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江湖密文》 第一章 青城山 “当封分为王岳长,天地截作神仙乡。” 又是一个早晨,王留名梳洗妥当,嘴里念着不知哪里听来的诗句,向后山出发了。 “小瘤子,早啊!”张有全从祖师殿那边转出来,看见王留名马上叫道。 “你才是小瘤子,你全家都是小瘤子。”王留名愤愤的说。 自从张有全给他起了这个外号,越来越多的师兄弟知道了,大家很快都这么喊了,一度气的王留名连饭堂都不想去,连续几天的晚饭都是在屋里吃干粮。 “好啦,好啦,我错了,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叫你了,真不该给你起这么个外号。”张有全哈哈笑着说:“要不就叫小六子吧,行吧,这个比那个好听点。” 两人边说边走,往后山而去。 王留名十六岁,小时住在山下村里,三岁被师父梁再城抱上山。据师父说是因为村里传染疫病,他的父母都得病而死,家里又没有其他亲人。师父路过见到,心颇不忍,就抱上山来了。 师父曾说:“我收徒弟可是有严格要求的,像你这样资质鲁钝的本来不可能收的,但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没想到毁了一世英名。唉……”说到这里还大摇其头。 十岁之前这话王留名是信的,总觉得自己太笨,累了师父名声。 直到张有全上山。 十岁那年,师父出门办事,带回来一个十二岁少年。他把王留名叫过来说:“以后你们一起学艺,为师就有两个徒弟了。” 后来师父开始教张有全剑法,王留名虚心躲在一旁观摩。 “这些年师父总说自己资质鲁钝,颇为不满。现今终于耐不住到山下寻了一个满意的。”王留名想。 连续看了三天,王留名心有疑惑。觉得所谓天资好的与自己仿佛差距不大,反而莫名受了些鼓舞。 到了一个月之后,王留名终于顿悟:“原来问题在师父!” 那究竟是师父的选徒弟的眼光有问题,还是教徒弟的手法有问题,到现在王留名也没琢磨明白。 王留名三岁上山,六岁就开始跟师父学剑。那一天师父意气风发:“今天开始教你我青城一派入门剑法,叫做飞花剑法。此剑法为我派开山祖师当阳子九岁所创。我先使一遍,你看着。” 王留名也欢欣鼓舞,终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耍剑了。 梁再城拔剑出鞘,从起手式开始,青峰入林、风逐花起、落英难逢一招招使开去,直到收式,还剑入鞘。 王留名在旁边直看的眼花缭乱,跃跃欲试,等到师父一套剑法打完,早已迫不及待。 “师父,给我剑。” “拿着,这是为师昨天刚给你做好的,你用应该正好。”梁再城拿出一把木剑递给王留名。 “做?木头的?”王留名满脸失望。 “这是我派的规矩,入门用木剑,等你真正会使剑了才可以用铁剑,但是也是未开锋的钝铁剑,等到你剑法略有小成了,方可用真剑。” “全是因为这破规矩,一开始就让我提不起兴趣,所以才练的这样差。”后来王留名跟张有全说,张有全说:“我也是”。 祖师九岁所创的剑法,王留名练到十岁还是没能练会。这让他总是心慌慌的。 师父一开始发现他练剑甚难,动辄打骂。后来就开始摇头叹气,告诉他勤能补拙。 到了十岁就不太关注他练到什么程度了。 有时王留名在练剑,发现师父老远在驻足观看,便愈加卖力,但是转头就发现师父又摇着头走了。 “偏偏犯贱忍不住,去看他做什么!”梁再城嘴里念念有词的走开。 等到十三岁,王留名终于能把飞花剑法似模似样的打完。兴奋的飞奔去找师父要铁剑。 梁再城只是把眼皮翻一翻,丢给王留名一把铁剑。 这把剑的整个剑身几乎都被锈盖严了。 王留名目瞪口呆。 梁再城给了他一个说法:“这把剑我教你入门剑法的第二个月就做好了!” 王留名改目瞪口呆为面红耳赤。 “没想到啊没想到,整整放了七年啊。你好出息……”梁再城拿手去指王留名的时候发现早没人了。 入门剑法张有全是十七岁练会的,也拿到了铁剑,但是一点没锈。因为这事张有全总奚落王留名。 因为他比王留名整整快了两年。这也是真个青城山倒数第二的速度了。 两人被指派一起去看守后山的时候,王留名十五岁,张有全十七岁。这时候王留名的铁剑还没有完全磨掉锈迹。 一年后后山发生变故时,王留名刚把铁剑的锈迹完全磨掉。 说是后山,其实是距此颇远的另一峰。 青城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峙,状若城廓。而这后山独在一峰,名为不见云。据说是因为此峰高的把云踩得没影了。 王留名和张有全边说话边爬不见云。 “听说了没,外边都在传咱们青城山有宝贝。” “什么宝贝啊,不是说是武林秘笈吗?” “秘笈?什么秘笈?是剑法吗?” “不知道,我听刘师兄说八成就这后山咱俩看守的祖师洞里。他让咱们好好找找呢。” “刘大嘴?他说的还能有真的?咱看那个破洞一眼望到头了。“张有全边说边手脚并用。 两人已经爬到半山,这里的坡非常陡峭,他们都得手脚并用,真的“爬”。 师父第一次带他俩来的时候,两人连爬都爬不上来。师父只得一手牵一个,就这样还是上的飞快。 师父的武功他俩还是佩服的。 爬过这一段两人照例要歇一歇。坐在这里再往青城千山看去,只见林木满山,青藤倒挂,怪石苔藓,幽兰芬芳。 “乱木交柯盘圣井,数峰削玉并仙台。平明绝顶穷幽讨,更上青城望一回。“王留名又开始念诗。 张有全听得惯了,继续说他的:“听闻这些日子掌门师伯也颇为烦恼。看守山门的师兄们已经打发了好多前来寻宝的了。” “唉,世人呀……”王留名叹道。 他小小年纪,却颇多愁。从小无父无母,长在山上,虽有师父疼爱,但终究少了许多天伦之乐。 后来开始练剑,却越练越觉得自己奇笨无比,用师父话说叫“天资鲁钝”。 从小就要找块无人处的山石,坐在上边长吁短叹。后来张有全上山,多了玩伴,小孩子家的苦恼到不经常显露了。 两人坐了有半个时辰,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上去吧,一会儿全黑了没法上了。”张有全起身。 再往上到峰顶要攀爬一段铁锁链才能上去。 路过这块平地,两人要绕过一块巨石才能到锁链所在。 刚走到石下,张有全突然拉住了王留名。 “你听。” 随着徐徐的山风吹过来的还有锁链的叮当声。但这声音不似往常只有山风吹动的响声,似乎更像是有人在攀爬而上弄出的晃动声。 后山有人来了。 第二章 灭门 王留名和张有全听得锁链声响,判断有人上山。张有全毕竟年长两岁,一把拉住刚想从山石后转出去看的王留名。 “等等!”张有全说,“你想想,这时候来这里的人肯定不是咱们青城山的。” 青城山后山广阔,附近少数几个村庄也都靠近前山。平常除了一些大胆的采药人很难有人到此。 青城剑派所谓看守后山的活,也不算是个好差事。王留名就一直觉得是师门里觉得他两人练剑不行,才把他们都指派过来。 因为这里真没什么需要看守的东西,就只有一个祖师洞,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山洞。 据说青城祖师当阳子曾在此修炼数年,武功大成。 但是在王留名看来这八成是误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没事在这呆着。但是青城一派却又立下规矩,此处需有人守卫。 王留名一直觉得说是守卫,实则该是供奉才是。那洞里除了祖师像之外实在也没别的东西。 “那能是谁?”王留名问。 “这时候的话,你说会不会是来偷秘笈的?” “真有秘笈?”王留名愣了,“不行,要是贼那得去抓啊。”说着就要转身冲出去,但却又被张有全一把抓住了:“要是贼你能打得过吗?” “那总得试试……”王留名有点心虚。 “或者咱们回去禀报师父?” “那也得看清楚吧。是不是贼还不好说呢。” 两人正犹豫的功夫,忽听山石上方传来声音:“带头的,这里有人!” 声音刚落,两人还不及抬头看,上方就有一个黑影闪过,一个黑衣人落下站定在两人面前。 “干嘛的!”黑衣人看着两人厉声说。 两人双双愣在原地。 “说你们呢!”黑衣人又说,还抬手朝两人一指。 黑衣人抬手时王留名才注意到他手中的刀,虽然夜色渐浓,但是依然能看到刀身光亮,想来颇为锋利。 “一会如果动起手来,我的剑会不会太丢人了,虽然已经磨没了锈。”王留名想着就抄手把身后背着的铁剑拿到身前。 黑衣人心中也是一紧,摆了个招架的架势。 张有全最为着急。他看着王留名似乎要动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眼前这位能来这里,明显功夫不一般,就凭咱们两个那不是白给吗。”张有全想着就悄悄去扯王留名的袖子。 三人正对峙的功夫,又有两个黑衣人从石后转出来。 “是青城派的吗?”一个人高马大的似乎是为首的说道,说着就靠近了王留名和张有全。 这个黑衣人足足比两人高了一尺多,走到跟前俯视两人又问了一遍:“是不是青城派的?” “是。”张有全咬了咬牙说道,盼望师门能让对方有所顾忌,不至于杀了他们。 王留名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表情甚为惶恐。 高大黑衣人身后走过来一个略矮的:“不用跟他们废话,两个小子,杀了就是。” “慢!”拿刀的黑衣人说。 “带头的说了,此行还要找一个娃娃,说是十六岁,问问他们认不认识。” “喂!你们叫什么名字?”那高个子问道。 王留名还处在茫茫然的转态,刚要回答却又是张有全抢先一步:“我叫张有全,他叫张有福,是我弟弟。” 张有全这时心里想的挺明白,他听到对方说要找一个十六岁的,可这青城山上下他只知道王留名十六岁。不知道对方找人到底何意,但总是坏事居多,他看王留名还没弄清楚状况,所以抢先一步把两个人的名都说了。 “你几岁?他几岁?”高个子又问。 “我二十,他十八。”张有全将两人的岁数故意都提了两岁。 “哦……”高个子似乎信了,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一个回头,高声喊道:“王留名!” “啊?”王留名下意识的张嘴答应。 故事都在书里,但有些事注定在命里。 那一天过后,王留名再也没有见过张有全。 高个子确定了王留名身份后就突然欺进身来伸手去拿他,张有全将王留名拉到身后还想拿出铁剑抵挡。 但是高个子虽然人高马大但是身体却异常敏捷,向侧旁一个滑步左手随手一把抓住铁剑一拉。 张有全登时站立不稳,向前扑倒。高个子却已绕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了王留名。 他抓住人的同时也不待王留名反应,直接对着王留名的后脖颈出翻掌劈下。 王留名晕过去之前只看到张有全似乎被另一个空手的黑衣人一脚踢下了山去。 高个子抓住了人后对着上方一个呼啸:“带头的,运气好,那个娃娃抓到了。” “来了。”上方有黑影顺着锁链极速下落,但看着似乎不只一人。 等到人影落地,方才看出原来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衣人身上背着个石像。 这石像不是别的,正是青城祖师在洞内的雕像。 只见这石像却要比一般人还要高,可以想见会有多重。这带头的黑衣人却背着它从锁链下落,又行走如常,足以看出其能耐。 “上边就是一个山洞,没有别的,就这么一个东西,带回去再说。”他看那三人疑惑,解释道。 “那就先回去,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功夫洗劫了一整个山门,还是没能找到。” 四人说着便朝石后险处走去,而后一个个一跃而下,消失无踪。 此时的青城剑派所在,却早已不是几个时辰前王留名和张有全走时的模样。 一片大战之后的萧条景象中,上至掌门齐应冲,下至守卫山门的小徒弟都已成为尸体。 一弯新月只透出些许光亮,呼啸的山风也吹不散空气中的血腥味,真是应了一句月黑风高。 朦胧的月光中有一人歪歪斜斜走来,不是别人,正是摔下山峰的张有全。 他看到师门惨景,嚎啕大哭,在一具具尸体中翻找师父梁再城。 等到满山都找了一遍已是天光大亮。但奇怪的是几乎全门中他认识的人都找到了,独独不见了师父。 难道师父逃走了?但是掌门师伯和门内平常公认的几个高手师叔都被杀了,师父有那个本事吗? 他被黑衣人从山上打下来,幸运的挂在突出的石峰上没摔死,但是也受伤不轻。 一路上挣扎着回来就是想马上向师门禀报王留名被掳劫一事,以求能救他。 但是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张有全已经心如死灰。 他坐在地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三章 三年一梦 王留名醒了,却醒来在一个诡异的空间里。 这里有很低的云,它们并不都是白色的,飘在离地面大概三尺的地方。 这里没有风,同时也静的可怕。 这里看不大太阳,但是到处都很光亮。 并没有哪个物体会发光,每一个地方都是一样的像在太阳底下的光亮,但是抬头却只能看到蓝色的天空——空空的天空。 王留名醒来在一个有柱子的屋顶很高的房间里。这是他后来才看清的。 刚醒过来的时候王留名还不太能看得清楚东西,但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是被抓住的。 当他坐起来的时候他的视力恢复了正常,但是看到的这些东西却让他觉得自己还在昏睡。 他看到低低的云、蓝蓝的天、大大的柱子、高高的屋顶。这让他以为自己就是做梦了。 他看到这是一个非常广阔而又空旷的房子。 他看到那些柱子直通而上,撑起平的像铜镜的屋顶。 他心中泛起孤独感,想到了自己被抓之前摔下山的张有全。他觉得他凶多吉少了。 这是王留名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 孤独是他对这个世界第一眼的感觉,一直没有散去。 三年后当他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当阳子来送他。 是的,就是那个青城山供奉的祖师。 王留名在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他。 他告诉王留名这里是一个远离俗世所在的地方,这里的人能活很长,能来到这里是你的幸运。 他还告诉王留名不要乱走,这里绝不是一个太平世界,或者说这里不能算是一个世界。 因为这里太小了。 如果非要比的话,这里也就相当于青城山所在的一个永州的大小。 起初王留名非常怀疑当阳子说的是真是假,就连他这个人都怀疑。 毕竟听师父说过,青城祖师当阳子已经去世有三百年了。 后来当阳子教了王留名很多青城武功,王留名也都学会了。 很奇怪在这里王留名的悟性似乎高了不少,很多剑法看一遍就能学会。 但是当阳子却说他的剑法徒具其形。 后来王留名知道了,原来高手除了剑法还要有内力的。 他想要当阳子教他内力怎么练,当阳子却说不用练。 “你在这里过几年,什么都有了。”当阳子这么对他说。 “那我怎么来的。”他问当阳子,他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说实话,我不知道。”当阳子说:“我看你是青城门人,才来指点你一二。毕竟那是我的心血,不能说没就没了。” 王留名不再问。来到这里的他好像格外冷静。既不符合他的年龄,也不符合他的心智。 “我还要说一句,你在这里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当阳子多说了一句,可以看出他确实把王留名当门人,颇有照拂之意。 但是今天王留名要走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要问一个问题:“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年,却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他很肯定的知道这里不是世间的任何一个地方。 当阳子说:“你来这里三年了,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因为我来了三百年了却还是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但是我却知道一件事,就是所有能来这里的,都不是凡夫俗子。” “当年我只凭一剑闯荡江湖数十载,罕逢敌手。在青城山闭关时忽然觉得自己应将平生所学留于后人,所以才在开了山门。但是在我七十岁这一年,忽有一日一道人到访青城山,想与我一较高下。”说道这里当阳子略有犹豫。 “这道人如何?”王留名问。 “这道人当真得道高人。当时虽然我年岁已高但是也并没什么怕的,只是与他交手我却没得机会出手,当时似乎人影一闪之间,他就已经越过数丈距离到我身前。” “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原来当阳子和王留名一样,不知怎么来的。 王留名被告知要走是这里的星官跟他说的。星官好像就是这里的一些管理者。他随当阳子这样叫他们。 他们人挺多的。王留名一开始挺怕这些人,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些星官其实并不在意他在干什么。 王留名四处闲逛,但是没几天就腻了。 这里好像到处都一个样子,与他醒来的地方所差无几。 但是在这里时间长了王留名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变化。 他从小练剑,身体也算强健,但是现在却似乎觉得身体正在变强。 这种变强很难言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变了。 “等你回去了,一定要注意,在俗世里你会变弱。” “我现在很强吗?”王留名并不觉得,因为他觉得自己连当阳子的本事都没学会多少。 “等你回去了你会知道的。” 王留名一直也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把自己抓来却又不做任何处置的原因。他在这里呆的没有意义,因为全程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要走了,星官告诉他会在明天送他回去。 也许又是睡一觉就回去了吧,王留名想。 这一切依然好像自己的一场梦。 这次他想的是对的。 当王留名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和房间。 太熟悉的味道,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房间,青城山上的房间。 他迫不及待走出去,当手触到门的时候就停下了,他抓到了一手的蜘蛛网。 等到推门出去,这个青城山再也不熟悉了。 蛛网遍结,门倒房塌。除了自己这一间还算完整之外其他的都已经不能算是房了。 他还能分辨出这些房间原来都是哪个师兄弟的,找到的熟悉的道路现在已长满了荒草。 到这时他算是真正的明白,原来那些都不是梦,真的过了三年。 但是师门怎么会三年就成了这样? 王留名到处去找,能给他答案的痕迹。但是三年过去,一切都不可寻了。 这三年是莫名其妙的三年,今天却仿佛加了官印一样对这三年做了结。 他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他觉得那真是梦,所以他不在意,不用去认真。 但是今天,眼前的一切证实了这并不是梦那么简单。 王留名仿佛有些崩塌,他需要答案,从来没那么迫切过。 王留名下山了,他要找出这个答案。 第四章 偷坟? 活着真难啊! 刚下山的张有全马上就体会到了生存的难处,他在山上学艺,山上吃山上住,从没想过衣食住行会难住人。 青城山下离得最近的是漳州城。 张有全下山之后一路打听着就奔城内而去。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从小受师父教诲,不能干那偷抢拐骗的勾当。 他知道首先自己得找个生计,得吃饭啊。 他在山上学艺,别的本事没有,虽然剑练的也不怎么样但好在身体还算壮健。 所以在漳州府衙找了个差役的活计。 这一干就是三年。 三年中也有过想方设法打听师门变故的缘由,但是身份所限并没有听到太有用的信息。 倒是三年之中依然有不少江湖中人要到青城山去寻宝。 不知道青城山这条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张有全想。要是有宝贝我们能不知道嘛,还轮得到你们来抢。 这几年江湖颇为纷乱,自从青城山出事之后,江湖上也是纷争不断。 这些年与青城山交好的门派世家也不乏少数,听闻如此惨剧,自不免都想要找到凶徒为青城讨一个公道。 其中以蔺州轩辕家族最为积极。轩辕家以传统的押镖起家,后来逐渐势大,如今钱庄、酒楼、赌档都有,在蔺州成了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轩辕家最早起家的轩辕宏当年就颇得当阳子提携,除了传授武学之外还参与了几个大的走镖,后来轩辕家历代便与青城山来往密切。 当年听闻青城山出事,轩辕家曾发动家族所有势力前往,但是除了抓到几个前来碰运气的江湖流子,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当时轩辕家到时,张有全早已下山,王留名也不知所踪。 所以江湖上还没人知道原来青城还有传人在世上。 这天张有全照例与班头一起上街巡视,发现在茶馆那里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班头和张有全奋力挤了进去,须得看看发生何事聚起这么多人。 原来是里面说书先生正说不知什么好书,吸引了这么多听众。他们发现没什么事正要往外走,张有全忽然听到青城山几个字,便停了脚步回头细听。 听了几句明白了,说书的在说的是前些日子发生在青城山上的一场打斗。不知这人哪里来的消息,仿佛亲眼目睹一般,把那打斗场景说的是活灵活现。 他说当时青城山有一少年只一剑便使风云变色,直隐有雷声相合。这一剑力挫点苍掌门何一风,打的他重伤之外还将跟随他二十年的宝剑打的断成两截。 “这都不是最要紧的,”说书先生说道精彩处也是唾沫横飞:“最要紧的是当时众人看完这一剑发现这少年居然只用一把未开锋的铁剑。这是何等样功力啊……” 当张有全听到铁剑时忽然心中一震,瞬时便冲到说书先生面前:“那少年长得何等模样?现在何处?” 说书先生说不出话来,因为张有全穿一身捕差官府,又一时激动一把捏住了他的领子,顿时把他吓着了。 “你说话啊!”张有全情绪激动。 “大爷,小人不知啊!” “你怎会不知,你不是在现场吗?”张有全眼圈都红了。 “小人只是道听途说而来,当真不知啊!” 这时班头冲了过来拉开了张有全。 “没事,没事,哥几个继续听。”班头向一圈人道,拉着张有全走开了。 这位班头和张有全走得近,知道他也有一把铁剑乃是从学艺师门带来的,刚才张有全的激动他也看在眼里,少不得劝慰一二。 这位说书先生本是这几天才到的此地,来的路上恰巧在一路边酒肆歇脚的功夫听得几个江湖人士说起这事,他有心记下,这才在这里说起来。 张有全因为这件事心中一直闷闷不乐,他断定那少年就算不是王留名也一定是和以前的青城山脱不了干系。 这几年日子渐渐安稳,似乎原来的事也不再重要。再混得几年,他也能当个班头捕快的,娶妻生子。 但是这些都被这一把铁剑给挡开了。 张有全又拿出在青城山用的铁剑细细擦拭。他一直很注意保养它,这铁剑也一如往常,无半分锈迹。擦着擦着他不自觉的笑了一声,他想起王留名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如果那说书先生说的那少年真是王留名倒也挺好,王留名涨了本事,从此不会被欺负。但是要不是的话那王留名是不是还活着呢? 这几年我只顾自己安稳,却忘了他了。我虽学艺不精,这几年好歹功夫也没荒废了,如今是该出去找找他了。 “对,我得去找他!”张有全说着就站了起来,下定了决心要去寻王留名,是死是活总要有个说法。 他不自觉的就拿着铁剑舞了起来,练的正是当初青城的入门剑法。 王留名顺着旧时山道下山,一路走一路回味,那路因少有人走都变得不清楚了,但是王留名知道自己不会走错。 当他走到半山腰一处林子较密的地方时忽然听到前方似乎传来人声。那声音随着风飘来,听着有男有女。王留名不以为意,以为是寻常人游山。 走得近了,清楚的听到一个男声说道:“当年青城派宁肯全军覆没也不肯交出秘籍,当真愚蠢。” 又有一个女声接道:“是啊,希望我们此行运气不错,能拿到那秘籍。” 王留名知道这肯定不是寻常游客了,他看了看四周,快速的找到一个粗大的树后稍凸起的土坡后藏了起来。他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王留名这几年也很疑惑,他知道当初那几个黑衣人就是来寻所谓的宝贝的。他和张有全当时也听说了江湖上已经有青城山有宝的传闻,有说是秘籍的,有说是神兵的,什么说法都有。 今天刚想要查访此事,便在这山上碰到几个来寻秘籍的。 就在他们身上着手了。王留名想。 但他想归想,却不知该如何着手,只能先偷偷跟着看看。 好在这山里他还算熟悉,一路上远远尾随,也没被发现。他看清了这一行男女共有十余人之多,有两男一女走在前方,其余人跟在后面。 王留名远远的看到他们进了青城派的山门,再往里去视野便开阔起来,王留名不好跟,便只好远远看着。 他看到他们到了原来青城师徒聚居的地方后便开始大肆搜索,但一番费力检索后似乎一无所获。想来也是,这里不知道被这样来寻宝的人找了多少遍了,就算有什么宝物怎么还能剩下。 那些人找寻不到便又聚在一块在说些什么。王留名非常想听听。他看到他们没留什么人监视四周,便稍稍绕远了一些,从另一个侧面向上靠近。 山间白天本就颇多鸟语,再加上那些人也不太留意周围动静,所以王留名相当顺利的就潜到了一所塌了一半的屋子之后。 他矮下身来细听,此处距他们只有数丈之遥,听得非常清楚。 只听有女声说道:“向来说大丈夫不拘小节,况且我们又不是有意要掘尸,找完了再给他们埋起来不就得了。” 一个听起来比较年轻的男声说:“我觉得还是不妥,一则秘籍是不是一定在坟里还不知道,二来我们江湖中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掘坟总是不太好的。” 又一个男的发出了嗯的一声,似乎在沉吟。 此时那女的接着说道:“掌门,别再犹豫了。这个消息本就得来不易,相信不会假。我们点苍数百年基业,如果拿到秘籍,必定中兴有望啊。” “嗯!说的有理。”这男声似乎就是那掌门,仿佛已经下定决心:“那就对不住青城的老几位了,今天说不得要让你们不得安宁了。” 王留名听到这里明白了,这些人在这里找不到秘籍,竟然相信不知哪里听到的消息,要挖开青城门人的坟来找寻。 王留名刚刚回到这里看到这幅景象,情绪本就还在悲痛中,现在咋听到他们这个想法,怎么不急。他又急又气,一时义愤便突然从屋后藏身处跳了出来。 “你们大胆!” 第五章 只是一把铁剑 点苍派本门远在云南苍山,如今听到江湖传闻也到青城来碰运气了。想当年“点苍七君子”何等的江湖名气,现在居然要干那偷坟掘墓的勾当。 王留名一时激愤直接出面阻止。出来后发现数丈外站着有十三四人,大多数为年轻人,其中有一个年龄较大的,须发都已经花白,想来就是刚才听到的掌门了,在他旁边有一对中年男女,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人。 点苍派众人不曾想此处还有人,看到王留名后都是一征。待看清不过是个年轻后生,众人中那女子第一个站出来说话:“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偷听我们说话。” 她约莫三十多岁光景,此时看向王留名的眼神惊怒交加,隐有杀气。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到我青城山来偷坟掘墓!”