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使命1:碧落悬剑》 使命的召唤(代序) 炎炎的夏日灼热传遍全身,隆隆的机械噪音微震耳膜,酸酸的尘世徐风沾惹鼻孔。睁开眼,只见和煦阳光似万千缕金色丝线泻进屋里,如蝉翼轻薄的窗帘便挂起五彩缤纷的瀑布。 下床倚窗眺望远方,天空并不蔚蓝如海,也没有雄鹰展翅翱翔;大地并不花团锦簇,也没有蝴蝶轻舞飞扬;河流并不明净如练,也没芦苇碧波荡漾;大自然当初绚丽斑斓的舞裙日渐趋陈破落,失去鲜亮的色调、蓬勃的生机、高贵的气质,变得黯淡无光,情不自禁地让我抚今惜恋以往的美好景象。 然而,倘若我们不曾见过天空蔚蓝如海,不曾见过大地花团锦簇,不曾见过河流明净如练,那么美好景象又是怎样?倘若天空从来就是蔚蓝如海,大地从来就是花团锦簇,河流从来就是明净如练,那么美好景象又该怎样? 来到客厅,父亲正安详地端坐沙发浏览报纸。 “父亲,你现在有空吗?”我说道,“有件事想听听你的建议。” 父亲放下报纸,摘下老花眼镜,微笑地问:“啥事神神秘秘的?说吧。” “最近总有一些奇思异想困扰着我,有时来自梦境,而有时来自清醒的一瞬。”我回道,“但这些信息绝非我所经历过的。” “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把这些写下来。” “呵呵,我很欣慰。被你荒废了十几年、布满尘埃的探险船又要再次起航了。”父亲慈祥地笑道。 “但这次不同。脑海中奇异的记忆碎片,皆是科学与哲学相关的幻像,而我自高中之后,几乎不再接触这些,甚至连物理定律都已说不出几条。所以,我坚信这些都不是自己的思维,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驱动着我不由自主地陷入深思,呼唤催促我将其倾诉,如同最为紧要的使命一般。” 父亲微微皱眉道:“难道你想写一本科普读物?” “不,我想写一部介于科普读物与通俗之间的作品。但让我烦恼的是,它的故事细节枯燥无味,而理论基础又显得单薄无力。” “正如你担心,失败是注定的。”父亲沉下脸道,“如人,思想是轮廓,文字如容颜,情节似衣裳。一部优秀的作品,人们往往更赞赏其思想与文字,但没有了情节外衣,它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而招人遗弃。” “父亲,我知道。但我想把那些思想与知识融入其中,这才是我要表达的根本。” “孩子,你要懂得取舍。太浓烈的咖啡没有几人喜爱,如果你希望人们自愿品尝苦涩,那么必然要有足够的香甜去支配他们的本能。” “这正是我迷茫之处,若不妥协,感觉寸步难行。或者说,我就该放弃这幼稚的愿望。” 我苦笑着推门而出,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看见西装革履的青年用灿烂的微笑分发着宣传纸片,锦衣玉带的姑娘用艳丽的妆容等待着爱恋情人,发须皆白的老人用蹒跚的步伐摇摆在十字叉口,天真烂漫的女孩用渴望的眼神注视橱窗里的裙子,勾肩搭背的学生用爽朗的笑声享受着童年的欢乐……刹那间,莫名而强烈的情感触动神经,不知是为生命的美丽与伟大而感叹,还是为生命的短暂与艰辛在悲伤,我忍不住心潮澎沱,想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场。 那一刻,我毅然决定,即便前方有沼泽泥潭、湍流沟涧、崇山峻岭、戈壁沙丘,也要挥笔点墨,在纸上一格一个脚印,越皑皑雪山,过茫茫草原,披棘斩荆,完成一次艰苦卓绝的写作长征,以呐喊出心中普照万物的太阳、奔腾激情的江河、风云幻变的广漠、孕育生命的大地,让每个人乃至每个宇宙文明能够听到这千万亿命运蓝图中的其一乐章。 因为,我或许就是被选定的预见者,必将履行不可推卸的神秘使命。 1、绝命漩涡 “抓住他!他就是马吉云!”一个穿皮夹克的青年向隐藏在附近的同伙大声招呼叫道。 数十米外,马吉云刚把轿车停稳,左脚跨出门刚落地,就听到这声嘶力竭的喊声。他抬起头,可以看到瓜子般曲线勾勒出的脸庞轮廓,宽厚浓密的眉毛下双眸如清泉般明澈,稀疏松散的头发、黝黑泛黄的皮肤、刀刻般挺立的鼻梁,感觉在刚毅硬朗之中带着些许玩世不恭。 马吉云立刻嗅出了弥漫在车库内浓浓而莫名的敌意,炙热血液瞬间充斥着每一根神经。他两眼充满迷茫,向四周扫视着,只见一左一右有两个人影扑来。他们像被激怒的疯牛,又似阎罗殿的一对无常,凶神恶煞地围拢逼近。 马吉云一猫腰慌忙钻回车里,拿着钥匙的手因惊恐而不住颤抖,那启动车辆的插孔似乎变得飘忽不定,如万物真理一般,似乎近在咫尺,却永不能触及。情急之中,他摁下了车门落锁按钮。 冲在皮夹克前面的是一个鬈发歹徒,如一头金毛狮般呼啸而至,奋力拉扯车门,但是,他肌肉所能汇聚的电磁力根本不能丝毫撼动紧闭的金属壁垒。 金毛狮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破窗笔贴在了车窗一角,看起来仅用了三分气力就拉起了笔杆,弹簧势能在几毫秒间转变为钻头的冲击力,能量汇集在纳米级的一点,光滑的玻璃在巨大压强之下瞬间布满裂纹,如同一片破碎的冰晶。然后,他抬起臂肘猛击过去,只听得“砰”—声闷响,整个车窗像一具战败守卫的尸体掉落下去。紧接着,金毛狮伸出魔掌般的一只大手,死死地抓住马吉云的虎领拼命往外拽。 马吉云憋足劲拉扯对方的手想要挣脱,但它就像紧贴着皮肤的蚂蟥,死咬住猎物的游蛇,饮血如命的牛虻,根本甩脱不掉。这样纠缠下去必吃亏无疑。他急中生智,揪捏住对方的手臂,使出浑身解数朝窗沿上狠命敲击。 金毛狮痛得龇牙咧嘴嗷嗷乱叫,但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而此时皮夹克已绕到副驾驶位的窗外。 马吉云心中暗叫不好,若那人再破窗而入,自己便成瓮中之鳖。情急之下,他猛然推开车门,只听得“乓”一声巨响,正好砸中金毛狮的额头。 金毛狮被撞得仰面跌翻在地,额头顿时隆起—个肿包。 说时迟,那时快。马吉云钻出车门,像一道腾挪跳跃的闪电向前射去,似乎电磁波在眼前做着原地振荡运动。这时,他蓦地瞥见通往车库出口处另有两人挡道,便潜意识地变换了逃亡方向,朝另一个楼梯口奔去。 来到地面一层,马吉云奋力扭动着安全门的把手,却无论如何没法打开。那只出不进的消防理念,在此刻成了最为可恨的设计。他只得另辟生路往两层蹿去。 头顶突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循着楼梯扶手向上望去,见有几条黑影在闪动。后有追兵,前有堵截。马吉云觉得头皮发麻,犹如炸雷轰顶。 慌乱只能犯错,镇定才是开启智慧的钥匙。马吉云极力稳住神,尽可能让自己像手术台前的大夫般保持冷静。他环顾四周,—个虎跳爬上窗沿,准备跳下外面的商铺房顶。 不料,皮夹克已经赶了过来,一手抓住了马吉云的一只裤管,气咻咻地叫道:“往哪儿逃!你逃不了啦!” 马吉云使劲向前跃起,只听得“哗嚓”一声,裤管被撕下一长条。他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出来,奔跑到房顶边缘,不假思索地纵身一跳,重重地跌落到下面的水泥地上,由于冲力太大,在触地的一刹那扭伤了左脚。他顾不得剧烈的痛疼,努力站起,向公路上跑去。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正好驶来。马吉云欣喜若狂地挥手示意,然而,它就像是一匹受惊的野马,在眼前呼啸而过。 这当儿,皮夹克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仅离马吉云几十步之遥。作为一个善于追捕的猎手,他姿态优美地奔跑着,两眼紧盯猎物,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式。 马吉云像一只中箭的麋鹿,脚步踉跄凌乱,做着似乎毫无意义的挣扎。而那些投以冷漠目光的路人,去奢望他们伸出援手相助,等同于祈祷菩萨显灵一样荒唐。 然而,幸运之神不期而至,用最巧妙的方式来庇佑宠爱之人。只听得“嘎”的一记刹车声音,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马吉云身边。 “快上来!”轿车司机对着马吉云喊叫道。 马吉云连忙钻进车,门还未及关紧,车便已经启动,风驰电掣般向前奔去。 马吉云从反光镜中默默地打量着司机。他四十来岁光景,墨黑的粗眉毛下一对大眼炯炯有神,脸膛白皙,鼻子象雕般挺刮,一头短发,着装朴素,让人感觉像是个涉世不深的知识份子。 “先生,看来您摊上麻烦了?”司机先开了口,显得彬彬有礼。 “是呀。”马吉云轻声答道,“蒙您搭救,才躲过一劫。” “见难相助,天经地义。我一看追赶你的那帮人不是善茬,所以才助你一臂之力。先生,他们为何跟您过不去?” “我完全想不起曾经得罪过谁,不过,麻烦却是真真切切的。” 正这时,马吉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这铃声太熟悉了,是妻子的电话。他连忙掏出手机搁到耳边,不料听到的是一个陌生女人死洋怪气的声音:“你好,马吉云先生。你如此出色的逃生技能让我瞠目结舌!” 马吉云脑袋顿时“嗡”的—声响,立刻意识到自己与家人可能坠入到一张看不见的邪恶蛛网之中,极力挣扎只会带来更大的不幸。想到这些,他不禁不寒而栗,回话声音有点颤抖:“你是谁?你们把我的妻子怎么样了?” “我叫黛丽丝,不过名字就像皮囊一样,有时并不重要。我正在殷勤地照料你的父母妻儿,现在只差你主角的这把高椅还空缺着。” “无耻的杂种!我警告你,赶快放了我家人。有什么事,冲我一个人来!”马吉云大叫道。 “别激动,大英雄!我们可不想扮演残忍凶狠、贪得无厌的绑匪,钱对我们而言,只是无聊的的数字符号。” “那么,你们想要什么,直截了当说。” “报李投桃,这是你们中国人的崇高礼仪。记得墨子号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关系到国家最高科技机密,马吉云只得装作不知。作为研究中心的行政部长,守口如瓶是最基本的品质。 “也无必要玩兜子的游戏。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就应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直到此刻,马吉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今天的一切决非飞来横祸,而与自己意外抓获一个内鬼有关。破碎的记忆链再次聚合起来,在脑海中掠过一幅幅画面。 半月之前的一天,下午五点以后,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基本已离岗,只剩下马吉云还坐在办公区域内。 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站在门口说道:“我先走了,小马,你也不要太晚。适当的休息就如每天三顿饭一样,拖延得再久也不能为你节约一分钟的用餐时间。” “知道了,领导,我马上就好。” 四周一片死寂,就连日光灯整流器发出的细微颤音也显得格外清晰,墙上的挂钟在无声无息中转过了三圈。 “叮!” 从门外传来电梯的声响,马吉云好奇地抬起头,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心生疑问道:难道现在还有其他人没有离开?他起身向门外走去,在通廊的尽头停下,拿出工作证刷开了监控室的门。 面前的大屏幕上正显示着几十处监控实景,就连偏僻角落也一览无余,而其中一张画面有些诡异,漆黑得如无底深渊,恰似混沌魔王的眼睛。 “不好!那是储存墨子号地面系统的房间!”马吉云急忙按响了警铃,拿起对讲机叫道:“在岗的保卫人员请注意,第二实验室可能被侵入,请立即封锁中心出口!” 作为研究中心的最高机密,第二实验室的门禁系统需要同时输入指纹与数字,这种私钥与公钥同时运用的非对称加密方式,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无比安全的。当然,它在即将问世的量子计算机面前便就不值一提,因为当今最先进的处理器满负荷运行300年,还及不上80个量子比特一秒的理论计算值,任何传统加密均可在眨眼间被暴力破解,如果出现意外的话,那你只需再多眨一眼。 行政人员不可能拥有进入实验室的权限,此刻,马吉云正焦急地拍打着铁门。 许久后,门被打开了。 “为什么胡乱敲门?”一名研究员问道。 马吉云探着头朝实验室内张望,没发现里面还有其他人。 “我怀疑你故意弄坏了摄像装置,请暂时不要离开此地。”马吉云一字一句,语气严肃地说。 “你是不是有病?行政部长有什么资格对研究员指手划脚?走开,别影响我工作!”研究员反唇相稽。 在马吉云的脑海中根本不存在媚富贱贫、趋炎附势的概念,他一把抓起研究员的手臂,向上抬起。 研究员发出“啊呀”一声惨叫,弯下腰来。 这时,有两名保卫科人员赶到。 “把他押到我办公室去。”马吉云吩咐着手下。 研究员被两个保卫人员夹着双臂,脑袋微微向前倾斜,如同一只呆蠢的企鹅在行走,他回头恶狠狠地说道:“马吉云!你的灾难来临了!” 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火速赶到,他的安全意识就如他的科学理念一般,任何蹊跷细节都不会轻易放过,更别说这疑点重重的事件。 在警方的协助下,从研究员的排泄物中寻到一枚芯片,里面不但有盗取的墨子号系统数据,还有一段阴恶的病毒源代码。 执行主任微笑着轻轻拍打马吉云的肩膀说道:“好样的,小伙子。也许你并不知道,自己的贡献是怎样的卓越。墨子号是人类历史上第一颗利用量子不确定性原理所设计的通讯卫星,它的安全坚如磐石,倘若掉入反动势力的控制之下,就等于给邪恶套上了一道无法摧毁的屏障,后果让我们胆战心惊。” 荣誉虽然像花朵一般芬芳四溢,蜂群会将其美好传播开来,但有时也会召来无情的卖花姑娘。马吉云从记忆中再次回到现实,他发现,整个人类所避免的胆战心惊已丝毫不减地转移到了自己一人身上。