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唐末逍遥游》 楔子 鄱阳湖,这里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也是中国第二大湖,位于江西省北部。 在鄱阳湖连接赣江出口的狭长水域,有“拒五水一湖于咽喉”之说,这里南起松门山,北至星子县城,全长24公里。古往今来,曾经有许多艘船只在这里离奇失踪。有句诗可以形容这里的艰险,“浩渺鄱湖水接天,波翻浪涌竞争先。”这片水域,被人们称为“中国的百慕大”和“鄱阳湖魔鬼三角”,甚至有人认为,在这里,有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存在着…… 此时正是丰水季节,浪涌波腾,浩瀚万顷,水天相连。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然飞过了几百只乌鸦,“呱呱呱……”地吵闹个不停,没过多久,湖面上狂风大作,如同墨汁一样黑的乌云渐渐地笼罩在鄱阳湖的上空。 虽然是在白天,天空却如同黄昏般阴暗,不多时,一道道闪电照亮了苍穹,一声声惊雷在虚空中炸响。“咔嚓”一声,一道利剑般状的闪电击打在湖边的一棵垂柳上,顿时将整棵垂柳劈成了两半。暴雨倾盆而下,整个鄱阳湖附近都被雨水浇注得湿漉漉的,似乎,这又是一个灾难性的天气…… 湖面上浊浪翻滚,一艘运载竹木的机动船突然间熄火,随着一个小山似的浪头向小船扑来,这艘船瞬间便被巨浪推翻,几个落水的船员们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只能抱着竹木在汹涌的恶浪中一边挣扎,一边狂呼救命……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生命无疑是渺小的,亘古至今都是这样,即便是拥有智慧的人类也只是在时空旅途之中的匆匆过客…… 同样是在这个有些神秘的水域,另一个时空中,一叶小舟在岸边停下,岸上的一株垂柳枝干探向湖面,在微风中,万千柳条轻拂舟上。 一位身着素白色圆领轻袍,头戴幞头的年轻公子穿着六合靴,盘膝坐在船头,手中提着一个钓杆,只是,他的眉宇间似乎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在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位身穿白色薄纱裙的少女,窈窕的身材若隐若现,惹人无限遐思。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鱼线忽然绷得笔直,显然是有一条肥鱼咬钩了!那个年轻公子连忙猛地拉起了钓竿,好大的一条鱼! “哇……”那个少女惊喜地喊了一声,高兴地拍了拍手。 那个年轻公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不无得意地将钓竿上的鱼取了下来,放进了水桶里。在他身边的少女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毕竟是少年心性,那个年轻公子见四下无人,一把搂过了这个少女的香肩,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少女脸色一红,半推半就,闭上了眼睛,娇羞地呻吟出声。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小舟一侧的水中突然窜出了一道人影。那人浑身湿漉漉的,左手扶着船舷,导致小舟向他所在的方向猛地一沉,同时,他的右手一扬,手中一道寒光闪烁,一种令人心悸的杀机骤然出现,带着“哧哧”的破空声便刺向了那个年轻公子的心口。 那个年轻公子此刻虽然意识到了危险,下意识地身子一歪,但还是被那道寒芒刺入了胸口,血流如注,就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只是闷哼了一声,便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小舟上,他的目光中仍然残留着一丝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生命的气息似乎正在向四周弥漫开…… 在这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刺客已经返身潜入了水中,速度之快犹如鬼魅一般,只留下一丝丝涟漪剧烈地荡漾着。从刺客行刺到入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自始至终都没被人看清他的模样。 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小舟上的少女顿时花容失色,怔了片刻之后,她这才惊魂甫定,“哎呀……”地尖叫了一声,凄厉地喊道:“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 发丝凌乱的少女此刻脸色苍白,她的神情有些呆滞,她哆哆嗦嗦地看着自己的手,一股血腥的味道已经沁入了她的鼻息之中,她那原本白皙的纤纤玉手上赫然有着血痕,那当然是这个年轻公子的血,她禁不住肝胆欲裂,浑身猛地一颤。 在岸上的不远处有几幢房屋,窗棂上还映着昏黄的灯光,随着这个少女的几声凄厉惨叫,附近的一些农夫隐约听到了呼喊声,他们只当是遇到了盗贼,便打开柴扉,打着灯笼,提着叉子锄头一类的农具,向这边跑了过来,一路上还大呼小叫的…… 这些人赶紧抢救一番但却无济于事,他们正准备把这个年轻公子埋葬的时候,他居然醒了过来。那些农夫们见他突然睁开眼睛了,一个个都是大惊失色,有人甚至以为他诈尸了,赶紧扭头就跑,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只剩下那个惊喜交加的少女依然守护在他的身旁。 此刻,年轻公子的脸上却全是古怪的神色,他的头昏昏沉沉的,他努力回忆着此前的记忆片段,良久,他才想起来,他本来是抱着一根竹木在汹涌的鄱阳湖恶浪中苦苦挣扎,在弥留之际,他甚至以为会去幽冥界之类的地方,醒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诡异的地方,这里的人居然穿着古装,这里的环境也像是在古代,都给他一种古怪的感觉,这绝对不像是在他以前所在的世界! 难道,这是一个剧组?那些人都是群众演员?可是却又不像。他用双手捂住脸,却忽然发现,眼前这双白嫩的手,似乎比以往自己的手小了整整一圈,这更像是一双未成年人的手,他大吃一惊,他以前本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学毕业生啊,还有,他身上衣服的样式也是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脑袋“嗡……”的一下,极力劝自己不再去想,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疼,这说明,这不是在梦中!是谁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却又来到了这个古怪的地方? 第一章 暧昧的主仆 “公子,你终于醒了……你没事了?”在床边,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女难掩心中的激动,方才,她扑在公子的身上失声痛哭,现在,公子居然醒过来了。 哦,原来是群众演员,演技还很不错呢,可惜他现在没什么兴趣跟眼前这个美女多说话,他感觉口渴难忍,嘴里有气无力地挤出来几个字:“水……水……” 少女连忙递给他一碗热水,然后便面带喜色地看着他,他一股脑就灌了下去。 他把空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少女,她梳着双丫髻,肌肤白皙,眉若远山,明眸皓齿,身材窈窕,着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被他这么一看,少女却似乎有些害羞了,脸色一红,怯生生地说道:“公子,你昏过去这么久,一定饿了吧,你吃些东西吧。” “咕噜噜……”他本来还打算客气一下,可是,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出卖了他,这让他不由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公子,你稍待片刻,奴家这就去准备。”少女嫣然一笑,便走了出去。 他打量了一番四周,此时正是白天,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可以清晰见得这里是一个花厅,在他躺着的床榻旁有个案几,案几上摆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铜镜,他看了看铜镜,铜镜中映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那当然就是他的模样,只不过,这张面孔看起来有几分稚嫩,难道他的外貌更加年轻了?这让他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简单。 “穿越”这个词,他以前一直以为是网络小说作者们创造出来的词,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现在是唐代还是宋代?千万不要是五胡乱华的时候,那时候,汉人被胡人视为两脚羊,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很难在那样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下来……”此刻,他心乱如麻,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他,竟油然而生一点莫名的恐惧,额头上的汗水沿着脸颊往下淌。 那个少女步履轻快地来到厨房,忙碌而又开心地准备饭食,却有个中年人径直推开门走了进来,此人四十多岁,中等身材,身穿圆领长袍,颌下蓄着山羊胡,眉宇间透出一股子精明劲儿,他便是这里的管家,人们都称呼他为董管事。 不过,董管事此刻却阴沉着脸,他随手关上了厨房的门,沉声问道:“清雪姑娘,公子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受伤了?” 这个被称作清雪的少女捏着衣角,心有余悸地答道:“回董管事的话,公子他是被刺客刺伤的……当时,奴婢亲眼所见……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清雪,可谓是名如其人,尤其是她那楚楚可怜的神情,更是很容易令人油然而生怜香惜玉的念头。 不过,董管事却并不吃这一套,他狠狠地盯着清雪,脸色铁青,目露凶光地问道:“凶手是谁,长得什么样子?快说!” 清雪姑娘平日里就对这个董管事一直心存忌惮,此刻见他如此凶巴巴的神情,不由得有些胆怯,颤声道:“奴婢……不知道,那刺客……那刺客忽然间就从水里钻了出来,一下子就伤到了公子,然后……又跳进水里不见了,奴婢……奴婢当时便被吓住了,就连刺客究竟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 “住口!”董管事怒吼着打断了清雪的话,同时,“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就扇在了清雪的脸上,甚至把清雪的半边脸庞都打得通红了。 清雪虽然只是个婢女,属于贱籍,但她毕竟与那个年轻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可没想到董管事居然敢掌掴自己,不由得惊怒交加,但慑于董管事的淫威,一时间怔住了,敢怒而不敢言。 董管事见唬住了清雪,又沉声威胁道:“公子莫名其妙地遭人暗算,那时候,船上却只有你一人,你能逃脱干系?你口说无凭,又没有人可以为你作证,如果官府追查,谁会相信你一个婢女的话?到时候,你就是跳进也黄河洗不清了!” 清雪毕竟是个小姑娘,哪能禁得住董管事的恐吓,顿时哭道:“冤枉啊……董管事,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家当时正在……正在……” 董管事不容她分说,打断了她的话,厉声呵斥道:“住口!公子是南平王的属下,他突遭大难,官府岂能袖手旁观?谁会在乎你一个贱籍女子是否冤枉?律法森严,到时候,一旦你进了衙门,纵然你说得天花乱坠,衙门里的人也有的是手段让你乖乖认罪。你以后如果不想吃亏,便从此听我的吩咐,不要胡言乱语!” “好吧……奴婢……奴婢听您的,听您的吩咐……”清雪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婢女,只有一些服侍主人的本事,哪曾经历过这样复杂的事情,她一时间六神无主,被董管事一吓,只好唯唯诺诺。 董管事是由那个公子的父亲从徽州老家派过来的仆人,公子就是董管事从小看着长大的,几年前,公子的父亲故去了,公子守孝期间,有些生活上的事不方便抛头露面,也是由董管事帮助打点的,深得公子的信任,清雪可是惹不起他。 董管事离开厨房之后,清雪这才弄了些饭食给那个公子送了过去,她心事重重地看着公子吃完饭,便又把公子遇刺的事情诉说了一番,谁知,公子却是一脸茫然的神色,从他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是对此一无所知。 有了这些疑问,清雪更加心烦意乱,又试探性地说了许多话,却发现公子似乎与以前判若两人,难道他的脑子坏了不成?或者是他失去记忆了? 几天以后,这个“公子”渐渐地弄清楚了他现在的身份,还有他目前的处境。现在是唐末的藩镇割据时期,他叫李盛,字致远,他的父亲是南平王、镇南军节度使钟传属下的一个幕僚。 第二章 尊卑之分 钟传曾经在淮南大力选拔人才,吸引了许多各地的人才来到淮南,李盛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的父母双亲都在几年前故去了。 清雪是钟传的次子钟匡范府中的一个婢女,由于李盛与钟匡范关系密切,深得钟匡范的信任,清雪便被钟匡范赏赐给了李盛。 现在,他甚至能够猜测到,李盛与清雪的关系非同一般,十有八九是一种暧昧的主仆关系,在古代,这种情况很普遍,有的婢女甚至被主人纳为侍妾。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从此以后,他不得不用李盛这个名字生活了,上辈子,他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他的老家在东北,为了生存不得不整日奔波劳碌,不远千里出差到了鄱阳湖一带,却一下子穿越了,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来到这辈子,李盛好歹也算是一个公子哥,更何况,居然能够有清雪这么漂亮的婢女服侍自己,靠,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不过,让他有些不解的是,究竟是什么人打算刺杀他?刺客的动机是什么?现在,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但他也只能在以后多加小心了,这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他对历史还算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唐末的藩镇割据时期有多么乱,这个时代可谓是兵荒马乱,城头变幻大王旗。 躺在床上,李盛打起了如意算盘,他的老板是钟传,可是,根据历史,无论钟传还是他的儿子钟匡时、钟匡范,最后都没能够成为淮南一带的主宰者,这里后来将要成为南唐的领土,直到宋太祖赵匡胤灭南唐统一中原以后。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写出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句著名诗词的李后主就是南唐的最后一位国君。 因此,在这样的乱世中,为了自己这条小命的安全起见,他必须要去投奔一个明主,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直在钟传的手底下混下去,他不想当炮灰,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说不定,他还能趁机大大地捞上一笔,升官发财,从此开始妻妾成群的幸福生活呢。 前世里,他曾经习武多年,虽然不是一流的高手,但也有一身不错的功夫,此刻,他的伤势已经基本上恢复了,但他很享受有清雪这个小美人服侍自己的感觉,他仍然不打算起来,俗话说,舒服不过躺着。现在,做一个好主子的责任就是努力,不为自己的下人们添麻烦,虽然他现在无权无势,但他还是决定开始迎接新生活的挑战,这对清雪这个小丫头来说就是最好的报答。 大约半个月之后,李盛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他也了解了家里的情况。这是一个普通的“回”字型宅院,院子很宽敞,院子里花草正浓。在正对大门的地方有座正堂,院子里有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墙外的高树上,间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这里的天空很晴朗,空气很清新,没有现代社会各处常见的雾霾,只是,那些繁华都市里的高楼大厦,炎炎夏日里的满街大白腿再也看不见了,自己以后就要一个人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 想到这里,李盛禁不住脱口而出纳兰性德的一句诗,“明月多情应笑我,独自闲行独自吟……” 李盛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就听有人在不远处问道:“好诗!公子,您真是越来越才华横溢了,很有大诗人的风范!您今日能够有如此雅兴,想必是身体恢复些了吧?” 李盛循声望去,知道那人是董管事,李盛的家不算是豪门大户,除了他自己,便是董管事和清雪了,虽然他们两个都是下人,但来自后世的他自幼受民主意识影响,并没有很深的等级观念,他并不歧视他们。这些天里,董管事的表现还算尽职,家里的事情倒是多亏董管事忙里忙外的。 “好多了……”李盛笑眯眯地看着董管事,他本来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唐代,社会有尊卑之分,主人对于家里的管事没必要道谢,如果他出言致谢,反而会引起管事对自己不必要的怀疑,毕竟他是穿越过来的。 董管事虽然不懂诗词,但也能感觉到公子的诗很高雅,他一脸堆笑,道:“只要公子的伤势痊愈就好……不过,那天您在湖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一身是血的回来了?真是把我们吓坏了……” 其实,李盛更想知道这个答案,可是,他对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是一无所知,只能耸了耸肩膀,刻意模仿着当地口音,含糊其辞地说道:“这个……我都不记得了……你不妨去问问清雪。” “公子,您平日里为人随和,交游广阔,加之深受钟二公子的赏识,在这一带有很多朋友。”董管事显然比眼前的公子更要了解李盛,让他诧异的是,以前从未见过公子耸肩膀,而且,公子的口音居然让他有一种陌生感,这是怎么回事? 董管事的嘴唇动了动,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正事要紧,又接着低声说道:“公子,您如果有仇家,那或许就是因为女人引起的,您可千万要小心为上啊。” 李盛怔了一下,听董管事这番话,似乎他的前身是个有风流债的人,甚至因此有了仇家,这倒是不得不防啊,难免有人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而来找他的麻烦。 董管事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又道:“公子,您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在这一带,也算是书香门第,只是,咱家里没有护卫,您又是个文弱书生,一旦有人意欲行刺,那可如何是好啊?您不妨雇几个护卫,不知公子您意下如何?” “以后,多加些小心就是了。”李盛不置可否,只是摸了摸鼻子。 董管事显然不知道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李盛是练过武功的,他曾经磕头拜师学过少林罗汉拳。 第三章 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武术在热兵器时代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可是,在冷兵器时代的唐末藩镇割据时期,李盛的武功或许会派上些用场,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了解一下自己的武功在实战中到底有多大的威力,既然有人想刺杀他,他可不能坐以待毙。 董管事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主人都不着急,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施了个礼就退下了。 其实,清雪早就已经多次向李盛描述过那天在湖边小舟上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件事非常古怪,但李盛也不会千日防贼,这些天里,他也想弄清楚刺客究竟是什么人,因为刺客极有可能在将来再次对他下手。可惜,他不能出门去探查。 就在李盛为此愁眉紧锁的时候,董管事突然来禀报,有三个友人来探望他,正在门外等着。 “快快请进!”李盛眼睛一亮,或许这几个来访的友人能够让他有所收获,不过,他还是要谨慎一些,别让这几个友人察觉到自己跟以前的李盛判若两人。 此时,天气依然炎热,客厅的门窗尽开,院子里的花香随风飘过,留下满室的馨香。临窗的一角摆放着一个小泥炉,炉子上此刻正在烧着一壶水,旁边还有一个小方桌,上面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在客厅里,几个人分宾主落座后,清雪立刻端了茶水过来,给众人一一斟上茶水,然后便步履轻盈地退下了,随手又把门关严。 端坐在李盛右侧的是一个身穿戎装的仁勇校尉,名叫刘奇虚,正九品,平民百姓见了他还是要尊称一声军爷的。此人身材魁梧,大约二十岁左右,浓眉大眼,四方脸,颇具英武之气。不过,他的眼神很冷,脸色阴沉,一股隐隐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不怒自威。 在李盛左手边端坐的是一个年约三旬的僧人,法号守成,穿着一身黑色百衲衣,皮肤黝黑,身材瘦削,颌下有着青青的胡茬,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另一位叫做钱利财,生就一副憨厚老实的相貌,面带笑容,看他的服饰打扮似乎是个商人,他的年龄大约二十多岁,但却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穿着一身白色的粗绸长袍。 看来,钱利财只是个纯粹的商贾,商人在唐代地位低下,不能穿绫罗绸缎等高级衣料制品,衣服上不能有花纹图案,而且,衣服颜色必须是白色、黑色两种,其他颜色都不能用。 虽然现在是藩镇割据时期,皇权的影响力已经被大大的削弱,可是兵荒马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家里有钱却没地位的富商们顶多只能在家里穿穿锦衣华服过过瘾,要是出门的话,还是要守规矩的,夹着尾巴做人更好些,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被人趁机敲诈一番是轻的,弄不好甚至可能会丢了性命。 或许是太过肥胖的缘故,虽然现在的气温并不算高,钱利财的额头却在不时地淌着汗,肥肥的手掌里紧紧地握着一块洁白的手帕,不时地擦擦沿着额头流下来的汗珠。 来访的三个人对李盛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便切入了正题。 守成和尚把南平王次子钟匡范托他带来的信递给了李盛,火漆封口很完好,李盛打开信封后,不由得有些头疼,信里的字虽然工整大气,但却都是繁体字,好在,大部分繁体字李盛都认识,偶尔有几个不认识的字,联系上下文的意思,他也能大致看明白。但他深知自己不能露出马脚来,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文人。 这封信只是表达了钟匡范对于李盛的关心和慰问,并没有提及军政事务,由此可见,钟匡范对于李盛还算是比较器重的。 守成和尚用茶盖轻轻地拨了几下茶叶沫,忽然抬起头直视李盛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道:“致远啊,你想必还猜不到究竟是什么人对你行刺的吧?以贫僧看来,这件事很不简单,刺客的手段非同一般,官府直到现在也没有抓到凶手。” 钱利财怔了一下,一脸茫然道:“李公子,你这么随和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仇家?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行刺你……令尊生前曾经是武德司的人,深受南平王的器重,我相信,南平王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李盛苦笑了一下,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事实上,他对于那天的刺客确实一无所知,而且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三个所谓的友人,他对此毫无准备,他也不知道所谓武德司到底是干什么的,他担心言多必失,因此,他现在要少说话才好。 守成和尚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盛的神色,他忽然间怔了一下,他自从到了李盛府上以后,就发现眼前的李盛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觉,而他一时间又猜不到问题究竟出自哪里……佛门几百年来一直在苦苦寻找的秘密或许就着落在李盛的身上,更何况,那些打着官兵旗号的摸金校尉们也一直在蠢蠢欲动,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李盛出什么问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校尉冷笑一声,对比他年长几岁的钱利财毫不客气地呵斥道:“钱胖子,你说话之前就不能先动动脑子么……南平王这些日子病得很重,据说他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很有可能不久于人世,他怎么可能有精力关注李公子的事情呢?你们有所不知,现在,整个镇南军里都是暗流涌动,一旦南平王有个三长两短,王爷的几个儿子必定会争权夺利,到时候,他们难免会自相残杀。我们几个人都是忠于二公子的,都希望他继位,可是,你们想一想,谁会对我们不利呢?唯有王爷的长子钟匡时,以我对钟匡时那小子的了解,他心狠手辣,如果他真的想动手,他绝不会在乎任何的手段!” 第四章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守成和尚看着刘校尉,脸上浮现出忧心忡忡的神色,道:“刘校尉,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行刺李公子的刺客很有可能就是受钟匡时幕后指使,只是,我们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好在李公子吉人天相,能够幸免于难。不过,李公子知悉武德司的一些秘密,刺客不会善罢甘休的。最重要的是,无论李公子还是我们每个人,包括二公子,以后该如何防范奸人的暗算啊……” 刘校尉冷冷地说道:“虽然我们只是猜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日,连戎装都没来得及换,就与你们两位一起来此地探望李公子,就是想要大家一起来商量对策……我自己暂时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据我所知,钟匡范近期一直在暗中与镇南军的将领们勾结,试图得到军队的支持,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听说,有人建议二公子联合淮南节度使杨渥,虽然杨渥这个声色犬马的纨绔刚刚坐上他老爹的宝座不久,屁股还没坐热,但是,他们淮南军堪称兵强马壮,一旦我们与杨渥里应外合,镇南军早晚是我们的天下……” 钱胖子搓着手,脸色苍白地看向守成和尚,道:“和尚,你是高僧本寂大师的高徒,你有何高见?南平王一直虔诚礼佛,本寂大师生前更是与南平王私交甚笃,佛门慈悲,你们也不能眼看着南平王的儿子们兄弟阋墙吧,那样,只会让杨渥那小子渔翁得利啊……到时候,我们镇南军的军民难免会生灵涂炭!” 守成和尚只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但他却并不急着答话,对于钱胖子的这番话,他一个出家人又能怎么说? 守成和尚反而看了看李盛,在他的印象中,李盛一直是个有些头脑的文人,时常会想出一些鬼点子,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女人心甘情愿地给李盛投怀送抱,就连他这样四大皆空的出家人都曾经听说过关于李盛的一些风流韵事。此刻,他更想听听眼前这个让他感觉有些陌生的李盛究竟有何高见。 除了李盛面无表情之外,那三个人都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虽然现在是初夏,客厅里却因此而有了一种阴冷的感觉。 这样一来,李盛算是明白了这三个人的来意,他也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危险,他在后世学习过历史课,也看过一些历史小说,深知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或许,他以后还要随时处于刀光剑影的威胁之中! 前世他还是个未婚青年,稀里糊涂就来到了唐末,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他当然不想任人宰割!他还想泡妞,据说唐代的女子比较豪放,穿的衣裙都比较暴露。 这辈子,李盛一定要结婚,而且他要充分享受一夫多妻制的艳福,那种左拥右抱的感觉,想一想就很刺激!想到这里,李盛的目光中忽然有了几分猥琐,一直在观察他的守成和尚咳嗽了一下,这才使得李盛回过神来,禁不住脸色一红。 李盛摸了摸鼻子,微微一笑,故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道:“诸位,大家都这么沉闷着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啊,我虽然只是个文弱书生,但却并不畏惧任何不轨之徒,既来之则安之,他们要来行刺那就尽管来吧,难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不过,我估摸着,一场大战恐怕是在所难免了,刘校尉,你是行伍中人,一旦南平王的大行之日到来,二公子能否安然无恙地继承大业,那就要看你们的了,在这个年头,最关键的是实力,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此言一出,刘校尉等人都是有些惊讶,他们三个面面相觑,都不了解李盛方才这句话的意思。 李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那是后世的经典哲理,唐末的古人当然是不会明白的,于是,他又解释了一下:“我是说,当今天下,弱肉强食,兵强马壮才是硬道理!另外,敌人还会辅以暗杀的手段,为此,不仅我们几个人要时刻保持警惕,还要尤其注意二公子的安全。” 守成和尚点了点头,他很赞同李盛的这番话,却觉得李盛更加让他认不出来了,难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经过这次遇刺事件之后,李盛居然会说出这种令人不明所以的话来,让他更加一头雾水了,但他却猜不透其中的关键所在。 钱胖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要论兵强马壮,我们镇南军比起淮南军来还是差远啦……如果二公子真的能够与杨渥联手,还怕大事不成?” 刘校尉不屑地冷哼一声,打断了钱胖子的话,道:“你也不要过于乐观,虽然我们镇南军的实力不如淮南军,但是,别忘了,抚州刺史危全讽大人是大公子的老丈人,他会见死不救吗?一旦淮南军来到洪州,危全讽不会袖手旁观的,到时候,如果他们两面夹击,事情还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李盛这才刚刚知道南平王钟传与抚州刺史危全讽的姻亲关系,但他并不认为这会有决定性的影响,毕竟在历史上,镇南军最终是被消灭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即便是姻亲关系也未必靠谱,俗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想到这里,李盛还是提了个醒,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我们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还是要自己早做打算。” 刘校尉仗着自己作为校尉的官职,对于李盛难免有些优越感,但是由于钟传以前一直重视文人,广招人才,李盛在这里的地位并不低,更何况此刻刘校尉只是客人,他虽然对李盛的话并不赞同,但却不好辩驳,只是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如果论官职,这四人之中以刘校尉为首,但要说到与钟匡范的关系,李盛则是更加受到钟匡范的器重。 第五章 风花雪月 因此,刘校尉在面对李盛时还能保持几分尊敬,他对守成和尚和钱胖子却是呼来喝去,无所顾忌,守成和尚和钱胖子早已习惯了他的跋扈。 这样一来,众人渐渐地话不投机,聊了片刻之后,刘校尉等人便起身告辞,李盛径直把三人送到门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可是危急存亡的大事情,不是闹着玩的,他必须赶紧想办法,在这个兵荒马乱的藩镇割据时代,千万不能站错队! 唐代,藩镇势力日益滋长,藩镇幕府林立,文人入幕成风,一些文人们怀着满腔的报国热情,在科举仕途艰难的情况下,只好投奔比较重视人才,条件优越,来去自由的藩镇幕府,暂作安身之所,李盛也可以说是子继父业。 如今,李盛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首先需要他注意的就是语言,虽然他的前世是东北人,但他多次去鄱阳湖一带出差,对于这里的方言还是能够听得懂的,也能说些当地方言,但是口音的差别还是很明显,至于这一点,就需要以后逐渐地潜移默化了,在李盛的家里,即便是董管事和清雪听出差异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至于刘校尉等人,由于当前镇南军正是多事之秋,他们也没心思考虑太多。 既然来到了古代,李盛就不得不入乡随俗,他需要用毛笔写繁体字,还需要看得懂古文书籍,为此,他要捧着一本没有标点符号的书看上很长时间,一字一句地弄清楚字里行间的意思,不过,对于在后世里大学毕业的他来说,这也算不上有多么困难。 另外,在唐代,读书人的文化素养是渗透到生活中的各个方面的,琴棋书画,尤其是唐诗,也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文化素养。 清雪曾经说过,南平王钟传一直善待有才之士,为了附庸风雅,有时候他也会与属下的幕僚们一起饮酒赋诗。 在大唐这个唐诗盛行的时代,作为南平王麾下的一个幕僚文人,吟诗作赋的本领是李盛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具备的。但是,李盛不可能具有唐代文人那样的诗文底蕴,他在后世里接触的人大多是在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或者是一些喜好声色犬马的酒肉朋友,需要他卖弄文采的场合并不多,倒是经常出入夜场。 不过,李盛的优势在于他对宋代的诗词还算有些了解,这本来就是语文课的基础知识,随便吟诵出几句宋代诗词在唐代的文人面前搪塞一番,完全有可能令别人对他赞不绝口,甚至可以利用这个本事泡泡妞,想一想他就觉得激动。 最让李盛担心的是,一旦需要在某个场合即席发挥,那就绝不是仅仅会背诵几句诗词就能够应付得了的,这就是李盛现在的硬伤了,一旦出丑,只会自曝其短,成为别人的笑柄。 这里是九江,但唐代的时候将这里称作江州,李盛无心在江州这个是非之地逗留太久,当务之急是保命要紧,等以后攒够了银子就离开这里吧。对于这个时代,他目前还有些细节弄不清楚,这几天来最令他困惑的就是历史问题,后世里学过的历史知识,他能够依然记得的并不太多,正所谓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目前李盛已经了解的是,现在中原北方最强大的势力是梁王朱温,不过,历史上那个喜欢霸占儿媳的朱温最终也只是历史舞台上的匆匆过客而已。至于宋朝的建立,还要等到几十年以后,现在,赵匡胤还没出生呢。 虽然李盛上辈子是东北人,他对东北很熟悉,但东北现在还是契丹人的天下,即使他去了东北,作为一个势单力孤的汉人,他也很难生存下去,他可不愿意在契丹人的铁蹄下冒险。 而在南方,将来最强大而且最富裕的国家便是南唐了,李盛明白,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烽烟四起,要想生存下去,必须去一个强国的地盘,因为那里被敌国攻占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可以尽量避开战乱,因此,他应该尽快去未来南唐国都所在的南京一带区域,即便后来南唐灭亡,也是由于后主李煜投降,南京城并没有被攻破,那里还是相对安全的。 可惜李盛记不清南平王的镇南军还能够存在多久,他也记不清南唐究竟于何时建立。他既然是南平王麾下的幕僚,总不能现在就叛逃,即便是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也需要等待时机,因为,他现在还不忍心抛下清雪这个小美女,而他如果带着清雪出逃,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如果遇到乱兵或者盗匪,他能否保护清雪?即便他去了南京,他在那里举目无亲的,又如何能够站稳脚跟?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李盛尽可能地从清雪和村子里的邻居们那里了解着有关这个时代的一切信息,包括风俗习惯和言谈举止。李盛跟董管事反而并没有说太多话,他总是对于董管事这个人有些戒心,或许是同性排斥异性相吸的原因。 闲来无事的时候,李盛就总给清雪讲故事,这也是联络感情的一个手段,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那轮明月,花前月下,李盛就吐沫星子满天飞地讲起了《红楼梦》的故事,曹雪芹是清朝人,他的爷爷的爷爷这个时候还没出世呢,对于清雪来说,这些故事当然是新奇无比的。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一个枉子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红楼梦》里面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让清雪这个小丫头兴致勃勃地深陷其中,她一边听着,一边不厌其烦地追问道:“后来呢?” 第六章 不时之需 清冷的月光下,容颜俏丽的清雪目光中充满了幽怨,林黛玉那样一个绝代风华的才女居然被冷酷的世界生生地毁灭了,红消香断,香消玉殒。花花公子贾宝玉虽然情深意重,也只能对现实生活感到更加的愤慨与绝望。清雪粉拳紧握,狠狠地捶了捶李盛的胸膛,久久仍然散不去心中的压抑。 “这是为什么啊?”清雪盯着李盛,彷佛他就是将贾宝玉和林黛玉生生拆散的罪魁祸首。 “其实,真正导致宝黛爱情悲剧和林黛玉命运悲剧结局的重要原因之一是林黛玉自身的性格特点,她那多愁善感的性格使得她的身体日益衰弱,这对她的健康是很不利的,不仅伤人而且伤己……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你又何必认真呢?今夜月明星稀,你我不妨促膝长谈,谈谈人生和理想,不要辜负大好春光!”说着,李盛便把清雪的小蛮腰搂得更紧了。 “谈谈人生和理想?”清雪歪着脖子,不解地看着李盛,公子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公子那笑嘻嘻的风流倜傥的样子,让她满腔的幽怨无处发泄。 清雪嗔怪地看了李盛一眼,转眼间又娇憨地笑了,为自己的失态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她依偎在李盛的怀里,摇了摇李盛的胳膊,央求道:“公子,拜托您接着说一段吧,这么浪漫的爱情故事令奴婢欲罢不能,一直想听到最后的结局。” 李盛很享受这种美人相伴的感觉,他当然不会推辞,于是就继续讲故事…… 没过多久,李盛的一举一动便与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了,他的当地方言也越来越纯熟,对于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古代的生活很悠闲,他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甚至认为,如果他能一直这么悠闲下去也挺好的。 夏日里的太阳就像火一样,一旦升起来,就会肆无忌惮地向世界倾泻无穷无尽的热量,不用多久,空气里的水分就会被蒸腾起来,人们不用动弹,浑身就会潮乎乎的,如同身处蒸笼里面一般,李盛知道,这就是后世所谓的“桑拿天”。 李盛在街市上转悠了半天,这里还算繁华,不过,集市上出售的各种物品对他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唯一让他有些兴趣的就是满眼望去古色古香的氛围。 路过人市的时候,李盛倒是不由得眼睛一亮,他看见很多只穿着一件薄纱的年轻女子像牲口一样的被人掰开嘴巴看牙齿,由此确定这些女子的年龄,然后就有一些衣冠楚楚的男子从中挑选女子进行交易,这种场面很残酷,令人触目惊心。 李盛虽然有些不忍心,但他知道,在大唐贩卖人口并不犯法,这些女子都是奴隶,允许任意买卖,奴隶即使被主人杀了,也跟杀一只鸡差不多,就算是被告了,也顶多罚一些铜钱了事。众所周知的“昆仑奴”(黑人),也是可以买卖的。 其实,李盛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些卫士,至于女人,他并不急需,有清雪这个小丫头,他暂时并不感觉寂寞,于是,他只是同情而又不乏猥琐地看了看那几个被出售的年轻女奴,然后便轻叹一声,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了。 紧紧地跟着李盛的董管事却不失时机地说道:“公子,如果你还需要侍女,老奴可以把小女接来,小女现在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她不仅年轻漂亮而且聪明伶俐。” 董管事不愿意看到李盛整日里与清雪眉来眼去的,他更希望他的女儿来这里,李盛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如果他的女儿能够成为李盛的妻妾,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吗?”李盛不由得哭笑不得,其实,他对董管事并没有多少好感,但又不便断然拒绝,只是不置可否,并不急于表态,他不知道董管事究竟是安的什么心,虽然他也希望美女多多益善,但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这样的事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好。 这时,集市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盛循声望去,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发现那边有十来个骑兵,都是一身戎装,但却浑身缟素。 “难道是南平王死了?看来,一定有事情要发生了……”李盛摇了摇头,加快了回家的步伐,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准备一下。 清雪一边在厨房里忙碌,一边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她发现,自从那天遇刺之后,自家的公子变得越来越古怪了,几乎是判若两人,以前,李盛一直很喜欢她吃做的凉拌粉,现在,李盛则是津津乐道地自己动手做“冷淘”,所谓的冷陶也就是后世里的过水凉面。 李盛买来了许多黄酱和猪肉,放入葱花和蒜茸末,用小火在热油中熬炸一段时间,就做成了令人食指大动的炸酱。如果把一大勺炸酱浇在面条上,再撒上一些黄瓜丝搅拌好了,就是一大碗美餐了,就连清雪看了都很有食欲,李盛美其名曰为炸酱面,清雪也尝过,只是,西里呼噜的吃面条,吃相不太好看,看起来不像是淑女…… 清雪不由得啧啧称奇,以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居然会做饭了,而且会做这种南方人都没见过的“炸酱面”,要知道,这一带的人可是吃惯了凉拌粉的! 这些天里,清雪也跟着李盛学会了炸酱面的做法,这本来就不难,李盛尝过清雪做的炸酱面,立刻就赞不绝口,清雪听了也是心里美滋滋的,她没有别的本事,侍奉好自己家的公子,是她的本分。 李盛回到家里,就直奔书房而去,这些天里,除了睡觉之外,他在书房里待着的时间最长,一方面,他要苦练毛笔字以备不时之需,虽然他上辈子在小学时就学过毛笔字,但是,他的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以他现在作为读书人的身份,一旦让人看到他写的字,根本就是个笑柄。 第七章 刮目相看 有时候,李盛会坐在书房里面发呆,打发无聊的时间,或者思考一些事情。 此刻,李盛翘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盘算着,一旦南平王钟传死去,对他来说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忽然,一双纤细的小手捂住了李盛的眼睛,从那双小手上的香味也能猜出来,一定是清雪来了,李盛方才过于聚精会神了,甚至连清雪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都不知道。 “小丫头……松开手……”李盛坏笑着说,他的手却已经向身后伸去,沿着清雪的腰际一直伸到了她那挺翘的屁股上面,狠狠地捏了几下。 “哎哟,公子您真坏……”清雪红着脸松开了小手,随手向后拨拉开李盛的手,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嘟起了小嘴。 李盛揽着清雪的小蛮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坏笑了一下,道:“如果我出远门,一走就是好多天,你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哦,我就担心你一个女孩家容易被人欺负,现在兵荒马乱的,公子自己都自身难保,就像那天你见到的那个刺客,很有可能还会再次出现……” 清雪连忙捂住了李盛的嘴,道:“公子,您可别说这么不吉祥的话,您吉人天相,经历了那天的事情都依旧安然无恙,将来,您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李盛正色道:“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蝼蚁尚且偷生呢,是不是?走,我们去院子里,公子教你几招适合女子的武功,没事的时候你就练练,一旦你被人欺负时或许用的上。” “真的?公子,您是什么时候学会武功的?”清雪惊喜地看着李盛,欢喜地拍了拍手,她几乎难以置信,公子以前根本就不会武术的,这是怎么回事呢?但她观察李盛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两个人来到了院子里,李盛传授了一些简单实用的招式,其实也无非是撩阴踢裆之类的毒辣手段,可惜那个时代还没有高跟鞋,否则,用鞋跟跺男人的脚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董管事正在自己的屋子里算账,这是李盛吩咐的,也是他分内的事,但还是让他有些惊讶,在他以前的印象里,公子是个大手大脚的花花公子,为了泡妞甚至不惜花钱如流水。如今,公子居然要查账,虽然董管事自认为问心无愧,但也必须一丝不苟地应对。 院子里传来李盛和清雪的说笑声,董管事透过窗户看着在院子里一本正经地在练习的两个人,心里头油然而生一种怒火,他就是不喜欢看着清雪跟李盛这么亲密的样子,尤其当他看到李盛手把手地校正清雪的动作之时,他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儿立刻接到这里来,然后就把清雪这个狐媚子撵出去…… 清雪练了不一会就已经香汗淋漓,玲珑有致的身体在薄薄的裙子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诱人,李盛禁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甚至有了一些蠢蠢欲动的欲望。 “公子,奴婢有点累了,以后再练可以吗?”清雪娇喘着问道,丰挺的胸部起伏不已。 “好吧,我们也该歇息片刻了。”李盛揽着清雪的小蛮腰,不怀好意地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心里突然萌发了一些邪邪的念头。 李盛搂着清雪走进了卧室,随手便关好了卧室的门,此刻的清雪也已经是媚眼如丝,她当然猜到了自家公子的心思,两个人在床边坐下,刚刚依偎在一起,外面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虽然院子的大门离卧室比较远,但是,李盛习武多年,听力远胜于常人,完全可以听清楚。 “谁啊?偏偏这时候来了……”李盛眉头微皱,很不爽地嘀咕了一句,他忽然间又猜想,是不是有人来通报关于南平王的事情?除了这件事,别的事情,他都不想去理会,现在,他可不想离开卧室,自然会有董管事去处理。 片刻后,董管事在卧室外面敲了三声门,禀报道:“公子,官府的人来报丧了,是南平王升天了……他们请您这就出门呢……”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李盛无奈地拍了拍清雪的小手,恋恋不舍地说道:“我这一走,你可要多多保重啊,我教你的那几招,你一定要好好练啊……” 说完,李盛便站起身来,整理好了衣衫,又面带微笑地看了看清雪,这才转身走出了卧室。他忽然意识到,他对清雪不只是有男女之间的那点欲望,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毕竟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清雪是他第一眼看到的人…… 清雪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幽怨的神色,她忽然间又想起了公子遇刺的那一刻,一种生离死别的恐惧感瞬间油然而生,几滴泪珠不经意间从她的眼眶涌出,沿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又在这有些燥热的空气中渐渐地蒸发,消失不见了…… 哽咽片刻之后,清雪看了看这个空荡荡的卧室,一种空虚寂寞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李盛来到门外,发现钱胖子浑身缟素地站在门口,愁容满面,在他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李公子,我们要去给南平王办丧事,刘校尉在军中,守成和尚已经先行去报国上蓝寺了,他要找那里的和尚们做法事,就差我们俩了……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给家人的事情,那就赶紧的,然后,我们立刻就出发,至于衣服,到时候再换也可以。”钱胖子一边说,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李盛无可奈何,只好匆匆地对董管事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就上了钱胖子的马车。这辆马车很宽敞,松木的车厢,有着精致镂刻的壁板,车厢里有一张很大的软榻,坐着很舒服,还有一个小桌子,可以放一些食品,车窗则挂着流苏珠帘。 马车在并不平坦的道路上颠簸着前行,车厢里则只有钱胖子和李盛两个人。 钱胖子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蒲扇,一边扇风,一边说道:“此行,我们先要去二公子的府上,距离你这里不太远,然后,二公子会带着我们一起去洪州,南平王的葬礼就在那边举行。洪州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啊,我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也许就不能回来了呢……” “也许是你多虑了呢,会有那么严重?”李盛试探性地问了问,他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打鼓,钱胖子的表情可是充满了担心。 “你年龄小,以后还需要历练历练啊……你想,镇南军的治所在洪州,而二公子的封地却在这里,路途遥远,谁知道洪州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从争夺权力的角度看,二公子已经失了先机!天知道大公子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据说,军队现在可是站在大公子那一边,这可就麻烦了……不过,无论如何,二公子都要去洪州奔丧,平日里,二公子待我们不薄,也该我们为他卖命了!”钱胖子忧心忡忡。 “那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李盛苦笑了一下,他不由得暗暗叫苦,这辈子来到了大唐,还没过上快活的日子,却要去趟这趟浑水…… 钱胖子楞了一下,旋即赞叹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说得好!李公子,你现在是越来越才华横溢啦,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李盛笑了笑,他这才想起来,这句话是一句源自清代的名言,唐代人当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哈哈,反正也没有人跟他争夺知识产权…… 不过,李盛隐隐地有些担心,二公子钟匡范想必是认识自己的,他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异样?或许,随着南平王之死,现在的钟匡范为了与他的兄长钟匡时争权夺利,已经焦头烂额,顾不了那么多事情了,这样,他也就看不出自己的变化了,即使发现了,他也无暇顾及…… 李盛又想到,对于南平王的长子钟匡时,无论他是否认识自己,在那个场合,他都不会与自己多说话,虽然他与钟匡范有着利益上的冲突,可谓是一山不容二虎,但他也不会直接与自己这个小人物有什么直接的冲突,更何况李盛的身份只是个文人,不是舞刀弄枪的行伍中人。 至于其余的人,包括李盛以前曾经交往过的朋友,以及远近亲疏各方面的关系,那都并不重要了,想到这里,李盛也就不再担心了,事到临头需放胆! 这时候,李盛忽然发现钱胖子的手居然开始颤抖了,他的额头上淌下了许多汗珠,他的表情也是有些紧张。 李盛不由得暗自好笑,看样子,钱胖子的家里面虽然很有钱,但他充其量就是个没有见识的商人,平生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员或许就是二公子钟匡范那样等级的人物,哪里见过贵人?像他这种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商人,现在就已经面如土色了,到了洪州之后,面对那种剑拔弩张的场面,他恐怕也很难做到镇定自若的。 第八章 随机应变 想到这里,李盛又微笑着打趣道:“钱胖子,你猜,大公子手下的人会不会动手杀我们呢?都是南平王的儿子,大公子会对二公子狠下杀手吗?” “我看,完全有可能,钟匡时有着军队的支持,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凶多吉少啊……”钱胖子哭丧着脸,就连他的腿都开始打摆子了。 李盛被他逗得笑了,心中暗想:“这个钱胖子确实欠缺些见识,可以说是个猪一样的队友,好在这个人看样子还算是憨厚,倒是对他不必过于忌惮。” 看着钱胖子愁眉紧锁的样子,李盛安慰道:“虽然可能会有些胆大妄为的军官试图凭借从龙之功而谋求一生富贵,效彷当年玄武门事变的旧事,意欲在此新旧交替之时图谋不轨,兵戎相见,迫使二公子就范,但是,南平王尸骨未寒,即便钟匡时为了争夺王位停尸不顾,束甲相攻,也不会急于此时,至少,我们不会在洪州就遭到他们的毒手。” 钱胖子这才减少了一些担心,嘀咕着:“就算如此,钟匡时恐怕还是会继承大位,这样一来,我们多年来的努力还是要付之东流了,只是不知道二公子能否甘居人下,也不知道钟匡时会不会对我们继续穷追猛打,别忘了,你小子也曾经遇到过刺客……” 李盛耸了耸肩,这件事一直是他暗自担忧的,居然会有人要把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年轻读书人置于死地,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曾经私下里问过清雪和董管事等人,他不是个树敌很多的人,但无论如何,他不应该在江州或者洪州逗留太久,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搭上,或许,他以后只能相机行事了…… 不知不觉间,李盛乘坐的马车就到了钟匡范的府邸,门卫通报之后,钱胖子便与李盛走了进去,钟匡范的府邸很宽敞,虽然算不得奢华,但却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只是,此刻的宅院里一片缟素,所有人都穿着一身白色丧服。 钱胖子似乎对这里轻车熟路,径直带着李盛直奔花厅,钟匡范果然就在那里。李盛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他通过一身披麻戴孝的打扮,正在表情沉痛地与别人说话的样子就能猜出来谁是钟匡范,他是中等身材,四方脸,浓眉大眼,可以说是相貌堂堂,看起来更像是个读书人,只是,他此刻的表情阴沉得有些吓人。 “二公子,劳您久等了……”钱胖子向钟匡范走去,躬身施了个礼。 李盛也施了个礼,正要说话,钟匡范却踢了他的屁股一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呵斥道:“你们俩怎么才来啊……小李子,听说你遇刺了?你小子还真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有人怀疑是我大哥干的,可是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杀手?依我看,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凶手或许是另有其人……” 李盛欠了欠身,道:“有劳二公子关心,区区在下受宠若惊了……二公子,您节哀顺变吧,千万要保重身体,当前洪州局势复杂,您也要谨慎从事啊!” 钟匡范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道:“人还没到齐呢,我们先去歇息片刻吧。” 李盛和钱胖子刚刚坐下来,就有侍女端上了茶水,李盛本来就有些口渴了,这时也就不客气了,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茶水,按理说钟匡范府里的茶叶必定是上好的茶叶,只是,这茶水的味道着实让他难以恭维,有着明显的咸味。 李盛不由得有些诧异,二公子府上的茶也不过如此啊,难道这个时代的茶水都是这么难喝的? 其实,那时的茶水,受茶圣陆羽的《茶经》影响,大多是采用煎茶法,当水沸如鱼目而且微微有声之时,从盛盐的盒子中取出少许食盐投入沸水之中,投盐的目的在于调和茶味,这就难免会有些咸味。 看着李盛的表情,钟匡范顿时有些不屑,他用茶杯盖子拨开茶叶,吹一吹,又抿了一口茶水,自吹自擂道:“本公子府中煎茶用的可是山泉水,小李子,你能够喝到这么好的茶水,那可是你的福气啊……怎么?到了我这里还有些拘谨?莫非是你小子不喜欢喝?其实你以前可是很喜欢喝的……” 李盛立刻随机应变,笑道:“在下当然喜欢喝,只是,这茶水有点烫……” 此时李盛可不能露了马脚,他从善如流,连忙学着钟匡范的样子,闻了闻茶香,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钟匡范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又道:“小李子,说起来,你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令尊曾经是我父王属下的幕僚,你是家里的独苗,按理说,你刚刚遇刺不久,不应该让你跟着我去洪州,那里可以说是前途未卜。我之所以让你跟着我去,就是因为你小子以前经常帮我出些鬼点子,这才打算带上你。何况,令尊也曾经为我父王立下过汗马功劳,将来,你应该子继父业,你年纪轻轻的,也确实应该历练一番。” 钟匡范又看了看大口地喝着茶的钱胖子,道:“钱胖子,生意上的事情,你以后还要多用心啊,我们不能安于现状,我们还要把生意做到洪州那边去,甚至整个淮南,因为,需要用到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我知道,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小李子的脑子灵活,以后,他也可以适当地参与一些,先王不在了,我们以后要靠自己努力了……” 钱胖子放下茶杯,信誓旦旦地说道:“遵命!在下一定不辜负二公子的厚望。” 众人又聊了片刻,刘校尉这才姗姗来迟,他此刻面沉似水,目光中隐隐地带有一丝冷酷,他向钟匡范施了个礼之后,便习惯性地双手按着膝盖坐在了一旁,如同在军营里一般。他的目光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看李盛,眼神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第九章 剑拔弩张 “弟兄们准备得怎么样了?”钟匡范肃然地看着刘校尉,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回二公子的话,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一定要拼死保卫二公子!”刘校尉回答得很干脆,但他的目光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钟匡范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环视四周,此时,人基本上都到齐了。钟匡范随即命令所有人都换上了缟素,然后便启程,浩浩荡荡地奔着洪州而去。 洪州,南平王府。这座王府坐北朝南,整体上呈现为轴对称的格局,王府的大门用的是金漆兽面锡门环,门前有两尊石狮子,门里面有个凹形的照壁,这座照壁是由青砖砌成,砖上有着“南平王府”的铭文。 此前,早在钟匡范为继承大位而积极策划的时候,他的兄长钟匡时也在秘密准备夺取大权。一些洪州军队中的将领去了钟匡时的家中密议,以“立长不立幼”为由,立下了盟誓,拥戴钟匡时继位。 钟匡时的老丈人抚州刺史危全讽也对钟匡时全力支持,危全讽甚至表态,一旦有变,他愿意出兵相助。 钟匡时趁机四处活动,他又秘密地去吉州拜访了南平王麾下的大将吉州刺史彭玕。彭玕,字叔宝,此人与钟传、危全讽等人并称江右豪杰,彭玕在镇南军之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能够得到此人的支持,钟匡时继位就几乎没有悬念了。 出乎预料的是,彭玕却不想对此事干预过多,他对钟匡时表态了:“老夫的意见是,谁来继位是你们的家事,完全应该由你们钟家人自己决定!” 彭玕的这句话对于钟匡时来说只是差强人意而已,毕竟彭玕的实力还是很强的,只要彭玕信守诺言,置身事外,不与他为敌就足够了,他的心里更加踏实了。 虽然刘校尉等人也在江州的军队中拉拢了许多军官,但是论实力,还是远远不如钟匡时一方,钟匡范对此心知肚明,他尤其对于手握重兵的危全讽心存忌惮。 这一天,在一片缟素的南平王府里,南平王钟传的遗体刚刚装殓完毕,钟匡时和钟匡范双方就为了镇南军的大权进行了激烈的争夺。 这天凌晨,南平王府的四周便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一个个凝神戒备,王府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异常紧张,这些都是洪州城的守军,他们似乎已经做好了兵戎相见的准备。 在南平王钟传的棺柩前,钟匡时和钟匡范双方的人都是心怀鬼胎,各抒己见,也有很多人在交头接耳。 钟匡时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披麻戴孝的他面沉似水,虽然他一言不发,心中却很镇定,他深知,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有了军队的支持就有了一切。 钟匡范此刻面无表情,嘴唇紧闭,他不甘心居人之下,哪怕是他的兄长钟匡时,在有唐一代,自打太宗皇帝开始,王位的传承几乎都是血流成河的,凭什么大哥就一定要继位?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全力争夺!想到这里,钟匡范不由得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李盛默然不语,他的眼睛却在滴溜溜地乱转,钟匡时那边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那些人看样子气势汹汹的,如果钟匡时不能继位,他们恐怕会动手。 李盛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钱胖子,他此刻目光呆滞,脸色煞白,额头上又开始淌汗了,这个胆小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大家静一静……”抚州刺史危全讽眉头紧皱,目光凛凛地扫视了一番犹在争论不休的众人,率先发言。 看到眼前这个局面,危全讽也是深感痛心,南平王生前也是一代枭雄,如今,他老人家尸骨未寒,就发生了这样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局面,恐怕是后患无穷。 众人这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了抚州刺史危全讽。危全讽德高望重,礼贤下士,笃信佛教,同样信佛的南平王生前一直对他颇为信任,既然危全讽发话了,众人也不好继续争吵。 “老夫的意见很明确,立长不立幼,我们不能乱了规矩。”危全讽言简意赅。 “就是……应该请大公子继位……”钟匡时的属下们七嘴八舌地大声附合。 “简直是胡说八道……”钟匡范气得怒目圆睁,他正要发作,李盛却上前一步,对钟匡范小声嘀咕了几句。 钟匡范听了李盛的话,顿时眼睛一亮,赞许地看了看李盛,他的心情这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钟匡范沉吟片刻,盯着钟匡时,一字字地说道:“大哥,至于我们兄弟俩究竟是由谁继位的事情,本来是我们的家事,按理说,不应该有太多外人参与,否则,父王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以小弟之见,除了我们族中的亲戚和一些德高望重的父辈,其余人等,都应该暂时离场。” 此言一出,钟匡时虽然颇有些不悦,但是钟匡范所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更何况,他现在手握重兵,他并不认为这会对他最终继位有任何影响。 于是,钟匡时也不便反驳,随手做了个手势,他的一些手下们便鱼贯离场,有的凶悍者甚至在离场之前恶狠狠地瞪了钟匡范一眼,他们显然很不甘心。 “二公子,冷静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李盛和钟匡范对望了一眼,也转身离开了这里,这本来就是李盛的提议,以他的年龄和地位,他自己本来也应该退出,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以钟匡范的能力,很难左右这时的局面。 钟匡范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心里却有些舍不得,在他看来,李盛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急智的,如果有他在身边,可以帮助自己谋划一些事情。 目送着李盛与钱胖子等人离开,钟匡范这才看向了钟匡时,目光中充满了寒意,此刻,他已经顾不得任何亲情,他的心已经被权欲占据了。 第十章 以退为进 这时,少了那么多煽风点火的人,会议的形势也多多少少地发生了变化,对钟匡范其实是有利的,因为,那些洪州军中的少壮派军官为了钟匡时继位,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一旦局面僵持不下,即便是当场拔刀相向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剩下的人里,抚州刺史危全讽和吉州刺史彭玕作为位高权重的长辈,基本上就能决定最终的结果,虽然他们不会支持钟匡范,但却不会对钟匡范这个晚辈过于苛刻,对此,钟匡范也是心里有数,只要他全身而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危全讽当仁不让,目光凛然,道:“钟匡时乃是南平王的长子,按照惯例,他理所应当继承大位,谁有异议?”说完,他就冷冷地环视了一番四周的众人。 饶州刺史唐宝平素与钟匡范私交甚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危将军,您是大公子的岳父,此刻您是不是应该避嫌呢?依我看,二公子足智多谋,年轻有为,完全可以继承大位!” 平日里,唐宝一直对危全讽有些不服气,在他看来,危全讽只不过仗着是南平王的儿女亲家身份作威作福,其实,危全讽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军事指挥才能。 危全讽冷哼一声,不满地瞪了唐宝一眼,又看着彭玕,问道:“彭将军,你有什么意见? “这是先王的家事,作为外人,老夫不予置评,只要对于镇南军不会产生不利的影响就好……这件事确实应该及早定下来,但是,千万不要伤了袍泽们的和气。”彭玕本来不想趟这个浑水,但是既然危全讽问到他了,他总要表个态才好。 信州刺史危仔倡是危全讽的弟弟,此刻,他已经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常言道,‘举贤不避亲’,不错,我大哥是钟匡时的岳父,可是,钟匡时立下的战功确实要比钟匡范多些,这是众所周知的,我是行伍中人,在我眼里,军功才是最重要的!否则,怎么让全军将士们信服?” 钟匡范闻言顿时很不服气,怒道:“这话说的,我也立下过许多战功,更何况,若说论及军功,谁能比得过彭将军?彭将军功勋卓著,德高望重,理应接任!” 彭玕冷冷地瞥了钟匡范一眼,道:“老夫早就说过,这是先王的家事,按理说,应该从先王的儿子之中选择继任者。老夫老了,精力有限了,以后还是专心于吉州的事情吧,今天的事情,老夫就不参与了。”说完,他便起身拂袖离开。 眼瞅着这次会议即将陷入僵局,钟匡时不由得有些着急了,他眉头一皱,似乎求助般的看了看身边的袁州刺史彭彦章,此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皮肤黝黑,一脸络腮胡子,外貌粗豪,他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向来以脾气火爆著称。 彭彦章似乎明了钟匡范的想法,连忙挺身而出,道:“末将深受先王器重,先王对我恩重如山,如果不立先王之子,末将宁愿追随先王于地下,有死而已!”说着,他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剑柄,目光中更是杀气腾腾,似乎随时就要拔剑。 这样一来,会场内外都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如果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会发生一场火并。形势对钟匡时越来越有利了,钟匡范深知继位无望了,按照李盛的建议,为了谨慎起见,钟匡范决定采取以退为进的办法,保住自己的江州刺史位置,那样,他就可以完全掌控江州军队的指挥权以及官吏的任免权。 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般的激烈争论之后,双方这才达成了共识。最终,钟匡时正式继位,一场权力之争暂时宣告结束了。这样的结果,对于钟匡范来说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虽然他未能继位,但却获得了他在江州军政方面的实权。 这时,危全讽提议道:“镇南军节度使之位既然已经定了,所有文武官员应该同心拥戴南平王的长子钟匡时。我们应该在此共同盟誓,昭告天下。” 于是,军中的将领和文臣幕僚们都进入了会场,一起对天宣誓,忠于钟匡时。 李盛轻声安慰看起来有些黯然的钟匡范,道:“二公子,这样的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方才,卑职也在为你捏着一把汗呢,这王府内外到处都是他们的士兵,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好险啊……” “是啊,他们是早有预谋了……”钱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上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钟匡范不理睬钱胖子,只是赞许地看了看李盛,对他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在这个是非之地,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当然不应该多说话。 钟匡范不傻,在这藩镇割据的时代,有兵就有权,只要他的实力足够强大了,说不定哪天他就能把钟匡时从宝座上撵走,就让钟匡时暂时在这个位子上多坐几天也无所谓,他等得起。 其实,即便是钟匡时那边,也有不少人对这个结果颇有微辞,例如危全讽,他其实原本是想剥夺钟匡范的实权的,尤其是不让钟匡范掌握兵权,但危全讽也不能一手遮天,最终不得不让了一步。 “主辱臣死啊……”刘校尉轻声自言自语,他此刻闷闷不乐,显然是对于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不过,既然钟匡范都没有说什么,他也就只好认命了。只是,看到钟匡范对于李盛如此器重,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目光中闪过了一丝阴郁。 剩下的盟誓仪式就是个鸡肋时间,李盛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只觉得古人很有趣,这么做有什么用?在场的人还不是各自心怀鬼胎?嘴里说的信誓旦旦,心里却在打着各自的如意算盘。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众人开始簇拥着钟匡范退场,李盛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十一章 游刃有余 刚刚走出南平王府不远,钟匡范就踢了李盛的屁股一脚,道:“小子,如今我们正逢非常时期,从今以后,我们要大力整顿江州的军队,你虽然是个读书人,可是,你以后也要参与一些军中的事情了……这样吧,你先跟着刘校尉一段时间,也正好可以在军营里历练一番。” “遵命!”李盛揉了揉屁股,哭笑不得,要是在前世,他一定会以牙还牙,一脚把对方踢趴下,但现在是大唐,等级森严,马虎不得,他只能在心里采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靠,有朝一日老子要是当大官了,一定会让你好看! 李盛不敢违拗钟匡范的命令,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苦差事,实际上,他对此也是很感兴趣,后世里,他只是在军训的时候去过军营,对于他来说,军营里的生活是很令人热血沸腾的,更何况是唐代的军营,他还真想去里面看看。 “刘校尉,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哦……”李盛笑嘻嘻地跟刘校尉套近乎。 “不必客气,你个读书人,才华横溢,我以后也要向你请教请教呢。”刘校尉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装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逢场作戏。 在这个时代的军队里,识文断字的很少,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很容易就能够在军队里混个一官半职,即便是刘校尉也仅仅是能够识字而已,至于吟诗作对,刘校尉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他可不希望李盛将来在江州城青云直上。 从骨子里,刘校尉对于文官很反感,在他看来,那些穷酸文人只懂得之乎者也,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毫无用处,更何况李盛这样自命风流的文弱书生。 ※※※※※※※ 回江州城的时候,李盛依然坐的是钱胖子的马车,在洪州一直战战兢兢的钱胖子这才恢复了往日的谈兴,李盛也乐得与他闲聊,既可以打发时间,也可以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事情。 马车经过了一片农田,农田里,有几头“哞哞……”叫着的大黄牛,还有一些挽着裤脚的农夫正在给禾苗浇水,一条小河缓缓地在附近流过,在这片原野的不远处拐了一个弯,如同一条白色的玉带环绕着这个普通的小村庄。 在这条小河上,有一座样式古朴的小木桥,桥上有几个身材窈窕的小丫头在嬉笑,看得李盛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欲望,真是景美人更美啊! 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画面,李盛忽然有了一种期待,他喜欢这种生活,即便是一直留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他也回不到后世了。 钱胖子坏笑了一下,打趣道:“怎么了?想女人了?守着你家里那个小美人,你还这么花心?没问题,包在兄弟我的身上,南平王刚刚离世,一切娱乐现在暂停,等过一段时间的,我带你去好好地放松放松,以前你就是个风流种子,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家养伤,一定是憋得受不了了吧?哈哈哈……” “还是你了解我啊……”李盛尴尬地笑了一下,从钱胖子的口中大体可以猜到,他的前身或许是个纵意花丛的花心大萝卜,不过,在这个时代,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这也不是很丢人的事情,他倒是有几分期待以后发生一些艳遇…… 江州城内守军的整座军营坐南朝北,由校场和营房两大部分组成。校场为圆形,很宽敞,十几幢石墙青瓦的营房整齐有序地排列于校场南部的边缘,江州城的守军就驻扎在这里,这个军营位置适中,通向城里的道路四通八达,一旦发生军情,无论东西南北,军营里的部队都可以立刻出击。 在唐代的初期,军队沿用了源于西魏的府兵制,各地的府兵平时在家乡农耕,农闲时参加操练,战时则要从军打仗。不过,随着唐代门阀贵族的势力越来越雄厚,剧烈的土地兼并就不可避免了。 到了唐代的中叶,均田制和府兵制终于被破坏了,这就导致农民们流离失所,朝廷只好改行了两税法和募兵制,从此,一些拥兵自重而又不服朝廷号令的军阀应运而生,渐渐地演变成了如今这种藩镇割据的局面。 在当时的北方,梁王朱温,晋王李克用等各个军阀连年混战,再加上契丹铁骑的崛起,北方可谓是烽火连天,土地荒芜,生灵涂炭。而在战乱较少的南方,却俨然是一个人间天堂般的世界,繁花似锦,佳丽如云,千里沃野,万里水乡。 自从钟匡范回到江州这座淮南小城以后,城内守军的军营里越来越热闹了,将士们天天操练,而且是高强度的训练,许多士兵们叫苦不迭,这些募兵怎么能吃得了这种苦?就连一些低级军官也有些吃不消了,私下里牢骚满腹。 募兵实际上就是雇佣兵,他们参军多是为了拿军饷或者仅仅是混口饭吃,梁王朱温甚至要在士兵的脸上刺字,以防士兵入伍之后逃跑。 李盛现在也在这个军营里,一身戎装的他,看起来更加显得雄姿英发。每天,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李盛就要在号角声中起床,动作麻利地洗脸,用杨柳枝刷牙,然后就跟着士兵们去校场出早操。 每次早操,李盛都会累得腰酸背痛,全身是汗,不过,对于在后世习武多年的李盛来说,这样的训练他其实并不感觉吃力,至少比起后世里影视剧中那些特种兵的训练强度差远了。所以,李盛越来越游刃有余,他甚至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几天下来,他的身体也变得更加强壮了。 就连刘校尉看了之后都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往日的李盛是个怕苦怕累的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让他出谋划策尚可,让他干点体力活他就会叫苦连天。想不到,李盛在前不久遇刺之后却判若两人,现在他居然称得上是个合格的行伍中人了,即便是和军营中的那些丘八们相比,李盛也是毫不逊色。 第十二章 不怀好意 更让刘校尉目瞪口呆的是,李盛的武艺居然也不错,军营里的士兵们所用的武器主要是横刀,李盛的刀法居然很娴熟,看起来简练实用而又不乏威力,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新兵,反而更像是一个练武多年的练家子,刘校尉不由得大吃一惊,莫非这个读书人居然是个习武的天才? 其实,对于李盛来说,使用横刀可谓是得心应手,横刀是唐代军队中最常用的实战刀,横刀一般全长是七十到八十厘米左右,刃长在五十到六十厘米之间,厚度约六到八毫米。李盛在后世曾经练过一套夜行刀法,夜行刀的特点就是演练时闪展腾挪,变化莫测,完全可以适用于战阵。 军营里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淮南本来就是富庶之地,熬得黄澄澄的小米粥,蒸得热气腾腾的白面饼,一看就有胃口,更何况在军营里训练体力消耗非常大,李盛的每顿饭都是吃得很香。 不知不觉间,李盛已经在江州军营里生活了一个月,此时已经是六月了,天气炎热,许多士兵们都是赤膊训练,李盛自然也不例外,一身已经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很健康,这段时间里,他的身高又长了一些,细腰宽肩,肌肉贲张,甚至练出了结实的胸肌以及六块腹肌,人鱼线都初具雏形了,已经具备了一个男人的阳刚之美。 其实,李盛的身体原本没有这么强壮,来到这个军营以后,他心无旁骛,每天都认认真真地参加每次训练,甚至在军队的训练结束之后仍然用来自现代的健身方法加练,每天的运动量都很大,自然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来江州军营送钱粮的钱胖子看到李盛,都禁不住有些羡慕嫉妒恨了。钱胖子最近很不爽,钟匡范软硬兼施地让他捐献钱粮,少了还不行,他是一肚子苦水,谁让他是当地的富商呢?作为商人,在大唐地位卑贱,他为了以后在江州有点话语权,还必须靠着钟匡范这棵大树,只好硬着头皮亲自把许多粮食送到了军营。 进了城以后,钱胖子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觉,过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士兵们盘查很严,士兵们得知他是给军营送粮食这才放他进了城门,到了大街上,也时常可以见到巡逻的士兵。 到了军营以后,钱胖子更是战战兢兢的。说起来,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可是,军营里却明显比以前森严多了,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校场上还有许多士兵挥舞着寒光闪闪的横刀在烈日下训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隐的杀气。 钱胖子抱着双臂,仿佛第一次见面一样打量了一番挥汗如雨的李盛,有些酸溜溜地说道:“看不出,你的身体居然如此健壮,真是不可思议啊,你以后再去青楼玩,就算那些头牌们也会主动对你投怀送抱的……” 李盛自豪地笑了笑,自吹自擂道:“自从那次遇到刺客以后,我就开始注意锻炼身体了,这次来到军营,对我来说更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所以我就天天刻苦训练,不是跟胖子你吹牛,就凭我现在的身体,一般的女人如果跟我啪啪啪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什么?啪啪啪……”钱胖子有些不明白,他冥思苦想片刻,仍然不懂得李盛所说的“啪啪啪”这个词语,他当然不会理解这个来自于现代的象声词。 李盛挤眉弄眼地提醒道:“真是笨蛋……你想一想,啪啪啪,是什么动作的声音?” 钱胖子这才恍然大悟,指着李盛,坏笑道:“你小子,真不愧是读书人,原本那么下流的动作都能被你编造个新名词出来!” 这时,原本在不远处的刘校尉看到了李盛和钱胖子在这边嬉笑,也凑了过来,笑骂道:“嘿嘿……李公子啊,说你胖,你小子还真喘上了,男人不应该只是在女人身上卖力气,既然你夸下了海口,老子就要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么真本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你小子敢不敢跟军营里的兄弟较量较量武艺?” 此言一出,旁边的一些士兵们都凑过来了,他们都很好奇,都想看看李盛这个新来的读书人能不能有胆量跟别人比试一番。在军中,好勇斗狠那是常事,胜败其实并不重要,但是如果缺乏胆识,那就会被别人瞧不起,胆小鬼在军中是抬不起头来的。 “刘校尉,在下冒昧地问问,你打算让我跟谁比试一番呢?”李盛挺直了胸膛,目光直视刘校尉,毫不胆怯。 刘校尉存心想让李盛出丑,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他扫视了一番身边的士兵们,目光锁定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大声喊道:“老牛,你过来……” 那个被叫做“老牛”的彪形大汉连忙走了过来,一脸堆笑,毕恭毕敬地向刘校尉躬身行了个礼。此人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的年龄,皮肤黝黑,四方脸,酒糟鼻,一脸的络腮胡子,胳膊上肌肉虬结,胸口上有着一片黑乎乎的胸毛,一看便知他的膂力非同一般。 李盛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已经感觉到刘校尉是不怀好意,一心想看他笑话,但他也是胸有成竹,其实,这些天里,他也一直在留意,校场上的这些募兵们,几乎没有能够轻易胜过他的,所以,他才敢对刘校尉说这些话。 刘校尉指了指老牛,道:“老牛是个有多年战斗经验的老兵了,刚刚晋升为队正不久,他的身手也是不错的,这样吧,李公子,你就跟他切磋切磋,敢不敢?” 钱胖子看了看牛队正那虎背熊腰的身板,再看看比牛队正矮半头的李盛,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忧心忡忡地看着李盛,对他使了个眼色,傻小子,这样的切磋可不能轻易答应啊,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第十三章 赶鸭子上架 李盛终究不是个正八经的丘八,没必要在这里死要面子活受罪,军营里的丘八,心狠手辣,李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旁边那些士兵们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李盛,他们都在期待着李盛的答复,他们喜欢看热闹,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样的好戏,可不能错过了。 牛队正憋着笑看着李盛,他生怕李盛不同意比试,在他的眼里,李盛只是个文弱书生而已,他认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李盛打趴下,在刘校尉这个长官的面前,他正好可以借机表现一番,他已经跃跃欲试了。 “当然敢了,这是个天赐良机啊!其实,我也正想着找人切磋切磋呢……只不过,切磋什么呢?”李盛淡淡地笑了笑,这一个月以来,他大致了解了江州军队的编制情况,队正和队副(副队正)是唐代军队中最基层的军官,每队统兵50人,这个老牛既然能够晋升为队正,身手估计是不错的。 刘校尉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们现在正在练刀法,那你们就切磋刀法吧,我们是行伍中人,本来就是在刀口上混饭吃,这是我们的根本,我们没必要玩虚的,不过,我可说好了,你们俩只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啊……李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刘校尉有自己的盘算,即便是李盛的身体素质没问题,但他的刀法刚刚练了一个月,也绝不会是牛队正的对手,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看李盛出丑了。 “李公子,你能行吗?”这里是军营,按理说,钱胖子不应该多说话,但他其实平素里就对刘校尉的骄横跋扈颇有些不满,此刻,他难免有些担忧。军中无戏言,一旦李盛同意了,刀枪无眼,以他对李盛的了解,李盛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不会有事的……”李盛故作自信地对钱胖子笑了笑,其实,他自己也不敢确定就一定能够胜出,但他此刻是被刘校尉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也要上了,人活一口气,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吗? 李盛对牛队正抱了抱拳,道:“请赐教!” “读书人就是客气啊,来吧……”老牛笑了,他早就等不及了,他认为自己已经是稳操胜券了,他这就要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弱书生一个下马威。 钱胖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李盛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 钱胖子正要走开,刘校尉却喊道:“哎,钱胖子,别走啊,既然你来了,正好赌一下,我开庄,我们就来赌他们两个究竟谁能胜出,你平时不是很喜欢赌嘛……弟兄们,来吧,哈哈哈……” 此言一出,那些士兵们顿时围了过来,这些人都嗜赌如命,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刘校尉喜笑颜开,从两个士兵的头上卸下来两个头盔,往左手的头盔里面扔了十个银币,大声喊道:“开庄啦……我赌老牛赢,谁敢对赌?” 那些募兵们瞅瞅刘校尉的银币,咽了一下口水,他们没有银币,只有铜币,但他们都是坚决看好牛队正,纷纷跟风下注,很快,那个头盔里就几乎被堆满了。 “李公子,作为朋友,其实我很看好你,不过,我还是打算赌牛队正胜出。”钱胖子带着歉意地看了看李盛,随手便把十枚金币投入了那个头盔里。 刘校尉等人看着那些金光闪闪的金币,眼睛都要直了,这个钱胖子真是敢于露富呢! 李盛对钱胖子翻了个白眼,拿出十个银币,气冲冲地扔进了另一个空空如也的头盔里,自言自语道:“也就是我才敢赌自己胜出了……” 李盛和牛队正两个人准备好了,刘校尉一声令下,两人就挥舞横刀比试了起来。此刻,李盛已经完全抛去了平日里那种文绉绉的气质,目光中充满了刚毅,甚至带有一种咄咄逼人的英武之气,钱胖子看了之后也不由得暗自佩服。 李盛和牛队正相互试探了片刻之后,牛队正自恃膂力过人,打算速战速决,竭尽全力向李盛当头劈出了一刀,这一刀的速度很快,带着一股刚猛霸烈的杀气,在一旁观战的士兵们都是连声叫好,牛队正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当然要为牛队正助威。 钱胖子看到这一刀,顿时惊得脸色煞白,刘校尉却是眼睛一亮,憋着笑,在心里暗自叫好,满怀期待地继续看下去。 李盛根本就没有理会牛队正劈来的这一刀,而是脚下一个闪滑,身形轻盈地一扭,轻而易举就避开了牛队正的刀锋,然后猛地向牛队正握刀的手劈出了一掌,随着“当啷”一声响起,牛队正手中的横刀应声坠地,在虚空中划出了一道可笑的弧线…… 几乎与此同时,李盛使出了少林罗汉拳中的“猛虎扑食”,手脚齐出,一拳打向了牛队正的胸膛,同时一腿踢向了牛队正的腹部。 从军多年来,牛队正还从来没有遭到如此迅猛的一击,他想躲,想逃,可是却只能是想想而已。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牛队正根本就没有机会做出任何反应。“噗”的一声,牛队正终于难逃李盛这一击,他“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还是未能站稳身形,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一阵疼痛感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哇……这个李公子这么厉害……”,旁边观战的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他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文弱书生居然如此身手不俗,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人高马大的牛队正,他们此刻很心疼他们的铜币,那可是他们卖命换来的军饷啊…… 牛队正此刻看起来狼狈至极,在自己的属下面前威风扫地。直到这时,牛队正才恍然大悟,这个李公子竟然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少年英杰,自己似乎绝非对方的对手,如果继续斗下去,只怕会丢了性命。 第十四章 损人不利己 钱胖子哭笑不得,他此刻的心情很矛盾,看见牛队正如此狼狈的样子,他有点为李盛高兴,但他也心疼他下注的那些金币,本来这些金币并不算多,但他这几天又被钟匡范敲诈了一大笔钱粮,他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气还没得到发泄,这件事却又给他添堵了…… 刘校尉的表情却在这一瞬间僵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切,李盛居然这么快就把牛队正击倒在地,轻而易举就胜出了,他愿赌服输,并不心疼他的那些银币,但是,李盛这小子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在他的印象中,李盛只是个花花公子,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却进步这么快…… “哈哈哈……这些钱都是我的了……”李盛笑得合不拢嘴,他有一种自豪感,这些钱都是靠他手中的横刀换来的。 李盛看着那两个头盔里的钱币,这些钱币虽然并不算多,但是,这件事却让他从此就在军营里立威了,看着刘校尉的表情,他的心里也在窃喜,他甚至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把刘校尉打倒在地,特么的,刘校尉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小小的校尉吗?李盛在心里呐喊,总有一天老子也要当大官,在这个时代,谁的实力强,谁的官大,谁就说的算!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李盛其实还是感觉到有些侥幸的,幸亏刘校尉只是让他与牛队正比试刀法,倘若比试骑射,李盛恐怕就毫无胜机了,因为,在现代那种热兵器时代,骑射之术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了,他也没有机会去学习骑射。因此,他现在很注意练习骑射。射箭,看起来不难,但是要想达到百步穿杨那种水平,还是非常有难度的。 在校场边缘的一棵浓荫如盖的大树下,摆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有两壶茶,钱胖子和李盛坐在那里惬意地闲聊着,基本上是钱胖子一直在说话,而李盛则是一边拿着茶壶喝茶,一边倾听,他不希望自己露出任何马脚。 钱胖子说了一些有关江州城的传言,最令人震惊的是,据说钟匡范暗中与淮南节度使杨渥联合,杨渥已经派升州刺史秦裴带兵攻打镇南军了,就连李盛听了这些话之后都有些惊讶,他对于此事居然一无所知,其实,这也很正常,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军营里,消息闭塞,以他的身份,根本无法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李盛皱着眉头,把茶壶放在了茶几上,道:“这件事,完全有可能。” 李盛虽然只是见过一次钟匡范,但以他的观察,钟匡范是个不肯轻易服输的人,他仍然在惦记着镇南军的大权,既然凭借他自己的实力远远不够,他去联合杨渥那就是顺理成章了。 只是,如果消息属实,洪州难免要经历一番大战,以钟匡时的实力,只怕是凶多吉少,根据历史,淮南军早晚会占领整个江西,到时候,钟匡范最多只能统治江州,杨渥绝不会让钟匡范统治整个江西的。也就是说,钟匡范这是在引狼入室,损人不利己,反而毁掉了南平王钟传这位一代枭雄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 李盛有些进退两难,作为钟匡范的属下,他有责任规劝钟匡范不要轻易这么做,可是,他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幕僚而已,野心勃勃的钟匡范会听他的话?虽然钟匡范投靠杨渥之后或许能够保全性命,但是,钟匡范却要从此被许多人嫉恨了。 况且,钟匡范现在并不在军营里,而是住在刺史府里面,李盛并不能随意就离开军营去刺史府找钟匡范,他还没有那个资格。 看着李盛陷入沉思的样子,钱胖子大咧咧地笑了笑,道:“我倒是不关心以后谁当镇南军的节度使,只要对我有利就好。我现在不缺钱,就是感觉没有地位,穿件好衣服都要防备别人对我说三道四的,好在江州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就连昭宗皇帝的九个儿子都被朱温杀了,朝廷没有心思管得过来。我之所以跟二公子走得那么近,就是出于这个想法,谁不想出人头地啊,小李子,你说是不是?” “是啊,年轻人,谁也不想甘居人后,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李盛也是对钱胖子的话深有同感。 钱胖子眼睛一亮,对于李盛更加多了几分敬佩,这小子总是能说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话来,既有道理,又很顺口。 “李公子,你真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有水平。好好干吧,或许有一天你也能当将军呢。”钱胖子拍了拍李盛的肩膀,他感觉这小子最近忽然有了些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这话可不能乱说,况且,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城头变幻大王旗,当兵吃粮,那可是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太危险了。”李盛这可是说的心里话,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个时代,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以后的两天里,李盛感觉到了一些很明显的变化,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连此前一向傲慢的牛队正见到他都不再像以前那么视若无睹了。 李盛很享受这种受人尊敬的感觉,一次操练之后,他刚刚在一片树荫下歇息片刻,就看见不远处的刘校尉步履匆匆地向他走了过来。 “李公子,刺史大人下令,让我们一起去白鹿洞书院一趟,立即出发,只是,我们不能穿戎装。在那里有许多读书人,我们要把忠于刺史大人的读书人留下来,现在,江州正是用人之际,你也是读书人,到时候,你可以说服那些读书人为刺史大人效力。”刘校尉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他其实很不希望看到李盛出风头,现在,他已经对李盛有些忌惮了。 李盛知道,刘校尉所说的刺史大人就是钟匡范,现在,众人对钟匡范的称谓也已经变了。 第十五章 普天之下 李盛现在处于江州军营之中,必须服从命令,既然钟匡范一声令下,派他们去白鹿洞书院,他们就必须去。 鼎鼎大名的白鹿洞书院位于江西庐山五老峰南麓,与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河南商丘的应天书院以及河南登封的嵩阳书院齐名,被称为“中国四大书院”。 大唐贞元年间,洛阳人李渤与其兄李涉曾经在那里隐居读书,李渤在闲暇之余驯养了一只白鹿,那头白鹿很通人性,被人称为“神鹿”。白鹿洞那里其实本来并没有洞,只是由于地势低凹,俯视如同有个洞一般,因此就被人称为“白鹿洞”。后来,李渤恰好做了江州刺史,又在白鹿洞广植花木,建了一些亭台楼阁。 白鹿洞书院位于庐山南麓,那里距离江州城并不远,李盛在后世里曾经去过那里旅游,但他现在还是有些好奇,他很想看看,唐代那时的白鹿洞书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李盛和刘校尉各骑一匹枣红马,一行五十人,一路挥鞭疾驰。众人虽然几乎人人佩带着一把横刀,但却都是身穿便装,他们也不想招摇过市。 到了傍晚,晚霞满天之时,李盛和刘校尉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庐山南麓。远远望去,高山、绿树,还有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似乎全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虽然这时已经是盛夏,不过,庐山却是个闻名遐迩的避暑胜地,环境清幽,风景宜人,青山环抱,流水潺潺。白鹿洞书院傍山而建,楼阁庭园尽在参天古木的掩映之中。书院里风光如画,林木葱茏,绿草如茵,门前贯道溪上的拱桥和桥头矶上的小亭与青山碧水相映生辉。 李盛不由得眼睛一亮,现在,这里还没有后世的春风楼、礼圣门和御书阁那些名胜古迹,在布局上显得欠缺些宏伟和完整,但是,这里景色的优美却是浑然天成,给他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白鹿洞座北朝南,青瓦粉墙,使这座庄严的书院又增添了几分清幽和肃穆。这里的确是一个曲径通幽之地,很适合莘莘学子们认真读书,不为外界所诱惑。 李盛等人突然来访,而且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着实让那些读书人深感诧异。 在一个书童的引路下,刘校尉和李盛来到了书院的花厅,这里很宽敞,虽然不算豪华,但看起来却很典雅。 在花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先生,看样子至少有六十岁了,此人身材瘦削,但却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他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襕衫,宽袍大袖,他就是白鹿洞书院创始人李渤的孙子,书院里的读书人都称呼他为李洞主。 在李洞主的身边,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文人,蓄着三绺清须,此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穿着一身白色的圆领右衽长袍,虽然也是文人打扮,但他的眉宇间却有一种英武之气,此人就是应邀从信州来白鹿洞书院讲学的王贞白。 王贞白是一位著名的诗人,他早年也曾经在白鹿洞书院读书,后来,他在朝廷中担任过闲职,也曾经在边军中任职。多年后,由于他再也无法忍受那种尔虞我诈、贪污腐败的官场生活,辞官归隐,返回了故乡信州,一心从事教学工作。 李洞主和王贞白冷冷地打量着李盛和刘校尉,刘校尉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以前曾经陪同钟匡范来过书院里视察,他们对于刘校尉这个武人没什么好感,然而,李盛却是个陌生人,而且很像是读书人,反而让他们少了几分戒心。 一个小书童殷勤地给李盛和刘校尉分别斟上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刘校尉一仰脖,一杯凉茶便像饮牛一般下了肚。 “好茶……果然是好茶啊……”李盛浅啜了两口,顿时眼睛一亮,微笑着赞不绝口,即便是以他那种现代人的口味来品尝,这杯茶水也确实是非同一般,比他来到大唐之后喝到的茶水都要好喝多了。 “这当然是好茶了!这是庐山产的云雾茶,青翠多毫,茶色清亮,香爽持久,怡神解渴。”李洞主笑眯眯地看了看李盛,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 刘校尉是行伍中人,习惯单刀直入,道:“李洞主,王先生,你们这白鹿书院,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次来呢,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书院的人,有多少人愿意为刺史大人效力,现如今,二公子已经正式就任江州刺史,在他的英明领导之下,江州必定会日益强盛起来,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应该……” 刘校尉的话还没说完,王贞白就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只知道,江州也是大唐的江州,况且,书院里的人才都是属于全天下,岂能拘泥于江州一地?” 刘校尉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字字地说道:“王先生,你可别忘了,这里是江州的地盘,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服从江州刺史大人的命令。” “是吗?不过,老夫还听说过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你们这些行伍中人有谁把当今皇上放在眼里?且不说奸贼朱温弑杀了昭宗皇帝,又杀了他的九个儿子,就连你们的刺史也要让这里的读书人为他效忠,这是什么道理?”李洞主终于忍不住了,他质问刘校尉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 “你……”面对李洞主的质问,刘校尉怒从心起,但他一时间却无言以对,大唐是以孝治天下的王朝,从太宗皇帝开始,后来的许多任皇帝都对于孝道推崇备至,就连皇帝见了老人也要礼让三分,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到了李洞主的地盘,还不敢过于放肆。 李盛已经感觉到双方的分歧了,看样子,李洞主和王贞白都是那种典型的儒家,这种人,有着一身正气,心怀天下,愤世嫉俗,品格高尚,还是值得尊重的。 第十六章 心怀家国 李盛不希望双方闹得越来越僵,语气诚恳地说道:“李洞主,王先生,现在的天下,不用晚辈说,你们也都很清楚,大唐早晚要被朱温篡位,如今,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这个世界上已经容不下一个安静的书院了,战火迟早也要蔓延到这里……可是,书院里的读书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到时候,他们何去何从?” 刘校尉冷笑了一下,口无遮拦地附合道:“就是,刺史大人也是为你们考虑,你们也已经知道了,先王已经归天了,江州城里鱼龙混杂,刺史大人不希望看到有奸人混迹在书院这个高尚的胜地里,在这个节骨眼上,希望李洞主和王先生多多训导他们,让那些读书人都有个正确的立场,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免得我们将来刀兵相见……” “住口……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王贞白提高了嗓门,怒视着刘校尉。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刘校尉此刻根本没有耐心跟他们多费口舌,他的目光中已经充满了愤怒,他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身边的桌子上,正要发作,李盛却对他使了个眼色。 虽然李盛认为刘校尉的话很不中听,但他既然奉了钟匡范的命令来到这里,就要想方设法不辱使命,就算是此行达不到任何目的,他也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李盛微笑着看了看李洞主和王贞白,道:“请恕晚辈直言,以晚辈看来,读书人应该以天下为己任,但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是不妥的,眼下,刺史大人求贤若渴,这才派我们来这里拜访李洞主,也希望书院的读书人能够为我们江州效力。学以致用,人尽其才,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是不是?” 王贞白听了李盛的话,不由得怔了一下,这小子所说的“人生价值”这个词让他感觉很突兀也很新鲜,也让他心中一动,想当年,他刚刚踏入仕途之时,也曾经踌躇满志,忧国忧民,他在边军效力之时也曾经心怀家国,一心想建功立业。 后来,眼看着官场越来越黑暗腐败,大唐皇室被各大藩镇玩弄于股掌之中,各个军阀连年征战,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王贞白最终心灰意冷,愤然辞官归隐。此刻,王贞白禁不住扪心自问,他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了吗?以后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王贞白长叹一声,一首诗有感而发:“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这首诗的名字叫做《白鹿洞》,就是他在这里读书期间所作的。 “好一个‘一寸光阴一寸金’,真是千古绝句啊!”李盛拍手叫好,他没想到,这句在后世脍炙人口的名诗居然出自王贞白的嘴里,让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惊喜。 刘校尉不屑地撇了撇嘴,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作为行伍中人,他对于文人之间的吟诗作画颇为反感,在他看来,王贞白就是无病呻吟,附庸风雅,而李盛分明就是在拍马屁,套近乎。 “这是闲暇之余的拙作,见笑了,人生苦短,作为读书人,我们应该勤勉好学才是啊……”王贞白面带微笑地看了李盛一眼,对这个年轻人忽然油然而生一丝亲切感,看来,这个年轻人果真是有点才学,并不是一个胸无点墨的赳赳武夫。 “是啊,晚辈深有同感,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李盛也笑了,随口就吟诵出南宋的著名民族英雄岳飞所作的“满江红”中的那个名句,这是在大唐,当然不会有人听说过这句词,恰好可以用来装一把。 “说得好!李公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感悟,真是后生可畏啊!”王贞白惊喜地打量了一番李盛,仿佛刚刚认识他似的,这个年轻人着实令他吃惊。 就连李洞主也是大吃一惊,目光定定地看着李盛,这小子居然出口成章,他的才华着实非同小可!他甚至忽然萌生了把这小子招来白鹿洞书院任教的想法。 刘校尉不解地看了看李盛,这小子怎么就变得如此才华横溢了?就连王贞白这样的文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看不出来啊,年轻人,你的文采很好,既然你这次光临我们白鹿洞书院,能否即兴赋诗一首?”王贞白充满期待地看着李盛,对于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 李盛早就料到王贞白会让自己赋诗,心中念头一闪,忽然间想起了南宋大诗人陆游的那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旋即一脸正色地吟诵道:“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好诗!好诗啊……” 李洞主和王贞白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由衷赞叹,拍手叫好。 “这四句诗,洋溢着一种豪迈大气的风格,以及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如今适逢乱世,李公子,以你的文采,就连我们书院里都没有人可以与你相比,你能有这般为国效力的志向,更是难能可贵,年轻人,就应该心怀家国……以后,如果你能够成为一名将军,在那金戈铁马的生涯中,施展一番抱负也是人生乐事!”李洞主一边说,一边捋着胡须,用惊才艳艳的眼光欣赏地看着李盛。 “李洞主所言极是啊……”李盛面带微笑,心里却有些惭愧,他只不过是信手拈来,可以说是欺世盗名,好在这是在唐代,没有人会来找他版权的麻烦。 “李公子,你真是年轻人之中的佼佼者,今天有缘得见,真是天赐良机,你能否在我们书院多留几天?”王贞白诚恳地看着李盛,期待着他的答复,他很希望李盛能够留下来与书院的学生们交流交流。 “这个恐怕很难……晚辈只是奉命来这里而已,不便久留的。”李盛婉拒道,他心里却有些得意,看来,王贞白这位大诗人对待自己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第十七章 相见恨晚 “哦……这可真是有些遗憾呢。”王贞白难免有些失望,李洞主也摇了摇头。 “没什么,晚辈认为,只是会做几首诗其实算不得什么,能够对于国家社稷和黎民百姓有所贡献才是真正的人才,尤其是在这样的乱世里……”李盛装模作样地自谦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洞主捋了捋白胡子,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么,请问李公子,你认为现在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呢?” 李盛知道,科举制度从隋朝就已经有了,但科举制度的真正成型是在唐朝。既然他是钟匡范的属下,他就不能公然对于科举制度提出否定的看法,那会给他招来麻烦的。在这个时代,数学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是在物理和化学方面则是几乎很少有建树。 唐朝科举的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这里的明算就是指数学。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为人重视,俊士等科不经常举行,秀才一科,在唐初曾经要求很高,后来却渐渐地废掉了。 后来,明经、进士两科便成为了唐代科举的主要科目。明经科主要考察对儒家经典的记忆,比较容易;进士科则主要考诗赋和政论,难度很大,而且,进士科又是做官的主要途径,因此,最受天下读书人的重视。 沉吟片刻,李盛答道:“请恕晚辈直言,诗赋和文章固然也很重要,但是,算学也是很有用途的,特别是在日常生活之中,应该值得我们读书人多多学习。” “李公子,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对于算学,你有何高见呢?”王贞白虽然不太认同李盛的话,但却还是有些好奇,这个李公子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晚辈有个简易实用的办法,可以用来计算圆弧的长度,这是晚辈近期才研究出来的成果。”李盛淡淡地笑了笑,其实,这是宋代沈括《梦溪笔谈》上记载的“会圆术”,在大唐,肯定是无人知晓的。 “真的吗?那可是一个好办法,可是,你是怎么来实现的呢?愿闻其详……”王贞白不由得眼睛一亮,他有些半信半疑,虽然他对算学没什么研究,但他也知道计算圆弧的长度是个至今仍然难以解决的问题。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解决这个难题,那么,他一定是个天才! “这个办法不难,只要知道圆弧的半径,圆弓形的高和弦长就能算出来。这样吧,找一根绳子,晚辈演示一下,你们就明白了。”李盛故意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要想在人前炫耀,就得脸皮厚。 “去拿一根绳子来,快去……”李洞主连忙吩咐侍立在不远处的一个书童。 那个书童是个机灵人,一溜烟就走了,很快就拿来了一根绳子,递给了李盛。 李盛立即用这根绳子演示讲解了一番,李洞主和王贞白亲自耳闻目睹这一切,顿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们俩都禁不住瞠目结舌,在他们俩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俩看李盛的眼神都充满了小星星。 刘校尉也禁不住目瞪口呆,他也知道,计算圆弧的长度,确实在生活中乃至军事上都有着重要的意义。他越来越看不明白李盛这个读书人了,这小子居然隐藏得这么深,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李洞主是个爱才的人,王贞白本来是信州人,李洞主对王贞白慕名已久,特意重金邀请王贞白来这里执教一段时间,今天见到了李盛,李洞主更是惺惺相惜,巴不得这就把李盛留在白鹿洞书院任教,于是他便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思忖了片刻,李洞主这才计议已定,他咬了咬牙,决定全力配合李盛的工作,承诺道:“李公子,请你放心吧,老夫一定会对书院里的所有学子们提议,让他们效忠刺史大人,当然,至于他们是否同意,那就要看他们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了……另外,老夫会去拜访刺史大人,请求你来书院里任教,至于你的俸禄,一定会让你满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洞主是白鹿洞书院的主人,既然他发话了,王贞白当然没有异议,他也是很欣赏李盛的才华,虽然王贞白和李盛只是初次见面,但却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晚辈没有任何意见,这里是儒家圣地,晚辈也很希望能有机会为书院效力,不过,那就要看刺史大人是什么想法了。”李盛说的是心里话,书院这里山清水秀的,在书院工作,如同世外桃源一般,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李盛暗暗下了决心,他以后要苦练软笔书法了,就凭他现在的这手毛笔字,别说是在书院里任教,就连在大唐这个时代混迹都可能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李洞主闻言大喜,王贞白也是喜出望外,几个人又谈笑风生地闲聊了一番。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李洞主便设宴款待了李盛和刘校尉等一行众人,又吩咐几个书童给他们一行人安排住宿。 虽然此行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但是刘校尉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李洞主丝毫不给他面子,却偏偏对李盛颇为器重,这件事可以说完全是李盛一人之功,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他还如何在钟匡范的手下混?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在宴席间,李洞主特意邀请李盛坐在了他的身边,这一老一少谈笑风生,越聊越亲近,俨然成了忘年交,王贞白和一些书院学子也频频给李盛敬酒。 席间,甚至有个叫做宋齐丘的学子连续给李盛敬了三杯酒,宋齐丘端着酒杯自我介绍道,他本来是洪州人,幼年丧父,他的父亲宋诚曾经是南平王钟传手下的将领,南平王逝去之后,无依无靠的他才来到了这里求学。 李盛顿时有些惊讶,他想起来,有位历史名人也叫做宋齐丘,那是南唐的开国名臣,莫非正是此人? 第十八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宋齐丘的颜值不错,长相英俊,只是他的个子不高,他身材瘦削,皮肤苍白,看起来像是体质比较羸弱,但他的谈吐却着实非同一般,有一种文雅的书生气质。 刘校尉却在若有意若无意地观察着这个宋齐丘,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此刻,刘校尉已经被晾在了一旁,这种被人冷落的感觉让刘校尉很不爽,他只好借酒消愁,自斟自饮地接连喝了好几杯闷酒。 李盛的酒量还是不错的,按照钱胖子的话,李盛以前经常跟包括钱胖子在内的一些狐朋狗友去青楼里喝花酒,其实,即便是在后世里,李盛作为一个跑业务的营销人员,对于喝酒也是习以为常了,他经常要在酒桌上与客户谈生意。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饭桌上摆满了庐山的特产,除了石鸡和石鱼等各种野味之外,还有著名的水蒿、笋干和竹荪,足见李洞主的诚意。 不过,对于当晚的饭桌上这些菜肴的味道,李盛不敢恭维,他着实感觉很不适应,因为,在这个年代,食盐不同于后世的白色精盐,而是一种黄褐色的晶体,如果品尝一下,会感觉到一种怪味道。 古代,由于盐业专卖,政府控制了盐的运销,人为地造成了盐的供求失衡,导致价格居高不下,一些不法之徒便利用社会上许多人缺盐而又无力购买高价官盐的现状制贩私盐,官府虽然严厉打击贩卖私盐但却无济于事。唐末农民暴动的领袖黄巢、王仙芝都与私盐有关,即便是吴王杨行密也曾经贩卖过私盐。就连一些军人都在公然贩卖私盐,而且数额相当多,他们骄横跋扈,当然没有人敢去管。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些蔬菜都是书院里的人自己种的,完全是绿色环保的,吃起来放心,不像后世的蔬菜那样几乎都有农药残留其中。 酒过三巡之后,宋齐丘仍然与李盛言谈甚欢,论及年龄,宋齐丘是十九岁,比李盛年长几岁,宴席散了之后,宋齐丘甚至很献殷勤地把李盛送到了他的住处。 白鹿洞书院的客房分为前后两个院落,前院的主要建筑为堂,堂前是前院的入口,左右则是两厢。前院是办理接待事务的场所,后院则是来宾下榻之处,主要建筑为花厅,周围还环绕着别厅。院落之中叠石堆山,引水凿池,供来宾观赏。 李盛和刘校尉都被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两人的屋子里也都很宽敞,只不过,李盛的屋子,推开窗子看到的景色会更好一些,这就让刘校尉颇为不满,书院的接待上居然没有显出他和李盛的上下尊卑来,让他这个堂堂校尉情何以堪? 正因为如此,刘校尉心事重重,直到夜色已深,他却依然毫无睡意,只是烦躁地躺在床上思量着,而在他的隔壁,李盛却已经睡着了,刘校尉冷笑了一下,这小子今天喝了那么多酒,此刻恐怕早就睡得像木头一样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刘校尉突然坐了起来,很快就穿得整整齐齐,甚至随手带上了横刀。他站在窗前,就着清亮的月光,抬头望向窗外的苍穹,天上有一轮明月,皎洁无瑕。刘校尉的目光却渐渐变得深沉起来,甚至隐隐地有一丝杀气。 片刻之后,刘校尉深吸了一口气,找了一块蒙面巾戴在脑袋上,轻轻一纵身,就如同一只狸猫般的翻到了窗外,步履轻盈地向一片黑暗之中悄悄地行进…… 刘校尉以为他是神不知鬼不觉,但是隔壁的李盛睡觉很轻,自幼习武的他感觉很敏锐,此刻他已经醒了,他下意识地在床榻上坐了起来,向窗外望去,恰好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他怔了一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仔细看了看,禁不住心中一惊,看那背影,很像是刘校尉啊,他深更半夜的偷摸出去是要干什么? 李盛连忙传好了衣服,带上了横刀,轻轻一跃便翻到了窗外,随手关好窗子,蹑手蹑脚地跟踪那个背影而去。 李盛在后世里虽然不是警察,但却看过许多警匪片,对于跟踪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过,他知道刘校尉身手不俗,不敢跟踪得太紧,一旦被刘校尉发现那就很尴尬了,如果刘校尉这么做是有正当目的,那么他就相当于是妨碍公务了…… 来到一个小树林附近,刘校尉谨慎地四下望了望,他来过这里,对于书院里的环境,他还算是比较熟悉的,而李盛此刻则是机灵地藏到了一个假山的后面。 李盛方才已经通过身影认出那就是刘校尉了,所以才没有喊叫招来别人,此时,刘校尉四下张望,虽然带着蒙面巾,李盛却更加确认无疑了,果然是刘校尉,他在江州守军的军营里与刘校尉天天打交道,对于刘校尉再熟悉不过了! 李盛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琢磨着:“真是莫名其妙,深更半夜的,刘校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来到这里干什么?” 这时,前方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倒像是有人在脱衣服,似乎还夹杂着很细微的窃窃私语声。 李盛顿时疑窦丛生,难道小树林里面有人?莫非那里有一对情侣?如果真的如此,刘校尉又要打算干什么呢?难道他是想偷窥?可是,刘校尉事先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的?看不出来,刘校尉还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老司机啊…… 李盛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刘校尉已经悄无声息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猫着腰走了过去。刘校尉进入小树林之后,李盛这才跟了过去,他也是猫着腰,蹑手蹑脚的,生怕被刘校尉发觉有人在后面跟踪。 在小树林里面,果然是有一对青年男女,此刻,两个人正紧紧地搂抱在一起,那个男子一边在脱着女子的衣裙,一边在对那女子上下其手,急促的呼吸声和娇喘声交织在一起。 第十九章 夜战小树林 当这对情人突然发觉身边有歹人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刘校尉猝然发难,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同时,一掌狠狠地击打在那个男子的脖子上,那个男子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他竟然是宋齐丘,刘校尉当然认得他。 至于这个女子,刘校尉并不认识,但他不在乎这个,他只在乎这个女子的身体,这个女子看样子大约有十四五岁,身材窈窕,刚刚开始发育的胸部微微隆起,很有一种诱人的魅惑感觉。 “啊……救命啊……”那个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她正要呼喊,就被刘校尉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声。 刘校尉把横刀架在了那女子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敢喊叫,老子就杀了你!乖乖的听话,老子让你好好地快活快活!” 那女子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她果然不再试图呼喊了,只是连连摇头,似乎在哀求刘校尉不要杀她。 刘校尉淫笑了一下,便把那女子向小树林的深处拖去,那女子浑身如同筛糠般颤抖不已,但却不敢挣扎。 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刘校尉连忙把那女子按倒在地上,急不可耐地开始脱那女子的衣服。 李盛突然在刘校尉身后大喝一声:“住手!放开她……让我来!”不过,好在他及时地捂住了嘴,“让我来”这三个字最终没有说出口,好险啊! 刘校尉大吃一惊,连忙停下手来,回头一看,赫然正是李盛,他不由得眉头紧皱,这小子怎么居然跟踪到这里来了,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觉,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小子果真是不一般呢。 李盛着实很震惊,他难以置信,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刘校尉居然能够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都是钟匡范的麾下,但他并不想袖手旁观,他绝不能让刘校尉毁了那个无辜女子的清白……他知道,在古代,女人的贞洁很重要,如果刘校尉得逞,就算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不杀人灭口,那个女子也可能会含恨轻生。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刘校尉也绝不甘心让李盛坏了他的好事,他恶从胆边生,提起横刀就向李盛冲了过去,他要先解决掉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子,然后继续享受那个可怜的女子。 那女子此刻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想站起身来但却浑身瘫软,她只能一边大声呼喊救命,一边整理衣衫,以免肌肤裸露在外。 李盛见刘校尉气势汹汹地向自己扑了过来,也只好与他较量一番了,他虽然从来没有与刘校尉交手过,但却并不畏惧,他深知刘校尉此刻做贼心虚,一定不会恋战,只要他能够拖延些时间就行。 刘校尉的刀法并不比李盛高明多少,但是,刘校尉是行伍中人,下手狠辣,一心想速战速决,他所用的每个招式看似朴实无华但却暗藏杀机,李盛也不敢马虎,“叮叮当当……”,随着一阵兵刃相击之声响起,两个人一时间竟然难分高下。 那女子的凄厉喊声果然起到了作用,远处已经有一些人向树林里跑来,刘校尉见形势不利,连忙虚晃了三招,试图逃出小树林,以免落到书院那些人的手里。 不过,刘校尉这一分心,李盛却眼疾手快,一把撕下了刘校尉的蒙面巾,李盛虽然早就猜到了是刘校尉,这样一来,他就更加确认了庐山真面目。 “怎么会是你?”李盛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又故意后退了一步,为刘校尉让开了一条路,对于他来说,只要救下那个无辜的女子就行,不妨放刘校尉逃走,常言道,穷寇莫追,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以后再想办法对付他。 刘校尉连忙又用蒙面巾遮住了脸,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向小树林的外面仓惶逃去…… “宋公子……”那女子此刻已经来到了宋齐丘的身边,蹲在地上,抱紧了宋齐丘,痛哭失声。 李盛走了过去,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吃惊,原来是宋齐丘,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风流种子,他也大体上明白了,想必是宋齐丘在这个小树林里与那个女子幽会,刘校尉见色起意,试图横刀夺爱…… “宋公子没事的,他只是暂时昏过去而已……小丫头,你不妨掐掐他的人中穴,或许他很快就会醒过来。”李盛观察了一下,宋齐丘其实并无大碍。 那女子闻言顿时一喜,连忙掐住了宋齐丘的人中穴,她方才是关心则乱,一时间不知所措,居然以为宋齐丘已经被害死了。 果然,片刻之后,宋齐丘就悠然醒转,他勉强地坐起来,关切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那个女子,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惊呼道:“魏丫,你怎么了?那个蒙面人欺负你了?” 那个叫做魏丫的女子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是这位公子救了我……要不是这位公子突然出现,奴家恐怕就……” “多亏李公子搭救啊!大恩不言谢,日后,我一定会加倍报答!”宋齐丘信誓旦旦,感激不已,他一边说,一边又要拜倒在地。 李盛连忙扶住宋齐丘的肩膀,微微一笑,道:“免礼免礼……宋公子,你千万不必客气!你我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也是把你当作朋友的,方才能够帮助你,也是机缘巧合的,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几个书院里的读书人也都闻讯赶来了,他们每个人都是拿着棍棒或者锄头,见到李盛等人,忙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这样的事情,女孩子都很难为情,魏丫哽咽着扑在宋齐丘的怀里,宋齐丘则体贴地拍着魏丫的肩膀安慰她,李盛便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大致地叙述了一番,当然,略去了他撕下蒙面巾,认出蒙面人是刘校尉的那些细节。 “那是谁干的啊?真是道德败坏,我们书院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败类呢?” 第二十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幸亏李公子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们一定要报告给李洞主,让他好好地查一查,这件事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那几个书院学子众说纷纭,他们人人都义愤填膺,非常愤慨,恨不得立刻就抓到那个蒙面人。 李盛做了个示意大家冷静的手势,提议道:“好了好了……请大家都静一静……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万幸的是,魏姑娘和宋公子都没有受到坏人的伤害,不过,现在深更半夜的,各位就不要再大声喊叫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张扬出去,无论对于魏姑娘还是宋公子,甚至整个书院,这都不是好事情。我建议,我们先把魏姑娘送回住处,然后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吧。明天,由宋公子私下里汇报给李洞主,我想信,李洞主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你们说怎么样?”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些许平息了怒气,李盛的话着实很有道理,为了魏丫的名声,此事确实不宜过于张扬,还是先汇报李洞主然后再作打算为好。于是,众人先把魏丫送回住处,然后便先后散去了。 李盛与宋齐丘又聊了一会,给他提了些建议。通过交谈,李盛这才得知,魏丫才十五岁,她是个孤儿,以前曾经流落在街头卖艺。李洞主见她可怜,就把她带到了书院做侍女。魏丫心地善良,多才多艺,会一些舞蹈和杂技。 李盛更加惊讶,对于宋齐丘这小子羡慕嫉妒但却不恨,宋齐丘虽然只是个文弱书生,但他泡妞的本事却很不简单,书院里狼多肉少,他来书院不长的时间里,就把魏丫这么色艺双全的小姑娘搞到手了,真是艳福不浅。 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李盛立刻紧紧地关好了门窗,他又贴着墙壁仔细地听了听隔壁刘校尉屋子那边的动静,那边很静,但他深信刘校尉此刻一定会在隔壁屋子里,却不知道刘校尉到底在干什么。 李盛思忖了片刻,他认为刘校尉不会对自己有所不利,既然他晚上在小树林里面放了刘校尉一马,刘校尉就算不投桃报李,也没理由以怨报德。刘校尉毕竟只是强奸未遂,他也没有必要杀人灭口,更何况这里是白鹿洞书院,并不属于他的地盘。不过,李盛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他还是选择了和衣而卧,那把横刀就放在枕头旁边,以备不时之需。 次日,李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麻利地洗漱了一番,便去屋子外面的一个开阔地练了一套刀法。 李盛不怕被刘校尉看见,他这套刀法本来就是常在军营中练的,刘校尉早就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李盛这么做其实是在耀武扬威,他要摧垮刘校尉的信心,他要让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刘校尉彻底服软。 不过,李盛还有一丝淡淡的担忧,经过昨晚与刘校尉的苦战,他意识到他现在的武功还是有些不足,他现在非常渴望能够寻觅到一个武林高手,渴望有人能够指导他在武功方面有所精进。 李盛正练得兴起,刘校尉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只不过,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刘校尉瞥了一眼李盛,阴阳怪气地说道:“李公子,练得一套好刀法啊……”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向院子外面走去。 刘校尉的话可谓是一语双关,李盛收起横刀,微笑着看了看刘校尉,却没有说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双方的心思都是心照不宣,他也没有必要说太多话。 刘校尉是个行伍中人,在这个藩镇割据的时代,官兵们骄横跋扈惯了,他们自认为他们干什么事情都没人敢管,何况他只是想玩个把女人而且还未能得逞,宋齐丘和那个女人也并没有受到重伤,因此,在他看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校尉根本就不怕李盛,即便是李盛去向钟匡范告状,钟匡范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因为江州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尤其是军官,钟匡范还需要靠他们这些将士们替他争夺洪州呢。不过,如果有机会,刘校尉还是不惜杀人灭口,毕竟昨晚的事情让他很难堪,一旦传扬出去,有损他在江州军队之中的威望。 李盛对此还是有些担心的,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刘校尉的个性,完全有可能公报私仇,他以后可要小心些。虽然他现在还在江州军营里面,日后,还是要尽量远离刘校尉,但这也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刘校尉意兴阑珊,直接去向李洞主告辞了,李洞主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他当然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但他却没想到那件事居然是刘校尉干的,这样的事情难以启齿,他也不便去问刘校尉是否知道那件事,他更不能强行留下刘校尉,因为他可得罪不起这个丘八。 于是,李盛和刘校尉带着随行的士兵们在书院里吃了一顿简简单单的早饭,随后便离开了白鹿洞书院。李洞主吩咐王贞白把李盛一直送到了书院门口,王贞白再次诚挚地向李盛发出了邀请,两个人惺惺相惜地聊了片刻,这才依依惜别。 回江州的路上,刘校尉始终板着脸,没有和李盛说一句话,那些士兵们以为刘校尉发脾气了,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回到江州军营后被刘校尉惩罚。 刚刚回到江州,李盛就发现城门紧闭,城头上清晰可见有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就连空气里都充满了一种紧张的气氛,凭借刘校尉的腰牌,众人才进入城门,城里也是戒备森严。李盛不由得心中诧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城内守军的军营,李盛立即得知了一个重大消息,淮南节度使杨渥派大将秦裴领兵攻打洪州,围困了洪州。 第二十一章 归心似箭 秦裴是淮南军之中的一员虎将,八年前,秦裴曾经带领一千人的兵马死守昆山城,吴越名将顾全武率领一万多人的军队攻城多日却毫无办法,一时传为佳话。洪州城内的守军畏惧淮南军的兵威,居然一直坚守不战。 李盛知道,根据史实,洪州最终是沦陷了,事实上,世界上就没有能够死守得住的城池,更何况洪州本来就不是一座坚城,长期围困下去,洪州城早晚会断了粮草,到时候,投降就是唯一可走的路了。 或许新上任的镇南军节度使钟匡时是把希望寄托在援军之上,可是,驻扎在抚州的危全讽能否愿意出兵与秦裴这样的猛将交战?虽然危全讽是钟匡时的老丈人,但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一切都是未知数…… 江州军营里的训练强度更高了,不过,由于钟匡范与杨渥联合起来,江州城内军队的假想敌是钟匡时、彭玕、危全讽等人的兵马,而不是淮南军。如今,洪州被围困成铁桶一般,危全讽直到现在还是坐山观虎斗,彭玕更不会轻易出兵。 这样一来,江州在短期内其实是没有战争危险的,李盛也暗自有些庆幸,还有哪里比在江州军营里更安全呢? 然而,刘校尉却把李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是以他的地位,还不能在军营里就对李盛下手,无奈之下,刘校尉只好去拜见钟匡范,向他提议将李盛调离军营,钟匡范也采纳了他的建议,让李盛回家里休息几天。 这可是正中李盛的下怀,他这些天可是憋得受不了啦,军营里全都是一群大头兵,一个女人都见不到,他巴不得回家找清雪好好玩玩呢。得到钟匡范的命令之后,李盛立刻麻利地收拾好行囊,哼着小曲就往营房外走。 “只想有人在一起,不管明天在哪里……”李盛哼着刘若英的歌,牵过来一匹战马,现在,他就已经归心似箭了。 刘校尉好奇地问道:“嘿嘿……这是什么歌啊?我怎么没听过,这首歌还真好听呢……”虽然他对李盛恨得牙根痒痒,但他也被这首来自后世的情歌震撼了,这小子真是很奇怪,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淫词艳曲,难道是他自己编的? “这只是我胡乱唱的而已,我还会唱‘十八摸’呢,刘校尉,你想不想听?”李盛一脸坏笑地看了看刘校尉。 “什么?十八摸……一定是淫词浪曲吧?”刘校尉的眼睛一亮,他从“十八摸”这名字就能感觉到这首歌不一般,他一直好这口,他还真想把李盛留下来,让李盛唱一唱。 “那当然,等我回来再唱给你听吧。”李盛笑了,随即牵着马向军营外走去。 李盛一边走,一边思忖着,刘校尉这货能够在白鹿洞书院干得出强奸少女未遂的丑事来,今天又要撵老子走,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有朝一日,老子一定要让你加倍奉还! 李盛信步走出军营,驱马直奔城门的方向。到了城门口,李盛发现其中一个守门的士兵认识他,便和那个士兵打了个招呼。平日里,李盛待人热情,跟那些士兵也打成了一片,李盛的人缘很不错,那个士兵敷衍了事地盘查了李盛一番就放他过去了。 出了城门,李盛翻身上马,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胯下的座骑便像箭一般的冲了出去。一路上,李盛快马加鞭,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里。虽然此刻的野外鸟语花香,风景宜人,但他却无心欣赏这美景,离家这么久,他已经很饥渴了。 想一想清雪的温柔可人,李盛就感觉心里痒痒的,大唐这个时代也不错,大部分女人都很温柔,远不如后世里的女人泼辣,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男人不仅可以三妻四妾,还可以找个未成年的女人结婚,俗话说,二八佳人体如酥啊。而在后世里,无论男女都是有法定结婚年龄的,想到这里,李盛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坏笑…… “既然我来到了这个时代,我就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不但要生存,我还要活得体面些!这个机会是上天赐给我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握住,我要享受这个时代拥有的一切福利,即便是有困难,老子也要去拼一把!”李盛暗自下了决心。 时间是一种煎熬,何况是在烈日下策马飞奔,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盛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村落,集市上依然如同往日一样繁华,村民们依然在往来穿梭。孩子们嬉笑打闹,商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与洪州并不太远的这里似乎根本没有受到战火的影响。 李盛骑着马缓缓而行,他看到了几个邻居,并且对他们热情地笑了笑,奇怪的是,那些人见到他之后,他们的脸上却都出现了一副古怪的表情,他们似乎都有些惊讶,却没有谁对他报之以客气的微笑,反而都是目光闪烁,他们似乎是在躲着他。以李盛的身份,平日里,这些邻居们见了他总要微笑着客套一番的,这让他感觉很诧异,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到了家门口,李盛翻身下了马,却发现家门紧锁,院子里更是寂静无声,李盛不由得眉头微皱,更加疑惑了,难道是因为天气炎热,清雪躲在屋子里避暑呢? 李盛一手牵着马,一手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开门啊,是我,我回来了……” 要是在往日,清雪听见他的声音,就会立刻喜滋滋地来开门,媚笑着问他累不累,到了屋子里,又会给他宽衣解带,晚上睡觉前,清雪还会给他洗脚…… 可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几分钟过去了,却仍然没有人来开门。直到李盛站在门外有些不耐烦了,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却是董管事。 不过,董管事此刻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看到李盛之后的表情似笑非笑。 第二十二章 生离死别 怔了片刻,董管事这才对李盛躬身施了个礼,又从他手中接过马缰绳,嘴角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干笑,道:“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李盛“刷”地一下展开了桐花凤川扇,这可是做工一流的川扇,李洞主送给他的礼物,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子,他看了看四周,一边走,一边诧异地问道:“清雪那丫头呢?她怎么不出来迎接我啊?” 董管事长叹一声,却没有立刻答话,只是自顾自地把那匹战马栓了起来。 李盛有些恼了,他把川扇插在脖子后面,怒视着董管事,质问道:“董管事,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啊?” 董管事摇了摇头,直到把马拴好之后,这才答话:“公子啊……大事不好了……清雪她……她被一群贼兵劫走了,生死不明啊……” “你说什么?清雪被人劫走了?”李盛听了这番话,顿时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幸亏被董管事扶住了身体。 片刻之后,李盛咬了咬牙,一把推开了董管事,道:“我没事,你赶紧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公子,你刚刚回家,一路上路途劳累,还是先回到屋子里,请容老奴给你慢慢讲来。”董管事见到李盛这般反应,他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复杂眼神,他知道李盛对于清雪感情深厚,只是,李盛居然险些晕倒,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很快就心下释然,李盛其实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而已。 李盛却没有注意到董管事的表情变化,他此刻脸色苍白,心中悲痛,脑子里全都是清雪的模样,他强忍着泪水不从眼眶里涌出来,步履沉重地走进了厅堂里。 坐在圈椅上,李盛眉头紧皱,神情木然,目光紧紧地盯着董管事,道:“好了,董管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管事又躬身施了个礼,这才娓娓道来,董管事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也很悲痛,甚至也挤出了几滴眼泪来,不过,李盛却总觉得董管事的悲痛是装出来的,往日里,董管事与清雪的关系看样子并不和谐,对于这一点,李盛还是心知肚明的。 李盛对于董管事的印象并不好,他也有些纳闷,是他自己先入为主地猜疑董管事,还是董管事本来就是个伪装者?直到董管事叙述完毕之后,李盛却还是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些怀疑。 据董管事所说,有一天,一群官兵来到了这个村子掳掠,恰好董管事和清雪在外面遇到了他们,那些官兵的为首者看到如花似玉的清雪,立即见色起意,就把清雪劫走了,董管事和他们拼了,但他一个人哪里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的对手?于是,董管事只能望尘兴叹,他本来想去给李盛报信,可是他只知道李盛在江州的军营里,那里是军事重地,他一个下人怎么能进得去呢? 后来,董管事去报官了,可是,由于清雪只是个侍女,她属于贱籍,她的命不值钱,衙门根本就懒得管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即使侍女、歌妓等贱籍的女子被人打死,也大不了赔一些钱了事。 不过,对于这些官兵究竟是什么来历,董管事却语焉不详,他只是说那些官兵看样子不是江州的守军,据他猜测,他们很有可能是洪州的军队。 其实,江州的官兵和洪州的官兵原本都是镇南军的队伍,从衣着上看,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区别只是在旗号上。 李盛一手托腮,陷入了沉思,那些贼兵是来自淮南的吗?但这似乎并不现实,因为淮南军不会这么快就挺进到江州,既然钟匡范已经与杨渥结成联盟了,他们应该直奔洪州才是啊。如果说那些贼兵是危全讽或者彭玕的属下,那也不太可能,因为他们没有理由来到江州掳掠,况且,江州的守军根本没有与危全讽或者彭玕的本部兵马交战过,他们不可能不去攻打江州城反而直接来这个并非军事要地的小村庄掳掠,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难道,那些贼兵是山贼假扮的?或许只有这种可能性可以解释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难道那些贼兵会把她带出江州?我不相信,我一定要去找清雪!”李盛此刻一筹莫展,他咆哮着,他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看着勃然大怒的李盛,董管事也有些战战兢兢了,道:“公子,老奴知道你与清雪那丫头情深意重,经历过生死离别,才能体会人生之残酷。未能保护好清雪,这都是老奴的错,这些天里,老奴也一直很伤心。不过,老奴认为,当务之急,公子应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才是……为了照顾公子的起居,老奴已经从乡下家里带来了小女董芸,以后,就让小芸她照顾你吧,公子你放心,她会照顾好你的……”说到动情处,董管事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你……真是岂有此理!好好好,先不说这个了。”李盛禁不住哭笑不得,他与清雪之间绝不只有欲望,而是有感情的,难道有了董管事的女儿就能让他忘了清雪?至于终身大事,也不是可以轻率决定的,以他现在的情况,还不是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 李盛本来想呵斥董管事一番,但既然董管事已经把他的女儿请来了,这份心意还是值得感激的,李盛也就不好再说太多了。 董管事观察着李盛的表情,他见李盛的情绪似乎有所缓和了,心里这才踏实了一些,方才,他的后背都渗出冷汗了。 “好了,你退下吧,我要静一静……”李盛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 李盛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几声脆生生的女子话音传了过来:“公子,饭食已经做好了,请您趁热吃吧。” “这声音真好听啊……”李盛怔了一下,他抬头一看,那是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 第二十三章 心生遐想 那个少女梳着双丫髻,端着热气腾腾的几盘饭菜,她是娃娃脸,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显得十分可爱,她的身材娇小玲珑,穿着裹胸式的粉色襦裙服,更加凸显出胸部的白皙和丰满,李盛禁不住眼睛一亮,不过,他依然还是面沉似水,他可不是喜新厌旧的登徒子,不会因为有新的美女侍候自己就忘了清雪那丫头。 “你就是董芸吧?”李盛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孩,自然会猜到她或许是董管事的女儿。 “回公子的话……奴婢就是董芸。”董芸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她轻移莲步,把盘子里的饭菜摆到了李盛身边的桌子上。 这顿饭非常丰盛,有薄脆酥甜的茶饼,有味道鲜美的炖土鸡,还有嫩而不腻的红烧鱼块,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不过,由于清雪下落不明,李盛此刻却并没有胃口。 但是这一路上路途劳累,李盛确实早就饿了,他还是尝了一口鱼块,果然挺好吃的,旋即惊讶地看了看董芸,道:“这是你自己做的饭菜?味道不错嘛……” 董芸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容,道:“这些当然都是奴婢做的菜啊,奴婢从小就很喜欢做菜,爹娘经常夸我的手艺好呢。” 李盛点了点头,有这个小芸侍奉自己也不错,她的厨艺似乎要好于清雪。 “你再拿一副碗筷来,陪我一起吃吧。”李盛此刻的心情好了一些,主仆二人初次见面,他自然打算与董芸沟通一下,虽然他对董管事没有什么好感,但他对董芸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这个小丫头看样子似乎并不像她爹那么有心机。 “那样怎么可以呢?”董芸忽闪着大大的眼睛看了看李盛,在这个时代,等级观念根深蒂固,董芸只是个婢女,她可不敢与自家公子一起吃饭。 李盛一本正经地吩咐道:“不用有那么多顾虑,就当是我命令你,明白吗?” “好吧……奴婢谢谢公子!”董芸躬身施了个礼,就去拿来了一副碗筷,坐在李盛的下首,陪着他一起吃饭了。 不过,董芸难免有些拘泥,不敢自己夹菜,李盛便给她的碗里夹了一个鸡腿。 “这个鸡腿,还是你吃吧,公子,奴婢实在是不敢当……”董芸脸色一红,有些受宠若惊了,她只是个下人而已,说着,她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就要把鸡腿再夹给李盛,虽然她其实有些舍不得,她看着这个香喷喷的鸡腿,眼睛都放光了。 李盛已经把董芸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乖,听话……你要是不吃,公子我可就要生气了!” 既然李盛这么说,董芸也就不再客气了,吃得津津有味,对于公子也多了几分好感,她曾经听说过,在别的大户人家里,婢女根本不能与主人一起吃饭的。 一边吃,主仆二人一边聊,李盛又试探性地问了一些董芸家里的情况,当然,其中有许多问题是旁敲侧击地问董管事的,出乎李盛意料的是,据董芸所说,董管事不会武功,但是李盛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曾经观察过董管事干活,无意中发现,董管事的手上有茧子,而且很像是经常使用刀的练家子手上的那种茧子。 李盛不动声色,心里却对于董管事更加多了几分怀疑,看来,这个人深藏不露,很不简单。以后,他可要对董管事多加小心,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一顿饱餐之后,董芸就开始麻利地收拾碗筷,李盛待她这么好,她自然要投桃报李,好好地表现一番,干起活来也是很用心。 看着董芸忙前忙后的样子,李盛忽然心生遐想,能够来到这个大唐时代也不错,有个年轻可爱而又温柔的婢女伺候着,总比在后世里给女人跪搓衣板好啊。 李盛正在胡思乱想着,董芸又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道:“公子,您今天风尘仆仆的,奴婢服侍您去沐浴一番,然后就早些休息吧。” 李盛听了之后顿时怔住了,嘴角憋着笑,心里却在琢磨着,以前清雪在的时候,她可从来没侍奉我沐浴过,我也一直是自己洗澡,这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还真是不一样呢,究竟是她心甘情愿的还是董管事授意的?管它呢,先尽情地享受一番才是真的,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要怎么侍奉我…… 在后世里,李盛并不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刚刚大学毕业的他整天忙忙碌碌的,四处跑业务,累得像驴一样,哪里有心思去享受?现在终于有条件享受了! 沐浴房很洁净,青砖铺地,中间有个大木桶,两个人一起洗浴都没有任何问题,在浴池的一角,有个横杆衣架,用来暂时悬挂衣服和浴巾。 董芸把李盛的换洗内外衣服都挂在了衣架上,挽起袖子开始忙活,她那双莲藕般的手臂白皙纤细,李盛看了之后禁不住有了一丝躁动的感觉。 现在已经是盛夏,天气闷热,片刻之后,董芸的脸上便出现了几滴汗珠,秀丽的娃娃脸红扑扑的,更加显得清纯可爱。 “宽衣吧,公子……”董芸嫣然一笑,目光天真无邪。 可是,董芸的这句话却引得李盛坏笑了一下,宽衣解带,这个词听起来似乎有些暧昧啊,很容易令人遐想…… 李盛展开了双臂,董芸服侍他脱去了外衣,顺手又把这件外衣挂在衣架上,然后便站在木桶边缘,向木桶里撒了些花瓣,又伸出纤细的小手去试了试水温。 董芸此刻已经香汗淋漓,粉色的薄裙紧紧地贴在了身上,她那丰满翘臀的轮廓也朦朦胧胧地显现了出来,看起来像是蜜桃一般圆润诱人,那曲线,让李盛有一种很想伸出手摸一摸的冲动。 “好了,公子,水温正合适……”董芸回头看向李盛,恰好触及到李盛那火辣的目光,这让她有些害羞,脸色顿时一红。 第二十四章 自作多情 李盛了解一些古代的习俗,一些大户人家的侍女要陪男主人沐浴的,他不知道董芸会不会愿意,他又不便主动发出邀请,以免董芸误认为他是个好色之徒。 想到这里,李盛干咳了一声,试探性地问道:“你不宽衣吗?” 董芸瞪大了眼睛,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反问道:“奴婢为什么要宽衣呢?公子,奴婢不陪你沐浴,你自己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要奴婢伺候你洗么?好了,奴婢出去了,你沐浴之后记得喊奴婢哦!” 说完,董芸甜甜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这里,李盛看着她的背影离去,讪讪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董芸毕竟是个还在发育过程中的未成年萌妹子,她怎么会愿意陪自己洗鸳鸯浴呢?这种念头本来就不应该有,罪过啊…… 李盛麻溜地脱去了内衣,坐到了木桶里,在木桶里泡花瓣裕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很惬意。沐浴之后,李盛感觉到神清气爽,穿上新的内衣后便开始呼唤董芸,小丫头连忙走了进来,服侍李盛梳头发,穿衣服。 李盛换了一件白色的燕居常服,穿上一双柔软的蒲草织的精致草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沐浴室,董芸则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已近黄昏,一阵微风拂过,望着天际的如血残阳,李盛又想起了清雪那丫头,如果有她在身边陪伴,也不至于在晚上孤独寂寞,我已经有很久不近女色了啊……至于董芸,她还是个天真可爱的未成年少女,李盛还不打算霍霍,更何况他还不知道那个神秘的董管事究竟是什么想法,董管事似乎根本不介意李盛与董芸独处,这似乎有点古怪啊,想到这里,李盛的脸色又渐渐地沉了下来…… 次日,天刚刚亮的时候,李盛就起了床,洗漱完毕之后,吃了几块茶饼就牵着马出去了。李盛现在是江州的官员,而且又在军营里供职过,至于他去干什么,李盛不说,董管事父女俩作为下人当然也不方便问。 看到李盛出了院子,董管事连忙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便走进了董芸的屋子里,以前,这里本来是清雪的闺房,屋子里很干净,布置得也很精致。 董管事坐在床沿,看着正在绣花的女儿,笑眯眯地问道:“芸儿,你觉得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公子这个人……挺好的啊……”董芸抬头看了看父亲,旋即又低下头继续绣花,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会这么问。 董管事提高了嗓门,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孩子,别绣花啦,爹爹跟你说话呢……我再问你,昨晚上,公子对你的态度如何?” 董芸是个乖孩子,闻言连忙放下了刺绣,答道:“昨晚,公子对我挺好的,居然让我跟他一起吃饭,只是,我感觉公子这个人怪怪的,他似乎和别人不一样。” “何以见得呢?你说仔细点。”董管事的眼睛一亮,其实,他也深有同感,李盛这段时间里的变化很大,令人惊讶,他很想通过女儿的话验证一下他的判断。 “这个怎么说呢……”董芸的大眼睛转了转,思忖了一下,接着说道:“公子的言谈举止,性格,好像都与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不一样。” 董管事对女儿的回答很不满意,又问道:“我让你去服侍公子沐浴,就是为了让你跟他多多接触,培养感情……那时候,公子对你动手动脚了吗?” “没有啊……公子看起来似乎不像是那种坏人。”董芸脸色一红,摇了摇头。 董管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似乎是自言自语道:“难道他比以前更有定力了?这可就怪了,以前他可是风流才子……” 董管事眼珠转了转,坐在女儿的身边,微笑着道:“芸儿啊,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爹娘不求别的,只要你嫁个好人家就行……可是,你想想看,以咱家的条件,你想嫁个好人家也要门当户对不是?虽然你现在还小,可是,再过一两年,你不嫁人能成么?这事情,爹爹一直在给你考虑着呢。依我看,像公子这样的人家就不错。” 此言一出,董芸脸色一红,但却是一头雾水,一时间不明白爹爹想要说什么。 董管事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孩子呀,公子他是个读书人,又是刺史大人的幕僚,可谓是年轻有为啊。以他的才干,以后,完全可能会平步青云,可以想象,那时候,会有多少人想跟他结亲?所以嘛,现在,你就得按照爹曾经跟你说的那样去做,以后,你要想方设法成为公子的女人……” 董芸眨了眨眼,埋怨道:“爹,你怎么又来了?我感觉公子似乎对于那个清雪姐姐念念不忘的,清雪姐姐目前下落不明,我可不想在这时候趟这个浑水。” “至于那个清雪,不会对你有什么阻碍的,她也只是个婢女而已,更何况,她被贼兵掳走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啊……公子或许只是会伤心一时,他一直是个风流种子,他的身边终究还是需要有个女人陪伴的。”董管事对此很不以为然,但他的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异样神色。 董芸嘟起了小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做公子的女人?不要不要,想想都害羞,人家还小呢……” 董管事捋了捋胡须,笑咪咪地看着女儿,嗔道:“你这个臭丫头,都是你娘从小把你惯的,到现在还是孩子气。女大当嫁,这个是天经地义的,你现在需要未雨绸缪,等你和公子感情深了,一旦好上了,将来再生个孩子,你还用愁什么?” 董芸脸色一红,嗔道:“爹,你胡说些什么呀,还要和公子生孩子?听起来好吓人呢……好了,爹,你可别说了,怪难为情的……” 第二十五章 人约黄昏后 董管事佯怒道:“那你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呀?以咱家的身份,你还想嫁个什么样的好人家?要不,以后随便给你说个家境殷实些的人家就算了……” 董芸噘起了小嘴,打断了董管事的话,道:“不要啊,那还不如嫁给公子呢……只是,我可不知道公子是否喜欢我呢……” 董管事笑了,却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公子不喜欢你?那么他为什么让你跟他一起吃饭呢?要知道,你爹我都从来没有跟公子一起吃过饭呢。” “我还说不上来,不过……不过这也不能说明公子就喜欢我啊。” 董芸的神色有些茫然。 “这个就要靠你自己了,你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有些事情,爹爹可以帮你做,有些事情,就只能靠你自己去做了。”董管事看着女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董芸瞥了父亲一眼,灵动的大眼睛又眨了眨:“爹,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嫁给公子啊?还不是因为公子在江州有地位,可是,比他有地位的多了去了……” 董管事顿时怒了,道:“掌嘴!你爹爹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董管事这一怒,董芸禁不住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以前,在她的印象中,爹爹平日里很慈祥,很少生气的,看样子,今天他是真的生气了。 董管事叹了口气,又说道:“爹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就你这一个女儿,爹还不是在为你打算。