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无赖不赖》 第一章 雨夜屠夫 风,狂风。 狂风箭雨铺天盖地,密匝匝地溅射在了古老的石镇上,屋檐上,斗笠上。 斗笠形成一道道雨帘,将旱道变成了水田,又顷刻化作朵朵激昂的浪花,彻底融入那纷乱的涟漪之中。 是的,有这么一群人快速穿行在石镇小巷之中。他们每个人都将斗笠压得很低,让人瞧不清面容,他们每个人手中还有一柄剑,一柄在雨夜中,黑得发亮的剑! 叶不归落在队伍的末尾,也是一群人中少数几个,被这场大雨淋得睁不开眼的人。 他并不能向为首三位长老一般,在外放真气护盾,保持高度警戒下,还有闲心用它来抵御雨水,也不能像身前高手那般将落进衣内的雨水,迅速用真气蒸干。 他只能一面时不时地抹着满脸的雨水,一面紧紧地跟上队伍。 但他毫不气馁,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没有他年轻。 正因为年轻,才能脱颖而出,被破格准许参加这次任务;也正因为年轻,才有无限的可能与希望。 希望在远方,远方有灯光。 灯光看起来微弱昏黄,可却在这阴冷暴戾的雨夜中,仿佛灯塔般明亮。 为首三长老的身子,忽然就在雨中停顿,整个队伍也就令行禁止在了原地。 叶不归显然是初次参加这种团体任务,不过他是优秀的,也同样自信,只比别人稍稍慢了半拍而已,然后他那一颗跳动心脏猛然加速,就好比此刻的风雨又躁又急。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相反他杀的人恐怕比同龄人杀过的鸡,还要多些,所以并不是那么容易兴奋或胆怯,但今夜要杀的人却是“天字甲等令”上,有名的狠角儿! 据传此人一柄刀、一壶酒,便在一夜之间屠尽了极乐宗内,两百八十二名二重识幽境高手,连同五重窥真境九品的掌门极乐神君,都被钉死在自家门匾上。 又据传这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杀过人后,就必定会去找女人,天下一等一的美人。 还是那抹灯光,此刻映有灯光的残破酒肆中,忽就有了雄浑的嗓音传出。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他娘…嗝、都来了!” 说话之人的嗓音雄浑粗犷,在雨夜清晰入耳,显得修为极为精湛,可此时却有些口齿不清,嘟嘟囔囔,仿佛早已烂醉如泥。 但组织中的所有人连同叶不归,都不会就此轻视,甚至他们都知道,此人成名绝技“醉战八方”,便是要靠着酒意才能完美挥洒。 挥洒的是酒,挥洒的也是血。 所以没有人应话,有的只是突如其去的一剑! 剑光森寒,犹如骤雨。 那飞剑脱手而出,顿时就幻化出数十柄剑身,散落在酒肆夜空之中,剑身自然是真气所凝,但却顷刻犹如实质,泼天的雨水顺着条条剑尖划落,成了一道又一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雨帘。 而这漫天的剑阵,也仅仅停顿了半息,便向着酒肆急急扎去,只听“哚哚哚”数声密集的声响传来,那破落的酒肆就此倾塌,瞬间成了一对废墟石砾。 出手之人乃是为首三长老之一。 叶不归还没有资格获悉他在组织中的代号,但知道这名领队长老,是个不折不扣步入六重千岁境九品的真人,比那极乐神君足足高了一个境界,寿命最长可达千载之久,只差一步就可以踏入七重殊胜境。 而这么一个高手,一上来便选择出手偷袭,务求一击必杀,足见组织对这个“天字甲等令”的目标,是多么的小心谨慎,又是多么的势在必得。 酒肆废墟中再没有灯光传来,却传出了豪迈的笑声。 “原来千岁境高手只会在背后捅人的腚眼子么,不过可惜啊,大爷的腚眼硬得很——!” 戏谑的话语说到最后,声响陡然拔高,犹如一道惊雷掀起了漫天灰砾。 灰砾之中,还有一抹横扫而来的巨大刀光! 醉战八方第一式——刀绽惊雷。 “唰!” 身在队伍最后的叶不归,瞬间就认出这惊天动地的刀式,只不过认出是一回事,躲开就是另一码事。 这就好比,前方竖起的一面真气护盾,犹如纸糊般顷刻破碎,眼前的雨幕居然被生生一分为二,一半是黑的,黑色的雨水;而另一半是红的,猩红的血水! 电光石火间,所有人仍是低估了这抹刀光的威力,所有站着人,便如韭菜一般被齐腰削断! 那花花绿绿的肠子,犹如粗大的面条一般,混着血水洒了一地,肠子中的屎尿,也顿时就将空气熏染得臭不可闻。 可叶不归没有倒下! 倒不是他修为多么高超,实在是因站在队伍的最后一个,这一刀的威力也恰好将尽,居然没能将他一刀两断,可此刻他仍旧没有闲工夫捂住鼻子。 他右手撑着剑柄,单膝跪了地上,左手将露出肚皮的肠子一寸一寸地塞回去,他绝不要像这些人一样死去,他还年轻! 可是,那个人,不、那个恶鬼正扛着硕大的长刀,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黑夜中瞧不清他的面目,但那柄血刀尤为醒目。 “呵,三重百炼境居然也敢来凑数?什么时候本大爷的命这么不值钱了?” 这“恶鬼”摸着下巴上的短髭,饶有兴趣地看着叶不归。 如此近距离下,叶不归仍然看不见他的面目,他的视线已开始因失血过多而逐渐模糊。 “今夜未曾见到相邀的美人,原本是很生气的,不过本大爷对于弱者从来都只出一刀,所以可怜虫,你不用死了,欢呼吧,哈哈哈哈!” 叶不归在听到自己不用死的时候,全身没来由的一松,所有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给抽空了,他软软地瘫倒了下来,倒在了混杂着屎尿的血水中。 他嗅着那腥臊的气味,听着刺耳的嘲笑声,双目不由渐渐赤红,一股只属于年轻人的骄傲与冲动,促使着他叫嚣:“你记住,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领到所有的赏格!” “有种!可惜你不是个娘们,否则说不定,嗝……” 说着,这人满不在乎地仰头灌了一口酒,酒虽是劣酒,但一个人若是心情好,就连这腥臊的空气,也是格外好闻的。 谁知这人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忽又停了下来。 叶不归以为醉汉要反悔,却见他咧嘴笑道:“既然早来了,为何不随这些人一块儿出手?” 说着,这人晃晃悠悠地转过身来,望着了前方的夜空,眼神突然就爆出了一缕精光,那道目光仿佛能洞穿层层夜雨,望向那不远处的翘角石檐上。 石檐上赫然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女人此刻就蹲在飞檐的角上,宛如一尊石雕静止不动。 她并没有似那些带队的长老一般,外放真气时刻保持充盈与高度戒备,那抗刀的汉子,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 不过现下知道也不晚。 因为这女子自然极美,否则断然无法让这醉汉前来赴约。 只瞧她那双瞳孔犹如夜雨中黑亮的琉璃,长长的马尾紧贴着背脊、落到了腰间,其下臀部被紫黑劲装,绷得圆润俏挺,整个蹲着人,在雨水的不断冲刷下,仿佛一只前凸后翘的“S”。 身材S,脸蛋S,拥有这两项分值的女人,足令世间每个男子为之热血愤张。 抗刀醉汉疯狂大笑了起来,仿佛已见到了这天底下一等一的猎物:“慕轻寒!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若是能陪上一宿,本大爷不介意再让你一百招,哈哈哈——!” 看到这里,叶不归彻底松了口气,他知道即便那恶鬼反悔,自己也不用死了。 他望向屋檐,檐上已无人。 人呢? 人在动,她动的速度并不快,仿佛就像一重锻体境都不到的武人。 叶不归可以看到她,并没有使用体内的真气来辅助冲刺,仅凭一双瞧起来富有弹性,爆发力十足的小腿,在雨水中点出一道又一道迅捷轻快的涟漪,而她的右手正握着一柄连鞘长剑,可长剑却并没有出鞘。 是的,这个号称组织西南分舵中,最为神秘的杀手,就算是先前那死去的三位长老,也没有见过她出手杀人,甚至没有人见过她那柄鞘中的长剑! 而此刻叶不归知道自己将有幸成为头一个见到,而又能活下去的人。 扛着长刀的醉汉没有动,也并没有使用方才惊天动地的“刀绽惊雷”,他在等,等一个近距离,俘获慕轻寒的机会。 机会来了。 突然,一片带着炽烈气息的刀光自黑夜中闪出。 是的,按照来之前组织所获悉的资料显示,这是男子成名绝技醉战八方中的第二式——神鬼无惧! 刀光一出,神鬼披靡。 叶不归只觉眼前一花,已看不到慕轻寒的身影,因为此刻她整个人都已冲入了刀光里。 刀光在飞舞,慕轻寒在闪避,她手上的连鞘长剑依然未曾拔出分毫,若是此刻叶不归的修为够高,便可以看清慕轻寒只用那古朴的剑鞘,在抵挡着刀锋。 电光石火间,那男子总共劈出了一十三下,可慕轻寒却挡了一十四下,那多出来的一下,赫然是一直不曾动用的左手,这只手此刻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向了醉汉精壮的胸口,掌间隐含一抹乳白色的真气。 醉汉瞳孔猛缩,他没有闪避,却猛然一声大喝。 这一招乃是“醉战八方”中的第六式——气吞山河,此招并不用刀,而是用他体内的真气,凝聚成凌厉的罡气透体而出,从而达到瞬间伤人的目的。 他本不想用这招伤了眼前这个女人,但此刻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一瞬间,醉汉周身爆发出一团火红而奔放的真气,以他为中心的半丈方圆内,画面忽然轻微扭曲,地面寸寸龟裂,碎石激射而出的同时,那身近的连天雨幕竟被迅速蒸干,何其霸道。 可醉汉那一张脸居然再次勃然变色,因为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眼前的慕轻寒,仿佛早有预谋般提前纵了开来,她方才虚晃一掌,摆明着就是算计! 而现在,她人未落地,左手已搭上了剑柄,她拔出剑的同时,人已快成了一条线,那是划破夜雨的一道剑光! 咔嚓。 轻而稳的长剑回鞘声后,慕轻寒整个人形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地来到了醉汉的身后。 尽管整个过程中,叶不归都死死地盯着,却还是没有看清她手中那柄剑到底是何模样,但他却知道这一剑,已完美注释了什么叫做刺杀。 醉汉的目光同样充满了惊愕,他摸了摸胸口慢慢泅出又快速被大雨洗净的鲜血,整个人仿佛一块腐朽的门板一般,轰然倒了下去,飞溅的大片雨水,立刻溅了慕轻寒的满身。 慕轻寒没有去管这些,也没有再去看男人一眼,而是向着叶不归缓缓走了过来,显然,她一早就发现他并没有死。 叶不归此刻因失血过多,而无力地趴伏在雨水之中,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一颗微微激动而澎湃的心潮,看着越来越近的慕轻寒,心中只剩下感激与钦佩。 他作为组织中最为出类拔萃的新星,很少去佩服谁,即便当初听到慕轻寒三字,也只是听听而已。 而现在这个女人不仅救了自己,还表现出了与传闻中相符的实力,于是,骄傲如他也不禁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意:“多谢救命之恩,叶某无以为报!” 慕轻寒没有应话,仍是缓缓靠近着。 从叶不归这个视野可以看到,她左右脚每次跨出的长短,几乎保持一致,不长一分也不短一寸,显见,这个慕轻寒对自己平日的一言一行一定极为自律,这也是杀手该有的自律。 凑巧,叶不归也是一个自律性极强的人。 他知道一个人要做到这种地步,将要付出了何等残酷的代价。 于是,叶不归顷刻起来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感,同时也激起了些许好胜心,他很想从地面上爬起来,挺直了腰板和她说话,但微微使力便觉整块腹部痛得厉害,身上的力道、仍是无法支持他站起来。 他微恼,跟着却脸红:“麻烦你拉叶某一把。” 慕轻寒没有拉他,反是缓缓蹲下身来俯视着他。 叶不归微微一愕,眼神飞快地从她那胸前的双峰上闪过,定格在了那双眸子上。 这双眸子并不冰冷,却意外地有些清澈,仿佛是雨后荷叶上的露珠,生得好看极了,但叶不归却微觉失望,他觉得一个杀手就该有着一双冷厉而震慑心魄的锐眼。 但瑕不掩瑜,这个女人毕竟救了自己。 “你……” 叶不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突然看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慕轻寒背后的夜雨中,那倒下去的男子动了动,显见居然没有死透! 叶不归心下骤惊,刚要出声提醒慕轻寒小心,却赫然察觉到一件更难接受的事实,他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到了慕轻寒的手中! “为何要夺我的剑!” 叶不归惊愕而微怒,然后他就看到了慕轻寒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冷漠——杀手本该有的冷漠。 “不——!” 叶不归的脸色因惊恐而惨变,不甘地怒吼出声! 与此同时、同样一声“惨嚎”赫然出现在N市一列末班地铁的车厢中。 …… 第二章 死神来了 车厢里头的人本就不多,也很安静,陈灵这杀猪般的惨嚎声,自然而然分贝极大。 而他此刻的动作实在不雅,只瞧他仿佛突然抽筋一般,两腿绷得笔直,小肚腿微微颤抖,原本捂住腹部的左手,因为这一声惊呼,又狠狠穿过裤带,笔直地伸进了裤裆里头。 这原本是叶不归捂住腹部,防止肠子再度流出的动作,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死镇”里头,只会显得惨烈! 但此刻在这平静的车厢里头,就显得滑稽了许多。 车厢里大多是些劳累了一天,昏昏欲睡的下班族,被他这一声惊叫吵醒,自然极为不满,可看到陈灵此刻这等近乎“自嗨”的模样后,不由纷纷笑出了声,再看到一身外卖装束,不由笑声更加放肆了点。 陈灵日复一日都在听着这种笑声,有人笑他的名字太过中性,简直像个娘们儿;有人笑他幼时父母离异,不过是外婆抚养长大的孤儿,也有人因为他穷,就连明年大二的半数学费,都要兼职送外卖,才能挣来。 是的,陈灵就是这么一个生活悲催,人生无望,未来不知飘向何方的普通人,好吧,他甚至觉得连普通人的幸福都无法达到。 这么一个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陈灵当然“变态”了,只不过他这种变态算是良性肿瘤。 那就是无论人们怎么看他,无论生活再如何“悲催”,无论点外卖的给多少差评,他都可以风轻云淡报以微笑。 陈灵此刻就在微笑,对周围看向自己的人微笑着表达某种歉意,有这么一刻,他觉得周围的笑声更加刺耳嘈杂了些,甚至他可以看到,不远处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青年,正紧紧搂着身旁女友纤细的腰肢,露出微微得意的神色,仿佛再说,“看吧,你这送外卖的‘屌丝’只能做着梦用五姑娘,而我却有妹子。” 好吧,其实陈灵也很想要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子啊,可惜“矮矬穷”早已成了他十九年来,生命中抹不去的标签,所以他早已放弃了这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当前心愿唯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如果非要让它变成一句完整的话,那就是与外婆一起开心地活下去。 让所有嘲笑他的人看看,更让那对抛弃自己的父母看一看,自己这被遗弃的野种,居然还能像小强一般顽强地活着! 想到父母,陈灵眼中突然现出一丝阴霾,但很快就烟消云散,显见这或许是他的一块心病,但实难攻破他早已强韧的内心。 于是,他从无数嘲笑声中默默地收回了视线,然后看了一眼放在座位上的外卖是否完好无损,又顺着外卖就看到一个人,一个女人。 说女人其实并不恰当,因为眼前这个女子,从面容上来判断绝对不超过二十岁,所以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妹子。 陈灵这匆匆一瞥注意到了三点,一,妹子是自己喜欢的“黑长直”类型;二,黑色丝袜到连衣裙摆这段距离间,所留着一截恰到好处的“绝对领域”;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妹子居然没有笑。 是的,这个妹子并没有向别的人那样嘲笑自己。 陈灵不禁小小感动了一把,一颗骚动着的处男心,驱使他向这个妹子投去了第二眼,但很快陈灵的脸上,就写满了自嘲,自然那一丢丢的幻想,也随之破灭。 这个”黑长直”的确没有笑自己,但并不是因为长得帅,这些无可救药的理由,也不是她性格好,显得多么与众不同,而是因为这货,只是在玩游戏! 玩游戏专注到近在咫尺杀猪般的声音,都可以无视的地步! 惊叫声再怎么短促,也是杀猪好嘛,妹子你给点反应啊,咋就“辣么”淡定哩! 陈灵忍不住扶额,又瞄了一眼她玩的游戏——《师》! 陈灵当然知道这款游戏,也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昧着良心下载了下来,甚至账号中还一只象征着欧气结晶的“基友”。 他发誓若不是生活所迫,暑假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打工挣钱的话,他一定会肝得更加出色。 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该拿出手机打开阴阳师,去主动结交下妹子,说不定就可以发展出一段超乎友谊的恋情。 可下一瞬看着她那一排排金灿灿的六星Ssr,陈灵只觉还是摇头比较快些。 结交这样的土豪? 单凭她那副森海塞尔的耳机,恐怕就抵得过自己裤兜里,那破手机好几倍的价值了吧?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老子又何尝不希望生活如斯呢。 陈灵索性扭过头去,他不想让这种微微酸涩的感觉,再影响自己的心境。 陈灵干脆闭起了眼,却忽又睁开! 睁开并不是因为周围那断断续续的笑意,而是熟悉的笑声居然化作了惊呼,整个车厢内的人突然飞了起来。 人当然不会飞,那是因为整个车厢仿佛似触碰到一颗巨石般被轰然挑飞。 一瞬间,陈灵脑袋闪过无数地铁事故的画面,一句“卧槽”未及出口,整个人就下意识地伸手要稳住外卖,但略一迟疑,仍是改变了主意,要将身旁的妹子护在怀中。 他没有来得及去想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只是期望英雄救美之后,来段以身相许的佳话;也许只是在临死前做出一桩善举,好在阎王面前换取下次投胎的机会;更也许仅仅是作为一个单身狗在临死前想抱一抱妹子,体验下“欧派”的感觉? 谁知道呢,处于生死之际的陈灵就这么做了,可下一刻,他却赫然发现,自己好不容易能够着的手,居然生生穿进了妹子的胸膛,又由背后穿出! WTF? 陈灵的常识突然被颠覆! …… 风,依然是狂风。 风不仅狂烈,还很冷冽,仿佛要将陈灵整个身子犹如一抹薄雾般吹散。 陈灵蹲着身子呆呆地望着远方,在他眼前是一片灰暗幽深的天空,天空的下方是一片黑色的激流,激流穿过远处一座笼罩在雾中的石桥,石桥那头竖立着一座大山般高远的古城轮廓。 古城的轮廓显得漆黑而狰狞,仿佛是一头洪荒巨兽,在黑暗中静静地俯视着一切。 陈灵此刻根本想不起来为什么突然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独自蹲坐在悬崖上,自己又坐了多久? 他现下有股冲动,很想随着崖下那犹如蚂蚁般的灰色人流,穿过远处那座石桥,向古城内行去,但他很快就抑制住了这股冲动,他隐约觉得自己应当是个内心极度不喜合群的人,虽是向往古城内的繁花似锦,却又害怕繁花似锦下的冷漠。 人心的冷漠。 陈灵总觉得这些人和自己格格不入,自己不该去那里。 可自己真的好冷啊,那悬崖上不断吹拂的阴风,仿佛连同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吹散。 他决定站起来,去找一处稍微暖和一些的地方。 陈灵向身后四周望了望,只一眼就看见了一株火红的花枝。 因为除了这株“火红”外,整片天地间没有别的颜色,山川灰冷,道路灰冷,就连道路上拖着缓慢脚步的“人们”都已灰冷,所以那株火红才能亮得如此醒目,如此温暖。 陈灵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刚想俯身摘下那株红花捧在手中,哪晓得还未动手,红花就自动碎成了花瓣飘进了体内,当一片片火红花瓣落入体内的一刹那,陈灵便觉得身体稍稍暖和了些,然后在不远处的地上,又同样冒出第二株火红的花枝来。 就这样,花枝越冒越多,陈灵越走越快;花枝火红明艳,陈灵步步生莲…… 他很快跨过灰色的道路,穿过了灰冷的“人群”,人群中没一个“人”望向他,甚至路旁几盏引领着人群的白色灯笼,都没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此刻若是有人能瞧见陈灵,便会发觉他那原本稀薄如雾的身子,在火红花枝不断地滋润下,居然越来越凝实,越来越有色彩,全身一片火红,显得与周遭“灰景”格格不入。 半晌,陈灵已离开了悬崖,离那狰狞的古城益发远了,而当他攀上一座山坡时,就赫然瞧见眼前竟是一片红火的花海。 是的,妖艳而诡谲,刺目而耀眼! 陈灵几乎想都未想,一瞬间就拨开花丛闯入其中,进来之后顿时觉得时刻围绕着的那股阴风竟弱了些许,耳边呼啸着的声音也小了些。 而此刻,他的眸中也渐渐有了某种色彩,甚至他还想起了某些零碎的过往片段。 “嗯,我记得刚才好像在送外卖?然后……” 然后,他就看见了花海中伫立着一栋客栈。 之所称作客栈,不仅仅是因为它古老的外形,更因为陈灵站到这个客栈门前时,看到腐朽的横匾上,应该写着“XXX栈”,又因年久失修,只留一个孤零零的“栈”字还算清晰可见。 推门,门开。 陈灵伴着地板“吱呀”的老旧声响步入其间,也再不闻脑后半点风响,周间蓦地安静,仿佛就连时间都已“安静”。 这里的陈设并不多,却意外的古老陈旧,大约是唐宋年间的物件儿。 那斑驳的木板,陈旧的扶栏,残缺的桌椅,仿佛都在昭示着此间已很久没人来过了。 而就是这么一个腐朽的地方,却有一盏牛油烛燃烧着,犹如一抹醉人的春光。 陈灵依稀记得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抹烛光,更见过此刻在牛油灯旁正低头玩着手机的女孩。 这个女孩耳朵里挂着一副森海塞尔的耳机,与周遭古老的唐宋物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灵看到这里微微一怔,跟着过往的种种记忆,突然在脑海中炸开,仿佛就像被人强行掰开了脑壳,塞进了一个世界——过往的世界。 陈灵再次露出一丝无比震惊的面容,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地铁,外卖,车厢,“黑长直”! …… 第三章 我是影帝 其实现在想来若不是自己太累,早该注意到这个“黑长直”妹子的异常了。 试想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土豪妹子,在车厢里哪里不好坐,偏偏若无其事地坐在身旁,她几时坐过来? 难道没嗅到自己劳碌了一整晚,浑身上下,正散发着劳动人民的汗香气? 更关键的是,自己刚才在车厢里醒来的一瞬间,为什么没有第一眼就看到她?明明挨得如此接近! 陈灵在懊悔,却没有气馁。 这不仅仅是因性格使然,更因为他知道引自己来此的红花,并不会无缘无故在眼前绽放,显然是“黑长直”接引自己来这里的,换句话说,这个“黑长直”定有什么目的,而自己也或许就有“还阳”的希望。 显见,他在想这些的同时,早已接受了大约已死的事实,也知道身处之地,有可能就是凡人闻风丧胆的冥界,但他并没有显出常人的绝望和恐惧,毕竟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从来不惧死亡。 陈灵反而笑了起来,他发过誓自己要笑着过完一生,哪怕是短暂的“鬼生”。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长直”终于抬起了头,只望了陈灵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灵活的拇指一面在手机快速滑动摁压着,一面冷静而迅速,道:“你替我办一件事,我让你还阳。” 陈灵眉头一挑,他承认黄莺出谷的声音有些悦耳动听,光听听感觉就可以叫人耳朵怀孕,可若拿这种好听的声音,去做命令式的吩咐,那就有些暴殄天物了。 更何况他不喜欢明明是桩交易,却仍是用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吩咐着,否则他也不会去兼职外卖这种体力活。 于是,陈灵摆出了招牌式的笑容,然后说道:“谢谢你啊妹子,不过我不想还阳了。” “黑长直”怔住。 然后再次缓缓抬头看着陈灵一字字道:“你说什么?” “没听见?那我重复一遍,老子觉得做鬼也不赖啊。” 这次,“黑长直”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陈灵可以注意到她那颗晶莹剔透的黑眸中,已露出了震惊,但很快就掩饰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弯弯的柳叶眉,开始微微拧起,皱成一团,跟着突然化作一抹煞气舒展了开来,整张俏白的脸,也跟着这抹煞气下沉,再沉:“那好。出门右转,不送!” “好哩,多谢妹子指路,我这就走着。” “黑长直”再次一愣,一张小脸不禁更白:“我告诉你,只要走出这道门,就永远别想再进来!之后我会撤去给你的庇护,路上的拘魂使,会瞬间就察觉到你,将你拘回阴阳路上,而像你这等横死的孤魂,得不到亲人的供养,没有银子在阴间买路,一路上少不得要受些欺辱。到了奈何桥,若你没有足够的冥钱塞给桥上的守卫,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被桥下的水鬼拉入桥下黄泉水中,就此永世不得超生!” 说到这里,“黑长直”仿佛一口气没接的过来,居然开始微微喘气,可看着我陈灵依然不停的脚步,不由换了口气,急吼吼地道:“而就算你福报深厚,能过了奈何桥,但桥上的婆婆会抹去你生前所有的记忆,之后纵然能入了酆都去投胎,也根本不再是你,人生根本没有重来的机会!” “呵……” 陈灵的神情突然有些萧索,神情意兴阑珊,可往外的脚步却也依然坚定:“是嘛,多谢妹子科普啊,不过你找错人,也威胁错人啦,因为我的人生早已黯淡无光啊。” 说着,陈灵推开了门,阴风再次直灌面门! “啧,这外面还真有些冷啊。” 陈灵满不在乎地说道。 “啪!” 突然,“黑长直”将苹果重重摔在桌面上,然后猛地站起,那张小脸因羞愤而涨红,两只手紧握成拳微微发抖,显见,她在极力抑制着愤怒。 可陈灵依然未停,他跨了出去! “站住!” “黑长直”娇喝,然后飞快地接道:“你、你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你的外婆陈素珍,她的寿命或许还能有两年零九个月二十八天!” 陈灵迈动着的脚步骤然停顿,然后身子不转,只是瞥过头,道:“你能报出我外婆的具体寿命这并不让我惊讶,但为什么要加个‘或许还能’?难道你能操控别人的寿命?所以……你想用我外婆来做要挟?” 尽管陈灵将这句话说的既慢又斯文,听起来毫无威慑力,但此刻他那张脸看起来已有些发青,而他接下来举动就更为夸张了。 他不仅不走了,居然将推开的门反手缓缓合上,甚至还试图找了找,有没可以反锁的插销。 这个举动一瞬间就让人联想到不太美妙的画面,仿佛就像一只大灰狼盯上了一只小兔子。 “黑长直”当然不承认自己是兔子,她只觉得今天实在意外极了,到现在为止这个叫做陈灵的横死孤魂,一直不按套路出牌,这个自己随手一挥,就能抹杀的孤魂,居然还敢威胁自己?开什么玩笑? “黑长直”怒了,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好吧……完成任务! 黑长直深吸一口气,双手抱胸,面上虽如发酵的面粉一样气鼓鼓的,但仍是耐着性子道:“我从不屑去干这等事情,只是因为我将你外婆寿命从说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寿命时限就已变化。” 陈灵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聪明如他当然理解这个“变化”的含义,也觉得这个说法有些意思,既然既定的寿命,可以因一句话而变化,那么岂非等同于掌管生死的冥界,也受制于捉摸不透的“命运”。 那句“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岂不是成了某种存世的笑柄? 换句话说,这岂非已在挑战整个冥界的尊严? 而令人更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个“黑长直”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也没有住在城中,这个地方似乎也离着那古城相当远啊。 如此说来,这个妹子很有可能根本不是冥界中人,那她是谁? “或许我们该重新认识一下。” 陈灵说完这一句,搬来一张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椅子,坐在了柜台前,摆出一副标准式的微笑,看向柜台后的“黑长直”特意伸出手,若无其事地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陈灵。” “黑长直”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只是道:“妙谛。” “喵帝?你好啊,我是影帝。” 妙谛干脆不说话,她觉得陈灵这个笑容实在可恶。 “不知道妙姑娘在冥界是什么差事?黑无常?阎王爷?或者叫做阎魔妹子?” “无可奉告!” 陈灵笑着摊手,又满不在乎地道:“好吧,那么无可奉告妙姑娘,我现在正式接受提议。但这之前,你得告诉我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我能从中得到多少报酬?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陈灵刻意挺了挺胸膛,仿佛这一刻已做鬼为荣。 妙谛白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地露出更浓重的厌恶之色:“你若能完成任务,在还阳的基础上,本姑娘可以指引你得到一大笔财富。” “冥钞?” “软妹币!” “哦、那我外婆的寿命呐?妙姑娘就不能给添上几笔?多加几个零?” “不行!” 这次妙谛回答得既干脆又肯定,显见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可看着陈灵再度阴沉下去的脸,忽又补充道:“我现在做不到,也许之后可能。” “只是可能?” “是的!只是可能,我不喜欢承诺现阶段根本无法办到的事情!” 陈灵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有些莫名欣赏一个不乱开空头支票的主儿:“好吧,那我也暂且勉强接受,说说看吧,任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莫不是让我帮你打倒冥界之主?若是这种高难度的,我觉得还是出门右转去投胎,更快些。” 妙谛白了他一眼,冷静而又严肃地说道:“去异世杀一个人,她叫慕轻寒,面貌以及基本信息,你已在梦中见过。” 陈灵不说话了,显得超乎寻常的镇静,仿佛只是听到了让他去杀一只鸡,这种简单的事情。 其实他内心很清楚,恐怕这是有生以来听到过最离谱最荒唐的笑话。 慢说别的,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大学生,去杀一名职业级杀手? 呵呵呵…… “真希望我还在梦中。” “可你已经死了。” 妙谛居然很认真地戳破了陈灵,这一丝不切实际的念想。 “好吧。” 陈灵双手揉了揉脸,叹了口气道:“问个问题。” “我不想回答。” 陈灵根本不听,伸出一根手指,道:“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听起来尽管简单,但其实包含了很多内容。 比如梦中场景绝不会在现世出现,但那连片瓦都没有纯石制古镇恐怕不是什么古代;比如自己就是个菜鸟,为什么要菜鸟去穿越杀人;比如为何不干脆‘就地取材’? 那可是一个仙剑漫天飞,有着修炼系统,神仙互掐的世界啊!即便穿越者自带金手指,穿越者流弊不解释,那也是要时间的好么?” 陈灵之所以没有如此去废话,那是因为那看到了妙谛脸上明显的不愉之色,他也认为她应当是聪明人。 陈灵一向喜欢同类。 妙谛沉默了一会儿,于是也给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回答:“那个世界从不受冥界节制,正如方才在现世中,我只能随机抽取到你这个废柴外卖小哥一样。” 这话中毫不掩饰的嫌弃,的确是“赤果果”的打脸,陈灵看似和气,但绝不是包子,他已不动声色地反击道:“那你还能做些什么?” “我能让你还阳,让你外婆剩下的时间不再孤单,你知道她恐怕接受不了你死亡的消息。” 完美,一针见血的反击,陈灵突然又开始讨厌和聪明人说话了。 “好吧,杀人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我需要一个理由。” “她是个杀手,杀人太多,满手血腥,而在那个世界,她能通过修行,获得悠久的寿命,甚至长生不老的地步,我需要你去提前结束这一切。” 说到最后,妙谛突然顿住,仿佛已经说完,但陈灵绝不信这狗屁理由的,她应该还隐瞒了相当重要的内容。 那个慕轻寒是杀手不错,但为什么就值得妙谛这个待在冥界中的“鬼神”不惜跨界去追杀呐?难道她已十恶不赦到人鬼共愤了? 其实,陈灵并不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理由本已足够。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去那边的这段时间内,我的肉身不会腐么?” “不会。” “好,那么我没有问题了。” 妙谛仿佛早已等着这句话,居然微微撅嘴松了口气,这个举动意外的有些可爱,可下一瞬陈灵的眸子忽然变得很严肃。 只见妙谛将右手伸向了柜台上一直燃着的“牛油烛”,双指夹向了焰心,缓缓地拈出一道细细的火苗。 火苗刚一离开烛火,就通体化作幽蓝之色,犹如一汪存在于真空中不停跳动着的细流,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而此刻整个客栈的光线也为之一暗。 陈灵看着妙谛紧张的眼神,忽然干笑几声道:“妙姑娘一上来就打算给我开个‘外挂’啊?真是贴心极了。” “这是契约。” 妙谛双指夹住火苗,举到陈灵的面前,补充道:“方才我们所说的一切,‘彼岸魂灯’都已听见,我要将它种进你的灵魂里,未来只要你反悔,必将遭受魂灯的反噬。现在伸出你的手。” “那你呢,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伸出你的手。” 陈灵本能地想拒绝,可看着妙谛这势在必行的模样,只好乖乖伸手就范道:“看来我现在已没有拒绝的权力。” “算你聪明。” 说着,妙谛夹着火苗的双指,已按在了陈灵的掌心上,尽管这个动作看起来无比轻柔,犹如情人间的安抚,但当那簇火苗碰到陈灵手心之际,一股暴虐的气息,遽然燃遍了全身。 陈灵只觉整个“人”忽就烧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烙入了他的灵魂之中,然后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口,便毫无意外地昏死了过去。 妙谛平静地看着陈灵的魂魄,一点点化作一团苍蓝色的火焰,跟着微微招手,那团渐渐缩小却益发耀眼的苍蓝火焰,便缓缓飘进了她的手心之中,然后她将这团火焰轻轻放回“牛油烛”的焰心之中,整个烛焰也顷刻化作了汪蓝一片。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色竟比之前还要苍白上几分,就连身子也近乎透明了起来,仿佛一下子就虚弱了不少,她开始寻着扶梯向客栈二楼走去。 而在她离去的柜台内侧的地板上,可以看到丢弃着一堆残烛,这些残烛有未燃尽就断裂的,有完全化成“烛泥”粘在地板上的,还有许许多多未曾用过的。 显见不论怎么看,托着陈灵魂魄的这一支“彼岸魂灯”绝不是独一无二的。 …… 第四章 衰鬼附身 陈灵设想过醒来后的第一眼会看到什么,他甚至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多重梦境之一,只要再次睁眼就会回到地铁的车厢之中。 可当他睁眼看到陌生而古老的梁柱,石质的梁柱,以及听到心里那熟悉得有些可恶的女音后,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 “看来你已经醒了。” “老子还以为你要将我烧死了好做花肥!” 陈灵是王八钻火炕,连憋气带窝火,他没有想到那个该死的契约签订过程,居然可以这么疼。 陈灵心中的声响沉默了几秒,又再次出声道:“现在和你说话的我,是一道残留在你灵魂中的神识,所以我们长话短说,给你找的这具肉身出了些状况,这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而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你暂且独自应付。” “什么?” 陈灵在心中还没转过弯儿来,又听妙谛飞快地说道:“好了,就这样,我会想办法再来找你。” “喂!什么叫想办法?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没有回应。 “喂!别走啊,你总得给我开个挂吧?难道要我这个1级菜鸟去怒送BOSS么?” 依然没有任何回声,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陈灵在心里头自说自话。 寂静,在沉寂了数秒之后,陈灵突然觉得自己被当猴耍了,别人开局至少一条狗,我却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很快就认清现实镇定下来,毕竟先前连鬼都做过了,那么穿越到这个神仙互掐的异世中也并不奇怪。 再说了、若是自私些,现世中除了外婆值得留恋外,自己的确过得太失败,那么换个世界也并算不赖。 陈灵就是这种随遇而安的性子,仿佛一切都显得不太重要,一切都以不能让他搁在心中多久。 然而几秒过后,他的心突然提了起来,也终于知道妙谛说的这具肉身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他此刻虽能想,却不能动,虽能借着眼睛看世界,却不能驱使它转动,甚至他除了能看,根本感知不到身体的任何部位。 简言之,他此刻就像一个高位瘫痪的病患。 “呵呵……” 陈灵已经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只能在心里用“呵呵”两字来表达现在的心情,不是说穿越者流弊不解释的呢?不是说穿越以后就有屠龙宝刀点击就送的呢? 这算什么?还能更糟糕些么! 屋门从外被人打开,一缕阳光直射到了陈灵的面上,阳光很刺眼,已成功让陈灵的眼角带泪,可他依然不能闭起双眼。 不仅如此,他还能听到了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就在陈灵幻想着是一位漂亮妹子,款款步入其间之际,一张胖嘟嘟的脸已悄然步入了眼帘,毫无意外这是张男人的脸。 来人长得并不算丑陋,穿着上还微带富家公子的气派,只是瞧起来神色萎靡了些,双眼深陷了些,仿佛一连几日不曾得到休息。 男人? 好吧,虽然陈灵虽仍有点小小的失落,但有基友总比没有的好啊,毕竟基友才是真爱啊。 陈灵已开始自动脑补基友救了自己,然后带着基友完成该死的任务,泡尽天下迷妹,走上人生巅峰的剧本。 可下一刻,他在心里已忍不住开始骂娘。 MMP! 你这色眯眯的眼神想干嘛,你,你住手,住手啊,我还是处男啊! 天啊,这个男人居然在脱我的衣服!你这是要“知男而上”嘛? 陈灵瞬间风中凌乱了。 很快,他脑中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不成老子穿去了女儿身?还是一上来就被猪拱了? 卧槽!很有可能啊,妙谛你不得好死!可惜了这颗鲜嫩的小白菜,老子自己还没碰过呢! 陈灵心中骂骂咧咧,肺都要气炸了,可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宛如一具活尸。 然后、然后陈灵的衣服毫无意外被解了开来,一瞬间陈灵居然感到了一丝少女,才该有的羞耻感。 跟着就见胖公子上下其手,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地乱摸,虽然陈灵此刻毫无感觉,但那股羞耻感越来越浓。 胖公子却还是一面摸,一面赞叹道:“完美,完美的躯体!” 完美你妹啊! 陈灵在心中不甘地咆哮着。 好在胖公子似乎并不急着干些什么,而是冷不丁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尖刀来。 尖刀,弯儿亮的尖刀,刀口上的隐隐锋芒,直刺陈灵的双眼。 毫无意外这是把利器,可他为什么要拔刀? 不科学啊,难道自己不但遇到了个色魔,还是个色魔中的战斗机? 陈灵心中不禁有一万只草泥马怒啸而过,他已将妙谛骂了无数遍,可若是骂人有用,他现在估计就没这么倒霉了。 弯刀已落下,陈灵已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但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多了一个窟窿眼儿。 可胖公子并不打算停手,在一连扎了几刀之后,脸上的表情竟是益发明亮,让人看着就感觉瘾君子看见白粉了一般。 陈灵看着他,心却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已攒好了满肚子的怨气准备回到冥界,冲着妙谛劈头盖脸一顿谩骂,然后潇潇洒洒地转身去投胎! 完成任务?见鬼去吧! 就算老子不能还阳,那外婆至少还有那些三叔四阿姨去赡养,而且说不定自己死后,他们的关系还会更加和谐一些! 陈灵已做好了准备,而此刻胖公子已将明晃晃的弯刀高举过顶。 “咦?” 陈灵心中一阵讶异,就在他惊讶弯刀上为何没有沾染半点鲜血之际,那柄弯刀迅速扎下,而这次它居然向着自己的印堂扎下。 电光石火间,陈灵下意识就想闭眼,可无奈眼皮却不听自己的使唤。 咔嚓! 一声轻而脆的断裂声,让陈灵的思维僵住了。 跟着就是胖公子的大笑,忘乎所以的大笑:“哈哈哈,胖爷我成功了,我居然成功炼出一具兵人,有这么一具‘兵人’当护卫,试问这次国教正宗的弟子试上,还有谁、是胖爷我的对手!呵!死鬼老爹,你看见没?你儿子有出息了!” 什么? 陈灵还没体会到自己这副刀枪不入的身体,所带来的喜悦感,就被胖公子说的有些懵了。 合着这疯疯癫癫的傻子,刚才只是在拿刀试自己身体的硬度? 难道老子刀枪不入了?嗯,兵人? 兵人是什么。 突然,意识到对异世一无所知的陈灵再次陷入了思考。 而此刻胖公子并不知面前横躺着兵人,有多么与众不同,否则他决不会揭下兵人胸口的那张“泰山符”。 “泰山符”一经揭下,陈灵立刻就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这种感觉妙不可言。硬要打个比方,那就是方才陈灵只是在看3DVR电影,而现在却是真正的“全息游戏”! 是的,他已能感知并掌控了身体每一个部位,甚至是那第三条腿儿。 好吧,自己仍是个正宗的男人啊! 这点足以让陈灵倍感欣慰,他觉得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加振奋人心的了,毕竟妹子虽好,但自己已做了二十年的男人啊。 然后就见他目光紧盯着眼前这位胖乎乎的公子,双手紧握成拳,跟着就想一拳,擂倒这个二货,冲出门去,对着太阳竖起食指道,“新世界,老子来了!” 可下一秒他就放弃了这等想法。 陈灵自问不是什么莽汉,他本来是想依仗妙谛那小娘们的力量开个挂什么的,那么这异世还不任其驰骋,那什么狗屁任务还不是手到擒来,但那句“我想办法再来找你”已彻底粉碎了他所有的计划。 换句话说,这个名叫妙谛的蠢娘们,根本就是个没什么能力的菜鸟,弱鸡,即便是冥界的神,也是伪神! 那么乐观估计,自己除了这副刀枪不入的身体外,已没有任何依仗,同样更对这个修仙者的世界一无所知。 而面前这个蠢货认为自己是“兵人”,那么自己是否就可以继续隐藏身份,来慢慢了解异世呢? 想到这里陈灵嘴角就忍不住上翘,这个腹黑而邪恶的表情,恰巧让胖公子瞧见了,胖公子面色一白,突然露出与身形不相符的速度猛然后退,跟着麻溜地掏出一盏银色铃铛拎在手中,一脸既紧张又兴奋地盯视陈灵,仿佛苍蝇盯着臭鸡蛋一般! 而意识到自己此刻已能控制全身的陈灵,立刻就面无表情了起来。 胖公子揉了揉眼睛,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又不甘心地走近了些左看右瞧,再仔细盯着陈灵的眼睛一阵发呆,一双眼睛几乎盯成了斗鸡眼儿,而此刻陈灵的表情实在绝了,他仿佛一瞬间就成了聋子,瞎子。 这种时候需要戏精的演技,先前陈灵那一句“我是影帝”也绝非玩笑,毕竟他生活如此糟糕透顶,却一直笑对人生二十年。 “我就说嘛,胖爷我再如何天资聪颖,也不可能第一具制成的‘兵人’就会能有‘兵圣’那等实力。” 兵圣,陈灵又知道了些消息,看来自己这副躯体的硬度,还能继续进阶的啊? 厉害了! 这般美滋滋地想着的同时,那胖公子面露微微失望,又麻溜着从袖子里取出一道黄符,上面用朱砂画着的鬼画符,陈灵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那鬼画符已自燃了起来,那蓝色的幽焰,居然将门外射进来的艳阳,给生生压了下去,一瞬间整个屋子镀上了一层蓝光,仿佛一片星之海洋。 有点意思。 但也仅仅是有点意思而已,陈灵心中不动声色的评价着,对他来说,这抹见怪不怪的蓝光,比起当初在客栈中妙谛那小娘们弄出的阵仗小太多了。 但若是有旁人在场,看到这胖子拿出这张“摄魂符”一定会惊讶到合不拢嘴。 这个世界的修道之人,谁都能画一手摄魂符,但此刻这摄魂符爆发出来的高度提炼过的灵光,却足以表明,画符之人必须是专业炼符师,才能抽取珍贵灵石中的真气注入其中。 这么一张摄魂符,居然拿来做控制“兵人”这种低劣的事,那么除了暴殄天物四个字之外,已不足以形容看客的心情。 好在陈灵这个看客初来乍到,根本没什么见识,若不是非要保持木头人的姿势,他甚至都想无聊的打个哈欠。 …… 第五章 一对阿飘 至于胖公子,他的表情似乎也没显得多么凝重,仿佛随随便便烧了一张草纸一般。 而就是这么一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符面有些美丽的“草纸”在塞进那盏银铃后,突然就将笼罩屋内的蓝光一收,一瞬间,陈灵感觉自己的脑海猛地一沉,仿佛连整个人都给蓝光吸了进去…… 陈灵再次醒来时,赫然发觉自己居然飘飘荡荡悬浮在一片空中。 远处是无边的白云,脚下是无垠的大海,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洒满了碎银子。 “我这是到了哪里?” 陈灵的这个念头刚起,忽就见脚下那片大海,搅起了数百十个大小不等的漩涡,那些漩涡就像学校宿舍里的那种老式滚筒洗衣机,所卷出的涡流一般。 只是海中的涡流,要比洗衣机弄出的动静更大,而更让叫陈灵不可思议的是,随着涡流声势愈大,自己的脑仁就愈发刺痛,仿佛有人拿着数十根牙签,不停搅拌着自己的脑浆一般! “啊、啊——!!” 陈灵忍不住抱头痛嚎出了声。 与此同时,那涡旋色泽逐渐变黑,蔚蓝的海洋居然腾起了成片成片的黑气。 黑气如雾,如线,如丝,大量地向空中蒸发聚集,搅在一起飞快地形成了人体的经络,然后是形体,四肢,跟着是整具身体的细节。 陈灵就好像在近距离观察一个活人,是如何被3D打印机,由内而外“打印”出来的一般,但眼前这个“黑人”更先进些,那黑线仿佛就连心脏的脉络,都可以细细编织,其面容也尽管黑得难以辨认,但“这人”一经开口,陈灵立马就辨认出了是谁,而这个他的脑壳,也忽然不疼了,仿佛一切的痛感都被转移到了别处。 “你是谁?为何能在叶某的识海之中自由来去!” 陈灵不由张大了嘴,这个声音他梦中听过,赫然是那叶不归! 原来自己是在叶不归的身体里头,啧啧,那妙谛小娘们倒也省事啊,算不算就地取材? 此刻就算陈灵再怎么木讷,也回过味儿来,他看的还不算少,“识海”这个词儿也并不陌生。 那么自己是以第二神识的身份进入了这里,而对面的叶不归,才是这副身体,原先的神识了。 这么说来自己算是中邪恶的一方了? 夺舍? 陈灵瞬间就想到一个非常贴切的词儿。 果不其然,那叶不归面上已露出了不善之色,仿佛随时要将陈灵这抹碍眼的游魂掐灭。可一下瞬间,叶不归那黑黢黢的面孔,突然被惊怔填满。 “这,呃……这是‘摄魂符’,是谁!是谁如此歹毒!!” 叶不归突然转向了陈灵,双目显得怒不可遏,陈灵心下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就道:“不是我,我只是个送外卖的。” 叶不归怔了怔,显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同样也并不想在这个毫无修为,只是一道“普通游魂”的身上,浪费时间。 他知道一旦失守,别说是这道游魂,就是整个识海都将被人所控制。 如果赢了,那自己依然是这片识海的天,捏死这道入侵的游魂,那简直比踩死一只蝼蚁还简单。 一时间,那浑浊的“识海”骇浪滔天,陈灵驱动着身体左躲右闪,躲避着那无数条犹如触手一般,伸来的黑线。 而对面叶不归就没有如此幸运了,他整个身子乃是识海所化,使他难以挣脱下方“黑线”的束缚。 不仅如此,一根从识海中冒出的粗壮红线,牢牢缠住了腿部,又继续分成了数股,向着上身缓缓攀爬。 其实,这些“红线”一早就跟着“黑线”混杂在了一起,只是一开始并不明显,有些东西也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陈灵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原本由“黑线”组成的经络,正在被红线由下而上缓缓侵染,不断同化。 这个过程尽管缓慢却很稳,显然,叶不归的抗争并不理想,他的眼神逐渐慌乱,挣扎却更为猛烈,他就像困在蛛网中的飞蛾,一如既往地顽强! 恍惚间,陈灵想起那个将流出来的肠子,一寸寸塞回腹中的他;又缓缓忆起那个面对抗刀醉汉的戏谑,敢于叫嚣的他。 这让陈灵心中不禁起了几分佩服和歆羡,因为通常在这种时候,自己往往像个鸵鸟一般,只敢将头狠狠扎进沙堆里。 “唉……” 陈灵轻轻叹了口气,坦白地讲,此刻最好的法子,就是在一旁默默地观望,但陈灵更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大学生,一个连鸡都没有杀过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在亲眼看见一个将死之人时,多少会露出些恻隐之心的,而陈灵却敢将这份恻隐之心化作行动,就像那时在车厢里头下意识去扑救妙谛那个小娘们一样。 虽然这可能会很麻烦,看起来也很不理智,但作为一个要啥没啥的人来说,这或许是他唯一还可以坚持的东西。 可是这真的很蠢呐…… 陈灵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嘴上已忍不住开口道:“叶兄,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叶不归霍然抬头:“你认得我?” 陈灵挠了挠头,笑容有些青涩:“算是吧。” “但你已帮不了我!因为这摄魂符早已……早已深植在识海之中!” 陈灵听出了话语中深深的无力感,但他惊讶的却是别的:“叶兄居然这么快就相信我所说的话?” “我相信,因为在叶某的识海里,叶某就是天!即便是千岁境的高手,都不可能在这里撒谎瞒过我,而你也很聪明,并没有这样去做!” 陈灵对叶不归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有些不满,不禁随口就嘟囔道:“可现在这片天,不还是被那什么狗屁‘摄魂符’给困住了。” 这是实话,但绝不是什么好话,陈灵说完立马就想扇自己俩耳刮子。 叶不归果然不再说话了,仿佛深受打击,任由红线漫上了腰际,过了很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目光中再次露出了坚毅,毅然决然地道:“谢谢!叶某这辈子没有谢过多少人,你算第二个!” “我知道,还有一个叫做慕轻寒,我做梦时见过你们。” 叶不归表情一惊,跟着飞快镇定了下来。 此刻那红线也已漫上了颈部,接着是下巴,唇角,而他的眼神仿佛还有很多话要交代,但是时间已经真的不多了。 于是,他的目光中,显出了一丝不耐烦,跟着就吼道:“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立刻将叶某除去!若是迟了,这具身体就会被摄魂符所控制!你也要完蛋!” 陈灵一愣:“可是我真的不会杀人啊。” 叶不归眼珠子一瞪,显得有些错愕,然后飞快大吼道:“蠢材!叶某刚才不是说过么?在识海里叶某就是天,而只要这片‘天’不来干预,你就能是另一片‘天’,所以在这里你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在识海里‘脑洞’有多大,力量就有多大?” 叶不归的表情明显是没有理解“脑洞”是什么意思,但下一刻他仿佛撇开了语言界面,直接领会到了陈灵的本意,于是他大吼:“是、快!” 二字甫出,叶不归整个面目已极度扭曲,半面是惊惧,半面是狰狞! 陈灵见着脸上显出了一丝果决,跟着他闭上了眼,尽量去想象所见过的最快,最果断,也最狠辣的杀人手法。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见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梦中的雨夜,梦中的慕轻寒,以及那个女人手中的那柄剑。 于是,漂浮在空中的陈灵,手中凭空就多出了这么一柄一模一样的连翘长剑,然后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轻盈与迅捷! 剑出鞘,人如线,那是一抹红光在闪现! 陈灵犹如梦中一般,突然到了叶不归身后,但他并没有似慕轻寒一般收剑入鞘,他看起来很惊讶,仿佛是因为能使出这一招,而感到惊讶,但真正原因来自于手中这柄长剑的剑身赫然是空的。 好吧,陈灵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在梦中,他和叶不归均没有看清慕轻寒那柄藏在剑鞘中的剑身,到底是何模样,所以此刻长剑没有剑身,也不足为怪。 可当他扭身回头,却看到了惊异的一幕。 叶不归通红的躯体上,此刻显得更红,那当然不是血,是一片片盛开的火红花枝,而它正是当初在冥界引领自己的魂魄前去找妙谛的。 叶不归此刻居然还没有死透,竟从喉咙中拼命挤出几个字道:“彼,彼岸花,你来自幽冥!” 陈灵愣了愣,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自己也有些“蒙圈”了。 可叶不归却不管这些,瞪着眼珠子,眼神已回光返照般亮了起来:“我叶不归从不求人,但今天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就算是报恩!” “你是不是刚才就这么想的?” 叶不归不理他,只是艰难地嘶声道:“慕轻寒杀了我,你也‘看见’了,那么我求你帮我报仇!还有,我还有个妹妹,你……” “喂,那你妹妹叫什么、长得漂不漂亮?还有,这是两个条件,我陈灵一向不做亏本买卖啊,你是不是该再给点什么奖励啊,比如独门绝技,满身修为,喂——!” 陈灵问得极快也极为冗长,仿佛想用无限的话语,延缓叶不归的死亡,但后者却怎么也听不到了,他身上火红花枝的数量,在接近饱和的同时,整具识海所化作的身躯,宛如被抽干了所有养分一般,化作截截焦炭顷刻碎裂,转眼便作了飞灰片片消散。 而那些原本绽放的火红花枝,一旦离了叶不归的躯体,便如一团团蒲公英般飞散在识海上空,再落到海面上后,居然顷刻燃遍了识海。 是的,原本整片被黑红二线搅成浑水的识海,犹如火苗沾到油水一般被顷刻点燃,就连那片天空也已火红。 这是陈灵看到识海的最后一眼。 再睁眼时,就瞧见了眼前胖公子既沮丧又懊悔的面容,嘴里仍是不住嘟囔着:“你倒是动一动啊,动一动啊,难不成胖爷我炼出个残次品?” 陈灵仓促收拾起五味杂陈的心境,依言动了,仅仅是从台子上坐起了上半身,却让胖公子喜出望外。 他忙抄起桌上的册子,手指沾着些唾沫,立马就将书页翻得飞起,然后拍定一页仔细瞧看了起来,嘴上嘟囔道:“兵尸,面貌丑陋,体魄相当于二重识幽境一品修者的强度,普通刀枪难入,主仆间不易沟通,受令迟缓,属于兵人中的下下品。” 卧槽! 陈灵刚来得及平复心绪,却又因这句话再度惊讶了起来。 他当然惊讶的是自己这等刀枪不入的躯体才是下下品,搁在现世,这可是老无敌啦。 而他那本书好像有关于自己的资料啊,嗯,要不要这就抢过来看看? 胖公子不知这尊兵人,居然在暗搓搓地打自己的主意,他此刻整副胖嘟嘟的脸都垮了下来,“不是吧,胖爷我费尽心机,用了死鬼老爹大半家当炼出的兵人,居然如此废物?” 说着,只见胖公子将册子狠狠一摔,一脸嫌弃看了陈灵一眼,忽然恶狠狠地道:“还好这张皮子不像兵尸,胖爷一定将你卖个好价钱!” 呵呵…… 陈灵在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卖我,行啊,届时谁卖谁还真是不好说啊。 他陈灵虽是个普通人,却是在一个能将“地沟油”用于各大领域的现世中,活了二十年的普通人,试问这样一个普通人,恐怕早已百毒不侵了吧。 想到这里,陈灵不禁有些嘚瑟,可下一秒就见一张黄符稳稳贴在了自己的胸口,而这便先前那张让自己无法动弹宛如瘫痪一般的“泰山符”。 跟着陈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后脑勺已与石制平台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哎呀,死胖子,你等着!老子一定用小拳拳捶你胸口!” 陈灵在心中不甘地怒嚎道。 …… 第六章 国教正宗 三月草长莺飞,是万物复苏的月令。 可此刻胖子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仿佛被冷冷的冬雨洗刷过一般。 就在这不久之前,他领着屁股后头的废物陈灵紧赶慢赶,硬是徒步行了小半个月,耗费了一张能让“兵人”陈灵听令行走的傀儡符,一百粒长生丹,五张神行符,若干银两,才回到了“国教正宗”所在的都城——白玉京。 白玉京乃是当今天子的卧榻,其内最高的建筑,当属皇宫了。其所在的位置相当特别,居然硬生生地修在了一座山上,而皇宫的外墙并不“黄”,瞧起来更像“白”宫。 是的,这白玉京不论是这座象征着最高权力机构的建筑,还是城廓内各处民宅,商铺等建筑,均都不是现世古代中,所见到的砖瓦木质结构。 别说是皇宫琉璃金瓦,就算是民宅中的墨瓦粗梁都不曾见到,而是直接由一块块附着精美雕花的“白玉”石料直接修建而成。 说白了,整个白玉京就是一座“大型石城”,有着几分西方中世纪山城要塞的影子,若是有一位飞天强者从云层鸟瞰而下,便会清楚地望见一整座白玉京,宛若一块白玉明珠镶嵌在地表之上。 不仅如此,白玉京的四周城墙也很特别,依然看不到半点人工雕琢的痕迹。 整座“城墙”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缝隙,看起来浑然一体,墙体光滑如镜,仿佛天生就围在那里。 而随着千年来修士大行其道,它作为防御工事的作用已微乎其微,如今多半用作“空中栈桥”。 据说曾在“十国乱战”之前,不论你是飞天遁地的九重圣境高手,还是依仗“灵器”驰骋空中的修士,来到宗主国白玉京都必须落在这片城墙上,步行进城以示对山城那位圣主的敬意。 而经过那场战役后,别说凤毛鳞爪的九重圣境高手,即使像六重千岁境这等能活足一千岁的真人都已少见,所以这城墙上已不复往日的空前盛况。 为此,山城那位主子拨下巨款,从各地挖掘有潜力的年轻人,而“国教正宗”便应运而生。 宗内打破了修行界古老的门户之别,率先将境内数百个门派紧密联合起来,修建了白玉京境内最大的藏书阁——“天镜司”。 国教正宗初代宗主在天镜司中耗费数百年光阴,将各门各派修行功法进行融会贯通,终于总结出一套最适宜人类修习的功法。 