此刻,他镇静了许多,对着手机话筒说:“黛丽丝,你们怎样才能放过我和家人?” “就算夺去你们的性命,也不能平息我们的愤怒。不过,我总是心存仁慈,愿意将敌人转化为朋友。如果你能—丝不苟地完成两项任务的话,我会释放你的家人。” “要我怎样做?”连累家人的深深负疚感,让马吉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去拯救他们。 “今天晚上九点,你必须准时到达昆北火车站。我再次提醒,你面对的不是绑匪,而是一个你无法想像的强大势力,几乎每个角落都有我们监视你的眼睛和时刻对准你的枪口。如果你与警方联系,我们几秒钟后便能得知。” “那么,到火车站后怎能找到你?” “保持手机畅通,那时我自然会找你。”对方话音刚落就挂了机。 马吉云尝试拨打所有家人的电话,然而都处于关机状态。 坐在他一旁的司机从马吉云通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说:“先生,你应当报警。” 马吉云摇摇头说:“不,事情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我全家四条人命被挟持着,走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复。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由我一个人去闯荡。” “先生,你现在的处境极其危险,如履薄冰,似临悬崖,更像坐在即将喷薄的火山口上,得分外小心谨慎才是。”司机关切地,“刚才从你们的对话中我无意听到墨子号,难道你是国家空间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 “是的。”马吉云觉得没必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所隐瞒。 “那真是太巧了,咱一个系统的。我是一名研究员,叫刘东升。”顿了顿,他微笑着递来一张名片,“以后有什么能效劳的,尽管来找我。” 马吉云接过名片,才知道面前这位男子是重大科技任务局的资深研究员。 刘东升如此年轻就拥有这般高的成就与地位,不禁让人顿生敬意,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一丝高傲与冷漠。 “我想,现在应该安全了,放我下车吧。”马吉云说道。 刘东升把车开到路边停稳,又—次关照:“马先生,保重!小心驶得万年船。但愿像你的名字一样,吉人自有天相。” 马吉云道谢后下了车。他惆怅地仰望天空,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一场鸿门宴还是一出早已注定的灰色悲剧。 时近黄昏,绚丽的晚霞本该让人赏心悦目驰魂夺魄而宠辱皆忘,但是,此刻在马吉云眼中却如一摊摊残血,使他不禁联想起屠宰场中猪羊哀嚎的惨景。时间似乎也被稀释,—分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而煎熬人心。好不容易捱到八点半,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履,向火车站的安检口走去。 “请出示您的证件,先生。”安检员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制服,双手带着纯白的手套,脸上像是贴了一张紧梆梆的面膜,保持着职业病般的僵硬笑容。 安检员所扮演的无非是一台高智慧的人脸识别机,她接过马吉云的身份卡片,认真比对着过客的五官特征。 “您可以通过了,先生。” 马吉云迈着缓慢而艰难的步伐,如同行走在泥泞小道上的老人,亦或是一台即将耗尽能源的电机。他双眸不停地向四周张望,像是误入虎穴的迷路人,亦或是走在钢丝绳上的初学者,完全沉陷在无边的恐慌之中。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马吉云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 “我看见你了。信守承诺是良好的开端。”黛丽丝话音再次响起。 “我现在该怎么做?”马吉云问道。 “向左走,大约一百米,有个洗手间。” “我到了,然后呢?” “走进残障专用的那间,把门锁好。”黛丽丝回道。 “好了。” “打开抽水马桶水箱的盖子。” “这是封死的,打不开。”马吉云俯身观察着。 “能打开。” 马吉云将手指尽可能地插入细窄的接缝,然后用力向上提着,如举重者想要从地心引力的魔掌中抢夺质量物体的控制权一般,全身肌肉鼓胀起来,细胞释放出成千上万的离子,似严酷的监工驱动着肌肉收缩。水箱盖子随着“乓”的一声闷响被掀起。 “打开了。” “看见一个塑料袋吗?” 水箱底部隐约有一团白色影子,马吉云小心翼翼地将其捞起,硬邦邦的手感让其揣测着不详的来临。褪去袋子,一缕寒芒掠过眼帘。 “一把短刀?什么意思?”马吉云激动起来,但声音却压得很低。 “还有那瓶药剂,别忘拿。”黛丽丝冷冷道。 “如果想让我杀人,那是痴心妄想。”马吉云说着,同时从袋子里掏出一瓶玻璃罐装的紫色药剂。 “你没有被赋予提问的权力,请立刻到候车室等候指令。” 马吉云将短刀藏进怀中,深深呼吸了一次,推开厕所门,从过往的人群中向外走去。 “我到候车室了。” “第一个任务,把药剂喝下去。脸朝外,让我可以看见。” “这是上帝的圣露还是普罗米修斯的黑水?”马吉云猜想着它或许是一种能让人唯命是从的迷幻药剂。他犹豫起来。 “不用太过担心,这是最为普通的兴奋剂,是我们善意的帮助。快喝吧。”黛丽丝语说道。 马吉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便慢慢拧开瓶子。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冲鼻而来,让他不禁感觉恶心难耐。他屏住呼吸艰难地将其喝完。 “很好,很好。接来下我该为你安排一个位子了。” 马吉云根据指示,在一张长凳上坐下,不知是寒冷还是紧张,浑身不自觉地微微颤动。对面墙上的黑底电子屏上滚动着红色文字,下方时钟显示着“2142年3月1日21:18,昆北市”。周围的人群虽算不上熙熙攘攘,但吵杂声让环境噪音总能保持着一定分贝。 “在你的右前方有一个老头。”黛丽丝又发出指令。 马吉云转过头,看见不远处蜷坐着一位老人,身穿破旧不堪的绿色军大衣,姜黄憔悴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身边放着一副残疾人专用的拐杖。 “看见了。”马吉云回道。 “杀了他!这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也是最后的任务。” “不,不,除了这,我什么都可以答应。”马吉云哀求的语调就像一个痴情汉在卑微地挽留嫌弃自己的恋人。 突然,不远处出传来一阵骚动,歇斯底里般的尖叫充斥着整个候车大厅。黑压压的逃蹿人群如同倾泻而下的泥石流,朝着这边席卷而来。 “有恐怖袭击!无目标的杀人!快逃啊!”人群中有人高喊道。 逃亡,是生命最优秀的本能之一。刹那间,座椅上已几乎看不到人影,行李包裹洒落了一地。 马吉云惊慌地站起身来,而耳边再次响起警告声:“在原地别动!似乎我们遇到了一些意外。也许这是上主的仁慈,让你在混乱之中可以全身而退。”黛丽丝说道。 “上主教导你们去杀人吗?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疯子!”马吉云愤怒地叫喊道。 “只要杀了那老头,我将信守承诺,释放你的父母妻儿。” 马吉云回头望去,只见那位老人正趴在地上艰难地侧身匍匐,行进速度未必能胜过一只善于赛跑的乌龟,而拐杖被慌不择路的人群踢出数米之外。 “听着,时间不多了,警察必然会很快赶来。我给你最宽限的时间是十秒。” 马吉云迅速扫视四周,想找到那个躲在暗处操纵着自己的女人,但这无异于在大海中搜索一条浮游的小鱼,在黑夜中寻找一粒落地的芝麻,只是徒劳而已。 “10……9……”黛丽丝开始数数。 冷酷的倒计数与马吉云的心跳频率展现出积不变的函数关系,他颤抖着手插进上衣内兜,紧紧地握着那把如有万斤沉重的短刀,嘴中喃喃道:“不要伤害他们,不要伤害他们。” “8……7……” 在极端压抑与恐惧之下,人的思维会变得简单而愚蠢,这完全等效于“习得性无助”,只要突破了阈值,任何人都会机械地服从他人命令。是的,任何人不能幸免,过往实验揭示了这个可怕的结论。 马吉云突然感受到了些许眩晕感,似乎眼前的一切变得异常明亮。兴奋剂已经开始让他变得万般亢奋,不由自主地朝着老人缓缓走去。 老人被眼前陌生男人的狰狞眼神所震慑,停止了爬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整个人趴倒下来一动不动。这种景象可以联想到一只年迈而失去劳力的黄牛,辛勤耕作了大半生,直到主人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仍旧坚守着逆来顺受的忠诚与懦弱,没有丝毫反抗的思维和举动。 “6……5……”黛丽丝平静而有节奏地报着数字。 急速颤动的脉搏让马吉云胸闷心慌,整个身体已浸润在汗水之中。他已完全屈服于指令者的胁迫,咬牙切齿地拔出短刀来。 “4……3……” “对不起,我没有选择,对不起……”马吉云凝视着老人那双惊恐万状的眼睛,透彻心扉的淳朴深深刺痛着他的心灵。他握刀柄的手颤抖着,剧烈颤抖着。 “2……1……”黛丽丝下了最后的通谍。 (以下为第二章前几段内容,为了避免审查认为文章存有暴力违规情节,所以不得不添加。) 此刻,马吉云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意念与本能做着抗争,被无限压缩的道德观念终于如超新星爆发一般释放出无穷能量,彻底瓦解了邪恶束缚。 “每一颗善良的灵魂都应当受到尊敬。即便用我和另一名无辜者的性命换取家人的安全,那也不是伟大的牺牲,而是万恶的交易。”马吉云在悲痛的领悟中缓缓地松开手,只听铛啷啷的声响,短刀滑落在地。 “大英雄,你宁肯让一个素不相识的糟老头活着,也不愿意拯救父母妻儿。我很赞赏你的无私与正义,而可惜的是,你的世界已经没有家人这个名词了。”随着咔哒一记响声,持续回荡在马吉云耳中的微弱电磁噪音消失了。 22、必败游戏 黛丽丝哭泣着爬过石门,当她回头看去,只见一团模糊的血肉嵌在石门与地面的缝隙之中,缝隙不过十公分。一摊鲜血在地面上由小到大渐渐化开。 额头前的鲜血流入了马吉云的双眼,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惨景,世界变为一片凄凉的红色。他惊叹这位为救主置生命度外的勇士壮举,为自己坚定哪怕是邪恶的信仰,用最惨烈的方式谱写出一曲忠诚的悲歌,泪水不自觉地涌满眼眶。鲜血与泪水融合混杂起来,眼前的画面如同是空中飘荡着鬼艳般的雪花。 “下血了,那是萨麦尔在哭泣……”马吉云艰难地爬起,身子摇晃不定,觉得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脚下冰凉坚硬的石道似乎一下子变作厚厚的雪地,踩去觉得软绵绵的富有弹性,举步维艰,终于一头栽倒,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而脑海里却泛起清晰的记忆涟漪…… “今天是高一年级的体锻课,四个班级正好有机会来玩个竞技游戏。”体育老师站在操场上,腰间夹着篮球,一只手里拿着玻璃沙漏说道,“游戏名字叫争分夺秒。规则很简单,每个班级选出一名代表,进行罚分线投篮,自投自捡。沙漏翻转一次大约为两分钟,也就是比赛时间,进球多的一方为胜,败方必须遭受惩罚,围着操场蛙跳一圈。” “老师,这不公平,一班和三班有篮球队。”排在马吉云身后的一名女生说道。 “这不能作为理由。输的就要认罚。”体育老师微笑着回道。 “为什么女生也要遭受惩罚?”马吉云愤愤不平地问道。 “这就是体育精神,荣辱与共!再说,蛙跳本身就是一种锻炼。”体育老师严肃地看着马吉云,脸上泛起不悦的神情。 “但是……”马吉云刚想继续质疑,立刻被体育老师打断。 “好了,不要啰嗦!一班二班代表出列!” 一班的学生队伍中先走出一个高个子,他接近成年人的魁梧身材和清秀皙白的面容,立刻让女生为其尖叫起来。他脸上不可一世的神态似乎在宣告,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对手命中注定将成为受罚者。 许久后,二班的队伍里才走出一个戴着眼镜、其貌不扬的男生,在对手的身边足足矮了半个脑袋,胆怯让他似乎挺不直腰板,行动畏畏缩缩。而这个男生背后的同学,在隔壁班级的起哄下不敢作声,都保持着卑微的沉默。 体育老师将两只篮球交到他俩手中,然后将地上的玻璃沙漏翻转过来,口中叫道:“计时开始!” 一班的高个子右手托起篮球,另一手轻轻扶着球身,手掌向前一翻,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落入网中。接着,他身轻如燕般跑动起来,再次拿起球,做着各式花样的运球动作。在后方的一班同学拼命地叫喊着加油,格外清晰的便是女生们尖锐刺耳之音。 二班情况简直惨不忍睹。戴眼镜的同学实在缺少运动细胞,连续出手三次都不曾入网,他感觉一股无形的重力将自己压得透不过气来,整张脸涨得通红,每一秒钟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每次投球失手如同是一记重拳拍中自己的头颅。 “时间到!”体育老师吹了一下叫鞭说道,“23:6,一班获胜。二班全体绕场蛙跳一圈!” 蛙跳对于男生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而对于女生来说则不同。在她们看来,这是一种暴露丑态的运动,并且要在众目睽睽与嘲讽讥笑之下,维持这般尴尬的动作跳完操场一圈,几乎无异于羞辱。其中几个女生在中途哭泣起来,但孔孟思想让她们从骨子里不敢违抗责罚,因为那样只会带来更多的屈辱。 “三班与四班代表出列。”体育老师叫道。 三班走出的是校篮球队队长,比起刚才那一班的代表,看起来更加高大,一张漆黑老成的面孔,感觉就像一名中年男子。 四班同学都皱着眉,低声讨论着参赛人选,似乎没有人愿意去承受这两分钟的压抑。 “我去!”有人高声喊道。 所有人转过头看去,只见马吉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球场中央,用凶恶的双眼扫射着正在起哄的三班同学。叫喊声刹那间戛然而止。 片刻的沉寂后,有人轻声说道:“他搞什么?他能行?” 体育老师再次将地上的玻璃沙漏翻转过来,叫道:“开始!” 三班的篮球队长立刻下蹲投球,随着“唰”的一记清脆声音,球应声入网。 马吉云不慌不忙,双手将篮球举到一侧的肩膀前。 众人一秒前还在嘲笑他奇异的姿势,却在一秒后鸦雀无声,静得连十几米外教学楼里的朗读声都能听清。 只见马吉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球甩向一边的地上,正砸中那玻璃沙漏。 “乓!”在巨大的撞击力下,玻璃沙漏四分五裂,黄沙飞溅一地。 “你干什么?”体育老师大声吼道。 “这本就是个荒唐恶心的游戏,如果一定要进行,没问题,我投偏了,很不巧,砸中了沙漏。”马吉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油腔滑调地说道。 体育老师勃然变色,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他压制着满腔怒火,掏出一只秒表,说道:“好你这小子,来!我用秒表计时两分钟,有本事你把我也砸碎了!” “你一定要玩这个游戏?”马吉云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问道。 “体锻课我说了算,你没资格质疑!重新开始!”体育老师近乎叫嚣道。 “那好,请等一下。”马吉云说着走到三班的篮球队长面前,轻声说了几句话,对方似乎在恭敬地点头哈腰。然后,马吉云重新走回罚球线上说:“好了,开始吧。” “计时开始!”体育老师按下秒表按钮,感觉是要将难以发泄的怨气倾注出来。 只见马吉云用极不标准的动作投篮,直到出手四次才进一球。但更为奇怪的是,另一边的篮球队长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你为什么不投?”体育老师再次火冒三丈。 “是我不让他投。”马吉云立刻在一旁回道,“怎么,你在扮演上帝吗?制定了游戏规则,还要让参与者随你心愿?” “好你个马吉云!”体育老师再次吹响了叫鞭,叫道,“全体自由活动。”说完,便气冲冲朝着教学楼里走去。 马吉云的行为属扰乱课堂纪律、破坏公物、不尊老师,记警告处分、书写检讨书、叫家长来,便是学校对付这些捣蛋鬼最拿手的处置方法。 “马吉云自由散漫的陋习对于其成长是极为不利的。”教导主任对着马吉云父亲说道,“听说他还结识了一些社会上的游荡青年,用流氓习气来欺压同学,如再放任下去而不悬崖勒马的话,恐怕会误入歧途。” “知道了,我会好好教训他的。”马吉云父亲回道。 在教学楼的走廊里,马吉云低着头跟在父亲的身后,他估摸着一顿毒打是不可避免的。自出生懂事,他就是在父亲拳脚之下成长起来的,几乎是小打三六九,大打每月有。父亲若真暴怒起来,飞腿摆拳样样有,同学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并为其父取了个绰号叫“街霸红疯”。 棍棒之下出孝子,尽管人文主义坚决反对这种粗暴落后的教育方式,但事实证明,它在男孩身上是不可争辩的真理。其实,人文主义在诸多方面是漏洞百出的,但现代人们把公平与自由抬到了云霄般的高度,那是文明的象征、高尚的境界,所以那些逻辑矛盾就自然而然地可以视而不见。 “你为什么在体育课上砸掉沙漏?”马吉云父亲一反常态,平静地问道。 “因为游戏不合理,我不认为等待失败受罚是理所应当的,也不愿像那些懦夫任凭摆布而不做丝毫反抗。”马吉云回道。 “虽然你的出发点是良好的,但结果却十分糟糕。你认为一人遭受学校处分就要好过全班蛙跳一圈?”马吉云父亲问道。 “嗯……那应该怎么做?”马吉云并不太明白父亲想表达什么。 “人生中会面对许多次这样的局面,聪明与愚蠢便可分辨出来。孩子,记住一句话,要多想、敢想。” “你意思有更好的方法?”马吉云好奇地问。 “既然你能让对手唯命是从,何不让他假装投不进呢?只要老师的颜面得以保全,即便全场人知道你的鬼把戏,也不会因此受罚。你心存仁慈的话,完全可以与对手的进球数持平,这样谁都不用去蛙跳。如果你能再多想一些,用幽默的话语调侃一下尴尬的气氛,再伺机夸耀老师几句,那么他非但不记恨于你,反而会欣赏你的机智。”马吉云父亲心平气和地说道。 年少轻狂是每一个男孩必然经历的旅程,但马吉云在父亲的引导之下,思维中的尖锐棱角迅速磨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着情商的分值。有时,他甚至觉得“老谋深算”是一种极其恶心的伎俩,无异于玩弄别人在股掌之间,但不得不承认,它能创造最为有利的外部环境,也是迈向成功的一大要素。 “那什么是敢想?”马吉云继续问道。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父亲冷冷地回道。 “喂!醒醒!醒醒!”耳边传来呼唤声。 马吉云缓缓睁开眼,只见一群索多玛政府军站在身旁,而自己正躺在黛丽丝逃脱的走道上。 几名士兵搬来了一副担架,将马吉云抬在上面朝外走去。 在担架上颠簸着的马吉云,思索起刚才梦境中的回忆:“如果人类正进行着一场看似必败的游戏,有谁会像自己一样站出人群。而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又暗喻着什么?” 当然,正在思考这般问题的人,不仅仅只有马吉云。 澳大利亚的布里斯班是毗邻海岸的美丽城市,富丽繁华的街区与高耸密集的大楼,并没有掩盖住城市的活力与休闲的气息。即使在平日里,游客也是络绎不绝,而今天就更为特殊了,从机场通往市中心的道路被封锁起来,长达几十公里的路途上挤满了围观的车辆与人群,成为了又一道激起人们好奇心的风景线。 “今天的多国首脑峰会议程已结束,请全体人员退场!”主持人在台前说道。 各国代表纷纷从座位上站起,熙熙攘攘地涌向并不宽敞的几个出口,一些求功心切的记者将本已拥挤不堪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他们像是饥火烧肠的难民,奋力推开前面的拦路者,身体向前尽可能地倾倒,绷直着手臂伸出的话筒犹如乞讨口粮的米斗。 将近半个小时,会场内才安静下来,但零零星星有几人并未离去,若更仔细观察的话,几乎所有大国的首脑与科研人员都静候在原位。几名安保人员将所有的门锁上,然后在会议厅外威严站立着,不容许任何人走进五米之内。 坐在巨大圆形会议桌正中央的,便是国际科学联合会主席莱特福德,他拿起话筒说道:“今天,我们是第二次在首脑峰会之后,来讨论亚丁湾星门事件。两年前,在墨西哥会议上,中国科学家就已经明确警示,人类即将面临毁灭。” 在一边的副主席米哈伊尔趁着话音的间隙,抢着说道:“我想,两年前仅仅是停留在低概率的猜想层面上,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而到了今天,中国研究人员已将那名末日预见者脑中的大量信息还原出来,虽然都是破碎短暂的影像资料,但近半已从预言成为了现实。我想告诉各位,人类已经大难临头!” “那不是还有一半的信息是错误的吗?如果这是另一个平行宇宙传来的信息,并不能代表我们一定会毁灭。”金发碧眼的男子在会场下说道。 “那你是什么想法?”米哈伊尔立刻发问道。 “我认为即便毁灭劫难是真实的,那也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现在就开始考虑如何应对末日,就如同三岁女娃物色丈夫一般不切实际,甚至可以说是杞人忧天。情况是瞬息万变的,过早的谋划简直是浪费时间。”金发碧眼的男子回道。 “那你的意思是,等到毁灭射线飞向太阳系的时刻,才开始考虑人类出路吗?”这个熟悉的声音,便传自刘东升的之口;自刘景华落下残疾之后,他便逐步继承了父亲的事业与光辉。 “你可不要歪曲我的意思。我是说过早的行动也是枉然。”金发碧眼男子说。 “那提前一百年考虑算不算早?”刘东升继续问道。 “嗯,不算。” “很好,那你能否告诉我,毁灭劫难还有几年来临?” “嗯……这我哪能知道?”金发碧眼男子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既然你并不知道,如何排除劫难就在这百年之内。” “百年之内?如果真是那样,渺小的人类根本没有能力抵抗这巨大的力量,这是一场必败的游戏。” “我已经明白你的想法了,似乎与你也没有讨论的必要了。”刘东升放下话筒,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来。 莱特福德为缓解会议气氛说道:“我们担心的无非两件事。一是,未来在某处的伽马射线暴瞄准了太阳系;二是,这个所谓的未来并不久远。墨菲定律告诉我们,过于乐观只会带来不幸,所以未雨绸缪总是正确的。” “墨菲定理只是心理暗示,因为担心的事一旦发生,总能深深印刻在你的脑海之中,若它未曾发生,那松散的蛋白质记忆链便会在几日内瓦解干净;所以人们能够想起的,不是极为倒霉就是万分幸运的东西。”金发碧眼男子再次发言道,似乎他在反对别人观点的能力上有很高的造诣。 “还是回到主题上来,我想听听各位代表有怎样的计划。”莱特福德并没有理睬毫无价值的反驳,继续说道。 代表们沉默了几秒后,米哈伊尔作为一个俄罗斯人,发扬了古老战斗民族的勇敢,他第一个拿起话筒说道:“首先,我的观点十分明确,即便这次的末日推测是错误的,也值得引起万分重视,因为它关系到整个人类的存亡。其次,我的想法可用‘拦截’这两个字来概括。可以在射线暴出现后,在其路程中进行拦截,也可以在射线暴出现前,对目标天体进行拦截。宇宙星系如同是赌场之中旋转的巨大罗盘,若你想要扔出一粒铁珠,来穿过几十个罗盘命中目标,其精度被限制在极其微小的区间内,即便是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导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谬误。当然,如果掌握更多信息的话,拦截计划将变得更为切实可行。” “用鸡蛋拦截子弹,让其改变轨迹?”金发碧眼男子讽刺道。 “若你有更为合理的计划,请提出。若没有,之后请免开尊口。这种无谓的质疑让人生厌!”莱特福德厉声道。 金发碧眼男子尴尬地向左右看了看,只能保持着沉默。 “接下来,谈谈我的想法。”刘东升说道,“拦截计划当然我也曾考虑,但从长远来看,离开地球寻找新的家园,是人类文明最终归宿。智人诞生于非洲,但如今遍布全球,由此看来,开拓宇宙新大陆是完全可能的。当然,现在面对的最大难题是,几乎找不到同时拥有足够氧气含量、液态水的类地星球,但这并不代表就不能人为创造一个出来。20亿年前,大气层的猜想为大量二氧化硫,几乎没有氧气,而人类今天不照样站立在这蔚蓝的星辰之上吗?只要拥有叶绿体,就一定能寻到方法创造出充满氧气的环境。再说到液态水,这等同于讨论星球表面温度的要求。我们坚信,哪怕白日在摄氏200度之上,夜晚在负100度之下,只要在星球表面存在平均温度摄氏10至30度之间的宜居地带,我们就有能力让液态水源源不断地出现。大致思路是控制大气层的成分与密度,让其如同保温层一般,将温差缩小至理想范围之内。综上所述,我的观点简单明了,只要表面平均温度合适,且重力在三个G以下的星球,都在我的移民计划之列。” 米哈伊尔面露惆怅,心中的不痛快忍不住爆发出来:“移民计划?我感觉这是最为华丽的逃亡计划。即便逃亡成功了,难道人类今后永远像老鼠一般东躲西藏吗?每离开家园一次,文明便没落一次,我们经得起几次折腾?拖延死亡时间等同于接受更多的耻辱,还不如早些终结来得爽快。” 米哈伊尔的话语就如同一把尖刀,刺中刘东升心中最薄弱之处,让其刹那间失去了继续支撑自己的那股信仰力量。他不作任何辩解,在座位上默不作声。 在这位年轻的中国科学家心中,移民计划只适于宇宙探索,倘若应对敌人打击之用,便成为了不折不扣的逃亡主义。但父亲顽固的宿命论认为,无论人类怎样努力,地球被摧毁的结局不可改变。在这样的前提下,以理性思维去考虑而不带任何美好幻想,逃亡才是最为现实的。遗憾的是,人类根深蒂固的感性思维是物种进化中舍弃不去的产物,它让绝大多数人接受不了这般残酷事实,甚至宁可抛弃存活这根本目标,也绝不抛弃家园及所拥有的一切,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不胜枚举。所以,逃亡两字万万不能挂在嘴边,它必须经过语言的大量修饰才能展现出来。 刘东升的矛盾之情不止于此,当年***的游击战术到全面解放,确实给移民计划提供了强大佐证,但其他星球并不是难如上青天的蜀道,攻击者也不是军阀割据的国民政府,这种几乎等同于慢性自杀的星际移民真的是唯一出路吗? 都说爱可以创造奇迹,刘东升知道,如果人类失去了感性,那世界便失去了色彩;若人类失去了理性,那便失去了一切。但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却成为了又一悖论,如果感性永远不可胜过理性,为何如此重情的人类成为了万物霸主? “我说了,此次会议只提计划,不接受质疑。待方案成熟后,再进行详尽论证。”莱特福德再次强调道。 会场陷入了寂静之中,似乎已没有代表敢于提出自己的观点。 莱特福德这才缓缓说道:“我想在座的,完全可以代表整个人类来决定何去何从。拦截与移民必然是先行想到的,我也不例外。然而,它们都有着不理想之处。我主张的便是和平对话。古往今来,一切的冲突或争端,无不出于某种目的,只要双方调和矛盾与需求,自然就可以避免战争。攻击者既然有着如此先进的技术,相信其文明程度并不低,善意的沟通未必是关山阻隔。我国拥有五十个州和一个特区,各自制定地方法律,可自由任命州府官员,这也是非暴力合作的最好证据。