其实,据我所知,江州城里有不少大户人家都想跟李公子攀亲呢,你能比得过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如果公子要娶亲,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的。可是,他可以纳妾啊,自从那次他遇刺之后,爹才起了这个心思,爹是想,以咱家的条件,要给你找个像李公子这样的如意郎君那可不容易啊,李公子的地位、才华那都是没说的,尤其难得的是他现如今已经成为了刺史大人的幕僚,而且文武双全,以后,你和公子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你要想跟了公子还不容易?” 董芸听了这番话,还是多少有些犹豫,但她却不愿再惹爹爹生气了。 董管事摸了摸女儿的头,深情地提醒道:“别忘了,公子都十七岁了,要成亲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一旦公子有了女主人,到时候,就算是你想跟公子,那也很难了,你以为女主人会容得下你吗?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多用心。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爹爹才把你接到这里来,爹就想着,万一哪天公子真的喜欢你了呢?要真的有那一天,那就是你的福份。你以后要把爹说的这些话记在心里,用心去做,那可是会影响到你的终身幸福啊……” ****** 这一天,李盛去拜访了这一带的许多保长和里长,询问他们是否有关于清雪下落的线索,虽然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努力争取。 封建皇朝为了对全国严密控制,建立了深入全国基层的制度,在春秋时期就有什伍制,当时十家为什,五家为伍,什有什长,伍有伍长,负责基层治安,相当于现代的居委会。到了唐代,则是以四家为“邻”,五邻为“保”,百户为“里”。 只不过,到了藩镇割据的唐末,由于到处兵荒马乱的,这套制度已经土崩瓦解,有名无实,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了。 看在李盛也是江州官员的面子上,那些保长和里长们对他还算是和颜悦色,如果李盛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他们根本就不会搭理他。让李盛失望的是,这些保长和里长们都是对于此事一无所知,他们这段时间里也没见过贼兵在附近出没,看到李盛焦急的表情,有人反而劝他不要太把一个婢女放在心上,年轻漂亮的婢女有许多,再花些钱买一个不就得了?这让李盛很无语。 这一天下来,从早到晚,李盛仍然是一筹莫展,如果说有唯一的收获,那就是那些保长和里长们都口口声声地说他们这段时间里没见过所谓的贼兵,这让李盛对于董管事更加猜疑了,难道,董管事对他说谎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李盛依然有些失魂落魄,身心疲惫,他心乱如麻但却无从下手,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清雪下落如何,如果她真的落到了贼兵手里,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能幸存下来吗?李盛也在军营里生活过,知道那些丘八们骄横跋扈,而且心狠手辣,这个时代的官兵,实际上与土匪差不多,只不过打着合法的旗号。 董管事正在院子里干活,一见李盛回来,便上前一步接过马缰绳,微微一笑,道:“公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还没吃饭吧?我马上叫小芸给您热热饭菜……” “不必了,我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了。”李盛虽然在心里猜疑董管事,却还是很礼貌地给他回应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因为他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董管事把马拴好,道:“公子,您出去一天了,一定很辛苦了,老奴这就去叫小芸来侍候公子休息。” 李盛对此不置可否,他这一天确实很累,有个小萝莉来陪陪自己也是极好的。 李盛刚刚在花厅里坐下来,董芸就趿拉着一双蒲草鞋子走了进来,依稀可见那双白皙秀气的小脚丫,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三寸金莲”这个词,在古代,女人的小脚丫可是很神秘的,不能随便让别人看的。 “公子,您辛苦了一天,要不要奴婢侍候您沐浴?”董芸甜甜地笑了笑,听了爹爹的话之后,她再次面对李盛,反而少了几分自然,多了几分局促。 “昨天刚刚沐浴过的,这样吧,你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李盛微微一笑,以征询的目光看向了董芸,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果有佳人相伴,花前月下,也是很雅致的,可以缓解一下他这两天内心的焦躁。 第二十六章 眉飞色舞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董芸的大眼睛眨了眨,她起初有些犹豫,但她又不想违拗李盛的提议,毕竟她只是个丫头,而且,爹爹说过的话,她还记忆犹新。 李盛大咧咧地笑了笑,道:“现在就算晚了吗?白天热得像蒸笼一样,夏夜里,一起出去乘乘凉,多舒服啊……你说呢?小芸,以后,我就叫你小芸了,怎么样?” 听到李盛叫她小芸,董芸还是感觉很亲切的,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勉强地点了点头,道:“好吧……可是,公子,这么晚了,您是打算去哪里呢?” “这个……小芸,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不会走太远的,我也不会带你去偏僻的地方,只是随便逛逛而已。”李盛坏笑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这个时候,天色也不过是刚刚黑了下来,如果在江州城里,早就宵禁了,可是在这个小村庄,就没有那么严格,因为这里不是军事要地,也没有驻扎军队。如果是在现代,村子里或许到处都是烧烤摊,可是在这个时代,只是有人自己烤东西吃,不过,在外面纳凉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因此,也不用很担心安全问题。 现代医学专家认为烧烤容易致癌,唐代人却认为烧烤是一种很好的食疗方式,甚至还能治病。唐代人咎殷所撰写的《食医心鉴》中就记载了野猪肉炙、鳗黧鱼炙、鸳鸯炙、炙黄雌鸡等多种烧烤类的食疗食谱,其中,前三种烧烤竟然能治疗痔疮及其并发症,对于吃货们来说无疑是福音。 李盛曾经在江州守军的军营里吃过“野猪肉炙”,也就是烤野猪肉,将几斤野猪肉切好,撒上盐、葱白等,吃起来味道不错,而且能够治疗痔疮和肚腹疼痛。 董管事一见李盛带着董芸向门外走,连忙迎了上来,问道:“公子,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李盛摇着川扇,装出一副很潇洒的样子,笑了笑,道:“哦……晚上,凉快了,我打算带小芸出去随便溜达溜达。” “公子,你们可不要走得太远啊……用不用老奴陪同啊?”董管事不好阻挠李盛,但却难免有些担心他的宝贝女儿。 “我们就在附近随便走走,去去就回,你不用担心,也不用陪同,走了走了……”李盛加快了脚步,他有些不耐烦了,他可不希望董管事做大灯泡。 董管事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禁不住笑出声来,他们俩的进展真够快呀,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不枉我昨晚费了那么多口舌,这个傻丫头终于开窍了!不过,这可不好说啊,李盛这小子好像比以前机灵多了,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毕竟是少年心性,出了门,董芸就不再拘泥了,亲昵地挽住了李盛的胳膊,一边左顾右盼,一边笑吟吟地说道:“公子,你看,这外面的人还真是不少呢,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家里只有爹爹和我,冷冷清清的,到了晚上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公子,我跟你说啊,前几天,邻居家的小花狗就下崽儿啦,我爹还打算跟邻居要两个小狗狗呢,现在可以养着解闷,将来小狗狗长大了还可以看家护院……不过,我爹爹说了,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由您决定呢,您是什么想法啊?” “这个嘛,我看可以考虑考虑……”李盛听了不由得有些好笑,这个小萝莉真是个天真可爱的乖乖女,她爹说的话,她居然都当成圣旨了。 李盛的话还没说完,董芸接着意犹未尽地说道:“要说能够看家护院的狗,我老家里养的那个大黑狗才是最适合呢,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却很听我的话。” “哎哟不错哦……”李盛笑了,这个小萝莉看来是跟自己混熟了,终于打开话匣子了,看着她那眉飞色舞的小脸蛋,还有那微微隆起的胸部曲线,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啊!对了,说到那个大黑狗啊,可是我老家的村子里最凶的一条狗了,但是说来也怪,大黑狗却特别害怕我爹爹,总是躲着我爹爹远远的,见到我爹,它从来都不敢叫一声。”董芸绘声绘色地说着,越说越起劲,她的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目光中甚至充满了崇拜,在她的眼里,她的爹爹似乎是个大英雄,而不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管事。 李盛本来是漫不经心地任凭董芸喋喋不休,听了这些话之后却忽然间怔了一下,什么人能够让恶狗见了都躲得远远的?据说,无论如何凶猛的恶狗都惧怕屠夫,莫非董管事以前曾经做过屠夫?或者是他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杀气? 李盛一本正经地提议道:“俗话说,好男不养猫,好女不养狗,我建议你,最好还是离狗远点,尤其是大狗。” “为什么?凭什么说养狗的就不是好人?”董芸睁着大大的眼睛,嘟着小嘴,一脸无辜的样子。 李盛坏笑了一下,道:“小芸,你还小,将来,等你长大些,我再告诉你……” “可是,我已经不小啦……”董芸有些不服气地打断了李盛的话,她嘟着小嘴,双手叉腰,刻意地挺起了微微隆起的胸脯。 李盛瞄了一眼董芸那正在发育中的胸部,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董芸似乎明白了李盛的心思,她哼了一声,气呼呼地白了李盛一眼。 唐朝时曾经以胖为美,特别是在夏天,年轻女子们穿的普遍是低胸的裙子,丰满的胸部自然会吸引男人的眼光,走在大街上,回头率都比较高。 其实,在平日里,董芸在街头遇到一些拥有丰挺胸部的女子,也会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地看上一眼,这让她的内心深处有了一种深深的自卑感,她也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拥有丰满的胸部。 “你想让自己的胸部越来越丰挺吗?我有个办法。”李盛故弄玄虚地笑了笑。 第二十七章 民间秘法 “我才不信呢……公子,您先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董芸脸色一红,她虽然不太相信李盛的话,但却还是对此充满了兴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像她这般豆蔻年华的小丫头。 对于李盛来说,这个当然不是难题,在现代社会中,丰胸的办法可谓是五花八门,除了众所周知的用硅胶隆胸之外,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民间秘方。 看着董芸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李盛笑了笑,问道:“这个,还要看你能否持之以恒呢?” “公子,拜托您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奴婢当然能够坚持住!”董芸真的急了,疾病乱投医,更何况她对于李盛很信任,在他眼中,公子是有大智慧的人。 “别急,你听我说,这个办法呢,说起来容易,其实做起来却比较难……每天的早上,吃一碗酒酿蛋。”李盛收敛起笑容,娓娓道来。 “酒酿蛋?”董芸柳眉轻蹙,她对此确实一无所知。 “酒酿就是醪糟,所谓酒酿蛋,具体而言,就是先倒一些水,把两大勺醪糟放入水中,搅匀,然后把水烧开,再打一个鸡蛋进去,继续搅匀。当然,如果你喜欢吃甜的,你也可以加点糖进去。”李盛耐心地解释道。 “公子,就是这么个办法?”董芸有些不解,听起来,这似乎也并非难事啊。 “还有呢,每天晚上,做胸部按摩,但要切记,一定要从右边的胸部开始,一直按摩到发热。”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盛的表情很认真,这些秘法,他是在后世里听一个有着许多粉丝的老中医说的,那可是祖传秘法,但是李盛还没有机会给别人验证过,他也希望这个秘法能够在董芸的身上得到验证。 董芸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应该怎么按摩才好呢?” “这么做就行。”李盛用自己的右手做了个逆时针按摩的手势。 此刻的董芸脸颊绯红,这个按摩的办法着实听起来令她害羞,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那么做?自己按摩胸部这个敏感部位,那是浪荡的淫娃才会做的啊…… 不经意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鄱阳湖畔,不远处便是那天李盛遇刺的地方,李盛这才停下了脚步,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想来这里走走看看,却直到此刻才能成行。 李盛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伤感,他就是从这里来到了大唐,只是,物是人非,当时跟他在一起的清雪却已经不知所踪了,也不知道能否再找到她…… “咦……怎么了?公子,您在发什么呆呢?”董芸察觉到了李盛的表情有异。 李盛这才收回了思绪,目视远方,道:“我只是突发感慨,人生苦短,世事无常……那天,我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刺客,受了伤,当时,只有清雪在我身边陪着我,可惜,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对了,这件事,你爹告诉过你吗?” “没有……我爹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董芸禁不住有些害怕了,她紧紧地挽住了李盛的胳膊,道:“那真是太可怕了……公子,天色已经晚了,我们还是往回走吧。” 于是,两个人便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两个人都是各怀心事,李盛在思念着清雪,董芸则是在考虑回到家里之后怎么样开始做按摩,虽然她还是有些不解之处,但是,胸部按摩这样的事情,也只能靠她自己了,男女授受不亲,她总不能指望公子手把手教她吧,想到这里,她的脸又一次红了,心里更是怦怦直跳…… 到了门口,李盛敲了敲门,立刻就听到门里面传来了董管事急促的脚步声。 董管事打开门,关切地看了看李盛和董芸,问道:“公子,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真是把老奴急坏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只要你们没事就好。” “我们没事的……劳您久等了。”李盛淡淡地笑了笑。 对于董管事,李盛虽然一直有些猜疑,但还是要虚与委蛇的,以免打草惊蛇。 “芸儿啊,你可真不懂事,赶紧服侍公子沐浴去,快去呀!公子就要休息了……”董管事看着女儿似乎心事重重地向她的闺房走去,连忙大声提醒她,别忘了她现在应该做什么。 董管事的嗓门儿着实够大,这一喊,居然把李盛都吓了一跳。 李盛摆了摆手,憋着笑道:“不用了,这么晚了,我就不劳烦小芸了,我这就打算睡了。”他知道董芸必定是急着回到闺房里面去做胸部按摩,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董芸的胸部如果真的能够丰挺起来,他看着也养眼啊。 董管事怔了一下,看到李盛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这才轻声自言自语道:“公子倒是很懂得体贴下人啊,芸儿以后如果跟了他,估计不会受罪,只是,不知道这个臭丫头有没有那个造化啊……” 这个晚上,李盛躺在床上,但却转辗反侧,思绪万千,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着当初他在湖畔遇刺以及后来清雪失踪这两件事,这两件事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 种种迹象表明,董管事是在说谎,清雪或许根本就不是被人掳走的,那么,是否董管事杀了清雪?可是,如果真的如此,清雪的尸首究竟是被抛弃在哪里? 可是,李盛人微言轻,衙门里的那些官老爷根本就不想管清雪失踪这件事。他自己有心去探寻事情的真相,但却不知从哪里入手。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李盛冥思苦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任何头绪,只好不再去想了,渐渐地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李盛还在酣睡之中,迷迷糊糊地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顿时就感觉到阳光很晃眼,天色已经大亮了。 李盛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啊?搅了我的好觉……” 第二十八章 天机不可泄露 “公子,以前来找过您的那个胖商人又来了,他说找您有急事,正在门外等候着呢,奴婢来侍候您更衣吧。”门外传来了董芸甜美的话音。 “好吧……就让他在厅里面等我吧,这个死胖子,非要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了我的好梦……”李盛没好气地嘟囔着,他知道钱胖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早就来找他必定是有事情,他也不敢怠慢,连忙下了床,打开了卧室的门。 “公子,请您坐下。”董芸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甜甜的笑容。 李盛坐在椅子上,董芸拿着一个牛角梳子给他梳头,从明亮的铜镜上可以看见董芸的表情,此刻,她似乎是很开心,一双美目顾盼生辉。 李盛坏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小丫头,有什么开心事啊?是不是昨晚的按摩已经有些成效了?你早晨吃过酒酿蛋了吗?” “公子,莫要取笑奴婢,别忘了,还有个客人在厅里等着您呢……不过,奴婢确实感觉到那里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董芸一边给李盛梳头,一边眉飞色舞地说话,说到后半句,她的脸颊也不经意间红了。 “你看看,公子是不会骗你的……小芸啊,如果你将来有了效果,那里越来越丰满了,你可要记得感谢我哦!哈哈哈……”李盛笑着打趣道。 “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都什么时候了……公子,您赶紧穿衣服吧,别让客人等急了。”董芸笑吟吟地白了李盛一眼。 “急什么?我还没休息够呢。”李盛麻溜地穿上了一身白色长袍,他有一种预感,今天钱胖子来找他,有可能又是要他出行,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李盛看到钱胖子的时候,钱胖子本来有点不耐烦了,但是当他看到跟在李盛身后端着茶水的董芸,表情立刻就变了,他那双小眼睛都要直了,好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 董芸忍住笑,为李盛和钱胖子分别斟了一杯凉茶,向案几上轻轻一放,然后便转身离开,钱胖子又色迷迷地看了一眼董芸的倩影,禁不住咽下了一些口水。 李盛坐下来之后,故意咳嗽了一声,钱胖子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 “钱胖子,你这次光临寒舍,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李盛掩饰着心中对于钱胖子的鄙夷,一边说,一边在观察着钱胖子的表情。 “李公子,你是明白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这次来,是奉了刺史大人的命令,请你跟我一起去吉州一趟,作为说客,劝说吉州刺史彭玕与我们联合。” “什么?刺史大人要让我们去吉州劝降?”李盛闻言之后顿时大吃一惊。 当初,李盛曾经在南平王的葬礼上见到过彭玕,彭玕是一员虎将,被称为是江右豪杰之一,绝不是易与之辈。虽然淮南军已经大军压境,洪州已经被团团围困,不过,想要说服彭玕与钟匡范联手依然是难乎其难的。按照常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是,一旦他们在言语间惹怒了彭玕,恐怕此行就要凶多吉少了。 “这件事确实很难办,可是,既然刺史大人下了命令,我们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为此,我特意为彭玕准备了一些礼物。”钱胖子擦了擦汗,他也对这件事没什么把握,钟匡范之所以让他与李盛出使吉州,就是为了让他出钱,让李盛出力,常言道,礼多人不怪,只要彭玕能够收下那些礼物,事情也就好办了。 李盛翘起二郎腿,笑了笑,道:“只要你肯花钱就行,到时候,就要看你的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对于你我二人来说,能够保住性命全身而退就是极好的。” 钱胖子也是深有同感,他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调侃道:“李公子说的是,现如今,你身边又多了这么一个清纯可人的小丫头,总是要有命来享受才是啊。” “你想多了,其实,那个小丫头只是一个新来的侍女而已,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李盛转移了话题。 钱胖子把茶水一饮而尽,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了,李公子,你赶紧准备一下吧,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和下人们交代好,然后我们就出发,我在外面等你。” 李盛向董管事父女俩打了个招呼之后,立刻上了钱胖子的马车,直奔吉州的方向急驰而去,临别时,李盛注意到了董芸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依依不舍。 “胖子,你不是说给彭玕送礼吗?你的礼物在哪里?我还以为你送给彭玕的礼物有几个大箱子呢,可是,我就看见了这么一个马车……”李盛坐在马车里,左顾右盼,有些疑惑。 钱胖子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指了指放在他身边的一个红色箱子,道:“在这个箱子里呢,那是个鎏金圣杯,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什么圣杯啊?能不能让我先看看?”李盛眼睛一亮,顿时产生了好奇心,他以前只是见到过古代的文物,却从来没有见识过唐代的圣杯,听起来很神秘。 “不行……李公子,你可千万不要逼我啊!我知道你的武功不一般,我承认我打不过你……”钱胖子有点担心了,一下子就把那个红箱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切,小气……算了吧,有什么了不起的。”李盛不屑地看了看钱胖子,在现代社会,飞机和航母他都见到过,一个区区的圣杯,有什么值得如此吝惜的? 钱胖子的担心这才减缓了一些,转移话题,道:“我感觉刘校尉似乎对你不如以前友好了,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他越来越嚣张跋扈了,犯不上得罪他……” “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以为我会怕他吗?不瞒你说,在白鹿洞书院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一些丑事,哈哈哈……”李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第二十九章 标新立异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刘校尉倒是不见得会对你怎么样,只是,那个行刺过你的刺客一直没被抓到,你可要小心些啊,以后那个歹人或许还会对你下手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你知道武德司的秘密呢?”钱胖子故作同情地提醒道。 “我可真是特么的躺枪啊!”李盛苦笑了一下,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武德司是个专门负责侦缉逮捕和探查情报的衙门,是大唐天子的耳目,自从大唐皇室衰微之后,这个衙门也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一些武德司的旧人也不得不混迹于民间。 或许李盛的前世了解一些武德司的机密,然而李盛作为一个穿越者,对此却是一无所知,但他却要从此无端地面临这种危险,他也是无可奈何。 “你说躺什么枪?”钱胖子怔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躺枪这个词的含义,眼前这位才华横溢的李公子总是喜欢创造一些让他莫名其妙的词语,让他非常费解。 “说了你也不明白……对了,钱胖子,你是商人,消息灵通,现在,镇南军的局势又有什么新的消息了?”李盛认为,既然要去说服彭玕,就应该了解整个镇南军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军事,也适用于政治。 钱胖子神秘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淮南军那边已经来人了,你可别外传啊……” 李盛禁不住大吃一惊:“已经来人了?如今淮南军已经围困洪州多日了,他们对洪州有什么说法?我听说,抚州刺史危全讽仍然按兵不动呢。” 钱胖子摇了摇头,道:“我只听说他们正在与刺史大人谈判,至于洪州将来的归属,那可就不好说了。我猜想,谁的拳头大谁就说的算,洪州恐怕早晚是淮南军的,也不知道刺史大人到底是什么想法。” 李盛知道这段历史的大体走向,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他所想的是自己未来究竟去投靠哪方势力,才能在这样兵荒马乱的乱世中生存下来,保住自己的小命。 钱胖子喟然一叹,颇为感慨地说道:“想当初,南平王威风八面,纵横江右,何等威风?可惜,他老人家创业未半就撒手人寰了,两个儿子兄弟睨于墙,就连淮南军都来趁火打劫了,镇南军从此就要一蹶不振了,我们怕是很难有出头之日了,只盼……只盼着刺史大人能够在与淮南军使者的谈判中多争取一些利益。” 听了这番话,李盛却依然泰然自若,笑了笑,道:“钱胖子,你用不着长吁短叹的,以后,无论镇南军成了谁的地盘,我们这样的小人物,都不用过于担心,要想活命并不难,只要别站错队就行,只是,刺史大人的地位能否保全有些悬念。” “那就要看刺史大人的造化了,据我所知,杨渥那个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心思,恐怕不只是想得到洪州。” 钱胖子又擦了擦脸上的汗。 “钱胖子,你就放心吧,杨渥那小子没戏,兔子尾巴长不了。虽然他已经登上了淮南节度使的宝座,但他手下那些精兵悍将却未必都对他忠心耿耿,杨渥不会对刺史大人狠下杀手,或许,他也在想拉拢刺史大人呢……”李盛微微一笑。 钱胖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失声道:“你为什么认为杨渥不行呢?难道……淮南军的内部也会发生内讧?愿闻其详……” 李盛看着钱胖子的眼睛,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你看你,这时候还卖关子,你就不能把话说完吗?”钱胖子听得一头雾水。 李盛竖指于唇,钱胖子这才噤口,李盛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这年头,城头变幻大王旗,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至于天下大势,我们不用想得太多,想多了也没用。只是,那些涉及自己切身利益的大事,我们还是要未雨绸缪的……” “李公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城头变幻大王旗,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麻烦你说明白点好吗?我读书少,别跟我炫耀……”钱胖子皱着眉头,一头雾水,额头上不经意间又低下了一滴汗珠。这个才华横溢的李公子,总是喜欢标新立异,在他面前显摆,让他情何以堪?看来,读书还是有些好处的。 “这个嘛,好话不说二遍……你自己动脑子想一想吧,这是对你智商的考验……总之,如果你不明白该怎么做,你听我的就没错了。”李盛懒得跟他废话。 钱胖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这句话,刚刚听起来虽然有点费解,但细品一品却比较生动形象,他思忖了片刻,终于大体上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现在这年头就是这样子,谁的军事实力强,谁就说的算,看来,他以后还得跟着李公子混啊。 李盛和钱胖子到了吉州的时候,正是晚霞满天的时候,也是在炎炎夏日里终于开始凉爽的时候。远远望去,吉州城也是戒备森严,一丈多高的城头上刀枪密布,旌旗招展,当中一杆大旗现出斗大的“彭”字,显然,彭玕早已让吉州的军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就是不知道这些将士们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李盛望了望远处的吉州城墙,又看了看钱胖子,道:“还好,我们来得还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只怕就要关城门了……这座城池并不高,不利于坚守,而且,这里距离赣江那么近,只怕以后难免会受到洪水的威胁。” “李公子,你还真是有点大将的风范呢,看来,你在江州军营的那段时间里很有些收获呀。”钱胖子不得不惊讶,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公子如今俨然成为文武双全的人物了,他记忆犹新,那次在江州军营里打赌,李盛出乎意料地获胜,让他吃了个大亏,至今想起来仍然心疼不已。 第三十章 急中生智 李盛却只是笑而不语,其实,他也希望能够在江州军营里继续磨砺自己,只是,小肚鸡肠的刘校尉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公报私仇,硬是把他给挤兑出来了。 到了城门口,钱胖子满脸堆笑地说明了来意,又塞给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守城士兵一些铜币,那些士兵得到了好处,虽然脸色好看了一点,但却依然不敢怠慢,盘查了一番之后,这才放了李盛和钱胖子进城,并且由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陪同,向着彭玕所在的吉州刺史府缓缓行去。 直通城门的这条街很繁华,衙门和商铺都在这条街上,此时,街上还有不少行人,似乎是在散步消食的,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对于战争的恐慌气氛。 李盛和钱胖子对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忐忑,久闻吉州刺史彭玕治军严格,治政有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看来,此行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很难全身而退。 到了吉州刺史府,便有士兵进去禀报,过了片刻,那个士兵便返了回来,带着李盛和钱胖子向刺史府里面走去。 到了刺史府的大堂上,只见两侧都是全身披挂的士兵,一个个腰挂横刀,手持长枪,杀气腾腾。大堂当中有一面猛虎下山的屏风,在屏风的下边摆着一张宽阔的公案,上面有一壶令箭,一个顶盔掼甲的将军正襟危坐在这个公案之后,赫然正是彭玕,他瞪着两只眼睛,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李盛和钱胖子,令人不怒自威。 李盛曾经在洪州的南平王府见过彭玕,钱胖子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此刻,李盛面不改色,心中平静,钱胖子却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就连左右眼皮都一直在跳。 在彭玕的两侧,坐着几名武将,一个个也都是目露凶光,吹胡子瞪眼的。 这时,大堂里的士兵们齐齐地把枪杆向地上一顿,大喝一声:“杀!杀!杀……” 钱胖子吓了一跳,大腿都开始颤抖了,差一点跪在地上,李盛也禁不住有些动容,这气势也太吓人了吧?彭玕这分明是在耀武扬威,这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人家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这是在彭玕的地盘上,我为鱼肉,人为刀殂,一定要小心! “彭……彭将军,这是一对鎏金圣杯,乃是我们二公子的一点心意,还望彭将军笑纳。”钱胖子低着头,弓着腰,双手举起那个沉甸甸的红箱子,两个胳膊都在颤抖。此刻,他已经汗流浃背,心中更是怦怦乱跳。 “哈哈哈……你们的主子以为我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吗?钟匡范勾结淮南节度使杨渥,引狼入室,导致洪州被团团围困,洪州节度使钟匡时危在旦夕,老子没去兴兵讨伐钟匡范,他却派你们来做说客,你们是想让我向淮南军投降吗?”彭玕的嗓门很大,他的话掷地有声,此刻更是夹杂着心中的怒火,他手下那些士兵们也都对于李盛和钱胖子怒目而视,似乎只要彭玕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扑上去。 “彭将军,我们只是奉命而为,请您息怒……当前的形势,不用我们说,您想必也已经知道了,猛将秦裴率领淮南军大军压境,实力差别悬殊,洪州的军队不敢出战,只想死守。别说吉州的兵马,即便是吉州与抚州联合出兵,也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也是为什么抚州刺史危将军至今仍然按兵不动的原因。彭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请您三思而后行啊……”李盛毫无恐惧地目视着彭玕,慷慨陈词。 彭玕怒形于色,狠狠地拍了一下身前的公案,戟指厉声喝道:“大胆!小小的年纪,竟然敢在本将军的大堂之上巧舌如簧,来人啊,把这两个都拉下去砍了……” 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早就看这两个来使不顺眼了,他们恶狠狠地向李盛和钱胖子扑了上来,架了他们俩就要向外走。 钱胖子简直要被吓死了,他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彭将军,我们只是奉命而为啊,常言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彭将军,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 李盛对于钱胖子的懦弱表现很不屑,他并不求饶,反而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地说道:“早就听说彭将军礼贤下士,而且崇文重教,晚辈是个读书人,一直对彭将军仰慕已久,可惜无缘在彭将军麾下效力,这次奉命出使,晚辈本来是打算给彭将军献计献策,帮彭将军渡过眼前这道坎……没想到,今日一见,才觉得传闻不实,彭将军也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夫而已……死有何惧,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李盛在心底里却是暗自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穿越来到了大唐,没想到,这就又要丢掉性命了,特么的,老子不甘心啊,老子还没尝过娶三妻四妾的滋味呢…… “且慢……暂且把他们留下来。”彭玕终于收回了成命,李盛的激将法起到了作用,彭玕此前确实一直很尊重读书人,他可不想让自己崇文重教的名声因为这小子付之东流,不妨暂且饶他们不死,看看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花招? 钱胖子已经被吓得呆如木鸡,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架着他的两个士兵刚刚撒开手,他就像烂泥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彭玕,生怕彭玕反悔,他差一点就去鬼门关上走一遭了。 “好险啊……”李盛的心里也是暗自庆幸,居然靠激将法救了自己,方才那一刻真是生死攸关,就连他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了,要不是他方才急中生智,他这条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不过,他此刻仍然故作镇定,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倒驴不倒架,可不能让这些人看穿自己的内心。 “多谢彭将军不杀之恩!”李盛直视着彭玕的眼睛,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 第三十一章 不辱使命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胆识,钟匡范那小子如果像你这样,就绝不会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葬送南平王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让淮南军渔翁得利。”彭玕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李盛,目光中甚至有了几分赞许的神色。 李盛微微一笑,道:“彭将军过奖了……我们刺史大人自然是有他的想法,晚辈作为他的属下,只求不辱使命,方才在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望彭将军海涵。” “小子,那你说说,对于本将军,你有什么计策?”彭玕其实也很关心洪州的局势,但他确实不敢轻易出击去救援洪州,或许淮南军正在巴望着自己出击呢。 不过,一旦洪州沦陷,唇亡齿寒,吉州这座小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早晚会落到淮南军手里。彭玕并不甘心投靠杨渥或者钟匡范,在他看来,这两个年轻人都不是值得信赖的。彭玕也不愿意与强大的淮南军决战,他还是希望保存实力的。 李盛抱了抱拳,并不答话,反而问道:“彭将军,您也知道,目前,洪州的军队正在据城坚守,您以为,他们能够守得住吗?” “以本将军之见,洪州守军实力不济,恐怕很难支撑太久。”彭玕摇了摇头。 李盛继续提问,道:“那么,如果淮南军来攻打吉州城,您是会选择在城外决战还是据城坚守?” 彭玕眉头微蹙,轻叹一声,道:“届时,本将军恐怕也不得不选择死守了。” “可是,吉州城并不是坚城,您认为能够守得住吗?”李盛一本正经地问道。 彭玕并不答话,只是摇了摇头,他显然对于坚守吉州这座小城根本没有信心。 一个相貌与彭玕有几分相像的中年武将霍地站起身来,指着李盛的鼻子,怒冲冲地呵斥道:“臭小子,你一个来使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不是企图动摇我军的军心吗?” “老弟,坐下……且容他把话说完。”彭玕对那个武将摆了摆手。 那个武将这才气呼呼地坐了下去,但他却依然怒视着李盛,若不是彭玕发话,他恐怕就要冲过来动武了,其余的那些个武将也是对于李盛和钱胖子怒目而视。 李盛在来吉州之前,曾经听钱胖子说过,彭玕的弟弟彭瑊也在吉州军中任职,而且握有实权,想必便是此人了,他身材高大,蓄着三绺长髯。李盛甚至在现代社会时就曾经听说过彭瑊的鼎鼎大名,彭瑊曾经中过进士,他是湘西第一代土司王,直到他的后裔改土归流返归江西老家为止,其间,彭氏家族统治湘西多达八百多年。 李盛虽然心中一震,但却依然不动声色,娓娓道来:“彭将军,以晚辈之见,你们既不能在城外与敌军决战,也不能死守吉州城,那么,您就只剩下放弃这座城了,换句话说,您应该选择投奔一位明主。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无论是为了保命还是为了以后的前途,您都应该尽快投靠一位明主。” 彭玕深有感触,试探性地问道:“年轻人,你认为,本将军应该投靠谁呢?” 李盛并不答话,只是瞥了一眼彭玕身边的各个将领。 彭玕会意,连忙摆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彭瑊冷哼一声,恨恨地瞪了一眼李盛,这才拂袖而去,其余的武将和士兵们也都相继鱼贯而出。这样一来,大堂里就只剩下了彭玕和李盛、钱胖子三个人。 “好了,这样,你就可以说了吧。”彭玕看着李盛,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李盛正要开口,钱胖子却先说话了,自以为然地说道:“彭将军,这个,还用问吗?当然是江州刺史钟匡范最值得彭将军考虑了,不知彭将军意下如何?” “你给我闭嘴……本将军允许你说话了吗?你带上你的箱子,给我立刻滚出去!”彭玕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冷冷地呵斥钱胖子。 “遵命!小人这就退下……”钱胖子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抱起了红箱子,低着头,转身离开了大堂。 李盛摇了摇头,这个钱胖子真是猪一样的队友,他看着彭玕,道:“虽然晚辈此行是奉钟匡范之命,但是晚辈认为,在这大敌当前之际,对于彭将军您来说,并不适合投靠钟匡范,因为以您在镇南军之中的威望,会让他有功高震主的担忧。同样,您也不适合投靠杨渥,因为据我所知,淮南军的内部也是暗流涌动,杨渥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都不好说。因此,您最好去寻找一个求贤若渴而又具备雄才大略的明主,至于具体人选,晚辈认为,武安军节度使马殷知人善任,已经夺取了岭南的数州,值得彭将军考虑,如果您将来进军溪州,进可攻退可守……” “说得好!想不到,你一个年纪轻轻的读书人,居然能够如此高瞻远瞩,确实是年轻人之中的凤毛麟角啊,既然你如此推心置腹,希望你能够留下来,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本将军绝不会亏待你。”彭玕听了李盛的这些话,只觉得茅塞顿开,深受启发,顿时起了爱才之心,有心把这个年轻人招揽过来为自己效力。 “这个……晚辈恕难从命,晚辈是江州刺史大人的属下,刺史大人待我不薄,晚辈自然应当效忠刺史大人,更何况,当前江州也正是用人之际,晚辈岂能离开江州?”李盛在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他心中有数,作为一个穿越者,必须顺应历史趋势,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这个年代,保命要紧。 彭玕轻叹一声,脸上显出一丝遗憾的神色,道:“年轻人,既然你这么说,本将军也不会勉强你,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很认同……你可以把我的话转告给钟匡范,本将军不会投靠江州,但是,本将军也不会与江州为敌,因为,吉州和江州的军队都属于镇南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以后,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第三十二章 夜长梦多 “彭将军英明!这样一来,镇南军内部就能避免内讧了,对于吉州和江州的百姓而言都是福音……晚辈幸不辱命,这就告辞了。”李盛抱了抱拳,就要离开。 “且慢,现在天色已晚,依我看,你就不必急于回去了,不妨在这里暂住一晚,等明天再回江州也不迟。”彭玕诚恳地挽留,他确实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念头。 “好吧,晚辈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既然彭玕盛情相邀,李盛也不好拒绝。 彭玕立刻就大声吩咐道:“来人啊,江州来的使者路途劳累,给他们在府里面安排住宿,一定要好生伺候,不得有误!” 既然彭玕一声令下,旋即有几个士兵快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带着李盛出去了。 钱胖子方才一直焦急地在门外等候,他面如土色,一看李盛出来时居然面带笑容,钱胖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更是对李盛多了几分佩服,这小子,居然能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把他们俩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他这次可真是沾李盛的光了。 由于有彭玕手下的士兵随行,钱胖子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灰溜溜地跟在李盛的身后,一路上,钱胖子盘算着,彭玕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手?夜长梦多啊…… 彭玕对于李盛这个年轻人还是很看重的,李盛和钱胖子分别住在两个相邻的房间,只是,李盛所在的屋子要比钱胖子的屋子明显宽阔许多,而且也更加洁净。 李盛的屋子里有个很宽敞的木桶,可以用来洗澡,这可是正中他的下怀。他这一天确实很辛苦,旅途劳累不说,还要与彭玕斗智斗勇,差一点被砍了脑袋,想到这里,李盛心有余悸,当时,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那可真是生死难料! 木桶中雾气氤氲,李盛的全身浸泡在温水里,头枕在木桶边缘,脸上蒙着一块湿淋淋的毛巾,惬意之极。坊间传闻彭玕礼贤下士,现在看来,此言非虚。只是,彭玕的那个弟弟彭瑊却是脾气暴躁了些,可是,偏偏就是这个彭瑊后来居然成为了湘西的土皇帝,他的后裔甚至统治了包括溪州等地在内的湘西地区八百多年之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这个晚上,李盛睡的很香,可是,他却梦见了清雪,梦境中,清雪批头散发,距离他很远,中间似乎隔着一片白茫茫的云雾,虽然他看不清清雪的容颜,但是他却记得那依稀便是清雪的身影。 梦境中,李盛不断地呼唤清雪的名字,清雪却只是重复一句话:“公子,奴婢死得好惨啊……请你为我报仇啊……” “清雪!”李盛大叫了一声,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四处看了看,又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噩梦,难道清雪真的芳魂已逝?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一沉……按照董管事所说的那些话,清雪如果真的是落到了一群贼兵的手里,就凭清雪那纤弱的体质,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贼兵,恐怕终将是难逃一死。 虽然李盛不相信托梦这种灵异的事情,但他还是难以释怀,清雪是他来到大唐所遇到的第一个朋友,而且还是他的侍女,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李盛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钱胖子在门外面的院子里高喊一声:“李公子,快出来,彭将军的弟弟来找你了!” “想必是那个凶巴巴的彭瑊,他这么早就来找我,一定是来者不善……”李盛不敢怠慢,赶紧起了床,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梳了梳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随手拿起横刀,这才走出了屋子。 李盛一出门就看见了气势汹汹的彭瑊,此刻的他一身戎装,手握一柄长剑。 李盛抱了抱拳,笑道:“将军,请问您这么早就来找晚辈,到底有何指教?” 彭瑊冷冷地看了看李盛,道:“臭小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们吉州妖言惑众,动摇军心,老子来找你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说完,彭瑊就拔出了长剑,剑刃在阳光下寒光闪闪,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杀气。 “晚辈一直仰慕将军您金榜题名,高中进士,可惜没有机会向您请教学问,不过,能够与您切磋一下刀法也是天赐良机!”李盛率先奉承一下对方,就是提醒彭瑊注意他自己曾经高中进士的身份,下手不要太狠,不要像赳赳武夫一般。 此言一出,彭瑊禁不住脸色一红,反而有些惭愧了,他一个有功名的儒将居然欺负晚辈,拔剑相向,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他反而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彭瑊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杀气,道:“油嘴滑舌的小子,怪不得我大哥被你蒙混过关,你以为我们会怕淮南军吗?真是岂有此理,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你既然敢于蛊惑人心,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彭瑊就挥剑向李盛刺来,剑尖直指李盛的咽喉,但彭瑊这一剑却只用了八成的力气,他这是打算先试探一下李盛的武功。李盛立即侧身闪滑,堪堪地避过了彭瑊这凌厉的一刺。 “好险啊!”在一旁观战的钱胖子惊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这是在彭玕兄弟的地盘上,他不敢出手,即便是他出手也是无济于事,他虽然身躯肥胖但却不会武功,即使他出手也只有挨打的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彭瑊在眼前耀武扬威。 彭瑊怔了一下,这小子的身手也够敏捷的,居然能够避开他这一剑,他此刻向前刺出的一剑已经力尽,剑刃几乎是紧贴着李盛的鼻尖刺过去了,可是他尚有后招,借着身体前冲之势,手臂只是微微向上一扬,手腕一翻,挥剑向下改刺为砍,竟然砍向了李盛的脖子。 “小心!”钱胖子大吃一惊,彭瑊的一招一式都是想要李盛的命啊,他下手可真是够狠毒的! 第三十三章 相见恨晚 李盛却早有准备,立刻挥起横刀格挡了彭瑊的这一剑,同时突然向已经逼近自己的彭瑊踢去,这一脚直奔他的软肋。 “当啷”一声,李盛的横刀居然被彭瑊的长剑砍断为两截,折断的一半落到了地上,彭瑊也向后退开了一大步,避开了李盛这一脚。 钱胖子摇了摇头,他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在这一刹那之间,李盛的兵刃就被砍断了,他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李盛把手中剩下的半截横刀抛到了地上,抱了抱拳,道:“彭将军文武双全,剑法超群,晚辈领教了!” 彭瑊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还剑入鞘,仔细打量着李盛,目光中甚至带有几分期待,道:“年轻人,你的身手也很不错嘛,其实,我只是占了兵刃上的便宜而已,我这把剑是一把宝剑,胜之不武……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嘛,哈哈哈……昨晚,我和我的兄长一直聊到了很晚,我看得出,他对你所说的话很感兴趣,我这么早就来找你,也是有些事情想跟你随便聊一聊,走吧,到你的屋子里去。” 钱胖子的心本来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却见彭瑊忽然住手了,而且还要和李盛谈一谈,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有眼力见儿的,看着彭瑊与李盛谈笑风生地走进屋子里,他猜测彭瑊要和李盛谈的事情肯定是非同寻常,他不便参与,只是守在屋子的外面,以免闲杂人等来打扰他们。 李盛斟满了两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彭瑊一杯,然后便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猜测,彭瑊一定是来询问他们彭家军以后去向的问题。 彭瑊浅啜一口茶,道:“小兄弟,你昨晚对我大哥说过,建议我们放弃吉州,向西投奔马殷,对此,我也是认同的。只是,我有一些不明之处,希望你解释一二。如果我们去投靠马殷,虽然他可能会对我们很慷慨,但是,毕竟是寄人篱下的权宜之计,天长日久,双方难免会发生一些摩擦,到时候,我们能否全身而退?” “正因为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我才建议你们向溪州发展。”李盛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历史上,彭瑊的后裔统治那里八百多年,彭家军以后去那里发展当然没有问题。 李盛在后世的时候就曾经去溪州那里旅游过,他曾经见到过被土家族人视为神物的溪州铜柱。溪州铜柱高达四米,上半截呈八方形,下半截呈圆形,铜柱上铭刻有《复溪州铜柱记》,两千多字,这相当于南楚王马希范与溪州土司彭仕愁罢兵盟誓的条约。之后,中原大地经历了五代和宋、元、明、清等朝代的变更,偏安一隅的彭氏统治却岿然不动,溪州有了八百多年没有边患战乱的安定生活。 彭瑊思忖了片刻,半信半疑地说道:“可是,溪州那里都是一片穷乡僻壤。” “穷乡僻壤自然也有好处,溪州那里水流湍急,山深林密,山路险阻,一旦有敌军入侵,你们可以沿途设伏,伺机打击入侵之敌。如果你们在山顶上设立山寨,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让敌人付出惨重代价!”李盛笑眯眯的,信心满满。 “太好了!果真是一条妙计……”彭瑊从来没有去过溪州,听李盛这么一说,顿时茅塞顿开,满脸喜色,在他眼中,李盛几乎成了足不出户而知天下大事的诸葛亮,可惜,这么出类拔萃的年轻才俊却不愿意为彭玕效力,真是一种遗憾…… 这时,彭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的大哥彭玕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如果用美人计引诱这小子能否管用?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钱胖子看到彭瑊喜滋滋地离开这里,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方才还凶巴巴的将军为什么如此开心?李盛方才究竟跟他说了什么活?这小子真是不简单…… 钱胖子正在思忖间,李盛已经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发什么呆呢?好了,我们去吃早饭吧,然后,我们就该准备返程了,终于要回家了……” 在彭瑊的陪同下,李盛和钱胖子在刺史府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便去向彭玕辞行,彭玕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却不便强留,让弟弟彭瑊去送李盛等人一程。 彭瑊双手捧着一把古色古香的刀递给了李盛,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兄弟,老哥我与你不打不相识,可以说是忘年交了,真是相见恨晚啊……你的兵刃已经毁于我手,临别之际,老哥我这就赠送你一把宝刀,名叫百炼刀,这把刀乃是古法研磨,刃纹流畅,可以削纸断竹,是我当年在战场上从强敌手中夺来的战利品,我以前一直都舍不得用,希望你笑纳……”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李盛连忙婉言谢绝,他可不敢收取这么贵重的礼物。 “小兄弟……不要推辞!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彭瑊有些生气了。 李盛动容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了……”说着,他毕恭毕敬地接过了这把百炼刀,入手一沉,顿时感觉这把刀非同一般。 “叔叔,您当真要将这把宝刀送给别人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盛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原来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妙龄少女,看起来大约有十七八岁,她身穿红色的半透明花笼裙,更加衬托出曼妙的身材,她容颜秀丽,面带微笑,眉宇间却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气质。 “常言道,宝刀赠英雄,这位就是江州刺史派来的使者李公子,他也是文武双全呢,彭薇,你还不赶紧过来见礼?”彭瑊一本正经地喊道。 那个叫做彭薇的小姑娘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上身微微前倾,白皙的双手合拢在胸前,曲膝对李盛行了个万福礼,甜甜地笑了笑,道:“小薇见过李公子!” 第三十四章 不虚此行 李盛抱了抱拳,算是回礼了,又问彭瑊道:“这位小姐便是彭将军的千金吧?” “彭薇是我大哥的掌上明珠,天资聪颖,活泼热情,平日里,小薇既擅长书画,也喜欢舞刀弄剑。”彭瑊笑眯眯地介绍着彭薇,同时也在观察着李盛的表情。 “果然不愧是将门虎女!多才多艺啊……”李盛打量了一番彭薇,顿时眼睛一亮,她的气质着实有些与众不同,一看便知是名门闺秀,受过良好的家教。 彭薇却嘟起了小嘴,道:“哼……叔叔偏心,我跟你要过这把刀多次了,你也不愿意将这把刀送给我,如今,你却将这把刀送给一个外人,真是岂有此理!” 李盛不由得有些尴尬,既然彭薇也喜欢这把百炼刀,他又岂能夺人所爱?更何况他本来就对于这把百炼刀并不是很在意,他便有心将这把百炼刀还给彭瑊。 李盛的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彭薇却一改方才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咄咄逼人道:“李公子,你想要将这把百炼刀带回江州也未尝不可,但是,你要跟本小姐切磋切磋,只要你能够胜了本小姐,这把百炼刀从此以后就是你的!否则,你必须要将这把宝刀留下来……怎么样?你敢不敢跟本小姐切磋一下?” “不许胡闹!小薇,你这个丫头怎么越来越任性了?李公子远来是客,马上就要回江州了,你这是待客之道吗?你要是再这么胡闹,回去,我就要告诉你爹爹,让他好好地管教管教你……”彭瑊有些生气了,这丫头居然如此口无遮拦。 彭薇吐了吐舌头,道:“好吧,李公子,今天,看在叔叔的面子上,我就暂且放过你,下次你如果遇到我可就没这么便宜了,到时候看我怎么教训你……” 彭瑊本来有心给这对青年男女牵线搭桥,可是,向来自视甚高的彭薇却唱了这么一出,这让他情何以堪?彭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盛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彭薇出身于那种大军阀的家庭中,作为彭玕的掌上明珠,必定是从小就被骄纵惯了,而自己只是个人微言轻的读书人而已,当然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与彭瑊寒暄了几句之后,李盛就上了马车,与钱胖子一起向江州方向返回。 “我们这一次也算是不虚此行啊,彭将军收下了我送的鎏金圣杯,他们兄弟俩都跟你谈得很融洽,你也得到了一把宝刀,只有我是一无所获啊……彭将军的那个小丫头长得挺好看,就是脾气刁蛮了些……”钱胖子没话找话的发着牢骚。 “你还要怎么样啊?要不是我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说服了彭将军,你我早就成了彭将军的刀下之鬼了……你我二人能从吉州刺史府全身而退就很不错了,你就偷着乐吧。”李盛想起来那一幕还有些后怕,彭玕兄弟俩可不是省油的灯。 回到江州之后,李盛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刺史府给钟匡范汇报,他知道,钟匡范一定在期待着他的回音。当钟匡范听到下人禀报说李盛和钱胖子已经到了门外,钟匡范顿时心中一振,连忙让人将李盛和钱胖子立刻带到书房里。 李盛是第一次来到钟匡范的书房,但他却并没有丝毫紧张,坐下之后,他一仰脖子就喝光了一大杯茶水,钟匡范连忙又给他续好了茶水,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等李盛讲述这次出使去吉州的事情,在钟匡范看来,盘踞在吉州的彭玕兄弟俩才是他最重要的假想敌。 驻军抚州的危全讽虽然是钟匡时的岳父,但却在用兵打仗方面缺少谋略,不足为惧,这一次,淮南军围困洪州多日,危全讽却畏惧淮南军的兵威,依然按兵不动,正中钟匡范的下怀,将来洪州被攻陷之后,抚州也就唇亡齿寒不足为惧了。 然而,彭玕兄弟俩都是文武双全,能征善战,以前,彭玕曾经为南平王钟传立下过汗马功劳。钟匡范不知道的是,彭瑊更是在以后开创了湘西溪州土司王八百多年的基业,如果彭玕兄弟俩率彭家军与江州为敌,那才是钟匡范的肘腋之患。 李盛把在吉州如何说服彭玕兄弟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陈述了一番,吐沫星子满天飞,就连钱胖子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不过,钱胖子在这次出使的过程中实际上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他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听李盛吹牛。 末了,李盛又把自己力挽狂澜的那一幕绘声绘色地夸大了一番,幸亏他在生死攸关之际灵机一动,说了一些有针对性的话,这才使得他和钱胖子侥幸逃命。 钱胖子听了之后,又习惯性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中暗骂,这小子,你不吹牛能死吗?当时他吓得浑身瘫软得就像烂泥一般,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钟匡范听了这些话之后,动容地笑了笑,道:“你们两位这次远赴吉州,可以说是深入龙潭虎穴,你们能够说服彭玕兄弟俩承诺不与我军为敌,这就是不辱使命,太好了!这一次,你们俩已经立下了大功一件,我要重赏你们二人……” “多谢刺史大人!”李盛和钱胖子都躬身施了个礼,心中都乐开了花。 “免礼吧……好了,你们两个一路风尘困顿的,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官给你们三天的假期。”钟匡范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示意李盛和钱胖子可以退下了。 李盛不失时机地抱了抱拳,道:“刺史大人,卑职有件私事打算向您禀报。” “什么事情啊?小李子,你尽管直说吧。”钟匡范怔了一下,他明白了,李盛看样子似乎有求于他,于是,他给钱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钱胖子先出去。 钱胖子很知趣地对钟匡范施了个礼,然后便退出了书房,随手又把门关好了。 第三十五章 风生水起 李盛苦着脸说道:“启禀刺史大人,不久前,竟然有人在鄱阳湖边公然行凶,害得卑职身受重伤,险些连小命都搭上,好在街坊邻居搭救我比较及时,我这才侥幸逃得了一命。可是,后来,我的侍女清雪居然下落不明,据说是被歹人掳走了。那个侍女就是刺史大人您赏赐我的,您对她应该有点印象吧?她是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在江州城里面,凶徒居然如此猖狂,大人,您可要为卑职作主啊……”说到后来,他甚至已经带着哭腔了。 钟匡范连忙安慰道:“小李子,你不要太伤心,这样的事情在江州出现,作为刺史,本官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本官一定会派人严查,早日把凶犯缉拿归案,还你一个公道。这样,既然你不相信清雪是被歹人掳走的,那么你先说说,你和那个侍女最近有没有与别人结仇,你不妨把那些仇家一一列举出来,逐个排查。” 李盛断然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卑职也曾经问过左邻右舍,清雪平日里从来没有得罪过别人,您也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子。事发时,卑职正在因公事外出,等我回来之后,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说到这里,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哦,这件事着实有些蹊跷……”钟匡范眉头微皱,捻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李盛充满期待地看着钟匡范,心中焦急如焚,清雪的案子,他缺乏足够的人证和物证,要想找到凶犯着实有些难度,就连他也没有足够的信心,他人微言轻,清雪又是贱籍,没人愿意去查这个案子,他只能寄希望于钟匡范出面督促查案了。 钟匡范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对李盛道:“小李子,这件事,本官一定会管的,我会让孟推官专门负责此事,你应该知道,他是个思维缜密的人,应该可以胜任此案。你可以先回去了,如果案情有什么进展,本官会立刻派人通知你。” “遵命,希望刺史大人早日破获此案,卑职感恩不尽!”李盛躬身行了个礼。 “放心吧,小李子,你已经为江州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本官也应该体恤属下,这样,你以后才能继续安心为江州效力嘛……”钟匡范拍了拍李盛的肩膀。 “多谢刺史大人!”李盛淡淡地笑了笑,心中却忽然萌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也不知道刘校尉是怎么对钟匡范评价自己的?钟匡范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钟匡范又嘱咐道:“本官自然会限期缉拿凶手,另外,在此期间,你出入还要注意安全,尽量别独自行动,本官也会派人在你家附近加强巡查和保护的。” “卑职遵命,告辞。”李盛抱了抱拳,旋即转身离开。 钟匡范微笑着送李盛到了门外,一出门看见钱胖子还在门外不远处守着,这才停住脚步,道:“老钱啊,你一定要将李公子送回家,路上小心。” “遵命!”钱胖子不敢怠慢,看得出来,刺史大人对于这小子越来越器重了,他都有点眼红了,这小子在江州混得风生水起,以后,他可要多多巴结这小子了。 李盛提着袍裾拾阶而下,转身又向钟匡范拱了拱手,道:“刺史大人请留步,卑职告退了!” “慢走啊……”钟匡范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心中却在思忖着,这小子可是越来越有进步了,比以前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假以时日,必定是一个可用之才!可惜,在江州,像他这样的年轻才俊太少了,为什么刘校尉却对他那么反感呢? 钱胖子和李盛一起离开了刺史府,上了马车,钱胖子满脸堆笑,道:“李公子,刺史大人对你可是真够器重的啊,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升官发财了?到时候,你可千万记得要提携我啊,刘校尉嘲笑我是烂泥涂不上墙,哼,我有那么差劲吗?你不会像刘校尉那么不讲情面吧?我们好歹也算是一起逛过青楼的兄弟啊……” “我可从来没想过升官发财,哪有的事……”李盛哭笑不得地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李盛从来没有奢望过在江州做官,对于他来说,能够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娶上三妻四妾,安安稳稳地享受在唐末的日子就足够了。钱胖子口口声声说与他一起逛过青楼,那想必是李盛前身的经历,不过,李盛现在也是颇为向往,如果有机会,他倒是很想去这里最顶级的青楼里看看,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到了李盛的家门口,看着李盛进了门,钱胖子的马车这才离开,他忽然萌生了一个无聊的念头,李公子守着一个娇滴滴的小侍女,会不会在今晚颠鸾倒凤? 董管事关好了门,屁颠屁颠地跟在李盛的后面,道:“公子,我们家里的人手还是太少,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您看是不是应该招几个保镖护院了?” 李盛停住了步伐,回过头,脸上故意装出一副笑容,看了看董管事,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认为确实有这个必要,更何况小芸也在家里。” 李盛不由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董管事才想着找保镖护院,以前,清雪还在家里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直没有提起过?难道董芸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啊…… 看到李盛的笑脸,董管事禁不住今天一热,这段时间里,李盛几乎很少对他笑过,难道是董芸的到来使得公子对他的看法发生了转变?但愿如此啊,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芸儿那丫头……想到这里,董管事忽然觉得自己的形象很高大…… “公子,咱江州地面上,民间高手并不多,要是有真功夫的就更少了,老奴以为,我们宁可多花些钱,也要找到能人,您的安全更重要啊。”董管事提议道。 第三十六章 对答如流 李盛点了点头,道:“好,这件事,你就具体张罗一下吧,至于最终的人选,我亲自定……另外,一定要把应征者的籍贯和身世都弄清楚,这年头太乱了,逃兵很多,也有很多会武艺的匪徒四处流窜,我们必须要多加小心,不要引狼入室。” “老奴明白,明日一早我就开始准备,老奴这就去唤小芸来侍候公子更衣。” 看着董管事忙忙碌碌的样子,李盛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知人知面不知心,且看官府先把你抓起来审问一下再说。 次日下午,董管事就被一群衙役带走了,这可把董芸吓坏了,对她来说就像是天塌了一般,她伤心地哭了一阵子。“知了……知了……”,窗外的一阵阵蝉鸣声此起彼伏,董芸听了之后心情更加烦躁。 “好了,别哭了,小芸,你爹只是去协助官府的人调查清雪那个案子,有可能,很快他就会被放回来的。”李盛坐在董芸的身边,搂着她的香肩柔声安慰她。 此刻的董芸心情很激动,她的酥胸上下起伏,更是增添了几分性感魅惑,楚楚动人,李盛都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了,无论如何,这个小丫头其实是无辜的。 “我爹是好人,公子,我相信,清雪姑娘不是我爹害的……”董芸哽咽道。 “我也愿意相信你爹,小芸,你别怕,请你相信,官府不会冤枉好人的!这个案子早晚会真相大白的,坏人绝不会永远逍遥法外。”李盛拍了拍董芸的香肩。 “我听说,官府里的那些衙役们都很凶狠,公子,他们会不会对我爹严刑逼供啊?如果我爹扛不住了,屈打成招,那可就惨了……”董芸越想越怕,吓得花容失色,她的手不经意间挽住了李盛的胳膊,此刻,她已经把李盛当成了主心骨。 “傻丫头,我已经关照过了,他们不会对你爹严刑逼供,他们只是查案而已,别想那么多了,这么热的天,你去休息一下吧。”李盛拍了拍董芸的纤纤玉手。 然而,此刻在班房里候审的董管事却并没有感觉到热,这个地方阴暗潮湿,即便是在炎炎夏日里,这里也依然是很阴凉的。现在,班房里只有董管事一个人。 董管事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边的铁栅栏,铁栅栏外边站着一个手持风火棍的年轻衙役,班房里的一切都逃不过那个衙役的视线。董管事没想到突然被带到了这里,那天,公子明明对他笑了,今天,他却被衙役关进了这里,公子怎么会变得这么狡黠?想到这里,他的额头上居然渗出了一滴冷汗。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董管事猛地站了起来,抓住铁栅栏,大声呼喊。 “住口!休得猖狂,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那个年轻衙役怒吼了一句。 董管事这才住口,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沮丧,怔了片刻,又坐回到凳子上。 董管事正在胡思乱想着,外边的衙役打开了铁栅栏,喊了一声:“姓董的,赶快出来吧,听候推官大人的询问。” 董管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麻木地走了出去,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低着头跟在衙役的后面走,莫名地有了一种失落感,他生怕女儿为他担心,这丫头年龄还小,此刻恐怕已经哭成泪人了…… “威……武……”大堂上,一阵喊威声突然响起,同时,一根根上黑下红的水火棍一齐顿地,董管事顿时被惊得身体一震,他抬起头来,触及了那些衙役们恶狠狠的目光,吓得他脸色煞白,不过,董管事很快就镇静了下来,静观其变。 大堂上,刺史府的推官孟大人正襟危坐,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略胖,蓄着八字胡,面色有些黝黑,但却是浓眉大眼,目光炯炯,表情冷峻,看起来令人不怒自威。他曾经破过一些案子,在江州一带,他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孟推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董管事,片刻之后,这才仔细询问道:“老董,据你所说,事发当天,你家的侍女清雪是被一群乱兵掳走的,可是,你有证人吗?” “当时,或许有几个村民在场吧,可是,他们见到全副武装的乱兵来了之后,立刻就吓得四散而逃了,至于究竟是哪几个村民在场,由于当时事发突然,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天,草民年龄大了,已经记不清了。”董管事面色冷静,对答如流。 孟推官眉毛一挑,一字字地说道:“哦,这么说,直到现在,一直没有人可以主动站出来为你作证,而且,你也找不到别人可以为你作证了,是不是这样?” “是的,草民无可奈何……”董管事早就猜到眼前这位推官大人会这么问了。 “可是,为什么你们村子附近一带的那些里长和保长们却都不知道那天有乱兵来了?”孟推官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他的目光更是紧紧地盯着董管事的眼睛。 “这个……事发之时乃是在晚上,而且,那些乱兵的目的似乎只是在于掳掠,既然抢到了清雪那丫头,他们也算是有所收获,很快就离开了我们村子,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必定很少。”董管事怔了一下,他感觉推官大人似乎在怀疑他了。 孟推官听到这里,立刻将身子微微前倾,眼中精光一闪,更加盯紧了董管事,目光炯炯地追问道:“既然是在晚上,那么,你与那个侍女一起出去,孤男寡女的,究竟是打算干什么事情?” “她说她丢了东西,要去外面找一找,那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草民担心她出事,就陪她一起出去了,没想到,居然会遇到那样的事情……”董管事长叹一声。 孟推官冷哼一声,道:“可是,你安然无恙,那个丫头却被乱兵掳走了……” 第三十七章 门庭若市 “草民与那些乱兵搏斗了一番,可惜,寡不敌众,更何况,草民哪里是那些如狼似虎的乱兵的对手?”董管事低下了头,此刻,他的表情看起来充满了忧伤。 孟推官又问道:“那天以后,你就把你的女儿带到了李公子的家里,是不是?” “是的,草民是为了让她替代清雪那丫头服侍李公子,李公子平时很忙,家中没有人照顾他可不行。”董管事此刻禁不住有些担心,推官大人居然这么问,官府以后会不会去找董芸的麻烦?他可不希望她的宝贝女儿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孟推官思忖了片刻,挥了挥手,道:“好了……你退下吧,以后,本官随时还有可能找你,这段时间里,你不要离开你所在的村子,你也可以继续寻找你的证人,不过,切记,你不要找人作伪证,否则,本官一定会严惩不贷!” 董管事闻言顿时心头一震,他怔了一下,这才说道:“明白……大人,草民这就告退了。”说完,他便毕恭毕敬地对孟推官躬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大堂。 孟推官凝视着董管事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出于职业本能,他对任何有作案嫌疑的人,都要先在心中进行一番仔细的排查,这只是一种职业习惯而已。但是,思来想去,他却对此案仍然没有半点眉目,他禁不住摇了摇头…… 以后的几天里,李盛家的门前几乎天天都是门庭若市,宾客如云。村子里一些游手好闲的彪形大汉或者江州城里大户人家的护院,得到消息后就上门来应征,有些是来历不明的神秘人物,看样子倒也似乎有武艺傍身,还有一些是流落街头卖艺的,一个个也很想养家糊口,挤破脑袋地赶来试一试运气。 一见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李盛顿时有点应接不暇的感觉,好在有董管事在家里帮助接待,李盛不需要一个个地去应付,这些应征者之中,如果有李盛看得上眼的,他才会亲自去面试一番。但饶是如此,一天下来,好不容易把那些人都打发走了,李盛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董芸服侍他更衣后,他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董管事又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所有应征者的籍贯、出身等资料整理完毕。 次日,李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子映到了卧室之中,李盛睁开了眼睛,刚要继续睡一会,才想起估计今天又要有人来应征,可不能耽误了正事,想到这里,李盛这才懒洋洋地坐了起来,走下床,开始刷牙洗漱。 不多时,穿着白色齐胸襦裙的董芸就走了进来,她当然是来服侍李盛更衣的,李盛对她笑了笑,旋即在椅子上坐下,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董芸的贴心服务。 “公子,你自己倒是舒服了,自从那天去过衙门之后,我爹这几天里可是心力交瘁了呢,就连白头发都多了好多,你知道吗?”董芸哼了一声,嘟着小嘴,用牛角梳子轻轻地敲了敲李盛的脑门。 李盛装作吃痛的样子,道:“哎哟……轻点啊……小丫头,你别怕,你爹他老人家或许只是受了点惊吓,只要他没做亏心事就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 袁州城的西南部有一座九峰山,这里由于有九座山峰彼此环抱而得名。山上乱石林立,四面泉流淙淙,峰峦层叠,秀木蓊郁。当年,王仙芝率领农民起义军路经此地时,南平王钟传曾经率军据九峰之险筑垒于这里,与王仙芝的部队作垂死斗争,后来,这里更是因为天竺峰上的定林院里面住着五百多名信徒而声名远播。 九峰山上有一座崇福禅寺,这个禅寺是由著名的普满禅师开山,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和药师佛,寺庙里高僧云集,香火旺盛,附近的居民之中也有许多信徒常来这里求签占卜。目前,守成和尚就是在这里修行。 在寺庙西侧的一间厢房里,守成和尚正在与一个带着人皮面具的神秘人物面对面交谈,那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虽然看不到那人的模样,但从那人的声音判断,他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此刻,神秘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似很轻松随意的样子,但是,守成和尚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威慑。 “你来的很准时啊,你能找到这里,确实不容易。”守成和尚瞥了一眼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虽然表情麻木,但是乍一看还是可以起到乱真的作用。 “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准时赴约,而且,要想找到你,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神秘人的嗓音深沉而又浑厚,他的话语更是显示出了他的自信。 “阿弥陀佛,敢问施主高姓大名?”守成和尚禁不住眉头微皱,他相信眼前这个人所言非虚,对这个神秘人物顿时多了几分忌惮,可惜的是,他却根本不知道此人的来历。 那神秘人“嘿嘿……”笑了笑,道:“大师,你不必问我的姓名,你也不必打听我的身份,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也奉是命而来,以后,我们会经常打交道的。” “哦……我们素不相识,不知施主今天来找贫僧究竟是有何吩咐?”守成和尚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可不希望与这种神秘人物来往,看样子,此人以后恐怕还要来纠缠他,简直是如同附骨之疽,此人为什么要来寺庙里找他?真是莫名其妙! 神秘人并不答话,反而问道:“大师,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你一定认识李盛,是不是?” “你说的是李盛公子?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守成和尚更是一头雾水了。 “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了解武德司的一些机密,在这方面,我们的利益可以说是一致的,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第三十八章 一筹莫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守成和尚双手合十,他此刻面沉似水,但他的内心却很复杂,一桩桩往事至今仍然记忆犹新,他虽然早已遁入空门,但却依然难以割舍。 那神秘人沉吟片刻,道:“李盛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们要想知道武德司还有那传说中《易龙图》的那些秘密,就要着落在这个李盛身上了,如果他这个线索断了,那可就麻烦了……另外,我听说有人刺杀过他?那个刺客还没有找到?” “那个刺客几乎差一点得手,幸亏李盛命大,只是受了伤,现在,李盛已经基本痊愈了。不过,那个刺客到底是什么来路,贫僧直到现在也是一无所知。李盛还有差事在身,要让他整天躲在家里不出门恐怕也不合适,据说,李盛正在招保镖护院,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据李盛遇刺时的目击者所说,那刺客的身手非同寻常,普通的保镖护院,恐怕未必能够保证李盛的安全。”守成和尚面带愁容,他对李盛也是有些担心。 “既然如此,你怎么也不想想办法?”神秘人的语气里明显带了几分责备的味道。 “贫僧只是个出家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又能怎么样?”守成和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神秘人冷笑了一声,道:“大师,我若不是认为你有点本事,我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来这里找你?如今,你除了诉苦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你真是让我失望!” 守成和尚有些恼了,反唇相讥道:“难道施主你就有什么妙计不成?你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有本事你就说说看……” “我当然有办法了,嘿嘿……你附耳过来,别让外人听见。”神秘人笑了笑。 守成和尚眉毛一挑,虽然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靠近了那神秘人,洗耳恭听。 那神秘人这才轻声说了几句话,守成和尚本来还皱着眉头,后来却眼睛一亮,豁然开朗,面露笑容,道:“多谢施主指点,贫僧终于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做了。” 神秘人道:“知道就好,大师,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联系我时,可以在庙门前留下暗记,我自然会尽快与你相见。” 李盛让董管事整理了这些天来登门拜访的所有人的资料,这些人里,有来应征保镖护院的,也有因为听说了清雪的官司而来看望他的,李盛仔细看了这些资料,基本做到了心中有数。除了那些应征者之外,来这里看望他的人,大多是与他的前身来往比较密切的人,有些人,董管事曾经给他介绍过,有些人,李盛并不熟悉,他就会问问董管事。 董管事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李盛打出了官府这个幌子,就说是为了帮助孟推官了解清雪的案情,董管事也就只好照办了。由此,李盛就得到了许多对他有用的资料,例如那些人的身份、与他关系的亲疏,以前曾经有过什么恩怨。当然,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细节,李盛就并不在乎了。 李盛又去衙门拜访了孟推官,把他了解的一些线索对孟推官娓娓道来:“推官大人,当前正是非常时期,镇南军正在经历一场战争,如果江州的治安不能得到改善,我一人的安危不值一提,可是,平民百姓们的生活就会缺乏安全感,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出现盗匪横行的局面,就算我们可以不去顾及平民百姓们的生死,我相信,刚刚接掌大权的刺史大人也会致力于安抚民心,他也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治安不力的罪名谁能承担得起?到那时,恐怕推官大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晚辈相信,推官大人您……也不会愿意任由这种事态继续发展吧?” 孟推官顿时脸色一变,他负责当地的刑名,职责所在,治内一旦发生了重大案件,难免会闹得民怨沸腾,何况此案有刺史钟匡范亲自过问,重要性不言而喻。 孟推官沉吟片刻,道:“本官知道,行刺过你的刺客身手不俗,而且行踪诡秘,遗憾的是,我们迄今仍然一筹莫展,恐怕短时间内是找不到那个刺客了,但我们不能容忍他再次对你或者你家里的人下手……我们必须果断地采取行动。” 通过一系列的调查,孟推官发现了一些线索,他便与李盛研究了一番,发现了两个最有嫌疑的人:慕南福和宫梓吉。从理论上看,这两个人都有作案动机。 在当时,从长安、洛阳到各个大城市,都有鱼市。唐代的著名诗人张籍曾经写过一首诗《泗水行》,其中有一句“城边鱼市人早行,水烟漠漠多棹声”。这句诗就是描写城边鱼市的早市盛况。江州临近鄱阳湖,自然有许多捕鱼人和卖鱼人。 在鄱阳湖边,也有个繁华热闹的鱼市,慕南福就是一个卖鱼人。几个月之前,慕南福一心想把生意规模扩大,曾经一度面临资金周转不开的困境,他便以房产为质押向李盛贷了一大笔钱,他的债务早就逾期了,但他却至今仍未还债,董管事甚至去慕南福的家里讨债过。李盛还没有后代,如果除掉李盛,慕南福就可以赖账了,从这个角度来看,慕南福确实具备作案动机,他完全有可能铤而走险。 至于宫梓吉,则是江州城里一家酒楼的掌柜,他那个酒楼的火爆程度在江州城都是一流的,原因就是有来自西域的美艳胡姬作为陪酒女郎。宫梓吉是个好色之徒,他曾经打过清雪的主意,为此,李盛的前身曾经与他发生过口角,宫梓吉还曾经与钱胖子在青楼里为争抢一个色艺双全的清倌人而大打出手,所以,宫梓吉也有买凶行刺李盛的动机,而且,宫梓吉的嫌疑远远超过江州鱼市的慕南福。 将这两个嫌疑人的资料仔细整理一番之后,李盛暗暗决定,先查一查宫梓吉,如果此人是刺客的幕后指使,对他来个突然搜查,或许能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第三十九章 秀色可餐 孟推官一声令下,从衙门中抽调了二十个年轻力壮的不良人,孟推官身穿深青色的官服,威风凛凛地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带着这些手持铁尺或者水火棍的不良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支队伍突然间出现在大街上,自然勾起了许多百姓的好奇心,他们到了宫梓吉的“醉宵楼”之后,看热闹的人们立刻就把这个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酒楼在江州城外,离李盛的家不算太远,酒楼高达百尺,装饰豪华,门口高高悬挂着青白布酒旗,酒楼里面,随着音乐伴奏,几个穿着紧身轻纱长裙的性感胡姬正在扭动着娇躯,跳着流行的胡旋舞,当她们轻盈舞动的时候,薄薄的衣裙都在跟着飘动,妩媚迷人,秀色可餐,看得那些食客们一个个馋涎欲滴,他们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把这些胡姬就地正法。 孟推官带着不良人们进来之后,那些胡姬们立刻停止了舞蹈,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离开了酒楼的大堂,那些食客们也都四散逃离,只剩下几个刚刚吃了几口饭菜的胆大食客暂时留在了这里,他们也是目瞪口呆,来这里吃一顿饭的价格很高,他们可是舍不得这就离开这里。 一个机灵点的店小二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了过来,一脸堆笑地看着孟推官,道:“大老爷,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快快快,请到包间里小坐片刻……” 孟推官依然黑着脸,打断了那个店小二的话,冷哼一声,沉声道:“你们这里的生意不错嘛,南平王归天不久,丧期未满,你们这里就已经歌舞升平了,而且,居然还有艳丽的胡姬在酒楼里跳舞……不过,本官今天可不是来你们这里喝酒的,本官是要找你们掌柜的,头前带路吧,赶紧的……” “原来是孟推官,稀客,稀客啊……”这时,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从楼上走了下来,此人看样子也就是二十多岁,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他便是宫梓吉。 宫梓吉面带笑容地看着孟推官,心中却在猜测着对方的来意,孟推官如此大张旗鼓的,究竟是要干什么?他的手下一个个杀气腾腾,看样子是来者不善啊。 宫梓吉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前去,躬身施了个礼,道:“孟推官,您大驾光临,能否赏光一起喝几杯?晚辈这里有些从西域传入的名酒,江州城里别的酒楼都没有,例如,高昌的葡萄酒,波斯的‘三勒浆’和‘龙膏酒’,味道很不错的。” 话虽然这么说,宫梓吉的心里却恼恨之极:“每年,老子把你们这些大老爷当亲爹一样地供着,逢年过节还要通过送礼殷勤地联络感情,可是,一旦有了事情,你们却说翻脸就翻脸,真是一群喂不熟的狗!看来,今天是要加倍小心了。” 不过,宫梓吉表面上却不敢稍有不敬,亲自领着孟推官进了他的私人雅间。那些不良人则站在酒楼的各处保持戒备,吓得酒楼里的店小二们大气都不敢出。 孟推官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毫不客气地正襟危坐在了主位上,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宫梓吉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还要故意强装笑颜。 宫梓吉亲自给孟推官斟上了一杯上好的庐山云雾茶,递到他的面前,低声下气地问道:“孟推官,多日不见了,今天,不知您老究竟是为了何事而来呢?” 宫梓吉的酒楼生意要想继续兴旺下去,当然少不了衙门的关照,对于推官、不良人这些衙门里的公人,宫梓吉都要时常打点一番,因此,宫梓吉和孟推官还算熟悉,以前,孟推官如果见到他还会逢场作戏有说有笑的,此刻,孟推官却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冷面孔,脸色阴沉得吓人,宫梓吉的心里禁不住有些打鼓。 看着宫梓吉小心翼翼的样子,孟推官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他把二郎腿一翘,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茶杯放在一旁,冷笑一声,道:“宫梓吉,你这个酒楼的生意不错啊,居然还有那么多美艳的胡姬为客人助兴,南平王的丧期未满,在江州城里,只有你这家酒楼敢这样。常言道,酒为色媒人,那些客人吃饱喝足之后,是不是还要搂着那些胡姬睡觉啊?以后,你也可以做青楼的生意了。” 宫梓吉脸色一变,赔笑道:“这都是承蒙各位老爷关照,晚辈做事也还算勤恳,因此,酒楼的生意才这么红火,欢迎孟大人您常来这里玩,所有费用全免……” “放肆!你以为本官是贪官污吏吗?真是岂有此理!”孟推官怒形于色,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只听“啪……”的一声,就连桌子上的茶杯都震动了一下。 “大人息怒!请恕晚辈多嘴!”宫梓吉吓得心头一震,情知孟推官这是要找自己的麻烦来了,连忙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原本肥胖的脸更加胖了一圈。 “宫梓吉,你想得美,你以为你只是多嘴而已吗?本官告诉你,你的阴谋败露了!”孟推官冷冷地盯着宫梓吉的眼睛,观察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反应到底如何。 宫梓吉大吃一惊,怔了一下,这才不解地问道:“推官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孟推官的手指着宫梓吉的鼻子,提高了嗓门,道:“从何说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江州的李盛李公子,在鄱阳湖畔被人行剌,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个,草民略知一二,不过,此事与草民没有一点关系啊……”宫梓吉以前见到孟推官都是自称晚辈,此刻在孟推官的威吓之下也改口了,自称为草民了。 孟推官脸色一沉,呵斥道:“此前,李公子遇刺,后来,他的侍女清雪也下落不明,李公子痛不欲生,乡邻百姓也是人心惶惶,你敢说与你没有关系吗?” 第四十章 绳之以法 “这……推官大人,李公子遇刺,他的侍女失踪,真的与我毫不相干啊,草民真的一点不知情啊……”宫梓吉瞠目结舌,他的脸上也是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孟推官勃然大怒,咆哮道:“怎么与你不相干?你曾经欺负过李盛的侍女,李盛为此与你发生过争执,你敢说不相干?就算李公子遇刺不是你所为,那个刺客也有可能是受到你的幕后指使,至于李盛的侍女失踪,你更是难逃其咎!” “孟推官,草民冤枉啊……您这样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加猜测啊……”宫梓吉惊得面如土色,浑身哆嗦,后背直冒冷汗,他知道,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孟推官更加声色俱厉,道:“大胆!你是欺我没有证据?你这分明是在藐视本官!本官怀疑你包庇窝藏凶手,参与谋害刺史大人的幕僚李盛,本官今天就是奉命来搜查你的酒楼……不仅你有重大嫌疑,你这个酒楼里的人鱼龙混杂,可能有奸人混迹其中,从今日起,这个酒楼必须停止营业,本官要对这里的所有人逐一排查,包括你的亲朋好友,直到找出真正的罪犯为止!” 孟推官对此是很有信心的,如今适逢乱世,他根本就不怕把事闹大,如果对宫梓吉的店小二和亲朋好友逐个进行排查,一旦施以酷刑,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招供,宫梓吉本来就不是个好鸟,找到他的把柄并非难事。 “什么?”宫梓吉大惊失色,他是个精明人,哪里不知道这些公人的手段? 宫梓吉的表情完全在孟推官的意料之中,南平王的丧期未满,本该禁止娱乐,醉宵楼却已经歌舞升平了,这就是一大罪状,就凭这一点,孟推官就可以把宫梓吉这个臭名远扬的好色之徒绳之以法了。 宫梓吉心中叫苦不迭,辩解道:“推官大人,草民虽然与李公子为了清雪那个丫头有过争吵,但是并没有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草民与他也谈不上有太多的恩怨,草民怎么就有杀人的嫌疑了?比清雪那个丫头漂亮的女子有很多,草民要是看上哪个女子,花些钱币就可以买来作为妾侍,这并非难事,草民也没有必要去掳掠清雪,您说是不是?清雪的失踪真的与草民毫无干系,望孟推官明察……” “这么说,你是在指责本官徇私枉法?错怪你了?”孟推官的目光咄咄逼人,他根本不想听宫梓吉狡辩,江州刺史钟匡范限期缉拿凶手归案,他必须抓紧时间。 宫梓吉摆了摆手,忍气吞声地说道:“草民不敢,大人,您是误会了……” “住口!江州城里,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凶手至今仍然抓不到,这是本官的耻辱,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能再发生了,如果罪犯始终逍遥法外,本官如何向江州父老交待?既然你认为自己冤枉,你就跟本官走一趟,配合本官调查,是非自有公论。”孟推官面沉似水,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对宫梓吉费口舌了。 宫梓吉哭丧着脸,支支吾吾道:“孟推官……只是……草民确实冤枉啊……” 孟推官狠狠地瞪了宫梓吉一眼,霍然站起身来,呼喊道:“来人啊,把宫梓吉给我带走,立刻抄了这个酒楼!” 宫梓吉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昏倒在地,这时,两个如狼似虎的不良人已经闯了进来,一人架着宫梓吉的一个胳膊,把宫梓吉架了出去。其余的不良人则开始搜查这个酒楼,那些店小二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那些胡姬们围在了一起,一个个惊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更有好色之徒趁乱对胡姬们的性感娇躯上下其手,过了一把瘾,引起了一阵阵凄厉的尖叫声…… ****** 在众多的应征保镖护院者中,李盛精心挑选了三个人,在这一天的申时进行面试,面试的地点就在李盛家中的院子里。这三个人都是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他们准时到达之后,董管事立刻去书房里请来李盛,由他亲自来过目,最终决定。 虽然此时是在夏季,但在下午申时,天气的炎热已经少了几分。 李盛闻讯便赶到了院子里,坐在了树荫下的一个藤椅上,他翘着二郎腿,悠然地打量了一番这三个壮汉,他们都是身穿劲装,看起来,似乎都有一身好膂力。 董管事笑容满面地介绍道:“三位壮士,这就是我家公子。公子,您看看,他们是否合适?一切都由您定夺。” 那三个应征者一见雇主居然这么年轻,却也不敢怠慢,都齐齐抱拳,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大声说道:“见过李公子。” 董芸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边给李盛扇着扇子,一边好奇地看了看那三人,心中暗自做了一番比较,自家公子虽然不像那三人那么强壮,但却明显更有智谋。 李盛爽朗地笑了笑,说道:“三位壮士不用客气,来来来,都请坐……”说着,他指了指院子里的几把凳子,示意他们不必拘泥。 那三人抱了抱拳,便各自在凳子上坐了下去,认真地看着李盛,等他面试。 李盛笑吟吟地道:“三位壮士,我家管事想必已经把相关事项跟你们说过了,一旦被我家聘用,待遇方面,你们不必担心,一定会让你们满意。不过,这次请你们来,本公子有言在先,作为保镖护院,必须要有一身真本事,将来,才能应对不时之需……因此,我要冒昧地问一问,三位壮士,你们都有些什么本事啊?” 第一印象很重要,李盛对于这三个应征者的身体素质还是基本满意的,但却不知道他们的体能和功夫究竟如何,以李盛来自现代的武术观念,武术的本质是技击,身高力大的并不一定是武林高手,没有实战意义的花架子也是无济于事的。 第四十一章 拳拳入肉 李盛曾经在前世练过擒拿和摔跤,武术界有句谚语,“巧拿不如乱打,三年拳不如一年跤”。李盛懂得这个道理,只有具备实战功夫的武者才是真正的高手! 自从参加过一些武术比赛之后,李盛对这方面的体会更深了一层,因此,他打算让这三个应征者在自己面前露上一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看看谁能行。 一个红脸膛的高大汉子率先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朗声道:“李公子,在下常月松,最拿手的功夫是‘长袖拳’,乃是战国时期的著名军事家齐人孙膑所创,正所谓‘孙膑留下长袖拳,步踏斗罡七星奇,气沉丹田尖点地,蹒跚跛行左右移,前进后退莫换脚,左摇右摆寻真机。’在下这套长袖拳讲究的是拳走曲线,曲中求直,攻中有防,防中有攻。在下这就当堂演练一番,请李公子过目,献丑了……” 这个应征者大约有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子,长相剽悍,说完这番话,他就走到了院子当中站定,一个起手式之后,他便一招一式地演练开来。 每出一招,常月松就要大喝一声,“哼哼哈嘿……”,声如霹雳,拳似流星,干净利落,虎虎生风。一时间,似乎到处都是常月松的拳影,李盛和董管事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董芸却是看得兴致勃勃,甚至禁不住拍手叫好。 长袖拳讲究静似雄鸡、动似龙腰、灵似泼猴、神似鹰眼、松肩如长臂猿。蹲走跛行是长袖拳最突出的特点,讲究拧绞缠螺旋劲,旋臂出拳,出拳走曲不走直,曲中能够求直,看似偏离但击中点却依然准确,实战时,很容易使对手产生错觉。 常月松这一套长袖拳打下来,看得李盛等人眼花缭乱,常月松却依然脸不红气不喘,他不无得意地向李盛抱了抱拳,然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好功夫!”董管事和董芸对望了一眼,这父女俩的目光中都有几分赞许。 李盛却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他那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随后,一位秃头的彪形大汉站了起来,看样子大约有二十多岁的年龄,他抱了抱拳,瓮声瓮气地说道:“李公子,在下宋令义,最拿手的功夫是硬气功,这种功夫,练到极致之时,能够断砖碎石,开缸裂碑,力拔牛角,倒拽牛车,卷铁舒钩……不过,虽然在下目前只是小有所成而已,却也有些功力了。” 听了宋令义的介绍,李盛等人顿时眼睛一亮,都油然而生一种好奇心,很想看看宋令义究竟练到了什么境界,众所周知,硬气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真功夫啊! 看到李盛等人的表情,宋令义早有预料,他微微一笑,问道:“敢问李公子,府上有废弃不用的砖头吗?能否暂时借给在下几块,容我演练一下一掌断砖?” “当然有了,壮士不必客气……董管事,你马上去拿几块砖头过来,然后,就请这位壮士试一试,让我们见识见识。”李盛吩咐道。 不多时,董管事便搬来了几块青砖,放在了宋令义的面前,宋令义并不含糊,马上开始演练,他的一掌下去,确实可以轻轻松松地劈碎一块青砖,这套硬气功看起来着实令人惊心动魄,不一会儿,宋令义的手掌就出血了,李盛看到这一幕,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人的膂力着实非同一般,不过,李盛却仍然不动声色。 剩下的那个应征者叫做洪飞虎,浓眉阔目,鼻直口方,他的年龄大约二十多岁,生得膀大腰圆。洪飞虎练的是唐手拳,这是一门技击性很强的传统功夫,以擒拿见长,由拳法、腿法和肘法构成组合式攻击,快速干脆,节奏分明,气势磅礴,看起来赏心悦目。唐手拳很霸道,注重攻击的杀伤性,实战中力求一击必杀。 李盛顿时眼睛一亮,作为来自现代的习武之人,他听说过,唐手拳后来流传到了日本,被小鬼子改名为“空手道”,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唐手拳的传人。 常月松不屑地瞥了一眼洪飞虎,笑了笑,道:“小子,你的武功底子不错,只是,你的一招一式看起来太简单了,你看看我,很多招式都是高难度动作……” “武功的高低不在于难度,而是在于能否击败对手,我练的唐手拳就是一种朴实无华但却注重实战的功夫。”洪飞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憨厚的笑容,他不屑于与常月松争辩,他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他很自信。 董管事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奴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你们三位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可谓是各有千秋,至于究竟选择谁,就要看我家公子如何取舍了。” 董芸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想出了一个点子,笑吟吟地说道:“这个不难啊,公子,您让他们三个彼此较量一番不就得了?您就选择最后的获胜者。” 李盛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说的好!小芸,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招的是保镖护院,更应该看重拳拳入肉的真功夫,将来一旦遇到歹徒时,才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如果我们早就拥有合格的保镖护院,清雪那丫头也许就不会失踪了……”说到这里,李盛禁不住长叹一声,神情黯然,目光中充满了忧伤的神色。 此言一出,董管事的眼中瞬间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不过,李盛等人却并没有注意到,李盛对清雪始终念念不忘,董管事心中的阴郁便挥之不去。 李盛扫视了一番这三个应征者,微笑着提议道:“我有个想法,你们三位壮士相互切磋一下,最后的优胜者,就将成为我家的保镖,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当然可以!”常月松第一个表了态,说完,他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一眼洪飞虎,目光中有几分挑衅的味道,在他看来,这小子远远比宋令义更容易对付。 第四十二章 深藏不露 “对于我们习武者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切磋机会。”宋令艺微笑着附和道。 洪飞虎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他当然明白常月松的心思。 “好……那就这么定了,哪两位愿意先试一试?”李盛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话音刚落,常月松就踏前了一步,道:“这位洪老弟的拳打得不错,今日有缘相见,我常某很想领教领教老弟的高招,出招吧!” “常兄,你先出招吧,不必客气。”洪飞虎大咧咧地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 常月松毫不客气,他大喝一声,迅速向洪飞虎冲去,同时,挥拳一记“顶心捶”便直取洪飞虎的心窝,速度之快,就连在一边观战的董芸都吓得尖叫了一声。 李盛看在眼里,也不由得眉头微皱,这个常月松出手狠辣,也不知道洪飞虎能否招架得住。 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洪飞虎究竟是怎么出手的,就听常月松“哎呦”一声惨叫,他那魁梧的身躯已经摔了个“狗啃屎”,“噗……”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他的衣衫都沾上了尘土。 “哈哈哈……”本来刚才还有些为洪飞虎担心的董芸禁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但她旋即意识到这有些无礼,连忙捂住了嘴,强行憋着笑。 李盛也深感惊讶,这个洪飞虎虽然年龄不大,看起来是个性情憨厚的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他的身手却着实了得,有一身真功夫,一看就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至少比那个华而不实而又个性张扬的常月松好多了。只是,如果洪飞虎与宋令义比试一番,不知道究竟谁能胜出。 宋令义冷冷地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常月松,道:“你的势头看起来似乎很威猛,一招一式也很华丽,但却只是花架子而已,你的架子打的这么大,力量都一发不可收了,如同强弩之末,一点也不留余地,你连这些实战的经验都没有吗?” 常月松尴尬地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此刻的他已经颜面扫地,只好红着脸对李盛抱了抱拳,道:“李公子,让你们见笑了,在下这就告辞了……” 说完,常月松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这里,李盛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小兄弟,我来领教你的功夫!”宋令义冷冷地看着洪飞虎,心中颇为忌惮。 “请宋兄赐教!”洪飞虎又一次憨厚地笑了笑,这似乎成了他的招牌式笑容。 宋令义不敢怠慢,他深知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憨厚的小子身手不俗,要想被李盛录用,就必须击败洪飞虎这个深藏不露的对手。 宋令义蹲了个马步,暗中气运丹田,他的脸色发红,双掌也已经积蓄了力量,大吼一声之后,他就向洪飞虎扑了过去,两个人互相试探了片刻就缠斗在一起。 宋令义的每一拳都是虎虎生风,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猛烈,洪飞虎却并不与宋令义硬碰硬,而是拳打肘击、膝顶脚踢,攻击的位置则是宋令义的头部、脖颈以及腹部等要害部位……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李盛等人看得也是有滋有味。 宋令义刚猛霸道,洪飞虎则是灵活自如,渐渐地,宋令义就落了下风,被洪飞虎抓住一个破绽,一脚踢中了腹部,“噔噔噔……”地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 宋令义虽然有些尴尬但却并不服气,他深知自己凭拳脚功夫恐怕难以击败洪飞虎,眼珠微微一转,旋即计上心来,道:“好小子,你的身手果真不错,怪不得常月松轻而易举地就被你打败了……不过,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保镖,只会一些拳脚功夫可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还要善于使用兵刃,你敢与我比试兵刃吗?” “这有何难?悉听尊便吧,我的兵器就是打虎棒。”洪飞虎笑了笑,随手拿起了一个铁质的黑色短棒,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分量似乎并不轻。 此刻,洪飞虎很有信心,通过方才的交手,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宋令义的实力,宋令义这是要孤注一掷了,这不足为惧,只要他现在能够在兵刃的较量上取胜,宋令义也就无话可说了。 “两位壮士,现在只是切磋而已,希望你们点到为止啊……”李盛提醒道。 宋令义冷哼一声,伸手取过了他带来的长剑,“唰……”地舞出了几个剑花,向洪飞虎当胸刺来。宋令义本来就是膂力过人,这一剑的速度更是奇快无比,寒光一闪,仿佛带着雷霆之威,董芸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捂着小嘴,险些尖叫出声。 “当……”的一声脆响,洪飞虎的打虎棒格挡住了宋令义的长剑,兵刃碰撞交击,顿时火花四溅。李盛一看便知,这次较量的火药味很浓,宋令义暗藏杀机,但他现在是背水一战,许胜不许败,心理压力比较大,一时间有些放不开手脚,洪飞虎却是沉着应战,宋令义急于求成但却欲速则不达,反而心态越来越急躁了。 洪飞虎抽冷子突然侧移躲过了宋令义的长剑,同时猛地挥舞起打虎棒,打中了宋令义的右臂,宋令义吃痛之下,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坠落到了地上。 这样一来,宋令义已经大势已去,一败涂地,在众人面前,他不得不认栽了。 宋令义惊愕地看了看洪飞虎,旋即轻叹一声,尴尬之极地拾起了长剑,还剑入鞘,愧疚地看着李盛,抱了抱拳,却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洪飞虎诚恳地笑了笑,道:“宋兄,承让了……我们方才只是切磋而已,不必耿耿于怀。” 李盛拍了拍宋令义的肩膀,安慰道:“兄台,不必气馁……其实,你是个不可多得的民间高手,我可以帮你介绍到一个大户人家做保镖护院,你看怎么样?” 宋令义却不甘心如此受人恩惠,他黯然地苦笑了一下,道:“李公子,无功不受禄,在下技不如人,愧不敢当……打扰了,我们后会有期……” 第四十三章 幸福生活 看着宋令义黯然离去的背影,李盛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果然如此啊……”无论是水平如何接近的武林高手,总可以通过一番比试较量出输赢,可是,武者大多好勇斗狠,最终难免会几家欢乐几家愁。 董芸不屑地瞥了一眼远去的宋令义,轻声嘀咕道:“哼,刚才还牛气哄哄的,现在就傻眼了吧?” 董管事嗔怪地呵斥道:“臭丫头,别乱说话,你懂什么?其实他也是个高手。” 李盛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洪飞虎,脸上渐渐地绽开了笑容,道:“你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好功夫,不简单!有你这样身手不俗的保镖护院,我们也就放心了……至于你的报酬,董管事会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你就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成员了,我们这里与别的大户人家不一样,时间久了,你就会慢慢了解的。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卧室旁边那个屋子里,一旦有情况,你就可以及时提醒我。” 董管事也微笑着附和道:“小伙子,好好干!我们公子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洪飞虎一脸诚恳地看着李盛,笑了笑,道:“公子,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 李盛点了点头,道:“好了,你先跟董管事聊聊吧,了解一下家里的情况。” 李盛又笑眯眯地看着董芸,道:“小芸,来,给公子按摩按摩,我有点累了。” “好嘞,公子……”董芸嫣然一笑,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跟着李盛进了卧室。 李盛趴在床榻上,眯着双眼,惬意地享受着董芸的服侍,自从他在后世去过泰国之后,他就迷上了泰式按摩,现在,他已经把泰式按摩的手法传授给了董芸,让她以后就那样给自己按摩,董芸冰雪聪明,很快就得心应手了,李盛感觉很舒服。此刻,李盛一边在享受着董芸这个小萝莉的服侍,一边在思考着一些问题。 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刚才,众人看了常月松和宋令义的表现,董芸作为外行只能看看热闹,连声叫好,董管事的表情则是很平静,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心思,李盛则是有些失望,不过,洪飞虎的武功却让他禁不住眼睛一亮,李盛想起了后世一部著名电影中的台词,武术本是杀人技,武术的本质是技击! 后世里常见的那些看起来眼花缭乱的武术表演并不是真正的传统武术,反而更像是花架子。真正的中国功夫,在实战时的威力往往就体现在看似朴实无华的一招一式之中,即便是高手过招,也往往在一招半式之间就可能会分出胜负,那些只会练套路的,充其量就相当于难度高些的广播体操而已。 李盛曾经在后世的武术比赛上获奖,虽然他也练过擒拿格斗,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实战,在江州军营训练的那段时间里,李盛这才接触到了真正的实战武技,那是用在战场上杀敌的真功夫,那时候,李盛对于武术的理解也更加深入了一层。 李盛还想起来,刘校尉自称曾经练过斩马剑,那可是源自汉代的犀利剑法,到了后世已经近乎失传了。可惜,刘校尉的斩马剑根本就没练到火候,李盛与刘校尉交手之时也没觉得他有多么高明,不过,李盛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学到斩马剑法,当然,他不会去求刘校尉,而且,他认为刘校尉也不过就是三脚猫的功夫。 李盛自忖他的武功比起刘校尉只在伯仲之间,如果他狠下功夫,还是能够在将来超过刘校尉的。见了洪飞虎的身手,李盛才知道大内侍卫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绝不是浪得虚名。如果有机会,李盛将来还是会寻访武术名师,在这兵荒马乱的冷兵器时代,有一身好功夫,无论对于防身还是建功立业,都是很有必要的。 经过一番了解,李盛得知,洪飞虎的来历很不一般,他原来曾经是唐昭宗皇宫禁军之中的侍卫,后来,唐昭宗被奸臣朱温派人弑杀,唐昭宗的禁军被遣散,那些皇宫侍卫们也就树倒猢狲散了,洪飞虎经过一番颠沛流离,流落到了这一带。 受一些影视作品的影响,李盛以前就对古代的大内高手有一种莫名的神秘感,没想到,自己的家里居然能够招到一个前皇宫侍卫作为保镖,这让李盛很有些新鲜感。从洪飞虎的性格和他的身手来看,他所言非虚,完全不像是吹牛骗人。 董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着半晌不出声的李盛,轻声问道:“公子,你睡着了吗?这样按摩舒服么?” “嗯……很舒服,你再用力些,小丫头,你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李盛慵懒得答话,他连眼睛也懒得睁开,有这么漂亮的小萝莉伺候,真是很幸福的生活。 “哎呀,公子你倒是舒服了,人家累得手都软啦,你看我这一头汗啊……”董芸撅起了小嘴,似乎有些不乐意了,她的那双大眼睛却瞥了一下摆在床边桌子上那一盘子又大又圆的葡萄。 李盛睁开眼睛,正巧看到了董芸的眼神,旋即会意地挑了一个又黑又大的葡萄,递到了董芸的嘴边,道:“公子只顾自己舒服,却辛苦你了……来吧,小丫头,公子这就犒劳犒劳你。” 董芸连忙一下子将那颗葡萄吞进了嘴里,吐出葡萄皮,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香舌,笑道:“谢谢公子!好甜哦,奴家好开心呢,嘻嘻……” “好了……小芸,你随便吃吧,如果累了,你就回屋子里沐浴一下,然后就好好休息吧。”李盛笑了笑,董芸的笑声很好听,少女的娇笑声总是让他感觉悦耳动听。 在外面院子里的董管事和洪飞虎也听见了董芸那含糖量很高的笑声,他们俩对望一眼,却都是尴尬地笑了笑,洪飞虎有一种肉麻的感觉,董管事却自豪地挺起了腰板,女儿受宠,他的地位自然就会水涨船高…… 第四十四章 恻隐之心 随着江西战事的持续深入发展,一些难民相继涌入了目前最为太平的江州一带,就连李盛所在的村子里也涌入了许多难民,有来自抚州的,有来自吉州的,这些难民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这让当地人都头疼不已。 这一天,吃过早饭后,李盛就骑着马,带着刚刚上任的保镖洪飞虎出门了。 洪飞虎对于李盛有些好奇,在他看来,这个李公子与别的公子哥儿不一样,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许多年轻公子都是沉溺于声色犬马,年少轻狂,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这个李公子不仅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而且很喜欢与他探讨武学。 两人在繁华热闹的集市上逛了一上午,李盛给洪飞虎买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马,又买了些被褥等日常用品,这让洪飞虎不由得心存感激,体会到了主人对他的关心。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了正午,骄阳似火,李盛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两人走出集市,洪飞虎沉声问道:“公子,我们还要去哪儿?” “鱼市,我们去湖边的鱼市,然后,我们正好在那边美餐一顿,那里有许多鲜美的肥鱼,想想就很有食欲啊。”李盛微笑着回答,他禁不住舔了舔舌头,鄱阳湖的野生大鲶鱼很出名,他在后世的时候就吃过。 李盛这么一说,也使得洪飞虎禁不住食指大动,两个人快马加鞭,向着鄱阳湖边策马而行。只是,这一路上的难民越来越多,也影响了两个人行进的速度。 看着那些来自吉州的难民,李盛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吉州城也要支撑不住了,彭玕将军虽然很有文韬武略,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洪飞虎正色道:“淮南军的战斗力确实不可小觑,虽然杨行密死了,杨渥平庸无能,但是,淮南军之中的某些大将还是能征善战的,例如秦裴、周本等人,都是淮南名将,这次,秦裴率军攻打洪州城,洪州城内的守军居然不敢出击。” 洪飞虎曾经在唐昭宗的皇宫禁军之中任职,消息灵通,自然对于军事方面有些了解。李盛很喜欢与洪飞虎交谈,这样可以了解许多自己并不知道的军事常识。 不多时,两人骑马来到了点将台附近,鱼市就离这里不远了。据说,这里是三国时期东吴名将周瑜的点将台,当年,周瑜曾经在这里操练东吴水军。大诗人白居易任江州司马之时,曾经在这里建了一个亭子,并且根据他写的名诗《琵琶行》中的诗句“别时茫茫江浸月”,将这个亭子命名为“浸月亭”。从此以后,经常有文人骚客光顾此地,不过,此刻却有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在亭子里临时逗留。 李盛和洪飞虎骑着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时,几辆马车排成一队飞快地行驶了过来,这些马车都是装载着鲜鱼跑长途的马车,每辆车都驾着两匹马,车上堆满了一个个大箱子,用粗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车夫们一边挥舞着马鞭子,一边大声吆喝着,这些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甚至在大路上扬起了一大片灰尘。 李盛和洪飞虎本来也不急着赶路,旋即勒住了马缰,在路边等候,让这些马车先过去,就在此时,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骑着一头小毛驴从斜刺的小胡同里走了出来,小毛驴的身上还背着一个沉沉的包裹。这个白衣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目光呆滞,神情憔悴,看样子有点像是外地来的难民,只是,他的衣衫还算整洁。 此刻,这个白衣男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正在飞速向他冲过来,眼瞅着他就要与这辆马车撞在一起了…… 李盛见此情景,顿生恻隐之心,禁不住大喊一声:“小心……” 那个白衣男子听见李盛的呼喊声,顿时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此刻面临的危险,他连忙下意识地翻了个身,从小毛驴的身上跳了下来,但他却立足未稳,一屁股摔倒在地,身上沾满了尘土,看起来狼狈不堪。那个小毛驴则躲闪不及,一下子就被飞奔而来的马车撞得翻倒在地,哀鸣不已,眼见是伤的不轻。这样一来,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 李盛连忙下了马,上前几步,搀扶起那个白衣男子,关切地问道:“兄台,你没事吧?” 那白衣男子此刻浑身疼痛,他呲牙咧嘴地看了看李盛,道:“多谢关心,在下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疼痛而已,并未伤及筋骨。” 李盛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顺便打量了一番这个白衣男子,那人看起来大约有二十多岁,细皮嫩肉,相貌堂堂,像是个白面书生,并不像是寻常的难民。 这时,马车上的马夫又扬起了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了马匹的身上,那辆在方才刚刚撞人的马车似乎就要离开了。 白衣男子禁不住勃然大怒,他强忍住痛苦,猛地站起身来,一个箭步便蹿到了马车前,一伸手便紧紧地拉住了那个车夫的手臂,喊道:“你撞伤了我的驴,却连一句赔礼道歉的话也不说,难道你这就要逃跑吗?真是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你赶紧给我下来!我跟你没完……” 那个车夫被白衣男子一把扯下了马车,不禁恼羞成怒,扬手便是一巴掌,把那个白衣男子推了一个踉跄,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呵斥道:“谁让你刚才不小心点?你瞎了眼了?就你这穷酸样,让老子给你赔礼道歉?凭什么?赶紧给我滚蛋!” 白衣男子被那马夫推得险些跌倒,“噔噔噔……”倒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他没想到这个车夫理亏在先居然还这么嚣张,对他如此粗鲁无礼,更加怒不可遏,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冷笑道:“你……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以为我怕了你不成?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来来来,本公子跟你拼了,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无耻之徒……” 第四十五章 奸人当道 这时,一看要发生冲突,一些街头的百姓顿时就来了兴致,“呼啦啦”地围在一旁看热闹。在这个藩镇割据的年代,兵荒马乱,民风彪悍,老百姓对于打架斗殴早就习以为常了。 一个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先生路过此地,见状顿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啊……”说完,他就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这里。 白衣男子撸起袖子正要冲过去,李盛却一把拉住了他,劝道:“兄台,千万不要冲动啊……看样子,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可不只是一个人啊,你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吗?忍一忍吧。” 白衣男子却咽不下这口气,依然义愤填膺,道:“这种人就是平日里骄横跋扈惯了,仗势欺人,可惜,如今这世道就是这样子,弱肉强食,奸人当道啊……” “嘿……你小子还没完没了……我看你这是找不自在啊!你是活腻歪了吗?”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跳下了马车,指着那白衣男子破口大骂。 那个车夫连忙踏前一步,来到那个彪形大汉的身边,躬身行了个礼,满脸堆笑地说道:“老爷,您不用理会这小子,都怪这小子走路不小心,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送货要紧啊……” 听了那车夫的话,李盛顿时火冒三丈了,他本来并不想惹麻烦,可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不得,他必须挺身而出,伸张正义。 “我知道你们是生意人,怎么?你们送货重要,别人的事情就不重要?最起码,你们把人家那只驴撞伤了,你们就应该赔偿损失,生意人,就应该讲究童叟无欺嘛……”李盛目光凛凛地直视着那个彪形大汉的双眼,义正辞严,毫不畏惧。 洪飞虎牵着两匹马,来到了李盛的身边,紧紧地盯着那个彪形大汉,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一旦对方动手,他会全力以赴保护李盛,这是他的职责和本分。 那个彪形大汉忽然怔了一下,眉毛一挑,仔细打量了一番李盛,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片刻之后,他忽然干笑了一下,道:“原来是李公子啊,我一直想去府上你拜访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了,哈哈哈……多日不见,你的身子骨看起来可是结实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盛不由得有些惊讶,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彪形大汉,但是对方却似乎是认识他的前身,他忽然间灵光一闪,既然车夫称呼这个彪形大汉为老爷,这个彪形大汉莫非就是卖鱼的慕南福?在江州鱼市,卖鱼的人能够有这种排场的,除了慕南福还能有谁? “我只是随便逛逛,其实,我也一直想去府上拜访你呢。”李盛此行本来就是想去鱼市上找慕南福的,既然与对方在这里偶遇,不妨先探探慕南福的虚实,他也只能逢场作戏了,心中计议已定,李盛便不动声色地与慕南福周旋起来。 那个车夫看了看李盛,目光中充满了惊异的神色,他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没想到,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李公子居然与他的主子认识,而且,两人还有说有笑的,幸亏他方才没有对这个李公子不尊敬,否则,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彪形大汉笑容可掬地向李盛走了过来,他还没走到近前,李盛就嗅到了一股子鱼腥味,禁不住捂住了鼻子,旋即又意识到这对别人不尊重,这才尴尬地移开了手。彪形大汉当然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得脸色一红,尴尬地笑了笑。 李盛试探性地与那彪形大汉聊了一番之后,终于弄明白了,这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就是慕南福,他这是要亲自带人去给一个不久即将办婚礼的大户人家送鲜鱼,由于天气炎热,鲜鱼很容易变质,因此,他们只好快马加鞭急如星火地赶路,于是就发生了方才在十字路口悍然撞倒这个白衣男子的小毛驴那一幕。 “这样吧,李公子,我先去送货,你如果不介意,就与我们一起去,然后,你来我家里作客,老哥我陪你好好地喝几杯,叙叙旧,怎么样?”慕南福邀请道。 李盛笑了笑,指了指那个白衣男子,道:“依我看,你还是先把他的事情解决一下吧,无论如何,你的手下总不能白白撞倒别人的小毛驴就一走了之吧。” 慕南福怔了一下,旋即干笑了一下,道:“那是自然……李公子,我们是做生意的,最看重名声,我们可是讲道理的,童叟无欺。” 说完,慕南福又对那个车夫使了个眼色,示意由他出面去处理这件事。李盛是债主,他的话对于慕南福来说还是有些分量的,更何况这件事确实是他们理亏。 李盛也去安慰了那个白衣男子一番,白衣男子的火气这才渐渐消退,原来,他确实是从吉州逃难来的读书人,名字叫做江文昌。其父曾经是吉州的官吏,自从唐昭宗被奸臣朱温派人弑杀之后,其父便对官场失去了兴趣,毅然辞官回乡。 淮南军围困洪州,使得吉州的老百姓纷纷逃难,江文昌就随着家人一起来到了江州投奔亲戚,他今天本来是出门买些家常用品,一路上又在思索着以后该如何度日,一不留神就出了事。幸亏李盛在场,这才避免了一场与慕南福这种地头蛇的冲突,否则,江文昌一个外地人在江州街头以寡敌众,只怕是凶多吉少…… 看在李盛的面子上,慕南福当场就出钱赔偿了江文昌的损失,慕南福虽然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谁让他欠李盛的钱不还呢?他可不敢得罪李盛这个债主。 江文昌对于慕南福的赔偿措施并不太满意,商议过程中,他始终没给慕南福以及他手下的车夫好脸色看。 第四十六章 桃花运 慕南福的手下如此凶悍,慕南福本人估计也不是善茬。本来慕南福就曾经对他出口不逊,只不过李盛恰好在场,慕南福不敢过于放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江文昌作为一个读书人,并不想对此斤斤计较。 众人谈妥之后,李盛笑了笑,道:“好了,既然你们双方已经对于赔偿事宜达成了一致,江公子也无意再追究了,这里车水马龙,道路狭窄,我们如果继续聚在这里谈话,不仅会引起众多路人围观,也容易阻塞交通,我看,我们还是散了吧,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慕南福这才松了口气,连声道:“李公子所言极是,江公子,你看怎么样?” “好吧……我们就此别过。”江文昌面沉似水,他虽然有些不悦,却也只好这样了。 “李公子,今天,你一定要来我家作客啊,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这样,我把我家的地址告诉你,虽然你没去过我家,但是,我家那里很好找的。”慕南福面带笑容,热情相邀。 既然盛情难却,李盛也就不便拒绝了,笑道:“好,那我就去府上叨扰了。” 慕南福等人走后,江文昌感激地看着李盛,诚恳地说道:“李公子,方才多亏你相助,否则,对方人多势众,在下恐怕难免要吃大亏,真是感激不尽!日后,在下必定会登门拜访!” 李盛微笑着道:“兄台不必客气,你我都是读书人,我只是不希望看到那些商人仗势欺人而已,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李盛与江文昌又聊了几句,更加觉得颇为兴趣相投,只是彼此都有各自的事情,两人约定改日再相互拜访之后,便抱了抱拳,就此作别。 洪飞虎在旁观察了很久,心中却对于李盛更加多了几分敬佩:“这个主人真是个古道热肠的年轻人,没有常见的纨绔气息……只是,他跟董芸那个婢女的关系有点过于暧昧了。”想起董芸那个楚楚动人的丫头,洪飞虎不由得心跳加快了。 找到慕南福的家确实并不难,李盛敲了敲门,就有一个微微佝偻着身子的中年仆人出来打开了门,随手又牵过了马,李盛就和洪飞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此刻,李盛的表情虽然很平静,但他的眼珠却在滴溜溜地乱转,他仔细观察着这个院子的四周,看看附近有没有埋伏,对于慕南福这个人,李盛还是有些戒心的,毕竟慕南福是行刺他前身的嫌疑人之一,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院子,甚至比李盛家的院子还要大一些,院子里的空地上种着一些花草和蔬菜,看样子很有一种清新的田园气息,有个身材高挑的妙龄少女正在弯着腰摆弄着花草,她的臀部翘着,曼妙的曲线令李盛禁不住心生遐想。 李盛正依依不舍地打算把视线从那个妙龄少女的身体上移开,那个少女却若有意若无意地转过头来,当她看见李盛之后,顿时眼睛一亮,站直了身体,俏生生地向李盛热情招手,笑靥如花,喊道:“盛哥哥,你怎么来了?” 李盛闻言禁不住怔了一下,这个妙龄少女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岁左右,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头上梳着代表未出阁少女的双环髻,虽然素面朝天但却清纯可人,那挺直的瑶鼻,柔嫩的红色唇瓣,还有那垂在颈侧的几缕青丝,很有一种邻家小妹般的感觉。只是,李盛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少女,莫非,这个妙龄少女认识他的前身? 李盛正迟疑间,领路的仆人已经对那个妙龄少女躬身施了个礼,道:“小姐。” 李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慕南福的女儿啊,听说她的名字叫做慕雪萍,今日一见,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几分姿色呢。” 李盛正在思忖着,那个妙龄少女已经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李盛的身前,摇着他的胳膊,毫不在乎站在李盛身后的洪飞虎,嘟着小嘴,嗲嗲地撒娇道:“盛哥哥,你今天是来找我还是来找我爹的?好久没见你了,人家好想你啊!你也不来找人家……” 李盛不由得大吃一惊,看样子,慕南福的闺女似乎与自己的前身有着非常暧昧的关系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自己的前身是个很讨女人喜欢的花花公子?想到这里,李盛不由得喜忧参半,喜的是有这么年轻可爱的小丫头跟自己玩暧昧,忧的是他怕自己露出马脚,毕竟他只是个穿越者而已。 洪飞虎眉头微皱,他都禁不住有些羡慕嫉妒了,这个小主人,家里守着个年轻乖巧的小侍女,在别人家里还能遇到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真是走了桃花运了。 李盛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笑了笑,道:“这个……我今天是来找令尊的。”说着,他便把自己的胳膊从那个妙龄少女的手中挣脱出来,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他还是有这个常识的,这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萝莉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慕雪萍的脸上顿时显现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来找我爹的,对了,你答应送给我的白玉指环呢?”说完,她那白皙纤细的小手忽然向李盛面前一伸,嘴角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 “什么?白玉指环?”李盛惊得瞠目结舌,这个小萝莉怎么初次见面就要伸手索取礼物啊,而且她要的居然是白玉指环,那可是贵重物品啊,真是莫名其妙! 慕雪萍顿时脸色一变,撇了撇嘴,嗔道:“盛哥哥,七夕快到了,你早就说过要送给我一个白玉指环作为七夕礼物的,你自己说过的话怎么就忘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哼,你居然言而无信,当真令人失望。” 李盛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勒个去,原来这都是那个前身欠下的感情债。 第四十七章 祸不单行 李盛苦笑了一下,道:“哦,慕小姐,非常抱歉,其实,今日我本来是在路上偶遇令尊大人,这才应令尊大人之邀前来作客,并没有随身携带那个白玉指环……这样吧,下次我再登门拜访的时候,我一定把那个白玉指环带过来。” 说完之后,李盛又忽然感觉有些不妥,指环自古以来就是定情信物,岂能轻易赠人?如果送给这个慕小姐,那么我以后和她应该如何相处? 慕雪萍白了他一眼,道:“那好吧,人家就再相信你一次,盛哥哥,如果你再说话不算数,人家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哼……” “萍儿,你怎么对客人如此无理呢?不要胡闹,快给我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听见几人的说话声,连忙走了过来,面带愠色地呵斥那个妙龄少女。 慕雪萍对李盛吐了吐舌头,然后便转过身向那个少妇走去。 李盛这才松了一口气,幸亏这个少妇帮他解围了,他猜测,这个少妇或许便是慕南福的妻子,于是抱了抱拳,微笑着道:“您就是慕夫人吧?在下李盛,应慕兄之邀,特意前来府上拜访。” 这个少妇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职业性的微笑,道:“正是奴家,原来是贵客临门啊,快快请进……老慕刚刚回到家里不久,正在客厅里面等着你呢。” 慕夫人皮肤白皙,身材微胖,穿着一身红色的纱裙,远远地便传来了一阵淡淡的幽香。她的容貌虽然并不算漂亮,但她看起来倒像是一副旺夫相。 慕夫人梳的是倭坠髻,把头发从两鬓梳向了脑后,然后再向上掠起,在头顶上挽成了一个向额头前方低下来的发髻。后世出土的唐代女陶俑,大多都梳的是这种倭坠髻。至今,日本妇女穿和服时梳的发式仍然是沿用唐代的倭坠髻。 慕夫人带着李盛走进了客厅,随后便退了出去,而洪飞虎则侍立在客厅之外。 李盛注意到,这个慕夫人的言行举止间都透出了一丝精明干练,这个妇人不简单,估计是慕南福生意上的贤内助。而且奇怪的是,在慕家的整个院子里,居然看不到有婢女,李盛不由得突发奇想,难道这个慕夫人是个惹不起的河东狮? 慕南福见李盛来了,连忙起身相迎,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笑道:“李公子,难得你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来来来,快快请坐,不用客气,哈哈哈……” 两人在客厅中落座后,立刻就有仆人端了茶水进来,这个仆人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肤色黝黑,颌下胡茬青青,看起来其貌不扬,动作却很机灵。 李盛好奇地看了那仆人一眼,禁不住心中诧异,这慕南福家里端茶送水的人居然都用男仆,真是很有趣,不过,这也似乎从侧面说明慕南福并不沉溺女色。 慕南福吩咐那仆人道:“你赶紧去吩咐厨子,尽快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宴,老爷要与李公子痛饮一番,快去吧。” “是,老爷!”那个仆人躬身应诺,旋即转身退下。 两人寒暄客套了一番之后,李盛便单刀直入,观察着慕南福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老兄,你想必也知道小弟不久前在湖边遇刺的事情吧?” 慕南福怔了一下,一脸惊讶地说道:“这件事早就几乎众人皆知了,只是,究竟是什么人行刺你?真是胆大包天,遗憾的是,至今官府也没有找到凶手,贤弟你也不用太着急,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真相大白的。如果贤弟有什么需要,老兄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不过,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 李盛并没有从慕南福的表情看出一些蜘丝马迹来,他不由得暗自疑惑,究竟是慕南福真的无辜还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不过,这当然也不能完全证明慕南福与行刺他的事件无关,他还要不动声色地继续进行试探,也算是为他的前身复仇。 心中盘算了片刻,李盛接着说道:“这个刺客至今依然逍遥法外,其实,小弟也不知道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在湖边对我突袭,幸好小弟的命大啊……不过,我家的婢女清雪后来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至今仍然杳无音讯,我也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幕后真凶是不是同一伙人?真是祸不单行啊。” 说到这里,李盛心中黯然,清雪那丫头至今生死不明,而他却依然一筹莫展。 慕南福安慰道:“这世道太乱了,就连皇帝老儿都被弑杀了,李公子,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你要想找到凶手也只能靠官府了,以后多加小心吧……至于少了一个婢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买几个婢女也就是了,这年头,人命最不值钱。” 李盛从慕南福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破绽来,心中难免有几分失望,他摇了摇头,道:“这不,我刚刚招了一个保镖,还算是有些真本事,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兄弟,以后,我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由于这个话题比较沉重,谈话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李盛便转移了话题,提起了以前借给慕南福的那笔钱,理论上,这笔钱也使得慕南福具备了杀人动机。 李盛一开始催债,早有准备的慕南福顿时摆出了一副苦瓜脸,开始哭穷诉苦了,希望李盛能够再宽限一些时日。 李盛轻叹一声,道:“老兄啊,你我乡里乡亲的,现如今,你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我也知道你需要钱,本来,如果老兄一时手头拮据,小弟不该催你还债的,只是,小弟也有难处啊。你也知道,小弟最近祸不单行,连遭不幸,洪州又在打仗,许多难民涌入了江州,其中难免会鱼龙混杂,说不定,以前行刺过我的真凶也会趁机再次对我下手。因此,我必须做好防范,以后,我可能还要再招几个保镖护院,还有,我家那个失踪已久的丫头,我也要雇人帮忙继续寻找,老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第四十八章 七夕之约 慕南福一听,面色顿时变了,支支吾吾道:“这个……老弟,你以前不是说过可以宽限些时日么,你也知道,自从洪州那边开战之后,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前不久赔了很多钱,这几天刚刚有所好转,要是你现在就让我还债,愚兄勉强也可以拿得出来,可是这样一来,愚兄就连用于周转的钱都没有了,愚兄的鱼市生意岂不是要关门大吉?贤弟,你是深受刺史大人器重的幕僚,岂能苦苦相逼?” 此言一出,李盛不由得脸色一红,反倒不好再催慕南福尽快还债了,不过,这也说明慕南福确实有行刺他的动机,至少以后他会有这种铤而走险的可能性。 李盛一边盘算着,一边苦笑了一下,道:“小弟这不也是迫不得已嘛?罢了,既然老兄你开口了,那么……我就再缓一缓,三个月之后,你可以先给我三成的本利,老兄,你可不能再拖延下去啦,怎么样?” 慕南福这才松了一口气,赔笑着道:“那是自然,贤弟,你就放心吧……” 这时,有仆人进来禀报,酒席已经备好了,慕南福一脸堆笑,道:“贤弟,你我好久不见了,今天,你一定要多喝几杯酒啊,请……”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李盛禁不住大吃一惊,这个慕南福酒量真好,若论酒量,李盛在后世做销售的时候,锻炼得还算可以,可是如果与慕南福这个彪形大汉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李盛是第一次来慕南福府上做客,又是上门催债的债主,慕南福自然要热情招待,频频劝酒,李盛盛情难却,越来越有点吃不消了。 李盛甚至很担心自己会酩酊大醉,一旦他真的醉倒在这里,慕南福会不会对他狠下杀手?想到这里,李盛顿时冷汗直冒,瞬间就清醒了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色也已经晚了,有些醉醺醺的李盛便提出告辞了,这时,慕南福却神智依然清醒,只是脸色明显地红润了些。 “萍儿……你替爹爹送送李公子吧。”慕南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可是正中慕雪萍的下怀,她一见到李盛就喜形于色,就算是李盛喝醉酒的样子在她心中也是很可爱,她巴不得与李盛多多接触,连忙拉着李盛的衣袖笑吟吟地走了出去,慕夫人看着女儿喜滋滋的样子却是有些不满,又白了慕南福一眼。 走进酒气熏天的屋子里,慕夫人便没好气地嗔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一见到酒就连命都不要了,你看看李公子醉成了这个样子,一旦李公子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谁能担当得起?还不赶紧找个马车,把李公子送回家。” 慕南福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道:“夫人说得对,还是夫人你考虑周全,来人啊,快去准备马车,让李公子坐马车回家……” 立刻就有仆人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走去,想必是准备马车去了。不多时,那个仆人就过来回禀,马车已经停到了门口。 李盛连忙起身告辞:“慕兄,嫂夫人,天色已晚,小弟也该回去了,告辞。” 慕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到李盛的背影渐渐远去,她立即迈着小碎步凑到了慕南福的身边,对他附耳低语了几句,慕南福则是聚精会神地洗耳恭听…… 那边厢,慕雪萍则亲自搀扶着李盛的胳膊,似乎是生怕他跌倒,她这一靠近,一股幽幽的少女体香顿时就沁入了李盛的鼻息之中,李盛不由得又清醒了一些,他无意识地瞥了慕雪萍一眼,恰好看见她的纤细小蛮腰,以及那微微隆起的上围。 慕雪萍的曼妙身姿颇为诱人,李盛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他暗自思忖,这个小萝莉还真是个楚楚动人的小美人,大大的眼睛,浅浅的红唇,健美的小麦色肌肤衬托着清纯秀丽的容颜,曲线玲珑,身材窈窕,虽然是出身于普通商人家庭,她的姿色和身材却颇有一番迷人的韵味,或许是经常帮助父亲打理鱼市生意的缘故,她那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似乎比同龄人更加健美。 李盛禁不住突发奇想,按理说,在鄱阳湖边做水产生意的人都应该水性不错,如果慕雪萍穿上后世的三点式泳装,会是什么样子?估计她会迷倒一大片…… 一边走,慕雪萍一边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体己话,似乎是他与李盛前身的旧事,李盛对此听得一头雾水,因此他根本就不敢插嘴,生怕引起慕雪萍的怀疑。 洪飞虎也算是个有眼力见的保镖,见状顿时快走了几步,他可不想惹人嫌,很快就溜出了大门,静候在马车的旁边,不时地左顾右盼,似乎是在警惕着什么。 说到兴致盎然之际,慕雪萍的双峰几乎顶在了李盛身上,李盛虽然感觉很受用但却顾及身份不得不躲了一下,这才堪堪避开慕雪萍那刚刚开始发育的胸。 慕雪萍笑吟吟地看着李盛,美目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色,甜腻腻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细微声音说道:“李公子,过几天就要七夕节了,我们一起去南山玩玩吧,据说,有个著名的大诗人谢灵运曾经在南山附近隐居过很多年,那里的风景很不错的。七夕那天,我去你家找你。” “七夕……慕小姐,大侄女,你这是?”李盛顿时怔住了,他知道,七夕即便在后世里也是中国特色的情人节,在古代,更是属于情人间的浪漫节日,慕雪萍这是要闹哪样?她毕竟是慕南福的女儿,与自己差辈呢,这让他情何以堪呢? “你居然还叫人家大侄女!?你以前可是一直喜欢叫人家闺名的。再说了,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慕雪萍嘟着嘴,故意挺起了胸,贴近了李盛的胸膛。 就在李盛惊讶之际,慕雪萍又伸出纤纤小手拉起李盛的手搭在了她那软绵绵的酥胸上,一种酥麻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第四十八章 七夕相约 慕南福一听,面色顿时变了,支支吾吾道:“这个……老弟,你以前不是说过可以宽限些时日么,你也知道,自从洪州那边开战之后,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前不久赔了很多钱,这几天刚刚有所好转,要是你现在就让我还债,愚兄勉强也可以拿得出来,可是这样一来,愚兄就连用于周转的钱都没有了,愚兄的鱼市生意岂不是要关门大吉?贤弟,你是深受刺史大人器重的幕僚,岂能苦苦相逼?” 此言一出,李盛不由得脸色一红,反倒不好再催慕南福尽快还债了,不过,这也说明慕南福确实有行刺他的动机,至少以后他会有这种铤而走险的可能性。 李盛一边盘算着,一边苦笑了一下,道:“小弟这不也是迫不得已嘛?罢了,既然老兄你开口了,那么……我就再缓一缓,三个月之后,你可以先给我三成的本利,老兄,你可不能再拖延下去啦,怎么样?” 慕南福这才松了一口气,赔笑着道:“那是自然,贤弟,你就放心吧……” 这时,有仆人进来禀报,酒席已经备好了,慕南福一脸堆笑,道:“贤弟,你我好久不见了,今天,你一定要多喝几杯酒啊,请……”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李盛禁不住大吃一惊,这个慕南福酒量真好,若论酒量,李盛在后世做销售的时候,锻炼得还算可以,可是如果与慕南福这个彪形大汉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李盛是第一次来慕南福府上做客,又是上门催债的债主,慕南福自然要热情招待,频频劝酒,李盛盛情难却,越来越有点吃不消了。 李盛甚至很担心自己会酩酊大醉,一旦他真的醉倒在这里,慕南福会不会对他狠下杀手?想到这里,李盛顿时冷汗直冒,瞬间就清醒了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色也已经晚了,有些醉醺醺的李盛便提出告辞了,这时,慕南福却神智依然清醒,只是脸色明显地红润了些。 “萍儿……你替爹爹送送李公子吧。”慕南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可是正中慕雪萍的下怀,她一见到李盛就喜形于色,就算是李盛喝醉酒的样子在她心中也是很可爱,她巴不得与李盛多多接触,连忙拉着李盛的衣袖笑吟吟地走了出去,慕夫人看着女儿喜滋滋的样子却是有些不满,又白了慕南福一眼。 走进酒气熏天的屋子里,慕夫人便没好气地嗔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一见到酒就连命都不要了,你看看李公子醉成了这个样子,一旦李公子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谁能担当得起?还不赶紧找个马车,把李公子送回家。” 慕南福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道:“夫人说得对,还是夫人你考虑周全,来人啊,快去准备马车,让李公子坐马车回家……” 立刻就有仆人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走去,想必是准备马车去了。不多时,那个仆人就过来回禀,马车已经停到了门口。 李盛连忙起身告辞:“慕兄,嫂夫人,天色已晚,小弟也该回去了,告辞。” 慕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到李盛的背影渐渐远去,她立即迈着小碎步凑到了慕南福的身边,对他附耳低语了几句,慕南福则是聚精会神地洗耳恭听…… 那边厢,慕雪萍则亲自搀扶着李盛的胳膊,似乎是生怕他跌倒,她这一靠近,一股幽幽的少女体香顿时就沁入了李盛的鼻息之中,李盛不由得又清醒了一些,他无意识地瞥了慕雪萍一眼,恰好看见她的纤细小蛮腰,以及那微微隆起的上围。 慕雪萍的曼妙身姿颇为诱人,李盛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他暗自思忖,这个小萝莉还真是个楚楚动人的小美人,大大的眼睛,浅浅的红唇,健美的小麦色肌肤衬托着清纯秀丽的容颜,曲线玲珑,身材窈窕,虽然是出身于普通商人家庭,她的姿色和身材却颇有一番迷人的韵味,或许是经常帮助父亲打理鱼市生意的缘故,她那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似乎比同龄人更加健美。 李盛禁不住突发奇想,按理说,在鄱阳湖边做水产生意的人都应该水性不错,如果慕雪萍穿上后世的三点式泳装,会是什么样子?估计她会迷倒一大片…… 一边走,慕雪萍一边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体己话,似乎是他与李盛前身的旧事,李盛对此听得一头雾水,因此他根本就不敢插嘴,生怕引起慕雪萍的怀疑。 洪飞虎也算是个有眼力见的保镖,见状顿时快走了几步,他可不想惹人嫌,很快就溜出了大门,静候在马车的旁边,不时地左顾右盼,似乎是在警惕着什么。 说到兴致盎然之际,慕雪萍的双峰几乎顶在了李盛身上,李盛虽然感觉很受用但却顾及身份不得不躲了一下,这才堪堪避开慕雪萍那刚刚开始发育的肉球。 慕雪萍笑吟吟地看着李盛,美目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色,甜腻腻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细微声音说道:“李公子,过几天就要七夕节了,我们一起去南山玩玩吧,据说,有个著名的大诗人谢灵运曾经在南山附近隐居过很多年,那里的风景很不错的。七夕那天,我去你家找你。” “七夕……慕小姐,大侄女,你这是?”李盛顿时怔住了,他知道,七夕即便在后世里也是中国特色的情人节,在古代,更是属于情人间的浪漫节日,慕雪萍这是要闹哪样?她毕竟是慕南福的女儿,与自己差辈呢,这让他情何以堪呢? “你居然还叫人家大侄女!?你以前可是一直喜欢叫人家闺名的。再说了,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慕雪萍嘟着嘴,故意挺起了胸,贴近了李盛的胸膛。 就在李盛惊讶之际,慕雪萍又伸出纤纤小手拉起李盛的手搭在了她那软绵绵的肉球上,一种酥麻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第四十九章 一往情深 “盛哥哥,奴家不想你走啊……”慕雪萍的脸颊火辣辣地发烫,幸亏此刻已经是晚上,她那羞红的脸颊不会被别人看见,她那柔若无骨的娇躯依偎在李盛的身上,一条玉臂紧紧地勾住了李盛的脖子,她媚眼如丝,微闭双眸,仰起诱人的红唇,狠狠地吻了一下李盛的脸颊。 李盛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慕雪萍那充满弹性的大白兔,禁不住暗暗叫苦,常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他没想到那个前身居然是个处处留情的风流种子,他更没想到这个慕雪萍竟然如此豪放,作为卖鱼人的女儿,她自然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那么故作矜持。 被如此热情似火的小萝莉撩拨着,李盛也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蠢蠢欲动,他是个很正常的男人,他根本就做不到坐怀不乱,即便是在后世里,他也不介意与美丽性感的女人发生一段故事,不过,他绝不是一个小头指挥大头的猥琐男人。 李盛有些不甘心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脸色一红,轻声道:“好了,到了门口了,那么多人看着呢……我要告辞了。” 慕雪萍这才冷静了一些,不再缠着李盛,她从容地撩开了鬓边凌乱的发丝,又将一个小巧玲珑的东西塞进了李盛的手中,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给你,你可要好生珍藏着呀……” “这是什么东西?”李盛摸了摸手中的物事,颇为诧异,来到大唐之后,他这是第一次接受女子的礼物,可是,无功不受禄啊,这可让他很难为情。 慕雪萍眼波流转,柔声呢喃道:“这是人家亲手做的荷包啊,人家可不像你这么没良心,看见你来了我家,我方才就特意取了来,亲手送给你,这可是人家送给你的七夕礼物啊,珍贵得很,你可莫要弄丢了哦……” 李盛顿时哭笑不得,这个小萝莉居然对他一往情深,他摸了摸鼻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仔细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这是个石榴形的红色荷包,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做工精致唯美,由此可见慕雪萍用情之深。 “那……那我就谢谢你了!”李盛只觉得这个荷包沉甸甸的,让他无法拒绝,只好将这个荷包塞进了怀中。 慕雪萍眉开眼笑地瞥了李盛一眼,柔声道:“你回去吧,千万不要忘记七夕之约啊,你可是答应人家了,一定要说话算数哦,辰时三刻,浸月亭,不见不散!” “好吧,一言为定!”李盛无可奈何,真是欲哭无泪啊,看来,桃花运来了,什么也挡不住。 慕雪萍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李盛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乘坐的马车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她这才茫然若失地走回家里。 慕雪萍刚刚回到她的闺房,就看见她的母亲此刻正端坐在屋子里的一个圈椅上,翘着二郎腿,目光凛凛地打量着她,板着脸,表情很严肃。慕雪萍顿时有点紧张,怔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日里,她对母亲一直是心存敬畏的,在她眼里,她的母亲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就连她爹都对她娘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萍儿,坐下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今天,为娘有件事想要问问你,希望你能够对我实话实说。你对那个李公子为何那么亲近?我听你说话没大没小的,莫非,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慕夫人眯起了眼睛,一边尽量保持和颜悦色地问话,一边仔细观察着女儿的表情,单刀直入,毫不拐弯抹角。 慕雪萍坐在一旁,脸色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一边摆弄着衣角,一边扭扭捏捏地答道:“回娘的话,我……我和李公子还算熟悉吧……他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似乎油嘴滑舌了一些……不过,今天,我却感觉他似乎怪怪的……” “是吗?你真的了解他吗?”慕夫人试探性地追问,她淡淡地笑了笑,不过,她看向慕雪萍的目光却依然很犀利,她似乎试图一眼看透女儿心中此刻的想法。 慕雪萍仰起羞红的俏脸,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然……我非常了解李公子。” 慕夫人柳眉微蹙,似乎是有些担心,道:“萍儿,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对你是什么态度?更重要的是,你知道李公子的家世渊源吗?为娘想要告诉你,你们两个其实并不般配,你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为什么?”慕雪萍霍地站起身来,脸色一变,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说。 慕夫人长叹一声,道:“傻丫头,为娘也是为了你好,这个,说来话长啊……” ****** 这次作客慕南福家中,李盛并没有发现他所需要的证据,反而发现了他与慕南福女儿的暧昧关系。这样一来,他与慕南福的关系就更加错综复杂了,尤其那个慕雪萍让他很头疼,七夕南山之约,他究竟去还是不去?尽管他不想再与慕家的人有任何瓜葛,可是他又不忍心伤害慕雪萍那个情窦初开的小萝莉,说不得,他还是应该继续逢场作戏了。可是,以后他是否还会再次遇到类似的桃花运呢? 这个晚上,李盛的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他至今仍然没有找到与清雪那个案件有关的任何线索,他已经有些沮丧了。回到家里,他也不找董芸服侍他更衣,而是直接倒在床榻上就和衣而卧,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洪飞虎早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练着唐手拳,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他的一招一式都是有板有眼的,每一拳都虎虎生风。董管事则是表情漠然地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他似乎对于洪飞虎的武技无动于衷,而董芸则是津津有味地站在一旁看热闹,看到精彩之处,她又与洪飞虎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跟洪飞虎在一起,她很有安全感。 