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铁钉》 第一章 雨夜车站 汽车驶过夜雨里的阳春湖畔,只是转了一个弯,被昏黄灯光映着的武汉火车站就出现在眼前了。奔波在大城市之间的付嵩已经坐过无数次火车,他总也不喜欢火车站带来的感觉,这里有很多人,有些人在这里离别,有些人在这里漂泊,有些人没有表情,只是麻木的通过这种交通工具从一处到另一处。人真的很多啊,所以这里汇集了巨大的悲伤,笼罩着这座巨大的建筑,再被泣长的汽笛缓缓送入夜空中。 武汉的冬天很少下雪,只有淅淅沥沥的冷雨,潮湿冰冷的空气很快就带走了身上的热量,付嵩缩了缩脖子。 “真是个阴冷的地方。”搓了搓手,尽管戴着黑色皮手套,手指头还是冻得仿佛没知觉,拉着黑色行李箱,穿着黑色外套的付嵩很快就没入人流中。 “嗯……?”胸口的挂饰突然一热让付嵩迅速警觉起来,他下意识的扶住黑箱子,本来它被付嵩叠着两条腿压着,靠在座椅上等车的主人差点睡着,跟很多疲惫的旅人一样。 当手扶上箱子的那一刻,付嵩变了,他不再是那个被冷空气折磨的怨声载道的赶路人,整个火车站变成了狩猎场,他就是唯一的猎人,在这里他就是食物链的顶端,破旧皮箱子上沾着的雨水都折射出锋利的闪光。推了推黑框眼镜,付嵩平复下心里的震惊,业界鼎鼎大名“黑狗”已经处理过无数的妖了,那怕是化形能力接近完美的B+级大妖怪也不愿接近人群,人多的地方必然会有“铁钉”,他们是政府的特殊暴力机构,只要被发现行踪,任何妖怪都会被铁钉扑杀。 付嵩并不是铁钉的一员,铁钉的成员有两种,一种是国家从小培养,一种是招募,中华神州上下五千年,无数奇人异事湮没在漫长的历史里,然而总有那么一些技艺得到了传承,其中最大的一支自诞生起就为皇室服务,演变为今天针对妖怪的暴力机关“要事局”。远古时期大妖横行,能力无匹,翻江倒海只在覆手之间,那时的要事局只是为皇室祈福的单位,顶多算个后勤服务机构,法力不值一提,对抗大妖的多半都是夸父、后羿这样传说中的大神,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人族逐渐兴盛并领袖天地,恣意人间的妖神也消逝于时间长河里,只是分别还有些传承在延续。当下人族兴旺,妖类的生存空间渐小,要事局通过搜罗全国奇人,一是整理延续各类传承,二是铲除一切在人前露出马脚的妖类。 付嵩属于另外一种,他拒绝了要事局的招揽,只和这个机构保持松散的合作关系,要事局人力调配不及,或者需支援时会向这种人发布信息,以酬金的方式聘用他们,他们可以拒绝,也可以在任务期间以要事局编外临时人员的身份行事,他们被叫做走鬼。 付嵩刚刚在大别山里处理了一只D级水灵,看起来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法力也一般,经不住付嵩出手就是雷霆手段,瞬间就被打破了灵核,化作一股灵气消散于天地间。对于妖怪,无论是山精水灵,还是草木动物化形,付嵩都没有什么好恶,只是个任务,安全的完成是第一原则,被外形麻痹而阴沟里翻船的同行大有其人。只是那水灵惊愕的眼神始终在付嵩脑海里徘徊,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无端端就被人取了性命。 拍了拍脸把这些杂念赶走,付嵩又摸了下胸口,无疑是附近有妖的提示,几年前在云南边境苦斗一只山魈,折了一只手臂才用师傅留下的玉簪桶进山魈心口,打碎了他的灵核,收拾残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枚灵籽,灵籽往往伴随灵核而生,极其难得。只有得了大造化的妖怪,或者食了天地灵根的妖物才有机会生出灵籽,以师傅遗留的宝贝之丰也只有区区两枚灵籽,灵籽夺天地造化,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功效,这枚山魁灵籽漆黑油亮、枣核大小,表面长有流水状细细的纹路,能对方圆百米内的妖物生出感应,妖物能力越强灵籽就越热,上古分辨感应妖物的传承早已遗失,人族对有完美化形能力的妖怪几乎没有辨别能力,付嵩把灵籽结了个挂坠贴身挂在胸口,也算是行走在这个光怪陆离世界里的一份保障。 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些怪异,付嵩已经在候车区来来回回的走了两遍,灵籽时热时凉,往往刚有反应又迅速消退,仿佛有只幽灵似的妖怪在车站里四处随意扫荡,又好像有人在暗地里窥视着付嵩的行动。握着黑皮箱的手又紧了紧,似乎在为什么不可预测的情况做好准备,付嵩心里有些犯嘀咕,在火车站碰到妖怪的可能性跟买彩票也差不多了,就是A级的大妖怪暴露在人族要事局这种机构面前也要承担烟消云散的风险,妖物的智力又跟修为有关,越是修业有成越懂得趋利避害,大妖怪多半都是寻一处福地苦修,意图精进修为延长寿命,会骚扰人类的还是半吊子小妖怪,不会做什么大乱,顶多传点类似聊斋异志的小故事出来。 此时付嵩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看了看号码,五位数乱号,应该是要事局来电,一般任务都是短信沟通,和要事局直接电话的次数寥寥无几,看样子挺麻烦,付嵩按了接听键。 “付嵩?”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沉稳。 “嗯。” “你在武汉火车站” “是的。” “我们可以定位你。” “那是我没有刻意隐藏,这不让你们定位也是任务的一部分么,我刚了了个小任务。” “新的任务,A级,就在武汉火车站,我们知道你在所以第一时间跟你联系。”对方没有把话说完,明显是在等付嵩的答案,接受或者拒绝。A级任务,意味着极有可能面对A级的妖怪,这类妖怪已经有莫测神通,付嵩打从娘胎里修炼也不过区区20来年,不可能对抗A级妖怪。 “还有谁?”付嵩没有拒绝,A级意味着丰厚的酬劳,甚至到要事局借阅学习一项法术,但是A级也意味着绝对的风险。 “要事局戚风主任,孙凯主任携五名干员已经在现场,后续还有增援。”付嵩倒抽一口冷气,两位主任,五名干员堪称豪华阵容,一个A级妖怪纵使神通再强也难在这些铁钉面前讨好,这样的阵容还有增援?还需要定位附近的走鬼直接电话? “接受或者拒绝。”电话那边显然没有更多耐心,语气依旧沉稳,但是压力仿佛通过电波扑面而来。 “我要《地支堪舆图》。”付嵩决定搏一把。 “可以。”没有太久犹豫,对方就做了决定挂断电话。付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是在要事局的库房里,《地支堪舆图》这本异术也是高级别那一类的,根据以往的经验,A级任务绝对不可能用《地支堪舆图》做酬劳,结合灵籽的诡异反应和其他情况,付嵩不禁有些踌躇,他虽然有些本领,但今天的情况完全在自己掌控之外。“师傅,你说我命苦,生下就有五劫,不知道今天算不算其中之一啊,可惜不能当面问问您老人家了。”付嵩苦笑着拍了拍皮箱,走进了卫生间。 再从洗手间出来,黑箱子已然不在,黑框眼镜也被收了起来,衣着没有改变,但这时的付嵩好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黑色大衣下似孕育着强大的力量,随时可以暴起使出凌厉的杀招。 “嘿。”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付嵩抬头看了看,只见二楼走廊边探出一个脑袋。 “黑狗?”那是个戴着红色棒球帽的姑娘,长长的马尾辫从帽沿后伸出来,因为趴在栏杆上,马尾垂了下来,遮住了光线,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隐约见着一双闪亮的眸子和红红的嘴唇。 “发什么呆啊,快上来呀”这姑娘自说自话,也不等付嵩回答便一甩头消失在走廊边缘,显然是在二楼等他了。付嵩有点无奈,他习惯了独来独往,那怕进入要事局更有机会学习到那本《地支堪舆图》他也一口回绝了,他不愿意被束缚,他也不认为每个妖怪都是必须要被杀死的。 付嵩兜了一圈乘扶梯上了二楼,这一层是些餐饮连锁和咖啡水吧,供人消费等待火车,付嵩的生活接近苦行,火车站的二楼他还是第一次上来。喊他的姑娘就在走道边的桌子旁坐着,她双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嘴里还叼着饮料吸管,侧着身子看着一楼的人山人海,好像在发呆又或者在执行任务。付嵩走近了她却没有转过头来,依旧呆呆的看着楼下,从侧面看过去她的睫毛长长的,皮肤白里透红好像工匠用心烧制的瓷器,嘴唇和她红色的棒球帽一样鲜艳,只是眼神茫然的望着楼下,付嵩终于确认这个一口喊出他外号的美丽姑娘真的在发呆! “咚咚!”付嵩敲了敲桌子,姑娘终于回过头来,“黑狗?”周围的灯光好像突然黯淡了,因为这双的大眼睛里莹动的光芒太过闪耀,珍珠一样白的牙齿映着红唇,棒球帽后马尾辫还在摇晃着,这姑娘汇聚了人间少女所有的活泼和美丽。付嵩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拿起桌上的饮料就喝了一口。 “那是我的可乐!”走鬼圈里大名鼎鼎的黑狗终于失态了,尽管强忍着,付嵩还是咳了出来,他一边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拭下巴一边坐下来,尽量抚平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我再帮你买一杯。” “真的是黑狗啊,原来你真人这么帅的。”小姑娘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他,好像一个近距离接近偶像的粉丝。 “我叫付嵩,你们资料里应该有。”付嵩向后靠了靠,整个后背已经贴在座椅上了。 “我知道啊,但是叫诨号不是很酷么,对不对!” 付嵩摸了摸鼻子,此刻他心里真的没有觉得“黑狗”这个诨号很酷,如果起外号的走鬼在旁边,他可能会一簪子桶进他肚子里。 马尾辫子又摇晃了起来,大红色棒球帽和鲜红的嘴唇有些晃眼。 “我叫叶白灵!”姑娘得意的向后一靠,竖起一只大拇指戳了戳小巧坚挺的鼻子,“江湖人称小鬼!”。说罢她又趴到桌子跟前望着付嵩,像一只乞食的小狗在期待什么。“是不是很酷,我刚给自己取的外号!” 付嵩觉得面对那只山魈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狼狈,他觉得额头上好像已经有些出汗了,姑娘扑闪着眼睛等着他的夸奖,但他心里真的觉得小鬼跟黑狗一样上不了台面,这么一个精灵般的姑娘怎么能叫小鬼呢,她刚在那发呆就是给自己取了这么个江湖诨号?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句“是不是很酷”,他用最快的速度回想了自己三十年中和女人的对话,期待能找出一句话作为合适的答案,他失败了,他这辈子跟女人说话的次数可能还赶不上擦拭那只黑色皮箱的次数。 “叶白圣是你谁?”诺诺了半天,付嵩终于憋出一句话,算是给自己松了一口气。叶白圣,当代要事局局长,如雷贯耳的神秘大人物,定海神针一般坐镇神州大陆,无论是本土精怪还是番邦妖孽都在这个名字下瑟瑟发抖。没人见过他的风采,只是有传说06年昆仑山出了一只超越A+级的大妖怪,法力通神,要事局损失两名主任仍没有将它击杀,被他逃到印尼一带躲了起来,叶白圣雷霆震怒,亲赴印尼不消半个时辰就打的那只天生地养的水灵妖属灰飞烟灭,那妖怪临死前掀起滔天巨浪拼死一搏也没能奈何了叶白圣一根寒毛,只是苦了印尼在海啸中损失惨重,叶白圣一句话也没留就飘然远去,足见其行事霸道,手段凶狠,叶白灵这个名字明显跟叶白圣有些关系。 “那是我哥哥啊,很厉害的!”叶白灵没等到夸奖,好像有些失望,夸自己哥哥地时候都有些无精打采。 付嵩没由来的有些紧张,叶白圣成名已久,就算不是个老头子也应该不年轻了,这叶白灵看起来也就20出头,不管怎么样,叶白圣的妹妹也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啊,看样子在要事局里是一名干员,应该是出来做些历练吧,毕竟这么年轻。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啊,对。”叶白灵坐直了身子,她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有些宽松,但是细细绒毛还是勾勒出起伏的曲线,“长江汉水交会的地方近期不断出现地支异动,要事局的同事在调查中发现些问题,有个A级的妖怪一直在这附近游荡,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们一直在试图锁定他的位置,被他发觉了,现在将他包围在这附近了,但是奇怪的是始终确认不了他的真身位置,他似乎是很善于隐藏的妖怪。” “在这里?”付嵩下意识看了下楼下的人山人海,黑狗在走鬼中也是出众的那一拨,他处理过的妖怪不是在深山老林,就是偏远人稀的地方,就算给普通人撞见些异相也就是当成神鬼传说,不会有什么影响,神州大陆多的去的妖精异志,人们也习以为常,但是这里是火车站,成千上万的人在这里,但凡在这里施展手段必将伤及无辜、绝对难以收场,何况要面对的还是一只A级的妖怪。 “没关系的,戚风阿姨既然来了就没问题。”叶白灵看出了付嵩的担心,“走吧,我带你去行动组。” 第二章 手到擒来 叶白灵抬手抹直了马尾辫就起身给付嵩带路了,付嵩发现这个姑娘站起来居然将要和自己一般高,毛衣的下摆延申出两条长得惊人的优美曲线,包裹在略修身的蓝色牛仔裤中,白球鞋、红帽子和摇摆的马尾辫让眼前的这个姑娘显得生机勃勃。付嵩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脑袋里有点空空的。 行动组坐在一处安静的咖啡厅内,并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就像若干好友在结伴休憩等车,其中一男一女单独坐了一桌,叶白灵径直带着付嵩走到这二人跟前。 “戚风阿姨,孙叔叔,人到了。”叶白灵指了指身边一袭黑衣的付嵩。 “你好,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戚风,这位是孙凯主任。”戚风看起来有四十出头,但是眼神温润,神态雍容,戴着一副细框的眼镜,倒是更像一名学者。孙凯则矮壮敦实,神情严肃,即使坐在那里也腰身挺直,他只是仔细看了看付嵩,略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嗯。”付嵩恢复了本来的冷漠和寡言,只是稳稳的站在那里,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外人看来显得有些无礼,其实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任务有些特殊。”戚风抚了下额头,“我们一直试图把目标趋往附近偏僻的地方,但是他很聪明,眼见快要被合围,竟生生被他抓准一丝间隙逃进了火车站,在这里我们有些投鼠忌器,而且,他极有可能是有A级传承的A级妖怪!” 武汉火车站地处武汉东面,洪山区和青山区交界处,此处除了一大片夜里已经停工休息的钢铁厂就是滩头林地,在大城市里这附近都是难得的适合执行绞杀任务的地方,没想到仍被目标寻得一线生机躲入了人流滚滚的火车站内。 “你的履历很好,和要事局的几次临时合作也都很默契,希望这次也能顺利,白灵,你带付嵩同志去小组吧。”明明是客套话,但是戚风自有一番亲和神态,那怕是付嵩这样冷漠的人也感到了些暖意。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便跟着叶白灵走向另一桌年轻人。 “你想要《地支堪舆图》?”走过孙凯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发问,侧过头盯着付嵩,一道精光从眼底闪过。付嵩堪堪站住身形,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孙凯,彷佛要从他眼中看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发问,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走啦走啦,孙叔叔没有恶意,他就是这样的,我们去那边啦!”叶白灵一把挽住付嵩的胳膊,把他拽向另一边,少女柔软的触感顺着手臂传来,麻得付嵩走路都有些趔趄,马尾辫拂过付嵩的鼻尖,一股好像山里野花的清香从鼻孔直窜进脑袋里,付嵩被这香味迷的有些晕眩,木头一样的被女孩带向另一边。孙凯没有多说什么,神态都没有过变化,只是转过身去,戚风扶了扶眼镜,嘴角有些笑意。 叶白灵把付嵩拽到另一张桌前,三个年轻人坐在这里,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尊人形熊罴,必是膂力惊人之辈。另一人相貌英俊,剑眉星目,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按在桌上有节奏的敲打着。还有一人始终没有抬头,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低头捣鼓着一个类似罗盘的仪器,繁复的数据在罗盘一角的液晶屏上翻滚显示,付嵩注意到罗盘的指针在艮卦、震卦、巽卦间反复摇摆,明显是难以定位。 叶白灵抽出一只手指着付嵩,“这位就是黑狗,这次任务他跟我们一块哦!”女孩的另一只手还挽着付嵩,这个小细节让气氛有些微妙。 率先打招呼的是那个大块头,他站起来向付嵩伸出手来“我是聂晶。”聂晶足有两米高,宽厚的像一堵城墙,声音嗡嗡的好似擂鼓。付嵩很不适应这样的交际,叶白灵还挽着他的那只手微不可查的推了他一下,他才讪讪的伸出手去,手套都没有摘,不过聂晶明显也是个糙汉,蒲扇一样的大手捏着付嵩使劲摇了两下。 “戚主任、孙主任亲自带队,再加我们五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妖怪是我们处理不了的,不知道北京为什么还要增援,居然还叫了走鬼。”说话的年轻人并没有起身,手指敲打桌面的节奏都没有变化,只是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还挽着付嵩的手,然后盯着付嵩。付嵩还在回味小手在腰间一顶的温柔触感,人显得有些呆滞,这恐怕是他下山以来反应最为迟钝的一天,沉默寡言的师傅一生教给他那么多法术,却没有讲一条行走红尘的经验。 “向尚,你是在质疑鲁副局的安排么?”叶白灵皱着眉头,抽出了另一只手指着年轻人。付嵩莫名的感到有些失落,扭头看着叶白灵,发怒的样子也这么好看呀,鲜红的嘴唇微微翘起来,眉毛间拧出一个好看的痕迹,让人忍不住想去抚平它。 “我当然尊重领导的安排。”年轻人眉角挑了起来,好像被叶白灵袒护的态度激怒了。“但就派这么一个走鬼来增援?恐怕是他正好在附近就拿来凑数的吧,黑狗?我知道,很有名的样子,也不就是个走鬼,荒山野岭我们铁钉不想去的地方才是你们厮混的地头!待会躲在一边保命就行,别拖我们后腿。” 付嵩被这莫名而来的敌意一激,终于从恍惚中缓过劲来,没有正眼看向尚一下,他只是敲了敲桌子,“我知道他在哪。”从走到这里开始,胸口的灵籽一直保持发热,结合罗盘上的指针和之前走过的位置,付嵩已经确认了妖怪的方位,这只妖怪无疑有着模糊身形气息的秘法,但是在秘术法宝和现代技术的结合下终于被锁定。 “什么?”一直埋头摆弄仪器的人突然抬起头来,他头发蓬乱,尖嘴猴腮,啤酒瓶底般的眼镜片后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付嵩。“这不可能,张磊已经在方圆一公里内部下四十九枚寻魄针,这已经是我改进到最新版本的司南,我都不能定位他,你怎么能做到。” “没什么不可能的,小杨。”戚风也被惊动了,走过来拍了拍他,孙凯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神州大地几千年历史,哪怕到今天术法没落,也有无数传承在民间野外,并不是我们要事局一家独大。能感应到那只妖怪,这位付嵩同志想必是有秘术法宝傍身吧?” “嗯。”这明显是试探的话就这样迎来了答案,以戚风人情世故的老练一时都分辨不出这是肯定的回答还是敷衍的应付。 “我就知道你行的,果真是大名鼎鼎的黑狗啊!哈哈!”女孩使劲的拍了一把付嵩的肩膀,这里只有她和大块头聂晶没有过情绪的波动,区别是熊罴一直木讷,女孩一直亢奋。“他在哪?”叶白灵左右摇头看了看,好像立刻要从人群找找出大妖怪来,马尾辫在付嵩眼前一甩一甩的。 付嵩用一只手指把罗盘指针按在震卦上,抬头看着戚风的眼睛。“目光所及之处!” 此时要事局成员展现出应有素质和默契,没有一个人看向东边,高级妖怪感应过人,锁定他们目光会立刻惊动他们。叶白灵搬来凳子然大家围坐在桌子周围,尖嘴猴腮的小个子青年迅速取出笔记本,驳接上了火车站的视频监控信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是要事局在现代技术方面的精英。视频出现在显示器上,正东方向少说坐着二百个等车的旅客,显然还是无法分辨目标的位置。 “这有什么用?”向尚对付嵩依旧敌意不减,语气带着挑衅。付嵩没有搭理他,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胸口,“70米左右。” 视频被迅速拉近,这里是一根巨大的立柱,范围内有三个人,一人靠着立柱坐在地上,面色黝黑、衣着破旧,一只手还搭在身边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号编织袋上。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年轻人蹲在立柱旁打游戏,手机游戏里的光映在他脸上,看样子玩得很认真。还有一个女人靠在立柱上小憩,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从身形看是个年轻女人,灰色的大衣一直掩到了膝盖下。 “B6进站口,15分钟内有一班前往上海的高铁从这里进站,如果他混进高铁,我们会很被动。” 戚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孙凯,后者默默的点了点头。显然两人配合已久,只消一个眼神就取得了默契。 “杨帆保持监控,通知张磊准备接应,其他人准备行动,付嵩同志,你秘术颇多随机应变,我们要把这三人一起控制。” “戚风阿姨,有两个普通人啊……”叶白灵有些犹豫。 “时间不多了,错过这次机会可能会造成更多伤亡。”戚风看着叶白灵,放缓了语气。“这是我们的工作原则。” 叶白灵抿住嘴唇,没有再说什么,依旧还是有些不忍。付嵩倒是没什么异义,他明白要事局将要使出的手段一定不是普通人承受的住的,但他20多年都在大山里渡过,见的是飞禽走兽山精水怪,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哪怕是在人间历练这些年也没有什么所谓人论是非的观念。 就在此时,显示器里蹲着玩手机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走向不远处的厕所,所有人回头看向付嵩。 “不是他。”胸口灵籽没有变化依旧温热,这个插曲让行动暂时停下。 “再等五分钟,检票之前必须行动。”下命令竟的是一直寡言的孙凯,这个面色坚韧的中年男人会做这样的决定让付嵩微微有些惊讶。 戚风轻轻叹了口气,看了孙凯一眼。“好吧,保持监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剩下的两个人仿佛不知道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坐在地上老农样的人靠在编织袋上睡着了一样,年轻女人也一直保持姿势没什么变化。没有人说话,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在人群中展开行动而紧张,还是为了一个无辜的人感到焦虑。付嵩偷偷观察叶白灵,好看的眉毛又拧了起来,粉嫩的额头边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一定是在担心那个无辜的人吧,她真善良。”付嵩在心里叹到。 “开往上海的D3004次列车即将开始检票,请……”随时广播想起,所有人都紧绷起来,地上的老农被广播惊醒,爬起来收拾编织袋准备上车,靠在柱子上的女人也抬起头来看了看通知检票的显示屏,她眉眼细长,好像在确认车次。 “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抬头的一瞬间胸口灵籽忽冷忽热,让付嵩锁定了目标。 “行动!”戚风双臂张开,须发飘扬。“雷引!”这个端庄的女人修习的竟是在杀伐之术里也名列前茅的雷系法术,之前的雍容之气被肃然庄重替代,随着她的手臂落下,仿佛一尊接引九天神雷的使者。阴雨中突然惊起一阵炸雷,好像传说中的巨人在耳边擂起了夔鼓。大厅内的灯光瞬间熄灭,所有用电的设备全面瘫痪,人群中立刻响起尖叫惊呼。 “律令,束缚!”孙凯早已锁定目标的位置,失去照明对他毫无影响,灵言系的法术在各种情况复杂的任务中均能应对,孙凯无疑是要事局的中坚力量。 一切只在瞬间发生,火车站的备用电源重新供电,虽然部分灯具在雷法下损坏,但整个候车大厅还是亮了起来。只见向尚和大块头的背影已经奔向出口,转个弯就消失在视线里,那个女人已经没了踪影,这一切并没有逃过付嵩的眼睛,师傅总说这一脉到他这还能不能传下去只能看天意了,好东西不用藏着掖着,在他身上也不知投入了多少天材地宝,这双眼睛夜夜用通目石磨粉热敷,目力可比山鹰化形的妖怪,在雷法闪下的一瞬付嵩就施展了法术“开明”,两相配合下夜能视物不在话下。就在刚刚几秒中内,孙凯的灵言法术在那灰衣女人脚下生出一个灵阵,接着无形的灵力将女子束缚捆绑,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失去了抵抗,更别说施展什么法术。向尚身如鬼魅,已经奔至女子身边,按住她的肩膀,只见女子的身形就在视线里模糊了,是个幻术系的法术,可以干扰视觉,同时大块头边跑边拨开人群,生生给同伴砸出一条通道,向尚扛起女子就奔向出口,没露面的同伴应该在门口接应了。 大厅里的人们惊魂未定,有女人和孩童的哭声传来。叶白灵摘掉帽子,散开头发,皮筋离开发梢时一头长发就像瀑布一样垂了下来,她先是默念着什么,像是低声的吟唱,她的身上好像有光渐渐亮了起来,脸上闪耀着神圣的光辉,吟唱的咒语声逐渐响亮,“春华!”整个大厅里生出了暖暖的雾气,轻轻的呵护着每一个人,为他们驱散了寒冷,安抚着他们惊恐的心灵,人们逐渐平静下来,紧绷的心弦放松开来,女人和孩子也安静了,一股和煦安详的情绪在人群中传递,明明是寒冬冷雨中惊恐瑟瑟的人群,片刻后好像都沐浴在初春温暖的阳光里,这是一个上古传承下来的精神系法术,原来是用来安抚战场上的士兵,今天用在这里也是恰到好处,上万人的车站如果出现骚动踩踏后果不堪设想。付嵩今天重新了解了要事局这个机构,就这一个任务中他见到了灵言系,幻术系,精神系的法术,戚风的雷法显然拿捏的炉火纯青,仅仅是关灯停电,没有造成一点意外,其他成员配合无间,那怕是没有展露出什么锋芒的大块头熊罴也必然有过人的本领,最让付嵩意外的还是叶白灵,这个看起来20出头的小女孩不光施展了一个上古法术,并且足足覆盖了方圆公里有余的整整一座火车站。付嵩怔怔的看着叶白灵,除了脸有些红,她完全没有脱力的迹象,几缕头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在调整着呼吸,凭空给这个女孩增添了一许妩媚。发现付嵩在看自己,叶白灵得意的扬了扬头,又恢复了那个精灵一样的姑娘,“怎么样,小鬼厉害吧!” “厉害,厉害!”这句夸奖到是发自真心,付嵩自问也能施展差不多规模的法术,但绝对是定音一锤,没有再战之力了。 “你也很厉害啊,你怎么发现是那个女人的?” “那个女人承受灵言法术和幻术而没有崩溃就已确认是妖怪无疑。这个任务能顺利完成,没有意外发生,确实要记付嵩同志一功。”戚风又恢复了雍容的仪态,刚才施展惊人雷法就像个幻觉一样。此时让付嵩感到欣慰甚至自豪的不是锁定了那个女人,而是帮助了那个无辜的人,有人关心的那个无辜的人。 “走吧,以免夜长梦多。”从任务开始前到现在,孙凯的面色也没有变过,他拍了拍衣角,已经走在前面。 “等等,还没结束!”付嵩伸手拦住了孙凯。 第三章 落入圈套 正当付嵩拦住准备离开的戚风和孙凯,众人感到一股刺眼的目光射了过来,是那个老农!他站在刚刚向尚和聂晶消失的那个出口旁,肩膀上还扛着那只大蛇皮袋子,侧过身斜着头冷冷的看着众人,眼神阴冷恶毒,付嵩感觉脸上被刺的生疼,如同被一只剧毒的大蛇锁定。此刻要事局众人终于明白,中了圈套。 那个老农嘴角下咧,扯出一个无声的嘲讽就转身消失在门口。“妖孽!”戚风顾不得惊世骇俗,再次施展雷引将屋顶的灯具全部打碎,脚尖在走廊边缘一点,犹如一只扑食的巨鹰直直的向门口冲去,地面还有些商户的灯光照明,混乱中也没人注意到这惊人的一幕。 “杨帆,白灵收尾,付嵩你保护好他们!”孙凯匆匆交代一声就追着戚风而去,不同的是他的身形有如一颗出膛的炮弹,二楼走廊的墙壁让他一脚蹬出一个蜘蛛网般的炸裂纹路,这名要事局主任不光法术偏门实用,想必近身肉搏也是一把好手。 叶白灵手掌捏着毛衣袖子,抱着双臂站在付嵩身边,像个在寒夜里经不住冷风的女孩,“你怎么发现是个圈套的?”如果是别人发问付嵩可能不会回答,但是回答叶白灵的问题就像理所应当一样。 “向尚和聂晶出去以后,我能感觉到方圆百米内还有妖怪。” “是我的问题。”一直低着头的杨帆说。“我被他们布下的线索迷惑了,我一直以为只有一个妖怪,误导了大家。”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抬起头来,“害大家中了圈套,是我的错。”他的双手插进鸡窝一样的乱发里,呆呆的看着笔记本,屋顶灯光全无,火车站二楼特别昏暗,只有显示器的光照在他厚厚的眼镜片上,像副后现代的画。 “没关系,有戚风阿姨和孙凯叔叔在,什么妖怪都不在话下。”女孩很快就振作起来,她展开手臂,嘴唇微动,显然是又要施展法术安抚被惊吓的人群。 付嵩一把抓住她的手,“停下!”他看着那双瑰宝一样的眼睛。“还有妖怪,就在附近!”说这话的同时付嵩也暗暗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身边这个善良的女孩。 从任务开始,到抓到女人,再到老农现身、离开,付嵩胸口的灵籽一直在发热。方圆百米之内一直有潜伏的妖怪,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圈套。如果他们还有目标,无疑只剩二楼的这三人。 “呵呵呵……”不远出一个身形缓缓踱过来,他走过一片幸存的灯光,斜斜的照着他的脸,是那个玩手机的年轻人,他的脸又尖又长,嘴角咧的很开,笑得轻松恣意,灯光随着他前行划过,脸上的阴影变化如同鬼魅。 “嗖……”他指尖弹出一枚硬物,将杨帆的电脑打的粉碎,三人都没有动手拦截,在这里爆发战斗肯定会暴露在人群中,更会伤及无辜。那是一枚硬币,还嵌在笔记本的键盘里。 “我想想啊,这叫投鼠忌器吧,呵呵呵,愚蠢的人啊!”他声音尖细,刺耳难听。“你们在摄像头里看着我们,我也在手机上看着你们啊,哈哈!要事局行事也不外如是么,哈哈哈!”杨帆猛的站起来,“是你一直布下信息误导我们!” “是啊,你以为只有要事局能把法术和技术结合么?我们也知道与时俱进啊,蠢货!”尖脸男人肆无忌怛的嘲讽着,“倒是这位……黑狗先生,我很好奇你怎么发现我们的?” “你要什么?”付嵩一边周旋一边盘算,去往楼梯的方向已经被这个尖脸男人挡住,不击倒他只能从走廊上跃下,下面的人群已经稳定下来,有大批武警已经进场在维持持续,跳下去也不是明智之举。 “嗯,很聪明么,让开吧,我们要的是铁钉的这个女人,跟你这独行的走鬼没什么关系。”尖脸男看着叶白灵,眼里尽是贪婪,长长的舌头舔过嘴唇,“多诱人的女人啊,跟我走吧,哈哈!” 叶白灵被这人骇人的眼神吓到了,她向付嵩身后靠过来,微微有些发抖。此刻付嵩倒是轻松了下来,“既然这样,那我行事也顾不得后果了,”他已暗自下定决心。 衣袖里滑下三颗铜丸,掂了掂分量,付嵩把一枚铜丸射向尖脸,另外两枚分别投向身侧。尖脸男略略一侧脸铜丸已经飞过,打在后面的斜柱上腾起一股浓浓的黑雾,“冥顽不灵!”尖脸有些恼羞成怒,没想到明显是个圈套,这个走鬼居然会为要事局搏命。三颗铜丸炸开来,二楼已经没在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色烟雾里,楼下人如果不刻意观察确实难以发现异常。付嵩把叶白灵向后一推,“带着杨帆走!”叶白灵刚只是出于女性的本能被尖脸吓着了,此刻也恢复了冷静,“我把杨帆送到安全地方就回来接应你,你要小心。” 付嵩心里苦笑,“笨女人啊,别人的目标就是你,你还回来干什么!”但也禁不住的有些高兴,“真好啊,她还想回来救我。” “不用回来。”也不等叶白灵回答付嵩就纵身扑进黑烟里,“开明”术早已施展,黑雾里他也可以锁定尖脸的位置,“噗!”这一拳虽然击在尖脸脸上,但拳头传来的触感就像打中一张湿滑冰冷的皮革。十成劲道倒卸了七八成去了,尖脸男的身形像只钉在地面的橡皮管子,头被击中带着上半个身子向后仰下去,都快触着地了,又弹了回来,尖脸伸出长舌头舔了舔溢出嘴角的血丝,面目狰狞了起来,两颗长牙探出嘴唇,皮肤翻涌鼓动,薄薄的脸皮下无数鳞片在滑动。 “英雄救美是要付出代价的,走鬼!”尖脸男的声音变得尖利,像两片玻璃摩擦,他深吸一口气,肚子肉眼可见的鼓起来,“化骨!”尖脸男嘴里喷出一股绿色的烟雾,瞬间就融合在黑雾里,走廊上木制的扶手在这烟雾中迅速腐蚀脱落,是蛇类妖怪的剧毒法术。 “小小蛇妖,大言不惭!”付嵩把呼吸转为胎息,身上不起眼的黑色大氅毫不受毒物影响,玉簪握在手上又和蛇妖斗在一处。烟雾里不断传出拳脚相撞的闷响和利器划破皮革的声音,几个回合下来,付嵩额头微微见汗,那蛇妖被玉簪划中几处,玉簪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起来毫不起眼,却在这妖怪身上留下深深的伤口,绿色的脓血流出,滴落在地面上就灼出一个小洞。蛇妖没想到这个走鬼战力惊人,此刻不容多想,就要施展法术挽回败局,只见他双手结印,念念有词。付嵩怎能容他在人群中施展大法术,立刻揉身而上扑了过去。 “你上当了!”蛇妖嘴角裂开,双手犹如两条长鞭突然伸长,死死的把付嵩缠住,嘴巴裂得跟篮球一般大小,涎水横飞着伸长脖子向付嵩咬过来。 “哧!”蛇妖瞪大了眼睛,一对竖瞳颤抖着,咬中的那一刻触感像棉花一样无力,前一刻还在奋力挣扎的付嵩,轻烟一样的消散了,本来垂死的猎物正站在他身后,手里的玉簪透过鳞片插在背脊上,已经扎穿了蛇妖的灵核。 “你!”蛇妖用尽力气也没法将整个头转过来,只是一边的竖瞳死命的盯着身后取他性命的人。“你以为你救得了那个女人?呵呵呵……” 付嵩闻言一惊,“说!你们还有几人,还有什么计划!”战斗开始叶白灵就带着杨帆离开了,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 “她逃不掉的,呵呵呵……”蛇妖猛的一挣,身体从玉簪上脱了出来,灵核应声破碎,剧毒法术也随之消散,一命呜呼的蛇妖现出原形,原来是只眼镜蛇化形的妖怪。 这里已经断了线索,付嵩施了个火系的小法术,几缕火星落在蛇身上,将它化作飞灰。 火车站东方传来灵气的异动和巨响的惊雷,显然是使雷系法术的戚风在战斗,这女人全力施展法术果真威力惊人。付嵩有点焦急,不知道叶白灵是不是安全,正要起身往东边去。 “付,付嵩!”是杨帆,他正趴在一楼楼梯口,嘴角全是鲜血,一片镜片已经不在镜框上,显然是一路爬过来求救,付嵩飞奔下去把他扶起来。 “我没事,白灵,被抓了,是,是个高大的男人,往西南方向去了,快去救她!” 第四章 生死搏杀 付嵩掏出一枚药丸塞进杨帆嘴里,双掌往小腿上一拍再向耳后一顺,接连施展了“神行,听风”,就向西南方向掠去,如果戚风或者孙凯在这里一定会惊叹于这个年轻人战斗经验丰富、各类法术层出不穷,从一开始把蛇妖限制在黑雾里近身缠斗,看破蛇妖计谋用替身幻术致命一击,期间一直维持着法术“开明”,虽然是辅助类法术,付嵩又同时给自己施放了“神行”和“听风”,分别强化了速度和听力,那席黑色大氅、生成黑烟不散的铜丸、扎穿灵核的玉簪,甚至烧掉蛇妖遗骸而不见明火的小法术都绝非凡品,处处可见这个年轻人的传承不凡。 火车站西南方向是一片未开工的工地,不见丁点灯火,只有小路边昏黄的路灯照着冷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雨夜里飞驰,脚下一点便能飞出数丈之遥。付嵩将速度提到极致,撞破一片片雨幕,他从没有这么紧张过,哪怕被云南老山那只发狂的山魁拍断了骨头他也没有,他在害怕,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这个圈套就是针对她么,明明才认识没有半个小时,他为什么这么害怕,一想到叶白灵可能受到伤害,他的心就被刀割一样生疼。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在那里! 前面是一座高架桥,桥那边不远就是一大片湖水,付嵩赶到时一个魁梧的身影刚刚越过桥上的路灯,没入湖边的树林里,肩上还扛着一个女人,正是叶白灵,她恍若没有知觉,轻盈的身子随风摆动。 确认了叶白灵的位置,付嵩不再犹豫,他看准前方的一块大石,借力重重一蹬,力道绝不逊于孙凯追击老农时那一脚。“砰!”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御风!”付嵩竟又施展了一个辅助法术,上古大能凭借这个法术甚至可以御风飞行。付嵩没有那么高强的法力,借助“神行”和“御风”,他像夜色里冲天而起的一只黑鹰,30米开外就一跃要飞过这座立交桥,空中付嵩双臂张开,黑色大衣有如飞鸟的翅膀,凭空又为他添了一把浮力。 立交桥和湖水间是一片高大的杉树林,付嵩直接跃入了这片林子里,他像林间跳跃的猕猴一样,先落到一颗粗壮的树干上,双脚蹬住树干卸去下落的力道,再把自己弹向另一颗树干,如此反复几次便轻松落地。 林子里分外安静,在“听风”术加持下付嵩只能听到雨点落在树叶和地面上的声音,一切鸟兽虫豸都蛰伏了起来。敌人就在附近,从发现对方到使用“御风”跃过立交短短几秒,他不可能逃出视线范围之外,玉簪滑落到手上,付嵩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声低沉的啸声从湖边传过来,惊起无数飞鸟,付嵩发现这里的动物有如受到赦免般逃离,上至飞鸟,下到虫蛇,统统向他身后逃去,定了定神,对方显露真身自然是在等着自己。 绕过一颗大树,前面就是湖岸了,湖水深沉如墨,无边无际,跟远方的黑暗连在一起,雨水在湖面上溅起淡淡的水雾,像一段轻柔的白缯浮在水面上。岸边伫立着一个男人,身着一件长皮裘,肩宽臂长,浓眉阔鼻,法令纹深刻,两鬓有些白发,他的眼睛和身后的湖水一样平静,一层无形的气息隔开他和雨水,没有凌厉的气势,却让付嵩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叶白灵被依放在湖边一块石头旁,看样子是昏迷了,白球鞋沾满了泥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半边面庞,原本鲜红的嘴唇都有些苍白了,所幸呼吸均匀,看上去性命无忧。 “冰肌玉骨,恍若嫡仙,这女子确实值得你这样的青年俊彦为之倾倒”他观察了付嵩一会便转过身看着沉沉的湖水,双手负在身后,“但是年轻人,须知生命可贵,红颜祸水啊!”没有兵戈相见,像是一位长辈在给晚生谆谆教诲。 汗水和着雨水流下来,付嵩根本就不敢开口说话,对面这个中年人转身的一刹那仿佛一只上古巨兽已经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他的脖子,灼热潮湿的气息就在喷涌在耳边,只要他稍有懈怠就会一口咬断他的脖子。但这样高强度的集中精神他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气息稍有紊乱必会引来对方致命的一击,付嵩紧绷身体盯着面前的背影,妄图找到一线生机。 “嘤……”叶白灵竟在这时候要醒过来。就在这一瞬,付嵩已如闪电般扑了过去,左手一翻,向天空打出一枚铜丸。“九凤!”他右手上腾起一只火凤,那火凤烈焰翻腾栩栩如生,随着手掌直拍中年人后背。 “幼稚!”中年人稍稍转身,一只手掌后发先至,扇蜡烛一样扇熄了付嵩的法术。 “惊浪!”付嵩自知实力差距巨大,那一手火系法术“九凤”只是佯攻,接下来这道水系法术“惊浪!”在阴雨天施展才是杀招。左手已经扬起的付嵩如坠冰窟,施法已经完成,但手掌上空空如也,空气里的水系灵力完全不受调配。 对手却毫不留情,中年人一声嗤笑,此刻已转过身来,紧随而来的是他的另一只铁掌,山崩一样拍在付嵩脸上。付嵩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天庭擂鼓的巨锤擂中,整个人像是被动车撞飞的布娃娃。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狠狠地砸在叶白灵身边的石头上,五脏六腑都已位移,一口鲜血喷的满地。此时付嵩打上天的铜丸才爆炸开来,巨大的烟火射向四面八方,把黑压压的乌云都映出了色彩,尖锐的啸叫声在夜空里远远的传开去,这是一枚信号弹,付嵩还记得要事局电话里那句“还有增援”。虽然这伙妖怪已经用计谋把铁钉们玩弄于股掌之上,但是也只能选择相信要事局了。 “要死了么?”付嵩趴在石头上,眼神已经涣散,女孩就靠在他身边,“她醒了吗?她在喊我啊,我怎么听不见。她没事就好,以后她应该会想起我吧,毕竟有个人为了救她而死了,好想跟她说句话啊,小鬼不好听,黑狗也不好听,以后还是喊我的名字吧,其实,小鬼也蛮好听的。是烟火照着她吧,她可真好看……” 叶白灵已经醒了过来,她拼命的摇着身边这个黑衣男人,她喊着他的名字,但是得不到回应,火车站里就是他挡在身前让自己先走,现在他也是为了救自己而来的吧。虽然法术修为不错,但毕竟是人人呵护的姑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湖水仿佛已经把她淹没,她绝望得喘不上气来,岩石上的血迹被雨水冲走,化成一条血线滴落在地上,她颓坐在付嵩身旁。 谁也没有发现此时付嵩怀里一颗师傅留下的灵籽悄然碎裂,化作一股灵气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中了我截血断脉之术居然这么快就能醒过来,果真有不凡之处,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周三。”中年人抬头看了看天际,“跟我走吧,如果不想有更多人死在这。” “你休想!”叶白灵突然起身,带着一抹碧光刺向中年人,终究是徒劳,周三轻松抓住了女孩的手臂,“芳华簪!怎么会在你这里!”叶白灵用的正是付嵩袖口里滑出来的玉簪,她只觉得铁箍一样的手掌快要把自己的骨头都捏碎了,仍是倔犟地一声不吭。 一直云淡风轻的周三这刻失态了,他面目狰狞的夺过玉簪收进怀中,一把拖住叶白灵往湖里走去。 “站住……”嘶哑的声音如同喉咙里含了一枚火炭,竟是从付嵩嘴里传来。这个“已死”的人居然在眼皮子底下活了过来,周三一生杀伐无数,他自信刚才那一掌已经打碎了这个年轻人的天灵,绝无幸免可能,就算他有什么龟息秘术,马上就能逃出生天的时候何必又逞能呢。 “你没死!黑狗!”叶白灵在那样的绝望中都没有哭,此时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以后叫我名字吧,黑狗不好听的。”付嵩记得世界黑暗之前想和女孩说这句话,然后意识就中断了,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暖流从心口涌向全身,一开始还暖洋洋得安逸舒适,慢慢就开始热了起来,到后来血管里流动的好像都是滚烫的沸水,睁开眼正是周三收了玉簪要带走叶白灵的时候。 嘶哑的声音把付嵩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身体越来越热,付嵩感觉自己被塞在锅炉里,血液在身体里极速奔流,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开来,他只想发泄,只想……杀戮! 付嵩起身轻轻一跃,也不见怎么发力便跃过周三头顶,飘向大湖,“龙炎!”只见他在半空中施展一记法术,比起刚才的“九凤”天差地别,足足两层楼高的火龙在空中凝聚,燃烧的胡须都清晰可见,站在湖边的叶白灵隔着数丈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火系灵气好似暴走,热浪扑面而来。周三则是面色凝重,死死的盯着半空的付嵩,翻腾流转的火光照着他脸上明暗不定。 “去”随着付嵩一指,那火龙仰首发出一声咆哮,不是扑向周三,而是径直向湖心冲去。 “敢尔!”周三终于变色,一声咆哮就向湖心方向掠去。 叶白灵只感到劲风扑面,本来在半空不着力的付嵩已然闪到身前,一手扶住自己,一手将一枚药丸塞进自己嘴里,他的手指触到自己的嘴唇,竟是滚烫的。那药丸也不知是什么什么秘方配制,入口便化作清流,带着一股草木香味,缓和了叶白灵紧绷的情绪,她看着身前的付嵩,他双眼血红,面目狰狞,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雨水落到他的黑衣上便化作白雾升起,但自己却莫名地感到安心,她轻轻抓住扶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想汲取一些力量让自己勇敢一些。 湖心处传来一声巨响,周三居然在半空中抵住了火龙,火龙翻滚咆哮,庞大的身躯把周三团团围起,最终包裹成一个圆球滚动不休,那中间就算是钢铁也要被融成一滩铁水,叶白灵出神的看着这个火系法术,要事局有大量走鬼的资料,黑狗是这几年冒出来很受关注的走鬼,每次任务都能完美完成,奇淫技巧繁多,各种宝物层出不穷,年龄不大但是战斗老练。因为总是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黑色皮箱,被他盯住的妖怪往往无所遁形,被人取了外号叫做黑狗,要事局多次招募他都被拒绝,时日长了也就不了了之。叶白灵没事就爱翻阅这些材料,早就对付嵩的情况了如指掌,得知他就在火车站并且会参与行动的时候还异常兴奋,主动要求去带路。直到看到这个法术,女孩才知道,他比要事局档案记录里还要强的多!此时翻滚的火龙突然似烟火一般炸开,付嵩揽起身边的女孩向后跃出两丈,他此时状态异常,血液已经像岩浆一样要把他吞噬,他努力维持灵台清明,虽然身边女孩的腰身盈盈可堪一握,少女柔软的触感却没给他任何旖念,战斗还没有结束,他只想杀死眼前的敌人。 叶白灵脸有些红,这漆黑的空间里仿佛只有这两个年轻人依靠在一起,他在拼死保护着自己,付嵩的手还揽在她腰上,他的身体那么火热,让自己感到安心,又有些慌乱,他的手臂那么有力,明明想不着痕迹的拨开他,又有些舍不得。 危险的火焰从天空中四处散落,却像新年的烟火般照着两人,他们孤独的对抗着天地,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多年后两人数次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叶白灵始终都和此时一样相信付嵩是她最大的依靠。 第五章 初见贪狼 火焰终于消散开了,湖心处周三身形渐渐显露,他立在一处礁石上,零星的火光飘过,礁石上反射出金属一样的光泽。那礁石缓缓推开波浪,载着周三向湖边划过来,最后竟是一步一步踏上岸来。 “三足金蟾!”叶白灵惊呼,要事局资料丰富,她早就知道这民间供奉的招财兽是一种天生地养的水系灵兽,生而三足,能翻江倒海,没想到今天竟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这灵兽一丈见方,铜钱般的盔甲密密麻麻的覆在身上,灯笼一样的巨眼斜斜地吊着两人。 “打乱我水系法术的就是它吧。”付嵩上前一步,把叶白灵整个人挡在身后。 “你师承何处,竟有这般起死回生的妙法?”周三弹了弹烧焦的衣角,显然是吃了点小亏。 “起死回生?刚才竟是死了么?”付嵩心道,“师傅总说这两颗灵籽妙用无方,却不肯细说,眼下少了一颗。师傅,还是你留下的宝物助我又过一劫。” “多说无益,战过便知!”付嵩压制不住厮杀的欲望,周身澎湃的法力快要将他挤得爆炸开来。 “好!”也不见周三任何动作,身后的湖水陡然翻涌,升起几只湖水组成的水鞭,水鞭有常人腰身粗细,在他身后摇摆扭动,彷佛湖中巨兽的触手,声势骇人。 “呱!”金蟾鸣声如雷,巨嘴张开,长舌向叶白灵卷了过去,付嵩推开叶白灵,翻身一掌印在湿滑的长舌上,掌上灵力尽吐,将舌尖炸成一团血雾,金蟾吃痛,缩回了舌头,腮帮鼓起,隐约可见内里青光涌动,显然是在酝酿法术。这时一柄钢锏在它额上拍了拍,金蟾通灵,竟然收了法术,默默的退入湖水中。 “这只金蟾初通灵智,否则凭你还伤不了它。”周三手持钢锏,遥遥向付嵩一指,几番争斗这才是他第一次主动进攻,那几条水鞭灵蛇般向付嵩拍过来,付嵩屹然无惧,“覆甲!”他身旁沙石泥土涌起化作一面面盾牌,团团将自己围住,但那水鞭力量之巨远超想象,合围一击就把土盾拍碎,虽然自身也化作灵气消散,付嵩仍是被震得气血翻涌,几近失控。 “你所学驳杂,却不知杂而不精,五行法术艰深精妙,一般人穷其一生也难在一行上融会贯通,你空有浑厚法力也难发挥十之一二。”话音未落,敌袭已到,周三双手持锏,开山一般向付嵩头顶砸下来。