并不是所有游戏都是零和博弈,往往合作优于竞争。所以,尽快找到这个神秘种族的宇宙方位和可沟通的语言,才是当务之急。” 35、决战前夕 马吉云一踏进许程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问:“救我命的医院院长怎么啦?” 马吉云在火里,许程却在水里,慢悠悠地说:“那天,你的恩人刚踏入手术室,他最为器重的徒弟、职位的接班人、被誉为最崇高品格的卷发大夫史仁贵,就立刻报了警。” “他结果怎样?”马吉云焦虑地问。 “被公安抓走了。”许程回道,“虽然院长的行为在主体与客体上,符合犯罪要素,但究其主观与客观方面,似乎又找不到危害之处,因此,检察院对这奇异案件经历了艰难而痛苦的研讨,温暖的人性还是战胜了无情的条文,最终决定不予起诉。但是,医疗系统还是认为这样的事件带来了负面的舆论影响,且又有史仁贵的暗中作祟煽风点火,所以,考虑到院长年近六旬,退居二线是最为妥当的安排。” “多么无耻!”马吉云咬牙切齿地说道,“正因为卑鄙下作可以得志,阿谀奉承可以得宠,自私薄情可以得利,欺骗狡诈可以得益,所以,这个世界不可避免地重复上演‘李尔王’式的悲惨。” “对史仁贵的无耻,我还远远没有描述穷尽。”许程愤怒道,“他继承了自己老师的职位之后,却开始集党成派,并在架空前领导的能力上表现得出类拔萃。被百般排挤的院长觉得继续待在医院是自讨没趣甚至羞辱,便毅然辞职了。” “离开世俗之地也是一种舒畅。” “真像你说的也就罢了,但强烈的失落感让院长不甘心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安度晚年。在朋友的帮助下,他又开了家钢贸公司,想要挥发人生的余热。然而,他半路出家,不知商海的深浅凶险,被钢材供应商骗走了几十年积聚起来的财富,而交不出货物给采购商,自然要支付巨额的赔款,可怜的是,他已经囊空如洗。” “哦!上主竟然如此对待一个善良之人,他本应当得到祝福而不是诅咒。”马吉云感叹道,“那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是院长崇高的品质深深打动了我,所以就经常派人打探他的消息。”许程回道,“当知道他陷入危难之时,我便引起了警觉。有钱能使鬼推磨,我雇了几人不间断地监视这位老人的举动。如果今天下午,还不能交出货物的话,采购商将叫人查封他的房屋和资产。” “那怎样才能帮助他?” “我已安排好了一切,现在你该粉墨登场了。”许程微笑道。 此时,年迈的院长安静地坐在写字台前,输光了家当并留下巨额欠款,已让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亲人、抵抗屈辱、忍受绝望。台上放着黑紫色的农用除草剂,他知道,只需轻轻举起这小小的瓶子放到嘴边,就能彻底清算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和债台高筑的账面。想到这,他开始慢慢地拧动瓶盖。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拍打声。院长猜想可能是采购商的人员已经到来,作为最基本的品德,应当做出最后的接待。 门打开了,马吉云穿着一身纯白的西装,朝后梳直的头发像一根根琴弦,戴着一副黑边框的眼镜,稀疏的胡子也剃得清清爽爽。 院长只感觉面前的男人十分眼熟,但在他的印像中,只有一面之缘的马吉云绝不是如此白净整洁,便根本没有认出来:“你是……” “哦,我是供应商的代表。”马吉云回道,“因为工作上的失误,我们中断了与你的联系,实在是万分抱歉。” “什么?”院长惊诧道,“简直难以置信!” “请不要担心,你需要的钢材已如数运达。这是码头仓库的钥匙,可以随时将货物提走。”说着,马吉云掏出一把钥匙交到对方手上。 院长呆呆地站立着,已说不出任何话来。 “哦,对了。我们既然有违约行为,理当给予你补偿。”马吉云又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我的任务完成了,告辞。” 院长一脸狐疑地撕开信封,看到本票上金额处的首位数字五之后,有着七个整数位的零,他不自觉地浑身颤抖起来。当追出门去,那熟悉的陌生人如天使一般已神秘消失在阶梯之前。 马吉云一头钻进许程来接他车里,仰坐着说道:“大刀阔斧弑仇人,危难之际助恩人,世上还有比这更爽快的事吗?不过,慷慨解囊的人是你,却为何要让我扮演主角。” “呵呵,正如你所说,雪中送炭般的报答是无比爽快之事,而我的恩人自然是你。”许程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说,“不过,有件事我做不成,还要让你出马。” “嗯,说来听听。” “我托人对那院长徒弟史仁贵进行了暗中调查,得知他劣迹斑斑,中学时就流氓成性,被起了绰号叫‘死人鬼’。别看他现在一副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个伪君子,曾多次发现他进足浴店与卖**勾搭。我这里有一些零碎材料,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有把柄落到了我的手里,便就是落到了粪坑里。”马吉云愤愤地说,“我要让他的名声如同他的品德那样遗臭万年。” 当天下午,在医院内便上演起一幕忍俊不禁的闹剧:医院的网络被侵入,大厅上方的巨大液晶屏上不断弹出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画面,都是那位新上任院长史仁贵出入风月场所的不雅照片。闻讯而出看热闹的医生、护士,像一群白天鹅振翅拍扇、引颈昂叫:“流氓,流氓!死人鬼流氓……” 翌日清晨,马吉云像往常一样,在马路对面吃了三两锅贴和一杯豆浆,便朝着研究中心大楼兴冲冲走去。 太阳一如既往地早起晚归,时钟忠诚地记录着它走过的每一步,刻板地绕圈行进,重复画出一个个不变的圆。它远远地在天幕上撩开薄雾的轻纱,用毫无表情的目光注视着匆匆赶往的路人。 马吉云刚到办公室门口,被不可想象的喧嚣声所疑惑;平日,这里就像宇宙外太空一样宁静。 “找到了!我们终于成功了!”这时,一个科研人员就像是从马拉松跑回雅典的报捷士兵,喜悦的表情覆盖了整个脸庞,像疯子一般大吼道,接着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紧接着又有五六个人跑来,欢呼起来: “最伟大的人物,最伟大的猜想,最伟大的发现!” “太激动人心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马吉云心中顿时涌起莫名的喜悦浪花,眼前好像闪现出鞭炮震天响、狮舞锣声中、秧歌彩霞飞的喜庆情景;他连忙问:“成功什么了?” “马先生,你怎会不知道?今天,在所有科学界的论坛都炸开锅了。”一名女研究员回道。 “是啊,马总,我们侦测到引力波了。”边上的年轻小伙接着说道。 “哦,这个我有些了解,是爱因斯坦的猜想;但为何如此轰动呢?”马吉云再次问道。 “这个很难表达,理解它的人都会感动得想要哭泣,这是比欧拉的上帝公式更完美的存在。”女研究员微笑道,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误,将上司说成不理解引力波的低情商错误。 “好吧,我确实应该再去深入理解一下。”马吉云微笑着回道,“看见刘教授了吗?” “他此刻应该在会场接受采访,一大堆记者从早上7点就等在门外了。”女研究员回道。 穿过走廊,马吉云来到会场。只见手举镁光灯、颈挂照相机、攒动麦克风的记者黑压压一片,情绪激动地叫喊着涌向会议主席台。台上的老者一身黑西装,雪白的衬衣,一根鲜红的领带晃动在胸前;目光炯炯,神采奕奕,脸上布满灿烂的阳光。他就是刘景华。 “听说你们可能侦测到了引力波,是吗?”一个碧眼金发、有魔鬼身材、高挑的俄罗斯女记者捷足先登,用中语问道。 “我想是的,不久后我们会公布数据。”刘景华显得异常平静。 “那么,是具体什么时间、以什么手段侦测到的?”女记者又问。 “昆北时间2143年12月26日11:38:35。”刘景华回答道,“手段这个词,只适合用于权谋;科学界相信的是透过迷雾捕捉真实的眼睛。” 女记者微笑道:“我看到你们几乎每一位科研人员都在哭泣,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从发现引力波的那一刻,到接下来的狂欢聚会,几乎大部分同事都哭泣了,然而我能自豪地说,自己没流泪。但当我回到家门前,拿起钥匙的刹那,强烈而复杂的情绪让我浑身哆嗦起来。我冲进卧室,再也不能忍住,嚎啕大哭了足足几分钟。”刘景华哽咽道,“也许你们不能体会这种感动,就像许多人不能体会登上领奖台的运动健将们的心理活动一样。自生命诞生于地球,花费了30亿年,动物第一次看见了光;又过了5亿年后的今天,人类看到了引力波。探索宇宙真相是科学界最崇高的目标,一代又一代的科学先驱,用毕生心血在征途上艰难前进,留下了坚实而悲壮的脚印。如果这些故去的伟人,能够看到今天的成果……我想……那是多么美好。”说到这里,刘景华己经热泪铺面,就如眼袋被灌满而四处溢出。 “虽然我有些感伤,但还是不能体会到你的真实感受。”女记者说道,“能不能向我们解释一下什么是引力波?”女记者追问道。 “这恐怕用几句话很难说清,我只能是近似形象地进行表达。简单说,引力波就是时空的涟漪。如果你对相对论有些许了解的话,应该知道,引力导致各处空间的不均匀,也就是所谓的空间弯曲。一只铅球在柔软的毛毯上打圈,凹陷形状便会不断变化,那么坐在附近的你,就能感受到毛毯传来的波动感,引力波也是如此。只不过前者是二维模型,后者要进一步化作三维。” “我记得爱因斯坦说,时空告诉物质如何运动,物质告诉时空如何弯曲。引力波是这种相互影响的表现吗?”女记者似乎事前做过作业,这次问话很专业。 “只能说这是相关的描述。” “那么,为何几百年前的猜想,今日才发现?”女记者有太多的好奇。 “因为它太微弱了。即便是这次的双黑洞融合所产生的引力波,大约是两万公里的长度上缩短了一个原子核般的距离。”刘景华回答道,“万有引力始终存在着,但只有牛顿发现了它。哥德巴赫猜想,到了陈景润才有了巨大进展。石油在宋朝之前无人问津,如今却成不可或缺的能源。引力波的发现,对我们而言或许只是意外的惊喜。” 女记者继续问:“还有一个问题。引力波携带的能量,会对物体产生作用吗?比如将一只杯子推出去,哪怕小得无法察觉的距离。” “我不想用太多奇怪的论调来回避问题,目前科学界不敢对此下定论。不过,普遍认为,引力波只是空间的拉伸或收缩。当你注视着杯子时,也许你认为它动了,而其实它根本没动,那只是空间变化产生的光学效果。” 等记者招待会结束,刘景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推开门,只见马吉云脸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 “这么重大的发现,怎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马吉云似乎有些失落,责问着刘景华。 “你要知道,侦测到引力波几乎像寻找到了上主一样让人难以置信,所以必须要再三地论证,直到凌晨时刻,我们才激动地确认那是真实可靠的。考虑你带病的身体,我觉得还是不打扰为好。” 马吉云挠着头皮蹦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引力波是波吗?” 刘景华摸了摸脑袋,极其为难地回道:“它应该算波,但不同于其他波。对它的进一步认知,还需要探索才能掌握其真谛。” “那么,它拥有波的属性?”马吉云继续发问。 刘景华表情有点尴尬起来,慢慢悠悠地回道:“也许有吧。” “也许?照逻辑说,只要确定它是波的一种,就一定拥有波的属性。”马吉云自言自语道,又好像在与刘景华商榷。 “只能说,这思路很可能是正确的。” “尿憋不死人。面包总会有的。”马吉云拖腔拉调地说,便起身在房间里慢步徘徊,然后站到窗前,从百米高处朝下望去。 不远处有一条高架路,只见一辆淡蓝色的磁悬浮列车在眼帘中快速划过,一头钻进天际的白云间。马吉云的思绪也恍若被融化进蓝天中,化作一只白鸽,舒展拍打着翅膀,向归巢的漫漫长途中飞去。忽然,他眉宇一展,心里暗喜道:“也许,我已寻到躲避末日劫难的方向了,这是一百多年前爱因斯坦所留下的跨世拯救!” 尽管马吉云沉浸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喜悦中,但是,刘东升糟糕的情形让人着实忐忑不安。他请来了几位知名的硬件工程师,对****的终端机进行了检测,但并无发现任何异样。接着,又读取了内部数据信息,一样没有收获。 不入虎穴,不为虎子。马吉云决定亲自去玩一次****,并作好最坏打算,让陈若彤在一旁监视,如发现自己有中邪的蛛丝马迹,立即予以阻止。不过,他相信自己的意志固若金汤,即便面对魔鬼的百般妖术,只可能被阻受挫,决不会被俘降服。 “云,我劝你别试。”陈若彤劝道,“既然知道它万分危险,将其彻底消灭便可,就像虎门销烟一样。” “为了尽快找到让刘东升恢复的方法,也为了搞清邪恶企图,我必须这样做。” “你如此自信,我也无话好说。” “那好,我们开始吧。”马吉云说着套上了游戏头盔。 欢迎来到****。现游戏版本拥有一百二十八个场景数据,将随机抽取您的本次体验。 #077场景:命运金字塔。 耳边传来“咣当”一声,似乎有重物落下。马吉云从朦胧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稻草中,周围的石墙上几个火把闪动着昏暗的光点,身边还有其他七人。他们的衣服颜色不尽相同,分别是光谱中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而自己穿的是白色外套,不知是何寓意。 “这是什么鬼地方?”马吉云疑惑地大声问道。 “这里是危机四伏的金字塔,你们必须穿越重重险恶机关,才能离开此地。”紫衣人回道。 “你们?”