整个修界也恭称这套法门为“九九归一决”。 功法分为上下两卷,上卷为“正宗九段”的武人阶层,而突破上卷凝练出丹田气海,从而继续修习下卷“从圣九境”之人,才能被正式尊称为修士。 也正得益于此套功法,近年来修士的数量,又开始徐徐恢复,这是初代宗主呕心沥血的功绩,更是震古烁今的名望。 所以,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人人都以成为国教正宗里的门生为荣。 国教正宗择取门生,并没有设立过高的门槛,入宗之后也没有所谓的修行年限,却有着相当严苛的出师标准。 但凡国教正宗的门生达到下卷“入境从圣”中的一重锻体境九品,可以申请参加出师资格测试,通过测试之后,才可成为正式弟子,或出师自立门户。 是以,其中惊才绝艳之辈,或许不消七八年就能出师,从此平步青云,一展抱负;倘若资质平庸,或许七八十载,都还是宗门内的老门生。 死胖子如今不过二十岁出头,已是国教正宗里正宗九段的大师兄了,就差临门一脚便可以“入境从圣”,达到一重锻体境的修为,所以在外人眼中也是极其优秀的,他炼就“兵人”除了参加这次的弟子试外,也为了确保能从容通过往后的“出师历练”。 谁承想,竹篮打水一场空,炼出了陈灵这等废物,所以他一回到了白玉京,便一脚直奔京城中最大的“金玉满堂”,兜售自己炼出来的“兵人”。 可随后果然被人很客气地请了出来,这也再一次验明了自己没有看走眼,身后这具“兵人”,的的确确就是一坨狗屎。 但自己拉的屎,就算含着泪也要吃完,否则如何体现他胖爷的手段? 于是、胖子咬了咬牙,又跑了几家店铺,最后辗转来到城中的“城防司”要求让自己的“兵人”护卫参军,为国效力。 显然,他已打算破罐子破摔,将这坨狗屎丢入军队这种万年深坑中,换回些辛苦费就算值了。 可谁想接见他的那位“小统领”一看就是个兵油子,见到胖公子身后的“陈灵”,张口就道:“二十粒长生丹。” 死胖子的脸一下子就绿了,可这兵油子似乎还嫌不够,又特意加了一句:“若不是看在你是国教正宗的门生,我连二十粒长生丹都不会出的。” 死胖子很生气,若非这里是城防司,若非城防司是受军部——千山总镇府直辖机构的话,他胖爷今天非将这个兵油子,直接拖到门口当街暴打一顿。 让他知道坑骗国教正宗天之骄子的后果! 二十粒长生丹,你怎么不去抢啊? 死胖子不甘地回瞪,却将那兵油子逗笑了,“国教正宗的小崽子,不要以为圣主对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青睐有加,就可以将鼻孔翘上天,别人或许怕你们,但这里是千山总镇南宫大人管辖之地。更何况,你居然炼制这等‘活尸’,就不怕老子拿你当阴山宗余孽抓起来!” 死胖子没有说话,只用鼻孔望了他一眼,那神情仿佛似在说:“胖爷我还就用鼻孔瞪了。” 兵油子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仿佛随时都会动手。 “胖爷我是吓大了的?” 死胖子此刻的神情,简直嚣张得不可一世,就在城防司所有人认为这个国教正宗的门生要大闹一场时,就见他对着那兵油子狠狠竖了个中指,然后二话不说,调头就走,速度竟不比来时慢上多少。 “妙啊,装完X就跑,果然是我辈中人。” 此刻,被“傀儡符”禁锢身体,任由死胖子摆布的陈灵心情居然很不错,其实,在这一路上,他已经知道了至少三,四个会让人疯掉的事实。 比如,自己几乎很难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心跳,宛如就是具“活尸”,再比如,叶不归这副身体也是会有饥饿感的,但这死胖子每天只肯喂自己五粒味同嚼蜡的长生丹,然后就让自己站在他的背后,闻着满桌肉香干流口水。 更可气的是,陈灵受制于“傀儡符”,无法控制喉头肌肉自行吞咽口水,久而久之,口水就从嘴角溢了出来流了一地,那形象宛如一个智障。 陈灵心中自是羞愤难当,只想拿块豆腐一头撞死,说好的穿越者流弊不解释的呢? 所以,他此刻看着这死胖子四处碰壁,心头不禁暗爽,丝毫没有一点即将要被当垃圾处理了的担忧。 用他自己话讲,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愁眉苦脸自讨没趣呢? 当然,身前的这死胖子是根本不会懂陈灵这种穷开心的哲理,也显然已在自讨没趣。 好在走过一段街道,这胖公子忽就一拍脑袋,转身朝着陈灵嘿嘿直笑,这贱兮兮的模样瞧得陈灵心中不禁发虚,心想难不成要将我卖去青楼当个男款娃娃吧? 好在胖公子并没有这等想法,他也展现了他作为商人的潜在天赋。 是的,他要杀熟,要坑一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学弟学妹们。 剑是好剑,衣着更是得体。 辗转去了金玉满堂,花十粒长生丹稍一装扮,身后这个“兵尸”顿时就显得人模狗样多了,特别是那对眉宇间实质的杀气,以及这身好皮囊,好面相,让胖公子笃信,一定能在众位师弟师妹面前卖个好价钱。 胖公子甚至特意回了趟国教正宗自己的屋子,将不久前买来讨某个师妹欢心,却未能如愿送出的胭脂水粉,往陈灵脸上胡乱抹了抹,又特意从储物袋中将那枚宗门颁发的“银色凤徽”擦了擦,然后就将陈灵像赶牲口一样,拉到了国教正宗内部的跳蚤市场里。 陈灵并不知道自己会被拉去哪里,一路走来他看的最多就是死胖子这恶心的后脑勺,当后脑勺离开后,他就发现自己已被拉到一处高台上“展示”。 而这个时候,胖公子望了眼面前来来往往的“师弟师妹”,以及身边无人问津,瞧起来愁眉苦脸的同行,忽就双手叉腰,扯开嗓门儿运足真气,大声吆喝道:“瞧一瞧哩,看一看哩,正宗‘兵人’,绝佳护卫,师弟有了一挑俩,师妹从此笑哈哈!” 陈灵听着这广告语很想捂脸啊,他觉得和这死胖子站一块儿尴尬癌都快犯了,但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一定又是死胖子的套路! 果不其然,一大波白眼迅速瞟来,死胖子瞬间成了集市中被众人鄙视的焦点! 可他见着不以为杵,反是忙不迭地撸起袖子,一手拉住一名师弟和一名师妹,两眼眯成了黄豆大小,面上神情要多喜感,就有多喜感地道:“各位莫要走,莫要走,既然看了第一眼,何妨再瞧瞧第二眼呢!你们看,我这兵人生前乃是一位少年高手,论样貌带在身旁不会脏了各位的眼睛,论体魄更是堪比二重识幽境一品的高手,有了它,大师兄可以力保各位在接下来的‘弟子试’中轻松爬榜,斩获鳌头。” 说着,胖公子右手稍稍掐个法诀,暗中调动贴在陈灵衣服内的“傀儡符”,陈灵就眼睁睁地见着自己机械地举起长剑,给自己的额头,狠狠地来了一剑。 “咔嚓!” 长剑应声而断,而陈灵的额头,却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红印。 这下,本要散开的众人,不由停下了脚步,他们原本的白眼,也均在这一剑之后,变成了好奇与惊讶。 “成了!” 死胖子心里道。 而陈灵在心里几乎就要抓狂了,这“傀儡符”并非“泰山符”,能控制他的身体,却不能帮他屏蔽痛楚,这一剑可是实打实地打在额头上的啊,额头是肉做的,很痛的,好不好! 陈灵一边在心里诅咒这死胖子不得好死,一边发誓一旦脱困定要十倍奉还。 是的,必须十倍,我陈灵可是恩怨分明主! …… 第七章 童叟无欺 陈灵这厢恨得牙痒痒,那边就已有一少年人上钩,瞧他胸口银色的凤徽,应同是宗内,还在正宗九段中的门生。 “这位胖师兄,您这名‘兵人’真有这么厉害?” 胖公子一见这白面师弟的穿着,再瞧瞧他食指上那枚精巧的龙形储物戒子,心肝猛地一颤,仿佛老鼠见了肥肉,眼中冒出了油光,却又立马收敛,故作凶狠状道:“难道师弟你刚才没有看清么?还是说你认为手中这把百炼剑是假的?这可是炼器部的流行款!” 说到此处,这死胖子故意在这白面师弟背心上猛地一拍,白面师弟一个趔趄还未站稳,又被这死胖子犹如老鹰拎小鸡一般,逮到了陈灵面前,以极力要证明清白的语气,急吼吼地道:“师弟!你看看,仔细瞧看瞧看,若还是拿不准,师兄就命令兵人在你这细皮手子上,轻轻这么刮一下,如何!” 正说着,胖公子左手掐个法决,暗中引动“傀儡符”,陈灵的断剑“很配合”地再次举起,那白面师弟见着脸色瞬间一白,跟着忙挥手讨饶道:“不用了,不用了,刚才是师弟看走了眼儿,不该质疑,我道歉,道歉。” 陈灵此时看在眼里,不禁替这个白面师弟惋惜,他知道这死胖子套路演到这里,肥羊也就该宰了。 果然,只听这死胖子略一沉吟,随后面上故作豪爽道:“无妨,事情说开了就都不是事儿,咱们毕竟是同门,对不对,师弟!” “是是是!” “那么,师弟你可有意愿照顾下大师兄我的生意啊?” “这个,不知胖师兄您要卖多少两银子?” 死胖子一听,又瞄了一眼这师弟手上的龙形储物戒子,眉间已皱成了川字:“大师兄这兵人炼出来可是耗费了无上的真气和心血,所以别说是银子,就算是长生丹恐怕也不行啊,你难道就没有‘灵石’么?” 那白面师弟听到这里,脸色不由一黯,死胖子见着立马改口道:“不过嘛,你我都是同门,那大师兄这次半卖半送,就当结个善缘好了!” “真的?” “但是,这里可不是师弟你一个人,这里还有那么多师弟师妹没有走开呢。” 白面师弟面露沮丧,但仍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死胖子趁机道:“所以,为了彰显本大师兄不曾厚此薄彼,我便将这具兵人,以底价二十粒长生丹的价格公开拍卖。” “拍卖?” 白面师弟这二字甫出,人群中已有机灵地率先喊道:“胖师兄,我出五十粒!” “我出一百粒!” “一百五十粒!” “二百粒!” …… 面对如此哄抢的场面,两旁一直不曾开张的同行看得呆了,均不想这胖子一来就如此有人气。 造成这等现象除了这死胖子会几手套路外,兵人本属紧俏货,说白了,寡头竞争。 其实将尸体制成“兵人”乃是白玉京境内明令禁止的“邪术”之一。 而自从阴山宗被剿灭后,此法便在一群余孽手中紧紧地攒着,所以流通不广,兵人不具规模,也较好暗中处理与清洗。 但就在五年前也不知是谁脑门一抽,忽就在城内各大公示牌上,放出了兵人的具体炼化方法,消息也在一夜之间不胫而走,仿佛春风一般吹到了白玉京各个角落。 于是,不论明理暗里,人人争抢新鲜的尸体炼制兵人,毕竟一具毫无思想,肉体又堪比钢筋的兵人,实在是作为贴身护卫的不二人选。 而且据说这种兵人服食丹药后,有几率自我进化,若能达到“兵圣”的品级,甚至可以抵挡传闻中,圣境高手绝强的一击。 如此一来,兵人肉体的强悍程度,也让那些“从圣九境”的修士隐隐心动,这白玉京中暗流涌动,人人自危,而身为基层的普通人,更是到了夜里都不敢走在街上,这无疑加剧了普通人和修士之间日益严重的矛盾。 之后,据说山城圣主震怒,命千山总镇府,将这股歪风邪气给狠狠压了下去,但又因各种各样的缘由,兵人并未尽数剿灭,只是重新回归到了阴影之中,圣主最后也仅仅立法,不得以制造兵人为由四处杀戮。 这法是立了,效果也有一些,但最根本的原因,经大量实例证明,兵人鲜少能自我进化,一具没有进化的兵人对修士来说,并不比一个活着的普通人,强上多少。 于是,兵人就处在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地位,也很快淡出了修界。 死胖子修为不高,又从死鬼老爹那继承了不少资源,那夜又刚好路过小镇,所以就突发奇想,有了陈灵这么一具废物“兵人”。 而现在,他看向陈灵的目光,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甚至眸中还带着那么一丝浓浓的不舍。 死胖子,你装,你再继续装! 陈灵心里直哼哼,被当成牲口来卖也就算了,但关键的是收账的人,却不是他自己。 “五百粒!” “五百五十粒!” “我出一千粒!” 突然,那一直不曾说话的白面师弟双手紧握,咬着牙根,憋红了脸终于将这几字狠狠吐出来,人群一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呆住了。 在天朝中,十两纹银可以买一粒长生丹,一千粒也就是一万两银子,这笔巨款可在白玉京中,添置一套独门独院的石宅,再娶个凡人美妾,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了。 而现在这么多银子买一具兵人,值得么? “值!绝对值啊!” 死胖子大吼出声,蒲扇般的大手又再次狠狠地拍在白面师弟的背上,以示嘉奖和赞许:“师弟,还是你最痛快,放心,大师兄我不坑你,这句兵人绝对是铜头铁臂,武装到了牙齿!” 这死胖子仿佛觉得言语还不够蛊惑人心,冷不丁一脚踢在了陈灵的裆部。 嘭! “呐,瞧见了没有,结不结实?全身毫无破绽!” 破绽你妹啊! 一阵剧痛瞬间从下体传来,陈灵忍不住就要呻吟出声,可不论是喉头,还是双脚此刻都不听他的使唤,他仍然像个勇士一般立得笔直。 那白面师弟一呆,手指已搭上了龙戒准备去取那一千粒长生丹。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脆而亮,娇而不媚的女音突然道:“慢着,明德师弟,你莫要上了这死胖子的当了!” 骂得好!陈灵心中不禁十分解气,顿生一股同仇敌忾之感,跟着就见一名黄衣少女,骑着匹白马突然闯将过来,人群见着纷纷自动避让,唯恐被撞个正着。 能在国教正宗的过道上公然打马而行的弟子门生本不太多,而能当面骂死胖子是死胖子的人就更少了。 这个马上少女正是其中之一。 她全身上下衣着白底透黄,整个人也仿佛充满着太阳般的光辉让人瞧着有些刺眼。 她额前是一排齐整的“空气”刘海,鬓角的发丝一直坠到了雪白的脖颈旁,显得是那么的“黑白分明”。 再往下是薄薄的黄杉,黄衫内有着缀着玉珠,绣着繁复华贵纹样的裹胸,几根精心编织过的玉绳,从裹胸两侧垂下,缠绕过纤细的腰肢,衔接在挂着羽毛配饰的短裙上,一双高脚黄靴勾勒出小腿完美的弧度。 而她此刻的笑容,和她这身衣着一般明媚动人,显得既亲和又自信,仿佛这天底下就没有她做不了的事。 是的,她也不等死胖子回话,就抽出挂在马鞍上的龙筋鞭抽向了陈灵! 喂,姑娘你打错人了吧。 陈灵心中叫屈的同时,那死胖子突然掐了个法诀,右手就被一道粉芒护住,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鞭头。 黄衫少女眉头一挑,立刻就要飞身上前,却听死胖子大喝道:“慢!这里不是宗内武斗场,难道青鸾峰的二小姐已经自大到连宗内第一戒律,都不屑一顾了么!” 胖子故意说得很大声,将更多的视线引向这里,黄衫少女身形一顿,说道:“那你抓我的龙筋鞭做什么?” 死胖子怒极反笑,道:“那你动手打我的兵人又是做什么?” “因为明德师弟,我罩的!” 黄衫少女说话的同时,执鞭的手微微一抖,那龙筋鞭忽就从死胖子的手中脱出,重又卷回了手里。 哟呵,霸气啊!死胖子看来你有大麻烦了,呵呵。 陈灵在心里笑了起来,浑然已忘方才这少女那一鞭,可是冲他来的,甚至还忽然想到了一句广告词:“听说皮鞭和大小姐更配哦”。 对比幸灾乐祸的陈灵,死胖子的脸色已有些泛青,他心中明明恨不得将这小妞拽下马来暴打一顿,可嘴上仍是抖着腮帮肥肉,试图讲理道:“我卖我的兵人,你罩你的师弟,这并不冲突。” 陈灵心里可乐坏了,心想刚才在城防司,这死胖子可是气焰嚣张得很,怎么一转眼就对一个妹子忍气吞声了呢?难道他不知道和妹子最讲不通道理么?或者这妹子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啧啧,按照穿越的剧本,这遇到的第一个家世甚好,颜值又高的妹子,往往就是日后后宫的第一佳丽啊,难道陈哥我终于要咸鱼翻身,从此抱上妹子的大腿,走上人生巅峰了? 陈灵美滋滋地乐着,那黄衣少女已道:“本没有什么关系,但你若是拿这兵人诓我师弟就有关系。” 死胖子姿态放着更低道:“敢问要怎样才能让二小姐相信我并没有骗明德师弟呢?” 黄衣少女耐着性子道:“简单,让我用龙筋鞭抽他一鞭子,若这兵人毫发无伤就行。” “二小姐您说笑了,谁人不知你那龙筋鞭乃是灵器,别说是这具兵人只有识幽境肉体的强度,就算是再进一层有了三重百炼境的强度,挨上一鞭也要抖上三抖的,更何况有谁不知青鸾峰的二小姐,可是本届长生榜夺冠的大热门呢!凭您这身修为,我这兵人只好甘拜下风了。” 陈灵心中大骂,我呸!妈蛋,这死胖子真是无耻界的战斗机啊,张嘴就将一顶顶高帽子给扣过去,这霸气二小姐显然是极爱颜面的,否则绝不会来管这档子的闲事儿。 果然,黄衣少女蹙着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好办!” 胖子乐的拍手,轻颤双层下巴,堆笑道:“既然要像测试我的兵人,最公平公开公正的法子,就是拿同等级的兵人来打上一场,这样既不算破坏了同门之间不准在武斗场以外的场所私斗的规矩,也好验证我这兵人的强度!” …… 第八章 菜鸡互啄 这死胖子一直就在等这句话,他同样也知道,兵人这玩意儿低级门生没有资源,名门大派又不屑炼制,自诩正派的青鸾峰二小姐也决计是拿不出的。 果不其然,这小妮子脸色一红,刚想不耐烦地说没有,却见她身旁一直沉默的男子截口道:“极乐宗少宗主,青鸾峰乃是名门正派,又在国教正宗内位列第二,怎会像你这等邪yin宗门一般炼什么尸体当护卫?简直荒谬!难怪要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 说话之人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一身笔挺地绿衣剑袍撑得他修长的身形更加英姿勃发。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是不停摩挲一块白色玉石,两眼怒瞪,显得义愤填膺。 而这种俊俏公子在人群之中通常都很显眼,陈灵也一早就看到他,死胖子身为国教正宗内的门生没理由没见过他,可他偏偏视若无睹,只是盯着黄衣少女,似笑非笑道:“麻烦二小姐管管你家这条疯狗,省得没事儿到处乱咬人。” “你再说一遍!” 绿衣公子突然高喝。 死胖子缓缓转过头,用鼻子瞪着绿衣公子,轻慢道:“那你听好了,敝宗满门上下是骗过你爹呢,还是合欢过你娘啊?” “你!” 绿衣公子周身登时炸出一道无形气浪,惊得身近的门生一个趔趄,忙不住地连连后退,可黄衣少女座下的白马却纹丝不动,显得异常神骏,不过任谁都可以瞧出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陈灵见着不由大为振奋,心想你们快打,狠狠地打,老子在心里给你们喊666! 可谁知那马上少女居然喝阻道:“你少说两句。” 绿衣公子怒气冲冲地道:“他辱我爹娘,这口气我咽不下!” 死胖子不失适宜地挑衅道:“那你倒是来啊,宗门内不准同窗私斗,却没说不准自卫,我也正好见识见识伏山神剑的威势。” “如你所愿!” 说时迟那时快,绿衣公子手中的白玉突然闪出一抹白光,胖子神色一凛,却见他放出的飞剑,已被那黄衣少女用鞭子牢牢卷回,“我的话你已不想听了么?” “可是……” “闭嘴!” 绿衣公子看着青鸾峰二小姐越来越强势的态度,耷拉着脑袋紧握着双拳,显得既委屈又愤懑。 死胖子见着不由微微失望,他知道这架是决计打不起来了,本来还想趁着拼斗中趁机下些重手,好叫他知道即便我极乐宗被灭了满门,那还有我这个少宗主在! 一旁的陈灵也颇觉无趣,他巴不得来人与这死胖子来一场生死互掐,自己说不定就能摆脱“傀儡符”的控制呢? 陈灵不禁在心头苦叹,又听那死胖子道:“既然二小姐拿不出兵人来对阵,那趁早散了吧,明德师弟,我这兵人你还要么?” “这……” 明德一阵迟疑,就听黄衣少女截口道:“我倒有个主意,宗门不准我们同窗私斗,却没有说不准与兵人私斗。” 死胖子脸色一沉,已预感到了不妙,飞快阻拦道:“难不成二小姐又想拿鞭子抽我这兵人了?这绝对不行!” “不,明德师弟要买你的兵人,所以让明德师弟亲自试试不就可以了,难道这也不行?” 死胖子闻听此言,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一根筋想出来的主意果然不咋地,不由立马眉开眼笑地赞成道:“行!当然行了,那么明德师弟,你随便试,随便试!” 身旁看戏的人群均都摇了摇头,俱都知道这主意实在不妙,就连同当事人明德师弟也赶忙摇手道:“不不,我打不过那具兵人。” 陈灵也在内心怒吼,是啊,老子不做沙包! 黄衣少女听不见陈灵的心声,也根本不顾明德师弟的反对,随手在储物戒子上一抹,便取出一颗通体血红的丹药。 死胖子见着这颗犹如鹌鹑蛋大小的丹药,霍然变色道:“等等,这和说的不一样!” 二小姐目光诧异道:“什么不一样,难道你想耍赖?” “不是,可二小姐你也不能用这颗‘悟境丹’给师弟用啊。” “为什么不能?” 二小姐居然还在问,可她目光中丝毫没有那种计谋得逞后的神情,就连陈灵这个影帝都看不出她是在套路胖子。 那么很显然这青鸾峰的二小姐确实是“一根筋”,也的确觉得比斗前给明德师弟用药加个BFF是在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这是一枚“悟境丹”啊,慢说别的,单就说这颗丹药如果给正宗九段的修士使用,便能瞬间体验“入境从圣”长达三炷香的时间,可谓药效非凡。 如此一来也就大大提升了对所谓“悟境修行”的感悟,甚至若是一个天赋极佳的修士使用,就极有可能就地冲关,跨入一重锻体境。 所以这“悟境丹”,是一颗让处于正宗九段的修士抢破头的灵丹,而现在,这个青鸾峰的二小姐居然拿来给一个正宗二段的小子服用,为的仅仅是试自己这具废物兵人的实力? 这的确一根筋,却也的确够大气! 死胖子狠狠吞了吞口水,他此刻也正处于九段临界点的:“二小姐,你真要拿这颗悟境丹给明德师弟服用?” 先前的对话已经磨光这二小姐本就不多的耐心,所以也不废话道:“是!” 胖子面上闪过一丝赌徒才有的贪婪之色,道:“好,那么胖爷我要加注!” “什么加注?” “很简单,明德师弟此刻的实力至少在正宗二段以上,他心性极佳不受外骛所扰,所以若服食了这颗悟境丹很可能连跳数级,短时间步入正宗四段,不,六段都有可能!” 二小姐眉头一挑,不悦道:“我已不想听废话,你直接说想怎样。” “好!如果接下来这具兵人侥幸赢了,还请二小姐另拿出一颗‘悟境丹’作为赌注!” 二小姐很不以为然地道:“就这样?” 死胖子眼睛一瞪,其实若是极乐宗健在,或者说他那死鬼老爹健在,他这个少宗主根本范不着为一颗悟境丹低三下四的落面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报仇,他必须尽快从国教正宗内出师,所以为了提升实力并不丢人,于是,他咬着牙点头道:“就这样!” 这青鸾峰二小姐没有任何表示,没有任何表示有时候就形同默认。 卧槽,这岂不是还要当沙包? 陈灵在心中不甘的怒嚎着,可二小姐听不见,死胖子听不见,他只是笑眯眯地走到陈灵面前,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蓝色的丹药塞进了陈灵的嘴里。 这蓝色丹药乃是比长生丹高一品级的聚灵丹,十粒长生丹才能换一粒聚灵丹,显然他也知道,马儿吃了好草料,才能跑得更快的道理。 同样的场景出现在二小姐和明德师弟二人之间,只不过明德师弟在吃那颗悟境丹时就文雅得多,也更像个人多些。 好吧,兵人没人权,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将陈灵当作人来看吧。 陈灵忽然有点沮丧,但瞬间就将仇恨转移到了死胖子的身上,如果怨念能化成长矛,他保证一定将死胖子扎成一只“箭猪”。 此时人群也自发围成了一个圈,将陈灵和明德围在了场中央,毕竟看热闹的总不会嫌事多。 死胖子悠悠道:“明德师弟,请吧。” 他见明德师弟服食过悟境丹后,整个人的气势猛增,但是他更相信手头这具兵人的实力。 按照兵人炼化手抄本上来讲,这头兵人虽只是一具行动滞缓的兵尸,但是自己有傀儡符啊,只要自己控制好,还怕他这个刚入国教正宗不到一年的新生? 他虽得了悟境丹的药效,手上剑招的威力自然强盛了数倍,但是再怎么强盛,本身也仅仅只有正宗二段的阅历,这就好一个稚子孩童,哪怕握着一柄屠龙宝刀,他也只能发挥不到十分之一的威力。 于是,这场菜鸡互啄,毫无悬念地展开了。 明德一剑劈来,陈灵架着断剑就挡,明德崩压再劈,陈灵反手再格,两人的过招在像玩着回合制游戏,动作不仅生硬,招式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下。 周围看戏的师弟师妹连连打着哈气,可当事人陈灵看着眼前剑光乱闪,当真是心惊肉跳,生怕这死胖子稍有疏忽就被一剑砍实咯,虽然并不一定见血带伤,但痛楚却一定半分不减。 而死胖子似乎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众所周知用念力驱使傀儡符控制兵人,需要足够强大的真气支撑。 这对于对于只有正宗九段,还不曾凝练气海的死胖子来说,仍是件不小的负担。 …… 第十章 首席精英 苏小妹正愣愣地望着“无常湖畔”的河水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死胖子的到来。 毕竟这个地方比较偏僻,没什么弟子门生,会将生命浪费在发呆上。 直到死胖子走的很近,将陈灵往地上重重一丢,才霍然惊醒,抬头一瞧,又迅速起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她知道绝没人要愿意看到她这张脸,因为就连自己也不愿意。 “站住。” 苏小妹没有站住,她觉得对面根本不会是叫自己。 “站住,苏小妹!” “师……师师师兄,您叫我?” 这次,苏小妹霍然扭头,眼角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惊喜。 “先把脸扭过去,你丑到胖爷我了!” “对,对……对不起!这样行么?” 苏小妹一面连声道歉,一面迅速耷拉了下了脑子,仿佛一下子泄了气的皮球,双手下意识地揉搓着衣角,看起来有点怯生生的。 死胖子居高临下地瞅了一眼,本想挖苦几句,但一想到刚才被众人群嘲的情景,再看看现在的苏小妹,心里居然有些感同身受,暗道:“这小妮子一看就是八百年,都踏不过正宗二段的傻妞,幸好有这张其丑无比的保护色,否则早早就给人办了!哎,胖爷我今天心情好,就发发慈悲,让你同我这具废物凑一对儿得了!” …… “苏小妹,你想不想离开废物榜?” “想!” “那胖爷我将它送给你。” “啊?你要送我一个师兄?这……” “把头埋下去,你又丑到胖爷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 气死我了,胖爷我今天出门一定踩到了狗屎。 死胖子心中不断腹诽,从储物袋中快速取出银铃,想想索性又将那本记载着兵人炼化法则的手抄本,也一并取了出来,然后一股脑儿地丢在地上,言简意赅地道:“你听好,它本是具尸体,是尸体炼化而来的兵人,无知无觉,可以充当你今后最忠实的护卫,至于如何操控它,我给你书,你自己瞧!听明白了?” “呃,好的,胖师兄!” 死胖子一听,揭去陈灵身上的“泰山符”,立马掉头就走,这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如此一来,无常湖畔的长草地上,就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废物大眼瞪着小眼。 被揭去“泰山符”,三次重获自由的陈灵,没有选择立刻跑路,这并非他不长记性,而是通过刚才这死胖子与苏小妹的对话,他可以完完全全确定这死胖子不会再度折返。 他原以为死胖子是外貌协会的成员,而他坚信自己绝不会以貌取人,可当看到苏小妹第一眼时,居然险些给丑哭了。 尼玛,这特么还能是张人脸嘛! 好险,好险,妹子,你很了不起,差点破了我二十年修炼而来的戏精神功。 可是,真特喵的丑啊!和那青鸾峰二小姐实在是云泥之别! 可她居然还敢扎着一对马尾。 那可是“双马尾”啊,无数潮气蓬勃的洛丽塔建立起来的可爱形象,多少宅男梦中追捧的女神,就这么被眼前这苏小妹一人给毁尽了! 陈灵忍住强烈呕吐的冲动,就这么瞪视着苏小妹良久,良久。 陈灵可以看到苏小妹这张惨不忍睹的脸上露着一丝好奇和警惕,随着时间经过,那丝好奇终于占了上风,缓缓伸出小手轻轻掐了一把陈灵的脸蛋,跟着又飞快缩回手去,转眼、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红晕。 妹子,这是在害羞么?你别乱碰啊?小心我揍晕你! 苏小妹当然听不到陈灵的心声,见掐过陈灵没反应,胆子居然肥硕了几分,这种感觉就好比一只松鼠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欢快扑向那地上的榛果一般。 陈灵就是这枚榛果,苏小妹已上下其手,左右乱摸。 “喂,你这傻妞,死胖子不是叫你看书的么?你乱摸个屁啊,没见过男人是吧?” 陈灵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妹子咸猪手的一天。 这剧本儿不对啊。 “你有名字吗?” 习惯报出名号的陈灵,瞬间将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他差点就被这傻妞套路了,自己现在可不是人啊,是兵人。 苏小妹见陈灵挺着死鱼眼不说话,脸上忽就有些失望:“喔!我忘记你是兵人护卫。可兵人又是什么?对了,有书可看。” 难道你刚想起来要看“使用手册”么?简直猪脑子! 陈灵确定自己越来越嫌弃眼前这位临时的“主人”了,而接下来让他气得吐血的是,一本薄薄的册子,这苏小妹居然从晴空万里翻到了星夜高悬。 而让他更加崩溃的是,这傻妞将整本册子翻完,居然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色,抬头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道:“风灵子师父,你不是说盯着书专心看,就能学会其中的法术了吗?可我还是没觉得看懂啊。” 你特喵连书册都拿反了,还瞎看个毛啊? 陈灵险些忍不住这就跳起来扇她两巴掌。 没文化真可怕,这傻妞连字都不识,怎么进入这劳什子的国教正宗的?难道死胖子的学校根本不入流? 也对啊,新手村嘛,领会! 死胖子此刻若听能到陈灵将白玉京中的国教正宗,比喻游戏中的“土鳖新手村”的话,想必一定会气得当场吐血的。 当然,像这么一个傻妞,陈灵分分钟就可以舌灿莲花,骗得她团团转,然后迅速逃离这个国教正宗,逍遥自在去,但想了一想,他还是决定将兵人假扮到底。 别的不说,就单一条,在一个蠢货眼皮子里地下假扮兵人,肯定要比在死胖子眼底下强太多。 换句话讲,这岂不正是上天给自己量身定做的新手福利? 向来乐天主义的陈灵,已在心里乐呵呵地想着,甚至,他觉得可以反客为主,以智商压制,来控制这个傻妞。 一想到未来有这么一个忠心可靠的小女仆,整天围着自己点头哈腰,陈灵在心里居然邪恶地笑了,丑是丑了点,名字也土了些,不过我陈哥向来不挑食,呵呵呵呵…… 陈灵这般美滋滋想着,那厢苏小妹却愁眉苦脸了起来。 幸好这苏小妹还不算笨到无以复加,她还知道拿起地上的银铃试着摇了摇,然后陈灵就借机将一双眸子转了过去,盯住了银铃,让苏小妹误认为这银铃能引起自己的反应。 果然,那苏小妹小手捂住嘴唇,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或者“我好聪明”的神色,道:“起来?” 陈灵敷衍般地站起。 “转一圈!” 陈灵华丽地转了一圈。 “躺下!” 呯! 陈灵也不顾痛楚,笔挺地仰倒,后脑勺又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显见他为了扮演兵人,也真是拼了。 可谁想,这傻妞苏小妹,脸上的表情益发精彩,就好像拿到了什么新玩具般越玩越嗨。 “起来。” “躺下!” “起来。” “躺下!” …… 此刻星空高悬的无常湖畔边,苏小妹笑若银铃,陈灵却在风中哭泣,他之所以还能坚持遵照,那是因为,他仍是一个有坚持,有梦想,有追求的三好青年。 但到了第八下与地面亲密接触后,他已不得不开始怀疑这恶妮子是不是一早就看出了什么,否则有这么故意整人的么? 而直到第九声“起来”后,陈灵刚想麻木地继续倒下去,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一把拉住,随后耳边笑声渐止,世界也就安静了下去。 她看起来已恢复到了最初的羞涩,一双扑闪的大眼中藏着真诚,直到小手越握越紧,一张蛤蟆皮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星空般灿烂的纯真。 “其实我们都一样,所以往后是朋友!” 十分笃定且认真的口吻让陈灵怔了怔,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丑妮子,这也是他来到异世后,第一次以这种目光去瞧看一个人,也终于对这个丑妮子的印象,有了一丝改观。 而像陈灵这种人,通常“沉思”不过三秒,就像鱼的记忆过不了七秒一般。 三秒过后,他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不禁在心中恼羞成怒地暗忖:“你这个蠢妮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做FLAG啊,知道乱立FLAG的下场么,会死人的啊!” 好的,陈灵又立了一个FLAG。 …… 第十一章 又是麻烦 月轮皎洁,星空亮眼。 一抹恰似极光的“红霞”穿起了整片紫夜星空,也将星空映入了这扇无常湖中, 无常湖中不仅有满湖星光,还有一大一小渐行渐远的身影。 这小的不必想,一看到那过肩的双马尾,无疑就是苏小妹,除了她,国教正宗内已没有人敢如此去打扮。 大的也不用问,显然是那个第一次敢完全放松下来,望着这片陌生天地的陈灵了。 没有雾霾就是好啊! 陈灵不禁深深吸了口气,甚至还敢看着近在咫尺的娇小背影,惬意地生了个懒腰,若不是眼前这碍眼的傻妮子,他或许还会高歌一曲。 是的,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陈灵何必自寻烦恼呢。 所以此刻陈灵故意将脑袋放空,不去想劳什子的任务,不去想今后怎么办,甚至也不去想该怎么在异世中生存下去。 那得多麻烦啊,陈灵向来讨厌麻烦。 换句话说,他的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抽一鞭子,才肯动一动的懒货。 就这样,陈灵懒懒地跟随着傻妮子,懒懒地呆望星空,又懒懒地瞧着这片星空下,紫红色的极光。 见得久了,这才忽然发觉这道宛如罩子一般的极光,乃是中央白色山城的顶端散发而出的护城法阵。 以那“白山”为参照物,陈灵此刻所处的位置大约在整个白玉京的西北角,这片区域似乎已统统划分给了国教正宗,而国教正宗的标志性建筑居然是一座“凤船”教学区。 这座“凤船”整体近似现世中的豪华游轮,却比豪华游轮更高,更大,整体以赤木为主料,中央两翼处居然还真雕着一对接近船体三分之一大小的“翅膀”,整个凤船的造型就仿佛一直振翅欲飞的血凤。 陈灵看到这只凤凰,不由就想起来了死胖子胸前那枚银色凤徽,可以肯定的是国教正宗内每个人都有这么一枚凤徽,就连此刻的苏小妹手中也有一枚。 苏小妹将凤徽拿到手中倒不是出于别的原因,而是因为这个即将进入自家屋中的陈灵。 这么说吧,国教正宗内的凤徽相当于每位门生家门的钥匙,或者身份识别卡,而要进入苏小妹这栋看起来老旧的一进院中,自然需要陈灵,再次将血液滴入凤徽中。 之所以用“再次”这个词语,那是因为之前死胖子带着自己临时回屋,往自己脸上抹胭脂水粉时也这么做过,只是死胖子的二进院舍,比起这苏小妹的一院两间房来,就不知要大了多少,也离那座“凤船”建筑,也更近了不少。 “把手伸过来。” 陈灵依言伸手献了血,之后就跟着苏小妹进了院子,步入其间的一所木屋中,但不论是胖子,还是苏小妹都没有注意到这身后的陈灵在靠近院落时,并没有像她那样,有着一道不起眼的淡红光幕扫过全身。 仿佛陈灵就是一件死物,一坨屎一般让人引不起“红幕”的丝毫注意,当然,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这有什么不对,只是在想这名符其实的‘门禁’,也不知硬闯的话会怎样。 怀着这些心思跟着苏小妹,进到了这屋子当中,让陈灵有些意外的是,这屋中并不想屋外那么老旧,摆设虽没有几件,但件件居然都很精致素雅。 看来这丑妮子居然有点品味。 咦? 陈灵发现西北角处有一张靠床的梳妆台,梳妆台上居然摆满了各色女儿家,用来修饰妆容的工具,当然,陈灵除了一把金色剪子和柳木梳子外,其余都叫不出名儿来。 看到这里,陈灵在心里直摇头,不由忖道:“果然是丑人多作怪。” 陈灵自进得门来就似个门神般杵在门口,苏小妹也没有叫他,一个人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那枚铜镜小嘴一撅,显得既沮丧又嫌弃,小半晌,脸上神情忽然显出一抹释然,跟着就将妆台上的一只桃木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盛着不是什么胭脂水粉,而是一盒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清水,跟着就见她拿起一只“毛笔”蘸了蘸盒中清水,居然就开始对着那一张蛤蟆皮的脸,修修画画。 看到这里,陈灵强行忍住胃部的不适,心中刚想骂句“智障”,而下一秒却赫然怔在了当场。 这苏小妹居然对着铜镜开始撕扯自己的面皮! 更可怕的是,她在撕扯这个过程中,整张脸的表情始终微微含笑,仿佛撕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面皮。 而当她将连着双耳的整张“蛤蟆皮”都撕下来后,陈灵就彻底呆住了。 此刻摆在他面前已不是那个丑妮子,取而代之的一张清秀娇嫩,充满朝气的盛世美颜,在配上这双马尾,已经不输于那青鸾峰的二小姐。 苏小妹将揭下来的“蛤蟆皮”轻轻泡入那盒水中,几秒后已“蛤蟆皮”就完全化成了一张接近透明的“面膜”。 还有这种操作? 苏小妹给陈灵带来的意外无疑是极其震撼的,也几乎没有人不喜欢这种意外,但陈灵却并没有显得多么高兴,他知道如此一来意味着更多的麻烦。 这妹子恐怕不是人类,否则为什么不识人类的文字?那她是什么?神仙,妖怪? 此刻陈灵心中不禁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肯定,这个苏小妹背后有故事,但陈灵并不打算探究,他一向信奉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所以宁可不要萌妹子,也不想再惹什么麻烦。 难道自己麻烦还不够多么? 陈灵已暗自下定了决心,也已开始盘算如何在苏小妹的眼皮底下跑掉,离开这国教正宗。 然而下一刻,他飞速运转的大脑突然就宕机了。 “喂,你脱衣服干嘛,即便你要色诱,老子也走定了!” 苏小妹当然听不到陈灵心中的呐喊,她也正在褪着衣裳,三月暖春本也用不着多少衣物御寒,不过一会儿,身上已只剩下一件贴身内衣,那平坦的小腹,和圆润如嫩藕般的双腿,无不勾起人犯罪的欲望。 幸好这苏小妹身上的皮肤蜡黄,降低了些许诱惑力,但陈灵知道这肯定又是障眼法。 果然,这苏小妹拿起那方桃木盒就朝着东南角走来,那里摆着一面轻纱屏风,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个半人多高的红木盆,而此刻苏小妹竟将那桃木盒中的清水徐徐倒入了盆内。 随着水流潺潺不断,木盆里的水已徐徐漫过了一半,但桃木盒中的清水,却丝毫没有干涸的迹象。 这就厉害了! 而更厉害的是,苏小妹已开始在轻纱屏风后,缓缓褪下了贴身的薄衣,露出一副娇小的胴体,那足尖缓缓抬起探入沐盆,在轻纱屏风上显出了一道完美诱人的剪影。 然后就是水声,就是心跳。 陈灵发誓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察觉到叶不归这副身体居然还能有如此强烈的心跳,而就在他感觉什么东西,快要从鼻腔内溢出时,沐盆中的苏小妹方才意识到除了自己之外,这屋里还有第二人。 是的,这个屋子已太久没有别人。 虽然这人已是个兵人傀儡,但被这么一具异性兵人盯着,总是有些不自在的。 毕竟,女儿家沐浴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喂,你出去,在门外不准进来。” 谢天谢地,简直如蒙大赦! 陈灵迫不及待地反手带上了门,一出门顺手就抹去了溢出的鼻血,仰起头让夜风冲进肺部,好好冷却下快要沸腾的心。 “好险啊,若是被她看到自己这副猪哥样岂不是要糟?看来老子必须尽快离开!” 但他并不知道苏小妹沐浴要多久,万一被她发现时,自己还没有能走出这座白玉京的话,届时可就相对麻烦多了。 陈灵是个谨慎的人,他决不允许自己的逃跑计划,因自己的疏忽而失败。 于是,他便活似个忠贞的侍卫般,守到哈欠连连,守到月近中天,身后的门内终于传来了一声慵懒的鼻音:“你进来吧。” 陈灵用力搓了搓脸部,将自己胡思乱想抛之脑后,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丢脸。 陈灵排门而入,就见苏小妹披散着如云的黑发坐在床上,她指着地上铺好的被褥道:“你睡那。” 陈灵可以听出苏小妹是在命令自己,语气也显得格外认真,仿佛极力要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但陈灵很想笑啊,心想,这傻妞一张脸漂亮是漂亮了,但智商依然欠费。 知道什么是护卫么?谁见过给死人护卫打地铺的么? 呵呵呵…… 陈灵心里在笑,但身体已老实顺从地钻进了被褥之中,甚至还闭上了眼。 既然要装,当然要满分了,谁叫老子我是大处女座呢? 这个时候苏小妹,也躺了下去,脸上已有了三分倦意,但仍是硬撑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盯着陈灵的一举一动,小半晌,忽然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陈灵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白眼,心想鬼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我在想给你取个什么名儿。糖醋排骨,还是辣子鸡丁?嗯,其实我觉得只要有的吃,都不错。” 陈灵继续白眼。 “好吧,取名字好费神,要不咱们聊些别的?” “……” “你生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是你能说开口话该有多好,这样我就不用每天跑去无常湖畔和鱼儿说话了。” “……”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那个胖师哥,他是个好人!” …… 就这样,苏小妹一人自言自语,聊到了鼾声渐起,显然,过程无聊到竟将自己也给聊睡了。 可陈灵自始至终都在听着,一颗心也从最初的嘲笑轻视,慢慢地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这苏小妹究竟多久多久、没和人正常说话了? 陈灵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这个傻妞似乎很需要自己这个“朋友”,这种想法让他莫名烦躁,干脆从柔软的被褥中坐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那流着晶莹地口水,兀自酣睡着的侧脸,然后硬起心肠,从梳妆台上顺走那枚银色“凤徽”,就此干净利落地走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永别了,蠢妞。” …… 第十二章 勾心斗角 陈灵走得很快,仿佛逃一般远离了那所让他烦心不已的院子。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在逃避麻烦,只是做了一个最恰当的选择。 那蠢妮子只是想找人说说话儿,而自己并不是无可替代的,即便以后仍没有人,她还能回去和她的鱼儿说话。 在她眼中,恐怕自己和那无常湖畔里的鱼儿,就没什么区别吧。 一路上,陈灵以这种观点不断说服自己,轻车熟路地向着大门走去,显见白天死胖子带陈灵走过一回的路,他仍是记得很清楚。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陈灵便出了国教正宗的大门,两旁的巡夜守卫见他胸口上别着“凤徽”也就任他通过,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松顺利。 但是陈灵却不知道,他甫一出大门还未走出多远,两道猫在国教学院围墙阴暗处的黑衣人影,便紧紧跟了上去,双双消失在暮色之中。 月夜,夜色朦胧而幽暗。 人影,人影狭长而漆黑。 漆黑的不止是人影,还有漆黑的小巷,漆黑的眼睛。 此刻陈灵半眯着这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前面那道堵住自己去路的黑衣人。 这名黑衣人所穿的夜行衣并非传统电视剧里头,见到的那种利于飞檐走壁的紧身衣,而是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除此之外,面上还戴着一副青铜假面。 所以,陈灵看不清来人的一切体貌特征,也不知是男是女,唯一能瞧见的,只是那青铜面具在月光的折射下,显得诡异而狰狞的笑颜。 陈灵看着这副诡异的笑颜假面,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厌恶,也觉得自己实在是霉运当头,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那苏小妹身边当块木头呢! 显见,此刻的陈灵已在后悔,但却在下一瞬彻底冷静了下来,因为此刻后悔,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而这种装束,这种老辣隐蔽犹如痴汉般的尾行风格,难道我中奖了? 果然,只听身后那人,冷漠地报出一连串精准的信息:“叶不归,男,二十一岁,三重百炼境一品,七阶杀手,隶属西南分舵,完成任务共达三十七次,无一失手,属于组织重点培养的新锐。” 陈灵没有说话,一来他没有叶不归的记忆,出于谨慎,他选择不回答,二来他知道叶不归是个很高傲的人,一个高傲的人,通常都会惜字如金的。 所以此时正是考验他戏精演技的时刻。 前方这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见陈灵不应话,便接着同伴的话道:“叶不归!没想到你还活着,但是你的任务失败了,组织也从不养废物。” 陈灵仍是没有回话,他不知道那个梦中见到的“组织”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妙谛那小娘们儿,也没有来得及作出解释,但想来像这种杀手组织出来的人,一定个个都是那种能动手,就绝不废话的狠角色。 既然他还在废话,自己就还不是他们口中的废物。 而且,陈灵认为会叫的狗从不咬人,他明显也只是在恫吓。 陈灵突然轻轻一笑,那笑容就像俯视着一只蚂蚱在自己眼前蹦跶:“我也从不和废物多话,拔你的剑。” 说着,陈灵负手而立,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 面前那组织中的黑衣人,并不知这叶不归已经不是叶不归,但却知道组织中培养出来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如此轻敌,就算是杀一只鸡,也会用缚虎之力。 而这叶不归居然敢如此托大! 此刻因青铜面具看不到黑衣人的面容,但他的语气,已将他出卖,“叶不归!你不要仗着自己修为进步神速,就可以眼高于顶,这里是白玉京,你所依仗的西南分舵也已经没人了!” 好吧,现在可以确定这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蠢货,流露出来的敌意多半不是上峰的意思,看起来单单只是在嫉妒自己这个同行。 有点意思。 陈灵笑了起来,他忽然发觉居高临下,用鼻孔“看人”的感觉实在太刺激了!在现世中,他可从来没有如此嚣张过。 黑衣人没有说话,他握着剑鞘的手,居然隐隐开始颤抖,然后右手一把握住了剑柄,仿佛握住了勇气! “够了,到此为止。” 淡淡地喝阻声从身后传出,这个方才报过一串叶不归精准信息的黑衣人,终于再次出声道:“白玉京分舵主要见你。” 难道我还能说不去么? 陈灵心里正盘算着,面上却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显然这个回答处理得非常谨慎。 一来,他并不知叶不归认不认得白玉京分舵在哪里,贸然开口恐会坏事;二来,他觉着身后这个黑衣人,要比面前这个老成得多,也沉稳得多,为了避免露馅,还是表现得生人勿近好些。 但接下来,他就知道现实和自己的想象还是有些差距的,至少这个组织对自己老窝的保护,就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密多了。 首先,他随着二人来到离国教正宗不远处的一处看似普普通通的民宅里头,等他们三人出来的时候,已坐在了一辆宽大无窗的马车中,朝着某个目的地行去。 马车上的陈灵此刻正蒙着双眼,车厢里还燃着一股檀香,而当陈灵觉着这股檀香的香味愈来愈冲鼻时,也就睡死了过去。 好吧,这居然是传说的迷魂香…… 陈灵不得不承认在这迷魂香的作用下睡着很香,其实这小半月中,他就没好好睡过,毕竟让一个人站着睡觉,实在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兵人化的这副身体,似乎也不需要以睡眠的方式来补充体力。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在一个四四方方不到四十平方的无窗室内,四周是清一色的石质墙壁,也没有挂上任何一件装饰品,显得有些冷清,而自己正半靠着在一张紫木座椅上。 椅子旁边放着茶几,茶几上自然有一杯热茶和一碟长生丹。 陈灵端起热茶呷了一口,就开始对付那碟长生丹了,他吃得很慢,也嚼得很细,这不仅仅是他多年来身为穷人的习惯,更因为这是他来到这个异世中,第一次没有被人粗暴的将长生丹,塞进嘴里,也是第一次能像个人一样进餐。 做人的感觉真好,只是,这什么狗屁长生丹的味道,实在不咋地。 陈灵面无表情地嫌弃着,之所以面无表情,那是因为余光早已瞥见右侧还有另一人。 这个仍是一身黑袍,一副青铜假面,和之前截住自己的黑衣人并没有两样,这也是他对这个组织的初步印象。 只是当初那夜雨石镇中,自己这一方的人,为什么没有戴这副青铜面具?那慕轻寒也没有戴啊。由此可见白玉京分舵舵主仍是在对我存有戒备,还是说着各处有各处的特色? 陈灵不动声色地思考着,不知不觉中一盘儿长生丹就已顺下了肚,跟着又将那碗热茶喝得一干二净。 整个过程中,不论是陈灵还是那个黑衣人都没有说话,双方都显得很有耐心,而有耐心的人通常都很难缠。 陈灵对这个黑衣人做出了初步的评价,然后就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摆,坐直了身子,神情肃然道:“多谢款待,叶某谢过。” 这句话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地试探,也有另外一层意思,不着边际地提及方才用蒙眼,以及迷魂香的方式来款待自己。 如果对方听懂了话茬儿并做一番“解释”,就表明自己很有可能被单独针对了,那接下来的处境就更为麻烦些。 如果没有那很显然,这种作法极有可能仅仅是组织内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为的也只是隐藏自己分舵所在的位置,毕竟这杀手组织总不可能像城中的“金玉满堂”一般大开门面,送往迎来的。 陈灵希望是后者,但黑衣人却隔着青铜面具说道:“我很好奇,你平常都这么服用长生丹和洗丹茶吗?” 陈灵心中咯噔一跳,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道:“怎么,有问题?” 黑衣人点了点头:“问题倒不是很大,大多凡人都会这么去吃,但我们是修士,难免有些陋习,生怕这长生丹几经易手,来源不太干净,所以服用之前,都会以这洗丹茶清洗一番。” 说着,只见黑衣人端起自己身边的洗丹茶倒在了盛有长生丹的碟子里,经过这洗丹茶的一顿浸泡,这长生丹的光泽果然更加亮丽了起来。 而陈灵愣愣地看着他这些没有说话,心中早已将死胖子骂得狗血淋头,因为死胖子一直都这么给自己投食! 一想到自己刚才居然美滋滋地吃了数人易手的长生丹,又将那堪比现世中消毒水的洗丹茶喝进了腹中,这心中滋味也能用酸爽来形容。 可此刻他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仍是镇定自若,甚至表现出一丝丝傲气与不屑:“那又如何,干我们这行的,刀口舔血生死一瞬,今天吃下了肚子的长生丹,明日说不定还没拉成屎就被人宰了,哪管那么多。” 陈灵故意将话说得很恶心,以此来作为反击,可对面的黑衣人却只是点了点头道:“不错,这话听起来不太讲究,但你做事却很讲究,比如这盘长生丹总共有一十六粒,你却嚼了四十二下,洗丹茶本可以一口气喝完,你却分了三口……” 这话听起来很无聊,仿佛是为了恭维而恭维,但陈灵笑不出声,他突然觉得这个人仔细得有些可怕,能有这种仔细与耐心的人,在组织绝不会籍籍无名的。 而这个人的声音居然也很熟悉,分明就是不久前两名黑衣人当中,一直站在身后的那位。 那么这个人的身份…… 陈灵心中早已猜到了什么,但表面仍是假装不知,毕竟自己有意拖延的花招似乎已被窥破,那么索性继续装傻。 只听他岔开道:“是吗?分舵舵主大人呢。” “本座就是。” 我知道你就是啊,但语气要不要那么低沉,平稳,显得毫无波动?你装了这么久的龟孙儿,不就是想等我问的时候吓我一跳么?现在如愿以偿了,至少也该得意下? 陈灵觉得这个什么白玉京分舵舵主有些不按他的套路出牌,这也是来到异世中第一个能让他收起轻慢之心的人。 果然,能干杀手的人已很了不起,能领导一群杀手的人也就更厉害了。 陈灵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慌,然后继续装傻道:“原来阁下就是白玉京分舵舵主大人,叶某一到白玉京就能惊动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分舵主并不接陈灵的话茬儿,只是道:“据‘朱雀’事后带回来的消息,西南分舵在苦海镇一役中全体覆灭,而你叶不归也在死亡名单上。” “这么说,大人对我还能活着很好奇,所以才亲自出马将我截下?” “能上天字甲等令的目标一般修为都不会低了,但这个云在天却是例外,因为要杀他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赏金一直居高不下,实力也仅仅是六重千岁境一品,而西南分舵三位长老个个都有着千岁境九品的实力,按理、这次全体出动应当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否则根本就不会派你这种刚刚步入百炼境的新锐前去‘学习观摩’,但意外却偏偏发生了,他们死了,可你却活了下来。” “所以大人认为此事和叶某有关,叶某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而奇迹的背后通常都是事先布划的结果,所以大人认为是我已串通那人,谋了好处。” 白玉京分舵主没人正面回答,只是道:“原本组织将此事定性为‘夜莺’错估了云在天的真实实力,但现在你的出现却让这一切出现了变数,组织不喜欢变数,也需要一个解释。” 听到了这里,陈灵不禁微微笑了起来,“这么说来,若拿不出合理的解释,方才这一顿长生丹就是我最后的晚餐了?” 白玉京分舵主不回话,有时候不回话就是一种默认,更是一种赤裸裸地威逼! …… 第十三章 不按套路 此刻,青铜假面内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整间密室的空气都随着这道目光而冻结。 陈灵知道已是命悬一线,也立马停止了妙谛会撕破空间,来救自己这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必须立刻做出回答,否则等来的有可能不是死亡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可是在书中见识过满清十大酷刑的,想来若杀手使用酷刑更为得心应手才对。 所以,为了不被刑讯逼供,不被折磨致死,更为了往后后宫三千,精彩的人生,他决定施展影帝三十六计之移祸江东! 至于谁是“江东”,他大脑里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人选,但是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他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既然都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怎么地也需讨些好处啊。 于是,陈灵一张脸跟着就飞快沉了下去,他本不擅长拉下脸这种表情,因为在现实中他多半是笑脸迎人的,但现在就需要这个表情,而叶不归这副尊容也恰到好处地配合着他。 只见他剑眉一拧,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仿佛杀气所致,然后说出来的话,冷得简直像掉出来的冰渣子! “白玉京分舵主!从你的角度来讲,这种怀疑无可厚非,但从我的立场来判断,你是在怀疑我对组织的忠诚!这是对我赤裸裸的羞辱,而羞辱唯有鲜血洗刷,我的,或者你的!” 说着,陈灵“腾”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仿佛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牛犊子! 面对陈灵刚硬的姿态,分舵主也仅仅是点了点头,平静道:“我稍后可以‘道歉’,但前提是你的解释合理。” “当然够合理!因为那就是亲眼所见的事实,但在说出来之前,叶某需要一点承诺。” “什么样的承诺?” “此事事关重大,叶某说出来后百害而无一利,大人必须适时给予我必要的帮助,甚至在危机关头必须站到叶某这一方。” “你都未说是什么事,本座怎能答应你?” “那叶某加入大人所在的白玉京分舵,总够诚意了吧。” 这一次,这分舵舵主居然很久没有回答,陈灵很想摘下他的面具,看看他此刻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没道理啊,我加入你这狗屁分舵,其实不就是明摆着主动求监视么? 这样你岂不是更放心,我也好趁机捞些油水,所以,你丫儿还在犹豫什么,赶快答应啊? “本座可以收留你,毕竟西南分舵已没有了人,而你又来到了白玉京。” 这就对了么!要按套路出牌! 陈灵心中不禁微微得意,但脸上仍是相当严肃地道:“大人快人快语,叶某也得显出足够的真诚,您听好,西南分舵全体遭灭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慕轻寒她叛变了!” 这一次,眼前的这白玉京分舵主仿佛用了很久才消化掉这整句话的含义后,方才轻轻地道:“说下去。” “那夜镇中,慕轻寒明明一早就到了目的地,可她却没有现身,而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就遭云在天偷袭,所以这足以表明他二人早已在暗中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陈灵本想直接嫁祸慕轻寒,说是她亲手偷袭了西南分舵的所有人的话,效果一定更为震撼,但这样凭空捏造破绽太大,所以将一件事情半真半假的说出来,然后在带上自己些许的臆测,那么可信度也就高多了。 至于慕轻寒这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还不在陈灵的考虑之列。 一来他此刻已没有这个能耐去考虑,二来他也实在对这个能杀死自己同伴的冷血女人生不出任何好感,更何况这么做和自己来此的任务并不冲突。 显见,陈灵不是没有想过借刀杀人,但也没有狂妄到,仅凭三言两语就能离间组织去杀她。 而这种情形也正好符合陈灵心中的预想,既能暂时保全自己,又能给对方制造一些小小的麻烦,至于更大些的,比如杀死她,陈灵自问一时半会儿还难以决定。 分舵主道:“此事的确非同小可,可当时你为何不立马就将此事通知附近的‘夜莺’,却来到了白玉京告知本座?” 什么夜莺?情报员儿么?别说老子没机会,就算有也不能自找麻烦啊,大胸弟! 陈灵心里想这些时,脸上也在笑,只是笑容却显得十分的苦涩,仿佛就是一种最无奈的选择。 “我想舵主大人您可能想错了一件事情。这件事在没有十足的证据前,叶某并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一个人!凑巧来到白玉京,也仅仅是因为假扮国教正宗门生的兵人才被迫来到此处。而当我想连夜离开搜集证据的时候,却被大人您拦住了去路。” 完美,陈灵觉得这谎话撒得太完美了,这种感觉就好比对方在打出一张“锦囊牌”的时候,自己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张“无懈可击”,看着对面一脸“懵逼”。 