付嵩双手抬起成举鼎之势,硬接这雷霆一击,轰的一声巨响,两人身边的雨水被无形之力猛的推开。付嵩单膝着地,苦苦支撑,嘴角缓缓沁出了鲜血,周三右脚铁锤一样砸中付嵩肋骨,他被踢得横飞出去,半空中他勉力翻转,落地后滑出数米才稳住身形。 “呸!”他突出一口血水,死死盯住周三,从黑衣内取出一柄赭色的小刀,刀长半尺,刀镡处刻纹古朴,刀身上暗红色的光韵流转,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握紧刀柄,付嵩揉身而上,二人又战在一处,周三招式沉稳,势大力沉,攻守兼备,只消一击就会重创敌手,付嵩手中刀锋灵动,每每总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进攻,周三慑于这柄红刀的诡异,往往刀未及身就感到锋锐难匹,不敢以身犯险,一时间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付嵩见久攻不得,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刀上,血珠瞬间没入刀身内,这刀吸了鲜血顿时红芒大作,嗡嗡作响,挽了个刀花,付嵩高高跃起,直向周三扑过去。这样的战法破绽百出,往往是定鼎一击,一招就能分出生死,叶白灵一声惊呼,不明白为什么付嵩未落下风却突然搏命。转瞬间,两人错身而过,付嵩踉跄几步跪倒在地,一只手软软的垂下来,周三肩膀上则飙起一道血迹,眼见胜负已分,周三眼中却精芒大盛,“化血神刀!你是余化传人?”周三肩上飙射出的鲜血并未落地,而是蜿蜒流动,画出一道痕迹最终没入了红色刀锋中。 “可惜啊,再多入肉三分,你就止不住血了。”付嵩扶着断掉的手臂,艰难的站起来。“我师傅学究天人,这化血刀脱胎自余化,却没有中刀即死的神异,只能让人流血不止,并吸收血气增其锋锐,当不得神刀一说。” 此时周三连点肩部要穴,血流已经减缓,但仍是不断涌出,向化血刀汇聚过来,“若是旁人,你今天尽可救得美人归去,可惜你遇到了我。”周三语气又恢复了平静,肩部伤口肌肉扭动,肉芽生出,像绳子一样把刀口扎住,再不见一丝鲜血流出。 “若没有其他手段,你就可以放心去了,这位姑娘于我们有重用,我不会害她性命。”周三提着钢锏缓步走来,恍若死神。 “不要!”叶白灵飞奔而至,“流光!”她以掌为刃,掌边亮起锋芒,向周三削过去,后者只是将钢锏一挥就拍散了灵光,顺带把女孩也击飞回去,重重的撞在一颗杉树上。 “若是叶白圣亲至,我自是不敢摄其锋芒,你比你哥哥,差得太远了。”周三没有多看叶白灵一眼,只是扬起钢锏向付嵩砸落,“结束了。” 叶白灵眼眶欲裂,眼见付嵩要死于锏下,片刻之前还能给她温暖保护的人已经命在旦夕,她只恨自己没有哥哥无敌于世的本事,只能被这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保护,却在他危险时无能为力,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别哭!”付嵩声音沙哑。 周三眼见敌手要被毙于锏下还在安慰女孩,凭空生出些焦虑,手上不由地加大了力道,却见付嵩倒握刀柄,食指、拇指分按檀中穴两侧,仰起头来看着自己,滴着血的嘴角居然带着笑意,蹦出两个字,“天枢!” 周三心中警声大作,前所未有的危机已经将他笼罩,冥冥中一股巨力已经锁定了他,那是灭绝一切生机的力量,那种力量代表着死亡和毁灭。周三一声大吼,浑身毛发卷曲伸展,獠牙凸出,肌肉鼓起将皮裘撑开,整个人膨胀了近一倍,赫然是一只白毛巨猿!他猛的钻进湖水向湖心窜去。 不可见的夜空中贪狼星骤然一亮,沛然不知出处的伟力在星空中生成,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穿透乌云,向湖心直射而去,那气息漆黑如墨,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悄无声息的投入了湖水之中,一点涟漪都没有溅起来。片刻这气息就消散了,仿佛完成了使命,重归于天地之间。 叶白灵爬到付嵩身边,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头扶起来枕在自己腿上,付嵩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体也不再发烫,叶白灵用手捧住他的脸,好像不想让他在这冷雨中受凉一样。短短一个小时的任务,却像半辈子那么长,叶白灵这二十来年都在众人的呵护中度过,从未经历过这种凶险,身下躺着的这个男人像一阵黑色的洪流,毫无征兆的就闯了进来,那个拼死搏杀的身影,那个挽住自己腰身的身影,那个把自己挡在身后的身影渐渐的合而为一,深深的刻在女孩的心头。她低下头看着付嵩,他眉毛修长,双目紧闭,没有战斗时的狰狞反而有些睡着一样的安静,女孩的脸又有些红了起来。 “哗啦啦……”水声中一双巨大的猿足跃上湖岸,叶白灵如遭雷击,脖子机械的转过去,满眼的不可置信,付嵩那一记法术灭绝一切生机,她远离湖水中心都觉得心脏仿佛被死神攥住,那是能把任何生命彻底抹除的力量,在这种伟力下巨猿居然没有死。 眼前的巨猿一条胳膊消失无踪,半边脸上肌肉皮肤都已化成脓水,铜铃一样的眼珠子勉强挂在眼骨里,身上大片的肌肉直接裸露在空气里,残留的几缕毛发皮肤还挂在身上滴着脓血,剩下的手臂提着一条金蟾腿,既狼狈又狰狞。 叶白灵抱紧了昏迷的付嵩,下意识向后挪了挪身体。 “我们花费百年功夫驯养这只灵兽,没白废。”巨猿的声音像一只破锣,听不出是愤怒还是嘲讽,它把金蟾腿垃圾一样随手扔掉,“没有白废啊,你们两个,一个是开启密藏的钥匙,一个居然身怀《天罡北斗术》,是上天也在指引我们复兴圣教!”巨猿狂吼着,獠牙上涎水和着浓水一起滴落,一只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中掉出来,那里面蕴藏着难以想象的癫狂。 叶白灵已经有些麻木了,“终于还是要死了吗,跟他死在一起也挺好的吧。”叶白灵弯下腰去,把头埋进付嵩怀里,紧紧闭上了眼睛,这个女孩无力抵抗命运,当大恐怖降临的时候她只能依靠在她最后的港湾里,那怕是随着港湾一起被黑潮淹没。 起了风,哪怕是在寒冬的雨夜中,这风都带着肃杀,那巨猿刚刚察觉异状,一阵风就掠过身体,接着天地倒转翻滚,它的头颅已被斩下。 巨猿的头颅滚到叶白灵身边,接着是它庞大身躯倒地的声音,叶白灵迷茫的抬起头来,眼前站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 “钟叔叔!”连续遭遇剧变,女孩的精神几近崩溃,此时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这个姓钟的中年人正是要事局的后援,他脸型方正,眼睛既细又长,偶尔有一阵精光从眼底划过,一柄墨绿色的飞剑悬在他身旁,载沉载浮。 第六章 黎山来客 湖边安静了下来,只有小雨还在细细地下着,狂暴的各系元素灵力悄悄地消散在空气中,平静得好像刚才那场大战只是个错觉。 中山装的中年人俯身把过两个年轻人的脉搏,那柄墨绿飞剑上淡淡的荧光流动,始终浮在他肩膀高度,偶尔打个圈儿挽个剑花,显得颇为灵异。 确认两人性命无碍,他缓缓站起身来。“不知是哪位道友,到此刻还不现身吗?”他吐气开声,墨绿的飞剑也荧光散去,默默的隐入夜色里,当它再度显露身形时必定是雷霆一击。 “呵呵呵……”笑声从林间传过来,飘忽不定,一时像在密林深处,一时又像近在耳边。“钟副局长亲至,妾身理当扫榻相迎!”这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像是屋檐斗拱下挂角的风铃般清脆,又带着难言的妩媚,直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就是害怕钟副局长的青蛟剑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道理啊……” “魑魅魍魉!”中年人手臂微微一扬,林中风声又起,那飞剑已然发动,正在寻觅猎物的踪迹。“砰”的一声利器相交的声音,青蛟剑和林中人过了一招,又飞回中年人肩旁,稳稳的停在空中。 “妾身黎山娥皇座下小妖江研见过要事局钟沛副局长!”钟沛循声望去,树杈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冷雨中她居然玉足赤呈,白嫩光洁的小腿在一席黛色长裙中轻轻摇晃,裙角微微摆动,偶尔可见一道动人的弧线隐入裙中,像一个诱惑的漩涡,深处是不详的灾祸。女孩黑色的长发瀑布般倾在她刀削似的香肩上,散发着异乎寻常的魅力,即使是黑夜中也隐约能见到山峦起伏般的动人曲线划过胸口要腰肢,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水晶般剔透的黑色眼睛,仿佛酝酿着醉人的美酒,神秘又深邃,红唇贝齿相映,女孩露着轻轻的笑意,双手撑在树枝上,丝毫没有刀兵相向的紧迫,就像在郊外踏春荡着秋千的公主。 以钟沛阅历深厚也不禁暗暗为这女孩脱俗的美丽叫了声好,再打量过去,这种难以言喻的美丽中又透着神秘和诡异,能轻易的把世间男子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说叶白灵的美是钟天地灵秀,集造物宠爱,如春天里挂着露水的铃兰,闪耀着勃勃生机。这个女子则是魅惑的根源,是清丽与妩媚完美的交融,是让人无法自拔,情愿陷入无边黑暗中去追寻的罂粟。 “上古大能的时代已经烟消云散,现在世间灵气枯竭,道统遗失,能搬山移海的修士已经是凤毛麟角。”钟沛丝毫不受江研美貌的影响,不动如山。“但小小妖孽就敢自称娥皇,岂不遭人耻笑!” “你!”,师尊被人当面耻笑,江研有些羞怒,“我师门上承通天教主,讲的就是有教无类,万物有灵,众生皆可成道,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我师尊千年修行,道法高深,当今世界又有几人能敌,自称娥皇有何不可!”这女子发起怒来面色微微透红,快语连珠,一双秀目瞪着钟沛,细长的眉毛拧在睫毛上,打破了她妩媚诱人的气质,反倒是有些俏皮。 “哼!皆可成道!”钟沛不知为何勃然大怒,嗡嗡剑鸣声响起,青蛟剑也随着他的怒火亮了起来,“蝇营狗苟之辈,打着是求道的旗号,行的是龌龊行径!那姑获女妖吸食婴儿魂魄,那蜪妖以满月婴儿炼做伥鬼,这就是你们的道!它们已于我剑下伏诛,你这狐狸今天也难逃一死!” “且慢!”江研闻言大惊,飘然落下,神情肃穆,这女子宜娇宜嗔,此时端庄而立又有一番风情。“钟副局长道法惊人,青蛟剑上古传承,连同这脚下的老猿,被斩于剑锋之下自可称作为民除害!” “江姑娘不觉得此时求饶已经晚了么!”钟沛一声冷哼。 “钟副局长,我黎山妖属与这些妖怪均是承自通天教主截教余脉,但我黎山祖师无当圣母清净修为,不喜纷争,封神一役前便预见纷争,上秉通天教主带着门人离世清修。传承至今也秉承祖训,不参与世间争斗也不沾俗世因果,修士之间纷争难免,但我黎山一脉从未沾染过凡人鲜血。” “依你所言,江姑娘今天只是碰巧路过,看了一出好戏?”钟沛不动声色,这女妖修为不俗,但阅历太浅,寥寥数语便透露出惊人信息,他且按下杀心,静观其变。 “这死掉的三妖是碧游宫邓聪门下,它们自称洞府为碧游宫,以圣教正统自居,其实是乌云大仙留下的道统,只是它们行事乖张,不择手段,我黎山妖属也是不堪其扰,钟副局长为民除害,妾身还要代师傅谢过局长才是。”钟沛心中大惊,历代要事局虽以除妖为己任,但都是皇室正统,许多资料和信息都在朝代更迭中遗失,保留下来的道统传承倒有大部分残缺不全,若此女所言属实,那乌云大仙一脉和无当圣母一脉都有完整传承至今,不可小觑。 此时林中又生异象,窸窸窣窣的声音响成一片,若付嵩醒着便会发现这声音与他来时林中活物逃走的动静一般无二。“实不相瞒!”江研玉手指了指仍和付嵩相依的叶白灵,“我今日确是为她而来。”话音将落,江研一双玉足旁已爬满了蝎蛇虫豸,这杉树林植于高架桥和湖岸间的空地里,方圆不过几里,能生长的毒物不多,但此这江研脚下一大片蛇虫纠缠翻滚,好似一群拱卫女皇的军队,有的甚至撕咬在一起,吱吱作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妖在叫人毛骨悚然的毒物间悄然而立,让人炫目心悸。 钟沛眼中精光一闪,“江姑娘倒是坦诚,钟某不才,自当请教一二!” “钟副局长剑锋犀利,小女子怎敢造次!”江研嘴角微微弯起,又恢复了颠倒众生的魅惑姿态。“妾身愧为娥皇首徒,本领还没有师尊一二,哪里能是要事局精锐的对手,今日能亲见青蛟剑斩妖除魔,也是不虚此行了。” “叶白灵是我要事局干员,既然为她而来,钟某岂会让你说走就走。”青蛟剑嗡嗡作响,像是有些跃跃欲试。 “师尊总说,我等妖属修士寿命悠长,行事瞻前顾后、迂回多谋,多得是贪生怕死之徒,人族修士寿数不长,但往往勇猛精进,真正得道的大修士多半还是出于你们人族。”江研抬手捋了捋耳边的长发,“妾身呢,正好是师傅口中的贪生怕死之徒啦!钟副局长位高权重,一诺千金,妾身用一个消息换取今日全身而退可好?” “你且说来,是不是放你走,我自会定夺。”钟沛轻弹飞剑,那青蛟剑一声轻鸣,化作剑丸,投入钟沛掌中不见踪影,他神态自若,对那异象似是毫不在意。 “今日死于钟副局长剑下的三妖并非碧游宫邓聪亲传弟子,但是实力也相当不俗,用你们的话说,嗯……B+级吧,还有一只蛇妖,生性淫邪,听说要擒获的女子容貌清丽,便央求同行,他可是碧游宫宫主夫人的弟弟,要事局若是将他也一并斩了,可是和碧游宫一脉结下了死仇哦!” 钟沛赶到时,戚风和孙凯正和那两只妖怪斗在一处,随后看到付嵩打出的信号弹便直奔湖边而来,并不知道付嵩已经在火车站内把那蛇妖化作飞灰。 “江姑娘似乎对我要事局颇为熟悉?”钟沛不置可否,并未有放江研离开的意思。 “钟副局长,我们的协议可是一个消息换我安然离去,您再问别的问题可是要额外收费的哦!”江研嘴唇翘起,赤着脚尖把一对虬结在一块的毒虫拨弄开,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少女,惹人怜惜。 “江姑娘,钟某不吃这套。” “好啦好啦,这条算妾身白送了,我等妖族修士自知人族乃万物之灵,已经主导了这个世界,大部分远离尘世修行,只求能得道飞升,取一星宿或一神格以得长生。但可以栖身的空间越来越小,福地洞天所剩无多,你们人族已经霸占了太多资源,这样下去人族、妖族之间难免会有一场大战,作为敌人,了解你们是理所应当的,我出关后师尊便遣我入世行走,也是让我多去了解当下人族。” 江研点了点还在昏迷中付嵩,眸子里闪着女孩收获玩具一样的喜悦。“我今天就看到一个很特别的人哦!”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抓叶白灵?” “钟副局长,此事关乎我圣教内务,恕妾身不能多言,容妾身告退!”她又瞥眼相互依偎的一对人儿,“后会有期!”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到。言罢玉足轻点,柔软的身子轻若无物的向后飘去,转眼就沉入林中不见了。 钟沛并未阻拦,他隐隐察觉又有几股妖气潜入树林里,应该是为接应江研而来,他自是不惧,但叶白灵还昏厥在地,不可节外生枝。今日这妖女透露的信息太过重大,必须回要事局调阅各方资料,仔细斟酌。 第七章 时代开端 夜空静谧,群星缀在无垠的天幕中,遥远而深邃,恒古闪烁的星辰中不知蕴藏了多少秘密。星河斗转,其中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的北斗七星此时格外明亮,掩盖了其他星宿的光芒,仿佛时光流转中它们终于迎来了自己主角的时代。付嵩就飘浮在这星空里,身躯变得无量巨大,星辰就像萤火虫般悬在他身体的四面八方,当他抬手想去触摸一颗星辰时才发现,它们其实离着不知有几千几万里远,几颗特别明亮的星吸引了付嵩,冥冥之中它们和付嵩有着隐晦的联系。如同接受了指引,身躯不由自主的向那几颗星飞去,是北斗七星,付嵩心中升起明悟,师傅传授自己的是《天罡北斗术》,又叫《玉清无上灵宝自然北斗本生真经》,便是与这主杀伐生死的星宿勾连,取星辰伟力,泯灭一切生机。不知飞了多久,付嵩终于靠近了它们,七颗星宿就悬在那里,荒凉、冰冷、暴虐、孤寂,像七位无上的君王枯坐在永恒的王座上,不用诗人的传唱,无需战士的杀伐,只需要如铁般坐在那里,他们的权柄就能贯穿大千宇宙,让所有生灵在死亡前颤抖。突然天枢贪狼星缓缓一震,似乎是不速之客惊醒了沉睡的帝王,它向付嵩投来冰冷的目光,付嵩便加速向它飞去,他有些慌乱,他觉得自己就是那恒古冰冷的一部分,正在回到孕育他的死寂星辰中,当他回到那里他就会彻底迷失自己,融合在寂静的宇宙中。越来越近了,他拼命的挣扎但是无济于事,他奋力嘶吼但是发不出一丝声音,越来越暗了…… “不!”付嵩猛地坐起来,是一场梦么?冷汗沁湿了身上一件棉质的白衫,付嵩一时还有些没回过神,施展禁术的那一刻他浑身法力澎湃已至前所未有的巅峰,仍是被瞬间抽到丹田枯竭,他凭着过人毅力完成了施法才晕了过去,接着便进入了那个真实得可怕的梦境。 这时房门被“吱啦”一声推开,一位衣着素净的大婶闪身进来,手里还拎着支暖水瓶,看到付嵩坐在那,她愣了愣神。“哎哟,小伙子,您可终于醒了哎,您这都睡了多少天了哎!”大婶一口纯正的北京腔儿。 付嵩这才打量四周,这是间干净素雅的小屋,透过薄薄的纱帘能看见外面天空碧蓝,阳光温暖。 “叶白灵呢?她没事吧?”付嵩忽然记起了那个精灵般女孩,俏皮的马尾辫仿佛还在眼前摇摆,想起最后的意识里她被那猿妖一锏砸开,付嵩心中莫名的紧张。 “啧啧啧,算你有良心!”大婶给了个“我都懂”的眼神,找出件干净衣裳扔在床上,麻溜的换了暖水瓶就闪出门去,“你等着,我给你叫人去!” 付嵩刚换了衣裳门就被推开了,是戚风,她身着一件素色的长袍子,还是是温文典雅的学者气质,鼻梁上的眼镜换了一副,付嵩想起她与人斗法时雷霆万钧的气势也不禁暗暗咋舌。戚风身后依旧跟着孙凯,这位法术偏门实用,肉搏能力不俗的要事局主任胳膊上打着夹板,斜挂在脖子上,眼角处还有没完全恢复的疤痕,此人气质沉凝,倒是不显狼狈。 “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7天了。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戚风随手把付嵩换下来的白衫收进床边的竹篓里,像是来探望病人的长辈。 “叶白灵没事吧?”深山里长大的付嵩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气氛,有些温暖,又有点疏离,此刻他心里还是记挂着明眉皓目的女孩,只有她无恙的消息才能让自己安下心来。 “哈哈哈……”戚风忽然大笑了起来,回头得意地看了孙凯一眼,“怎么样老孙,我赢了吧!你们男人啊!”孙凯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付嵩一眼。 “白灵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一会就该回来了,这些天倒是她一直在照顾你。屋里气闷,既然醒了,到院里来坐会儿吧。” 付嵩活动了一下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丹田内气海流转灵动,显是修业又有精进。跟着戚风出了房门,付嵩才发现这是一间四合院,院子中央是一颗枝丫繁密的老槐树,树下整齐的放着一套颇有古风的茶具,燃着火的碳炉静静置于一旁。隐隐能感到一套阵法流转,让炉子的热量不会消散开去,冬日里的小院居然温暖怡人。 “坐吧坐吧,尝尝这茶,此茶产自藟山,如今山东临沂附近,用采自昆仑地脉的鸣泉水煮制,能清心平气,对修行大有益处。”戚风手法赏心悦目,不一会就给三人斟上热茶,付嵩轻转着玉石茶杯饮下,只觉得茶水入喉便化作清流,滋润丹田。饮罢一杯发现戚风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自己说点什么。 “嗯。”付嵩师承神秘,师傅在他身上又从不吝啬天才地宝,什么计蒙玉精,岐山落日花,浮戏山犅草,付嵩内服外敷不计其数,平时喝的是灵泉,食的是灵草灵兽,师傅曾经还抓过一只书案大小的赑屃,磨粉煨汤让付嵩享用了多日。这藟山茶确是不俗,但还比不得平日饮用的泉水,在付嵩看来只当得起一个“嗯”。 戚风有些气馁,面前这年轻人传承颇为不俗,但是为人木讷不善言辞,几番想探听他师承何处都无功而返,若是他城府深厚,应对得体也就罢了,戚风自认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但奈何他说什么都是一个“嗯”字,难以下手。 见戚风吃瘪,那孙凯倒是难得的露出笑意,旋即又举起茶杯饮了一口,生怕被戚风发现他神色。 “任务可算完成了?”虽然只照面这一两次,但是戚风气质温婉可亲,那孙凯虽然言语不多,但在任务中不愿伤及凡人也是颇为心善,让付嵩心中也生出些亲近,眼见气氛尴尬,付嵩只好开口问到。 “嗯,也是多亏小付同志,此次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这些妖孽设置层层圈套竟是为了白灵而来,若不是你舍命搏杀,这次要事局真是吃了大亏了,贼首均已伏诛,另外还有其他收获需要慢慢消化。陈副局答应你的回报自当兑现,你莫着急。” 付嵩没有见到任务中的其他几人,本想问问情况,这时候院子外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一醒来人还迷糊着呢,就先问你,这小伙子不错,有良心……”隐约还有大婶的嘀咕声。付嵩刚一转头就见着叶白灵带着寒风跳进院子里。 一身长款的连帽羽绒服把如玉般的女孩包裹的严严实实,毛绒绒的帽子中间托着一张精致的脸庞,嘴唇依旧红的惊心动魄,清澈的眼眸被天空照得有些淡淡的蓝,本来风风火火赶回小院的女孩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付嵩,忽然她抬起手把帽子推到背后,俏皮的马尾辫在空中神气的甩了两下,“你醒啦!” 女孩声音里藏不住的惊喜像刚刚被划开的蜂巢一样淌出蜜来,付嵩这时候才似真的从梦里醒过来,明明有很多话想对这个仅仅一面之缘的女孩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他只能站起身来,堪堪和女孩面对面,表示对对方的重视。 “噗……”戚风笑出声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当真是特别的紧,与妖怪厮杀战斗比和人打交道还得心应手,也不知是哪一路神仙教出这么个弟子来。她给孙凯递了个眼色,“陈副局整理的资料应该已经发过来了,我们去看看,你们年轻人先聊着。” “哎,鲁老头说今天也要到这来的,我去给他收拾个屋,这个老不羞的挑剔得很!”大婶也积极表示自己理解院子里微妙的气氛,絮絮叨叨的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院子里太暖和,女孩的脸红了起来,她脱下羽绒服就随手挂在老槐树的树枝上,美好的身段展露无遗,拽着付嵩的手进了小屋里。 进了屋叶白灵也没管付嵩,直接拉开了靠在屋角的衣柜,付嵩看到自己的黑色大氅就笔挺的挂在衣柜里,女孩背对着她在衣柜里翻找什么东西,背后是一道动人的弧线,马尾辫轻轻摇着,好像在撩拨他的心。 “咳咳……”付嵩一阵心慌,转过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喏,你的宝贝箱子!”叶白灵得意的把黑皮箱往付嵩脚下一搁,“都是我给你收拾的,你的宝贝可真不少啊!” “师傅传下来的,确实很多。” “那支芳华簪也在里面呢!”叶白灵偷偷吐了吐舌头,那只簪子造型古朴,非金非玉,在要事局资料里,它是黑狗常用的武器。少女心思难测,叶白灵近日总是把玩这支簪子,还偷偷的盘起过长发。刚才随身带着簪子出去,没想到付嵩这时候醒了,幸好藏了回去没被发现。 “芳华簪?”付嵩会过意来,说的应该是师傅传的那支簪子,师傅对它语焉不详,只是它质地特别,用着顺手也不占地方,付嵩才总是带着它。 “你怎么找到我的箱子的?” “哎,你这么呆,我在二楼看你半天,你进了洗手间再出来箱子就不在了,傻子都知道箱子被藏在里面了。”叶白灵点了点自己的鼻子,付嵩还记得她这个动作。“小鬼我亲自跑了趟武汉给你取回来的!” 付嵩一愣,“你怎么进的男厕所!” 叶白灵不禁羞赧,一甩马尾辫,“小鬼自有妙计!” “你,你没受伤吧!”付嵩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问到。 小屋内突然沉默了,两个人都想起了那场血战,难以力匹的猿妖,传说中的灵兽,骇人心魄的法术,飘舞的鲜血,孤注一掷的搏杀,焰火下相依的两个年轻人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考量,注定是他们生命中无法抹去的记忆,也是这个波澜壮阔时代的开端。 第八章 小屋对话 叶白灵端详着眼前人,一身白色的轻衫衬着他眉目都清秀了些,那也就是他如一柄不屈的长枪挡在自己身前,哪怕面对的是不可战胜的敌人他也没有弃自己而逃,火光下他的面庞那么坚毅,搀扶自己的臂膀那么有力,他还有那么多的秘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胳膊也在腿也在。”叶白灵转了个圈,像春天钻出泥土的花朵一样恣意张扬着活力,然后挪了一把木椅坐在付嵩对面。 “你最后用的那个法术,好厉害,也很吓人!” “《天罡北斗术》,是师傅传我的,其实在下山历练前,师傅是禁止我施展这法术的。” “你会的法术那么多,还有那么多宝贝,你师傅好厉害。”叶白灵把黑皮箱向付嵩身前推近了一点,“我也不是故意偷看的,帮你收拾箱子的时候看到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想来都是些宝贝吧,你要不看看,一样都没少哦!还有那件黑风衣,肯定是什么灵兽皮鞣制的吧,你伤的那么重那衣服也没见破个洞!”叶白灵瘪瘪嘴,颇有点黑风衣没保护好付嵩的意思。 付嵩摸了下脸,是啊,自己受的伤真的很重啊,勾连天枢的时候仿佛魂魄都被吸走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恢复了,难怪师傅叮嘱那两颗灵籽必须贴身带着,也不知另外一颗有什么妙用,师傅平日里话虽然不多,但是对自己确是真心关爱。他走到衣柜前取出那件大氅,铺在床面上,衣服质地似皮似布,抚上去还有些粗糙。 “这是师傅去中曲山猎了一只駮兽,亲手给我做的,駮兽皮刀枪难入,水火不侵,还能化瘴解毒。”讲到这付嵩看了眼跟前的黑皮箱,“师傅的原话是,你就要下山历练了,为师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件皮氅能略助你一二,莫轻易弄丢了。”付嵩把黑皮箱打开,满满一箱子各种物件摊在两人面前,“师傅传我的法器珍宝不可计数,在他看来还是没什么好东西啊……” “哇,还会做衣服,真的是很厉害。”叶白灵水汪汪的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来。 下山以来付嵩发现自己确实不善与人沟通,但此时也怀疑真的是自己表述有异,还是眼前的姑娘理解能力欠奉。其实叶白灵除了身份特殊,也和普通女孩一样,她只觉着这黑衣穿在付嵩身上挺拔合身,看起来英气勃发,由衷的夸奖了一句,哪里知道除了每隔几年付嵩会随师父下山游历,偶尔采买些衣物,其他时候他的衣服都是师傅用兽皮给他置的,就是付嵩自己也能缝制些皮袄坎肩。 一般时候铁钉和走鬼打交道,都不会去探听对方师门传承、法术异宝,这是颇为忌讳的事。但这屋里的两人似乎浑不在意,付嵩从箱子里抓了一把铜丸置于手上,这些铜丸手指头大小,表面上还蚀刻着一些纹路,“这些铜丸有些是你那天见着的信号弹,有些藏了云雾瘴,有些封印了能调动灵力的小法术,还有好些用途,置于手中纹路触感不同便知功用不同。” 叶白灵拿起两颗仔细观察了一会,那蚀痕果真疏密流转各不相同,炼制手法更是巧夺天工,“要让鲁叔叔看见了,死皮赖脸也得跟你要上两枚铜丸去,对这些奇淫技巧、天工要术鲁叔叔痴迷得很啊!那天给你报信去救我的杨帆,他算是鲁叔叔不记名的弟子啦!” “哦?那探测妖怪方位的司南可是你鲁叔叔造的?”付嵩对杨帆在火车站使用的那只司南印象深刻,那司南把道法和科技接合,除了自己胸口的灵籽,付嵩还未见过其他能探知妖物的法器。 “是呀是呀!他提出了原理和想法,交代杨帆去造出来的。” “你那鲁叔叔才是学究天人,须知我这些东西都是传自前人,算不得真本事!” “鲁叔叔可厉害了,他说自己是鲁班后人。”叶白灵此时眉飞色舞,“我们要事局的各种装备用具,花样用途千奇百怪,都是鲁叔叔造的,我小时候所有的玩具都是鲁叔叔给我做的,鲁叔叔最疼我了!” “若是对你这般好的人,这些铜丸我都送他何妨!” 叶白灵倏的脸就红了,娇艳的颜色一直延伸到耳根后,她只低着螓首盯着脚尖,心里如擂鼓一般,既甜蜜又慌乱。 付嵩则是全无察觉,他本不是蠢笨的人,奈何只要和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在一起,他就变得痴傻不堪,全未发觉自己那句话已经悄悄地展露了情愫。 “还,还是不要了,这些东西都是你战斗时保命的哎!”女孩的声音突然从叽叽喳喳的翠鸟变成嗡嗡的蚊蝇。 “无妨!”付嵩挥挥手以示并不在意,“师傅说我若哪天勾连了一颗北斗星宿还没死,就可以回山开启密室,那里会有我需要的东西,师傅的密室啊,肯定是了不得的宝贝!” 将那铜丸摊在黑衣上,付嵩又拿出一枚钱币大小的温润白玉,用拇指食指捏住白玉轻轻一拧,本就不厚的白玉居然又分成两片。 “哇!”叶白灵其实早就对箱子里的宝贝们兴趣颇丰,这白玉光泽润滑,对她尤其有吸引力,只是付嵩一直昏睡,她也只敢偷偷把玩那支玉簪,见这白玉居然还能一分为二,女孩大感惊奇,从付嵩手中取过一片细细观察,那玉片一面光滑依旧,另一面上细细密密刻出许多齿痕和镂空,两块玉片就是这么咬合在一起,居然严丝合缝。 “这是他心知,两人各取一只贴身收藏,能感知对方方位,还能灌输法力传递话语。如今科技发展迅速,无论到哪电话都能随时沟通,上古时候这可是实用的宝贝。”此时付嵩终于也不复拘谨,如数家珍,将黑皮箱里的物件一件件说与叶白灵听,小屋里不时传出女孩的惊叹声,若是戚风在此,必定又是一番感叹。 两人说完一个宝贝便搁放在黑衣上,再去说下一个,最后黑箱子里就剩下那支玉簪。“你叫它芳华簪?”付嵩问到。 “是啊,那个猿妖就是这么说的,当时还被他抢走了呢!”叶白灵拿起簪子,用手指拨了拨喙口,“走鬼黑狗的武器呀,并不锋利呢。” “师傅没跟我说过这玉簪的名字,只说是故人遗物,我用着顺手所以不怎么用到其他法器。”付嵩暗忖,若他日还有机会见着师傅,一定向他问问。 “哎,你怎么脸皮这么厚啊,还用不到其他法器,鼎鼎大名的黑狗只用簪子就能斩妖除魔了啊!”付嵩不善斗嘴,叶白灵逮着机会就要揶揄他两句,只是付嵩木讷,叶白灵常常是拳落空处。 “是啊,遇着那猿妖之前就是这样。”付嵩实话实说,弄得女孩气恼得不行。 “你跟那猿妖战斗是时候,怎么水法火法土法都用上了,你还会其他的么,贪多不精的道理你师傅肯定知道的呀!”当日叶白灵见付嵩使了三系法术,最后还用了一招几乎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惊人道法,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师傅说我是山里捡来的,命里注定劫数重重,不像旁人,五行金木水火土,天生就和某一灵根亲近,学习相应法术都是事半功倍,我生来不与任一五行亲近,学习法术难于登天。” “嚯……”叶白灵捂住小嘴,大大的眼里净是惊讶,“那,那,那你……”叶白灵想来,付嵩这样的情况根本就没法修行,凡修行之人均是靠感悟天地灵气入门,亲近某一灵根的修士能够轻易感知相应灵气,再内窥自身,操控灵气打开任督二脉,引灵气洗经伐髓,壮大经脉生成丹田气海,内外呼应,妙用无方。付嵩无法感悟任何一行灵力,根本就开不了头。 付嵩知道叶白灵疑惑,继续说到,“师傅说我虽然命中与劫数同行,但天理昭昭,凡事均有一线生机,每次能渡过劫难,必会有更大收获。”想起那段日子,付嵩此时仍觉得苦不堪言。“所以师傅带我去感知每一种五行灵力,他带我到天上的罡风里,那罡风寒冷如刀,锋锐无比,无时无刻不割在我身上,我觉得每一丝神经都被刀锋剖成两半,身体已经被那罡风割裂成千万片,只是被寒风冻在一块,只有眼角湿润还能流出血泪来,马上也被吹成碎片消失不见,这样师傅都不肯放我下去,他说若我过不了关,那还不如就此死了算了,早点投胎,省得日后受苦。我还被沉入无边的海水里,被投入烈焰中,被埋于泥土下,师傅甚至施法将我置于一颗楠木中,靠树木滋润活过了春天的三个月,我眼不能视物,耳不能听声,口不能说话,动也不能动,若不是能随着那颗楠木感受早春的阳光雨露,感受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我怕已经是疯了。” 一旁的女孩听到这里,眼圈都已经湿润了,“你师傅怎么这么狠心啊!真是的!”叶白灵终究是没忍住,吸了吸红红的鼻子,抬起手背沾去了眼角的泪水。 “师傅是为我好,为了能在这些考验中坚持,他在我身上耗费无数的天材地宝,他说便是上古天地灵气充沛,灵药灵兽遍地的时候,一般大门派的掌教儿子也没有我这种待遇。终于,我还是成功了。不,应该说是师傅,他成功了,我沟通了五行灵气。” “啊!”叶白灵惊呼,“你是说五行灵气?金木水火土?” “是的,不光如此,我比别人的感应更深,五行相生相克,我的丹田气海就是一个运行中的小小五行世界,我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五行的奥秘。” “呼……”叶白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自幼在要事局长大,身份娇贵,局里的长辈们个个对她宠溺无比,模样又生得俏丽可人,身边的同龄人也是对她大献殷勤,哪知道有人还需要受这样的痛苦,好在眼前人还是挺过来了,现在好生生的坐在那里。想到这,叶白灵又莫名高兴起来。 “这么厉害呀,难怪大名鼎鼎的走鬼黑狗瞧不上我们要事局呢,”叶白灵靠在椅子上,仰起头,下巴指着付嵩,“听说陈叔叔邀请你几次加入要事局,你都拒绝了。” 看着叶白灵骄傲的样子,付嵩揉了揉鼻子,苦笑一声,“我是师傅捡来的,从小长在山里,若不是师傅遣我下山,我可能一辈子就与山精水怪,草木花灵为伍了。下山来要做些什么我全然无知,师傅只交代我可与要事局接触,其他什么都没说。自二十四岁下山到现在已经3年了,你应该可以看出来我还是不善与人沟通,更难以被条条框框约束。”其实付嵩还有句话没说,师傅带着自己斩过妖兽,观察过要事局降妖除魔,甚至见过妖精残害人类,他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绉狗,无谓的慈悲都是虚伪的,万物都是自私的,都在与天地争那一线生机,善恶好坏这些道理在天地至理前轻如鸿毛。他可以冷静的完成任务,处理一只素未谋面妖怪,并非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人族一员,只是把这些作为历练的过程,不谓悲喜,没有好恶。但他还是有朋友的,茫茫群山里的桃树妖,兔子精,猪彘,青蛇,这些有机缘生出灵智的妖精灵兽都是他从小的玩伴,其实准确些说来,除了师傅,付嵩与它们的情感还胜过人族。 “再说,你不觉得叫我付主任有些拗口么?”付嵩居然给叶白灵开了个玩笑。 叶白灵瞪着美目瞧了一阵,“你还想着进了要事局就做主任啊,我都才是个干员,你就老老实实的当你的黑狗吧!” “你们陈副局长就是这么说的。” 叶白灵登时就败下阵来,是啊,虽然付嵩年轻,但他战力惊人,比一般主任也不遑多让,而且手段繁多,执行任务的综合优势还更高。 “哼,你就得意吧,以后我就不叫你名字,只叫你黑狗!”女孩这时候只能靠耍赖来维持自己的优势了。 日头渐斜,小屋里的两人就这么说着话,全不觉得时间流逝,付嵩慢慢熟悉了如何和女孩相处,真实的自己也毫不保留的展现在女孩面前,窗外槐树叶子轻轻摇曳,没有人来打搅,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光。 第九章 鲁班传人 院子外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接着就听到大婶嚷嚷,“来了来了,每次骑个破玩意儿来,院儿里就这么大点地儿,全让你给占满了!” “鲁叔叔来了!”叶白灵雀跃而起,拉着付嵩就跑到院子里。一台闪着金属光泽的摩托轰鸣着驶了进来,摩托车上一身黑色皮衣的骑士熟练的一拧龙头,摩托车应势就靠着老槐树停下了,骑士把黑色摩托帽摘下挂在把手上,翻身下车,端了桌上一杯凉茶一饮而尽。这是个身材消瘦高大的老头,付嵩1米8的个头还要仰视他,紧身的黑皮衣修饰出他肩宽腰窄的身材,长腿下蹬着一双程亮的皮靴,夹杂着银发的大背头油亮贴服,眉毛又粗又浓直入鬓角,眼角飞扬,鼻梁高挺,嘴唇微薄,花白胡子修剪的整整齐齐,年轻时一定是风流倜傥的人物。 他冲大婶笑了笑,“多日不见,李家妹子清减了啊,南边的屋子帮我收拾好了么?”笑容和煦,彬彬有礼。 “我孙子都两岁了,你这老不羞的妹子妹子的瞎嚷嚷什么呀,南边的屋子给新来的小哥住了,你今儿就睡北屋,下次别弄这劳什子的东西来,碍着我做事知道么!”大婶毫不留情,一通道理就顶了回去。 “快过年了,明儿把小孙子带来玩,我给他带了礼物。”这潇洒的老头毫不介意,仍是笑眯眯的。 “算你懂事,屋里有开水,喝完了喊我给你续上。”大婶终于给了点好脸色。 老头这才转过来,“小灵儿,叔叔被那帮不学无术的笨蛋耽搁了几天才来看你,别怪叔叔哦!”老头眼里精光一闪,叶白灵还拉着付嵩站在小屋门口。 “灵儿怎么会怪叔叔呢,只要你来看我就好啦,叔叔,这是黑狗,是他救了我哦!”叶白灵推了推身边的付嵩。 “果真一表人才,难怪我们灵儿天天赖在这不走哦!” “鲁叔叔你不要取笑我啊。这次多亏黑狗舍命救我,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高大老头仔细审视了付嵩一会,“我是要事局分管后勤装备的副局长鲁杰,你可以和灵儿一样喊我鲁叔叔。” “老不羞的都七老八十了,还到处让小年轻喊你叔叔,你别丢人了行不!”这姓李的大婶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要事局副局长的面子一点都不给,一边打扫一边揭人老底。 “咳咳!”老头难得尴尬了一下,“我等修士不可以与普通人同论,那皇人山的花妖清朝年间得道,还不是与我兄妹相称,座谈风月。” “老不羞的……”李婶还不肯放过。 “我们进屋说,进屋说!”鲁杰眼见局势不妙,拉着两个年轻人又进了小屋。 “鲁副局长。”付嵩可是喊不出一声叔叔的,“你说你与成精的妖怪兄妹相称,座谈风月?” 鲁杰也不客气,自己倒了杯水,“是啊,那花妖得道已久,法力嘛,稀松平常,倒是天生能歌善舞,生得自然是美艳无双,那腰身扭动起来……”鲁杰说到这喝了口水,像是在回味女妖曼妙的身姿。 “鲁叔叔!”叶白灵娇嗔。 “哎,忘了小灵儿还在呢!咳咳!”他从怀里掏出只玉佩,抛给叶白灵,“叔叔送你的,随身带着,玉佩里藏有芯片能定位你的位置,跟那些夯货的型号不一样,玉佩自有阵法可以维持,无需充电。” “噢,谢谢鲁叔叔!”叶白灵把玉佩捏在手中,没有贴身收藏,那里现在正放着半枚他心知。老头也没在意,“你哥哥已经出关了,回局里去看看他吧!” “好呀,那我这就去了!”她又拉了拉付嵩的衣角,“那《地支堪舆图》在梁爷爷那儿,你等我回来带你一起去参悟。你好好休息,不要被鲁叔叔带坏了哦,那些女妖精哪有那么好!” 说罢便出门去了,付嵩一直看着摇摆的马尾辫消失在窗角。 “要事局想来以斩妖为己任,鲁副局怎么会与妖精为友?” 没听到回答,付嵩转过身发现帅老头趴在床边,头都要埋进他的黑风衣里了,嘴里还念念有词。“鲁副局长?”付嵩小心的问到。 老头忽的转过身来,双手捧着一颗铜丸,目光狂热,额头前的头发都掉下来几缕,哪有半点刚才潇洒不羁的形象。 “这……这果真是千机珠?小钟沛没有骗我!你,你怎么会有!你怎么会有这么多!”老头此刻莫说风流了,说是中风也不为过,说话声音都打着颤。 “我不知道这铜丸叫什么,这法器……”这铜丸师傅留下来的数也数不清,据说是他还在学艺的时候练手造的。但这老头状若疯癫,像是见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付嵩还在斟酌怎么用词,不得不说与人打交道这件事,他已经在慢慢进步了。 “还有那鸟喙一样的法器可是能拟人声线的‘学舌’?还有‘破阵烟’,还有那件黑衣,是不是駮兽皮制的?”老头连珠炮一样的发问。 “这黑衣确是駮兽皮鞣制,其他法器均是我师门传下,我也不知道名字。”老头虽然有些无礼,但是叶白灵对他颇为亲近,付嵩也不自觉的尊重一些。 老头终于从狂热的情绪中慢慢恢复了,把法器一样一样的帮付嵩放回箱子里,动作轻柔仔细。“想不到民间还有如此传承,我鲁杰狂妄自大,自诩天下宝贝十之一二是出自我手,其实还是坐井观天!”收到半枚白色玉片的时候,老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法宝质地特殊做工精细,似是缺了一半,我却看不出它来历。” “那是他心知,另一半……应该,在叶白灵那吧!”原来叶白灵见那法宝特别,存了小小心思,竟是自己留了一半在身。 老头已经习惯了这年轻人身上带的都是传说中的法器宝贝,得知是上古通讯法器他心知也没有失态,认真的看了付嵩一眼,“年轻人,大气!我当年若是舍得像你这般送宝贝,什么天仙妖女都不是手到擒来!”说起女妖,这鲁杰副局长倒是恢复了神采。付嵩没做解释,本来这他心知便想送与叶白灵,叶白灵不告而取反倒叫他心里有些高兴。 “我有一事相求,”老头将耷拉下来的头发抹到脑后,“这‘千机珠’与我鲁家传承机关术有些渊源,不知小友能否忍痛割爱,赠与我一颗。” 这些铜丸付嵩库存颇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况且炼制手法师傅早就传与自己,本来就打算都送给这老头,“师傅曾和我说过鲁班传承非同小可,既然与鲁副局长家传有关,这些铜丸你且都拿去好了。” 老头听言呆滞了一会,倏地跳过来在付嵩肩上重重拍了一掌,“好小子,以后你就是我鲁杰的兄弟了,这要事局里你只要不招惹叶白圣,都能横着走!”这老头一开始还让人喊自己叫叔叔,没一会功夫便兄弟相称了, 付嵩则是暗暗心惊,老头身材高大,长臂猿舒,刚才拍自己那一下身形如电,付嵩下意识就想闪开,幸亏忍住了,不过院子里的大婶都不买这老头面子,横着走什么的怕是在吹牛。 鲁杰得了千机珠,心情大好,毫不客气的往床头上一靠,“哎,李家妹子真是偏心,明知道我只睡得惯南屋这张床。”他十指交叉放在腹部,长腿搭在床上,不得不说李婶嘴里这位老不羞当真是帅气逼人。“你刚问我与妖精为友?小兄弟,你怕是对要事局有些误解。” 老头好整以暇,娓娓将要事局前世今生道来,“上古时期的要事局是掌管祭祀的部门,负责为皇室或是地方百姓祈福纳祥,其实就是和大能、大妖打交道,搞好关系,莫要涂炭生灵,心情好了还降个雨浇浇庄家,后逐步归于礼部管辖,仍是以祭礼为主,随着天地灵气逐渐消散,修炼变得越来越困难,过去修士能轻易的和更精纯的灵气勾连,道法神通也好,涤荡自身也好,作用都不是今日这稀薄的灵气可比。山精水灵,妖族化形越来越少,一些靠灵气生存的上古族群慢慢消失殆尽,就是上古大能、大妖们都被时间长河湮灭,而人族生为天地之精灵,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除了天生灵兽自有修行之道,无论精怪首先要修成人形才有走上修行之路的可能,无可计数的精怪根本都过不了这第一关。人族除了修炼一途,还可以使用工具,能钻木取火,能犁地耕种,哪怕人族自身战乱绵延,也依旧成为天地主宰。在无数次的朝代更迭中,作为官方部门的要事局也多次毁于战火,好在今日人族的地位已无可取代,要事局的功能也变成收集、归纳和延续上古传承,维护人族的统治地位。” 付嵩正襟危坐,将这些信息与师傅教与自己的知识相互印证,对时下世间隐隐有了大概的了解,但仿佛又扑进了更深的谜团里,无法理清。 “要事局针对的都是些祸害人间的妖物,神州大地传承无数,仅凭着要事局又怎么可能屠净天下妖属,妖精也好,山精水灵也罢,均是我神州生灵,同属九州一脉,又何必斩尽杀绝。”说到此处,鲁副局长摇头晃脑,“再说这得道的女妖,无论花草鱼虫,还是兔狐蛇鹿,哪个不是人间绝色,媚骨天成,一般凡人怎堪比之,我们作为万物之灵,可采之摘之,怎么能辣手摧花啊!” “鲁副局长,我也完成过要事局的任务,有些妖物并未害及人命,也是要事局的绞杀目标。”付嵩并未轻信,他还记得不久前才斩杀一只水精,水精是山精水灵一属,天地生之,灵气养之,少有作乱害人,那水精显是化形不久,付嵩还记得那双幽怨惊愕眼睛。 “哎,造孽啊!”老头长叹,也不知是责怪付嵩还是抱怨要事局,“要事局当代局长叶白圣法力通玄,就是放到上古怕也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奈何对神州妖属颇为苛刻,带着小钟沛,就是分管战斗杀伐的这一部的副局长,都对妖怪十分敌视,一般妖怪往往只要被要事局确认位置,就以雷霆手段扑杀了。” 这时李婶推开门进来换了支暖水壶,“你把脚丫子从床上拿下来,我今天才换的被褥,别给我弄脏了,坐也没个坐像!”训斥完副局长又拿指头戳了戳付嵩,“我们家小灵儿天仙儿一样的人物,你可不要被这老不羞的忽悠坏了,成天想些狐狸精、兔子妖,你要对不住我家小灵儿,大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说罢就拎着水壶出去了。 “这李婶……?”付嵩有些疑惑,这位大婶看不出有什么法力傍身,但老头贵为要事局副局长她也是照骂不误,莫非是隐世的高人? “李家妹子只是个普通人。”老头知道付嵩问什么,“此处是要事局精锐的修养之地,她与叶白圣有恩,便将她置于此地做些清闲差事。我们是什么人,要事局是什么机构,她是知道的,这李家妹子当年……也是青春可人啊!”付嵩看老头的样子,怕是百无禁忌,人妖美色皆不放过,年轻时必是招惹过这位李婶。 窗外天色已暗,老头小心的把几颗千机珠收入怀里,“我去将这宝物置放好,这京城是要事局重地,无需那駮兽皮衣防身,你找李家妹子要套外出的行头,我去去就回,待会带你吃卤煮去!” 第十章 归墟酒吧 不过10多分钟,摩托车的轰鸣就到了小院外,没了院里的阵法,付嵩踏出院门便觉得寒气扑面而来,他穿着一件浅色的羽绒服,牛仔裤加白球鞋,李婶说叶白灵早就给他备好了行头,确实跟叶白灵自己那身搭配合适。 老骑士的黑色头盔摆了摆,示意付嵩上车,刚刚跨上坐骑,这摩托一声怒吼就飚了出去,老头知道身后年轻人修为不错,不惧这点寒风,将摩托开得飞一样快。一道黑色激流就这样在古老的巷子里穿行,惹得路人惊呼不已,不过这老头驾驶水平高超,对路线也是熟稔,倒是没什么危险。付嵩毕竟是个年轻人,稍稍适应就习惯了这现代机器带来的快感,不消一会功夫便到了目的地,北桥卤煮老店。 一下车付嵩就感到胸口灵籽微微发热,但他并未做声,鲁老头带他来此怕不是吃卤煮这么简单。老头让付嵩去找个座,他自己老老实实排队买卤煮去了,付嵩坐下仔细观察,这店里人声嘈杂,川流不息,一种陌生的氛围充斥在空气里,付嵩并不感觉排斥,这是尘世间的喧嚣,这么多的人聚在一处,喧闹着,嘈杂着,几丈见方的小店里被人群烘得暖暖的,临街一角的大锅里热气翻滚,香味四溢,人群排着队等着取食,半大的孩子扒在台子边眼巴巴的看着热气腾腾的食材,厨师把沾着油花的袖子撸到手肘上面,手起刀落、浇上汤汁,一碗卤煮就出锅了,付嵩坐着看着,觉得身体也暖和起来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但那灵籽一只保持温热,显然有妖怪就在百米之内,老头恍若不觉,还跟那老板娘调笑,应该是此处的常客。 一会老头就端着大盘子过来了。“大碗卤煮加肠,加点醋和辣椒油,配上酱肘子、酱口条、牛蹄筋,再来个香辣腐竹、老醋花生再加个爽口萝卜皮,齐活儿!吃吧!”也不等付嵩,老头自己就呼啦啦的吃上了,付嵩也不客气,山上山下他的日子都过得粗糙,昏睡了几天也是真饿了,一碗卤煮肉香扑鼻、油光水滑,转眼就下了肚,这一老一少哪里像术业有成的修士,分明是两个被饕餮附了身的饿鬼,老头嘴里边吃着边给老板娘打手势,照价再来一份。 鲁老头拍着肚子带着付嵩出来,发动坐骑,“再去个地方!”付嵩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小店,依言跨上后座。没开几里地,老头把车停在一个黑漆漆的弄堂里,带着付嵩在几盏屋檐旁支出来的小灯中穿行,拐过了几个弯,停在一面不起眼的木门前。“到喽!” 老头推开木门,一股声浪裹着潮热的气息涌了出来,木门那边灯光随着节奏闪烁,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在一起摇摆扭动身躯,付嵩哪曾见过这种阵势,如同群魔乱舞,疑惑的瞧了身边的老头一眼。老头油亮的头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打了个响指算是示意就走了进去。付嵩只好跟着,进来才发现这里都是些年轻男女,他们衣着时髦,面色陶醉,拼命扭摆身体,沉浸在一种付嵩无法理解的快乐里。挤过人群,居然有一处没有坐人的区域,老头毫不客气的往沙发上一趟,支起了二郎腿,派头十足,付嵩也跟着坐在一边。侍者流水般的送来花式酒水,桌上摆满了高高低低的瓶子,一位女郎摇曳着从灯光下走来,衣着中庸休闲,也不像其他女子浓妆艳抹,但全身都散发着特殊的魅力,付嵩突然警觉,木门后的光怪陆离竟让他没注意到灵籽已经发热。那女郎倒了两杯酒,递给老头一杯,竟是轻轻依入老头怀里,“鲁郎这么久不来,不是已经忘了奴家,就是又结了新欢吧!”这女郎声音酥魅入骨,甜滑腻人。 “哈哈哈!我若结了新欢,你不得去拆了我要事局大门。”