因为认可,而是因为太愤怒。 她真没想到平时略带羞涩的陆千尘会干出这种事! 她无法接受陆千尘的这一举动,内心愤怒之余又觉得委屈,于是被陆千尘放下后,根本不听陆千尘的解释,收了隐形草,一点地面朝前急掠而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打个照面就受伤 那一日,在剑鞘峰顶,桑昆尝试了十几种配方后终于配出了一种解药,可以暂时克制住陆千尘炸炉释放的毒雾毒性,让洋相百出的庚子让等人暂时摆脱了奇痒的困扰。 在感知到林守初等人已经朝剑鞘峰赶来时,庚子让率人赶紧撒出了峰顶。 此刻的他们,身上的毒素并没有完全祛除,并不适宜战斗。如若碰上大旻修行者大队人马,他们很难招架,因此在半途中,他们选择一条隐秘山道悄悄下到了山谷。 在山谷中的一处岩洞中,他们躲了进去休整,等待桑昆配出彻底祛毒的药方来。 桑昆毕竟是蛊真人的首徒,毒枭的称号也不是白叫的,经过两天多时间的探索,他终于研制出了彻底袪毒的解药。 庚子让等人服下解药,体内毒素被彻底清除后,他们便沿着山谷朝剑鞘峰下深渊搜寻而去。 他们要查清陆千尘与夏雨跳下峰崖后是死是活,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必须寻找到水映瑶。 水映瑶是妙真人的真传弟子,在南疆有巨大的影响力,如果在耳囿内有了闪失,他们也不好向妙真人交代,尤其是桑昆与苗根两人,更是难脱干系。 他们下到的山谷很幽深,树木杂草丛生,在这种情况下,不能飞行前进,速度自然很慢,走了一天一夜才赶到剑鞘峰下的深渊旁。 好在他们一直没有感觉到灵气的异常波动,所以他们判断水映瑶应该没有遇到危险。南疆的巫师们都知道水映瑶身具真凤血脉,在危急时刻,她可以激发出凤凰神通。因此,被掀落山巅的水映瑶摔死的可能性不大,没谁听说过凤凰会被摔死的! 既然没被摔死,那么只要他们仔细寻找,总会找到她。至于陆千尘与夏雨,他们并没有看见他俩摔落的情景,但既然不能飞行,从千仞峰顶摔落,他们还有存活的可能吗? 基于这样的判断与推测,他们搜寻时并不着急,而是采取了拉网式的搜索,确保他们搜过的地方都没遗漏。 这一日,他们正在不紧不慢地朝前搜寻时,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忽然从他们的前方急掠而来,眨眼间便到了他们眼前。 处在最前方的花枝头与楼外楼吓了一跳,那身影的速度已经近乎踏空飞行,足见来人的修为至少已经是通灵境巅峰,并不比他们现在的修为弱。 更令他们惊愕的是,在淡黄色身影身后,一条青色身影如一道青烟尾随而至。从急掠速度判断,后面拉出青色身影的那人修为同样不弱于通灵巅峰。 这条山谷中怎么会突然出现两大高手? 还没等他俩想明白怎么回事,一声凄厉的蝉鸣声响起,满天的蝉翼已朝他二人袭来。 饶是他二人曾经是大魔导,反应极快,随手凝出一片土幔挡在身前,才堪堪挡住了蝉翼,可是一连窜的‘噗噗’声响起,黄烟腾空,他们的土幔顿时千疮百孔,竟有几只蝉翼透过土幔飘落在他们身上。 一阵刺骨之痛传导至识海,他俩本能地飘身朝两侧急掠,却在空中洒下了几蓬血花。 还没待他二人发出惊呼声,那道淡黄色的身影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理都没理他们。 而那条青色身影也没停顿,尾随着黄色身影从他们中间直接掠过。 待那俩身影掠出十丈开外,他俩才反应过来,这二人不正是夏雨与陆千尘? 仅凭凌厉的一剑,就可以看出夏雨的修为已经提升了不少。从急掠的速度判断,着青衫的陆千尘亦不亚于夏雨。花枝头与楼外楼内心发凛,此两人修为都大幅度提升,他们这次猎杀的任务完不成事小,还极有可能被大旻修行者反猎杀! 楼外楼还在想着这两人为何奔跑时,花枝头一声厉啸,向散开在山谷中的庚子让等人发出了警告信号。 