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给神仙当教主》 第一章:加冠之日当南出 苏恒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白天被埋进沙子里,烫坏了眼睛。 可是一连几天,每天晚上他都会看到同样的景象。 这是一个无比寻常的夜晚,天空的星星依然很明亮,三千里荒漠,没有山,没有水,就连最能在荒地里扎根的胡杨树都枯成了木桩,所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天空中繁密的星辰。 以前,苏恒很喜欢在夜里躺在变凉的沙地上看星星,直到现在,在他眼前晃动的,都是一个个光点,这些光点在眼前飘荡,每一个光点又似乎都不一样,甚至稍微仔细一些,好像都能看到有东西藏在里面。 苏恒索性放弃挣扎了,他也问过老铁头,可得到的回答却是让他在太阳最毒的中午,倒栽葱扎进沙地里整整半个时辰。 “就当是看星星吧。”苏恒安慰自己,虽然效果微乎其微。 他在孤烟直的大漠里已经待了整整十九年,再过两个月,就要加冠了。 加冠礼应该是很重要的,苏恒从小到大看的三本书里也提到过加冠礼,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可是老铁头从来没跟他说过有什么准备。 老铁头,老兵营里的老油条,手底下有三千号兄弟,听说二十年前出了一趟北骥之后,就一直缩在北骥荒州的三千里荒漠,二十年从未出去过。 苏恒也就是那时候被带回来的,听老铁头说,他是一个孤儿,所以能活下来就该谢天谢地,而不是整天要这要那的,这不是一个心怀感激的人该做的事情。 老铁头说的要这要那,其实就是那一篇无名的吐纳心法。从苏恒知道有无名心法的时候,就开始尝试各种手段去学,可是老铁头直接下了禁口令,除非他首肯,否则苏恒根本就学不到。 这么算下来,已经有七八年了。 “希望在加冠礼的时候能学到吐纳心法。” 苏恒怀揣着这点心愿,逐渐进入了梦乡。 在荒州兵营生活了近二十年,苏恒的皮肤满是风沙吹刮的痕迹,只有一双眼睛好似夜晚的星空一般透彻,其余皆如这三千里沙漠一般,粗犷厚实。 但是他最大的梦想,却是白衣白马,仗剑走江湖。 他从小到大看的三本书里,就记录过一个故事。里面有一位剑仙,白衣飘飘,好似天上谪仙人,才气更是如天河,滚滚落九霄。 这位剑仙,便是白衣白马! 虽然他的肤色与白衣并不相符,但却并不影响他的江湖梦,谁不想鲜衣怒马,快意恩仇?谁不想功成名就,荣耀加身? 只是,老铁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所以他的白衣梦被无限期地延后了。 用老铁头的话说,武力强大只能算是莽夫,要真正做到决胜千里,那就必须要多看书,要有才华。所以,苏恒从小到大看的,就是整座荒州独一无二的三本书。 因为三千里荒州只有这座老兵营,而老兵营里,也只有这三本书…… 沙漠的夜有些冷,尤其是在整个离楚王朝最北方的北骥道,北骥道方圆三万余里,狭长纵深,是离楚与北方君商王朝的天然屏障,而荒州更是北骥十州当中最偏僻荒凉的一州。 苏恒翻动了一下身子,常年的兵营生活,从早到晚,他都会跟着那三千老兵一起训练,所以他入睡很快,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的背后,一点点幽光悄然浮现,幽光中似乎有人影在呼喊,可是根本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 “咚!” “咚!” “咚!” 一连三声鼓响,敲亮了东边的红日,整座老兵营立刻陷入了一阵嘈杂之中,喊叫声,怒骂声,甚至还有铁锅铁盔碰撞的声音。原本寂静的兵营,瞬间就变成了让人耳燥的菜市场。 苏恒一股脑爬起来,朝老兵营撒腿狂奔,要是被发现不在兵营里,铁定又是一顿折磨。 果不其然,就在他刚准备把脚迈进营帐里的前一刻,一个满脸黝黑,须发灰白的老头挡住了去路。 “解甲营新兵酥油条!” 老头一声大喊,苏恒顿觉自己的耳朵被一股大力撕开了,脑袋瞬间一阵轰鸣,但是他不敢迟疑,立刻大声回应, “报告长官,我叫苏恒,不叫酥油条!” “我说你叫酥油条,你就是酥油条,明白了吗?” 老头的嘶吼来的更加猛烈,苏恒甚至可以察觉到自己的脸皮在晃动,这完全就是传说中的狮吼功! “是,明白了!”苏恒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回答。 “很好!新兵酥油条,五十里快跑,立刻执行!”老头的喉咙几乎就要贴在苏恒的耳朵上了,苏恒不敢停留,直接往沙丘上狂奔! 紧接着,老头又是一顿嗓子喊开了,“所有人听好,全体集合!” 那些嘈杂声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偌大的兵营鸦雀无声! 这个老头就是苏恒一直念叨的老铁头,整个兵营里就属他最大,三千号老兵都归他管! 苏恒边跑边撇嘴,不就是在外面睡一晚吗?至于快跑五十里?哎,今天的午饭又没着落了! 可是当他跑完这五十里,回到兵营,却发现整个兵营的老兵全部都站在毒太阳下面,一动不动,整齐地排列着。 老铁头站在最前面,左臂的袖子随风无规律地摆动,二十年前那一次出了北骥,听说留下一条左臂在外面,也没带回来。 “全体都有,上酒!” 看到苏恒回来,老铁头一声大吼,所有人拎起身边的酒坛子,仰头就是一阵痛饮。 苏恒直接傻眼了,至于吗?这么大仇?这么喝酒是要遭雷劈的!这已经不是惩罚了,而是彻彻底底的虐待了! 荒州三千里大漠,鸟都不飞,想要喝酒必须要挖十数丈深的沙地,挖出清水来,再配合荒州独有的数十种毒虫酿造一年的时间,才能喝。平常都只能抿一小口,这下好了,直接对着酒坛子牛饮。虽然那些毒虫对你们没什么用,可是这么大口嚼,真的好吗? 按照苏恒的估计,这一顿,直接把兵营十年的存量都给喝没了! “好酒!” “好酒!” …… 酒坛子里的酒很快就喝完了,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可是苏恒的心却在滴血,他感觉天都要塌了! “解甲营新兵酥油条!”老铁头的声音在沙漠里响起。 “到!” “令你在两个月内,抓到足够的毒虫,重新酿酒!” “是。” “声音不够大,听到了吗?回答我!” “是!长官!” 苏恒几乎把嗓子都吼断了,脑袋一阵阵发晕,这么多坛酒啊,估计荒州的那些毒虫都要绝种了吧? “副官,上名册!” “是!” 没等到苏恒再自怨自艾,老铁头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精神一震。 难道……!? 苏恒甚至不敢多想,生怕自己一个念头就把这美好的事情吓跑了。 “北骥解甲营,离楚新历法元年创立,至今四十年整!二十年前人数突破三万,时称天下第一铁骑!……今天是我解甲营二十年来第一次开营造册,解甲营新兵苏恒,位甲字末列,可有异议?” 最后一句,老铁头几乎把嗓子都给喊哑了,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 沙漠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咆哮,大地都震动了,一声声呐喊仿佛擦去了战刀上尘封了二十年的灰尘,刹那间,杀气盈野。 三千老卒黝黑的脸上,滑下两行老泪,二十年了,第一次,这些老兵齐齐落泪! 苏恒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间异常沉重,好像他的名字登上名册之后,他的肩上就压着一座山,又一座山…… “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 三千老卒口中低声唱着一个无名的曲调,沉重如山,浩瀚如地,方圆几十里都被一股莫名的气息震撼着。 两个月后, 学了无名心法的苏恒,穿着一身麻衣,骑着一匹瘦马,慢慢走出了这方二十年未曾离开过的三千里荒漠。 那一日,远在钜寿的朝野哗然一片,北方的那群疯子有人要南出了…… 第二章:穷鬼酒鬼饿死鬼 “北骥解甲营甲字列新兵酥油条!” “到!” “令你于明日南出北骥,前往都城钜寿!” “是,长官!” …… “长官,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说!” “我为什么要去钜寿?” “我在那里找了全天下最好的老师,你要去那里好好学,学满五年才可以返回北骥!” “报告长官,我已经是全荒州最有学问的人了!” “滚……蛋!” “是!” …… 第二天,也就是苏恒加冠之日的第二天,老铁头带着全体解甲营三千老卒看着苏恒骑着一匹瘦马,缓缓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老铁头,钜寿那帮老东西视我们解甲营如眼中钉,巴不得我们死绝,你为什么还要让酥油条去那鬼地方?” “北骥也不安全了……”老铁头看着已经变成小黑点的苏恒,轻叹了一句。 “你是说!?” “那帮老东西又要不安分了……” “怪不得你要让这小子五年不回来,恐怕不要三年,我们就都不在了吧?”响起的声音没有畏惧,反倒平静如常。 “当年你我兄弟三万人,又什么时候惧怕过这些软蛋?这一次,解甲营三千老卒就算都死绝了,至少我们还有这根酥油条,他就是我们的火种,我们……就是他的魂!” …… “我在想,你到底能哪个老师能教酥油条,天底下还有人敢教我们解甲营的子弟吗?” “天下再大,也没有人敢有这个胆子,能把他送出去都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我压根就没给他找老师,哈哈!”说到这里,老铁头不禁畅快大笑。 旁边人错愕半晌之后,也纷纷开怀大笑。 这才是北骥,这才是解甲营, 酥油条,这是我们给你上的第一课! 我们,就是你师! 骑着瘦马的苏恒突然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隐约他好像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大笑,他抽了抽鼻子,“这帮老头,估计又开始喝酒了……” 想到这里,苏恒不禁有些悲伤,自己辛辛苦苦了两个月,才重新把酒酿好,不知道能不能抵得住他们喝上五年。 “等我学成归来,铁定要带着装满美酒的大车,好好刺激这帮老头子!”苏恒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自诩是一个大老爷们,绝不会跟娘们儿一样哭鼻子,“听说外面天大地大江湖大,有酒有肉有美人,想想就有些激动啊!” 苏恒在荒漠里待了二十年,美人是什么他并不知道,江湖是什么也全然无知,他只知道外面有好喝的酒,有好吃的肉,至于其他,有吃喝重要吗? 他二十年翻来覆去看了三本书,背的烂熟于心,而且这三本书无一不是天下绝品,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天底下数一数二有学问的,他相信自己用不了五年就会是天下第一,最次也该是并列天下第一! 到时候什么没有? 天下第一好么,说出去都能吓死人! …… 店小二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从没见过一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和尚,更没见过一个连筷子都不会用,直接像狼一样啃肉骨头的野人,这两个家伙好像是在比赛一样,谁都不服谁,到最后和尚也把筷子扔了,直接上手,二人怒目对视,然后把怒气都发泄在面前的大骨头上。 要是苏恒知道店小二用狼来形容他,恐怕他会直接跳起来,见鬼哦,这分明是北骥的沙狼,跟外面的狼完全不一样的好么? 北骥的沙狼是天底下最凶猛的狼! 在老兵营里有这么一句传言,说北骥有两支雄军,一支是解甲营,另一支就是沙狼群! 不过这个和尚着实可恶,边喝酒边吃肉,这肉跟你有仇吗?这么吃,你的佛祖会怪罪你的。 于是苏恒终于没忍住,一把抢过和尚手里的酒坛子,你跟肉有仇就吃吧,我来拯救你手中的酒,苏恒仰起头就是一大口,一股子酒劲刚入肚就变成一道酒气直冲天灵盖,苏恒的眼直接就红了。 “好酒!” 店小二瞬间傻眼了,这明明是关中醪糟啊,天底下还有什么酒比这更差的了吗?这两个家伙竟然都说是好酒,难道是自己拿错了? 不可能啊,这个小店里,根本就没好酒啊。 关中醪糟,天底下出了名的酸涩苦辣,极少有人能入得了口,当年太祖皇帝起兵关中时,恰逢百年一遇的寒冬,正值物资紧缺,于是军中就用米粮残渣勾兑出了这醪糟酒,靠着厚重的酒劲,军队神奇地度过了寒冬,成功逐鹿,终于打下了这座浩瀚疆土。 时至今日,关中醪糟就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喝了,没想到今天被这两个怪家伙当成了宝。 苏恒仰起头又是一口,痛快淋漓,然后把见底的酒坛子放回和尚手里,和尚也愣住了,这野人咋这么不见外呢? 苏恒拍了拍和尚的肩膀,顺势站了起来,连续两大口酒,酒劲比他在兵营里酿的还要重,他走路都有些晕乎。 “哎,客官,您还没给钱哪!” 店小二赶紧上前扶着苏恒,苏恒又转过身拍了拍一边的和尚,然后拉着店小二到客栈门口,轻声说,“那人是我相识,到时候他会替我给钱的。”说完还拍了拍店小二的胸口,露出一个你也懂的眼神,然后晃悠悠地朝门前的小路走去。 店小二心领神会,“好嘞,您慢走!” 过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和尚也终于酒足饭饱,他也晃悠悠地准备往外走。不料却被店小二拦住了去路,“客官,您的钱还没给呢。” 和尚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拉着店小二到客栈门口,然后轻轻在店小二胸口拍了两下,之后还冲店小二使了使眼色。 可是,店小二却还是站在他前面,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和尚不禁愕然,“刚刚那野人不就是这么付账的吗?难不成你这是看不起和尚我?” 店小二冷笑,“见过赖账的,没见过你这么清新脱俗的,来人啊,有人吃霸王餐啦!” 这话刚喊出来,就从客栈的后堂涌出一大帮人,个个都是脸大脖子粗,壮的不像话。 和尚不解,连连摆手,“出家人不打诳语,方才我明明见着那人如此,你便放行,为何到了和尚我这里就不行了呢?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店小二嗤笑不已,“那人明明是你熟识,你这和尚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想这么蒙混过去?哼,你们二人一共五百七十文钱,小店本小利微,概不赊账!快给钱吧!” 和尚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被那个抢酒的野人给坑了,一开始抢酒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来这么一出。真是世间凶险无数,不怪师傅出门前一再告诫自己,凡事都要多留心眼。 和尚整了整身上的布袍,正色说道,“出家人行走在外,一切皆是佛缘,小僧在此化缘,施主还要收钱否?” “你大爷,一句化缘就了事?你以为这天下都是你们和尚的?我现在就怀疑你根本就是假和尚,还喝酒吃肉,你是不是上瘾了?”小二怒目圆睁,紧接着一群大汉一起涌了上来…… 而此时,苏恒正骑着瘦马,沿着小路慢悠悠地走着,嘴里哼着小调,格外悠闲,“果然如书中所说,人间处处闻酒香啊。”刚刚这个客栈是他刚出北骥道之后遇到的第一家客栈,他觉得很满意,最起码肉多酒好,比兵营里强了不知多少倍。 “真该喊上这些老油条,那北骥荒州,有什么好?还不如外面这一家小客栈来的爽利,不仅有好酒好肉,而且人也这么淳朴,多好。”苏恒不禁腹诽,“刚出北骥就遇到好人,看来我去京城也必定是山平水缓,一马平川啊。” 我这个小目标也得改一改了,五年学个天下第一,时间太长,不如就换成三年吧,三年我要天下第一! 第三章:和尚的佛,兵痞的道 苏恒骑着瘦马,哼着小曲,但是很快他就被一个幽怨的和尚缠上了。 这和尚邪乎的紧,走路比他骑马还要快,而且似乎还留有余力,所以苏恒根本就甩不开他,挣扎了半天之后,苏恒终于放弃了,他从北骥带出来的瘦马年岁已经不小,可不能被这个和尚累垮了。 “我说和尚,我们什么仇什么怨?你干嘛这么一直盯着我?” “……” 和尚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看着苏恒,一脸幽怨。 “和尚,我是从沙漠里走出来的土匪,你就不怕吗?” “……” 和尚依旧一言不发。 一刻钟后,口干舌燥的苏恒彻底被征服了,这和尚根本就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幽怨的盯着,谁都受不了。 “你想干什么,直说吧。丑话说在前头,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和尚终于扭过头不在看苏恒,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半天后,一个骑着瘦马的野人,一个背着书箱的和尚,结伴走进了茂密的定安林海。 定安林海,实际上是横亘在北骥道与定安道之间的无边林海。北骥道常年风沙,不利于耕种,也不利于游牧,离楚只将其作为练兵之地,而且为了防止风沙侵袭其他地区,所以在离楚开国之初便开始栽种树木,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当年纵深百里的林海,时至今日,已达三百里。 林海围着北骥道整整蔓延三万余里,纵深也有三百里,所以世人称之为定安林海,乃天下第一大森林。 以海称林,可谓之大! “和尚,你要去哪里?” “往去处去。” “是不是还从来处来?” “你怎么知道?” “就知道你们这些和尚喜欢说这些貌似很有玄妙,实际上屁用也没有的话。” “……” 和尚很无语,他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是佛理不能解释的,但自己这个同伴好像就是个异数,根本无法理解。 想了很久,他才幽幽开口,“你说的这句话,整个天下只有一本书里才有记载,如果不是我师傅告诉过我,我也根本不知道。” 苏恒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打击到这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和尚了。 可是他又忍不住好奇,因为他看的那三本书,一直都没有名字,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说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和尚看了一眼苏恒,“我师傅说那本书根本就没有名字,因为那是传说中的佛中圣者开口说出来,天地大道自动形成的书卷,只有佛缘深厚的人,才能看得懂,否则,就算拿到这本书,也看不到书中内容……” 苏恒不禁咽了咽口水,他喉咙有些发干,还有点紧,怪不得那本书除了他之外,那些老头没一个看得懂,敢情不是他们不识字,而是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可是,这种应该是无上圣物的书怎么会落在他手上?这完全不应该啊,难道他注定要出家当和尚? 突然,苏恒身体一震,他想到了另外一件更让他紧张的事情,“那个……和尚,你说……这种书,一共有几本?” 和尚突然扭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苏恒,“佛中圣者早就已经登了天门,普天下都没有一尊圣者,你还想有几本?恐怕就算是那本书都已经被收回天上佛国了……” 苏恒听了更紧张了,但他还是有些不太确信,更怕会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及时地止住了继续深究的想法。 “和尚,那你到底是要去哪里?” “钜寿。” “你去钜寿干嘛?化缘吗?” 不提化缘还好,一提化缘,和尚的目光顿时就变得幽怨起来,他平生第一次化缘就被这个野人给坑了。 “我去讲学。” “讲学?不会吧?你跟我年岁相仿,竟然去京城钜寿讲学?”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师傅说我学了十几年佛法,初具根基,所以就派我前往钜寿讲学,说是要还了当年的恩情。”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我也学了十几年的高深绝学,可是老铁头竟然让我出去求学五年……”苏恒立刻变得不忿起来,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和尚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恒,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说的那个老铁头没有做错。” 苏恒很不开心,瘦马也似乎体会到了主人的心情,喷了一个响鼻,一大坨鼻涕直接糊在了和尚的光头上。 “……”和尚身体一阵颤抖,嘴里不断咕哝着。 “和尚你在嘀咕啥呢?咋还抽搐了呢?不会羊癫疯了吧?” “野人,你知道我的法号是什么吗?” “我哪知道你什么法号?还有,我叫苏恒,不叫野人。” “我的法号,戒杀,这个法号的意思是佛家众多戒律之中,师傅只需要我戒杀便可,可是我刚刚差点犯了戒律。” 苏恒悚然,这北骥之外当真是无奇不有,但凡有些学问的说话就这么渗人了?真是不知道谦虚,我这种注定要天下第一的,都没这么大脾气。 两个人也算是互相知道了对方的称呼,但是和尚似乎并不喜欢被喊成戒杀和尚,说这样杀气比较重,直接喊和尚或者无疆和尚比较好。 一路上,苏恒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和尚要死皮赖脸跟着自己了,因为这个和尚根本就不杀生,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可以吃肉,但是绝不会动手杀生。这句话立刻就遭到了苏恒的鄙视,你吃的肉不也是杀生得来的?明明就是大尾巴狼,装什么小绵羊? 所以,苏恒成为了这个两人队伍里的狩猎者,而和尚,则是手艺非常高超的厨子,瞧瞧这外焦里嫩的叫花鸡,苏恒止不住地流哈喇子,一只野鸡根本就不够,所以苏恒发挥了自己二百分的本事,抓来了十几只野鸡,把和尚吓得不行,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吃光一片林海的节奏啊。 但是没办法,在苏恒的强烈要求下,和尚还是照做了,幸亏这定安林海植被丰富,好多草叶可以做成上好的配料,和尚耐心地在拔光毛的野鸡上抹好汁液,然后又覆盖上一层泥,埋进火坑里。 过了约有一刻钟,泥层已经烧成了块,苏恒急不可耐地敲开泥块,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苏恒直接就醉了,他觉得自己前二十年真的白活了。 顾不得烫,苏恒龇牙咧嘴地捧着叫花鸡,一吹三呵地直往嘴里塞,一连吃了五六只叫花鸡才算歇了口气。 “呼,和尚,你这手艺真的不错,不如到钜寿,我们一起开一家酒馆怎么样?好酒配好鸡,保证卖得红火。” 和尚顿时被苏恒的话噎住了,他堂堂雍西烂陀山活佛的关门弟子,竟然要去开饭馆?这要是被师傅知道了,恐怕会直接升天吧?要知道他这次去钜寿,可是为那些王公大臣的嫡系子弟讲学,日后名义上,这些子弟都将会成为他的记名弟子,开餐馆,真的合适吗?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算是人生幸事啊。”苏恒躺在草地上不禁说了一句,然后只见一个酒坛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的天,和尚,你哪里来的酒?”苏恒直接蹦起来了,一把抢过酒坛子,仰头就是一大口,畅快淋漓。 “痛快!这不就是上次在那家客栈里喝的酒吗?你怎么会有?不对啊,这么大酒坛子,你怎么放的?”苏恒喝完一口酒,各种各样的疑问就都来了。 和尚沉默不语,他在心里暗暗诵经,希望佛祖可以宽恕他的罪过。要是被师傅知道他用佛光帮助自己逃脱被群殴的下场,还顺便带走了一车的酒,恐怕真的会一气开天门;而且师傅赐给自己须弥芥子,传说中的佛家圣物,竟被用来装酒,和尚觉得自己真的是有辱师门。 “好了,我不问了,来,喝酒!”苏恒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太过犀利,拍了拍和尚的肩膀,把酒坛子往他面前一放。 刚刚还在沉思的和尚立刻就被酒唤醒,一把扯开一个鸡腿塞进嘴里,然后仰头也是一大口酒,爽快的不行,“果然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来的痛快!” 两个大感自己白活了二十载的青年,用着书里的快意方式,尽情吃喝…… “苏恒,你去钜寿是为了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去求学啊。” “然后呢?” “额,我也就就准备捞个天下第一做做,然后骑马回北骥,给那些老头带上十车,不,一百车好酒,让他们喝个痛快!” “苏恒……” “恩?” “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不要脸?” “知道。” “.…..” “是老铁头告诉我的。” “……” 两个人喝醉了,就这么躺在草地上,稀疏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落,落在二人的脸上,瘦马在一旁悠闲的吃草,不时甩甩马尾。 林海里,很安静…… 第四章:土匪与酒 野人,和尚,瘦马,一个怪异的组合在林海里过得很是逍遥。 林海纵深三百里,这两人一马足足走了十几天才好不容易探出头。 苏恒牵着马走出林海,他眯起眼睛朝四处张望,有些不太适应这么强烈的阳光。在林海里,就算是白天都是昏暗一片,更遑论晚上,太阳稍微有点西移就彻底变成黑漆漆的一片。 他还恋恋不舍地回过头看了看林海,这十几天,愣是把他黝黑的脸养白了些,二十年没吃的这么好,再加上终日不见阳光,苏恒觉得自己还是有做白面书生潜质的。 和尚也紧随其后,他满身酒气,就算是现在,手里都没有离开酒坛子,当初他从客栈里顺走的一车关中醪糟,到现在只剩下十几坛了,现在就连苏恒想喝都很难喝到了。 除非是苏恒抓到猎物之后用作要挟,否则休想从他那里换一口酒。 “你小心点,现在我们可是走在青天白日下的,你那佛祖看到你这幅德行,别一道佛光劈下来,还连累到我。”苏恒不无酸意地说道。 和尚摇头晃脑,“你这纯属放屁,佛祖只看我悟的够不够,哪管我喝酒?再说我在这半梦半醉中,感觉佛法领悟更加深刻了!”说着,和尚还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完全就是见鬼,我是不是还该送你一句禅语,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苏恒对和尚现在这个状态很不齿,这是一个毫无追求的和尚,竟然还要去京城钜寿讲学,老天真是瞎了眼。 不料,苏恒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只见和尚一下子跌倒在地,然后赶紧爬起来,连倒在地上的酒坛子都没在意,冲着苏恒就是一个大大的躬礼。 “和尚,你中邪了?” “虽然和尚我不想承认,但是野人你的确身具无上慧根,待这次讲学结束,我希望你可以跟我回烂陀山。”和尚说的很认真。 “那里有酒有肉吗?” “没有。” “那我没法去,而且那么远。”苏恒摆摆手,对这个天下闻名的佛家圣地不屑一顾,笑话,没有酒没有肉,你还想拐我过去?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要是被别人知道苏恒拒绝前往烂陀山,恐怕会被天下人用口水喷死。烂陀山远在雍西道,乃是东土人间的最边沿,再往西去,就已经到了化外西域,那里妖魔纵横,危机重重,若不是有烂陀山在雍西镇守,恐怕东土人间早就被妖魔肆虐了,可见烂陀山佛法无边。而且烂陀山贵为佛家圣地,就算是王公贵族没有邀请都不得入内。 现在,苏恒竟然拒绝了一个烂陀山弟子的邀请,这简直让人没法想象。 和尚想了想,接着说,“我跟我师傅说,他一定会法外开恩,特准你喝酒吃肉,而且都是天下名珍。” 苏恒看着和尚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间想抽自己两巴掌,自己刚刚一溜嘴又不小心说了那三本书上的话,看来又刺激到这个和尚了。自己以后说话真得注意一点了,别一不小心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到时候把和尚刺激死,那就没得玩了。 “那就让我想想吧。”苏恒不好意思继续拒绝了,只能来一个缓兵之计。 和尚起身之后,就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一坛酒递给苏恒。 “咦?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苏恒一看到酒眼睛都要放光了,已经有两天他没好好喝酒了,都怪这个和尚藏的紧,自己又抢不过来,气得他牙都痒了。 看来没事说一两句还是可以的,至少有酒喝不是。 苏恒笑眯眯地伸手去接,可就在这关头,一根羽箭嗖的一声飞来,苏恒一晃身,羽箭径直打碎酒坛,直钉钉地扎在苏恒跟和尚之间的地上,铮铮摇晃。 苏恒的脸瞬间就塌了,紧接着他的双眼里直射出两道凶光,就连也准备发火的和尚都被吓住了。 “哪个王八蛋干的?” 苏恒一声咆哮,他旁边的瘦马一下子就被吼瘫了。苏恒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快要到手的酒就这么被打碎了,到底是谁能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个小土坡后面窜出了十来个人,这些人穿的七零八落,须发都好几年没修剪过一样,一眼看过去比苏恒还像是野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 苏恒像极了北骥荒漠里饿狠的沙狼,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红光,他一个踏步,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直冲过去。 那群人话还没说完,苏恒就已经跑上了土坡,满是杀气地盯着这十几个人。 “去你大爷的开山!” 苏恒一声怒吼跃下土坡,一把就抓过那个拎着弓箭的人,两只手左右开弓,一连十几个大嘴巴子扇过去,那人两边脸肿的飞起,然后直接晕了过去。 “说,你们还要不要栽树了?” 苏恒这一连串的动作,把这十几个人直接吓住了,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同伴,下意识地狂摇头。 “不栽树?不栽树你们拿什么劫道?不栽树你们还吃不吃饭了?”苏恒身上的杀气都要漫出来了,他又抓来一个人一脚踹了过去,那人像冬瓜一样滚出去老远,然后趴在地上没有了声息,“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苏恒还准备继续下杀手,然而一只满是酒渍的手拦住了他,是无疆和尚。 “好了,不就一坛酒嘛,何必如此?大不了让和尚我来感化他们,让他们给我们多送一些酒不就行了?” 许是被和尚劝住了,又许是被后面那一句多送些酒给唬住了,苏恒眼中的红光才渐渐消散。 “好吧,那你来劝劝他们……” 苏恒迟疑地说了一声,然后往后走了两步。 只见和尚满脸微笑地拉过准备四下逃散的土匪,轻轻说了一句,“来,我们坐下好好说。” 然后,苏恒就闭上了眼睛,顺带捂上了耳朵。 原来,和尚给他们一人一脚,直接把这些人的腿踢成了脱臼,整条腿都变形了,他顺便还说了一句,“谁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阻拦了我讲法,那么我就会踢断你们另一条腿。” 之后的场景就变得格外温馨与和谐。 十几个土匪,连带着昏迷的,大家都围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和尚,紧挨着坐在一起认真地听讲,而且边听讲还边点头,甚至好多人都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和尚才重新起身,然后又是一人一脚,把他们脱臼的腿踢回了原位,这些土匪感激的涕泪纵横,恨不得趴在地上。 “好了,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和尚拍了拍身边的人,然后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土匪一人搀着一人,跌跌撞撞地走了。 和尚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这些人虽然是土匪,但也有美好的品德,最起码在危险关头能够互相帮助。 “感化完了?”苏恒拿开耳朵上的手,看着和尚,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后怕,或许那些土匪更喜欢被他揍吧,因为就算是死,也死的很快,不会有那么大的痛苦。天晓得这个和尚,会有这么恐怖的一面,看来以后也不能总惹他,不然半夜里被弄成残疾都有可能。 “放心吧,我可是烂陀山出了名的能说会道,这些土匪已经被我感化了,相信到时候又会送来一车酒了。”和尚拍着胸口说。 “在这之前,要不要我们先开一坛酒,庆祝一下?”苏恒突然计上心头。 “好主意,既有喜事,有酒来贺,正是应当。”和尚点点头,又从须弥芥子里拎出了一坛酒。 半柱香之后,苏恒迎风而立,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这和尚,竟然,没有一点分享精神…… 第五章:无名火 大恐怖 和尚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尤其是在半个时辰后,二人就看到了前方四五里处烟尘翻滚的景象,和尚的胸膛挺得就更高了。 苏恒思忖了片刻,也暗暗点头,认为自己学到了一个很实用的手段,直接摧毁对手,有时候可能比不了这种精神折磨,看来在解甲兵营的那一套,得看情况再用了。 “你瞧那些土匪看起来似乎格外亲切,而且还叫上了很多同伴,看来他们真的被我感化了,准备喊更多的人听我讲法。”和尚眼见此情此景,不由感慨万分,这是他第一次当众宣扬佛法,没想到就有如此收获,看来在烂陀山“闭口禅”的名头可以被摘掉了。 和尚在烂陀山是出了名的不会说话,与旁人争论从未赢过,长此以往他逢人就闭口,其他师兄弟便送了他一个闭口禅的“美名”。 “多么朴实的一群人啊……”和尚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站在一边的苏恒刚准备点头,可是他一瞥眼,看到烟尘后面晃动的人马,以及他们手里高举的兵器,就发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扯了扯和尚的衣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要不我们先避一避?” 此举顿时惹来和尚的一个白眼,此时的和尚正沉浸在自己是佛门大师的美梦中,哪里会相信苏恒的话,“请不要侮辱我的佛学功力……另外,我是佛门大师,不要随意拉扯,这样有失体面。” 苏恒差点被和尚这番话噎闭过气去,这货真的有脑子这个东西吗?这些人一脸杀气,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热情的?真是活见鬼了! 这群土匪来的速度很快,苏恒根本拉不走和尚,索性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约摸有上百号土匪,把苏恒跟和尚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二人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你看,他们连队形都排好了!就等我开讲了!”和尚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兴奋过,以前闭口禅的名头像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在他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机会了,怎能不亢奋? 苏恒彻底被和尚的智商感动了,他一把拉过和尚,自己站在和尚的面前,从瘦马的背上取下三根短棍,迅速接合在一起。 “锵锵!” 铁棍接合处伸出玄妙的花纹,竟在瞬息间连接到一起,锋锐的枪头最后被安上。离开北骥之后,这是苏恒第一次用枪。 一丝杀意像寒冰一样从苏恒身上散发出去,和尚不禁打了个激灵,“怎么回事?” “待会儿你闭上眼睛。”苏恒此刻的声音仿佛他的长枪一般,充满了决绝的冰冷。 玄铁枪,倾整座解甲兵营之力,耗费五年时间,才被老铁头铸造出来,丝毫不亚于江湖上流传的神兵利器,这也是老铁头最后送给苏恒的物件。用他的话说,好歹要行走江湖了,没有什么好兵器,到时候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整杆玄铁枪七尺二寸,与苏恒几乎持平,通体银白,雕刻有密密麻麻的玄妙纹路,枪头上一丝冷冽的幽红缠绕,散发出一股极其隐晦,但却摄人心魄的凶煞之气。 苏恒单手执枪,看向四周渐渐围拢上来的土匪,毫无畏惧。 土匪头头一看苏恒手中的玄铁枪就知道并非凡品,他狞笑道,“看来还是一头肥羊,兄弟们给我上,为受伤的弟兄报仇!” 和尚终于在这个时候醒悟过来,这些土匪原来真的不是来听他宣扬佛法的,而是找场子来了。 “真是罪过啊。” 和尚心中泛起一阵怒气,一开始的兴奋激动,瞬间被冲的一干二净,随之而起的,是从精神深处涌出的愤怒。 他认为是这些土匪欺骗了他。 苏恒率先动了,手中玄铁枪好似游龙一般,直接贯穿前方一人的喉咙,紧接着枪尖如寒星点点,瞬间连刺,一眨眼的功夫,土匪已然有八九人倒在地上。 这一次,苏恒完全用上了兵营里的战技,配合无名心法,使他的招式更加凌厉几分,这些土匪虽说战力稀疏,但人数过百,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把自己葬送在这里,所以苏恒一出手便是全力。 如此恐怖的血腥场面倒真的将这些土匪吓住了,他们也杀过人,可也从来没见过人命这么不值钱的,这根割麦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妈的,点子还挺硬,兄弟们不要怕,咱们这么多人撒泡尿都能淹死他,谁拿了他的人头,老子赏他十两银子!到时候翠香楼的娘们随便挑!”土匪头子大吼一声。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听到十两银子再加上翠香楼的姑娘,这些本只为了争一口饭吃的土匪,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悍不畏死地继续前冲。 和尚戒杀,所以他下手极有分寸;但是苏恒就不一样了,二十年浸在兵营里,除了老铁头他们没日没夜的训练,就是被扔进荒漠里独自生存,历经无数杀戮。他深深明白一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的面前,只有死亡一条路可以选。 很快在苏恒面前就已经倒下了数十具尸体。 玄铁枪滴血未沾,枪尖最后一缕鲜血滑落,苏恒一步踏前,再次击杀一人之后,这群土匪终于四下逃散了,在性命面前,十两银子以及一夜春宵都不再重要,就算土匪头头再如何指挥呼喊都没有用处。 苏恒的眸子充满了杀意,任何要向他出手的人都要有面临死亡的觉悟。 玄铁枪直接洞穿了土匪头头的喉咙,紧接着朝下一个人刺去。 “野人,够了!” 和尚摇摇头,想要上前去阻止苏恒,今天的杀戮已经够多了。但苏恒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和尚,就再次掠出。 …… 半个时辰后,所有前来围堵的土匪全部被苏恒刺死,就连被和尚打翻在地的土匪,也被无情地贯穿胸膛。 苏恒从最后一个断气的土匪眉心抽出玄铁枪,随意甩了甩,这才重新恢复平静,好像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都不是他杀的一样。 “罪过,罪过……” 和尚虽然也愤怒,但从没想过要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他盘坐在地,口中默诵着经文,希望可以超度这些亡魂。 苏恒将玄铁枪重新拆成三截放回马背上,然后坐在和尚旁边,听着和尚念得经文,心竟慢慢平静下来。 “诵经真的能超度灵魂吗?”苏恒问。 “实际上,并不能。”和尚回了一句,他没有继续诵经,但还是坐在地上。 “听说天地因为没有阴阳轮回,所以死去人的亡魂几乎都会被凡间的红尘业火烧成飞灰,只有极少部分才能飞出东土人间,跨越无尽的化外西域,最终到达鬼狱,成为冥鬼一员,但至此也是记忆尽失,相当于转生成鬼。”苏恒想到三本书里这么说过,于是说了出来。 和尚沉默了很久,他听师傅也这么说过,天底下其实根本就没有阴阳轮回,也没有轮回转生,佛经里说的灵魂转世也完全是无稽之谈,但这些并不能成为他不诵经的理由。 “我诵经,并不是为了超度这些亡魂,而是为了超度我自己。”和尚轻轻说了一句。 苏恒抬头看向星空,突然他发现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觉了,一个又一个光点从地面的尸体上飞了出来,每个人都对应着一个光点,刚好是百余个光点在苏恒眼前飘荡。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和尚被问得很纳闷,旋即他的声音就弱了,因为在他的感应中,周围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游荡。 和尚想起了以前师傅说过的话,他曾经开过天眼,只是因为一些原因闭合了,但依然能够感觉到冥冥之中的另一类存在。 “你感觉到了?” “我看不到,但是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附近徘徊。” 苏恒看着和尚,正色说,“这些东西其实就是这些人的亡魂,他们得不到超生,也无力飞往鬼狱,只能等待红尘业火将他们彻底烧成飞灰。” 就在这时,苏恒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突然一个光点似乎发了疯一样,直朝苏恒冲过来,苏恒清晰地看到这个光点里出现了一个缩小的人脸,正是刚刚被自己杀死的土匪头头! 光点似乎要跟苏恒同归于尽,苏恒下意识地伸手去挡,突然一团幽蓝的火焰从苏恒的指尖窜出,竟直接把这个光点淹没,烧成了灰烬,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指尖钻进了苏恒的体内。 苏恒愣住了。 和尚,也愣住了…… 第六章:有人从东来 苏恒愣住了,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幽蓝色的火,更是因为这火竟然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而自己却毫无所觉。 和尚也愣住了,在他的感应中,苏恒身上那一股波动散发之后,那股冰凉也随之消失了,换而言之,就是说那个亡魂彻底消失在尘世了。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这个亡魂轮回转世了;第二种就是亡魂被一股神秘力量抹杀了。 灵魂超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有另一种情况,也就是苏恒身上存在一种可以直接抹杀亡魂的力量。 红尘之中有业火,所以可以焚毁亡魂,那苏恒身上的这股力量是什么?竟然也能有红尘业火一般的手段? “那是什么?”和尚问了,虽然这可能是震惊天下的大秘,但他还是问了。 “这些死人的亡魂,然后还有一团火。”苏恒如实的说了出来,没有隐瞒,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不可以控制那团火?”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我再试试。”苏恒把精神重新集中在自己的手指,可是集中了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苏恒摇摇头,和尚再次陷入了沉思,终于他抬起头,“那些亡魂试试?” “可你不是和尚么?不应该超度他们?万一真的被弄死了……” “他们已经死了,反正也修不了来世,还不如就此了断,否则被红尘业火焚烧,需要足足七天时间才能消散,他们只会更痛苦。” “你狠!” 苏恒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绝不跟这个和尚发生冲突,不然自己绝对会被整死。 他定了定神,瞅准一个光点,再次聚集精神,这一次火焰果然蓬的一下子冒了出来,将光点直接吞没,紧接着又是一道无形的力量顺着手指流入体内。 “真的行!” 苏恒看向和尚,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 “看来这的确是一种和红尘业火相似的力量。”和尚正色道,“待这次钜寿讲学结束之后,我希望你可以随我前往烂陀山,相信我师傅一定会好好款待你,就算你想成为天下第一,他老人家也必定会尽力相助的。” 和尚的提议实在太诱人,普天下恐怕没人可以拒绝,但苏恒却是一个例外。 他此刻正兴奋地看向四周飘荡着的光点,心情很是愉悦。 因为就在他吸收了两个亡魂的力量之后,一直都没真正入门的无名心法竟然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按照老铁头的说法,这个心法是解甲营创立之时,一位陆地神仙赐给他们的,玄奥非常,而且除了解甲营之外,无人可以修行。在苏恒离开北骥荒州前的二十几天里,他虽然天天练习,但依旧是毫无寸进。 那些老兵告诉过他,心法想要真正入门,至少需要十年的勤练不缀,才有可能达成,否则能发挥出来的玄妙仅仅只有其真正威力的百中之一;可若想要大成,那决计是不可能的,因为就算是那位陆地神仙也无法大成,更遑论是普通人。 可,就在刚刚,苏恒却清晰地感受到无名心法的第一个玄关似乎有了一丝松动,而这似松动的源头,正是那两股亡魂被焚毁后残留的无形力量! 换而言之,他的无名心法完全可以借助这些亡魂去修炼! 想到这里,苏恒的眼睛都在泛光,把和尚都吓了一跳,这种目光比喝酒时候都来的炽热。 于是,和尚看到苏恒开始在四周随意走动,走到一个地方停下来就伸出手,紧接着一道凉意便消失不见,不到一刻钟,这上百道亡魂已然被全数焚毁。 “你这是在……?” “超度他们。”苏恒回答的很认真,这也许就是一份功德,那股力量甚至可能就是功德加身。 和尚翻了翻白眼,他很肯定苏恒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因为就在刚刚他清晰地感受到苏恒散发出一道极其浩瀚的气息,虽然很快就收敛了,但和尚还是捕捉到了,那浩瀚仿佛星空,更像是冥冥中的大道。 苏恒盘膝坐地,闭眼仔细感受体内的变化,无名心法是要贯通体内所有经脉,并且开启体内那浩如恒沙的穴窍,以此沟通天地星辰,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 就在刚刚,他成功冲开了第一个穴窍,就是眉心处的紫府,这是人体最为重要的几个穴窍,也是最难开启的穴窍之一,没想到第一个开启的玄关竟然就是紫府,的确是运气够好。 二人休息了半宿之后,就继续赶路了,前路漫漫,无酒更是漫漫。 所以,他们想要早点找到卖酒的地方。 钜寿位于关中道,是离楚王朝最为富庶的道府之一,而钜寿更是天下第一皇城,就算是北方君商王朝的国都也要相差不少。钜寿城雄雄如铁,煌煌似金,吞吐天下气脉,王公大臣,巨富商贾无不盘踞于此,就连远在东土之外的化外西域,都听闻过钜寿的威名。 二人从定安道出发,一路向东,便可踏入关中道,之后去往钜寿就是一马平川了。 只是现在的钜寿似乎在酝酿着一股暗潮,这股暗潮不断汇聚,已然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北骥,那个死人都不愿意待的地方,该死!竟然还有人胆敢南出,真的是不想活了吗?”紧邻钜寿内城的一座六进大宅中,一个锦衣中年男子一把摔碎了茶几上那盏鎏金碎云杯,丝毫不在意这杯盏足足价值万金。 当然,一个可以在紧邻内城之地拥有六进宅院的人,怎么也不会在意这些。内城是皇城,只有位列三公,爵封亲王的大人物才有资格居住,其余文武百官,朝廷重臣也只能在内城之外添置宅院。 六进宅院在外城是最高规格的宅子,宣示此人距离内城也仅差一步之遥。 “好了,不要生气了,已经一个月了,家里还有多少东西经得起你砸?都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中年美妇从偏厅走了出来,玉手轻拍中年男子的胸口。 “那帮乱臣贼子早该被五马分尸,圣上开恩才将他们放逐北骥,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擅自南出,偏偏那些内城的大人竟然还默许了,真是不可理喻!”中年男子神态渐渐缓和下来,但还是止不住的怒气上涌。 …… 这样的场景并不在少数,反而在苏恒南出北骥之后,钜寿城里的这些王公重臣几乎天天都有人发疯,一提到北骥就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抽筋拔骨。 北骥!解甲! 这两个深藏了二十年来的禁忌,终于再次被撕开,好似扯开了血淋淋的伤疤,又被盐水冲刷,大部分朝臣瞬间就粗了气,红了眼! 终于,这样的暗潮逐渐汇聚成了一道滔天洪流。 一个个身影从钜寿出发,快马加鞭,直奔定安而去。 与此同时,苏恒、和尚还有瘦马正悠闲地走在官道上。 两个人手里都拎着酒坛子,走的东倒西歪,要不是有瘦马撑着,他们早就躺在地上了,周围的行人看的眉头直皱, “这哪里来的野人?一个还是光头,真的是世风日下。” “这匹马也是遭罪,碰上这两个人,看它瘦的,都成杆儿了……” …… 苏恒与和尚哈哈大笑,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就意味着他们又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了,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痛快的事情吗? “野人,你说为什么我们会觉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么痛快呢?” “你自己也亲身试过,觉得如何?” “的确不错。” “那不就得了?” “可我记得当初是看你那喝酒吃肉的模样才学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 “果然是学无止境啊。” 和尚觉得自己也应该多看书了,所以他又问,“那你平时都看了什么书?” 苏恒拍了拍脑袋,和尚这个问题让他很是苦恼,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其实我一直都只看三本书,可是这三本书并没有书名。” 和尚惊呆了,“你确定这二十年时间,你前前后后才看了三本书?” “是啊,不过我看了也不知道多少遍了,早已经烂熟于心。”苏恒点点头,说的很认真。 和尚不说话了,只是上上下下看了苏恒好几遍,最后根本就不说话了。 “怎么了?很奇怪吗?” 和尚摇头,他有点肝疼,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心大的人?一个只看过三本书的人就想做天下第一?难道被猪油蒙了心? 第七章:农夫与蛇 苏恒跟和尚两个人还是找了一家客栈,他们第一件事情却并不是找酒,而是赶紧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因为他们现在这个模样,根本没有哪一间酒家敢让他们进去。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遇到了麻烦。 苏恒身上唯一的几枚铜钱被店小二嗤之以鼻,说这已经是多年前的旧币了,根本不值钱,所以苏恒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幸亏和尚借给他一套烂陀山的僧袍,才勉强应付。 可是当他们穿好衣服走出客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可以买酒的钱。 “野人,你的钱呢?” “你没听到那个店小二怎么说的么?那是旧币,根本不值钱。” 苏恒对和尚还叫他野人有些不满,没看到他现在变白了一些么?无名心法冲破第一道玄关之后,他黝黑的皮肤就又白了些,虽然还不是小白脸,但至少没有黑的那么过分了。 “你别光问我啊,你的钱呢?你上次不就从客栈带走了那么多酒吗?” 和尚被苏恒问得有些难为情,过了一会儿,他才正色地说,“我师傅说了,出家人行走在外,不需要银钱,风餐露宿,化缘即可。” “也就是说,这家客栈我们现在也没钱给了?” “应该可以这么说。” “你有什么东西没带了吗?”苏恒问和尚。 “都随身带着呢。” “那我们就不动声色,直接走人就行了。” “这样好么?”和尚觉得自己这么高尚的人格不应该这么继续堕落下去,于是多问了一句。 苏恒鄙视地看了一眼和尚,“不然你去化一个缘试试?” 和尚犹豫了一下子,然后果断地跟着苏恒走出了客栈。店小二见他们没有拿东西出门,就没有多问,毕竟人走了东西还在,谁能想到,和尚身上有传说中的圣物须弥芥子? 二人都穿着僧衣,如果不是有烂陀山特有的纹络,其实也就是普通的白色麻衣,走在街上倒也不显得突兀。 这是一座再简单不过的小镇,苏恒领着和尚在小镇里逛了一圈,发现一共有客栈十六间,酒家仅有五处,吃饭的小馆子倒有不少。可是这一圈走下来,不仅是苏恒,还有和尚都察觉到一个极其尴尬的问题。 “我们有钱吃饭吗?” “好像没有……” “那我们在这瞎逛什么?” “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带着我走了一大圈?” 两个人的对话很快就没了,因为谈话的内容格外沉重,没有钱就没有饭吃,这对于两个刚踏入尘世的青年而言,的确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课。 “要不你把头发剃光,跟我一起去化缘吧?我师傅说,出家人行走在外化缘是很正常的。” 想了好久,和尚一拍脑袋对苏恒说。 “剃头发?那不行。”苏恒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还不如去乞讨,啥技术都不要,只要写几个字蹲街上就可以了。” “我师傅要是知道,会直接让我升天的。” “反正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担心什么?”苏恒像极了堕落的恶魔,诱惑着和尚。 可怜和尚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出门就遇见了苏恒,这个从兵营里走出来的兵油子。 和尚心机单纯,被苏恒一怂恿,竟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写几个字坐在街上,都不需要来回走路,也不需要说话,的确比化缘轻松一些。 “那就……试试?”和尚小心翼翼地问。 苏恒一拍和尚肩膀,“孺子可教也!”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想过要是被烂陀山的活佛知道,就算是活佛慈悲,怕也会把他活剐了点天灯。 于是,小镇上多出了两个乞丐,两个裹着僧袍蹲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的乞丐。 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连条狗都没有…… 两个时辰过去了,和尚感觉自己腿都蹲麻了,“我觉得我是信了你的邪,佛祖都鄙视我了。” “哪有的事儿?乞丐好歹也是一个靠自己努力挣钱的活儿,总比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强吧?”苏恒瘪瘪嘴。 像是被苏恒的话打动了,竟真的有人朝苏恒这边走来,这个人就是小镇里最普通的农夫,平平无奇,但是苏恒却好像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辉,他有点感动。 “你们是不是饿了?”农夫这般问。 苏恒跟和尚头点的跟捣蒜一样,恨不得把头拧下来砸地上。 “我们春风镇还是第一次见到乞丐,你们不如跟我去家里吃点东西,好歹也能填个肚子。”农夫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 苏恒还想客气两句,不料和尚早就直接站起身,跟着农夫就走。 “这家伙……”苏恒觉得这个和尚完全拉低了他的档次,显得俗不可耐,一顿饭就把你解决了?这也太廉价了吧?好歹……你也得再添一碗汤水什么的啊。 苏恒不禁扇了自己一巴掌,这也太没底线了,什么出息。 农夫的家很破旧,门上还挂着厚厚的蜘蛛网,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正趴在网上,冷冷地看着过来的三个人,似乎在琢磨着如何把他们吃掉。 “家里很久没有来客人了,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我去给你们来一点粥。”农夫笑起来很朴实,他掸了掸木凳子上厚厚的灰尘,然后朝里屋走去。 “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你看这农夫多实在,我觉得师傅所说的人性为善是对的。”和尚一挥手,将面前的灰尘扫尽,紧接着便悠然坐下。 苏恒撇撇嘴,虽然没有看出什么来,可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哪有一上街乞讨就被别人收留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早就天下大同了,何来战事频发?再说这间屋子,透露着一股阴森气,怎么看都不像是长时间有人住的。 就在苏恒暗自嘀咕的时候,农夫端着两碗白米粥走了过来,和尚赶忙起身,冲着农夫行了一礼,“多谢施主。” 苏恒也暂时放下疑惑,接过农夫手中的碗。 白米粥很是稀薄,里面的米粒有几颗都数的过来,苏恒眼看农夫一副期待的眼神,没办法还是端起来凑到嘴边。 突然,苏恒浑身的汗毛猛地炸起,一股寒流顺着后背直接窜到了头顶,他察觉到极大的危险迎面扑来,就在这时,一条白影从碗中电射而出,直奔着他的喉咙咬来。 苏恒双目紧缩,手指同样瞬间探出,就在白影即将咬到喉咙的时候,一把抓住了白影。 竟是一条通体雪白的细小毒蛇! 这雪白毒蛇一被抓住,就直接扭曲身子,朝苏恒的手咬去,煞气惊人。 苏恒冷哼一声,北骥荒漠里毒虫无数,就凭这一条小毒蛇就想伤到他,简直痴心妄想。 只见他手指轻轻一抖,这雪白毒蛇就好像被一道无形劲力贯穿,软趴趴地垂了下去。 “找死!” 苏恒左手好似铁爪一般,眨眼间抓住了农夫的喉咙,“说,是谁指使你的。” 农夫刚想张口说话,苏恒左手轻轻一动,就拧断了农夫的脖子。 “为什么不等他说完就杀人?”和尚两指掐住雪白毒蛇,将其从脖子上扯了下来,然后一阵佛光涌动,几滴毒血从伤口处滑落。 “没太大必要了,此人心存死志。”苏恒看着农夫口中爬出的另一条毒蛇,一脚踩了上去。 第八章:搜捕令 “有人盯上我们了。”苏恒甩了甩手,淡淡地说。 和尚看着倒在地上面目狰狞的农夫,长叹一口气,“你说这人到底为了什么?” 苏恒摇摇头,随即便走出了屋子,顺手将门口垂下来的蜘蛛拍死,“这年头真是什么都能成精。” 话音未落,一阵掌声从对面的街道传来,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书生拍着手,朝自己缓缓走来。 虽只有一人,但苏恒却瞳孔猛缩,书生的背后,似有无尽血海翻涌而来,将那身白衣都要染红了。 “这股杀气,几乎要凝结成实质。”和尚也走了出来,他面色肃穆,察觉到此人的恐怖。 杀气凝结成实质,那是只有顶尖的一流高手才有的手段,那时候就算是一瞪眼,都能活活把人吓死。眼前这白衣书生,距离杀气凝实也仅差一步之遥,实力不容小觑。 “不愧是从北骥出来的蛮子,杀起来人倒是干脆。”白衣书生嘴角一抹笑意浮现。 苏恒闻言,眉头一皱,此人言语表情中毫不掩饰对北骥的不屑,甚至还有不小的厌恶,让他有一种要把这个人衣服扒光,扔在街上的冲动。 “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很臭?”苏恒看着白衣书生,突然笑了一下。 “什么?”白衣书生云淡风轻的样子消失了。 “听不懂么?那我待会儿好好说给你听。”苏恒的脸也瞬间冷了下来。 不见苏恒有什么动作,只感觉大地猛地一震,旋即苏恒就已来到白衣书生面前,一掌重重拍下,“给我跪下!” “当真是不知所谓。”白衣书生眼中掠过一丝不屑,手中一把银扇刹那挥出,数根银针一闪而过。 几串血滴飞洒,苏恒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道浅浅的伤口。 苏恒抹掉脸上的血迹,玩味地笑了一声,“小孩子的把戏竟也被你当成了杀招,有意思。” “找死!”白衣书生低喝一声,率先抢攻,银扇扇骨铮铮展开,好似数柄长剑斩落,苏恒一退再退,这白衣书生的招数奇特,兵器更是怪异,仓促之间竟找不出破绽。 白衣书生见状招式愈发凶狠,扇骨犹如长剑挥舞,街上青石但凡被扫中,皆寸寸爆碎。 “北骥蛮贼,就这点本事还敢南出,真当这里是北骥后院吗?”白衣书生狂然前冲,银扇上流光烁烁,几欲要将苏恒洞穿。 苏恒身形瞬间变得诡异,常年在荒漠中厮杀修行,早已让他磨练出了野兽般的直觉。飘忽的脚步,让他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躲过白衣书生的攻击。 “若是放在军中也是一把好手,只是在我北骥......一文不值!”苏恒的眸子突然绽放出一丝惊人的光彩,手中一根银色钢棍猛地射出,将白衣书生的银扇挡开,与此同时欺身而上,一拳重重落下。 “嘭。” 轻微的一声闷响,白衣书生蹬蹬后退,扇骨也收了回来,雪白银扇上一丝刺眼的腥红无声滑落。 “你的力量似乎有所欠缺啊,招式再花哨终归也是无根浮萍。”苏恒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说道。 白衣书生气得咬咬牙,可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再冲上去。 刚刚仅仅只是一拳,就让他虎口开裂,如此怪力当真是闻所未闻,此人未达一流之境,但已有一流高手的实力。 若是他拼命也能和一流高手相抗,但消耗实在太大。 现在,并不是时候。 “今日暂且将你人头寄放在你这,改日我再来取。”白衣书生一甩衣袖,便欲离开。 “我说过有让你走么?”苏恒冷笑一声,此人平白无故痛下杀手,现在发觉不敌便要离开,天底下哪里来这么好的事情? 话音未落,苏恒一个抢步,冲着白衣书生的后心重重砸下。 白衣书生似是没有察觉,头都没回,依然朝前走去。 苏恒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临近白衣书生,拳头撕开了空气,发出呼呼风声。 就在这一拳即将砸中白衣书生时,一只布满老皮犹如木头一般的枯手轻轻抓住了苏恒的手腕。 苏恒势大力沉的拳头瞬间停止,不得寸进。 “什么!?”苏恒跟和尚的目光猛地一滞,此人是何时出现?为何出现的毫无征兆? “年轻人,还是心平气和点好。”枯手的主人是一个身形矮小的老人,没有半点气息流露,但是苏恒却汗毛炸起,仿佛在荒漠中见到了最凶猛的野兽,让他心惊。 矮小老人松开手,苏恒立刻后退,此人极度危险! “若非主人有令,不得擅自干预小辈争斗,今日我便要一掌拍死你才算心安。”矮小老人双眼透露出一丝杀意,但很快就收敛回来。 饶是如此,苏恒也不由得心惊胆战,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下一刻便要一击毙命。 “老夏走吧,今日算是我败了,下次还上就是了。”白衣书生喊了一声,矮小老人死死地盯了一眼苏恒,这才转身离去。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入了品级的绝顶高手?”苏恒良久才吞咽了一口唾沫,此人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根指头就能按死他,实在是太过恐怖。 和尚上前拍了拍苏恒的肩膀,“就算还未入品,那恐怕也是半只脚踏进去的人物,这等人物已经快要踏上巅峰了,不敢想象还会在尘世中碰到。” “你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人针对你?” “鬼才知道,我连北骥也才出第一次,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针对我北骥解甲营的。”苏恒耸耸肩,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上不是那么轻松了。 你们这些老头子,到底当年做了什么事?怎么我才刚刚出了北骥,就开始被这些狠人盯上了?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哪里来的钱?” “那农夫身上还有一点银子,我们去买点干粮,不然到时候赶路都得饿死。” …… 与此同时,京城钜寿, 从太师府中传出了一道通缉令,一名仆役盗取了太师的重要物件,还从太师府侍卫的搜捕下成功逃脱。 钜寿一下子变得满城风雨,听说就连当今圣上都大为震怒,严令禁军必须要将此人抓捕归案。 京城禁军配合太师府的侍卫在整个钜寿城中大肆搜捕,可是过去了数天,这个胆大包天的仆役竟然毫无踪迹,一切的线索都表明,这个仆役已经逃出了钜寿,欲要前往北方君商王朝。 案件又被移交给了幽琅台,太师府侍卫也将搜索范围扩张至钜寿之外,一匹又一匹快马从钜寿,沿着数十条官道往北方疾驰。 一时间,猜测纷纭,有人说那仆役偷走了离楚机密,所以要逃到君商寻求庇护;也有人说,太师府这是在欲盖弥彰,哪有人可以在如此严密的搜捕下逃脱?还惊动幽琅台,这可是一个直属于圣上的暴力机器,不仅将其恐怖笼罩了整个离楚,就连北方君商都要胆寒,一个小小的仆役有什么资格惊动幽琅台? 但不管如何,搜捕令从京城钜寿发往离楚各大道府州县,一场声势浩大的抓捕行动由此展开。 第九章:老卒同行 苏恒与和尚用最后一点银子买了些干粮就继续上路了,和尚说他要尽快赶到钜寿,不然讲学的时间就不够了,苏恒就更简单了,要是不到钜寿,他跟谁求学去?还怎么成为天下第一了? 这几天,苏恒与和尚一直在讨论一些比较深刻的问题,比如灵魂与轮回,和尚自幼便熟读佛家经书,见识不凡,每每说出一些让苏恒茅塞顿开的言论。 “我说和尚,不如我跟你求学得了,还需要跑什么钜寿?你给我讲学,我向你求学,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可不行,师傅要是知道我偷懒,铁定会拿降魔杵敲我脑袋的。” “不是说修佛要戒怒戒嗔吗?你师傅怎么还能动手呢?” “师傅说过,佛也有愤怒的时候,所以才有了明王佛,掌管佛怒。”