老头端起杯子与女郎一碰,饮尽了杯中酒。 “死相!”女郎白了老头一眼,风情万种,“这小哥好面生,是头一次到我归墟做客吧。” “这位我兄弟,咳……黑狗,”老头拍拍付嵩肩头,“这位,你喊她乐姐!” 女郎秒目闪过异色,不知是惊讶于这年轻人居然和要事局副局长兄弟相称,还是……黑狗这名字太难听。“小哥诨号好特别!”女郎一阵娇笑,也给付嵩斟了一杯酒。“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招待小哥,这酒来自罗曼尼康帝,小哥且喝着。”说着也跟付嵩碰了碰杯,付嵩尝了尝杯中酒,不置可否,放下了酒杯。 “哈哈哈,窃脂,你这是做戏给瞎子看,我这走鬼小兄弟传承不凡,自山中而来,人间美酒在他看来怕是跟泔水一般。”鲁老头乐不可支,“快去把好货拿来吧!” 竟是只桑鳸鸟成精!窃脂就是桑鳸,岷山里的一种妖兽,天生有御火的本领。老头这是给两人摆明了身份。 “死鬼,你给我等着!”这女妖在老头大腿上掐了一把,扭头就去了,临走还给付嵩抛了个媚眼。 “鲁副局长,这里是?”付嵩环顾四圜,乐声如雷,人群如浪翻滚,灯光变幻下的千万种表情鬼魅般交织转换,灵籽还隐隐的热着,付嵩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妖怪的大本营。 “酒来了再说!”这老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台上领舞的姑娘,那姑娘身段妖娆,如蛇扭动。付嵩一时无语,仔细回味李婶嘴里老不羞这个词的含义。 不一会那乐姐拎了支小腿高酒坛子回来,她将一桌价值不菲的红酒洋酒垃圾一样扫到一边,摆上三只陶碗,单手擒起酒坛斟起碧绿的美酒,颇为豪迈。酒香四溢,附近的人群都被这酒香吸引,探头看向这边。 “鲁郎,还有这位……黑狗小兄弟!这招摇山狌狌酒是我压箱底的库存了,今天陪二位不醉不归!”鲁老头搓着手端起酒碗与二人碰过便仰头喝了个干净,“啧啧,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这酒入喉如火,转眼又化成清流,带着山间花草的清香,缓缓延伸向四肢百骸,可比师傅在山中自酿的美酒,付嵩虽不好酒,也觉得这狌狌酒堪称佳酿。 这三人,一人是化形的美艳妖怪,一人是要事局的帅老头副局长,一人是下山不久的年轻走鬼,在这人间喧闹之所,品着修行世界里的精怪佳酿,酒过三巡,付嵩端起酒碗敬过二人,“乐姐,鲁副局长,我下山不久,还请二位为我解惑。” “小兄弟,还记得我告诉你要事局曾经是和大妖,大能沟通搞关系的机构吧,”老头呷了一口美酒,“到今天要事局逐步转化成暴力机构,本质上仍是一个和修行世界沟通的部门,只是沟通的方式有些变化。无论是妖族精怪还是走鬼,都是我神州修士,同求大道,并无高下对错之分,只是有些妖怪天生天养,行事只依本心,对人命不屑一顾的才是要事局的专政对象。你可知道,被要事局制裁的人类修士数量一点不比妖怪少啊!对道的追求是每个修士的终极目标,无分族类,都可能会在修行中迷失,走上歪门邪道。要事局有能力把控神州大局,但绝对没有能力铲除世间妖族修士,也不可能会去这么做。这样的前提下,双方是需要交流沟通的。这归墟酒吧,就是妖族修士设在京城内的沟通之所,这乐姐,就是妖族传递消息的代言人。” 女妖娇笑着给二人把酒满上,“鲁郎嘲笑奴家了不是,我小小窃脂哪当得起代言人,只是给大佬们跑跑腿,做个传声筒罢啦,小兄弟,这归墟酒吧,你就理解成神州妖属驻京都办事处好啦。不过神州广大,妖族就算落寞也仍有无数传承,愿意和人族沟通的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不出世的门派藏于这世间,我们并不能完全代表妖族修士的意志。” “春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小兄弟,若是他人也就罢了,偏偏你这英俊小生是小白灵的心上人,否者你乐姐这里的小妖精能把你生吞活剥喽。”老头把那窃脂女妖楼在怀里,一脸惋惜的看着付嵩。 “鲁副局长,我虽救过叶白灵,但是也不过匆匆见过两面,叶小姐天人之姿,身份尊贵,怎会看得上我这山野之人,什么心上人,鲁副局长莫要再提了!”付嵩嘴上这么说着,其实隐隐还是有些欣喜,这种矛盾的心态20多年来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年轻人心里,没有师傅答疑解惑,他心里有些惶恐,把那女妖将将斟满的一碗酒喝了个见底。 这旁的两人,一人年老成精,一人本就是妖精,见状岂能不知这后生的心思。 窃脂笑作一团,“小兄弟,既然上叶局长妹妹的心上人,那姐姐可真是爱莫能助了,可惜我这些小妖精们,只能怨自己和小兄弟无缘啦!” “这整整一天,你就跟我说了这一句话最长,其他时候惜字如金,欲盖拟彰,过犹不及啊,小兄弟,那他心知何等宝物,若不是两情相悦,怎肯送与他人!你大哥我纵横花海数十载,这点小心思怎会看不出来!”老头哈哈哈大笑,搂着女妖,又浮一大白。 付嵩喏喏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饮酒。是啊,女孩如花般的笑靥,摇晃的马尾辫,红的耀眼的嘴唇,总是在思绪里飘荡,想起来就生出甜意,比这招摇山狌狌酒还要醉人。付嵩此刻也有些醉了。 第十一章 四九之城 一坛狌狌酒就要见底,鲁老头和窃脂女妖依旧谈笑风生,付嵩略感气闷,告了个罪就打算自行回去,鲁老头也不挽留,只叫付嵩莫要心急,盘亘几日,把身体养好,要事局承诺的东西自会兑现。 出了酒吧,冷风一激,付嵩酒意散了不少,回想这几日的盘肠血战,荒诞梦境,人间景象,红粉佳人,乃至还坐在酒吧里的鲁老头,甚至扫地换暖水瓶的李婶,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却又在恍惚间就发生了,付嵩有种感觉,师傅安排自己入世,就没有打算让自己再回到西皇山生活的意思,20多年山中无日月的日子突然就离自己远去了。付嵩已下山三年,但勤学苦练从未放松自己,跟鲁老头告辞也是要回去补上这几日昏睡的修业,与猿妖一战后气海凝练,五行小世界的流转越发灵异,正要好好巩固。 此时面前几人行来,他们衣着统一,都是穿着一身墨色的锦缎长袍,镶白滚边,本来这身后酒吧内各种奇装异服花样百出,这几人并不算夸张,但为首一人身躯凛凛,目射寒星,短发钢针般竖起,气度如同征战沙场的将军,一身法力流转并未刻意隐藏,实是一位术业有成的修士。付嵩低头侧身让过通道,不动声色,倏然发现最末走着的竟是一位负着短剑的女子,短剑置于酱色布织的剑套中,浅黄的剑穗垂于剑柄下,那女子长袍外罩着一件水蓝色的纱衣,杏色缎带将纱衣束于腰间,缎带上缀着一枚琉璃玉佩,腰身盈盈藏于长袍下,一头秀发挽了个垂鬟分肖髻,眉如弯月清冷,眸子漆黑似深不见底,鹅蛋脸清秀绝俗,一张朱唇红润更映着肌肤白皙几近透明,女子神情淡漠,这凛冬夜里也似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寒雾中。付嵩只是惊鸿一瞥,这女子竟是生出感应,向付嵩望过来,目光淡然,只在付嵩身上一掠而过,便跟着前人进了归墟酒吧,酒吧里的嘈杂喧闹与她毫无影响,她身上的冷漠像是与生俱来,俯视芸芸众生。付嵩本也是冷漠的性子,这几人明显不是来此消遣,但酒吧内一个是要事局副局长、鲁班传人,一个是窃脂成妖、神州妖族的代言人,北京城里能惹得起这两人的怕是不多,此间事了,巩固修为要紧。 不光是面上一个维持温度的阵法,要事局修养的小院内有玄机,能牵引附近的天地灵气向小院中聚拢,虽比不得洞天福地,但在城市里亦是颇为难得了。付嵩结跏趺坐,双手掌心朝上叠放于腹前,右手结了个禅定印助自己摒弃杂念。天地灵气如涓涓细流,自百会穴起,经肩井、少冲,阴都、天枢、入丹田气海,化为五行,相生相克,生生不息,演义神妙变化,再流向涌泉,循环复始,涤荡肉身,精神投入丹田中,随五行变化,感受万物间玄之又玄的因果联系。北斗贪狼星闪烁于夜空,一种特殊的力量也默默的进入付嵩的感知中,这种力量荒芜、冰冷,代表一切的终结,所过之处只剩虚无,正是那日动用“天罡北斗术”勾连贪狼,降下的如同天罚一般的伟力,下山前师傅从不许付嵩动用“天罡北斗术”,哪怕是遣付嵩入世行走,也是反复告诫他若不是性命相搏,断不可施展此术,此术若是发动,则滚滚大势将起,天地洪流裹挟众生,无人可免。这力量伏于付嵩身体里,隐约和他保持若有若无的联系,付嵩要去探索时又毫无头绪,只感觉在这力量加持下五行运转,生生不息玄妙因果抽丝剥茧般呈于眼前,许多瓶颈关隘迎刃而解,修炼进度极快。 此时一位老人立于西皇山的无名山头上,夜风轻轻吹拂他已花白的头发,漫天星辰映在他的眼中,他的眼睛就跟这无垠星空一样深邃,那里藏着坐看岁月变迁的智慧,也藏着一份深深的哀伤,良久,老人默默感叹,“该来的终究是来了,逃避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要投入这劫数中,争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 不觉中天色已亮,随着东方太阳星升起,付嵩行功已毕,只觉得神情气爽,天地灵气如臂指使,修行大有精进,若是再与那猿妖放对,无需勾连贪狼也有取胜之机。鲁老头彻夜未归,想必是和那女妖花天酒地流连忘返了,付嵩正待出门寻那李婶,想问问叶白灵的联系方式,怀中的他心知竟传来感应,他连忙激活法器,“小鬼呼叫黑狗,小鬼呼叫黑狗,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声音清脆悦耳,正是叶白灵! “他心知不比电话,一次能传递的信息很少,稍作沟通能量便消耗殆尽,再等它自行吸纳天地灵气需要很久时间,你还是打电话我吧,另外,叫我名字好吗?” “好的,黑狗,小鬼收到!”付嵩无奈苦笑,一会电话声就响起来。 “要事局有重要的客人来访,我要跟着哥哥一起接待他们,你今天自己在北京转转可以吗?我逮着空就溜出来找你去,梁爷爷也在陪同,你的任务酬劳要等等哦。” “嗯,无妨,我也想看看这四九城。”几次随师父下山,并没有去过大的城市,更何况这九州都城,既然来了,理应游历一番。 “好呀,那你存着我的号码,随时给我打电话哦!拜拜,黑狗!”昨夜鲁老头和女妖都曾取笑付嵩这江湖诨号,他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有叶白灵一惊一乍的喊他黑狗时,付嵩便觉得百般别扭,奈何叶白灵就认定了黑狗和小鬼这两个江湖诨号特别响亮,他也无可奈何。 向李婶要了一份北京地图,付嵩细细研究起这历朝古都,京师重地。神州龙脉皆西起于昆仑山祖庭,北京地处于太行山与燕山交会之地。龙自云中发脉,沿祁连山,贺兰山,自西向东抵达燕山,太行山脉又自北向南奔腾而来,一气万里汇聚京畿之地。北京城北依燕山,南控华北平原。燕山蜿蜒曲折如两条两条巨龙拱卫京畿,泰山为其青龙,华山为其白虎,嵩山为案衡山为朝,付嵩惊叹于这幽燕之地如此风水,神州别无分号,北京城无恙则神州太平。再看这城内格局,外城在上,为南;内城在下,为北。外城呈扁圆形,略宽;内城呈正方形,略窄。符合九宫八卦之说:上南为乾,为天,为阳;下北为坤,为地,为阴,乾天包坤地,外城是内城的屏障。这正是天圆地方,乾坤照应,阴阳合德的象征。南有天坛,北有地坛;东有日坛,西有月坛;左有太庙,右有社稷坛,紫禁城立于中轴之上,竟是一座煌煌巨阵,这阵法取九州龙脉之威,付嵩难以想象若这阵法发动会是何等惊天动地。当下打定主意,要去这阵法的核心,紫禁城看看。 要事局疗养处所处的位置叫南锣鼓巷,位于紫禁城北边不远的地方,以付嵩脚力,不消片刻就来到紫禁城端门,就当端门城墙映入眼帘的一刻,付嵩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全身法力运转生涩,想来是这神州至尊的宫阙阵法会压制前来朝拜的修士。随着他走进午门,周身法力竟如凝结的岩浆一般难以运转,眼见寻常游客嬉戏游玩,付嵩也不禁有些气恼,调动气海内五行灵力运转抵抗压力,继续观察这阵法的奥秘,直至行到举行皇家典礼的太和殿,付嵩终于发现不对了。此时除了天枢贪狼还能隐约联系,天地灵气竟如千斤巨石般压在付嵩身上,丹田气海乱作一团,付嵩汗如雨下,想要后退却是寸步难行,如同一只万古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太和殿隐隐轰鸣,殿中轩辕镜如同宝珠般亮起,屋脊上的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狎鱼、狻猊、獬豸、斗牛、行什十祥恍若复生,齐齐转头盯住付嵩。大地微震,周围的游客乱作一团,奔走惊呼,没人发现始作俑者已经处于半跪于地,付嵩丹田被灵气挤压几近爆裂,脸色苍白如纸,他死死咬住牙关,试图勾连天枢寻找破局的机会,可意念已经无法集中,若丹田被压碎,付嵩一身修业也将烟消云散。然而就在他意识将要模糊之际,师傅留下的那颗灵籽生出了异动,灵籽内生出的灵力竟和太和殿共鸣,安抚了压制付嵩的无形之力,瞬间将他从崩溃边缘解救出来,付嵩抓住机会混在人流中逃出太和殿,直到此时太和殿才平息躁动,灵籽也随着恢复平静,那十祥兽静立于屋檐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错觉。终于又能调动和天地灵气,付嵩一边调理混乱不堪的气海丹田,一边拖着身躯离开了紫禁城。却不知此时要事局已经全员出动,直奔紫禁城而来。 第十二章 煌煌巨阵 付嵩踉跄着回到小屋里,内里的衣衫已经湿透,双眼视物开始模糊,人如同被关在一只被推下山的箱子里,天旋地转,双脚酸软无力,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床上。自从师修炼起,付嵩经历过无数战斗,有的决胜只在分秒之间,有的迂回来往能在山中斗上两天两夜,有的敌手实力远超自己,但他天性坚韧不拔,就算面对无可力敌的猿妖,也有玉石俱焚的勇气。但在那太和殿前,他完全没有挣扎的机会,瞬间就被压制到崩溃边缘,若不是那灵籽灵异,此番已凶多吉少。 付嵩强迫自己不要晕厥过去,丹田气海受伤甚重,此时必须抓紧时间调理修复,避免日后留下隐患,不比身体受伤,丹田经脉内传来的疼痛直贯天灵,魂魄都要被搅碎一般,付嵩苦苦支撑,电话一直在响也没法去接,好在北斗贪狼之力全不受影响,可助他运功疗伤。 李婶知道这小院里进出往来的都不是一般人,眼见付嵩这班狼狈,只好不去打扰,急急的给叶白灵报信去了。 太和殿内要事局精英齐聚,鲁老头,钟沛,戚风,孙凯,叶白灵都在仔细打量这殿内可有异常,那日付嵩在归墟门口碰到的几人赫然在列,鹅蛋脸的冰冷姑娘那怕跟叶白灵同处一室艳光亦不落下风,双姝一个娇俏可人,一个清丽高贵,换在任意一处都是人群的焦点,但在此时却是略显黯然,一人正在殿中负手而立,抬首静静望着悬于半空的轩辕镜,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天地灵气竟是以他为核心缓缓旋转,尤其是五行金气欢快跳跃,引人瞩目。一身玄色窄袖长袍剪裁合体,身姿清瘦挺拔,如一柄长剑般伫立,黑发不束不扎,面如刀削斧凿,长眉入鬓,鼻梁高挺,双目沉静如同大海,让人看不出他年龄来,整个人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就连那冰冷高贵的负剑女子也不禁侧目,暗叹此人绝世风华。不是别人,正是当代要事局局长,震慑九州的叶白圣! 整个故宫已经清场,太和殿内并无游客,殿内人恭默守静,只有一位老人四处仔细检查,忙乎了半天,他来到叶白圣身前,推了推滑下鼻梁的老花镜,“这太和殿内全无异样,但根据游客的说法,刚才大殿震动,有雷声轰鸣,轩辕镜光华四射,我检查了那五块符牌还有灵气异动的痕迹,看来……确实是阵法被触动了。” “仔细排查今日进殿的所有人,要事局全员戒备,此处是人族定鼎之阵,一般妖物踏入紫禁城便会被阵法碾成齑粉,能在太和殿前全身而退,来人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叶白圣语气平淡,但熟悉的人都明白,这法力城府均是深不见底的要事局局长已经被触怒,若真是要大妖挑衅,怕是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戚风,孙凯当场领命,便退去安排相关事宜。 “操超道友远道而来,不想碰上这紫禁城生变,叶某招待不周,勿怪!” “叶局长客气了,紫禁城大阵在下心仪已久,此番师门派遣我领着几位弟子下山,本也是要来这紫禁城内观摩的。”说话的正是那几个墨袍修士的领头人。 “紫禁城阵法集人族阵法之大成,既然到了紫禁城,便请梁先生做导游,领几位参悟一番。” “梁先生学究天人,我等求之不得。”操超连忙作揖,对那不起眼的老头竟是十分尊敬。 “自开国便没有妖物敢踏入紫禁城一步,眼下乱世将起,要事局还需做些安排,操超道友,我们明日再叙。” “叶局长!”那操超身后跳出一人,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只是眼角微微下斜,让人看起来有些阴冷,他向叶白圣一抱拳,“叶局长,我等神州人族修士同气连枝,如今竟有妖物冒犯人族重地,要事局若有差遣,叶局长但请吩咐!” “方师弟,休得唐突!”操超正要斥责。 “无妨!”叶白圣摆手,轻轻看了这方师弟一眼,“有心了。”言罢便领着众人去了。 那方师弟只觉叶白圣眼神如刀般划过,割得他双目生疼,额头上都沁出一层冷汗,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局长吩咐,几位道友又是九仙山来人,且随我来吧,我一生痴研这京都巨阵也未能探得十之一二,你们若能有些领悟,那也是机缘了。”那姓梁的老人身躯瘦小佝偻,操超这边却是恭敬有嘉,连声诚谢,随着老人身后而行。 “今日这阵法莫名发动,确有蹊跷,正要细细检查一番,每到一个阵法核心处,我都会给你们讲解,平时我可没这个功夫,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随时问我。”瘦小老人自顾自走在前面,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古旧罗盘,便开始钻研。 “故宫紫禁城由水火木金土五大元素组成,从方位的角度来看,紫禁城的东、南、西、北、中五方位有建筑的名称、色彩及河水来暗示。北方有一座建筑名玄武门,清代康熙时为避讳改名神武门,在神武门内两座建筑(东大房和西大房)房顶的均为黑色。南方有建筑名为午门,火的颜色为红色,故午门以红色为主,建筑高大,以为火旺,午门内的五座石桥,其雕刻为火焰状。紫禁城的西方有金水河和武英殿,武英殿之‘武’属阴。紫禁城的东方为太子宫所在地即明时的文华殿,故明太子宫文华殿和请太子居住的南三所的屋顶均用绿色瓦。紫禁城的中央有两大建筑群体即前朝后廷,前朝是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后廷是乾清宫、交泰殿和坤宁宫。这两大建筑群体建在象征‘土’的‘土字形玉石台基’上以表示其中央的地位。中央在五行上属土,土的颜色为黄色,黄色是五行中最尊贵的颜色,亦是宇宙的颜色,故这两大建筑群体屋顶均用黄瓦,表示帝王理政的前朝和燕寝的后廷是天下的中心,至尊至大,意味着帝王是“以土德而王”。”老人貌不惊人,但对这风水阵法的研究当真了得。操超等人本就被紫禁城的辉煌气象折服,此时更是对这人族巨阵神往不已。 “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就是按照先天八卦之乾南、坤北、离东坎西的方位来布局的。天坛是天子祭天的地方,位置在北京城的南端,外城的里侧,建筑形状是圆的体现了南为天、为乾、为圆、为阳的思想;地坛是天子祭地的地方,他位置在北方,内城的外侧,它的建筑形状是方形的,体现了北方为地、为坤、为方、为阴的阵法原则;日坛在东方,日为阳、为火,月坛在西方为水、为阴,他们的位置都在城之外。在南北的中轴线上,皇城的南门天安门,北门为地安门,也是按照先天八卦来规划的。紫禁城里的布局亦遵循先天八卦,朝政三大殿位于南方为阳,内寝三大殿位于北方为阴,内寝三宫的布局又形成了一个小的先天八卦,南为乾清宫,乾为天、为阳;北为坤宁宫,坤为地、为阴。东为日精门,西为月华门,前南坤北,离东坎西,成就先天八卦,是为这紫禁城之阵——九州升龙阵。”老人眼镜此时又滑到鼻头上,他低着头向上瞥了操超一眼,“这阵法若全力发动,借助九州龙脉之力……难以想象啊!”见他们几人被震慑的有些呆滞了,无声的笑笑。 “梁先生!”提问的正是那位负剑女子,她声如其人,也是清冷淡漠。“此阵如此惊人,控阵之人若身处阵中,岂不是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老人停下脚步,“此阵可谓之天下无敌,可天下又有何人能驱动此阵呢?此人族之阵集人族之力建成,依天时取地力,若有妖族靠近便会生出感应,自行运转。老头子我毕生精力都投入这阵法之中,也难寻那控阵之法,时至今日道法一路日渐衰竭,无数传承遗失,人族已无愧于万物之灵,我有生之年也难见这阵法运转的惊天之势了。”老头有些黯然,转过头继续向前,“传说中此阵确实有一枚阵眼,凭借此宝便可发动这阵法,然而以此阵之巨,控阵者又需要何等法力!” “叶局长天人之姿,法力通玄,他也不行么?” 老人对这负剑的女子颇有耐心,“叶白圣天生金脉,杀伐之力天下无双,当世若论战斗搏杀,当世实难有他人可以匹敌。”听得此言,那方师弟面露不忿之色,操超见状连忙瞪了他一言,警告他不要无谓生出些是非。老人恍若不觉,“但是阵法一途,讲究的是五行均衡,金木水火土循环复始,生生不息。叶白圣就是手持阵眼,也无法驱动此阵啊。”说至此处,老人也沉默了,摇摇头,不再多言。 付嵩已经渡过了最难的关口,丹田气海不再混乱翻涌,灵气也能缓慢循环,慢慢滋润千疮百孔的经脉,此刻他也需要稍作休整。 “黑狗!”一抹亮丽的身影跳进屋子,正是叶白灵回来了,“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发现付嵩状态不对,叶白灵一下扑到床边,“黑狗!你怎么了?是不是暗伤发作了!我叫人来给你看看,你别急!” “没事了!”付嵩拉住她衣袖,“已经无碍了,你怎么来了!” “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叶白灵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不由分说就塞进付嵩嘴里,丹药药力温润,对付嵩的伤情恢复实有效用。 “谢谢。”付嵩这才注意叶白灵小脸微红,应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你今天是不是去了故宫?”眼见付嵩气息沉稳流畅,叶白灵也放下心来,“刚才故宫内阵法发动了,我哥哥都被惊动了!” 第十三章 梁老来访 太和殿的情况太过诡异,若是别人问起,付嵩还会有所保留,但他不愿欺瞒叶白灵,只得向她把事情道出,只是略去了灵籽生出异象助他逃离,师傅留下这宝物命他贴身收藏必有深意,此时还不便透露师门有关的信息。 叶白灵只道付嵩是硬撑着脱离了阵法,小手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那可是紫禁城的九州升龙阵,你居然能逃出来!”说罢又仔细的盯着付嵩,看的付嵩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是不是脸色很差?” “噢,有一点,不过我小鬼的灵药可不是盖的,你比刚才可要好多啦!”叶白灵伸出玉手掐了掐付嵩的脸,“不过我在想,你该不是什么妖怪变化的吧,想潜入要事局兴风作浪,那可是逃不出小鬼的法眼的哦!” 付嵩哑然,“我从小跟着师傅长大,从来没发现自己有尾巴或者有角啊!”跟这开朗活泼的女孩在一块,付嵩也逐渐大方了起来,偶尔还会和女孩开开玩笑。、 “咯咯咯!”叶白灵掩嘴娇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沛沛叔说那天晚上还来了个漂亮的不得了的狐狸精,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相好的来救你了!” “哦?”那日付嵩施展天罡北斗术后就脱力昏过去了,还不清楚后来的情况。 “那天你施展了那个法术就晕了,那个猿妖忒不要脸,用三足金蟾当盾牌保了半条命,你那个法术可厉害了,三足金蟾只剩一条青蛙腿,那猿妖眼珠子都让打出来了,怪吓人的,他还说些什么天罡北斗啊,什么钥匙啊一些奇怪的话,幸亏沛沛叔来了,一飞剑就斩了他脑袋。” “飞剑!”无论时代,能驾驭飞剑的修士都是极为难缠的,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绝非空话。 “是啊,我沛沛叔使的是一把青蛟剑,是上古遗宝,据说封印了一条青蛟的魂魄作为剑灵,锋锐异常,能御剑飞行,还能化作剑丸贴身收藏,防不胜防,厉害极了。要是哪天我也能御剑飞行就好了,多酷啊!”叶白灵两手托腮,嘟着嘴憧憬着自己御剑飞行的身姿。 “你们要事局果真是卧虎藏龙,若不是这位……沛沛叔及时赶到,怕是我们也凶多吉少!” “是啊,沛沛叔说他到时发现还有妖怪藏在附近,他用青蛟剑逼出了妖怪身形,竟然是个美貌的狐狸精!”叶白灵又把手伸过来掐了付嵩一下。“不过应该不是你相好的,要不然你都被打的半死了,她肯定会出来救你的啊!”想起自己那天什么忙也帮不上付嵩,叶白灵有点生闷气,小声嘟囔,“有什么了不起的,哥哥说我过了25岁就会很厉害了,到时候什么猿妖狐狸精,统统都是小鬼我的手下败将!” “你哥哥到了故宫发现了什么没有?”太极殿的异象明显与自己有关,付嵩还需要了解更多情况,“故宫的阵法会压制人修行之人么?” “没有啊,梁爷爷只确认了阵法发动过,故宫的阵法不会影响有修为的人,只针对各种妖怪!” 付嵩回想那时太和殿前阵法发动,他感到冥冥中的一股敌意,就是针对他,只想将他杀死,把他肉身和魂魄都碾成尘埃,只是那阵法将将开始运转,又有灵籽的异象,他才有机会逃过一劫,这短短几日内发生的一切犹如重重迷雾,笼罩在付嵩周围,他想找人询问,可唯一能给他解惑的师傅已经云游四海去了,是否有再见之机都不知道。 叶白灵看出付嵩有心事,起身帮他到了一杯水,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到,“黑狗,故宫的九州升龙阵被触动,这是天大的事,我能告诉我哥哥么?” 叶白灵作为要事局一员,又是局长的妹妹,按理来说这等要事理所应当会向要事局表明,但她居然还是郑重的先问过自己,付嵩心里也暗暗感激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孩,“我既然没有瞒你,也自然不会瞒着要事局,你且将事情禀于你哥哥,我又不是个妖怪,有什么好怕的!” 女孩一听,高兴的跳起来,“太好啦,那我这就去说,其实我是想,如果告诉哥哥了,梁爷爷肯定也就知道了,梁爷爷知道了,依他性子肯定就会主动来看你,他对阵法特别了解,说不定能给你答案哦!”叶白灵兰心蕙质,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在为付嵩着想。 付嵩还不及说什么女孩就一阵风似的跑了。他端起叶白灵给他倒的水,又摸了摸被掐了两下的脸颊,不自觉的笑了笑,若是他师傅在此必定大惊,这小子居然会这种傻笑。 已经能走动了,付嵩踱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李婶是个热心肠,见他好转便过来陪他说说话,没一会院子外一阵引擎轰鸣,是鲁老头来了,把摩托开进院子,照例跟李婶调侃了几句,鲁老头扬扬手,居然带着打包好的卤煮来了。付嵩折腾了半天也正是腹中饥渴,当下也不客气,吃的额头冒汗。 “李家妹子说你跟丢了半条命似的回来,要事局刚出了点事,我耽误了一会才过来,看你样子也还好,我且给你把把脉。”鲁老头两指搭上付嵩脉搏,一股浑厚法力沿着经脉缓缓而行,“居然伤的这么重,经脉丹田几乎崩溃!这才半天功夫,你小子是招惹谁了,京都内还有这等高人?”老头好像想到什么,突然盯住付嵩,“那紫金城九州升龙阵发动时,你可在场?” 付嵩没有迟疑,对亲近之人他也不愿隐瞒,当下把情况又向老头复述了一遍。鲁老头听罢久久不语,良久,他才长舒一口气,好似下定决心,“你既向要事局坦诚,可见胸怀坦荡,我鲁杰自认阅人无数,也没见过你这么呆傻的大奸大恶之徒,只是眼下多事之秋,那九州升龙阵非同小可,要事局会对你做些询问和调查,不过你放心,有我和小灵儿在,不会让你为难。” 付嵩心中感激,却又是不善表达的人,只是把这善意放在心里,“鲁副局长,事关利害我还是明白的,况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阵法会针对我发动,要事局如果需要了解情况,只要不涉及师门机密,我不会有所隐瞒。” “好小子,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既然小灵儿给你报信去了,我也不多事了,我猜接下来来的最快的应该是梁老头,他这辈子就为那九州升龙阵而活了。”话音未落,付嵩就见着一个佝偻身躯的瘦小老头冲进院子里。 “哎哟,今天什么风吹的,都为这小子跑我这来了。”李婶见梁老头也进了院子,连忙又去搬了把凳子,“老梁,这小伙子受伤了,你帮他好好看看,可别留下病根了。” 那小老头如若未闻,死死盯住付嵩,似要把他里外瞧个通透,鲁老头看着不耐烦,“老梁,你就这么看能看出个花来,且坐下说吧。”不由分说就把小老头按在凳子上,“你给我小兄弟把把脉,看看可有说法。”梁老依言给付嵩诊断脉象,从他断脉的法力来看他远不如鲁老头,付嵩判断这瘦小的老头在要事局内应该属于研究人员一类。 “经脉和丹田气海俱损,此伤若再深一点便会伤及根基,小伙子基础打的不错,不但不影响修业,若能得那‘生生造化丹’,未必不能因祸得福。” “‘生生造化丹’可是九仙山广成仙宗的独门仙丹,就是广成门人能被赐予此丹的都是凤毛麟角,老梁你在开玩笑么?”鲁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忿忿不平。 那梁老只是推了推玳瑁眼镜,看都没看鲁老头一眼,“那九仙山来人不正在要事局做客么,鲁副局长别跟我演戏,九仙山封山多年,此时开山遣门人入世必是门内精英,携那仙丹而来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鲁老头和梁老十分熟稔,也不尴尬,“他们带着是一码事,可那仙丹不是菜市场里的青菜,此等宝物已经不能度量,老梁我看那个操超对你十分尊敬,要不你给出出主意。” 梁老颇为意外的看了鲁老头一眼,“难得你竟然对一个晚辈这么上心,这小伙子给你上什么迷魂药了!” “什么迷魂药,我这小兄弟人中龙凤,可是小灵儿的心上人!” “哦?我怎么听说有人送了你一把千机珠,你就厚颜无耻的跟人称兄道弟了!” “嘿嘿,你这老头消息倒是灵通,不错,那千机珠确是付嵩小兄弟赠与我的,不过我这小兄弟修为心性亦是不凡,况且他既然能触动九州升龙阵,说不定也是你解开阵法奥秘的契机!” 听到这话,梁老不再搭理鲁老头,对付嵩道,“小伙子,只要你对人族无害,我们就不是敌人,那九仙山的‘九转金光仙阵’脱胎于三霄娘娘的‘九曲黄河阵’,是广成仙宗是护山大阵,广成道统传承至今也是历经磨难,阵法几个关键之处据说是出了岔子,当今世上若说谁能在阵法上助他们一臂之力,非我梁朝伟莫属(我只是逗一下,看官莫怪!)。”提起阵法,这梁老脸上光彩熠熠,颇为自得。 “是的是的,神州阵法大成的九州升龙阵你都研究一辈子了,天下其他的阵法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鲁老头适时的给付嵩敲边鼓。 “小伙子,修行我没有什么天份,年轻时机缘巧合得了高人指点入了阵法一途,我一生痴研这九州升龙阵不为窥得天机,只想我人族一脉阵法奥秘得以传承,无数前人先贤的心血不被时光淹没,只愿九州升龙阵能永护我神州。近年来我已无法再立寸功,不比鲁老头,我自知时日无多了,近年若你真能助我参透这阵法,莫说厚者脸去求那生生造化丹,小老头这条命就是交给你又有何妨!” “老梁!”见他话说的重,鲁老头也不禁肃然! 第十四章 师门伏笔 梁老目光灼灼的看着付嵩,眼见他一直沉默,玳瑁眼镜后的一双老眼逐渐平静,然后变成深深的失望,鲁老头在一旁有些着急,呼的站起来,“小兄弟,我这就去寻那九仙山几人,是偷是抢我都把那生生造化丹给你弄来,你一定要帮老梁这个忙!” 付嵩这才醒过神来,连忙拉着鲁老头,“梁老,鲁副局长,你们别急!”他让鲁老头坐下,给两人各斟了杯茶,“小子下山三年少有与人打交道,在山上生活的二十多年虽然也随师父读书识字,但终于是远离尘世,不懂得世间道理,不解情也不通义。直到这几日,我遇见叶白灵,鲁副局长和梁老您。”付嵩此时念头通达,似突破了一层无形的迷障,谈起叶白灵也不见羞涩,缓缓道来,“直到预遇见了你们,我才知道世间红尘是什么样的,人活于世,要有自己的追求和坚持,要有值得坚信的信念,对自己好的人要加倍的好,对自己的恩要加倍的还,我相信这也是师傅让我下山要学的道理。梁老,莫说什么生生造化丹,您不必去求人,本也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若真能帮上您一二,也算为人族修士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小事,除了我如何脱困涉及师门秘术,他日我向师傅禀明后自当和盘托出,其他的小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好!鲁老头这个小兄弟结交的值!小老头我没他那么厚脸皮,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帮你去求那生生造化丹,你也无需客套,至多也就是跑一趟九仙山,在这京城里待了几十年,我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在座二人人老成精,自会分辨付嵩是真心实意还是惺惺作态,心里都打定主意要助这年轻人一臂之力,付嵩也不矫情,细细的又把整个过程向梁老头复述一遍。 “你说自己踏入紫禁城,那阵法就在压制你的修为?” “正是,起先我道是对身怀修业的人都是这样,也没有在意,毕竟皇帝也不能把来访的修士都镇杀在皇城里,直到到了太和殿前那阵法有如活物,我能感受到它只欲将我杀死,连我魂魄都要泯灭,不入轮回,那十祥兽都似醒了过来,对我虎视眈眈。” “奇怪,你是如假包换的人族,这九州升龙阵除非有人控阵,否则只对妖族有所感应,就算你是妖族修士派来的奸细,阵法也没有分辨的能力才是,当真蹊跷。” 鲁老头和梁老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梁老摇摇头,“不可能的,若真有人能发动那阵法,他轰杀付嵩小友只是举手之劳,何必舍本逐末,就算有这样的大能试图诱要事局精锐聚而歼之,须知京城之内要事局高手无数,叶白圣更是举世无敌,如今天地灵气远不比古时,催动阵法所需的法力更胜,就是上古大能复生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全力运转阵法那么久。” “老梁,此事莫要太着急,我见你心境已经有些不稳了!付嵩小兄弟伤的不轻,还需要修养些时日,再说了,那地支堪舆图你不是还得传授给他么,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 “什么?要地支堪舆图的就是你?”小老头声音突然又高了几度,瞪着眼看着付嵩。 “正是在下,梁老。” “我且问你,这地支堪舆图内多半是九州地脉与天象对应的传承知识,于修业一途只能说略有助力,谈不上什么上等功法窍门,你为何要点名要学?” “我师门传承一门法术,需要这地支堪舆图作为引子和疏导,师傅只是说习得地支堪舆图后我自会明白,想来必然是有要紧关联的。”付嵩其实也不清楚其中要害,只是按照师傅的吩咐在做,如今看来师傅的安排每一步都有深意。 梁老沉默许久,轻声问道,“付小友,老头我冒昧问一句,你师傅可是一位面容清癯,一头银发的老者?”他语气极慢,竟是有些紧张。 “老梁,你今天是怎么了,这样的老人南锣鼓巷里遛弯的就有不少。”鲁老头看出来梁老这么问怕是有些渊源,但随意打探走鬼传承在要事局是颇为忌讳的事情,鲁老头不得不出言圆住场。 付嵩越发感觉到师傅所为高深莫测,这梁老怕真是见过师傅也说不定,“正是,师傅腰间常年束着一只红葫芦,从不离身。” 梁老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先生高深莫测,我原本以为此生再也无缘见先生一面,想不到,想不到竟能见到先生的传人。”讲到此处,这枯瘦的老头嘴唇都颤抖了起来。“老鲁,你这小兄弟的师傅就是八十年前引我入阵法一途的高人,那地支堪舆图也是先生传授给我的啊。” “竟有此事!”鲁老头一生见多识广,哪怕如此他也觉得今日之事特殊至极,好像有人在冥冥中安排。“老梁,你莫激动,慢慢说!” 梁老做于老槐树下,仰头看着日光斜照进院子里来,仿佛在回忆往事,“当年我才是个十多岁的孤儿,父母亲人都丧生在战乱中,那个年代民间都还能见到些小的道法传承,我小有机缘习得些法术,算是入了修道一门,但我天资有限,又逢乱世,不出意外也就止步于此了,我随波逐流,遇到落难之人就尽量给予些帮助,终日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要做些什么。有次我用法术治疗一队战败的军人,他们死伤惨重,我耗尽了法力也救不了几个人,失望和愧疚之下,我竟是坐地嚎啕大哭,这时我遇见了先生,他将我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随手就施了道法术让我恢复了法力,甚至疏通了几处淤塞的经脉,我哪里不知道这是遇到了高人,连连向他磕头,求求他救救那些濒死的军人,可他只是平静的望着我,眼睛里一丝波澜都没有,好像那些军人的命,包括我的命都不如地上随便踩死的蚂蚁,我渐渐害怕了起来,止住了向他哀求的声音,这时他才跟我说‘痴儿,人族朝代更迭,战乱沧桑是天性趋势,也是人族前进的动力,纵观古今,人族的发展都是建立在累累白骨和鲜血之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辈修士争的是天道中的那一线生机,你这般求我,我就算救了他们,就能结束这乱世么?’我那时哪里听得懂这些道理,只是连连向他磕头,头上都嗑出血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你们相逢一场,也是缘分,我且问你,你若修业有成,想要做些什么,’我只说我想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不想人命如野狗蚂蚁一般轻易就被抹杀,说罢便又伏地磕头,良久,我才听到一声长叹,先生拍拍我的头让我站起来,‘我且传你一门阵法之术,于你来说可谓机缘,于我来说却是想减少一些因果,日后天地大劫到来,我也只是挣扎的蝼蚁罢了!’我听了又跪下重重磕头只喊师傅,先生也不阻我,直到地上泥沙里都被我的血浸红了他才拉我起来,告诉我‘你我并无师傅之缘,不可称我师傅,他日我弟子会来寻你,你将我这门阵法之术传授于他,其实是帮我承担了这一份因果,你我两清。’接着我随着先生几日,他便传了我这门地支堪舆图,我修行不行,但对阵法却有悟性,先生见我学的快也高兴,顺便点拨了我几处修行的要点,我也是收益颇丰,最后师傅把我领到北平,告诉我这里就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日后他的弟子会到这里来寻我,说罢就离开了,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先生名讳,若不是先生,我哪有今日成就,先生不把我当弟子,可我心里一直把他当做师傅啊!”说到此处梁老也是真情流露,干涸的眼角泪光闪动。 付嵩心中也是震惊和感慨,按这梁老的说法,八十年前师傅就是那般模样,到几年前与师傅分别时他依旧还是那样,师傅竟然早在八十年前就在安排今日事,他可曾算到自己会进入紫禁城,会被那阵法压制,那灵籽又会救主,为什么他不亲自传那地支堪舆图给自己,还有那奇怪真实的梦境,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谜团越来越多,往往是解开一个又被更多的迷雾笼罩,付嵩如坠云雾中,怎么也想不出真相。 鲁老头此时也是面露神往之色,拍拍梁老的肩头,安慰这位多年的老友,“想不到你与我这小兄弟竟有这般渊源,这位先生神秘莫测,果真是高人,难怪小兄弟年龄不大,一身修为艺业惊人,老梁,今天你也累了,付嵩也是大伤在身,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传那地支堪舆图也好,研究阵法也好,都不必急于一时。” 付嵩见这近百岁的老人今日心潮大起大伏,精神状态已经萎靡,也是心有不忍,“梁老,你我既有这番机缘,我必会在此处盘恒,你把身体调理好最为要紧,让鲁副局长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也好,也好,我回去做些准备,再把你的情况说与叶白圣听,只要确认你与妖族无关,要事局断不会为难于你,另外那生生造化丹,老头我记在心里了,你且放心。” “梁老,此事您不必强人所难,师傅留下的宝物甚多,其中也许有对症的丹药,再不济我以宝物易之也可。” “嗯,”梁老不再多言,让鲁老头搀扶着站起来,出门前他回过头问付嵩,“付小友,你可还会见着先生?” “我下山前师傅说此番分离,如能争得一丝天机,兴许还有重逢之日,但天地不仁,多半永无再会之期,要我跟随本心,莫做让自己后悔之事。” 第十五章 腥风血雨 小院里又恢复了宁静,槐树下、炉火旁的年轻人静静坐着,沉思着什么,他眉头紧锁,似是被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困扰,直到日落月升。好在小院特殊,院中人并不觉得寒冷。“诶,看来此间事了,还是要回山中一趟了。”付嵩心叹,师傅告诉他,若日后下山施展了天罡北斗术还没死,就可以回西皇山,打开师门密库的第一层,那里会有他想要的东西,可此刻付嵩最想要的是答案,也不知那密库里会有些什么。 心中主意已定,付嵩舒展筋骨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噼啪作响,本来自小被师傅天材地宝当饭吃的养着,气海里运转的又是独此一家的五行灵力,付嵩的各方面修为都远超同辈修士,自勾连北斗之力后,无论是修炼进度还是恢复能力,付嵩貌似都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白日里那般濒死的重伤,此时身体已能自如活动,虽然经脉丹田还远远谈不上恢复,这等堪比天地灵兽的体质已是令人咋舌。 修炼到周天窍穴尽开,灵气可自由循环的境界,睡眠对修士来说就不是必须的了,只是精神上的一种需要。付嵩一夜就在修炼养伤中度过,殊不知小院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京城内所有妖族修士被勒令午夜前到要事局报到登记,要事局分管战斗搏杀人员的钟沛副局长亲自带队全城搜查,所有届时未到的妖怪一律视为嫌疑羁押,若有抵抗者当场格杀。要知道,但凡修业有成者,都有些桀骜之气,更何况妖族修士,本性就有些狂放不羁,要事局行事如此霸道,还真激起了不少妖怪同仇敌忾的愤慨,相约着共同抗命,这其中当然也会有一些本就被要事局通缉的妖怪心存侥幸,妄图浑水摸鱼。可他们低估了要事局的决心,更低估了要事局的实力,这一夜除了明面上还在京城的战斗人员,要事局还派出了一些隐居幕后清修的老怪物,这些人多半顶着个主任或者副局长的的空职,从不露面,一心潜修,要事局会为他们提供一切有利修行的便利,必要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可以是要事局的一支奇兵。有些修为不凡的妖怪在人类城市厮混多年,自认为对要事局比较了解,要事局在人多的地方行事掣肘颇多,主要还是怕各种异象影响了普通人。他们好整以暇,自以为只要来的只要不是戚风、孙凯这对凶名在外的难缠组合,再不济凭自己手段也能逃得性命,钟沛就算了,那些琢磨着钟沛可能会找上自己的妖怪早早就到要事局报道了,这会可能已经凑了几桌麻将。 要事局接待处被有身份的妖怪住满了,那归墟酒吧的窃脂,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亲自领着近百号妖精前来报到,很多来的晚或者实力低的妖怪被集中看管在要事局食堂里,再后来的都只能挤在操场上,起先这么多妖怪聚在一起还大有声势,不少妖怪嘴里骂骂咧咧。确实这么多化形妖怪聚在一起是股相当可怕的力量,其中一个铁塔般的壮汉声音尤其大,他是一只诸犍化形的妖怪,力大无穷,善射弓箭,在这群妖怪里实力十分出众,他冲着身边一名负责看管的干员大吼,唾沫星子都喷到干员的脸上,“你们要事局太他妈霸道了,深更半夜的不好好修炼,你们一句话就让我们到这里吹西北风,你们凭什么!真当我们妖族修士是泥捏的么?把我们逼急了,踏平你们要事局不过分分钟的事!”那名干员如标枪一般立在壮汉身前,毫不理会他的威胁,“我接到的任务是看管你们,胆敢走过我身边半步,格杀勿论!”这名干员的实力远不及身边的壮汉,负责看管的铁钉人数也远远少于集中在此处的妖族修士,若不是要事局铁钉的赫赫威名是实打实杀戮出来的,此时恐怕已经弹压不住现场的妖族,尽管如此,在那诸犍的煽动下,一些妖怪们也有些蠢蠢跃动,声音越来越大,一只白狼甚至化出原型,对月长啸。 可随着要事局干员不断回来报到,他们安静了,每个要事局干员身上升腾的杀气和血气都在告诉他们,他们是铁钉,他们是人族修士的钢铁基石,铁钉上的锈迹就是他们的鲜血或者敌人的鲜血,好好坐着,别拿命开玩笑。当看到有些妖怪被羁押回来,身上被钉入针对妖族修士镇魄钉,手脚上还栓着特殊的镣铐,妖怪群里又传出惊呼,然而最终,他们还是沉默了,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勒住了他们的喉咙,因为他们看见大大小小的袋子被从车上拖下来,在水泥地面上拉出长长的血迹,血迹有黄的有绿的,但多半还是红的,画出一副恐怖的油画。那些袋子里无疑是尸体,是死后现出原形的妖怪的大大小小的尸体,它们无声的提醒着还活着的同族,要事局这回是认真的! “吱啦……”一具巨大的尸体在从车上搬下来的过程中压破了袋子,掉了下来,溅起来半米高的血花,带着着袅袅的热气,它终于也压垮了其他妖怪的神经,那是一只修行多年的灵犀,那头诸犍咽了咽口水,他认识这灵犀妖怪,这灵犀来历神秘,修业大成,头生三角,每只角都有特别的能力,其中头顶那只通天角能迷惑人心,探听机密,现场绝大多数妖族修士都不是这灵犀怪的对手,然而此时他的通天角被人拍进了喉咙管里,整个头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身上别处却没有一处伤痕,他是在现出原形后被人一掌毙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东方泛白,要事局进出的车辆才少了起来,现场的妖怪们已经麻木了,那灵犀之后他们还看到了一只被打烂了背甲的玄龟,一只断成两节仍在兀自扭动的化蛇。最后回来的是副局长钟沛,冲天的杀气和浓的化不开的血气萦绕周身,刺得妖怪们眼角抽动,大气都不敢出。这是腥风血雨的一夜,要事局损失一位主任,三位干员,共四名铁钉,斩杀妖怪无数,负责对普通人善后工作的部门整整忙了数月。这杀戮的一夜正式揭开了这场旷日的劫数,无数修士前仆后继的投入其中,不分正邪,没有对错。 这厢边付嵩收功内视,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看起来与正常无异,但是经脉丹田之伤并无好转,只靠着北斗的奇特力量稍有恢复,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伤势之重,世上怕也没有哪个人族修士受过这种伤,天地灵气竟如千斤巨石一般要压爆自己全身经脉,把丹田气海碾成碎片,布下这阵法的先贤大能恐怕也没想过有一天这阵法居然会自己对一个人族修士发动吧。付嵩苦笑一声,难道真的需要那广成仙宗的生生造化丹? 付嵩忽然生出警觉,愕然发现身侧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立着一人,他心里大惊,来人居然能在无声息的瞬间靠近他身边,要取他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想到这里他反倒是冷静下来,那人来后并无动静,付嵩也就仔细观察。那人一身玄色长袍,长身而立,渊渟岳峙?,天地灵气在他身边如同漩涡般旋转,端的惊人!他长眉如剑,面若刀削斧凿,嘴唇薄如利刃,双眸沉凝直视付嵩,似要把他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不错!”来人也不知是说什么不错,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叶白圣?”不同于师傅的返璞归真,此人风华绝世,无论何时何地都仿佛是天地的核心,又是此刻驾临要事局小屋里,当是要事局局长无疑。 “正是叶谋。九州升龙阵下能逃出生天,一夜之间身体便能恢复,果真有几分本事!” “承蒙叶局长关心,侥幸而已,若早知道那阵法会因我发动,我怎么也是不敢去的。能活得性命还是靠了师门秘术而已。” “我说你不错并非为你修为。”叶白圣目光罕见的柔和起来,“你能舍身护着叶白灵,不错!” 