然后,他俩施展身法朝夏雨与陆千尘全力追去。 ………… 夏雨一跺脚急掠而去,让陆千尘倍感委屈。自己的法宝被水映瑶收了去,难道偷偷拿回来就犯了错?那种情况下,你总不能让我光明正大地去拿吧?难道怨我没消灭水映瑶?我怎么可能在一个女人光着身子的时候,与她去战斗?那也太不君子了吧! 自我认为有君子遗风的陆千尘一边追着夏雨,一边这样想。 夏雨在前方急掠,似乎越掠越生气,见花枝头与楼外楼出现在山谷小径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招‘蝉鸣空桑林’,蝉翼剑振出犀利无匹的剑气,毫无征兆地袭向二人。二人被迫闪开后,她又提速朝前驰去。 陆千尘跟着身后,见夏雨没有停顿,自己也懒得理会花枝头与楼外楼二人,尾随着夏雨急掠而去,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拦下师姐,让她听他解释,让她冰释前嫌! 可是夏雨似乎并不愿给他解释的机会。 两人从花枝头与楼外楼身旁掠过没多远,便听见一声厉啸,接着,正急掠的夏雨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一面黑幕。可她仍然毫不犹豫地连人带剑朝黑幕撞去,那姿势,让跟随身后的陆千尘差点以为她使出了只有觉玄境以上的大剑师才可能使出的‘人剑合一’。 “咔嚓”一声,那道黑幕如同被撞碎的冰镜,四分五裂,碎落一地。 一声尖叫后,夏雨那淡黄色的身影依然一掠而逝。 此刻的陆千尘也被夏雨所暴发出的惊人战力所震惊! 那道黑幕毫无疑问是南巫毒枭桑昆布下的防御壁垒,而夏雨居然身形没有停顿地一剑碎之,直接穿透而过,似乎还刺伤了桑昆! 盛怒之下的师姐如剑神附体,已经睥睨降至通灵境的大巫师了,难道那就是愤怒的力量? 就在陆千尘被震惊得愣神之际,一道金黄的剑芒如落日余辉降临在他前方,硬生生将他逼停了下来。 余辉落尽,庚子让与桑昆及苗根现出身形,呈品字形将他堵住。 陆千尘抬头,见夏雨的身影已经消失,不由得焦急起来,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耽搁时间,更何况这三人联手,他似乎毫无胜算。 于是,脑筋转动了几下,陆千尘忽然冷喝道:“前方有只怪兽,十分凶猛,已经将水映瑶困住了,你们却在这里与我纠缠,难道你们忍心任由水映瑶被怪兽吞噬吗?” 听了陆千尘的冷喝,桑昆与苗根都愣住了,如果陆千尘所说事实,而他们却不及时营救的话,毫无疑问他们会被妙真人重罚的! 是救师妹要紧还是跟随光明神教的庚子让灭杀陆千尘要紧? 就在他俩犹豫之际,陆千尘又喝道:“如果想一决高低的话,我们可以改天!” 这句话点醒了桑昆与苗根,不错,在不大的耳囿内,如果想找到陆千尘,应该不难,既然如此,何不等到救出小师妹之后,再找此人决战? 略一犹豫后,桑昆与苗根最终选择了前者,于是一转身朝谷内急掠而去,将陆千尘留给了庚子让单独处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否则你会后悔的 “你小子居然还活着,运气真好,命真大,但可惜这次你的好运到头了。”庚子让看着陆千尘冷笑道:“那个女娃跑远了,再也不可能有人救你了!” “我希望你立即滚开,”陆千尘皱眉道:“否则你会后悔的!” 骗走了桑昆及苗根,独自面对庚子让,陆千尘没有了畏惧。 可就在这时,花枝头与楼外楼同时从后面赶到,对陆千尘形成了夹击之势。 但庚子让却对花枝头与楼外楼道:“你们回去,协助桑昆与苗根营救水映瑶,这里有我就够了!” 作为在耳囿内猎杀行动的领头人,庚子让知道维持光明神教与南巫联盟合作的重要性。如果知道南巫的水映瑶出现危险,而他们光明神教不派人参加援救的话,两家今后的合作势必会产生隔阂,将不利于接下来的行动,因此庚子让对花枝头与楼外楼二人发出这样的命令。 