王留名还在气愤当中,说话丝毫不怵。 “你是青城山门人?”那中年男子说话,有些不可思议的意思:“青城不是被灭门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这句话却是对着自己人说的。 “肯定是假的,这后生刚才在偷听我们说话,如果我们今天所作所为传扬出去,势必为江湖人耻笑。”女子眼睛一直注视着王留名,嘴里却低声向身边人说话。 “那你的意思呢?” “杀了!” 此时那掌门越过众人站了出来:“年轻人,你当真是青城山的人吗?在下点苍何一风,与你们掌门颇有旧交,请问青城还有多少门人,请现身相见。” 何一风到底老道,他看王留名独自一人就敢出来拦他们,想着必是身后有人,所以先以礼相待,看看对方的底细。 王留名不懂这些江湖手段,只是直说道:“青城山只我一人了。”说话间心中又泛起悲意。 “就是你们这些人,听信江湖流言,害了青城。说什么这里有宝贝,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可以告诉你们,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们请回吧。” “小兄弟,我们并不是有意对你师门不敬,只是传言真假,也不能你说了就算那,不如我们验一验如何?”那女子皮笑肉不笑的说出这番话。 “你……”王留名气愤至极,没想到对方说出这样的话来。 “无耻!” “你师门都没了,看你这架势想来剑法也没学到家,不如我们一起找找那秘笈,到时找到了你也有好处不是?”那女子继续对王留名道。 “你们休想!今天谁也不能动青城山一草一木。” “呵呵,后生,好大的口气,我就是动了你又能耐我何?” 那女子说话间忽然拔剑越众而出,已然是动了杀心。 女子旁边的中年男子似乎有意劝阻,但他看了看何一风的神情,发现并没有拦阻的意思,也就只好作罢。 这女子是他们师妹,平时就跋扈惯了的。 王留名话虽然说的满,但是看到女子拔剑走过来,心下惴惴。他从小也听师父念叨过,点苍派剑法了得,虽然近些年已然势弱,但以自己的斤两肯定是不够看的。 “后生,我看你背着剑呢。拔剑吧,免得说我欺负你。” 王留名只好从身后把铁剑拿了出来。 那女子现在一心想要杀了王留名,看他拿出剑,便说道:“好,咱们江湖事江湖了,今天手底下见真章吧。” 她说话间便冲了过来,一剑当空劈下。王留名不曾想她突然便动手,一时手忙脚乱,就算学过的那点招式也都不记得了,只得拿了铁剑去横起来去挡。 两剑相交,铛的一声,王留名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传来,右手竟然差点持剑不住,不自觉的就后退了几步,却不知是力道太大还是自己往后蹬的狠了,身子竟然有离地而起的感觉,悠忽间就退了三丈之远。 那女子本来一剑下劈之后已然藏好了后招,紧接着就要横剑去削,却不知王留名怎的突然离地往后飘去,速度之快,自己只能拿眼神来追,这一下所有的后招都用不得了。 “好小子,竟然深藏不露。” 说话的是点苍掌门何一风,他和其余点苍门人看的清楚,王留名接下这一剑时用的一种马步姿势,然后似乎身有踉跄要往后倒,但是往后倒时脚一蹬地,身子保持要倒的姿势就飘了出去。 这一飘速度之快,到数丈之外似乎只在瞬息之间。 点苍门人脸上都有惊讶之色,掌门何一风看到王留名用这种方法躲过师妹横削的一剑,甚为精彩,忍不住赞了一句,但是赞完也是惊讶之情尽显。 因为他不知道王留名这一飘如此之远。他自忖以自己功夫也可以做到这样一躲,但是一蹬之下往后飘了数丈,而且速度如此之快,自己是断然做不到。 王留名自己也没站稳,飘出后一屁股倒在地上。他还没回过神来,不知自己怎么就退了这么远。 那女子却一愣之后突然发现王留名退远之后倒地,不肯放过这好机会,也不管刚才对方怎么退了这么远,持剑也是一个轻身功夫追来。 她来到王留名面前时王留名刚爬起身来。他发现对方又是一剑直指面门而来只得矮身去躲,却不知这一剑也是算好了王留名会躲,剑尖随着王留名而往下走。 “哎呦!”王留名情急之下又往后倒去,那女子接着改直刺为下劈,王留名此时正往后倒,躲无可躲,下意思的便抬起右脚要去踢女子手中剑。 只听啪的一声,那女子向后便倒。原来王留名虽然想去踢剑,但是他身材比女子要高,一脚向上踢出却直奔女子下颚而去。 那女子看的清楚,但这一脚却又是比寻常人快了数倍的踢来,瞬息之间躲无可躲,便被一脚踢中。 王留名也感到踢中了什么,自己也没去看便向后翻了一周才站起身来。 待王留名刚才站稳,何一风已经冲了过来。 “好你个小子,竟敢伤人。” 何一风也是一剑直劈,王留名来不及说话,又拿剑去挡。 但这一剑又比刚才女子那一剑力道大了许多,一挡之下王留名只觉虎口发麻。这时何一风又是一剑从前方刺来,人却向相反方向转头。 王留名侧转身刚躲过这一剑却突然被一脚从侧面踢中,登时身子不稳。何一风紧接着又是一剑却是从脚踢出的方向而来,直奔王留名脖颈削去。 原来这一招是点苍有名的剑招叫做“东去西来”,刺出第一剑时故意把剑指向对方右前方,骗的敌人向左躲避,自己身体却同时向另一方转去,脚踢剑刺,都是后招。 何一风毕竟一派掌门,两招间就已经要将王留名杀于剑下。 王留名看到对方削来的这一剑,却毫无办法。感到自己也许就死在此处,顿时悲从心起,又有怕又有恨。身体也仿佛感到危险临近,霎时间仿若有一种麻感袭遍全身,右手不知何处来的力量,持剑迅速向何一风削来一剑而去。 王留名不自觉的爆发出一身喊,此时仿佛不喊不足以将身体的这种感觉发泄出来。 他手持铁剑一剑向何一风的剑挡去,这一剑已经快到劈裂了风以致激起了风雷之声。 两剑相交,仿佛有电光闪过。何一风只感觉一股真力从持剑之手直袭身体,顿时虎口震裂拿剑不住,上身也犹如被巨人一拳打中,向后倒飞而去。 王留名手持铁剑站立,刚才的爆发也让他楞在当地。 另一边何一风倒在地上,他的剑也断作两截。点苍弟子们围在他们掌门身后,震惊的看着王留名,不少都看得出心有惧意。 这时不知谁发了一声喊:“他用的居然是铁剑!“ 第六章 咫尺天涯 王留名仔细的端详自己的铁剑,发现刚才几次和对方的剑相碰,居然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难道我的这把铁剑就是宝贝? 江湖上一般好手的剑都是精钢打造,何一风那把剑更是点苍传袭的宝剑,居然都被这把铁剑打断了。 “嗯,这把剑定有古怪。”王留名心想。 刚才点苍众人带着受伤的二人默默下山而去,王留名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他也还在震惊当中,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把两个高手给打败了。 王留名又想到刚才生死一瞬间身上奇怪的感觉,好像突然充满了力量。他记得自己那像梦一样的三年并没有练过什么内功之类的。但是当阳子却跟他说以后就会知道的,可能就是指的这个。 可是那不自觉的发挥也不知道下次是不是还能灵。 王留名觉得自己也想不明白,便不再想。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师门的墓地去拜祭。 他本来不是这么无所谓的人,从小就有对剑法不一样的想法,虽然天资不行,但已然勤奋有加。可是这三年中变了不少,远离尘世,少不得清心寡欲,对什么都不在那么上心,随意了许多。 王留名找到了墓地,看着一块块木刻的碑上写的名字,仿佛一张张脸。他在其中流连许久,一个个拜祭过来,却唯独没有发现师父梁再城的碑。 他不知道是青城门人是谁安葬的,他觉得也许当时就是把师父漏掉了。当然也有一种想法,就是师父逃掉了,并没有死。 王留名拜祭完就下山而去,走到山下大路上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往哪边走。如今这世上,他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也不知该去哪里。 “管他呢,我走了再说。”他随意选了一边,扛着铁剑就走,反而有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走不多时看到前方路上一老者在赶路,王留名急走两步赶到老者身前,施了一礼向老者问道:“老伯,不知往前走是何处?” 那老者看到是一个面善少年,便道:“往前啊就是平阳镇,过了平阳镇再往前呢就是漳州城了。” 王留名发现老者身单力薄,却背着一个大包裹,便说:“老伯你前往何处?看你包裹挺沉的,我替你背一程?” 老者倒是豪爽:“行啊,那谢谢你了小伙子。我就在平阳镇上住,前面不远就到了。” 王留名接过包裹,与老者一同前行。 “小伙子,你是要往漳州去吗?” “我也不知道,先到漳州再说吧。” “小伙子,我看你面善,提醒你一句,这青城山附近可是有点乱,你一定注意。” “哦?怎么说?” “海,这都好几年了,说是青城山有宝贝,那些个拿剑的扛刀的便都过来了,这大侠们一多啊就乱起来了,动不动就打啊杀啊的,伤了不少人呢。” 王留名心想果然如此,看来连此地百姓都没少受骚扰。 两人边走边聊,天将黑时到了平阳镇。老者人也好,坚持要留王留名住宿一晚,天亮再动身。王留名自觉也没什么可赶路的,便答应了。 那老者与儿子儿媳同住,三人都把王留名当座上宾,好生招待了一番,然后又将平时老者住的厢房收拾出来给王留名住,而那老者自己住到了后院柴房中。 王留名心生感激,夜间躺在床上也是感慨还是好人多。 到了午夜子时,仿佛一声短促的惊叫将王留名惊醒了。他本就没睡深沉,听得这个声音像是那老者的儿媳发出的,然后便再无声响。 王留名觉得事情有异,便留神细听。果然过不多时,听得中房中似乎有脚步声音。 一个声音传来:“应该就在这里了……小心……铁剑……” 王留名听得不甚清楚,但是也足够明白这是冲自己来的。 他小心的翻下床来,想把床头的铁剑拿上,但是却不慎将旁边的油灯打翻落地。在这静夜里这一声真是巨响,霎时间外边脚步声杂乱,似乎都在往外跑。 王留名顾不上穿鞋,追出门来看到几个身影翻墙而去。他刚才听到”铁剑“二字,心知定和点苍派脱不了干系,也许他们觉得自己的铁剑就是青城之宝,想趁夜来偷。 “真是无耻小人。看来白天就一直在跟着我。”王留名非常气愤。 这时想起刚才那声惊叫,便想去看看那老者以及他儿子儿媳有没有事。他到对面厢房门前敲门并喊了几声,良久不见回应,心道不好便直接推门而入。 这房里住的是那老者的儿子儿媳,王留名进去借着月光看到满地血迹,老者的儿子儿媳躺在床上已双双遇害了! 王留名感觉似乎血一下冲到了头顶,整个人气愤的颤栗不已。 肯定是刚才这两人被惊醒发现了那些歹人,这才被他们杀人灭口。 他又想到老者,马上往后院柴房去,还没走到便发现一人倒在柴房门口,正是那老人。 到了此时王留名已然愤恨已极,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三人何辜只有?只不过好心收留了自己便遭此毒手。 他此时手持铁剑,直欲将这帮歹徒斩于剑下。 “点苍派,很好,我与你们不死不休。” 过来好久王留名方才冷静下来,他知道这里是平阳镇上,周边百姓现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不趁此离开,明天便有嘴也说不清了。他向死去的三人叩了几个头,含泪而去。 本来王留名想到漳州城中先打听一下近几年的情况,慢慢探查当年之事,但是中途被这么一闹,现在就一心想要找到点苍派诸人问个清楚。 他不知他们往哪里去了,但是却知道点苍在云南苍山。他夜里由平阳镇出来,一路往南而去。 张有全打点好了漳州城的一切,出城要去找寻王留名。 出了漳州城他回望城门,默道:“不知我此去不知还回不回得来。” 张有全一路沿官道大路往南,来到一个镇上正值午间,便想吃点东西歇歇脚。正找寻吃饭的地方时看到前边一户门前围满了人。 他不知发生何事,心想前去瞧瞧,走近了发现有官府中人正自处理,似乎有命案发生。 一打听方知原来昨夜有歹人将这一户一家三口全部杀害。 张有全远远的瞧见几个人抬出了一老两小三具尸体,三人都是喉部被削而致命。 张有全心想这定是习武之人所为。他叹息了一声,这几年亲眼目睹,这青城山下出了不少这样的命案,想来都是青城山之宝闹得。 虽说习武之人当有侠义之心,但是所谓无风不起浪啊,这青城山之宝传遍江湖,不少人都动了歹心思。来到这里的有些还遵循些江湖道义,但大部分都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恶徒,这里的百姓也少不得要遭殃了。 他不知几个时辰前,王留名刚才从这里离开,此时也就离他半日路程而已。 人生之缘分当真奇怪。 第七章 命案 张有全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边感慨边找了个小店,要了些可口饭菜。 这家小店生意倒是挺红火,张有全等了好一阵才吃上。刚吃没几口,面前的座位坐下一个人,原来是自己的班头。 镇里的捕差多为兼差,人手不够能力也不行,今天这样大的命案,肯定是要城里来人办。 “有全,老远就看见你了,你还在这里。” 这班头第一句话就让张有全有些异样感觉,他行二,所以张有全平时都叫他二哥。 “二哥”,张有全道:“可是来办这命案么?” “对。” “这样答案,刘捕头也得到了吧。” “是,老爷命刘捕头放下所有事,全力侦办此案。我们一早就过来了,刚才都在那苦主房里查探呢。” 班头盯着张有全又说:“有全,我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我,昨天你在哪里?” “昨天?”张有全心说问这干什么,也没上心,只是略做思索便说:“昨天我一天都呆在家里啊,今早才出的门。” 班头又急忙问:“可有人见过你?” “好像……没有!” “哎呀!”班头一声叹息。 张有全这才回过味来:“怎么了二哥?发生什么事?” 班头又盯着张有全慎重道:“你抓紧走。” 这话说的声音很低,令张有全更加摸不着头脑。那班头似乎更加着急,伸手要去拉张有全。但是他刚伸出手去忽然抬头看到了什么,又颓然坐下了。 “有全!” 听到又有一个声音喊自己,张有全回过头看到刘捕头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漳州城府衙捕头刘进,他曾在少室山学艺,是少林俗家弟子,功夫颇为了得,也得漳州府重用。 这刘捕头平时就较为严肃,少与捕差弟兄们亲近,张有全与他也没什么往来,此时见他也过来找自己,心知肯定有事。 刘进走过来时张有全也起身相迎。 刘进有话直说:“你没走正好,这里的事需要问问你。” “刘捕头有话请讲。” “这一家三口命案有人指认你是杀人凶手,你跟我回衙门回话吧。” 这一句话听得张有全云里雾里。 “怎么可能!我刚才来到这里,怎么会是我杀人!” “你知道规矩。”刘捕头不是多话的人,更何况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想和张有全多说什么。 那班头一向和张有全亲近,此时张有全也在望着他,他便走过来对张有全道:“确实有人指认,至于是非如何,你先跟着回去对质再说。” 张有全无奈,此时也只能这样,好在到底是共过事的,捕差们并没有按规矩让张有全戴枷上锁。要知道衙门捉拿有嫌疑的人,向来先枷锁伺候,为的就是来一个下马威,吓住了才好办差。 回到城中衙门,漳州府衙升堂问案。 张有全没想到自己刚离开半日就回来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他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指认自己,所以一上来什么话都没说,就等府衙传那指认之人上堂。 不一会一人到了堂下跪下:“草民徐福生。” 张有全侧头仔细打量此人,发现自己完全不认得。 “徐福生,你仔细看看,你要指认的杀人凶手可是你旁边这个人?” 徐福生侧头细瞧张有全然后回到:“正是。” 到了这个时候张有全就耐不住了。 “你胡说,你认识我吗?你什么时候见我杀人了!我……” 张有全听到堂上府衙一拍惊堂木,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便停下不再说,心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说法。他这几年见识了不少升堂问案,又明知自己没做过,心里便有了底。 这时徐福生继续说:“我刚才在人群中看的时候发现的。昨天晚上就是他跟着谢老头回来的,还住在他们家,就是这样身形,背着这样一把铁剑。今天一早喊起来的时候我去的最早,他却早跑了,没想到还敢回来!” 府衙听到这番回话也是抓到了关键,“你昨天并未看清他面容?” “回老爷,昨天天都黑了,看不清,但是这把铁剑我可是看的真真的。”徐福生手指张有全背上铁剑。 “嗯,张有全,你有何话说,昨天你在何处?”府衙向张有全问道。 张有全确是有些愣神,半饷方才突然反应过来。“回老爷,昨天我一直在家里,并未出门。” 他刚才发愣实在是因为对方说的“铁剑”一事。这几天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有关“铁剑”的消息。 府衙继续问:“可有什么人证能证实你确实在家吗?” 张有全道:“回老爷,昨天在家没出门,家里也没人来访,所以没有人证。” 虽然没有什么人证,但是张有全却不担心,这几年跟着办案,涨了不少见识,他知道现在也只有铁剑一个证据指向自己,并不够有力。 果然府衙沉吟片刻便转向刘捕头问道:“可还有其他线索?” 刘捕头恭敬回道:“没有。案发在昨夜子时左右,无人得见。属下也走访了一些附近百姓,只能知道昨夜苦主谢家确实有客,其他就只有这徐福生所见。” “嗯……”府衙又是思索片刻:“现因缺少佐证,此案容后再审,徐福生可暂回家去,但要随传随到,至于张有全……先收押吧。” “什么?”张有全以为自己听错,他自觉仅凭对方这几句话,自己实在够不上杀人凶手的名头,没想到府衙要将自己收押再审。 此时那刘捕头也是一怔,拱手便向府衙道:“老爷,是否再斟酌一二。” 府衙老爷却摆手道:“此案为我上任三年来第一大案,须得审慎处置。凶手残暴,铁剑虽不能定罪,但因此物少见,也不能断定张有全就是清白的。” “老爷……”刘捕头还想要说,府衙却是一拍惊堂木:“退堂!” 直到关在了牢里张有全都没说出一句话来,他感觉既荒唐又恐惧。这真真是时也命也,昨天还志气满满,要闯荡江湖寻找王留名,今天晚上却吃上了牢饭,真是荒唐可笑。 但是他又怕,之前自知自己是清白的,所以毫无惧意,可是到了现在突然感觉事情并不都是这么简单,自己这牢门进的容易,想出不知道要难上多少倍。 他又想到徐福生那“铁剑”之说,要是他所说不假,那难道昨夜在谢家的人就是王留名? 有一点不可否认,这样的铁剑确实罕见。他和王留名的铁剑都是师父梁再城所铸,是一模一样的。剑通体黝黑,总长约莫两尺,剑身从剑柄处至剑尖由宽变窄,最宽处至少五寸,整体似锥形。剑没开锋,又厚,真要打起来是要多无用又多无用。 张有全这一夜想了挺多,这牢里阴暗潮湿,他也睡不着。但是他这时还不知道,这会是他往后半年,过得最好的一夜了。 第八章 点苍遇难 “山有雪,湖有月,青花盏里老树叶,寒夜读经香灰冷,尘缘纠缠心如铁。”初到苍山的王留名又学了几句诗来吟。苍山之美不逊青城,王留名一路走来,只见到百里点苍,白雪皑皑,阳春三月,雪线以上仍堆银垒玉。 想来武林名门都会选好地方,在这样的地方修行,功夫怎么样不说,长寿是肯定的。 王留名当时义愤填膺之下,不顾一切要去点苍讨说法。但一路上风餐露宿,吃苦受累之外,人也愈发清醒了。 他深知自己现下实在没什么实力,所以每日都拿着铁剑勤练。但是他练来练去只会青城山上学的那些招式,虽然熟的不能再熟了,进步却是了了。 王留名想起那日自己击败何一风时的突然爆发,此时他正歇在一处破庙,闲来无事,便手抚铁剑细细感受,想找到当时的感觉。 王留名感受来感受去,没发觉什么却渐渐有睡意来袭。 他就这样手抚着铁剑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王留名仿佛来到一片虚无的空间,这让他想到自己过去的三年。 在这空间中王留名只看到一扇发光的门。这门只门框发光,门内却黑漆漆的。但就是这黑漆漆之中仿佛有一股引力拉着王留名向门内走去。门内好像有一层透明的气层让人无法穿过,王留名用力向门里挤想将气层挤破,但试了几次都不成。每一次挤压都让这气层犹如实质一样发出更加明亮的白光。 忽然,门内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股力量从门内冲出有如一条白龙直向王留名冲来。 王留名没有做任何反应,那条白龙从他的身体中透体而过,消失在远方。有一股燥热的感觉弥漫王留名全身,仿佛体内充满了什么东西,急于要倾泻而出却不得出口。 王留名感觉体内就像有一头在斗兽场内被惹怒的公牛,它横冲直撞,却又找不到出路。这让王留名的身体宛如被撕扯一般,感觉随时都要破碎。 急切间王留名突然双手向天,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呐喊,那头公牛也像是找到了出路的困兽,急速奔出。 这一爆发好不畅快,王留名一声呐喊持续了好久方停。 迷蒙中似乎感觉有水一滴一滴的滴在脸上,王留名睁开眼发现下雨了。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还好还好。”王留名刚才的感觉过于真实,坐起身来环视身上发现并无异样。 “这破庙还漏雨啊!”王留名抬头向上望,一看之下愣住了。 他清楚的记得来的时候这庙虽然很破但是屋顶还是有的,现在只看到一片天空。 整个房顶都不见了! 王留名不能理解,急忙奔出屋去找,地上很多碎片,绵延到很远。屋顶的梁、架、茅草、瓦片全都碎了。 他看看自己的手回忆起来刚才梦里向天而出的那一掌,发愣。 “真是咄咄怪事。”王留名自言自语,最近发生的事自己都无法解释。 这一日之后,王留名每晚还是手抚铁剑而睡,想重新进入那样的梦境但都没有成功。 今日王留名终于到了点苍山,他一路打听着来到点苍派驻地,迎头正见一名少年持剑而立。 此人身着一身白衣,剑眉星目,好不风流。 “来者何人?”少年问道。 “在下青城王留名,有要事要见你们掌门。” 王留名也有模有样的回到。 但是他在这少年面前可是要矮了几分。王留名长相一般,身材不高,再加上这些日子一路风尘,颇有些衣衫褴褛。 估计他说自己是丐帮的对方也要信了。 那少年听到是找掌门的紧接着说道:“我们掌门出门尚未回山,请改日再来吧。” ”尚未回山?“王留名心想不应该啊,他们比自己还慢? “那我能在这里等等吗?” 那少年却仿佛想急切的打发了王留名,说道:“点苍派现下人少事多,恕不方便招待贵客。” 他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是拿剑的手向外一伸,送客的手势可都做出来了。 王留名不愿就此离去,看对方这么决绝的送客,心里也有些疑惑。略一思量便想试探一下。 “这位师兄,实不相瞒,家父与你们掌门是旧交,我奉家父之命特来拜访,还请行个方便?” 那少年听到眼前这位与掌门的关系时,眉眼间稍有所动,露出一种惧怕的表情来,但是也是一闪即逝。 “不好意思,师门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还是请改日再来吧。”少年还是一味拒绝。 王留名将少年的表情看在眼里,心知有异,当下已打定注意必须上山看看。 他不再与少年多废话,抱拳拱手,直接转身就往山下走。 身后那少年似乎松了口气,一直看着王留名走得远了才转头往山上跑去,他要向师父回报此事。 待得少年走后不久,王留名便从下坡处一颗大树后转了出来。 他本来来点苍就不是为了拜访,现在既然不让他上山,那正好就偷上去看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王留名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到天渐黑下来的时候,他才出来往山上而去。 这一路往上可是遇到了不少的点苍弟子,他们四处把守,王留名好不容易才溜过来,这越发的让他觉得山上肯定是有事发生。 王留名溜进了点苍驻地后更是小心谨慎,一路走走停停,直走了半个时辰方才来到一处类似议事大堂的地方。 这里面烛火通明,王留名不敢往里走,只得找了个窗口停下。里面隐隐有人声传来,听来人还不少,像是在争论什么。 王留名听不清楚,觉得这窗户旁边应该没什么人,便想把窗户打开来听。 他伸出手去将窗户拨了个缝,刚想偷眼往里瞧边听里边窗户旁边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 王留名心知坏了,没想到对方把守这样严密,这窗口竟也有人。 他急忙便想退走,刚找了个方向还没跑起来就看到附近呼啦啦好多人往这里集中,原来暗地里院子里也有不少人。 此时王留名插翅难逃,那些人围上来时他还想能像那天掀屋顶一样爆发一下,谁知剑还没举起来就被身后袭来的一拳放倒。 王留名被绑的像个鹌鹑一样,那些人抬着他就进了大堂。 里面烛火太盛,王留名被照得有些睁不开眼。他被扔在大堂地上,觉得旁边似乎有个人也是一样的被绑着。 他还没能看清什么呢就听到有个声音大叫:“原来是你!” 第九章 初遇柳若一 王留名听到这声喊,感觉声音有些耳熟,待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才发现喊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青城山上率先与自己的动手那名点苍女子。 但是眼看着这名女子与自己一样都被绑着,王留名便有些茫然。他心想这女子不正是点苍派的吗,怎么他们还绑自己人。 在这女子后面还绑着十余人,王留名发现里面有一些人看着面熟,想来也都是去过青城山的。角落里还绑着一个,身形娇小,头一直埋着看不清面容,应该是个年轻女子。此外有大约十数个黑衣人站在外围,大多都蒙着脸,看不清长相。在这之外,看不清的黑暗里,应该还有不少人。 王留名心想怪不得,看来今天是点苍派被袭击了,想来刚才栏着自己的少年也是黑衣人中的一个。看这些人蒙面黑衣,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应该不是什么江湖门派中人。 王留名正思索间,有一个黑衣人突然出声问道:“闫虹,你认得这小子?” 刚才抓住王留名的几个黑衣人中的一个说道:“他刚才在外面偷听,行踪鬼祟,应该不是点苍山的。” “他是山下来的,说是掌门何一风的故交之子,想来找他的。”一个少年声音说道。这人隐在黑暗里王留名看不到,但听声音知道就是刚才在山门处拦住自己的那人。 这时名唤闫虹的那点苍女子抬起了头说道:“他是青城山的,不是我点苍门人。”王留名看她嘴角血迹嫣然,想来受了不轻的伤。 这时黑衣人中又有一个声音道:“青城山的宝贝你们拿到了?江湖都流传何一风在青城山被一少年打伤,刚才我与他交手发现他也确实重伤未愈,难道便是眼前这人吗?” 闫虹说道:“不错,正是此人。” “哈哈,这小子实在看不出哪里强了,刚才被老子一拳就打趴了,你们居然被他打败,哈哈……点苍派真是活该覆灭,就算我们不动手你们也应该没脸在江湖立足了吧。” 闫虹抬头望着说话那人轻蔑笑道:“你们趁掌门师兄重伤在身偷袭,又使那下药的下三滥手段,又有什么脸笑话我们了!” 这黑衣人就是刚才从身后一拳将王留名打倒那人,他身高体宽,魁梧异常,此时受了闫虹蔑视颇为恼怒,冲上来便是一拳,正打在闫虹脸上。 闫虹被打得趴翻在地,半边脸登时鼓起老高。她刚一趴翻又立马坐立起来,回头怒目而视,接着又“呸”的一声将一口鲜血喷向那黑衣人,里面竟然还混着两颗被打落的牙齿。 王留名看她一介女子受了这样一拳,竟还如此硬气,不由的心生敬佩之情。当日在青城山这闫虹偷袭于他,又以大欺小,王留名颇为不齿,不想她还有这样一面。 那魁梧黑衣人身上被喷了血迹,更加怒气勃发,就想要再下重手。