叶白圣身份特殊,既是威名赫赫的要事局局长,也是叶白灵的哥哥,付嵩此时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好沉默。 “昨夜我要事局清洗京城妖属,B+级的妖怪就斩杀了十几名。”叶白圣缓缓道来,一场骇人心魄的腥风血雨被他说得云淡风轻。 “我昨天和梁老已经确认过,那阵法是因我而发,不与妖族相干,叶局长这是?” “确实与妖族无关,但此事却是因你而起,你待怎么说?”叶白圣看着付嵩,目光玩味。 付嵩心道,这要事局局长雷厉风行,行事果断狠辣,鲁老头说他对妖怪态度特别严厉,莫不是借此机会铲除一些妖族在京城里的修士?当是如此! “我师门和梁老有些渊源,触发紫禁城的九州升龙阵看似巧合,又似冥冥中的安排,此事我会配合梁老,协助他弄清原委。至于要事局如何行事,妖族修士的死活……那不是我能关心的事。” “嗯。”叶白圣不置可否,“我此来是想问你,是否愿意加入要事局?” 第十六章 螳螂与蝉 黑乎乎的小房间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影,房间三面是石壁,一面竟是手臂粗细的钢筋栅栏,这样的小房间整齐排列,监控和特殊法器悬于四处,不时有要事局干员从门口巡视而过,这里是要事局关押妖族修士的地牢。 房里的妖族修士身上打着镇魄钉,一身法力流转不通,手脚上还锁着特质的镣铐枷锁,气息萎靡不振,他们三三两两的挤在房间靠里的那头,下意识的远离门口的钢铁栅栏,刚才一个脾气暴躁的妖怪按捺不住,上前踹了栅栏一脚,瞬间被高压电光打成了一截焦炭,现在空气里还有一股子焦臭味。 一个手长脚长的妖怪蹬了蹬歪在身边不远的另一人,“你说要事局啥时候能放咱们出去?” “滚开,死螳螂!”被踢的那人身材滚圆,十分不耐。“老子一天不能开工,烦着呢,别找不痛快!” “哟呵?你堂堂化形的蝉妖,成天屁颠屁颠的开个出租,你还能耐了啊!” “老子乐意,你管的着么你?也不知道是哪个吃错了药的惹恼了要事局,殃及无辜啊!” 螳螂妖愕然,“你开那出租车莫非有什么玄机,能提高修为不成?” “提高个屁啊,你生出灵智就是为了修为啊?你能修成啥?你修破了天也就是个螳螂精!” 螳螂大怒,“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早二百年碰上爷,你就是爷的下酒菜!” “少他妈吹牛逼,这是要事局的牢房,你身上还铆着几颗钉子呢,莫说这是要事局里,就是在外面,你敢惹是生非?”蝉妖丝毫不怵这螳螂,这还是个脾气暴躁的司机师傅。 螳螂瞬间就蔫了,“这要事局也不知怎的就弄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装备,让妖防不胜防啊!” 司机被引起了话头,也坐了起来,“就是,本来我一听到消息就打算过来的,可我那时候带着客人呐,他还是奔东五环去的,来不及啊!这下好,刚把客人送到,一瞬间我眼一花,车顶就让铁钉打穿了,我是本能的化出原型啊,真没想反抗来着,镇魂钉往身上一扎就让关进车里了,要事局的车旁边有个机关,那玩意居然能射出一面激光幕墙,阻碍普通人的视线,厉害的紧。” “还真是够冤的,我是跟着我老大来北京的,现在人族到处发展,没个山青水灵的地方好修炼了,就算有也让有本事的霸着呢,他说北京城有龙脉,灵气比我们那鬼地方浓郁的多,在这修炼只要不招惹要事局就没事儿!” “不招惹要事局?那你咋让关进来了?” “哎,别提了!”螳螂一拍大腿,一脸的悔恨,“我们在西站开了个牛肉面馆掩人耳目,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我老大跟归墟酒吧的窃脂大姐也熟,早就在要事局备案了。谁知道啊,昨天老大化形的山里来了老乡,山里的老酒多香啊,我们喝得正在兴头上,要事局的通知来了,那老乡是个土包子,哪知道要事局厉害,一个劲的撺掇我老大抗命,这时候窃脂大姐也打电话来了,说叫我们一起过去,好有个照应,不知说了句什么,把我老大的脾气点着了,他可是个牛妖啊,据说祖上还有点穷奇血脉,我怎么说也不听。没一会要事局就杀气腾腾地来了,老大一看阵势酒也醒了,束手就擒毫不反抗。可他那个老乡……哎,是个白鵺精,化出原形,啄伤了一个铁钉就想跑,刚飞起来没几米高,不知道哪里划过来一条鞭子,只一下,半空中就把他打成两半,羽毛鲜血洒了一地,看得我腿肚子直哆嗦。然后暗处走出个老婆子,那鞭子灵蛇一样卷回她袖子里,还絮絮叨叨的说我们这些乌合之众居然打扰她清修,她还清修呢,她就是个罗刹啊!哎,当时旁边也有你说的激光,还有几个大喇叭一样的东西,据说能中和噪音!你们开出租的见多识广,你说要事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哪来的啊,还有那老婆子,从前没听说过要事局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你别说,我还真知道!”司机盘起腿来坐得舒服点,一只伸到背后抻了抻腰,但是他身材矮圆手臂粗短,够不着位置,“哎哟,常年在车上讨生活,我这老腰啊,也没人给我按按!” 螳螂又踢了他一脚,“少他妈来,你一夏蝉成精都快长成猪了,你哪来的腰!” “嘿嘿!”胖司机聊的兴起,也不恼了,“我跟你说,要事局有个后勤装备部,管事的叫鲁杰,人家可是鲁班的传人,专门在要事局捣鼓各种装备,咱们看到的这些东西都是他给弄出来的,据说人族都能把法术和科技结合起来了,这些我们妖族修士是真赶不上人家。要事局还有些隐藏的老怪物,都是让收编的走鬼,现在也没个好地方可以修行了,还不如投奔公家,人族不是有个说法么,叫什么来着……身在公门好修行!” “哎,我们妖怪修行越来越难了啊”螳螂搓搓腿,一脸感慨。 “我说螳螂老弟,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说你得了机缘开了灵智是为了啥啊?就是为了天天修行吗?你是能修成日月同辉天地同寿还是咋地?最后还不是化成灰灰,回归天地,老天既然让你有了智慧,就是让你去看这个世界,去体会这个世界。”老司机此刻化身苏格拉斯,“人族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之主了,我们应该融入他们,看看他们怎么生活,感受他们生活的乐趣,知道不!” 螳螂翘起修长的大拇指,“高啊!兄弟!高!赶明上我那去,我亲自给你拉面!” “成,哪天载客人去西站,我就上你那转转。” 小院里,付嵩最终还是拒绝了叶白圣的邀请,虽然近日里他对世间百态,对要事局的了解都在日渐深刻,甚至因为叶白灵他也犹豫了很久,但是最终他还是拒绝了,虽然有诸多原因可以解释,他还是感觉叶白圣亲至小屋邀请他加入要事局这件事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不把思路整理清楚,他难以下决定。 眼下无事,付嵩给叶白灵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叶白灵一直没接,想想昨天要事局这么大的动作,叶白灵应该挺忙的,这时电话倒是响了起来,鲁老头打来的。 “你恢复的怎么样?” “一般,比昨天略微好一些了!” “昨天要事局忙乎了一晚上,回头跟你细说,找你有点事帮忙。” “嗯,你说。” “我记得你那有个宝贝,‘学舌’对吧?我想借来用用,需要探听点情报。要事局办事不让人吃亏,我说话你放心。” “好。”不是什么要紧事,付嵩一口答应了。 “我这会儿走不开,派个人接你去。” “不用,我也想出门走走,我自己过去,地址我问李婶就好。” “那成,到门口报名字。” 跟李婶问了地址,付嵩出门打了个车。看着车窗外钢铁高楼林立,人群穿流如织,付嵩越发觉得迷惑了,人类的发展已经空前繁荣,这个时代没有什么能威胁人类的主导地位了,为什么叶白圣对妖族的态度如此强硬,更是借着机会清洗了京城内的妖怪,哪怕会有人员牺牲也在所不惜,自己已经拒绝过要事局招揽,他堂堂要事局局长之尊,居然亲自向他提出邀请,绝不是他曾救过叶白灵这么简单,理不清啊! 不一会,车到了,眼前是一片被长长的围墙包围着的灰色六层楼建筑,门口没悬挂什么铭牌,也不见什么特别之处。付嵩走到门房前敲敲玻璃,里面坐着个穿棉服的老头,一手夹着烟,一手正往茶缸里加开水。“我过来找鲁副局长。” “你就是黑狗啊……进去吧”老头瞥了他一眼就给开了门。“进去大厅等着,别乱跑!” 难不成自己在要事局还是个名人了,门卫都知道自己?付嵩一边琢磨一边进了灰色大楼。虽然他没进过什么机关单位,但大厅门口一面“为人民服务”的屏风还是让他生出些荒诞的感觉,毕竟往来的都是术业在身的修士,在古代那都是高来高去的仙人了,这要事局还真的是很接地气。鲁老头正好从电梯口出来,今天他没穿皮衣,不过这老头是真帅,一身藏青色长摆风衣,蹬着双尖头皮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儿一把手。 “‘学舌’带来了吧,你上前面会议室坐会儿,这法器我会用,回头我再找你。”老头办事毫不含糊,拿了法器就去了。付嵩只好自己踱到前面一间房间里,一进门就看到一座肉山似的身躯做在那里,正是在武汉火车站打过照面的聂晶,聂晶见他连忙站起身来握手,“你好,黑狗!又见面了!”聂晶拉开把椅子要招呼付嵩坐下,他才看到熊罴身边还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能施展幻术的向尚,向尚磨磨蹭蹭的站起来跟付嵩握了握手,看样子被安排来接待付嵩,这个帅气的年轻人颇不情愿。 付嵩倒是没什么感觉,就势坐下来细细打量四周,他对要事局还是很有些兴趣的。 “上次多亏你了,不然叶局长的妹妹出了事,我们都有责任啊。”聂晶憨厚,见向尚不做声,便主动找些话说,不过他心里也是真心感谢付嵩。 “没什么,谁也没想到这些妖怪重重圈套居然是为了叶白灵。”付嵩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与人沟通时话倒是越来越多了。 “听说你最后干掉了一只三足金蟾,还把一个B+以上的猿妖打得半死?厉害啊!” “侥幸,我自己也是昏迷了好几天。”付嵩心里想着其实自己是去了一条命啊。“你们还好吧,那天诱你们追去的两个妖怪实力很强吧,我看孙凯主任都受了些伤。” “哼!”向尚面露不屑,冷哼一声,“魑魅魍魉,只敢用些下作手段罢了。” 聂晶继续补充道,“戚风主任和孙凯主任联手,我们在一旁压阵,那两个妖怪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那个老农民一样的妖怪无耻,居然还藏着无辜的婴儿在袋子里,我们投鼠忌器,孙主任才受了些伤,幸亏钟副局长及时赶到,飞剑斩了那两个妖怪。” 虽然对妖怪付嵩没有什么善恶好坏之分,但是想那妖物居然炼化婴儿,付嵩心里也十分厌恶,直叹杀的好! “你现在可是我们要事局的名人了,舍命救了叶白灵,法力又高强,还有各种法宝,听说你还拒绝了陈副局长的招揽,大家都在讨论你啊!” “我去上个厕所!”向尚终于坐不住了,扯了借口就出去了。 “嘿嘿,你别介意啊,叶白灵是我们要事局的明珠,年轻同事们爱慕她的很多哦,听说她一直在疗养处照顾你,要事局里一半人都把你当敌人了!” “那你呢?”付嵩没接话,反而问了聂晶一句。 “哈哈,我啊,我有喜欢的人了!”聂晶大笑着挠挠后脑勺。 这时一个中年人走进会议室,聂晶连忙站起立正,“陈副局长!” 第十七章 别有洞天 “坐吧”,来人深色夹克,相貌威严,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正是多次跟付嵩通过话的要事局副局长陈贝。 “终于见面了,付嵩!” “是的,陈副局长。” “我一直试着调高你在要事局的评分,想不到还是还是低估了你!” “我想我也没有刻意隐瞒过实力。” “啪!”陈贝在付嵩对面坐下,打开了文件夹,并不介意付嵩能看到文件的内容,“姓名:付嵩,绰号:‘黑狗’,三年前第一次与要事局合作完成任务,至今完成要事局各类任务十五次,每次评分均在A级以上,短短三年内可接任务等级从D级提升至B+级,这在走鬼中是绝无仅有的。已知能力:水系,火系,土系法术,较为平衡,另外会使用一些罕见的辅助类法术增加战斗能力,法宝花样繁多,实用性极强,有探知附近妖物的能力或宝物,在最近的一次A级任务中使用不明法术,斩杀了一只幼年的三足金蟾并重创了一只B+级猿妖,两败俱伤,几近丧命。”陈贝合上了文件夹,“我曾经跟你表示过要事局愿意吸纳你。” “我已经拒绝了,陈副局长,而且,我这次过来是给鲁副局长帮个小忙,并不是要事局。” “不用紧张,年轻人,既然叶局长亲自邀请你都拒绝了,我自然不会再做无谓的事情。”一旁的聂晶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滚圆,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只是好奇,你三年来与要事局合作的目的,应该就是那本《地支堪舆图》了。” “嗯,那是我师门的安排。” “尽管有些违背要事局的工作原则,但是,我对把《地支堪舆图》交给你持反对态度!”陈贝语气平淡,一旁的聂晶冷汗都快留下来了,先是一个走鬼竟然拒绝了叶局长亲自发出的邀请,接着为人处世刚正平直,工作原则性极强的陈贝副局长居然拒绝向一个走鬼兑现任务报酬!聂晶突然感觉心里很慌,那任务他参与其中,大家中了妖怪圈套,最后是靠黑狗拼了性命护住了叶白灵,任务绝对算是圆满完成了,听说黑狗的任务评级都出来了,依旧是A。可陈副局长言出必行,他既然这么说,肯定就会坚持这么做,要事局可是从来没对走鬼失信过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有心帮帮黑狗,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坐在付嵩边上像只抓耳挠腮的巨熊。 “小聂,你去倒点热水来。” 聂晶倒也识趣,乖乖的出去了,给两人带上了房门。 “陈副局长,给我一个理由!”付嵩此刻十分冷静,这其实也正是外人眼中黑狗应有的样子,他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又一一将其推翻。 “付嵩,从你的修为,你下山行走所带的法宝来看,你的师门传承十分不凡,你完成各种任务都游刃有余,出手果断,行事冷静,我曾经极力邀请你成为铁钉的一员。” “是因为我拒绝你了?” “不光是为此,《地支堪舆图》是非常偏门的一门堪舆知识,虽然它的等级很高,但是对绝大多数修士来说都没有什么作用,一次A级任务能得到的酬劳是很可观的,从你指名要《地支堪舆图》我就开始怀疑你了。” “怀疑?怀疑我什么呢?陈副局长。” “怀疑你的目的!你师门强大,手段高超,只算偏门知识的《地支堪舆图》到你手里极有可能会有特别的效用,你不否认吧!”不等付嵩作答,陈贝又接着道,“《地支堪舆图》在梁老那,梁老是谁,他是研究管理九州升龙阵的核心人物,而你,你一到京城竟以人族修士的身份触发了九州升龙阵,这其中必然有我们所不知道的联系。紧接着,你又拒绝了叶白圣亲自驾临相邀,我无法推测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在我看来,把《地支堪舆图》交给你绝对是有风险的。” “陈副局长,支持你这么做的理由,只是一个你推断出来的可能性,对么?” 陈贝罕见的沉默了,这个工作原则性极强,甚至有人说是呆板的要事局副局长,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曾有过犹豫,但他还是坚持了,“是的,但这要有这种风险,就是要事局的敌人。”他坦诚的看着付嵩,眼清澈且自信。事实上说到这里,付嵩并没有对面前这个人有什么恶感,相反的,每个能够坚持本心的人都让他觉得有所共鸣,哪怕两人处于对立面。“不过年轻人,要事局的规矩难得轻易改变,也不得不说,你在要事局的人缘挺好,《地支堪舆图》会交给你。”在陈贝眼里付嵩的人缘显然和聂晶眼里的不一样,然而付嵩并不太关注这些。 “既然如此,陈副局长,你跟我说这些……?” “我希望你明白,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看着你,无论你想要做的是什么,不要做辜负别人的事情。” 这时门被推开了,来的是聂晶,“陈副局长,鲁副局长找付嵩,说是有急事。” 陈贝手指轻点桌面,“你去吧,小伙子,记住我的话。” 付嵩跟着聂晶进了电梯,除了正常一到六楼的按键,旁边还有个液晶操作界面,聂晶一番操作,弯着腰面对液晶屏,一束红光扫描过他的瞳孔,“干员聂晶,身份确认。”随着电子音,电梯竟是下方启动,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一沉,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空间,空高有五米往上,灯火通明,丝毫不觉得气闷,人群匆忙往来,对刚出电梯口的两人熟视无睹,付嵩心道这才有点国家特殊机构的架势啊,居然在地下不知多深处挖出这么巨大的空间,回想鲁老头说自己对要事局有误解还真是没说错,付嵩原本以为要事局就是一群手段了得的修士组成的暴力机构,哪里有妖怪露头就以雷霆手段击杀。 “了不起吧,我第一次下来也被惊到了,还不止呢,这一层是综合协调楼层,另外还有一层是后勤装备部,鲁副局长和你见过的杨帆一般都在那一层,还有生物技术研究部占了一层,法术技术研究部占了一层,地牢占了一层,据说还有其他的神秘楼层,我级别不够也不清楚,喏,到了。”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一间玻璃围着的房间旁,展开的百叶窗遮住了视线,聂晶推开门,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鲁老头赫然在列。 “你来了,”鲁老头居然有点眉头不展的颓态,“这是几位负责刑讯工作的同事!”鲁老头身边坐着几个年轻人,两男两女,看起来都非常干练。“小宋,你给付嵩介绍下情况。” “你好,黑狗,久仰大名,我叫宋磊。”宋磊个子不高,留着一戳胡子,“我们在审讯中发现了一些重要的情报,跟前不久在武汉火车站的那次行动有关,有一伙神秘的妖族修士妄图开启一个迷藏,叶白灵是打开这个迷藏的重要一环。” “这迷藏里藏的是什么?” “迷藏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从目前的情报分析来看,这个迷藏开启难度极大,可见所藏非同小可,不管是什么!”宋磊顿了顿,“绝对是对人族的威胁!” “付嵩啊,这事本与你无关,但是你也看到了,要开启这迷藏,小灵儿是妖族势在必得的关键人物,我们现在全无头绪,那小灵儿岂不是一直处于危险中么!”鲁老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知道这小子连叶白圣的面子都不给,只好把叶白灵搬出来。 “要事局都搞不定的事,我一个走鬼能做些什么?” “嘿嘿!”鲁老头讪笑两声,从怀里掏出一物,正是付嵩借给他的法器“学舌”,“这法宝不好用啊,出了点小岔子。” 付嵩暗笑,这老头一来就大包大揽说自己会用学舌,这会儿显然是用出了问题,那学舌原理简单,但使用技巧却是复杂,稍不注意语气词和尾音的发音还是模拟的声线,但整句话的语气语调就面目全非了。 付嵩也不点破,“这法器使用需要些技巧,我也是练习很久才找到些窍门。” “是啊,我们刚才也是心急了,没有考虑周全。”说话的是坐在宋磊身边的一位女干员,黑发简单束在脑后,眼神灵动,懂得察言观色,小小的帮鲁老头缓解了一下尴尬。 “这位是小林,她是一名幻术师,小宋的法术技能偏向精神冲击和控制,都是要事局的精英干员,小林的幻术水准还要高于你见过的向尚。” “鲁副局长言重了,谈不上精英,能完成组织安排的任务就好。向尚的能力更偏向于实战,我的能力只在审讯方面能发挥点作用。”女干员大方的跟付嵩握了握手,“林瑛,很高兴认识你。” “不要谦虚了,小林你把情况跟付嵩介绍一下。” “好的,我们审讯的对象是一蛇一鼠,一个叫青魅,一个叫利齿,是在郊区一个厂房里抓获的,他们法力并不强悍,我们在他们住所搜集到了一些还没有来得及销毁的资料,都是要事局近月来的任务安排和人员调动,其中关于叶白灵的资料特别详细,根据资料的详尽程度我们判断,他们还有同伙。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审讯对象是青魅,先由宋磊对她施展精神冲击的法术,施法不已击杀、擒拿为目的,必须恰到好处,让目标进入一种恍惚的精神状态,这时候我施展幻术,为目标营造一个同伴营救,携手逃离的幻象,鲁副局长使用学舌,少做化妆打扮,假扮同伙,套取信息。” 付嵩大感好奇,要事局居然能把法术这样使用,当真是闻所未闻,本以为自己所学驳杂,各种偏门法术都略通一二,但这种施术的精妙程度和法术的奇特配合也是让他大开眼界。 “幻术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只有五分钟左右,目标也随时有可能从精神冲击中缓过来,最麻烦的是我们对两个目标的了解太少,除了名字几乎一无所知,对假扮的同事来说必须随机应变,尽量了解对方。而且,”一束头发从林瑛额前滑下,女干员抚顺了头发,看着付嵩,“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了!” “刚才那次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付嵩见半天没人说话,转过去看着鲁老头。 “刚才,嘿嘿,我……刚开口任务就失败了。” 第十八章 九州龙脉(上) 原来刚才几人以青魅为突破口进行了一次协作,林瑛身边的一个姑娘打开笔记本,给付嵩看了才刚的视频资料。视频前期都正常,鲁老头也被化妆师化得气质猥琐,邋遢不堪,难为老头一个高大帅气的帅哥去装老鼠精,好在精神冲击下目标有如身陷梦境,不然也不用学舌了,一眼就能看穿。一开始还顺利,鲁老头靠近到目标身前都没有露出破绽,老头甚至拉住了蛇妖的手她都没有察觉,只是浑浑噩噩的没弄清情况。直到老头说了一句:“小青,我来救你了!”那蛇妖一愣神,忽然坐地大哭起来,“你这天杀的,你还敢叫我小青,自从你跟那个不要脸的蝙蝠精好上了,你就没叫过我小青,我好命苦啊!你这个王八蛋还把我骗来这人族的大本营,我怎么就鬼迷心窍还相信你啊,现在被掳来这个鬼地方,你个老王八,你个龟孙子,你个狗日的……”好好一个老鼠精硬是跟各种妖怪扯上了关系,跟玄武一家子还特别亲。鲁副局长一脸呆滞,可怜这老头风流半生,生冷不忌,自认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最多也就被李婶骂几句老不羞的,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几次想试图插句话,奈何那蛇妖嚎啕大哭,撒泼打滚的同时嘴巴一刻也没停,不带重样的骂了得有几分钟,最后鲁老头终于心如死灰,向摄像头投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只见那蛇妖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该是宋磊加大了法力,让她晕厥了。 现场鸦雀无声,鲁老头双手抚脸,似乎被勾起了痛苦的回忆,久久不能平静,几个干员表情也很是精彩。 “噗……”付嵩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对鲁副局长深表同情。“还是有点收获的啊,起码知道那鼠精还有个相好的狐狸精。” “哈哈哈……”几个年轻干员终于忍不住了,林瑛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笑个屁!”鲁老头突然把手撒开,狠狠的瞪着付嵩,“你待会要假扮那个蛇妖!” 轮到付嵩笑不出声了,想想也是,蛇妖只是中了个幻境并不是傻了,这剧情没法再来一次! “我可是个男的啊!”付嵩还想挣扎一下。 “我们的化妆师可厉害了!再加上我的幻术,只要你演像一点,保准没问题!”林瑛笑眯眯的跟付嵩说到,付嵩只感觉上了条下不来的贼船! “就这么定了,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必须成功,小聂你过来,带付嵩四处转转,然后去聚灵厅休息,他还有伤在身,那里适合他疗伤,这次行动等到午夜那老鼠精睡着了再开始。” 不得不说要事局还是相当有刑讯经验的,妖族修士被打上镇魄钉,一身法力无法流转,又被维持在人形,自然会疲劳休息,等老鼠精入眠再开始行动无疑更有效。 聂晶领着付嵩在几层都参观了一番,付嵩大开眼界,特别是生物技术部和法术技术研究部。生物技术部里各钟妖兽标本琳琅满目,付嵩甚至见到一只泡在透明容器里的无支祁,无支祁是一种水系灵兽,等级还在三足金蟾之上,师傅也曾提过这灵兽几乎灭绝,没想到要事局的地下空间里居然还有一只完整的标本,那无支祁像一头巨猿,身躯魁梧,獠牙凸出,双目紧闭的浮在中水,一身毛发轻轻荡漾,浑身不见什么伤痕,也不知道是什么要事局什么人物能活捉这么一头灵兽制成了标本。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仔细研究各种妖兽的各个身体部位,试图从中发现一些对人族有利的东西,付嵩知道有些妖兽的皮囊利爪,灵籽灵角都有妙用,但他发现有些工作人员居然把妖兽的心肝脾肺肾都给切片了,搁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不得不佩服人族日新月异的科技能力,路过一个工作台时,付嵩还看到一条金蟾腿,很是眼熟。付嵩在法术技术研究部待的时间尤其长,这一层比较空旷,被隔成了若干个巨大的场地,每个场地上都有一些要事局干员在演练法术,有专人摄像、记录数据、相互讨论,除了传统的水系火系法术配合,土系木系法术配合,还有幻术和金系配合,灵言系和幻术系配合,甚至有掺杂着辅助系的多系法术配合,付嵩和聂晶咨询了很多问题,聂晶显然对技术研究类的东西不太了解,总被付嵩问得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让付嵩问急了,只撂下一句,“现在是负责法术技术部的夏副局长不在,否则凭你对要事局的贡献,今天晚上再把任务完成,你让夏副局长亲自带你参观都成!”最后聂晶把付嵩带到这一层的一个角落里,寥寥三个房间列在这里,每间房间不大,只有两丈见方,付嵩走进其中一间,除了地上有只蒲团,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是聚灵厅,能引龙脉之力修炼,只有副局长级别的干部和特别尊贵的客人才能使用,副局长自己每个月都是有限额的,鲁副局长应该是把他的限额给你了,你且在这里稍候,我通知鲁副局长给你开启阵法。”从付嵩走进聚灵厅开始,周围的干员就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看着这边指指点点,对这么一个年轻人居然能进聚灵厅修炼大家都很是好奇。聂晶退出房间,帮付嵩关好门,拿出电话通知鲁老头去了。付嵩静坐于蒲团之上调整状态,参观了要事局地下空间以后他越发不敢小视这个能自上古延续至今的机构,这里的人举一国之力,为共同的目标工作,通过各种方法创造了付嵩难以想象的奇迹,这间聚灵厅竟然连副局长都只能每月配额,必然有神妙之处。 一会儿功夫付嵩发现四面墙壁都暗了下来,房间内外视线知觉均不能感知,像是进入了一个虚无的独立空间,付嵩结跏趺坐,如同悬于虚空中,一个金色的八卦阵在座下亮起毫光,乾、震、坎、艮、坤、巽、离、兑依次旋转,接着轻轻散开,隐入黑暗中,接着几条长长的黄色线条逐渐显现,越来越明显,几个线条上还延伸出若干分支,以付嵩传承学识自然认得,这是伏于九州的龙脉!龙脉源于西北的昆仑山,向东南延伸出三条分支,北龙从阴山、贺兰山入山西,起太原,渡海而止。中龙由岷山入关中,至秦山入海。南龙由云贵、湖南至福建、浙江入海。每条大龙脉都有干龙、支龙、真龙、假龙、藏龙、飞龙、潜龙、闪龙等分支。付嵩此时正悬于北龙脉上方,中龙、南龙渐渐隐没,北龙则越来越清晰,像是一条巨龙从极远处向付嵩翱翔而来,终于这条巨龙须发可见,它身躯似有无限长,如同黄金浇铸,闪耀生辉,气势雄浑尊贵,夺人心魄。付嵩仔细观察那巨龙的身形,越发觉得它矫健优美,恍若天成,每一片鳞片的棱角,每一抹龙爪的利角,乃至龙须的飘动,都暗合自然之道,蕴藏着无尽的神秘,它若是安详,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它若是发怒,则天崩地裂,民不聊生,它若是崩溃,则九州玉碎,生灵涂炭。这便是九州之根,天道的造化,神州的龙脉!仅此片刻,付嵩已有惊人收获,从古至今,除了少数天地灵兽和天地之精化灵,绝大多数修士,无分族类,无关信仰,都是以力证道,以高强的法力与天地沟通,寻求那一抹虚无缥缈的“道”。然而无数先贤大能中又有几人堪称得道?这是没有答案的问题,道无常形,道无常态,道没有准则。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师傅,那些史书留名的大能,被册封神仙果位的传说,他们得道了么,师傅只是摇头告诉他,他们入了道,他们变成了道的一部分,他们就是道,他们已然长生,与天地同寿,然而他们已然不是他们了,他们的意志融入了道,而道并不会因为他们而有丝毫的改变。付嵩又问,那我们修炼是为了什么呢,师傅只是慈祥的笑了笑,没有告诉他答案,也许师傅心中也没有答案。 在这如同隔世的空间里,付嵩看到了“道”,于他而言,此时的道是自然生生不息的流转,是万物和谐的共存,是物竞天择的法则,也是拼搏不息的信念。这条金龙身上的毫光里不断演绎着世间一切因果玄妙,让付嵩神往不已。金龙微微抬首,付嵩感到它竟真的有目光投射过来,那目光中有审视,还有……迟疑。付嵩陡然从玄之又玄的境界中醒来,紫禁城里他几乎被九州升龙阵碾杀,九州升龙阵便是调用九州龙脉之力的阵法,现在他身处聚灵厅,这聚灵厅的神异无疑脱胎于九州升龙阵,否则付嵩真想不出来当今还有何人能创出此等惊世骇俗的阵法,冷汗瞬间就垮了下来,付嵩此时重伤未愈,若是再来一次,他毫无幸免之机。 此刻金龙张口向付嵩发出咆哮,这咆哮没有一丝声音,但是付嵩只感觉一股沛然无匹的气息直向自己扑来!瞬间就把自己淹没。 第十九章 九州龙脉(下) 这是一股宏大辽阔的气息,再无词汇可以形容它的宽广与庄严,它裹挟着星星点点的金光,如同阳光下飘絮纷飞的金粉,将付嵩笼罩其中,没有让他恐惧的重压,而是温柔的将他托起,付嵩从痂跌坐姿中舒展开来,像浮在母亲羊水里的胎儿,无需引导,这股气息自然而然地从四肢百骸沁入付嵩的身体,暖洋洋的滋润着他的经脉和丹田,连之前束手无策的伤势都有好转的迹象,那些飘飞的金粉,像一颗颗金色的水滴,滴落在付嵩皮肤上就溅成一团团金光消失不见,一阵阵明悟生于付嵩的灵智中,不断拓展他的慧海,其他修士毕生难求一两次的顿悟此时如雨落平湖,不断的叩击在他心头。 付嵩遨游在众妙之门中,像熟睡的婴孩,一切色、声、香、味、触、法都从皮囊中剥离,智慧勾连天地,不断伸向一切可以探索的领域,然而他看不到的是龙脉之力已尽数消耗,北方龙缓缓远离,他就要从这可遇不可求的境界中脱离,无数先贤修士前赴后继,恒河流沙般追求的无上境界就要消退。此时付嵩随身携带的灵籽又生变化,它亮起和北方龙一样的豪光,吸引了金龙的注意,当发现这灵籽后,金龙居然扭转身躯,摇头摆尾的向付嵩飞来,和它现身时的悠闲迟缓不同,这一次它来的势若风雷,搅起虚空中的风暴,转瞬就到了付嵩身前,如果付嵩有知觉,他可能看不到巨龙,他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无边无尽的金色,那是北方龙的一块鳞片,他甚至看不到鳞片的边缘,北方龙盘于付嵩身前,如同神灵在凝视蝼蚁尘埃,许久,它抬起一只龙爪,巨如山岳的龙爪向付嵩探了过来,一条优美的线条划过爪背,直至爪尖处居然细若麦芒,巨爪轻轻点在付嵩眉心,一颗灿如烈日般的金光从巨爪里缓缓渡入,当这点金光进入付嵩的眉心时,他的身体都被照得通透,以眉心为核心缓缓旋转。倏地金光消失了,巨龙也消失了,一切如梦幻泡影,只有付嵩还浮于黑暗中,意识正在缓缓的回到他的身体中来。 他感觉到了身体,仍是跌坐在蒲团上,周围逐渐亮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经脉伤势稍有好转,肌肉骨骼活动更加自如,最重要的时他对天地灵气更为敏感和亲近,以往需要以禅定姿集中精神去引导灵气循环周天,现在不经意间都会有一丝一缕的灵气潜移默化地滋润他的身体经脉,虽然微不可查,但相比过去却是质的飞跃,如果是施展法术,则会更加迅捷和精准。现如今,绝大部分修士的修炼方式殊途同归,都是在开窍后引天地灵气洗经伐髓,拓宽奇经八脉能让灵气流转更加迅速灵敏,夯实丹田气海可以炼化温养更多属于自己的灵气,一般说某个修士法力如何,便是说他丹田气海孕养灵气的品质和数量,这种灵气对修士来说如臂指使,最为玄妙,可以直接调动以修士独有的方式化为战力,也可以勾连引动天地间相应属性的灵气,施放威力绝伦的法术,丹田灵气的质量和数量越高,能勾连的天地灵气越多,经脉越坚实宽阔,施法越为迅速,要事局戚风便是极好的例子。然而也并不是说修士法力越高实力就一定越强,施术的威力,精准,速度还取决于多种因素,特殊的地域环境、修士对灵气的敏感和亲和程度都有相当的影响,特别是后者,可谓修士的根骨,修业的天赋。 在古往今来不可计数的修士中,付嵩绝对也是属于特殊的那一类,他被师傅以暴力手段强行感知五行,把对金、木、水、火、土的敏感亲和程度拉至均衡水平,并在丹田气海里生成了天上地下独此一家的五行流转灵力,说是灵力都不准确,那是一个五行生灭起伏的小世界,堪称神迹。如今付嵩眼界渐高,他终于知道师傅说他生来不亲近任一灵气的说法绝对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生来不亲近任何属性的灵气,那就是凡人,就算师傅他的天才地宝,天地灵根能塞满紫禁城,最多也就是针对性的让付嵩对某一灵气生出感应,能有机会走进修业的大门罢了,不可能砸出这么个怪胎来。本来山中的二十多年就消耗了师傅无数的灵宝灵根,虽然无数次在濒死边缘徘徊,但的确是实打实的打下了坚固的基础,如今这个怪胎又得了天大机缘,参悟神州龙脉,得了的好处无可计量,眼下虽无明显的提升,假以时日消化巩固,付嵩成就不可限量。 推开聚灵厅的房门,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可爱俏皮的马尾辫,娇俏的红唇,亮若星辰的眸子,正是叶白灵!“黑狗!你终于出来了,急死人了都!”她抱住付嵩的手臂,“你没事儿吧!”付嵩的心刚才还在神州之上遨游,此刻又沉入了温柔的湖水里。 “没事,就是修炼了一会儿。” “还说没事,你看看!” 付嵩这才愕然看着身前,叶白圣,梁老,鲁老头,陈贝,聂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身影都站在门前,其中居然还有个金发碧眼的番邦老太太。除开付嵩认识的几人,其他几人包括那位外国老太太均是法力流转,如临大敌,他们气势凝实澎湃,实力远在戚风、孙凯之上,见付嵩出了房间才一一平复了气息,叶白圣还是稳如泰山,不见有什么惊人异象。 鲁老头上前来把住付嵩脉搏,片刻,“伤情略有好转,你小子怎么回事,又闹出这么大动静!” “我怎么了?不是你安排我到这聚灵厅修炼养伤么?”付嵩此刻有点摸不清情况。 “是我安排的啊,但是你……哎,老梁,你来说吧。” 梁老还是佝偻着背,架着玳瑁眼镜,状态倒是比前日好多了。“这聚灵厅是我根据九州升龙阵演化出来的三座聚灵阵,它位于京城龙脉一处要穴之上,后来我们把要事局的总部也搬到此处。每月聚灵厅可以汲取少量龙脉之力化为修炼之功,但是使用有很多限制,龙脉之力不可过多抽取,一定量内使用会缓慢自行恢复,若一次索取过甚,则会对龙脉产生无法预估的影响,这是九州人族的龙脉,不可造次啊!”梁老一脸心疼的表情,看的付嵩莫名其妙,能共若干要事局副局长每月使用的龙脉之力应该也不少了,自己就在里面待了个把钟头,出来也没见脱胎换骨法力大增,怎么一群人就虎视眈眈把自己围住了。见付嵩不解,梁老一指墙上的挂钟。 “每月每位副局长级别的干部进聚灵厅修炼的配额是一个小时,你看看几点了。” 付嵩顺着看过去,当下大惊,他记得自己是三点多进了聚灵厅,现在时针分明指在一点,自己莫不是在里面待了近十个小时!可明明感觉也就半个多钟头。 “梁老,这难道是?” “你在里面待了十个小时啊,这暂且不说,你进去不久,我还在故宫里面呢就发现九州升龙阵又被触发了。立刻通知了局里,得知是你在修炼我第一时间就过来了,好小子,这个月才打头呢,你居然把所有人的配额一次性用光了!” 居然真的待了十个小时!还用了那么多龙脉之力,为什么没见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难道是伤势太重的原因?付嵩暗想,那种种不可言说的大道秒理倒是无价的收获,但那是道法的演化,难道很消耗龙脉之力么?应该是这样吧。 “你没事就好啦!”叶白灵摇摇付嵩的手臂,“上次你差点被九州升龙阵碾压,伤都还没好,这次鲁叔叔居然还让你到聚灵厅修炼,真是老糊涂了!”鲁老头摸摸鼻子,没好说点什么,确实是他有欠考虑,还差点出了大乱子,“都是那个泼妇蛇妖害的。”老头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借口。 “哼!”付嵩只感到一束剑锋般的目光刺了过来,扎得自己睁不开眼,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硬是调动法力流转才抵抗住这目光,是叶白圣!他正紧盯着叶白灵挽住付嵩的手!其他人也被这一声冷哼吸引,注意到了叶白灵。 叶白灵一下抽出了手,低下头不敢去看叶白圣,小脸涨的通红,像是被长辈撞破了心事的少女,两手在身前捏成一团,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一会儿竟是眼圈都有些红了。 付嵩心中大为不忍,伸过手去想安抚女孩,没想到叶白灵看他伸手过来,突然跳开,“你……你没事就好,我还有好多工作,我先去了啊,拜拜黑狗!”前面声如蚊蝇,后面语速越来越快,话没说完女孩就跑开了。 付嵩稍作斟酌,抱拳向叶白圣道:“叶局长,虽然事出有因,但我确实消耗了要事局这么多重要资源。如有弥补的方式,叶局长但说无妨!” “确实是我叫他过来帮忙的,也是我把配额给他去聚灵厅的,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鲁老头仗义,这时候定然不会龟缩在后。 “陈贝,你怎么看?”叶白圣已恢复常态,语气平淡。此时若有心思灵动之辈,定会揣测,陈贝向来立场坚定,刚正不阿,认准的事情一条筋走到底,他反对向付嵩兑现《地支堪舆图》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种情况下叶白圣先问他意见,这位局长会是个什么态度? 陈贝沉吟片刻,朗声道:“付嵩应邀而来,目的是帮助要事局刑讯,我已经调查清楚,鲁副局长把自己的聚灵厅配额给他使用,于公于私倒也说得过去。” “嗯。”叶白圣闭起双眼,如同神游天外,毫不关心。 “但龙脉之力珍贵异常,付嵩又消耗了整月的配额,按理应该补偿。”陈贝显然是经常向叶白圣汇报工作,继续往下说,“付嵩有意愿帮助梁老解开九州升龙阵的谜团,又是为助我要事局工作而来,均是善意。如何补偿,如何计算,还要请局长定夺。”这陈贝前后说了一大堆,竟然隐隐是向着付嵩的。 “你说他来帮助刑讯,怎么回事?” 陈贝当下又把那一蛇一鼠的审讯情况做了汇报,其中泼妇蛇妖大骂鲁副局长一段被他用春秋笔法一带而过。 “按计划,现在正是刑讯的最佳时间?”叶白圣又问鲁老头。付嵩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正是,人员装备齐备,随时可以开始。” “那还等什么,去地牢!”叶白圣从头到尾都没再看付嵩一眼,一甩长袍,率先向电梯走去。 付嵩咬牙切齿的跟在后面,他有一种直觉,叶白圣就是想看他出丑拿他撒气! 第二十章 诛仙四剑 但凡妖怪化形,特别是女妖精,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在人族审美看来一般都是中上之姿,美艳异常的也是多见。那个蛇妖青魅,虽然有点泼妇气质,但身段样貌都是上佳,伏于要事局地牢中也能见其身姿婀娜。当付嵩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当真是惊艳了众人,他本就身材修长、比例完美,化妆师也是格外用心,把这个英挺的青年化的妩媚动人,着上一身绿裙,胸口塞进两团棉花,活脱脱一个颠倒众生的女妖精。朱唇红艳,腮似桃花,眼影又细又长,付嵩就算铁青着脸,在无数红的白的粉下也看不出来。 叶白圣轻哼一声,大为快意,被付嵩敏锐的察觉到了,心下恨得牙痒。叶白圣把几乎所有白时局明面上的高层都带来了,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太太居然是分管法术技术研究部的副局长夏霞,是个西班牙人,丢人都丢到国外去了! “我跟你讲一讲具体的行动细节。”林瑛忍着笑意对付嵩说,老实说看到化完妆的付嵩,林瑛确认要事局还真没几个人更合适这次行动,至于鲁副局长装老鼠精,大家一致认为是他想实践法器“学舌”的妙用,只是都不说破罢了。“待会行动分成三组,我和宋磊分带一人各为一组,你单独为一组,我们用隐蔽在耳内的通讯器沟通,你只可听不可说,这是我们要使用的装备,我们叫它‘法力枢纽’。”林瑛从箱子里取出一套设备,乍看起来像两个被连接起来的银色头盔,付嵩接过一只仔细观察,头盔内嵌有若干小点,每个点都是一颗晶莹的玉石,可以看出来是对应着头部的若干窍穴,两个头盔大致相同,相应位置的玉石被一条看不出材质微微泛着荧光的细线连起来。“制造持续的幻象需要集中十分精神,在施法的过程中我没法向其他人沟通具体情况,这套法力枢纽,能实时传递我的施术状态给另外一个同事,简单说吧,她在看第一视角的视频直播,还能随时通过耳机跟你沟通。宋磊那边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他不用维持施法,但也需要他随时应对,必须全力集中精神,所以他也使用另一套‘法力枢纽’。跟我们配合的同事会把各种情况汇报到你那,到时候就看你随机应变了,如果你这边不出什么意外,整个行动时间以我能维持幻象的时间为准,应该在五分钟左右,你理一下思路,没问题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付嵩仔细回忆白天鲁老头他们行动的视频,女妖的用词,神态,语气一一从脑海里闪过,他本来想让干员把视频再播放一遍,但看着旁边这么多鲁老头的同事,想想还是算了。斟酌片刻,付嵩有了腹稿,向鲁老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整个地牢都已清场,关押老鼠精的牢房在通道靠里的一侧,宋磊、林瑛两组人从另一侧进入老鼠精隔壁的牢房待命,他们先布置了一些设备,启动后一束投影打在栅栏这边,居然掩盖了他们的身形,另外还有喇叭一样的设备,可以阻隔他们的声音,同时还不影响两人施法,付嵩大感神奇。各个摄像头均已启动,两个牢房内部的情况和走廊上的情况都投射到办公室里的视频上,林、宋两组人分别把头盔一样的法力枢纽戴好,细细的连接线上微光一闪,“林瑛就位!”,“宋磊就位!”,付嵩带着一枚黄豆大小的入耳耳机,将学舌贴身放好,看着另一个牢房里的老鼠精正在打鼾,他又整理了一遍思路,“开始吧!”只见视频上一个绿色的身影已经在走廊里就位。 牢房里的老鼠精突然像做了个噩梦一样惊醒,面容呆滞,两眼无神的四处张望,好像不知身在何处。 “精神冲击已成功,目标此时处于恍惚状态!” “幻术已成功,目前走廊里不断有妖怪在逃离。” 付嵩小跑到栅栏前,一把拉开铁门,竟像个弱质女流般扑倒在老鼠精跟前,一把拉住老鼠精,“天杀的,快跟我一起逃!”有戏!老鼠精下意识的扶起付嵩,道:“小青,你怎的逃出来的,莫不是宫主亲至救咱们来了!” 显示器前的众人都大松一口气,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大家交换了眼神,近日来诸多事端都与付嵩有关,连叶白灵竟也心仪于他,现在看来这走鬼演技也是相当了得,果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我也不知怎的了,只听得四处乱作一团,牢门洞开,跟着众人一起跑出来,我挂念你就来寻你了。” “小青,难为你忍辱负重,你也知道那蝙蝠精的哥哥是宫里的二当家,我与她苟合也是为了咱们啊,若是得到宫里赐下仙丹,你我得道有望啊!”老鼠精说到此处重重的捏了一把付嵩的手,“小青,你今日怎么格外的好看!” 付嵩强忍住一掌打趴这老鼠的冲动,“我们任务也不知道是不是败露了,那个叶白灵,她可是叶白圣的妹妹,这般铤而走险,值得么?” “走廊另一端妖族修士已经与要事局铁钉交上手了,现场嘈杂。”耳机里传来林瑛伙伴的声音。 “那边打起来了,镇魄钉取不出来,我们现在没有战力,先在这躲一会,再寻机会!” “要的要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能在要事局内生事,当真了不得!” “管他是谁,你我怕是今天要在这里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小青莫怕,待会看准时机,我们还有逃得生天的机会!” “天杀的,在宫里这么久也没落到半点好处,还要送了性命,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我们本来就是荒山野岭里成精的妖怪,没个靠山也没个修行的去处,依靠碧游宫也算靠了颗大树,那碧游宫里还有通天教主传承下来的法术和宝物,要是能得了一二,长生有望啊。” 付嵩心道果真还是这碧游宫在生事,若能探得位置,将其一网打尽便可永除后患,还有那个密藏的信息,也不知道这老鼠精知道多少。 “就算逃出这地牢,山高水长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能躲过搜捕,逃回宫里。” “若是能取出这镇魄钉,以你我二人脚力,也不过三四天行程。” “叶白灵的任务没能完成,宫里会怪罪下来么?” “此事非你我二人的责任,上次传回去的情报准确无误,是那姓周的老猿刚愎自用,没点本事还把自己折在里面了,还带上了宫里的三足金蟾,惹的宫主雷霆震怒。” “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一定得活捉要事局局长的妹妹。” “此事可了不得,我听说是上古截教余党留下了的一处神秘密藏,要集齐诛仙四剑才能开启!那里面有复兴妖族的惊天秘宝!” 付嵩心中惊讶,诛仙四剑说的是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四剑上古传承,是天下第一杀伐利器,一旦祭出则“无穷毁灭之气笼罩混沌,无尽杀戮之色覆盖鸿蒙”,传说鸿钧老祖在分宝岩上将诛仙四剑和诛仙阵图传与截教通天教主,用以镇压截教气运,并告诉他一旦合诛仙四剑、诛仙阵图布下诛仙剑阵,当是天道第一凶器,圣人以下入阵即死,若非有四位圣人联手而至,无人可破得诛仙剑阵。然而最终在界牌关上,上清灵宝天尊通天教主摆下诛仙剑阵,被他的两个师兄太清道德天尊、玉清元始天尊喊来了西方教接引、准提凑成四圣人,带着阐教十二金仙打破诛仙剑阵,破了截教气运,从那时起妖族便一蹶不振,人族则日渐兴旺,领袖绝伦。 诛仙四剑天地至宝,若说尚在人间还有可能,可与叶白灵有甚关系,为何要定要擒得叶白灵不可?付嵩正要发问。 “幻境已经难以为继,还能坚持一分钟。” “这鼠妖意志强过那青蛇,就快要清醒过来了。” 时间紧迫,“也不知道那宝藏藏在哪里,我们若是自己取了,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付嵩继续打探。 “这等秘密怎会告知我等,咦?小青,你的手为什么这么硬?” 付嵩连忙抽出手来,“你定然知道,你这老王八就是不想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得了宝贝与那蝙蝠精双宿双飞,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付嵩语气泼辣,蛮不讲理的样子看得显示器跟前的鲁老头汗都快留下来。 “我怎会知道,我就听那蝙蝠精的哥哥说过一句,秘宝可能在昆仑山脉中,昆仑山大不知几何,若无地图,怎么可能找得到宝藏。” “幻境坚持不住了!”此时世间已经非常紧迫。 “要事局乱成这样,也不知道给我们传递信息那人如何?”付嵩决定再搏一搏。 “那人潜伏的极深,据说只有宫主见过他面孔,想必不会有事。” “你可知那人在要事局内司职何处?” “小青,我们不是讨论过这些么,我哪能知道他的情况,每次他传信给我们的手段都不相同,小心谨慎得狠呐!咦,那边打斗的声音没了,我们过去看看。” 眼见老鼠精又要过来牵自己的手,付嵩忍无可忍,一掌把他拍倒在地,扯下假发套往墙角一丢,“你这个老王八!”声音尖利,情急之下付嵩忘了取下法器“学舌”,这句话骂出来还是那蛇妖青魅的声音,顿时把他气得直哼哼。 此时任务已然结束,自有人过来清场,带付嵩去化妆间卸妆,其他人查阅录像分析情报,叶白圣静立不动,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一章 A级目标 待到付嵩卸完妆回到办公室,要事局一众高层皆已散去,只有鲁老头和一众干员还在。任务顺利完成,鲁老头此时悠然自得,靠在沙发上撮着牙花,见付嵩回来,把他招呼道身边坐下。 “老梁先回去了,这次你把要事局所有配额抽了个干干净净,还是有些影响,他回去有的忙了,《地支堪舆图》那事你等等他,虽然有不同声音,但叶白圣亲自拍板,你放下心吧。” “我知道,陈副局长对我还有些怀疑,无妨的,我还是信得过要事局的信用。” “哟,他跟你聊了么?