第五十章 幸福的烦恼 “洪哥哥,那天你与那两位师傅比试的时候,那两个师傅的功夫也不错啊,特别是那个练长袖拳的常师傅,他的一招一式看起来也很厉害的,可是,与你交手的时候,他为什么就那么不堪一击呢?”董芸至今仍然有些不解,洪飞虎的一招一式朴实无华,似乎还不如长袖拳好看,却能击败那两个竞争对手,真是奇怪! 洪飞虎憨厚地笑了笑,道:“小芸,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武术的本质并不是华而不实的花架子,只会表演一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套路,在实战中根本就不管用,同样,如果只是身强力壮却没有武术功底的人也不是真正的练家子,对于练武的人来说,坚持苦练不辍才能拥有一身好武艺,当然,最好还要找个有真本事的好师父拜师学艺,那就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董芸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眼睛眨了眨,好奇地问道:“你的师父一定是个武林高手吧?是不是可以飞檐走壁那种?小时候,我就曾经听我爹说过,有些武林高手的武功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呢,我爹就曾经亲眼见过,是不是啊?爹……” 董管事微微一笑,道:“是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确实有些世外高人。” “我没亲眼见过武林高手,不过,我从电影里见过一些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轻裘长剑,烈马狂歌,仅凭落叶都能伤人。还有一些失传的神奇武功,诸如降龙十八掌、如来神掌、九阳神功等等,都是神乎其神的。”穿着燕居常服的李盛推开卧室门,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插了一句话,不过,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可能是刚刚睡醒的缘故,此刻他还有些头脑不清醒。 “什么?电影?公子,你方才说的那些武功,我都没听说过,不过,我听师父提起过,有个叫做陈希夷的道长自创了一套六合八法拳,很神奇。”洪飞虎怔了一下,他正要借机在董芸这个小丫头面前吹嘘一下自己的师承来历,却看见主人忽然出来插了一句话,不过,这个年轻的主人真是很不一般,从主人嘴里冒出来的一个词,他居然不明白个中含义,他说的那些武功也是听起来很玄虚的感觉。 听到洪飞虎提起“陈希夷”这个名字,李盛倒是不由得怔住了,他在后世就知道,唐末宋初有个著名的道长叫做“陈抟老祖”,字希夷,据说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活了一百一十八岁,莫非就是此人?如果有机会,他倒是真想拜访一下这个活神仙。 董管事放下手里的活,道:“公子,准备用早餐吧,老奴这就去厨房准备。” 董管事又给董芸使了个眼色,道:“丫头,有点眼力见儿,快点干正经事去。” “好了,大清早的,别谈论武功了,你们男人啊,总是喜欢舞枪弄棒的……公子,奴婢来侍候您更衣吧。”董芸笑吟吟地搀起了李盛的胳膊,向卧室里走去。 看着李盛和董芸这般亲密的样子,董管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洪飞虎则是摇了摇头,对于李盛这么幸福的公子哥生活既羡慕又嫉妒,没办法,在这个时代里,等级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谁也不能改变。作为一个保镖,他只能苦练不辍,不断提高自己的武功,保护好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这才是他分内的事。 其实,李盛也有幸福的烦恼,七夕之约,他到底去还是不去?究竟是继续与慕雪萍纠缠不清还是应该快刀斩乱麻?本来,李盛并不想见慕雪萍,从昨天短暂的接触中,他已经察觉到这个小萝莉与他的前身有着颇为暧昧的关系,现在,他只是不知道慕雪萍与李盛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以及他们交往的细节。 想起慕雪萍那副热情似火的表情,李盛便暗暗后怕,显而易见,这个情窦初开的小萝莉已经情根深种了,这让他情何以堪啊?如果有可能,李盛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和慕家这对父女再有任何瓜葛,如果犹豫不决,他恐怕会越陷越深。 众人用过早饭之后,李盛打扮得衣冠楚楚的,拍了拍洪飞虎的肩膀,道:“虎子,我们今天再出去走走,马上就出发。” 相处几天之后,李盛和洪飞虎已经越发熟稔了,李盛直接称呼他为“虎子”。 董芸一听李盛要出去,顿时两眼放光,道:“公子要出去?把我也带上吧。” 李盛有些心虚,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道:“芸儿,我们可不是出去玩,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呢,要骑马去,这大热天的,带上你很不方便,而且,我估计你也受不了,路上会很辛苦的。如果你想出去玩,等哪天晚上的,那时候凉快。” 董芸的大眼睛转了转,坏笑了一下,叉着腰,问道:“公子,您今天怎么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要去干什么亏心事啊?说说,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招蜂引蝶啊?一定是有问题,快快从实招来……” 李盛笑道:“现在的世道那么乱,哪有心思招蜂引蝶啊?别开玩笑了,好了,我们要出发了……芸儿,按照我教你的菜谱,做几个菜,看看你的厨艺如何。” 其实,李盛既没有招蜂,也没有引蝶,而是去了附近集市上的珠宝店逛了逛,为了他与慕雪萍此前约定好的七夕相会,他必须兑现承诺,给她买一个白玉指环。 路上,李盛禁不住有些担心,他只是听洪飞虎说的集市上有个珠宝店,但是他从来没去过那个珠宝店,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白玉指环,如果他扑了个空,说不得,他就只好去江州城里走一遭了。 到了那个珠宝店,李盛终于松了一口气,那里果然有白玉指环,只是,供他选择的款式却并不多,而且每个白玉指环都是价格不菲。 第五十一章 黄金有价玉无价 常言道,黄金有价玉无价,据说白玉有镇静安神之功,价格自然是居高不下,李盛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他的后背禁不住直冒冷汗。虽然他的钱带够了,但是,他还是打算讨价还价一番。 这个珠宝店掌柜的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四十多岁,蓄着八字胡,他的个子不高,但却大腹便便,满脸横肉,他眯着小眼睛打量着李盛,嘴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虽然李盛并不认识这个掌柜的,但是掌柜的却认识他,一见是他来到店里,掌柜的顿时冷嘲热讽道:“哎哟,原来是李公子啊,好久不见了……听说您府上的一个婢女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她回来了吗?看来,您的心情不错啊,您今天来店里买指环是打算送给哪个姑娘啊?是不是就要定亲了啊?到时候,记得叫上我去您府上喝喜酒啊。” 李盛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但却不答话,他当然听出来这个店主是在嘲笑自己薄情寡义,清雪那个丫头还没找到,他却来逛珠宝店了,其实,他也是无可奈何。 在后世的时候,李盛曾经去过云南腾冲出差,在那里曾经见到过缅甸玉,那里的翡翠指环和翡翠手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看来,唐代的白玉显然无法与翡翠相比较。唐代,随着和田玉料源源不断的输入国内,玉器制作在秦汉时期的基础上得到了发展。不过,唐代的玉料基本上是以和田青白玉为主,其它的玉料则相对比较少见。 李盛拿起来几个白玉指环,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发现,这些白玉指环上面都刻有精致的花纹。其实,唐代的玉器在装饰图案纹样上广泛地采用了花卉纹,而且花卉的图案非常完整,花蕾、花叶、花茎等等一应俱全,看起来非常优美。 最终,李盛相中了其中一个水头最足的白玉戒指,这个戒指的通透度非常好,质地细腻,晶莹剔透,一看就是白玉指环中的上品。他猜想,戴在慕雪萍的手指上,一定会很漂亮。李盛丝毫不理会店主的冷嘲热讽,只顾唇枪舌剑地与店主讨价还价一番,好歹是打了一点折才买下了这个白玉指环,但他却难免有些心疼。 既然买到了称心的白玉指环,李盛片刻也不想在珠宝店这个是非之地里逗留,赶紧灰溜溜地离开了。这尼玛真是坑爹,他的前身处处留情,勾搭慕雪萍这个纯情的小萝莉陷入了情网,如今,还要他来继续处理这个棘手的历史遗留问题,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于慕雪萍,他是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回到家里,李盛就嗅到了一股子诱人的香味,似乎是锅包肉的味道,让他禁不住食指大动,已经出去了一整天,他的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了。锅包肉作为后世里传统的东北特色菜深受女性喜欢,这个菜的烹饪方法当然是李盛传授给董芸的。其实,在这个时代,除了李盛还没有人会做这道美味佳肴。其实,在后世里的时候,李盛的拿手好菜是牛肉炖土豆,可惜的是,在唐代,土豆还没有传到中国,土豆的引入大约是在明朝万历年间的事情。 李盛刚刚躺在榻上歇息片刻,董芸就笑吟吟地在门外喊他出来吃饭了,李盛舔了舔嘴唇,很想尝一尝董芸这丫头的手艺,连忙披上燕居常服,向院子里走去。 由于天热,这顿饭是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吃的,除了锅包肉之外,还有炸酱面,蛋花汤,大碗茶,尤其那锅包肉,色泽金黄,口味酸甜,堪称是色香味俱佳。 尝了一口锅包肉,李盛就禁不住眉毛一挑,睁大了眼睛看着董芸有些惊讶地问道:“不错啊,味道好极了!这个菜是你自己做的吗?你爹爹没帮你?” “当然了,这些菜都是本姑娘亲手做的,我爹只是帮我准备了一些食材而已。”董芸不无得意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容,主人的夸奖让她很开心。 李盛立刻对董芸挑起了大拇指,道:“好!芸儿,你也多吃些吧,其实,这个菜酸酸甜甜的,也很适合你们女孩子的胃口。” 洪飞虎也是赞不绝口,闷头接连吃了好几块锅包肉。董管事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女儿得到了主人的赞赏,让他这个当爹的也很有成就感,就连胃口都好多了。 其实,这个锅包肉只是由简易的做法烹饪而成的,用的食材是猪里脊肉、白糖、醋、盐以及葱、姜、蒜等,由于西红柿还没有传到中国,番茄酱也是没有的,否则,加上番茄酱作为佐料会更加好吃。 洪飞虎越吃越爱吃,很快就吃掉了半盘子的锅包肉,惹得同样爱吃锅包肉的董芸都有些不乐意了,很幽怨地白了他一眼。 洪飞虎见状脸色顿时一红,奉承道:“董姑娘真是有一手好厨艺,这个菜真好吃,可以与皇宫里的美味佳肴相提并论了,其实,御膳房里的一些菜都不如这个菜好吃。” “过奖了,实在是不敢当啊……”董芸微笑着客套了一句,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她的心里却乐开了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盛顿时眼睛一亮,笑了笑,道:“虎子,你以前曾经做过宫廷侍卫,见过大世面,必定是所言非虚……我想,如果我们将来开一个酒楼,推出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拿手好菜,一招鲜,吃遍天,我们或许会赚到钱。” 董芸开心地拍了拍手,道:“好啊,公子,您做掌柜的,我和爹爹做厨师……” 董管事捋了捋胡须,正色道:“公子,您的想法很英明,只是,经营酒楼也是需要不少投资的,还要与江州官府搞好关系,绝不只是能做几个特色菜就够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做生意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宫梓吉的酒楼在江州曾经盛极一时,都被官府查封了。因此,老奴认为,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 第五十二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此言一出,李盛顿时有几分尴尬,这件事还跟他有几分关系,不过,由于证据不足,宫梓吉好歹还是被官府放了出来,但他的那个酒楼却从此关门大吉了。 七夕节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伏天虽然已经过去,但是暑气尚存炎热未消,雨季虽然到了尾声,但霖雨却仍然未止。此时,五谷即将收获,正是繁忙的农事劳作即将开始的时节。 这一天自古至今就是个浪漫的节日。唐代皇宫专设的织造部门织染署每年七夕都要举行祭杼仪式,这已经成为了朝廷和后宫的例行公事。后来,更是有了唐明皇和杨贵妃在某年七夕那天在长生殿密会的故事,经过白居易的名诗《长恨歌》中那句脍炙人口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渲染,七夕节,也因为这两人在长生殿的海誓山盟,更加多了几分浪漫凄美的意义。 即便是那些长年以色艺事人以卖笑为业的歌妓,她们在七夕之夜也要搭香案,供香果,向织女祈愿,希望能够遇到一个像牛郎一样忠贞不渝的如意郎君。这一天,这些风尘女子们都要在闺房里仔细地对镜梳妆,满心欢喜地憧憬美好姻缘,迎接未来岁月。 浸月亭就是建在碧波荡漾的甘棠湖之上,甘棠湖古称景星湖,水源由庐山泉水汇入而成,湖周十余里,面积多达一千多亩,水质晶莹洁净,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江州城。 很多年前,一出江州城的南门便是南门湖,百姓们要到湖对岸必须绕一大圈,当年的江州刺史李渤为了百姓们行走方便,组织民众在南门湖中修筑堤坝沟通南北。堤长大约七百步,长堤上又建桥安闸,用于控制和调节水位,且兼有灌溉农田之利。因为周代的召公爱民如子,常在甘棠树下现场办公,解民疾苦,后人就常用“甘棠”二字赞颂有功德贤能的官员。江州人为了纪念李渤,便将他与“召公”相比,称颂他为“甘棠”,又将新建的堤命名为李公堤,外湖命名为甘棠湖。 点将台上的建筑除了浸月亭还有个纯阳殿,这些建筑各具特色,却又协调统一。庭院内花木葱郁,秀石玲珑,景色清新典雅,令人赏心悦目,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水上园林。在甘棠湖上,有一座九曲小桥,小桥的另一端就是四面环水的浸月亭。在小桥上,有几对青年男女正在携手同行,闲庭信步,欣赏着四周的美景。 洪飞虎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打扮清凉身材窈窕的女子陪着情郎从身边经过,心中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可惜,他现在还是孑然一身,他的主人倒是命犯桃花。 李盛当然猜出了洪飞虎心中所想,笑了笑,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啊……虎子,有机会,本公子一定会帮你物色一个好姑娘。好好干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时,忽然有个青年男子在不远处喊了一声:“李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李盛循声望去,说话者是个二十多岁的白衣男子,赫然正是日前与他在这附近偶遇过的江文昌,此刻,在江文昌的身边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子,看样子大约十七八岁,肌肤白皙,端庄秀丽,气质典雅,身材苗条,娇小玲珑,想必便是他的相好了。 李盛微笑着抱拳道:“原来是江兄啊,想不到,几日一别,我们还能够在这里再次相遇,真是幸会幸会啊……” 江文昌也抱了抱拳,瞥了一眼站在李盛身后的洪飞虎,又把目光转向了李盛,笑道:“今天是七夕,愚兄带着拙荆来这里溜达溜达。” 李盛这才知道江文昌身边这位女子便是他的夫人了,连忙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道:“李盛见过嫂夫人。” “原来是李公子,不必客气,夫君曾经对我提起过你。”那美妇人嫣然一笑。 “好了,贤弟,你们慢慢逛吧,有机会愚兄一定会登门拜访。”说完,江文昌便带着夫人离开了,他以为李盛这么优秀的人物居然现在还是单身,不免有些惊讶,但也不便多问。 这样也好,李盛也不希望江文昌夫妻俩在自己的身边做电灯泡,径直向小桥的那一端走了过去。前方不远处便是供奉吕洞宾的纯阳殿,“八仙”之一的吕洞宾道号纯阳子,学得了天遁剑法,道教全真教奉吕洞宾为北五祖之一,世称“吕祖”、“纯阳祖师”。据传,吕洞宾曾经在这里当过县令,为江州人办过不少好事。 李盛在后世里也曾经来过这个纯阳殿,今天,他仔细看了看,纯阳殿中此时还有吕洞宾的塑像,他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为之耳目一新,而这座塑像后来便毁于战火之中了。李盛触景生情,顿时油然而生一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觉。 纯阳殿的左壁嵌有石碑一方,上面刻有几个斗大的草书写成的字,字体龙飞凤舞,形若游龙,气势磅礴,由“九转成丹”四个字合成,体现了道家“炼丹”、“修仙”的思想,看起来妙趣横生。据传,这是吕洞宾的手迹,可谓是弥足珍贵。 看到写有“浸月亭”字眼的匾额之后,李盛突然止步,对洪飞虎道:“虎子啊,有劳你在这里等候一段时间,我去会会慕雪萍那个小丫头……如果遇到合适的单身女子,你也不妨搭讪一下啊,别太老实了,男人,有时候就应该狠一点。” 洪飞虎惊异地问道:“主人,你真的不需要我护在你的身边?你不怕那个刺客突然出现,再次加害于你么?” “本公子不怕刺客,怕的是怕电灯泡,哈哈哈……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刺客吃了熊心豹子胆?我还是不相信他能在这个场合突然袭击我,那样的话,他恐怕也很难脱逃。”李盛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坏笑,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第五十三章 热情似火 “电灯泡?主人,你能否解释一下,什么是电灯泡?”洪飞虎闻言颇为不解。 “这个嘛,佛曰,不可说……”李盛给洪飞虎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走进了浸月亭。 “你是去那里面与女人幽会,却要我来给你把风……”洪飞虎苦笑着摇了摇头,找个石凳坐了下去,眼睛却留意着往来的游客,他可不想在今天出什么岔子。 这里的石雕围栏贴水而起,垂柳翠柏点缀其间,在浸月亭远眺,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青黛色的避暑胜地庐山起伏迤逦,别有一番景色。李盛依稀记得,在后世,这里的名字是“烟水亭”,想必是在后来被人改了名字。在古时,浸月亭是江州城老百姓祭祀先贤的香火之地,亭子里有风格各异的楹联匾额,雅趣盎然。 李盛来到浸月亭前,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见四周似乎并没有别人跟踪自己,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此刻,在亭子的一角,有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是梳着双丫髻的小侍女,年约十二三岁,看起来有点婴儿肥,另一个正是身材高挑充满青春活力的慕雪萍。 李盛学着影视剧中常见的古代书生的样子,把扇子插在脖子后面,干笑了一下,道:“慕姑娘,小生来迟了,方才,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朋友,聊了几句,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盛哥哥,你可算是来了!人家想你想得好苦啊……”慕雪萍嘟着小嘴,嗔怪地白了李盛一眼,实际上,她的心里却是喜出望外。 李盛正要安慰慕雪萍一句,还没开口,慕雪萍却一下子便扑到了他的怀里,曲线玲珑的少女娇躯隔着单薄的纱裙,紧紧地贴近了李盛的身体,李盛可以感觉到她那上围的弹性和温软,顿时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浑身热血沸腾。 不过,李盛并没有失去理智,这里毕竟是人潮汹涌的旅游景点,他连忙轻轻拍了拍慕雪萍的香肩,苦笑了一下,说道:“慕姑娘,请你冷静点……这里……这里的人很多啊。” “啊!”慕雪萍这才惊呼一声,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冒失了,她脸色一红,连忙后退了一步,娇嗔地瞥了李盛一眼,又吩咐身后那个小侍女道:“小丽,你去外面的摊子那边看看,给我选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回来,记住,我要红色的。” “是,小姐。”小丫头答应了一声,又瞥了李盛一眼,目光中似乎大有深意。 李盛从怀中掏出来几枚银币,上前一步,微笑着递给了那个小丫头,道:“小丽姑娘,这是小生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你笑纳。” “多谢公子……”小丽抿嘴一笑,接过来那几枚银币,喜滋滋地走了出去。 李盛虽然不想与慕雪萍牵扯太深,但也不希望有个电灯泡在旁边监视自己。 慕雪萍也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的母亲对她管得很严,今天,她费尽口舌才说服母亲慕夫人放她出门,不过,慕夫人还是对她有些不放心,特意派了小丽这个小丫头跟她一起出来。 这一路上,小丽与慕雪萍几乎是形影不离,不把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打点好了,她又怎能与李盛更进一步地亲密接触?好在李盛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精明人,他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小丽也乐得成人之美,对小姐这种幽会情郎的风流韵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在慕家里只是个地位卑贱的侍女而已。 “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慕雪萍笑靥如花,挽着李盛的胳膊就向外走去。 两人从浸月亭拾级而下,漫无目的地边聊边走,但却更多是慕雪萍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生活趣事,李盛则是在逢场作戏,明明心事重重,却要装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一个有白石栏杆围成的平台。 李盛想起来,这里就是三国时期东吴名将周瑜的点将台,他在后世里曾经来过这里,只是,那时的点将台远远比此刻更加多了几分沧桑古朴的味道。李盛举目向南眺望,远处有一片青黛色的山脉起伏迤逦,那里就是著名的避暑胜地庐山。 “慕姑娘,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还是往回走吧,你就不怕那个小丫头找不到你?”李盛提议道,话虽然这么说,其实,他是不打算横生枝节。 慕雪萍撇了撇嘴,道:“才不会呢,你别看她的年龄小,她可是聪明伶俐得很呢,我娘经常夸她……不管她,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定要好好玩玩才是。” 既然慕雪萍这么说,李盛也不好违拗,一起过七夕节,总不能拂了女孩家的兴致。两人不知不觉间又走出了很远,来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客栈的门口,慕雪萍回头若无其事地看了看,旋即又拉着李盛向客栈里面走去。 李盛不由得眉头微皱,不解地说道:“慕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人多眼杂,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慕雪萍脸色一红,“噗哧……”一笑,她还以为李盛是故意装腔作势,白了他一眼,嗔道:“讨厌,今个是七夕节,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啊?再说了,你以前也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当初你……你怎么就敢……就敢对我轻薄无礼……哼!” 李盛顿时大吃一惊,想不到,他的前身居然来过这家客栈开房间……天哪,慕雪萍这个热情似火的小萝莉居然还心甘情愿来这里故地重游,看她的表情欢天喜地的,他那前身勾搭女人的手段当真高明,只是,这让他如何自处啊?既然他已经到了客栈门口,他究竟是进去还是不进去?一时间,他还真有些犹豫不决。 李盛还在暗暗思忖着,慕雪萍却有些等不及了,她轻咬贝齿,有些恨铁不成钢,在李盛的胸口轻轻地捶了一记粉拳,拉起他的手,红着脸,道:“跟我来……” 第五十四章 情窦初开 李盛就像呆头鹅一般就这么被慕雪萍拉进了这家客栈,掌柜的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看样子大约四十多岁,他一见到慕雪萍,顿时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慕雪萍却不理睬那个掌柜的,径直领着李盛走上了二楼,来到一间上房的门口,慕雪萍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门,窗外立刻就有明亮的光线透射进来。 慕雪萍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又向李盛招手道:“快点进来啊,盛哥哥……” “谁怕谁啊?”李盛的心一横,作为堂堂七尺男儿可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大摇大摆地走到窗户前,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窗外的甘棠湖水景,水天一色,波光粼粼,美不胜收,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李盛却无心观赏窗外的美景,此刻,他心中疑窦重重,这个客栈的掌柜的似乎与慕雪萍很熟稔,据慕雪萍所说,他们以前也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只是,李盛没想到慕雪萍居然有这个地方的钥匙,其中一定有些蹊跷,不过,李盛也不便贸然问起这些事。显然,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幽会场所,按理说,他本来应该知道其中缘故的,说不定他的前身以前经常光顾这里,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屋子里还算宽敞,也很干净,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屋子。 屋子的最里边有一个又宽又大的床榻,足够李盛与慕雪萍滚床单了。只是,唐代的床榻大多没有围子,看起来有些简陋,因此,这种床榻又被人称为“四面床”,使用这种没有围栏的床榻,一般需要使用凭几或者直几作为辅助的家具。 李盛正在四下观察的时候,慕雪萍已经不声不响地从身后抱住了他,慕雪萍的脸颊紧紧地贴着李盛宽厚结实的后背,柔声道:“盛哥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说,你有多久没来找人家了?人家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不好意思去你的府上找你,可是,你就不能主动点?你啊,真是太讨厌了,人家对你朝思暮想,你却这样对待人家……” 李盛闻言颇为尴尬,这个小丫头用情太深了,但他却并不想伤害对方,苦笑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道:“慕小姐……” “叫我萍儿!我再说一遍,以前,你一直是这么称呼我,怎么?现在你后悔了?”慕雪萍有些不悦了,狠狠地掐了李盛的胳膊一下。 吃痛之下,李盛“哎呦……”叫了一声,苦笑着改口道:“好吧,萍儿,我……我在不久前被歹人刺伤了,后来又一直忙于刺史大人分派的差事,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慕雪萍冷哼一声,娇嗔道:“你们读书人就是油嘴滑舌,你再忙也不至于抽不出时间来!我听说你又买回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侍女,恐怕你早就把我忘了吧?哼,你们男人,一个个都是喜新厌旧之辈……当初你花言巧语地对人家连哄带骗,一旦你占有人家的身子之后,你就变心了,你说,你心里头到底还有没有人家?” 说到最后这句话,慕雪萍禁不住开始失声抽泣了,李盛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泪珠淋湿了自己后背的衣衫,那是一种温热的感觉,也是一种令人心颤的感觉…… 听了这番话,李盛顿时大惊失色,我勒个去,他的前身居然已经把这个热情奔放的花季少女推倒了!果真是个非同一般的泡妞高手……可是,这个情窦初开的小萝莉就像一团熊熊烈火,这可是一件令人头疼的麻烦事,现在,他还是虚与委蛇的好。 李盛很担心,如果慕雪萍越陷越深,他们过去的奸情一旦张扬出去恐怕后患无穷啊,他岂不是要身败名裂?他实在是伤不起,除非……除非他娶了慕雪萍,可是,他刚刚来到大唐不久,对于慕雪萍的了解也不多,对于婚姻,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李盛转过身来,轻轻地拭去了慕雪萍眼角的泪水,道:“好了……别哭了……” 李盛搂着慕雪萍的纤细香肩,一起走到床榻旁边,肩并肩地坐在了床沿上。看着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慕雪萍,李盛禁不住油然而生一种怜香惜玉的念头,其实,眼前这个小萝莉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容颜清秀,一身薄纱长裙,裹着曲线玲珑的娇躯,一头瀑布般的青丝乌黑发亮,小麦色的肌肤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慕雪萍就像一朵热情奔放的大丽花,只要李盛愿意,这朵美丽的大丽花就会任由他采撷,在这个暧昧的地方,发生一个浪漫的故事。可是,李盛虽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却也有自己的为人原则,他不愿意这个小萝莉毁在自己的手里。 此刻的李盛神志依然很清醒,他并没有因为佳人在怀而精虫上脑,他知道,慕雪萍这个小萝莉就算是真的爱他,爱的也是他的前身,而不是穿越到大唐的他。 如果是郎情妾意的欢好,李盛自然会来者不拒,可是,在慕雪萍并不了解真实情况的背景下,继续和她纠缠不清,那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尤其是他至今还在怀疑慕雪萍的父亲就是幕后真凶,还没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不应该与这个小萝莉发生肉体上的关系,否则,他以后如何面对慕南福?事情会越来越复杂。 只不过,这只是李盛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他正在思忖着应该对慕雪萍说什么,慕雪萍却倚着他的肩膀,黯然神伤地说道:“盛哥哥,我娘说,年底之前,就要给我许个人家了,人家当然舍不得你,可是,我娘在家里从来都是一手遮天……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恐怕没有多少了,你就不能多陪陪人家几天吗?” “什么?你就要出嫁了?这可是好事啊,你娘自然是为了你好……”李盛怔了一下,忽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的嘴角甚至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五十五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李盛知道,在这个时代,男婚女嫁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慕夫人这么说,无论如何,慕雪萍这个小萝莉也要嫁人了,即使她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更何况,那天李盛在慕家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慕雪萍似乎对她的母亲有些敬畏。 这样的话,慕雪萍一旦嫁了人,自然就不会与他继续纠缠不清了,他也就不必再有愧疚感了,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也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自己不接受,以后却要成为他人妇了。 慕雪萍听了李盛的话,心里却颇有些不悦,她轻咬贝齿,美目中闪过了一丝怒意,紧接着,她那双纤细白皙的小手猛然间向下一伸,竟然一把抓住了李盛的命根子。 “萍儿,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可不要乱来啊……”李盛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个小萝莉不会是要帮他练葵花宝典吧?想到这里,李盛顿时额头上直冒冷汗。 “怎么?你怕了吗?以前你怎么那么欺负人家?现在你却装模作样了……”慕雪萍白了李盛一眼,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手中却依然很有节奏地动着…… “嘶……”在慕雪萍的纤纤玉手一番套弄之下,李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刻,李盛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刚刚还坐怀不乱的决心,被身边这个泼辣的小美人一番撩拨,竟然禁不住有些心旌动摇了,常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他的手也已经开始伸进慕雪萍的长裙里,在她那刚刚开始发育的娇躯上游弋…… 慕雪萍媚眼如丝,面赛桃花,忽然,她嫣然一笑,从李盛的身上移开了纤纤小手,一边挑逗地看着李盛,一边微微颤抖着双手开始宽衣了,很快,她便露出了雪白的香肩和一大片肌肤,那一对迷人的锁骨看起来性感十足,令人心动。 李盛顿时怔了一下,强行克制住自己那蠢蠢欲动的欲望,将他的双手从慕雪萍那充满弹性的娇躯上抽离出来,并且按住了她正在试图脱下长裙的那双小手。 “怎么了?”慕雪萍诧异地扬起了眉毛,她不明白情郎为什么判若两人了。 李盛正色道:“萍儿,我有话对你说……我觉得,令尊在一些案子上有嫌疑。” “你说什么?”慕雪萍怔了一下,旋即柳眉倒竖,提高了嗓门,质问道:“你凭什么怀疑我爹?难道就是因为我爹欠你的债?可是,你有人证或者物证吗?” “萍儿,我……我并不是因为债务的事情就对令尊有成见,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个案子已经报官了,而且,衙门里的推官大人也在怀疑你爹,以后,就要看官府如何处置了,但我相信,是非自有公论,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李盛看着慕雪萍,难免有些尴尬,慕雪萍的纯情让他深感愧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想的容易,我娘说过,现在的官府根本就不讲道理,要是遇上个破家知府,灭门县令,我们家可就惨了……”慕雪萍柳眉微蹙,禁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李盛轻叹一声,道:“萍儿,不是我说你啊,有些事,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也曾经听说过前一阵子我家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慕雪萍怔了一下,道:“你家里的事情?哦,我想起来了,我听说,你家里的一个婢女被山贼抢走了,可能是做了山贼的压寨夫人,你说的是不是这件事?” 李盛哭笑不得,心道:“清雪失踪这件事怎么被人传成这个样子了?莫非是有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混淆视听,故意编造出这样离谱的谣言?其心可诛!” 李盛一时却也无暇多想,又解释道:“其实,事实并非如此,这纯粹是以讹传讹……我曾经明察暗访了很久,据我所知,我家那个侍女的失踪并不是山贼所为,也不是乱兵掳掠,她至今生死不明,我猜,她也有可能已经被奸人害死了……” “啊……”慕雪萍禁不住惊呼一声,脸色一变,不解地说道:“这都是你凭空猜测的而已,再说了,她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婢女而已,究竟会惹到什么仇家竟然要杀了她?” 李盛的目光移向了窗外,淡淡地说道:“在我遇刺的时候,她就在场,或许,她知道我的一些秘密,所以,有人就想除掉她,唇亡齿寒,或许,幕后真凶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因此,我雇了个保镖以防不测,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慕雪萍顿时花容失色,有些担心地看着李盛,道:“不会吧……真的有人想要害你?可是,我不相信我爹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为了躲避债务而孤注一掷的。” 李盛面沉似水,道:“我也曾经想过,有嫌疑的不只是你爹,还有人比你爹更加可疑,也已经被官府抓起来了,只不过,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足够的证据。” 慕雪萍吓得喊了起来:“我爹是个本分的商人,你可不要让官府抓他啊……” 李盛摇了摇头,道:“暂时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只要你爹问心无愧,就不会出事的,你别怕,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做出对你家不利的事情,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令尊干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我只想弄清真相。那次遇刺,我很侥幸地捡了一条命,不过,至于我的生死,我也早已置之度外了……” 慕雪萍一下子捂住李盛的嘴,打断了他的话,柔声道:“盛哥哥,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人家还想跟你白头偕老呢,别忘了,这可是你当初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就算实在不济,我们还可以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然后,我们就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不让任何坏人找到我们,无忧无虑地生活……” 第五十六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傻丫头,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打仗,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再说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胆小怕事到那种地步?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李盛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搂紧了慕雪萍的香肩,他有些惊讶,想不到,他的前身居然与这个纯情的小萝莉有了白头偕老之约。 “不愧是读书人,出口成章,不过,人家就是喜欢你这种才华横溢的郎君。盛哥哥,你还记得吗?人家刚刚对你动心时,就是被你的一句诗打动的……”慕雪萍依偎着李盛,回忆着过往的情景,脸上显露出甜甜的笑容,更显得妩媚动人。 听了这番话,李盛禁不住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又知道了前身的一些优点,可以在日后加以发扬,以免被人发现他的蜘丝马迹。忧的是,如果有一天,慕雪萍再次让他作诗,他将如何应对?他可没有曹子建那种七步成诗的本事,唐代盛行诗歌,作为读书人,他还要多多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这可是泡妞的神器,想到这里,李盛顿时有了一些危机感。 李盛又试探着问道:“令尊会不会武功?他平日里曾经结交过江湖人物吗?” 萍儿摇了摇头,幽怨地说道:“我爹哪里会武功啊,他只是身材强壮一些而已,至于结交朋友,他哪里认识什么江湖人,我爹的朋友,要么是一些商人,要么就是经常一起喝酒的酒肉朋友……盛哥哥,你可千万不要胡乱猜疑我爹爹啊。” “好了,萍儿,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回去吧,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家那个小侍女或许已经等不急了,要是把她惹恼了,她去你娘那里告你一状就不好了。” 李盛此刻虽然怀抱温香软玉,但却仍然不想越雷池半步,他担心夜长梦多,孤男寡女在这个客栈里独处一室,一旦逗留时间久了,难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慕雪萍虽然意犹未尽,但她也知道李盛说得很有道理,只好很不情愿地与李盛离开了这个客栈,一路上,她紧紧地挽着李盛的胳膊,心事重重,依依不舍。 李盛当然明白慕雪萍的心思,道:“我想要提醒你,如果幕后真凶知道你我的关系,或许,他们也会对你家有所不利……因此,你平时也要留意是否有来历不明的人试图接近你或者你的家人,如果那个幕后真凶仍然有所图谋,他就难免会露出蜘丝马迹,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记得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切记!” 慕雪萍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紧紧地握住了李盛的双手,很担心地看着他,道:“嗯,我会的,盛哥哥,你也千万要多加小心啊,你不妨再多招几个保镖护院。” “傻丫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真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李盛凝视着慕雪萍的美目,心里很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眼前这个纯情的小萝莉对他实在是太深情了,让他生平中第一次有了被女人关心的感觉,那是一颗火热而又滚烫的心啊,即便是清雪也似乎没有对他这么好。 两人手牵着手,一边聊一边沿着原路返回,不多时便遇到了小丽那个小丫头。 小丽在不远处招了招手,喊道:“小姐,终于找到你们啦,找得我好苦啊……” 慕雪萍深情地看着李盛,道:“好了,盛哥哥,人家要回去了……记得经常来找人家哦。”说完,她便向小丽走去,刚刚走出几步,她又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李盛一眼,见李盛也同时也在看着她,她便微笑着挥了挥手,这才翩翩离去。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对我一往情深呢,我那前身的泡妞手段令人不得不佩服啊……只是,我这样是不是在利用她的痴情呢?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我也真是醉了。”想到这里,李盛摇了摇头,他忽然感觉到,他也对慕雪萍有了一丝心动的感觉。 来到浸月亭的门口,李盛看到洪飞虎正悠然地坐在一个石凳上,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正在欣赏着远处的美景。 李盛走到洪飞虎的身边,笑道:“虎子,劳你久等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洪飞虎这才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问道:“公子,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了?” 李盛笑了笑,不答话却反问道:“你觉得快吗?其实,时间可是并不短啊。” 洪飞虎大咧咧地笑了,道:“公子,在七夕这样特别的日子,您怎么也不好好把握啊?俗话说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这一天,很多情侣都是彻夜不归呢。” 李盛坏笑了一下,调侃道:“彻夜不归?那不就是要‘啪啪啪……’吗?” “啪啪啪?”洪飞虎怔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琢磨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对李盛翘起了大拇指,笑道:“公子,您可真不愧是才子啊,就连那种事都能用这样生动而又简单的词语来形容,怪不得您深受刺史大人的器重……” “一切尽在不言中,好了,我们回去吧。” 李盛坏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回到家里,在烈日下晒得大汗淋漓的李盛便迫不及待地喊董芸侍候他沐浴,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董芸的表情有些幽怨,柳眉微蹙,看起来似乎没精打采的。 “怎么了?小丫头,你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开心啊,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董芸哼了一声,嘟起小嘴,道:“您还好意思问呢,就是您欺负人家……” “什么?我……我怎么欺负你了?”李盛目瞪口呆地看着董芸,很有些不解。 “今天是七夕节啊,别的女孩子都出去过节了,您却只顾自己出去玩了一天,也不带着人家……”说着说着,董芸的眼圈都有点红了,甚至有一滴泪珠从脸颊滑落,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第五十七章 梦游症 李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我……好吧,现在还不算晚,沐浴之后,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人小鬼大呢,她居然也想过七夕节,难道她不知道七夕是情侣们的节日吗?看来,以后可不能再把她当作小孩子了。 “好吧……公子,您可要说话算话啊。”董芸这才破涕为笑,心里乐开了花。 “当然了,一言为定!公子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李盛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沐浴一番之后,李盛便换上了一身燕居常服,带着董芸出去散步了,此时已经夕阳西下,一丝丝微风拂过,带来了些许凉爽。李盛扇着精致的川扇,装出一副风流潇洒的样子,董芸则挽着李盛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说着些家长里短的趣事。 这一次,李盛却并没有让洪飞虎跟着出去,洪飞虎看着董芸小鸟依人的样子,心里更加不平衡了,这个小主人果真是艳福不浅啊,这个七夕节过得真幸福,只是,他们俩出去,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会不会在外面野合呢?想到这里,洪飞虎舔了舔舌头,作为一个当过兵的人,他见过的事情太多了。 在这个烽烟四起的年代,经常会有一些乱兵在攻城掠地之后掳掠当地的女人野合,甚至会掳走作为营妓。那些领兵的将领们对此习以为常,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知道,这些士兵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谁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还能不能在血腥拼杀的战场上幸存下来,偶尔放纵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到了傍晚,七夕的味道依然浓烈,许多情侣成双成对地携手同行,你侬我侬,甜甜蜜蜜。路边的一些屋子里甚至传出了娇喘和呻吟声,很多人已经等不及了。 受到耳濡目染,李盛不由得有些心跳加快了,若有意若无意地搂住了董芸的纤细香肩,董芸脸色一红,羞涩地看了李盛一眼,但却没有试图挣脱李盛的搂抱。 董芸的心情好多了,她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没了,李盛只好耐心地倾听,他更在意此刻美人在怀的感觉。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董芸说的一件事却让李盛心中疑窦顿生,前些天,董管事居然在夜间梦游过,有一天半夜里,董管事的梦游惊醒了沉睡中的董芸,这才被董芸发现,吓了她一跳。 据董芸所说,她爹当时做了一系列类似剁肉的动作,就像神智完全清醒的时候一样,片刻之后,董管事又回到了榻上继续睡觉,董芸当时看得瞠目结舌。 后来,董芸曾经就此事问过她爹,董管事起初神情木然,后来却大惊失色,但他什么也没说,董芸也就不便多问,只是建议父亲去问问郎中,董管事却不置可否,反而叮嘱董芸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公子李盛。 李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董芸的表情,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呢?另外,你爹以前曾经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董芸很断然地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道:“没有啊,我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公子,我也曾经犹豫过,但是,我之所以告诉您这件事,就是想让您帮我找个郎中,为我爹看看病。” 李盛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这明显就是梦游症,难道董管事是最近突然得了梦游症?这又是什么原因呢?而且,董管事居然不让董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自己!可惜,董芸却告诉了自己。这说明,董管事绝不会是讳疾忌医,而是心中有鬼! 梦游,剁肉……莫非董管事以前曾经做过屠夫?可是,董芸却说她爹以前从来没有梦游过,董芸的话应该所言非虚,毕竟她是董管事的女儿,那么,董管事就是突然在近期得了梦游症,那就必定是受到了刺激……只是,近期有什么事情刺激了董管事?让他范了“剁肉”的梦游症,他剁的肉,究竟是猪肉还是人肉? 思忖一番之后,李盛越来越觉得董管事这个人不简单,必须要对他进行调查。 以后的几天里,李盛带着洪飞虎去寻访了附近的一些民间郎中,了解关于梦游症的一些情况。那时候,民间根本就没有医院,只有皇室才有太医院,老百姓要想看病只能去找郎中,然而,郎中们的医术参差不齐,其中不乏一些医术不精的蒙古大夫。 李盛又去拜访了附近的几个里长和保长,询问他们对于董管事的情况是否了解。不过,这些里长和保长们却对于董管事的情况了解不多,李盛几乎一无所获。 这一天,回去的路上,李盛见洪飞虎看样子似乎心情有些低落,便试探性地问道:“虎子,你这几天一直跟着我四处奔走,已经很辛苦了,回家之后,我们哥俩好好喝几杯如何?虎子,你是习武之人,你的酒量一定很不错,是不是啊?” 洪飞虎感激地笑了笑,道:“公子,多谢您的好意,在下荣幸之至……只是,我只是您手下的一个保镖而已,您不必对我这么客气,为您效劳是我的本分。” 李盛拍了拍虎子的肩膀,笑道:“你啊,还真是够客气的,我和别的花花公子不一样,在我的家里,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会一视同仁。其实,在我眼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和等级之分,只不过身份不同而已。我也是把你当作兄弟看待的,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我也是实在人。” 洪飞虎爽朗地笑了,道:“既然公子这么说,在下深感荣幸,一定奉陪。” 到家后,李盛就吩咐董管事父女俩准备几个下酒菜,他和洪飞虎坐在院子中的树荫下,一边喝茶,一边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李盛很喜欢听洪飞虎讲他在皇宫里和军队里的经历。 第五十八章 何乐而不为 来到大唐之后,对于李盛来说,虽然藩镇割据愈演愈烈,皇室日趋衰微,但皇宫大内仍然是个很有些神秘感的地方。洪飞虎侃侃而谈,见李盛听得聚精会神,他的兴致也越来越高昂,一时间,吐沫星子满天飞。 董芸将袖子一挽,露出白皙纤细的胳膊,又系上一条粉红色的小围裙,便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董芸虽然年纪轻轻,却很有烹饪方面的天赋,本来她就跟董管事学过一些基本的烹饪方法,再加上李盛后来传授的一些后世家常菜的菜谱,现在,她已经可以把熘肉段、锅包肉、红烧肉等一些后世的著名东北家常菜弄得色香味俱佳了,可以说,董芸现在的烹饪技术甚至丝毫不逊色于酒楼里的大厨师。 其实,李盛的烹饪技术粗糙得很,他能教给董芸的也就是一些最基本的常识,董芸很快就已经完全掌握了,而且,这个小丫头很喜欢研究烹饪,目前,她已经在烹饪技术方面超过了董管事和李盛,作为一个吃货,李盛也乐见其成,在大唐末年也能吃到后世中的那些著名家常菜,何乐而不为呢? 一会儿的功夫,董芸就已经弄好了二热二凉四道菜,董管事则烫了一壶江州特产的湓城酒,一道道菜相继端了上来。 有时鲜的菜蔬,也有现成的猪肘子,还有味道鲜美的鱼块,鱼块外焦里嫩,如果将鱼肉和外面的脆皮一口咬下,鱼肉就会汁溢出来,这是开胃下饭的佳肴。 洪飞虎提起酒壶来先给李盛斟满了一杯酒,两人便开始推杯换盏,喝起酒来。 洪飞虎尝了一口菜,顿时感觉到美味可口,点了点头,由衷地赞叹道:“果真是美味佳肴!即便是皇宫里的御膳,也未必比得上这道菜,小芸丫头的厨艺越来越长进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李盛洒然一笑,洪飞虎夸奖董芸的厨艺,他当然也是脸上有光,如果能把后世的一些名菜在大唐普及开来,那也是功德无量啊。 洪飞虎想起当初在皇宫里面做侍卫,也可以说是见过了大世面,现如今,随着昭宗皇帝被弑杀,他的九个儿子也都被奸臣朱温派人全部勒死,抛尸到了九曲池中。洪飞虎成了丧家之犬,流落到了江州。而他昔日的袍泽也是各奔前程,据他所知,有人已经加入了一些藩镇的军队,也有人则落草为寇,干起了无本生意。 董芸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屋檐下,纤纤小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李盛和洪飞虎在树荫下饮酒聊天。两人忽而开怀大笑,忽而长吁短叹,忽而兴高采烈,忽而面沉似水,一杯接着一杯,意犹未尽,两人的表情几乎一直在变幻不已。 董芸有些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把她爹叫来一起喝酒呢?其实,洪飞虎只不过是个保镖而已,往日里,李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这么爱喝酒的人,她更不理解,这两人觥筹交错,看起来倒像是好朋友一般,李公子怎么可以毫无主仆之分呢? 酒至半酣,洪飞虎一时兴起,竟然对李盛轻声耳语,透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唐昭宗皇帝的所有儿子之中,幸存下来的除了作为傀儡的当今天子之外,还有一个孩子则成了漏网之鱼,不为人知,但据他所知,那个孩子流落到了淮南一带。 湓城酒的酒劲儿并不大,李盛和洪飞虎的酒量还都不错,一壶酒下来,都没有喝醉。经过一番高谈阔论之后,两人的话题便开始转向了当下的形势,谈论起洪州的战局,江州和淮南近期的形势,这可是事关众人生存的大事,马虎不得。 李盛收敛起笑容,道:“抚州和吉州慑于淮南军的淫威,都不敢出兵救援,以现在的形势推断,洪州这座孤城被攻陷是迟早的事。江州刺史钟匡范将来一定会投靠淮南,这件事几乎已经是路人皆知了,因此,江州城可以免遭战火,不会出现生灵涂炭的灾难,我们也可以安然无恙地活下去,这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洪飞虎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黯然,道:“如今这世道,皇室衰微,奸臣当道,各路藩镇互相攻伐,无非都是为了争夺地盘。其实,昭宗皇帝当初也是个励精图治的明君,他也知道藩镇割据是大唐的祸根,为此,他创立了我们这支禁军,但他无论如何努力也难以挽狂澜于既倒,到了后来,他最终被朱温派人弑杀,朱温心狠手辣,就连他的孩子都不放过,这样一来,朱温的篡位之心终于昭然若揭了,或许,大唐气数已尽。不过,放眼天下,还没有哪路豪杰可以阻挠朱温一统天下。” 李盛抿了口酒,微微一笑,他当然明了后来的历史进程,但却不想说破,道:“虎子,这个就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考虑的了,其实,我们就像蝼蚁一样,对于我们来说,谁能当皇帝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当权者能否给我们一条活路,只要能让我们吃饱穿暖就行,这个目标如果实现了,才会饱暖思淫欲……” 洪飞虎赞同地点了点头,李盛的话听起来很通俗直白,但却是一句大实话。 李盛想起了当初去洪州参加南平王钟传的葬礼之时,钟匡范曾经跟他说过的一些话,镇南军早晚会被淮南军并吞掉,即便是钟匡范不投靠杨渥,即便是钟匡时与钟匡范兄弟俩同仇敌忾并肩作战,他们也不会是淮南军的对手,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 两人聊得越来越投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仍然意犹未尽,直到月上中天,两人这才饮尽了杯中酒,回到了各自的屋子里,董管事见状禁不住有些妒忌洪飞虎,他作为管事侍奉公子多年,今天却没有得到公子的邀请入席,洪飞虎这个初来乍到的保镖却能与公子推杯换盏,宛如酒肉朋友一般,这让董管事情何以堪? 第五十九章 拳打卧牛之地 第二天一早,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郎中亲自登门了,这个郎中姓宋,乃是江州一带最出名的郎中。他穿着白色长袍,身材微胖,四方脸,蓄着三绺长须,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却目光炯炯,只是,他并没有带药囊来,这是李盛特意叮嘱过的。 由于董管事的梦游症是保密的,李盛也就佯装不知情,把宋郎中径直请进了自己的书房,宋郎中刚刚坐下不久,董芸就端来了两杯茶水,待董芸离开书房后,李盛便紧紧地关上了书房的门,开始与这个郎中交谈。 对于李盛交待的事情,宋郎中岂能不上心?前日晚间,他就已经把一些有助于安神镇静的中药准备好了,天一亮,他就携带着这些药品来这里登门拜访了。 对于安神镇静类的药物,李盛只是对于后世里的安眠药有一些了解,听了宋郎中的介绍之后,他顿时受益匪浅,原来,一些中药也能起到相似的作用,例如,大名鼎鼎的蒙汗药就是其中的一种。 两人聊了大约半个时辰,宋郎中便推脱说有事在身,起身告辞,李盛当然不便挽留,便与他并肩而行,一起走出了院子。 此时,洪飞虎正在院子里指导着董芸练武,这几天,董芸这个小丫头心血来潮,总是没完没了地缠着洪飞虎学功夫,用她的话来说,这个世道太乱了,她需要学些防身的真本事,她可不想重蹈清雪那丫头的覆辙。 李盛和宋郎中驻足观看了片刻,尤其宋郎中,看着董芸练武的英姿,一时间竟然痴了,李盛看在眼里,顿时忍俊不禁。不过,就连李盛也不得不承认,董芸还是有些天赋的,她的每个动作看起来都很优雅,虽然绵软无力,但却很好看。 李盛亲自送走依依不舍的宋郎中之后,又过来看董芸练武术,微笑着拍了拍手,鼓励道:“小芸,你练得很不错嘛,确实很养眼!加油吧,好好练……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广播体操高手!” “什么?广播体操?”董芸眨了眨大眼睛,对于这个后世的词语并不了解。 “哦……你可以理解为那是武术的一种,很适合像你这样的小丫头学,而且,更加注重表演性,一招一式都很好看,令人赏心悦目。”李盛简单地解释了一番。 洪飞虎一脸崇拜地看着李盛,奉承道:“公子,您可真是博学多才啊,佩服!在下练武多年,却不知道世间居然还有广播体操这种功夫,真是惭愧之极啊。” 李盛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哦,这个,你不知道吗?那就对了……广播体操,那是我师父创造的一种独门功夫,不过,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所以,这门武功,一直不为人知。” 说不得,在这个时代,李盛有时候不得不说谎,可是,一个谎言往往需要以后由更多的谎言来圆谎。 “原来如此……”洪飞虎竟然信以为真,点了点头,脸上有一丝遗憾的神色。 在古代,武术界历来就很重视师承,门户之见根深蒂固,一般人不会随便打听别人的师门隐私,既然李盛说了这种武功不为人知,洪飞虎自然不便再问这种武功究竟是什么,他不想自讨没趣,那种一脉相传的武功,本来就不能随便示人。 李盛也乐得在自己的家仆面前保持一种神秘感,末了,又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好了,我要去书房里自己静一静,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也不要来打扰我。” 董芸和洪飞虎对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惊讶,公子今天是怎么了?有点古怪的感觉……不过,既然公子发话了,他们就必须要服从,洪飞虎搬来了一个凳子,守在了书房的门口。董芸倍感无趣,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帮父亲干活去了。 到了应该吃午饭的时候,董芸步履轻盈地走到了书房门外,她正要喊李盛吃饭,洪飞虎却将右手的食指竖在嘴唇上,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说话。 董芸撇了撇嘴,轻声自言自语道:“公子这是怎么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里面忙活些什么,过一会儿,饭菜就要凉了,还要再给他热一遍……” 说完,董芸就转过身向厨房走去,洪飞虎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但他也只好忍着,期待着李盛赶紧出来吃饭。方才,他曾经支起耳朵仔细听,凭他习武多年练成的敏锐听觉,他感觉到,李盛根本不像是在书房里休息,而是似乎一直在书房里忙碌着什么事情。 李盛又在书房里忙活了大约半个时辰,这才大摇大摆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董芸好奇地问道:“公子,方才,您在忙什么?真是废寝忘食啊。” 洪飞虎也有些好奇,董芸正好问了他也想问的话,公子莫非是在书房里研究武学?可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公子要钻研武学,应该选个开阔地才适合。 李盛悠然地笑了笑,道:“我在研究武学,我要把本门的独门功夫发扬光大!” 洪飞虎听了之后顿时有些不解,问道:“公子,您就在书房里面钻研武学?” 李盛微微一笑,道:“是啊,哈哈哈……难道你没听说过‘拳打卧牛之地’这句话吗?在一头牛卧倒的那么大一块地方,一样可以练武,你想,实战中,两人交手才需要多大空间?更何况我这个书房很宽敞,足够三头牛同时卧倒下去。” 洪飞虎无言以对,只是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还真没听说过“拳打卧牛之地”这个说法,但是,听李盛说过之后,他明白了,在狭小的空间里一样可以练武。 李盛的这番话让董芸深受启发,她两眼放光地看着李盛,道:“哇!公子,看不出来,您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奴婢对您好生佩服啊……将来,您能教教奴婢武功么?” 第六十章 君子一言 董芸的求知欲如此旺盛,李盛有些惊讶,却又不便拒绝,只好摸了摸鼻子,道:“好吧,等你把洪飞虎教你的武功练好再说吧,不要想一口气吃成胖子……” 董芸喜笑颜开,兴冲冲地说道:“太好了!公子,一言为定哦。” 李盛一本正经地笑了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小芸,你想跟我学武功,没问题,不过,你要能够吃苦才行啊,这个,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哦。” 董芸轻咬贝齿,很认真很恭谨地点了点头,一字字地说道:“公子,我能行。” 李盛眉毛一挑,没想到,这个清纯可人的小丫头居然这么喜欢学武功,不爱红妆爱武装。常言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对于武术方面,李盛还是胸有成竹的,据他所知,他练过的少林罗汉拳,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出现,这就是他独一无二的优势,一招鲜,吃遍天!更何况,李盛在江州军营里也历练过一段时间,以他的身手,教授董芸这个小丫头武功绰绰有余,就当是哄孩子玩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原本枯燥的生活也可以增添几分趣味。 第二天上午,又有人来登门拜访了,这一次来的是钱胖子,他看样子风尘仆仆的。董管事父女俩对钱胖子已经很熟悉了,只是,今天的钱胖子不苟言笑,看样子他是有急事,李盛与他寒暄一番之后,就直接把钱胖子请进了书房,两人在书房中聊了一个多时辰,李盛这才起身送客,然后便收拾了一番,张罗着要出门。 李盛一脸平静地告诉家里的所有人,他又要出门了,这一次,他是奉命去刺史府,商议一些事关江州未来的大事,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后才能回来,为此,他要带上董管事,帮他处理一些事情,而洪飞虎则留守家中,不必跟着他们出门。 董芸一边给李盛收拾行囊,一边好奇地问道:“公子,您真的要去刺史府?” 李盛点了点头,道:“是的,刺史大人让我去一趟,洪州那边的战事估计不久就要结束了,有许多事情需要做,你爹跟我一起去,也能帮助我做些事情。” 董芸皱了皱眉,公子说了他这一走大约要一个月左右,她没想到公子居然还要她爹陪着一起走,却把洪飞虎剩在了家里留守,虽然她认为洪飞虎这个人并不坏,但是家里只剩下这一对孤男寡女,实在是不太方便,也容易引起别人说闲话。 可是,既然李盛决定了,董芸也无可奈何,此刻,她忽然有些担心李盛的安全,于是问道:“公子,刺史大人会不会让您去洪州打仗?据说那里很危险的。” “这个嘛,不好说,但我却觉得这不太可能,我已经很久没在军营里训练过了,刺史大人不会让我这样的人去打仗的。”李盛自嘲地笑了笑,他能感觉到董芸对他很关心,这让他有些感动,却也有些淡淡的纠结和愧疚。 董芸的担忧这才少了几分,她的眉头挑了挑,又问道:“那您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我和你爹就出发,这段时间里,你要多多保重啊。你不是喜欢习武吗?这段时间里,你恰好可以安心地跟洪飞虎习武,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洪飞虎商量着解决,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让洪飞虎去找保长,我已经和附近的保长里长都打好招呼了,别忘了,我现在是刺史大人手下的幕僚,一般人不会来家里没事找事的,就算那些见到漂亮女子就迈不开步的狂蜂浪蝶也不敢闯到家里打你的主意,不过,你也尽量不要孤身一个人外出,尤其到了晚上。如果你想出去,一定要叫上洪飞虎陪着你一起出去。”李盛郑重其事地叮嘱了一番。 “好的,奴婢知道了……”董芸点了点头,李盛的话让她禁不住心中一暖,公子对她还是很关心的,而且是真正的关心她,并不像某些大户人家的花花公子那样将年轻漂亮的婢女视为禁脔,一心想占婢女们的便宜却不想对她们负责任。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董芸这才离开了李盛的卧室,看着她的倩影远去,李盛禁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真是很招人喜欢,可惜,她却有那么一个古怪的爹。 次日一早,李盛就和董管事一起乘坐钱胖子的马车出发了,让董管事有些惊讶的是,作为一个商人,钱胖子居然佩戴了一把横刀,在董管事的印象中,钱胖子以前来府上的时候可是从来不带刀的,就连李盛今天也特意穿上了一身戎装。 毫无疑问,此刻的李盛看起来很帅气,不过,董管事隐隐地却有一丝不祥之感,这两人不会是要对自己下手吧?难道是自己多虑了?那是刺史大人的要求? 董管事发现李盛似乎很受刺史大人的器重,来到刺史府之后,董管事叩开了侧门,李盛与开门的刺史府侍卫说了几句话,不多时,就有一位大约二十多岁的官员面带微笑地迎了出来,与李盛寒暄了几句话,然后就打开侧门,直接让他们进入了刺史府。 董管事这还是头一次来到刺史府这样的衙门,难免会有一些好奇,也有一丝紧张,不过,虽然他已经进了刺史府,他也只能候在外面的一处长廊里,李盛则和钱胖子一起去拜见江州刺史钟匡范,只不过,两个人是一先一后,依次进入会客厅拜见钟匡范。 李盛刚刚到会客厅的门口,一个侍立在门口的婢女就向他做了个手势,似乎在暗示钟匡范近期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李盛会意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子里传来钟匡范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李盛推开会客厅的门走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又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对钟匡范施了个礼,他发现,钟匡范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好,甚至还有黑眼圈。 第六十一章 受宠若惊 钟匡范近期的睡眠并不好,也难怪,淮南军攻克洪州指日可待,淮南军的下一步动作究竟是什么?这些军政大事都需要钟匡范早做打算,一点也马虎不得。 钟匡范一见到李盛,顿时从圈椅上兴奋地站了起来,本来有些阴沉的脸上也展露出一丝笑容,他指着一把椅子,道:“小李子,你来的正好啊!坐着说……” 李盛在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钟匡范笑眯眯地看了看他,问道:“以前你说过的那个案子的进展情况如何?你可有把握了?如果你能找到真凶,对于江州的治安也是有利的,眼下战火四起,本官可不希望有坏人趁机在江州浑水摸鱼。” 李盛恭谨地笑了笑,道:“多谢刺史关心,卑职已经找到了破解这个案子的办法,或许就在这两天,卑职就能够让这个案子水落石出,真相从此大白于天下。” “那就好,本官相信你的能力……小李子,你越来越精明强干了,眼下,我们江州正在用人之际,以后,你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钟匡范赞许地点了点头。 此言一出,李盛顿时心中一动,看样子,钟匡范还有事情需要自己去做啊。 果然,钟匡范的表情严肃了下来,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李盛,沉声说道:“那你就抓紧时间吧,尽快抓到那个案子的真凶,越快越好……等你将那个案子了结之后,本官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你文武双全,这件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李盛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请问是什么事情?卑职一定会尽力而为。” 钟匡范一边在会客厅里踱步,一边说道:“洪州撑不了多久了,吉州的事情也要解决,摆在彭玕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他投靠本官,所有的军队都由本官指挥,要么,他离开吉州,让我们的军队进驻吉州,本官可以不派兵追击他们……小李子,你曾经去过吉州,见过吉州刺史彭玕,本官要你再去一趟,这次,你要把本官的话带给彭玕,如果他不答应本官的要求,那就别怪本官翻脸无情了……” 李盛正色道:“遵命,不过,卑职虽然去过吉州,却与彭玕只是一面之交而已,眼下洪州战事正酣,淮南军大兵压境,恐怕彭玕对我们的诚意还会有所怀疑。刺史,此事事关重大,而且,在时间上更是耽搁不起,因此……卑职需要刺史赐予卑职一件信物,要想让彭玕相信您的诚意,也相信卑职此行是全权代表您……” 钟匡范笑了笑,道:“小李子,你说得对,想不到,你虽然年纪轻轻,却真够细心,确实可以托付重任……本官给你一个白玉令牌,这个令牌是先王留下的,彭玕也是先王的老部下,见到这个令牌就如同见到先王一样,他会认真对待的。” 说完,钟匡范便拿出了一块白玉令牌递给了李盛,李盛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了这个白玉令牌,一入手,便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李盛看了看,这块白玉令牌晶莹剔透,上端有一个圆孔,可以用来系丝绦,白玉令牌的正面镌刻着“南平王府”四个刚劲工整的大字,背面则以阴刻手法镌刻着一些莫名的纹路,样式古朴。 李盛忽然灵光一闪,心道:“有了这个白玉令牌在手,着实会大有裨益……” 待钱胖子也去拜见过钟匡范之后,李盛和钱胖子这才离开了刺史府,上了马车,向不远处的一个院子行去。到了院子里,李盛等人便下了马车,董管事忽然心中一紧,他发现,在这个院子里,有许多手执兵刃的官兵严阵以待,戒备森严。 李盛注意到了董管事的表情变化,微笑着说道:“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这里是军事重地,难免会有敌人的细作窥伺,因此戒备森严。” 听了李盛的话,董管事的紧张这才有所缓解,他也听说了淮南军正在攻打洪州,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他只盼着战事早些结束,安安稳稳地回家过日子,此刻,董芸那丫头一个人在家里,洪飞虎那小子不会欺负她吧? 虽然外边戒备森严,屋子里,李盛和钱胖子却谈笑风生,丝毫不受影响,到了晚上,钱胖子请李盛喝起了小酒,甚至邀请董管事入席,这就让董管事有些受宠若惊了,作为一个下人,他能够应邀与两位官员一起喝酒,他的心情好极了,自然多喝了几杯酒。 没过多久,董管事就有些醺醺然了,恨不得立刻就睡一觉,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虽然他有些日子没喝酒了,可是,以他的酒量,也断不至于这么快就醉了,不过,他却并不太在意,此刻,他已经昏头涨脑了,他也不可能想得太多。 然而,李盛和钱胖子虽然也都是满面红光,但却很清醒,钱胖子看着董管事醉醺醺的样子,嘴角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李盛却不动声色,又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口菜。三人继续推杯换盏,片刻之后,董管事已经眼冒金星了,他目光迷离,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就要醉倒在地上了。 钱胖子看在眼里,与李盛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提议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明天一早我们还有事情要做,我们这就干了杯中酒,然后各自回房休息吧……” 李盛扶着董管事,问道:“没事吧?”他感觉到董管事此刻已经烂醉如泥了。 “没……没事……”董管事的舌头已经明显发硬了,他的表现已经出卖了他。 李盛将董管事送到了原本就安排给他的一间屋子里,董管事几乎倒头便睡了,李盛微微一笑,旋即离开了这间屋子,但他却没有将门关严实,只是虚掩上门。不远处,钱胖子与他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微笑着点了点头,各自离开了…… 第六十二章 请君入瓮 半夜时分,董管事忽然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此刻,他的双眼呆滞无神,但他的动作却与清醒时毫无分别,他下了床榻,随手抄起了放在身边不远处一个桌子上的一把刀,然后,便开始用这把刀剁向桌子,发出了一阵“当当……”的声音。此时,在窗外,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董管事,然而,董管事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董管事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很机械,也很熟练,奇怪的是,片刻之后,他自己便停止了这些动作,又回到了床榻上继续睡觉,就好像刚才他是在梦游一样。 不过,董管事刚刚躺下来,就有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子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这间屋子,那个年轻女子面色苍白,披头散发,以致于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然而,她却径直来到床榻旁,她的手伸向了董管事…… 董管事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拉扯着他,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却发现身前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那个女子面无表情,目露凶光。 董管事怔了一下,揉了揉眼睛,那个年轻女子却突然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喊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这种声音,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听起来着实令人头皮发麻,董管事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了一下,此刻,董管事的目光很复杂,有疑惑,也有恐惧。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董管事支支吾吾,此刻,他惊得面如土色,心脏狂跳不已。 “我……我是清雪,难道你忘了吗?是你害了我……杀人偿命,还我命来!” 董管事惊诧莫名,他指着面前的年轻女子,问道:“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他做贼心虚,已经乱了方寸。此刻,他的酒意已经醒了一半,只是,他依然感觉到头疼不已,他想走下床榻,但却忽然间感觉头重脚轻,浑身瘫软,于是,他只好继续向后退却,一直龟缩到床榻的一角,后背靠着墙壁,已经退无可退了。 “丫头,本来,我也不想杀你……可是,谁让你那么深得公子的宠爱?老夫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更何况,你明明知道公子的一些秘密,为什么却偏偏不愿意告诉我?老夫也是迫于无奈啊,既然公子幸存下来了,你就必须要死!早死早投胎吧,你又何苦苦苦纠缠呢?”董管事是竹筒里倒豆子,直来直去,毫不隐瞒。 此言一出,忽然间,一大群不良人闯进了屋子里,有人拿着水火棍,有人拿着弓箭,一下子就围住了董管事,紧接着,便有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赫然正是孟推官。 “来人啊,把他给我捆起来,带走!”孟推官冷冷地看着董管事,下了命令。 话音刚落,那些不良人便一拥而上,手脚麻利地对董管事绳捆索绑,董管事虽然竭力挣扎,但却无济于事,他此刻仍然浑身乏力,根本就不是这些如狼似虎的不良人的对手,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他的一身力气怎么就用不上了?真是奇怪……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冤枉啊,冤枉……”董管事声嘶力竭地呼喊,他这时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难道这一切都是李盛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他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了,但却悔之晚矣…… 方才那个假扮清雪的年轻女子早就溜出去了,其实,她只是刺史府里的一个婢女,临时客串一下清雪的冤魂,引诱董管事上钩,她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孟推官教她的,就连孟推官自己都没想到,这个装神弄鬼的法子,居然真的奏效了。 李盛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怒视着董管事,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为清雪丫头报仇。可惜,当前有孟推官以及那么多不良人在场,他不能太冲动,只能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怒火,好在,他实现了请君入瓮的目的。 孟推官拍了拍李盛的肩膀,轻叹一声,安慰道:“李公子,那个可怜的丫头含冤而死,确实很惨,如今,真凶已然落网,你也算是为她报仇了……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顺变吧,别太伤心了,你年纪轻轻的,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李盛咬着牙点了点头,道:“好的……谢谢孟大人!多亏你协助我做了那么多事,晚辈感激不尽,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晚辈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抓到这个潜伏在家里的真凶,真是家贼难防啊……”说到这里,他恨恨地瞪了一眼董管事。 李盛的泪珠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但却最终被他忍住了,他看着垂头丧气的董管事被不良人带了出去,心中压抑已久的忧郁也少了几分,这次,宋郎中也帮了他不少忙,正是宋郎中的药物使得董管事的梦游症今天再次复发。其实,李盛早在后世的时候就知道,安神镇静类的药物也能使梦游症复发,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等到那些不良人都出去之后,孟推官神秘兮兮地看了看李盛,轻声对他耳语道:“李公子,那个姓董的凶手方才的那番供述中,曾经提到了关于你的一些隐秘,如果对他继续审问,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不过,老夫担心的是,那些事恐怕会影响到你的前程,如果那个凶手一心想攀咬你,事情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李盛怔了一下,董管事方才的话,他都一字不漏地听见了,他也难免有些惊讶,想不到他的前身居然是个有许多故事的神秘人物,可惜,他只是个穿越者,对于他那前身的一些秘密,他都是一无所知。但是他仍然有些好奇,他也想对那些秘密有所了解,这就要看董管事究竟知道什么秘密了。李盛相信,在孟推官那些手下的严刑拷打之下,董管事早晚会和盘托出的。 第六十三章 三木之下 不过,李盛也有些忐忑,届时,一旦董管事真的供出了一些对他不利的事情,他也毫无办法,说不得,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心中计议已定,李盛坦然地看着孟推官,不动声色地说道:“脚正不怕鞋歪,那个凶手乃是我的家仆,只怪我看错了人……凶手落网之后,必定会对我怀恨在心,届时,很有可能血口喷人,诬陷于我,不过,晚辈问心无愧,随他怎么说,公道自在人心!即便是面对刺史大人,晚辈也敢拍着胸脯说,晚辈是问心无愧的!” “好!说得好!”孟推官禁不住有些动容,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有胆识,他早就听说过李盛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怪不得刺史大人对他那么赏识,将来必定会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眼下,一定要提前巴结一下他。 “孟大人,这深更半夜的,有劳您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日后您还要提审这个姓董的,也需要养精蓄锐,告辞了。”李盛微笑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这里。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之后,李盛刚刚洗漱完毕,钱胖子就急匆匆地来找他了。 钱胖子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李盛,道:“李公子,现在你可如愿以偿了,你为府上那个丫头报了仇,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当浮一大白啊。” 李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这大清早的,你现在就来找我,不会是就为了跟我说这些话吧?再说了,你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了吗?事情,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钱胖子被李盛看破了心事,尴尬地挠了挠头,笑道:“想不到,你家那个老家仆居然是凶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估计,他罪有应得,最终难免一死,只是,他的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怎么办?不如把她送给我吧,怎么样啊?” 这就让李盛有些为难,他毫不犹豫地婉言谢绝,道:“这个,恕难从命啊……钱胖子,虽然你我也算是很有交情了,可是,目前我只有董芸这么一个婢女,如果把她送给你,以后,谁能照顾我啊?” “嘿嘿……”钱胖子笑了笑,道:“李公子,瞧你这话说的,你再找一个婢女不就得了吗?比她年轻漂亮的婢女都有的是,至于银两,你不用担心,全都包在哥哥我的身上。” 李盛断然地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老兄你有所不知,董芸这丫头很会伺候人,她的厨艺也很不错。如果换成别的婢女,只怕还不如她贴心呢,我这个人可是很恋旧的。” 钱胖子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道:“你啊,怎么这么死心眼啊?别忘了,她是杀人凶手的女儿,你用计把她爹抓起来了,你就不怕她怀恨在心?以后,她做的饭你还敢吃吗?你就不怕她谋害你?她可不是小孩子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李盛却对这些话毫不在乎,他看着钱胖子的眼睛,一字字地答道:“我不怕!” 其实,无论如何,李盛也舍不得把董芸拱手送人,至少在短期内他是做不到。在他的心里,董芸就像他的亲妹妹一样,他从来没有把董芸当作下人看待,假以时日,董芸甚至可以取代清雪在他心中的地位。他也不知道将来董芸会如何对待他,或许她会与自己反目成仇,但是,他绝不会因为董管事的事情就冷落董芸。 “好吧,就当我什么也没说。”钱胖子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地拂袖而去。 董管事被关进了刺史府的大牢里,在这里,他体验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孟推官没完没了地审问他,根本就不让他睡觉,孟推官甚至动用了一些五花八门的刑具,弄得董管事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惨叫不已。 李盛在一旁作为陪审观看了一个时辰,在这阴暗潮湿的大牢里,李盛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禁不住有些胆战心惊,以前,他只是在影视剧中看到过类似的场面,此刻,却是实实在在的场景,比起后世的重庆渣滓洞来也不遑多让。李盛心中暗忖,在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封建时代里,根本就没有人权可言,各种残忍的肉刑大行其道,自己以后千万不要沦为阶下囚落到大牢里,一旦到了这步田地,在三木之下,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审问的过程中,董管事有很多次昏迷了过去,旋即就会被冷酷的衙役用冷水浇头之后醒过来,到了后来,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清了,孟推官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原来,董管事谋害清雪之后,旋即肢解了她的尸体,然后便连夜抛入了鄱阳湖里,至于他在梦游时的剁肉动作,实际上便是碎尸的那些动作。得到董管事的口供之后,孟推官便让他签字画押,一个杀人案就这么真相大白了。 起初,董管事坚称他没有行刺过李盛,不过,在衙役们的严刑拷打之下,他最终还是认罪了,李盛对此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就连他都不相信董管事曾经行刺过他的前身,那个案子,李盛曾经考察过很久,他认为,刺客或许是另有其人。 接下来便是指认现场,董管事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步履蹒跚地走到了鄱阳湖边,伸出手颤巍巍地指着沉尸之地,可惜,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具备打捞清雪残骸的条件。李盛恨得睚眦欲裂,就算是将董管事生吞活剥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姓董的,小爷我杀了你!”李盛已经红了眼,怒吼着就要向董管事扑过去。 孟推官善意地提醒道:“李公子,请你冷静点,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江州的官员,罪犯已然落网了,他犯下的罪孽天理难容,自然逃不掉王法的制裁……” 几个衙役紧紧地抱住了情绪失控的李盛,李盛挣扎了片刻但却仍然无法挣脱衙役们的熊抱,这才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如释重负 只是,李盛仍然咬牙切齿,目光也充满了杀意。孟推官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此刻,他很理解李盛的心情,看到这样凄惨的情形,谁会受得了?原本活泼可爱的清纯少女却不幸惨遭毒手,从此玉陨香消,阴阳两隔,可悲可叹。 董管事低下了头,李盛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这一切来的太快了。 钟匡范对这个案子很重视,毕竟这案子涉及到了他的属下,而且,将犯下这种滔天大罪的杀人犯绳之以法,能够稳定民心,也能体现官府的威信。为此,钟匡范特意请来了守成和尚,为惨死的清雪丫头做了一场法事,以此超度她的亡魂。 不过,钟匡范并没有下令对董管事就地正法,而是把他关入大牢,秋后问斩。 李盛对此颇有些不解,他恨不得亲手杀了董管事,既然这个案子已经成为了一桩铁案,钟匡范为什么还要让董管事继续活到秋后才问斩?可是,既然刺史大人已经决定了,李盛也无可奈何,但他却仍然有些担心,董管事以后会不会再供出关于他那前身的一些秘密?或许,钟匡范也对这些秘密感兴趣,可是,那些秘密对他究竟是有利还是不利?李盛对此一头雾水,说不得,他与只能顺其自然了。 这个旷日持久的案子终于了结了,李盛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不知道清雪的在天之灵是否得到了些许的安慰?虽然来自后世的李盛是个无神论者,可是,人们也需要有些寄托哀思的方式,否则,为什么清明节千百年来一直是人们祭奠祖先的节日? 李盛可以安心去吉州了,这次还是乘坐马车,依然还是钱胖子与他同行,不过,钱胖子却还在生着闷气,黑着脸,李盛这小子真小气,就连一个杀人犯的女儿都不舍得给他做婢女。 孟推官一直把李盛送到了城门口,临行前,孟推官嘱咐道:“李公子,那个杀人犯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老夫一定会对他依法审判,以后不会再有人试图谋害你了。不过,这一路上,你们也要多加小心才是,要知道,一旦遇上那些蛮横无理的败兵或者溃兵,也是个麻烦事,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孟推官的话让李盛哭笑不得,虽然他对此并不苟同,但却不便多说,只是不动声色地抱了抱拳,道:“多谢孟大人关心,您这就请回吧,我们这就出发了。” 于是,李盛便和钱胖子上了马车,快马加鞭,一路向吉州方向行去。到了距离吉州不远的安成县城的时候,李盛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是傍晚,天色颇为阴沉,乌云密布,空气也潮湿得很,看样子,晚上十有八九将有一场滂沱大雨。 李盛提议道:“看样子,晚上可能要有一场大雨,我们今晚便在城里歇息吧。” 钱胖子梗着脖子,没好气地说道:“随你便吧,我只是个跟班的,你说的算。” 李盛淡淡地笑了笑,心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啊,还敢跟我较劲……李盛也不与钱胖子计较,旋即便吩咐车夫驱车进了城门,找到一个客栈住了下来。 这个客栈看起来还算干净,一楼是提供膳食的餐厅,有许多方桌和条椅,朱漆镂窗,环境典雅,楼上便是客房,在二楼的中央有一个圆形舞台,似乎是为了歌舞演出准备的。幸好这个晚上在这里留宿的客人并不多,李盛和钱胖子被安排到了相邻的两个房间。李盛刚刚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下歇息片刻,一场滂沱大雨便突然间倾盆而下,为了防止潲雨进来,他连忙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 外面电闪雷鸣,李盛不由得暗自庆幸避开了这场大雨,若是冒雨在夜间行走,且不说道路必定会泥泞难行,就是驾车的那匹马儿也受不了啊。这时,李盛忽然感觉到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这一天匆匆赶路,现在是时候应该饱餐一顿了,他旋即打开房门,又招呼了隔壁的钱胖子一声,然后便向楼下的餐厅走去。 或许是由于正在下暴雨的缘故,此时餐厅里的食客并不多,李盛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他随意地看了看,旁边的一桌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年人,在他身边的条凳上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生得虎头虎脑的,看样子像是祖孙二人,他们拿着的包袱不大,想必不是出远门。 在餐厅的一个角落里,面对面坐着两个衣着朴素的青年男女,看样子是一对小夫妻,两人都是大约二十岁左右,穿着普通的褐色麻布衣,一身农民的打扮。 这时,钱胖子也走了过来,他此刻依然黑着脸,气呼呼地坐在了李盛的对面。 “钱胖子,不是我说你啊,你瞅瞅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从乡下来的怨妇,那点小事,你说至于吗……”李盛不屑地对钱胖子撇了撇嘴,开了个玩笑。 钱胖子讪讪地正要发作,见店小二过来了,只好把就要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店小二快步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低头哈腰地说道:“二位客官,您们需要点什么酒菜?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湓城酒和宜春酒,尤其这宜春酒,可是每年给朝廷的贡酒啊。” “就来一瓶宜春酒吧,再来二斤酱牛肉,可惜没有花生米……”李盛有点遗憾,他忽然想起来,花生本来是美洲植物,大约在十六世纪才传入了中国。 “什么?花生米?客官,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啊。”店小二当然听不明白,一脸诧异。 李盛挥了挥手,道:“没有就算了,就来这些,赶紧上菜吧,我们都饿了。” 钱胖子也是听得一头雾水,有些不忿地白了李盛一眼,心道,这小子总是喜欢编造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他这是故弄玄虚还是故意炫耀自己比别人有才华? 第六十五章 姐妹花 “好嘞,客官,您们稍待片刻……”店小二笑了笑,旋即一溜烟地就离开了。 这时,两个长相出众的年轻女子走进了客栈里,她们俩想来是已经赶了很长的路,身上的蓑衣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水,只是,她们俩似乎都是习武之人,每人身上都佩带着一把剑,两人的气质也明显地与众不同,看起来英姿飒爽。 店小二连忙殷勤地凑了过去,问道:“二位客官,您们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二女之中身材略高些的那个女子淡淡地答道:“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话音刚落,另一个女子已经帮她把蓑衣脱了下来,又到客栈门口甩了甩雨水。 “好的,二位小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的脸上再次露出了职业性的笑容。 脱去蓑衣之后,那两个年轻女子的容貌和身材更加令人眼前一亮,她们俩都不施粉黛,那身材更高些的女子穿的是一身浅蓝色的纱裙,露出了白皙的颈项和依稀可见的迷人锁骨,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了个飞仙髻,那可是杨贵妃曾经用过的发式。她肤若凝脂,容颜俏丽,身材窈窕,楚楚动人,一双美眸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洋溢着一种清丽出尘的高雅气质,不施粉黛便已堪称是天姿国色,只是,她的表情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另一个少女看起来更像是那女子的侍女,她眉清目秀,清纯可人,穿的是一身翠绿色长裙,头发随意挽了一个松松的双环髻,显得活泼可爱但却不失典雅。 “小李子,快看看前边那个小丫头,长得真水灵,那脸蛋儿,那身段,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仙女啊……”钱胖子色迷迷地看着那个女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还能行吗?瞅你那德行,我也真是醉了……”李盛摇了摇头,很不屑。 “你这就醉了?我们还没喝酒呢……”钱胖子当然不明白这句来自于后世的口头语的含义,不过,他此刻也无暇去猜测这句话的含义,看美女还看不过来呢。 “猪哥,你不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李盛自言自语道,说出口之后,他忽然想起来,这是出自北宋欧阳修《醉翁亭记》里的一个名句,这又是他的一个“独创”啊,反正欧阳修还没出生呢,不会来这里跟他争夺这句话的专利权…… “喂,那两个小妹妹,快点来我们这边坐吧,大家在一起吃饭也热闹啊。”钱胖子站起身来,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笑眯眯地对前面那两个美少女挥手示意。 不料,那个高个的年轻女子却并不答话,反而狠狠地瞪了钱胖子一眼,偏偏挑了一个远离李盛和钱胖子的位置坐了下去。看样子,她是个经常在外行走的女子,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边害羞,更不胆小怕事,或许,她佩带的剑并不只是摆设。 另一个年轻女子也是粉面含霜,她扫了李盛和钱胖子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她的眼神中似乎带有一丝狡黠,然后,她就坐在了那个高个女子的对面。 李盛觉得,这两个年轻女子似乎更像是北方人,若不是那里的水土,似乎养不出身材这般高挑的女子,更何况,她的那种高贵气质很不寻常。李盛在后世里也经常走南闯北地出差,在他的印象中,南方女子大多是小巧玲珑,肌肤细腻。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么,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两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无论这里是她们的目的地还是中转地,那都是着实不容易的事情,以她们俩的年轻貌美,肯定少不了有坏人打她们的主意,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想到这里,李盛禁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两个年轻女子。 那两个年轻女子正在点菜,李盛竖着耳朵听了听,她们俩居然各自只要了一个胡饼,一碗粥和一碟咸菜。胡饼是汉唐时从西域传来的一种面点,与后世里的烧饼很类似,有油饼、肉饼、芝麻饼等。看来,她们俩的经济状况并不富足,因为,唐朝并不是以瘦为美的时代,杨贵妃就是个体态丰腴的美人,而她们俩并不胖,根本就没有减肥的必要。 钱胖子刚才被那女子瞪了一眼,虽然这让他很没面子,但他却仍然不以为耻,时不时地还在盯着那个国色天香的女子看,李盛看在眼里,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在旁边吃饭的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年人都看不下去了,他不悦地瞥了钱胖子一眼,钱胖子却熟视无睹,李盛尴尬地笑了笑,这货真是让他也跟着没面子。 那两个年轻女子虽然吃的很简朴,但却有说有笑,不过,那个高个美少女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倾听另一个女子说话,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人心动,美艳不可方物。 李盛本以为那两个女子是主仆关系,竖着耳朵听了她们俩的交谈才知道,她们之间彼此是以姐妹相称,那个身穿浅蓝色纱裙的高个女子被另一个女子称呼为姐姐,不过,李盛并不认为她们俩有血缘关系,因为,她们俩的外貌与气质都是迥然不同。 常言道,“酒为色媒人”,几杯酒喝下去,钱胖子的目光更是色眯眯地锁定了那姐妹俩,就连酱牛肉吃到嘴里都觉得索然无味。直到那姐妹俩吃完饭后离开餐厅,钱胖子才转移视线,茫然若失地摇了摇头。他是个看见漂亮女人就挪不动腿的货色,本来很想去搭讪,打听一下那两个美少女的姓氏和闺名,可是想起方才被人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也不敢太冒失了,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 那两个美少女找掌柜的选了一间最便宜的厢房,也是在二楼,她们俩当然是住在一起,办理完入住手续之后,她们俩便径直上了二楼。 看着她们俩消失在视线之后,掌柜的都在喃喃自语,好漂亮的姐妹花啊…… 第六十六章 来者不善 李盛轻叹一声,冷嘲热讽道:“你啊,落花有意,可惜,流水无情啊。那个蓝衣姐姐不是你的菜,另一个,绿衣妹妹,你不妨试一试,看看到底有没有机会。” 钱胖子脸色一红,正要借着酒劲发作,却听楼上传来了一阵抛珠碎玉般的琵琶曲声,悠扬动听。 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又吃了几口菜,便举起酒杯,提议道:“来来来,干杯……然后我们便上楼去听听曲子吧,反正晚上也没有什么事。” 钱胖子当然没有异议,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便悠然地向楼上走去。此刻,楼上的圆形舞台四周已经坐满了人,舞台上,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在拉二胡,他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可以想象,他在年轻时必定是一个美男子。 在这中年男子的身边,有个美艳动人的妙龄女子正在弹琵琶,看样子,这两人的外貌明显有几分神似,一看便知是父女俩。琵琶代表的是弹奏乐器,二胡代表的是拉弦乐器,这一拉一弹,可谓是相得益彰,立刻引来了一片由衷的叫好声。 尤其是那个弹琵琶的女子,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穿的是一身粉红色长裙,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凌云髻,将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戴上,淡扫娥眉,略施粉黛,红红的樱桃小嘴娇艳若滴,眉宇间满是甜甜的笑,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 那女子弹的曲子是唐太宗的宫廷乐师裴神符创作的名曲《火凤》,裴神符首创了琵琶手指弹法,这首曲子更是广为流传。那女子一边弹琵琶,一边吟唱,嗓音甜美,歌声悦耳动听,就连李盛都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个女子真是难得的尤物! 据说,这父女俩是来自长安的音乐世家曹家,其先祖曹纲是个著名的琵琶演奏家,曹纲的右手刚劲有力,被称为“拨若风雨”。当年,朱温为了逼迫唐昭宗迁都到在他势力范围内的洛阳,下令把长安的宫殿、王府、民房全部拆毁,这父女俩便流落到了这一带,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这个客栈表演,为客栈招揽生意。 不过,李盛却注意到,与现代琵琶的竖直抱持方式不同,这个曹姑娘对于琵琶的抱持姿势居然是斜抱。其实,从唐朝到宋朝,琵琶一直都是横弹的,这一点,从很多壁画和雕塑都可以看出来,而竖弹琵琶则是宋代以后才出现的演奏方式。 听了片刻之后,李盛不由得心中一荡,以前他只是在影视作品中看到过女子弹琵琶的场景,今日却是身临其境,这个妩媚动人的曹姑娘很有一种文艺女青年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能显现出一种迷人的风情韵味。 钱胖子却坏笑了一下,对李盛低声耳语道:“这个小美人也不错,可以说是色艺双全啊……不过,这个曲子,比起以前我们去青楼那次听的琵琶曲差一点,最起码没有那么挑逗,依我看,还是那些在青楼里卖艺的清倌人更有女人味儿。” 李盛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个钱胖子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但他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勾起了好奇心,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去欣赏一下青楼里的琵琶曲。 那两个美少女原本也在那里驻足欣赏,见李盛和钱胖子也凑了过来,那个绿衣妹妹厌恶地瞪了钱胖子一眼,然后,她们俩立刻就离开了,向她们的住处走去。 李盛捅了一下钱胖子那粗壮的腰部,轻声道:“你看看,人家讨厌你了吧。” 钱胖子挠了挠头,有点恼羞成怒了,道:“你小子居然还笑话我,你看看你,光棍一个,家里好不容易有两个年轻漂亮的侍女,结果呢,一个被人杀了,另一个是杀人犯的女儿,就那个杀人犯的女儿,你还舍不得送给我呢……有本事,你把那个杀人犯的女儿娶了,你敢不敢?” 李盛打断了钱胖子的话,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闭嘴,好好看戏吧。” 这时,忽然有三个一身大户人家下人打扮的人从人群里挤了过去,来到了圆形舞台的边缘,顿时引起了别人的侧目,拉二胡的曹先生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那三人中,一个青衣小帽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抱了抱拳,微笑着看了看曹家父女俩,又把目光凝住在曹先生的脸上,道:“打扰两位乐师一下啊,我家主人对你们仰慕已久了,特意派我们来邀请两位乐师去府上演奏,我们主人说了,只要二位乐师大驾光临,必有重谢!我们的马车现在就停在客栈的门口,不知二位乐师能否赏光?” 在此人的身后,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两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似乎经常风尘仆仆地从事户外工作,其中一个是四方脸,满脸横肉,目光凌厉,另一个是圆脸,蓄着络腮胡子,目光中更是透着些狡狯,那两个壮汉穿的衣服很相似,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仆人或者是保镖护院。这三个人之中,似乎是以那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为主。 不过,李盛却认为这几个人似乎来者不善,他注意到,那两个壮汉的眼神并不像寻常的家仆那么安分,在李盛看来,那两个壮汉更像是盗匪,他们看向曹姑娘的目光甚至明显有些猥琐,想来他们也对这个色艺双全的曹姑娘有些动心了。 曹先生停住了拉二胡的动作,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此人中等身材,脸颊清瘦,蓄着山羊胡,眉毛细长,眼睛不大但却炯炯有神,虽然他看起来其貌不扬,但他身后站着的那两个同伙却面相不善,曹先生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一时间难免有些疑惑,他看了看女儿,女儿的脸上也是有些诧异的表情。 沉吟片刻,曹先生试探性地问道:“请问,兄台怎么称呼?你们的主人是谁?” 第六十七章 摇钱树 那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从容地答道:“我家主人姓田,不仅才华出众而且乐善好施,经常捐助乡邻中的贫苦人家,小人是我家主人的一个远房亲戚,也姓田。” 听田管事这么一说,曹先生本来原有的戒心也就消除了一点。如果真的如对方所说,他们田家的主人乐善好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这样的大户人家倒也着实难得,既然对方盛情相邀,他也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他还是要问问女儿的意见,平日里,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什么事情,他都愿意与女儿商量一番。更何况,傻子都能看出来,对方是冲着他的宝贝女儿来的,女儿就是他的摇钱树。 曹姑娘微微蹙眉,道:“可是,爹爹,外面还在下着雨呢,何况,天色已经晚了,城门或许都要关了。” 其实,不用女儿说,曹先生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些,他此刻也确实有些犹豫,不过,他们父女俩近期一直苦于生计,这才不得不在这个客栈里演出,这送上门的赚钱机会,谁又愿意白白错过? 曹先生正在犹豫间,田管事忽然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一个放有几锭银子的盘子递到了曹先生的面前,道:“曹先生,如果您愿意去,这些就是给您的定金。” 曹先生看着这些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顿时目瞪口呆,这些还只是定金而已,如果他们真的去了,可能还会有酬劳,看来,那个田家的主人可真是出手阔绰啊! “哇……”那些围观的人纷纷面面相觑,也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连李盛看了之后也禁不住有些惊讶,他在后世的时候就知道,在唐代,一两银子大约相当于后世的两千元到四千元人民币左右,而在唐末五代及宋初的时候,白银这种贵金属就已经出现了正式进入流通的势头。 在唐末的时候,银子的流通主要来源于皇帝的赏赐以及官员的贿赂等途径。那时,银子在某种程度上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拥有银子的人家都不是寻常的富商或者大户人家,因此,那些在一旁围观的人在看到那几锭银子之后都大吃一惊。 田管事趁热打铁,笑道:“曹先生,不用担心,这夏天的大雨一般都是下一阵子就会停了,其实,我们方才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就小了一些,我们完全可以等雨停了之后再出发,不急……而且,我家距离这里并不太远,也不用出城门。” 这样一来,曹先生更加不舍得拒绝了,他微微一笑,道:“既然你们盛情相邀,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这就去跟客栈掌柜的打个招呼,等待雨停了之后,我们即刻出发。” 说完,曹先生看了看女儿的表情,曹姑娘此刻也不再蹙眉了,但她却依然面沉似水,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这么晚去别人的府上演出。 这样一来,曹先生父女俩今晚便不能在客栈里演出了,围观的众人纷纷散去,李盛却隐隐地认为这件事或许是一个圈套,但他也只是猜测而已,也不能因此就去提醒曹先生,对于曹先生父女俩来说,这可是难得的赚钱机会啊,就算是他们吃了亏,那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跟别人没关系。 就连钱胖子都有些疑惑,酸溜溜地说道:“我看,没有那么便宜的买卖,人家十有八九是看上那个小美人了,其实,对于她来说,嫁到有钱人家做妾也不错。” 李盛却不认同,道:“就怕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好,要是他们遇到的是一个为富不仁的坏人,那可就麻烦了。算了,管那么多闲事干嘛?我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完,他摇了摇头,这不是杞人忧天吗?但愿曹姑娘遇到的是一个好人。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骤雨初歇,曹先生父女俩立刻就与田管事乘坐马车离开了客栈,那两个壮汉则是骑马而行。这辆马车很宽敞,从内外装饰上看也很豪华,由此可见田家的富有,曹先生更加窃喜今天可以多赚些钱了。 在唐代,即便是两京这样繁华都市里的大街也都是夯土路,一旦下雨就会导致道路泥泞。此时,夜色已深,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片泥水纷纷四溅。 马车径直向着城门的方向驶去,由于马车的厚厚帘子挡住了视线,曹先生父女俩却对此并不知情。到了城门口,城门居然还没有关,不过,还是有几个看起来懒洋洋的士兵在把守城门,一见有马车过来,立刻就有两个士兵迎了过去,例行公事地进行检查。 一个壮汉连忙翻身下马,满脸堆笑地将一些银币分别塞到了那两个士兵的手里,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两个士兵微微一笑,将银币塞进怀里,二话不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出了城门,车夫就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就驱车向前疾驰。 方才,曹先生一直在与田管事交谈,不知不觉间就被分散了注意力,良久之后,他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眉头一皱,道:“田管事,我们似乎已经走了很久了,你不是说路途并不远吗?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曹姑娘也有些担心,下意识地撩开了马车的窗帘,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道:“呀……这不是已经出城了吗?你们这是要去哪啊?你们不是说不出城吗?” 田管事冷哼一声,目露凶光,道:“事到如今,老夫也就不瞒着你们了,小美人,告诉你,我家老爷看上你了,我们今天来客栈就是奉命把你带回去,这是你的福分,如果你们听话,以后,有你们的好日子过……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实话告诉你们,我家老爷有钱有势,只要是我家老爷看上的女人,肯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现在,你们就算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六十八章 鼠目寸光 此言一出,曹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靠在车厢的靠背上,双手交叉护住自己的胸前,浑身颤抖,失声道:“不要……你们不要乱来啊!” 曹先生一见这情形,这才意识到这是着了人家的道儿,立即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快停下来,放我们出去,你们这些骗子……” 此刻,曹先生惊怒交集,他只恨自己鼠目寸光,被利欲冲昏了头脑,是他的贪心连累了女儿。 随着马儿的嘶鸣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不过,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却跃上了马车,如同铁塔一般挡在了曹先生的面前,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杀气。 田管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沉声道:“怎么了?曹先生,你现在后悔了?你以为你们可以逃出去吗?想得美,你好好看看,这里是荒郊野外,即使你们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可以来救你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就让你这娇滴滴的女儿乖乖地跟我们走吧,快点儿!我家老爷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哈哈哈……” 话音刚落,曹先生就拉起女儿的手,怒不可遏地向前冲了过去,他知道,一旦落到这些亡命之徒的手里,一定会生不如死的,即使有一线生机,也要去争取! 可是,曹先生只是个拉二胡卖艺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一拳击倒在地,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爹……你怎么了?救命啊……”曹姑娘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就跪倒在曹先生的身边,伸出白皙的小手,探了探父亲的鼻息。 “堵上她的嘴!快点……”田管事不耐烦地瞥了曹姑娘一眼。 那壮汉马上扑了过去,张开一只大手就捂住了曹姑娘的嘴。 那壮汉的另一只手臂则紧紧地抱住了曹姑娘的娇躯,以免她胡乱挣扎,同时,又不老实地趁机揩油,甚至将咸猪手伸进了她的裙子里四下游弋,曹姑娘又羞又怒,但却无力挣脱,只能恐慌地不住扭头,发出“呜呜……”的沉闷声音。 那大汉冷笑了一下,沉声道:“放心吧,小美人,你爹还没有死,他只是暂时昏过去了而已……”说着,他又不怀好意地低头瞟了一眼曹姑娘的娇躯,她的娇躯贴得这么近,那迷人的一道沟已经一览无遗,令人心猿意马。 其实,这个壮汉虽然满脸横肉,但却粗中有细,他刚才击中曹先生的那一拳只用了七分力气,根本就不会打死曹先生,他可不敢得罪这个小美人,万一她将来得到主人的恩宠,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时,田管事拿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绳子,走到了曹姑娘的身边,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捆了个严严实实的死结,又在她的嘴里塞了块布,这才吩咐那壮汉,道:“好了,你下去吧,骑着你的马,做好警戒,回到山寨之后就先去报信。” 那壮汉不甘心地捏了一下曹姑娘丰满的屁股,惹得她禁不住尖叫了一声,这才悻悻地走出了马车,骑上了他原来骑着的枣红马,田管事的话,他也不敢不听。 车夫看了看人事不省的曹先生,又看向田管事,问道:“道路泥泞,我们还要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回去呢,怎么处置这个老家伙?他要是醒过来可就麻烦了。” 田管事摆了摆手,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冷酷神色,道:“把这个老家伙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吧,如果把他带回去,早晚会有麻烦,时候不早了,主人恐怕已经等不及了,我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其实,田管事也是有些私心的,如果把曹先生扔出马车之后,在车厢里,就只剩下他和曹姑娘两个人了,那么,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他想干什么事情,都没有人注意,即便是那个车夫回头看,隔着厚厚的帘子,也看不见他在干什么…… 不过,可惜的是,面对身边这个色艺双全的小美人,田管事顶多也只能上下其手,逞一时之快,他也不敢过于放肆,主人向来心狠手辣,他还是颇为忌惮的。 车夫点了点头,拖着曹先生的身体,将他扔到了泥泞的地上,“噗……”的一声,溅得泥浆四起,车夫旋即狠狠地抽了一鞭,马儿放开蹄子向前狂奔而去…… 曹姑娘很想再看一眼被扔出去的爹爹,奈何她的视线却被马车的帘子完全挡住了,惊惧之下,一行热泪就从她的眼眶里流淌了出来,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命运。这一晚,她突遭惊变,心乱如麻,渐渐地,她越来越神情恍惚,任由田管事的咸猪手在她的迷人娇躯上肆意摩挲,她却像木偶一般毫无反应。这样一来,反而更加激起了田管事的兽欲,他得寸进尺,甚至脱去了曹姑娘的裙子…… 此时,又下起了一阵小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驶入了一条崎岖的山路,在前方不远处,依稀可见一个戒备森严的山寨,如同一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庞然大物,正欲择人而噬。 在剧烈的颠簸中,曹姑娘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跌宕起伏,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滔天巨浪吞噬掉。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到了山寨门口,那两个骑马的壮汉早已先行进入禀报,马车便径直进入了山寨,此时,田管事已经给曹姑娘穿好了裙子,但也蒙上了她的眼睛。 曹姑娘被田管事推搡着下了马车,此时早已有人前来接应,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她快步如飞地一路前行。曹姑娘只觉得被那两个大汉架着左转右转,那两个大汉也不时地对她上下其手,但她被堵着嘴,只能“唔唔……”地闷哼几声。不多时,她已经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了,这时才被带进了一个院落。 第六十九章 惊变 让曹姑娘既惊讶而又恐惧的是,她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在这个雨夜里,这尤其令她毛骨悚然,她不得不担心以后的命运,她能不能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又过了片刻,只听“嘎吱……”一声开门声,曹姑娘感觉到自己被两个大汉架着带进了一间屋子里,在这个屋子里,她甚至能够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这间屋子本来就是为了女人而准备的。随后,蒙在她脸上的黑巾就被人揭开了。 在光线的骤然刺激下,曹姑娘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布置得很典雅的房间,窗明几净,帐幔轻垂,甚至还有一个木桶,里面热气蒸腾,显然是用来沐浴的,不过,曹姑娘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一切,这里的典雅对她来说都是古怪而且恐怖的。 一个大汉强行把曹姑娘按在一把椅子上,随手又拿出塞在她嘴里的那团布。 曹姑娘重重地咳嗽了几下,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到了这里,你还用得着问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哈哈哈……”随着几声嚣张的笑声传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此人看样子大约三十多岁,皮肤黝黑,双眼狭长,目光阴鸷,颌下蓄着三绺微须,脸上还有一道醒目的刀疤,一看就不像是善类。 那两个大汉连忙施了个礼,一个年长些的大汉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寨主,那个新来的弹琵琶的小美人儿,我们已经带来了,就是她,请寨主过目。” 那个被称作“寨主”的中年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许进来,否则,格杀勿论,听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那年长的大汉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随即便和另一个大汉一起走了出去,随手又把门关严实了。 “小美人儿,听说你的琵琶弹得不错啊,明天,你要好好给我弹个曲子啊……至于今天晚上,我要先跟你玩玩,我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寨主一边猥琐地笑着,一边向曹姑娘步步逼近。 “你……你不要过来啊……”曹姑娘惊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曹姑娘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她仍然被反绑着双手,行动不便,更何况,这里便是对方的老巢,就连房门都已经被关严实了,她又能躲到哪里去?此刻,她感觉到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一种绝望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曹姑娘这一动作,原本被雨水淋湿的裙子更是紧紧地裹住了她的娇躯,那种朦朦胧胧的湿身诱惑顿时将那寨主的欲望点燃了,他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一下子就揽住了曹姑娘的小蛮腰。 “你……你快点放开我……”曹姑娘惊恐地扭动着腰肢,试图挣脱那寨主的魔爪,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她的挣扎根本就无济于事,那寨主的魔爪反而趁机贴着她的蜂腰滑向了她那浑圆翘起的臀部,狠狠地摸了一把。 那寨主食髓知味,更加欲望难耐,道:“小美人儿,你的身段真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色艺双全的女子,气质不俗,尤其你弹琵琶时候的样子,一定是风情万种,嘿嘿……小娘子,你不用怕,你就像鲜花一样娇艳,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从此以后,只要你愿意顺从我,我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共享荣华富贵……” “住口……你就别痴心妄想了,白日做梦!”曹姑娘闻言顿时柳眉倒竖,又羞又怒,打断了那寨主的话。 那寨主顿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目光凛凛地说道:“老子就喜欢你这种刚烈性子的女人,被我弄到这里来的女人,哪个当初不是自命清高的,到了后来,还不是任由老子摆布?早晚,我要让你服服帖帖地雌伏下来……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裙子都湿透了,老子先跟你一起洗个鸳鸯浴,洗干净了,再好好玩玩。” “不要……不要啊……”曹姑娘闻言更加惊恐,下意识地抬起双腿去踢那寨主,却被那寨主一把就捉住了她的双脚,又趁机麻利地脱去了她的一双小鞋,露出了一双白皙纤细的小脚丫。 那寨主摸了摸曹姑娘的玉足,又沿着她的脚踝摸向了她的大腿,一边摸着,一边色眯眯地说道:“好润滑的皮肤,好漂亮的小脚丫,和你玩的时候,一定很销魂……小美人儿,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抵抗也没有用,你是躲不过去的!” 说着,那寨主将曹姑娘的娇躯翻转过来,让她背对着自己,旋即又压到她的身上,开始撕扯她的衣衫。曹姑娘即便是手脚自如也不可能是那寨主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只用了片刻工夫,她的裙子便被撕得衣不蔽体。 那寨主猥琐地笑着扛起了她的胴体,放在了热气蒸腾的木桶里面,虽然木桶里的水温正好适合沐浴,曹姑娘的心却仿佛坠入了冰窖里一般,她蜷缩着身体,双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双膝靠近了前胸,尽量遮掩住自己的隐私部位,可是,她那浮出水面的白皙香肩,丰腴的大腿,半遮半露,更加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性感诱惑。 那寨主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坐在木桶中楚楚可怜的曹姑娘,几乎要垂涎欲滴了,他手忙脚乱地脱光了衣衫,笑了笑,道:“小美人儿,我来了,哈哈哈……” 曹姑娘这是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身体,没想到却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她禁不住又羞又怒,那寨主满脸淫笑,兴冲冲地进入了木桶,他脸上的疤痕看起来更加明显也更加丑陋,曹姑娘连忙扭过头去,恐惧和绝望迅速占据了她的心…… 第七十章 衙门八字开 次日清晨,李盛和钱胖子正在客栈的一楼餐厅吃早点,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救命啊……老夫的女儿被坏人掳走了,求各位壮士相救啊!拜托了……” 李盛连忙循声望去,不由得怔了一下,呼救的人赫然正是曹先生,此刻的他浑身肮脏不堪,似乎是在泥泞的地上连滚带爬过一番,他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了,瘫倒在客栈的地上,一边向众人求助,一边失声痛哭,引得众人诧异不已。 李盛连忙走了过去,将曹先生扶了起来,扶着他坐在一把椅子上,道:“曹先生,你先别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你慢慢讲来,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曹先生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娓娓道来,将后来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番。 李盛听了之后立刻吃了一惊,问道:“那几个歹人掳走你的女儿出城门了?” 曹先生沮丧地答道:“是啊,而且,那时候是晚上,老夫根本分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他们后来到底是去哪里了,老夫醒来之后,曾经按照车辙的痕迹追踪过一段路,可是,后来又下了一阵雨,那些车辙的痕迹就很难辨认了,老夫就只好放弃追踪了……幸好后来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行人给老夫指路,老夫这才回到了城里,刚才,老夫几乎筋疲力尽,连滚带爬的才勉强回来了。天呐,我那女儿如果受到歹人的侮辱,以她的刚烈性子,恐怕就要自寻短见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说到这里,曹先生更加担心女儿的安危,禁不住哽咽起来,几乎泣不成声了。 客栈掌柜的也闻讯赶来,他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蓄着八字胡,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愁眉苦脸地捋了捋胡须,轻叹一声,也插了一句话,道:“这已经过去一夜了,那可就麻烦了,你的女儿只怕很难保住清白了……可是,我们却不知道那些歹人的来历,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你让我们怎么帮你啊?” 按理说,曹先生父女俩在这个客栈里已经演出许多天了,为客栈吸引来了许多顾客,掌柜的也是心存感激的,可是,出了这档子事,掌柜的既感觉到无从下手,又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他不禁暗暗叫苦,要是那些歹人以后再来这里寻衅滋事,打击报复,那岂不是惹祸上身?可是,事已至此,掌柜的也是无可奈何了。 钱胖子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曹先生,你们在明处,歹人却在暗处,他们想必是一直觊觎你女儿的美色,蓄谋已久了,你这次可是吃了哑巴亏了。” 李盛思忖片刻,正色道:“依我看,我们现在必须去报官,要想找到曹姑娘,将那些歹人绳之以法,我们必须依靠官府的力量……事不宜迟,曹先生,你现在就上我们的马车去县衙吧,我这就去准备马车,钱胖子,你好好扶着曹先生。” “小兄弟,你说得对!”曹先生连连点头,此前,他本来已经方寸大乱,听了李盛的话之后,顿时觉得就该这么办,连忙在钱胖子的搀扶下向客栈外面走去。 虽然李盛还有公务在身,但他此刻却义无反顾,这样的事情着实令人愤慨,他在后世里就曾经看过许多武侠剧,路见不平,就应该拔刀相助,这件事,他并不想袖手旁观。 安成县的县衙离客栈并不远,整体方位是坐北朝南,在县衙的大门前有一座照壁,照壁里面便是八字门,地面呈八字形,影壁呈八字形,古时候,有句俗话说得好,“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句话就是说的这种八字门。 在大门两侧的立柱上悬挂着一副楹联:“治安成,一柱擎天头势重;爱平民,十年踏地脚跟牢。”这是封建时代官吏的一种自我标榜,实际上,那时候很少有官吏能够做到这一点。大门的东边是击鼓鸣冤的地方,有人告状或者有紧急案情时才能击鼓,县令大人闻声升堂。不过,如果是无缘无故击鼓,则要惩罚击鼓人。 在县衙大门的西边有两块碑刻,上面刻有“诬告加三等”、“越讼杖五十”这些字,也就是说,如果告状的人诬陷别人,就要罪加三等;如果是越级告状,就要先打五十大板。 在八字门的里面还有一个仪门,那是县令举行仪式迎接上级官员的地方,分为中门、东门和西门。中门平时只供县令和上级官员通过,门前有一块巨大的下马石,上级官员来到这个门前,文官下桥,武官下马;东门又称为“生门”或“人门”,供一般人员通过;西门又称为“死门”或“鬼门”,是给死囚犯出入的地方。 方才曹先生这一哭喊,已经引来了许多百姓看热闹,一传十,十传百,这样强抢民女的案件更是闹得沸沸扬扬,就连蓝衣姐姐和绿衣妹妹都知道了这件事。 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多时,李盛等人就到了县衙,李盛让钱胖子搀扶着曹先生在一旁候着,他则是快步上前,拿起鼓槌就敲起了鸣冤鼓,“咚咚咚……”的急促鼓声引来了许多好事者前来围观,县衙门口很快就聚集了几十个人,守在县衙门口的衙役们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拿起水火棍凝神戒备,以免那些围观者发生骚乱。 片刻之后,三班衙役纷纷就位,安成县的县令贾善仁脚步匆匆地从后堂里走了出来,威风八面地坐在大堂中央的桌案之后,拿起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黑着脸,大声喊道:“究竟是何人在外面击鼓鸣冤?速速带上堂来!” 李盛一行人等随即就被带上了公堂,这个大堂很宽敞,在碧海红日的大幅图案下挂着一个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牌匾,两旁立着写有“肃静”和“回避”的牌子。大堂的两边分别有东厢房和西厢房,是给县衙的师爷或者衙役们办公的地方。 第七十一章 尸位素餐 所有的建筑都堪称雕栏画栋,镶嵌的则是木格花窗,只不过,与江州衙门不同的是,这个大堂里居然还有原告石和被告石,又叫做下跪石,也就是给原告和被告下跪的地方。 李盛无意间发现,屋里是由水磨方砖铺地地,这里的砖上居然刻有“安成县署砖”的字样,这就说明这些砖是专门造窑定制烧成的,安成县衙完工之后,这些窑和剩下的砖就都被毁掉了,而不是再提供给民间的建筑使用,这也从某种角度上体现了官府的威严。 这个县令大约有四十多岁,四方脸,肥头大耳,目光凛凛,看起来道貌岸然,令人不怒自威,李盛不敢怠慢,连忙亮出了自己的“鱼符”,表明身份。他的鱼符长约六厘米,宽约二厘米,形状像鱼一样,铜质的,上面有孔,可以用来系挂。 鱼符相当于唐代官员的身份证,在唐代初年开始使用,武周时期,女帝武则天下令鱼符改为龟符,到了唐中宗初年,又废除了龟符,官吏们仍然佩用鱼符。 钱胖子也亮出了鱼符,有证明身份的鱼符在手,李盛和钱胖子就不用下跪了。 县令贾善仁脸色一沉,沉声喝问三人,道:“你们三个,各自报上姓名和身份,说明昨晚案发的经过,切记,不要胡乱诬陷旁人,否则,休怪本官大刑伺候!” 曹先生痛不欲生地道:“大老爷,草民姓曹名可令,我那女儿一直守身如玉,她娘死的早,她从小就跟着草民相依为命,我们家本来住在长安,也算是个大家族,后来,朱温为了逼迫皇上迁都到洛阳,一把火烧毁了长安,我们这一脉就不得不离开故乡,颠沛流离,流落到了这里……万万没想到,我们竟然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草民见那些人出手阔绰,看起来也不像为非作歹的人,一时间利令智昏,没有考虑太多,就跟对方出去了,后来就着了他们的道儿,草民现在追悔莫及,县令大老爷,您可要替草民申冤啊……” 说到后来,曹先生已经泣不成声了,不过,曹先生虽然情绪低落,作为一个卖艺的,他的口才还是不错的,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基本上说得清清楚楚。 贾善仁打量了一下李盛和钱胖子,问道:“这么说,你们两个可以给他作证?” “曹先生离开客栈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我可以作证!”李盛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也可以为他作证。”钱胖子见李盛已经率先表态了,他也只好随声附和。 贾善仁捋了捋胡须,肃然道:“可是,曹可令,你目前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人掳走了曹姑娘,你们也没有关于罪犯的任何证据,是不是?” “那些人自称是一个姓田的大户人家的下人,还说他们的主人乐善好施。”曹先生一五一十地答道。 贾善仁冷笑了一下,问道:“你以为他们会傻到说出自家主人的真实姓氏吗?如果他们早就想掳走你的女儿,他们必定会欺骗你,然而,你竟然信以为真了。” 曹先生怔了一下,却又无言以对,县令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昨晚事发突然,那些人想必是蓄谋已久了,他们不会说实话的,而且他们似乎真的没有留下证据。 钱胖子听了忍不住说道:“县令,既然曹先生说他们已经出了城门,那么,那些歹人想必是……” “啪……”的一声响起,贾县令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打断了钱胖子的话,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大胆,本官还没问话,你竟然敢胡乱插嘴,你分明是藐视公堂啊!小子,你要是再敢乱了规矩,本官就掌你的嘴!” 钱胖子自忖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商人,听了县令的呵斥顿时勃然大怒,怒目圆睁就要发作,李盛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钱胖子这才强忍住怒火。 贾县令又将目光转向了曹先生,淡淡地说道:“曹可令,既然你曾经跟那些人交谈过,你对本官说说,那些人到底像不像是本地口音?” 曹先生肃然答道:“回老爷的话,草民听那些人说话,完全是本地口音。” 钱胖子瞥了李盛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是个商人,经常往返于江州和吉州,对于这一带的口音,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但他此刻也不便再插话了,他也不想在衙门里惹麻烦,毕竟这里是贾县令的一亩三分地,他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这时,蓝衣姐姐和绿衣妹妹也已经闻讯赶来,出现在了安成县衙的门口,她们俩方才一路急奔,香汗淋漓,衣衫都已经湿透了,两人的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听客栈的人说李盛和钱胖子正在县衙大堂里面帮助曹先生打官司,两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有几分诧异,她们俩对于李盛二人的反感顿时少了几分。 县衙外,已经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者们七嘴八舌地评论着这件事,甚至有人说,以前也发生过类似强抢民女的事情,但却如同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蓝衣姐姐听了之后更加义愤填膺,柳眉倒竖,怒冲冲地说道:“这安成县是怎么治理的?居然会发生强掳民女的事情,身为当地父母官,真是尸位素餐……” 绿衣妹妹将食指竖在嘴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姐姐,别乱说话,这可是在衙门口,小心被人抓进去,这世道,我们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吧。” 蓝衣姐姐轻叹一声,这才不再说话了,但她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不知道曹先生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在这藩镇割据的时代,吏治黑暗,官匪勾结,草菅人命,民不聊生,贪污腐败蔚然成风。她本来就一直不信任官府,但她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不过,县衙里的情况却并不像众人所期待的那样顺利。 第七十二章 如履薄冰 贾县令沉吟片刻,冷冷地瞥了曹先生一眼,道:“要说是强抢民女,似乎有点不妥,毕竟你收了人家的定金啊,你就不应该见钱眼开。你说那作为定金的几锭银子后来又被他们抢回去了,你有证人吗?完全有可能是被你藏匿起来了,也有可能是丢在路上了。你们父女俩不是本地人,他们如果要抢走你的女儿,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他们只需要找到你们的住处,制住你,你那女儿还不乖乖就范?况且,你说你不知道你的女儿此刻在哪里,她被掳走的过程中,你昏过去了,你也没有证人,你又怎么能够断定她是被人掳走了?也可能是她自愿跟他们走了。” “县令老爷……草民冤枉,真的冤枉啊……”曹先生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他几乎难以置信,作为当地的父母官,眼前这个县令居然如此不讲道理,混淆是非。 贾县令怒斥道:“住口!且听本官把话讲完……依本官看来,那些人说话既然是本地口音,很有可能便是吉州本地人氏。如果本官推测无误,强抢民女未必是真,十有八九是你父女俩嫌人家给的钱不够多,在路上与那些人谈不拢,由于对方人多势众,你不敢招惹他们,便与你女儿合谋,诬陷人家强抢民女,是不是?” 李盛苦笑了一下,道:“大人,请容我插一句话,您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啊。” 钱胖子也不由得摇了摇头,但他不敢说话,只是在心中问候了这个县令的母亲许多遍,这他娘的就是个昏官!有这样的父母官,安成县的老百姓还怎么活啊? 那些衙役们一个个也都是面无表情,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同情心,他们显然是见怪不怪了,没有得到好处,他们是不会管老百姓死活的。 曹先生禁不住叫苦不迭,道:“县令老爷,不是这样的,我们父女俩都是本份人,怎么会做出这般不合情理的事情来?虽然草民当时曾经被那几锭银子蒙蔽了眼睛,但是,也断不会凭空诬陷别人,况且,我女儿确实已经落到了那些歹人的手里,这一晚上过去了,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大老爷,求您为草民做主啊……” 贾县令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父女俩也算是走南闯北的卖艺人,见多识广,能言善辩,自然要装出一副可怜相,你说你没有诬陷别人,可是,口说无凭啊!” 李盛听到这里,心头顿时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如果这个县令和那些为非作歹的歹人同流合污,狼狈为奸,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不只是曹先生很难找回他的女儿,就连我一个外乡人恐怕也会殃及池鱼……现在,我还有公务在身,虽然我动了恻隐之心,但我如果继续多管闲事,弄不好我的小命都有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直以来,作为一个穿越者,李盛为了在这个时代里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让现在这个身份被人识破马脚,可以说是如履薄冰,做了各种准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对于任何可能对自己构成潜在威胁的人物,他都会有所戒备。此刻,他的心中再次萌生了这个念头,对于这个县令,他必须多加提防。 曹先生却忿忿不平,道:“草民确实缺少证据,可是大人如此推测,也是并没有证据的,草民从没有想过要诬陷别人,只求能够将我那苦命的女儿解救出来就行,夜长梦多,时间久了,我那女儿恐怕就要遭遇不测了,大人,您就差人帮草民找找我那可怜的女儿吧。” 贾县令顿时脸色一沉,呵斥道:“瞧你说的,好像我们这里到处是强抢民女的盗匪一般,要知道,吉州刺史彭将军管理有方,虽然洪州那边正在打仗,我们吉州一带还算是平安无事的,岂能有你说的那么混乱?明明是你自己见钱眼开,如果你仗着你那女儿有几分姿色就漫天要价,人家逼急了还不跟你翻脸?再说了,那些人的主人或许是看上了你的女儿,也可能过几天就要给你送聘礼了,到时候,你就钓到了一个有钱有势的金龟婿,那岂不是好事多磨吗?” 李盛顿时心中一动,这个县令很有私心,对于他来说,安成县没有人作奸犯科是最好的,如果这里盗匪横行,他就没有政绩了,他以后也就很难升官发财了。 曹先生的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他这是遇上了一个昏官,心中悲凉万分,道:“冤枉啊……县令老爷,那些人分明就是歹人,在客栈里的时候,本来他们说过不出城门的,这一点,有许多人可以作证,没曾想,他们居然出了城,这是明显的欺诈啊!当草民发现情况不妙时,连忙大声呼喊救命,他们不但不放了我们,反而索性在车上动了手,将草民打得昏了过去,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盗匪行径啊……” 贾县令又看向了李盛,问道:“李公子,在客栈里的时候,那些人可曾对曹可令说过不出城吗?” 李盛答道:“确实如此,曹先生说的情况属实,当时,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听见了,由此可见,那些人绝非善辈,就算他们不是城外的盗匪,也必定不是寻常大户人家之中的下人,那么,他们的主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贾县令摆了摆手,装腔作势地说道:“此案疑窦重重,尔等说那些人强抢民女,不过,尔等缺少足够的证据,曹可令,本官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在真相未曾查明之前,本官也不好轻率地断案,你们也不要着急,这样吧,你们可以继续收集人证物证,本官也会派人协助你们,并且知会那些里长保长们,在城里城外四处查访,寻找你家女儿。你们也可以求助于亲朋好友,一旦有了证据,本官才好禀报吉州刺史彭将军,画影图形,缉拿案犯。今天暂且审理到这里吧,退堂……” 第七十三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李盛和钱胖子陪着失魂落魄的曹先生走出了县衙大堂,一边走,一边安慰他。 到了门外,蓝衣姐姐就迎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曹先生,案子进展怎么样?” 李盛微微摇了摇头,曹先生则是长叹一声,眉头紧锁,钱胖子却是默然不语,眼睛仍然在时不时地瞟一眼蓝衣姐姐。不过,蓝衣姐姐此刻根本无暇注意他,倒是绿衣妹妹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钱胖子吐了吐舌头,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曹先生想着女儿被那些人掳走已经过了一夜,她的清白恐怕已经难保了,不由得心如刀割,又想她的性格向来刚烈,一旦她受辱,很有可能会自寻短见,想到这里,曹先生更加惊恐万分。 蓝衣姐姐本来想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详情,但她见曹先生这般沮丧,也就不忍心再继续追问了,众人将情绪低落的曹先生送回了客栈,又对他好言安慰一番,然后才各自离开。 蓝衣姐姐拦住李盛,仔细询问了一番这个案子,李盛便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她见李盛为了曹先生的事情忙前忙后,对于李盛的反感和戒心便减少了许多,在她看来,李盛与钱胖子似乎不是一路人。两人攀谈了片刻,李盛这才知道,蓝衣姐姐的名字叫做岳萍,那个绿衣妹妹的名字叫做胡灵,她们俩都是崆峒派的弟子。 李盛又惊讶地打量了一番这两个美少女,怪不得她们俩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原来她们都是武林中人,以前,李盛只是在后世的影视剧里见到过武林人士,此刻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有缘得见两个崆峒派的女侠,有些喜出望外。 一提起在县衙的经历,岳萍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轻咬了一下贝齿,愤然道:“这个昏官办案竟然如此颠倒是非,对于这样的败类就应该杀,杀一个少一个。” 李盛淡淡地说道:“你还想怎么样?这位县令大人断案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漏洞啊,曹先生说她女儿被歹人掳走了,可是他确实没有必要的人证物证。无论如何,贾县令最终同意让县衙里的衙役和保长里长们帮忙寻找曹姑娘的下落,虽然那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但是,毕竟是还有着一线希望,我们不能轻言放弃。” 李盛已经在江州混了这么久,对于官场的一些黑幕,他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像贾县令这样的官吏还有许多,这个时代本来就属于乱世,弱肉强食,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他是个小人物,对此也是毫无办法,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其实,即便是在后世里也有许多贪官污吏,这是人性使然,在明朝初期,穷苦出身的明太祖朱元璋对于贪官污吏恨之入骨,朱元璋将贪污官员处死后,还要把贪官的皮剥下来,然后在人皮里塞上稻草,做成稻草人供众人参观,这一招是用来威慑贪官的,这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可是,到了明朝的中后期,贪官污吏却依然很猖獗。而在唐末这段藩镇割据的黑暗时期,官场就更加混乱不堪了。 岳萍和李盛在谈着曹先生的案情,那边厢,钱胖子则是在搭讪着胡灵,胡灵却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伶牙俐齿,快言快语,对于钱胖子冷嘲热讽,让他一时间颇为尴尬,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时地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个昏官分明是在敷衍了事,反正被掳走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女儿,他才不会尽职尽责呢,现如今,天下间这样的官吏太多,真是让老百姓寒心啊。”岳萍柳眉微皱,仍然对此事耿耿于怀。 李盛不由得有些惊讶,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美少女居然有忧国忧民的情怀,他轻叹一声,安慰道:“任何人做事的方式都是与他的身份息息相关的,那个县令自然也是并不例外,如果站在你的角度,你当然恨不得那县令立刻发动所有的人力去寻找曹姑娘,抓捕那些歹人,可是,作为县令,他不会只听一面之词,不管曹先生说的多么可怜,他也只会看证据。何况,在他的治内如果出现一桩对于演出酬金意见不一致的民间纠纷,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一旦出了盗匪强抢民女的案子,那可就是大事了,为他自己的仕途考虑,他也必定要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策略,那也是人之常情,只能说世风日下,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岳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打断了李盛的话,道:“昨晚在客栈里发生的事,你也亲眼目睹了,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分明就是歹人?只不过是曹先生上当了。” 李盛沉吟片刻,淡淡的道:“岳姑娘,这件事既然已经报官了,就不是我们两个平民百姓能够左右得了的,官府早晚会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还是各忙各的吧,其实,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在下也不想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了。” 岳萍粉面含霜,白了李盛一眼,怒斥道:“胆小怕事!世间就是像你这般贪生怕死的人太多了,大唐才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皇室衰微,生灵涂炭……你们走吧,我既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帮到底,我要帮曹先生找到他的女儿!” 李盛不由得有些惭愧,淡淡地道:“岳姑娘,你倒是个心怀天下的热心肠,可是,这天下间的不平事太多了,我们只是凡夫俗子,人微言轻,管不了那么多。例如曹先生遇到的这件事,以前有,现在有,以后可能还会有,岳女侠,我知道你有武功,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敌群狼,就拿曹先生这件事来说,那些歹人很有可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即便是你搭上了身家性命,你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救出曹姑娘?弄不好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世道,江湖险恶啊!” 第七十四章 巾帼不让须眉 岳萍冷笑一声,道:“我只是个习武的女流之辈,我不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没有你那么渊博的学识。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只知道,这件事是我亲眼目睹的,我不甘心袖手旁观,我想救回那个可怜的曹姑娘!如果每个人都愿意为了别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那么,大唐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濒临灭亡!” 这番话让李盛顿时感觉到自惭形秽,他惊异地看着这个天生丽质但却嫉恶如仇的美少女,沉声道:“那些人既然敢强抢民女,必定是有钱有势,那县令如此办案,十有八九也是个草菅人命的破家县令,一旦他们官匪勾结,同流合污,这件事就会变得凶险万分,到时候,一不小心,不但你救不出曹姑娘,就连你自己都有可能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岳姑娘,你可要想好了,你真的愿意帮助曹先生?” “我当然愿意!习武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岳萍一脸正气,毫不犹豫地回答,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坚毅而又断然的神色,为了救曹姑娘,她绝不会后悔的。 李盛顿时油然而生一种敬佩,眼前这个美少女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岳姑娘,既然你一个小姑娘都这么豪情万丈,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也应该有所担当才是……以后,我也愿意与你合作,寻找曹姑娘。” 岳萍惊喜交加,她眨了眨眼睛,依然有些半信半疑,道:“你……你又不怕将来可能会面对困难和凶险了?” 李盛微微一笑,朗声道:“好歹我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就连你都不怕以身涉险,我作为一个官员,更应该为国为民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否则,我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红薯是什么?你家里人是卖红薯的?”岳萍的俏脸上流露出迷惑的表情。 李盛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走嘴了,他想起来,红薯是从明朝才进入中国的,他耸了耸肩,干笑了一下,道:“哦……红薯,那是一种粮食,是我家那边的特有称呼,弄熟了之后,软绵绵的,味道很甜,很好吃的。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官吏,我如果不为老百姓做些事情,那我还不如回家种地,现在,你明白了吧?” 岳萍微笑着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崆峒派的女弟子,她平日里过的几乎是三点一线式的单调生活,不用从事农业生产,她对于农作物的了解本来就很少,况且她与李盛并不熟稔,对于这样的小事虽然还是有些不解,但也不便多问。 李盛提议道:“据曹先生所说,曹姑娘是被那些人带到了城外,我们应该去城外看看,然后,我们要尽快想个救人的办法出来。那些人为了得到曹姑娘必定是蓄谋已久了,显然他们不是普通的好色之徒,夜长梦多啊,多耽搁一天,曹姑娘就要多受一天的罪,如果曹姑娘果真是个刚烈的女子,后果不堪设想啊……” 岳萍也深以为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道:“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即行动。” 屋漏偏逢连夜雨,曹先生在那个晚上淋了雨,受了凉,加之为了女儿的事情急怒攻心,一下子便病倒了,高烧不退。这继续寻找曹姑娘的事情,就着落到了李盛和岳萍等人的身上,李盛无意间发现,岳萍的身手很敏捷,似乎比他都要强出许多,那个胡灵的身手也很不俗,这着实出乎他的预料,看来,崆峒派的武功绝非浪得虚名,就连崆峒派女弟子的身手都如此矫健,这一点,他是大开眼界了。 李盛记得,在后世里,曾经有个收了许多徒弟的武术大师与一个练MMA的搏击高手比武,结果,那个武术大师不到20秒就被那个搏击高手KO了,这件事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导致中国传统武术受到了许多人的质疑。其实,传统的中国功夫源于古战场,博大精深,只是某些练武的人欺世盗名,只注重表演,不重视实战,玷污了传统武术的名誉。李盛禁不住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两个女侠的武功到底如何,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是不是像影视剧中演的那么神奇? 李盛等人在城外明察暗访,甚至去询问了一些附近的里长和保长,可惜一直到次日傍晚,他们也没有得到关于曹姑娘下落的任何信息,众人惦记着曹先生的安危,只好在关闭城门之前赶回了安成县城里,路上,众人的心情都有些焦急。 “好累啊……我们就这么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一样啊,就连那些年长的里长和保长们都对此一无所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曹姑娘的下落啊?”满脸愁容的钱胖子用力扇着扇子,他本来就大腹便便,找了这么久,他早已汗流浃背,这大热天对他这么胖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现在,他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你累?谁不累啊?就凭你这么胖,就应该让你多做些事情!”胡灵冷嘲热讽,她就喜欢和钱胖子斗嘴,几乎每次斗嘴都是以伶牙俐齿的她占了上风而告终。 “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我们的行动也应该更有针对性,那就可以节省些时间和精力,我有个猜想,那天我们在客栈里见过的所谓田管事或许就是这件事的主谋,我们要想方设法得到关于他的一些线索。”岳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盛也点了点头,道:“那个管事十有八九可能并不姓田,但我认为,在此人的背后或许还有一个真正的主谋,首先,曹家父女俩并不是有钱人,否则,他们也不会流落到这里卖艺,而那些歹人至少包括我们见过的三个人,其中那两个大汉一看就是身手不俗,寻常人家一般用不起这样的保镖,所以,他们绝不会是为了勒索钱财而绑架曹姑娘。” 第七十五章 侠以武犯禁 那些歹人绑架曹姑娘既然不是为了劫财,那就很有可能是为了劫色了……岳萍和胡灵对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担忧的神色,一旦真是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曹家父女俩刚来到安成不久,以在客栈里卖艺为业,他们很少出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应该不至于与别人结仇,因此,那些歹人也不可能是曹家父女俩的仇家,那么,那些歹人就只有劫色这一种目标了,他们绝不会只为了听曹姑娘弹几首琵琶曲子就把她连夜掳走。既然如此,我们就可以分头行动,在附近打听打听,在安成县城之外,哪些有钱有势的人比较好色?