当然,发出这样命令的前提是他对战胜陆千尘有绝对的自信。 如果是在耳囿之外,一个通灵境的小子连作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否则你会后悔的’话!虽然在耳囿内他不能发挥顶尖大魔导的战力,但他有大魔导战斗经验及感知作支撑,还战胜不了一个通灵境的毛头小子? 庚子让也感知出陆千尘的修为已经晋升为通灵上境,所以他感慨这小子运气真好,但那又怎样呢?你终究只是通境修行者,远没体会到觉玄境的奥义,那你即便是觉玄境下无敌,可你终究还是只能战胜通灵境,境界的鸿沟不可逾越! 既然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那就让你在狂妄中灭亡吧! 花枝头与楼外楼听命转身离去后,庚子让的手中便多出了一柄金蛇剑。 金蛇剑握在庚子让的手中,那金色蛇身便如活过来了一般,尤其是那双泛着死亡气息的蛇眼居然还有电弧闪烁。 那天在河边低洼地里第一次交手时,陆千尘并没有注意到庚子让手中的剑。如今看清庚子让手中的剑后,他心头不由一凛,因为从金蛇剑双眼所闪烁的电弧看,这柄剑显然是带雷电属性的法宝,而庚子让显然还擅长雷电系魔法术。 雷电系法术杀伤力巨大,对不能修雷电术普通修行者来说就是噩梦。 陆千尘虽然是七窍玲珑体,但并没有雷电灵脉,修不得雷电法术,因此遇到修了雷电魔法术的庚子让,也是凶多吉少! 当然,陆千尘也可以使用玄符对付庚子让,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其实每道玄符都消耗他很多灵力,每划出一道玄符,他灵海内的水火灵力便被耗掉四分之一,这还是在他现在通灵上境巅峰修为的状态下,而之前,在他还是通灵中境巅峰时,每划一道玄符,体内水火灵力甚至要消耗一半,所以那时候他其实最多只能连划二道玄符。 现在,他虽然一次可以连划四道玄符,但是他知道降了境的大魔导对灵力波动的感知力依然保持在大魔导的水准,以庚子让对灵力波动的感知能力,他完全可以避开自己的玄符。一旦自己的玄符不能有效杀伤庚子让,那么他消耗的灵力一时又得不到补充,这就影响他接下来的战斗,那是件得不尝失的事。更何况庚子让会给自己从容划符的时间吗? 所以陆千尘见金蛇剑上有电弧闪烁,内心不免紧张起来,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还有件克制雷电术的法宝——陈北玄丢下的雷木棍。 于是陆千尘没有划出玄符,而是招出了一根黑黝黝的木棍。 手握雷木棍的陆千尘对庚子让嘿嘿一笑道:“既然你不听话,那我只好拿棍子揍你了!” 庚子让的脸抖了三抖,他一个顶尖大魔导,堂堂光明神教的第十二大护法,何曾受过这种奚落! 一声厉啸,庚子让手持金蛇剑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金蛇狂舞,电闪雷鸣,庚子让的剑术果然骇人。 陆千尘以棍当剑,使的依然是‘梅山八式’,第三式‘已是悬崖百丈冰’使出后,一面黑魆魆的悬崖挡在翻腾咆哮的金蛇前,任金蛇如何电闪雷劈,依然岿然不动,甚至雷电每闪劈每一次,那黑色悬崖便强固几分,显然金蛇金释放的雷电已被雷木棍全部吸收。几招攻击之后,金蛇剑便偃旗息鼓,没有了电闪雷鸣。 庚子让不傻,释放再多的雷电也会被那根黑木棍吸收,再释放下去,除了消耗自己的念力外,已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了雷电加持,金蛇剑的攻击威力立即减小了一大半。 见庚子让的攻势已成强弩之末,陆千尘冷不丁地使出了‘浣溪梅灵指’,一道指气穿透金蛇剑芒直接射向了庚子让的腿弯。 陆千尘的‘浣溪梅灵指’凝聚的不是五行灵气而是浩然真气,浩然真气是儒家独门功法才能感知的天地能量,庚子又如何感知得到?