马吉云显然对这奇怪的口吻感到不解,“难道你不是我们其中一员吗?” “准确说,我不是。”紫衣人笑道,“我是上主的宠儿,不但了解这里的一切,还拥有超强的力量、无上的智慧、百毒不侵的体质。在我们面前,有左右两条岔道,而只有我能安然通过左边那条直达外界的捷径。” “吹牛吧,你走给我们看看!”蓝衣人怏怏不服地说。 紫衣人二话不说朝里走去,待到达通廊中段时,只听得狂风在山洞中呼啸起来,四周射出密密麻麻的暗箭,不知从何处又飘来浑浊的雾气。紫衣人顿时绷紧浑身肌肉,用难以想象的敏捷身法翻滚跳爬,没几下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谁有信心像他那样穿过左边的通廊?”马吉云问道。 无人应答。 “那我们还是老实地走右边那条。” 马吉云说着,带领大家朝里走去。唯独只有红衣人面色憔悴,像痴呆一般站立在原地不动,就像一尊被鲜血染红的塑像。 没走几步,一条河流拦在面前。黑色波纹微微荡漾,泛出丝丝充满寒意的光芒,如同是魔鬼的血液在翻腾,看着就让人觉得浑身发麻。 马吉云纵身跳入河中,刺鼻的气味让他不住地咳嗽起来;游过二十几米,来到岸边,只觉得肺部胀痛,伴随着恶心眩晕。 “你怎么了?”突然后方有人叫喊。 只见橙衣人趴在地上大口吐着鲜血,额头布满了汗珠,抽搐了片刻便没了动静。 “也许这河水有毒,他是毒发身亡的。”蓝衣人用哭腔说道。 马吉云沉下脸,继续往前进发,没多久,一座高达十层楼的峭壁阻挡了去路。他抓起凸出的岩石,运足劲头,发现自己似乎身轻如燕,便开始迅速向上攀爬,一会儿工夫便上了山顶平台。 “不……”黄衣人因体力不支,从十几米高空摔落下去。 走到平台的尽头是悬崖,离着对岸大约十来米,即便是最优秀的跳远能手,也不可能一跃而过。马吉云环顾四周,看见一块块小石板在悬崖之间缓缓地移动着,他细细揣摸着它们的运动轨迹,然后迅速地五次大跨步,顺利抵达对面。 “帮帮我!”绿衣人在另一边恐惧地叫道,“这简直太快了,我根本看不准!” “别怕!定下心来。”马吉云鼓励道,“这些石板的移动速度未必比龟爬快,你一定能办到!” 绿衣人尽可能让自己镇定,犹豫了几次都不敢迈出大腿,他咬紧牙关,看准了机遇,狠下心来,朝前跳起。只见他一只脚踩到了石板的边缘,另一脚踏空,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扭转偏离的重心,但仍旧无济于事。 “啊……”坠入万丈深渊的绿衣人惨叫声回荡着。 “真不敢相信,移动如此缓慢的石板,他居然踏不准。”蓝衣人嘲笑道。 “有的人可以在几秒内,将千字的文章过目不忘。如果你不能做到,那么一样会被他们嘲笑。人与人之间的天赋差异有时让我们愤恨而无奈。”马吉云回道。 剩余三人来到一扇石门前,他们发现打开石门的开关在百米之外,必须有人持续不断地按着,才能确保其他人通过,同样,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物品来替人做出这般动作。这意味着,必须要有人牺牲自我。 “你们过去吧,让我留下来。”青衣人按下石门开关说道,“染上的毒已让我四肢乏力,而智慧也远不及你们。我是低劣的基因,应该为他人的生存做出奉献,这样才有人可能闯出这邪恶的金字塔。” 正当马吉云举棋不定时,蓝衣人猛然一把将他推过了石门。 “你干什么!”马吉云怒吼道,话音刚落,只听“彭”地一声,石门重重地砸落下来。 “他人的奉献是伟大的,但接受者不该彷徨无措,这不是自私,而是责任,因为那些逝去之人的精神已经融入到你的灵魂之中,你肩负着的是更多人的愿望。”蓝衣人回道。 马吉云无奈地朝前走着,一块醒目的标志牌映入眼帘:这是右侧道路的最后测试——天使问题。 只见面前是一个横五竖三的方阵,如同是巨大的棋盘。正中间站着一名满身黄金甲的大天使,手持金光闪闪的巨刃。 “这是什么意思?”马吉云问道。 “嗯……天使问题,我也许知道规则了。”蓝衣人若有所思地说,“这应该就是康威的天使问题,我们两人扮演的是在棋盘上逃亡的恶魔,而中间那位天使是屠戮我们的制裁者。” “那怎样才算赢?” “恶魔与天使轮流行动,恶魔每回合只能移动一格,而天使是两格。只要恶魔穿过棋盘最后一排即算逃脱成功。” 马吉云深思片刻后说道:“如果我们分别从两头前进的话,只有一人能幸运逃脱。那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不!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蓝衣人大喊道,“我们衣服的颜色代表了基因的优劣层次,那紫衣人是上主的宠儿,而你是白色,象征无限的可能。所以,我就该像金字塔底部的石砖,无怨无悔地撑起顶部的璀璨。确保你的存活,作最贴身的嫁衣,是我和那些牺牲者至高无上的信仰,也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生命没有贵贱,这一次我不能再听命于你。如果是我被屠戮,你一样可以继承我们的意志。”马吉云说着,快步走上首排最右侧的格子。接着,无数把尖刀从地面竖起,将他死死地困在格子中央。 蓝衣人知道,如果自己采用与马吉云相同的策略,那么天使必然随机杀死其中一人,他稍许计算之后,踏上了首排左侧第二格。“唰!”尖刀一样将其围合起来。 “你干什么!”马吉云疯狂似地叫唤,“你已进入屠戮范围!” 这时,黄金圣衣天使摇晃起来,转动的巨刃发出摄人心魄的寒芒,但他似乎没有移动的意愿,棋盘再次恢复了平静。 马吉云看见地面的尖刀缩了回去,代表天使放弃了回合的行动,现在又轮到恶魔进行决策。 “奇怪,他为何不杀你?”马吉云纳闷道。 “我想,他的终极目标是杀死我们两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出不利的步子。”蓝衣人回道。 “那你回到最左侧,这样我们还可以有平等的存活几率。”马吉云劝说道。 蓝衣人并没有理睬,再次朝前大步跨出一格,站到了大天使的身旁,尖刀又如旱地拔葱般立起。接着,他叫道,“我已为自己的命运做出了安排,如果你不往前一步的话,那么我将白白牺牲。” 马吉云百感交集,胸口像是被重物敲击了一下,只感觉心慌气短。他朝前走出了悲痛的一步。 恶魔的挑衅让大天使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他再次挥动武器,在两个进入自己杀伐领域的目标做着抉择。最终他选定了近者,以保持自己更靠近棋盘中央。 巨刃穿透了蓝衣人的胸膛,鲜血喷洒到棋盘每一处角落,也浇透了马吉云的衣裳。他大口吐着鲜血缓缓摔倒下去,躺在地上挣扎,微笑着说道:“为了信仰而死,那是光辉夺目的荣誉,在伟大的生命进程中,将留下我微不足道却无比骄傲的印记。请你将理想与希望传承下去,让后人知道我们曾经存在,便是最美丽的悼词。”他抽搐起来,话音声变得更加急促,“我将化作白云,怀抱高耸的峻岭;化作烟雾,缠绕牵梦的森林;化作雨滴,招惹锐耳的银铃;化作微风,扰动少女的衣裙;化作火焰,炼造耀眼的真金;化作雷电,爆发黑夜的光明……” 冷面坚毅的马吉云此刻也已泪如雨崩,他身心俱惫,拖着沉重如铅的躯体走出棋盘,向着前方唯一的洞口迈进。 两旁插着似曾相识的火把,照射出岩壁上一排弯弯扭扭的文字:如果你被上主遗弃,请停止一切无意义的努力,那只会无谓增添悲伤的记忆。 当他踏出洞口时,只听背后的铁门“咣当”一声落下,堵住了回路。 昏暗中,七人身穿不同颜色衣服,从稻草堆中站起,其中那白衣人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马吉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惊恐地注视自己,只见鲜血已经覆盖了每一寸衣物,已然成为别人眼中的红衣人。他面色憔悴,像痴呆一般站立在原地不动,就像一尊被染红的塑像,静静地看着那逐渐远去的众人…… 模拟场景关闭,系统正在重置数据。 马吉云摘下头盔,两眼直直地注视前方,许久后嘘出一口气,问陈者彤道:“我前面有说胡话或怪异的肢体动作吗?” “没有,只是安静地坐着,让我感觉你是立地成佛了。但怕影响你而造成神经伤害,所以我连粗气都不敢出。” “唔,我似乎明白了。”马吉云分析着,“激进派的思想极其隐晦地融入到****之中,似乎在情节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所以它可以在一夜之间风靡全球。” “既然这么隐晦,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轻生呢?还有,刘东升都已经走火入魔了。”陈若彤问道。 “问题关键就在于此!”马吉云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这短短的二十分钟,比通宵达旦还要吃力,并且这感受隐约中又十分熟悉。我断定,这个终端是一个微型的记忆植入机。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阴毒之处,是它会悄然地灌输思想,让你不知不觉中走向歧途。” “分析在理。”陈若彤又问,“那如何救治刘东升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他的部分记忆被更改了,那我们就寻找方法将其变回去,但这需要花心血去研发技术。”马吉云沉下脸说,“当务之急是,要让****的网站瘫痪,尽快终止它的危害。” “你想黑掉这个网站?” “试试看吧。” 马吉云这双手,若去拉二胡、弹钢琴、敲锣打鼓,必笨拙如狗熊跳舞洋腔百出,可笑之至;但在键盘上却如鱼戏水游刃有余,鹰翻转天空任意自若,马奔驰草原蹄不离地,猴爬山上树敏捷灵巧。键响滴滴答答,如大珠小珠入银盘,如雨点或紧或缓敲击玉锣,虽无音律却节奏明快,顿挫抑扬,像即兴随口编唱的一支小曲。网络与游戏是最值得他津津乐道的,大学期间,他是全校名人,年年获校、市乒乓比赛冠军,但他自己看重的却是“昆大第一玩家”称号。玩物丧志,游戏害人,几乎是全体家长的共识。一俊遮百丑。马吉云球艺出众、学习优秀,其父也另类,竟不问不闻,任他疯玩。他无师自通,越狱、解密样样不在话下,技艺比电脑专家还专家,同时也在互联网上结交了一批骇客。 刘景华将其捧为人类重塑计划的新领袖之后,马吉云可谓是三教九流都玩得风生水起,麾下有各式各样的黑白军团。只一个小时,****的网站便已崩溃。 坐在电脑前的索朗贡马上意识到****已被人盯上,自己花费多年的心血即将付诸东流。他知道,大量玩家的自杀行为出自于低劣的程序设计,就像过快致命的病毒不利于传播一样,终究将会自我消亡。失败乃成功之母,更完美的****必将到来。 黛丽丝侧着头流出迷离的眼神,嘴角挂着魅惑的笑容,用过分标准的猫步向前走出一字路线,娴熟的技巧让性感处摇摆得异常显眼。她坐到索朗贡的身边,用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上,表情充满着妩媚。 对于大多数男性来说,荷尔蒙在此刻会本能地驱动兴奋神经而表现出机械般的快乐,而世界上总有这么几个异乎寻常的人存在,他们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索朗贡似乎并不领情,仍然端坐着。他正在思考的是,为何女人能够从引诱异性中获得满足感,似乎这是大自然赐予她们的一大技巧——偷盗的技巧,那便是用最少的付出获得大量的资源与优势,而被行窃的主要对象恰恰是富足的强者。为爱甘愿牺牲一切而无所求的烈女,只是基因进化路途中的美丽缺陷。然而,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巨如山丘的蓝鲸还是细微不可见的病毒,又有哪个不在偷盗身边的能源呢?生命披着典雅高贵的外衣,隐藏着的却是无耻与卑劣。 一旁的大彩电正播着新闻:“昨天一出悲剧再次上演。一名十六岁少年在地铁站跳轨自尽。令人担忧的是,这些怪异现像就如流感,有泛滥之势。据心理专家解释,这也许是一种末日综合症。” “格格格!大多专家的本领就是,用彩色棉花糖般华丽空洞的专业名词来掩盖起自己的无知。”黛丽丝喝了口红酒,大声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个小小的计划才实施不到三个月,就有如此大收效。这是什么力量?简直比搞刺杀、下毒还刺激!” “小小的计划?你们灭绝派有崇高的自然革命,而我们激进派则是伟大的思想革命。”索朗贡向她隐瞒了自己苦心孤诣制作的网站己被攻击,打肿脸充胖子,装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说,“这就是思想的力量,远胜于千军万马。” “思想是什么?”黛丽丝不解地问,“不就是多懂几个酸溜溜的哲理?” “它可以让人献出亲生骨肉‘狸猫换太子’,可以剖肚切腹以效忠心,可以让和尚戒酒戒荤戒色甘愿过苦日子,可以让信徒见到峨眉金顶佛光纵身跳入万丈深崖。”索朗贡以学究的口气说,“正因为我们有思想,才能百折不挠支撑至今。我的目标就是排除劣势基因,让疾病、愚蠢、丑陋、软弱彻底消失,塑造天堂般的世界。” “听起来很动听,但终究没有我们的崇高。”黛丽丝得意地说,“为了让地球完美,我们可以最终抛弃自己美好的生命。” “你的无私与博大令我感动赞赏,但决不认同。”索朗贡像在演讲一样严肃。 “世界总是那么残酷!”黛丽丝笑着说,“当你们激进派成功之日,就势必是你我反目成仇、誓不两立、必死其一的局面吗?” “为了信仰,再多的苦痛与牺牲都该默默承受,你我也是如此。如果那天到来,我们会在尊严的光辉下交锋。” 正这时,灭绝派的一个人员来报:“首领,我得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向你秉报,请你单独聆听。” 黛丽丝看看索朗贡道:“这里没有外人,黑马骑士,你请说吧。” 这个被称作黑马骑士的人是灭绝派军师参谋,实际也是副首领。他低着头重复他的话:“请首领单独聆听。” 索朗贡知趣地跑了。 “快说,是什么事?” 黑马骑士这才开了口:“拦截派首领刘东升似乎研制出了对付射线暴的武器,马吉云也号称根据引力波找到了拯救地球的方法。