这时另有一人越众而出,说道:“老七,够了,办事要紧!” 这人身材相当矮小,但声音却不怒自威,那魁梧大个听到这话,便立时收手,退到一边去了,看来这人就是头领了。这人走到一众被绑的点苍门人前面,说道:“今天我们兄弟并非为杀人而来,也无意要为难诸位,只要你们交出‘玄武密文’,我们立马下山,否则……“他说到这里略一停顿,突然抬起手来向着面前的一名点苍弟子的头顶猛然拍了一掌。这一出掌快的异乎寻常,任谁也没有料到。那点苍弟子中掌之后,立时便双眼圆睁,七孔流血,气绝倒地。 其余点苍门人有些被这一掌吓的瑟瑟然,那头领继续说道“这便是诸位今日的下场,到时只怕点苍派便从此在江湖上去了名号,诸位性命和这数百年基业都毁于一旦,岂不悲哉。“ 原来这些人今日袭击点苍派是要夺什么“玄武密文”,王留名想到几年前的青城山也是这幅景象,也是黑衣人,看来必有联系。于是他更加留神细看,想看看这些黑衣人有什么特点,能不能找到当日他遇到的那几个。 这时那叫闫虹的女子说:“原来你们是为‘玄武密文’而来,他们都是下等弟子,都不知道这样机密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哦?那你请说。” “想让我说,你们得帮我办件事,不然我死也不开口。” “何事?” “杀了他!” 此时闫虹正目视王留名,显然他就是所谓的“他”。 王留名十分不解,他刚才还颇为佩服这女子的硬气,没想到一转眼她便要出卖点苍派的秘密,他还不理解自己究竟与她有何深仇大恨,这唯一的要求居然是要杀了自己。 那头领也有些不理解,但是却已经向王留名走过来,边走边说:“你确定?” “是。” “好,我杀了他之后你若不说必定比他惨死百倍。” 那头领不认识王留名,也不知道这闫虹为什么有这要求,但是这对他而言是信手拈来之事,所以无所谓的就答应了闫虹。他来到王留名面前,抬起手来就要像刚才杀那点苍弟子一样掌毙了王留名。 王留名深知这些人杀人不眨眼,在那头领来到面前时便紧张起来。那头领一抬手间,王留名好像感知危险的野兽一样,身上汗毛树立,全身的肌肉都立时紧绷了起来,骨骼被挤压一样的咯咯作响。 他知道这一掌拍下来自己必死无疑。 他不知道的是体内有一道门也亮了起来,门内一股力量蠢蠢欲动。 当那头领的一掌拍下来时,王留名身体中那门内的力量也倾巢而出,奔向身体的各个部位,尤以头部受掌处最为集中。 那头领倾注了全力的一掌拍下,拍到王留名头顶时却并没有任何拍在实处的感觉,反而像拍在一层棉花上,力道只下去了两三分便全部反弹而回。 那头领发现不对,急忙便将掌力回收,但那回弹之力却仿佛比自己发出的大了十倍又快了十倍,哪里来得及回掌呢。 旁边的人只看到那头领手掌刚按下便急切的想要抬起,同时脸色突变,好像手上有蛇蝎一般。下一瞬便只见那头领突得被弹出去一样划出一道弧线飞了出去,再看时已然气绝身亡。 王留名那边在那头领弹出去的同时身上也犹如巨力神附体一般爆发出巨大力量,直接将绑缚自己的绳子统统挣断。他挣断绳索之后直接便朝一旁的窗户跑去,接着一跃便破窗而出,不知去向。 剩下的黑衣人和点苍诸人都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有那闫虹,她在头领那一掌拍向王留名时便露出期待的眼神。 等到头领莫名身死,王留名挣断绳索逃走,众人犹在震惊中时,闫虹仿佛一早就对眼前景象有所预料,立马便也挣脱绳索站了起来,紧跟王留名跃窗而出。 原来她早已不知何时就偷偷解开了绳索,只是自知就算没有绑缚自己也逃不走,所以便静待机会。等到看到王留名被绑来,联想起当日在青城山的事情,她心中就有了这番计较。现在看到王留名果然如他预料的一样,在生死之际必有奇招而出,立时便按计划跟随王留名逃走。 闫虹一走,大厅内马上大乱,众人反应过来,也各自奔逃。那些黑衣人此时也反应过来,纵然没了首领,但依然出手无情,一时间刀剑齐上,向乱跑的点苍众人招呼,大厅之内血肉横飞,怎一个惨字形容。 王留名此时全然不知身后发生何事,他只一味向山野间奔走,直跑了半个时辰方滚入一片荒草中。他趴在荒草中一边强忍喘息一边留意周边动静。这一次比之上一次在青城山上时更加惊心动魄,王留名一颗心嘭嘭的像似要从嘴里跳出来。 过了许久,发现无人追来,王留名才安心一些,像瘫软一样躺卧在草丛中。 他回想刚才间不容发之际的那股体内神秘力量,这次感受的清楚,但却更加疑惑。他想不明白,只能双手合十,感谢青城祖师保佑。 正躺着呢,忽听上方坡上有声响,紧接着便又一人从空中掉下,正砸在王留名身上。 王留名被砸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双手胡乱推着要把那人从身上推下去,但双手入手处都柔软异常,却听“啊”的一声尖叫。 原来那人也跌的痛苦不堪,忽然觉得一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手摸在胸口,一手摸在臀上。她“啊”的一声叫出,也顾不得身上痛,翻身而起,对着地上就是一通乱踢,口里还大叫:“死淫贼!打死你!” 第十章 依偎 原来从坡上面砸在王留名身上的是一个人——一个女子。 这女子对着王留名又踢又打,非常激动。 “别打了,别打了……” 王留名见说话全然无用,只能一边招架着女子的拳脚一边站起身来。 那女子看到王留名面容突然便住了手。她发现面前正是刚才震死那黑衣人头领的怪异少年,顿时有些后怕,不自觉得又往后退了两步。 王留名见她不再激动,也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只见她身穿一身男子常穿的灰扑扑的粗布长褂,头戴一顶麻布的毡帽,头发虽然已经挽起到帽子里但仍有些碎发杂乱的散落出来,脸上也有不少污迹,不细看的话只会被认作寻常小厮。但是她刚才又叫又骂的,再加上“淫贼淫贼”的不停喊,王留名早已知道她是一名女子。 她身形娇小,也就十四五岁样子,仔细看的话脸上虽然染了污迹但仍难掩一抹秀色,相信稍作打扮也算是佳人一枚。王留名又想到这女子之所以骂自己淫贼就是因为刚才自己不小心摸到了不该摸的,心下回忆着那触手处柔软的感觉,脸上不自觉的便有些发红。 她眼看着这少年不停打量自己,脸上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渐渐的出现惘然回忆状,然后又发红起来,心里知道对方定然想到了刚才对自己的轻薄,立时便又怒上心头,柳眉倒竖。 “死淫贼,你想什么呢!” 一边说话便要抬脚来踢。 王留名回过神来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心知自己刚才实在唐突了,便抱拳拱手道:“在下青城王留名,刚才实在是误会,还请姑娘见谅。” “哼,你说误会就是误会啊,淫贼” “……” “你刚才对我动手动脚的,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 王留名三岁便上了青城山,一直没和女孩子打过交道,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你刚才就是这一双手摸……得我,那就把它们砍下来赔罪。”她说到“摸”时有些害羞,声音便小了下去。 王留名听到要砍手就连连摆手:“啊?不是不是。“ “你想不认账?” “不是的……不对……是你刚才从……从……那上边砸到我身上……” 王留名情急起来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他猛咽了一口唾沫,才又接着说道:“你砸到我身上的,我没动手动脚,我也没摸到什么。” “你……你去死吧!”那女子又羞又气,随便捡起脚边的土块便向王留名扔去。 两人正闹间忽听得土坡上方又有声音传来。 “那边去看看。” 两人听到后都是脸色突变,心知定是那些黑衣人。 急切间王留名略一打量四周,发现土坡下方有一凹处,大小刚好藏人,借着夜色掩护,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急忙向那跑,那女子却也一样跑了过来,她和王留名想的不约而同。 这凹处只有一人多点大小,要容下两个人就得非常挤了。王留名看她也跑过来就站住让她先藏进去了。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刚才这女子还想砍自己的手呢,怎么到了紧急关头反而让起她来。但这样做时他好像并没有经过什么思考,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这时上方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了,来人已经非常接近此处,王留名再想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一块土疙瘩打到自己身上,王留名发现那女子正向自己招手,示意自己也一同进来。 没办法了,那就挤挤吧。王留名两步也进了那凹处。 此时那脚步声已经到了头顶,一个黑衣人站到土坡边上往下四处寻觅。 两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那女子在里边,虽然也尽量给王留名留出空间但毕竟有限,王留名只得竭尽所能的收腹提气垫脚,同时双手还从两边向上举起,为的是尽量不触碰到她的身子。 这姿势极为费力,王留名咬牙坚持但也不知道还能挺多久。 上边良久没有声音传来,不知道那黑衣人在干什么。 忽然,王留名暗道一声不好,原来他终究没能坚持住,身子居然要渐渐失去平衡。这时王留名可不敢做动作调整站姿,因为说不好这一点动静就能惊动黑衣人。 王留名只能在身子渐渐要向她倒下去的时候猛拿眼神示意对方。 那女子也发现了王留名的异样,她见他身子向自己倒来,立马眉间蹙起,双眼瞪圆了望向王留名。等她发现王留名似乎因为不敢动而无法调整时,王留名的身子几乎已经要贴到她身上来了,她慌乱间也不敢发出什么声响,只能用最简单的动作一低头用双肩顶住了王留名。 王留名长得比她高,所以她一低头肩头便正好抵在王留名的胸口位置。此时若有第三人看到,必然以为这是一对正在相拥的恋人。 两人姿势尴尬,王留名不敢动,那少女也只得强忍者。 这时就听到上方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老九,有没有发现?” “没有。”来自头顶上方的声音。 “走,回屋里计较。” 随着声音,上方黑衣人也开始往回走。两人只听脚步声渐去渐远,但是不敢冒险有所动作。直到一片寂静中过了好一会,那少女方气鼓鼓的说道:“还不站好么,压疼我了。” 王留名这才立马站好,从里边退了出来。 “万望姑娘恕罪,实在情势所迫……” “行了行了。”那少女一摆手,“我叫柳若一,你叫什么?” 经过刚才这一幕,柳若一对王留名的看法有些改观。她从王留名能让她先藏进凹处时就有些惊讶,本以为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刚才情急之下又是他先跑到藏身处,谁知道他竟能主动让出来。紧接着两人一起藏身时王留名那动作,真是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这少年是不想对她失礼所以才用那古怪姿势。 到后来他倒过来时自己反倒不像表现的那么生气,反而拿双肩顶住他胸膛后倒觉得有些安心。因为在这寂静又充满危险的黑夜中,她清晰的听到了他胸口传来的嘭嘭心跳声,那声音虽然因为有些紧张而略快,但却令她的心渐渐安下来。 在这可怕的黑夜中,有一人这样依偎作伴,和自己一起面对危险,让自己生出了温暖的感觉。这是自己从小到大的没能品尝过的温暖,就在那时,那短短一瞬间,那土坡凹处,就像家一样。 第十一章 玄武密文 今夜天空格外黑,虽然天气晴朗,但一弯小小的新月挂在天空,什么都照不亮,正应了那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里是点苍派的正堂,但是现在却宛如人间地狱。满地皆是尸体,有些还残损不全,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稠的有如实质。这样的环境下,有两个黑衣人却能站在满地血污的中间,淡定的说着话。 “我和兄弟们把后边都翻遍了,找不到玄武密文。”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放在这里,他们肯定藏在某处密地。“ “闫虹那娘们肯定知道,可惜让他跑了。” “不要紧,就算不在这里也应该离此地不远,跟兄弟们说,撒开了慢慢找。” “首领死了,咱们都不知道主顾是谁,还找它干嘛。” “首领上次是从蔺州回来,主顾是谁并不难猜,再说了这样的神物,拿到了还怕没用处?” …… …… “我叫王留名。” “你刚才说过了。” “我来自青城山。” “这你也说过了。” “……” 王留名和柳若一完成了第一次友善的对话。 王留名想到自己的铁剑丢在了山上,他得去拿回来。 “你现在去不是找死吗?那些人肯定还在山上。” “那铁剑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了。” “别担心,你那剑要真是铁的肯定没人要。” “……“ 黑衣人刚过去,两人不敢随意乱走,只能待在原地一边留意动静一边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王留名没和女孩打过交道,柳若一却正好是江湖女子的洒脱性格,非常好相处。 柳若一问:“你不是我们点苍的人为什么也被抓来了,你来点苍山干什么?” 王留名来点苍山的原因一句两句的说不明白,但他却不嫌麻烦,从那天在青城山遇到点苍派说起,说了好一会才交代清楚。 柳若一听得王留名是要来点苍问罪的,也不生气,只是说道:“何一风虽然行事不太光明磊落,但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王留名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杀的,但是那天我只见过他们,只有他们和我动过手。” 柳若一不再说话。王留名感觉她虽然有为何一风说话,但并不是很维护点苍派。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袭击你们?”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来抢玄武密文的。他们很无耻,在我们的饭菜里下毒,才把我们都抓了。” “那掌门何一风呢?” “他……死了!”这句话柳若一说的声音很低,说完就扭过头去。 王留名很认真的看着柳若一说话,所以注意到了。 “他是你什么人吗?” 柳若一把头抱在怀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王留名感觉她好像很伤心,不知如何安慰,也就没有再说话。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后,柳若一突然抬起头来,心情看着好像也恢复了,说:“你想知道什么是玄武密文吗?” “是什么?” “这时点苍派的秘密,但是我知道。”柳若一狡黠的一笑,“走,我带你开开眼界。” 王留名觉得这会儿山上还不安全,不同意去,柳若一却说那玄武密文不再山上,拉着王留名往山下跑去。 柳若一带着王留名从沿着山路一路往北走,山路颇为难行,又是夜间,王留名身强体健的却很吃力的才跟上柳若一的脚步。王留名心想,别看她看着娇小玲珑,根基却是不错。 他们一路来到一处湖边,那湖湖面甚为辽阔,上面有云烟氤氲,此时那弯新月也斜挂在天边,与湖面遥向映衬,宛如一幅仙境画卷。 王留名看到此美景人都痴了,柳若一也一同站住,欣赏了好一会。 柳若一说:“就是这里了。” “哪里?” 柳若一用手一指湖面,“那里!” 王留名不解,以为柳若一说的是湖对面,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隐约看到似乎有一小岛横在湖中,想梭子一样。 “是那岛上吗?” “不错,岛上有一密洞,就在那洞里。 “咱们怎么过去呢?” 柳若一并不为难,轻车熟路的就找到湖边一艘小舟。 那小舟非常小,也就容两三人乘坐。柳若一示意王留名先上去,她在舟尾划桨。王留名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船呢,晃晃悠悠走上去,一屁股坐下便再也不敢乱动。 柳若一见他双手死死把住小舟两边,神色紧张,不由得噗嗤一笑,说道:“别害怕,我划船技术很好的。” 小舟悠悠向湖中划去,王留名发现小舟虽小但是却很稳,也不那么紧张了,便留意起柳若一划船来。 看她一手持一桨,双手非常规律的前后画圆似的转动,桨儿便拨浪前行,非常熟练。 “你经常划船吗?” “对啊,小时候不开心了我就自己划船到各个岛上去玩。” “这里风景真好。‘数年不作海天游,今夕乘风一泛舟。’”王留名心情一好就想起吟诗来。 柳若一不说话只一笑,但心里却也舒畅不少。经过刚才两人共同经历危险,再到现在一起泛舟湖上,柳若一看着王留名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不能完全明白那些感觉,只能在心里说,有人一起真好。 “你听说过玄武密文吗?” “不曾听说。” “玄武密文是点苍派偶然得到的,据说记载的是仙家功法,但是一直都没人能解读。” “既然是密文,想必不好解。” “是,这密文相传最早是在南海仙岛现身,当时便引起众多高手出手抢夺,但最终被谁所得却没个说法,几百年过去了,玄武密文都快被世人遗忘了,那些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密文在此处。” “点苍派虽有密文,却依然逃不过今天这样的下场。” “其实要我说这密文是不是像江湖传言那般记载着神功还不好说,就算是真,解不了密文也什么用都没有,徒惹其他人觊觎。” 王留名听到柳若一这番话,心生共鸣之感。 “其实我带你来找这密文,就是想就此毁了它,免得再遗害江湖。” 第十二章 神龟驮密文 蔺州,一个月圆之夜。 街上灯火通明,人潮涌动显示着这里的繁华。在城中心偏左的位置有一片宫殿一样的建筑群,里面殿宇林立,奢华大气,周围五尺高的围墙更显出此处主人的身份。 这里是轩辕家。 在蔺州,只要提到轩辕这个姓,就没有人敢再造次。轩辕家族不只是蔺州第一大家族,也是整个武林第一大家族。在蔺州这个地面上轩辕家黑白通吃,不论文的武的都没人是对手。 此刻在这片建筑的中心一个大殿里,两人相对而立。 “令狐凉死了,玄武密文没拿到。” 说话的这人五十岁左右年纪,一身富态装扮,面相也颇有威严,但对面前的人却很是尊敬。 在他面前站着的人与他年龄相仿,瘦长身材,双手背在身后,挺胸而立,只看仪态便知必是掌权惯了的,虽身上只穿一身灰布道袍,但已然威仪十足,望之令人生畏。此人正是现任轩辕家族族长轩辕毅。 “老福,你说当今世上有几人能胜得过我?” 老福本名福运来,在轩辕家做管家已有二十八年,老爷威势再重,他却是看得惯了的,并不害怕,从容回道:“刚才我就发现老爷龙骧虎步,比之闭关之前更添从容气度,想是六阳神掌已经大成了。“ 轩辕毅嘴带笑意:“不错。” “即是如此,那当今世上敢说能必胜老爷的只得两个半。” “哦?两个……半?” “少林武当皆声势最胜之时,少林如往、武当刘仙人定能胜过老爷。“他虽是管家,对轩辕毅说这些话时却直来直往,毫不担心对方会生气。 轩辕毅听了这句话并不在意,说道:“那半个呢?” “半个自然是指南海。” “妙!”轩辕毅哈哈大笑,“南海有高人,这个善缘上人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实在不知本事高低,该算半个。” 轩辕毅又哈哈笑了数声,然后说道:“如往神僧,刘仙人,那都是当世之高山,高则高矣,但路多得是,也没必要非要翻山走啊。南海,太远了,不用理会。” 他回首摆袖,带出一阵清风在殿内旋转不休。 “老福,大事可期矣。” 王留名跟着柳若一登上了湖中像梭子一样的小岛,岛上植被密布,各种杂草树木丛生,显然不是经常会来人的地方。 柳若一仿佛自家后院般熟悉,带着王留名从岛的边沿蜿蜒向岛心而去。 这岛的地势中间高四周低,他们一路向上走,不多时来到一处悬崖边。 崖高十数丈,很多青藤顺着悬崖长下去。此时东方已经天光初亮,柳若一说了一句正好,便捡了一根看着较为安全的青藤就往下滑去。王留名只能有样学样,好在根基还不错,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不是很难。 只下去三丈左右,柳若一便停下了。王留名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有洞,正疑惑间,就见柳若一向崖壁上一处稍稍凸起的石块猛踢了一脚。这一脚使足了全力,柳若一借着反弹之势拉着青藤晃了两圈。 王留名手拉着青藤脚踩着崖壁正寻觅呢,忽然脚下一动,一道石门缓缓打开,正开在王留名脚下。 王留名一时躲避不及,脚突然踩空便拉着青藤晃了进去,这一下也失去了平衡,不得已只能松手往石洞内地上滚去。 “哎哟!” 王留名惨叫一声,好像地上不甚平整,有凸起的石块,硌的王留名生疼。 柳若一也晃了进来,面带促狭之笑。 “你故意的吧。” “什么?谁知道你的位置那么巧,也许是天意吧。“ 王留名心想你不知道才怪,也不多计较了,就当哄她开心了吧。 石洞里面极黑,外面的光只能照进不远。王留名觉得这得需要个火把,柳若一却说不用。 她也不解释,直接往里走。 王留名小心翼翼的跟着,脚下探着路。 走没几步,王留名似乎发现前方有光亮,再往里走便越发明亮,地上的路都已经看得清了。 两人来到一处稍微广阔的所在,似乎就到了洞底。王留名仔细观瞧,发现这洞的顶上有不少细小的洞都通着外面,这些小洞的正下方都有几块打磨的铜镜一样的石头,它们反射小洞引下的光照在洞内四壁上,四壁也有不少经过打磨的石头,所以洞内并不黑暗。 这洞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有。 “玄武密文在哪呢?” 柳若一手指虚空比划了一圈,“这就是。” 王留名没听懂,“什么?”他视线随着柳若一的手指转了一圈,空空如也。 “仔细看墙上。” 王留名非常仔细的向四周墙上看去,发现那些打磨光滑的用来反射光源的石头之外,其余的墙面非常的不平整,墙上有着似乎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很多划痕,长短不一,大小不同,杂乱无章。 “难道……“ “是的,你猜对了,墙上这些划痕就是。” “这是什么玩意?” “看到的人都这么说。” 柳若一很淡定,要是玄武密文真就这么好懂也没那么多事了。 王留名很无语,他还是把玄武密文想简单了,所谓“密文”,你至少得是“文”吧,就算不是,您好歹像也行啊,这样的“密文”,无解。 但他还是有些疑惑,不是说密文是抢来的吗?怎么能在墙上。 柳若一似乎看出了王留名的疑惑,说道:“密文本就是刻在石头上的,我也不知道是点苍的哪一位前辈,将刻有密文的石头切割运送到此又组合了起来。” 王留名细细端详这“密文”,毕竟神物,有机缘得见实属难得。 他瞪大了眼睛转着看了好几圈,发现这些划痕无头无尾,也组合不出什么图案,更不像文字。划痕有时疏有时密,且每一条都不一样,几乎不可能找到相同的两条,没什么规律可循。 “你别白费劲了,这东西在这里得有个几百年了,点苍可能有不少前辈花了一辈子也没研究出什么来。“ “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既然什么都看不懂,那怎么知道这肯定是‘密文’呢?虽然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但也许不过是哪个动物凑巧磨出来的。“ 柳若一刚想说话,却有一个声音从洞口的方向传来,“你知道为什么叫玄武密文吗?因为这密文是由一只神龟从海里驮上来的。“ 话音方落,说话的人也已经现身了,正是点苍派的闫虹。 第十三章 密文现异象 闫虹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 王留名和柳若一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一起。 原来闫虹刚才逃出后误打误撞的又发现了王留名和柳若一,之后她藏在暗处,听到他们要去找玄武密文,便暗中跟随而来。 “多谢你啊,乖侄女,没有你带路我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闫虹冲着柳若一说。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玄武密文真在这里,何一风这个老匹夫,就是不肯说出这个秘密。”她说到何一风时恨意昭然。 柳若一眼有怒火,大声说道:“点苍派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害的,你还有脸说他!” 闫虹看了一眼柳若一,却不理她,环视四周,兀自说道:“玄武密文……好……哈哈……今天有了这密文,点苍派又算什么。” 柳若一看她神情张狂,便讽道:“玄武密文就在这里,你能看得懂么?莫说这是密文,就是给你一本秘笈你也学不明白。” “我练的再不好,今天杀了你们还是绰绰有余。” 闫虹厉声说着便拔剑向王留名两人走来,“今天杀了你们,此处密文的秘密便再没人知道。” 她即有了此心便不再留手,一出手便是杀招,王留名和柳若一都心知不是闫虹对手,不敢接招只能一人一边闪开。 闫虹知道,柳若一虽然名为点苍弟子,但是实在没认真学过几招,算不得什么,眼下最需要对付的是王留名。她见识过这少年的古怪,今天想要杀了他,必须出点奇招。 闫虹心中思量手中剑却不停,舍弃柳若一只向王留名招呼。王留名虽然会点剑法,奈何自己的铁剑丢在了点苍山上,手无寸铁无从反击,只能一味的躲闪。但是这山洞中实在没有多少空间,躲着躲着便被逼入了死角。 闫虹继续剑风霍霍,王留名避无可避,眼看一剑便要刺中自己,身体便又忽生感应,冥冥中那道门似乎又要打开了。 王留名的对手是谁?她可是在王留名这种神奇的爆发下吃过亏的,而且应该是第一个。 闫虹眼看要刺中王留名时却突然身子一转,剑却向柳若一刺了去。 柳若一刚才眼见王留名似乎已至绝境,马上就要做了闫虹剑下亡魂。她虽然知道自己不是闫虹的对手,却还是冲了上来,想从一旁牵制一下好给王留名制造一些逃命的机会。 哪知道闫虹却一直留意着自己,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这一冲之下,只见一剑就从王留名那边改了方向,直刺向自己。 洞中本就没有多大空间,柳若一离闫虹一点也不远,几步就到。 她看到剑来时,已经躲不过去了。 间不容发之际,就听到王留名那边发了一声喊,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便挡在了柳若一和剑的中间。 王留名什么都没有想,时间也不容许他能想。 他看到闫虹一剑转向去刺柳若一。 这一剑在他眼里宛如慢动作一般清晰。 他看到那剑上的寒光闪闪。 他看到柳若一眼神中的惊惧。 他也看到了闫虹这一剑刺出时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是他却不知道怎么挽回这一切。他没有时间想。 这一瞬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但又好像只发生了一件事。 王留名……中剑! 闫虹的剑不是什么宝剑,但却锋利。这把剑从王留名的左胸透体而入。 柳若一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到那个身影就那么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无比高大。 