和尚双手合十,一提到师傅,他总是下意识地朝西方烂陀山行礼。 苏恒对此却不以为然,“佛说有六道轮回,可为什么现在这个天地就没有轮回?人死便如灯灭,灵魂都要被凡尘业火烧成灰,你说佛陀是不是讲错了?” 这个问题让和尚很难回答,因为世间的确没有轮回,人死之后灵魂十之八九都要被业火焚毁,剩下来的极少部分还要飞跃万水千山,走出东土人间,越过化外西域,才能到达鬼狱,成为冥鬼一员。可就算如此,却也丧失了记忆从头再来,这样到底算不算轮回?就连他的师傅都没有说清楚。 “也许轮回是有的,只是现在暂时还没有开辟出来吧。”和尚并不确信,所以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苏恒对此倒没有在意,他其实更在意这些灵魂对他的帮助,正常人死后,灵魂七天之后便要被彻底烧成灰,上次那些土匪死后灵魂被他的灵魂火焚烧,竟帮助他修行,这对苏恒而言,才更有吸引力。 “你说,普通人的灵魂和强者的灵魂有什么区别吗?” “师傅说,普通人的灵魂太弱了,只能坚持七天,而强者的灵魂却能坚持更长时间。他曾经有过猜测,如果人人都成为强者,也许就可以在死后前往鬼狱,化为冥鬼,届时鬼狱将会成为真正的阴间地狱,轮回也许就能补全……”和尚在说这个的时候,显得很兴奋,他觉得师傅是一个真正的佛陀,拥有大宏愿。 苏恒撇撇嘴,没有继续接话,隐隐中他觉得强者的灵魂似乎更能帮助他修行,无名心法可以帮助开启体内穴窍,这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开启的,恐怕就算是那些入了品级的绝顶高手都不一定能全部开启,如果他可以借助灵魂修行,也许在有生之年可以踏入那个玄妙莫测的境界。 二人出了小镇就继续向东行。 小镇通往县城的路上没有多少人,只有三两小贩在路上急匆匆地赶路,要往县城去卖些土特产。 突然一阵急促的御马声从前方传来,大地似乎被一下子撼动了,“嗬!嗬!”一股令常人胆寒的铁血杀气从道路前方涌来,小贩早就惊慌失措赶着小车离开了官道。 苏恒收住脚步,一把扯住了和尚,和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拎出了官道。 “你干嘛扯我?”和尚很不解,“不就是几匹快马?用得着离开官道吗?” “这是离楚令箭使,有斩杀挡路者的权力。”苏恒对离楚的军队建制很熟悉,离开北骥之前,老铁头把离楚的每一支军队以及一些特殊兵种都罗列了一遍,生怕苏恒不知道。 当然苏恒从头到尾几乎都听到了一句话,“除了北骥解甲营,其他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和尚被苏恒的话惊到了,“这令箭使有什么权力胆敢随意杀人?” “不是随意杀人,而是可以斩杀挡住他们道路的人。”苏恒纠正和尚的错误,“出现令箭使就说明朝廷有重大事情发生,而令箭使就是通传整个王朝的信使,若是有谁阻拦,形同叛国,自然可以斩杀。” 和尚一阵唏嘘,走出烂陀山之后,他的世界似乎正在发生一些变化,外面的人们并不像在山中恬淡,反而深藏着一股子暴戾,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朝廷,似乎都崇尚武力,自己身边这个野人更是如此,一言不合就可以杀人如麻,甚至连死人的灵魂都要窥探。 七八匹快马在官道上呼啸而过,扬起一大波灰尘,杀气如潮水般弥散开去。 令箭使并没有进小镇,而是朝下一个驿站疾驰而去,那里有新的快马,还有一群衙役等候他们的命令。 苏恒与和尚又走了一段路,前面有一个老人倒在了地上,和尚赶紧上前扶起这个看起来很是狼狈的老人。 但是刚一碰到这个人,和尚的手就好像被火烫着了一样,迅速缩了回去。 “怎么回事?”苏恒上前,和尚的反应实在太过奇怪。眼前这人须发灰白,身形有些佝偻,甚至眼睛都有些昏黄,完全就是再普通不过的街边老人,但就是这么一个老人却偏偏让和尚大惊失色,完全不可想象。 “这位施主……” “两个小娃娃,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不然恐会有祸事降临。”老人摆摆手,声音低沉且沧桑,仿佛穿透了时间,夹带着一股特殊的韵味。 苏恒扯了扯和尚,准备离开,眼前这人很不对劲,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突然老人的目光落在了苏恒的脸上,还有苏恒牵着的那匹瘦马,老人的神色瞬间变了变,他缓缓起身,走到苏恒面前,仔细地盯了一眼,然后又走到那匹瘦马的右腿后侧,拨开卷曲的棕毛,看到了皮肉上独属于北骥解甲营的印记。 老人深吸一口气,看向有些莫名其妙的苏恒,“小兄弟是从哪里来?” “不知道老人家有什么事?”苏恒向后退了一步,藏在袖中的手瞬间握住一截枪身。 和尚也察觉到不对劲,他刚刚也只是想顺手帮忙,却没想到随便一个路边老人就这么厉害,那股隐藏在体内的戾气简直就是妖魔降临。 “你们不用防着我,若是我想出手,就算你们都有一流高手的实力,也撑不住两息。”老人看向苏恒,“我只想知道小兄弟是否来自北方?” “北方?老人家你说的是北方的君商王朝吗?”苏恒继续装傻。 老人摇摇头,“小兄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你是否来自北骥?或者说,你是否是北骥解甲营的兵?” “你!?”苏恒瞬间瞪大眼睛,从北骥出来和是解甲营的兵,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这老人怎么知道的? 老人看着苏恒,“我并没有恶意。北骥在整个离楚都是禁忌!小老儿我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小兄弟是否姓苏?” 老人的第二问,让苏恒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这老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些?难道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可以未卜先知? 老人看到苏恒的表情,也瞬间明了,他的目光灼热,像是在看一件罕世珍品。 “小兄弟是要前往钜寿吗?” 这时候就连和尚都震惊了,这老人难道是转世活佛?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恒此时更是惊骇万分,这老人太邪乎了,自己有一种被人看穿命运的错觉! 第十章:幽琅台 老人似乎洞晓了苏恒的心思,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光亮的铁牌,递到苏恒眼前。 这个铁牌因为时常抚摸,表面很是光滑,上面深刻着的花纹都几乎磨灭。 但苏恒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块铁牌上的纹络,这分明就是北骥解甲营的沙狼印!沙狼是北骥荒漠特有的凶狠猛兽,更是解甲营的图腾。曾经的沙狼旗就代表着天下第一铁骑,沙狼旗一出,天下莫敢争锋! “你怎么会有沙狼印?”苏恒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这是解甲营的印牌,从未流落在外,怎么会在旁人手里?此事事关解甲营的军魂,就算这老人再如何诡异,苏恒都不会在这件事上退让半分。 苏恒的表现似乎让老人很满意,他将印牌小心翼翼地收好,“这是当年铁老哥送给我的印牌,说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可拿这块印牌去北骥寻他,只是没想到二十年前的那场动荡之后,我与铁老哥再无见面的机会。” “你说的是老铁头?”苏恒大吃一惊,眼前这个老人竟是老铁头的熟识,而且又提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情。老铁头二十年前曾经出了一趟北骥,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北骥都讳之莫深,出了北骥,也似乎没有人知道,眼下这老人再次提起,让苏恒不禁再次有了念想。 “我与铁老哥二十年未见面,也不知铁老哥身体如何。”老人向苏恒询问老铁头的状况。 “老铁头每天喝酒,壮实得很。”苏恒也如实告知,毕竟这沙狼印做不了假,而老铁头的身份,除了熟识也无旁人知晓。 …… 苏恒与和尚继续赶路,只是同行的又多了一个老人,确切的说是一个老卒,一个二十年前就离开军队的老卒。 这老卒名叫楚庄。 “我说老楚,你去钜寿干什么?” “去那儿找个人。” “你这有点太夸张了,找个人还得跑这么远的路。” “我要是不去找,恐怕再过一段时间也就轮不到我了。”老楚笑着摇摇头,然后就什么都不说了。 老楚的穿着还算是利整,就是后背佝偻,所以看起来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糟老头子,但苏恒却一点都不敢小看他。 和尚曾经偷偷对他说过,这老楚的实力恐怖的一塌糊涂,就算是上次那个白衣书生的护卫,也不及老楚的十分之一。 仅仅只是稍微碰了一下,便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如此煞气,简直骇人听闻。 苏恒对此倒是颇为开怀,这么一个大高手在身边,下次再碰到那些人,怎么着也不用担心生命危险了。 离楚令箭使的到来让附近的空气变得似乎紧张了些。 不时有衙役配合军队巡逻,官道上每过百米都要见到一个官府的人,如此大范围的搜索,三五年内也是头一遭。 苏恒三人刚经过一处关卡之后,迎面又是一支五人小队走了过来。 这五个人装扮很是怪异,一身漆黑,看起来并不像是离楚士兵的甲胄。 “停下!”苏恒还没有走出去多远,这五人之中突然有人开口,一瞬间,周围的士兵衙役纷纷赶来,将苏恒三人层层围住。 “嗯?”苏恒眉头微皱,但还是停了下来。 五人之中有一人离开了队伍,看向苏恒身边的无疆和尚,“出家人?” 和尚虽被一群官兵围着,但依旧面不改色,实际上除了遇到两个疑似入品的绝顶高手之外,他一直都很淡定,他行了一礼,“正是!” “来自雍西烂陀山?” “施主好眼力。” “大师有礼了。”这黑衣人冲和尚一行礼,没有丝毫逾矩。 和尚点点头。 黑衣人紧接着看向苏恒,“哪里人?”此时他的语气就没有那么柔和了。 苏恒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黑衣人把目光转到了老楚的脸上,竟就再也没有移开。 “通缉录上,第四十九位,前泽威军万夫长楚庄!?”黑衣人似是不可置信,略带震惊的道出了老楚的身份。 话音未落,其余四名黑衣人便已来到苏恒等人跟前。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临时起意的一次盘查竟让他们碰到了这个排名前一百的通缉重犯! 幽琅台,直属于皇帝陛下掌控,专门负责刺探情报、暗杀等一系列特殊军务,恐怖黑暗,足以让朝廷大员战战兢兢。而在幽琅台中一直都公布着一部实时更新的通缉录,凡是列数在上面的无不是罪孽深重的罪犯,这些罪犯便是幽琅台无数军务中的一种,只要将通缉录上的重犯斩杀,便可以得到诸多赏赐。 只是在幽琅台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则,重犯前一百位,足以拥有入品的实力,绝非普通人可以应付。 这五人心中已经是叫苦不迭,第四十九位,这人恐怕可以在数息之间将他们击杀,但职责所在,他们根本不能退缩。 楚庄的腰一直都驮着,就算被道破了身份也没有抬起眼睛,“幽琅卫?你们还是速速离开的好,我不想多造杀业,除非你们能派出幽鸟,否则来多少我就杀多少。” 一说到杀字,楚庄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微微一抬头,看向面前的五名黑衣人。 这五人顿时如坠冰库,身体不听使唤的瑟瑟发抖。 “我们走吧。” 楚庄摆摆手,没有继续,而是在前面开路,面前围拢过来的士兵衙役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不敢有任何阻拦。 所有人,即便手中拿着兵器,也好似待宰的鸡鸭,心神震颤。 苏恒终于见识到楚庄的恐怖,他看了看和尚,发现和尚已经很淡定了,似乎早有预料。 “我说老楚啊,我们要不打个商量?” 待走了一小段路之后,苏恒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小九九,开口道。 “什么事?” “你看反正你也想见见老铁头,要不这样,我们去钜寿的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之后我带你回北骥,你说怎么样?” “成交!” 楚庄转过头继续走在前面,只是嘴角忍不住挂起一丝笑意,这小家伙,想找个打手还绕这么一大圈,真当他这么大岁数白活了?跟当年铁老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不过我们是不是该稍微掩饰一下行踪?这么正大光明地走,确定没事吗?”苏恒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浑身忍不住打了一个机灵。 “难不成我们还能飞上天走啊?不然再怎样你都逃不过幽琅台的追踪,怎么?铁老哥告诉你幽琅台了?”楚庄看向苏恒,眼神中有一丝玩味,这小家伙虽然第一次出北骥,但机灵的很,日后若是再寻得一位名师,很有可能就会一飞冲天。 苏恒点点头,有点不放心地看向四周,这时候指不定就已经有人偷偷注视着他们了,“那些人不过才是幽琅卫,每一个都堪比一流高手,要不是有你这个入了品级的绝顶高手在这,估计我跟和尚两个人要花大力气才能逃得掉。” 和尚闻言稍显惊讶,“这些幽琅卫有这么厉害?一流高手已经在江湖中有不小地位了,怎么会甘心被朝廷驱使?” “可不是嘛,二流高手名闻一县,一流高手名达一州,那些入了品级的都已经在追求至高仙道了,基本上不问世事,所以明面上一流高手已经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了。”苏恒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这些幽琅卫是被朝廷培养起来的,自然要效命于朝廷,而且因为使用了特殊法门,所以仙路被断,一流高手已经是极限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怕他们干什么?一流高手再多能有多少?我们两人再加上老楚,还不妥妥的?”和尚许是跟苏恒在一起待久了,身上竟也带了一点痞气,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苏恒摇头,“那是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幽琅卫。整个幽琅台一万零八百幽琅卫,每一个都是严格挑选,经过极其残酷的淘汰,才能留下的。一万多名一流高手,就算是在仙道中的顶级存在都要被活生生耗死。” “一……一万多!?”和尚终于动容,哪里需要一万多?只需要超过十名一流高手,就很有可能将一名入了品级的高手拖住,再来十名,恐怕就算是初入仙路的高手,都只有陨落一途了。 “怪不得那些入了品级的仙道高手都很少露面,万一不小心被人埋伏就此丧命,那就真的太吃亏了……” “幽琅台中还不止这些幽琅卫,还有一群更可怕的存在,那就是幽鸟,整座幽琅台有一百单八幽鸟,每一位都是入了品级的仙道高手!”苏恒口中吐出了一个足以令天下震惊的消息。 一时间,和尚目瞪口呆,久久无言,气氛陷入了极其压抑的死寂之中。 第十一章:仙道四品 通往县城的官道上,似乎平地起了一声惊雷,苏恒三人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楚庄才幽幽开口,“这也是我不对他们出手的原因,一旦杀了这五人,恐怕接下来追捕我的,就是幽鸟了。” “每尊幽鸟麾下都有百名幽琅卫,如此实力,我根本无法逃脱。”楚庄的话让苏恒更直观地感受到幽琅台的可怕,一个入了品级的仙道高手,竟也有如此忌惮的时候,这本身便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了。 苏恒拍了拍和尚的肩膀,“在幽琅台中除了幽鸟以外,传闻还有三大枭首,只是这三大枭首无人知晓其究竟存在与否罢了,若是存在,那对整个天下而言都是一场灾难。” 这是一个震颤灵魂的消息。当初苏恒知道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埋在荒漠里,压根不愿意南出北骥,要不是解甲营开营造册,他才不会去钜寿,很可能那几个老妖怪就在钜寿盘踞着,万一哪天不顺眼,可能弹弹手指都会把自己碾死。 “当初我师傅也跟我说过一些事情,只是并没有太过详细,看来这天下真的是犹如忘忧海一般,深不可测。”和尚神色肃穆,默念了一声佛号。 楚庄淡淡道,“你们现在也都有一流高手的实力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也将要踏入仙道,今天我便与你们说说这仙道的实力划分。” 苏恒二人闻言,瞬间打了个激灵,赶紧凑了上去,三人在官道旁的一株大树下坐了下来。 和尚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瓶酒,塞到了楚庄的手里。 苏恒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你哪里来的酒?怎么还有?” 和尚冲苏恒耸耸肩,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楚庄也吓了一跳,“这可是传说中的须弥芥子?” “正是。” “那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在人前展露了,不然将会为你引来大祸,就算你有烂陀山的背景,那些人眼红了一样会将你围杀。”楚庄说的很严肃,言语中多有告诫。 和尚也明白楚庄的意思,告诉楚庄,除非是至交好友,否则他不会轻易展露。 楚庄点点头,喝了一口酒,眼睛一亮,“这可是正宗关中醪糟,当年在军中时,就是喝的这个!” 说着,楚庄也不浪费时间,开始说道,“入品的说法,其实是那些不知修行为何物的门外汉流传开的,真正的说法是由武道跨入仙道。” “从武道跨入仙道,将会历经一个过程,就是踏仙路,也就是你们从一流高手晋升为仙道高手的过程。”楚庄又喝了一口醪糟,“仙道共分四品,由高到低称之为天地玄黄。” “这天地玄黄便是,天辰,地脉,玄羽,黄道四大境界,每个境界分为前中后及巅峰四个阶段。我目前所在的便是黄道中期。”楚庄单手一指,一道赤红真气从指间倏然迸发,直直射入前方地面,一个三尺坑洞瞬间出现,“黄道境界,意味着体内真气可以透体而出,并且指挥自如。” “踏入仙道境界,修行将会出现重大的变化,就目前而言,并没有特定的实力描述,一切都靠个人领悟,所以修行之中有一句话,叫做‘一入仙道茫,心比天地高。’意思就是说,踏入仙道之后,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想要修成大神通,必须要心比天高,否则也只能泯然众人。” 楚庄右手轻抬,赤红色真气再现,这次不再是直直射出,转而绕着指间不断流转,瑰丽非常,“黄道境界是真气透体,强者可有剑仙神通,弱者只能凭借真气大力,毫无技巧可言,仅比一流高手强数成。” 苏恒被楚庄指间的真气吸引的目眩神驰,真气离体已经是强横无比,可楚庄的真气竟然能如臂指使,简直是匪夷所思。 “黄道之后便是玄羽,取玄妙不可言,气可如鲲鹏之羽,飘然如仙。进入这个境界之后,真气化元,流转全身,身轻如燕,已然有了一丝仙气临身,可乘奔御风,借助天地之气。”楚庄继续说道,“黄道之力不过自身真气,到了这玄羽之境,便可利用自身真元引动天地之力,威能强悍,在凡人眼中,此等存在便已是陆地神仙之流。” “这......这如何是人所能达到的境界?”和尚听得如痴如醉,想象楚庄口中所言,乘奔御风,岂不是已经要飞升上天? “玄羽之后,才是更妙不可言的存在,一者地脉,传闻中天下有各类地脉,掌控者可在地脉范围内主宰一方,甚至可借助地脉影响天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如此,可谓地仙。” “地脉之后名曰天辰,可引导一丝玄冥宇宙中的太古星辰之力入体,从此逍遥天地,巍巍不可言。世人称之为天仙。” 楚庄一口气说完,自己也被如此描述惊得心神震颤。 “只是这地仙、天仙已然不可见,甚至天下都无人听闻,就算是那陆地神仙都已是凤毛麟角,罕见之至。世人所知的仙道高手,不过才是黄道境界而已......” 楚庄指间的真气重新被收回体内,他喝完最后一口醪糟,便重新走上官道,苏恒二人也赶紧跟上,只是心中念想都被这仙道四品所占满,一时间都缓不过神来。 “仙道浩瀚无垠,日后你们踏入黄道之后,自然会有所知晓,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们,就算仙道无上,你们也要对世间万物有所敬畏,切不可凭武力肆意妄为。”楚庄最后还是意味深长地对苏恒二人说, “一个一流高手,最多同时对付五十名精兵,便要力竭身死;一名黄道存在,也不过是五百人敌;玄羽境界,才堪堪五千人。这些都已是所在境界之极限,天下仙道高手十之八九都在此范围之内,鲜有打破。” “所以,老楚你才不敢对那些幽琅卫出手?你害怕对方出动军队绞杀你?”苏恒似乎听明白了,插了句嘴。 楚庄的老脸顿时挂不住了,那种沧桑悠长的感觉瞬间被打破,他连说话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你这臭小子,你知道什么?那些精兵可不是普通士兵所能比拟的,一个精兵都能屠杀十名普通士兵,幽琅台没有那个权力去调动那些精兵。” 苏恒被楚庄幽怨急切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赶紧点头,“老楚,你放心,我是理解的。”然后露出了一副我懂的表情。 楚庄额头的青筋冒起,恨不得一掌把这个臭小子拍死。这解甲营的兵是不是个个都这么欠收拾? 他可是黄道中期的仙道高手啊,难不成还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羞辱了?楚庄愤愤然,于是一道赤红色真气犹如一根针一般,狠狠地扎进了苏恒的大腿里。 “啊!” 苏恒一声惨叫,整个人顿时向前电射而去,“老楚,我知道错了!” 楚庄冷笑一声,就连佝偻的背都挺直了一些,“哼,老夫见你体内真气絮乱,特地消耗真气帮你理顺,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常人求上八辈子都不一定求得到。” “老楚,我天赋异禀,真气可以自行运转,只需十天半月便可无碍!”苏恒的惨叫声从前面传来,连绵不绝。 “需知修行之路漫漫,你怎可在这等小事面前浪费时间?我身为长辈自然要好好调教你!”楚庄不为所动,出手反而更加重了几分。 和尚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怜悯地看着苏恒的惨状,不由得低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第十二章:杀机频现 定安的初春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味道,风里带着些许定安道特有的牛叶青的清香。牛叶青是一种牧草,一年四季仅有冬季枯黄,其余三季都肥美丰茂,所以定安以放牧为主,牧场极多。 本来苏恒心情是很好的,但是当他看到前面那片被官道分隔开的牧场的时候,一种悲哀油然而生。 虽然只是初春,但牛叶青早已经冲破了枯黄的草叶,窜到了半人高,就连官道都被牛叶青占据了大半,而随之扑面而来的,就是那一股冲天的臭味。 牛羊成群,它们的粪便也在牧场遍地都是,可想而知苏恒现在的心情,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脚底下是不是正踩着一堆排泄物。 就连楚庄也是面色微变,他从军半辈子,这等场景也是很少接触到,如果不是意志坚定,恐怕他宁愿绕过这片牧场,也不愿横穿过去。 和尚就更别谈了,在烂陀山二十年,何曾见识过这等阵仗?风吹草低见牛羊不假,但这臭气冲天也是没谁了。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牧场中穿行。 风乍起,楚庄停住了脚步,这一停很突然,因为刚刚他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怎么了?老楚。”苏恒问道。 楚庄抬手,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突然在前方左右两侧,两道黑影从草丛中窜出,紧接着数十根筷子长短的铁箭划破空气,径直朝苏恒三人急射而来。 “该死,这分明是军中禁物!这帮狗崽子也敢带出来!”楚庄暗骂一声,“你们小心,这是连击弩,一次可同时射出二十三根箭矢。” 苏恒面色一变,连击弩只有真正的精锐才能配备,传闻十把连击弩可以将一名一流高手直接灭杀;若是有一百名精兵全数配备连击弩,就算是黄道高手都不敢撄锋。 每把连击弩可连射三次,之后才会填装弩箭,如此利器,完全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军中都属于禁物! 苏恒在瞬间便接好玄铁枪,将直射过来的箭矢纷纷格挡开,但是每一根弩箭距离都极近,劲力非常大,仅仅只有十数根弩箭,便让苏恒的手微微发麻。 和尚的压力反倒是三人中最小的,因为这两人的目标集中在楚庄以及苏恒身上,但即便如此,还是让和尚很狼狈,他缺少战斗经验,更多的只能被动防守。 “死来!”楚庄率先出手,可是还没等他冲到那两人面前,一个极具压迫力的声音轰然响起。 一个皂衣人好似雄鹰一般,掠过草地,径直朝楚庄冲来。 此人真气犹如潮水一般从体内涌出,汇聚成一股真气洪流,夹杂着泰山压顶之势,从上往下轰然砸落。 楚庄举掌相迎,但此人占据了天时地利,竟在一时间相持不下。 与此同时,从草丛中射出了一道青色身影,直朝楚庄后背攻去。这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正是楚庄无暇分身的当头,苏恒也无法及时驰援。 “老楚,小心!”苏恒与和尚急切出声。 楚庄真气流转,一道赤红色真气好似利剑从后背冲出,将那青色身影挡住,青色身影实力明显相差数筹,只听得闷哼一声,便急速后退。但这一次偷袭却让楚庄的精力受到牵扯,被那皂衣人一掌拍中胸口。 “噗!” 楚庄一口鲜血喷出,但也借着这个劲道退出数丈。 “没事吧?” “是我有点大意了,此人不过是初入黄道,但真气却也厉害,受他一掌,有点吃亏了。”楚庄摇摇头,擦掉嘴角的血迹,“你们自己小心,这次有不少人在附近,我就算挡住这个黄道高手,你们也要拼命才行。” “这是自然。”苏恒握紧手中的玄铁枪,体内真气汹涌澎湃,和尚也神色肃穆,他双手合十,瞳孔中似有金光溢出。 楚庄没有多说什么,他鼓荡真气,整个人瞬间冲出,周身一十二道真气缠绕盘旋,威势惊人,一时间压着皂衣人不断朝前猛推。 苏恒紧随其后,玄铁枪内夹杂着无名真气,锐不可当,箭矢被纷纷荡开,而他从北骥带出来的老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了牧场深处,早已不见踪影。 “北骥贼子,今日便让你命丧于此!”苏恒还没走出去十丈,就有三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个正是刚刚偷袭楚庄的青衣人。 这青衣人不过一流高手,但却敢去偷袭楚庄,且能挡住楚庄一击而不死,此人的实力胆魄皆是上上品。 “二十年前,皇上恩赦解甲营,没有将你们斩尽杀绝,想不到二十年过去了,你们这帮乱臣贼子竟还想着走出北骥,当真是胆大妄为!”青衣人看着苏恒,一双剑目杀气凌冽,这青衣人不过与苏恒年岁相仿,但威严却极重。 “主人,何必与这贱种多说这些?就让我们将他的头颅带回钜寿,彻底绝了这帮蛮贼的南出之心。”青衣人身边的两个人说道。他们煞气深重,显然也是一流高手的实力,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比上次那白衣书生强上一些,尤其是那青衣人,更是不凡。 青衣人一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这次我亲自出手,你们只要对付那和尚就行,那和尚身份不明,先不要下死手。” “遵命!” 青衣人手中出现两柄双剑,朝苏恒攻去。 苏恒面色铁青,这些人对北骥的态度恶劣到极致,当年的解甲营到底做了什么?如此已经是出了北骥之后的第二次了。 玄铁枪犹如蟒蛇吐信,每一击都有一股大力迸发,青衣人虽然实力强劲,但是在苏恒如此攻势下,却也占不到一丝便宜。 反观和尚那边却是险象环生,他的实力并不低,但苦于实战经验太少,再加上不能杀生,所以招式之间有颇多保留,被两个人压制的很惨。 “想不到北骥那等潦倒之地,竟也能有你这样的高手,当真是不简单,我看你好像还没有达到一流之境。”青衣人招式已臻至化境,在苏恒的强攻下,收放自如,没有一丝慌乱。 苏恒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心中却渐渐涌上了一丝急躁,他的境界一直都是隐患,不知为何,他数次冲击一流境界,却屡屡失败,导致他现在虽然有一流高手的实力,但没有境界支撑,使得他很难长时间保持巅峰。 “不如你就此投降,也许我可以收你做我张家的一条狗,到时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不知你意下如何?”青衣人微微笑道,“你可要知道,在这座江湖里,有多少武林人士想要加入我张家,但都被我拒之门外。我张家府中有一座藏经宝阁,其中武学典籍数以万计,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帮助你突破现有境界。” “你们钜寿的这些家族都专出你这种傻子么?怎么来了一个又来一个?你们出门要记得带脑子,那可是个好东西!”苏恒冷笑,手中玄铁枪猛然旋转,将劲力急速收拢,紧接着猛然刺出。 “放肆!”青衣人面色一变,口中一声低喝,与此同时,手中双剑猛然爆发出一阵青芒,这是真气几乎要冲出剑体的征兆。 “轰!” 大片大片的牛青草被气劲搅碎,二人脚下的泥土轰然炸裂。 苏恒蹬蹬后退,一口血腥气从喉咙里泛上来,而那青衣人也同样如此,二人这一击都几乎达到了一流高手的极限,如此硬碰硬,竟变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第十三章:雪上加霜 风起,茂密无垠的草原上,杀气盈野。 苏恒与青衣人遥遥相对,二人身上的气息不断翻滚,几欲透体而出,苏恒体内真气在经脉中汹涌狂奔,一息三百里。 “杀!” 苏恒口吒惊雷,玄铁枪发出一声低吟,好似龙蟒呼啸。 青衣人同样杀气凛然,他轻点草地,整个人直射而出,手中双剑变换出无穷剑招,初始还是游蛇迂回,刹那间就成了猛虎扑食。剑本就以招式精妙著称,而双剑更是森罗万象,一人胜似两人联手,再加上心意相通,更是妙不可言。 苏恒在荒漠中的历练乃是以杀戮为主,哪里见识过如此精妙剑法?一时间竟被压制了下去。青衣人的剑招,环环相扣,一旦落入下风,便被不断牵扯,极难挣脱。 另一边,和尚却已经被那两个人压制的极为凄惨,白色袍子上点点猩红洒落,就连那光秃秃的脑门上都被撕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当真是欺我烂陀山么?”和尚的眸子里金光灿烂,但是很快就有丝丝妖异的红色浮现,他突然盘膝坐地,脚下土地立时被一股大力铲平,一个两丈方圆的“卐”字符印轰然烙印在地面上,和尚正坐在“卐”字中心。 和尚闭眼,竟不再管那围攻他的两人,口中开始了第一次诵经。 经文甫一念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在他周身盘旋,那二人的攻击还没靠近和尚,就被反弹了回去,形势在瞬间逆转。 但和尚似乎并不满意,他睁开双眼,左手捏印,发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声音,其中一人身体顿时被轰退。 “这是怎么回事?”另外一人看的目瞪口呆,原本准备发起的攻势也停了下来。没有丝毫真气波动,一个一流高手就被轰飞,这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和尚看向此人,左手换了一个新的印诀,口中经文缓缓诵出。 这人刚想要躲开,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听使唤,一只手抬了起来,在他充满恐惧的眼神下,缓缓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和尚的眼睛变红了,这一刻他似乎要化成修罗,地面上的“卐”字似乎也被唤醒,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和尚,醒醒!”就在这时,苏恒的声音猛地在和尚耳边响起,好似一声炸雷,将和尚生生从迷失中唤醒。 苏恒眼见和尚似乎快要走火入魔,顿时心急如焚,他不顾安危,一枪横扫,同时运转真气用力吼出,这才将和尚从走火入魔的边缘喊醒,但正是这一喊,却让青衣人找到了破绽,一剑刺中苏恒的胸口。 “噗!”在这危急关头,苏恒身体愣是横移了半寸,同时忍住剧痛,玄铁枪奋力前刺。 青衣人被暂时逼退,却也在苏恒身上留下了狰狞的伤口。 鲜血将白衣瞬间染红,大片大片的血花顺着伤口,一直蔓延到脚边。 “如果你只有这么些实力,恐怕今天你得要死在这片草原了。”青衣人一甩长剑,血珠飞舞,长剑重新变得光亮,不沾一丝血迹。 苏恒咳血,但是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害怕,死亡从他忆事起便与他如影随形,又有何惧? “我只不过要去钜寿求学,可你们一而再地前来狙杀,到底是何理由?” “那些老东西没有告诉你么?”青衣人冷笑,认为苏恒在拖延时间,“如此,我就算告诉你也没用了,安心受死吧。” 话音未落,青衣人便猛然抢攻,他不给苏恒任何喘息的机会,要将这威胁早些铲除。 但没想到苏恒的嘴角悄然浮起一抹笑意,青衣人心中突地一跳,察觉到一丝危险正在降临,身形在半途中竟扭转了方向。 “真的是这样么?”苏恒的脸瞬间变得冰冷,袖中数十道黑影铮铮射出,汇聚成一道箭雨,朝青衣人倾泻而去。 青衣人面色陡然,他完全没有料到苏恒身上竟藏有这等利器,当下迅速向后退去。 苏恒趁此机会,也急速后退,带着和尚冲进了茂密的草丛中。 “该死!”青衣人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就在他半途变换方向时,他便察觉到这些都是苏恒的诡计。 那一笑不过是诈他变换方向,再趁着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时,利用一轮弩箭急射,将他逼退。 看起来很简单,可是这却是二人之间心智的较量,稍有不慎,就是生死一瞬。若是青衣人没有被骗,那么很有可能就从正面将苏恒拿下;但若是青衣人被骗,那么苏恒才有机会逃跑,这一切都是苏恒在极短时间内做出的选择,如此才更显得他心智过人。 “主人,还要不要追?”一人出现在青衣人的身侧后方,恭声说道。 “不用了,我张苍还输得起。”青衣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这次扬言说要凭自己的实力将这北骥逆贼带回钜寿,既然输了,我自然可以承认。” “不过……于情于理,这北骥贼子怎么也不能活着进钜寿。”张苍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你将此幽琅雷点燃。”说着,张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形状怪异的物什。 “主人,你真的要使用幽琅雷吗?这可是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东西啊。”手下惊骇万分,幽琅雷威力不大,仅有一个效用,便是向幽琅台发送信号。 而幽琅台任何一人,就算是那一百零八幽鸟,但凡看到便会赶来,答应此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这相当于是有一次幽琅台帮忙出手的权力,如此护身符般的存在,竟被张苍用来追捕苏恒,怪不得他的仆从会激动。 “不必大惊小怪,那北骥贼子是多少人的眼中钉?只要我这一次将他的尸首带回钜寿,整座钜寿城都要欠我一个人情,又岂是一颗幽琅雷所能替代的?”张苍心智惊人,他思虑周全,当即从仆从手中取过火折子,点燃引线之后,便将幽琅雷高高抛向天空。 “轰!” 数息过后,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紧接着一大簇暗红色火光在半空中绽放,如墨水晕染,很快便布满了半边天,那是一柄长矛的形状,暗红长矛如山脉一般横亘在天空,压抑的气氛呼啸间布满了整方天地。 “这是什么!?”和尚询问。 苏恒一回头,瞳孔猛然缩紧,他想起了老铁头对他说的有关于幽琅台的话,旋即转头就走,和尚不明所以还想询问。 “别问了,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回头!”苏恒的语气很急切,这个景象太过骇人,其背后暗藏的东西更是惊天动地,他必须要逃出去,否则这片广袤草原就将是他的葬身之地。 二人体内真气不要命的运转,苏恒感觉自己的经脉都要被点着了,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敢放松,因为那些人一来,他们将没有半点机会从那些人手中逃生。 过了一会儿,楚庄的气息也出现了,“快走!” 楚庄此时衣衫染血,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但是他同样不敢放松,甚至释放出真气,带着苏恒与和尚一起赶路。 天空中的暗红长矛缓缓消失了,但是它所带来的压抑感依旧强烈,张苍站在长矛下面,心神久久不能回复平静,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无法从这种压迫中挣脱出来。 “传闻,幽琅台从创立之初便是皇帝陛下手中的长矛,掌管杀戮,如今看来当真不假。”张苍口中喃喃道,在他身边有五个人缓缓聚了过来。 风似乎突然间变冷了,虽然已是初春,但风中的肃杀却让人仿佛又回到了腊月隆冬,令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找本座有何事?” …… 第十四章:还记当年解甲营 “你找本座有何事?”阴冷的声音甫一出现,便使得周围的风都停下了,一袭尊贵黑袍突兀的出现在张苍面前。 极度的压抑无声蔓延,仿佛从内心深处浮现的无力感深深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 张苍身后,那满身是伤的皂衣人赶紧站到张苍面前,想要保护张苍。 “就是你点燃幽琅雷的么?”黑袍直接无视了皂衣人,他再次发问,声音中夹杂着些许不耐。 张苍浑身一个激灵,终于鼓足勇气回答,“正是晚辈。” “什么事?” “晚辈想请前辈帮忙捉住一个人,此人是从北骥南出的一个乱臣贼子。” “北骥?”黑袍似乎对北骥产生了兴趣,“很好。此事了结,你与幽琅台将再无瓜葛。” “晚辈先行谢过前辈。”张苍对着黑袍一行礼。 一阵风掠过,黑袍身影再次突兀消失。 张苍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几乎耗光了体内所有的真气,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原本只想要见识一下杨家幽鸟,没想到这幽鸟的实力又太过恐怖,就连自己身边的护卫,拥有黄道实力的仙道高手,都远不是其对手,让他想起来都不禁毛骨悚然。 “如此实力,这场戏就更加好玩了。”张苍的脸色苍白,但是眼中却爬上一丝兴奋之色。 …… 苏恒三人疯狂赶路,天空中的暗红长矛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这种威势堪比天地大势。这幽琅雷传闻是请一尊天辰天仙炼制的,所以才能汇聚出如此恐怖威能。而幽琅雷唤来的幽鸟,其实力同样不可小觑,至少楚庄说他若是被幽鸟盯上,很有可能逃不出去,更遑论,还有苏恒与无疆这两个拖油瓶。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但是苏恒的面色却越发凝重,这片牧场太过广袤,他们又不敢沿着官道前行,只能一头扎进了这茫茫草原里,不得方向。 “不行,我们不能再这么走了。”苏恒突然停了下来,他胸口的伤因为疾行又被撕开了一个一指多长的血口,汩汩鲜血不断流出,整件白衣上尽是刺目血迹。 “老楚,你应该知道幽鸟为什么会称之为幽鸟。”苏恒看向楚庄,无疆从未出过烂陀山,不知道很正常,但楚庄当年曾是泽威军的万夫长,应当知道些什么。 楚庄点头,“传闻离楚的开国皇帝从极西鬼狱带回了一百零八只幽冥玄鸟,这才有了幽琅台的一百零八幽鸟。” “我们单靠速度肯定逃不过幽鸟的追捕,只能靠其他法子,如果能拖住他一两天,那么任凭他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再追到我们。”苏恒分析道。 说到这里,楚庄突然目光一闪,“如果单纯只是困住这幽鸟的话,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三十年前君商曾经铁骑横行八千里,硬生生穿过了北骥道,准备直取钜寿,但在定安道与离楚大军发生了一次大战,那一场战斗,双方损失近十万人,最终君商骑兵退回北方,钜寿才得以保全。”楚庄并没有说什么法子,却说到了当年的一场战争。 “你是说……?”苏恒不敢确定。 “万葬地!”楚庄的话音刚起,苏恒的眼睛顿时亮了,“若是真的有万葬地,那的确有可能困住幽鸟!” …… 黑袍行动如风,一旦动起来便好似一阵黑风呼啸而过,整片牧场草原都仿佛变成了他的领地,而他就是巡视自己领地的王者。 只是现在的他似乎有些不对劲,“数十年未见的幽琅雷竟然还让我碰到了,若非是为了那巨大的功勋,我真想将那几人直接按死在这片草原……还有那几个像蚂蚱一样,从北骥出来的贼子,为什么不赶紧跪到本座面前求死?” 黑袍的身形猛然停了下来,然后一脚狠狠地跺在地上,大地猛然一震,黑袍这一脚并不尽兴,他不断抬脚踩下,直到地面生生被踩出一个大坑方才罢休。 “我要忍耐,不可以生气,不可以动怒……”黑袍自言自语道,可是话音还未落,他又是一脚踩下,这一次大地直接崩裂,地底下一条近一丈长的地龙还没反应过来,就断成了数截,一股股脓浆从皮肉下冒出,竟是被劲力活活震死。 远方的风吹过来,露出了黑袍斗篷下那一张俊秀苍白的脸。 “我不可以动怒……”黑袍再一次尝试平复自己内心那股怒意。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重新平静了下来,“放心吧,阿宝,我不会动怒的。”黑袍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消失在茂密的草原。 与此同时,一只浑身漆黑,却又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暗紫浮光的大鸟冲天而起,这只大鸟翼展足有三丈长,冠首翎羽如同墨色玄玉,散发着幽暗神秘的光华,尾部三条尾羽随风而动,华贵艳丽,这鸟像极了传说中的凤凰。 正是传闻中的幽冥玄鸟! 幽冥玄鸟甫一出现就轰然散开,化作一只只仅有小指长短,但形状模样却完全相同的小鸟,朝四周飞掠而去。 …… “轰隆隆……”远方的大地上,隐隐约约传来了隆隆声响,很快就变成了闷雷滚动,牛群不断汇聚,最终组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万牛群。 劲风呼啸,半人高的牛叶青都被压弯了腰,牛群好似千军万马一般,足足有五六里宽,绵长更是难以数计。每逢牧场放牛的时候,牛群便会自主汇聚,绕着草原狂奔,最终吃饱了才会返回牧场。而牛群在还未吃草时,蛮劲最大,没人敢挡在前面。 苏恒三人此时正站在牛群的前方。 “走!”楚庄直接一手拎着一个,就准备躲开。他常年在定安道生活,对这万牛群很是熟悉。牛一旦汇聚成群,就好比是骑兵冲锋,根本无法力敌,只能选择逃离,曾经有过一次万牛群冲击兵营,将一个步兵营生生冲垮的事情发生,让人胆寒。 “老楚,你知道的那个万葬地在什么方位?” “东北。” “好,那你待会儿这样做……”苏恒在楚庄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的可以?万一失手,你们铁定会被踩成肉酱。” “放心吧,没事。”苏恒很有信心,当年在北骥偶遇沙尘暴时都没有被吹死,更遑论这万牛群? 无疆好奇地凑了过来,“师傅,你们说啥呢?怎么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我不想变成肉酱……” 苏恒拍了拍无疆的肩膀,“待会儿我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乘奔御风。” “师傅,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走路。”无疆从苏恒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神色,赶紧摇头拒绝,跟苏恒相处了这么久,早已经知道这神情代表了什么。 “轰隆隆……” 牛蹄声越来越近,雷声就好像在耳边咆哮,一股无法言明的蛮荒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压的人心脏都要爆炸了。楚庄的脸都变白了,“苏小子,再不走,我们就走不掉了!” 苏恒看着前方已经浩浩荡荡碾压过来的万牛群,强吸一口气,“就按我说的做,我先来,到时候你们再跟上!有了这万牛群,那幽鸟想找到我们还得再花一段时间!” “好,今天我们就跟这万牛群玩上一把!”楚庄似也被激起了万丈豪情,他很久都没有如此心血沸腾了。 只有无疆一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焦急地扯了扯苏恒的袖子,“师傅,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他的小脑袋里就算都装满了佛经,也知道苏恒此时要做什么了。 “放心吧,待会儿你跟着我一起行动!”苏恒道。 佛祖都不放心啊,师傅你让我怎么放心?无疆欲哭无泪。 “走!”还没等无疆哀叹,苏恒一把扯过无疆,然后被楚庄带着,背对着万牛群朝前狂奔,远远看去,就好像他们在领着牛群前进一般。 “轰!” “轰!” …… 在楚庄刻意的控制下,牛群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无疆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牛角给顶到了,他哭丧着脸,大声喊着师傅,他再也不想出烂陀山了,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老楚!起!”苏恒朝楚庄大声吼道。牛蹄声震天,三人耳膜剧烈震动,就算二人站在一起,都要吼出来才能听得到。 楚庄点点头,同样怒吼一声,然后双手一用力,将苏恒跟无疆高高抛起。 “啊,师傅!”无疆哭喊着,哇哇大叫,但直接就被牛蹄声给淹没了。 苏恒一手抓着无疆,嘴巴对着无疆的耳朵大吼,“迅速提气,注意脚下!” 他们现在离地数丈,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稍不注意就会被下面的牛群踩成肉酱。 无疆此时已经傻了,但还是赶紧依言提气。 提气并不能让他们飞,但可以将身体的重量尽量抵消,落地的时候可以轻一些,不至于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给活活震死。 苏恒率先降落,他一脚轻点在一头牛的背上,然后把无疆一推,让他跨坐在另一头牛的背上。楚庄有样学样,很快便落在苏恒旁边。 狂风呼啸,苏恒长久以来的郁气终于舒缓了几分,他站在牛背上,脚底下像被铁钉钉住了,纹丝不动。 “哈哈哈……”苏恒哈哈大笑,身上血袍飒飒飘舞,竟是陡生了一股子飘逸之气。 “不愧是沾着北骥的脾性,就该如此快意。当年的解甲营那可是是银盔银甲血彪马,意气冲霄三万枪……”楚庄看着苏恒如此恣意大笑,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二十年前,那初见解甲营时的情景。 第十五章:万葬之地 牛群所过之处,万兽辟易,就连草原上的掠食者都不敢轻易现身,一旦被牛群撞上,再强大的猛兽都要被生生踩死。 苏恒站在头牛的背上,迎风而立,不时按照楚庄的话,将头牛朝万葬地引去,整个牛群都跟着头牛,浩浩荡荡,恍若一道洪流,横冲直撞毫无顾忌。 而另一边,黑袍的脾气却变得越发暴躁,幽冥玄鸟飞出去之后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却还是一无所获,这让原本就有些奇怪的他显得更加诡异。 不时有一只只小幽冥玄鸟飞回来,看起来虽有小指长短,但其实却如发丝一般,微不可见,不过是在周身笼罩着一层浮光。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最后一只幽冥玄鸟回归,钻入黑袍的体内,黑袍脸色越发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死去多时。 “该死!”黑袍一掌拍在地面上,大地猛地一震,黑袍缓缓起身,“这帮畜生到底在哪里?” 黑袍的年岁看起来不过与苏恒他们相仿,但却显得极为妖异。他的双眼似有什么东西在酝酿,不断翻滚。 “阿宝,你说这些人为什么一直不死呢?像一群飞来飞去的苍蝇,烦得很。”黑袍似是在对着什么人说话,可是身边除了呼啸的狂风,再无他物。 “他们的速度不可能比幽冥玄鸟还快,一定是我漏掉了哪里。”黑袍心中念头翻滚,脑海里闪烁着各种可能性。 很快,黑袍的目光一凝,“万牛群!” “这些苍蝇倒是很狡猾。阿宝,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们呢?”黑袍好似一阵风,倏地消失无影。 …… “少爷,为什么一定要用幽琅雷召唤杨家那尊幽鸟?”草原中,张苍慢慢踱步,在他身后,那名初入黄道的奴仆低声问道。 张苍手中一柄仅有手指长短的利剑,在指尖缠绕,他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我张家在朝堂已是位及巅峰,但终究没有一个真正的顶尖高手,这样下去,怕是不妙啊。” “少爷您多虑了,武力再强,哪有庙堂权力强横?只要老爷下令,不要说是老奴这样初入黄道的高手了,就算是那些陆地神仙般的存在,也得慎重再三。” “你不懂,高处不胜寒啊,你可知有多少人盯着我张家这个位子不放?如果没有自保之力,那就是水中浮萍,虽能占据整个湖面,但大浪一起,终究是要灰飞烟灭。”张苍鬓角的长发随风飘舞,他看向远方,那里正是苏恒等人要去的万葬之地。 “你也见识到了,真正的强者可以变成什么样。要是那剑仙李玄清真的铁了心要去钜寿那尊皇座上坐一坐,你认为谁能挡得住?还不是因为那一桩交易,才让李玄清甘愿自封于一城!” 奴仆显然也知道些什么,他点头没有再说话。 “好了,这一次我们就试一试,看能否把那尊杨家幽鸟拉下马来。若是不能,以后可就要小心了。”张苍似是智珠在握,他眯起眸子,脑海中不断有念头在闪烁。 “那帮人想要逃开幽鸟的窥探,那只有前往万葬地,而杨家幽鸟肯定也能想得到。前泽威军的万夫长,再加一道阴魂,莱福,你觉得杨家幽鸟能不能应付得了?”张苍此时脸上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他率先向前掠去。 莱福正是那尊已达黄道的奴仆,他眸子里也闪过一丝狠色,“若是纸面上的实力,恐怕会是两败俱伤,但怕就怕会有其他变数。” “这样就好,我们可以再多添一点变数,相信杨家幽鸟会很喜欢的。”张苍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南宫家留在湫城的暗子有没有消息?不会就这么死在那里了吧?” “南宫家当年费尽心思在每一座城池都留下暗子,现在看来已经初见成效,湫城暗子已死,但传出了一些重要消息。”莱福一五一十地回答,“陈家除了搭上了杨家之外,似乎还搭上了庆天府这条线。” “庆天府?二十年前就出现的秘密组织……”张苍眼眸一凝,身形也随之停了下来,“一枚小小暗子怎么可能会探查到这么多?” 身后三名随从也从极动瞬间变为极静,静静站在张苍身后,莱福小心应道,“听说那名暗子和庆天府搭上了线,而庆天府从陈家那里得到了杨家幽鸟传出的消息,所以才有这个推测,可能性并不高!另外有江湖消息,说北骥蛮贼身上可能藏有万法经……” “就算不高,那也要去查清楚!”张苍眼中涌出一丝亢奋,这是他极少显露的神色,“若是万法经为真,我张家将再无短板!” “是!” …… 万牛群狂奔了一个时辰之后才渐渐停了下来,不管苏恒如何催动头牛,都不能让它多往前一步。 “前面就是当年的战场了,这些牛能够感觉得到,不会再往前走了!”楚庄阻止了苏恒,然后率先朝前走去。 和尚念了声佛号,紧跟着楚庄,他觉得跟着谁都比跟着苏恒来的靠谱,跟着苏恒完全没有任何保障。 苏恒拍了拍头牛的脑袋,然后一跃而起,直接蹦到了和尚的身边,一把拉过和尚,“我说和尚,你怎么看到我就要躲啊?” “阿弥陀佛……”和尚除了念佛号,一句话都不说,想要与苏恒拉开距离。 “这些牛倒也是有意思,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苏恒没在意和尚这般表现,有这反应也很正常,等以后多碰到几次也就习惯了。 楚庄冲苏恒比了比手势,“万葬地不比其他,还是不要妄言的好。” “但凡能称之为万葬地,不仅仅只是有超过一万人死在这里,而是要这里产生阴魂,阴魂才能在天地间生存,这块葬地才能长久保持阴气,才能被称之为万葬地。”楚庄到了这里变得很小心,就连说话声都小了不少,“进入万葬地虽然是想将幽鸟引过来,但我们同样也会陷入危险,千万小心。” 苏恒点点头,他拥有灵魂火,可以将灵魂烧毁,但毕竟还没碰到过阴魂,不知道这火对阴魂有没有用。 “还有阴魂?可是堪比黄道高手的存在?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和尚一听,身体猛地一个震颤。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你可是烂陀山活佛的弟子,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苏恒很奇怪。 和尚光秃秃的头上伤口还在渗着血,但此刻却是冷汗不断,“我知道万葬地,以为只是有数万人埋葬在这里,但还不知道里面会有阴魂存在……我们还是别进去了,不然还没被人追上,就要被阴魂给弄死了。” “真不知道你那活佛师傅怎么敢把你随便放出来的?”苏恒摇摇头,“这片战场死过近十万士兵,而且大部分都是精锐,你说这些人死后灵魂聚在这里,还能不出幺蛾子吗?” “这世道太可怕了,以前我只听说一流高手在江湖里就算是顶尖高手了,所以我才答应师傅走出烂陀山,可是怎么一出山就发现,我碰到的都是些踏入仙道的高手?个个一根指头就能碾死我,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啊。”和尚打了个哆嗦,好像被什么盯上了一样,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一下子抱住了苏恒的胳膊。 苏恒顿觉一阵恶寒,“至于吗?这么抱住我。” “好了,都别吵了,我们快要进万葬地了……”楚庄压低声音轻轻提醒。 和尚终于没有再吵,紧紧抓着苏恒的衣袖,现在他知道只有跟着苏恒才算安全,不然到时候被阴魂索了命,那才真的是冤枉。 一进入万葬地,苏恒顿觉自己的后背一凉,好像有一个冰块突然贴了上来,让他忍不住一个激灵。 万葬地从外面看没有半点不同,但只要一进去,就会感觉到那股阴森气息如影随形,令人心惊。这里的风都不一样了,不再是从一个方向吹来,而是从四面八方卷过来,像是有人在周围吹凉风。 “怎么太阳都变暗了?”和尚的声音有些打结,他同样感受到周围无处不在的阴凉。 “好了,我们赶紧往里面走一走,必须要让那幽鸟陷进来才可以,不然首先要死的就是我们。”苏恒示意和尚不要说话,三个人连真气都不敢运转,生怕惹来盘踞在此地的阴魂。 就在苏恒三人走进万葬地之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黑袍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万葬地的边缘。 “想要把我引进这块万葬地么?”黑袍整个人都隐藏在黑色的宽大袍子里,比起那些死之后出现的灵魂,他更像是行走在人间的阴魂。 只见他虚不受力,就这么缓缓飘进了万葬地,“阿宝,这些人想将我引进去,让那些阴魂把我杀死,你说我怎能不好好处置他们呢?” 苏恒三人在万葬地里越走越慢,似乎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老楚,你说那些阴魂有什么特征吗?”和尚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觉得自己后背冰凉一片,心里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楚庄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首先你会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 话音未落,和尚就感觉苏恒的身体微微一震。 “其次你会感觉自己的身体冰凉。” 这句话刚说完,和尚觉着自己的身体猛地一震,不仅有自己的,还有......身边苏恒的。 “还......还有呢?”和尚的声音微微颤抖。 楚庄想了一下,“还有就是你的影子,会出现扭曲,因为阴魂大部分时候都会躲在你们的影子里......” 和尚闻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影子,然后他的身体就僵住了。 只见脚下三个影子扎眼地出现在视线里。 和尚捏了捏苏恒的胳膊,他很确信他身边的影子就是苏恒的,那苏恒旁边的呢?和尚抬起头看了看在前面往回看的老楚。 不是老楚的! 和尚感觉苏恒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凉,然后他就听到了苏恒牙齿打颤的声音。 “有......没有可能,一个人有两......两个影子?”苏恒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如果不是他死命地抓住和尚,很可能就已经瘫在地上。 可能是苏恒对自己幼稚的问题感到脸红,他突然抬起手对着自己脸就是两巴掌,劲道之大,甚至嘴角都有一丝血迹滑落。 “该死,怎么这家伙会首先盯上你?”楚庄自然看到了苏恒的脚下,那刺目的两道影子,他一把抓住和尚后退,同时一道赤红真气直直射入苏恒的脚下。 赤红真气甫一触碰到苏恒脚下的影子,就从影子里传出了一声尖利的啸声,直刺入众人的耳膜。 “唳!” 苏恒脚下一道黑影猛然脱离了地面,好似一头猛兽,朝苏恒张开了大嘴,欲将苏恒一口吞下! “不好!快退!”楚庄面色陡变,惊呼出声。 可是此时苏恒却好似被定住了身子,动弹不得,然后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好似跌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第十六章:恐怖幽鸟 万葬地里,苏恒好似化作了雕塑一动不动,一团黑影从头到脚将他笼罩在内,阴气逼人。 楚庄跟和尚二人根本不能近身,阴魂的手段极其诡异,只有黄道高手的真气才能对它有所威胁,但现在若是贸然出手,很有可能就会伤到苏恒。 “老楚,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野人他估计就要被阴魂伤到了。”和尚焦急地说道。他从烂陀山的典籍中了解到阴魂的可怕,人死之后,灵魂会被红尘业火焚烧,虽然阴魂因为特殊原因存活了下来,但依然会承受业火烧灼,只有依靠活人的气息才能对抗业火。 一旦时间变长,那么苏恒很有可能就会被吸干阳气,变成干尸。 楚庄也是心急如焚,从知道北骥有人南出之后,他就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了苏恒,要是在路上被阴魂吸干阳气,估计要被那帮老兄弟给活活骂死。 “不管了,残了总好过变成干尸。”楚庄一咬牙,指尖真气电射而出,准备从苏恒的手臂开始驱逐阴魂。他现在虽然可以操纵真气,却还远未达到真气如水的境界,无法渗透进他人体内,所以有很大风险会伤着苏恒,这也是他迟迟不愿动手的原因,但眼下已经别无他法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黑袍猛地一抬头,他感受到楚庄的真气波动,“终于让我找到你们了。”说罢,整个人好似一块黑影朝苏恒的方位掠去。 而他并未注意,就在他身下的影子里,有一丝扭曲一闪即逝。 苏恒此时好似陷入了梦魇,眼前的黑暗猛地被挣脱,但是却又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 人来人往,世事繁华,全都一股脑灌进了他的脑子里,一幅幅画面如万花筒一般,在眼前不断掠过。苏恒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人生,从婴孩呱呱坠地,再到弱冠少年加冠从军,从伍长晋升什长,又破格提拔为百夫长,成为一名精锐军官……此人的一生事无巨细,尽皆涌入苏恒的脑海里。 “我到底是谁?”苏恒迷失了,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北骥生活了二十年的新兵蛋子,还是那个戎马一生的骑兵军官。二人的记忆都如此清晰,让他无法分辨。 骑兵军官的记忆还未停止,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君商王朝流沙军的一名万夫长。他所在的流沙军乃是攻破北骥防线的主力,准备借助这次机会直取钜寿,但是很快他们就遭遇到了阻拦。 反应过来迅速回防的北骥骁骑军拦在了他们面前,当年的骁骑军乃是离楚骑兵第一,尤其是其中的解甲营,隐隐有天下第一骑兵的气势,就算是以骑兵见长的君商都很难找得出一支可与解甲营抗衡的骑兵。 解甲营成为了骁骑军的前锋军,当那一声高亢的军号响起,天地在这一刻崩碎,苏恒的眼前再次一黑,但是他却听到了一句他永远都不敢忘的话, “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 “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 …… 苏恒的眼睛缓缓睁开,眼角一颗泪珠无声滑落,“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 “我是解甲营甲字末列新兵苏恒!” 说完这句话,从苏恒的身上轰然升腾起一股火焰,这火焰无形无相,但却真实存在,正是灵魂之火,唯一不同的是当初只有一小团,而今却将他整个人都给盖住了。 灵魂火甫一出现,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魂突然发生一声极为刺耳的唳叫,紧接着阴魂如流水般褪去。 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从苏恒被阴影罩住,再到将阴魂赶走,不过才过去数息时间,此时,楚庄的赤红真气还未触碰到苏恒的手臂。 楚庄额头上汗珠一下子冒了出来,在电光火石之间堪堪将真气收回。 苏恒过了半柱香才缓过神来,虽然将那君商骑兵军官的阴魂赶走,但他的记忆却已经留在了苏恒的脑子里,需要时间将其融合。 仿佛重新过了一世,苏恒的眼眸里竟平白多了一点深邃,整个人都厚重了几分。 “老楚,大恩不言谢了。” “也亏得你小子有几分本事。”楚庄也是吓了一跳,眼见苏恒没什么事,心里才轻松一些。 和尚同样长舒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楚庄的脸瞬间绷紧,因为一道阴冷的气息在这一刻悄然盯住了他。 “你们选的地方倒是不错,不知道我将你们葬在这里,可否让你们满意?”黑袍的声音从三人身后缓缓响起,好似毒蛇一般,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苏恒后背猛地挺直,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柄利刃顶住了后心,一旦自己乱动就要被贯穿。 黑袍走到三人面前,既然已经看到这三个人了,那么也就不用担心被这三人逃走了。 “让我猜猜,到底谁是北骥的那个贼子?还是三个都是?”黑袍凑到三个人面前仔细地看了看。 “还有一个和尚,从哪里来的?”黑袍先开斗篷,露出了那张俊秀苍白的脸,“烂陀山么?嗯,味道似乎有点像。”他甚至还耸了耸鼻子。 “在下杨钦,有礼了。”黑袍确认之后,便后退一步,冲着和尚抱拳行礼。烂陀山乃是天下圣地之一,受世人尊崇,更是抵御化外西域那些妖魔鬼怪的主力,可以说整个天下都受烂陀山的恩泽,所以无人敢对烂陀山不敬。 和尚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既然法师从烂陀山而来,那且先行离去,待在下收拾完这两个人,再护送法师一程。”杨钦收敛起身上的妖气,正色而言,让人不由得相信他的话。 和尚看了一眼苏恒和楚庄,然后摇了摇头。见礼这是礼节问题,但是抛下同伴独自离开,这是原则问题,不容退缩。 杨钦再次冲和尚行了一礼,“法师的品性令在下佩服,那杨某就得罪了。” 话音还未落,一丝黑色真气从和尚脚下的影子里窜出,在三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刺中了和尚的腰间穴位,和尚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杨钦目光扫过苏恒,“一个新兵蛋子,难道你就是从北骥出来的那个人?”杨钦又看向楚庄,“原来是你啊……”杨钦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妖异的笑。 “你说我该如何杀死你呢?你要不给我一点建议,我好有个大致的思路。”杨钦眼中似有黑气涌动,他的笑愈发诡异,“你放心,我很能听取别人的意见。” 苏恒的喉咙紧了紧,却发现自己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这人实在太恐怖了,气势像是一片大湖,将他死死地困住,还不断侵占他的口鼻,几乎要把他活活憋死。 “我如果是你,最好就别动,也许今天本座心情好,会饶过你一次,不过排名四十九,你当真以为是你的实力到了那个层次么?”杨钦恶狠狠地看向刚准备有所动作的楚庄,阴冷的气息瞬间爆开,整个万葬地似乎都被他的气势镇压,风停了,稀薄的雾气也散了。 紧接着,杨钦再次看向苏恒,脸上再次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你没有什么想法么?不如我给你提供几个思路,如何?” 苏恒好不容易提起一口真气,强笑道,“说……说看。” “我呢,精通各种杀人手段,说要割下一两肉,绝不会多出半点,也不会少割一钱。”