虽然,这些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让人啼笑皆非,但我们还是应当引起重视。” “马吉云?怎么又是马吉云!当年没狠心除掉他,真是后患无穷!”黛丽丝恶狠狠地将手一挥,“亡羊补牢不为迟。擒贼捉王,把刘东升和马吉云灭了!还有,那个老家伙刘景华也绝不能再放过。” “这三个人今非昔比,深居简出,行动诡密,还有武警时刻暗中保护,恐难下手。”黑马骑士叹了口气说道:“我心里清楚,单靠我们残余的几百号人根本办不成什么事。联合激进派呢?” 黛丽丝连连摇头:“索朗贡嘴上说有十万雄师,但我知道他的老底,三千人能凑齐恐怕也难。再说,指望他那些蠢如猪、笨似熊、榆木脑袋的散兵游勇成事,就是盼阳光变金子,月亮泻白银,下雨掉珍珠,刮风落玛瑙。何况,他并不希望人类毁灭,自然也不会阻扰拦截与移民。” “敌我力量太悬殊了。我们只是丘陵,对方是巍峨泰山;我们只是水渠,对方是滔滔江河;我们只是小草,对方是百年青松。如果只拘泥于武力,那胜利就是海市蜃楼。”黑马骑士眼珠转了几下说,“假使公正的天平发生了倾斜,那么轻轻的一粒豆子就能撬动整座山脉,这便是智慧的杠杆原理。” “那你又有怎样的锦囊妙计,可以把马吉云他们撬出地球?” “你要知道,功高盖主的人物往往是悲剧收场。拥护马吉云的民众实在太多了,其名望甚至超过了任何一位政治领袖。虾蟹大红即为盘中餐,桑杏大紫将作人美食。象征荣誉的金属徽章,可以挂在胸前作为耀眼的饰品,同时也可以变为一把穿透心脏的夺命尖刀。” “这听起来确实让人怡然自得,那我就翘首以盼你的喜讯捷报吧。”黛丽丝脸上掠过一丝阴笑。 附录2、整个伦敦在哭泣 “走进威斯敏斯特教堂,人们所瞻仰的不是君王们的陵寝,而是国家为感谢那些为国增光的最伟大人物建立的纪念碑。这便是英国人民对于才能的尊敬。” 这是伟大的法国启蒙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作家——伏尔泰留下的感言,而这句话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声泪俱下、发人深思的故事。 十年前,因书写讽刺宫廷奢靡淫乱的诗句,伏尔泰被第一次关入了巴士底狱,刑期为十一个月。就如艾德蒙·唐泰斯,一旦被确认了政治犯罪,便几乎没有赦免可能,因为唯一能为其求情的人物层次已高达了君王本身,而恰恰君王是将他投入大牢的人。 伏尔泰对于社会与政府的腐朽充满了愤恨,他认为昔日光彩夺目的法兰西王国正走向崩塌毁灭,而每一个麻木不仁的民众却在默默地扮演可怜而可恨的帮凶,就像每一粒氢氧化合物冰晶都认为自己对造成的雪崩不负有责任。 但是,怎样才能拯救国家与人民,伏尔泰似乎没有找到解开谜题的方程。剧场明星仍旧是大众追捧的对象,酒色贪欲仍旧是百姓生活的动力,腐败勾结仍旧是官场的常态。他除了用文字来唤醒躺在棺材旁的人们,便再也无能无力。然而,他也知道,仅仅靠几个人的呐喊是可笑的,那样的声音只会被城市喧嚣无情埋没。 《俄狄浦斯王》在巴黎上演引起轰动,伏尔泰巧妙借用古典作品来隐晦地映射当今,逃避了当权者的发难,从而赢得了“法兰西最优秀诗人”的称呼。可惜的是,在南极洲的冰面上即便扔下几千度高温的铁球,也不可能融化整片大地。 什么才能像核弹爆破那般彻底摧毁愚民们的思维冰结?这是伏尔泰一直苦苦寻觅的神圣力量。直到另一次灾难的来临,才让他在无意间看见了耀眼的曙光。 因得罪了贵族,伏尔泰在街道上被一群流氓大打出手。 “我对你的尊敬远远不能抵消我的敌意。你应当体会到,把什么事都说尽的人是会遭嫉恨的!”人群中,那贵族高声喊道,接着又对流氓说,“尽可能使出力量来让他体会人世间的苦痛,但绝不能击打他的脑袋,因为那里堆放着人类无价的财宝!” 没几日后,伏尔泰被诬告获罪,又一次进入巴士底狱达一年之久。刑满后,他被驱逐出境,终于踏上了将会改变自己、改变法国、改变整个欧洲命运的圣洁路途。 当伏尔泰刚刚从船上跳下,就觉得这座英国城市陷入在一片难以言表的悲伤海洋之中,每家每户都像失去了挚爱的亲人、谋生的职位、居住的房屋,无不在落泪。 到底是什么让整个伦敦在哭泣?就算是明君的葬礼也不该有这样不可思议的画面。 “请问……”伏尔泰礼貌地询问一位老妇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布满泪痕的妇人轻声回道:“牛顿,牛顿离我们而去了……”接着,她剧烈地抽搐起来。 伏尔泰好奇地顺着人群向前走去,只见女人们声嘶力竭地坐在地上悲鸣,男人们跪倒着将额头触碰到地板,老人们艰难地支撑着不住颤抖的身躯。从贵族到贫民,一张张迥异的面孔上却浮现出完全一致的悲痛欲绝。 正当牛顿的棺木下葬的那一刻,民众们似乎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感伤,一窝蜂地朝着前方扑去。伏尔泰从未见过这般离奇景象,终于也落下了眼泪。 “整个伦敦为了一个自然科学家的去世而哭泣!这是怎样的感动!”伏尔泰想道,“要改变社会价值观与人们思想层次,不能只是单调乏味地批判当今,而是需要一个伟大的人物和一部伟大的思想引导作品。” 随后,伏尔泰走访了多位学者和牛顿的外甥女,并完成了旷世史诗巨作《哲学通信》,为法国开启科学革命时代奠定了第一块基石。从那时起,剧场明星逐渐失去了宠爱,酒色不再是唯一所求,思想层次的提升也让官场格局发生着巨大转变,为一个更为强大的共和国到来,种下了坚实的根底。 你,此刻还在沉睡?亦或是已然醒来? 9、逃离地狱(1) 马吉云独自一人坐在警官的办公室内,几乎把所有的报纸杂志都看了一遍,仍不见王文志回来,便有些焦躁起来。正当他准备离去之时,门外来了一位老人。 “刘景华?”马吉云诧异地叫道。 “你是马……”刘景华侧过头去,努力回忆着。 “马吉云。” “哦,对。马吉云。”刘景华说道。 “你来找王文志吗?”马吉云问。 “是啊,也没什么大事。在家里闷得慌,出来聊聊天。”刘景华回道。 “那和我聊聊吧。”马吉云笑着说。 “哦,聊什么呢?” “黛丽丝,灭绝派的首领。我想知道她的所有事。”马吉云说道。 “哎,灭绝派都是些扭曲丑陋的野兽、青面獠牙的罗刹,我根本不会去了解他们。不过,如果是说激进派的首领,我倒是很熟悉。”刘景华回道。 “激进派,就是那些想清除劣势基因的种族主义者吗?”马吉云问。 “是的。首领叫索朗贡,派系里头喜欢叫他觉醒者。”刘景华眯着眼说。 “那是经历怎样的凄风楚雨,才孕育出这般邪恶的灵魂?” “哎,其实对于这个孩子的评价,用邪恶两字很难准确描述。故事要从他的孩提时期说起。”刘景华将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慢慢讲述出来。 二十年前,老挝临近中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庄里,有一间破烂不堪的茅草屋,四面墙上已镶满了蜿蜒曲折的裂痕,就像缩水皱起的豆腐渣,感觉轻轻一脚就能踹出一个个洞来。残缺出几个窟窿的屋顶,铺着灰兮兮的麦秆,门口边上不知是柴木还是树枝,横七竖八堆了一地。阴冷潮湿的屋子内,一块门板与两张长凳搭起的床上,垫着几乎可以拧得出水的棉絮,上面没有床单与枕头。 男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说是男子可能不太贴切,说是一具尚未断气的躯体更为妥当。他的脸上到处隆起不规则大小的疱疹,皮包骨头的四肢如同枯树皮一样布满着斑块与裂痕,身体几乎每处都能找到流着脓水的伤口,刺鼻的臭味连屋外经过的人都会生出一阵恶心来,他简直如地狱受难的恶鬼一般凄惨与丑陋。 床边坐着一个女人和两个男孩。女人除了手臂上略有一些灰色斑点外,面容白皙,身材姣好。 大的男孩看似不到二十,瘦得可以数出全身的骨头,一只手臂如擀面杖一般只剩了半截,另一只手掌上只能找到四只手指,而原本的三节指头,像被千年的岁月抹去了一节。 小的男孩差不多十岁出头,天真无邪的脸上除了有些泥垢之外,和常人看起来没多大区别,而他,就是后来的觉醒者索朗贡。 “孩子妈,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以后两个孩子就靠你一个人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小儿子可以离开这麻风村,他看起来并不像得了病,你一定要找机会让派遣员带他走。”躺在床上的男子说。 “放心吧,孩子爸,我会照顾好孩子的,你安心休息。”女人抽泣着说。 “哎,我好累,活着好累。要不是为了你们的生计,我早想离开这个充满苦难与折磨的世界,现在我不得不解脱了。什么也感觉不到那有多好,什么也感觉不到那有多好……”男子失去了气息,狰狞扭曲的脸上似乎能看出他的微笑。 女人与大儿子放声痛哭,而索朗贡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熊熊的火焰在山间林下燃起,男子的身体在炙热的高温下得到净化,变作袅袅青烟回归大自然。围观的人群冷若冰霜地站立着,感受不到一丝人间的生气。而在花草丛中欢快飞舞的彩蝶、树枝丫上不停喊叫的百灵,倒是展现出一副活泼生动的画面。 “这里是人类的地狱,却是万物的天堂。”索朗贡心里想着,“人类的天堂在何方?难道那里又是万物的地狱吗?” 火葬仪式结束,人群慢慢散去,而一个男人躲在一颗大树后面,鬼鬼祟祟地张望,见人全部散去后,便走到他们母子面前。 “这位太太,听你丈夫生前一直提起,说你的小儿子并没有得麻风病,是吗?”男子说道。 “哦,是派遣员大人啊。你看我家的索朗贡,无论是皮肤还是身躯,和健康的孩子没什么分别,所以请求你能让他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避免他被病魔感染。”女子诚恳地说。 “嗯……如果真如你所说,我确实有这个权利。不过……”派遣员顿了顿,用两只阴险的小眼斜瞄着女人。 “不过什么?” “这样吧,等会晚饭后,你到我家来,我详细和你说怎么做。”派遣员说道。 “好的,谢谢你,谢谢你。”女人不住地道谢,她不曾知道,自己已陷入他人的算计之中。 天色渐晚,村里零星亮着几户灯光。女人看着两个儿子入眠后便推门出去了。假装睡着的索朗贡立刻睁开眼睛,悄悄地起身披上衣服,跟在母亲的身后,直到看见她走进了派遣员家,才躲到了墙边的窗户下。 “我来了,派遣员。”女人说。 “哦。”派遣员阴阳怪气地回道。 “你说怎么做才能让我家小儿子离开这里?”女人问。 “这件事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这还是要取决于你的态度。”派遣员端起一只搪瓷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呢,在这深山老林里,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只要你能让我心满意足,你儿子的事自然也就畅通无阻了。” 女人低头沉思片刻后说:“好!只要你答应让他离开,什么事都值得做。” 索朗贡听着房屋内床板摇动发出的吱吖响、母亲与派遣员急促的喘息声,抓起一把泥土死命地捏着。 “权力可以掌控人,甚至让其付出尊严与自由,它到底象征着正义还是邪恶?如果说撕碎羚羊的狮子是邪恶的,那么不捕食而饿死幼狮的母亲就是正义吗?也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善恶之分,那只是人类自身的评价共识。弱者就是地狱,强者便是天堂。”索朗贡年轻的脑海里洒下了愤世嫉俗的雨点。 三个月转瞬即逝,女人变得不耐烦起来。这天夜里,她又跑到派遣员家中。 “你不是说用不了几天吗?都过了三个月了,怎么还没消息。”女人用责怪的口气说着。 “可能有点麻烦,他们不同意放任何一个出来,哪怕是健康的人。”派遣员尴尬地回道。 “你的唾沫是鱼嘴里玩耍的水泡,被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 “不。我尽力了,但是,尽管磨破嘴,跑烂鞋,踏平人家的门坎,上司也不卖帐呀!这件事难哪,如下井捞月,无梯上天,与虎谋皮,我实在无能无力了。原谅我的无能,这事就算了吧。” “算了?你不办妥这件事,就把我们的事说出去;我已经不在乎自己不值一文的声誉,甚至卑贱下作的性命,可是,你大小是个官,还有前程,难道不怕我的破罐子砸了坏了污了毁了你的锦绣仕途?”女子发疯似地叫道。 “去说吧,我根本不在乎。在这个荒凉得连羊都吃不饱、老鼠也想搬家的鬼地方,就是做国王也没人稀罕。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里,但也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住无法逃脱呀!我跟你们一样可怜可悲,哪来什么仕途?”派遣员花言巧语道。 “好你个混蛋,我跟你拼命!”女子说着,飞快地跑到灶台前,拿起一把菜刀,向派遣员冲了过去。 9、逃离地狱(2) “等等!别冲动!”派遣员一把抓住女人软绵无力的手说,“这样吧,明天凌晨三点,我故意调开看守的警卫,你让孩子从山北逃下去。” 女人突然安静下来,随即说:“让他一个人逃出去?才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在野外生存?他不被野兽撕烂尸骨无存,也会饥寒交迫变成一堆腐肉任秃鹫叼食。” “那我可管不着了,你自己看着办。实在不行,你就带着孩子一起走。” “好!”女人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派遣员家。 夜晚树林间,三个黑影披星戴月,诚惶诚恐地小步走着,脚边不停传出踏过杂草的沙沙声。 突然,前方亮起火把,有人大声叫喊:“逃跑者在那里,快抓住他们!” 母子三人赶紧掉头转换方向,向西走去,但没走出多远,便又看见点点火光在闪烁着。 “我们被包围了,派遣员出卖了我。”女子心中想着,但仍不甘心,决定孤注一掷。她拉住两个孩子的手,向着北面山下狂奔起来。眼看就要越过一座小山头,耳边响起了枪声。 “任何想要越过村庄边界的人都可以射杀,杀死他们!”只听远处有个声音在叫喊,似乎就是派遣员。 