即使他们为了自己的名声而遮遮掩掩,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流传出关于那种人的一些风流韵事,这或许就是一条线索,为此,我们可以问问一些消息灵通的市井之徒或者城狐社鼠,甚至不妨给他们一些钱财作为酬劳,我想,我们一定会有所收获。” 岳萍点了点头,她很赞同李盛的这些观点,胡灵也惊讶地看了看李盛,她本以为李盛是个满嘴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却没想到李盛的分析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钱胖子却仍然有些疑问,道:“可是,我们找了这么久却仍然一无所获啊……” 李盛早就猜到钱胖子会这么问,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这就说明了两点,一方面,这些歹人也是刚刚出现在安吉县附近不久,知道他们的人并不多,因此,他们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设下圈套抢曹姑娘,另一方面,他们既然敢于强抢民女,甚至一言不合就一拳打昏了曹先生,可以说,他们是有恃无恐,他们根本就不怕官府追究他们的责任,也就是说,他们的实力非同一般,或许至少有几百人甚至上千人的队伍。更重要的是,他们或许与安成县衙里的官吏或者守城的官兵私下里有所勾结,否则,那么晚,他们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乘坐马车出了城门?曹家父女俩来到安成县不久,认识他们父女俩的人并不多,见过曹姑娘的人就更少了,那些歹人能够来到客栈里重金邀请曹姑娘演出,想必是在安成县城里有内应,至于那个内应,或许是城里的平民百姓,也有可能是县衙里的官吏或者衙役,而且,那个内应肯定见到过曹姑娘,他知道那些歹人的主人是个好色之徒,于是他便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了那些歹人的主人,然后便发生了后来的这一切。” “说得好!没想到李公子如此有见识,不愧是个读书人。”胡灵对李盛竖起了大拇指,此前,她对那些大头巾没有任何好感,可是李盛却让她改变了看法。 就连岳萍也禁不住对李盛刮目相看,他分析问题的方法与众不同,很有针对性,她甚至觉得,李盛此刻那种一边思索一边侃侃而谈的表情很自信,也很迷人。 作为崆峒派的弟子,岳萍这两年也曾经闯荡过江湖,见过形形色色的少年人,可是,李盛却让他耳目一新,在她看来,李盛与寻常的花花公子不同,性情沉稳,有学识,但却不浮夸,不迂腐,遇事有担当,不拈轻怕重,是个喜欢干实事的人。 李盛却并没有察觉到岳萍的心思,继续推测道:“因此,我们要对付的那些歹人,地点可以锁定在安吉县城外,他们或许是山贼盗匪,或许是拥有一支队伍的大户人家,他们的主人一定是有钱有势,非富即贵,而且在此前便有过糟蹋民女的传闻。不过,符合这些条件的歹人确实是很不容易对付,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岳萍嫣然一笑,道:“李公子果然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你说的这么多道理,着实令人耳目一新……不过,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们的对手人多势众,然而我们却势单力孤,那个县令又敷衍了事,不愿意帮我们救人,我们应该怎么办才能救出曹姑娘?时间拖得越久,曹姑娘就可能会受到更多的欺侮和凌辱……” “那有什么难的?岳女侠,你武艺高强,只要你连夜潜入县衙里面,出手制服那个县令,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派人帮我们不就得了?”钱胖子笑嘻嘻地插了一句话。 岳萍撇了撇嘴,不屑地笑了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是个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今晚我就蒙面潜入县衙,找到那个狗官,然后再把他带出来,想要制服他并不难,一番严刑拷打,不怕他不派人配合我们去救曹姑娘!” 李盛闻言哭笑不得,眨了眨眼,问道:“岳姑娘,你真的打算用这种办法么?” 岳萍点了点头,笑道:“这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办法,莫非你不相信我能做到?” “我当然相信,崆峒派在天下武林久负盛名,你的功夫也必定是非同一般,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李盛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道:“只不过,你以为事情真的这么简单?你以为县衙里的胥吏和衙役都是傻子?” 岳萍不由得有些诧异,道:“难道不是吗?对于我和胡灵来说,这并非难事。” 胡灵也得意洋洋地笑了,附合道:“那是自然,只要我们崆峒女侠出手,必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们要让那个县令像狗一样服服帖帖地听我们指挥!” 李盛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还真是异想天开啊,你们以为潜入到县衙里面很容易么?即使你们抓到了县令,就可以全身而退?” 胡灵有些不乐意了,她嘟着小嘴,故意挺了挺刚刚开始发育的胸部,道:“我们不是小丫头,我们是身怀绝技的崆峒派女侠!虽然你是江州刺史府的官员,也不能瞧不起人啊……我们一旦抓到那个狗官,就可以利用他作为人质退出县衙。” 第七十六章 山人自有妙计 钱胖子色迷迷地看着胡灵,垂涎欲滴,讨好道:“胡女侠,你不要理他,他们这些读书人总是喜欢瞻前顾后的,本公子愿意跟你们一起闯县衙,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本公子玉树临风,威风凛凛,要是本公子出马……” 胡灵不屑地白了钱胖子一眼,打断了他的话,道:“一边凉快去……谁要你跟着我们?就你这一身肥膘,逃跑都跑不快,到时候,我们姐妹俩还要照顾你?” “你……你这分明是门缝里瞧人!”钱胖子恼羞成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好了,你们不要拌嘴了,我们还是继续谈正经事吧……两位女侠,就算你们能够以那县令为人质从县衙里全身而退,接下来,你们怎么出城门呢?”李盛又问道。 “接下来,我们当然还是以那个狗官为人质,逼守城的官兵们放我们出城。”岳萍面带微笑地回答,似乎是胸有成竹。 “你们不是想让那狗官听从你们的差遣,让他派人协助我们救出曹姑娘吗?如果那狗官出了城,他还有什么用?”李盛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个办法的破绽。 岳萍怔了一下,她这时也意识到方才的考虑似乎并不周全,连忙吐了吐舌头,改口道:“那我们就不出城,而是回到客栈里,逼迫那个狗官答应我们的要求,否则,我们会让他生不如死。” 李盛揶揄地笑了笑,道:“很好,你们姐妹俩可以对那狗官一番严刑拷打,迫使他乖乖地屈服下来,可是,如果衙役和官兵们在那狗官屈服之前就包围了客栈,甚至冲了进来,到时候,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我们……”岳萍的俏脸立刻红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盛一脸正色道:“就算那个狗官老老实实地屈服于你们,你们就不怕他变卦?如果他对先你们俩敷衍塞责,一旦他脱身之后就带人抓捕你们,你们难道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和士兵,你们俩能够突围出去?” 李盛的这些话中明显带有几分质疑的意味,岳萍听了之后不由得柳眉紧蹙,沉吟不语,胡灵也终于意识到此事不可为,但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却白了李盛一眼,李盛的这句话显然伤及了她的自尊心。 李盛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得理不饶人,道:“两位女侠,我想给你们一句忠告,常言道,侠以武犯禁,你们如果真的那么做,本身就是在破坏国家的法律,虽然你们俩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所有的后果你们都考虑到了吗?” 岳萍点了点头,她又看了胡灵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有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 李盛看了看两个美少女,又把目光凝住在岳萍的脸上,肃然道:“如果你们被关进大牢里,甚至要治你们个死罪,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去劫法场救你们?” 岳萍禁不住有些着急了,跺了跺脚,没好气地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李盛安慰道:“别急……山人自有妙计,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各自休息吧。”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李盛等人草草地在客栈的餐厅里吃了点早餐,然后便乘坐宽敞的马车离开了客栈,只留下胡灵在客栈里照顾依然高烧不退的曹先生。 功夫不负苦心人,李盛等人终于从一些市井之徒口中得到了一个非同小可的消息,在安成县城外,有一个山势险峻的地方叫做鹧鸪洞,在不久前,有一伙人占据了鹧鸪洞,他们在那里建立起山寨,加固了防守,招集了附近的许多乡邻。 那些人以在乱世中自保为理由据守鹧鸪洞,在那座山上,有良田数百亩,他们完全可以实现耕种自给,遇到来犯之敌则下山迎战。据说,他们的头领与官府的关系非同一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李盛顿时心中一动,曹姑娘很有可能就在那座山寨上,只不过,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且对方人多势众,不能轻举妄动。 又忙活了一天之后,李盛等人都已感觉到饥肠辘辘,众人这才回到了县城里,找了一个并不豪华的酒楼,在墙角的一个隐蔽处坐了下来,点了几样简单的酒菜。 刚刚落座,胡灵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李公子,我们终于有所收获了,可是,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赶快说来听听,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赶紧救曹姑娘啊。” 李盛也是心中沉痛,幽幽地说道:“曹姑娘已经被掳走多日了,估计她已经受尽歹人的折磨了,凶多吉少啊……关键是,那些人很有可能是来自鹧鸪洞……” “你……莫非你这就怕了吗?”岳萍急了,有一种很想要踹李盛一脚的冲动。 李盛一本正经地看着岳萍,正色道:“岳女侠,你未免有些小看在下了,你以为我会怕吗?你们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不能过于鲁莽,要冷静地想办法,要知道,我们的对手是一群啸聚山林的亡命之徒。从曹姑娘被掳走到现在,该发生的恐怕都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把曹姑娘救出来,我们也不是非要在这一时半刻就出发,你也应该沉住气,我们先填饱肚子再说,然后才能有力气做事……不过,我要再提醒你一遍,我们要做的事情可是九死一生啊,非常危险!” 钱胖子一边低头吃菜,一边随声附和道:“是啊,很危险,你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你做,那可不是只会几招花架子就可以应付得了。” 岳萍柳眉一挑,毅然决然地看着李盛,道:“告诉你们,本女侠也不怕!作为崆峒派的弟子,我们练的都是真功夫,那些人不过是鹧鸪洞的山贼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本女侠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大不了有死而已!” 第七十七章 蝴蝶的翅膀 李盛不由得对岳萍更加暗自佩服,赞叹道:“说得好!其实,上刀山下火海,那倒不必,只不过,我们到时候免不了要与那些盗匪们短兵相接,可是,你们毕竟是女子,体力有限,况且,我们也会有所顾忌,一旦你们失手被擒,要知道,那些盗匪们都是好色之徒,如果你们落到他们的手里,你们可能会生不如死的。” 钱胖子也点了点头,道:“那些人可是四处掳掠,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啊。” 岳萍忿忿地白了钱胖子一眼,呵斥道:“闭嘴!吃东西也不能堵上你的嘴……” 岳萍又看向了李盛,淡淡地笑了笑,道:“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放心吧。” 显然,岳萍对此早有准备,而且,她明显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李盛却仍然有些担心,这时,就听旁边有人“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想不到在这安成县里竟然发生了强掳民女的事情,当真令人难以置信!那些割据藩镇的地方官只知道抢地盘,根本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当年曾经使得万国来朝的大唐如今已经沦落到了这步田地,真是可悲可叹啊!” 李盛和岳萍循声望去,只见临窗的位置此刻坐着两个年轻男子,说话的那人大约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龄,一身白色长衫,国字脸,浓眉大眼,丰神俊朗,面如冠玉,虽然是一身儒生打扮,但他那忧国忧民的样子却颇有几分气宇轩昂的神采。 在那男子对面坐着的人也是一身儒生打扮,年纪与那人相彷,瓜子脸,面庞瘦削,气质儒雅,他安慰那个男子道:“小周,眼下案情尚未水落石出,众说纷纭,我相信,官府不会放任那些歹人猖狂的,虽然如今天下间连年征战,但是吉州一带在彭将军治下还算太平,最起码比洪州强多了,不必着急,是非自有公道。” 那个被称作小周的儒生冷笑一声,沉声道:“陈兄啊,请恕小弟我直言,你学识渊博,品行高尚,只是,你为人太迂腐,太循规蹈矩了……那个县令的一番官腔套话能骗得了你,却骗不过我周宗,我看,那狗官根本就是想敷衍了事!” 听了那自称为周宗的儒生的话,那姓陈的儒生却并不以为然,道:“周宗,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幼稚,有时候性情有点偏激。作为一方的父母官,县令大人本来就不能在缺乏人证物证的情况下轻率断案,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事先仔细斟酌一番,或许过几天官府就能找到那些歹人的踪迹,到时候,官府就会画影图形缉捕盗匪,作为读书人,我们应该有耐心,头脑要冷静……来来来,吃菜吃菜。” 李盛听到“周宗”这个名字,顿时怔了一下,他感觉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片刻之后,这才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来,南唐时期著名的大小周后的父亲也叫做周宗,他可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老丈人啊,难道眼前那个长得一表人才的周宗便是他?想到这里,李盛连忙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那个周宗。 按照常理,大小周后都是风华绝代的佳人,他们的父亲也十有八九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如果仅从这一点上判断,眼前这个周宗还算是合格的。只是,李盛并不知道大小周后的父亲究竟生于哪年?他是哪里人?他的年龄是否与眼前这个周宗相符?更何况,周宗这个名字实在是很普通,天下间同名同姓者多如牛毛。 其实,对于南唐那个朝代的历史,李盛了解的并不太多,他只知道南唐后主李煜与大小周后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惜的是,李煜虽然才华横溢,却是连娇妻都无法保护的亡国奴,他们的故事后来渐渐地演变成了一个凄美的悲剧。 李盛虽然不能断定眼前这个儒生周宗将来便是大小周后的父亲,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对眼前这个周宗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他很想结交一下这个人,如果他真是未来的大小周后的父亲,那么,与他接近,将来或许就能有机会认识他那两个国色天香的宝贝女儿,只是,到时候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多么老了,就算是见到了大小周后,他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能从南唐后主李煜的手里横刀夺爱? 自古红颜多薄命,大周后年纪轻轻就病死了,小周后则是在南唐灭亡后饱受宋太宗的凌辱,甚至绘制出了一幅著名的《熙陵幸小周后图》,可惜,后来却失传了。 想到这些,李盛禁不住嘘唏不已,美人配英雄,这是自古以来的铁律。蝴蝶的翅膀扇动了,他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唐末这个时代,虽然他的要求不高,他只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但是,以后的历史还会像教科书上写的那样发展吗?历史进程会不会由于他的穿越而有所改变?这个念头让他顿时油然而生一种好奇心。 周宗与那姓陈的儒生的对话引起了旁边食客们的注意,众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几天,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已经成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岳萍看到周宗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个男子确实称得上是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但她并不像寻常女子那样一见到美男子就怦然心动,而是很快就转移了视线。 周宗吃了几口菜,又端起酒来,笑道:“陈兄,来,喝一杯……不是我说你,作为读书人,不能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人们都说,那天,有位叫做李盛的读书人为了此案做证人,慷慨陈词,一针见血,同样是读书人,人家可是比你高明多了,我听说,他是在江州刺史府做幕僚,众所周知,江州的官场水很深,那位李兄年纪轻轻就在江州官场混得风生水起,我们都应该像他学习啊。” 第七十八章 书生意气 那姓陈的儒生喝了一杯酒,依然固执己见,正色道:“愚兄还是坚信县令大人不会徇私枉法胡乱判案……那怎么可能?县令大人也是经过了十年寒窗苦读,受过孔孟圣贤教化,作为一方父母官,食朝廷俸禄,怎么可能干出那样的事来?” 周宗一仰脖将杯中酒饮尽,不屑地笑了笑,道:“要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就一定能成为好官,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贪官污吏了,大唐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生灵涂炭,为了生存,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以前更是有孙儒的部队以人肉为食,这说明世风日下,人心险恶,自私自利,不择手段……我辈读书人经过圣贤教化,也不可能做到人人向善,即便是好人也很难禁不住淫欲和财富的诱惑,贪污腐化。” 这一下可就牵扯到了一些大是大非的话题了,那姓陈的儒生不由得脸色一变色,沉声道:“周宗啊,你这般愤世嫉俗,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读书人,不如潜心苦读,将来有朝一日步入仕途,在一方官场施展自己的一身本事才是正道啊。” 这句话却把那周宗激怒了,他反驳道:“陈彦谦,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读书人应该以天下为己任,如果说,有些事情我们鞭长莫及,无能为力,可是这安成县发生了这样伤天害理的案子,难道我们只能袖手旁观?反正我是做不到!” 那被称作陈彦谦的儒生脸色一红,又有些惊讶地问道:“那你又能怎么样?” 周宗义正辞严道:“我要想办法救出那个落入淫窟的女子,抓住那强抢民女的元凶,一旦证实他与那县令在暗地里有所勾结,我还要让那县令身败名裂……” 陈彦谦顿时倏然变色,连忙打断了周宗的话,道:“周宗,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你就不怕隔墙有耳?”说完,他连忙向左右看了看,脸上充满了担忧的神色。 周宗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道:“那又怎样?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 陈彦谦涨红着脸,面色尴尬,正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周宗,坐在墙角的岳萍却忍不住问道:“哎,那位姓周的兄弟,请允许我插一句话……你如此大义凛然,着实令人钦佩,只是,你想做的事情绝非易事,这个案子已经众所周知,难度重重,要想达到你的目的,恐怕是凶多吉少,甚至生死攸关,你有什么具体的办法?” 周宗和陈彦谦两人聊得一时兴起,而李盛和岳萍又是坐在墙角,他们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这时听到岳萍说话,而且是个清脆甜美的女子话音,周宗和陈彦谦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投向了岳萍,两人又都是怔了一下,天生丽质的岳萍让他们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尤其那周宗,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眼前的女子简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她俏生生地坐在那里,那清丽出尘的容颜令人心动不已。 片刻之后,周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脸色一红,连忙站起身来,抱了抱拳,微笑着道:“在下乃是周宗,来自升州,请问,你们几位怎么称呼?” 李盛和岳萍等人也离开了座位,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听了方才周宗所说的一番话,李盛对此人也很有些好感,听说周宗也想解救曹姑娘,李盛不由得有些惺惺相惜,甚至有了想结识周宗的心思。 周宗也是喜出望外,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盛,道:“李兄,现在,你已经是安成县里的知名人物了,许多人都在赞扬你敢于申张正义,在下对你佩服之极!” 陈彦谦也客客气气地对李盛等人施了个礼,微笑着道:“原来是热心申张正义的李公子、钱公子和岳女侠,今日我们有缘相见,真是幸会幸会啊……” 周宗豪爽地笑了笑,热情相邀道:“各位,我们今天能在此地相逢,也算是有缘,能否请各位移座,我们一起开怀畅饮一番如何?” 周宗这一邀请,陈彦谦也随即出言相邀,李盛等人自然是盛情难却,李盛和岳萍也确实想知道周宗是否有解救曹姑娘的好办法,他们便移了酒菜过去,两桌人聚在了一起,又喊来店小二加了几道酒菜。 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就谈笑风生,越来越投机。在这些人里,陈彦谦最年长,周宗的年龄最小,周宗性情豪爽,心直口快,陈彦谦则是略微有一点内向。 聊了片刻之后,李盛这才知道了周宗的来历。原来,周宗与陈彦谦都是升州的读书人,两人交情甚笃,这次,他们俩结伴同行,一起去名闻遐迩的白鹿洞书院学习,恰好途经此地,他们俩无意间听说了这个在安成县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周宗书生意气,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便有了他在方才对陈彦谦直抒胸臆的一幕。 寒暄一番之后,岳萍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周兄弟,你有什么好办法能救出曹姑娘?快点说来听听,这几天里,我们几个人可是一筹莫展啊。” “这个,需要从长计议……”周宗得知李盛猜测那些歹人是盘踞鹧鸪洞的盗匪之后,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岳萍见周宗的表情这般为难,心中更加急切,道:“不瞒你们两位兄弟,我们担心的也是那些盗匪人多势众,不能硬碰硬,必须扬长避短,如果你们有可行的办法,我们不妨联袂出击,救出曹姑娘,甚至进一步帮助安成县除掉这群盗匪。” 李盛看了岳萍一眼,提议道:“对于我们来说,毕竟是人手有限,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想方设法混进那些歹人的老巢里,伺机把曹姑娘救出来,至于铲除盘踞在鹧鸪洞的那些盗匪,只靠我们显然是不够的,还需要官府出力,我们可以协助。” 陈彦谦也连连点头,道:“李公子所言极是,我们还是先解救曹姑娘要紧。” 第七十九章 笑贫不笑娼 岳萍肃然道:“论学识,本姑娘或许不及各位兄弟,不过,若论武功,本姑娘自认为尚可,完全可以与盘踞在鹧鸪洞的那些盗匪周旋一番。” 周宗沉吟片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的目光扫视了一番众人,沉声道:“方才,小弟我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不过,要想实施起来,着实还有些难度。” “没关系,快快请讲,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本来就困难重重,无异于虎口拔牙。”岳萍有些急了,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钱胖子也停下了筷子,催促道:“小老弟,快说吧,你就别卖关子了。” 周宗神秘兮兮地看了看李盛等人,压低声音道:“那些人强抢民女,十之八九是为了劫色,这是因为他们那里缺少女人,尤其是美女。既然如此,要想让那些歹人再次出手,从而露出马脚,我们就应该投其所好……小弟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一趟青楼,不惜用重金在那里请一位年轻漂亮而又聪明伶俐的女子,扮作路过鹧鸪洞附近的村姑,一旦那些歹人看见了,他们难免会见色起意,只要他们一出手,我们就可以作为证人,去县衙告状,呼吁县令派人去鹧鸪洞抓捕那些歹人,救出曹姑娘和那个作为诱饵的青楼女子……” 岳萍听了顿时柳眉微蹙,暗自思忖:“这小子的办法怎么如此刁钻?虽然听起来或许是有些道理,可是,对于作为诱饵的那个青楼女子来说却是凶多吉少。” 李盛瞥了一眼岳萍,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又看向了周宗,道:“周贤弟,你的这个法子似乎不太可行,对于那女子来说,此事非常凶险,谁又能够答应?” 周宗淡淡地笑了笑,道:“作为诱饵的女子,我们可以去青楼里寻找,重金之下,谁能抵挡得住诱惑?况且,她们都是风尘女子,我们根本不必顾虑太多。” 钱胖子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笑了笑,道:“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吧,很容易。” 周宗脸色一沉,提醒道:“钱兄,你一定要注意,此行事关重大,这件事,千万不要以实言告之,不要提及鹧鸪洞和曹姑娘的事情,至于具体的理由,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可以编造出来,对不对?” 陈彦谦有些听不下去了,怒道:“周宗,你这是什么意思?作为诱饵的女子,生死系于一线,难道我们要欺骗她们?那些青楼女子也是人啊,她们只不过出身卑贱而已……其实,青楼里的女子,也有不少是被逼良为娼的,她们也很可怜!” 李盛对陈彦谦做了个冷静的手势,又一脸正色地看着周宗,道:“我也认为这样很不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欺骗别人,此事,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 李盛想起来,后世里有一句俗语,“笑贫不笑娼”,这话在理,即便是娼妓也是在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养活自己,她们凭什么被人瞧不起?那些古代的青楼女子也确实可怜。 岳萍也有些不悦了,质疑道:“周贤弟,你这个办法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有个闪失,那个女子就很可能遭受歹人凌辱,甚至可能会出人命,我们不能为了救出曹姑娘而搭上那个无辜女子的性命,那样,即使曹姑娘知道了也会于心不忍……” 面对众人的质疑,周宗却很不以为然,道:“各位,你们瞻前顾后的,如何能够做得大事?眼下曹姑娘生死不明,夜长梦多啊……那些青楼女子,做的本来就是皮肉生意,就算是被那些歹人轮流侮辱又能怎样?或许她们早就习惯了呢,嘿嘿……就算是丢了性命,又能怎样?她们都是属于贱籍,她们的性命不值钱!” 听了周宗的这番话,李盛顿时禁不住有些气愤,来自后世的他深受民主思想的影响,在他看来,任何人都是生来平等的,只不过是有着贫富贵贱之分而已。 岳萍是武林中人,向来性情耿直,俏脸上当即流露出不忿的神色,道:“人命关天,岂能如此轻率对待,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应该去试一试,但是不能以随意牺牲别人为代价……更何况,试图利用一个素不相识的青楼女子,还要刻意隐瞒事情的真相,这般不择手段的行为也并不光彩,令人不齿!” 李盛也毅然反驳道:“周宗,去找青楼女子作为诱饵的想法,我并不赞同……我认为,我们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混入鹧鸪洞,然后里应外合,一举救出曹姑娘。” 此言一出,钱胖子顿时有些失望,这无疑让他失去了一次去逛青楼的良机。 “也罢……既然你们都不同意,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周宗悻悻地挠了挠头,在他看来,有妇人之仁,是很难办成大事的,当然,这句话他不能说出口。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众人仍然未能商量出更好的办法,周宗和陈彦谦也住进了李盛等人所在的客栈里,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岳萍依然惦记着曹姑娘的安危,问李盛道:“李公子,你现在有何高见?这一天天地过去了,曹姑娘只怕已经……”说到这里,她更加心急如焚,她的话音都有些发颤了。 “那个周宗是个狠角色啊,他的法子其实不错,只是,必须要有人敢于牺牲自己才行,那可是很冒险的,我们不能那么做……当务之急,我必须先赶去吉州见一个人,如果能够得到此人相助,或许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李盛沉声道。 岳萍不解地看了看李盛,道:“吉州?吉州距离这里倒是并不远,可是,你去吉州找什么人?他有那么神通广大吗?” 李盛微微一笑,道:“我要找的就是吉州刺史彭玕将军,我本来就是有公务在身,奉江州刺史之命去拜见彭玕,不过,至于他能否出手帮助我们解救曹姑娘,我也只能试一试了,常言道,疾病乱投医,我们不能轻易放弃任何一线机会。” 第八十章 察言观色 “李公子,你说得对,那次我们去吉州,彭将军兄弟俩对你还是很热情的,或许彭将军真的会帮助我们,只是,彭将军的女儿似乎很难缠啊……”钱胖子道。 岳萍点了点头,虽然对于李盛去吉州此行能否奏效难免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心存感激,如果换成她,她也会去拜访一下吉州刺史彭玕,只是,作为一个女子,她并不适合抛头露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其实,她还有着自己的想法…… 李盛和钱胖子次日一早便乘坐马车直奔吉州而去,不久便赶到了吉州城,此时的吉州城戒备更加森严,城门有士兵严格搜查,很有一种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 不过,李盛有鱼符在身,守城的大头兵是不敢怠慢的,并没有为难他们,两人连忙驱车直奔刺史府,轻车熟路,到了吉州刺史府门口,便有侍卫进去禀报。 虽然洪州破城之日已经指日可待了,可是,吉州却依然是平安无事,吉州刺史彭玕本来是个好勇斗狠的悍将,如今,除了每天去校场上练兵备战,他也没有别的大事可以做,对于彭玕这种几乎打了一辈子仗的人来说,一时间很难适应。 可是,彭玕也深知吉州的好日子即将结束了,野心勃勃的淮南军一旦攻下洪州城,早晚要对吉州这块肥肉下手,城里也早已人心惶惶。为此,彭玕几乎每天都要认真分析斥候们带回来的关于洪州那边的情报,以此来制定出相应的策略。 此时,彭玕正在书房里与弟弟彭瑊研究吉州目前的形势,忽然有个侍卫来报,说是有位姓李的江州使者前来求见刺史大人。 “唔?江州来的使者,姓李……莫非又是那小子?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干什么?”彭玕有些不解,他看了看弟弟彭瑊,彭瑊的脸上也同样有一丝惊异的表情。 好在彭玕对于李盛还是有一些好感的,他迟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叫他进来。”说完,便和彭瑊窃窃私语,猜测对方的来意,江州那边究竟是何用意? “启禀刺史,江州过来的使者李盛已经带到。”侍卫在门外禀报。 “唔……让他进来吧。”彭玕正襟危坐,故意装出一副令人不怒自威的模样。 李盛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书房,看了一眼彭玕兄弟俩,欠身施了个礼,毕恭毕敬地说道:“江州使者李盛,见过刺史大人和彭将军。” 彭瑊瞥了一眼李盛腰间挎着的百炼刀,心中顿时一热,有了一丝亲切感,想当初,这把刀还是他赠送给李盛的。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初次见面就给李盛一个下马威。 彭玕打量了李盛一番,微微一笑,装腔作势地问道:“哦,小李子,果然又是你来了啊……你这次来找本官,究竟是有什么事呀?” “晚辈奉江州刺史钟大人之命,有要事禀告……”李盛只是说到这里,便瞥了一眼身边的刺史府侍卫,又看向了彭玕,示意他想说的话不宜让太多人听见。 彭玕会意,向李盛身后的刺史府侍卫挥了挥手,待那个侍卫出去之后,他这才淡淡地说道:“好了,小李子,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是!”李盛从怀中摸出了白玉令牌,郑重其事地用双手举过头顶递了过去,沉声道:“晚辈请刺史大人先看看这块白玉令牌。” “嗯?”彭玕一把抓住白玉令牌,仔细地看了看,那白玉令牌的正面镌刻着“南平王府”四个刚劲工整的大字,彭玕顿时脸色一变,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作为南平王钟传的老部下,彭玕深知见到白玉令牌就如同南平王亲临一般,李盛此番携带这个白玉令牌来访,可见他要说的必定是一件大事,或许事关江州城的存亡。彭玕又把这个白玉令牌递给了彭瑊,彭瑊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这才递回给了李盛。 “看得出来,钟匡范对你很信任,他居然让你带着白玉令牌来吉州,说吧,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彭玕面沉似水,他感觉到,钟匡范这是要跟他摊牌了。 李盛便将钟匡范的意图告诉了彭玕兄弟俩,钟匡范给彭玕提出了两条建议供他选择,要么,彭玕率军投靠江州,要么,离开吉州,由钟匡范的军队进驻吉州。 “啪……”彭玕猛地一拍桌案,怒道:“真是岂有此理!钟匡范欺人太甚,想当年,老子跟着南平王打天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如今,南平王升天了,他一个晚辈居然想让我们听他的指挥,凭什么?老子大不了跟他拼了!” “就是……淮南军大兵压境,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吞并我们……他也不想一想,虽然他现在和杨渥的关系不错,那也是被杨渥利用而已,洪州沦陷以后,唇亡齿寒,别说我们吉州,就算是你们江州也早晚会被淮南军占领,钟匡范就不怕杨渥那小子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他吃不了兜着走!”彭瑊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盛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说道:“刺史大人,彭将军,晚辈只是奉命而为,其中的利害关系,不需要晚辈明言,您二位将军想必也早有打算……其实,晚辈上次来访时曾经提议过,您们不妨试一试向溪州一带发展,或许能够有所收获。”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盛的优势在于对于历史事件的了解,还有对于后世中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等各方面基础知识的熟悉,因此,他可以在大方向上给予别人一些指引,除此之外,在这个时代,他所了解的其实并不多,并不具备明显的优势。 “你那次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们也曾经考虑过,只是,吉州是我们的大本营,我们岂能轻言放弃?”彭玕捋着胡须沉吟不语,彭瑊却说出了他自己的心里话。 第八十一章 见缝插针 见彭玕兄弟俩的表情有所缓和,李盛立刻见缝插针,道:“刺史大人,晚辈在途经安成县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一桩令人发指的事情,居然有人敢连夜强抢民女,受害者无奈之下报案,结果,安成县的县令却敷衍了事。由于安成县乃是隶属吉州治下,晚辈恳请刺史大人主持公道,申张正义,以免寒了当地老百姓的心。” 彭玕眉头一皱,动容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南平王健在的时候,安成县确实是隶属吉州治下,如今却是各自为政,本官对那个县令并不熟悉,不过,如果他果真是敷衍塞责,徇私枉法,本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这个案子证据确凿,本官完全可以将那县令罢免。”其实,他也巴不得趁机罢免这个县令,换成自己人,只是苦于没有借口。 李盛便把他对鹧鸪洞那些盗匪的怀疑说了一番,又道:“由于事发突然,晚辈又恰好来吉州拜访刺史大人,因此就顺便提及了此事,作为一个江州人,晚辈没有足够的人证物证,不敢越俎代庖……只是,安成县隶属吉州治下,无论如何,辖区内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刺史大人的声誉都是非常不利的。况且,一旦那个县令与强抢民女的歹人暗中有所勾结,后果不堪设想。鹧鸪洞的那些山贼现在就这么猖狂,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吉州一带的肘腋之患。刺史大人,不可不防啊!” 此言一出,彭瑊禁不住眉头紧锁,沉声道:“小李子说的有道理,大哥,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可不能养虎为患啊!” 彭玕不再犹豫,拍了拍胸口,大义凛然地说道:“小李子,你放心,作为吉州刺史,本官岂能坐视不管?本官必定会铲除这群山贼,护佑安成县一方平安。” “刺史大人,晚辈认为,眼下或许有不止一个民女在鹧鸪洞之中,要想铲除那些山贼,投鼠忌器,不可强攻,最好是智取,才能救出那些女子。”李盛提议。 彭玕连连点头,道:“小李子,你说得对,一旦采取强攻,不仅会导致我军伤亡惨重,而且可能会玉石俱焚,那些被掳到山上的无辜女子也难免会受牵连。” 李盛忽然灵光一闪,道:“刺史大人,晚辈有个想法,贵军的官兵之中必定会有一些熟悉鹧鸪洞的当地人,如果派这些人混入鹧鸪洞,然后再里应外合,必定能够一举拿下这个贼巢。” 彭瑊对李盛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说得好!果然是一条妙计!” 彭瑊又看向了彭玕,道:“大哥,我军之中,老家在鹧鸪洞那一带的兄弟有很多,我这就去选出来一些精壮的兄弟,常言道,兵贵神速,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这么久没打仗了,彭瑊一听说要有机会清剿鹧鸪洞的山贼,顿时有了精神头。 “去吧……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了,务必谨慎从事,尽量减少官兵伤亡。”彭玕点头应允,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跃跃欲试了,他恨不得亲自披挂上阵,剿灭那些盘踞在鹧鸪洞的山贼,只是,作为堂堂刺史,他必须坐镇吉州城之中。 “如此,晚辈多谢刺史大人。”李盛微笑致谢,喜出望外,曹姑娘有救了! 常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彭玕和彭瑊兄弟都是名闻遐迩的悍将,他们手下的官兵自然也不乏勇猛剽悍之辈。彭瑊带着李盛去了吉州守军的兵营,精挑细选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终于选出了五十个老家住在鹧鸪洞附近的年轻精壮官兵。 出乎意料的是,有个二十多岁的校尉居然知道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直通鹧鸪洞的内部,李盛和彭瑊得知了这个消息,顿时喜出望外。 这些官兵都很熟悉鹧鸪洞那一带的地形,也很精明干练,按照李盛的设想,他打算把这些人组建成为一个小分队,从那条不为人知的小路秘密潜入鹧鸪洞。 彭瑊正在营帐中与李盛商议关于鹧鸪洞的一些具体事情,彭薇忽然闯了进来,她今天穿的是一袭红色的长裙,更加衬托出她那高挑而又曲线玲珑的诱人身材,军营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把这个活泼好动的彭大小姐吸引了过来。 彭薇嘟着小嘴,快步来到李盛的身边,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怎么又是你?大骗子,上次你来,骗走了我叔叔的百炼刀,这次,你还打算骗走什么呀?” “我……我不是骗子,我是江州的使者,如假包换。”李盛哭笑不得,一边支支吾吾地答话,一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知道眼前这位古灵精怪的彭大小姐是彭玕的掌上明珠,他可惹不起。 “大侄女……你怎么来了?”彭瑊挠了挠后脑勺,看到彭薇,他也有些头疼。 彭薇眨了眨大眼睛,笑吟吟地反问道:“怎么了?叔叔,难道我就不能来吗?” 彭瑊干笑了一下,道:“哦……你当然可以来,不过,我们正在商量事情。” 彭薇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叔叔,我知道你们在商量事情,你们不是要准备清剿鹧鸪洞的山贼吗?我来这里,就是要报名参战的,我也想跟随队伍出征。” “什么?你也想加入?”彭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大侄女,一个头两个大。 “是的……叔叔,我真的很想加入,常言道,军中无戏言,我可不是在跟您开玩笑,我自幼跟爹爹习武,已经小有所成了,以后,我应该多多历练,将来就能在爹爹的军中效力。”彭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很无辜。 “小薇,这件事,你问过你爹吗?”彭瑊不敢做主,如果让她随军出征,一旦她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他的大哥交代?彭薇可是他大哥的掌上明珠啊…… 第八十二章 秀色可餐 “叔叔,我听说,你是这次出征的总指挥,你完全可以做决定的。你就带上我吧,好叔叔……”彭薇嗲声嗲气地央求,一边说,一边用力摇着彭瑊的胳膊撒娇。 李盛强忍着不笑,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彭大小姐也有这么娇憨的小女儿姿态。其实,他倒是希望彭薇能够参加这次行动,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过,面对大侄女的苦苦央求,彭瑊却一口回绝,道:“必须你爹同意才行。” “哼……”彭薇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一脸幽怨的表情,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看着彭薇的倩影远去,彭瑊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与李盛商议鹧鸪洞的事情。 ******** 这一天中午,晴空万里,骄阳似火,偶尔有一阵阵微风吹过,才能带来些许的凉意。胡灵俏生生地站在一处树荫下,手搭凉棚,望着不远处鹧鸪洞的山顶,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眨了眨,虽然故作镇定,心里却难免有些紧张。今天,胡灵梳着活泼可爱的双丫髻,穿的是打了补丁的窄袖短襦裙,一身典型的村姑打扮,那时候的农村劳动妇女,为了平时活动和劳作的方便,大多都是这样的穿着打扮。 周宗就站在胡灵的身旁,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若无其事地左右看了看,警惕地注意着附近的一切动静。他今天也是一身农夫打扮,穿的是两侧开衩的白色圆领袍衫,两只胳膊都露出了半截,他的头上戴着笠帽,脚下穿的则是一双灰色的麻线鞋。 昨晚,岳萍忽然提出要作为诱饵混入鹧鸪洞,然后再伺机救出曹姑娘。胡灵坚决反对,并且自告奋勇要作为诱饵闯一闯鹧鸪洞这个龙潭虎穴,岳萍当然不同意她的想法,但是,胡灵却固执己见,她的理由让岳萍很难辩驳,她们俩一直亲如姐妹,但是,从小到大,胡灵都比岳萍更加能言善辩,聪明伶俐,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狡黠,胡灵更加善于应对突发事件,对于这一点,岳萍当然是了然于胸。 最终,岳萍违拗不过,只好听之任之了,不过,岳萍并不放心,再三叮嘱胡灵一定要注意安全,相机行事。其实,面对这样危险事情,胡灵无论如何也要挺身而出,她绝对不能容忍岳萍以身试险,因为,只有她才知道岳萍的特殊身份。 这一晚,两个美少女心事重重,转辗反侧,她们俩都知道此行的危险性,直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次日一早,为了安全起见,胡灵去找了住在同一个客栈里的周宗,希望他能作为帮手与自己结伴同行,这本来就是周宗提出的办法,只不过,岳萍和胡灵不忍心去找无辜的青楼女子作为诱饵,而是宁愿自己挺身而出。 起初,周宗坚决反对胡灵亲自去冒险,后来,在胡灵的强烈要求之下,周宗只好勉强同意了,于是,两人便扮作一对农家兄妹,花了一些钱币在县城里雇了一辆骡车,一大早便乘坐骡车向鹧鸪洞赶来,到了这里之后,车夫就原路返回了。 胡灵的容颜清纯秀丽,肌肤胜雪,是个令人心动的小美人儿,更难得的是她的身材较小玲珑,凹凸有致。胡灵此刻的打扮虽然看起来有些朴素,其实却最能体现出小姑娘的身材曲线,她那窈窕的身材前凸后翘,富有青春活力,似乎能把身上的短襦裙撑破,裙子上的补丁使她伪装得更像是寻常的村姑,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来到鹧鸪洞的一路上,许多过往的行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多看胡灵两眼,那可真是秀色可餐啊,如果用后世里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回头率很高”! 安成县是个小县城,鹧鸪洞更是地处偏僻,人迹罕至。此时又是晌午,通往鹧鸪洞的路上行人稀少,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在这片林子的旁边不远处,有个三岔路口。这个三岔路口的前方是通往鹧鸪洞的山路,左右则是分别通往南北方向,其中,向南的是通向安成县的官道,还算是宽阔平坦,向北的则是一条小路,通往远方的一个小村落,距离这里大约有十里地。 “莫非是我判断有误?难道我们还要顶着烈日上山,给他们送上门去?”周宗有些诧异,两人在这个树林里已经歇息一阵子了,居然还是没发现有歹人出没。 胡灵冷哼一声,白了周宗一眼,嗔道:“怎么?你这就沉不住气了?要上山你自己去,本姑娘可是走不动了,热死了……或许山上的某些盗匪有龙阳之好,就凭你的模样,如果你上了山,肯定有人喜欢你……” “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小心点,那些歹人随时可能出现。”周宗哭笑不得,这个小丫头真是伶牙俐齿,什么活都敢说,他可是领教了。 胡灵正要再挖苦周宗几句,忽然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作为一个自幼习武的崆峒派弟子,她的感觉很敏锐,她相信她的感觉没错,连忙四下里看了看。 周宗察觉到了胡灵的表情变化,立刻凝神戒备,四处张望。果然,树林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十几个手持钢刀的彪形大汉突然出现在胡灵和周宗的面前,向他们俩快速包抄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那天出现在安成县客栈里的“田管事”,不过,胡灵和周宗当时都不在场,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胡灵故意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后退了几步,失声惊呼:“啊!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出现,周宗还是难免有些紧张,支支吾吾道:“你们……你们可不要乱来啊,我们也是穷苦人家,不过,如果你们需要钱,你们就随便拿去,只求你们放过我们兄妹俩就行……” 第八十三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田管事根本就不理会周宗的话,他只是阴恻恻地看着胡灵,猥琐地笑着,道:“小美人儿,长得真是很水灵呢,嘿嘿……我家主人就是喜欢你这样没出阁的小丫头,既然你到了这里,你就别想跑啦……” “妹子,快跑啊!来人啊,救命啊……”周宗向胡灵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一边呼喊一边向官道的方向跑去。 胡灵自幼习武,跑步的速度很快,不过,此刻她却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很快就被一个歹人抓住了,她连忙大声呼喊:“哥哥……你快跑,别管我,逃命要紧!” 周宗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他年纪轻轻,体力还是不错的,况且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早就做好了具体的行动计划,一时间,那些歹人们暂时未能追得上周宗。 一个彪形大汉向田管事请示道:“老田,我们恐怕追不上他了,用不用放箭射杀那小子?” 田管事不说话,只是目光凛凛地点了点头,于是,那些大汉们立刻弯弓搭箭,一支支箭矢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射向了周宗。 “快跑啊……他们放箭了……”胡灵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大声提醒着周宗。 周宗闻言顿时心中一惊,他也不知道能否尽快逃出那些歹人的弓箭射程,但他此时根本就来不及多想,连忙将手中的黑色包裹解开,向着身后弓箭射来的方向抛了过去,那个黑色包裹里面的物品“哗啦啦……”地四散开来,一时间竟然导致好几支原本射向周宗的箭矢偏离了方向,间接地救了他一命,但饶是如此,还是有几支箭擦肩而过,惊得周宗头上直冒冷汗,向官道的方向更加奋力奔逃。 一个壮汉将一块破布塞进了胡灵的嘴里,望着她花容失色的俏脸,狞笑着道:“小丫头,别叫啦……留着劲儿给我们主人叫吧,到时候,恐怕你想不叫都不行!” 那个黑色包裹里面的东西纷纷坠落到地上,那些歹人们顿时起了贪念,他们此刻没心思继续放箭了,而是快步跑了过去,仔细察看那个黑色包裹里的物品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他们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立刻就大失所望,除了区区几枚铜币之外,其余的都是破布或者旧衣服之类的物品,根本就没有值钱的东西。 “他娘的……这小子真是个穷光蛋,种地的,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还好,这个小美人儿还是很漂亮的……主人一定会夸奖我们,哈哈哈……” 田管事冷冷地看着周宗的背影越来越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了,弟兄们,我们赶紧回去吧,那小子已经逃到官道上了,算他命大……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就算他逃回去之后报官也不用担心,我们的主人神通广大,县城里的那个狗官也收过我们主人不少好处,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不会对我们不利的……” 胡灵被几个大汉蒙住了眼睛,反绑住双手,这些盗匪押着她得意洋洋地赶回了山寨。田管事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心里在盘算着,寨主能否把玩腻了的女人赏给他,他最近为寨主物色了好几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说不得,就要看寨主的心情到底如何了,想到这里,田管事禁不住摇了摇头…… 到了山寨门口,一个守门的山贼隔着大老远就兴冲冲地喊道:“又得手了?” 田管事傲然一笑,道:“那是自然,我老田出马,还从来没有失过手呢……快点把她带进去,我去找主人报信,主人看见这个小美人儿,一定会非常高兴。” 来来往往的山贼们看见被蒙住双眼的胡灵,心里面都是痒痒的,她那婀娜多姿的身体令那些山贼们垂涎欲滴,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敢占她一丁点便宜,只能将她匆匆押往后院,胡灵被反绑双手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已浑身难受。 胡灵很想狠狠地骂那些山贼几句,可惜她的嘴被破布堵住了,只能发出“唔唔……”的沉闷声音。 ******** 周宗狼狈不堪地逃到了官道上,又飞奔了几里地,直到确信没有歹人在后面追赶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地沿着官道向安成县的方向走去。支撑到了这一刻,他感觉到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过,他的心里却很兴奋,事情果然在他意料之中,看来,曹姑娘的事情十有八九也是那些鹧鸪洞的山贼们干的。 周宗暗自思忖,下一步,他要去安成县衙报案,恳请县令派人来鹧鸪洞抓人,其实,安成县的守军按理说也应该参与,因为,这相当于一次剿匪行动,不容忽视,如果那个县令继续对鹧鸪洞的山贼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会想方设法让这个县令身败名裂,对他来说,这是个扬名立万的良机,想一想都感觉很兴奋。 周宗也希望胡灵能够在鹧鸪洞逢凶化吉,从鹧鸪洞内部瓦解这群盗匪,但这无疑是九死一生的冒险行为,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在周宗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救出曹姑娘以及其余的受害者,难免要有人付出代价,甚至可能会牺牲性命。 幸运的是,周宗在半路上遇到了一辆运货的马车,他连忙大声呼救,车把式看见他这般狼狈的样子,也就将信将疑地让他上了马车,顺路把他送回了安成县。 此时,陈彦谦正与曹可令在县衙里慷慨陈词,恳求县令派人救出曹姑娘,岳萍则在县衙外面鼓动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以她的天生丽质和窈窕身材,站在那里振臂一呼,自然是应者云集,不多时,就有许多吃瓜群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岳萍心中焦急如焚,她一直惦记着自告奋勇充当诱饵的胡灵,胡灵孤身一人面对鹧鸪洞那群盗匪,危险重重。 第八十四章 曲径通幽 如果岳萍接应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不仅救不出曹姑娘,也很难实现里应外合的计划。只是,县令却迟迟不派大队人马去鹧鸪洞。 岳萍正义愤填膺地与吃瓜群众交谈着,周宗急匆匆地向县衙走了过来,他看到岳萍之后,连忙从人群中挤过来,道:“岳姑娘,胡灵被一群歹徒掳走了,不出我所料,他们确实是鹧鸪洞的人,我们务必尽快行动,否则,胡灵凶多吉少啊。” 岳萍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连忙问道:“小周,事不宜迟,你是证人,赶紧去县衙门口敲鼓报案吧,曹先生和陈彦谦已经在县衙大堂里和那个狗官周旋很久了,你们是同一个案子,你再添油加醋地陈述一番,县令也没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周宗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这就去……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那个狗官,否则,我要让他成为千夫所指,身败名裂!”说完,他便去县衙擂响了大鼓。 在县衙大堂里,曹先生涕泪交流,苦苦哀求,就连有的衙役都禁不住有些动容了,贾县令却依然是对他巧言令色,他收了别人的好处,当然要替人消灾了。 陈彦谦越来越看不下去了,他慷慨陈词,咄咄逼人,贾县令也渐渐地乱了方寸,这时,外面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贾县令心中更加烦躁,不耐烦地问道:“何人在门外敲鼓?赶紧带上来……” 周宗来到大堂上,义愤填膺地喊道:“县令老爷,草民与妹妹偶尔经过鹧鸪洞,那里的山贼见色起意,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强行掳走了我妹妹,草民乃是亲眼所见,他们还要谋害草民,幸亏草民命大,逃了回来,求县令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贾县令听了之后顿时大吃一惊,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又是鹧鸪洞的人强抢民女…… ******** 借着夜色的掩护,李盛一行人一路潜行,来到了鹧鸪洞的后山,这里都是狭窄的山路,崎岖不平,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从这里进出,因此,知道这里的人很少。 与李盛同行的这些人便是从吉州军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些精壮官兵,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执戟长,名字叫做韩明,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他也是在鹧鸪洞附近土生土长的农家子弟。 韩明指了指前方,低声说道:“李公子,这里人迹罕至,从这里上去便是一条不为人知的小径,可以直达鹧鸪洞的腹地。由于这是在夜间,我们可能需要大约两个时辰才能翻过这座山,然后,我们就可以潜入山寨,里应外合……出发之前,彭将军曾经吩咐过,届时,以放火为号,我们在山寨里燃起大火,趁乱打开山寨的大门,把彭将军亲自带领的大队人马放进来,一举剿灭这些山贼。” 李盛点了点头,道:“据说,盘踞在鹧鸪洞的山贼也是不久前才出现在这里,或许他们对于这条小路也是一无所知,等我们翻过这座山之后,他们或许已经睡觉了……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紧上山吧,一旦遇到敌人就格杀勿论,但要切记,尽量别闹出动静来,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那些官兵们点了点头,众人便沿着那条小路向山上行进,他们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为了这次夜间突袭,都是轻装上阵,携带的都是短刀或者匕首。 李盛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行动,他忽然想起了在后世里经常看到的那些军事题材影视剧,他此刻忽然有了一种特种兵的感觉,只不过,相当于古代的特种兵。他甚至突发奇想,如果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建立一支特种部队,在这兵荒马乱的藩镇割据时代,特种部队一定会大放异彩,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浑身热血沸腾。 这一带群山连绵,树高林密,清凉的山风拂面而来,夹杂着一阵阵草木幽香,如果在白天,这里必定是景色优美。 这里山势险峻,荆棘丛生,到了晚上,一片漆黑,更是道路难行。这条小径不远的边缘处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偶然看一眼也能令人心惊胆颤,不寒而栗。为了防止由于脚下打滑而滚落山崖,众人只能手脚并用,尽量抓住身旁那些坚固的树藤作为倚仗,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上攀登。 接近山顶时,有好几块突兀的大型岩石巍然耸立,挡在了众人的面前,众人只能从那些巨石之间的缝隙穿过去。幸运的是,这条曲径通幽的小路果真是不为人知,众人一直到攀登到山顶也没有遇到任何敌人。 借着月光,李盛和韩明向远处望去,顿时唏嘘不已,前面大约十几丈远有个大致呈方形的开阔地,那边没有树木,也没有乱石,场地平整宽敞,估计便是鹧鸪洞的山寨腹地了,那里完全可以作为练兵场,至少能够容纳一千多名士卒训练。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在山寨里,依然是灯火通明,依稀可见有一队山贼守在山门附近,居然没有人往返巡逻,其余的山贼可能都已经睡觉了,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宽,这些山贼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不会想到有人在夜间潜入了山寨。 “好了,我们继续前进,切记,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李盛又提醒了一次。 众人立刻蹑手蹑脚地攀着紧贴山崖的野藤进入了山寨腹地,向山寨大门的方向继续行进。李盛左右看了看,这个山寨的寨墙几乎全部是以山石拼接而成,寨墙是沿着这里的山势构筑,寨墙的高度也依山形而有所变化,在山势陡峭的地方,寨墙的高度大约有两米左右,而在山势较平缓的地方,寨墙却高达大约四米左右。 寨墙的顶层覆盖着少量泥土,用来填充石棱和石缝,这样可以便于山贼们在寨墙上巡逻甚至战斗。在山寨大门附近有箭垛、瞭望台等设施,在山势低洼处的寨墙体下方,还开有几个圆形排水口。 第八十五章 靡靡之音 就连李盛也不得不佩服,在唐末这样的冷兵器时代,这种建造于山顶的军事防御建筑可以说是易守难攻,必须采取里应外合的策略才能攻取,如果从山寨外面硬打硬拼确实很难,难免会付出惨重的伤亡。 在众人前方几丈远有一排排房屋,那里十有八九便是山贼们的营房,从规模上看,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山谷的中部,那些房屋足有几十间,总共可以容纳大约一千人居住。众人贴近那些营房之后甚至惊讶地发现,某些营房居然有完好的了望孔和排水道,用山石垒成的墙壁也很坚固厚实。有的营房里还亮着灯光,里面依稀传来了饮酒或者赌博的喧哗声音,他们毕竟是山贼,不像官兵那般遵守军纪。 更让李盛惊诧不已的是山寨的大门,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别致的洞穴,上部是大体呈半圆形的拱门,下部则是由大石头砌成的长方形框,大门高约三米,更是给这个防御重地加固了几分。只有控制住这个大门,后续的大部队才能长驱直入地顺利进入这个山寨。 众人不理会那些营房,而是继续向山寨大门行进,李盛却有些不解,曹姑娘被关在哪里呢?难道她是与鹧鸪洞的寨主睡在一起?可是,寨主的住所在哪里? 又行进了几十米,李盛忽然见到了一个宽敞的方形圆顶石屋,如同一座别墅,座北朝南,时值夏季,窗子都是敞开的,从窗子里透出的光亮可以看出,石屋里依然灯火通明,甚至有一阵悠扬而又带有一些靡靡之音的琵琶曲子声隐隐传出。 李盛顿时心中一动,那石屋里居然有人在弹琵琶,莫非曹姑娘就在屋子里?那个石屋看样子很宽敞,构造也比较精致,在这个庞大的山寨中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够与它媲美的,可以说这个石屋是鹤立鸡群的。韩明校尉也注意到了那个石屋,他仔细观察着那里,目光闪动,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李盛看了韩明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那个石屋一定是个重要的地方,那些山贼的头子或许就在那里面,这么晚了,他们居然还在莺歌燕舞,除了山贼头子还能有谁?我们要救的人也可能就在那里。” 韩明淡淡道:“彭将军曾经吩咐过我,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先拿下那个山寨大门,作为属下,我必须服从命令,估摸一下时间,他们应该早就到山下了……李公子,你也应该以大局为重,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否则,别说拿下山寨大门,就连我们这些人恐怕也要陷入敌人包围,那时候,我们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可是,你看看,那个石屋的门口和四周有几个人在把守,我们至少应该先把那几个守卫除掉,否则,他们有可能会发现我们的行踪。然后,我们再换上那几个山贼的衣服,继续守在那里,那才不会有后顾之忧。”李盛提议道,他有些不甘心,但却无可奈何,因为这些人都是来自吉州的官兵,他们恐怕不会听从他的指挥。 韩明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低声道:“李公子,你说的对,那我们就立刻先除掉那几个山贼,你带上几个兄弟过去吧,千万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啊。” 李盛立刻带着几个手持匕首的官兵不声不响地从那几个山贼的身后包抄了过去,到了他们的身边,李盛等人一手捂住他们的嘴,一手用力扭断他们的脖颈,那几个山贼就连一声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丢掉了性命,随后又立即被众人拖到了一旁,李盛和几个官兵马上就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又迅速回到了那个石屋的门口。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但却始终未被远处把守山寨大门的那些山贼发觉,李盛不由得暗自庆幸。 韩明带着剩下的官兵继续向山寨大门的方向潜行,李盛则在那个石屋旁边探查了一番,以他作为习武之人的听觉完全可以确定,琵琶弹奏的乐曲声确实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可是,这个石屋的大门很厚实,关得也很紧,要想破门而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只能破窗而入了。李盛选了一个离琵琶乐曲声最近的窗子,只是,这个石屋的窗子很高,墙壁也很光滑,他要踩在别人的后背上才能触摸到那个窗子。 李盛暗下决心,事不宜迟,必须抓紧时间行动,早救出曹姑娘一刻,或许就能让她少受些侮辱,他对身边的一个吉州官兵做了个手势,那个官兵犹豫了一下,四下看了看,还是走了过来,李盛站在那个官兵的肩膀上,从那扇窗子探着头看了看,确认下面没有危险便翻了过去,轻轻地跳到了地上,但饶是如此,他还是震得双脚发麻,禁不住眉头微皱,心中暗忖,特么的,这么高,差一点骨折…… 这时,李盛依稀听见了一阵歌声,他连忙侧耳倾听,当即确定无疑,那便是曹姑娘的歌声!只是,他只听了几句,就感觉那几句歌词很低俗,很暧昧,“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果然是个声色犬马之徒,这么晚,还在淫乐……莫非是曹姑娘正在受人凌辱?”李盛不由得眉头一皱,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琵琶弹奏的是什么歌曲,但却感觉到这明显是一首用来助兴的淫词艳曲,他忽然想起来有一首著名的唐代淫诗,名字叫做《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不过,他此刻根本无暇多想,还是救人要紧。 于是,李盛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猫着腰行进,这是一段走廊,他贴着墙根摸索前进,忽然发现前方有一高一矮两个山贼在窃窃私语,不时又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李盛咬了咬牙,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杀意,看样子,这是鹧鸪洞的两个看守,这里必定是山寨的重地,要想更进一步,必须先干掉这两个小喽啰才行。 第八十六章 堕落 在石屋深处的一个密室里,曹姑娘一丝不挂地坐在一把椅子上,一边弹奏着琵琶一边唱着歌,只是,此刻的她面无表情,目光中却隐隐地有一丝恐惧和绝望。她的双脚戴着沉重的脚铐,这是一幅另类的画面,有高雅也有低俗,也夹杂着一丝暴力的味道。曹姑娘原本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多日来,早就变得逆来顺受了。 在靠墙的宽敞锦榻上,鹧鸪洞的寨主赤着身体,闭着眼睛躺在锦榻上。只穿着一身粉红色亵衣的胡灵跪在锦榻旁边,给那寨主轻轻地捶着腿,她的动作很娴熟,按摩的力度也拿捏得恰如其分,那寨主一脸惬意享受的表情,对此很是满意。 胡灵自从被掳上山以后,就很乖巧听话,很讨那寨主的喜欢,他虽然垂涎于胡灵的美貌,却也不急于一时。好饭不怕晚,他早已阅女无数,他要先享受一下这个新来的小美人儿的殷勤伺候,然后再进行床第之欢,那样才是有情趣的生活。 那寨主甚至暗自对比了一下这两个新来的美人儿,若论二女的长相,都是百里挑一的,若论身材,胡灵似乎更加健美而且性感,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胡灵自幼习武所致。若论才艺,曹姑娘的琵琶曲弹得那是堪称一绝,尤其她自弹自唱的淫词艳曲,可以让他一听就心猿意马,热血沸腾。虽然曹姑娘起初也曾经颇为刚烈,经过他耐心调教几天之后,曹姑娘现在已经被他完全驯服,死心塌地了。 胡灵这个丫头的小嘴很甜,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反抗,始终对那寨主服服帖帖的,正中他的下怀。所以,他对胡灵并没有太多的戒心,甚至没有给她戴上镣铐。 那寨主的猥亵目光在曹姑娘的娇躯上游弋了一番之后,又转向了胡灵那半露的白皙上围,心中顿时腾起了一股子欲火,道:“小美人儿,你也应该跟她学学,她都脱得光溜溜得了,现在也该轮到你了……快来吧,别让老爷我等得太久了。” 胡灵故作羞涩地笑了笑,眼波流转,柔声道:“老爷,奴家还是个处子呢……” “处子……那又怎么样?几天之前,娇艳动人的小曹丫头还是个处子呢,你不知道,她当时可是一匹野性难驯的烈马呀,现在,她已经变成一个温柔听话的妇人了,哈哈哈……小曹丫头,你说说,跟老爷在一起的这几天,你是不是感觉到很幸福?”说着,那寨主又转头看向了曹姑娘,目光中带有一丝戏谑的意味。 曹姑娘脸色一红,深深地低下了头,细声细气地说道:“是的……老爷威武霸道,在这方圆几里地之内都无人可及,来到这里之后,奴家感觉到很幸福。” 闻听此言,胡灵顿时惊异之极,她本来就是为了解救曹姑娘而来到这个龙潭虎穴的,没想到曹姑娘居然这么几天就从一个刚烈的女子堕落成为女奴,这让她很失望,究竟是曹姑娘慑于对方的淫威最终屈服,还是那寨主对付女人的手段很高超?或者兼而有之?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岂能愿意挺身而出独闯鹧鸪洞?但饶是如此,胡灵依然不动声色,装作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心中却在思忖着对策。 那寨主却越来越急不可耐了,他坐起身来,色迷迷地看着胡灵,催促道:“听见了吧?小曹丫头的话可不假,她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这可是真情流露啊……” “奴家相信,老爷必定是威震天下的英雄豪杰……奴家能够服侍老爷,对于奴家来说荣幸之极。”胡灵微笑着对那寨主抛了个媚眼,此刻,她的脸颊红得像一块大红布,她那亵衣下半露的白皙娇躯急剧地起伏了几下,更加显得妩媚动人。 那寨主紧紧地盯着胡灵的迷人身体,咽了一下口水,急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小美人儿,赶快宽衣解带吧,老爷我早就等不及了,这就要你好生伺候……” 胡灵幽怨地瞥了一眼曹姑娘,打断了那寨主的话,嘟着嘴,柔声道:“老爷别急啊,奴家害羞,不愿意被别人看见奴家的身体,尤其是女子,那多不好啊。” “哈哈哈……原来如此,不过,那也没什么,齐人之福嘛,你不需要有那么多顾虑。你们都是老爷我的女人,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你就会习惯了。”那寨主大咧咧地笑道,他看了一眼曹姑娘,又看了一眼胡灵,心中更加欲火焚身。 胡灵故意挺了挺胸,媚眼如丝,道:“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那么,奴家也就不必再扭扭捏捏了……”说话间,她轻咬贝齿,轻轻地将自己的亵衣解开了,雪白的娇躯顿时就暴露在那寨主的视线之中,那是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惑…… 那寨主顿时瞠目结舌,心跳加快,他舔了舔嘴唇,目光一下子就灼热起来。 看到这一幕,曹姑娘也停止了琵琶弹唱,她瞟了一眼胡灵,就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胡灵比她更加多了几分青春朝气,身材更紧致,更迷人,可惜,又有一个女子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想到这里,她的美目中闪过了一丝忧虑,但却稍纵即逝,旋即又恢复了平静,她不愿意把自己的真情实感展现在那寨主的眼前。 那寨主却并没有注意到曹姑娘的表情变化,此刻,他禁不住开始心猿意马,如果这丫头脱得像曹姑娘那样一丝不挂,两个小美人儿一起伺候他枕席,那将是怎样的一种享受呢?那才是真正的男人应该过的日子,也不白来人世间一趟…… “小美人儿,快过来,宽衣解带给老爷我看看……”那寨主的下面已经起了反应,更加迫不及待了,他指了指锦榻,示意胡灵赶紧上床。 胡灵站起身来,双手抱在胸前,但她却面带微笑,眼神更是充满了挑逗,她俏生生地站在了锦榻的边缘。 第八十七章 深藏不露 那寨主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向了她那修长白皙的大腿,又一路向下,摸向了她那双有着优美弧度的小腿,胡灵的双腿紧张得直打颤。 “怕什么?赶快躺下吧,小美人儿,嘿嘿……”那寨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他的手开始试图掰开胡灵的双手,他想彻底剥离胡灵的亵衣。 “老爷,别急啊,让奴家自己来吧……请老爷把眼睛闭上,奴家还是处子,有些害羞。”胡灵嫣然一笑,推开了那寨主的禄山之爪,她的目光中带有几分娇羞,就连说话也是嗲声嗲气的。 那寨主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当他看到胡灵的双手果真移到了她那不堪一握的小蛮腰,开始轻轻地扯她的腰带,只是,她那纤细修长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显然是有些紧张。这般青涩的表现,反而更加激起了那寨主的欲望,更想尝尝鲜。 “好好好……老爷我这就闭上眼睛,小美人儿,你动作快点吧,哈哈哈……”那寨主忙不迭地答应了,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受不了啦,这样的诱惑…… 那寨主完全相信了胡灵的话,眼前这个俏佳人果真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尤物,就连她的说话声都令人心里痒痒,他期待着与这两个俏佳人立刻云雨一番,甚至在幻想抱着胡灵那双美腿抵死缠绵之时会有多么香艳,更何况她还是个处子…… 就连曹姑娘的双眼都看直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简直是个颠倒众生的小妖精,只是,她居然如此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一个山贼头子,真是不可思议啊…… 就在曹姑娘既好奇又惋惜地看向胡灵腰间的时候,忽然出现了戏剧化的一幕,胡灵的脸色倏然一变,她的亵衣没有解开,她那条修长而又有力的粉腿却急速扬起,一脚踢向了那寨主的裆部,胡灵自幼习武,这一脚更是用上了十成力气。 “噗……”的一声闷响,那寨主吃痛之下,猛然间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胡灵,两只眼球都似乎要凸了出来,这使得他的刀疤脸看起来更加狰狞丑陋。 那寨主一边捂着下腹部,一边张着大嘴,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丫头其实是个很危险的杀手,他很想大声呼喊他的下属前来救驾,可是他却发不出声音来,那个关键部位被胡灵这样自幼习武的崆峒派弟子突然袭击,就算他是铁打的身体,他一时间也发不出声,更是发不出力。 目睹了这一幕的曹姑娘大惊失色,她甚至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原来胡灵是个深藏不露的女英雄,此前一直是在施展美人计,这个方才还看起来娇羞而又妩媚的美少女却突然对这个不可一世的山贼头子狠下杀手。曹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胡灵,目光中充满了崇拜,却也有些担心,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胡灵一脸焦急地看着曹姑娘,催促道:“曹姑娘,你还不快走?你爹爹为了救你而身心憔悴,已经病倒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的,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你是为了救我?”曹姑娘惊得目瞪口呆,她打量着胡灵,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似乎在客栈里见到过这个小姑娘,怪不得她刚刚见到胡灵的时候,感觉胡灵似乎有些面熟。 此刻,曹姑娘这才恍然大悟,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可是,她又岂能这就抛下胡灵自己逃跑?更何况,她现在赤身裸体,手无寸铁,就算她能逃出这个石屋,她能逃出鹧鸪洞这个魔窟吗?那些山贼一个个都是色狼,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这时,胡灵却再次出手了,她的纤纤玉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把铜质的发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寨主刺了过去,那寨主大惊失色,连忙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他本以为胡灵的发簪会刺向他的脖子,那是人体上最柔软的要害部位!殊不知,胡灵的发簪却是径直刺向了那寨主的眼睛,那寨主始料未及,在下身受伤之际,他的反应更是比以前慢了半拍,最终还是被胡灵的发簪刺中了右眼。 那寨主的鲜血立即从眼眶中流出,痛彻心扉之下,那寨主禁不住惨叫了一声!此刻,他面容扭曲,看起来更显狰狞。 在后世的一些电视剧里,有一些妇女用发簪自卫的情节,但却多是用发簪刺进对方的脖子。实际上,虽然人的颈部有动脉血管,但血管是有肌肉保护的,想要用发簪刺中血管就必须发力,然而,即使在发力的情况下,想要刺中一条直径不过是几毫米而已的血管也很困难,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就不容易成功。相比之下,眼睛作为目标相对更大一些,更容易刺中,胡灵对此早就有所准备。 胡灵这一击得手之后,继续欺身而进,试图用手掌把整个发簪推入那寨主的眼窝,一旦得手,铜质的发簪就会穿过眼窝和颅腔之间的软骨刺入他的大脑内部。这样一来,那寨主必定会被置于死地,就算是大罗金仙来到这里恐怕也救不了他。 剧痛之下,那寨主势若疯虎,困兽犹斗,他体内的几乎所有潜能都在这一瞬间激发了出来。他丝毫不顾下身的疼痛,怒吼一声,一手捂住眼珠,另一手迅速拔出了插在眼睛中的发簪,同时,猛地提起膝盖,正好顶住了胡灵的下腹部,这么近的距离,胡灵根本就无法躲避,只听“噗……”的一声闷响,胡灵踉跄了几步,随即便跌倒在地,她的嘴里蓦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看样子似乎伤得不轻。 这时,山寨之中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到处都是火光和山贼们的喊叫声,显然是韩明等人得手了。不过,那寨主的一个眼睛已经被胡灵用发簪刺瞎了,血流如注,再加上他此刻一心想要报复胡灵,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石屋外面的情形。 第八十八章 恶从胆边生 胡灵自幼习武,抗击打能力和反应的敏捷性都是很强的,虽然遭到沉重一击,却立刻通过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这时,那寨主也冲了过来,两人在屋子里展开了一番殊死搏斗,就连曹姑娘看了之后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艳迷人的小姑娘居然是个武林高手,那寨主一时间也不能把她轻易击败。 曹姑娘此刻犹豫不决,她想逃出去,可惜她现在一丝不挂,而且带着脚镣,就算逃跑,她也很难逃出生天。她想助胡灵一臂之力,却又担心一旦她们俩联手都不是那寨主的对手,恐怕她难免会遭到那寨主的残酷报复,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就在曹姑娘思忖之际,那寨主已经渐渐地占据了上风,他本来就有一身好膂力,被刺瞎了右眼之后,更是丧心病狂,一心想胡灵置于死地,一招一式都是狠下杀手,胡灵则是疲于招架,越来越手忙脚乱,终于一不小心被那寨主一拳击中了心窝,肋骨都被打折了,一阵钻心的剧痛顿时由内向外辐射到了胡灵的全身。 一时间,胡灵脸色煞白,浑身乏力,身体飘忽,摇摇欲坠,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强撑了片刻之后,胡灵终于再次露出了破绽,被那寨主踢得倒飞了出去,脑袋撞到了墙上,一下子便瘫倒在地,胡灵顿时感觉到头晕目眩,嘴角也流出了鲜血。此刻,她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曹姑娘见状顿时花容失色,心里头“咯噔……”一下,她越来越绝望了,犹在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帮助胡灵对付那寨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现在还不想死,她也不奢望能够逃出这里了。 不过,曹姑娘还是由衷地为胡灵感到愧疚和悲哀,毕竟这个小侠女是为了解救自己才来到这个魔窟的。自古红颜多薄命,以曹姑娘对那寨主的了解,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一定会让这个小侠女生不如死。曹姑娘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个可怜的小侠女下辈子能够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别再年纪轻轻就遭遇不测…… 那寨主坐在胡灵的身旁,气势汹汹地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的脸被动地扬起,又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哼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敢来这里行刺本寨主,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你还想救别人……你究竟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快说!否则,本寨主会让你生不如死!” 此刻,胡灵已经气若游丝,再也无力反抗了,面对那寨主的淫威,她却凛然不惧,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旋即便“噗……”地向那寨主喷了一大口带血的唾液。 那寨主侧身一躲但却躲闪不及,顿时被那些带血的唾液喷个满脸,他恼羞成怒,一巴掌便扇了过去,胡灵的脸颊被打得侧向了一旁,嘴角又流出了许多鲜血。 “呸!恶贼,你欺男霸女,作恶多端,早晚会遭到报应的!既然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姑娘绝不会皱一丝眉头!”胡灵冷笑了一下,毫不畏惧。 那寨主狞笑着道:“想死?那可没那么容易,你这么年轻漂亮,本寨主还没享用过你的身体呢,怎么能让你这就轻易死掉?想得美,况且,你还是个处子,本寨主应该让你体验一下作为女人的乐趣,你也算是不枉此生啊,嘿嘿嘿……” 说完,那寨主恶从胆边生,淫笑着扑了上去,压在了胡灵的身上,开始上下其手,一旁的曹姑娘脸色一红,轻叹一声,无奈地低下了头,不忍心再看这一幕。 这时,屋子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手握百炼刀的李盛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能闯进这个地下密室着实费了一番周折,这个密室的入口在一间书房里,当他干掉那两个守在走廊里的小喽啰之后,却发现那里似乎是一个书房。 这时,李盛能够更加清晰地听见一阵打斗声和争吵声,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仔细看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入口的位置,当他看见一个装满了书的书架之后,忽然间灵机一动,想起了后世里影视剧中常见的那种进入密室的方法,他就尝试性地推了推那个书架。果然,李盛发现书架的后面有一个秘密通道,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这才看出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不多时,他便来到了这间密室。 这时,李盛看到曹姑娘一丝不挂,目光呆滞,一个猥琐的男人正在对一个赤裸身体的女子欲行不轨,仔细一看,那个女子赫然正是胡灵,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李盛顿时惊怒交加,莫非胡灵也是被山贼们掳到山上的?那么,岳萍姑娘呢…… 想到这里,李盛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喊道:“住手!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放开她……” 李盛差一点接着喊出后世里的那句调侃的话“让我来!”,他握紧了百炼刀就向那寨主冲了过去,目眦欲裂,杀气腾腾。曹姑娘看到从天而降的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喜,又来了一个面熟的人,似乎还是那天晚上在客栈里见过的,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武功到底怎么样,他会是那寨主的对手吗?曹姑娘对此很有些担心。 李盛的出现让那寨主顿时心中一惊,他连忙站起身来,面对着李盛,凝神戒备,这个人是什么来历?居然突然间闯进了这里,破坏了他的好事……难道他手下的那些弟兄们被打败了?好在似乎只有这小子一个人闯进来,必须速战速决。 那寨主此刻赤膊上阵,为了凌辱胡灵,早就把兵刃放在了一旁,况且他瞎了一只眼,视线模糊,此刻,李盛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甚至来不及拾起兵刃。但是他艺高人胆大,面对来势汹汹的李盛毫不畏惧。 第八十九章 赶鸭子上架 李盛连续向那寨主劈砍了好几刀,虽然他的每一刀都是势大力沉,但那寨主身手敏捷,辗转腾挪灵活自如,李盛却连他的一根毫毛都没有碰到。那寨主反而施展起了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瞅准机会,双手一搭李盛的手腕,李盛手中的百炼刀便“当啷……”一声坠落到了地上。 这么快就丢了兵刃,李盛禁不住大吃一惊,今天算是遇到了硬茬子,看样子,这个面目狰狞的独眼龙十有八九便是鹧鸪洞的山贼头子,他的功夫果然是非同一般,瞎了一只眼睛还这么难对付。 不过,李盛此时心无旁骛,一心想解救出胡灵和曹姑娘,奈何技不如人,有心无力,说不得,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尽量多支撑些时间,或许还会有援兵进来。 那寨主当然也知道李盛的想法,他却是一心想速战速决,步步紧逼,三拳两脚就把李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又抓住李盛的一个破绽,猛地飞起一脚,将李盛踢得倒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到墙上,然后又反弹到了地上。 李盛只觉得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眼前直冒金星,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几乎涌到了喉咙边,险些就要吐出来。现在,李盛这才第一次见识到了古代武术高手的厉害,对方这样高超的武功,如果在后世里就会是顶尖的格斗高手。其实,中国武术本来就是源自于战场上的杀人术,只是发展到后世却越来越变味了,变得更加注重表演性,对于实战却越来越不重视了。 那寨主逼迫曹姑娘给他草草地包扎好被胡灵刺瞎的眼睛,不屑地看着李盛,道:“小子,莫非你也是来救那个女人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到这里来,破坏本寨主的好事!老子先杀了你,然后再慢慢地享用那两个女人,哈哈哈……” 那寨主狞笑了几声,拾起遗落在地上的百炼刀,仔细地看了看,赞叹道:“果真是一把好刀啊,可惜,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宝刀!现在,我就用你的刀送你上路吧。”说完,他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地扑向了李盛。 “公子,小心……”曹姑娘失声惊呼,就连她都感觉到了那寨主身上的杀气,说了这句话吗,她才知道这样不妥,难免会招致那寨主的反感,连忙掩住了嘴。 李盛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半边臂膀都没了力气,却还是咬了咬牙,随手抄起旁边的一把椅子作为武器,继续与那寨主周旋,他深知现在自己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早就猜到鹧鸪洞的山贼头子必定是个武功了得的人物,可是直到此刻真正交手才知道对手的武功居然如此高深莫测,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正面抗衡的,但是,他是来救人的,为了这两个女人,他不能退缩。 李盛侧身闪过那寨主的刀锋,抡起那把椅子便向他的头部砸去,可惜对方似乎早就洞悉了李盛的心思,突然间变劈为砍,李盛手中的椅子立刻就被百炼刀劈断了,同时,那寨主又一脚踢向了李盛的腰眼,李盛再次被踢倒在地,不过,这一次,由于腰眼被踢中,李盛骤然间浑身酸痛,只能听天由命了。 由于这两人的武功相差极为悬殊,曹姑娘和气息奄奄的胡灵都几乎绝望了。 “嘿嘿,好小子,有种……既然你不怕死,本寨主这就送你上西天!”那寨主冷笑了一下,挥舞起百炼刀,就要向李盛的头上砍去。 李盛此刻已经无可奈何了,他只好遗憾地闭上了眼睛,他当然不甘心,好不容易穿越到了唐末,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又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却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可是,出乎他预料的是,那寨主手中的百炼刀并没有砍到他的脑袋上,而是“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那寨主反而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李盛连忙睁开眼睛,勉强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那寨主的一条手臂已经鲜血淋漓,一把飞镖从中贯穿而过,他的大腿也被一把飞镖击中,而在门口,赫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少年,身材苗条,相貌清秀,却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住手!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淫贼……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如果你放了这几个人,我们可以尽量保全你们的性命,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那个黑衣少年的说话声很清脆,一边说,一边向那寨主逼近,面沉似水,毫不畏惧。 李盛忽然感觉此人的声音很像岳萍,他定睛一看,果然如此,顿时心中惊喜交加,惊的是岳萍居然女扮男装而来,她这么做固然是为了行动方便,可是,这里太危险了…… 让李盛喜出望外的是,岳萍的暗器功夫居然如此高超,不仅救了自己的命,就连那寨主都被她的暗器所伤,由此可见,崆峒派的暗器功夫果然是非同寻常,令人不得不佩服。 不过,李盛此刻根本无暇考虑那么多事情,解决眼前的问题最重要,他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着,思忖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才好,他没见过岳萍与别人交手,不知道她的武功到底如何,如果她与那寨主正面交锋,胜负很难预料,他必须有所作为,他可不希望看到岳萍也被那个好色的寨主制服,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曹姑娘看到岳萍之后,脸上瞬间掠过了一丝惊喜,这里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好人,而且,这个人居然在紧要关头救了李盛的性命,这让她再次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可是,这个人能否是那寨主的对手?曹姑娘对此却依然有些担心,她的心禁不住怦怦直跳。 胡灵见到岳萍终于来到了这里,难以掩饰激动地笑了笑,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很难发出声音。 第九十章 谁的拳头更硬 此刻,胡灵已经奄奄一息了,但她还不想死,她至少还想看着岳萍全身而退。 岳萍也看到了玉体横陈的胡灵,她的心中顿时悲痛之极,可以想象,聪明伶俐而且武功不俗的胡灵受到了多少摧残和凌辱,她的心中顿时油然而生一种恨意,恶狠狠地盯着那寨主,她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淫贼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岳萍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她的棠溪剑已经很久没有出鞘见血了,今天,她要让这把棠溪剑再次饱尝敌人的鲜血!棠溪剑极其锋利,足可以斩钉截铁,产自著名的冶铁基地棠溪流域,从秦代到唐代的上千年间,历代王朝的政府均在棠溪流域那里设置铁官,督办兵器制造,这把棠溪当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那寨主怔了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很善于使用暗器,这让他颇为忌惮,他对于对方的这番话也有些惊讶,难道是官府派人来围剿他们了?他感觉到难以置信,他早就给那个昏官许多好处了,受害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个昏官怎么会这样呢?不过,那寨主也看得出来,对方这次似乎不仅仅是在装样子,而是居然已经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山寨里了。无论如何,既然来者不善,那就要看看到底谁的拳头更硬! 作为一个年轻女子,岳萍却没有丝毫畏惧,虽然她习武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天赋异禀,她的武功即使与自幼习武的胡灵比起来也并不逊色,况且,她的棠溪剑乃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曾经帮助她击败过许多对手,她也将这把宝剑当作自己的生命一样珍惜,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因为,这把剑承载着她对家族的记忆和恩恩怨怨。 “嘶……”那寨主看到这把寒光闪闪的棠溪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也看得出来那是一把宝剑,剑刃上似乎有一种隐隐的杀气,能够拥有这种宝剑的人想必也不是一般人,或许有着非同寻常的来历。此刻,他不敢怠慢,不只是因为对方手中的宝剑,也是因为他方才曾经被对方的暗器所伤,要不是对方用暗器突袭,方才突然闯进来的那小子早就成为他的刀下之鬼了。于是,两个人简简单单地试探了几下之后,就开始了一场激战。 两人的刀剑相击,迸发出一丝丝火花,都是非同一般的兵刃,一时间,谁也无法占到便宜,那就只能靠真功夫才能取胜了,若是在平时,以那寨主的膂力和功夫,岳萍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岳萍是刚刚来到这个石屋里,斗志正盛,而那寨主却已经先后与胡灵和李盛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车轮战,他的体力消耗还是不小的。 更何况那寨主被胡灵刺瞎了一个眼睛,在这原本光线有些昏暗的屋子里,他的视线难免受到了影响,他本来想速战速决,但岳萍也不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她并不与那寨主硬碰硬,而是利用对手在视力方面的缺陷,灵活机动,快速游走。 这样一来,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之后,那寨主才勉强地占据了上风,李盛不由得心中焦急万分,他很想去助战,可惜他现在疲惫之极,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先歇息一段时间再说,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需要的是恢复体力。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武功太差了,他暗下决心,如果能够活下去,以后他一定会勤学苦练,练出一身真功夫! 这时,那寨主已经看出来对方是个女子,调笑道:“又来了一个小美人儿,还是主动送上门的,而且是一朵带刺的花儿,太好了!不过,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走了,本寨主正想好好地享受一下齐人之福呢!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听见对方的戏谑言语,岳萍顿时柳眉倒竖,心情也有点急躁了,一不小心,又被那寨主摘掉了夜行衣的帽子,瀑布般的青丝顿时垂到了肩膀,看起来显得艳丽动人,那寨主不由得心中一动,舔了一下嘴唇,顿时有了想要生擒岳萍的心思。 这样一来,那寨主就有些托大了,如果他想杀死或者重伤岳萍,或许可以做到,他却偏要生擒岳萍然后据为己有,他的一招一式就必须有所顾忌,他对岳萍的攻击就难免要打折扣了。然而,岳萍为了报复他,开始使用了崆峒派的绝学——夺命剑法,一招接着一招,出手快捷,走位飘忽,那寨主不由得有些眼花缭乱。 同时,岳萍倚仗宝剑之利连续不断地攻击对方,如同长江浪涌大海潮生,一招一式更是运用了奇正相生的变化机理,凭借迅捷凌厉的身手和诡异的招术渐渐地占了上风,那寨主正在惊异间,砍向岳萍的一刀忽然落空,不经意间失了重心。 岳萍心中大喜,抓住了这个难得的良机,一剑斩断了那寨主紧握百炼刀的右手,“当啷……”一声,百炼刀应声坠地,他的右手也被震得从刀把子上脱落了。 十指连心,那寨主吃痛之下,禁不住凄厉地惨叫了一声,他那右手腕的伤口处血如泉涌,由于失血加快,他面色煞白,表情看起来更加狰狞。 “干的好!”李盛喜不自禁地拍手称快,眼下,那寨主瞎了一只眼,又断了一只手,他肯定撑不了太久了,只要吉州的那些官兵早些来这里加入战团,他们这些人就能够脱险了,遗憾的是他现在还是没有恢复体力,不能助岳萍一臂之力。 曹姑娘也是喜形于色,虽然她不懂得武功,但她也能看得出来,那寨主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他们有救了,她终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不过,作为鹧鸪洞的匪首,那寨主本来就是个亡命之徒,此刻他更加悍不畏死,不思退却,反而趁着岳萍招式用老还没开始下一招的攻击之时,猛地一脚踢向了岳萍的大腿。 第九十一章 休戚与共 这一下子,那寨主已经用上了十成的力气,岳萍虽然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却还是被他踢中了。岳萍“噔噔噔……”地连续后退了几步,却仍然未能站稳身形,“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幸好她的棠溪剑并没有脱手。好在岳萍的大腿侥幸没有骨折,但却还是有着剧烈的疼痛,岳萍皱了皱眉,奋力撑着棠溪剑站了起来,此刻,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滴滴豆粒大的汗珠。 这时,那寨主居然用仅存的左手拾起了百炼刀,势如疯虎般地扑向了岳萍,他咬牙切齿,用上了全身力气猛然一刀劈向了岳萍的头部,这一刀甚至带着破空声,仿佛有着雷霆之威,不过,他并不是双手都能运用自如的高手,这一刀虽然刚猛霸道,但却并不是无懈可击。岳萍连忙挥剑格挡,虽然被对方劈过来的这一刀震得手臂酸麻,但却可以利用招式上的灵活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只是,由于腿部疼痛,体力下降,岳萍的移动不如方才那么迅捷了,步法上也不再具备灵活的优势。但饶是如此,她的心里却依然很冷静,她深知对方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要她再多坚持一些时间,她就完全有可能把对方毙于剑下。 可惜的是,与岳萍一起来到鹧鸪洞的那些安成县衙中的不良人似乎并不想真心剿匪,他们只是摇旗呐喊但却不主动出击,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闯到这里来的原因。即便是那些连夜从吉州过来的官兵也仍然迟迟未能赶到这里,想必是那些山贼们的抵抗很激烈。 随着失血越来越多,那寨主的动作虽然依然猛烈,但却越来越走形了,岳萍突然间欺身而进,一掌切向了他的左腕,迫使他的百炼刀应声坠地,同时,一剑刺入了他的腹部,剑尖甚至从他的后腰穿透而出,几滴鲜血沿着剑尖滴落到了地上。这一下几乎是致命的,那寨主浑身剧痛,嘴里已经有鲜血流了出来,但他仍然一心想报复岳萍,他就是死了也想要拉个垫背的,他趁着与岳萍几乎是贴身的机会,用失去了右手的右臂箍着岳萍的腰部,对她拳打脚踢,又用膝盖顶她,这已经完全是无赖的打法,试图与岳萍同归于尽。 在短短的瞬间里,岳萍就遭到了密集的近距离攻击,浑身疼痛,伤痕累累。她连忙用力抽出插进那寨主腹中的棠溪剑,试图闪避开来,又被那寨主踢中了腿部,一下子便跌倒在地,她的脑袋磕到了身边的一个桌子上,顿时眼冒金星,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手中的棠溪剑也落到了地上。 那寨主的腹部伤口血如泉涌,他用残余的左手捂着伤口,咬着牙向岳萍走去,此时,他已经筋疲力尽了,每迈一步都是步履沉重,但他报仇心切,岂能错过这样的良机?只是,他却没注意到,曹姑娘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挥起琵琶抡向了他的脑袋,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那寨主惨叫一声,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我打死你……打死你……”曹姑娘终于盼到了报仇的机会,狠狠地用琵琶砸着那寨主的脑袋,发泄着这些天里积累而成的怨气,自从她被掳到鹧鸪洞之后,她已经受尽了这个匪首的侮辱,此前,她不得不逆来顺受,现在终于获得了自由。 李盛看了一眼随着曹姑娘动作不断晃动的那两团丰满的绵软,又扭过头,提议道:“好了好了……曹姑娘,他已经死了,你也省省力气吧,赶紧把我的衣服披上,逃出去吧,此地不宜久留。”说着,他便脱下了自己的衣衫抛向了曹姑娘。 他是个大男人,光膀子出去也无所谓,曹姑娘可就不一样了,她如果这样子出去,别说山寨里的残匪,就连那些官兵都可能会受不了诱惑,做出些下流的事。 曹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境,她顿时脸色一红,扔到鲜血淋漓的琵琶,接过了李盛的衣衫,连忙背对着他,动作麻利地穿了上去,虽然这是男人的衣服,对她来说有些肥大,但也聊胜于无,总好过光着屁股出去。 李盛爬了几步,拾起了遗落在地上的百炼刀,用百炼刀拄着地,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那寨主的尸体,猛地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此刻,那颗头颅依然睁着双眼,死不瞑目,面色苍白,表情狰狞,勃颈处的鲜血汩汩流出,整个屋子里顷刻间就弥漫了血腥气息,曹姑娘见状顿时吓得掩着嘴尖叫了一声。 李盛扫视了一眼岳萍和胡灵,又把目光转向曹姑娘,道:“她们俩都已经人事不省了,你先掐掐她们俩的人中穴,看看她们俩能否清醒过来,我出去一趟。” 曹姑娘点了点头,柔声道:“恩公,你,你也要小心啊。” 她有些担心李盛的安全,现在,她与李盛是休戚与共的,如果李盛再有什么闪失,她也就凶多吉少了。 李盛拎着那寨主的首级一瘸一拐地向外面走去,从里面打开了石屋的大门,这时,那些从吉州来的官兵们已经攻进了山寨的腹地,为首的居然是彭薇和韩明,不过,一些顽固的山贼仍然在一个山寨头领的带领下负隅顽抗,到处都是喊杀声。 李盛不由得有些惊讶,彭薇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终究还是混进来了,看样子,她的武功还是不错的,长剑飞舞间,片刻间就轻易杀掉了身边的三个山贼。 李盛大声喊道:“山贼们,住手!你们的寨主已经被我杀了,他的首级在此,你们已经没有必要为他卖命了……投降者不杀!你们继续顽抗下去没什么好处!” 那些山贼们闻言大吃一惊,一个个都循声望向了李盛,他们立刻就看见了被李盛高高举起的赫然正是他们寨主的首级,确定无疑,为首的山贼头领顿时痛哭失声,跪倒在地。 第九十二章 出生入死 其余的山贼们也立刻就丧失了斗志,一个个垂头丧气,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刃。李盛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那些山贼这时候向他扑过来,他还真打不过他们,他此刻体力不济,就连走路都是咬牙硬撑着的,但他却不想被那些山贼们看破。 那些山贼在官兵的押解下集中到了一个角落里,其余的官兵们立刻向石屋里的各个屋子冲了进去,试图进行一番彻底的搜查,李盛也紧随其后,他是不想岳萍等女子被那些官兵们误认为是山贼的家眷。 彭薇追了上去,与李盛并肩而行,微笑着道:“哎……原来是你啊,看不出来,你还真挺威风呢……那个匪首是你亲手杀的?他的武功怎么样?有没有我厉害啊?” 李盛哭笑不得,默然不语,那主要是岳萍的功劳,他可不能贪天功为己有。 见李盛不说话,彭薇有些急了,上前一步,拦在李盛的身前,叉着腰,粉面含霜,怒斥道:“怎么?本姑娘问你话呢,你居然不回答,真是岂有此理……你是看不起本姑娘吗?你以为你杀了鹧鸪洞的匪首就了不起了吗?有本事,你跟本姑娘比试比试,看看谁的武功更高。” 李盛苦笑了一下,道:“彭小姐,麻烦你让开好不好?这不是我的功劳,这件事,说来话长……现在,我们还是救人要紧,请你不要耽误宝贵的救人时间。” “是吗?那我也去……你在前面带路吧。”彭薇半信半疑,跟着李盛向那密室里走去。 到了密室里,彭薇扫视了一番一片狼藉的屋子,指着那寨主的无头尸体,眉头紧蹙,捏着鼻子,吩咐那些跟进来的官兵道:“你们赶紧把那个匪首的尸体抬出去……” 这些官兵连忙依言而行,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位彭大小姐是吉州刺史彭玕的掌上明珠,对于她的命令还是不敢违拗的。 彭薇看了看曹姑娘以及身负重伤的岳萍和胡灵,道:“她们都是你的朋友?” 李盛点了点头,道:“她们都是女中豪杰,如果没有她们,你们今天也不可能得手。”他的目光停留在岳萍和胡灵的身上,目光中充满了关心,也有些担忧。 这时,岳萍和胡灵都已经苏醒了,胡灵就躺在岳萍的怀中,两个人在低声窃窃私语,经历过这种出生入死的考验,姐妹俩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不过,李盛却发现胡灵的身体在瑟瑟发抖,虽然她的精气神似乎明显有些好转,她的俏脸上也带有一丝安详的微笑,但李盛却隐隐地有些不祥之感,她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彭薇对李盛的话半信半疑,她无法把女中豪杰这个字眼与眼前这两个惺惺相惜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但她还是吩咐那些士兵道:“赶紧把这几位女侠救出去。” 胡灵喃喃的道:“不用管我了,我恐怕不行了……你们把她们俩救出去吧。” 岳萍大吃一惊,脸色倏然一变,道:“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要走我们就一起走……别忘了,我们是同门的姐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你!” 李盛也不由得怔了一下,他正要劝阻胡灵,胡灵却对他微微一笑,道:“李公子,小妹我重伤在身,行动不便,请你借一步说话,小妹有要事相求,可以吗?” 李盛当然不能拒绝胡灵的要求,连忙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去,洗耳恭听。 胡灵吃力地坐了起来,靠近了李盛,对他轻声耳语了几句话,李盛听了这些话之后顿时大惊失色,瞠目结舌,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岳萍,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李公子,我的请求,你能答应吗?咳咳……”胡灵一边问话,一边剧烈地咳嗽着。 “我……我当然答应你!”李盛咬了咬牙,一脸正色,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小妹我在此郑重地谢谢你!我们来世再见了……”胡灵感激地对李盛笑了笑,说到这里,她的话忽然间戛然而止,脖颈一歪,就此香消玉殒了。 “妹妹……你,你怎么了?”岳萍禁不住痛哭失声,她探了探胡灵的鼻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胡女侠,你这是……你可别吓唬我们啊……”就连曹姑娘都泣不成声了。 “胡姑娘……”李盛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胡灵方才的表现只是回光返照而已,今晚,如果不是胡灵刺瞎了那寨主的眼睛,后来的事情胜负难料。可惜,胡灵芳魂已逝,她交代过的事情,李盛既然承诺了,他就一定会去做的。 “好了,岳女侠,节哀顺变吧……此地不宜久留,你千万不要伤心过度,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当务之急,是要先让胡女侠入土为安。”李盛提醒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盛的话顿时让岳萍恢复了理智,她渐渐地止住了抽泣声。 曹姑娘也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哽咽道:“李公子说得很对……岳女侠,我们赶紧行动吧。”其实,她也确实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对于她来说,她被掳到这里之后的经历就像一场梦魇,她很想回到安成县,看看她的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岳萍的伤势很重,双腿不能走路,李盛旋即自告奋勇背着她下山,作为武林中人,岳萍虽然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小家碧玉那般羞涩保守,但古时候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时值夏季,本来彼此穿的就很单薄,如果让李盛背着岳萍,岳萍的前胸难免要贴近李盛的后背,岳萍有些难为情,但事急从权,她也只能这样了。 至于胡灵和那些阵亡官兵的遗体,则是在山上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厚葬了,众人又好生祭拜了一番,这才沿着崎岖难行的山路下山。经过这一战,投降和被俘的山贼多达几百人,他们将被官兵押解到吉州城,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第九十三章 拔刀相助 其实,李盛主动请缨背着岳萍下山,也是硬着头皮,有苦自知,此刻,他的体力尚未恢复,好在岳萍很苗条,负担并不重,况且,李盛能够体会到那两团肉球贴着后背的感觉,很刺激也很令人心荡神驰,这也让他的疲惫有所抵消。他忽然想起了“猪八戒背媳妇”这几个字,可惜他不是猪八戒,岳萍也不是他的媳妇。 下山途中,彭薇一直缠着李盛,没完没了地与他聊天,由于彭瑊将百炼刀赠送给了李盛,彭薇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在她看来,李盛只不过是江州城的一个胥吏而已,她的叔叔彭瑊为何对李盛如此礼遇?这次,当她见到李盛提着那匪首的首级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对李盛的印象才有所改观,看不出来,这个少年也有他彪悍的一面,作为江门虎女,看起来娇滴滴的彭大小姐也有好勇斗狠的遗传基因。 不过,对于这位古灵精怪的彭大小姐,李盛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可得罪不起这位将门虎女,只好逢场作戏,与她海阔天空地侃侃而谈,这样也可以打发时间。 李盛从彭薇的口中得知,这次,彭瑊亲率一千精兵从正面攻打鹧鸪洞,彭薇虽然多次请缨,彭瑊却始终不同意她参与这次剿匪行动,她只好混进队伍中偷偷跑了出来。到了鹧鸪洞之后,彭瑊这才发现彭薇居然也来了,但却为时已晚。彭薇早就认识韩明,她在山寨里见到了韩明,便跟他一起参与行动,这才遇见了李盛等人。 至于那些官兵迟迟未能攻入石屋的原因,李盛听了之后顿时哭笑不得,原来,山寨里的兵营比较分散,由于韩明带人直扑山寨大门那边,虽然控制住了山寨大门,但却难免打草惊蛇,有的山贼发现情况不妙立刻示警。这样一来,许多山贼立刻抄起兵刃冲出了营房,他们本来就是亡命之徒,一场恶战自然也就在所难免了。 到了山下,李盛、岳萍和彭薇等人这才如释重负,众人连忙找了个地方歇息,李盛忽然发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彭瑊就在前方不远处,彭瑊当然也看见了他们,他驱马来到众人面前,勒住马缰,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递给了一个紧随其后的亲兵。 彭瑊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彭薇,苦笑了一下,道:“大侄女,刚才,叔叔我找得你好苦啊……你终于下山了,你没事吧?” 彭薇傲然一笑,道:“我当然没事,叔叔,别忘了,我可是有一身好功夫呢。” 彭瑊这才松了口气,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道:“那就好……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子向你爹交代。” 彭薇指了指身旁的李盛和岳萍,正色道:“叔叔,这次,他们可是为我们吉州立下了大功呢,正是这位女侠冒着生命危险重伤了那个匪首,李公子这才有机会砍下了那匪首的首级,迫使其余的山贼投降,只是,他们也都因此受了重伤。” 彭瑊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李盛和岳萍,道:“原来如此,你们真是年轻有为啊!岳女侠,李公子,这次,你们帮我们除掉了这群为害一方的山贼,对于我们保境安民来说意义重大,你们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回去之后,我们一定尽快请最好的郎中为你们疗伤……另外,你们都是令人钦佩的英雄!你们想要什么奖赏?请你们直言,本将军一定会禀报刺史大人,我相信,刺史大人也会对你们心存感激的。” 岳萍淡淡地笑了笑,道:“作为江湖中人,别说是在吉州,无论在什么地方遇见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小女子都不会袖手旁观,这也没什么,将军不必客气……只是,小女子希望将军伸张正义,关于曹姑娘的案子能够得到公正处理。” 说完,岳萍看了看曹姑娘,曹姑娘则眼巴巴地看着彭瑊,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李盛也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晚辈不是吉州人,但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也是晚辈应该做的,晚辈从未想过需要什么奖赏……不过,岳女侠方才在与匪首交手之时受了重伤,行动不便,晚辈恳求彭将军找个名医帮助她好好治疗一下。” 李盛本来还想提议彭瑊罢免安成县的县令,但他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虽然是官员,但却人微言轻,况且,他只是个外地人,无权干涉吉州辖内的事情。 彭瑊正色道:“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情,岳女侠,李公子,请你们放心,本将军一定会帮助曹姑娘伸张正义,我们也会找来吉州最好的郎中帮助岳女侠疗伤。” 李盛和岳萍的话让彭瑊非常感动,作为年轻人,他们俩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夜闯鹧鸪洞,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却不索取任何奖赏,这种精神着实难得,可惜他们却不是吉州的人才,否则,他倒是很想招揽他们,眼下,吉州也是用人之际。 彭薇眼睛一亮,微笑着回味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嗯嗯,这句话说得真好!李公子不愧是读书人……对了,你的那把宝刀怎么样?用起来感觉顺手吗?” 李盛这才想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句话最开始源于宋代,唐代人当然没听说过,这又是自己不经意间说走嘴了,好在这句话不会带来什么不良影响。 想到这里,李盛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看着彭瑊,道:“这还要多谢彭将军了,这把刀确实是一把宝刀,晚辈受益匪浅,一直以来,晚辈也对这把刀视若珍宝。”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李盛还是有些自惭形秽,他并未凭借这把刀斩杀那个寨主,这多少有些遗憾,相比之下,年纪轻轻的岳萍才是令人钦佩的武林高手。 众人聊了片刻之后,彭瑊便让曹姑娘从被俘或者投降的鹧鸪洞残匪中指认,曹姑娘很快就认出了那个所谓的“田管事”。 第九十四章 身世之谜 田管事老奸巨猾,他见势不妙就乔装打扮,试图趁着夜色逃出山寨,却被官兵抓了个正着。曹姑娘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就算他化成灰,曹姑娘也能认出来他。 歇息了片刻之后,众人便启程了,彭瑊特意安排李盛和岳萍一起乘坐马车跟随大部队返回吉州,又派韩明带着几个官兵与曹姑娘和作为人证的田管事一起去安成县,彭瑊特意叮嘱韩明,让他到了安成县之后立即催促县令尽快结案,务必做到公正断案,不能徇私枉法,以免伤了老百姓的心。 临行前,曹姑娘来到李盛和岳萍的面前,感激涕零地说道:“你们二位恩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请二位恩人受小女子一拜。”说着,便拜倒在地。 李盛连忙上前一步,扶起她来,微笑着安慰了她几句,叮嘱她不要太伤心。 回去的路上,李盛和岳萍偶尔交谈了几句,其余时间都是在各自闭目养神,其实,李盛的心里却在思忖着许多事情,胡灵临终前托付的事让他倍感压力山大,胡灵告诉他,岳萍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乐平公主,“岳萍”这个名字便是取其谐音。 乐平公主是唐昭宗的女儿,奸臣朱温为了篡位,杀死了唐昭宗和他的九个儿子,从那以后,乐平公主就以杀朱温为父亲和几个兄弟复仇为己任。为此,乐平公主隐姓埋名去崆峒山习武,而胡灵则是她的师妹,两个美少女一直情同姐妹。 她们俩这次离开崆峒山,实际上是为了秘密寻访乐平公主的弟弟,据传闻,唐昭宗有个幼子被人救出皇宫,藏匿于民间,很有可能是在淮南一带,乐平公主为了暗访这个弟弟,途经安成县,这才遇到了李盛等人,随后就发生了这些事情。 本来,乐平公主和胡灵一直相依为命,可是,胡灵在鹧鸪洞遭遇不测,她深知自己恐怕会重伤不治,通过这些天的接触,胡灵了解了李盛的为人,认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这才将乐平公主的身世告诉了李盛,并且希望他以后能够保护乐平公主安然返回崆峒山。 护送乐平公主返回崆峒山这个任务其实并不难,真正让李盛头疼的是,乐平公主并不急于返回崆峒山,她一直想找到那个失踪已久的弟弟,然后让她的弟弟跟她一起回崆峒山习武,为将来杀朱温复仇做准备。可是,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乐平公主的弟弟,无异于大海捞针,对于她这样身份的女子而言更是危险重重。 回到吉州之后,彭薇立即让她的贴身侍女小悦帮助乐平公主沐浴更衣,小悦发现乐平公主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谓是遍体鳞伤,触目惊心。小悦不由得大惊失色,看样子,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侠在鹧鸪洞受了不少苦,令她钦佩不已,服侍得更加精心。 然而,让李盛担心的是,几天后,乐平公主依然不能独立行走,彭玕相继请了好几个吉州一带的名医来给乐平公主看病,但却都是无济于事,乐平公主的情绪也是一天比一天低落,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如果双腿不能行走,那意味着什么?如果她的余生都要这样渡过,那么她还不如去死,因为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如果是在科技发达的后世里,乐平公主身上的伤势并不难治愈,可是,在医疗条件并不先进的古代,这却是有着很大的难度,就算是乐平公主依然住在皇宫里,有一群医术高超的太医给她治疗,也不见得能够治愈她的双腿,更何况她只是个落难公主而已,她也没有足够的钱财可以用于治疗,李盛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这几天里,李盛始终变着法地哄乐平公主开心,可是,乐平公主的性格有一种皇室特有的高冷范儿,每回她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旋即就很快恢复了平静,其实,她以前也不苟言笑,因为她的心里有着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有着太多的血海深仇。 不巧的是,由于洪州城最终被淮南军攻破,彭玕也打算率军离开吉州城了,这样一来,李盛和乐平公主也就不便在吉州城久留了。李盛在吉州城里购买了一些出行必备的食品和药品,装进了一辆豪华而又坚固的马车里,辞别了前来送行的彭薇,然后便背着乐平公主上了马车,李盛自己亲自担任车夫,离开了吉州城。 看着李盛的背影远去,彭薇忽然莫名地有了一丝伤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次一别,将来还能再次相见吗?此刻,彭薇的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李盛背着那个岳女侠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勇敢,那么有担当,那个天生丽质的岳女侠一定感觉到很幸福吧?如果李公子也能背着她行走江湖,或许她也会偷着乐呢…… 想到这里,彭薇的脸颊顿时热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她这是怎么了?忽然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彭薇的侍女小悦眨了眨眼睛,微笑着提醒道:“小姐,我们也该回去了……” “知道啦……用得着你说吗?”彭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笑。 李盛驾着马车出了城门便一路向北而行,常言道,疾病乱投医,他只能回到江州再找些名医试一试了,相比吉州,江州应该更加安定一些,因为江州刺史钟匡范与淮南节度使杨渥的关系不错,虽然洪州已经沦陷了,但是至少在一年里杨渥不会撕破脸皮向钟匡范宣战,江州城的老百姓可以过上一段相对太平的日子。 刚刚出了城门大约半个时辰,李盛忽然发现有一群人在后面快马加鞭地赶路,此时已经是下午,秋高气爽,落英缤纷,前方不远处便是一个茂密的树林,李盛回头看了看,那些人似乎并未携带货物,看起来并不像是商人。 第九十五章 前途未卜 那么,这些人急匆匆地赶路究竟是为了什么?看样子,那些人来者不善,恐怕是非奸即盗。李盛虽然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是否在追赶自己,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眼下,乐平公主的双腿依然重伤不愈,就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他一定要保护好乐平公主,绝不能辜负胡灵临终前的重托。 “你真的愿意就这样一直保护着我?”乐平公主当然也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她突然若有意若无意地问了李盛一句,自从胡灵死后,她心情沉痛,这些天里一直很少说话,忽然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还是她难得主动问了李盛一句话。 李盛挥了一下马鞭,淡淡道:“那天在鹧鸪洞的密室里,我差一点被那匪首杀了,幸亏你在生死攸关之际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因此,即使没有胡灵的临终嘱托,我保护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我本来也要返回江州,你也正好可以试一试,看看那些江州的名医能否治好你的腿伤。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以后的打算是什么?在这乱世中,只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乐平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后才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陪我一段时间,只要我的腿伤可以痊愈,能够正常走路,我就可以独自行动了。到时候,我必有重谢,这个请你不用担心,虽然我并不富有,但是我们崆峒派……” 李盛闻言顿时有些恼怒,打断了乐平公主的话,道:“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李盛当作是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趁火打劫的小人?我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世而巴结你,我只是为了报恩,为了不负一位故人的嘱托,你想多了……” 乐平公主不由得有些尴尬,她的嘴角动了动,却并没有说什么,前段时间里,从安成县到鹧鸪洞,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危险重重的事情,虽然她也认为李盛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但她却并不想欠他的人情,因为她的身上有皇室的高贵血统。 李盛当然不知道乐平公主在想什么,眼下前途未卜,他不想与乐平公主内斗,平静了一下心绪,肃然道:“我也不知道你的伤势需要多久才可以治好,但是我肯定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一定会帮你到底的……我也根本不需要你付出任何报酬,因为我欠你一条命。其实,我也一直想多多历练一下,我们在一起也可以互相照应。”这倒是他的心里话,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一直想去各处历练一番。 “如果以后我可以康复的话,我还是要去找我那尚在人间的弟弟,不过,就算是你愿意与我同行,仅凭我们两个人也是不够的。”乐平公主有些无助地说道。 乐平公主现在很有些失落感,除了李盛之外,根本就没有别人可以帮助她。她很想知道她的弟弟究竟在淮南的哪个地方?好不容易从崆峒山来到了这里,离淮南越来越近了,她岂能轻言放弃?即便是终生不能复仇成功,她也希望能与弟弟团聚,生在帝王家在许多人眼中非常幸运,却也有这么不幸的遭遇,甘苦自知。 这时,那群骑马的人已经赶上了李盛和乐平公主所在的马车,然后,两匹快马立刻就一左一右地超了过去,在马车前方的不远处,那两匹快马上的骑士勒住了马缰绳,两匹快马立刻人立而起,嘶鸣了几声,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李盛不得不把马车停了下来,他扫视了一眼那两个骑士,淡淡的道:“你们是什么人?我看你们的打扮,似乎也算是来自于大户人家的人……常言道,好狗不挡道,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却无端地拦住了我们的路,我想问问,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莫非是要打劫吗?” 这时,落在后面的那些人也都先后追了上来,与那两个人汇合在一起,他们显然是一伙的,这些人几乎人人都带着刀剑或者棍棒,他们呈雁翅型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李盛和乐平公主所在的马车包围在其中,看样子,这些人似乎不怀好意,不是要劫财就是要劫色。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男子率先发话了,道:“我们是什么人,这并不重要,你小子也管不着……重要的是,老爷我看上了你这个马车里坐着的小美人。” 李盛打量了一番说话的人,他身材臃肿,肥头大耳,白净面皮,颌下蓄着络腮胡子,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正在色迷迷地看着端坐于马车之中的乐平公主。 李盛心中暗忖,这个人似乎是这些人的头领,怪不得他的马跑得这么慢,以他的体重,那匹马不被压垮才怪。看样子,这个胖子似乎早就知道乐平公主就在马车里,他很有可能是在吉州城里见过自己背着乐平公主出来,然后他就见色起意追过来了,看他的打扮似乎是个富商,那么,其余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爪牙了。 冷笑了一下,李盛道:“我也真是醉了,你们是从吉州城里一路追过来的吧?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劫色吗?好大的胆子!” 那个胖子似乎没有丝毫的顾忌,嚣张地笑道:“哈哈哈……王法?这世道还需要什么王法?真是好笑!洪州城都已经失守了,吉州城也要保不住了,听说就连刺史大人都要弃城逃跑了,谁还能管得着我们?你以为会有人来帮助你们吗?” “少废话,赶紧把马车里的那个女人交出来,我们老爷可以饶你不死……” “臭小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识相点,赶紧滚得远远的……别再自讨没趣,否则,我们这就要了你的小命儿!”那些爪牙们纷纷出言威胁,一个个狐假虎威。 第九十六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盛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了看那个胖子,道:“就连鹧鸪洞那样的土匪窝老子都敢闯,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渣也敢来吓唬小爷我?靠……你们以为本公子是吓大的?你们人多又能怎么样?老子不怕你们,大不了有死而已……你们居然想打这位美女的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李盛可能会有所担心,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敌众我寡,可是,现在有善于使用暗器的乐平公主陪伴,他却一点都不怕。更何况,他方才已经暗中观察了一番,这些人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其中并没有高手,他们手中的武器也都是很普通的刀剑或者棍棒,与自己的百炼刀相比根本就不够看的。 就像那胖子所说的那样,现在这世道根本就不在乎王法,也不讲什么规矩,就看谁的拳头硬!贫苦的老百姓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有钱有势的人才能活得很滋润,例如安成县的曹先生,女儿被山贼掳走了,即使去县衙报案也是自讨苦吃。 那胖子可没有耐心跟李盛斗嘴,冷笑了一下,道:“既然你小子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来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还要跟那个小美人共度春宵呢!” “小爷我的刀下从来不斩无名之鬼,你先报上你的姓名来。”李盛淡淡道,此刻,他的心中并没有被怒火占据,当下这世道以实力为尊,所以,他犯不着动怒,只要把这些人渣打得心服口服就行。 “嘿嘿,你小子好大的口气啊……告诉你也无妨,就让你死了也做个明白鬼,老爷我姓卫。”那自称姓卫的胖子很不以为然,他只想将端坐在马车里的那个美女带走玩几天,仅此而已,他已经等不及了,他也根本就不想知道李盛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凭你也敢跟我家老爷动手?”卫胖子手下的一个爪牙就好像看见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一般,明显不屑一顾地询问了李盛一句,这小子分明就是来送死啊。 其余那些爪牙们顿时一阵哄笑,他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区区一个少年竟然敢无视他们这些人的存在,还敢与他们的老爷单挑,他们都惊异不解地打量着李盛,有这么找死的人?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样也好,与他同行的那个美少女就逃不出他们的手心了,这大热天的,他们也不愿意耗费太多的力气跟他斗。 李盛懒得去理睬这些人,他回头看向了乐平公主,却看见乐平公主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乐平公主当然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事,一场全武行或许即将上演了。 “你真的想要跟他们斗到底?”乐平公主有些愧疚,是她给李盛带来了麻烦。 李盛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根本没将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那些人放在眼里,道:“这几个不长眼的人渣想要打你的主意,他们目无王法,只想看谁的拳头大……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必须打败他们,否则,他们还会阴魂不散地纠缠不清。” “好,那你小心点……我来为你观战。”乐平公主第一次由衷地担心李盛的安全,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与李盛密切地联系在了一起。她了解李盛的功夫到底深浅如何,可惜她现在就相当于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其实,不用她说,李盛也不会不小心的。如果那些人发现他不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他们就可能一拥而上,倚多为胜,甚至于为了掳走乐平公主而暗下杀手。他自己的生死倒也无关紧要,毕竟他本来就是个穿越者,大不了他再穿越一次,再去体验一下别的年代的生活,可是,他绝对不希望乐平公主有个三长两短。 作为一个公主,又是个武林中人,乐平公主一向以天下为己任,此刻她也有些震撼,大唐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有钱有势的人就可以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他们只知道恃强凌弱,甚至草菅人命,为了一己私利,他们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李盛从马车车厢里的软榻上背起乐平公主,扶着她端坐在车厢的门口,这样,她就可以为自己观战,其实,他也明白,这样更加便于乐平公主突然使用暗器。 这样一来,卫胖子和他手下那些爪牙们终于看清了乐平公主的庐山真面目,果真是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只是,她行动不便,面色苍白,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卫胖子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如果能够得到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他也就不虚此行了,虽然这个女子看样子似乎有些残疾,可是,她的容貌和身材还是很迷人的。 “卫胖子,动手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们还要赶路呢。”李盛催促道。 “嘿嘿……来吧。”卫胖子冷笑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他手下的那些爪牙们道,“你们都给我机灵点,那个小美人儿,老子要定了……如果她想逃跑,你们一定要追上去,但是要记住了,一定要给我抓活的!不能伤了她一根毫毛……” 乐平公主扫视了一番卫胖子等人之后就暗自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李盛要打败这几个人渣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她早就注意到李盛手中的那把刀很霸道,此刻,就看他能不能下狠心了,如果他起了杀心,这些人渣根本就不够他杀的。 乐平公主很了解人世间的残酷,经历过安成县和鹧鸪洞的事情之后,她更加体会到人心的险恶,能像李盛这样对她真诚相待的人并不多。眼下,她和李盛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盛如果被这些人杀了,她宁可自杀也不愿意落到他们的手里。 卫胖子狞笑着扑向了李盛,他的兵刃是一把普通的长剑,李盛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 第九十七章 逆转 李盛并不想把百炼刀的优势很快就展现出来,那样,他就会打草惊蛇,卫胖子的爪牙们就会对他有所防范,他必须要先故意装作与卫胖子打成势均力敌的样子,最后再以微弱的优势击败对方,这才更加现实,不容易被那些爪牙们看出来。 如果李盛一上来就秒杀卫胖子,卫胖子手下那些爪牙慑于他的勇猛,很可能立刻就作鸟兽散了,一旦他们回去再找一些帮凶追过来,就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看到李盛的刀法看起来有板有眼的时候,卫胖子禁不住有些惊讶,当他感觉到李盛的刀法让他眼花缭乱的时候,他甚至开始有些惊慌了。好在李盛的力气似乎消耗得很快,片刻之后就呈现出了颓势。 卫胖子这才松了口气,这小子到底还是嫩了点。在李盛的脚步开始倒退的时候,卫胖子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冷笑,就这点本事也敢跟自己交手,简直是不自量力,看来,那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很快就要到手了。 想到这里,卫胖子更是精神振奋,每一剑都直指李盛的要害,剑刃表面散发出了一道道寒光,一阵阵刺耳的“哧哧……”破空声听起来令人心悸,引得那些爪牙们拍手叫好,李盛此刻却脸色苍白地倒退出好几步,这才勉强的站稳了身形。 卫胖子见状越战越勇,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狞笑着扑向了李盛,剑刃散发出的寒光已经将李盛完全笼罩住。那些爪牙们的脸上都开始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以为李盛既然敢为那个女人出手,而且嘴上不服软,应该有些武功根底才是。可是从现在的表现看,李盛哪里有什么武功?他简直是连一点武功都没有。 那些爪牙们转移目光看向了端坐在马车上的乐平公主,暗中做好了向她扑过去的准备。她此刻的表情却依然平静,竟然似乎没有一点恐惧,莫非她已经完全绝望了?这可是一个极品美人儿啊,有人甚至开始遐想,不知道他们的主子玩够了之后会不会也让他们尝尝那女人的滋味,想到这里,他们甚至咽下了一口吐沫。 不过,乐平公主明白李盛的心思,她知道李盛现在是不敢全力出手,他不想让那些爪牙们了解他的真实武功,这个少年远超同龄人的精明和狡猾让她不由得眼睛一亮,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眼下敌众我寡,如果李盛从一开始就不遗余力,猛冲猛打,他恐怕就凶多吉少了,那样的话,乐平公主自然也难免会落入那些人的手里。 “就这点本事,嘿嘿……”卫胖子一步步欺身而进,不屑地瞥了一眼面前手忙脚乱的李盛,轻蔑地笑了笑,握着剑的手上也加大了力量,他可不想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卫胖子忽然发现李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笑,这个年轻人居然很灵巧地避开了他的贴身攻击,同时凌厉地一刀劈断了他持剑的右臂,“当啷”一声,他的长剑坠落到了地上,他那血淋淋的右手却依然紧紧地握着长剑,看起来令人心悸。 “啊……老爷……”那些爪牙们纷纷失声惊呼,他们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 明明是李盛一直落在下风,谁也没想到只在顷刻间就战局突变,原本他们都以为李盛很快就要被卫胖子解决了,可是就在转眼间,原本占尽优势的主人突然间就身受重伤。这种惊人的逆转,简直让所有人都无法相信。 有个机灵点的大汉连忙快步赶到了卫胖子的身边,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了一大块布,手忙脚乱地给卫胖子包扎伤口。 卫胖子大惊失色,右臂的创口处血流如注,他忽然感觉浑身发凉,疼痛难忍,直到这时他还不敢相信这一切,只怪自己过于轻敌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硬茬子。此刻,李盛手中那明晃晃的刀刃上犹在滴着血,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杀意。 李盛冷冷地看了看卫胖子,又扫视了一番那些惊恐交加的爪牙们,道:“现在,你们都见识到小爷我的厉害了吧?这就是你们色胆包天的下场……你们赶紧给我滚吧,别再拦着小爷我的路,否则,可就不只是少了一条胳膊那么简单了。” 此刻,李盛的心中如释重负,与卫胖子这种战五渣交手着实很费心思,就连一成的武功都不能真实显现出来,还要假装被对方打得节节败退,然后再后发制人,真是心塞啊。 浑身剧痛难忍,卫胖子咬牙切齿地吩咐那些爪牙们:“你们全都给我上,老爷我重重有赏……” 现在,卫胖子已经少了一条胳膊,他岂能就此善罢甘休?他仗着人多势众一定要出这口恶气,他不认为对方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们这么多人。 那些爪牙们当即一拥而上,他们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常言道,猛虎难敌群狼,他们的主子方才失手,只能说是技不如人再加上有些轻敌,可是,他们人多势众,还能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少年?如果抓到那个小美人,他们的主子由于重伤在身自然是无福享用,那就有可能轮到他们享艳福了,于是,他们个个争先向李盛扑去。 李盛早有预料,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森寒的杀意,现在,他可就不必有任何顾忌了,他必须大开杀戒才能突围而出,这时候,他的百炼刀才显示出了存在价值。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相击之声不断响起,几乎所有与李盛交手之人的兵刃全都被他的百炼刀斩断为两截,更有几个倒霉蛋由于失去了兵刃的防护而被顺势砍倒在地,那些人这才知道,原来李盛手中的兵刃居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这些爪牙们顿时大惊失色,斗志全无,他们忌惮李盛的百炼刀,一时间没人敢上前相搏,即便是卫胖子在旁边催促,他们也不敢出手,只是围在李盛的周围。 第九十八章 精神损失费 这样一来,双方就开始僵持起来,李盛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他还要赶路呢。可是,如果他主动出击,却又担心被那些人在身后突袭,他只能伺机各个击破。 卫胖子恼羞成怒,怒斥道:“你们这些胆小鬼,平日里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到了关键时刻,你们都变成缩头乌龟了……你们都给我上啊!杀了他,重重有赏!” 不过,卫胖子手下的那些爪牙们却依然有些胆怯,众人面面相觑,但却慑于百炼刀的锋利,无人敢于靠近李盛。倒是有个站在李盛身后不远处的大汉眼中闪过了一丝凶光,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飞镖,就要在李盛的背后进行偷袭。 不过,这个跃跃欲试的大汉刚刚抬起手,就被一把飞镖击中了手臂,他手中的飞镖也“当啷……”一声坠落到了地上,几乎与此同时,这个大汉的脖颈也被一把飞镖精确地穿喉而过,他在剧痛之下瞠目结舌,面目扭曲,却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扑通……”一声向前栽倒在地上,溅起了一片灰尘。他的手脚剧烈抽搐,片刻之后才归于平静,眼见是不活了。 卫胖子手下的那些爪牙们正在惊异间,又有几个站在李盛背后的人相继被飞镖击中,纷纷惨叫着倒在了地上,其余的那几个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他们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儿居然是个善于使用暗器的武林高手,如果不是卫胖子催促,他们早就四散而逃了。 其实,就连卫胖子自己都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见色起意了,如今可倒好,不仅没能得偿所愿,反而丢了一条胳膊,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方才,他急怒攻心,此刻,眼见他手下的爪牙们转眼间就先后倒下了好几个,他惊惧之极,再也不敢打乐平公主的主意了,弄不好就像李盛方才那番话所说的那样,他的性命都可能要丢在这里,对方绝不仅仅是出言威胁,他们完全有这个能力。 李盛感激地看了看乐平公主,她的飞镖绝技果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乐平公主也对他报之以淡淡的微笑。李盛当然知道,飞镖是乐平公主的拿手好戏,那是崆峒派的绝学之一,乐平公主之所以施以援手,自然是不希望他遭受来自背后的偷袭。 “快跑吧,扶我上马……”卫胖子战战兢兢地吩咐几个吓得面如土色的手下。 那几人像是呆头鹅般的怔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搀扶着卫胖子就要扶他上马,那些倒在地上的爪牙们也都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今天,他们损失惨重。 李盛冷笑了一下,眼中倏然闪过了一丝厉芒,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不过,小爷我可不想让你们全身而退,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也一定是恃强凌弱,作恶多端,欺男霸女,你们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次,也算是给你们一点教训!” 李盛不希望这些人以后继续追踪自己,那将后患无穷,于是,他毫不留情地砍伤了卫胖子等人带来的所有马匹,每匹马都至少被砍断了一条马腿。卫胖子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盛一次次手起刀落,那些可怜的马儿相继发出凄惨的嘶鸣声,谁让他们今天见色起意呢?这个世界,本来就属于拳头硬的人! 乐平公主看着杀红了眼的李盛,轻叹一声,提议道:“好了,我们走吧……” 乐平公主不忍心看着李盛对那些马儿狠下杀手,虽然她也知道李盛这是迫不得已,但是,作为崆峒派的弟子,她深受道家的熏陶,多少还是有些慈悲心肠。 李盛正一时兴起,听了乐平公主的话,只好意犹未尽地收刀入鞘,又逐个对卫胖子等人进行一番搜身,将他们随身携带的钱币都抢过来占为己有这才罢手。 李盛冷冷地扫视了一番敢怒不敢言的卫胖子等人,道:“你们身上的钱全部都归我了,这叫做精神损失费,刚才,小爷我被你们气得肝疼,你们当然应该赔偿我一些损失,对于你们来说,这也是一次教训……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以后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早晚会遭到报应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壮士所言极是……”卫胖子点头称是,他的身体却在筛糠似的瑟瑟发抖。 李盛淡淡地笑了笑,不再理会他们,上了马车,快马加鞭,继续向江州行进。 “居然说什么精神损失费,我的钱啊……有朝一日,老子一定要报仇雪恨!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我扶起来……”坐在地上的卫胖子大声呼喊。 几个爪牙连忙一脸赔笑着凑了过来,扶起了大腹便便的卫胖子,却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一不小心触及到了他的伤口,卫胖子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呲牙咧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痛苦之极。 “哎呦……小心点!不长眼的蠢货……”卫胖子怒气冲冲地瞪了那大汉一眼。 看着李盛的马车渐行渐远,卫胖子依然心有余悸,右臂的伤口处仍然疼痛不止,他没想到李盛和那个小美女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今天,他真是倒霉透顶,他不但成为少了一条胳膊的残废,还被那小子狠狠地搜刮了一番,以前,从来都是他搜刮别人的,这口气,他怎么能够咽得下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公子,你的武功看起来似乎大有长进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要勤于练武,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去寻访名师,那样,你的武功才能更上一层楼。如果你愿意,不妨跟我一起去崆峒山习武,那里有许多名师。”乐平公主提议道。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李盛笑了笑,他深知自己的武功到底是什么水平,他那点在后世里学来的武功在这种冷兵器时代根本就不够看的。 第九十九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可是,李盛并不想加入崆峒派,他知道崆峒派属于道家,以他的狂放性格,根本受不了那么多的约束,况且他是个爱吃肉的吃货,让他不食荤腥他也受不了。 听懂了李盛的话外之意,乐平公主不免有些失望,看样子,这个少年似乎并不像自己那样沉迷武学,也罢,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其实,乐平公主一心想在武功上有所成就也无非是为了报仇雪恨,有很强的功利性,更何况,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行走江湖,如果没有一身武功必定寸步难行。 乐平公主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出来:“你的兵刃确实是一把宝刀,不过,只靠兵刃之利还是远远不够的,你的刀法确实还需要提高。” 李盛深以为然,肃然地看了一眼乐平公主,道:“公主,你说得对……只是,我的刀法现在已经到了瓶颈阶段,或许真的需要得到高人指点了,不过,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眼下,我们还是先四处寻访名医给你疗伤要紧。” 在后世里,许多所谓的武术大师都是欺世盗名,有人甚至打不过MMA等实战派武者,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至今也没遇到过真正的高手,但他还是有些憧憬,他忽然想起来有个传说中神仙一样的人物叫做陈抟老祖,就是活在这个时代。陈抟老祖的家乡就在鹿邑,李盛在后世里曾经出差去过那里,在那里有许多关于陈抟老祖的传说和古迹,据说,陈抟老祖是一代武林宗师,活了足足一百多岁。 “你方才抢了那些人的钱财,他们会善罢甘休吗?”乐平公主仍然有些担心。 李盛微微一笑,道:“谁让那些人打你的主意?对于那些见色起意的人渣,我们根本就不用客气,他们的钱本来也是来历不明的……何况,我们现在确实需要钱,我们必须尽早找个好郎中给你疗伤,拖得越久,对你的伤势就越发不利。” 乐平公主不由得心中惭愧,都是她拖累了李盛,沉吟片刻,她忽然灵机一动,不无得意地笑了,道:“到了江州之后,我们可以在街头卖艺,我可以掷飞镖,你可以耍大刀,那也能赚些钱,积少成多嘛。”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充满了期待。 李盛却眉头微蹙,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公主,你以前从来没做过生意,不知道其中的困难和风险……别忘了,你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女,江州城里,鱼龙混杂,你想一想,如果你抛头露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姑且不论那样做能不能赚到钱,但是我可以肯定,首先招来的不是钱财而是麻烦。” 虽然乐平公主从来没在街头卖艺过,但是李盛这样一说她就立刻明白了。如果她真的在江州城街头卖艺,很可能会再遇到诸如卫胖子那样的登徒子,那样,不但是她,就连李盛恐怕都无法继续在江州城立足了,想到这里,乐平公主不由得心中一沉,常言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对于这一点,她现在已经是深有体会了。 “那怎么办?”乐平公主心里难免有些焦虑,她从小到大一直是深居皇宫,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后来为了避祸和复仇才上崆峒山习武,对于寻常百姓家的生活她其实并不了解,她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因为缺钱花而着急。 “不用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李盛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你说的这句话倒是很有趣,但愿如此吧。”乐平公主笑不出来,但她的忧虑还是减少了几分,她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谚语,其实这句谚语本来是出自于宋代。 李盛虽然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却并没有灰心丧气。到了江州,凭借他的官职和人脉,还需要担心钱不够花?不过,如果乐平公主的腿伤依然治不好,他也只能继续去别的地方寻找名医了,即便在医疗设备和手段相对先进的后世里,这种伤病也很难治愈,更何况在科技落后的古代?为此,他必须抓紧时间。 到了江州之后,李盛并没有急着去给刺史大人钟匡范复命,这一切他早就委托给钱胖子了。归心似箭,他一路快马加鞭,径直来到家门之外,这才停下马车。 李盛背着乐平公主下了马车,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兴奋地喊道:“快开门啊……我回来了!” 片刻之后,门开了,前来迎接的却是洪飞虎,他看起来却似乎明显瘦了点。 “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快点进屋吧!”洪飞虎面带笑容,又惊又喜。 洪飞虎上下打量了李盛一番,当他看到李盛背着的乐平公主,却不由得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僵住了,公子真是走了桃花运了。他对于李盛羡慕之极,前段时间,慕雪萍那个小丫头经常来家里找公子,可惜公子却一直迟迟不归。 没想到,今天公子终于回来了,却又背回来一个人比花娇的美少女,只是,她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莫非公子已经毁了这个美少女的清白?在外面惹下了风流债?否则,这个美少女为什么要让公子背着呢?想到这里,洪飞虎心中更加疑窦重重。 洪飞虎一边将马车拉进院子,一边试探性地问道:“公子,您怎么不找个轿子抬着夫人?” “你是想让我撒狗粮吗?哈哈哈……不过,你想多了,其实,她只是我的一位朋友而已,你叫她岳姑娘就行。”李盛开了个玩笑,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客厅里。 “狗粮?公子,我可没让您撒狗粮啊……更何况,我们这院子里根本就没有狗啊,难道公子您忘了吗?”洪飞虎挠了挠头,一头雾水,他当然听不懂那些来自后世里的俏皮话,他不知道撒狗粮就是秀恩爱的意思。 第一百章 不拘小节 不过,洪飞虎还是从李盛的话语中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个岳姑娘并不是公子的夫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作为一个保镖护院,不敢打听太多八卦的事情。 进了客厅,扶着乐平公主坐在一把圈椅上,李盛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董芸那丫头在哪呢?如果在往日里,她早就应该迈着小碎步过来给他端茶送水了。哦对了,她的爹爹董管事是杀人犯,被官府处死了,可是,董芸却是无辜的呀…… 洪飞虎看出了李盛的心事,轻叹一声,道:“公子,董芸姑娘离家出走已经很久了……她的爹爹被官府斩首示众之后,她一时间经受不起那么大的打击,回老家了。那时候,我也曾经挽留过她,可是却无济于事,我让他等公子您回来再走,可她却……”说到这里,洪飞虎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他的心情也很沉痛,其实,根本就不用他继续说下去,李盛也已经听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李盛其实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正是他设计让董管事现出原形的,董管事才被绳之以法,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相当于董芸的仇人,董芸当然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否则,董芸以后如何面对他? 洪飞虎怔了片刻,苦笑了一下,道:“公子,您这话说的,真是精彩!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董芸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而已,遇事不够冷静,只是,她这么小就没有了爹爹,以后她怎么活?谁会像公子这般有情有义地对待她?将来,如果她在外面吃尽了苦头,后悔都来不及了……” 李盛摆了摆手,打断了洪飞虎的话,道:“好了,事已至此,不要再提她了。” 其实,李盛本来就不打算在江州长期住下去,这里并不安全,所以,他也并不希望家里有太多的成员,否则,一旦他将来离开这里的时候,难免会有些麻烦。 给李盛和乐平公主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和茶水之后,洪飞虎似乎大有深意地对李盛笑了笑,欠了欠身,道:“公子,我去干活了,如果有事您就喊我。”说完,他就很识趣地走开了,随手又把屋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乐平公主淡淡地道:“你家里这个保镖很不一般,我能看得出来,他的武功很不错,而且有一种行伍中人的气质,他居然愿意为你看家护院,真是不可思议。” “他曾经做过大内侍卫,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难道你以前没见过他?好了,赶紧趁热吃饭吧,赶了一天路,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李盛笑了笑,他是真的饿了。 乐平公主也是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什么,皇宫里的大内侍卫那么多,她又怎么可能都认识?况且,洪飞虎那时候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而已,并不是军官。 两个人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再加上与卫胖子等人大战了一番,体力消耗都是很大,这顿饭都是吃得狼吞虎咽,就连李盛都有些惊讶,虽然乐平公主吃饭时的样子很斯文,慢条斯理,细嚼慢咽,一看就是深受皇室礼仪的熏陶,但她的胃口确实不错,甚至对于这些其实很普通的粗茶淡饭赞不绝口,或许她是饿过劲了,这种农家院之中的家常菜对她来说都是一顿美餐。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不觉已是傍晚,李盛一本正经地提议道:“公主,时候已经不早了,这一天风尘困顿,依我看,你最好沐浴一番,放松一下身体,这样对于缓解你身上的伤势也有些好处……你换下来的衣裙就交给虎子洗一下吧,我家里也有一些以前那个侍女的衣服,都是很干净的,你不妨暂时先将就一下。” 