杨钦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一尺长的短刃,“所以我向你推荐凌迟,可以让你多活上三个时辰,到最后你还能亲眼目睹自己变成一副骨架的美景,你觉得呢?” “不满意吗?没关系,我还有其他的法子,不如我为你准备一盘菜,菜名就叫万盛宴。取自你身体上的血肉以及体内内脏,你放心,我可以让你活着吃完这盘菜,然后再慢慢咽气。”杨钦似乎陷入了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中,他双目发红,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精神趋于癫狂, “你满不满意啊?”杨钦的脸瞬间出现在苏恒面前仅有一丝间隔的地方,“说说看……” 第十七章:亡命逃窜 杨钦的话好似从恶鬼口中说出,让人毛骨悚然。 苏恒身上汗毛根根炸起,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开始瑟瑟发抖,他不是没经历过生死,但是第一次碰到有人竟然将杀人说的如此惊悚。 此人,彻头彻尾就是个疯子! “怎么?还不满意吗?看来你对这种精细活不太感兴趣,不如我再给你推荐几种粗犷狂野的死法,你觉得呢?”杨钦兴奋地眼睛通红,他努力地压抑着颤抖的身体,就连说话都因为激动而紧张。 “你觉得五分尸好,还是三分尸好呢?这两个很有讲究,一个让你四肢和身体完全分开,一个是让你的身体从中间撕开,然后脑袋单独扯开,二者有所区别,不过都很美,尤其是血肉迸裂的画面,最为迷人……你要不要试试?”杨钦边说边比划,好像在描述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苏恒听了,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眼前这人已经不是人了,完全就是一个以杀戮为乐趣的猛兽! “难道你都不想选么?”杨钦的气息突然间变得极度危险,整个人从癫狂瞬息变作冷静,像是陡然间变了个人。 “我是很仁慈的,还给了你选择,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你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说说看,你要选什么?又或者,我帮你选?”杨钦的表情很严肃,也许他觉得做出选择是一件具有特殊意义的事情。 楚庄此时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他在等一个出手的时机。单凭他一人,没有任何胜算。 万葬地中阴气森森,凉风习习,映衬着杨钦的话,变得格外恐怖。 “若是你不做选择,那么就只能我亲自帮你选了。” 两道玄黑色真气好似两条毒蛇一般在苏恒面前缠绕盘旋,最终缓缓从苏恒的鼻子里钻了进去。 “我帮你选万盛宴,你觉得如何?”玄黑真气似乎并不急于将苏恒的内脏割开,反而如同流水一般顺着苏恒的经脉流动,所过之处一片冰凉,仿佛被万年寒冰冻住。 杨钦就是要慢慢折磨苏恒,他有足够的实力掌控全局,所以他并不着急。 “你瞧,阿宝,又有一个人要陪你了,开不开心啊?”杨钦的声音在苏恒耳边响起。 苏恒感觉自己的思维冻僵了,无法运转,但是当他听到杨钦的话后,还是慢慢睁开眼,可是他并没有看到杨钦口中的阿宝,“这家伙......真的是有毛病......” 就在杨钦享受虐待的快感时,一道黑影从他影子里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啊!” 杨钦身体周围突然掀起一阵气浪,剧烈的痛苦犹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将他瞬间淹没。 楚庄也趁此机会,真气如剑,将杨钦束缚苏恒的真气斩断,“退!” 和尚早已率先离开,楚庄一把抓住苏恒,就往万葬地外逃。 “苏小子,你坚持住!” 迷迷糊糊间,苏恒问了句话,“怎么往外走了?” “你小子脑袋被烧糊涂了,正主已经被阴魂缠上了,我们还在万葬地游山玩水吗?” 三人拼了命地向外跑,希望赶在杨钦挣脱阴魂束缚之前离开。 另一边,杨钦仰天怒吼了一声之后,就盘膝坐地,不发出一丝声响。 一股股玄黑真气从杨钦的体内涌出,然后犹如一道烟幕笼罩住自己,烟幕似乎带着灵性,从他的七窍钻了进去,一圈圈光晕在他的身后悄然绽放。 脑海中,阴魂带着一股邪性不断膨胀收缩,之后变作了一个人的模样,这人相貌俊秀,竟与杨钦有七八分相似。 “阿宝......?”杨钦刚刚出现,就不禁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变得哆嗦。 “哥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不,阿宝,你听我解释,如果我不将你吃掉,我根本无法把你带回杨家祖坟。”杨钦急忙解释,他神情恍惚,急于想证明什么,“你看,我加入幽鸟就是为了你,等我练成这幽冥玄功,再西行鬼狱,将你带回来。” “我还有灵魂吗?连身体都被你一口一口吃掉,灵魂恐怕早就散掉了吧?”阴魂仿佛看透了杨钦的灵魂,他要让杨钦崩溃,这样他才能最终夺取这黄道高手的元气。 杨钦刚在脑海中出现的灵魂一阵震颤,几欲散去,但却维持着最后一丝联系,若是连这一点联系都断掉,那他就真的要彻底崩溃了。 “不,阿宝,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杨钦声泪俱下。 “哥哥啊,你怎么让我信你?所以,你还是陪我一起走吧。”阴魂化作青年,缓缓开口,然后走到杨钦颤抖的灵魂面前,想要伸手将他抱住,一旦抱住,那么杨钦的灵魂也将彻底毁灭,再无复生机会。 然而,就在他要完全抱住杨钦的时候,杨钦陡然抬起了头,甚至连那灵魂的双眼中都泛起一抹血色,他突然间狂性大作,“你不是我的阿宝,不是我的阿宝……!” 啸声好似海浪在脑海中翻滚,阴魂几乎在瞬间化作了飞灰,与此同时,盘坐在地的杨钦缓缓睁开眼,他嘴角勾起了一抹令人胆寒的冷笑,“我的阿宝怎么会舍得让我死呢?” “这些蚂蚱,倒是跑的很快啊。”杨钦起身,轻拍了一下身上并未沾灰的黑袍,然后一把扔掉斗篷,化作一道黑风消失在原地。 逃跑中的三人突然身体一震,在后方,一股庞大的邪恶气息毫不掩饰的呼啸涌来。 “杨钦!” 正在奋力炼化体内玄黑真气的苏恒差点真气紊乱,一口逆血直接涌上喉头,若非是楚庄在一旁帮衬,恐怕要就此前功尽弃了。 “怎么这么快!” 和尚大急,他可以感觉到此时身后那股气息中蕴含的暴虐,几乎要冲破云霄,一名顶尖的黄道高手发怒,绝不亚于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楚庄一手托住苏恒,想要帮助苏恒尽快炼化杨钦那一部分留在体内的真气,这是一种磨难,但何尝不是一个机缘,黄道高手的真气极度宝贵,每一丝使用都会尽量收回体内,不能随意挥霍,若是苏恒能从中截取一点黄道真意,对他突破武道桎梏,踏足仙路有莫大的帮助。 “不好,那幽鸟速度太快!再继续向外跑我们恐怕还没出万葬地就要被追上了。”楚庄带着苏恒直接调转方向,和尚紧随其后,三人再次朝万葬地深处冲去。 没有办法了,现在只能祈祷这片万葬地不只有一道阴魂,否则三人真的危险了。 杨钦察觉到三人行踪,旋即折转方向。 此时日头已经逐渐西移,万葬地里更是瞬间变得阴森许多,平日白昼里不曾出现的黑色迷雾从地底渐渐蔓延上来,转眼间已经齐到腰上。 一点一点的阳光被黑暗吞没,地面上的光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消退,每当光线从一个地方消失,那片区域就会瞬间被雾气笼罩,灰蒙蒙的一片,看得人心神震颤。 但是此时,苏恒三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是不跑,那就只能等死,还不如拿命赌一把! “老楚,你还是赶紧走吧,你是黄道高手,应该能逃得掉!”苏恒一手搭在楚庄手臂上,“你带着和尚跑,那幽鸟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就别枉送性命了。” “你说什么话呢?要是被其他老兄弟知道,我把你扔给幽鸟自己逃命,我要被唾沫星子活活淹死。”楚庄红着眼冲苏恒低吼,“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前面!” 和尚也看了一眼苏恒,他一言不发,只是紧紧跟在楚庄身后。 “你说你们是何苦呢,跟着一个扫把星,至于么?”苏恒言语中泛着苦涩,北骥的名字太沉重了,一出北骥,就招来这么多杀劫,一个接着一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老铁头,要是小爷我死在这儿,我一定要做鬼去北骥找你问个清楚,然后再把你们的酒坛子全都打碎,让你们一口酒都喝不到!” “还有你们这群王八犊子,想要小爷的命,来啊!”苏恒没有再继续炼化真气,按照这个速度,等那疯子杨钦追上他,他也炼化不了,只能先听之任之。 半个时辰过去,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无尽的迷雾终于完全笼罩了整片万葬地,一眼看过去尽皆是鬼气阴森,好似来到了鬼狱一般。 三人终于失去了方向,在万葬地中,除了脚下的草地还有周围的迷雾,再无其他参照物,他们也不敢再继续乱走。 风似乎在周围吹拂,不断扭曲着,好像有野兽在轻轻走动,四周安静极了,就连呼吸声都可以清晰入耳。 苏恒三人安静地趴伏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将周身的气息尽数收敛,就连呼吸都几乎静止,完全将自己融入在这片黑暗中。 突然,从前方似乎传来了朦胧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走到苏恒前方仅有数丈远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第十八章:鬼晶入体 风静止了,四周的迷雾中仿佛有人在行走,脚步声在苏恒前方停住后,更多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 迷雾鬼气阴森如深渊,隐藏了令人忌惮的存在,脚步声似幽灵,在四周游荡。 空气变得更安静了,苏恒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汗珠从脸上滑落到地面,甚至就连这细微的动静都让他担心,生怕引来周围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他可以肯定,这脚步声绝不是杨钦发出的。身下的牛叶青轻轻颤抖着,好像从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酝酿,欲要钻将出来。 “啪嗒!” 脚步声清晰地从前方传来,距离苏恒仅有两尺之隔。 苏恒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突然,苏恒身体猛然一震,竟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手不是从上往下,而是从地底伸出,一下子将他抓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只手从地底探出,抓住了他的腿,紧接着他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那两只手猛的向下用力,苏恒无法反抗,半截身体被按进了土里。 然后一道黑影从地底起身,站了起来。 “呼!” 呼吸声像风箱在鼓动,几乎把苏恒都给淹没了。 太恐怖了,仿佛一座大山一下子压在了身上,令人窒息,苏恒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止,后背那股阴森之气,每一缕都让他深受煎熬。突然一小块石子一样的物什,从黑影身上掉下,落在苏恒身上,苏恒感觉自己仿佛又掉进了冰窟窿,心脏都要碎成几块。 很快,黑影大步离开,身上的泥土簌簌掉落,苏恒不停颤抖的心终于稍微舒缓了些。 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迷雾中似乎响起了隆隆鼓声。 苏恒身上的阴寒逐渐消失,似乎隐藏在了什么地方。他似乎听到了北骥解甲营的聚将鼓,那鼓声隆隆似闷雷,震人心魄。 一声鼓,一声雷! 伴随着鼓声,脚步声变得急促,随即汇聚成惊涛骇浪,直冲云霄! “咴咴……”战马嘶鸣,战鼓雷动,一股肃杀之气瞬间暴涨,冲着苍天狂然咆哮! 迷雾被无形的气势卷动,好似有一双巨手在搅动着风云,一个庞大的漩涡在万葬地的中央缓缓成型,有部分身影隐隐约约从中显现出来。 天空中的弯月似乎染上了一层血红,整片牧场没有丝毫的声音,蚊虫蚁兽尽皆躲了起来,天地间一片死寂。 “轰!轰!轰!” 战鼓声瞬间拔高了一个层次,好似雷霆在耳边炸响,苏恒的耳膜不断颤抖,一丝丝血液从耳朵里流了出来。 “嘭!” 与此同时,仿佛有数千人在齐齐踏脚,苏恒当场一口血喷了出来,煞气好似山脉横移,在它面前,所有人都是蝼蚁,毫无抵抗力。 苏恒身后,和尚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的他只能运转真气苦苦支撑,脸上七窍流血,看起来凄惨无比。 他觉得自己的东行之路实在太悲惨了,自从碰到苏恒,麻烦事就不停找上门。不是说烂陀山是天下敬仰的圣地么?不是说一流高手就是江湖中少有的顶尖存在吗?为什么这些都是假的? 一流高手是厉害,但为什么那些踏上仙道的存在也突然多了起来?烂陀山也的确是佛门圣地,可那些杀千刀的连问都不问,直接就要下杀手!天底下还有道理可言吗? 此时三人当中也只有楚庄能勉强不受影响,但也是容不得半点分神。 “嘭!” 又是数千人齐齐踏步,大地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重压,轰然裂开,一条狰狞的裂缝好似一条巨蟒在地面穿行。 苏恒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就昏死过去,紧接着三人顺着裂缝,跌进了地底深处。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到了恶鬼的狂笑。 …… “该死啊,这个杂碎为什么不是我亲手赐给他死亡?”杨钦的一袭黑袍在迷雾中幻灭,他不断穿行,想要穿过前方不知何时翻涌而起的黑雾,可是面前突然出现的骑兵,让他不仅无从下手,反而被瞬间重伤! “轰!” 天空中有雷霆砸落,万葬地中,一队整齐的骑兵正一步步往北方走去,他们包裹着黑雾,浑身的铠甲早已经被腐蚀的坑坑洼洼,脸上身上的皮肉也像是泥土一般簌簌掉下,露出其中惨白的骨骼。 士兵胯下的马也都是骨头外露,额头上还烙印着一块铁牌,像极了楚庄给苏恒看的铁牌,即便是皮肉尽毁,也抹不去这块铁牌上的印记。 “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 “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 …… 骑兵汇聚起来的气势犹如撑天柱一般,直插云霄,阻挡在前的杨钦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直接轰飞。 “怎么回事?”杨钦苍白的脸上终于第一次显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明明已经死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如今不仅变成了阴兵,实力还如此可怖?” 老天似乎愤怒了,一道道雷霆不要命地砸下,可是当骑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长矛,顿时天地一片肃静,只剩下磅礴的气势好似浪潮一般,向四周滚滚而出。 万葬地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不断有手臂伸出地面,一道道诡异但却强横的气息从地底深处涌出,万鬼咆哮。 “咚!” “咚!” …… 聚将鼓又开始在回响,这队白骨森森的骑兵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所有骑兵手中的长矛微微低垂,好像在寻找着猎物。 “唳!” 骑兵首领仰天厉啸,这队足足有三千人的队伍突然散开,纷纷将自己重新埋进了土里。 地底下暴动的尸体再次恢复平静。 整个万葬地,只剩下骑兵首领,他遥望向北方,那里有他熟悉的军营,还有他熟悉的战友。 “咚!” “咚!” 战鼓雷咚,骑兵首领走下骨马,来到倒地不起的杨钦面前,漆黑一片的眼眶里似有火焰在跳动。 “敢打我北骥男儿主意?” 说罢,长矛化作一道雷电,直接将杨钦狠狠贯穿,直插地底。 骑兵首领头也不回,大步离去,寻找到自己的埋尸之地,逐渐下沉,在他身下,一尊头颅刚要睁开的双眼,再次阖上。 ……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恒才缓缓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湖泊,天空中阳光在流云间洒落,飞鸟结群相伴,啼鸣声声。 和尚此时也已经醒了,与楚庄正坐在湖边钓鱼。 这片湖泊倒也不大,一眼也能看得到头,苏恒的心突然舒缓了许多,他贪婪地多看了几眼,似乎这片美景都有些不大真实,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场面,眼前的舒适安逸更显得弥足珍贵。 “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小和尚睡了两天,你睡了三天!”楚庄把鱼钩上的青鱼取了下来,然后又把鱼钩甩了出去。 “和尚你没事吧?” “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鬼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和尚动都没动,静静地看着湖面,他面前的鱼竿上,没有鱼钩。 苏恒闻言,心头一跳,赶紧趴在湖边。 湖面的倒影清晰,阳光、流云,飞鸟,还有一张几乎陌生的脸。 “啊!” 湖面的平静被一声大喊打破,湖边柳树上停息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楚庄和尚二人回过头,一脸鄙夷地看着苏恒。 “喊什么喊,鱼都被你吓跑了,待会儿我们吃什么?” 苏恒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连声音都在急促颤抖,“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这真的是我吗?” “废话,难道还是鬼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楚庄跟和尚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可奈何,然后继续专注于面前的钓鱼上。 “这就是我变白之后的样子?”苏恒摸了摸自己的脸,整个人都是懵的,“我那眉心上的黑点是谁点上去的?” 和尚扭过头,看了眼苏恒,“我说野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臭美?不就是变白了么?” “还有你眉心的黑点,我看过了,里面有极强的阴寒之气,至少我的真气对它无能为力,很可能就是这股阴寒之气让你有了现在的变化。”楚庄又拎上来一条鱼,然后收起了鱼竿,“走吧,去烤鱼。小和尚说你烤东西很有一手。” 苏恒甫一听到阴寒气,汗毛瞬间就炸起来了,“你是说我脑门子上的这个黑点里有阴寒之气?” “是啊,那股阴寒气几乎凝结成实质,我的真气一碰到它就被搅碎了。”楚庄一说到黑点,也是满脸忌惮。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人从地底爬上来?”苏恒觉得自己好像悲催了。 和尚走过来,拍了拍苏恒的肩膀,“我们都看到了……” “苏小子,你先不要激动,这玩意儿平常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楚庄拎着五条大青鱼,让和尚帮忙捡拾柴火,“你先过来烤鱼,有啥事儿我们一起想办法。” 苏恒的脸瞬间塌了,“你们怎么这么没有良心?那玩意儿是一个普通人能碰的吗?现在竟然还让我去烤鱼,我还能不能活了?” “你不是还没死吗?激动什么?”和尚从须弥芥子里拎出了一个酒坛子。 苏恒觉得自己交友不慎,但还是被那坛子酒给吸引过去,一脸幽怨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穿好青鱼,放在火上。 “苏小子,那人的确是抓着你爬出来的,但应该不至于有这么重的阴气,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细节?”三人坐下来,楚庄才镇重地询问。 “好像有一块小石头掉在了我的身上,当时我瞬间就像是被冻住了,冷的要死……”苏恒还没说完,自己就愣住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小石子?还掉在你身上?”和尚也瞬间想到了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恒,眼睛瞪得大大的。 天底下还有这么心大的人么?以前就知道苏恒粗神经不要脸,没想到竟然这么不长心。 楚庄也吃惊地放下了手中的鱼,他知道事情大条了。 “我原本还以为只是鬼气冲穴,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苏恒的脸瞬间塌了下来,天上阳光明媚,可是现在他却感觉乌云万里, “鬼晶入体,最长可坚持三年,三年之后,必化冥尸!” 第十九章:一百六十八次不想死 湖边篝火熊熊,三人围着火,吃着烤鱼,喝着醪糟,可是心情却并不如景色那般宜人。 “百年难得一见的阴兵过境被我们碰到了。” 苏恒喝着酒,嘴里碎碎叨叨地鼓囊着, “千年不遇的冥鬼至宝又被我得到了。” 他恶狠狠地啃了一口烤鱼,连带着鱼刺骨头一口吞了下去, “是不是天下第一就注定要承受这些?”苏恒站起身,奋力一挥手,酒坛子“啪”的一声撞碎在石头上。 和尚看了一眼沉默的楚庄,也低下了头,不再计较苏恒摔碎酒坛子的事情。 毕竟一个三年后就要变成冥尸的人,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冥尸不同于冥鬼。冥鬼是一个区别于人的种族,由灵魂修炼而成,独立且自由;而冥尸却是人肉身死亡之后,被祭练成的鬼物,没有灵魂,俗称活死人,又叫僵尸。 “如果鬼晶被冥鬼得到,那么这个冥鬼将会一飞冲天,一举成为鬼狱大能;可若是被其他人得到,那就是天大的不幸,不管是谁,三年之内必定变成冥尸,从此丧失灵魂,行尸走肉,最终被江湖中的卫道士斩成肉酱……”苏恒又哭又笑,他摇摇晃晃,走到火堆面前,一屁股坐下来,然后又拿起一条烤鱼,拼命狂啃。 “我要趁着还有三年时间,吃遍天下美食,喝遍天下美酒,好好做我的天下第一!” 苏恒吃完半条鱼,看着和尚跟楚庄,很认真地说。 楚庄喝了一口醪糟,差点喷出来,但还是运转真气,压下了喉咙里不断翻腾的酒,涨红着脸点头。和尚相比较而言,就显得镇重了很多,他点完头之后,立马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把酒坛子递给了苏恒。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相信我!”苏恒抬起头,热泪盈眶。 “你还是把自己灌醉,好好睡一觉吧,别说胡话了。”和尚拍了拍苏恒的肩膀。 苏恒这一次的确喝醉了,伶仃大醉。 然后他呼呼大睡了整整一天。 睡梦里,他好像看到了老铁头,老甲,老石……那一帮解甲营的老兵。这些老兵油子正喝着酒,看到苏恒惨兮兮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解甲营甲字末列新兵酥油条!” “到!”苏恒几近哽咽,大声地回答。 “你还记得我解甲营的魂吗?” “记得!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 “苏小子,你可不要放弃,我们解甲营的兵,就算是死都是站着死,一个小小的鬼晶,怎么会难倒我解甲营的兵?”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老子传给你的无名心法别给我荒废咯!”老铁头还是那么霸气,一挥手就打断了苏恒的抱怨与怯懦,“你要记住,老子让你加入解甲营,可不是要看你哭鼻子的。” “我解甲营的兵,在外面被打了,从来不会回来抱怨!酥油条,不要丢我解甲营的脸,谁打了你,你就给我十倍打回来,我解甲营还有三千老兵站在后面给你撑腰,不要怕!” “苏小子,不要怕,解甲营还有三千个老骨头在这里,只管往前走!”其他老兵油子喝着酒,大声笑着。 …… 当苏恒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楚庄还有和尚两个人神情怪怪的,尤其是楚庄,眼睛好像都哭红了。 “你们……怎么了?” 楚庄看了看苏恒,强笑道,“苏小子,你一定要坚强,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苏恒被楚庄这镇重而又悲伤的表情一下子搞蒙了,“老楚,怎……怎么了?” “好了,野人,你放心吧,等钜寿讲学结束,我带你回烂陀山请师傅出手,也许能替你化解鬼晶……”和尚也似乎在感怀什么,他对苏恒说。 “额,你们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恒莫名其妙,这两个人平时不这样的。 楚庄摇摇头就走到一边。 和尚来到苏恒身边,缓缓说,“昨晚你说梦话,叫了老铁头这个名字三十七次,老楚说那是解甲营的铁老哥,你想他了。” 苏恒点点头,“我的确是想那些老家伙们了。” 和尚接着说,“然后,你哭了五十九次,喊不想死喊了一百六十八次……” 说到这里,苏恒早已经彻底傻了,难道自己不应该表现的临危不惧,然后视死如归,接着舍生取义,最后永垂青史吗?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完全不一样了? 和尚说完,拍了拍苏恒,“野人,我不得不说,你的大无畏精神可以喂狗了。” “我……”苏恒张口想解释。 “好了,不用解释,我懂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更显得你慧根深种,这次钜寿讲学之后,你随我一起回烂陀山,也许还能有的救。”和尚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然后跟着楚庄去钓鱼了。 苏恒甚至还看到楚庄摇头叹息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彻底被那一通无厘头的梦话给破坏了。 这一次,三人没有再喝酒,和尚说酒不多了,得省着喝,其实苏恒看出来,和尚是担心他喝多了再说梦话。 入了夜,和尚抱着一块麻布躺着,楚庄也靠在树桩子上睡了,只剩下苏恒还是睡不着。 他尝试运转无名心法,可是收效甚微,完全没有以往的运转流畅,反而因为眉心处的鬼晶,将他的紫府隔绝开来,使得他真气中都带了一丝阴寒,随着心法的运转,逐渐流遍全身。 苏恒没有放弃,反而继续按照心法修行,每当真气从紫府穿过,都会将鬼晶的阴森之气带走一缕,并在周身经脉中流转。 “无名心法竟然可以吸走鬼晶中的鬼气,这可是连黄道高手的真气都无法做到的,也许,真的有一线生机……”苏恒睁开眼,暗自思索,很快他又重新闭上了眼。 第二天,三人重新上路了。钜寿之行不可避免,时间也不能太过拖延。 三人在一块走的日子,倒是比苏恒两人走的时候好了不少,有了楚庄这个大高手,苏恒二人走的很安心,毕竟幽鸟这种恐怖存在,不可能随时随地都能碰到。 就这么走了三四天,苏恒终于按捺不住了, “老楚,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怎么要往南走?” “虽然因为阴兵过境暂时甩掉了幽鸟,但我们绝不能继续这么走了,有太多危险在前面等着我们,所以这一次我们稍微改变一下路线。” “怎么变?” “先往南进入岭南道,之后在岭南和关中的边界前进,等到钜寿附近的时候,再行北上......”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废话,老夫好歹也是泽威军的万夫长,领兵一方。” “老楚,你漏掉了一个字,前!前万夫长!” “......” 楚庄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灰白的头发无风自动,紧接着,苏恒惊恐地发现,脚下的大地不断震动,一股股真气波动从脚下散发出来,几乎要钻出地面。 ...... 三人又走了五日,第五天夜晚,闭眼打坐的苏恒双眼微睁,一丝精芒从中逸散而出。 一股股真气从丹田涌出,沿着经脉不断冲击着眉心处的紫府,那里,鬼晶几乎凝结成实质,将紫府塞满。 “轰!” “轰!” ...... 每一次撞击都好像是铁锤锤在脑袋上,苏恒口鼻渗血,看起来非常凄惨,但他还是继续运转真气,然后狠狠撞在紫府上,似乎不把它撞碎就不罢休。 也不知撞了多少次,苏恒只感觉身体都要被撕裂了,到最后,只剩下本能地冲撞! “噗!” 像是布袋被捅破,苏恒突觉眼前一暗,紧接着便迅速亮堂起来。 紫府重新被真气冲开了一小处空隙,虽然比起之前还有所不足,但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庞大了不止一倍的真气在经脉中流转,又冲进紫府,鬼晶就像是溪水中的礁石,在真气的冲刷下,似是有了一丝摇晃。 “终于……踏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了么?” 第二十章:一剑挑落半座城的狠人 苏恒踏入一流高手很快就被楚庄发现了,因为气息更加内敛,就连眉心处的鬼晶墨色都变浅了些。 和尚发现之后,下巴都差点掉了,这真的很没天理,一个鬼晶入体的人,怎么还能在实力上有所进步,不应该是日益倒退的么? 春天的气息越发浓厚了,三人越往南,越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的花香,确切的说是甜甜的花香。 “是桃花......” 楚庄深吸上一口,口中轻声说。 “这味道很特别吗?”和尚不解,烂陀山上有很多莲花,各种各样的莲花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楚庄仿佛想起了什么,再次吸了口花香,“当年我曾经路过那座桃山,还跟桃山主人讨了几个桃子。” “桃山?” “是的,一座桃山,漫山遍野都是桃树,桃子比脑袋都大......应该还有十几里地就要到了。” 苏恒原本对楚庄说的桃山嗤之以鼻,什么比脑袋还大的桃子,还说整片天地都被桃山的花香填满了,简直就是胡扯。 但是当他走了十几里,看到楚庄说的桃山之后,彻底惊呆了。 天底下,有谁有这么大的耐心,可以种上一山桃树?山不高,却足够绵长,数十里的山上满是粉色桃花,花香似乎都变成了粉红雾气,闻上一口感觉灵魂都被甜味环绕着。 偏偏这甜味并不腻人,反而像是在夏日里喝了一口冰梅水,舒爽无比。 苏恒忍不住多闻了几口,顿觉口齿生津,腹中都变得饥渴了。 “这真是桃花香么?为什么我觉得要醉了?” “哈哈,你可知此间桃山主人擅长酿制美酒,尤其是桃花醉,虽不是什么烈酒,但也是浓香醉人,天下罕有......” 楚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山中传来的大笑声打断了,“我道是谁,擅闯我百里桃山,原来是你这老匹夫!” “好一个百里朝,明明才二十多里,却被你说成百里桃山,当真是大夸海口,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那又如何,总有一天,这桃山将绵延百里。”笑声朗朗,一个身穿金色锦衣的中年人从山中飘出,一点脚便掠出十数丈,好似仙人从山中缓缓飘落。 苏恒双眸一缩,此人实力简直骇人听闻,这般作态,难不成已经是陆地神仙之流? 这锦衣人,虽说是中年模样,但是眼睛炯炯有神,一头黑色长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云冠金靴,玉佩明环,仿佛是谪仙人遗落凡尘,身上有仙气缭绕。 “烂陀山的大师?”百里朝看到和尚之后,也愣了一下,烂陀山轻易没有弟子下山,但凡下山者,皆是佛中尊师,只是眼前这人未免太年轻了些。 和尚行了一礼,“贫僧无疆,见过施主。” 百里朝回了一礼,接而看向苏恒,“我说老匹夫,你怎么带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烂陀山大师,还有一个已经是半个活死人了,你还把他往外带,就不怕被冥鬼缠身?” 楚庄走到百里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百里朝才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既然如此,今日你们便进我这百里桃山歇息一番,明日再往东去。” 三人随着百里朝走进桃山,苏恒这才发现,桃山并没有从没有从外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一片片桃林错落有致,并形成了四通八达的小路,每一条路都不尽相同,若是稍不留神,很有可能就深陷其中,无法走出来。 “发现有什么不同的了么?” “这里……似乎有阵法。” “铁老哥应该也教过你一些。”楚庄露出了然的神情,“这百里朝实力比我还稍差一些,但若是在这桃山,他就是陆地神仙,天下罕有对手;全赖他是阵法大师,利用这片桃山,布下了天下仅有的旷古大阵……” “我说你这老匹夫,把我的老底都抖出来,是想让我死的更快一些吗?”百里朝似是与楚庄比较熟络,谈笑间没有半点顾忌。 “你这桃山大阵,但凡有点见识的,都能看得出来,况且这片大阵天下谁人不知?你再藏着掖着也没有用。” 一行四人穿过繁茂的桃林之后,眼前突然一片亮堂,竟是被开辟出了一大块空地,空地上木屋一座,桃木一株,还有山石一块,清泉一汪,好一个遗世独立的好去处。 百里朝示意三人稍等片刻,自己走进桃林深处,说要亲手挑几坛子好酒。 “老楚,这桃山主人到底是何许人?怎么我觉着此人有些邪乎?”苏恒趁百里朝离开的时候,轻声询问。 楚庄想了想,这才说道,“我对桃山主人了解也不多,只是听人说起过,这桃山主人曾是军中战阵大师,我离楚有诸多战争阵法,皆出自此人之手,之后因为一些事情,被迫离开军营......” “离开军营?这怎么可能?若真是战阵大师,朝廷怎么会容他离开?”苏恒大吃一惊,他熟知离楚军中规定,这类特殊人才,就算是死都得葬在秘密墓地,怎么可能会放他出来? “所以......他当初一柄剑挑落了半座城。”楚庄悠悠开口。 话音还未落,苏恒与和尚的惊骇还没有结束,百里朝就已经拎着几坛子酒过来了。 “楚庄老匹夫,你又说我什么了?” “我哪敢说你?在这片桃山,你才是老大!” 百里朝和楚庄二人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说起话来没有半点隔阂,嬉笑怒骂皆是平常。 “来,来,来......”百里朝没有半点架子,毫不在意身上华贵的金袍,席地而坐,扔给苏恒和尚一人一坛酒,自己也一掌拍开封泥,“我这桃花醉经历四十多道工序才酿的出来,可不许给我浪费了......喝!” 苏恒有样学样,拍开封泥,然后仰头就是一大口,顿觉神清气爽,满嘴的桃花芳香,再加上桃子果香,配合桃山主人特有的手法,将这坛桃花醉酿造的让人心醉。 “果然好酒!”苏恒赞叹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大口酒灌进肚子里。 “晚辈可否请前辈帮一个忙?”苏恒突然说道。 “说,什么事?”百里朝放下手中的酒坛。 “晚辈想向前辈讨几坛子酒,日后好带回北骥。” “这恐怕不行,我这桃花醉离开桃山之后三天就彻底变味了,带是带不走的,若是他何时能南出北骥,有多少人我便送他多少坛酒。”百里朝倒是爽利,又是一口酒灌下肚子。 四人围着桃树,一人一坛桃花醉,喝的痛快淋漓。 桃花醉虽然不如关中醪糟酒烈,但后劲十足,和尚没有用真气逼酒,很快就醉倒了。 倒是苏恒,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喝光了一坛酒,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百里朝。 “你这小子倒是酒量不小。”百里朝也喝完最后一口酒,扔掉手里的酒坛,“若是还想喝,那你得等到明年了。在我这有个规矩,每年只喝一坛酒。” 苏恒的脸顿时垮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楚庄好像早就知道似的,笑呵呵地靠在桃树上,小口咪着酒,好不惬意。 “酒不能喝,桃子你大可敞开了吃,我这桃山四季如春,桃子漫山遍野都是。”百里朝挥挥手,似是在嫌弃苏恒这幅样子。 苏恒也不含糊,爬上一株桃树,伸手就摘过一个粉红通透的大桃子,足足有小半个脑袋大,一口咬下去,只觉口齿生香,好似这已经不是人间物,而是天上品。 春风在桃山变的格外迷人,春风荡漾,桃花盛开,偏偏还有如酒花香,如玉果实。 苏恒躺在树干上,嘴里打着鼾,手里的桃子无意识地滚落,百里朝伸手接住即将落地的桃子,轻笑一声,对楚庄说, “老楚,这苏小子交给你,我怎么有点不放心啊?” “你还别说,我自己也有点不放心,心里没底,上次还差点把苏小子送到幽鸟手里,要不是阴兵过境,恐怕我们三人早就死在路上了。”楚庄喝了一口桃花醉,“苏小子身上的阴气就是阴兵过境的时候被鬼晶侵入了穴道......” “那应该还有三年时间,你还是赶紧把他送回北骥,兴许那些老家伙有办法。” “前段时间他只是二流之境,就在昨天他成功踏入一流,鬼晶对他的影响似乎也减弱了一些,很可能他身上藏有隐秘,可以帮他撑住。” “你就不怕他突然失去控制?” “怕啊,但我更怕对不起我那铁老哥,还有最后的三千解甲老兵......我相信苏小子!” 第二十一章:饯行衣衣血 苏恒睡得很香,许是桃花醉的功劳,又许是因为身处安全之地,但不管怎样,这是他南出北骥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没有生离死别,只有处处春暖花开的迷醉。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东边的阳光正铺洒开来,漫天紫气从东方弥漫,苏恒福灵心至,盘膝坐地,对着那紫气,开始运转无名心法,眉心处的紫府似乎被这紫气温润了一遍,变得舒爽不少,鬼晶虽然依旧充斥着极大部分的穴道,但至少已经有了些许缝隙,可供真气流动。 东方紫气玄妙无穷,但又很难吸取,自老铁头教给苏恒无名心法之后,这还是苏恒第一次吞纳到一丝天地紫气。 “苏小子,走了!”楚庄的声音从山下传来,苏恒闻声看去,只见脚下桃林漫漫,桃花醉粉,在初升阳光下,好似人间仙境,升腾起一股粉红仙雾。 “来了!”苏恒脚下一点,整个人便落下山腰,借着几株桃木,苏恒一路飘落到山脚。 楚庄、和尚以及桃山主人都已经到了。 “既然你们着急赶路,我便也不多留,若是有危险,你们不妨先退守此处,我这桃山,就算是一万大军来袭,也能保得你们周全。”桃山主人拍了拍楚庄的肩膀道。 很快,苏恒三人就上路了,和尚拎着桃山主人送的桃花蜜吃的不亦乐乎,偶尔还从苏恒那里捞一点过来。这是三人的早饭。 “老楚,我们怎么还要往南走?”苏恒不解。 “还没到地方。” 三人走了还没到半个时辰,就从背后传来了一道破空声,紧接着桃花香便紧随而来。 原来是桃山主人,百里朝。 “突然想起一个老友还在钜寿,苏小子你不妨帮我去看看他。”桃山主人说道,紧接着又扔出去一坛酒,“这坛酒便算是我破戒送你罢。” 苏恒一把接住酒坛,“不知前辈的好友是何等人物?”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应该在一个酒馆里卖酒,你到钜寿便去寻他吧。若是活着,替我问声好,请他来我桃山一聚;若是死了,那便算了。”桃山主人极其洒脱,说完便飘然离去。 “老楚,这桃山主人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等你到钜寿之后,自然就会知道了。”楚庄似是想到了什么。 三人重新上路了,只是行程更快了些。 南方的春意要比北方更浓郁些,风里都是温暖的味道。 苏恒三人骑着马,一路往东南方行进,倒也算惬意。就这般,三人连续赶了半个月的路。 直到有一天,楚庄停下了脚步。 那一天,从南方飞来了几只灰色信鸽。楚庄的脸色并不好,甚至有些愤怒。 苏恒看到楚庄一言不发地站在湖边,然后整座湖在半个时辰后突然间炸开,飞起来的死鱼不计其数。 一个愤怒的黄道高手实在太过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和尚有些搞不懂,看得一愣一愣的。 苏恒也明显惊住了,他从没见过楚庄这幅模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楚庄从怀里掏出了一支墨色断箭,然后猛地用力扔到半空。 只听一声尖利的长啸,一道黑色虚影从断箭中掠出,朝南方飞去。 “走吧。”楚庄的声音很低沉。 三人再次上路,随后的几天,每天都有几只灰色信鸽从南方飞来,还有一只从东南飞过来。 楚庄的脸色越来越差了,到最后已然阴沉到快要滴水。 “我们速度快一点。”楚庄的语气变得很焦急。 就这样三人一天六百里,一连赶了三天,方才看到一个老兵,一匹老马。 苏恒看到老兵的时候,竟能感受到老兵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但是老兵并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恒,然后朝楚庄说道,“东南,三百里。” 楚庄上前拍了拍老兵的肩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重重捶了自己的胸口,朝老兵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老兵回了一礼,同时还特地冲苏恒行了一个军礼。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凝重。 楚庄转身上马,“走!”说罢,率先朝东南方疾驰。 苏恒看着老兵,老兵也看着苏恒,直到三人走了数里地,苏恒回过头还能看到老兵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原地。 “老楚......” “不要问,只管走!”楚庄的话里充满了无奈,还夹杂着些许愤怒! 苏恒沉默,一旁的和尚也沉默了,他刚刚分明看到那老兵的脚底下,正不断渗出一股一股的鲜血...... 三人再次奔走了一天,中途休息了半个时辰,便继续上路了,直到后半夜,三人的马率先承受不住,倒在路上。 楚庄带着苏恒以及和尚,三人背着行囊,徒步走完了剩下的七十里。 苏恒又看到了一个老兵,不过这个老兵并没有牵着马,而是拄着一根断枪,直挺挺地站着。 “东方,二百里。” 楚庄双目含泪,站在原地重重行了一个军礼。 老兵同样看着苏恒,一直目送三人离开。 苏恒走了几里地之后,回过头来,看到老兵轻轻靠上那根断枪,迎着阳光面朝东方。 此时,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 “老楚......”苏恒停下脚步,颤抖着声音轻喊了一声。 “不要问,只管走!”老楚第一次朝苏恒怒吼,他强忍着回过头的冲动,拉着苏恒跟和尚,大步朝东走去。 一路上,苏恒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老兵,每个老兵都只说了方向以及里程,唯一不同的是,每个人说的里程越来越短,越来越短...... 那些老兵也越来越虚弱,有的甚至就半跪在地,说完一句话之后就倒在了地上,再也睁不开眼。 苏恒没有再问,楚庄也没有再说,和尚感觉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最后一个老兵没有如之前一样出现,在附近只留下了一截残枪。 “我们快到了。”楚庄跪在地上,看着手中残枪,终于开口。 春天的风在这个时候吹过来,凭空多了丝血腥。 —————————————— 李石拄着枪在小路上慢慢走, 他一步一步地走,并不是很着急,枪尖拖地,在泥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李石今年四十七,二十年前还是一个年轻的军官,前程似锦,若不是当年那场动荡,可能现在的他将会是军中悍将,麾下兵强马壮,自成一派。 二十年前,兵部下发三百一十七卷清军令,其中一卷上,正有他的名字,这二十年,李石一直归隐在定安岭南交界一带,一直等到三个月前,有一只灰色信鸽从北方飞过来,落在了他的茅草屋上。 他从茅草屋前的空地里挖出了一杆埋了二十年,却依旧寒光四射的长枪,然后大火一烧,把二十年隐居生活付之一炬。 眼前这片土地似曾相识,只是好像远方的青山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一座大湖,那里芳草萋萋,水雾缭绕,还有一棵巨木将长长的树梢伸进了湖里。树下有一个黑衣人正站在那里,看着湖面发呆。 李石走近,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你说,这湖里的鱼,有生之年能否知道外面其实还有更广阔的海?”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李石似乎想起了谁。 “那你说这里的鱼,会不会想游到海里去?” “也许想,也许不想。” “为什么你不确定?” “因为我并不是鱼……” “既然如此,为何决定当年出手帮助那群叛军,让他们踏破钜寿城门?”黑衣人突然回过头,狠狠地盯向李石。 “那时我就跟你说过,北骥不出叛军。”李石看着眼前这人,心中一颤。 黑衣人看着李石,眼里竟流露出一丝不舍,“我穿过包围圈之后,没有继续往西走,就是想等等看,你到底会不会来,没想到……你终究还是来了。” “你知道,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李石手中的枪扎进土里,铮铮作响。 “若是你不来,今天还有活路……我真的不想你过来,要是其他人,我杀起来也不会有半点难受。”黑衣人手中的剑似乎闻到了杀气,嗡嗡剑鸣。 “我从来都没变过,自然会过来,倒是你,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了。” 黑衣人缓缓抽出鞘中长剑,轻轻抚摸着它,“你明知道二十年前,若不是北骥叛军踏破钜寿,今时今日,你我兄弟早就能成为离楚新一代军中将领,权势无匹。” “若不是二十年前,北骥攻破钜寿,恐怕今时今日,我离楚都将被君商倾覆!”李石猛地拔出长枪,指向黑衣人,“废话少说,战!” 杀气在瞬间爆发,二人没再多说一句话,径直撞在了一起! 长枪利剑,杀招无尽,一炷香后,草地上只剩下一截残枪,上面依稀可见两个字,李石…… 此地,被后人命名为石湖…… 第二十二章:花飞钜寿望北哀(一) 天色暗了,夕阳西斜,楚庄握着残枪,大步前行。 苏恒二人紧随其后,这天暗的有点晚了,这一天也太过漫长。 此时的和尚早就没了初见时的白净,白色麻袍也成了破旧烂衣,要不是头顶的戒疤依旧显眼,恐怕早就被人看成是落魄乞丐。 反倒是苏恒,鬼晶入体之后,皮肤的黑褐似乎完全被吸走了,转而是令人心悸的惨白,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下一息就要停止呼吸。 令人心悸的沉默被一阵马蹄声打破。 充耳都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而骑兵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当这队骑兵近了,苏恒发现这些骑兵竟都不再年轻,有白霜爬上散发。 压迫人心的杀意宛如冲天长矛,所过之处,肃杀如秋。 就连常年混迹于北骥的苏恒都暗暗心惊,眼前这三百老兵组成的气势竟不比北骥那帮老兵油子差多少,战力惊人! “轰隆隆!” 闷雷滚动,劲风吹低了脚下草丛。 当骑兵来到苏恒前方三丈时,又齐刷刷停在了原地,从极动瞬间变为极静,如此气势转换,让猝不及防的和尚不禁闷哼一声。 “铮铮!” 铁甲摩擦作响,长矛指天而立,骑兵头领下马,走到楚庄面前,冲楚庄行了一个军礼,“将军!” “还剩多少?”楚庄握着手里残枪,坚定但却苦涩地询问。 “钜寿方向共有三十七波攻势,弟兄们死伤八百九十四,拼死对方一千三百二十六名死士,仍有二十三人穿过封锁线,我派出二十三个弟兄,无一还军!” 楚庄须发无风自动,他把手里的残枪郑重地放在那人手中,“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在这之前,安葬好所有弟兄!” “是!” 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剑,狠狠地刺进苏恒的心里,和尚闻言也面色动容。 以他们的聪慧,即便是只言片语,也可以猜出个大概。 ...... 风由东南吹来,青山绿草,流水潺潺,三百余名骑兵来回了好几趟,才将所有尸体运到这里,完全结束时东方已经发白。 “此山名望北。”青山前,楚庄须发灰白,他没有盔甲,只是脏乱袍子,风吹来,凄凄凉凉。 “我麾下士兵被逐出泽威军,从此更名望北......” “离楚军魂在北骥,我望北军便要以此为魂......” 风萧瑟,马长嘶,楚庄犹如丧偶老农,瘫坐在青山前,面容枯槁,口中念叨着,字字扎人心。当年一起走出来的一千余老战友,如今只剩下三百,怎能不肝肠寸断? 苏恒一言不发,他的胸口发堵,这让他又想起了北骥那群兵油子,整天面对着黄沙,过得却像农夫,哪里还有半点当兵的样子? 怕死啊,是真的怕死啊。 死的人不觉着什么,但是活着的人却终日煎熬,所以这些兵油子最怕的就是死,不是为自己害怕,而是为身边的老战友害怕。 望北军,一支被兵部驱逐的军队,没有了番号,天知道是靠着什么一直坚持到现在。 和尚闭着眼,双手合十,默默诵经,他知道经文无法超度亡魂,但他还是选择如此,只为心安。 他想起他的师傅,整日诵经,也终于理解,师傅诵经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见过俗世万象......诵经,只为心中安定,佛意长存。 青山埋葬,已过半日。 楚庄盖好最后一层土,这才缓缓起身,风吹过他的胡须灰发,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十岁。 “太阳落山出发,目标钜寿!” 现在已是正午,三百骑兵带来了足量的肉食,苏恒也得到了一大块牛肉,足以他与和尚分食。 “浩瀚星河冲霄起,长枪一道三万里。不问苍天问鬼神,望北英魂不头低……” 一人撕开酒坛封泥,大口一喝便大笑唱着,其余军士也纷纷相仿,青山前,绿水清风,却又厚重莫名。 楚庄也拎了一坛子酒放在苏恒面前,“喝吧,这一顿酒喝完,若是进不去钜寿,那便是你我最后一顿酒了!” 苏恒默然,他知道前路艰险,这支千余人的望北军,为了让他平安进钜寿,如今只剩下三百人,而此地距离钜寿还有五百余里,也不知前方到底有多少人等着…… 此行,对绝大部分人而言,已是最后一程! “和尚,你要不绕道进钜寿吧。你是烂陀山弟子,天下无人敢对你不敬。”苏恒幽幽开口,然后仰头就是一大口酒灌进肚子里。 和尚看着苏恒,他知道苏恒说的是实话,烂陀山,天下圣地,万众敬仰,根本不用担心会受到生命威胁。 “你为什么一定非去钜寿不可?”和尚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询问起苏恒,这个野人从跟他在一起就一直念叨着快点去钜寿,快点去钜寿。钜寿那么危险,为什么一定要去? “因为我要去求学,学个天下第一回去!”苏恒喝了一口酒看向天空,一片流云无声飘动。 “天底下除了钜寿就没有地方求学了?难道天下第一真的那么重要?”和尚问得越来越急促,他不明白这么一个兵痞子为什么知道前面是死路,还硬是要往里闯?不应该有多远绕多远吗? 苏恒突然间沉默了一下,继而灿烂地笑了,“因为这是老铁头告诉我的,在钜寿有最好的老师。当年我解甲营是天下第一骑兵,那我要是变成天下第二回去,岂不是太丢我解甲营的脸了?” “所以你让我绕路,是怕我抢你的酒喝吗?”和尚一把夺过苏恒手里的酒坛子,一口气干掉小半坛,“我还等着带你回烂陀山,找师傅治好你的鬼晶之祸。” “你得记住,喝酒,就必须得分我一半!” 和尚脸上泛起一股酒气,很是认真地看着苏恒。 苏恒怔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这酒鬼和尚,好不要脸,想喝酒还说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 “哈哈哈……” 楚庄看着哈哈大笑的两人,心中涌起一股缅怀,当年初入军营,身边的战友们,也都是这样。 生死弟兄,本该如此! 傍晚时分,三百骑兵汇聚在一起,将楚庄还有苏恒和尚围在中间,除了偶有战马嘶鸣,再无其他声响。 所有人都握紧手中的长枪,他们都知道,是时候该为了北骥,再拼一把了! 二十年前,拼过! 二十年后,再拼一次,有何不可? 太阳下降的速度缓慢而又沉重,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夕阳终于完全沉入西山。 马蹄声炸起,如闷雷滚动,整座青山似乎都在颤抖。所有人隐没在黑暗里,朝着东北方那座离楚都城,狂然冲去! 就在这时,似乎映衬着马蹄声,天空中也骤然响起一声轰雷,电蛇从天边瞬间袭到头顶,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春天结束,夏季的第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 此时的钜寿,并不如夜雨中的那般宁静。 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似乎都知道这个夜晚的不平凡,灯火通明,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三万城卫军分成了两拨,一拨聚集在城门口,另一拨则是在城中巡视。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三万城卫军全数聚齐! 大雨瓢泼,内城一座不起眼的院子里,一个白须齐胸的老者站在屋檐下,看着西南方赤红的天空,不禁长叹一声,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这时,一个中年人从里屋走出来,“父亲,北骥真的有人要来钜寿了吗?” “是啊,有人要来钜寿了!” 老者的双眼似乎有光芒在酝酿,但是又很快熄灭了下去。 “可从太师府传来的消息说,已经有不少人沿路去堵截了,北骥的人得有多强,才能走得到钜寿?” “太师?二十年前侥幸活下来的人罢了,当年的北骥,可是杀光了一座钜寿城……”老者摆摆手,转身进了里屋,“你去准备一下,明天随我出一趟门。” “是。”中年人回头看了一眼西南方,那里电蛇乱舞,血光冲天,似乎有惊天大魔欲要冲破枷锁,驾临钜寿。 “吱呀。”轻轻的关门声,在磅礴的大雨里,显得格外安宁。 门关好,院子里一片黑暗。 院子外,竟还有六重院落围绕,只是那里虽然灯火通明,但却空无一人。 最外围院落的正门口,一块巨大匾额高高悬挂。 上书三个大字——太尉府! 第二十三章:花飞钜寿望北哀(二) “轰嚓!” 天空中的惊雷才刚刚响起,倾盆大雨便狂然降下。 雨点像是石头一样砸在盔甲上,锵锵作响。 苏恒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雨水从眼前汇成一道道水帘,根本看不清前面到底是什么,只看到天上一道道闪电撕扯着黑夜,只听到一道道轰雷在耳边炸响,整个人像是大河里的一片树叶,被推搡着,踉跄前进。 “杀!” 喊杀声混杂着雷鸣,好像要把苏恒淹没了。苏恒大口的喘气,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感觉嗓子干,嗓子越干,他就越想多喝几口雨水。 可是当雨水灌进他嘴里的时候,他立刻就感受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嘴里迸发出来,好像他喝的不是雨水,而是滚烫的鲜血。 不知何时,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苏恒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楚庄的怒吼声,他终于从后背的袋子里拎出了玄铁枪。 “酥油条,你要记住,军阵厮杀首重气势,所以军中兵器多以长枪为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便是如此。” “长枪用法,必练直刺!” “基础枪法七十二式,最重直刺!长枪如龙,直刺便是蛟蟒!” 老铁头的训导,苏恒从不敢忘。他冲出骑兵方阵,手中玄铁枪刹那直刺,仿佛一道闪电,撕开了七尺空间。 “杀!” 喊杀声更重了,举目四望都是惨烈的厮杀,就连和尚都浑身染血,他并未出手杀人,但他手下,重伤极多。 望北军一个个倒下,而四周围攻的死士死伤更多,这个暴雨夜被鲜血浇灌,染上了一层惨烈。 ———————————— 钜寿城,灯火通明,就连内城最深处的皇城都是如此,那里火光冲天,一个个巨大的灯笼在暴雨下散发着火红的光芒。皇城正中间,那一座象征着离楚最尊贵皇权的昊极殿里,一个披散长发的中年人,身着一袭金色苏锦云丝长袍,站在殿门口,遥望向西南。 中年人寸许胡须,眉目坚毅,整个人好似一尊天神,雨水在此人身周数尺,便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不得近身。 “赵嵩,你说从北骥出来的那个小子能不能进这钜寿城?” “属下不知,但属下知道,此人不管进不进得钜寿,都无人敢收留……”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影从黑暗中隐约显现。 “这小子明显是解甲营留下来的遗孤,还特地让他进钜寿,看来是做给朕看的啊。”中年男子长袍抖动,他缓缓走回殿中,“传令下去,任何幽鸟不得参与此次狙杀,违者杀无赦!” “遵旨。”黑影话音未落,便重新消失无踪。 轰隆隆的雷声,在天空中狂暴肆虐。 钜寿时隔二十年后,再次彻夜不眠,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都陷入了紧张之中。 太师府,三公之首府邸, 今晚的太师府比起以往更多了些热闹,门口车水马龙,一架架马车来到府邸门口,然后一个个身着锦服的人,匆匆下车便走进了府中。如此这般,持续了整个夜晚。 “陈常大人。”一个身着乌色云锦的中年男子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拉开府邸侧门的一道缝隙,急忙忙钻了进去,正巧撞上了前面人。 “刘瑁大人。” 前面那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同僚,两人都在朝中占据从三品官职,差一步就可以成为朝中正三品大员。 “不知陈大人冒雨前来,所为何事啊?” “刘大人说笑了,陈某前来与刘大人同为一事而已。” 二人所属派系相同,拱手道了声问候,便凑到了一起。他们虽说是从三品官衔,但在太师统领的文官之中,却只处于中游水平,上不得大台面,只能互相抱团,才能有些许话语权。 “不知道蔡伶蔡大人前段时间出钜寿,回来了没有?”刘瑁看了一下四周,悄悄在陈常耳边问道。 谁料,陈常听到这话,立马蹦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嘘,此事不可张扬,你我心知肚明即可,千万千万不能声张,否则你我性命难保。” 刘瑁也知道是自己多嘴了,赶紧点头,二人怀揣着各自的心事,沿着小路朝第一重院落的会客堂走去。 太师府是一座六进院落,普通宾客只能在第一重会客堂等候召见;稍微重要的客人才能再进一重;最重要的宾客会由府中管事相迎,在第三重会客堂与太师会面。 陈常、刘瑁二人进到会客堂时,此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陈大人,刘大人。” 一众官员眼见二人过来,纷纷上前。毕竟从三品官衔在这最外围已是不低。 “今夜面见太师的大人实在太多,我等只能在此等候,也不知太师能否召见我等。”这些人有的已经等了很久,但又不敢随意离去,只能继续干等。 陈常与刘瑁也找了处座位,二人闭目静静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常突闻耳边传来一声轻唤,“陈大人,陈大人……” 陈常猛地睁眼,发现太师府的管事正站在自己身边, “太师请陈大人过去。” 陈常心中一动,再看旁边的刘瑁,也被一同请了过去。 二人在周围官员艳羡的目光中,跟着管事朝里间走去。 “两位大人真是好运气,有好些从二品大员还未得到太师召见,看来两位大人日后必定是平步青云了。”太师府管事冲陈、刘二人说道。 陈常、刘瑁连道不敢,虽然只是一个管事,但身处太师府,这个管事可比朝中大员,坊间传闻,太师府中有一位布衣大臣,说的就是这太师府管事。 管事在前面走的很快,陈刘二人也不敢拖沓,紧紧跟着,不多时便进了一间书房。 书房里此时竟早有人站着! “蔡大人!?” 陈常与刘瑁二人齐齐惊呼出声,又赶紧噤声闭嘴。 “待会儿你们和我一起面见太师。”蔡伶转过身,微笑着看着两人,眼前这两人是自己的亲信,这一次事关重大,完全可以将此二人栓劳在自己身上。 “是……” 陈刘二人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们都在之前听过一些风声,但一直不敢确定,直到现在,他们才敢确信。 这样的大事,简直不敢想象! 太师府管事过了一会儿敲敲门,“三位大人,太师有请。” 陈常与刘瑁二人跟在蔡伶身后,走进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此路你们记下,若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可从此路直接面见太师。”蔡伶一边走,一边不忘提点。 “是。”陈常刘瑁二人此时哪里还有半分从三品官员的样子?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样,连连点头。他们很清楚,这一路走下去,他们日后的仕途恐怕才刚刚开始。 太师是一个看起来七老八十的老者,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没有半点威严,甚至就连站起来都有些吃力。但就是这么个老人,却让三位朝廷大臣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有半点不敬。 “蔡大人,你将此行所办之事说与我听听。”太师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一样,令人心颤。 蔡伶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冷汗,他不敢擦拭,就这么跪在地上缓缓开口, “此行,卑职见到了君商的完颜烈将军,此人可调走宣明城三万五千名人马,足以让解甲营的三千蛮贼闯过两国边境……” 太师听着似乎没了声音,但蔡伶还是静静地等着。 过了很久,太师才幽幽说道,“光凭一个完颜烈,不足以让大计稳固……” 这句话一出口,就让蔡伶打了一个哆嗦,“太……太师,卑职……” 太师挥挥手,“蔡大人不用担心,此事你办的很好。过段日子,礼部侍郎江兴会告老还乡,届时你便顶替这位子吧。” “谢……谢太师恩典!”蔡伶身体不停颤抖,然后跪在地上,朝太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礼部侍郎,官居从二品,已然迈入朝廷重臣行列。 “至于陈、刘二位大人,便辅佐蔡大人,礼部尚缺两位郎中。”太师看向跪在蔡伶身后的陈常刘瑁二人。 “卑职……谢太师恩典!” 陈常就好像做梦一样,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二十余年,才走到从三品官职,原地踏步已有五年之久,没想到一夕之间,自己竟要官居正三品,统领礼部一司,此等荣光,前所未有! 暴雨夜,洗刷着天地间的污浊,可依旧有黑暗在悄然滋生。 第二十四章:花飞钜寿望北哀(三) “杀!” 苏恒双目猩红,面前的死士被他猛力一扯,整个人被玄铁枪劈成两半,血水洒了他一身。 暴雨如注,苏恒好似杀神,右手执枪,再次冲入敌阵! “只管冲钜寿!” 望北军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隐藏在雨幕中的死士极多,不经意间就会被暗箭所伤。但这些望北军将士早已有必死的决心,不管不顾只管朝前冲! 三百人组成的利剑,不断撕扯着死士的包围圈。 “刚子!” 楚庄一声怒吼,他亲眼看着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笑着牵马的小兵,被死士一刀齐腰斩断,无力倒在地上抽搐。 “啊!” 黄道高手又如何?真气离体又如何? 楚庄目眦欲裂,雨水砸进眼眶里,冲散了他滚烫的眼泪。面前的死士不要命的冲上来,就为了堵住楚庄。 黄道高手已然踏上仙路,根本不是一个挣扎在武道的凡人可以抗衡,但只要超过一定数量,就一定可以拖住。 死士中有五十位一流高手,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势力,但还是迅速汇聚到一起,准备围杀楚庄! 苏恒知晓拖不得,所以每一次出手必定是竭尽全力,玄铁枪杀敌,灵魂火烧魂,他体内的真气没有半点减少,反而因为死士的魂魄之力,使得他的无名心法更上一层楼。 这些死士远不是之前的土匪可比,一个个魂魄强横,苏恒甚至有一种逐渐要上瘾的感觉。 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突然灌进嘴里的一碗温水,沁人心脾。而且紫府穴中的鬼晶也被无名心法不断产生的真气冲击,又有一丝鬼气被真气冲散,无形中给了苏恒一丝喘息的机会。 死士们几乎没有什么话,他们行动迅速整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极为正确的选择,和尚周围的死士不多,而且这些死士也仅仅只是要围困住和尚而已,没有妄动杀机。 而楚庄和苏恒则承担了大部分死士的围杀,一个是北骥蛮贼,一个是叛乱逆将,这两个人本就该都死在这里! 望北军此时仅仅只剩下最后的两百人!但距钜寿,还有三百里! “列阵!” 望北军头领一声冷喝,原本的锋矢阵型迅速转换成了新的阵法,中间依旧是一直向前,但左右两侧却各多了一支队伍,两支小队围着中间的阵型不断来往绞杀,像是两柄铡刀,只要有死士进入阵型,就会被迅速收割。 这些望北军,本就是战力极强的泽威军战士,虽被剔除兵册,但二十年来从未松懈,所以现在的望北军,实力依旧强横。 只是这阵法实在太过消耗两侧小队士兵的体力,根本无法支撑太长时间。 不断有中间队列的士兵去替换两侧小队,但即便如此,当离钜寿还剩最后的两百里时,望北军的士兵也都已经轮换过一次,累的几乎虚脱。 终于四周的死士找到一丝缝隙,潮水般冲散了望北军的阵型。 “杀!” 喊杀声震天,楚庄再次陷入数十名一流高手的围攻当中,也正是因为有楚庄的存在,望北军才没有经受太多一流高手的掠杀。 苏恒的枪法早已经臻至化境,二十年的兵营生活,足以让他通晓任何手段去斩杀敌人。