所以猝不及防的他,被陆千尘的指气击中了腿弯,身躯一个趔趄,差点单膝跪地。 失去平衡的庚子让自然失去了防守,陆千尘又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雷木棍撩开金蛇剑,‘啪’地一声砸中了庚子让的右肩,庚子让身不由己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了。 陆千尘抡起雷木棍正准备砸向庚子的脑袋时,背后忽然响起‘嗤嗤’尖啸声,仿佛是密密麻麻的锈花针激:射时发出的破空声。 陆千尘急忙以雷木棍点地,朝前急掠而去。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刚才是桑昆发出的蜂尾毒灵针。 饶是他掠得快,避过了大部分针雨,却还是有几枚蜂尾毒灵针射中了他的后心。 但陆千尘耸耸肩,那些蜂尾毒灵针便掉落在地上。经过玉髓灵液淬体后的身体原来可以完全不在乎那些蜂尾毒灵针! 陆千尘嘿嘿一笑转过身,看见的却不只桑昆,苗根、花枝头及楼外楼都已经出现在身后的小径上,关键的是,水映瑶也随后急掠而来。 这些人全部杀回来了,他自然不能再作逗留。尤其是看见水映瑶,便想起碧潭里的情景,陆千尘面红耳赤,哪敢再与她照面? 尽管没有杀了庚子让,颇为遗憾,但陆千尘还是一转身并使出了惊鸿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逃走了。 这时候,庚子让才摇摇晃晃站起身,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抓住你时,我一定要拘了你的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来到庚子让近前的桑昆皱眉道:“这小子明明中了几枚毒灵针,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庚子让恨恨道:“看来在耳囿,我们现在单打独斗已经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了,所以再遇见他时,我们必须联手上!” 这时候,水映瑶急掠过来了,羞愤叫道:“那对狗男女难道都跑了?” 桑昆看了她一眼,冷声道:“祛除你的毒素,治好十二护法的腿,我们再另作打算!”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准备决战 夏雨一路急掠,越想越愤怒。你曾是书院学生,‘非礼勿视’这个规矩不懂吗?那个什么法宝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值得厚颜无耻地去偷?关键的是,你偷她腰带作甚?最关键的是,偷的时候为什么又朝潭里瞟了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盯着你的眼角的,你这么做,不说有违坦荡君子的风范,就连对我起码的尊重都丢失了,对得起谁呢? 愤怒中的夏雨,逼退花枝头与楼外楼,剑碎桑昆黑幕,掠过一段距离之后,忽然感觉背着的失去了陆千尘的动静,内心一凛,急忙停了下来。 经过刚才两剑的渲泄,她的情绪终于渐趋稳定,此刻冷静下来后,立即感觉到不妙,跟在她身后的陆千尘肯定被截住了,否则以他的速度不可能被捺下的。 于是,她转身朝回掠去。生气归生气,但当他遇到危险时,自己又怎么可能抽身逃脱呢?可是……他看见自己转身回来,会不会以为自己原谅他了? 这可不行!夏雨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最终取出隐形草隐身朝回掠去。 