闫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狞笑着将剑拔出。王留名直接向后倒去。 王留名一动不动。他亲眼看着那把剑刺入又拔出。当剑刺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锥心的痛,那种痛让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痛苦让他闭上眼睛,静待死亡的到来。闭上眼睛就是黑暗,王留名眼里黑暗中却还有一道门,一道发光的门。 此时那门也和王留名一样受了伤,有一道裂缝。 黑暗中王留名感觉自己就站在门前,四周寂静又宁静。 有一道热风吹过,从那门上的裂缝而来。 风越来越大,门里边好像充盈着太多气,不停的顺着裂缝往外泄。 王留名起初感觉吹来的热风无比舒适,发凉的四肢慢慢温暖,僵硬的身体也渐渐软化。但当风越来越大时,带来就不再是舒适了。急剧上升的温度让王留名感觉自己快要燃烧起来。 柳若一看着王留名倒在地上,她脑子一片混沌,他只认识自己几个时辰而已,居然代自己去死。 闫虹此时也有些呆滞,因为她发现从王留名身体里拔出的剑上没有任何血迹,干净如初。 她去看倒下的王留名的伤口,也没发现流血。 事有古怪! 但是王留名却千真万确的倒下了,似乎已经死去。 闫虹不敢多耽搁,想着先杀了柳若一再说。 她举剑刚要动手时,异象发生了。王留名被剑刺出的伤口里发出一片光! 那光一经发出便越来越亮,渐渐有如实质般的向上照射。 洞内热了起来,仿佛生了一个火堆。 柳若一本来正在发呆,还没来得及伤心呢就见到这样的异象,有些害怕。她从王留名身边稍稍退远一些,急切的向闫虹大声喊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闫虹哪里回答的出来,但是此时洞内光已经强烈的让人睁不开眼了,两人只能以手遮目。 温度也越来越高,柳若一感觉头发眉毛似乎都快被烤焦了,她还想去拉王留名,但是向他走了一步就被烫的退了回来。 此时这山洞仿佛一个炉子,王留名那里就是炉火的中心。 闫虹早已向洞口摸去,想退出山洞。柳若一眼看也没办法再管王留名,也只能先走再说。 两人前后脚出了山洞,柳若一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明亮的光中已经有火着了起来。 王留名的身体一动不动,看似没有知觉,但实际上他痛苦万分,感觉好像魂魄被扔进了大火中烧。 柳若一看到的火是王留名身上的衣服因为温度太高真的着了起来。 王留名感受到的却不是身上的火,而是身体内有火在烧。 他感到躯体内每一处经络,每一根血管,每一块肌肉都在燃烧。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如果能动,他肯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一个痛快。 而此时洞内也有些不一样了,那些刻着密文的石块都亮了起来,是因为那些划痕都发出像烧的通红的铁一样的光。 这些都是从王留名身体中发出的那些光照在上面引起的,密文活了过来。 第十四章 烈火淬真经 王留名此时浑然不知石洞内密文发生的变化,他感受到烈火在他身体的所有经脉里燃烧,这个过程仿佛一千年那么长。 此时石洞内的玄武密文越发明亮了,那些深红色的划痕慢慢变成了亮红色,给人感觉下一刻就要化作汁水流淌下来。 整个石洞内全是耀眼的白光,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那些白光透过石洞顶上的小洞照射出去,直通天际。此时天色已明,但方圆百里仍可看到此地异象。 所有密文完全变成了亮红色,然后出现了更为神奇的景象——密文都飘了起来。 王留名依然痛苦万分,他不知道的是与马上将到来的痛相比,现在实在算不得什么。 所有飘起了的密文开始互相连接,仿佛有磁性一样吸引到一起。它们组成了一个个非常繁复的图案,然后有序的,飘向王留名身上发出白光的伤口。 当第一个图案进入的时候,像通红的烙铁直接伸进了心里,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让王留名的整个身子向上弓了起来。 密文组成的图案一个接一个的进入,王留名所受的痛苦一层层加深,他已经不能靠意志来抵抗这种痛了,直欲昏死过去,但偏偏内心又无比的清醒。 他身体弓起到只有头和脚在地上,弯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仿佛已经折断。 此时,一个空灵的声音直接在心底响起。 “天经降兮环宇,地子生兮中土,道之冲兮盈渊,法无用兮谓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仿佛在念一篇文章。 这个声音不停的响了半个时辰之久。 一开始王留名并不懂听到的东西,但渐渐的似乎听出里边似乎有一些锻体炼神之道与武学内家功法有些相像,但也只能大概听得明白整个内容的十分之一还不到,其余的内容太过晦涩,似乎很多字、词之间都无法完整的连起来。 此时所有图案都已进入了他的体内,但因他整个过程并不曾睁开眼睛,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的承受痛苦。 当声音停下来的时候,王留名也渐渐安定,一股疲惫感袭满全身,他沉沉睡去。 柳若一是在闫虹之后出洞口的,她被迫离开,出去的时候心思还都放在王留名的身上,便没怎么防备闫虹。柳若一刚一探出头去想找一根青藤爬上悬崖,就看到闫虹一手攀在洞口的崖壁上,一手持剑一剑劈下来。 剑劈来的时候柳若一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回头已然不及,情急之下,只能咬牙便向崖下跳去。 她其实跳下时已经大略看好了青藤多的所在,就盼下落中能抓到一根便不至于受伤。 果然,柳若一只下落了三丈便抓住了一根青藤,悬荡起来。 闫虹看到此景柳眉一挑,“还挺灵活,想活?没那么容易。” “贱妇,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杀我?” “无冤无仇?点苍山上受你的窝囊气还少了?” “是你勾引掌门,无耻至极。” 两人一边说着手上却没停,柳若一手攀青藤迅速向崖下退,闫虹却已经手持利剑向着柳若一所攀附的青藤砍落。 “哼,去地下跟你的掌门爹爹说去吧。” 此时柳若一距崖底尚有数丈,下面乱石丛生,这要跌下去不死也得受重伤。 柳若一急中生智,抢在闫虹砍断青藤之前,略松手滑下一大截后又抓住,此时距崖底还有两丈余。闫虹砍断了青藤,柳若一跌下,却没受伤,只手上在刚才匆忙下滑时被青藤刮出了不少伤口。 柳若一跌下后,马上起身便向远处跑去,闫虹刚想下去追时,悬崖却有摇动之感,然后她看到崖顶有数道白光冒出,直冲天际。 闫虹颇感震撼,又想着不知道此时洞内发生了什么奇事,不如留下看看。 柳若一奔跑中也看到了那些白光,心中挂念,不知道王留名是死是活,也停下了脚步。 良久,白光消散,闫虹就在洞口稍远处手攀青藤等着,她怕离的太近受池鱼之殃。此时见洞内已然归于平静,便试探着往洞口荡去,想要进洞看看。 就在闫虹快要荡到洞口的时候,她所抓的青藤却忽然断裂,这一事发突然,闫虹始料不及,一声惨叫就跌下了悬崖。 崖顶上柳若一探出头来,看到闫虹跌在崖底一动不动,不由松了口气。原来她悄悄又从远处绕到了崖顶上,正巧那闫虹不舍得离开洞口太远,攀在青藤上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她看到闫虹一直没有动静,但是不知道死活,便又找了块大石,抱着要砸下去。 抱了好一会,却就是下不去手,一来没杀过人,二来心慈念善,实在干不出这样的事。 柳若一只能摇摇头将石头放下,叹了口气,心想,随她去吧,想必就算不死,也不能跟我为难了。 她心里还惦记着王留名死活,想着先进石洞看看要紧。 石洞内一片宁静,“咦?”,她看到洞内景象一惊,洞内石壁上的密文不知所踪,看那石壁一片光滑,仿佛密文从未存在过。 “啊……”再看到王留名时更是既惊且羞,原来此时王留名还躺在地上没有声息,但是身上却不着寸缕。 柳若一一个姑娘家,哪见过这等景象,只是用手捂了眼不敢细看。她从指缝间看到王留名胸口起伏,显然没死,心下便已大定。但是王留名又昏睡不醒,柳若一不得已,只能将头转向一边推了推王留名,又叫了几声,发现王留名没有一点反应。 她又悄悄转回头想看看王留名伤口如何,但是只看到一片光滑肌肤,找来找去没有找到受伤的痕迹。 这是什么怪事,她心想,不知道是不是跟密文有关,难道是密文帮他疗伤了?那这人得多大福气啊,一会等他醒了得好好问问他出身来历。又想到他刚才毫不犹豫的为自己挡了一剑,心中感佩,悄然又看了一眼王留名沉睡中的脸,似乎顺眼了不少。 柳若一叫不醒王留名,只能边等边胡思乱想。 三天三夜,王留名都没能醒来。柳若一越等越急,但什么法都用了就是弄不醒他。 她查看王留名气息脉搏一切如常,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守在他身边不时的喂他一些水。 这三天江湖上却已经乱了起来,原来那白光照耀天际,很多人都看到了。有些以为是自然奇景,有些却认为是异宝出世。 江湖传言甚多,不少人已经往点苍山方向赶来,想一探究竟。 第十五章 一笑相看两不厌 王留名是第四天醒过来的,他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石洞顶,眼里有些迷惘,不明白这是哪里。 意识渐渐恢复,他想起了柳若一带自己来到这石洞,想起了自己替柳若一挡下了那一剑,想起了自己的万分痛苦,想起了那篇经书。 嗯?左边似乎比右边暖和,软软的,还隐约有些香气。此时他的身体还颇为僵硬,慢慢把头转过去,看到了熟睡中的柳若一,她似乎比刚见时有些消瘦,脸上明显带着倦容,鼻头好像还有点灰尘,就这么依偎在自己身边睡着,安宁祥和。 王留名心中感觉满满的,所受的那些痛苦似乎也值了。他向柳若一靠了靠,又睡了过去。 “醒醒……” “喂……快醒醒……” 也许是挨着柳若一睡的缘故,王留名这一觉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很甜的梦,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推了自己几下,王留名厌烦的将推自己的手扒拉开,翻个身继续入梦。 啪!王留名感觉屁股吃痛,哎哟一下醒了过来。 “醒啦?”柳若一笑意盈盈,歪着头看着王留名。 王留名明白刚才肯定是她踢醒了自己,想到自己刚才丑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哼!说,你是不是早就醒了?白白让本姑娘伺候你。” “没有,没有。”王留名连连摇手,“我也是刚才醒的,看到你在睡觉,忍不住又睡着了。” “真的?”柳若一露出不信的神态。 “千真万确。”王留名伸出右手手指,做赌咒发誓状。 “行了,信了你了。 不过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昏了这么长时间? 还有,怎么你中了剑什么伤都没有? 你是不是练了什么邪门武功?说。” 柳若一有一万个问题想问,王留名听着不知道回答哪个好,而且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只能将自己中剑后感受到的一一说给柳若一听。 柳若一听了沉默了一会,深思熟虑一样,“你是说……你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体莫名其妙的就这样了?” “那墙上的玄武密文怎么都没了?” “什么?玄武密文没了?”听到这王留名才观察了一下四周墙壁,发现果真如柳若一所说,原本石上的密文划痕都不见了,所有的石头都很光滑。 “怎么会这样?”王留名喃喃自语,他第一时间想起了那篇经文。 他低头思量,正想间忽然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的衣服怎么换了?” “那个……我来的时候发现你衣服都……都……没了,我就找了一身给你穿上了。”柳若一说这话的时候吞吞吐吐,眼神躲躲闪闪,头转向一旁,脸上红晕淡淡。 王留名并没注意到这些,他还是疑惑,“我的衣服怎么没的?” “也许是烧的吧,我看到你身上起火了。” “啊?”王留名异常惊讶,原来那所谓的火烧一样的痛并不都是错觉。 “那你从哪里找的衣服啊?”王留名看了看柳若一,他记得他们来时没看到柳若一身上有行李之类的,就算有行李也不该带一身男人衣服。 “我回点苍山拿的,那里现在太乱了,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衣服,看着你穿大小合适就拿来了。” 柳若一说的简单,王留名却很是感动,他知道柳若一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只为了给自己拿衣服这样小事,便甘冒危险返回,这等情谊,实在珍贵。 王留名只顾感激柳若一为他冒危险拿衣服的情谊,却不知道此时柳若一回忆到当时给王留名穿衣服的情景,脸上不自觉红的透了。 柳若一正脸红心热呢,却听到王留名唤她。 “你能扶我起来么?” 王留名说着颇为不好意思,他刚才想起身时发现自己有些脱力,愣是怎么都站不起来。 “哦,”柳若一过来扶王留名,“躺的久了就这样。” “我躺了多久了?” “有三四天了吧。我不太出去,也没算着时间。” 王留名心中又是好一番感概,柳若一这样尽心尽力守护昏睡中的自己,这番情谊,日后定要好好报答才是。 王留名被柳若一扶着,走到石壁旁查看,但见那石壁一点密文的痕迹都没留下,石壁仿佛被经年累月的风沙消磨过一样光滑。 王留名又想到心中那篇经文,猜想应该与密文有关,便将内容说给柳若一听。 “你说这就是密文的内容?” “我猜测的,多少有些关系吧。” “这文字说的什么意思,我没太听懂。” “我也不怎么懂,只大概听到一些与某种功法有关的,想着应该是一部秘笈。” “秘笈?那你不发达了?”柳若一听到这里不忘调侃王留名。 “那也得能懂才行啊,我实在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其实说起来,你来点苍来得挺不是时候的,遇到这些波折,能有今天的奇遇也算缘分。” 柳若一说到这里有些声音低沉,王留名觉得她是想起了点苍覆灭的伤心事。 其实若是王留名听到柳若一和闫虹在悬崖上的一番对话应该就能明白,点苍掌门何一风实际上正是柳若一的父亲。 柳若一小时候叫何听柳,但七岁那年母亲不幸去世。 何一风的师妹闫虹自从何一风继承点苍派掌门之位后便对何一风颇多勾引。 那时何一风血气方刚,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来二去便与闫虹勾搭到一起。 是以点苍派很多事情都有闫虹的参与,她的话语权也颇重。 柳若一气不过父亲这样,十岁之后便自称改随母姓,逢人便说自己姓柳。 十三岁后更是自己连名字都改了,从“两情若是长久时”中取一“若”字,然后又取一个“一”字,代表一心一意,叫自己做柳若一。 这也是为什么她对闫虹这般记恨。 柳若一想到父亲何一风,虽然他掌门当的不称职,也做出很多荒唐事,但想到小时候他对自己的爱护,便伤心不已。 王留名想说些轻松的开解柳若一,便说:“这里风景倒是极好,现在又在岛上住了些日子,也真是对得起这一路奔波了。” 柳若一顺着王留名的话说:“你们青城山风景如何,我都还没有去过。” 王留名说:“青城山风景也是极好,只是我三岁便上山,看得多了,便不觉得了。” “是了,看得多了,就厌了,便像看人一样,看得多了,也烦了。” “那怎能一样,人若有情,又岂会看厌?正所谓‘一笑相看两不厌,翠云堆里玉搔头。’,只有那无情无义的,才说‘看厌’,其实人有百样精神,不是‘看厌’,只是‘心厌’。” 柳若一听王留名说出这些话,心中有些触动,痴痴看着他,良久方低下头。 王留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听到柳若一说人会“看厌”便说出这么多道理来,好像是在急于剖白一样。 两人又沉默了,这时却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从洞顶的小洞中传来,“应该就是此地了。” 第十六章 气 王留名和柳若一听到不只有说话声音传来,似乎还有隐约的脚步声响。 柳若一说:“应该是那些黑衣人,我去拿衣服时差点被发现。” 说完她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明白了,他们看到了之前你发出的那些白光,找过来的。” “白光?是什么?” 柳若一将她在外面看到的洞内射出直冲天际的白光的景象讲给王留名听。 两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生怕上面听到了动静。 王留名听到后想起了一些自己如梦一样的三年。虽然只离开了还没有半年,却好像有很多在那个世界的记忆渐渐消失。 记忆里那里也天很蓝,云很白,光也很耀眼。 自己身上发出白光,是不是跟那个世界有关呢?王留名静静思索。 柳若一又听了一会,没发现异常动静,便对王留名说:“咱们得想法离开这里,这是个岛,被他们发现就危险了。” 王留名表示同意,但是现在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行走不便。 柳若一一度想背着王留名走,但是在他的极力拒绝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两人决定还是先在这洞里藏一藏,等待王留名恢复体力。 “你不是有秘笈吗?何不趁此机会练一练?”柳若一说。 王留名一想也是,那经文虽说绝大部分都不明白,但是其中有一些经脉行气的内容还是能懂的。 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想保护柳若一。那些黑衣人如果还在的话,他俩在这些人面前很难有自保的能力,但他想护柳若一周全,所以哪怕这种临时抱佛脚只能提高那么一点点,他也想试试。 经文的用词古意盎然,颇多晦涩难懂之词,王留名也只明白了其中一些身体经脉行气的内容。其中所说的“气”,王留名认为就是内力的意思。 他虽然功夫微弱,但是在青城山开蒙多年,又在异世界跟当阳子学了不少,一点点内力皮毛还是有的。 当下王留名便盘腿坐起,挑经文中自己觉得最好懂的一种行气之法试练,将自己的一点内力由气海至神阙然后建里至巨阙、膻中。这一线路王留名最为熟悉,是为任脉,但他的内力还是如往常一样只行至膻中便再无法寸进。 想来这是肯定的,只是多知道了一些经文,并不能让自己有更多内力打通任脉而至督脉。 他试这个不成,又找出另一种,由极泉至青灵、少海,然后灵道、通里、神门至少府。 只见王留名抬手略朝前一推,以些许内力打出寸劲。 如果有人站在王留名发力的正前方,也许能感到些许微风拂面的感觉。 这也是王留名目前内力的极限了,前些时日他还因能吹动几片树叶而欣喜异常呢。 但现在他感觉似乎很不是那么回事,并不是因为自己内力微弱,而是因为这些经脉路数都是习武之人皆能知晓的,肯定算不得什么秘密。密文能将这些这么郑重其事的记入不应该是那么简单才对。 他默诵全部经文,想从中找出一些端倪。 柳若一也有同感,她虽然在这方面还不如王留名,但是身在点苍派,耳濡目染,自然便知道不少武学知识。 “难道所谓的玄武密文,不过是些入门功法?” “那……这玩笑开大了。” 两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于是继续深思,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王留名似乎有些想法,“我觉得我们可能把这个想简单了,你看,经文中有提到‘天地中楹,气之无往而不利’,又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这说明什么?”柳若一完全不想思考。 “说明这个‘气’也许并不是我们所谓的内力那么简单,它或者是一种更高级的内力,或者根本不是内力。” “嗯……”柳若一做出苦思冥想状,其实脑中空空,她本就对这些东西兴趣缺缺。 王留名却是真的在苦思冥想,他把经文默诵了一遍又一遍,努力践行着“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道理。 柳若一看他眉头紧蹙,口中念念有词,一时也不敢打扰,便只能到旁边扳指头玩去了。 王留名思考的认真,他先将经文中一些实在晦涩不能成句的放开,只把那些感觉不是太复杂的,其实也就十分之一左右的内容,通过不停的诵读而发现前后文中的联系,进而相对照。 这法子似乎有些用,一些本来完全不懂的地方现在也可弄得通一二了,正想到要紧处,忽听得身边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他转头望去,发现柳若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正梦的香甜。 王留名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已研究了多久了,看到柳若一睡得舒服,自己也感觉有些困乏,便躺在了柳若一身边。 他刚躺下却又忽然坐了起来,脱下外衣,小心的盖在柳若一身上,然后才又躺下,还悄悄的向她的身边靠了靠。 王留名躺在柳若一身边,心里觉得满足,脸上也不自觉的带着笑意,不多时便也沉沉睡去。 也许是刚才一直在思考经文的缘故,梦中的王留名也好像在继续解这个谜题,嘴里还有些喃喃的梦话传出。 慢慢的,王留名的呼吸变得缓慢悠长,而且间隔似乎越来越久,每一次呼和吸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渐渐,有风从王留名身旁而起,缓缓的转着圈。 这石洞中本不会有风,似乎王留名的呼吸太过悠长,导致了气压的扰动。 但不可察觉的是,王留名每一次吸气,都有些天地灵气被吸进去,而每一次呼气,都带出不少身体中的污秽浊气。 夜是安静的。 湖中清风拂来,碧波荡漾。 天上一弯峨眉月似乎也带着笑意俯瞰人间。 岛上花草树木郁郁葱葱。 林木间又有花鸟鱼虫飞去游来。 有那充满灵性的小动物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警觉又疑惑。 柳若一躺在王留名身边,温暖,柔和。 而王留名,就在这样的夜里,第一次,吐纳天地灵气。 第十七章 魔教 青烟渺渺,檀香绵绵,此处是轩辕毅的一个小书房,坐落在轩辕家偌大宅院的偏僻一角,一个小荷花池旁。 屋内陈设简单,只一张书案、一把太师椅。书案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洛神赋图》,此画乃前贤名画,据说已经失传,但想来能挂在轩辕家族长的书房里,当是真品。 此时轩辕毅正临窗而立,看着空空的荷花池出神。 有敲门声响起,只轻微的两下,紧接着不等主人说话便推门而入。 来的是老福。 他对着轩辕毅略一欠身,便说道:”信龙传来消息,异象确是出自点苍山,至于是不是密文还不知道。“ 轩辕毅依然看向池塘,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还有……“ 老福似乎有些犹豫。 “什么?”轩辕毅转过身来了,他知道既然老福犹豫,那说明事情值得注意。 “令狐凉虽然已经死了,但他带去那些人还没散去。信龙发现里边有不少魔教中人,似乎令狐凉此次坏了规矩。” 轩辕毅听到有魔教中人,眼里有精光闪过。 “又耐不住了么?“轩辕毅回头看了看西方,低声说,像是只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远方听。 老福不再说话,只在一旁等轩辕毅吩咐。 轩辕毅略一思索,嘴角似笑非笑,说:“既然这样,你马上传书少林、武当,告知魔教中人现身的消息,请他们拿个主意。” “是。”老福恭敬答话。 轩辕毅似乎又想起什么,说道:“信叫城儿去送。” “是。” 老福走后,轩辕毅也马上回到书案旁,提笔疾书。 既然魔教主动现身,不可谓不是一个机会,他要写两封亲笔信分别送到龙虎山和忘忧谷。 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轩辕毅心想,西方有他务必要拿到的东西。 此时又响起敲门声,或者说拍门声,轩辕毅眉头一皱,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谁,他把书案一边的两幅字帖拿过来盖在了还没写完的信上。 拍门的人也没等主人叫便推门进来了,是轩辕家的四老爷,也就是轩辕毅的四弟轩辕孝。 轩辕孝是轩辕家庶出,比不得轩辕毅的嫡出身份,但就算在庶出的儿子里边他也是最不肖的,为此轩辕毅非常不喜欢这个四弟。 他从小便游手好闲,是蔺州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现在年岁大了依然不消停,前几天还在漳州惹了官司,进了府衙的大牢。 轩辕家动用关系,费了些周折才将轩辕孝捞了出来,今天刚回来便来找轩辕毅。 不知道又是什么破事,轩辕毅心想,脸上便没什么好脸色。 轩辕孝可不在意这些,进来便大大咧咧的道:“大哥,有个事来麻烦你。” “什么事。”轩辕毅真是不想理他。 “我在那漳州的大牢里啊,碰见了一个小兄弟,就要被处斩了,咱们得救他。” “理由呢?轩辕家虽然有这能力,但不可能随意出面救一个死刑犯。” “他是青城山的人,这小兄弟啊,在牢里……” “果真?”听了半句轩辕毅便拦下了,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他内心十分震动。 没想到青城山还有人能活着。 “若真是青城派的,便安排老福去办吧。“ “好嘞。”轩辕孝很高兴,心想今天自己这位大哥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轩辕毅也高兴,今天好消息有点多。 那青城派的小子不知道有没有用,没用的话养着便算了,都知道我轩辕家与青城山交好,也算图个好名声。 至于另外一个消息,“魔教……”轩辕毅自语,心中记起许多往事,想起十年前那场大战。 西方极远处有神山昆仑,相传西王母居住其中,人头豹身,由两只青鸟侍奉。中原武人所说的魔教其实便是以西王母为正神的王母教。王母教独有其武学传承,在早时也与中原武林颇多交流,但因他们大多数并非汉族,不少人还着怪异服装,往往被看作异类。 西方苦寒之地,本就民风彪悍,这些王母教徒出手往往狠辣无情,又因他们不少人不通中原语言,闹出许多误会,渐渐传出了魔教这个名号。 王母教教徒异常团结,一人被欺往往纠集众人,常常干出血洗山门的事来,一来二去,江湖众多门派便联合起来要将这帮异类逐出中原,双方大战数场,一直打到昆仑山。 当时的轩辕家便在这场大战中出钱出力,得到不少门派的认可,也结交了很多江湖高手。但是轩辕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上任族长轩辕行便是死在昆仑山。 十年前轩辕毅只能算的上一流好手,还没有机会和魔教“三圣人”交手,而当时的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如往大师和武当刘半山便分别同“三圣人”中的“风圣”和“火圣”各有一场大战。 这两场大战都发生在昆仑山极高处,少有人得见,但结果江湖上都知道。