乐平公主沉吟片刻,却还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李公子,谢谢你的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这样一来,我可就要给你的府上添麻烦了。” 虽然乐平公主此刻是在李盛家里作客,作为金枝玉叶,她自幼知书达理,也深知男女有别,但她毕竟是个习武之人,不在乎那么多的世俗羁绊,况且她现在正处于疗伤的非常时期,自然不必过于拘泥小节,沐浴一番之后再好好睡一觉,确实有助于伤势的恢复,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没有异议的。 “公主,你不必客气,你能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李盛爽朗地笑了笑。 这时,乐平公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柳眉微蹙,双手也在不自然地捏着衣角。 李盛看了看乐平公主的表情,大体上猜到了她的心思,正色道:“公主,眼下你行动不便,若要沐浴,着实有些困难……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乐平公主目光迷离,淡淡的道:“李公子,你说吧。”只是,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似乎有些柔弱。 李盛肃然正视着乐平公主的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公主,那个用来沐浴的木桶比较高……这样吧,我将你抱起来,你就可以顺利地坐进那个木桶里了。” 乐平公主顿时脸色一红,轻咬贝齿,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古代的时候,讲究的是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不过,乐平公主都被李盛背过了,南方的秋季并不冷,本来就彼此都穿得比较单薄,那么前胸贴后背的贴身接触,彼此都早已熟悉那种感觉了,她还会在乎被李盛抱着吗?只是,要被他抱着放进木桶里沐浴,她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不过,两人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可谓是生死与共,她相信李盛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李盛和乐平公主这一天里都很疲惫,当下也就不再迟疑,李盛亲自烧好了洗澡水,就准备帮助乐平公主沐浴,这时,问题就来了,洗澡之前,必须要脱得光溜溜的才好啊! 第一零一章 救命稻草 就连李盛都禁不住有些担心,乐平公主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想占她的便宜呢? 出乎意料的是,乐平公主却并不像寻常的大家闺秀那般扭扭捏捏,她是个武林中人,她对于男女之情并不太在意,在她看来,人体无非就是一个臭皮囊而已……她追求的是不断完善自我,达到武学巅峰,从而实现报仇雪恨的终极目标。 于是,乐平公主嫣然一笑,她转过身,背对着李盛脱去了衣裙,又大大方方地脱去了红色的亵衣,这样一来,她那曲线玲珑的性感娇躯便出现在了李盛的眼前,让他禁不住心旌动摇,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乐平公主那纤细的小蛮腰,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丰满圆润的翘臀,让李盛顿时油然而生一种原始的欲望,不过,他理智地抑制住了躁动不已的心绪,一手搂着乐平公主的小蛮腰,一手绕过她的膝弯将她抱了起来,帮她坐在了木桶里。 李盛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温香暖玉在怀,李盛不经意间触及到了乐平公主的那两团绵软,那种酥软而又丰挺的感觉让他顿时产生了如同触电般的感觉。乐平公主禁不住俏脸一红,一双纤纤玉手环抱在胸前,遮住了要害部位,她深深地瞥了一眼李盛,眼波流转,目光亦喜亦嗔。 “公主,你放心地沐浴吧……我去外面守着门,如果有事你就喊我。”李盛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乐平公主的娇躯上转移开,快步走到门外,随手关好了门。 乐平公主看着李盛的背影走出门外,心里禁不住有些惋惜,这个李公子果真是个品行端正的少年,也有不错的武功基础,只是,偏偏他却无心探求武学奥秘。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李盛便驾着马车出门去请宋郎中,宋郎中是江州一带最著名的郎中,久负盛名,他与李盛的私交也很不错,听李盛大致地说明原委之后,他二话不说就背起了药囊,跟着李盛走出家门,上了马车,直奔李盛的府上。 宋郎中见到乐平公主之后,也禁不住怔了片刻,眼前的这位美少女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却瑕不掩瑜,清丽出尘,简直如同仙女下凡一般,着实令他油然而生一种惊艳之感。一时间,宋郎中竟然看得有些痴了,直到李盛若有意若无意地咳嗽了一声,宋郎中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当宋郎中给乐平公主诊过脉后,他顿时眉头紧皱,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怎么样?宋郎中,只要你能够治好她的腿,小弟我甘愿为你当牛做马。” 李盛眼巴巴地看着宋郎中的表情,心情焦灼之极,他似乎有一种不祥之感。他能看得出来,宋郎中似乎也是有些担心,看样子,乐平公主的腿依然不容乐观。 沉吟片刻之后,宋郎中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从这位女侠的腿伤来看,她的督脉损伤才是实质。督脉是手足三阳经会交之处,并且与任脉、足阳明胃经相连。因此,与别人搏斗损伤了督脉之后,就可能会导致气乱血溢,阻滞不通,必然损伤与之相连的经络,引起经络混乱,才能出现四肢麻木,双腿无力,行动不便等症状……这位女侠经过一番殊死搏斗,到如今,已经拖延了这么多天,她的腿伤已经深入腠理,已经不能再用寻常的马钱子等药材治疗,因为马钱子虽然有些疗效,但却有着很大的毒性,根本就不适合这位女侠,可以说,她的腿伤很难治愈了……李公子,在下才疏学浅,对此也是一筹莫展,你还是另请高人吧。” 李盛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脸色也是倏然一变,果然是不出所料。 乐平公主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听了宋郎中的话,还是禁不住心中一沉。 看到李盛和乐平公主的表情,宋郎中有些于心不忍,又安慰道:“李公子,你们不必过于忧伤,其实,或许有一线生机,只是,需要一种极其珍稀的药材。” 李盛眼睛一亮,急道:“想要什么珍稀的药材?宋郎中,请你快快说来……” 乐平公主也是不由得心中一震,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紧紧地凝视着宋郎中。 宋郎中肃然道:“那就是麝香,有助于腿伤,但却极其稀有,因为麝香的主要产地在南诏国,哦对了,几年前,南诏国改国号为大长和了……那里是烟瘴蛮荒之地,不仅路途遥远,而且虫蛇横行,可以想象,要想弄到麝香是极其困难的。这年头,藩镇割据,兵荒马乱的,各个藩镇里都有许多因为战争而伤残的将士,当地许多药铺里的麝香都被抢购一空了,但是在一些大药铺里或许可以买得到。” 李盛顿时恍然大悟,宋郎中所说的南诏便是在云贵高原,这个国家在极盛时期的版图一度包括云南全境及贵州、四川、西藏、越南、老挝和缅甸的部分地区。 其实,李盛也知道,麝香对于跌打损伤和下肢瘫痪有很高的疗效,在后世里的一些宫斗剧之中,经常有关于麝香的情节,不过,许多人对于麝香的了解只是在流产方面,某些宫斗剧里的妃子们为了争宠,不惜利用麝香引起别人流产,其实,麝香打胎的失败率比较高。另外,麝香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珍贵药用价值。 不仅在中药里,即便是在藏医药、蒙医蒙药中,麝香也是运用广泛。麝香在藏药中被称为药引子,绝大多数药方中都要用到麝香,否则,疗效就会大打折扣。即便是在后世里,麝香也是供不应求,价格昂贵,国际市场的麝香价格曾经达到黄金价格的八倍。只是,在这交通不便的唐末,要想去千里迢迢的大长和太难了。 李盛咬了咬牙,道:“既便是麝香这么珍稀的药材,应该也可以买得到吧?” 第一零二章 量力而行 宋郎中面露难色,道:“李公子,即使你能在一些药铺里买得到麝香,估计那价格也会贵得令人难以想象……更何况,要想治愈这位女侠的腿伤,恐怕需要持续很久的麝香供应,这可就很不容易了,试问李公子,你有那么多的钱财吗?” 说完,宋郎中一脸正色地看着李盛,他不知道李盛要给乐平公主疗伤的决心有多大,最主要的是,这需要有雄厚的财力作为后盾,绝不只是说一说就可以了。 李盛顿时无言以对,他与乐平公主对望了一眼,发现乐平公主也是一副黯然神伤的神情,以他现在的职务,那些微薄的俸禄根本就不足以持续购买麝香这种名贵的药材……除非他去打劫药铺,可是,那根本就不现实,想到这里,李盛也不由得有些沮丧,常言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麝香这种堪比黄金的药材,看来,不只是在后世里,即便是在这重农抑商的古代,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乐平公主已经近乎于绝望了,她对李盛凄然地笑了笑,道:“治不好也罢,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其实,与我那可怜的胡灵妹子比起来,我已经够幸运的了。” 她又看了看宋郎中,压抑住心中的伤感,强装笑颜道:“谢谢您的帮助!小女子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什么事情都要量力而行,其实,小女子对此早有准备了。” 宋郎中提醒道:“女侠,你还应该尽力维持,以免病情恶化,至于具体的方法,主要包括针灸或者按摩,如果用针灸,要重点选取人中、大椎、身柱、至阳、脊中、悬枢、腰阳关、百会等穴位,如果按摩,则是用手掌或拇指自上而下推揉胸腰两侧及膀胱经路线,反复操作至少三遍,直到腰部透热为止。再用手掌从臀部开始按揉整个下肢的肌肤,反复按摩六遍,以促进血液循环,每天都要这么做。” 此言一出,乐平公主顿时怔了一下,抿了抿樱唇。看来,要想维持这种状况也是殊为不易,只是,谁能天天帮助她这么疗伤?难道还要继续给李盛添麻烦? 李盛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乐平公主,毅然道:“这个其实不难,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我们必须坚持下去,你还年轻,无论如何不能轻言放弃!” 李盛的目光也鼓舞了乐平公主,她也点了点头,只是,她却禁不住有些难为情,就拿按摩来说吧,需要按摩她的胸腰两侧以及臀部和下肢,这让她情何以堪? 李盛却并没想得那么多,他虽然来自于后世,但却对于中医按摩非常推崇,为了治病救人哪能有那么多的顾忌?在急救时,有时候甚至可以采取人工呼吸的方式,不过,在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人工呼吸恐怕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送走了宋郎中之后,李盛就急着要给乐平公主按摩,乐平公主并没有扭捏作态,而是欣然应允。她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她不会让李盛去买麝香,那根本就不现实,她自己都已经认命了。她与李盛非亲非故的,李盛如果真的为了给她疗伤而倾家荡产,她会过意不去的。她感觉她亏欠李盛的已经够多了,虽然她曾经在鹧鸪洞救过李盛的命,可是,李盛对她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她是心中有数的。 虽然是在大白天,李盛却和乐平公主一起进了卧室,关严了门,李盛特意叮嘱洪飞虎,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洪飞虎会意地笑了笑,公子这是要白日宣淫吗? 李盛的卧室里,着实是一副香艳的画面,乐平公主只穿着一身红色的亵衣,俯卧在床榻上,那白皙修长而又婀娜多姿的娇躯充满了诱惑,李盛则是赤膊上阵,从胸腰两侧一直向下给乐平公主做按摩。没办法,这是力气活,很快他就浑身发热了,他不得不光着膀子,乐平公主也没有太在意,她是习武之人,不拘小节,自然不会像寻常女子那么害羞。 “啊……”乐平公主柳眉微蹙,禁不住尖声惨叫了一下,她的双腿伤势很重,李盛这一按摩,让她很有些吃痛,就连她的双腿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守在门口的洪飞虎也听见了乐平公主的惨叫声,他也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虽然明知道不妥,却还是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倾听卧室那边的动静,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着,公子此刻究竟是在干什么?他怎么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居然害得那位准夫人失声尖叫了…… 自从有了百炼刀这把宝刀,这段时间里,李盛就一直在坚持苦练刀法,他的掌心和虎口都出现了厚厚的老茧,这双粗糙的大手按在乐平公主的身体上,让她一开始很有些不习惯,李盛观察到她的痛苦表情之后,立即调整了按摩的力度。 乐平公主这才渐渐地适应了,到了后来,她甚至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她却不知道,李盛其实是暗中糅合了泰式按摩的手法。李盛虽然不是专业的按摩师,但他在后世里的洗浴场所经常做泰式按摩,更是去过泰国旅游,在曼谷体验过正宗的泰式按摩服务,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就多多少少地学会了一些泰式按摩的手法。 乐平公主的肌肤细腻光滑,抚摸上去的触感很诱人,有一种丝绸般光滑的感觉。虽然她那圆润丰满的翘臀被薄薄的丝绸亵衣遮住,可那隆起的曲线反而比裸露着更令人心动。此刻,李盛心跳很快,他并没有被欲望冲昏头脑,他的手依然是规规矩矩的,可是,作为一个年轻而且身体健康的男人,他却做不到非礼勿视。 李盛的眼睛时不时地浏览着乐平公主的娇躯,或许是由于练武的缘故,她的双腿笔直修长而又富有弹性,如果穿上后世中的黑丝袜,一定会性感至极。李盛心中更是忍不住在遐想,她那亵衣之下的春光一定是更加充满魅惑。 第一零三章 有情有义 对于环跳、承扶、天枢等一些穴位的按摩,李盛只是听宋郎中讲解过一次,虽然当时听明白了,但是给乐平公主按摩起来,还是不太熟练,好在乐平公主对于人体的穴位比较了解,又给他详细地介绍了一番。其实,古代的习武之人,尤其是像崆峒派这样的道家门派,对于人体的穴位经络乃至中医都是有所了解的,一旦突然受伤,自己就可以医治自己,有的门派甚至有自己独创的跌打损伤药。 享受了糅合中外按摩手法的服务之后,乐平公主感觉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只是,李盛依然有些不甘心,这样只能维持,却不能治愈乐平公主的腿伤。 “李公子,你是怎么了?为何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乐平公主有些诧异。 “直到现在,我还没找到人给你疗伤,我……我真没用。”李盛轻轻摇了摇头。 乐平公主讶然道:“这话从何说起?我的腿伤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你,我们如何能将那些鹧鸪洞的山贼一网打尽?如何能救出曹姑娘?这一次鹧鸪洞之行艰险之极,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在意料之中,我那胡灵妹子甚至丢了性命……” 李盛一听她提及了胡灵,顿时被勾起了一丝伤感,没精打彩地说道:“胡女侠临终前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可惜,我却不能帮你治愈腿伤,这让我情何以堪?” 乐平公主幽幽地说道:“其实,第一次看见你的那天,我对你有些反感,我认为你是个虚伪的花花公子,你们那些当官的都没有好东西,读的都是圣贤书,私下里却贪赃枉法……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其实你有情有义,我当初错怪你了。” 李盛听了顿时哭笑不得:“什么?她居然认为我是个花花公子?也难怪,我当时是与钱胖子那小子在一起,那小子是个一见到美女就迈不动腿的猪哥……” 不过,就冲乐平公主这一番话,李盛顿时就被激起了一种豪气,凝视着乐平公主,毅然道:“我就不信你的腿伤不能治好,无论如何我也要再试一试!我知道有一位世外高人或许能够治愈你的腿伤……只是,路途遥远,公主,你能否受得了?” “我当然没有任何顾忌。”乐平公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的美目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喜悦,她的俏脸也羞红起来,好像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非常迷人。 “公主,只要你不怕路途劳累,那么,我们今天就好好准备一番,明天就可以出发。” 乐平公主掠了掠鬓边的发丝,嫣然一笑,道:“如此,我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乐平公主的这个动作显得女人味儿十足,李盛看到她突然显露出的小女儿风情,不由得怔了一下,果然是颠倒众生啊。 乐平公主没有察觉李盛的心思,瞥了他一眼,不解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李盛连忙移开了目光,干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对了,公主,我们俩可以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以后恐怕还少不了要并肩作战的,我们可以把彼此的武功互相指点一下,你教教我飞镖,我教教你一些拳脚功夫,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教你。”乐平公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李盛不由得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乐平公主会这么干脆地答应下来,在后世里的影视剧中,一般的武林中人都有根深蒂固的门户之见,轻易不愿意将自己的武功与别人分享,看来,乐平公主真的是把他当作自己人了,这让他感觉非常欣慰。 李盛去刺史府拜见了钟匡范,向钟匡范陈述了他出使吉州的情况,对于鹧鸪洞的事情,他只是大略地描述了一番,然后,他便向钟匡范提出了去鹿邑的请求。 对于李盛的吉州之行,钟匡范是比较满意的,彭玕的队伍陆续撤出了吉州,洪州和吉州都没有敌对他的势力了,这让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眼下,他与淮南节度使杨渥的合作非常顺利,鹧鸪洞的山贼被剿灭了,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另外,越王钱镠派大将方永珍进围衢州(今浙江衢县),衢州刺史陈璋求助于淮南,淮南节度使杨渥连忙命令大将周本带兵迎战方永珍。这样一来,杨渥一时间也无暇与钟匡范撕破脸皮,钟匡范的心情很不错,他便欣然应允了李盛的请求,并且给他发放了一份“过所”。 在唐代,“过所”制度非常严格,凡到各地进行贸易或其他活动的所有人都要持有过所,否则便被视为“私度”,也就是非法通行,没有“过所”的人一旦被查获就可能会被当地官府拘押扣留,查清身份之后再酌情处理。在唐末,各个藩镇之间战争不断,各个城市戒备森严,没有过所的人更是很有可能被当作奸细。 李盛研究一番之后,决定先渡过长江,从黄梅县出发,经由蕲州、黄石、鄂州等地,再进入中原腹地,最后直达鹿邑,这条路线的优点在于基本是以陆路为主。 在长江渡口,看着波涛汹涌的江水,遥望远方的周瑜点将台,李盛忽然想起了北宋大文豪苏轼写的《念奴娇?赤壁怀古》,禁不住吟诵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好文采啊!”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拍手称快,一边说,一边向李盛凑了过去。 “哈哈,兄台过奖了!实在是不敢当啊……”李盛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惭愧,他不过是拿来用用而已,苏轼老先生现在还没出生呢,真是罪过,罪过啊…… 那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多岁,中等身材,看起来明显比李盛胖一些,他的头上戴着幞头,身穿一袭白色的圆领窄袖宽松长袍,脚下穿的是薄底翘头鞋,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大约有十几岁。 第一零四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在后世里,李盛对于公子哥或者富二代神马的一直有些反感,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却非常健谈,也很豪爽,让他不由得少了几分对公子哥的成见和戒心。 闲聊了一番之后,李盛便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的来历,这个年轻人叫做查文徽,字光慎,是歙州人氏,他今天也是打算渡江去黄梅县。李盛顿时大吃一惊,他在后世里就对唐末的查文徽有所了解,莫非就是眼前这个人?居然在此不期而遇。 史料记载,查文徽这个人很不寻常,他自幼勤奋好学,曾经手抄过经史书百卷之多。长大后,查文徽任性好侠,喜欢结交朋友,如果听说谁的家里穷苦,即便是素不相识,他也愿意施以救济。查文徽的家里本来很富有,竟因此而逐渐没落了,但是他却从来也不后悔,他着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好人,后来更是曾经做过南唐的监察御史,可惜的是,查文徽后来却不得善终。 等了不长时间,便有摆渡的大船过来了,李盛旋即背起乐平公主上了渡船。 由于时值晌午,烈日依然不减,李盛的额头上已经有黄豆大的汗水流淌了下来,他的身上也已经有了明显的汗味儿,本来乐平公主很反感男人身上的汗味儿,可是此刻,她的娇躯酥软无力地贴在李盛那强壮而又结实的后背上,那股汗味带着一种男人的阳刚之气,沁入了她的鼻息,她忽然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乐平公主甚至忘记了炎热,心底涌起了一阵幸福甜蜜的感觉,她甚至希望李盛就这么一直背着她,她以前还从来没有和别的男人有过这么近距离的身体接触,但是她现在却早就已经习惯了,甚至还包括李盛那种让她有些难为情的按摩。 在船舱里坐好之后,乐平公主却仍然有些意犹未尽,就连她自己有些惊讶,她这是怎么了?想到这里,她的脸颊顿时出现了红晕,她看起来更加妩媚了几分。 查文徽打量了乐平公主一番,又将目光转向了李盛,问道:“这位是弟妹吧?” “额,她……她是我的妻子。”李盛不自然地笑道,说完,他担心地看了看乐平公主,乐平公主却似乎对此并不介意,只是脸色一红,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乐平公主的心中却并不平静,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对于李盛方才那句话很不满意:“坏蛋!你真是大坏蛋!你怎么乱说话呢?居然敢占我的便宜……哪怕你说我是你的妹子也可以啊,为何说我是你的妻子?你不过是江州城里一个小小的幕僚而已,本姑娘好歹也曾经是公主啊,只不过,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查文徽很羡慕地看了看李盛和乐平公主,目光中又闪过了一丝怜悯的神色,道:“李公子,你们贤伉俪如此恩爱,着实是令人羡慕,大诗人卢照邻曾经说过,只羡鸳鸯不羡仙啊……可是,弟妹看样子似乎是有伤在身?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是初次见面,李盛当然不会如实说出乐平公主受伤的原因,他只是随便地编了个理由,末了又问道:“请问,兄台,这中原一带,谁最擅长治疗腿伤?” 查文徽沉吟片刻,道:“那当然要首推许昭远了,他是皇宫里的医官,自从先帝迁都洛阳之后,他也就跟随先帝来到了洛阳。不过,想要找他看病恐怕很难。” “哦,多谢兄台指点。”李盛却不免有些失望,查文徽说的几乎都是废话,太医岂能为寻常百姓看病?更何况,皇宫早就被朱温控制住了,他不可能带着乐平公主去闯皇宫,朱温是杀害乐平公主的父亲和兄弟的仇人,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查文徽将李盛的失望表情看在眼里,连忙对他安慰了几句,他对于李盛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看着乐平公主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更是动了恻隐之心,对她嘘寒问暖,言语间充满了关切。 就连乐平公主都感觉有些惊讶,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居然没完没了地与她和李盛聊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至于李盛则是对此人有几分好奇,他试图验证此人是否历史上的那个查文徽,如果正是此人,倒是一个值得结交的热心肠。 李盛若有意若无意地问乐平公主:“你知道黄梅县有哪几个著名的寺庙吗?” 乐平公主笑了笑,不假思索地答道:“据我所知,那里有驰名天下的‘禅宗祖庭’四祖寺,那是禅宗的第一所寺院。除此之外,还有五祖寺,而那五祖寺还是六祖慧能大师的得衣之地。” “在黄梅县,还有个老祖寺,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李盛淡淡地笑了笑。 乐平公主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道:“老祖寺?这个,我确实没听说过。” 就连查文徽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作为一个富家子弟,他对佛寺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李盛心中暗想,乐平公主以前久居深宫,后来去了崆峒山,查文徽是歙州人,他们俩对此不了解实属正常,他恰好可以卖弄一下自己在后世里作为业务员走南闯北积攒起来的见识。 瞥了一眼查文徽那充满好奇的表情,李盛缓缓地说道:“老祖寺是由天竺来中土的高僧宝掌禅师开山创建的,据说这个宝掌禅师活了一千多岁,他是在唐高宗年间圆寂的,人称‘佛门第一寿星’。宝掌禅师比禅宗的初祖达摩来中土还早了三百多年,因为他年高岁长,人们称他为老祖,并且尊称他所创的为老祖寺。” 查文徽微微一怔,没想到李盛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读书人居然对于佛寺了解这么多,不由得对此半信半疑,问道:“宝掌禅师真的活了一千多岁?” 乐平公主虽然属于道家弟子,却也对佛教并不排斥,听了李盛对于老祖寺的介绍,她顿时也被勾起了兴趣,眼睛一亮,道:“果真是难以置信,这位长寿的禅师想必也是个得道高僧。” 第一零五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李盛微微一笑,他不久前曾经去过老祖寺,对老祖寺的了解自然不在话下,接着说道:“宝掌禅师活了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由于近年来的兵乱所致,老祖寺几乎被战火毁掉了,真是令人扼腕长叹啊……” 乐平公主也不由得嘘唏不已,作为学习崆峒派武功的道家弟子,她也知道,对于信徒们来说,寺庙或者道观被毁意味着什么。 李盛见乐平公主和查文徽对他所说的话似乎有些兴趣,更加谈兴盎然,道:“一千多年前,在西方的天竺有个大英雄叫做阿育王,他经过一番南征北战之后统一了天竺。虽然他连战连捷,四方顺服,许多国家对他称臣朝贡,但是他所到之处,人们看他的目光却都是充满了仇恨。后来,阿育王皈依了佛门,他终于大彻大悟,不再穷兵黩武,而是以仁政感化平民百姓,他还倡导教育,增加民众的福祉。后来,阿育王越来越德高望重,威名远播,深受广大天竺人民的爱戴和尊崇。于是,阿育王终于认识到,武力征服不是真正的胜利,佛法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所以,想要求得世界和平,必须在佛法上取得胜利……其实,杀戮和战争,不容易得到长久的和平,通过仁爱和慈悲的方式方能,才能得到永久的和平。” 在古代,消息闭塞,通讯方式落后,一般的国人根本就不知道外国的事情,更是几乎没有人听说过阿育王这样的天竺历史名人。 乐平公主就像刚认识一般地看了一眼李盛,赞叹道:“看不出来啊,虽然你不是出家人,却对佛教了解不少……既然如此,作为礼佛参禅的圣地,老祖寺这座古刹应该重建才是啊!” 李盛淡淡道:“可是,重建老祖寺,需要许多钱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会愿意自掏腰包重建寺庙呢?”说完,他又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一眼查文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查文徽有几分惊异地对李盛竖起了大拇指,道:“李公子,想不到你竟然对于佛法有这般深刻的见识,查某真是领教了……以后,查某愿意为老祖寺的修缮一新而贡献微薄之力,那可是造福子孙万代的大善事啊。” 李盛更加相信此人便是历史上那位不惜散尽家财助人为乐的富二代了,连忙故作惊讶地规劝道:“兄台,这件事可要从长计议啊,千万不要因为一时间心血来潮就鲁莽行事……要知道,你家里的钱一旦捐出去,那可就是有去无回啊,虽然大诗人李白曾经说过‘千金散尽还复来’,但那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这件事,你还是应该先与家里的长辈们商量一番再作打算才好,不必急于一时。” 此言一出,查文徽禁不住脸色微变,其实,他以前经常这么头脑发热地做事。 李盛诚恳地笑了笑,道:“兄台,我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小弟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大丈夫行事,必须要有担当,凡事都要多多考虑家里人的利益,三思而后行。家和万事兴,有了家人的支持作为后盾,也有助于在事业上有所成就。” 查文徽脸色一变,然后便缓缓地点了点头,李盛的话果真是一针见血,此人年纪轻轻,却很不一般,莫非这小子会相面?只不过是初次见面,他为何却对自己如此了解?自己平日里乐善好施,嫉恶如仇,深受邻居和朋友们敬佩,但却唯独不怎么考虑家里人的感受,这些都是事实,却被眼前这个李公子一语道破…… 惊讶地看了看李盛,查文徽一字字地赞叹道:“李公子,你果真是见识非凡!” 听到查文徽如此赞美,李盛却没有自鸣得意,只是微笑着道:“兄台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一时兴起,多说了几句话而已,若有言辞不当的地方,还请兄台见谅。” 查文徽心中暗想,李盛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居然会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彻,着实非同小可,迟疑片刻,又问道:“李公子,你目前只是江州刺史府中的幕僚?” “是啊,我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幕僚罢了,少了我一个幕僚也无所谓……这不,刺史大人恩准了我一个假期,我就带着……”说到这里,李盛看了看乐平公主。 乐平公主白了李盛一眼,李盛立即改口道:“哦……因此我就带她去看看病。” 查文徽摇了摇头,正色道:“李公子,你不必妄自菲薄,就凭你如此不同寻常的见识,在同龄人之中也不多见,假以时日,你取得的成就必定会难以估量!” 李盛笑了笑,互相吹捧道:“兄台,你过奖了,不敢当……我看,兄台你以后也一定会名扬天下。”其实,以后的事实也确实如此,查文徽成为了南唐的一代名臣。 李盛对于唐末五代的历史并不是特别熟悉,对于那时候的著名历史人物也是所知不多,然而,他对包括查文徽在内的某些人恰好是有所了解。 查文徽苦涩地笑了笑,暗想我现在还是一事无成呢,常言道,良臣择主而事,这乱世里,虽然有许多割据一方的枭雄,但他却至今不知道究竟应该为谁效劳? 这几年来,查文徽虽然通过乐善好施积攒了些口碑,但却一直未能进入仕途,这就难免有些遗憾,他只以为李盛是在安慰他,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大为感激。 众人聊着聊着,不觉间,黄梅县就到了,上了岸,李盛便道:“我们要去中原寻访名医,不知兄台要往哪里去?” 查文徽笑道:“我在黄梅县有一位好友叫臧循,他曾经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们二人一向交好,后来,臧循举家迁往了黄梅县,从那以后,我们已经许久不见了。我这次去拜访他,会在他府上多住些时日,正好顺便在黄梅县附近游览一番,看一看闻名遐迩的四祖寺和五祖寺,还有那在三国时期便已存在的‘雷池’。” 第一零六章 耳鬓厮磨 查文徽诚恳地看着李盛,道:“李公子,可惜弟妹现在有伤在身,不然的话,我们不妨结伴同行,在黄梅县游玩一番。我与你一见如故,实在是舍不得分手……如果来日你们贤伉俪有机会去歙州,一定要到寒舍坐坐,容我做个东道,我可是真心期待你们的到来啊。” 查文徽这番言语绝不只是客套话,而是惺惺相惜,早就有了结交李盛的打算。 李盛微笑道:“好的,我们有空一定会登门拜访。以后,兄台若是有事,到江州城找我就好,不过,我家的小院子不太好找,你恐怕要多打听一番才可以。” 查文徽先是一怔,随即明白李盛的话里有自嘲之意,不由得会心地笑了笑。 于是,众人就在这里分开,各自赶路。李盛背着乐平公主向不远处的市集走去,李盛暗自盘算着买一辆马车,然后再继续赶路。一路上,不时地有路人看向他们俩,有人的目光是好奇,有人的目光是惊讶,还有人的目光则是充满了猥亵。 李盛和乐平公主一边走一边聊,秋风拂过,吹起了乐平公主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让他感觉到有些微痒的感觉,也让他油然而生一种耳鬓厮磨的莫名幸福感,这样他就忘记了背负着乐平公主的疲惫。他也并不在乎那些路人怎么看他们,但他却随时注意着是否有歹人在后面跟踪。这个世道太乱了,必须要多加小心。 这时,却有一辆看起来非常豪华的马车从不远处飞奔了过来,到了李盛的前方还有大约五米远之时,马车的速度突然减慢了下来,李盛不由得大吃一惊,马车的车夫居然是查文徽的书童,查文徽则是端坐在他那书童的身后,一脸微笑。 李盛正惊异间,那辆豪华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查文徽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眯眯地向李盛走过来,大声喊道:“李公子,你们赶紧上车吧,这辆马车,权当是愚兄送给你们贤伉俪的见面礼,敬请笑纳,你们千万不要客气啊。哈哈哈……” “这……这怎么使得?兄台,我们只是初次见面而已,岂能让你如此破费?”李盛一本正经地婉拒,虽然他此刻巴不得能够拥有一辆马车,但他并不想欠人情。 查文徽正色道:“李公子,常言道,事急从权,眼下,弟妹重伤在身,片刻也不能耽误啊!你们此去中原路途遥远,没有马车怎么可以?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那就请你一定要笑纳,你如果再三推辞,那可就是看不清愚兄我了……” “既然兄台你这么说,小弟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李盛拱了拱手,感激地看了查文徽一眼,旋即背着乐平公主上了马车,扶着她坐在了车厢里。 于是,众人又惺惺相惜地聊了片刻,这才拱手作别,各奔前程。李盛去市集里买了些食物,然后便驱着马车继续前行。 “这位大哥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现在,像他这样的好人实在是太少了。” 乐平公主感慨万分,这辆马车很宽敞,内部装饰也很豪华,必定是价值不菲。虽然比起她与李盛从吉州回来之时乘坐的那辆马车有些逊色,但却是有些雪中送炭的味道。 “驾……”李盛又对马儿抽了一鞭子,道:“可惜啊,好人难当,奸人当道,这句话,可谓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啊。” “你是说,查大哥可能会遇到一些挫折?”乐平公主听出了李盛的话外之音,可是,李盛又是根据什么推断的?莫非他会相面?以前怎么没有听他提起过? “这个嘛……我也只是突发感慨,查大哥是个好人,可是,好人却往往没有好报,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别的不说,就说那些窃居高位的各个藩镇节度使们,哪一个手里不是沾满了别人的鲜血?可是,他们却依然为所欲为,草菅人命。” 说到这里,李盛禁不住轻叹一声,其实,即便在后世里也是这样,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或许这就是人类进化的规律……虽然查文徽最终未得善终,但好在其子孙三代都是做官的。当然,作为一个穿越者,李盛不可能把他知道查文徽后来结局的事情说出来,天机不可泄露,他可不想给自己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次日下午申时左右,李盛和乐平公主到了黄州城,这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小城,本来就与黄梅县相隔不远。早在一年之前,这里还曾经是杨渥他老爹杨行密的地盘,自从杨行密死后,这里便成为武安军节度使马殷的地盘了。在这个军阀混战的年代,这种事情太普遍了,就像后世里的大文学家鲁迅先生那首诗里写的那样,“城头变幻大王旗”。 好在有钟匡范发放的“过所”文书在手,李盛和乐平公主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进了黄州城,然后就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为了照顾乐平公主方便,李盛提议两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乐平公主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客栈掌柜的是个大约三十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瘦削,皮肤白净,颌下蓄着八字胡,在他身边的老板娘则是个身材丰盈的妇人,穿着一件宝蓝彩织金绣牡丹的衣衫,下面是雪青色彩绣祥云纹石榴裙,一头乌黑的秀发梳了个坠马髻,生得眉清目秀,有几分姿色,只是一双柳叶眉微微吊着,透露出几分精明和干练的风韵。 李盛和乐平公主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点了几个当地的特色菜,这里的萝卜有些历史典故,早在东汉时期,曹操驻军黄州之时,曾经因为“兵吃萝卜、马吃菜”而令人津津乐道。 李盛在后世里就曾经来过黄州,这里的一些地方风味还与北宋大文学家苏轼有些关系,例如东坡肉,东坡饼,当年,苏轼曾经谪居黄州。只不过,现在是唐末,大文学家苏轼还没出生呢。想到这里,李盛禁不住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第一零七章 电光石火 黄州这座小城里的居民并不多,突然间出现了乐平公主这样国色天香的美少女,店里的客人们不免有些好奇,他们见李盛对乐平公主照顾得无微不至,俨然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小夫妻,更是纷纷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李盛和乐平公主却对此毫不在意,一路上,他们俩早就习惯了路人的各种眼神。两个人边吃边聊,不时地对饭菜赞不绝口,大快朵颐之后,李盛这才背着乐平公主上了楼。 掌柜的看着李盛和乐平公主的背影,不由得有些诧异,这时,那个老板娘一伸手便揪住了他的耳朵,凶巴巴地问道:“你闲的没事盯着人家的老婆看什么?” “哎呦……夫人,赶紧放手,放手啊……好痛啊!你实在是冤枉为夫我了,我哪里敢盯着人家的老婆看?其实,我只是觉得那里人有些古怪而已,从他们俩的衣着打扮和那辆豪华的马车来看,他们俩的家境似乎不一般,可是,那个女子却有重伤在身。”掌柜的痛得呲牙咧嘴,面带愁容,完全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怎么管那么多?人家受没受伤跟你有关系吗?真是无聊!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做正经事去吧!”那老板娘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丈夫的耳朵,自顾自地忙碌去了。 这是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屋子里边还算宽敞,李盛扶着乐平公主坐在床榻上,随手又脱去了她的鞋子,道:“我去外面的药铺看看有没有麝香,去去就回。” 乐平公主点了点头,柔声道:“我等你回来,你也要小心点,人生地不熟的。” 李盛闻言顿时有了一种温馨的感觉,他对乐平公主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随手又关严了屋门。乐平公主眼巴巴地看着李盛出了屋子,忽然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她没精打采地躺在床榻上,胸脯急剧地起伏了几下,心中思潮翻涌。 “他这一离开,我为何会心神不宁?以前我明明不会这样子的……我竟然习惯了他为我脱鞋,难道他不知道女人家的脚是不能让男人随便摸的?他居然是第一个……”乐平公主的脸颊已经满是红晕,从记事起,她的脚就从来没有被男人摸过,当李盛的手碰到她那纤细的小脚丫时,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起初,她本可以拒绝李盛为她脱鞋的,她完全可以自己动手,可是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没有那么做。那时,她心中很清楚,李盛对她并没有任何坏心思,其实,来自于后世的李盛根本就不理解在古代脚丫子对于女人的意义,直到现在,乐平公主都已经渐渐地习以为常了。 窗外的晚霞映得屋子里亮堂堂的,乐平公主慵懒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开始习惯性地按摩起双腿,可是,片刻之后,她却连一点感觉也没有,还是李盛给她按摩的效果好!只要李盛的大手碰触到她身体的某个部分,那里就会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她忽然情不自禁地思念起李盛来,她的脸颊越来越滚烫,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以说,李盛几乎已经按摩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驿动传到了她的心里面,让她整个身子都懒洋洋的,浑身无力…… 夕阳斜照,秋风习习。李盛垂头丧气地沿着街边向他所在的客栈走去,这一次还是一无所获,黄州是一座小城,城里的药铺根本就没有麝香这样名贵的药材。 这时,忽然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长街的另一端传了过来,听起来令人心悸。 李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暗想这是城里的市集,人来人往的,马蹄声这么紧急,想必是有许多人骑着马,就不怕踩死人不成?他放眼望去,市集里的行人纷纷避让,有些摊贩一边在收拾摊子,一边出言咒骂。然而,长街那面疾驰过来的十几个骑士却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样子,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李盛可以依稀看得清,那些人居然是骑兵,从他们的服色来看,似乎是武安军节度使马殷麾下的骑兵。 李盛正要避让,忽然心中一沉,街道对面有个少妇带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孩童,那个孩童正在把玩着鲁班球,由于他一时失手,鲁班球滚落到了地上,那个孩童立即挣脱了那少妇的手,跑过去就要捡那个鲁班球,那少妇忍不住惊声尖叫! 这时,那些骑兵的战马已经距离那孩童只有丈许了,但那些骑兵却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李盛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地冲了过去! 李盛跑得很快,但以他的速度,扑到那个孩童身边的时候,如果那几匹战马不停下来的话,他很有可能与那个孩童一起被战马撞飞,但他还是要救人,在那一刻他根本就无暇多想,他只知道眼前有个身处险境的孩童,如果他不去救那个孩童,后果不堪设想……这时,除了急促的马蹄声之外,长街上几乎一片静寂。 街上的行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大惊失色,那个少妇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孩童已经躲闪不及,就算她现在去救也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心都要碎了。一时间,她竟然不知所措,大脑里一片空白…… 李盛冲到那个孩童的身边,下意识地猫着腰,一把抱住他就向路边滚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几匹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几只前蹄高扬在半空中片刻,这才踏向了那个孩童方才所在的地方,其实只不过是咫尺间的距离,一眨眼的瞬间。 “砰”的一声闷响,李盛抱着那个孩童撞在了路边的一个水果摊子上,李盛只感觉被撞得眼冒金星,头晕脑胀,但他还是先看了一眼那个孩童,那孩童虎头虎脑的,此刻虽然吓得目瞪口呆,但却幸好没受什么伤,李盛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第一零八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见那少妇亡命般地扑了过来,脸色煞白,面容悲痛,李盛连忙将那孩童扶起来,送到了那少妇的怀里。那少妇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孩童,确认他安然无恙,顿时喜出望外,喜极而泣。 那少妇又看向犹在地上喘息不已的李盛,带着哭腔道:“恩公,小女子感激不尽……你,你怎么样?” 李盛虽然感觉脑袋火辣辣地疼痛,但却若无其事地苦笑一下,道:“我没事。” 那少妇眼噙泪水,一巴掌就打在那孩童的脸上,骂道:“臭小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为了区区一个玩具,差一点把恩公的性命都搭进去了,你知不知道?” 那孩童早就被这场面吓傻了,被那少妇一巴掌打在了脸上,顿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那少妇见状,轻咬贝齿,还作势要再打,却被李盛一把抓住了手。 李盛劝道:“孩子是无心的,这也不能怪他,是不是?以后不要这样了就好。” 那少妇本来就有些不忍心打孩子,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当下便连连点头称是。 “原来是个不长眼的娃娃……走吧,不用理会。”那些骑士之中有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中明显带了几分不屑,看样子,那些骑士就要继续策马狂奔。 李盛的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怒火,猛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你们不能走!” 那些人闻言顿时一怔,当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为首的人勒住了战马,他并没有发话,只是淡然地看着李盛,目光凛凛,令人不怒自威,其余的骑士也都勒马看向了李盛,他们就像看着傻子一样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轻蔑,有的人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冷笑。 李盛昂头挺胸,扫视了一番众人,他们都是穿着一身清一色的黑色半身皮甲,腰畔都是挂着短刀,为首的人似乎是一个将军,得胜钩上挂着一杆红缨长枪,此人大约有四十岁,肤色黝黑,满脸横肉,蓄着络腮胡子,脸颊上还有一道刀疤,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其余的似乎是他的手下,他们每个人的坐骑都是高头大马。 李盛不由得心中一震,这些人看起来威风八面,气势很不一般,比起江州和吉州的官兵可是明显强多了,难道他们便是马殷麾下的部队?怪不得马殷能从杨渥手中把黄州城抢过来。但饶是如此,李盛却并不胆怯,在他看来,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视老百姓的性命如草芥!更何况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唐太宗李世民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虽然现在已经是唐末的藩镇割据时代,可是,大唐毕竟还没有灭亡,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名义上,这些人依然属于大唐帝国的臣民! 在那将军的身旁有个长着一双三角眼的大汉,他冷冷地看了看李盛,撇了撇嘴,沉声道:“是你小子想让我们停下来?” 李盛正视着那个三角眼大汉,握紧了拳头,凛然道:“没错……正是我!” 那三角眼大汉眯着眼打量了李盛片刻,有些好奇道:“你要让我们怎么样?” “我认为,你们应该道歉……你们不应该在闹市中策马狂奔。”李盛淡淡道。 “什么?你居然想让我们道歉?哈哈哈……”那三角眼大汉笑得前仰后合。 其余那些人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他们的脸上几乎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盛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一本正经地道:“这里是黄州,虽然山高皇帝远,却也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们这些人纵马狂奔,惊扰了长街上的百姓,本身就是罪过,我认为,让你们道歉都是轻的了。” 那三角眼大汉顿时笑得浑身乱颤,险些跌下马来,片刻之后,这才收敛起笑容,道:“节度副使大人,您听到没有,这小子竟然和您说起王法来了,看样子,他还要治您的罪名。” 此言一出,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心中暗自思忖,节度副使,哪个节度副使? 那三角眼大汉的笑容中充满了不屑,他手中马鞭一扬,指着李盛,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连节度副使马将军都不认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李盛微微一笑,反问道:“我是外地来的,我只听说过这里的节度使是谁,至于节度副使是谁,请恕我直言,我真的有所不知。” 马上的那些人听到李盛的这句话之后,就像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一般,除了为首那个将军目光更加阴冷地望着李盛之外,其余那些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纷纷说道:“这小子原来是外地人,怪不得,居然不知道马将军的大名,哈哈哈……” 那少妇听说那位将军居然是节度副使,连忙拉着那个孩童来到李盛的身边,低声提醒道:“恩公,眼前这位将军是节度副使马将军,他是节度使大人的弟弟,惹不起啊,赶快走吧……都是我家孩子不好,连累你了,以后,小女子一定登门谢罪。” 那少妇知道得罪马将军这些人的后果,她猛地一巴掌打在那孩童的脑袋上,呵斥道:“不懂事的臭小子,还不赶紧向马将军赔礼道歉,我们这就要走了。” 李盛淡然地看了看那少妇,她此刻面色煞白,她的孩子居然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显然,这母子俩对于马将军等人非常害怕,这世道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李盛突然感觉到有几分凉意,远处更是有枯叶落下。 那孩童“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大叫道:“娘……我不想走!” “你不走?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那少妇愣了一下,又急又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挥手还要继续打那个孩童,却被李盛一把拦住。 “孩子,跟叔叔说说,你为什么不想走?”李盛微笑着问道。 那孩童抹了抹泪水,哽咽道:“我要找到那个鲁班球……如果找不到,我就不走了。” 第一零九章 正义凛然 “你找那个鲁班球做什么?”李盛有些哭笑不得,小孩子的心思果真很单纯。 孩童一脸委屈地说道:“鲁班球是我爹爹当兵之前送给我的礼物,看到这个鲁班球,我就像看到爹爹一样……我听说,当兵是很危险的,可能会战死沙场,我可不想再也见不到我爹爹,呜呜呜……”说到这里,他禁不住又大声哭了起来。 那少妇听了这句话,心中更加多了几分酸楚,她本来还想打孩子,那扬起的手却终于没有舍得打下去,她的眼眶也已经湿润了,这年头,各个藩镇连年征战,她的丈夫为了生计,也不得不投入杨行密的淮南军中效力,自从淮南军撤出黄州城之后,她就从此再也没有得到过丈夫的消息,可以说,她的丈夫至今生死不明。 只是,那孩童虽然方才被李盛所救,但那个鲁班球却早已滚得不知去向,对于这个幼小的孩子来说,这个鲁班球代表着他的爹爹,他一心想找回那个鲁班球。 “小子,你现在是不是还想让节度副使大人道歉?”那个三角眼不耐烦地问道,他见那孩童再次哭泣起来,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当然了,童言无忌嘛……依我看,节度副使大人要向那孩子道歉,还要请你们帮助孩子找到那个鲁班球。”李盛义正辞严,脸上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说什么?你居然要马将军给这个小毛孩子道歉?真可笑,哈哈哈……” “真是岂有此理!你小子是不是吃豹子胆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些骑兵齐声呵斥,纷纷催马上前一步,他们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就连马将军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马鞭,此刻,他脸色铁青,身为武安军的节度副使,马殷的弟弟,他是现在这黄州城里职位最高的官员,可以说是地位显赫,极有身份,却没想到区区一个外地来的少年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如此出言不逊。 这时,越来越多的路人已经围拢了过来看热闹,几乎所有人都惊异地望着眼前这个胆识过人的少年,不明白这小子为何敢对堂堂节度副使马将军这样说话。 李盛并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腰板,朗声道:“公道自在人心,这个孩子的父亲当兵去了,留下孤儿寡母无人保护,这孩子思念父亲,鲁班球就是一个念想,在孩子心中,鲁班球就是父亲给他的弥足珍贵的礼物……可是,你们方才差一点害死这个孩子,幸亏我在生死攸关之际救了他,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心有余悸。” 李盛这么一说,观望的路人们也不由得纷纷动容,他们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了那个犹在啼哭不止的孩子,可惜,在这样的乱世里,人不如狗,他们又能怎么样? 那些骑兵也自觉有些理亏,纷纷住口,甚至有人的脸上流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李盛也注意到了众人神色的变化,不由得心中一喜,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继续侃侃而谈:“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年头,烽烟四起,几乎每天都会有将士们阵亡,可以说,这孩子的父亲现在生死不明,正是那些战死的将士们换来了诸位将军的荣耀,换来了幸存者的升官发财!如果那个鲁班球丢了或者被毁掉了,那么可想而知,对于这个幼小的孩子来说,会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此言一出,那个少妇也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一把搂住了那孩童,母子两人相拥而泣,围观的路人们也纷纷触景伤情,许多人也禁不住流出了同情的泪水。 马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恶狠狠地盯着李盛,恨不得立刻一鞭子抽死他。 李盛毫不示弱地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马将军对视着,正义凛然地继续说道:“节度副使大人,在这黄昏时分,你们策马狂奔究竟是要干什么?如果你们确实是有军务在身,那也是无可非议……可是,城里的大街上还有许多仍然在为了全家老少的温饱而含辛茹苦地忙碌着的百姓,还有如此年幼无知的孩童,方才,如果在下晚了一步,你们的战马就很有可能会踩死这个无辜的小孩子,这样一来,这个相依为命的母亲岂能独活?这一点,在下斗胆问问马将军,你们有没有想过?” 这些话可谓是掷地有声,那些围观的路人们义愤填膺,窃窃私语,更有几个胆子大的汉子向马将军投去了愤怒的目光。那些骑兵们一个个都像泄了气的皮球,默然无语,他们此刻再也笑不出来了,只是偷偷地看着那位马将军的脸色。 这时,李盛所在的客栈的掌柜的突然来到了李盛的身边,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掌柜的告诉他,这个马将军便是马殷的亲弟弟马賨,他早年就随马殷一起从军,投奔到了食人恶魔孙儒那支以人肉为食的部队之中,他们兄弟俩一样的勇猛善战,马賨后来凭战功当上了孙儒军中的“百胜指挥使”。 食人恶魔孙儒兵败身死之后,马賨就沦为了杨行密军队的俘虏,杨行密从孙儒大军的俘虏之中精选出五千人组成了一支王牌军,命名为“黑云都”,作为自己亲军的班底,他们的盔甲一律用黑衣包裹,在装备和军饷上也给予了优厚待遇。这支部队在后来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堪称是唐末五代期间的一流劲旅。马賨在黑云都效力期间立下了许多战功,很快就荣升到了黑云都指挥使的位子。 杨行密偶然得知马賨居然是马殷的亲弟弟,这可是他交好马殷的天赐良机,惊喜之下,杨行密当下就准备了厚礼,客客气气地派人将马賨送到了马殷的军中。 李盛听说过黑云都这支劲旅的名字,从马賨的履历也能知道,马賨绝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李盛依然认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马賨也不能例外! 第一一零章 人死鸟朝天 对于马賨这种完全不顾老百姓死活的行径,李盛很不感冒,他知道眼下他根本就没有与马賨相抗衡的资本,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并没有丝毫胆怯,他在困难面前还依然保持着血性。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无论面前的对手是谁,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活得有尊严,反正他已经穿越过一次了,他不介意从头再来! 马賨这些人看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有军务在身的样子,他们或许是一直骄横跋扈习惯了,也或许是闲极无聊而去寻找刺激,可是,他们虽然也有这么做的权利,甚至于在这里也根本没有人敢于干涉或者阻拦他们,但是,他们却没有理由让无辜的老百姓因为他们的行为而丢掉性命。 马賨曾经做过黑云都的指挥使,这说明他不是等闲之辈。李盛在后世里也曾经听说过黑云都的威名,但他绝不会因此而退缩,不过,他可以调整一下策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马賨这些人面前,莽撞是不可行的,像个缩头乌龟一般地忍气吞声更不可取,马賨这些人绝不会因为他忍气吞声就能跟他讲道理。 心中计议已定,李盛继续高声道:“在下虽然是个路经此地的外地人,但我也听说过节度使大人一直是以救民、安民、爱民为不二法则!几年前,节度使大人派李唐将军去攻打永州,一个多月之后才攻下永州,并且除掉了永州城的守将唐将军,可是,永州的百姓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自发集资修建了‘唐公庙’,以此来表达永州人对于唐将军的缅怀。如果换成了别人,恐怕早就下令对永州屠城了,然而,节度使大人却为了消除永州父老的敌意,不惜停止进军,授命李唐将军安抚百姓,免税免赋,整整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在永州城善后安抚……试问,如果节度使大人知道了今日马将军的所作所为,他又该如何看待此事?” 李盛目光坦荡,昂首挺胸,丝毫无视仍然骑在马上的那些人,他当然更不怕马将军手中紧握的马鞭!人都是有着欺软怕硬的劣根性,他在后世里也曾经为了提升销售业绩而对一些大客户曲意逢迎,低三下四,然而,作为一个穿越者,在这一刻,他却并不想对权贵低头,因为,人间自有正气,就像后世的电视剧《水浒》里的主题歌所唱的那样,路见不平一声吼! 那个三角眼大汉就像看着怪物一样地看了看李盛,片刻之后,这才忿忿地说道:“节度副使大人,这小子竟然……竟然对您这么说话,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大胆,就凭你也想教训本将军?”马将军终于恼羞成怒,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马賨深知自己理亏,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从来没有第三个人敢如此当面教训他,就连他的亲哥哥马殷都不曾这样过,他看李盛的打扮,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而已,竟然对他用这般狂妄的口吻说话,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他一时间也没想好究竟该如何反驳才好。 马賨并未立刻发作,因为李盛的话让他很有几分顾忌,他的哥哥马殷一直很重视民心所向,这一点,他心下了然。当年如果他是攻打永州的主将,破城之后,他十有八九就会下令屠城了。一旦让马殷知道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马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马殷从淮南军手中抢到黄州城的时间并不长,可以想象得到,马殷一定会很在意民心所向,到时候,一顿批评恐怕是免不了的,至少要做好表面文章。 其实,更让马賨忌惮的是马殷麾下的大将李琼,他被人称作是“李老虎”,不仅战功卓著而且心狠手辣,几年前攻打桂林之时,李琼下令活埋了三千多名战俘,导致桂林街头的孩子听了他的名字都会吓得止住啼哭。李琼在私下里一直与他争权夺利,马殷对此心知肚明,可是马殷对待属下一直如同兄弟一般,始终做和事佬。可以想象,一旦这件事被李琼知道,李琼一定会以此为借口攻击他一番。 那少妇看到马賨脸上那凶巴巴的表情,禁不住更加担心了,她连忙下意识地搂紧了孩子,向后退了两步,心里怦怦直跳,此刻,她既担忧她母子俩的安危,也为李盛着急。许多路人也是面如土色,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要是马将军等人蛮不讲理地动起手来,这条长街上难免会血流成河。 “怎么?马将军,莫非你想要动武?”李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又扫视了一番围观的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吧,免得受我的连累,就让他们冲着我来吧。” 李盛不怕面对马賨这些赳赳武夫,他也不会采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等老子有实力的时候再来找回场子,那无异于自欺欺人,只不过是一时逞口头之快。 食人狂孙儒勇武盖世,他的许多部下后来都成为了一代名将,例如马殷和马賨兄弟俩,还包括李琼,可惜,孙儒的情商显然是微不足道,否则,他也不会在原本占优势的情况下兵败被杀。对于马賨这样的人,不应该硬碰硬,而是要智取。 马賨仍然有些犹豫,其实,好在没有出人命,这件事本来就是小事,就算马殷本人看到也很有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往日里,那些大街上的百姓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这就养成了他在黄州城里时常纵马狂奔的恶习,可他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人跟他讲道理,而且是个年轻人,让他情何以堪? 让马賨有些惊讶的是,李盛始终面无惧色,侃侃而谈,气度颇为不俗,马賨暗自揣测,此人虽然年纪轻轻,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但他却有着同龄人中罕见的胆识。 第一一一章 以卵击石 看样子,这小子并非是出身于豪门大户,可是,他说话的口气却很不一般。马賨不知道李盛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说话行事如此有恃无恐。 马賨身边那个长着三角眼的汉子叫做王环,也是一员猛将,他是马殷的同乡,与马殷兄弟俩自幼交好。只是,那王环性情任性,行事莽撞,他早就憋不住了,一心想给李盛点颜色看看,顺便也给马賨出口恶气,他知道马賨现在有所顾虑。 “节度副使大人,末将替您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王环自告奋勇,他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盛,扬起鞭子就向他抽了过去。 在场的众人顿时哗然,有人摇了摇头,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他们不希望看到正义凛然的李盛血溅当场,只好愤然离场,余下的人则是对那王环怒目而视。 李盛也是练武的人,方才一听王环的话,早就做好了准备,不慌不忙地退后了两步,正好躲开了这一鞭,他心中了然,暗想马賨到底还是马殷的亲弟弟,他顾虑重重,老谋深算,他自己不想出手,却不反对身边的下属替他出手,一来他是顾及身份,二来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仍然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王环这一鞭子抽空,他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暗想自己如果连一个无名小辈都对付不了,以后还怎么跟着节度副使混?他很尴尬,生怕马賨嘲笑他无能。 大喝一声,王环还想再次扬鞭,刚刚抬起手来,就听有人高声喊道:“住手!” 在场的众人都禁不住怔了一下,就连马賨都有些诧异,在这黄州城里,除了眼前这个外地来的愣头青,还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敢来管这种闲事?不要命了吗? 循声望去,马賨顿时脸色一变,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大公子,你怎么来了?” 王环和其余的骑兵也都纷纷下了马,欠了欠身,异口同声道:“见过大公子!” 那个被称为是“大公子”的人便是马殷的长子马希振,他的年龄与李盛相仿,但却比李盛明显瘦削一些,他身穿一身青衣,头发挽了个简简单单的道髻,他的皮肤很白,眉清目秀,脚蹬一双乌皮靴,很有一种儒雅的气质。在马希振的身边,还有一个侍从模样的年轻人,年龄大约有二十岁左右,他面色黧黑,身材强壮,两人各自骑着一匹枣红马,只是,那个侍从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横刀。 马希振扳鞍下马,对马賨躬身行了个礼,微笑着道:“叔叔,侄儿我只是偶然经过此地,听见这里人声喧哗,顺便过来看看热闹,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刚才在大街上纵马狂奔,差一点踩死那个可怜的小孩子……他们这些人不道歉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用鞭子抽这个打抱不平的年轻人……真是不讲理!” “他们仗势欺人,求大公子为我们主持公道啊……”围观者七嘴八舌地说道。 马賨冷哼一声,懒得说话,王环却很想表现一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大公子,你不要听信这些人的一面之词,方才又没有出人命,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小子居然想让马将军给他们赔礼道歉,简直是无稽之谈!他们这么猖狂,分明是不把节度使大人放在眼里。” 李盛淡淡地瞥了一眼马希振,虽然他感觉此人并不像寻常的官二代那样骄横跋扈,但他却也不相信马希振能够保持公正,因为马賨与马希振是叔侄关系,他们俩是一家人,血浓于水,难免会沆瀣一气。 马希振沉吟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叔叔,这个年轻人只是个过路的外乡人而已,他根本就不认识您,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罪,您是一代名将,何必要与一个晚辈斤斤计较呢?就算他方才出口不逊,您不妨就一笑了之得了。” 既然马希振这么说了,马賨也想顺着台阶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看着李盛,淡淡地道:“小子,本将军看在大侄子的面子上,暂且放你一马,只要你现在向本将军赔个不是,今天的事情就此了结,以后,本将军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王环闻言不由得有些失望,方才他那鞭子一击不中,很没面子,他很想给李盛点颜色看看,怎么能便宜了他?可是,既然大公子是想当和事佬,马賨也已经发话了,双方未必会再次发生冲突了,虽然他很不甘心,但却毫无办法。 客栈的掌柜的再次靠近了李盛,低声道:“李公子,你赶紧赔个不是吧……” 李盛看了看那客栈掌柜的,淡淡地笑了笑,他旋即又板起脸来,朗声道:“我没有错!为什么你要让我赔不是?” 此言一出,马希振禁不住愣住了,他见双方发生冲突,自然而然就想到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马希振根本就没把王环和其余的那些骑兵放在眼里,但对于战功赫赫的亲叔叔马賨,他却不想引起什么冲突,他盘算着,只要李盛给马賨赔礼道歉,他就可以尝试着劝解双方,凭他作为马殷的嫡长子的身份,他再对叔叔说上几句拍马屁的话,或许这件事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可是,听了李盛的话,马希振却不由得有些担心,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识相呢?难道他非要与马賨斗个你死我活?他这不是以卵击石吗?简直是不自量力…… 马希振此刻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思维方式,虽然他也意识到李盛有些与众不同,在同龄人之中,李盛可以说是胆识过人,但他却没有想到,李盛根本不是普通的古代少年,他更没有想到,李盛明知对方是堂堂的节度副使马賨也没有畏惧。 马希振禁不住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个楞头青,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就不知进退。 第一一二章 年少轻狂 马希振却并不了解,李盛的骨子里就有一种不妥协的精神,尤其是李盛的性格,充满了血性。不过,马希振转念一想,李盛的这番话确实很有道理,既然他没有错,他凭什么要给马賨赔礼道歉?就因为对方有钱有势? 马賨见李盛的性格如此倔强,终于忍不住了,扬起了马鞭,冷哼一声,道:“好一个年少轻狂的小子,今日,本将军就来教训教训你,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且慢……叔叔,侄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马希振上前一步,挡在了李盛的身前,一脸正色地看着马賨。 马賨不由得怔了一下,他生怕误伤马希振,连忙放下了鞭子,心中却有些恼怒,这个大侄子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对于李盛那个愣头青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马賨的脸色阴沉下来,沉声问道:“怎么?大侄子,你莫非是想替他求情吗?” 马希振对李盛微微一笑,又将目光转向了马賨,一本正经地说道:“叔叔,侄儿有个不情之请,今日我见到这个少年,颇有些意气相投之感,希望您看在侄儿的薄面上,暂且放他一马,得饶人处且饶人,回头,侄儿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说话间,马希振已经走到了马賨的身边,给马賨毕恭毕敬地躬身行了个礼。 这样一来,马賨也只好顺着台阶下了,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的嘴角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大侄子,这小子要是能像你这般懂礼貌就好了,不过……” 他的语气顿了一下,看了李盛以及那少妇一眼,接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是我大哥的大公子,将来也很有可能继承大哥的位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老夫就饶了他,回头,你可要好好地说说他,年轻人,不要过于年少轻狂了……” 李盛对马賨这番话很不感冒,明明是你自己为老不尊,却居然说小爷我年少轻狂?他脸色一变,正要发作,那客栈掌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色,李盛这才隐忍了下来,心中却老大不愿意,别看现在你位高权重,将来小爷我发迹了,一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马希振见马賨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下来,暗自松了口气,笑道:“侄儿遵命……请叔叔放心吧,我会跟这个兄弟好好聊聊,他是个人才,我爹也一直求贤若渴呢。” 一听马希振这么说,马賨更加不想继续与李盛纠缠下去了,万一这小子得到马殷父子的赏识,将来成了军中的袍泽,再次见面之时岂不尴尬? 王环更是恨恨地瞪了李盛一眼,看来今天没机会对付这小子了,真是很遗憾,他倒是很有福气,关键时刻被大公子救了一命,否则,就凭他这文质彬彬的样子,还不让他血溅五步? 于是,马賨等人便继续策马而行,不过,他们现在的速度却明显放慢了下来,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随后才一哄而散。 这时,那个孩童还在抽泣,李盛来到那孩童的身边,刮了刮他的鼻子,微笑着安慰道:“男孩子,别总是哭哭啼啼的,如果你的眼睛哭红了可就不好看了。” 听到李盛的话,那熊孩子终于止住了抽泣,抹了一把鼻涕,道:“好了……我不哭了……”他小嘴一扁,看起来似乎随时又要落泪的模样。 李盛笑了笑,马希振也走了过来,他看着身边这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轻叹一声,比起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他可是幸福多了,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 那少妇拉起那孩童,急声道:“好了……傻孩子,别哭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那孩童急道:“我不走,我还要找那个鲁班球呢。”他对此倒是一直念念不忘。 那少妇闻言颇为尴尬,呵斥道:“傻小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还嫌惹的祸不够少吗?听话,跟我走!”说着,她拎着那孩童的耳朵就要离开,这孩子方才已经惹了太多麻烦了,就连李盛都受他连累了,她可不想再给别人添累赘了。 这时,李盛看着那孩童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生了恻隐之心,道:“等一等,你们先别急着走!” 那少妇怔了一下,诧异地看着李盛,问道:“恩公,请问你还有什么吩咐?” “我有个建议,我们一起找一找那个鲁班球,然后再走也不迟……过一会,天黑了,那就更加不好找了,不知大姐你意下如何?”李盛征求那少妇的意见。 “那样也好,只是,又要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恩公,您可真是大好人!”那少妇当然不介意再找一找那个鲁班球,她也希望孩子能够开心起来,人多力量大,或许他们能够找到那个鲁班球,更何况,那鲁班球也是个念想,寄托着孩子对于他爹的牵挂,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顿时一热,其实,这孩子也是很懂事的。 马希振笑着看了看李盛和那少妇,道:“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我也帮你们找找那个东西。”说完,他又对他那个侍卫招了招手,示意那个侍卫也过来帮忙。 于是,几个人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开始搜寻,李盛四下望了望,不多时,他就发现了那个鲁班球,就在一个摊子的旁边,他连忙走了过去,弯腰下去拾起了那个鲁班球。只是,那个鲁班球看样子似乎被马蹄踩踏过,但却幸好只是微微有所变形而已,并不妨碍把玩,李盛这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了!给你……小孩子,以后,你可要妥善保管啊。记得,千万不要再把鲁班球带出来,一旦丢了,那可就不好找了。”李盛笑咪咪地将鲁班球递给了那个孩童,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叔叔……”那孩童连忙将鲁班球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喜极之下,他差一点又要落泪。 第一一三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对于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来说可谓是震撼之极。 “不必客气……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李盛微笑着问道。 那孩子很阳光地笑了笑,道:“我叫陈子乔。” 那少妇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话,道:“他叫陈乔,字子乔,他爹起的名字。” “什么?陈子乔……”李盛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他依稀记得,在五代时期,有个叫做陈子乔的名人,被南唐后主李煜的父亲李璟视为一代忠臣,国之栋梁。 那个陈子乔曾经在后主李煜时代总领南唐军国大事,后来,南唐国都金陵即将沦陷之前,他曾经劝谏后主李煜不要向宋太祖投降,李煜却根本不听他的劝告,陈子乔终于心如死灰,自刎殉国。 虽然李盛并不知道历史上那个陈子乔的出生年月日,无法确定这个孩童就是后来的那位南唐忠臣,但他还是好奇地多看了那个孩童几眼,这反倒引起了那个少妇的惊讶,这个年纪轻轻的恩公对她们母子俩真是够仁至义尽了,她何以为报?可是,她那从军出征的丈夫或许还健在,否则,她可能会打算以身相许了,想到这里,那少妇顿时脸色一红,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羞涩的神色。 马希振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铜币塞到了那孩童的手里,笑道:“孩子,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将来等你长大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你可以来找我。” 那孩童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娘说过,不能随便收下别人给的东西。” 那少妇也推脱道:“马公子,您的钱,我们不能要……您方才已经帮了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收您的钱呢?” 马希振肃然道:“这是给孩子的,如果你坚决推辞,那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少妇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连忙让那小陈子乔给马希振千恩万谢,马公子乃是大军阀马殷的嫡长子,对他们来说,那是难得一遇的贵人啊! 直到那少妇带着破涕为笑的陈子乔走远,李盛仍然饶有兴致地看着陈子乔的背影,心中则是思忖着,等到这个陈子乔将来长大以后,不知能否再次遇到他…… 马希振见状,缓缓地走到李盛的面前,微笑着道:“你还在惦记着那个孩子?” 李盛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是啊……这个孩子很可怜,但他很懂事。” 马希振也点了点头,道:“着实如此,我也很喜欢那个小孩子……对了,李公子,今日能够与你在此偶遇,在下非常开心,有一种与你一见如故的感觉,我们不妨找个酒家一起共饮几杯如何?” 李盛微笑着道:“马公子,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此行本来是为一个朋友治病的,恰好急需麝香这种药材,此前,我已经去了几个药铺,却都一无所获。马公子,您是节度使的大公子,不知您能否帮个忙?” 马希振眉头微皱,道:“不瞒你说,我也是刚来这里不几天而已,据我所知,这座小城里不会有这般珍稀的药材,即便是我叔叔的军营里也不会有……不过,我可以去我爹那里找一找,那里或许有,只是,我爹远在潭州,路途遥远……” 李盛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失望,悻悻地道:“那就算了吧,不劳烦马公子了。”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马希振却很信任李盛,他滔滔不绝地对李盛说了许多心里话,原来,马希振虽然是正八经的官二代,却并不像别人想象的那么养尊处优,虽然他是马殷的嫡长子,也有些才干,但是,马殷的次子马希声却凭借其母是马殷的宠妾而更加受宠。也就是说,“立长不立幼”这个古训并不适用于马殷的各个儿子,将来,嫡长子马希振未必会成为世子,反而是马希声成为世子的可能性更大!对此,马希振难免会心存芥蒂,虽然他自认为在能力和人品方面都远远不是马希声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能够相比的,但是,有些因素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听了马希振的这些话,看着他那郁郁寡欢的表情,李盛也不由得嘘唏不已,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没想到,马希振这样令人羡慕的官二代居然也有这么多苦恼,其实这都是人性使然,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争权夺利而兄弟相残,在有唐一代,自从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开始,权力的继承就充满了血腥味。 两个人继续聊了片刻,李盛这才告辞道:“时候不早了,在下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一下,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在下一定会登门拜访!” “既然如此,那我就期待李公子以后大驾光临。”马希振不无遗憾地笑了笑。 方才,马賨对于马希振这个大侄子还是很给面子的,这个曾经在黑云都叱咤风云的赳赳武夫甚至没有对李盛不依不饶,马賨身边那个三角眼也没有多说话,那三角眼似乎对马希振很有几分忌惮的样子,当然,这帮人对于马希振客客气气主要还是看在马殷的面子上。方才那般剑拔弩张的情形最终被马希振的几句话化解,由此可见,马希振的为人还是可以信赖的,他与寻常的官二代似乎有所不同。 李盛依稀记得,马殷虽然在湖南割据一方许多年,甚至建立了南楚,最终还是被南唐灭掉了,因此,他反倒认为马希振没有什么可以纠结的,他不去当那个武安军节度使也罢,省得将来操心那么多事情,最终依然难免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李盛回到客栈之时,乐平公主还没有睡,她方才也在牵挂着李盛的安危,一直转辗反侧。出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在外面遇到坏人了?就连乐平公主自己都有些诧异,她居然对于一个男子如此关心,她甚至有一种与李盛同舟共济的感觉。 第一一四章 授受不亲 直到乐平公主看到李盛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驿动不已的心这才踏实下来。不过,她发现李盛的脸上有几分失望的神色,冰雪聪明的她顿时心下了然,看样子,李盛又是空手而归了,但她对此早有准备,麝香本来就是极其稀有的药品。 李盛坐在乐平公主的身边,正要开口,乐平公主就笑道:“李公子,这样着实难为你了,其实你也不必介怀,我们时常做做按摩也不错,只要能够维持这个身体状况,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对了,你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李盛一边乐在其中地给乐平公主做泰式按摩,一边大略地讲了一遍方才在大街上发生的事情。不仅乐平公主感觉大腿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就连李盛都有些心猿意马了,与乐平公主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女如此亲密接触,岂能不让人心旌动摇?虽然他已经触碰过乐平公主身上的大部分肌肤,可是还有一些要害部位让他蠢蠢欲动,他很想深入地探索一下那些地方,但却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听你一说,我也希望那个马公子能够继承大位,那样的话,对于老百姓来说或许是个好事,如果那些藩镇的节度使们都能爱民如子,天下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民不聊生了……啊,有点痛!”乐平公主正说话间,忽然感觉到大腿根一痛。 原来,李盛的大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触及了乐平公主的大腿根,她顿时脸色一红,幽怨地白了李盛一眼,李盛却对她促狭地笑了笑,其实他也是无意的。 李盛瞥了一眼那宽敞的床榻,嘴角流露出一丝坏笑,道:“这还是一间大床房啊,不错,哈哈哈……我们可以挤一挤,和衣而眠,公主,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乐平公主咬了咬红红的樱唇,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冷冷地瞟了李盛一眼,淡淡的道:“本姑娘不习惯和男人睡在一起,虽然本姑娘是个习武之人,却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你呀,要是将心思都用在练武上就好了……” 李盛碰了个软钉子,苦笑了一下,讪讪地道:“其实,我的意思只是将就一晚而已,又不是要和你啪啪啪……” “啪啪啪……什么意思?”乐平公主冷冷地看着李盛,粉面含霜,她潜意识里认为“啪啪啪”这个词语不是什么好话,这小子,油腔滑调的。 李盛眨了眨眼睛,又试探性地道:“你睡里边我在外边,我不会趁人之危的。” 此言一出,乐平公主的俏脸就像初春时节的桃花,立刻绽放出了两抹嫣红,更加增添了几分妩媚。此刻,她有些羞涩,有些无语,也有些纠结。 李盛打趣道:“亏你还是个习武之人,怎么这么优柔寡断呢?小事一桩而已。” 乐平公主白了李盛一眼,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娇嗔,很是令人心动……只不过,乐平公主那白皙的纤纤玉手,正在不紧不慢地把玩着一柄飞镖,虽然她此刻看似漫不经心,李盛却感觉到一股凛凛的寒意笼罩在四周,他禁不住感觉到一丝凉意。 李盛连忙摸了摸鼻子,干笑着道:“好吧……我还是在地上将就一宿好了。” 乐平公主微微一笑,道:“说句心里话,我感觉你这个人其实也不坏……只是,你这油嘴滑舌的劲头要是用在练武方面就好了,你的天赋还是不错的,可惜!” 李盛抱着一套被褥和枕头放在地上铺起来,听了乐平公主这句话不由得心中一热,以她的性格,应该不是在恭维自己,莫非自己真可以在习武一途有所建树? 想到这里,李盛关心地看了看乐平公主,肃然提醒道:“秋天的晚上仍然有些凉,公主,你一定要盖好被子,尤其是你的腿,千万不能受寒。” 乐平公主顿时怔了一下,眼前这个少年居然如此体贴人,着实让她有些感动。 李盛又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公主,如果你的身体不舒服,你千万不要忍着。” 乐平公主笑了笑,正要致谢,李盛又放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有啊,公主,如果你晚上要起夜的话,你也不用顾忌什么,你可以喊我起来帮你……” 李盛的话还没说完,乐平公主就又羞又怒地随手拿起一个枕头向他掷了过去,李盛躲闪不及,恰好被那个枕头击中了脑袋,他摸了摸脑袋,坏笑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乐平公主在睡下之后,感觉到越来越口干舌燥,浑身燥热,现在已经是秋季了,晚上并不热,她却接连喝了好几杯水之后才有所缓解,但饶恕如此,她后来还是脱得只剩下那件薄薄的丝绸亵衣了。 就连李盛都有些诧异,借助皎洁的月光,他情不自禁地看了几眼乐平公主的曼妙身体,虽然朦朦胧胧,但却令人遐想……片刻之后,他这才强迫自己扭过头去,非礼勿视…… 这一夜,乐平公主做了一个很古怪而且很荒唐的梦,确切的说,这是一个春梦,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令人难以启齿,而且是在这种求医的路途中。 在那个梦中,乐平公主做了新娘子,她穿着青绿色的钗钿礼服,戴着红盖头,羞涩而又期待地坐在床边,洞房里很静,静得几乎可以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不多时,屋门打开随即又关上了,新郎官走了进来,她的心跳立刻加快了,随后,她就从红盖头下面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几乎与此同时,一双大手伸到了红盖头的下面,轻轻地挑起了红盖头,她那早已发烫的俏脸下意识地扬了起来,她顿时眼睛一亮,终于看到了这个男人,一个穿着绯红色长袍的新郎官。 然而,新郎官却戴着一个面具,似乎是在跟她开玩笑,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的真实模样,于是,她就一把扯下了那个面具。 第一一五章 荒唐的梦 乐平公主睁大眼睛去看新郎官的真实面目,只看了一眼,她就看清了新郎官的模样,那居然是李盛……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乐平公主羞涩地低下了头,心里如同小鹿乱撞。然后,更令她惊讶的事发生了,李盛竟然将她推倒在床榻上,然后就开始压在了他的身上……让她吃惊的是,她竟然半推半就,那样的事情,真是太令人难堪了! 就连原本在酣睡之中的李盛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声音惊醒了,他抹了抹惺忪的睡眼,看了看乐平公主,此刻,她那两条修长而又丰满的大腿正在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她的鼻腔中也发出了几声非常诱人的声音,李盛听了之后也禁不住心旌动摇,一股莫名的欲望顿时犹如潮水般油然而生,一波波地冲击他的神志…… 乐平公主这是怎么了?这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的风格……难道是她怀春了?想要嫁人了?在古代,她这样年龄的女子也着实应该谈婚论嫁了……想着想着,李盛越来越清醒了,他忽然灵光一闪,这是不是给她治病疗伤的副作用?他在后世里就曾经听说过,一些治疗外伤的药物具有令人口干舌燥的副作用,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无可奈何。他咬了咬牙,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乐平公主的腿伤治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盛又睡着了,然而,乐平公主的春梦却似乎依然延续,她在床上转辗反侧,居然自己滚下了床,然后,她就被摔到地上的疼痛感惊醒了。 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乐平公主仍然对于梦中的场景记忆犹新,她不由得惊异之极,自己怎么会做了个如此荒唐之极的梦?乐平公主看到了犹在酣睡的李盛,他的嘴角此刻微微上翘,难道他也在做那种怪梦?乐平公主不由得怔了一下,这个少年怎么会进入到自己的梦中?难道自己以后真的将会与他发生一些故事?或者只是日久生情而已? 想到这里,乐平公主摇了摇头,她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了,她还有点困,她想继续上床睡觉,可是,她自己还不能站起来,她总不能也躺在地上睡吧?于是,她就爬到了李盛的身边,打算唤醒他,可是李盛睡得这么香,她不由得有些犹豫。 就在乐平公主这一迟疑的工夫,李盛还是被她弄醒了,李盛忽然感觉到脖子上痒痒的,那是乐平公主的一缕发丝,无意间轻轻地撩拨着他,他甚至感觉到轻轻的呼吸,吹气如兰,还有一丝淡淡的馨香,令人心醉神迷…… 李盛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了乐平公主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俏丽容颜,两人几乎脸贴着脸,这么近的距离,顿时让他大吃一惊,乐平公主要干什么? 李盛突然一睁眼,把乐平公主也吓了一跳,她本就有些羞涩,这样一来更加尴尬,连忙向侧边挪了挪身体,她轻咬贝齿,清丽出尘的俏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公主,你……你是怎么下来的?”李盛大吃一惊,一下子就睡意全无了。 “我……我方才醒了,我就想试一试能否行走自如,现在看来,还是差一点。”乐平公主脸色一红,苦笑了一下,她不想提起那个古怪的梦,只好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 “哦……原来是这样啊,地上很凉的,公主,你可别在地上坐着,我把你扶到床榻上去吧。”李盛坐起身来,随手就拦腰抱起乐平公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两人这一近身接触,乐平公主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方才那个荒唐的梦境,梦中的画面令她羞于启齿,而这一切,居然就与眼前这个少年有关系,乐平公主的心跳登时加快了几分,她坐在床榻上,从上到下打量了李盛一番,一时间心如鹿撞,思潮翻涌,但她却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她可不想让李盛看出她的心思。 李盛见乐平公主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怔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问道:“公主,你……你为什么这样子看着我?没见过帅哥吗?” “什么?帅哥……切……”乐平公主还不明白“帅哥”这个词语的含义,但她多少能够猜到这是李盛在自鸣得意,看着李盛带有一丝调侃的眼神,撇了撇嘴。 李盛正要再自吹自擂一番,乐平公主却将右手的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她很严肃地看了看李盛,煞有介事地问道:“方才,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些古怪?” “古怪?没有啊……”李盛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反而觉得乐平公主有些古怪。 乐平公主断然地道:“看你的样子,昨晚你睡得似乎并不好,是不是啊?” “这个……是啊,你怎么知道?”李盛昨晚确实受到了乐平公主的影响,但他却有点心虚,晚上,他曾经“偷窥”过乐平公主,难道这个女侠早就发现了? 乐平公主幽幽地道:“我方才也没睡好,而且……而且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实属正常,你不必太在意。”李盛安慰道。 乐平公主的脸色却更加严肃了,一本正经地问道:“李公子,本姑娘问问你,请你认真地回答我,你以前有没有做过一种怪梦?我说的是,那种很荒唐很古怪的梦。” “这个……我倒是没有。”李盛诧异地摇了摇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乐平公主有些惊讶,俏脸又一红,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就当本姑娘没问过。” 这本来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就连她自己都感觉有些无聊。 李盛忽然想起了“痴人说梦”这个词,一脸茫然地问道:“公主,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啊?有什么事情,你尽管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乐平公主大感失望,思忖了片刻,更像是自言自语道:“我昨晚上一直浑身燥热,或许是跟这种怪梦有关系。” 第一一六章 光黄古道 “公主,我从你的脸色也能看得出来,你似乎有些疲倦。其实,那或许是给你治疗腿伤的副作用……这个,都怪我,至今仍然一筹莫展。”李盛颇有些自责。 乐平公主闻言顿时神色一紧,连忙又问:“以后,我难道要经常做那种怪梦?” 李盛挠了挠头,幽幽地道:“或许,我们应该研究一下《周公解梦》了……最主要的是,应该先将你的腿伤治愈才好。” 乐平公主却有些沮丧,她可不希望那种怪梦再次出现,简直是匪夷所思,不过,她的内心深处,居然还有一丝好奇,也有一点向往,因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如果与像李盛这般年轻有为的少年发生些什么,她倒是并不介意…… 光黄古道。这里是古时由湖北黄州到河南光州的驿道,全程基本上是由青石铺就,一路上有许多亭台和石桥以供行人休息,这时的光黄古道还不像后世里那么荒凉。沿途,古枫古樟古松数不胜数,已在人世间屹立数百年的参天大树浓荫蔽日,根系纵横交错。这时节,秋意正浓。那些百年之久的古枫树枝繁叶茂,就像一把把撑开的大伞,树干粗大,即便是一个成年人伸开双臂也无法合抱。红色的枫叶挂满树梢,或随风飘落,或洒满古道,美丽的景色仿佛油画一般令人心醉。 历史上,杜牧和苏东坡都是沿着这条古道来到黄州的。当年,大诗人杜牧受宰相李德裕排挤,外放为黄州刺史,他路过光黄古道时写下了那首流传千古的名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寻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李盛和乐平公主乘坐马车走了不久,就看见一座古寺出现在眼前,山谷里庙宇参差错落,宝塔巍然耸立,更有一些松竹小径曲径通幽,时而还能听见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李盛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古诗“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 只是,却有一支长长的迎亲队伍挡住了本就并不宽敞的古道,迎亲队伍笙簧并奏,热热闹闹的。李盛也听说过一些这个时代的婚俗,新娘所乘坐的马车,一般都是由女方家里自备,结婚三个月之后要由男方送回,这就是所谓的“反马”。 不过,李盛却没有心思去看热闹,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由于洪州城最终沦陷,淮南节度使杨渥任命秦裴为江西制置使,原洪州刺史钟匡时及司马陈象被淮南军生擒,杨渥下令赦免了钟匡时,却将陈象斩首于闹市。这样一来,钟匡范就会对杨渥更加心存芥蒂,他们之间本来就貌合神离,以后难免会有更多的矛盾。 李盛不记得杨渥的确切死期,但却知道杨渥平定江西之后,他就会被淮南的权臣逐渐架空,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杨渥一旦被淮南军的权臣架空,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淮南军的统帅即将易主,淮南军会越来越强大,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钟匡范起初是投奔杨渥的人,一旦杨渥倒台了,钟匡范难免会逐渐失势,甚至会失去江州的控制权,就算他到时候试图反抗,他岂能是淮南军的对手? 对于李盛来说,要想等到杨渥彻底倒台还不知道要多久,现在更需要做的就是尽快脱离江州当局,与钟匡范划清界限,免得将来钟匡范受排挤时,他这个幕僚也被当作钟匡范的心腹而惨遭不测。通过他对于钟匡范的了解,此人不足为虑。 李盛隐隐有些担心的是守成和尚,那个很有些神秘兮兮的和尚曾经多次问过他关于玄奘法师舍利子的事情,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天地良心,他对此一无所知啊!可是,总有人认为他是知情者,甚至那个刺杀他前身的刺客就很有可能是因此而行刺他的。 为此,李盛暗下决心,他必须撇清和玄奘法师舍利子的关系,如果他放出一些风声,编造一个故事,让别人替他背起这口黑锅,或许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等到淮南军对钟匡范一下手,他就可以彻底摆脱那些人的控制,从此金蝉脱壳了! 那么,李盛接下来的主要精力就要放在给乐平公主治疗腿伤这方面了,然后,他再回到江州处理一些善后的事宜,至于洪飞虎能否跟他走还有些悬念,他也意识到了,他还需要一个帮手,互相之间可以有个照应,当然,最好有个美女陪伴。 想到这里,李盛的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笑容,却被乐平公主发现了。 “李公子,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乐平公主打趣道。 “嘿嘿……我是在想,成亲真是一件大好事,洞房花烛夜,多么令人羡慕啊。” 李盛眼珠一转,随便说了一句善意的谎言,其实,他也确实很羡慕那个新郎官。 乐平公主看着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道:“你说的也是……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实,你也到娶妻生子的年龄了,你这么年轻有为,终身大事,必须认真对待才是。眼下,你可曾有心仪的女子了吗?” 说完,乐平公主深深地看了李盛一眼,她忽然希望听到李盛做出否定的回答。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难道她开始在意这个少年了?难道真的是日久生情了? 李盛却不知道乐平公主的心思,他的目光移向了远方,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之后,这才喃喃地道:“心仪的女子,哪有?真是好事多磨,造化弄人啊……” 李盛苦笑了一下,无论清雪还是董芸,都是家里的侍女,对于这两个女子,他更多是由荷尔蒙在作怪,近乎于朋友与红颜知己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种真正的爱情。要说到真正的恋人,那还是在后世里,可惜他却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唐末。 第一一七章 渐生情愫 听了李盛的话,乐平公主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嫣然一笑,眼波流转,眉目含情,一本正经地道:“我虽不是修道之人,但我在崆峒山上学的武功却都是道家功夫,我也知道‘道法自然’这个无上哲理……其实,婚姻大事也是一样的,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吧。另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至关重要的。” 李盛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他的心里却在想,你这个自幼在深宫里长大的小妮子懂什么?跟崆峒山上的一群道士混两年,就装得像是经历过一番沧桑般的,在那方面,你可是嫩着呢!不过,能够与这个美女朝夕相处也是很养眼的。 乐平公主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虽然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她自己却是关心则乱,虽然她在心中提醒自己还有大仇未报,暂时还不能儿女情长,至于这李公子是否成亲,与她有什么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颗心就是有如鹿撞,如同少女怀春,遇到一个年轻有为而且有情有义的少年郎,难免会渐生情愫…… 迎亲的队伍终于过去了,李盛驾着马车继续行进,不知过了多久,乐平公主犹在胡思乱想间,李盛却忽然沉声提醒道:“有人在跟踪我们!而且他们的人数不少,别怕……我们要保持镇定,不要让他们看出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行踪了。” 乐平公主怔了一下,难道又是为了她而跟踪他们俩?可是这不合情理,这一路上,她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里,一直没有抛头露面,怎么会有人见色起意?莫非是遇到了打劫的山贼?这倒是有可能,他们俩的马车比较豪华,有些扎眼,难免会引起山贼们的注意,这段路越来越荒僻了,山贼们也就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驾……”李盛扬鞭打马,驱车前进,只是,在这种崎岖蜿蜒的古道上,马车的速度很难发挥出来,大约一个时辰以后,随着这里越来越临近荒野,道路越来越趋于狭窄,有十几个骑士从侧翼迅速包抄了上来,将李盛和乐平公主乘坐的马车包围在了核心,这些人显然是一直在后面跟踪,他们已经完全没有耐心了!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勒着马缰,他的坐骑顿时人立而起,发出了一阵嘶鸣声。这些人都是穿着一身黑衣,腰间佩戴着横刀,看他们这般整齐划一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山贼,反而更像是行伍中人,只是,他们一个个都是表情冷峻,目光阴冷。 李盛淡然地扫视了一番那些人,冷冷地道:“你们是什么人?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你们要劫财,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找错人了。” “哈哈哈……”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大笑了几声,道:“我们要找的就是你!” 李盛打量了一番那个首领模样的人,他的年龄大约有四十多岁,刀疤脸,一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一看便知他有一身好膂力。只是,此人的面色苍白异常,毫无血色,看起来倒像是个十足的病秧子。他的说话声则是有些沙哑,还带着明显的陕西口音,更为奇怪的是,李盛与他的距离尚有几米远,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阴森森的气息。 李盛感觉到此人绝非善类,但他依然镇定自若,问道:“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在下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而已,与你们往日素未谋面,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那个刀疤脸冷笑了一声,道:“小李子,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想不到,我们居然在这里又一次见面了……少废话,别问那些没用的,赶紧把玄奘大师舍利子的下落说出来,否则,你就不会像上次那么有运气逃跑了。” 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刀疤脸,他为何这么对自己说话?为什么他也问我玄奘大师舍利子的下落?难道他认识自己的前身?或者,他们以前曾经见过面……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氏?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人来者不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自己绝不能跟他们走。 这时,那刀疤脸也看到了马车里的乐平公主,他猥琐地笑了笑,道:“哈哈,你小子果真是贼性不改啊,想不到你居然又勾搭上了这么漂亮的女人,真是艳福不浅啊……今天,你小子就别想跑了,还有这个小美人,你们俩赶紧跟我们走吧!” 双方只有几米的距离,而且李盛已经被包围了,那刀疤脸感觉李盛根本就无路可逃了,况且他们人多势众,他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了,他甚至开始意淫马车里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少女了,这个晚上,他们就要好好地放纵一番了…… 李盛也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了,他回头望了一眼乐平公主,乐平公主的表情却依然很镇定,她的目光中甚至有一丝隐隐的杀意,这还是让他不由得怔了一下。 李盛转过头,冷笑着看了一眼那个刀疤脸,淡淡地道:“你敢不敢跟我较量一番?只要你能够打败我,我就任由你们处置……否则,你们就立刻放我们走,不要加以任何阻拦,你说怎么样?”说话间,他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几乎在同一时间,乐平公主也已经暗自做好了投掷飞镖的准备,虽然她行动不便,但是她仍然可以用飞镖置人于死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不会心软。 “当然可以!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当真是自不量力,不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哈哈……”那刀疤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犹在嘲笑李盛。 刀疤脸的手下们也都一个个开怀大笑,在他们的眼中,李盛就像一个任人宰割的小肥羊。 李盛和那个刀疤脸都下了马,两个人走到了一旁的开阔地,开始缠斗起来。 第一一八章 食言而肥 那刀疤脸的横刀舞动的虎虎生风,他的一招一式都很简练实用,虽然看似平平常常,但却暗含杀机,他的横刀势大力沉,武功平平的人很难阻挡他的攻击。 李盛不由得暗暗吃惊,看起来,这个刀疤脸虽然身穿便装,但却极有可能是行伍中人,只是,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并且跟踪自己?莫非是某个藩镇军队的斥候?不过,李盛此刻根本无暇多想,他必须想方设法打败对手,才能继续赶路。 那个刀疤脸的脸上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他没想到李盛的刀法居然也很不错,他一时间很难取胜,许久不见,这小子居然有了一身好武功,真是不可思议! 李盛没有刀疤脸那么魁梧强壮,但他却可以通过灵活的闪躲和腾挪弥补自己的弱点,他自然也是准备了后手的,他甚至还有一些暂时并没有使出来的招式,可以比那刀疤脸的刀法更为狠辣。 不过,在武术方面有句俗话,“一力降十会”,那个刀疤脸有一身好膂力,而且,他出手狠辣,一看就是个好勇斗狠之人。因此,李盛不能掉以轻心,他必须耐心地捕捉战机,力争一击得手,彻底让对手失去战斗力,否则,就会后患无穷。 那刀疤脸急于速战速决,眨眼之间,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到了贴身的程度,刀疤脸狞笑了一下,竭尽全力地向李盛一刀斩下,而在李盛这边,脚下步法灵动,手上的少林罗汉拳也是毫无保留地使了出来,不声不响间对挥舞横刀的刀疤脸发出了最为猛烈的一击。 “呼……”的一声,刀疤脸本以为必定得手的一刀却最终劈空,由于惯性,他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向着李盛的身上扑了过去,李盛却突然间一闪,一脚踢向了那刀疤脸的软肋,随着一声“咔嚓……”的脆响,刀疤脸登时被踢倒在地,他的肋骨已经断了几根,吃痛之下,刀疤脸龇牙咧嘴,面色苍白,表情更加狰狞。 刀疤脸就势在地上滚了一下,旋即用单手撑地,半跪着抬起头来,恼羞成怒道:“弟兄们,一起上,给我抓活的!” 李盛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要食言而肥吗?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们方才可是说好了的,只要你败了,你就放我们走,你现在却变卦了,真是岂有此理!” “少废话,常言道,兵不厌诈,我们行伍中人,不会跟你小子讲什么道理……” 不过,那刀疤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他的咽喉处已经射入了一把飞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瞠目结舌,一手捂着咽喉,一手指着马车里的乐平公主,片刻之后,他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眼见是不活了,一切其实就发生在短短的一眨眼间。 其余的那些骑士们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坐在马车里的那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流之辈居然有一手非同小可的暗器功夫。不过,他们的首领突然间就被对方干掉了,他们岂能善罢甘休?且不说那刀疤脸临终前一言道破了他们是行伍中人的身份,他已经下令让他们抓活的,就算是为了给一命呜呼的刀疤脸报仇雪恨,他们也应该与李盛大战一番,于是,他们一拥而上,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这些人还是有些信心的,他们是当兵的,配合默契,虽然在武功上可能不如乐平公主这样的武林中人,在单打独斗之时不占优势,但是他们的优点在于配合默契,训练有素,十几个人如同一人,可以进退有序,在同一时间,从不同的方位,不同的角度发起攻击,况且,对方只有两个人,虽然乐平公主擅长使用暗器,但是,他们骑着马,动作快捷,如果他们与李盛缠斗在一起,乐平公主就会投鼠忌器,他们可以先对付李盛,现在,他们已经看出来,乐平公主似乎有些残疾。 李盛与乐平公主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恶战,两人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李盛早已猜到了那些骑士的企图,当下便跳上了马车,扬鞭打马,驾着马车向前冲去。 马车急速奔驰,然而在后面,那些黑衣骑士们也快马加鞭地紧追了上来,扬起了一大片尘土,马车绕过前方的树林,冲过潺潺的溪流,在草地上奔驰如风。那些黑衣人则是一个个咬紧牙关,目露凶光,穷追不舍。 乐平公主与李盛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当然要与李盛并肩作战,她玉手轻扬,几个飞镖就带着“哧哧……”的破空声电射而出,距离马车最近的两个骑士立刻应声落马,摔倒在地上抽搐不已,看样子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其余的黑衣骑士们见乐平公主的暗器功夫如此高超,顿时心生忌惮,一时间谁也不敢贸然发起攻击了,这样一来,就轮到李盛和乐平公主出手了。 “啪……”李盛扬鞭抽向试图挡在面前的一个彪形大汉,那彪形大汉提起横刀就要将鞭子挡住,却没注意到李盛的百炼刀已经向他那握刀的胳膊直劈而下。 “噗……”的一声闷响,那个彪形大汉的胳膊被百炼刀斩断了,伤口处立刻血流如注,他痛得禁不住惨叫了几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断臂落到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尘土,那只断臂上的手却依然紧紧地握着横刀,这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 那个彪形大汉又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瞪着李盛,却换来了李盛致命的一刀,直接斩断了他的头颅,那颗头颅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动片刻之后这才停了下来,苍白的脸上仍然可见一丝恐惧而又不甘心的表情,失去头颅的尸体从坐骑上“噗通……”一声摔了下来,勃颈处依然血如泉涌,看起来令人胆战心惊,就连那坐骑都受了惊吓,禁不住发出了几声凄惨的嘶鸣声,仓惶地向远处飞奔而去。 第一一九章 摸金校尉 一个黑衣骑士目睹这一切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时,他又发现李盛的百炼刀突然间向他劈砍过来,他下意识地向后一闪,堪堪地避过了这凌厉的一刀,可是,李盛却并不就此收手,他的百炼刀借着惯性砍中了那匹坐骑的腿,顷刻间,人仰马翻,那个黑衣人从马背上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被砍中腿的那匹马顿时也受了惊,一不小心撞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转眼间便倒在了地上,马头血肉飞溅,眼见是不活了。 李盛如此狠下杀手也是迫不得已,眼下对方人多势众,必须尽快削弱对方的人数优势,在这个偏僻的古道,即使有人见到这一幕,也大多是漠然视之,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乱世人不如太平狗,人们见惯了杀戮和血腥,早就麻木了。 通过在鹧鸪洞的那番经历,李盛早就意识到,要想在这个世道里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不心狠手辣怎么可以?哪个乱世枭雄的手上不是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不过,乐平公主看到这幅场景之后却禁不住柳眉微蹙,她多多少少有些莫名其妙,李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彪悍残忍?作为一个崆峒派的女弟子,她受过道家理念的熏陶,对于这种血腥的杀戮很不习惯,即便是她使用飞镖伤人,也是以尽量让对方少流血为目标,可是,李盛小小年纪,就如此出手狠辣,着实非同一般。 那些骑士们眼见几个袍泽这么快就丢了性命,顿时杀红了眼,他们不思退却,反而更加困兽犹斗,几个人缠住了李盛,其余人则试图登上马车,他们很清楚,李盛有后顾之忧,一旦他们制住了马车里的那个美少女,还愁李盛不束手就缚? 很快,三个黑衣骑士就跳上了这辆宽敞的马车,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乐平公主的飞镖就很难发挥作用了。这样一来,李盛就难免分心了,一时间,他越来越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力,他很担心乐平公主落入那些人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乐平公主虽然行动不便,端坐在马车之中,但她的身手原本就是崆峒派女弟子中的一流水平,即便是与崆峒派男弟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她手中的那柄棠溪剑更是不可小视,“当……”的一声,一个身躯肥胖的黑衣人手中的横刀与她的宝剑相击,顿时迸射出了惊人的火花,那胖子手中的横刀旋即应声断为了两截。 在那个胖子惊异之际,乐平公主的一只手撑了一下身体,另一手却挥剑毫不停息地向前方刺了出去,径直穿透了那个胖子的心窝,来了个透心凉,那个胖子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向后倒了下去,他那肥胖的身躯甚至挡住了身后两个黑衣人的攻击路线。 这时,忽然有人大声喊道:“你们这些摸金校尉,怎么不去盗墓,却要改行做山贼了?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敢在这古道上打劫,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话者的嗓门很大,那些犹在与李盛交手的黑衣骑士们闻言纷纷停了手,一脸惊讶地向那个说话者循声望去。李盛也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个说话者至少不是与自己为敌,那就好,那些黑衣人的配合非常默契,他已经感觉到越来越吃力了。李盛却忽然油然而生一丝疑问,难道这些很像官兵的黑衣人是盗墓贼? 李盛仔细打量了那个说话者一番,那是一个年轻的道士,年龄大约有二十多岁,四方脸,浓眉大眼,身材清瘦,头发梳成简单的道髻,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手中拿着一个拂尘,他虽然相貌平平,眉宇间却颇有一种令人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个年长些的黑衣人冷冷地看着那个年轻的道士,呵斥道:“牛鼻子!你一个出家人,管什么闲事?赶紧给老子滚得远远的……否则,别怪我们杀人不眨眼!” 李盛鄙夷地看了一眼那年长的黑衣人,淡淡地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黑衣人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怔了一下,他们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却多多少少地感觉这句话绝不是好话,李盛一定是在嘲讽他们。其实,这句俗话最初是出现在元曲里面,在这唐末年间,当然不会有人听说过这句话,这是李盛独创的。 “哈哈哈……”那年轻道士大笑了几声,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真是大言不惭啊,你们跟着臭名昭彰的温韬老贼盗了那么多皇陵,早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里又不是你们的地盘,要是被人知道你们就是来自耀州的摸金校尉,你们还想活着回到耀州吗?”一边说,他一边向着众人走去,泰然自若,胜似闲庭信步。 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是颇为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道士竟然一语道破了他们的身份,看样子,这个年轻道士绝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觑。 那年长的黑衣人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杀意,他不想否认,也不想多说话,那岂不是越描越黑?既然这个年轻道士识破了他们的身份,说不得,他们只能杀人灭口了! 眼看那年轻道士与他们越来越近,那年长的黑衣人大喝一声,挥舞起横刀就向那年轻道士扑了过去,那年轻道士似乎早有准备,随手就用那拂尘挡了一下,看似轻描淡写,但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那年长黑衣人的攻击,年轻道士随后又猛地踢出一脚,恰好踢中了那年长黑衣人的腹部,痛得他一下子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那年长黑衣人忽然又感觉到虎口迸裂,手中的横刀旋即脱手,被那拂尘卷得飞上了半空,那年轻道士又一把捉住了那柄横刀,动作一气呵成,随后便将那横刀猛地架在了那年长黑衣人的脖子上,一种冰冷而又充满杀意的感觉瞬间便从他的脖子蔓延到了全身。 第一二零章 其心可诛 那年长黑衣人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居然遇到硬茬子了! “这就是你们摸金校尉的武功?你们的武功实在是太差了,哈哈哈……也难怪,你们的主要职责其实不是打仗,而是盗墓!”那年轻道士开怀大笑,扫视了一番那些黑衣人,对他们冷嘲热讽。 其余的黑衣人敢怒不敢言,他们是投鼠忌器,他们生怕那年轻道士突然间狠下杀手,自从那刀疤脸死了之后,他们这些黑衣人之中便是以这个年长者为尊了。 那年轻道士笑眯眯地看着那年长的黑衣人,道:“吩咐你的那些同伙,让他们都放下兵刃,至于你们的所有坐骑,留下一匹好马给我,其余的马都砍断一条腿,然后你们就赶紧滚蛋,滚得越远越好!听见了吗?” 说完,他又将刀锋紧紧地压在了那年长黑衣人的脖子上,随即便出现了一条鲜红的血痕,有几滴鲜血沿着脖颈的伤口缓缓地流淌了下来。 那年长的黑衣人无可奈何,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保命要紧啊,惊惧之下,他连忙对那些同伙大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按他说的去做吧……” 行伍中人最为爱惜自己的战马,让他们亲手砍伤自己的坐骑,那真是赤裸裸的打脸,而且还是“啪啪……”的打脸啊!不过,他们虽然都有所犹豫,但却没有人敢于违拗,他们已经牺牲了好几个袍泽,实在不忍心看着那年长者也被杀掉。 于是,那些黑衣人只好乖乖地就范了,他们一个个咬紧牙关,纷纷对各自的坐骑下了狠手,听着那些马儿的凄惨嘶鸣声,他们虽然心如刀绞,但却无可奈何。 “干的好!放下兵刃之后,你们就自由了,哈哈哈……”那年轻道士笑道。 “当啷啷……”一阵阵声音传来,那些黑衣人垂头丧气地纷纷扔掉了兵刃,那年轻道士这才放开那年长的黑衣人,看到那些人抬着几个袍泽的尸体悻悻地离开了这里,李盛终于如释重负。 “多谢道长相助!请问道长的法号如何称呼?”李盛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眼前这个年轻的道士身手不俗,看样子绝非寻常之辈,幸亏此人助他一臂之力,否则,他与那些黑衣人之战的胜负很难预料。李盛倒是很想结识此人,或许此人对于乐平公主疗伤能够有所帮助,他现在是疾病乱投医,不放过任何机会。 那年轻道士爽朗地笑了笑,道:“无量天尊……不敢当,施主过奖了,其实贫道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士而已。贫道姓彭名晓,道号是真一子。今天,贫道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见到这些摸金校尉居然敢在这光黄古道上欺负你们,贫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知两位尊姓大名?你们为什么会与这些摸金校尉有了纠葛?” 李盛旋即自我介绍了一番,当然,对于乐平公主,他只说是自己的妻子,此行就是为了给妻子看病,说话间,他看了看乐平公主的脸色,还好她并没有发作。 聊了几句话,李盛这才得知,彭晓这位年轻的道士比自己年长几岁,他是浙江人氏,打算去西蜀发展。这些年里,出现了波澜壮阔的文人入蜀浪潮,一些道教和佛教的信徒也纷纷入蜀,躲避战乱。这样一来,两人也算是顺路,于是便结伴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那些人真的是摸金校尉?兄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李盛对此颇为好奇。 彭晓仔细打量了一番李盛,感觉眼前这个少年有些怪怪的,似乎对于这个世界所知不多,可是,从方才的那场激战来看,这个少年的胆识和武功却很不寻常。 不过,彭晓并不保守,他笑了笑,道:“这个并不难,李公子,不知你方才注意到没有,从那个为首者的脸和双手的样子判断,他恐怕至少有二十年的盗墓经验,因为,这些摸金校尉们专门以盗墓为业,经常接触尸体,他们的皮肤难免会沾染些很难洗去的尸气,更有甚者,隔着大老远就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原来如此啊……”李盛这才恍然大悟,他想起了那些黑衣人的首领的样子,确实如此,他也着实体会到了那种阴森森的感觉,当时他还以为那只是一种错觉。 彭晓见李盛似乎真的对此并不了解,继续侃侃而谈道:“李公子,你有所不知,天下间的盗墓贼,就属温韬手下的摸金校尉最出名,那温韬本来是耀州节度使,他却利用职权组建了一支摸金校尉,趁战乱之际,率领手下盗掘了关中地区的大小唐皇墓陵,许多珍贵的宝贝被他私藏,贩卖甚至损毁。据说,太宗皇帝死后,曾经把王羲之的《兰亭序》等珍贵的名家书画真迹作为陪葬品,带进了昭陵。” “什么?王羲之的《兰亭序》……那可是价值连城的艺术瑰宝啊……”李盛听了之后禁不住大吃一惊,他知道,那大名鼎鼎的《兰亭序》后来可是失传了。 “这个无耻盗贼,其心可诛!”乐平公主听了彭晓的这番话更是气得粉面含霜,她虽然流落民间,却也是皇室后裔,金枝玉叶,她其实早就听说过温韬带兵盗皇陵的事情,但此刻再次听说这件事,她还是怒不可遏,温韬这般倒行逆施可是辱及了她的先人啊!但她只能忍住怒火,不敢说的太多,以免泄露自己的身份。 彭晓瞥了一眼乐平公主,只当她也是为此事而不平,却没有想的太多,只是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据说,温韬那奸贼将一批书画作品真迹带出了昭陵,他看上的却不是价值连城的书画真迹,而是装裱在外的华美绸缎。他让手下将书画上面的绸缎全部撕下来,却把那些书画真迹扔了……《兰亭序》真迹从此就彻底失传了,有可能就是被温韬毁掉了。”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流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第一二一章 黄国故城 “温韬这样臭名昭著的盗墓贼居然还能成为盘踞一方的节度使,甚至掌控着一支专业从事盗墓的军队,他作为大唐的朝廷命官,表面上道貌岸然,却明目张胆地四处盗掘大唐先帝的陵墓,真是岂有此理!”就连李盛都禁不住义愤填膺了。 “目前,只剩下女皇武则天的乾陵硕果仅存了,其余的本朝皇陵都无一幸免。温韬和黄巢一样,他也曾经发动了好几万人马在光天化日之下挖掘乾陵,出乎意料的是,温韬的人马三次上山都遇到了风雨大作的罕见天气,只要他们的人马一撤,天气却又立即转晴。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温韬心有余悸,终于不敢再继续挖下去了,乾陵这才逃过了一劫……生成天地万物的乾坤之气,有阴有阳,有仙道,有鬼道,他们这么做早晚会得到报应的。”彭晓越说越生气,也越玄乎。 李盛听了之后暗中唏嘘不已,这个小道士终于说到他的老本行了,对于鬼神之说,他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但是,他总觉得那些过于玄虚,即便是出自一位道士之口。 出了光黄古道,李盛等人便来到了著名的黄国故城,这时已经是傍晚了,一阵风从远方吹来,掀起了满地的枯叶,在半空中舞动片刻之后又重新飘落到地上,很快,一层枯黄的落叶就几乎遮盖了整个地面,天地间弥漫着一片萧瑟的气氛。 这座黄国故城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形成规模了,那时候,黄国是一个诸侯国,后来被强大的楚国所灭。这座古城呈长方形,城外有护城壕沟。李盛目测一番,这座古城的总面积看起来大约有三平方公里。现存的城墙都是由黄土夯筑而成,城墙的高处大约有七八米,低处则大约有四五米。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如今尚存有三处城门豁口,从那城墙的厚度和道路的宽阔,依稀可见当年的壮观和雄伟。 在这座古城里,商铺云集,与其它城市有所不同的是,城里有许多铁匠铺,这些都是由当年遗存下来的青铜器作坊改造而成,如今,这些铁匠铺依然生意兴隆,许多人来这里打造兵刃,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民风彪悍,弱肉强食,要想生存下去,必须要有武器用于防身,这也是人之常情,官府并不过于干涉。 众人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客栈住下,他们不担心那些剩余的摸金校尉再来找他们的麻烦,那些摸金校尉是外地人,作为手下败将,他们士气低落,断然不敢再来这里撒野,即便是他们来到这里,李盛也不怕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盛依然是和乐平公主住在一个屋子里,从窗子里向外面望去,可以看到街上的青砖红瓦,弧窗拱门,苔痕黛绿,古色古香,很有一种古城的历史沧桑感。 两人相继沐浴更衣之后,李盛便去请住在隔壁的彭晓来给乐平公主治疗腿伤。出乎李盛意料的是,彭晓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一个可以制作符箓的高手,据他所说,他曾经用自己制作的符箓给别人治病,而且确实用符箓治愈了一些病人。 李盛对彭晓的话当然有些半信半疑,但他认为彭晓看起来并不像是喜欢自吹自擂的人,常言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彭晓既然敢于这么说,想必就一定是对此很有信心了。被称为“药王”的唐代名医孙思邈将禁咒、符印、导引、针灸、汤药并列称为济世五法、救急之术。只是,对于符箓这种神秘的手段,李盛并不了解,在后世里,他也没听说过谁能通过符箓治愈患者,只能先试试看了。 彭晓一本正经地看着李盛,道:“贫道随身携带着辟邪符、镇宅符、护身符,还有求财符,都是颇为灵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的符箓向来只卖给真正识货的人,因为只有真正识货的人才能看得出来,我的符箓是具有神奇功能的!如果不相信,你们试一试就知道了……至于治疗弟妹的腿伤,贫道并没有现成的符箓可用,需要为她专门制作一张符箓,今日,你们能够遇到我,那也可以说是找对人了。这么说吧,一张符箓,我要收取至少五十两银子,这完全是物有所值的。” 李盛闻言一怔,旋即对彭晓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怎么不去抢钱呢?来到唐末这么久,他大致了解了银子的购买力,通常,一两银子折合一千文铜钱,又称一贯,在唐初贞观年间,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四千多元的购买力,到了唐玄宗开元年间,由于通货膨胀,一两银子相当于两千多元人民币,至于现在,由于藩镇割据,烽烟四起,通货膨胀更加严重,一两银子只是相当于一千多元人民币。 五十两银子,那就是相当于五万多元人民币啊,李盛并不知道那神秘的符箓能否奏效,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拿不出五十两银子,这真是让他捉襟见肘啊! 李盛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乐平公主体贴地看着他,美目中闪过了一丝黯然,如果在前几年,几十两银子对她这位公主来说根本就算不上钱,可惜已经时过境迁了。 乐平公主轻咬贝齿,淡淡地说道:“算了吧,我们不妨再试一试别的办法……其实,我早就认命了,能够活到现在,我也知足了,即便是从此再也不能站立行走,那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人生不在乎寿命的长短,而在乎生存的尊严和意义。” 彭晓斜着眼乜了一眼李盛,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找了个如此天生丽质而又颇有见识的女子,而且,这小两口看起来彼此间情深意重,让他也不由得有些心折,反而动了些恻隐之心。其实,他也不想趁人之危发横财,可是,他此去西蜀,千里迢迢,他确实需要一大笔钱啊,他实在没有办法。 第一二二章 符箓疗法 干咳了一声,彭晓笑了笑,道:“这样吧,贫道看你们俩也都是年轻有为的江湖豪杰,郎才女貌,伉俪情深,贫道着实羡慕不已。这一路上,我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相识即是缘……贫道今天就破个例,不收费了,就为了彼此交个朋友。” 李盛和乐平公主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讶的神色,这可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道长了,我们感激不尽!”李盛对彭晓拱了拱手,心中却仍然有些担心,这就搭了个人情,却不知道彭晓的符箓到底能否有些效果? 彭晓却似乎看透了李盛的心事,微微一笑,道:“《晋书》里面记述了一个叫幸灵的方士为人治病的故事,有个叫做吕猗的人,他的母亲得病瘫痪了十多年,吕猗慕名而来请幸灵治疗他的母亲,幸灵给了吕母一张符箓,然后便远离吕母几步,闭目打坐。过了片刻,幸灵便让吕猗扶吕母起来坐。吕猗说,俺娘得病已经十年多了,怎么可以突然让她坐起来?幸灵胸有成竹地说,你姑且扶扶看。于是,两个人将吕母扶持着站了起来。再过了片刻,他们却惊讶地发现吕母居然能走路了,这就是用符箓的方法治病。其中自然有些玄奥之处,不足为外人道,哈哈……” 彭晓取出了自带的朱砂、黄纸等材料,有条不紊地制作了一张符箓,这几乎花去了他半个时辰的时间,在此过程中,李盛一直在仔细观察彭晓的动作,但他却仍然看不出所以然来,真是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啊。实际上,李盛并不知道,制作符箓是一个技术活,需要的是天赋,而彭晓恰好就是精于此道的天才。若干年以后,彭晓果真在符箓方面取得了举世闻名的成就,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随着时间的延续,李盛越来越紧张,如果彭晓的符箓还是无法奏效怎么办? “好了,贫道的符箓已经完成了!贫道相信,一张就能见效,至于弟妹能否彻底痊愈,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弟妹,你赶紧来试一试吧。”彭晓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 心里同样有些紧张而又期待的乐平公主听见彭晓的话,顿时心中一振,“噌……”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彭晓,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木头一样。就算彭晓的符箓毫无用处,反正也不会收费,因此,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弃。虽然她内心深处也早有准备,根本就不敢奢望什么,但是她还是想试试看。 彭晓不无得意地笑了笑,心想,这些符箓术是自己将来闯荡西蜀的资本,如果这张符箓连一个女子的腿伤也治不好,自己以后就不要再梦想着长生不死了。 乐平公主用过了符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李盛看着依然安详地躺在床上的乐平公主,越来越忐忑不安,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了?你的腿有没有什么感觉?现在能不能站起来?” 片刻之后,乐平公主坐了起来,眼睛一亮,俏脸上久违地流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道:“我似乎有了一些好转的感觉,以前,我的双腿会不时地感觉一阵酸痛,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我的双腿都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而且明显比以前更加有力量了。” 李盛闻言顿时又惊又喜,看样子,彭晓的符箓果真是非同小可,不可小觑啊。 “贫道说过的,贫道的符箓那是一绝,曾经治愈过许多人。”彭晓面有得色。 三人的心情一下子都好了许多,于是便天南地北的闲聊了起来,聊起了关于西蜀的一些话题。原来,早在大唐广明元年(880年),唐僖宗为了避开黄巢的叛乱,逃到了西蜀的成都,在六年之后的光启二年,唐僖宗皇帝再次来到了西蜀的汉中。在唐代的中后期,基于国家政治军事大局的原因,巴蜀地区已经成为关系到大唐帝国安危存亡的战略大后方,也从此便开启了波澜壮阔的各种人才和精英入蜀的浪潮。 有位著名的道家高道杜光庭追随唐僖宗入蜀,后来被赐以紫服象简,他对《老子道德经》的研究颇有成就,被世人誉为是“扶宗立教,海内一人”的道门领袖。 皇室衰微之后,杜光庭受到前蜀高祖王建的赏识,被任命为太子元赝之师。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年近而立而又雄心勃勃的彭晓也萌生了去西蜀发展的想法。 李盛听了之后不由得唏嘘不已,这时候的西蜀就相当于抗日战争时期的重庆,作为战略大后方,远离战火,老百姓的生活相对就可以安稳一些,只是,到了宋朝一统天下的时候,西蜀也是经历过一场战争的,李盛所知道的是,后蜀国主孟昶有一个妃子,貌美如同花蕊一般,被人成为“花蕊夫人”,孟昶降宋后,花蕊夫人就被宋太祖霸占了,她可以说是才貌双全,曾经写过一首流传千古的名诗,“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其实,李盛并不知道,前蜀的国主王建有个淑妃徐氏,目前也就是二十岁出头,她在宫中也被称为花蕊夫人,她的姐姐也是王建的妃子,因此,她又被称为小徐妃,姐妹俩都深受王建的宠幸。花蕊夫人姐妹俩结交朝臣,贪污受贿,干涉朝政,又导致前蜀的后主荒淫失政。后来,花蕊夫人的下场并不好,她是被后唐的庄宗皇帝所杀,那也算是罪有应得,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三人聊得兴起,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可是,乐平公主却依然无法下地行走,而且,她的双腿也没有更多的好转起来的感觉了,她的情绪顿时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美目中又流露出了一丝黯然的神色,就连李盛也为此心如刀绞。 第一二三章 造化 彭晓也不像方才那样谈笑风生了,只是眉头紧皱,反复地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按理说,只要一张符箓就可以完全治愈的啊……” “要不,麻烦道长再制作一张符箓,至于价钱,好商量。”李盛也有点急了。 “你当贫道是什么人?不用提钱的问题……不过,既然用了一张符箓却未能治愈弟妹的腿伤,贫道就再制作一张符箓。”彭晓咬了咬牙,这涉及到他的面子。 彭晓冥思苦想片刻之后,再次开始制作符箓,这一次,他可谓是全神贯注,不多时,他的额头上就渗出了几滴豆粒大的汗珠,他的脸色也似乎苍白了几分。 就连李盛见状都有些于心不忍,他暗自思忖,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彭晓白忙活,他可不想欠太多的人情债。看样子,彭晓确实是尽力在帮他们,只是乐平公主的腿伤实在是太严重了,就像彭晓所说的,能否治愈腿伤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第二张符箓制作完毕,用过之后,却依然无济于事。 彭晓大失所望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贫道随身携带的材料已经不足以再制做符箓了,贫道已经尽力了……对不起,明天,无论如何,贫道都要离开了。” “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或许,等到了明天,那符箓就能有些效果,甚至也许要更多些时间才能发挥作用。”李盛苦笑了一下,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乐平公主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恭恭敬敬地说道:“我的腿伤本来就是很难治愈的,对此,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无论如何也要谢谢道长!” “弟妹言重了,贫道愧不敢当啊……”彭晓毫不掩饰心中的失望,面带愁容,他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挫折感。 “眼下,各个藩镇之间连年征战,各个州府戒备森严,守城官兵无理盘剥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为此,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人给咱们每人都办一张当地的过所,以后,我们在朱温的地盘行动就更加方便了。”李盛在江州城做了这么久幕僚,对于各地的形势有了深刻的了解,既然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他必须考虑到各种因素。 彭晓颔首道:“那就要有劳你了,此事非同小可,朱温本来就是黄巢的部下,后来才投降朝廷,据贫道所知,朱温手下的官兵有许多是虎狼之辈,贼性不改。” 由于过所的重要性,伪造过所已经应运而生,成为了某些人的生财之道。伪造过所并不容易,民间很难有高超的伪造技术,而且一般人并不了解各个州府的印章样式,他们伪造过所,其实只是对于过所上面标注的身份弄虚作假,不为人知的是,伪造过所者基本上都是地方官府中人。 次日中午,李盛和彭晓来到了距离衙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李盛要了一个雅间,点了几样酒菜,二人坐下刚刚闲聊了片刻,就有一个看似游手好闲的当地泼皮哼着淫词艳曲走进了酒楼。 听到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李盛立即打开房门,那个当地泼皮便闪身进来,他看看屋里的李盛和彭晓,咧着嘴笑了笑,随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三份过所来。 此人是李盛联系好的一个地头蛇,名字叫做何三,二十多岁,中等身材,獐头鼠目,皮肤黝黑,自幼混迹街头,当地人一般都称呼他的诨号老三而不是直呼姓名。 何三将那三份过所向李盛的手中一递,一本正经地说道:“二位,你们可要仔细看好了,这三份过所是否有什么疏漏之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些过所一旦出手,在下可是绝不退换。” 李盛打开仔细察看一番,这三份过所上面都已经盖好了印章,唐朝的过所起初是由中央尚书省或者地方的都督府颁发,到了后来的藩镇割据时代,过所则是由地方的各州刺史府颁发,上面盖有四方形的刺史府衙门的印信,领到过所者就可以照规定的路线通行无阻。一旦失落过所就要经过审查后才予补发,非常麻烦。 在过所上,三个人的名字也都赫然在列,岳萍、李盛和彭晓。过所上面写着,彭晓是去青城山修道,李盛和乐平公主则是去亳州投奔亲友。这边是朱温的地盘,这三张过所也是当地衙门颁发的,有了这三张过所,他们才能在朱温的地盘里畅通无阻。 李盛仔细看完,又将这三张过所递给了彭晓,彭晓看了之后,立即连连道谢。 何三看了看李盛和彭晓,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不必客气,我们做生意一直讲究诚信,我看你们也不像是为非作歹的歹人,因此,在下也是以诚相待。这三张过所虽然都是伪造的,但却完全可以乱真,在下相信你们应该能看得出来。” “好!多谢老三兄弟,来来来,我们坐下来一起喝几杯,哈哈哈……”李盛热情相邀。 何三也是豪爽的汉子,当即也不客气,坐了下来,三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遗憾的是,乐平公主依然不能站立行走,就连彭晓也无计可施了,现在看来,他那两张符箓只能起到给乐平公主消除双腿痛楚的作用,根本就无法彻底治愈。 李盛只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陈抟老祖的身上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彭晓却对陈抟老祖并不了解,看来,陈抟老祖现在并不是很有名气,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李盛塞给彭晓十两银子,彭晓起初坚决不收,他是个性情中人,办事很有原则,但是李盛的盛情难却,他最终不得不收下了。于是,三人就在这里各奔前程。 几天后,李盛和乐平公主来到了亳州,亳州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原名谯郡,在三国时期,谯郡曾经是魏国的陪都,这里流传着许多关于曹操的典故。 第一二四章 地下运兵道 夕阳西下,秋风萧瑟,带来了一丝丝凉意。马车穿过了深邃的城门洞,车轱辘辗压着青石铺就的地面,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声音,缓缓地驶进了这座古城。 在金色的夕阳余晖下,看着这座依然繁华的古城,李盛和乐平公主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日子总是要过的。 此时的亳州仍然保留着曾经作为曹魏陪都的些许风范,巍峨的宫殿,雄伟的城墙,古朴的建筑,宽敞的街道……著名的地下运兵道,曹操宗族的墓群,这些具有鲜明特色的建筑都是从三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在唐代,并未在这里大兴土木。 李盛和乐平公主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店小二殷勤地帮助卸车喂马,掌柜的则满脸堆笑着介绍房间。办完入住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这时节天色黑得越来越早了,外面黑灯瞎火的,李盛也没心思出去逛街了,两人就在客栈里简单地吃了一顿晚餐,又向掌柜的要了两个木桶,调好水温,舒舒服服地洗了一次木桶浴。 次日一早,李盛并不急着赶路,而是提议给乐平公主买一件冬装,天气越来越冷了,对于腿伤未愈的乐平公主来说,必须做好保暖的准备,免得影响到治疗。 乐平公主欣然应允,李盛考虑得这么周到很让她感动,但她不打算与李盛一起出去逛街,她总不能让李盛再背着她招摇过市吧,那样会让李盛很辛苦,而且可能会引起一些不怀好意的流氓地痞的注意,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出门在外还是应该小心谨慎一些,乐平公主还是少抛头露面比较好,李盛认为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至于衣服的颜色和款式,乐平公主都没有太多的要求,作为冬装,只要能够保暖就足够了。 出了客栈,李盛这才发现,这里居然位于著名的曹操地下运兵道附近,那是一代奸雄曹操当年在这里修筑的地下军事防御战道。传说,他经常把数量不多的士兵从运兵道内秘密送出城外,再从城外开进城内,反复多次,迷惑敌人,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运兵道就位于城内的主要街道之下,向四面延伸,分别通达城外。规模宏伟,工程浩大,堪称是中国最古老、保存最完整的地下大型军事设施。 看到这里,李盛禁不住联想起了抗日战争中的地道战,那曾经让小鬼子头疼不已,这里现在是大奸臣朱温的地盘,如果有心人对这个地下运兵道加以利用,完全有可能做出令人震惊的事情来。 李盛行走在大街上,仔细寻找着卖服装的店铺,却没注意到街上正有两辆马车缓缓驶来,那两辆马车都建造得宽敞豪华,装饰颇为富丽堂皇,每辆马车都是由两匹白色的高头大马拉着,一群步履矫健的仆人前呼后拥,伴随在马车的左右,看这气派,绝不是一般人家。 在一辆豪华精美的马车里面端坐着一个身披绿色轻裘的小丫头,头梳三丫髻,模样颇为秀美,眉眼间更是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赫然正是原吉州刺史彭玕的掌上明珠彭薇。她本来正在哼着一个不知名的小曲,面带微笑,神态悠然,面对街上的景物视若无睹,忽然间一眼看见李盛,她不由得眼睛一亮,大吃一惊。 “这不是那个来自江州的李公子吗?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了?那个有伤在身的岳女侠还跟他在一起吗?”彭薇远远地望着李盛,脑子里闪过了一连串的疑问。 随着马车的行进,街上的人流涌动,彭薇的视线渐渐地被遮挡了,她本来想喊李盛一声,可是转念一想,李盛似乎与那个国色天香的岳女侠关系非同一般,以自己的身份,又何必主动跟一个地位低下的芝麻官打招呼呢?弄不好会引起别人的误会,还是算了吧,哼哼……想到这里,她撇了撇嘴,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想起李盛和岳女侠在一起时那种情深意重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彭薇把头扭过去,不再看李盛了,重新恢复了那举手投足颇为高贵优雅的将门虎女的气派。 李盛始终没有注意到彭薇的出现,如果他方才看见了这个刁蛮的将门虎女,他一定会很惊奇地发现,这个世界太小了,今天这彭大小姐跟往日里的打扮有所不同,她似乎变成了一个更加有女人味的大家闺秀,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盛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店铺上,终于,一个堪称当地最大的店面吸引了他的眼球,这个店铺共分两层。一进店面,他立刻看出这里与其余店铺的不同来,那些珍贵的服装,穿着得体的伙计,无一不彰显着这个店铺在亳州城里的地位。 此刻,在店铺里,虽然有很多衣着不俗的客人,但却没有人大声喧哗,每个客人看起来都很温文尔雅,似乎很有品位的样子,李盛却很有些不屑,在他看来,这些人几乎都是装出来的。 不过,李盛很快就情不自禁地眼睛一亮,一件红色的芙蓉妆花狐狸皮襦袄让他心中一动,那染成火红色的狐狸毛恰好与乐平公主那白皙的肌肤相配,如果她穿上这件衣服,一定会光彩照人,就是它了!李盛看了看价格,还是可以承受的。 店铺掌柜的一脸诧异地看了看李盛,心道,这小子怎么一进来就要买女人的衣服,莫非他有喜欢穿女人衣服的怪癖?在这个时代,有怪癖的人很多,有喜欢龙阳之好的,有喜欢男扮女装的,有喜欢童子的……世风日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到这里,掌柜的对李盛立刻多了几分戒备,这样的人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这时,店门前又停下了一辆马车,那是一辆看起来有些平常却又不失大气的马车,更有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守护在马车的四周,一个个趾高气扬,狐假虎威。 第一二五章 狗眼看人低 这辆马车的派场虽然不及方才彭薇所在的那一队马车,可是那种低调的奢华却暗含着一丝威慑,令人不敢靠近。 马车的帘子一挑,一个身材窈窕的美艳少妇步履轻盈地下了马车,紧接着,又有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男子缓缓地走下马车,此人大约三十岁左右,头发挽着道髻,上面横插着一支白玉簪,国字脸,右边的脸颊上有个很明显的黑痣。一双狭长的眼睛精光四射,举手投足间气宇轩昂,暗暗透出一种出身豪门的风采气度。 这两人一看便像是一对夫妇,两人有说有笑地向着店铺里面走去,两个目光凛凛的彪形大汉紧随其后,其余那些彪形大汉则守在店铺的门口,目光充满了警惕。店铺里的伙计显然是认得这一对青年男女,连忙对他们低头哈腰,笑脸相迎。就连掌柜的都亲自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与他们俩套近乎,介绍店铺里的新货。 李盛正在和店铺里的一个年轻伙计讨价还价,他以后还要赶路,至于买衣服的钱,能省则省,将来还少不了要花钱呢。 那个美艳少妇却也看到了这件芙蓉妆花狐狸皮襦袄,她顿时眼睛一亮,惊喜地喊了一声:“咦……好漂亮的衣服啊!”说话间,她莲步轻移,很快就来到了李盛的身边。 “那是当然了,我看上的都是好东西,我的眼光可是没错的,嘿嘿……”李盛不无得意地笑了笑。 那个美艳少妇眼巴巴地看着那件衣服,两眼放光,片刻之后,这才大声喊道:“我喜欢,我要买下来!” 李盛很有礼貌地笑了笑,道:“小姐,对不起,我已经买了……你还是买别的吧,其实,这个店里还有很多种款式,你不妨随便挑选一下。” 虽然李盛看出来这个女子可能是已婚的少妇了,但他还是恶趣味地称呼她为小姐,因为在后世里,虽然笑贫不笑娼,但是“小姐”这个词语有些隐晦的含义,让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那些失足女子,然而,这个唐末的美艳少妇肯定不晓得。 那美艳少妇脸色一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就喜欢这件衣服,况且,你还没交钱呢,只要还没有人交钱,我就可以买这件衣服……掌柜的,你说是不是?” 说完,那美艳少妇就看了看在她身边一脸堆笑的掌柜的,常言道,帮亲不帮理,她是这个店铺的常客,她相信那个掌柜的一定会配合她。 果不其然,那掌柜的陪笑着道:“曹夫人,既然您已经开口了,那还用说吗?” “哼……”那被称作少夫人的美艳少妇白了李盛一眼,不无得意地笑了笑。 这件衣服,她买定了!曹家乃是当地的豪门世家,在亳州,什么人敢不给曹家的人面子?她是曹家大公子的夫人,眼前这个不开眼的小子也敢跟她抢东西? 虽然曹家在西晋之后南迁了,可是,曹操宗族的墓群就在亳州,故土难离,曹家的一脉一直留守在亳州,在当地的影响力依然存在。后来有一位曹霸在唐玄宗开元年间一度官居左武卫将军,此人擅长画马,曾经奉命修补“凌烟阁功臣像”。就连大诗人杜甫都特意作了一首诗《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对他的画艺极为推崇。 与她出双入对的那个青年男子则是亳州曹家的长子曹崎,此人曾经考过进士,虽然最终名落孙山,却也是饱读诗书,文采出众,颇有当年建安三曹的风范。此人早就被视为曹家未来的家主,被家族寄予了厚望。平日里,曹崎很喜欢结交朋友,他出手阔绰,仗义疏财,很快就笼络了一帮门客,在亳州当地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此刻,曹崎并不言语,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盛,不知为何,他感觉眼前这个少年很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质,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是很希望能够结识李盛。 李盛怔了一下,曹夫人?莫非这对青年男女是曹家人?难道他们就是曹操的后裔?不过,就算是也无所谓,他一点也不在乎,更不在意眼前的那个曹家少爷。 李盛不屑地瞥了一眼那掌柜的,又微笑着看向曹家少夫人,据理力争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先到先得的道理吧?我方才虽然没有付钱,但却一直在讨价还价,只要价钱谈得来,我也是一定要买的……你这不是横刀夺爱吗?虽然我是外地人,可是,做生意最讲究的是信誉,来的都是客,不能狗眼看人低,更不能歧视外地人!” 李盛本来就不喜欢与女子争辩,更何况是为了一件衣服,不过,这件衣服是为了给乐平公主买的,在他看来,以乐平公主的高贵身份,这件衣服完全配得上她。可是,这个店铺里的其余衣服虽然也不乏华丽新颖的精品,却都无法与这件衣服相媲美。为了让乐平公主开心,李盛必须要买下这件衣服,为此,他甚至不惜与那个曹夫人争夺一番,决不让步! 听了李盛的话,那掌柜的顿时老脸一红,他很下不来台,但却不便发作,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最终没有开口,他也感觉有些理亏,只好求助般地看了看曹崎,似乎在等着他表态,曹家在当地的影响很大,他可得罪不起。 曹崎皮笑肉不笑地端详了李盛一番,终于发话了,道:“这位兄弟,听你的口音,像是外地人吧,请恕我直言,你一个须眉男子,买这件女子的衣服做什么?” 曹夫人瞪了一眼李盛,伸出胳膊挽住了曹崎的臂弯,摇了摇,开始撒起娇来。 李盛完全无视这一幕,正色道:“这件衣服,我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有伤在身的女子买的,她行动不便,不能亲自来试一试这件衣服,但我知道,这个店铺里,只有这件衣服配得上她。因此,我无论如何也要买下这件衣服。” 第一二六章 心在滴血 李盛紧紧地握住了刀柄,暗自做好了与对方动手的准备,即便是站在曹崎身后那两个横眉冷目的彪形大汉,他也没放在眼里,大不了与这些人拼个头破血流。 曹崎已经把李盛的动作收于眼底,既然对方志在必得,他也不想激化矛盾,便不以为然地劝道:“娘子,那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不要意气用事,与别人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争吵,人家也是为了有伤在身的夫人买的,情深意重,你不妨另选一件吧,即使你多买几件也可以……” 那曹家少夫人却仍然不甘心,她愤然打断了曹崎的话,执拗地道:“不!我就喜欢这件花狐狸皮襦袄,我就要买这件衣服!” 李盛淡淡地笑了笑,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对这曹夫人更为反感,就凭你这般刁蛮任性的性情,你也配? 曹崎对于自己的女人很了解,见她仍然不甘心,又豪爽地笑道:“如果这里没有你中意的,过几天,为夫给你买一件漂亮而又奢华的裘皮衣服。” “真的?夫君,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说话算数哦。”曹夫人这才转怒为喜,眼睛一亮,裘皮衣服对于女人的诱惑总是令人难以抵挡的。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们曹家的少夫人就要穿最华丽的衣服!”曹崎一边哄着夫人,一边将她搂在了怀里,两人的表情都是甜腻腻的,令人肉麻。 李盛对曹崎逢场作戏地拱了拱手,又对那掌柜的淡淡地道:“来吧,结账。” 李盛可不想看着曹崎夫妻俩在那里秀恩爱,有钱有势就了不起?“五花马,千金裘”,有朝一日,老子也要让你们仰望!不过,他的心思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眼看着一场争吵终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掌柜的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商人都不希望客人在自己的店里争执甚至动武,如此最好了。他对李盛更加不敢怠慢,方才他也看在眼里,这个外地来的年轻人果真彪悍,好勇斗狠,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啊…… 结了账之后,李盛正要出去,曹崎却喊了一声:“且慢,能否请教兄弟的尊姓大名?今日一见,我们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了,不知你能否有机会来我们曹家作客?” 李盛闻言顿时怔了一下,他旋即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曹崎,按理说,这个豪门世家的公子没理由与自己套近乎啊,更何况方才双方还唇枪舌剑地争吵了一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李盛还是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了一番。两人便在店铺里聊了片刻,就连曹夫人都有些诧异,她对李盛根本就没有好感,可是,她发现曹崎却似乎对这个外地来的年轻人有结纳之意,这让她很不以为然。 “在下还要回去给夫人疗伤,改日,在下一定登门拜访,曹兄,我们就此别过。”李盛对曹崎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然后便大步流星地向自己所在的客栈走去。 李盛一边走一边猜测着,乐平公主看到这件衣服会不会很开心?他忽然意识到,乐平公主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了,她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以往,乐平公主给他的感觉是在武功方面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但与众不同的是,她似乎对于男女之情看得很淡,其实,乐平公主这个年龄,本来就是情窦初开的年龄。 