当然,因为这可恶的青铜假面,陈灵是看不到分舵主吃瘪的模样了,但想来他此刻的沉默就足以表明些什么。 可下一刻,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分舵主居然回了句险些让自己心态崩盘的话:“本座想你也可能想错了一件事,本座去国教正宗并不是为了特意拦截你。之前,夜莺送来情报说你被国教正宗内的门生制成了兵人,这听起来虽然很遗憾,但还不足以引起本座的兴趣。而真正跟着你的原因,乃是见你独自一人深夜跑出了国教正宗的大门。 本座知道兵人能自由活动,但只能接受简单的战斗命令,也绝不可能离主人太远,而你从大门出来后,并没有其他人跟着,所以本座才认定你是故意装扮成了兵人来到了这白玉京中。” 呃…… 这下轮到陈灵蒙圈了,他没有想到自诩完美的谎话分分钟被人打脸了。 是的,他潜意识中就将“自己当个人”来编纂谎话,完全没有去考虑既然已成了兵人,无非就是一具“活死人”,又怎会惊动白玉京分舵主的大驾? 所以这完全就是一场瞎猫逮到死耗子的悲剧,真是不作不死啊!老子就不该选择今夜跑路! 幸好,这个破绽并不足以致命,至少对方看起来也只是想在言语上占些上风。 于是,陈灵的笑容就益发苦涩了,这个时候也该将心中的羞耻表现在脸上:“原、原来如此,也不知是什么样人竟能劳动分舵主大人亲自出手,叶某倒是有些好奇。” “这不关你的事。” 陈灵面上答道:“是。” 心里却在想,不关就不关,鬼才想去管。 “本座现在可以收留你,也会提供给你庇护,但是组织从不养废物,所以你必须替白玉京分舵做事。” “可叶某需要足够的自由来查清慕轻寒的真实意图!” “你可以边为组织效力,边暗中谨慎调查,这并不冲突,本座也会着手彻查此事。” 陈灵不说话了,心中也突然烦躁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天坑,麻烦非但没有减轻半分,反倒有种越来越多了感觉,不过细细一忖,这又是最迫不得已的选择,而话题至此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吧。 果然,分舵主接着道:“好了,出门右转,老张头会告诉你具体该做些什么。” “多谢大人,属下叶不归告退!” …… 当陈灵走出石门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不爽了,他觉得自从来到这神仙互掐的异世界里就没有遇到过好事,自己一心想避开的麻烦,却源源不断地找上门儿。 而现在他就必须右转去找那个夜莺头子接任务。 一想到这是杀手组织的任务,陈灵本能地就产生了抗拒,心想:“那妙谛叫我来杀人也就算了,你这什么狗屁组织也来驱使我?真当我是病猫好欺负啊?” 想到这里,陈灵不禁起了一丝争雄之心,显然,他本就是头抽一鞭子才肯动一步的懒牛,如今鞭子即将临身,说不得也只能挪一挪了。 这般想着,陈灵走过一段狭长的甬道,从墙体上不规则的岩土层,以及这矿洞般的架构不难看出,这白玉京分舵应当建在某处的地下,而甬道的尽头赫然是一间宽敞的大屋。 屋中摆放着几面红木雕花圆桌,几张供人休憩的雕花圆凳,而让人意外的是,这圆桌圆凳都是整齐划一地摆放着,并没有想象中那种邋遢与凌乱,甚至围绕每张圆桌摆放着的三张圆凳,都以等边三角形呈现在陈灵面前,瞧这模样仿佛就是某强迫症患者特意摆出来的一样。 而最角落的圆桌上燃着一盏残烛,残烛下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脑门上没有贴着“夜莺头子”的字条,但他却是这间屋子中唯一的活人。 而这个活人依然一身假面黑袍,虽说是坐着,但整个身子好似一坨烂泥般趴在圆桌的边缘,那身上的黑袍发出一股子酸臭味,隔老远都让陈灵捂着鼻子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你家老板还在里头坐着,你就敢如此消极怠工,八成明天就被当成临时工给辞了。 陈灵一面腹诽着,一面径直走到这个醉汉的对面,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开始大致观察这间大屋,但由于周间光线太暗,仅凭墙壁的几盏灵石粉末为原料制成的壁灯是无法看清这间大屋的全貌。 而就在这个时候,圆桌对面的醉汉才缓缓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 陈灵眉头一挑,顺势就摆出一副扑克脸,淡淡地道:“任务。” “哦。” 这醉汉不耐烦地应了应,然后反手挠了挠背上的痒痒,直到挠舒服了,这才又打了几个哈欠,开口道:“新来的?” “嗯!” “那你要做什么?” 陈灵满脸黑线,耐着性子,一字字道:“我来领分舵主大人给我的任务!” “哦,这就对了嘛,说话要完整,不要整天摆着一副大爷我欠了你八百坛好酒——嗝、的样子!杀手很了不起么!” 卧槽,老子是被逼良为娼了好么!话说你这话连自己也嫌弃了么,难道你不是杀手! 陈灵心中恨不得给他一板砖,但面上仍是要装出一副如无其事的模样,真是好气哦。 …… 第十四章 夜莺令牌 这醉汉似乎说也说够了,微微坐直了身子,指着自己稍显正经地道:“本大爷是往后负责与你接头的‘夜莺’,你可以喊我张三爷,三爷都可以。” 陈灵微微一翻白眼,依然沉声道:“任务。” “呵!年轻人真是够积极。” 这醉汉笑了起来,右手在袖子里一抹,顺势掏出一块非金非玉的令牌来:“喏,以后就用这破玩意儿和大爷我沟通,你也不用每次都来分舵,而里间包含了整个白玉京范围内的所有任务,由于分舵主大人没有指定你什么任务,所以你很走运,随便挑一个简单的,然后告诉本大爷任务的编号就好。” 呃,这听起来不就相当于异世界的手机么?杀手专线手机?啧啧,只是这破玩意儿没有开机键啊! 陈灵将这略带酒味的令牌搁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看,心里不由露出了一丝不解与茫然。 对面那醉汉瞧着陈灵面无表情的神色,道:“怎么,难道你那西南分舵那破旮旯地儿,不是人手一块‘夜莺令’?果然穷得可以!听着,本大爷只教你一遍,你拿着它,分出一道神识到拇指上,然后拇指按着令牌的正面,等到这牌面突然闪过一个“诛”字就可以了,然后你就可以默念来控制夜莺令,记住,必须是默念,听清了?听清了就赶紧试试。” 陈灵点了点头,表面按着在做,但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这‘神识’二字听起来虽不陌生,里也见多了,而且来到这里时,还在识海里与那叶不归的神识遇到过,但究竟怎么分出神识?神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可是两眼抓瞎啊。 陈灵觉得这事要糟,但没想到的是,自己拇指按上去的一瞬间,那“诛”字分明没有显现,但脑海中却赫然显出了三个呈等边三角形排列的大字,分别是“天地人”。 而此刻“天地人”三字上,均亮起一抹犹如火焰般的纹路。 当陈灵在脑海中下意识默念到这个“人”字时,就见“天地人”三字忽如一抹水墨般化开,转眼就又形成了甲乙丙三字,而这个三个字都处于点亮“燃烧”的状态。 看来,这组织里的任务还有等级之分啊,那上次夜雨小镇中能让西南分舵全体出动的云在天,又属于什么级别? 其实,陈灵并不知道,以叶不归七品杀手的身份来说,根本不可能触及到“天地”二字级别的任务,此刻的夜莺令显然出现了某种异常。 这种异常就好比国教正宗那“门禁”一般,仿佛都没有当他是个“人”来判断,自然,诸般对修士的限制,也就不存在了。 陈灵又注视到甲字,想看看期间的内容,可这次却没什么反应,当下灵机一动,心中默念了一个“甲”字。 果然,这道心念甫过,就见“甲乙丙”三字又化作另一幅金字,不用问,这该是某条任务的具体内容了:“编号:白玉京四九二六,人字甲等令,杀死目标崇文焕,修为:正宗五段。住处,东市大街,目标常出入地点,翠红楼,东家酒肆。雇主留言‘让他死,死!!’,花红:两百粒长生丹,功绩:十点,期限:无。” 陈灵读到这里,再看看最下方的简排名目,不禁有些好笑,默念道,这“黑科技”很高大上啊,然而要杀人却连个画像都不提供,光说名字有个卵用? 想到这里,陈灵心中起了一丝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只是这层优越感还未来得及品尝,就见脑海中的金字忽然全部褪去,洒出来的金粉,又开始组成另一幅人脸。 我去,厉害了,难道这破令牌能读懂我的心思? 不是说,默念才会有效么?不会坑我吧? 陈灵心头一惊,下意识就松开了拇指,脑海中的影像也跟着消失,仿佛从来就没有过。 醉汉笑道:“看来你选完了?来,快告诉大爷我编号。” “抱歉,还没有。” 醉汉一愣,微带怒意道:“那你倒是快挑啊,简直跟个娘们似的磨蹭!” 陈灵笑了笑没有接茬儿,又将拇指重新按在了夜莺令的牌面上,跟着那天地人三字又再次映射在了脑海中。 这次,陈灵并没有急着去想该接什么任务,而是飞快在脑海中设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无一例外,夜莺令没有半分动静。陈灵忖了忖,忽然默念道:“组织是煞笔!” 半息过后,脑海中果然显出了一行金字,“组织是煞笔查无记载。” “天网!” “天网查无记载。” “日本小姐姐~” …… 一连串试验后,陈灵不禁安心地笑了,暗忖:“吓老子一跳,还以为你是组织用来控制部下思想的大杀器,现在看来充其量就是一个搜索引擎抓取系统嘛,还是最老式死板的那种!” 不过有了它,岂不是往后走哪哪顺溜,大大方便我,去深入了解这异世界的土著了?那我是不是该搜点更为有趣儿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灵不禁跃跃欲试,但瞧了一眼面前的黑袍醉汉,唯有暂且按捺住心思,回到正题上。 只是他陈灵实在不想杀人,难道这该死的组织就没有不杀人的任务? 这其实也仅仅是陈灵脑海中一丝抱怨的念头,但他不死心,将这道念头给鬼使神差地默念了一遍,却不承想那脑海中还真幻化出一条任务来:“编号:白玉京一九三四,地字乙等令,目标:抓获狐族幼崽一只,花红:一枚悟境丹,雇主留言:若为男童,另加五百聚魂丹。期限:无。” 厉害了,还真有!看来这组织倒是诸般不忌口啊! 可是狐族在哪里?我不认识啊,看起来难度也挺高,换个。 于是,陈灵又一连换了好几个任务,通过观察,他发现这种不用杀人的任务实在少之又少,而且看起来个个均有一定的难度。 难道就没有内容简单,距离又近的新手任务了么? 陈灵忖了忖,心中突然一亮,默念道:“离我最近的,且不用杀人的任务。” 编号:白玉京九五二七,地字乙等令。目标:寻找私逃的妖族女奴,花红:一千粒长生丹,最后失踪地点:国教正宗。期限:无限。雇主留言:生死勿论,苟能活捉,另有重赏!” 陈灵看到这里终于来了些兴致,他觉得这个就不错,找人好啊,找不到这个女奴岂不是可以无限拖延?也就不用再接下一桩杀手任务了? 陈灵不由美滋滋地想着,可下一刻当他瞧见这一行金子幻化成的一张人脸时,不由愣住了。 这个张脸不是别人,居然是苏小妹,而且还是没有贴那张蛤蟆皮的苏小妹! 真是走了狗屎运啊,如此一来,岂不是立马就可以交差领赏了。 呵呵呵…… 陈灵突然很想笑,可紧接着又二话不说,再次飞快地重新默念道:“不用杀人,且最近的任务!” 然而一连搜索三遍的结果仍是这个编号为九五二七的任务! 该死! 陈灵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将这夜莺令生生掰碎的冲动,他觉得这一定是史上最为恶毒的玩笑,没有之一! 而更让他烦躁的是,苏小妹那张流着口水的睡颜,已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眼前,就连这傻妮子说的话也从最柔软的心房里,一字字地蹦了出来。 烦躁,若放任不管,这任务会一定会被别的杀手接去吧?任务的内容可是死活勿论的。 那么是回,还是不回? 陈灵不由陷入了沉默。 …… “喂!小子究竟挑完了没有?天都快亮了!” 对面黑袍醉汉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显然这已是他忍耐的极限。 陈灵身子一怔,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三爷,你听说过一句话么?” “什么?” “颜值即正义!” 暴怒中的黑袍醉汉一愣,诧异道,“什么正义?你小子吃错药了?在这里谈正义。” “嗯,叶某的确该吃药了。” 陈灵点了点头,跟着缓缓报出了一串编号:“白玉京九五二七,” 黑袍醉汉掏出另一块夜莺令,顿了顿,愣道:“国教正宗寻人?啧啧,小子,你居然敢接国教正宗的任务?” “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 说着,这醉汉用拇指在夜莺令上面轻轻一按,只见那令上“诛”字闪过一道红芒后,便道:“好了,这就妥了,期限三个月。” “慢着。” 陈灵皱眉道:“叶某方才明明未看到有什么期限。” 黑袍醉汉不以为然地道:“你再看看?” 陈灵重新摁住夜莺令,赫然发现这任务期限一行已改成三个月,不仅如此,一千粒长生丹的花红也被砍去了一半,仅仅多了一项功绩点13点,而整个任务面板上横着一条‘已接’的醒目大字。” 陈灵看到这里,眉头不由皱得更紧,“难道三爷可以随意更改任务内容?” “小子,你又不是刚入这行的雏儿,难道不懂规矩?还是说你们西南分舵从没收过你的抽成?啧啧,被重点培养的新人就是格外不同啊。 但你要知道这里是白玉京,在白玉京分舵手下接的活计,就得按规矩抽成一半花红,至于期限,那是分舵主的期限,不是雇主的,这么说,你听明白了?” 陈灵当然明白,心里也同样万分不爽,可他知道现在自己没这个实力公然和白玉京分舵叫板,所以只能暂且当只缩头乌龟了。 “明白!” “好!那现在你出门有人会带你出去,至于住处我们一般是提供的,但是……” “叶某人自有去处。” “那么请便,会有人送你出去。” 这黑袍醉汉显然是在赶人了,可陈灵却偏偏没有挪动屁股。 “怎么,你小子难不成还有屁放?” “叶某还有两个问题,那任务上说,若能抓到活的,就能去他府上领取额外的花红,可任务并没有说明具体位置。” “你小子是在逗我玩,雇主信息是你能知道的?就算领取额外重赏,也要通过大爷我这里吗!” “好,那么第二个问题,叶某还有多少功绩点?可能算上之前在西南分舵的。” “怎么,你想拿功绩换物资么?本大爷好心提醒你,虽然在西南分舵存下的功绩可以如数转到本分舵的账上,资源当然也可以照常用功绩点换取,但是功绩点几乎都是拿命拼来的,想你这种新锐难道不该留着冲组织的等级,努力向上爬么?” 陈灵淡淡地回道:“叶某之前一战身受重伤,身外之物已被那国教正宗的门生搜刮一空了,身无长物又谈何完成任务?” “你还有六百三十四点功绩,说吧,想换些什么?” 陈灵反问:“没有物资清单么?” “没有!” 黑袍醉汉很光棍的摊手,想了想又补充道:“本舵好歹地处这天下最大的白玉京,没所以不怕你想要的没有,就怕你功绩点不够。” 陈灵方才见到已接任务中,多加功绩点这一栏,也就想起叶不归之前做了那么多任务,岂不是一定有些积累。 他本想借此给自己置办点强力的新手装备,这样至少在那傻妮子身边也相对安全些,可现在听这张三这般一说,就让陈灵彻底犯难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久,对法宝灵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除了那耳熟能详的长生丹外,勉强算是见过一颗悟境丹,和青鸾峰二小姐手上的龙筋鞭,至于死胖子手中那张屡次将自己镇压住的黄符,倒是挺实用的,可陈灵这萌新不知道名字啊,难道告诉这张三效用?让他告诉自己名字? 这铁定会露出马脚吧。 所以,陈灵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要,他决定回到傻妮子那从长计议,自己不是还有这枚夜莺令么,有了它去搜一搜,岂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他打着如意算盘走出了这栋大屋,以来时同样的方式被送出了分舵。 当他离去时,那分舵主跟着就从密室走了出来,仿佛一直注意着这里。 “都办妥了?” “妥了,不过这小子并没有接取你事先在夜莺令中安排好的默认任务,却选到了国教正宗里头,没想到吧。” “九五二七?” “是的,就是编号九五二七。” “那他还说什么了没有?” “这小子没有接受本舵给他安排的住处。” “还有么?” 醉汉迟疑片刻,忽道:“他说了一句有趣的话,你绝对没法想到。” “什么话?” “什么,什么正义!” “正义?” “是的,在组织中谈正义,哈哈哈!” 听到这里,白玉京分舵主不说话了,那青铜假面在残烛的映衬下,显得冰冷而神秘。 第十五章 一对活宝 陈灵在马车中醒来,这马车仍是之前接自己去往白玉京分舵的那辆。不同的是,此刻车厢内已没有了旁人,就连拉车的马夫也失去了踪影。 果然够隐秘,我都加入你们分舵了,还需要这般提防? 陈灵嘴里一面嘟囔着不满,一面推开厢门下了马车。 此刻天边正泛起一丝鱼肚白,凌晨的白玉京小巷上空无一人,显得冷冷清清的,而不远处正是去往国教正宗的大路。 陈灵见着笑了笑,飞快地看了一眼别在胸口的银色凤徽,就向着国教正宗走去。 他走得极快,速度竟不比逃跑时慢上多少。 一来,他担心回去的愈迟,那傻妮子醒来的几率就愈大,就算到最后能蒙混过关,但想来一番麻烦总是避免不了的;二来,这条九五二七的任务,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他也完全可以坐等三个月,然后就当没苏小妹这个人般交差。 可讽刺的是,陈灵一向怕麻烦,却一再招惹麻烦,一心冷酷旁观,却一直心肠太软。 陈灵自问还做不到临到面前见死不救,即便到最后事不能为,那至少曾经努力过。 这条为期三个月的任务,对他来说已成了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接下来必须珍惜每分每秒,力争解决这个麻烦。 陈灵在路过国教正宗大门前时,谨慎地垂下了头,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显得丧气极了。 这么做的根本原因,是不想让两旁的守卫瞧清他的面孔,毕竟接下来要在这国教正宗内混上好一段日子,他可不想让宗内的任何人知道,苏小妹的“兵人”曾经深夜外出过。 幸好,站了一夜的巡守早已困顿不堪,其中一人也只是略略瞧了眼陈灵胸口上的那枚银色凤徽后,便打着哈欠任由他入内。 于是,陈灵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苏小妹的身边,看着她依然酣睡着的侧颜,不由笑了,他突然觉得选择折回,也并非全然没有益处可言,至少有这个蠢货可以掌控调戏,这委实是道不错的保护色。 想到这里,陈灵不由一扫之前的阴霾,钻进了铺在地上的被褥,以手触摸夜莺令再次接入。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围绕着如何将三个月后的危险降到了最低为命题,做了一场精心的计算。 任何能降低危险的事情,他几乎设想了个遍,比如如何在短期内提升自己的实力,再比如是不是可以攀龙附凤解决问题。 所以,他这次的搜索就显得就极有针对性,甚至还默念了“组织”这个关键词,但结果显而易见,夜莺令上没有任何关于组织的消息,陈灵又不死心的默念“杀手”二字,但依然查无所获,显见关于组织的一切,都不可能在这块夜莺令找到。 不过陈灵并不气馁,他本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摸索,既然不能“直捣黄龙”,那“攀龙附凤”总是行的吧。 于是,陈灵开始搜索青鸾峰二小姐的资料,这也是他目前知晓地唯一的土豪,且极有可能成为战友的人选,毕竟像这种正义感十足的富家小姐,陈灵还是大有把握攀上关系的。 至于陈灵的评价为什么是正义感十足,而不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显然,颜值即正义! 上官青,年龄十九岁,修为,一重锻体境三品,青鸾峰二小姐,国教正宗宗主李贺年入室弟子,其父上官惊鸿乃青鸾峰掌门人,国教正宗代宗主兼执法长老,其母李清瑶乃万叶谷掌门人之女,兼国教正宗讲师。 啧啧,我本以为这小妞昨天的表现已经够“飞扬跋扈”了,但这么一看,简直乖乖女了好么!不行,这根高枝一定得想办法攀上! 陈灵将上官青,暗搓搓地列入欺诈备选名单中,又马不停蹄地搜起了极乐宗,发现这极乐宗果然和听到的一样,已被云在天那厮灭了满门,而这死胖子居然叫庞达海。 呵呵…… 陈灵觉得很想笑,心中不由恶意揣测道,“庞达海,胖大海,这个名字莫不是他死鬼老子极乐神君纵欲过度,所以需要补药胖大海来补一补? 好吧,他陈灵搜这死胖子的资料,不过是为了日后好报复嘛,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可是立誓要用小拳拳捶他胸口的男人。 接下来,陈灵还搜了些法宝资料,他发现这枚夜莺令,实在就是本异世界的百科全书。 比如最常见到的长生丹,修行之人可用它充饥以及增加些真元,而凡人也可以用它起到强身健体,祛除百病甚至延缓衰老的作用。 所以长生丹早已取代了银子的地步,成为了异世中的硬通货。十两银子可以买一粒长生丹,而一点组织功绩点却可以换取十粒。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有六千多粒长生丹了? 陈灵不禁怦然心动,却不冲动,毕竟长生丹常有,但组织的功绩点却是叶不归的遗产,这可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的。 接下来,陈灵还搜了关于修行的等级划分,知道了“正宗九段,入境从圣”具体的划分。 正宗九段略过不提,单说入境后,锻体境为修行之道的最初级,往后依次是二重识幽,三重百炼境…… 其中每一重又分为九个品级,每三重又为寿命的一个分水岭,比如三重百炼境,寿命可以达到两百岁以下,六重千岁境又可以达到千载不死,至于能逾越九九八十一品的圣境强者,据说就可以真正的万寿无疆了。 看到这里,陈灵要说一点都不动心那不可能,但若说多么期盼倒也未必,一来这副身体说到底总归是叶不归的,他可没有长期待在别人身体的打算。 若能侥幸完成任务,说不定魂魄就能回妙谛小娘们那报道了,所以万一辛辛苦苦修行到一定级别,那岂不是说没就没了,和玩个游戏被删号又有什么区别?这赔本买卖陈灵肯定不干。 二来,这“圣境”能有一万年的寿命听起来很“流弊”,但是终究还是要死的,这可比孙猴子那种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之中的境界差远咯。 这种混账想法也只有陈灵这种从现世过来的小菜鸟才敢如此去想,若换成死胖子听他这般叨叨,恐怕当场就能将他打出屎来。 除了这些,陈灵当然还搜了些其他的东西,而此刻窗外已然大亮,晨光钻入了小窗,径直越过陈灵,恰到好处地给苏小妹稚嫩的脸上,增添了一抹淡淡的金辉。 苏小妹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懒地打了个哈气,耷拉着脑袋,歪歪斜斜地坐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半睁着双眼愣愣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陈灵,三秒过后,那脸上忽然绽出阳光般的笑颜:“早,以后本主人就喊你呆木头了!” 呆木头…… 木头就木头,为什么要加个“呆”字?你觉得我会比你蠢么?嗯?傻妞? 陈灵尽管心有不悦,但此刻倒也不好开口反驳,他并不打算在这个“傻白甜”面前卸下兵人的伪装。 “本主人口渴了,呆木头去给我倒水喝。” 陈灵迅速站起,将茶水倒满,递到了这个小祖宗的面前。 “本主人要洗漱了,呆木头将水盆端来。” “本主人要更衣,呆木头将衣柜第二层那间湖蓝褶裙拿出来与我穿戴。” “本主人……” 陈灵就在这苏小妹一连串甜到腻的使唤声中忙东忙西,表面上面无表情,暗中已是叫苦不迭,想着这以后暗无天日的保姆生活就有些抓狂了。 这傻妞还真不当自己是外人啊,才多久就这么熟练使唤起人了,那以后还不得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本主人饿啦,呆木头和我一起吃吧。” 好吧,至少也不算一无是处,是吧。 …… 一番折腾下来,出门不由晚了些。但这丝毫不影响国教正宗内的门生们,对这对儿主仆的新鲜度。 “快看,快看,那苏小妹居然来听课了,咦,后头还跟着个男人,不是吧,还有点小帅哦。” “师妹不必大惊小怪,那后头跟着的就是一件人形灵器,叫做兵人,是活死人。” “师妹有所不知,兵人的确是件灵器,但这具却是那极乐宗少宗主胖大海卖的废物灵器,师兄我可是亲眼看见这具废物在与明德师弟比斗时只会跳大神的。也不知最后为什么会落到这苏小妹手上,不过想来她是遭那死胖子坑骗了。” “这样啊?听起来真是怪可怜的,本来就没什么修行天赋,现在为了这具人形灵器,恐怕被那极乐宗少宗主骗去了不少修为丹,如此一来,处境就更为艰难了吧,也不知何时能下那…那‘共懋榜’,要不我们各自分出些长生丹来帮帮她,也算弥补些损失。” “师妹此举大善,能有如此善心,又何愁大道不成?只是我等乃是修行中人,求的是长生之道,是在与天争命,过程何其艰难,资源又何其稀缺!今日师妹看见苏小妹怜悯施舍一些,明日又看见别人再施舍一些,如此一来何日能达成天命?所以,依师兄之见,师妹不如先修得长生,再普渡众生为宜!” “师兄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师妹受教!受教!” 那被唤作师妹的国教正宗门生看着二位师兄一唱一和,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拿出的绣囊又塞回了袖中。 看到这里,陈灵也就在心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并不打算计较。 一来,他没这个实力去计较,二来,那位师妹虽没什么主见,但仍算心肠不坏,而那位大师兄说的话也无可厚非,一个人成功之后再去襄助别人,这从来都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陈灵并不能想用道德去绑架别人,至于自己? 那向来都是“顺心意”啊。 …… 第十六章 惊不惊喜 陈灵在苏小妹背后一步不停地跟着,向着那赤色凤船模样的教学楼走去,一路上,周围的人也益发多了起来,他们纷纷向这对主仆投去了或诧异或轻蔑或好奇的眼神,而一些毫不掩饰的奚落和嘲笑也时不时地传入他俩的耳中。 “哟,共懋榜的首席精英来听课了!稀奇啊。也不知执事长老当初是怎么收下她的,哈哈哈!” “师兄你小点声,看见她后面那个兵人了没有,样子有点凶啊。” “师弟你莫装蒜,敢情你丫昨日不在场?难道不知这是死胖子炼制的废物么?如今他将这废物卖给了苏小妹,倒也狡猾狡猾地!” “师兄说的极是,如此一看,倒真是腾龙配飞凤,天生一对儿啊。” 陈灵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自然兴不起半点波澜,他知道这两人若搁在电视剧中,一般都是活不过三集的杂鱼,所以根本不必生气,可走在前面闷闷不乐的苏小妹却不这样想。 今天她可是大半年以来第一次主动去听课,为的就是在课业结束后带着呆木头这个忠实的仆人去参加晋级测试。 若能侥幸通过就可以一举摘下“共懋榜”首席废物的称号,那么自己的师父风灵子恐怕也就不能再嫌弃自己,也就能跟着他学到一两手人类的法术,从而救出哥哥也有了希望! 所以今天很重要,陈灵也很重要,但这个重要的陈灵却被周围众师兄笑说成了废物,苏小妹起初不信,但听得多了也就渐渐信了。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想到这里的苏小妹小脸不禁有些羞红,有些沮丧,一颗脑袋也越垂越低,那标志性的双马尾也软趴趴地垂下,显得无精打采极了。 然后她便转身,又忽然抬头,对着陈灵道:“我,我们还是去无常河畔吧。” 陈灵看着苏小妹默默转身的侧影,以及那小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丝丝委屈,不禁微微一愣,心想,曾几何时,自己是不是也像她这样无奈过? 是的,一定是这样,否则怎会有十九年后今天的自己? 所以此刻看着苏小妹,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看着她受憋屈,就觉得感同身受,有些窝火。 一瞬间,很想就此一巴掌糊到她脸上,跟着大声吼道:“你这个蠢包子!别人越看不起你,就越要做给他们看,别人越是轻蔑,就越要一往无前!然后将他们那可恶的脸一张张抽出花儿来!” 也更想将周遭那些仍在兀自嘲笑的“杂鱼”们一个个干趴下,让他们知道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即便干不过也要出一口气,至于那什么国教正宗的弟子规,就让他见妙谛去吧,老子只认苏小妹! 是以,陈灵已暗搓搓地准备好干一架,他鲜少用暴力解决问题,所以此刻全身极度紧绷,双手竟有些兴奋地发抖,明眼人一看就是个菜鸡,幸好这个时候没有人刻意注意到他这有些异样的举止,否则非露馅不可。 然而,杂鱼前来滋事的情节仿佛也只在电视剧中上演,这让他感觉白白浪费了一顿感情。 转念一想,毕竟这里是国教正宗,有着弟子规的约束,更何况周围的天之骄子哪个不知一旦开始修行就是与天在争命,既如此又哪会将宝贵的时间用在找茬儿上? 所以随口说几句过过嘴瘾,也就罢了,要是上前寻衅滋事,却也没那个闲工夫。 就在陈灵感到无比扫兴之际,周遭的聒噪声居然渐渐小了下去,这当然不是这群瓜娃子良心发现,而是有一人正迎面向着苏小妹走了过去。 这个人是个女人,冷艳的女人! 但陈灵却绝不想再看到她第二眼,因为这个人赫然是慕轻寒! 此刻,陈灵犹如一尊石雕般瞪着她,心里止不住默念道:“你认不得我,认不得我,认不得我!” 可慕轻寒偏偏一双眼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又径直绕过苏小妹,直到那对傲人的双峰,快顶到陈灵的胸前方才堪堪止住了脚步。 此刻凤船教学区的石坪上已没有人出声,气氛仿佛一下子凝固。 陈灵发誓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呆若木鸡”,绝对是十九年来演得最逼真的一次。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体因过度惊吓而绷紧,更因为此刻就算他想动也动不了,全身被无形的气机层层锁住,仿佛下一秒人头,就会似个西瓜一样滚到地上。 而更糟糕的是,慕轻寒这双近到足以看清每根长长睫毛的双眼,让陈灵心里发毛,他觉得这双锐利而清澈的目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揭穿自己的伪装,更担心自己避而不战,胆小如鸡的举动,会不会被“彼岸魂灯”给察觉,是不是会立马暴毙?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每分每秒都是种煎熬,陈灵觉得一张脸皮快要绷不住了。 怎么就能在这里遇到……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小小的一人突然将慕轻寒从陈灵面前推开了半步,然后硬是倔强地挤到二人的中央,那张小脸上虽显惧怕,却仍是鼓足勇气直面慕轻寒道:“暮师姐你要干嘛,呆木头是我的。” 苏小妹这毫不掩饰的护犊姿态,让陈灵忍不住想一拍大腿,立马给她三十二个点赞,但一颗心同时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很很清楚慕轻寒的可怕之处,更害怕她会不会就此记仇,等到半夜三更摸上来一剑就将自己这一对主仆捅上十七八个透明的窟窿。 谁知慕轻寒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眼中的凌厉之色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就连那只有陈灵能感到的杀气也倏地消失。 终于能动的陈灵只敢暗中舒了口气,心想,看来老子暂时不用嗝儿屁了,那妙谛的“彼岸魂灯”似也没什么反应,难道是诓我的? 慕轻寒微微俯视着苏小妹充满稚气和认真的小脸道:“你说,他是你的?” “嗯!” 苏小妹重重应了应,然后补充道:“呆木头是胖师哥送我的兵人,所以就是我的!” 慕轻寒居然再也没说什么,只是平静地望了陈灵一眼,跟着径直掠过了二人,在一群国教正宗门生的注目礼下消失在凤船教学楼中。 回过神来的陈灵终于敢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跟着苏小妹向着无常湖畔行去。 一路上,陈灵似乎还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儿来,满脑子都是慕轻寒那张瞧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暗藏杀机的面孔。 她可是能一剑就干趴云在天这等殊胜境高手的职业级杀手啊! 本来,陈灵对慕轻寒的印象也就停留在梦中这个层面上,但今天身临其境地体验了一把被杀气锁定的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和她之前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杀她?开什么玩笑,如果妙谛那小娘们不来加持个无敌外挂,老子就撂挑子不干了! 至于慕轻寒为什么潜伏在国教正宗里头,又到底要去杀谁?周遭那群瓜娃子和苏小妹看到她后,为什么又均是一副紧张兮兮和敬畏的面容等等这些问题,陈灵统统不想去费脑筋。 他只在乎一点,这慕轻寒和白玉京分舵有没有关系。方才慕轻寒见到我的样子,分明是不知道自己已去过分舵了,这是不是间接表明,即便她隶属白玉京分舵,但是分舵主已经对她产生了一定的怀疑了呢? 如此说来,当初我若不坑这慕轻寒一把,恐怕这会儿已重新去妙谛那报道了? 想到这里,陈灵不禁起了一丝后怕,而这些推测也是目前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 无常湖畔地处国教正宗最西边儿,湖泊的对面就是那巍峨如山脊般的白玉京城墙。 此处地界清幽,也是宗门内一处不可多得的美景,但先前说过,国教正宗里的天之骄子几乎没有人会将时间靡费在欣赏美景上,也只有像苏小妹这种共懋榜上的首席精英才会自暴自弃,宁愿整日来此呆坐,也不思修行。 而当这对主仆来到这后,苏小妹比出门时显得沉默寡言多了,就连使唤陈灵也提不起丝毫兴致,仅仅是一个人独自坐在湖畔长草地中,呆望着一成不变的城墙壁。 久而久之,这就让陈灵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这苏小妹想看的根本不是城墙,而是城墙之外的景色。 她是想家了? 这个念头飞快在陈灵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自嘲道:“纵使想家又怎样?难不成我还千里将你这小妖送回去?呵!” 陈灵心下不由一面自嘲,一面却暗扣夜莺令飞快在脑海中默念道:“妖族。” 嗯,老子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法子暂时离那慕轻寒远些,绝不是想做滥好人,绝不。 夜莺令:大部分妖族盘踞在妖界,鲜少与人来往,小半来到人族地界“南疆”区域定居,试图与人族建立联系,共谋发展之道。妖族修为境界可以粗略从外在特征上划分为启灵,化形,无敌三境,无敌境妖族强者实力凌驾于人族圣境强者,但往往凤毛麟角,百年难见。 其族内实力最强者往往被奉为妖尊统御全族,现任妖尊名讳不祥,修为不祥,去往妖界方式不祥,若有夜莺能上报翔实信息者将授最高规格召见。 看到这里,陈灵不禁皱了眉头,又在脑海中默念道:“南疆。” 夜莺令:南疆,天朝之南以南,地貌多山岭泽川,气候恶劣,毒雾弥漫,恶徒凶兽横行于间,纵使这十几年有妖族于其间制衡管理,可效果并不明显,危险慎入。 好吧,这南疆很有可能就是这苏小妹的家了,只是那地方太危险了,还是这白玉京里相对安全些。 想到这里,陈灵不禁又忖道,既然都好奇到这个地步,不如索性再查查慕轻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夜莺令:慕轻寒查无记载。 咦? 陈灵显得略略诧异,那死胖子和青鸾峰上官青都能搜到,没道理啊,再一想这慕轻寒是组织中的人,没有也很合理啊,只是这夜莺令也是组织的啊,难不成这夜莺令也对组织之内的人保密?或者说,是我权限不够查阅? 若陈灵能知道,他此刻由于身体特殊,所以已成功绕过了夜莺令人为设计的诸般限制,取得了最高权限的话,恐怕就有另一番猜想了吧。 就这样,苏小妹看着城墙发呆,陈灵在用夜莺令恶补“姿势”;苏小妹看着水面,陈灵仍在恶补“姿势”,直到湖面波光粼粼,直到烟霞漫天,直到陈灵认为这天就这样平静结束时,一颗人头突然从水中突冒了出来! …… 第九章 极乐净土 二小姐打了个哈欠,看着场上二人菜鸡互啄,爽朗的脸上也不禁有了几分无奈和不耐。 这个时候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绿衣公子,突然对着她悄声道:“二小姐,您不觉得这胖子有问题吗?” “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据我所知合格的兵人护卫,并不需要主人时时干涉,只要简单的一道命令便可自主战斗,可那胖子此刻神色肃穆,额头上隐有汗珠,这已是真气不支的表现。” 二小姐之所以大大咧咧一根筋,那是因一有麻烦就有无数人来替她用脑子,但这并不代表她本人没有脑子,加之家中法宝灵器无数,阅历自然过人,经绿衣公子一提醒,立马就想到了傀儡符这种东西,于是,不由分说便冲着胖子娇喝道:“死胖子!你居然胆敢使诈!” “什么?” 死胖子心头一惊,本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去,但得理不饶人的二小姐早已一鞭子抽了过来。 这一鞭子含着三分嗔怒,当真如蛟龙出海,矢娇急纵! 死胖子见着神色猛地一变,再也顾不得形象,人如滑不溜秋肥皂怪说滚就滚,二小姐这一鞭自然落空了,可陈灵没有了死胖子的操控,立刻就结结实实挨着明德的一剑。 诶呀,卧槽,鼻子,这可是鼻子啊! “他奶奶的!” 陈灵在心中怒嚎出声,同样一声怒骂从死胖子嘴里骂了出来,显见这一刻,这一对活宝的心境竟是相通的。 死胖子打了个滚儿就地起身,赶忙集中真气再度控制傀儡符,可谁想一道真气过去,犹如石沉大海。 这定眼一瞧,只见陈灵背后的衣服,赫然破了个大洞,而贴在里头的傀儡符,不知何时已到了那青鸾峰剑宗二小姐的手中,正被撕成一片片碎屑。 “喂,那可是我的东西!” 二小姐毫不掩饰地白了死胖子一眼,道:“我倒是可以补偿你些别的东西,但你必须让这兵人,拿出真本事来斗一斗,否则战斗中还要特意消耗真气操纵兵人不成?那我师弟还要他做什么护卫?” 死胖子心头在滴血,这傀儡符也算个件非常稀罕的宝贝了!而更关键的是没了它,还怎么操控去陈灵?就凭这行动迟缓的废物兵尸,又怎么可能赢过明德,拿到悟境丹? 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搁谁心里都不好受的。 死胖子不禁急红了眼,一把掏出袖中的银铃,恶狠狠地道:“好,我方才不过是生怕让兵人自主行动伤了明德师弟,既然二小姐执意如此,我胖爷又怕什么?小心了!” 说着,这死胖子已提起银铃一阵猛晃,估摸着就算这废物行动滞缓,但强横的肉体总不是盖的,就算是一堆烂肉,也是有价值的,比如冲过去逮住他,狠狠压在身下! 明德被死胖子这一句话气势十足的话给唬住了,行动也更为谨慎,他绕着陈灵左挪三步,右挪七步,却发现陈灵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破绽,仿佛就是一具日常练剑的木桩子。 “唔,难道这兵人也到了剑修所习的处处皆破绽,而处处均非破绽的境界?” 明德心里嘀咕着,步伐也就更小心谨慎了。 于是,在场所有人可以看到这么一张古怪的画面。 一边是死命摇铃的死胖子,脸上表表情好似憋尿。 一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明德,神色益发恭敬与谨慎。 双方均都期盼着陈灵给点反应,可后者却是面色麻木,纹丝不动。 陈灵此刻当然不会动,得到自由的他只想大笑,放声大笑! 死胖子,你不是想卖我吗,现在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灵越想越得意,也没有选择就地立刻逃跑,那样会被所有人当作小白鼠抓回去研究的,他只是原地跳了一段舞,一段随着铃声摇摆的机械舞。 好吧,陈灵没有系统学过机械舞,所以此刻看起来简直就是一段“尴舞”,可节拍却偏偏又契合铃声。 当陈灵开始手舞足蹈的时候,人群一片静默;当他黔驴技穷开始用大段“极乐净土”,甚至高中广播体操来充数的时候,人群已纷纷失笑。 而更叫人拍案叫绝的是,这陈灵仍能以一副麻木的神色,做着让人啼笑皆非的动作。 这就厉害了! 瞬间戏精了,有木有。 就连马上的上官二小姐,也捂着嘴角“咯咯”地笑了起来。 而这些笑声对于死胖子来说无疑是极为刺耳,致命的。 他的整张脸顿时黑如锅底,鼻翼由于内心愤懑张得大大的,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双层下巴不住抖动,仿佛怒不可遏。 是的,有生以来,他就没有如此丢脸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此刻死胖子不停地质问着自己,若是陈灵知道死胖子此刻已因自己的恶搞,而开始怀疑人生的话,估计会笑掉大牙吧。 陈灵还没有笑掉大牙,却被处于暴怒边缘的死胖子,从背后一把抗在了肩上,随手又是一张“泰山符”贴在了身上。 陈灵懵了,感觉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只能眼睁睁看着离人群越来越远,听耳边传来各式各样的嘲笑讥讽声:“喂,少宗主,您这是要去哪里啊?难不成要带着你的兵人改行去当跳大神么?” “怎么会呢!极乐宗可是‘名扬四海’,这次被灭了门,想必仇家一定会挨个找上门儿,我要是他必定将这废物兵人,卖到别处骗些钱财,然后找个山村儿猫着,永生不再出来。” “这极乐宗门人果然个个不要脸,连自己人都要骗!亏他还是国教正宗内的门生!也不知当初哪位长老收下的他!” “诶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然是他爹极乐神君有能耐啊,可惜再有能耐,也被人钉死在自家牌匾上了,哈哈哈哈~” “够了,都闭嘴!” 这出声娇喝之人让陈灵有点意外,居然是那个方才一意“打假”的青鸾峰二小姐。 于是,死胖子扛着陈灵在一片静默中越走越远。 看着地面迅速晃过,听着耳边呼啸不绝的风声,陈灵就知道此刻死胖子的行速一定很快,也一定怒气朝天。 那他会不会就此“杀人灭口”?自己是不是演得太过了?忽然意识到了这些的陈灵,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恶寒。 极有可能啊! 这死胖子此刻恐怕还在国教正宗内部,但行去的方向,已是益发远离喧嚣和嘈杂,周围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和隐隐的水流声。 这丫的不是要沉潭泄愤吧? 陈灵不怕死,但是被淹死这种穿越结局,实在太窝囊点了吧,难道自己回头见到那个小娘们儿妙谛说,嗨,我被淹死了? 这,这实在太丢人了,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陈灵真的不想再“死去活来”一次,万一又给那妙谛一脚踢回来了呢! 不行! 陈灵开始在心中花式鬼嚎,甚至“爸爸,再爱我一次”这种很没尊严的话都喊了出来。 显然,他在祈求这一刻能与死胖子心灵相通,书上不都这么写的啊,主仆之间不该有点特殊感应么? 答案显而易见,死胖子毫无察觉。 他从国教正宗集市出来后,心情一度是压抑而愤怒的,所以一心想将这丢人玩意儿处理掉! 是的,就连卖给城防司换二十粒长生丹,也毫无兴趣了! 在他眼中这具废物已经连二十粒长生丹都不值了,若不是就地解决有碍观瞻,怕吓到宗内未来的花花草草的话,他一定将这兵人用最血腥的方式,当场大卸八块! 然而经过这一段路上的冷风“洗脑”,死胖子居然渐渐冷静了下来,临到这无常湖畔,也就彻底犹豫了。 心想,这具兵人可是胖爷我花了半个月炼出来的啊,期间耗费的心血,难道都是假的?就算他是坨狗屎,也是自己拉的好么? 但是…… 但是这具兵人实在是狗屎不如的废物啊,如今这脸已经被这具废物丢得一干二净,难不成往后还要带着他,在国教正宗里头继续招摇过市? 死胖头想想还是摇头比较快,但心里同时也生出一股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概。 这种纠结之感就好比眼前这无常湖畔上的杂草,让人觉得乱糟糟的,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望见草丛里居然有一个人,可当他看清这个人的面目时,下意识地就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 呕……这个人,居然是“共懋榜”上的首席精英——苏小妹。 所谓“共懋榜”乃是国教正宗内部的一张榜单,入榜之人不多,也仅有区区一百名,而苏小妹恰巧就排在了这一百名上。 这么听起来,这苏小妹应是在榜上敬陪末席啊,怎么就是首席了呢? 显然,在她之前的九十九名国教正宗的门生,都是三五十年未能从宗门内出师的“老门生”。 换句话说,若不是苏小妹还很年轻,单以潜力论,这个苏小妹一定是国教正宗两百年来天赋潜力,最差的一位了。 据说她在做入学测试的时,那颗用来测试修为潜力的“一品道灵石”居然仅仅发出了一丝肉眼难以察觉的毫光,若不是当时国教正宗执事长老兼考官的风灵子眼尖,还真就将她赶了出去。 所以,她能敬陪末席实在是某些人的面子,而这张所谓的“共懋榜”最大的作用,不是让弟子门生们互勉互助,而是给光鲜亮丽的“长生榜”以及“千岁榜”做一个反面的陪衬。 国教正宗内的所有门生,包括死胖子在内,均都暗中称此张榜单为“废物榜”。 很不幸,苏小妹年纪轻轻就敬陪末席,这其实和打入“冷宫”永不超生已没大的区别,而苏小妹被认为废物榜首席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这个苏小妹生得奇丑无比。 她额凸眼凹,身材矮小,皮肤蜡黄,五官扭曲,一张冒着油光的麻子脸,好似蛤蟆皮一般懒懒地贴在了脸上。 这样一张扭曲到惨不忍睹的脸,很难让人再去瞧上第二眼。 可死胖子看着她居然笑了笑,跟着一拍脑袋,就决定了陈灵的未来。 …… 第十七章 意不意外 “呆,呆木头!” 苏小妹一脸神情紧张兮兮地叫了起来,随后轻轻一跃,就蹦到了陈灵身后躲了起来,那动作完全就像一直受惊的蠢兔子。 陈灵暗自吞了吞口水,然后眯起眼睛细瞧,就见那人头在水面上不停起伏,嘴巴一张一翕,居然还是活的。 直到这“头颅”顺着夕阳丹霞洒下的“金光大道”,从水面越来越接近这对主仆二人时,陈灵方才瞧清这脑袋长得肥头大耳,赫然是那只死胖子无疑。 而直到死胖子湿漉漉地爬上岸,陈灵才发觉他的情形,看起来相当不妙。 身上宽大的袍子,就像被四五只街头野狗疯狂撕咬过,那破损的衣物间仍有鲜血溢出,一道巨大的豁口,挨着脖子斜斜划到了腰侧,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劈成了这样。 死胖子自然也看见了二人,一瞬间眼中似乎闪过了某种杀意,但很快就被虚弱与疲惫所取代。 他路过二人身边,也不去看那被自己炼出来的废物陈灵,只是瞪着一双眼睛,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苏小妹!你今天没有见过本胖爷,明白?” 苏小妹愣了半息,飞快地点头:“嗯!我,我一定保密!” “好,很好……” 死胖子神情一下子又松软了下去,径直向前走去,可没走两步,转过头掏出储物袋随手一抹,就将半个巴掌大小的布包丢在了地上,道:“拿去,当糖吃,算是奖励。” 说着,便再次掠过二人,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那二进院的大宅方向走去,显见,他似乎急于回去疗伤。 陈灵见状,神情有些凝重,他知道死胖子一定是和人拼命了。 而更离奇的是,他前胸那枚银色“凤徽”居然寸寸龟裂,凤凰的一角也断了一角,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 这让陈灵一下子就想到这“凤徽”一定是什么护身宝贝,下意识就想将苏小妹胸前那枚白色“凤徽”骗到手研究研究,但更重要的是,他通过夜莺令得知这国教正宗乃是白玉京第一宗门,白玉京中没有人不认识这枚“凤徽”,也不会有人不给国教正宗三分薄面,即便是那些所谓的仇家也不例外,所以要在这里动手,恐怕雇佣组织是唯一的选择。 陈灵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慕轻寒,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慕轻寒是什么人,若是她出手,死胖子还有机会活着跑回来? 那这到底是谁动的手? 难道是和我一样的菜鸟杀手? 陈灵有些好奇,但绝不会愚蠢到去一探究竟,毕竟这死胖子之前对自己可是拳打脚踢,甚至还是踹了自己命根子一脚的蠢货。 他没有去落井下石,已经很够意思了。 是夜,主仆二人回到了简陋的居所,只是今夜苏小妹并没有选择褪下小脸上那层蛤蟆皮的伪装,显见昨天一展真容,也仅仅是偶尔为之,看来这傻妞还是很谨慎的。 而现在这对主仆正在看着死胖子给的“糖果包”。 没有打开之前,陈灵也就认为这里无非放着些长生丹,也就骗骗苏小妹这等“傻白甜”,相当于封口费。 但直到打开布包,看到一方金色的锦盒时,陈灵不禁稍微来了些兴趣,心想,哟呵,看起来挺贵重的嘛,这死胖子难道转性了? 而当苏小妹轻轻扭开锦盒,看到里间放着一颗流光溢彩,香气四溢,犹如鹌鹑蛋般大小的粉嫩丹药时,陈灵差点惊讶出声。 我了个去,七情七欲丹! 陈灵之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因为白天见那某位大师兄口中提到修为丹,下午就从夜莺令中,搜了关于修为丹的资料,所以他便也知道凡是能增加修为的都叫修为丹,其中品级越高提高真气量也就越多。 丹药的品级也很好区分,丹药上有几个细孔冒着香气,就表明有几品,但细孔不会超过九个,多了便会碎丹。 而这枚七情七欲丹居然有四个小孔,显见是一枚四品的七情七欲丹,那细孔仿佛会呼吸一般向外喷着浓郁的香气。 陈灵能清楚记住这七情七欲丹,不仅仅是因为这有些奇葩的称呼,和粉粉嫩嫩的外形,更因为这枚七情七欲丹的效用。 据说凡人吃了它,可以增加长达七年的寿命,而一个哪怕只有正宗九段的修者吃了他,便可再次激发自身的潜力,从而让一个天赋拙劣的修者,提高修炼速度,加之这颗丹药为四品,那药效远远比一品强太多。 所以当陈灵在夜莺令中浏览到这枚丹药时,就下意识联想到了一个词儿——回炉重造。 难道这死胖子抢了“金玉满堂”不成,居然一出手就如此阔绰。 陈灵站在苏小妹身后舔了舔唇,已开始暗自盘算如何在苏小妹,吞下这枚回炉重造丹之前,吃到它! 毕竟好钢需要用在刀刃上,这枚丹药就必须给他陈灵服用,这样才能更好保护苏小妹不是? 只是这小妮子明显也被诱惑到了,虽然乌溜溜的眼珠子中,还透着几分谨慎和迟疑,但已将这持续喷薄着香气的回炉重造丹,不由自主地递到了眼前左看右瞧,小嘴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陈灵见着,脸色已相当不好看,他本以为这傻妮子至少该狐疑犹豫一番,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吃下,这难道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么? 这样自己或许就可以趁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吃掉。 可这苏小妹实在神经大条得很,难道她已忘了昨天,才被死胖子坑过么? 苏小妹此刻当然看不到身后陈灵一副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只是下意识地张开樱桃小嘴,就要将丹药一口吞下。 不行,这可是身为主角光环的我,才该有的待遇! 拼了! 身后陈灵一脸急吼吼地伸出手,他已打算“虎口夺食”了,至于解释? 那也等老子抢过来吞下肚再说! 于是,陈灵已毅然决然地伸出了他的魔爪,指间已掠过了苏小妹的发梢! 可让人惊异的是,就这电石光火间,明明已能触及回炉重造丹的魔爪,居然硬生生在半道改变了方向,一把就将苏小妹狠狠地推了出去。 而就在这毫厘之间,屋顶突然破了个洞,一道寒光倾泻而下,笔直钉在了苏小妹方才坐着的椅子上,跟着就有一人,突然从天顶落下,将陈灵一脚狠狠踹飞! “跑!” 倒飞而出的陈灵也来不及多想,强忍这胸中的痛处,本能地喊出了这个跑字,可他却不抱希望,因为他知道此刻的苏小妹恐怕是被吓傻了。 必须的啊,慢说突如其来的刺杀,光是自己开口这一条,就该让她懵个几圈吧,要不苏小妹还怎么是苏小妹呢? 可让陈灵瞪眼珠子的是,这苏小妹居然也仅仅是微微一愣,便反应了过来,然后双手双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扑向了屋门。 我去,好快!这他妈练过吧。 而陈灵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屋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然后苏小妹就不偏不倚地撞在来人的身上。 “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啪!! 来人毫不怜香地一巴掌就让苏小妹顿时安静了下来。 陈灵眼珠一瞪,然后捂着胸口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分析起情势来。 两人,没有蒙面,这是要杀人灭口!? 只是这些人是谁,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苏小妹来的?他们又怎么进来的?说好的光幕禁制呢! 从屋顶跳下来的那人穿着一身青衣,下巴上修着齐整的短髭,双目瞧起来锐利而阴鸷。 只瞧他一脸阴沉,将滚在地上的七情七欲丹,小心翼翼地拣了起来,装回锦盒之中,又将钉在椅子上的长剑,不紧不慢地拔出来握在手中,坐了下来,缓缓道:“小子、你很警觉,是怎么发现我的?” 陈灵一怔,当然不能说自己歪打正着,加之心中一直提防着慕轻寒前来偷袭,当见着一小撮灰尘落到了手臂上时,便一如惊弓之鸟般做出了反应。 而现在,他知道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镇定下来,也更知道这会儿该故作高深地去微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微微变调。 “这,这,这很奇怪吗。” 陈灵一颗心瞬间悬起,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他觉得这是有史以来,最为糟糕的一句台词,是的,他实在太过紧张了。 这种感觉在妙谛面前有过,分舵舵主面前有过,在慕轻寒面前也有过,但没有一次堪比现在让他手足无措。 究其原因,乃是对方来得太突然,突然的有些诡异,他们为什么对苏小妹痛下杀手,目的是什么,动机又是什么,一无所知的自己,又该如何去掌控?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突然觉得引以为傲的演技,在死亡威胁的面前,如此苍白而无力。 不过来人似乎并不想追究,只是点了点头仿佛很是理解地道:“还有的,在哪里?” 还有的? 陈灵脑袋嗡然作响,突然意识到什么般,下意识就撒了个谎过去:“这是我们去城中金玉满堂买的!” 这次来人居然奇异地笑了,那笑声仿佛夜中的一只猫头鹰在发笑,听起来嘶哑而干涩。 笑声甫过,就见那站在门前抱着苏小妹的中年汉子,又是一巴掌抽在苏小妹的脸上,不过半息,那粉嘟嘟的腮帮子已迅速肿起。 苏小妹仍努力着没有哭出声,但那泪水已将眼眶充分打湿,已成倒八字的小嘴写满了委屈和惊惧。 看到这里,陈灵一颗心已沉到了谷底,他紧握着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死胖子只怕真是劫了什么不该劫的东西,惹了一群不该惹的人。 然后故意给苏小妹这枚七情七欲丹为的就是将这群引到这里,来个金蝉脱壳? 是这样吗?是这样的吗! 一瞬间,陈灵神色无比僵硬,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猜测最为合理,这或许还不是最终的真相,但他别无选择,已打算先行供出死胖子。 “我……” 谁知陈灵这个“我”字刚过,抓着苏小妹那阴沉汉子,突然又给苏小妹小腹上,结结实实来了那么一拳,打得她立马弯腰干呕,眼泪和胃中苦水齐唰唰唰地落到了地上! 终于,她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你们做什么?我不是都要说了么!” 陈灵突然愤吼出了声,怒火使他一下子站直了身子,驱散了心中的恐惧,他突然觉得面前之人没那么可怕,只是脸上再也不顾得努力维持什么影帝模式了。 “小子,我这位朋友脾气不太好,但是我保证只要你回答得够快速准确,那么这个小丫头一定不会再吃苦头。” “这枚七情七欲丹是一个朋友送的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见他!” 陈灵一口气说完,中间不带半点停顿,他也不敢去看苏小妹的样子,他觉得一看,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就会再度喷薄而出。 “就这些?” “这是实话。” “我相信你也不敢骗我。” 说着,这短髭大汉望了苏小妹,又回头道:“你们都认得路?” “认识!” “那么这个小姑娘也就……” 陈灵眼皮子一跳,警兆顿生,立马截口道:“你要保证我俩的安全,我就带你去,否则……” 这“否则”后面的字还未出口,就见短髭大汉手中的长剑,犹如变戏法一般突然刺进了自己的胸膛,然后就听眼角带着戏谑地道:“你刚才很努力,也很聪明,但我向来不喜聪明机灵的小子,而带路的也只要一个,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 第十八章 坑蒙拐骗 长剑刺入胸口的一瞬间,陈灵几乎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只能看着对方将带血的剑尖缓缓抽离胸口,然后无力地倒下,窒息与痛苦占据了他大脑所有的空间,使他的思绪越来越迟钝,苏小妹奋力的哭喊声也益发遥远。 “呆木头!呆木头!!” 这就尴尬了,刀枪不入?不存在的。 念及至此,陈灵脑袋一沉,眼前猛地一黑,就此没了声息,满腔的不甘已化作大片血水淌了出来。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这长剑刺入胸膛的一瞬间,那短髭大汉眉头居然罕见的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撇了撇嘴转过身去,不耐烦地看着仍在哭喊的苏小妹道:“让这丑丫头安静。” 啪! 那守在门外的中年汉子又是一巴掌将苏小妹猛地抽翻在地,然后顺势飞起一脚,就将她整个人踢入墙角,娇小的身子顷刻大幅度弓起,宛如一只虾球般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这短髭大汉缓缓走过去蹲下来,用染血的剑尖轻轻拍了拍苏小妹那张已哭花的脸道:“站起来。” 苏小妹紧咬着下唇,微微颤颤地爬起,两只小手死死捏着裙摆衣角,一双大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陈灵,流出了惊恐与哀痛。 这短髭大汉看着眼前苏小妹这张满是鼻涕与泪水的蛤蟆皮,不禁露出了一丝深深地厌恶,然后就将剑尖上残留的血渍,仔细在这张丑脸上狠狠地抹了抹,道:“你放心,只要你带我们去你朋友那,我们就不会伤害你,明白?” 苏小妹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陈灵,好一阵,才努力地点了点头。 “中途不要出声,明白?” 苏小妹机械地点头。 “很好,很好,我们都喜欢乖孩子,走吧。” …… 三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只剩下满屋子的血腥与死寂。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前脚刚走出这道门,屋中突然燃起了一道异样的火红,跟着一道道红莲在血泊中绽放,趴伏在血泊中的陈灵,忽然无意识地颤了颤指尖…… 月夜迷蒙,透不出半点光亮,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仿佛这一刻就连月色也都闭起了眼睛,不忍心去看苏小妹即将到来的遭遇。 期间,苏小妹不是没想过逃跑,但是来人一左一右将她牢牢夹在中央,使她无法鼓足勇气去将这等想法付诸行动。 她也不是没想过将二人引向别处,但师父风灵子的住所在凤船之中,而除了风灵子有可能救自己外,她在这里根本没有朋友。 她也并没有打算喊破喉咙去求救,就算身边二人不闻不问,但身为宗内弟子的她却知道,每间宅子外的光幕一旦开启不但可以防止宵小夜盗,更有不错的隔音效果,为的就是让其内的门生,不受外骛所扰,安心修行。 而此刻也没有国教正宗的学员路过撞见此事,因为这个点上,不是在修行打坐,就是已然入睡,没有谁深更半夜没事出来闲逛,更不会想到有人居然敢来到国教正宗里头闹事。 所以苏小妹前所未有的害怕,一想到倒在血泊中的陈灵,心中更为绝望,呆木头不是呆木头,他会说话的,会的,可自己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 这双重打击下竟是止不住嘤嘤啜泣了起来。 这哭声显得断断续续,仿佛是想极力克制住,却又无论如何难以忍受,从而发出的哭腔。 她走的也很慢仿佛在刻意拖延,但身旁二人却并没有紧紧催逼,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再慢的步伐,再长的路也终有尽头的。 果然,在经过一炷香后,三人终于来到了一所二进院附近,而远处的阴影中正是国教正宗标志性的建筑——凤船教学区。 短髭大汉远眺了一眼阴影中的“凤船”,又收回目光瞧了一眼着面前黑灯瞎火的二进院,狐疑道:“就是这里?” 苏小妹犹豫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其实她并不清楚死胖子的住所在哪儿,能认识这里完全得益于胸前凤徽的指路。 这就好像制造这枚银色凤徽的人,似乎了解苏小妹性子和动向,特意在凤徽中内嵌了一套异世GPS系统一般。 短髭大汉朝着另一名大汉努了努嘴,后者即刻会意绕着这二进院迅速走了一圈,而短髭大汉也没有闲着,忽然闭起来眼睛,朝着四周嗅了嗅,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苏小妹可以看到,此人巡视院子内部的时候,看似随意实则非常谨慎,均是绕着那看不见的光幕禁制的边缘移动着,仿佛对这国教正宗的一应禁制措施了若指掌。 不过片刻,这人从另一头转了回来,对着短髭大汉摇了摇头。 短髭大汉皱眉道:“你也嗅不出附在丹药上的气息?” “是!” “里面也没有人?” “不错,俺也嗅不到人的气味。” 短髭大汉思索一阵,看着苏小妹,忽然笑了起来:“乖孩子是不能说谎的,对么?” 苏小妹忙拼命点头,那面上的神情显得害怕极了,她的确没有说谎。 “很好,那么乖孩子就和我们一起进去吧。” 说着,这人从袖子内取出一张金黄色符箓,跟着随手一挥,就将它缓缓飘进了光幕的作用范围内,这个时候那红色光幕一如既往地闪现,却在扫过黄符的时候,倏地轻微一抖,跟着竟与黄符双双冰消瓦解。 苏小妹看到这里不由惊呆了,她来这国教正宗里,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光幕禁制居然还能被人生生破掉,这也就不难解释这两恶人为什么能进自己的屋子。 短髭大汉看着黄符消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疼之色,然后拽着苏小妹就往里走。 不过一会儿,三人正式来到了死胖子的院子之中。 先前说过,这是一间二进院的宅子,左右各有一间耳房,正前面是一座堂屋,穿过堂屋走过一个小小花庭,便是死胖子的主卧所在了。 短髭看了一眼静悄悄伫立在黑夜中的堂屋,然后鼻子对着四周轻微嗅了嗅,忽然朝着左边的耳房道:“那是间丹房,你进去去找找看还有没有线索。” 那中年汉子颔首一礼,刚想迈步却听一声嘶哑干涩的声音忽然从堂屋内传了出来:“二位朋友,胖爷我要是你们,就不会傻到在别人的地盘上,轻举妄动。” 此言一出,就连那短髭大汉也不禁勃然变色。 不论是他,还是身旁的同伴均在进来之前,仔仔细细感应过这栋大宅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并不认为有人能躲过他们的鼻子! 除非这个人的修为比他们高出太多!可是这里离“凤船”还很远的! 短髭大汉二话不说掣剑在手,然后一把拉过苏小妹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极乐宗少宗主庞达海?” “怎么,二位难道不是来找胖爷我的?” 短髭大汉面色一沉,望着紧闭着的堂屋,沉声道:“还有的丹药呢?拿来!” “呵呵呵……朋友真是爱开玩笑,还是您实在太蠢了?” 短髭大汉指着苏小妹道:“我可以拿这小姑娘的一条命换取丹药,而且,少宗主昨夜劫我金玉满堂红货的事,我杨坤可以做主一笔勾销,就当从未发生过!” 杨坤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毕竟这少宗主能将一枚极其珍贵的七情七欲丹赠给这丑东西就表明,这二人的关系非同小可,而且在话中杨坤已然退步,保证不再追究此事,所以对方不论如何都该答应的! 可谁想,这句话甫出口,对方想都没想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杨坤面上闪过一丝怒意道:“你笑什么,难道你认为我堂堂金玉满堂的镇堂掌柜会骗你这,这极乐宗的少宗主吗!” 这杨坤想骂这乳臭未干的小杂种,但是话到嘴边还是隐忍了下来,毕竟逞一时口快,那是莽夫所为! 只是这句话问下去后,对方却久久没有出声,又过了一会儿,杨坤不禁狐疑道:“少宗主,少宗主?” 杨坤见着无人回应,面色不禁一变,刚想冲进堂屋就见其内那人又回道:“怎么,看来杨掌柜挺心急啊?” 杨坤听他还在,不由松了口气,又道:“本镇堂掌柜奉劝少宗主一句,以往就算你父亲极乐神君,也要卖我们金玉满堂三分薄面,所以我认为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谁知这话一出,嘲笑之声再次袭来:“呵呵呵,金玉满堂很了不起么?镇堂掌柜很了不起?你杨坤又很了不起嘛? 屈屈两只还不到化形境的小妖,躲在金玉满堂那种地方混混日子就算了,居然也敢在国教正宗里头造次,你莫不是真以为国教正宗里头,无人敢收你们杨氏兄弟?” 听到此处,杨坤心下不禁惊骇莫名,他和弟弟杨二身为“妖族“”这件事乃是二人一直保密着的,就算仅有的几次露出真身,也是保证没有活人能说出去的,可这庞达海又是如何知晓的! 国教正宗内的门生什么时候个个都有如此强横的修为了? 不,不可能,一定是借了外力才能窥破我和弟弟真身!法宝还是灵器? 想到这里,杨坤不禁露出一丝杀意,若可以的话,他一定不惜代价杀了这个知道自己兄弟秘密的人! 是的,宁愿不要金玉满堂的红货,也要以这小姑娘为诱饵寻机杀了这死胖子! 可对方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就抢道:“更何况,我想你杨坤可能想错了一件事儿,你觉得我送丹药给这丫头是为了她好?胖爷我能图她什么?美貌?呵呵……不怕告诉你,胖爷我送她丹药,为的就是能引你二人现身,这样我才好提前一点点启动‘诛妖阵’啊。” 诛妖阵!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瞧见我的真身! 就这杨坤面色惨变之际,那堂内紧闭的雕花大门霍然被人推开,黑夜中,一只不明形状的法宝顺势破空而来。 几乎同一时刻,杨坤一掌重重地击在了苏小妹的后背上,就见她撞飞了法宝,又顺势撞向开门之人。 杨坤看也不看到底挡飞了什么,已倒纵急退,几个兔起鹘落间已与杨二一同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这人接过飞来的苏小妹,居然一屁股坐到在了地上,又因惯性滚了两滚,然后也顾不得那骨头散架般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抱着苏小妹猛烈摇晃道:“傻妞,傻妞!” “嗯……” 苏小妹微微呻吟,睁开了眼睛,瞅见近在咫尺的陈灵,有些迟疑道:“呆木头?怎么会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陈灵微微激动道:“嗯!是我,你没事太好了!” “呆木头!你,你没死!” 苏小妹这双眸子突然一亮,仿佛漆黑的无常湖上一下子洒满了星光,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足足愣着半秒,方才使劲扑入了陈灵的怀中,双手死死勾住他的脖子,小脸就在他的胸口上蹭来蹭去,表现得亲昵极了。 她甚至都不想去问陈灵为何会开口说话,也没有去对陈灵产生一丝一毫的抵触,仿佛一切都因陈灵这等冒死前来相救的举动,而变得不再重要。 “太好了,太好了!” 苏小妹埋着头一遍遍重复着,话语中隐带着哭腔,但陈灵并不担心,因为这是喜极而泣的哭腔,可是…… “喂,苏小妹,别蹭了,卧槽!这可是鼻涕啊,你也忒埋汰了吧!” 陈灵一脸嫌弃。 …… 第十九章 杨氏兄弟 让我们稍稍往前拨这么一炷香的时间,回到陈灵中间身亡这段画面上。 不错,那血泊冒出的火红花枝,正是当初在冥界指引他去找妙谛的彼岸花。当陈灵意识缓缓恢复,重新睁开眼睛,看到血泊中绽放的火花花枝时,下意识就认为是妙谛终于开挂救了自己。 但等到他意识完全清醒,周围却没有妙谛的影子。 而地上的大半血泊竟如数化作了的火红花枝,花枝又散成了无数花瓣,重新回旋到了陈灵的身体之中。 陈灵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猛地拉开染血的上衣,就见被剑尖洞穿的胸口中,已有无数粉嫩的肉芽,在伤口中疯狂扭动,相互纠缠,又重新融合,长出一片片娇嫩的组织,然后是经络纹理,乃至表皮。 这过程看起来有一点点恶心,而这份无以复加的疼痛感,更让陈灵满身抽搐,龇牙咧嘴,他隐隐觉得这并非肉体传来的疼痛,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渐渐地,这份撕心裂肺的痛疼,随着胸中伤口缓缓愈合而渐渐止息。 陈灵摸了摸白白嫩嫩的胸口,嘴角一歪,几乎是同一时间,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流弊”,浑身充满了力量,先前那种恐惧感一扫而空,这就想追上带走苏小妹的两个菜鸡,开启魂斗罗无限生命模式! 但二十年的习惯迫使陈灵,很快地冷静下来了,数息之后又毅然决然地摔门而去,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死胖子那所二进院的宅子。 他速度极快,奔跑过程中也尽量将动静压到最低,但若不是这具叶不归的身体,能逃过杨氏兄弟那双鼻子的话,那在路过三人时,也早就被察觉到了。 而他当然也发现了正在慢吞吞走着的三人,却并未立刻上前暴露自己。 他知道,纵使自己有无限条小命可供挥霍,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肉盾”的角色,想要救下苏小妹,单枪匹马行不通,更何况那柿子要挑软得捏,怎么看,那死胖子要比来的两恶贼弱小多了,既如此何不先去搞定死胖子呢? 若他还在,那就逼他交出丹药,只要这些东西握在手里,就不怕那杨氏兄弟不上套! 但陈灵很快就发现宅子里空无一人,那死胖子果然跑路了。 这原也在情理之中,陈灵并不算太气馁,当他打算从穿过堂屋先出去再寻对策之际,便已听到院子外传来陆陆续续的说话声。 陈灵听着听着,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尽管这个想法还并不完善,但事已至此,不如索性玩票大的! 其实陈灵也并非鲁莽之徒,他选择这么做是因为至少有三点把握。 第一,对面并不知道他还能活过来。 第二,对面不知道死胖子跑路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手中有一枚堪比“度娘”的 神器——夜莺令。 只要一令在手,加上自己的套路,那不唬得杨氏兄弟一愣一愣的?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夜莺令的强大超乎陈灵的想象,别说是解释什么叫做“镇堂掌柜”,就连金玉满堂现任镇堂堂主是妖的身份也一并注明,又在其中搜到的妖族克星——诛妖阵,诈走二人。 至于他陈灵最后开门丢出的“法宝”? 呵呵…… 此刻,月光下的陈灵将这只“法宝”稳稳当当地穿回了脚上,一撩鬓角,负手而立,摆出一副潇洒至极,舍我其谁的姿态。 一旁苏小妹看着他,眼神中早已没了一开始的不安和害怕,取而代之是惊奇与兴奋,但却觉没有一丝一毫的佩服之意。 这让陈灵不由有些泄气和失望道:“喂,难道你不觉得我厉害?” 苏小妹脑袋一歪,道:“没有啊。” 陈灵眼珠子一瞪,嘴巴跷得老高,不满道:“为什么不厉害?” 苏小妹笑得异常灿烂,自然而然地就道:“我家呆木头就该这么厉害,嗯!” 说着自我肯定地猛一点头。 卧槽,这夸人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啊。 陈灵老脸微热,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赶忙转移话题道:“喂,傻妞,你刚才被挨了一掌,真的没事?” “没事,都亏了有这个。” 说着就见苏小妹胸口的银色凤徽上多了一丝并不起眼的裂纹,这看起来比死胖子胸间那枚结实多了啊。 “厉害了!” “没有呆木头厉害!” 陈灵不禁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真有这么厉害?” “当然啦,对面可是狮子族的勇士。” “狮族的勇士?你怎么看出的?” “鼻子!气味!” “哦,那我什么气味儿?你好好给我闻闻。” 陈灵这随口一说,本意只是想搞清这杨氏兄弟为何嗅不出自己,从而好找出自身优势所在,可一见苏小妹这张蛤蟆皮的脸上,慢慢现出几分忸怩神色后,便立马反应了过来——这么问,的确大有轻薄之嫌啊。 可叫陈灵没想到的是,这苏小妹也只是忸怩了这么一小下,便真挺着秀鼻四处嗅了起来,甚至还伸出小手,有模有样地撩开陈灵沾血的衣角。 陈灵下意识就像阻止这个小妖精的动作,谁承想就在这个时候,苏小妹面色突然一变,急吼吼地道:“快跑,他……他们回来了!” 陈灵也仅仅是微微一愣,就已毫不迟疑地抱起刚想撒开脚丫子的苏小妹,冲向了院门向着门外的小树林钻去,电光石火间,这前脚刚离,后脚就见那柄长剑突然插在了刚刚站立的空地上。 几乎是一瞬间,空地上方居然显出一阵奇异的扭曲,跟着半丈来长的地面,已毫无征兆地凹陷了下去。 我去,这战斗力爆表啊,不知道碎成肉块还能复活不? 陈灵朝后惊鸿一瞥,两脚丫子更是卖力地甩动了起来,而此刻去而复返的杨氏兄弟也已追逐而去,只是这刚追了三息的工夫就赫然发现,这小子手里抱着个人,却跑得不比兔族慢上多少,两方之间的距离,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拉大。 这还了得? 那杨坤彻底急红了眼,不由边追边喝道: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嗨呀!老子就不站住,你他妈来打我啊?” 陈灵向前一跃,抱着苏小妹在半空中华丽转身,然后腾出一只手对着身后二人狠狠比个中指,又再度落地回头拼命跑去,而他的目标,赫然是那凤船教学区! 苏小妹见着陈灵这等动作,不禁在怀中吃吃笑了起来。 陈灵撇了撇嘴儿道:“你严肃点,我们正在逃命。” “嗯!但是我知道只要呆木头在,就一定没事!” “卧槽,你哪里来的自信啊?” 苏小妹瞪大眼睛好奇道:“‘卧槽’是什么意思?” 陈灵忖了村,道:“家乡俚语,赞美太阳!” 苏小妹有样学样,娇声道:“哦,卧槽!” “女孩子不说这个,要赞美月亮!” “哦!那月亮如何赞美?” 陈灵听着,额头上跟着就浮出了数条黑线。 其实这苏小妹这犹如第六感般的自信,倒并非是空穴来风,陈灵也的确觉得此刻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惊险。 因为眼前再走一段路,就是凤船教学区,他就不信这杨氏兄弟还敢直挺挺地追上来,而更关键的是,自从复活以后,他觉得自己跑得好快啊,这点从来的路上,就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呆木头,他们追上来了。” “嗯?” 陈灵微一扭头,就见身后二人果然越追越近,而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他们居然开始用双手双脚进行追击! 是的,这听起来有点怪异,因为人类的前肢早已退化,并不能很好的支撑奔跑,反而限于骨骼的架构和体型,从而拖累速度。 可这条定律并不作用在杨氏兄弟二人的身上,双手双脚并用显得异常的协调,而二人一对膀子上不知何时已撕去了衣袖,露出了精壮虬结的肌肉,而那张不断逼近的脸,显得狰狞而恐怖,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陈苏二人生吞活剥了。 陈灵的一颗心在飞快地下沉,凤船教学区已经很近了,就在身处林子的前方,但是他更知道这片在跑出这片林子前,一定会被身后二人逮着的。 “呆木头,我们左拐,去撞一下宅子外面的禁制,这样就能惊动里间的师兄师姐了。” 陈灵默然,他其实一早就从夜莺令中知道了这些,也知道若不触动光幕禁制,就算在外喊破了嗓子也惊不动宅子里的主人,因为这宅子本就是让国教正宗的门生修行用的,修行需要绝对的安静,所以才如此去设计。 而迟迟没有做的原因是,一来他并不认为苏小妹口中的师兄师姐,能单打独斗胜过杨氏兄弟;二来他若是一间间去撞,兴许就可以让杨氏兄弟知难而退,但更怕就此一头撞进慕轻寒的住所! 尽管这几率并不高,但也架不住衰神附体了二十年的自己。 相比起来,凤船教学区就稳妥多了,那里不仅住着各式各样的“大佬”,修为自不必说,更关键的是慕轻寒身为宗门的弟子门生是不会住在里头的。 至于现在,面对身后越来越接近,几乎可以看到杨氏兄弟狞笑面容的陈灵已别无选择,他冲出小树林,扫了眼最近的三进院大宅就迎头撞了过去! “抓稳了!” “嗯!” …… 第二十章 梅兰菊竹 话音刚落,二人突然一跃扑向了看不见的禁制,身后的杨氏兄弟,也立刻纵上前去,因为二人知道这个位置必然会有光幕闪出挡住二人的去路。 甚至还有可能因冲撞之力太强,从而被狠狠反弹回来! 可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直到二人冲进院墙一隅,那该死的光幕禁制始终都没有出现! 杨氏兄弟突着一双眼珠子愣住了,脸上满是惊诧和不甘,他们手里能暂时抵消光幕的“破阵符”刚才已经全部用完,即便没有,若眼前这陈灵能随意穿梭光幕禁制的话,那再多的“破阵符”也不够用。 而此刻的陈灵虽也搞不清状况,但却不妨碍他抓住这个机会啊。 于是,他抱着苏小妹刚想贴着院角从另一头出去,却见那杨坤的弟弟,杨二虎了吧唧地一头撞了过来,企图效仿陈灵穿过禁制,但很显然,这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一道红色光幕推了出去。 紧接着,一道男声猛地喝破了夜空:“什么人——!” 杨氏兄弟二人心下一虚,刚想离开就见眼前一花,一人已飞身来到了他二人的后方站定,抬手就将禁制撤去,显得极为自信。 这黄衫的中年男子甫一站定,跟着又有三道人影从宅中掠出,分为东西南北合围之势,将杨氏兄弟团团围住。 陈灵躲在幽暗的墙角,对着怀中的苏小妹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想着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果然,那当先掠出之人,手持一柄连鞘长剑,剑鞘上刻着几枚菊花,只听这人道:“你二人不像宗内的弟子,说,为何深夜触碰禁制,打扰我家小姐休息?又到底意欲何为!” “李哥!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先拿下再说!” 说话之人乃是个女子,面貌清秀颇有几分姿色,只是此刻一张秀脸上已满布寒霜,而她手中仍有一柄连鞘长剑,但剑鞘上却刻着几朵梅花。 “慢着!” 杨坤见势不对,立马从袖口一抹,就见一枚金质的令牌出现在了手中,“各位即便不认识我杨坤,但却不会不认识这枚金玉满堂的金字令牌。” 身处在西方一直不曾说话的一名中年剑客,手持刻有几片竹叶的剑鞘道:“这的确是金玉满堂的金字令,只是我青鸾峰与金玉满堂素无瓜葛,贵宝号若有事要见我家二小姐,为何不在白日携名帖前来,却偏偏深夜造访?想来你们是绕过门口国教正宗的守卫进来的?这种行径似乎不是正道所为啊!” 诶?原来是青鸾峰二小姐上官青的宅子啊,这下有乐子看了。 陈灵一面想,一面笑,那幸灾乐祸的笑容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一旁苏小妹见着,怯生生地道:“呆木头,要不,我们还是趁现在走吧?” 陈灵一本正经地悄声道:“走?难道你不想报仇么?他二人刚才可是要害你啊!” 苏小妹缩了缩脑袋,迟疑道:“我看还是,还是算了吧。” “算个屁!” 陈灵一爪子拍向苏小妹的脑壳,悄声道:“你记住,往后遇事绝不能怂成包子,而像这种要害你的歹人,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整,明白?来,跟我念,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整!” “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整。” “很好,回去再抄一百遍!” 陈灵看着苏小妹委屈巴巴的神情不由笑了,一个腹黑萝莉的养成计划,正在心头慢慢成形中,心想,在不久的将来即便老子滚蛋了,你这小家伙也不会太吃亏的,所以这是在帮你。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他这个“救法”直接塑造了日后一位三观不正的妖族女王,那就像一只蝴蝶扇动了翅膀。 陈灵躲在墙角阴暗处,给苏小妹不断灌输着各种“歪理邪说”,那边杨氏兄弟的处境也益发的不妙,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青鸾峰二小姐手下的四人也已各自拔出了长剑。 尽管杨坤眼中阴沉得厉害,但仍是拦下了隐有怒意的杨二,道:“各位!各位!实不相瞒,杨某人此次夜探国教正宗实在是日前敝宝号丢失了一批极为珍贵的丹药,这劫货之人就是宗内的门生!” 说着就将苏陈二人的面貌详细描述了一番。 这杨坤如此做法本是想投机取巧,直接将劫镖之人从死胖子扩大到苏陈二人身上。 陈灵,死胖子略过不提,但苏小妹那张蛤蟆皮的面容恐怕只要是见过的,都会过目不忘。 只是苏小妹是谁? 共懋榜排行一百的“首席精英”,要说恐怕连正宗二段都可能没有达到的苏小妹,居然劫了堂堂金玉满堂的红货,谁信呢? 四人没一个相信,而宅内一道倩影却更爽快,只见一道红色闪电划破了夜空,仿佛一条蛟龙般矢娇急纵! 杨坤面上猛地一变,前脚刚离原地,就见一条红色长鞭将那处抽得土崩石飞! 与此同时,一声娇喝已传了过来: “梅兰竹菊,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本小姐拿下!” 杨坤急道:“慢着!杨某人绝没有撒谎,我兄弟二人追击到了这里,也不知那他俩用了什么邪术,竟破了禁制闯入贵宅的院子中!” “笑话!你当国教正宗的禁制是纸糊的么?” 啪!! 又是一道鞭影闪过,而此刻这上官青正披着一件红色披风出现了陈灵的视野中,瞧她身上的粉色薄裳和披洒的长发来看,显见是刚从被窝中被人吵醒的。 一个被人从被窝中强行拉起的人,通常心情总不会太好,更何况是这个青鸾峰二小姐上官青,国教正宗代宗主的小女儿呢? 被唤作“梅兰竹菊”的四人,此刻也开始纷纷向杨氏二人招呼,只见黑夜中,立时闪出了数道寒如秋水的剑光,这些剑光看起来并不是很快,却相当从容稳定,一重跟着一重的剑影,犹如长江三叠浪! 杨坤被逼得左支右绌,却仍是没有还手,这和他预期的不符,他可不想与国教正宗为敌,更不想惊动凤船教学区那群老怪物,于是,他凭着右肩受伤的代价,硬是将杨二拉出梅兰竹菊的围攻,大吼一声:“走。” 跟着整个人已凌空跃起,而就这个时候,那三次出手的龙筋鞭突然裹住了杨坤的脚踝。 “给本小姐留下!” 杨坤面色铁青,可下一瞬间就见一支细剑突然划过夜空,洞穿了他的喉咙,鲜血犹如血箭般飚射! “这,这不可能……” 杨坤艰难地移动过头,从半空俯视下去,就见黑夜中静悄悄地立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身绿衣,是陈灵之前见过的绿衣公子,而此刻他的脸上因愤怒而扭曲,望着杨坤狠狠地道:“胆敢深夜闯入青青的宅邸,杀无赦!!” 上官青眉头一皱,显见并不满意来人偷袭的做法,而此刻杨坤已顺着惯性跌落到了苏陈二人躲藏的不远处。 陈灵眸子一亮,就听那杨二愤吼道:“大哥——!” 众人齐齐望去,就见杨二已是睚眦欲裂,胸腔起起伏伏,仿佛急遽加速中的风箱,而一下秒就见他突然仰头一阵狂啸。 众人一惊,脑袋随之嗡嗡作响,与此同时,那杨二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不断增高,虬结的肌肉飞快暴涨,那头上的毛发犹如蚯蚓般密匝匝地长了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一尊高达两丈,身形壮硕的狮头人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那双蒲团般的巨掌上已不知何时多了十根两尺来长的利爪,利爪带起一道十字形的罡风,一瞬间逼开了四人,向着惊怔的上官青扑去! “保护二小姐!” 混乱中,陈灵就见那化出真身的杨二一掌,已拍到上官青面前,可下一瞬只见面前一闪,上官青手中的龙筋鞭,突然发出一阵龙吟之声,然后就见长鞭已自发脱手而出,一招“神龙摆尾”狠狠抽在了杨二那硕大的眼珠子中。 “嗷!!” 就在杨二吃痛喊出声的同时,整个硕大的身子已倒飞而回,上官青面色一白,跟着俏脸带粉,眉间含煞,深吸一口气后,接过重新回到手中的龙筋鞭,整个人已如青鸾般飞纵而去。 看到这里,猫在阴暗角落的苏小妹的一颗心不禁紧张地快要跳出了腔子,可一旁的陈灵在略略惊怔之下,随后脸上仿佛一朵花儿般笑了起来,忽道:“傻妞,我再教你一条,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说着,瞟了一眼凤船教学区上空正在飞来的三道剑光,随后盯着地上的杨坤,犹如一条壁虎般飞快爬了出去。 “喂,呆木头,你回来!” “闭嘴!乖乖等着!” 这陈灵起初还是趴伏着前进的,但看着那上官青一票人仍在全神贯注地与那狮子头杨二缠斗,胆子也就益发大了起来,索性猫着腰飞快来到了杨坤尸身处,然后就在他身上仔仔细细地摸索了起来,这情形正似一个小媳妇儿正在摸着新郎官儿一样,然后、就如愿以偿地摸出一个金色的储物袋。 “发财了,发财啦!” 陈灵眼冒金光,将储物袋麻溜地塞进了口袋里头,这就要调头离去,却不料杨坤突然睁开眼睛,一把锁住了他的喉头摁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吼道:“你,你,我要你抵命!” 陈灵被掐得说不出来话,眼珠子已徐徐上翻,双腿不住在地上踢蹬,情况已危在旦夕。 可就在这时,这杨坤面上突然一阵恍惚,眼睛眨得飞快,仿佛入了魔怔,锁住陈灵脖颈的手也稍稍松了些力道。 陈灵来不及细想到底出了什么古怪,在地上胡乱一阵抓摸,抄起一块石头就往杨坤头上胡乱招呼。 只是这陈灵向来是能动口解决的事情从不动手,所以在现世中打架斗殴的经验是少之又少,这猛一用力,准头就差了些,原本瞄准的额头,居然硬生生砸在了杨坤已破了洞的喉头上。 而陈灵虽然丝毫不通武艺,但身为兵人,一身蛮力却不可小觑,亦且这副身体再怎么说,也是叶不归三重百炼境磨炼过的体魄,一石头下去,就见杨坤的整个脖颈被拍得扁平稀烂,鲜血不仅喷了陈灵一脸,那露出的白森森颈椎和犹如粉条般稀烂的气管,更让他胃中产生了浓重的不适。 一瞬间,陈灵的神色无比僵硬,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大学生,就算这个杨坤罪大恶极,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也根本没有真正考虑过要下杀手。 这让陈灵心中产生了恐慌,半息之后又拼命忍住呕吐的冲动,飞快蹿回原地,仿佛闯了天大的祸事般抱起苏小妹调头就跑。 在他看来,这里已不需要自己掺和,也轮不到自己去掺和。即便上官青这位二小姐收拾不了,从凤船教学区飞来的“剑光”想必也能轻松将这狮子头清蒸红烧了。 第二十一章 调教计划 一炷香的工夫后,陈灵已回到了苏小妹的宅子中,一把就将怀中的苏小妹丢进屋子里关上门,跟着就是一顿昏天黑地的呕吐,最后就连鼻涕和苦水,也分别从鼻腔、口腔中溢了出来。 这不仅仅是因方才杨坤死亡的惨状恶心到了他,更因为这是活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亲手“杀人”,强烈的罪恶感,让他的身体起了本能的排斥,仿佛吐的是后悔。 哪怕对方是具妖,可自己却是连鸡都不忍杀的人。 “呆木头,你没事吧?” 身后的木门被苏小妹从内悄悄推开了一丝门缝,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陈灵犹豫着没有回话,他觉得这事除了心中莫名的悔意外,还有些丢人,总不能叫苏小妹知道自己连只鸡都没杀过吧,这也太不男人了。 “你先进去,我刚才被那杨坤的口臭熏到了,等我再吐会儿。” “哦,哦,真的么?可我怎么没有闻到啊。” “你闭嘴!进去待着!” …… 一柱香的工夫后,陈灵终于在不断的调整和自我暗示下,已勉强接受了事实,也顺便将胸中的千头万绪捋了捋。 如今既然苏小妹得知了自己身份,那一些事就已经回不去了。为了让这蠢妮子和自己的安全着想,必须换个方式与这蠢妮子相处,叫她往东就得往东,否则,总有一天要出幺蛾子。 想到这里,陈灵一个调教计划已在脑中有了雏形,然后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苏小妹呆坐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什么,一见门开,脸上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唤道:“呆木头。” “闭嘴!” “哦,哦……” 见陈灵板着脸低喝,苏小妹一张笑脸瞬间垮了下去,小手不断捏着衣角,显得委屈坏了。 陈灵见着心下就有一丝丝不忍,但很快就硬起了心肠,道:“你方才是不是对那杨坤用了些法术?为何一开始不见用来救我?哼,看来你哪句朋友也不过随口一说!” 苏小妹明显感到陈灵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冷淡,她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努力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那是我族固有的幻术,但我用不好,每次成功几率只有,只有五成左右。” 陈灵一拍案几霍然起身,那脸上满是不信,吓得苏小妹身子一抖,咬着下唇又道:“好、好吧,其实我修为低微,以往在族中大试前都施展不出来,这次算是,算是第二次成功。” 陈灵两眼一瞪,表面模样更凶,但心下却有些苦笑不得,他很担心这吊尾车,被别人随便一吓也这样如实招供,那自己岂不是也跟着完蛋。 “很好!那你告诉我,你的真身是什么?” “狐,狐妖。” “哦,狐狸精?” 苏小妹嘟着小嘴,居然鼓足勇气抗辩道:“不是低等精怪,是狐妖,生来就为半狐半人的妖族,和你们人族向来都是平等的!” 平等?这个词语很微妙啊。 陈灵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下意识就觉得这话绝不是苏小妹能想到的,至于到底是谁灌输的理论,陈灵没兴趣知道,也强按下让她变个真身让自己瞧瞧的想法,接着道:“既然身为狐妖为什么偏要来到国教正宗?难道你不知道国教正宗的教规中明文规定不让妖族进入么?” “哥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 说到这里,苏小妹猛然顿住,仿佛忽然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而陈灵却恰恰觉得接下来的话才是最重要的,自己要保护这个蠢妮子,那就是需要对她知根知底,甚至要她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 而要一个人相信自己,莫过于长年累月建立起来的信任,但此刻没这个时间,他必须尽快从她口中得知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才能确定以后的计划。 而此刻,既然苏小妹不愿说出口,那不如换做自己来捅破这张薄纸,只瞧他缓缓坐直了上身,凶相毕露:“苏小妹!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苏小妹听着这老气横秋的口吻,有些不自在,但仍是怯生生地道:“你是呆木头。” “错!老夫是一具兵人,但绝非普通的兵人,你将胖子给你的兵人炼化手抄本拿来,翻到倒数第七页。” “哦,哦!” 苏小妹将那丢在梳妆台上的少抄本捧来,又重新跪坐到凳子上望着陈灵,低眉顺眼地道:“可我不识字。” “无妨,你看见中间那张图了没有,老夫就是八百年前图中叱咤风云的兵圣!” 苏小妹看了看这只有“灵魂画手”才能画出来的绝世草图,再看看眼前陈灵的相貌,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没了下文。 陈灵等了又等,不禁一番白眼道:“你现在难道不该问问兵圣是什么么?” 苏小妹很乖巧地道:“哦,兵圣是什么?” 陈灵润了润喉头,指着草图中,张口就道:“听好了,兵圣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以一拳打十个杨氏兄弟的人!” 苏小妹掰了掰手指,呆呆地道:“这好像是二十个人吧,兄弟是两人呀?” 陈灵老脸一红,恶狠狠地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夫很厉害,明白?” “明白,呆木头最厉害啦,嗯!” 我去! 陈灵看着一脸呆萌又认真的苏小妹,真想一爪子拍死她啊,心想,这妮子怎么也不按套路出牌,难道是叶不归这张脸太帅了?怎么摆了半天臭脸,一点紧张的效果都没! “住口!以后不准叫老夫呆木头,要叫主人!” 苏小妹忽然不说话了,小嘴又缓缓撅起,委屈得仿佛就像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陈灵皱起了眉道:“怎么,不乐意?” 苏小妹耷拉下了脑袋,掰着手指委屈巴巴道:“如果这样,我就不是呆木头的主人了,往后主人可以拥有好多个‘苏小妹’,但苏小妹只有呆木头一个。” 陈灵怔住。 他觉得这句肉麻的话根本不像是苏小妹能说出来的,所以也就更加体现了这句话的单纯与自然。 是的,他苏小妹不是在装可怜,而就是怕被抛弃,显然,她曾经他并不想失去自己这个朋友。 好吧,老子只是想稍稍满足下恶趣味好嘛,真没想过要丢掉你。 当然,话当然不能直接说。 陈灵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拍苏小妹的脑袋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老夫是说在没人的时候,我是你的主人,你得听我的……” 苏小妹猛地抬头,心领神会地截口道:“在有人的时候,你还是我的呆木头!” “嗯,就是这样。” “嗯,成交!” 陈灵没好气的一翻白眼,道:“那现在是不是我问什么,你就该说什么?” 苏小妹微微皱眉道:“可是那件事真的不能说……” 嗨呀,这傻狐妖原来并不糊涂啊,被我绕了一圈,居然还记得关键事儿是什么,孺子可教,可教。 陈灵笑了笑,使出杀手锏道:“老夫方才耗费了三百年的功力掐指一算,你最近有灾祸临身啊。” “什,什么灾祸?” 陈灵神神秘秘地道:“你是从某处跑出来的妖族女奴,对不对?你可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四处抓捕你。” “啊?” 苏小妹吓得小脸一白,微微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就道:“难道你和那些金衣人是一伙儿?” 金衣人…… 陈灵终于撬出了一个关键词儿,他决定稍后去夜莺令中找找有没有线索,而现在当然是继续将戏码演下去。 “当然不是了,否则你觉得这会儿我们还能这样说话?方才又为什么冒死救你?” “对,对哦。” “不过你放心,老夫既然是你的主人,自然会罩着你。” “真哒?那你可不可以将我哥哥一并救出来。” 陈灵一愣,微微皱眉道:“你还有一个哥哥?” “是啊,哥哥为了让我逃出来,所以牺牲了自己逃命的机会。” 嘶…… 陈灵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傻狐狸还有一个哥哥啊,不过想想也对啊,就凭这货能独自跑出来? 而接下来,苏小妹就将自己被抓一事,原原本本的道出。 期间,这傻狐狸说话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好不容易将一段过往拼凑完整后,陈灵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于是,他赶紧揉了揉太阳穴,用自己的话将事情重新捋了一遍。 很显然,这就是一伙绺子绑了一票“呆蠢萌”的恶性事件。 再讲详细些,苏小妹这傻狐狸在试炼期间未能通过测试,所以被迫与其他弱鸡一样参加“补考”,而补考的内容就是在南疆十万大山里头独自生存七天。 这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对于以苏小妹为首的“补考生”来说简直就是场灾难,族中自然也有人暗中保护,但是妖族却不知道,这伙绺子早已对此事觊觎以久。 之后,这群绺子自然成功了,可却没有察觉到被身为当时护卫之一的苏牧,居然千里迢迢一直暗中跟到了白玉京。 而就在当天夜里“卸货”时,隐忍了月余的苏牧,终于发动了一场单人营救,遗憾的是失败了。 之后,这对儿兄妹就被交给买主,而就在双方交货的同时,苏牧将从族中偷出来的“蛤蟆皮”交给了苏小妹,助她逃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苏牧很聪明并没有叫苏小妹立刻逃亡,而是选择了戴上蛤蟆皮伪装成国教正宗的门生,此举让追出去的人马扑了个空,其二,为什么往国教正宗里头来?难道宗内另有什么人接应,这个人又是谁? 陈灵撇了撇嘴,没有立刻答应苏小妹的请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 现下最要紧的就是增强实力。 想到了这里,陈灵终于金色储物袋狠狠地掷到了桌上,舔了舔嘴唇,两眼渐渐发光道:“想不想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不想。” 苏小妹情绪有点低落。 “老夫虽没答应你,又不曾拒绝你,你苦哈哈儿着脸做什么呢?来,帮我打开它。” 陈灵还没有查过储物袋的使用方法,为了避免洋相,所以让苏小妹打开,这样也是让苏小妹看着战利品能稍微高兴些。 可谁知,这苏小妹却是苦着脸,并没有伸手道:“但凡储物袋都设有禁制,不是物主根本打不开。” “这样啊。” 陈灵将储物袋不甘心地拿到了手中,然后随手就扯开了袋口,向里间瞧了瞧。 苏小妹突然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充满了惊叹道:“呆木头!你,你居然能打开它?” “啊?这就算打开了?可我怎么看不到东西?” “拿过来我瞧瞧!” 陈灵心下一动,莫名联想起不论是操控夜莺令,还是方才带着苏小妹硬闯上官青的宅邸,都没有遇到相关禁制的阻拦,这让他心中产生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决定之后再去验证一番。 而现在,苏小妹已将金色储物袋拿到了手中,然后朝里头看了看,跟着袋口朝下晃了晃,又猛然抖了抖。 陈灵见着不由好笑,心想着苏小妹原来与自己一样是个白丁,没见过世面,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眼前一花,随后就被桌上琳琅满目,堆积如山的各色物品迷住了双眼。 还有这种操作? “这就是那口能刺破自己防御的长剑!样式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嘛!嗯?这是?” 陈灵从一堆物件儿中,挑出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令牌表面上刻着一只大大的金元宝,看起来异常的俗气。 但陈灵很喜欢啊,虽然在这恐怕值不了几个钱,但是金光灿灿的多养眼啊,这如果带回去岂不是能值个大几万儿的? 只是我怕是带不回去的吧。 想到了这里,陈灵不由有些意兴阑珊,就将它丢在了一旁,转眼又瞧着那满桌子的各色丹药,一手抓起一把,不由惊叹道:“这里该有多少粒长生丹?这里面还有聚灵丹?哦!这是,这是灵石啊!!一块就能价值千粒长生丹啊,居然有三块,那大哥狮子头挺肥的啊,咦,这,这是什么?” “这是经过我族炼化之法炒制后的妖果儿!” 苏小妹飞快抢过陈灵手中的五粒丹药,顺势就塞进了嘴里,听着咯嘣咯嘣的响声,陈灵不禁咽了咽口水道:“味道怎样?” “没有人族的食物好吃,但是妖果儿可是族中每十五年族中大典上才能吃到的果品,据说吃一颗就能抵得上半年的苦修。” 说着,又将一颗“妖果儿”丢进嘴里,再次咯嘣咯嘣地嚼了起来。 陈灵舔着嘴唇,赶紧道:“那,那老夫能吃么?” “不知道啊。” 好吧,自己就不该问她。 陈灵飞快掏出夜莺令,搜索了妖果儿三字,却没有发现任何记录,显见这夜莺令果然不是万能的。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别乱吞了。 他又搜了储物袋的使用方法,这次虽然有了结果,可过程中是需要用到真气来操控的。 陈灵此刻的体内使不出丝毫真气,这就益发坚定他增长修为的决心。 陈灵在桌上仔细扒拉一阵,终于找到了那枚七情七欲丹,然后看也不看苏小妹满怀期待的眼神,便一口吞了下去。 “老夫现在要将失散千年的功力重新修回来,你吃完将东西拾掇回袋中,明白?” “哦,哦!” “以后我睡床,你打地铺,明白?” “啊?抗议。” “抗议无效!” 就这样,陈灵理所当然地霸占了苏小妹的床铺,开始了异世中第一次打坐修炼。 第二十二章 传道授业 是夜,陈灵从苏小妹那里搜刮来的《九九归一决》,又结合夜莺令上寻来的只言片语,开始自行摸索异世中的修行功法。 由于异世与现世的文字基本相通,属于平行世界中的文明,其功法上的字面含义通俗易懂,对陈灵这个大学生来说,仅仅花了两个时辰便已通读全文。 一部在异世中立为瑰宝的传世功法如此短小精悍,也证应了那句“假传三万句,大道只一言”的真理。 只是能读懂字面含义是一码事,能照着上面做就是另一码事。陈灵试了半天,别说是按照叶不归原先三重百炼境的功法继续修炼,就算是开篇正宗九段这种入门级别,都无法按部就班的做到。 究其原因,乃是自己无法沟通“真气”使然。 而不论是九九归一决还是夜莺令上,都没有对真气做过多的解释,仿佛在异世中,这是很普通的事情,如同现世中呼吸空气一般,夜莺令上也仅仅有这么一句话,如若感应不到“真气”,便不适合修行,属于凡人范畴。 笑话,堂堂穿越者怎会是一介不能修行的凡人,更何况之前还吞了一枚七情七欲丹呢? 陈灵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遂卯足全力,拼命感应所谓的天地之气。 然而直到翌日天色大白,他不得不承认,非但没有感应到半点天地之间的真气,而且还在打坐中睡着了。 这就有些丢人了,难道自己这么流弊的穿越者,居然没有丝毫修行天赋? 陈灵的心情有些糟糕,可当他看见趴在自己双腿上睡着的苏小妹时,方才悲观的想法一扫而空,他觉着连这废物点心吊尾车都能沟通真气,自己怎就不能了?一定是方法不对,或许找个人来问问才行。 陈灵主意既定,便将睡梦中的苏小妹拍醒,随后仔细教唆一番,便一同出了门。 从今天开始,他决定要逼着共懋榜上的这位首席精英去听课,这样自己也就可以旁听了,毕竟有些东西比如如何沟通真气,就是他自己能瞎琢磨就会的。 二人来到凤船教学区,一如既往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让陈灵稍稍感到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谈论昨夜出现的杨氏兄弟,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陈灵猜测应当是高层将此事压了下来,稍后或会进行暗中调查,不过又能怎样呢,他已暗搓搓地再三告诫苏小妹:若有人问,打死不认。 凤船教学区的外围有一大片白色方砖铺成的石坪,而石坪正中央,就是这座巨大的凤船了。 从外部看,除了造型惊艳外,并没有什么特别,而当陈灵跟着苏小妹一脚踏入其内后,才知和现世的教学楼还是有极大区别的。 眼前是一片狭长的走廊,四周是以不知名的赤色木料作为主体结构,漆光鉴人的红木地板上,映照二人清晰的身影,墙壁上一盏盏以灵石粉末作为原料的灯火,指引着二人前进。 通道尽头是一处红石拼凑的圆形石阵。 石阵分内,中,外三环,外环上有刻有十二字地支,分为,子丑寅卯……中环上刻有十字天干,分为甲、乙,丙,丁……而最内环上仅仅刻着金木水火土五字。 陈灵并不是很懂天干地支五行原理,但根据夜莺令上读来的资料来看,这种造型俨然就是一座石制法阵。 石阵对面是道紧闭的大门,门上同样镂刻着一直振翅高飞的血色凤凰。 而大门的对面,也就是此刻苏小妹和陈灵所站的位置上,有一株“梧桐树杈”造型的玉台。 可以看到这个约有一人高的树杈玉台上有一处凹槽,大小与形状也正吻合苏小妹手中这枚有着细微裂纹的银色凤徽。 苏小妹垫着脚,抬着手,一顿蹦蹦跳跳,却仍是够不着“树杈”玉台上的凹槽。 陈灵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偷偷回头瞅了瞅身后无人,便一把夺过银色凤徽就要往凹槽中嵌去。 却听苏小妹急吼吼地道:“给我,给我,你不能用。” “为什么不能用?” “因为风灵子师父说用了别人的凤徽,玉台会,会‘出错’。” “出错?” 陈灵一愣,看了看这造型奇特的树杈玉台,迟疑一阵,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撇了撇嘴,一把举起苏小妹道:“那你快放!” “呆木头真好。” “闭嘴,快点。” “嗯嗯!” 有了陈灵的“举高高”,苏小妹顺利将凤徽嵌入石板后,紧接着就见眼前偌大的石阵中,刻有五行的内环开始缓缓移动,缝隙间渐渐露出了一抹犹如极光般的蓝芒,其上字迹也开始显出淡淡的光辉。而紧挨着的中环与外环则纹丝不动。 三息过后,就见内环的“水”,中环的“子”,与外环的“癸”三字一道指向了凤凰门,其上的凤凰也就亮了起来。 陈灵看到这里,已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夜莺令上提及的一种传送法阵。 瞧架势,若是每一种组合,就代表一个场所的话,那岂不是约有六百种可去的地方,这凤船内部到底有多大,若换了更高级的凤徽,是不是就可以去别的地方? 陈灵不知道,他此刻已跟着苏小妹推开了凤凰门。 眼前是一方弧形讲桌,讲桌旁立一位气宇轩昂,身着白色宗袍的男子,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望着突然闯入其中的陈苏二人。 当然,此刻整间教室一百多双眼睛,大部分都落在了苏小妹这张贴着蛤蟆皮的脸上,那火辣辣的视线使她一张丑脸迅速涨红又立刻垂下,双手捏着衣摆,显得既紧张又犹豫。 室内没有人说话,只是陈灵却能感觉到这双双眼中明显的傲慢与嘲笑,仿佛就连空气都在排斥着苏小妹。 陈灵一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他还是逼着苏小妹来了,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要听课。 更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要成长,首先就要学会面对逆境,否则她这种由内而外的软弱,永远都不会改变。 只是这阻力看起来仍有点大啊。 幸好此刻立在讲台旁的男子发话了,他的嗓音磁性而温柔,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欢迎,欢迎,想不到苏小师妹也来听师兄的课了,快坐,我们正好开始。” 苏小妹应了一声,逃也似地登上了阶梯,朝着最后一排座位急急走出,可就在此时安静的室内,有人猛地吼道:“苏小妹!” 这嗓音并不算很高,比昨晚那个狮子头杨二震慑力小多了,但仍是让慌张中的苏小妹,踏错了一节阶梯,跟着整个身子一歪,一阵惊呼的同时,鼻尖已和台阶来了个亲密接触。 “哈哈哈哈!苏小师妹,你看你连走路都不稳了,还来听什么课,修什么道,本师兄劝你趁年轻找个精壮的汉子,生孩子去吧,否则晚了可就真没人要了啊。” 少年一顿吆喝,让本已憋不住笑意的门生,当场纷纷失笑,这一如潮水般笑声瞬间就将苏小妹淹没,她捂着鼻子,呆呆地跌坐在了地上,脑内一片空白。 “哟,苏小师姐,你发什么楞?莫不是摔疼了要抱抱啊?没关系,即便没人抱你,你至少还可以命令你的废物兵人抱一下嘛,哈哈哈哈。” 苏小妹听到这里,居然还真扭转过头看向陈灵,眼神显得既无助又委屈,那张蛤蟆皮伪装过的脸上,居然真显出了三分想要立刻逃跑的神色。 该死! 陈灵心中不禁有些烦躁,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因为世上从不缺傻子,不过像这种明目张胆,公然挑衅的傻缺,在现世中还真少见。 可问题是表面上身为兵人灵器的他,并不能当场开口讥诮回去,他多么希望自己会一种“传音入密”的法术,这样就可以悄悄地激励她。 讲桌上白衣男子轻轻皱了皱眉,似有不满地道:“陈师弟,不准胡闹,还不向苏小师妹道歉?” 陈灵一愣,下一刻就意识到这个作死之人居然还是本家。 果不其然,只听耳后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呵!青阳你别逗了好嘛,怎么,难道第一天代执事长老风灵子讲课,就要摆摆威风?你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听课!” 被唤作青阳的男子,面上一阵愠怒,但似又忌惮着什么,居然也就不再吭声了。 而这个时候,一女子柔声道:“陈天宝陈公子,你若不高兴听,现在就可以出去。” 从字面上看这句话明明意在训斥,可从这位女子口中说来,却格外的妩媚动听,仿佛就像情人间的甜言蜜语般毫无威慑力。 陈天宝闻言却是撇了撇嘴嘟囔了两句,居然不再做声了。 苏小妹也趁着这个时候努力地爬了起来,灰溜溜来到了最后一排空座上坐下。陈灵跟在她的后头,用余光望着那一脸狂态的陈天宝,又瞥了瞥那刚才出声的女子。 此刻虽只能瞥见娟秀的背影,但陈灵知道这女子的面貌多半是极美的,否则陈天宝的态度就显得奇怪了。 白衣男子青阳向着那出声女子微微点头致谢,然后缓缓开口,其语速慢条斯理,内容一丝不苟,面色沉着而肃穆,俨然就是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 “诸位师弟师妹,《九九归一决》开篇有言,人力有限而天道无限,故借吐故纳新以磨砺自身的体魄神魂,进而筑基修行,以达天命。 而术法之理亦然,须四两拨千斤以自身微薄真气,引浩瀚天道为己用,才能最终行那移山倒海,佈云施雨之术。 这就好比以往一味专攻体魄修炼的宗派,一开始进展迅猛,超乎常人,然若干年后不能沟通天地之力为己用,终不如修炼《九九归一决》的修士来得体魄充盈,获得千百岁的寿命,直至长生。 但各位请谨记,长生虽是修行的最终目的,但术法则是漫漫修行之途上,为尔等保驾护的根本,二者相辅相成,不可偏废。 那么下面师兄就来为各位师弟师妹演示一道‘丙火术’的用法,此术法需正宗三段左右才可以运用自如,其威力在五行术法中偏上,各位在武场上进行同辈切磋时,请谨慎使用……” 紧接着,就瞧他一振袖袍,翻手取出一道符箓,跟着也不见他如何摆弄,那红符竟就无风自燃,不到半息,一簇火焰,突兀地出现在了右掌之上。 “相信师弟师妹们都知道这丙火符的用途广泛,小到普通人家的生火做饭,点火取暖,大到作为火系法术的媒介,几乎都离不开它,究其原因不外乎它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引动天地五行中的丙火之气。 而我国教正宗术法万千,但万变不离其宗,这丙火术亦然,不外乎‘意引真气出丹田,气随意走凝指间’,而后根据真气的凝练程度,与调动的数量,便可随意操控术法的威力,比如这样。” 这最后一字说完,就见青阳掌心的火焰陡然充盈一倍,已俨然化成一只火凤凰,就连周遭的空气竟然显出了轻微的扭曲,仿佛是汽油在空气中不断挥发一般。 但陈灵知道这世界恐怕还不能制造汽油,而能让青阳掌心上“火凤凰”持续的燃料,应当就是真气了。 可问题是陈灵听着描述照做,仍是感觉不到体内丝毫真气的流动,他知道下丹田就在肚脐三寸下方的位置,但意守于此,委实感觉不到半分气感啊?难道真是自己没有天赋,或是努力还不够? 青阳随手一翻,火凤凰当即熄灭,那原先的红色符箓也已烧毁殆尽,显然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可谁知,青阳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叠红色符箓,温和地道:“此丙火符,师兄我稍后会每人发放两张,供诸位回去自行参悟,这也算是我们国教正宗特有的福利资源,而现在有没有哪位师弟师妹当场就能领会的?若有的话,就可以拿走师兄手上这十张红色符箓,可不要小看这些符箓,一张可是值十粒长生丹哦。” 青阳面上富有亲和力的微笑以及手上的诱惑,引来了台下众人的踊跃报名,毕竟是个人都知道,只要有这施展丙火术的丙火符在手,就省去了自己去感悟天地之间的丙火之气。 换句话说,只要能沟通真气,那搁谁都可以施展,所以这十张丙火符箓完全就是白送。 第二十三章 初识若依 可谁知这个时候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突然将全场热烈气氛压了下去。 “哼,瞧瞧你们的样子?还是不是我国教正宗的门生?难道除了何师妹外,你们都忘记了宗内的弟子规么?” 陈天宝口中的何师妹就是之前开口训斥过他的女子,刚才除了陈苏这对主仆外,也就属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并没有显出过多的兴趣。 而陈天宝如此一说,也是在有意抬高何师妹。 青阳微微皱眉道:“陈师弟,那你的意思是……” “呵!” 陈天宝冷笑着打断道:“国教正宗弟子规上有这么一条规定,我宗内门生理应相助‘共懋榜’榜上的后学,而现在不就有位榜上的首席精英么?就算诸位忘了,难道青阳师兄也忘了这条弟子规么?” 陈天宝这番咄咄逼人的架势让许多人不爽,但没有人敢说他的不对,这不仅仅因为这少年人是三大家族之一陈氏家族中的次子,更因这条规定本就存在于弟子规当中。 只因苏小妹长年累月没有现身,在座其他人也均没有在废物榜上的挂着,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 青阳闻言脸上有些泛青,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本该想到的,毕竟他可是三重百炼境的大师兄,更是国教正宗列入门墙的弟子。 所以这对于他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污点,身为国教正宗的弟子居然连“弟子规”都没有背全,这传出去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候,何师妹忽然再次开口。 她的话语依然是那么轻柔,犹如春风化雨播撒进青阳的心里头:“青阳师兄,风灵子长老曾说过,千条弟子规只是让稚子循规蹈矩,刻板遵守的死物,而真正的超脱之士,早已将其融会贯通,做事顺乎本心,这就好比师兄自掏腰包,用这十张丙火符,来调动诸位师兄师妹的积极性,此等作法与用心,难道不比区区一条弟子规来得更为珍贵么?” 陈灵听到这里,不由心生感叹,这何师妹一张巧嘴明明意在解围夸赞,可道理却偏偏不错,所以让人觉得这话并非有意恭维,而是对方的做法理应得到这种赞誉! 看来这何师妹真有些不简单,若在加上一副祸国殃民的面貌的话,啧啧,怕不是要上天? 何若依一顿说辞自然替青阳解了围,那出言找茬的陈天宝满脸的不高兴,但却仍是没有发作,而是拍着桌子,没好气地道:“苏小师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将丙火符领走?” “苏小师妹,你且上来,只要引动丙火术,这十张丙火符就是你的了。” 青阳的语调不紧不慢,面上显得从容不迫,显见,他已在打击中,完全恢复了过来。 此刻一百多双眼睛又再次焦距到了苏小妹那一张蛤蟆皮的丑脸上,大部分都露出了欣羡的目光。 然而让众人想不到的是,苏小妹耷拉下了脑袋没有动,沉默的像只鹌鹑。 陈灵心下略一迟疑,就听青阳耐心地道:“怎么,苏小师妹可有哪里不舒服?” “不,不是,我,我只是害怕。” “害怕?” “嗯!青阳师兄,我怕控制不好。”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又笑了,就连青阳也不禁微微莞尔。 那青阳忖了忖道:“苏小师妹,你最后一次测试是到了哪个阶段?” 苏小妹顿了顿,小声嗫嚅道:“正宗一段,嗯好像快要进阶二段。” 此言一出,满场笑声更欢。 入宗门大半年仍停留在正宗一段的,怕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傻子吧,这共懋榜首席精英果然名不虚传。 青阳轻轻笑着安抚道:“还请苏小师妹安心,正宗一段的真气虽不足以完全施展丙火术,但按照术法引燃丙火符总是可以的,你只要引燃丙火符,师兄就算你通过。” “真的?” “真的,师兄保证。” 青阳笃定的口吻和坚定的眼神,不禁让苏小妹心下稍安。 陈灵当然也不会反对,虽然这十张丙火符只值百粒长生丹,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还可以趁此磨练一下信心。 苏小妹领着陈灵向着台前走去,过程中,众门生仍是好奇地盯着她,可苏小妹心里却觉得并没有来时那么可怕了。 而来到台前面向台下众人后,陈灵终于瞧见了何师妹的正脸。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比起慕轻寒的冷艳,妙谛的灵秀,上官青的正气,以及苏小妹这蠢货属性来看,这女子更多了一些纯粹的女人味。 她明明没有浓妆艳抹,却让人觉得格外妩媚,明明没有特意去瞧看一个人,却又能让人觉得目光总能与之交汇。 是的,她的眼睛看起来会说话,她的眼神能勾人,只要与她对视三秒以上,内心就会产生一种就算俯身为奴,也甘之如饴的冲动。 这种感觉让陈灵有些心惊肉跳,好在没有人注意他这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 与此同时,身前的苏小妹已接过一张丙火符,努力地集中意念,按照道理,调动真气不过一瞬,可三息之后,手中的丙火符仍是红艳艳的一张,根本没有一丝火光冒出。 望着眼前大部分人眼中渐渐露出了嘲笑之意,苏小妹不禁额头上急出了汗珠。 青阳见着,微微皱眉,但仍是极有耐心地道:“苏师妹,莫要急躁,敛气静心,意守丹田,若觉得下丹田开始发热后,将这股“热感”慢慢引导到指尖就可以,加油,你行的。” 然而青阳这温和的鼓励,并没有起道丝毫效果,十五息后,苏小妹已是耷拉着双马尾,脸上满是沮丧。 “哼!” 陈天宝不由冷哼,他觉得不爽极了,本来提议苏小妹上台,本就是借此来凸显自己与何师妹方才的与众不同,但现下施展不出来,岂不是让在场所有人认为自己是在存心刁难么。 这岂不是既没面子,又惹得何师妹不高兴? 于是顺手一抬,并没有借助任何法宝或灵符,一道火苗就在指尖成形,恶狠狠地飙蹿而出。 “真是没用,我且帮你一把。” 话音未落,火苗已蹿到了苏小妹掌心的丙火符上,瞬间点燃了符箓,苏小妹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微微激动之色。 “好!苏师妹,虽然这有陈师弟‘离火神诀’的功劳,但若你能保持原状三息,持续供给真气,也算是你的努力。” 岂料这话音刚过,苏小妹手中的火苗陡然高涨,不过半息,整个室内火光大盛! “它烧到我了,呆木头——!!” 苏小妹情急之下,完全忘记还有一个大师兄青阳在,而青阳手中已多出了一道蓝色符箓,一团水球也顷刻成形,只是近在咫尺的陈灵比他更快! 一瞬间,众人就见身后被唤作呆木头的陈灵,忽然抱住苏小妹,然后就下意识伸手去拍打那团旺盛的火焰。 是的,在他这个现世中的普通人来看,现在的火源就是掌心那烧了一半的丙火符,只要将它拍落,岂不是就可以救下苏小妹。 他根本来不及想这里根本不是现世,离火神诀施展出来的火焰也并非普通的火焰,从在场所有惊怔的目光中不难判断,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然而下一秒,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陈灵这一拍之下,居然真就将火焰拍灭了,那张烧了一半的丙火符就歪歪斜斜飘落在了地上。 “这……?” 青阳手托兀自旋转的水球一愣,慢说这火焰为什么会被这兵人一拍即散,单说此刻苏小妹抱着这兵人大腿,身子抖抖索索的样子就让他觉得分外怪异。 他总觉得苏小妹这个举动有些别扭,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而陈灵知道这就是违和感,你见过一个主人会死死抱着仆人的大腿瑟瑟发抖吗,身为兵人舍身相救难道不是最自然而然的表现? 该死,你放手啊,再怎么下去,要露馅了。 陈灵心中益发焦急,因为他已察觉到台下何若依正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那明亮的眸子中,已露出了越来越多的兴趣。 果然,她缓缓开口道:“苏师妹……” 砰!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名老者穿着花里胡哨的袍子,拖着三尺白须闯了进来。 “苏小妹!你这废物居然还有脸来听课!” 这一声叱咤让苏小妹一惊,然后扭头望到来人,身子不由抖得更加厉害。 青阳赶忙作揖道:“徒儿青阳携诸位师弟师妹,见过风灵子师父!” 其他在座的门生跟着就要齐齐作揖,却听这老者一翻白眼,已冲着陈天宝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这瘪犊子,仗着你家族的血脉在这里耍宝是么?逗弄一个废物很好玩么?真是白瞎了你这一身离火神诀的天赋!” 陈天宝被喷了满脸口水,脸上阵青阵白,却未敢出声顶撞。 陈灵并不知道这执事长老风灵子为什么一口咬定刚才的一切,就是陈天宝在有意逗弄苏小妹,也不知他为何能知晓刚才发生的一切,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暗爽。 可下一刻,就见那风灵子的胡须赫然变长,一把卷起苏小妹,扭头就走,口中还不忘嚷嚷道:“你这个废物根本不配来听课,快跟老夫出去!” 然后,苏小妹就被那一丈白须高高卷起,飘在空中犹如一只气球般被强拽了出去,陈灵见着不由暗恼,可面上仍是要装作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跟着去了。 在场大部分人见着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唯独那何若依望着缓缓关上的大门,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二十四章 以大欺小 三人从那凤船教室出来,转眼就回到了圆形石阵上,执事长老风灵子大袖一挥就见法阵上刻有文字的“三环”,再次自行转动,不过一会儿在“甲丑土”三字上停了下来。 风灵子一脚踢开凤凰门,当先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陈灵跟着踏进之后,眼前赫然竟是一片广袤的田野,其间种着成片叫不上名儿的药草,看上去仿佛已不在白玉京内,而陈灵却也顾不得去想这到底传送到了哪里。 因为此刻,他耳边听得最多的,就是苏小妹不断地求饶声。 “师父,你放了苏小妹吧,再也不敢不听话了,苏小妹知错了……” 这苏小妹的求饶声隐带哭腔,显然是真被吓倒了,而陈灵想的是,听这蠢妮子的意思难道之前不来凤船教学区,不与他人接触,就有这风灵子一份功劳? 这么说,这老家伙怕不是个变态? 接下来,只瞧执事长老风灵子每走过一段药田,抬手就落下一道禁制,待走过全部的药田来到一处石制别院后,一共整整布置了一十三道七彩禁制,最近的一道禁制就在身后不到十米远的地方,闪了通透的彩光。 这尼玛是要玩监禁PLAY?你这老疯子也不会挑个漂亮点的? 陈灵一面嗤之以鼻,一面暗中警惕,开始绞尽脑汁寻思对策。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执事长老风灵子突然将苏小妹甩落在地,然后再甩袖口,就见一道七彩罩子从地底冒出将苏小妹围在里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陈灵心下微微一愣,他还没有动,风灵子已霍然转身,盯着陈灵,犹如猫咪看着老鼠般,好一阵儿,忽然喝道:“小子,你到底是谁——!” 卧槽! 这下,陈灵可真是惊到了,但转念一想,这老疯子别不是在诈我?是时候飚一波真正的演技了。嗯,如果有苏小妹配合就更好。 想到这里,陈灵益发觉得应该去找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法术来学学。 “怎么,你还想装阴山宗的兵人?好,老夫成全你!” 啪! 风灵子一挥袖袍,陈灵就凭空被甩出了一丈远,摔在地上来了个狗啃泥,但他仍是不吭声,还未站起,又被风灵子一袖子抽得飞起。 于是,只见风灵子不停挥动着衣袖,陈灵似个木偶般起来又趴下,起来再趴下。 我忍! 啪! “呆木头!” 苏小妹猛拍着七彩禁制不断娇呼着,那小脸满是心疼。 “傻丫头叫你呆木头?呵呵,呵呵呵!” 执事长老风灵子嚣张地笑了起来,可陈灵却只能忍着满身痛疼,面无表情地站起,继续接受无情的蹂躏。 幸好,这个时候风灵子终于停下了手,瞧着陈灵道:“不错,不错,小子你有种,老夫也玩腻了。” 说着,袖袍一挥,就见他手心就多了一枚有着一丝裂纹的银色凤徽。 陈灵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属于苏小妹的,只是它怎么到了这老疯子的手上,不该在那树杈玉台里头么? 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就见那凤徽忽然射出一蓬光幕,光幕中赫然是苏小妹被那杨坤击中,然后飞快撞入陈灵身上的画面! “瞧见了么?老夫就奇怪了,这傻丫头在宗内就是个废物,一个混吃等死微不足道的废物怎会突然来听课,又怎会触发了凤徽的保护机制,又是宗内哪个小兔崽子敢下死手,欺负到她的头上,没承想从老夫特制的凤徽中一看,居然昨夜的事还和你们有关!” 这风灵子一番话透着巨大的信息量,而此刻凤徽的画面,也回放到了陈苏二人相拥欢呼的场面。 是的,看到这里,苏小妹也愣住了,陈灵也好不到哪里去,可瞬间一股被戏耍的感觉让他恼羞成怒! 如果自己是影帝的话,这老不死的就是一只地地道道的戏精! 前面可以不提,但一想到他手上握着绝对证据,却还故意抽了老子一顿?这还能忍? 陈灵突然破口大骂道:“你这王八羔子老疯子,以大欺小不要脸!明明都看见老子救了这蠢货,还特意打我一顿?你到底站哪边的?” 执事长老风灵子一怔,显然似乎未被小辈痛骂过,但跟着就爆发出一连串的长笑,仿佛这陈灵越恼怒,这老不休也就越得意:“臭小子!老夫告诉你,若不是这凤徽上恰巧记下了你救这废物丫头的过程,你现在已经被丢无常湖畔中喂鱼了。 说吧,你是谁,为什么接近这傻丫头有什么目的?宗内可还有你同党?老实交代!莫要期盼有人救你,更莫要想着逃出去,老夫可以明明白白把话说清楚了,这十三道禁制一旦开启,就算老夫自己,也休想在一个时辰内打开,哈哈哈哈!” 陈灵心下一动,忽然笑了起来:“老疯子,你看起来似乎很得意啊?” 风灵子双手负在身后继续仰头笑着,并拒绝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好。” 陈灵故作轻松地道:“我若说,我就是来保护傻妮子的你信不?” “对!呆木头就是来保护我的,风灵子师父你误会了。” 风灵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小子,你以为我是这傻丫头?” “看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你若说是某处派来捉她的,或者是对国教正宗图谋不轨,老夫便信!” “哈!” 听着这话,陈灵差点笑哭了,然后面色一变,突然大声叫骂道:“小爷图你奶奶个腿儿!” 说着,猛一转身,撒开两脚丫子就跑。 “你居然还想跑!” 风灵子笑着随手一挥袖袍,陈灵凭空而起朝着禁制撞去,在他想来这陈灵一定会结结实实撞在禁制上再吃一番苦头,可谁想,下一秒,这陈灵居然生生穿了过去,摔在了七彩禁制之外! 陈灵立马爬起身,看着禁制内风灵子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却并没有追来。 看来我赌对了啊,果然可以随意出入禁制! 想到了这里,全身不由一松,干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右手不断拍打地面,发出了方才风灵子数以倍计的爆笑声。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你特么有凤徽,老子也有绝技啊!” 风灵子此刻一张脸已益发的铁青,眼角肌肉不断地抽搐,显然在极力压抑着怒火,他无法想象自己亲手启动的十三道禁制居然这一刻成了阻碍自己的牢笼。 可下一秒他仍是笑了起来,尽管这个笑容有些扭曲,但仍是要比陈灵大声,再大声些。 陈灵如何看不出这老家伙是个就算输掉裤衩,也不肯认输的主儿,但自己心气儿也不低啊,以往在现世只能缩起脑袋做人,现在嘛那就不客气了,于是,这二人竟很没品的开始比起看谁笑得更高。 这两人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一旁苏小妹嘟起腮帮,弱弱地道:“风灵子师父,呆木头,你俩别笑了,感觉好傻嗳。” “闭嘴!” “哦,哦……” 这一老一少异口同声,四只眼睛不约而同地瞪了苏小妹一眼不笑了,毕竟被这一个傻妞骂傻子实在是件很跌份儿的事情。 风灵子面色一整道:“小子,看来你这口气儿挺长的啊?” 陈灵道:“那是自然,年轻人总该气长些,倒是您老人家没气死?” “哼,老夫问你,你这任意穿梭禁制的法术是跟谁的?可是特意用来针对我国教正宗的?看来你小子背后的势力所图甚大!” “被害妄想症!” 陈灵翻了个眼,也不管这风灵子听不听得懂,干脆拍拍屁股站起来,认准一个方向调头就走,在他想来这既然到了野外,那么岂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了? 虽然这么做,仍是有些放不下苏小妹这傻妞,但一想到在国教正宗里头,隐藏着这么厉害的一个师父能保护她大半年,那么往后也一定能保她平安,如此一来自己留着此处倒显得多余了,更何况这老家伙根本不信我呢。 苏小妹见着忙道:“呆木头,你去哪里,回来,苏小妹还在这里呢。” 陈灵也不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道:“往后好好跟着你师父,老子会想你的。” “我不要风灵子师父,你回来!” “住口!” 风灵子狠狠瞪了苏小妹一眼,然后扭过头望着陈灵道:“小子,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就这样一人跑出去,不怕别人怀疑你?老夫告诉你,这凤船之内的老怪物可多着呢!” 陈灵笑说道:“你的意思是这还在凤船之内?当我瞎啊,这晴天白日朗朗……咦?” 说到这里他看着天空不由愣住了,晴空的确蔚蓝如洗,眼前也的确是一片片药草园子,甚至那风中都透着一股子中药店里才有的怪味儿,仿佛一切都很真实。 但是,但是这天空中少了至关重要的东西——太阳! 是的,没有太阳哪里来的光亮?这不符合逻辑,陈灵微微一愣,立马就想到了曾经唯有在里看到的描述,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小世界”? 风灵子见着陈灵杵在哪里不动,忽然笑道:“老夫现在总算有些相信你不是来图谋我国教正宗的了,你居然连凤船内的‘须弥界’都不认识么?哈哈哈!” 须弥界?呵!小世界就小世界嘛,整个“高大尚”的词语就很流弊了嘛。 陈灵转过身,瞥了一眼面露期盼和欣喜的苏小妹,又望着一眼兀自得意的风灵子,一脸不屑地道:“你现在终于肯信,老子不是来害人的?” “当然还不能全信,除非你给老夫交个底儿!” “好啊,那麻烦你先交个底儿。” 风灵子眼珠子一瞪,笑了笑道:“小子,你很有种,倒有三分老夫当年的风范!既如此,老夫也不欺负你,这是一张‘誓言符’,咱现在各自起誓,然后将各自的说辞录入这张符中,滴入各自的心血就能在魂魄中种下符灵,往后只要任何一人违背符中誓言,就会遭受符灵反噬!” 这风灵子摸着白须一抹袖口,取出这张“誓言符”倒也下足了血本,脸上不免一阵肉疼,心想这小子对于坑蒙拐骗门清儿得很,既如此,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显见,他已经有意求和了。 可陈灵不这样想啊,且不说这“誓言符”到底是真是假,即便就算是真的又怎样,一个人总不会在坑里摔两次,他可不想在被妙谛坑一回,再在这死老头手里跌一跤。 …… 第二十五章 讨价还价 “不干!” 陈灵一口回绝不禁让风灵子吹胡子瞪眼道:“什么不干,难道你认为老夫会骗你这个小娃娃?这誓言符可是真货,乃是老夫费劲千辛万苦研制出来的宝贝,你该荣幸!”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本在就占着优势,为什么要迁就你呢?我可是记得你说过,这禁制好像要一个时辰才能打开?是也不是?” “那是老夫瞎编了的,其实只要半个时辰。” “哈!老子信你的邪!” 陈灵笑了笑不再搭理,眼轱辘一转,已暗搓搓地瞄到了近处的药田,然后鼻子嗅了嗅,径直走了过去。 风灵子见他这般行径,不由微微慌神道:“你,你要做什么,站住、站住!” “没什么,只不过觉着我有个法子一定更稳妥,而我这人还特别记仇,你刚才抽了我十六下,还是十八下来着?现在,我正好讨些利息。” 说着,就见陈灵在药园子中扯下一颗灰不溜秋,造型奇特的果子,犹豫了片刻,然后眼睛一闭,轻轻咬了一小口,谁承想这鲜嫩多汁的果肉入口即化,一股莫名果香更是从口中溢散而开。 “卧槽,这玩意原来这么好吃!” 陈灵眼神忽地大亮,将手中青果迫不及待地吞下,又赶忙朝着药园子深处走去,瞧情形就像强盗过境,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不但将五颜六色的果子,统统摘入金色储物袋,更是踩坏了一地的根茎。 “你这兔崽子,住手!那是老夫用天水养了十八年的地龙果,那是三十年份无花果!这么吃浪费啊,你这是在牛嚼牡丹,药力不足十分之一啊,将你那蠢脚挪开,快挪开!你踩到仙肚草的根上了!” 此刻,风灵子心中在滴血,那拖曳到底的白须无风自动,花里胡哨的袍子隐隐抖动,面上已经涨成了一副猪肝色,显得痛心疾首,气急败坏,若不是有禁制拦着,恐怕这就要冲上去将陈灵一顿胖揍。 “够了!够了!别再糟蹋了,老夫交底,先交底,你要听什么!” 陈灵动作果然慢了下来,但仍是将一个果子塞进嘴里,嘎巴儿嘎巴儿一顿乱嚼,美滋滋地咽下肚后,才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地道:“好,那老子就大大方方给你次机会。说吧,你是人是妖?变个真身我瞧瞧。” 执事长老风灵子一撩袖袍,摸着三尺白须,面色傲然道:“你听好了,老夫是人,而且还是修为六重千岁境九品的真人,是国教正宗内的炼符师,炼器大师,术师。风灵符听过没有?那就是就是老夫研制,以老夫之名命名!除此之外门下弟子八百,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春晖遍四方,更有入朝为官,成为朝中股肱大臣……” “停停停!我不想听你自吹自擂,羞不羞?讲重点!你既然不是妖,那为什么要帮助苏小妹这只傻狐狸?我可是知道这国教正宗第一条弟子规便是不准妖族入学,想来这国教正宗对妖族很不友好的吧,你这样可是冒着杀头罪名的来救人?” 苏小妹听到这里,居然也露出了思索之色,风灵子一翻白眼,嗤之以鼻道:“首先,宗内上到代宗主大人,下至众位弟子门生,大部分人都不会刻意排挤妖族……” “停,我不想听故事,你直接说但是!” 风灵子面上怒气一闪,但仍是老老实实地道:“但是宗内仍是有些老顽固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老话奉为圭臬,加之又有圣主幕后束缚,所以这条禁令至今没有得以解除。” “然后呢?” “然后,老夫少年云游四方,有一次在南疆十万大山中与一窝蚰蜒精怪遭遇,险些原地兵解,是居住在南疆里的妖族救了我!所以这次见到这只傻狐狸,便起一点点恻隐之心。” 陈灵等了等,一再确定风灵子没有话了,这才道:“没了?这理由有点牵强啊,未免太巧合些了吧?” 风灵子眼珠子一瞪,“这不是理由,是事实!说老夫牵强,那你小子,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陈灵将一颗果子又丢入口中,又是一顿嘎巴儿嘎巴儿乱嚼,笑嘻嘻道:“你听说过一句话么——颜值即正义!” “什么是正义?” “颜值啊,哦,这句话的意思是甭管别的,只要妞长得漂亮,老子一概护着,你看,这动机多么纯粹,哪像你这老疯子遮遮掩掩的啊?” 风灵子一听,立马回头指着禁制中的苏小妹狠批道:“你这傻妞让他见到你的真容了?” “嗯,嗯,我不是故意的……咦,风灵子师父,你也知道我这张脸是假的啊?” 这苏小妹说到了一半猛然意识到风灵子,也早就知道了自己易容的事情,但她并没有生出多少挫败和惊惧,反是小脸微微晕红,显得有些高兴。 也难怪,女儿家自小爱漂亮,她戴着那张蛤蟆皮受尽了大半年多的冷落与嘲笑,今天陡然听到有人当面夸赞,自然是要开心些的。 陈灵看到这里,仍不忘出言调侃道:“瞧见了吧,老疯子,我说什么来着,做人,特别是做男人就要坦诚些嘛。” “住口!小子,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搪塞,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你问完了没有?” “当然没有,昨夜那杨氏兄弟,你们怎么处理的?” “杀了。” “你们就不怕金玉满堂的人来找事?” “国教正宗在这白玉京自问还没怕过谁!” “那杨坤的尸体是谁处理的?” 风灵子反问道:“看来杨坤的身上的储物袋是你捡走了?哼,老夫好心提醒你,这金色储物袋最好不要拿出来招摇过市,特别是那块金元宝令牌!那可是金玉满堂的镇堂掌柜才能佩戴的!” “好吧,我没问题了。” “那你怎么还在吃!” 陈灵很无辜地道:“为什么不能?我又没答应你说了什么,我就住手。” “你,你简直气煞老夫啦!” 禁制内的风灵子气得直跳脚,禁制外的陈灵依旧笑眯眯,风灵子哇哇直叫,陈灵巴嘎儿直嚼。 其实他哪里不知道这个风灵子除了脾气倔些外,简直就是个教科书般的好人,而自己与他又抱着同一目的,所以不论是出于什么角度,此刻双方都应和解了才是。 但陈灵更知道,在现世中往往先和解的那个更吃亏,所以即便已有了这等心思也要拿捏一番做派,不去主动求和。 “好啦,小爷气也消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说着,陈灵居然再次调头就走,而他心里却在默默想,老家伙,我数到三下,你必定叫住我。 一! “呆木头,你回来!” 不听不听,老子狠心。 二… “呆木头!呆木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三…… “兔崽子,你给老夫站住了!” 这才对嘛。 陈灵迅速转身,笑了起来,“怎么,还有事啊?” 风灵子道:“小子,你明知老夫绝不放心就这么让你跑了,显然不就是还想讹点好处!” 陈灵脸不红心不跳,安静等待下文。 “但老夫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你继续当苏小妹的兵人,老夫就答应给一些好处!” “这有什么区别?我现在不一样可以讹你些好处?” “小子!做人莫要得寸进尺,自愿给好处和被讹诈是两个意思。” “看来,傻妮子在你这老家伙心目中的位置只高不低啊,我越来越觉得你一定还有些话没讲明白,不过放心,老子不关心这些,只在乎能得到怎样的好处。” 风灵子没好气地道,“你要什么好处?说!” “那我可以要几个好处?” “一个,随便什么好处!” 啧啧,听听,这口气就大了啊,仿佛自己说什么他都能答应似的。 陈灵眼轱辘一转,左右踱起了步子,本想来个狮子大开口探探对方的底线,但转念一想,忽就鬼使神差地问道:“这好处不妨先欠着,我们先来谈点别的,比如有没有一种可以让我和傻妞之间互相说话,而别人不知的法术?前提是这种法术不需要真气。” 风灵子一楞,下意识就道:“这法术并不算稀奇,六重千岁境的真人,均能以真气传音入密,老夫也另有便宜法门能起到这种效果,但是使用任何法术的前提,都需以真气作为媒介去沟通。怎么,你这小子能随手扑灭离火神诀形成的真火,却连正宗一段的修为都没有?” 哦?看来那个什么离火神诀不能用手碰?难道是叶不归这具身体魔抗比较高?看来回头有必要再用夜莺令进行一番恶补了。 陈灵想了想,索性大吹法螺道:“这你就没见识了吧,我修炼的法门有别于贵宗,并不需要借助真气修行。” 风灵子一愣,满脸古怪道:“这么说你是古法炼体一脉的?不过我告诉你,任何不以真气为基础的修行功法,到最后都不能成大道,小子,我劝你早点换咯。” 古法炼体? 陈灵略微一忖,觉得这话题没法接,于是将话题又不动声色地绕了回去:“那就是没有了?看来什么门下弟子八百,也不过说说而已。” 风灵子老脸一红,却仍是固执地道:“这种事法术办不到,但不代表没有办法。因为真气在整个法术环节中只起到沟通媒介的作用,所以若没有真气,那只寻找代替这种真气的媒介就好,而老夫最近在研究誓言符里面的符灵,发现它就极有可能充当这种媒介。” “只是有可能?” 风灵子神色傲然道:“是极有可能,老夫可以将誓言符中的符灵一剖为二,分别植入你二人的神识当中,如此一来,你二人想说的话,就可以通过神识中的符灵来互相传递,当然这种感应距离不会太远,通常也就三五丈的范围内。” “还有这种操作?很炫酷啊!” “什么炫酷?你这小子怎么净说些老夫听不懂的话?” 陈灵摸着脑袋笑道:“家乡哩语,是夸赞您老人家学识渊博,没别的意思,要不您老现在就试试?” 风灵子知道陈灵不过是嘴上恭维,但听来倒也格外顺耳,口吻也就不由得和缓了些:“现在试不了,因为老夫设想的符灵还不完整,是‘死’的,并不能去相互感应,所以老夫还需要一种生长在南疆妖族境内的花草,名叫‘双栖蝶’,只要将它的汁液配合丹砂炼制出的誓言符才能有这种功效。” 陈灵一愣,立马翻脸道:“说了半天,你这老家伙是为了完成那劳什子的研究,然后正好差老子去当跑腿?不干!” 风灵子怒道:“谁说老夫要你这小子千里迢迢跑去南疆了?这里可是白玉京,别的不说,你以为那号称‘只要有足够的财力就能称心如意’的金玉满堂是在空喊口号?” “说得好,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风灵子气乐了,索性拽着白须道:“甭管为什么,你替老夫跑一趟,事后算你报酬!” 陈灵白眼一翻道:“多少?” “五百粒长生丹!你要知道五百粒长生丹,可是分发给一个正宗九段的弟子门生整整一年的份量!” “太少,一千凑个整。” “太多了,七百粒!老夫可以拨给你七百粒!不能再多了!” “一千五粒。” “他奶奶的,你小子属狮子的?刚才不还是一千粒!” “成交!一千就一千,谁改谁孙子。” …… 第二十六章 金玉满堂 一个时辰后,陈灵继续装着木头兵人,跟随苏小妹走出了凤船教学区。 先前,他在和风灵子这场讨价还价中几乎完胜,但他更清楚风灵子其实是大半看在苏小妹的面子上,才如此忍让自己。 这也就愈发表明了,风灵子和苏小妹的关系,绝不是他口中说的那么简单,说不定这风灵子其实就是一头藏在国教正宗的老狐狸,只是存着一些防备,并没有和盘托出而已。 陈灵自然也不会傻到去揭穿他这层伪装,毕竟自己也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嘛。 而风灵子并没有立刻催促陈灵去金玉满堂采购“双栖蝶”,说是这双栖蝶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却也不像修为丹这么随便,所以在明面上买不到,需要从金玉满堂其下的天香阁中拍卖而得,只是这天香阁开卖时间不定,每次物品也不相同,需要提前打听才是。 于是,陈灵只得先随苏小妹回到了那所独门独户的宅子,接入夜莺令来提前对接下来要去的金玉满堂做些了解。 比如说吧,“镇堂掌柜”就是现世中护堂镇场子的活计,除此之外,金玉满堂里面所有统御级别都称为某某“掌柜”,比如坐堂掌柜,地堂掌柜,堂面儿掌柜……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掌柜上,还有一位大掌柜。 至于风灵子口中提及的古法炼体这种功法,夜莺令中并没有记载,似乎也只有那号称藏书万卷的天镜司中才有可能见到一二。 不用说,陈灵自然是有些好奇的,也梦想修习至高功法从此走上人森巅峰,但他更清楚自己实在太懒,若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还不如舒舒服服来个“葛优躺”呢。 是的,他就是现世中教科书版的“积极废人”,心态积极向上,行动宛如废物……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陈灵逼着苏小妹白日前去凤船观摩学习,美其名曰“锻炼胆量”。 这一开始也遭到了风灵子强烈的反对,觉着苏小妹修为不高,很容易被凤船里其他老怪物瞧破了身份,哪曾想却被陈灵以一句“灯下黑”为由,给怼了回去。而夜里则是吃着各种果子长生丹,开始打坐修习。 但一连两周之后,让陈灵越发沮丧的是,他发现若不是叶不归这副身体出了某些问题,就是自己这个从现世中来的人,根本没有半点修炼的天赋。 自己好不容易熬着整夜不睡去枯坐,可下丹田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感,这使得陈灵愈加心浮气躁。 好在也并非全无收获,比如通过这些天连续逼着苏小妹在众人面前露面,这傻妞从最初的惊慌胆怯中慢慢转化,变得开始不怎么露怯了。 通过观察,陈灵还可以瞧出有绝少部分师兄妹,看着苏小妹的目光慢慢柔和了起来,似乎心里也有意尝试接纳。 当然,这一半的功劳要归功在苏小妹新蒙的一块青纱面罩上,这当然是陈灵的主意,而他要这么做的原因有这么两个。 一来,他认为让苏小妹不自信以及受众人嘲笑的原因之一就是这张“蛤蟆皮”的伪装了,找块东西将它遮住实在是行之有效的法子。 二来,他一直心心念念想将这张“蛤蟆皮”据为己用,这样往后若是被慕轻寒识破了身份,说不定还能靠着这张能易容的蛤蟆皮脱险,至于用这张易容来杀她完成妙谛交代的任务,那也就是想想而已。 如此一来,又晃过一周,他来到这异世界已快满一个月了,这期间他除了尽心尽力演绎着兵人的木头人生外,不忘修习打坐,只是体内仍是空空如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累积。 这若是换了异世界中的任何一个人,多半也就绝了修行的念头老老实实当个凡人安稳度过一生,但陈灵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更何况他还是个一旦较起真来,便是不撞南墙绝不回头的性子。 不能修习《九九归一决》,难道就没别的功法了?我陈灵还真不信不能修习真气,就无法提高实力咯。 这让陈灵又一次想起了风灵子口中的古法炼体之术,只是该如何撬开他的口呢?这老家伙可是门清儿得很啊,总不能给他交底儿吧,说自己无法修炼吧。 就在陈灵苦苦思索对策时,风灵子却先行找上门来丢了一张金玉满堂的贵宾片,告诉陈灵今夜的金玉满堂旗下的天香阁内会有灵草“双栖蝶”拍卖,由于这双栖蝶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奇珍异宝,所以卡内剩余的三十块灵石已然足够拍走这件物品。 陈灵尽管对这个世界的金钱概念仍有些模糊,但至少知道一块灵石足足可以换一千粒长生丹,而一千粒能换到一万两白银,那么三十块灵石能换多少?若能将这些带回现世岂不是等同于坐拥金山银海了? 当然了,就算不能带回去,这三十块灵石也够在这里花销个数年吧,他可是知道那个什么悬赏捉拿苏小妹的什么府,给的酬劳也不过就是这个数十分之一,而当初死胖子以一千粒长生丹卖自己时显得高兴极了,所以这三十块灵石,岂不是足以让他跪舔? 呵呵,这么说老子也算真正的有钱人咯? 想到这里,陈灵将这张晶蓝色的蓝晶卡片美滋滋地收了起来,浑然不觉这是用来购买灵草双栖蝶的“公费”,他也并没有放进金色储物袋中,因为此刻他还无法使用真气,只能粗鲁地破开禁制,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这实在很麻烦,而像晶蓝色的卡片这么珍贵的东西自然还是贴心收藏比较好。 陈灵并没有带着苏小妹一起去,一来他觉得那地方恐怕不适合这傻妞,二来估计风灵子也不放心她和自己一道离开国教正宗。 陈灵也就趁此机会提出欲借苏小妹脸上这张蛤蟆皮去天香阁的事,理由也一早就编好了,不外乎自己的身份特殊,苏小妹的身份也更加敏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有必要隐藏身份。 谁承想,这理由还未出口,苏小妹就迫不及待撕下了“蛤蟆皮”,将它交给了陈灵,又一并将使用方法娓娓道来,而这妮子从头到尾笑嘻嘻的,看起来实在没有半分戒心。 这让陈灵一张老脸微热,看着风灵子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更是慌忙低下了头,好在“蛤蟆皮”犹如面膜一样冰凉,让他的面部彻底降了温,心里也开始冥想起自己想要的面容。 机会只有一次,我该变成什么模样好些呢? 帅的惊天动地?惹得一群异世迷妹争相追捧? 陈灵瞬间想起了现世中张张明星的脸宠,但最后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选择了他自己原本的面貌。 于是,陈灵这张仅仅只能算是清秀的普通人脸宠,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这个举动苏小妹自然表示没有任何异议,但风灵子眼里居然露出有了几分赞赏之意,破天荒地赞许道:“很好,知道将相貌变得更为平凡些,才能掩人耳目,孺子可教,可教!” 陈灵立马白了他一眼,他觉得这句话实在是有史以来最恶毒的赞誉。 临走前,风灵子还特意丢给他一枚银色凤徽,吩咐他完事后直接来这须弥界中接走苏小妹。 如出一来,先是经过“蛤蟆皮”改头换面,再有凤徽隐藏身份,陈灵已摇身一变,俨然就成了国教正宗内的一名门生了。 这出得凤凰门,离了凤船教学区,一路上他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尽是春风得意的笑容,谁叫他现在是有钱人了呢? 而有了钱,自然就是大爷,所以毫不犹豫的在国教正宗大门附近的道上雇了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向着金玉满堂的天香阁行去。 时值春末,惠风和畅。 白玉京夜晚的大街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清,这里似乎也并没有像陈灵所知的古代那样实行宵禁,反是可以看到各种商贩沿街叫卖的情景,而这道路的尽头,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玉满堂了 这座金玉满堂的建筑风格,与别处大同小异,因为在白玉京中,陈灵还没有见过那种不用“白玉”石料搭建的建筑。 整体看上去八角菱形的造型,掰着指头数一数,居然有一十三层之高,像极了现世中的佛塔。 只是各层延展出来的“檐脊”位置上并没有一截截的瓦片,取而代之的仍是千篇一律,雕着云纹的玉色石板片,远远望去犹如鱼鳞一般浑然一体,根本不是普通工匠能造出来的。 而比起外表这千篇一律的白玉京石城造型,內里的物件就琳琅满目多了。 单说这柜面中陈列的物件,就让人倒吸口凉气儿。 那些金光闪闪的兵刃,各式各样的法宝,自然让陈灵叫不出学名,但在修为丹这一块上还是知道不少的,比如这能让正宗九段修士大大提升破镜几率,荣登一重锻体境的“悟境丹”,就摆了满满一个小长柜。 陈灵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九颗,每颗都用小型玉枕托着,旁边洒满了星屑,显得华贵至极,旁有一个标价码,上书:三千粒长生丹。 而正中央紫木台上赫然摆着一颗有个丹体上有着四个细孔,正冒着缕缕香气的悟境丹,却并没有标上价码。 陈灵先前在夜莺令上见过修为丹是有品级区分的,成丹后冒着香气的细孔越多,其品级也就越高,但细孔不会超过九个,多了便会碎丹,显然这枚四阶四品悟境丹,可谓这一层中的镇层之宝了吧。 再旁边是一柜子的聚灵丹,虽然柜台大小一致,但数量就多了,一盒盒聚灵丹和长生丹整齐划一的摆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精装的盒装巧克力,只是这“巧克力”仍是以单粒售卖的。 而售卖的货币很有意思,不是长生丹,更不是灵石,而是最最普通的银子。 是的,一粒长生丹,十两,一粒聚灵丹,一百两银子。 …… 第二十七章 众星捧月 看到这里,陈灵已知这第一层摆出的玩意儿明显是针对凡人和低阶修士设立的,那二层以上呢?陈灵不禁起了一丝浓厚的兴趣。 只是让他微微失望的是,当他向一旁侍者小哥出示蓝晶卡片后,这侍者小哥并没有领着他去往二楼,而是径直穿过四重守卫,来到了后门的一处空置的房间中。 然后随手取出一道符箓,在空中一挥,跟着就见周遭空气中显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仿佛是某种禁制正在缓缓消失,而令陈灵惊讶的是,三息之后,这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间地板上,赫然就多出一道向下的楼梯。 原来这天香阁是建在地下的啊,而建立在地下的东西,多半是见不得人的,这就好比,组织在白玉京地下建立的分舵。 看来这天香阁卖的货色很不一般啊,这岂不就是现世中的黑市吗? 陈灵心里已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什么货色?又有几斤几两?还是老老实实合计合计如何以最少的灵石拍到“双栖蝶”吧,别届时老鼠尾巴熬汤,没半分油水可得。 陈灵随着侍者小哥一路顺着梯子向下,初时甬道幽暗狭长,渐而明亮宽敞,走了半盏茶的工夫出了甬道,就见眼前赫然是一整片凹谷地,大小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周遭围着十个间大小相等的隔间,每个隔间正中央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十六字区分。 而十六间隔间之下依次是排排大大小小的坐席,此时坐席上标着序列号,也已零零散散坐了些客人。 让陈灵感到诧异的是,这侍者小哥居然领着自己径直路过往其下坐席的过道,来到了一件标有“洪”字号的隔间中,并道:“这位爷,您先歇会儿,稍后有茶水点心奉上,我们的天香拍卖会将在亥时准点开启。” 侍者恭敬的态度让陈灵起了这么一丝人上人的优越感,而送来的茶水点心,竟是满盘长生丹和洗丹茶,以及另一杯叫不出名字的茶水,之后还不忘进言道,若有什么吩咐,小人就在门外。 显见,那身为国教正宗三大长老之一的执事长老风灵子给的蓝晶卡片可不是普通货色,而是一张贵宾卡,幸好这天香阁内从来都是认卡不认人的,否则少不得一番麻烦。 而这间隔间中大约并不算太大,物件儿也不多,中央除了一张堪比沙发还要大的躺椅外,就没别的摆设了。 陈灵看着台下人影攒动的底层坐席区,又平视了会儿二层其他隔间,发觉里面黑黢黢的一团,望不见半点人影,只好又坐了回躺椅之上,百般无聊地发起呆来。 他不是没想过趁这个时候在看看夜莺令,但是这地方人生地不熟,鬼知道这异世界会不会有类似“监控”装置呢?否则当初那风灵子又怎会知道阶梯室内发生的一幕?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一向是陈灵信奉的座右铭。 这等待的时间自然是最漫长的,好在陈灵来的也不是很早,大约半柱香后,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代表着拍卖会正式开启。 霎时,天顶上亮起了一片五光十色的水晶,犹如满天星斗乍现,跟着就见那谷地中央的一大块空地上的白玉相继亮起,一女子缓缓从红幕后走出,四周顿时响起了雷动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哨。 有些呼哨声居然是从临边“宙”字,“荒”字隔间中传出的,显见,这十六间隔间中恐怕早已有人,方才看不见只是这隔间上,有了些用于隔绝视线的禁制罢了。 让陈灵真正吃惊的是,这一路烟视媚行的女子赫然是那何师妹! 是的,今夜她一改往日在国教正宗内素雅的妆容,眉色浓如重墨,唇色红若樱桃,看起来饱满多汁,鲜嫩欲滴,让人情不自禁想去咬上一口。 她双颊粉腻透着一丝羞怯,眼眸含俏透着万种风情,一身开襟蓝袍将玲珑身段凸显了出来,胸前开襟领口一直落到锁骨之下,恰到好处地露出那一抹柔腻。 而此刻,不论是天顶上洒下的璀璨晶光,还是四方灼热的目光,均都焦距在了这何若依的身上,在这一刻,仿佛她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众人的掌上明珠。 只见她眼波流转,笑语嫣然道:“欢迎诸位来宾莅临本期天香阁拍卖会,小女子何若依这厢有礼了。” 这何若依一言甫毕,场上气氛空前高涨,她似是久已见惯这等场面,四周的掌声越热烈,她的目光越自信;呼哨越尖锐,笑容也就越发妩媚。 临间“荒”字号隔间更是传出了一声不遗余力地追捧:“只要何大美人一日在这天香阁,我等就一日来此捧场!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此言一出,附和声此起彼伏,台下何若依微微抬起臻首淡淡扫了一眼“荒”字号临间道:“这位荒字号的贵客真爱说笑,小女子何等何能,诸位难道不是冲着这天香阁内的天才地宝奇珍异兽来的么?” “哈哈哈哈,此言说得极是,但你何小姐可是这天香阁最大的宝贝啊!” 陈灵已听着这种赤裸裸的夸赞已有些脸红,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而台下受万众瞩目的何若依,也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多作理会,仿佛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 “好了,闲聊小叙暂且到这里,小女子这就为诸位奉上今晚本阁中第一件珍品。” 说着就见四位侍者小哥快速从红幕走出,其中三人合力推着一快巨大无比的水晶镜面走到近前,框架上装饰得美轮美奂,陈灵可以看到,但它被固定到白玉地面上后,整片地面仿佛有道道气流正在像镜底流去,而那镜面上则是光滑无比,恰似一面竖起的青湖。 另一名侍者小哥托着一件用红绸遮盖的玉盘走上前来,何若依将红绸缓缓掀开,拿起玉盘中的一卷卷轴道:“此物乃是极乐宗大名鼎鼎的镇派绝学——《阴阳和合功》,为极乐宗开派祖师所创。 虽然该宗现已没落,这门功法也不如《九九归一决》来得全面易学,但它的附属功效恐怕无人不晓,完全可以当一门辅助的功效习练,至于细则小女子就不再赘言了,底价五百长生丹起拍,单次叫价不得少于一百,还请诸位尽情出价。” 说着,这何若依托着这本特殊用途的功法,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少女该有的娇羞,顾盼生姿,引得周间哄然响应。 陈灵本以为这个时候该是比谁嗓门更大的时候,不承想,场中一片安静,而何若依身旁的“水镜”上开始不断闪过各种信息。 只见“7号:五百粒长生丹”刚显现,下一妙就成了132号一千粒长生丹,然后是,一千五,两千……不过数秒的时间,价格已攀升到了31号,三千粒长生丹! 陈灵从隔间中看着那镜面上的信息不禁也有些心痒难耐,毕竟现在他《九九归一决》已经习练了一段时间,却没有任何效果,而这门功法的出现岂不就是及时雨么? 只是,他们是如何操作的? 陈灵来之前并没有询问过这些细节,侍者小哥也当陈灵是熟客。 而现在,他站起身来,左右瞧看、抓耳挠腮一番,这才瞥见座椅旁的扶手上,印有一块大大的“金元宝”。 起初陈灵并没有在意,现在想都没想就一巴掌就按了上去,眼睛同时瞄向屏幕,却没有显示自己隔间的出价,左右一想,终于意识到这什么金元宝的叫价装置,恐怕也是需要真气来驱动的。 陈灵顿时觉得窝火,心想,他娘的,看来这异世界走到哪里都离不开真气么?这是赤裸裸地歧视老子没真气啊? 这个时候台下何若依身旁大型水镜上的价格,已来到了四千五百粒,而出价者就是临间的荒字号隔间。 这价格一出,除了二楼隔间上还有人陆续出价外,已没有多少人继续跟进了,毕竟这门阴阳和合功虽有些不错的效果,但于修炼一途上并没有多少裨益,仅仅为了贪欢而耗费如此多的资源,显然是殊为不智的选择。 可这其中不包括陈灵,他在这一刻似也忘记了来此的初衷,正愁如何参与竞价呢,半息之后,忽地猛拍大腿起身叫来守在门外的侍者小哥,附耳吩咐了一番。 那侍者小哥听来面色益发古怪,看了看一旁显眼的叫价“手印”欲言又止,跟着走出禁制来到了阳台外部,卯足气力大声吼道:“洪字号贵客出价四千六百粒长生丹!” 此刻,这谷地会场内本就很安静,毕竟惨烈的厮杀都反应在了何若依身旁的水镜面上,所以侍者小哥这冷不丁的一嗓子,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更有不少人露出了微微鄙夷的神色,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愣头青如此粗鄙不堪,难道真把这天香阁,当露天叫卖的跳骚市场了! 何若依也是略微惊讶地抬头,看了看一脸尴尬的侍者小哥嫣然一笑,接过话茬儿道:“这位洪字号贵客真是好气势,看来对这门功法势在必得了,那还有没有人继续加价?” “哼!” 这时临间荒字号陡然传出一声冷哼,就见那头也不甘示弱地站出一名侍者,扯着嗓门吼道:“荒字号贵客出价五千粒!” “地字号贵客出价五千两百粒!” “宇字号贵客出价五千八百粒!” “玄字号贵客出价六千三百粒!” 此刻,陈灵倒是意外地发现,方才自己一番举动,无意中带起了一股攀比之风,这二层十六间隔间在叫价中,都不约而同地派出了侍者代为喊话,而底层的人只能通过输送真气将价格显示到镜面上。 如此一来,倒是更加凸显了这二层隔间内贵客的地位。 这虽然不符天香阁的规矩,也的确有拉低拍卖会档次之嫌,但何若依却是乐见其成并没有制止,反是不经意间,多瞧了洪字号两眼。 “荒字号贵客出价八千粒!!” 这个价格一出,其他隔间阳台上的侍者小哥均都息了声,显然,这个价格已经超出身后雇主的心里价位,而这其中仍是不包括陈灵,他并不在乎物品的价值,只在乎对自己有没有用,毕竟别人的灵石,花起来当然不心疼啦,更何况自己可是有三十块灵石大金主啊! “洪字号贵客出价八千零一百粒。” “荒字号贵客出价九千粒!!” “洪字号贵客出价九千零一百粒。” “荒字号贵客出价一万粒!!” “洪字号贵客出价一万零一百粒。” “荒字号贵客出价一万两千粒!” “洪字号贵客出价一万两千一百粒……” 听到这里,众人均都回过味儿来,看来这什么洪字号是和荒字号的杠上了啊?不论对面叫多少,他都指使侍者小哥以一百粒的微弱差价将对方死死压住。 而隔间内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的陈灵还真没这个想法,讲道理嘛,他确实是要这门功法啊,只是那风灵子给的三十块灵石,换算下来,也就只有三万粒长生丹,等下还要买双栖蝶呢,不抠门点,还真怕不够用啊。 “一万五千百粒!!” 突然,那荒字号隔间内再走出一人,赫然是那陈氏家族次子陈天宝。 他一把拉开之前替他叫价的侍者小哥,朝着陈灵这边的狠狠一瞪,代陈灵叫价的侍者小哥立马缩了缩脑袋,苦着脸朝后看了看隔间中依然优哉游哉的陈灵,随后又艰难地扭过头,吞了吞口水,对着台下的何若依,无比艰难地喊道:“洪字号贵客出价一万五千一百粒。” …… 第二十八章 空手套狼 砰! 突然,只见安静的拍卖场内火光迸现,陈天宝面前的阳台扶栏已被他一掌震得粉碎,那零碎的石屑落进下方人群中,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说他的不是。 何若依见着,一双眉头微微拧紧,微微抬头,直视道:“陈公子,您也是敝宝阁的老主顾了,这么做就让小女子有些为难了。” 这不咸不淡的话语别人听来倒是悦耳,可陈天宝一愣,然后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地坐了回去,随后便听到隔间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似乎人已走远。 何若依笑了起来:“当然,稍后只要陈公子将这羊白玉栏的修理费付清,敝宝阁也就不与追究了,那么还有人继续出价么?” “陈家二公子出家两万粒长生丹!!” 随着之前替陈天宝喊话的侍者小哥再度出口,场间顿时起了不小的骚动,谁都知晓国教正宗的初代宗主研发出来的功法《九九归一决》,几乎是免费供人取用的状态。 白玉京中,只要稍有天赋的修者都会选择这门功法作为主修,而阴阳和合功除了在道侣双修上能有些卓越的效用外,几乎就没什么亮点可言,所以这本功法根本不值这个价钱,显见这陈天宝是真和陈灵卯上劲儿了。 而这一次,站在洪字号阳台外的侍者小哥并没有叫价,内中的陈灵也陷入了沉思。 他那张卡中有三十块灵石,当然可以继续叫出两万零一百粒的价格,但他也并没有忘记来此的初衷,若全部丢入第一场拍卖中,那么接下来的双栖蝶该怎么办呢?当然,他还有杨坤的金色储物袋,但问题他敢在这里拿出来么? 更何况瞧这陈天宝的架势恐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背后有整个庞大的陈氏家族作为支撑,而自己可是独木难支啊。 那怎么办?是继续坑他一把,将价格抬到一个天文数字上,然后突然放弃?还是…… 这个时候,陈灵一肚子坏水儿已疯狂搅动,他对这陈天宝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但转念一想,这么做快意是快意了,但自己也捞不着半点好处,光心里爽有个屁用? 于是,他摸了摸下巴,准备先尝试一下是否可以来个空手套白狼。 陈灵对呆愣在阳台小哥招了招手,仿佛唤只小狗一般将他叫到了跟前,而于阳台禁制内谈论的声响,是外头听不到的。 “这位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嗯,去叫你这边的管事儿过来。本公子有事相商。” “这……” 陈灵见他面露犹豫,面色一沉,态度咄咄逼人道:“有什么不妥么?难道凭本公子的身份还见不了你们管事儿的?” “不不不,爷您误会了,小的这就给您叫来,您不妨先歇着。” 说着,刚要抬腿儿,就见陈灵笑了起来,将躺椅扶手上,盛着长生丹的盘子往前徐徐一堆,慢悠悠地道:“慢着,你今儿个表现不错,这剩下的长生丹就赏你了。” 侍者小哥双眼一亮,也不客气,就将长生丹熟练地倒进了袖口之中,显然,他的袖口之内也藏有一个类似金色储物袋的物件。 这侍者小哥收了长生丹,脸上的笑容也就更欢,“这位爷,您稍等,小的这就给你去叫管事,啊不,去叫我们这里的大管事!”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阳台前扯着嗓子卖力地喊了一声:“洪字号贵客申请停拍!” 接着,又回到隔间内对着陈灵一阵点头哈腰,倒退着出了门,一路小跑而去。 陈灵笑了笑,心想,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这等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侍者小哥便领来了天香阁的大管事,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陈灵一见来人,面色微微一变,这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方才在台下的何若依。 好吧,先前说过,陈灵不太喜欢这个女人,因为她看起来很不简单。而对付这样的女人通常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是稍稍迷惑一下,总还是可以的。 于是,陈灵故意露出了一副色眯眯的神态,也并没有去瞧何若依这张精致绝伦的脸,而是紧盯着她饱满的胸膛吞了吞口水,这个举动相当不友好,若是换作慕轻寒或者上官青,他是绝不敢如此嚣张的,但面前的何若依可不是她们。 她脸上瞧其来毫无波动,甚至还微微含笑道,“这位公子,听说您找我?” 陈灵带着三分傲意道:“你就是这的大管事?” 何若依款款一礼,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尊敬:“小女子忝为金玉满堂的堂面掌柜,所以在这天香阁还能说上几句话,公子是初次来敝宝阁吧,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陈独秀。” 陈灵眼皮子一抬,简简单单地报出两个字,便没了下文,显然,他虽知道这天香阁内是认卡不认人,但更知道说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大,他可不想让何若依瞧出他是个一点真气都没有的菜鸟,从而直接影响接下来的要求。 何若依此刻也在不断观察陈灵,当然也察觉到了他并没有真气显露在外,仿佛就是一个平常的凡人,但能拿到天香阁贵宾卡的人不会平凡,所以这个陈独秀绝不简单。 “那么这位陈公子,敢问您申请停拍是何用意?难道是手头不够宽裕,需要临时筹措资金?” “不错!但是本公子初来贵地,并没有携带多少灵石,家乡又远在他方,而今撞上这本功法,是势必要将它拿下!所以贵宝号可否先赊欠本公子一些灵石,稍后,我会差人如数奉还,当然,这期间,我不会拿走这门功法,权当抵押之用。” 陈灵这番说辞自然是刚才就设想好了的,他觉着这要求并不算太过分,而只要何若依一松口,他大可买下功法,拿着欠条再去敲那风灵子一笔,毕竟他还欠自己一个要求不是? 而这件事上她天香阁也并非全无好处,她同意赊账,陈灵便能与那陈天宝大战三百回合,如此一来,最终受益的还是天香阁! 然而,何若依却笑了起来:“陈公子,您说笑了,敝宝阁从没有赊欠的习惯。” 陈灵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这其实也在预料之中,既然这也不行,只好放弃了,毕竟此次主要来的目的可是那灵草双栖蝶啊。 陈灵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扑克脸刚要放弃,却见何若依温婉一笑,徐徐走近身旁,柔声道:“公子切莫生气,小女子虽不能做主赊欠,但是却并没有说公子不能得到这门功法。” 闻着扑面而来的暗香,陈灵脑袋一沉,不禁有些心旌摇曳,仿佛一头栽进了温软的脂粉堆中,只是这道感觉还未持续多久,脑海中没来由地一冷,浑身打了冷颤,又清醒了过来,再看何若依已近在咫尺。 卧槽,我刚是不是着了道,这娘们莫不是要勾引我? 陈灵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进反退,右手迅速一抬,已轻轻挑了对方柔腻的下巴,居高临下道:“堂面掌柜想干什么。” 何若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后飞快退了一步道:“小女子没想干什么,倒是陈公子您想干什么?” “哈哈哈哈——!” 陈灵笑了起来。那笑声足够狂狷,面色足够邪魅,一撩袍襟大大咧咧地坐下,突又正色道:“堂面掌柜既然不想干什么,那不如说说如何让本公子得到这门功法。” 何若依眸子闪过一丝异色,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我天香阁在拍卖会结束后,都有一场保留性节目,名曰‘天香夺宝’,而陈公子身为贵宾卡持有人,自然也可以参加,并且除了最终宝物外,还能在本期所有拍卖物品中,任选一件宝物封入宝箱之中。” “哦?这么说,我除了免费得到这门功法外,还能得到额外的好处?” “当然。” 陈灵不禁有些意动,可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这不妨碍当一回好奇宝宝啊,万一有机会呢? 只听他试探道:“本公子身为贵宝号的座上宾,难道参与其中就没有一些额外的特权?” “当然有的,除了方才可以额外封存一件拍卖物品外,陈公子还可先行参阅场景,再决定是否参加。” 说着,这何若依就在躺椅扶手旁的“金元宝”纹路上随手一按,就见眼前原本透明的禁制居然幻化出一副地下场景。 场景看起来似乎是在某处的地下迷宫,迷宫内四通八达,错综复杂,而在迷宫的中央赫然是一座地下宫殿,宫殿内的大多数摆设已被搬空,而正中玉台之上,却独独摆放着一只雕有百花浮雕的玉箱,而此刻禁制中的画面也定格到了这里。 期间,陈灵可以看到,这一路上的迷宫甬道中可谓机关重重,危险异常,有锋利的地刺,硕大的镰刀,连环浮板……但同样也看到这些摆在明面上的机关均都没有启动,看起来仿佛就是一堆腐朽的摆设。 …… 第二十九章 温柔一刀 陈灵眼神微微一眯,再次试探道:“这些物件看上去年代久远,万一失灵,岂不是便宜了本公子?” “陈公子真爱说笑,这些机关陷阱均是靠禁制触发,小女子还未见它失效过。” 陈灵眼轱辘一转,笑了起来,他可是知道自己能随意出入禁制的!如此一来,这些玩意儿岂不是真成了摆设?所以光凭这道杀手锏傍身,就足以让他心动。 但向来谨慎的他觉得还不够,自己就是一只正宗一段都没有的菜鸟,而参与这天香夺宝怎会就自己一人? 一念至此,陈灵撇了撇嘴道:“既然名为夺宝,是不是说,最后胜出的只有一人,那么岂不是进去就要各自为战,以死相拼?不成,本公子还犯不着为此涉险。” “陈公子说笑了,天香阁又怎会让客人涉险呢?莫非说您这座上宾的身份,就算是一层那些普通的客人,本阁也都会有措施确保安全。” “哦?说来听听。” “天香夺宝开启后,每名参与的客人一般都会被传送到迷宫中不同的地点,各自向着中央大殿行去,而中途若是相遇,自知不敌,便可撕碎这道‘风灵符’,便能传送事先在这里设置好的接受法阵,而陈公子是洪字号贵客,自然会专门传回此处的特设法阵。” 说着,就见这何若依在左手中指的“镂空花戒”上一抹,一张明黄色的符箓就出现在了手中。 陈灵接过符箓瞅了瞅,其上笔画繁杂,龙飞凤舞的大字是一个都不认识,不由皱眉道:“这符箓只要撕开就好?并不需要真气灌注?本公子的意思是万一拼斗中真气耗尽,那岂不是要糟糕?” 何若依掩唇一笑,慢条斯理地道:“风灵符本身并不复杂,而作为另一方接受法阵,才需要使用灵石持续不断注入真气。陈公子若不是放心,大可现在将它撕开以辨真伪。放心、它传回的地点,已被我们的炼符师定格在了这间隔间中,是专门为洪字号隔间的贵客设计的。” 何若依这句话其实也就是客套一番,毕竟谁都知道传送类的符箓都很珍贵,且消耗极大,岂能随意试用?更何况此刻的一言一行就代表天香阁的门面,又岂不会拿一张假符箓来冒充呢。 可她没有想到眼前的座上宾陈灵就是个愣头青,居然二话不说已将这张风灵符撕了开来…… 霎时,一阵狂风从风灵符中溢出,那是符中磅礴的庚金之气,一下子喷薄而出所产生的现象。 一旁的何若依一声惊呼,猝不及防之下人已被吹倒,幸好身后就是那占了隔间大半面积的躺椅,从而不至于摔在地上,可经狂风的蹂躏,鬓角发丝缭乱,裙摆已遭齐齐掀开,其下春光乍泄,一双浑圆的大腿裸露在外,不雅的姿势更是叫人脸红不已。 而此刻陈灵撕毁风灵符后,脚下旋即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圆形法阵,跟着“嗖”地一声消失在了原地,半息过后,又从半空中现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何若依的身上。 好吧,这其实本是这金玉满堂的炼符师们,所设计的一道保护装置,毕竟画风灵符这种东西,耗费心神过巨,在刻画法阵计算落点过程中,难免会有些许偏差,所以特意在这隔间中摆了一张偌大的躺椅,以确保贵客传回来后的安全,却不想阴错阳差之下,造就眼前这幅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 而更糟糕的是,如此磅礴的庚金之气一经泄出,自然触发了隔间内的保护禁制,门外守着的侍者小哥立马推开门来一瞧,脸色顿时万分精彩! 陈灵心头一顿狂跳,顾不得细细品味满怀的温软,扑鼻的体香,立马犹如蚂蚱一般,蹦了起来,然后缩在一旁紧盯着何若依不放,瞧样子,仿佛方才他更吃亏一样。 这个举动自然落在了何若依的眼中,她既没有笑也没有显得气急败坏,只是淡淡对着侍者小哥说了声:“出去,将门关好。” 这侍者小哥连番点头哈腰,倒退着将门紧紧关好,而这个时候那陈天宝也从那隔壁走了过来,一脸狐疑地望向了这边。 再说这洪字号隔间内何若依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当着陈灵的面儿将凌乱的衣裳一顿整理,神情自始至终显得从容镇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怯,陈灵自也无话可说,周遭的气氛显得既尴尬又古怪。 十息过后,何若依好整以暇地开口道:“陈公子,这风灵符的效用你也试了,还满意么?” 陈灵点了点头,同样也显得很镇定,可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心里是多么的慌乱。他做了二十年的单身狗,之前可是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碰过一下,如今乍尝温玉满怀,来不及细细品味就跳了开来,此刻当然有些悔意。 但若再来一次,还是会果断跳开的,他总觉得漂亮的女人很危险,说不定迟一些,冷不丁就是一记断子绝孙的脚呢。 但是……真的好软。 陈灵情不自禁的回味起刚才指尖传来的触感,一张老脸微热。 与之相比,何若依的态度就好似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仍是不急不缓地道:“那陈公子可是答应了?” “答应,既然这么安全,本公子自然不会拂了堂面掌柜的一番美意。” 何若依终于再次笑了起来,那不经意间流露的一抹柔意,让陈灵的心脏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跟着就从指节上的花戒中取出另一张符箓,道:“那公子请将这张符箓拿好,小女子还要下去主持拍卖会,暂且失陪了。” 何若依走后,陈灵一直沉浸在方才柔腻的触感之中,就连接下来何若依宣布洪字号贵客参与天香夺宝所引来的轻微骚动,都下意识给忽略了过去。 如此一炷香后,拍卖会已接近尾声,期间,大多数宝贝都被十六字阁间的贵客卖走,其中又以这隔壁的陈天宝买的最多。 陈灵在旁看着一阵心痒难耐,但苦于手头灵石紧缺,只能看着流流口水,心里暗自琢磨着,一定要在这异世界中找个生财之道,以后就算打不过那慕轻寒,至少也可以靠这些法宝逃命。 而此刻拍卖会已接近了尾声,陈灵期盼已久的灵草双栖蝶也终于现身在了何若依的手中,只听她道:“此灵草名为双栖蝶,乃是南疆妖族圣地中一株罕见的灵草,在制作壬水符过程中只要加入了它的汁液,便可制成更高级的水系符箓,从而施展一些意想不到的幻术,而据闻这种灵草在一些资深的炼丹师,炼符师手中更能发挥一些惊人的作用,好了,此物底价一百粒长生丹,请各位出价。” “二百粒!” “三百粒!” 