如往回来便成了少林寺主持方丈,刘半山更是被称为刘仙人,而魔教“风圣”、“火圣”据传各自养伤数年之久,高下立判。 现在又有魔教中人出现在中原,不管是不是真的,都给了轩辕毅机会。 他需要拿到王母教的一件圣器,但是他心里明白,魔教高手众多,“三圣人”名头响亮西域数十载,这件东西岂是能轻易拿到的。 这个机会极好,但还不够,所以他要给龙虎山和忘忧谷去信,要试着再弄出一个讨伐魔教的远征。 龙虎山张道人与武当关系匪浅,应该能施加些影响,而忘忧谷李家则与少林颇有渊源,家中子弟多数都是少林俗家弟子。轩辕家这些年一直与这两家保持良好关系,轩辕毅少年时便经常去龙虎山修行,与张道人堪称至交。而忘忧谷李家与轩辕家则是世代姻亲,轩辕毅的正房夫人便是李家现任家主李如风的掌上明珠。 轩辕毅相信有龙虎山和忘忧谷的参与,少林与武当必当支持,他所求不多,只要如往神僧或者刘仙人能有一个愿意出山,便大事可期。 等到了昆仑山,他自有办法能拿到那件圣器。 第十八章 半仙(一) 街上行人稀疏,道路正中有一算命先生。 他瘦瘦高高,穿一身灰布道袍,头发梳的干净整齐,唇下一把山羊胡也精心修饰过,身背一把桃木剑,手拿白布搭的幡,上书四个大字:天机神相。 这算命先生正在左右寻摸,不停打量过往行人,似乎想找一个好骗的。 突然,他像是见了鱼的猫般朝一边迅速扑过去,身手敏捷的拦在了一位年轻的男子身前。 “这位小兄弟,我观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主大富大贵之相,习文则能登堂拜相,练武则成一代宗师,你做哪一行啊?” “俺是种田滴。” “种田啊,种田定能风调雨顺,不过我看你印堂隐隐发黑,似有血光之灾,不如你给我个十两八两的,让天师我给你破解一下如何?” “有毛病。”男子没理会,绕过他走了。 “我有毛病,我看你才有毛病,给了你机会你不破,倒霉莫怪我。”这算命先生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单生意又失败了。 对算命先生这种职业来说,这种事常有,他也不介意,继续寻摸潜在客户,不久就又盯上一对。 对,是一对,一男一女两个人。 他立马又冲上前去,“这位小兄弟,我观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主大富大贵之相,习文则能登堂拜相,练武则成一代宗师,你做哪一行啊?” “啊?我吗?”王留名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柳若一拉开王留名的手仔细瞧,然后对算命先生说道:“你从哪看出来的?” “你看,”算命先生指着王留名的脸向柳若一说,“他头圆法天,足方象地,正所谓天欲富,地欲厚。再看他鼻相光润,播神耳,背若有负,这都是主大贵之相啊。“ 那算命先生拿手指点着王留名一顿说,柳若一边听边点头,路过的行人也都往这看,弄的王留名尴尬不已。 “这位先生,您别再说了,我们没钱。”王留名边说边拉着柳若一就要走。 “小兄弟,这事儿讲求缘分,没钱不要紧,我再帮你看看。” “真不用了,我谢谢您。” 两人正拉扯间,柳若一一脸真诚的说,“您也帮我看看?” 算命先生开始端详柳若一,然后又让她伸出右手来看,接着突然做出了非常夸张的惊讶表情。 “哎呀,这位小姑娘是难得的九善之相啊。” “啊?是吗?很好吗?”柳若一开心的不行。 “什么是九善啊?”王留名也来了兴趣。 “所谓九善,头圆额平为一善,骨细皮滑为二善,唇红齿白为三善,眼长眉秀为四善,指尖掌厚纹细乱如丝为五善,声清如水为六善,笑不露齿为七善,步行徐缓坐卧端静为八善,神气清和皮肤细润为九善。世间能完备九善之女子寥寥无几啊,小兄弟你真是好福气。“ 算命先生最后这一句话是对着王留名说的,两人听到却都一起红了脸。 “谢谢先生,谢谢……”两人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哎,小兄弟,我还没说完那,你眉间隐隐发黑,似有血光之灾,要不要本天师为你破一破?”算命先生努力的把台词说完,最后都几乎用了喊的。 “下次吧……”隐隐传来的回话。 “唉,该先说重要的事的。”算命先生非常懊悔的说道。 王留名和柳若一早已走的远了,此时却依然脸红心热。他们二人在那石洞中又等了一天,不见黑衣人踪影,这才逃出点苍山,来到这小镇上。 此地距点苍山也就一日路程,二人正商量着何去何从。 柳若一在这世上已没有别的亲人,这几日相处下来对王留名越来越觉得亲近。 王留名也是如此,自从回来后一直一个人,现在多了个柳若一,也觉得自己不再孤苦伶仃。 离开点苍山之前,王留名拿回了他的铁剑,柳若一却是简单的收拾了些衣服,不意还找到不少金银细软,一并带了出来。 当时看到点苍山一片荒乱景象,柳若一心中戚戚然,她从小在此长大,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王留名看着柳若一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也是感同身受,他想自己与她一样,都是突然就变成一个人了。他又想到师门惨景,和今日的点苍山何其相像。 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何来历,现在依然一无所知,但是点苍山上这一次遇险,反倒提醒了王留名。 就算知道又如何,自己全无能力,只能是被打被杀的命。一定要变强,正所谓“强者立跻霄汉,弱者困尘泥。” 他再次目视柳若一,看着她就那样弱弱的站在那里,默默的对着破败的家园。 要保护她,从今之后不再让她受伤害。 要变得强大,方能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为她遮风挡雨。 王留名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王留名想要去重新拜师学艺,柳若一也要一起去。当今武林,少林、武当领袖群雄,柳若一是女子,上不了少林,那只能去武当了。 二人既已下定决心,便一路奔武当山而去。 这一路得走了约莫半月光景,这一日终于到了武当山脚下。 道旁有茶水摊,设置极为简单,三张方桌几把小凳。如今武当山名声在外,除了习武之人,日常游人观光的也不少,像这样的茶水摊一路上随处可见。 二人在此歇脚,三桌已有三人坐了一桌,王留名和柳若一便坐到了角落稍远的一桌。 另一桌三人说话声音极大,其中还骂骂咧咧,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王留名偷偷观瞧,发现三人穿着皆为中原式样,但长相却有些特色,其中一个男子,满脸络腮胡,膀大腰圆,耳朵上却戴着好大一个耳环,另外两人一个头长脸尖,另一个则头圆肚圆,宛如一个冬瓜,三人看着都不像中原人士。 这也不算什么稀奇景色,但他们说的东西却让王留名越听越惊。 那膀大腰圆的说:“哈哈,什么点苍掌门啊,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被我两拳打的起不来了,哈哈……“ 那脸尖的说:“齐大哥功夫,扫平一个小小的点苍山,当然不在话下。” 这两人大说大叫,那头圆的却是有些谨小慎微,往王留名和柳若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怕他们听到。 王留名装作若无其事,没想到这时柳若一却站起身来往那桌走去。 王留名不知柳若一要做什么,但也马上站起身来。 不曾想柳若一走过去之后,却是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几位英雄好,在下刚才听到这位大哥仿佛胜了点苍掌门,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啊?” 王留名不知柳若一要干什么,只能站旁边看着,却见柳若一偷偷朝他递了个眼色,让他放心。 “是又怎样。”那脸尖的说话。 “哦,在下听闻点苍掌门何一风虽说算不得绝顶高手,但也是把好手,再看这位大哥,虽然身强体健,但是似乎……” “似乎怎样?”还是那脸尖的说,但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却已经朝着柳若一怒目而视。 柳若一却像看不见一样,继续说道:“似乎并不像能胜得过何一风的样子,在下有些好奇,特来相问。” 王留名听她这样说话,对方岂有不怒的道理,果然见那膀大腰圆的大汉拍案而起。 王留名马上赶到柳若一身边,怕对方暴然出手。 “你找死么。”那大汉声若雷鸣。 第十九章 半仙(二) 一个小道童从刘仙人所住的清心居走出来,不疾不徐的走向武当山的正殿,他看着十二三岁年纪,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白净的脸上虽稚气未脱但俨然已有几分英俊神采。 他走到正殿朝殿上的两人微微欠身施礼,说道:“家师前几日下山云游去了,眼下不在山上。” “不在?”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剑眉星目,俊采风流,一身穿着颇具贵气,手上的佩剑不用细看也知道不是凡品,他叫轩辕孤城,是轩辕毅的独生儿子,轩辕家未来的族长。 轩辕孤城是拿了轩辕毅的信来武当,为了说明魔教的消息。他此次先到少林,少林方丈如往神僧亲自见了他,并明言将派出得力弟子追查魔教中人下落。 现在来到武当,按理当然应先拜见刘仙人,但是看来是见不到了。 轩辕孤城旁边还站着一人,年龄与轩辕孤城相仿,但气度却差了一大截,正是忘忧谷李家家主的三公子李安山。 李安山本就是少林俗家弟子,拜海字辈僧人海德为师学艺,与轩辕孤城从小便相识,此次轩辕孤城来少林时他正巧要下山,便一道同行。 轩辕孤城与旁边的李安山对视一眼,向那小道童说道:“本想一睹仙师风采,不意此次是晚辈福薄了。此来之前,家父说道与刘仙师十年未见颇为挂念,特让晚辈问安,看来只能请戚师弟代为转达了。” 那小道童不慌不忙的回道:“无妨,轩辕老先生的心意,在下定当转告家师。” “那此次魔教之事……” “家师不在,山上的事都由蔺师叔做主,请两位移步随在下去见他老人家。” “好,烦请戚师弟带路。” 轩辕孤城和李安山随那小道童出了正殿向后走去,两人看这小道童虽只十二三岁年纪,却能如此应对得宜,都暗暗称奇,心想不愧是刘仙人的关门弟子,果有过人之处。 这小道童叫戚为,十岁时上山砍柴遇到刘半山,直接被其收为关门弟子,一时传扬天下,江湖中人说起来都啧啧称奇,都想看看这少年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能让刘仙人如此垂青。 轩辕孤城上次来武当山时戚为尚未上山,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江湖中传奇一般的小道童。 两人随着戚为来到一处居舍,戚为请两人在中厅奉茶,便自去了后舍。 不一会一位面容清瘦的老者过来相见,戚为随行在后,想必这就是他说的蔺师叔了。 “老朽蔺如仙。”那老者首先说道。 呵,没想到刘仙人的师弟也是一位“仙”,轩辕孤城想。 他和李安山行晚辈之礼,那老者却很是随和,直说不必客气。 轩辕孤城将此次来武当送信之意说明,说道魔教中人又现身中原时,那蔺如仙却并不如何吃惊。 待到轩辕孤城说完,蔺如仙说道:“不瞒两位师侄,武当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哦?”轩辕孤城倒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前些时日点苍山出事,正好武当门人有在附近办事的,便本着江湖道义前往支援,谁知到了点苍山时已是晚了。”说到这里蔺如仙颇为沉痛,摇头叹息,然后继续说道:“虽然没救到人,但是行凶之人还在附近活动,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其中三人与我门人有过交手,来历路数却是看出了。” “可是魔教?” “确是如此。” 轩辕孤城和李安山对视一眼,脸上均是愤恨神色。 蔺如仙继续说,“刘师兄听到这个消息便下山去了,想来应该是去查探一二。” “没想到连刘仙人都惊动了。”李安山惊讶道。 蔺如仙却不以为意,说道:“师兄本就经常下山云游,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轩辕毅让轩辕孤城连着拜访少林、武当,本就是想请动如往神僧或者刘仙人下山,现在刘仙人既然出山,轩辕孤城觉得也没什么好继续说的,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后便和李安山一道下山了。 两人走下武当山,边走边说些闲话,李安山想起在少林听到的一些消息,便对轩辕孤城说:“你听说过么,刘仙人下山云游,经常扮些算命的驱鬼的道人,一般人都认不出来。” “是吗?”轩辕孤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 “是,我听少林寺一位如字辈高僧讲起的,说是刘仙人早前本就是位算命先生,自称刘半仙,没想到上了武当山后一飞冲天,成了刘仙人。” “那位高僧还说啊,刘仙人这刘半山的名字本就是刘半仙改的,刘仙人家里世代算命,上一辈干脆给他起个半仙的名。” “有这等事?”轩辕孤城说。 “这位如字辈高僧与刘仙人也颇有交情,想来不会假,不过要我说啊,这‘半仙’的名儿起的还是小了,现在可不就是‘一仙’了嘛。” 两人闲聊着便已到了山脚,看到前方有一茶水摊,李安山正说得口渴,便拉着轩辕孤城往那边去。 还没走近便听到那边似乎起了争执,一个大嗓门的声音传来——“你找死么”。 看那膀大腰圆的大汉似乎要动手,王留名赶忙拦在柳若一身前,却听柳若一悄声说道:“没事。” 那大汉往二人这边走来,边走边说:“那什么狗屁的点苍掌门便是死在老子的拳下,你可要试试?” 柳若一听到那大汉承认,身子一震,眼睛瞪着那大汉,恨意明显,心里想着,我今日定要杀了你。 王留名此时尚不知何一风和柳若一的关系,只是注意到柳若一反应,想着眼下局势动起手来没有任何胜算,便劝柳若一道:“千万别动手,眼下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柳若一听到王留名说的话,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如何能控制的住。她本来自认为自己与何一风早就没了父女情分,哪想到在这样的时候,心底里的那种痛比何一风刚死时更加真实,眼看着那杀死他的凶手,要比想象中痛恨百倍。她霎时间怒从心头起,拔出王留名身背后的铁剑便冲了出去。 王留名还想着继续劝柳若一,让她先走,谁知话还没说就见柳若一拔出自己的铁剑一剑便斩向了那大汉。 第二十章 半仙(三) 如果从王留名的视角来看,他只能看到一剑砍出去的柳若一,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面对柳若一的出剑轻蔑一笑,一个脸尖的笑的很淡定,一个头圆的面无表情以及一个生无可恋的茶水摊老板。 如果从轩辕孤城的视角来看,他能看到一个拔剑出手的少女,一个一脸惊恐的看着这位少女的少年,一个马上要被少女砍的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个瘦子和一个冬瓜。 他们都看不到事情的全部,因为他们就在事情的内部,但有一个人看到了。 这个人摸了摸身后的桃木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白布幡,然后又挠了挠头,似乎有点困扰,或者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他决定再看看。 柳若一这一剑对那大汉来说自然是可笑之极,他可以说不屑一顾,所以他很随意的出了一拳,而且这一拳嚣张之极的直接打向铁剑。 王留名这些天和柳若一相处下来,深知她的剑法水平如何,也不认为她能深藏不露。 事实也证明了王留名的想法,那大汉一拳直接将铁剑震飞,柳若一只感觉拿剑的手在铁剑飞出之后还嗡嗡颤动不休。 还好那大汉也看出柳若一几乎全无武功,并没有真动什么杀心,只是出手教训一二。 “女娃娃,想死一边死去,别来找你爷爷的晦气。”那大汉说着便走回自己的桌边坐下了。 “嗯?”看热闹的算命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 “这是……铁线拳?”轩辕孤城也在低语。 “什么?”李安山问道。 轩辕孤城向他解释道:“那汉子刚才打飞铁剑那一拳,似乎是西域功夫,铁线拳。” 李安山眼中有惊讶神色,“西域?那你的意思?” “可能是魔教中人。”轩辕孤城说。 王留名看到柳若一无事,心中大安,赶忙上前拉住她,就往一边拖去。 “你怎么了?咱们不是他们对手,快走。” 柳若一被这大汉一拳打飞铁剑,心中也是十分惊惧,旁人也许看不清楚,但她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当铁剑与那大汉拳头相交时,她只觉一股劲力沿着铁剑直至拿剑的手碗,那劲力十分……‘细’?或者应该这么形容,感觉犹如一根细长的针直扎手腕处,铁剑便立时拿捏不住。 在外人看来,也许这汉子震飞铁剑凭的是一股刚猛之力,实则是恰恰相反。 有两人看出了名堂,轩辕孤城看的模棱两可,并不敢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但是只凭一拳便能看出端倪,可见他眼力过人,武功修为也颇为可观。 另外一个便是那远观的算命先生了,他不只是看出了这一拳的名堂,更是知道这拳法师承何处,也更明白,在武当山脚下,绝不该有人能会这门功夫。 王留名拉着柳若一退了几步,没想到柳若一还是不想走,只拿眼睛瞪着那大汉,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没必要白白把性命搭在这儿。” 王留名悄声的劝着柳若一。 这般情形被那边三人中那脸尖的瞧见了,只见他似乎眼睛不曾转,只手腕一抖,一只茶碗便朝柳若一飞来。 那脸尖的汉子心地颇为阴狠,这只茶碗他用了十足内力以掷镖的手法扔去,去势如电,转瞬便到了柳若一眼前。 王留名虽说一直扯着柳若一后退,但眼睛一直留意着那三人,待看到那脸尖的汉子扔过来一个东西,想也没想便使全力一把将柳若一拉在了身后。 啪的一声,这一扔真是力道十足,茶碗打在王留名左前侧头部,打的王留名立时便是一脸血。 “哟?”那脸尖的汉子没想到这全力一扔居然被王留名挡了,也是颇为惊讶,他冷笑道:“英雄救美呀。” 王留名被打的不只是满脸是血,脑袋也晕晕的,眼前都有了重影,好一阵不能恢复。 柳若一看到王留名受伤,心中更是火往上冒,但是这一生气反而将之前执拗的报仇心冲淡了几分。 她稍一冷静,知道眼前再不走更是得吃亏,便不再作声,默默扶着王留名转身走。 “哈哈……”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柳若一将牙咬的咯咯响。 正咬牙切齿间,却听身后似乎传来一声呼痛声和一阵翻桌摔碗的声音。 “谁!”柳若一回头发现那膀大腰圆的和那圆脸的两个都已站起身来,正慌忙四顾,而那脸尖的汉子却是翻倒在桌边,也满脸是血,似乎已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柳若一和王留名对视一眼,都很茫然。而那边的两人眼里的就不只是茫然,还有惊恐。 刚才他三人正笑时,却听一道破空声极速而至,紧接着便有一物打在那脸尖的汉子头上,那脸尖的应声便倒,压翻了桌子,一时间杯盘狼藉。 这暗器来的迅猛,那脸尖的汉子完全不知所以然就被打倒,但是旁边的两人却看得清楚,打到他的正是他刚才扔出去打柳若一的茶碗。 而那茶碗打中王留名后便掉在那边的地上,现在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因为不明白,所以才会恐惧。 那大汉和那圆脸汉子心中此时惊恐到了极点。茶碗还是那个茶碗,但他们明明看到茶碗就是从刚才所在的地上而来,但茶碗飞来的源头却也明明一个人影都不见。 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两人此时都这样想。 “到底是谁,有本事与爷爷出来相见。”那大汉发疯般的大喊到,他目力所及之处只能看到还没走很远的王留名柳若一二人。 轩辕孤城和李安山在发现眼前三人似乎是魔教中人后便已悄然藏身树后,他们比那两人看的更加清楚,也更是惊恐。 他们二人都亲眼看到,那脸尖汉子扔出去的茶碗本来在地上好好的躺着,突然似乎受了某种莫名之力,直接便极速的朝脸尖的汉子飞去。 仿佛像有什么人一脚踢出一样。 但此时青天白日的,那地方也十分平整,并无能藏人的地方。 真是见了鬼了,他二人也这样想着。 唯有那算命先生却十分懊悔,“真是手贱。”他骂自己。 第二十一章 半仙(四) 世上的事非常奇妙,当找不到人来承担责任的时候,人们便将责任推给鬼怪,其实鬼怪也许是有的,但不是那么的爱管闲事。 今天的算命先生非常懊悔,没有忍住的一次出手,吓坏了所有人。他觉得自己不像鬼怪那么懂事,在需要的时候才出现,他掷出那颗松子后便没打算出面认领这件事。 打在茶碗上的这颗松子用力之巧,登峰造极。 它打在正合适的角度上,让茶碗受力后正好朝着想打的人飞。 这颗松子打出的力量之强,也是冠绝当今。 它只将少部分力传给茶碗,便足以打倒一名江湖好手。 王留名和柳若一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似乎刚才还在嘲笑他们的那脸尖的可恶之人已经倒下了,剩下的两个既惊恐又愤怒。 不巧,他们的视线里只能看到王留名和柳若一。 “那两个,是不是你们捣的鬼?”那汉子朝着王留名和柳若一大声咆哮。 “快跑。”说话的是柳若一,她这时反而最清醒,知道再不走要遭殃。 王留名非常听话,转头拉着柳若一就开始跑。 “站住!” “别跑!” 这时候他们哪还管身后喊什么,只是跑。 从草地,跃过小溪,钻进密林,一路向着武当山深处跑去。 身后似乎没有了声音,自己也早已气喘吁吁,停下歇歇吧。 二人停下,然后四下打量,发现已经跑进了武当山的密林里,相信那些人应该追不到了。 自己这一通跑也是疲累之极,两人都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不停喘息。 “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 是那大汉的声音。 王留名惊恐起身,发现那三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身后。 那脸尖的汉子此时尚未醒转,由那圆脸的背着。 “爷爷今天本来不想杀人,你们两个倒自己作死。” 王留名将柳若一拉在了身后,单手持铁剑,警惕的盯着面前的三人,并不做声。 那大汉早已怒极,本就不将王留名放在眼里,此时更全然不在意,径直便走了上来抬手就是一拳。 “齐大哥,小心有诈。”那圆脸的汉子一直都表现的较为平静,经过刚才茶碗一事,现在更是对王留名二人注意堤防,在那姓齐的大汉出手之时出言提醒。 “哼。”姓齐的大汉鼻子出气,算是作答,手上已经一拳直接向王留名面前递去。 王留名看清对方来拳,铁剑出手,使出青城派的一招青山不老,由下向上削向敌人肘部。 齐姓汉子虽然长的莽撞,出手对招却一点不像莽撞的人,反而心思颇为细腻。他看到王留名铁剑的意图,不等拳势用老便直接向下砸在铁剑之上。 这人心里很明白,从刚才第一次对付柳若一砍过来的一剑便看的清楚,这铁剑全然无锋,可以直接用拳头接招。 此时他想用一样的一招,便是名曰铁线拳的招式。 这铁线拳是西域一位以拳法擅长的宗师级人物所创,于阳刚拳法中含阴柔内劲,外刚内柔,教人难以防范。而且此拳中所含阴柔内劲练到极处可以一拳将人心脉穿透,令人死的极为痛苦,外表却全无伤痕,相当阴狠毒辣。 这位西域宗师以铁线拳重创中原武林多位豪杰,一时在江湖中名声大噪,引得不少武林中人欲拜入其门下。但想练成这拳法则极为困难,除这位初创的祖师外,并没见有其他人能练成,时间一久,便渐渐绝迹江湖。 这齐姓汉子一拳之下,内劲可由兵刃而抵四肢经脉,可以说已有小成。 王留名铁剑被一拳砸中,下意识手便拿的更紧,哪知外力倒不如何厉害,却感觉有一股阴柔劲力直抵手腕,然后沿手上经脉便往心肺脉门攻去。 齐姓汉子这一拳用了十成全力,比刚才打向柳若一的留力的一拳厉害数倍,而王留名本身内力薄弱,更无护体功力,这一股阴柔劲力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下便已攻入脉门。 王留名霎时间便感觉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铁剑脱手,人便往后倒去。 齐姓汉子知道自己这一拳得手,这少年就算不死也已是废人一个,哈哈笑着抬脚便要往王留名面门踏去,直欲踩他个脑浆迸裂。 此时有两个人想要出手,一个就是王留名身后的柳若一,另外一个是那个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悄然一路跟随至此,并一直不想现身,不知道是想看出什么。 柳若一就在王留名身旁,看到王留名倒下明白他是着了那汉子的道,她见那汉子抬脚要踩王留名,情急之下只能伸手要去推他。 这一推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无用,一来柳若一力量不足,二来反应也不及。 那算命先生手中又扣好了一枚松子,正要出手救人,忽然似乎看到什么异象,咦的一声便停了手。 齐姓汉子一脚踩落,不成想感觉全不像踩在人脑袋上,倒如踩在一团韧性十足的棉花上,脚陷下去一点便感觉一股大力弹回来。 这一弹太过迅猛,齐姓汉子收脚不及,那只脚直直向上去,带的他整个人都欲跳起来一般,但终究脚快人慢,只听咔嚓一声,脚骨已然扯断。 “啊……”痛苦之声响彻林间。 与此同时,柳若一也感觉到了自王留名身上发出的一道力量将自己一下推开。 齐姓大汉身后,那圆脸的汉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有一股力道似风一般袭过自己,然后便听到了齐姓汉子痛苦的嚎叫,他立即便冲了过去。 他看到齐姓汉子腿骨折断,受伤严重,却懵然不知发生何事。 “快……快带我……走……”那齐姓汉子除了身体痛苦之外,心里也惊惧异常。他今天看到了太多古怪事,先是莫名不知怎么来的一个茶碗打昏了同伴,然后又被一个昏死过去的小子震断了腿。 莫不是真有鬼?此时他心里只能这样想,接着也就只想着快跑两个字。 那圆脸汉子不知发生何事,也不知齐大哥为何如此惊恐,但他一路追随这位齐大哥以来,相当信服他的实力,如今他都如此惊怕,想来自己也无力对付,急切间只能搀起他,又背起那脸尖的汉子,三人匆匆离去。 第二十二章 半仙(五) 那算命先生刚才本打算出手救人,但是在那汉子抬脚的一瞬间他看到那少年体内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流动。 他目睹了那汉子脚踩下去然后被弹起来的整个过程,那仿佛是一种内力外显般的护体神功。武林各门派护体功夫本就不多,其中最出名的便属金钟罩和铁布衫。金钟罩属内功,而铁布衫则属横练的外功。江湖传说金钟罩练至绝顶,也可将护体罡气散布于体外,但传说毕竟是传说,从来没人见过金钟罩练到这个境地的。 那算命先生思索良久,不知其所以然,于是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王留名还躺在地上,又不省人事了。 “唉。”柳若一叹气。 