这个老陈啊,我虽不喜欢他为人刻板,他也跟我不对付,但我鲁杰光明磊落,要说为人族鞠躬尽瘁,这要事局陈贝当属第一!” “我若说一点没介意你也不会相信,不过对陈副局长这样的人,我是真心敬佩的!” “好小子,年纪轻轻,看事情倒是通透,你这次又帮了要事局的忙,回头一定给你个说法。” 说到这付嵩有点汗颜,毕竟把一众副局长的份额给整了个干干净净,还惊动叶白圣、梁老他们亲自前来,“那聚灵厅果真神妙,但我感觉就在里面待了一会,怎么闹出这样的动静我也是一头雾水。” “你是怎么在里面待了十个小时,要是没什么忌讳,可以跟我说说。” “有何不可”,付嵩把聚灵厅开始运转以后的情况给鲁老头细细说了一遍,其实自北方龙远遁淡去,怀中灵籽亮起之前,他已经进入神驰境界,精神脱离皮囊在更高层的世界里洗礼,身边发生的事情却是一概不知。 “你小子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鲁老头听完就下了结论,“我们每月只有聚灵厅修炼一个小时的配额,聚灵厅阵法开始运转后确实有伏羲八卦周天运转的异象,但什么龙脉现身,张口吐息云云谁都没见过。我们修炼时,龙脉之力从虚空中涌出,按照平时修炼的方式引导,效用远高于天地灵气,按我的观点,龙脉之力是高于天地灵气的一种力量,他的威能和玄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你说的金粉,我们称之为‘顿悟之星’,偶尔会有一颗两颗随着龙脉之力于虚空中诞生,它不会直接提高法力的水平,但是对境界的提高,大道的理解,智慧的通达都有妙不可言的作用。小兄弟,你可真是个怪胎啊,按你说法,我们几人十年百年能吸收的顿悟之星都没有你这一次的多!”鲁老头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开怀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付嵩的肩膀,“不过你是我小兄弟,便宜你了总好过便宜别人!放心吧,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是原则问题,要事局一概不究。” “这次果真还是占了大便宜,只是收获越大我越担心如何偿还,毕竟是不告而取之。” “这个你可以放心,你多次行事均对要事局有益,此次事出有因,又不是你故意为之,叶白圣光明磊落,断不会为难于你,过去诸多事宜只要陈贝提出叶白圣都会通过,但陈贝数次提出暂不向你兑现《地支堪舆图》,都被叶白圣否定。刚才在那聚灵厅前,我也曾提出强行进入打断阵法运行,主要是担心那阵法对你不利,几位副局长也都是相同意见,还是叶白圣乾纲独断,他只说了一句,‘若是他的劫数,他已在劫难逃,若是他的机缘,我们静候便可。’另外你还救了他妹妹,哪有大舅哥真为难妹夫的!” “鲁副局长你……”付嵩听得好好的被鲁老头一转弯给噎住了,还想说点什么,鲁老头一摇手给打断了。 “男子汉大丈夫,爱憎分明敢爱敢恨,小灵儿对你的情意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你如此扭扭捏捏的像个男人样么!没见叶白圣刚才双目如剑,刺死你的心都有了!” 付嵩如梦初醒,心道:“是啊,叶白灵于我有情,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我这般扭捏作态,难道要等小女儿向我吐露心声么,我付嵩顶天立地,既然也动情于她,下次见她理应主动坦诚。”转念一想如何坦诚,话要从何说起,又觉得手足无措,烦恼丛生,不禁一声长叹。 鲁老头翘着二郎腿,悠悠然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鲁副局长,刑讯报告第一稿出来了!”林瑛夹着文件夹过来汇报,连续施法还要做分析工作,这位精干的女干员此时也有些疲惫。 “坐下说吧。” “好的,根据刚才的审讯情况,结合之前的资料,我们得出以下结论。碧游宫传承有序,实力强劲,对人族有敌意,可以列入S级目标,我向付嵩同志解释一下,S级目标是要事局可以调动80%资源摧毁的目标,必要时局长会亲自出手。”以付嵩今日对要事局的了解程度,80%的资源真是当真惊人,叶白圣出手更不可以数字来计算。“蛇鼠两妖的脚力估计为二百公里至三百公里左右一天,三四天脚力约为一千公里,北京城方圆一千公里,北可至外蒙古和俄罗斯交界,向东可囊括朝鲜韩国,南至武汉,西到西安、银川。这其中可做修炼之所门派根基的山川甚多,包括大兴安岭,长白山,阴山,太行山,秦岭,巫山及部分祁连山山脉。自古有灵,记录在案诞生过妖、兽、神、灵的灵山如下。西有钱来山,松果山,小华山,英山,竹山,太华山,符禺山,石翠山,浮山,羭次山,时山和南山。北有狱法山,隄山,北鲜山,蔓联山,罴差山,北单山,少咸山,北岳山,浑夕山。东有姑儿山,番条山,樕珠山,(这个字打不出来,上网也复制不下来,上朱下二虫,音zhū)藟山,泰山,犲山,高氏山,独山,岳山,竹山。南有招摇山,堂庭山,即翼山,杻阳山,柢山,基山,箕尾山。中部还有,阴山,霍山,牛首山,合谷山,鼓镫山,吴林山,泰威山,金星山,脱扈山,涹山,葱聋山,渠猪山,历儿山,甘枣山。据记载这些灵山中出过蛇类化形妖精的有……”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工作仔细,你捡重要的说。”鲁老头捻着眉心,小干员们这么汇报工作的心思他明白,若他日能将S级目标碧游宫一网打尽,应当给他们记上一大功。 “是,鲁副局长,根据各类条件筛选出来的地区约有40多个,后面我们会做下一轮更精确分析,争取把目标地区控制在15个左右,但是工作量会比较大,需要一些时间。”莫说鲁老头,付嵩听着都觉得头晕,同时也对要事局的工作方式有了新的概念。 “碧游宫可能有不止一名A级妖怪,有可能有威力较大的法器宝物,有可能有能直接提升妖族修士修为的丹药,截教秘宝的位置无法确认,诛仙四剑的说法太过玄异……” “这点略过!”鲁老头还记得当那鼠妖说起叶白灵和诛仙四剑时,叶白圣气息陡然膨胀如熊熊烈火,他和几位副局长及时联手才保住办公室里的仪器设备不被刀锋一样四溢的金系灵气切成碎片,能让叶白圣如此失态,那诛仙四剑一说绝非虚无缥缈。 “最后,这碧游宫在要事局内有内应一事应当属实。但是……” “说!” “是,武汉火车站的行动保密级别并不高,很多同事直接都知道此事,间接能问到的就更多,事后虽然对叶白灵的行踪信息管控级别提高,但是在鼠妖那搜到的资料也相应少了,要么是此人级别不高,要么就是他狡诈谨慎,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目前还无法确认目标范围。” “保持跟进,随时向我汇报。另外,把这份材料发送几位副局长和叶局长。”说罢老头就沉默了,付嵩也不言语,虽然还是局外人,他能感觉到要事局此时正在酝酿风暴,一场血腥杀戮在所难免,以碧游宫实力,必然会有人陨落。 “诶……夏副局长让你上楼找她一趟,放心,不是坏事。” “这夏副局长?” “哦,也难怪你好奇,夏霞幼年机缘巧合被老局长从西班牙带来中国,除了是个洋人外貌,其他实打实的是个中国人,修行的法门也是我神州正宗,脱胎于上古的《春风化雨诀》,天生亲近木系灵气,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但是特别钻研法术技术,有很多很实用的法术创新都是她的功劳,另外她还算是叶白灵半个师傅。” “鲁副局长,外国可有修行者?” “自然是有的,但是他们使用天地灵气的手法粗糙的紧,翻来覆去就是什么雷啊,水啊火的,要么就是翻白眼跳大神,这事你可以跟夏霞聊,要事局对番邦的事务都是她在处理。” “我们和番邦修士有过战争么?” “当然有,不然你以为佛教怎么来的!” 付嵩哑然,他觉得鲁老头这个回答有点耍赖,但又细细思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封神一役,元始天尊和道德天尊为了人族气运,引来了西方教的两位圣人联手,最终打破了杀伐之力天下第一的诛仙剑阵,彻底断了妖族气运,可同时也让西方教进入中原,经过漫长年月,如今神州佛道合一,真要细细说来,佛教还更为昌盛。 “九州人杰地灵,是天地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就算千万年来灵气不断消退,地位仍是无可取代。蛮夷之地无足挂齿,你师门传承不俗,自然知道自古就没有番邦修士打上门来的事情,倒是我们自己经常打得天翻地覆的,连根灵草都长不出来的地方,我们自然也懒得去。” 付嵩哂然,难得见到一个洋人修士,居然还是神州路数,当下由林瑛领着路上楼见叶白灵师傅去了。 第二十二章 青蓝法会 付嵩见到这位洋人修士的时候,她正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在电脑前查阅资料,看到付嵩过来,她摘掉眼镜,请付嵩坐下。 “小林辛苦了,审讯的资料我收到了,你们做的很详细,不过这方面我不怎么擅长,帮不上什么忙了。”普通话字正腔圆,任谁也听不出来这会是个外国人。 “夏副局长您过奖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我还要去做些数据分析,就不打搅了。” 林瑛离开后这位老太太端详了付嵩一会,“小伙子不错!” 付嵩心道,要事局高层跟人说第一句话怎么都是这个词。“您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确实有点事,我看了你的档案,你擅长使用多系法术,还有偏门的辅助类法术,我有几项研究需要正需要这样的全能的修士,你是不二人选。”这位老太太一点也不啰嗦,看样子是请付嵩帮忙来了。“你不是觉得占了要事局便宜么,帮我这个忙,算把我那份配额还了,反正九州龙脉对我这外国人有点不感冒,那顿悟之星我可是一次都没遇到过。” 付嵩觉得这老太简直直接的可爱,在参观法术技术研究部的时候他就有很多想法想要印证,如今正是求之不得,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要事局的法术技术让我眼界大开,我也正想向您讨教的。” “嘿,你个小伙子年级轻轻的,答应就是答应了,直接说不就行了,非要学那些积年成精的老妖怪说话,这样不好!”老太太话没说两句就教育起人来了,付嵩也是挺无奈,他明明就是想的什么就说的什么,不过这老太习的是治病救人之术,为人也心直口快,又是叶白灵的半个师傅,付嵩自然是尊敬有嘉。 “好的,夏副局长!” “你就别喊我夏副局长了,跟小灵儿一样,以后喊我夏奶奶!”以老太地位、年龄、身份,自然当得起付嵩喊一声奶奶,可付嵩自小长于山野,除了师傅不曾有过一个亲人,这句奶奶他如何能喊得出口,正犹豫呢,老太又补了一句,“以后少跟那个鲁老头呆一块,别让那个老不羞给教坏了!”付嵩瞧瞧这夏副局长,一双眸子碧蓝如洗,眼窝深陷,鼻梁挺直,想必年轻时也是带着异域风情的大美人,依鲁老头山野妖精都不放过的性子……确实当得起“老不羞”这个词。 “那个……夏副局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老太太善解人意,看出这年轻人为难,倒也没有强求,“今天事情挺多的,我在这有间休息室,你可以去那里打坐修炼,明天我把小灵儿叫来一块。” 此时要事局一处宽大的办公室里,叶白圣,钟沛,陈贝正在议事。 “陈贝,取落魄钟、阴阳镜、九环锡杖为我要事局彩头,让广成仙宗来人无需去其他地方游历了,他们的生生造化丹可做九仙山彩头,另昭告九州人族各门派,散修,走鬼,下月初十,要事局在朱日和举办青蓝法会!” “局长,这三件宝物都是上古传承,任何一件在如今都算的上门派重器,按照惯例我们只出一样法宝即可啊!” “无妨,再强大的法器若是没人使用,也是死物一件,况且……如今已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了!” “局长,如今世道人族门派凋零,不复上古荣光,虽不乏还有些宗门隐于深山海外,但他们闭门封山多年,不一定会派出弟子参加法会,老局长举办青蓝法会的时候,那归元禅寺便借故没有参加,此次要事局拿出的无疑是极好的彩头,可我担心……法会召开,来的都是些散修走鬼。” “哼,无需多虑,那归元寺的隆心老和尚还不是恨老局长擂台上打伤了他徒弟,这次法会他们会来,还有许多隐于深山海外的修士门派也会来,闭关龟缩数百年,他们为的不就是今天!” “是,局长。” “钟沛,你可是有些遗憾。”叶白圣见钟沛久不言语,出声问道。 “局长,青蓝法会是各宗门散修四十岁以下的修士才能参加的比武盛会。上次青蓝法会还是老局长刚刚就任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到这次法会,我已过天命之年,不能跟各派的青年俊彦切磋,实为遗憾,”钟沛手指轻弹,青蛟剑自袖口倏地飞出,一枚剑丸迎风化作一柄墨绿色的飞剑,静静悬浮在他身前,钟沛眼睛本就细长,此时皱眉盯着这柄本命利器,完全看不到他眼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钟沛,你醉心杀伐战力,但好胜之心太强,虽然不能亲自登场,可观摩各门派精妙法术,也是学习参悟的机会。”叶白圣说到此处突然绽放雄浑气势,“更何况,这次你说不定还有出手的机会,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当下神州人族修士,必须以我要事局马首是瞻。”青蓝法会,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意,是要事局不定时举办的人族修士交流会,以要事局,广成仙宗,归元禅寺,武当山,蓬莱岛为主,每派各出一样法宝、仙丹或是精妙法术作为彩头,各门派四十岁以下弟子均可参加,人族散修、走鬼亦可以报名参与,拔得头筹的修士可以任选三样宝物,二、三名的修士可以各选一样宝物。一般来说彩头宝贝还是被各大派弟子取走,毕竟传承底蕴不是荒野散修可比,能派来参会的弟子在各派内部都是出类拔萃,更有师门法器傍身。据说只有当年的老局长惊艳天下,以一介散修之身技压群雄,取走了广成仙宗的青蛟剑,蓬莱岛的落魄钟,和归元禅寺的一枚养魄丹。不过后来老局长入主要事局,这三件宝贝最终还是回到了要事局,青蛟剑三十年前被赐予异军突起的剑修钟沛,钟沛也不负众望,凭着一手犀利剑法杀出了赫赫威名。 “咳咳……”陈贝一手虚握拳头,放在嘴前假意咳了两下。 “怎么?陈贝?有什么想说的尽管道来。”叶白圣颇为习惯这位得力下属的作风。 “叶局长不要太过乐观,若说修士人数,高端战力,综合战力,我要事局当仁不让可称第一,但是若是四十岁以下的修士……据我所知,传承久远的门派近年来都培养出了相当不错的一批年轻人,我们要事局虽然也有资质不错的后备人才,但是……”陈贝斟酌了一下用词,“据现有的情报来看,此次举办青蓝法会,那三样上古重宝我们能留住一件当算幸运的了。” “竟有此事?我看那个姓聂的小子根基沉稳扎实,土系法术的运用已深得其中三味,寻常修士跟他比斗怕是连油皮都蹭不破,还有几个年轻人也有几分实力,比起钟沛当年也不遑多让。” “局长,我们要事局培养修士,还是以相互配合,协同作战为主,假想敌是各种山精水灵,化形妖物,若说与人单打独斗,便是法力相当,胜算也不会太高!” 得知竟是如此情况,叶白圣也有些踌躇,以要事局底蕴确实还有些威力巨大的上古法宝收藏于库中,但且不说法力有限的年轻修士能不能驱动这些宝物,你让叶白灵穿着紫绶仙衣,拿着攒心钉上擂台,赢也赢得胜之不武。 叶白圣在屋内踱了一小会儿,两位副局长也不去打搅他思考,办公室安静了下来,只有桌上一只老式座钟指针还在滴答滴答的旋转作响,忽的叶白圣貌似想到了解决办法,正要开口要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居然又生生咽下,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钟沛和陈贝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里着实有些惊讶,叶白圣行事素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在旁人眼里总是冷静决断,胜券在握的架势,两人在要事局工作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犹豫踌躇的样子。 钟沛向来专注于修行,并为、未深思,陈贝主持具体事务多年,脑子还是要灵光的多,见叶白圣样子,他大概能猜到这位局长在想些什么。 “嗯……”陈贝双手抻了抻衣服的下摆,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会,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却是有些小麻烦!” 叶白圣眼角瞟了陈贝一下,“你说吧,事关重大,不用顾忌太多。” “若说能稳入前三,甚至擂台折桂,我们要事局内就有一人!” 钟沛听到这话也会过意来,陈贝说的当是付嵩无疑,上次武汉火车站的任务他虽然只在最后时刻赶到战场,可那个叫周三的化形猿妖拎着一条金蟾腿的彪悍模样让钟沛本人也暗暗心惊,若是全盛状态钟沛也不敢说能将他一击必杀,付嵩竟然能把那猿妖打到肢体残缺,眼眶爆裂,虽然自己也重伤晕厥,但实力当真不可小觑,更何况当是还有一只脸跟身子都没打没了的三足金蟾。事后钟沛专门调阅了这名走鬼的资料,发现此人战斗经验丰富,手段多样,法术威力惊人,而且多次任务都是单人完成,陈贝说他能独占鳌头毫不夸张。叶白圣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这年轻人多次拒绝陈贝让他加入要事局的邀请,就连叶白圣亲自登门都被回绝了,要说一路行来所向披靡的人族第一修士心里有没有点芥蒂那还真不好说,再加上叶白灵,叶白灵和叶白圣虽是兄妹,但岁数相差颇大,长兄如父,叶白圣像对待女儿一样宠溺叶白灵是人所共见的,叶白灵情窦初开,一颗心都系在这青年人身上,局长大人此时当是有点既爱又恨的微妙心态,领着众人去看付嵩男扮女装那会儿,怕是还有点老丈人为难未来女婿的意思。眼下这情况,还是得让付嵩先进入要事局才有希望,可以叶白圣局长之尊,断断是不会再开这个口了。 “哼!”叶白圣一声冷哼,他也知道陈贝猜出他的心思,不禁有点恼怒。 陈贝既然开了头,硬着头皮也得继续下去,说不得还得演点苦口婆心,以大义劝之的戏码。 “那位走鬼付嵩,综合实战能力相当了得,若他能代表要事局出战,则此事大有可为。” “那小子连我亲自邀请都拒绝了,他传承高明,我们要事局怕是高攀不起!” “是是,这小子确实是有些顽固,但并非全无机会,只要做到以下几点。第一,我们可以直接给与他客卿身份。” “我要事局何曾有过如此年轻的客卿!”叶白圣是真的有些怒了,要事局客卿就是挂着职务享受特殊待遇的修士,没有极为重大的事务一般都不会请动他们,要事局客卿要么就是法力修为十分高明,要么就是对要事局有特别重要的作用,梁老就算是这一种。可无论是哪种,起码都是修炼一甲子以上的修士,二十多岁的客卿,当真是前所未见! 陈贝知道叶白圣心里不痛快,但事已至此,还得把话说完,最多是自己挨点训,毕竟是帮局长分忧了……“此子传承不俗,修行之地必是在深山海外灵气充沛之处,而且他不善与人交往,想必还是习惯山中生活,以招揽他的方式邀他加入要事局已经机会渺茫。说实话,客卿也只是让他有个身份而已。” “他还不一定看得上,对吗!”此时叶白圣如同正在酝酿的火山,陈贝和钟沛两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呼吸都急促了起些。 “第二,”陈贝心道局长你这话我可没法接,直接跳到第二点,“此次法会多了两件宝贝,第一和第二名的修士可以各增加一件法宝选择,若他能进得前三,宝物他可以留下一件,若他真的力压群雄,取得四件宝物,留下那生生造化丹,我要事局倒是落得些便宜。” “若他夺了冠军,许他留下两件,莫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叶白圣此时不知道是不是气过了头,倒是平静了下来,语气又恢复了平淡。 “是,第三,他不是还欠着我们的聚灵厅配额么,若他答应,便可一笔勾销。第四我看此人虽然固执,但对亲近之人都十分友善,可以让老鲁,老梁他们劝劝。”陈贝其实知道叶白灵劝应该最有效,可局长这时候平静如水,谁知道他是自己想通了,还是生生压着一腔怒意,陈贝可不能再去点火。 “最后,此子身份神秘,我始终对他持怀疑态度,若能留在要事局,也更便于观察。” “你看呢,钟沛?”叶白圣此时把闹钟拿在手上把玩,问的轻描淡写。 “依陈贝分析,确实可行!”钟沛没有陈贝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听他分析这样安排无论怎样都是对要事局有益的,也就表示赞同。 叶白圣把闹钟重重的撴在桌上,闹铃被震的一声轻鸣,“你们既然想好了还问我作甚!陈贝,就按你说的做,那小子要是不答应,叶谋为你是问,散会!” 第二十三章 水火二力 晴空爽朗,阳光明媚,即便仍是深冬,只要是在日头下行走丝毫也不觉得冷,三里屯大街上人群川流往来,偶尔衣着时髦鲜艳的年轻男女路过,很是吸引众人目光。一行五人正漫无目的在太古里转悠,他们虽然穿着普通却频频引人侧目,实在是这几人气质太过出众,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发如钢针,正是广成仙宗操超,大冬天他只着一件夹克,更衬出他肩膀隆起,胸膛宽厚的魁梧身姿,他正和身旁三男一女说着着什么。 “既是下山入世,便要真真正正的体验凡俗民间,红尘百态,总去紫禁城里麻烦梁老也不好,我看要事局最近事务颇为繁忙。” “操师兄,那位梁老的阵法造诣果真非凡,就这两天我已经找到一些修复九转金光仙阵的思路了。”说话的青年面容白净,眉目清秀,无奈的瞥了眼四周,总有人把目光向他们投过来,搞得他特别不自在。 “我还是想回要事局接待处去研究一下笔记,毕竟下山机会难得。” “胡师弟,严师叔既然派你下山想必也是交代了让你好好跟梁老讨教,但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须知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许解开谜团的契机就在不经意间,刻意求之,反而不得。”说话的是操超身边一个个子颇高的青年,他斜依在墙壁上,一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一手把玩着一枚小小的方块型器物,那器物似是玉石,又带有金属的光泽,在那青年手中一抛一接,上下翻滚,不时反射出一道耀眼的阳光。青年就算说话时,也是眼帘低垂,像是在认真研究手里的小玩意儿,又像是在神游发呆,阳光下整个人显得慵懒而随意,他的长发竟是挽了个发髻,用支普普通通的木簪就那么随意的插在脑后,平添几分洒脱不羁。 “嗯……范师兄说得有理,那我们还是随意逛逛吧。”宗门最有威望的两位师兄都这么说了,那位胡师弟只好应了。 “入世游历讲究随心随缘,这两天我们就在京城四处走动一下,放松身心,为青蓝法会做好准备,事关师门颜面,而且要事局此次竟拿出三件上古重宝,不容有失,这两天切莫再生事端!”操超见众人意见统一,又叮嘱了几句,说到最后,语气也有些严厉。 原来广成仙宗封山多年,这次派出弟子入世自然是装备配置豪华齐全,这一行人刚入京城地界不久,就在天门山草伯岭附近碰到一伙妖怪。 那时姓方的师弟作为开路的前锋正在山间疾驰,其余师兄妹保持十丈距离跟在他身后,这个距离既能保持队形,又能保证仓促间不会被偷袭的敌人一网打尽。方师弟随身带着一枚鸡鸣石,能感应数丈内的妖气,若有妖物便会发出日出鸡鸣般的声音,与付嵩的灵籽相比有些鸡肋,倒也是不多见的法器了。忽然怀中雄鸡高唱,方师弟大惊,锁定目标便扬手打出一串枣核钉,打中了一只山魈,那山魈灵智已开,只是还未化形,恶狠狠的盯着广成仙宗几人发出一声长啸,没一会儿山林间竟是来了一群山魈,其中有三个已经化形,其中一个老者样的貌似头领,他看了看那只受伤山魈的伤口,沉声问到:“我等寄居这天门山修炼,已经通过归墟窃脂向要事局报备,多年来相安无事,几位为何无故伤我族人?” 操超下山前虽然已了解如今修行界的格局,知道有些妖属修士在要事局报备后遵照要事局规章制度管辖,可以与人族修士相安无事,今天贸然出手伤了对方,确实有些理亏,正待出言,不想方师弟年轻气盛,抢先开口:“无良妖孽,未出手取你性命便是好的,还敢聒噪!”这下是捅了马蜂窝,对面一伙山魈识得几人气度不凡,打将起来占不得便宜,但与要事局有协议在先,也不怵这边人族修士敢赶尽杀绝,其中一个年轻的化形山魈破口大骂,用词恶毒,操超几人出自名门大派,传承悠久、底蕴深厚,哪曾这样被妖族指着鼻子骂过,那方师弟二话不说,祭出一面小旗样的法宝就要动手,操超知道京都地界不宜多生事端,连忙将他止住。对面妖怪骂也骂过,自知也打不过这几人,带上受伤的同伴就遁入林中去了,临走之前还冲着方师弟叫嚣,“若是有胆,晚上到南锣鼓巷归墟酒吧一叙。” 方师弟气得两眼通红,他是广成仙宗彤云峰峰主方怀远的儿子,姓方名嵬,自身修为不错,使一枚彤云烈日旗,寻常妖怪若叫旗子一围,不消片刻就被暴躁的火系灵气烤成焦炭。方嵬私下里对碧云峰的青月情有独钟,也就是一同下山游历的冰冷女子,但青月冷若冰霜,对他明里暗里的表示都无动于衷,今天更是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一肚子泻火无处发泄,只怪操超为什么不让他把那一群妖怪化成灰灰。当天夜里进了京城耐不住怒火,定要上那归墟酒吧一雪前耻,操超拗不过他又怕他吃亏,只好领着众人一并前去,还在门口与付嵩擦肩而过。幸亏当日鲁老头和窃脂女妖都在酒吧里,不然这几人虽然法宝犀利、身手不凡,要真在妖族大本营里闹事定然讨不得好。 这方嵬身份特殊,脾气骄纵,后来在紫禁城里又冒犯了叶白圣,操超平时对他也很头疼,但眼下是非常时候,不容有任何差池,必须令行禁止。 操超是紫云峰大弟子,广成仙宗当代掌教亲传,根基深厚,道法高强,传闻有望日后接任掌教大位,操超既然已经严令,方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在几人身后,看着青月的背影。 此时青月倒不是几人中最不显眼的,她穿了一件颇为宽大的羽绒服,把婀娜身段完全笼罩,也不知道那柄小剑是不是也藏在其中,大大的羽毛帽子把螓首遮的严严实实,鹅蛋小脸埋在羽毛后,能见着呼出的气息被寒风化作一团白雾。 这厢边,要事局法术技术研究部的演武场上,一道身影迅若流光,竟能在空中不借力的情况下辗转腾挪,以不可思议角度击中标靶,这是主任级别使用的演武场,那标靶由精钢作底,夔皮包裹,中间还夹着旄牛兽筋,就是孙凯不使利器也破坏不了。可付嵩这一掌羚羊挂角,力道浑厚,击中之时仿佛响起惊雷,一团水雾在标靶上消散开来,那夔皮上竟被隐隐的震出一条细细的裂缝来。 付嵩在场上站定,此时他已经按照夏霞的要求反复操练了若干次不同的法术组合,夏霞对施法速度、精度、力度的要求十分苛刻,稍有偏差就要重来,以付嵩体力额头上也微微见汗,叶白灵仔细观察了被付嵩击中的标靶,暗暗咋舌,一蹦一跳的过来给他递了只手帕,“快擦擦汗吧!这一下可真厉害啊!聂晶把鲁叔叔给他订制的震地锤用上,全力一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叶白灵今天换了一身短打装扮,玲珑身姿展现无遗,大眼睛盯着付嵩一个劲的瞧着,惹人生怜。付嵩轻轻一笑,想起刚才两人碰面时还略有些尴尬,昨天女孩被当众撞破了心事,见到心上人突然就哑巴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付嵩自己本已下定决心不再踌躇,可一见着红唇娇俏,马尾轻摇,又跟泥胎一样呆滞了,还亏得夏老太帮二人化解。 “好!好!好!”夏霞今天换了一身劲装,看起来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一边看着数据一边鼓掌,“果真如此,巽为风,风属木,跳上半空后,调动木属灵力凝为风团,击向脚底或身体,以之借力就可以在空中改变运动方向,如今难见御风风行的修士,你这本事还真有几分大修士的风采,不过这施术精度要求太高,需要在身体内部与风团相接处也生出一个风团,两两相抵,还能保证安全,不被自己的法术所伤,无异于一心二用,目前只有指导意义,若说实战,恐怕也只有你这样的怪胎才行了。”老太太瞅瞅场中的一对璧人,“听说你完成要事局不少任务就是为了那本《地支堪舆图》,你要早说你有这个本事,我直接就让你来学了,还用废那个劲啊!” “夏奶奶,咱们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倒点水来。” “小妮子,就知道心疼你心上人,我也渴了,我们稍作休整。” 女孩吐了吐香舌,摇晃着马尾辫就去倒水了。 “小伙子,怎么样,你这一掌我可是研究了多年,毕竟一个五行灵力均衡的修士当真是前所未闻,过去修士近身搏杀,大多数是以丹田气海内的单一法力配合体术生成杀伤力,这一掌却是以水火二力共同作用,在掌心生成一团爆炸之力,威力提高不少啊!” “威力确实大有提升,但这施术确实太过困难,二力运转必须完全精准,释放的时间要恰到好处,若稍有差池,一力强过另一力,那就是相互抵消,无甚功效了。贴身近战,凶险无比,胜负往往在一瞬之间,若还要分出心思来控制这么精细的法术,有些得不偿失。”付嵩虽然佩服夏霞的大胆假设竟然能被印证,自己也从中受益不少,但还是实话实说,这便是他对待朋友的态度。 “没关系,我只要论证了这个方式是可行的,总有让它能够被实用的一天,至于你啊,多多练习,熟能生巧,也不一定用不上这技能。况且这只是纯粹为了战力的水火二力,五行灵力妙用无穷,其他组合,甚至多系组合也必有奇效!” 付嵩盘膝坐下,一边调整气息一边内视,经过这几天,他的修为稳稳的又提高了一步,除了那伤势恢复实在太慢,现在付嵩的综合战力比之前提高何止一筹,那龙脉之力当真是神妙非凡,北斗之力也依旧潜伏在身体里,隐约中和付嵩保持着一线联系。 第二十四章 王牌选手 “好了,小付同志毕竟还有伤在身,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些数据够我忙上一阵子了。”夏霞副局长合上电脑,冲叶白灵眨眨眼,“小灵儿,你把付嵩带去食堂吃个午饭,再送去疗养处吧,你们年轻人成天待在地下可受不了。” “好的呀,夏奶奶,您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啦!黑狗,你等等我去换套衣服。”说罢就小跑着去了。 “年轻真好啊!”看着叶白灵充满朝气活力的身影,夏霞轻声感慨着,“小付……” “嗯,夏副局长。”看出来夏霞像是有话要说,付嵩不自觉的应了一声,换做以前的付嵩,一天也难得说上几个字,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貌似轻微,却像蝴蝶扇动的翅膀一样,改变了将来那场末世浩劫的走向和无数人的命运。 “我知道陈贝副局长对你有些疑义,那些事情我向来没什么兴趣,更不会参与其中,但是我还是想多一句嘴,虽然在我等修士眼中,善与恶并不是一条分明的界限,我还是看的出来你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要面临什么样的抉择,遵循自己的心意,不要伤害对你心存善意的人。” 自从拜别师傅下山,到今天站在神州核心部门的秘密地下基地里,付嵩数次听到类似的话,好像是对他命运善意的引导,好像在预言他会面临两难的抉择境地,付嵩无端端的想起梦中的北斗星宿,那沉寂如铁的冰冷,那毁灭一切的意志,那七位只要睁开双眼就能寂灭整个世界的君王已经被他唤醒了一位——北斗天枢贪狼!它如今还静悬在遥不可及的黑色空间里,以一丝北斗贪狼之力和他保持勾连,像一束从虚空外投来的死寂目光,审视着付嵩脚下的神州大地。 叶白灵换上便装,引着付嵩回到一楼,此时临近中午,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要事局工作人员往食堂方向去了,叶白灵拉着付嵩东躲西藏,跟做贼一样的上了一辆越野车。把付嵩往车里一塞,叶白灵跳上驾驶座,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走喽!” “不是去食堂吃饭么?”付嵩看着叶白灵熟练的打着火,心里居然有点羡慕。 “哎呀,食堂那么多人……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啦,小鬼我要带黑狗去吃好吃的!你坐好了,把安全带系上,别给拍照啦!” 越野车随着车流行走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它大的超出付嵩的想象。这里的高楼巨栋鳞次栉比,又保留着千年的皇宫和古老的寺庙,这里是现代人类文明的完美诠释,又生活着一群继承上古时代文明的特殊人群,付嵩想起鲁杰带他去的那家卤煮老店,不管那个妖怪是在前台理账,在后厨备菜,或者就是那个沾着一身油花的厨子,他已然融入了普通人的生活,无论族类,无关身份,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迹里活着,演绎着人间百态。付嵩侧过脸用余光观察着叶白灵,她的睫毛又密又长,眼睛亮的能映出往来的车辆和树影,几根头发绕过耳后翘起来,轻柔的扬的空中,付嵩突然想伸过手去帮她抚平。感到了付嵩的目光,叶白灵笑着转过来,红唇皓齿,眉目如画,恍若人间的精灵,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突然包围了付嵩,像西皇山温热的灵泉,让他只想永远沉溺其中。 “到啦,看你痴痴傻傻的样子,饿坏了吧,夏奶奶也真的是,你还是个病号呢!” 付嵩下车就瞧见门匾,“北门涮肉”,叶白灵这是带他吃火锅来了。 一进大堂,火锅香味和着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叶白灵把付嵩拉到角落的一张木桌上坐着,也不用看菜单,招呼营业员就把菜给点完了。 “你经常来这里么?”看着营业员麻溜的就开始端盘子上菜,付嵩也有点期待。 “是啊,到冬天了吃火锅,涮羊肉,哎,美的呀!”叶白灵帮付嵩调了一碗麻酱,“肉涮涮就能吃啦,别烫着。” 跟着师傅在西皇山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不能说是风餐露宿,但吃的跟精细也搭不上边,这一桌,牛肉羊肉,毛肚灌肠,加上青菜、冻豆腐,看的付嵩也是胃口大开,两个年轻人吃得不亦乐乎。 “黑狗!” “嗯?” 叶白灵给付嵩夹了一块涮好的羊肉,“你为什么不愿意加入要事局啊?” 付嵩擦擦嘴,道:“不能说是不愿意,我只是不知道加入要事局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下山前师傅只说让我入世历练,可以和要事局接触,要去学《地支堪舆图》,其他的什么都没交代。我自幼在山里长大,自由惯了,也不习惯被约束。再说一开始要事局派发给我的任务基本上都是绞杀一些妖怪,虽然事出有因,但我从小跟妖怪打交道比跟人还多……” “哎呀,没有啦!我们会派出的任务基本上都是确认了伤害过普通人的妖怪,除了你完成过一个大别山里D级水灵的任务有点奇怪,本小鬼已经研究过你所有的任务啦,那些妖怪们都是罪有应得。” “是么。”付嵩回想起那双惊恐的眼睛,山精水灵天生地养,不需血食,也不用修炼功法,一般来说不可能对人有害。 “但是既然我们派出了任务,肯定是有原因的啦,可能我权限低还看不到哦!” “嗯……”付嵩不再纠结于此,“我拒绝了叶局长亲自招揽,他会生气么?” “哈哈,你还说呢!”叶白灵冲付嵩亮了个大拇指,“真不愧是黑狗,能当面拒绝我哥哥的修士,这天下能有几个!不过……他生气你会担心么?”叶白灵凑近了些,扑闪着大眼睛促狭的看着付嵩。 “这个……”若是没有叶白灵,付嵩是真的一点点担心都不会有,但毕竟局长大人是叶白灵的哥哥,付嵩要说没有担心那也是自欺欺人。 “有一点,有一点点担心。” “哼,算你有良心,本小鬼没白请你吃火锅!”叶白灵得意洋洋的坐起身来,“那你干脆就在小鬼的招募下加入要事局好啦!” 若说真的加入要事局,对付嵩来说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这几天下来要事局跟他打交道的人对他都很和善,但是叶白灵是个体贴的姑娘,在紫禁城触动九州升龙阵受伤这么大的事情,叶白灵都会先问过付嵩,再向局里汇报,此时也断不会武断的要求他加入。 也不等付嵩发问,叶白灵就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哦,加入要事局的好处可多啦!首先呢,要事局会给你安排合适的身份和住所,让你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修炼。要事局没有宗门派系之别,还会有固定的教官老师培养人才,当然啦,你也不需要,不过你可以随时和别人交流法术的心得,也可以找人相互切磋印证,对修行大有帮助哦。然后呢,你不是把副局长们的聚灵厅额度都给用了么,你要是加入要事局了,那些爷爷奶奶们哪好意思跟一个晚辈较真呐!再然后呢,再过几天,要事局要举办青红法会,九仙山广成仙宗的生生造化丹将是法会的奖品之一,你只要能夺得冠军就能得到那枚生生造化丹,鲁叔叔也梁爷爷都跟我说了,那个灵丹跟你的伤正好对症哦,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帮助,还有哦,你要是夺冠了,还可以多留下一件宝贝哦。你看,是不是很划算呀!” 付嵩沉吟片刻,问到:“这些事,是叶局长要你跟我说的么?” “怎么会哦,他才不会要我做这些哦,是陈爷爷,他愁眉苦脸的来跟我说的,陈爷爷人很好的,你不要怪他啊!” “不会,陈副局长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嗯,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你看,你要是加入了,还能慢慢解除陈爷爷对你的误会。” 不得不说,叶白灵说的这些条件都很实在,山中人对游历这件事向来没什么条条框框的约束,率性而行便可。 叶白灵低头看着桌面,红着脸,声音好似呢喃。 “最重要的嘛……你要是加入要事局了,我们……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会多一些。” 付嵩呆呆的看着桌对面的女孩,嘈杂的人声和翻涌的蒸汽好像一起涌到了嗓子眼,让付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不自觉的摸摸耳朵,他觉得自己可能和叶白灵一脸红到了耳根子后面。 “我……,我……”付嵩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那我就当你答应啦!”叶白灵忽然抬起头来,大声冲付嵩说到。 “哦,嗯……嗯,好吧。”付嵩觉得火锅店里有些热了,热得他头晕,被那成精的猿妖一脚踹在头上他也没有这么晕,喝了一大口茶也捋不直舌头。 “好呀!”叶白灵一声欢呼,马尾辫摇的老高,隔着桌向付嵩伸过来一只玉手,“很高兴成为同事,付嵩主任!” “真是主任?”付嵩下意识的握住柔荑,只觉得触手温润柔软,宛若无骨,两人就这样在涮肉火锅上握着手,手心都是湿漉漉的,不知道是火锅里的蒸汽还是紧张的汗水,哪里像两个术业有成的修士。 见付嵩握着自己的手发呆,叶白灵娇羞着抽出手来,“坏人,叫你如愿以偿了,我以后都要喊你付主任了,要事局最年轻的主任哦!” 见付嵩还是呆头呆脑的傻样,叶白灵继续给他解释道:“你这个主任只是虚职,不用管具体的事务,甚至不用参与日常的工作,你只要安心修炼就好,要事局有需要你的时候会和你商量,如果你同意就给要事局帮忙,你不同意也不会勉强你,怎么样,条件够好了吧!黑狗同志,付嵩主任!” “哦,哦,那确实是相当好啊。” “那你愿意帮要事局参加青蓝法会么?冠军可以指定四件宝物,你如果得了冠军可以把生生造化丹留下,你正需要,再加一件你喜欢的宝物哦。” “愿意的,但我的伤势还是些限制,发挥不了全力。” “哎呀,放心啦,你可是主任啊,要事局的主任还能打不过其他门派的年轻弟子么,我看好你!” “还有几天时间?” “还有半个月呢,怎么啦!” “我需要回山一趟,做些准备!” 既然答应了,付嵩便打算全力以赴,好叫他人说的那样,不让关心自己的人失望。 “好哟,我陪你一起可以吗?我的任务是在法会开始之前照顾好要事局的王牌选手!” 第二十五章 武当门下 要事局以落魄钟、阴阳镜、九环锡杖三件重宝为彩头召开青蓝法会的消息,短短两日内便在神州掀起波澜,待到广成仙宗生生造化丹、归元禅寺轮回戒尺、武当派古剑晴空、蓬莱岛五火七禽扇皆被列为法会彩头的消息放出,如同水落滚油,彻底搅动平静千年的修行界,就算在上古时候,这些宝贝里随便拿出一样,都是无数修士可以为之舍命搏杀的重宝。数不清隐居深山海外的散修踏入红尘俗世,甚至有封山数个世纪的门派大开山门,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年轻弟子,离法会开始还有十多天,要事局设在朱日和军事基地的接待部门已经开始迎接来自四海八荒的修士了。 武当山下一座小村旁,一个邋邋遢遢的老道士在对着几人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小冕啊,你看师傅给你买的这身行头怎么样,山下面这可是名牌啊!花了老道士我半辈子的积蓄啊!这次出去要好好表现,给咱们武当派长点脸啊!”叫小冕的年轻人身材高大,脸方眼圆,眉毛浓如墨画,一脸胡须茬,本是个威猛勇毅的英武形象,可此时他穿着一套小了一号的运动服,一边摘着袖口和衣领旁的的线头,一边研究衣服上那个钩钩是不是印的有点歪,表情颇有些委屈。旁边还有一位道姑和两个身着长衫的青年道士。 此时天色将亮,村里一位农妇拎着水桶准备去井边打水,见几人打扮怪异便多看了一眼,这一下好像看见熟人似的,歪着头走近些来看,突然这农妇把水桶向地上一撴,扯着嗓子大喊:“好你个假道士,你还敢到村里来啊,你跟我佘的两挂腊肉钱呢?你还承恩子,你还武当掌教,你就吹吧你,你看你个道袍都是破的!今天你别想跑,乡亲们呐都出来啊,逮住这个臭不要脸的的假道士啊!” 道姑见状,连忙上前拉住农妇,拉开褡裢取出些现金交于那农妇,在一旁好生安抚去了。邋遢道士擦擦汗,回过头来一看,只有高大青年还站在跟前,另外两人已经消失无踪,他大感欣慰,“小冕啊,还是你实在啊,周欣汤耀这两个小王八蛋一看就是靠不住的,为师不过是忘了下山来给那村妇付钱罢了,这等山村妇人最是小家子气了,不过两挂腊肉而已,我武当派能差她这点银两么。历来人间战乱纷争不断,但哪一朝哪一代敢不卖我武当山的面子,这附近山民得我们庇护安居乐业,也不晓得孝敬孝敬我老人家,真是!” “师傅,刚才周师兄和汤师兄推了我一把,不然我也跑掉了,还是赵巍师姐好,帮你还钱去了。”高大青年看来实诚得紧,一点也不觉得这样说话会伤老道士的感情。 “你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一点都不懂尊师重道,真武剑也不知是不是瞎了眼,居然看中你了!来来来,小赵你过来!”眼见那村妇喜笑颜开的走了,邋遢道士把道姑唤到跟前来,“小赵你是大师姐,此次下山你给我把这三个小兔崽子看好了,晴空剑必须带回山门,另外还要带起码两件法宝回来,我看那落魄钟和五火七禽扇就不错。你们要是把晴空剑留在外面了,也不用回山了!” 道姑看上去三十出头,长发盘成坠马髻,瑞凤眼,卧蝉眉,看上去十分泼辣能干,鼻梁上一颗小痣又让她生出些妩媚,颇有风韵。见老道士这就开始派发任务了,连忙接住话头,“小冕,你莫要太有压力,掌教这次拍我们下山参加青蓝法会,是叫我们年轻弟子们出去见见世面,不要与俗世脱节,到那法会上也要好好发挥,一展我武当派风采。”又转过来对邋遢道士说到:“掌教请放心,这次有小冕,还有周欣汤耀两位师弟,定能在青蓝法会上扬我武当派威风,晴空剑定然是丢不了。掌教您运筹帷幄,决算千里之外,其他法宝也要看是否与我武当有缘,您心中肯定早有计议了。” 邋遢道士这才开怀,“小冕啊,多跟你师姐好好学学,别愣头愣脑的,在外面吃亏,诶诶诶,师傅跟你说话呢,你认真点!” “不是啊师傅,我在想,你让我保住晴空剑,还让我带落魄钟和五火七禽扇回来,是让我得第二么?” 邋遢道士楞了一下,抬手抖抖道袍,露出两只枯瘦的胳膊,“小赵你别拉我,我今天就要清理门户,打死这个欺师灭祖的小兔崽子!” 年轻道士脚尖轻点,高大身躯如穿堂雨燕一般向后滑出了几丈,轻身功夫端的不俗,“师傅你别发火啊,连晴空剑一起我带四个宝贝回来不就行了啊!” 邋遢道士这才停下,“算你小子有心,就去给我武当挣个第一回来吧,小赵,你且带着这三个小子去吧,本座就在武当山等你们的好消息!” 道姑依言走到年轻道士身边,刚刚风紧扯呼的两位道士也从林间走出来,四人齐齐向邋遢道士抱拳行礼,也不多言便转身去了。这位武当掌教双手负于身后,遥望晨曦展露,若不是道袍破烂不堪,脚上还趿拉着一双脏兮兮的云履,当真是一派高人风范。远处传来年轻道士得意的呼喊,“师傅,我得个第二,周师兄得个第三,不就是四件宝贝了么!” 邋遢道士这次没有生气,干瘪的嘴角微弯,小声道:“臭小子!” 这一行四人在山间密林里飞驰,在最前方道士面容黝黑,气度沉凝,身后几丈远是三位同门,在林间行进,这位打头的道士身形不如身后几人飘逸,但他只是在地面或是树枝上稍微借力,就能向前飞跃数丈,速度丝毫不落下风。 被叫作小冕的道士位于三人队列的中间,背着巨大的行囊,行囊外还斜负着两支剑匣,一边疾驰一边嘟囔,“周欣师兄,汤师兄作开路先锋也就罢了,为何你的包袱也要给我背着。” “师弟啊,你还年轻,不能理解师兄的一番苦心。虽然你年纪最小,但是你潜力最大,自掌教之后,真武剑只因你而长鸣,你就是我们这一辈武当弟子的希望啊。天降大任于你,你更是一刻都不可放松,师兄我也是为了你好,把大好的锻炼机会都给你了,怎么还落得你埋怨呢。”这位周欣师兄两手空空,负于身后,身如游鱼穿行于林中,说不出的洒脱飘逸。 小冕只是向师兄抱怨两句,并未真有卸下包袱的打算,这点行囊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他又看向师姐赵巍,师姐的褡裢也在他背后的大包裹里,好在她的落霞剑还是自己负在身后的剑匣里,也不知是心疼小师弟还是小师弟身上实在再放不下一支剑匣了。 “师姐,我们武当派是不是很穷啊?” 赵巍衣袂翻飞,轻笑道:“我武当山香火鼎盛,游人香客终年不断,一些少与世俗联系的门派或许不富裕,但我武当派真跟穷不沾边啊,你别给掌门放浪形骸的样子蒙蔽了。” “那为什么师傅飞机火车都不让坐,一定要我们跑过去,要跑好几天呢,我觉得他就是想省钱。” 赵巍一时语塞,想想掌门一贯的作风,“可能……可能你的衣服真的很贵吧。” 前方汤耀停下身形,小冕他们随之落定,身法干净利落,没发出半点声响,几人赶路看起来轻松写意,这一手还是展露出几个武当派核心弟子不光身手了得,纪律也是严明。 周欣探查四周,见没什么异状,便向汤耀道:“汤师兄,行了这许久,换我在前开路吧。” “无妨,前面已经是牛首山地界,牛首山往北四十里有座霍山,霍山中有兽,名朏朏,形似狐狸,白尾鬃毛,养之可以解忧,上古时候便是修士喜欢豢养的灵兽,虽然现在已难觅踪影,若是我们有缘碰上,当可擒住。” 赵巍听得如此,大感赞同,“汤师弟见多识广,后面我来引路吧,这异兽我也听过,亲近修士颇通人性,能养上一只应当是极好的!” “咳咳,嗯……”汤耀脸上一红,好在他皮肤较黑,不太看得出来,“师姐,我是想,此去朱日和青蓝法会,集结了不少修士,我们若是能,咳咳……若是能擒住一只朏朏,应该是可以换些盘缠,坐飞机回山的。” 听得此话,周欣微不可查的让开了点距离,好在他长衫阔摆,也不怎么看的出来。果真道姑背后剑匣一震,赵师姐柳眉倒竖,指着汤耀的鼻子,“你有点出息没有,咱们武当派怎么尽出些掉在钱眼儿里的守财奴!”说完又觉得有点冒犯掌教,随即碎碎念道:“玄天真武大帝在上,晚辈并非有心冒犯!”然后拉住汤耀袖口向后一扯,“你给我后边去,下面我来开路,都把招子给我放亮点,若能捉到灵兽,这一路酒肉管饱,飞机回山!” 师兄弟三人听到师姐许诺,当下喜笑颜开,齐齐抱拳道:“师姐,我们定给你抓一只朏朏回家 第二十六章 重返山门 青海省乌兰乌拉山,上古时候称中皇山,向西二百里,是乌兰乌拉山的长岭、扬子江源头的西界山,也就是西皇山。西皇山山势险峻,层峦叠嶂,既有千仞高耸的岩壁,也有碧幽静谧的深潭,靠近万山之祖的昆仑,又是水龙源头,自古就是灵秀之地,山中遍布飞禽走兽,以麋,鹿居多,上古异种也能在西皇山中觅得踪影。 此时两道身影正在山中一处小溪边休息,女的清纯可人、男的俊朗潇洒,此地人迹罕至,这二人必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情侣,正是叶白灵和付嵩。叶白灵坐在溪边一块石头上揉着脚踝,依旧是马尾辫红帽子,牛仔裤白球鞋,只是换了身淡黄色的运动夹克,想来是方便在山里行走,付嵩把一身走鬼行头都带在身上,黑色的皮箱子在秀丽的山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累了吧,都说不用你跟来了,我在西皇山长大,回来山门断不会有什么危险。” “嘁,我可是要事局干员,青蓝法会之前保护你是我的任务哦,我是一定要来的!” “出任务你还把鲁副局长给的定位法器留在京都了?” “那……那不是要跟你回山门么,我们要事局是尊重成员隐私的,不能暴露你的师门位置。” “明明就是偷偷溜出来,还强词夺理。” “喂喂喂,黑狗同志,付嵩主任,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教训我了啊!” “哪有,咳咳,你看前面那座起伏绵密的山峰,那是齿儿峰,齿儿峰旁边最高的那座山峰叫归去来,它和齿儿峰中间的山谷,便是我师门所在,翻过齿儿峰,我们就快到了。” “好呀,黑狗,你说你师傅会在么?” “应该不会的,师傅他也游历世间去了,下山这些年,我才发现从未真真正正理解过师傅。” “好啦好啦,我们走啦!” 