众人开始叫价,台下水镜上也陆续开始跳出相应的数字,陈灵倒没急着出手,一来先前竞价者众多,自己喊了也是白费力气,二来,他听何若依这么一介绍就知道,这灵草恐怕最终不会拍得多高,毕竟再怎么神奇也就是一味材料,在座的各位不可能人人都是炼丹师,炼符师,而他真正要留意的还是那陈天宝,自己方才得罪了他,而这次恐怕不会轻易饶过自己吧? 不过小爷也不虚啊,那三十灵石可是分文未动呢! 这般美滋滋地想着,灵草双栖蝶的价格也突破了千粒大关,出价之人还是隔壁的陈天宝,仿佛不论是什么,统统都想拍下。 而陈灵想的是,这陈天宝恐怕是为博何若依一笑吧? 不过这干老子屁事,你拿金子泡妞,小爷也要买了这花。好去调教自家傻狐狸,所以没道理相让。 于是,他挥了挥手,示意站在阳台的侍者小哥叫价。 “洪字号贵客出价一千一百粒!” 陈灵忽然出价引得何若依再度向着洪字隔间望来,而就在此时,隔壁陈天宝来到阳台之上,突然高叫道:“本公子申请将此物封入天香夺宝最终宝箱之中!”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一致认为这三大家族之一陈氏家族的次子陈天宝,恐怕是对这洪字隔间中的贵客起了杀心。 但所有人也均知能在十六字隔间中坐下的客人各个非富即贵,身后均有一定的背景,若是闹起来,很有可能就是两个家族之间的死斗。 身在隔间中的陈灵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有恃无恐,他就不信财大气粗的公子哥陈天宝,会为了一门功法,与自己这个不知底细的天香阁座上宾死磕到底。 可现在的情况是,这陈天宝居然就这么做了! 尽管陈灵心中想不明白,但不妨碍起身溜之大吉,他认怂,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东西不要了。 岂料这门一开,就见另外两名侍者小哥,犹如门神一般挡在门口。假装问了问才知道,一经同意参加“天香夺宝”的贵客,是不能随意离开房间的。 陈灵只好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退了回来,一屁股坐倒在躺椅上,脸上一阵凝重。 这简直莫名其妙嘛! 他所不知道的是,陈天宝自然不会为了区区一门功法去做这种蠢事,根本原因还在于他已从侍者小哥口中,逼问出了之前开门所看到的香艳一幕。 而天香阁上上下下又有谁不知他来此的目的,更何况根据侍者小哥的描述,自己追了这么久,连手都没有碰过的女人,却被这厮捷足先登了。 这还了得?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打他陈家二公子的脸面! 第三十章 天香夺宝 接下来,最后一件压轴的拍卖物“七情扇”,也以两万六千粒长生丹,被天字号的贵客买走。 这次陈天宝并没有出手,仿佛目的已达到,而陈灵却在苦思对策,直到何若依讲解完“天香夺宝”的流程和规则,也没有任何可能降低危险程度。 不错,这天香夺宝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胜者为王”便足以诠释一切,而其余客人可以在参与其中的客人身上押赌注,若该名客人能最后夺魁,便能根据相应的赔率发放奖赏。 此刻,水镜上共有二十三位参赛选手的身影,有了陈天宝和陈灵这两位二层贵客加入,人数不足往届的一半,大大降低了一层客人们参与夺宝的兴趣。 这么说吧,一场角斗士的血腥角逐中,即便看台上的看客老爷身怀绝技,也不会降贵纡尊,亲身下场的。 同理,于这天香夺宝中哪怕奖励再丰厚,他们也绝少参与其中,更何况这些贵客均知这本期的天香夺宝还有另一层深意,他们可不想莫名其妙就当了炮灰。 与之相反,此刻赌池之中的赌资却空前高涨,短短一盏茶的工夫,陈灵的赌资已来到了八万六千长生丹,比这陈天宝还多了五千粒。 显见,有大部分人认为敢与陈天宝叫板的陈灵,一定是匹黑马,而天香阁本次给出的赔率就更加明显了,最高的自然是陈灵“一赔四”,位居第二的才是陈天宝“一赔二”! 而此刻的陈灵猫在隔间里,脸上显得面无表情,他将那张“风灵符”牢牢攒在手中,已打定主意,只要比赛一开始就撕开符箓弃权,至于那什么最终宝箱以及功法和灵草,统统不要了,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老子不奉陪! 可他没有想到是,此刻何若依居然娇声宣布,由于本次参赛人员稀少,也为了节目的观赏性,所有参赛的客人将不再随机传送至迷宫的各个角落。 此言一出,自然引起了参赛者的轻微不满,而陈灵却是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他几乎用屁股都能想明白,这一定是针对他与陈天宝二人才临时更改的吧! 这死娘们儿坑我! 而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洪字号隔间内盈光蓦然一闪,眼前跟着一亮,再睁眼时,人已被传送至陌生的地下迷宫中。 陈灵揉了揉双眼,赫然瞧见偌大的地下空间内,除了原先二十三名参赛的客人外,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人。这些人身上穿着破如布条的灰袍,胸前印着个白元宝,各个披头散发,眼如饿狼,身上血迹斑斑,仿佛就像一群死囚刚从牢里放出来一般。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天香夺宝另有猫腻?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陈灵,心下一阵惊疑,想起方才那一张精致无暇,笑语嫣然的何若依,眼角肌肉不由猛跳。 陈灵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何若依恐怕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也很早就对自己起了杀心,只是不知道是自己挑起她下巴的时候,还是压在她身上的时候。 因为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别的事情得罪她了。 而更为糟糕的是,此刻陈天宝已一脸煞气的推开人群,径直朝着自己走来,在大约两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也不说话,就这样死死盯着他不放。 这个距离不近也不远,显然,他并不知道陈灵的底细,所以刻意保持一段距离境界,但这个距离下,他自信一定也不可能让他趁机跑了。 而陈天宝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因为此刻地下空间仍围着一圈蓝光,看样子似是起了一定的保护作用,其他仍有一些身穿灰袍的囚徒被传送到此处,显见所谓的夺宝比赛还未正式开启。 其余二十三名参赛的客人虽有心看这场好戏,但周间这些陆续传送而来,身穿灰袍形似囚徒的人,同样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不自觉地从纷纷靠拢了些,均想,这些参赛客人总比起这群看似半人半鬼的家伙要好一些。 看到这里的陈灵仍没有动,他必须优先解决掉眼前最大的麻烦——陈天宝。 打是不打不过的,那么该如何逃呢? 陈灵微微一忖,放弃了撕毁“风灵符”的打算,既然何若依要杀自己,恐怕这风灵符也有了猫腻,他可不想将自己的小命压在一张有可能无效的符箓上。 想到这里,脸上不禁闪过了一抹狠色。 场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显得压抑而诡谲,而就这个时候,就听那何若依的声音从漫天飞舞的黄符中传来:“还请诸位稍安勿躁,鉴于本次参赛人数较少,为了增加节目的观赏性,敝宝阁决定临时安排这些囚徒作为先驱者,为各位扫清前方一些障碍,若仍有疑虑,可自行使用风灵符退出比赛,那么,本届天香夺宝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蓝色光圈一经消失,就有三五参赛者撕毁手中的风灵符传送出了场地,陈天宝见着眼中的杀气更盛,右手忽然冒出一片火光,向着陈灵冲来! 而反观陈灵竟也是不退反进,一步踏前,凛然不惧,先声夺人道:“记住!你的败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遇到了我!看招,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陈天宝当然听不懂这陈灵在鬼叫什么,但听着名字似乎很玄乎,加之这陈灵好歹也是二层隔间中的贵客,修为自然不会低咯,所以下意识就将离火神诀运转到了极致,用来防护可能受到的伤害。 一时间,只见陈天宝通体火光大盛,红色的火焰立时形成了一面圆弧的火盾,周身参赛者被这惊人的热浪逼得连连倒退。 与此同时,陈灵已洒出一片色泽各异的法宝兵刃,里面还夹杂着大量的长生丹和聚灵丹,而这其中居然还有三块晶光灿灿,异常夺目的灵石! 是的,在这一瞬间,他将金色储物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甩了出去,只见眼前一片花花绿绿,金光闪闪,要有多壮观就有多壮观。 好吧,这潇洒一挥,恐怕是陈灵有史以来最为豪气,也最为肉疼的一次。 但小命面前,一切东西都是浮云,他陈灵刚一甩出这些物件儿,然后看都不看,身形立马暴退,朝着迷宫深处冲去。 他现在除了这副准“刀枪不入”的身体外,实在没有和那个陈天宝叫板的实力,所以不跑的,是孙子! 陈天宝自然看到了这些,但仍是忌惮这一片漫天花雨般洒下的法宝兵刃,毕竟他并不知道这陈灵是否在使诈,也没有人如此去使用法宝,心想着,这漫天法宝中,说不定就有一件是真家伙在内。 可直到所有兵刃法宝都叮叮当当落了满地,没有一件物件儿具有杀伤力后,铁青着的陈天宝不得不承认,自己堂堂陈家二少爷确实被当成猴给戏耍了! 霎时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发誓一定要亲手捏死这只臭虫! 此刻,陈天宝迫不及待追将而去,却不料忽就被身边蹿出一只灵活的胖子阻上一阻,跟着就见着胖子捡起地上一把丢弃的长剑,立马就跑。 其他囚徒见状,似是纷纷醒悟过来,也跟着再度跑回来挑起一件兵刃,如此一来,这聚集到陈天宝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参赛者虽有些畏惧陈天宝,但是放着眼前唾手可得的宝贝不捡,实在心痒难耐,于是有一人尝鲜得了便宜,其他人处于从众心理,也开始撅起屁股尽情捡漏。 “滚开,都滚开!” 陈天宝已是怒不可遏,频频施展离火神诀开路,那些参赛者不敢正面迎战,但若是自保却顾不得许多,而那些不认识他的囚徒更是毫无顾忌,见陈天宝逞凶,误以为要杀自己,立时红着眼奋起反抗。 于是,这陈天宝莫名其妙便被困阻在了原地,场上惨叫不断,法宝乱飞,血水四溅,作为参赛者的一部分客人,见着此等乱象,慌忙撕开风灵符离了场地。 此时,这地下迷宫发生的一切正通过漫天黄符传回了水镜上,天香阁内的所有看客,见着这混乱的一幕,表情均都精彩极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洪字号的陈灵,竟在比赛一开始就给众人带来了天大的惊喜,那些将赌资压在他身上的看客,一个个都乐坏了。与之相反,将赌注压在其他参赛者的看客们,则是一脸的惨淡。 何若依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当然还看到了金色储物袋,身为金玉满堂的堂面掌柜,也绝不可能不知道这金色储物袋在陈灵的手里意味着什么。 陈灵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当时是骑虎难下,自然顾不得许多,早死和晚死,自然是后者更好些了。 当然,在逃跑的过程中,陈灵不忘撕开了那张“风灵符”测试下,但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般,这符箓根本半点效果都没有,何若依是铁了心要让他去死。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专号专用的风灵符可不是什么地摊货色,是他自己作死,将为洪字号贵客准备好的符箓给提前用了,何若依手里又没有备用,所以只好顺手送他一张空白的符箓了。 很快,陈灵便率先来到了一道三岔口,他隐约记得方才从禁制呈现的画面来看,中间这条路机关是最多的,但路途却是最短的,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间这条。 不过片刻,在穿过一道狭长的甬道后,陈灵便来到了一片挂满巨型刀片的甬道前。 这挂在甬道天顶的巨大刀片,仿佛一道道半开半合的闸门,闸口刀面锈迹斑斑,显得年代久远,刀口很厚,但陈灵丝毫不怀疑它的锋利,因为整个刀面,和下面的底座凹槽上沾满着红褐色的血痂。 一眼望去,似这样的“闸刀”总共有一十八扇,若要从中穿过,必须稍稍弯着身子缓缓通行。 第三十一章 自小恐高 陈灵虽是知道自己这副无视禁制的身子不可能触发机关,但见着这等阵势,心下仍是有些犯怵,缓缓靠近的同时,不由一步三探,仔细瞧看周间是否有一些机械踩踏型的触发机关。 跟着伸手敲了敲程亮的闸门刀体,麻着胆子趴下身子,快速伸出一指迅速收回,然后是拳头,之后是整个手臂,见着眼前这面闸门似的刀片始终毫无动静,不由稍稍提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猫腰穿过。 这个过程紧张且刺激。 尽管只是短短不到半息的时间,但在经过这口锋利的铡口下,陈灵还是不由自主地惊出了一声冷汗,他差点吓尿了。直到站在第一面与第二面的闸刀中段,那种劫后余生的刺激,又让他欣喜异常。 是的,他再次尝到了这具身体无视禁制所给他带来了甜头,跟着猫身错步,辗转腾挪,二道,三道……随着通过的“闸门”越多,自然越走越是自信,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而直到这“闸刀甬道”过来一般,来到第七道闸刀的过道中时。 陈灵赫然发现,此处地上摆着一个小小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类似长生丹大小的药丸,药丸通体黝黑,周身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陈灵眉头一皱,也不管这到底是什么,收起盒子就往金色储物袋一丢,跟着继续向前走去,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在后方第一道“闸刀口”处看着他。 陈灵有惊无险过了这闸刀机关甬道,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了声声金属与石砖的磕碰声,显见身后的机关已被人触动了。 陈灵并不知道来人是不是陈天宝,就算不是,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他都是一种威胁,只好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他大约知道尽头在哪里,却绝不会往那里去,最好的法子就能通过前面的几个分岔口甩身后的人,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猫着,至于最后的奖励? 呵呵,见鬼去吧。 这般想着,陈灵在甬道内行了一段时间,就觉前方有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在这阴暗的甬道内听来,仿佛是女鬼在耳边轻轻低语,陈灵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赶紧一顿小跑,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甬道的尽头,而眼前赫然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断崖,方才萦绕耳边的阴风,便是从这下面无尽深渊中冒出。 当然,此处并非绝地,可以望见宽达五丈的两侧石壁旁各有一盏灵石粉末壁灯,壁灯下悬浮着一块长宽约有半丈的浮石。 第一块浮石的距离离陈灵有三丈远,而第二块远在六丈开外,第三块其上的壁灯已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显见要从此间过去,就必须先纵身跃到第一块浮石上,然后依次是第二,第三,第四…… 问题是一丈约有三米多,三丈就有十米,陈灵可是小学立定跳远不及格的主儿,这他喵的还是人跳的? 显然,这一定是要提纵真气,或者御物飞行才能过。 可问题是陈灵不会啊,而且就算这副身体足够强悍,曾是叶不归锻炼过的身体,更是死胖子炼化过的兵人,但架不住操控身体的陈灵是个怂包。 他此刻别说去跳,两腿抖动得就连站都站不稳,就差一屁股坐下来的。 是的,他自小恐高。 …… 他奶奶的。 陈灵一张脸涨得艳红,一顿挣扎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刚想朝着左边悬浮的石板纵去,就觉脑后袭来一阵风声,一柄明晃晃地剑身已悄声无息地架在了脖颈上! 陈灵见着这刚才被自己丢出去的杨坤曾使用的长剑一愣,然后就被眼前握住剑柄的蒲团大手给惊出了声: “卧槽,死胖子!” 陈灵脱口而出,倒是吓了身后死胖子一跳,跟着眯起黄豆般大小的双眼道:“你认识本胖爷?” “不认识!但师弟我也是国教正宗的门生啊,大师哥威名远扬,无人不晓,小弟早已仰慕许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陈灵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是一顿溜须拍马,顺便认亲,他可不想被死胖子莫名其妙抹了脖子。 死胖子厉声道:“少给胖爷灌迷魂汤,拿来!” 陈灵一愣:“师哥要问小弟拿什么?” “刚才在先前陷阱中拾起的解毒丸!” “解毒丸?哦,这个啊,拿去。” 说着,陈灵摸出金色储物袋递了过去,死胖子见着,眉头一拧,声音顿如九幽厉鬼道:“还骗胖爷你是国教正宗的门生?这明明是金玉满堂内部各掌柜才能拥有的金色储物袋!” “别动手!冤枉啊,你瞧这个,瞧这个!” 说着,陈灵利索地掏出凤徽,死胖子见着一把抢过,凝神仔细瞧看一会儿,居然就直接放开了陈灵,一脸古怪地道:“你叫陈灵?风灵子门下的特招生?刚入国教正宗不满一周?” 陈灵心里想的是,诶呀,卧槽,这死胖子怎么忽就知道我的名字了?难不成那风灵子老家伙在制作这凤徽时候将我的信息录入进去了?经过我同意么! 而面上却是乐呵呵抱拳作揖道:“师哥英明神武,区区贱名儿不足挂齿,呵呵呵。” “哼!” 死胖子冷哼,再道:“那你这金色储物袋是怎么回事?” 陈灵信口开河道:“这是风灵子赐给我的,据师父说,这储物袋主人叫做杨坤,但是这个不开眼的小妖,居然跑到国教正宗里来闹事,你说这是不是自寻死路?” “杨坤这厮去了国教正宗?” 死胖子面色一惊:“那你可认识苏小妹,就是那个废物榜的首席废物,她可曾出事?” 啧啧啧,你还有脸提到这茬儿,老子现在要不是打不过你,非得揪着你的耳朵好好拷问一番! 其实,陈灵说这话,也就是有些气不过而已。 当他看到死胖子蓬头垢面,穿着灰袍类似个囚徒一样出现在面前时,脑内再通过之前得到的零碎信息,已能将整个故事的脉络给大致拼凑了起来。 首先,这死胖子一定是在某个月黑夜风高的夜晚,孤身劫了金玉满堂的红货,杨氏兄弟并没有骗他,其次,死胖子能穿成这样一定是被抓到这里来的,这极乐宗镇派绝学“阴阳和合功”也极有可能就是从他身上搜刮而来的,而能抓到狡猾的他必然是身上所携带的丹药,有着和那枚七情七欲丹一样的标识,所以不管他走到哪里,金玉满堂的人总能靠着在丹药上留下的信息找到他。 如果此番推论正确,那就说明死胖子自己本身并不知道这丹药上留有金玉满堂特有的标识,也就不存在故意陷害苏小妹了。 当然,这也仅仅是陈灵的猜测,并不能完全消除他心里的芥蒂。而现在看到死胖子的出现,他就知道这难以逾越的天堑,恐怕已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陈灵不动声色地道:“当然,当然,只是她能出什么事,我前面几天还见着她活蹦乱跳的。” 死胖子听着这话,紧张的神色明显缓了缓,跟着还微微松了口气,仿佛悬在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陈灵见着这番举动不由微微一忖,没有说话,而这个时候死胖子面色一变,突然将储物袋还给你陈灵,捂着胸口道:“快将储物袋打开,快!” 陈灵慌忙将木盒倒出,那死胖子迫不及待地抢过盒子,哆哆嗦嗦地打开,然后取出一粒塞入口中,跟着深吸一口,神情立马就舒缓了几分。 “师哥好些了么?敢问师哥何以穿得如此破破烂烂?难道是遭了这金玉满堂的道?” 死胖子没有回答,而是将盒子里剩下的四颗解毒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摆出训斥师弟的口吻道:“这不管你的事!” 说着,大手一张道:“拿来!” “又拿什么?” 死胖子眼珠子一瞪,狠霸霸地道:“你刚才穿过刀阵并没有触发禁制,这难道不是法宝的功效?” 陈灵骚了骚脑门,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得意道:“还真不是法宝,是师弟家族的传承。” “传承”这一词儿是通过夜莺令得知的,这就好比陈氏家族的离火神诀也是一种先天资质,陈灵并不想说出自己的秘密,所以只能用这个词儿来搪塞。 死胖子当然是不信的,但经过一番仔细搜身后,除了在心窝口找到那枚夜莺令外,还真没有找出其他可疑的物件儿。 至于这夜莺令从外形上来看就是一块木牌,并没有特别之处,陈灵推说这是家族的信物,死胖子也就姑且信了。 而之后,在死胖子一再威逼下,陈灵又“勉为其难”地将金色储物袋打开让他瞧看,再确定里面空无一物后,也只有传承这一说法可信了。 跟着陈灵就打蛇随棍上,趁机提出了让死胖子抱自己过去的想法,并拍着胸脯保证这样便不会触发有可能出现的机关。 死胖子闻言一脸古怪,心里其实是拒绝的,但见陈灵笃定的神色,稍一犹豫,就扛起他纵身而出。 而此刻半空中陈灵的脸部朝下正好对着其下深渊,望着黑黢黢的无底洞,吞了吞口水,脸皮居然微微抽动了起来:“师哥,你要不要换个姿势,比如搂着师弟,这个姿势实在瘆得慌。” “你给胖爷闭嘴!” “哎呀呀!大师哥,你慢点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死胖子一掌拍在陈灵的屁股上,怒道:“你在鬼哭狼嚎,胖爷就把你丢下去!” “师弟也不想啊,只是一紧张就想干嚎几嗓子。” 死胖子脸色有些难看,他觉得肩膀上的陈灵实在太烦了,可偏偏又不能将他丢下去,好在这眼前悬浮的石板居然真没有大的变化,也没有意料中的毒箭从两侧射出,三五起落间,已跃过了六七块石板,正平稳地向对面峭壁行去。 第三十二章 家有胖砸 肩上的陈灵已没有了最先的恐惧,慢慢镇定了下来,甚至也敢眯着眼盯着下方的深渊。 “师哥,前面还有多久?” “马上就到,咦?” 死胖子一声轻咦,人已来到了一块浮石上停下,陈灵道:“怎么不走了?” “那有个放解毒丸的箱子,应该是金玉满堂的人事先按放的。” 陈灵微微扭头,就见另一层的石壁浮石上摆放着一木盒,样式正与之前摆放在“闸刀甬道”内的一致,可那块浮石并不是去往对面峭壁的路,摆着那明显就是多余的。 陈灵见着脱口而出道:“师哥,师弟跟你讲,这一定是陷阱,你一定不能去,去了可就是送人头啊。” 死胖子盯着那木盒,没好气道:“什么送人头,你能说些吉利的么,而且你为什么能肯定是陷阱,又有何凭据,方才拿盒子的时候不也没事?” 陈灵抓耳挠腮一阵,急吼吼地道:“根据游戏三大定律,啊不对,根据师弟的阅历来看,前面的是故意让人掉以轻心,后面的这个才是真正的杀招,只要是个……卧槽!” 陈灵这话未说完,死胖子已扛着他飞身落到对面的浮石上,弯腰拾起木盒,揣进了兜里,然后笑说道:“一惊一乍的,瞧,没事吧!” 话音刚落,死胖子面色一变,就见脚下浮石陡然碎裂,跟着两人便在一阵惊叫中,双双摔入了深渊,而此刻远远吊在二人后头半空上的两道黄符,也跟着一股脑儿地冲了下去。 是了,这黄符乃是天香阁的水镜符,说白了就是一张能移动追踪的监控。 两人遇险的画面也被天香阁中的水镜放到了最大,其他参赛者的画面,均都被缩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可以看到水镜画面上也同是漆黑一片,不见光亮,众看客自然明白这陈灵和死胖子掉下去后定然十死无生,不禁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念,而将赌资压在他的人不禁骂骂咧咧,均想,大好黑马,就被那胖囚徒给断送了。 何若依望着水镜上显示出的画面,神情有些复杂,她当然认得死胖子,也看到了陈灵拿出的凤徽! 而就这个时候,漆黑一片的水镜上,突然冒出了一道道断断续续的火花,何若依意识到这乃是金属刮擦石壁所飞溅出的火星。 火星代表着希望,也让天香阁内所有看客的心,重新悬到了嗓子眼儿。 显见,所有人都以看出二人在绝境之中仍没有放弃希望,有一人正试图在急速的下落过程中,尝试用杨坤的长剑刺入墙壁中,从而减缓下落的危险。 他们的确也成功了,但是这也仅仅停了不到半息的工夫,又重新开始下落,水镜符虽传不回声音,但众人均能猜到这一定是长剑顺利插入石壁,却又瞬间崩断的结果。 黑暗中,火星仍在飞速下滑,虽是磕磕碰碰零星几点,但代表着二人正在努力。 突然间,漆黑的画面陡然一亮,亮光来自于死胖子的双掌之间。 所有看客们望着水镜中不由惊住了,均都知道这一脸狰狞的死胖子是要死中求活,自爆真气!从而通过真气爆炸产生的气流,延缓二人下落的危险。 而原本被抗在肩上的陈灵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副姿势,双脚正紧紧缠着死胖子的腰身,左手勾住他的脖颈,右手正握着断成一半的断剑向后猛插,企图将断了半截的剑身插入石壁之中,先前那断断续续的火星,也是由此而来。 这个时候,死胖子手中的真气凝聚到了一个临界点,紧接着,就见画面陡然爆出一蓬白光,刺得所有人下意识闭眼,跟着水镜一黑,就此没了动静。 半息过后,水镜已切换至了陈天宝等人的画面,这就表明跟踪着死胖子与陈灵的两道水镜符已然损毁。 何若依看到这里,就见一名侍者小哥,从幕后向着自己急匆匆地走来,随后附耳嘀咕了几句,听得她藏在袖里的指尖微微一颤。 再说这地下迷宫中的二人,一前一后摔落在深渊底部,双双疼的龇牙咧嘴。 黑暗中,死胖子不由捂着老腰道:“小子舒坦么?还不快从胖爷身上滚下去。” 陈灵刚想挣扎着爬起来从死胖子身上跳开,却听死胖子忽然又叫道:“慢着,别动!” “怎么?” 死胖子顾不得答话,忙催逼真气打了个响指,就见黑暗中陡然闪现出一簇跳动的火光。 借着微弱的光亮可以看清,胖子身下的地板并不是普通的地面,而是一块有着九个细孔的石板,细孔的排位并不规则,透过细孔可以望见,里面是一团团电球在白蓝二色之间切换着,仿佛是在呼吸。 陈灵认得这乃是天地间最为纯粹的庚金之气,稍加引动,恐怕就会绽出万道惊雷,索性有陈灵在,似乎只是看起来比较危险。 而不远处石板与石板的缝隙间有无数道微不可见的蓝色电弧不停来回蹿动,看得二人心惊肉跳。 陈灵见着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吞了口口水道:“这被电一下肯定能熟吧?” “不知道,要不陈师弟伸个手指尝试下?” 死胖子说着,没好气地瞪了陈灵一眼,又将中指上的火光向周围挪了挪,就见周围两三格内同样是这种石板,只不过上面没有细孔,四四方方一块,再远处,也就没入彻底黑暗,瞧不清了。 而通过这些已可以判断,这深渊之下居然还有另一道雷系的禁制机关,若是没有陈灵在侧,恐怕早已触发了禁制,将二人电得外焦里嫩了。 只是此刻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不用想就知,这万丈悬崖之下已是绝境,要想从地底上去,除非拥有圣境的实力,或者借助灵器才行,但是普天之下入境从圣能有几人?灵器又有几多? 更何况死胖子是被迫来到这里的,手头的一些积蓄早就被金玉满堂搜刮一空了,至于陈灵,压根儿就没指望过他。 “师哥,你就不能将这火光弄亮点?就像陈天宝那厮一样?” 死胖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一副你行你上的神色。 这已经是他不借助丙火符产生的极限,再往后便要催逼真气强行沟通天地五行之气,如此一来必定会使修为加速倒退。 陈灵也不生气,慢慢从死胖子身上挪了下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向着空中扬了扬。 死胖子靠着墙,瘫坐在地上,一面运气镇压方才因自爆真气所带来的伤势,一面面露嘲弄之色道:“怎么,你觉得这里会有出口?” 陈灵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师弟刚才在甬道中有穿堂风吹过,而有风的地方,必然有出口,我们不妨四处找找?” “找个屁,若是留有出口,还设置这阴雷阵禁制做什么?” 陈灵摸了摸下巴,打了响指道:“师哥说的对啊!若是没出口,还要另外设置禁制做什么?反正出不去。所以很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死胖子一愣,嘟囔道:“这有可能是专门为了防备拥有飞行灵器的修士而加设的机关!” “不不不,我且问师哥,你和那些囚徒被金玉满堂传送进来时,身上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你们若是掉下来必死无疑,就根本用不到这层禁制!” “不错!” “而我们二十三位参赛的客人人手一张风灵符,若是遇险也可以随手撕开符箓脱出,所以也用不到。至于我那张,就别指望了,被何若依那娘们给害了。” 死胖子一脸狐疑道:“宗内大美人何师妹?莫不是你小子是不是见别人漂亮,便轻薄了她?” 陈灵揉了揉脸颊,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道:“不说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雷系禁制绝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由此推断,这里应当根本不是金玉满堂设计的,而地底摆着如此厉害禁制,怕不是用来保护些什么。” “这里当然不会是他们设计的,他们只会巧取豪夺,鸠占鹊巢!” 陈灵没有看到死胖子说这句话时,脸上流露出来的浓浓恨意,只是点了点头道:“那师哥也歇够了,我们起身找找?” 于是,死胖子再次抱起陈灵,二人借着微弱的丙火术的亮光,小心翼翼地绕着那石板与石板缝隙间来回蹿跃的电弧寻了一圈,除了见到大量刻有不同细孔数量的石板和石板上焦黑的数十具枯骨外,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四周石壁上更是没有门户可供通过。 死胖子一屁股子坐下来,没好气地道:“这下死心了?” 陈灵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盯着脚下的石板出神,可以看到石板上刻了另一副由细孔组成的符号,而细孔为二十三。 “师哥,刚才我们走了一圈总共有多少块石板?” “没数,大约二三十块吧。” “这其中是不是每块石板上的细孔都不同?” “没注意,难道你想……” 陈灵一伸手,忙打断他的话:“师哥,你有办法撬开我们脚下这块二十三孔石板么?” “什么,不要命了?你想主动触发这雷阵禁制不成?” 陈灵扭了扭鼻子,目光好似一条饿狼,骨子里透着狠劲儿:“如今出不去,等死和送死没有区别,不如索性赌一把再死?” “奶奶的,胖爷就陪你疯一次!” 第三十三章 五阶幻方 死胖子面上放着狠话,但仍是小心翼翼地操纵真气将这三孔石板给慢慢地“抬”了起来。 三息过后,浮空的石板已离了地面半人多高,石板与地面之间拉出了一条条闪动游走的“电弧”,却没有伤及二人的意思。 陈灵见到这里,欣喜之余不忘赞叹道:“师哥好修为,居然能隔空御物运起这么大块石板。” 死胖子撇了撇嘴,面露古怪之色道:“我本来估计最多能抬起个一两寸,谁知这石板就像块附在水上的木片一样轻巧。看来的确有些蹊跷。” 这般说着,死胖子的胆子也就更大了些,动作也就轻快了不少,一阵忙碌后,陈灵再次确定,这偌大的地底空间总共有二十六块巨型石板组成,每块石板上的细孔均又不同,最小为一孔,最大的竟有二十五孔之多。 而按照他的指示,地上的这些石板的排列方式已完全变了样。 通过不停的尝试和摆弄,二人可以看到中间一块有着十三颗细孔的石板,无论如何都无法被移动,而通过这块十三孔的石板,陈灵也就更加笃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么说吧,他的灵感来源于九宫矩阵,算法乃是“九子斜排,上下对易,左右相更,四维挺出,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 按照这句话可以排列出最简单的九宫矩阵,即横、竖、斜,每组数字的总和均为“十五”,由此可以衍生出“4×4”“5×5”等矩阵。 而此处有二十六块石板,很显然就是一处5×5的九宫矩阵。 根据中间无法移动的十三孔石板来推断,这二十六块石板一定能排成一幅每行每列,甚至斜角对列都等同于“六十五”的矩阵来。 至于每块石板上的细孔各自组成一些或简单或复杂的图案,这些图案认识陈灵,陈灵不认识它们,但这并不影响推断。 当死胖子费着九牛二虎之力,运足真气将最后一块九孔石板嵌入地面后,霎时,就见这石板与石板的缝隙间蓝色电弧一闪即没。 那石板上的细孔与细孔之间,以蓝色的电流将彼此相连,不到三息的工夫,整片石板通体大亮,从陈灵这个角度望去,仿佛就像一片璀璨的星图。 跟着这些电流纷纷像处于正中央的十三孔汇集而去,一阵耀眼的强光后,地面竟又开始剧烈地震颤! 而就在这个时候,当中十三孔的石板率先凹陷,跟着就是周围一圈石板,然后死胖子和陈灵二人所在的石板,也跟着猛地一沉,仿佛要生生坠入其下深渊之中,可就在二人面色惊变之际,石板竟又不动了,就连震颤也跟着停止。 此刻,这二十六块石板已呈现出螺旋式的阶梯来,中央那块十三孔石板已完全凹陷了下去,隐没在了黑暗之中,而下方居然有丝丝风声传出。 二人面面相觑,一阵惊疑不定,半晌,脸上忽又不约而同地露出狂喜之色,双双张开臂膀猛地抱住在一起,又跳又笑,那模样简直就像两“逗比”。 “真有你的,陈师弟!” “不不,若是没有师哥鼎力相助,师弟可抬不动那石板。” “哪能呢!若没你这颗金脑袋,怕是要活活困死!” “嗯,这其实算不得什么,我们那的人都会,都会!哈哈哈哈。” 二人互相吹捧一阵,自是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看着中央那黑黢黢的入口,任谁都没有先行迈出一步,气氛略显微妙。 死胖子率先拍着陈灵的肩膀道:“师弟,你这么聪明,不如先行,师哥为你殿后!” 陈灵眼皮子一抬,笑得更欢道:“哪能呢,长者为先,师兄辈分比我高,理应先行下去,万一有什么宝贝呢?” “哈哈,咱俩谁跟谁?有宝贝岂不是平分?如此不如同去?” “好,同去就同去!哈哈哈……” 这死胖子和陈灵二人明面上勾肩搭背,笑得一个比一个欢,这不明白的,还以为这俩就是一对生死与共的好基友呢。 二人手拉着手顺着螺旋下降的石板而下,不一刻就来到了中央十三孔的石板上,这里离开方才所站立之处已有六七丈,而摆在面前的是一道笔直向下的石梯。 石梯上布满了青苔,仿佛很久没有人走过,周围黑黢黢的,看不到半分景致,二人互望了一眼,均都各自收了笑容走了下去。 一盏茶的工夫后,二人原先站立的石板上空,竟徐徐落下一艘金船,其上立着十三道人影。 甫一落地,就见其中一领头人物匆匆取出一张黄符,将整个星图的排列方式记载在了其中,神情说不出的喜悦。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呈螺旋状的“星图”突然闪出了一道猝不及防的紫芒,跟着所有细孔中浓郁的庚金之气便被引动。 瞬间,一道道湛蓝色的电流犹如万道紫鞭现身在了三十六块石板上,很显然,这群人万万没有料到,被陈灵死胖子二人解开的雷法禁制,并没有完全失效。 …… 此刻,入口处万道无声无息的紫电,并没有惊动十几丈的深处,在石梯上缓缓而下的陈灵二人,过程中虽仍是提心吊胆,但好在并没有其他的禁制陷阱,可谓一路顺风顺水地到了地底。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地底中并非漆黑一片,两侧石壁上竟燃着灵石壁灯,所不同的是这里面竟然放着一整块灵石,若不是这灵石壁灯太高,陈灵正想立马抠出来带走。 跟着一字型的灵石壁灯前进,穿过根根石柱,行径的路途越来越窄,仿佛又进了某处的甬道之中,这般走了一阵,就来到了尽头。 尽头处有一扇石门,石门正中央刻着蛇形图腾浮雕,这个蛇雕看起来有些特殊,可以看到整个蛇身以扭成了“∞”的形状,其上雕刻着黑亮的鳞片看起来栩栩如生,狰狞的蛇头于两环中央咬着蛇尾,仿佛正在不停地吞噬自己。 贪吃蛇? 这是陈灵的第一印象,但转念一想,这异世界绝对没有贪吃蛇这款游戏,所以这“∞”的图腾应该另有深意,至于到底是什么,那恐怕只有鬼知道。 除了这有些诡异的图腾外,石门右下方有一立碑,上书:“入我阴山门,死为阴山魂”这十个阴森森的大字。 “阴山宗?” 死胖子见着不由一阵嘀咕,脸上有些发青,推门的手有些犹豫。 陈灵则是摸着下巴道:“看来还真不是贪吃蛇。” “什么贪吃蛇?” “没什么,这阴山宗有些来头?” “嗯。” 死胖子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昔日,这阴山宗显赫一时,但门下弟子所行非道,有悖常伦,而那阴山老祖更是为了炼制一件灵器,生生炼化了一座小镇里的三千人口。此事一经传出,朝野震怒,国教正宗便联合正邪两派,围攻阴山总坛三天三夜,最终阴山老祖授首,被打得魂飞魄散,其下一干徒子徒孙也被屠戮殆尽。” “听师哥的意思,那阴山宗已被合力剿灭,而这里并不是阴山宗所在了?” “当然不是,瞧起来倒像是当年招募弟子的秘密分坛,至于到底是什么,还需进去看看。” “那师哥还在等什么?说不定这里面就是那阴山老祖狡兔三窟的秘密据点,放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死胖子闻言微一犹豫,跟着排门而入,随着厚重的石门声响,迎面吹来一道阴风。 “阿嚏!” 死胖子狠狠打了个喷嚏,而身后的陈灵却是冷不丁掐了一把死胖子的腰间肥肉。 “嗷呜!你属螃蟹的?” “啊!对不起,师哥,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所以掐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 “那也得掐你自己,掐胖爷有个屁用?” “不不不,这种印证方法最重要的倒不是目标,而是目标被掐后所产生的反应,更何况在这里师哥可是唯一的战斗力,我怕不但自己着了道,就连师哥也不慎陷了进去。” 陈灵将这一顿歪理邪说说得是坦坦荡荡,死胖子虽有心反驳,可看着陈灵苍白的脸色,不由回头瞧了一眼空荡荡的甬道,也跟着有些发毛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不知道,自从这扇门打开后,就觉有一双眼睛正瞧着咱们。” 死胖子的眼角肌肉猛地跳了跳:“你确定?难道胖爷正宗九段的灵觉比不上你正宗一段的?” 陈灵摊手,有些无奈道:“好吧,可能我没睡醒,要不我们还是别进去了,瞧着怪瘆人的。” “那你就在外面等死吧!” 死胖子白了他一眼,当下也不跟这怂包师弟一般见识,先一步跨入甬道之中。 这门后甬道仍是燃着千年不灭的灵石壁灯,壁灯下是一幅幅褪了色的壁画,二人一路看过去,到了半途,只听死胖子嘟囔道:“这难道是在炼化兵人?” “什么?” 陈灵闻言心下有些激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道:“那你再仔细看看?” “怎么,你很在意?” “是啊!” 陈灵一拍大腿,随口就道:“毕竟这东西如果得到了些指点,咱们以后也可以多炼化些卖银子啊?” 死胖子不禁深深地望了陈灵一眼:“师弟,我以前也和你一样,直到我炼化了一具兵人……” 陈灵忍住笑意道:“怎样?赚得盆满钵满?” 死胖子铁青着脸说了四个字:“血本无归!” 说着大袖一挥,又继续先前走去。 第三十四章 鬼女娃娃 这两人一路打打岔,说说笑,一时间倒也没觉得这甬道的气氛多么诡异了,就连那幽兰的灵石灯火也觉透着三分可爱。 而通过死胖子对这后半段壁画的理解,他认为与其说这是在炼化兵人,不如说是在举行某种古怪又血腥的献祭仪式。 可陈灵却仍不死心,他觉得自己无法修炼和调用真气,十有八九就是这具叶不归的身体,被死胖子炼化成兵人后出了差错,既然这壁画上找不到线索,说不定往前走走就有了。 往前果然有些东西,那是一名穿着花缎新袄的小女孩,她身高不足一米,左手举着串血红的糖葫芦,右手拿着个崭新的波浪鼓正咚咚地摇着。 若搁在以往,这副画面实在平凡的有些可爱了些,陈灵一定会情不自禁地上去掐两把脸颊,就像对付苏小妹那样,但此时此地,陈灵只觉根根寒毛,瞬间倒立! 是的,这个女孩子凭空出现,突兀地发笑,突兀地向着二人蹦蹦跳跳地走来。看样子人畜无害,但是那惨白僵硬的小脸,一片漆黑空洞的大眼,无一不在表明这小女孩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 咚咚咚,咚咚咚…… 此刻,波浪鼓的声音忽高忽近,忽远忽近,一会儿仿佛就在耳畔摇摆,一会儿仿佛又回到了小女孩的手上。 陈灵小声道:“喂,师兄这回看清了?” 死胖子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撤?” 死胖子又缓缓摇头。 “为什么?” 死胖子嘴角一歪,笑容有些僵硬道:“你不妨先回头瞧瞧我背上有什么。” 陈灵一愣,然后微微扭头,就见一张圆圆的大脸突然蹦入了眼帘! “小哥哥,陪我们玩吧!” 陈灵瞳孔猛地一缩,假装没有听见,一寸寸地扭回头望着前方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声音越发细小道:“师哥,不仅你身上趴着一个,身后可还有一群看着呐。” 死胖子的双层下巴猛地一抖,笑道:“看来你有法子了?” “师兄不也有法子。” “嘻嘻。” 二人不着边际的对话让眼前的小女孩笑出了声,只见她歪着脑袋道:“小哥哥在说什么呀?人家有些听不懂喔。” “喂,她在喊你,不如师弟就解释下?” “师弟觉得还是一同解释下比较好。” “那就一起解释!” 这说道最后一个“释”字,死胖子的声音陡然提高了数倍,跟着猛地咬破舌尖,向后喷出一抹鲜血,背上趴着的鬼影尖叫一声,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死胖子在见到身后黑压压一片脑袋时,二话不说,又猛地扭头,一面冲向前方那小女孩,一面右手沾着舌尖精血,迅速在空中抹了个符号,而让陈灵惊异的是这精血画就的符号居然凝而不散,并在空中烧了起来。 此刻的死胖子面露狰狞,已带着鲜血画就的符号猛然拍向了小女孩! “滚开——!” 死胖子大喝! 喝声中夹杂着一股爆裂的气息,跟着就见他的掌中赫然蹿出一道炽烈的火舌。 死胖子此刻没有丙火符无法使用正常手段沟通天地之间的丙火之气,是以,只能凭着损耗修为用灌注真气的精血画就血符! 轰! 陈灵只见眼前骤亮,跟着便觉一股炽烈的气流,忽然掠过了身侧,在睁眼时,就见狭窄的甬道内已是一片灼热的焦土,而这个距离居然长达三丈! 三丈之内寸草不生,灵石壁灯已烧成了灰,就连砖墙均已烧红开裂,不用问,那小女孩自然不见了踪影,而此刻死胖子已率先冲了过去。 陈灵一个激灵,立马撒开脚丫子就追,他可不想被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奶奶的,你的办法呢?咦,你这小子为什么能跑得比我还快?难不成这就是你说的法子?” “是啊!跑得快才不会给师哥你添麻烦啊,再说师哥这一手丙火术,那鬼丫头还有活头?” “屁!那鬼丫头本来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陈灵一愣,就见狭窄的甬道两侧的砖墙以及地面和天顶中突然冒出无数焦枯的手臂抓向二人,情形十分可怖,身后更是传来一阵阵孩童们的惊声尖笑:“陪我们玩游戏吧,陪我们玩游戏吧,陪我们玩游戏吧——!” 这阵阵音浪不禁让陈灵头皮发麻,但双腿却是越跑越快,相反此刻的死胖子一手捂着胸口,脸上尽做痛苦之色,一双腿也是益发的疲软。 “师哥,快跑啊!” “跑,跑个屁!这鼓声能摄魂,我…我…呃!” 一声短促的闷哼,就见死胖子的整张脸色忽然由青转红、再红!面上青筋暴跳,仿佛热血冲脑。而此刻萦绕在陈灵耳边的鼓声节奏也越发的快了。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如心跳,陈灵只是听着聒噪不已,其它并无异样,可死胖子却直愣愣地瞪着前方,突然如疯牛般猛然发力,速度竟超过了陈灵向前奔去,任由嘴边开始溢出白沫,却仍自一往无前! 卧槽,这是魔怔了? 陈灵见势不妙,刚想卯足全力追上死胖子将他拦下,却赫然瞧见前方已到了尽头,尽头处仍是一扇雕有蛇形“∞“图腾的石门,而石门门楣上正端坐着方才消失的小女孩。 此刻,只见她手上的波浪鼓猛地一停,墙壁中群魔乱舞般的黑爪倏地消失不见,死胖子也如木偶一般,猛地刹住,人随着惯性栽倒在地,又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跟着便如死鱼一般直挺挺着不动了。 陈灵心头一惊,下意识就吼道:“鬼丫头,你做了什么?” …… 门楣上的小女孩晃着两脚丫子,舔着冰糖葫芦,道:“我没干什么呀,只是让这位胖哥哥留下来,陪我们玩。” 这声音奶声奶气,显得无辜极了。 陈灵撇了撇嘴,他知道这话恐怕还真是大实话,但他可不能让死胖子留下来,慢说他方才救过自己的命,这死胖子可是目前身边唯一的战斗力啊。 想到这里,陈灵当机立断道:“我来陪你玩游戏,但是你先将这胖子放了!” “嘻嘻,不行哦,大人都喜欢撒谎,我又没办法让小哥哥你留下来,所以这位胖哥哥要先抓着。” 没办法留下来? 陈灵心中一动,“好,那你至少要向我保证,期间这胖子还活着。” “没问题!” 说着,居然开始轻摇起拨浪鼓来。 陈灵心头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道:“你做什么?怎么又摇起那玩意儿了?” “我这样是在履行承诺啊,不这样胖哥哥就真的回不去啦,放心,我从不骗人,这面拨浪鼓也对你没什么作用。” 说着,那死胖子果然犹如假死的病人般忽地缓过一口气,僵硬身子跟着动了动,舒舒服服地侧过身,到这里呼吸也逐渐平稳,甚至时不时还砸巴着嘴咯咯直笑,好似美梦正当头。 陈灵见着顿觉安心不少,而要从她手下将死胖子救出,说不得就要动些手段了,虽然这多少有点以大欺小之嫌。 陈灵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鬼影,再看看坐在石门门楣上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心下稍稍一忖,计上心来道:“光玩游戏没什么意思,不如加点赌注好了。” 谁知这话还未说完,小女孩已笑着拍手抢先道:“好啊,好啊,那一起来玩猜谜吧,答不上来的就算输,如果你赢了,我不但放了这位胖哥哥,还允许你们进去捡宝贝?” “宝贝?” 小女孩脑袋一歪,面露疑惑道:“难道你们不是为了里面的宝贝来的么?” “这么说之前也有人来过了?你把他们都留下了?” “是啊,是啊,他们现在就站在你身后,都是输给我了哦。” “呵呵呵……” 陈灵干笑了起来,也不接话茬儿,至于猜谜他自问应该不会输给一个鬼丫头:“不用瞧了,你只需记住,输了就要放我们过去。” 小女孩十分自信地道:“当然!但是这天下还没有我不懂的谜题。” 陈灵笑着回敬道:“那这天下就还没有我不懂的谜底。” 小女孩子甜甜地说道:“那么听好,锵锵,第一道。年纪不大,胡子一把,不论见谁,总喊妈妈。” 陈灵想都不想就答道:“山羊。” 小女孩轻轻一哼,嘟着小嘴儿道:“该你出啦。” “听好,什么水没有鱼,什么花没有枝,什么火没有烟,什么树没有叶?” 这是陈灵从古书上摘来的,他就不信孔子都不能答上来的谜题,眼前这个看似大约十岁不到的小女孩能答上来。 果然,那小女子眉头紧蹙,好一会儿,居然笑着道:“你们有谁会么?” 此言一出,陈灵第一反应就是这丫作弊,还未来得及喊停,就听身后一道忽远忽近的尖叫声,忽地响起:“井水无鱼,雪花无枝,萤火无烟,枯树无叶!” “等等!” 陈灵立马截口道:“这和刚才说的不符!” 小女孩瞪着大眼,再次露出无辜的神色道:“怎么不符?不是好的一起玩么?” 原来这鬼丫头说“一起玩”是这个意思!这他喵是要舌战群鬼啊? 陈灵顿觉嘴里有些发苦,神色也终于渐渐认真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必须打起十二分的谨慎,否则就有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你出题。” 第三十五章 花样出千 小女孩笑着摇头,显得很公正地道:“不,刚才是那位道士伯伯答对了你的题目,所以由他来出题。” 说着,陈灵的脑后突兀地想起了一阵嘶哑干涩的尖啸声,一道虚影犹如一条黑绸缎般,绕着他转了数圈,早已没了肉的半面脸颊骨上,两排光秃秃的牙床一张一合,显得异常兴奋,只是这模样实在让人瞧着瘆得慌。 跟着就见他升到空中,带起一道浊雾,嘶声道:“一只牛、单只脚,风雨吹来它不倒,吼声如雷震,十里皆可闻!”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陈灵有点发蒙,左踱步,右转圈,想了想,忽然一屁股盘坐在地,右手伸向左袖的褡裢中,悄悄地摸上了夜莺令。 小女孩好奇道:“小哥哥,你在做什么啊?” 陈灵故作深沉道:“我只是换个姿势利于思考。” “哦,那你想到了没有呀。” 陈灵表面一顿,立马笑道:“这等小儿科自然难不倒我,不就是神兽夔牛么?” 小女孩立马丢了糖葫芦拍起手来,只是这糖葫芦却消失在了虚空里:“哇,好棒好棒!小哥哥居然见过夔牛!我以为这下难倒你了呢!” 陈灵表面哈哈大笑,内里却是心惊肉跳,心想,我见过个鬼,要不是夜莺令在手,这回就栽了。 “该小哥哥你出了。” 陈灵没有立即给出谜题,而是在想对方“人多势众”,恐怕还真如这鬼丫头所说天下没有她不知道的谜题,就算自己有夜莺令在手也顶多打一个平局,但平局就意味着无限玩下去,也就意味着失败,所以只有让她答不出才行。 那么是不是可以出一些现世才有的谜题? 这个问题陈灵方才就想过,也出了一道流传已久的谜题,但很显然,方才一道阴灵给出了谜底,这就表明自己现世的文化至少与这异世界是有一部分是相通的,那么自己可不可以耍赖,来个高科技类的谜题呢? 比如谜底是手机!只是这手机并不是这异世界里的东西,届时若是这鬼丫头要求自己拿给她看,臣妾做不到啊。 想到这里,陈灵突然就想到了夜莺令。 组织隐不隐蔽?这夜莺令算不算稀奇?除了组织的人恐怕就没人知道吧? 陈灵眼睛越来越亮,他打算赌一把,赌身后这片黑压压的鬼影中没有组织的人陷在这里。 “我可以让你猜灵器或者法宝么?” “可以啊,只要小哥哥说出谜题,我就猜得到。” “呵!迷之自信。” “啊?” “没什么。” 陈灵双手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底气十足地喝道:“听好!四四方方一木牌,化身万千神通开,奇闻异事八方来,从此洞悉天下脉。” 小女孩已与陈灵身后密压压的鬼影讨论了起来,一时间,只闻耳边各种的窃窃私语,但十息之后却渐渐消停了,显见没有一道阴灵知道谜底的答案。 陈灵见着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女孩居然有些难为情地道:“好吧,我承认这谜题难道我了,但是我还是能知道谜底。” “你……” 陈灵本想说你怎么知道,这可话刚出了一字便觉脑袋一沉,跟着意识突然一片空白,仿佛喝断片儿了一般,大约半息之后身子猛然一抖,方又回过神来。 刚才怎么了? 陈灵心中惊疑不定,而对面门楣上的小女孩已笑嘻嘻道:“答案是夜莺令,对吧,小哥哥居然有这么神奇的法宝在身啊。” 陈灵眼珠子一瞪:“你怎么知道的?” 小女孩道:“很简单啊,是你亲口说给我听的。” 陈灵当然不信,可猛地想起方才意识空白一片,不禁脸色有些难看地道:“我自己说的,难道你刚才控制了我?” 小女孩道:“是啊,不过小哥哥的神魂好强大,短短半息不到就挣脱了我的控魂术。” 陈灵动了真怒道:“你这是出老千!” 小女孩子,晃着脚丫子,不以为然道:“小哥哥不是也靠着夜莺令出千么?你可以继续出千,我也可以继续用控魂术呀,咱们可以比比谁更会出千,也很有意思啊。” “这……” 陈灵一时语塞,他总算知道所谓“这天下没有她不知道的谜题”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有那控魂术当然能做到,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毫无胜算了? 陈灵简直“欲哭无泪”。 这种感觉就好像明明能百分之百战胜的对象,却突然发现对方总能扭转乾坤! 说好的穿越者流弊的呢。 尽管此刻越想越烦躁,但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下死胖子睡得跟猪一样,自己若再不冷静,那才是真正毫无胜算, 这鬼丫头脑门上没有坑,我就给她挖点坑,没有破绽就制造破绽! 陈灵心中一顿急忖,忽道:“好,我们继续,该你了。” “这才对,有谁想玩的么?” 一阵阴风又起,只听一声幽幽女声传入耳畔道:“有妖青丘北,四足九条尾。天生姿色美,众仙来相会。” “九尾妖狐。” 这一次他都没有去查夜莺令,这妲己的故事在现世中脍炙人口,所以陈灵一听就知道了答案,只是最后一句众仙来相会让他起了点好奇,难道这异世界中的“妲己”一族,已厉害到连神仙都可以魅惑了么? 当然,这也就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这期间他也已想到了一个突破的法子,那就是以他的控魂术来给她下套,她不是能让自己说出答案么? 那要是不知道答案,或者巧妙地说错答案呢? 正所谓耍赖自然要耍赖来应对,出千自然要用出千来战胜! 想到这里,陈灵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贼,忽然鬼使神差地道:“我是不是活人?” 小女孩一愣,诧异道:“这也算谜语?” 陈灵笑说道:“不算么,难道太简单?” 话音刚落,陈灵的大脑再次空白,等到意识恢复后,就见小女孩已凌空漂浮在自己面前,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瞪着陈灵,左瞧瞧右看看,仿佛充满了兴趣地道:“原来,小哥哥与我是同类。” 陈灵眼皮子一跳,“什么意思?” “同类就是同类,能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陈灵并没有打算继续深究,话锋一转,又道:“那你知道答案了?” 小女孩将头摇成了波浪鼓,又飘回石门的门楣上坐下道:“小哥哥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谜底,我又怎会知道呢。” “这么说你认输了?” “我为什么要认输,这顶多算平局。” 陈灵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迷之微笑,掏出夜莺令晃了晃:“谁说是平局了?你忘了我有它。我刚才不知道,不代表我现下不知道啊。” 小女孩愣了半秒,两颊鼓胀,小嘴微撅,显得很不服气,她在犹豫,而陈灵也在赌,赌这小女孩不会再次使用控魂术,毕竟夜莺令虽神,可不会知道自己算不算活人,他一时说不出自己不知道,而夜莺令知道的问题,也更再赌小女孩说话算数! 幸好他运气着实不错,小女孩虽“贪玩”,却非什么蛮不讲理的恶鬼,她望了望夜莺令,叹口气,有些闷闷不乐道:“你有这等法宝在手,的确可以这么做,好吧,愿赌服输,你赢了。” 小女孩的坦诚与直率倒让陈灵有些不敢置信道:“那你真的肯放我们过去?” “哼,小孩子从不说谎,大人才会。” 说着,刚露出三分骄傲之情,跟着就被满脸的落寞所取代,随后晃了晃两脚丫子,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身子就此凭空消失在了门楣之上,不仅如此,陈灵身后黑压压的鬼影也跟着一如潮水般退散而去。 陈灵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愣了半晌,脸上方才露出一抹如释重负地神色。 …… 半柱香后,陈灵和死胖子已穿过了方才的石门,踩着年代久远的斑驳石阶徐徐向上,来到另一间石室中。 在这之前,死胖子得知自己居然还活着,便一路笑得活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对陈灵也益发亲近了不少,一改方才呼来喝去的姿态。而反观陈灵看起来既没有显得多么高兴,也未必多么消沉,脸上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心下却寻思着鬼丫头说这之后有宝物,可没有说过有出口,若没有出口,再好的东西也带不出去。 想到这里,陈灵的心里也就更没底了。 而此刻的石室中,看起来是间武器库,中间武器架上摆着一排排齐整的刀剑枪槊,数十种兵刃,一眼望去琳琅满目,凛冽肃杀,倒也颇为壮观,但无一例外,这些兵刃早已是锈迹斑斑,甚至还与一些折断的兵刃被随意丢弃在了地上。 而经死胖子鉴定,这些东西全都是凡铁所造,说白了就是一批破铜烂铁不值一文。 第三十六章 十二手办 这结果多多少少让陈灵有些不满,但秉着贼不走空的道理,竟挨个将这些破铜烂铁,全部收入了金色储物袋之中,就连那空了的武器架,都没有放过。 死胖子杵在一旁看着陈灵这饿鬼投胎式的搜刮,一个劲儿地摇头,就差在脸上写上“胖爷鄙视你”这五个大字儿了。 等到陈灵将这满屋破烂如数搜刮到金色储物袋中,也有些累了,毕竟他无法使用真气,并不能随手一挥就能搬空整个石室,而是要一件件地“放”入其中。 之后,二人走出石室又踏入另一间相邻的石室,这件石室到没有之前的破铜烂铁,但摆着的物件儿,却是有些瘆人,若不是陈灵之前经过冥界的熏陶和方才鬼丫头的种种惊吓,恐怕此刻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是的,不大的石室内有一尊神龛,神龛周边用红幔披裹,中间供奉着一块蒲团,蒲团上显然本是有东西的,但不知是何原因已不翼而飞了。 而在神龛之下另有两排蒲团,蒲团也因年代久远变得破破烂烂,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灰飞烟灭,而此刻蒲团上。却赫然坐着十二具黑得发亮的骸骨。 骸骨自然不会发亮,那是因为死胖子手指尖的丙火之术发出的光亮。 而此刻更让陈灵诧异的是,不知是不是光亮的缘故,他总觉得十二具骸骨,二十四只空洞的眼窝子,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如影随形,令人多少有些毛骨悚然,哪怕绕到骸骨的背后,都挥之不去。 但陈灵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竟拿出金色储物袋将黑沉的骸骨一具具装了进去,过程中,脸色平静得有些诡异。 死胖子看着陈灵这一番举动不由惊呆了,之前拾破烂还好说,而这又是闹一出? “等等,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事,师哥,我搬回去当手办。” “手办?” “哦,就是个人兴趣,当摆件玩偶。” 死胖子听着不由一阵恶寒,“双层下巴”抖了又抖,下意识就想离这个喜欢拿死人当手办的家伙更远些。 而陈灵不会告诉他,之前鬼丫头说过这后头可是有宝贝的,他没有一双慧眼识宝,那就将这里搬空就好,这法子是笨了些,却行之有效。 死胖子抱着膀子看着陈灵将十二具骸骨陆续收入囊中,而当他将神龛一并收入储物袋后,便赫然瞧见这偌大的神龛之后的墙壁上,居然还有着一道隐蔽着的石门。 二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由双双惊怔,而陈灵更知道,恐怕真正的宝贝就藏在这道石门的后头! 于是,由死胖子先打头阵,陈灵紧随其后,二人穿过石门,前方的甬道竟是越走越是宽敞,两旁数不清的灵石壁灯,也将此处照得通室生辉。 再往前,每隔五丈开外就有一对硕大的石柱顶着天顶,分立二人两侧,一眼望去,竟有六对之多,显见这门后的密室,足有标准的足球场那么空旷,宛如一处地下宫殿。 