待她赶到剑碎桑昆黑幕的地方时,正好看见陆千尘一棍子将庚子让砸跪下,接着桑昆、花枝头等人出现,她也看在眼里。待水映瑶出现,陆千尘转身就逃时,夏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也转身急掠。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不可能战胜这六人,转身逃走当然是明智的选择。 隐形草隐形范围为三尺,也就是说贴近被隐形人的三尺以内,就可看见被隐形人。 也不知道夏雨是不知道隐形草的特性,还是故意的,亦或陆千尘施展惊鸿身法后速度太快的缘故,陆千尘急掠没多久,一抬头忽然发现一条淡黄色的倩影就在眼前,差点撞上了! 陆千尘急忙降下速度,腼腆地叫了声‘师姐’,夏雨并没有回头,依然朝前掠去。 俩人一前一后没掠多久,又发现前面出现了三道身影。待近了些,他们才看清来的是黎菱红、太叔华与江小白。 夏雨收了隐形草露出身形,与此同时黎菱红三人也看见了他们。 “可找到你们了,”黎菱红兴奋道:“你们没事吧?” 江小白则直接奔过来一把抓住了陆千尘,兴奋叫道:“你终于回来了,牛阿牛与万剑锋有救了!” 想起牛阿牛与万剑锋身中蛊毒尚未祛除的事,陆千尘急忙道:“闲话少说,走,快带我去救他们二人去!” ………… 大旻修行者聚集休养的地方就是陆千尘与夏雨当初躲进的那个山洞。 牛阿牛的蛊毒似乎有渐渐消祛迹象,而万剑锋的蛊毒非常严重,已经奄奄一息,再晚一两天,就有可能成为一具干尸了! 陆千尘急忙给万剑锋喂下祛蛊丹,然后又给他实施金针放血治疗。一直忙了近两个时辰,才将万剑锋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牛阿牛服下祛蛊丹后,吐了一口污血,就痊愈了。待陆千尘忙完之后,他将陆千尘拽到一边,小声问道:“哥,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得到什么造化没有?” 陆千尘笑了笑,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当然不该说的,他是只字未提。 牛阿牛咂吧咂吧嘴,羡慕道:“哥,你的运气太好了,比我还好!” 陆千尘捏了捏牛阿牛胖嘟嘟的脸,笑着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蛊毒自行消祛了不少?” 牛阿牛将自己与江小白的逃跑经过一咕咾地说了一遍,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陆千尘听了嘿嘿笑道:“还是你运气好,看来出了耳囿,哥要喝你的喜酒了?” 牛阿牛愁眉苦脸道:“我虽然喜欢江小白,但又打不过她,你说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以后就挨她打呗!”陆千尘调笑道。 其实在凌云会上,陆千尘就看出江小白是个姑娘,并知道江小白对牛阿牛有意,甚至为什么他也猜测到了几分,所以在危难关头,他将最后一颗遁形豆交给牛阿牛吩咐他带上江小白。 说白了,他也是为江小白创造一个机会。 牛阿牛被陆千尘调笑得挠了挠头,而后忽然通:“哥,你的遁形豆真不错耶,还有没有,送我几颗,这玩意,逃跑真好使!” 陆千尘摇头道:“都用完了。” “小气!”牛阿牛嘻皮笑脸道:“你就当作贺礼送我们几颗呗!” 陆千尘差点晕倒,怒道:“说没有就没有,有的话,我跟夏雨用得着那么玩命地逃吗?” 两人正在争执时,林守初找了过来,陆千尘这才有机会摆脱了牛阿牛的纠缠。 ………… 站在山崖顶上,看着山下的草原与峡谷,林守初心情沉重道:“看来光明神教与南巫早就串通一气了,要将耳囿当成猎杀我大旻修行者的围猎场,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一场决战不可避免,”陆千尘目光炯炯道:“既然想猎杀我们,我们就反猎杀,究竟谁是猎物,还不一定!” 林守初道:“他们有五六名降境的大修行者,恐怕我们不是对手。” “单打独斗,是不一定赢,可是只要我们合在一起,他们也没办法战胜我们。”陆千尘很自信道:“比如,在这里,我们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就不可能战胜我们。”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林守初疑惑道。 “既然不可避免,我们就争取有利地形,以逸待劳。”陆千尘道:“关键的是,师兄必须将各门派的人员动员起来。” 林守初点点头道:“我这就召集动员他们,让他们到时候统一听你号令!” 陆千尘没有推辞,生死时刻谦逊是逃避责任。他点头道:“我先在这里布个灵阵,应该有点作用。” 林守初走后,陆千尘站在山顶上仔细观察附近的地形。 看过二先生留下来的玉简后,他进一步加深了灵阵的认识。灵阵利用不同属性的晶灵石改变局部灵气走向,如果能结合地势,效果就应该强大很多。 可惜目前他只会迷魂阵的,前期摆的迷魂阵已被桑昆识破,如果这次还摆这样的阵,那还有什么意义呢?而且迷魂阵并没有杀伐效果,在战场上作用不明显。 好在他在那个小世界里获得了《乾坤大略》与《太公金匮》两本灵阵类秘籍,有这两本秘籍作指导,摆一阵杀伐性灵阵还是有可能的。 陆千尘观察良久,决定与地形结合,试着摆一座《乾坤大略》内记载的最简单的‘烈焰焚天’阵。 第二百章 严峻的局势 他们所在的山崖正对东方,按照二先生的勘與术推导,此地为‘日昃之离’‘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最适合摆烈焰阵。 陆千尘掏出小罗盘围绕着山崖一边走一边计算。 灵阵不同与玄阵,玄阵是修行者按照自己的意志与天地灵气沟通,驱使天地灵气按照自己划定的阵法轨迹运转,形成有效阵法,所以,能够运用玄阵的修行者修为至少是觉玄境以上大修行者。运用灵阵对修行者的修为没有过高要求,灵阵是通过灵物与天地灵气沟通,产生强大的阵法效果。 灵阵核心是阵枢,基础是阵基。这两样都必须通过灵物巧妙安排来实现的。 ‘烈焰焚天’阵需要大量火属性晶灵石作阵基,陆千尘在梅坞内带出来了几万块晶灵石,挑出几千块火属性晶灵石不难。 灵阵的阵基的布置,丝毫不能出现差错,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出现任何差错,灵阵都有可能引发不了。 所以陆千尘费了很大精力才计算出阵基的准确位置,预埋下了烈焰焚天阵所需的火属性灵晶石。 安排好阵基,接下来便是阵枢的安置。 陆千尘之所以想安排烈焰焚天阵,其实是因为他感觉到这条山脉地底有条火脉存在,更确切地说是这条山脉地底有条离火岩浆流存在。 以天然离火岩浆河流作为阵枢,毫无疑问是最佳选择,即便是光明神教及南巫联盟的人识破也无法破解,这是他将二先生的堪舆学术与灵阵相结合的第一次试验。 现在的关键是,他必须尽快让阵基与阵枢建立起联系。 崖壁上的岩石坚固,以法宝挖掘并不容易,而且极有可能导致离火岩浆外泄,引发耳囿内的火山喷发的灾难。 这一问题,他在决定布置烈焰焚天阵时就考虑过解决的方案。 在布置好阵基后,陆千尘施展‘浣溪梅灵指’,在阵基之下打出杯口粗细的孔洞,打通了阵基与阵枢的联系。 一座烈焰焚天灵阵,他足足花了五六个时辰才布置完成,林守初等人在崖顶一直默默地为他护法。 回到崖顶,已经是午夜时分,陆千尘精疲力竭,赶紧打坐调息恢复灵力与精力。这时候,护法的众人皆悄悄退去,仅剩夏雨静静地伫立在山崖之巅。 