然后她发现前几天街上遇见的那个算命先生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算命先生先是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王留名,看到了他脸上未干的血迹。 “是不是有血光之灾?老道这‘天机神相’四个字不是白叫的。”算命先生手抚胡须,含笑说道。 ”……“柳若一无语。 “你们还是太年轻啊,如若当时肯让我破上一破,便没有今日这些事了。” ”您老一直跟着我们?就是为了验证自己是神算?“ “巧遇,巧遇,哈哈……” 柳若一想,鬼才相信能在这荒山野林里巧遇。她看着这位算命先生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出来。 “这血光之灾也过了,没什么事您老就先走吧,行吗?”柳若一这话像是咬着牙说的,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非也,非也,这才刚刚开始呢,据我推算,你二人这难的还在后头呢,你看,他面相还……哎……哎……”算命先生说着说着突然神情慌张的往后退,因为对面柳若一已经把铁剑举起来了。 …… “我说,我们就这样等他醒吗?” 因为柳若一举剑的动作沉默了好一会的算命先生有些耐不住了。 “谁要你在这等了,我巴不得你快些走。” 柳若一毫不客气,她就坐在王留名身边,一直看着他的脸,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他睁眼。 算命先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这小姑娘,这么不识好人心呢,我不就是说了些实话么。” 他好像毫不在意柳若一的无礼,或者根本就对世俗的人们都不在意。 ……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别来回走了行吗?” 柳若一快被这算命先生搞得没脾气了,这一个时辰中,这老头儿一刻也不消停,不是在原地蹦蹦跳跳,就是拿着桃木剑胡乱耍,还不时的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什么咒语一般,这一会儿又开始围着她和王留名不停走。 “你懂什么,我老人家了,需要动,不然容易血脉不畅。” “那你能不能走远一点?” 那算命先生听到这句话,朝着柳若一做了一个她看不懂的动作,然后果然走远了一点儿——把圈走的大了些。 柳若一气鼓鼓的回头不再理他,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为老不尊的。 “啊……” 王留名是在柳若一的尖叫声中醒来的,他第一眼便看到柳若一似乎已经崩溃一样双手捂着耳朵大声叫。 然后王留名在这尖叫声的缝隙里还听到了一些绵密的呢喃声,仿佛有和尚在念经,又像道士在念咒。 “啊?你醒了?”柳若一在尖叫的过程中看到王留名醒了。 “你怎么了?”王留名不知道是什么事让柳若一这样尖叫,关切的问道。 柳若一还没说话,一个脑袋已经伸到了王留名头顶。 “你醒了?” “你是?”王留名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因为那个脑袋是从自己的头上方伸过来的,看不清楚是谁。 “你不是那位看相的先生吗?你怎么在这里?” “你先别管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有些话要问你。” “先生请讲。”此时王留名已经坐起身来,感觉了一下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算命先生正要说话,柳若一却过来拉着王留名就要起身,“你没事了吧?没事我们走,别理这个人,他是个骗子。” “小姑娘莫要乱说话,之前老道我一眼便瞧出这位小兄弟今天的血光之灾,怎么会是骗子。” 王留名这时也想起来前些天遇见这位算命先生时,他确实说过自己会有血光之灾,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你别听他瞎说,这走江湖的,谁没个病啊灾的,他就是靠蒙。” “哎,怎么会是靠蒙呢,老道我天机神相四个字可不是白来的。” “你就是骗子,还为老不尊。” “你……” 王留名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刚醒,本来脑袋就晕晕乎乎的,这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呢,就听到两人吵个不停,夹在中间都感觉有些天旋地转了。 他一把拉住柳若一,然后伸手止住那算命先生,说道:“你们都别说了,我有些头晕。” 柳若一听到王留名这样说便很听话的闭了嘴,她狠瞪一眼那算命先生,扶着王留名先坐下了。 那算命先生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没把柳若一当回事,他问王留名道:“小兄弟,我看刚才你震断那汉子的腿十分不简单,能否告知老道我出自何门何派。” “震断?实不相瞒,刚才他拳头打在我剑上之后我就晕过去了,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哦?这样的话……”算命先生又开始捋胡子,“那可否让我给你把把脉?” “请便。”王留名不疑有他,把手伸了过去。 本来柳若一是要阻止的,但她看到王留名已经伸出手,老道也已经把上了脉,便没再说话,只拿眼光瞪着他。 那算命先生食中二指在王留名手上轻轻一搭,只一呼一吸间便已放开,略一沉吟说道:“脉象无异。” 王留名看他说完后还皱着眉头,便问道:“无异不好么?” “如果我看的没错,那汉子那一拳用的是铁线拳,而且应该是尽全力的一拳。你内力平平,他的拳劲你不可能挡得住,按说现在就算不死也得是个经脉重伤的废人,怎么能无事呢?” 柳若一忍不住了,大声说道:“你不过就是个算命的,你懂什么。” 但是算命先生好像在思索什么,仿佛没有听到柳若一的话一样,不再反驳。 柳若一还想再说,王留名却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要再说。他轻声告诉柳若一自己刚才感受到的拳劲,柳若一也有过这种感觉,心想这算命的说的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王留名看这位先生为自己把脉,只轻轻一按便已了如指掌,似乎确有些本事,自己此行本来就是想求问高人,何不就问问他呢? 他这样想着,便开口道:“先生,其实我的身体有些异状。” 第二十三章 半仙(六) 王留名将来到点苍之后的经历一一道来,他下意识的保留了青城山和在那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并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那些部分有些不好解释。 那算命先生也只是听,中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不时的手捻胡须蹙眉沉思。 待到王留名说完了好一会儿,那算命先生却还只是思索着什么,并不开口。 王留名只是注视着他,越是这样的表现才越是让王留名充满希望。 柳若一也是这样想的,期待着这位先生真能想出点什么来。 良久,算命先生问出一句话,“你说的突然出现在你脑海中的这些经文,便是江湖盛传数百年前出世之后一直下落不明的玄武密文吗?” “是。” “那么说,经文的内容便与你体内的神秘力量有关。”算命先生这句话说的非常肯定。 “何以见得?” “我无法具体解释其中因由,因为我有太多不懂的地方,但是我可以先让你看点东西。” 算命先生说着便走过来要走了柳若一手中的铁剑,他将铁剑直接扔在地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凝神闭眼,一动不动,仿佛在感受这林中的风。 过了良久,算命先生依然不动如山,王留名和柳若一都是一头雾水,不懂他在搞什么名堂。 “先……” 王留名刚要开口呼唤,那算命先生却忽然动了,他提气抬手,然后手掌向下对着铁剑,便又凝住不动。 就在王留名和柳若一以为又要等好久时,那算命先生掌下仿佛有清风拂过,而地上的铁剑居然略有移动。 二人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是并没有等太久,眼前的事实便再次震惊了他们,因为那铁剑不只移动,而是仿佛被算命先生掌中无形的线牵引,从地上飞起,直朝他手中飞去。 算命先生长吁一口气,手中拿着铁剑展示给他二人看。 王留名和柳若一如遭雷击,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算命先生手中的铁剑,一脸震惊之色。 再看这算命先生时,二人眼中都多了许多敬佩神色,这真是神仙本事,眼前发生的事只该出现在戏文里,在说书先生口中,但现在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真……真了不起……”王留名夸的乏味。 “先生这是什么神功,莫非先生真是神仙吗?”柳若一毫不保留赞叹之情,仿佛刚才王留名未醒之前她对这位算命先生说的那些揶揄的话不存在一样。 这算命先生却一改之前戏谑形象,并未在意二人的夸赞,也对他们充满震惊、赞叹、敬佩等等之情的目光视若无睹,反而非常有深意的看着王留名说道:“我这只是雕虫小技,你将来会做的更好。” “我?”王留名非常惊讶。 “不错,往常像铁剑这样的重量,我并不能控制,今天是听到你复述的经文,有所顿悟,才能做到。” 王留名听到这里有些激动,说道:“先生说那经文里记载着这样的神功?” 那算命先生却摇了摇头,说:“严格说来,这并不是什么神功,因为他与我们平常人所习练的各种功法都不同。那篇经文似乎并不完整,所以我也不能弄懂这是什么,但是像刚才这样控制铁剑所用的‘气’与我们习武之人的内力有些相像又有太多不同。“ 说到这里算命先生转头目视王留名,眼中颇为激动,说道:“但是我如果所猜不错,你刚才昏过去时身上所释出的护体之气,便是这种‘气’,如果你能好好运用,当比我强上太多。” 王留名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在一团浓雾之中看到一条隐约的道路。 “那先生可不可以教我怎么用?” 那算命先生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自觉没什么能教你的,我刚才说了,反而是你的经文教了我一些东西。“ 看到王留名有些失望,他又继续说道:“自老道我自觉武功大成以来,研究这种‘气’也有些时日了,虽然收获不多,但我可以将我的一些感受说与你听,也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王留名于失望中又燃起希望,感激的说道:“多谢先生!” 王留名想着自己真是极为幸运,没想到深山林中都能得遇高人,然后他又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高人叫什么呢,于是便问道:“在下王留名,自小在青城山长大,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算命先生听到王留名出自青城山,眼光有些亮了起来,呵呵笑道:“青城山?那咱们真是有缘了。我叫刘半山,就住这武当山上。” 刘半山?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王留名想着。另一边一直乖巧的听着王留名和刘半山交流的柳若一却瞪大了眼睛。 “刘仙人?你是刘仙人?”柳若一大叫道。 然后她围着刘半山转了一个圈,边转边打量,“你真是刘仙人?” “哎,仙人不敢当,半仙,半仙而已。” “……” 王留名终于想起来这位刘半山是谁了,他走江湖时间短,但是当世两大高人还是听过的,一位是少林神僧如往大师,另一位便是江湖人称刘仙人的武当掌门刘半山。 王留名也是有些不能消化这个信息,怎么也难把眼前的算命先生和当世两位高人之一的刘半山联系起来。 “刘仙人怎么可能扮作算命先生招摇撞骗呢?”柳若一冷静下来还是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我本就是算命先生,何来扮这一说呢?再说了,本人家传相学,称个半仙毫不为过,哪里又是招摇撞骗了。小姑娘莫要乱说话。” 刚才柳若一不知道他是刘半山时,两人就有争吵分辨,现在刘半山自报门户,却依然不介意身份,一本正经的和柳若一分辨道理。 柳若一却已矮了三分,不再说话,但是却这位半仙刘仙人多了几分佩服。 “不知你在青城山师承何人?”刘半山问王留名。 王留名恭谨回道:“家师梁再城。” “哦……,你师父可是个妙人。” “仙人您认识我师父?” “说起来我和青城山可是颇有渊源,这样吧,既然到了这里,不如跟我回山上再叙如何?” 第二十四章 青城山的秘密 王留名和柳若一随着刘半山上武当山,一路上刘半山倒是颇为好客一般,不时的指点着武当山的风景给二人看。 二人此时已经对这位刘仙人的身份不再怀疑,于是便更加的恭敬,一路上的应对也小心翼翼起来。 武当山号称“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七十二峰、三十六岩钟灵毓秀、天开图画,三人一路赏景,不多时便来到武当派驻地。 刘半山带着二人不从正门入,而是绕至侧后方,这里并没有门,都是后院的围墙。 刘半山走着走着仿佛飘起来一样,直接便跃过了围墙。 王留名和柳若一面面相觑,刘半山的这一手轻身功夫确实有仙人之姿,这围墙在他脚下宛如平地一样,就这么平常的走过去。但是这里是武当山啊,他老人家不走门翻什么墙啊。 他们二人不明所以,也只能跟着翻过去,只是看刘半山这轻车熟路的模样,一定是没少干这事。 二人进去后发现这应该是武当派中相当清净的所在,并没见到任何武当门人。又走了没多远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院门上题写着三个字——清心居。 刘半山将二人带进屋内,二人看到房内摆设极为简单,却自有一股高人风范。 王留名和柳若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刚才看到这位当世唯二的高人居然回个山还要翻墙,心中此时还满是问号。 刘半山似乎看出了二人的疑惑,解释道:“老道我自小自由惯了,便需经常下山游历一番,也不想这些徒子徒孙们老跟着迎来送往的,麻烦。” 二人一想可不是嘛,他是谁啊,有仙人之称的武当掌门啊,这要按着规矩,武当门人可不都得下山时恭送,回山时迎接嘛。武当山现在声名在外,门人弟子少说也得数百人,要是刘半山经常下山的话,这阵仗总摆也不好。 刘半山刚解释完这一句,便听外面脚步声至,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恭迎师父回山。” “小戚,进来吧。”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位清瘦小道童,白净的脸上稚气未脱,个子不高但步伐姿态却与他这身道袍很相配,有出尘脱俗之意。 “原来师父带了客人回来。” “这二位小友与我颇为有缘,你且前去见礼。” 刘半山称呼王留名和柳若一为小友,戚为上前便欲执晚辈礼,王留名和柳若一却哪敢当。 刘半山呵呵笑道:“他师父与我有些交情,你们平辈论交即可。” 当下双方见了礼,又互报了姓名。王留名见这位戚为不过十三岁年纪便已如此稳重干练,心想不愧是刘仙人的弟子。 王留名想着刚才刘半山说起与自己师父有交情,便抢先问道:“先生与家师是故交?”话一出口便自知失言,这是武当刘仙人,怎么还能像称呼算命先生一样称呼他,只是刘半山这算命先生打扮现在还穿着呢,一时叫顺嘴了,脸上便有些尴尬神色。 刘半山却不以为忤,他似乎看出王留名的尴尬,呵呵笑道:“叫什么都好。我与你师父年轻时便相识,一直平辈论交,你可以叫我师叔。” “说来青城山出事之后你师父就失踪了,你这几年可有找到什么?” 王留名摇摇头,眼神落寞。他不知道师父是不是还活着。青城山被灭门时他已不在这个世界,回来也只是看到青城门人的墓地中并没有师父的墓碑,不知道是立碑时遗漏了还是当时根本就没有发现师父的尸首。 “这些年我数次下山,也曾暗中查访许久,只是这事出的太过突然,歹人又太过狠辣,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刘半山说起此事也不免一声叹息。 “师叔可知当年青城山为何遭此劫难?” “所知不多,江湖传闻青城山有异宝,但却不知传言的源头在哪。” “但是……”刘半山似乎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稍有一些犹豫。 王留名看他眼看着自己,不知是在犹豫什么,便说道:“师叔有话但说无妨。” “好。刚才我只说不知传言来自何处,但这传言却是不虚。” 王留名心中一震,传言不虚?也就是说传言并非谣言,青城山真有异宝? 刘半山说完这句话看了看王留名,看到他震惊神色,心中有了些许判断,便继续说道:“青城山确实有些秘密。我所知也不是很详细,但刚才在山下我向你二人展示那招便是来自青城山。” “什么?”王留名脱口而出,那招当然就是指凌空使铁剑飞来那招,那居然是来自青城山? “能否请师叔详细说说。”王留名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 “算起来得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只是武当山一名普通弟子,奉师命送一封信去青城山。那天……”刘半山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那天他将信送到之后下山时,发现青城山景色甚美,便起意游玩一番。青城山山深林密,常有野兽出没,但当时的刘半山有功夫在身,自是不惧寻常野兽,便只往山林深处险崖、深涧等地方去,要玩个尽兴。 他玩了许久,走的颇深,想在一处山谷中的溪水边洗脸休憩时,看到溪水中反射着一束极亮的光,当时日已渐斜,应该没有这么强的日光才对。他顺着反光找到光源出处,原来在另一边山腰处,从他站起身的角度看有许多树木遮挡,因而较难发现。 这光有些古怪,他心想,便准备前去一探究竟。 当他来到光源之处时,发现原来是一处石壁间透出的光,石壁有缝隙,但宽也仅能容一人。 刘半山透着缝隙往里看,看不清是何物在发光,但里边似乎有个大的空间。 当时日已西斜,在这深山之中,这样的景象着实有些可怖。 当时的刘半山虽只是武当普通弟子,但年轻气盛,并未有何畏惧之感。 他看到那空间后便想要从石壁的缝隙中挤进去,但只进到一半里边的光便刺的他眼睛很难睁开。 刘半山将衣袖撕下一条步蒙在眼睛上,这样一来便没有那么刺眼了,他继续往洞里进,正要进去时却听到洞内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之声,像是野兽的嘶吼,又像是锣鼓齐鸣。 刘半山透过布条的缝隙看到那光似乎越来越亮,他努力的把头向前伸想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突然,喧闹的轰鸣声停止了,紧接着是一股撕裂的声音传来,然后又有一下像是玉瓶破碎的声音,这声音传来的同时,一束极为亮的光束一下从洞内照射出来,正照在刘半山的胸口处。 刘半山只感觉仿佛被万剑击中,胸口一下子涌出巨大的痛感,这个痛苦是那样真实,让他此后数年想起了都会冒冷汗。 “然后呢?”王留名忍不住发问。刘半山的形容让他想起了自己被白光笼罩时,那烈火灼烧的感觉。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临厄岛 “然后呢?”王留名继续问。 “然后我醒了,就在青城山上你师父的房间里。” “我师父?是他救了你?” “他是这么说的。我就是这样认识你师父的。” “后来您又去过那个洞吗?” “去了,没找到。其实……”刘半山又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继续说下去了,“你师父当时说救我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象,我觉得他没说真话。那个地方已经是青城山深山里了,应该是人迹罕至才对,又是将要天黑之时,你师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呢?这些年我问过他不少次,他始终闭口不谈此事。” 王留名沉默,没想到这件事也牵涉师父,听刘半山的说法,师父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却不知为什么要隐瞒。 他一直低头思索,却不知道刘半山、戚为和柳若一都在瞧着他。 柳若一已经好一会没说话了,因为她不想打断王留名和刘半山的讨论,现在却有一个她非常想问的问题,刘半山却一直没有说到。 “仙人,您刚才说您那招是青城山学会的,不知是怎么学会的。”柳若一开口问了,还比划着刘半山招引铁剑的姿势。 刘半山却笑着看她,说道:“你也不用叫仙人。” “那……师叔?” “也不妥。”刘半山摇头。 “那怎么叫?”柳若一疑惑,她心里担心这位刘仙人记仇,故意捉弄她,刚才在山下自己可没少冲撞他。 “哈哈,不知叫‘师父’你觉得可好啊?” “啊?”柳若一震惊抬头,“师父”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叫的,难道刘仙人想收我为徒?不能吧? 她自己觉得可没给刘半山留什么好印象,并不敢往这个方向想。 正在低头沉思的王留名也是猛然抬起头来,眼里净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小戚为却不敢惊奇,反而笑呵呵的向柳若一说道,“师父的意思是想收你为徒,以后可该称呼你一声‘师姐’了。” 柳若一看到戚为说完刘半山也并没有表示反对,反而还是笑吟吟的看着她,仿佛在等她的决定。 她心中此时可是犹如万钟齐鸣,脸上震惊的神色中渐渐透出欣喜来。这可是刘仙人啊,多少人想成为他的弟子,这等好事居然会落到自己身上? 柳若一七岁丧母,从小她便觉得自己运气极差,可能自己本身就带着霉运,从来没想过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她跟着王留名来武当山就是想拜师,但是来的路上就一直担心自己能否被武当收入门下,更别说是成为刘仙人的弟子了。 “你觉得可好?”看到柳若一脸上神色不定,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刘半山又问了一句。 “还不快拜师。”王留名却在一旁已经去扯柳若一的袖子了。 “啊?啊……”柳若一反应过来,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叩头。 “哈哈……”刘半山手捋胡须,非常高兴。 柳若一连着叩了好几个头,戚为赶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此时的柳若一依然是有些懵,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不明白刘半山为什么要收自己。 刘半山却不再解释,而是直接说道:“至于你刚才问的,自从中了那道光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体内除了平常内力之外还有一股‘气’。” “气?”王留名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是。从那时开始我便潜心捉摸,直到现在也只弄明白这一点。而且这股‘气’已经越来越少。” 王留名回忆起来当时当阳子对自己说的话,当阳子说自己会变弱,这和刘半山说的‘气’越来越少很像。 “师叔你能否将如何运用这些‘气’的方法教给我。” “当然可以。” 刘半山正准备将自己多年心得告诉王留名,却听柳若一说道:“师父,不如你也将他收为弟子?” 柳若一这会儿已经恢复平静,这角色转变可是真快,一口“师父”叫得顺嘴极了。 王留名也正有这个想法,却不好意思开口,此时一脸期盼的看着刘半山。 刘半山却缓缓摇了摇头。 “我教不了你。” 王留名心里失望之极,表面却还是一副平静神色。 “你的路需要你自己走,拜我为师反而多添曲折。” 王留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刘半山也不再多说,只是将自己多年心得以及对经文的一些理解一一说给王留名听。 王留名一时之间也无法全弄明白,只能先记在心里,以求以后慢慢感悟。 刘半山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然后看着王留名一一默记在心里,很是满意。 “小戚,梅林可有消息传来?” 戚为点点头,“梅师兄的消息早上才到,当时师父还没回来,我便和蔺师叔一起拆阅了。梅师兄已经找到临厄岛方位,正在海边等师父示下。” “嗯。”刘半山点头。 王留名和柳若一不知道梅林是谁,也不知道临厄岛是什么,想来是说的武当山的事。 “小戚,你就和你王师兄一起走一趟,会和梅林一起赴临厄岛。” 戚为点头称是。 刘半山说到王师兄时手指王留名,王留名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自己的事,有些惊讶。 刘半山又转头对王留名道:“王师侄,这临厄岛你该去一趟,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刘半山似乎话里有些深意,王留名一时不懂,便问道:“不知这临厄岛是什么地方?” “哦,王师兄,你可能没听说过临厄岛的事,我来告诉你。”戚为将话接了过来。 “临厄岛记载在古籍《逍遥记》中,这《逍遥记》是由武学宗师临旭所著,临旭又号天一散人,生平除痴迷武学外最好游历四方,他将自己的一些武学感悟和一些到过的神奇地方都写在《逍遥记》中。临厄岛被临旭称为东海仙岛,他自称自己的两大绝学都是在此岛有所奇遇才练成的。半年前东海渔民间流传东海突然出现一座岛,很多出海打渔的船都遇到过,江湖中有人对比渔民的形容发现这个岛非常像《逍遥记》中所写的临厄岛,于是便有好多人前往东海找寻,我大师兄梅林也奉师父之命前往。” 戚为一番话将该说明的都说明了,王留名知道了临厄岛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刘半山让他去,想必戚为也不明白。 “你知道临旭两大绝学是什么吗?”刘半山问。 王留名摇了摇头。 “临旭痴迷武学,最好用剑,行走江湖时称自己为剑仙,他自创两大绝学,至今无人能再练会,那便是离剑和剑气。” 第二十六章 松竹道人 “刘仙人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王留名和戚为同行的第四天,两人一路走来,渐渐熟悉,交流的话题也变得更加深入。 “呵呵,没见过师父的称师父为‘仙人’,见过却不熟悉师父的说师父是‘见面不如闻名’,熟悉师父的便说师父是深藏不露,而师父自称自己为‘半仙’。” “那么你呢?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我么,我觉得师父是个真人。” “嗯,看来你很敬佩你师父。” “是。” 王留名之所以答应刘半山随戚为一同去往临厄岛,也是因为非常认同刘半山的判断。他不愿收自己为弟子也许真像他说得,没什么能教给自己的,也有一种可能是只是想先考验一下自己。 