上了马车,坐在内饰豪华的车厢里,曹夫人仍然闷闷不乐,一想起那件漂亮的芙蓉妆花狐狸皮襦袄就闹心,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眼睁睁地被人买走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曹崎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今天却让她很失望……此刻,她的心都在滴血。 曹崎搂着她的小蛮腰,她顺势就坐在了曹崎的腿上,随手搂住了曹崎的脖颈。 “怎么了?还在生闷气?至于吗?不过是一件狐狸皮襦袄而已,又不是那种特别华丽的裘皮衣服。”看着夫人嘟着嘴的样子,曹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对她那性感诱人的曼妙娇躯上下其手,眯着眼睛享受着那温软如玉般的美妙触感。 “哼……人家当然还在生气……”曹夫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怨毒之意。 曹崎向着李盛远去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道:“夫人啊,这个嘛,你就不懂了,不是我说你,你就是目光短浅,妇人之见……如今天下烽烟四起,对于我们曹家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曹家要想重现往日的荣光,必须结交天下豪杰!我看这个年轻人非同一般,很值得我们结纳。”他一边说着话,他的手却仍然不闲着,继续在夫人的身体上四处游弋,渐渐地,他的下面开始搭帐篷了。 曹夫人白了他一眼,拨拉开曹崎的咸猪手,驳斥道:“就算是你想结交人家,可是,你知道人家是什么想法吗?况且,人家明天就要走了,你请他来家里做客,他都不给你面子……这样的人,你能够结交成?夫君,我都感觉你丢人现眼啊。” 曹崎脸色一红,嘿嘿笑了笑,道:“这个,为夫自有主张,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自家夫人的话还是让曹崎有些触动,他将头探出窗外,沉声吩咐道:“你们分出两个人去盯着那小子,他有什么动向,一定要向我汇报。” “遵命!”两个彪形大汉连忙开始跟踪李盛,其实,他们也早就看李盛不顺眼了,在亳州地盘上,那小子居然还不将曹家放在眼里,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出李盛所料,乐平公主对这件花狐狸皮襦袄非常钟爱,看着她那爱不释手的样子,看着那种自然流露出的小女儿神态,李盛感觉很有成就感,心里偷着乐。 ******** 在亳州曹家府上豪华宽敞的宴客大厅内,只摆了两席酒,两张巨大的花梨木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色香味俱美的美味佳肴。 第一二七章 儿女亲家 除了燕窝熊掌这样的山珍海味之外,还有华佗闷鸭、灵芝兔肉、牛肉馍、羊肉汤等当地著名特产,可谓是色香味俱佳,令人一看就禁不住食指大动。 至于酒,则是当地的“九酝春酒”,这是当年曹操献给汉献帝刘协的名酒,作为当年的宫廷用酒,到了明代万历年间,甚至成为了贡酒。此酒更是后世里号称“中国八大名酒”之一的“古井贡酒”的前身,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 这相当于是曹家的一次家宴,但却是比较隆重些的宴会,这一天并不是什么节日,家主曹老爷今天可谓是郑重其事,入席的除了妻妾和嫡子嫡孙之外,还有两个外人,一个是彭瑊,另一个是彭玕的掌上明珠彭薇,而这两个外人其实也与曹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两家可以说是儿女亲家,彭玕的儿子彭彦规是曹家的准女婿,这一次,彭瑊是代表其兄彭玕来这里的,而彭薇则是软磨硬泡非要彭瑊带她出来游历一番,其实她不知道,曹家也想把她娶进门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不过,彭瑊这次来曹家并不只是为了串亲戚,而是要告知曹老爷,彭玕得到了确切消息,耀州节度使温韬手下的一群摸金校尉来到了亳州,常言道,贼不走空,看他们那架势,很有可能是要盗掘曹家宗族的墓群。作为儿女亲家,彭玕当然不能对此置若罔闻,于是,彭玕就派亲弟弟彭瑊第一时间赶来亳州通知曹家。 曹老爷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还是有些担心,虽然那些摸金校尉只是一群盗墓贼,战斗力并不是很强,可是,这亳州城里有四通八达的地下运兵道,他也不能确定那些摸金校尉从哪里入手实施盗墓。 曹老爷有自知之明,即便是有彭瑊带来的那些随从帮忙,也未必就能起到作用,一旦那些摸金校尉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得手,盗掘了老祖宗们的墓群,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为此,曹老爷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平静,心里却禁不住忐忑不安。 曹老爷既不像老祖宗曹操那样领兵打仗几十年,文韬武略举世闻名,在三国时代被称为一代奸雄,又不像曹霸那样在书画一途才华超众,虽说曹家现在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作为家主,虽然气度不俗,但是骨子里仍然缺乏那种过人的才华。 曹老爷的夫人尤氏也是一样,原本她只是一个寻常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这曹老爷倒是有个优点,富贵不淫,虽然如今他已经富甲一方,妻妾成群,可是他对自己的黄脸婆依然相敬如宾,虽然现在他更宠爱那几个年轻漂亮的妾侍,已经很少去尤氏的房中过夜,但夫妻二人的感情仍然很深,曹家内部的大小事务也都是交给尤氏打理。 彭瑊早在多年前就与曹老爷认识,到了这里,他并不客气,曹老爷与他推杯换盏,频频劝酒,几杯酒下肚,彭瑊顿时对那九酝春酒赞不绝口,曹老爷听了也是不无得意,老祖宗传下来的好酒,当然不是浪得虚名! 彭瑊虽然是行伍中人,却也曾经是进士出身,可以说是一员儒将。他吃饭时细嚼慢咽,举止得体。曹老爷和尤氏坐在他的旁边,不住地给他敬酒夹菜,看他们夫妻二人对自己小心翼翼、满脸赔笑的样子,彭瑊不免有些好笑。 作为行伍中人,彭瑊的饭量不小,口味却也不低,席间的很多菜他都没拿正眼看过一眼,他夹了一片鸭肉,细嚼慢咽着,待那片鸭肉咽下肚子,顿时眼睛一亮,颔首道:“嗯,这道菜的味道果真不错。” 曹老爷赶紧欠起身来,将这盘华佗焖鸭端到了彭瑊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彭将军,多吃些……这道菜据说乃是东汉时期的神医华佗所创,是一道滋补养生的药膳,不仅味道鲜美,而且有着益气补脾、养肺滋阴、除热止咳的神奇效果。” 一旁的尤氏也是眉开眼笑,两家是儿女亲家,况且彭家手握重兵,虽然她已经听说彭玕失去了吉州,可是他的人马还在,早晚会东山再起,她可是不敢怠慢。 曹老爷和尤氏的几个孩子也都不小了,长子是曹崎,最小的曹莹则是与彭薇年龄相仿,几个晚辈围成一桌吃饭,也是其乐融融。曹莹将来就要嫁给彭彦规了,她和彭薇可以说是一家人,有着这一层关系,加之兴趣相投,两个小丫头时不时地说一些女儿家的体己话。不过,基本上是曹莹在说,彭薇在听,彭薇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彭薇自从在大街上见到李盛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就连彭瑊都有些好奇,彭薇这丫头今天怎么突然间变得文静了?倒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往日里,就算彭薇去别人家里作客也不像是这样子的,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曹崎的妻子曹少夫人看出来彭薇心情不好,也不时地给彭薇夹菜,她是彭玕将军的掌上明珠,当然要抓住机会抱大腿。对于长辈们谈论的事情,她们并不在乎,在她们看来,那些摸金校尉不就是盗墓贼吗?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可怕的? 如果李盛看见了这个场景,恐怕也要大吃一惊,曾经与自己争夺那件芙蓉妆花狐狸皮襦袄的少妇,当时犹如悍妇一般,此刻竟然与彭薇亲密无间,形同姐妹。 曹崎瞄了一眼饭桌,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吃了大约半个时辰了,彭薇却并没有吃几口,反倒是他吃的最多,但饶是如此,几乎每盘菜都剩下不少,不由暗自苦笑。亳州曹家传到如今,早已比不得曹操当年的辉煌了,其实,曹家的旁枝也已经开枝散叶满天下,不过大多已经很少联系了。自从当年曹霸被免职后流落到四川,他们这一支就日渐凋敝,人丁稀少,到了他这辈儿上,曹家这一房的子孙也就只有他还算有些本事,可是,守护祖宗墓群的责任重大,不容有失啊…… 第一二八章 世风日下 酒过三巡之后,曹老爷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不瞒你说,彭将军,对于我们曹家来说,祖宗香火鼎盛那是最重要的,可是偏偏那些摸金校尉要来找我们的麻烦,老夫非常重视这件事,坚决不能让他们得逞……可是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从地下运兵道去盗墓,我们的人手不足,还希望彭将军留下来帮个忙,不知你意下如何?” “曹老爷,这个当然没问题!我们是什么关系啊?是不是?哈哈……”彭瑊爽朗地笑着一口答应。 曹老爷赶紧摆了摆手,满脸堆笑地说道:“彭将军,您只需叫老夫的名字就好,老夫可称不得老爷,那不是见外了吗?” 彭瑊摆了摆手,笑道:“这样也好……其实,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这么拘谨。我的年纪毕竟小你许多,如果你总是这么客气,我也有些不自在的。” 曹老爷点了点头,腰杆儿却仍然弯着一点,赔笑道:“是是是……彭将军,虽然我们可以说是一家人,不过,礼数不能废……你是一代名将,日理万机,老夫虽然年纪虚长你几岁,但是,这规矩却万万乱不得。” 彭瑊淡淡一笑,说道:“承蒙你盛情款待,可是,这次,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那些摸金校尉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有兵刃,有器械,甚至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有组织地盗墓,这个世道太乱了,世风日下,就连盗墓贼都这么毫无顾忌了。” 说完,满面红光的彭瑊这才搁下了象牙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 曹老爷老脸一红,连忙满脸堆笑道:“彭将军,这次多亏你来告知此事,我们亳州曹家是曹操的后代,我们不能忘了祖宗,这一次,老夫一定要认真安排,老夫还要去官府一趟,请求衙门里派人协助,千万不能让那些摸金校尉得逞。” 彭瑊淡淡地看了曹老爷一眼,道:“依我看,你去报官可以,但是没有证据,即便你上下打点一番,他们也顶多会派一些官兵过来,他们的人靠不上……” 听彭瑊这么说,曹老爷更加心里没底,对于温韬的威名,他可是早有耳闻,除了乾陵之外,大唐的皇陵几乎都被温韬的摸金校尉盗掘了,如今他们居然要来亳州,这可如何是好啊?大不了自己这身老骨头跟他们拼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那一桌,曹家少夫人则是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今天在店铺里与李盛争夺芙蓉妆花狐狸皮襦袄的经历,当然,她并没有说她当时是志在必得,反而说她见那个年轻人对他的妻子情深意重,让她情不自禁地动了恻隐之心,她这才主动放弃了对那件漂亮的花狐狸皮襦袄的争夺,以此来说明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曹家少夫人说完之后,方才一直在侧耳倾听的彭薇忽然若有意若无意地问她那个年轻人的长相如何,曹家少夫人便不以为意地描述了一番,彭薇听了顿时脸色一变,更加确定了那个年轻人便是李盛!这小子倒是个痴情种子,居然为了讨好那个岳女侠去买花狐狸皮襦袄,真是太讨厌了!哼哼…… 彭薇转念又想,人家情深意重,男欢女爱,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本姑娘以后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想到这里,她蓦地脸色一红,这次却不是生气,而是暗自有些诧异,我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无端地为那个臭小子如此烦恼? 曹莹看着彭薇的神情变幻,顿时有些惊讶,轻声问道:“彭小姐,你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这句话顿时将彭薇的心事打断,她怔了一下,这才支支吾吾道:“哦……我……我方才有些头痛……没事,一会就会好的。”说着,她轻轻地摸了摸脑袋。 “彭小姐,来……吃菜,吃菜……华佗焖鸭属于药膳,或许对你的身子有些好处。”曹家少夫人不失时机地给彭薇夹了一块滋滋冒油的鸭肉。 “谢谢……”彭薇尴尬地笑了笑,装模作样地将这块鸭肉塞进嘴里,但却感觉如同嚼蜡一般,索然无味。 一听说彭薇头痛,曹老爷立刻提议道:“既然彭小姐头痛,彭将军,我们就干了杯中酒吧,然后,你们就早些歇息吧。” 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曹老爷笑道:“彭将军,彭小姐,你们远道而来,千辛万苦……你们的卧房早就准备好了,老夫这就带你们过去,来,这边请……” 彭瑊大摇大摆地随着曹老爷夫妇出去了,彭薇也拉着曹莹的小手紧跟着出去了,曹家的那些子女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有长辈在面前,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儿女亲家在场,他们方才其实也很拘谨。 外边的风这时已经越来越大了,令人感觉到一阵阵凉意,更有一片片枯叶被夜风卷起,四处飘散。一行人沿着长廊,在后花园里行走了片刻,便进了一处非常豪华的房舍,内间外间,六曲画屏,锦帐绣帷,铜镜妆台,一应俱全。两个大火盆烧着兽炭,屋子里异香扑鼻,温暖如春,令人不由得忘记此时已经是深秋了。 曹老爷看了看彭瑊和彭薇,憨笑着道:“彭将军,你们是在淮南住久了的,有可能耐不住我们这里的天气,老夫特意叫人点了两个火盆,你觉得还够用吗?” 彭瑊笑了笑,道:“很好,两个火盆应该足够用了……曹兄想得很周到,我一会就歇息了,这一路上风尘仆仆,我们也确实有些疲惫了。” 曹老爷又关切地看了看彭薇,急道:“彭小姐,用不用找个郎中来给你看病?” 彭薇连忙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我现在已经不头痛了,没事了……” 曹老爷如释重负地笑道:“那就好,老夫这就退下了,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吩咐那些下人。”说完,他便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随手关好了房门。 第一二九章 破天荒 彭薇方才一直在尽力维持的高贵端庄的形象就立刻不见了,她一屁股坐到圈椅上,翘着二郎腿,嘟着小嘴,柳眉微蹙,一手托着下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很不理解,那个岳女侠腿伤很严重,那个傻小子怎么还对她那么好?真是岂有此理! “哎哟……你这是怎么啦?谁欺负我的大侄女了?害得你这么发愁?告诉我,叔叔替你出气!”彭瑊看着自己的大侄女,心中莫名其妙,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今天她可是一直有些不对劲啊!莫非是曹家的人惹着她了?可是看情况又不像,曹家的人今晚可是自始至终对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啊。 彭瑊不说倒好,这句话一说出口,彭薇居然一下子“嘤嘤……”地哭出声来,两行清泪从她的美目中汩汩而出,沿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她练武受伤流血的时候都能忍着不哭,现在居然却为了一个傻小子掉眼泪。 “你这是……你怎么还哭了?到底怎么了?赶紧说出来听听,憋在心里不好受,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别怕,有叔叔给你做主呢!”彭瑊看到彭薇梨花带雨的样子顿时大吃一惊,连忙递给了彭薇一个手帕,给她擦眼泪。 在我国东汉时期,手帕已经产生了,在古代的时候,手帕是男女都可以用的。 在彭瑊的印象里,彭薇这个大侄女以前的性格就跟男孩子差不多,很坚强,很泼辣,古灵精怪,他以前从来没有见彭薇哭过,今天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彭薇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片刻之后,她的心情这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道:“好了,方才,我只是偶然间想起了一些伤心的事情而已,现在没事了。” 彭瑊仍然有些半信半疑,他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彭薇的表情,片刻之后才一字字地问道:“大侄女,你真的没事吗?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好了,叔叔,我有点困了,我这就去里屋睡了。”彭薇站起身来,向着摆放着梳妆台的里屋走去。 彭瑊看着彭薇走进里屋,这才摇了摇头,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风是雨的头,一阵大风之后,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更加剧了夜里的凉意。曹老爷将双手拢在了袖子里,一边走在长廊里,一边哼哼唧唧地唱着小曲儿。 尤氏白了曹老爷一眼,嗔道:“老爷,你还真有雅兴呢,下雨了,还不快点走……一场秋雨一场凉啊。” 曹老爷却并不理会,反而说道:“急什么?就算是回到屋里去,老夫照样还是睡不着觉……摸金校尉就要来亳州了,说不得,总要将那些盗墓贼赶走才好。” 尤氏看了一眼细密的雨丝,轻叹一声,说道:“刚才俺还真有点紧张呢,彭将军到底是多年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别看人家从吉州撤军了,瞧瞧人家那精神头,那气派,哎哟,那可还是八面威风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准过几年他们就打回来了……这世道,有兵就有权,有权就有势,可你怎么不想方设法跟人家学学呢?俺瞧人家那彭小姐也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丫头,既漂亮可人又聪明伶俐,要是咱家二儿子能够娶了她,啧啧,那该有多好,老头子,明天,你应该找个机会跟彭将军提一提这件事,如果再晚了一步,那姑娘就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了……” “提什么提啊?行了,你就别想一出是一出了,彭将军只是彭小姐的叔叔,他是做不了主的,人家彭小姐的爹爹好歹也做过吉州刺史,现在虽然撤离吉州了,但也是领着一支队伍的大将军,我能开这个口?最起码要门当户对吧。”曹老爷有些恼了,其实,他又何尝不想与彭家亲上加亲,可是,双方的地位差距太悬殊了。 尤氏闻言顿时有些失望,伸出手在丈夫的额头上一点,又嗔道:“你啊,就是没志气,咱家确实比不上他们彭家有权有势,不过,咱家也是天下闻名的世家。” 曹老爷忽然想起什么,嘱咐道:“吃饭的时候,老夫发现,彭小姐似乎跟曹莹那丫头很合得来,过一会,你告诉曹莹那丫头多在彭薇面前给咱家老二美言几句,说不定就能起到一点作用,最起码可以让那彭小姐先对咱家老二有些好感。” 此言一出,尤氏立刻眉开眼笑,道:“还是老爷你有办法,俺们可以想方设法让彭小姐见一见咱家老二,只要那彭小姐看得上咱家老二,这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以后就看老二那小子的本事了,可惜他比老大曹崎可是差远啦……咱家不缺钱,唯独缺人才,将来,能不能重现老祖宗当年的荣耀,就要看那几个孩子的造化了。” 彭薇虽然早早地就躺在了锦帐绣帷里面,不过,她却辗转反侧,心事重重,无心睡眠,她本来打算不再去想李盛那个傻小子的事情,可是,偏偏却难以抑制自己的思绪,直到后半夜,上眼皮碰撞下眼皮,实在是太困了,她这才沉沉睡去。 这个晚上,李盛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他看到了希望,据他所知,陈抟老祖就在亳州一带,只是,他问了客栈的掌柜的和店小二,居然没有人听说过陈抟老祖的名字,作为亳州本地人,他们都对于陈抟老祖一无所知,这却让李盛有些惊讶,也有些失望。看来,这时候的陈抟老祖还并不为人所知,或许他是个低调的大师。不过,李盛相信,只要自己仔细四处打探,早晚会找到陈抟老祖的住处。 彭晓的符箓还是有些作用的,乐平公主的腿已经不疼了,病情还算稳定,她又恢复了以往在睡觉之前天天练功的习惯,此刻,她心无旁骛地端坐在床榻上,呼吸吐纳,看样子就像是一个武功高深的女侠。 第一三零章 心无旁骛 或许是练功练得浑身发热,到了后来,乐平公主居然脱得只剩下一件红色的亵衣了,那白皙如雪的肌肤,凹凸有致的曲线,使得依然打地铺的李盛看了之后顿时油然而生一种难以言状的冲动,可是李盛却知道,此刻,他只可以远观却不可以亵玩,怪不得乐平公主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高强的武功,因为她的心里似乎只有武学,根本就没有七情六欲,这一点,李盛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良久,乐平公主瞥了一眼正在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李盛,淡淡地道:“你已经躺下很久了,怎么还不睡?难道你还没看够吗?你是不是还希望本姑娘穿得更少些?” 李盛耸了耸肩,道:“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对于练武如此心无旁骛。” “其实,如果你在武学方面专心致志,你的前途更加不可限量,可惜啊……不过,如果你真的想看,本姑娘也可以全都给你看,因为我欠你的人情。其实,人的身体无非就是一具臭皮囊而已,你有着太多的欲望,这对于练武非常不利,这样下去,你很难获得更多的成就。” 说这句话的时候,乐平公主的表情很淡然,面沉似水,她那原本清丽出尘的俏脸更加多了几分冷艳,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就连李盛都有些吃惊,乐平公主果真是个奇女子!也只有她这样的性格,才可能在武功上成为一代宗师。 李盛甚至有了一丝好奇,如果乐平公主的腿伤在将来痊愈,她会在武功方面达到什么样的水平?那些在后世里的武侠剧中常见的某些神奇武功,她能否练得出来? 虽然李盛很想央求乐平公主脱得一丝不挂,满足他的那种龌龊的欲望,他知道,乐平公主或许不会拒绝他,但他却不想那么做,那样做不符合他的性格。李盛忽然间意识到,在三观方面,他自己与乐平公主有着楚河汉界般的巨大差异。 次日早晨,草草地吃过早饭之后,李盛就走出了客栈,向不远处的闹市走去。 走着走着,李盛忽然意识到有人在跟踪自己!惊异之下,他心中却有些不解,不会吧,来到这里之后,貌似他只是得罪过曹家的那个少夫人,但那少妇似乎并不想为难他,这又是何方神圣跟他过不去?既来之则安之,小爷我好好陪你玩玩。 李盛这时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后世里看过的一些影视剧,里面有一些跟踪与反跟踪的情节,正好在这时候借鉴一下,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地里却加快了脚步,在大街上的人群中穿梭而行。 李盛却不知道,跟踪他的人居然是彭薇,只不过,她此刻是女扮男装。彭薇悄悄跟在李盛的后边,正想着如何面对李盛,如果他问起自己的来意,自己又该如何答对,正迟疑间,她忽然发现李盛已经闪入了人群之中,一时间居然不知所踪了,彭薇不由得心中大急,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李盛反跟踪的手段比彭薇高明多了,他拐弯抹角地绕了一下,没过多久,他反而出现在了彭薇的身后,又突然间现身,从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问道:“兄台,请问你可是在找区区在下么?” 彭薇大吃一惊,连忙一个急转身,两人的目光相触之后,顿时都怔住了,李盛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彭薇,可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彭薇更是尴尬之极,她还没找到恰当的借口,就以这种怪异的方式与李盛再次重逢了。 “原来是你……彭小姐,你怎么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跟踪我?莫非是想趁我不注意打劫我?”李盛看着彭薇,促狭地笑了笑,他有些不解,但也有些气愤。 以前,李盛对于彭薇这位像是女汉子一般的将门虎女并没有任何好感,虽然彭薇也是一个容颜俏丽的美少女,而且还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气质,可是,李盛却对彭薇没有任何感觉,在他看来,彭薇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只不过,她的爹爹是个拥兵自重的大军阀,这次,彭薇是不是又想找他讨回百炼刀?想到这里,李盛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生怕彭薇把百炼刀抢过去,因为,这把刀对他来说有着重要意义,不仅是因为这把刀曾经帮助他在几次激战中活了下来,还是因为这把宝刀能够让他与拥有棠溪剑的乐平公主在一起的时候不至于感到自卑。 看到李盛握紧了刀柄,彭薇的心里忽然间有些酸楚,难道这个少年如此恨自己?居然要跟自己拔刀相见?她的嘴唇动了动,美目中流露出一丝幽怨的神色。 片刻之后,彭薇的眼帘微微垂下,轻声道:“你别担心,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我只是来找你,我也想看看岳女侠,不知道她的伤势怎么样了。” “找我?那你喊我一声不就得了么?为什么你要鬼鬼祟祟地跟踪我这么久?”李盛闻言却仍然有些半信半疑,他观察着彭薇的表情,不由得大惑不解,真是好奇怪,往日里那个刁蛮任性的女汉子此刻怎么忽然变得扭扭捏捏了? “人家不好意思主动跟你打招呼嘛……”彭薇的嘴角动了动,这句话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她轻轻扬起眼帘,眼神有几分羞涩,也夹杂着些许温柔。 彭薇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却有一丝丝红晕不经意间悄然浮现在她的脸颊,使得她那张俏脸更加多了几分妩媚,如同一朵艳丽的桃花,楚楚动人…… 李盛看到了彭薇脸上的神情变幻,不由得怔了一下,他也没有再说话,突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女汉子居然也有几分小女儿的姿态,莫非她对自己有点意思?可是,就连李盛自己都不敢相信,彭薇毕竟是个将门虎女,怎么可能? 第一三一章 门当户对 李盛可不敢自作多情,虽然彭薇的老爹彭玕有十几个女儿,可是,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胥吏而已,无权无势,前途未卜,彭薇喜欢自己什么?别异想天开了……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与彭薇发生些什么。 两个人并肩而行,李盛正在思忖着应该找个什么话题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 彭薇却先开口了,她脸色一沉,喃喃的道:“我爹为了联合武安军节度使马殷,打算让我嫁给马殷的儿子马希范,通过联姻,成为盟友,一起对抗淮南军。” “哦……这可是一桩大好事啊,恭喜你啊,哈哈哈……”李盛虚与委蛇道,他从来没有见过马希范,不过,他倒是觉得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马希振人品不错。 彭薇听了李盛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伤感油然而生,你小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居然还要恭喜我?看来,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本姑娘! 李盛却没注意到彭薇的脸色变了,他只是不明白彭薇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彭薇轻咬贝齿,一字字地说道:“可是,我郑重地对我爹说了,我不愿意……然后,我爹很生气,他一气之下就打了我一巴掌,我的心情很不好,幸好叔叔有事情来亳州,我就瞒着我爹跟叔叔跑出来了。”说到后半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想必是心中依然有些郁闷。 李盛顿时大吃一惊,仔细端详了彭薇一番,道:“傻丫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可是天经地义啊,你怎么不愿意呢?况且,据我所知,马殷的势力远比你爹要强大许多啊,将来,你们还少不了要倚仗马殷的帮助呢。其实,你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真是绝配啊,如果你嫁给马希范,以后必定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你……你这是存心气我吗?”彭薇终于忍不住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怎么了?彭小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李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彭薇毕竟是个女子,她当然不能主动表白什么,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对了,李公子,你要找那个什么陈老祖是不是为了给岳女侠治疗腿伤?” “是的,彭小姐,你猜对了,可惜我直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这可如何是好啊?”李盛不由得有些郁闷。 彭薇眉毛一扬,不无得意地说道:“李公子,你算是找对人了,就凭你这么打听路上的人,猴年马月也未必能起到作用。对于本姑娘来说,这却不是问题,我认识亳州曹家的人,他们可以帮忙,他们在亳州当地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另外,我还可以让我叔叔手下的斥候们去打探那个陈老祖的情况。” 李盛禁不住心中一动,彭薇的话说的在理,如果能够得到亳州曹家的帮助,当然是求之不得了,而且,那些斥候们也是精于此道,可是,彭薇为什么帮自己? 彭薇似乎看穿了李盛的心思,道:“李公子,既然你是为了给岳女侠疗伤,我当然应该帮你,因为,岳女侠是在鹧鸪洞剿匪时负的伤,她是我们吉州的英雄。”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替岳女侠谢谢你了。”李盛微笑着抱了抱拳,看来,彭薇虽然刁蛮任性,却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他对彭薇的印象立刻就好了一点。 “我们都是习武之人,不必客气,更何况,你们都为吉州的老百姓做过好事……好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曹家一趟,请他们帮帮忙。”彭薇笑了笑,旋即转身离开,风风火火地向着曹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就连彭薇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这么喜欢为李盛做事,事实上,方才与李盛一起并肩同行的时候,她心里甜甜蜜蜜的,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来没有过。 这天晚上,彭薇乘坐来时的那辆豪华马车来客栈接李盛,与她一起来的还有曹崎,只不过,曹崎是骑马来的,他还带上了几个身高马大的保镖。事实上,正是曹崎的夫人向彭薇泄露了李盛的住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当地人帮助做事,况且是亳州曹家这样历史悠久的世家,对于鸭梨山大的李盛来说,无疑是大有裨益。 李盛出了客栈,见到与彭薇一起来的居然还有曹崎,不由得怔了一下,这两个人莫非早就认识?虽然那个曹家少夫人一看就是个被宠坏了的长舌妇,但是这个曹少爷看样子似乎为人并不坏,至少直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他是个坏人。 “李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哈哈哈……”曹崎皮笑肉不笑,他心里却在思忖,李盛会不会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一旦李盛提及此事,他怎么回答。 李盛淡淡地笑了笑,他懒得去问,既然双方目前还要合作,还是和谐为上。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呵呵……好了,李公子,赶快上车来吧。”彭薇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正式邀请李盛乘坐她的马车。这辆有着淡淡幽香的马车,以前还从来没有别的男人乘坐过,就连他的爹爹都没被她邀请过,因为她有些洁癖。 曹崎深深地看了李盛一眼,这个年轻人居然深得彭薇的青睐,看来,彭薇似乎对于此人颇有好感,只是,可怜他的二弟了,爹娘可是一心想给二弟提亲的。 李盛登上马车,顿时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幽香沁入了鼻息,帷幔上绣有牡丹花图案,四周垂缀着丝穗,座位上铺有柔软的垫子,就连车围子都是用锦缎制成的。 “果然是一辆豪车啊……”李盛不由得暗自有些惊讶,看来,彭玕在吉州这些年没少敛财啊,其实,对于这些割据一方的大军阀来说,这点钱又算到了什么? 曹崎骑着马在前面带路,不多时,这辆马车就在当地著名的“合利轩”茶馆门口停了下来。 第一三二章 山人自有妙计 茶馆的门前挂着一面随风飘舞的“茶”字旗,整座茶馆青砖粉墙,重梁飞椽,看起来古色古香。曹崎吩咐了那些保镖们几句话之后,三个人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茶馆。 刚刚踏进这个茶馆,李盛就能感受到一种古朴的气息,茶馆里的装饰很豪华,端庄古韵的房梁,精细的透窗雕棂,给人一种清幽典雅的感觉。每个方形木桌旁边都有几条长凳,此刻,茶馆里面很热闹,有两人对饮的,也有三五人小聚的。 在茶馆中央的大厅里,几个年轻漂亮的女茶艺师在娴熟地沏茶,幽香缕缕,氲气袅袅,几个年轻的伙计则在忙忙碌碌,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招待各位客人。 只是,整个茶馆却给人一种神秘兮兮的感觉,里面设有许多雅座和包间,很多人戴着幕离或者面具,给人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他们肯定是不希望别人见到他们的真面目。 虽然茶馆里灯光幽暗,但曹崎早就轻车熟路了,带着李盛和彭薇径直向最豪华的一个包间走去。一看到李盛等人进来,立刻就有小伙计凑了过来,那些伙计们都认识曹崎,一见到他进门,脸上立刻就绽放出了谄媚的笑容,看样子,曹崎早就是这里的常客了,有钱有势的客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店家的热烈欢迎。 李盛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喝茶,他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找到陈抟老祖的住址,曹崎作为东道主,轻车熟路地点了几杯茶,片刻之后,就有三大碗碧绿的有着不知名香味的茶水放在了李盛等人面前的桌子上。 曹崎浅啜了一口茶水,沉声道:“来这里喝茶的客人形形色色都有,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你可以得到各种消息,无论是光明正大的消息还是小道消息,可谓是应有尽有……当然,这是需要花钱的,而且,你需要的消息越重要,你应该付出的价钱也就越高。这一点,从茶馆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合利轩,合作互利!” 李盛微微一笑,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 彭薇扫视了一番那些客人,怔了片刻,这才轻声道:“这些客人看起来有些古怪啊,有的客人看起来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他们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彭小姐,你说得很对,来这里的本来就没有几个好人,当然,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哈哈哈……事实上,有的人来这里甚至不是从城门光明正大地进来的。”曹崎微笑着解释道。 李盛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问道:“什么?有人不是从城门进来的?那么,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莫非是从那个所谓的地下运兵道里偷摸潜入城里的?” 曹崎笑了笑,淡淡道:“正是,有人来这里是为了打探消息,也有人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做些事情,当然了,只要你有钱就行,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得到……这年头,皇帝老儿和他的九个儿子都被朱温杀了,山高皇帝远,没有人管得了这里。” 三人正在聊着,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汉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彭薇禁不住惊讶而又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李盛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此人虎背熊腰,身材魁梧,只是,他脸上的面具居然是一副憨态可掬的表情,此人肯定有故事! 那汉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各位客人,很高兴为你们效劳,我们只是一次交易,以后就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这是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从那汉子的说话声判断,他大约有三十多岁,听他的口音却更像是北方人。 “请坐……”曹崎客客气气地笑了笑,指了指那汉子旁边的一个空着的座位。 那汉子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坐了下去,将目光转向了曹崎,道:“曹公子,这次,你是想做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曹崎指了指李盛,笑道:“老熊啊,今天,不是我,而是这位公子想跟你做交易……时间宝贵,我暂且回避一下,你们这就开始吧。”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走出了包间,去跟茶馆里的几个小伙计闲聊了起来。 那位被称作老熊的汉子旋即看向了李盛,由于他戴着人皮面具,李盛并不知道老熊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他也没有心思考虑那么多,便把他的来意说了出来。 大熊沉吟片刻之后,这才对李盛道:“公子,你方才说的陈抟这个人,在下不认识,不过,在运兵道一带,我有许多兄弟,各种营生的人都有,我可以让他们帮我找到这个人的下落,对于我来说,这不是问题……不过,我还想问问,既然你让我查找此人的下落,如果我事成之后,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还有什么要求吗?” 李盛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很简单,我要去找他,请他帮我的朋友疗伤。” “就这么简单?可是,他如果不愿意见你呢?许多世外高人都有些怪脾气……再说了,就算是他同意见你,你确定他能治好你那朋友的伤势?”大熊试探性地问道,他希望多赚些钱,如果只是找到那个陈抟就达到目的了,这个事情似乎并不难办到,可是,如此简单的交易,他又能赚到多少钱? 李盛猜透了大熊的心思,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 彭薇怔了一下,这个李公子怎么又说了一句让她莫名其妙的话,自有妙计也就罢了,还自称什么“山人”,你是在山上住的吗?真是个大骗子,哼,哼哼…… 老熊藏在面具之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森的笑容,道:“看样子,公子已经有了可行的妙计了……只是,对于那些世外高人,你的办法恐怕不一定管用啊。” 李盛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茶,心中却在快速盘算着,对方无非是想多赚些钱而已。 第一三三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然而,李盛的钱也不是很多,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牌,至于价格,还是要再压一压才好。 思忖片刻之后,李盛淡淡地道:“绑架是什么价格?额……我说的是逼迫他为我做些事情,而不是为了勒索钱财。” 老熊“嘿嘿……”一笑,翘起二郎腿,道:“在下不绑架,那种事情太简单……不过,如果你要绑架,我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兄弟,可以介绍给你,价钱面议。” 李盛迟疑了一下,道:“你先把这个人的住处给我弄清楚吧,至于其余的事情,我们以后再商量也来得及……这件事,或许还会有一些未知因素。” “好,果然爽快,成交,哈哈……先给我二十两银子,事后你再付二十两。” “总共四十两?你……你怎么不去抢钱啊?真是岂有此理!” 彭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李盛对彭薇摆了摆手,淡然地从怀里拿出来两锭银子,递给了大熊,大熊顿时眼睛一亮,心里乐开了花,仔细掂量了一下这两锭银子就麻溜地塞进了怀里。 “明日午时,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大熊拱了拱手,旋即起身走出了包间。 “真是黑了心了!他居然敢要这么多钱……别急,李公子,等这件事办成之后,本姑娘派人把这些钱抢回来,然后再治他个坑蒙拐骗之罪。”彭薇信誓旦旦道。 “不用了,这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我感觉物有所值就行了,对于我来说,只要能够给岳女侠治好腿伤,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李盛微微一笑,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在滴血,这可真是让他大出血啊…… 老熊大摇大摆地走到柜台,取出一锭银子交给了茶馆的掌柜的,两个人笑逐颜开地聊了几句,然后才哼着小曲离开了茶馆。 曹崎施施然地走进了包间,问道:“怎么样?李公子,看样子,你们谈妥了?” 李盛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抱怨道:“我觉得这个人似乎并不值得信赖。” “这世道,当然没有完全靠得住的人,不过,但凡是来这里做交易的人,都是很讲究名誉的,因为这里的交易几乎都有着暴利……就信誉来说,老熊的口碑很不错,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他们是要给茶馆抽成的,在亳州城里靠这个手段谋生的人不少,如果某些人信誉不行,茶馆也会受到影响,干这行的所有人都会受到影响,以后,信誉差的人就很难继续混下去了,弄不好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就是说,这个老熊一定会尽心竭力为李公子办事?”彭薇不由得心中一喜。 李盛淡淡地笑了一下,这就是不成文的行规,这样的行规在这种乱世中甚至不亚于王法的权威,有些人根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却没有勇气挑战类似的行规,因为,那样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可能喋血街头,就连家小都可能会牵涉其中。 走出茶馆的门口,曹崎热情相邀道:“彭小姐,李公子,我们能够在亳州相遇也是缘分,我们一起尝一尝亳州的美食吧,在下尽地主之谊,你们意下如何?” 远来是客,李盛和彭薇都是习武之人,并不拘泥小节,既然曹崎愿意请客,两人便欣然应允,以后礼尚往来便是。三人去了不远处一家价格还算公道,装饰比较豪华,客人也比较多的酒楼,曹崎经常来这里喝酒,据他说,这里很有特色。 三人选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来,点了几道菜,要了一壶当地产的九酝春酒,出乎李盛意料的是,彭薇居然也有不错的酒量。此刻,能够与李盛在一起喝酒,她的心情很好,二两白酒喝下去,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李盛和曹崎看在眼里,都不由得有些惊讶,看来,将门虎女果真是不一般啊,彭玕家里的基因很强大。 这时,两个大汉与一个老者走进了酒楼,恰好就挑了李盛等人身旁的桌子坐了下来,彭薇对他们视若无睹,曹崎只是不经意的瞥了他们一眼就继续高谈阔论。 不过,李盛却感觉这几个人有几分古怪,于是就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那个老者不断抖动的双手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后世里那位曾经叱咤一时的拳王阿里。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莫非那个老者也有帕金森氏症?如此说来,莫非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那老者中等身材,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密布,看起来老气横秋,但他方才走路时的步伐却依然矫健。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黧黑的中年汉子,满脸络腮胡子,大约有三十多岁,紧挨着这个黑脸大汉的则是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四五岁年纪,身材瘦削,面色苍白,看起来显得文弱一些,只是,他那不断闪烁的眼神,却给人一种狡黠的感觉。 后来,李盛虽然不去刻意地观察他们,但却一直竖着耳朵倾听,他们听起来像是洛阳口音,他们说的话不多,只是喝了几杯酒,简简单单地说了几句酒桌上的场面话,大多的时间都是在埋头吃饭。不过,他们每个人的饭量都着实不小,就连李盛都有些惊讶,即便是那个老者的饭量也不比他逊色。 李盛大体听到了一些内容,那老者被那两个大汉称作葛叔,那个黑脸大汉被称作许老三,那个年轻些的则叫做白羽斌,他们谈论的似乎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几杯酒下肚之后,曹崎有些醉意熏熏,他没有注意到李盛此刻心不在焉,依然故我地吹嘘着自己的一些经历,就连彭薇都有些坐不住了,但她也只是耐着性子听曹崎吹牛,其实,若不是她想在李盛面前故意装出一副淑女的样子,她早就拂袖离开了。 旁边坐着的那三人却很快就酒足饭饱了,桌子上的菜几乎一点也没剩下,每个盘子都是光溜溜的。 第一三四章 来者不善 李盛不由得有些好笑,这几个人的吃相真是够难看的,就像很久没有吃过饭一般。那老者或许是方才喝多了,满面红光,站起身之后,身体还有些摇摇晃晃。那个许老三也是一身酒气,习惯性地摸了摸肚皮,只有那白羽斌看起来依然清醒。 看着那老者踉踉跄跄的样子,李盛站起身来,笑道:“大叔,用不用我扶你一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的好意……”白羽斌微笑着婉拒,一个箭步抢上去,随手就扶住了那个老者,同时,他的目光却冷冷地打量了一番李盛,看那样子,他对李盛似乎有着很明显的戒心。 那个许老三也是目光凛凛地瞥了李盛一眼,那目光甚至带有一丝令人心悸的杀意,随后,他一言不发,打了个酒嗝就向外面走去。 “不必客气……”李盛淡淡地笑了笑,白羽斌和许老三的神色变化,他已经尽收眼底,但他却装作视而未见一般,如同一个人畜无害的阳光少年。 看着那三人走出酒楼,李盛一直若有所思,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于夜色之中,李盛这才收回目光。 曹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李公子,你方才何必搭理他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农夫,看样子不过是几个不懂礼貌的粗人而已,喝了几杯酒就丑态百出,真是丢人现眼,犯不上坏了我们的兴致……来来来,吃菜!” 彭薇也有些不忿,道:“李公子,你的脾气真好……你是好心好意地想要帮人家,他们却对你凶巴巴的,真是不识抬举,要是换成本姑娘,早就骂他们了!” 李盛微微一笑,沉声道:“那三个人……我觉得有点问题,不像是寻常百姓。” “什么?那几个人能有什么问题?我怎么没看出来呢?”彭薇有些惊讶,但是她相信李盛的看法一定有道理,她越来越相信,李盛的见识在同龄人之中是出类拔萃的。 曹崎的酒意也似乎消退了几分,讶然问道:“哦……李公子,你发现了什么?” 李盛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注意倾听他们说话,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三个人刚来的时候,我发现那个老者的手一直在发抖,我就怀疑他们是习武之人,而且武功不错。如果只是手抖的话倒是不能完全据此猜测,可是我注意到他们的手都是有着厚厚的茧子,而且是经常拿刀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茧子,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彭薇的眼珠转了转,思忖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爹的军队里,许多人都是像你说的那样,手上有厚厚的茧子。” 曹崎却皱了皱眉,道:“可是,手抖与习武有关系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盛笑了笑,道:“平日里,我喜欢看一些闲书,以前,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就提到过这么一件事。说是经常练武的人由于经常使用双手与别人格斗,时间久了,双手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受伤,变得越来越敏感,渐渐地,他们的双手就会经常发抖,而且,越是武功高强的人越容易会变得这样。” 李盛本来还想说些脑神经方面的术语,但是曹崎作为古人,肯定不会理解,他也就不再多加解释了,那样的话,反而会越解释越复杂。 曹崎却突然有了兴趣,眼睛一亮,问道:“李公子,你看的是什么书?能否介绍一下,在下也很想学习一下。” “我看的是一本不出名的书,叫做《神启》,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曹崎怔了一下,他自诩博览群书,一直以祖上的“建安三曹”为榜样,可是,这本书的名字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由得有些尴尬。 由于“神启”这个书名有个“神”字,曹崎干笑了一下,想当然地说道:“没想到李公子如此博学多才,居然连道家的经书也看过,不过,道家的经书里居然能够能够讲述关于武学的事情,确实有点意思,呵呵……” 李盛笑了笑,却并不点破曹崎不懂装懂,只是缓缓地道:“虽说这些都只是猜测,可是还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黑脸汉子的双手,除了大拇指之外,其余的四个手指都是紫黑色的,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我曾经听说过,那是练过少林琵琶功的特点,这种武功又叫做‘指头功’,属于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我方才看到他的手指头,立刻就想起了少林琵琶功,如果有一点可疑之处不算什么,可是,他们三个人的身上居然有这么多可疑之处,那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这三个人非同一般,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好人,似乎是来者不善啊。” 彭薇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曹崎,道:“如果他们是杀手,会不会对你家不利啊?” 曹崎脸上原有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沉默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道:“听李公子这么一说,那三个人还真是有些问题,既然他们出现在亳州,我们就必须要小心点。” 这时,李盛却安慰曹崎道:“他们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好人,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我说用不用扶一把那个老者,其余那两人却明显对我充满了敌意……可是,亳州这么大,他们未必就是来找你们曹家麻烦的,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而已,要想对付你们曹家,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三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或许,他们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而已,也或许他们是打算对付别人,因此,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李盛与曹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彭薇本来还打算说些安慰曹崎的话,但是看到他们两人的神色很严峻,她就很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曹崎想了想,道:“但愿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曹家来的,只能说我们的疑心多了些,他们三个人的手上又没有什么兵器,就算是他们真的有什么阴谋,又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第一三五章 巾帼不让须眉 李盛目光闪动,缓缓说道:“方才他们没携带兵刃,可是,他们会不会把兵刃放在别的地方?另外,如果他们此行并不只是三个人,甚至还有许多人参与其中,那就有些可怕了,因为他们或许是蓄谋已久了。” “嗯……”了一声,曹崎微微皱眉沉吟片刻,道:“李公子,听你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既然他们来到了亳州,无论如何,我们应该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那样才能防患于未然。” 李盛沉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们真的对你们曹家有什么图谋,甚至还有一个周密的行动计划,那就不可掉以轻心了……在下暂时还不知道陈抟老祖的下落,也不必急着离开亳州,况且,以我的性格,不查明白此事,我也不放心,就算是我们力不能及,却也不能袖手旁观,总不能眼看着那些坏人为非作歹,伤害百姓。” 曹崎只是个富二代,对此颇感觉为难,苦笑道:“在亳州,我们曹家是地头蛇,可是,我们一没有兵,二没有权,我们应该怎么查?又能求助于谁?恐怕我们只能花钱雇人查他们,可是,如果这些人与官府的关系比我们还要近怎么办?” 彭薇沉默了半晌,这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信心满满地说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这件事交给本姑娘就好了……我叔叔这次也带来了一些亲兵,如果这些人心怀叵测,图谋不轨,我们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盛和曹崎一起惊讶地看向了彭薇,不愧是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啊这是。 彭薇对李盛妩媚地笑了笑,道:“李公子,如果你要查,本姑娘帮你就是!” 李盛担心地看了看彭薇,规劝道:“彭大小姐,这件事很难,也很危险,我看那三个人都是身怀武功,没有一个像是好对付的……你毕竟是个女子,还是不要参与其中为好,更何况,你叔叔也未必愿意让那些亲兵由你差遣,一旦有失,你们回去以后如何向令尊大人交代?” 彭薇一本正经地说道:“没问题的,虽然这里是朱温的地盘,可是那些人未必就跟朱温的军队有关系,况且,我们彭家与朱温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彭家与曹家也是儿女亲家,在亳州也不算是两眼一抹黑,只要曹家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就行,如果曹家能出钱买通那些城狐社鼠和地痞无赖,让他们盯着那几个人,顺便探听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那就可以了。” 就连彭薇一个女孩家都这么说了,作为曹家的长子,曹崎自然不能甘居人后,更何况他是东道主,必须表个态,不能让人瞧不起。 于是,曹崎清了清嗓,道:“要盯住这三个人,其实并不难,虽然他们已经走远了,但此刻已经是晚上,城门早就已经关上了,我估计,他们今晚必定会找个客栈住下来……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行动吧。” 李盛一听曹崎的话,顿时心中一动,颌首道:“好在现在还不是很晚,请曹公子赶快去找一些城狐社鼠,趁着他们还没睡觉,马上派人盯紧了那三个人。” 彭薇是个好热闹的女孩,这样的事情岂能轻易错过,急道:“那我呢,李公子,需要本姑娘做些什么事情?” 李盛肃然道:“彭小姐,你先别急,你现在也住在曹府里面,等到曹公子探听到那三个人的住处之后,如果你可以做得到,你就从你叔叔带来的亲兵之中找两个听话的人,一旦那三个人离开客栈,你就让那两个亲兵去客栈里搜搜,看看他们有没有兵刃藏在客栈里面。另外,你们带来的那些亲兵也要协助做好曹府的保卫工作,如果他们真的对于曹府有所图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我只希望他们与那些摸金校尉不是一伙的,否则,那还真的有点麻烦。” 彭薇含情脉脉地看着李盛,柔声道:“好,我听你的。”她忽然觉得,李盛隐隐地有一些大将风度,如果李盛能在她爹的军中效力,将来必定能够有所作为。 曹崎见彭薇对于李盛如此温柔,不由得有些眼红,心里“咯噔”一下,二弟啊,看来你要娶彭小姐的愿望恐怕很难实现了,不过那也未必,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不知道彭薇的父亲是什么想法呢?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抓紧了,必须催促父亲赶紧提亲,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再晚些就后悔莫及了! 计议已定,三人立刻就离开酒楼,曹崎故作亲热状地拍了拍李盛的肩膀,道:“李公子,如果你还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对我说,能帮到的事情,在下一定帮你。” 曹崎回去之后,立刻与在亳州的城狐社鼠取得了联系,请他们查明那三个人的住处,然后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这么一件小事自然不是问题。当天半夜时分,亳州的流氓地痞们就把那三个怪人的住址找到了,开始对他们进行密切的监视。 第二天一早,曹崎和彭薇以及她带来的两个亲兵就来到了那三人所在的客栈附近。据监视那三人的小混混所说,那三个人此刻并未离开客栈,恰好这个客栈的对面有个两层的茶楼,彭薇便与两个亲兵在那家茶楼里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边悠闲自在地品着茶,一边监视着那家客栈的动静,静观其变,一旦那三人离开客栈,彭薇带来的两个亲兵就会进入客栈里,对那三人的住处迅速搜查一番。 李盛则应邀去了一趟曹府,彭瑊的手下在半夜里抓住了几个正在挖盗洞的摸金校尉,由于李盛透露过,他曾经在光黄古道与一些摸金校尉交手过,彭瑊特意请李盛来验明正身,确定被抓的人到底是否李盛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摸金校尉。 第一三六章 太岁头上动土 李盛很有些惊讶,彭瑊的办事效率果真很高,他的手下居然这么快就得手了。 李盛被请到了曹府里一个幽暗的密室里,这间密室很宽敞,只是略微有一种潮湿的味道。在古代,许多豪门世家之中都有类似的密室,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密室里面关押着两个昨晚被生擒的摸金校尉,曹老爷和彭瑊端坐在密室的中央,面沉似水,目光中充满了杀意。旁边站着两个光着膀子的壮汉,胸口都有着黑乎乎的胸毛,一看就是狠角色,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根长长的鞭子。 彭瑊冷冰冰地看着被生擒的那两个倒霉蛋,他们俩都是被反绑着双手,经过了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此刻,他们俩已经浑身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满脸是血。 其中一个还算清醒些的中年汉子见到李盛之后顿时大惊失色,浑身颤抖,目光中充满了恐惧,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也在这里?你这个小魔头,要不是你杀了我们的头领,打伤了我们几个兄弟,我们也不会损兵折将,在亳州这个鬼地方一败涂地……” “住口!”李盛怒喝一声,打断了那人的话,道,“你们这些手下败将,不知道检讨自己为什么这一路上损兵折将,还想强词夺理……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当摸金校尉?真是可笑,哈哈哈……当年叱咤风云的曹丞相乃是摸金校尉的老祖宗,你们都敢打曹家宗族墓群的主意,那岂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那个中年汉子还要分说,却被一鞭子抽到了脸上,顿时有几颗牙被打得掉落到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 彭瑊指了指李盛,对曹老爷说道:“这位便是我说过的李公子,年轻有为,文武双全,几天前,他曾经打败过这些摸金校尉。” 曹老爷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道:“李公子果真是出类拔萃的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度不凡……欢迎光临,请坐。” 李盛也不客气,旋即坐了下去,又打量了一番那两个摸金校尉,其中一个已经是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看来,他们没少受罪啊,活该,谁让他们企图盗曹家的祖坟啊。 “李公子,你能确定这两个人就是那天你遇到过的摸金校尉吗?”彭瑊问道。 李盛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这些手下败将,那天曾经对我狠下杀手,他们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曹老爷,彭将军,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两个盗墓贼呢?” 彭瑊看向了曹老爷,毕竟这里是曹府的地盘,那些摸金校尉盜的是曹氏宗族的墓群,曹老爷才是正主。 曹老爷冷哼一声,道:“老夫认为,不妨将这两个盗墓贼押送官府,听从官府发落,彭将军以为如何?” 彭瑊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就这么办吧……有了这两个活口,或许可以钓出几条大鱼来呢。” 悦来客栈,这里是亳州城最古老的客栈,虽然不是特别豪华,但却很干净,价格也比较公道。在客栈二楼的“天字号”客房里,三个怪人围坐在一起,密议着以后的行动计划。满脸皱纹的葛叔此刻面沉似水,慷慨陈词,令人不怒自威。许老三和白羽斌则是分别坐在葛叔的左右边,洗耳恭听,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葛叔肃然道:“你们都知道,陈希夷一直是梁王的眼中钉肉中刺,王爷之所以直到现在还不愿意取代皇帝老儿的宝座,就是因为还没有除掉陈希夷,他暗中为皇室做了许多事情,王爷一直对他恨之入骨……这一次,老夫的计划是这样,利用陈家庄的人与我们进行交易的机会,我们混进陈家庄去,这就是我们下手的最佳时机。小白的妹妹一直以婢女的身份住在陈家庄里,那时候,她会接应我们,为我们安排住处。接下来的事情,小白,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不妨先说一说。” 白羽斌点了点头,道:“这次,我以请那个陈希夷相面为名趁机行刺,一旦得手,我就取了他的首级,即便是我不能得手,我们也不怕,因为,这一次,我们携带了大量的桐油,完全可以一把火将陈希夷的院子烧个一干二净,他绝对逃不了……我们这一次要力争做到全身而退,这个并不难,据舍妹所说,那个陈家庄里面没有武林高手,哈哈哈……”说到这里,他狞笑几声,目光中充满了杀气。 许老三皱着眉头问道:“然后呢?那些当地的农夫们会不会一路追击我们?” 白羽斌撇了撇嘴,笑道:“他们一定会追击我们,但是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别忘了,我们是神捷军的勇士,韩指挥使早就吩咐过当地的官员,到时候,前来增援的官兵会帮我们,当然,他们会打扮成一群盗贼,不能让那些村民抓住把柄。” 许老三面露喜色,看着那老者,笑道:“葛叔,这次行动,我们如果得手,您老人家就有可能荣升为都头了,到时候,您老人家可别忘了提携卑职啊……” 葛叔却摆了摆手,打断了许老三的话,淡淡道:“老夫已经一把年纪了,早就把功名利禄看得很淡了,老夫不过是希望自己的能力得到韩指挥使认可而已。” 许老三忍不住笑起来,道:“想当初,小白的父母迫于生计,不得不把他的妹子送进了陈家庄做婢女,如今正好派上了大用场,嘿嘿……用一个词来形容,叫什么来着,唔……叫……”说到这里,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尴尬地挠了挠头。 白羽斌微微一笑,接口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其实,想当初,我爹和我娘也很舍不得让我妹妹去陈家庄做婢女,但那时候,我家也实在是迫于无奈啊。” 许老三尴尬地笑了笑,道:“对对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哈哈哈……” 第一三七章 血浓于水 葛叔闻言也禁不住兴奋起来,双手颤抖得更加剧烈了,他挥舞着颤抖着的拳头,涨红了脸,鼓动道:“到时候,陈希夷的整个院子都将毁于滔天烈焰之中,一切尽皆化为焦炭,死无对证,嘿嘿……等我们大功告成之后,王爷的心腹之患也就彻底根除了,他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而且,指挥使大人一定会重重有赏,将来,你们俩不仅会升官发财,小白的妹妹也会摇身一变成为大家闺秀,以后她还可以嫁个好人家。” 白羽斌和许老三听了之后也都是连连点头,对于这次行动更加充满了期待。 白羽斌居然喜极而泣,眼含热泪,长叹一声,道:“去年,先父病逝之际再三叮嘱我,有生之年一定要赎回舍妹,现如今,舍妹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而今,我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想一想就觉得激动啊,我昨晚都一宿没合眼……” 许老三不耐烦地拍了拍白羽斌的肩膀,劝慰道:“好了,小白,不要伤心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哭哭啼啼的……我们的任务就要完成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葛叔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白羽斌,又看向了许老三,问道:“老夫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齐全了吗?” 许老三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本来给人感觉表面上率直而似乎缺少心机,此刻,他的目光中却有了一丝精明的神色,一见葛叔动问,连忙答道:“请大人放心,卑职已经在黄州古城的铁匠铺里订制了飞爪百练索,明天,卑职就可以取回来,随时可以使用。” 葛叔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小白啊,这件事还要用到你的小妹子,你以前和她提起过我们的计划么?” 白羽斌肃然道:“回大人的话,舍妹年纪小,不懂事,卑职担心她一旦知道此事,或许会露出什么马脚,所以,有关这次刺杀行动的一切计划全都没有告诉她……不过,请大人放心,舍妹与我自幼相依为命,血浓于水,到时候,卑职只要告诉她应该做什么,我相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 葛叔欣然笑道:“好,那就好!这件事以后着实少不了你妹妹的帮助呢……对了,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哦,白羽娜,老夫记得,她是叫白羽娜吧?” 白羽斌笑道:“正是,舍妹的闺名叫做白羽娜……大人,您的记性真好!” 听了白羽斌的奉承,葛叔很是受用,笑道:“那是啊,哈哈哈……记得,老夫曾经在几年前见过白羽娜一面,那时候,她还是个可爱的黄毛丫头呢,但却已经长得很俊俏了,现在,她一定出落得更漂亮了吧?” 白羽斌不无得意地笑了笑,道:“是的,陈家庄的婢女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否则,舍妹也不会成为那里的婢女,可即便是在那些婢女里边,我家小妹也是艳压群芳的美人儿。” 葛叔难得地开怀大笑,道:“好,等这件事大功告成了,王爷一定会登基称帝,到时候,老夫帮你举荐一番,你妹子少不了一个妃子的位子。” 白羽斌顿时又惊又喜,他对葛叔这番话深信不疑,连忙抱拳道:“多谢大人!” 葛叔在神捷军之中的地位很高,他如果出面说话,指挥使大人一定会给他个面子。白羽斌禁不住打起了如意算盘,他的妹子如果能够成为皇妃,他不就是皇亲国戚了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 到了中午时分,李盛终于得到了陈抟老祖的住址,他就住在离亳州不远的陈家庄,李盛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为此付出了不少银子,李盛难免有些心疼,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钢就应该用在刀刃上。钱还是可以赚的,正如大诗人李白的那句名诗里写的那样,“千金散去还复来”,他有信心在将来赚到更多的钱。 李盛赶紧屁颠屁颠地赶回了客栈,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乐平公主,乐平公主虽然也很开心,但却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李盛已经为此花去了许多银子。 李盛正在与乐平公主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时候出发,就听见了几声敲门声,外面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李公子,曹公子到楼下了,他让小人请你下去。” 李盛顿时有些不耐烦,这小子怎么偏偏要在这时候来找我?莫非又是那三个怪人的事情?想到这里,他皱着眉头朝门外喊了一声:“好吧……我这就下去。” “你,你可要注意安全啊……”乐平公主的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幽幽地道,“其实那个彭小姐为人挺好的,她似乎对你很关心,你可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你怎么知道彭小姐也在这里?”李盛不由得怔住了,他不解地看了看乐平公主,她的美目中分明是有一丝幽怨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虽然双腿行动不便,但我却不是瞎子……那次,我坐在窗户旁边盼着你回来,恰好就看见你们俩在一起,我知道,彭小姐虽然心直口快,有点任性,但她是个好女孩。”乐平公主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有些自卑。 乐平公主是在强装笑颜,她知道自己现在相当于一个残废,然而那出身将门的彭小姐却是一个英姿飒爽却又不失妩媚风姿的美少女。 “哦……是这样啊,我出去了,你也注意安全啊。”李盛不知道乐平公主为什么说这些话,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种酸溜溜的味道,只好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栈。 曹崎正在门口踱着步,看到李盛出来之后,顿时喜笑颜开,道:“李公子,打探到消息了!我们不想打扰你的朋友休息,所以就请你下楼一趟……你上马车里说话吧,彭小姐会告诉你的。”说完,他就指了指停在旁边的那辆彭薇的马车。 第一三八章 居心叵测 李盛毫不迟疑地上了马车,心里却在思忖着,乐平公主会不会在窗前望着自己?彭薇立刻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将亳州的城狐社鼠和那些眼线透露给她的消息都告诉了李盛。李盛听了也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件事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沉吟片刻,李盛道:“既然他们是神捷军的人,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行事鬼鬼祟祟的?难道,他们这次是要行刺?” 彭薇反驳道:“行刺固然是神捷军的一种使命,但却不是他们唯一的使命啊。” 李盛睨了彭薇一眼,彭薇却依然嘴硬道:“也许他们三个人这次是来打探消息也不一定,或许亳州有敌对藩镇的细作……”说到这儿,就连她自己也感觉这个理由太过于牵强,不由得嘿嘿一笑。 李盛可不想跟她打嘴仗,道:“我估计,他们绝不会留在这里太久,我们需要了解的是,他们下一步打算去什么地方。他们既然是神捷军的人,无论去哪里,对他们来说,过所都不是问题,他们会畅通无阻的,甚至会得到地方官府的配合。” 彭薇点了点头,道:“那个黑脸汉子出去了一趟,曹公子的人一路跟着他,发现他去了黄州古城的铁匠铺,然后,他鬼鬼祟祟地拿走了一些东西,又返回了亳州城。曹公子的人查了他到过的那个铁匠铺,得知他取走的东西是飞抓百练索,这个飞抓百练索很不一般,每节相连之处都装有机关,使得各节都能伸缩活动。那可是用于攀高越墙的利器啊,看样子,他们居心叵测,很有可能是打算干坏事。” “飞抓百练索……”李盛想起了后世里影视剧中常见的那个翻墙工具,不由得眉头微皱,这些人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李盛正在思索之际,彭薇又道:“我的人发现,那个黑脸汉子曾经问过路人,去陈家庄怎么走?这可就有点奇怪了,陈家庄有什么大人物?除了你说的那个陈抟老祖是住在陈家庄,还有别人值得神捷军的人惦记吗?” 此言一出,李盛顿时大吃一惊,心中闪过了许多念头,其中,最令他震惊的是,那几个人是不是打算行刺陈抟老祖?可是,他们有什么杀人动机?陈抟老祖不过是个修道之人,碍着他们神捷军什么事了?或者,他们也有求于陈抟老祖? 李盛和彭薇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陈家庄这个小地方居然得到了神捷军的关注,究竟是为什么呢?如果陈家庄真的发生什么事,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最头痛的就是牵涉到某些权贵人物,如果牵涉到那些藩镇的节度使们,那就更令人头痛了。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判断,并不知道那三个人究竟是在图谋对陈家庄不利,还是打算和陈家庄走得更近一些?为此,李盛等人目前还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不过,李盛认为,什么事情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要去陈家庄找陈抟老祖给乐平公主疗伤,可以说,乐平公主的腿伤能否治愈,就全指望这个活神仙了!无论如何,李盛都不希望陈抟老祖的安全出现任何问题,他必须先判断那三个人是否要行刺陈抟老祖,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个计划,李盛一定要想方设法阻止他们! 心中计议已定,李盛肃然望着彭薇,沉声道:“彭小姐,此事事关重大,我们继续分头行动吧,这三个人,必须仔细盯紧了!千万马虎不得,要知道,他们是神捷军的人,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的!彭小姐,你以后就不要亲自参与了。” 彭薇向来好强,本来还打算主动请缨,但她知道李盛这是为了她好,反而心中一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合利轩”茶馆的巨大能量让李盛叹为观止,这一次,他和老熊再次进行合作,让大熊帮助打探一下消息,虽然他又花了十两银子,但他又得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就连李盛也不得不佩服,大熊在搜集情报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家里手。 还是在“合利轩”茶馆的那个包间里,大熊沉声道:“李公子,虽然那个双手一直抖动的老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无法查到他的详细情况。不过,那个白羽斌却出去了一趟,这小子就像狐狸一样狡猾,很善于摆脱追踪,可是,我手下的那几个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暗中跟着他,我们终于查到了一些线索,那小子以前就曾经去过陈家庄,而且,他还有个小妹,就在陈家庄里面做侍女。” 方才一直拿着茶壶,对着壶嘴喝茶水的李盛顿时眼睛一亮,将茶壶放在桌子上,一脸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那个白羽斌的妹妹居然是陈家庄里的侍女?” 大熊不无得意地点了点头,道:“希夷先生是陈家庄的庄主,希夷先生不仅以善于相面在当地有着不错的口碑,而且还经常扶贫济困,在陈家庄的口碑一向很好。几年前,白羽斌家里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但那白羽斌却一直想出人头地,他打算拜陈希夷为师,学一些谋生的手段……可是,不知为何,希夷先生却并不想收他为徒,但他出于怜悯之心,招白羽斌的小妹做了侍女,白羽斌拿了这笔他妹妹卖身为奴的钱,从此便离开了亳州,去洛阳做生意。后来,白羽斌找到了一些门路,加入了神捷军,一开始,他利用商人的假身份为神捷军做了一些事情,逐渐得到了神捷军指挥使的赏识和重用,白羽斌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着实不可小视。” 听了这番话,李盛顿时心中灵光一闪,看来,这件事非同一般,既然牵涉到了朱温手下的神捷军,那就意味着可能是朱温授意他们要对陈抟老祖干些什么。 大熊又道:“白羽斌兄妹两人感情很好,他一直惦记着给他的妹子在洛阳找一户好人家。那小子尚未娶妻,但是,据说他和一个洛阳商人之女关系暧昧……” 第一三九章 风风火火 李盛摆了摆手,打断了大熊的话,笑道:“这样的男女私事,我就不关心了。我想要知道的是,那些神捷军的人到底想要去陈家庄干什么?是否有些阴谋?” 大熊深深地看了李盛一眼,笑嘻嘻地把银子塞进怀中,拱手道:“公子不必着急,我手下的兄弟们还在盯着那些人,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一定马上给你送来,我先告辞了。” “那就拜托老哥了!”李盛也抱了抱拳,与大熊一起走出了“合利轩”茶馆。 看着大熊的背影渐渐远去,李盛心中顿时感慨万分,术业有专攻,“合利轩”里这些人虽然神秘兮兮,但却非同寻常,让他们干一些光明正大的事情或许很难,如果让他们挖门盗洞打探消息,就算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闻,他们也能办得到。 回到客栈,李盛一边给乐平公主按摩腿部,看着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享受着那迷人的丝滑触感,一边说道:“从种种迹象来看,神捷军的人必定是对于陈家庄有所图谋,而且一定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他们具体要干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我们不能在亳州一直耗下去,现在我们已经有些眉目了,奇怪的是,那三个人居然还不去陈家庄,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先行出发,到陈家庄守株待兔。如果我们在他们之后出发,一旦被他们发觉有人跟踪,那就可能会打草惊蛇了。” 乐平公主微闭着眼睛,她早就习惯了李盛那种贪婪的眼神,其实她也很喜欢李盛那种按摩方式带来的舒爽感觉,沉思片刻,她睁开了眼睛,道:“你是打算在陈家庄把那些人一网打尽?虽然我赞成你的想法,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恐怕是不够的,你是先去通知陈家庄的人还是劳烦彭将军和彭薇带来的亲兵帮你?” 李盛沉声道:“公主,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不想麻烦别人,因为此行也是有危险的,我会先去告诉陈抟老祖,有人打算对他不利,让他事先做好准备。” 次日一早,李盛便去了曹府,向彭薇和曹崎辞行,他打算启程去陈家庄了。出乎李盛预料的是,彭薇居然提出要和他一起去陈家庄,那些试图盗掘曹氏宗族墓群的摸金校尉已经被赶跑了,她和彭瑊也没有必要在曹府里继续逗留下去了。 “这怎么可以?去陈家庄也是可能会有危险的,那些神捷军的人不好对付……更何况,你应该问问你的叔叔,彭瑊将军也不会同意的。”李盛坚决反对。 彭薇笑吟吟地说道:“我叔叔根本就管不了我,嘿嘿……本姑娘不但要去,而且还要说服叔叔也跟我一起去。这样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本姑娘呢?” “你确定你能说服你的叔叔也去趟这个浑水?到了陈家庄,我们有可能会与神捷军的人激战一场呢,你叔叔带来的人并不多。”李盛有些半信半疑,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刁蛮任性,她要是想干什么事情,无论别人怎么劝阻她都不会听。 “这个对本姑娘来说自然没有什么难度,你可要等着我哦,我们一起出发……好了,我这就去跟我叔叔说。”彭薇对李盛眨了眨眼,旋即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这个彭小姐,风风火火的,果真很有意思呢……”李盛看着彭薇的倩影远去,禁不住苦笑了一下,既然她如此执意跟随自己同行,自己也不便拒绝。如果神捷军的人真的打算对陈抟老祖不利,肯定不止那三个人参与行动,人多力量大,到时候,他们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彭薇是个急性子,大约两个时辰以后,她就来到了李盛所在的客栈,直奔李盛的客房,轻轻地敲响了屋门,李盛早就猜到是她,旋即打开门,请她进了屋子。 彭薇虽然早就认识乐平公主,但是见到她与李盛住在一间屋子里,心中还是油然而生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但她知道乐平公主行动不便,或许这是为了方便李盛照顾她,她与李盛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一念及此,彭薇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请坐吧,彭小姐,小女子行动不便,请恕我有失远迎。”乐平公主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听她说话的口气倒俨然是这里的主人一般,作为一个公主,她自幼居住在皇宫之中,受过严格的宫廷教育,耳濡目染地就形成了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 “岳女侠,你的腿伤好些了吗?”彭薇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关切地看了看乐平公主,她的心中却忽然有些自卑感,她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天生丽质的女子,可是与眼前的岳女侠比起来似乎还是略微逊色一点,更何况岳女侠的气质超凡脱俗,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小女子已经好些了,多谢彭小姐关心……这几天,你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感激不尽。”乐平公主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就连李盛看在眼里都有一种惊艳之感,平时,李盛就很少看见乐平公主笑过,她这一笑,着实有一种可以倾倒众生的味道。 三人又寒暄了一番后,李盛便清了清嗓,道:“好了,彭小姐,我们这就言归正传吧……岳女侠也不是外人,我们讨论一下去陈家庄之后的具体行动计划。” 彭薇很想在乐平公主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还不简单?我们的人多,到时候,直接把那三个人都抓起来,交给当地官府审问一番就得了,严刑拷打之下,还怕他们不招供?”说完之后,她不无得意地笑了笑。 此言一出,乐平公主顿时柳眉微蹙,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但却不好说什么。 李盛却很不以为然,毫不客气地驳斥道:“彭大小姐,你怎么不动脑子想一想?你与那三个人交手过吗?你知道他们的武功怎么样吗?” 第一四零章 秋风扫落叶 彭薇闻听此言顿时脸色一红,心里却很不服气,她可不愿意在乐平公主面前被李盛驳斥,这样让她很没面子,可是她又不好发作,毕竟她是出身于将门,要在李盛面前显出自身的高雅气度来。 李盛却毫不在意,一本正经地提醒道:“别忘了,他们是神捷军的人,就算加上你叔叔带来的那些亲兵,如果你们一言不合就抓人,一旦打斗起来难免会有人员伤亡……问题是,我们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就算是把他们送到官府又能如何?陈家庄那里也是朱温的地盘,官府敢得罪神捷军吗?那岂不是徒劳无功?” 彭薇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欠缺考虑,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盛微微一笑,娓娓道来:“依我看,那个白羽斌虽然不是武功很厉害的角色,但是在这个阴谋中,他的作用或许是最大的,因为他有个妹妹在陈家庄里面做内应。只要盯紧了白羽斌,等他落单的时候把他抓起来,我就不信撬不开那小子的嘴!” 彭薇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好,这是一个好办法!”她越来越感觉李盛聪明过人了,看来,他不愧是读书人,果真是足智多谋,与她这样出身于武将家庭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李盛又转头看向了乐平公主,微笑着道:“岳女侠,你认为这个办法怎么样?” 乐平公主嫣然一笑,道:“小女子也觉得此计可行,到时候再相机行事吧。” 彭薇自告奋勇道:“我带几个人去盯着那个白羽斌,一有机会就把他抓起来。” “这倒不必着急。”李盛突然灵光一闪,又略微思索一下,道:“你们可以先盯着他,不要轻举妄动。他有个妹子在陈家庄里面做侍女,我们不知道他的妹妹究竟是否知情,说不定这事儿和他的妹妹并没有太多关联……再说了,他们两个兄妹情深,有的人可能平日里并不是勇敢的人,但是在关键时刻,为了自己的亲人却是可以付出一切的,你们可以等他妹妹出来,直到他们兄妹相见的时候再下手,到时候,一旦先控制住那白羽斌的妹妹,白羽斌就会投鼠忌器,哼哼……” “你怎么这么阴险?居然连一个年轻女子你也不想放过?”乐平公主不由得有些惊讶,李盛说那句话时候的表情很有些阴险狡诈,看来,自己以后要对他小心点了。 “哈哈哈……”李盛笑了笑,道:“岳女侠,这个,你就不懂了,你是习武之人,你可能更加习惯与敌人光明正大地单打独斗,凭真本事较量一番,不习惯使用尔虞我诈的手段……不过,常言道,兵不厌诈,对于敌人,我们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行,不必在乎任何手段,否则,我们就有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甚至可能会流血牺牲。要知道,他们都是神捷军的人,他们来者不善,绝不是等闲之辈。” 作为将门虎女,彭薇倒是很理解李盛的话,颌首道:“李公子说的有道理,我爹就经常训导手下的将士们,在战场上要兵不厌诈,不择手段……好了,那我们就赶紧开始行动吧,我会留下几个人在这里,让他们紧紧地盯着那个白羽斌。” 虽然不知道白羽斌的武功如何,李盛终究还是不放心彭薇参与这次行动,便叮嘱道:“那三个人都是神捷军的骨干,老奸巨猾,尤其那个双手发抖的老汉,千万不可小视,他们随时有可能采取行动,你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从现在起,你们一定要对他们严密监视,就算是到了晚上,也可以轮流换人盯着他们。尤其是那个白羽斌,如果他们兄妹见面,一有机会,我们立刻就动手抓人,千万不要错失良机!” 这一天上午,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正是出行的好时机。从陈家庄里走出来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很普通的青绿色罗裙,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皮肤白皙,容颜俏丽。这位姑娘叫做白羽娜,她便是白羽斌的妹妹。此刻,她的胳膊上挎着一个小篮子,面带笑容,步履轻盈,看样子,她的心情很好。 陈家庄的人都知道,庄主陈希夷的脾气很好,他对于府里的下人们一直很宽松,府里的侍女可以在不忙的时候到外面购物或者办事。不过,由于现在各处兵荒马乱的,梁王朱温又在四处用兵,侍女们出府的时候通常都是成群结伙,像白羽娜这样孤身一个女孩子出来的就比较少见了。不过,白羽娜已经在陈家庄生活多年了,庄子里的人一般都认得她,见了她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更有一些好色之徒会坏笑着对她说一些挑逗的话,白羽娜也会嬉笑怒骂地回敬那些人一番。 “哎呦,这不是娜娜吗?多日不见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用不用哥哥我陪你去呀?”迎面走过来一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嬉皮笑脸,流里流气的,此人身材瘦高,面色焦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却整日里不务正业,至今依然是个光棍,在家里排行老五,当地人都称呼他为“王老五”。 白羽娜白了那王老五一眼,似笑非笑道:“本姑娘这是去看看我的哥哥……不必劳你的大驾,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王老五坏笑着凑了过来,瞅了一眼白羽娜挎着的篮子,笑道:“嘿嘿……这几样点心看起来真不错啊,给我尝尝吧……”说着,他的手已经伸向了那个篮子。 “啪……”的一声,白羽娜狠狠地打了王老五的手一下,对他翻了个白眼,嗔道:“去去去……没出息,就跟几辈子没吃过点心的饿鬼一样,告诉你,这点心是给我哥哥买的,你想吃你就自己买去……给我让开点,姑奶奶还要赶路呢!” 第一四一章 敬而远之 “嘿嘿……小妮子,你的性情还是那么泼辣,这世道这么乱,你可注意点吧,小心被坏人抓了之后卖到青楼里去。”王老五讪笑着闪开了,摸了摸自己的手,这丫头还真使劲呢,不过,她那小手可是又白又细,要是自己能够摸一摸就好了。 “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我哥哥厉害着呢,谁敢欺负我,我哥哥能灭他满门!哼……”白羽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撂下了一句狠话,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王老五看着白羽娜走路时摇摆着的小蛮腰,眼睛都直了,那又肥又翘的屁股,充满了诱惑,他一时间竟然痴了,自言自语道:“姓白的,你这个小骚蹄子,现在别看你趾高气扬的,将来等老子出人头地了,一定要让你乖乖地陪老子睡觉!” 直到那白羽娜的倩影走远了,王老五这才转过身来,哼着小曲向庄子里走去。 白羽娜来到陈家庄好几年了,今年刚刚十七岁,再有三年,不是庄主身边亲近之人的侍女就要被遣散出府了。虽然白羽娜很希望留在府里,因为庄主的性情很随和,对待下人没有任何歧视,而且府里的生活条件很优越,可是,不知为何,庄主并不像一般的富人那么好色,既不妻妾成群,也不纵情声色,对她也并不是很亲近。 一想到三年之后的生活,白羽娜就难免会压力重重,以她的相貌,她不甘心随便嫁到一个寻常人家,然而,以她的身世又不容易嫁到大户人家,顶多是成为妾侍,可是,她的性格向来泼辣,如果让她做个小妾,她也很不情愿。为此,她只能指望她那自幼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白羽斌了,哥哥曾经提及过,将来帮助她嫁个好人家,她相信,哥哥既然这么说了,他就一定会做到,在她的心中,她的哥哥一直是个信守诺言的人,无论如何,哥哥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白羽娜很满意在陈家庄的生活,这比她在小时候那种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流浪生涯好多了,那时候她还很小,但她记得那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要担惊受怕,为了吃不饱肚子而担心,为了天寒地冻而担心,为了乱兵的掳掠和杀戮而担心。 前几天,白羽娜刚刚见过哥哥,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又要托别人捎话,让她出来相见,哥哥是不是又想她了?想到这里,白羽娜的脚步越来越轻快,没过多久,她就看到哥哥正站在对面的路边等着自己,哥哥的脸上带有一丝微笑,向她招了招手,白羽娜的心立刻就乐开了花,连忙迈着小碎步,加快速度向哥哥走了过去。 终于来到了白羽斌的身边,白羽娜停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笑吟吟地问道:“哥……你今天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又想我了?我也想你啊……”说着,她的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那是亲情的自然流露。 白羽斌也笑了,他随手拂开妹妹额头上散落下来的一缕青丝,道:“哥哥当然想你啊!因为,你是哥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说到后来,他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那语气则是有了一丝严肃的味道。 白羽娜将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道:“哥,这是我给你做的点心,很好吃的。” 白羽斌顺手接过来,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道:“妹子,哥早就告诉过你,现在,自从加入了神捷军之后,哥的日子也好过了,不是吹嘘,哥在外面想吃什么都能吃得到,其实,你不用给我带这些东西的,有你这份心意,哥就很高兴了。” “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与外面的那些点心不一样嘛。”白羽娜撒娇地嘟起了小嘴,虽然她的性格很泼辣,但是在哥哥的面前,她总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因为,她很希望得到哥哥的宠溺。 兄妹俩并肩而行,白羽娜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道:“哥,昨天,庄主老爷刚刚给我又加了月钱,我在府里面吃的穿的都不用花自己的钱,这几年已经攒下不少钱了。再有三年,我就该离开陈家庄了,到时候,你用这些钱娶个嫂子吧。” 白羽斌停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看着白羽娜,道:“妹子,你是不是还留恋陈家庄?你可别忘了,你在那里做事,也不过就是为了谋生而已,庄主也只不过是把你当作下人而已,他没有要把你留在陈家庄的心思,你可不要把他当作好人。” 白羽娜怔了一下,不解地道:“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呀,妹子本来就是个下人啊,而且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侍女,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庄主,哪有可能留在陈家庄呢?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有过那种念头……妹妹在这世上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至于那陈庄主,妹子从来就对他只是敬而远之而已。” 白羽斌的脸色这才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道:“那就好,妹子,你跟哥出去走走,可以吗?有件事,哥哥一直想跟你商量一下。” 白羽娜早就厌倦了作为侍女的那种枯燥乏味的生活,难得有机会与哥哥一起出去遛达,何乐而不为呢?她心中更有些好奇,不知道哥哥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商量,立刻就兴奋地说道:“好呀……哥,到底是什么事情?感觉你今天神秘兮兮的。” 白羽斌微微一笑,道:“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最近,奉神捷军指挥使大人的命令,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妹子,我们俩以前一直相依为命,我相信,你一定会帮哥哥的,是不是?” 白羽娜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啦,那还用问吗?常言道,帮亲不帮理,哥,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以前,我一直想为哥哥做些事情,可惜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我也不小了,可以帮哥哥排忧解难了。” 第一四二章 呆如木鸡 白羽斌点了点头,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放低了声音,开始将早就想好了的说辞娓娓道来。 “妹妹,你这么想就对了,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忘了哥哥是神捷军的人,哥哥是在为梁王卖命。目前,哥哥正在和一些袍泽谋划一件大事,这件事如果能够成功,就能帮助梁王早日登基,改朝换代,建立新的王朝,到那时候,我们都是从龙的大功臣啊,哈哈哈……”白羽斌越说越兴奋,吐沫星子到处乱飞,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对于未来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不远处,乔装打扮的李盛和彭薇早就盯上了白羽斌兄妹俩,暗暗在他们的后面跟踪,眼见白羽斌兄妹二人有说有笑地一路前行,彭薇禁不住暗暗皱起了眉头。 彭薇碰了碰李盛的胳膊,轻声道:“他们俩走的一直是大路,路上行人不断,我们如何下手?如果打斗起来,难免会惊动别人的,要是引来了官府的人,他们可能会向着那兄妹俩啊。” 李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这有何难,你去那个小巷里等着我,我去引诱他们两个进去!”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向白羽斌兄妹俩走了过去。 白羽斌兄妹俩正在说着话,一个人影突然从后面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白羽斌手中的篮子,然后便飞速向旁边的巷子里跑去。 “哎呀!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抢东西啊,好大的胆子……哥,那可是我用了好几个时辰才跟你做出来的点心啊!”白羽娜又惊又怒,气得直跺脚,她为哥哥精心制作的点心,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白羽斌也恨得牙根痒痒,什么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东西?真是岂有此理啊!看着妹妹生气的样子,白羽斌连忙安慰道:“妹妹,别急,我去追他,小小毛贼而已,不足为虑。” 白羽娜点了点头,道:“嗯……哥,快去吧,注意安全,把东西要回来就行。” “小毛贼,别跑!”白羽斌一边喊一边向巷子中追了过去,他此刻真的怒了,他是神捷军的人,当着妹妹的面,他要是连一个小小毛贼都不能抓住,他以后还有何脸面见自己的妹妹? 路上的行人们见此情景纷纷向白羽斌奔跑的方向围拢了过去,打算看热闹。 白羽娜唯恐哥哥有所闪失,也向白羽斌追赶的方向快步走去,可是,她刚刚迈出一步,她的手臂就被人紧紧地拉住了。白羽娜大惊之下连忙回头一看,居然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美目中却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色。 这个女子自然便是彭薇,她笑吟吟地对白羽娜道:“姑娘,不要出声,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你放心吧,我们不是坏人。” “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你们……唔……”白羽娜大惊失色,她的话刚刚还没说完,就有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小嘴,塞进了一块破布,她的整个人又被迅速地装进了一个大麻袋里面,彭薇带来的两个亲兵抬起这个麻袋,迅速地离开了这里,那些正在关注巷子里追赶贼偷过程的百姓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方才这一幕。 李盛的手里虽然拿着个篮子,但却仍然跑得很快,白羽斌在后面穷追不舍,速度也不慢。不过,李盛早就蓄谋已久了,他事先早已对这里的地形熟悉了一番,此刻他更是东奔西跑,穿街走巷,专往偏僻的地方里面钻,这就更加激怒了白羽斌。白羽斌恨得咬牙切齿,一心想尽快追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毛贼,然后再狠狠地教训教训他。 白羽斌追着追着,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废旧的破屋子旁边,那个“小毛贼”也不再逃跑了,而是转过身来,一把将那个篮子扔在了地上,一边喘息着,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白羽斌见状顿时怒不可遏,那个篮子里面装着妹妹给他精心制作的点心,这个小毛贼居然就这么扔在了地上,他已经忍无可忍,既然对方跑不动了,就该轮到他动手了。 这时,从那间破屋子里面走出了一个中年汉子,赫然便是彭瑊,他面沉似水,目光凛凛,此刻,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刀柄,似乎随时准备出手,而在白羽斌的身后,也突然间出现了六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都是手执横刀,目露凶光,他们都是彭瑊带来的亲兵,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士卒。 白羽斌气喘吁吁,呆如木鸡,心道:“不好……中计了!这些人明摆着是给我设了个圈套,也不知道妹子此刻是否已经落入了敌手?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李盛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斜睨着白羽斌,道:“姓白的,我们已经盯着你很久了,你是乖乖地束手就缚,还是要小爷我亲自动手?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羽斌撇了撇嘴,打断了李盛的话,回答得很干脆:“废话少说!来吧,今天就跟你们拼了!” 说着,白羽斌的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恶狠狠地扑向了李盛…… 彭瑊不由得眉头一皱,他很担心年纪轻轻的李盛不是白羽斌的对手,已经做好了准备,暗中紧紧地握紧了刀柄,一旦李盛落了下风,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他们在这里人多势众,根本不必担心什么,只是,他们最好抓个活口回去。 李盛从来没有跟白羽斌交过手,不知道对方的虚实,不过,他这段时间一来一直在苦练武功,甫一交手,他就感觉对方的剑法并不是很高明,几个回合之后,李盛故意卖了个破绽,虚晃一招,趁白羽斌大意之际,一刀斩断了他的右臂,白羽斌手中的长剑也“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剧痛之下,白羽斌面无血色,睚眦欲裂,彭瑊手下的几个侍卫连忙一拥而上,将白羽斌绳捆索绑。 第一四三章 攻心之计 “姓白的,你给我放老实点!”李盛恶狠狠地向白羽斌的嘴里塞了一块破布,一是防止他出声,二来则是防止他咬舌自尽。 “唔……唔……”白羽斌奋力挣扎,但却无济于事,李盛简单地给他包扎了一下断臂的伤口,然后就连推带搡地带着他进入了旁边的那个破屋子里。 这是一处在乡间随处可见的破败宅院,这些年,中原大地连年征战,生灵涂炭,许多人死于战乱,去外地逃难的也比比皆是。陈家庄并不很出名,也不是一个富庶的村庄,这样的宅院并不稀奇。况且这个宅院本来就地处偏僻,已经荒废了很久,院子里杂草丛生,不过,这里现在却成了李盛等人暂时逗留的地方。李盛与彭薇在宽敞的院子里轻声商议着,那些亲兵则分散在宅院的四周负责警戒。 白羽斌兄妹俩分别被关押在两间破旧的屋子里,只不过,白羽斌正在接受彭瑊的审问,而他的妹妹就在他的隔壁坐着,这间屋子相对干净一些,白羽娜的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着一些布条,此刻,她既不能行动,也不能出声,只能听着隔壁传来哥哥受审时的惨叫声,她的心几乎要碎了。 “想不到这姓白的嘴还真够硬,居然直到现在还不开口。”彭薇有些灰心了。 “别忘了,他可是神捷军的人,岂能这么容易就能开口?”李盛却依然平静,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干脆杀了他得了!”彭薇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李盛摆了摆手,道:“彭大小姐,别急啊,慢慢来,我就不信那白羽斌是铁打的汉子……她的妹妹现在也在我们的手里,我看,白羽斌早晚要彻底崩溃!” 彭薇揉揉鼻子,不说话了,她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她相信李盛的话。 两人各自沉吟良久,李盛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彭薇一直在偷偷看着他的表情,立刻眉毛一扬,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道:“你有办法了吗?” 李盛点了点头,一字字地说道:“姑且试一试吧……对于白羽斌,我们要采用攻心之计!” 白羽娜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粗粗的绳索从她的胸前绕过,反而更加凸显了她那一团绵软的坚挺和丰满,充满了一种原始的诱惑。她现在有些恐惧,起初,她以为李盛等人是想打劫他们兄妹俩,可是看起来又不像,因为他们总是逼迫她的哥哥招供。 白羽娜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份很卑微,她只不过是陈庄主府里的一个侍女而已,绑架了她又能换来什么?难道陈庄主会给她交一笔昂贵的赎金?看这些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劫色的,否则,他们早就向她扑过来了,不过,无论如何,她是不想受他们污辱的,她宁可自尽也不愿意失身于这些人。想到这里,白羽娜的担忧就少了些,更多地开始关心起她的哥哥,那些人实在是太狠了,一直在对他的哥哥严刑拷打。 白羽娜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有些慌张,思忖道:“有人来了,是不是要审问自己了?” 彭薇走进了屋子,看着瑟瑟发抖的白羽娜,笑道:“白姑娘,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能够好好地配合我们,我们一定让你毫发无损地回到陈家庄。” 白羽娜一见进来的是个女子,又说了这句话,她的心里这才踏实了一点,看样子,这些人不像是穷凶极恶的盗匪,可是,他们需要自己怎么配合他们才行呢? 这时,隔壁又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那当然是白羽斌的声音,白羽娜立即挣扎起来,耳听得哥哥在隔壁的屋子里挨打,那一声声惨叫也痛在了她的心上。可是,她现在被反绑着双手,嘴里被塞着一团破布,哪里叫得出来? 彭薇看出了白羽娜的心思,淡淡道:“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哥哥全都说出来,我们就不会杀了他,白姑娘,你也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你该怎么做……” 白羽娜连忙摇了摇头,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她想求彭薇告诉那些人饶了他的哥哥,不要再用刑了,可是她的嘴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在隔壁,彭瑊端坐在一把椅子上,恶狠狠地盯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白羽斌,道:“姓白的,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在这陈家庄地面上,光天化日之下,我们既然敢在大街上毫无顾忌地抓你,你以为我们是当地的泼皮无赖吗?小子,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他从怀里拿出来一张鱼符,在白羽斌的眼前轻轻地晃了晃。 “你……你居然是吉州彭玕的人?”白羽斌顿时大惊失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吉州军中的人居然来到了陈家庄,看来,他们是蓄谋已久了,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据他所知,彭玕和梁王朱温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他们要开始为打仗做准备了?可是,陈家庄并不是战略要地,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彭瑊看着白羽斌脸上神情变幻,冷笑了一下,道:“不错,我们是亳州刺史府衙门的人,我们也知道你是神捷军的人,要不是因为你妹妹是陈家庄的人,我们用得着如此小心翼翼地设计一个圈套让你们钻吗?告诉你,姓白的,你小子放老实点,现在,老子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乖乖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我们就可以放过你们兄妹俩……老子知道你只不过是个做具体事的小人物,只要抓住你的那些同党,我们绝不会难为你,老子甚至可以给你一笔钱,你不是商人吗?你以后想做什么生意都可以。也算是我们不打不相识,从此交个朋友,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一四四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羽斌冷冷地哼了一声,但却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心里却在思忖着对策。既然落到了这些丘八手里,只怕是很难脱身了,可是,他怎么可以出卖自己的袍泽?一旦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他以后还怎么在中原混下去?神捷军的暗杀手段,他是很了解的,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啊,他可不想整日里为了逃避追杀而逃窜。 彭瑊见白羽斌依然不肯说话,不由得恼羞成怒,厉声喝道:“姓白的,想不到,你的嘴还真挺硬啊,既然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怪不得老子了……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什么时候这小子愿意乖乖地招供,什么时候再放开他。” 彭瑊一声令下,两个赤裸着上身,有着黑漆漆的胸毛的侍卫就挥舞着鞭子继续开始抽打白羽斌,一声声“啪啪……”的脆响听起来令人心悸,每一鞭子下去,白羽斌的身体上就会出现一道伤痕,不过,白羽斌却依然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这时,李盛忽然走了进来,在彭瑊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话,彭瑊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原本怒容满面的脸色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甚至流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 “把这小子的妹妹带过来,老子要看一看,他的妹妹到底像不像你们说的那么漂亮,嘿嘿……”彭瑊一边说,一边故作猥琐地笑着,又冷冷地看了看白羽斌。 此言一出,白羽斌顿时心中一惊,脸色也更加苍白了,目光中甚至充满了恐惧,他那原本垂下的头颅一下子抬了起来,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他们要把他的妹妹怎么样?这些人怎么严刑拷打他,他都不怕,可是他不希望妹妹受到牵连。 白羽斌正在忧心忡忡着,彭薇已经推搡着浑身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白羽娜进了这间屋子,那几个赤裸着上身的侍卫们顿时眼睛一亮,喉结动了动,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唾液。就连彭瑊也不由得暗自赞叹,果真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美少女,那被绳索勒得紧紧的一团绵软那么丰满! 李盛却并不为她所动,不知为何,他对这种受凌辱的女人并不感兴趣,反而替白羽娜感觉到惋惜,这就要看白羽斌兄妹俩的表现了,如果他们俩一味地强硬下去,白羽娜最终就难免会成为彭瑊手下这些丘八们的营妓,那他就无可奈何了。 彭薇一把扯下塞在白羽娜口中的布条,白羽娜立即大声喊道:“大哥,你没事吧?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就招惹了他们……”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白羽娜对于哥哥一直都是很崇拜的,在她心中,哥哥从小就很重感情,宁肯自己受苦,也不肯拖累她,如今,已经只剩下独臂的哥哥却被这些人狠狠地鞭打着,这大冷天的,如果哥哥受了重伤,那可怎么得了?弄不好哥哥的命都没了…… 李盛笑了笑,道:“白姑娘,你不用喊啦,你大哥是个英雄,他的嘴硬的很,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那我们就成全他,让他做个英雄!既然他愿意守口如瓶,什么时候他禁不住拷打了,我们再停下手来问他话。白姑娘,我们知道你是陈家庄的人,原本,我们想放你们一马,我们大老远来这里,也不愿意跟神捷军的人打交道啊,可是你哥哥图谋不轨,事关重大,如果不能及时解决这个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啊。到时候,我们怎么向上官交代啊?没办法,真是对不住了。” 白羽娜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哥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忙扭过头,一下子泪如泉涌,哽咽着说道:“你们要让我哥哥说什么?我哥哥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李盛踱步到白羽娜的身前,端详了一番白羽娜,道:“看样子,你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我跟你说话又有什么用?那不是徒费口舌吗?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白羽斌苦笑了一下,道:“妹妹,别管我……他们是吉州的官兵,不要轻信他们的话!你们有本事就冲着我来,把我妹妹放了,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此言一出,彭瑊一巴掌就扇在了白羽斌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白羽斌的嘴角立刻就溢出了鲜血,沿着他的下颌流淌了下来。 彭瑊掐着白羽斌的脖子,威胁道:“住嘴!你信不信老子敢把你碎尸万段!” 白羽斌怒视着彭瑊,却仍然没有说什么,对于这些丘八,他是不敢小视的。 白羽娜只有哥哥一个亲人,她见哥哥如此坚贞不屈,心中自然更加敬佩,但她可不希望哥哥为了保守神捷军的机密而受苦,此刻,她的心中已经乱了方寸。 白羽娜不想再看着哥哥受刑了,脱口而出道:“我也知道一点,我哥刚才和我说过,他们只是奉命而为,我哥还说要我帮他的忙,至于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就别再折磨他了,如果我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不会有任何收获嘛……” 白羽娜说到这里,已经急得流出了眼泪来,哽咽道:“求求你们,各位老爷,你们不要再打我哥了,他只是个小人物而已……” 李盛察言观色,心中便有了计议:“看来这小丫头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盛思忖了片刻,嘿嘿一笑,笑眯眯地看着白羽娜,说道:“白姑娘,你别怕,我们当然知道,你哥哥其实也就是神捷军里的一个小角色,做些具体的事情而已。如果他是神捷军里的大官儿,我们就不会对他这么客气了,早就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可是,你哥哥不识相啊,他既然落到了我们的手里,就应该老实交代,莫非是他仍然在指望神捷军的人来这里救他?别再做白日梦了……你们俩兄妹情深,他不听我们的话,或许却能听你的话,白姑娘,你赶紧劝劝他,他到底知道什么事情,一字不漏地全都告诉我们。” 第一四五章 软肋 白羽娜迟疑了一下,问道:“如果我说服了我哥哥,你们能否放了我们?” “当然没问题……只要你哥哥全都招了,我们就去抓人,只要我们抓住了他的那些同党,你哥哥就算是将功赎罪了,我们立刻就会放了他,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但却不动声色,看样子,这个小丫头终于服软了。 “好,我听你的,这就劝劝我哥哥……”白羽娜连连点头。 白羽娜连忙对白羽斌苦口婆心地劝了一番,可是,虽然白羽娜说得声泪俱下,白羽斌也听得颇为动容,甚至情不自禁地流淌下了几行热泪,但他却仍然劝妹妹不要参与这件事,他深知背叛神捷军的下场是什么,到时候,别说是他自己,就连他的妹妹都会受到牵连。 彭瑊“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戟指道:“好,姓白的,你小子是个硬骨头……既然你不怕死,老子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不过,老子要让你们付出一点代价,你妹妹以后就是我们的人了,而且,我们要让你亲眼看着。” 彭瑊扫视了一番在场的那几个侍卫,笑道:“弟兄们,你们这两天也很辛苦,跟着本将军来到这个荒郊野外的破院子,为了奖励你们,这个小娘子从现在起就归你们了,你们现在可以先抓阄,按照顺序来……不过,你们可要悠着点啊,我们还要把她带回军营里,让其他的弟兄们也都尝尝她的滋味呢,哈哈哈……” 此言一出,彭瑊手下的那些亲兵们顿时欢呼雀跃,一个个垂涎欲滴地看着白羽娜,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吉州的军队军纪严明,他们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 “不……不要啊,我还是个黄花闺女,求求你,军爷,饶了奴家吧。”白羽娜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颤动不已,就连说话都带着哭腔了。 彭薇白了彭瑊一眼,道:“叔叔,你想的是什么坏点子啊,好了,你们玩吧,我就不参与了……李公子,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出来,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呢。” “且慢……”李盛对彭瑊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彭将军,晚辈方才看了看,这个小姑娘确实是个处子,这生平第一次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将军您德高望重,文武双全,这个天赐良机,非您莫属啊……我想,这个白姑娘也不会不同意的。” “她就是不同意也没有用啊……在这里,彭将军说的算,已经由不得她了!” “就是!能够将第一次献给彭将军那是她的荣幸,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些侍卫们纷纷起哄,白羽斌惊恐交加,怒目圆睁,道:“你们别欺负她!” “姓白的,你管得着吗?你要是再呱噪,爷们立刻割掉你的舌头喂狗吃……” “好了好了,不用跟他逞一时口舌之快,你们赶紧抓阄吧,本将军先让白姑娘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哈哈哈……” 彭瑊一边说笑着,一边开始脱衣服。 “不要……不要啊……”白羽娜虽然是个泼辣的女子,也被吓得哭出声来了。她的身体瑟瑟发抖,一边像拨浪鼓般的摇头,一边在地上一步步地向后面挪动。 这时,有两个有眼力见的亲兵狞笑着向白羽娜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一时间完全动弹不得,白羽娜立刻就绝望了,居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彭瑊狂笑着骑在了白羽娜的身上,撸起了袖子,道:“你哥哥是个硬骨头,你却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弱女子,这样也好,我们也算是不虚此行啊……” “住手!你们放开她……我,我招,我全都招了……”白羽斌终于不得不屈服了,他不忍心看着如花似玉的亲妹妹就这么被人蹂躏,成为这些丘八们的奴隶,甚至在将来成为彭玕军队中的营妓,如果那样,他生不如死,他愧对列祖列宗。 听了这句话,彭瑊这才收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呢,挺了那么久,白白地受了一番折磨……说吧,说说你们到底来陈家庄干什么。” 李盛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心道,不用些手段,你小子是不会就范的,任何人都有弱点,果然不出所料,你们兄妹情深,这就是你的软肋…… 白羽斌长叹一声,无力地垂下了头,将关于陈家庄的这次行动原原本本地陈述了一遍,李盛和彭瑊听过之后,思索了片刻,又先后问了白羽斌一些问题,白羽斌毫不隐瞒,又详细地解释了一番,李盛和彭瑊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 白羽斌的心理防线此刻已经完全崩溃了,哀求道:“将军,小人方才已经全都说了啊,你们以后去抓我那几个同伙就好了,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妹妹吧。” 彭瑊摆了摆手,吩咐手下道:“给他松绑,伤口包扎一下,暂时关押起来!” 不多时,白羽娜悠悠醒转,猛然回想起此前的一幕,顿时大惊失色,却发现自己仍然衣衫整齐,连忙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当她看到眼前的李盛和彭薇,既惊恐又疑惑,有些神经质地失声惊呼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不要碰我……” “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看看你们把人家白姑娘吓得……”彭薇嗔怒地白了李盛一眼,看着白羽娜可怜兮兮的样子,她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李盛耸了耸肩,苦笑了一下,看着白羽娜,道:“白姑娘,你终于醒了,方才,你哥哥已经全都招了……我们要跟你哥哥进行合作,去抓另外那两个人,一但他们全都落网,我们就可以放了你们兄妹俩,然后,你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李盛正转身要走,白羽娜忽然又喊了他一声,李盛连忙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看向白羽娜,不知道她还想要说什么。 第一四六章 妥协 白羽娜微微皱眉,有些犹豫地说道:“这位公子,能不能别让我哥哥再与他的同伙接触?那些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一旦我哥哥露出马脚,他们会杀了我哥哥的!奴婢求求你们了……”说着,她的眼眶湿润了,显然是很担心他的哥哥。 李盛看了白羽娜片刻,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白羽娜说了一遍,又缓缓道:“白姑娘,你放心吧,别忘了,你哥哥是神捷军的人,他的脑子够用,有你在我们这里做人质,他会尽心竭力把事情做好的,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很难,更何况,还有我们在暗中配合他,我们也会在暗中保护他。这件事关系重大,毫无疑问,他们是在图谋一件对我大唐极为不利的大事,既然我们已经知情,如果不想方设法挫败他们的阴谋,那我们怎么还算是大唐的子民?你哥哥早就答应他们让你加入其中,里应外合,也就是说,你也要为他们做一些事情,到时候,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这就要辛苦姑娘你了。” 白羽娜将信将疑,但她也无可奈何,既然哥哥招了,他就成了神捷军的叛徒,现在,他们兄妹俩与这些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他们俩将来要想保全性命,恐怕也只能依靠这些人了,既然最终不得不选择了投降,也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了。 彭薇此刻仍然有些担心,柳眉微蹙,道:“这事儿其实真的有一些变数,那个双手发抖的老者老奸巨猾,如果他识破了白羽斌已经背叛神捷军,然后他们杀掉白羽斌再继续采取行动,以他们的身份,陈家庄和亳州的官兵就有可能听命于他们,到时候,他们就该满大街的抓咱们了,要依我说,如果真的到了那步田地,我们就别管陈庄主了,还是赶紧跑路吧,弄不好,我们甚至可能被他们一网打尽。” 李盛咬牙道:“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不甘心就此罢休,他们是想暗杀陈庄主,而且是蓄谋已久,计划周密,如果我们不能阻止他们,以后,我会遗恨终生的。” 彭瑊翻了个白眼,有些酸溜溜地说道:“说得好听……你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给岳女侠治疗腿伤?可是,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都可能会有危险,你想过没有?” 李盛摸了摸鼻子,道:“我想救陈庄主,固然是有私心,我想求他为岳女侠疗伤,可是,既然我们知道神捷军到底想干什么,虽然我们人数有限,我们未必就能阻止他们的计划,但是从白羽斌那前倨后恭的样子,我们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死士一般的人物,要想击败他们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从神捷军一心想除掉陈庄主就可以猜测到,陈庄主是先帝颇为倚重的人物,他对于大唐天下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如果我们能够把他救下来,那就是天下间黎民百姓之福!” 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来的人,李盛深知陈抟老祖的名头,他是传说中的活神仙,创作了神秘莫测的《易龙图》,他的身上有着浓厚的神话色彩,他不仅经历了唐末这段历史,甚至见证了北宋的建立,当然,这些话,李盛并不便于说出来。 ※※※※※※※※ “这小子已经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他会不会出事了?”葛叔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一副老僧入定般的样子,不过,他的心绪却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许老三在客栈里焦急地踱着步,道:“按理说,白羽斌是个智勇双全的人,断不会在陈家庄失手,况且,那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幸好许老三没有出去跟踪白羽斌,否则,一旦他目睹了白羽斌兄妹俩被带走的那一幕,必定会打草惊蛇。 葛叔却渐渐地沉不住气了,他面沉似水,眉头紧皱,分析着白羽斌可能会面临的各种情况。不过,就连他也不会认为白羽斌会出事,因为白羽斌的妹妹就是陈家庄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谁敢在陈家庄的地盘上对神捷军的人下手?而且,他至今也没发现有别的势力在陈家庄一带出现,莫非是他们俩兄妹情深,多聊了几句话?那也是人之常情,想到这里,葛叔摇了摇头,没办法,只好继续等下去。 葛叔和许老三两人正在客栈里焦急等待,等着白羽斌回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了约定好的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白羽斌回来了。许老三连忙站起身来,打开了门,白羽斌向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二话不说就进了屋子,随手又把门关好,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葛叔和许老三。 “你小子可真把我们急坏了……咦,你的胳膊怎么断了?是不是遇到敌人了?你见过你的妹妹了吗?如果我们已经打草惊蛇,陈希夷做好了准备,那么,我们就要从长计议了!”许老三大吃一惊,一边说话,一边端详着白羽斌,他没想到白羽斌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想必是遇到了劲敌。 白羽斌逢场作戏地笑了笑,道:“我只是胳膊断了而已,侥幸没丢了性命,陈家庄的人太凶残,我实在是寡不敌众……好在他们不知道舍妹与我的关系,舍妹并没有暴露,为了给我报仇,她当然愿意为我们做内应,她倒是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因为我们是亲兄妹,无论我要做什么事情,她都会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 虽然故意装出来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乎的样子,白羽斌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葛叔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会不会看出他的马脚?好在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一身衣服可以遮掩住他那经过一番拷打之后遍体鳞伤的身体。 葛叔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白羽斌,忽然问道:“小白啊,你平日里也算是一个聪明人,既然他们人多势众,你完全可以逃跑啊,怎么还断了胳膊?是不是被他们生擒了?” 第一四七章 慕名而来 白羽斌怔了一下,心知葛叔似乎在怀疑他,连忙解释道:“这不,幸亏我的反应还算是不慢,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啊,他们以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盗贼,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要是被他们抓住,恐怕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虽然受了重伤,好在妹妹帮我包扎了一番,我这才原路返回,免得大家为我担忧。” 许老三很有眼力见地将茶壶递给了白羽斌,笑道:“喝茶,你也确实很辛苦。” 白羽斌拿起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肃然地看了看葛叔和许老三,道:“直到目前,我们的进展还是顺利的,陈家庄对于我们神捷军没有任何防范,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葛叔不动声色地又从言语间试探了白羽斌一番,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可是这次行动事关重大,他难免会心生疑窦,总是觉得白羽斌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葛叔却没有发现白羽斌的丝毫破绽,他也就不再怀疑白羽斌,心里忽然又有些自责,看来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 沉吟片刻之后,葛叔从怀里掏出来一包药粉递给了白羽斌,道:“小白,你把这个给你妹妹,她在庄主的家里做事,这可是天助我们啊,明天,你再去一趟陈家庄,让你妹妹把这药下在陈家庄的水井里,然后,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事成之后,你们兄妹俩就是首功,老夫一定会报请指挥使大人,为你们兄妹俩请功!” “谢大人!现在,我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白羽斌把药慎重地收好。 那边厢,李盛立即与彭薇赶往陈抟老祖的府上,给他通风报信,让他提前做好防范。一旦陈抟老祖有个三长两短,很有可能这会导致正在四处用兵的朱温提前篡位,让他再度萌生对于称帝的野心,那时候,大唐就真的彻底完了,就算现在还有一些藩镇仍然忠于大唐皇室,仍然能调兵遣将讨伐朱温,那样也难免会使得中原的老百姓蒙受战乱之灾,后果实在太严重,李盛可不希望出现那样的情况。 李盛让彭薇带来的几个亲兵监视着住在附近客栈里的葛叔和许老三,乐平公主和彭瑊继续看押白羽娜,李盛则带着彭薇赶往陈抟老祖的府上。李盛本来不想带着彭薇来,可是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却非要跟着他一起行动,这让他着实很头疼,这个将门虎女有时候会做些不着调的事,可是,彭薇执意要同行,他也很难拒绝。 到了位于陈家庄中心的庄主府的照壁前,李盛让彭薇候在外面,自己扳鞍下马,快步走上了台阶,就有一个一身仆人打扮的家丁挡在了他的面前,疑虑重重地打量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看样子你不像是庄子里的农夫,你要干什么?” 李盛连忙抱拳施了个礼,道:“在下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久闻陈庄主善于相面,特意来拜访陈庄主,此前并没有预约过,不知道此刻陈庄主还在府里么?” 这个家丁大约三十岁左右,一听李盛的口音便知道他是外地人,既然是慕名而来的,他倒也不敢失礼,眼珠一转,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道:“庄主当然还在府里,公子是否想请庄主相面?一般来说,我家庄主只给附近的乡邻或者乡邻们介绍过来的人相面,而且还需要事先预约,对于像你这样的不速之客,我家庄主有个规矩,相面之前,需要先交纳十两银子。”说完,他笑眯眯地看着李盛,伸出了手,示意李盛交钱。 李盛怔了一下,笑道:“这个规矩,在下并不了解……不过,在下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相面,而是有至关重要的大事要禀报给庄主。” “哦?”听李盛这么一说,那个家丁登时起了疑心,他上下打量了李盛几眼,神色一下子淡了下来,问道:“什么至关重要的事?先说说看,我再去禀报庄主。” 李盛肃然道:“是这样,有一伙歹人已经暗中潜入陈家庄,试图行刺陈庄主。” 那门子的神色顿时变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盛,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带着些嘲讽,还有一些鄙视,道:“有人要行刺我家庄主?在陈家庄?这位公子,你说的那些人是我家庄主的仇敌还是债主?我家庄主一直乐善好施,庄子里的农户几乎都曾经受过我家庄主的恩惠,我家庄主平日里也从不外出,谁会与我家庄主结仇?而且,我家庄主很少与庄子外面的人来往,从来没有欠过什么债务。” 李盛有些急了,道:“确切地说,那些企图行刺陈庄主的歹人不是陈庄主的仇人或债主,而是神捷军派来的刺客!关于这一点,我们是有证人的,千真万确。” “哦……神捷军?我家庄主一向乐善好施,遵纪守法,街坊邻居们没有不夸他的,问题是,我家庄主怎么会惹到神捷军的头上了?”那个家丁扬起了眉毛,他仍然不相信李盛的话,甚至上前一步嗅了嗅李盛的身上,以为他是喝醉了在这里说胡话。 那个家丁当然知道,神捷军乃是梁王朱温建立的秘密组织,只听从于朱温的指挥,平日里专门从事一些暗杀或者秘密调查的勾当。 李盛解释道:“早在先帝仍然健在的时候,先帝就曾经对陈庄主私下里托付重任,希望陈庄主能够为了大唐的中兴而做些事情,这就导致了梁王朱温对于陈庄主的嫉恨……所以,朱温就在日前派遣神捷军的人来到了这里,图谋不轨。” “如此说来,这倒是一个事关重大的消息,可要是让我通报进去,如果我家庄主问起,那些神捷军的人怎么不来陈家庄光明正大地抓人而是选择暗中行刺,小人应该怎么回答呢?”那个家丁依然是半信半疑。 第一四八章 小鬼难缠 李盛更加焦急了,嗓门提高了一度,道:“他们一时间找不到抓人的理由,却又急着除掉你们庄主,所以,他们就可能采取行刺这种见不得人的办法。” 那家丁禁不住想笑却又忍住,道:“你说他们要行刺,可是,他们怎么行刺?告诉你,我们府里的保镖护院们也不是吃闲饭的,我家庄主的那些弟子们也都是身手不俗,别说几个刺客,就算混进来一群彪悍的匪徒,也要让他们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李盛冷笑了一下,道:“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次,那些人可是要动用火器了……你们的人武功再高,又岂能抵御得了火器?一旦庄子里燃起大火,你们的血肉之躯能够抵挡吗?到时候,很有可能会玉石俱焚,你们后悔都来不及啊。” 作为来自后世的人,李盛当然知道火器的威力,在唐末这样的冷兵器时代,人们对于火器的威力认识有限,他们并不知道,火器如果运用得当就会威力无穷。 那位家丁双臂环抱,冷冷地看着李盛,淡淡地道:“小子,你可真是异想天开,我懒得跟你费口舌,你们可以离开了。” 李盛气得咬牙切齿,真想冲上去给那个家丁一巴掌,但他现在还没有失去理智,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陈抟老祖给乐平公主疗伤,没想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居然遇到了一个小小家丁的这般刁难。可是李盛又不敢触怒对方,万一真把他拒之门外,恐怕就耽搁了给乐平公主疗伤的大事。 这时,在旁边牵着马的彭薇等不及了,走过来,问道:“怎么?他不相信你?” 李盛苦笑着道:“那家丁以为我在胡说八道,他根本就不相信我,如何是好?” 彭薇的眼珠转了转,把马缰绳往李盛的手里一递,说道:“别急,看我的。” 彭薇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施施然地走到府门前,怒视着那个家丁,道:“这位兄弟,我们可是好心好意地给你家庄主通风报信来的,我们也是证据确凿,绝不是信口胡诌,没想到你却如此不通情理,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啊,你还不赶紧禀报你家庄主,让他接见我们,到时候,一旦你家出了事,别怪我们没告诉你们……” 那家丁一瞧彭薇那凶巴巴的样子,反而更加恼羞成怒,他的手指头几乎戳到了彭薇的鼻梁上,打断了彭薇的话,呵斥道:“小丫头,你是干什么的?女儿家的别掺乎这些事情,赶紧滚开!否则,老子可要喊人了!” 彭薇顿时心头火起,一手拨拉开那门子的手指,怒道:“就凭你也敢用手指着本小姐,你信不信我敢剁了你的手指头?你要是再不进去通报一声,本小姐这就狠狠地打你一顿,保证让你娘都认不出来你!不信你就走着瞧。” 听彭薇这么一说,李盛也走到近前,生怕那门卫猝然出手让彭薇吃亏。 “什么人在门外面吵闹?真扫兴!”这时,一个女子的话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随后,一个看起来大约有十四五岁年龄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她身材高挑,穿着粉红色的圆领小袄和褶裙,梳着双丫髻,长着一副娃娃脸,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只是,她的嘴唇微微上翘,给人一种有几分调皮的感觉。 那门子立刻指了指彭薇,满脸堆笑地对那个小女孩说道:“回小姐的话,就是这两个人,他们方才一直在这里胡搅蛮缠,甚至出言不逊……” 彭薇是将门虎女,眼里不揉沙子,当即就粉面含霜,打断了那门子的话,呵斥道:“你怎么恶人先告状?谁胡搅蛮缠了?分明是你蛮不讲理,我们好心好意地来给你家庄主通风报信,可是你却不相信我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个小女孩打量了一番彭薇和李盛,淡淡地问道:“你们来找我爹干什么?” 一听这句话,李盛就猜测这个小女孩十有八九便是陈抟老祖的女儿,连忙上前一步,拍了拍彭薇的肩膀,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保持冷静,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小不忍则乱大局。 彭薇这才抑制住愤怒的情绪,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那家丁一眼,不作声了,转而看向那个小女孩,观察她的态度如何。 李盛面带微笑,拱了拱手,毕恭毕敬地问道:“敢问这位小姐芳名?你就是陈庄主的千金吧?” 那个小女孩反倒被李盛这么客气的话语逗笑了,眨了眨眼,道:“本小姐姓陈,名字叫做晶晶,庄主就是我的爹爹……怎么,你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 李盛立刻就把自己的来意大略地陈述了一遍,末了,他又特意强调了一下,神捷军的人奉朱温之命试图暗杀陈抟老祖,此言非虚,他是有证人可以作证的。 这时,那个家丁冷冷地瞥了一眼李盛,狐假虎威道:“好了,小子,既然你已经说完了,你们这就可以走了,我家小姐自然会转达给我家庄主的。” 李盛顿时眉头一皱,他真想狠狠地将这个家丁一脚踹开,彭薇也看不下去了,道:“既然有陈小姐在这里,轮得到你一个下人说话吗?” 陈晶晶本来就对性情刚烈的彭薇有些反感,这时见她开口,顿时忍不住发作了,双手叉腰,凶巴巴地喊道:“你是哪里的野女人?我家里的人用得着你说三道四吗?你以为你是谁啊?看清楚,这是在陈家庄!谁也别想在这里撒野……” 彭薇立刻就被陈晶晶的话激怒了,她冷笑了一下,道:“嘿嘿……你一个小丫头,脾气倒是不小啊,是不是被宠坏了?来来来,本小姐教训教训你……”她是出身将门,自幼就习惯了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作派,说完便向陈晶晶逼近了一步。 陈晶晶也不甘示弱,俏脸一沉,喊道:“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拿下!” 第一四九章 陈抟老祖 陈晶晶从小就被宠坏了,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向彭薇恶狠狠地冲了过去,要跟她较量一番。 “二位小姐息怒……”李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古代的小姐们脾气都不小啊。 可是,李盛只能出言相劝,见到陈晶晶与彭薇扭打在一起却不便出手相拦,在这个年代,男女授受不亲,刚刚来到这里,他可不想被人当作登徒子。 陈抟老祖之所以被世人称为活神仙,是因为陈抟老祖不仅在修道一途颇有成就,他更是一代武林宗师,陈家庄里的大部分农夫都曾经跟他学过武功,在陈抟老祖的府里,也住着一些他的徒弟,平日里,他的徒弟们一边习武一边做些杂事。 受此影响,陈晶晶也自幼跟随父亲习武,她的武功还是不错的,面对远道而来的彭薇,一言不合,她就出手了,只是她不知道,看起来年轻貌美的彭薇居然出身于军阀家庭,彭薇也是个身手不俗的巾帼英雄,并不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 李盛本来还有些担心彭薇的武功,可是两女一交手,他就发现彭薇的武功要明显高出陈晶晶一筹。陈晶晶的武功是陈抟老祖亲自传授的,固然是非同一般,一招一式都很正规,观赏性很强,但是与彭薇比起来,陈晶晶却在实战经验方面有所欠缺,彭薇的每个动作都很简练实用,虽然看似朴实无华,但却暗藏杀机。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些拿着刀枪棍棒的家丁闻讯冲了出来,彭薇再也顾不及许多,用了一个擒拿手法,一把抓住了陈晶晶的手腕,随手一扭她的胳膊,陈晶晶立刻便失去了重心,单膝跪倒在地,膝盖磕到了地面,火辣辣的疼。 吃痛之下,陈晶晶禁不住发出了“哎哟……”一声尖叫,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彭薇此刻心中有气,这一下子几乎用上了七成的力气。 彭薇冷哼一声,道:“小丫头,现在你也知道疼了……刚才你为何那么嚣张?”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不要乱来啊……”那些家丁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他们将李盛和彭薇紧紧地围在了核心,但却投鼠忌器,生怕彭薇出手伤害陈晶晶。 “怎么?你们这是要以多欺少吗?你们都给我赶紧退下……否则,本姑娘这就杀了她!”彭薇横眉怒目,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扼住陈晶晶的喉咙。 陈晶晶气得直跺脚,带着哭腔道:“赶紧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你以为我们陈家好欺负呀,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你们俩都逃不出陈家庄!哼哼……” 这时,一个看样子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过来,此人身材高大瘦削,皮肤白皙,眉分八彩,目若朗星,气宇轩昂,头发挽了个道髻,蓄着三绺长须,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他看着门外的场景,立刻就心下了然,目光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厉芒。 “庄主……庄主来了……”那些家丁们见了此人之后,立刻就有了主心骨,精神大振,旋即有几个人自觉地向一侧闪开,给此人让开了一条路。 李盛看到此人出现,顿时意识到,此人想必就是陈家庄的庄主陈抟老祖了,果真是相貌堂堂,气质不俗,骨子里流露出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自己从千里之外慕名而来,终于见到了此人,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见面的方式,真是很尴尬。 李盛拱了拱手,毕恭毕敬地说道:“您就是陈庄主吧?晚辈在此有礼了……” 陈抟老祖见到李盛顿时怔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旋即又阴沉着脸,道:“是又怎么样?哼……你们可曾把陈家庄放在眼里吗?居然欺负到老子的家门口了,你们是否以为我们陈家庄的人可以任意欺凌?告诉你们,我们陈家庄的人可不是好惹的,很多人曾经算计过我们,最后全都一无所获,莫非你们也想来试一试?不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陈家庄的厉害,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这句话由陈抟老祖的口中说来,当真是有着不容质疑的味道,李盛听了之后顿时心头一震,他丝毫不怀疑陈抟老祖的能力。李盛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陈抟老祖给乐平公主疗伤,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得罪这个被后世称为活神仙的传奇人物。不过,这时陈抟老祖并不自称为贫道,由此可见,他现在还没有做道士,历史上,他后来还曾经考过进士,但却名落孙山,或许是在心灰意冷之后,这才出家为道。 不过,彭薇却并没有放开陈晶晶,出乎她意料的是,陈抟老祖倏然一闪,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一掌如刀,向她的脖颈狠狠地劈去,彭薇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松开了抓着陈晶晶的手,用来格挡陈抟老祖的攻击,就在同时,陈抟老祖的另一只手却一把就将陈晶晶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诡异之极,李盛和彭薇都禁不住大惊失色,那些家丁们则是齐声叫好。 陈抟老祖的武功竟然高明到了如此地步,简直是出神入化,怪不得被后世里的人们称为活神仙!李盛把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 陈晶晶躲在陈抟老祖的身后,活动了一下浑身难受的躯体,摇着陈抟老祖的胳膊,道:“爹爹,他们就是骗子,说什么有人要行刺您……非要当面通知您。” 李盛面无惧色,便把方才他对陈晶晶所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然后躬身施了个礼,道:“陈庄主,方才的事,其实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不过,神捷军的人不可不防,晚辈们因此特意前来告知,言语间多有冒犯之处,又惊扰了陈小姐,我们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望陈庄主不要介意。” 第一五零章 清虚 李盛的这句话让陈抟老祖立即意识到此间或许另有隐情,本来打算对李盛等人动手的念头就硬生生地打消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感觉到这个年轻人非同一般。 陈抟老祖打量了一番李盛,目光炯炯有神,片刻之后,这才吩咐那些家丁,道:“把这两人带回去,一人一间屋子,关起来……本庄主今天就审问他们一番。” 陈晶晶感觉非常解恨,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彭薇,心中暗想:“这样就好了,看看我爹怎么对付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人,尤其那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小姐姐,居然下手那么狠辣,害得我的胳膊直到现在还很疼,打断他们俩的腿才好呢,哈哈哈……不过,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难道真的有人要行刺爹爹?那可如何是好啊?” 被蒙着眼睛的李盛和彭薇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李盛只感觉脚下踩着软软的细沙地面,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很是舒服。他们似乎拐了好几个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咣啷……”一声,一个大门被打开,李盛和彭薇被带到了一个有着明显潮湿气息的地方,然后,蒙住两人眼睛的黑布才被取了下来。 李盛的眼睛片刻之后才适应这里的光线,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关押的场所,如同监牢一般,于是,两人就分别被关押在有着铁栅栏的相邻两个屋子里,屋子里没有窗户,黑暗潮湿,地上杂乱地铺着些干草,墙壁很厚而且很高,此刻,这两间屋子里并没有别人。看来,只有他们俩才是被陈家庄视为囚犯的人。 “你们要干什么?放我出去!否则,姑奶奶绝不会放过你们……”彭薇怒形于色,摇晃着铁栅栏大声叫喊。 李盛非常担心,那些人会不会凌辱彭薇?虽然陈抟老祖看起来像是个正人君子,可是他手下的那些人就不好说了,如果陈抟老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人或许什么事情都敢干。 李盛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一个家丁在门外喊道:“小子,赶紧出来,我家庄主要见你,跟我走吧。”说话间,屋门已经打开了。 李盛又被蒙上了眼睛,被两个家丁一人架着一个胳膊走了出去,这两个家丁似乎生怕他逃离此地。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不过,李盛却毫不畏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大约十几分钟以后,李盛这才被带到了目的地,那两个家丁除去了蒙在李盛眼睛上的蒙面巾,李盛睁开眼睛看了看,这里似乎是一个书房的门口,附近被清扫得颇为干净,甚至依稀可见有被扫帚扫过的痕迹。 书房的门上有个镌刻着“清虚”二字的牌匾,牌匾之下有左右两个门联,虽然都是繁体字,李盛还是可以认得那门联上的两句话,上联是“自古贵贱早注定”,下联是“从来生死难预知”。这两句话,再加上匾额上的“清虚”二字,自然给人一种道法自然,清虚淡泊的高深莫测之感。其中隐含的无限深意,更令李盛不由得为之一振。 自从来到唐代以后,李盛终日为尽早融入这个时代而忙碌,根本无法接触到更多的学习机会。难得今日见到陈抟老祖这般神奇的人物,他自然不免有些憧憬,但他却不知道陈抟老祖究竟有何打算。 正当李盛看着那牌匾沉思之际,一个年长些的家丁沉声道:“启禀庄主,那个小子已经被小人带过来了。” “知道了……让他自己进来吧。”陈抟老祖的浑厚声音从书房的里面传出来。 那个年长些的家丁皱了皱眉,庄主怎么会如此信任这个歹人?居然让他自己进去……但他不敢说什么,只是应声道:“遵命……”,说完便守在了书房的门口。 李盛昂首挺胸地走进了书房,有个琉璃画屏迎门摆放,书房里面宽敞明亮,清净整洁,装饰讲究,但书房里摆放的物品简单随意,四处可见翻阅过的书册。不经意间,更有一阵阵檀香夹杂着淡淡的茶香沁入了鼻息,令人感觉气定神闲。 此刻,在书房的一角,一个小炉正在以旺火煮茶,旁边的一个青铜鹤嘴炉则是飘出一缕缕檀香,在缭绕升腾的烟雾中,陈抟老祖正端坐在圈椅之上,与一个大约十几岁的年轻男子对奕。 这时,李盛才得以近距离看清楚陈抟老祖的相貌,此人松形鹤骨,相貌清奇,眉宇间有一种出尘的气质,尤其那深邃的目光,似乎可以洞悉人世间一切奥秘。 一见李盛进来,陈抟老祖头也不抬,淡淡地道:“小子,别紧张,坐下说话吧……本庄主有些不明白,你一生注定坎坷,自身尚且难保,为何还要不远千里给我们陈家庄通风报信呢?你是不是有求于我啊?” 李盛闻言顿时怔了一下,坐在一把椅子上,支支吾吾道:“这个……晚辈实在是不希望看到陈家庄受到那些歹人的攻击。”说话间,他禁不住后背直冒冷汗,陈抟老祖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那个年轻男子看了李盛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冷嘲热讽道:“听说你们的胆子很大啊,就连我的晶晶师妹都被你们欺负了,我可告诉你,我那晶晶师妹可不是好惹的,你就走着瞧吧,她可不会轻饶了你们,哈哈哈……” 陈抟老祖举棋落子,悠然道:“小贾徒儿,你可别吓唬他,这个小伙子可不是一般人啊,他可是大富大贵的面相,说不得,我们将来还要多多倚仗他呢。” “陈庄主过奖了,不敢当啊……”李盛微微一笑,陈抟老祖的话着实让他很受用,在后世里他就知道陈抟老祖是以精准的相面术著称于世,难道自己将来真的会大富大贵?那样也不错啊,自己在后世里只是个整日为谋生而忙碌的上班族,到了唐末这个乱世里,自己真的会飞黄腾达吗?那也不白白穿越一回啊…… 第一五一章 诡异 正当李盛憧憬着未来之时,忽听那个小炉子传来了一阵沸水烧开了的声音,李盛连忙干笑着自告奋勇道:“水已经开了……陈庄主,我来给你们斟茶吧!” 李盛提起茶壶为陈抟老祖手边的茶杯缓缓地斟上了一杯茶,又给陈抟老祖的徒弟也斟了一杯。虽说是以现在这种尴尬的身份给别人斟茶,但是李盛的态度却很认真,他的动作也很仔细,稳稳地将茶水注入茶杯之中,竟然没有丝毫溢出。 陈抟老祖欣赏地打量了一番李盛,连连点头,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却很懂礼貌,难得,难得!” 说话间,陈抟老祖捋了捋胡须,脸上忽然间流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轻叹一声,道:“可惜啊,真是可惜……自古乱世出英雄,却总是有奇人出现,还衍生出那么多的变数和坎坷。” 李盛与陈抟老祖的徒弟小贾几乎同时怔住了,不明白陈抟老祖的话中之意。 陈抟老祖将李盛的表情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却又笑了笑,目光中带有一丝怜悯之意,道:“你日后的潜力不可限量,或许会成为一代枭雄……可是,你这一生注定命运多舛!一旦你行差踏错,也许会万劫不复,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李盛闻言顿时一惊,心乱如麻,问道:“陈庄主,请问您何出此言呢?愿闻其详……”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来到书房门外,慌里慌张的说道:“启禀庄主,梁王的宫里来人说,梁王想请庄主进宫,给梁王卜卦……” 陈抟老祖浅啜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思忖了片刻,回道:“就说本庄主身体不适,请他们改日再来吧!” “但是,梁王派来的使者气势汹汹,今日如果请不出庄主,恐怕……恐怕他们便不会善罢甘休!”门外传讯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栗,显然是心中不安,惊惧交加。 李盛与小贾都望着陈抟老祖,很想知道他的应对之策,既然梁王朱温派人来请,他如果不去,恐怕难免会招致朱温的报复,要知道,这里毕竟是朱温的辖地。 陈抟老祖冷哼一声,淡淡道:“如果他们不甘心,或是有什么不满的话,就让他们进来找我便是!” “遵命……”门外的传讯者应了一声,随后便皱着眉头退了下去。 李盛心中也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陈庄主,难道您真的不怕他们么?” 陈抟老祖捋了捋胡须,淡然一笑,道:“功名利禄不过是身外之物,三界六道,芸芸众生,公侯将相,死后都不过是一抔黄土而已,又何来我怕他们之说呢?” 李盛听了之后深有感触,对于陈抟老祖的敬佩更加多了几分,他心中顿时热血沸腾,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历史上篡位夺权的朱温其实也是个短命的皇帝,可悲的是,朱温居然是被他的儿子弑杀。自己既然来到了群雄四起的唐末,为什么不努力干一番事业? 李盛暗下决心,以后要撸起袖子加油干,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方设法请陈抟老祖帮助乐平公主疗伤,然后再跟他学些东西,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一念及此,李盛立刻兴趣盎然,他正想深入询问一番,忽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不用出门看,李盛就已经猜到,应该是梁王派过来的人找陈抟老祖的晦气来了,或许,他们与神捷军的那几个人是互相配合的。 陈抟老祖却依然面不改色,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茶水,继续下棋。 李盛拿起水壶殷勤地为陈抟老祖斟上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说道:“晚辈忽然觉得,看那些狐假虎威的小人被陈庄主教训,应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李盛的恭维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小贾从旁打断了,笑道:“你真是油腔滑调。” 陈抟老祖却并不在意,微微一笑,又落下一子,道:“你们可以看看热闹。” 李盛闻言更加心中有数,很想看看以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这时,书房门外已经有了很多人,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大声喧哗,却都不敢闯进书房里。又过了片刻,书房外的声音居然平息了,紧接着,又有一阵很轻盈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陈庄主在吗?”几声甜美而又带有一种魅惑的女子话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李盛只觉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骚动,甚至开始猜测方才说话那个女子的长相到底怎么样,会不会是个姿色出众的美女?想到这里,他暗暗责怪自己定力不够。