他一枪荡开急射向身边望北军骑兵的流矢,同时一手捏过一块石子迅速朝流矢飞来的方向扔去。 战场瞬息万变,死士的围杀似乎源源不断,但望北军仅仅只剩下一百五十人,死亡过半!但是距离钜寿,却还有遥远的一百三十里! 厮杀进入到白热化状态,和尚都要杀红了眼,但他还是忍住了下杀手的冲动,但是每一个死士都几乎被他全废,手脚筋全部被扯断,经脉也寸寸断开,再无任何战斗力可言。 大拨死士突然全部散开,紧接着前方的黑夜里轰的一声升腾起冲天火光。 又是一队人马阻拦在望北军面前。 苏恒单手执枪,走在了望北军的最前面,他眯起眼看向前面在火光中飘舞的番旗。 “我道是哪支军队,原来就是当年被我解甲营杀得只剩五百人的关中军。”楚庄此时正在被近五十位一流高手围杀,极难脱身,望北军需要另一个人站出来,给他们继续前进的理由,这个人只有苏恒! 苏恒话音未落,前方就是一支铁箭刺破空气,直冲苏恒面门而来。 苏恒不动如山,当铁箭就快到面门的时候,才伸手将箭一把抓住,同时反手一甩,直接没入来时的方向。 “扑通!” 火光中,隔着十七八丈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关中军里,一个背着箭袋的弓兵坠落马下。 “好!” “不愧是北骥男儿!” 望北军齐声欢呼,一百余名望北军几乎要被杀绝了,但是他们从没有后悔过,他们只害怕他们要保的人,配不上北骥这两个字。但现在他们看到了,苏恒,那个北骥最年轻的兵,正扛着北骥大旗一步步往前走。 “龅牙,兄弟我替你看了一眼,那小子真的是北骥兵!”多少望北军是喊着留下了泪。 苏恒一枪遥指前方足有千人组成的军阵,“关中军,多年不思战事,只知拥兵为祸,乞颜高官,今日你等有何颜面挂起我离楚军旗!?” “北骥自古便是战火之地,常出叛臣。你解甲营当年不顾军令,擅自南出本就是大罪,想不到圣上开恩赦免尔等死罪,你还不知悔改,蛊惑他人为你卖命,你知不知罪?”关中军阵中,一人一马缓缓走了出来,此人竟是当时在春风镇截杀过苏恒的白衣书生! “去你的大爷!” “小屁孩,你腚眼子还没洗干净就跑出来乱喷,还能不能好好的做个畜生?” “整天就知道在那糊涂乱改,你还真以为凭你那几句话就能篡改事实吗?没用的小杂种!” …… 谁知道那书生话刚说完,就被苏恒身后的望北军骂了个狗血喷头,就连和尚都被骂蒙了。 苏恒单手一抬,望北军顿时收声,所有人慢慢向中间靠拢。 如此令行禁止,完全就像是整日在一起训练的精良军队! “那些死士都走了,你瞧,你关中军身后的主子们似乎并不愿意多替你们分担一些,毕竟每一个死士都是自己花费重金培养出来的。但你们不同,不管死伤再多,朝廷也会征兵重建,你这支千人军队,说白了,就是死不足惜!”苏恒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他深谙沙场奥秘,每一个可以打击敌人的地方,他都不会吝啬,当年的北骥为什么会被称作天下第一,最重要的就是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 果不其然,被苏恒这番话一提,这支千人军队果然有了一丝不安,就连战马都开始躁动起来。 “多说无用,我也不必知道你叫什么。就算你仇视我北骥,我北骥依然还在,我解甲营也依然还在,有什么招就用出来吧,我北骥和望北,一并接着!”苏恒说到后面已然吼出声来,他不知道的是,他身后的望北军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当年老铁头的影子。 “随我冲!”苏恒猛夹马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望北军以苏恒为头,组成了一杆长矛,朝对面的关中千人军队开始了最后一次急冲锋! 整片大地被急促的马蹄声震颤的几乎碎裂,像是黄河瀑布倾泻而下,不断撞击着大山。 “杀!” 终于,苏恒口中吼出了那一声酝酿已久的杀意。 长枪如龙,苏恒第一个接触到关中军阵,便直接轰杀了进去。十几丈距离,眨眼便冲了过去,第一轮箭雨都来不及下,便被横渡,关中军被迫只能在一开始便展开最为惨烈的近身战…… 雨越下越大,迷了眼,伤了心。 楚庄终于冲破五十人的围杀,可是当他赶到望北军和关中军厮杀的战场时,却再也忍不住,仰天嘶喊。 满目疮痍,满地的死尸残肢,分不清这条胳膊是谁的,那半边脑袋是从哪里被砍下的…… 暴雨都冲不去地面上沁下的鲜血,一条条血色溪流在地面上流淌,绕着楚庄的双脚,流向远方。 战场上只剩下最后两个人站着,一个光头在雨水的冲刷下,终于变得干净了,但却终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另一个人却好像失了魂,在战场上慢慢走着,他的长枪还在手里,不断用长枪刺进倒在地上的尸体,每一次都会闭上眼停息片刻。 “苏小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楚庄压下心头的痛苦,踉跄着跑到苏恒的面前,抓住苏恒的肩膀。 可是苏恒的力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那么大,他挣开楚庄的双手,走到望北军的一名士兵尸体面前,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抚在了那人的胸口上,到这时楚庄才听到了苏恒嘴里说的话, “从此,北骥望北同归一身……” 楚庄闻言,顿时热泪盈眶。 望北,望北,望的便是北骥,老兄弟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啊! 这是一场未被载入史册的战斗, 望北军以一千二百一十七人,杀敌三千五百二十二人,战线绵延两万里,是离楚历史上少有的特殊作战且以弱胜强的战斗! 第二十五章:花飞钜寿望北哀(四) 雨终于停了,次日的清晨,阳光穿过稀薄的水雾,重新笼罩大地,昨夜的暴雨似乎没有任何影响,钜寿城早早就开了,来来往往的百姓还是像往常一样开始张罗着一天的生计。 春散尽,夏初始, 天气并不燥热,三个人、三匹马踩着地面上的小水塘,一步一步走进了钜寿城门。 守城的士兵显得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快放行,并且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三人。 这三个人走进钜寿之后,似是有些踌躇,这座钜寿城太过于宏伟,以至于他们根本不知道往哪个地方走。 “应该……是这个方向吧。”楚庄努力在回忆,只是二十年前的钜寿和现在的钜寿,差别实在太大。 “吧嗒,吧嗒……” 就在这时,一架再普通不过的木棚马车缓缓停在了三人面前,一个身着藏青麻衣的中年男子走下马车, “三位辛苦了,家父正略备薄酒恭候三位。” “不知……” “楚将军,稍后你见过便知。”中年人一句楚将军,当场就让楚庄愣在原地,这个称呼,足足有二十年没有人喊过了。 “走吧。” 楚庄看了看身边的苏恒还有和尚,轻轻说道。 苏恒点点头,他太累了,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 和尚也是有气无力,他的状态比苏恒还要差一些。 中年男子似乎早有预料,他下车轻轻扶住快要倒下的和尚,“三位随我上车吧。” 木棚马车轻轻来,也轻轻走,拉车的马并不健硕,所以走起路来不显颠簸。 苏恒靠在马车上,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和尚早就在刚上车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梦乡,两人实在太累了。 楚庄看着眼前温和如玉的中年男子,在脑海里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见过此人。 “到时见到家父,楚将军自然就能认出来了,二十年前,在下正出使君商,未能见到将军雄姿,真是遗憾。”中年男子笑道。 楚庄冲此人抱抱拳,“不知尊驾高姓?” “在下秦忡。” “秦!?” 楚庄双目一凝,他想起了一个很古老的姓氏,二十年前,那姓氏曾有人出手,襄助北骥攻破钜寿城门,难道此人便是那家族之人? 马车滴溜溜在钜寿城间的道路上行驶,到最后弯进一个巷子里,停了下来。 巷子里有一个小店铺,毫不起眼,仅仅只是在门口挂了一张破烂的旗幡,上面写着一个酒字。 秦忡率先下车,撩起布帘,扶起和尚,苏恒则是被楚庄一把摔在地上。 苏恒摸摸脑袋,不明所以,有些晕乎乎地摸着脑袋。中年男子微微愣神,旋即笑起来。 “我都要怀疑这臭小子是不是从北骥出来的了,上车之后就睡,没有半点警觉。”楚庄一巴掌拍在苏恒的肩膀上,苏恒瞬间就炸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萎靡样子? 一行四人掀开酒家的帘子,轻声走了进去。 酒家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很安静,大多是喝着清酒,吃着面前的花生米,想着事情。 秦忡在前面引路,带着三人走到角落,那里摆了一张布满油斑的小桌子,一个穿着麻衣的老人坐在那里,微笑着看向走过来的四人。 “父亲,楚将军我带过来了。”秦忡上前行礼道。 老者笑着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朝楚庄拱手行礼道,“楚将军一路辛苦,老朽在此略备薄酒,以作洗尘。” 楚庄定睛一看,顿时心头一跳,他终于想起来此人是谁了,他赶紧上前扶住老者的双手,然后单膝跪地,冲老者恭敬行礼,“想不到时隔二十年,竟还能见到大人!” “我一把老骨头,哪里还称得上是大人?”老者笑呵呵地扶起楚庄,然后坐到椅子上,“赶紧坐。” 苏恒还不明就里,他压根就没见过楚庄这么恭敬地对待别人。 “这位小兄弟,就是从北骥南出的吧?”老者看向苏恒,然后亲手倒了杯茶水递到苏恒面前。 苏恒一愣神,但还是接过茶杯,“晚辈正是。” “北骥才是我离楚军魂之所在啊……”北骥这两个字似乎充满了一股力量,老者口里念叨着,眼神中在缅怀着什么。 苏恒看向楚庄,有些不解。 楚庄轻声解释道,“当年北骥马踏钜寿,正是这位大人打开的城门,否则即便是北骥三万骑兵,也无法攻破钜寿!” 苏恒听着有些迷糊,他并不知晓二十年前的事情,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他也逐渐了解了一些,二十年前,一个极为特殊的时期,就是在那时,解甲营南出北骥,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之后才回归北骥。 而他之所以遭逢那般多艰难险阻,正是因为二十年前那场大事件! 老者看到和尚,第一次愣了神,看头顶上的戒疤便知是烂陀山出来的大师,但哪有烂陀山大师是这般模样的?一身血污,虽然被昨晚的暴雨浇走了血腥气,但是眉眼间依然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杀意,如此杀气腾腾的人,又怎么会是烂陀山大师? 孰料,和尚根本没在意老者的神情,而是自顾自拎起桌上摆放的清酒,然后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这喝的好不爽气,怎得就没有什么烈酒?”和尚抹了把嘴,口中说道。 “哈哈,好!好!烈酒管够!”老者开怀大笑。 酒家其他客人悄悄走了,只剩下这很是怪异的五个人。一坛坛烈酒被搬上来,苏恒与和尚喝的畅快淋漓,大笑不止。 只是喝着喝着,两人却都哭出了声,眼泪混着烈酒,一股脑灌进肚子里。 “伤亡怎么样?”老者看向楚庄,轻声询问。 楚庄闻言,潸然涕下,“望北军一千二百一十七人,全军覆没!” 老者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良久才缓缓吐出,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苏恒跟和尚两个人又是哭又是笑,“朝廷欠你们一个交代……”老者的话很沉重,却又很苍白。 很久不喝酒了,老者一杯酒下肚,当即呛住了,秦忡赶紧上前,却被老者一手挡住了,“忠臣白骨皑皑啊。” 老者边说边流泪,他很痛心,“忠臣白骨皑皑啊……” 就在这时,酒家门外,铁甲摩擦的锵锵声突然响起,紧接着门口的布帘被人大力掀开。 “圣上有旨,宣烂陀山大师上殿觐见。” “不去,不去!”迷迷糊糊的和尚大声喊着,不停地摆手,“你们给我走开!” “圣上有旨,大师不得抗旨!”甲士很强势,他有皇帝口谕,如同手握生杀大权,连带着声音中都夹杂着傲然。 “听不懂人话吗?滚!”苏恒不干了,他一步踏出,整个人瞬间出现在那宣旨的甲士身边,一巴掌扇了过去。 “轰!” 那甲士毫无防备,直接就被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看着就要断气。 苏恒摇摇晃晃靠在门框上,他又喝了口酒,斜睨这些甲士,“你们这算什么士兵?啊?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苏恒肆意地吼着。 “放肆!大胆!” 其余甲士立刻拔出刀剑,冲着苏恒喊道。 楚庄还想伸手阻拦,却被老者拦了下来,“让他闹一闹吧,不然恐怕他就要憋疯了!” “可......” 士兵们还想动手。 老者终于拍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们退下,今日我与诸位老友吃酒,明日再去面见圣上。” “太尉大人,可......” “滚!” 老者双目一瞪,一股常年位居高位而形成的恐怖威压立时让这些甲士蹬蹬倒退。 “你告诉皇上,明日我与和尚一起上朝,代表北骥!”苏恒拎着酒坛子,冲着后退的甲士喊道。 北骥两个字就好像充满了无穷的魔力,这一喊,那些甲士竟要站立不稳,匆匆忙忙离开。 “苏小子,你就不怕吗?”楚庄头一次看到苏恒如此狂放。 “怕什么?我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怕再死一次?这帮龟孙子,一路上追杀我,明天等我一个个问个明白。”苏恒走回桌边,“老铁头跟我说了,有整个解甲营在给我撑腰,天底下没有讲不过的理!” “我只是去讲道理,又不是去打打杀杀。”苏恒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又想起什么,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在他身上,黑色迷雾缓缓升腾...... 第二十六章:你还敢动手? 苏恒身上的黑雾缭绕,看得周围人胆战心惊。 “这是怎么回事?”老者白须颤抖,被儿子秦忡搀扶着站起身来。 楚庄心中也慌乱万分,“难道......是鬼晶恶化了?” 反倒是和尚喝的迷迷糊糊,看到苏恒这般,顿时抚掌大笑,“你看你,怎的身上冒黑烟了?被烧糊了吗?” 楚庄上前一把扯开苏恒身上的衣服,想要看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撕拉”一声,苏恒身上罩着的袍子被楚庄用力扯下,但是映入众人眼帘的,却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满身都是伤口,有的皮肉都翻转过来,还能看得到里面鲜红的血肉。浑身上下超过二十道伤口,有三道致命伤,直接贯穿前胸后背,不知道苏恒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常人若是有一处便要魂归西天。 在这些新伤下面,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旧伤,几乎遍布了整个身体,这些伤口像是狰狞的毒蛇在苏恒身上蔓延,摄人心神。 楚庄忍不住后退一步,这么多伤,就算是他这个当了一辈子兵的人都不敢想象,更何况是他人? “这......才是北骥吗?” 秦忡虽然已是中年,见多识广,但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找一位太医过来,替苏小兄弟疗伤。”老者拍了拍秦忡的手。 “知道了。”秦忡走出酒家,不多时便有一人迅速赶往内城。 “不如楚将军随我去寒舍。”老者看向楚庄,“苏小兄弟这身伤也需要地方静养。” 楚庄看了看苏恒还有和尚,还是摇摇头,“大人有心了,但这两个小子身份都不简单,不能影响了大人......若是方便,大人可以帮我们找一家客栈。” “哎,如此......也好......”老者长叹一口气,然后在秦忡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 “这个钜寿不太平,你们要小心......” 楚庄冲着老者离去的背影,遥遥拱手。 北骥有人到了钜寿。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传遍了整座钜寿,然后又从钜寿传向整个离楚王朝。 北骥这两个字存在了特殊的魔力,任何与之相关的消息,都会在瞬间甚嚣尘上。 二十年前的旧事再次被人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江湖也开始暗潮涌动,因为北骥,各大宗门纷纷派出新锐弟子赶往钜寿,一时间钜寿风云汇聚。 “二十年前屠杀了一座城的北骥,终于有人南出了,玄影,你去一趟钜寿,将此人带回来……” “弟子正欲踏仙路,此行将会影响弟子的仙道。”玄影不过二十余岁,可是一身气势却如大河奔流,浩浩荡荡。 “事成之后,祖师爷会赐给你一道庚金剑气,你的剑仙之路将有机会更进一步。” “如此,弟子遵命!”玄影大步离开。 大殿中,余下那人身边突兀显出另一道身影,“二十年前,解甲营曾有人修成了传说中的天地金桥,若是传闻当真,此人身上必定藏有万法经......” “武道踏仙道,本就是逆天争命,若无大魄力,难有成就,不然你我黄道后期就是尽头。” “天地金桥,乃世间踏仙路法门中的三大极致正统之一。只有修成神通法身,才能种下仙根;你我此等仙道,不过是伪仙道,不论是实力还是寿元都差了太远。” 两道身影在对话间,悄然合并为一。 ...... 苏恒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一大队侍卫护送他跟和尚,从客栈穿过外城,走进内城,再往皇城走去。 皇城只有在这时候才车水马龙,一个个身着官服的朝廷官员走出马车,聚集在皇城门口,等待文武长官到来,一齐走进皇城门。 “今天北骥有人要一起进殿了吧,谁敢带着他一起走?” “应该会单独进宫,只是不知道那时他该站在哪一列。” 大臣们议论纷纷,北骥,光是这两个字就令人心惊。 果不其然,侍卫们带着苏恒和和尚走到皇城门口,就停下了,大臣们三五成群,看向苏恒二人。 像是不明所以扎进来的两个陌生人,众人的目光里或是敬畏,或是愤怒,亦或是隐藏着的杀意,但不管怎样,一众大臣纷纷后退。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见到朝廷大臣,竟不知行礼?”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昨日刚刚升任礼部郎中的刘瑁。 礼部郎中,正三品官职,已然迈入朝廷大员行列。而刘瑁又身处礼部,自然有这个资格出言。 刘瑁说完,顿时有不少官员出声附和。其他没有开口的人也都冷眼看着苏恒,要看这个已经二十年没有人出来过的北骥,能走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人。 和尚此时有些无所适从,他见过更大的阵仗,可是从未出过烂陀山,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独立面对这么多人,所以相比起苏恒,更显踌躇。 苏恒拍了拍和尚的肩膀,然后走到刘瑁前面,咧开嘴笑道,“不知道你是哪位?” “哼,礼部郎中刘瑁。”刘瑁一整衣袖,正声说道。 “礼部郎中?”苏恒掏了掏耳朵,“这是什么官儿?” 刘瑁一声冷哼,其他官员也是窃窃低笑,这乡巴佬,竟连朝廷正三品大员都不知道,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你这蛮夷之人,朝堂岂是你能站脚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又有其他官员呵斥苏恒。 这些对苏恒表露出鄙夷的,都是文官序列,均属于太师门下。离楚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本朝因为二十年前动乱,官员空缺,所以才由太师兼领丞相,统领文官,这位置一坐就是二十年,所以更多人都是尊称太师,而非丞相。 可以说,现在的文武百官,大部分都是太师门生。 苏恒耸耸肩,扭头对和尚说,“你说这些人我该怎么办?” “这样不好吧?”和尚对苏恒这个表情很熟悉,不禁缩了缩脖子,要是真的这样做,恐怕影响就真的太大了。 “你一个烂陀山大师,还怕这个做什么?这些......都是俗人,让人忍不住想揍上一两拳。”苏恒捏了捏拳头,看向这些开口叫嚣的官员,眼中露出冷笑。 “你这蛮夷,还敢对朝廷大臣动手?”苏恒的动作落入周围人眼中,让这些人不禁又是一阵鄙夷,不愧是从北骥那地方出来的人,除了打打杀杀,还能有什么?完全上不得台面。 “你还是别动手了,不然真的会捅下大篓子。”和尚还是担心苏恒,生怕被奸人利用。 太尉此时正站在武官之前,在他身后有五六位武官大臣,至始至终都等待着皇城门打开,身后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 苏恒想了想,似乎在权衡利弊,“恩,你说的是有些道理......” 文官人群中,太师被众人簇拥着,在他身边,真正的朝廷重臣们不动声色,甚至连一点异常神色都没有,好像皇城门口的争端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他们都紧盯着苏恒,要从他的神情变化中看出些什么。 “只是,我真的忍不住啊。”苏恒前半句还说的好好的,但是后半句就直接暴起,一脚将其中一个官员踢出老远,然后又是一拳将另一人砸倒在地。 苏恒在未入钜寿时便已经踏入一流高手之境,再加上钜寿城前的五百里激战,吸收了众多强者魂魄,体内穴窍又开启二十三,一身实力早已达到一流高手巅峰,若是常人恐怕早就已经准备开始踏仙路了。 如此实力,暴起动手,如果不是苏恒下意识收敛劲力,恐怕今天在这皇城门口就要死上好几人。 “你......!” “竖子尔敢!?” 一时间怒喝连连,一众官员纷纷怒目相对,欲要将苏恒斥退。 但是苏恒哪里会被这些人吓倒?三下五除二将之前叫嚣的官员一个个打翻在地,最后走到刘瑁面前。 刘瑁此时还是强严令色,他身为正三品大员,岂是一个北骥蛮夷可以触犯的?“你还敢动手?” “啪!” 一声清晰的巴掌声传来,刘瑁脸上顿时浮起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扑通!” 刘瑁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一下子瘫倒在地,久久不能站起。 这下子,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谁也没有想到苏恒竟然敢对正三品大员动手,如此一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刚刚苏恒下手的,都只是五品以下官员,早朝的时候也只能跪在昊极殿外,上不得什么台面。但正三品就不一样了,身份贵重,圣上都会有所注意,现在苏恒竟敢对如此身份的人动手,这一下顿时牵动了众位大臣的神经。 场中,唯一没有什么动作的,还是太尉以及他身后的几个武官,但是他们对着城门,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快慰的笑意。 这小子,打的漂亮! 第二十七章:苏恒上朝堂 “在下北骥苏恒。” 六个字在皇城门口响起,饶是太师都有些吃惊地看向苏恒,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初出北骥的小子,竟敢如此行事! 莽撞吗?不,不,不......这恰恰是他高明的地方。 外人对北骥有什么印象?无非是鲁莽暴力,杀伐果断。 你让一个莽夫怎么对秀才说话?除了拳头,便是屠刀,既然现在无法拎起屠刀,那就只能用拳头。 一个聪明的屠夫无疑会让人警惕害怕,但一个莽夫却从来不会是令人畏惧的对象。 苏恒此举正中要害! 在众人面前竖立起莽撞野蛮的形象,让别人对他丧失警惕,借此隐藏自己。这小子,根本不是蛮熊,而是独狼! “隆隆隆......” 皇城门就在这时缓缓打开。 “太师,太尉,以及各位大人,请入朝吧。”一个宦官冲着各位大臣拱手说道。 官员们这才重新排好队伍,文武大臣分列两侧,只有苏恒跟和尚两人站在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小子,随我过来。”太尉冲苏恒招招手,然后和太师同时迈入皇城门。 苏恒拉着和尚赶紧钻进了武官序列,跟着走进皇城。 “太尉大人莫非要做这个出头鸟?”太师扭过头,对着和自己平起平坐,却极少出现的太尉说道。 “太师说笑了,什么出头鸟不出头鸟的,我不过是离楚臣子,不想做让天下人寒心的畜生罢了。”太尉老神在在,他年岁已经大了,虽然不经常在众人面前出现,但并不虚太师。 太师手中的拐杖突地一声敲在地上,文官大臣顿时停在了原地,“二十年前,太尉大人你打开了钜寿城门,难道今时今日,你还想再开这扇门不成?” “这扇门开与不开,不在我,而在你们。”太尉停下脚步,看向太师,以及他身后的一众大臣,“当年的事,圣上已经说既往不咎了,你莫非是想旧事重提?” “两位大人,时辰不早了,莫让圣上等着急了。”宦官适时出言提醒道。 早朝钟声准时响起,昊极殿中文武百官鱼贯而入,五品以下官员也都分列在殿外,等候早朝开始。 离楚皇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坐上了龙椅,俯瞰着台下百官,浩荡皇威滚滚普散开。 “听闻烂陀山有大师出山,不知是哪位大师?”皇帝没有如往常一样,让宦官宣布早朝开始,也没有等文武百官禀报,而是直接开口。 和尚从苏恒身后走出,整理好僧袍,对皇帝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贫僧无疆,见过皇帝陛下。” “无疆大师无须多礼。”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离楚这位无上尊贵的君王,竟然站起身,也冲和尚回了一礼。 “不知大师在钜寿要待多少时日?”皇帝询问。 “师傅告诉我,需在钜寿讲上三讲,应是逗留一月左右。”和尚回答的一丝不苟。 “如此甚好。”皇帝重新落座,朝站在一旁的宦官挥挥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烂陀大师万里东行,不畏艰险,普度众生,特赐无疆大师护国法师尊位。钦此!”一道圣旨,寥寥几字,但却让所有人心神震颤,久久无法平静。 历朝历代都有赐封烂陀圣山的,但护国法师却极难出现。离楚开国六千年,至今不过才二十位护国法师,眼前这位难不成就是离楚六千年中的第二十一位? 只是这未免太过仓促了些,事先竟毫无消息透露出来。 在场的文武百官无不震惊万分,但在朝堂上,却根本不敢说话。 皇帝又是一挥手,三名宦官托着一袭金丝云锦袈裟从昊极殿侧小碎步走来,然后齐齐跪在和尚面前,高举着袈裟。然后三个极其貌美的宫娥走到和尚面前,将袈裟哗哗展开。 最后,所有官员无不目瞪口呆,从昊极殿侧走出了两位身着华贵宫服的美妇,一人捧着一百零八沉香佛珠串,一人手持三十六暖玉莲花印,款款走到和尚面前,然后微微弯身。 是后宫的两位贵妃娘娘! “轰!” 好似惊雷在轰鸣,惊骇之事并未停歇,皇帝竟亲自走下龙椅,一步一步走到和尚面前,对着这个比自己小二十余岁的稚嫩和尚,缓缓躬下了身子。 似乎应和着皇帝如此动作,天空中突然金光大放,太阳从云中冲出,仿佛染上了一层金色,普照大地。 “拜见法师!” “臣等拜见护国法师!” …… 一下子,朝堂上下,所有人纷纷跪下,就算贵为太师太尉,都跪下了身子,朝和尚恭敬三拜。 和尚此时却并没有任何不适应,反而觉得这一切似乎都理所当然,他面色平静,先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扣好金环,再从两位贵妃娘娘手中接过法器,然后对皇帝微微颔首, “皇帝陛下无须多礼!” 护国法师,地位尊崇,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超过离楚皇帝! 此时昊极殿中,除了皇帝以及两位贵妃之外,还有一人站着。那人,便是苏恒! 他甚至都没有朝和尚行礼,因为这一切太过夸张,谁能想象一个跟自己痛快喝酒的酒肉和尚,摇身一变,竟成了连皇帝都要行礼的护国法师? 苏恒此举,极度扎眼! 皇帝陛下都行礼了,一个无名小卒竟然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岂不是大逆不道? “放肆!来人,将此人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皇帝坐回龙椅,直接就要将苏恒打入天牢。 两名禁军锵锵走入殿中,欲要拿下苏恒,除了太尉以及个别几位大臣,其余官员纷纷目露快意之色,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对付这北骥蛮夷,没想到他竟如此不智,自寻死路,这也怪不得谁了。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太尉顶着压力,走出队列,朝皇帝恭敬行礼,“苏恒初进朝堂,不懂规矩,还请圣上恕罪!” “太尉大人莫要强词夺理,初进朝堂便可成为理由吗?在场的诸位大人也曾初入朝堂,可有礼数不周之处?况且这北骥蛮贼根本就是目无圣上,理当斩立决!”文官序列中,刘瑁走出来,跪在地上,朗声说道。 “刘瑁大人脸上何故有血印?”在场所有人的表现落入皇帝眼中,他从始至终都保持冷静的眼眸微微一眯。 刘瑁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皇帝的目光犹如利剑,让他不敢说话,那股天威犹如神佛,令人惧怕敬畏。 “起奏陛下,刘大人脸上血印,正是这北骥蛮贼出手伤人所致,刘大人欲要阻止此人,但北骥蛮贼仗着武力,将刘大人重伤至此,简直有辱我离楚威严……”昊极殿门口,一位文官走出队列,跪在大殿中央,开口说道。 “恩?”皇帝一言不发,看向苏恒。 苏恒此时被两名禁军禁锢住双臂,一身真气动弹不得,只要他敢乱动,恐怕就会被瞬间击毙当场。 苏恒抬起头,也看向龙椅上的九五之尊,这位离楚君王。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碰到了一起。 “北骥解甲营,当年的天下第一骑兵,岂会有你这等目无尊上的兵?” “北骥苏恒,解甲营甲字末列!”苏恒的声音很平静,他甚至都没有解释什么,而是仅仅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他也很奇怪,为什么他没有一点紧张,更没有害怕,所谓的押解天牢,在他看来就是一场笑话,因为他从眼前这位离楚皇帝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皇上,还是饶恕苏恒吧,他毕竟不谙朝事,请给他一次机会。”和尚适时开口,他身穿金丝云锦袈裟,挂着佛珠,手持莲花印,好似画中佛陀,有淡淡佛光荡漾。 “既然法师替他求情,那便饶此人一命!”皇帝回道,接着便再也不看一眼苏恒,转而目光扫过台下所有大臣的眼睛,所有大臣一瞬间的情绪全部落入他的观察之中。 …… 今日的早朝结束的很匆忙,甚至都没有任何政务商讨,但却让所有文武百官都忐忑不安。 先是赐封了护国法师,甚至圣上亲自弯身行礼,这无疑将无疆和尚推上了极高的位置,甚至比三公还要崇高,若是和尚有意留在钜寿,恐怕朝局都会有大震荡。 其次,关于那北骥蛮贼的处罚,也让人摸不着头脑,说是欲取其性命,但到最后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一切都像是假的,假的让人一眼就能看个明白。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这些大臣心惊,其中蕴含的深意到底是什么?圣上之心意,实在难以揣测。 离楚皇帝回到御书房之后,看着眼前的焚香,幽幽开口,“这解甲营的兵,的确不简单。” 赵嵩的身影犹如鬼魅,像是从地底里凭空钻出来一样,“圣上多虑了,这苏恒,或者说整个北骥,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只是其他大臣,还需圣上多多留意……” 皇帝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传我旨意,礼部郎中刘瑁,暂领廷尉寺郎中一职。” “是……” 第二十八章:掀开头顶的乌云 钜寿城因为一次早朝再次陷入了平静,只是这股平静之中,还夹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圣意不明! 就算大臣们对苏恒恨之入骨,也无人敢轻举妄动,只有一人例外,那人便是新晋的廷尉寺郎中刘瑁。 礼部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本就是超然在上的存在,现在却有一人兼领掌管钜寿城巡视防卫的廷尉寺之郎中一职,这其中意味令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看来,圣上已经有了决断,欲要让刘瑁试试那北骥蛮贼的斤两。”次日,钜寿下起了迷蒙小雨,太师拄着拐杖,行走在雨中,旁边一个青年不急不缓地跟着,雨水不能近二人身。 “北骥早已是必死之局,太师何须着急?”青年的话里似乎并如没有其他人一样的恭敬口吻。 太师停下了脚步,“北骥一日不死绝,我离楚十族一日不得安宁……你兄长何时回钜寿?” “兄长正在东方海外仙岛寻觅五行木气,估计还要有一段时间。”青年提起兄长,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踏仙路决定了日后仙道境界的高低,兄长不想留下遗憾。” “陛下正在谋划着惊天大事,恐怕将要开启一段盛世,届时武道也许会登上大雅之堂,成为天地大势。但,那注定只是少数人的盛世,不管如何,你要记住,就算武力再强,也敌不过百万大军。你看这天下武林繁盛,却依然还是要仰朝廷之鼻息。”太师语重心长地说道,似乎在对一个后辈进行教导。 青年一挥手,落下的雨水瞬间朝天上飞去,像是天地倒转了一般,“兄长雄心滔天,想要修成五气朝元法身,然后踏足仙道,成为仙道巨搫,我也不想落后,不然我早就进入那令无数人都为之疯狂的仙道了。” “天地金桥不弱于五气朝元,这北骥蛮贼身上若是有纳气万法诀,我定要拿下。”青年说着,便自顾自的走了,在他身后,竟有真气鼓荡,似是进入了黄道境界,真气离体而存。 一道雨中走廊悄然成型,太师头顶上依旧没有雨水落下。 “李家双骄,终有一天要化龙高飞!”太师看着青年的背影,不禁感叹,“离楚十族,李家最贵,却最不显山露水,只是族内弟子竟已恐怖至斯……” 而这天,苏恒也接到了从北骥寄来的信。 他拆开信件,就知道这封信是钜寿这帮人唯一一封愿意给他看的信。上面的内容无外乎是军营一切都好,自己在外注意身体,千万保全自己等等这类毫无营养的话。 苏恒摇摇头,把信揉成团就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苏恒才重新掏出信件,小心铺好,然后从指间解开一截布条蒙在眼前。 此时,信中的内容再也不是军营一切安好之类的鬼话,而是截然相反的话语。 苏恒之所以确定这封信是北骥那帮老油条写的原件,就是因为这封信上有一股北骥独有的味道,而这股味道只有解甲营的兵才能做得出来。 信上有荒漠毒虫的黏液,用这种黏液写的字,透明无形,没有特殊的手段,根本看不到。 “酥油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到了钜寿。那钜寿里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你自己注意。” 信的第一句话就让苏恒鼻子微微泛酸,“你们这帮坑人的老家伙,简直把我朝火坑里推,还说让我注意,不是马后炮是什么?”嘴巴上说着,苏恒还是接着往下看。 “也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了,免得被那帮东西宰了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但影响太大,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再提起……二十年前,先皇驾崩,新皇继位,时值新法推行第二十年,离楚国力日渐强盛,与北方君商王朝也几可分庭抗礼。但新法却损害了离楚贵胄门阀的根基,欲要断绝门阀活路,所以正值皇位交替之时,门阀贵胄终于决定谋反!” 信中字字都仿佛是鲜血书写,像是惊雷在苏恒的耳边炸响,“这……” “他们准备拥戴才三岁的庆王继位,借此恢复旧法,只有这样才能重拾门阀统治。所以那时,我北骥解甲营三万骑兵,从北骥出发,奔袭数万里,杀穿了定安,马踏关中,最后攻破钜寿。那一月恰逢七月,故而史书上出现了一个词,血色七月,但并未有任何解释。” “在钜寿,我解甲营大杀贵胄门阀,整整三天,才把当时所有在钜寿的门阀子弟杀尽,鲜血涂满了整座钜寿城。在我等攻破钜寿的七日之后,新皇继位,便是如今的皇上。” “那时,我解甲营号称天下第一骑兵,兵锋所指,莫敢不从。我们在钜寿驻扎了一月有余,直到新皇接掌了兵符,才引兵回北骥。” “然而,就在回防之时,那些门阀势力却开始反扑,铺天盖地的死士、私兵源源不断地冲杀,等我们回到北骥,三万人只剩下最后的三千人。最后,皇帝为了保全我北骥最后一丝命脉,下旨特赦我等,令我解甲营永世镇守北骥荒州,无诏不得南出……” 看到后面,苏恒一把将手中的信揉成碎片。 什么为了保全最后的命脉? 明明有功,为何却是特赦圣旨? 还永世镇守荒州,不得南出? 那些真正的乱臣贼子却还在把持着王朝朝政!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怪不得,怪不得……”苏恒推开窗户,看着楼下人来人往,“这钜寿城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时,和尚推门进来了,他重新换回那身简单的白色麻衣,让苏恒看着顺眼很多。 “和尚,还有没有关中醪糟?” “怎么想起要这酒?”和尚看出苏恒此刻心情并不好,也没有多说什么,从须弥芥子里拎出了一坛关中醪糟。 “喝太多美酒,会让我忘了一些事情,还是喝这种酸酒,让我放心。”苏恒拍开酒坛封泥,当即喝了一大口。 “百里前辈让你寻得老友,你准备何时去找?”和尚不经意地提到。 苏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的第一讲什么时候开始?” “五天之后。” “知道了……”苏恒喝了口酒,再次看向窗外。 和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楚庄也进来了。 “和尚让我给你再带一坛酒过来。”楚庄把酒坛子摆在苏恒面前。 苏恒没客气,“二十年前的钜寿是什么样子?” “你……都知道了?”楚庄看向苏恒,神色间镇重了不少。 “嗯。”苏恒点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帮老油条时常唱的战歌是什么意思。” “幽幽北骥,血迹未干!苍苍老卒,死不休战!”楚庄低声呢喃着,“当年,我泽威军中的数千将士就是因为让开了一条路,所以才被逐出了军队。” “苏小子,你肩上背负的,不止你想的那一点点。” “你很可能,要一人面对整个天下!” 楚庄站起身,叹了口气,“我听说,离楚很可能要发动王朝战争了……” “那北骥呢?”苏恒刷的盯向楚庄。 “还不知道,我来钜寿就是为了这件事。”楚庄也喝了口酒,“我啊,二十年前见识到天下第一骑兵的风采就已经没有遗憾了,但真希望,二十年后的今天,你也别让我有遗憾。” “你们都说离楚最后的军魂在北骥,北骥若亡,离楚军魂便亡;我不懂这些,也不会想这么多,但我……会守护北骥。” “天上虽有乌云碍眼,但我总会掀开这片乌云,还天下一个亮堂,还北骥一个公道!” 苏恒站起身,眼中浮起一抹怀念,“因为我是北骥苏恒!” 第二十九章:酒家问桃花 次日,苏恒从和尚那里穿了件干净的麻布白袍出门了。 桃山主人,听楚庄私底下说,是一个极富传奇的人,当年曾协助解甲营南出,而且还多送了一坛桃花醉给他,所以于情于理,这个忙都是要帮的。 只是他说的那个故人还是太宽泛了,如果活着,兴许在卖酒,如果死了,那便算了。 说出这番话的,哪里还是世俗人? 钜寿城,离楚都城,恢宏巍峨,数百万人聚集于此,宛如蝼蚁。 苏恒在人群中穿梭,途径了无数客栈,但这些客栈无一不盘踞在主干道上,到后来,苏恒甚至只能专挑狭窄的小道钻,因为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符合桃山主人的描述。 酒家卖酒问桃花。 “老板,你可曾听过百里桃山?” “小哥,你说笑了,老朽就是一卖酒的,哪来的闲情去种桃花?” 但凡酒家老板都习惯笑脸相迎,可苏恒的问题还是太过古怪,老板只能无奈回答。 还有一些人直接不回答,只是递上一碗酒,“小兄弟,出门在外,总有些难处,小店本少利微,只能给你一碗酒了。” “......” 苏恒走了半天,只能在刚刚问过的酒家坐下。 “掌柜,给我来两斤熟牛肉,再来一壶酒。”苏恒喊了一声,不多时,酒食就端了上来。 苏恒看着酒碗里翻滚的酒水,心中一动,“掌柜的,你可知这钜寿城可有谁卖桃花酒?” “桃花酒?客官你喜欢那女人酒?” “家中有妻……”苏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酒家掌柜这才恍然大悟,然后拍了拍脑袋,“在朱雀街后三条巷子,有一家卖桃花酒,但听说店家脾气有些古怪。” “就只有这一家?”苏恒继续追问。 掌柜又想了片刻,“还有临安街后五条巷子,那里也有一家,再多我可就想不出了。” 苏恒闻言便拿了块油纸包起熟牛肉,在桌子上留下三文钱,“谢谢掌柜。” 钜寿城占地极广,常人一天都很难走完,苏恒也是初次来到钜寿,更是一头雾水,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好不容易在一个好心人的指引下,到了朱雀街。 离楚信奉神兽朱雀,以朱雀为护国神兽,认为火焰带来光明。这句话在钜寿城体现的淋漓尽致,整条朱雀街就像是城外官道一样,宽足足有六丈,就算有十驾马车并驾齐驱,那也是绰绰有余;街面上铺满火红的山石板,再加上街边的琼楼玉宇,简直就是仙都落凡尘。 “快拦住那人。”苏恒正准备穿过朱雀街,突然右前方人声大作,然后便是一阵混乱,一个人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朝苏恒的方向仓皇逃窜。 “快拦住他!” 焦急的呼喊声不断响起,苏恒看着朝他冲过来的人,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他来钜寿,有要紧事要做,不想随便招惹麻烦。 孰料那人在苏恒身边跑过时,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抛给了苏恒,同时大声喊道,“兄弟,谢了!” 苏恒自嘲一笑,一步踏出,整个人已然消失在原地,然后逃跑那人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大侠,饶命!饶命!” “你的命在你自己手里,不在于我。更重要的是,我并不是什么大侠。”苏恒摇摇头,将此人抛给他的物什重新放在了此人怀里。 当苏恒走出去五步的时候,只剩身后一声巨响,紧接着火光冲天。 “自作孽不可活。”苏恒周身一震,一股无形真气逸散而出,挡住了扑过来的热浪。 人群中,一人双目一凝,随即便转身离去,“北骥余孽,无限接近黄道,黄道之下,极难力敌!” 苏恒很快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你为何要杀了此人?” “你可知这人身上有我等要紧之物,这般被毁,你拿什么赔偿?” …… 这群人七嘴八舌,几欲要将苏恒用唾沫生生吐死。 苏恒摇摇头,眼前这些人的嘴脸让他想起了前日被他暴打的朝廷大臣,怎么就有这么多话要说? “聒噪!” 苏恒口含真气,大喝一声,立时就盖住了所有吵杂声 一股无法形容的杀气从苏恒体内迸发出来,经历过无数惨烈的厮杀,苏恒此时的杀气简直就如千军万马一般,普通人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城卫军才姗姗来迟,三十人小队,将苏恒团团围住,精铁长枪刷刷指向苏恒。 “竟敢当众动用武力!还不束手就擒!”头领高声喝道。 “你可问过事情缘由?”苏恒眼眸微抬,看向城卫军头领。 “当众动用武力,这便违反了钜寿禁令,不容你狡辩!” 苏恒看向周围指向他的长枪,不禁轻笑出声, “老铁头,这便是你带着三万解甲营几乎全军覆没,还要守护的离楚江山?” “废什么话?速速就缚!”数张铁丝网蓬的散开,要将苏恒捆住。这种铁丝网锋利无比,一旦被捆住,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深深嵌进肉里,甚至曾有人被直接扯成了肉块。 也不见苏恒有什么动作,铁丝网好似被一阵风掀起,反将几个城卫军罩了进去。 “城卫军也成了别人的走狗……这钜寿似乎已经腐朽殆尽了。”苏恒自言自语,然后大袖一甩,便走出包围圈,“今日我有事要办,便留你们一条命,下次再来收。” 朱雀街后三条巷,没有具体的名字,盖因钜寿街道繁杂,若是都要有名字,恐怕也没人记得住。 那家酒铺很显眼,因为门口挂着一截桃花枝。 此时已经是夏日,可这桃花却像是初开,看起来充满生机。 “掌柜的,你这儿可有桃花醉卖?” “桃花醉?”掌柜的是一个终日醉眼朦胧的中年男子,可是当听到桃花醉的时候,却突然双目一凝,虽然很快就掩饰下去,但苏恒还是清晰地捕捉到。 “正是桃花醉,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那倒是没有。”掌柜的摆摆手,“我这里有各种桃花酒,但桃花醉这么俗气名字的酒真没有。” 苏恒被勾出了兴趣,桃山主人飘然若仙,桃花醉这名字虽然不显眼,但也不至于俗气罢? “我这里,有百里桃香,千山醉仙,春雨秋风……客官,不是我自夸,这偌大的钜寿城里,要说酒名,小店绝对是排的上号。” “这些名字却也不错,不过,这里真的没有桃花醉吗?”苏恒还是很执着地询问。 “……” 店家无言,看向苏恒,“小兄弟,你是不是过来砸场子的?” “在下绝没有这意思,如果桃花醉没有,不知道掌柜听没听说过百里桃山?” 中年男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算盘,站起身,一挥手降下门帘,然后正色看向苏恒,“小兄弟,你从何知道百里桃山?” “看来掌柜的确知道桃花醉。”苏恒笑着说道,“不如先送我一坛酒边喝边说?” 中年男子进了后堂,找了许久,才拎着一坛布满灰尘的酒走出来。 “你这小子应该喝过桃花醉,这坛千山醉仙你试试。” 苏恒毫不客气,接过酒坛,掌心真气微吐,半坛酒水浮在空中,丝毫不差落入苏恒口里。 “好酒!比那桃花醉更要浓烈一分,如大山横川,有一股凛冽气,千山醉仙名副其实!”苏恒赞叹一声。 “小兄弟这手真气外放,看来已经要破入黄道了。” 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同样拿过一坛酒,慢慢品啄。 “掌柜何以这么说?难道真气外放不是黄道才有的神通吗?” “你当真以为我老眼昏花不成?破入黄道之前,必定踏仙路,经历过踏仙路,你的真气才会有本质区别,你现在连踏仙路还没有走,怎么可能会是黄道高手?” 苏恒放下酒坛,站起身,“今日来找前辈,是百里前辈托晚辈在钜寿寻你。” “我就料到是此人,若是小兄弟没其他事,就先回去吧。”中年男子放下酒碗。 “百里前辈跟我说,若前辈放下过去,可以去百里桃山寻他,他在那备了美酒恭候大驾。”苏恒也没有继续纠缠,他知道百里前辈与此人有莫大干系,不可能凭他三两句话就有用的。 说罢,苏恒掀起门帘,拎着酒坛,大步离去。 第三十章:烂陀三法 苏恒回客栈之后,就一直窝在房间里。 他知道踏仙路,也知道踏仙路对日后仙道境界的影响,楚庄也将一些注意事项尽数告知与他,但是推敲出来的终究有限,有一些核心大秘,非顶尖仙道高手不得而知。 就连和尚都知之甚少。 “我师傅告诉我,绝不可以在外面踏仙路,成为一流高手之后就要速速回烂陀山,为仙道境界打下根基。” “不过如果你跟我回烂陀山,也许可以请我师傅帮你。” 和尚很诚恳地邀请苏恒,因为他觉得苏恒有大慧根,足以成为烂陀山的护法明王。烂陀山的护法明王挑选极其严格,与活佛地位并列,高高在上,享受无数好处,只有在烂陀山危难之际,才会被请来出手。 “这么说我这一月时间都不能尝试踏仙路了?”苏恒很着急,因为踏仙路迫在眉睫,他的修为在不断增长,之前的连绵厮杀,助他开启了足足有六十四大穴窍,到现在体内真气已然不由自主地运转。 若是放在以前那是天大的好事,但现在却让他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他实力增长的太快,需要时间去细细打磨,可现在的情形却让他难以顾及。 “是的,仙路不可逆,一旦踏上仙路,一切都将确定,无法更改。” 苏恒郁闷地想喝酒,眉心紫府中的鬼晶虽然在真气的冲击下坚若磐石,但每天都会有那么一丝鬼气被冲散,导致他体内的真气不仅在自我运转,还在吸纳鬼晶中纯粹的天地阴气,使得他的修为与日俱增,根本停不下来。 “和尚,我的痛你能明白吗?” 苏恒目露哀怨,对着和尚哭嚎。 和尚握紧的拳头刚松开又迅速收紧,他努力地大口吸气,很想把欠揍的苏恒捶一顿。 “你要是觉得真气太多,倒是有些许法门可以助你。”终于心中的慈悲还是暂时压制住了恶魔,他将烂陀山的一些秘法告诉了苏恒。 苏恒一听顿时来劲了,“就知道你们烂陀山屹立不倒数千年,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快说来听听。” “这可是不传之秘,今日若是教你了,日后你必须要随我回一趟烂陀山。”和尚没好气地瞟了一眼苏恒。 “这是自然,你现在赶紧先告诉我。” 和尚手指蘸酒在桌面上画了几个图,“我教你的秘法难度极大,会与不会全在你自己的悟性,有人穷其一生也学不会一种。” “快说,快说……”苏恒有些迫不及待,就差跳上桌子了。 “第一种,便是将真气压缩,由气化液,再从液凝丹。这是一尊圣师参悟天地而开创的法门,好似自然之水,气者为雾,液者为水,水再凝结可作冰。你凝练真气,先从气化水,再由水练成真丹。此为内丹之法。” 苏恒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虽然只是说了个大概,但个中妙法却已不言自明,“这倒是个好法子,以前我怎么没想到?” “你当真以为这法子精妙?但你可知内丹之法极易走火入魔?百人之中有八十人死于真气暴动,十九人经脉破裂修为尽散,只有一人可以修成内丹。”寥寥几语,就让苏恒心里狠狠一抽,这般凶险的法门真的有人可以练成吗? “若是练成了,可有什么妙处?”苏恒不甘心地继续问道。 “若是练成,即便尚未踏仙路,也可力敌黄道高手,日后破入仙道之后,更能一日千里,成就玄羽之境也有六成机会。” “这法门完全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我不练谁练?”苏恒一咬牙说道。他答应过解甲营那帮老油条们,一定要学个天下第一回去,要是学不成,又凭什么守护北骥? 和尚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恒,印象里的苏恒可不是那种为了一种法门就不要命的疯子,“你就不准备听听看还有没有其他法门?” “你倒是说啊,一句话能憋死人。” 和尚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刚刚那是内丹之法,我这儿还有一门炼兵之法。此法以真气为火,锻造兵器,随着时日增多,兵器之威力也会日渐递增,而且与自身也会愈发契合,甚至有人曾修成此法,一夜御剑三千里,成就剑仙。” “这法门也好,还没什么危险。”苏恒点头。 “还有另一法门,以真气为物,逸散于体外,并不断凝练,使之成为一种介乎于虚无与实质的兵器,诡异难测。曾有人修成此法,以真气为山,所过之处,妖魔辟易。” “此法也甚好。”苏恒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就连看向和尚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你们烂陀山倒是宝物极多,看来我的确有必要去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和尚看到苏恒这幅表情,突然下意识感觉自己邀请苏恒去烂陀山,是不是做错了。 “你也别太激动,后两种法门虽然没第一种那么凶险,但同样极难修炼,有人修炼之后,境界不升反降,真气不断流散,最后不得已散去了神通法门,竹篮打水一场空。”和尚提醒道,他可不想苏恒因为这些法门,到最后境界倒退,甚至身死道消。 一共三种法门,苏恒听完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和尚,不如你先把三种法门都传给我,我都试一试,如果不成我就放弃,你看行不行?” “绝对不行,我先教你内丹之法,而且你也必须先完成推演之后,才可真正修行。”和尚很是坚决地摇头拒绝,这三种法门都是烂陀山秘法,修行难度极大,且凶险万分,所以才没有散播出去。 见和尚如此严肃,苏恒这才作罢,专心听和尚的功法推演。 “当你能练成气旋,且能随意控制之后,我再传你内丹之法。”和尚展示了一遍之后,就离开了。 苏恒看着自己的手掌,愣了很久。 和尚只是在桌面上,用酒画出了气旋,然后抓起装满酒水的陶碗,用力一晃,只见酒水剧烈旋转,但却没有一滴洒出,如此技巧没有几年功夫根本练不成。 …… 次日, 楚庄这几天一直在外打探消息,今天难得留在客栈,但是他却发现,和尚整天待在房中修炼,而苏恒却一直琢磨些奇怪的东西,手里拿着一个破碗,晃动不停。 “老楚,你说这真气如何旋转?” “你真气不是才能离体吗?这么快就琢磨这些东西了?” “不要说那么多话了,赶紧演示给我看看,和尚那家伙根本不想教我。”苏恒好像疯魔了一样,很快就缠上了楚庄。 楚庄被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将真气化成气旋给苏恒看。 “不对,不对,可不可以将气旋扩大,然后再缩小?”苏恒眼睛刚一亮就又黯淡了。 “你要学这个做什么?”楚庄将气旋扩散开之后,又猛然收缩。 “对了,对了……”苏恒双眼赤红,浑身真气鼓荡,他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只听到房间内又响起了他那疯狂的叫声,“不对,为什么又不对!?” “这小子不会走火入魔了吧?”楚庄看着苏恒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多时,和尚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但也就是拿了几块熟牛肉就又进房间了。 “小和尚,你怎么了?” “野人那家伙竟敢嘲笑我,还整天拿真气太多刺激我,我必须要踏入一流之境!”和尚也是眼珠子红的吓人,说起话来也是咬牙切齿,“看我不练死他!” 楚庄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两个家伙疯起来简直都不是人,难不成天才都这样?可我当年怎么不这样?”想不通,楚庄赶紧走出客栈,要是再多待片刻,很有可能就要被这二人逼疯了。 等楚庄晚上回来之后,他发现苏恒与和尚两个人压根儿就没有要出门的意思,苏恒还在房间里发疯,和尚还在房间里拼命,两个人似乎卯足了劲,要争出个一二三来。 突然,苏恒的房间猛地被一股大力轰开,苏恒长发散乱,冲出了房间,手中真气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不断搅动,剧烈地旋转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和尚,和尚,我练出来了,我练出来了,你赶紧教我!”苏恒冲进和尚的房间。 “苏野人!你给我滚出去!”和尚的吼声几乎要把客栈都给掀了,好在太尉大人包下了整座客栈,没有其他闲杂人在这里。 “不行,你说我如果练成了,就要教我内丹法门!”苏恒伸长了脖子,挣得面红耳赤。 和尚看着苏恒手里的真气漩涡,“什么时候你能够凝练到鸡蛋大小,我便教你内丹法门。你这么大的气旋,还没开始练就要把自己切开了。” 苏恒冷笑一声,“你是说这么大么?”只见他手中的气旋猛然收缩起来,转眼间就化作了鸡蛋大小。 “这……这怎么可能!?”和尚的眼睛瞬间瞪大,真气旋转着技巧虽说不难,但最起码也要一月时间才能练得出来,可是苏恒才修炼一天,竟然连气旋收缩都可以完成,这还是正常人吗? 楚庄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真的只是一天之内练出来,那么苏恒的习武天赋很有可能高的吓人! 和尚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扔下一卷书册,转身回了房间。 “我就说,天底下怎么有东西能难得了我?”苏恒一把抓住书册,同样转身回房。 “嘭!” 房门几乎同时关上,只留下楚庄一人在大厅中发愣…… 第三十一章:江湖水、钜寿客 苏恒跟和尚两人开始了令楚庄胆战心惊的修行拉锯战。 每个人都似乎要将毕生的精力都在这几天内燃烧完,这等劲头让楚庄心里直发毛。 “练功也不能这么练啊,这么练下去,恐怕还没等到去烂陀山,两个人就都要出问题了。”楚庄觉得这两个人现在似乎都有些入魔了,偏偏这两人都是倔性子,根本就拦不住。 时间就在苏恒跟和尚两个人的修行竞争中,缓缓流逝。 距离和尚讲学还有两天。 这几天,钜寿城里一下子涌进来许多武林人士,钜寿城也热闹了不少。 “听说了没有?这一次那北骥有人出来,就是和新晋的护国法师一起进的城。” “那可是烂陀山的大师啊,怎么会和北骥蛮贼同流合污?” “鬼知道?而且这一次北骥蛮贼来钜寿,很有可能是为了当年的那一桩悬案。” “难道是二十年前……?” “噤声!” 酒桌上从来都不缺少谈资,每个人的每句话都在口耳间传递,到最后变成了最纷繁杂乱且无从辨别的小道消息,流传开去。 “那北骥蛮贼在什么地方?” “在蓬莱客栈,当朝太尉大人亲自包下的客栈。” “哼,给我密切监视,一有动静立刻通报。” “是!” …… 楚庄在走出客栈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被人给盯上了,他不露声色,带着身后那几拨人在钜寿城里瞎转悠。 “苏小子还有和尚两个人应该也不至于会出什么事。”楚庄对苏恒跟和尚还是比较放心的,认为这两个人最近忙于修炼,只要待在客栈里,就应该没什么事情。 然而,他只想对了一半儿,苏恒忙于修炼内丹之法,且正有所突破,所以并不会出门,但是他不出门,并不代表麻烦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北骥蛮贼,给老子滚出来!” “滚出来,让我们漠北双煞来会会你!” 楚庄走后,还没过一个时辰,就有两人闯进了客栈,一脚踢开了大门,大喊大叫。 “客官,您可不能在这里闹事儿啊,这里住着的可是大人物!” “滚开,什么大人物?我漠北双煞连北方君商的骑兵都杀过,还在乎这些?滚开!” 厅堂里的吵闹声,将正处于半梦半醒中修行的苏恒瞬间吵醒了。 苏恒走出房间,看向楼下像从乞丐堆里跑出来的两个人。 “正主终于来了。” 苏恒双目微眯,这两个人不过才刚刚踏入二流高手之境,虽然在江湖之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但实力还是差了许多! “你既从北骥而来,想来也听过我二人的名声,我兄弟二人驰骋在漠北,初来钜寿,听闻北骥有人在钜寿,所以特来讨教一番。”漠北双煞是两个莽汉子,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一段文绉绉的话来。 苏恒听了,又气又笑,这哪里是讨教的样子?凭什么他一定要应战?当他是耍猴的不成? “是谁告诉你们我在此处的?”苏恒依然站在楼上,看着楼下这两个跃跃欲试的莽汉子问道。 “有谁不知道?大街上一问便知!” “我若是你们就不会随便在大街上问。”苏恒冷笑,这二人明显被有心人利用了,北骥这两个字对于普通人而言,依然是禁忌,很少有人敢提起,又怎会告知别人? 好在这两个人还不算特别笨,他们也是一下子被冲昏了头,现在细细想来,忍不住心头一震,“看来是我兄弟二人鲁莽了。” “既然来了,我们还是不能空手而回,来吧,和我们打一场,就算是打输,我兄弟二人也认了!” 倒是两个直性子!苏恒从这两个人身上似是看到了在北骥时碰到的边境汉子,典型的脑袋少根筋,只知道拳头才是硬道理! “既然如此,成全你们!” 苏恒一手撑栏杆,整个人如鹰隼捕食,从二楼掠下。 “好!” 漠北双煞一拍桌子,两张桌子朝苏恒翻飞了过去。 苏恒一脚轻点,两张桌子在半空中重新恢复平衡,缓缓落下。 “看招!”两柄长刀掀起冷冽的杀气,好似漠北黄沙,朝苏恒席卷而来。 苏恒身形微侧,从两人中间穿过,“嘭!嘭!” 连续两声闷响,漠北双煞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了数丈。 “好功夫!” 两人并未受什么伤,苏恒用巧劲将二人击飞,没有下死手。 漠北双煞也没有继续纠缠,来的快,走的也极为干脆。 “慢走不送,两张桌子二十两,一道门三十两!” 苏恒负手而立,朗声说道。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在下北骥苏恒!” …… 漠北双煞被一招击败的消息不胫而走,有心人本就利用这两人去试试苏恒的斤两,这一试,让很多人都闭上了嘴。 漠北双煞,二流高手,两个人联手之下曾经和一流高手对攻上百招这才落败,可是如今却被苏恒一招击败,这其中的差距不可道里计。 北骥苏恒的名号终于开始从北骥蛮贼的称谓慢慢有了转变。 “苏恒苏公子有狭义之心,并未曾下死手!” 漠北双煞对外宣称。 “可为什么你们看起来比受伤还要难受?”有人看着漠北双煞那;两张比锅灰还黑的脸。 漠北双煞中的老大赞叹一声,“苏公子爱财,取之有道!” 还有一些江湖人士来到钜寿之后并未露面,而是在探查各种消息,静候新晋护国法师的弘法大会。 “苏恒?就是此人身上有纳气万法诀?” “烂陀山大师的佛法大会,此人必定会去,我们只需要盯住他,待他出城,再将其拿下。” “不可,不可,此人生性狡诈,万一偷偷溜走,那我等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有人在争论是否在城中将苏恒拿下,一时间争执不下。 “好了,不用争论了,北骥人既然出了北骥,那么自然就有身死的觉悟,若是钜寿城中能够拿下此人,那便将其带走也无不可。” 终于有人开口了,他被其他人簇拥着,宛若神子。 纳气万法诀事关传说中的天地金桥,无人不心动,但是此人一出现,就有人打了退堂鼓。 江湖上流传着很多排名,但至今唯有两种排名最具权威性,由独立超然的千机楼颁布,涵盖离楚与君商。一者称武榜,为未入仙道四品者而立;一者曰仙榜,为踏入仙道者而立。 每一榜均设前三百人,但凡立于榜中者皆是天下赫赫有名之辈。 说话这人,离楚武榜第一百二十七,而整个东土人间中,武榜排名第二百九十七。 试想整个东土纵横数十万里,何其之广?其中民众更是无穷无尽,而在这其中未入仙道者占绝大部分,此人占据了武榜中的一席之地,可见其强悍。 “苏恒?无名之辈而已。”此人冷笑。 但话音未落,却有人反驳,“可别大意了,这苏恒从北骥来到钜寿,经历了诸多杀劫,但依然生龙活虎,足见其实力不凡。”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这二人的对话,让其他人都不敢继续插嘴了,无他,这二人一个离楚武榜一百二十七,名赵秋;另一个离楚武榜一百二十六,名伍护。都是离楚的顶尖高手。 “整个离楚踏仙路者数以千计,你我还没有这等实力坐拥天地金桥,小心成了别人的棋子而不自知。”伍护一袭蓝衣,看起来年轻俊朗,颇有洒脱气。 “不劳你费心。”赵秋在人群的簇拥下迅速离去。 “这钜寿城,越来越让人感到压抑了,真不该答应那老家伙,偏偏过来趟这一趟浑水。”伍护轻叹一声。 “不知道小兄弟说的天地金桥可是真的?”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伍护心头一跳,此人何时来到他身边,他竟毫无所觉。 “看来老夫当年的人情要还了,罢了,罢了……” 老人甚至没等伍护回答便长叹一声,下一息就突然没了身影。 …… 苏恒从厅堂里拿了壶酒,准备继续修炼,可是当他回到房间之后,却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布帛,上面只写了六个字,“苏家灭门惨案!” 是谁!?苏恒瞳孔骤然猛缩。 第三十二章:江湖相知风雨急(一) 和尚宣法的前一天,钜寿突然下起了暴雨,从傍晚开始,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往日里,暴雨下了小半个时辰便会停止,但今日却格外卖力,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丝毫不见小。 “轰嚓!” 电蛇在半空中乱舞,惊雷在耳畔轰鸣,闪电之下,黝黑的铁甲反射着森冷的光芒,一队足有上百人的甲兵在街道上急速前进。 “快点,快点……”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暴雨下传不了多远,但所有甲兵还是纪律严明,在雨中不断加速。 与此同时, 二三十名黑衣人从钜寿的另一个方位窜出,借着暗夜在暴雨中穿行。 “今晚天赐良机,北骥蛮贼必死无疑!” 黑衣人的身形如山间猿猴,闪转腾挪皆是灵巧无比,很快便掠出去数百丈。 天上的乌云堆积成了山,重重地压在头顶,令人无端感到压抑。 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了,偶尔见到一个人也是急匆匆赶路,要找一处躲雨的地方。 太师府, 就算是如此大雨,太师府还是不断有人前来拜见。 府邸大门外有四五辆马车在等候,马夫站在雨里,浑身湿透,但还是不敢去躲雨。 “咴咴……”雨里传出了马的嘶鸣声,又是一辆马车急匆匆地赶来,马夫撩开帘子之后,里面那人打着一把油纸伞就冲进了雨幕里。 这人披着蓑衣,打着油纸伞,走进了太师府,一路上都有管事在引路,很快就来到太师召见重要客人的书房里。 “太师,城卫军出动了。” “刘大人可有说辞?若是直接动手,闹到圣上那里去,怕是不好交代。” “刘大人说前日,有人当街仗武行凶……” “如此也好,就让城卫军去试试那苏恒的斤两吧。” 太师推开紧闭着的窗,让外面的雨水落进来,“这钜寿城,这离楚,也是时候清洗一下了。” “太师英明!” …… 苏恒今天没有修炼,自从看到那张字条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堵着慌。 “今天这天气有点古怪。”楚庄看着门外的暴雨,自顾自地倒了杯酒。 “想来是老天爷知道和尚明天要第一次开讲,特地降下这等暴雨洗刷天地间的浊气,不信你明天再看,必定是天气大好。”苏恒暂时先放下那纸条的事情,从房间里走出来。 和尚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和尚一身麻衣布袍走了出来,“明日若是天气不好,不讲也罢。” “这怎么行?朝廷已经把时间都传了出去,你擅自修改时间肯定不行,会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苏恒说道。 