这十二对石柱上雕着放大版的暗金色蛇形图腾,那眼珠足足有陈灵半个身子那么大,瞧起来狰狞又诡异。 此刻,二人已行到了地宫中央,他们并没有瞧到出口,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气馁,相反,此刻的目光显得贪婪而灼热,也均都落在了地宫的中央。 中央有一座圆形的白玉祭坛。 祭坛正中央摆放着一颗黑色的人类头骨,头骨的牙齿中竟咬合着一颗浑圆饱满的金珠。 其实,在路上,陈灵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后头会有什么,自然也想过不管是什么一定很“流弊”,所以觉得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可当他看到这个圆溜溜的金珠后,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可是金丹啊,修到九重圣境强者才可凝炼而出的大道金丹! 从夜莺令中得知,这金丹的品级犹在“九品道济丹”之上,属于一种非常特殊的修为丹,吞入体内后若无特殊之法,通常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岁月才能化解,而在过程中,服食者将源源不断地得到来自金丹的助力,修炼自然事半功倍,进展神速! 但是世上没有人选择直接吞服金丹,因为能得到的人均知这就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暴殄天物,它的最大功效乃是由炼丹师作为主材料炼制成一炉“道济丹”,如此一来,才能充分发挥金丹的功效。当然,据说金丹在一些炼符师手里,更可用它使灵器进阶,比如青鸾峰上官青手里的那根龙筋鞭。 而在一人达到六重千岁境之前,需要经历正宗九段的磨练,然后跨过数个三重百炼境所耗费的时间,才有机会冲击六重千岁境。 那期间需要多久呢? 这么说吧,当一个人达到三重百炼境一品后,寿命可增至百岁以上至三百岁以下,而一个人若能突破六重千岁境就有长达一千岁的寿命。 巨大的回报自然有着等同的艰辛,撇开其他杂七杂八不可测的因素,单以修炼时间去计算,从一重锻体境一品开始,一个普通修士通常需要花费三至五年的时间从一品攀升至九品,进而突破到二重识幽境一品,而三重百炼境所花费的真气,又是二重识幽境的一倍,以此类推,突破六重千岁境大约需要百年光阴,而要突破至九重圣境,踏破九九八十一品等级,约莫需几百年。 这听起来似乎不长,但是现实不可能单纯以数字来计算,诸如将修炼中遇到的大小瓶颈这些问题都算进去的话,这个数字还要被扩大很多。 所以,若无机缘巧合,半数人终其一生,都会在五重窥真境九品徘徊直至寿终,少部分人能成功跨过六重千岁境一品的瓶颈,将魂魄度化成元婴,寿命丰长至千年,至于圣境强者,成就金丹,委实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所以九重圣境强者在现下已是屈指可数,而要得到一枚金丹,除非对方自愿舍弃性命,别无他法。 现在就有这么一颗唾手可得的金丹在眼前,如何不叫陈灵怦然心动? 死胖子比陈灵要更直接,他已抢先一步冲了上去! 陈灵灵机一动,突然大叫道:“别过去!小心禁制!” 死胖子一脚刚要踏上祭坛,忽又往回一缩,神情一顿挣扎,不甘心地道:“上面的雷法禁制显然就是用来守护这颗金丹的,既然破了禁制就没道理再设置第二道,更何况之前还经过那鬼丫头的胡搅蛮缠,藏得又如此隐蔽!” 死胖子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仿佛要极力证明不会再有任何禁制,但是直到陈灵慢慢走近,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显见,他只是嘴巴够硬。 陈灵也没有靠得太近,毕竟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过去,死胖子就一定不敢踏上那祭坛,而这金丹也只有一颗,没道理相让的! “师哥,师弟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这金丹只有一颗,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平分,我师父风灵子可以将它制成一炉道济丹,届时咱们平分丹药。” “不!” 死胖子果然拒绝,又猛地转身,两眼死死地盯住陈灵道:“师弟,这事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就算风灵子都不行,你根本不知道金丹的价值!若它出现在国教正宗内,恐怕风灵子都护不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吞了它!你将那半分让我,等我报了仇,以后就以陈师弟马首是瞻!” 这话陈灵自然一百个不信,但瞧着死胖子激动的神情不由一阵犹豫。 而死胖子再也等不及,突然大喝一声就冲着陈灵抓来,他知道只要将他绑在身上,就一定不会触发多么厉害的禁制! “师哥,你要用强?” “师弟,你从了我!” 陈灵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见着死胖子纵身而来,立马拔腿就跑,可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石砖地面凭空一阵抖动,跟着竟化作一只巨大的石掌,拍向了后方。 转眼就见死胖子被“砰”地一掌拍飞,圆滚滚的身子犹如炮弹一般砸在了硕大的石柱上,又滑落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陈灵心中一跳,刚想爬起就听甬道那头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这位洪字号的贵客,您可有受伤?” …… 陈灵一个激灵,就见甬道那头快步走来一道人影,离得近了就见一名中年男子长着一副鹰钩鼻,黄豆眼,头戴着兜帽,身披灰色道袍,手中正捏着一张灰黑色的符箓。 陈灵之前从夜莺令上得知这是戊土符。 而眼前这位术士大哥,看起来似乎情况不太妙,身上的道袍不仅仅破破烂烂,甚至那眉毛和头发都有烧焦的痕迹,脸上也近乎惨白,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 陈灵并不知这人便是方才一伙儿人中的首领,也是唯一一名能从雷法禁制中逃出升天的。 他只认为这人一定和鬼丫头大战了一场,而他能出现在这里,说明鬼丫头是凶多吉少了。 第三十七章 拙劣演技 想到了这里,陈灵的心弦再次紧绷,他觉得来者不善,却不料对方已赔着笑脸,拱手上前,那双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般亮了起来:“敢问可是洪字号贵客,陈独秀陈公子!” “怎么,你是金玉满堂的人,找本公子有事?” 来人点了点头,再次恭敬一礼,道:“贵客稍安,待我先处置了这名死囚再谈。” 陈灵眉头一挑:“慢着,这死胖子方才得罪了本公子,所以不能死的太痛快,不如让本公子带回去慢慢炮制。” “但凭贵客吩咐!” 陈灵听着这爽快的回答,面露惊讶道:“看来本公子说什么都可以满足?” 吴道子笑了起来:“我乃金玉满堂新任的镇堂掌柜吴道子,大小也算个掌柜,只要贵客的要求不过分,还是可以做主的。” 陈灵摸着下巴道:“这样啊,不过这死胖子有些凶残,你是不是给本公子想个法子,让他一路上听话?” “不用担心,吴某这就将他拿下!” “慢着,我说你听不懂人话,你将他打死打残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这……” 见吴道子迟疑,那陈灵当下就露出几分不满之色道:“怎么,这个要求很过分?” “不,不过分,呵呵呵……” 吴道子立马赔笑,从袖子中一抹,取出一包丹药抛给了陈灵,并补充道:“来这里的死囚每人都事先服食过一种慢性毒药,而这是其中七粒解药,每七天服用一次,想必这么多天也够贵客惩戒这死囚了。” “你就没有一次性解毒的药丸?要是这死囚来个玉石俱焚怎办?” “这,不瞒贵客,解药只有我们家大掌柜有。” “这样啊……” 陈灵作势摸了摸下巴,又趁着弯腰拾掇药包之际,悄悄向着死胖子递了个眼神,这才直起腰杆子道:“不错,吴掌柜爽快人儿,本公子喜欢,不过你这么爽快一定是有求于我,说罢,力所能及自然鼎力相助。” 吴道子听来眉开眼笑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掌柜在后台通过‘水镜’看到了您在闯关过程中,能让诸般禁制失效的手段大感兴趣!所以……劳驾洪字号的贵客,随我一起去见一见大掌柜!我们有一笔大生意要跟贵客您谈谈。” “就这样?” “就是这样!” 陈灵不说话了,然后居然当着吴道子的面,拿出金色储物袋道:“你可认得这个?” 吴道子望着一眼金色储物袋,面色古井无波,显得无动于衷道:“这乃是前任掌柜杨坤的储物袋,不过公子您放心,这之前我已经见过了,所以大掌柜还有句话让我带给您,他说‘只要你去和他谈生意,那不论什么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陈灵微微一笑,“看来本公子的面子挺大的啊,那我们走着?” 说着,竟然无视祭坛上的金丹,长腿儿一抬就想跟着吴道子离去。 吴道子见着,立马提醒道:“贵客且慢,您还没有取金丹呢?” 陈灵一拍额头,大声道:“哎呀!瞧我这记性跟猪脑似的,还是吴道子你机智如猴儿啊,呵呵呵。” “那贵客还不快去将它取来。” “好好好,你等着啊。” 说着,屁股一转就像祭坛走去。 而这个过程中,他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死胖子,甚至还特意对他眨了眨,这个举动让一直积攒真气,按兵不动的死胖子露出了一抹诧异,但很快他就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是按捺下了所有心思。 陈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祭坛的中央,望了一眼安放在阵中央的黑色头骨,下一刻已将它抱在了手里,却没有立刻取出里面的金丹,这个举动让吴道子下意识地微微变色道:“这位贵客,你何不将金丹撬出来?” 陈灵捧着头颅摇了摇头,装腔作势地道:“这头骨中似乎藏有一个很厉害的禁制,我暂时没什么把握破解。” “没有把握?” 吴道子的脸色很不好看,心想,若这陈灵不将金丹撬出来,那自己先前一番恭维,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连解药也白给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傻子,也隐隐猜出陈灵已瞧破他的伎俩,之所以要让陈灵去取金丹并不是托大,相反却是很谨慎的做法。 他方才坐镇天香阁后方,目睹了陈灵和死胖子行进的全过程,自然也就看到了死胖子触碰了,由己方金玉满堂特意安置的宝箱机关,从而掉下深渊的过程。 这就说明了陈灵身上的确有些古怪,却也不是万能的,所以此刻不论这祭坛之上是什么样的禁制,由他去取最为合适。 可到头来却不承想这臭小子吃掉了饵却不上钩! 吴道子微微摇头,瞪着一对死鱼眼,面沉如水道:“你几时看出来的?” “你演技太差,一早就看出来咯。”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吴道子突然笑得很大声,很愉快,然后盯着微笑中的陈灵一字字道:“小子,你很聪明,但是仍然会输,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修为才是一切!你莫非认为以你区区正宗一段的修为可以胜得了我?所以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取出圣境强者的金丹!我放你们走,或者抱着它去死!” 这吴道子的口吻斩钉截铁,丝毫不容退让,可陈灵却诧异道:“就这样?” “怎么,你还要怎样?” 陈灵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这做掌柜的,会出什么有新意的说辞,结果还是老三套啊,你这话难道是用屁股想出来的?是个人都知道不取出金丹还能活,取出立马就死啊?” 吴道子眼珠子一瞪:“我不会杀你,因为你对大掌柜还有用处,你的天赋能助我们开启阴山宗的宝藏。” 陈灵眼皮子一跳,面露诧异道:“阴山宗的宝藏?” 吴道子咬着牙道:“不错,那里财宝绝对不是这区区一颗金丹可相提并论的!所以我不会杀你!” “你当真不杀我们?” “不杀!” “那我要宝藏的三成。” “不行,这事大掌柜才能做主!” “好!我信你的邪。” “什么?” “啊!我说我信了你啊!” 二人语速愈来愈快,陈灵的脚步也跟着益发迅速,向着吴道子大步靠近,却还没能将金丹从黑色头骨中撬出来,那样子面上露出了惊恐之色,仿佛这头骨真有什么可怖的禁制。 吴道子勃然变色,看着越来越近的陈灵,下意识就后退道:“你,你怎么了!别再过来了,停!” 陈灵连看也不看他,脸上已是一片惊惧和痛苦道:“哎呀呀,救命啊,这他喵的头骨咬着我的手不放了,吴道子,吴道爷,爷爷!快来帮我一把。” “站住!你再过来我可要不客气了。” 这般说着,手下也没闲着,只见右手捏着的黑符掐了法诀,跟着就见陈灵脚下再次剧烈的震动,显然,这戊土符引动了地面的戊土之气,一只长宽约有一丈的巨大石掌以陈灵为中心迅速显形,那石质的五指已开始合拢,显见就要将陈灵犹如蚂蚱一般捏死在手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其中的陈灵高喊道:“哎呀,吴道子,别杀我,我给你,给你啊。” 说着,就见黑色头骨咬着金丹一起从巨大的石指缝中飞出,直直朝着吴道子砸来。 吴道子见着脸色不禁狂变,他并不知道这头骨到底有没有禁制,但却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只有一条! 所以别说是碰,就连站近点都觉得是种威胁,当下就致使石质巨掌弃了陈灵,一把将头骨握在了手中,狠狠包裹在了其中。 这心下刚想舒一口气,却见陈灵突然高叫道:“胖子!老子裤衩都脱了,你还没准备好么!” 远处的死胖子闻言,突然大喝一声,积攒的真气赫然透体而出,而此刻他的人仿佛化作的一道流星,冲向了吴道子。 后者面色微变,跟着急急掏出另一张戊土符,而右手却也没有闲着,比划着奇怪的手势指使着石质手掌沿途阻击。 可死胖子也不知是不是吃了春药,反正在陈灵看来这货已经展现出完全不符身形的速度,甚至居然还一拳砸断了巨大石掌的一根手指。 乖乖隆地咚,这是何等的蛮力?那可有半米粗吧?也不知我这副兵人的躯体是否能做到这些? 突兀的念头转瞬即过,此刻死胖子的面前陡然出现了一根根节节攀高的尖刺! 这种尖刺犹如石笋一般毫无征兆地冒出,端是令人防不胜防,可这灵活的死胖子却如未卜先知一般刚踢坏了石笋的尖头,跟着就稳稳踩在其上轻轻一掂,横身跃向第二根拔起的石笋,如此这般一顿连环踢跃,石笋越拔越多,死胖子越攀越高,跟着身轻如燕,犹如鲤鱼跳龙门一般跃过了最后一道突起的石笋,而下方就是一脸扭曲愤怒的吴道子。 “去死吧!丙火之术——大爆炎!” 死胖子的呐喊声与双手爆出的火焰混杂在了一块儿,成了一曲地狱的战歌。 扇形的烈焰从通红的双掌间爆射而出,夹带着惊人的热浪席卷而下,那就好像一朵突然绽开的死亡之花,白得耀眼,黄的妖艳,而陈灵可以看到吴道子周身一丈开外,均都被火焰包围,边缘的地面都已有烧化的迹象。 此刻从空中落在一旁的死胖子绝对算不上轻松,他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仿佛已经站不起来,甚至他的鼻尖已缓缓沁出了鲜血。而更让陈灵意外地是死胖子的瞳孔中忽然露出了不安之色。 难道这吴道子还没死? 陈灵一愣,艰难地扭过头,就见蒸腾的火焰陆续熄灭,一个黑不溜秋的吴道子立在了眼前。 这个“黑人”高举双手做着擎天的动作,浑身衣物早已烧成了灰炭,但惟独那金色储物袋却好端端地掉在了地上。 陈灵本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那双手之上仍撑着的弧形盾墙,却让他心中猛地一沉,然后那烧黑的手指微微一动,黝黑的面容突然瞪起一双惨白的眼珠! …… 第三十八章 前方高能 第三十七章前方高能 陈灵不清楚这双眼珠子为何忽地惨白,也无法从中看到任何生者的气息,但从那双眼睑周围,密布着猩红血丝来看,这双眼睛的主人,已处在一个暴怒的边缘。 陈灵心中咯噔一声,下一秒,吴道子那双焦黑的手臂猛地一颤,双手撑起的盾墙陡然土崩瓦解,又在顷刻之间化作一只巨型石拳,带起一道破空声,砸向了死胖子的胸口。 砰! 死胖子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圆滚滚的身子倒飞向了石柱,身子还未落地,就又被那接踵而来的石拳,一拳摁在柱面上一顿猛锤。 一下,两下,三下…… 眼看死胖子已七窍流血,石柱已崩塌断裂,可单方面的虐杀却仍是没有停下! 陈灵当然没有愣着看戏,他只觉一股怒气向着脑门直蹿,一双眼睛已是睚眦欲裂,也早已不顾一切地高高跃起,一拳向着吴道子砸去。 电光石火间,拳影已到了吴道子的周身半丈之内,后者没有想到陈灵这具丝毫察觉不到真气的身躯,竟有如此迅猛的身法,可他却也不惧,土系法术乃是五行之中堪称防御之最的法术,更何况通过五十年来的修行,自己还兼顾了五行庚金之气的吐纳修行,从而得以练就土系上乘防御绝学,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能在玄阴雷阵中存活下的资本。 吴道子大喝:“铜墙铁壁,如封似闭——玄武护体!” 十二字一出,半尺之内是万道金光,金光之中迅速凝结的戊土之气,将吴道子活生生包裹成一只人形的铁粽子。 陈灵的拳头也已来到了吴道子的面门,可就是这短短半尺的距离,却犹如天堑一般再难寸进。而伸入金光里的半只拳头,仿佛受到了来自护体真气的反震,肌肤竟已开始沁出道道血点。 到此为止了么? 陈灵不甘心,但他已然尽力了! 此时,拳面上沁出的血点已汇集成一颗血珠顺着拳面滴落,可它还没滴落地面,就在空中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音浪震得粉碎。 咚、咚咚! 陈灵恍惚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然后瞬间惊醒过来的他意识到这绝不是心跳,而是波浪鼓所产生的鼓音。 而这鼓音可以蛊惑心神,是鬼丫头在帮忙! 陈灵猛地抬头,赫然就见那包裹着吴道子的外层金光,果然逐渐黯淡,露出了里间仅有戊土之气形成的岩石层所包住的躯体,而吴道子本人露在外面的两眼也赫然呆滞。 陈灵一个激灵,死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左脚板往前猛然一踏,激起一地飞灰,右手肘拉到腰后,嘴里已高喝道:“给我破!” 三字既出,只见陈灵这势大力沉的右勾拳,直直砸在了吴道子的脖颈上。 紧接着,吴道子脖颈上那引以为豪的岩石层忽然破裂,而他本人也在毫厘之间,以脖颈为中心,不论是上头的脑袋,还是脖颈以下的身体,都以弯曲到一个可怕的角度,整个人以“弓”字形迸飞,那口中狂喷的鲜血一如长弓断了弦! 随后就听到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噶嚓! 成功了?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陈灵第一次主动杀人,杀人后带来的心里和生理上的紧张感,让整个身子轻颤,就连呼吸也迅速急促。但他根本来不及顾及这些,也不顾那从空气渐渐显出身形仿佛想凑过来邀功的鬼丫头,只是沉着脸飞快跑向满身是血的死胖子,一把揪起他被鲜血湿透的衣襟,跟着两个耳刮子就狠狠扇了过去,双目赤红地吼道:“喂!回话,你他妈给老子睁开眼睛回话!” 没有回应,奋力的怒吼却只能换来死一般的寂静。 陈灵不是死胖子的亲人,谈不上深厚的友谊,这个人也很可恶,很狡猾,乃至卖过他,但是陈灵知道他骨子里并不坏,而经过先前一系列磨难,最终走到这里的他们,情感上已发生了微妙的转变,陈灵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悲怆。 这种感觉让人鼻子发酸,有些难受,同样也很愤怒,但这种愤怒无处发泄,他只能一遍遍地捶着死胖子的胸膛,无力地叫嚷道:“该死,该死,该死——!” 鬼丫头缓缓飘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仿佛很不理解这种行为,道:“这胖哥哥断了一十六根骨头,骨刺已戳进了脏器,恐怕凶多吉少了哦……” “闭嘴!” “我要是闭嘴还怎么说出他还有救呐?” “你说什么?” 陈灵猛地抬头,双手捏住鬼丫头纤细的双肩,那神色仿佛一个行将溺死的人,忽然拽住了一只救命木板一般:“怎么做!快告诉我!” 鬼丫头整个身子忽地消失在陈灵的手里,又出现在一旁,小脸顿时露出几分不满,但很快就抬起手指着一堆乱石道:“金丹。给他服下金丹,但是……” 陈灵根本不顾鬼丫头后面的“但是”,已一个箭步上前,从凌乱的石堆中寻出黑色头骨,然后迅速拔出金丹,将头骨随手丢入储物,就又回到了死胖子身边。 整个过程最多不过三息的工夫,显得干净利落极了。 陈灵撬开死胖子紧闭的嘴唇,刚想将金丹放入他的口中,却听鬼丫头急急叫住道:“等等,小哥哥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金丹?这么做真的不后悔?” 陈灵一愣,突然犹豫了。 是的,说到底这死胖子和自己非亲非故,最多也仅仅是有着几分刚刚建立起来的战友情,方才战斗中自己并没有使诈,再之前也是互相救过性命,所以自己根本不欠他什么。 那么为什么要舍弃唾手可得的宝物?这可是九重圣境强者才有的金丹啊!说不定借助它就可以让自己重获真气,连蹦数级,这才是标准的开挂穿越者。 陈灵在纠结,他发现活了十九年从未如此为难过。 “这金丹分一半有效么?” “恐怕不行哦。” “好吧。” 陈灵徐徐吐了口气,忽然对着死胖子破口大骂道:“死胖子,这下你欠我多了,准备拿一生来还吧!” 说着,狠了狠心,死死捏住死胖子的下巴,随手就将金丹塞入他的口中,然后等待着接下来惊天动地的变化,毕竟虽然自己吃不成,但能过过眼瘾也不错。 只是三息过后,除了死胖子微弱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外,并没有陈灵想象中金光大放,五气朝元的情景。 陈灵不由大失所望道:“就这样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感觉很平常啊,这不会是冒牌货吧。” 鬼丫头在半空转了一圈,捂着嘴笑嘻嘻道:“小哥哥想要什么动静,人能救活不就好了?” 陈灵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正色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鬼丫头甜甜一笑道:“因为小哥哥是好人啊!” “呵呵呵……” 陈灵笑了起来,他当然不会被这鬼丫头灌迷魂汤,也从不相信世上有免费的午餐。 “是么?那我是好人是不是就该答应你下面要说的条件啊?” “哇哦,小哥哥真聪明,咦!” 鬼丫头好端端的一张脸忽地沉了下去,陈灵顺着她那不安的目光,就见吴道子掉落在地上的金色储物袋,正向外溢出丝丝黑气,那金色袋口一阵凹凸鼓胀,仿佛是什么东西要生生从内部钻出。 陈灵见到这里也不禁勃然变色,忙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鬼丫头神色愈发不安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到底是什么!” “刚才这个吴道子不仅不跟我玩游戏,还将我辛辛苦苦找的玩伴都收到了这个袋子中……” 鬼丫头说道这里忽然捂住了嘴唇,而此刻离四丈远外的金色储物袋赫然冒出了一团黑雾,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看过的阿拉丁神灯,所不同的是那油灯里冒出的万能神,而金色储物袋内却跑出来一头巨型怪物。 好吧,此刻用怪物形容这玩意儿实在是拉低了怪物们的档次,也深深拉低了陈灵认知的下限。 这么说吧,这玩意儿就是一只巨大化的灰色脑子! 表面上犹如肠子般曲折的沟壑正在不停鼓胀呼吸着,但却并非整体,而是各自为战,那片凸起,这片凹下,可谓“此起彼伏”,毫无章法,看起来既恶心又恐怖。 陈灵细细去看,才赫然惊觉,这各自为战的呼吸点,是一个个抖动的鬼头,它们似在争先恐后地冒出脑体,却又提防着被身近的鬼头啃噬,而当一只鬼头被周间同伴分噬后,不到半息的工夫,光滑的脑体上又重新钻出来一个新的!如此反反复复,密压压地分布在脑子的表面上,令人瞧着不禁头皮发麻。 幸好陈灵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非炸毛不可,只是这也太恶心了些,而此刻这脑子发出声音更是让人崩溃。 哀嚎、惊恐、亢奋、尖叫、暴怒、啜泣! 种种负面情绪混杂成地狱的挽歌,犹如一柄锉刀正狠挫着陈灵的脑袋。 “快捂住耳朵不要听!” 陈灵勉强捂起耳朵,道:“这玩意儿难道不都是你玩伴变的么?你快控制住他。” “不行,我做不到,我没想到他们被收入金色储物袋后居然自发开始吞噬同化,而此刻那吴道子一死,袋口针对他们所设的禁制也就消失了。啊!它过来了。” 陈灵勃然变色,当下抱起死胖子扭头就跑,鬼丫头在一旁不由有些惊愕,不明白陈灵这寻常身板,是如何抱起有他两个体型大小的胖子。 “这里有没有出口!” “有,但是……” “别废话,直接说位置!” …… 第三十九章 巨型脑袋 出口就在二人后方不远的墙壁口,陈灵抱着昏迷不醒的死胖子急急来到墙根处,照着鬼丫头的指示按下一道墙壁石砖,里面果然藏着一条锈迹斑斑,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铁链。 陈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拉,谁想到“咯嘣”一声脆响,铁链竟瞬间崩断。 陈灵一愣当下傻了眼,鬼丫头哭丧着脸道:“我刚想说来着,这暗门很久没使用过了。” “那暗门在什么位置?” “这,这个方向。” 陈灵来不及顾及其他,放下死胖子,一拳就砸在了冰冷的石壁上,石砖上立马裂了一小块,可若要短时间打通它,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现下那巨大化的脑体已急速袭来,情势刻不容缓,鬼丫头惊叫一声,率先消失在了原地,而陈灵只能抱起死胖子,沿着墙壁四处逃窜。 这跑得一阵,陈灵忽然发觉巨脑怪并没有再继续追他,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驰去,沿途将阻挡身形的支柱统统撞断,搅得场间天翻地覆,一片烟尘四起。 哈,哈,哈…… 陈灵大口喘着粗气,见这巨脑怪不追,索性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岂料好景不长,那巨脑怪追得一阵,突又扭转过巨大的身躯向着己方追来。 陈灵面色已难看到了极点,爆了一句粗口刚要起身就见鬼丫头显身在了近处。 陈灵立刻明白了什么,急得跳脚道:“它的目标是你,快将它引走,引到外面去。” 鬼丫头哭丧着脸道:“这样,他会追我到天涯海角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冤有头债有主。” “没有,但是你帮我个忙,将这波浪鼓扯下一根‘耳线’下来丢向它,这样它就不敢再来追了。” 陈灵狐疑道:“那你自己为什么不扯?” “我怕疼。” 陈灵听着一时竟无法反驳这个理由,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巨脑怪,一把就将波浪鼓抢在手里,刚扯下一边的耳线,就听鬼丫头一声惨哼,本以凝实的身形居然变得通透了些。 陈灵见着愣了愣神,也不多话,一挥手就将那耳线,向着迎面而来的巨脑怪砸去。 那豆子般大小的耳线一经砸到巨脑怪,便绽现出一道黑色气旋,下一秒就见一道环形气浪,朝着四面八方飙散而去。 所过之处犹如台风过境,十二对硕大的支柱顷刻倒下了七八根,其上天顶猛烈震颤,落下的石屑与碎块犹如密集的雨点般,砸在了宫殿内各个角落。 而陈灵已被方才这股飙风一下子“拍”在了墙壁上,若是有死胖子做肉垫,恐怕伤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鬼丫头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只是娇小的身形仿佛比之先前更加透明了些,望着陈灵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下一秒,身子已化作一阵轻雾钻入了波浪鼓中。 陈灵稍一愣神来不及细想,他已瞧见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仅仅炸掉了巨脑怪小半片脑仁,剩下来的大半片脑仁,正随着鬼头的疯狂嚎叫,渐渐愈合着。 陈灵见着本能地就想扯下另一边耳线丢上去,可一想到鬼丫头先前的表现,竟有些不敢再扯。 幸好这没了半片脑仁的巨脑怪,也没有继续追击陈灵这一方,仿佛是被耳线给震慑到了,巨大的身形迅速向着另一边蠕动,不过半息的功夫,便将吴道子的尸身彻底融合进了身体内。 紧接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地宫内的碎石和整片地砖,仿佛一块块磁铁般陆续吸附到了巨脑怪的身上,正缓缓形成了一副坚硬的外壳,就连七只硕大的石柱,都已成了它巨大的“触手”! 可巨脑怪似乎仍没有满足,不断挥舞着七只石柱四处拍打撞击,尽可能粉碎更多的碎石来武装自身,整个地宫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崩塌。 “这他喵是拆迁办的?” 陈灵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求生的欲望迫使他迅速奔向了原先的入口,再看到入口早已崩塌后,又马不停蹄地抱着死胖子来到鬼丫头所指的暗门前,对着冰冷坚硬的石壁就是一顿猛砸。 可他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巨脑怪,几息过后,陈灵面前的暗门才被砸碎一两块砖,但天顶已然被凿穿,成片犹如雨点般落下的石块中,居然还夹杂着数声惊呼。 有人从上面掉下来了? 陈灵下意识抬头,就见天顶上的窟窿越凿越大,越来越多,从窟窿眼儿里掉下来人,仿佛下饺子一般刷刷直落。 其中一些天香阁的客人掉下来后迅速撕开了“风灵符”,也有一些人施展可腾空的法宝缓缓下降。 一时间,这半空中可谓宝光连闪,绚丽至极,而那些“囚徒”却没有这么好运,摔下来立刻成了肉饼,离得最近的几人,更是连同碎石一道成了巨脑怪的附庸。 陈灵还看到了先前在禁制影像中,见到了犹如棺材大小的箱子也一并掉了下去,那是此次天香夺宝的最终奖励。 可他不敢去捡,因为他还看到一个人,一个靠着一片巨大的金红色羽毛浮在半空中的陈天宝。 金红色的羽毛载着陈天宝在空中一浮一沉,羽毛的周围有一圈流淌着的火焰,期间只要那乱石稍稍经过身旁,便被羽毛上腾起的火焰烧成了飞灰,显见它除了能载人腾空外,还是一件防御性极强的法宝。 这陈天宝也并没有立刻攻击巨脑怪,而是阴沉着脸,东张西望正在找寻着什么,看样子并未将巨脑怪放在眼里。 这等嚣张的态度似乎惹恼了不远处的巨脑怪,它忽然狂啸一声,使唤着七只触手般的石柱,向着陈天宝呼啸而去。 一时间,灰尘四起,石屑乱飞,墙崩风啸,地动山摇! 而陈天宝与巨脑怪比起来渺小得就像一只空中飞舞的蚊子,但是这种飞蚊却异常凶猛,每一次翻手而出的火球都能在巨脑怪坚硬的躯壳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坑,其内的碎石顷刻化作了青烟,露出里面被烧糊的脑体表面。 这就是离火神诀? 陈灵心中讶异的同时,可以望见陈天宝每挥出七八发水桶大小的火球,就会掏出一枚灵石握在手心。 由此推断,这陈天宝是在用灵石内的真气,来弥补自身修为的不足,但这也太豪气了吧,一块完整的灵石可是能换上一千粒长生丹的。 除此之外,陈天宝也并没有拿出什么符箓,显见拥有离火神诀的陈氏家族,完全不需借助外力,就能将丙火之气完美操控。 这显然比死胖子游刃有余多了。 然而不论是谁都可以望见,巨脑怪那被烧糊的脑体表面正在不断自我再生着,被吸附而来的碎石,也不停地修复着表面的“硬壳”。 渐渐地,这修复速度越来越快,而陈天宝的脸色越来越沉。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空地上突然显出了一阵奇异的扭曲,仿佛汽油在空中急速发挥,不到三息的功夫,那扭曲中的空气中,陡然显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光华。 华光过后,一名身穿金色大氅的中年人现身在了原地,他看起来面色沉稳,不怒自威,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便让人觉着有股隐约的压迫感。 而这个中年人看向巨脑怪并没有显出惊愕的面容,右手随意一挥,就见一道绿色符箓突然飘出袖口,落在了地上。 跟着绿符光芒一闪,以符箓为中心,立时就有正反两道光线从符箓头尾徐徐射出,又各自反方向挥出一道光圈,光圈成形后转眼大亮,须臾,就见四五十号穿着金衣人,出现在了这满目疮痍的地宫之内。 传送阵? 陈灵本以为这些人都是来助阵的,不承想符箓光圈一经消失,四五十号金衣人立马分散开来,四处救助伤重的客人,更有一部分正在翻找着那些并没有被巨脑怪吸附的乱石堆,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陈灵知道这些人恐怕不是在找自己,就是在找已死的吴道子,不论答案是哪个,自己都不能被他们发现。 现下自己藏匿的位置离人群较远,周间也有很多并没有被巨脑怪吸附过去的乱石堆可供躲藏,但是按照那十几号金衣人搜索的速度,迟早会搜到这里来。 陈灵心下一顿计较,看了眼昏迷不醒,一脸血污的死胖子,不禁有些犯难,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之前从上层掉落而下的百花箱子。 …… 与此同时,这金衣胖子终于动手了。 只瞧他向着半空虚掷,转眼就见一黄一白的两个元宝迎风就长。 一化二,二作四,四变八…… 顷刻便幻化出数以千计的元宝,仿佛成群结队的蝗虫一般,向着巨脑怪砸去。 一时间,全场扬起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那好似数千冰雹凶猛地砸到地上! 第四十章 金大掌柜 彼时、元宝犹如飞腾的雨龙般无情地冲刷着巨脑怪,其内每一块元宝均能洞穿表面坚硬的硬壳,溅起一蓬蓬灰黑色的烟雾,看样子委实要比那陈天宝丢出的火球威力大上不少。 那巨脑怪连连哀嚎,步步退缩,刚刚凝实的外壳也被毁去了七七八八,坑坑洼洼的表面瞧起来活像被人开了十万个脑洞,又像一团被打烂的马蜂窝。 三息过后,那巨脑怪仿佛再也支撑不住,竟是挥舞着触手一般的七只支柱,踩着地宫两边的墙壁急急攀升,犹如巨型蜘蛛蟹一般向着上层快速逃去。 金衣中年人自然不会任由它跑了,袖中大手徐徐一引,雨点般密集的金银元宝又迅速聚集融合,形成一道等同巨脑怪身形的金银二色大山。 大山猛然压下,一路势如破竹,那巨脑怪仿佛脆弱得犹如一张薄纸,几乎瞬间就被死死压在了山下。 剩下的七只支柱掉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其中一根的末端正好撞在了方才暗门的墙壁上,整片墙壁上半身已撞塌,下半身满布裂纹。 陈灵见着不由一阵狂喜,他知道只要自己再添上一拳,就能让暗门现身! 想到这里,躲藏不远处百花箱内的陈灵蠢蠢欲动,不承想那远处那金衣中年人甫一收了那金银二宝,被碾成薄饼的巨脑怪突然冒出了汩汩青烟,无数一如烟雾般的阴灵猛地从中向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所过之处,惊起一片恐慌,不过片刻,就有一人着了道被附了身,眨眼之间,又有数百号漫天飞舞阴灵争先恐后地向着这“人”体内冲去。 而被控制的人两眼白翻,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很快就七窍流血而亡,重新站起来之后,两眼空洞,一片死寂。 这一幕不停地在地宫中各处上演,别说是留下来准备捞点甜头的看客,就算是方才传送而来的四五十号金衣修士均都陷入了苦战,相比他们而言,也只有陈天宝和那金衣中年人略显轻松些。 看到这里,陈灵脖子一缩,乖乖合上了箱子的细缝,回转过身靠在箱壁上,心下一片愁苦,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走不脱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狭窄的箱子突然有一只手悄悄摸摸地攀上了自己胸部。 陈灵一惊,立马低喝道:“死胖子,你乱摸了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我,我没死?” 死胖子的语气听起来透着三分惊讶七分虚弱,但能醒过来说明鬼丫头并没有骗他。 一想到这是九重圣境强者的金丹起了作用,陈灵心中就止不住的肉疼,不由微恼道:“你当然是死过一次的人,可师弟我仗义疏财,拿金丹救了你。所以你的命是我给的,记得以后还我一命。” 死胖子并没有说话,箱子中的气氛显得既沉闷又阴森,黑暗中也看不到对方是个什么表情。 陈灵等着等着不禁有些担心死胖子的伤势再度恶化,刚想出声却听对方终于叹口气,说道:“谢谢。” 陈灵愣了愣,平淡得有些过分的道谢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老脸不由微热:“算了算了,就当我上辈子欠你好了,不用还了。” 箱子中又是一阵奇怪的沉默,跟着就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后,一只大手再度伸了过来。 “你做什么?我不喜欢男人!” “嗯?我们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地方那么小,难不成是棺材?” “不是棺材,是箱子,百花箱子。别动!” 陈灵见四周刚露出一丝光亮,便急忙制止了死胖子打算顶起箱盖的愚蠢举动:“外面闹鬼,不要命了?” “闹鬼?” “是啊,不信你听听。” …… 此刻,地宫内的确宛如地狱,那阵阵惨叫声令人听来不由发怵,声声法术所产生的爆裂声此起彼伏,有好几次巨大的法术声响近在咫尺,箱内的二人不禁提心吊胆。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响渐渐止息,不论是闷热的箱内,还是箱外都显得安静极了。 又过了三息的工夫,终于有人出声道:“多谢陈二公子仗义相助,若没了陈氏家族的离火神诀,恐怕这次鄙宝阁将会蒙受巨大的损失,鄙人金不换谨代表金玉满堂上上下下谢过了。” 陈灵听到有人说话,不由悄悄松了口气,缓缓伸出半指撬开一丝缝隙,向外偷偷张望。 可以看到离己方有二,三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虽然看不到此人的全貌,但是从那鲜明的金色大氅来判断,定是那自称金不换的金衣中年人。 而近处十步之内背对着自己的背影,若无意外,定是那陈天宝了。 “不用客套!本公子这么做只是想问金大掌柜要一个人!” “公子要问的是那位洪字号的贵客吧,不瞒公子,金某也在找他,只是自从他进入这地宫后,我们就从水镜上失去了他的消息。” “本公子不信!” “陈公子若是不信,大可随金某人一同回转天香阁,从水镜中再行观看即可。不过现在,还是先打开百花箱看看吧,公子可是本届天香夺宝的胜出者。” “哼!” 陈天宝冷哼,听了这番回答心下自然是不太甘心的,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暂且搁置。 陈天宝大剌剌地转身,负手来到了箱子旁,看了一眼有些厚重的石盖,两眼斜睨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石盖移开,难道要本公子亲自动手?” 一旁两名金衣汉子一愣,双双看向金不换,见他首肯,这才卷起袖子,一人跑向一边,将石盖缓缓抬起、移开。 这个过程很慢,从两人不由自主鼓起的双臂肌肉和脸上越发狰狞急促的神色来看,石盖必然极为沉重。 陈天宝本也看不上这箱子中的诸般宝物,但诚如金不换所讲,这些不靠家族得来的战利品,是份了不起的荣誉,而其内宝物品质的好坏,也决定了日后在同辈面前能有多少谈资。 想到这里,便情不自禁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究竟都是些什么。 可谁想,这箱子刚被移开一竖窄口,其上的石盖横飞而起,不但将两名金衣大汉带倒在地,更是直直朝着陈天宝的面目撞来。 近在咫尺的陈天宝不由大惊失色,施展离火神诀在毫厘之间将石盖击飞,断成了两截。 可就这个时候,一道黑影竟趁着这个空挡从眼前一晃而过,又以蛇皮走位朝着陈天宝身后飞速掠去,看样子想要夺路而逃。 众人一愕,均没有想到箱中还藏着一个人,陈天宝更是怒转过身,大喝道:“是你!” 这二字甫过,手心便赫然多出了一枚造型诡异,通体泛红的法宝,方才他对付巨脑怪时并没有拿出法宝,而现在却将它拿出,足见心中早已是杀心大盛。 可这刚要有所动作,不料脖子一凉,一人从身后沉声道:“别动,我手上的是凤徽,想必陈师哥不可能不知引爆它的威力,所以即便你有陈家法宝护身,恐怕也难逃一死!” 成了! 那先前跑去一丈远的陈灵突然潇洒转身,慢悠悠地负手踱步而回,先是将陈天宝仍留在手中,造型有些诡异的红色法宝收入储物袋中,又拍了拍陈天宝有些金贵的面皮,贱兮兮地笑道:“陈公子,得罪,得罪啊。哈哈哈……” 此刻,陈天宝一张脸已憋成了猪肝色,仿佛被人在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居然被这两个修为低微的垃圾生擒,这,这简直奇耻大辱! “你们!你们若是有种就动我陈天宝一下试试!” “哈哈哈——!” 死胖子和陈灵很有默契地双双大笑,仿佛不大笑就不足以表达此刻志得意满的心境,当然,笑过之后也根本不打算理他,而是望着了杵在不远处一直没有动过的金不换。 这金不换看了死胖子和陈灵各自一眼,忽然也笑了起来,轻轻鼓掌道:“妙,实在是妙,二位这声东击西的法子实在妙到毫颠,就连金某人也都被骗过去了。” 陈灵不想和他多话,便道:“过奖过奖,小子我也就抖个机灵,话不多说就此别过。” 说着,当先向着那布满裂纹的墙壁走出,而身后死胖子则逼迫着陈天宝跟了上来。 “这位洪字号的贵客还请留步。” 这金不换身形一闪,已挡住了陈灵和死胖子二人的去路。 陈灵眉头一皱,撂下狠话道,“怎么,难道你觉着这陈天宝的性命比我俩轻贱?” 金不换笑眯眯道:“不不不,小兄弟您误会了,我们还是先正式认识下,鄙人金不换,忝为金玉满堂的大掌柜,现下有一笔大生意迫切地想和小兄弟商量商量。” 陈灵大约知道金不换口中的生意是什么,心下略略一想,说了一句大约只有他听得懂的话:“非要现时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谈?” 金不换愣了愣,眼有深意地笑道:还是小兄弟说得对,此处用来商谈生意的确不符金某人待客之道。那么七日,七日后,鄙人在金玉满堂恭候小兄弟大驾光临。” 死胖子道:“七日?先不说你对我这位兄弟是否别有图谋,你这样将时间日子定好,届时就不怕他陈天宝带人上门捣乱?” 金不换笑了起来:“金某人与陈氏家族多少有些往来,所以金某人相信,陈氏家族必定会卖一个面子。” 陈天宝阴沉着脸,恨恨地道:“我陈天宝第一个不卖!” 金不换没有理他,而是和和气气地继续道:“至于金玉满堂,金某能担保往后绝不会有人再找二位的麻烦。” “哟,金大掌柜这么有底气?” 金不换没有回话,仿佛他的一张笑脸就是底气。 陈灵点了点头,“那好,就这么定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且慢。” 金不换再次拦住了陈灵二人,从袖口掏出一枚金红色的令牌,丢在了陈灵的脚下,这个举动让身后那些二三十号金衣大汉纷纷变了脸色,就连陈天宝也不禁皱了皱眉头,脸色更加阴沉。 而金不换只当没看见这些,依然和颜悦色地道:“小兄弟,这是敝宝号馈赠的一点小小心意,往后小兄弟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拿着此令牌就可到任意一处金玉满堂的分号,支取一定的灵石,这个上限嘛大约是万枚左右。” 什么,万枚? 陈灵当场就懵了,万枚灵石能买多少东西?能换多少银子? 他为什么对一个素未谋面,甚至隐有敌意的人这么示好?难道那个什么阴山宗的宝藏就这么诱人? 陈灵没有捡起令牌,反是退后一步,谨慎地笑道:“哈哈,金大掌柜真是阔气啊,但是无功不受禄,心领了。” 金不换闻言终于露出了除了笑容之外的第二个表情,那是微微惊讶,和惊叹的语气:“小兄弟,你……真不要?要知道这枚令牌可不仅仅是支取一定灵石这么简单。” “小子我怕有命捡没命花啊,放心,七日后我会来赴约的,毕竟我也很感兴趣。” “那么,君子一言?” “八匹马都难追!” “好,金某恭送小兄弟,请!” 说着,这金不换伸手做了请的姿势,人也让到了一旁,陈灵领着死胖子来到龟裂的墙壁旁,一拳就砸了上去,跟着果见这堵墙壁后有一道隐藏着的甬道。 陈灵三人走后,这金不换缓缓拾掇起金色令牌,仿佛对待情人一般将令牌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收进了袖子中。 做完这一切,身边一金衣汉子,微微躬身迟疑道:“大掌柜,需不需要派人跟上去?” 金不换看了看那黑黢黢的甬道口,笑着道:“有道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位洪字号的贵客聪明着呢,我们就不要自作聪明了。” …… 第四十一章 分道扬镳 卷之二备战大试,妖果之森 陈灵三人从九曲十八弯的甬道内走出,约莫用了半柱香的工夫,又在星夜下的野外一阵疾行,确定身后并无追兵这才渐渐放缓了脚步和紧绷的神经。 这期间二人互换着眼色,商量着该如何处理陈天宝,死胖子龇牙咧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当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就地连杀带埋以绝后患。 陈灵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等做法,但细细琢磨,这么做之后,恐怕就彻底和三大家族的陈家接下了梁子。 而最关键的是陈灵知道他们俩是扯虎皮拉大旗,根本没有把握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死这三大家族之一的陈家公子哥。 万一他身上也藏着一件比之凤徽更为有效的预警装置呢?陈灵可不想人还未宰成,就提前被他身后的家族通过法宝侦测到。 当然,说到底这些仅仅是种猜测,而心高气傲的陈天宝能被他俩逼到这个份上,侧面说明即便有什么厉害的护身法宝,也有诸般使用限制。 由此可见,公子哥不想用那法宝靡费在自己这等废物身上,自己也不想逼着他狗急跳墙。 有了这等决定接下来就好办多了,陈天宝也在陈灵的威逼下终于不甘心地撕开未曾使用的风灵符。 于是,先前在天香阁洪字号隔间中发生的一幕,又在这荒郊野外重演。所不同的是,背后并没有沙发,也没有比沙发更柔软的何若依,二人被狂风吹飞,双双落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这之后据死胖子说此处离那白玉京已有数百里之遥,光凭两条腿走回去恐怕需要个三五日,他也没有立刻回去的意思,打算就近寻觅个僻静的地儿落脚,好好消化金丹。 用陈灵的话来总结就是他日牛大发了,再回到宗内来个王者一打九,吊打小朋友。 而陈灵仔细斟酌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回到国教正宗中,毕竟总不能指望需要闭关潜修的死胖子时时刻刻保护自己,所以除了苏小妹这块天然保护伞外,还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更何况若自己真将“蛤蟆皮”据为己有,那恐怕苏小妹日后就再难走出风灵子的那方小世界了。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陈灵的夜莺令居然像手机铃声一样响了起来。而陈灵曾听组织接待自己的夜莺张三说过,这夜莺令响动的时候就说明周间有紧急任务或者那张三有事找自己,所以必须接听。 但陈灵潜意识中很排斥组织,于是想了想,便没当回事儿。 两日后,死胖子亲自送陈灵来到离白玉京最近的一座小镇上,二人又在镇上逗留了小半个月,陈灵也刻意淡忘了与金不换的约定。 期间,死胖子并没有去炼化体内的金丹,而是日以继夜地指点陈灵修炼《阴阳和合功》。 可惜的是,陈灵依然未能凝聚出一丝一毫的真气,这也就证明并非《九九归一决》功法不适合陈灵,而是他本身的问题。 但他并不气馁,这实在属于意料之中的结果。 最终他放弃了继续研究,二人在镇外的八角长亭内作别。 临去前,死胖子和之前一样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除了当时那句“谢谢”外,就连一句感激都没有,表情始终平平淡淡,显得浑不在意。 但陈灵却知道所谓基情四射多半不是靠说的,而是靠做的,死胖子肯在自己身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足以说明了感激。 至于这之后死胖子会不会投桃报李,又或者忘恩负义,那就不是陈灵所能控制的了,既然不能控制干脆就不要去想。 这是懒人主义,却也是最明智的主义。 不是吗? 当然,此行陈灵并非一无所获,囊中的金色储物袋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过程可谓一波三折,但最后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慢说那十二具来历不明的黑色骸骨,单单这百花箱子中的各式宝物就让陈灵心情倍儿棒,里面自然有此行的目的——双栖蝶灵草,至于其他的物件儿,他决定一并带回去让风灵子进行鉴定,顺便在苏小妹面前嘚瑟一番。 一想到又可以逗弄苏小妹,这心下不禁微微一热,脚步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和出来时一样,陈灵特意挑在繁星密布的夜晚回到国教正宗,这么做显然是出于谨慎。 半盏茶后,陈灵熟门熟路地回到了国教正宗的教学区凤船之内,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内部尽头处的圆形传送石阵上,在这里他居然意外地遇到了一位妹子。 对于陈灵这只单身狗来说,深夜遇到妹子实在是件令人想入非非的事情,他的心脏也的确砰砰直跳,但却是被吓的。 他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女人——慕轻寒。 说真的,陈灵都快忘掉这个女人了,毕竟她给他带来的只有压力和恐惧,也本以为自己能像过往一样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但一望见她,那种淡忘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又在心房压向体表,使得全身汗毛倒竖,十根手指竟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微微轻颤,这种感觉很诡异,使他分不清此刻控制身体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叶不归? 而慕轻寒的一张脸仍像千年不化的坚冰;她的手中仍握着那柄连鞘长剑;她的步伐仍然不紧不慢;每次迈出的长短永远保持一致,这种自律近乎残酷,杀手的残酷。 深夜,利剑,杀手。 短短六个字已让陈灵感到了阵阵恶寒,他几乎下意识就觉慕轻寒一定是去执行任务了,那么她杀了谁?她居然敢在国教正宗的凤船内动手? 幸好,陈灵心中的惊惧与猜疑并没有表露在脸上,多年来的影帝生活早已让他学会了伪装;也幸好,慕轻寒与他擦肩而过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笔直地走了出去,犹如一柄利剑一般。 陈灵也没有回头,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愈去愈远,直至消失在耳边那种犹如跗骨之蛆般的恐惧也骤然消失,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这让陈灵有些不解,有些错愕,但很快他就长舒了口气,然后强行晃了晃脑袋,将胸前的凤徽嵌入那梧桐树杈造型的石台中。 之前,他见识过苏小妹这么做,所以也仅仅是在依葫芦画瓢,可轮到他自己做时,自然又是另一番新奇的体验。 这么说吧,当他将银色凤徽嵌入凹槽的一瞬间,脑海中赫然出现了一块汪蓝的2D平面石阵图,与眼前真实存在的三环传送石阵遥相呼应,瞧模样仿佛就是现世中的高科技全息影像技术,2D平面图上仍是标有甲乙……十天干,子丑……十二地支,以及五行等字样。 而他听风灵子说过,这银色凤徽乃是一重锻体境以下的门生使用的凤船通行证,所能进入的地方并不多,只能转动内环五行,中环天干这两环所组成的去处。 比方说在脑海中选择“子水”是一个传送点,“酉木”又是另一个去处,陈灵清楚记得之前苏小妹曾去过的阶梯教室乃是“癸子水”,而风灵子告诉自己的小世界坐标为“癸亥火”,其中“癸”属于外环动不了,那么只要拨动内、中两环即可。 陈灵在脑海中微微“拨动”内中两环,眼前真实存在的三环石阵也跟着缓缓转动,很快笔直指向凤凰门的内、外两环石块已换成了亥火,外环也自动从“甲”字上移到“癸”字上。 陈灵看到这里不禁去想,看来之前来的人一定是位风灵子这样级别的人物吧,否则又怎能移动最外环的石阵,嗯? 陈灵想到这里陡然愣住了,看着隐隐泛出蓝芒的凤凰门却没有进去。 之前的人难道是慕轻寒?她到底什么身份?为什么可以移动外环的石阵?那甲…… 脑海中的念头想到了这个“甲”字,突然之间不论是脑海中的平面石阵图,还是眼前的三环石阵的外环均都开始缓缓移动,短短半息,指向凤凰门的外环字块,又落回到了“甲”字。 陈灵没有动,他简直惊呆的。 是的,他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这副身体恐怕同样能破除梧桐石台上的禁制,让一枚银色凤徽有了最高级的权限,如此一来,只要这三环传送石阵上能去的地方他都能去。 而一下秒,他的心脏猛地收缩,脑海同时念起了方才石阵上所遗留的坐标:“甲子金。” 跟着眼前的石阵缓缓移动,然后凤凰门有了反应,只是比起方才泛着蓝芒的凤凰门来看,这次却是红色的。 红色代表警告,也同样意味着危险。 那么进还是不进?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陈灵多久,很快,他便跨进了凤凰门,再他看来,这门后很有可能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不论是什么秘密都是将来可以要挟慕轻寒的把柄。 陈灵的眼前是一具尸体,尸体是名老者,整个身体呈跪坐的姿态,头耷拉朝下瞧不清面目,双手被两根堪比大腿粗细的锁链呈“Y”字吊挂在半空。 陈灵之所以第一眼能瞧清这些那是因为凤凰门后除了这具尸体再无其他的东西,可令人奇怪的是明明黑黢黢一片仿佛异度空间,却不知哪里来的光亮能让人瞧清这些。 陈灵将这不科学的现象暂且归为小世界的功劳。 来到近处仔细瞧看,可以发现老者左右两侧的太阳穴中各有一处被利剑洞穿的伤口,鲜血还没有凝固,所以八成就是慕轻寒所为。 弯下腰,老者瞪着眼死不瞑目,那面上带着三分惊异七分震怒的神情,仿佛没有想到慕轻寒会杀他? 陈灵摸着下巴皱着眉琢磨一阵,他还不知道慕轻寒为什么要杀他,但却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很快,他扯下老者的一片灰袍碎片便匆匆退了出来。 …… ———————————————— 「此篇不是正文,却关乎生存。 言简意赅地说件事情,本书由于被点娘拒签,现决定改去某站发展。 等合同正式签订后,由于合同内容的规定,这边将会停更,同时,书名将改为《带着土著闹革命》(某编取的名字),各位看官若喜欢本书,烦请搜下书名就能得知本书在哪家网站落脚(不是小站)。 嗯,离开点娘感触颇多,毕竟前一本书也是在这里坚持完成的……(以下省略500字矫情+感慨)。 最后喜欢本书的,请去落脚的站点点个收藏,投个推荐,谢谢。」 第四十二章 宛如归家 熏风拂面、药香扑鼻。 小世界的青空下是一方方盈绿的药田。 药田围绕着一座三进院的白玉石屋,再远处就是一层层弥蒙不定,变幻不断的雾气。 陈灵深深吸一口气,让那充满药香的空气埋入肺叶,再长长呼出,仿佛一吐连日阴霾,脸上也已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 “苏小妹——!” 陈灵这一嗓子毫无保留地喊出来了,他很少有过这么失态,但却知道只有在风灵子这方小世界中,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尽情释放。 这种感觉就像回家,就像从前外婆一直等着他,是的,这里也一定有人在等着他。 果然,这公鸭嗓子一阵乱嚎,就听那风灵子的声音由远而近:“你鬼叫什么!多日不归,老夫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这说到最后一个字,就见风灵子踩着一支飞剑来到了面前,脸上神色明显带着三分怒意,可看着陈灵这副傻笑的模样,突然嘟囔着嘴,也就再也骂不出声了。 与此同时,身旁一处药田里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动,不过片刻,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里间冒了脑袋,不是那娇憨的苏小妹又是谁。 只不过此刻苏小妹的模样,已与离去时大有不同。只瞧她脑袋上顶着两只粉嘟嘟的狐狸耳,小嘴咬着一根硕大的形似胡萝卜般的灵果,身后毛茸蓬松的粉红狐尾已摇来摇去,仿佛在热烈回应着陈灵。 下一瞬,整个人已蹿出药田,就想将陈灵扑倒在地上,一顿亲昵。 可谁知陈灵仅仅是居高临下地伸直胳膊,就将苏小妹抵在了一臂之外,不论她如何变换位置,那宽大手掌始终抵在她的额头,没有离开过。 “哈,你果然还是这么蠢。” “呆木头才蠢,才蠢!” 面对陈灵肆无忌惮的嘲笑,苏小妹徒劳地挥舞着小短手据理力争,风灵子起初还有些生气,可看着看着,这嘴角一抽,竟也跟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其实他哪里不晓得这个陈灵说到底只是个不明底细的外人,他并不打算告诉陈灵先前将这“蛤蟆皮”借给他本就是一次试探,自己也暗中跟去了金玉满堂在门外候着,以他强大的神识笼罩住这外围区域,只要这小子别有居心,立刻逮住就是一顿胖揍。 不承想,这小子一头走进天香阁内非但再没有出来过,之后竟一连数天犹如人间蒸发了般。 彼时、风灵子肠子都悔青了。可哪里晓得,今夜这小子又跟个没事人一般带着妖族圣物“蛤蟆皮”回到了这里。 这种宝物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顿觉舒心,也打心底开始试着接纳陈灵,至于他的底细,已打算暂不追究,试问谁能没有点秘密呢? 这等想法与陈灵不谋而合,毕竟有了苏小妹这根纽带,日后与风灵子的接触绝不会少,况且也不能一直孤军奋战,总得暂且找个靠山。 比起组织中那一窝子夜礼服假面,和金玉满堂那一票嗜钱如命的小金人来看,风灵子这只大腿也就相对安全,也更为可爱。 所以这两人相互之间越看越顺眼,友谊的小船说建就建。 为了表示坦诚,陈灵不仅将天香阁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之风灵子,更将那百花箱子中搜刮而来的各式物件儿,以及先前在阴山宗石室中搜罗来的一些破烂兵刃,一股脑儿地倾倒在了地上,就连那十二具黑沉的骸骨手办也不例外。 当然,陈灵绝不是傻子,他如何不知财不露白的道理,但更知道自己暂时无法修炼真气。 