其实,就连陈抟老祖的得意门生小贾也有些心猿意马,似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陈抟老祖的面色却依然丝毫不变,只是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撞击在那个茶壶上,忽听“叮当……”一声脆响,清脆而又带有回音的声响如同水面的涟漪一般迅速波动开来,弥漫于整个书房的空间里,瞬间便将那女子话语的魅惑消除殆尽。 李盛与小贾禁不住心中一震,心神立刻警醒,李盛回忆起方才的奇异状况,只觉得有几分诡异,他和小贾又无意间对望了一眼,都已经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虽说那女人的话音确实让男人心动神摇,浮想联翩,但是他们俩还是巴不得用手指将耳朵塞上,也不敢再听到那女子令人心动的话音。 陈抟老祖面沉似水,望着门口的方向,毫不客气地问道:“门外的究竟是什么人?” 门外的女子显然早就听说过陈抟老祖的厉害,她也不敢有过于嚣张的表现,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之后,她就嗲嗲地说道:“奴家刘氏拜见陈庄主,只因如今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梁王对于陈庄主早就慕名已久,因此特意派遣奴家来府上,有请先生进宫为梁王占卜,预测未来的天下大势,还请陈庄主莫要推辞为好!” 第一五二章 丑闻 陈抟老祖双目微闭,故意咳嗽了几声,气喘吁吁道:“可惜本庄主这几天偶感风寒,这里到洛阳路途遥远,恐怕一路上有可能加重病情,即便是去给梁王占卜,那时候也会难免有所差错……因此,还请耽搁些时日再说吧,如果梁王很着急,那就请他另请高明吧!” 那自称刘氏的女子显然对这个理由很不满意,她冷哼一声,语气骤变,呵斥道:“姓陈的,别给脸不要脸!惹得姑奶奶生气,等姑奶奶回去禀报王爷,你就不怕王爷一气之下派兵将你这陈家庄杀个鸡犬不留?我知道你不怕死,我就不信你府上的家人们也都不怕死!有本事,你就给我滚出来!” 陈抟老祖处变不惊,泰然自若地回道:“刘氏,想不到你这个淫妇的脾气还挺大,你能成为敬翔的女人,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敬翔作为梁王的智囊,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你还不满足,居然明目张胆地继续与梁王私通,你这不是让你那夫君做活王八吗?以后,你让他如何面对梁王?本庄主看你一个女流之辈活在世间不易,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不过,如果你不把本庄主放在眼里,本庄主就跟你奉陪到底,你不就是仗着梁王的宠幸作威作福吗?本庄主倒要看看你能够有多大的本事!” 此言一出,小贾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望着书房的门外,道:“师父,如果那刘氏带着她的手下一起杀进来,我们怎么办?刘氏来这里或许是朱温的一个阴谋。” 李盛口里不说,心中却也难免有此一想,随即望向依然镇定自若的陈抟老祖。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刘氏一时间竟然不敢再出言不逊了,只是恨恨地冷哼了一声就拂袖而去,带着她的手下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 陈抟老祖不屑地笑了笑,道:“以前,朱温的夫人张惠还健在的时候,朱温并不敢轻易与其他女人有染,自从几年前张惠病故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好色,就连刘氏这样被几个男人占有过的狐狸精都开始受宠了,朱温的智囊敬翔丧妻之后,朱温又把刘氏赐给了敬翔,然而,令人鄙视的是,朱温还依然经常招刘氏侍寝,更加无耻的是,刘氏不仅跟朱温勾搭,甚至还跟其余藩镇的一些将领有染,这早已是尽人皆知的丑闻了。” “如此说来,这个刘氏还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啊……梁王朱温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天下大乱之日恐怕为期不远啊!”李盛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 其实,李盛在后世里就知道,朱温没有几年活头了,他与刘氏这么乱来还不算什么,更加令人震惊的是,在朱温篡位称帝之后,他就把儿子们派到外边做各个地方的镇守官吏,却让几个儿媳妇轮流入宫侍寝。然而,朱温的儿子们对朱温的这种行为不但不反对,反而不知廉耻地利用各自的妻子在朱温的床上争宠,千方百计地讨好朱温,以求博得他的欢心,以便于将来继承皇位,这可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千古奇闻。 陈抟老祖轻叹一声,接口道:“小子,你猜得没错!我也早就预感到这天下早晚会改朝换代的,别说大唐,就连如今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朱温,也可以预见他命不久矣……” 小贾及时提醒了一下陈抟老祖,道:“师父,这些是杀头的话,可别乱说啊。” “哈哈哈……”陈抟老祖狂笑几声,道:“怕什么?朱温那奸贼早就想除掉我了,我岂能不知道他的心思?随他去吧,我自有办法……现在,朱温正在对荆襄等地用兵,暂时还不能使出全力对付我,他也只能像小李子所说的那样,派神捷军的爪牙来刺杀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说完,他就笑眯眯地看向了李盛,似乎对此不以为然。 李盛又将茶斟好,递到陈抟老祖面前,笑道:“陈庄主,请用茶……这次,他们可能会使用火器,陈庄主千万别掉以轻心,我们还是应该小心应对才是啊。” 陈抟老祖微笑不语,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肃然注视李盛良久,缓缓道:“小李子,本庄主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问一问你?” 李盛闻言愣了愣,大惑不解地看了看陈抟老祖,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话,只好应声道:“陈庄主,请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陈抟老祖正色道:“我这些年来,除了读圣贤书之外,就是为一些熟悉的人相面,不过,让我伤心的是,我却屡试不第,我已经心灰意冷了。好在给人相面也算是一个赚钱的手段,因为,我的相面比较可信,朋友们也很愿意捧场……只是,让我不解的是,在我看来,其他人的来历和未来都有脉络可循,只有你似乎来无影去无踪!就连我都有些惊讶,请恕我冒昧地问问,你的爹娘都是什么人?” 李盛顿时怔了一下,这个问题,按理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了,陈抟老祖想了解自己的身世,这是很正常的,可是这却恰恰是自己最难以回答的问题,他是穿越过来的,自从来到大唐以后,他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母,按照清雪和董管事所说的,他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只是,他的父母死的有些蹊跷,但那也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于是,他便把自己家里的情况对陈抟老祖叙述了一番。 陈抟老祖点了点头,脸上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但他也不想追问李盛的隐私,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又走到窗前,仰头望向窗外的天际,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陈抟老祖转过身看向李盛,长叹一声,道:“我老陈这些年来看相占卜,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般奇异的少年!可惜,根据你的命格预测,你注定自小便失去父母,一生颠沛流离!” 第一五三章 易龙无极 看着李盛呆若木鸡的表情,陈抟老祖皱眉道:“其实,这本来也无关大碍,可是,你的命运偏偏又与大唐皇室的命运紧密相联……我记得,《推背图》中有一幅‘枯木柴发芽’的画,我分析很久之后,得到了一个预测,那就是朱温即将篡位,然后,他就要建立一个新的王朝,至于具体的时间,我根据今年荧惑逆行守心的奇异天象判断,大概就是在明年了,所以,明年对你来说非常关键,如果大唐皇室最终覆灭,你恐怕也会有九死一生的坎坷经历。” 这番话听得李盛的心直往下沉,他的脸上更是显出忐忑不安的惊恐神色,自己好不容易穿越到了唐末,怎么还要与大唐皇室扯上关系?如果大唐明年真的灭亡了,自己也会很跟着倒霉?真是醉了……到时候,难道自己还要再穿越一次? 小贾听了之后也是颇为惊讶,他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李盛,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会有这么奇异的面相,可是,他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他对于师父的神奇相面术向来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容置疑,既然师父这么说,这个李公子一定会有那种坎坷的命运,想到这里,小贾摇了摇头,看着李盛的目光甚至带有了一丝怜悯,可怜的孩子啊,拯救大唐皇室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努力吧…… 陈抟老祖料定李盛一时间肯定不会接受这个事实,他不忍心打击这个少年,安慰道:“老陈我虽然自认为有些本事,却也爱莫能助,即便是有心相帮,依现在的形势来看,陈家庄自身尚且难保,更何况拯救大唐皇室……我们陈家庄还算富裕,你们可以随便取些银两离去。还请你谨记我的话,远走高飞,好自为之吧……” “至于银两,那就不必了,晚辈也算是有些积蓄,多谢陈庄主,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不过,陈家庄即将面临神捷军的攻击,晚辈不能在这时离开,晚辈宁愿暂时在陈家庄逗留几日,助你们一臂之力。”听了陈抟老祖的话,李盛一时间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思去收下什么盘缠跑路,更何况,他还要请陈抟老祖为乐平公主疗伤,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事情还没办完呢,岂能就这么离开陈家庄? “说得好!难得李公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侠肝义胆,这样也好,有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助力,我们陈家庄更加多了几分胜算……小贾啊,你赶紧找人,给李公子还有与他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安排一下住处,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这两位贵客啊。” 陈抟老祖对于李盛顿时多了几分好感,这个年轻人很有担当,这一点很难得! “弟子遵命!”小贾应了一声,旋即带着李盛离开了清虚阁,又去找彭薇了。 听着李盛和小贾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书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陈抟老祖这才轻叹一声,开始闭目沉思起来:“这小子倒是与那位武德司的故人颇有几分神似,如果这小子在明年避过一劫,或许真有龙跃天下的一日!但在道家学说中,只有‘易龙无极、盛极必反’才具备逆天改命之可能,大唐的江山能否得以保全,那就要看他以后的造化了……” 骤然想到这里,陈抟老祖仿佛预测到了某些深奥莫测的天机,惊得忽然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方向盘算良久,片刻之后这才颓然落座,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莫非真是天意不成?但他只是个少年而已……这怎么可能呢?”喃喃自语几句,陈抟老祖又无意间看了看窗外,广阔的苍穹上,天色已经暗淡了许多,黑夜已经来临了…… 既然终于得到了陈抟老祖的信任,李盛决定投桃报李,他和彭薇在晚间又出去了一趟,趁着夜色将乐平公主和白羽娜等人接进了陈抟老祖的府院之中,还好,一路上似乎并没有神捷军的人跟踪。 乐平公主来到这里之后,心中更加多了几分期待,她的腿伤至少又多了几分治愈的希望,对于一个致力于武学的女子来说,这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只是,当乐平公主见到陈抟老祖之时,却发现陈抟老祖看她的眼神非常古怪,那并不是一种猥琐的目光,而是带有着明显的震惊和疑惑,总之,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陈抟老祖从乐平公主的容颜和气质就能猜到,这个女子的身份曾经贵不可言,但她现在却像是落难的凤凰,只是,毕竟他与乐平公主只是初次见面,府里面人多眼杂,他也不便对乐平公主多说什么。 白羽娜作为人证,毫无任何保留地向陈抟老祖坦白了一切,她对于这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庄主充满了内疚。 陈抟老祖听了之后却颇为震惊,他没想到在家里住了这么多年的侍女居然成为了神捷军的内应,好在白羽娜终于自首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抟老祖的弟子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然后在第一时间里禀报了他,从这些人赃俱获的事实来看,李盛和彭薇等人所说的果然不假,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必须早做打算。 陈抟老祖捋了捋胡须,喃喃地道:“没想到,没想到啊……朱温这一次真是下了血本了,神捷军的人是志在必得,居然策划得这么周全,幸亏你们通风报信。” 众人正在商议着对策,小贾走了进来,道:“师父,弟子们已经按您的吩咐,做好了准备,我们会枕戈待旦,如果他们敢冲进来,一定要让他们片甲不留!” “咦?原来,你们两个说的都是真的呀……对不起,是我错过了你们。”一直在旁边听众人谈话的陈晶晶快步走到了李盛的身边,脸色一红,她的眼珠转了转,一双美目中充满了惊讶,也有一丝的惭愧。 彭薇仍然对于陈晶晶心存芥蒂,见她凑了过来,却并没有搭理她。 第一五四章 天机不可泄露 彭薇扭头看向了陈抟老祖,道:“陈庄主,那白羽斌传回的消息说,他们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在摸金校尉的协助下事先挖好了一条地道,就等着运进去桐油和火药了,然后,他们就会纵火……要知道,他们是神捷军,他们不是一般的匪徒,这里太危险了,陈庄主,小女子认为,您最好还是把府里的所有人都集中起来,立即离开陈家庄,然后,你们不妨先到亳州的曹家暂住一时,等我们击败了这伙歹人再回来吧。” 陈抟老祖沉吟片刻,颔首道:“彭小姐所说的很有道理,依我看,所有的弟子和家丁留下来保卫陈家庄,府里的妇孺则连夜撤离,但要在撤离时注意保持秩序,不要嘈杂喧哗,尽量别被神捷军的斥候发现。” 陈抟老祖心中一动,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吩咐小贾道:“那个白羽娜是晶晶那丫头的侍女吧?对于她还是要继续监视的,因为,她的哥哥还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对她当然也不能恢复信任……你立刻带上一些弟子在院子外面加强戒备,可以重点安排人手在暗处,但你要切记,一定要在敌人准备纵火之时再出手。” 小贾不解地问道:“师父,这是为何?要是等他们开始纵火的时候再出手,我们还能来得及灭火吗?一旦错失良机,后果不堪设想啊!” 陈抟老祖摆了摆手,沉声道:“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那个密道的入口,我们需要利用他们,不然,就算我们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如果那个密道不毁掉,以后,朱温还有可能再次派人来这里偷袭我们,将来,陈家庄还是有后顾之忧啊。” 李盛闻言,连忙自告奋勇道:“陈庄主,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以前,我们曾经与温韬手下的一些摸金校尉交过手,对于摸金校尉的挖洞方式有些了解。” “好!李公子,这就拜托你啦,你是我们陈家庄的客人,却要让你铤而走险,本庄主真是过意不去,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啊……况且,这件事做起来可是非常危险的,你这么年轻,千万要小心啊!”陈抟老祖心中颇有些感动,这个年轻人果真有几分胆识。 不过,陈抟老祖也仍然有些担心,一旦这个密道不能毁掉,陈家庄难免会在大火之下玉石俱焚,即便是他们的家人们得到了保全,他们以后却无家可归了。 对于李盛来说,这却不是很难的问题,在后世里的时候,他就听说过一种很简单实用的方法,他收集了几个水缸,然后,他带着几个彭薇的侍卫,每个人负责推动一个水缸,在陈抟老祖府里的地面上四处移动。陈抟老祖的弟子们看到李盛等人的奇怪举动非常不解,有冷嘲热讽的,也有开玩笑的,也有许多人看热闹。 穿着一身粉红色小袄的陈晶晶起初也对此很有些纳闷,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其中的乐趣,在她看来,这似乎是一种很不错的游戏,现在府里如临大敌,到处都是一种紧张的气氛,与李盛等人在一起,摆弄这些大水缸,也算是自得其乐的。 “哈,你们这是要给水缸里灌水吗?可是你们为什么把这些水缸到处移动啊?别人都在忙,你们还真是有闲心呢……你们在玩什么呢?算上我一个啊,可是这些水缸确实都很沉啊,幸好我自幼跟着我爹习武,还能推得动这样的大水缸。”陈晶晶蹦蹦跳跳地跟在李盛屁股后面,大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那些空空如也的大水缸。 李盛连忙站直了身体,扭了扭腰,这种动作其实很累腰部的,片刻之后,他才笑了笑,道:“陈小姐,我们可不是在玩,我们是在做正经事呢……我们要找到敌人在地下挖出的密道出口位置。” “嘿嘿……你们这就能找出敌人的密道出口?”陈晶晶半信半疑,掩嘴而笑。 李盛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笑道:“信不信由你……好了,我要继续做事了。” 陈晶晶哼了一声,想要装出生气的样子,却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好吧,本小姐相信你,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些大水缸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李盛坏笑了一下,道:“陈小姐,佛曰,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啊……” 陈晶晶瞪起了眼睛,嘟着嘴,叉着腰,呵斥道:“你还扯到佛祖上了,你也不是和尚啊,更何况,我家不信佛,我爹信奉道家……你就是不想告诉我,骗子!” 陈晶晶歪着头想了想,又说道:“对了,那个彭小姐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我看,她对你似乎很感兴趣呢……彭小姐的武功真的很厉害,就是出手太狠了点。” 李盛失笑道:“陈小姐,你怎么对别人的隐私那么感兴趣啊?好奇害死猫。” “你说什么?害死猫……本小姐可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小猫小狗,都喜欢跟我玩……”陈晶晶对于李盛的话很有些不解,好奇怎么了?难道不可以吗?跟猫又有什么关系? 李盛正想调侃陈晶晶一番,忽然感觉到手中的水缸下面似乎有了一点回音,他顿时心中一动,旋即又摇晃了几下那个水缸,低下头去,侧耳倾听,片刻之后,果然听见水缸下面的地下竟然真的有回声传来,他立刻喜不自禁,终于找到了! 陈晶晶一见李盛的表情变化,不由得更加诧异,柳眉轻蹙,问道:“怎么了?” 李盛正色道:“我估计,这片地面的下方,很有可能便是那些摸金校尉挖的密道,这里的土比较松软,以后,他们或许会从这里钻出来……陈小姐,你赶紧去告诉你爹爹,让他迅速派些人手来这里埋伏,你自己就不用再跟过来了,这里很危险!” 陈晶晶的小嘴动了动,她本来还想再问问李盛为什么如此确定,但她见李盛的表情如此严肃而又坚决,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迅速离开了这里。 第一五五章 风高放火时 夜色已深,瑟瑟的秋风将院子里最后的一团落叶卷起,又向四处飘散开来。 “风高放火时……或许现在正是最好的纵火时机!”陈抟老祖站在书房的窗口,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他已经这样子站了很久,也不知道敌人何时才会动手。 在府院里一处长廊围栏下的一片草丛中,地上有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上面凋刻着一些早已变得模糊的花纹,这个石板的重量不过是一百来斤,是李盛此前让人临时放在这里的。此刻,这块石板忽然间动了动,不久,有人透过石板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向四周望了望,片刻之后,那个人便用力将那石板一点点地推开了。 那个人悄悄地从石板下探出头,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片刻,此时月黑风高,四周一片平静,偶尔能够听见一阵阵风声传来,府院里的各处屋舍一片漆黑,就连一个巡夜的人都没有。 那人顿时喜形于色,向下边低声说道:“陈府之中没有什么戒备,院子里的人似乎都已经睡着了,我们正好可以采取行动。” 说完,那个人从地下钻出来,来到地面上之后,立刻从腰间取出飞抓百练索,猫着腰向府院里最豪华的屋子走去,在他看来,那里有可能便是主人的住处…… 不多时,一行六人陆续从那个石板下面爬了出来,一边在草丛中匍匐行进,一边悄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白羽斌眯着小眼睛四处观望,心里颇为忐忑不安。他的妹妹毕竟还在这个院子里,即便是葛叔他们真的纵火烧毁了这个院子,他也要想方设法将妹妹救出火海,他不能抛下妹妹不管!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背叛神捷军,他就必须在今晚抓住机会投向陈家庄这一方,否则,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可是,白羽斌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在他身边还有这么多神捷军的人,要想摆脱这些人,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只能选择众人各自行动的时候才行,此刻,他的心怦怦直跳,今晚将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 许老三却没有白羽斌那么多的感慨,他瞪着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悄声问道:“这他娘的真是怪了,老子怎么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小白,庄主的卧室在哪里?” 白羽斌有些颤抖着伸出了右手,指着远处那个一片漆黑的屋子,沉声道:“大人,就在那里……杨猴子不愧是神捷军里的一流勇士,他的判断很对,我们跟着他走就行了,只要他能顺利地爬到屋顶上面去,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许老三把手一挥,一行人便跟着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每个人都携带着兵刃,许老三甚至还随身携带着火折子。 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看了看,眼前是一片宽阔平坦的青石地面,借着小树和花丛的掩护,他们就悄悄地向着后院的月亮门方向走去,依稀可以看见,在后院里,有几间高大的屋舍笼罩在夜色当中。在月亮门的左右,花草枝繁叶茂,在夜色的掩映下,别有一番雅趣,只是,他们此刻根本无心欣赏这些景致,他们只想着怎么样才能顺利地完成这次任务。 许老三狂喜,轻声道:“真是天助我也,后院已经不远了,快,马上行动!” 几个人匆匆疾行而去,留下一个人手持钢刀四下警戒地望着四周,另外几人则直奔月亮门的方向。不料,几人刚刚走出了几步,忽然从不知名处响起了一声大喝,几乎与此同时,四周忽然有许多灯笼火把同时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密集的箭雨,许老三身边的几个人立刻就被箭矢穿透,就像是刺猬一样。 “不好!我们中计了,弟兄们,快撤啊……”许老三失声惊呼,他实在是不明白,他们蓄谋已久,就连老谋深算的葛叔都认为这个周密的计划已经堪称天衣无缝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有人泄露了机密?如果真是这样,叛徒到底是谁?不过,事已至此,他根本就来不及多想,还是立刻撤离,争取全身而退为好。 这时,一阵阵脚步声突然响起,一群全副武装的陈家庄的家丁们突然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他们早就等待多时了,这些敌人果真出现了,他们岂能轻易让这些敌人漏网? “快下去!上面有埋伏!”一个刚刚从密道里爬上地面的大汉连忙惊叫一声。 说完,这个大汉就地一个翻滚,连滚带爬地回到了那个密道,这样一来,那些密道里的人暂时也不敢出来了,地面上剩余的神捷军的人很快就被陈抟老祖府里的家丁们包围了,在那些家丁们的攻击下,一个个相继倒下。 许老三看了一眼离他并不远的白羽斌,急道:“小白,跟我走啊,赶紧撤回去……” 说完,许老三刚刚伸出手试图去拉白羽斌,白羽斌却忽然用残存的独臂向他刺出了一剑,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近,更何况许老三根本就没想到白羽斌会突然对自己出手,他躲闪不及,被一剑刺中了腹部,痛得他禁不住发出了“哎呀……”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白羽斌迅速拔出了这把血淋淋的利剑,随手又丢在了地上,然后便向陈府的家丁们跑去。 许老三的腹部伤口处血流如注,他捂着伤口,鲜血却依然从手指缝处汩汩流出,他摇了摇头,顿时全明白了,白羽斌就是叛徒!可是,他已经无法将此事汇报给葛叔了,因为,他们的人此刻已经死伤殆尽,被陈府的家丁们重重包围了。 “抓活的……”紧跟着陈府家丁们一起冲过来的李盛大喊一声,随后,那些家丁们就缩小了包围圈,手持兵刃向许老三等人一步步逼近。 许老三是个亡命之徒,他深知自己现在已经身负重伤,即便是落到了这些家丁的手里,也难免会受一番拷问,到时候,自己也依然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第一五六章 与子同袍 想到这里,许老三怒目圆睁,大吼一声,道:“你们想活捉老子?没那么容易,来吧,老子跟你们拼了!”说着,他便挥刀向前方冲了过去。 可是,许老三刚刚走出一步,就被一杆长枪从后面贯穿了脖颈,他看到了枪尖穿透他的咽喉,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想呼喊,可是却无法喊出声来,他的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摇晃了几下之后,他的身体终于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眼见是活不成了,只是,他的双眼依然圆睁着,似乎是充满了遗憾和愤怒…… “过来一些人,跟我一起从那个密道下去……那里面肯定还有许多敌人!” 李盛一边喊着,一边向密道出口的方向跑了过去,他知道,目前还不能掉以轻心,敌人被杀死的只是一小股先头部队而已,如果他们在密道里纵火,一旦形成了爆炸,依然会对陈府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消除火患。 进了密道之后,就连李盛也不得不惊讶,那些古人挖洞的手段非常高明,这自然就是那些摸金校尉的杰作,在这个密道的出口居然设有石阶,以便他们更加容易从密道里钻出来,可是,这石阶此刻也为李盛等人进入这个密道提供了方便。 不过,李盛等人现在却要面对密道里那些神捷军官兵的袭击。跟着李盛一起闯进来的陈府家丁缺乏专业的军事训练,猝不及防之下,立即就被神捷军的弩箭射倒了三个人。若不是由于密道里的空间比较狭窄,这三个家丁的身体挡住了李盛,李盛也难免会被这种速度奇快的弩箭射成刺猬。 以前,李盛只是在后世里的影视剧中见到过古代的弩箭,现在,他却真正地见识到了古代弩箭的惊人杀伤力,神捷军佩带的弩箭自然是朱温的军队中最精良而又轻巧的弩箭,在五十步以内,这种弩箭几乎是无法闪避的,他们只好奋力挥舞兵刃格挡这些带着凄厉破空声的弩箭。 随着涌入密道的陈府家丁越来越多,李盛的斗志也越来越坚定了,虽然不是陈家庄的人,可是,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陈府家丁相继倒下了好几个人,他也杀红了眼,想起了在江州军营里的那段日子,与子同袍,同仇敌忾,要想活下来,必须与敌人拼命!李盛此刻发起狠来,也犹如野兽一般,在那乌漆麻黑的密道里面,他居然用百炼刀砍死了十几个冲上来的神捷军士兵,他自己的身上也负伤了。 当李盛等人举着火把在密道里不断探索前行的时候,面色惨白的葛叔一边不住地双手颤抖着,一边趁着混乱悄悄向堆满了火药的地方走去,虽然事情有变,但他还是试图引燃火药,只要炸毁这个府院,他们神捷军死伤一些人也无所谓! 在密道里面越走越远,李盛这才发现,这个密道变得越来越宽敞了,但是密道里面却更加错综复杂,有的地方居然会有岔路口,李盛不由得有些着急了,神捷军带进密道来的火药究竟放在什么地方? 李盛四处张望,试图找到那些火药,如果始终无法找到,他的性命都有可能丢在这里。不知不觉间,李盛的身边已经没有几个陈府家丁了,他们要么是走散了,要么就是被神捷军的人杀死了。 忽然,李盛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他顿时大吃一惊,这里怎么会有女人?难道是那些神捷军的人带过来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军队,带着女人随军出征都是军中的大忌啊!这点常识,李盛还是了解的,莫非是神捷军的人在侮辱女人? 李盛毫不犹豫地握紧了百炼刀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跑了过去,到了那里一看,李盛顿时怒不可遏,发出尖叫的居然是陈晶晶那个调皮的丫头,此刻,两个神捷军的士兵已经把陈晶晶按倒在地,其中一个士兵正在猥琐地笑着,用力撕扯陈晶晶身上的衣衫。 “住手!”李盛大喊一声,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挥起百炼刀狠狠地劈向了那个正在撕扯陈晶晶衣衫的神捷军士兵。 那个士兵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却还是慢了一点,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砍掉了脑袋,那被砍断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一旁,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颇为狰狞,鲜血从那尸身的脖颈伤口处狂喷而出,溅得另一个士兵一身鲜血,那个士兵大惊失色,见到杀红了眼的李盛就像见到恶魔一般,惊呼一声就放开了陈晶晶,抱头鼠窜,狂奔着逃离了这里。 陈晶晶惊慌失措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站了起来,双臂交叉环抱着肩膀,羞涩而又感激地看了李盛一眼,红着脸,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原来是你……李,李公子,真的感激不尽啊……方才,要不是你来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任何人见到这一幕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你是陈庄主的女儿……对了,陈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我不是告诉你不要过来吗?这里很危险的!”李盛很有些不解,这个小丫头的胆子真大,居然敢来这里,这时他才注意到陈晶晶穿的是一身家丁的衣服,不过,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女子。 李盛没有心思与陈晶晶在这里闲聊,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陆续冲进来的陈府家丁们还在与那些神捷军的入侵者激战,到处都是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今晚,几乎所有人都参与这次激战了……爹爹忙着指挥大家,没有注意到我,我……我也很想体验一下这种打仗的感觉,一不小心,我就来到了这里……”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吧……”李盛不由分说就拉起了陈晶晶的手,向着光线更加明亮的地方走去,事急从权,他也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了。 第一五七章 幸福的感觉 陈晶晶还从来没有被男人拉过手,这种感觉让她很难适应,她有些害羞,就连脸颊都变得滚烫了,让她感觉奇怪的是,她却有一种莫名的来自于内心深处的兴奋,但她也深知这里很危险,他们俩只能携手同行,没有别的办法。不一会儿,陈晶晶甚至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这样手拉着手,多好啊…… 李盛又相继遇到了许多神捷军的士兵,他一手拉着陈晶晶,一手奋力挥舞百炼刀砍杀,杀气腾腾,很快又接连杀掉了几个敌人,陈晶晶甚至偷偷地瞥了李盛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这个小哥哥还是很威武的,他的武功真的很不错哦! 陈晶晶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浑然忘记了她自己也会武功,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但她却没有帮助李盛杀敌,而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无论前方是否有危险,她都不在乎,她深信李盛能够排除一切危险,反正,自己方才就是被他救的…… 密道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映着李盛和陈晶晶都有些苍白的脸,此刻,李盛已经在这个实际上错综复杂而又很宽敞的密道里迷路了,但他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些火药。 “陈小姐……我送你回去吧,只是,回去的路,需要仔细辨认一番,这里的光线很暗,而且我们已经不能分辨方向了,只能靠猜测了。”李盛已经有些犹豫了。他心中暗忖,当务之急,还不如先把陈晶晶送回去,对于那些火药,不妨以后再作打算,至于神捷军那些人能否真的引爆这里,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晶晶眨了眨眼睛,旋即又摇了摇头,揪着李盛的衣襟,毫不犹豫地说道:“李公子,我不急着回去,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你不是说要找到敌人留在密道里的那些火药吗?如果那些坏人点燃火药,我们家可就要灰飞烟灭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相比之下,我的个人安危算得了什么?别忘了,我也是自幼习武的人,小时候,我爹爹经常教育我,凡事要顾全大局,不要只考虑个人的安危,习武的人就不能怕死!”说到后来,她的话都带着哭音了,其实,她也是故意装出一副很勇敢的样子,像她这样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谁会真的不怕死啊? 听陈晶晶这么一说,李盛倒是怔了一下,看不出来,这个娇滴滴的陈大小姐居然能够说得出这么多大道理,陈抟老祖对于子女的言传身教真是做得太好了! 李盛也就不再勉强,又朝四下打量了一番,沉吟片刻,道:“走,我们只能碰碰运气了,那些摸金校尉果然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挖这个密道着实下了功夫。” 李盛拉起陈晶晶的小手,一边摸索前行,一边柔声安慰道:“不要怕,跟着我走,你也留心些,或许,哪里的光线最强,哪里就是他们要纵火的地方,一定会有蜘丝马迹,放心吧。” 通道的深处黑沉沉的,经过方才的事后,陈晶晶仍然有些紧张,也有些担心,她不知道神捷军这次派来了多少人,她的心跳明显加快了,生怕黑暗中会再次突然出现许多穷凶极恶的神捷军士兵,他们就像野兽一样,见了女人就会扑上去。 因此,陈晶晶乖乖地任由李盛牵着她的手,虽然她年纪小,还不怎么懂那些男女之情,却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只是因为她实在担心与李盛走散了,这才勉强地任由李盛握着她的小手,此刻,对于她来说,李盛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陈晶晶的手掌心已经紧张得沁出了汗珠,然而李盛的手却依然干燥,陈晶晶能够感觉到李盛的大手宽厚有力,也能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温暖,感受到李盛的力量和阳刚之气,她的心这才渐渐地放松下来,甚至忽然有了一种甜蜜的依赖感。 遇到那些仍然在与敌人激战的陈府家丁,李盛便会提议众人分头行动,向不同的岔路追下去,他们不知道神捷军放置火药的具体位置,所以也只能这么做了。 可是,葛叔此刻的心情却很沮丧,他本来一直胸有成竹,却没想到会出现这么被动的局面,他踌躇满志地要在自己致仕之前立下一个大功,最终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成了一个笑柄,可笑的是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功亏一篑居然是由于内部出现了叛徒,他自然更没有怀疑到白羽斌。不过,一件大势已去,他恼羞成怒,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他宁可今天死在这个密道里,也一定要引燃火药,他要将整个陈府付之一炬,他要让陈府里的那些人给他陪葬,反正他已经活够了。 于是,葛叔举着火把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密道中不易察觉的一个角落里,他要干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他浑身热血沸腾,他的双手也颤抖得更加剧烈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时刻了,他必须在火把燃尽之前找到储放火药的地方,然后就引燃! 整个密道很长,最主要的特点是蜿蜒曲折,摸金校尉们挖这个密道之时借鉴了亳州的地下运兵道,在密道里面也有一块开阔的地方,那里本来是储放兵器或者供人休息的地方,其余的地方就很狭窄了,而且道路曲折,甚至还有许多分岔。 这个密道就像一个地下迷宫一样,就连葛叔都有些不解,那些摸金校尉将这个密道修建得如此错综复杂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认为这个地下也有墓穴吗?莫非是还有别的企图?不过,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人物来说,他知道的并不多。 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储放了大量的火药和桐油,用于引燃火药的引子也堆在这里,在这个密道中有许多纵横交错的假道,不过,在每条道路的砌石上都刻着一个记号,懂得这个记号含义的人就能沿着正确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第一五八章 只许胜不许败 葛叔恰好就知道这些记号的含义,只是,光线的黑暗使得有些老眼昏花的葛叔对此颇为头疼。当他终于找到那些火药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葛叔顿时脸色一变,莫非陈家庄的人赶来了?如果他们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他必须要抢在对手之前引燃这些火药。他用火把向地上照了照,那捆火药引线大约有手指粗细,上面是浸过蜡的,盘成了一大团,葛叔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变态的冲动,老夫以前一直以晋升为神捷军的都指挥使为梦想,可是梁王根本就不看重老夫,从今天这一刻起,老夫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正是老夫帮助梁王解决了陈家庄这个后顾之忧,梁王终于可以顺利登基了!老夫要让世人从此记住老夫的名字…… 葛叔狞笑了一下,举起火把就引燃了火药引线,一阵“哧哧……”声立刻响起,葛叔顿时精神一振,只是,一看那捆堆得很高的火药引线,他又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么长的火药引线,要烧到什么时候?” 这时,恰好李盛牵着陈晶晶的小手走到了附近,这一路上,密道里的光线阴暗,李盛并没有注意到那些记号,即使有时候偶尔看到了几个古怪的记号,他也看不明白,况且他急于找到储存火药的地方,他根本没有把那些记号放在心里。 李盛忽然听到了“哧哧……”的响声,虽然这些响声很轻微,可是对他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却并非难事。李盛在后世里曾经看过许多战争题材的影视剧,对于这种声音非常熟悉,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紧赶慢赶的却还是来晚了一步,火药已经被敌人引燃了! 陈晶晶察觉到了李盛情绪上的变化,怯生生地问道:“李公子,怎么了?” “那是火药引线,已经被点着了!我过去看看……那边危险,你千万别过去!” 李盛心急如焚,说完,他便撒开了陈晶晶的手,向那边疾行而去,在黑暗之中,他甚至看到了一点星星之火正在沿着火药引线远去,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隐患,整个陈抟府都将灰飞烟灭,密道里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恐怕要丧命在这里了。 渐渐地,李盛已经离黑暗中那条“哧哧……”作响的恐怖星星之火越来越近了,他连忙大步流星地快步赶上,让他惊异的是,那火药引线有手指般粗细,虽然燃烧的速度比不上细的火药引线,但却更加不容易被熄灭,幸亏李盛有百炼刀在手,他立刻一刀斩下,便将那个正在燃烧的火药引线斩断了,为了保险,他又脱下裤子,对着那并没有熄灭的星星之火狠狠地浇了一些尿。 看到火捻子被熄灭了,李盛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来得及穿好裤子,就听背后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这倒是把李盛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居然是陈晶晶,陈晶晶捂着脸,低着头不敢看自己,李盛顿时全都明白了,这丫头也懂得“非礼勿视”这个道理,可是,她怎么过来了?李盛干笑了一下,连忙穿好了裤子。 陈晶晶脸颊滚烫,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这样啊?真是个大坏蛋……” “陈小姐,你,你误会了……我,我这不是为了灭火吗?如果我不这么做,恐怕我们都要被烧死在这里了,你家里也难免会付之一炬,那可是人命关天啊……再说了,我刚才早就提醒过你别过来,这里很危险,可是你怎么还是过来了?哎……”李盛忙不迭地解释了一番,说着,他老脸一红,好在这里光线阴暗,并不容易被陈晶晶看到。 “小心……你的身后有人来了……”陈晶晶失声惊呼,伸手指着李盛的身后。 陈晶晶战战兢兢的样子提醒了李盛,他连忙回头望去,就发现身后的光线闪烁不定,一个人举着火把向这里急匆匆地跑了出来,那人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导致火把的光亮不停地闪烁,赫然正是葛叔!李盛和葛叔对望一眼,都禁不住愣了。 李盛看清了葛叔的模样,葛叔当然也看清了李盛的模样,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怎么会是你?” 葛叔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在一个酒店里看见过李盛,可是,这小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葛叔再低头看看地上那段未曾燃烧的火药引线,以及地上的不明液体,还有空气中那明显的尿骚味,葛叔顿时就全都明白了,禁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好小子!你竟然敢坏了老夫的好事……”葛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狰狞之色,话音未落,他那依然在颤抖着的手挥舞着钢刀,大吼了一声,劈向了李盛。 “打就打呗,你以为我怕你不成?可是,你的手怎么发抖了?”李盛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不过,他的手却没有闲着,挥舞起百炼刀,与葛叔缠斗在一起。 陈晶晶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她虽然见识过李盛的武功,但她却并不知道这个老者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虽然这个老者的双手一直在发抖,可是,陈晶晶仍然有些为李盛担心,他方才已经灭掉了正在燃烧的火药引线,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对于李盛来说,这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激战。李盛虽然年轻力壮,手持宝刀,但他擅长的刀法的特点是步法轻灵,招式大开大阖,在这样狭窄而又昏暗的密道里难免有些施展不开。然而,葛叔手中的钢刀也是一把非同一般的利刃,他此刻丧心病狂,一心想速战速决,击败对手然后再继续引燃火药,虽然他的双手不住地发抖,但是他势如疯虎,每一刀都是杀招,气势上更盛一些,这就弥补了他双手发抖的缺陷。况且,李盛还得用眼睛的余光密切注意地上的火药捻子,以防葛叔趁乱重新点燃火药。 第一五九章 肉搏 一时间,李盛竟然有些手忙脚乱,他的后背上居然冒出了一滴滴冷汗。 葛叔见状反而更加得意,他狞笑了一声,猛地挥刀砍向了李盛的头部,逼得李盛不得不后退了一步,几乎与此同时,葛叔又将火把探向了地面,试图点燃火药的引线。李盛岂能让对方得手?连忙挥刀反扑,趁着葛叔弯腰点火之际抬腿踢向了他的脑袋,迫使葛叔也不得不后撤,他那依然发抖的手虽然触及了火药引线,但却最终还是未能点火成功,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就这么拉锯般地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随着时间的延伸,四周的喊杀声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葛叔不由得着急起来,莫非是陈家庄的人占了上风?再这样被李盛拖下去,等到陈家庄的人占领这个密道,他引燃这些火药的想法就要成为泡影了,到那时,他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想到这里,葛叔越来越心烦意乱,虽然一招一式仍然很凌厉,他的体力却渐渐地有些不支了,趁着葛叔有些分神的机会,李盛忽然使用了一招快速侧踢,恰好正中葛叔的胳膊,他的双手本来就一直在颤抖着,这样一来,他握刀的手腕立刻就松开了,只听“当啷……”一声,葛叔手中的钢刀立刻就应声坠落到了地上。 不过,葛叔老谋深算,心思也很毒辣,李盛的腿刚刚落下,他立即挥动火把狠狠地砸在了李盛的肩膀上,李盛身上的衣衫顿时便被点燃了,李盛大惊之下灵机一动,顺势向旁边打了个滚,这才堪堪的把衣服上的火苗扑灭掉。 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在旁边观战的陈晶晶都禁不住捂住了嘴,此刻,她的心怦怦直跳,本来她还想趁乱偷袭葛叔一把,可是现在她竟然不敢上前助战了,她虽然自幼习武,但却缺乏实战经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还是不敢出手。 葛叔趁着李盛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之际,挥舞起火把再次打向了李盛的脑袋,他深知必须先干掉李盛才能继续引燃火药,否则,对方总会不断地骚扰他。可惜,葛叔毕竟年纪大了,李盛忽然双腿用力一绞葛叔的腿弯,居然一下子就将葛叔绞翻在地,他手中的火把也坠落到了一旁,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展开了肉搏战。 这样一来,葛叔就难免要吃亏了,虽然他在神捷军中也练过擒拿搏斗术,可是习武之人都知道一句谚语,好拿不如乱打!这时,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李盛在后世里练过的摔跤术却发挥了更大的作用,再加上他年轻力壮,很快就占了上风,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葛叔一直想掐住李盛的脖颈,但却始终无法得手,反而被李盛压在了身下。 陈晶晶虽然方才有些胆怯,但是眼见李盛渐渐地占了优势,将那老者压在了身下,她终于壮起胆子冲了过去,拾起了落在地上的葛叔的钢刀,就要砍向葛叔的身体。 可是,葛叔早就注意到陈晶晶的动作了,他连忙奋力踢出了一脚,正中陈晶晶的腹部,陈晶晶一下子便跌倒在地,痛得禁不住捂住了肚子,她手中的钢刀也落到了地上,陈晶晶脸色煞白,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就连她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几滴冷汗。 不过,葛叔那把钢刀又恰好落到了他自己的身边,他心中大喜,连忙抽冷子拿起钢刀向李盛砍去,就连陈晶晶都不由得惊呆了,她原本想帮李盛一个忙,却没想到反而帮了个倒忙。看样子,李盛已经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一刀马上就要砍到他了。 陈晶晶立刻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将双眼一闭,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心中暗想:“完了……这回他可是彻底完了……”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刻,李盛忽然间一手捏住了葛叔的手腕,他这一刀仍然未能砍到李盛的身上,李盛的另一只手却狠狠地掐住了葛叔的脖子,葛叔的呼吸顿时滞住了,他连忙下意识地攥紧了李盛的手,试图将李盛扼住他咽喉的手掰开,但却始终掰不开,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只不过,那把钢刀仍然威胁着李盛。 这时,陈晶晶看见地上的火把,顿时灵光一闪,抄起那个火把,用尽全力砸向了葛叔的脑袋,葛叔虽然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但他的脖子被李盛扼住,根本就难以移动,只听“噗……”的一声闷响,葛叔在这一击之下发出了一声惨叫,虽然他没有被那火把砸得脑浆迸裂,但却头昏眼花,就连一些头发都被火苗燎成了黑色,散发了一种难闻的焦糊味道。 同时,葛叔那一直在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那把钢刀,钢刀再次坠落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这一次,陈晶晶眼疾手快,连忙弯下腰,将那钢刀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李盛心中一振,双手都扼住了葛叔的咽喉,渐渐的,葛叔的脸色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就连舌头都不由自主地从嘴里伸了出来,这时,他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 李盛却不敢怠慢,一手掐着葛叔的脖子,另一手揪着他的头发,狠狠地向地上撞击了几下,咬牙切齿地道:“去死吧!这就是你杀人放火的下场……” 片刻之后,葛叔的后脑流出了一大片鲜血,他双眼圆睁,但却渐渐地失去了神采,他的舌头也吐得很长,眼见是不活了。 李盛余怒未消,又狠狠地踢了一脚葛叔的尸体,这才坐在一旁气喘吁吁地歇息片刻,方才与葛叔这一次交手,着实是险象环生,他消耗了很多的体力。 陈晶晶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葛叔那具老迈的尸体,旋即又移开了目光,跌坐在李盛的身边,扔下那把钢刀,一头便扑进了李盛的怀里。此刻,由于惊吓过度,陈晶晶脸色煞白,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方才那惊险曲折的一幕实在是太恐怖了,她直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第一六零章 短兵相接 李盛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已经被今晚发生的这些事吓坏了,他轻轻抚摸着陈晶晶的秀发,又拍了拍她的香肩,柔声安慰道:“好了,陈小姐,没事了,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不要怕……” 陈晶晶忽然颤抖了一下,扬起头问道:“那就是说,以后可能还会有危险?” 李盛沉吟片刻,道:“要想从此高枕无忧,我们必须要毁掉这个密道,在此之前,我们要把所有的敌人赶出这里。” 这时,地上那个火把的火苗闪烁了几下就一下子灭掉了,附近几乎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昏暗光线才让这里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陈晶晶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我们走吧……这里太黑了。”陈晶晶的话音都带着哭音,她巴不得立刻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盛站起身来,将自己的百炼刀放进了刀鞘里,又拾起葛叔的钢刀,一刀斩下了葛叔的头颅,随手又将那把血淋淋的钢刀在葛叔的衣服上擦了干净,揪着那犹在滴血的头颅上面的头发,提起葛叔的人头,又将葛叔的那把钢刀递向了陈晶晶。陈晶晶连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胆怯地摇了摇头,但却不敢接过那把刀。 李盛笑了笑,道:“陈小姐,你的胆子真够小啊,亏你还是个习武之人……拿着吧,这把刀很不错,有一股子难以名状的杀气,我们还要走出这个密道,也许这路上还会有不少敌人,你可以用这把刀防身。” 陈晶晶本来还有些害怕,听李盛这么使用激将法,反而扬起头来,哼了一声,接过这把刀,嘟起小嘴道:“你以为本小姐怕这把刀呀,本小姐只是嫌它脏罢了。” “好了,陈小姐,我们赶紧走吧。”李盛笑了笑,向那个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陈晶晶连忙跟上了一步,主动拉起李盛的手,生怕他将自己甩了。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神捷军的士兵,不过,他们的数量并不多,几乎都是三五成群,看样子,滞留在这个密道里的敌人并不多了。他们看到李盛拎着葛叔的首级,大多是失去了斗志,发一声喊就一哄而散,即使有人敢于上前一战,也不是李盛和陈晶晶联袂出击的对手。 打着打着,陈晶晶反而越来越精神振奋了,自言自语道:“这是本小姐生平第一次真刀真枪地打仗,看来,本小姐的武功也是越来越精进了,哈哈哈……” 李盛却及时地给陈晶晶泼了一盆冷水,道:“陈小姐,不是我说你啊,你千万别掉以轻心,其实,这些人都是一群刚刚打败仗的散兵游勇,乌合之众,更何况,你手里的那把钢刀确实是很不错的利刃,你的武功,以后真应该好好练练。” 陈晶晶小脸一红,白了李盛一眼,反唇相讥道:“切……你就不能对本小姐说几句奉承话吗?真是的……” 两个人正在调侃着,忽然有几个人打着火把向他们冲了过来,李盛顿时心中一紧,握紧了百炼刀凝神戒备。 “妹妹……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在这里?”在那些人里,一个少年欣喜若狂地喊叫着,举着火把向陈晶晶跑了过来。 待那人来到近前,李盛这才看清楚,来人大约十八九岁,身材瘦高,相貌似乎有几分神似陈晶晶,既然他称呼陈晶晶为妹妹,想必他就是陈抟老祖的儿子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陈晶晶,见她似乎并未受伤,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再一看到妹妹的衣衫明显有些不整,脸色立刻又变得铁青,莫非妹妹被这个男子欺负了? 陈晶晶禁不住喜极而泣,道:“哥哥,我没事……幸亏李公子救了我……” 陈晶晶连忙将方才的经历大致地陈述了一下,随后又给两人相互介绍了一下,李盛这才知道这个少年便是陈抟老祖的长子,旋即又与这个陈公子寒暄一番。 陈公子看到了陈晶晶衣衫上的血迹,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问道:“妹妹,你受了伤?” 陈晶晶指了指身上的血迹,不无得意地笑道:“我没有受伤啊……这些都是敌人的血溅到我的身上了。” 陈公子闻言顿时怔了一下,心中半信半疑,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李盛肃然提议道:“陈公子,神捷军在密道里放置了大量的火药,这里不便久留,我们还是先把敌人赶走,然后毁掉这个密道才好,否则,将来后患无穷。” 这时,又有一阵嘈杂的喊杀声响起,想必是不远处仍然还有敌人存在。 陈公子眉头一皱,道:“李公子所言极是,我们还不能懈怠,危险尚未解除。” 于是,众人便向着依然有喊杀声的地方冲去,有这么多人在身边,陈晶晶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她有些手痒痒了,还想向哥哥和李盛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功…… 在陈府的外围,小贾带着家丁们与神捷军的官兵也激战在了一起,神捷军的官兵武器装备精良,配合默契,训练有素,但是,陈府的家丁们都得到过陈抟老祖的亲自指导,英勇善战,杀气腾腾,悍不畏死。那些陈家庄的庄户们也都拿着锄头或者棍棒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陈抟老祖在陈家庄的威望极高,几乎每个庄户都曾经得到过陈抟老祖的帮助,他们岂能坐视庄主家受到不明攻击?在秋夜的寒风中,双方短兵相接,开始了一番激战。 在火把的照耀下,到处都是摄人心魄的刀光剑影,金铁相击之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利刃刺入人体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声。眼看着许多陈府家丁被神捷军官兵的长枪刺中胸腹,一个个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小贾杀红了眼,挥舞长剑左冲右突,劈砍撩刺,转眼间就有几个官兵成了他的剑下之鬼。其余的官兵见这个少年如此骁勇,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于靠近小贾,双方一时间难分胜负。 第一六一章 匪夷所思 这时,一个身穿都头服饰的身材魁梧的汉子突然向小贾扑了过来,两人一交手,小贾就深知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那人舞动横刀,虎虎生风,小贾只是格挡了几下,便感觉到虎口都快被震裂了,只好连连后退,没想到一不小心却跌倒在地。 那都头狞笑了一下,他那蓄着络腮胡子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他上前一步就要结果小贾的性命,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那都头却感觉到似乎有一道闪电从天上劈了下来!那都头不由得大吃一惊,现在已经是深夜,月黑风高,根本就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怎么会有闪电?他忽然间心下骇然,这才意识到有人对他发起了攻击,他连忙大喝一声,身形倒纵而出,刹那间竟然退到了几步之外。 只是,那都头退的虽然够快,却仍然没有避开那犹如闪电般的一剑,他的头盔被削落到了地上,露出了凌乱的头发,看起来颇为狼狈。 那都头定睛一看,赫然正是陈抟老祖,他来陈家庄之前曾经看过画影图形,自然认出此人便是陈抟老祖,陈抟老祖此刻如入无人之境,每一剑都仿佛带着电光一般,片刻间的功夫就杀死了十几个官兵,吓得其余的官兵纷纷后退,一个个面如土色,要不是那都头此刻就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早就撒丫子逃跑了。 陈抟老祖目光凛凛地看着那个都头,淡淡道:“尹皓,神捷军的都头,号称神捷军之中的一流高手,曾经立下过许多战功,只是,你虽然武功高强,就连你的上司胡赏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你却不善于钻营,因此始终未能进一步升迁,为此,你一直郁郁不得志。可怜啊,可怜……难道你不知道韩瑭那个老滑头派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送死?” 那军官自然就是尹皓,不过,他只是第一次见到陈抟老祖,为什么对方却对他这么了解?这让他大惑不解。他一直对于自己的武功颇为自信,却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可思议的高手,陈抟老祖这般出神入化的剑法,居然轻易一剑就能将他逼退,他甚至险些丢了性命,他相信,陈抟老祖方才很有可能是特意手下留情了。 神捷军内部的勾心斗角一直如火如荼,尹皓的上司胡赏和被称为“国夫人”的刘氏素来不合,他尹皓与胡赏私交不浅,刘氏派他来陈家庄打头阵,难道果真是如陈抟老祖所言,刘氏是想让他来送死?那么,下一个恐怕就要轮到胡赏了! 尹皓心中早就有些不忿了,陈抟老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穿了他的心事,这是他心底的伤疤,神捷军内部一直在明争暗斗,他屡受打压,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听从韩指挥使的命令,他也不会来趟这趟浑水,受刘氏这么一个妇道人家的指挥,虽然刘氏一直深得梁王朱温的宠爱,可是他尹皓从来就不怕这个贱人! “少废话……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见陈抟老祖来势咄咄逼人,尹皓反倒激发出了昂扬的斗志。怒吼声中,他用尽全力挥动横刀扑向了陈抟老祖。 小贾并不担心师父的安危,在他看来,师父获胜只是时间问题。他反而津津有味地在一旁观战,他倒是很想看看神捷军中的所谓一流高手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这个尹皓看样子也是个彪悍之辈,果然非比寻常,却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陈抟老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尹皓的武功对他来说还是不够看的,眼瞅着尹皓攻到了他的身前,他忽然间凌空跃起,不仅避开了尹皓这竭尽全力的一击,手中的长剑又向尹皓劈了下来,剑光闪动,犹如半空中突然间出现了一道闪电。 尹皓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陈抟老祖居然能够突然间飞身而起,居高临下地出剑反击,这样的动作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他早就听说过陈抟老祖的厉害,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陈抟老祖的武功果真是高深莫测,他的动作更是匪夷所思。尹皓更加不明白,陈抟老祖手中的长剑到底是什么神兵?为什么可以产生闪电般的光芒?他用的又是什么剑法? 不过,尹皓此刻根本就无暇多想,唯有用手中的横刀格挡对方这一剑,保住性命之后再做打算。然而,让他惊恐的是,随着一声“当……”的脆响,半空中竟然有火花迸发出来。尹皓又感觉有泰山压顶般的力道从对方的长剑上传导过来,若不是他膂力过人,恐怕就会被对方的长剑劈为两半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尹皓不得不再次向后退了一大步,虽然缓解了对方的攻击,但他却“哇……”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的虎口也已经裂开了,更加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手中的横刀居然断成了两截,他这把刀是在当年与吴王杨行密大军激战之后得到的战利品,绝对算得上不可多得的好刀,却在此刻成为了笑柄。如果陈抟老祖再刺来一剑,他已经无可抵挡了,于是,他闭上了眼睛,死在这样的高手剑下并不冤枉…… 奇怪的是,尹皓并没有等来陈抟老祖的进一步攻击,当他张开眼睛的时候,他才发现,陈抟老祖居然攻到了刘氏的附近,距刘氏不过只有几步远了,保护刘氏的一些侍卫大惊失色,紧张地挡在了刘氏的身前,他们深知,一旦刘氏有个三长两短,不仅他们的性命保不住,就连他们的家人也难免会受到牵连。 虽然他们对于陈抟老祖颇为忌惮,但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们仍然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刘氏此刻已经花容失色,连忙下令撤退,她惊恐交加地骑上马,在几个亲兵的保护下狼狈逃窜。这时,原本逗留在密道里的神捷军士兵也正在陆续败退出来,神捷军的官兵终于彻底溃退了。 第一六二章 眼中钉肉中刺 刘氏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但是,期待已久的大火始终没有燃起,这让她越来越焦急,眼下,她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了,她禁不住愁眉紧锁,她那原本艳丽的脸颊多了几分愁云惨雾,如果这次行动不能成功,她回去之后怎么向梁王朱温交代?她本来就不甘心与敬翔那个活王八在一起生活,经常偷偷摸摸地与朱温私下里幽会,因为她一直梦想着能够成为朱温的王妃,如果这件事能够大功告成,就将会使她的梦想成为现实的概率加大,可是现在看来,形势似乎对她非常不利。 陈抟老祖大展神威,陈家庄的人欢呼雀跃,他们趁胜追击,向神捷军的官兵们冲了过来,刘氏实在无计可施了。她一直是个不安分的女人,为了当上王妃无所不用其极,她深知陈抟老祖被朱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她本以为可以除掉陈抟老祖,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这让她情何以堪?终于,她不得不带着那些残兵败将铩羽而归。 陈抟老祖却不想放过刘氏,这次刘氏带兵袭击陈家庄,那么多庄子里的兄弟死于这次激战,他恨不得亲手将刘氏斩于剑下方解心头之恨。解决掉几个刘氏的侍卫之后,陈抟老祖正要直奔刘氏而去,却感觉到有一杆长枪向他的咽喉刺来。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不过,对于陈抟老祖来说,这都不是问题!长枪快,他的反应更快,他略微一闪身,就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这一击,同时他也发现,这次是尹皓再次出手了!尹皓的横刀断成两截之后,他又随便找了一把长枪作为兵刃。 尹皓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他更加注意避开直接与陈抟老祖的长剑接触,而是采取灵活而又颇有威胁的攻击方式,此刻,他对陈抟老祖颇为忌惮,只怕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猛将李存孝再生,也是不过如此,多半也不是陈抟老祖的对手。 尹皓双手一转,长枪连连舞动,一时间,陈抟老祖几乎已经看不见枪在哪里,只能看见尹皓飞速舞动的双臂和无数支枪尖,枪出如风,快如闪电!乍眼一看,似乎有十几个枪尖不断抖动,笼罩了陈抟老祖的全身。小贾远远地望见,只感觉尹皓手中那长枪的攻势如同如水银泻地一般,小贾心中一惊,连忙就要加入战团。 陈抟老祖不敢怠慢,淡淡道:“尹皓,果真不是浪得虚名。”说话间,他手上也不闲着,眨眼间就接连刺出了三剑。那长剑在他手上如同雷霆闪电,虎虎生风。 尹皓吃力地连挡三剑,却已经气喘吁吁,不经意间接连退了三步,他顿时心下骇然,没想到这陈抟老祖的剑法如此高深莫测,这么快就破了他的枪法,若不是他退得快,说不定已被陈抟老祖的长剑刺了个透心凉。他虽然明知不敌对方,但却仍然继续鏖战,因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陈抟老祖正要使出杀招,尹皓却突然间怒吼一声,用上了试图同归于尽的招式,陈抟老祖可不想与他两败俱伤,旋即下意识地横剑抵挡,尹皓这一枪便砸在了陈抟老祖的长剑之上。陈抟老祖冷笑了一下,正要继续变招将尹皓毙于剑下,尹皓却借他这一剑之力倏然身形一闪,虚晃一枪之后,竟然向着刘氏逃走的方向跑了。 尹皓抢过来一匹战马,长笑一声,道:“陈庄主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当世高手,末将不才,改日再来登门拜访……”说话间,他已经策马追着刘氏等人急驰而去。 陈抟老祖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长剑入鞘,不甘心地自言自语道:“罢了,今日本庄主就暂且放过你们,有朝一日,本庄主一定要用你们的血偿还这笔血债!” 一场大战就这样结束了,陈家庄的家丁们开始打扫战场,一具具血肉模煳的尸首被从那密道里抬出来,所有俘虏被立刻带走进行审问,这些俘虏之中,有些人是死士,宁死不降,一言不发,也有熬不住酷刑的软骨头,一看大势已去就全都招了。 次日下午,李盛推着一辆专供伤残人士乘坐的精致轮椅,这个轮椅让他想起了后世里的电视剧《三国演义》之中诸葛亮曾经坐过的那种轮椅,乐平公主端坐其上,两人来到了陈抟老祖的书房清虚阁门口。 一个家丁毕恭毕敬恭敬地说道:“两位贵宾来的真是时候,我家庄主方才睡了个午觉,刚刚醒来不久,请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禀报庄主。” 李盛与李盛乐平公主相视一笑,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乐平公主当然明白李盛的意思,两人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一路上受了千辛万苦都没有放弃,李盛一心想治好乐平公主的腿伤,无论如何都只能姑且一试了。 李盛在后世里就知道陈抟老祖很喜欢睡觉,他甚至可以在睡觉的过程中提升自己的功力,这就有些神乎其神了,历史上,陈抟老祖活了一百多岁,也不知道善于睡觉这一点是否长寿的诀窍?此刻,李盛颇有些好奇,陈抟老祖真的能够在睡眠过程中提升功力和修为?那又是怎么实现的?如果真的可以,他也很想试一试,要是可以拜陈抟老祖为师就好了。 不一会,那个家丁笑眯眯地退了出来,道:“两位少侠,我家庄主有请……” “乐平见过陈庄主!小女子有伤在身,不能起身行礼,请陈庄主原谅……” 听到这句轻柔悦耳的女子话音,陈抟老祖仔细打量了一番乐平公主,心中却怦然一动,面色也倏然一变,霍地站起身来,道:“女侠,你……你是来自哪里?” 乐平公主怔了一下,答道:“小女子只是崆峒派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弟子。” 陈抟老祖这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有伤在身的女侠,他的惊讶神情溢于言表。 第一六三章 无功不受禄 这倒不是因为乐平公主天生丽质,妩媚动人,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的面相非同小可。此刻,陈抟老祖心绪翻涌,就连身体都难以抑制的有些颤抖,片刻之后,他这才暗叫不妙,自己怎么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连忙干笑了一下,故作镇定地又坐了下来。 李盛对陈抟老祖方才的神色变化颇有些不解,但他有求于人,当然要献殷勤,连忙摆上茶具,然后从书房一角的小炉上提起了茶壶,斟上了三杯茶,其中的两杯先后递给了陈抟老祖和乐平公主,这才拿起剩下的最后一杯茶,坐在了一旁。 陈抟老祖捋了捋胡须,问道:“不知你们两位此刻来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 李盛正要如实说出自己的来意,乐平公主却微微一笑,先开了口,道:“小女子早就久仰陈庄主大名,听说陈庄主相面精准,料事如神,小女子特意慕名而来,今日特地来请先生为我预测一番,小女子这已经旷日持久的腿伤能否痊愈?” 陈抟老祖浅啜一口茶水,目光闪动,沉吟片刻后,这才悠然一笑,道:“岳女侠,你既然是武林中人,就应该豪爽些才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呢?我老陈固然善于相面和占卜,却也是略通医术,至于你的腿伤能否痊愈,天机不容泄露啊……不过,老陈也愿意试一试,如果还是不能治愈你的腿伤,就请岳女侠恕我无能无力了。” 乐平公主轻哦了一声,掩饰不住失望的心情,美目中闪过了一丝凄婉,再度问道:“难道陈庄主也不能确定治愈小女子的腿伤么?” 看着乐平公主的忧伤表情,李盛禁不住心中一酸,我见犹怜,暗道陈抟老祖既然被后世里的人称为活神仙,必定是有一身真本事,可是他居然也这么说,是否因为他们应该用钱来表示表示? 想到这里,李盛连忙从怀里拿出来几锭银子,站起身来,双手递向了陈抟老祖,道:“陈庄主,这算是我们的定金,一旦您治愈了她的腿伤,我们必有厚报!” 陈抟老祖淡然一笑,摆了摆手,婉拒道:“李公子,你以为我老陈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吗?你们为了我们陈家庄做出了许多贡献,这一次,若不是你破坏了神捷军试图纵火的计划,我们陈家庄或许早就化为灰烬了,我们陈家庄的所有人都对你们感恩戴德……只是,老陈无功不受禄,这些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陈庄主无须客气,这不过是小女子的一片心意而已,别无他意!如果陈庄主能够为小女子疗伤,小女子感恩不尽,还望陈庄主不要推辞才好!”乐平公主对李盛使了个眼色,李盛会意,旋即将那些银子放在了陈抟老祖身边的案几之上。 看着那白灿灿的几锭银子,陈抟老祖稍作沉思,这才肃然望向乐平公主,道:“既然你们如此盛情难却,老夫也不便回绝。这一次大战,老陈府中以及陈家庄的许多农户家里都有人员伤亡,这些钱就用于抚恤那些伤亡的弟兄们吧……至于岳女侠的腿伤,老陈自然会尽力医治,你们两位贵宾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李盛和乐平公主这才都松了一口气,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啊。 陈抟老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李盛和乐平公主的表情,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地万物间的无限玄机其实都有蛛丝马迹可以探寻,一般人又岂能明白其中的深奥道理……岳女侠,既然你也对占卜有些兴趣,如果你信得过我老陈,就请你报出生辰八字,我为你预测一番,或许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趋吉避凶的办法。” 乐平公主略作沉吟,便将生辰八字说了出来,又随口道:“请陈庄主赐教。” 陈抟老祖掐指盘算良久,更不时地看了看乐平公主的面相,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他才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一声,说道:“这位女侠,我看你燕语声和,眉削项长,虽然可以算上大富大贵的面相,只是鼻狭峻直,兰尉分明,将来注定是一生坎坷……” 言语间,陈抟老祖又轻叹一声,接着说道:“唉……老陈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奇异的面相,其实,不仅是你,就连李公子的面相,也着实是罕见之至啊……” 乐平公主闻言一怔,俏脸上闪过了一丝黯然的神色,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似乎未曾受到任何影响一般,幽幽地说道:“乐平想借先生一句话,自古贵贱早注定,从来生死难预知……其实,世间的一切都有定数,非人力所能勉强为之。对于将来是否一生坎坷,又有什么必要忧心忡忡呢?小女子本是一个习武之人,更是应该不畏艰险,砥砺前行!” “说得好!”李盛禁不住拍了拍手,听到乐平公主这番略带些许坚毅以及些许无奈的话语,对她倍加钦佩之余,心中也难免有些怜香惜玉,暗里又对陈抟老祖的直言有些不解,且不论你说得对不对,你就不能说得委婉些?非要说得这么严重? 想到这里,李盛深深地看了乐平公主一眼,与她相依为命这么久,一路上并肩同行,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这才找到了陈抟老祖,希望这次她能不虚此行。 李盛哪里知道乐平公主此刻看似神情泰然,实则内心深处充满了忧伤,她不仅仅担心自己的腿伤,还在担心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 陈抟老祖也对乐平公主这番话颇为动容,他捋着胡须暗自思忖,李盛上前一步,单膝跪倒在陈抟老祖的身前,强忍着热泪在眼眶中打转,诚恳地哀求道:“请陈庄主一定要救救岳女侠,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她的父母兄弟都已经被奸贼朱温害死了,孤苦伶仃,却又身负重伤……陈庄主,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岳女侠呀!” 第一六四章 不忘初心 “李公子,别说啦……快快请起……”乐平公主不能站起身来,只能伸出双手虚扶了一下李盛,说话间,她又想起了惨死的父皇和九个兄弟,心中顿时一酸,美目中流下了几滴珠泪,沿着脸颊无声滑落下来,她的话语声也更加哽咽起来。 李盛望着陈抟老祖,断然道:“陈庄主,您如果不答应,晚辈就不起来……” “罢了……老陈答应你们,李公子,你是我们陈家庄的大恩人,快快请起!”陈抟老祖虚扶了李盛一把,轻叹一声,心道,这小子果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陈抟老祖对这两个少年男女颇有些同情,稍作迟疑,思忖了片刻,肃然道:“岳女侠,你是身世非同一般,既然你有难言之隐,不便多说,老陈自然也不会多问……不过,若要逢凶化吉,福寿绵长,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除非……” 李盛见陈抟老祖欲言又止,连忙催促道:“陈庄主,请您直说,别卖关子了。” 陈抟老祖淡淡道:“除非岳女侠愿意放弃铭刻于心的恩怨情仇,远离这俗世纷争,潜心修道,将来你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乐平公主娇躯一震,黯然神伤,正色道:“小女子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作为习武之人,又岂能无视这草菅人命的乱世,任由奸人当道……虽然小女子武功平平,却也愿意以自己的微薄之力为世人扬善除恶!” 李盛听了这番话颇为感动,看到这位落难公主如此不忘初心,心怀家国,不由得油然而生一种倾慕之心,一个身负重伤的弱女子都能有这样的侠肝义胆,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苟活于世?既然来到了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里,就要活得精彩些!日后,如果能与乐平公主继续携手同行,也不失为一种浪漫而又热血沸腾的生活。 乐平公主微微欠身对陈抟老祖施了个礼,微笑着道:“我们已经打扰陈庄主多时了,以后疗伤之事,还少不了要给您添麻烦,万分感谢,小女子就此告辞了!” 陈抟老祖猜测到此女心中决心已定,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禁暗自惋惜,旋即起身相送,道:“关于给你疗伤的事情,老陈需要先琢磨一个好法子,然后我就会去找你们……你们暂且在我们陈家庄休息一段时间,别再四处奔波了。” 乐平公主在李盛的扶持下缓步离开了清虚阁,陈抟老祖沉思片刻,忽然心念一动,随后站起身来,快步追了出去,喊道:“岳女侠,李公子,二位请留步!” 乐平公主闻言一怔,旋即转过身来,问道:“陈庄主,您还有什么事吗?” 陈抟老祖从怀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递给乐平公主,道:“你们另外少年英雄是我们陈家庄百姓的大恩人,老陈心怀感激,大恩不言谢,又岂能平白无故地接受你们的钱财……因此,老陈将这‘凤凰令牌’赠予岳女侠,希望能对岳女侠有所帮助,这是老陈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莫要推辞。” 乐平公主接过来那块“凤凰令牌”,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做工精巧的翡翠令牌,上面镌刻有七彩凤凰,色泽艳丽,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乐平公主轻轻一握那个凤凰令牌,只觉得一种温润清凉的感觉瞬间就传到了掌心,那似乎是一块通灵宝玉。 乐平公主本来想婉拒,又听陈抟老祖的话语诚恳,实在不便回绝,只好勉强收下,微微一笑,道:“承蒙陈庄主对我如此厚爱,小女子这就谢过陈庄主了!” “果真是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啊!只是,偏偏却生在这么艰险的乱世里……”望着乐平公主和李盛远去,陈抟老祖不由得感慨万分,摇了摇头,这才回到书房里。他端起茶杯轻饮一口,开始思考起来,这个丫头的腿伤究竟该怎么治疗才好? 次日下午。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呼啸,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随风飘落了下来。在屋子里的一角,一个铜暖炉正在烧着兽炭,屋子里热气蒸腾,温暖如春。 李盛伫立在窗前,出神地望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心中感慨万分,这里下的雪还是不如后世里东北老家的雪那么大,在寒冬腊月的东北,大雪封门是很平常的事情,这里的雪花则几乎是落到地上就化掉了,转眼间就融入了大地之中。 彭薇一早就离开了陈家庄,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亳州吧?李盛回忆着彭薇与自己告别时候的情景,彭薇的目光充满了温柔,也有一丝依依不舍,就连他也不由得有些动容。看着彭薇的倩影渐渐地远去,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眼睛一酸,差一点哭出声来,难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将门虎女?可是,他们俩门不当户不对,这是最大的隔阂,他不想陷入感情泥潭,无论彭薇还是乐平公主,他都不敢奢望。 苦笑了一下,李盛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感情纠葛,他忽然又想起了在江州看家的洪飞虎,那个兄弟现在怎么样了?他的武功是否又更上一层楼了? 黄花梨木的床榻上锦帐低垂,地上铺着一条绣着缠枝莲花的地毯,床榻旁边有一张红木卷耳方桌,帷帐里,乐平公主正躺在床上休息,陈抟老祖给她医治了半天,不仅陈抟老祖颇为劳累,就连乐平公主都浑身疲惫,整个中午都在酣睡。 忽然,锦帐里传出了一声低吟,李盛一怔,侧耳听听,那是乐平公主的声音,他连忙快步走到床榻旁边,掀开了帷帐。乐平公主还没有醒,一些疗伤的药物本身就有安神效果,此刻她依然在酣睡。乐平公主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陈抟老祖给她疗伤用的显然是上等的中草药,就连李盛都不得不有些惊讶,陈抟老祖的府上居然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药材。 第一六五章 瑞雪兆丰年 李盛不知道陈抟老祖是如何得到这些奇异药材的,有的药材,一般城市的药铺里面都见不到,陈抟老祖完全可以开药铺做生意了。 “咚咚咚……”这时,忽然有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李盛皱了皱眉,心中暗想,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啊?一边琢磨着,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 打开门一看,居然是陈晶晶,此刻,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一见到李盛,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雪白而又略有几分稚嫩的俏脸上居然已经有了几分妩媚的风情,陈晶晶正要开口说话,李盛连忙将食指竖在嘴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就轻轻地走出屋子,随手又将屋门紧紧地关严了,生怕外面的寒风吹进屋子里,乐平公主正在睡觉,可不能让她受凉。 出了门便是一个长廊,两人走出了几步,李盛这才发现陈晶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不由得有些惊讶,问道:“陈小姐,你现在来找我,到底是有何贵干呢?” “怎么?没有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哼……”陈晶晶白了他一眼,嘟起了小嘴。 李盛摸了摸鼻子,苦笑着道:“当然可以……陈小姐,我是在你府上作客,你是东道主,随你的便。” 陈晶晶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李盛一番,问道:“你身上的伤势好些了吗?” “多谢陈小姐的关心,我身上的只是一些皮外伤,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倒是岳女侠的腿伤比较严重,令尊大人给她诊治了一番,但愿她能尽快好起来。” 陈晶晶笑吟吟地说道:“你是为了我们陈家庄而受伤的,我当然应该关心你……至于岳姑娘的腿伤,你就放心吧,既然我爹给她疗伤,就一定能治愈的!” “既然如此,那就借你的吉言了!”李盛虽然对此依然有些担心,但是陈晶晶的话很受用,她这么信誓旦旦,那就说明陈抟老祖的医术完全是值得信赖的。 陈晶晶看了看飘飘洒洒的雪花,俏脸一红,有些难为情地道:“可惜了,诸如望闻问切、敷药包扎那些基本的手段,我只是会一点点皮毛,现在,我也有些后悔了,以前我只喜欢跟爹爹习武,对于医术却并不在意……如果我也擅长医术,我就会亲自给你疗伤了,以后,我也要跟爹爹好好地学一学,其实,医术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本事啊。” 李盛不由得有些动容,笑道:“陈小姐,无论如何,你的心意我领了,在下只是个外乡人而已,能够帮助你们陈家庄粉碎神捷军的阴谋,也是我的分内之事,我可承受不起你的厚爱。” 陈晶晶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承受不起的,你是我们陈家庄的大恩人,我对我爹说过,建议他重重赏你……我哥哥与小贾师兄正在清查陈家庄的外围,以免神捷军的余孽还有漏网之鱼,那个地下密道也要进行清理封堵,我爹现在也忙得很,密道里的那些火药需要处置一番,只有我没事干。我哥说过,等他们忙完了这些事情,他也会来看你的。” 李盛闻言一怔,不知道陈抟老祖打算怎么处置那些火药,这种危险物品,一旦处理不当,就可能会产生大麻烦,不过,对于他这个来自后世的理工科大学生来说,这并不是问题,只是,他现在还不适合与陈抟老祖提及那些火药的用途,他可不想把自己的杀手锏这么早就使出来。 想到这里,李盛禁不住好奇心顿起,他也非常想看看陈抟老祖究竟会怎么使用那些火药,一旦他们使用得当,火药就会成为大杀器,发挥出令人震惊的威力! “李公子,本来,我是想邀请你跟我一起玩雪的,这可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啊,常言道,瑞雪兆丰年!可惜,岳姑娘正在屋子里睡觉,我估计你也不会有心情陪我玩。”陈晶晶幽怨地看了李盛一眼,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改天吧,等岳女侠的腿伤好转些的时候,我们多找几个人,一起打雪仗。” “打雪仗?怎么打?一定很好玩吧?”陈晶晶不由得有些好奇,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来自后世里的词语,虽然对此一无所知,但她相信这个玩法一定很有趣。 “当然很好玩了,很有趣的。”李盛干笑了一下,一不小心,他又说走嘴了。 陈晶晶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往腰间一探,在那纤纤不堪一握的小蛮腰上摘下了一个金丝银线织成的精致香囊,下边缀有五彩百结丝线彩绦,香囊上绣着荷花和芳草,中间还有两个精致秀丽的小字,仔细一看,绣的分明是两个“晶”字。 陈晶晶将那香囊塞进了李盛的手里,笑吟吟地说道:“李公子,那天晚上,在那个密道里,幸亏你救了我,否则,实在是不堪设想,我爹曾经说过,大恩不言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实在找不出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礼物作为报答……这个香囊是我随身携带了很久的,我一直很喜欢它,就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吧。” 李盛不由得面露难色,暗忖道,我一个大男人,收下香囊这玩意算是怎么回事啊?可是,陈小姐既然要将这个香囊作为礼物送给我,也是她的一份心意,我又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不妨收下吧。 李盛忽然又想起来,民间有“戴个香草袋,不怕五虫害”之说,如果将香囊系在衣襟上或者腰间,可以作驱虫或者祈福之用,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回江州了,那里的害虫比较多,这个精致的香囊恰好可以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李盛欣然收下了这个香囊,塞进了怀里,连声道谢:“多谢陈小姐!” 陈晶晶笑了,嘴角露出了一个酒窝,故作大方地说道:“李公子,不必客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你那天救了我呢。” 第一六六章 皇天不负苦心人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这首以浪漫著称的《定情诗》描述了香囊的作用,在古代,香囊是情侣之间传递爱意的信物,香囊本来是随身携带的物品,到了少男少女两情相悦的时候,才会作为信物赠出。 不过,陈晶晶正值豆蔻年华,性格单纯,陈抟老祖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对她从小就一直很宠溺,从未教过她如何与男子相处,她对此并不了解,她根本就不知道女孩子的香囊不能随随便便就送给男子。李盛作为一个穿越者同样不知道香囊在古代的意义,两人都没有想得太多。 这时,一个侍女来到不远处停了下来,禀报道:“小姐,大公子正在找你呢。” 陈晶晶没好气地问道:“大哥找我……他找我做什么?他那边会有什么事?” 陈晶晶本来还想跟李盛多聊一会,既然哥哥派人来找她,她也只好离开了。 李盛回到乐平公主所在的屋子里,不多时,乐平公主就幽幽醒转了,她忽然嗅到了一阵幽幽的兰草芬芳,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李盛,李盛正弯着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腿,感觉到她的双腿似乎居然有了一丝感觉。 李盛一见乐平公主张开了眼睛,不禁惊喜地叫道:“你醒了?好点了吗?” 乐平公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四周,旋即懒洋洋地坐起身来,展颜一笑,道:“我刚刚睡醒,没想到,我居然睡了这么久……我的腿,似乎真的好了一点!咦,你的身上怎么会有一股香味?这种香味,似乎是女孩子才有的啊……” 说到这里,乐平公主有些好奇地嗅了嗅李盛的身上,心中却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酸意。 李盛下意识地闪开身,干笑了一下,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男人就不能好干净?你可真是少见多怪……身上有点香味,更加绅士,西方人都是这样子的。” “你在说什么?绅士?西方人?”乐平公主忽然感觉她有些看不明白李盛了,他总是时不时地说出一些她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的词语,让她一时间不明所以。 “哦,我是说,那些极西之地的人似乎就喜欢身上有香味,以此来表明他们的高雅,尤其那些贵族。”李盛耸了耸肩,解释了一番。 乐平公主也耸了耸肩,当她无可奈何的时候,就会学着李盛的样子耸一耸肩。虽然她认为李盛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她不想刨根问底,既然李盛不想说,她又何必非要问呢?其实,她与李盛本来就没有太亲密的关系,她不想干涉李盛的隐私。 ******** 彭薇坐在豪华的香车里,茫然若失地望着窗外的雪花,自从她知道陈晶晶与李盛一起闯入密道的事情之后,她的心里就一直酸溜溜的,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意识。更何况,为了请陈抟老祖给乐平公主疗伤,李盛会在陈府里面住一段时间。 这样一来,李盛与陈晶晶接触的机会就更多了……彭薇可不希望那个人小鬼大的刁蛮丫头与李盛日久生情,只是,陈晶晶现在的年龄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是陈庄主的千金,近水楼台先得月,况且,就连彭薇也不得不承认,陈晶晶是个姿色出众的美少女,顾盼生辉,清纯可人,到时候,就要看李盛自己的定力了。由于彭薇曾经与陈晶晶交过手,她与陈晶晶一样,都是彼此之间心存芥蒂,她宁可接受岳女侠与李盛以后发生些什么,也不希望陈晶晶那个小狐媚子靠近李盛。 彭薇的俏脸依然带着些许英姿飒爽,相比陈晶晶那清纯的娃娃脸,彭薇更有一种冷艳的美。这冷艳只是她气质中的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当她面对李盛嫣然一笑时,便如雨后初晴,春风拂面,可是,那小子却似乎熟视无睹,有自己这样身世高贵的美少女相伴,那小子还有什么顾虑?想到这里,彭薇不由得心中懊恼。 两个月后,又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天地间银装素裹,大雪覆盖了陈家庄,陈家庄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街面上只有很少的一些人在走动。皇天不负苦心人,乐平公主的腿伤医治得差不多了,她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李盛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乐平公主对他自然感激至极,要是没有李盛的建议,乐平公主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找谁去疗伤,那就会耽误病情。 更让李盛喜不自禁的是,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陈抟老祖教了他一些武功,包括融合八卦掌步法与形意拳整劲为一体的六合八法拳,陈抟老祖观《无极图》有感而创出的无极拳,讲究人剑合一的希夷剑法,甚至还教了他如何在睡觉时提升自身功夫的“睡梦玄功”,只是,这个睡梦玄功颇为深奥,李盛一时间很难完全领悟,但他深知这个功法非常神秘,一旦他能够有所突破,必定会受益匪浅。 这两个月里,相继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个是吉州刺史彭玕遣使请降于马殷,彭家军从此投靠了马殷,另一个则是耶律阿保机被契丹贵族推举为契丹的国主。 契丹族共分为八个部落,每个部落的酋长都被称为“大人”,耶律阿保机则是开创了契丹国的新时代,从此自称为国王,强大的契丹国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由于契丹国日渐强大,就连梁王朱温和晋王李克用都先后遣使请求结盟。 陈抟老祖作为读书人,自然也关心国家大事,他与李盛对这两件事探讨了一番,这对于李盛却是毫无难度,古代人的本事再强,也不可能比他更加清楚后世的历史发展,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先知,那也只能是他了。 然而,让李盛吃惊的是,陈抟老祖的预测居然也非常精准,他认为马殷不足为虑,早晚会被别的藩镇并吞,彭玕投靠马殷,也只能在湘西偏安一隅。 第一六七章 抱团取暖 陈抟老祖认为,目前还不算强大无比的契丹反倒是中原汉人的心腹之患,如果中原的各大藩镇再次统一起来,一致对外,必定能消灭契丹,可是放眼天下,还没有哪个藩镇愿意这么做,因为他们正在忙于与其他藩镇的内战,自顾不暇。 对于契丹铁骑来说,这却是一个自身坐大的良机。历史上也确实如此,后来统一中原的北宋,也被迫与契丹签下了屈辱性的澶渊之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既然心事已了,李盛便决定返回江州,其实,此前陈抟老祖在给乐平公主疗伤之际,就有心想收李盛为徒,陈抟老祖有好几个徒弟,但他对于李盛却非常看好,他还通过他的高徒小贾之口,表示希望李盛能够留在陈家庄。陈抟老祖早就看出来陈晶晶对于李盛颇有些好感,甚至让陈晶晶出面请李盛留下来,奈何春节临近,李盛归心似箭,乐平公主又急着去寻找她的弟弟,李盛岂能长期寄人篱下? 既然有幸与陈抟老祖有这份香火之情,李盛就可以等以后找机会再来陈家庄拜访陈抟老祖,继续跟他学学本事,尤其是陈抟老祖赖以成名的相面和占卜之术。 陈抟老祖也了解到,李盛是江州的胥吏,如果他将来能考中进士,那才是正八经的锦绣前程,自己只是陈家庄的庄主,虽说在这里可以修身养性,学些本事,可是对于读书人来说,毕竟考取功名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其实,即便是陈抟老祖自己也是一心想考中进士,李盛年纪轻轻,自然有点胸怀壮志,他也不便勉强。 陈抟老祖送给李盛一辆特制的马车,这辆看似朴实无华的马车实际上暗藏玄机,虽然外表与一般的马车相比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明显更加宽敞一些,但是这辆马车的内部构造却非同一般,结构非常坚固,甚至为了减震特意进行了一番改造,更为震惊的是,车厢里居然还装有微型强弩,李盛见了这辆马车立刻就眼睛一亮,欣然接受,陈抟老祖能够挫败朱温此前多次刺杀他的阴谋,他自然是有一些别人没有的好东西,否则,陈抟老祖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乱世里很难保全自己。 于是,李盛和乐平公主就在风雪中踏上了回家之路,送别的时候,陈晶晶就站在门口瞅着李盛和乐平公主上了马车,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依依不舍之情。 眼下已经到了年关时节,好些在这一带做生意的外乡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对于在异乡漂泊的人来说,做生意赚钱固然很重要,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更加重要。 马车在覆盖着积雪的青石板街道上走不快,马蹄子总是在雪地上打滑,李盛没来由地有了些急躁的情绪,这是思乡的心情在作怪,要是有个佳人在家里等待自己,他就会更加想家了。好在乐平公主也会在他家里过年,因为乐平公主是孤儿,父母兄弟都被朱温杀了,她已经没有家了,她总不能大老远回到崆峒山过年。 这样一来,李盛也有佳人陪伴过年了,说起来,即便是包括他在上辈子的生活经历,他也是第一次与一个非亲非故的美女一起过年,想一想都很值得期待。李盛正在面对皑皑白雪遐想联翩之时,一壶仍然温热的酒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李公子,外面很冷,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吧。”乐平公主从马车中探出头来。 李盛闻言心里一热,有这样温柔的美女关心自己,真是再幸福不过了,旋即接过酒壶,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乐平公主温软的小手,更有一种很刺激的感觉。 喝了一大口酒,李盛又把酒壶递给了乐平公主,嘿嘿一笑,对她挤眉弄眼道:“公主,这冰天雪地的,确实很冷啊,你在车厢里好生歇息吧,过一会,我也去车厢里面跟你挤一挤,只有抱团取暖,我们才能都感觉到不冷啊。” 虽然对于抱团取暖这个词语的含义并不了解,乐平公主却想当然地认为这个词有点不正经,她立刻俏脸一红,瞪了李盛一眼,嗔道:“不跟你说了,没个正经,哼……”说完就放下了厚厚的帘子,缩回到车厢里面,禁不住有些忸怩起来。 其实,乐平公主对于李盛还是颇有好感的,两个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李盛甚至天天给她做泰式按摩,也可以说是有肌肤之亲了,但却始终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性情也都比较豪爽,自然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 当然,这并不是说李盛是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一定要等到成亲那天才会与妻子洞房花烛,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女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他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有机会占有的为什么不去占有?但他却更愿意顺其自然,如果是自己的,反正早晚都是自己的,否则,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乐平公主也算是金枝玉叶,她的腿伤刚刚有些起色,现在也是处于恢复期,他可不想霸王硬上弓。 李盛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他一路上暗自憧憬着,回到江州的家里以后,他就要相机行事了。他与乐平公主从相遇开始,一起千里迢迢地来到陈家庄直到现在原路返回,一路上艰难险阻,危机四伏,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常言道,食色性也,这也是人之常情了,却不知道乐平公主到底是怎么想?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女就在自己的面前,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一心想占有她,她也是两情相悦,可是偏偏就没实现。 不过,乐平公主却不这么想,这段时间里,两人一直朝夕相处,在李盛给她做泰式按摩的时候,凭一个女儿家的敏锐感觉,她常常能够感觉到李盛的冲动和欲望,可是李盛却始终没有太过份的举动。 第一六八章 命犯桃花 即便是李盛的身体已经热血沸腾的时候,他仍然始终保持理智。这让乐平公主对他更加多了几分钦佩,这个文武双全的李公子不仅一直对她以诚相待,而且是一位心性善良的正人君子,这样的男人着实很难找,值得她信赖。 终于,在除夕的前两天,李盛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江州的家里,这里比亳州暖和一些,只是,由于此时临近黄昏,天色是阴沉沉的。洪飞虎此前一直是一个人看家,家里保持得还算干净,当洪飞虎看到乐平公主之后,顿时惊为天人,公子真是命犯桃花啊,这次回家又带回来一个漂亮女孩儿,而且堪称国色天香啊! 不过,洪飞虎感觉这个女孩儿似乎有几分眼熟,但他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美少女。当然,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照顾好公子和这位美少女,不知道这位姑娘会不会是公子的夫人,不过,听公子的言语间只是称呼她为岳姑娘,看来,至少这个岳姑娘现在还不是夫人,但是,就凭她那清丽出尘的容貌,恐怕她成为夫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其实,按照公子的年龄,确实也应该早日成婚了。 洪飞虎将马车在院子里停好,又将拉套的马拴在一边喂了些豆饼,忽然,他发现这辆看似朴实无华的马车却暗藏玄机,虽然外表与一般的马车相比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辆马车的内部构造却非同一般,看起来非常坚固,车厢里居然还装有微型弩,几乎与军队里的马车不相上下,这让他不由得大吃一惊。看样子,公子这段时间里的经历很不一般,居然会弄到这样的马车,有机会,他一定要问问公子这段时间的经历。 听着李盛和乐平公主在屋子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抬头看看越来越昏暗的天色,洪飞虎心中暗想:“公子回来了,要烧些兽炭了……看这个未来的夫人很像是富贵人家出身,说不得,我得建议公子雇一个侍女伺候这个未来的夫人了。” 出乎洪飞虎意料的是,李盛告诉他不要将“岳姑娘”在这里的事情传扬出去,这就让洪飞虎更加不解了,不就是家里多了个女主人吗?有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公子把这件事搞得神秘兮兮的,莫非这个女主人是离家出走和公子私奔的? 这一晚,李盛睡得很香,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乐平公主则是睡在原来董芸所在的屋子里。这就更加让洪飞虎不明白了,这个女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这大过年的就来这里住,而且居然还要和公子分开住,她和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摇了摇头,洪飞虎决定不再去想,他只是个保镖护院而已,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不应该去胡乱猜测主人的隐私,只是,那个慕雪萍怎么办?这个小丫头隔三差五的就来问问公子回来没有,看得出来,她对公子是动了真感情啊。 第二天上午,天气晴好,正好适合练武,李盛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练了一遍无极拳,旁边观看的洪飞虎都禁不住连声叫好。 洪飞虎惊喜之极,在这段时间里,公子的武功真是进展神速啊,这套所谓的无极拳法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但他可以感觉到,这套拳法动时如腾龙戏虎,静时如林海听风,在动静相合的过程中锻形炼体,深得技击的要领。假以时日,只要公子能够熟练掌握这套拳法,它的威力必定非同一般。 练到兴起之时,李盛大喝一声,虎虎生风,洪飞虎更是连连点头,将来,只怕他都远远不是公子的对手了。 这时,洪飞虎担忧的事情终于成为了现实,忽然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盛哥哥,你回来了?开门啊,人家听到你的声音了,快开门……”这话音很温柔,也夹杂着一丝焦急,当然便是慕雪萍的声音。 李盛和洪飞虎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复杂的表情,洪飞虎挠了挠头,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二女争夫啊……好在岳姑娘此刻似乎还在闺房里休息呢,否则,两个大美女一打照面,就凭慕雪萍的火辣脾气,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李盛却是颇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慕萍儿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他也不知道慕萍儿前一阵子经常来找他,他刚刚回家,还有乐平公主在家里,洪飞虎岂能跟他提起慕萍儿经常来找他的事情?不过,李盛胸怀坦荡,怔了一下之后,还是亲自去打开了大门。 见到慕萍儿之后,李盛差一点没认出来她,慕雪萍身穿一袭雪白的皮裘,被冻得红扑扑的俏脸上充满了喜悦的表情,她一手牵着马缰绳,另一手撩了撩垂落在额头的发丝,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使她看起来更加俏丽妩媚,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小丫头身上的女人味也更足了,就连李盛也不由得心中一动,他也很有些感动,看来,这个小丫头对待自己是真心的,可惜,这都是他那前身造的孽啊…… “原来是慕小姐,快快请进啊……外面冷,进屋说话……”李盛热情邀请道。 洪飞虎很有眼力见地接过来慕萍儿手中的马缰绳,慕雪萍笑吟吟地进了门。 “盛哥哥,你可终于回来了……想死人家了,人家等你等你好苦哦……”慕萍儿一下子就扑到了李盛的怀里,搂着他的腰,扬起头,脉脉含情地看着李盛。 李盛干笑了一下,手足无措,怔了片刻之后,这才轻轻地拍了拍慕雪萍的香肩,轻声道:“好了,萍儿,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嘛,外面冷,进屋说吧……” 慕雪萍点了点头,拉起李盛的手就向花厅里走去,李盛下意识的想要挣脱慕雪萍的小手,却发现她那双小手此刻竟然是凉冰冰的,显然是一路上被冻的。 第一六九章 心有所属 李盛顿时心中一热,这个小萝莉对自己真好。一时冲动之下,他的手反而紧紧地握住了慕萍儿的小手,两个人携手同行。 到了花厅里,慕萍儿却突然看见了乐平公主,此刻,乐平公主正敲着二郎腿,神态悠然,甚至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慕萍儿却怔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敌意。 “盛哥哥,她是谁啊?”慕雪萍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李盛,目光中充满了惊讶,眼前这个美女着实很漂亮,就连她都有些自愧不如,莫非是盛哥哥的亲戚? 李盛正要说话,却听乐平公主说道:“我是李公子的朋友,来这里暂住几天。” “你说什么?暂住几天……可是,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不回家过年吗?”慕雪萍颇为不解,看着乐平公主,心中忽然疑窦丛生,谁大过年的去朋友家里住啊? 李盛给慕雪萍端来了一杯热茶,笑道:“慕小姐,请坐,喝茶……岳姑娘是个孤儿,她的老家在外地,一个人过年没意思,就来寒舍小住几日,恰好和我做个伴,你知道,我在江州也没有什么亲人,要不我也是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很无聊。” 慕雪萍是骑马来的,这一路上寒风凛冽,着实有些口渴了,她接过茶杯,几口便将茶水喝了下去,然后便把茶杯放在身边的茶几上,这时,她感觉身子也暖和些了。李盛又给慕雪萍续了一杯茶水,慕雪萍大老远来这里,她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慕雪萍对于李盛的话依然半信半疑,眉头微蹙,这孤男寡女就住在一个院子里,难保会发生什么事情,相比之下,这个岳姑娘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乐平公主却不像慕雪萍这么小家子气,她主动问了慕雪萍一些问题,无非是关于家世和父母的内容,她说话的语气很淡定,仿佛她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一般。 不过,慕雪萍却对乐平公主羡慕嫉妒恨,这个美女姐姐不仅天生丽质,而且气质高雅,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只是,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成为了孤儿? 感觉到气氛有些怪怪的,李盛便没话找话道:“萍儿,好久不见了,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帮令尊大人做生意累的?” 慕雪萍白了李盛一眼,道:“才不是呢,现在天冷了,我爹现在可舍不得让我帮他干活了,人家就是想你想得才瘦了的,哼……对了,盛哥哥,你出去了这么久,有没有给我带回来什么礼物?”说到这里,她看向李盛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李盛挠了挠头,苦笑了一下,道:“慕小姐,这段时间里,我的遭遇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啊,这位岳姑娘可以为我作证,我们一起经历了千辛万险……要不是命大,我险些都不能活着回到家里,钱也花了不少,哪里有空闲去给你买礼物啊。” 此言一出,就连乐平公主都有些恨铁不成钢,就算事情真的是这样,你无论如何也应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啊,自己应该有自觉性,必要的时候,对女孩子要会用花言巧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慕小姐对于李公子似乎是一往情深的。 “这段时间,我娘一直在催我嫁人……为了你,我已经以年龄小为借口推掉了一门亲事,那个少年乃是江州城里一个孙姓富商的公子,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孙公子,我不愿意嫁给他,因为,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了……可是,我娘现在又很中意赵里正家的大儿子,这几天,我娘一直跟我唠唠叨叨的,好心烦啊……”慕雪萍深情地凝望着李盛,一边诉说着衷肠,一边强忍着不哭出来。 这些天里,慕雪萍的母亲几乎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每天都要对她耳提面命,不断地说服她,劝她同意嫁给那个赵公子,可是,慕雪萍早就心有所属了,岂能是由母亲说几句话就能改变主意的? “没想到,你娘居然会中意那个赵公子,真是好笑……我一看见赵里正那张狗眼看人低的脸就很反感,你说他怎么能生出那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来?简直是个废物,一天天就知道跟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见到美女就迈不动腿,哼……” 一提起赵里正的那个儿子,李盛就颇为不屑,慕雪萍的母亲眼光也太差了吧! “可是,赵里正家出的聘礼是最多的,里正好歹也算是个官职,再说,赵家的家境还是不错的。如果我们两家成为亲家,我家做生意也会得到一些关照……”说话间,慕雪萍脸色一红,她也知道,父母当然很想让她嫁个好人家,确实很有功利性。 “那你娘就打算把你嫁给那个废物?这不是害你一样吗?你的一辈子幸福就毁了,哎……”李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这个时代,关于婚事,父母之命还是很关键的,如果慕雪萍的母亲已经决定了,他也没有办法,只是苦了慕雪萍。 昔日快言快语毫无心机的慕雪萍现在越来越像个大姑娘了,她有些多愁善感,怪不得她明显地瘦了。慕雪萍不知道现在的李盛对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态度,他跟以前判若两人,以前那个盛哥哥恣意花丛,风流倜傥,处处留情,甚至占有了她的身子,俘虏了她的芳心,可是,盛哥哥现在却装得像一个正人君子一般。 难道是盛哥哥变心了?眼前这个美女姐姐确实是有着沉鱼落雁的容貌,可是慕雪萍偏偏就是不服输,她绝不会轻易放弃盛哥哥!她知道,盛哥哥是个仁慈善良的好哥哥,他不会喜新厌旧的,纵然他找到了新的意中人,他也不会因为她出身于商人家庭的身世就将她残酷地抛弃,盛哥哥还是值得信赖的,断不会对她始乱终弃。 听了慕雪萍的话,就连乐平公主都禁不住有些动容,这个小丫头对李盛实在是太痴情了! 第一七零章 神不守舍 虽然乐平公主自认为对李盛也很有好感,两人曾经在一起并肩作战过,甚至可以说是一起出生入死,关系很不一般。在为了她治疗腿伤而奔波劳碌的日子里,李盛一直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既让她觉得温馨,又让她觉得感激,可是,乐平公主不敢往别处想,她还有大仇未报,她的父母兄弟含恨九泉,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谈情说爱。 现如今,乐平公主的腿伤终于治好了,她立刻重燃了复仇的决心,她的身上有着沉重的责任,岂能儿女情长?方才刚刚见到慕雪萍的时候,她也油然而生一种酸溜溜的感觉,可是,她却深知她对李盛的感情远远不如慕雪萍,这样一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热情似火的小丫头了,她不忍心夺人所爱,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有深深地爱过李盛。 李盛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面对慕雪萍,他对慕雪萍颇为感激,可是,慕雪萍爱上的只是他的前身而已,他是个穿越者,这样无异于在欺骗慕雪萍的感情,这让他情何以堪?可是,他又不能将这一切如实地说出来,那样可能会后患无穷的。 又聊了一盏茶的工夫,慕萍儿便起身告辞了,她是瞒着父母偷偷溜出来的,不能在外面耽搁时间太久,李盛执意要送她回去,慕萍儿却婉言谢绝,李盛刚刚回到家里,还需要休息,她怎么舍得让心上人在这样的大冷天送她回家?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洪飞虎,洪飞虎倒是乐得屁颠屁颠的,对他来说,送美女回家也是一个光荣的使命,更何况慕雪萍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女主人,这也是个巴结慕雪萍的机会。 这一天,李盛有些神不守舍,他很纠结,以后到底应该怎么面对慕雪萍这个痴情的小萝莉?冰雪聪明的乐平公主也看出了李盛的心思,她耐心规劝了李盛一番,建议他安心习武,好不容易得到了陈抟老祖的指点,务必要把这些武功练好! 李盛听了之后却哭笑不得,看来,在乐平公主的心里,在武学一途取得精进才是最重要的,李盛也发现了,自从乐平公主的腿伤治好之后,她练武越来越勤奋了,只是在李盛看来,乐平公主之所以这么不辞辛苦地练武,其实是为了报仇。 后来,即便是到了晚上,李盛也是转辗反侧很久才睡着,渐渐地,李盛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他居然又梦见了慕雪萍,在梦境里,他驾着那辆如同战车一般的马车,身边坐着乐平公主,乐平公主笑吟吟地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可是,慕雪萍却突然出现在马车前方的不远处,她张开了双臂,似乎要把马车拦下来。只是,前方雾蒙蒙的,李盛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在笑还是在哭…… 次日一早,李盛刚刚洗漱完毕,洪飞虎就急匆匆地来到他的卧室门外,隔着门喊道:“公子,公子,有个自称为守成的和尚来拜访您了,正在大门外等候。” “快快请进……”李盛不由得一怔,心道:“这个神秘兮兮的守成和尚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赶过来了,莫非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想到这里,李盛不敢迟疑,连忙换上了一身燕居常服,然后便向客厅里赶去,一进客厅,李盛就看见守成和尚站在客厅里,正在背着双手观赏着黄花梨木的屏风上那副《簪花仕女图》。这幅画是大画家周昉的代表作,画中描写了六位衣着艳丽的贵族妇女及其侍女在春夏之交赏花游园的场景,这幅画体现出了唐代贵族仕女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生活情态。 看着守成和尚那副专注的神情,李盛爽朗地笑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大法师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请坐……” 守成和尚转过身来,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多日不见,李公子,你看起来明显瘦了,但却更加容光焕发了,想来,你的武功必定是更上一层楼了。” “不敢当,这一趟确实路途艰险,至于武功,倒是在实战中有所精进,不过,在下反而更加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仍然有待提高啊,哈哈……”李盛虽然不无得意,却还是谦虚了一番。 两人寒暄一番之后,守成和尚正色道:“李公子,这次,贫僧来登门拜访,乃是特意告诉你一件事情……关于清雪姑娘的死,虽然那个董管事已经被确认是杀人凶手,只是,在那董管事的背后,还有幕后指使人,这个案子,绝不是普普通通的杀人案,而是另有玄机。清雪姑娘被杀,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一些秘密。” “你说什么?清雪只是个侍女,她会知道什么秘密?”李盛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案子真的会如此复杂?常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守成和尚没有理由骗他。 “这个秘密,是身份卑微的清雪无意间所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却又是关系重大,她从来没有泄露过,一直深深藏在她的心底。有时候,她也很担心,尤其自从你在湖边遇刺之后,她就更加小心翼翼了,可是,她最终还是遭到了毒手,真是可悲可叹啊,唉……”说到这里,守成和尚禁不住轻叹一声,清雪真是个苦命的女子,她就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大师,你是怎么知道的?”李盛脸色一变,紧紧地凝视着守成和尚的眼睛,这件事如此隐秘,守成和尚一个出家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李盛对此颇为不解。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信不信由你,不过,贫僧对你并没有任何恶意,没必要欺骗你。”守成和尚坦然地面对李盛的目光,他依然冷静,但他却并不想多说些什么。 第一七一章 能者多劳 李盛眉毛一扬,忽然想起来什么,试探性地问道:“大师,你是说,晴雪也知道关于玄奘舍利子的秘密?” 守成和尚点了点头,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也是这么想的,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希望清雪姑娘下辈子能够投生个好人家,不要再像今生这么凄惨。” 李盛禁不住黯然神伤,后世里,他是个无神论者,认为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可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到大唐之后,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一点,也许真的有轮回? 守成和尚看着神情悲痛的李盛,心中也有些不忍,动容道:“李公子,逝者已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希望你忘了过去,重头来过吧……虽然你对于玄奘舍利子也是一无所知,但是,这件事关系重大,贫僧建议你好自为之吧。” 守成和尚走了之后,李盛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他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玄奘舍利子的下落,或许他的前身知道这个,为此,他的前身遇刺身亡,然后清雪也含恨九泉,如今,他依然要受到这件事的牵连,他可不想继续为玄奘舍利子的下落背黑锅了,看样子,他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以后还要暗中查访一番。 玄奘大师就是《西游记》之中的唐三藏,在唐末,《西游记》这部古典名著还没有产生,人们对于玄奘大师的认识不像后世里那样带有一丝脸谱化的庸庸碌碌和善恶不分,不过,从那些人对于玄奘舍利子的激烈争夺来看,历史上的玄奘大师恐怕远远比《西游记》里面那个唐三藏要更加有能力和胆识,更加有一些神秘色彩。就连李盛都有些好奇,玄奘舍利子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居然引来那么多人争夺不休,甚至有人为此丢掉了性命。 可惜,李盛现在还是一筹莫展,不过,他此刻也无暇对此考虑太多,当务之急是先去刺史府拜见钟匡范,出去这么久,不知道江州城里的情形到底怎么样了。 下午,李盛就到了江州刺史府,他来的正是时候,钟匡范正要出去,此刻的钟匡范一身戎装,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披风,在一行人的簇拥之下,正兴致勃勃地要去军营视察,陪在钟匡范左右的正是钱胖子和刘校尉。钱胖子低头哈腰满脸堆笑,刘校尉则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看到李盛时,钱胖子喜出望外,连忙与李盛寒暄客套了一番,刘校尉却是对这难兄难弟般的两人冷眼旁观,颇有一种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感觉。李盛不在江州的这段时间里,作为武将,刘校尉自然是颇受钟匡范的青睐,他俨然成了钟匡范颇为倚重的一员干将,钱胖子每次见到他都要对他点头哈腰的。可是,李盛见到刘校尉时却依然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对刘校尉深得钟匡范的器重有任何羡慕,当然就更加谈不上嫉妒了,对于李盛的不卑不亢,刘校尉却暗自很有些不忿。 李盛向钟匡范汇报了此前亳州之行的经过,他说得简明扼要,对于乐平公主的身世,他自然是一概不提,末了又说道:“在亳州之时,卑职已经体会到了梁王朱温的狼子野心,以卑职之见,梁王朱温恐怕很快就要篡位了,他暗中勾结耀州刺史温韬手下的那些摸金校尉,通过盗墓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快速筹集军饷。由此可见,朱温明年必定会大干一番,中原一带或许会再起战火了……中原各地的官府也在制造舆论,为了朱温篡位做准备,朱温手下的神捷军也在四处活动,他们很擅长偷袭或者暗杀,为此,卑职请刺史大人提前做好防范。” “朱温那厮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已经与淮南军结盟了,即便是朱温大军南下,我们一样可以将他们打得片甲不留!”刘校尉对于李盛的这些话很不以为然。 钟匡范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随即又展颜一笑,道:“小李子,你这一趟可是没白去啊……你能为我们打探到这些重要的消息,也是相当不错了,我们必须要做好应对的准备,明年或许是多事之秋啊。” 一听钟匡范夸奖李盛,刘校尉顿时就没来由地心下懊恼,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这小子还真是很受刺史大人的信任呢,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一番夸奖,哼…… 李盛看到了刘校尉的神情变化,微微一笑,道:“承蒙刺史大人夸奖,作为一个属下,卑职当然要尽心竭力,不能马虎就是了……如今虽然年关将近,卑职依然不敢懈怠,唯恐辜负了刺史大人的信任。” 钟匡范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小李子,难得你这么忠心耿耿,我们江州就需要像你这般文武双全的年轻才俊啊……就要过年了,你好好歇息几天,然后,你还要去外地一趟,具体的任务,到时候,本官再告诉你,你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李盛一躬身施了个礼,肃然道:“是,卑职谨遵刺史大人的吩咐。” 钟匡范笑了笑,道:“本官正要去军营视察,你刚刚回到江州,家里面一定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必跟我们一起去了,小李子啊,你办事,本官还是很放心的,哈哈哈……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过完年了,你再回衙门来报道吧。” 李盛欠了欠身,道:“遵命,刺史大人对卑职如此栽培和关心,卑职感激不尽……卑职这就回去了,愿我江州全军纪律严明,日后百战百胜,所向无敌!” 这句话,钟匡范听了很受用,他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李盛退到一旁,看着钟匡范一行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心道:“这可真是能者多劳啊,不过,总是认为出差也不错,比呆在这个弹丸之地要好多了!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江州,嘿嘿……刺史大人,有朝一日,我可能一去就不再回来了!好在我在江州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 第一七二章 触景生情 除夕终于来临了。除夕夜下雪,江州城里顿时就多了几分情趣,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大红灯笼的四周落下,在朦胧的光照下,似乎瞬间就变成了粉色,非常好看。浏阳鞭炮烟花在高高的夜空中炸开,一朵巨大耀眼的烟花就猛地绽放于苍穹,又向四周蔓延开来,瞬间就点亮了夜空!鞭炮烟花产生于大唐贞观年间,而浏阳人李畋则被尊称为鞭炮烟花的“祖师爷”。 原本安静的江州城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喧闹了起来,即便是那朵绚丽多彩的烟花逐渐消散于夜空,人们依旧满怀热情地燃放着烟花爆竹,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 李盛看着眉开眼笑的乐平公主,端起酒杯,笑道:“请允许在下敬公主一杯酒,恭祝公主玉体安康,青春永驻,心想事成!”说完,一仰脖就喝光了杯中酒。 乐平公主也举起了手里的酒杯,豪爽地喝光了杯中酒,笑道:“过去的一年就像是一朵烟花,绽放之后就消失无踪了,趁着我们青春还在,壮志未酬,来年里,我们都要大展身手,在这生灵涂炭的乱世里叱咤风云,挽救大唐百姓于危难之中!” 洪飞虎在自己的屋子里大腕喝酒大块吃肉,外面传来了李盛和乐平公主的欢声笑语,虽然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什么,但他也能猜得到主人和准夫人的心情很好。 洪飞虎对于现在的生活还是知足的,对于现在的主人李盛,他有着很高的评价。在他看来,李盛是个好主人,让他有一点不适应的就是,主人总是让他注意个人卫生,保持干干净净的样子。 主人的说话方式也跟别人不一样,作为读书人,主人不像那些普通的文人喜欢之乎者也,咬文嚼字,或许是在家里随便些,主人喜欢说那些很流畅而又容易理解的话,奇怪的是,主人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或者句子,害得他必须绞尽脑汁去思考那些词句的含义,他是个武人,主人这样做莫非是想炫耀自己的文采? 更让洪飞虎哭笑不得的是,主人在离开江州之前曾经设计过一个图纸,让他在屋子里制造一个所谓的“马桶”,只要拉一下一根细绳,储存在房顶的清水就会从管子里倾泻而下,将马桶里的污物冲入排污的管道里。这种方式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即便是在皇宫大内也没有这样的设施,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马桶很干净而且也很舒适,如果方便的话,不用离开这个屋子就可以,而且没有异味。 通过这几天的试用,洪飞虎制造的马桶得到了主人的认可,就连那位花容月貌的准夫人都对这个马桶赞不绝口,这让他很有些得意。这当然是一种令人惊讶的创新,在这个时代里是绝无仅有的,这也说明主人有一种洁癖,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主人对他不薄,一直视他为兄弟一般,他也很乐意为主人效劳。 洪飞虎曾经在皇宫里工作过很长时间,耳闻目睹过皇帝与达官贵人们对待下人的残酷,他们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相比之下,主人宅心仁厚,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主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如果没有这么点洁癖来区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主人又如何展示自己的过人之处?洪飞虎对于自己当初的选择很满意。 守了一夜之后便是大年初一了,李盛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却被大清早的爆竹声惊醒了,此刻他根本就不能继续睡了,只好带着起床气离开暖洋洋的被窝,洗漱一番就来到了院子里。这一天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只是仍然有些寒冷。 此刻,洪飞虎正在院子里练着拳,一套唐手拳打得颇为熟练,李盛看在眼里,禁不住连连点头,看样子,这小子已经精进了许多,李盛甚至很想跟他切磋一番。 这时,乐平公主也走了出来,看起来有些慵懒的感觉,似乎她也有些困倦。 做了个最后的收势,洪飞虎看着李盛和乐平公主并肩而立,真是如同一对璧人,他憨笑了一下,拱手道:“公子,夫人,今天就是大年初一,在下给您们拜年了!恭贺新禧……” 此言一出,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这小子居然称呼乐平公主为“夫人”了,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乐平公主,她的脸颊似乎有些绯红,显然是对此有些尴尬。 李盛挠了挠头,笑道:“小虎子,谢谢!过年好啊……来,这是我们给你的红包!”说完,他随手就抛给了洪飞虎两锭雪花花的白银。 洪飞虎虽然不知道红包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接过这两锭白银之后,顿时就笑得合不拢嘴,也懒得去问了,随手就将这两锭银子塞进了怀里,又微笑着道:“公子,左邻右舍都知道您一向文采过人,这段时间里,您的经历想必是很不一般,可有诗词新作吗?能否让在下见识一下?” 李盛不由得干笑了一下,这个愣小子真是得便宜卖乖啊,这不是当着乐平公主的面给我出难题吗?好在只是让自己赋诗一首,这种小事还难不倒自己。事急从权,为了我的面子,只好再次借用一下古人的诗了,嘿嘿…… 想到这里,李盛笑道:“其实,这段时间里,我和岳女侠的经历可谓是艰险之极,哪有心思吟诗作对呢?这样吧,今天恰好是大年初一,本公子触景生情,即兴赋诗一首吧,请你们品鉴一下,献丑啦……” 乐平公主眨了眨眼睛,半信半疑道:“你真的可以即兴赋诗吗?需要多长时间啊?是不是那种小孩子都能写几句的打油诗啊?赶紧念出来听听吧。” 李盛微微一笑,公主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吧?对于她这样的落难凤凰来说,财富和权势根本就不会落入她的法眼,她更在乎的就是叱咤风云的英雄好汉和才富五车的青年才俊。 第一七三章 少女心 李盛甚至认为,虽然乐平公主表面上一心精研武学,其实她的内心就像一座喷发之前的火山,如果遇到对的人,估计这位公主会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陷入情网。 想到这里,李盛胸有成竹地答道:“不需要多长时间,我一边想一边说吧。” 李盛背着手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笑道:“我这首诗就叫做‘元日’吧,开始了,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如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说到这里,李盛这才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看了看乐平公主和洪飞虎的表情。心中却颇为尴尬,宋代大诗人王安石老前辈,真是对不住了,借用一下您的大作。 洪飞虎大吃一惊,旋即拍手叫好,连连赞叹道:“公子,您可真是才华横溢!” 这时,乐平公主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她咯咯笑了两声,不经意间向李盛靠近了一步,惊喜之极地上下打量了李盛一番,就像是刚刚认识他一般,她那美丽的大眼睛里全是小星星,那张倾倒众生的俏脸绽放起一丝红霞,看起来更加妩媚。 凝视李盛片刻之后,乐平公主终于掩饰不住心中的倾慕,拉起李盛的胳膊不住地摇晃着,脱口而出道:“你还真是有几分当年曹植七步成诗的风范,一首七绝诗就道出了大年初一的热闹景象。不错,不错……快说,你是怎么这么快就写出来的?莫非你真是个百年不遇的天才?” “天才?那我可不敢当,其实,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是有感而发而已。”李盛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乐平公主的小手使劲地摇晃着他的胳膊,这种感觉很受用,他心中暗自窃喜,在听到王安石的名诗之后,这个落难公主真的有点情不自禁了。 二月二,龙抬头。根据黄历,这一天很适合出行,钟匡范将李盛去广陵城的日子就定在了这一天。广陵城就是后世里的扬州城,这一路下去,李盛要路过淮南的池州、铜陵、芜湖等地,然后经马鞍山最后到达广陵城。当时,铜陵、芜湖和马鞍山都隶属于大唐的宣州管辖。 由于李盛是奉钟匡范之命出差,钱胖子特意赶来饯行,洪飞虎做车夫,李盛和女扮男装的乐平公主则是坐在车厢里。钱胖子并不奇怪李盛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男子打扮的俏佳人,他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乐平公主是女扮男装的,他知道李盛一向风流倜傥,他身边没有漂亮女人那才令人感到奇怪。 只是,这个美少女的容貌却是让钱胖子很有惊艳之感,她身上似乎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气质,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钱胖子禁不住自言自语,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这小子到底是怎么骗到手的?真是艳福不浅啊。 不过,李盛可不是真的有艳福,有洪飞虎坐在马车外面,虽然隔着厚厚的帘子,他也总是感觉有点不自在,虽然要不他也不可能与乐平公主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耳鬓厮磨一番也不是不可以的,好大一个电灯泡啊,他好心烦…… 不觉已是黄昏,乐平公主把头探出车厢外面,问道:“小虎子,是不是快到池州了?” 小虎子望着前方,微笑着道:“是啊,我们马上就要到池州了,前面的那座山便是著名的九华山了。” 远远望去,大地上的积雪并不多,露出一片枯黄色的大地上见不到多少树木,只是,在山阴的地方依然可以看见皑皑白雪。 李盛提议道:“池州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九华山更是值得一看啊。曾任池州刺史的大诗人杜牧在春游池州的杏花村之时,曾经写下了那首名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天色不早了,我们不妨在池州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去九华山看看,然后再继续赶路。不过,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可得小心着点儿,莫要惹出事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乐平公主也颌首道:“我听说,九华山乃是道家修真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三十九地,九华山上的真人峰和葛仙洞更被认为是神仙葛洪等人修行的遗迹,甚至还有陵阳县令窦子明羽化登仙的传说,我们明天不妨去九华山看一看。” “驾……”既然两位主人都发话了,洪飞虎不再迟疑,快马加鞭向前疾行。 李盛等人到达池州城的时候正是黄昏,一行人慢慢地进了城门,残阳如血,在那古朴的城楼上,“池州”两个大字在夕阳下发出金黄色的光。 此刻,也有两个少年男女混在人群中闲庭信步,他们看样子像是姐弟俩,身材魁梧的姐姐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略显瘦削的弟弟则是有些拘谨的样子,只是,他们俩的眼睛都在滴溜溜地乱转,都在用贼眉鼠眼的目光扫视着来往的行人,寻找着期待已久的小肥羊。 李盛和女扮男装的乐平公主走下马车,向一家两层的客栈走去,恰好就被那两个少年男女发现了。 “哇!好俊秀的两个美少年!尤其是那个身材矮一点的,真漂亮!我要把他们俩都带到寨子里!”那个女子双眼放光,兴冲冲地看着李盛和乐平公主,花痴般地掩着嘴自言自语,李盛身材高大,英气勃勃,却没有女扮男装的乐平公主那么俊美,这样的翩翩美少年居然出现在这里了,她岂能轻易错过? 那女子身边的少年微笑着附和道:“崔小妮,既然你看上他们了,在下一定想方设法帮你……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从现在起,我就盯着他们!” 那被称为崔小妮的女子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看着那少年,惊喜地说道:“杜飞扬,你真的有把握?事成之后,本小姐绝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我一定会在我爹面前给你多多美言几句,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一七四章 灵签 那叫做杜飞扬的少年对崔小妮洒然一笑,又看向李盛等人,眼珠滴溜溜转动。 “其实我以前一直很看好你,要不这次怎么把你带出来呢,以后,你就能在寨子里站稳脚跟了,那些质疑你的人就都得闭上嘴!嘿嘿……”崔小妮笑逐颜开。 杜飞扬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谢谢你了!只是,我看那两个人的打扮很像是习武之人,还望大小姐能转告寨主,请他多派些人来,否则,就凭我们俩的身手,只怕会有些吃力,一旦惊动官府就麻烦了。” 崔小妮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这就去跟我爹说,让他派人来增援。” 要是李盛听到他们的对话,一定会哭笑不得,没想到,他居然成了那个女汉子的想要猎取的小肥羊。这个晚上,他与洪飞虎是住在一起的,乐平公主则是自己住在隔壁的客房里,因为,乐平公主的腿伤已经基本上痊愈了,虽然她并不拒绝李盛给她做泰式按摩,可是,有洪飞虎这个电灯泡在场,乐平公主还是要注意影响的,这就让李盛有些心烦意乱了,他也意识到理智还是无法完全控制欲望的。 延华观位于池州城九华山的凤凰岭,这里气势宏伟,富丽堂皇。著名的道长赵知微昔日曾经在这里出家修炼,只不过,到了后来的两宋时期,曾经一度兴旺繁华的延华观却被佛教徒改建为“沙弥庵”,对于道教来说,这无疑是一件憾事。 到了池州的当晚,乐平公主便对李盛讲述了一些在道观里烧香需要注意的规矩,李盛听了之后顿时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此前他对此几乎是一无所知,幸亏乐平公主提前告知,否则,他到了延华观之后难免会出洋相。 第二天早晨,李盛带着乐平公主和洪飞虎来到了延华观。在乐平公主眼中,这里是一处道家圣地,既然来到这里,她当然要入乡随俗,烧香拜神。硕大的铜香炉内,烟雾滚滚而出,在大殿前升腾缭绕,各种年龄的男女信徒和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都在这茫茫烟雾中烧香拜神,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命运祈求神灵的保佑。 在三清殿,点好了蜡烛之后,乐平公主便开始烧香,以三支香为一柱,意即“三宝香”,这三支香要求相距大约一寸,代表寸心。拜神之时,乐平公主五体投地,头磕下去的时候甚至碰到手了。同时,她的左手搂着右手,手心都向下,呈十字形。乐平公主的虔诚让李盛深有感触,看来,在崆峒山习武修道的经历对她影响颇深。焚香祷告完毕之后,乐平公主郑重其事地求出了一支灵签,灵签上面写有玄奥的诗文词句,在乐平公主的带动下,李盛和洪飞虎也相继效仿,两人各自都求了一支签,随后,李盛便拿着三个人的签兴冲冲地找老道士解签去了。 李盛抽的是上上签,内容是“斩将封神,时来运转,纵然有祸不成凶……”,洪飞虎的也不错,内容是“谋官求财稳如山”,唯独乐平公主抽到的却是下下签,“山高路远坑深,谋望不遂心头”。 这时,性情憨厚的洪飞虎却很不知趣地问了一句:“岳女侠,你刚才抽的签是什么含义?在下怎么看不懂啊?” 此言一出,乐平公主的脸色似乎顿时苍白了一些,李盛则是狠狠地瞪了洪飞虎一眼,心道,这个愣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看你是找抽了,哼哼…… 乐平公主怔了一下,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若有意若无意地掠了掠鬓边散落下来的一缕秀发,岔开话题道:“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过,习武之人,应该无所畏惧,只不过是抽个签而已,何必太当真?不过是寻求些慰藉罢了。” 洪飞虎挠了挠头,道:“岳女侠说得对,其实,我们习武之人,本来就应该知难而进,任侠仗义,在下以前作为禁军卫士,一直遵守的军规就是无论是否有危险都要服从命令……” 李盛甚至有几分不悦了,打断了洪飞虎的话,道:“往事不要再提了,以后,你就要坚决服从我的命令了……好了,向后转,齐步走,原路返回,我们继续还要赶路呢。” 洪飞虎连忙打了个立正,做了个标准的向后转的姿势,开始齐步走,这些当然不是唐代军队训练之中的动作,而是李盛在以前教给他的,现在,洪飞虎已经练得很标准了。 看着洪飞虎的一系列动作,乐平公主既感到惊讶又有几分好笑,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道:“李公子,不是我说你,你也算是有一身好功夫了,就算是你喜欢发号施令,也不能仅仅满足于对小虎子一个人,在这乱世里,你应该干一番大事业!” 李盛干笑了一下,道:“岳姑娘说的对,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等我将来练就一身高超的武功,我也投身军旅,在这年头,还怕不能立下战功?” “李公子,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当一名将军也不容易啊……不过,你们那位刺史大人好像并没有把你当做武将来培养,你看样子更像是一个使者或者细作,那样的话,你将来又怎么能够有机会立下战功?”乐平公主提醒道。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在军营里,也需要像我这样四处打探情报的人,我的作用也是不可或缺的,有时候,一个重要情报所发挥的作用丝毫不亚于千军万马。”李盛毫不示弱,其实,在后世的兵种里,侦察兵和特种兵都是很有地位的。 洪飞虎也附和道:“公子其实更适合靠智谋立功,只靠匹夫之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在军队里很难立下大功……另外,参加一些剿灭盗匪的战斗更容易立功,因为那些盗匪的战斗力并不强,武器也并不精良,这样的战斗不难打,还能升官。” 第一七五章 三观 李盛笑道:“如此甚好,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溃兵摇身一变成为盗匪,剿匪的机会是很多的,还愁不能升官发财?” 乐平公主轻啐了一口,道:“你啊,就是私心杂念太多,就知道升官发财……不过,我也理解你,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心态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是,别忘了你是跟陈庄主那样的世外高人学过武功的……如果全天下的习武之人都像你这样,只考虑一己私利,大唐还能有什么希望?” “岳姑娘真是侠肝义胆啊!”李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乐平公主真是说上句习惯了,到现在仍然改不了公主脾气,其实,她的三观还是与她的身世有关系。 乐平公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言重了,幽幽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干涉你的选择……其实,我能够做的就是选好自己的路,然后坚定地走下去。” 这时,在旁边不远处装作小商贩的杜飞扬一边暗自竖着耳朵偷听着李盛等人的谈话,一边却在思忖着,这些人还真是有志于剿灭盗匪,这可真是正中自己的下怀啊。 其实,杜飞扬原本是著名诗人杜荀鹤的儿子,大诗人杜牧的孙子。当年,大诗人杜牧任池州刺史之时,纳了风尘女子程氏作为妾侍,杜牧离任之时正值程氏有孕,杜牧的夫人裴氏却执意不允许杜牧将程氏带离池州,杜牧权衡再三,无奈之下,便将程氏留在了池州,后来,程氏就生下了杜荀鹤这个未来的著名诗人。 杜飞扬住在石埭(今安徽石台),那里风光绮丽,绿水环绕,水急山险,崖石嶙峋,资源丰富,但是,在那里居住的人却并不多,主要是因为石埭通江达湖,一脚踏三县,属于三管三不管之地,自古以来就有许多盗匪或者山贼盘踞在那里。 那些盗匪打家劫舍,非常猖獗。曾经有一次,某个藩镇的军队漕运军粮经过那里,那些胆大包天的盗匪竟然劫走了军粮,后来,官兵曾经多次围剿过那些盗匪,可是,山林里面猛兽和毒蛇成群,那些盗匪们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那些官兵居然铩羽而归。 杜飞扬和乡邻们密议了一番,决定打入石埭的盗匪内部,将来再与前来剿匪的官兵里应外合,杜飞扬更是自告奋勇,毅然接受了这个深入虎穴的危险任务,现在,他已经获得了一定的信任,甚至被派出来与崔寨主的女儿一起寻找小肥羊。 李盛等人刚刚离开延华观,杜飞扬就鬼鬼祟祟地跟了过去,不过,片刻之后,李盛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为此,他不动声色地轻声提议,赶紧回到客栈,摆脱别人的追踪,然后再继续赶路。 出乎意料的是,李盛等人刚刚回到自己的客房里面不久,就听有个店小二在门外敲了敲门,道:“公子,方才有个男子来给你们送信,让我亲手转交给你们。” 李盛闻言连忙打开门,接过那封信,随后又问店小二那个送信人的长相如何?店小二说过之后,李盛顿时恍然大悟,写信的人十有八九便是那个跟踪他们的人,可是,既然他要跟踪众人,又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呢?真是有几分古怪。 在李盛的客房里,他和乐平公主面对面坐着,看着那封信,两人都在沉思,他们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疑惑。洪飞虎则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观察是否有人在盯梢。 乐平公主也已经看完了那封信,她柳眉微蹙,率先打破了沉默,道:“这应该是个读书人写的字,字迹工整,笔力刚劲,一般的盗匪或者老百姓绝对写不出这样的字来,如果他就是跟踪我们的人,那就着实令人费解了,一个读书人怎么会跟踪我们?至于他说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多?那可就更加奇怪了。” 李盛来自后世,对于古代人的毛笔字书法了解并不多,他笑了笑,道:“岳姑娘,你的眼光果真有独到之处,我想问问,你认为信中所说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乐平公主自幼住在深宫,对于书法当然有所了解,道:“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既然来通风报信,我们岂能掉以轻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这一带确实盗匪多如牛毛,有心者打算找帮手剿匪,里应外合,那也说不定。” 洪飞虎也插了一句话,道:“现如今,各个藩镇的官兵根本就没心思去剿匪,对于辖区里的盗匪,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盗匪不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就不愿意多事,他们只想着抢地盘,争权夺利,一旦攻入了别的藩镇,他们抢钱抢粮,烧杀掳掠,比盗匪还狠呢。” 乐平公主冷哼一声,道:“这样的官兵与那些落草为寇的盗匪还有什么区别吗?怪不得大唐沦落到了这步田地,到处烽烟四起,生灵涂炭,老百姓苦不堪言。” 李盛深深地看了乐平公主一眼,肃然道:“我就知道,你多年来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个,皇帝已经下诏定于近期禅位,皇帝又令文武百官去朱温的大元帅府劝进,就连湖南、岭南的各个藩镇都上表劝进,估计皇帝很快就要正式禅位了,这是什么世道啊?其实,大唐皇室早已名存实亡了,如今走到这一步,民间已经早就有所意料了。就算有谁敢对此不满也不可能有什么作用了,朱温手里有兵啊。” 乐平公主虽然心中忿忿不已,但她想一想确如李盛所言,纵然她一心想杀朱温为父皇和那几个惨死的兄弟们报仇,也恐怕只是白日做梦而已,即便是她的武功达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以她一己之力又能怎么样?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平静了些,转念一想,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那个据说流落民间的弟弟才是正事! 第一七六章 莫作乱世人 想到这里,乐平公主正色道:“我只是个女流之辈,对于这纷繁复杂的天下大势无能为力,常言道,宁做太平犬,莫作乱世人……对于我们这样平凡的芸芸众生,只要自己的家人能够安康幸福就可以满足了,还能图什么?你说是不是?” 李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道:“这封信中的内容应该不假,如果事情果真如信中所言,那个匪首的女儿看上了女扮男装的岳姑娘,只好采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他们人多势众,如果我们疏于防范,难免会让他们得逞,如果他们的人数不够,要想抢走岳姑娘并不容易……不过,只要我们有了戒心,提前做好准备,他们就不会得手了,好在池州是淮南军的地盘,治安还不算太混乱。” 洪飞虎打趣道:“也不知道那个匪首的女儿长得怎么样,如果她还算是有几分姿色,公子您即便是做个上门女婿其实也不错啊,在这年头,盗匪们的日子还算有点混头,一旦遇到招安,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官兵,到时候,您就有可能当上将军了。” “你小子,净胡说八道……”李盛佯怒地瞪了洪飞虎一眼,心中却在想,他的话说得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就怕那个匪首的女儿是个女汉子,那可就伤不起了。 乐平公主“噗哧……”一笑,颔首道:“嗯,对于你们俩,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公子,如果你真的成为人家的上门女婿,你将来或许就能带领山贼打仗了,就算是没人来招安盗匪,你也可以主动与那些官兵联系,你说是不是啊?” 李盛笑道:“倒也是这个理,只是,岳姑娘,你也要小心,如果他们将你掳走,早晚会发现你是女扮男装的,那些盗匪的首领或许会逼迫你做压寨夫人呢。” 乐平公主闻言脸色倏然一变,目光中更是闪过了一种杀气,冷哼一声,道:“就算是他们有这个念头,也休想得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姑娘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吃了豹子胆的盗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打我们的主意!” 李盛瞅着乐平公主,笑道:“你是想到时候跟他们硬碰硬吗?不要轻敌啊。” 乐平公主也意识到不能意气用事,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问道:“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呀?那些盗匪可都是些亡命之徒,他们绝不会跟我们讲道理的。” 李盛嘴角一翘,流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好歹也算是一个官员,又是读书人,你虽然腿伤痊愈了,但也要恢复一段时间,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舞枪弄棒的好不好?能使用计策的时候,我们就不要硬拼。能找官府的事情,也不要贸然动武,明白吗?要知道,我们只有三个人,对方人多势众啊。” “嗯……”乐平公主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作为习武之人,她难免冲动了些。 李盛站起身来,麻利地披上了衣服,随手又拿起了百炼刀,看样子是要出门。 乐平公主连忙也站起身来,关切地看着李盛,诧异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李盛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是去报官了,不过,我免不了要行贿一番,另外,我还要陈述一番他们出兵剿匪的好处,否则他们怎么会愿意帮我们出力呢?小虎子,你就不用跟着我了,你留在这里保护岳姑娘,切记,千万不要离开客栈!” “遵命!”洪飞虎微微皱眉,却仍然点了点头,他虽然担心李盛的安危,但是既然李盛这么说了,他就只好服从命令了,总不能将女主人一个人留在客栈里。 看着李盛离去的背影,乐平公主的美目中闪过了一丝担忧的神色,自言自语道:“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现在的官吏们一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如果不行贿,他们根本就不办事,真是世风日下啊!也不知道李公子此行能否顺利?” 洪飞虎也有些担忧,皱眉道:“就怕李公子花了钱,那些狗官却仍然不出力。” 一天之后,李盛等人离开了客栈。这些盗匪却很有耐心,他们一直等待李盛等人出了池州城之后这才出现。出乎预料的是,盗匪们并没有直接强行劫人,而是让那个崔小妮亲自带领一些盗匪扮作贩卖山货的商人,与李盛等人结伴而行。 一路上,崔小妮有意地接近李盛,与他搭讪起来。见到这位人高马大的女汉子,洪飞虎坏笑着看了李盛一眼,不过,李盛的表情却很淡定,他似乎不以为意,反而面带微笑地与崔小妮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 李盛也不问崔小妮的姓名,他知道,作为盗匪,对方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崔小妮却对李盛很感兴趣,这个年轻人不仅相貌堂堂,而且他的言谈举止间颇有一种不俗的气度。 这样一来,无论是出身还是外貌都乏善可陈的崔小妮反而有了强烈的自卑感。不过,要想对付李盛等人,她的爹爹却有很多手段。对于沿途借宿之地的客栈,他们都已经暗中做了准备,客栈里的饭菜、酒水乃至客房,他们都可以从中做些手脚,至于具体使用哪种手段,就要因地制宜,相机行事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必定可以顺利地掳走李盛等人,然后尽快安全撤离,不留下任何蜘丝马迹,即便是官府的人来了也找不到任何破绽,想到这里,崔小妮这才定下心来。 其实,作为盗匪的头目,崔小妮的爹爹也一直求贤若渴,曾经对她吐露过打算招个足智多谋的上门女婿的想法,那些盗匪中大多数是好勇斗狠的赳赳武夫,唯独缺少具有聪明头脑的人物,这也正是杜飞扬这么快就深得寨主器重的主要原因之一,只是,仍然有些盗匪头目对杜飞扬有些嫉妒和怀疑,还有人说他的坏话。 第一七七章 子不闻父过 杜飞扬聪明机智,不仅相貌堂堂,而且做事雷厉风行,崔小妮对他很欣赏,她甚至还打算等这票买卖做成了,就建议爹爹正式拉杜飞扬入伙。正如爹爹说的,他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如果杜飞扬这样杰出的年轻才俊都不能加盟,那可实在是太可惜了。 崔小妮并不认为杜飞扬会背叛,大家都是盗匪,他大不了一走了之,改换门庭,怎么可能会吃里扒外?更何况杜飞扬已经表现出了对她的忠心,要不是杜飞扬已经有了没过门的妻子,她都想把杜飞扬据为己有,可是,盗亦有道,她并不想强行夺人所爱,把杜飞扬这个有妇之夫抢过来,她还想把这小子培养成自己的心腹呢。 可是,崔小妮看错人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杜飞扬居然真的给李盛通风报信了。 终于,李盛等人到了三面环水的茅坦村的时候,崔小妮的爹爹亲自带领盗匪们向李盛等人扑过来了,但是没过多久,一大队官兵突然出现了。盗匪们大吃一惊,他们与官兵的区别就在于缺少纪律性,在关键时刻没有秩序,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 由于缺乏有效的指挥,这些盗匪们几乎是各自为战。崔小妮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她没想到李盛的武功居然这么高,许多盗匪成为了他的刀下之鬼,她居然还想将李盛掳掠到寨子里,想到这里,她顿时后悔不及,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 为了逃命,许多盗匪跳到了冰冷的湖水中,不过,官兵们依然不想放过他们,一阵阵羽箭带着“哧哧……”破空声射向了在水中挣扎逃命的盗匪们,只有寥寥数人逃出了生天……经过一番血战之后,崔小妮和她的爹爹很侥幸地逃出了重围,不过,她的爹爹却受了重伤。地上留下了几十具盗匪的尸体,官兵们动作麻利地割下了这些盗匪的首级,对于这些官兵来说,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立功机会! 杜飞扬看了看那些官兵们忙忙碌碌的样子,又将目光转向了李盛,道:“李公子,真是幸会,相识即是缘份……我家离这里不远了,欢迎你以后来寒舍作客。” 方才,两人交谈一番之后,李盛对于眼前这位大诗人杜荀鹤的儿子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他笑了笑,道:“杜公子,这次幸亏你提前提醒了我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不到,这池州地界居然有这么多盗匪,你不仅有恩于我们,而且有恩于池州百姓,那些盗匪平日里打家劫舍,为害一方,池州的老百姓会感激你的!” 杜飞扬苦笑了一下,肃然道:“李公子,你有所不知,我爹写过许多名诗,他关心百姓疾苦,他的作品,大多是反映当前藩镇混战时代老百姓的悲惨境遇,只是,由于我爹曾经在朱温的手下做事,也曾经被迫写过歌颂朱温的诗文,为此,有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对我爹很有成见……眼下,我爹已经忧伤成疾,他老人家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作为儿子,我必须要改变天下人对我爹的成见,做些对社稷和百姓有益处的事情,也是应该的!” 李盛轻叹一声,安慰道:“杜公子,常言道,子不闻父过,你也不必太在意。” 杜飞扬洒然一笑,道:“能够认识李公子这样的少年英杰,真是三生有幸,我们就此别过了,恕不远送啊……此去广陵城路途遥远,你们一定要多多保重!” 李盛拍了拍杜飞扬的肩膀,正色道:“杜公子,你以后千万要多加小心,那个崔小妮父女俩漏网了,以后,他们有可能回来找你的麻烦,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杜飞扬微笑着点了点头,李盛也就不再耽搁,他旋即上了马车,洪飞虎扬起马鞭,“啪……”的一声脆响,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就继续向广陵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乐平公主幽幽地道:“想不到,在这里居然遇到了大诗人杜牧的孙子,这个诗礼传家的杜公子还真是个热血男儿呢……要是天下间的读书人都像他这样智勇双全,大唐也就有救了!” 