和尚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他走到楚庄面前,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修行之路,随心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野人,你还是着相了。” 苏恒撇撇嘴,“还着相,就你知道的多。” 雨滴不断拍打在地上、墙上,屋檐上,像是有人在借暴雨弹奏了一曲。 “嘭!” 夜色更暗了,暴雨之曲正在兴头,客栈敞开的大门突然关上,原本雨中依稀可见的灯光也倏然熄灭。 “谁!?” 苏恒三人瞬间警觉,低伏下身子,朝四周不断扫视。 黑夜在此时犹如猛兽在逡巡,欲要择人而噬。 “轰嚓嚓……” 门外,铁甲摩擦的声音如闷雷在滚动,只听得一声“放箭!”漆黑的夜空突然被火光烧红。 弓弦的颤动声,箭矢的破空声突然间大作。 客栈瞬间就被大火引燃,且火势还在迅速蔓延。 “快走!” 楚庄一声大喝,苏恒拉着和尚跟在楚庄后面,朝楼上冲去。正门肯定冲不出去,只能从屋顶走了。 火光冲天,越往上走温度就越高,“来不及了,赶紧冲出去!” 就算是大雨倾盆,火都没见有丝毫减少,箭矢上包裹着军中火油,水浇不熄。 楚庄在前方布满真气,带头撞开二楼窗户冲了出去,苏恒二人也紧随其后。 “不好!” 三人甫一冲出去,迎面而来便是数十根铁箭,劲道极大。 “噗嗤!”楚庄的真气也并非万能,一根箭矢穿过真气漏洞,眨眼便要刺中身后的和尚,苏恒也有真气弥散,瞬间感知到铁箭刺来,一把推开和尚,铁箭堪堪擦着和尚的肩膀,直接刺进了苏恒的右胸口,只差一点便是一击毙命! 虽未立即身死,苏恒却也是瞬间受了重伤,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滚落。铁箭速度极快,又隐藏在夜色中,实在难以察觉。 这一轮弓箭急射只有一次机会,一切全凭天意!没想到竟一击建功! 楚庄带着苏恒二人顶过这轮急射之后,冲进了冥冥黑暗之中。 不过多时,整座钜寿都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犯人当街仗武行凶,而今逃脱,全城追杀!” 凄厉的嘶喊划破雨夜,三百城卫军高举火把,森然的铁甲在火光的照射下,好似滚上了一层火焰,宛如从鬼狱中走出。 马匹打着响鼻,身上那层铁甲不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雨夜中肆虐。 钜寿城中,杀气混杂着雨水清洗着大小街道。 “怎样了?” 黑暗中,三人躲进一个小巷子的墙角里,苏恒的一声闷哼显得格外轻微,但还是被和尚听到了。 “没……没事,快走!” 苏恒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扎进右胸口的箭是狼牙箭,不能随意乱拔,否则很有可能会把整个胸膛都给撕开。 “该死,怎么会中箭?”楚庄一掌将箭杆劈断,只剩下一点露在外面,“要快点找到医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你们速速找个地方躲避,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我去引开他们!”苏恒撑住墙壁,准备出去引开追兵。 和尚一把拉住苏恒,“你受伤了,再这么跑下去,你连命都没有了。我是钦赐的护国法师,量他们也不敢鲁莽行事!” “你在这起什么哄?这些人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你和老楚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你当真以为这些人不敢对你动手?”苏恒看向和尚,他胸口的伤口汩汩向外流血,但是眼神却极为坚定。 楚庄按住两个随时准备冲出去的年轻人,“你们都不要莽撞,城卫军不敢随意在钜寿大规模动手,刚刚在客栈还能使用弩箭,现在应该也不敢用了,所以威胁性不大,你们耐心一点,我先去引开这些城卫军,等我回来找你们。” “老楚,你!”苏恒看向楚庄,心里猛地一抽。 “谁让我是唯一一个入了仙道的高手?好歹也要有点高手的样子啊。”楚庄须发飞舞,回过头看了一眼苏恒还有和尚。 “你们小心,我打探到消息,武林里有一批人也准备在钜寿动手,难保他们不会在这时候出手!” 楚庄的声音还在他们耳边回响,整个人便已经掠了出去。 闪电狂然落下,将楚庄的身影一下子暴露在天地间。 “快!逃犯在那里!” 城卫军果然被吸引了大半, “留一小队人继续搜索,千万不能逃了任何一个人!” 甲兵化作一道道暗流,在雨夜中不断分流汇聚。 “我们也赶紧换个地方,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必须要靠雨水冲刷才行!”和尚带着苏恒继续寻找幽暗的角落前行。 “轰嚓!” 又是一声巨雷轰鸣,和尚带着苏恒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我劝你们还是别走了,乖乖留下受死比较好。” 然而还没跑出这条小巷,就有两个人挡住了去路,这两人皆是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苏恒二人。 雨水像是石子一样砸下来,砸的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苏恒的双眼有些迷糊,他想努力睁大眼睛,好记住这些人,但是和尚挡在他面前,似乎替他遮住了一切。 “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带你去找医馆。”和尚扶着苏恒慢慢坐在屋檐下,然后起身看向面前的两个黑衣人。 饶是和尚是出家人,也泛起了浓浓的杀意。 “和尚,这两个人我还可以对付,你千万不能破戒!” “你忘了?我的擅长不是杀人,而是说法?”和尚笑道。 话音未落,和尚整个人似乎平移一般,瞬间就到了那两人面前,“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不是愿意听贫僧讲法?” “你这和尚是不是念经念傻了?”两人一伸手,长刀已然带着刀光力劈而下。 两息之后,和尚扶着苏恒走进了另一条小巷。 “我说和尚,你这宣讲佛法有点恐怖啊,就算不死也得重伤。”苏恒虚弱地笑道。 “正所谓佛法千万,我宣讲佛法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和尚一脸轻松,“我也算开悟了,如果动手能够让人更深刻的体悟佛法,我又何必去费那口舌?” “和尚你和我也算是同道中人啊。”苏恒原本想笑,却突然一声咳嗽,一大口鲜血吐进了雨水里。 “野人!” …… 第三十三章:江湖相知风雨急(二) “唳!” 就在和尚俯下身的当头,一声厉啸骤然响起,紧接着一道黑影划过雨幕,一掌重重拍在和尚的后背。 “哼……” 黑夜如墨,苏恒抬起眼眸看向和尚,却发现和尚的嘴角一丝血迹缓缓滑落。 “和尚!” 苏恒惊呼一声,但是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右胸口的狼牙箭又深刺了几分,苏恒的脸色苍白如纸。 “无事,不过是一个只敢偷袭的宵小之辈罢了。”和尚摇摇头,然后霍然转身,看向偷袭之人。 “想不到今日竟让我逮到了两条大鱼!”黑影笑声如鬼魅,他的身形一动未动,但却又像是在不断移动位置,极度诡异。 “那也得看你牙口能不能吞得下。”和尚双目冷冽,此人心狠手辣,刚刚那一掌完全是冲着断他心脉而来,若非是他有佛门护体之法,恐怕此时早已经命丧于此。 和尚的实力苏恒很清楚,虽然还停留在二流之境,但战力不俗,可与顶尖的一流高手相争,但此时他已然受伤,境界的差距在这时候格外明显。 “和尚,你先歇一歇,这家伙让我来。”苏恒撑起身子,把和尚挡在了后面,胸口的狼牙箭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每一丁点晃动都是在撕扯着他的伤口。 “你……”和尚还想自己动手,却被苏恒拦下了,“下一个再换你!” 苏恒拦下和尚之后,身形径直向前掠去。 “啪!” 两人在转眼间对了一掌,苏恒后退一步,对身后的和尚说了一句,“我们的交手很可能会将其他人引过来,你赶紧去其他地方躲躲,待会儿我再来找你……” “野人,你……!”和尚看到苏恒的手在轻轻颤抖,刚刚那一掌很明显是苏恒吃了亏。 若是苏恒没有受伤,那么眼前这人根本不是对手,但苏恒受伤极重,一身实力很难发挥出来。 “少说废话,快走!我很快就过来找你!” 苏恒头也没回,只是紧紧盯住眼前这黑衣人。 和尚一咬牙,转身进了另一条胡同,正如苏恒所言,现在他再留在那里无疑是给苏恒带来麻烦,黑衣人的偷袭一掌虽然没有震碎心脉,但已经破了他的佛门护体之法,短时间内真气无法运转,空有一身横练功夫,但比城卫军也强不到哪里去。 “和尚,你贵为护国法师,那些人怎么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下毒手,今天小爷我是要栽在这里了……”苏恒嘴角渗血,他双眼恶狠狠地看向黑衣人,整个人好似一头北骥沙狼,扑向黑衣人。 两人都是一流高手,交手极为迅速,苏恒受制于右胸口的伤,每次都只能用左手抵挡黑衣人的攻势,时间一长便落入险境。 “看来城卫军那帮酒囊饭袋还伤着你了,难不成这就是从北骥出来的人?”黑衣人冷哼道。 苏恒一言不发,他的精力无时无刻都在被伤势牵扯,所以很难从正面对攻中找到机会,至于真气离体,也不敢随意动用,一旦真气离体,很可能伤口会被直接撕开,到时候就真的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黑衣人双手指尖蓦然伸出两道寒光,危急关头,苏恒身体诡异地一扭,闪过这两道寒光,同时左手突然翻折,顺势拍上了黑衣人的手臂。 “哼!” 黑衣人毫不相让,肩膀瞬间下沉,身体横移,撞在苏恒的胸口上。 “噗!” 苏恒身体一震颤抖,整个人犹如破败的口袋撞在小巷的墙壁上,一大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地面。 暴雨还在下着,大颗大颗的雨水将鲜血冲开,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条血色小溪。 黑衣人左臂弯折,无力地挂着,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懊恼,反而冷笑着看向苏恒,刚刚那一撞,苏恒右胸口的箭杆已经完全没进了血肉里,现在他只要等苏恒慢慢把血流干就可以了。 “纳气万法诀是我的了……”黑衣人心中早已有了计划,只要能拿到那本传说中的秘籍,他完全可以借此一飞冲天,到时候踏入仙道,成仙作祖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一刻没有拿到秘籍,黑衣人就不敢掉以轻心,他时刻提防着周围,一旦有人过来,他很可能就陷入腹背受敌的情况。 苏恒倒在水泊里,身下的水逐渐被染成了红色,他久久没有起身,右胸口刚刚被斩断剩下的一小节箭杆此时已经彻底扎进了胸口,后背刚刚好探出了一丁点箭头。 右胸口已经被搅烂了,狼牙箭极为歹毒,极难拔除,苏恒咳出一大口一大口鲜血,好半天才扒着墙壁站起身来。 他现在前后都靠不得,稍微碰到东西都会牵扯到贯穿身体的狼牙箭。 好像有人无时无刻不在搅动着他的血肉。 “再来!” 苏恒的身体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他朝黑衣人招招手。 “找死!” 黑衣人大踏步走来,苏恒在他眼里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只消再有一掌就足以将其斩杀当场。 “嘭!” 苏恒再次被拍飞,他眼神迷离但还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明明被风一吹就倒,但还是倔强地站了起来。 黑衣人毫不留情,又是一掌拍中苏恒的右胸口。 “轰!” 头顶的天空被一道闪电劈成了两半,紧接着就是一道雷霆轰然炸响。 狼牙箭终于彻底贯穿苏恒的胸膛,带起一大块血肉。 “咳咳咳……”苏恒剧烈地咳嗽,但咳出来的却是内脏碎片,就在刚刚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裂开了。 “我看你还有什么好挣扎的。”黑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双眼闪烁着快意的狠色,眼前的苏恒脸色惨白,很快就要死了,他的纳气万法诀也就要到手了。 奄奄一息的苏恒突然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最起码我还能带走你……” 黑衣人骤然一惊,“怎么可能!?”黑衣人身形瞬间后退。 直到这时,苏恒才无力地低下头,靠在墙边坐了下去,“和尚……我是找不到你了,你可千万别死在这里……那黑衣人,我替你带走了……” 眼见苏恒终于支撑不住,黑衣人心里才落下了一块大石,然而就在他眼中的喜色还没涌上来的时候,就被一股惊恐冲散了,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狼牙箭头,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在了水泊里,血水无声蔓延开来。 真气离体! 苏恒的最后一口真气没有用来抵挡黑衣人的掌劲,而是勉强将狼牙箭悬停在了黑衣人的后背方向,当黑衣人因为疑心而迅速后退的时候,再利用这股劲道,直接贯穿了黑衣人,从后背直透前胸。 单靠真气的力道本不足以贯穿身体,可以说是黑衣人自己害死了自己! …… “轰嚓!” 钜寿的天空被雷电撕成了五六块,城卫军的铁流搜索了整座钜寿外城,但是还是没有发现要搜索的逃犯。 一整晚的肃杀被暴雨冲刷的一干二净,至于晚上死了三十余人,也已经无关紧要。 “死了二十几个城卫军,还有近四十个江湖人士,逃犯怎么就全然找不到了?”有官员在质问。 次日,刘瑁一大早便驱车到了太师府,但是这一次罕见的,太师府并没有开府邸侧门。 太师府管事的回答让刘瑁心头顿时一凉, 太师今日要参加护国法师的弘法大会,不宜见客! 第三十四章:江湖相知风雨急(三) 圣意不明!太师之意也不明! 刘瑁的心一直都悬在半空里,从太师府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府中的杂役们对此疑惑万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刘瑁敢肯定太师是要拿他去试探圣意了。 城卫军死伤二十余人,一干江湖人士死伤三十余人,如此命案,整个钜寿城都要被震动。 这里可是离楚之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圣上的耳目。更何况昨晚之行动,所要对付的人里,可有一个当朝护国法师,虽有缘由,但任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搪塞话,怎能当真?万一圣上有心计较,恐怕今天他刘瑁就要人头落地。 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刘瑁终于整理好衣冠,走出了房间,“来人,备车。” …… 早晨的阳光并没有受昨晚暴雨的影响,一如既往洒遍了钜寿城。 今天的钜寿城比以往更加热闹,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纷纷往太和门赶去。 护国法师将要在太和门前宣讲佛法,这可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就算是小商小贩都扔下了手中的活计,赶去聆听佛法。 “双双,赶紧把东西收一收,我们要去太和门听护国法师的第一场弘法大会。” “知道了爹,我把东西送回去,你先过去吧。”吴双把摊子上的山参收回篮子里,扭身就往家走。 吴双家在钜寿城的西城区,那里是收拢钜寿附近百姓的聚集地,自从吴双娘死了之后,吴双爹就带着她混迹在西城区里,靠卖山参过活。 “双姐姐,护国法师的弘法大会什么时候开始啊?”一个小孩从巷子里窜了出来。 “应该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吧。”吴双笑着摸了摸孩儿的脑袋。 “那我就先过去了啊,双姐姐。”小孩蹦蹦跳跳混进人群往太和门跑去。 吴双脚步轻快,今天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她想等听完弘法大会之后,去买一根木簪子,听说临街有一家铺子,有顶好的紫檀簪子,得五十文才能买得到。 她今年也快十八了,其他姑娘在这个年纪,生娃的都有,但吴双却一直都没有中意的人,家里只有一个爹,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可还是没能把吴双嫁出去。 吴双生的清秀,虽没有大户人家的雍容华贵,却也是小家碧玉,一双大眼睛像极了山间的清泉,氤氲着灵气。 按理说,这样的姑娘不愁嫁不到好人家,可是曾有道士来给她算过一卦,说吴双以后有好命,但一定要跟从心意,所以吴双爹也不敢强迫她,生怕坏了女儿的运势。 吴双家只有一个简单的小院子,在西城区里最普通不过。 她推开门,刚跨进去一脚就停了下来。 这个家对她而言太熟悉了,熟悉到就算是院子里的那颗桃树少了一根枝条都能察觉出来。 她很确定,家里来了人。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附近的邻居也都赶去太和门了,吴双不禁握紧手里的篮子,放缓了呼吸。 她指尖捏的发白,看着洒满阳光的小院子,迟迟不敢进去。 吴双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跺跺脚,拿起门边的木棍,垫着脚往院子里走。 院子的角落,散落了几个簸箕,里面的山参掉在地上,溅满了灰尘。吴双心里一急,赶紧跑了过去,这些山参可是爹拼了命才挖出来的,可千万不能糟蹋了。 地面上一个人影终于映入了吴双的视线。 她急忙忙的身形顿时停在了原地,清澈的眸子里涌上一股惧意。 眼前这人已经昏迷过去了,但胸口还在不断渗出血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吴双甚至能看到这人伤口里夹杂着的碎骨。 吴双一下子慌了神,平日里小猫小狗她救治了不少,但受这么重伤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到底该不该救这个人? 如果是好人倒也罢了,万一是个坏人,我救了他,他再恩将仇报怎么办? 吴双的心狠狠地纠了起来。 终于她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回过身跑出了院子, “邓四爷,邓四爷,快……快去救……救人!” 西城区里唯一的一个不收费的郎中,正准备出门去听护国法师的弘法大会,就被吴双拦了下来。 “怎么了?小双?” “有人快要死了……邓四爷,快去救他!”吴双上气不接下气。 邓四爷闻言,赶忙回屋子里背起药箱,跟着吴双一路狂奔。 …… “小双啊,这个人来路不明,就这么把他放在你家院子里,怕是不安全啊。”邓四爷看着木板上几乎把全身都包起来的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 “四爷,这人看起来面善,应该不是坏人,既然让我们碰上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吴双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罢了,罢了。”邓四爷摆摆手,“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先去听弘法大会,这人短时间内怕是醒不过来了,等我回来就把这人搬到我那儿去吧。” 二人锁好门就急匆匆往太和门赶去。 待声音远去,木板上那重伤昏迷的男子口中隐隐说着两个人名,“和尚……老楚……” …… 今天是一个大日子,就连朝会都暂停一次,昊极殿上,那人间最尊贵的帝王,正坐在御座上,俯瞰着整座钜寿城。 “赵嵩,等弘法大会开始之后,你便去太和门,替朕去护持无疆法师。”皇帝的话让这位大内最顶尖的高手忍不住抬起了眼眸。 “你可是觉得疑惑?”皇帝扫了一眼赵嵩,站起身走到昊极殿的最高处,“若是无疆法师的身份暴露,恐怕这天下都将大乱……” “另传我旨意,钜寿城中不得再有纷争;廷尉郎中刘瑁,欺尊罔上,撤职查办,着刑部严加审讯。” 赵嵩的身影重新隐入黑暗中,尊贵恢弘的昊极殿里,只听到皇帝的龙袍飒飒作响。 辰时三刻,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离楚的护国法师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袭金线红锦袈裟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衬托着年轻和尚宝相庄严。 “拜!” 太和门前,近十万百姓拥挤在广场、街道、巷口,一声拜字在太和门前回荡,所有人如潮水一般,冲着太和门前的高台上,遥遥拜下。 无疆和尚独自登上高台,在他脚下,一滴滴鲜红血珠不断溅落。 他看向远方,眼神飘忽,无悲无喜,似是想起了师傅教他的第一篇佛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佛音禅唱,东方烈阳光芒大放,似有金光洒降。 “阿弥陀佛……”无疆和尚双手合十,周身佛光如炬,“野人,你在哪里?” 第三十五章:太师、贾掌柜 护国法师的第一次弘法大会在众人虔诚的拜谒中落下帷幕,所有人都在议论着护国法师的无上风姿,那金光闪闪的袈裟,佛光幢幢的背影,一切都如佛经典籍中所描绘的那般美好且神圣。 “听说这一次护国法师第一次诵经,所以并未阐释禅理。” “是吗?就算只是诵经都让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 “好像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我们到时候可得继续过来才行!” “可不是嘛!” …… 普通的百姓们讨论的尤为热烈。而另一方面,钜寿官场却集体陷入了沉默。 护国法师受伤这件事,在有心人眼里根本不是秘密,那一层层台阶上的鲜血做不得假。 而任谁都没有想到护国法师受伤的罪魁祸首竟敢直接来到弘法大会现场。 刘瑁甚至没有去拜见太师,而是直接来到无疆法师面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朝廷正三品大员当众跪地,幸亏没有被普通百姓看到,不然不啻于在钜寿城引发一场巨大轰动。 但即便如此,也让在场的一众官员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 无疆和尚低头看了一眼趴伏在地的刘瑁,旋即便举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若是皇帝陛下没有处置你,这个护国法师恐怕我也做不了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刘瑁顿觉深陷冰窖。 整个离楚六千年里仅有的二十一位护国法师之一,要用自己在离楚极致尊贵的身份,来惩处一个人,恐怕就算是当朝太师都要除冠谢罪。 无疆和尚身边,正是遵从圣意前来护持的赵嵩! 他冷冷地扫了一圈周围的朝廷忠臣,然后一抖手从袖中甩出一卷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钜寿城中不得再有纷争,廷尉郎中刘瑁,欺尊罔上,撤职查办,着刑部严加审讯!” 圣旨好似一尊大山压在所有人心头,几乎所有在场官员都心有感应,纷纷看向闭目不语的太师。 无疆和尚在赵嵩的护持下,离开了太和门。 太和门前,只剩下一干朝廷重臣,他们都等着太师的昭示。 “陛下有旨,自然要遵圣旨而行。”太师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但若在城外爆发冲突,那便算不得抗旨不遵……” 太师在家奴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其余官员也都不再停留,纷纷行礼回去。 所有人都知道,北骥与世族的仇恨根本不可能被一张圣旨所阻挡,那一日终将会到来。 太师的马车并没有直接回到府邸,而是驱车来到了朱雀街后巷的一间酒家,酒家门前挂着一枝桃花。 太师颤颤巍巍地走下马车,而后挥挥手让马车先回去。 他挑开门帘,缓缓走了进去。 “贾掌柜,给我来一碗桃花醉可否?”太师此时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头,循着一个往里的位置坐了下来,笑着问道。 “桃花醉?这么俗气名字的酒,小店没有!”酒家里没什么人,被中年掌柜一嗓子一喊,全都识趣地笑着拱拱手走了。 太师取下身上挂着的西蜀云锦披风,搭在长椅上,丝毫不在意这极名贵的披风已经有一小截耷拉在地面上。 “每次你这一来,我这小店就要喝一天西北风。”贾掌柜很不满意太师的到访,好像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人,惹得他生闲。 “我每次说要给你银子,你也都不收啊……”太师笑了笑,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小抿一口润润嗓子。 贾掌柜从后院拎了一小坛酒走过来,给太师还有自己各斟了一杯,“来,尝尝。” “这桃花醉一直只是听说,今天可是你头一次给我品尝。”太师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先深深闻上一闻,接着才仰头一口饮尽。 “前段时间,有个小友带来了故人的消息,否则你可没有这样的口福。” “这小友,应该就是从北骥出来的吧?”太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知道还问?” “我倒要尝尝,你这桃花醉和那用百里桃花酿出来的桃花醉有什么不同。”太师说的话似是前言不搭后语。 贾掌柜长叹一声,“就算相差无几,我也及不上他的味道。” “你们只不过各有所求罢了,百里朝想要逍遥山林,而你只是想比他多走那么几步而已。”太师笑着摇摇头,从衣袍内衬里掏出一小把梅干子,给贾掌柜挑了几颗,“有时候,你们这些年轻人倒也有趣,平白无故给自己设限。” “可能是我们还没有像你一样,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纪。”贾掌柜就着梅干又喝了一小口自己酿的桃花醉,“不过,你们这一次做的有点过了,牵扯到雍西烂陀山的护国法师,就算是皇帝陛下想要推波助澜,也是力有不逮。” 太师又摇摇头,“陛下的心思现在越来越难猜了,不像当年咯。” “也不像当年的庆王……”说到这里,贾掌柜语气莫名地开怀几分。 太师指着贾掌柜,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笑,饮尽了杯中酒。 小店儿里安静了半晌,隐隐约约能听到来回的行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一次弘法大会,如果说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往生极乐,那一定就只有闻名天下的雍西烂陀山了。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到时候会有人过来接我这个烂摊子。” “什么时候?要不要我送送你?”太师转过头看向贾掌柜。 贾掌柜挥挥手,“用不了那么夸张,当朝太师亲自送我,你还让不让我好好出门了?不就是二十年前救了你一命嘛,没必要……” 太师把手里的梅干都塞进了贾掌柜手里,“这是好东西,下次我再让人送点过来。”说着起身就走了,连搭在长椅上的名贵披风都不在意。 “到时候,应该会是你的老本家过来,你可别认错人了。”贾掌柜高声说了一句,然后便悠然自得地吃起手中的梅干。 太师身形一顿,接着背身挥了挥手,一句话都没说,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你怎么不说会是那个当初让他下不来台的张拗公?”过了半晌,才有声音从后院幽幽传来。 “都说是他老本家了,怎么可能想不到?”贾掌柜收拾好桌上的酒碗。 “他一直把你当做他的儿子……”一个和太师相差不大年岁的老者走了出来。 贾掌柜的动作终于停了一下,“他的儿子,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这一次你要去百里桃山和那百里朝一较高下吗?”老者走到柜台的椅子上坐下,似是就这么接过了掌柜的位置。 “是又如何?” “百里朝当年一剑挑落了半座城,如今再进一步,在那桃山范围内已经是天底下最顶尖的陆地神仙之流,你这一去就是送死。” “死又如何?我的张拗公,张大人?”贾掌柜看向柜台上坐着的老者,拎着桃花醉的酒坛子,挥挥手,缓缓走出了酒家。 这一去,不知能否回来? 也不知能否再吃得到那酸甜入味的梅干…… 真不想去啊, 只是,不得不去…… 第三十六章:走吧,走吧…… “已经找了三天,那北骥蛮贼到底在哪里?” “据城中探子回报,那一日苏恒引走一个一流高手之后就彻底失踪了。” “废物!” 太师府中,一处极隐秘的房间里,六道人影隐藏在黑暗里,可是声音却隐藏不住怒意,不断有按捺不住的气势如剑锋般横扫整个房间。 “城中动不了手,必须要尽快逼那北骥蛮贼出城!” “我有一法,但需耗费一些东西,你们若能补齐,今日便可找到那人下落。” “什么方法?” “杨家幽鸟曾与那些人有过接触,可以通过幽鸟找到那人下落。” “速去!” 最后一人走出黑暗,正是当日和太师走在一起的李家青年! 余下五人纷纷退去。 ———————— 吴双近日有些苦恼,常常看着远方愣神,老吴头倒是开心了不少,就连卖山参的时候都给别人便宜了一文钱。 他这半辈子下来,眼光毒的很,山里的那些个虎纹鹰都比不了他,老吴头可以肯定,他女儿是有意中人了。 早日想把女儿嫁出去的爹,近些天就更辛苦了,他要在女儿出嫁前准备好嫁妆。虽然算命的说他女儿以后是了不得的好命,别个大户人家也肯定瞧不上这点嫁妆,但这毕竟是嫁娶,不能让女儿丢了脸。 老吴头乐呵呵地翻着摊子上的山参,然后从背筐那层盖着的布下面摸出了一颗亮银色的“小石子儿”递给吴双,“双儿,你去老徐家的铺子里挑件好看的首饰,我前些天专门给他送了根好山参,他绝不敢欺你。” “哎呀,爹!”吴双赶紧把老吴头的手按下,“这块碎银子得你卖一个月山参的钱,哪能这么糟蹋了?” 老吴头摆摆手,一副自己完全了解的模样,“双儿啊,这见心上人哪能没有件好看的?快去,好看的别都被抢光了。” 吴双被她爹说的羞愤地跺跺脚,偏偏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急得脸都红了几分。 旁边人都是知根知底儿的邻里街坊,大家也都笑呵呵地起哄,“老吴头,到时候喜糖可不能少了我们的。” 老吴头阔气地摆摆手,“那都不是事儿,到时候记得来吃喜酒就行!杨记酒铺的女儿红管够!” 杨记酒铺在钜寿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铺,但在西城区的这些百姓眼中,已经是顶好的了,只有在大喜事的时候才会去那儿买酒。 老吴头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不过女儿成亲那可是头等大事,阔气一回也值当。 “爹!”吴双红着脸就跑开了。 留下一大帮人哈哈大笑。 吴双羞愤难当,面上飞起红霞,离开摊子,也不知道去哪,漫无目的竟来到邓四爷的住所。 邓四爷是西城区唯一一个不收钱的郎中,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再收钱,那就是给自己造业。 “小双啊,正好你过来了,那个人……快要醒了。”邓四爷拿着剪刀,正准备给昏迷重伤的男子拆解绷带。 “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吴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邓四爷沉吟片刻,摇摇头,“如果是普通人,在钜寿城怕也受不得这些伤;若非寻常人,那恐怕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你我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可是遭了仇家?但谁敢在钜寿城行凶?” “问题就出在这咯……”邓四爷带着吴双走到后院,一个浑身绑着绷带的男子正平躺在木板上,唯一露出来的双眼似乎在挣扎,欲要重新睁开。 “撕拉!” 绷带簌簌落下,像是大朵的木棉花,吴双低头看着渐渐露出真容的受伤男子,心突然不自觉地蹦了一下。 浑身上下数之不尽的大大小小的伤口让她心神摇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可是那苍白却又咬紧牙关的年轻面庞,让她又不禁心疼。这个人怕是和她也差不多大吧?怎么就像是死了无数回一样? “嗯哼……”虚弱的闷哼声传进吴双的耳中,她循声看去,只见那受伤男子的双眼正缓缓睁开,透着杀意、不安,但又混杂着解脱、愤怒,这无数的情绪充斥着双目。 邓四爷替男子套了件长袍,嘴里絮叨着,“你这小子,可算活过来了,这段时间别乱动,我不管你有什么本事,在我邓四爷手里,可千万不能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吴双清泉般透彻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受伤男子的眼睛。 “苏……恒……”受伤男子正是苏恒,原本他不断波动的心绪,竟在这陌生女子的注视下缓缓平静了下来。这个女子似乎有不同寻常的魔力,让他的心重归平静。杀死强敌的欣慰,担心和尚安危的不安,还有老楚的不知所踪,这些情绪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心头钻咬,让他生疼,但这些似乎在一瞬间淡下来了,就在那双如水般纯净的眼眸的注视下。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都要死了,可千万要听邓四爷的话,不然落下病根,你以后就要残废了。”吴双似是觉得与一个陌生男子对视有些不太妥当,不禁垂下了眸子。 “恐怕我现在就得走了……”苏恒挣扎着想要起身,“你们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活命的机会,我自会报答。” 还没等吴双和邓四爷出言阻止, “恐怕他现在真的就得走了!”一道透露着冰冷的声音从后院墙上传来。 夏日的酷热瞬间转入了冬季的严寒。 人影从墙上闪烁几次,便已来到苏恒跟前,低头扫了一眼挣扎着准备起身的苏恒,冰冷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嘲弄,“你躺了三日,可让我等好找啊,北骥苏恒……” “你……”苏恒双目圆瞪,“是谁?” “若非是我花了大代价请杨家幽鸟出手,你恐怕真能在我等眼皮子底下躲藏。”来人并未回答,反而走到一条长椅边坐下。 邓四爷已经吓得躲在了墙角,现在他真想把自己的耳朵给扎聋,这些话多听一句都是杀身之祸。 吴双终于鼓起了勇气,捏着拳头冲到了苏恒跟前,张开双臂将他挡在身后,“你是谁?赶紧离开!不然我……我就要喊人了!” 吴双的威胁显得底气不足,但已然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来人脚下轻点,没有半点烟火气,便已飘然来到吴双面前,“小丫头,你信不信,你喊来的人会被我一个一个杀掉?” 苏恒终于爬起身,一手搭在吴双稚嫩的肩膀上,“走吧。” “你……你不能走!”吴双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邓四爷说了,你要是乱动,会死的!” “走吧……”这一次,苏恒看向来者。 “走吧。”来者长笑一声,一手搭在苏恒肩上,二人如鹰隼一般,直接窜出了院子,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吴双无力跌坐在地,眼泪刷刷落下。 邓四爷好半日才从墙角爬起来,他看向苏恒二人离去的方向,眼中浮起一丝回忆,“北……骥……” 第三十七章:阳谋昭昭 南宫家来钜寿了,这个消息只在钜寿高层引发了震动,但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让整座钜寿都为之沸腾。 南宫家从南海带回了一朵南海玉莲,欲要献给护国法师。 南海玉莲又名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音莲,传闻是远古观世音大菩萨踏入佛国之后遗留人间的宝物,遇圣佛而出,护持圣佛行走人间,最终将会载圣佛飞升佛国,乃是天下屈指可数的神物,离楚六千年国史,仅仅只出现了两次,若是南宫家的消息为真,这将会是第三朵南海玉莲! 无数人在欢呼,南海玉莲的出现印证了这位年轻的护国法师顺应佛法,离楚国运将继续繁荣昌盛! 然而,另一边,所有人都在称颂的护国法师,也就是无疆和尚,此时正紧锁眉头,只因为他面前的一张字条。 “小和尚,苏小子下落不明,千万不要擅自离开这里。” 这个口吻似乎是老楚的,可是和尚却没由来的感觉到一丝诡异。那一日的雨夜混战,三人走散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连生死都不得而知,老楚怎么会突然联系到他?而且还是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 弘法大会一结束,和尚就被安排在了皇宫里,除了皇帝以及未成年的诸位亲王,整座皇宫也就只有和尚一个男人了。 这是莫大的殊荣! 但却让和尚每日都如坐针毡,他在担心野人和老楚的生死安危,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野人,你在哪里?”和尚忧心忡忡,那日雨夜,苏恒的伤势极重。 苏恒被陌生男子带出了西城区,可是还没走出多远,就被放在了一家客栈。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可以走了。”此人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庞,还有那双氤氲着无尽寒气的眼睛,都昭示着此人的与众不同。 “为什么要帮我?”苏恒面露不解。 “只不过给你三天时间而已,三日之后的万法大会上,我将会亲手了结你。”冷峻男子轻轻跨出一步,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在苏恒的视线里,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骨寒气也随之缓缓消散。 苏恒还在愣神,就被一只手从背后直接抓住,拽进了房间里。 “老楚,你怎么在这里?”苏恒回头一看,原来是楚庄。 楚庄还是老样子,破烂衣衫,佝偻着背,他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说,“不然你以为是谁把你带过来的?” “别告诉我刚刚那人是你找的。”苏恒从楚庄手里捞了点瓜子,找个地方坐下,“外面现在都在找我们,你就这么暴露行踪?” “你昏迷了三天,一醒过来还不是被发现了?”楚庄对苏恒的小心不以为然,“那些人的手段数不胜数,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总是隐藏在暗处,我们要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那帮人面前,越是正大光明,我们越是安全。” “隐藏在暗处也很容易在暗处被杀,但如果出现在明处,那么那些人反而会投鼠忌器。”苏恒一点就通,他看向楚庄,“老楚,你可以啊。” 楚庄毫不客气地弹了弹手指,一道真气直接刺进了苏恒的右胸口,疼的苏恒眼泪都要飚出来,“你以为我老楚的万夫长是白当的?” “嘶……”苏恒倒吸一口凉气,楚庄的真气如针一般,直接钻进了他还没愈合的伤口里。 “你就知足吧,有黄道高手耗费真气为你疗伤,不然就你这伤势,还想去三天后的万法大会?” “万法大会?”苏恒收起笑意。 ———————— “万法大会?”御书房内,皇帝眉头微皱,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窗外的天空,“南宫家为何会突然进京?” “听说南海出了南海玉莲,南宫家欲要献给护国法师。”赵嵩如往常一般隐藏在黑暗里。 皇帝起身,身上的长袍飒飒作响,他走到窗前,“此等神物历史上从未认过主,法师若能得其护持,自然最好;若是失败,岂不是贻笑天下?这等险不能冒。” 赵嵩没有说话,他从小便跟随皇帝在左右,离楚十族对他的约束很小,所以才能够相对独立。 “传我口谕,南宫氏心系离楚,赏赐玉绸十缎,如意十对。南海玉莲可直接承给法师,不必拘泥礼数。”皇帝淡淡地开口,他看向黑暗中的赵嵩,“你说这一次万法大会,有没有你赵家的意思在里面?” 赵嵩低着头,额上汗珠涔涔,但依然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属下与赵家极少往来,此次万法大会,属下也是刚刚才知晓。” 皇帝轻撇了一眼赵嵩,“你要记住,未来的大势,不是国中家族可以掌控的,这片东土人间也将彻底改天换地。” “属下时刻铭记!”赵嵩深深伏下了头。 “万法大会不必废止,法师要在钜寿盘桓一月,总要有些事情解解乏。但那些家族要知道,一切都要在朕的意愿下才可以,否则便是欺君!”皇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颁布旨意,“既然法师也要参加此次盛会,那就让天下人多多参与,万法大会推迟至七日之后,若有胜者,不吝封赏!” 赵嵩退下,这次回去,他要好好叮嘱家中,切不可妄动心思,陛下的威严更甚了。 皇帝眨了眨眼,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当年的解甲营如今都不在了啊……就让你们为朕再做最后一件事吧,那些士族门阀,总该消失的;你们,也该走了……” 像是倦了,皇帝回到御座上,便沉沉地睡去,在梦里他又梦到了二十年前,那场震荡天下的腥风血雨。 ———————— “那和尚岂不是很危险?”客栈里,苏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楚庄。 “是啊,那帮门阀贵胄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护国法师,到时候皇上那里怕是不好说了。” 苏恒指尖不断有真气汇聚旋转,楚庄的仙道真气品质极高,仅仅只是小半个时辰,苏恒便已然可以调动一丝真气了,“恐怕这些人真正的目的还是我……” “看来他们也准备用阳谋了,昭告天下和尚一定会过去,我们不去都不行。” “是啊,不去都不行。” 苏恒很清楚,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根本不可能是一纸圣旨就能消除的,如果有机会,相信这些门阀家族肯定会直接挥兵北上。 “对了,刚刚那家伙是谁?”苏恒询问道。 一说到那寒冷如冰的男子,楚庄神色便沉重了几分,“此人乃是陈家大公子,很有可能会是你的劲敌。” “陈家?离楚十族之中并无陈家之名。”楚庄的凝重让苏恒有些疑惑。 楚庄说道,“陈家不过是湫城的一个家族罢了,但是搭上了杨家那条线,所以才被发掘,陈家大公子也就进了钜寿,要给陈家搏一个前程。” “那此人有何特殊?” “想必你也清楚,此人修行的功法从一开始便是以寒冰为主,再加上其以杀戮为辅,所以他的煞气极为特殊,若是出手你要注意。陈家大公子不比那些大家族的子弟差,甚至仅比那些顶尖门阀子弟差上一线而已。” 苏恒心头一动,“此人莫非要走那一脉?” “是的,那一脉曾被证实乃是一品神通法门,若是修成,很有可能会盖压同辈。”楚庄缓缓叹了一口气。 “那你是怎么能让他出手的?还让他违背了那些士族门阀的意志。”苏恒很好奇。 “不过是一个人情罢了。”楚庄摆摆手,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年,我饶了他父亲一命……” 第三十八章:三步踏仙路 “废物!” 伴随着一声跑怒喝,皮鞭狠狠地抽在了一人的背上。 此人正是陈家大公子陈皓! “我耗费了诸多好处,才能请杨家幽鸟出手,竟被你给毁了。”又是一鞭子下来,陈皓的后背上清晰地印出一条血痕,“听说你陈家也搭上了杨家,所以你的翅膀更硬了?” “啪!” 皮鞭划破空气,骤然落在陈皓背上,鲜血四溅,“一句蛮贼已走,你以为就可以推掉所有责任吗?” 说者愈发愤怒,鞭影瞬间化作数十道,几乎在同一时间劈砸在陈皓的后背, “嗯哼!”陈皓终于闷哼出声,但还是半跪在地,一动不动,后背上已是血肉模糊,衣衫碎片镶嵌在碎肉里,如野兽的裂齿,狰狞万分。 “好了,南宫,你再动手就要打死他了。”终于有人阻止了鞭影继续落下,有三个人出现在陈皓的身后,他们俯视着陈皓,眼神中同样饱含杀意。 “就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万法大会上,他若能将北骥蛮贼杀死,也就没什么好责罚的了。” 三人之中,有一人站在中间,手中拎着一根皮鞭,此人双目中的杀意最是浓烈,“一条养着的狗,竟敢吃别人喂的食,还给别人摇尾巴,这种背叛不可饶恕。” “你要记住,陈家不过是我南宫家的一条狗,而你不过是其中的一条狗崽子,要是你想啃别家的骨头,就要有被我打死的准备,你,明白了吗?”南宫权微微俯身,眯着眼说道。 话音未落,三人重新消失,只留下半跪在地的陈皓。 陈皓双眼赤红,脸上全是汗珠,显然忍受了极大的痛苦,可是他的嘴角却陡然勾起一抹笑意,这笑意透露着冰冷,以及莫名的快意。 “呵呵……” “哈哈……” 陈皓的笑声由小变大,最终化作凄厉的大笑。 三日之后的万法大会被推延到了七日后,而且从外城转移到了内城,就在皇城东门外的演武场。一个个消息被传递出去,无数武林豪杰三两结伴赶来了钜寿,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万法大会将会是了不得的大场面。 南宫家像吃了一块黄莲,有苦都说不出。原本只是一次集中在少数人的一次切磋比试,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在可控范围之内,但皇帝陛下的一道旨意,不仅打乱了他们的部署,更是让这一切的结果都引向了不可控的边缘。 偷鸡不成蚀把米,南海玉莲这等神物难道就值这些个赏赐? “该死!” 南宫家此次来钜寿的只有南宫权一人是嫡系,其余皆是他的属下奴役,他丰神俊朗,但是眼中的杀意却一波接着一拨,几乎要将眼前跪着的二人吞噬。 “少爷,陈家那条狗将北骥蛮贼送到了西城区的一间客栈之后就走了,看来他确有二心。” “湫城那边一切都还算正常,想来这一次行动只是陈家大公子的个人所为。” 南宫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是要压下心中沸腾的杀意,“刚刚就该鞭杀了那条狗。” “你们继续监视北骥蛮贼,七日之后的万法大会,我要亲自上场,务必在他出城前窥探到万法经的一二。”南宫权起身,长袍如风卷,风散去,人也消失无踪。 —————————— “所以这一次我们必须要去!”苏恒一拍桌子,最新的万法大会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钜寿,他看向楚庄。 可是楚庄的神色却变了变,接着艰难地摇摇头,“这一次,你不能去!” “为什么?”苏恒不解,他的伤势正在迅速恢复,足以在七日后达到巅峰,“以我巅峰的实力,只要没有彻底进入黄道,应当都不足惧。” “你修行时日太短了,这段时间实力固然在不断提升,但这是因为之前老铁哥他们给你打下的基础太过牢固,不然就凭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早就真气乱窜,走火入魔了。”楚庄说道,“之前如果只有那几家顶尖家族,我倒是可以和你一起去,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这一次,万法大会改在内城,我无法和你一起前去,到时候你就危险了。”楚庄看向苏恒,“你要知道从一品跨入黄道,这之间的差距完全是云泥之别,就算相差一步,都将会是致命的威胁。” “可我现在的真气早就可以离体了,这不就是即将跨入黄道的象征吗?”苏恒不解,在他看来,踏仙路恐怕就是不断打开体内穴窍的过程,并不足以称之为困难,最多只是会耗费时间罢了。 “你可知道,完整的踏仙路共有三步之多?”楚庄的目光严肃了许多,“修神通,铸仙胎,种仙根!这每一步都是极尽艰难,你可尽数走过了?” 苏恒被楚庄一下子问住了,“这三步可从没有人和我说过。” “普通人只知道,踏入黄道从此便高高在上,但又有谁知道,真正的仙道高手岂止这么简单?”楚庄起身,打开面朝内城的窗户,“真正的黄道,可是称之为皇道啊!” “世人所知的仙道高手或多或少只走了一两步,且都有所残缺,便不得不踏入黄道,但这些高手不过是伪仙道而已,不论是境界还是实力,甚至是寿元较之真正的仙道高手都相差甚大,而且以后还想要提升无疑是困难重重。” “老楚,那你是……?” “伪仙道……”楚庄没有丝毫隐瞒,“若我完整地走完三步,就算只是身处皇道也足以将那幽鸟斩落,更不会让你们经历如此危险。真正的仙道那才是波澜壮阔,浩瀚无垠……” “想来这三步的确难以完整,老楚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苏恒沉默片刻后便笑着说道。他也想完整地走完踏仙路这三步,但若是事不可为,他也只能强行破入黄道,争得那一线生机了。 “不行!”楚庄斩钉截铁地说道,“小和尚不会有生命危险,况且万法大会又是在内城举行,就算是有陆地神仙出手都不会得逞。” “但你不同,所有人都视你为眼中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在内城,如果只是比试,就算有人杀了你,也最多责备两句。” “我……”苏恒还想争辩,却被楚庄粗暴地打断了。 “你不能死!”楚庄少有的严肃,“你肯定不能死!你的身后还有北骥,还有解甲营最后的希望,你绝不可以死!一旦你死了,老铁哥他们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牺牲!?”苏恒双眼猛然瞪大。 楚庄闻言不禁叹了口气,他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我最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恐怕有人要对付解甲营了。” 苏恒心头一震,刚想要开口,突然窗外一声唳啸响起,如响箭升空,尖锐刺耳。 第三十九章:江湖庙堂从未同 窗外的唳啸不断拔高,到最后竟似要撕裂天空,令人耳膜欲裂。 就在声音达到最尖利的时候,唳啸顿歇, “哗!” “哗!” …… 如河水横渡,哗然作响,又如幕布迎风招展,半空中,水流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快看天上!” “天哪!” …… “哗啦……” 伴随着众人的议论,水流声不断汇聚,很快就在天空中勃然散开。 楚庄掀开窗帘,看着天空中正迅速拉开的“幕布”,瞳孔猛缩,“武道金榜!” 仿佛在应和楚庄的话,天空中陡然间金光大放。 “什么武道金榜?”苏恒同样看到了天空中悬浮着并且还在不断飘舞的大幕。 像是用最名贵的苏南云锦一针一线绣出一般,纵横三百余丈,四周繁复的万兽花纹栩栩如生,好似乘着风便要飞走,与此同时,一股磅礴但并不压迫人的威压从这武道金榜上源源不断落下,如深冬大雪,纷纷飘下,簌簌而降,转眼间便塞满了整个天地。 “传闻钜寿乃是曾经的天地中心,虽然现在天地衰败,但秉承天地气运的武道金榜和紫金仙榜还是传承了下来,并且每十年便会在钜寿上空出现一次。”楚庄解释,“而我们熟知的武榜和仙榜不过是抄录这武道金榜和紫金仙榜罢了,然后每年更改一次,但十年一次的武道金榜和紫金仙榜才是最权威最公正的,而且因为秉承了天地气运,一旦你的名字出现在上面,那便会在未来十年拥有气运庇护,好处颇多。” “老楚,那你有没有出现在上面过?”苏恒看向楚庄,“若是有这天地气运庇护,你的境界没准会再次精进不少。” 楚庄摆摆手,“这哪里是气运庇护?根本就是把你放在火架上炙烤,只要有人可以打败你,那你身上的气运就会被夺走,像是烈火烹油,只要经受不住,被人打败,就等于变成了炮灰,而且连带自身的气运都会受损,几乎再难有精进。” “不过,既然这武道金榜有这样的作用,恐怕依然会有无数高手趋之若鹜,毕竟只要夺得气运,然后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苦修一阵子,实力必定大进……” “是啊,所以每次武道金榜出现,都是一次修罗盛宴。”楚庄心有余悸,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当年的腥风血雨,“二十年前,就在七月流火之前,我曾经代表离楚军队争夺过武道金榜的名额。那一场杀戮,不管是谁,就算是军中好友都忍不住拔刀相向,一个接着一个高手陨落,鲜血就像是暴雨一样从金榜中洒落……” “这一次万法大会和武道金榜碰到了一起,很有可能会成为另一场武道争锋!到时候高手接连陨落,整座江湖都要为之死寂……” “所以这一次,你一定不能去!” 武道金榜的出现,使得本就压抑不住的江湖彻底沸腾了,不断有高手出山,前往原本一辈子也不会踏入的钜寿城。 赢祸一直都是一个乞丐,从他被老乞丐收养之后,他就一直生活在城外的垃圾堆里,靠着每日的捡拾过活 这一天赢祸才捡完东西就看见老乞丐蹲在屋子外面抽着旱烟。 “怎么了?今天咋不出去干活了?”赢祸从怀里掏出一小把瓜子,蹲在老乞丐旁边嗑了起来。 “心里有事?”赢祸一拍脑袋,“是不是上次你看到的那寡妇?我就说嘛,不然你怎么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是不是,是不是?” 老乞丐幽幽地看了一眼赢祸,嘴里的旱烟轻轻一晃,赢祸立马就不说话了。 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就这么蹲在屋子外面晒着太阳,不同的是,一个抽着旱烟,一个就着烟味嗑瓜子。 “你该去钜寿了。”老乞丐终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灰尘结成了块,黏在身上都掉不下来。 “钜寿?那是什么地方?”赢祸皱了皱眉,在他印象里,城外垃圾堆就已经是整个世界了。 谁料老乞丐突然暴起,一把抄起身边掉秃了毛的鸡毛掸子,啪的一声抽在了赢祸的背上,“让你平时多看看书,居然连钜寿都不知道……让你多看看书……”说着,更不解气,老乞丐又抽了一下。 “喂,可别把我抽死了。”赢祸一蹦三尺高,“老家伙,你可给我留条活路啊,不然到时候谁给你送终?” “赶紧给我滚到钜寿去,要是不争出个好名次,这辈子你都别回来了。”老乞丐摆摆手,扔掉手里的鸡毛掸子,走进屋里,霹雳哐啷鼓弄了小半天,拎出一小包行礼甩给赢祸。 “这里面有几本书,你路上看一看,可别给老头子我丢脸!”老乞丐又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沾沾口水在纸上画了几笔,“你就沿着我画给你的路线,快点赶路。” “老家伙,你这画的有点抽象啊,我有点看不懂……”赢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老乞丐,生怕他又发起疯来抽几下子鸡毛掸子。 老乞丐不耐烦地赶人了,“不知道就去问,时间不多了,快滚蛋!” 赢祸抱着小包行礼,没办法走了几步,又可怜兮兮地回头,“老家伙,我这一路上吃什么?” “你能吃什么就吃什么!”老乞丐气的直接转身进了屋子。 “老家伙,你可别死了……”赢祸轻声嘀咕了一句,就大步走了。 屋子里,老乞丐抽了抽鼻子,“这大热天的,哪里来的鼻涕?” …… 钜寿城,皇城之最中央, 昊极殿沐浴着阳光,仿佛将天空都囊括其中,极尽华贵与威严。 皇帝披着宽大的金丝长袍,赤脚走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看向半空中悬浮着的,张开着的,恢弘博大的武道金榜,“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只是朕何时才能走出这片皇宫?” “不知道北骥的那帮家伙,对我这番安排可还满意?”皇帝眉眼有金光绰约,“我耗费离楚气运召出的武道金榜,你们要是还不死,那可就不知好歹了……” 赵嵩隐藏在黑暗里,动也不动,皇帝的话似乎没有进他的耳朵,他只是安静地蛰伏着,等待皇帝的召唤。 “你说,这一次武道金榜会有多少江湖高手陨落?”皇帝终于和他说话了。 赵嵩不敢怠慢,“恐怕得超过一万人……” “一万人?那你说还有多少高手会成为漏网之鱼?” “少说三万。” “是啊,还有三万,这三万人若是不能为朕所用,与死何异?”皇帝身上披着的长袍飒飒作响,他的眼角有一丝浅浅的伤疤,若隐若现。 第四十章:专业敲闷棍 “你不能再去了,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如果你出事了,解甲营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离楚与君商就要重新开战了,北骥首当其冲!” “谁能够阻止这一切?” “没有人!” “那我就更得去了!我答应老铁头他们,拿一个天下第一回去,现在时间紧迫,天下第一做不成,那就先做一个武道第一!” …… 近几日钜寿城人心躁动,各方高手不停涌入,饶是偌大的钜寿竟也显得有些拥挤。 参加者少,但围观者多,人世自古如此。 更有商家借此设立了赌局,下注之人从赌庄门口都要排出钜寿城,到最后钜寿全体赌庄联合,在钜寿各个街道都设好档口,这才缓解了紧张的局势。 可是下注者,几乎都与这武道金榜无关,那些似乎高高在上的武道高手,此刻也成为了众人的赚钱工具。 海量的钱财往赌庄汇聚,而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也随之涌了进来, “听说了吗?昨日来钜寿的一批武林高手好像遭遇了劫匪,被扒的只剩下裤衩子。” “什么劫匪这么厉害?” “好像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一个面具。” “你也听说了?我这边也有消息,说这个面具人实力深不可测,东临道的蓬莱宗前来的一行人,也都被打劫了。” “蓬莱宗都不能幸免吗?这个面具人恐怕真的有点强啊。” “看来这一次万法大会和武道金榜碰到一起,当真是百年一遇的武林盛世,那面具人估计也会参加,我们赶紧去下注吧。” 众人赶到赌庄档口,发现在下注名单中,已经出现了一个新名字,李无双! 李无双就是那个面具人,实力深不可测,就连一只脚已经迈进黄道的蓬莱宗长老都被洗劫一空,足见此人强横。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脚面具人刚出现,后脚就又有一个怪胎横空出世,惊了一群人的眼。 一个乞丐二十出头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但却直接把南宫家的两名家奴给打发走了,顺便还抢走了一锭银子,住进了客栈里,听说胡吃海喝好一顿,到现在还躺在客栈里不出门。 而南宫家两名家奴的实力应该在半步黄道左右,两人联手,可以说黄道之下无敌手,但却还是被一个其貌不扬的乞丐横推,简直令人咋舌。 如此多名不见经传的高手出现在钜寿,令所有赌徒疯狂,一旦买中了一人,那就会赚的盆满钵满。 乞丐,赢祸,这是最新被放出的消息,他和面具人李无双成为了钜寿城中风头最为鼎盛的武林高手,也被喻为最有可能登上武道金榜的黑马。 “所以那个乞丐赢祸你并不知道是谁?”楚庄看着苏恒摘下面具,不由得摇摇头,这两天苏恒做的荒唐事真是让他长了眼。 苏恒笑着说道,“说实话,演一个面具人李无双就让我够呛了,那个半步黄道幸亏只是伪仙道,不然我可真就交代在那里了;要是再来一个,我可真的吃不消。” “那恐怕又是一个妖孽出世了。”楚庄不无担心。 “放心吧,最近我琢磨和尚传给我的三个法门,领悟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即便遇到那种狠人,我也足以应付。”苏恒收好面具,重新打开窗户,让自己暴露在周围人的视野中,“老楚,你上次跟我说兵部侍郎偷偷传给你的消息?” “是的,那小子以前是我手底下的兵,当年我们被驱逐出军,他被我们事先安排在门阀势力之中,如今才侥幸有了一点消息,若非事出紧急,我也不会去找他。” “你就不怕他时隔这么多年,心里早就变了个模样?”苏恒给老楚和自己分别倒了碗凉茶。 楚庄摇摇头,“人总是会变的,我不会奢求一个人永远始终如一,这太难,我只需要他在关键时候能有那么一点用,这就足够了。” “还是老楚你的心宽,要是我恐怕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他传出了一个消息,说大约两个月前,钜寿城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很有可能就与北骥有关。” “什么事?” “两个月前,那时候我们应该还在定安道。太师府有一个仆役偷了一件极珍贵的东西,竟然还逃出了钜寿,皇帝陛下甚至还出动幽琅卫协助搜捕,到最后竟不了了之了。”楚庄说道。 苏恒微微直起身子,“此事有些蹊跷,恐怕很有可能就与北骥之事有关,不过昊极殿中的那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一直心存疑惑的地方,按理说二十年前是北骥解甲营辅佐他上位,没有解甲营就没有当今的天子,可是陛下此举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就像是……” “就像是作壁上观,甚至很有可能还在暗中推上一推。”苏恒看向楚庄。 “不,不应该的。”楚庄还有些不敢相信。 苏恒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从我进钜寿这件事其实就可以看出一二,我们的皇帝陛下对和尚很看重,可对北骥却置若罔闻,这恐怕已经是他和那些大臣之间的默契了。” “所以你才拼了命也要去闯那武道金榜?” “是啊,我怕我如果悄悄被干掉,解甲营那帮老家伙可就要抓瞎了,总得有人给他们在众人面前唱个响,不然就太憋屈了……我……总得为他们做点什么。” “那你准备怎么做?” 苏恒站起身,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当然是继续演好李无双这个角色了,那帮家伙追杀了我们这么久,总该讨一点利息了。” “小二,给我上一坛好酒!”苏恒冲着楼下高声喊道。 “来咧!”小二第一时间应声,一路小跑,抱着一坛子酒就来到苏恒房间,看到苏恒和楚庄各自摆好碗,便直接打开封泥,勤快地给两人倒了一碗酒,“客官慢用。” 说着,小二慢慢退出房间,临到关门的当头,小二看到苏恒和楚庄分别喝下了碗中酒。 过了半刻钟后,小二重新推开房门,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皂衣人,“两位大爷,我已经按照你们的吩咐去办了,还是放过小的吧,小的还有妻儿老母要照顾啊。” “你放心吧,我会送他们一起去见你,省得你牵挂。”其中一名皂衣人一掌印在小二的后心,小二便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动手!” 两个皂衣人互相一点头,旋即便朝苏恒和楚庄窜去,掌心一抹幽光刹那闪现。 第四十一章:偷梁换柱 两个皂衣人身手仅是一般,但是手中兵器却是剧毒无比,沾之即死。 “成了!”皂衣人眼中掠过一丝惊喜,谁都没想到随手的小伎俩竟也能成功,这两人真的是主人用尽了心思都想除之而后快的人物? 还没等他俩心思想尽,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 只见原本应该不省人事的两个人,此刻却端坐在桌旁,目露讥讽地看着他们。 “你猜这是谁的手笔?”楚庄笑着看向苏恒。 苏恒摆摆手,“肯定就是那一帮门阀势力了,不然还有谁?” “你就不怕你李无双的身份暴露了?” “怕什么?本来就没准备瞒多久。” 苏恒二人的谈话,让两个皂衣人心头猛颤,眼前这人难道就是风头正盛的面具人李无双? 难道不应该是北骥蛮贼苏恒吗? 可惜时间并不容许他们有太多的思量,楚庄倏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成为了他们闭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想不到两个二流高手也敢来浑水摸鱼。”苏恒站起身,“看来我们又有事情要做了。” “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给那些家族子弟送送温暖了。”苏恒翻身跃出窗户。 王家,离楚十族之一,扎根于钜寿,可以说是钜寿城中除了太师张家之外的第二尊庞然大物。 王家最出名的三个少爷,在钜寿城里可谓是如雷贯耳。 王家大少爷王胜,武力超群,传闻出生时便有蛟龙之力,臂力无双,曾单手举过青铜鼎,在年轻一辈中罕有敌手,号称拥有同境界无敌的实力,现在正在寻觅天材地宝,准备参透真正的仙道,踏入那令无数人神往的仙境。 王家二少爷王仙,同样天赋绰约,拥有令无数人心羡的修道天资,八岁时拜入执天下道教牛耳的武当山,如今已有十八岁,从武当山传出了消息,王家二少爷踏入武当山的紫金顶,悟透了武当祖师荡魔天尊留下的荡魔心经,恢弘大气,巍巍不可测。 王家三少爷王珏,在钜寿城名气丝毫不亚于他的两个哥哥,唯一不同的是他那两位哥哥都是以绝世之资闻名于世,而他却是以纵横花柳享誉钜寿各大青楼。 这一日王珏如往常一般进了迎春楼的垂柳居,身后的小厮留在厢房外,只有他这段时间新近赏玩的柳青坐在床边等着他。 “我的小宝贝,这两天我没来看你,有没有想我啊?”王珏本身倒也是个俊俏模样,只是平日里纵欲过度,双眼黯淡无神,肤色惨白,他一看到柳青妖娆的背影,心中顿时火热万分。 柳青侧了侧身,避开王珏凑过来的嘴唇,双目含泪,“你这好没良心的,一走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好教人担心……”柳青瞟了一眼,那一眉眼的风情,让王珏骨头都酥软了几分。 “美人儿,这不是家中监管严厉,所以才被关在家中,你看我一出门可就第一时间来找你了。”王珏猿臂轻舒抱住柳青娇软无力的身体,闻着她耳鬓的迷人香味,情不自禁闭上了双眼。 “哼,以后你可不能再这么不告而别了,不然你可让人家怎么办?”柳青顺势躺在了王珏怀里,轻声呢喃着。 王珏双手缓缓伸进柳青的衣衫里,仔细地拂过她每一寸肌肤,王珏在柳青耳边呵着气,“知道了,我的美人儿……” “你好坏……”柳青扭动着身体,娇喘道。 两人正欲奔赴巫山,丝毫没有注意身后,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从屋顶慢慢飘落下来。 “我很抱歉。”苏恒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就在王珏二人陡然惊醒的瞬间,苏恒的真气已然刺入了他们后颈的穴道,将二人震晕过去。 “啧啧啧……”苏恒摇摇头,一把拎起如一条死鱼一样的王珏,“希望没有伤害到你。” 苏恒带着王珏回到客栈房间,“老楚,快来帮忙。” “这人你是从哪儿带过来的?” “迎春楼。”