所以这琳琅满目的物件儿看起来价值巨大,实则在自己手中就是弃之可惜的鸡肋,倒不如物尽其用换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此刻,陈灵耐心地等着风灵子将物件儿一件件过目,看着他脸上微微激动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坦诚”对了。 至于苏小妹早就趴在地上扒拉了一阵,在确定这些东西并没有类似上次那“妖果儿”之类的灵丹后,便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却仍用那粉红的狐尾紧紧裹着陈灵的腰际,仿佛生怕他又跑了一般。 风灵子将那件从陈天宝那里抢来的红色法宝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瞧看一阵,不由面露古怪道:“小子,你胆子够肥啊,居然将陈家七灵器之一‘朱雀钰’给抢了回来,今后若没有老夫罩着你……” 陈灵一摆手:“停,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能别玩虚的不?您是不是看上了这件法宝,看上就拿去。” 执事长老风灵子大袖一挥,作势不悦道:“胡闹,老夫堂堂六重千岁境真人,又是国教正宗内的炼符师,炼器师……总之,似老夫这等身份怎会拿你这后生的物件儿。” 风灵子将光辉事迹再度吹嘘一番,顺便强调下自己作风正派。可谁想这陈灵还没有说话,一旁拽着他衣角的苏小妹已弱弱地开口道:“风灵子师父,你撒谎哦,这几天你不是将盛放我族圣物的灵盒据为己有了吗?” 风灵子老脸一红,不由立刻抖着拖地长须抗辩道:“那是因为老夫以为这小子会带着圣物一去不回,所以将那玩意儿拿来研究下,看看能不能有补救的措施,否则你这真身一显,也就一辈子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陈灵一听这话,不禁加大“坦诚”的力度道:“嗯,您老人家是炼符师嘛,总喜欢拆解点什么研究研究,所以,小子我决定这些东西里除了这具十二具外骸骨和这面波浪鼓,其他东西都可以用来孝敬您老人家。” “当真?” “自然是真的,否则小子又何必将这些摆出来?不是自找麻烦?” 风灵子捋了捋三尺长须,欣然应允,当即大袖一挥就将东西如数收了起来,却丝毫不提该拿什么东西回礼。 陈灵没想到自己这么坦诚大方,可这有头有脸的风灵子却如此鸡贼,刚想委婉地提醒他吐出点东西来,却不料身旁苏小妹,已经嘟起了嘴,打抱不平道:“风灵子师父,您不能白拿呆木头这么多东西吧?” 风灵子狠狠瞪了苏小妹一眼,脸上跟着就有些挂不住道:“老夫当然不会白拿你这小子的东西,只是一时想不起该给你点什么,不如你说要些什么?” 陈灵赶紧拿出那面缺了一边鼓线的波浪鼓一顿软磨硬泡。 风灵子先前已听过这面波浪鼓的来历,同样也知道陈灵的根本目的是想唤醒其中那鬼丫头。但他只是摇了摇头,照实说出虽可以将波浪鼓的外形修补,乃至恢复其灵器的功能,但是鬼丫头属于阴山宗魂师炼化出来的产物。 关于魂师就算是天镜司中也少有记载,只知魂师乃是阴山宗独创,所以要想修复神魂使其苏醒,恐怕只有阴山宗的人才能办到。 陈灵只好暂且作罢,他的第二个问题是这十二具黑色骸骨的来历。 这个风灵子倒是知道些,他直接就断定这是阴山宗魂师的得意之作兵鬼,之前流传出来的兵人炼化法门与死胖子炼化出来的陈灵均都出自此处。 至于兵鬼详细的控制方法,已跟着阴山宗的覆灭而失传,但风灵子却说自己能用符灵代替阴山宗的控制法门,原理与能让苏小妹和陈灵在心中相互说话是一致的。 只是这山寨版自然逊于正版,功能上必定有所阉割,也就甭指望这骸骨兵鬼能发挥全部的特性。 风灵子还特别嘱咐陈灵这种骸骨兵鬼乃是阴山宗以邪法炼化,与大肆泄露出来的兵人技法,并非同一脉,是阴山宗的核心机密。 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出来使用,否则说不定就被误认作阴山宗的余孽给咔嚓咯。 好吧,陈灵谨遵吩咐,之后他终于问出了有没有不使用真气就能变得强大的功法。 当然,这话不能直截了当地去问,一顿拐弯抹角后风灵子也听懂了意思,但他的反应却很古怪,看着陈灵简直就像在看白痴。 按照陈灵先前的编造,风灵子以将他定性为一个明明有着修道天赋却不想借助天赋,从而另辟蹊径的白痴,搁在以往这就是不务正业的典型。 陈灵绝不承认自己是白痴,但眼下不能交底,只好闭起嘴巴装孙子,在听完风灵子的一顿唠叨后,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个异世界中所有功法都是以凝聚真气为伊始,若一个人不能凝聚真气就无法修道,也就意味着无法长生。 而不以长生为目的的功法都是旁门左道,休说他风灵子不会,就是天境司中也没有记载。 陈灵听了这话,当场就有些不服气,心想那些法术不就是不以长生为目的吗?更何况老子也不用长生啊,只要学些法术傍身就可。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能修炼功法也就无法凝聚真气,没有真气谈何使用法术? 这不就是个死循环。 幸好风灵子一顿义正言辞的指责后,这话锋一转,也就说到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是他陈灵一个,当然,谁都听出这话多半是在宽慰。 可陈灵听来却是眼睛发亮,千方百计地想套出这人是谁。 风灵子被问得烦了,便说出这人是之前自己的同窗好友,但此人已不在国教正宗内,要找到他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陈灵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更何况再逼问下去,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所以见好就收,客套了一番,也就领着苏小妹美滋滋地去了。 第四十三章 不作不死 自天香夺宝事件以来,已一晃月余。 陈灵将妖族圣物“蛤蟆皮”还给苏小妹后,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这期间虽与何若依和陈天宝天天见面,但二人均没有认出苏小妹身旁的兵人就是当初的洪字号贵客“***”。 而关于慕轻寒刺杀老者的事件,也并未引起轩然大波,明面上可谓风平浪静,至于暗地里如何,也就不是陈灵所能关心的了。 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和组织约定的任务期限已过去了大半,他并不知逾期之后到底会怎样,但想来只要人不离开国教正宗半步,组织也就未必能有法子找到她。 而现在他又逼着苏小妹来到了凤船小世界的教室中,授课者依然是大师兄青阳。 “灵石在我白玉京可谓最重要的一种资源,不仅生活中随处都可见,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用一点点灵石粉末混合其他一些成分便可造出一盏盏供各家各户在夜间照明的灯具。 而我们修士还可以将他当作一种储备真气的手段。毫不夸张地说,若两个修士在比斗中陷入了拉锯战,那么双方灵石的多寡将直接影响胜败,但灵石不比长生丹,它的稀有程度和开采难度举世皆知,那么下面师兄就为诸位师弟师妹,演示下如何将一块灵石细细研磨成灵石粉末,从而进行更有效的利用。” 青阳富有磁性的嗓音传遍整个阶梯室内,台下国教正宗的门生均是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而这其中绝不包括坐在后方,一副哈气连天,耷拉着双马尾的苏小妹,以及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何若依身上的陈家二公子陈天宝了。 通过一个月来没羞没躁的调教,苏小妹已经不那么怕生了,每天都能前来这阶梯室内与众人共处,甚至戴着“蛤蟆皮”遮着面纱的她,时不时还能凑到某个小团体中说上一两句。 早在半月前,陈灵通过风灵子的帮助,已能利用体内的符灵与苏小妹暗中交谈,凭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癸子水”阶梯室内的大部分门生,也都在慢慢接受这名共懋榜上的首席精英。 当然,这其中绝不包括陈天宝以及簇拥在他周围的各色小团体,仿佛苏小妹天生就该是供人娱乐的笑柄,若一个笑柄不好笑了,多多少少会让人觉着无趣的。 此刻,青阳在台上看着一副昏昏欲睡的苏小妹,不禁微微笑道:“苏师妹,下课了哦。” “哦!大师兄明天见。” 迷迷糊糊中的苏小妹一听到“下课”二字,顿时睡意全无,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小小身板已“噌”地跳起就想往门外冲,可一下秒在看到满室门生均都扭头笑嘻嘻地瞧着自己后,顿时杵在原地闹了个脸红。 青阳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见她杵在那里捏着衣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由笑道:“好了,师兄之所以喊醒你,是因为接下来要宣布非常重要的事情,先坐回去吧。” “嗯!” 苏小妹点头,忸怩着刚要坐下,却听坐在陈天宝身边一名男生突然站了起来,高叫道:“等等!” 青阳微微皱眉道:“许师弟有什么事吗?” 这相貌平平,唇角上有颗黑痣的男生,挺着胸膛,指着苏小妹道:“我们这位苏小师姐,每每听课就打瞌睡,而雨大师兄却次次不闻不问,致使有些同门也陆续开始效仿,所以敢问大师兄,您这是要助长这股歪风邪气吗!” 青阳看了一眼这师弟身旁一脸微微得意的陈天宝,眉头也就皱得更深了,他显然已意识到这恐怕是陈天宝暗中授意,但仍是耐着性子道:“我个人认为苏师妹能来听课,这就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至于其他人……” “青阳大师兄!” 这许师弟猛地抱拳作揖,打断了青阳的说辞,脸上显得义愤填膺,仿佛苏小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口吻更是字正腔圆,据理力争:“有道是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大师兄既然有心效仿风灵子师父,就必须整饬歪风,严肃纪律!” 青阳没有立刻回答,望了一眼笑容更盛的陈天宝,不由道:“那依许师弟的意思是?” “这个简单,弟子规前人人平等,按照弟子规第十二条,如有门生扰乱课间秩序带坏风气,当罚抄弟子规三遍;又根据第二十三条规定,如有修习懈怠者也当罚抄三遍,而近一个月来这位苏师姐日日如此,所以当在三日之内罚抄一百八十遍!” 此言一出,全场不禁哗然,谁都知道这弟子规上下长达千言,一百八十遍就是十八万字,还要在三日之内完成,这不是开玩笑吗? 而除了陈灵外,其他人恐怕还不知道苏小妹虽粗通会话,却根本不识人族文字,所以别说誊抄十八万,就是十八个字怕也够呛。 苏小妹自然知道这点,但她除了有些紧张外并没有表现出以往的惊慌失措,她在等待着陈灵的声音再度从心中响起。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就听苏小妹道:“雨大师兄,我并没有打瞌睡。” 这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静默了下来,纷纷露出了好奇之色,青阳虽是有心偏袒,可在这么多双眼皮子底下也不好明着相护,只得叹了口气,有意拖延道:“那苏师妹连日来在做什么?” “我,我在修炼风灵子师父单独教习的一门功法,名叫‘睡梦神功’,它可以一面修习,一面听大师兄您授课。” “哈哈哈哈……” 在场大部分学员均都笑了起来,其中要属那许师弟笑得最为狂妄,并大肆嘲讽道:“什么睡梦神功,我看是做梦神功吧,梦里什么都有!” 而这个时候,陈天宝望着一旁漫不经心的何若依,恰到好处地道:“何师妹,你听听,这苏小师姐还真是我们的开心果啊,呵呵呵……” 其实,陈天宝意在逗她发笑,不承想心目中的女神只是懒懒地应了应声,却并未多作搭理,这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便将后面本要说的话如数憋了回去,换成了一声干咳。 那许师弟听着,立马反应过来就冲着苏小妹一顿大吼:“苏小师姐,师弟劝你快点承认,免得耽误大伙儿听课!” 苏小妹皱起了眉,撅起了嘴,一脸无辜地道:“我又没有说谎,为什么要承认?” 许师弟一听,捋起袖子,道:“那好,你倒是说说,雨大师兄刚才讲了什么,我们用事实说话!” 苏小妹闻言,从缀在小蛮腰上的香囊里慢吞吞地掏出一枚灵石,好整以暇的放在桌上道:“那我们来做个赌注,若我接下来不能说出青阳大师兄方才讲了什么,这枚灵石就归你,反之你的归我。” 这一番做派令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均都不禁变了变,就连何若依也停止了走神,向着苏小妹望来。 而许师弟脸上则是一脸“懵逼”,他想不到苏小妹居然拿得出一枚灵石;更想不到这丑八怪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 是的,这一枚灵石等同一千粒长生丹,而国教正宗一年的学费也不过三枚灵石,所以这对于在座的大部分人来说就是一笔巨款,而以巨款作为赌注有这么两点好处。 一,这能表明她有相当的自信,毕竟没有人明知会输还加重筹码;二,对方若出不起赌资,那这场赌注自然不战而胜。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一招实在绝妙。 但姓许的能作为陈天宝的马前卒,还是有几分精明劲儿的,缓过神来的他一眼就识破这是在欲盖弥彰,以巨资吓唬自己。 陈天宝随手抛出一枚灵石,笑道:“有趣,实在有趣,这样,为了能让事情水落石出,本公子就友情资助许师弟赌一把。” 许师弟立马眉开眼笑地道:“多谢陈公子为了伸张公正!” 说完,突又转身,趾高气扬地道:“苏小师姐,你听清了没有,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苏小妹只是不紧不慢地道:“雨大师兄,麻烦你先将这枚灵石拿在手里,我怕这位许师弟待会儿赖账。” 雨大师兄闻言竟有些哭笑不得,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实在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这刚一迈步,却见何若依已将灵石拿在了手中,毛遂自荐地道:“苏小师姐,灵石我就先替雨大师兄保管着,我相信它在我手里也一定公正。” 何若依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一愣,一旁许师弟看了陈天宝渐渐不快的脸色,赶紧道:“好了!苏小师姐,大师兄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苏小妹润了润嗓子,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看样子极其开心,然后负着双手,学着青阳方才的口吻一字字道:“灵石在我朝可谓最重要的一种资源,不仅生活中随处都可见,而我们修士还可以将他当作一种储备真气的手段,但灵石不比长生丹,它的稀有程度和开采难度举世皆知,那么下面师兄就为诸位师弟师妹,演示下如何将一块灵石研磨成灵石粉末,进行更有效的利用……” 众人听着听着渐渐瞪大了眼仿佛见了鬼一般。 是的,被嘲笑为废物榜首席精英的苏小妹居然真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第四十四章 凤凰大街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废物榜上的首席精英为何忽然变得如此聪慧?难道真有什么睡梦神功? 青阳双手揉着太阳穴叫停了苏小妹单方面的“演讲”,他此刻有些想不通,而那许师弟更是涨红一副猪腰子脸不说话,场面安静得可怕,也尴尬得可怕。 陈灵扮着兵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早已乐呵上了。这种深藏功与名的感觉,也让他胸中格外舒爽,但这还没有完,苏小妹的形象积弱已久,必须大刀阔斧地怼回去,否则往后这些杂鱼隔三差五地来挑衅岂是人过的日子? 就在陈灵暗搓搓地继续教唆着苏小妹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之际,穿着白色长裙,裙脚绣着一圈紫色鸢尾花,宛如画中走出的何若依,已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苏小师妹,按照约定,这枚灵石就归你了。”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苏小妹身上,然后在说话的同时,眼神又有意无意地瞧着身后的陈灵,仿佛感兴趣的是后者。 苏小妹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喜滋滋地接过灵石,放入腰间的香囊中,按照陈灵的话道:“谢谢何师姐主持公道,并祝姐姐广进财源万人迷!” 何若依掩唇轻笑道:“看来苏小师妹习了这睡梦神功后,不仅人变聪慧了,就连嘴巴也变甜了。” 苏小妹笑逐颜开,刚想在陈灵的暗中授意下客套一番,却不料近在咫尺的何若依忽然牵过陈灵的手,冷不丁地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这个举动意外且大胆。 众人一阵惊愕,陈天宝更是“噌”地站身怒目而视,至于当事人陈灵无论如何都未想到这何若依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如此损及清誉的事情。 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而这何若依居然还在暗中用指尖不动声色地挠着自己的手心! 难道她察觉到什么了? 谢特! 陈灵痛并快乐着,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才能强行无视手上传来的各种酥麻异样之感,从而在这拉锯战中站得一丝上风,还能绷得住场面。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自己的快要忍耐到极限了。 而就这个时候,那苏小妹率先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就推开了何若依,一脸不乐道:“呆木头是我的,你不能碰。” 何若依好奇道:“我记得上次你也这么喊过他,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给一具兵人取名字吗?” “哼!” 苏小妹撅着小嘴轻哼了一声,这个节骨眼上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有得到陈灵的指示,所以干脆不说。 何若依笑了笑,随后也就像没事儿人一般回到了座位上,可以看到过程中陈天宝一直用审视般的目光盯视着她,但她也未多说一句,因为女神从不需要解释。 讲台上的青阳面色也已恢复正常,他似乎也很在意何若依的举动。 而这个时候,苏小妹又道:“青阳大师兄,我想问刚才许师弟说的两条弟子规是真的?” 青阳一愣,点了点头,又听她不依不饶地道:“既然是,这位许师弟捏造事实耽误青阳大师兄讲课,是不是扰乱课堂秩序?之前一直在偷瞧我修炼睡梦神功不思听课,是不是怠慢修行?” “这……也的确算是。” “好,既然如此,弟子规前人人平等,方才罚抄一百八十遍是不是就该由许师弟来承担?” 苏小妹一口气打出了一套组合拳,令青阳应接不暇,这雷厉风行的反击,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 青阳本想息事宁人,但像苏小妹这种拿着对方的理由来说事,实在无法反驳,看了看一脸铁青,却哑口无言的许师弟,不由哀叹一声,就此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在陈灵的授意下,苏小妹自然大获全胜,而若没有何若依从中横插一脚的话,他此刻必定更为高兴。 这般想着,陈灵望着何若依的倩影,陷入了某种沉思,不管怎么说,在他心目中已将这女人列入危险名单之中。 这之后,青阳终于能说出那件重要的事了。 原来,一个月之后就是国教正宗一年一度考核新入门弟子修为的弟子试,在弟子试中又分为文试和武试两部分。最后以两科的平均成绩来综合评判该名门生的实力,前一百名者则能进入“长生榜”,而倒数一百名者则排入“共懋榜”。 顺便一提,苏小妹的排在共懋榜第一百名,由于共懋榜是倒序排列,所以她正好是名列榜单的首席精英。 而她之后的九十九名废物已经很久都没有挪动过的位置,据说他们中有大部分人自惭形秽,已自行离开了宗内。 陈灵仔细研究这些当然是为了参加这次弟子试了,这么做倒不是完全为了给苏小妹撤掉废物榜首席精英的名号,而是因为本次门生考核的奖励之一乃是准许综合成绩排名前十的考生进入天镜司中系统地学习一个类别的法术。 对于陈灵来讲,法术倒是其次,他知道那天镜司类似于现实中的图书馆,而其中就有可能留存关于阴山宗的只言片语。 之前风灵子说过阴山宗独创魂师这一流派,但后来被正义之师剿灭,诸般炼化技法和资料也全部灰飞烟灭,如果这个异世界中哪里还有关于兵人资料留存的话,那也只有在这天镜司中了。 而在与苏小妹一同参加弟子试之前,陈灵还有一件事要去做,那就是风灵子告诉他,先前那位与他一样不务正业的同窗好友终于找到了,并且让他今天就去,还像模像样地丢给他一个地址:白玉京凤凰大街零零零一号——极道武馆。 嗯,这名字好像没什么不对,可风灵子这老家伙的眼神咋觉着怪怪的呢? 陈灵再次借来“蛤蟆皮”,将苏小妹留在了风灵子的小世界中,顺便让风灵子调教她点东西,来应付之后的弟子试。 这小妮子当然是不愿的,但在风灵子和陈灵二人一顿连哄带骗下,终于还是嘟着嘴应承了下来。 陈灵自己则简单乔装打扮一番,出国教正宗的大门便叫上了路边的马车,向着风灵子口中的地址行去,显然,他这么做是在有意提防何若依和金玉满堂的人瞧见自己。 白玉京内街衢洞达,闾阎万千,人不得顾,车不得旋,好不容易挤出人口稠密的白玉京东区后,马车竟一路西出城门,向着野外行去。 坐在马车中的陈灵大为不解,不是说好凤凰大街零零零一号吗,怎么这就出了城了呢? 向老马夫略一打听,原来早些年间的凤凰大街已改作现今的朱雀大街,零零零一号乃是这条主干道上最早期的建筑,而后不知什么原因在修建白玉京城廓时并没有纳入城墙范围内,若是换了个年轻的马夫还不识路哩。 车行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前方荒草没径没了去路,老马夫说自己只能送到这里,前行半柱香就能看到以前的凤凰大街了。 陈灵想了想付了十粒长生丹,就下了马车,踩着稀疏的长草,寻着纷乱的足迹向前行去,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果然见到一片破败的建筑群。 陈灵放眼望去,面前是一条坑坑洼洼的碎石路,左边是久经风霜的残垣断壁,右边则是看上去经常修修补补的棚户区。 这里面的大部分男人们均是鹑衣百结,面色黝黑,身板还算健硕,隐隐有几分彪悍之气,看起来都是靠体力吃饭。 妇女们面有菜色,显得长期营养不良,但他们手中的大多数婴孩还算健康。 而一些老者正呼唤着玩耍的孩童,有意无意地避开陈灵,他们的眼神也分为两个极端,要么浑不在意,要么深深警惕。 好在陈灵很熟悉这种地方,他知道这里的人们并不欢迎自己这个陌生人,但他更知道这里人通常都喜欢一种东西——银子。 陈灵身上没有银子,但却有足够的长生丹,所以他做了一把散财童子后,轻易就问到了极道武馆的地址。 而此刻他已站在了极道武馆大门之前,相比而言此处是这旧凤凰大街上最完整,也最齐整的府邸了。但是从那残破的屋檐,开裂的围墙,以及斜倒的半扇大门来看,这里的主人要么早已离去,要么也是修不起大门的穷光蛋了。 走进这院子中,可以看到四周围墙旁已长满了长草,西南方放着两排武器架,那上面横七竖八放着一些木棍,短刀,断弓,甚至还有一把布满灰尘的锄头,西北方散乱着几十块大小不一,用来练武的掇石。 以目测来看,最小的恐怕有一百斤重,最大的至少有五百斤,但无例外都被纷乱的长草遮住了身影,仿佛很久都没有使用过。 陈灵望着这一切,心中已不抱期望,但既然来了,总不能连人都不见就回去吧。 抱着这等试试的想法,陈灵站在中央,客客气气地对着三丈外的正屋拱了拱手,朗声道:“在下风灵子门下陈灵,特来拜会前辈。” “来得正好!还不进来!” 第四十五章 极道武馆 这八字声如洪钟,还带着一丝丝莫名其妙的亢奋,仿佛生怕在外的陈灵不肯进似的。 陈灵掏了掏耳朵,面上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仍是排开木门走了进去。 然后他就看见门外的阳光洒在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上,脑袋上无毛,光滑地仿佛可以反射光亮。 这个光头壮汉是坐着的,面前有一张褪了色的长桌。 此刻正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面色肃然,目光中透着几分审视的味道,看上去仿佛就是一个严于律己的师长正在挑选学生。 但陈灵却从他的目光看到一种久逢甘露的兴奋,这种感觉很诡异,仿佛一只狼正流着口水看着一只赤条条的小羊。 更可疑的是,光头男除了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外,躯体的大部分都隐藏在一件特别中二的斗篷之中,不仅如此,其视线还会时不时停留在一张揉得发皱的纸上。 这货不会是在背稿子吧? 陈灵觉着越来越不靠谱,心中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而就这个时候,面前的光头终于再次开口:“勇敢正直的少年啊,你渴望力量吗?你渴望成为英雄吗?那就加入我极道武馆吧!每月只要一块灵石,预付一年只要十块,三年更可……” 砰! 陈灵重重地关上了木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尽快离开这个脑袋被门儿夹过的傻子,每月一块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国教正宗一年也只要三块而已! “慢着!” 身后传来一阵低喝,然后就觉一道飙风突然掠过身侧,那光头已披着中二斗篷拦在陈灵的前方,留给他一道潇洒的背影。 陈灵眉头一皱,他不喜欢被人强迫,一旦决定的事情也很难再做更改,他的右手已伸进了裤袋里头,那里面躺着一张黑底金子的兵符,里面藏着十二骸骨手办。 这张符箓自然是风灵子送他的,而裤袋却是自己缝上去,显然他还是不太习惯从袖口褡裢内取东西。 对面人高马大的光头男并没有理解陈灵这个警戒的动作,只是自顾自地道:“勇敢的少年啊,难道你认为这个世界只有真气与法术?” “难不成还有诗和远方?” 光头男没有理解陈灵的吐槽,但这完全不影响他的演讲,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中:“不,这个世界除了这些,更有爱和理想,体魄与力量!” 说到此处,这光头男一把扯开了斗篷,天啊,老子看到了什么。 性感热辣的纯黑裤衩,犹如面包块般的八块腹肌,再往上是两块堪比C罩杯的胸肌,哦凑,这胸肌居然还在颤动,额的小心肝啊,你可不可以不要摆出那副自我陶醉的表情和这销魂的姿势? 老子是直的! 第四十四章极道武馆 真是辣眼睛,陈灵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能和老疯子交朋友的,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光头筋肉男浑然不觉这有多么羞耻,见着陈灵不动,误以为他以被自己的“力量”所震慑,赶紧咧嘴大笑道:“哈哈哈,怎样?想要我这等傲人的体魄,一块灵石就有可能实现!” “对不起,再会。” 陈灵简单明了地拒绝,刚想绕道而走,不料这光头筋肉男再次拦住了去路,锲而不舍地道:“慢着,少年啊,看来你对力量一无所知,你可知道这副媲美妖族的体魄下,藏有多大强盛的力量?看好了!” 这光头筋肉男左右一望,向着西北方长草地里走去,在草丛中顺手就挑起最小的一块掇石道:“这石头可有一百斤,你这身板儿可做不到吧。” 陈灵眼皮子一抬,有些嗤之以鼻,他觉得自己在离去前应该让这光头筋肉男醒悟过来在这异中力气和肌肉根本没有直接的关系。 他抬脚走到长草中,眨眼就抬起另一个大一号的掇石,晃了晃地道:“不好意思,我这个看来有两百斤。” 光头筋肉男眼珠子一瞪,立马单手提起了那三百斤的掇石道:“怎样!” 陈灵略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三百斤的掇石普通人单手绝对提不起来,显见这人的确有些门道,但是身为兵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于是,他顺顺当当地用双手也举起了三百斤的掇石。 光头筋肉男瞧着陈灵举起和他身形差不多大小的掇石不由愣住,一双眼充满了惊讶,跟着这副惊讶就变成了惊喜,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一般:“你,你没有什么用大力符之类的符箓?” “没有。” 陈灵淡淡地说道,跟着就想转身告辞,可光头筋肉男又叫住了他,“好,你小子很好,是块好料。但这还不够!因为体魄是基础,技法才是进阶,这样,今天我就破例让你瞧瞧我极道武馆的镇馆武技,你看了之后再决定去留!” 陈灵觉得这人絮絮叨叨了半天,也就这句话有些道理,不由耐着性子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光头筋肉男深吸一口气,全身的腱子肉缓缓鼓起,然后就听吐出六个字:“奥义,反复横挑——!” 说着,只见光头筋肉男整个人像只大脚蟹一般左右左右疯狂横跳了起来,脚下卷起的狂风已将大部分长草连根拔起,吹飞在天,一时间,几乎真有两个光头男在陈灵眼前来回晃荡。 “怎样,怎样!你是不是看到了两个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可这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 光头筋肉男再次腔调的同时,左右反复横挑的距离越来越大,渐渐的,居然以陈灵为中心跳出一个圈环,而由于速度极快,所以产生了数道光头的幻影。 陈灵不否认这招的确有些看头,若是能加以改良,说不定就是翻版的凌波微步,但在这个异世中用它来作战恐怕差强人意,更关键的是这个好像不难吧,看一遍其实就会了啊,何必再交灵石呢? 陈灵为了使眼前的光头筋肉男心服口服,不禁跟着反复横跳,由于自身兵人的根骨异于常人,所以反复横挑的速度不比对方慢上多少,而令人诧异的是,陈灵转起圈来,那幻影的个数居然也少不了几个。 陈灵还在转,光头筋肉男却不转了,怔怔地瞧了一会儿,出口道:“你以前学过本馆的武技?” 陈灵翻了个白眼,停了下来,“转圈圈谁不会?” 陈灵当然没有骗他,但是叶不归有没有学过就不知道了,他只觉做起这个动作来一点都不滞涩,仿佛天生就会一样。 光头男一脸不信,可那颗光擦擦的脑袋委实没有那身肌肉发达,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 陈灵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不承想光头筋肉男第三次截住他的去路。 陈灵本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但是脾气再好也架不住三番四次胡搅蛮缠,更何况还是个看起来被一个这么阳刚的男人所纠缠呢? 陈灵彻底冷下了的脸,不再说话,而对面光头男的脸色越涨越红,仿佛明知有错却偏偏要做一般:“你若想走必须打赢我,若输了就、就必须入我武馆!这是我们极道武馆历来的规矩。” “这是你的规矩,不是我的。” 陈灵冷冷地甩出这句话,迈开步子打算绕过光头男,心里暗暗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相让,可偏偏对面不识抬举,一句“看招!”过后,竟已一拳打了上来。 陈灵面色微变,踉跄后退避开拳风,心中满是不忿,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人为什么偏偏要自己留下,难道是想收门徒想疯了,还是为了那灵石?眼看自己不乖乖上交,就要动手明抢? 是了,他一定眼热自己的灵石,这就是典型的强盗逻辑。 光头筋肉男不问三七二十一仿佛动手的永远比动脑子更快,那爆炸的肌肉,密集的拳影犹如狂风骤雨般绞杀而来,仅仅一息中,陈灵的腹部和右肩,脸颊各中一拳,酸胀与痛疼感立刻麻痹了思维,涌出的愤怒使他不管不顾就要召唤骸骨手办。 可摔下地的一瞬间,他突又冷静了下来,等等,自己为什么没有像往常那般轻松躲过去?自己明明和他速度差不多的。 砰! 结结实实的一击升龙拳直将陈灵打得飞起,半空中又被光头筋肉合身抱住来个具有哲学气息的抱摔,然后一脚踹到了墙垣。 迅猛刚烈的一套组合拳打得陈灵眼冒金星,头脑黑沉,全身酸痛无比,仿佛整个骨架都被拆了一般,而得到喘息机会的他终于意识到,即便自己有着兵人的身法和体魄,也绝对不是一个真正武者的对手。 光头筋肉男也察觉到陈灵根本不会任何武技,完全是毫无章法的王八拳,若不是自己仍留着三五分力道,恐怕对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但他不打算“怜香惜玉”,更不觉得胜之不武,即便打了就打出气势,让他哭爹喊娘地抱着自己的大腿拜在极道门下! “你服不服?” “不服!” 陈灵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看起来居然生龙活虎,完全不像受了伤,跟着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喘着气道:“再来!” “哈哈哈哈……!” 光头筋肉男两眼一瞪,一阵大笑过后,不由喝道:“好!我今天就打得你服气!” 第四十六章 星火之煤 一顿豪言壮语,光头筋肉男又再次提步压上前来,一套干净利落地组合武技紧随其后。 此刻的陈灵仍是犹如沙包一般任人蹂躏,但他愣是咬着后槽牙,没有召唤出十二骸骨手办,也没有再使用王八拳进攻,而是瞪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不停地防守闪躲中,尽量盯着光头筋肉男的身法和招式,将它们牢牢印在心里。 是的,他知道自己身为兵人,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健数倍,但和真正武者的差距就在这武技上,极道武馆的武技或许不是天下第一,但却是此刻最易学到的。 仅仅挨几下打就能偷学来的武技又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他已察觉到强健的兵人体魄,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伤势恢复能力,也就说这种打击程度绝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陈灵心中愈想也就愈加坚定,这种情绪表露在外就显得很诡异,可以看到他就像个受虐狂般一遍遍地倒下,却又一遍遍地站起,屡屡受挫却越挫越勇! 半炷香的工夫后,他已不满足与被动挨打,而是学着光头筋肉男的动作试以回击,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居然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代价击中了光头筋肉男。 这种变化让光头筋肉男有些惊异,看着鼻青脸肿的陈灵也渐渐地开始认真了,很快,陈灵再次被打得满地找牙。 但这种吊打的现象并没有持续多久,陈灵就又开始试着以同样的招式反击了! 于是,一盏茶,一炷香,两个时辰,直到夕阳从破败的院墙射入长草地中,将一大一小的两条人影拉得老长时,两个人的比斗仍未结束。 掐指算来,陈灵大约是上午巳时到的这里,离现在足足已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两人异乎寻常的体能虽远超常人,但也架不住如此长时间的激斗。 可以看到院落中两个人已扭打成了一团,仿佛两滩肉泥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期间哲学气息浓郁,让人无法直视。 终于,光头筋肉男率先将陈灵推开,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哈!哈!不,不打了,老子服了,服了,行不?你,你,滚吧!“ “哈!哈!哈!不滚,老子不滚,你以后每天这样打一顿,老子就月月给你一块灵石!” “哈?你,你他妈别不是个傻子?” “那你打不打?” “打!谁怕谁是孙子!” 光头筋肉男一把夺过陈灵刚刚掏出来的灵石,又顺势将他拉了起来,居然咧嘴大笑道:“走,打也打饿了,这会儿该吃肉!算是给庆贺师弟入门。” 这过分热情的举动让陈灵有些不适应,但光头筋肉男依然笑得很是豪爽,根本瞧不出是在耍诈,仿佛刚才一顿激斗只是一种儿戏,又或者认为陈灵一旦加入了极道武馆,那就是自己人,纵有恩怨也该一笔勾销的。 不过这肌肉男为什么叫自己师弟?而不是徒弟? “师弟?” “往后你就叫我就武师兄,其他等会儿再说,走走走,吃肉吃肉!” 就武也不多作解释,拉着陈灵说走就走,两人一路晃晃悠悠来到了先前陈灵经过的棚户区。 …… 此时,夜幕降临,各家各户都亮起了星火之光,只是这里的人并没有使用白玉京城中习以为常的灵石粉作为原料的灯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黑乎乎的碎块。 陈灵一眼就望出这是现世中的煤渣,小时候常见外婆用它烧火做饭,而此刻再见这煤渣,一股亲切之感油然而生,那熟悉的煤烟味更是呛得陈灵又咳又笑。 就武轻拍陈灵的后背,大声笑道:“哈哈,师弟,怠慢了啊,城里那灵粉灯咱用不起,就用这黑巴巴凑合,不过没事,多咳几下就习惯了!” 陈灵讶异道:“你们叫它黑巴巴?” “是啊,不过你可别小看了它,咱们这里的人小到烧水做饭,大到御寒过冬,都得靠它混着柴火,谁叫我们穷买不起那丙火符,更装不起灵石灯呢!” 陈灵来到这个异世界已经很久了,他一早就发现这个世界中有很多地方与现世不尽相同,俨然就是另一个点歪了科技树的平行世界。 就拿这个黑煤块来说,这玩意儿可是现世中用了好久都没有淘汰的“国民神器”啊,若这类东西在这个异世界中没有得到挖掘和重视,那么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发展发展。 换句话说,自己是不是能将现世的科技树搬到这里来,比如造出热兵器?那老子岂不是不用再学什么武技和真气了? 想到这里,陈灵的两眼顿时发光,脑海中的思路霍然开朗,那种感觉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中,激起了一池的风浪。 就武自然不知道陈灵这小脑袋瓜儿里在盘算什么,只是拉着有些神游天外的他来到了一处棚户里头,扯着大嗓门宣布这是他继任极道武馆以来收到的第一个师弟。 这句话起初并没有引起大伙儿多少兴趣,仿佛一叶浮萍飘进了池塘。 但随着就武将自己千辛万苦从陈灵手上讨来的灵石亮出来炫耀后,所有人均在第一时间齐刷刷地望向了那枚在煤火的照耀下,兀自闪着幽蓝光亮的灵石。 而当就武宣布将这块灵石交给到一位姓葛的长者手中,并说明下个月的今天还有灵石后,棚户区内突然就沸腾了,就连那星星点点的煤火也多了起来。 是的,有人在添煤,有人在欢贺! 那姓葛的长者更是下令将棚户区里头十几鸡和一头肥羊全都宰杀了来下酒,所有人高兴得就像在过年。 究其原因,不为其他,就是为了这颗灵石! 这对于没有修行天赋,常年居住在棚户区的贫民来说不啻于一笔巨款,要知道这可是能换一千粒长生丹啊!一千粒也就是一万两银子! 这又可以养活多少人! 这名葛长者穿着洗得泛白的蓝色长衫,颔下的半尺灰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紧紧握着陈灵的手一阵感激。 回过神来的陈灵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他对异世界的钱财还是没有太大的概念,或者说对这个异世界的阶级分布还没有全面的了解。 以往他住在国教正宗,出入金玉满堂,又经过天香阁的拍卖,所以也就认为这区区一块灵石看似珍贵,其实也并不能买来多少物件儿。 但他那时却忽略了能进天香阁的人至少是修士这个阶层的。 而今天看到这个棚户区内人人感激涕零的模样,他突然发觉这个异世中的贫富差距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看来真是一样一样儿的。 陈灵在感慨,但同时看着这些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莫名觉得欣慰,他很庆幸自己一开始没有离去,也很庆幸重新认识了站在一旁傻呵呵乐着的就武,原来他竟不是为了自己。 很快,被宰杀的全羊架在了陈灵面前,金黄酥嫩的胴~体渐渐飘出了异乎寻常的香气,这使得周围的小孩越聚越多,双双小眼瞪得发直,不住吞咽着口水,但他们很安静,没有一个人上前索要,似乎很早就已知道,这等美食并不是他们能享用的。 陈灵看到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顺其自然地割下一块羊肉吹了吹,送到了一个挨着自己的稚子手上,这稚子也不怕烫,小眼露出了惊喜与兴奋,二话不说伸手抓过羊肉就跑向了一边,连忙分吃起来。 陈灵笑了笑又将第二块,第三块递了出去,不过片刻,这整只羊肉已被分食了大半,一旁就武见着,瞅了瞅手中的羊大腿,既惭愧又不舍,一阵犹豫后,狠了狠心就将它递给了身旁的稚子,跟着站了起来手撕整羊,将剩下的羊肉均分了出去,而自己却甘愿啃着糙米饭直乐呵。 陈灵摇头直笑,心想,冒傻气果然是会传染的。 二人的举动引来了更多的热情,葛长者更是将自己雪藏了许久的三坛酒水拿出来与大伙儿分享。 陈灵不会吃酒,但架不住大伙儿的连番催劝,也就多吃了几蛊。 谁知这酒精上头,人就跟着亢奋,三五盅的工夫,面红耳热,脑袋昏昏沉沉,不仅跟着就武鬼哭狼嚎地发起了酒疯,什么“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尓同销万古愁!”这种千古名句说剽窃就剽窃,就连“德玛西亚”都随口喊了出来。 葛长者毕竟是沾过墨水的文人,一听这李白的“将进酒”惊为天人,而后这一句德玛西亚虽未听懂,但不妨自己回味前面的绝句。 其他人见葛长者面露崇拜之情和激动的神色,也就纷纷跟着高呼——德玛西亚! 米是糙米饭,酒是劣品酒,但架不住众人兴致高。 就在这简陋的入门宴进行到高潮时,夜幕的远方有一队穿着黑色蓑衣,扛着石镐的人群陆续回到了棚户区,这群人背上均都背着一个箩筐,里面盛着黝黑的碎煤块,而为首之人的箩筐中,更有些其他颜色的石块。 陈灵心中微微一惊,就向葛长者打听这些人,身旁就武已自告奋勇地说道,这些人中带头的是自己的亲哥哥弃文,整天不思练武,除了在家中捣鼓一些莫名其妙的破玩意外,就只会带着一群人下那废弃已久的灵石矿洞捡石头。 第四十七章 变废为宝 说是变废为宝,可干了三五年除了“黑巴巴”被开发出来用以生火外,其它五颜六色的石头就成了家中摆设,若不是平日里还能帮乡里乡亲打个锄头,修个澡盆,捣鼓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哄骗小孩的话,非阻止他继续“玩物丧志”不可。 就武一顿嗤之以鼻地评价却让陈灵眼神越来越亮,看着那满脸黑灰的弃文不觉顿感亲切,酒也瞬间醒了不少。 他很清楚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异世中的技术宅,这可是自己玩科技的绝佳助手! 陈灵尽管心潮澎湃,却没有立刻上前结交,他知道凡是类似弃文这种不受主流文化接受的“科学家”大多脾气古怪,他必须投其所好,在其面前不动声色地露一手才行。 可自己并不太懂堪矿,夜莺令上“维基百科”恐怕也没有多少相关的记载吧? 陈灵不动声色地忖着,看着那箩筐的煤块,忽就有了对策。 翌日,陈灵早早起床,想不到就武早已等候在了门外,见陈灵一开门,立马将他拉到自己屋中。 此刻,昨日那褪了色的长桌上已摆了一个排位,上书“先师魏伯阳之灵位”。 灵位旁边还有一碗酒水,是昨夜喝剩下的。 陈灵略一询问便知这魏伯阳才是风灵子真正的朋友,而风灵子却不知道他这位老友早已作古,至于弃文就武两兄弟乃是魏伯阳捡回来的孤儿。 顺便一提,这魏伯阳乃是共懋榜上排名第六的“废物”,而弃文就武两兄弟也没有多少作为修士的天赋,分别高居共懋榜第六十七和八十八位。 随后就武一顿摩拳擦掌就想履行“一日一打”的约定,陈灵连忙叫停并提出今天想去那废弃的灵石矿脉看看。 二人一顿疾走,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就来到了废物的灵石矿洞内。 此刻矿洞内没有什么人,深处黑黢黢的一片,显得格外阴森,而这一路上不同色泽的煤块随处可见,足见媒矿这种“国民神器”并未被当朝执政者所重视,否则也就不会让弃文“发现”并捡来用了。 陈灵将一早揣在裤带里头的丙火符递给了就武,吩咐他点燃丢在一旁,弃文等人经常使用的火把。 只是这火把和陈灵在电视剧上见到的差别太大,人家均是用布裹着桐油,松油之类,点起来自然亮度极大。 可这粗制劣造的火把上并没有缠着布,只是简陋的铁片上,放着一些秸秆和煤渣以及松枝之类的杂物。 烧起来不仅有呛人的烟雾不说,光亮度和电视剧上的更是没法比,陈灵一气之下索性将裤兜里揣着的十几张丙火符丢给了就武使用,吩咐他只用真气引燃丙火符。 这大手笔让就武呆了好一阵,随后就用他那拙劣的丙火之术,挥霍着一张又一张的丙火符。 这种感觉不禁让他想起在国教正宗内学习的一段美好时光,那个时候师父魏伯阳还未死,自己和弃文还是有能交齐学费的。 就武在前头带路,陈灵一路拿着石稿挑挑拣拣,这个举动似乎和平日弃文干的没什么不同。但随着益发深入,就武渐渐察觉陈灵只挑一些又黑又硬,泛着光泽的煤块拾取,那些颜色发灰,捏着像屎的一律不要。 …… 期间陈灵意外地发现了一块嵌在岩缝里头的孔雀石,稍微有点地质勘探知识的都知道,这孔雀石里头含铜,而找有孔雀石的地方,下面极有可能藏着大片的铜矿。 但是陈灵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要用铜矿来做什么,更何况他也没有趁手的工具,仅靠手上一副粗劣石稿恐怕要挖到天荒地老。若以后能拐骗一个像风灵子这样的高手来替他挖矿的话,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陈灵临走之前,不忘敲下一小块孔雀石出来丢进储物袋,他打算闲暇时做一个漂亮的孔雀石玩件儿,送给苏小妹那傻妮子当礼物。 陈灵风风火火地回到了极道武馆的大院中,后头推着一车煤的就武心情很不好,那一张脸更是仿佛吃了屎一般难看。 他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通过昨天的表现,他本认为这个新收的小师弟不仅有极佳的天赋,更有锲而不舍的毅力,所以师父魏伯阳伟大的梦想或许就能在小师弟身上发扬光大,甚至实现! 但今天一看,才知他和亲哥哥一样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主户。 而现在这个不务正业的小师弟,更是劝哄自己一起玩泥巴! 是的,他居然要求自己这个堂堂极道武馆的大师兄替他挖泥巴,这,这成何体统。 就武一拍光秃秃的脑门,急得直跳脚,见劝阻不下只得撂挑子以示抗议。 陈灵早料到了此种境况,不慌不忙地从裤袋里头掏出一把长生丹交给了就武,让他拿着这些长生丹去棚户区招一批人来,就说只要肯来挖泥做工,完事后一人十粒长生丹。而之后还会单独给就武一百粒长生丹作为报酬。 陈灵并不了解这异世界的“工价”,但看着昨天那一枚灵石的杀伤力,心想十粒长生丹应该能引起棚户区居民的兴趣吧。 显然,他还是低估了这十粒长生丹的价值。 这么说吧,这个异世界中由于有了储物袋的出现,一些重体力活,比如漕运码头上的搬运工就已很少见了。 若不是储物袋这类法宝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相信这类重体力活,早已灭绝了。 饶是如此,在储物袋类法宝的长期挤压下,这些没有修习天赋的人很难仅凭一身力气去找到活计,这也是为什么贫富差距,如此大的原因之一。 而棚户区的无业游民一听到挖泥巴就有十粒长生丹的工钱,“呼啦”一下子就围满了整个极道武馆的院门。 陈灵也是吓了一跳,再安慰了众人几句后,随便挑了十个人也就让大伙儿先散了,毕竟这次仅仅算是实验,他也没有完整计划搞什么集体生产。 而留下十个人摩拳擦掌,喜气洋洋,感觉自己仿佛被上天选中的幸运儿。 这其中表现最为积极的自然是就武,他在领到陈灵的一百粒长生丹后,不禁两眼发光,大有那种给本大师兄五十粒什么都干,若能给五百粒那你小师弟随便干我的气势! 陈灵笑着指挥着包括就武在内的十一人开始挖泥巴,筛选泥块;一部分则捏碎块状黑媒,又拿着竹筛过滤成细媒;另有一部分将得到的细媒进行水洗,晒干,整体来看就是一个流水作业的雏形。 陈灵又临时征用了就武洗澡用的木桶,按照小时候的记忆让众人将精选后细土和精煤以二比八的比例倒入其中,期间又叫人担来一桶水,以一比十的比例添入这土煤混合物中。 接下来重要的一道工序就是搅拌,而作为人肉搅拌机最佳人选的筋肉男就武大师兄,就派上了极大的用处,只见他肌肉虬结的双臂犹如双龙取水一般在洗澡桶中来回搅拌着、畅游着、喧闹着,竟是玩的不亦乐乎,浑然忘了之前那鄙视的态度。 而院外那些还不肯散去的无业游民看着院内热火朝天不禁好奇心更浓,更有好事者索性叫来弃文一同观看。 弃文一听这新来的小师弟居然能劝哄自己的弟弟玩泥巴,耐不住好奇放下昨天刚刚挖出来的蓝色石头。 这跑出一看,眼下一亮,心想这小师弟居然也喜欢玩煤,当下就有几分心心相惜之感,但随着时间缓缓经过,看着自己的弟弟像个傻子一样乐呵呵玩着黏糊糊的黑泥,却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时,不由渐渐失去了兴趣,甚至嗤之以鼻了起来。 临走时看向陈灵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仿佛再说:“老子是在搞科研,你却带着这么多人玩泥巴,果然是城里来的土财主,没救了!” 陈灵没有阻止弃文从人群中拂袖离去,他一向认为结交的最高境界,乃是让对方来找自己。 是夜,棚户区内再次亮起了星火之光,只是今天的夜空特别澄亮,并没有往日那种黑色的烟雾萦绕在棚户区上空,也没有稚子因大量的吸入刺激性颗粒而剧烈的咳嗽声。 这让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家家户户用上了只有城里人才能用得起的灵石灯。 然而错觉永远是错觉,真正的原因乃是每户人家的火盆中均开始燃烧一种叫做无烟蜂窝煤的东西。 当然,这临时造出来的蜂窝煤还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无烟,但比起能熏黑一张张稚子脸的粗煤来要好上太多。 葛长者此刻的脸色因激动而隐隐泛红,紧握着陈灵的双手隐隐颤抖,每一句赞叹均是蕴含着最真挚的感激。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陈灵一来就能解决一直困扰旧凤凰大街多年的难题之一。 有了这蜂窝煤,往后生活在棚户区里的小孩妇人一定能少受肺病的侵扰,这岂不是天大的幸事! 所以今夜的陈灵俨然成了整个棚户区内最可爱的人,而跟着他一起玩泥巴的十一人,也相继被众人簇拥追捧。 第四十八章 异世文明 就武摸着光滑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他并没有想到白天自己的一通玩闹居然有此等神效,想起之前心中的不屑,不禁暗生惭愧,这就想凑上去褒奖几句,奈何肚中墨水实在太少,哼哧了半天,最后也仅仅蹦出“服气”二字。 如此一来,凤凰大街棚户区内的气氛空前高涨,却又因一个人的到来突然降了温。 此刻,没有人能看清黑幕中的弃文是什么脸色,他就像一块格格不入的坚冰,走到哪里,哪里忽就失了声。 终于,他拖着疲惫的步子来到了陈灵面前,气氛也降到了冰点,所有人均都知道陈灵干了弃文一直想干的事情。 这个变化已隐隐威胁到了弃文,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弃文又该如何声讨这个随意改良自己的成果,抢去自己风头的人呢? 一场无硝烟的争斗仿佛一触即发,而最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形的自然是就武了。 他抓耳挠腮,一顿急忖,暗自决定只要二人一旦开始争吵,那就先一拳打晕自己的哥哥弃文。 这般想着,人已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弃文身旁,脸上毫无半点愧疚之意,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弃文已看到了自己弟弟的动作,甚至一瞬间就洞察到了他的意图,可他却没采取任何措施,反是弯下了腰,捡起陈灵脚下一块完整的蜂窝煤,然后旁若无人地仔细瞧看其上的孔洞,又掰开一小块细细搓了搓,到最后居然放在嘴里舔了舔,那表情仿佛在享受什么美味。 小半晌,他缓缓睁开眼,正视陈灵道:“这里面加了土,难道只是单纯地为了黏合煤块,捏出这犹如藕面的造型?” 陈灵毫不犹豫地点头,甚至还将比例一并说明。 陈灵的坦诚让弃文眼中一亮,又迫不及待地道:“那这上面的孔洞是为让煤块更易燃烧?” “不错。这样不仅可以增高火温,还可减少一些有害烟雾的产生,当然,烟雾之所以能大量减少还要归功于事先的洗煤和精媒本身的质量……” 说着,陈灵将整个选取方法巨细无遗地告知了弃文,并无一丝一毫的隐瞒。 过程中,弃文双眼的神采越来越亮,仿佛豁然开朗,直到听完整个方法,目光忽又黯淡了下去,不由长叹一声道:“明明都是很简单的方法,我却一直没有将它们联系到一块儿,是我不如你。” 陈灵适时道:“弃文师兄过谦了,慢说这一点成果并不算什么,更何况这并非我想出来的,是我家乡传下来的技巧,我只是现学现卖。” 弃文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在说你肯将这种技术毫无保留地公开,光凭这副胸襟,我就合该不如你,不如你啊!” 陈灵见弃文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不禁捏了捏鼻子老脸一阵微热。 他本以为这弃文还要更难对付些,也早已酝酿好了一番说辞兴一场舌战,但万万没有想到,这弃文看起来脑袋瓜不错,却与他弟弟就武一样是个耿直BOY。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是个偷奸耍滑的大忽悠在欺负一个老实巴交的实诚人一般,自己反倒被比下去了。 念到此处,陈灵索性也将之前想好的剧本统统丢掉,放下所有心机,坦诚相交道:“其实不瞒弃文师兄,我在家乡并不从事这些,也只懂一些理论知识,而动手能力却是极差。若师兄对这些还有兴趣,那师弟大可将过往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弃文眼珠子一瞪,半信半疑道:“你真肯毫无保留将整个家乡的知识传授给我?我可没有灵石给你,哪怕是银子都没有!” 陈灵大笑道:“弃文师兄一双巧手已抵得过万千灵石!” …… 从翌日开始,陈灵将时间粗略划分为两段,他知道自己时间并不充裕,要想在短时间内记住所有基本招式,那唯有通过不断的被虐才行,陈灵为了鼓励自己,还专门为其取了一个像样的名字,叫做“痛觉记忆”。 而在如此百折不挠的磨练下,经过小半月的努力,就武也终于教会了陈灵极道武馆的招牌武技之一:一拳必杀,所谓一拳就真的只要一拳。 这种武技能通过扭力,秒速,内劲,将全身力道以拳为点击打出来,据说练到极致更可将自身气力数以倍计的施展,然而就算是极道武馆的现馆主就武,也不过能打出自身二到三倍的拳重。 陈灵上午向就武讨教武技,下午则是一头扎进弃文的作坊中,直到晚间才走出作坊,身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如此四五天之后,陈灵和弃文终于合力捣鼓出了另一件让凤凰大街上的贫民交口称赞的物件儿。 陈灵管这物件儿叫蜂窝煤炉,据说是专门用来烧蜂窝煤,可以起到保温,增温以及稍微隔绝热量的作用。 陈灵还让弃文加设了根通粗劣的风管道,用来将发挥出的烟雾排放到高空,如此只要整座棚户区内都使用这种炉子,那就可以保证整个凤凰大街棚户区内再无人受到一氧化碳的伤害。 这样做可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而是他发现,虽然之前第一次试做的无烟煤已能算作大体成功,但是那种天然黑煤并不太好找,洗煤的工序又繁琐粗劣,一时半会儿无法大量制造无烟煤。 为了满足整个棚户区的日常需求,所以只得用一些劣等煤料制作次一等的蜂窝煤。 至于好的无烟蜂窝煤,陈灵准备陆续积攒起来,准备试着找个大户一举脱手,然后将货款用来改善棚户区贫民的生活条件,以及开始为自愿做工的贫民发放工钱,借此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挖煤制媒的过程中,从而形成一条良好的利益循环链条。 他并不是没想过在凤凰大街内物色名人选,替他去买卖,但他更知道蜂窝煤这东西一旦流传开来就算不是“紧俏货”,也是新奇货,若是被大鳄看中,那人又不小心透露一些机密,说不定就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陈灵不太喜欢这种麻烦,所以还是自己去谈比较稳妥。而为了杜绝棚户区贫民的某些歪心思,他特地将这些无烟蜂窝煤放在了极道武馆中,让就武亲自看护。 就武虽不明缘由,但仍是无条件接受,可并非每一个都像弃文就武葛长者这般死心塌地,随着极道武馆中的无烟精煤越积越多,棚户区的私下议论也就悄悄多了起来。 陈灵听不到这些议论,他甚至暂且放下了痛觉记忆的修炼,与弃文猫在作坊中一连数日未出,其他人路过这间作坊,还能时不时听到一两声轻微的爆炸声。 直到国教正宗弟子试开启的前一天,陈灵和弃文才不得不从小作坊里走了出来,只是他们的状态不是很好,全身上下灰不溜秋,表情也神气不到哪里去。 是的,陈灵一心想琢磨出97式手雷,在这异世界中搞出个大新闻,顺便用它来应付接下来国教正宗的弟子试。 而要制造黑火药,提纯硝石,和提炼硫磺必不可少,硝石用煮,至于硫磺也不用另开炉灶,只要用弃文家中现成的炉窖即可。 通过交流得知,异世中硝石并不叫硝石,而叫做“阴君”,硫磺也不叫硫磺,叫做“阳侯”。两种物质在异世炼丹学中早期的产物,而据白玉京通史记载,历史上的确有过火药的原始配方,但后来修士迅速崛起,炼丹行当更倾向服务于修士,便弃而不用,以致并没有研究出真正的黑火药,甚至就连铁匠这一行当都被炼器取代。 而非化学专业的他按照记忆中依稀的配比,加上异世界弃文的一些已停滞的久远研究,最终也只能捣鼓出类似鞭炮威力的手雷。 若要说雷管、C4,甚至TNT这类的大杀器,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搞定。 当然,陈灵也并非全无收获,期间弃文推荐这其中混入灵石,并说这个异世界上的灵石又命“万能原石”,涵盖“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又因其内五行之气平和温润,相对平衡,所以才能被修士当作可用的真气直接抽取。 而用灵石粉配以其他成分,也可以制造出方才的爆炸效果,或许更强。 这一异世的知识,立马让陈灵喜出望外,在弃文对灵石熟悉度的帮助下,二人打算来个现世科技加异世文明,居然用加入了相当数量的灵石,用以提高威力。 这般一阵捣鼓,果然初见成效,然爆炸的力度仍是差强人意,奈何陈灵手上并没有充足的灵石尝试,直到贡献出第二十块灵石后,狠了狠心,将剩下的灵石一股脑磨成粉末加入其中,方才制出了一枚不明威力的“灵石火药”来。 这剩下的灵石,可是陈灵身上的全数家当,他说什么也不会为了试验就白白浪费一颗的。 于是,他将这“灵石火药”当宝贝一般揣在怀中,就连一些残次品都没有留下。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