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女人的头部,如同炸裂的西瓜般,脑浆洒了一地,躯体居然在失去大脑控制的情况下,跨出两小步后才瘫倒在地。 索朗贡看着惨死的母亲,终于再也忍不住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同一头雄狮趴在地上朝天咆哮,发出尖锐的声响,超快变幻的频率塑造出极为粗糙的听觉,刺激着每个人的恐惧神经,感觉整个大地为之颤抖。 “地震了!地震了!”有人喊道。 “地震也不能放跑麻风病者,给我继续追!”派遣员叫唤着。 索朗贡的哥哥并没有完全乱了方寸,他挽起弟弟借着夜色与草木的掩护,从火光间隙处穿过,他们逃到了山脚下峭壁边,面前的小路不足两米宽。 这时,身后又响起了一阵阵枪声,子弹如雨点般掉落在两个孩子的身边。 “他们在山脚下!”一群人接二连三地大叫着,紧紧追赶在索朗贡和他哥哥的身后。 此时,大地像一头努力挣脱绳索的愤怒野熊,再一次疯狂而无规则的抖动起来,每个人感觉自己像在沸腾水面上的皮球,被愚弄般地甩东甩西。追赶的队伍中,好几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抛下悬崖而无可奈何。 索朗贡毕竟还是个羽翼未丰的孩子,根本不能抵抗这大自然的呼啸,他跌跌撞撞地滚动着,头朝着万丈深渊滑落下去。 “看呢!深渊底下是如此万木峥嵘的景象。我活着,命运受人摆布;我死了,依旧化作尘土滋养花草。多么可悲的命运啊,我只是佛神创造出来帮衬别人的工具,只是创生者修饰自己得意作品的材料。即便是轮回千遍万次,对于我来说,世界是永无止境的地狱,因为我是祭品!死了吧,死了吧,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什么也感觉不到那有多好,至少泥土不会为自己的悲惨而哭泣。” 索朗贡闭起眼,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死神的怀抱。突然,他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支撑起来,就像自己的守护之神在对抗着死神的贪婪。 索朗贡睁开双眼,看见自己垂在空中微微摇曳着。 “啊……”哥哥鬼哭狼嚎般地喊着,用一只残缺的手艰难地抓着索朗贡的衣服,不知是魔鬼附身还是天使打开了潜能的枷锁,他将六七十斤重的躯体硬生生地甩上了悬崖。但是,剧烈的痛疼感立刻从手臂传达大脑,哥哥绷紧着身体,在地上呻吟起来,眼角顿时流出了眼泪。他的大拇指骨折了。 地震还在持续着,追赶索朗贡兄弟的队伍明显放缓了步伐,毕竟保命是生物最基础的本能。 索朗贡从刚才的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扶起哥哥继续向西北方向跑去。 兄弟俩在山林之间已经走过了一天一夜,精疲力尽与饥渴难耐让他们无力再继续前行。 “我们休息一会吧,他们应该不会追来了。”哥哥说道。 “前面有根倒下的树枝,我们可以把它当枕头睡一会。”索朗贡说。 “好,睡一会再走。” 黎明的曙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射下来,在索朗贡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又地震了?”哥哥起身揉搓着眼睛。 “没有啊,我怎么没感觉到呢。”索朗贡回道。 “那为什么刚才我从这根树枝上滑落下来了?”哥哥仔细端详着脑袋下的“枕头”,突然惊叫起来,“不好!快跑!这不是树枝,是条蟒蛇!” 索朗贡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起身奔跑。他回头看去,这浑身黄褐色斑块的巨蟒,足有二十厘米的宽度与近五米的长,平躺在地上微微蠕动。 “差点忘了,父亲以前说过,蟒蛇平躺着就是刚进食,它几乎丧失了攻击能力。”哥哥突然停下说道。 “你想做什么?”索朗贡问道。 “我们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这蟒蛇既然不能把我们当作食物,那它便就是我们的食物。”哥哥说着,便转身朝着蟒蛇折返回去。 “你疯了?它再虚弱,那还是蟒蛇,你会被它缠死的。”索朗贡慌忙拉住哥哥说,“我们可以摘野果子充饥,没有必要去冒如此大的险。” “你太天真了,我们走了几十里路,根本没见过什么野果子,即便是有,一样有被毒死的风险。既然父母亲都不在了,长兄为父,我应当肩负起责任来。” 哥哥找了一根头部尖锐而粗壮的树枝,用唯一的那只受伤的手掂量了几下,便轻步走到蟒蛇的头部附近,见它仍在闭目养神,他单手举起树枝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刺去。 (因网站有无奈的更新规则,故不得不2000字左右一更,请理解。规则就像进化论的模具,引导这里每一个作者朝着更为有利的模式变革。而读者只是坐在餐桌前的客人,除了被动接受标准化饭盒里的食物之外,剩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再试试运气,希望下一家餐厅厨师的手艺不要仍旧这么糟糕。或者,时间长了,也就拥有了神奇味觉来品尝出那几乎不存在的香甜。因为,你已经完全习惯了粗硬乏味的口粮,自然就遗忘了美味的概念与追求) 9、逃离地狱(3) 树枝在触碰到蟒蛇坚硬的头骨后,竟然断裂成了两截。但此举已经激怒了躲藏在蟒蛇腹中的撒旦灵魂,它猛然掉转头,一口咬住哥哥的小腿。 这种裂骨的感受,是这个在人间摸爬滚打不到二十载的孩子从未体验过的痛楚,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蟒蛇丝毫没有为对手腾出时间来消受伤痛,虽然它缓慢地游动着身躯,完全看不出它该有的敏捷,但对于失去行动能力的敌人来说,那也是致命的。很快,索朗贡的哥哥已经被蟒蛇缠了几圈,他感觉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索朗贡拿起一块石头,不顾自己的生死,上前不断猛击蟒蛇的头部,而蟒蛇似乎倔强地只钟情于对付一个敌人,即便被连续敲打也绝不松开身子。 哥哥吃力地发出咳嗽与作呕声,涨红的面孔微微泛紫。 索朗贡见敲打根本起不了作用,便扔下石块,双手抓起蟒蛇的尾部向外拌动,不经意间摸到了蟒蛇尾部附近的一个小孔,他猜想这便是蛇的肛门,便将手指捅进去狠命地朝外拉扯。 蟒蛇立刻放下了索朗贡哥哥,缠绕着他的躯体也逐渐松弛下来。 索朗贡见状,赶忙拖出几乎快要窒息的哥哥。蟒蛇失去了攻击的欲望,向着远处游去。 “我的左腿不能动了。”哥哥喘着气说道。 “只是被咬伤了,找到人把它治好就没事了。”索朗贡回道。 “就算在麻风村,我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下贱之人,一旦生病就只能听天由命,何况现在我们身无分文,谁会为你治病?我一个只有半只手的人,现在又失去了一条腿,和废人没什么区别,真不如死了。”哥哥沮丧地说。 “不要胡思乱想,我扶着你走,总有办法的。”索朗贡抽泣地扶起哥哥,艰难地向前挪步。 大约走出六七里地,耳边传来了河水拍打岩石的声响,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 “前面好像有河。”索朗贡说道。 “曾听父亲说,沿着南乌河一直往西北走,就很快能到达世界上最神秘、历史与文化最悠久的国度。” “中国?”索朗贡好奇地问道。 “是啊。听很多人说,那里的土地一马平川,遍地是庄稼与牛羊,那里的人穿着最为华丽的衣裳,尊崇礼孝仁德。”哥哥回道。 “那里是天堂吗?”索朗贡说着放下哥哥,突然看见在四周光秃秃的渣土里长着一颗极为熟悉的绿色植物。 “哥哥快看!”索朗贡激动不已。 “马铃薯?”哥哥兴奋地用手刨着土,但骨折的大拇指让动作显得笨拙。索朗贡也跟着他起劲地挖着。 “有两个!有两个!”哥哥喜悦的尖叫起来。 “正好我们一人一个,哥哥吃大的,我吃小的。”索朗贡笑着说。 “不要分大小,你拿去洗一洗,我们分着吃。” “好!” 索朗贡兴高采烈地跑到河边,明媚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河面如同灿烂的银河系般闪烁着光芒,每一个亮点都在向宇宙呐喊着自己的存在。 “好美!没有人的地方就是天堂,哪怕是流浪,也能自由自在地生活。”索朗贡洗着手中的马铃薯,看着鱼儿在清澈的河水中嬉戏。 “鱼儿,如果我把你们吃了,这里便从天堂变为了地狱。但是,我手中的马铃薯难道就不是生命吗?动物以捕食其他生命为生,这种强盗式的进化模型让人感觉无比恶心。渔民与商船带来了富饶与繁华,而海盗的出现让这原本欣欣向荣的生活变得阴森可怕。植物孕育了生机勃勃的大自然,而动物的出现让这原本绚丽多彩的生命摇篮变得岌岌可危。如果世上没有了商船与植物,海盗和动物就会消亡与饿死,他们的生存形态充满着缺陷与丑陋。但没有了海盗与动物,一切将会美好如初。所以,动物就是可恨的蛀虫,是邪恶与贪婪的化身,是将天堂变为地狱的魔鬼,包括人类和我自己在内。” 索朗贡洗清食物后刚想起身,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离他不到三十米处,一只满身黑色圆斑的金钱豹正盯着他,缓慢地向前移动,双眼发出凶恶饥渴的目光。 索朗贡急忙扔下手中的马铃薯,跳上漫延在河岸边的石块狂奔起来,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向着河的上流方向逃跑。 金钱豹不会轻易放走自己的猎物,它迈开四条腿,像一道闪电般蹿了出去。 眼看自己就要被追上,似乎已经能感受到金钱豹的气息紧贴着自己的后背,索朗贡立刻纵身一跃,跳入了南乌河中。 看似平静的河面,只有当自己身在其中之时,才能体验到那并不缓慢的水流。索朗贡用极不熟练的游泳姿势,双手胡乱拍打着水面,但丝毫没有产生前进的动力,整个人被带着朝下游方向而去。 金钱豹远比想象中要睿智,对于此地的环境了如指掌,它看着猎物在水里漂动着,就能模拟出大致的运动轨迹。就在索朗贡清洗食物的地方,便是河流的急弯之处,河面上的重物都会被水流推上岸。金钱豹早先跑到了目的地,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索朗贡看着自己不断向吃人的猛兽靠近却无能为力。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金钱豹张开血盆大口,准备着享用面前新鲜可口的美食。 人类被禁锢的潜能会在生死瞬间爆发出来,哪怕让自身造成损伤也在所不惜,这是生物求生的进化杰作。索朗贡大吼一声,疯狂地摆动着四肢,竟然真能逆流而上。但是,这种短时间的能力迸发并不能在任何情况下拯救生命,他坚持了不到十秒,便觉得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下去。 “一只蛀虫要被另一只蛀虫吃了,如此可笑的世界为何要存在?”索朗贡停止摆动四肢,绝望如同一支逐渐拉伸的贪婪针筒,将他大脑中的所有意识吸取得一干二净…… 附录1、丛林法则(1) “呵呵,正好,这个老挝来的孩子对你可是崇拜得狠,这次你就好好开导开导他。”阿英父亲说着便拉着阿英去看他的战利品去了。 刘叔叔将索朗贡带到房间内的桌子前坐好,然后问道:“你会说中文吗?” 索朗贡根本听不懂中文,便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小纸条,上面都是阿英幼稚的笔迹,内容如下: 我的名字叫索朗贡,今年十二岁,想请刘叔叔回答我四个问题,但我中文还没学好,所以能不能请您把答案也写在纸头上,我让阿英读给我听。 问题一:青草只需要阳光、土壤、雨水便能绿茵遍野,而羚羊失去了青草便举步维艰。羚羊拥有几乎食之不尽的食物,狮子却总为了能否捕猎到小动物而忧虑重重。这个世界的法则到底是弱肉强食,还是强施弱食? 问题二:人类大施杀戮着各种动物,甚至将它们圈养起来作为食物,而有些人还要把猫狗当作宠物,万般善待它们。人类到底是残忍的还是善良的? 问题三: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刘叔叔看完这些纸条后,不禁对眼前这个孩子刮目相看,这些问题在当时的年代来看,连一些经历老道的学者都没有此般深度。正因为对索朗贡的喜爱之情,刘叔叔决定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为其解惑,便认真地在桌子前书写起来。 你好,索朗贡。在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前,我先讲个故事让你能体会一下。曾经有个王国,人民虽然能安居乐业,但总要为了食物与生存而辛勤劳作。有一天,王国里最聪明的巫师想到一个歪主意,就是制作替身来帮助他们完成最艰巨而危险的工作,而王国所有的人民都能从此过上安逸享乐的生活,当然这样的提议很快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就这样经历了一代又一代,潜移默化中,王国的人民变得越发柔弱与胆小,而那些替身日渐强壮与勇敢,整个阶层的地位开始翻转,替身们逐渐掌握了国家的统治权,虽然很多艰巨危险的工作仍旧由替身们完成,但剩余的一些低微繁杂的琐事交给了原本是主人身份的人民。幸运的是,巫师当初下了一道咒语,就是替身永远不能离开人民而独自存活下去。所以最终,替身与人民就这样维持着微妙的关系彼此共生着。那么,你能明确地回答,这个王国现在到底谁是真正的主人吗?这个故事中原本的人民,其实就是物种进化中的雌雄同体,替身就是雄性,而变得柔弱与胆小的便是雌性。 现在我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确实是正确的,但它也是局限的。