苏恒把王珏扔床上拍了拍手,“这小子花的很,我到的时候他正抱着一个女人。” “这……”楚庄被苏恒这几天的表现惊呆了,解甲营里出来的兵都是这样子的吗?做人的下限呢?你这么打搅别人好事,确定没什么问题吗? “老楚,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啊。”苏恒把王珏放到床里面,自己又躺在旁边。 “额,我能帮啥?”楚庄一下子凌乱了,解甲营的兵都这么有魔性吗? “易容啊,老楚。”苏恒挥挥手,“你在想啥呢?” 楚庄老脸一红,“知道了,知道了……” 半刻钟后,苏恒重新坐起来,此时的他已然换了一副样貌,和那王珏一模一样,眼眶深陷,面色苍白。 “虽说易容是军中老手的必备手艺,不过老楚你的水平可够高啊。”苏恒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差一点都认不出来,这手艺已经有点鬼斧神工的意思了。 楚庄不无得意地说道,“那可不?易容这手艺,我可是用的最多,想当年在外征战,执行刺杀任务,靠的就是这以假乱真的易容,不然早就死了无数回了。” “你厉害!”苏恒竖起大拇指,“老楚,还有一个呢。” “什么?” 苏恒指了指床上的王珏,“还得把他易成我的样子,留在客栈好引开那些人的视线。” “那你呢?”楚庄点点头,“有什么打算?” “我就用这王珏的身份,去闯一闯那武道金榜!”苏恒嘴角咧开,这让阴柔的王珏平白增添了一丝英朗之气。 苏恒再次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楚庄也准备继续干活,突然苏恒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对了,老楚,那个店小二呢?” “做你的事儿去,哪来那么多的问题?有我老楚在,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儿?”楚庄摆摆手笑骂道,“记得给老子把命保住。” “得咧。”苏恒的声音终于消失。 迎春楼还是如往常一样,招迎四方客,垂柳居里静悄悄的,站在外面的两个小厮垂手而立,双眼似睁非睁,静静等待着。 突然屋子传来了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这是怎么搞的?啊?”叫骂声随之而起,但是声音却已然嘶哑。 两个小厮赶紧冲进厢房,却被迎面大步走出来的“王珏”用力抽了两巴掌,“两个混蛋,谁让你们闯进来的?”苏恒嘶哑着嗓子喊道。 两个小厮赶紧跪在地上,“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小的也只是心系少爷安危啊!” 苏恒转过身看向柳青,“你这贱婢,竟敢害我,我饶不了你!” 柳青瘫软在地,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王公子,真的不是我。” “哼!”苏恒冷哼一声,丝毫不顾身上的茶渍,大步走出厢房,“你们两个废物,还不走!?” 两个还想要探寻的小厮,赶紧爬起身,跟在苏恒身后跑出了迎春楼。 第四十二章:万宝遇莲花 苏恒带着两个小厮,直奔朱雀街的万宝楼。 “哎哟,原来是王珏王少爷,今日怎么有闲情雅致光临我这万宝楼?”万宝楼掌柜乔何是个圆鼓鼓的矮胖子,但是眼力独到,识得万般宝物,所以才能做的上这离楚天字号万宝楼掌柜的位置,今天他站在万宝楼外,似是在等待什么人。 “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来?你是怕我付不起银子?”苏恒斜睨乔何。 “世人都知道你王家三少爷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今日来这万宝楼,怕是找不到令你王三少爷满意的花魁啊。”从苏恒身后传来的声音恰似解了乔何的围。 苏恒回过头,原来此人正是和王珏不对付的谢家二公子谢柳。谢家同样是名门望族,而且是这十年新近崛起的。谢家觊觎王家的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碍于离楚局势,这才隐忍至今,但所有人都知道谢家的实力不逊于这明面上的离楚十族。 “怎么?你以为我今天来这万宝楼,就不去临幸柳青了?”苏恒嘴角勾起一抹会意的笑,“不要以为你们都有一个柳,就能配到一起。柳青终究还是我的,哎哟,那纤细的腰肢,还有两瓣……” 谢柳牙齿紧咬,柳青本是他先看上的花魁,不料却被王珏半路截掉了,让他成为了别人的笑柄,这口恶气,让他巴不得生吃了眼前这个令人生厌的王珏,“哼!万宝楼是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的地方?也不去照照镜子……至于柳青,就当我送给你了。” 说罢,谢柳冷哼一声就率先进了万宝楼。 两人都是钜寿城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这般争吵自然引得周围人指指点点, “这王家三公子还真是不要脸,光天化日就这么污言秽语……” “谢家二公子虽然没有他大哥长进,但也是二流高手无疑,要不是碍于家族的面子,恐怕早就抽死这王珏了。” “这王珏要是有他大哥二哥一半的天赋和努力,怕也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了,真的是……” 苏恒回过头扫视了一眼,“狗眼看人低!小爷我今天便要去挑选一件趁手的兵器,待我杀上武道金榜,看你们有何话说。” “我们走!”苏恒领着两个小厮大步走进了万宝楼。 “什么?王珏竟然要去闯武道金榜?” “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要是都能上武道金榜,恐怕全天下的人都能上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但更多的却是在看笑话, “走走走,我们快去赌庄档口,要是那王家三少爷真的去,我一定要押上一两银子!” “正是此理,你我同去,同去……” 不提外界的议论与嘲弄,苏恒走进这万宝楼,顿觉看花了眼,这万宝楼第一层,便是百丈见方,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宝物,应有尽有,让他大开眼界。 “王公子,既然您要买兵器,不如我给您推荐一柄霸王刀?”一名万宝楼伙计自动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指着货架上的一柄刀说道。 “这柄霸王刀乃是百炼精钢所制,重八斤八两,寻常刀刃,一刀即可斩断,乃是不可多得的宝刀。”万宝楼伙计熟记万宝楼各类宝物,自然是信口拈来,没有丝毫结巴。 苏恒摇摇头,“你当小爷我是来和你逗乐子的?我要看真正的宝物,百炼钢这种东西,小爷我可看不上。” “哟呵,我们的王家三少爷竟然还看不上霸王刀,怕是你口袋里的银子不够吧?哈哈……”讨厌的声音接踵而至,正是在门口就发生冲突的谢柳。 依照王珏的性格,哪里受得了谢柳的讥讽?苏恒冲着身后的小厮张口问道,“我的钱袋呢?” 左边的小厮王福吓得赶紧低头嗫嚅回道,“禀少爷,老爷说少爷花销无度,所以这一次就……就没给多少。” “什么!?”苏恒额头上的青筋都要冒出来了,“你说没给多少?那是多少?” 一旁的谢柳早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堂堂王家三少爷竟然没钱,王珏,要不要你求求少爷我,我可以赏你五百两,足够你买这把霸王刀了,到时候进了武道金榜,你就跟着我混怎么样?” “放你娘的屁!”苏恒沙哑着嗓子怒吼,“要不要小爷我赏你一千两?好让你多收两个狗腿子?” “快说,到底有多少?”苏恒的眼睛通红,像是被谢柳气的要杀人。 王福吓得腿都在打颤,这种少爷太难伺候了,一言不合就要斗气,到后来还不是他们这种随从受苦?他哆嗦着说,“只有……一……一万两。” 谢柳张狂的笑声像是鸭子突然被捏住了嗓子,一下子停住了,“一……一万两?” 苏恒恨不得抽死这个畏畏缩缩的王福,一万两?一万两还叫没多少?你大爷是不是都要被你气死了? “听到没?乡巴佬,谢家二公子?知道我为什么能拿下柳青了吧?”苏恒趾高气昂地用下巴瞟了一眼谢柳,然后心满意足地对身边的万宝楼伙计说道,“还不给小爷我看看真正的宝物?” “好咧,王少爷您这这边请!”万宝楼伙计牙都快笑掉了,这种连一万两都不当钱的主,今天轮上他真的是天上掉的一块大馅饼,砸的他都要晕过去了。 一行人走后,只留下谢柳一人站在原地,苏恒临走前的拿到讥讽目光,让他心中似有万只蚂蚁在撕咬,谢柳目光阴冷如水,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王珏,我……要……你……死!” “王少爷,我们万宝楼总铺联合离楚五百余家分店,重新制定了宝物的品级划分,您可以先过目。” 说着,这个伙计就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卷金丝锦帛,上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正楷小字,还配有数张惟妙惟肖的图画。 “王少爷你看,我们万宝楼将宝物分成了天地玄黄与未入品五个等级。”伙计指着锦帛上的一幅图,“这与我们的仙道划分极为相近。” “刚刚那柄霸王刀是什么品级?”苏恒忍不住问道。 “额,呵呵,王少爷你说笑了。”伙计有点不太好意思,“那霸王刀不过是未入品的百炼钢而已。” 苏恒似是不太满意地皱皱眉,“还有什么好东西?赶紧给小爷我看看。” 伙计赶紧点头哈腰,“好的,王少爷,请跟我上二楼,我们刚刚获得了一杆珍贵长枪,足以位列黄品巅峰,若是单论坚硬程度,足以比媲美一般的玄品宝兵。” “珍贵长枪?之前我可没听说过啊。”苏恒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 伙计在前面小步引路,“可不是嘛,这杆长枪是前几日钜寿城中抓捕逃犯时缴获的,被我们万宝楼给收了过来。” “那可是好东西!”苏恒还没答话,身后就有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身影直接越过苏恒,走上了二楼。 “哎,这位公子!”伙计刚想伸手阻拦,不料此人蓦然回首,双眸中竟有莲花旋转,一股妖异之气骤然散开。 第四十三章:遗落之兵 莲花印记仿佛深植于眼瞳直中,苏恒竟察觉不出一丝不对劲,反而随着莲花的缓慢转动,苏恒的精神却在逐渐恍惚,好似被这莲花吞噬了一般。 “你在叫我?”莲花瞳男子低头问道,仿佛他天生就站在高处,低头俯视着众生,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浑然天成,令人生不起一丝抵抗的念头。 “啊,没……没……”伙计下意识地连连摆手,那悠悠旋转的莲花印记好似要吞噬他最后的意识。 苏恒冷哼了一声,顿时万宝楼伙计身体一震,好不容易才从那诡异的气势中挣脱出来。 “还不赶紧带我去看那宝贝长枪?”苏恒似是等不得伙计的延误,却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打乱了这莲花瞳男子的气势影响。 伙计赶紧点头,“是,是,王少爷,您请跟我走!” 莲花瞳男子终于看了一眼苏恒,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你很有意思。” 说罢,径直登上二楼,此时再无人阻挡。 苏恒心头微微一紧,旋即便已释怀,此人虽说诡异难测,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黄道之下,除非真正完整走完踏仙路,否则他无人可惧。 跟着伙计走上二楼。二楼却是比一楼要小上不少,仅仅只有一楼的一半大小,不过其中宝物蕴含的气韵却比一楼的层次高上数倍有余。 万宝楼伙计带着苏恒来到二楼的北部区域,“这二楼宝物搜罗了天下有数的黄品和玄品宝贝,足足有一千五百余件,相信能够满足王少爷的需要了。” “这就是你说的长枪?”苏恒眯着眼看这眼前的这杆长枪,询问道。 “正是这杆枪,枪杆由螺纹玄铁制成,枪尖更是采自北方荒漠独有的黄沙金所炼成,光是材质,即便是玄品巅峰的宝物也有所不如,只是炼制手法颇为古老粗糙,未能将材料的特性完全发挥出来,着实可惜。”伙计指着这杆长枪侃侃而谈。 苏恒不动声色,“既然材质如此宝贵,为何标价只有一万两?” 伙计笑着说,“这是第二可惜之处,这杆长枪长期杀敌,枪尖上已然蕴含一丝煞气,而使用之人不得法,无法祛除这种煞气,所以明珠蒙尘,此枪很有可能会弑主,极为不祥。” “杀伐之中蕴含煞气难道不好?” “杀伐者含煞气,可夺人心智;但兵器若含煞气,无疑是兵器御人,虽然效果颇佳,但成也神兵败也神兵,神兵若是可不断精进,使用者自然也能横推无敌,但若神兵阻碍不前,那使用者岂不也是停滞无前?”万宝楼伙计哪一个不是能说会道之人?三言两语便说明了理由, “不过世事无绝对,当世第一高手剑仙李太白,曾说过人御剑时,万物可为剑,剑御人时,万敌莫可欺,说明二者皆可成就仙道,只看各人缘法而已。” 苏恒顿时了然,万宝楼已然将修行法理纳入了宝物的评级之中,俨然有了大家气象。单论宝物而不说人,与人不合;单说人而不论宝物,更是无的放矢,徒惹人笑,万宝楼此举,颇为高明。 “给少爷我把长枪装好,我就要这杆枪了。”苏恒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挥挥手就准备拿下本就属于自己的长枪。 “慢着!”谢柳的声音就像是阴魂不散的冥鬼,如影随形,他伸手拦住了刚准备拿下玄铁枪的伙计,“这万宝楼的规矩,王少爷可别忘了。” 伙计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放不是不放也不是,两头都得罪人。 苏恒轻佻一笑,“怎么?我们的谢家少爷,又有钱了?还想跟我比价?” “万宝楼的规矩自然是价高者得,你王家再大,也不能随意践踏这万宝楼的原则吧?”谢柳说的义正言辞,“王珏,我也不和你废话,这杆枪我也要了,咱们直接用银子说话。” 苏恒对身后的小厮挑了挑手指,“来,把小爷的钱袋子拿来。” 左边的王福掏出怀里的钱袋,苏恒一手拎过来,从里面掏出十张千两银票,“我也不多说,你谢柳想和我比银子,我奉陪到底,先来个底价,一万三千两。”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三张千两银票。 谢柳似是成竹在胸,他拍拍手,“王珏,你的气度好像变小了不少,一万五千两!” “哟,谢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苏恒冷笑几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我王家的玉佩,不知道值多少银子?” “光是一块玉佩怕是不值什么钱。”伙计不好意思地如实回答。 苏恒摇摇头,“这块玉佩不作价,只做保证,我王珏今日在这万宝楼花了多少,你都可以凭这块玉佩去我王家支取。” “少爷,千万别再这样了,不然我们都要被老爷打死的。”王福赶紧阻止,这次出门老爷特地叮嘱的,要是再这么乱花银子,恐怕回去就要被用家法了。 苏恒没有管,直接把玉佩扔到伙计手里,然后看向谢柳,“价格我随意,所以,你准备出什么价?” 谢柳面色铁青,他完全没料到王珏竟然还有这一手,王家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各大商行商会,在离楚十族中那可是赫赫有名的钱袋子,谢家实力虽强,但在钱财上,的确要差很多。 “算你狠,我出两万两,只要你比我高,我无话可说。”谢柳咬着牙开口道。 苏恒面色微变,似是在犹豫,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容,“谢柳,到最后你还想诈我?小爷我不买了,这杆长枪你要是看上了,就让给你了,毕竟我抢走了你的花魁不是?” 话音未落,苏恒便扬长而去,在他身后,两名小厮的神色明显轻松了很多,还好少爷今天脑子正常了一些,没有被谢柳最后的激将法给骗了。 话说,少爷从那柳花魁出来之后,虽然嗓子被烫伤了,但脑子却好使不少,难不成神清气爽就是这意思? “再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今天少爷我可不能空手而归!”苏恒背着手,走的步子都大了不少。 “有有有,万宝楼别的没有,就是宝物多,王少爷您跟我来。”伙计都开始有些谄媚了,见识到这王家公子如此豪气,估计今天就能赚到一年的银子。 “我看您对长枪有兴趣,那么我万宝楼有一件宝枪相信肯定会适合您。”万宝楼伙计在前面引路。 “什么好东西?” “这可是我万宝楼从东临道搜罗出来的好东西,江湖中独一份,就算是枪道大师,都不敢说一定能用得起来。”伙计说起来真是天花乱坠,三言两语间便彻底勾起了苏恒的兴趣。 第四十四章:遇挑衅之敌 一枪而败之 “这杆长枪与那玄铁枪尺寸接近,只是材质上可能差了少许,但是炼制精密,品级已然达到了一流玄品的层次。”万宝楼伙计解释道,“这一流玄品乃是我万宝楼对同一等级中宝物的高低层次进行的区分,分别是末流、二流、一流,以及巅峰。” 苏恒点点头,这种区分虽然无法完全穷尽宝物的优劣品级,但胜在简单易懂,明眼人一眼便知其中好处。 伙计带着苏恒来到一杆长枪面前,这长枪通体银白,枪尖与枪身融为一体,周身印刻有繁复玄奥的纹路,从枪尖一直蔓延到枪尾,整杆枪给人一种凌厉却略显诡异的气势。 “这杆枪名曰千影,整杆枪看起来浑然一体,但实际上却是由五杆短枪组合而成,内部机关无双,打斗之时,可以一杆长枪勇往直前,亦可控制长枪将其崩裂,化作五杆短枪,所以必须要熟悉使用之法方可,若是使用不当,恐会伤及自身!即便是枪道大师也不能幸免。” 伙计将千影枪小心取出,“这杆枪须得用真气渗透入枪体,才能触动隐藏在其中的机关,我带您去找鉴宝大师鉴定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来看。”苏恒直接伸手拿过千影,随手一甩,长枪顿时如蛟龙出海,一丝丝如龙吟一般的震颤声不断传出,吓得伙计和两个小厮纷纷后退。 “少……少爷,您慢一点,万一再伤着您。” “王少爷,您可小心点儿。”伙计生怕出了什么事,不是担心长枪受损,到了如此级别的神兵,岂是那么容易就损坏的?而是这王家三少爷,可是出了名的武道不通,万一被长枪的锐气所伤,岂不是徒惹麻烦? 苏恒一上手就知道这杆长枪的长度与重量几与玄铁枪相仿,而且锋锐程度更甚一筹,只是玄铁枪乃是老铁头耗尽了整座解甲兵营才炼造而出,更适合他的心意,以后若是有上好的炼器之法,当可以再进一步。 “就这杆枪了!”苏恒随手把千影抛给伙计,“来给我用盒子装起来。” “得咧!”伙计兴奋地抱着千影枪,赶紧去包装了。 五万两银子啊,光是他赚的都得有三千两左右,足以抵得上他五年的收益。 苏恒大步走在前面,这般爽快花银子的事对他而言可是头一遭,没想到平日里节衣缩食,反倒是偷梁换柱才让他有了这般挥霍的机会。 王珏啊王珏,你说我是不是该送你一个大礼才行啊? “王珏,听说你又买了一杆长枪?”谢柳讨厌的声音今天一直都围绕着苏恒。 “是又如何?”苏恒丝毫没有在意谢柳语气中的恨意,斜睨了一眼谢柳,“我总说小爷我想要的,自然都是好的,这杆玄铁枪两万两银子可是便宜你了。” “你……”谢柳强忍住内心汹涌的杀意,“王珏,既然你我二人都买了长枪,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又想给我下套?”苏恒都不知道他扮演的王珏有多么深入骨髓,这语气里的欠揍气质可是一点都没减少,“说吧,小爷我今天心情好,要是想跟我赌,你总得拿出点什么,可别一股子穷酸气,我可不想影响心情。” 二人此时都已下到了大厅,此时的争端正落在大部分人的眼里。 “这王珏和谢柳两个败家子今天还真是撞上了,到哪里都要斗上两回。” “两个大家族的败类,到哪里都跟流氓小混混一样,真的是丢脸。” “那王珏也是狂妄自大,自己不过末流实力,还想和谢柳过招,当真是不知死活。” …… 王谢两家名气太大,王珏谢柳的名气同样不小,在普通人眼里就跟十足的败家玩意儿一样,在其他家族人眼中就是蛀虫,讨人嫌。 万宝楼三楼,也是最高一层,其中的宝物每一件都不下于百万之巨,皆是人间极品,在这三楼有两个人站在宝物林中,俯瞰一楼的争端, “这两个败家子的闹剧几乎天天都在发生,都是变着法子来,真是一日都不得闲。”其中一人便是这万宝楼总铺的掌柜乔何。 “败家子?那可不尽然。”另外一人赫然便是那莲花瞳男子,只见他如人间尊贵帝王一般,洞彻万物,“天下修行法,不外乎经脉运行法,以及穴窍神化法,你口中所说的败家子,那可是尽得这两大修行法的真谛,小觑不得。” “什么?这怎么可能?经脉运行法可以说最为普遍,但是穴窍神化法,那可是人间隐藏至法,每一个传承都是异常珍贵,凡人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乔何在莲花瞳男子面前尽量保持恭敬的态度,但仍旧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了,“那谢家二公子,难道说一直在隐藏自己不成?” 莲花瞳男子摇摇头,“非也,我说的人乃是另外一个人,王珏。” “这……这……”乔何张开嘴,但最终却哑口无言,只得摇头苦笑,“想不到世人眼中的废物,竟是隐藏最深的妖孽,亏得我自成有双看尽宝物的眼睛。” “全身经脉尽通,穴窍开启数量众多,只是尚未神化,若是再将其神化,恐怕将会彻底化龙,成为这个大世最耀眼的几个人之一。”莲花瞳斜靠在栏杆上,看向下方,不禁轻笑,“想不到这趟钜寿之行,倒也遇到几个有意思的人。” 一旁的乔何只能暗暗咋舌,自己身边这人可不只是身怀异象这么简单,那可是身份惊人,实力更是恐怖的存在。 能被这等人物称作有意思,整个钜寿怕也不足十指之数。 谢柳直接将刚刚买的玄铁枪抓起,遥遥指向苏恒,“废话不多说,如果你能挡下我十招,这杆玄铁枪便算我送你了;若是不能,你那千影就当是输给我,如何?” 苏恒摇摇头,嘲讽道,“你自己是傻子,也不能当我是傻子,你那玄铁枪才几个钱?我这千影枪可是足足五万两,你在搞笑吗?” “所以我才有了十招之约,不然就得重新换一个赌约了。”谢柳不为所动,他今天必须要把这王珏狠狠揍一顿,不然心中怒气难消,连觉都要睡不好。 “你怎么不说你有二流高手的实力,而我不过是末流而已?”苏恒示意小厮把自己刚买的千影枪拿出来,“少爷我大人有大量,让让你又何妨?” “少爷,要不咱们还是稍微避避风头吧,这谢柳好歹也是二流高手,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左边那小厮轻声规劝道。 “就是,就是,少爷,咱们今天已经打了他多少次脸了?也不差这一次啊。”另一个小厮也赶紧附和道。 “既然打了这么多次,那就更得趁胜追击。”苏恒一把抓过千影枪,大步朝谢柳走去,“今天少爷我,要把这谢柳抡圆了打。” 衣袍飒飒,气质潇洒,若不是大家都熟知此人就是王家败类,恐怕也要不禁赞叹一声少年英豪。 “来得好!”谢柳脚下轻点,右手长枪在空中一圈抡圆,带着惯性便冲王珏当头砸下,玄铁枪粗暴地撞碎空气,隐隐有风啸之声传来。 苏恒步伐没变,就在他走出三步之后,只听“嗡”的一声,手中千影顿时崩碎开来,四道枪影瞬间划破空气,疯狂旋转,犹如四条毒蛇直朝谢柳撕咬而来。 “叮!”清亮的一声金属交击之声响彻万宝楼,谢柳勉强挡住其中一道枪影,便倒飞出去,直直砸进万宝楼门外的人群里。 其余三道枪影则堪堪划破他的衣衫,又重新倒飞回去。 人群轰的一声就炸开了,所有人都惊骇万分地看向万宝楼中,手执短枪的身影,“谢柳,本少爷的巴掌你喜不喜欢?” 第四十五章:王胜 所有人都看向苏恒那飘逸的身影,心中震撼万分。一个王家败家子,想不到竟有如此实力! 就在众人惊骇未消之时,却见苏恒突然狼狈地滚在地上,这才堪堪躲过飞转回来的其余四杆短枪。 “锵!” “锵!” …… 四杆短枪直直地插在苏恒的跟前,距离脑袋仅有三寸距离,差一点便要直接贯穿头颅。 苏恒长舒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摸了摸头顶,然后才费力地拔起插在地上的四杆长枪,“哼哼,少爷我总归是有枪道天赋啊。” 人群再次炸开了, “这王三少,原来还是草包,打败谢二少不过是凭借神兵之利罢了。” “我就说呢,一个草包怎么可能突然化虫为龙。” …… 众人纷纷了然,这才三两散去。 “还不快走?”苏恒好不容易才重新装好千影,然后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楼顶,便招呼小厮离去。 万宝楼外,谢柳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口中渗出丝丝血迹,刚刚那一招已然让他受了内伤。 “谢柳,你的玄铁枪我可就不客气了。”苏恒不忘拿走掉落在一旁的玄铁枪。 迷迷糊糊中,谢柳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当谢家家奴赶来时,苏恒早已经带着小厮走远了。 万宝楼三层,莲花瞳男子若有所思,“刚刚这王珏似乎察觉到我的窥探了。” “这……应该不可能吧?”乔何觉得自己真的该重新审视这隐藏如妖孽一般的王家三少爷了。 “刚刚他那一手,用到了真气离体,还有隔空御物两种手段。”莲花瞳男子并未在此事上纠结,转而说到了刚刚那转瞬即逝的一场战斗,“真气离体触动枪体中的机关,隔空御物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控制释放的力道,这个人看来是生怕自己表现的太扎眼,所以谢柳才能勉强保住命,不然就凭刚刚那杆枪的速度,谢柳必死。” “这王家少爷的确是准备要进入武道金榜了。” 苏恒带着两个小厮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王府,王府并没有坐落在内城,而是在紧邻内城城墙的外城建造了一处占地极大的宅子,长廊蜿蜒,回道幽深,数十座庭院在一片假山中错落有致,从地底深处引出的泉水在假山中的缝隙中流淌不息,整座王府宛如山中庄园,别雅精致。 苏恒一进王府就有点迷花了眼,他虽然暗中观察过王珏的日常行动,但王府还是没有进来过,这让他有点无所适从,谁能想到王家竟然把宅子生生建在了一座假山上,苏恒都怀疑这假山恐怕是直接将一处山丘拦腰截断安放在此处的,这王家有钱到没地方花?有点变态吧。 身后的两个小厮一人抱着一个盒子,里面就是他今天的收获。 苏恒有点牙疼,眼前这五六条道,该怎么走来着? 总不能让小厮在前面带路,又找不到个理由,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被怀疑? 苏恒闭着眼随便挑了一条道,举步便走了进去。 “少……少爷!”王福赶紧上前阻拦。 “怎么了?”苏恒回过头。 “这是通往……”王福刚准备说什么,就从苏恒身后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声音中蕴含着难以言明的威势,仿佛一头猛虎,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苏恒回过头,只见与自己相隔不过三丈距离,一个身穿赤色劲装,浑身肌肉如虬龙盘结的男子正朝自己走来,“大……大哥!”苏恒似乎有些紧张地朝这人拱了拱手。 此人,正是王家两大绝世天才中的老大,王胜! “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啊,怎么想起来管我叫大哥了?”王胜身上的气势太浓烈了,苏恒身后的两个小厮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苏恒暗骂一声,鬼知道这王珏平时连自己大哥都不叫。 王胜似乎心情不错,他拍了拍苏恒的肩膀,“今天的表现不错,就该是这样,那谢家老二要是还敢挑衅,只要不打死,大哥替你扛着。” “来,把你新买的枪拿出来,大哥替你看看!”王胜对王珏今天难得表现出的男子气概很是满意,平日里几乎正眼都不看的,今日倒是额外添了点关心。 王福赶紧小跑两步,把手中盒子打开,千影枪正安静地躺在其中。 王胜一把抓起千影枪,凌空一抖,“好枪!”只见枪尖处陡然延伸出尺许长的枪罡。 也不见王胜有什么动作,千影枪瞬间崩裂开来,除开手中那杆短枪之外,其余四赶短枪如蛟龙出海,带着恐怖的尖啸声在空中呼啸而过,直接劈砸进一旁的假山中。 “轰!” “轰!” …… 碎石乱飞,烟尘飘扬,四杆短枪深深扎进山石中,只留一丁点枪尖还露在外面。这千影化作五杆短枪之后,两端尽皆变成尖锐枪尖,着实神奇。 “三弟,你这杆枪有点门道,大哥我不善枪法,教不了你太多,若是有时间,大哥给你介绍一位枪道大师,也许你可以学到不少。”王胜脚下一踏,深扎在假山中的四杆短枪顿时暴射而出, “锵!” “叮!” …… 枪影如群蛇乱舞,最终归于一体,千影枪重新化作一杆七尺长枪。 “不错,不错!”王胜把千影枪重新放回盒子里,“难得三弟有雄心,这个钱花的值!” 说罢,王胜又拍了拍苏恒的肩膀,“过两天你二哥也要回来,到时候我们王家三兄弟一起去闯一闯那武道金榜!” “二哥也回来?”苏恒心头一惊,王珏和王胜常年在钜寿,所以他才能了解一些,可是那王仙常年高坐武当山,他无从了解,万一到时候露馅,那可就糟了。 王胜气势如龙,一想起自己那飘渺如仙的二弟,他的心中就有一股无法压抑的战意,“是啊,听说他已经得到了那荡魔心经的真传,前段时间就传出消息,说自己即将回归。” “那……那真是太好了!”苏恒强颜欢笑,心中却是无比苦闷,偷梁换柱的好日子似乎遥遥无期。 “哈哈……”王胜拍了拍苏恒,“大哥我今日要去参加一次宴会,否则定要和三弟过上两招不可。” 说完便大步离去。 待王胜走远,苏恒身后的两个小厮才长舒一口气,“哎呀,我的少爷,刚刚真是好险啊。” “你们这么怕大哥?”苏恒不露声色地问了一句。 “少爷您忘了?一个月前,就有家奴被大少爷直接一拳砸成了肉泥,还扔出城去喂了野狗。”王福没有丝毫防备地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赶紧回院子吧。”另一个小厮王财心有余悸地说,“少爷您刚得了两杆宝枪,还需要多多练习才是。” “还是快走吧。”两个小厮完全没有要苏恒动脑筋,就在前面小跑着引路。 “这王胜……”苏恒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王胜离开的方向,刚刚王胜三次拍他的肩膀,分别打了三道真气进入他体内,非是要伤他,而是在试探,幸亏他早有准备,不然恐就要被发现。 而似乎心有所感,已经走远的王胜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家宅子,“我这三弟,有些不简单啊……” 第四十六章:众强云集 王胜所去的宴会,乃是钜寿顶级门阀子弟圈子举办的。 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专门迎接一个人的到来。 “王胜兄,想不到你今天也舍得从你那假山里出来。”王胜来到聚仙楼,迎面而来正是谢家这一辈的主事人,谢忱。 谢忱是此次宴会的发起者,所以率先来到聚仙楼等候迎接其他人。 王谢两家明争暗斗尤其多,所以王胜对着谢忱自然也没什么搭理的兴趣。 “还有谁来了?” “赵家赵无极已经到了。”谢忱说出了整个钜寿最令人惊惧的名字。 “这个疯子今天倒是很早。”王胜对这赵无极印象深刻,二人同岁,自然是争锋的最佳对手,只是近几年二人大都没能同时在钜寿,这才少了争斗的机会。 王胜大步走进聚仙楼,只见赵无极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堂里。 赵无极一身紫衣,面貌清秀,若是光看外表却是一个俊秀书生,但熟悉的人却知道,这赵无极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夜连御十女,又连屠一十七位顶尖一流高手,如此行为又怎会是正常人所做? “想不到今天是你来接我第一招!”赵无极瞬间从椅子上站起,身形如鹰隼击空,直接冲王胜当头抓下。 王胜一声大笑,连跨三步,整座聚仙楼都仿佛晃动了三次,王胜左拳如磐石,轰然砸出。 “轰!” 两人一击便退,赵无极重新飘回到椅子上,王胜则信步走上二楼。 …… 苏恒跟着小厮左圈右绕,走了足足有一刻钟,方才回到自己的庭院。 这是一个雅致的两进院子,小厮抱着两个盒子放进去后就被赶了出去。 苏恒终于可以暂时放下扮演王珏的架子,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将自己心爱的玄铁枪取出,“老伙计,阔别几日,是不是特别想我?” 说着,苏恒一拍地面,手中玄铁枪仿佛蛟蟒横空,直接劈碎了空气,恐怖的气爆声犹如战鼓雷动,苏恒大步跨出,玄铁枪瞬间由劈砸改为直刺,最终将庭院中的一片落叶钉在了墙壁上。 墙壁丝毫没有受损,落叶也仅仅伤之表皮,由极动转变为极静,这一切行云流水,苏恒很满意地把玄铁枪收起来。 另一杆千影枪却让苏恒有些犹豫,按理说这般神兵,每一件都足以让一般的江湖人士争破了头,可对于此刻的苏恒而言,他仅仅只需要玄铁枪便已足够,这两杆枪在功用上已然有些重合了。 苏恒又抓过千影枪,这杆枪的确是精妙绝伦,每一环都丝丝入扣,每一柄短枪大体相同,但是在花纹与机关铰链上却大相径庭,通过纹路的契合,使之又能合为一体,简直是巧夺天工。 “若是要打硬仗,非玄铁枪莫属,但若论出奇制胜,千影枪则更甚一筹。”苏恒一弹指,千影枪顿时崩裂开来,化作五道枪影狂然旋转。 又一弹指,五道枪影瞬间电射而出,接着又好似撞上了一道看不见壁垒,在空中盘旋不止,却又不得寸进。 “锵!” 一声金属交鸣声,五道短枪重新合为一体,直直地插在地面上。 两杆长枪犹如两条巨蟒,在地面上互相吸引,发出嗡嗡的震颤之声,一道道凌厉的枪气从两杆神兵中迸发,又像是在相互争锋。 神兵有灵! 苏恒双目似有灵光闪现,他十指张开,周身真气浩瀚如星空,体内被开启的六十四大穴窍仿佛冥冥星空中的星辰,两两连接,勾勒出一幅厚重无垠的星辰大图,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苏恒体内勃然爆发。 而在他面前,玄铁枪率先直冲天际,紧接着千影枪也拔出大地,化作五道枪影,六柄长短不一的神兵不断撞击,锋锐的气势也在不断酝酿, “轰!” 苏恒一脚踏地,庭院都仿佛在颤抖,那股尚在酝酿的锋锐之气瞬间犹如找到了一个出口,直冲云霄, “轰!” 苏恒双臂猛张,虚空又是一声震颤,玄铁枪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掀起一层泥土。 “锵!” “轰!” 千影由五合一,直插苏恒跟前。 “配合和尚传给我的烂陀三法,这千影恰好可以用上一用,介乎于炼兵与炼气之间……”苏恒暗忖道,“若是这千影再分散成数百上千枚细针,恐怕会更适合此类法门,只可惜,时间不等人……” 苏恒思索间,竟没有注意,就在他身后的墙围之上,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人正静静地站着,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再无区分。 “很不错!”道袍青年终于还是开口了,他跃下墙壁,朝苏恒缓缓走来,“我都在怀疑,你是不是我那不学无术的三弟。” “二…….二哥?”苏恒心中一惊,然后便装作忐忑不安地微微弯身行礼。 “你这枪法虽说粗糙,但却也自成一派,实战能力极强,倒是一等一的杀伐之术,假以时日,也许会有枪仙风采。”王仙每一步都好似经过测量一般,丝毫不差,脚踩在地面上,甚至都没有灰尘沾惹。 苏恒没敢放松,“大哥说二哥还有几天才会回来,想不到今天就回来了。” 王仙走到玄铁枪面前,伸指弹了弹,只听清亮的金属颤动声在耳边回响,“前几日我刚刚领悟了一项秘法,所以脚程快了些。” 小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走吧,和我一起去见识见识这钜寿的天才们。” 王仙并未在此事上有所纠缠,转身便往外走,每一步便是三丈,分毫不多,也分毫不少。 苏恒摸了摸脑袋,一手拎起玄铁枪大步跟在王仙身后。 “还记得三年前,我那三弟还是个远近闻名的纨绔,想不到今日就成了一个枪道高手。”王仙走在前面,头也不回,身上道袍随风飘舞,“不过你总得记住,我王家之人,受不得罪,要是有危险,尽管和家里说……” 说到这里,一旁树林中惊鸟乱飞,其中一棵大树轰然倒地。 “他,察觉了么?”苏恒双眼微眯,看着王仙的背影,“放心吧,二哥,三弟我隐忍了这么久,绝不会再自绝险境。” “那就好……” ———————————— 聚仙楼的聚会终于开宴了, 整个钜寿都赫赫有名的青年高手齐聚一堂,分散在离楚十族还有与之齐平的几个家族中,共有一十九人。 谢忱首先举起酒杯,“今日太上道传人出世,当真是江湖幸事,我等共同举杯!” 谢家的面子,大家可以不给,但太上道的面子却必须要给,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中酒杯,冲着主座上的青年男子遥遥示意。 “多谢诸位!”这青年男子嘴角含笑,一口饮尽杯中酒。 此人双眸开合间,瞳孔中莲花印记缓缓旋转,正是苏恒此前在万宝楼中遇到的莲花瞳男子。 “不知道你家三弟为何没来?”莲花瞳男子看向王胜,举杯问道。 “三弟正在家中准备,武道金榜开榜在即,三弟想要趁着还剩的日子多多修整一番。”王胜笑着回道。 “王家老三王珏,难道还要参加武道金榜?”王胜身旁的赵无极闻言诧异地问道。 谢忱适时接过口,“王珏今日在万宝楼,一招击败了我那不成器的二弟,想来实力定是惊人。” 谢忱的话云淡风轻,可落在王胜耳中却不啻于赤果果的嘲讽。 还没等王胜开口,从聚仙楼外蓦然响起一道并不响亮,却如风般无所不在的声音,“我家三弟自然实力非凡,你谢家老大可想试试?” 聚仙楼顶层房门豁然洞开,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飘然而至,缓缓落在门口。 第四十七章:血腥的开始 武道金榜今日就要开榜了。 终于,吸引了无数人目光的万法大会也宣布与武道金榜合二为一,国库将会拿出价值不菲的宝物,用以充当该次盛会的奖励,尤其是那排在第一位的南海玉莲,更是让所有人都垂涎三尺,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有命拿,没命享受的事。 “你听说了吗?三天前,咱们钜寿的门阀子弟在一起进行了一次秘密的宴会,其中强者皆是无双之辈,当真是令人神往。” “这你都知道?” “那次宴会就在聚仙楼,在下的远房表叔正是这聚仙楼的掌柜。” “原来如此,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 钜寿城的大街小巷皆是人潮涌动,较之护国法师的第一次弘法大会都要盛大不少。 “吴双,咱们今天可得好好挣上一笔,数以万计的武者,咱们这种山参可是紧俏货。” 老吴头眼睛都笑眯了,这种大日子可是十年难得一遇,再不抓紧机会,恐怕老天爷都要瞧不过眼了,就是自己闺女那好事儿倒是不知道怎么了,竟突然没了影子,这让老吴头恼火了好久。 吴双有点心不在焉,她轻声嗯了一声,就继续收拾眼前早就整整齐齐的山参。 “哎,造孽啊。”老吴头长叹一声,不过能够替闺女多攒一些嫁妆倒是让老吴头稍微宽了点心,“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 邓四爷这段时间也似乎在神游,一个人经常长吁短叹,就连给人治病的时候都不专心了,他今日来到老吴头的摊子前,“小双啊,今天还在这儿卖山参啊?” “四爷,咱家不卖山参,还能做啥?”老吴头笑呵呵地说道,邓四爷在西城区治病不收钱,颇受大家的敬重。 邓四爷没理老吴头打岔,而是紧紧地看着吴双,“要不要跟着我去看看……那武道金榜?”邓四爷指了指横亘在天上的武道金榜。 武道金榜纵横三百丈,位于朱雀街上空,虽然大家抬头都能看得到,但是西城区毕竟离得远了,看不真切,只有在朱雀街那儿,才是最佳的观看地点。 “他会去吗?”吴双的眼睛顿时活了,那一湾清泉又涌出了生机。 “会的,会的,他终究来自那里,只有争锋才是他的归宿!”邓四爷很是笃定。 “那我去。”吴双立时站起身,然后从面前的山参堆里挑出几根,“爹,我先出去一趟。” 老吴头看着闺女似花蝴蝶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这心上人哦,你就不怕咱们攀不上吗?” 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一往无前的背影,一样的决绝,一样的充满生机。 朱雀街此时已然是人山人海,街道两旁的客栈酒楼,早就挤满了人,更有甚者,直接站在了房顶上,所有人都抬着头,看向空中不断散发着金色光华的武道金榜。 王家庭院中,苏恒穿着一件深蓝金丝衣袍,玄铁枪被他分成三截放在了一个布袋子里,而千影枪则被分成了五柄短枪插在背后,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无法言明的锋锐之气。 “走吧。” 王仙如幽灵般走进了院子里,他一身白色长袍,纤尘不染,犹如天宫仙人。 “好的,二哥!”苏恒对王仙的警惕要比王胜强上不少,此人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破绽,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好像能看透人的灵魂,而且此人很有可能已经看破了他假冒的身份。 三天前的那一次宴会,王仙如谪仙一般登场,气势无双,就连那莲花瞳男子都被压了下来,谢忱被其一眼慑服,在场一十九人,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二弟,三弟,我们走吧。”王胜的声音在王府大门响起。 王胜醉心于修炼,被老一辈人称作是年青一代大将的不二人选,将来很有可能会进入军中,成为少数执牛耳之人。 武道金榜每年开榜都不太一样,但都要去武榜正下方等待开榜。 王家派出了护卫队,护送兄弟三人前往朱雀街。 “你看,那王家三少爷竟然也准备去参加武道金榜。” “你还不知道哪?这消息早就传开了,赌庄档口都可以下注了。” “难不成他要去武道金榜里游玩不成?就凭他的实力,怕不会一进去就被杀死了吧?” “人家可是一招打败谢柳的大高手!” “哈哈哈……” 人群里议论纷纷,谁都知道这王家三个少爷,大少爷二少爷皆是人中龙凤,三少爷却是纨绔一个,谁曾想,现在这个玩乐钜寿的花花少爷,竟然展示了惊人的勇气,欲要参加那令人心惊的修罗盛宴,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而众人言语中的另一个主角此刻正咬着牙,欲要一雪前耻,“王珏,这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你!” 武道金榜本就是杀戮场,只要到时候别被抓住马脚,不会有什么事情。 人潮涌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突然天空中大放光明,犹如太阳冲破了乌云,亿万道金光光耀大地,武道金榜中骤然响起了钟声。 “铛!” …… 天地间尽是回音,紧接着又是一道钟声,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随之一颤,一圈又一圈无形的波纹从武道金榜之中散发开去。 “哗啦啦……” 天地大幕随风飘舞,在那三百丈的武道金榜上豁然出现了无数道光束,光束之中,赫然是一幅幅画面在滚动。 “快看,那是谁?” 苏恒闻言抬头,只见自己头顶上,正有两人的画面在流转,其中一人戴着面具,另一个人却是一个瞎子,只见面具人指尖有细针不断穿梭, “杀!”虚空似有响声在应和,两人如闪电般交错而过,面具人脸上的面具瞬间碎成粉末,露出一张满是惊恐的脸, “不!” 面具人的头颅被直接抓爆,而他指尖的细针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穿过了瞎子的喉咙。 两个人竟是同归于尽!血淋淋的画面让下方一些百姓直接呕吐出来。 画面流转,这次又换成了数十人的混战,断肢残骸在战场上飞舞,最终一人直接将面前的敌人撕成两瓣,方才结束了这场乱斗,真正的浴血修罗,伴随着最后一个敌人的死亡,胜利者头顶上陡然金光大放,犹如一条金龙在虚空中咆哮, 当光华散去,只见胜利者头顶上赫然出现了几个金色古纂大字——六十四,庄生秋! “那人竟然就是上一届名列武道金榜的庄生秋!” “想不到当年他竟然如此凶残!” 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惊呼。 整座钜寿城都被这种画面笼罩,不断有血腥场景被回放,这是真正的血腥屠杀,一瞬间,所有人的心头都涌上了一股压抑不住的战栗。 “武道金榜,开!” 就在此时,虚空中陡然响起一道恢弘的声音,无数血腥场景顿时消散,只留下金光耀眼,武道金榜彻底在众人面前铺开! 第四十八章:陨落的可能 武道金榜如开天辟地一般,终于在世人面前彻底拉开了大幕,金光如流水,从半空中不断滚落, “哗啦啦”的流水声连绵不绝,在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之中,金光在半空中不断连接扭转,竟是生生造出了一座金色大桥,从半空徐徐垂落。 “这就是武道金榜的第一层删选!” “踏金桥!” …… 苏恒还跟在王胜身后不急不缓地往前走,武道金榜的开启将会历时弥久,不必急在一时,能者上不能者下,从来都是如此。 “每一次武道金榜的争锋都不一样,这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规则,我们兄弟三人一定得小心。”王胜在前面嘱咐道。 “若是不小心碰上了传说中的三大炼狱,那也许就真的危险了。”王仙飘然若仙,却也语气凝重,“不过我相信三弟一定是安全的,不是么?” 王仙的话意有所指,苏恒耸耸肩,依旧装聋作哑,“二哥这般信任小弟,小弟一定竭尽全力。” “想不到三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次武道金榜就当是三弟逐鹿天下的一战了!”王胜笑着说道,对外他是最蛮横不讲理的赤虎,对内却只是一个护短的大哥。 “这武道金榜历史上出现过上百次,但每一次的规则都不尽相同,世人总结出了数个级别,以对应金榜规则的难易程度。简单者对进入之人没有太大约束,完全凭借实力争锋,这般对于我等最没有威胁。”临近朱雀街,王胜耐心地解释道, “困难者,便是对进入者稍作约束,我等会有一些制约无法施展全力,这样就会使得我们的巅峰实力无法施展,在应对之时缺少必要的压制力。” “再往上便是绝境,金榜会在内部形成新的规则,甚至可能让弱者掌握一项神通,强者却受压制。就算是已经踏上仙路的强者,都有陨落的可能。” “最后一个级别便是炼狱,规则很难确定,若是不幸遇到这种情况,那么就算是我们陨落的可能性都要超过半数,我们不会有任何优势,反而会被不断削弱,最终和其他人站在同一水平,单靠人数便可以将我们置之死地。” 说到这个,王胜的神色罕见地沉重起来。 “所以一旦遇到炼狱级别的规则,一定要尽快与我们汇合,这样才能保证活得下来。” “知道了,大哥!”苏恒点点头,这个消息他可从来没听说过,简直是骇人听闻,金榜内部自成规则,若是真的陨落其中,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金桥如流水般终于彻底成型,开始有武道高手准备踏金桥了。 一个人挤着一个人,金桥那里好似出现了一座人山,并且还在不断拔高。 “这些人真的是疯了!”苏恒看到有人被压在下面,脑袋都要被挤爆了,却还梗着脖子往上爬,所有人都希望爬上这座人山的顶峰,这样可以第一个踏进金榜,早一点知晓规则,有时候就能先发制人! “他们之中有一半人进不去。”王胜轻笑道,这种江湖武者,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拿命去闯,可即便如此,也大都撞得头破血流,身死魂消。 果不其然,王胜的话音未落,就有人欲要抓住金桥的一端,但却好似抓在了空气上,手臂直接穿过了金桥。 不止那一两个人,而是有数百人都无法真正触碰到金桥,就好似镜中花水中月,看得到却无法摸得到。 “这是怎么回事!?”有武者在惊呼。 “不!我还要名列金榜,威震一方!” 碰不到金桥,连踏入武道金榜的资格都没有,无数人的江湖梦在第一步就破碎了,有些人受不了就跟疯了一样,不断在嘶吼。 终于有人一把抓住了金桥,并迅速向上爬, “还想跨过我们登上金榜?” 无数道攻击瞬间向上迸发,抓住金桥的人直接就被淹没,化作一块块碎肉残渣掉落。 惨叫声、咆哮声好似无数野兽在嘶吼,以往那些一个个注重身份实力的武者,如今却好似失了神志的猛兽,只顾着向上爬,尸体像是冰雹一般不断砸下。 周围的围观百姓终于纷纷色变,向朱雀街外奔走,谁都不想被殃及,这般疯狂的武者,对普通百姓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灾难。 “我们……也要这么上去吗?”苏恒皱眉,眼前这数百人的人山,汇集着无数兵器、暗器,仅仅只是这一炷香的时间,便有数十人死于非命。 “我们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王胜嘴角有自信的笑意,“原本我们还要再等一会儿,不过现在就先让大哥给你做一次示范吧。” 王胜脚下一踏,周身真气顿时如龙虎咆哮,赤色真气如火焰喷发,直冲云霄。霎时间风云寂静,就连不远处那座人山都顿失颜色,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王胜那王者般的身姿。 赤红色的真气甫一触碰到半空中的武道金榜,便有金色光华顺着真气垂落,竟是专门为王胜降下了一座金桥。 “我们走吧。”王胜看了看街道另一边已然聚集的门阀子弟,便冲王仙与苏恒说道。 这一日,所有人都在瞩目,王胜以赤色真气接引金桥,王氏三兄弟首登金榜! “想不到我们的王家竟成了第一个。” “那王胜从来也不愿与我们走的太近,不知我离楚十族是否只是有名无实?” 说此话的人,不无诛心之意。 张苍也在这群人当中,只是他没有说话,按理说离楚十族,李家最贵,其次便是张家。 太师张家,乃天下文官之首,他身为张家嫡系,自然应当是这群人中身份最贵重的几人之一,只是这一次他却隐藏其中,冷眼看着这一切。 李家这次也派出了一名嫡系,在家排名老五,可论实力却是足以排进第二,此人名曰李煌。 李煌便是这群门阀子弟的领头人,他止住了其他人的议论,“那北骥蛮贼可有消息?” “据探子回报,那北骥蛮贼听说伤势过重,体内经脉受阻,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养病,连门都几乎不出。” “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几家探子口风一致。” “也许这蛮贼只是故布疑阵,待我们全数进了金榜,他再偷偷潜入也不无可能。” “进入金榜第一事便是保命登榜,其次便是诛杀蛮贼,若有发现,当为首功!”李煌最终定下基调。 说罢,只见他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武道金榜,没有王胜的霸烈无双,一切都是如此自然,武道金榜同样落下一道金光,顺着李煌的目光缓缓形成一座金桥。 “走!” 身后十数人目光中意味不一,但也没有矫情,纷纷走上金桥,直奔金榜而去。 不断有金桥落下,真正的武道高手从来都不屑于去争抢那一座初始金桥,纷纷接引下金桥,犹如众仙踏天门,蔚为壮观。 而此时,苏恒已然跟着王胜王仙走进了金榜之中。 穿过一重重璀璨的金色光幕,苏恒终于踩在了一片大地上,举目四望,尽是一片苍茫草原。 王胜和王仙却已不知所踪,想来进入此地之人,都会被分开。 还没等苏恒熟悉周围的环境,在他脑海里蓦然响起一道声音, “保留肉身实力,真气封印,每杀一人,可解除些许封印,所杀之人实力越强,解除封印越多;不杀人者,每个时辰降低一成肉身之力,直至十个时辰身死。” “每人可复活两次,每次复活,一切重新开始。复活次数用完,死!” “每过十个时辰,将有神通降世,获得者若能存活至结束,则可保留神通。” “此次金榜历时十五日!” …… 金榜大开,与此同时,昊极殿上那位尊贵的人间帝王,也抬头看着这如仙家境地一般的武道金榜, “虽然朕可以用离楚气运唤出这武道金榜,可是其中到底有什么,朕不知。”皇帝回身坐回御座,“这茫茫多的武道高手,在其中获取了何种机缘,朕也一概不知。” “若是不能为朕所用,死何足惜?” 第四十九章:不安分的肥羊 苏恒走在草原上,这样的场景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定安草原时的遭遇。 “也不知那杨家幽鸟到底死没死……” “还有那颗鬼晶……” 苏恒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隐藏在易容妆下面,这里还有一个墨色的印记。若是在三年之内无法彻底将这鬼晶消融,那他将会化作冥尸。 彻底地行尸走肉,没有神智,没有意识,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副躯壳,行走在尘世。 “快看,是王家那个不成器的废柴!” “真的是,听说他身上的神兵加起来恐怕得有十万两银子。” “这么多!?那咱们可就发了!” 一阵嘈杂打断了苏恒的思绪,他闻声看去,只见一支十人小队在前方不足百米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嘴里热烈的讨论一点也不避讳,像是群狼在盯着一头小羊羔,即将到嘴的美味,让他们忍不住咽了咽从喉咙里泛上来的口水。 这里是金榜空间,里面发生的一切,外面的人都无从所知,只有金榜上不断变化的排名才会让其他人知晓,并且当进入其中的人彻底死去之后,碎肉残肢才会从金榜中落下,所以这里将会是最佳的狩猎场,不用担心会暴露,毕竟死亡会是最好隐藏秘密的办法。 “抓到之后,论功行赏!” 这支小队运气很好,在一开始便聚到了一起,他们很快就达成默契,接着瞬间散开,欲要将眼前这只肥羊围拢捕杀。 苏恒想都没想,掉头就跑,撒起丫子来跑。 “哈哈,王少爷,你就别挣扎了,你要是乖乖奉上神兵,也许大爷我高兴,就会饶你一命!” “是啊,我们这里有人喜好男风,他会好好疼你的。” 身后污言秽语不断砸进耳朵里,苏恒不管不顾,狂奔不止。 “都是只有肉体劲力的人,也只比普通人强上一些,杀一两个没有意义,不如让他们帮忙扩大声势。”苏恒有他的想法,既然已经进入武道金榜了,这里将会是他最好的狩猎场,那些原本觊觎他性命的那些人,总要有所觉悟才是。 “你跑不了的!” 偌大的草原一望无际,只有丛丛牧草遍布大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人出现在草原上, “快看,那里有人!” “最前面那人,怎么这么眼熟?” “我去,那不是王家三少爷吗?怎么有这么多人追他?” “你傻啊,那纨绔没有实力,还身怀重宝,在这武道金榜里,谁还管他王家的势力?” “我们也去!好歹也能分一杯羹。” 苏恒身后的人群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十个人,到现在已然聚集了超过五十人,而且在外围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冷眼旁观,随时准备横插一手。 包围圈终于被前面出现的五个人合拢,苏恒逃无可逃,被彻底围困住了。 “你逃啊,小杂种,早一点给老子停下来,老子也会留你性命,现在,老子要活剐了你!”一开始追击的十个人心里是最气的,原本大家可以好好分润这十万两银子,结果这小子偏偏跑的还挺快,一下子把周围的五十几个人全都招来了,那十万两能不能落到自己手里还两说,这十个人恨不得把那气喘吁吁的王家臭小子生吃了。 “呼,我现在不逃了,身上一共也就两杆长枪,价值七万两,这杆玄铁枪两万两,;另一杆千影枪五万两。此外还有一些杂物,怕也入不了各位法眼,一共就这么多了,你们看看怎么分?”苏恒索性坐在地上,把后背的布袋子和千影枪的五柄短枪一一拿出来摆在地上。 “你们看吧,都是珍贵的神兵,只要你们能饶我一命,我便将这神兵亲手奉上。” “妈个巴子,还想活命?休想!”一开始那十人忍不住骂出声来,“浪费老子这么长时间,今天你交不交出神兵,你都得死!” “是吗?可我想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苏恒努了努嘴,示意那十个人看看周围。 只见大部分人都没有半点心思听他们放狠话,这些人都想着如何抢走这两件神兵,并且安然脱身。 “只要你把神兵给我,我保你安然脱身!”就在场面逐渐陷入僵局的时候,有人突然开口说道。 “你谁啊,脸大啊?”其他人纷纷开口叫骂。 苏恒也是一脸不信,“我凭什么信你?这么多人,你有什么资格能保我性命?他们都听你的吗?好像不尽然吧。” “他们当然不听我的,不过我可以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放你走,你觉得怎么样?”走出来的那人耸耸肩,似乎对周围这些人不屑一顾,“忘了告诉你,我叫周云。” “周云!?”这个名字一出来,苏恒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人都不禁缩了缩脖子,就知道此人不简单,“我可没听说过,这不足以取信于我。” “当然我也可以不和你商量,直接杀了你。”周云似乎成竹在胸,“正好我也想看看所谓的复活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每个人有三条性命,尤其对你这种渣滓,做点贡献也是好的。” “喂,你们就像看着这个人把我杀了?到时候这价值七万两的神兵可就没了啊!”苏恒朝四周喊道,“他一个人再厉害,现在也只剩下肉身的力气,比你们强不了多少,你们一拥而上,他还活个屁啊。” “我觉得你们还能再挽救一下,七万两啊,要是落在你们手上,那就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苏恒夸张地大喊,像一个热情的店小二,在叫卖自己的酒食。 这下子所有人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了,这只肥羊似乎有些跳啊,完全都没有一点被挟持的感觉。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被烧坏了? “你们都不出手?那就不能反悔了啊。”苏恒继续在鼓动着周围人的气氛,“七万两白银,那可是你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银子啊,堆起来跟座小山似的!” 这下子,周围人就更加凌乱了。大哥,你见过有人给自己叫卖的这么起劲的吗?还生怕别人不抢他的那种。 我这边刚好见到一个,他很热情地鼓动周围人都来抢他。 周云有些不淡定了,他还真怕有人禁不住诱惑,敢出手和他硬抢,要是再带动一些人,那就糟糕了,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缓,“恐怕当你知道我的名声,就不会再继续跟他们说了。” 周云这句话落在周围人的耳朵里,顿时给他们头上都浇了一桶冰水, “周云此人手段歹毒,他的实力勉强达到一流巅峰,但是他最厉害的手段却是用毒,所以他的实力在金榜之中并没有被削弱太多。” “当年一滴云毒,将一整座山庄里的一百八十六人尽数毒死,这般烈毒,鬼知道还有没有。” …… 苏恒听了不禁翻白眼,眼前这群人还真的是杂鱼一堆,富贵险中求,单靠一两句恐吓,就能被吓住,怪不得这辈子只能扎堆鬼混。 没有大决心,没有大毅力,凭什么有逐鹿天下的实力?眼下正是差距被无限拉近的机会,这些人还不把握,当真是无药可救。 苏恒很失望,预想中的混战并没有发生,他捡起地上五柄千影短枪,又把装着玄铁抢的布袋子背在身后,千影枪瞬间合五为一。 银白色的长枪,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好了,现在我宣布,你被打劫了;至于其他人……都得死!” 第五十章:她想让他再看她一眼 广袤的草原上倏然静了下来,紧接着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哎哟我去,这小家伙是不是被吓傻了?” “我不行了,我的肚子怎么这么疼?” “老子的头都要被笑炸了,他该不会以为我们都是谢柳那废物吧?” …… 周围被苏恒威胁的那五十多人,哈哈大笑,所有人都觉得这王家少爷应该是被吓傻了。 唯独周云没有笑,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被围困的王珏身上,有一丝危险的气息在酝酿。 “各位,在下只要他身上的那杆玄铁强,至于另一件价值五万两的千影枪,周某就不争了。”周云冲四周抱了抱拳,说道。 “多谢周大侠美意!” “周大侠善举!” 眼见此次争夺中最令人心惧的存在竟然还留下了大头,周围的其他人都纷纷抱拳道谢,甚至连最不搭边的大侠称呼都给用上了。 “额,抱歉,少爷我现在没有心思陪你们玩过家家,人数看来已经不会再多了,所以你们不管说什么都难逃一死。”苏恒右手抓枪,信步而走,深蓝金丝长袍随风而舞,“用你们的话说,死一次也好让我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 “周大侠,要不您先请?” “这小子有点邪门,完全一副送死的样子。难道他真的不怕死?” …… 这一场争夺战已经在所难免了,不管有多轻视这王家三少爷,但有些人还是小心地后退,而另一些则跃跃欲试。 正对苏恒那一小拨人,互相看了看,便迅速朝苏恒冲了过去,要是能一击必杀,抢到东西就跑,保下来的几率便会大很多,到时候谁还会管那周云? 苏恒脚下速度不变,待这第一波人离他仅有一丈距离时,手中千影枪瞬间炸裂开来,四道残影一闪即逝。 慢慢围拢上来的人群,陡然怔了一下,紧接着包围圈瞬间扩大,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王珏面前的四个人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在他们的脖子上分别插着一根银白短枪。 “妈个巴子的,这小子找死!”一瞬间的惊恐被鲜血刺激的陡然间扩大了几分,凭生出一股恶胆,“我们一起上,必须要将这小子剁成肉沫!” 又是十几人联手冲向了苏恒。 苏恒身体迅速翻转,一脚踢在一根短枪上,短枪上方的头颅瞬间炸开,又是一道黑影闪过,只听“扑通”一声,又是一人倒地。 “我说过的,你们都得死!” 苏恒笑容岑岑,虽然他做着最血腥残暴的事情,但却丝毫不觉难以接受,连生死都要直面,其他的早就可以抛之脑外了。 短枪一根接一根劈碎头颅,然后插在另一个人的喉咙上。 “噗!” 苏恒手中的短枪瞬间跨越数米,扎透一人的胸口。 甩了甩枪尖上的鲜血,苏恒咧开嘴笑了笑,“我这纨绔大少爷的手段,你们可满意?” …… 武道金榜的开启时间足足过了六个时辰, 当金桥消散,武道金榜上顿时哗然作响,一个个金色线条在这遮天大幕上肆意挥洒,留下一个个名字。 下方有不少人在仰头凝望,这关系着钜寿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赌徒盛宴。 “没有面具人李无双!” “也没有那北骥苏恒!”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人没上榜?” …… 众人议论纷纷,这些热门人物,一个个都有问鼎前十的实力,怎么武道金榜都敛去了金桥,他们还没有进去? “他是不是没有进去?”距离朱雀街不远的地方,吴双跟在邓四爷的身后,遥遥看向半空中的金榜,轻声问道。 “可能吧。”邓四爷也不敢确定,“也有可能是他变了身份进去了,武道金榜只会记录他留在上面的名字。” “要是不进去,是不是也就不会有那些危险了?”吴双担忧地说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说书人口中最情节老套的故事,她对她救下的男子,心中暗生了莫名的情愫。 她想让他再看她一眼! “也许吧。”邓四爷心里说不上是安心,还是失望,他想见到的人,却没有再看到,那个北骥里走出来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你们快看!”六个时辰过去了,下方观战的人依然热情高涨,“那个王珏竟然排名在飙升!” “哪个王珏?”有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王家的纨绔啊,王家三少爷!” “原来是他啊,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你看王珏后面还有一个数字,四十九!看样子是杀了四十九个人。老子真是赚到了,当初随便押了他三两银子,看样子是要赚个不少了。” “那也得等他活下来才行,他的赔率是一赔五,要是到结束的时候,他能保持在五十个人,那你得赚七百五十两银子,到时候可得请我们喝酒!” “那是肯定的!” …… 大家关注的又何止一个王珏?但凡金榜上出现的名字,赌庄档口都会贴出赔率,一个个武道高手被下注,海量的金银在流淌。 迎春楼,垂柳居, 柳青坐在床边,看着空中金榜上那个不断跳跃上升的名字,王珏,这两个字何尝这样陌生?以前那个在她身上不断摸索的情郎,现在竟被人换了皮囊。 她没有悲哀,也不会悲哀,一个人走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另一个人过来,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罢了。 只是柳青突然想起来,那个替换王珏的人,好像都没看过她一眼。 她,真的就那么差么? 房门被无声打开,一个老头拎着一个昏睡的青年,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他就长这模样么?”柳青的声音很好听,像树林里的百灵鸟,要不然也不会在一众花魁中脱颖而出。 “八九不离十吧。”楚庄没料到这青楼女子竟会这么淡定,好像早就知晓他会过来一样。 柳青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着的男子,就扭过头继续看着天上的金榜,看到那王珏的名字之后,一个令人惊恐的数字,五十一。 “虽然是他的模样,可是内里却差了太多。”柳青抚弄着耳鬓垂落的一缕青丝,“你……是过来杀我的吗?” 楚庄耸耸肩,不置可否,“你现在是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我不敢保证不会杀你,毕竟他的安危更重要。”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我不过就是一个青楼女人罢了。”柳青声音淡然,好像楚庄说要杀的,不是她,“能不能等他回来之后再杀我?”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他看我一眼……” 第五十一章:神通降世 苏恒从最后一人身上抽出了最后一杆短枪,“锵”的一声,千影枪合为一体,“你现在还想不想要我那杆玄铁枪?”苏恒转头看向场中唯一还站着的周云。 周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一句话,眼前这人还是传闻中的废物吗?简直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在武道金榜里,你我差距被无限拉近,在这种前提下,你们的攻击却仅仅只让我受了一点轻伤,真是有点失望。”苏恒提着枪,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周云面前, “这本是你们唯一一次一步登天的机会,可惜了。”苏恒转了转脖子,“对了,你不是会用毒吗?怎么不用?” 看着周云有些奇怪的表情,“该不会你已经用了吧?”苏恒一拍脑袋,“就在刚刚我杀那对兄弟的时候?” 