溪流潺潺,鸟鸣山幽,一对璧人就这样缓缓行于山水之间,酝酿着袅袅的情愫,比摇曳的蕙兰还要醉人,不久他们已经登上了齿儿峰。放眼望去是一片宽阔的平谷,平谷的另一边一座高峰拔地而起直刺天穹,巍峨耸立于天地间,云缕像薄纱一样飘浮在嶙峋的岩壁旁,几只苍鹰徐徐盘旋,正是西皇山的最高峰归去来。眼见阔别近四年的师门就在眼前,付嵩心潮激荡,不禁放声长啸,啸声远远的传开去,回荡在山谷间。 “我们走!”付嵩不再吝惜脚力,展开身法奔了过去。看到心上人意气风发,叶白灵也紧紧的跟了上去,两道身影滑过山坡和平谷,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归去来峰脚下,这里依山而建的不是宏伟华丽的楼阁,而是几座简陋的木屋。 “黑狗,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叶白灵眼里尽是好奇,想象着付嵩是如何在这木屋中长大。 木屋显是空置了很久,窗框夹缝里可以看到积蓄的灰尘,付嵩推开靠东边的一座小屋,屋里的陈设还和他离去是一模一样,尘埃在射进小屋的阳光里飞扬,叶白灵在鼻子前摇着小手随付嵩一起进了屋子,左摸摸又看看。付嵩走到床边,从床下拉出一只木箱子,箱子里堆满了各种木头雕刻的小动物,他找出一只木雕递给叶白灵。 “送给你了,我下山之前刻的。” 叶白灵满心欢喜,小心翼翼的接过木雕,这是一只小鹿一样的动物,颇为憨厚可爱的样子,它的犄角像鹿,面部像马,蹄子像牛,尾巴像驴,但整体看上去却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似牛非牛,似驴非驴。 “这是‘麋’,也叫四不像,西周姜子牙的坐骑就是一只‘麋’。” “好厉害呀!”叶白灵端详着这支木雕,只见这麋体态优雅健美,活灵活现的扭头望着自己,越看越是喜欢。“你真的见过它么?黑狗。” “当然了,它经常在门口那边平谷上吃草。师傅说它已经通了人性,只是如今灵气不复上古,不然它完全有可能开启灵智的。” “你送给我了,我就给它取个名字,可以吗?” “当然了。”付嵩看着叶白灵拧着眉毛认真思考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在火车站叶白灵就是这么给自己取了个“小鬼”的诨号。 “我决定了,它以后就叫小妖!小鬼的好朋友,小妖!” 付嵩心道叶小姐取名字的水准依旧是不敢恭维,不过只要她开心就好。 “走吧,我们去密室。” 两人来到靠山的一座木屋内,付嵩推开一扇木头柜子,露出背后的石壁来,石壁上是一片蚀刻的伏羲八卦图,刻痕斑驳,可见年月悠久。 “黑狗,你们家密室可真够敷衍的啊!”叶白灵心里的密室应该是机关重重,连入口都是要拿着宝图才能寻到的地方。 “嗯……可能师傅只是叫他密室,我们这里人迹罕至,二十多年我在这里就没见过第三个人,是不是那么隐秘没有什么意义,再说,这密室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打开。” “什么?你说什么?你们师徒是传授的相声技艺吧?黑狗同志,你一定是逗我玩的。” 付嵩无奈的挠挠头,“我真的不知道,师傅只说我施了天罡北斗术没死就能回来开启密室,他也没说怎么开,我……也没问!” “你们俩真棒!”叶白灵抿着小嘴,竖了个大拇指,“那现在怎么办?你研究研究呗。” “嗯,只能这样了!”付嵩下意识抬手去摸那石壁上的八卦刻痕,不料手指刚刚接触到八卦,那蚀刻在石头上的八卦竟然转动起来,久久在身体里没有动静的北斗之力也随之活跃,他的手指像被黏在石壁上,北斗之力就这样顺着经脉流入指尖,被转动的八卦吸了进去。整个过程也不过几秒,随之八卦就停止了转动,北斗之力也蛰伏下来,小屋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就完了?”叶白灵先是吓了一跳,跟着就满心期望的等着石门打开一类的好戏,看看付嵩的师傅到底留了些什么宝贝给他,然而一切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付嵩也有点摸不清头脑,“也许时间太久,机关坏了也不一定。”就在这时,石壁上的八卦又自行运转起来,不消片刻便排出个坤为地的卦象,元亨,吉卦!接着石壁后就隆隆作响,有如闷鼓,就如叶白灵料想的那样,墙面上转转挪开一扇门来。 那门里黑洞洞的不见一点光,空气流动起来,带出山腹中的冷风,叶白灵躲在付嵩身后,探着头看向里面。 “害怕么?” “有一点,里面那么黑,万一有什么妖怪在里面怎么办?” “没事的,跟着我!”付嵩点燃准备好的火把,握住叶白灵的小手便走进山洞里。不过走了几步,山洞里就完全黑了下来,身后屋子里的微光完全照不过来,叶白灵仿佛走在黑暗的虚空中,眼前只有付嵩举着火把的身影,就好像那个雨夜里,她只能依靠焰火照耀下的这个男人,好在付嵩握着她的手,手掌温暖有力,让她安心,让她依赖。 山洞不长,不一会他们就走到一间石室中,付嵩点燃了墙壁上两只斜插的铜灯,灯油也不知是什么油脂,燃烧起来没有异味,还有些淡淡的清香。 “我就说嘛,师门密室肯定不是什么阴森恐怖的地方。”四周都亮了起来,叶白灵也放松了些。 这石室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把石凳,石桌上搁着一个木制的盒子,做工普普通通不见特殊之处,只是不知什么材料制成,丝毫不见腐朽。 “就是这个盒子吧,黑狗,快去打开看看!”叶白灵急不可待,催着付嵩去打开盒子。 付嵩感觉有点奇怪,师傅向来大方,师门的宝贝花样繁多,数目可观,下山的时候付嵩可是背着一只大行囊入世的,只是许多消耗品这几年都用掉了才换上了那只黑皮箱。既然回来再入密室,就算是师傅只给他留几样珍品法宝,不太占地方,也不是桌上那个盒子能装下的,难道…… “嗯,我来看看!”付嵩仔细研究了一会盒子,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将盒盖轻轻一推,露出一段绢纱似的绸缎来。两人将绸缎铺在石桌上看去,上面竟是写满了小字。 “是师傅手书!”付嵩自然认得师傅笔记,没想到回到师门密室,留给自己的竟是一段文字…… “付嵩,你能回山入这密室中来,为师很庆幸,也很忧虑。这密室的机关你能打开,说明山下的岁月里,你确实是成长了。能教你的东西,山中的日子里我已悉数传授于你,至于将来如何,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如今你回来这里,怕是心中存了无数的疑问,师傅最后一次为你解惑了,不尽之处,将来你自己去追寻真相。时光如梭,沧海桑田,随着天地灵气消散,无论是大能,神仙,还是巨妖都已被时光泯灭,无数的传承、门派溃散殆尽。如今的修士,无论族类各异,无论道法不同,都是天地间挣扎的蝼蚁,包括为师,再无窥得天道,得证长生的可能。” 看到这里叶白灵不禁小声说道:“原来真的可以得道长生的么?你知道我们现在离上古修行文明太遥远了,要事局里哪怕都是修业之人,也曾讨论过长生是不是臆想。” 付嵩看着师傅手书,也有些感叹,自己见识过师傅展露修为,可谓深不见底,连他也见不到大道可期之途,想必心中也是无奈。“那些离我们太过遥远了,多想无益,下山以来我见过很多人,有修士,也有普通人,他们都有心中坚持的目标,相比起来,他们倒是比师傅要幸运的多。”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接下去看到的,才是天道无情的佐证,才是这个时代的真相,是所有修士无法逃避的劫难,也是付嵩必须迎接的命运。 第二十七章 末世之劫 “为师二百年前布下九衍占星卜算阵,耗尽心力,才在一处荒野山村找到刚刚诞生的你,将你带回西皇山,你应劫而生,若是留在生生父母身边,他们阳寿必然不长,我带你离开,他们倒是可以颐养天年。” 付嵩心中轻叹一声,关于自己的身世,他也曾迷惑过,只是在山中他的性子沉默,师傅不提,他也不会主动去问。叶白灵轻轻握住付嵩的手,试着向他传递一些支持的力量。 “天地灵气逐渐消散,已经持续了数千年,但是消散的过程并不是平缓有序的,每隔一定年份,灵气会如潮汐般的增长,但这并不是这么好事,这是天地间修士的劫数!每逢劫数到来,会有修士应劫而生,无数后世史书留名的先贤大能都是秉天地之命降临的杀星,无论阵营,无论善恶,他们都会在天下大乱,杀戮四起的劫数里引领风骚。而在这劫数里,必定有无数修士陨落,无数传承断绝,待到潮落时,留下的修士苟延残喘,休养生息,然而在再度衰落的灵气中,必然不可能恢复到过去的荣光。这是天道在灭绝修行之路,无人可以逃脱,而眼下即将到来的,便是天地之间最后一大劫!”叶白灵握住付嵩的手微微颤抖,他们看到的东西太过骇人听闻,女孩生性善良淳朴,本能的害怕这恐怖的劫数。付嵩心有所感,转过身来双手握住叶白灵的微凉的小手,“莫要害怕,无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劫难,我都会拼尽全力的保护你,相信我,好吗!”叶白灵缓缓将螓首埋入付嵩怀里,小脸贴着他的胸膛,仿佛停在温暖港湾中的小船,无论外面狂风巨浪,这里都是她最信任的安全之所。付嵩轻轻环住叶白灵,感受着心爱的姑娘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依靠自己,一种使命感般的勇气和柔情涌入身心,嗅着女孩淡淡的香味,付嵩下定决心,眼前人就是他舍命也要保护一生的爱人。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在西皇山与世隔绝的山峰里,没有说话,却向彼此许下了一生的诺言。良久,叶白灵轻轻锤了锤付嵩胸口,轻声道:“我不害怕了,再看看你师傅还说什么了。”付嵩依言继续查看师傅的手书,只是叶白灵此时环着付嵩的手臂,两人靠的更紧。 “此劫前所未有,修业有成之士任谁也无法置之事外,此劫过后能有多少人活下来,师傅不知道,但是为师卜算多年,可以确认此劫将是天地最后一大劫,将来不会再有劫数,天地灵气将最终溢散殆尽,世间不会再有修业之士,修道有成会在若干年后真正成为传说。而你,付嵩,你便是应劫而生!”虽是手书,却如惊雷炸响,付嵩心中已有准备,仍是心中巨震,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再往下看去,“你并非生而对五行灵气无感,恰恰相反,你是天生五行灵根,上古也称五德之身,堪称后无来者的无双资质,在你之前浩瀚神州,先贤大能无数,神仙精灵无穷,仅有一人有此天赋之姿,正是如今神州子民称为先祖的炎帝神农氏!(向树下野狐敬个礼)只是如今灵气不复上古,你开启修业之路颇为艰难,幼时每每将你至于生死之间去感悟五行,莫怪为师。但你虽和开创人族师祖的炎帝同为五行灵根,却是秉北斗星宿意志而生,北斗主死,若无意外,你便是天地最后一劫中杀戮最盛之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注定你代天行这杀伐之道,双手会染满无数修士的鲜血。”困扰付嵩的谜题此时终于解开,然而这答案却太过沉重,回忆起勾连北斗星宿,那种毁的灭意志会让人从心底颤栗,那种力量无可匹敌,所过之处只剩虚无,而在那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付嵩自己就是那意志的一部分,是代替他们行走人间的投影,是冥冥中锚定神州大地的坐标。此时付嵩身体冰冷,潜伏着的北斗之力好像在无形的散发冰冷的意志,预兆着它将带来的死亡。叶白灵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明明和自己心意相通,明明是要和自己厮守一生的伴侣,甚至为了她加入了当世神州人族修士代表的要事局,怎么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要毁灭一切的恶魔,她紧紧的抱住付嵩的冰凉的手臂,希望去温暖他,从深渊里将他拉回身边。 长舒一口气,付嵩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依偎着自己的女孩,轻声道:“灵儿,莫怕!”这一句亲昵的称呼让叶白灵心绪也稳定下来,勇敢的迎向心上人的目光,她相信付嵩,相信他们始终会并肩站在一处。 “嗯,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我会坚强起来的!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年轻的心终要历经磨难和爱情才能成长,叶白灵二十多年来无忧无虑,此刻也终于成熟起来,和心爱的人共同面对一切,是她应有的责任和担当。 “下山以来我经历了很多,无所谓好或者坏,善或者恶,修行者或者普通人,我明白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山里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一点。生而有灵,活着是要有目标的,要有心底的坚持,要有前进的动力,要有担当,要有爱。”他轻抚着叶白灵的脸颊,在摇曳火光下,女孩的眼神清澈,还多了些不曾有过的坚毅,让付嵩从心底温暖起来,仿佛帮他驱赶了北斗之力的冰冷。 “我就是我,我不是领导人族的炎帝,我也更不会是代表毁灭的北斗,我是付嵩,我修业是为保护我所爱的人,我修业是为了爱我的人不失望。如果逃避不了这场劫数,我刀锋所指的只有会对你们有害的人,绝不会滥杀无辜。” 叶白灵痴痴的望着付嵩,轻声问道:“那我……是你爱的人吗?” 无限柔情涌上心头,付嵩终于也敞开心扉,“是的,灵儿,你是我爱的人,师傅说的那些太过缥缈,我更相信遇见你才是我的命运,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只在乎你不受伤害就好。” 火光轻摇的石室里,两个年轻人终于吐露衷肠,倾诉爱意,如水波荡漾的影子里,两个身影终于吻在一起,从此前路荆棘坎坷,再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这长长的一吻终于驱散了之前的寒冷,毕竟是蓬勃向上的年龄,两人心里不再有彷徨犹豫。“好啦好啦,我们继续看完吧。”叶白灵笑靥如被春雨滋润的花朵绽放开来。 “……这劫数,也是你我师徒的缘分,为师从未和你说过师门,你今日看清,且放在心里,师门是否还继续传承下去已没有意义,最终还是会消散于天地间。你我传承无名无姓,历代单传,上溯无数年,你我开山祖师便是截教上清真境玉晨道君灵宝天尊,通天教主座下大弟子,多宝道人!有教无类,万仙来朝的截教早已泯灭,往事对错无可辫说,祖师历经封神大劫,已有半圣之姿,被老君化胡而去之前以无上妙法穷算出今日末世之劫,一朝入得西方教便永不再是截教中人,祖师将他道统传下,只求为截教保留一脉,也是为此末世劫数许下一份机缘,愿截教一脉能挺过劫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的一就是天地间长存的一线生机。你应劫而来,是你的命运,为师收你为徒,是师傅的机缘,《北斗天罡术》已传授于你,你下山之日便是师徒情谊两清之时,那《地支堪舆图》对你有所助益,学或不学在你机缘,日后你只须按照本心行事,是杀戮无数的人屠也好,是救苦救难的圣人也罢,都与师门无关了。为师最后给你一些忠告,你虽是应劫之人,但不可狂妄自大,须知应劫而来之人并非只你一个,此末世之劫来临,必将诞生无数能人异士,你如今虽有所成,但劫数无情,谁能引领风骚并非天定,任谁陨落都不是意外之事。隐藏在世间通晓此劫的也绝非为师一人,必有他人也在为此劫数多年筹谋,不可小觑天下英雄,你带走的那支玉簪,为师二百多年前取自一神秘敌手,凭我本事,当年也只小胜她一筹,你若没有勾连北斗五星以上的法力,断不可直面此獠。想你我师祖通天之能也殁于封神一役,有其他大能早早布下今日后手,也在情理之中,劫数到来之时,必是各路传承出世,百雄争鸣之时。你是多宝道人当世传承,于这大劫中只管跟随本心,放手施为,即便你将来把神州修士杀的血流成河,也是一展我截教弟子的无双风采!师门既是多宝道人传承,自然不差法宝灵药,为师给你留下的两颗灵籽其实并非是灵核伴生的灵籽,其中一颗正是南方神兽朱雀的灵核,此灵核最为神异,可救人之濒死,务必要贴身收藏好,另一颗来历蹊跷,为师当年大费周章也没得到这个颗既非灵籽也非灵核的东西,数十年前我点化一人去北京城研习阵法,原意是想断了与《地支堪舆图》的因果,可阴差阳错这东西竟又落在我手上,可见人算不如天算,它的功效为师始终不得其解,但它的灵异程度绝对还在朱雀灵核之上,你定要好好保存,以为师修为也算不出这宝物来龙去脉,可见这份机缘冥冥之中是冲你来的。这些年天地灵根炼制的灵药都已用在你身上,另外还留下些小物件,能助你一臂之力,那石床下有个暗孔,你以玉簪开之,取了便去吧,此去山高水长,若他日你活过劫数而你我仍未相见,你便回这西皇山来,为我立一衣冠冢,上书截教多宝道人座下钧辉道人即可。” 洋洋洒洒千字,将这上古至今的秘辛展现于两个年轻人面前,饶是付嵩心志坚韧也是胸中激荡久久不能平静。好在两人初坠爱河,天下所有的难事在同心协力的恋人面前都是能被克服的,付嵩更是觉得只要护得叶白灵平安,与那天下英雄一争高下正是快意之极,一时间豪情纵生,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连带着叶白灵也兴奋了起来,连连催他去打开石床,一探师傅留下的宝贝。 第二十八章 遭遇埋伏 玉簪插进石床下的空洞里,传来齿痕咬合的触感,轻轻一拧,石床下就传来机括转动的隆隆声响,沉重的石板缓缓滑开。墙壁上的火把本来在二人后方,照得石床这边影影绰绰的不甚清楚,可随着石板打开,两人脸上都被眼前法宝的豪光映的亮起来,这那里是什么石床,这分明就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宝藏,眼前法宝眼花缭乱,甚至有的宝物有灵,终于得见天日,轻声嗡鸣起来,与之相比,几年前付嵩带下山的东西可以说是颇为磕碜。其中一件宝贝,看起来是支黑玉手镯,被放置在一抹绢纱上,付嵩拿起手镯,看不出特别的地方,再瞧那绢纱,果然还有师傅字迹。 “本想将这些宝贝全数与你就算了,转念一想,你若回得此处未必就是法力大成之日,若是如此,这些宝贝反而不是助力,这黑玉手镯上古时候也是奇珍,名曰黑玉芥子镯,内有一方独立空间,可储存物品,但收不了活物。这里的宝物你尽可收于这手镯中保管,但是无论收取都要高强法力方可为之,若你此时气海丹田的五行灵力已可以演化生灭,那就当为师多虑了,若还不能,此镯上我已封印法力,可让你收取物品各七次,切记,不可本末倒置,法力低微,拿着先天灵宝也只能任人鱼肉。为师将法宝名目罗列在此,你自行斟酌,五龙轮、混元锤,金霞冠和雾露乾坤网都是祖师传下来的宝物,可谓上古重宝,若无自由从芥子镯里收取物品的法力,你暂时还操控不了。其他宝贝里绝大多数是我宗门历任传承者收罗天才地宝仿制的上古奇珍,比真正的先天灵宝定然不如,但放在今日也是威力巨大,妙用无穷的宝贝,你带下山的化血刀便是为师仿那余化的化血神刀制成,这都是些征战杀伐之宝,另外还有些丹药杂宝,你自行处理吧。” 叶白灵看了看付嵩手里的手镯,又瞧了瞧这一地的珍奇法宝,喃喃道:“黑狗,你比要事局还有钱啊!”好歹经过师傅多年熏陶,付嵩率先回过神来。 “灵儿,我们好好盘点一下这些宝贝,携带方便我们用的上的就留着,其他的收入这黑玉芥子镯里。” “好诶!”叶白灵一声欢呼,两人就开始细细研究起来,不时的试用一二,一时间石室内灵气纵横,可见宝物是真的不凡。不知多久,终于大功告成,叶白灵耳朵上挂了一对青玉耳环,色泽明艳,青翠欲滴,可以自行吸吸纳天地灵气,在受到敌人攻击临近时生成一面灵气护盾,付嵩若不用刚学到的水火二力攻之还破不开这护盾,虽然不是特别强悍的法宝,但好在无须费心发动,护盾自己生成,对叶白灵来说正好是一重保障,不由分说付嵩便给叶白灵挂在耳上了,女孩本就明艳,配上这对青玉耳环更加娇艳动人,付嵩还把那枚山魈灵籽也给叶白灵贴身挂着,毕竟她是妖族碧游宫的目标,叶白灵想着这是付嵩贴身之物,羞的脸都红了。付嵩自己则是带上了一对陨铁护臂,这陨铁护臂能增加肉身力量,他如今重伤在身,法力流转不畅,要去迎接青蓝法会上的挑战,增加力量是比较现实的做法,其他宝贝一股脑收进黑玉芥子镯里。 满载而归的两人走出漆黑的甬道后,石门缓缓的关上了,进出这密室也不过个把时辰,两人的心境已完全不同,眼看着石门完全闭合,好像那个天大的秘密也被锁在这归去来的山腹中了。此时外面天色将黑,付嵩擦拭了一把木凳让叶白灵坐下,柔声道:“灵儿,山里夜间寒气重,你在这坐会儿,我去拾些柴火回来。”叶白灵乖巧的应了,只叮嘱他快些回来。 附近林地付嵩十分熟悉,刚刚踏进最近的一块林子,小屋方向忽然传来叶白灵的惊呼,付嵩大惊,转身向木屋掠去,只稍转过弯木屋就出现在眼前,只见黑夜里一条长鞭亮着金色的毫光,像一条细长的金蛇,蛇尾远远的伸出去盘住了叶白灵,任女孩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只把她绑在半空中,送到主人的手里。付嵩目眦尽裂,化血刀已握在手里,拍上“神行”全速奔向叶白灵,稍近了一些,付嵩终于看清敌人是六个黑色劲装的蒙面汉子,那条金鞭把叶白灵卷回为首一人手上,那人身形并不高大,黑色面巾遮住他大半脸颊,一道狰狞刀疤从额头划过他左眼,眼洞是一枚黑色珠子,诡异狰狞。他单手擒住叶白灵,另一只手在叶白灵脖子上轻点几下,女孩的呼叫便戛然而止,晕了过去,金鞭如蛇,扭摆几下就收入他袖中。这时付嵩已袭至敌手身前,然而这六人恍若未见,付嵩手中化血刀变作一道红芒,直向敌首劈去。 “呛……”也不见敌人怎么动作,他竟是瞬间抬起一只手,只用二指便钳住了刀锋,付嵩用尽全力也不能寸进。 “砰”的一响,付嵩犹如被攻城锤擂中了腹部,那人只一脚就把付嵩踹得倒飞出去。付嵩翻滚两下卸去力道,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的扭曲了起来,心中更是惊讶,虽然有伤在身,可地方应对太过从容,实力差距太大。见那几人没有对叶白灵下杀手,付嵩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另外无人竟是隐隐组成了一个五行阵法,将那为首一人围在阵中,对自己全力一刀对方竟然有恃无恐,想必那阵法有些玄妙。 “碧游宫的渣滓?”付嵩咬牙问到。 “碧游宫?呵呵,确实是渣滓。”那人声音沙哑,说话如同两只朽木摩擦,他对付嵩不屑一顾,只交代了一声:“交给你们了,速战速决,莫生意外。”便掳着叶白灵向山林里退去。 眼见独眼人夹着叶白灵就要退入林中,付嵩扬手向那个五个黑衣上打出一把铜丸,霎时一团浓浓的黑雾便将他们裹住,自己一边向树林方向奔去一边给自己拍上“开明”、“御风”、“听风”三个辅助法术,若那几人要迅速脱离烟雾,必然得解散阵法,不管是否奏效,先阻他们一阻,定不能让那独眼人带走叶白灵。近日来付嵩颇有奇遇,法力精进不少,只是有伤在身难以全力发挥,此时身形仍是比之前快上一线,一切只在眨眼间发生,付嵩已经再次扑到独眼人身前,化血刀红芒暴涨,势要一击建功,独眼人眼见不可躲,金蛇又从袖中窜出,竟是凌空把暗红的刀锋盘住。 “缚龙索!” “有点眼力!” 付嵩当然认得出来这上古法宝,他腕上黑镯子里便有一个仿制品,与这截教赵公明手上传下来的真正宝贝一比,当真还是逊色不少,相传赵公明被陆压的钉头七箭书拜死后这缚龙索便不知所踪,想不到今日竟重见天日,看来师傅所言不虚,果真是法宝英雄,神仙后手纷纷要登场亮相。不过脱离了五行阵法,这独眼人驱动缚龙索也不是那么轻松自如,付嵩心中有数,这人就是强,也强不过自己很多。他当机立断,没有抽出化血刀,而是全力把刀锋向独眼人颈口按去,只面对这独眼一人,他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还有他还有五个帮手,此战必须倚仗化血刀诡力求得一线生机。场中一时成了膂力和法力的对抗,付嵩一身力量在陨铁护臂的加持下非同小可,独眼人法力不俗,若是驱动个寻常刀剑兴许付嵩还不是对手,吃亏就吃亏在他此刻使得是一件上古重宝,本来就有点吃力,竟是又陷入了这般僵局,眼见那红光流转的刀锋已经要贴上颈口,独眼人眼洞里的黑珠诡异转动,付嵩突然恍惚,脚下都有些踉跄,那黑珠里似有漩涡般的魔力要吸走他的魂魄,一时失力,独眼人抓住机会把金鞭一抖,鞭梢重重甩在付嵩胸口,再把长鞭一扬,化血刀带着付嵩被掷出老远。刀锋抵住地面,付嵩佝着身躯,只觉得一股烦闷堵在胸口,恶心欲吐,那黑珠必是什么阴邪诡诈,勾人魂魄的法宝。 “邪门外道!”付嵩吐了口血丝正要再上,脚下土地突然化作泥潭覆住他的双脚,身形顿时被牢牢吸住。 缚地术!定然是那五人脱困赶来,背后五行灵气暴躁奔走,付嵩回头时只见一道金系灵气凝为长剑一样的罡气,直直刺来,金系灵气最是锋锐,剑未及身已经割脸生疼,一左一右还有两道法术同时袭来,左边是一条咆哮火龙,右边一支凛冽冰枪。这三记法术,金系最快,火系最猛,水系稍弱,可此时任意一道法术都能让付嵩吃不了兜着走,何况是三术齐至,双脚被缚的付嵩已经命悬一线。 一团火光夹杂着浓烟和水雾在林间腾起,腰身粗细的老树被炸的东倒西歪,巨响如雷,在山谷里翻滚,久久不能不能平息。烟雾散尽,不见付嵩踪影,他所站之地赫然是一把巨大的黑伞(向桑桑敬个礼),质地非布非金、非绸非纱,不带一点光泽,还有些未散尽的烟气萦绕在伞面上。黑伞倏的一收,身披黑色大氅的付嵩一手持黑伞,一手持血刀,闪电般向使水系法术的黑衣人掠去,这黑伞叫罗浮化瘴伞,能化解一部分五行法术的威力,也能以各系法力驱动,只是携带不便才被收进芥子镯里,付嵩在危机时刻将此法宝从镯中取出,果真抗过一劫。此时再直取敌首已不明智,一场苦战再所难免,趁着五人还未结成阵法,若能击杀一人,周旋余地更大。这几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精通土系法术的修士一般防御能力较强,以少敌多难以的时候更难伤他,金火两系的修士在那木系黑衣人诡异的加持下战力凶猛,密林中与木系修士缠斗殊为不智,眼下只能以水系修士作为突破口。见付嵩如此敏锐向自己袭来,那水系的黑衣人也不慌乱,驱动丹田法力在身前凝结出一面冰盾,寒气四溢,非同小可。付嵩双脚蹬踏,震出一个深坑,人如黑鹰高高跃起,身躯在空中极致扭转,双臂扬起,左臂黑伞在前,伞上火灵奔走,右臂化血刀在后,血色凝练欲滴,呼啸着扑来。 黑伞带着火光重重把冰盾砸得粉碎,水系修士立遭重创,眼前飞散的冰屑中一抹红色刀锋已近在咫尺,付嵩凶悍无匹,另外四人救援法术此刻才将将施放,一道土墙带着疯狂生长的藤蔓自付嵩和水系修士中间倏的升起,一火一金两道法术直向付嵩射来,付嵩左手黑伞再度撑开,挡住袭来的火龙,右手刀锋咬着牙全力劈下,竟是拼着硬接一道金系剑光也要斩杀一人,刀锋势如破竹,劈开荆棘藤蔓,斩断土墙,在那水系术士惊愕的眼神中带起了一蓬鲜血。付嵩身形在极端情况下再做扭转,避开要害,那剑光呼啸而过,斩破了黑色大氅,在肋下划出一道见骨的伤痕,翻身落地,看都没看伤口一眼,立刻给自己补上一个水系法术“化雨决”,平时不怎么显山露水,付嵩与人战斗时当真是悍勇。他暗暗惋惜,那水系修士从鼻子到下颚被他一刀斩开,竟是差之毫厘没能取他性命,那土木两系结合的法术为他赢得了一线生机,不过此刻他已无再战之力,倒在泥地上痛苦哀号,竟是要化出原型,褐色的毛发从皮肤下卷曲生长出来,两侧腮后竟有四肢耳朵,这黑衣人居然是个少见的长右化形,长右貌似猿猴,生有四耳,是天生的水属妖怪。鲜血从这妖怪伤口里飙射而出,在空中化成血雾蜿蜒流向化血刀里,化血刀嗡嗡作响,刀芒再涨,付嵩仍有可观战力,对手却已重伤一人。 第二十九章 盘肠血战 付嵩长身而立,黑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舞动,黑伞血刀分指地面,肋间一条伤口更显得他此刻杀气腾腾,刀锋划过敌人骨肉的触感让他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意。场中此时呈掎角之势,木系黑衣人把长右拖到一侧施法救治,木系法术和水系法术在治疗恢复上都有独特功效,可化血刀劈开的伤口本就难以愈合,付嵩那一刀又斩的太深,长右的下半张脸几乎被一分为二,若他伤口流血不止,明显就是在增强付嵩手中化血刀的战力,另外三人则对付嵩虎视眈眈,默默酝酿着威力巨大的法术。那独眼人先使缚龙索力拼,再施眼中黑珠法术,本来气息已见萎靡,抓住这间稍作隙调整恢复,也缓过劲来,一只独眼狠狠的盯住付嵩,自己这边实力稳压付嵩一筹,还有人质在手,竟被这个棘手的小子几招之内重创一人,付嵩法宝独特,搏杀狠辣,让这个积年的妖怪也有点心惊肉跳。 “竟有芥子法器,你是何人?”此獠眼光毒辣,看出付嵩虽然凶悍,然综合实力仍是自己这边胜出不止一筹,莫看他此时气势惊人,只要被抓到一个破绽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竟有缚龙索,你又是何人?”付嵩口头周旋,暗暗调整呼吸,奈何经脉破损,法力流转不畅,只能勉强用丹田内的灵力辅助战斗,要说调动天地灵气施法战斗还是困难。 “不想你死做无名野鬼罢了,牙尖嘴利!”独眼从背后抽出一把钢锏,钢锏造型古朴,散发着冰冷肃杀之气,自古以来以钢锏做武器的修士都是以力压人的搏杀悍将,这独眼人身材矮小,想不到也是使锏的好手。战斗到此刻他也没有放下叶白灵,小心谨慎至极。 付嵩瞳孔微缩,死在雨夜的碧游宫猿妖周三也是用的一把钢锏,此人对碧游宫不屑一顾,其中必有联系。“待会把你打回原型,就知道是谁牙尖嘴利了!” 独眼人气急反笑,一声冷哼,“苦熊,你们为我掠阵!” “是!”使土系法术的黑衣人应声而来,从独眼手中接过昏迷的叶白灵。这独眼人之前被付嵩一招压制,在下属面前吃了暗亏,现在恢复过来又被付嵩一激,竟是要单枪匹马再与付嵩做过一场。 付嵩此时气势极盛,化血刀嗡鸣颤动,似被妖族修士的鲜血激起嗜血的本质,见对方竟要单打独斗,付嵩求之不得,刀锋一抖,抢先攻上。身材并不魁梧的独眼人双手持锏,力气竟是大的惊人,招式古朴,大开大翕。付嵩以陨铁手镯加持也堪堪与之旗鼓相当,每次刀兵相交付嵩都被震的手腕发麻,知道付嵩手中黑伞诡异能化解法术,这独眼人竟以蛮力招式取得一线先机。好在付嵩根基扎实,稳住形势后改为游斗,身体在空中往往能脚踏气罡,借力变向,不与对手硬拼,化血刀还在源源不断的吸收血雾,刀芒此时已有四尺之长,挥舞之间腥风四溢,如此斗下去形势定然慢慢扭转。独眼突然放慢攻势,转攻为守,不露一丝破绽。付嵩不疑有诈,黑伞横扫,趁着独眼仰头必过,化血刀携万钧之势当头劈下,这一击得中,必能将他斩成两半。哪知独眼等的就是此刻,他双手横持钢锏,生生架住这雷霆一刀,嘴角咧出狰狞笑容,眼中黑珠突然射出一道黑芒,直取付嵩。这一招蓄势已久,来的迅猛,付嵩躲闪不及,被那黑光射中眉心,这颗黑珠诡的异法力本是吸人魂魄,若是直接打中眉心,中者无不当场呆滞,任人宰割。一招得手,独眼正待放声大笑,好好折磨这个棘手的敌人,再取了他的芥子法器,此行收获远超想象。却见付嵩眉心金光大作,如日初升,将林中照得光影变换,夺人心魄。独眼大骇,黑珠法器无往不利,此番施为竟被那金光消磨殆尽,更有一束沛然力量从金光里射来,瞬间打进那黑珠里,黑珠应声炸裂,把他眼眶炸得血肉模糊,倒飞开去。剧变只在一瞬之间,付嵩自己也没明白怎会有这么一股宏伟博大的法力藏在眉心,只是隐隐觉得和龙脉之力有些关系。此时战机稍纵即逝,付嵩一抖手中化血刀,蹂身而上,只要诛杀此獠,胜利的天秤就会向自己这边倾斜,可身侧一道剑光袭来,是那金系修士眼见局势不妙,出手相助,时机、角度都把握到了极致,付嵩不得不拧身张开黑伞,在半空中把那道剑光挡向一边,几番强催法力驱动那罗浮化瘴伞,付嵩浑身经脉欲裂,生生止住了身形,错失良机。那独眼人单手捂住眼眶,暗红色的鲜血从指缝中涌出,一只独眼里尽是狂躁神色,便是受了如此重伤,他哼都没吭一声,着实凶悍。 “你很好!”血水顺着独眼的下巴滴滴答答的流下,“但也到此为止了!”他向一旁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看到那个化出长右原形的水系修士还在地上呻吟不止,而化血刀的刀锋又涨了半尺。他勃然大怒,“废物!”一甩手将钢锏打出去,竟然不是打向付嵩,只见那水系修士的头颅就跟一个熟透的西瓜一样,被飞来的钢锏砸了个稀烂,黄黄白白的脑浆子混着血液爆了还在治疗他的木系修士一脸。 “苦炎!”独眼人声音沙哑扭曲,全不在意刚刚亲手打死一个同伴。火系法师没有丝毫犹豫,转手弹出一枚火球,把那个水系修士的尸体点燃,火光冲天而起,一会就不再有血雾沁出。 付嵩心惊于这些人心狠手辣,对于没有用处的同伴可以像猪狗一样杀死抛弃,表面上却不动声音,尽量恢复些体力。 “桀桀桀……”见同伴被烧成焦炭,独眼人终于释放出了一些暴躁的情绪。“上次我这眼睛被打瞎后便得了奇遇,修为突飞猛进,今日想必又是如此!你的芥子法器里还有什么宝贝,我真是相当期待啊!” 付嵩体内经脉的刺痛感终于降低了一些,虽然没能亲手诛杀一个敌人,但这生死之间的盘肠血战却让他感到兴奋不已,他此时和手中化血刀一样,渴望斩开敌人的喉咙,痛饮敌人的鲜血,“大言不惭,到现在为止,好像是你们死了一个吧。” “是啊,只好用你的命给他陪葬了!”独眼人不再捂住眼睛,任由那个血肉模糊的眼洞鲜血淌出,血淋淋的左手双指微屈,一股灵气凝练成罡,弹射而出。付嵩脸色大变,已经救之不及,那罡气带起一抹鲜红,如同割在付嵩心上! “住手!”付嵩大吼!那罡气划破叶白灵白嫩的手臂,实打实的威胁付嵩。 “住手?桀桀……你把武器放下,跪在地上求我,兴许我高兴了,就会住手哦!”独眼人状若癫狂,任由那钢锏还插在燃烧的尸体上,眼洞里的血流还没有止住,狞笑着向付嵩走过来。抬起脚一脚踢在付嵩小腹上,付嵩被踢的凌空弯起腰,又重重的跪到地上,冷汗瞬间就从额头上留下来。 “牙尖嘴利的小子,让你狂!”又是一脚由下至上踢在付嵩下巴上,付嵩头颅向后扬起,带着整个人扬天摔倒在地上,已是满嘴鲜血横流。 “让你狂,让你狂!”独眼人声音已经嘶哑尖利,也没什么比斗招式,就这么狂踢猛踹,一脚一脚的发泄心中的燥怒,付嵩握不住武器,只能双手护住要害,任由对方蹂躏,每一脚都踢中他要害或是面门。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叶白灵的身影都被度上了一层红色,帽子早就遗落,马尾辫轻轻的垂着。 “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她!”付嵩在心里默念,“该死!你们全都该死!”心爱的女人被人掳去却无力营救让付嵩心中懊悔与愤怒交织,灼痛了他的心,勒住了他的脖子,他觉得呼吸都变得痛苦起来,他只想将这个独眼斩成肉糜,挫骨扬灰,他只想发泄,他只想杀戮,任何伤害叶白灵的人都要死在他的刀下,化作永世哀嚎的冤魂,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得到一点点的安慰。疼痛感逐渐麻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嗜血的愤怒,独眼每一次踢在付嵩身上都发出皮肉碰撞的砰砰响声,像一阵阵鼓点擂响,正在惊醒沉睡的魔鬼。叶白灵的身影开始模糊了,付嵩使劲眨了眨眼睛,可视线终究没有清晰起来,眼里的血色越来越浓,就要淹没他的视线。没有人注意到夜空中的北斗天枢贪狼熠熠生辉,一直潜伏在身体里的北斗之力悄悄流转起来,冰冷的气息带着死寂和毁灭,绕开了付嵩身体里另一股蛰伏着的浩然宏大的龙脉之力,想要呼唤他快要沉睡的灵魂,告诉他,起来!去杀戮!去灭绝!去用鲜血和死亡来安抚狂躁的愤怒! 独眼突然感到有些冷,这种直刺心底的凉意让他从癫狂当中清醒了过来,一种不安的感觉悄悄浮上心里,他右手一招,插在燃烧尸体上的钢锏飞回手中,握住这把趁手的兵器,让独眼稍稍压制住了心里的惊悸。夜长梦多,赶紧杀死这个年轻修士就能结束了,他一手举起钢锏,一滴滴燃烧着的尸油从锏上滴落。 “去死吧!” 第三十章 初遇江研 眼见付嵩就要被毙于钢锏之下,独眼人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那个被称作苦熊的土系修士身子一扬,脖子上被一只从身后幽暗树林里探出来的藤蔓箍住,那藤蔓上生着密密麻麻的倒刺,若不是这苦熊皮糙肉厚,又是擅长防御的土系修士,这倒刺悉数扎进他脖子里,当场就得殒命。他下意识的张口呼喝,几只黑黄相间的暗器瞬间就破空打进他嘴里,苦熊吃痛,身上稍一松力道,那藤蔓竟把这个高大的修士向后拖去,苦熊嘴里渗出发黑的鲜血,双手死命扯住脖子上等藤蔓,止住了被拉向后方的身形,可他为求保命,下意识的松开了叶白灵。女孩并没有跌落到地上,密林里又深处几只藤蔓,半空中把她接住就缩进夜幕中的林子里了。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独眼人一声暴喝,哪还管得了要死不活的付嵩,直向林子里追去,金系修士已赶到苦熊身前,以掌代刃,割断了缠在苦熊脖子上的藤蔓。高大的修士应声摔倒在地上,可眼见是活不了了,他脸色乌青,太阳穴和额头上的血管张牙舞爪的凸起,血管和嘴唇赫然都透着黑色,两手捂住脖子,身体蜷成一团,大口大口的喘气,可喉咙里的声音如同破了洞的封箱,只有丝丝的呜咽声,出气多进气少了,几只黑黄相间的马蜂从他嘴里爬出来,颜色鲜艳,有一寸来长,颚口闪着油光,钢钳一般咔咔作响,显然是剧毒的异种,原来刚才射进这苦熊嘴里的不是什么暗器,居然是几只剧毒的马蜂,这几只马蜂爬到苦熊脸上,张开翅膀抖落腥臭发黑的血液就欲飞起。叫“苦炎”的修士皱皱眉头,甩出一枚火球打到苦熊脸上,把那几只还没来得及飞走的马蜂烧成一团,毫不在意这团火焰就在他同伴的脸上燃烧。“嗤……”一道金色的罡气也同时钉进苦熊的脖子里,彻底了结了他的性命。土系修士气脉悠长,防御手段多样,一般来说自身体术也偏重防御,很难被法力相差不多的敌人杀死。这五人身手均是了得,无论是陷住付嵩双脚还是土盾保住同伴一命,苦熊几次施术都是恰到好处,显然战斗经验也十分丰富,谁料想就这样死在几只毒物上,憋屈的紧,他化出的原形果然就是一只熊罴。密林里传来打斗搏杀的声音,金系修士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付嵩,对同伴道:“若是丢了目标,这小子怕还有些用处,先不管他,我们追过去。”说罢也循着声音追了过去。 一股清流从喉咙里涌向周身经脉,付嵩本处于精神燥热嗜血,魂不自知的情绪里,也被这通体舒畅的舒适感觉安抚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双赤裸的玉足,白玉一般光洁,在这密林里好像微微亮着光辉,就那么俏生生的踩在林间的泥土上。 “灵儿……”付嵩勉力想抬起头,可脖子传来的刺痛让他龇牙倒吸一口冷气。 “咯咯咯,好个没良心的男人诶,一颗七宝秒心丹救了你,你不谢过奴家的救命之恩,却在念叨别的女人的名字!” “灵儿呢?她没事吧?”付嵩心中慌乱极了,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已经死透了的苦熊,独眼几人和灵儿都不在了。 “刚才是怎么了?难道是晕了过去么?刚才那种失去理智的愤怒和嗜血……是错觉么?”付嵩在心里问到。 眼前的小脚稍微挪动了一下,视野里能看到黑色的裙摆拂过,白嫩修长的小腿带出一道诱人的弧线,滑入黑色的裙裾里。面前这个姑娘退了两步蹲了下来,好让付嵩的视线可以看到她。这是怎样诱惑妩媚的一个女人啊,她漆黑的头发像一匹黑色的绸缎,铺洒在平滑的肩膀上,皮肤白腻光滑,眼中似盛着天幕里的繁星,又像淌着林间的潮水,吸引着男人去倾听她的故事。她蹲在付嵩身前,领口乍现出一抹春光,盈盈而动,她自己毫不察觉,小嘴轻轻撅起,好像在嗔怪付嵩为什么不感谢她的情义,天真和妩媚交织,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你这个人好生奇怪,被人救了性命不说道谢,反而一个劲的问别的女人,你知道七宝秒心丹有多珍贵么?”女孩单手托腮,目光闪闪的看着付嵩,好像眼前这个一身血污,差点被人活活打死的男人是个什么有趣的玩具。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女孩黑裙赤足,魅惑诱人地抱膝蹲着,付嵩身如烂泥,趴在一摊血泊里,像一出荒诞的哑剧。 好在反复被女孩强调的七宝秒心丹果真神效,不光肌肉骨骼的伤痛在减缓,就连经脉丹田里的旧伤都开始有恢复的迹象,付嵩已经能稍微挪动胳膊了。 “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有一女伴落入贼手,敢问姑娘可曾见着?”付嵩知道这丹药不凡,发自真心的感谢道,但心中还是更记挂叶白灵的安危。 女孩如愿以偿,满意的笑了起来,唇红齿白,长发如瀑,胸口那一抹白腻荡漾的有些耀眼,惹的付嵩只好把目光撇开。 “别的男人看到奴家恨不得要把奴家生吞活剥了才好,怎么小哥你竟是不愿意多看一眼呢,莫不是奴家相貌比不上你那位相好的姑娘?” 付嵩心底焦躁,只是担心叶白灵安危,奈何这姑娘是真用灵丹救了他,况且这个姑娘宜娇宜嗔,美貌动人,当真让人恨不起来。 “姑娘容颜俏丽自是天下无双,可此时性命交关,还望姑娘你坦诚相告,莫再捉弄在下。” “咯咯咯,就喜欢听你这样的老实人夸奴家漂亮,你那心上人啊,叫我的同伴救了去,没有性命之危。” 付嵩心中一颗大石落地,可不远处躺在地上面目被烧的稀烂的土系修士还是让他心中不安,“那几名贼人身手了得,为首一人膂力惊人,身怀上古重宝缚龙索,另还有三人法术威力颇大,还有相互加成之功。莫怪在下言语唐突,姑娘你的同伴……” 女孩没有说话,稍微侧了点身,好让付嵩看清楚,她朝着土系修士的尸体努努嘴,意思是你说的法术威力颇大的人已经让弄死了一个,无需担忧。 付嵩心下稍安,勉力站起身来,捡起化血刀和黑伞,抖落武器上的血痕,向黑衣女孩问到:“烦请姑娘告诉我同伴去向,大恩不言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咯咯咯!”黑衣黑发的女孩虚拍了一下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之时方见她身体线条玲珑浮凸,胸口高耸,腰间乍收,再往下看刚刚隆起的曲线又被黑色的衣裙遮掩,惹人无限联想。“真是个没良心的男人啊,你连奴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慌着要跑,还来日必报大恩,你脸红么?”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偏又带着一副小女儿撒娇的表情,若是别的男人此刻早已心痒难搔了。 付嵩一时语塞,他并没有敷衍了事的意思,只是关心则乱罢了,“姑娘你见谅,在下西皇山散修付嵩,敢问姑娘高姓大名,师承何处,七宝秒心丹绝非凡品,付嵩绝非言而无信之人,只待救回在下同伴,姑娘有甚条件只管开出来,付嵩自然尽力为之。” 黑衣女孩盈盈万福,娇声道:“奴家是黎山娥皇座下,有苏氏小妖江研,见过付公子!” 付嵩心里已有准备,毕竟这美艳不似凡人的女子若说是妖精化形还更容易接受,这西皇山里罕有人族修士拜访,倒是见到妖族修士并不稀罕。她既是有苏氏传人,应该是狐妖化形,美貌身段自然是不同凡响,封神大劫的诱因一半就落在有苏氏九尾狐狸苏妲己的身上。付嵩并不知道这江研在武汉湖边惊鸿一现,曾与钟沛打过照面,不然此刻又是一番景象。 江研继续说道:“付公子不必多虑,我那几个朋友个个法力不凡,对付几个残兵败将不在话下,只是奴家我身娇体弱,还得靠他们把敌手引走才敢现身来救公子你。他们此刻身在何处奴家又没有那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哪能知道呢,公子你重伤在身,不宜强行求战,当下好生休息,运转功法,莫要浪费那七宝秒心丹的药力才是。我的朋友得手后自当前来寻我,到时候公子也可以和你的心上人见面啦!” 江研言之凿凿,入情入理,虽然付嵩始终觉得她定有隐瞒,但这狐妖美艳不似凡间人物,与自己非亲非故便用了珍贵丹药救治,体内清流不断涌出丰沛灵气滋养他身体经脉,确实是有大恩于他,此刻强撑一口气,便是追上那独眼,也没有再战之力,便也不在勉强。 他向江研一拱手:“便依江小姐所言,那边依山而建的几座木屋正是在下山门所在,江小姐可以移步歇息,等待你的同伴!” 第三十一章 法会将起 朗月繁星之下是一面望不到尽头的白色,苍茫辽阔的内蒙古大地已被皑皑白雪覆盖,万籁俱寂,清朗的月光投到绵延起伏至远方夜色里的雪面上,反射出清幽的光辉,把夜空都映得有些蓝。万星璀璨的银河就横跨在这微蓝的夜幕中,不似月有阴晴圆缺,不似日有东升西落,恒河流沙般的亿万星斗恒古以来便在那里,人间的潮起潮落,悲欢离合在这宏伟的天象面前渺小如同微尘。北斗阑干南斗斜,若是有精通星象的修士在此观天卜算,他就会发现,北斗七星闪耀异常,竟以一种睥睨之势纵横于无穷星宿之上。一颗流星斜斜的划破天穹,没入天地之间模糊的界线里,给这一幕宁静的画卷带来了灵动的生机,夜空渐渐泛出紫色,中间又携着一抹深红,那是太阳星即将从东方升起的信号,当它来临时,它便是这座人间的帝星,是唯一的光明。上弦月带着漫天的光点渐渐隐没在已化为淡黄色的天空里,与即将升起的旭日完成了交接。 从高空中俯瞰这无边的银白,竟能发现几个黑点在缓缓移动,若是再近一些,便能看到这是四人正在雪原上奔走,他们脚踏雪面,只留下些许痕迹就能纵身丈许。后面三人两男一女,前面一人体态魁梧,身上负着一个巨大的行囊,行囊外还挎着两支剑匣,正是武当派遣下山的四名弟子,他们此刻已行至内蒙古地界,离举办青蓝法会的朱日和不远了。 小冕还是穿着那身紧巴巴的运动服,呼吸平稳流畅,一身法力龙虎交泰,在这凛冽的雪域里流转愈发灵动,仔细看去,一行四人,小冕在雪面上留下的痕迹最浅,这短短一两日之间他修业又有精进,必是有些奇遇。只见他手里还拎着一只两尺见方的笼子,一只形似狐狸的小兽正盘在里面,长长的白毛尾巴覆盖了大部分身体,远远看去就像一团蓬松的雪球。 周欣还是那般俊逸出尘的样子,双手负于身后,袖袍在风中滚动飘舞,和埋头赶路的汤耀对比鲜明。赵巍眉毛和发间粘了雪花,让这个泼辣的大师姐看起来也妩媚柔和了一些,她轻轻拍了拍认真赶路的汤耀。 “汤师弟,看!” 汤耀抬头向前望去,一轮旭日已探出东方,把白色和蓝色相接的地平线照的界限分明,天空已是湛蓝如洗,像一块大不知凡几蓝色宝石,艳的好似要沁出琼浆玉液来。一夜疾行,四人见到这宏伟壮丽的人间绝境,均是心旷神怡。所谓修道,便是以赤子道心感悟天地至理,这一番置身极致的蓝白中,四人都有心得收获。 笼子里的小兽这时候也醒了过来,它没有欣赏壮阔风景的心思,一睁眼就对拎着笼子的小冕龇牙咧嘴,喉咙里呜呜作响,恨不得立时从这个大块头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小冕把笼子抬高,放到自己眼前,仔细观察这个对自己一肚子怨气的小动物,正是霍山灵兽朏朏。朏朏一见这人离的近了,竟又缩成一团,毛绒绒的白尾巴盖在身上瑟瑟发抖,逗得小冕哈哈大笑。 “哎哎哎,王冕你给我过来,你又吓唬雪球干什么,你还是把雪球给我提着,呆头呆脑的吓坏小动物。”大师姐见到朏朏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冲着师弟大发牢骚。 “哦!”王冕挠挠后脑勺,把笼子递给赵巍,“我不就是吃了它一根草么,逮他的时候明明是你和汤师兄最卖力,凭什么老冲我撒气啊!” 大师姐跳起来给了王冕一记暴栗,“能耐了你还,雪球有灵,守了那株通心兰不知多少年,全都便宜你小子了,能不冲你龇牙!得了便宜还卖乖!长这么高干什么,师姐我揍你都不方便!” 原来四人由赵巍领着经过霍山地界,果真发现了一只朏朏,这灵兽比山里的狐狸还精,四人又不愿伤它,一时间竟还擒它不住。奈何这朏朏已经通灵,竟然守着一株灵草不愿远离,最后还是师姐大发神威,取出落霞剑,施了一招萍踪剑影,封死了它所有逃路,慌乱间被虎视在一旁的汤耀擒在手里,连装它的兽笼都是汤耀取了山中的老竹扎的。那颗灵草是一株能涤荡道心的通心兰,对修业之士来说是极为难得的宝贝。天才地宝,有缘者得之,只是这通心兰娇贵,离土半日就会枯萎,四人又没带着承装草药的法器,在周欣建议下,这株灵草就当场取下让王冕服了,还耽误了半天时间让王冕打坐,消化灵力。这只被大师姐赐名“雪球”的灵兽朏朏当时就恨上了王冕,一路上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倒是都取出宝剑来抓它的大师姐,总是逗它喂它,让这小东西对她亲昵的多。 周欣抬手搭了个阳蓬,向前方望去,“前面不远应该就到了,不若我们四姐弟比比脚力?输的今晚买酒买肉!” “好!”汤耀听得有酒有肉,第一个应声。 王冕笑呵呵的拍拍脑袋,“都依师兄师姐的意思。” “师姐我还提着雪球,这样比试太不公平了,你们三人比吧,我给你们压阵,晚餐就当做压阵的酬劳了!”大师姐发话,三位小弟喏喏称是。四人的行李大部分都在王冕身上这个事实被统一的忽略掉了,公平得狠呐! 一声令下,四人如箭出弦,比刚才快上一大截。王冕一马当先,巨大的包袱如同无物,丝毫不影响他疾行的速度,身边带起一条长长雪尘,笔直的冲在最前面。周欣就辍在他身后,微微向前倾斜的身子一步便跃出几丈,王冕举重若轻的样子让他心中惊讶,暗讨这小师弟果真天赋过人,成长迅猛。大师姐和汤耀并肩行在最后,不过汤耀气息沉稳凝实,赵巍也是举重若轻,二人均是留有余力。 