生气归生气,但那是私人之间的纠葛,陆千尘现在是在为大旻修行者集体操劳,夏雨公私分明,此刻为陆千尘护法也完全出于公心。 站在崖顶上,夏雨并没有多看陆千尘几眼,而是不停地扫视着山崖周围的动静。 当黎明的曙光照亮天际时,陆千尘终于从打坐冥想中醒来,睁眼发现换了身白衫的夏雨伫立在崖巅衣袂飘飘,仿佛飞天仙子,不由得怔住了神,呆呆地望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 好在夏雨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凝望东方,不知道想些什么。 回过神来的陆千尘起身来到夏雨身边,尴尬地笑了笑道:“师姐,辛苦你了!” 夏雨收回目光,看了眼陆千尘,淡淡道:“既然你已经恢复了体力,那现在还是由你来看护这座大阵吧!” 说完欲转身离开,陆千尘赶紧道:“师姐,你能不能听我解释几句?” 夏雨顿了顿,冷笑道:“你在书院学习过,却连最基本的礼都不遵守,还需解释什么?” “师姐,我礼科学得不好,”陆千尘一脸虔诚道:“但我记得子曰‘君子不授人以柄’,我这么做目的就是不授人以柄。” 夏雨愣住了,作为书院后山弟子的她,居然一时想不起《礼记》之中何处有‘君子不授人以柄’的记载。愣了半晌之后,她才明白陆千尘纯粹是在杜撰,脸上怒气浮现,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 笛声充满了诱惑,作为音律道高手的夏雨自然听出其中的诡异,蓦然回首,朝发出笛声的山谷看去。 夏雨只看了片刻,脸色便开始紧张得发白。 山谷中浮现出了十几条身影,看来光明神教与南巫联盟已经倾巢出动了。但这些身影并不足以引起夏雨的恐惧,真正让夏雨紧张得脸色发白的是山脚下漫淹而来的那片黑潮。 那片黑潮不是潮水是兽群! 兽群内既有小如老鼠的野兽,也有庞然如山丘般的怪物,稀奇古怪,密密麻麻,似乎整个耳囿内的兽类都集中在了一起,朝夏雨他们所在的山崖席卷而来。 “快去通知林师兄他们,准备应战!”目睹山下凶恶的场景,陆千尘自然顾不上向夏雨解释什么了,急忙吩咐夏雨道。 夏雨平静了一下情绪,朝崖洞内急掠而去。 ………… 太阳升上地平线。 喷薄而出的阳光却驱不散山脚下阴森森的氛围。 诡异的笛声仍在飘荡,远处的天空开始有飞禽集聚,甚至一些巨大的带翼怪兽也在低空翱翔。 来到崖顶的大旻修行者一个个脸色苍白,在大旻帝国境内他们哪曾见过规模如此庞大的兽潮? “还有老鼠喂!”江小白第一个跺脚叫道。 “你不怕那些见所未见的怪兽却怕老鼠,真丢人!”牛阿牛蔑了她一眼,嗡声道:“又是那个鬼妖巫苗根在捣鬼!” 牛阿牛与江小白听见过那诡异的骨笛声,知道肯定又是追杀他们的那个南巫大驯兽师苗根召集来了这么多野兽飞禽。 听了牛阿牛的话,陆千尘朝山下十几条人影仔细看去,看见果然是那个苗根正手持骨笛吹奏个不停,而那些野兽们似乎一直在受那笛声蛊惑。 陆千尘眉头紧锁,内心也不免忐忑起来。 他在梅坞经历过兽潮,知道兽潮的攻击力大的惊人,以他们现在的十几名通灵境修行者的法力根本抵抗不了这么庞大的兽潮,尤其是在他们不能御剑飞行的情况下,一旦被兽潮围困,他们将逃无可逃,那真将是九死一生。 更何况还有十几名光明神教及南巫高手们在虎视眈眈! 虽然他准备了烈焰焚天阵,可他真没想到光明神教及南巫联盟会来这一手。 烈焰焚天阵对付那十几名光明神教及南巫联盟的修行者绰绰有余,即便再加上数量不多的妖兽也不成问题,可一下子面对成千上万的兽潮,烈焰焚天又能起多大作用? 这是他第一次摆带攻击性的灵阵,攻击力有多大,能不能阻挡这么多野兽,他心里根本没底。 就像摆了座陷阱,本想猎杀几匹野狼,却一下子来了成千上万狼群,这座陷阱还能起什么作用么? 局势显然十分严峻!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