周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知道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眼前这个人即便是被限制了真气,但是杀他们却依然如杀鸡,这种差距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就连他最引以为豪的毒药都对他没有一点用处,这种打击不啻于晴天霹雳,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有什么用。 “不是我说你,就你那点毒,还抵不过我平时吃的那些沙虫毒蝎,我建议你还是专心修武,别搞那些歪门邪道,没什么用的。”苏恒拍了拍周云的肩膀。 “你要不要再挣扎一下?”苏恒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周云被问得楞了一下,千影枪便瞬间穿透了周云的身体。 罢了,原本还想再出一次手的,算了,反正也打不过…… 周云眼中的光彩逐渐消失,最终化作无尽的黑暗。 举目四望,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只有苏恒一人直挺挺地站着,周围五十几具尸体四下散落。 “五十六人?” 苏恒抬起头,发现王珏的名字已经直冲前一百,直到八十七的位置方才停了下来,在他名字之后,五十六这个数字同样熠熠生辉。 “所以我的真气应该打开五成六分?” 苏恒很快就摸索清楚了真气封印的状况,“有真气的感觉真不错,只可惜我的灵魂火对这些人竟然没用。”苏恒的伤势远比他在周云面前说的要严重的多,在没有真气的情况下,同时面对五十几个人的攻势,就算他常年在北骥那三千里荒漠里杀戮磨练,也受了极重的伤势,幸亏每杀一人便有一分真气封印被打开,这才能让他一直坚持到杀死最后一人。 刚刚若非他携屠戮五十余人的威势镇住了周云,只要周云一动手,很有可能就会被试探出虚实。 所以才有他的最后一问,就是要打乱周云的心神,趁其不备,一举将其击杀。 王珏的登榜犹如天雷一般轰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一个平日里只流连花丛的纨绔,竟然在短短数日之间脱胎换骨,一下子跻身金榜前百,这等战绩简直是骇人听闻。 王胜撕开面前最后一个人,滚烫的真气在经脉中不断翻涌,他抬头看向天空中悬浮着的榜单,“一百三十一?” “八十七?我那三弟这么生猛?”王胜沐浴敌人鲜血,整个人犹如血海中走出的修罗,“看来我得更努力才行。”王胜舔了舔手上的鲜血,朝不远处的一座山峰走去。 王仙进入金榜之后,并未有任何不适,体内真气虽被封印,但他却依然如往常一般,背后的仙剑出鞘,直御三百米,四周围拢过来的近百人还未靠近他五十米,就被尽数斩杀。 仙剑不沾血,王仙归剑入鞘,面色没有半点波动。他当年直入武当山的紫金顶,尽得荡魔天尊祖师真传,本就是执掌杀伐,如今杀起来人更是没有半点不适,完全不像是修道之人。 “八十七?”王仙没有看自己的排名,他率先注意到了王珏的名字,“不论你是谁,只要你用我弟弟的名号,最后的气运一样会归我三弟所有,至于其他,送你又何妨?” 王仙嘴角的笑意冷冽如寒风,“可若是我三弟有恙,即便是我王家欠你苏家一个天大人情,也别怪我出手,北骥苏恒!” …… 苏恒随意找了个方向,便直往前走,整个金榜空间大的惊人,苏恒甚至感觉就像是重新回到了定安草原一般。 “若是杀了两百个人,那真气会增长多少,难不成会提升一倍?”苏恒在思索,这个金榜空间的规则并没有全数告知众人,还需要去摸索才行。 草原广袤无垠,即便是数万人尽数聚集于此,都是极为空旷,更何况这金榜空间还有其他未知的地域。 苏恒走了三个多时辰,身上的伤势已然恢复,甚至因为真气被压制,肉身的力量被放大,苏恒感觉到自己久未提升的肉身,都在缓慢进步。 “若是一直压制真气,肉身会不会还能再进一步?”苏恒的心思活络起来,自从修炼出真气之后,若非是老铁头一直在督促他熬炼肉身,恐怕肉身的修行早就停滞不前了。 “既然如此,不如压制真气,此次金榜争锋,若非紧要关头,便不再动用真气。”苏恒打定主意,肉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武道争锋,肉身与真气缺一不可,肉身越强,能够容纳的真气就越多,二者相辅相成。 眼下有再次提升肉身的法子,他自然不会放弃。苏恒四周转了一圈,寻了一处茂密的草丛,便盘膝坐了进去。 真气被不断挤压,从经脉逐渐往各大穴窍聚拢。 六十四大穴窍布满全身,汹涌的真气如潮水般涌进了穴窍之中。 “怎么回事?”苏恒终于发现了不对,以往穴窍开启,体内真气就会随之增多,但他并未深究,以为这是正常现象,可如今这开启的穴窍却让苏恒有些蒙圈了。 原本以为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可是这江水灌了无数,却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小池塘变成了深不可测的大海,饶是经脉中的真气澎湃如江河,竟也填不满这穴窍之海。 “我还就不信了。”苏恒也发狠了,真气不再分散,全部集中冲进了胸口的膻中穴。 经脉里的真气“哗啦啦”作响,穴窍在震荡,苏恒引导着真气不断灌进膻中穴,整个人似在隐忍着巨大的疼痛,额上汗珠不断出现,汇聚如河,砸碎在地面。 然而与此同时,苏恒并没有注意到,天空中倏然出现了无数光点,好似漫天雨滴,缓缓飘落。 一道足足有十数米的巨大光柱无声降落,紧接着便是遮天光幕狂然飞卷,整个金榜空间,八万里山河,数万武道高手纷纷抬头看向草原的方向。 “神通降世!” 第五十二章:神通之战(一) 何为神通? 神通者,通神也。武道跨入仙道,乃是蜕凡入仙的过程,而仙道与武道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神通,若不能通神,何谓仙道?与凡人又有何异? 凡人自古便追寻超脱于尘世,有人称之为神,有人谓之曰仙,亦有人唤之为佛,虽称谓不同,目标却是一致。 时至今日,修行法门愈发稳固,这才有了武道跨入仙道之说。 而武道跨入仙道的过渡称之为踏仙路。 踏仙路有三步,第一步就是修神通,这一步关系到整个踏仙路的强弱,乃至仙道强弱都会由这神通确定。 天下神通寥寥无几,有具体修行法门者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天下仙道绝大部分皆是伪仙道,失去了神通奠基的仙道,只不过比武道高手强一些罢了,没有神通,便注定无法超脱凡尘。 神通有强有弱,天地玄黄划分而出,但即便是最弱的黄品神通都足以让人脱胎换骨,而且在修神通之时,拥有神通的数量多少也会决定铸仙胎的品质。 所以,神通越多越好! 而这一次武道金榜竟然会降下一十八项神通,这足以令所有人都发疯,成为真正的仙道,从此超脱于世,就算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会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更何况这一次足足有十八项神通。 草原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不管隔了多远,所有人都朝神通光柱疾驰而去。 若是拿下一项神通,在这金榜之中便可跻身同侪前列,若是夺到两项神通,那更可以俯视众人,夺取所有神通都有可能。 所以任何一项神通都不能放弃! 苏恒此时却对外界的动静一无所知,盖因这神通光柱出现的无声无息,而他此时又因穴窍之事被牵扯了心神,所以很难有所行动。 而他此时也陷入了危机之中,膻中穴紧邻心脉,乃是人体最重要的大穴之一,其中的深广简直闻所未闻,苏恒几乎将所有真气都灌了进去,可也不过才让穴窍稍显动荡而已,真气的微光在穴窍中氤氲,但也仅此而已,再难有所寸进。 可是当他想要终止真气的运行之时,却发现穴窍陡生一股吞噬之力,真气的运转顿时脱离了他的掌控,穴窍好似深渊中的鲲鹏,疯狂地吞噬着苏恒体内的真气。 “怎么会这样!?”苏恒身体剧烈地颤抖,体内真气已经寥寥无几,要是被吸干真气,岂不是他要就此魂飞魄散?真气封印和真气吸干完全是两码事。真气封印时真气虽不可用,但还留存在体内,而真气被吸干,到时候只能是真气枯竭而亡,极难幸免。 苏恒将其余穴窍中的真气都给逼了出来,膻中穴里似乎觉醒了一头极可怕的凶兽,不管多少真气全部吞噬一空,就连眉心紫府中的鬼晶都在震颤,似是快要抵挡不住这其中的吸力。 “给老子撑住!”苏恒怒喝一声,紫府中的鬼晶每震颤一次就有一丝至阴真气汇入经脉,被膻中穴吞噬,但每一丝至阴真气流转全身,苏恒就好像坠入了冰窟之中,一冷一热之间最是折磨人。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苏恒体内真气尽皆被吞噬一空,只剩下鬼晶中被吸扯出的至阴真气勉强维持身体,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周围似乎有风声响起,广袤的草原上杀气在酝酿。 一个个身影在草原上疾驰, “是你!”暴喝声猛然炸响,紧接着便是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传入耳中,鲜血横洒,尸体在漫天光华中散去。 李煌手中长剑闪烁,寒芒点点,周围十数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倒地,光华飞扬中,李煌的排名再次上浮,最终落在了第二的位置上。 排名第一,正是那王家二少爷,王仙! “也不知是何神通!”李煌走在草原上,每一步都有真气弥漫开来,常人极为珍惜的真气,在他身上却好似空气一般,随意挥洒,从来不担心真气的消散。 然而没走多远,另一股惊人的气息从李煌的身后传来,来者速度极快,很快便出现在李煌身旁。 “上次宴会未能前去,实属遗憾,没想到今日倒是我们先撞上了。”李煌保持原来的速度继续向前走。 另一个人则倏然出现,正是那太上道传人莲花瞳男子。 “李家双龙,威名极甚,不知你大哥可曾进来?”莲花瞳男子背手而立,他同样没有看李煌。 “大哥远在蓬莱仙岛,所以没有赶上这一次武道金榜。”李煌轻笑道,“幸亏如此,不然这一次神通盛宴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那就可惜了。”莲花瞳男子叹了口气,便越过李煌,朝神通光柱走去。 李煌俊秀的脸上陡生出一股戾气,“顾苍生,你找死!” “很久都没有人喊过我名字了,你,很有胆量。”莲花瞳男子也就是顾苍生,双眸中的莲花印记旋转的速度突然变快。 “看在你那大哥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再有下次,你这金榜第二也别做了。”顾苍生行走在草原上,宛如天上的神袛,贵不可言。 李煌的喘息声再次增大了一些。多久了?自从他成为李家这一辈的第二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他,要知道他也只不过比那翱翔在九天的大哥差一些罢了。 这顾苍生,凭什么!? 李煌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朝顾苍生的后心刺去。 长剑无声无息,几乎在一瞬间便已抵达顾苍生的后心。 “叮!” 李煌脸上的笑意还未绽放便已枯萎,顾苍生身形没有任何变化,长剑就好像刺在了精铁上,再无寸进。 “李家双龙,莫非不是你?”顾苍生终于完全回过身,“这一剑,力道太弱。” “死!”李煌恼羞成怒,仗剑疾走,周身真气如钱塘大潮,直冲天际。 顾苍生双眸微睁,“兵!” 话音刚起,虚空便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扭曲,李煌手中长剑停在了顾苍生眼前不足三寸的位置,却再也不得寸进。 “斗!” 顾苍生眼中莲花印再变,冥冥中一股无形大力轰然砸在李煌胸口。 “若你仅是如此,不会是我对手。”顾苍生没有继续出手,转身继续朝神通光柱走去。 李煌半跪在地,胸口的剧痛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太上道传人手段的确强横,道家九字真言都已然掌握。” “只是不知道,我的道心种魔会不会让你感到惊喜。”李煌嘴角陡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第五十三章:神通之战(二) 王仙的名字被高高悬在了金榜之上,他的名字之后,挂着恐怖的三百八十八这个数字。 仙剑不沾血,可人却是杀人仙。 荡魔心经乃是整个道家功法中杀性最强的功法,传自荡魔天尊,也就是北方玄武大帝,在整个道教之中,是地位最尊崇的几位大帝之一,所以王仙在武当山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次下山,除了是因为这武道金榜,更是为了二十年前的那笔旧账,若是尘缘了断,王仙便会重回武当山,不成天仙不下山。 神通光柱在草原深处直灌天地,遮天的光幕洒下无数光雨,令人心神摇曳。 王仙一步十米,每一步都如丈量好一般,不多一丝不少一毫。 所过之处,仙剑闪烁如天上星辰,便有一人身死化作光雨。 突然一道邋遢身影好似山野中的猿人,落在王仙面前,“你……打?” “赢祸?”王仙看到此人,看了看头顶的金榜,赢祸之名高居金榜第三位。 “打不打?”赢祸不太说话,在他脑子里似乎只有打或不打的区别。 “待会儿再打,现在不着急。”王仙笑着摇摇头,“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又是一个人影穿过草丛与他们对峙而立。 “打不打?”赢祸看向来人。 “待会儿再打,不着急。”来人正是谢家大少爷,谢忱。他摆摆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神通光柱,“到那里,再打。” 赢祸点点头,脚下一踩,便纵出数十米,“我等着你们?” “听说这个乞丐可是当年那个老乞丐的弟子。”谢忱若无其事地说道,丝毫没有前几日被王仙眼神逼退的尴尬。 王仙点点头,“这才有意思,走吧,到时候各凭本事。”说罢,王仙一步跨出,整个人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十米之外,却又无比自然和谐,仿佛他本该如此。 神通光柱下,此时已然聚集了超过百人,都是对自己有充分信心的武道高手,而神通光柱下的苏恒,却无疑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这家伙是谁?难不成正在吸收神通?” “此人就是王珏,那个王家纨绔,之前一口气杀了五十几人,现在恐怕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想来是受了重伤,你们看他体内真气全无,完全是在硬撑。” …… 众人议论纷纷,但却无一人妄动,且不说这王珏是不是如别人传的那么邪门,单就是现在这个情况,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愿意成为众矢之的。 此时的苏恒,正咬紧牙关忍受着身体内剧烈的变化,外界的声音根本传不进他的耳朵,眉心紫府的鬼晶此时已经震颤了足足一百五十一次,也就是说他的身体也被冰封了一百五十一次,如果不是常年在北骥三千里荒漠修行,使得他的身体远超常人,恐怕此时早已经五脏破裂,走火入魔而死。 膻中穴中也终于快被填满了,按照苏恒的估计,差不多再有六次就会功成,届时真气不再被吞噬,方才有活路。 只是这最后的六次鬼晶震颤,对苏恒而言,不啻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困难了。 支持了一百五十一次,苏恒早就油尽灯枯,神志都不再清醒,想要支撑过去,难于登天! 就在众人躁动不安之时,神通光柱陡然光华大作,一股股浓郁的真气如天河倒灌,转眼间便淹没了整片草原。 紧接着天地间陡然升腾起一声清亮的啼鸣,从东方传来一丝火光,直冲进神通光柱, “唳!” 火光轰然放大,一只近十米的火红大鸟从光柱中飞出,夹带着炙热的火焰,直冲云霄。 一眼看去,火鸟身上二十二条粗大的道纹锁链,散发着令人神往的玄奥气息。 符文锁链一闪即逝,化作一个不知名的符印落在火鸟头顶。 “这是……黄品神通!” 神通终于现世,虽只是黄品神通,但也足以和其他人拉开巨大差距。 在场上所有人都疯狂了,跟着火鸟飞去的方向直掠而去。 苏恒此时仍在咬牙硬抗着鬼晶真气的侵袭,外界浓郁的真气被拼命转化,终于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可是依然还要经历四次鬼晶震颤。 终于还是有人向他出手了。 利爪无声无息,却好似跨越了空间,眼看就要抓在他的喉咙上。 “你可以停下了。”一道不掺杂任何一丝感情的声音让这个利爪停在了苏恒喉咙前一寸的地方。 顾苍生出现在苏恒身后,双眸中的莲花印缓缓旋转,“竟是要使穴窍神化,难道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速走,否则神通不保。” 顾苍生就这么站着,便让人无法升起与之匹敌的念头。 来人终于还是退走,只是却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苏恒。 “神通难以捕获,这么一只待宰的肥羊,却是到手的肥肉,不吃可惜了。” 苏恒的神志终于开始恢复,他又咬牙坚持了一次鬼晶震颤,身体重新化作寒冰,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充斥着火焰般热度的真气遥遥撞在了他的身上。 一冷一热骤然爆发,苏恒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而站在他身后的顾苍生却并未阻止,苏恒体内的状况似乎倒映在他眼中,让他多了一丝诧异。 “很有意思。”顾苍生眼瞳中的莲花印以一种极为晦涩难言的波动旋转,他在推演这其中的变化,好为自己日后的突破寻找方向。 “真气竟然也能神化穴窍,闻所未闻。”顾苍生十指有规律地律动,他眼中隐有神光在流淌。 “真气似乎不够。”顾苍生一掌拍在了苏恒的后心,磅礴的真气如大河一般冲进了苏恒体内。 “噗!” 苏恒又是一口逆血喷出,外来的真气无法同化,让他体内经脉不断扭曲,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撕扯,让他不禁痛呼出声。 顾苍生收回手掌,“看来外来真气无法帮助神化,必须要己身真气才行。” 如此推演,竟是丝毫不顾及苏恒的生死性命。 鬼晶又一次震颤,一股至阴真气再次涌进了膻中穴,甚至将所有外来真气尽数驱散。 膻中穴终于被彻底填满,真气汇聚成一片深海,氤氲着令人心醉的光华,尤其是汇入了至阴真气之后,更是让膻中穴里的真气蕴含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变化。 顾苍生似乎发觉了苏恒的变化,又准备伸出手掌。 第五十四章:神通之战(三) 顾苍生的掌间汇聚着海量真气,可想而知,这一掌落下去,苏恒很有可能就会吐血而亡。 “你可以停手了。” 王仙跨越了空间,倏然出现在顾苍生跟前,顾苍生的那一掌终于还是没有落下。 两大高手对峙,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从大道上看,你我本属同门。”顾苍生说道。 “同门?”王仙轻笑,“难不成你还想重开天庭?” “慎言。”顾苍生面色终于变了,他没有再出手的意思,转而退走,往火鸟神通追去。 王仙低头看着此时正不断颤抖的苏恒,眼中光芒四射,“穴窍神化!?” 苏恒此时哪里知道这就是传闻中令无数人魂牵梦绕的穴窍神化?这本就是隐世难出的隐藏秘法,与神通一般少之又少。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膻中穴终于平静了下来,吞噬之力不再,转而将其中的真气缓缓向经脉中流动。 而在穴窍中心,真气竟开始缓缓旋转,一个巨大的旋涡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成型,依稀可见一个光点在漩涡中心出现。 顿时穴窍光芒大放,逐渐平缓的真气骤然间开始暴动,好似整个大海都被蒸腾了,膻中穴仿佛另一方天地,风云倒卷,雷霆如水,苏恒周身毛孔都在向外渗出血珠,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一个血人。 “吒!” 好像开天辟地,膻中穴被那光点照亮,从此天清上浮,地浊下沉,一个人影盘坐在天地间。苏恒意与身合,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盛之感瞬间充斥全身。 苏恒双目微睁,两道神光激射而出,继而重新隐没。 全身好像脱胎换骨了一番,苏恒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强大,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算是让他面对一名伪仙道的黄道高手,他都有信心与之抗衡。 “成功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恒身体一震,旋即放松了下来,“多谢二哥出手相救!” “看来你的收获不错。”王仙长袍飘飘,“神通已经出世,大哥想来也正往这里赶来。” “知道了,二哥。”苏恒起身,周身真气重新汹涌如潮,凝结在身体上的血痂瞬间崩碎成飞灰,膻中穴好似天上的太阳,不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照耀着身体,每一息,苏恒都能察觉到身体强度在提升,虽然细微,但日积月累下来,足以让人骇然。 苏恒跟着王仙,举步往火鸟神通的方向飞掠而去。 “待此间事了,你我当可一战。”王仙说道。 “二哥都发话了,敢不从命?”苏恒笑着说。 两人如夜空流星,瞬息百米,很快就冲进了草原深处。 神通分为天地玄黄四大层级,而其中的区别便是那神通出世之时,围绕在神通周围的道纹锁链。三十六之下,称之曰黄品;三十六之上,六十四之下,称为玄品;六十四之上,八十一之下,称之为地品;八十一之上,一百零八之下,可为天品;至于那超越一百零八这个数字的,也不过那三大正统神通,世人称之为无上。 三大无上神通,分别为天地金桥、五气朝元以及道宫九星。传闻中,佛门也有一项无上神通,名曰琉璃金身。 这是人间已知的四项无上神通,但无上神通不可得,人间历史绵延近万年,也不过寥寥几人疑似获得无上神通,但却无人凭此神通入仙道,甚为遗憾。 苏恒对神通几乎一无所知,但从王仙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即便只是黄品神通,也足够让王仙用力争上一争。 二人皆是一流巅峰的境界,若是获得一项神通,便可借此踏上仙路,超越同侪,在这武道金榜之中成为第一。 一流巅峰不过是一个宽泛的境界,武者跨入一流之后,全身经脉俱通,真气充盈,自然溢出体外,便可称之为一流巅峰。 此次金榜之中达到一流巅峰者,也不过刚过百数。 而若是掌握秘法,使得实力再上一个台阶,便可称之为武道极限,顾名思义,这已经是武道所能达到的极限,王胜等人便在武道极限这个层次。 苏恒开启了六十四大穴窍之时,便也踏入了武道极限,经脉俱通可为一流巅峰,再开启六十四大穴窍,实力再升一个层次,武道极限自然水到渠成。 而在武道极限之上,还有一个传闻中的境界,那便是武道至尊,武道至尊者,武道无敌,就算是面对伪仙道高手,亦是不惧。传闻中武道至尊晋升仙道可得天地馈赠,盖压同辈无人敌。 虽然境界依然只是一流巅峰,但是实力差距却不可道里计。 江湖中虽然有武道至尊的传言,但却无一人位列其上。 即便是苏恒目前已然神化了膻中穴,但距离武道至尊,依然是遥不可及。 远远看去,火鸟身上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数以百计的武道高手犹如扑火飞蛾,纷纷冲向火鸟。 “唳!” 火鸟展翼啼鸣,炙热的火浪瞬间掀飞数十人,草原上火焰四处蔓延,转眼间便覆盖了数里地。 “这是精卫火鸟!” 有人在惊呼。 精卫火鸟乃是传说中的炎帝之女,溺水而亡后所化。 如此神话中人,没想到竟然出现于世,这让人不禁细思极恐, 若是神话为真,那这方天地到底经历了什么,方才有此巨变? “精卫火鸟?”王仙口中轻语,“若是完整的精卫填海神通,当可位列玄品神通之列。” 苏恒紧跟在后,他知道自己对这些神通了解甚少,还不如安心跟在这个便宜二哥后面,到时候再看能不能下手。 “二弟!三弟!”就在这时,王胜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只见王胜跨越众人,从高空重重落下。 “大哥!” “大哥!” 苏恒与王仙同时停下身形。 “你这小子,可是把大哥我吓坏了,一下子冲进金榜前百,这实力当真是了不得。” 王胜犹如丛林猛虎,一拳打在了苏恒的肩头,“怎么样?感觉如何?” “三弟已然神化了膻中穴,此番实力大进,这一次金榜之行,你我兄弟三人,想来可以大有收获。” “哈哈哈,那是再好不过,这第一个神通还是差了些,不过夺到手里也无不可,你我兄弟三人在旁看着便是。”王胜还是在家的做派,一手便包揽了所有。 “其他门阀子弟也在暗处等待,我们不必着急,让这些江湖人士先去消耗精卫火鸟的力量。”王胜努努嘴,示意苏恒与王仙莫要心急。 苏恒闻言看去,精卫火鸟终于落在了地面上,就连身上的火焰也不再狂暴,仅仅附着在羽毛上。 近十米的巨大身躯在草原上扑腾,四周数百名江湖人士拼了命地朝精卫火鸟攻去。精卫火鸟厉啸连连,双翼如巨大的火焰长刀,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走数人性命。 杀意越发惨烈,数百道攻击仿佛潮水一般倾泻而出,精卫火鸟脖子处陡然绽放出一丝火光,只听一声哀鸣响彻云霄。 “精卫火鸟已死,快去夺神通印!” 第五十五章:神通之战(四) “快去抢夺神通印!” 暴喝声在草原上陡然炸响,不管是正在攻击精卫火鸟的武道高手,还是在一旁欲要伺机出手的人,都被这一声暴喝惊起,数百道身影掀起阵阵劲风,直朝精卫火鸟冲去。 “动手!” 王胜一马当先,整个人如一块巨大的山石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巨大的气劲狂然迸发,周围五六人直接被掀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人可挡。 “我们也去。”王仙身后仙剑化作一道匹练,急速飞转,瞬间便已掠过数人脖颈,鲜血在数息之后方才喷涌而出。 苏恒本还想再等等,可是这两个便宜哥哥已然冲出,他再等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千影枪锵然崩碎,苏恒连带手中的短枪都奋力甩出,五道枪影犹如蛟龙出渊,带起恐怖的呼啸风声,在苏恒身周盘旋,但凡有人被枪影扫中,无不伤残致死,端是惨烈。 王氏三兄弟甫一进场,还在暗处等候时机的其余高手也不再停留,纷纷冲向已然束手就擒的精卫火鸟。 苏恒很快就被一人拦下,一柄锯齿长刀劈碎了空气,直接将一柄千影短枪斩开。 苏恒一步跨出,抓住倒飞而回的短枪,欺身而上,短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芒,迫使来人不得不引刀回防。 “原来是谢家大少爷。”苏恒冷笑,“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我谢家子弟有什么问题自然是由我这个做大哥的来教训,你动手打伤我二弟,少不得要跟你讨教两招。”谢忱手中的锯齿长刀细长如剑,只是一面开刃,另一面却是如鲨齿错节,闪烁着可怖的凶光。 “我这邙鲨刀,曾经斩碎了无数人的骨头,希望今天也能试试你的骨头硬不硬。”谢忱嘴角咧出残忍的笑意,“你就不用指望你那两个哥哥了,会有人招呼他们的。” 苏恒朝前方看去,果然有四五人已然拦住了王胜与王仙。 “只是杀你,我就绰绰有余了。”也不见苏恒有什么动作,整个人便瞬间平移到谢忱面前,手中短枪迎面怒刺,周围呼啸风声也随之逼近,谢忱挡住苏恒前面的攻势,身后也有恐怖的锋芒逼近,只得借力侧翻,邙鲨重重荡在身后的千影短枪。 “果然有两把刷子。”谢忱冷笑不止,“狂鲨斩!” 话音未落,周围空气顿时变得粘稠不已,苏恒只觉自己好似坠入了水潭之中,每个动作都要耗费更大的力气。 “受死!”谢忱手中邙鲨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蓝光,一刀狂然斩下,一道蓝色光刃离刀而出。 苏恒举枪上迎,可是周围的所有力量都仿佛被谢忱控制,他的身体陡然变得更加沉重,“轰!”谢忱一刀斩下,大地轰然颤抖,苏恒双脚深陷大地中。 谢忱犹如狂鲨翻身,一刀接一刀,蓝色刀光逐渐汇聚成一道数米光幕,苏恒的身体一寸寸下陷,“杀!”谢忱咆哮出声,苏恒一伸手,又是一柄短枪被收回,两柄短枪奋力挡住了谢忱的狂暴一刀。 “轰嚓!” 好似天降雷霆,苏恒整个人齐胸以下,尽皆被砸进土里,草地犁开一大片,杂草乱飞,真气沸腾。 谢忱收刀而立,胸口微微起伏,这狂鲨斩乃是遇强则强的刀法,只要第一刀占据上风,之后的十七刀便无可阻挡,最终十八道劲力融合为一,即便是他经脉俱通,想要施展完全也要不小的消耗。 这一次十八刀狂鲨斩如水银泻地,从他学会至今,也没几次能像这一次一般痛快,谢忱有信心,这王家三弟,不死也是重伤。 “所以,你觉得自己这一通乱砍很厉害?”尘土散去,露出了一脸惨相的苏恒,只是苏恒的声音里却并没有哪怕一丝受伤的征兆。 就连苏恒自己也没想到,膻中穴的异变,也就是王仙所说的神化之后,竟然对他的身体有如此大的影响。 不仅仅是肉身强度在迅猛提升,就连韧性都变得惊人,要是在没有穴窍神化之前,在谢忱的狂鲨斩下,苏恒恐怕也要受不轻的伤。 “你!” 谢忱双目圆瞪,似是不可置信。眼前这王珏虽然头发散乱,脸上沾满泥土草屑,可是他又怎能看不出来,这家伙根本就没受伤,甚至连真气都没有半点损耗。 “这……怎么可能?”谢忱在刹那间有些恍惚,自己的杀招竟然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方法给挡了下来,而且对方竟然毫发无伤。 苏恒双手撑地,把自己从土里拔了出来,周身真气鼓动,身上的碎土草屑速速落下,“你打完了,那……也该我打了吧?” “狂妄!” 谢忱的面色顿时阴冷下来。这王珏有点邪门! “狂不狂妄,打完才知道!”苏恒手中握着两柄千影短枪,冲着谢忱当头砸下,巨大的力道在一瞬间爆发,谢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砸飞了出去。 “呜!” 另外三柄短枪重新被砸进半空,紧跟着急速后退的谢忱,凌厉的劲力挤压着空气,犹如三柄尖刀压在谢忱的脸上,火辣辣生疼。 谢忱不顾右手已经发麻,举刀挡住了呼啸而来的三柄短枪,身形有一次后退。 “这家伙!”谢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续两击好似被大山给砸中一般,右手虎口已然有了一丝血迹渗出。 “光后退可不行啊!”苏恒紧随其后,三柄倒飞而出的短枪重新朝谢忱呼啸而去,两人瞬间便冲出了数百米远。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边谢忱落入被动,很快就引起了其余强者的关注,谢忱的实力已然达到了初入武道极限的层次,竟还被那不成器的王家三少爷压着打,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恒很快就被拦住了,南宫权本不愿插手,又想起谢家给的好处,若是谢忱死在金榜,这好处怕就要落空了。 “可以停手了。”南宫权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作为南宫家此次唯一一名前来钜寿的嫡系,他有足够的资本自傲。 苏恒嗤笑,“你是谁?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还没有资格问我问题。”南宫权摇头,腰间长鞭猛然抽出,犹如一条巨蟒,朝苏恒卷去。 “一个打不过,就来两个?”苏恒手中短枪直接递送而出,将长鞭卷住,两人隔着长鞭,霍然怒喝。 磅礴的真气不断涌出,虽然都被封印了不少,但依然可以支撑如此挥霍,简直是骇人听闻。 谢忱甫一立定,便又重新投入战场,鲨齿刀折射着令人心悸的蓝光,朝苏恒头颅重重劈下。 “三弟!”不远处的王胜目眦欲裂,可是他却被三个高手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王仙也被数人拖住,虽然能够应付,却也没有余力伸出援手。 苏恒一下子陷入了险地! 两大武道极限高手联手,绝无再败之理! 第五十六章:神通之战(五) 三日前, “王家当年承袭苏家的底蕴,方才能够跻身离楚十族之行列,这一次王家三子均要参加武道金榜的争锋,此次正是你我机会。”聚仙楼的聚会结束,谢忱与南宫权站在三楼的窗边,轻声地说道。 “何以见得?”谢家实力强劲,势力在关中道盘根错节,若说在钜寿的势力大小,就算是南宫家也有所不如,所以南宫权并未端起架子。 谢忱没有半点被王仙呵斥的尴尬,保持着谢家这一辈话事人的风度,淡淡笑道,“王家崛起太快,又仅是承袭苏家底蕴,本就根底薄弱,再加上苏家当年被灭门的祸端,很有可能就是皇城那位的手笔,所以王家若是衰败,应当没有太大的阻碍!” “所以你的意思是……?”黑暗中南宫权的双眼依然闪烁着神光。 “所以,若是这一次金榜,王家三兄弟尽数陨落,让王家在年轻一辈断了层,那么离衰落也就不远了。”谢忱握了握拳,似是对自己所说充满信心。 “接下来就是你谢家吞并王家,然后跻身离楚十族行列……只不过,这对我南宫家又有什么好处?” “南宫家盘踞苏陵道数百年,我谢家在苏陵道也有一些产业,当可以送给南宫家,以示两家修好。”谢忱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南宫权没有说话,他抬头看向夜空,那里繁星闪烁,令人神往。 沉默了半晌,南宫权终于说话了,“也好,到时候王家掌握的商会商行,我要两成。” 王家庞大的商会商行可以说占据了离楚的半壁江山,就连北方的君商王朝也有王家的势力范围,天下最富有的家族绝不是浪得虚名,而南宫权张口就要两成,这让谢忱有些吃惊。 谢家想要吞并王家,必定会耗费漫长的时间,而且在吸纳过程中也注定有所损耗,到最后完全吃下的,恐怕不过王家现在势力的六成左右,这还是在考虑没有其他家族敢明目张胆前来抢食的情况下。 张嘴就要两成,这胃口未免有些太大了。 “我会再找些帮手的,至于最后的吞并,想来不会有人再来抢食吃。”南宫权说出了自己的原因,“这两成,除了堵住我族中那帮老头子的嘴,还要堵住其他家族的嘴,所以这个买卖,不亏。” 谢忱闻言,欣然抱拳,“既然如此,那就祝我们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南宫权嘴角也浮现出一丝笑意,既然有人愿意做先锋,这种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大好处的事情,何乐不为? 两只各怀鬼胎的狐狸相视而笑。 …… 苏恒被南宫权的长鞭困住,也不知这长鞭是什么材质,苏恒竟挣脱不开,谢忱趁此机会,邙鲨刀锯齿的那一面重重斩下。 “叮!” “叮!” “叮!” 连续荡开三杆短枪,邙鲨刀距离苏恒只剩下最后一道屏障。 “滚!” 苏恒挥枪狂扫,邙鲨刀的鲨齿与千影短枪剧烈撕扯,火星四射。刺耳的摩擦声令人耳膜生疼,苏恒身形陡然失去了平衡,斜斜往地上栽去。 险之又险,邙鲨刀堪堪擦着苏恒的头皮略过,锋锐的刀气将地面劈开数米深的壕沟,隐隐有刀意在积蓄。 南宫权没有放弃这个大好机会,长鞭挥舞,好似蛟蟒在虚空翻腾,与此同时,暴虐的真气肆意激射,只要有机会便立刻向苏恒缠去。 原本占有优势的苏恒一下子陷入了危机之中,两大高手的围攻,尤其是南宫权的鞭法,极为限制他的行动,稍有不慎便会落入这鞭法的圈套之中,让苏恒大有一种陷入泥潭的憋闷感。 “这王家小子看来陷入麻烦了。”李煌与张苍汇合到了一起,也仅仅只不过是他们两人,离楚十族虽然并称于世,但是其中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那可比世人想象的要多得多,大部分所谓的家族联合也不过是貌合神离,但是李家与张家却是少有的关系紧密。 不知为何,张苍看着陷入困境的王家少爷,竟在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面容,那人便是他曾经在定安草原截杀过的北骥蛮贼。 二人同样的擅长用枪,也都有恐怖的肉身,即便是真气受阻,也能凭借强横的力量,以弱胜强。 “南宫家盘踞苏陵道,怎么和谢家关系这么近了?似乎有些问题。”张苍顾左右而言他。 李煌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据探子回报,三天前的聚贤楼之后,谢忱与南宫权曾留下来私下会面,想来是有了什么谋划。” “针对王家?”张苍又看向战局,除了王珏之外,王胜以及王仙也都被数人针对围攻,而且敌手都是实力不俗之辈。 “王家号称离楚最富,可弱点也很明显,就是这实力尽皆不俗的三兄弟。”李煌略一思索便知晓其中的关键,“王家立足不稳,所以可能有倾覆之威,就如当年的苏家。” “我就担心这两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张苍常年跟着他的太师爷爷,见地颇为不凡,“王家的境况不比当年苏家,很有可能会藏有暗子,就算是在这金榜之中,想要截杀这王氏三兄弟,怕也难于登天!” “每人皆有两次复活机会,即便现在杀死他们,也不过仅仅阻拦他们夺取这神通印而已。”李煌点点头。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高手在此,你以为他们会坐看南宫家与谢家两家独大?”张苍扫视四周,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隐藏着最起码十道恐怖的气息,这些气息每一尊都有武道极限的实力! “不管怎样,我们等着看便是,神通印的抢夺才刚刚开始,总要有人先去探探路。”李煌笑道。 仿佛在应和李煌的话,只见一道身影从人群中高高跃起,速度惊人,直奔悬浮在精卫火鸟头顶的神通印而去。 周围人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此人一把抓住了神通印。 二十二条道纹锁链顿时从神通印上显现而出,缠绕着此人盘旋在半空中。 一股股磅礴的玄奥气息从道纹锁链中逸散而出。 虚空在震颤,一条道纹锁链好似大蛇一般,竟直接钻进了此人的身体里,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四野。 一条接着一条道纹锁链好似活了过来一般,不断盘旋缠绕,有的从头顶一贯而下,有的从胸口透胸而过,还有的直接钻进了嘴里,抓住神通印的武道高手,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被生生撕成了碎片,数十块血肉砸落在地,化作点点光华散去。 道纹锁链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化作了一枚神通印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愚蠢!神通印乃是神通所化,自然要择主才行,此人仅仅只是速度奇快,但是实力相差太多,扛不住道纹入体,死了也是活该。”李煌对神通印知之甚深。 “神通印认主之时,必须要将道纹尽数吸纳,否则便会被反噬,想要安安静静吸收神通印,还得看时机。” 张苍与李煌二人静静地等待最佳时机,而另一边,苏恒终于一把抓住了南宫权的鞭子,不管手臂上瞬间被勒出的血痕,苏恒一声暴喝,浑身蛮力在瞬间爆发,南宫权猝不及防下,竟被直接拽飞了过来! “死!” 苏恒甩出手中的千影枪,后背的布袋子直接撕裂,玄铁枪几乎在刹那间拼接好,一股久违的嗜血煞气如龙卷一般直冲天际。 第五十七章:神通之战(六) 南宫权惊怒不已,惊的是这王珏竟有如此血性,胆敢直接用手抓住他的鞭子,怒的是这小子这般行事,完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当真是找死!”南宫权手中长鞭微微一转,只见那一指粗的长鞭上竟刷刷冒出狰狞的倒刺。 “啊!”苏恒脸上青筋直冒,手臂上顿时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鞭子不断涌出,“死!” 手臂上的伤势更加激发了苏恒的煞意,他双目赤红,身上的杀气好似长江大河一般拍打在周围人的身上,“杀!” 熟悉的玄铁枪再也没有压制,狂暴的力量在一瞬间绽放,苏恒身形如电,转眼间便逼近南宫权。 “怎么可能!”南宫权双目怒睁,这王珏是疯子不成!?难道他就不怕手臂废了? 南宫权平日里养尊处优,虽然实力不俗,但又哪里能够体会真正的杀伐残忍? 苏恒一枪前捅,将后背彻底放给了谢忱,一旦这一枪被南宫权挡住,那么他将会腹背受敌,遭受难以想象的重创! 南宫权迅速松开长鞭,腰间缠绕的一柄软剑发出刺耳的剑鸣之声,直刺拼命冲来的苏恒! 苏恒丝毫不为所动,玄铁枪蕴含着的恐怖力道,直接穿透了空间。 一寸长,一寸强! 苏恒深知自己的优势所在,所以他再次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两人此时相距不过一丈距离,眨眼便可横穿。 苏恒长枪诡异地划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圈,一股无形的劲道骤然荡出,南宫权临近的软剑竟被直接摔了开去。 “噗!” 犹如穿透了一个布袋子,南宫权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眼眸中涌出对死亡的无限恐惧。 玄铁枪穿过南宫权的胸口之后又是一个斜挑,南宫权还没有彻底死绝的身体飞上半空, 在谢忱惶恐的注视下,苏恒挥起玄铁枪便重重地抽了下去。 “嘭!” 南宫权的身体直接被抽碎成了十几块,在半空中化作一片光雨散落。 “你!怎敢?”谢忱停在了原地,他看着眼前的王家三少爷,这个钜寿城名声震耳的纨绔,现在就像是一头洪荒凶兽,在冰冷地盯着自己。 苏恒甩了甩枪上并不存在的鲜血,一步一步朝谢忱走去,“想要杀我,你们也得有被杀的准备才行。”他左臂几乎被废,但即便如此,身上的煞气却是一涨再涨,好似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一个眼神便让人胆寒心颤。 谢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腿脚竟然不受控制地打颤,他经历过杀戮,手中的鲨齿刀更是斩碎了无数人的骨头,可是苏恒的这种浴血杀伐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更何况这一次是他要被别人斩杀,对死亡的恐惧让谢忱彻底丧失了之前的从容与淡定。 “罢了,你这样的人,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区别?”苏恒突然间把玄铁枪插在地上,四周散落的千影枪重新向他飞舞过来。 “什么!”谢忱错愕之后,便是屈辱地咆哮,“你竟敢瞧不起我?该死啊!” 苏恒摇摇头,“你还没有听完我的话。” 谢忱心神剧烈地颤抖,羞愤难当,但是他还没有说话,就被身后传来的一股巨力撞飞了出去,生命在流失的感觉让谢忱如坠冰窟。 “杀与不杀的确没什么区别,所以杀了还是比较省事一些。”苏恒从谢忱的后背上拔出带血的千影短枪,“原本杀你还要再费一点手脚,没想到你这谢家大少爷,也是一个温室花朵,弱不禁风。” 谢忱至死都没再说出一个字来,他的尸体在微风的吹拂下化作一片光雨飘舞。 “真气已经彻底打开了,看来封印已经解除。”苏恒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金榜,只见王珏的名字再次飙升,挤下一个个高手,最终在三十三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草原上光雨漫天,神通的争夺使得数以百计的高手陨落,唯美的光华随风舞动,然而在这美丽的景色下,却是血腥残酷的杀戮。 “你们要不要也一起来?”苏恒身前两杆长枪直直地插在土里,他扫视四周,感受到四周已然还有十几道气息在遥遥围着自己。 气息一道接着一道退开,很明显刚刚的厮杀让这些人对苏恒的忌惮更多了几分。 “这王家三公子,想不到还是一个狠角色。”李煌不禁赞叹一声,“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不光有蛮力,还有智慧,这样的对手并不多见。”张苍点点头,“尤其是杀谢忱,先用言语去霍乱他的心神,然后出其不意就下杀手,这样的人可不简单。” “是不简单,王家三兄弟,没一个弱者,谢家与南宫家的伎俩,怕是不好用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王珏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张苍若有所思,心里浮现的人影越发清晰。 “谁?” “北骥蛮贼,苏恒!”张苍挥开飘过来的光雨,“之前我在定安草原曾经截杀过此人,不论是手段还是心智,眼前这王珏都与他极为相似!” “可能也只是相似罢了,我离楚十族出了一个可与北骥蛮贼相媲美的高手,也是一件好事。”李煌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希望是我多疑吧。” …… “干得好,三弟!”王胜大吼一声,身上的肌肉如虬龙一般扭转,一举将身前之人震开,同时双拳如下山猛虎直捣身侧的两人。 “嘭!” “嘭!” 连续对了两拳,王胜趁势猛烈旋转,又躲开了身后的袭击,“开山掌!” 犹如一柄巨斧的锋锐之气拔地而起,王胜双掌笔直如刀,荡开纠缠过来的两人,高举双臂,又重重落下,大地轰然震动,一道道气劲四下乱射,草地被巨力掀起,好似一尊巨兽欲要冲开地面。 “轰!” 王胜双脚踏地,双掌闪电般伸出,将刚刚被震开的两人直接抓在了手里,手中劲道暗吐,两具尸体被拎着化作两滩光雨。 另外两人正欲退走,却被飞射过来的长枪挡住了去路。 “留下吧!” 王胜大步朝前,狂烈的霸气如山川一般不断拔高,剩下的两人哪里还有战意?很快就被王胜几巴掌拍死在土里。 “二弟,我来助你!”王胜杀得兴起,举步便朝被围攻的王仙冲去。 “哪里敢劳烦大哥?”王仙朗声笑道,在他身后的剑鞘里再次冲出了两柄仙剑,仅仅只是瞬息之间,围攻在王仙周围的五人便被直接斩成了碎块。 光雨漫天之中,三柄仙剑重新回归剑鞘,王仙依旧是道袍缓缓,不沾一丝血腥。 第五十八章:彪悍的“王珏” 王氏三兄弟一战而胜十余人,且尽是高手,如此战绩顿时让周围人失声。 狂猛如虎的王胜,深不可测的王仙,还有血腥残忍的王珏。 这三人每一个都有武道极限的实力,尤其是王珏,一人竟然可以杀死两个武道极限的高手,简直是生猛到不行。 “这王珏的实力恐怕比他大哥还要强上一丝。” “王胜一身横练功夫,蛮力惊人;王仙的仙剑深不可测;这王珏乍一看没有半点优势,可是细细想来却是让人惊恐,此人竟没有明显的弱点,蛮力堪比王胜,速度更是超过南宫权、谢忱,就连那两杆长枪都足以与王仙的仙剑相媲美,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竟是一个拥有无敌之姿的武道顶尖高手。” “恐怕这武道金榜真的得变天了。” …… 周围人的议论,自然落入那些武道极限的高手耳中,虽然这些人的分析浅显,流于表面,但是也并非全无道理。 这王珏没有短板!可能唯一的短板就是没有登临绝峰的那一招,极限战力的爆发还未可知。 而且这王家三兄弟若是联手,恐怕在武道金榜之中,的确可以横行无忌。 王胜的战力还远未爆发出来,王仙更是如此,三柄仙剑对他而言,甚至连负担都算不上,若是极限状态之下,很有可能会超过八柄,如此攻势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定可以挡下。而那王珏,就像是一个杀神,一言一行都是为了杀人,看谢忱的惨死就知道,一句话扰乱心神之后,杀人不费吹灰之力。 “我们要不要出手?”李煌看了看张苍。 张苍摇摇头,“我现在还没任何把握挡得下其中任何一人。” “你就不要出手了,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怕张太师会把我活撕了。”李煌笑道,“我待会儿再寻机会,若是能联合几个顶尖高手,应该可以拿下这王家三兄弟,你只需要给我压阵就可以了。” “你是说太上道的传人?”张苍看向不远处如天神临世一般的顾苍生,“那家伙传闻中可是击败过你家大哥的人,恐怕不是我们能攀得上的。” “太上道传人一世出一人,每一人都盖压同代,自然不会与我们联手,不过另外几人应该可以。”李煌视线转向另外一边,“赵家赵无极,还有那乞丐赢祸,都拥有武道极限的实力,我们应该可以说得动他们。” “还是算了。”张苍摇摇头,“不过是一个残缺的黄品神通,还没到最终出手的时刻。” “那就算了,下一个神通再看。”李煌耸耸肩,这第一个神通对他而言,同样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苏恒与王胜、王仙汇合到一起,三人同样在讨论这第一个神通的归属。 “现在看来,有不少人不愿意在此时出手,第一个神通虽然不俗,但毕竟有所残缺,想要补全难于登天,我们还要不要这神通?” “当然要。”王仙没有半点烟火气地说道,“神通越多越好,若是到最后无法补全这残缺神通,再想办法便是。” “我同意二哥的意见。”苏恒点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争上一争。”王胜最终拍板。 三人计定,便直奔神通而去。 周围还在争抢神通印归属的江湖人士纷纷散开,神通印的霸道所有人都知道,此时厮杀更多的还是为了开启体内的真气封印,那王家三兄弟既然要拿这神通印,没有人想在这时候找死。 “三弟,你先来!”王胜一把抓住苏恒,直接朝半空中的神通印扔去。 巨大的力道瞬间爆发,苏恒犹如一块大石头直直飞向神通印。 苏恒苦笑不已,他本不想取这神通印,变数太大,谁曾想自己这便宜大哥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没有办法,苏恒只能伸手握住了悬浮在半空的神通印。 “轰!” 苏恒双眼瞬间一怔,脑海中仿佛有万道雷霆轰鸣,神通印不过鸡蛋大小,可是这骤然爆发出的道纹锁链却犹如噬人的巨蟒,夹杂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啊!” 苏恒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道纹锁链从胸膛贯入之时,却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像是被长枪贯穿,血肉崩碎,骨骼成灰,这道纹锁链哪里还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神物?简直就是催人夺命的大杀器。 还没等苏恒缓过来,又有五道道纹锁链从头顶与四肢直直冲进体内,道纹锁链上隐隐有玄奥的符文隐现,但是锁链却好似精铁一般,宛如实物。 必须要吸收其中蕴含的符文才行,否则只能被锁链扯碎身体! “不好!三弟竟然不知该如何吸收锁链中的符文!”王胜顿时反应过来。 “静心凝神,运转功法,不要抵抗!”王仙凝声成线,将吸纳道纹锁链的方法尽数告知悬在半空中的苏恒。 苏恒精神一震,虽然身体都感觉要被撕碎了,但还是依言盘膝而坐,无名心法疯狂运转,欲要将这道纹锁链彻底炼化。 “这王珏恐怕还不知道如何吸纳道纹锁链。”张苍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李煌皱眉。 “道纹锁链本是道则符文的外显之形,若是拥有吸纳法门,当可透过这道纹锁链,直接吸收其中的道则符文,但是你看,王珏虽然开始吸收符文,但却是连道纹锁链一起吸纳入体,很明显缺少高深法门。” “这倒有趣。”李煌眉头缓缓放松,“若是这样,我倒是希望这神通印可以帮我们干掉一个对手。” “你我看着便是。” 江湖人士可能还看不出什么,但是那些门阀大族子弟却很快就发现其中的问题,王珏的吸纳速度未免有些太慢了,而且很明显肉身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苏恒额头青筋直冒,周身真气狂乱暴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被填满了,却只吸收了几个符文,如此效率,简直令人发指。 “该死!要想全部吸收完,这道纹锁链估计都能把我撑爆了!”苏恒心中焦急万分,双手翻转,一把抓住道纹锁链。 道纹锁链本是缥缈无形,但是只有当吸收之时,才会显出真形,苏恒这一抓,刚好将两条道纹锁链抓在手里。 “这家伙要干嘛?”所有人心中都浮出一阵疑惑,就连王胜王仙都想不到自己的三弟要做什么。 “你们说他会不会发现自己吞不下,要把道纹锁链拔出来吧?”江湖人士这边闹哄哄的。 “哈哈哈,道纹锁链还能拔出来?你以为是拔萝卜啊?” “就是,吸纳神通印,本就是不可逆的过程,这王珏再厉害还能违反天地法则?” 大家都在惊疑不定,只有一人却突然间皱紧了眉头。 此人正是太上道传人,顾苍生! “这家伙,疯了不成?” 众人脸上的嘲弄还没有完全绽放,便被惊骇瞬间充斥。 “锵!” 只见漫天光华中,贯穿入体的道纹锁链,竟被那人生生……扯断了! 第五十九章:大路朝天 如果时间能够重新再来一次,苏恒一定不会这般行事。 被道纹锁链扯碎,这很正常,可是扯断道纹锁链,你确定这么做不会被雷劈吗? 很明显,苏恒比被雷劈还惨。 道纹锁链在他手中寸寸碎裂,其中暗藏的道则符文纷纷飞出,在虚空中沉浮不定。 苏恒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吸力,这些道则符文纷纷似乳燕归巢,往苏恒体内钻去。 苏恒身体猛然颤抖起来,这密密麻麻的道则符文每一个进入体内,身体都像是被电击中,虽然轻微,但数量一旦提升到数以万计,那种痛苦就像是有几万只蚂蚁在不断撕咬,这种疼痛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远远超过常人想象。 一枚枚道则符文钻入苏恒身体之后,就被经脉中奔流不息的真气冲走,迅速流转至全身,最终汇入胸口的膻中穴。 穴窍神化从来都是一件极为罕见的事情,即便是太上道传人顾苍生,也还在准备之中,因为道统传承之中,穴窍神化法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需要诸多条件方可进行,他也还差最后一步。 苏恒的膻中穴甫一发动,就好像有一股特殊的波动传遍四野,普通人还不知道,但是拥有诸多传承的顶尖高手纷纷将目光投向半空中的苏恒。 “这是……穴窍……神化!?” 十余名武道极限高手或惊疑不定,或见猎心喜,到最后双眼纷纷涌上一股炙热的光华。 “三弟,怎么会?”王胜也是心头一跳,他玩玩没想到自己这三弟,竟然已经开启了一个神化穴窍! “我也不知,按理说穴窍神化需要太多准备,可是三弟,似乎凭借自身真气便将其开启,典籍中从未有此记载。”王仙摇摇头,他也同样抬头看向半空中的苏恒,“我们这三弟,总是给我太多的惊讶。” 道则符文汇入膻中穴后,沾染上膻中穴中独特的神化气息,便又重新回归经脉之中,在苏恒六十四大穴窍中沉淀下来,但大部分还是稳固在丹田气海穴之中。 丹田气海穴乃是真气的起源之地,道则符文每落一枚进入其中,便会使得气海穴增强一分,虽极为细小,但累积起来,也足够可观。 “哗啦啦……” 虚空中似乎响起了流水声,苏恒盘坐在虚空,周身真气每鼓荡一次,水流声就随之响起。 “神通异象?看来此人神通将成!” “我们要不要趁这时候,试他一试?” …… 有人在蠢蠢欲动,希望趁着最后的机会拼一把。 “总会有机会的,你没看到那些狠人一个个都没出手吗?耐心一点。” “这些门阀子弟一个个身怀重要传承,我们即便境界相同,但是实力相差依然要弱上一筹,必须要万无一失,否则你我必死无疑。” …… 终于周围虎视眈眈的人悄然退去,这些人都是隐藏在暗处的毒狼,在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苏恒缓缓落地,真气流转的水流声也消失弥尔,双目中隐有神光闪现,虽然气势未变,但王仙还是可以感受到他隐藏的底蕴变得越发深厚。 “怎么样?”王胜上前询问道。 “还行,就是吸收那道纹锁链的时候出了点岔子,那些符文入体之时,太痛苦了!”即便已经吸收成功,苏恒一想到当时的煎熬,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神通如何?”王仙问。 “什么神通?只是根基越发厚重而已,这符文好像在逐渐提升我的肉身,并未形成神通。” “怎么可能?道则符文入体之后,会在你的眉心紫府重新凝结成神通印,催发这神通印便可施展神通!”王胜凝声成线,焦急地说道。 此事太过重大,万一自己这三弟没有神通,那么他们兄弟三人将会失去最大的依仗!难保不会有人直接出手。 苏恒摇头,“真的没有,道则符文入体之后,只是在我身体各个角落沉淀下来而已,我感觉自己现在不管是肉身还是真气都开始增强,但是神通并未出现。” 王胜、王仙闻言沉默了下来,如果真的如三弟所言,那么也许这将会是最好的结果,对他们而言都有极大的好处。 武道极限之所以称之为极限,就是因为实力到了这个层次,想要再往上提升,无疑是事倍功半,每提升一丝都要耗费巨量的资源与精力,而苏恒刚刚所言,无疑给了他们另一种提升实力的途径。 黄品神通毕竟只是黄品,除非是没有选择,否则他们不会用这黄品神通去铸仙胎,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有另外的方法去使用神通,当真是让他们欣喜万分。 “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三人便联手捕猎神通!”王胜看向王仙、苏恒,“下一次有神通出世,我们便出手,神通给二弟,到第三次,再轮到我,怎么样?” “我没意见。”苏恒点头。 “这样不妥。”王仙却出乎意料地摇头,“根据推算,神通出世的时间差不多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是相隔太远,根本来不及赶到。这一次草原有神通现世,能赶来的差不多也只有方圆三百里以内的高手,其他地方的人根本来不及,我们若是聚集在一起,虽然夺取神通的几率大大提升,但是很有可能会错过很多机会。” 王胜一下子被点醒了,王仙所说的确如此,兄弟三人合在一起,实力无双,但是毕竟奔袭速度有限,想要将大部分神通囊括,无疑是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三人便在此散开,若是碰到相同神通,便合力夺取,若是没有,那便各凭实力,希望再见时,你我都能再进一步。”王胜豪气干云,他手往天上一挥,便大步离去。 王仙则是看了一眼苏恒,“三弟,我刚刚推算了一遍,单凭一人体内真气是无法将穴窍神化的,不知你是如何成功的?” “小弟也是误打误撞,就和刚刚那道则符文一样,不小心就成功了。”苏恒赶紧抱拳,装作不清楚的样子回答。 “罢了,好好保重罢。”王仙选择一个和王胜相反的方向,举步离开。 苍茫的草原上很快就只剩下苏恒一人,还在原地。 “穴窍神化?除了鬼晶之外,恐怕还和我那无名心法有关……若非是我吞噬了太多死者魂魄,恐怕也无法开启穴窍,更无法使之神化。” …… 草原之中,依然有很多双眼睛在紧盯着王氏三兄弟, “他们竟然分开了,我们要不要下手?” “恐怕他们是想凭自己实力多争夺一些神通,当真是不知死活。” “我们去追杀王胜,刚刚他杀死四个一流巅峰高手,真气应当完全解开封印,我们杀他一次,应该可以让我们的实力再恢复几分,到时候若是能发现神通,也有一战之力。” “怎么是那王胜?难道不应该是王珏吗?要是杀了他得到神通,岂不是一劳永逸?” “你看那些顶尖高手,有哪一个会留下来?这王珏单凭自身实力就能杀死两尊武道极限高手,现在又获得神通,恐怕已经可以在这金榜中横行无忌了,我们去找他简直就是找死!” “既然如此,那便围杀王胜!” 第六十章:死亡之地 “不!不要杀我!我不能死!”当谢忱再次睁开眼,眼中的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奋力地挥手,同时大口地喘气,就像是溺了水,拼命都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死亡时的恐惧历历在目,胸口那陡然绽放的血花,还有那张令人厌恶到发疯的冷笑嘴脸。 “呼……呼……” 谢忱死命地喘息,胸膛像风箱一样剧烈地鼓动起伏,“王……珏!” 身边不时传来如疯子一般的咆哮声,还有懦弱的痛哭声,以及哀怨的求饶声……谢忱知道自己刚刚的样子就像是怯懦的战败者,让他心中每时每刻都回荡着屈辱的羞耻感。 “我一定要你死!一定要你死!” 谢忱逐渐从死亡的痛苦与恐惧中恢复过来,但是心中的那份憎恨与杀意却在疯狂滋长,他双眼通红,像是从鬼狱中爬出来的厉鬼,让人心生惧意。 “是不是害怕了?” “亦或是不甘心?” “再或者你们想不想再杀回去?” 四周陡然回荡着一道声音,像是在心底里生长,又像是利爪在心头上挠动,谢忱浑身都在颤栗,他抬起头怒吼出声,“杀回去!” 像是点燃了火药的引线,周围密密麻麻数千人都开始愤怒地咆哮, “杀回去!” “老子不服,老子一定要把那些人杀光!” ……. “很好,现在给你们机会。” “你们已经死了一回,所以就算你们离开了武道金榜,也已经无法再得寸进,你们甘心吗?” 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却更加深入所有人的人心,谢忱的心都好像随之牵扯起来,他的心里有怒火在酝酿,有杀意在怒吼。 他往身边看去,所有人都是双目血红,这里像是一片血海,一望无际,却又被血雾遮挡,但是却从血雾之中传出了让人惊悚的嗜血气息。 “去杀戮吧,只要你们能够杀死那个送你们进来的人,你们的前路才会重新开启!” “你们杀的人越多,我就会给你们越大的回报!” “去杀吧,敌人可杀,兄弟朋友……一样可杀!” 四周的血雾突然间剧烈地翻滚,紧接着咆哮声猛然拔高,像是一尊尊巨兽要从中走出。 脚下的血海也随之沸腾,谢忱往身后看去,竟发现一头足有十米高的血色猛虎从血雾中慢慢走出,那双血目直射出数米长的光芒。 又是一阵恐惧的喊叫声,谢忱的心一寸寸往下跌落,不只是身后,四面八方的血雾里,走出了足足有十尊血色猛兽,咧张着嘴,口中滴落着大颗大颗的粘稠血水。 “啊!” “不要!” 惨叫声几乎在同一时刻爆发,谢忱身体一震颤抖,紧接着就被人群拥挤着向前走。 这十尊血色巨兽张开嘴就将面前的人一口吞下,大口咀嚼着,骨头被咔嚓咔嚓咬碎,血肉皮筋在嘴里嘎吱嘎吱作响,令人身上汗毛瞬间炸起。 身后的人想要逃跑,就把谢忱不断向前挤,眼看着就要被挤到一尊巨兽面前,这是一头猛犸巨象,两根四五米长的粗壮象牙直接挑起十几个人,像是小摊上卖的肉串,人还没死透就被长鼻子一卷扔进了嘴里。 “死啊!” 谢忱手中邙鲨刀奋力向后斩,直接砍死了身后数人,然后迅速向后方挤去。 这个动作顿时引爆了整片血海,不断有人抽出身上的兵器砍向身边的人,为自己腾出逃跑的空间。 谢忱杀得兴起,很快就挤到人群的中间,这样即便是血色猛兽,也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围到这里。 “谢忱!” 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谢忱转头看去,原来是南宫权。 “是不是所有死掉的人都会被送进这里?” 南宫权问道。 “不清楚,这些血色巨兽身上的煞气惊人,恐怕要有黄道实力!”谢忱注意着周围人的动作,只要靠近这里,便会直接举刀砍去。 “这次出去,你我联手,到时候再拉上其他人,一定要将那王珏千刀万剐!”南宫权咬牙切齿道,他要比谢忱更加痛恨苏恒,一枪刺透胸口之后,甚至还被甩上天,被一枪劈砸成了碎块,这般痛苦简直是无人可以想象,南宫权现在想起来,身体都在不断颤抖。 “这是必然,王家三兄弟,必须都得死!”谢忱拳头握得发青。 就在他们还在交谈之时,周围的十尊血色巨兽似乎吃饱了一般,重新回到了血雾之中,四周全是断肢残臂,有的还剩半个脑袋,有的半截身子还在蠕动,血海之中,宛如炼狱。 “去吧,喂饱了血兽,你们也该出发了!”声音散去,周围的血雾也都散去,露出了数条道路。 炼狱火山,阴山草原,苍茫血海,还有尸山丘陵。 这是四条通往武道金榜的路。 苍茫血海肯定就是脚下这片血海,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另外三条路。 “阴山草原,他们必定还走不远!”谢忱与南宫权相视一眼,便齐齐走进了左手边的第二条路。 “王家三兄弟,你们一定得死!” …… 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死后为什么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何时何地出现。 但是金榜之中,那不断变化的排名却在深深地刺激着所有人的心弦。 排名越高,就代表着此人实力越强,虽非绝对,但也相差不离。 王仙的名字依然高高悬挂在最顶端,名字之后的数字在不断拔高。 他身后的剑鞘里最多之时飞出了五柄仙剑,所过之处,尽是鲜血飞舞,尸块横叠。 “到如今真气封印已然全开,可是为何无法再提升一丝?”王仙的心乱了,苏恒的恐怖提升,尤其是穴窍神化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他也要寻找突破之法! 拼命杀人,到如今已经有五百七十人死在他的剑下,可是除了真气封印全开之外,再无其他变化,这如何不让王仙着急。 杀完最后一人,金榜上的数字也变成五百七十一,王仙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紧接着从半空中陡然落下一道手臂粗细的光柱,径直灌进了他的体内。 “竟然是……!”王仙的神色陡然放松下来,同时浮现出一丝欣喜,这道光柱竟然帮他的真气再上一个台阶,同时还打开了脚底的一处穴窍! 杀戮之后,金榜赐予的好处终于降临! 而另一边,苏恒选择了与王胜王仙截然不同的方向,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人似乎在暗处偷偷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如蛆附骨,让他心里总有一种淡淡的压抑之感。 半空中的金榜排名也在不断变化,此时王珏的名字已经冲到了前二十,就在这时,排名前十的名字上突然升腾起一道道光柱,或粗或细直往下方落去。 最粗的正是排名第一的王仙,足足有手臂粗,最细的却只有小指粗细,乃是赵家赵无极! “这光柱,有什么蹊跷?” 苏恒看向王仙离去的方向,压下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念头,继续向前赶路。 突然头顶上的武道金榜蓦然暗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常态,但苏恒还是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变化。 原本清澈新鲜的空气中似乎弥漫了一层淡淡的血腥气,好似有血雾在蔓延,苏恒低头,发现脚下的青草上也在慢慢附着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一股极度的危险感好似毒蛇一般席卷而来,就像是之前在定安草原遇到的那一次……阴兵过境! 第六十一章:血雾袭杀 四周的血色与腥煞之气在四周不断蔓延,整片草原都在瑟瑟发抖,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无声逼近。 从远方传来了惊呼和唳啸声,紧接着便是猖狂的大笑,人死之后的光华没有再出现,反而惊起了漫天血光。苏恒看向前方,只见浓浓的血雾像大江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隐没在这血雾之中的,仿佛有数百厉鬼,张牙舞爪前行,时刻准备将他分尸。 “呼!” 浓重的喘息声传进了苏恒的耳朵,不只有一个,而是有数百人聚集起来的喘息声,好像是四面八方都有厉鬼在包围着他。 “呜!” 血雾终于将苏恒淹没,四周响起了狼哭鬼嚎一般的风声,苏恒执枪而立,闭着眼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从后方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一声惨叫豁然响起,苏恒千影枪没有丝毫犹豫,向后直刺。 “噗!” 犹如刺穿了一个布袋子,身后一朵血花蓦然绽放。 苏恒将死尸挑到面前,发现此人的双眼竟然是一片血红,最让他吃惊的是此人他好像见过,不过是在第一次杀戮时,就已经被杀死。 “那些死去的人开始复活了?” 没等苏恒继续思考,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空气中的血腥气也越发浓烈,即便是苏恒也只能看得清方圆两米的距离,在这血雾之中,一切都只能凭借感觉行事。 苏恒突然身体向后探去,一个刀尖看看划过他双眼前的一寸, “扑通!” 身后的人也被苏恒这一撞,撞得人仰马翻,谁料四周突然冒出了五六个人,他们像疯了一样,张开嘴就想要把苏恒活活咬死。 苏恒手中长枪仿佛时刻准备出击的毒蛇,每一次刺出便会瞬间收回,当他刚要刺出最后一枪收走最后一人性命的时候,一道黑影倏然卷住了他的千影枪,“王珏,我要你死!” 像是从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这声音嘶哑充满了浓浓的血腥气,苏恒几乎在一瞬间就崩碎了手里的千影枪,除了手中一柄,还有被黑影卷住的一柄,另外三柄短枪掀起血雾钻了进去。 “噗嗤!” “噗嗤!” “噗嗤!” 连续三声穿透身体的声音,千影短枪带着呼啸重新飞舞回来。 “南宫权!杀了你一次,今天来还想被杀第二次?”苏恒怒喝出声,他将三柄千影短枪重新打飞出去,周身真气不断涌出,控制着千影短枪的飞行轨迹。 “还有你,谢忱,上次我能杀你们,这一次我一样可以将你们劈碎!”苏恒身形迅速后退,他可以感受到前方似乎聚集了数十人,这些人的目标全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左侧身后传来,“你放心,这一次我们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的。”邙鲨刀划开血雾,直冲苏恒后心劈来。 苏恒轻松闪过,他可以感受到这些人虽然身上的煞气惊人,但是实力果真如刚进金榜空间一般,毫无真气波动。 唯一的阻碍便是这周围浓郁的血雾,这些死过一次的人似乎可以隐藏在血雾之中,很难被探查,只要钻进血雾里,便可以任意变换方位,不用担心行迹暴露。 “叮!” 苏恒听到千影短枪被摔落在地的声音,又是一道鞭影卷碎了血雾冲了进来,长鞭上叮铃叮铃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可以想象一旦被抽中,那就是血肉模糊。 “看来你们聚集了不少人,不过现在的我,你们认为单凭人数就能堆死我?”苏恒并没有选择硬碰硬,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被这两人缠住,很有可能就会被其他人纷拥而上活活堆死。 血雾对他的制约太过明显,视线不清,所有攻击到临近他一丈范围之内,能感知到,这让他太过束手束脚。 “嘭!” “嘭!” …… 连续两声巨响,像是一座小山砸在了地面上,大地都在隆隆颤抖,苏恒面色陡变,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前身后传来了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这就是我们的大礼,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哈哈哈……” 谢忱与南宫权的狂笑声在血雾之中回荡。血海之中曾出现吞吃众人的血色巨兽竟站在他们身边,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尊猛虎,一尊猛犸巨象就像是听话的奴仆,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给我踩碎他!”谢忱一拍身边的猛犸巨象,狂笑着喊道,他要让这王家纨绔也尝尝身死的滋味! 苏恒甚至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像左侧狂奔,也不管血雾之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只要遇到攻击,千影枪便会如影随形,将攻击挡下。这样对苏恒的消耗极大,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锵!” 千影枪重新合为一体,苏恒的速度再次激增,体内真气本就如长江大河一般,再加上膻中穴的神化,身体的力道更是拔高到一个全新的层次,这让他完全可以支撑更高强度的战斗。 但是那两道恐怖的气息却让苏恒胆寒,他没有在这种恶劣环境下贸然战斗,这不是勇气,而是找死! “轰!” “轰!” …… 大地在轰隆隆震颤,身后两道气息没有被拉开距离,反而一直跟在苏恒身后。 “王珏,你是逃不掉的!这血雾还有三个时辰才会散去,只要你在血雾之中,我们就能找得到你!” 身后张狂的笑声让苏恒心里直犯痒,很想直接将谢忱和南宫权再杀一次,“那我就先让你们三个时辰,待血雾散去,我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庇护你们!” 既然打不成,打嘴仗总还是可以的,苏恒从始至终都遵照老铁头的教导,不浪费任何一丝可以打击敌人的机会。 “我现在先想想怎么杀你们。要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不不不,还是换一下,谢忱我要劈碎你,还有南宫权我准备用枪把你变成烤肉串!” 激怒对方,让敌人在愤怒中做出错误的决定! 老铁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影响着苏恒。 “王珏,死!” 果不其然,身后的咆哮声里尽是数不尽的愤怒,谢忱和南宫权几欲疯狂,被杀死一次的场景再度在二人眼前划过,那种深入灵魂的疼痛让他们惊恐又畏惧。 “唏呖呖!” 远方似乎响起了战马嘶鸣的声音,苏恒下意识便调转方向往那地方狂奔而去,身后两尊血色巨兽依然紧跟不舍。 战马的嘶鸣声一开始只是三三两两,到最后就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片海洋,但是这些战马并没有移动,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应该不是阴兵过境!”苏恒心中稍显安定,定安草原的阴兵过境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而远处的战马嘶鸣声虽然声势浩大,但却并没有阴兵过境那种寸草不生之感。 就在这时,更远方突然也爆发出惊天的呼喊声,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怒吼! “这是……!” 第六十二章:阴山、阴山,胡马不敢度阴山 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汇聚到一起,好似雪崩一般摧天裂地。 苏恒的双眼瞪大,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北骥解甲营什么都没有,多的就是那最令人热血沸腾的战争呐喊。 “这是……战阵冲锋!” 苏恒不可置信,武道金榜之中为何会出现这战阵冲锋? 战马的嘶鸣声突然炸响,犹如大海咆哮,士兵的呼喊,战马的嘶鸣终于碰撞到了一起,苏恒甚至可以感受到地面都要承受不住如此猛烈的踩踏,一道道裂缝向外蔓延,血雾都被滔天的煞气冲开。 苏恒一脚冲出血雾,前方的天空都被染成了血色,冲天的血光仿佛是撑天巨柱,不断有血色在弥漫。 惨烈的怒吼声如雷霆轰鸣,天地都仿佛要在这狂暴的杀气下退却。 苏恒身后跟着的两尊庞然大物终于停下了脚步,血雾之外一线之隔,血兽只能愤怒地咆哮,却终究无法再迈出那一步。 “王珏,我们不会放过你,在这金榜之中,我们必定要让你尝遍各种死法。”南宫权心里对死亡的畏惧阴影有多大,他的怒吼就越歇斯底里。 一旁的谢忱也含恨咬牙,失去血兽的助力,他们面对苏恒将占不到任何优势。 “下次再遇到,洗好你们的脖子!”苏恒没管南宫权的怒吼,大步往厮杀战场走去。 前方是一座山丘,虽然仅有百米高,但是在苏恒眼里却是巍峨不可攀。整座山丘都被一股无形的煞气笼罩,甫一踏入山丘的范围,苏恒便瞬间汗毛乍起,周围冰冷的杀意似乎存在了太多年,汇集在一起,几乎凝结成了冰块。 阴山! 半山腰上,一块红黑斑驳的残破石碑斜斜地插在地面上,上面两个刀刻的凌厉大字,直直地扑进苏恒的眼帘。 弥散着时间腐朽的味道,可是这块石碑却依然镇守着这方大地。 这竟是上古时代的地名! 苏恒继续往上走,山路的两边没有树木,光秃秃的碎石铺满了山沟,上面也都是鲜血淋漓,但却尽皆凝结成痂,偶有草丛顽强地钻出石块,也被染上了凶煞的暗红之色。 阴山的另一边,喊杀声越来越近了,战马的嘶鸣也越发急促,好似这些冲锋的骑兵正在节节败退。 苏恒正欲加快步伐,好去看清楚前方的战况究竟如何。不料身后的不远处,山沟的后面,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嗒嗒传来,并且急速靠近。 “唏呖呖!” 战马嘶鸣,苏恒一回头,发现这战马竟腐烂已久,身上的烂肉随着奔跑在簌簌往下掉落。 战马抬起露出半边骨骼的头,冲苏恒嘶鸣,示意他骑上去。 苏恒微微后退,眼前这一切似乎变得极为诡异,一头已经死去多年的战马为何还会重新站起来。 “咴咴……” 战马往前走了两步,脑袋拱了拱苏恒,再次让苏恒骑上去。 苏恒一怔,咬咬牙直接跨了上去,丝毫不管胯下战马是否还能承担得起他的重量。 “锵!” “锵!” 玄铁枪在瞬间接好,苏恒身上的气势迅速凝结,与手中长枪几乎融为一体,锋锐之气化作一道旋风直冲云霄。 “驾!” 枪身重重拍在马屁股上,苏恒弯腰俯身,双脚一夹马腹,人马合一,战马一声长嘶,好像离弦之箭直冲阴山的另一面。 一个士兵,唯有三样不能辜负,手中之兵,身后之同袍,还有胯下之战马! 老铁头的咆哮还在苏恒耳边回响。 “呼哧呼哧……” 战马剧烈地喘息着,速度却还在不断提升,两边的风声呼啸,苏恒紧紧贴着马背,双目似乎夹杂着电光,凝目盯向前方。 越过阴山山顶,苏恒才终于看清了战场全貌。 约有三千骑兵正在与近万步兵激烈肉搏。 可是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不出来,被步兵束缚住了空间,只能被动地陷入缠斗,节节败退。 这些骑兵也和胯下的战马一样,腐朽已久,身上的骷髅骨骼也钻出了破败的生锈铁甲,脖子被砍断了,另外一人抓过脑袋就安在了身上,这名士兵又重新投入战场。 这是一场诡异的战争,双方都很难死亡,可是却比真正的战场厮杀都来的惨烈。 这些士兵即便死去多年,都还在战斗,仿佛英灵从未远去,而是困守在了身体里,只为了与那来犯的近万步兵厮杀! 他们在誓死守卫这座阴山! “驾!” 苏恒怒喝,整个人从马背上坐起,长枪遥指前方。 骑兵若是被束缚住了脚步,那就要重新跑起来,只有奔跑起来的骑兵,那才真正的战场霸主! 就让他成为这座战场上的骑兵,掀起反攻的号角吧! 长枪如龙,自从出了北骥,苏恒就从未再上过战马,玄铁枪也再也没有发挥出他战场杀器的威力,如今终于再次发起冲锋,玄铁枪都似乎在欢呼,一股股锐利的锋芒从长枪之中宣泄而出。 战马的速度不断在拔高,终于一头扎进了混战之中,面前的步卒也是白骨森森,烂肉满脸,看样子并不像离楚的甲胄。 “轰!” 挡在面前的步兵被一枪挑飞,接而又被重重抽碎, “死!” 苏恒的灵魂之火重新燃烧起来,幽蓝色的火焰顺着玄铁枪呼啸而出,一股冰冷的气息随之涌进了苏恒体内。在金榜之中还未成功的灵魂之火,终于再次绽放出了恐怖的诡异力量。 原本应该重新站起来的步兵,此时却散落在地,骨骼直接化作了飞灰,生锈的铁甲也摔落在地,瞬间枯朽。 这股冰冷气息较之之前杀死敌人而获得的力量而言,更加精纯,也更加强盛,好似蕴养了无数年的精华一朝被吞噬。 许久不见动静的穴窍此时竟也随着这股冰冷气息而有了松动。 苏恒长枪横扫前刺,左突右进,终于在杀死十几个步兵之后,闯开了一个可供战马腾挪的空间。 “各位同袍,随我冲啊!” 苏恒高举长枪,身上的气势犹如乌云狂卷,他高声狂吼道。 “驾!” 苏恒一夹马腹,战马长嘶冲了出去。 那些还在混战缠斗的骑兵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挤开空间,让战马迈开了步子。 苏恒一枪捅穿了三个步兵,远远地甩飞了出去,而被这三名步兵拦住的骑兵也终于可以奔跑起来, “随我杀啊!” 即便长戈生锈,即便铁甲破败,但是那股深藏在骨髓中的战意却好似出鞘利剑,让人疯狂! 苏恒手中玄铁枪每一次出手都会带走至少一名步卒的性命,冰冷的气息从未停止过冲入他的身体。 六十四大穴窍,即便是老铁头都从未听说过无名心法可以练到这个层次,但是在苏恒的冲杀之下,右脚脚底的涌泉穴终于轰然告破,冰冷的气息冲开穴窍之后便继续顺着经脉冲向下一个穴窍。 苏恒身后,一个接着一个骑兵汇集到了一起,在苏恒的冲杀下,挡在前方的步兵越来越少,终于一支百人骑兵队伍冲出了步卒的包围圈! “冲啊!” 不用苏恒带领,这些骑兵在几个呼吸之间便组成了冲锋阵型,马蹄踏地,轰隆隆如雷声滚落大地,真正的山崩地裂,惨烈的杀气似潮水汹涌,在骑兵的急速冲锋下,直直扎进了步卒队伍的心脏。 真正冲锋起来的骑兵,那才是整座战场最恐怖的大杀器。 步卒被不断分隔开,虽然被砍断双腿依然可以站起来,但是却再也没能困住骑兵队伍。 苏恒一马当先,所过之处,步卒皆是灰飞烟灭。 …… 终于在损失了两千步卒之后,剩下的步兵拎着胳膊脑袋,远远退去。 而这留下来的步兵,全都死在了苏恒的灵魂火之下。 庞大的冰冷气息让苏恒好像钻进了冰窟窿里,不断有穴窍被冲开,甚至这些穴窍互相连接,变成了一幅灿烂的星辰大图。 不断有梵唱道诵之声从穴窍里传出,然而只是在苏恒的脑海中回响,并没有传入他人的耳中,仿佛这些开启的穴窍在酝酿着什么。 “嗒嗒嗒嗒……” 马蹄声在苏恒身边响起。 “多谢阁下出手解围,否则今日这些胡兵便要跨过阴山了!”声音的主人正是这支骑兵队伍的长官,他的声音也像是腐朽了多年,从未说过话,沙哑如锈铁摩擦。 “怎么只有步卒前来攻杀?”苏恒没有回头,而是看向了远方,跨过阴山之后,前面就成了一片茫茫沙漠。 骑兵长官胯下的战马抽了抽响鼻,他的声音里似乎突然蕴含了一丝生气,“胡族骑兵早就被杀光了。” “这座阴山,胡马不敢度!” 第六十三章:前行的人,遮天的手 “兄弟,走了!” 不远处有仅剩半张脸的士兵冲着苏恒喊道。 “走了,走了!” 苏恒回头,看到这些早就应该枯朽在时间长河中的士兵,心头莫名心酸。 “好走!” 苏恒冲他们挥挥手,这些英勇无畏的士兵大笑着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埋骨之地。 “我们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也不知什么原因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每年都会发生这般战斗,这一次多亏了你!”骑兵长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阴山脚下继续守护这片土地了。” “小兄弟,好好保护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希望有一天,你我能够再次并肩作战!” 马蹄声渐行渐远,最终深入大地深处。不知为何,苏恒突然眼眶一红。 “老铁头,你们现在还好吗?”苏恒迎着风看向前方的茫茫荒漠。 他知道有太多阴谋诡计都已经布置好,只等着老铁头他们自投罗网,“你们一定要等我,待我拿下这金榜第一,立刻就回北骥!” —————————— “北骥那帮蛮子怎么样了?”金榜之中昼夜不分,而此时外界已经过了近两个昼夜。 太师府此时似乎缺少了人气,但是所有钜寿官员都知道,此时的钜寿所有目光都集中到那北方最让人不愿提起的地方。 “想来再过两天圣上的旨意应该就要下了。” “这一次关系到我离楚的千年大计,相信陛下不会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老卒。”两名官员垂手而立。 虽然周围人都说这一次北骥解甲营在劫难逃,可太师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一个晚上,钜寿城破,那三万铁骑就像是神兵天降,所过之处,遍地皆是火海伏尸。 太师是二十年前的幸存者,可同样做了二十年的噩梦,多少次深夜梦醒,都在担心什么时候从北方再次奔出一支铁骑。就连马蹄声都成了他的梦魇,急促的马蹄声每一次都会让他不禁颤抖。 终于,这个持续了二十年的噩梦快要结束了! 张太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金榜,不觉松了一口气,“护国法师何时第二次召开弘法大会?” “原本法师没能参加这一次金榜就很不高兴,所以准备等金榜结束再进行第二次弘法,可是这一次金榜时间历时十五日,时间不容许,这才松了口。” “听宫里的人传出消息说,南宫家进献的那朵南海玉莲在昨晚光华大放,护国法师似乎得到了南海玉莲的庇护,佛法渐深。” “看来第二次弘法大会就在这两日了。”太师呢喃自语道,“他是想等那苏恒从金榜出来,再开最后一次弘法大会?” “可是手下人回报说,那北骥蛮贼还在钜寿城中,终日流连于女色,很有可能也是在等护国法师最后一次弘法大会结束,好结伴而行。”其中一人惊了一下,赶紧说道。 太师摇摇头,“有时候不要太过轻信这些手下人,他们只看到眼前事,想不到其中深意,所以只能用作耳目,不可当成最后定论。” “你说就凭北骥那帮疯子带出的人,会是一个安分守己,甘心苦守十五天的主儿?”太师自嘲着笑笑,“就连我那一直都克己复礼的孙儿,都偷偷进了金榜,更何况那种人?” 三人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就从院子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父亲,太尉大人来访!” “太尉大人!?”另外两人耸然一惊,这个时间档口,太尉大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太师抬手示意二人定下心,“你们先回去吧,我的意思不会变,北骥蛮贼不出钜寿我管不着,只要出了钜寿,必须得死!” “剩下的,就等陛下旨意罢。” 太师负手离去。 离楚太师兼领丞相之职,统领离楚文官;太尉则是统领离楚武将,二者可为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但此番太尉竟然亲自来到太师府,若是传出去,恐怕离楚官场都要震荡一番。 “张太师。”太尉一人站在大厅,看着堂前那一幅五岳图,平静地开口。 “不知秦太尉为何驾临寒舍。”太师示意丫鬟端上两盏清茶。 “你我已有二十年未曾来往了。”太尉顾左右而言他。 太师面色不变,啄了一口清茶,“若是再来往,这离楚到底是陛下的离楚,还是你我的离楚?” “张景芝,你当真恨我至此?”太尉胡须灰白,他那双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痛苦之色。 太师似是没想到太尉竟然会直呼其名,“秦云鸿,你我相知六十余载,我的脾气你应当知道。” “你现在也已经是百官之首,权压离楚,还有什么不满意?”太尉一拍椅子。 “不满意?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意?”太师看着眼前这个认识了六七十年的老伙计,“二十年前,你为什么要开那扇城门?” 太尉站起身,“张景芝,二十年前,整个离楚都要坍塌了,我要是不开那扇城门,你难道想我离楚就此倾覆不成?” “你知道就因为你开了那扇城门,我离楚多少士族就此消亡?就连我离楚十族也有三族被灭,到底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太师将手中的茶盏直接砸在了地上,水沫乱飞,瓷片粉碎。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因何而起?”太尉脸憋得通红,“二十年前先帝驾崩,你们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妄图颠覆已经初见成效的变法,甚至还要立当时才三岁的庆王,你们当时已经被权势给逼疯了,知不知道?” “放屁!”太师直接爆了粗口。 厅外的杂役奴吓得纷纷跪倒在地,这里面是离楚权势最重的两个人,多听一句话都要掉脑袋。 “臭不可闻!”太师指着太尉的鼻子骂道,“旧法有什么不好?离楚还不是照样稳步强大?我们完全可以采取循序渐进的改革,为何就一定要直接断了我士族门阀的根?” “我们只是想活着,站着活,然后给离楚一片朗朗乾坤!至于什么被权势冲昏了脑袋,简直是放屁!”太师声嘶力竭,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太尉深吸几口气,“我们再争论也是无用。二十年前的账早就一团乱麻,我现在就问你,北骥剩下来的三千老卒,你准备怎么办?” “圣上即将下旨,我离楚千年以来一直梦寐以求的统一人间,就要来了!”太师看向厅外,浑身在兴奋地战栗,“一场席卷整个东土人间的浩大战争很快就会爆发!” “你疯了!?”太尉气的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前就是一拳,“我承认这二十年来离楚已然可以与君商相抗衡,可是你们怎么敢在此时发动战争?” “秦云鸿,你就等着圣上的旨意吧,到时候你们武将封王拜将,一场滔天大功就要来了。”太师一挥手。 “所以,北骥就会成为这场战争的导火索?”太尉很快就明白过来,“你们用北骥做诱饵,只为了这一场将要荼毒亿万生灵的战争?” 太师指了指皇宫太极殿的方向,“你是阻挡不了的,我们的陛下励精图治二十年,就是为了一展这宏图大业!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三千老卒而浪费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那里,才是一切的推手!” “我,只不过顺水推舟……” 第六十四章:当年一叶知风霜 太尉离开太师府之后,他那努力挺直的后背终于还是弯了下来。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切莫不都是陛下的意思在暗处推动,可这一次他还是想多争取一下。 太阳西垂,最是血红,太尉叹了一口气, “父亲。”秦忡赶紧上前扶着太尉上了马车。 “回吧。”太尉似乎没有力气说再多话,只说了两个字,就看着帘外的街道,沉默不语。 秦忡安静地坐在一旁,心里思量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忡儿,你赶紧派几个人前往北骥,告诉他们务必要小心。”太尉突然开口。 秦忡愣了一下,旋即说道,“父亲您忘了?现在已经没人可以再出城了。” “是啊,那些人当真是拉的下脸啊。”太尉陡然间老了许多,他的背弯的更多了。 “不如让儿子出城吧,也许他们不敢对儿子下手。”秦忡关心地上前扶住太尉。 太尉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最后他嗫嚅着嘴唇,“罢了,罢了,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没有机会了。” 说到后面,太尉老泪纵横,终于还是靠在了儿子身上,“我离楚军魂终究还是要凋零啊?” 这个把腰杆挺直了半辈子,即便是被诸多同僚指着脊梁骨骂,也从未后悔的汉子,在他年老之际,终于还是败在了年岁上,败在了那些人无穷的后手上。 “父亲,我们回家……”秦忡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第一次,父亲靠在了他身上。那个一辈子只能让人看到后背的铁血将军,终于还是要倒下了。 马车滴溜溜停下了,帘外传来马夫的声音,“老爷,太师府传来一句话,请老爷务必要听进去。” “说。” “太师说,事不可为切不可为,否则总要天各一方。” “知道了。” …… ———————————— 皇城,昊极殿门外,赵嵩没敢继续往前迈,他可以察觉到其中有一头滔天凶兽正在缓缓睁眼,那股深藏在骨髓中的暴戾好似要毁天灭地,饶是赵嵩一身实力早就跨入了那巍峨不可言的神仙境界,也止不住腿脚颤抖。 “进来吧。”昊极殿里的声音从未有如此沙哑过。 赵嵩低着头走进去,却发现在感知,这座大殿里空无一人。 “你说,朕这般做,是不是有些知恩不图报?”陡然响起的声音让赵嵩顿时一惊。 他抬起头,皇帝陛下正高坐在御座之上,而之前他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二十年前,若不是他们的暴力镇压,恐怕朕也坐不上这个位子,现在却为了这一场大战,首先就要牺牲他们。”皇帝双眼微红,那张绷了二十年的脸在此时却终于有了变化。 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年,可是自从登上皇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笑过,生怕自己的行动被那帮大臣知晓意图,就连他的姓名都可以没有,只剩下最后两个字,皇帝!可在这一刻,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太尉去了太师府。”赵嵩照常说道,这才是他的职责,至于皇帝陛下说的其他事情,他必须一个字都听不到。 皇帝似是笑了,像是宽慰,又像是追忆,“他应该去的,应该去的。” “微臣担心,太师大人的行动会伤到护国法师。”赵嵩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无碍,护国法师第三次弘法大会将会在金榜结束之前一日开始,一旦弘法大会结束,朕会带着护国法师前往宗祠。” 皇帝挥手让赵嵩退了下去,“你回去之后,收拢幽琅台,朕要你在大业开启之际,保证一百零八幽鸟全都在位。” “微臣告退!” 昊极殿空荡荡的,皇帝赤着脚走下王座,在他眉心处,一点光亮缓缓出现,紧接着骤然绽放,一个极尽繁复的符文印在了皇帝眉心。 一片光华中,皇帝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他在皇宫一角大哭,脸上全是血污,可是没有人管他,就连一个宫女都可以在他的脸上留下青紫掐痕。 他的父皇在前一晚驾崩,那一刻整个天空都好像坍塌了。皇宫中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叫骂声,杀伐声,皇城上空都被血色染遍。 他看到自己才三岁的弟弟被一群大臣拥在中间,走进了象征帝王权力的昊极殿。 他以为自己也会像母亲一样,因为不是庆王一脉,而被沉入紫云阁前的深井之中。 就在他跪在昊极殿前,等待那些大臣的宣判时,从钜寿城门那儿传来了令人窒息的喊杀声。 那是让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恐怖的杀气,直接席卷了整座煌煌钜寿。 他看到那些面露兴奋之色的大臣瞬间如丧考妣,本要安静下来的皇宫再次鸡飞狗跳,再也没有人管他了,那些大臣跑的跑,藏的藏,就连自己那才三岁的弟弟也被摔在地上,身上的那一袭毫不合身的黄袍皱皱巴巴,像极了巷口的戏子,被拽走了衣冠。 他抱着三岁的弟弟,跑进了昊极殿里。 皇城外的杀伐声此起彼伏,距离皇城也越来越近, 当那扇高大的昊极殿大门被推开,一个身披金甲的将军大步走进了昊极殿,“小年!” “铁叔叔!”他抱着弟弟冲下了王座,这是他最尊敬的铁叔叔! “小年,你受苦了,待铁叔叔砍了那些人的脑袋,再为你重开登基大典!”金甲将军摸了摸他的脑袋, “把那些欺负过小年的太监宫女全部带出皇城,再来人把昊极殿打扫好,太子还要洗澡吃饭!” 话音未落,就有大批甲士走进昊极殿,即便是在如此混乱时期,这些甲士依然保持着最严谨的作风,脚步声像是一个人走出来的一样,让他没由来的心安。 “小年,你在这好好待着,有人保护你们,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铁叔叔给你们出气!”金甲将军大步走出了昊极殿。 澎湃的杀气山呼海啸般冲刷着钜寿。 这一个出气,就几乎杀光了整座钜寿城的文武百官,除了平民百姓之外,但凡有任何一丝嫌疑的士族门阀全部被屠戮一空。 鲜血汇集到一起,就像是一条护城河围在皇宫周围,皇城门外,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拉过去砍头,脑袋堆在一起,就像是一座山丘,震慑着所有人。 他从未见过如此杀伐,当时的钜寿城聚集着三十余万人,可在那一次之后,只剩下不到十万人。 “陛下!”再见铁叔叔时,铁叔叔的称呼就变了,只是眼中的关怀却丝毫没有减少。 “臣等拜见陛下!”皇城外,三万解甲营轰然跪地,声势震天! 这座钜寿城此时已经成了一座鬼城,可是在这滔天声势之下,竟然再无一丝阴风鬼号之音。 “陛下!臣要为陛下守卫北骥,便不再多留了。”铁叔叔跪在地上,沉声说道,“钜寿艰险,陛下一定要保重身体!” 说罢,金甲将军深深拜伏,接着霍然起身,大步朝皇城外走去。 “铁叔叔!”他身穿着龙袍,可还是喊出了声。 金甲将军身体一震,但还是没有回头,在他身后,金光映血。 …… “铁叔叔!” 昊极殿里,皇帝突然轻喊了一声,一如当年。 在他脚下,两滴血泪重重砸落…… 第六十五章:江南六侠 金榜之中,昼夜不分,只能通过那不时冲上天穹的神通光柱来判断时间。 苏恒在阴山上一坐就是两天! 经历了之前那一战,他的穴窍又冲开了十七个,现在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八十一个穴窍。 若是不能完全将这暴涨的实力彻底融会贯通,岂不是辜负了这么多死在他手上的胡兵? “穴窍神化还不能继续,上次能活下来完全就是运气,要是现在神化,后果不堪设想。”苏恒掌心真气好似游鱼一般,仿佛蕴含了一丝灵智,在指尖缠绕盘旋,“而且,膻中穴神化之后,穴窍的壁垒又坚固了一些,若是没有完全打开所有穴窍,以后穴窍神化还是不要再尝试了。” “和尚传的三大秘法,我已尽数掌握,不过应该还有第四个秘法,否则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苏恒暗忖道,“内丹之法在气海与膻中穴均可使用,蕴养兵器的炼器之法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至于那神威之法……倒不如说是御气之法。” “只可惜无名心法竟然没有神通武技,不然我的实力当可再上一个层次。”苏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极限实力的爆发手段还是有所欠缺。” “喂,叫花子,你给我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苏恒闻声看去,身后的山沟子上一群人正冲他大喊。 苏恒指了指自己,充满了疑惑。 “傻愣着干什么?我们老大喊你过来,快点,不然就杀了你!”另外一个人插着腰,牛气冲天地说道。 “好咧。”苏恒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经历了连番大战,衣衫早就褴褛,和一个乞丐差不多,当下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各位老大好,各位老大好……”苏恒一副狗腿子模样,脸上挂着谄笑,上前就要用衣服给那人群中最中间的那个人擦鞋。 “好了,好了,你的衣服太脏了,别碰我!”中间那人完全想不到苏恒竟然这么上道,自己这靴子不说华贵,但也不能被这叫花子弄脏了。 苏恒把腰躬的很低,唯唯诺诺地问道,“不知各位老大如何称呼?也好让小弟我瞻仰瞻仰。” “看你还算上道,我们兄弟六人就给你一个机会了。”一个相貌英俊,还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子说道,“我们乃是赫赫有名的江南六侠!” “江南六侠!?”苏恒一脸懵圈,幸亏他现在脸上脏兮兮的,对面六个人看不清楚,“.…..久仰,久仰……” 苏恒赶紧补上一句久仰,可场面却还是止不住地变冷。 久仰个屁啊,之前就没听说过好吧。 “咳咳!”桃花眼赶紧咳了咳,打破冷场的尴尬,“我们也不是要杀你,只是看你一个人可怜,想要伸手搭救你一番。” 苏恒听了心里一惊,这家伙莫不是脑子有病?金榜之中如果不去杀戮,怎么争得到那些大机缘?你们不杀人,来金榜做什么? “各位老大真当得起这一个侠字!”苏恒赶紧又是一声赞叹。 桃花眼摆了摆手,“我们希望将这武道金榜变成没有危险的福地,而不是杀戮险境,所以现在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苏恒现在特别感谢自己这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不然自己偷笑一定能被发现, “承蒙各位大侠看得起,我洪壮实一定会好好干,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苏恒一脸认真地冲各位行礼。 “好!”为首这人一拍大腿,“既然如此,你我便歃血为盟!” 于是,一个堪称闹剧的结拜仪式就在阴山上开始了。 “我,杨老大,江湖人称快刀客!擅使两柄快刀!” “我,孙老二,江湖人称莽头陀!擅使镰月铲!” “我,钱老三,江湖人称送财神!擅使金钱镖!” “我,张老四,江湖人称桃花剑!擅使桃花剑法!” “我,谭老五,江湖人称万里一线!擅使风神腿!” “我,邱老六,江湖人称浪里白龙!擅使潮海拳!” …… 苏恒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齐刷刷跪下的六个人,再听到他们几乎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话,顿时傻眼了,“你们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六道炙热的目光齐齐照射在苏恒脸上,“老七,快来啊!” “额……”苏恒嗓子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就算是和那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胡兵厮杀,都没让他感受到像现在这样煎熬。 “我,洪老七,擅使开山掌!”苏恒硬着头皮跪在邱老六身旁,中气不足地说道。 “我兄弟七人,从此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六道兴奋的声音刷刷响起。 “老七,你怎么不说?”苏恒身边的邱老六问道。 “我……我太兴奋了,一下子没跟得上!”苏恒赶紧解释道。 “既然你我七人已经结为异性兄弟,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杨老大摆摆手说道。 “也是,也是。”桃花眼也就是张老四跟着说道,“不过老七这个称号还是得好好想想啊,不然说出去不好听!” “对对对……”钱老三点点头,大有张罗一番的意思,“老七的这个称号得好好想想,还有这个招式的名字也得换。” “怎么换?”苏恒见这江湖六侠兴致高昂,也不好意思打断。 孙老二想了想,“老七,要不你先用一下那什么开山掌,我们看完之后,也许会想出些点子。” 另外五人连连点头。 “好!”苏恒心里不由泛苦,自己哪里会什么掌法?连最擅长的枪都谈不上枪法。 没有办法,苏恒只有努力回忆自己那便宜大哥王胜使出开山掌的模样。 “开山掌!”苏恒嘶哑着奋力一吼,脚下用力一踏,大地顿时震了一下,一股铁血霸气如龙卷升空,惊得身边六人纷纷后退! 苏恒双掌如蛟龙,轰碎了空气,平伸之后便是横推而出。 “啪!” 声势浩大的一掌拍出,只听一声略显清脆的声音响起。 苏恒面前的大石纹丝不动,甚至连上面的碎屑都没有被拍飞。 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的招式,将那江湖六侠惊得没有半点脾气,“这……这就是……开山掌?” 苏恒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学习不精,所以只学了个起势……” 谭老五沉吟片刻,开口道,“我看老七掌法起势如风云倒卷,又如蛟蟒捕食,有擒龙降虎之势,不如就叫降龙掌,如何?” 此话一出,立刻引得另外五人齐声赞叹, “降龙掌,好!真的好!” 杨老大突然觉得自己言语的苍白,只能用好字来形容这个让他感动到不行的称呼。 “老七,你觉得怎么样?”桃花眼张老四目光炯炯看向苏恒。 苏恒尴尬的只想往地底钻,这要是被和尚知道,恐怕会被笑掉大牙,“好……真的好!” 他只能跟着杨老大的话说。 “既然如此,以后你便自称洪七公,招式便是降龙掌!”杨老大在苏恒的肩头拍了拍,传授着自己的江湖小知识,“以后对敌之时,一定要大声喊出自己的招式名字,这样只要你活的时间长,总有一天会有人传诵你的称号!” “知……知道了!” “那我们出发吧,经过我的推测,这草原很快就能有第五个神通降世了!”杨老大大手一挥,就准备往草原走。 “那个,我还有东西没有拿,我还要先去拿个东西。”苏恒不好意思地说道。 孙老二扛着他那杆镰月铲,憨笑道,“没事,老七,你就赶紧去拿吧,多找找看,可别漏掉什么了。” “好的,我去去就来。”苏恒假笑着朝自己刚刚来的地方走去。 苏恒甫一离去,江南六侠顿时松了一口气。 “老大,你说我们演的怎么样?会不会被识破?”桃花眼张老四问道。 “但愿吧,他既然没有出手,说明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杨老大拍了拍胸口。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这可是在武道极限高手中都是顶尖的狠人啊。”钱老三心有余悸地轻声说,他现在小腿肚子还在打颤。 “鬼知道我们这是什么运气,本来想到这座小山丘避避风头,却碰到这种大杀神正巧苏醒过来,想跑都跑不掉。” “就看他拿回来的是什么了,要是有枪,铁定就是那人了。”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莽头陀小声默念。 “好了,老二你就别念了,你现在头发比谁都长,佛祖早把你忘了……” “那家伙回来了!” “老五,你眼力好,快看他拿着什么东西没有。” “他什么都没拿,就是背了一个布袋子,好像没有枪,要不我们现在跑?” “……好主……” 突然,六人身边,苏恒刚刚拍的那块巨石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六人惊恐地注视下,巨石直接从里到外碎裂开,并且在碎裂过程中化作粉末,随风飘走。 “还是……不跑了…….吧……” 第六十六章:神通的召唤 苏恒背着个布袋子屁颠屁颠跟在江南六侠后面,这让他不禁回想起跟和尚一起闯荡江湖的那些日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是江南六侠却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美好,他们的脸上虽挂着笑意,可是神色之间却饱含着悲壮! “但愿我们还能活着再回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 一向不沾诗文的江南六侠竟然张口吟出了一首古诗,而且是饱含热泪,极富感情地吟诵。 “六位大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草原这么大,也不能随便乱逛吧。”苏恒实在不忍心打扰这江南六侠的诗性,可这么漫无目的地乱走,的确有些浪费时间。 “老七,这你就不懂了。”杨老大拍了拍苏恒的肩膀,“你要知道,这武道金榜共有四大地域,分别是阴山草原、炼狱火山、苍茫血海还有尸山丘陵。” “每十个时辰都会降下神通,而这神通所降之地,便是按照固定顺序排列,第一个是阴山草原,听说被一个绝世狠人抢走了;第二个在炼狱火山,听说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捡了个便宜,附近刚好没什么人;第三个在苍茫血海,可惜那里本就没多少人,至今都无人可以拿下神通;目前最后一个就是在尸山丘陵,好像被一群人扯碎了,除了一些道则符文,其他都一无所获。” “老大,你这是怎么知道的?”苏恒吃惊地看了看自己身边这六人,这几个人看来并不简单,这都能推算得出来。 杨老大似乎很享受苏恒这惊诧的表情,“第一个神通降世早就被人传遍了,那个绝世狠人直接扯碎了道纹锁链,不然你以为其他人怎么知道可以将这锁链扯碎?第二个神通降世之时,兄弟我恰好就在一旁,所以自然知晓;第三个完全就是推测,第四个也是兄弟们死了一次之后才得到的情报……” “厉害!不愧是杨老大!”苏恒由衷地赞叹,这几个人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绝非等闲之辈。 “那是自然,你还有什么疑问?” “杨老大啊,你的手为什么在发抖啊?” “啊,这……这有什么?”杨老大的手像被蛇咬了一样,瞬间从苏恒的肩膀上拿下来,“老大我练了十几年快刀,你看起来是在颤抖,实际上是我一直在练快刀,要不然我怎么一直都没死过?” “那是,杨老大可是我们当中唯二没有死过的人。”桃花眼张老四不无吹嘘说道。 苏恒对这帮人当真是刮目相看,“这么厉害?那还有谁啊?” “另外一个人就是我了,我那一手金钱镖可不是浪得虚名。”钱老三不无得意地说道。 谭老五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这算什么本事?金钱镖一出,别人都去捡钱了,谁还管你这一身肥肉?” “你……你这是嫉妒!”钱老三脖子都气得涨红了。 “我嫉妒你?”谭老五不可置信,“我堂堂风神腿还需要嫉妒你?” “有本事你和老七过过手?老七的降龙掌不把你打趴下。”钱老三道。 “老七刚进来,兄弟之间还要过手吗?”谭老五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怎么又斗上嘴了,也不怕老七笑话。”孙老二赶紧打圆场。 苏恒在一旁看得不禁乐了,这帮人倒也是有趣,让他不禁想起了跟和尚斗嘴的时候。 一行人在斗嘴中逐渐活络起来,七个人在草原上走,也不怕被人觊觎。苏恒是的确不怕,而另外六人也是格外有底气,自己这里有那种可以横推同境界的狠人,还需要怕吗? 肯定不需要的好吧?就怕这狠人脾气不好,拿他们出气……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多余了,苏恒很好说话,而且很快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尤其是孙老二从自己镰月铲上挂着的包袱里掏出一小壶酒之后,苏恒笑的就更开心了。 “时间差不多了。”七个人小心翼翼地分完了一小壶酒,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杨老大示意谭老五动身。 “什么差不多了?”苏恒有些不明就里。 “第五个神通马上就要降世了,老五腿脚快,可以先去探探路。”邱老六说道。 果不其然,老六的话音还未落,从半空便轰然降下了一道粗壮的光柱,一片光雨哗然散开,犹如仙女散花,苏恒甚至可以感受到内心深处的饥渴, 他要这个神通! “老五快去看看!”杨老大说道。 “得咧!你们可别跟丢了。”谭老五拍了拍衣衫,“走了!” 苏恒从钱老三手里抢过酒壶,还想再倒出几滴酒来,可当他的目光扫过谭老五之后,手里的酒壶直接就掉在地上。 这速度……太快了! 即便是自己都很难追上!要知道,谭老五不过才是一流境界而已,这速度在武道极限之中,都很难有人能追的上。完全跨域了两个境界的速度,苏很心中陡然一跳,要是自己有这速度,还不是要飞起来? 谭老五的步法很是奇特,苏恒看一遍之后,竟然在下一息就忘了,好像根本就没记过一样。 “老七,你要是想学,等老五回来之后教你。”桃花眼张老四拍了拍苏恒的肩膀,“当初我见识过老五的速度之后,也跟你一样,吓了一跳。” “还能学?”苏恒疑惑万分,这等可以超越境界桎梏的武技,难道不应该视若珍宝吗?怎么还会传给别人? 钱老三从地上捡起酒壶笑着说道,“这是自然,我们兄弟当初立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武技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何不能学?只是我们天资愚钝,自己那一点东西都还没钻研透,知道贪多嚼不烂,不过老七你天资绰约,应该可以多学一点。” “六位老大真当得起侠字!”苏恒冲着另外五人抱拳,由衷地说道。 六人说话间,神通光柱不断扩散,最终将半边天都照亮了,苏恒抬起头看向远方,只见在神通光柱中,有一条长影正在酝酿,一股与众不同的气韵于天地间缓缓荡开。 “看样子,这神通品级应该已经超出了黄品的桎梏,即便在玄品之中都是不俗的存在!”孙老二轻声说道,他眯着眼,双眸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我们快去!”桃花眼率先出动,剩下来的人也纷纷如梦初醒,紧跟在后。 苏恒心中一片火热,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神通仿佛在吸引着他,也许会是他在武道之中的,第一个神通! 第六十七章:总要出次头 第五神通降世,引得草原上各方人物纷纷汇聚。 苏恒混在江南六侠的队伍里,倒也没引起多大的关注。 “你看到没有,这草原果然还是聚集了诸多强者。”杨老大示意苏恒低头赶路,免得因为一些不必要的探视惹来麻烦,“那里的两个人,听说是从苍茫血海横渡过来的,正是如此才错过了血海的神通,这一次难保不会因此大打出手。” “你再看我们东面,那里的两个人,听说曾经死过一次,但是复活而出之后,得到了血兽的助力,这两天在草原上杀的昏天暗地,现在高居金榜第十、第十一!”苏恒目光瞟了一眼,顿时了然,怪不得听着这么耳熟,原来是南宫权和谢忱。 此时的南宫权和谢忱似乎变了个模样,双眸如血,周身血煞之气盘旋不止,只看一眼,都感觉遍体生寒。 “杨老大,到时候我们怎么夺这神通?”苏恒问道,他远远看到谭老五正在神通光柱外五里左右的距离朝他们招手,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粗略一看得有上百人。 神通光柱中的神通还在酝酿,估计再过一两个时辰,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前来。 杨老大面露尴尬,到时候你直接实力全开,还能有人挡得住你不成?可这话他哪里敢说,“我看这神通品阶不低,到时候我们兄弟七人一起上,老七你到时候去拿神通印,我们六个人给你护法。” “这我哪里好意思?”苏恒面露难色,“都是大家拼命争的神通,给我一个人有点说不过去吧?”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杨老大胸膛拍得砰砰响,“我相信其他人也都没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桃花眼首先摆手表明态度,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没有拿神通的意思。 邱老六脑子最是活络,“老七,你实力不俗,到时候拿了神通,我们也好跟着沾光,不然我们到时候都活不下来啊。” “老六说得对!老七你拿这个神通就是众望所归,不要再推辞了,不然就是看不起哥哥我们。” 在所有人炙热的目光下,苏恒才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好吧,到时候我们就去争一争这神通。” 其他人都快感动到流泪了,你这白眼狼,我们都主动把肉给你吃了,你还用得着这么演吗? 一行六人很快就来到谭老五身边,七个人聚集到一起之后,就隐藏在草丛里, “老五,什么情况?” “我听其他江湖上的兄弟说,这个神通应该是这一阶段的最后一个神通了。” “什么意思?”苏恒不解。 谭老五指了指谢忱和南宫权的方向,“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是死过一次之后,重新走上巅峰的人。可是死了第二次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你的意思说,等到第二次复活开始,金榜就要进入下一阶段了?”苏恒脑袋转的飞快。 “是的,现在金榜之中实力差距越来越大,强的人一次都没死过,而且一身实力早就提升了不少……老三,你除外。”谭老五压下暴躁的钱老三说道,“弱的人,已经死了两次,只能沦为两脚羊,不停被收割,成为别人名字后的数字。刚刚我那江湖兄弟说,他们曾经说好,死了第二次还是会选择聚到一起,但是那些死了第二次的人并没有出现,不过名字依然还在金榜之上。” “一旦进入下一阶段,要是规则没有变化,很有可能就会演变成强者之间的杀伐大战,弱者只能找一个地方等金榜结束,没有再逆流而上的可能了。”说到这里,谭老五显得有些心灰意冷。 其余五人也是如此,他们聚在一起就是想要保命而已,至于得到什么神通已经不敢去想了。弱者在金榜之中就只能变成猎物,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发觉气氛有些压抑,苏恒拍了拍身边的张老四还有钱老三的肩膀,“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活到最后的,到时候要是有合适的神通,我们一起出手嘛。” “相信我!” 苏恒笑着道,相处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时辰,但苏恒还是能够看得出这些人秉性纯良,也许一开始是为了挣个名,但现在却只想保命,而且从没有杀过人。 这种人跟和尚很像,宁可被人杀,也绝不杀人。 说到底,在七个人中间,他就是那个唯一的坏人。 “我就说老七你是菩萨心肠,当初就没看错你!”孙老二拍了拍苏恒。 七人正谈笑风生时,一道阴恻恻的冷笑声在一旁响起,“杨慢刀,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本来心情愉悦的杨老大突然脸色变得很差,他那温和的脸上第一次生出了彻骨的杀意,“刘老虎……” 一旁一直是个老好人的孙老二也直接拎起镰月铲,“刘病猫,今天我们兄弟都在这,来啊!” “原来你们又拉了一个人进来啊。”这个刘老虎身宽体胖,但是一身气势却是不俗,剽悍有力,“真想不到竟然真的能够让你们找到这种傻子,在这金榜里,你们不杀人,就只能被人杀!” “这是什么人?”苏恒拉了拉邱老六。 “我们兄弟六人原本在金榜里闯荡,这刘老虎就聚集了一帮人想要把我们都杀了,结果被我们打败,杨老大坚持不杀人,最后反而被这刘老虎偷袭,只剩下杨老大和钱老三没死,我们其余五个人都死了一次……” 邱老六没说完,苏恒就明白了,这刘老虎就是典型的小人。 “想要打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你们准备怎么死啊?”刘老虎肩上扛着一柄虎头砍刀,哈哈大笑道,在他身后,一帮子十几个人也跟着哄然大笑。 “刘老虎,你不要逼我。”杨老大还在压制自己心里的怒意,他拉住已经准备冲上去的孙老二还有张老四,“若我真的要杀你,你早就死了,识相的话,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刘老虎将手里的虎头砍刀一扬,“我等你发火呢,杨双刀,快来啊,你刘大爷吓得快死了。” “快来啊,你不是号称快刀吗?怎么还不来?我们老大都要吓尿裤子了。”刘老虎身后的人跟着起哄。 “你这混蛋!”孙老二气得眼睛发红,“杨老大要是出手你们早就被杀光了,还敢在这里叫嚣!” 周围人也渐渐围了上来,神通降世在即,要是爆发冲突,完全可以捡一捡漏网之鱼,多增添一点实力,何乐不为? “你这家伙,还想出手不成?”刘老虎身后一人走上前来,伸手就冲着杨老大脸上扇去。 “啪!” 预想中的扇脸并没有发生,众人看好戏的脸上闪出一丝错愕,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人一把抓住了要扇过来的手。 “老大,你想怎么打?”这个乞丐模样的人回过头看向杨老大,脸上挂着一丝灿烂的笑意。 第六十八章:蛟龙、雷劫 “小子,你找死不成?”刘老虎的脸冷了下来,一股杀气迎面扑来。 “杨老大,你想怎么打?”苏恒根本没管刘老虎,还是看着杨老大。 杨老大嘴张了张,他知道苏恒有这个实力,也知道单凭苏恒一人,在场所有人都不够看的,可是他还是没法过得了心里的那个坎,“老七,还是算了吧,若要杀人,我的刀早就出手了。” 身后的众人虽然还是愤怒难当,却也支持自己的老大,“老七,算了吧,杨老大不想杀人……” “兄弟们,我杨双刀欠你们一条命!”杨老大双眼中有泪水在氤氲,他知道自己这些兄弟因为他死了一次,现在被人骑在脖子上还是没有出手,这让他心里万分煎熬。 苏恒松开手,后退一步,“既然杨老大说了,我就饶你们一命。” “你……老子不抽死你!”被苏恒抓住手的人脸一阵红一阵青,直接冲了上来。 “滚!”苏恒陡然回头,仿佛深渊巨兽张开了眼眸,一股无法形容的杀意如狂风一样直接钻进了来人的眼中。 “轰!” 犹如雷暴在脑海中轰然炸响,此人被苏恒的一个眼神吓得愣在当场,紧接着便是黄白之物横流,臭不可闻。 “想跟我比杀气?”苏恒扫了一眼刘老虎,“我能当你祖宗。” 淡淡的话语,可是落在刘老虎的耳中,却让他一步都不敢迈出去。 如果说他的杀气是平日里杀了数百人所积累起来的,那眼前这人就好像从尸山上走出来的,简直是最恐怖的恶魔,让人心生无穷畏惧。 杨老大锤了一下苏恒的胸口,“兄弟,谢了!” “我们不是已经结拜了吗?还要说什么谢字?”苏恒搂过杨老大的肩膀,“走,等神通降世,我们兄弟看看去。” 江南六侠,不现在是江南七侠继续往神通光柱走去,刘老虎一帮人一步都没动。 “老大,怎么不出手?小的们一起上,十几个人怎么也能杀得了这七个人。”有小弟问道。 刘老虎从刚刚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他清了清嗓子,“你以为我不想动手吗?刚刚那家伙实力不凡,比我也只差一丝,要是真的动手,你们至少也要死上几个,我怎么忍心让你们送死?” …… “老七真是厉害!” “是啊,你没看到那刘老虎,简直就是一只病猫。” “哈哈哈……” 一行人有说有笑,苏恒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大家都知道,我就是会了那一个起势,光有气势吓人,真要打起来压根就没用的。” “我们都懂!”另外六人露出一出我们都懂的表情,“到时候这个神通就给你用,保管你把这降龙掌变成真的降龙十八掌!” “为什么是十八掌?” “十八掌,听着多霸气?”邱老六理所当然地说道。 “对头,这十八掌怎么也比一掌来的猛!”谭老五也对此深以为然。 “等我凑出十八掌来再说吧。”苏恒笑道。 刚刚的冲突结束的很快,却也引起了一旁谢忱和南宫权的注意。 二人现在不可一世,大有联手制霸金榜之势,现如今他们的实力早就尽数恢复,再加上有血兽相助,早已今非昔比。 “我刚刚好像感受到了那个畜生的气息……”谢忱抱着邙鲨刀,目光扫向苏恒一行人。 “王家王珏?”南宫权也看了过去,“那家伙要是还在草原,这一次一定要把他斩杀当场,他那两个哥哥已经不在这里,再也没人能挡得住我们。” 他们两个因为长时间杀戮的原因,已经被杀戮影响了心智,二人的双眼尽皆一片血色,身上的气息越发与血海相近。 神通光柱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比以往更加漫长,足足经历了三个时辰,方才逐渐收敛。 苏恒看向四周,此时在这神通光柱方圆十里之内,已然聚集起差不多近千人,虽然到最后只会有极少数人占到便宜,但这些人还是止不住有一丝侥幸心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间万事,大抵如此。”杨老大摇摇头,曾几何时,他也和这些人一样,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奇遇,葬送了大好的前程。 “快看,神通快要出来了!”周围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大家都开始发现神通光柱的变化。 这一次神通降世的确出了不一样的变化,不仅持续时间更长,而且声势更加浩大。 “嗷!”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一个足足有十米方圆的狰狞头颅从神通光柱中冲了出来,好似一座房屋,瞬间挤占了众人的视线,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头颅之后粗壮犹如大蛇一般的身体横扫而出。 神通光柱像是被拦腰截断,粗长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虚空都仿佛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力道,发出令人心神震颤的挤压声。 “嗷!” 仿佛是终于挣脱了束缚,这恐怖的龙形生物再次发出一声咆哮,磅礴的威压浩浩荡荡地扩散而出,就像是这片大地的王者,所有人都没由来的心中一颤。 “是……蛟龙!” 谭老五声音都在打颤,这可是神话中的生物,如今亲眼看到,这种震撼,无以复加。 苏恒也是如此,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在半空中盘旋的蛟龙,心神摇曳,“蛇生双角则为蛟,蛟生四足则为龙……” 蛟龙乃是传说中的神兽,虽还未化龙,却也超脱了肉体凡胎的束缚,拥有了神性,如此神兽,简直是前所未见! “老……老七,这蛟龙神通,你……你还想要吗?”钱老三舌头有点打结,任谁见到平常自己祭拜的神兽,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哪里还会想着动手? 这已经不是找死了,而是在渎神! 亵渎神灵的罪过,要是在村子里,怕是会被老一辈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苏恒强忍住内心的畏惧,“我们再等等看,这蛟龙神通到底是什么,看看那些人会怎么做。” 苏恒说的自然就是谢忱和南宫权二人,如果说在场有人会对蛟龙心怀敬畏而不敢动手的话,那么这二人就一定会出手! 果不其然,谢忱与南宫权二人此时眼睛里都透露着兴奋的光芒,如此强势的神通,若是能抢到手,必定能让实力再登一个台阶,到时候横推同辈无人敌,这才是毕生所求! 至于敬奉神兽?那是平民百姓才该做的事! 就在众人目眩神驰之际,天空陡然间暗了下来,大片大片的乌云从远方席卷而至,很快就布满了整片视线所及的天空。 “轰嚓!” 雷光乍现,一股远比蛟龙出世的威压更加恐怖的压迫感从头顶上空重重落下。 饶是正在怒吼咆哮的蛟龙都在瞬间失声。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第六十九章:随我再战一次,如何? 滔天的威压之中充满了死寂的味道,这是要灭绝众生的气势。 所有乌云下的生灵都感受到像是一柄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只等这老天落下刀锋,届时便会人首分离。 苏恒大气都不敢出,这种天劫对所有人都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已经完全不是意志力可以决定的事了,如果他实力突破入仙道,也许还有一丝挣脱出来的可能,可现在,即便拥有武道极限的实力,也如蝼蚁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而那谢忱与南宫权则更是不堪,雷霆本就是天地间至刚至阳之力,对阴柔邪祟有天生的克制,谢忱与南宫权沾染上血海之力后,身上的真气也被侵染,如今在雷霆之下,他们就好像被丢进了火炉里,非要把身体内的邪祟之力驱除,才可罢休。 可这血海之力又岂是这般容易就能被驱除?二人痛苦万分,却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引来天上雷霆,遭受灭顶之灾。 蛟龙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近百米长的身体在虚空奋力扭动,可还是被压在乌云之下,根本无法逃脱。 天地间一片漆黑, “轰嚓!” 陡然间光亮大放,一道炽白雷霆轰然砸落,蛟龙终于怒吼出声,可是终究还是晚了,炽白光华在一瞬间便淹没了蛟龙,连带它的咆哮都被吞噬。 “轰!” “轰!” …… 又是连续数十道雷霆几乎在一瞬间砸落,蛟龙痛苦地嘶吼着,在雷光之下,苏恒甚至看到蛟龙就像是被雷电不断鞭打,粗长的身躯不断扭曲拍打,可依然无法躲过雷电的轰杀。 雷光终于消失了,天地间重新变为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结束了吗?”苏恒奋力抬起头看向天空,可是什么都看不到,那里依然酝酿着令人惊恐的力量,似乎随时都会有雷霆之怒降临。 漆黑之中时间似乎格外漫长,苏恒想要看蛟龙到底怎么样了,可是眼前的黑暗阻挡住了视线, “嗷!” 突然,一声怒吼好似开天辟地,一道微弱的光芒陡然照亮了天地,并非从天穹落下的雷霆之光,而是从大地拔地而起,虽然缓慢却依旧坚定地朝天上的乌云飞去。 “这是……” 苏恒心中一紧,他看到蛟龙正拼命地支起身子,大块鳞片脱落,鲜血不要命地洒下,在它的双角之间,一颗圆润的龙珠努力地旋转,散发着微弱的光,却还在拼尽全力,哪怕只是照亮一点点空间,也从未放弃。 蛟龙下一刻就像是要殒命一样,可是它还在往上飞翔。 “轰嚓!” 天雷没有给蛟龙完全腾空的机会,一道血红雷光划破了整片乌云,将蛟龙直接打进了地底深处,这道雷霆再也没有之前的恢弘阳刚之气,反而充斥着冰冷的杀意,几乎将蛟龙直接灭杀。 又是黑暗降临,这一次的黑暗格外漫长,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爬满了蚂蚁,瘙痒难耐,却又动弹不得。 “吼!” 蛟龙巨大的头颅都要破碎了,它奋力钻出了深坑,双角之间的龙珠黯淡无光,却还在坚持着,它仿佛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拍打着尾巴,百米长的身躯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终于还是飞离了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往上飞?难道它不知道,再这么飞上去,就要死了啊!”桃花眼张老四死命压抑着语气中的哭腔。 “也许,这才是它身为蛟龙的骄傲吧……”邱老六静静地说着,他的双目同样湿润。 蛟龙这模样不知为何,竟唤起了在场大部分人心中的悲哀。 “嗷!” 蛟龙发出一声悲鸣,它双角间旋转的龙珠散发出的光芒几乎完全消失了,它那张狰狞的血盆大口不停在咳血。 天穹之上的雷劫似乎被激怒了,即便是神兽,胆敢挑衅天怒,那也要有身死的觉悟。 “轰嚓!” 这一次雷霆带着炫目的蓝紫之光,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威压盖压方圆百里,苏恒甚至感受到自己身下的大地都在下陷,在如此强盛的天威之下,任何存在都要被无情压制。 雷光散去,黑暗再次笼罩大地。 这一次死寂之意缓缓散开,就连地上的青草都低下了头。 悲怆在草原之上回荡。 “结束了吗?”谭老五呢喃道,他一个七尺汉子,竟然止不住留下眼泪,“结束了也好,也好,也算早一点解脱。” “可是,为什么我有点不甘心……”平时最没有正形的钱老三,此时忍不住一拳砸在地上,“这可是神兽啊,怎么就能被轻易杀死?” 黑暗中,苏恒用力撑起双臂,拼尽全身力气,才好不容易站起身,这还是他穴窍开启八十一,还有膻中穴也神化的结果,其他人想要支起身子都几乎做不到。 “老七!” 杨老大喊道,“你干什么?” 苏恒一步一挪,向那点光芒最后熄灭的地方走去。 “即便只是神通,可神通也有灵,你有蛟龙身,怎么就能这样倒下?”苏恒解开后背的布袋子,此时他的真气在这般威压之下,根本无法动用分毫,他将千影枪装好,玄铁枪也很快合为一体,就这么用两杆长枪撑着往前走。 二者相距足足有三四里地,苏恒每一步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这般走下去的难度可想而知。 原本三里地瞬息就可越过,可如今,只有一步步走,苏恒才发现这到底有多困难。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可对苏恒而言,每一息都是煎熬。 终于当他到达油尽灯枯之时,苏恒来到了蛟龙那房屋大小的头颅面前,他蹲下身,身上的压力陡然大增,就像是突然背上了一座大山,苏恒双膝狠狠地砸进了地里。 蛟龙此时哪里还有刚出神通光柱时的不可一世?头顶的双角已经齐根断裂,一双铜钟大小的大眼里,流露出一丝颓败。 “怎么了?不能站起来了吗?”苏恒可以在蛟龙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你可是将要化龙的蛟龙,就这么容易被打败了吗?” 蛟龙巨大的鼻孔抽动了一下,它的双眼里滚落大颗大颗的眼泪,这眼泪每一颗都和苏恒半个身子一样大,蛟龙奋力地张嘴,苏恒从它那早就碎裂不堪的齿缝间看到了那颗圆溜溜的龙珠,只可惜龙珠上已经布满了裂纹,一丝光华都看不到。 “龙珠碎了,你的战意也碎了吗?”苏恒伸手抚上了蛟龙破碎的鳞片。 “我还能站起来,你还有一口气,愿不愿意随我再战一场?”苏恒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吱作响,可还是拼尽全力站起身,千影枪撑地,玄铁枪狂然上举,仅仅只有这一个动作,便让苏恒右臂上鲜血狂喷。 蛟龙双眼中升腾起一股与众不同的神光,它张大嘴,然后霍然咬紧,那颗全身上下最珍贵的龙珠,轰然碎开。 “来吧!” “来吧!” …… 苏恒身体一阵摇晃,天穹上的天威陡然增大,似乎发现了竟有蝼蚁胆敢挑衅,一道雷霆在乌云中缓缓酝酿,无数电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好似一道绝美画卷,正对世人展开。 “你的牙碎了,便让我手中长枪成为你的獠牙!”苏恒语气虽然平淡,可是却有一股战天斗地的意志在沸腾。 蛟龙终于重新立起身,已经破烂碎裂的头颅重新散发出微弱的光华,它咬碎了自己的龙珠,终于换来了这最后一击之力! “随我再拼一次,你是神兽,就算是死,也不能这么屈辱地死去!”苏恒身上陡然升腾起一股如枪般的锋锐之气。 “嗷!” 蛟龙双眼之中充斥着血色,可还是仰起头一阵咆哮,它全身散发出龙珠般的光芒,并不耀眼,却注定夺目! 蛟龙庞大的身躯不断缩小,但是身上的光华却在不断变亮,最终蛟龙再次仰天怒吼,它缩小到极致,缠在了苏恒高举的玄铁枪上。 “杀!” 苏恒口绽惊雷,一股沛然大力从身体中爆发而出,他高高跃起,玄铁枪上一道蛟龙虚影如撑天光柱一般,狂暴地冲进了乌云中。 草原上汇聚而来的近千名武道高手纷纷抬起头,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漫天雷光下,一人手执蛟龙枪,仰天咆哮! 乌云寸寸碎裂,一道道金光洒落,好似披风,在那人身后迎风怒展!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