但是他说临厄岛之行可能会对自己有些帮助,王留名深信不疑。如果《逍遥记》记载属实的话,如果被找到的这个是真的临厄岛,那岛上也许会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当刘半山说到临旭的两大绝学是离剑和剑气时,王留名非常心动,因为这两样绝学和刘半山教给自己的那招像是同根同源。 临旭早已湮灭江湖数百年,除了名字之外这两项绝学到底是什么样已经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一部典籍有记载。如果只根据名字推断,离剑也许就是以气御剑的一种方式,而剑气则更加明显。 “跟我说说那位梅林师兄吧,倒是没怎么在江湖上听过他的名号。”王留名问戚为。 戚为露出狡捷一笑,这种表情在他的脸上可不常见,虽然今年他才十三岁,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静和睿智。他行事稳重,处事大方,既没有少年人的冲动,又少见不成熟的谈吐,来到武当山虽只三年,却博得山上一片赞扬之声,平常的待人接物除刘半山的大弟子梅林外便属他出面最多。 “梅师兄的名号在江湖上没人听过,因为他行走江湖从不用这个名号。” “哦?” 王留名来了兴致,心想武当山上真是人人有故事。 “不知道你可听说过‘松竹道人’?” “那当然听说过,这位高人行侠仗义,江湖中人人称赞,他在泰山只出三剑便重伤田中老怪,在贺州一剑劈开银库,揭发州府巨贪,又在……” 王留名听到说起这位“松竹道人”,便将一路上听到的江湖传说都想了起来,他当初听人讲这些传说时也是万分激动,心想学武之人自当以此为楷模,行侠仗义,江湖本色。正说得眉飞色舞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难道……” 王留名一脸震惊之色的望着戚为。 “不错。”戚为有稍许得意。 “怪不得,怪不得,如此高人就该出自武当啊,松竹,梅,嗯……” 王留名想明白了,便觉得理所当然。 “梅师兄自幼便跟随师父,一身本领尽得师父真传,下山每多行侠仗义,却不求任何回报。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松竹道人’的号,有人问起便以此自称,久而久之江湖上便流传开了。” “嗯,侠义自当如此。”王留名点点头,对这位梅师兄的佩服便又多了几分,恨不得马上便能见到。 …… 波涛滚滚,此起彼伏,这是一个大风天。 夜里的海最是恐怖,没有海天相接的美色,看入眼的只有一片乌沉沉,隐入夜色里的除了大海,还有伺机而动的危险,危险的人,因为这里是夜州的海。 一位男子站在距岸边不远的一块礁石上,目视大海,双眼几乎一眨不眨,仿佛要看透什么。 他一身道人打扮,左手拿着一柄剑,右手虽垂在身侧,但手指隐隐凌空虚握,这是为了最快的拔剑。 道人虽然看似一直在直视前方,但眼珠却在不停的来回。突然,他拔剑而起,一跃至三丈开外,然后双脚在水中交替一点,便又一次跃起,一剑刺向某处海面,但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此时若有习武之人看到道人这手轻身功夫,必定大声叫好。一跃三丈不难,但能在水中借双脚点水之力再次跃起,江湖中没几人能做到。 道人这一剑在夜色中隐有青光闪现,一下刺在海面上,那里现在依然看不到有什么。 突然,本要刺空的一剑却当的一声被什么兵刃架了一下,原来这里藏的有人。 那道人却似乎早有预料,一剑被挡之后又连续出了数剑。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过后,道人又踩了一下水然后找到一块礁石借力跃回岸上。 他回到岸上之后直接将剑插入剑鞘,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海风继续吹着,淡淡的海腥味中隐约还含着一丝血腥味。 …… 王留名和戚为二人此时已经来到夜州地界,再有一日路程便可赶到与梅林约定的海边。 这一日路程却是此行最难走的一日路程,因为这里是夜州。 夜州向来不是太平地方,因为这里既有山又有海。 东海海岸线绵延千里,夜州只占一小部分,但这里却是极为特殊的一部分,因为这里的海岸距扶桑国的海岸最近。扶桑国弱民穷,却偏偏不思发展,反而在民间推崇武道思想,致使国民多习武少耕田,久而久之,只有武道却苦了食道——缺粮。 缺便抢,但举国都缺,就只能出去找办法。扶桑武士渡海而来,带着在自己国家的血与海中磨砺出的杀戮气息,在夜州的海岸登陆。有些也不登陆,只驾船在中原渔民的航道上寻索。这些都是海贼。他们从来不吝惜自己砍杀的体力,只在乎能得到什么好处。 夜州除了海贼还有山贼。 从海岸线向内300里是望之不尽的绵延荒山,深山老林除难以寻路之外,最多的便是那打家劫舍的山贼。夜州的百姓没有急事的,都会选择绕过这片山,因为一旦走进去,不走运的可能就会被掳劫一空,再倒霉一点的都有没走出来过。 今天王留名和戚为二人走了大运,这两样都不缺,遇到了山,也遇到了海贼,在山里的海贼。 第二十七章 刀剑 眼前站着的是一位怪人,他不像是武林中人,因为他的穿着像一位耕田的农民。上身穿粗布短褂,是田间地头最常见的那种,下身的一条裤子有些厚,应该是打了厚浆的麻布,一双草鞋,两腿都用长长的麻绳一圈又一圈的缠上了裤腿,怎么看怎么像是方便下地干活。 但他又明摆着是一位武道中人,因为他拿着武器。那是一把直而长的刀,刀身很直,只刀尖部分稍稍弯曲。这种刀不似中原武林的刀,它也有一个特别的称谓——浪人刀。 他单腿触地,一手拿刀,竖立着支在地上,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留名和戚为二人。 这种姿势有些像单腿下跪的行礼,但王留名和戚为都知道对方不是在客气。 他们在夜州的群山之中,在这里遇到人,还拦在身前的,只能是山贼。 “这人是个扶桑武士。”戚为告诉王留名。 “小心他的刀,会很快。” 王留名也一直在打量这个人,自从双方遇到,那人便没有动过,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是个死人,要么他非常可怕。 双方僵持住了,对方明显没有什么善意,但也不动手,又不说话。 王留名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这种时候怎么办,只能看着戚为。 戚为却也很尴尬,这也只是他第一次下山。 二人刚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戚为就已经上前问礼了,但是对方没有一点反应,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想理。 按说先礼后兵,这时候对方再不让道的话,先向他出手也没什么说的,但是戚为却显得非常慎重,不愿轻易和对方起冲突。 山中道路本来就又险又窄,他不让道的话,王留名和戚为也过不去。对方拿着那把刀,他们是不会轻易冒险靠近他身边的。 有一丝风吹过,卷走了地上的落叶。天空中似乎有乌鸦嘎嘎叫了两声,像是为这尴尬的气愤配音。 “我们只能出手了。”戚为低声道。 他持剑走到那人身前,左手拿剑举至身前,右手开始缓缓拔剑。 这时一种宣战,不知对方会如何反应。 结果是,没反应。 戚为的长剑已经出鞘,那是武当山的名剑秋临。剑一出鞘便有剑光闪烁耀眼,树叶感受到这把名剑的锋利,微微卷曲,似乎秋天真的已经来临。 戚为已然做足了警告的功夫,对方却全然不理会,他也不再客气,直接一剑便奔对方面门而去。 虽然这只是戚为第一次下山,但不代表这就是他第一次战斗。 戚为这一剑便显名门风范,大开大阖,用的乃是武当起手的山门剑。 那人终于动了,这一动果然速度极快,但是他却只是很简单的将刀拔出然后又极快的还剑入鞘。 当的一声,戚为的剑被对方极为迅速的拔刀格住,然后偏了方向。 这一拔刀速度太快,王留名只能看到青光一闪即没。戚为虽然不知对方会这样出招,但也早已做好了准备,这一剑被格之后,他迅速将一条腿向后抬起,一个转身,手中剑便切开风向那人削去。 从王留名这里看,戚为的动作真是潇洒漂亮,圆转如意。 但是戚为这一剑却不只是漂亮这么简单,这是武当太极剑中的一招,名为燕回,其中机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可不是谁都能使的这么流畅。 太极剑讲究以慢治快,对上这扶桑武士快到极致的拔刀术,最是合适不过。 那武士也不敢再怠慢,再一次拔刀出鞘横向格挡住戚为的这一招,然后身子向侧方后仰而退。 戚为这一剑被挡之后却突然不再慢飘飘的,而是突然定住之后急速直刺向正在后仰的武士。 那武士看见这一剑也是突然眼泛精光,心中惊讶不已,因为戚为这一剑不再是太极剑的路数,而是改用了快剑。 这一剑名为刺日,快到极致,要将日光刺开。 这把秋临剑比寻常的剑要长一些,戚为年纪小,身材还不够高,用起这把剑来有些比例不协调,所以并不能完全发挥这一剑的速度。但是刺出的这一剑对于那武士已然是够快了,从他眼里看着好像那剑尖突然便出现在眼前,几乎就要抵住了自己的鼻尖,这时候除了后退已经没有任何闪避的办法。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的调动起全身能力,飞速向后闪避。 秋临剑随着武士的后退跟进,剑尖始终稳定的指向他的鼻尖。 时光仿佛静止,武士和剑也仿佛停住不动,但实际上这只发生在一瞬间,那武士也在间不容发之际将头完全后仰躲过了这一剑,同时手中的刀第三次出鞘。 这一刀不是去架戚为的剑,而是直接砍向戚为拿剑的手腕。 这一刀太快了,完全将拔刀术的精髓展现出来,戚为心知自己如果不撤剑,必将先中刀。 这没得选择,戚为撤剑,但也不是单纯的撤,他预想了几种对方反攻的方法,保证自己都有破解之道。 那武士却没有任何反攻的动作,只是落在地上。双方这一轮交手只在瞬间,此时方各自站定。 这时双方之间正好有一剑的距离,戚为的剑和那武士的刀都可以威胁到彼此,但是他们却各自站定,良久没有动。 此时的戚为心中是震惊的,他自信自己在双方这几招来回中的应对几乎是完美的,但是那武士的实力却超乎自己的想象。 此时那武士的心中则更是惊讶异常,他之所以敢如此托大,一来是因为自己的拔刀术确实讲究后发制人,二来则是因为对方两个人太年轻了,虽然他们看着都有些沉静,与自己交手的这少年更是灵气十足,但是自己实在无法预料,这少年这样的年纪,居然武道有如此的境界。 王留名看着他们双方,不知如何是好。他是对戚为有信心的,但是打到这个地步,似乎有些胶着了。 王留名还在思索要不要上去帮忙的时候,戚为动了。如此局面下,率先打破的还是这个少年,他挺剑直取中宫,似乎与刚才起手同样的一招,但是却大大不同。这一剑名叫一往无前,无论是气势还是速度,都与山门剑不可同日而语。 那武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招式,不见有任何吃惊神色,只是手中刀却依然垂立。 他来不及再举刀了,戚为的剑已经到了眼前,他也没有再做举刀的动作,脚下却突然狂点,然后身体转出一个方位,险之又险的让过了这一剑。 险说明他自信,他拿捏准了在什么时候才开始闪避。 戚为这一剑当然也不是唯一的招式,他不意外对方能避开,下一招早已想好。 那武士避开之后到了戚为身侧,他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已然倒拿,此时来到这个位置后,他立刻仿佛自裁般的举刀便向自己身侧插过去。 来得好,戚为心中一笑,他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此时不光没有停住的意思,反而脚下微一用力,向前的速度反而快了一分。 就是这一分,让武士插过来的刀落了空。 破绽! 戚为知道那武士的破绽就在眼前,因为他那一刀的全力插下。 太过自信便全无防备。 戚为正在前冲,他前脚一点地,整个身子便惯性的向前倒去。 太极剑这门功夫最注意的便是身体平衡的控制,戚为身子向前倒,但重心却控制的极好。 他整个身体似不倒翁般的转了一个圈,向前倒的冲力反而被带的完全转了向。此时戚为改为正面面对那武士,而那武士的那一刀刚刚插下,身体正处于一个短暂的僵直中。 戚为一剑刺出。 那武士已经看到了这一剑,但他的手和刀都还在身体的另一侧,他的眼中似有惊慌,但没人看到的是,惊慌之后那一抹成功的得意之色。 嘭! 第二十八章 绝地反击 就在戚为转身期间,发生了一件小事,那武士身上掉下一个小球。戚为不可能发现这件小事,因为这件事发生在戚为的视角之外,无声无息。 戚为注意到那武士举刀似自裁般的向后刺,他的动作是那样大,似乎是为了尽全力出好这一招。这也是一种自信,那武士的眼中的光芒也说明了这一点。 戚为却也有自己的自信,他自信自己能闪过这一刀,同时还能乘机反攻对方。所以当那武士做出举刀的动作时,戚为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戚为闪过了武士的刀,也如愿刺出反攻的一剑。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武士眼中的自信不减反增了呢? 不好! 戚为已经意识到这里面有些问题,但他的这一剑太自信了,现在收招已经来不及,还会留下巨大的破绽。 只能一往无前! 他也是这样做的,手中的剑更直更快的刺了过去。 对方会怎样闪避? 那武士给出了答案,他并没有用些寻常招式来闪避,他的身体直直的向后倒去。 戚为一惊,对方这样做确实可以避过自己这一剑,但是接下来呢? 高手过招,有一方躺在地上,怎么看也不会是占优的那一方。 这可以说是一种最坏的选择,是走投无路时才会用的招式。 对方是避无可避了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为那武士即使倒下去时眼光依然那么自信。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地上的小球突然炸开,爆发出一团白中带绿的浓烟。 这就是那武士这么自信的答案,他的这一招在中原总是那么好用。 此时的戚为就站在小球所在的位置,那团浓烟闪不过也避不开,直接将他淹没了。 “小心有毒!”王留名看到那团烟的诡异颜色,出声提醒。 但是太晚了,戚为刚才正在出剑,不可能也来不及闭息,他吸入了不少烟。 当啷。 是秋临剑落地的声音。 就在吸入烟的同时,戚为只感觉天开始旋地开始转,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拿不住秋临剑也站不住了,就此倒下。 此时王留名提醒的声音几乎刚落下。没想到这烟不只有毒,还这么毒。 戚为的倒下让王留名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戚为几乎可以说是全部战力。 刚才那武士与戚为过招丝毫不落下风,可见武功之高。王留名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对手。 但是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上啊。 戚为倒下的地方那毒烟似乎还没有散干净,不知道这毒烟只是让他昏迷,还是已经要了他的性命。 想到这里王留名更着急了,便拿出自己的铁剑,向着那武士跑过去。 是的,他用的还是自己的那把铁剑,虽然武当山有很多剑,也不吝于送他一把,但是刘半山还是让他用这把铁剑。他说你师父说得对,这把剑适合你。 那武士自从戚为倒下便不再关注他,而是目视王留名。 两个人当然要全解决掉。 王留名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武士是为了什么,也许就像戚为说的,仅仅是山贼而已。 那如果是山贼的话? 王留名似乎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布袋。 “钱袋?”王留名举起钱袋。 “给你。”王留名手指对方。 “让我们走。”王留名指着戚为和自己,比划着。 他用最简单的语言说,又边说边比手势,希望对方能明白。 山贼当然应该是为了财,现在这种情况下,给钱似乎是个好思路。 别管对方是聋哑,还是语言不通,这种程度的理解能力应该还有吧。 那武士看着王留名,眼中并没有疑惑之色,应该是听明白了。 “杀了你们,都是我的。” 他居然开口说话了,虽然说的确实有些蹩脚,发音也不准,但是每一个字都很用力。 王留名听到对方说话也是吃了一惊,对方不只会说话,而且目的还很明确,先杀人,再拿钱。 王留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武士想的很清楚,他刚才单独对付戚为已经十分吃力,之所以能把对方放倒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奇招,但这种奇招可一不可再,如果再加上眼前这个人,自己是万万对付不了,所以绝对不能冒险放他们走。 既然能交流那便简单许多,王留名想着,他还在思索该怎么说服对方。 虽然刚才对方话说的狠,但是图财还是根本原因。 那武士却不是这么想的。 王留名还正想着该怎么措词呢,那武士却已经突然起动,三步并作两步已经到了他面前了。 拔刀出鞘。 王留名记得这武士那快速至极的拔刀术,心惊之下连续后退了两步,但他退得怎么会有那武士进的快。 那武士的长刀青光一闪,一刀已经砍向王留名颈间。这一刀来的既快又准,如果闪避不及便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以王留名的武功境界,这一刀是闪不过了。他自己也看出了这个事实,却是束手无策。 长刀已然触到了脖颈,与长刀将触未触的那一片皮肤似乎已经开始有血色出现。 王留名身上开始发热,熟悉的灼烧感又在经脉中蔓延。 那本来看不清的长刀也猛然间清晰了,它砍在自己的颈间,仿佛慢动作一般的一点一点的前自己的脖子移动。 王留名不知为何眼前出现这般景象,但此时不躲更待何时? 他突然的用最快的速度和姿势远离那把刀,身体一下向侧后方的地上扑去。 那武士只见过中了自己烟玉之后的人眼中那万分震惊的眼神,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这种眼神也出现在自己眼中。 他像见鬼般的大张着嘴,那一声“啊”却迟迟喊不出口。 这还是人吗? 自己刚才的刀明明已经落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手上都已经传来了长刀切开血肉的触感,但是对方却突然犹如鬼魅一般的一下闪到了地上。 太快了,快到已经看不清身形,只看到好多残影。 王留名一下倒在地上,他躲的太匆忙,却没想到对方的刀根本没有跟来。他摸了摸脖子,有血流出来了。 太险了,就差一点,自己的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 王留名虽然不太清楚过程,但是好歹有过这样的经验,知道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了。 那武士还在震惊之中,看王留名的眼神都已经不一样了,既有困惑又有惊恐。 他慢慢退开,因为不清楚对方这到底是什么邪法,谨慎为上。 王留名看到那武士退了很远,眼睛盯着自己,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个好机会,他赶紧走到戚为的身边,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看到还有气息,心下安定不少。 此时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时的僵持,那武士现在不再轻易上前,王留名也不会去主动招惹,只是期盼戚为能从昏迷中醒来。 “差不多了。” 那武士突然说了一句话,然后站起身来慢慢朝着王留名这边走过来。 什么差不多了?王留名心说,看到对方似乎又要动手,他只能再一次慢慢向后退,心中思量着这可如何是好。 王留名眼睛一直盯着那武士,怕对方会出其不意的出招。 嗯?怎么那武士的身影有些模糊?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头好晕,双腿也渐渐无力。 王留名一下坐倒在地上,这一下震动让自己清醒了几分,心中突然凉了半截。 糟糕,中招了。 “哈哈哈……” 这时王留名第一次听到那武士的笑声,果然他还是不出声比较可爱。 “我的烟玉怎么会那么容易消散,你居然敢上去碰他。” 那武士的发音太不标准,但他说的每一个字王留名都能听懂。看来问题出在刚才触碰戚为的身体时,应该是对方的毒烟并没散去,让自己沾染到了。原来他还留着这么一手,怪不得刚才即使有机会也没有对戚为下狠手。 这时那武士已走到戚为的身边,王留名倒下之后也无力再退,只和他相隔丈余。 ”你,你们,都去死吧。” 武士拔刀,却不是向着王留名,而是戚为。在他看来,这两人已经都没了还手之力,先杀谁都一样,那当然先杀离得近的。 那把刀不再有复杂的招式,而是最简单直接的斩向戚为的脑袋。 那武士甚至都没看向戚为,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刀再无落空的可能。 当下一个瞬间武士的手臂飞向天空时,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 第二十九章 飞剑 武士依然保持着笑容,目光随着一只断臂飞起,落下。 那只断臂上的衣袖很熟悉,断臂手上拿着的那把刀他更熟悉。 那是自己的刀,手,是自己的手? 武士脸上终于露出痛楚之色,疼痛感袭来也让武士终于认清了现实——自己的右臂断了。 怎么会这样?痛苦已经不是最主要的。 迷茫,不解,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不能接受的不是这个结果,而是发生的过程。 刚才武士虽然没将注意力放在将要落下的刀上,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了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地上那把剑,突然飞起来,直接切断了自己的手臂。 整个过程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人,他捡起地上的剑,然后削断了自己的手臂。 或者,是那把剑自己有灵性,在危急关头救了主人。 不管哪一种解释,都不是能让人接受的。 那武士知道,武道精神不允许自己能接受这么莫名的失败,更不能接受这样无稽的事实。 那么,似乎就只有一个答案了,因为在他面前还有一个人。 那武士在这几息的时间内变换了无数次表情,王留名的表情却只有一个——目瞪口呆。 与对方不一样的是,王留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因为是他亲手做的,不,不能说亲手,因为他没有用手拿剑。 就在刚才武士的刀就要砍向戚为的紧急关头,王留名的目光锁定了一把剑,就是那把秋临剑。 他想起经文里的一些脉络运行的路数,或者不是想起,而是那些一直就在脑中。 这几天王留名一边赶路,一边根据刘半山传授的经验结合经文尝试运用“气”的方法。 但是他从来没有成功过,不是因为悟性不够,也不是因为操作有误,而是他根本就感觉不到“气”的存在。 刘半山曾经说过他的推断,这种“气”并不像内力一样可以练出来。 不能练,那就只能是天生的。刘半山因为奇遇而有,自己也有一些奇遇,他觉得自己能有,但是看来好像并没有。这个事实这几天让王留名有些垂头丧气。 但是在那样的紧急时刻,王留名看到那把剑便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而他能做的,便是再一次尝试。 那也是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了。 这像之前无数次的练习一样,但又不太一样,现在可没有时间给他去凝神冥想。 意识,比动作要快得多。在他觉得自己要这样做的时候,他已经几乎做完了。 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王留名什么也没想,唯一的动作就是那么轻轻的一抬手而已。 “你做的?”那武士忍着剧痛质问王留名。 “是。” “这是什么邪法!” “嗯……”王留名略一停顿,“或者你可以叫它飞剑?” …… 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带来的除了混着水珠的潮气,还有一股腥味,这是海水的味道。 王留名和戚为终于来到了海边。因为戚为中毒的原因,原本只一日的路程二人走了三日。 “梅师兄?”戚为此时脸色有些苍白,气息不稳,走路都像是轻飘飘的,他远远的便看到海边的道袍身形。 “梅师兄!”又走了几步,戚为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大声的喊道。 那边共有四人,他们并排站在海边,看向海中,不时的用手指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听到戚为的这声喊,那位道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率先转过头来。 “小戚,你来了。”中年道人转身朝这边迎了几步。 戚为也紧走几步,王留名则紧紧跟在他身侧,一手微微扶着他。 待走得近了,中年道人看清戚为时,眉头便皱了起来,“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咳咳,师兄,此事说来话长。”戚为因为走得快了些而咳了几下。 中年道人赶忙过来扶住他的手,同时右手食中二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王留名终于能松口气,这三日一路走来,虽然没再遇到什么山贼拦路,但是自己的心可是一直吊着,精神太过紧张,导致疲累不堪。 这中年道人就是梅林,他剑眉斜飞入鬓,眼中神光熠熠,脸上棱角分明,虽然是道人打扮,但依然难掩豪气本色。 王留名暗暗赞了一声,心道不愧是松竹道人,就该这般正气凌然。 与梅林一同的还有三人,一个颇为英俊的年轻男子,打扮的十分贵气,另外一个普通长相,还有一位却长的极为特殊,虽看着年纪轻轻,但是眉毛已经全白了。 梅林查看了一番戚为的伤势,发现虽表象虚弱但脉象强劲,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他放下心来,便想着先引荐众人认识。 原来梅林旁边的三位便是轩辕孤城、李安山和龙虎山张道人的首徒贺文玦。 轩辕孤城和李安山已经见过戚为,此时见他虽然有伤在身,却在礼节上依然无可挑剔,便又添了几分佩服。 贺文玦与戚为也相识,龙虎山与武当关系匪浅,交流密切,二人之前便已见过数次。 戚为也将王留名介绍给梅林等人认识,梅林听到王留名是刘半山亲自带上山的,便特意多看了几眼。 轩辕孤城和李安山刚才一看见王留名时便已有过眼神交流,因为他们觉得这少年看着很熟悉。听到戚为说是刘半山前几天将他带上山时,心里又确定了几分。二人眼中都有好奇之色,想看看王留名有什么神奇之处,能被刘仙人看中。 贺文玦知道刘仙人脾性,心中只能更加震惊,能得刘仙人赏识而亲自带上武当山,这少年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 众人一一见礼完毕,梅林便开口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找出海船只,但是现在海风太大,没有船家愿意出航,不得已咱们只能再等几日,等风停了再做商议。” 