首先,强还是弱,是人类构建的某种评价体系,是主观设计下的客观结果,不同的评价体系可能会得到完全相反的结论来。一般而言,我们对于生命的强弱评判,主要以生存能力为标准。一只羚羊被猛狮捕获,对于个体来说,它是弱者,被自然所淘汰;而对于种群来说,很多狮类已经频临灭绝,而羚羊却是车载斗量,那么猛狮又成为了弱者。所以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实际意义上的强弱之分,只有人类对于当前环境的评价结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再准确,只不过它一样是局限于特定意义之内。看似简单明了的进化论,真正理解的人恐怕是屈指可数。 我来模拟四个场景来阐述其鲜有人知的内涵。场景一:在非洲肥沃的土地上,原始古猿人中发展出多个分支,一群失败者被驱逐出境。其中一批来到欧洲大陆,因没有了原先优越环境的庇护,在漫长的岁月里遭受了诸多磨难,经历着疾速般优胜劣汰的洗礼,最终进化为当时最为先进的种族,甚至他们的脑容量超过了现代人类。这群迁移至欧洲的失败者,考古学家叫他们为尼安德特人。场景二:被赶出非洲的新一批失败者,遇到了更为艰难的局势。他们无论在强壮还是智慧上,都完全不是尼安德特人的对手,所以只能终日躲藏起来苟且偷生。但是充满戏剧色彩的一幕来临了,进入冰河世纪后,原本就寒冷的欧洲,食物短缺问题变得更为严峻。尼安德特人高大强壮的身躯和更多的脑容量,意味饥荒是极为致命的劫难,自此他们逐渐消亡与没落,最后销声匿迹。而对那些本就在狭缝之中求生存的失败者而言,饱餐一顿都是奢望,所以饥荒并未给予他们太多的打击,从而轻松地熬过了那个时代,成为了欧州大陆的统治者。这新一批的失败者就是克罗马农人。场景三:克罗马农人被迫迁移来到欧洲,但当地的尼安德特人善良友好的品格并没有排斥这些外来者。接着,两个种族开始通婚,但充满戏剧色彩的一幕又来临了,克罗马农人在生存能力的表现上几乎没有任何胜过尼安德特人的地方,但在基因遗传上却体现出了极为明显的优势,尼安德特人的血统在长期的种族融合中消失,成为了历史课本上的名词。场景四:在尼安德特人离开故乡之后的数万年内,非洲境内曾经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瘟疫,那些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自然对这些病菌有着较强的免疫力,克罗马农人便是他们的后裔。当克罗马农人来到欧洲大陆,他们体内的病菌如同被释放的魔鬼一般,将尼安德特人的家园变为了地狱。失去了反抗能力的领地主人,很快被这些外来侵略者彻底击败而覆灭。克罗马农人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比自己强大数倍的种族地盘。 这四个场景,都是人类进化史上的猜想,你会发现它们有着类似之处,那便是我们认为的弱者最终获取了成功,而强者却被无情地淘汰。这其实跟羚羊与狮子的关系差不了多少,即便在近代史中,相同的情况也是举不胜举,美国的崛起便是典型。从更为长远的时间来看,历史并不永远是强者的,甚至更多时候是一些曾经的失败者在书写。“穷则思变”、“磨难就是财富”,这些我们耳熟能详的句子,很少人会把它们与进化论结合起来思考。 刘叔叔见索朗贡在一边期待地看着自己,便继续提笔写了下去。 附录1、丛林法则(2) 其实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未必能明白第一个问题的确切回答,那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跟着思路去深刻探索一些世间的哲理,而不是简单的一句答案。我们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客观存在的,但这个所谓的客观也是主观工具下的逻辑自洽。主观与客观并非是一对反义词,后者只是前者的一部分,这也许会与书本上的内容产生冲突,但当你达到了相应的层次,就会知道在不同含义的基础上,它们并不矛盾。 下面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什么是概率,因为它与你第一个问题也是密切相关的。如果我拿出一个六面骰子来,你觉得我投中六点的概率是六分之一,但当我连续投中三次六点后,你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它概率太低了,但你还毫不犹豫地认为,我下一次投中六点的几率仍旧不变。现在我把这套把戏的秘密告诉你,这个骰子的重量分布被做了手脚,所以投中六点的概率为三分之二,你这时才恍然大悟,决定改变自己对于下一次投掷结果的预期。所以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信息是决定概率的关键因素,正因为人类没有能力知道事件的全部要素,所以才会仅仅对已知部分进行分析与计算。宇宙规律亦是如此,只要存在概率的地方,就存在着人类的无知与无奈,哥本哈根学派坚持认为上主在投掷骰子,而这个理论已经成为了不可动摇的根基,这便从侧面体现出了人类对于微观领域的无能。 再回到你的问题中来。羚羊与狮子、克罗马农人与尼安德特人,谁更强?这是一个永远无法预测的命题,就像下一次掷出的骰子是六点的概率一样,我们只能通过已知的信息来分析与判断,然后给出一个无奈的概率解。当不知冰河世纪的来临、遗传基因的优势、致敌死地病菌的时候,我们会得出克罗马农人是弱者的结论,而事实上他们才是最后胜利者。 所以,第一题的答案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没有错,而判定谁是强者才是让人最为头疼的,因为无能让我们根本看不清游戏规则。哪怕是目前已经公认的一切科学理论,也只不过是一种较为可靠的参考,以新替旧是科学界的常态。 我前面如此大费周章地解释某些道理,是因为万物都是息息相通的,你理解了第一个问题之后,便能很快明白第二题的精髓。 人类到底是残忍的还是善良的?我同样先描述四个场景让你来体会。场景一:佛陀曾与一行商人同座一船,因他能通晓人心,便看出船夫是个歹人想劫财害命。佛陀便打开明镜来观看将会预演的一切,如果他把此事告诉商人,船夫被愤怒的人群失手打死在船舱里,这样商人们就犯下了罪孽;如果他不说此事,船夫必然在深夜造孽。无奈之下,佛陀决定用自己的痛苦来换取众生的纯净,他自己把那邪恶船夫杀死在了河中。场景二:公元前约390年,战国时代中最强的两国秦赵在长平交锋,这场扩日持久的大规模战役让彼此不堪重负,被秦军死死包围而不能突破的赵军,断粮达两月之久,已经到了吃战亡士兵尸体度日的窘境,最终被迫投降。而秦军也已是强弩之末,粮仓之中找不到一粒稻米,到了考虑是否杀战马充饥的地步。对于秦军统帅白起来说,处置降兵又是如蹈汤火的痛苦抉择,放等同于自取灭亡,未动摇根基的赵国一旦回师西伐,自己便成为了亡国的第一罪人;收编更是痴人说梦,连养活自己士兵都是极为困难之事。在苦思冥想之后,白起甘愿背负杀人魔王的恶名,将赵国四十万士兵坑杀,只将几百童兵放了回去。场景三:二战后期,盟军开始向日本发动反击攻势,先后在硫磺岛与冲绳的两次战役中,伤亡逾十万人,完全出乎了当初的预想。重新评估后的结果显示,彻底打败日本大约需要付出一百万士兵的生命,这无疑是难以接受的。以美国为首的盟军发表《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投降,但遭到了拒绝。接着,美国在日本的长崎与广岛投下了人类历史上唯一用于战争的核弹。场景四:2040年,英国制造的被称为“永不沉没的客轮”泰坦尼克号,从南安普敦出发开始它的处女航行。不幸的是,它并没有像名字那样可靠,当时最为豪华的邮轮在北大西洋撞上冰山后不久沉没。虽然从整体上看,男士在危难之中体现出了大无畏精神,但这并不能掩盖某些细节。有幸存者描述,有一些男性贵族强行登上逃生船,甚至有人用金钱收买穷人的逃生名额,直到船员鸣枪射击后才被强行阻止,因为“让妇孺儿童先行撤离”是大多数人达成的共识,无论你是否愿意,都必须遵照执行。任何从低等舱位到达高等舱位的通道,甚至是甲板,都被船员严格控制起来,救援工具的分配严重不均。从最后的幸存率来看,头等舱超过62%,二等舱约41%,而人数最多的三等舱仅在25%左右,这便是隐藏在光辉之后的阴暗。 这些场景乍一看,都会觉得有残忍不堪的情节,但是细细想来,其中不乏人类善良的一面。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世间总有些事是不能完美无缺的,你对于此的善良会造就彼的残忍。也许,你在此时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迫不得已之下,要顾全大多数人的利益,而牺牲小众。这句话在广义上是正确的,而在狭义上往往是矛盾的,因为这些涉及到更深层的人性问题,你今后自然有机会领悟,所以我便不再展开了。 附录1、丛林法则(3)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目前是没人能够回答的,许多人都能讲出一些自己的人生领悟来,但这并不是意义。爱因斯坦曾说过,宇宙中最不可理解的事,就是它可以被理解。如果说得更透彻一些,那便是人类的认知是局限的,却能用这局限去理解宇宙的全部。所以,在人类的逻辑中,某件事的意义必然是立刻能够让人普遍明白和信服的,如果不能,那便不是根本性的答案。就像我说运动的意义在于强身健体,你不会觉得有何不妥,而我说运动的目的是为了出一身臭汗,虽然你觉得也有些道理,但总认为逻辑在哪里出现了问题。也许你会接着问,生命的意义既然是必然存在的,只是目前人类并不了解,那将来是否可以呢?这便又涉及到了可知论与不可知论的范畴,它在人类哲学史上争论了两个多世纪都没有明确的赢家,只是可知论目前占据了上风而已。因为量子力学的测不准原理以及普朗克长度等问题,使得人类当前在某些事件上获得完整信息的可能都不复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支持不可知论。可知论正因为它能在多数人心中更具有说服力,其实只是借用集合原理来偷换了概念,它宣称一切未知的因素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不存在不能认知的事物,只存在尚未认知的事物。虽然可知论在逻辑上看似自洽了,但仍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宇宙是否存在永远不可知的事物。在我看来,可知论与不可知论都是错误的,都是借用某些证据来主观臆断,宇宙一切事物可知或不可知,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不可知的。如果某一天,人类不再依赖电磁波进行观测,而是利用更精密的尺度如某种暗物质,那么测不准原理与普朗克长度也就被重新改写。同样,我这个愿望能否实现也是未知的。所以,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虽然目前人类不可知,但并没有完全丧失明白的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问题几乎没有多大意义,但或许它隐藏着震撼人心的秘密。 好了,我暂时就说这些,我相信依你的潜质,未来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物理学者。虽然一个优秀的哲学家未必是物理学家,但一个优秀的物理学家必然是哲学家,除非你并不关心优秀这个词汇。现在很多人认为,科学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已经不再需要哲学,这让人觉得愚昧可笑,同时也让人感觉悲哀痛心。正因为当今哲学家的知识素养每况日下,让整个科学界寒了心,哲学逐渐成为了夸夸其谈、笼统空洞的代名词。而在中世纪,哲学家不但拥有扎实的理论功底,甚至会像科学家般,做同样困难的物理实验,计算同样复杂的数学公式。让我看到光明的是,弦理论与平行宇宙的提出是哲学复活的征兆,只是人们早已抗拒哲学而将它归入科学猜想的范畴。任何科学思想在实验论证之前,便就是自然哲学。 孩子,你要记住,学习是基本,思索才是关键。比爱因斯坦有更扎实学识基础的人不计其数,但相对论仍旧只能由他提出,这是因为学得好要比想得通简单得多。 刘叔叔将整整四页纸的文字又仔细看了一遍后,将它交在了索朗贡的手中。他看着这个孩子几乎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来,觉得内心无比的喜悦,就像自己拯救了一个在沙漠中迷途的商人。但他并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乐见其成的心态,让一个本身就有心理阴影的孩子,在其不应该的年龄接收到了世间过于现实的理论阐述,如同火上浇油一般,一颗幼稚的心灵正走向无底的深渊。 (好了,谢谢大家的关注与支持,关于的部分内容已经张贴完毕,近期不太可能继续更新,见谅。《使命·碧落悬剑》是由50万字精简到30万的。文学作品首当是艺术,需精雕细琢,我不希望它成为仅仅用简单冗长的情节悬念来绑架读者本能的快餐,这便等同于使用肉块训练言听计从的警犬、使用酒色结识地位显赫的贵族、使用权谋控制能力出众的天才,让人恶心与反感。我原先的目的仅仅是想让更多人知道这部作品,却发现实际效果大不理想。甚至很多人不看作品而对票数怎么来的大作研究,实在让人寒心,这是读书网还是明星网呢?断更之后,本作品会残酷而无奈地落出新书榜。但是,无论是“薛定谔的猫”还是“爱因斯坦的手套”,我们对于未来总是像一个愚昧无知却充满渴望的观众,一切都没有失去可能。或许,不久后我会正式连载全文,关键要看那神奇的波函数塌缩在何方)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