翻过一座小小雪丘,前方有隆隆的声响传来,放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黑影也在积雪上驰骋,是一群如河流奔腾的野马,马群气势雄壮,声势如雷,在蓝天之下,雪原之上扬一片浩浩荡荡的雪雾,初升的阳光照在上面,光影朦胧变换,可以看到一匹匹俊烈的草原精灵冲出一团雪雾,转瞬又没入另一抹雪雾中。领头的马王通体黑色,颈后鬃毛随着疾驰的身形扬起,皮毛在阳光下反射出健康油亮的光泽,充满了无拘无束、自由奔放的活力。有了它们的加入,这片天地奇景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这淋漓尽致的奔流,是一种酣畅至极的生命的展示。 四人心有所感,放声长啸,也都投入到这场天地之间的恢弘画卷中来,速度竟又快上一分。与马**叉而过,前方就能隐约见着几处建筑了。四人队列依旧保持不变,周欣朗声道:“前方就该就是了,两位师弟不要藏着掖着了,咱们脚下见真章!”说罢脚下重重加力,扬起一蓬高高的雪沫,快若电闪,立时超过了王冕。汤耀和赵巍也是各自使出真功夫,大师姐突然加快了步子的频率,正所谓足下生风,也是把王冕抛在了身后,汤耀最为夸张,他凝神聚气,双脚重重踏在地上,人如攻城车投出的巨石,高高越过三人头顶。 王冕一声惨叫:“师姐师兄!你们阴险!”随即法力贯通百骸,身如游龙般窜出,双脚如未粘地,竟是慢慢赶了上来。 好巧不巧,高高跃起的汤耀师兄着陆点正好在王冕的行进路线上,汤耀像一枚炮弹落下,砸得雪花冰碴四处飞起,王冕不得不生生拧住身形,调整方向,气劲转化间速度又降了下来,眼见汤师兄又把自己仍向前方的高空里,王冕高呼师姐师兄欺我,非力不及也,实乃同袍坑我也! 最终是周欣拔得头筹,汤耀与大师姐前后赶到,小师弟王冕背着硕大的包裹,灰头土脸的从一大团还没散开的雪雾里冲过来,喜获殿军。 面前是几座孤零零的营房,营房门口挂着一只木刻的牌子,“要事局接待处”一张桌子简单的置在牌子下,若不是那木刻的几个字书的笔走龙蛇、入木三分,任谁也想不到堂堂神州要事局举办的青蓝法会,接待处竟然如此寒酸。 桌旁两个年轻人身着要事局制服,男的蓄着一撮胡子,女的干练精神,正是要事局副局长钟沛下属,负责刑讯工作的精英干员宋磊和林瑛。 他们怔怔的看着面前奇形怪状的几个人,除了周欣稍微强一点,大师姐的发髻都快要散开,雪花沾满了头发,汤耀脚底全是泥土,还支棱着几只被压在雪下的枯草,最后赶到的小师弟,一套紧身运动外套,袖子裤腿都短了一截,露出里面的衬褶袍,身后是个跟他身形差不多大小的巨大包裹。宋磊和林瑛对视一眼,他们老远就看到这几个人像是被上古凶兽追在屁股后面,鸡飞狗跳的向自己这边冲来,若不是这两日已经见惯了四海八荒各色修行人物,他俩都准备呼叫支援了。 瞅了瞅身着道袍的大师姐,身后还负着一支剑匣,宋磊拱了拱手,“在下要事局宋磊,敢问几位道友是……” 从对方眼神就能看出来几人的样子狼狈,大师姐狠狠剜了周欣一眼,拂去了头上的雪沫。“这位小哥,我们是武当门下弟子,奉掌教承恩子之命,前来参加朱日和青蓝法会。” “原来是武当山的道友,几位里边儿请!”武当派是重要的接待对象,虽然这几人的出场方式有点特殊,但是宋磊和林瑛还是不敢怠慢,连忙把四人请进营房里。 核对好印证签章,王冕几人也把自己收拾妥当,跟着宋磊走出了营房的后门,外面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宋磊取出一枚玉佩法器,施了几个印决,侧身抬手,“几位道友,请!” 武当泱泱大派,门下弟子自然知道青蓝法会的会场是设在一处巨大的阵法内,也纷纷拱手,向雪域里走去。几人身形水波一样荡漾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阵内又是一番不同光景,天上依旧是曜日当空,但地面上草如玉毯,层层叠叠的铺到远方的山脊上,山梁绵延起伏了一段就戛然而止,好像天帝使者手持轩辕剑,一剑就削掉了山头,留下了一块巨大的校场。沿着山脚错落有致的落着不少四角攒尖顶的古典房屋,再往开来星星点点的蒙古包点缀在接天绿草上,一派春意盎然。 几人刚刚从白茫茫的深冬雪原上赶来,转眼就进了这暖洋洋的初春草原上,一时也有点怔住。 “要事局果真大手笔!”赵巍喃喃道。 “赵道友谬赞!此阵是要事局梁老亲自指导布下,名曰‘指尖方寸’,不以杀伤防守为主,主要是调节气候温度,避开普通人的视线,和贵派的‘真武八卦守山大阵’不可同日而语。”宋磊也跟了进来,为赵巍解释到。 “此次青蓝法会参与人数之多远超预计,之前安排的住宿房屋不够数量,所以后面又临时安置了不少帐篷蒙古包,当然了,房间已经预先给武当道友们留好了,这边请。” “小宋同志,我们到此叨扰,也没什么稀罕物件,这枚葛仙丹你收下,聊表心意,这几日还要麻烦你多多照拂。”大师姐取出一枚褐色的丹丸,要递给宋磊,宋磊连连摆手。 “赵道友,使不得,组织上有规定,这可是违规的!” “哪里的话啊小宋同志,我又没把真武剑送与你,这枚小小丹药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就是驻颜美容而已,你自是用不上,可我瞅你和那位林瑛姑娘颇有情谊,你就拿去送给心上人吧。我武当派名门正派,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就放心吧!” 宋磊稍一犹豫,还是收下了丹药,对着赵巍一揖,“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几位放慢脚步,我给你们说说这几日的情况和法会的注意事项。晚些时钟沛副局长会亲自登门拜访,招待各位!”说罢喜滋滋的把丹药收进怀里,领着武当派几人向上脚下行去。 第三十二章 西皇禁地 阳光从窗橼洒进木屋里,穿过细碎的尘埃,照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接连而来的殊死战斗洗礼了这张脸庞,莫名的增添了些男人的魅力。付嵩席地跌坐,单手结禅定印,黑衣,黑发,黑伞和血刀在阳光下构成了色彩分明的画面,有着异常的美感。他对面的木床上,有苏氏狐妖侧身而卧,单手支着脑袋,长发从香肩上垂落,身姿慵懒,起伏错落,一双妙目盯着打坐修行中的付嵩,眼瞳里光彩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苍鹰的长鸣从天空中传来,付嵩运转周天,功行圆满,七宝秒心丹也不知是何灵丹妙药,一夜之间付嵩外伤几近痊愈,几处伤口上都已结痂,更重要的是在九州升龙阵造成的经脉内伤,竟然在药力的滋润下有明显的好转,一些恢复回来的经脉比受伤之前还更加坚韧,丹田气海可容纳的灵气也增加了不少。付嵩睁开眼睛,黑衣长裙的江研还在寐中,昨夜里这妖族化形修士非要说害怕天黑,一定要待在付嵩屋里,霸占了他的木床,让他在地上打坐,还美其名曰更接地气,随时能保护自己云云。付嵩本来有些顾虑,可这女妖上床一会就沉沉睡去,也不修炼,付嵩也就放下心来入定修行。 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江研,狐族少女已是醒了过来,她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曼妙身姿展露无遗,酣睡中还好,这江研只要是醒着便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诱惑魅力,此刻如梦初醒的娇憨模样让付嵩不敢直视,连忙垂下目光,可那一双赤裸的玉足,白晃晃的耀眼,他觉得自己脸可能有点红了。 他心知忽然传来感应,一闪就熄灭了,模糊的定位了一个方向。付嵩猛然站起起,哪顾得眼前的绝世尤物,提起武器便要推门出去。 “哎……,付公子,大清早的你怎跟失了心似的,你这床板硬,这一宿硌得奴家腰身都有些疼哩!” “江道友勿怪,我那同伴传来消息,我这就要去寻她。” 江研妙目闪过异色,“我的同伴应该也在一起,我们同去!” “如此甚好!”付嵩不疑有他,推开门便朝他心知感应的方向赶去,江研紧随其后。这两人一个黑色长衣,一个黑色长裙,一前一后,如两道黑色的闪电,眨眼就飙射进了密林中。付嵩一夜修行,伤势恢复大半,全力施为速度惊人,即便是在林间也丝毫不受影响,花草树枝都可以借力,甚至在空中脚踏罡气,凭空生力调整方向。江研稍后半步跟在他身后,丝毫不见吃力,眼中光彩照人,好像得了个能不断创造惊喜不断的玩具,既满意又期待。付嵩此时心中只记挂着叶白灵,哪有心思关心这狐妖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弱不禁风,他心知的感应一闪而过,让付嵩胆战心惊,生怕叶白灵会有意外。 奔袭不久,两人停在一处谷地边缘,前方是一片森森的密林,靠着一座黑石嶙峋的山峰,山峰高处阴云盘旋,整个谷地都没有阳光可以照进来。 “付公子,你的女伴就在此地么?”这一片山谷阴霾笼罩,望之不详。 “刚传来的信息模糊,应该就是在这一片,说不得要下去仔细寻觅了,江道友,你且在此处等我。” “哎,为什么啊,这里阴森森的怪吓人,付公子不要把奴家一人丢在这里好不好!”江研一阵娇嗔,换作一般男人哪里抵抗得住,好在付嵩也慢慢习惯了她的作态。 “江道友有所不知,西皇山地界虽是我山门所在,可眼前这常年阴云笼罩的山峰叫落日峰,并非是指太阳由此落山,而是这里常年乌云压顶,没有阳光可以照射进来,此处正是我师门禁地,不可踏足。” “禁地?莫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妖怪?以付公子的本事,寻常妖孽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一只……相繇藏身于此!”相繇,民间又叫相柳,神话中的九头巨蛇,滔滔泽国之主,天生水灵,共工臣子,口吐洪水能能化作毒液沼泽,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传说大禹就亲手斩杀了一只九首人面,以食于九山的相柳。 听到这个消息,江研忽然沉默了,脸色阴晴不定,终于她好似下定决心,一改娇俏语气,难得的严肃。 “付公子,若你所言属实,说不得江研要陪你下去走这一遭了。”此女气质突然变化,她表情严肃,眼神坚定,倒像是个准备沙场征战的女将军,付嵩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江道友,相柳是天生水属的灵兽,不比一般妖怪,我师门既将此处列为禁地,其危险可见一斑,此番下去这黑云峰,生死难料,你我素未谋面,在下还欠你灵丹妙药的恩情,你不必以身犯险,若是遇着你的同伴,付某舍命也会护他们周全。” “咯咯咯!”听得付嵩这话,江研忽然笑了起来,“你还知道欠奴家的情呀,那更不能让你死在下面了,再说了,你肯为你的女伴涉险,奴家虽是弱质女流,也不能任由同门自生自灭啊,付公子,你我都是修行之士,本就是逆天而行,危险也是机缘,何必将生死看得这么重呢!” 付嵩认真看着这个动静相宜,宜娇宜嗔的狐族女修,一声长笑,“倒是在下着相了,江道友,请!” “付公子,有一事我且向你说明,此事是我一段师门秘辛,但奴家和付公子一见如故,颇为投缘,便是说与你听也无妨,付公子勿传六耳即可!” 付嵩见她说得慎重,此事必与接下来的行动有所关联,也安耐住了急切的心思,先听她说完。 “我师门黎山派传承数千年,开山祖师正是截教通天教主座下无当圣母,数代娥皇均秉承教义,不参与任何纷争,不染杀戮,不沾因果,一心潜修追寻天道。当代娥皇祝判修行千年,五百年前登临娥皇宝座,本体是一只青花碧玉蛟,法力深不可测,只是黎山派素来避世,所以名声不显。”当日在叶白灵曾与付嵩说起过湖畔妖女现身,但那时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插科打诨,付嵩并未往心里去。此时听到江研透露师门传承,心中震撼不已。 “娥皇祝判千年前得道,投入黎山门下,她的同门师兄盈野,便是一只天生灵种、水系巨擎的相柳!盈野一直觊觎祝判美貌,可祝判天资出类拔萃,在妖族修士中是少见的天才,一心只想追求更高的修行境界,对盈野的追求无动于衷。盈野天性阴仄嗜杀,即便在黎山门下修行也偷偷摸摸干过不少触犯教义的恶行,直到上代娥皇坐化,将宝座传与祝判,盈野的嫉妒和怒火终于爆发,邀祝判于北海之滨定下死斗之约,若他胜了,祝判的身子连同黎山娥皇宝座便要一同输给他。祝判虽然出身青花碧玉蛟,若是与共工之臣相柳想比还是逊色一筹,但她修行天赋远超同济,也是水系妖属,真不敢想象北海那一战是怎样的波澜壮阔,只知祝判那是已是黎山当代娥皇,最后使出了娥皇秘术,将化出九首人面原型的相柳斩去六首,盈野遭遇重创,落荒而逃,祝判与盈野胜负本也在五五之间,奈何娥皇秘术太过霸道才胜了相柳一招,也无力追赶,由他去了。”仿佛预兆山雨欲来,落日峰上黑云翻滚,沉沉的压在密林上的天空里,山风拂动着江研的衣裙,这位黎山高徒肃穆远眺,“那之后就再没有过盈野的消息,相柳本就是数量极少的天生灵种,如今灵气枯竭,滋生这等巨妖的可能性太低,付公子,你师门禁地里的相柳,不出意外就是五百年前叛出黎山山门的盈野!” 想不到西皇山禁地里的相柳是这般来历,按江妍所说,果真是凶戾暴躁,付嵩心下更是担忧叶白灵的安危。 “事关师门,江研与付公子势在必行,请!”两人不再多言,直向一座黑城般的落日峰下去了。 两人并肩往这阴森山谷里行来,只见林密影深,藤蔓横生,似雾似瘴的水气贴地浮着,看不清很远的地方。脚下泥泞不堪,听不到一丝虫鸟兽鸣,全是死寂,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腥臭味。好在两人都是有成修士,将呼吸转为胎息,付嵩将罗浮化瘴伞置于身前,跃上树枝,小心探索前行,江研玉手轻抖,一柄似剑似刺的武器凭空捏在手上。 江研竟是也有芥子法器傍身! “这是‘钦原刺’,祝判娥皇取昆仑山钦原尾后针亲手炼制,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江研妙目瞥过付嵩,“若是蠚上负心人啊,定叫他头顶流脓,脚底生疮,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付嵩莫名其妙,他有点跟不上这女妖跳跃变换的气质。 这柄钦原刺不像其他法器流光溢彩,一眼望去便知不凡,相反她表面粗糙不反射光线,形似一只大号的筷子,这种武器若用于刺杀,当真是防不胜防。 江研钦原刺在手,整个人都变得诡异危险起来,衣裙上好似有黑雾氤氲,扭曲光线,整个人都要投入到阴暗的林中去,付嵩暗讨此女作战风格想必也是诡秘灵动,潜伏千里只求一击必杀,虽然不知道法术修为是否也是犀利锋锐,但无论如何幸好不是敌人。 第三十三章 恒古巨兽(一) 四下都是泥泞不堪的沼泽和或深或浅的水洼,二人跃上树枝在林间穿行,越往落日峰脚下靠近,天色就越是阴暗,浓墨一样的黑云层层叠叠,鼓动流溢,像是正在孕育着什么绝世的妖魔。没有一丝雷鸣电闪,更没有一滴雨落下来,铅云就这样碾压着落日峰,让人喘不上气来。 林中瘴气越来越厚实浓密,两人没有找到任何记号或者修士经过的痕迹,更不要说打斗比拼过的残局,付嵩心中焦虑更甚,相柳凶名赫赫,若叶白灵真的闯进他的地盘…… “快看!”江研玉臂指向树下一大片泥泞水洼,面色凝重。水洼上摊散着一具丈余长的尸骨,这具遗骸头似人骨,身似山猫,依稀可见还没有烂透的皮毛挂在支向天空的肋骨上,是一只诸犍!诸犍人首豹身,天生神力,是极其难惹的妖怪,若是在林中放对,付嵩即便能将其斩杀也要付出些代价,这只诸犍体型巨大,已是积年妖兽,想不到死相如此凄惨。再往远处定睛看去,付嵩只觉得瞳孔乍缩,头皮发麻,这片水洼里竟是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横支斜插的白骨,尽是各种山间野兽,犀牛虎豹。付嵩甚至看到一只赤鷩,这种火属的猛禽在西皇山堪称空中霸主,所过之处百鸟蛰伏,竟也折翼在这落日峰下。 付嵩再也安耐不住,仰天长啸,啸声久久不歇,与黑云反射回来的回声相互激荡,片刻便响遍了整座落日峰。无论是同伴收到信号,还是被敌人探知踪迹,付嵩已经不计后果! 危险随时可能袭来,付嵩和江研两人并肩而立,屏息凝神,做好死战的准备。啸声终于余音渺渺,可既没有恐怖巨兽来袭,更不见有同伴回应,林间又恢复了压抑和静谧,头顶上的黑云仿佛被什么巨力遏制了涌动,凝结成了一块随时会压顶坠下的黑色巨石,一丝风都没有,两人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人的名树的影,面对相柳这样的传说巨妖,叶白圣亲至也要认真面对,何况这两个修士都是刚刚入世下山,天赋和勇气并不能弥补实力的巨大差距。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个声音破开迷雾朗朗传来,“二位能行至此处,莫不移步舍下,把酒言欢,请!”这声音爽朗快意,透着藏不住的喜悦,随着一声“请”字,雾瘴自行散去,不再遮蔽二人视线,水洼里触目惊心的尸骨更清的晰暴露在付嵩二人眼里也毫不在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轻轻点头,事已至此,当然要一探究竟,何况此人手段了得,言语间便能控制林中瘴气,就是此刻要走,也不一定能走的轻松。两人循着声音方向掠去,并未丝毫放松警惕,身形前后错落,随时能够照应彼此,不消多时便来到了落日峰脚下,一个巨大无朋的山洞口前。洞口足有十丈方圆,幽深阴暗,顶上石壁潮湿,青苔密布,不时还有水珠凝结滴落下来。 “两位何必踌躇,既然到了在下洞府门口,蔫有不请贵客登门一叙的道理!”这声音虽然热情,可这阴森恐怖的山东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二人怎敢轻易涉险。 付嵩双手抱拳,“我二人误入此处,是为找寻走失的同伴,打搅阁下清修,烦请勿怪!同伴生死未卜,着实不能与阁下把酒言欢,若阁下近日见着有生人路过,还请告知他们去向,我二人不胜感激!” “你们同伴莫不是两男一女的几个年轻修士?” 付嵩余光看了眼江研,见她微微点头,心中有数。 “正是我等同伴,还请告知他们去处,来日我二人必当登门,陪阁下一醉方休!” “哈哈哈……”笑声自洞内滚滚传来,轰鸣振响,引得天上黑云异动,隐隐有雷声迎合,这异象太过惊人,付嵩左手黑伞一抖,伞面撑开护住江研,右手化血刀红芒亮起,横于身前。江研见付嵩竟是先护住自己,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笑靥如花,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孩童,可惜付嵩全神戒备,没能注意到狐妖的心花绽放。 “两位小友的同伴误入我化瘴阵,中了瘴毒,幸亏我昨日出关发现了他们。我已将他们救回洞府,此刻还在昏迷中,半日内便可醒来,我闭关经年,二位小友进府上一叙,与我说说世间变化,他们也当要醒了。” 无论此人所言真假,他必然知道叶白灵情况,但这洞中人一来并未露面,二来口说无凭,是避世修行的好客修士,还是城府深厚的诡诈之徒犹未可知,身边还有一个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江研。 付嵩一时有些犹豫! 见两人迟迟不肯进来山洞内,那人声音中也有些蔑视,“两位小友修为了得,但我相繇一族天生神兽,即便面对姒文命也敢以力撼之,若想取你二位性命,只要正面碾压即可,何须这洞府之利。” 大禹,姓姒,名文姬,于黄河之畔斩杀共工之臣相柳!付嵩和江研交换眼神,此人必是黎山叛徒,于北海被斩去六首的相柳盈野无疑,江研给付嵩做了个口型,“小心行事!” 付嵩向洞内朗声道:“我等晚辈初出师门,法力不比相柳前辈,行事过于谨慎,前辈勿要着恼,我等这就进来了!” 默默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极致,付嵩在前,引着江研向漆黑幽秘的山洞里行去。刚刚入得山洞,便觉得寒气扑面,比洞外还要冷上几分。水滴滴落的声响在洞里分外清脆,付嵩屈指轻弹,一枚拳头大小的火球应声向前方射出,远远的撞到一面石壁上跌落下来,这样庞大的山洞居然还有棱角分明的拐角。山洞里潮湿阴冷,水系灵气充沛,而火系灵气被压抑得厉害,付嵩不断从指间弹出用来照明方向的火球,若是在正常地方怎么也得有面盆大小,在这洞里也只能维持数息就熄灭了。巨大空旷的山洞蜿蜒曲折,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每一次火光划过都只能看到坑坑洼洼挂着露珠岩壁,只有沥沥的水滴滴落,错觉般的荡起一串回声。付嵩注意到身后江研脸上有些发白,稍微缓住脚步,颌首向她示意,见到付嵩眼神坚定,江研心下一惊,这隐隐绰绰的山洞竟在不察觉间摄去她的心魄,幸亏身前人坚定如铁,不然自己依然是未战先败,当下打起精神跟紧了付嵩。 前方又是一处拐角,有火光从另一侧照射照射在石壁上,相柳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两位小友果真人中龙凤,在下这洞府虽未刻意设下阵法,但我相柳栖息的巢穴天生就能摄人心魄,寻常修士能走过甬道不迷失心智的就算不错了!里面请吧!” 终于到了,付嵩正要迈步向前,察觉到身后被江研拉住了衣角,回头见江研递过来一枚青绿的丹丸,见她口型说的应是“解毒!”服下解毒丹药,付嵩手中化血刀轻扬,示意若有危险先躲在他身后,是敌是友,片刻后便见分晓。 转过弯来,赫然是一片空旷的山岫,依然是十分潮湿,好在没有水滴再落下来。穹顶上一道笔直的裂隙贯穿而过,像被刑天的巨斧自下而上劈了一记。火把成排的插在嵌窟石壁上,怎奈这洞府辽旷,也只能让人看个模糊轮廓。 山岫的另一头,石桌石凳石床俱全,桌上还摆着些酒具,几只硕大的火把将这一片区域照得分明,一席身影背对付嵩而立,长摆青衫,长发束在身后,正静静看着一副挂在岩壁上的水墨画。距离较远,以付嵩眼力只能看到画中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立于海边岩石之上远眺。 直到付嵩二人行至山岫中间,青衫男子才似被他们脚步惊醒,回过身来朗声道:“果真青年俊彦,后生可畏,两位小友,请坐!”这男子相貌可称英俊,只是眉目里漫着抹不去的寂寥,哪怕此刻热情照招呼嵩二人也带着一丝化不开的阴郁,修长的下颌上挂着胡茬,看起来像个落拓失意的书生。行至桌前,看清那画中女子,果真英气勃发风采照人,江研眼中精光闪过,不动声色。 见到二人手中武器,青衫人微微一怔,先是向江研看过来,语气竟有些激动,“缘分一事妙不可言,刻意追寻不可得,清静无谓自然来,这位狐族的小道友,可是黎山门下弟子?” 江研欠身一福,“回前辈,晚辈正是黎山门下,有苏氏修士江研。” 青衫人放声长笑,说不出的快活模样,让开一步身形对江研道:“既是黎山弟子,你可认得这画中人!” “晚辈自然认得画中人,正是黎山派当代娥皇祝判,不知前辈怎会有我师傅的画像?” “哦?”青衫人眼中玩味,“想不到你竟是祝判亲传,那你可知我是谁?” 江研一双瞄目看着这个落拓男子,一字一句道:“若晚辈猜的不错,前辈当是娥皇师兄,相繇盈野!” “好!想不到还有黎山晚辈知道谋的名声,好的狠呐!不错,我就是祝判的师兄,被她斩去六首的相柳盈野!” 第三十四章 恒古巨兽(二) 付嵩和江研紧紧盯住青衫人,见他丝毫没有发难的意思,表情平静不露一丝破绽,像是在缅怀过去,也像是为见到师门晚辈而开怀。他给二人斟了两杯酒水,请付嵩江研坐下。 “你手中钦原刺便是我当年在昆仑游历,顺手杀了一只钦原带回黎山的,今日竟能见着当年赠与祝判的小玩意,盈谋当浮一大白!”说罢饮尽了杯中酒,复又斟满,他既未劝饮,付嵩二人自然不会端杯。 付嵩做了个拳揖,“前辈,不知我二人同伴现下如何,我等心中记挂,不若先见见他们,再陪前辈叙旧?” 盈野摆摆手,“不瞒小友,那化瘴阵名为‘积尸化瘴阵’,瘴毒凶猛,我已将你二人同伴移置后山中治疗,此刻不便打搅,不消两个时辰他们便能醒来,倒是小友你,也算是我故人之后,稍后与你细说。” 付嵩心下暗道,今日事端太过机缘巧合,黎山派渊源暂且不说,这盈野怕是跟师傅之间也有瓜葛,他按下心思,静待下文。 “江研,我且问你,在黎山派内,谋的名声是不是欺师灭祖,滥杀无辜,觊觎美色之徒?”盈野语气淡淡,可问出的问题却是诛心。 江研小心斟酌,莫看这相柳化作人形时落魄,他毕竟是一只凶名赫赫的上古异种,以嗜血杀戮之名震慑千古,若他当场翻脸,二人莫说救人,怕是自己都要陷在这里。 “盈野前辈言重了,晚辈是师尊亲传弟子,才对往事略知一二,门派内新进子弟都不知道这段秘辛。”江研心思急转,娓娓道来:“师尊常说,她一生只求天道修行,不问世俗之情,对盈野前辈师尊一直心怀愧疚,当日也是凭借娥皇秘术才侥幸胜得前辈,盈野前辈若是未离山门,黎山派上下最有可能得道飞升的便是前辈您了!” “呵呵呵,心怀愧疚,得道飞升?”盈野眼帘低垂,看不清他面目,两人心中一紧,怕是刺到了这巨妖的痛处!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不见有什么狠厉神态,又将杯中酒饮尽。 “我自生出神智便被上任娥皇带回黎山修行,不久后他又收了祝判为弟子,”盈野眉宇间尽是对往事的哀思,丝毫不见被触怒的意思,“祝判修行天赋过人,容貌也是艳丽无双,我师兄妹二人常常在揽月峰的瀑布旁相互切磋印证,天长日久,我一番心思竟是全全投在她的身上,连修行都不重要了,反正我族天生灵种,不用刻意修行,法力也会随着年月增长,只要不夭折,总会成长为天地之间的巨擘。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祝判是天生的修行料子,我百般向她示好,她始终都是好言回绝于我,一心向道。如今回想起来,我千年寿命已过,最开心快活的日子竟还是与她同在黎山修行的时光。”盈野回首望向画中的女子,目光恍若穿梭千年,又回到黎山门内奔涌的瀑布旁,与那素衣长剑的女子讨论修行的心得。 江研见得盈野如此做派,心下也疑惑起来,这青衣长衫的巨妖藏身在这落日峰的山洞里也不知多少年月,难道他真的对师尊一往情深,每日只是对着师尊的画像追忆,想到他竟是被心上人亲手斩下六首,江研也心有戚戚,暗道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会寻一避世之处幽居,默默忍受撕心的伤痛。世间女子无论人族妖族,总归会被情之一字感动,何况这初出山门的狐妖。付嵩见状,悄悄在桌下捏了捏江研的玉手,本是提示她保持警惕,可江研竟是小脸微红,神情扭捏。付嵩无奈,只好松开了手,幸亏盈野始终看着画卷,没有注意到江研的异状。他声音沙哑,继续说道:“百年时光在修行人眼中如梭飞逝,哪怕祝判对我无心,只要能陪在她身边,日日看着她舞剑的身影我也是满足的,即便是师傅将娥皇宝座传与祝判又有什么关系,我相柳一族共工之臣,黎山派虽传承自无当圣母,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盈野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眼中突然闪过戾色。 “可那个老糊涂的东西竟要把我逐出山门!”盈野声震如雷,滚动在空旷的山洞里,洞顶的裂隙里扑扑簌簌的石子灰尘应声落下!盈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也不见什么动作,空中竟然凝出一张薄薄的水膜,将灰尘石子悉数挡住,这一手露出来,水系巨妖的风采也能管中窥豹! “两位小友稍安勿躁,在下只是心中不平罢了,如今往事如云烟,师尊坐化而去,祝判想必依旧还是那般清心求道的模样。江研,黎山教义讲求避世潜修,不染杀戮,不沾因果。我问你,黎山门下无数妖族修士,可能真的做到么?” 江研稍作思考,“妖族修士本就有些桀骜本性,在黎山门规的约束下大多数都能克制自己,专心于修炼一途……偶尔,也会有些同门触犯门规,都会受到严厉处罚。但是前辈,你在黎山派从师多年,理应知道黎山教义只是规范门下子弟不妄染杀戮,须知物竞天择,身为修士上与天斗,并不像西方教那样完全禁止杀生。黎山数千年传承,与其他门派生出龃龉,比斗伤亡也时常有之。” “你错了,不,应该说师傅错了,黎山错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辈既然生为修士便是要与天地挣那一线长生之机,一切可以提升修为之事皆可为之,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本就是天道。黎山如此做派,妄想靠清修就修出个长生,岂不是笑话!那无当圣母避出封神一战,只可谓之识得时务,以她的道,若是投入当日劫数,只会落得个封神榜上有名的下场!就算逃了又如何,还不是风中坐化,可曾飞升成圣?” 见盈野竟然对开山祖师不敬,江研颇感心中无奈,这盈野的道理在黎山派从未听过,机灵聪慧如她一时却又无法反驳,只好默默静坐。 “师傅将娥皇宝座传与祝判也就罢了,偏偏说抚养栽培我数百年,也难驯化我心中野性。什么大劫将至,我若留在山门必将覆灭黎山传承。笑话,我堂堂相繇,天生有道,我族的道本就是在杀戮和毁灭中寻那长生,黎山束缚我数百年也就罢了,娥皇宝座也就罢了,甚至不得长生也都罢了,可他竟然要将我赶出山门,从此山高路远,我与师妹再难有相见的机会。我如何肯依,甚至苦苦哀求!相繇一族何等高贵,便是兴风作浪被大能斩杀也不会皱一下眉,我不要脸皮的哀求于他,他竟然都不应我。我那时只想着这老不死的东西要生生将我从师妹身边赶走,怒不可遏,愤然出手将他打伤。他那时已是风中残烛,本就离坐化不远,再被我含恨出手打中要害,眼见就活不了了。我倏然惊醒,师妹素来尊重师傅,我犯下此等恶行,师妹怎会原谅我,后悔之下,我仓皇逃离山门,不久后便收到了师傅坐化的消息。我害怕师妹恼我,又想寻她向她当面解释,当真是痛苦煎熬。最终我还是决定回山去找他,黎山传承非同小可,门内高手长老深不可测,若是被发现行踪,我便是化出原形使出浑身解数也难逃陨落,顶多拉几个垫背的。那日夜里,我施了个隐藏身形的幻术潜回黎山,大大小小的各种阵法机关哪里能拦得住我,没废什么力气我便回到揽月峰,师妹果真一席白衣,静坐于瀑布旁。高山落水带起的风卷动着她的衣袍,月光照着她的背影那么孤寂,我一时间真心为错手杀了师傅而感到懊悔。‘你来了。’师妹没有转身,她已然知道我回来了,我的幻术了得,门派上下无一人发现,却避不开她的感知,我知道她修业又有精进。见她居然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我心如刀绞,急忙向她解释,语无伦次的说了无数的话,可师妹就那样轻轻坐着,不打断我也不反驳。最后只轻轻说了一句,‘弑师之仇已经种下,师兄你纵有千万个理由又能如何?’我心中大骇,生怕她要调集门派之力绞杀于我,然而她却说:‘你竟敢回山向我解释,我们便还有师兄妹的情义,今日你且去吧,五百年同门之情今夜便一刀两断。明日北海之滨,你我定下生死之战,我会亲手为师傅报仇,如你败了只能说技不如人罪有应得,若你胜了,我这身子和这黎山派你都取了去又如何!’师妹从前虽然拒绝我情义,却也是存着同门情分,如同兄妹。可那夜她言语冰冷如刀,字字句句割在我心头,我自知难以挽回。只好应下,只求明日比斗能胜过师妹,再从长计议,慢慢劝她回心转意。比斗之日我全力以赴,只求能胜得师妹一手,只将北海打得天翻地覆,浊浪滔天,我两化出原型哪怕不施法相天地的神通,也是煌煌水灵巨兽,拼到最后竟然只能以力相搏,方圆十里的海面都被我两的血水染红。最后师妹突然化出人形,取出无当圣母剑,以娥皇秘术‘破雷天剑’一剑斩去我六首,我大败吃痛,仓皇逃走,想来师妹也是无力再追,让我逃得生天。” 无论盈野所言是否属实,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惨烈搏杀也让付嵩二人心神往之,祝判和盈野都是千年传承的黎山派的卓越弟子,同为上古异种的水灵巨兽,于水属灵气最为丰沛的北海上生死搏杀,直到最后一刻才分出胜负,该是何等恢弘壮烈! “盈野前辈,我师尊那一战也身受重伤,穷尽百年光阴才恢复过来,往事已逝,想必师傅心里也不会再记恨于你了。”江研毕竟是聪慧的狐族修士,眼下先帮师门把话说圆,将来的事将来再做分晓,“那前辈您后来是怎么到这西皇山落日峰下来的呢?” 第三十五章 恒古巨兽(三) 盈野目光撇过付嵩的化血刀,“那日我伤势之重难以想象,便是不死也是断了修行的根基,逃出了几百里路,忽然被一道巨网网住,我重伤在身,难化人形,逃窜之时仍是相柳真身,蛮力依旧是非同小可,那巨网居然将我擒住,任我扭摆撕咬也破不开一丝一毫,我拼着余力喷出的本命娑夷神水也只让它燃起也青烟,竟然烧之不烂,后来我才直到那网正是上古重宝‘琉璃捆仙网’!见我终于不再徒劳挣扎,一个模糊的身影踏空而现。”盈野目中难得的闪过些惊惧,付嵩暗叹到不知道是什么人竟让能让这等巨妖感到害怕。 盈野只是稍作停顿,便又徐徐道来:“那人面目上似有一层透明的白浪在翻涌,扭曲了视线,无论目力怎样集中我也看不穿他面容,他举重若轻的掂了掂琉璃捆仙网,巨网应声而收,我根本无力使出法相天地的神通缩小身躯,就随着这网缩到一般人大小,那人说到:‘好好一个天生灵种的相柳’就这么死了可惜了!相柳,你可想活!” “我那时本能的逃窜,自然是想求生,可竟然被人用网擒住,堪称奇耻大辱,虽然那人手段深不可测,说不定真能救我,可我宁愿死了也不愿像猪狗一样被困在网羞辱,只是一字不说。那人也不恼,施了个回天续命决,止住了我伤口上的流血。只说给我寻一疗伤之所,让我欠下他一份因果即可。‘回天续命决’是上古就遗失的秘法,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随后他腾云驾雾不消一日便来到这西皇山,这等莫测高深的法力,老实说就是放在上古也是有名有姓的大能,可能比不上多宝道人,广成子这样的两教一代弟子、大罗金仙,可若与闻仲、余元、土行孙、黄天化之流相比定然毫不逊色。在这里,他找到了你的师傅,钧辉道人。” 付嵩暗自揣度,师傅性子沉默,不爱言词,密室里绢纱上的千余个小字应该是师傅这些年说的最多的一次,但是西皇山里还有一只相柳怎么也不算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心下有点纳闷。 “前辈,你怎知我师承鈞辉道人?我在西皇山修行二十多载,从未进过这落日峰。” 盈野轻笑一声,“小友,你手中刀刃颇为不凡,可借与在下一看?” 此时是敌是友尚未分明,贸然把武器交给对方无异于授人以柄,付嵩心中数个念头转过,化血刀是师傅亲手打造,若无相应法决施展,就和普通刀刃无益,给了盈野无妨,芥子镯里还有一把大夏龙雀,用来也算趁手。盈野不知他有芥子法器,也算留了个后手。 付嵩哈哈大笑,“有何不可,前辈尽管拿去!”说罢将化血刀置在石桌上,推向盈野。 盈野目中精光一闪,“小友好胆识,把刀收着吧!那日我被神秘人当擒获的动物一样提到这西皇山里,心中羞愤难当,只待他将我放出来的时候舍命给他一击,反正和师妹已经恩断义绝,就此陨落也就罢了。见你师傅也是临空飞渡,在空中与那神秘人交谈,惊讶不已,那神秘人何等的超绝,这世间竟然还有能与他平起平坐之人。这两人一开始侃侃而谈,毫不避讳我能听到,那时我就知道你师尊名讳,当日你师傅手中一直把玩一把红刃,应该是刚刚炼制不久,正是你手中这把血刀,这刀神异,若无口诀心法驱动,也就是把凡铁,你既然将它用作武器,必然是钧辉道人传人。随后神秘人不知施了个什么法决,我顿时觉得网内一片漆黑,目不可视,耳不可闻,待到再见天日时已在这落日峰了。神秘人悄然无踪,你师傅告诉我日后就在落日峰养伤,这里是一处弱水阴脉,正适合让我休养生息。事已至此,是羞辱也好,是心如死灰也罢,我总不能自尽了事,也就放下心思,在这落日峰内幽居。数百年间,鈞辉道人对我多有照拂,也亏得这天生水脉于我相柳一族可谓福地,如今我伤势几近痊愈,此次出关正想寻你师尊当面向他致谢,不知他此刻可在西皇山?” 付嵩略作沉吟,道:“不巧,师傅入世游历去了,近日便会回山,也许几日,也许此时也说不定。” 盈野抚掌大笑,“无妨无妨,没见到鈞辉道人也罢,反正他的高徒在此,小友,你们的同伴也快要醒了,我带你们去后山。” “前辈,我还有个问题。” “哦?” “前辈一次闭关会延续多少年月?” “哈哈哈,我伤势沉重,闭关的时间都比较长,最短也有一甲子,我这次闭关之前两位小友都还没有出世呢!”盈野笑声爽朗,就要向后山行去。 “是啊,日后还有修行的问题要向前辈讨教呢。”付嵩也随着站起身,准备跟着盈野去看看叶白灵是不是醒了。 “唰……”一条红色匹练划过,将盈野刚刚转过去的身影劈成两半。那两半身影居然没有跌落,切口处氤氤氲氲的有层水气,看不真切。付嵩如临大敌,撑开化瘴伞把江研护在身后,化血刀横于胸前。眼看着两半身形犹如牵线木偶般的转过身来,诡异恐怖!盈野两只分开的眼睛里尽是惊愕,嘴唇蠕动,还能发出声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声音飘飘渺渺,好像在洞里有无数个盈野在说话。 付嵩一步步护着江研向后退开,狐族女孩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刚刚差点就被盈野骗住,此刻见状怎能不知这巨妖狡诈,心怀不轨。暗自心惊的同时也庆幸付嵩看穿了盈野的诡诈,下意识的又靠近了付嵩一些。 “前辈的故事真真假假,可谓天衣无缝。奈何前辈你不是别的天生灵种,你是相柳!这世间若说离群避世,暗自养伤,能为了心爱的姑娘而放弃所有的天生灵种可能有,但绝对不会是相柳!你天生秉持毁灭和杀戮而来,有人拒绝你,有人羞辱你,你怎么可能如此云淡风轻的略过?” “哈哈哈……”盈野放声狂笑,两片身体上的眼睛渐渐化为暗黄色的竖瞳,“你说的不错!但也不全对,有那么一个瞬间,一个瞬间吧!我可能真的愿意为了祝判放弃所有呢!这还不够,小子。就凭这点判断你怎敢向上古巨妖出手,你一定发现了什么,对不对!” “前辈,从走进来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要反复推敲,何况你还是个幻术高手呢!可以说你已经做到完美了,但你仍是忽略了一点。”付嵩将化血刀的刀锋向天指了指,“穹顶上那条裂缝,切口清晰锋锐,连青苔都没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神兵利器能斩出如此惊天一击,但绝对不是一甲子之前的事了,前辈!” “桀桀桀……很好!哈哈哈……”盈野的身躯扭动飘舞,像青烟一样向上飘去,石桌石凳和墙上的那副画都化成了模糊成一团的浆糊,笑声渐渐失去了人类的感情,变成了一种巨兽抽搐般的声响。 “嗥……”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嚎叫,山岫里的火把齐齐一暗,待到火把再亮起来的时候,付嵩和江研面前哪有什么痴情落寞的青衣男子,一只直顶天穹的恒古巨兽,带着睥睨世间的气势,带着万年传承于骨血中的狠戾和嗜血,横亘于两人眼前。 当盈野的真身,九首人面的九头巨蛇出现的时候,哪怕心里准备再充分,两人都如被石化,天生地养的异种,无论秉性如何,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活在图腾里的物种。当它的真身出现在你面前,你只能跪下,伏在它身前,乞求它的怜悯!它周身麟甲黑亮,每一片都有石桌大小,密密麻麻的覆盖在身躯上,腰身粗如一辆东风卡车,长尾盘在一团扭动,发出的声音像无数锈蚀的铁链在搅动,尾巴末端是一截尖利的骨刺,闪着金属的光泽,很难想象这样气焰熏天,凭体型就能碾压一个小门派的巨兽身上还能生出这等锋利的武器。 腰身之上生出三条长有五丈的脖子,另外本来应是脖子的地方是六个桌面大小的伤口,伤口上血肉模糊,无数肉芽像蚯蚓一样从肉糜中伸展出来,扭曲摇摆惹人作呕,还有血丝浓水顺着切口滴落下来,在地面上灼出青烟。盈野号称伤势痊愈,原来这伤口五百年来就一直在折磨它,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一条脖子上赫然就是中年男子的头颅,但此刻他面上生着一双竖瞳,咧开的嘴角就有付嵩一个身子大小,狰狞可怖!另一条脖子上是一个阴仄怪异的脸庞,眉眼左右高低都不对称,同样的竖瞳里闪着暗绿的荧光。让付嵩二人惊讶的是,还有一条脖子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平滑如镜伤口,可见血肉骨骼的肌理,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这相柳居然又被人斩下一首! 付嵩余光看了看岩壁顶上那条长的淹没到黑暗里去的切口,难道有人就这两日打上门来把这相柳的脑袋又砍了一个? 尽管盈野的九首人面只剩两个,但它仍是天地之间的煌煌巨兽,付嵩和江研在它身前就像两只瓷器的小人儿,尾巴漫不经心的扫过就能把两人打的魂飞魄散。真难以想象它全盛时是怎样的滔天气焰! 盈野的一条脖子卷曲,中年男子的头颅向两人伸过来,直到丈许的地方才停住,如果再近一步付嵩两人势必要有所动作了,而盈野看样子是有话想说,他黑洞洞的嘴里喷出一阵腥风。 “在这里像个畜生一样的被囚禁了几百年了,好不容易碰到你们两个有趣的小东西,真不忍心杀死你们啊!桀桀桀……” 付嵩手中化血刀早已红芒流转,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么说来,你是被我师傅关在此处的?” “关在此处?桀桀桀……老天有眼啊!我骂了你五百年你终于开窍了!”盈野另一只头颅也从摇曳的火光中伸过来,暗绿的眼睛盯住江研。“祝判这个贱人拒绝我也就算了,还抢我娥皇宝座,最后斩去我六首,断了我根基!我恨不得把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再把她吞噬干净,让她永生永世的伴着我!可惜啊!我伤势恢复不了,不能化作人形,不然,小狐狸你就可以替你的师尊完成我的心愿了!桀桀桀……” 第三十六章 恒古巨兽(四) 江研被这恐怖贪婪的目光吓住,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放手一搏的勇气都要失去。 “还有鈞辉,我被那神秘人当做筹码,从鈞辉手上换走了一张什么藏宝图的残片。我可是天生灵种,泽国之主的相柳啊!竟然把我当畜生一样卖了,好大的胆子啊!”黄色竖瞳的头颅愤怒吼叫,光是这声势就逼得付嵩不得不再退一步。 “你知道你师傅要什么吗,小子?他要的是我的灵核,不比那些下贱劣种的妖兽,我等天生灵兽的灵核才是真正的天才地宝!我相柳一族九首人面,天生便有九种不同的能力,只要活到千年,灵核就能孕育出本命之力,到时候实力又将突飞猛进!鈞辉既然敢觊觎我的灵核,罪该万死!就算杀不死他,我也要折磨你,把你的肉身和魂魄碾成碎片,才能解我心头只恨!老天有眼啊,把你们两个送到我眼前,鈞辉居然还不在西皇山。你们就认命吧!桀桀桀……” 两只头颅一起扬起,盈野尾巴一甩,拍在一侧的石壁上,石壁应声而碎,露出一间石室,三个身形静静的躺在石室中,其中一个黄衫白鞋的身影赫然是叶白灵! “灵儿!”付嵩忍不住惊呼一声,身形急掠就要去救出叶白灵。 “锵……”蛇尾铁锤一样甩在付嵩身前化血刀上,力量之巨让付嵩险险就要握不住刀鐔,一击便让付嵩知道这巨兽的力量非人力可敌。 “别急啊小子,好戏还没开始呢!那个黄衫的人族女人也是你相好的吧,小子,你艳福不浅啊!”把那只切口如镜的脖子伸到付嵩眼前,中年男子的头颅转向昏迷中的叶白灵,“这个女人来历也非寻常,划破穹顶的惊天一剑就是从她眉心里射出,毫无半点征兆,若非是她全不自知,我盈野恐怕莫名其妙的就要陨落在这山洞里了。” 付嵩暗讨,叶白灵身为要事局局长的妹妹,若说没有压箱底的防身手段是不可能的,但这一剑竟然威力如斯,也不知叶白圣是用了什么手段。 “这女人本就昏迷,施了这一剑更是脱力,小子,待会我把躺那的两个小妖怪用迷瘴控尸大法控住,当着你的面侵犯这两个女人,你看怎么样啊!桀桀桀……”中年男子面容扭曲,一肚子的淫邪怒火都要统统宣泄到付嵩身上。 那只绿瞳的头颅从一侧转过来,“或者……我大发慈悲,两个小妖怪一起对一个女人施暴好了,不过哪个女人倒霉,要你来选哦!” “畜生!”付嵩牙关紧咬,心念急转,试图找到一丝破局的可能性,可盈野无论法术还是蛮力均是在自己之上,局势危急无可复加。 这时付嵩感到江研的小手在自己背后轻轻滑动,写了几个字。如一道闪电划过心头,主意已定。 “动手!”付嵩一声大吼,手中化血刀化作一支血色长枪,凌空向绿瞳的头颅射去。将化瘴伞交于江研手上,付嵩双脚猛踏地面,炮弹一般弹向中年男子的头颅,两人骤然发难,盈野也没想自己多番铺垫,打击这两个年轻人的信心,到此刻这二人还有搏命的勇气,还来的如此迅猛。那只绿瞳的头颅灵活摆动,躲过了化血刀,毕竟这把诡异的血刀出自鈞辉之手,以相柳之威也不敢直面它的锋芒。随后喉咙鼓起,向石室里的三人吐出一道腥臭的绿水,这时江研已经赶到石室前,撑开罗浮化瘴伞将绿水悉数当下,可黑伞也被腐蚀的千疮百孔,一把品质相当不错的实用法器居然一招就被废了。不等绿瞳头颅再有动作,本来两手空空如也的付嵩,人在半空,腕上黑镯一闪,一柄石墨大小的金锤已经擒在手中,金锤上雕龙画凤,豪光四射,映得付嵩好像下凡的天将一般! “混元锤!”中年男子脸上竟露出恐惧的表情,绿瞳的头颅也在这一瞬咧开一嘴锋利的獠牙向付嵩咬来,这一下咬实了,付嵩身躯就算是生铁打造也能给咬成两截。他脚下生罡,凌空虚踩,身形在半空中又拔高两丈,躲过了致命一击,双手把金锤举过头顶,人如满月弯弓,使尽全力,重重向盈野砸下。 这混元锤是通天教主亲自传给乌云仙的法器,混元锤在手,乌云仙连大罗金仙广成子都能斗上一斗,西方教准提道人能用拂尘把乌云仙的宝剑刷得只剩把剑柄,也奈何不了这混元锤,何况眼下这只重伤糜烂五百多年的相柳。只见金锤如流星坠地,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砸在盈野面上! 盈野一声哀嚎,脸上五官被金锤砸得稀烂,血沫四溅。付嵩一击已透支全身法力,经脉丹田疼痛如同针刺,眼见绿瞳的头颅再度袭来也无力躲避,沙包一样被凌空打飞,撞到石壁上跌落下来。幸亏盈野连遭重创,这一下还不至于要了付嵩小命,他强忍剧痛,赶到江研身侧。 江研此时已经把昏迷的三人转移到山岫入口,他们进来时最后一个转弯之处。付嵩见叶白灵虽然脸色苍白但是呼吸平稳,心中大定,长舒一口气。 原来刚才江研在付嵩背后写的三个字是“不能动!” 这凶焰盖世的九头巨蛇居然不能移动,江研虽然一开始被盈野之威所摄,但她毕竟是黎山娥皇高徒,心性资质都是上佳,一会就被她发现问题所在。付嵩也是身在局中,这相柳是一步步把他们引进了山洞里,再用幻术麻痹两人,意图伺机发难,被付嵩看出马脚躲过一劫。可还是机敏的狐族修士看出它是真身无法移动,提醒了付嵩。两人无需言语却是分外默契,付嵩直袭盈野,江研救出三人,撤到安全距离就算成功。让江研惊讶的是付嵩把化瘴伞给了自己,把化血刀当标枪一样掷出,居然还从芥子法器里取出上古重宝混元锤,将盈野头颅打的面部全非,若是付嵩法力再高强一些,那一击岂不是能把蛇头凌空打爆,当真凶猛! “我已给他们三人服下回心丹,不消多时就能醒来,”江研见付嵩面如金纸,想必是那混元锤全力一击已耗尽他的法力,连忙又取出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我们快撤!” “想走?”盈野中年男子的这只头颅歪歪扭扭的摇摆着,仿佛随时都会瘫软倒下,一只黄色竖瞳已经被打爆,张口说话时褐红色的血液带着被打断的獠牙一起从嘴边滑下来。“千年已过,我体内灵核中的本命之力已经生成,本来还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可鈞辉这个狗贼,把我锁在这里,五百年来不断用这落日峰阵法抽取我的法力,要不然凭你们几个小崽子,能把我逼到这般田地?反正这狗贼随时会来取我灵核,反正是死,你们今天就给我陪葬吧!”说罢只见盈野庞大的身躯缓缓向前移动,背后血如喷泉般涌出,它山后的岩壁上居然有三根石柱直插体内,想来是鈞辉以这石柱为媒,落日峰为阵,日夜抽取盈野法力,落日峰上才会终年年阴云盘旋不散。盈野身躯一寸寸从石柱上拔出,这疯狂巨兽已经不顾生死,仅剩的两只头颅痛苦哀嚎,蛇尾重重拍打地面,石子横飞四溅,随着他身躯就要脱离,整个落日峰隆隆震响,泥水落石纷纷落下。 “快走!”眼见巨兽就要脱困,山洞也在崩坍边缘。付嵩将混元锤收进镯子里,一手抱起叶白灵,一手夹住另外一人,江研也扛起一名同伴,就这么向洞口奔去。 山洞里不断有巨石落下来,江研机灵,腾出一只手取了一只石壁上的火把照路,付嵩深怕伤到叶白灵,左闪右避,两人撤离速度比来时也快不了多少。两人转过一道弯,前面赫然就是洞口,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长啸嘶吼,随即传来庞大身躯碾过地面的声响,盈野已经脱困,直向他们追来,这巨兽皮糙肉厚顶着落石爬行,行动速度要比付嵩两人快得多,若是逃出洞口前被盈野追上,就算不死于相柳之手,也会被埋葬在崩塌的山腹里,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却是生死分隔之门。 巨兽嗥鸣已在耳后,时间不够了!江妍把同门置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下,捏紧钦原刺,身形化为黑雾,在付嵩眼前就这么消失在黑暗里。 “不可造次!”付嵩阻之不及,钦原刺对人族修士可谓是危险至极的致命武器,可盈野鳞甲坚厚,这巨兽连受重伤,法力又被生生抽取五百年,使不出什么威力高绝的法术来,但一身蛮力还是碾压当场,江妍以钦原刺敌之无异于以卵击石! 盈野的巨大身影已经出现在身后,一只黄瞳里尽是疯狂扭曲的恨意,在黑暗的山洞里如同一只黄色的灯笼,使人望之胆寒。 一抹黑色的魅影在半空中显露,是江妍!狐族女妖身法诡异,不知不觉竟侵至盈野身前两丈,女孩目光决绝,全身法力运转到极致,钦原刺通体燃烧起黑色的火焰。江妍双脚猛然蹬住一块坠落的巨石,刹那间,黑色的火焰已经被送入盈野黄色的独眼中。 江妍一击建功!眼睛是钦原刺唯一能穿透的目标,但也把女孩送入了险地!盈野吃痛,头颅横甩,把江妍重重砸在嵌窟石壁上,像一条失控的巨鞭,摇摆抽打,本就岌岌可危的洞穴随时可能塌方! “快走!”