此处是他年岁最大,又是他找到临厄岛位置,其他人当然没有异议。 此时贺文玦也说道:“正该如此,眼下戚师弟又受了伤,正好调养几日。” 见众人都点了点头,梅林便说:”既如此,那咱们先回歇脚的地方。” 于是六人便一起回到梅林借宿的当地渔家。当下轩辕孤城便拿出一些银钱,让渔家给新来的戚为和王留名都安排了住处,又置办了一桌菜,算是为二人接风。 戚为余毒未清,身子虚弱不能饮酒,其余五人都用了不少酒菜。 席间众人开始渐渐熟络起来,各说一些趣事杂谈,一时好不热闹。 梅林问起戚为中毒始末,戚为便一一说了。那天戚为醒后,王留名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此时当戚为说出是王留名救了自己,又说他是用飞剑伤敌,其余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三十章 有人需要你死 “飞剑……是指?”首先说话的是梅林。 贺文玦说:“是不是以掷镖的手法将剑掷出?” “那如何能伤人?” “这是哪个门派的武功?” 轩辕孤城和李安山也都加入讨论。 四人说了几句之后便都目视戚为,示意对方说说。 戚为却转头看着王留名,说道:“我当时昏过去了,并没有见到,还是王师兄说说吧。” 此时王留名却是一脸尴尬之色。 “嗯……就是……” 王留名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而且他尴尬的地方在于在那次之后自己再也没能用出来这招。 如果要解释这件事似乎要从头说起,但是此中有些事实在不便与人言。他决定简单说说便罢。 “以气御剑,在下也只是偶然蒙出来的。” “什么?”反应最大的是贺文玦,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其余三人反应不一,梅林眼中有些疑惑之情,没太听懂。轩辕孤城则是若有所思,他想起当时在武当山下见到的神奇一幕。李安山却是轻轻摇头,并不相信王留名说的。 “以气御剑?临旭?”梅林想起了临旭的绝学离剑。 “王师弟,难道你已经学会了临旭的绝学?” 贺文玦听到梅林的话,也明白了王留名的意思,他难以置信,难道临旭的绝学现世了? “没有,没有。”王留名连连摆手,更加尴尬了。 “王师兄的飞剑应该是有些偶然。”戚为看到王留名的尴尬情状,也出声为他解围。他有些后悔轻易将这些事说给众人听,倒是忘了照顾王留名的状况。 “嗯,既然师弟不便相告,咱们也别追问了。来,喝酒。”梅林也看出王留名有些尴尬,听到戚为出声相帮,便明白这事有些不好说的地方,于是说了这番话,想将话题岔开。 贺文玦等听到梅林既然这样说,也不便再多问,其实他三人心中依然各有疑惑,尤其是贺文玦,此后再看王留名的目光都变了,仿佛他身上带着秘密。 “师兄似乎也有些疲惫,这几日可有什么事发生?”戚为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问梅林道。 梅林这几日确实有些疲累,其余几人因对他不熟悉,所以不曾看出。 “这几日确实休息不太好,因每晚去杀扶桑人的缘故。” “哦?” 贺文玦听到扶桑人,焦点便马上转移过来。 “听闻那些扶桑武士残忍嗜杀,梅师兄这是为民除害了。” “不错,夜州这里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海贼,简直杀之不尽。”说话的是轩辕孤城。 “师兄这几日遇见了多少扶桑人?”戚为问。 “大约有三十多人,他们武功高低不一,只有几个略微难缠的。” 众人听到这个数字都是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梅林到这里也就半月光景,这岂不是每天都要对付两三个? 虽然梅林说的简单,只说有几人有些难缠,但是此间了解梅林功夫境界的人如戚为、贺文玦都清楚,能让他说出有些难缠,那得是极为强劲的对手了。 要知道中原武林最出名的一位扶桑人便是田中老怪,这人作恶多端,武功路数诡异,极难对付。但是就算这田中老怪,在梅林的手底下也走不过几招。 一时间众人对梅林又是佩服万分,频频敬酒。 …… “在下张有全,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别客气,别客气,这都是奉我家老爷的命令。” “不知您家老爷贵姓,张有全日后定当以死相报。” “蔺州轩辕家便是,不知张公子可愿随我去见见老爷?” “也好,自当当面道谢。” 发生这段对话时张有全已经在漳州大牢关押了半年有余。当日张有全被指认乃是平阳镇命案的凶手,让漳州府暂时收押。虽然已经下了牢,但是张有全并不认为仅凭一把铁剑就能定自己这杀人罪名,所以也没太担心,自觉只是受几日苦而已。 谁知第二天风云突变,漳州府衙居然一拍惊堂木便要对自己用刑。张有全此时方觉事有蹊跷,就算府衙中人都不顾昔日共事情分,但是如此重大命案岂能随意屈打成招?自己不过只有铁剑一个嫌疑,按理说怎么都不能定罪才是。 但是这个关头哪还容他分辨,堂上众人看到红色令签落地,上来便要动刑。直到他们动手时张有全才察觉,今日堂上的人,竟没一个熟识的,就连平日都在的刘捕头都没有出现。 接下去的一个月,张有全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在衙门中三年,有些刑具居然是第一次见,这回是涨了见识了。 身上没有一片好地方,每日用刑回来便被扔在牢里无人问津,本来一个精壮汉子,这时却早已瘦脱了皮相。 在尚有力气时,他也曾想过一死了之,但是心中就是有那么一丝的愤郁拦住了他。 死了便没事了吗?不,死了也是畏罪自杀。我何罪之有?既然没有,那么便不能容许任何人毁我清白。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这么支撑着张有全一日日的在漳州府大堂硬抗。似乎因为真的已经用尽了所有刑罚,漳州府衙实在无奈,只好命人在张有全又一次昏死在大堂时拿着他的手画了案卷上的押。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是经不得细查的,但是能结案总比不能结好。 张有全被判了斩监候,只等朝廷拟斩的公文一来,便该上路了。 这也是张有全此生最为平静的日子,牢中的他身上的外伤逐渐恢复,心中却仿佛被利刃隔开一个大口子,而那里面流出的居然是黑色的血,这血将他的心肝五脏都慢慢的填满了。 终于,朝廷的公文下来了,明日便是他的死期。这似乎让不少人都放心了,看守也不再是谁都不让见,自己这三年在漳州城一个交情最好的人来了。 那班头为他预备了酒菜,准备给这个可怜人送别一番,但是当他看到张有全时却是吓了一跳。 他不像一个将死的死刑犯,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绝望,有的只是恨和怒火。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放不下吗?”那班头开口了。 “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良久,班头点点头,小声说道:“你死,不是因为你杀了人,而是因为有人需要。” 第三十一章 贱命 那班头自从张有全被关押之后便失去了他的音信,这半年虽不曾见面,却没少为他奔跑。 张有全在牢中的第一个晚上,那班头便找到刘捕头,希望能为他说上一句话。哪知刘捕头那天回来的甚晚,那班头一直等在他府门口,虽然还是等到了他,但是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完。 刘捕头听说他的来意后,便摇了摇手示意他此事不要再提,然后径直进了府门,直接将他拒在了门外。 那班头虽然和刘捕头不是什么生死至交,但是共事这么多年,怎么也不该连门都不让进,当时他便觉出张有全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此后他又找了几次刘捕头,刘捕头一直不肯谈这件事情。直到最近,张有全定了罪,刘捕头才在一次酒后将实话告诉了他。 原来当日班头等刘捕头回家的时候,刘捕头正和府衙大人谈及此事。 在府衙大人的书房,刘捕头在书案前站立,说道:“大人,张有全应该是无罪的。” 府衙大人埋头在写着什么,并未说话。 “大人,此事应该是误会。” 府衙大人依然没有言语。 刘捕头已经发觉大人有些不高兴,也许是对自己对此事发表意见有些不满。 他得府衙大人重用,大人一直以礼相待,很少有现在这样的情况。 刘捕头言尽于此,不再多说,转身就要走出书房。 “刘捕头。”大人此时开了口。 刘进听到又赶忙转身走回书案前,“是。” “原本不想说与你听,但你我二人共事三年,你一直行事稳重,我也素来敬重你,有些话说开了也好。” 刘进点头,静待下文。 “本官已在漳州任上三年,素无过错,但政绩也不多,最多落得个不赏不罚,但是别人不说,你该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大人曾告诉卑职,大人家人都在京城,大人也一直想能回京任职。” “对。但如今的京城形势,没有什么政绩想回去谈何容易。”府衙大人把手中的笔放在笔架上,有些感慨的说道。 刘进有些没听懂,大人说这话跟眼前这件命案有什么关系,便说道:“卑职明白,却又不明白,这和张有全之事有什么关系。” “你是捕快出身,不序官职品级,有些事可能不会明白。”府衙大人看了一眼刘进。 刘进虚心拱手,说道:“请大人赐教。” “有些规矩你应该知道,凡发生三人以上命案,皆需报京城大理寺备案。” “是,卑职知道朝廷刑律是有这么一条。” 府衙大人再次看了一眼刘进,换了些委婉神色,说道:“不瞒你说,本官三年任期届满,又值秋考临近,本官兄长在京城着实活动了一番,想着最好这次秋考之后能将本官调回京任职。” “大人在任三年,漳州风调雨顺,民心安定,想必此事不难。” 府衙大人却有些激动了,说道:“本来不难,可偏偏这时候出了这一命案,偏偏这命案又不多不少的伤了三条人命。如若不能在秋考前破案,本官调任的可能可是会大大的降低。” 说到这里刘捕头算是全明白了,大人根本就知道张有全不可能是凶手,可是偏偏现在需要一个凶手。他本江湖中人,虽然在官府的时间长了,但是江湖仁义却没忘,府衙大人待自己不薄,但是他还是想为张有全说上几句,哪怕会惹大人不高兴。 “大人,这可是三条人命的官司,如若认定张有全是凶手,他可是必死无疑。大人……” 刘进说到这里府衙大人却一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 “本官知道你要说什么,可人各有命,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虽然有些疑点,但任谁也不敢保证他就不是真凶。” “可是大人,这也是一条人命,岂可如此儿戏?”刘进还是想要争,说到激动处,他更是俯身拜倒,说道:“卑职愿以身家性命为张有全担保。” 刘捕头也真是血性男儿,虽然与张有全只是点头之交,但是却敢为他顶撞府衙大人,还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之作保。 “你……”府衙大人是真有些生气了,但是却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指着刘进。 刘进依然拜在地上,头都不抬。 府衙大人慢慢冷静下来,不光没有责备刘进,还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 “刘捕头,我知道你急公好义。你身手了得、办事稳妥,所以我颇为看重你。我既用你,便会信你,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你也不得不为本官考虑一二,要知道如若拿不到真凶,不光此次调任无望,而且这还会是本官的一个污点,可是去不掉的。” 府衙大人这一番话也将刘进说得平静了许多。 他接着说道:“不如你看这样可好,张有全本官暂且先审着,你可自去捉拿真凶,如若拿到,那么张有全无罪开释,如若拿不到,那便是他的命,本官怎么也不能再放了他,就以一个月为期,可好?” 刘进心想既然大人以做出让步,自己也不能得寸进尺,便答应了下来。 一个月为期,刘捕头那边办案的结果已经不必再言,要是真拿到了真凶,张有全还会在这里与那班头话旧吗? 张有全听完此中曲折,一言不发,只将双手紧紧握起,直握得青筋直冒,双手颤抖不止。 “有全,听我一句,想开些。”那班头为张有全斟了一杯酒,继续说道:“咱老百姓人活一世,就该及时行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碰到这样的事。青天大老爷,呵,到了拿你邀功抵命的时候,那天也还是青的,却是乌青乌青的。” 他将酒递到张有全手上,说:“来,喝了这杯酒,下辈子不管做人,还是做猪做狗,都要快意些。” 张有全听到他说的话,呆愣愣了半天,忽然点头称是,然后将酒接过一饮而尽。 他甩手将酒杯摔在牢房的墙上,然后大声道:“人都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偏不这样认为。谁要是砍我的头,我便化作厉鬼也要取他全家性命,今日这当官的害我,死后我也要让所有当官的不得好死!我不要往生极乐,来世也不要做猪做狗,此生还有一天,我便要快意一天,此生还有一刻,我便要快意一刻。” 他几乎用喊的说出这番话,整个牢房都震的嗡嗡作响,这时,一个声音从牢房门口传来。 “说得好!” 第三十二章 船抵临厄岛 进来的是一位衣着光鲜的老者,他踮起脚慢慢走进来,手里提着衣服的下摆,路上还绕过了两个小水坑,才走到张有全的牢房门前。 这和他刚才豪气干云的一声“好”反差有些大。 张有全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位老先生,不知来者何意。那班头也很疑惑的看着他。 “跟我走吧。”那老者没有废话,直接便说道。 “什么?”张有全有些没有明白,是和自己说话?他用手指着自己,表达了这个意思 “小伙子,你是叫张有全吧?” “是。”张有全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跟我走吧。” “老先生,我不认识你,而且我现在哪也去不了。”张有全一摊手。 老者却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用行动表示,他叫来了牢头,示意打开牢门。牢头二话不说,直接找到钥匙,打开了这间牢门,然后便出去了。 张有全和班头二人此时目瞪口呆,那班头心想我刚才费了好一番口舌又给牢头递了些酒水钱才能进来,这老头哪来的,居然能让老头打开死囚牢的门。 老者再次招手示意张有全跟他出去,同时用袖掩了掩鼻子,似乎颇为不满意牢房的味道。 老者率先走了出去,张有全还望着那大敞的牢门发呆,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刚才豪言壮语,现在连牢门都不敢出吗?”远处传来那老者的声音。 张有全心想是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便出了牢门去追那老者。 “哎……”班头反应过来伸手想拦张有全,要知道出了这牢门就是越狱,可格杀勿论的。 但此时张有全都去的远了,而且没有任何事发生。班头走出牢房,看到张有全就站在门口,对面站的是那老者,而牢头和看守就站在旁边,丝毫没有要格杀勿论的意思。 班头挠着头就出来了,万分不解这是什么情况。 张有全也不懂,但是自己却是千真万确的已经出来了。 “张有全,现下你已经无罪开释,想去哪便去哪吧。”老者说了一句。 “啊?”听到这话张有全心中如有雷鸣,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刚才他已经相信自己必死无疑,不禁感慨世道不公,有万分的委屈和愤恨无处发泄,现在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反转,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他心中百转千回,脸上表情也是不停变换,一时激愤,一时又有些惘然。 良久之后,他才有些平静,注意到面前的老者还在看着自己。 老者只静静看着,对张有全的所有情绪都报以理解的目光。 张有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感谢老者救命之恩,这才有了前文所说的那段对话。 他随着老者回蔺州轩辕家,一来为了当面感谢救命之恩,二来也为了解惑,因为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位轩辕老爷为什么要救自己这死囚犯。 …… 王留名与梅林等六人一直在等着风停,连续多日,海风反而越来越大,狂风大作,几人都是愁眉不展,不知道要这样等到什么时候。 这几日几人也混的熟了,贺文玦对王留名很感兴趣,经常一起聊天,轩辕孤城对王留名也颇为亲近,因为他说轩辕家和青城山是老交情了。 贺文玦因为所练武功内力特殊,所以眉毛全都变白了,乍一看以为是个怪人,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王留名发现,就属他最是好打交道。 多日的等待之后,天公终于不负众望,这一日风突然就停了,海面一片平静,连一丝波纹都难以看见。 几人找到一条渔船,谈妥了价格,怀着激动的心情,杨帆出海。 “王师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快展示展示你那飞剑绝技。” 贺文玦与王留名熟了之后,说话也不端着了,不时与他调笑几句。 海上的风景千篇一律,虽然壮阔,看多了也就乏味了,这船要航行三日才能到达临厄岛的位置,贺文玦待着无聊便又开始撺掇王留名。 王留名也是一说起这事就尴尬,这几日这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只能无奈回道:“贺师兄,我是真的使不出来,你就别再说了。” 那边戚为接过了话头,“王师兄这招只在危机关头才能使出,贺师兄你可以等等。” 几人都哈哈而笑,梅林也跟着笑了几声,然后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几日跟这几位年轻人待在一起,心情也轻松不少,但他警惕的心却没有放下。 眼下虽然风平浪静,但是既然夜州的船能出海,海贼的船也肯定会出来,他心中想着最好还是不要遇到,陆地上海贼来多少也是不怕的,但是在这海上相遇的话,结果实难预料。 就这样过了两日,渔船一帆风顺,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速度也比预计要快了不少。 “快看,那边!”李安高声喊道。 众人本在各自歇息,听到喊声一齐聚过来。原来船的侧前方极远处,看到一个海岛的轮廓。 梅林展开海图与标记的临厄岛位置对比,然后又喊过来船老大看。 船老大看了之后说了几句什么,梅林微微皱眉,这才走到众人跟前,说道:“那里应该就是临厄岛,但是……” “怎么了,梅师兄?” “船老大说岛的位置与之前标记的有些偏离。” “偏离?是不是航道偏了?” “应该不会,船老大极为自信,岛应该出现在船的正前方而不是侧前方,而且就算他错了,牵星板可不会出错。这岛的位置确实与之前不一样了。” 梅林说着眼睛望向临厄岛的方向,心中有些沉郁。 其他人也知道这位船老大极为有经验,船上的牵星板更是准确,但是要说海岛不在原来的位置,那么它还会动不成? “难道说临厄岛太有灵气,已经成精了?”贺文玦说完自己先笑了两声,这时候还能说笑也就是他了。 其余几人多少都有些愕然,心中对这趟临厄岛之行又多加了几分小心。 海上目视的距离真远,从看到那岛到来到岛边船又走了半日。船老大在离岛尚有几里的浅水处下锚,然后放下了小舟。 梅林几人整理行装便准备登舟,此时梅林说道:“各位师弟,此行难辨吉凶,诸位需各自多加小心,咱们互相也要多多照应。” 众人点头称是,然后六人一舟向岛上划去。 第三十三章 转动的岛 小舟飘飘荡荡的靠了岸,六人一一走下,当站上临厄岛的那刻起,他们心中都不自觉地涌上激动的情绪。 这可是临厄岛,宗师临旭的闭关之地,自临旭之后,不知道有没有第二个人登上过此岛,现在自己有幸能来到此地,别管在此有没有什么造化,都已是幸事。 上岛之前并没有觉得这岛有多大,六人登岛之后便找准一个方向直走,这已走了有半日的时间,却依然看不到另一边的海岸。 梅林皱着眉头一直在思考,如果按刚出发的方向走,六人正好会横穿小岛,以六人的脚力,怎么也不会用这么长时间。 现在似乎只剩下一种不好的可能,在上岛之前梅林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可能——岛在移动。 不只是移动,应该也在转动。六人一直以太阳的位置来分辨方位,如果这岛在转动的话,六人走得就肯定不是直线了。 梅林一想清楚便马上将想法告诉了其余五人,五人都震惊无语。 众人中梅林对临旭和《逍遥记》研究的最为透彻,此时对他得出的这个判断其余五人也都深信不疑。 “如果这个岛在转,为什么咱们感觉不到?” “对啊,没有丝毫感觉。” 李安山和贺文玦都提出这个疑问。 “也许是转的速度慢的原因,而且转的比较稳。”戚为说。 轩辕孤城想到要想能走遍全岛,必须要有明确的路线,便说道:“那咱们岂不是永远别想找对方向。” 这个岛除了树木野草之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地形能标注方向,如果连太阳都靠不住的话,那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倒不至于,慢慢尝试,总能找到规律。但是咱们现在的时间有限,这岛如果一直移动的话,船也许就会越来越远,咱们没在船上留人,不敢保证那船老大能等下去。” 众人一阵沉默,确实,这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这个岛这样诡异,如果让那船老大看到它能自己能移动,不知道船老大会怎么想,他们出海打渔的,最是迷信,不好说会不会被吓跑。 “临厄岛如果真是很普通的岛,也不会被临旭看中,更不会让他在这里闭关,所以它有些奇异之处也不足为奇,这说明咱们找对了。”梅林是众人中较为淡定的,其实他来到此处理应最为激动,但是现在有众位年轻的师弟在,他便要担起一些责任。 “眼下的问题主要是辨别方向,大家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王留名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走江湖经验最少,而且其余五人一直要比他善于交谈。 “我有一个想法。”此时众人都在思索,王留名却轻声说道。 “哦?王师弟快说。” “我觉得咱们不用考虑方向,如果岛在转动那方向是最为不固定的,咱们只要能做出从远处可以看到的标记,便能起到指路的作用。” “是了。”贺文玦大声说,“就该这样。” 其余几人也纷纷说好,他们一直想方向的问题想得有些复杂了,在这个岛上其实不用管哪个方向,只要别走回头路就行。 于是几人开始想如何能做出明显的标记。 梅林看了看树,似乎有了想法,他说:“这个岛上最多的就是树,我们就用树做标记。” “树?” 几人都抬头看,这岛上几乎遍布着树木,但是它们高度都差不多,从远处看是看不出区别的。 “对,可以让某一棵树高出别的树木一截,这样自然从远处就能看到了。” 梅林话一说完,王留名心里便问出一句话,这如何能做到?让树木高出一截,这可比让树木矮上一截难多了。 “这如何能做到?”轩辕孤城问出了王留名的心声。 梅林还没答话,贺文玦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两棵树接在一起?” “不错。” 王留名等人更加惊讶了,怎么可能把两棵树接在一起。 “这个事贺师弟来配合我一下应该不难。” 贺文玦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和梅林一起选了一棵树站定。 其余四人都静静看着,看二人要怎么将一棵树接在另一棵树上。 梅林向贺文玦点点头,然后拔剑出鞘,他几乎没作停留,一剑便斩向树干。 那棵树得有寻常人大腿粗细,梅林这一剑下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砍树声音,再看时,他已迅速的还剑入鞘了。 那棵树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它好像有些摇动。 梅林走向树的另一方向,一掌向树干上拍去。梅林内力浑厚,这一掌势大力沉,那棵树受到掌击,保持直立着整体向旁边飞过去,原来梅林刚才的一剑已经将树干整齐的斩断,只是因为这一剑太快也太平了,所以那棵树并没有倒。 那棵树整体飞过来,贺文玦早已有所准备,他跳起身双手接住树干,然后顺着树木去的方向落在地上,稳稳的将树干扶在地上。 两人配合的很好,梅林砍、推,贺文玦接、扶都完成的非常完美,这么粗的一棵树就这样被移在地上。 下一步是接,怎么把这棵树接到另一棵树上呢? 众人带着疑问继续看,只见梅林走到另一棵稍粗一些的树边,提起一口气便纵越而上,在第一个枝桠上脚一点接了一下力,直接便到了树的三分之二高处,身子轻飘飘的落到一棵枝桠上。 武当轻功一直驰名武林,其余几人看到梅林这一轻描淡写的上树身法,都是佩服不已。戚为更是面露自豪神色,而王留名在武当山更是见识过刘半山的轻功,也是心生向往。 梅林上树之后直接又是拔剑砍树,但这一次他将树的上部分砍断后便立即一掌打下,把这部分一下打得飞了老远。 打断上部后梅林没有停手,他找了一根稍粗些的树枝,一剑砍下后又连连出剑,将这棵树枝多余的部分都修剪掉,它便成了一根直棍。 梅林又将这根木棍的一端削的尖些,然后便用力将尖端对准那树干的中心插下去。 这一下木棍便深入了有一尺有余,可见梅林这一插也是用了不少内力在上。 那木棍直直的立在树干上,梅林又一次提气纵身,一下飞跃至那木棍上方,然后一脚踩下。 这一踩不只他自身重量,还用了千斤坠的功夫,那根木棍被踩后又直直向下插去,直插入到还余一半露在外时,梅林便飞身从上边下来了。 看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他二人的做法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把刚才砍下的那棵树接到这棵树的上方。 明白是明白,几人的震惊却一点不少,两人这一番功夫,看似完成的轻松,实则在场几人也就只有这二位才能有这实力,才敢这么想。 下面怎么把树接上去可不是容易的事,看着的四位都没有这个能力。 看到梅林下来,贺文玦一脸佩服神色的摇了摇头。 “下面这活还得你来,我只能上去接着。” “嗯。”梅林也知道事实如此,能将这棵树送上去,这里也就只有自己能办到。 他过来扶住那棵树,贺文玦便飞身上了树。梅林看贺文玦已经在上面站定位置,便准备将树送上去。只见他含胸拔背,内力迸发间两手便抱住这棵树猛地朝上扔去。 那棵树直直的往上方而去,上方的贺文玦看清树的来势,在那棵树到达最高点时,他飞身过去一掌拍在树身,将树横移至插着木棍的树干上方。 这一掌用力也是极巧,上方那棵树移动到正好与下方的树干对齐时便停住。此时贺文玦也是双手抱着上方的树对着下方的木棍插了下去。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