江妍嘴角渗血,左闪右突的掠了回来扶起同门。她舍命为几人又争取了片刻时间,刚要逃离,意外又生。 “嘭!”的一声闷响,竟是一时不察的刹那,一块巨大的落石生生砸在江妍背后,鲜血立时从口中涌出,付嵩大惊,止住身形。这一下被结结实实的砸重,狐族修士本不以身躯强健见长,江研已经无力再负着一人前行,身后雷鸣吼叫越来越近,盈野又追了上来。 “付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今日能为师门铲除隐患,江研也算功德圆满,你将我同伴救出去,让他回山向我师尊禀报。莫再犹豫,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江研伏在地上,嘴角带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嫣红,眼神里既有赴死的决绝,也有一抹化不开的哀伤。 付嵩心乱如麻,这狐妖以灵丹救自己在先,又陪着自己出生入死,怎能把她一介女流丢在这生生等死。可自己此时自身难保,如何能带着四个人脱困! “付公子,江研初出山门就能遇见你也算缘分,若是缘分不尽,来世还有再见之机,你快逃吧!” “少废话!”付嵩极力运转刚刚恢复的一点法力,生成一张五行灵力流转的光罩,“大五行流光决”,这是师傅传给他独此一家的五行防御法术,只是对法力消耗较高,此刻付嵩强弩之末,施展起来已经颇为吃力,能不能逃出生天他也没有把握。他一肩一个,把江研和叶白灵分别抗在两肩上,再双手拖住两人,靠大五行流光决硬抗下落的山石,一步步向洞口迈去。 江研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被付嵩抗在肩膀上只觉心中小鹿乱跳,既慌乱又甜蜜,只是不断有落石砸在五彩斑斓的光罩上,每一下都让付嵩重重一哼,呼吸越来越沉重,让江研说不出的心疼。离洞口已经不足十米,整座落日峰都在颤抖,好像这山峰随时都要垮塌下来,江研抬头一看,盈野庞大的身躯已经近在咫尺,这巨兽身上血肉模糊,显然落下的巨石也让它并不好受。 付嵩感到背后盈野已经追来,大吼一声,用尽力气狠踏地面,只见一团五行光晕带着五个身影滚落到山洞外。 盈野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根基被毁,法力被抽取五百年,被叶白灵莫名其妙又斩去一首,被上古重宝混元锤当面砸中瞎了一眼,求死一样的把血肉之躯从阵法上生生拔出来,追杀途中又让江妍刺瞎一眼,凄惨程度比五百年前北海一战犹有过之。可就算这样,若被这巨兽冲出山洞,付嵩还是不可能带着四个人一起逃掉。 看着叶白灵恬静如同睡着的身影和江妍被鲜血染红的胸口,付嵩深吸一口气,既然逃不掉,那就战吧!五行灵力已经枯竭,付嵩还有潜伏于体内多日的北斗之力,这种力量一直以来都让付嵩很抗拒,付嵩不相信自己会是死寂和冰冷杀戮的行者,但每次只要试图运转北斗之力,这种冰冷意志总是想将他吞没同化,那个梦境太过可怕,总在提醒他,他自己就是北斗的一份子,这就是他的宿命。 将四人置于身后,付嵩黑衣猎猎,一人直面即将从巨大洞口冲出来的上古巨兽,一股肃杀的气息笼罩了落日峰,轰隆作响的山峰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盈野还在疯狂嘶吼着冲向洞口。面对即将如山倾倒般扑向自己的恒古巨兽,付嵩竟然闭上了眼睛。 “只要能保护叶白灵,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是相柳也好,是共工也罢,就是炎帝黄帝复生,若是要伤害我身后的女子,那就跟我一起湮灭在这冰冷和孤寂里吧!” 终于相柳还是冲到了洞口,幸存的两首带着积蓄五百年的仇恨和疯狂向付嵩袭来。江研在付嵩身后看得真切,那一刻时间好像冻结了一般,一道从天而降的冰冷黑光,直直打下来,这种力量让一切生灵恐惧,它所到之处一切有灵之物皆化为虚无,无论是怎样伟岸的生命都要在这死寂的力量前颤抖,包括相柳。盈野最后两枚头颅也这样消失在黑光里,只是一瞬间就被生生抹去,庞大的身躯被惯性带着滑出了山洞,激起尘土飞扬,最终停在了那一席黑衣身前。 第三十七章 滋滋姑娘 王冕终于还是换上了武当道袍,他觉得在两三千人的神州修士中穿件不合身的运动装实在是太丢人了,虽然这里什么奇装异服都有。这位得真武剑青睐的武当年轻弟子此时正在一条古香古色的长街上转悠,街道两边是摆满了法器、灵丹、秘籍的各种地摊。要事局此次大手笔斥重宝举办青蓝法会,也不知是刺激到了神州修行界的哪根神经,无数隐居避世的山门和散修从四海八荒赶来,甚至有些年龄超出四十的修士也来凑热闹,好在朱日和地广人稀,屋子不够用了还能搭帐篷住蒙古包,也算接地气。会来事的大师姐送出的那枚葛根丹没白费,当天要事局的小宋干员就仔仔细细的给他们把这次青蓝法会说道清楚了。 这次青蓝法会的参与宗门主要还是传统主办单位要事局,老玩家广成仙宗、归元禅寺、武当派、蓬莱岛,前三名的彩头宝贝是惊人的落魄钟、阴阳镜、九环锡杖、生生造化丹、晴空剑、轮回戒尺、五火七禽扇。但是四海八荒内闭门五百年以上,仙踪袅袅以至于修行界传闻传承已经断绝的武刚观、青山道宗、剑气晔什寺居然山门大开,派出了门内培养的优秀年轻弟子,武刚观曾经声誉神州的炼刚心法、轧辊推碑手,青山道宗号称横推八百里长江的青山猝火掌,剑气晔什寺一剑开山的晔什剑法又将重现江湖。不计其数的神秘散修,小有名气的走鬼纷纷现身朱日和,让这次青蓝法会成了一次名副其实的神州修行界的盛会。离法会正式开始还有几天,朱日和的指尖方寸大阵内已经涌入了近三千名神州修士,身着道袍,短褂,长衫,僧袍,少数民族服饰的修士随处可见,除了传统的刀枪剑戟,轮、索、鞭、锏、锤各种兵器法宝也是琳琅满目。青蓝法会期间禁止修士私下切磋,这么多人闲在这里没事居然自发的形成了一个交易市场,大家随意在街边盘坐,把自己用不上的法宝、丹药、秘籍拿出来,说不定就能换到对自己极其有用的东西,修行界已经在灵气不断衰竭中沉寂了千年,这次法会居然是成就了一次千年不见的修行盛会,当然也只有国家背景的要事局能有实力举办这样的盛会。法会直接参与法术比斗的修士有两千余人,原本的演武场是设在布图木吉峰顶一处五十丈见方的平地,若是一场场的比下去怕是一年都打不出个结果,来的早些的修士有幸见到一天夜里,传说中的神州人族修士第一人,要事局局长叶白圣如天人下凡,以夜生白虹的绝世一剑将布图木吉峰拦腰斩断,要事局无数干员一夜之间就收拾出来一座足有十六座演武场的巨大平台,并在主看台背后立起一面三丈长宽的石壁,用于实时公布比试名次。小宋干员明显是足球迷,简明扼要的阐述了比赛赛制,赛制简单粗暴,本次法会报名人数限制在两千零四十八人,先将所有参赛修士分为十六组,每组一百二十八人,单场淘汰决出十六个小组第一,十六名脱颖而出的顶尖修士再作抽签,两两对决,直至决出本届青蓝法会的冠亚季军。要事局派出了几乎所有主任级别以上的修士任现场裁判,同时还邀请了各大门派的长老级修士参与裁判工作,每场比试限时半个小时,若半个小时内没有修士认负,则由裁判判定胜负,同时裁判还肩负着一项重要任务,防止有修士比出真火伤及性命。 比试每天早六点到晚六点,整个法会持续十二天。王冕默默盘算了一下,幸亏要事局管吃管喝,不然十二天时间足够他们几个穷鬼师兄弟饿死在外面。在这集市转了半天,有意思的东西着实见了几样,奈何身无长物只能挂眼科,师姐那只腓朏宠的都没边了,刚逮着它的时候灵活机敏像只狐狸,这没几天肚子都腆地上了,打它主意无异于自绝于落霞剑下。 “哎……”武当派小师弟心中长叹一声,将来自己做了掌教,一定把大伙的待遇都提高一点。 前面几人围在一起聒噪,亏得出门之前大师姐都给几人做了功课,看长袍上的翻天印标记应该是广成仙宗的道友,其中一个冰山美人简直不像人间人物。王冕毕竟少年心性,几步就迈上去张望,人群里居然是个苗族姑娘,姑娘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戴着一方包头帕,上身大襟短衣,下身百褶裙将将及膝,刺绣图案五彩斑斓,浑身上下挂满了闪亮的银饰,衬得人儿活泼可爱,耳下挂着一双银蛇耳坠,偶尔有毫光划过,竟是一对法器。苗族姑娘此刻两手叉腰,面对围住自己的几个广成仙宗弟子丝毫不怵,仰头噘嘴,舌战群雄,声音清脆如黄鹂,叽叽喳喳的说些:“本姑娘就是不换,你们广成仙宗莫要仗势欺人!”云云。王冕人高马大,个头比广成仙宗操超还要高上一线,探着脑袋往里看过来,如同本就狭窄的天空里飘来一片乌云,苗族姑娘身材娇小,虽然性子泼辣,但见着王冕如山盖顶,面目也看不分明的样子,也被吓的噤了声。 王冕一看吓着人了,挺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挠挠后脑勺。 “这位道友,我广成仙宗行事,还请回避!”一个眼角下斜的广成弟子敷衍了事的冲王冕拱拱手,正是在京城惹过事的方嵬,见王冕呵呵笑着没听懂一样,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嘴里嘀咕到:“莫不是个傻子!” “方师弟,住口!”操超回头的瞬间就已经看到王冕 衣襟上的真武剑绣标,还是架不住这位彤云峰峰主之子闯祸的能力天赋异禀。 操超郑重向王冕一揖,“这位武当派的道友请了,在下是广成仙宗紫云峰座下弟子操超,这几位是我同门师弟妹,这其中有些误会,广成仙宗绝非仗势欺人之辈,道友莫要误会!” 王冕这才笑呵呵的还礼道:“在下武当山王冕,操师兄,幸会幸会!” 这几人皆是气宇轩昂,青月容貌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此时已经有不少修士认出了武当,广成两大人族宗门,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操超见状,只得向那苗族女孩道:“姑娘,此物对我广成仙宗至关重要,无论你想换些什么,晚些时候可到甲字三号房找我,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狠狠登了方嵬一眼,他又向王冕道:“道友,我师尊广成宗主逍遥子与贵派承恩子掌教多年相识,今日颇有不便,来日还请道友携同门到舍下一叙人族宗门之情,告辞!”说罢就领着广成诸人去了。 看到围着自己的几个人终于走了,小姑娘不屑的瘪瘪嘴,“还想让本姑娘去他房间,肯定没安好心!” 操超的身影一个趔趄,脚下步伐又快了几分,一会儿就消失在长街上。 见王冕傻大个一样还站在旁边,苗族小姑娘招呼了一声,“喂,大个子,谢谢你啦!” “姑娘无需客气,我什么也没做啊,我就是好奇是啥宝贝让广成仙宗势在必得诶?”王冕依旧笑呵呵的问道。 “喏!”姑娘向地摊上摆着的一枚月白色石头努努嘴,“月光石,我家乡山里捡的,据说是宗门守山阵法必须的一种宝贝。” 苗族姑娘身材娇小,王冕似乎是觉得这么埋着头跟人说话有点不礼貌,干脆一撩衣摆,蹲在姑娘旁边,完全没有名门大派的架子,接地气得狠。姑娘一脸诧异,扑闪着眼睛看了一会王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哦,我叫王冕,武当山来的。” “我知道,武当派,厉害的狠嘛,比那个广成仙宗也不差。” “呵呵,呵呵……” “我叫周小滋,叫我小滋,或者滋滋都行!”滋滋姑娘拍了拍脚边的蒲团,“你干脆坐这得了,蹲那看着难受。” “好咧!”王冕一屁股就坐下了,一点没矫情,主要他蹲着也是挺难受。 “谢谢……滋滋姑娘!” 滋滋挪了点地方,跟王冕并排坐在地摊跟前,如同巨熊和小白兔。 “刚才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先逛到我这儿,一看到月光石两眼就放贼光。还装模作样的想用几颗雪莲丹就骗走我的月光石,以为本姑娘真的不识货么!”滋滋姑娘说起话来眉飞色舞,浑身上下的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王冕忽然间觉得那银蛇耳坠特别耀眼。 雪莲丹是修士常备的一种疗伤丹药,这个自发形成的小集市比较特殊,不可用世俗货币度量,雪莲丹这种人人都有的随身必备品倒临时担当起了货币功能。不过大多数物品都还是以物换物,能用雪莲丹直接换的都是些价值不高的小玩意儿。惹祸天王方师弟想用几颗雪莲丹换滋滋姑娘的月光石确实是有点欺负人了。 “听闻广成仙宗的守山大阵,九仙山九转金光仙阵出了岔子,想来确实是需要这枚月光石,我看那个操超不像是奸滑之辈,为何不换与他算了。”王冕想着刚才那个方师弟,除了眼角有点下斜,也当得上英俊清爽,在滋滋姑娘口中就成了贼眉鼠眼,山下的女人果真不好惹啊! “要是他先来的我早跟他换了,我家是家传的法术,我们这种小家小业的传承,有时候几代人都出不了一个有修行天赋的后代,只要遇到兵荒马乱传承遗失是很常见的,我家传的修行术法就缺了很重要的基础部分。广成仙宗是道家正统,他们的《道法溯源》,《十二章道术正经》都是中正平和,博大精深的基础修行法门,若能换来不光是补全了我家传承,还可以有所增益!爷爷肯定会高兴的!”滋滋姑娘抱膝而坐,不复之前的开朗模样。 “修行之路艰难,为求前进一步,多少修士都愿意做出你我难以想象的牺牲,你若与他换了,既能和广成仙宗这样的大宗门结下一份香火情,又能补全自家传承,何必纠结于一时意气。”王冕模样忠厚,言辞诚恳,说得也在情在理,滋滋姑娘其实也明白事理,此时竟委屈得眼圈都有些红了。 第三十八章 建波真人 王冕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斟酌了一下,他向滋滋姑娘道:“人族宗门同气连枝,虽未与他们几人谋过面,但武当与九仙两座山门已有数百年交情,不若待会我与滋滋姑娘同去,也算是为你振振声势。” 滋滋一听,高兴得眼睛都放出光来,“好呀好呀!但是……会不会有些为难你啊,大个子!” 王冕哈哈大笑,“怎么会,他们巴不得你去换月光石啊,感激我都来不及哦!” “哼,好处都让你占了!”话虽这样说,滋滋姑娘心里还是感激王冕的善意,不然以她倔犟性子,当真不会主动去找广成弟子,想到那个贼眉鼠眼的方师弟都来气! “这位姑娘,有礼了!”两人正说着,摊位前来了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白须长髯,道袍飘飘,手持一支麈尾云展,身后斜负一柄墨鞘宝剑,顶上盘着牛鼻子髻。王冕一眼看去只觉得这老道比师尊承恩子更像武当掌门。 “贫道浮萍山李不宦,江湖朋友见了多半称一声建波真人。”拂尘一扫,建波真人微微向滋滋姑娘一礼。 可怜滋滋姑娘一届山村野修,能到这青蓝法会来都是机缘巧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得这么一个老神仙一样的高人向自己施礼不好,又不知说些什么合适。 还是王冕大大方方的给老道士施了个无量寿礼,道:“不知建波真人所为何来?” 老道士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王冕衣襟上的真武剑,施施然道:“贫道次来,是与这蛊术传承的姑娘有一份机缘!” 王冕见这老道士确是找滋滋,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倒是滋滋姑娘拉了拉王冕衣袖,“大个子,他是在说我么?” 不等王冕说话,老道士接过话来:“不是他人,正是你啊,滋滋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滋滋睁圆了双眼看着老道士。 “我听到的啊!不然呢?”老道士坦坦荡荡,目光平静。 王冕心中一动,运转法力听人说话是修行界大忌,而且修行者之间若有机要事务商量,大多会以法力束音而发,极难被人窃听,所以一般不会有修士主动去窃听他人。还有一种情况不同,修为法力极高的修士,已经能探到一丝一毫天地道理的前辈高人,五觉灵感大增,不需动用法力,听觉也远超一般修士。莫非这老道真是游戏人间的大修行者? 王冕还在疑惑,滋滋姑娘可不懂这些规矩,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道的鼻子,“你这老道士怎么这么不要脸,偷听别人说话!”哪有刚才半点扭捏拘束的模样,转变之快,让在场一老一少两个道士都措手不及。 王冕呆呆的看着不可一世的滋滋姑娘,暗道自己果真还是见识少了,山下的女人都是这般泼辣么,大师姐原来是个温柔的女子啊!至于神仙老道士,差点没让滋滋姑娘给噎得背过气去,嘴唇颤抖着道:“你,你……你这女子怎么恁地不知好歹,你且看这是什么?”老道士手掌一番,一只金色的虫豸伏在他手心里。 “钻心蟜!”滋滋姑娘惊呼一声,只是惊鸿一瞥,老道士收了金色虫子,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不光是钻心蟜,贫道这里还有一部《蛊王经》,不知对滋滋姑娘家传的道法是不是有所增益?” “《蛊王经》,钻心蟜,真是钻心蟜!你怎么……你!”这金色虫子也不知是什么奇物,让大大咧咧的滋滋姑娘见了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王冕见这老道士出手不凡,拿出的这件东西怕是与滋滋姑娘家学渊源颇深,也自站起身来向老道士一拱手,“建波真人,这位滋滋姑娘本性率真,言语唐突之处还请真人包涵,真人手中奇物想来就是滋滋姑娘的机缘所在,不知真人所求为何?” 老道士目光悠远,望着连天的草原,缓缓道:“机缘一事最是神秘莫测,当是你的机缘总会落到身上,可若是强取硬塞却又有违天意,既是滋滋姑娘的缘分,贫道我当然要成人之美,至于以物换之么,那就这一方月光石吧!” 老道士居然是要月光石,王冕心下了之又有些不解,月光石当然是不多见的宝贝,但能用的上的山门宗派不比上古数量之多,须得有价有市才能体现出这月光石的价值。老道士莫非是哪个隐藏宗门的长老,甚至宗主?虽然心中还是希望滋滋姑娘能跟广成仙宗交换这枚月光石,但是决定权还是在她自己,毕竟那个什么《蛊王经》听起来也是苗族蛊术的法门,自己不便多说什么了。 “小冕!我说怎么找不着你呢,怎么就在这练上摊了?”大老远的就听到师姐招呼自己,王冕一看,还有两位师兄一块来了。 “哎哟,这哪家的小姑娘,真俊俏!”大师姐走近了才看到王冕身边站着一位银光闪闪的滋滋姑娘。 “哦!这位是周小滋姑娘,这是她的摊位,我是路过看热闹的。”王冕笑呵呵的拍起了后脑勺,又向滋滋姑娘引荐,“这是我赵师姐,周师兄和汤师兄!” “赵师姐好,周师兄好,汤师兄好!”滋滋姑娘也不认生,俏生生的跟几位师姐师兄打了招呼,她只认为王冕这么介绍她就这么喊没错,也没想着那是人家的师兄师姐,这话喊出去是有些微妙的歧义的。好在这几位武当弟子都是天资聪慧的人,哪能看不出这小姑娘迷糊,加上滋滋姑娘可爱活泼的样子,着实让师兄师姐们心生好感。 “小冕啊,怎么半日不见,你就拐了个少女回来呢,我武当派虽不介意带艺投师,但这位姑娘的苗家路数与我道门正宗还是有些差异的诶!”周欣一本正经的调侃小师弟,王冕难得的红了红脸。 “这位道长是?”大师姐这才注意到一番仙人做派的老道士。 “哦,这位是浮萍山建波真人。”其实滋滋姑娘也好,老道士也好,王冕都是刚刚才认识,这时候倒是担起了引荐的工作。 “浮萍山,建波真人?”赵巍心道这道人看起来仙风道骨,怎么从未听说过名号,面上还是行了个晚辈礼,“武当派赵巍,见过建波真人!” 老道士微微颌首,向滋滋姑娘道:“滋滋姑娘,你可考虑好了?” “当然换啊,我换我换!”《蛊王经》是苗族蛊术早已失传的天书,钻心蟜也是销声匿迹无数年的蛊道灵物,自己也只是听爷爷说过这灵物的妙用,没想到居然还存于世,那月光石留着半分用处没有,傻子才不换! “月光石?”汤耀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那石头是守山阵法基石之一的月光石,正想向滋滋姑娘打探情况。 “哈哈哈哈……好!”老道士笑道:“蛊王经贫道并未随身带着,还请滋滋姑娘随我来取吧!” “好啊!”滋滋姑娘麻溜的把地摊一裹,甩在肩上,反正都是些山里拣到的石头宝物,也不怕摔坏了,“那个……建波真人,你住哪啊?” 老道士云展向草原上的蒙古包一指,滋滋姑娘手搭凉棚望了望,转过头跟王冕说:“大个子,我去换宝贝了啊,明天来找你玩!”说罢就要跟着老道士去了。 “且慢!”也不见什么动静,周欣身形已停在老道士前面,扬起的衣摆缓缓伏落,“建波真人有礼了,在下武当山周欣!” 老道见周欣拦在身前,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周道友有何见教?” “敢问建波道人所说的蛊王经可是堪称苗家蛊术之源的那本奇书?” “是又如何?”老道士一抖云展,竟摆出了个迎敌的架子,“你武当派莫不是和那九仙山来人一样见宝起意,觊觎这苗族姑娘的机缘?”老道士说的义愤,架势也摆的十足,弄得滋滋姑娘也有些紧张,把目光投向身边的大个子,王冕轻轻点头,示意她无须担心,师兄行事必有深意。见王冕这样,滋滋姑娘也心下稍安,不管别人怎么样,这个大个子应该不是坏人,小姑娘眼中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分明。 “非也非也,我武当派走的是传统道家路数,怎么会对苗族蛊术有意,建波道人多虑了!” “那你为何拦住我去路,难道你们也想要那块月光石?若武当派真有诚意也未尝不可!” 周欣大袖飘摇,脸上似笑非笑,“非也非也,我武当派守山大阵神异,历经数百年风雨劫难从未被攻破。倒是我师尊有一故人,仙踪渺渺多年,师尊常常挂念,此次下山嘱咐我多加打探,那位长辈道号罗浮山击掌真人,号称罗浮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修士,建波道人既是出自罗浮山,想必知道击掌真人去向,烦请告之,在下感激不尽!” “哦,我道是谁,击掌道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贫道也是好多年也没有他的消息了,爱莫能助!”建波真人说罢就要绕开周欣,没想到周欣身形一晃,还是站在他前面。 “你们什么意思,这里是要事局的青蓝法会,你们还敢用强不成?武当派好大的威风,连要事局也不放在眼里!”建波道人色厉内荏,额头上都冒出汗来,这下连滋滋姑娘都看出不对劲了。 大师姐娇笑一声,“是啊是啊,这可是要事局的地头,咱们多管什么闲事啊,我看还是把小宋干员喊过来处理算了,他毕竟是要事局管刑讯的高手。” 话音未落,众人就听得噗通一声,浮萍山建波真人已经对着武当山大师姐双膝跪地,哪还有什么神仙模样,老道士哭丧着脸哀嚎:“菩萨啊,老道我知错了,您可千万别把那帮凶神恶煞给招来啊,老道……呜呜呜,老道就是个混江湖的骗子,您大人有大量,只当放个屁把我崩了行不行!” 第三十九章 师兄妙计 大师姐嫌弃的不得了,让开两步,“哎哎哎,别乱喊啊,你这道士再假还是有几分法力的,你哄哄凡夫俗子也就算了,菩萨非男非女,你别冲我瞎嚷嚷啊!” 老道以膝抵地,往大师姐跟前挪了几步,一把鼻涕一把泪,“仙姑,仙姑!老道儿知错了,老道见财起意,老道确是想骗这姑娘的月光石,再去向广成仙宗换取法宝丹药,老道我从未害过性命,求求你放过小老儿吧!”老道士这么一闹,围观的修士也多了起来,不用大师姐喊,一会要事局巡视的铁钉也该过来了。见势不妙,浮萍山建波真人又往滋滋姑娘身前一趴,“滋滋姑娘,求你原谅小老儿,小老儿没多少修业在身,经不起要事局地牢的折腾啊,进去了只能被抬出来的啊,滋滋姑娘,你慈悲为怀,跟几位武当山的仙长说一句,让他们放过小老儿吧!” 滋滋姑娘秉性天真善良,倒真是没记恨这个打算哄她的江湖骗子,就是有些失落,“那钻心蟜和蛊王经都是假的喽?” “假的,假的,小老儿行走江湖,有些拿不上台面的小玩意儿,刚才我放了一只子母蛄的子虫在你身后的草地里,我身怀母蛄就能听到你们说话,临时想了个骗术就妄想诓骗你,钻心蟜是我抓了只蜜蜂用金粉覆之,蛊王经都是我自己瞎编的。” “那我跟你过去了,你拿什么给我?” “不满滋滋姑娘,小老儿我那除了蛊王经,还有迦叶手书,中微经天图,诛仙剑阵阵谱……”这下连总黑着脸的汤师兄都要笑出声了,这老骗子胆色是真不小! 老道察言观色,见大家面色稍有缓和,连忙又往滋滋跟前挪了挪,“小老儿虽然靠点不入流的下作伎俩行走江湖,但观人面相,察人神色是真有些功底,这位小王道长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大有神,耳大有轮,与你二人同生桃花,当真是天作良缘的绝配啊!小老儿在此先祝周小滋姑娘和王冕道长百年好合,啊呸,千年好合,花开并蒂,比翼连理,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啪!”老道屁股上挨了汤耀一脚,“起来说话!” “哎,多谢仙长,多谢仙长!”老道麻利的站起来,见到除了那一双小儿女面红耳赤,其他几位武当弟子都笑眯眯的,自觉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心里颇为得意,只要再努把力,好好哄哄这对小年青,今天应该能脱离险境吧。 “赵道友,不知此处何事喧哗?”几个身着黑色制式风衣的修士远远走过来,正是刑讯部门最佳搭档宋磊和林瑛带着几个同事过来了。 老道心中一紧,眼前一黑,“完了!” 既然是东道来了,王冕自然是把实情相告,小宋一看这都惊动武当山来人了,脸上黑的不行,只是余光扫了老道一眼,淡淡说道:“敢在要事局地头行骗,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带走!”小宋干员平时待人和和气气,但落在他手里的妖怪和犯戒的人族修士早就把这小胡子煞星的恐怖手段传播开来,老道脸色霎时惨白,两腿一软就瘫坐到地上。要事局秉公办事,旁人自不好说什么,就是滋滋姑娘到底心里还是善良,见老道吓的都没人形了有些不忍,这一瞬的目光被老道发现,犹如将死之人抓到救命稻草,拼命爬到滋滋姑娘身前,“滋滋姑娘,你救救小老儿,只有你能救救小老儿了,这对子母蛄来之不易,我送与你和王道长,还有,还有那钻心蟜,虽然是假的,但我见过真的啊,我见过真的啊!我告诉你在哪,我带你去抓!滋滋姑娘,我家里还有孙儿,我若被抓了去就没人可以照顾他了啊!” 见到两名干员已经取出大名鼎鼎的镇魄钉要拿人了,滋滋姑娘求助似的扯住了王冕的衣角,大师姐也有些看不过意,向老道问道:“你当真见过那钻心蟜?” “千真万确,小老儿以我孙子的福寿向无量天尊起誓,若是有半句假话,我孙儿折福折寿,夭折于途!”这誓言起的重,几位武当弟子交换个眼色,心中有数,虽然非亲非故,几人对这个颇为依靠小师弟的苗族小姑娘都有些好感,若能帮上一把,也是成人之美。 “小宋干员,这老道士与我……与我这妹子的家学有些渊源,反正他此刻行骗未成,不若给个机会让他将功补过,我武当派担保此人不会在法会期间出来作奸犯科!” 周欣手掌一翻,指缝中夹着三根银针,在老道背上连拍数下,老道士惊愕的看着周欣,不知道他施了什么手段。 “莫以为我们武当派慈悲就没有雷霆手段,我以真武荡魔决手法锁住你心俞、命门、气海三要穴,每日若不以我派独门手段推气过穴,以你修为不出两日就会丹田爆裂,法会期间你老老实实的每天来报道。”周欣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老道士虽然是命悬他手,好歹逃过了眼前一劫,长叹一口气,不再多言。 小宋干员为人灵活,要不然也不会派来做接待工作,加上还收了人家一枚葛根丹,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能过去就行,死脑筋较真得罪人没必要,打了个哈哈就领着铁钉们回岗位上了。 一场风波就此了结,大师姐倒是看出自家小师弟和这苗族小姑娘怕是真有点若有若无的情谊,有心要祝小师弟一臂之力。 “滋滋姑娘,我们住在甲字五号,还多空着几间房子呢,不若你搬过来与我们同住,你看这世道乱的,在姐姐身边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好呀!”滋滋脑回路简单,哪知道大师姐心里已经转了十八个弯儿,又不懂得做作客套,一口就答应下来,率真单纯的样子让赵巍越发喜欢。 “月光石我晚点就去广成仙宗换了,其他的石头也都有些灵异,就是我不知道好在哪里,都送给你们好了。嗯……师姐,你们怎么看出来那个建波真人是骗子的啊?” 师兄妹四人相视一笑,周欣向滋滋姑娘解释道:“我武当山紫霄宫内隐居着一位长老,法号金玉真人。她喜静又严厉,我们师兄妹小时候在紫霄宫疯闹,只要被她抓到就逃不过一顿板子打手心,后来我们就偷偷给她取了个外号,击掌真人。那可是我们武当派的耆宿长老,跟罗浮山没有半分关系!罗浮山是散修聚集之处,龙蛇混杂,果真一诈他就露馅了。” 滋滋姑娘吐了吐香舌,用手指杵杵王冕:“你可真坏!”滋滋娇小,手指堪堪杵在王冕腰上,弄得王冕又痒又郁闷,“明明我师兄妹四个一起取的外号,恁的就说我坏!” “另外,滋滋姑娘,真正的《蛊王经》在我师尊武当派玉虚宫柳木真人手里。”周欣此话出口,其他同门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拦住老道士了,这老道信口胡诌偏偏碰上了正主,可谓运气差到极点了。“如果《蛊王经》与滋滋姑娘家学一本同源,又是纲领天书,姑娘你何必去求那广成仙宗道家正统的法术,依我看,你直接找他们要那生生造化丹好了!”周欣洋洋得意的掸了掸袖袍,一般情况下月光石的价值比生生造化丹还是要低上不止一筹,奈何广成仙宗急需这月光石修复崩坏中的守山大阵,滋滋姑娘虽然有点狮子大开口的嫌疑,九仙山来人捏着鼻子也得认了,谁叫他们弟子跋扈欺人呢? 王冕心下也明白周师兄的用意了,玉虚宫柳木真人早些年在与人拼斗时落下难以痊愈的旧伤,这些年一直抑郁消沉。师尊承恩子是邋遢了点,但对武当门人还是很不错的,曾经打算动用门派资源跟九仙山换一枚生生造化丹来,无奈柳木真人极力拒绝,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周师兄如果以《蛊王经》跟滋滋姑娘换来生生造化丹,真可谓是两全其美,想通这些关节,王冕不得不赞一声周师兄脑子转的快。不过此事还是要征得滋滋姑娘同意,随即把个中曲折一一向滋滋姑娘言明。滋滋姑娘欣然表示同意,随即对周师兄这条“坑了”广成仙宗,成全了滋滋姑娘,还能医好自己师傅的妙计表达了崇高的敬意和认同。惹的周欣哈哈大笑,并答应她待到青蓝法会结束,派王冕跟她一起去找那只钻心蟜,小姑娘兴奋得两腮红润,娇艳动人,王冕都不好意思直视了。 此间事了,要事局青蓝法会的筹备工作也逐步进入尾声,一切事务看起来都在有条不紊的进展中,随着武当派、广成仙宗、归元禅寺、蓬莱岛以及刚刚大开山门的武刚观、青山道宗、剑气晔什寺的门人弟子纷纷抵达朱日和指尖方寸大阵,这次千年难遇的神州人族修行界的盛会终于就要拉开帷幕。可外人并不了解,此时要事局内部已经炸开了锅,盛传要事局局长的亲妹妹、干员叶白灵和要事局新上任的史上最年轻主任、参加青蓝法会的王牌选手、曾经大名鼎鼎的走鬼黑狗,私奔了! 第四十章 相柳灵核 齿儿峰的群山挡住了北方吹来的寒风,纵然还是深冬时节,阳光充足的山谷里丝毫也不让人觉得寒冷。付嵩翻了个身,从木板床上醒了过来,熟悉的木屋,熟悉的窗橼,从窗棂照进屋里的温暖光线都是那么熟悉,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师门所在。付嵩把双臂举起,勉力舒展身体,全身筋肉骨骼一阵噼啪作响,痛快非常,除了经脉内伤恢复缓慢,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竟是出奇的好,想想这位多宝道人当代传人一身举世无双的五行灵力傍身,天生的北斗行者,机缘巧合又得了九州龙脉青睐,从小就被灌了无数天才地宝,前两天还让有苏氏的狐狸精喂了一颗堪称宝贝的七宝秒心丹,修行潜力无穷,寻常伤势恢复起来堪比天赋异禀的灵兽。 “应该是打赢了吧?”付嵩心道:“每次召唤北斗之力就要透支昏迷,而且心中杀戮欲望渐盛,能不用还是不用吧!灵儿?”付嵩只记得最终召唤北斗之力湮灭了盈野最后两首,不知道叶白灵是不是醒过来了,还有江研,应该是她把自己送回来的吧。 推开屋门,苍翠的群山嵌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下,顺着山坡而下的谷地被青草覆盖着,在微风中起伏,如同水面上的波浪,又像是一张温柔的毛毯,让人忍不住就想沉溺在柔软的触感里。白的黄的水仙花星星点点的撒在草毯上,花草的清心香气和微凉的风糅合在一起,付嵩深吸一口气,五行灵力在经脉中欢快流动,若是伤势完全恢复,法力又将提高一筹。 两道如玉的身影并排坐在草地上,轻柔的风和摇曳的花草都在围着她们欢笑,她们的目光投向天边的云卷云舒,哪怕只是背影,也是这柔美壮阔景色中最诱人的颜色。穿着淡黄色马甲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把双手枕在脑后,惬意的躺下去,闭着眼享受这冬日里的暖阳。黑色衣裙的女子长发如瀑,从背后只能看到一双如藕的玉臂,映衬着腰间乍收的曲线更加动人。 好像是感受到了身后人的目光,江研忽然转过头来,一双星眸里闪耀着比雪峰还耀眼的光辉,让付嵩莫名有些心慌,想到这笑靥如花的女子刚刚才与自己一起直面上古巨妖,在生死抉择中没有后退一步,付嵩一时间也有些怅然。 “付公子,你醒了!”江研端庄妩媚,像一位大家闺秀,虽然是句正常的招呼,付嵩总觉得是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黑狗,你醒啦!”一道嫩黄色的身影划过了绿油油的草地,重重的扑进付嵩怀里,“呜呜呜……”想到心上人为自己舍生赴死的搏杀,叶白灵委屈的眼都红了。 终于将这魂牵梦绕的人儿又揽入怀中,付嵩只觉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再美丽的风景也比不过她眼中的光彩,再馥郁的花草也没有少女的体香醉人。 “我没事,不哭了!” 想起还有别人在看着,叶白灵忽的又从付嵩怀里躲开,“嗯,你没事就好呀!这次真要多谢江研了!” 狐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付嵩,深深的黑眸里仿佛群星和日月交替流转,不知闪过了多少个念头。 “既然你醒了,那我也该走了!”江研嘴角抿出一道轻轻的笑容。 付嵩觉得有好些话要和江研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女孩看到付嵩的表情,眼神中闪过一许失落,“付公子,叶小姐,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不待付嵩木讷的脑子转动起来,赤足黑裙的狐族女孩只留给他一个黑裙飘舞的背影,一转眼就到山坡上去了。 付嵩此时才回过神来,大喊道:“江道友,大恩未报,可有再见之机!” 只见远远的山尖上女孩转过身来,长发被山风吹的扬起,“付公子,你保重身体,奴家一定会来找你的!”声音飘飘渺渺的被风送来,回荡在山谷间。女孩的回答用尽了全部力气,是在告诉这片天地,是在告诉付嵩,也是在告诉自己。 付嵩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这美艳动人的狐族女子竟是有一丝情意牵绊于自己,不禁也有些痴了。 “哼,狐狸精!”叶白灵马尾辫一甩,嘴巴都要撅到天上。 付嵩顿时汗如雨下,“那个……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啊?” “还她呢,叫得这么亲热,不告诉你!” 付嵩头大如斗,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才刚刚品尝到爱情的滋味,哪里懂得哄女人开心的路数,连说带比划的也表达不清,急得脸都红了。 见他憨厚的样子,叶白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投入了爱人怀中,此时没有他人在侧,叶白灵紧紧抱住付嵩,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 “江研于你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会记恨她,那七宝秒心丹我听哥哥说过,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贵重至极。她又与你并肩作战,从相柳盈野那救出我,这样的恩情自然是要报答的。” “灵儿!”付嵩感动于怀中女孩的善良温柔,不须更多甜言蜜语,只是紧紧的将她抱住,仿佛要把她印入自己的骨血中。 良久,叶白灵推开付嵩,把他领到刚才席地而坐的草坪边,草地上放着一枚核桃大小的灵核和一柄三尺见长的骨刺。 “这骨刺是相柳蛇尾上截下的,江研说你的化血刀已经埋在山腹里,可以用这柄骨刺再打造顺手的武器。灵核是千年相繇一族已经生出种族异力的宝物,相繇的天生异力共有九种,可惜这枚竟然不是本命水系,要不然仅这一枚灵核的价值就远超一般的上古重宝。都是江研留给你的,这般恩情,你除了以身相许,本小姐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付嵩讪笑,只当没听到最后一句,俯身去拾起灵核,触手的一瞬间就感到奇特的力量贯通全身,如同天生。这灵核只要贴身就能发挥功效,居然是效果数倍于陨铁护臂的力量加成,握了握拳,骨节炸响。付嵩觉得若是此时再面对盈野,无须法力加持,只凭蛮力就能用混元锤把相柳的蛇头锤爆,虽然不是法力加成有些可惜,但是付嵩现在丹田经脉伤势未愈,一身法力使不出几成,本来师傅留下的陨铁护臂就是一套偏门法器,再加上相柳灵核与之相互加持,仅力量这一项上付嵩在人族修士中已然是顶尖的了,马上就要参加青蓝法会的比斗,这枚相柳灵核倒是实打实的提升了实力。掂量了一下相柳骨刺,竟然轻若无物,锋锐自不必说,还蕴藏着腐蚀剧毒,稍加打造炼化就是一柄品相极佳的刺杀武器。 “江研的钦原刺插在相柳脑袋里被一起湮灭了,这柄骨刺回去后,我请鲁副局长帮忙打造成一把武器回赠与她,毕竟她也是陪我经历生死搏杀斗过那盈野,我已取了最珍贵的灵核,不可把这些都据为己有。” “好呀,都依你就是了!”叶白灵知道付嵩芥子镯里还不少武器,这柄骨刺明显也更合适江研,“黑狗!” “嗯?”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每次都要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哪有,你可是响当当的要事局铁钉小鬼,那么厉害诶,怎么会没用呢!”付嵩难得机灵了一回,把女孩逗得咯咯直笑。 “那天我被那个独眼人用金鞭抓了就晕过去了,我听江研说后来他的同门带着我逃跑,跑到盈野的地盘里面,那个九头蛇巧舌如簧,把我们和追兵都骗进了山洞里,之前还是个中年书生模样,后来独眼人进来就要来抓我,盈野一下现出真身,把他们几个都吞进肚子里,然后又要来吃我,在我就要被他咬住的时候,我突然睁开眼,眉心射出一道惊天剑光,一瞬间就斩了盈野一只脑袋,后来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就被你们救出来了。” “想来是你醒的那一瞬间激发了他心知,给了我定位的目标我才能找过来,这次真的太险了。”付嵩心道这相柳盈野,北海之上被黎山娥皇斩去六首,重伤五百年,被师傅当牲口一样锁在落日峰里日夜抽取法力,像样的法术都放不出来几个,又让叶白灵莫名其妙的就斩掉了一颗脑袋,最后死于自己和江研联手,当真是憋屈的很。 “我能砍掉相柳一颗头啊,那可是传说中的上古巨兽啊,我是不是很厉害!”叶白灵辫子一摇一摇的求表扬。 “是是是,那是当真厉害,我打死打活的最后还是靠两伤法术胜了一筹,你跟做梦似的就把人家头砍了,要不是他脑袋多,那一下你就手刃了一只天生异种的巨兽。不过那道剑光是什么来头,你是无心而发,随意划过就有如此威力,若是有心为之,落日峰都从中间让你切开了。” “我也不知道呀,肯定是哥哥安排的保命手段,他老是神神秘秘的也不跟我说,我就知道我过了二十四岁就会很厉害的,不知道跟这剑光有没有关系?”叶白灵捋了捋耳后的头发,侧着头憧憬自己舞动惊天剑光的画面。 “那你还有多久就过二十四岁了?” “不告诉你!” “呃……青蓝法会也没几天了,我们该动身了” “是啊是啊,反正狐狸精也跑啦,还留在这干嘛,走吧!” “是不是狐狸精都很漂亮啊?” “嗯?” “哈哈,反正我黑狗只爱活泼善良的马尾辫姑娘!” “算你识相!” 两个年轻人说说笑笑,渐渐消失在群山中,一抹身影静立于高大的杉树之巅,默然远望,身躯随着树木轻轻摆动,好像已经和天地融为一体,一枚猩红的葫芦挂在腰上,浓艳似要滴下血来,预兆着即将来临的乱世劫数。 第四十一章 携手归来 离整个修行界瞩目的青蓝法会正式开幕还有两天了,朱日和的指尖方寸大阵里越发热闹,自发形成的集市上甚至出现了迦楼罗如意珠这样的宝贝,迦楼罗是传说中以龙为食的异兽,日食一大龙五百小龙,此龙非彼龙,而是指巨大的毒蛇,命终时诸龙吐毒,毒火焚身,灵核碎裂,丧命于金刚轮山顶,只余头顶大瘤作纯青琉璃色,乃迦楼罗如意珠。这宝物能解世间万毒,对所有蛇蛟一属的妖怪都有克制之力,想不到居然在此处现身,买家卖家都十分神秘,能换取此物的必定也是稀世珍宝。 布图木吉山腰上一座黑色琉璃瓦的厢房内,陈贝、鲁老头、金发碧眼的夏霞和钟沛一众要事局高层肃穆而立。叶白圣静静坐了五分钟,一句话也没说,气氛十分压抑,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他霉头,毕竟亲妹妹跟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小子跑了,换谁谁也火。 “陈贝!” “在,局长!”陈贝一个激灵,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事情的前后,心里大骂付嵩这小子不靠谱,该不是故意坑自己在吧。 “局长,叶白灵自己把定位芯片留在北京,跟付嵩一起去了青海,最后的信息应该是在西皇山附近。想必……是要办什么事,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小子是你力荐参加青蓝法会,人呢?还拔得头筹?现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他要是没来,或者来了没有擂台折桂,你就去昆仑山杀个七进七出,给我抢三件上古重宝回来!” 陈贝心中叫苦,叶白圣立于人族之巅多年,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为了那个小子最近居然连连发火,他本就不是战斗型的人员,昆仑山万妖之祖山,还杀个七进七出,估计走到山脚下就有大小妖怪扑出来把他这个要事局副局长当口粮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牙硬撑了,希望那小子能靠谱点。 “局长,年轻一辈中付嵩的个人战力绝对是力压群雄,为人更是淳朴善良,不然也不会初次见面就舍命救得小灵儿性命。” 听到这话叶白圣脸色才缓和了一些,鲁老头连忙跟着说:“局长,我跟老梁都可以担保付嵩肯定会回来,他不一直想要地支堪舆图么,这不都还没学呢!” “哼,以为要事局主任的名是白挂的么?要是拿不了第一,陈贝!你就把他往昆仑山里面派!” “是是是!”陈贝一听换人去昆仑山了,连忙答应道:“本来就有几个昆仑山的任务因为人手不足搁置,付嵩一人顶得上一个小队了,正是合适人选。” “你也一块去!” 以陈贝城府之深也不禁暗讨,莫不是局长大人记恨付嵩把自己妹妹拐跑了?他自己堂堂要事局局长也不好发作,故意借自己手来拾掇这小子的吧!定是如此! 本来端坐的叶白圣忽的眉头一扬,厢房的木屋无风自开,一身青袍的叶白圣转瞬不见身影。内行看门道,屋内四人里属钟沛杀伐修业最为深厚,他看了一眼还在摇摆的木门,心中暗赞叶白圣无意间展露出的身手足可见人族第一修士的无双风采。对法术运转研究颇深的夏霞则是在思考,叶白圣一身金系法力滂沱澎湃,举手投足间可以施展无上杀招,竟然还能把法术运用的如此细腻,在众人不察间就推开了木门,精妙程度匪夷所思。 穿过了冰封雪原,取了师门法器,斩了相柳盈野的付嵩和叶白灵刚刚在小宋干员的带领下走进朱日和大阵。付嵩一身所学传承与上古截教,本就是天下阵法最大家,金鳌岛十绝阵,三霄娘娘九曲黄河阵,非四圣齐至不可破的诛仙剑阵,四圣齐至还靠了个内奸长耳定光仙才破掉的截教万仙阵,哪一个不是威震恒古的阵法鼻祖。付嵩虽没有精研阵法之道,但眼光见识绝对在一般修士之上,此刻他正在和小宋干员探讨指尖方寸大阵的精妙之处。 刚刚接到两人的宋磊心中百感交集,要事局招揽能力突出的走鬼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身边这个突然冒头的走鬼摇身一变成了要事局世上最年轻的主任,应该还是那种享受福利不怎么要干活的那种供奉类型,还把集要事局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叶白灵给拐跑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两人风流快活去了,可怜小宋干员负责的是接待第一线的工作,每天都要被陈贝副局长盯着问几遍有没有发现宋磊和叶白灵的踪迹,自己一个术业有成的修士都快被搞得神经衰弱了。 好在这两人终于来了,再晚两天就要闹出要事局史上最丢人的笑话了,小宋干员小心翼翼的引着二人,刚聊了没几句,眼前青风一闪,叶白圣的身影骤然而现。 “局长!”宋磊一声惊呼,自己还没来得及通报,这才刚刚进大阵没几步,局长就知道他们回来了? “辛苦了,你去忙吧!” 宋磊如释重负,一溜烟的跑了。身后三人说什么都不是他能听的,叶白圣就算当场把新近要事局主任暴揍一顿那也是人家的家务事! 局长大人周身气势升腾,人竟是浮在空中,只有足尖挨着摇摆的青草,看都没看叶白灵一眼,一双深不见底的瞳子牢牢盯着付嵩,无形的压力在四周弥漫。 计划中一日就可以往返的行程,横生意外耽搁了两天,还让叶白灵身陷险境,付嵩心中本来还有些忐忑内疚,可此时被人族第一修士气机牢牢锁定,让他心里也起了些怒意,他毕竟是截教嫡系传人,年纪轻轻就手刃上古巨兽相柳,正是锋锐盛放的时候。付嵩调转法力,强忍着经脉剧痛和叶白圣对峙,奈何叶白圣渊渟岳峙,付嵩如同面对一座向自己倾倒的归去来峰,片刻间就要崩溃。此时隐匿在四肢百骸中的北斗之力生出感应,一股肃杀之力凭空而来,抵住叶白圣杀伐无双的金系法力,挽付嵩于大厦将倾。 当真是金字塔最顶尖的人族修士,哪怕北斗之力加持,付嵩也支撑不了多时,额上汗水如雨滑落。叶白灵看到哥哥亲自现身,本来也和付嵩一样心里没有底气,可看到哥哥一来就对付嵩不客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跑上去挽住叶白圣手臂。 “哥哥,我回来啦!” 见妹妹无恙,叶白圣这才收了一身涌动的法力,手指轻抚叶白灵的眉心,好好端详了叶白灵一会,才淡淡问道:“回来就好,这一路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凶险。” “有一点点啦,不过好在黑狗在,他又救了我一次哦!” 叶白圣法力收放自如,付嵩就没有那么轻松了,骤然失去对抗目标,付嵩一身法力几乎紊乱反噬,难受欲呕。 “小子,修为又有精进,很好!”说话间叶白圣已不见了身影,只有声音远远传来,“我很期待你在青蓝法会上的表现。” 付嵩这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也暗暗收了那份刚刚有点膨胀的自大心思,盈野死在自己手上毕竟已是强弩之末,这世间末世之劫将临,如师傅所说,奇人异士,上古传承都将纷纷面世,万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哪怕是只有年轻修士参与的青蓝法会,谁又敢轻言夺魁。 叶白灵搀住付嵩,为他擦掉脸上的汗水,心疼的问道:“没事吧,哥哥也真是的,你还有伤在身,他瞎发什么脾气啊!” 付嵩轻轻握住叶白灵的手,“无碍的,本来我拐走他妹妹就是理亏在先。”这么说是安慰逗趣叶白灵,当事人自己可能都没想到是不是还有一点要从叶白圣那里扳回一城的意思。 叶白圣前脚刚走,没一会鲁老头和陈贝就联袂而至。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鲁老头依旧是帅的没边风衣绅士造型,看到两个小年轻手还握在一起,脸上笑眯眯的,“一会儿去我住处,我给你说说这青蓝法会的各个关键之处。” 陈贝则是面色严肃,例行公事一样的向付嵩说道:“你既然已经加入要事局,还须遵守要事局的规章制度,此次不再追究,稍后我会派人给你讲解各项制度,今后如有违例,照律惩罚。” 付嵩倒是没说什么,点头算是应下了,既然答应了加入要事局,该有的担当还是有的。陈贝交代完就走了,鲁老头带着两个小年轻在法会现场四处转悠讲解,两人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这次青蓝法会规模空前,要事局、武当派、广成仙宗、归元禅寺、蓬莱岛以及刚刚回归世间的武刚观、青山道宗、剑气晔什寺各派出四名门下弟子参会,作为传承悠久的人族宗门,这些弟子被列为种子选手,平均分配到十六个预赛组别中。代表要事局参会的除了付嵩,还有从外派任务中赶回来的钟沛弟子桂凌,一直没有显山露水的聂晶,剩的一个位置居然是老熟人小宋干员,这位精通精神类法术的要事局铁钉想必在征战杀伐上也有一手。 付嵩和叶白灵在来时路上已有主意,事关江研师门的事情不便与他人说道,只将这两天的经历去繁存简的跟鲁老头说明,老头是个开明人,大大的感叹了一番两人福缘深厚,居然能得了一只相柳尾上刺,拍着胸脯给两人担保打造出一柄上等法器来,叫付嵩只管放心,好好休整,在接下来的青蓝法会上全力以赴。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