李盛笑了笑,道:“你又忧国忧民了,你要搞清楚啊,论年龄,你还小呢,论地位,你只不过是个武林中人。要想改变这个世界,不是我们几个人能做到的。” 乐平公主哼了一声,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无奈,李盛的话让她不得不深有感触。 李盛察觉到了乐平公主神色间的变化,关切地问道:“怎么,你伤心了吗?” 乐平公主淡淡地道:“没有,我只是想,我那不知下落如何的弟弟,唉……我该怎么样才能找到他?那可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啊!听说他在淮南,可是……” 李盛吐了吐舌头,喃喃自语道:“确实很难啊,淮南这么大,我们怎么去找他?问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再说了,就凭你弟弟那种身份,我们也不能挨家挨户去问啊,你说是不是?就算是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他们也未必会告诉你。” 乐平公主听了之后顿时沉吟不语,李盛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如果被朱温的人知道她的弟弟还活在人间,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她心中更加多了几分担忧。 李盛看到了乐平公主的表情,也有些难受,轻叹一声,道:“更何况,即便是你找到了你的弟弟,你以为大唐中兴就能指日可待吗?我看,那样也很难,那些藩镇的节度使们会同意吗?他们顶多再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你弟弟只能做人家的傀儡,最后的下场也好不了哪去。” ※※※※※※※ 几年前,自从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在广陵城受封吴王以后,广陵城就成为了南吴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那时候,扬州被称为广陵。现在,淮南节度使、弘农王杨渥的府邸就在这里。扬州有着中国运河第一城的美誉,不仅是现在南吴的都城,甚至在南宋时也曾经是都城,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第一七八章 沧海桑田 李盛在后世里曾经来过扬州,这时的扬州城当然远不如后世时那么繁华,但却更加古朴。自从安史之乱以后,北方的经济地位下降,长江流域的经济地位上升,扬州和益州成为了中国最繁华的都市,经济地位甚至超过了长安和洛阳,所以就有了“天下之盛,扬为首”和“扬一益二”的说法。 看着这座古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李盛不由得耳目一新。许多场景都是在后世里根本见不到的,李盛不由得唏嘘不已,忽然有了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虽然已经是初春时节,天色却依然黑得比较早,李盛等人找了个客栈住下,次日,李盛才去淮南节度使府拜访弘农王杨渥。就凭李盛现在的身份,他当然很难见到弘农王杨渥本人,对此,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出乎预料的是,他居然吃了个闭门羹。 “附近有一些看样子游手好闲的人,但却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不像是寻常的地痞无赖,更像是行伍中人。”洪飞虎低声提醒,他在行伍中任职的时间比较长,对此有些经验。 李盛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果真如洪飞虎所说,他顿时怔了一下,心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杨渥那小子已经被人架空了?历史上的杨渥是个短命鬼,虽然李盛不敢确定杨渥是否在今年挂掉,但是,杨渥失去淮南的实权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杨渥那小子荒淫无度,他是个球迷,即便是继位之后,他仍然沉迷于打球饮酒,四处游玩,就连给先王杨行密服丧期间也不忘记玩球。有时候,他甚至孤身一人外出,就连他的亲兵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这样的昏君早晚会被权臣架空。 摇了摇头,李盛只好原路返回,一路上,他心中盘算着如何完成钟匡范交给他的任务,现在,钟匡范有求于淮南军,可是,一旦淮南军发生政局动荡,江州怎么办?千万别站错队!好在李盛来自于后世,对于这段时期的历史演变趋势大致了解,如果杨渥真的成为了傀儡,那么,江州必须抱大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盛正在沉思之时,忽然远远地听见有一阵喊杀声传来,他顿时心中一惊,连忙掀开了马车帘子向外看了看,发现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队淮南军的官兵,大约有几十个人,一个个都是全副武装,气势汹汹地向他们的马车冲了过来。 “停下来,有情况……这些人来者不善啊。”李盛沉声吩咐洪飞虎,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此时,男扮女装的乐平公主也做好了准备,她一手握紧了棠溪剑,一手拿着一支飞镖,随时准备投掷出去,她的腿伤已经基本痊愈了,她的信心也更足了。 那些官兵中一个为首的队正模样的高大汉子上前一步,冷冷地打量了一番李盛和洪飞虎,道:“你们都交出兵刃,跟我们走一趟,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人家屋檐下,哪敢不低头?李盛不敢怠慢,连忙跳下马车,微笑着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位军爷,在下是江州刺史府的幕僚,我们来这里,是奉了江州刺史之命拜见弘农王……我们没有做过任何不法之事,请问,你为何要带走我们?” 那队正的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彪悍的角色,他冷笑了一下,道:“左牙衙指挥使张将军有令,与弘农王勾结者,一律拿下,严格审问!” 李盛苦笑了一下,道:“军爷,不瞒您说,我们是第一次来广陵城,而且,方才我们根本就没有见到弘农王,根本就谈不上‘勾结’这两个字啊……真是冤枉啊,我们这就离开广陵城还不成?麻烦您行个方便……” 说完,李盛上前一步,将两锭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了那个队正的手里。 那队正不动声色地将两锭银子塞进怀里,嘴角挤出来一丝笑容,道:“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不过,考虑到你们远道而来,到时候,可以免了你们的皮肉之苦。” 李盛眉头一皱,正要再央求一番,乐平公主却掀开了帘子,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淡淡地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李公子,不用跟他们废话,没用。” “弟兄们,给我搜……”那队正又恢复了冰冷的面孔,吩咐手下。 那队正瞥了女扮男装的乐平公主一眼,心道,这小子生得倒是很俊俏,据说张将军有龙阳之好,不妨把他交给张将军,我很快又可以官升一级了,嘿嘿嘿…… “军爷,我们只是随身带着兵刃用于防身而已,没有别的武器,马车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李盛顿时勃然大怒,但却强忍着不发作,他自己无所谓,但他不希望那些官兵搜身,乐平公主毕竟是个女子,恐怕会有人趁机占她的便宜。 洪飞虎也是行伍出身,他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军爷,我们跟你们走就是了,有必要搜身吗?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们会伤了你们?” “少废话……弟兄们,给我搜!”那队正没有心思跟李盛等人费口舌,要是搜到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贵重物品,那可就赚到了,这么多兄弟也不白出来一趟。 “光天化日之下,作为官兵,你们这样蛮不讲理地欺压百姓,你们与强盗又有什么区别?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大不了跟你们拼了!”李盛顿时怒不可遏。 李盛这一怒吼,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官兵们顿时觉得心中有愧,一时怔住了。 那队正不屑地看着李盛,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居然敢跟老子谈王法!哈哈哈……好,好,算你小子有胆量!在我们广陵城地界上,你们不夹起尾巴做人,竟然还敢跟我们官兵理论,现在,老子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才真正的是王法!哼,哼哼……” 第一七九章 刀剑合璧 那队正轻轻地向前挥了挥手,他身边的那些官兵就如狼似虎地蜂拥而上。 乐平公主柳眉一扬,上前一步走到了李盛的身边,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毅然决然地道:“这一刻,我们并肩作战,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无所谓!” 李盛看着乐平公主,点了点头,低声提醒道:“尽量别出人命,打不过就跑!” 洪飞虎的手里多了一根黑色铁棍,正是他的打虎棒,他一把推开率先冲过来的一个官兵,大声叫道:“谁敢过来搜身?先要问问我手中的打虎棒是不是答应!” 李盛与乐平公主各自手持着百炼刀和棠溪剑,与洪飞虎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品字形的站位,互为犄角,三人都是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尤其那棠溪剑寒光四射,一股无形的杀气顿时弥漫于四周,那些官兵一时间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一步。 那队正仗着自己长得魁梧,厉声喝道:“你们居然敢拒捕,真是反了你们了!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哼,哼哼……弟兄们,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重重有赏!上啊……”说话间,他挥起手中的横刀就凶神恶煞般地当先扑向了李盛。 既然队正都已经亲自动手了,这样一来,他手下那些官兵们也不敢继续袖手旁观了,他们发一声喊,立刻就一拥而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已经打算大打出手了,只要把李盛等人抓起来,就算这件事日后传扬出去,事情的前因后果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如果李盛等人真的带有值钱的东西,他们就有钱买酒喝了。 李盛见那队正已经向自己扑了过来,自然也不客气,当即挥舞手中的百炼刀,狠狠地向那队正的横刀上劈去。 乐平公主生平最恨官兵欺压百姓,一见那些官兵已经围过来了,不由得火冒三丈,她杏眼圆睁,一声怒喝,手中的棠溪剑劈砍撩刺,毫不客气地发起了攻击。 李盛的刀法和乐平公主的剑法风格截然不同,但却同样都是极好的兵刃,一时间,那些官兵的兵刃纷纷被断成两截,坠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声“当啷……”的脆响。就连那队正的横刀也被劈断了,他禁不住大惊失色,这是遇到狠角色了。 那队正犹在惊讶之际,洪飞虎的打虎棒一下子击中了他的肩膀,那队正闷哼了一声便跌倒在地,虽然没有流血,他的肩膀却火辣辣地疼。他紧紧地捂着肩膀,痛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一个有眼力见的士兵连忙上前几步,将他扶了起来。 李盛和乐平公主此前并没有演练过刀剑合璧的作战方式,这次是头一回。刀与剑虽然都属于短兵器,不过,剑走轻灵,刀走猛勇,二者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剑身细长轻盈,在真正的交锋中,要依靠极其灵活的身法和步法,避免与对手兵刃直接接触,攻击点应该是对手的头部、咽喉或者手腕等要害部位;而刀身厚重沉稳,在实际交锋中,则是多以劈砍为主,刚猛霸道,气势如虹。 虽然李盛现在的刀法的确比不上乐平公主的剑法招式凌厉,变化多端,但他的每一刀都是出手狠辣,一往无前,他脚下的步伐也是沉稳有力,移动敏捷,人刀合一,虎虎生风,杀气腾腾,如同一道道晴空霹雳,给那些官兵以致命一击。 刀剑合璧之时,要考虑两人之间的距离,敌人的数量,还要计算敌我的方位,明确彼此刀剑招式的变化,以及发力点的控制,掌握了这些才算是真正地做到了刀剑合璧,才能在生死搏击中立于不败之地。 因此,虽然李盛和乐平公主的武功都算不错,各有心法巧妙,但是表现在实战上,威力却大打折扣,好在二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当前这样敌众我寡的态势下,彼此间同仇敌忾,面对这些淮南军官兵,背水一战。 只见二人同进同退,步伐轻灵,配合默契,一刀一剑在他们手中就像两把神兵,杀机凛凛,所向披靡,那些武艺平平的官兵如何是他们二人的对手,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许多看似如狼似虎的官兵们立刻就一个个刀断剑折,惨叫连天。 那些剩下的官兵们一见这三人下手如此毫不留情,他们手中的兵刃更是非同小可,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和宝剑,他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下意识地向后退开几步,只是站在原地装模作样地大声呐喊,却再也不敢冲上去自讨苦吃了。 李盛和乐平公主的刀剑合璧在方才使用片刻之后,两人立即食髓知味,都是灵机一动,找到了一些窍门,一时间,两人的攻守配合越来越默契,打得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那些官兵虽然人多势众,但却大多武艺平平,一个个相继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他们的性命并无无碍,但是他们一时间根本就爬不起来,这样一来,就连那个队正也有些胆怯,不敢贸然上前了。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间传来:“住手……你们全都住手!” 话音刚落,还有人跟着大声叫嚷:“住手,徐二公子来了……你们统统住手!” 本来还在咬紧牙关苦撑的官兵们已经只剩下七八个人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围着李盛等人打,而是被李盛和乐平公主追着打了,一听有人出言阻止,他们终于有了台阶下,赶紧都退到了一旁,那个队正则不明所以地看向了说话的那个少年。 李盛和乐平公主也就不再出手,并肩站在一旁,只见一个披着黑貂裘的少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这个少年眉清目秀,只是皮肤有些苍白,身材也略显瘦削。在他的身边有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一个个却都佩带着横刀,目光凛凛,狐假虎威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似乎只要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冲上去。 第一八零章 不知者不怪罪 那个队正终于认出了那个骑马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他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躬身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卑职乃是左牙衙都指挥使张将军麾下的队正张继新,见过徐二公子!” 李盛突然回忆起来,来扬州之前,钟匡范曾经告诉他,在杨渥手下,有两位实权人物,一个是左牙衙指挥使张颢,另一个就是右牙衙指挥使徐温,他尤其对徐温印象更深刻,因为徐温是个多子多福的人物,他有几个亲生儿子,分别是徐知训、徐知询、徐知诲、徐知谏、徐知证、徐知谔,他还有个养子叫做徐知诰。 李盛忽然又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些历史事件,在历史上,那个徐知诰后来居然干出了一番大事业,成为了南唐的开国皇帝,写下“一江春水向东流”那个著名诗句的南唐后主李煜便是徐知诰的孙子,只是,为什么徐知诰在后来改姓为“李”,李盛倒是一头雾水,但是无论如何,徐知诰将来必定是成就非凡的人物。 在徐温的这些儿子里,徐知诰排行老二,不过,徐温的嫡长子徐知训一直对徐知诰很反感,甚至暗中排挤他,私下里更是称呼他为“乞儿”。因为,徐知诰出身卑贱,徐知诰小时候有个小名叫做彭奴,他自幼便在濠州(今安徽凤阳)一带流浪,六岁时,其父就在战乱中不知所踪,不久,他的母亲刘氏也撒手人寰。 年幼无知的彭奴只好混迹于濠州街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当年,杨行密率军攻打濠州,获胜之后,杨行密在开元寺偶遇彭奴,于是便将他收为养子。 不过,杨行密的亲生儿子们却不能接纳彭奴这个乞儿。无奈之下,杨行密只好将彭奴交给了心腹徐温抚养,徐温给彭奴取名为徐知诰,这个徐二公子正是徐知诰。 徐知诰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番众人,又将目光凝住在那个叫做张继新的队正脸上,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在大街上当众殴斗,成何体统?不怕百姓们笑话?” 张继新当然要恶人先告状,抢先对方才的经过添油加醋地陈述一番,他先把自己撇清了,然后又试图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李盛等人的身上,他甚至一口咬定李盛等人是江州派来的细作,来到这里欲行不轨。 李盛闻言大怒,道:“徐二公子,冤枉啊……在下是江州刺史府的幕僚,这次,我们奉江州刺史之命求见弘农王,他们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们抓起来。” 说完,李盛仔细观察着这位徐二公子的表情,眼前这个贵公子与自己年纪相仿,如果徐知诰果真便是此人,那么,此人应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物才对啊。 徐知诰的凌厉目光扫向了李盛,李盛却坦然无惧,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反而向他启齿一笑,让他不由得有些惊讶,方才他看到了李盛与那些官兵们打斗时的表现,果真是身手不俗啊,想不到,这个少年还真有几分胆识,面对自己也毫不畏惧。 徐知诰动了动眉毛,道:“既然你说你是江州刺史府的幕僚,你们有过所吗?” “当然有,就在这里……请徐二公子过目。”说着,李盛便从怀里取出了过所,上前一步,双手递给了站在徐知诰马前的一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家丁。 徐知诰翻身下马,从那个家丁的手中接过了李盛等人的过所,仔细看了看。 “你是李盛?他们俩是你的随从?”徐知诰打量了一下李盛等人,不由得微微皱眉,他感觉这三人的气质都很不一般,他隐隐地认为李盛等人似乎有些问题,却一时间又猜不出问题究竟在哪里? 李盛不卑不亢地答道:“是的,我们是奉江州刺史之命来这里拜访弘农王。” 徐知诰还没发话,张继新又大声呵斥道:“大胆刁民,弘农王就是因为身边有太多你们这样的歹人才受到了蒙蔽,他身边的许多心腹都因此犯了大罪……” “住口!就凭你一个小小的队正也有资格议论弘农王的是非?”徐知诰闻言顿时大怒,打断了张继新的话,对于这些事,他当然知道,但却不足为外人道。 张继新顿时吓得脸色一变,浑身哆嗦了一下,不经意间低下了头,徐知诰看起来虽然像是个文弱书生,可是,他一发起怒来却也是有一种不可小视的威慑力。 李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看样子,这个徐二公子还真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身上似乎并没有那些贵公子常有的纨绔气息,一念及此,他对此人的好感顿时就多了几分。乐平公主则是非常解恨地瞪了张继新一眼,这样祸国殃民的狗腿子就该杀,杀一个少一个! 徐知诰将过所递给李盛,正色道:“眼下正是我们南吴的非常时期,淮南军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图谋不轨,已经受到了惩处……任何要想拜见弘农王的人,都要得到特别的批准,你们是江州人,不知者不怪罪。不过,既然你们奉命求见弘农王,我可以派人问问,你们不妨先在客栈里休息一下,得到消息之后,我自会派人告知你们,届时,你们才可以去拜见弘农王。” 既然徐知诰发话了,李盛只好继续在这里等待消息了,他旋即拱了拱手,道:“遵命!多谢徐二公子!如果有消息,烦请您派人告知我们,我们这就回客栈了。” 眼见李盛等人的马车离开了很远,徐知诰这才看了看张继新,淡淡地道:“好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江州是我们的盟友,对于这几个人,不要怠慢!” 张继新一听气极,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徐知诰也不理睬他们,旋即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人就离开了这里。张继新恨恨地看着徐知诰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道,不就是徐将军的养子吗?这么威风! 第一八一章 自作孽不可活 回到客栈之后,李盛问了问客栈掌柜的,从掌柜的口中确认了,所谓的徐二公子便是徐知诰,徐温是南吴的权臣,徐家在广陵城这个大都市里还是很有知名度的。 这个晚上,李盛和乐平公主都是枕戈待旦,洪飞虎更是几乎一夜没睡,不时地向窗外看看是否有不怀好意的人出现,由于白天与官兵发生了冲突,李盛很担心遭到那些官兵的报复,看来,广陵城也并不太平,他们初来乍到,当然要小心一些。 唐代时,官府在广陵城的蜀冈山下修筑了规模宏大的罗城,这样一来,唐代的扬州城便包括了子城和罗城两个部分,其中,子城在蜀冈山上,而罗城在蜀冈山下,子城是官府衙门各机构的所在地,罗城则是工商业与居民区的聚集地。完全建成之后,扬州城市的规模便仅次于当时的长安、洛阳二城,成为了国内的第三大城市。 当年吴王杨行密在世的时候,曾经有几千名装备精良的亲兵驻扎在扬州子城之内,自从杨行密死后,杨渥这个败家子就把这些亲兵迁出了子城,用腾出的空地作为打马球的场地,这样一来,正应了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几天前,张颢和徐温亲自率领几百名精兵,杀气腾腾地闯入了弘农王杨渥的府邸之中,宣布了杨渥手下十几名心腹的罪状,然后就将他们拖下去活活打死,淮南军诸将之中,只要是对于张颢和徐温有所不满的,也相继被张颢和徐温秘密处死。这样一来,南吴的军政大权已经完全被张颢和徐温二人把持,杨渥已经被架空,成为了傀儡。这个时代的通讯比较落后,这么秘密的事件当然不会这么快传到江州,钟匡范对于此事一无所知,这才把李盛派到了这里,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在唐末的藩镇割据时期,所谓牙军就是各个藩镇节度使麾下的近卫队,那时候,所有节度使的兵力都是以牙军为中心而组建的。其中一些强藩甚至特意选拔精锐部队作为牙军,给以优厚待遇,在某种程度上,那时候的牙兵已经成了藩镇节度使个人的私兵。在南吴,杨渥被架空后,牙军就分别由张颢和徐温二人控制。 右牙衙都指挥使徐温的府邸毗邻原本是隋代江都宫城的淮南节度使府,与子城西北部的官署衙门隔街相望。在略显幽静的院子里,置有假山和花树,清幽典雅,可见主人的不俗。一栋两层的小楼独占院子的一角,楼前有鸟雀欢鸣,悦耳动听。 不过,徐知诰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此刻,他心事重重,为了李盛求见杨渥之事,他正在思索着稍后拜见义父徐温之时究竟应该怎么开口。方才,一个家丁告诉他,徐温的谋士严可求正在书房里与徐温谈话,徐知诰只好在外面稍待片刻。 在徐知诰看来,严可求这个人很不简单,起初,严可求曾经在徐温的手下做宾客,当年,杨行密猜疑自己的小舅子朱延寿暗中参与叛乱,打算除掉朱延寿,严可求便献计让徐温告诉杨行密,教他假装召朱延寿回来议事,然后趁机将他杀掉,这件事进展得很顺利,严可求立下了首功。事后,徐温因此晋升为淮南军的右牙都指挥使,严可求则由徐温举荐给杨行密,从此便成为了杨行密的心腹谋士,杨行密死后,严可求又回到了徐温的身边,继续给他出谋划策,深得徐温的器重。 没过多久,一个灰袍男子走了出来,此人头发挽成简单的道髻,看年龄,大约有三十多岁,身材瘦高,蓄着三绺微髯,白净面皮,鼻如悬胆,目若朗星,生得气宇轩昂,此人正是严可求。徐知诰连忙上前一步,对他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 “原来是二公子来了,令尊大人此刻正在书房里面呢……”严可求微微一笑,拍了拍徐知诰的肩膀,然后便施施然离开。 严可求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思忖着,徐温的几个儿子里面,几乎没有太靠谱的,唯有这个徐知诰还算是有点才能,这或许与他自幼浪迹街头经受过一番磨砺有关系,可惜他只是徐温的养子而已,徐温的亲生儿子徐知训和徐知询一直在与他明争暗斗,在徐府里面,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为此,徐温一直很头疼。 目送着严可求的身影走远,徐知诰这才转过身来,向徐温的书房走去。他知道,严可求既然来与义父徐温议事,他们商谈的必定是军国大事,眼下的广陵城风云变幻,动荡不已,肯定是有许多事情需要义父决策,这几天,他一直没见过义父,也不知道义父的心情如何,一旦他提起李盛等人的事,义父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徐知诰虽然与李盛只有一面之交,但他却对年纪相仿的李盛很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惺惺相惜,他不仅为李盛年纪轻轻却有这么高超的武功而深感震惊,更为李盛的言谈举止而心折,他很想结交李盛,因为他在徐府里一直有一种孤独感。 虽然徐府的下人们都称呼徐知诰为二公子,但他有自知之明,他从来没有真的把自己当作是一个贵公子,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自己小时候只是个流浪儿。徐知训和徐知询这两个纨绔子弟一直对他很排挤,若不是义父看他有些才华,他恐怕很难在徐府立足,为此,他需要结识一些朋友,能够在关键时刻帮上忙的朋友! 徐温书房一角的铜炉上正煮着茶,蒸腾朦胧的水气中萦绕着一阵淡淡的茶香,从这味道就可以判断出这茶叶一定是色香味俱佳的上品。可是,与徐温现在在淮南军之中呼风唤雨般的地位相比,书房里面的陈设却相对比较简单,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还堆积着厚厚的文书等待批阅,看样子,徐温这几天一直很忙碌。 第一八二章 上阵父子兵 在书房的墙上悬挂着一幅色彩艳丽的画卷,那是大画家荆浩赠送给徐温的《山水图》。画面上危峰重叠,高耸入云,山巅上树木丛生,山崖间有一道瀑布飞泻而下,大有“银河落九天”之势。 在山腰的密林中深藏着一个院落,院落中有一条直通山下的小径,山道蜿蜒盘旋,旁边还有溪流宛转曲折,最后注入山下的湖中。山脚下,有巨石耸立,也有村居房舍掩映于密林之中。小河上有个渔人在撑船,不远处的路上,有个人正赶着毛驴慢慢行走。画中只有两个人,但是,人物在画中却只是陪衬而已。 徐温穿着一身紫色的燕居常服,他身材魁梧,肤色黧黑,浓眉大眼,满脸的络腮胡子,虽然他的年龄已经有四十多岁了,但他却仍然精神矍铄,目光凛凛,端坐在那里,依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见到徐知诰进了书房,徐温的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徐知诰坐下。 虽然徐温此刻确实有些疲惫,但是他很愿意与徐知诰谈话,因为这个孩子经常帮他出谋划策,不像徐知训和徐知询那两个花花公子,整日里沉溺于声色犬马,让他颇为失望。徐温本来是私盐贩子出身,能够混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很知足了,有了这么多儿子,他却在发愁将来由谁来继承自己的地位…… 徐知诰的屁股只有一小半坐在圈椅上,他一脸正色地看着义父,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义父乃是一代枭雄,自从弘农王杨渥被架空以后,义父就成为了南吴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更加感受到了徐知训和徐知询对于他的排挤,他们俩似乎生怕他将来分一杯羹。 “老二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为父究竟是为的什么事啊?好几天不见了,其实,为父也想找你聊一聊呢,你来的正好!”徐温刻意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话虽然这么说,他的心里却在打鼓,这小子是不是要来告状了?听说他们兄弟几个最近有点矛盾,俗话说得好,多子多福,现在,这却很让非常头疼。 徐知诰旋即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说完之后,他就仔细地观察着义父的表情。 徐温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孩子还没有像他想象得那么脆弱,他沉吟片刻,道:“老二啊,这件事,你做的很对,如今,杨渥那小子已经被架空了,没必要再让那个江州刺史府的使者去跟他会面了,你可以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回江州去,如果他们真的有要事相商,你也可以让他们来见为父,这才是待客之道啊。” “只是,孩儿担心张将军的手下会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在广陵城人生地不熟的,初来乍到就惹到了张将军的人,那些人可不是善茬。”徐知诰插了一句话。 徐温点了点头,肃然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为父不瞒着你,这次对杨渥的行动是张颢和我联手才成功的,如果我们不联手,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但是,现在张颢和我已经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为父与张颢早晚还要发生冲突,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胜者活下来!可是,你也知道,目前,张颢的实力比我们更强大,与他对抗,我们必须动脑子!” 徐知诰肃然点了点头,静静地听着徐温诉说,脸上则是神情变幻,亦喜亦忧,喜的是义父已经大权在握,忧的是义父早晚还要与张颢火并,鹿死谁手很难预料。 “记得先王死前,为父还在尽心竭力地帮助杨渥继承王位,那时候,周隐等人是坚决反对由杨渥继位的,可是,先王已经在弥留之际。要不是我,杨渥那小子能够登上弘农王宝座?可是,杨渥那小子继位之后却不思进取,整日里就顾着打马球,更让我失望的是,他居然在军中挑选猛士,组建了所谓的‘东院马军’,他又在淮南的将领和官吏之中大量安插他的亲信,他任命的那些官员一个个仗势欺人,骄横跋扈,甚至公然排挤我们这些在先王时期就深受器重的功臣。就在一个月之前,为父还在担心杨渥那小子会不会除掉我,张颢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们就不得不联起手来……这新年以来,不仅朝廷上风风雨雨,据说梁王朱温很快就要篡位,我们淮南军内部也是动荡不已,现如今,为父好不容易把持了淮南军的权柄,张颢却又对我虎视眈眈,真是多事之秋啊……” 说到这里,徐温禁不住轻叹一声,陷入了沉思之中,书房中一时间静默下来。 徐知诰也沉浸在了回忆之中,自从义父徐温把持朝政之后,那些认识自己的外人对自己也更加尊重了几分,这当然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当真是世态炎凉啊。 片刻之后,徐温的目光就变得锐利了起来,犹如出鞘的宝剑一般咄咄逼人,他看了看徐知诰,正色道:“老二啊,从此以后,为父还要指望你们兄弟几个帮我多多做些事情呢,为父已经老了,最近经常感觉到力不从心,只要解决掉张颢这个问题,日后,南吴的事情还不是我们父子说的算?你很能干,你要继续努力!” 徐知诰连忙道:“孩儿遵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于孩儿来说,也是个历练的良机,孩儿一定会与几个兄弟们齐心协力,助父帅成就一番大事!” 徐温听了很满意,微微颔首,又站起身来,负手在书房中轻轻踱着步子,说道:“要想干成大事,我们就必须招揽人才,我们最近杀了一批杨渥的亲信,以后,就要把我们的人充实进去,可是,我们现在的人手还不够……从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看,你方才说的李盛这个人很不简单,他以前干过不少大事。” 第一八三章 事了拂衣去 徐知诰不由得心中一震,没想到义父徐温手下的斥候居然打探过李盛的底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徐温察觉到了徐知诰的神情变化,但却不动声色,道:“那小子不久前曾经在亳州帮助陈家庄打退了朱温手下的神捷军。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么多了不起的事情,既然他来到淮南,我倒是有心想用他了……虽然他是钟匡范的人,但这并不是问题,因为钟匡范也想投奔淮南,为此,我们必须尽快争取钟匡范,不能让他们投奔张颢,张颢的实力本来就比我们强,要是再加上钟匡范,那可就如虎添翼了。” 徐知诰禁不住惊喜交加,惊的是义父徐温居然将李盛的来历打探得如此细致,李盛以前居然干过那么多不同凡响的事情,就连他都自愧不如;喜的是义父也想招揽李盛等人,这当然是他很愿意看到的,只是,李盛将来一旦加入徐温阵营,到底会跟谁走得更近?他可不希望李盛与徐温的嫡长子徐知训来往,这就需要他多多用心了。 徐温转过身来,看着徐知诰道:“更重要的是,为父与张颢的政见不同,先王在世的时候一直忠于大唐皇室,多年来,淮南军一直在与朱温对抗,无数兄弟为朝廷效忠而战死沙场,如今,张颢却主张投靠朱温,真是令人失望!为父对此坚决反对,即便是将来朱温篡位,我们也要沿用大唐的年号,拒不承认朱温的政权!淮南军虽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战力,但却绝不会支持一个谋朝篡位的奸臣!” 徐知诰怔了一下,附合道:“义父所言极是!我们决不能允许张颢投靠国贼!” 说到这里,铜炉上的茶水已经沸腾了,徐知诰殷勤地提起了水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徐温。徐温笑了笑,接过这杯茶水,不急着喝下去,反而看着眼前不断升腾的氤氲水气,似乎是在欣赏那水气渐渐飘散的过程。 片刻之后,徐温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茶杯放在桌案上,道:“李盛那小子为了给一个女子疗伤可是惹下了不少麻烦,似乎他们无论到了哪里都会遇到许多危险,奇怪的是,后来他们却总能逢凶化吉,全身而退,事了拂衣去……那小子以前的所作所为,很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有点像为父年轻时候,而且,一旦遇到不可预料的事情,他也往往可以急中生智。他是一块璞玉,很有雕琢的空间。” 徐知诰对于李盛了解不多,但是听到义父对于李盛居然有如此高的评价,他多少还是有些惊讶,脸上露出些许不解之色,看来,李盛着实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为了给一个女子疗伤就不惜面对千难万险,从这一点来看,李盛是个性情中人。 徐温看了看徐知诰的表情,大有深意地笑了笑,道:“那小子不是靠运气,还是自身很有能力,否则他恐怕早就活不到今天了。而且,那小子为人比较低调,不事张扬,这是他的性情使然,这一点,你们俩比较相似……为父希望你们兄弟几个都能成为少年英才,也好帮助为父做些具体的事情,只有自家人才值得信赖。” 徐知诰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遵命,孩儿一定谨遵义父教诲。” 徐温淡淡地道:“你们还需要磨炼,没有哪个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如果张颢的手下找他的麻烦,你可以出面帮他一把,我们目前很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聊了片刻之后,徐知诰这才离开义父徐温的书房,此刻,他的心情不错,如果他抢先接触李盛,就可以把李盛拉拢到他的身边来,这样一来,也是占了先机。 出了徐温的书房,徐知诰立刻就带上几个侍卫直奔李盛所在的客栈,到了客栈的外面,他忽然发现附近有几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精壮汉子,一看便知是张颢军中的丘八,他们想必是在这里监视李盛等人。想到这里,徐知诰连忙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留下几个侍卫守在客栈的门口,他自己则是直奔李盛所在的客房。 洪飞虎早就在窗口看见了这一幕,并且告诉李盛,那个徐二公子来到客栈了。 听到了敲门声,李盛亲自打开门,见到小脸被冻的红扑扑的徐知诰,笑了笑,道:“请坐,徐二公子,在下不知你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还请公子恕罪……” “李公子不必客气,昨天在街头上遇见你,我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徐知诰也笑了。 徐知诰落座之后,众人便寒暄了一番,李盛这才得知徐知诰比自己年长一岁。 徐知诰很快就言归正传,按照徐温的吩咐,提起了让钟匡范与徐温联合的事情,其实,李盛对此早有预料,现如今,杨渥已经被架空了,徐温为了独揽大权,必定会招揽人才,招兵买马,至于江州这支不可小看的力量,徐温当然要拉拢。 李盛对于历史的一些细节并不太熟悉,但他却大致清楚历史的发展路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先知,那也只能是他自己,这方面就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 众人正在聊着,门口忽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道:“开门……李盛在吗?”说话的人语气生硬,听起来很不礼貌。 徐知诰看了看李盛,低声道:“或许是张颢的人来了,别怕……” 李盛微微一笑,吩咐洪飞虎道:“小虎子,你去开门吧。” 洪飞虎打开门,挡在门口,门口果然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官兵,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不屑地看了看洪飞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哪个是李盛啊?居然敢在街头殴打官兵,我们奉左衙的都头纪祥大人之命,让李盛跟我们走一趟。” 李盛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徐知诰却对他使了个眼色,随后便走到了门口,淡淡地道:“你们两位请回吧,请你们转告纪祥一下,李盛不会跟你们去的。” 第一八四章 恍如隔世 那两个官兵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怒形于色,那年长些的瞪大了眼睛,厉声道:“我们是奉军令而来,你们抗拒拘捕,该当何罪,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徐知诰冷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你们没有这个资格……李盛是右衙步军中的军官,即便是犯了法,也应该报请右衙都指挥使徐将军受理,你们左衙的人管不着!” 那两个官兵听了都是大吃一惊,正要继续纠缠,徐知诰亮出了事先给李盛准备好的鱼符,那两个官兵这才不得不相信,只好压住怒火,讪讪地离开了客栈。 李盛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杨渥被架空后,徐温和张颢现在是各自为政,张颢还不能轻易动徐温手下的人。不过,这样的平衡很难持续很久,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徐温和张颢早晚会发生火并,那时候,又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明争暗斗。 既然李盛知道徐知诰以后可能会干出一番大事,这个人又是个苦孩子出身,对待自己还算真诚,李盛当然要顺坡下驴,不能放过这个难得的抱大腿的机会,将来,如果混个一官半职,过上妻妾成群的幸福生活也不错,也不白白穿越一回。 于是,李盛在次日返回了江州,他要将徐温父子的话转告给钟匡范。果然不出李盛所料,听了他的汇报,钟匡范斟酌一番之后,下定了投靠徐温的决心,淮南军的领导人由杨渥这个纨绔子弟换成了老谋深算的徐温和张颢,对于实力较弱的江州来说未必是坏事,既然徐温如此诚恳,钟匡范也很愿意与徐温进行进一步的合作。 既然如此,李盛就开始做搬家的准备了,本来他就想离开江州,终于找到了这样的机会,于是,李盛和洪飞虎在江州忙碌起来,他们要把在江州城里的房屋等财产出售,好在李盛的家里并没有别的仆人或者侍女,否则,李盛去扬州之前就会有许多麻烦事需要处理。不过,一些善后的具体事宜就要交给洪飞虎了,他要在江州留守几天,洪飞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李盛对他办事很放心。 至于乐平公主,她当然也希望能与李盛一起去广陵城,广陵城这座城市的繁华,就连她自幼生活的故都长安都比不上,她很喜欢这个城市,更何况,在那个大都市里打探关于弟弟的消息,可能会更加容易些,与李盛在一起,彼此之间也可以互相照应。 春夏之交,李盛和乐平公主再次来到了广陵城。这里,榆钱开的正浓,漂亮的榆钱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枝条上,过些天,槐花也要开了,到时候,就将是吃货们大快朵颐的好时节。一想起槐花,李盛就会回忆起在后世里母亲做的槐花饼,入口甘甜,满嘴留香,让他百吃不厌,可惜,这一切已经恍如隔世。想到这里,李盛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酸痛,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活,他是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 李盛在广陵城里买了一个小院子,这个院子比起以前的宅院还要略大一些,卖主是一个即将去升州做官的中年人,虽然扬州的地价很贵,但是,整个交易是由徐知诰牵头的,卖主又急着出售,李盛就捡了个便宜,以相对较低的价格将这个院子买了下来。唯一让李盛感觉遗憾的是,这个院子距离徐温的府邸比较远,以后,他少不了要与徐温父子打交道,每次去徐府都要骑马,否则,时间伤不起。 安顿下来之后,这一天,李盛就应徐知诰之邀参加酒宴,地点就在徐府里面,据徐知诰所说,参加酒宴的都是徐温的几个儿子,还有他们的伴当,李盛当然不便拒绝,看样子,徐温对他还是很器重的,他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徐温的几个儿子。徐温这老家伙生了这么多儿子,但却依然宝刀不老,最小的儿子徐知谔才两岁,李盛也是不得不佩服,徐温真是堪称龙马精神。 尤其令李盛惊异之极的是,他忽然想起来,徐温的两个小儿子徐知证和徐知谔在宋代被一度神化,在民间,这兄弟俩被称为二徐真人,备受推崇,明成祖朱棣甚至敕封他们俩为二徐真君,李盛更加有了几分好奇心,很想见识一下这两个小娃娃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此时已近黄昏,酒宴就设在徐府的后花园里面,饮酒时所玩的游戏方式也很特别,此前早有家丁从不远处的邵伯湖取来了很多朵荷花,分别插在许多花盆里面,放在众人之间,然后,由一个身姿婀娜的歌妓取来一盆花,在众人之间依次传递,每个人摘下一片花瓣,谁摘下了最后一片花瓣,谁就要饮酒一杯,或者赋诗一首。 李盛不由得灵机一动,这不就相当于击鼓传花吗?其实,李盛的酒量很不错,至于赋诗,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大不了将那些唐代以后出世的大诗人的诗句暂时引用一下,反正没有人会知道这些诗句是谁写的,李盛对此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在酒席间,李盛发现,徐温的几个亲生儿子都很有特点。徐知训和徐知询的外貌比较相像,都是身材肥胖,肥头大耳,只不过徐知训的身材更高一些,他长着一双三角眼,只是眼圈有些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徐知训和徐知询这兄弟两人兴趣相投,都是典型的花花公子,两双色迷迷的眼睛几乎一直瞅着那个身材窈窕的歌妓,要不是徐温在场,他们俩甚至可能会直接扑上去,将那个漂亮的歌妓就地正法。 徐知诲和徐知谏的年龄相对小一点,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身材相对瘦小。徐知诲看样子老实巴交的,甚至有些木讷,他不怎么说话,只是埋头吃菜,徐知谏则一看就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他与徐知诰比较亲热,甚至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第一八五章 表明心迹 轮到徐知训和徐知询摘到最后一片花瓣之时,两人都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喝酒,实际上,他们俩可以说是一肚子草包的花花公子,根本就写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诗句来。就连徐知诲和徐知谏都能像模像样地赋诗一首,不过,听起来更像是打油诗。 轮到徐知诰的时候,他吟诵了自己写的一首诗《咏灯》,这却让来自后世的李盛也不由得眼睛一亮,“一点分明值万金,开时惟怕冷风侵。主人若也勤挑拨,敢向尊前不尽心……” 徐知诰很有才气,这首诗没有华丽的辞藻,但却暗含着深意,表面上是说灯芯需要主人勤来挑拨才能持续发光发热,实际上则是在暗示,希望徐温以后多栽培他,他一定会有所回报的。这首诗,其实是徐知诰在借机向徐温表明心迹。果然,徐温听了之后非常高兴,笑得合不拢嘴,他是盐贩子出身,他自己可做不出来这样的诗句。 到了李盛摘到一盆荷花的最后一片花瓣之时,他本来想以喝酒作为应对方式,并不打算吟诗,以他现在的相对卑微的身份和地位,并不适合在这里出风头,还是低调些为好,以免引起某些人的反感,他早就看出来,徐知训和徐知询这哼哈二将可不是省油的灯。 徐温却很想看看李盛的文才到底有多少,笑道:“老夫早就听说过小李子文武双全,乃是江州刺史钟匡范麾下的智囊,深得钟匡范的器重……今天,你不妨赋诗一首,让老夫的犬子们见识一下。” 徐知诰也在一旁鼓励道:“李公子,不必拘泥小节……在下也一直想见识一下你的高才呢!” 既然徐温发话了,李盛也就不再犹豫了,笑了笑,道:“承蒙徐将军这么看得起,卑职这就献丑了,卑职恰好刚刚想起了几句长短句,这就吟诵出来,莫要笑话我……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这几句是宋代大诗人辛弃疾的《破阵子》中的一部分,李盛没记得那么全,但他相信,这几句就足可以引得众人对他刮目相看了,因为这几句体现了辛弃疾当年念念不忘报国,期待从军出征,一心效忠君王,立下汗马功劳的雄心壮志。 “果然是一首好诗啊!李公子真是才思喷涌,文采过人啊!”徐知诰第一个拍手叫好,连声赞叹,他这可是由衷的佩服,这几句诗气魄豪放,令人热血沸腾。 就连徐温这样的大老粗也禁不住目瞪口呆,果真是好诗啊!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够即兴创作出这么朗朗上口却又振奋人心的诗句,此人果然是非同小可! 原本正在闷头吃菜的徐知诲也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了李盛片刻,目光中充满了惊讶,他现在正在读书,还是有些文化基础的,这样的诗,他是写不出来。 徐知训也是大吃一惊,但他看向李盛的目光很复杂,有些惊讶,也有些嫉妒。 徐知谏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这些人的表情顿时尽收眼底,他笑了笑,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朗声道:“我们淮南从此又有了一位年轻有为的才子,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孩儿敬父亲一杯酒,为父亲贺!”说完,他就一饮而尽。 徐温也大笑着举起了酒杯,一仰脖喝了下去,徐知谏这孩子一直很会说话。 或许是出身将门的关系,徐知训和徐知询都是酒量不错之辈,喝酒到了兴起之时,徐知训甚至一把搂住了那个歌妓的小蛮腰,那歌妓吓得禁不住尖叫了一声,娇躯瑟瑟发抖,徐知训的咸猪手正要深入那歌妓的怀里,却发现徐温瞪了他一眼。 徐知训这才收敛了一点,很不情愿地推开了那个楚楚动人的歌妓,那歌妓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远离了徐知训。 看到这一幕,李盛不动声色,他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一眼徐知诰,旋即清晰地看到,徐知诰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愤怒。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徐知诰和徐知训之间的矛盾肯定不少。 徐温已经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便打了个圆场,道:“对于当今时局,你们有什么看法?你们不妨都说说看,不必拘泥,即便是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作为嫡长子,徐知训率先发言道:“就在不久前,大唐皇帝终于禅位给朱温了,其实,这早就在世人的意料之中了,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唐帝国最终寿终正寝了,着实令人唏嘘不已啊……想当初,太宗皇帝曾经被世人称为天可汗,那时候的大唐是何等威风啊,现如今也改朝换代了。不过,朱温虽然是一代枭雄,但他割据一方尚可,要想一统天下,他还不够格,依我看,爹爹早晚能够取而代之!” 听了徐知训的话,徐温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他对自己的嫡长子还是寄予厚望的,为了培养徐知训,他煞费苦心,特意请淮南军之中的大将朱瑾教授徐知训兵法,虽然徐知训好色了一些,但这也是有情可原,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就连孔圣人都说过“食色性也”,孟夫子也说过“知好色则慕少艾”,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知询一直与徐知训一唱一和,这时也附和道:“就是,朱温成不了大气候。” 徐温微笑着捋了捋胡须,这两个年龄大些的儿子彼此很亲密,这让他很欣慰。 既然徐知训和徐知询都说了自己的看法,徐知诰当然也不甘寂寞,道:“徐温此獠心肠歹毒,他将皇帝贬为济阴王,迁到了曹州(今山东省菏泽市)软禁起来,派了许多甲士在那里严密看守,这样一来,这个落寞的皇帝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更令人气愤的是,朱温居然还封吴越王钱鏐为吴王,以前,吴王可是杨行密啊,这让杨渥那小子如何自处?” 第一八六章 天下大势 此言一出,徐温不由得怔了一下,他老奸巨猾,早就猜透了朱温的险恶用心,不久前,马殷越过郡王这个级别而被朱温破格封为楚王,虽然杨渥现在只是个傀儡而已,但朱温这么做摆明了就是想要吴越军与淮南军为敌,只要有吴越军在南边牵制,朱温就可以坐收渔利。 以前杨行密健在时,南吴就一直对抗朱温,杨行密撒手人寰之后,朱温却依然视南吴为眼中钉肉中刺。徐温早就看出来,南吴与朱温势同水火,因此他一直反对与朱温结盟,即便是结盟,朱温也会以各种理由让南吴出兵讨伐别的藩镇。 徐知诰看得显然比徐知训和徐知询更加深远一些,楚王马殷现在志得意满,正在磨刀霍霍,准备与淮南军大战一场,但对于马殷,义父徐温还是很有些忌惮的,因为马殷军团的实力不可小视。 徐知谏看到徐温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出了父亲的心思,道:“孩儿谈谈自己的拙见,朱温称帝后,天下间的各路英雄对他并不都是拥护,太原的李克用和凤翔的李茂贞仍在沿用大唐的天佑年号,而不是用后梁的年号,其余的各个藩镇都奉后梁为正朔,对朱温俯首称臣,并且接受朱温的封号,由此可以判断,朱温的好日子不会长久,父帅不必过于担心。” 徐温点了点头,目光又扫过沉默寡言的徐知诲,看他似乎并不想发言,禁不住微微皱眉,知子莫如父,徐温知道这孩子的人品是极好的,他对府中的下人都很仁慈,可是。这孩子的性格太沉闷了,一脚踹不出个屁来。 徐温又将目光转向了李盛,笑道:“小李子,你很善于作诗,你的文采可以说是惊才艳艳,而且,从你的诗里还可以感觉到你是个胸怀大志的年轻人,这一点着实难能可贵,读书人将来的正途自然是做官,你对天下大势有什么看法?” 李盛早有准备,道:“卑职认为,朱温原本只是黄巢的部下,后来投降了大唐,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一步步青云直上,但他现在却谋朝篡位,这种乱臣贼子早晚会遭到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虽然朱温称帝了,但是以卑职之见,他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倒是彪悍的契丹人不可小视,契丹铁骑骁勇善战,耶律阿保机趁着大唐各个藩镇内战不休,已经统一了契丹各部,实力越来越强大,更加值得注意的是,契丹人已经占据了漠北草原的产盐区,无论在军事还是经济方面,他们都在蒸蒸日上。假以时日,契丹人必定会成为中原各国的心腹之患!”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喧哗的徐知训和徐知询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他们俩虽然无法判断李盛所说的是否正确,但却感觉到李盛这番话很有道理,徐知训的三角眼冷冷地看了看李盛,他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片刻之后这才转移视线。 徐温捋了捋胡须,脸上有一丝惑然不解的神色,道:“老夫听说,朱温篡位称帝之后,契丹人还派了使者前来祝贺呢,朱温也给了契丹封赏,看样子,那些野蛮人还算懂些礼节……不过,他们就是为了利益而结盟,朱温勾结契丹人,就是为了对付河东军。那些野蛮人虽然彪悍善战,但却鼠目寸光,每到一处只是以骚扰劫掠为主,没有长远打算,不足为惧,当年五胡乱华的惨景应该不会重现的……对于我们淮南军来说,有这些契丹野蛮人存在也未尝不是好事,他们可以牵制一下北方的几个藩镇,否则,这些北方藩镇一旦南下,对于我们非常不利。” 徐知诰也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孩儿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不妨远交近攻,与契丹人联合起来,这样一来,朱温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派兵入侵我们淮南了。” “契丹人倚仗的无非就是强大的骑兵,他们就像笼子里的猛兽,只要能够拒他们于长城之外,他们就不会成大气候。当然,我们也应该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李盛不动声色,徐温父子们当然不知道后来石敬瑭给比他小十几岁的契丹国主做儿皇帝,将幽云十六州拱手送给契丹人的事情,从那时以后,契丹人得到了经济发达的北方农耕区,国力蒸蒸日上,更让中原从此便失去了抵御契丹人的屏障。 “小李子,你方才说的话很有道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与众不同的见识,果真很难得啊!”徐温赞许地看了看李盛,说话间,他又陷入了沉思。 李盛不由得有些得意,在这方面,没有人可以跟自己相比,但他对于徐知诰打算与契丹结盟的想法却并不苟同,历史上的宋朝联金灭辽,后来又联蒙灭金,最后都被证明是战略性的昏招了。李盛甚至突发奇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可以尝试一下通过他的努力改变后来契丹人称霸北方的历史,哪怕是拖延一下时间也不错。作为一个汉人,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民族被北方的野蛮游牧民族奴役,只是,他要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就凭他现在的卑微地位,无异于白日做梦…… 李盛正在思忖之际,徐温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道:“小李子,老夫看你文武双全,对天下大势见解不俗,着实是个可塑之才……如今,我们淮南正在用人之际,后天起,你就留在老夫的身边吧,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你可以直接找徐知诰。” 既然徐温发话了,李盛自然不敢违拗,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宝贵的机会。 次日,李盛得到了一张盖着鲜红色关防大印的任职命令,也得到了一身军服。他的具体职务是录事参军,至于这个岗位具体是干什么的,李盛目前还不知道,他猜测,从这个职务中带的“军”字可知,这可能是属于淮南军中的一种职务。 第一八七章 人畜无害 一天后,李盛戴着黑色幞头,披着连为一体的红色护肩和披膊,穿着轻巧美观的绢布甲,腰佩百炼刀,带上鱼符,叮嘱了乐平公主几句,让她注意安全,然后便走出家门,骑上洪飞虎牵过来的一匹枣红马向徐府的方向行去,正式上任了。 乐平公主看着远去的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李盛穿着戎装的样子着实很英俊,一眼望去很像是一名驰骋沙场的武将,却不知道他以后在这里能否有所成就。 到了徐府之后,李盛这才知道这个职务的责任主要是监察,根据徐温的命令或明或暗地调查或者弹劾一些军中的武将,李盛对此很感兴趣,因为,别人见到他都不敢不尊重,不过,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角色,弹劾别人总该言之有据才行。 李盛第一天上岗,当然是要进行一些培训,培训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武将,名字叫做李德诚,此人身材瘦高,皮肤黝黑,方面大耳,一脸福相。他深得杨行密的器重,杨行密甚至将一个同宗的女子嫁给了他。当年,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射手的安仁义背叛杨行密,被吴军围困在润州,润州城被攻陷之际,除了李德诚之外,吴军的所有将领都对安仁义谩骂侮辱,只有李德诚不失礼,深知大势已去的安仁义居然扔掉了武器,主动对李德诚束手就缚,杨行密当即就任命李德诚为润州刺史。 徐温之所以让得力干将李德诚来培训李盛是有原因的,因为李德诚不久之后就要被派往江州担任江州刺史,那时候,钟匡范就要调到广陵城任职了。因此,李盛和李德诚恰好可以相互交流一番,李德诚把淮南整个藩镇的现状以及淮南军一些主要将领的特点告诉了李盛,李盛则是把江州军政的大致形势对李德诚简要介绍了一番,李盛的官职不高,他所知道的情况相对有限,更何况他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古代的世界本来就不甚了解,言多必失,他可不想被徐温抓住把柄。 李德诚对于李盛却几乎是毫无保留,他人如其名,为人比较坦诚憨厚,这也是为什么安仁义宁愿对他一个人投降的原因,后来,虽然从南吴到南唐的政局风云变幻,李德诚却一步步青云直上,甚至成为了南唐的王爷,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由于年龄的缘故,李德诚对于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李盛并没有太多的戒心,他却并不知道,李盛的心理年龄已经是二十多岁了,他可远远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 既然涉及到淮南的政局,李德诚当然要对徐温和张颢这两个手握重兵的权臣介绍了一番。张颢本来是个降将,在杨行密击败孙儒率领的那支臭名昭彰的以人肉为军粮的土団白条军之后,张颢便加入了杨行密的阵营,然而,张颢后来曾经追随蔡俦反叛过杨行密,最终却又迫不得已再次回到了杨行密的阵营,这种反复背叛的行为,受到了一些淮南军将领的轻视,武将袁稹曾经建议杨行密不要再收留张颢,然而,杨行密很看重张颢的勇猛善战,反而力排众议,把张颢安置在“亲军”之中,让他跟随自己左右。 徐温则是私盐贩子出身,他性情刚毅,沉默寡言,但却很有心计,得到严可求这样的谋士之后,他更是如虎添翼。徐温平日里很少结交淮南军之中的众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徐温此前在淮南军里面不显山不露水,在杨行密率军攻破宣州之时,徐温才一鸣惊人,当时,诸将一个个都在忙着劫掠宣州的金银财宝,徐温却开仓放粮,熬了许多粥给饥饿的当地居民吃,他的好名声从此传播开来,由此开始得到了杨行密的器重。 这些事情,李盛当然是一无所知的,听了李德诚的叙述,他确实很感兴趣。 看着李盛听得如此津津有味,李德诚谈兴越来越浓,捋着长长的胡须,继续娓娓道来:“就拿不久前弘农王手下的一些亲信被诛杀一事来说,弘农王或许是被人蒙蔽,这个,老夫作为下属,自然不便多做评论……但是,弘农王在去年因为一些小事就派兵攻打大将王茂章,迫使王茂章不得不叛逃,率领心腹投奔了吴越王钱镠,后来,王茂章又归顺了朱温,朱温任命他为宁国军节度使。这件事无疑是弘农王的昏招,这小子刚刚继位不久就逼走了一员虎将,昔日的功臣们如何能不寒心?徐温和张颢两位将军就是担心自己受到弘农王的打击,这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李盛听了之后也不由得有些动容,这淮南政局也确实够乱啊,正在经历一场血腥的清洗,好在自己知道这段历史的大致趋势,否则,一旦站错队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可是,这样做,只能除掉弘农王身边的一些心腹,却未必能一网打尽,在那些人的背后还有一些支持弘农王的先王宗族,还有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还有一些仍然手握着大权的官员,这些人能够完全被消灭吗?”李盛质疑道。 李德诚有些茫然不解,问道:“那你还想怎样?如你所说,这确实是个问题。” 李盛沉吟片刻,道:“还要从舆论上把这些人斗臭……让他们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李盛才觉得无意间又援引了后世里一位伟人说过的话,政治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即便是有不可见人的阴谋,也要有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样才能让别人挑不出毛病来,那些喜欢弹劾别人的言官们也找不到理由,无从下手。 望着李盛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李德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比我还狠呢……可是,这个确实需要深思熟虑,老夫是武将,以前老夫一直以为,大不了弄死几个人就够了……对了,你方才说的‘舆论’是什么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 第一八八章 鬼点子 “额……这个就要靠谋士和读书人了,需要传播一些流言。”李盛坏笑着道。 李德诚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大头巾就是聪明啊,总是有鬼点子,不服不行。 广陵城作为当时最繁华的商埠码头,许多南来北往的游客和商贾都流连于此。腰缠万贯的商贾和官员们贪图享受,营造了广陵城“夜市千灯照碧云”的景象。在商贾的声色犬马和文人的诗词歌赋中,“烟花三月下扬州”成为了流传最广的广告语。 当年,隋炀帝败亡于扬州,未能返回洛阳,跟在隋炀帝身边的大量宫人歌女和艺人流落于扬州民间,一代代传承下来,提高了扬州歌妓的演唱技艺,也催生了扬州青楼的繁荣。李德诚不像徐温或者张颢那样野心勃勃,他只求安逸享乐,他的家里就养着几个歌妓。 这一天,徐府后花园里的一个亭子里,正有一阵阵清新悠扬的古筝声传出,亭子正中有一个圆形的石台,石台上横置着一具古筝,一个身穿一袭白色长裙的俊俏歌妓坐在一个椅子上,正在专心致志地弹拨着古筝,她弹奏的曲子便是著名的“平湖秋月”。在她的身前,端坐着两个年轻人,都是一身燕居常服,赫然正是徐知训和徐知询这两个花花公子,两人的双臂交叉于胸前,徐知询微闭着双眼,似乎是正在陶醉于平湖秋月这首曲子,其中所体现的杭州西湖秋天湖平如镜的美丽画面,徐知训却是呆如木鸡,机械地摇着川扇,似乎根本就没有心思听这个优美的曲子。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徐知询看着兄长的脸,试探性地问道。 徐知训这才回过神来,旋即对那个正在弹着古筝的歌妓轻轻地挥了挥手,“铮……”的一声,那个歌妓触碰着筝弦的双手立刻就停了下来,又欠身对这两个花花公子施了个礼,然后便迈着小碎步离开了这里。 沉吟片刻,徐知训皱着眉头,淡淡道:“李德诚家里那个叫做思炀的歌妓真是个令人难忘的小美人,可惜李德诚那个该死的老头子脾气很倔,惹不起啊……” 徐知询这才知道兄长究竟是在为什么着急上火,他一肚子坏水,眼珠一转,顿时就想出了鬼点子,坏笑了一下,道:“大哥,这有何难?不就是一个歌妓吗?不用太担心……不过,李德诚这个老小子倒是傻人有傻福,谁能想得到,他居然在这几年平步青云了,难道我们淮南军之中没人了吗?但是别忘了,他只是杨行密眼中的福将,杨行密早就死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已经成为了父亲控制的傀儡,将来,淮南还不是我们说的算?只要我们好好想办法,这就不是什么难事。” 徐知训茫然地看了看弟弟,道:“贤弟,你说的倒是容易,父亲现在与那张颢正斗得不可开交,他的顾虑也有很多,我们岂能随随便便就去占李德诚这种地位显赫的将领的便宜?一旦泄露出去,父亲必定会责罚我,哪敢轻举妄动啊……” 徐知询哼了一声道:“这样的事本来就不适合张扬,就算是被李德诚知道了,他还能怎么样?兄长玩的是他的歌妓,又不是他的妻妾……父亲一直疼爱你啊,到时候,李德诚也只能吃哑巴亏了,要是闹得沸沸扬扬,他这个将军还怎么在淮南混?” 徐知训双眼一亮,皱纹舒展开来,道:“可是,怎么样才能做得不露痕迹呢?” “大哥,小弟听说李德诚就要去江州了,你附耳过来……”徐知询坏笑着道。 徐知询对哥哥附耳低语一番,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哥哥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这才得意地笑了笑,道:“李德诚就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而已,就算他不甘心,到那时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成为天下间的笑柄,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徐知训思忖了片刻,更加欢喜得跃跃欲试,连声道:“贤弟,你果真是高明啊,哈哈哈……李德诚一旦去江州,那可就是天赐良机啊,愚兄知道怎么做了!” 徐知询哈哈一笑,哼着小曲扬长而去,他很了解他的大哥,一遇到喜欢的女人就一定要占有她,这就是大哥的作风。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初夏的酷热退去了一些,徐知训这才带着一个叫做徐汉水的侍卫离开了徐府,两人各自骑着一匹快马,向着古运河的方向急驰而去。 到了运河边之后,徐知训翻身下马,四下张望了片刻,不见有什么熟人,便将坐骑交给了徐汉水,然后便匆匆地离开了。徐汉水与徐知训年龄相仿,他本就是徐温的远房亲戚,不仅身材魁梧,有一身好膂力,也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侍卫。既然大少爷鬼鬼祟祟地来到这里,他就应该装傻,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只要保护好大少爷的安全就行。想到这里,他又猜测着,大少爷这又是看上了谁家的女子? 徐知训从一条青瓦白墙的小巷穿了过去,片刻后就到了运河畔,在一棵柳树下停着一艘小型的画舫,船头有个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船尾的雕花栏杆与船舱的雕刻遥相呼应,船身四周都贴着浮雕祥云,船头俏生生地坐着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小姑娘,看样子大约有十五六岁,眉清目秀,此刻正在嬉水玩耍。 那个小姑娘一见是徐知训来了,连忙站起身来,笑吟吟地施了个礼,道:“徐公子,您来了……” 徐知训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一个箭步就跃上了那画舫,掀开帘子就径直走进了船舱。 那个小姑娘守在画舫的船头,警惕地四下里看了看,这时,船舱里面传出了听起来似乎有些惊喜的女子声音:“徐公子,您怎么才来呀……人家已经在这里等了您很久了,如果您再晚来一会儿,人家就打算起身回去了。” 第一八九章 看破不说破 说话的女子大约十五六岁年龄,身材高挑,体态丰腴,肌肤胜雪,容颜俏丽,此刻正巧笑嫣然。她那乌黑秀发上簪有一个金翠花钿,身穿一袭红色纱罗袒胸裙,轻纱遮体,既薄又透,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两团绵软半露在外,娇躯凹凸有致,充分展示出曼妙多姿的曲线。 徐知训一看到这个妖艳迷人的女子就眼睛一亮,扑了过去,道:“思炀,我的小美人儿,劳你久等了……近期,府里事务繁忙,我那老爹总是盯着我,我这个做长子的又有什么办法?” 那叫做思炀的女子哼了一声,娇嗔道:“您啊,总是有话说……徐公子,人家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地跑出来一趟,可是您耽搁时间太久了,人家马上就要回去了,要是李将军发现人家出门久了,一旦问起来,可就麻烦了……” 徐知训打断了思炀的话,上前一步,一把搂住她,道:“别怕他,李德诚那老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那老头不久就要走了,以后我们还不是随便幽会……你别急着回去,既然来这里了,我们就好生恩爱缠绵一番。” 思炀白了徐知训一眼,撒娇道:“讨厌,人家是真心喜欢您,您整天却只想着占有人家的身子……” 思炀的话还没说完,徐知训的嘴就吻了上去,堵住了思炀的樱桃小嘴,两个人在画舫里耳鬓厮磨,巫山云雨,好一番缠绵,弄得那原本停泊在河边的画舫都在水面上不住地摇晃。 守在外面的小姑娘脸色一红,回头向船舱里看了一眼,啐了一口,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光天化日之下就白昼宣淫,也不怕别人笑话……哼,真是干柴烈火!”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徐知训便急匆匆地从船舱里出来,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思炀身上的香味,走到帮助把风的那个小姑娘身边时,徐知训随手就塞给她一锭白花花的银子。那个小姑娘笑眯眯地将银子塞入了怀中,又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徐知训身上的香味,朝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船舱的帘子微微掀起,思炀那张带着桃色红晕的俏脸探了出来,依依不舍地喊了一声:“徐公子,人家一定会等您的好消息……您可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啊!” 徐知训闻言又回过头来,猥琐地笑着向她摆了摆手,旋即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此时,徐知诰和李盛就坐在运河边的一个茶楼里靠窗的位置,徐知诰一边悠闲地品着茶,一边望着窗外不远处的那个画舫。 看到徐知训离开画舫之后,徐知诰的嘴角才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悠然道:“小李子,你看到了么?就是这个画舫……想不到,我大哥居然会有这般雅兴。” 李盛会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嗯,常言道,君子慕少艾,这也是人之常情。” 话虽然这么说,李盛的心里却油然而生一个念头,眼前这位徐二公子想必是处心积虑地在注意着他那个便宜兄长的行踪,他绝不是偶然在这里发现这一幕的。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他们兄弟之间勾心斗角都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已。 徐知诰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道:“问题在于,他搞的那个女人竟然是李德诚将军府上的一个歌妓……我大哥这么做,就不怕李将军以后告诉我义父?” 李盛怔了一下,道:“果真如此?徐二公子,这些事情,你已经查清楚了吗?” 徐知诰摆了摆手,正色道:“小李子,我已经说过了,其实我们俩的身世很相似,我小时候也是孤儿,我们也算是志同道合,因此,在私下里,以后你就称呼我为‘彭奴’就行,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至于那个女子的身份,我已经派人查过了,确定无疑,那个女子的名字叫做思炀,她之所以跟我大哥勾搭成奸,就是试图让我大哥将她纳为妾侍,从而改变她的贱籍,可是我那义父绝不会允许。” 李盛不由得有些好笑,或许在古人的眼里,带个“奴”字的名字听起来很平常,就连南北朝时宋武帝刘裕的小名都叫做寄奴,可是对于来自后世的李盛而言,这个“奴”字似乎并不适合男子,更何况徐知诰这样的公子哥。 至于那个歌妓的事情,李盛不置可否,这些原本是徐家的家事,不足为外人道,只是,徐知训色胆包天,这件事居然涉及到了李德诚,这却是个大麻烦,以李盛对于李德诚的了解,虽然李德诚为人还算比较憨厚,但是这样蹬鼻子上脸的事情,一旦东窗事发,哪个老爷们能够受得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估摸着徐知训已经走远了,徐知诰这才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然后就站了起来,李盛也随之站起,两人便离开了这个茶楼。 徐知诰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小李子,我义父很赏识你,他老人家手下的人其实大多是一些有勇无谋的武夫,唯独缺少智勇双全的人才。所以,他才对你委以重任,你的职责就是监察军中的一些不良行为,你不用担心别人怎么看你。你以前在江州那边做事,你的履历也很不错,绝不是那些花花公子能够相比的。” 徐知诰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盛一眼,轻声道:“我们兄弟几个都有各自捞钱的门路,也干过一些荒唐事,我义父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不过,义父心疼他那几个亲生儿子,有意地装糊涂罢了。尤其我大哥,他是嫡长子,义父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就算是他有些瑕疵,义父也不会多问的。可是,要是李德诚将来因为那个歌妓的事情闹起来,一旦弄得满城风雨的,义父即便是想装糊涂也装不下去了。” 李盛苦笑了一下,虽然他负有监察军中不良行为的职责,但他也不想去管这些纨绔子弟的事情,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第一九零章 倒驴不倒架 李盛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即便是后世里的官二代他都招惹不起,更何况这些大军阀家里的花花公子?这年头,弱肉强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次日,弘农王府。往常,淮南的文官武将们在这里议事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拘泥小节,吴王杨行密起于草莽,他在位期间也是连年征战,那时候,他对待部下平易近人,更多是如同兄弟一样,靠的是江湖义气维系感情,就连张颢这样反复无常的降将都受到了杨行密的重用,其余的文臣武将对杨行密更是忠心耿耿。 到了杨渥即位之后,他却不务正业,经常带着一群侍卫去打马球,即便是召集文臣武将们议事之时,杨渥也是心不在焉,这样一来,那些文臣武将们自然是对他敷衍了事,尸位素餐者比比皆是。 自从杨渥的一些心腹相继被杀之后,这些文臣武将们才有了危机感,如今,他们见到李盛这样陌生的年轻人居然成为了监察他们的录事参军,几乎每一个参加会议的人,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无论是张颢还是朱温派系的人,都若有意若无意地看李盛一眼,他们都在猜测着,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受重用。 尤其那些武将,原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武夫,有人甚至与徐温一样都是桀骜不驯的私盐贩子出身,他们私下里难免有些不服,他们都是经历过一场场浴血奋战杀出来的,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这个李盛凭什么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了录事参军?以后,这小子还要监督他们,真是岂有此理!不过,这里是弘农王府的议事厅,在这里,表面上只有一个说的算的,那就是弘农王杨渥,虽然杨渥已经被架空了,但却仍然有一些官员支持他,即便是张颢或者徐温也不能对杨渥太不尊重。 李盛能在今天出现在这里,接受那些文臣武将们的质疑,只是因为徐温想要利用李盛向张颢和其余那些对他有敌意的官员们示威,不错,就是李盛打伤了张颢手下的几个官兵,可是,老子就是不让你的爪牙抓李盛,老子还要让李盛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你的面前,既然李盛是淮南军里的录事参军,张颢也不能为所欲为。 李盛也已经看到张颢的脸色有些阴沉,但李盛却不以为意,只要不让张颢这个反骨仔抓住把柄就行,他只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而已,在淮南军里,张颢目前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杨渥端坐在宝座上,面沉似水,二十出头的年龄,就经历了这么跌宕起伏的人生,这几天里,他一直在苦苦思索,他现在才算是明白了一些,可惜,有的东西一旦失去了,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例如自由和权力。 这些天里,许多在往日里深受杨渥信任的心腹相继被张颢和徐温以各种莫名其妙的借口杀掉或者免职,也有许多杨渥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成为了手握实权的官吏或者将领,但杨渥却无可奈何,敢怒不敢言。不过,李盛这个刚刚上任的录事参军,却让杨渥莫名其妙地萌生了一种想要拉拢的感觉,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作为一个傀儡,杨渥还是想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为此,他着实需要有人能够成为他的帮手。杨渥知道,今天,众人要讨论的是一件大事,关乎淮南的未来,甚至可以说关系到淮南军的生死存亡,必须由他出面来决定的大事。 今天是杨渥自从失去权柄之后第一次主持众人议事,正是为了淮南军是否要与朱温结盟的事情。虽然杨渥只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但是,血气方刚的杨渥仍然倒驴不倒架,此刻,他坐在宽敞而又舒适的宝座上,明显瘦削了几分而且有些苍白的脸上仍然透露出一丝自信和不甘雌伏的坚毅。尤其当他看到张颢和徐温这两个手握重兵的权臣对他仍然毕恭毕敬,先王当年倚重的智囊和猛将们仍然愿意听从他的号令,眼前这些淮南的精英们仍然称呼他为王爷,他更加信心十足了。 这些文官武将们站得很整齐,而且给人一种叱咤风云、威风八面的感觉,可是,经历过两辈子的李盛站在这里,看着影响着淮南大局的这些文武官员们,他的心中却有一种完全不为所动的看法。这些官员们有的直言不讳,有的曲意逢迎,这件事涉及到许多人的利益,由于分属不同的派系,各人的见解和立场都有所不同,他们彼此间争执不休,互相算计,勾心斗角,逢场作戏,李盛看了之后顿时想起了《官场现形记》那本名著,这里便是名利场,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危机四伏。 这次召集文武百官们议事,当然是张颢的提议,以弘农王杨渥的名义发起,其实,张颢此前已经与朱温派来的使者在私下里密谈过,朱温的军队现在兵强马壮,他的实力当然是不可小视的,即便是当年杨行密健在的时候,淮南军与朱温的梁军交战也只是互有胜负,更何况楚王马殷和吴越王钱鏐都公然臣服于朱温,这就对淮南形成了夹击之势,现在,淮南军之中派系林立,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对于与朱温联盟之事,许多仍然心系大唐皇室的文官慷慨陈词,联名上疏,请求杨渥断绝这个念头。文官们自幼熟读圣贤书,在他们看来,他们世代享受大唐的俸禄,现如今,朱温谋朝篡位,他们本应该联合其余藩镇讨伐朱温,中兴大唐,即便是不这么做,最起码也不能与奸臣朱温狼狈为奸,成为不忠不义之徒。 不过,文官们的大道理说得冠冕堂皇,打仗却终归还是要靠武将的,淮南军中那些武将们的分歧也不小,以猛将朱瑾为代表的一些将领主战,这么多年了,他们与朱温的军团连续作战,死伤的将士不计其数。 第一九一章 吃里扒外 这些主战派将领们当然是一心想除掉朱温,为死去的淮南军将士们复仇,否则,那些将士们的鲜血岂不白流了? 不过,也有一些将领比较务实,例如张颢,他的意见举足轻重,如果淮南军与朱温对抗下去,再加上朱温军团的盟军吴越军和楚军,淮南军还有几分胜算? 既然张颢倾向于投靠朱温,当然有许多文官武将随声附和,一些早就对张颢不满的人甚至愤然弹劾,质问张颢是否收受了朱温使者的贿赂,张颢顿时就暴跳如雷。众人一时间唇枪舌剑,争论不休。目睹了这一幕闹剧,李盛却不动声色,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颢果然是个反骨仔,这一次,他又想投靠朱温了。 自从杨行密死后,淮南群龙无首,这样混乱的场面确实是前所未有,令人哭笑不得。就连杨渥也起了疑心,开始怀疑张颢有吃里扒外的可能性。杨渥是杨行密的嫡长子,现在他最恨的就是夺了他权柄的张颢,至于徐温,还算是对杨渥有拥立之功。当年杨行密病重之际,曾经让节度判官周隐去把杨渥叫回来准备接班。 然而,周隐却建议杨行密舍弃杨渥而传位于刘威,甚至拖着杨行密的命令拒不执行。但是在掌握右牙军的徐温及其谋士严可求等人的干预下,杨渥最终得以顺利回到扬州来继承大位,对此,杨渥还是心存感激的,只是,徐温近期的所作所为让杨渥非常痛心。 这些文官武将之中,许玄膺与杨渥可谓是刎颈之交,他是以耿直敢言闻名,这次会议上,他与张颢唱反调,坚决反对与朱温结盟,再加上足智多谋的严可求也是这个观点,一时间,立刻就有大部分人反对张颢的提议,张颢恨得咬牙切齿。 今日的会议结果,朝野上下人人都在关注,几乎所有的淮南读书人都在等待。自从大唐皇帝宣布禅让之后,南方的读书人就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今天这个会议的最终决定,要么是一场甘霖,浇灭那些读书人心中的怒火,要么是一桶火油,促使他们的怒火继续爆发,激起整个淮南士子集团对淮南当局的反抗,那就会产生难以预计的灾难性后果。 “大家静一静……”徐温做了个手势,文官武将们的争吵声这才渐渐地停息。 杨渥眉毛一扬,冷冷地看着徐温,道:“徐将军,不知你有何高见?说说看。” 徐温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说道:“王爷,末将一直在留意北方各个藩镇的动向,张将军方才说过,朱温军团实力不俗,就连吴越王钱鏐和楚王马殷都公开宣布支持他,气焰嚣张,堪称不可一世,我们淮南军确实在实力上有着明显的差距……不过,这几年悄然崛起的契丹国也是一个变数,臣以为,朱温和其余的北方诸强早晚会受到契丹国的牵制,他们绝不会贸然大举南下,据我所知,契丹人最近一直在试探着北方诸强,这些野蛮人狼子野心,早晚将会成为北方各个藩镇的公敌。” 其实,徐温能够想到契丹人的威胁,还是拜李盛所赐,此刻,徐温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此言一出,议事厅里顿时又产生了一阵骚动,几乎人人都在想,在强盛的汉唐时期,北方草原的野蛮人被打得没脾气,匈奴人被驱逐到了西方,大唐更是扫灭突厥称雄西域,难道那些契丹野蛮人能成大气候?虽然大唐已经寿终正寝,他们还是不愿意相信徐温的话,因为,在他们的骨子里还是有着盲目的民族自豪感。 李盛不由得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后来的靖康之耻,更不知道崖山海战和扬州十日,他们不知道北方野蛮人一旦南下,必定会大肆杀戮,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杨渥注意到了李盛的表情,他微微一蹙眉,道:“小李子,谈谈你的看法吧。” 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杨渥居然这么随便地称呼自己,看来他是真没把自己当作外人啊,旋即施了个礼,道:“回王爷的话,卑职以为,从南北方人的战斗力对比来看,实在是相差悬殊,至于契丹野蛮人的骑兵那就更不用说了,即便是朱温兵团的战斗力也远远不能与契丹铁骑相比……王爷,是否与朱温结盟当以天下大势为判断依据,卑职也知道朱温兵团现在确实不可一世,虽然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对抗他们,但是卑职却并不认为朱温的皇帝宝座可以坐到很久,如果我们投靠朱温,失去民心支持那是必然的,一旦将来朱温果真大败亏输,届时,难免树倒猢狲散,我们又如何自处?所以,我们莫不如仍然忠于大唐皇室,联合其余藩镇尽力自保。” 这句话如同平地一声雷,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惊呆了,这个年轻人何出此言?他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眼下如日中天的朱温难道会是个短命的皇帝? 杨渥也是大吃一惊,怔了片刻,他才淡淡地道:“年轻人果真是敢说话,孤王虽然还不怎么相信,却也不能怪你,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真是见解独到!” 严可求打量着李盛,心中颇为惊讶,这个新来的录事参军着实不简单,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很有胆识,即便是他的预言未必准确,但他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就连杨渥都在夸奖他。所幸此人不是朱温阵营里的,否则,必将是个难缠的对手。 “王爷,你不要听那小子胡说八道……他的话简直是一派胡言!”张颢实在忍不住了。 张颢本来就没把杨渥放在眼里,方才,徐温和严可求等人提出了异议,他对此早有准备,因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听了李盛的这些话,张颢顿时勃然大怒,他不相信兵强马壮的朱温会一败涂地,徐温把这么年轻的文人提拔上来,真是一个大笑话。 第一九二章 忠心耿耿 “张将军,请你不要在这里咆哮,别忘了,这里是王府,不是你的一言堂!既然是议事,就应该允许别人畅所欲言,小李子虽然年轻,却是录事参军,他当然有资格发表见解。”许玄膺跳了出来,怒不可遏地瞪着张颢。 “放肆!在这里轮得着你教训本将军吗?”张颢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冷冷地看向许玄膺,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杨渥一见张颢已经恼羞成怒,也禁不住有些担心了,他深知许玄膺倔强至极,就算是张颢这样骄横跋扈的权臣,许玄膺也敢毫不畏惧地顶撞,杨渥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杨渥目前还不敢得罪张颢,为了不让张颢一怒之下处罚许玄膺,杨渥只好缓和一下这种紧张的气氛。 “许玄膺,依孤王之见,既然诸位的分歧这么大,如此重大的决策,不妨慢慢商议,这样才能做出合理的决策,你暂且冷静一下,不如……你回去仔细考虑考虑之后再说,如何?”说话间,杨渥甚至给许玄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许玄膺却得便宜卖乖,瞪了一眼张颢,慷慨激昂道:“王爷,当断则断,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有必要继续拖延下去吗?您绝不能优柔寡断,更不能被某些权臣左右!” 听了许玄膺的直言相谏,杨渥禁不住老脸一红,他正要分说,却听张颢大怒道:“大胆!许玄膺,你目无尊长,居然敢对王爷指手划脚,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许玄膺仍然不服气,冷哼一声,梗着脖子大声喊道:“臣光明磊落,大不了有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张颢,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此言一出,议事厅里顿时寂静无声,众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许玄膺居然如此直言不讳,有人在担心张颢会处罚许玄膺,也有人在看热闹,就连李盛都有些惊讶,这个许玄膺真是有胆量,在这种形势下,依然对杨渥忠心耿耿,着实很难得。 张颢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气冲冲地指着许玄膺的鼻子,怒吼道:“你这个老匹夫,不知天高地厚,妖言惑众……来人啊,立即将许玄膺缉拿下狱!”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两个满脸横肉的士兵扑了过来,一人架着许玄膺的一个胳膊,将他带走了,许玄膺却依然对张颢骂不绝口,张颢气得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李盛冷眼旁观,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由得暗暗感慨,怪不得张颢最后被徐温干掉了,这个反骨仔依然改不了盗匪的习性,骄横跋扈,但却是有勇无谋。 既然如此,众人只好不欢而散,杨渥也阴沉着脸离开了议事厅,转身去了后院,不过,离开之际,他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李盛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李盛这个年轻的录事参军很不一般,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样才能与这小子谈谈。 次日的午后,李盛就被召进了杨渥的王府,虽然已经是夏季,好在此时的天阴沉沉的,并没有连日来的酷热。此刻,李盛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有些新鲜,也有些好奇,他不知道杨渥这个短命王爷召见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他并不想与杨渥走得太近,那会给自己惹麻烦的,只要一想起张颢那凶巴巴的像要吃人一般的眼神,李盛就心有余悸,这年头,人命最不值钱,还是保命要紧。 王府里的管事直接把李盛带到了书房门口,书房的门口站着两个侍卫,都是虎背熊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目不斜视,李盛不由得突发奇想,杨渥现在的处境不妙,这两个侍卫究竟是徐温的人还是张颢的人?想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进了书房,李盛发现杨渥正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憩,他的脸色似乎看起来有些憔悴,听见李盛进来,他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指了指李盛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说话,李盛也不客气,旋即坐了下去,不卑不亢地看着杨渥等着他开口。 杨渥洒然一笑,道:“江州刺史钟匡范是孤王的朋友,孤王曾经听说,你是个身手不俗的武人,也是个读书人,我们年龄相仿,虽然尊卑有别,但是,在这里,你说话不用藏着掖着……小李子,对于当前的形势,你不妨说说你的看法,就当给孤王解解闷儿罢了,无论你说得对与错,孤王都不会怪罪你,你就放心吧。” 李盛还有些疑惑,不知道杨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在思忖着究竟该说什么,杨渥却不悦地瞪起了眼睛,催促道:“嗯?你倒是说话啊,怕我吃了你不成?” 李盛苦笑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道:“遵命,卑职以为,徐将军和张将军等诸位官员所说的各有道理,许玄膺大人即使在张将军的怒喝之下仍然毫不退缩,可谓是忠心耿耿,苍天可见,这当然是难得的忠臣,不计一己私利,可敬可叹。” 好一个会说话的录事参军,这是哪边都不得罪啊,这小子很会做人,杨渥不由得感觉有些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道:“继续说下去……挑重要的说。” 李盛看了看杨渥的脸色,应道:“卑职遵命……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张将军是识时务的俊杰,徐将军和严先生等人则是忠于大唐皇室,卑职当然赞同他们。” 杨渥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却很有见识。” 李盛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张将军等人能够领会王爷的心思,团结一致,同仇敌忾,可以更加坚定淮南有志之士匡复大唐的决心,这不是于国于民都非常有利的事吗?可惜有些人不能体谅王爷的这番苦心,只看到现在朱温军团的实力强劲,却不能看得更加长远,不知道变通行事……可以说是鼠目寸光啊。” 第一九三章 自身难保 杨渥听了李盛所言很有同感,他对于李盛的信任一下子就多了几分,甚至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杨渥深深地看了看李盛,叹息一声,道:“那些人有所不知,大唐皇帝有个儿子流落在歙州,将来,一旦这个孩子长大了,只要我们拥立他为皇帝,振臂一呼,必定会应者云集……有了名正言顺的旗号,就会得到民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盛不由得大吃一惊,杨渥居然知道唐朝皇帝那个儿子的下落,想一想,这还是可信的,以杨渥的身份,要想得到这样的秘密不算难事。 李盛故意装出了一副很惊讶的表情,问道:“王爷,卑职有一事不明白,据说大唐皇帝的所有儿子都已经被朱温杀光了,怎么还会有个幸存者流落民间?” 杨渥不无得意地笑了笑,道:“当然,此事千真万确……而且,孤王还知道,那个孩子就在歙州,他是被一个宦官奉先帝之命从皇宫里带出去的,那个孩子就是未来大唐中兴的希望!” 杨渥根本就不想隐瞒这件事,因为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而且他相信李盛不是个喜欢告密的小人。 常言道,君无戏言,虽然杨渥只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但是李盛相信他的话,其实,杨渥最近也有励精图治的想法,只是张颢和徐温都不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 看着李盛似乎在沉思的样子,杨渥轻轻一拍桌案,忿忿地道:“许玄膺已经被张颢抓起来了,孤王以为,他在牢狱中必定会受罪,为此,孤王寝食难安啊……孤王知道你是徐温那边的人,你能否帮孤王一个忙,想方设法将许玄膺救出来?” 李盛笑了笑,早就料到杨渥会提及许玄膺的事情,只是,杨渥为什么让他去找徐温求情?这就让他有些不解了,莫非杨渥现在已经到了疾病乱投医的地步? 虽然李盛深知这件事非同小可,但是以他的身份,就算是他转达了杨渥的话,徐温又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许玄膺出面去跟张颢理论一番?更何况张颢现在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就连徐温都对他有几分忌惮。 迟疑了一下,李盛苦笑着道:“王爷,兹事体大,张将军的脾气您也知道,惹不起啊……卑职回去可以转告徐将军,至于能否帮得上这个忙可就不好说了。” 杨渥本来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花花公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更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李盛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好歹也算是保留了一份希望,想要从张颢那里解救出许玄膺,无异于虎口拔牙,这样的事,除了徐温,还有谁能办得到? 刚刚走出杨渥的书房,李盛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夏天的雷雨来得很快,不多时,就有豆粒大的雨点劈哩啪啦地落了下来,李盛没有带伞,连忙快步跑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避雨,一边呼吸着雨中的清新空气,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致,方才他来的匆忙,没有来得及看,现在仔细一看,果真不愧是弘农王府,有怪石嶙峋的假山,有吐露着芬芳的奇花异草,更有着江南水乡的优雅情调。 忽然,李盛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子说笑声传来,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身穿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搀扶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一身贵妇人打扮的俏丽女子,嘻笑着从不远处的花丛跑了过来,两人都用白皙的小手遮着头,身上原本就薄薄的衣衫已经被雨滴沾湿了几分,反而将娇躯的曼妙曲线勾勒得一览无遗。 这两个女子显然是主仆二人的样子,她们俩也是来到这个亭子里避雨的。李盛打量了一番这两个女子,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心动的湿身诱惑,两女的脸蛋上都沾着几滴雨点,侍女模样的小丫头生得眉清目秀,那个年轻的贵妇人更是肌肤白皙,娇艳若滴,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尤其那凹凸有致的曲线,充满了诱惑力。 片刻之后,李盛的视线才依依不舍地从那两个年轻女子的娇躯上转移开,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尴尬,他老脸一红,这里毕竟是弘农王府,这个年纪轻轻的贵妇人很有可能就是弘农王杨渥的妃子,非礼勿视,千万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那个宫装小侍女翻了翻眼睛,充满敌意地看着李盛,质问道:“喂,你是什么人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你再不离开这里,本姑娘可要喊人了。” “哦,在下是新来的录事参军,由于弘农王召见,在下才来到王府,暂且在这里避雨,如果雨停了,在下自然就会离开这里……请问,你们是王爷的家眷吗?” 那个宫装小侍女昂起头,有些轻蔑地看了一眼李盛,傲然道:“这位便是王妃。” 李盛毕恭毕敬地对那王妃施了个礼,道:“卑职参见王妃!”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贵妇人居然是杨渥的妃子,可惜杨渥是个短命鬼,这个妩媚多姿的女子早晚要成为寡妇……李盛忽然有些好奇,到那时,这个女子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免礼……”王妃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在薄薄的衣衫几乎被雨水淋湿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而且是她夫君的下属,这让她多少有些尴尬。 其实,作为一个李氏富商的女儿,李妃嫁给弘农王杨渥的时间并不长,如今的遭遇让她并没有一丝高贵和自豪的感觉,反而更多的是对于未来的担心,她不敢奢望什么荣华富贵,只要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好了。李妃知道,在整个王府里充斥着张颢和徐温的眼线。她不知道李盛是不是张颢的人,因此,她根本不敢轻视眼前这个年轻人。女人的直觉很敏锐,这一点,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虽然现在暂时风平浪静,但是李妃却已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第一九四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几天里,杨渥性情暴躁,显然是感受到了很多来自权臣们的屈辱,李妃自然猜测到必定是张颢等人让杨渥难堪了。昨天,李妃也听说了杨渥最信任的心腹许玄膺被张颢抓起来的消息,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作为一个商人的女儿,李妃非常看重利益,她甚至打算暗中找个有实力的人物作为靠山了,她还年轻,她不想就这样成为淮南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李妃与李盛聊了片刻,当她得知李盛是徐温提拔起来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 夏天的雷雨来得迅疾,持续的时间也不长,既然雨停了,李盛也就没有在王府里逗留的理由了。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思忖着李妃的话,也不禁为李妃的用心良苦而惊讶,其实,人性就是这样,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夫妻俩着实有几分可怜,对于后来的历史,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有几分了解的。 既然受人之托,李盛当然要把杨渥的话转告给徐温,不过,徐温当时并没有给李盛答复,这很正常,这件事非同小可,徐温当然不能轻易答应,他还要和张颢交涉,让张颢知道自己并不能做到一手遮天。 江南水乡多雨,连续几天都是阴雨连绵。这一天,洪飞虎已经处理完了在江州的所有善后事情,回到了李盛在扬州的家里,看到这个很有江南特色的宅院,他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无论如何,这里要比江州繁华多了,其实,洪飞虎一直很向往繁华的扬州,据说这里的美女很多,他或许可以在这里结束光棍生涯。 傍晚的时候,又是一场小雨落下来了,雨水带来了一丝凉爽。李盛亲自下厨,弄了一碟油炸黄豆,大葱炒鸡蛋,还有一斤酱牛肉,然后就和洪飞虎一起喝酒。洪飞虎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了,这些天里他着实很辛苦,不一会,两人就把一壶酒喝完了,然后就开始闲聊起来,以后,他们怎样在淮南闯荡才好。 就连乐平公主现在见到洪飞虎也有些亲切感,他们就像是一家人,对于广陵城这个陌生的城市而言,他们都是初来乍到,必须抱团取暖,在这个有着温馨氛围的家里,他们才能减少几分身处异乡的感觉,其实,自从李盛将唐昭宗皇帝唯一幸存的儿子可能在歙州的消息告诉乐平公主之后,她就有了去歙州查访一番的想法,对于乐平公主来说,她的弟弟就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找到她的弟弟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不过,李盛坚决反对乐平公主孤身一人去歙州,那样很危险。 扬州与歙州之间路途遥远,大约有一千多里地,既然洪飞虎已经回来了,他正好可以陪乐平公主去一趟歙州,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无论李盛还是乐平公主都对洪飞虎这个憨厚朴实的保镖很信任,洪飞虎的武功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三天之后,徐温才把李盛找来,和他谈起了许玄膺这件事。李盛对徐温施了个礼,然后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徐温指了指一把椅子,李盛这才坐了下去。不过,徐温却并不急着说话,只是眯着眼睛深深地打量李盛,这让李盛感觉浑身不自在。 “小李子,你说说,各个藩镇之间打来打去的,君臣之间互相猜忌的,同僚之间勾心斗角的,何时是个头呀?老夫对此已经麻木之极了!真是无可奈何……”徐温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停住话语,轻叹了一声,眼睛半睁半闭,似乎累了。 李盛心道:“看样子,徐温已经把许玄膺的事情跟张颢说了,却不知道张颢是什么反应……难道,张颢就连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徐温么?这不合情理啊。” 迟疑了一下,李盛这才说道:“回徐将军的话,卑职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官,按理说,卑职不应该多嘴。不过,卑职听说过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徐将军的烦恼,其实也是目前各个藩镇的普遍现象,您大可不必过于担心,卑职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也不知是否可行……” 徐温闻言张开了眼睛,好奇地看了李盛一眼,虽然并不抱什么希望,还是鼓励道:“小李子,那句‘与人斗其乐无穷’果真是富有哲理啊……没事,你说说。” 李盛正色道:“遵命,徐将军您身居高位,责任重大,可以说,整个淮南的军政大事都系于一身,张将军虽然是您的同僚,但是各司其责,难免会在某些事情上有所分歧,就拿许玄膺这件事来说,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弘农王一心想救出许玄膺,在这件事上,如果能做到求同存异就是最好了,如此,既可以让文臣武将们看到您们团结一致,鼓励众人同仇敌忾,对抗朱温。又不致于因为许玄膺而闹得您与张将军心存芥蒂,互相敌视,那可不利于淮南的长远发展。” 徐温沉吟片刻,目光一亮道:“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你做武官真是可惜。” 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可不希望徐温心血来潮就让他去做文官,他这个读书人的身份原本就是冒牌的,作为一个穿越者,如果去做文官,难免会有让他动笔写文章的时候,到时候,从来没学过八股文,就连繁体字都没认全的他岂不是要出丑?他宁可凭着自己的武功在军队里混个一官半职,唐末五代时期最不缺的就是连年不断的战争,将来如果他靠军功能够封妻荫子也不白来这个时代一遭。 幸好,徐温也就是说说而已,他顿了一顿,又转移了话题,道:“许玄膺算是命大,赶上了好时候……如今,马殷被朱温封为楚王之后,野心勃勃,一直想夺回岳州(今湖南岳阳),据斥候所报,他们一直在厉兵秣马,早晚会攻打岳州。” 第一九五章 借刀杀人 李盛肃然看了徐温一眼,硬着头皮道:“对于许玄膺来说,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戴罪立功的机会,弘农王信任他,一旦他率军击败楚军凯旋而归,依然可以官复原职,甚至可以获得晋升,那时候,即便是别人有所反对,也恐怕是无济于事。” 徐温淡淡一笑,道:“嘿嘿,你虽然足智多谋,年轻有为,却还是有些幼稚。” 李盛连忙欠身道:“是……卑职欠缺经验,还需要在今后的实战中磨练一番。” 徐温悠闲地吹了吹茶杯里的茶叶沫,心里却在思忖,李盛这小子倒是很谦虚,并不像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那么浮躁,要是他再年轻几岁,自己并不介意收养他为养子,就像徐知诰那样,既然杨渥召见过他,就说明杨渥也有招揽他的意图,可惜,杨渥那小子已经是笼中之鸟,令不出王府,李盛自然也不会投靠杨渥。 想到这里,徐温笑了笑,道:“我们淮南军与楚军早晚会有一场大战,除了对我们虎视眈眈的楚军,还有一直在磨刀霍霍的吴越军,他们都是我们的宿敌,攻击楚军这一战,其实是张将军提出来的,杨渥自然也会同意的……只是,你以为我们能够取胜吗?现在淮南军的战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我们不得不佩服先王的军事才能,现在的淮南军之中,并不缺乏冲锋陷阵的猛将,唯独缺少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统帅或者谋士。一旦大军铩羽而归,你以为领军者能够逃脱罪责?到时候,领军者的尊严将荡然无存,而且难免会受到军法处置,张将军自然会举起屠刀,那时候,谁也救不了他啦,你明白了么?” 此言一出,李盛禁不住心中一惊,低头不语,后背都冒出了冷汗,这些军阀大佬的心思真够阴险,这是借刀杀人啊,难道真的要让许玄膺去戴罪立功?别说他们战败了,就算是他们获胜了,估计许玄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许玄膺的结局早就提前注定了。张颢和徐温一直在剪除杨渥的亲信,至于许玄膺这样的铁杆,张颢自然绝不会放过他。 天色又一次阴沉了下来,就像徐温那阴沉的脸色一般,一阵凉爽的风吹进了屋子里,吹拂着徐温头上的一缕白发,李盛看在眼里,居然有一种肃杀的感觉。 徐温喝了一口茶,缓缓地道:“这样一来,看在弘农王给他求情的面子上,许玄膺就可以不用坐牢了,至于以后他的命运如何,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老夫无能为力……就像这场针对楚军的战争,老夫实在是无法预料,楚军的水军不可小看啊。小李子,你很不错,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明白事理。这样吧,你替老夫去办一件事,你去大牢里见见许玄膺,你告诉他,如果他肯认错让步,张将军就可以把他放出来,这还是看在弘农王的面子上……对于许玄膺来说,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老夫只能帮他到这一步了,如果他依然不识抬举,那就等着张将军杀鸡儆猴吧!” 出了徐温的府邸,李盛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地处偏僻的大牢门前,他刚刚翻身下马,立刻就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狱卒拦住了他,问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李盛随手将徐温给他的一块牌子递了过去,沉声道:“我是从右衙指挥使府上来,麻烦你带我去见许玄膺。” 那个狱卒神色肃然地打量了一下李盛,然后又取过来一个本子,抄下了李盛的牌子编号,又正色道:“这是在下职责所在,还请兄弟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李盛点了点头,接过毛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幸亏他着意苦练过用毛笔字签名,虽然他的毛笔字写得很一般,好在他的姓名写得尚可,这个狱卒不由得又惊讶地看了李盛一眼,他不知道李盛的来历,但他知道,在武人里面许多都是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李盛的名字算是写得很不错了。 李盛签完了字,那个狱卒便牵过李盛的马,带着他直奔牢房而去。牢房的大门“咣啷……”一声打开了,里边一个翘着二郎腿正在喝酒吃豆子的牢头吓了一跳,赶紧把酒壶和豆子塞进了怀里,好在那里光线昏暗,李盛和那个狱卒并没有看见这个牢头。 牢头站起身来,冷冷地打量了一番李盛,道:“怎么?这是要提审哪个犯人?” 那个狱卒答道:“不是来提审犯人,是右衙指挥使府上来的人要见见许玄膺。” 那个狱卒又看着李盛,客气地笑着说道:“兄弟,请你跟着于牢头进去吧。” 那姓于的牢头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盛的服饰,看出他个是武将,旋即一脸堆笑,点头哈腰地说道:“请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啊?” 李盛也逢场作戏地笑了笑,答道:“在下姓李名盛,乃是新来的录事参军。” “哦,原来如此……兄弟,来来来,这边请……”于牢头点了点头,又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然后就在前面带路。 前面几步远就有一个铁栅栏门,栅栏大约有碗口粗细,于牢头在铁栅栏上“当当……”地敲了几下,大声喊道:“开门……快开门!” 不多时,从里边的牢房里走出来一个摇摇晃晃的狱卒,一边走一边在揉着惺松的睡眼,他来到近前,一见是于牢头在门,这才从里边打开铁栅栏,于牢头旋即与李盛走了进去,才走了几步远,立刻就有一股子潮湿发霉的气味从牢房深处传入了李盛的鼻息,他禁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牢房里的光线异常昏暗,进了这样的地方,人就已经毫无尊严可言了。那些犯人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地坐着或者躺在干草上,他们的表情都已经麻木了,听到有人进来之后,有的囚犯还会下意识地颤抖一下,似乎是生怕有人来提审他。 第一九六章 主辱臣死 许玄膺是单独被关在一个小号,里边的条件还算是不错,当然,这个不错只是相对于其他的犯人而言更加干净一些而已,虽然杨渥很照顾这位心腹,但许玄膺也只是个阶下囚,更何况杨渥自身都已经难保了,狱卒们都已经知道这些事了。 许玄膺早就被剥去了官服,穿着一身囚衣,正躺在干草上小憩,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在自己的牢门外停下,他不由得怔了一下,慢慢地坐直了身体,睁开眼睛看了看,心中犹在猜测,这是要提审还是要送他上路了?这些人,太急了吧…… “麻烦你打开牢门……有些话,我需要单独对许玄膺说。”李盛吩咐了一声。 于牢头连忙取出钥匙打开了牢门,他当牢头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经历过,许玄膺本来是王爷的心腹,如今却被关了进来,没准哪天就会又被放出去,这官场上的事情,谁都很难看明白,他一个小人物可不想掺和进去,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得了,他会意地笑了笑,立刻就走得远远的,生怕引起李盛和许玄膺的反感。 不一会儿,于牢头就回到了老地方,翘起二郎腿,从怀里取出炒豆子和酒壶,喝着小酒打发时间,心里还在惦记着,有机会一定要去城里的丽春院玩玩,据说那里又新来了几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不仅生得俊俏妩媚,还能弹得一手好曲子。 李盛走进了许玄膺的小号,看着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许玄膺,轻叹一声,道:“许先生,弘农王一心想救你出来,我把弘农王的话转告给了徐将军,后来,徐将军找过了张将军……可是,张将军说,如果你肯认错让步,就可以放你出去。” 许玄膺闻言顿时神情一肃,他如何听不明白李盛的这番话?他的眼睛里一下子燃起了怒火,双拳也紧紧地握住了。在淮南军里,他好歹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别将,早在先王杨行密还健在的时候,他就成为了杨渥的心腹,他岂能容得张颢这么轻视自己?张颢实在是太嚣张了!他只不过是个反骨仔而已,现在,他居然已经不把弘农王杨渥放在眼里了,真是小人得志!长此以往,杨渥恐怕是凶多吉少。 片刻之后,许玄膺突然大笑几声,问道:“张颢那个反骨仔居然想让我认错,让我妥协,凭什么?我何罪之有?难道他让我许玄膺承认对他不尊重?真是个大笑话,哈哈哈……张颢怎么不扪心自问他对弘农王是否尊重?我对先王和弘农王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一向自认为是问心无愧,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许先生,在下知道你脾气倔强,可是你却不能为了与张将军斗气就置你一家老少于不顾啊,你知道,张将军可不是善茬……”李盛在后世里就听说过有的古人为了所谓的大义不惜杀身成仁,想不到眼前这位许玄膺就是这样的硬骨头。 许玄膺凛然道:“主辱臣死,弘农王都被张颢欺负成这样子了,我一个臣子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大不了有死而已,舍生取义。我不怕,要杀要剐随他吧!” 李盛哭笑不得,道:“许先生,在下很佩服你,不过,眼下与楚军的大战在即,淮南军正是用人之际,你又何必要一心求死呢?弘农王正在等着你随军出征呢,就算你不为自己的家人着想,也应该为一心想救你出去的弘农王着想吧……” 许玄膺怒道:“这是张颢那反骨仔提出的馊主意吧?这时候去讨伐楚军,而且是派水军出战,那不是自讨苦吃吗?马殷能够被朱温封为楚王,那可是有强大的水军实力作为保障的。淮南政局近期动荡不已,岂能轻易就出兵攻打楚军?” 李盛冷笑一下,道:“许先生,你说得对,在下也很赞同,这就是一个昏招!可是,既然是张将军提议的,弘农王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弘农王也真可怜!” 许玄膺怒目圆睁道:“打仗乃是军国大事,弘农王都不能做主,这个王爷,他还能做多久?张颢狼子野心,早晚会取而代之,现在,还有多少人把弘农王放在眼里?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样下去,别说王位,弘农王的命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李盛也有些不耐烦了,道:“既然你能想到这些,就应该暂时忍让一下,然后就随军出征,一旦此战大获全胜,你就可能会加官进爵……最关键的是,想方设法争取到军队的支持,弘农王的安全才能得到保证,甚至有可能会更进一步。” 李盛这番话,似乎打动了许玄膺,他低下头,双眼一闭,默然沉思了很久。 李盛不由得心中暗喜,正想趁热打铁继续说服他,不料许玄膺却抬起头,冷笑了一下,道:“怪不得徐温如此赏识你,就连弘农王都想拉拢你,我承认,你的口才很好……不过,为了弘农王,我可以逢场作戏,也不枉徐将军为我去求情了。将来,我还是要竭尽全力除掉张颢这个祸国殃民的反骨仔,为弘农王出气!” 李盛怔了一下,这个许玄膺果真是喜欢钻牛角尖,简直是不可理喻,好在他似乎打算暂时让步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李盛也算是对得起杨渥那小子的托付了。李盛不想再耽搁时间了,立刻就离开了这里,他知道,许玄膺多年形成的执念,绝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能改变。这是张颢设下的圈套,以许玄膺这样的性格也只能陷进这个圈套里,不过,李盛不想管那么多,他与许玄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许玄膺看着李盛的背影冷笑着,道:“你还年轻,不知道那些奸臣的险恶用心,这一次,他们对我这样,下一次他们就会强迫弘农王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以后,他们甚至会谋杀弘农王!将来,他们也可能这么对待你,你信不信?” 第一九七章 热锅上的蚂蚁 李盛闻言停了下来,但却并没有转身,许玄膺的话,他认为并非危言耸听。 许玄膺一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又道:“除非徐温将军杀掉张颢,否则,淮南以后就没有任何希望了……不过,有骨气的人是杀不绝的,早晚会有人除掉张颢,那个骄横跋扈的反骨仔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盛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看许玄膺,沉声道:“许先生,你说的这番话,我都明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是,在下人微言轻,别人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许先生,我劝你还是多多考虑考虑自己吧,既然你要随军出征,就应该想想怎么样才能减少战损击破强敌?那些出征的将士们可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 听了李盛的话,许玄膺如同受了雷击一般,呆如木鸡地坐在那里,心中却在翻江倒海,大军出征,乃是整个南吴最重要的事情,一旦兵败如山倒,他就会成为一个可怜的替罪羊,到时候,不用张颢杀他,就算是淮南父老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想到这里,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张颢的这一招真是太毒辣了…… 李盛对许玄膺很反感,这个人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迂腐之极,不知变通。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他一刻都不想停留在这里,在权力斗争中,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他甚至理解了徐温的做法,换成他,他也会杀了许玄膺。 张颢原本是黄巢的部下,一向杀人不眨眼,在他杀心已动的时候,要不是杨渥求情,张颢早就把许玄膺满门抄斩了。其实,就连私盐贩子出身的徐温,也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一代枭雄,只不过徐温比张颢更加深谋远虑,更喜欢动脑子而已。 出了大牢,李盛翻身上马,向着徐温的府邸疾驰而去,他已经尽力了,也算是不辱使命,他还要向徐温复命。经过与许玄膺的一番交谈,李盛对这个时代的所谓“忠臣”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作为死忠效力于自己的主子,有时候却又成为历史发展的阻碍,为了自己的主子,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生命,包括自己家人的性命。李盛对此不敢苟同,只有家人才能让他拼命,他绝不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他已经穿越过一次了,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地活下去。 想一想徐温和张颢对于许玄膺的态度,李盛觉得许玄膺有些可怜,他对于杨渥那种近乎于偏执的忠诚令人既尊重又有些怜悯,可是,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许玄膺偏偏就喜欢钻牛角尖,而且,他已经听不进别人的规劝了。 几天后,弘农王杨渥以鄂岳观察使刘存为西南面都招讨使,岳州刺史陈知新为岳州团练使,庐州观察使刘威为应援使,别将许玄膺为监军,大举进攻楚军。 这天下午,忙碌了好几天之后,李盛终于得到了休息,他的心里充满了抱怨,没想到,藩镇割据时期的公务员这么辛苦,各个藩镇之间互相征伐,每年都要打很多仗。这次淮南军攻打楚军,作为录事参军的李盛这几天早出晚归,忙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好在他不用随军出征,这已经是万幸了,他早就知道这场战争凶多吉少。 外面骄阳似火,就连一丝凉风都没有,李盛光着膀子懒洋洋地躺在卧室里的躺椅上假寐,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幽香,不用看他也知道,一定是乐平公主走进了他的卧室。现在,乐平公主已经把李盛当作亲人了,进到他的卧室里也不打招呼,让他有些不适应。现在还好,他还不是一丝不挂,穿着自己设计出来然后由乐平公主帮助制作的大裤衩子,否则,他可就糗大了。 乐平公主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裙子里的肌肤若隐若现,有着一种朦胧的诱惑,更加衬托出了她那袅袅婷婷的曼妙身姿。她在李盛的身前走来走去,好像是特意在吸引着李盛的注意力,尤其她那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 “好了……我看到了,怎么了?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李盛睁开了眼睛。 “你设计的这种短裤真的很不错哦……一看就知道,穿在身上一定很凉快!” “还是因为公主你的手巧,没想到,你这么高贵的金枝玉叶也能做女红。”现在,卧室里没有别人,李盛当然敢于称呼她为公主,洪飞虎那小子出去采购了。 “好了,我们就不用互相吹捧了,还是说说正事吧……李公子,你觉得淮南军能打赢吗?”乐平公主坐在李盛的身边,大眼睛里目光闪动,看样子她很兴奋。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战争胜负难料,只是苦了那些士兵们,谁家里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可是,大战之后,又有多少人能够全身而退?”李盛神色一肃。 乐平公主点了点头,道:“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楚王马殷与奸贼朱温沆瀣一气,淮南军不打他打谁?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应该去争取,无论死多少人都要去拼一拼,即便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也要向前冲!” 听了乐平公主的话,李盛的心头不由得油然而生一丝寒意,乐平公主对朱温恨之入骨,自然会因此而仇视楚王马殷,她的这几句话可以理解,因为,她的身份决定了她的立场和想法。 乐平公主看到了李盛的表情,“噗哧……”一笑,道:“我方才的话吓到你了?” 李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惊讶。 乐平公主掩着嘴笑道:“你有时候就是难以捉摸,我总感觉你怪怪的……对了,淮南军一旦与楚军开战,那就意味着淮南军要和朱温继续作对了,是不是?” 第一九八章 二十四桥 李盛讶然道:“当然了……淮南现在依然用的是大唐的年号,以示忠于大唐。” 乐平公主欣慰地笑了,道:“这样做当然能够赢得民心,可是你要当心张颢。” 李盛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淡淡地说道:“我不怕他,虽然我的表态得罪了张颢,可是在徐将军和严可求还有那些忠于大唐皇室的读书人眼中,我却是一个敢作敢为的英雄。张颢现在虽然不可一世,但是,他在淮南还不能一手遮天。” 乐平公主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嗯,你不用放在心上,做任何事都有风险。就算你什么事情都不敢做,甘心做一个庸庸碌碌的胥吏,张颢也可能会找你的麻烦,因为你是徐温手下的人。我们都还年轻,做事就应该果断,不应该害怕风险。” 李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乐平公主现在越来越具备侠女风范了,这样下去,她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啊?这样不让须眉的女人,哪个男人敢娶她? 乐平公主不知道李盛的心思,扬起俏脸,嫣然一笑,深深地看着李盛,道:“好好干吧,不要小看了你这录事参军的职位,你可是很受徐温器重的,不用理会张颢将来怎么对付你,你的升迁又不归他管。” 李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当然心里有数,张颢后来被徐温干掉了,他不会受到太多威胁,且让张颢再嚣张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乐平公主向窗外看了一眼,幽幽地说道:“我就要走了,你赶紧雇几个下人照顾你吧,你平日里那么忙,必须有人伺候,你可以去找徐知诰,他或许能帮你。” 李盛忽然有些伤感,问道:“你和小虎子这几天就要离开?多久才能回来?” 乐平公主点了点头,柳眉微蹙,有些担忧起来,道:“既然有了我弟弟的消息,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去歙州找一找他,这些天我愈发的着急了,就怕……就怕朱温的人先找到他,那可就悔之晚矣了,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我可不好说。” 李盛压抑住心中的不舍,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好吧……在你们离开之前,我们一起在附近玩玩吧,大诗人杜牧曾经有一首诗很出名,‘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既然来了扬州,怎么能不去二十四桥游览一番呢,你说是不是?” “太好了……我也一直想去玩玩呢。”乐平公主兴奋地拍了拍手,巧笑嫣然。 于是,等到午后的酷热减退了几分之时,李盛和乐平公主钻进了马车的车厢,洪飞虎驾驶马车,直奔二十四桥的方向而去。说起来,李盛还是第一次去二十四桥,在后世里,他都不知道二十四桥究竟是指一座桥还是指二十四座桥,其实,即便是后世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对此有些疑问。 二十四桥就座落在瘦西湖,不过,唐代的瘦西湖其实只是扬州城外一条较宽的河道,名字叫做保扬湖,“瘦西湖”这个名字是到了清代的乾隆年间才开始广为流传。到了那里之后,当地人才告诉李盛,所谓的二十四桥实际上就是指一座拱桥。这座拱桥宽两米多,拱桥的两头各有二十四层台阶,两边各有二十四根栏杆,这就是二十四桥名字的由来。在拱桥的附近有一座小亭子,宛在水中央,叫做吹箫厅。“吹箫”这个词语让李盛很有些遐想,在后世里的老司机都明白,这个词语有着特定的隐晦含义。 李盛憋着笑问乐平公主:“你会吹箫吗?其实,我很想请你给我吹箫……” “吹箫?我不会……本女侠只会舞剑,李公子,你想不想看看我舞剑?可是,如果我在这里舞剑,恐怕会伤到附近的游人。”乐平公主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李盛的龌龊心思,更不知道吹箫还有别的含义。 李盛耸了耸肩,笑道:“舞剑?那就不用了吧……走,我们去熙春台看看吧。” 熙春台得名于老子的“众人熙熙,如登春台”,意思是指熙春台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繁华场面。在乾隆年间,扬州的盐商们曾经在熙春台为乾隆皇帝祝寿。 李盛正在扇着精致的川扇故作潇洒地游览着,忽听不远处有人朗声大笑道:“小李子,你们也是来这里游玩吗?真是太巧了,哈哈哈……” 李盛循声望去,不由得怔了一下,说话的赫然正是徐知询,既然他在这里,他那兴趣相投的兄长徐知训当然也在这里,他们俩都是一身白色长袍,戴着幞头,两人的手中各自拿着一把扇子,看起来倒像是风流倜傥的读书人,只不过,让李盛气愤的是,徐知训色迷迷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乐平公主的俏脸上打量了片刻。 乐平公主眉头微皱,俏脸含霜,看都不看徐知训,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洪飞虎则是恨恨地观察着徐知训兄弟俩,双拳已经暗暗握紧,这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一旦李盛发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狠狠地揍那两个花花公子一顿。 李盛虽然心中不忿,但他地位卑微,却又不好发作,只是拱了拱手,淡淡地说道:“见过两位公子。” 徐知训这才发现自己在美女面前有些失态,干笑了一下,道:“小李子,今日不比在平时,我们都是穿着便装在这里游玩,散散心,你们也不必拘泥小节。” 徐知询又看了看虽是素面朝天但却清丽出尘的乐平公主,忍不住赞叹道:“小李子,你艳福不浅啊,有这么漂亮的娇妻,简直像九天仙女一般,真是令人羡慕。” 李盛知道徐知训兄弟俩这是误会了,便向他们俩介绍了乐平公主和洪飞虎的身份,当然,他不会说出乐平公主的真实身份,只说她是自己的朋友。 徐知训一听李盛这么说反而心中一喜,方才,他一见到乐平公主就神不守舍,几乎迈不动腿了。 第一九九章 女人心海底针 徐知训甚至动了坏心思,这个天姿国色的美少女很合他的胃口,她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长发如瀑,眼眸宛若星辰,眉眼间有一种高贵冷艳的气质,只要这个美少女不是李盛的妻妾,他就敢想方设法去据为己有,虽然他向来不缺美人儿,但那些女子却大多是有着浓厚的风尘气息,徐知训已经感觉有些乏味了,他很想尝尝鲜。 徐知询很了解大哥的嗜好,皮笑肉不笑地提议道:“小李子,平时,我们都很忙碌,这段时间里,我们更是为了大军南征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有机会歇息两天,今天,既然在此偶遇,不如在附近找个酒楼喝上几杯,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盛不动声色,正要婉言谢绝,却听乐平公主道:“小女子不久就要外出,稍后就要回家准备一番了,时间有限,就不打扰两位公子了,多谢你们的好意。” 李盛也逢场作戏道:“是啊,我们这就要回去了。以后,在下一定登门拜访!” 一听李盛和乐平公主这么说,徐知询也不便勉强,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道:“好的,李公子,那就一言为定,欢迎你们一起来作客啊。”说完,他又看了看徐知训,徐知训此刻脸色铁青,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遗憾,但却不好表现在脸上。 逃也似的离开徐知训和徐知询那两个花花公子很远之后,乐平公主这才轻声道:“真扫兴……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们都是你的上司?” “算是吧,他们俩都是徐温的亲生儿子。”李盛旋即便把徐知训兄弟几人的情况简略地陈述了一番。 “与这种纨绔子弟打交道,你以后可要千万小心!”乐平公主禁不住为李盛担心。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玩吧,别让那两个人渣影响我们的好心情。”李盛当然希望乐平公主在临行前开心地玩玩,等她回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其实,李盛却不知道乐平公主的心思,女人心海底针,乐平公主表面上似乎很开心,实际上,她也有几分不舍,可是,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即便是到了次日,李盛送她出广陵城时,乐平公主也努力抑制着依依不舍的心情,故意装出一副淡然的表情,她知道,一旦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李盛就会更加难舍难分。直到渐行渐远之际,乐平公主的眼泪才流淌出眼眶,她却并不知道,李盛也是如此…… 乐平公主走了以后,李盛开始废寝忘食地工作,以此抵消心中的寂寞和空虚。 前些天里,有几个淮南军中的武将阵亡,自然就有人要被提拔上来,由于事关武将任免,这些是不方便直接由徐温定的,还需要徐温与张颢两人商量着办。按照徐知诰的建议,李盛作为录事参军,大致拟定了一个名单,这一天,他要向徐温呈报,请徐温过目一下。 李盛办事很精明强干,而且他善于揣摩上意,他拟定的这份名单既考虑到了所选武将往日的战绩和资历,又考虑了他们的能力能否胜任新的职务,同时,他还考虑到了他们是否徐温的拥护者,不支持徐温的人自然绝不会出现在这个名单里。因此,李盛拟定的名单完全得到了徐温的认可,徐温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就微笑着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因为李盛刚刚接任录事参军这个职务,或许是出于考察的目的,徐温又同他讨论了一番淮南军对楚军的战事。楚王马殷已经派大将秦彦晖率三万水军沿湘江而下,又派黄墦率战舰三百艘屯于浏阳口(浏阳河注入湘江之处)。徐温对于秦彦晖颇为忌惮,秦彦晖是一员猛将,此人有勇有谋,战功卓著,深得马殷的器重。秦彦晖的哥哥就是当年臭名昭著的将人肉用盐腌制起来作为军粮的秦宗权,不过,秦彦晖比他的哥哥更加阴险狡猾。 李盛对于古代军事了解得并不多,他并不擅长从全局上剖析淮南军的排兵布阵,他的优势在于他对历史的了解,事实上,他只是个录事参军,运筹帷幄不是他的责任,经验丰富的老将鄂岳观察使刘存坐镇淮南军,还有智勇双全的刘威协助,淮南军的阵容还是很强大的。于是,李盛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积累的经验提了几点建议,他认为淮南军发动这次战役过于草率,事先没有经过足够的战备,而且对手是南方水军力量最强的楚军,夏季多雨,对方以逸待劳,又占据天时地利,这样一来,此消彼长,淮南军此次出征可谓是凶多吉少。为此,李盛提议,战争的目的在于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而不必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一旦两军僵持不下,淮南军就应该尽快鸣金收兵,以免夜长梦多,中了敌军的奸计。 听了李盛的话,戎马一生的徐温颇为惊讶,他认为这小子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对于军事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他不得不对李盛刮目相看了,他甚至认为李盛担任小小的录事参军有些大材小用了,这个年轻人才华横溢,应该接受更多的历练。 李盛的预测终于被证实了,不过,这却有点残酷,由于连日大雨,淮南水军不得不后撤,楚军则是在后面穷追不舍。当徐温看到谋士严可求送来的战报之时,顿时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这次战役虽然是张颢发动的,但是徐温也不希望看到淮南军一败涂地,毕竟在大军之中有许多是往日的袍泽,他也不忍心看到那些袍泽们最终落得个客死他乡的凄惨下场。 严可求见徐温似乎已经有了倦意,正要起身离开,徐温却突然对严可求说道:“对了,那个年轻的录事参军李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找人给他安排一下,调他出去历练一下,我们现在急需他这样的人才,一旦我军这次战败,军中的武将们难免会损失惨重,更要加快人才的培养。” 第二零零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严可求怔了一下,看了看徐温的脸色,李盛到底是什么来历?徐温怎么会如此关照那小子?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加不解,旋即试探着问道:“遵命……徐将军,右衙军里恰有几名裨将出缺,卑职酌情给他安排个职位?” 徐温微闭着双眼,正想闭目养神片刻,听了严可求的话顿时微微一笑,说道:“不必给他安排坐班的职位,那里不是混吃等死的人才去吗?某家是打算让那小子历练一下,你看看,斥候也好,细作也好,哪里方便,就给他安排个临时的差事,这小子以前经常四处奔走,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很适合做这些事。但是,李盛毕竟是我们的人,这次只是临时安排而已,他早晚还是要回来的,这一点你要清楚。” 严可求这才恍然大悟,旋即欠身施了个礼,道:“明白……卑职这就去办!” 自从乐平公主和洪飞虎走后,李盛越来越感觉无聊和空虚。这一天,徐知诰来到了李盛的家中,徐知诰早就把李盛引为知己,虽然乐平公主不在,有徐知诰这个官二代陪着,两人在客厅里,品茗畅谈,海阔天空地闲聊着,倒也逍遥自在。 徐知诰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看出了李盛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忍住笑问道:“小李子,你是不是对那个岳女侠念念不忘啊?早知如此,你为什么不早就娶了她?事到如今,人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你可要小心点,夜长梦多啊……” 李盛懒得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徐知诰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唉声叹气有什么用啊?她也不能马上就回来见你,对不对?你还是想开点吧,要么,你就等她回来,然后就尽快对人家表白,要么,你就转移视线,漂亮女人有的是,今天晚上,哥哥我就给你找几个来,就算你喜欢西域的胡姬都没有问题,哈哈哈……”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李盛轻吟着宋代大文豪苏轼的《蝶恋花》,目光中却有一丝痛苦的神色。 “好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嘿嘿……你小子还真是个才子,吟得一首好诗啊!佩服,佩服……”徐知诰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小子真是才高八斗啊。 徐知诰当然从来没有听说过宋代大文豪苏轼写的这句著名诗词,看不出来,李盛这小子还是个多情种子,居然“多情却被无情恼”,也罢,他本来就已经到了慕少艾的年龄。 “芳草有许多,却不知道你喜欢哪种类型的?说说看,哥哥我帮你!”徐知诰拍了拍李盛的肩膀,一脸坏笑,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个青楼里面拉皮条的人。 李盛喝完了一杯茶,一手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整个脸就像一个满是褶皱的包子,闷闷不乐地说道:“说起来很容易,可是,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芳草啊?其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岳女侠的关系说起来也很奇怪,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共同经历过许多事情,我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可是,跟她分开后,却有了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我这才发现她在我心里的地位几乎相当于家人一般了,现在只希望她在外面的时间不要太久,我……真的盼着她早些回来。” 徐知诰笑道:“你还别嘴硬,你这就是喜欢上那个美女了,难道你不想跟她长相厮守吗?傻小子,你应该学学我大哥,遇到喜欢的女人就要敢于主动出击,男人,就要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否则,你喜欢的女人早晚会属于别人的!” “我可不想像你那个便宜大哥那样,见到漂亮女人就迈不动腿。”李盛撇了撇嘴,一想起徐知训他就很反感,他并不顾忌对徐知诰评论徐知训,因为他们俩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何况,他们俩一直在明争暗斗,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听到李盛提起徐知训,徐知诰也收敛起笑容,默然片刻,就在昨天晚上,徐知训又去幽会李德诚府上的那个歌姬了,如今,李德诚已经去了江州赴任,徐知训和那个歌姬干柴烈火,恋奸情热,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就连义父徐温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是徐温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他还能怎么样? 这时,徐知诰带来的侍卫却慌慌张张地走进了客厅,道:“严可求先生来了。” 李盛和徐知诰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惊讶的神色,严可求怎么来了?李盛对于严可求并不熟悉,徐知诰更是对严可求心存芥蒂,他分明就是不速之客啊。 李盛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不敢怠慢,连忙装束整齐,亲自迎了出去。 其实,严可求也有几分惊讶,在那次弘农王府召开的会议中,李盛就给严可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小子气质不俗,虽然只是个录事参军,但那小子的言谈举止间却颇有一种大将风度,来到淮南不久,他就得到了徐温的支持和弘农王杨渥的拉拢,徐温甚至对李盛给以了很高的评价和期待。在严可求的印象里,以前,徐温很少对他评价过年轻人,除了李盛之外,徐温只是表达过对于徐知诰的赞赏。 这一次,徐温居然亲口吩咐严可求给这个新来的录事参军安排差事,这就让严可求这个心思缜密的谋士颇为震惊,以前,地方州府中的录事参军大多从陇西李氏、太原王氏或者清河崔氏等五姓七望的士族中选取,这个李盛也是姓李,莫非他便是陇西李氏家族的成员?虽然大唐王朝已经寿终正寝,昔日的大唐皇室成员已经被朱温屠戮殆尽,但是,淮南依然忠于大唐,陇西李氏的子弟受到徐温重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二零一章 盘查 严可求虽然不知道李盛的身世,但他却猜测,李盛必定是很得徐温的器重。到了李盛的家里,严可求更是不由得怔住了,李盛居然和徐知诰也是如此熟稔! 见到了严可求,李盛连忙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笑道:“严先生,没想到您突然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快,快请上坐!” 徐知诰也满脸笑容,客客气气地说道:“严先生,晚辈最近一直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只是您一直忙于谋划大军的战事,晚辈始终没有机会,恰好在这里遇到您了。” 严可求也不客气,旋即在上首坐了下来,李盛亲自给他奉上了热茶,严可求不知道李盛到底有多么神秘的背景,更不敢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年轻武官对待。 喝了一杯热茶,寒暄一番之后,严可求微微一笑,说道:“李公子,某家这次来,是奉了徐将军之命,给你安排一些差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这就随我走一趟吧。” 录事参军本来是负责监察弹劾所属藩镇的六曹官吏,相当于军队里的检察官。到了唐末,这个职务又增加了一些监察盐政和管理义仓的职责,甚至可以插手各类狱讼案件。由此可见,唐末时期的各大藩镇都对录事参军这个职务寄予了厚望。这个职务的特点是权力很大,行动也比较自由。李盛现在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八品官,但是那些官职比他大许多的武将见了他都要以礼相待,丝毫不敢怠慢。 让李盛有些意外的是,这次派给他的差事居然是去吉州抓捕彭玕军团留在当地的细作,彭玕军团撤离吉州之后就投奔了楚王马殷,既然淮南军正在与楚军交战,就必须清除彭玕留在吉州的所有细作,否则,很有可能会后院失火。由于李盛曾经奉钟匡范之命出使过吉州,对于吉州比较熟悉,徐温因此给他安排了这个差事。 与李盛同行的还有即将履新吉州判官的高文迂,只不过,这个高文迂实际上不管事儿,他虽然比较有资历,但为人却很迂腐,严可求事先吩咐过,让高文迂协助李盛的工作,李盛处理事情可以自作主张。李盛本来就认识彭玕兄弟俩,他与彭薇的私人关系也很好,这样一来,李盛反而有些为难,一旦他果真在吉州遇到了彭薇,他该怎么办?无论如何,在理论上,彭玕家的人就是他现在的敌人! 十天后,李盛和高文迂已经来到了吉州,虽然路途遥远,但是,这么多天之后才来到这里,他们已经算是有些慢了,因为一来他们不只有两个人,这次出行,虽然一路上不用摆开仪仗,鸣锣开道的,可是,这么多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晚上自然也要找个客栈住宿,当然要比两个人快马加鞭要慢得多,再加上此刻正是炎热的夏季,也不能一整天头顶着烈日行走,这样一来,自然就耽搁了路程。 不过,李盛并不着急,他对江西这一带很熟悉,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同行的高文迂已经四十多岁了,高文迂早就过了那种一心想建功立业的年龄,他更多是想混到致仕,在告老还乡之前捞一把,他这一路上悠然自得,就当作是一次旅游了。 吉州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因为在城门口盘查得很严,过城门的人排成了长长的队列。既然是来吉州抓捕奸细,当然要秘密进行,不能摆开仪仗,不能鸣锣开道,李盛等人穿的都是普普通通的服装,只好按秩序进城,断然没有插队的道理。 过了很久才轮到李盛等人接受盘查,一个属下递过去的并不是寻常百姓持有的过所,而是一份关防,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年长士兵见了之后顿时有些惊讶。 那个年长士兵仔细察看了一遍,这才满面堆笑地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广陵城来的上官,卑职耽搁了上官们的宝贵时间,还请恕罪……卑职这就放行。” 他又扭过头去,指着几个士兵,大声喊道:“弟兄们,赶快给几位大人的车驾让开路。” 这时,前面有个刚刚被仔细检查过的青年男子还在慢慢腾腾地收拾他的行礼,那个年长士兵没好气地呵斥道:“哎……那小子,你赶紧痛快点,别这么磨磨蹭蹭的……这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进城呢,你可别耽搁了大家的宝贵时间。” 后面的许多人早就不耐烦了,一个个也跟着催促道:“快点啊……都等你呢!” 李盛继续向城门走去,他不经意间向那个青年男子看了一眼,那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腰间带着一柄佩剑,一看就是个游学的读书人,不过,他的家境看起来似乎并不很富裕。他随身携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看样子是远道而来,却既没有马匹或者驴子驮运行李,也没有书童或者仆人跟随。他的行李在刚才接受盘查时就已经被拆开了,里面的衣物和书册被丢了一地,他正在把那些书一本本地捡起来,拍掉书上的灰尘,然后再塞入行李之中。 如果后面都是普通的行人,他在那里收拾东西倒是无所谓,可是李盛一行人是乘坐马车来的,这样一来,在那年长士兵的眼里,这个青年男子就有些碍事了。 李盛见状,顿时起了恻隐之心,低声吩咐那个年长士兵道:“你不必催促他,他一个人带着这么多的行李也不容易……我们也不急于一时,稍候片刻也无妨。” 既然李盛发话了,那年长士兵连连称是,不再那么凶巴巴的催促了,却还是对那个读书人呵斥了几句:“大人仁慈,你也别蹬鼻子上脸……快点,别磨蹭。” “谢谢大人……”那个青年男子显然是听到李盛的话了,连忙抬起头来向李盛笑着道谢,他的手上也不闲着,加快了收拾东西的动作。 第二零二章 喜忧参半 “不必客气。”李盛微笑着打量了一番这个青年男子,此人大约有二十多岁,国字脸,颧骨有点高,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一眼看去,很有一种英武的气质。 那青年男子将书本和衣物都塞回了行李,然后便往城门里走去,后面的那些人犹在嘟嘟囔囔地指着他的背影咒骂着。 在这里看见远道而来的读书人并不稀奇。李盛知道,在吉州有个“皇寮书院”,那是在大唐贞观年间,由吉州通判刘庆霖修建的,据说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由私人创办的书院。这个书院就坐落在一个皇家小别墅的旁边,这就是“皇寮书院”的名字由来,兴建这个书院的建筑材料是以毛竹为主,竹子乃是岁寒三友之一,象征着君子谦逊的品德,是莘莘学子的最爱,俗话说得好,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很快,李盛一行人也全都通过了城门,经过那个青年男子的身边之时,李盛却无意间看到,那人的手正习惯性地按在剑柄上,这就让李盛有些惊讶。那人的佩剑并不长,其实只是装饰品而已,根本就杀不了人,只能用来练练花架子剑法。 剑被称作兵器中的君子不是没有道理的,古代的读书人通常都要随身佩剑,唐代的读书人也是经常舞刀练剑,诗仙李白的剑术更是号称大唐第二,他的师父则是历史公认的剑圣名将裴旻。在唐末的藩镇割据时期,连年战乱,盗匪横行,民风彪悍,读书人更是大多习武防身。因此,读书人外出之时携带佩剑不足为奇。 然而,读书人的主业毕竟是读圣贤书,他们会养成随时手握剑柄的习惯吗?这就让李盛有些好奇了,他忽然间又想起了乐平公主片刻不离身的那柄棠溪剑,以及她经常下意识地手握剑柄的样子,想到这里,李盛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 李盛又深深地瞥了一眼那个青年男子,此刻,那人正慢腾腾地走在后面,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看起来似乎泰然自若,只是,李盛却越来越感觉那人非同寻常,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中隐隐地有着一丝杀气。 李盛想起来,那人的过所上记载着他叫肖延默,来自抚州,今年二十六岁。其实,肖延默的确是他的真名,但是,世上知道他身份的人其实并不多,他是彭玕颇为倚仗的心腹之一,彭玕的部下里,年轻一代的将领之中以肖延默最为出类拔萃,除了肖延默之外还有个来自广陵的李郁也很年轻,不过,李郁是个谋士。 彭玕有了楚王马殷作为靠山,曾经率军进攻被淮南军占领的洪州,但却未能攻克,于是就在吉州北部的凤冈建寨拒守,以做长久打算。这一天,肖延默就被派到吉州来了,他的使命便是联络吉州城内的细作们,试图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吉州城。谁又能想得到,这个看起来比普通读书人健壮一些的汉子竟然是个细作。 洪州制置使秦裴早年曾经跟着杨行密打天下,他是个屡立战功的大将,骁勇善战,彭玕的部队虽然善战,要想攻下洪州这座坚城也并不容易,彭玕一筹莫展,只好试一试别的办法。吉州有彭玕军团的根基,淮南军的官兵虽然厉害,但是,除非淮南军把当地的百姓全部杀光,否则,彭玕军团留在吉州的细作就不会彻底土崩瓦解,有朝一日,彭玕军团还是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对此,彭玕和彭瑊都是信心十足。 高文迂是个性格木讷的老夫子,在淮南当了一辈子判官,人缘关系并不好,上司看不上他,同僚也排挤他,几乎所有的好事都轮不到他,他也早就死了心,老老实实混日子领俸禄,偶尔帮人写个对联或者文章,赚一点零花钱贴补家用。 高文迂根本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被派到吉州来,得知消息后他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终于不必整日里看着上司和同僚的脸色混日子了,忧的是这一次他居然要听从李盛这个年轻人的命令,协助这个年轻人做事,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讽刺。 这一路上,自打从广陵城出来,高文迂就几乎一言不发,只顾着欣赏风景,就连吃饭住宿都是由李盛做主,高文迂也着实懒得操那份闲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判官大人是个甩手掌柜的,尸位素餐,反而是李盛这个录事参军更勤快一些。 进了吉州城,李盛立刻就派人去吉州刺史府通报,不多时,刺史府就派了几个胥吏来迎接李盛和高文迂等人,高文迂是来吉州做官,然而李盛却是录事参军,他的监察职责几乎可以包揽一切,几乎所有事情都可以过问,吉州刺史府当然不敢怠慢。在这样的场合,李盛就不能锋芒毕露了,高文迂虽然是一个木讷的书呆子,基本的场面话他还是会讲的,由他出面道谢,众人寒喧一番之后,那些胥吏就将李盛等人接进了吉州刺史府,其实,对于李盛来说,这里已经是故地重游了。 高文迂是七品官,李盛则是八品官,他的官职不大,但他的权力却不小,此次是从广陵那边派过来的,名义上就是代替弘农王监察吉州的军政官员。吉州刺史师铎当即在刺史府大摆宴席,为李盛和高文迂接风洗尘。刺史府的所有官员都在场,其中就有个叫做贾大洋的巡官。说起来,这个贾大洋还是李盛的仇人,他便是贾县令的远房亲戚,在鹧鸪洞的盗匪被剿灭之后,贾县令东窗事发,被彭玕下令处死。贾大洋虽然上下打点了一番,但是那件事激起了民愤,他也无能为力。 从那以后,贾大洋便与李盛结下了不解之仇,由于李盛很快就离开了吉州,贾大洋一直没有得到复仇的机会。后来,彭玕军团撤离了吉州,但是,淮南军占领吉州之后,淮南派来的刺史师铎还是沿用了几个原来吉州刺史衙门的胥吏,贾大洋便是其中之一。 第二零三章 天下胥吏皆可杀 贾大洋刚刚四十岁出头但却已经满头白发,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脸色苍白,蓄着八字胡,一双三角眼不时地望向李盛,心中激荡着仇恨的怒火。 李盛并不认识贾大洋,但是贾大洋却认得他,而且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这一回再次见到李盛,贾大洋不由得惊喜交加,喜的是他又有了可以报仇雪恨的机会,惊的是他没想到这小子很不简单,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广陵城派来的录事参军。 在这次宴会上,贾大洋虽然始终面带笑容,但他看向李盛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他在暗自盘算着,怎么样才能不留痕迹地干掉李盛,为那个早已成为刀下之鬼的贾县令报仇雪恨。 李盛却没有注意到贾大洋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物居然心怀叵测,一大群刺史府的胥吏们拥上来,纷纷给李盛劝酒,一个个溜须拍马,夸赞他年轻有为,弄得李盛越来越头晕目眩,那些胥吏们一个接一个地自我介绍了一番,李盛却一个也没有记住他们的姓名,有句话说得好,天下胥吏皆可杀,反正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吉州刺史师铎倒是给李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人乃是大将秦裴的老部下,他的年龄还不到五十岁,头发依然乌黑得如同墨染一般,面容也看起来比较年轻,虽然他是行伍出身,但却没有寻常武将常见的那种嚣张和霸道,反而给人一种沉稳而且刚毅的感觉,此人不苟言笑,但是,他却并没有贾大洋那种阴鸷的性格。 宴席上,众人觥筹交错,吃饱喝足之后,直到半夜,李盛和高文迂等人才被胥吏们送到附近的驿馆安顿下来。高文迂和李盛的品级虽然并不高,可是,他们俩是从广陵城派来这里的,这待遇就非同一般了,两人给安排进了驿馆里一个单独的院落,这个院子里特别安排了五六个下人听候李盛使唤,而且可以随叫随到。 吉州现如今也算是淮南道上的一座重要城市,因此,这个驿馆的规模并不小,而且卫生条件也不错,不像一些小县城的驿馆那么简陋。这座驿馆的格局与某些官员的府邸布局有些相似,官员们的府邸通常是分为外院和后院,外院的主要建筑是厅堂,后院的主要建筑则是官员和家眷们的卧室,厅堂和卧室通过廊院连接成为前后两进的大院子。 这个驿馆也是分为前后两个院落,前院的主要建筑为会客厅,这里是接待宾客、召开会议的场所。后院则是宾客下榻之处,主要建筑为卧室,后院里也是廊院式布局,有亭台,也有假山,可以供住在这里的宾客们散心。 不过,李盛和高文迂的接待规格还是小有差异的,高文迂的住处比李盛的住处更宽敞些,布局也更合理些,推开窗子看到的花园景色也更好看一些。这是因为他们俩毕竟一个是七品、一个是八品,接待规格上必须要显出些品级高低的,官场不就是讲究这些吗? 打着酒嗝的高文迂躺倒在床榻上就睡着了,隔壁的李盛都能听得见他的鼾声,李盛禁不住摇了摇头,此刻,他仍然有些头晕目眩,那些胥吏们对他似乎颇为忌惮,他完全可以感受得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权力的好处,有人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句话的意义,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虽然高文迂在广陵城混得很不得志,整日里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到了吉州也很会装象,装腔作势,狐假虎威,就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上官了,而那些吉州刺史府的胥吏们不了解高文迂的情况,自然对他一味地阿谀奉承,迎来送往,吃喝玩乐,各个方面都招待得热情周到,体贴入微。李盛看在眼里却不由得忍俊不禁,不过,李盛可不想在别人面前摆架子,他想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吉州刺史师铎看在眼里却对高文迂颇为不满,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在咒骂着:“这个老匹夫果真是可恶之极!将来,一定要在弘农王面前参他一本!”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盛还是难免会感觉到有几分寂寞,他恨不得马上赶去歙州,一路上,他曾经想过很多主意,觉得最靠谱的其实只有一个,以去外地调查彭玕军团的细作为理由去歙州,只是这个理由依然有点勉强。李盛和乐平公主的关系虽然已经亲密得如同家人一般,但那更加接近于亲情,两人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况且他的身份和出身都很平凡,根本就无法与乐平公主门当户对,即便是有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个说法,但是李盛还是有些自惭形秽,更何况他也不知道乐平公主到底是什么想法。 当然,李盛也估计到会有一定的难度,首先,徐温那边就不好蒙混过关。一旦去了歙州却没有遇到乐平公主,自己在抓捕彭玕军团的细作方面也没有任何建树,回广陵城之后怎么向徐温交代?到那时,可以想到的是,这些吉州刺史府的胥吏们也不会帮自己说好话,那样是很丢人的,徐知训那小子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说不定他会趁机落井下石,弄不好,自己的小命都可能丢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李盛刚刚来到吉州,马上就离开这里根本就不合情理,且不说吉州刺史师铎怎么评价自己,吉州的胥吏们恐怕就坐不住了,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要是行为不检点的官员都会忐忑不安的,那些人做贼心虚,难免会横生枝节。 因此,李盛只好静下心来,先摸清楚吉州城内细作们的大致情况,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有所建树,然后再找个理由同吉州刺史师铎说说,相机行事去歙州一趟。 李盛虽然从来没有从事过间谍工作,但是在后世里看过包括《潜伏》在内的一些经典的谍战剧,对于间谍和反间谍方面,他也算是懂得一些皮毛。 第二零四章 轻歌曼舞 几天里,李盛一直以身作则,带着与自己一起来吉州的几个属下在吉州城里明察暗访,几天后,他们终于有所收获,抓到了几个彭玕军团的细作,虽然这几个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但是,李盛可以从他们这里打开突破口,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为此,吉州刺史师铎也不得不对李盛刮目相看,这个年纪轻轻的录事参军居然这般有本事,看样子,他能够做到这个位置绝不是靠他的家族或者人脉关系。 为了庆祝李盛这次行动的首战告捷,吉州刺史师铎特意摆了一次酒宴,地点就设在了驿馆里面,师铎特意从吉州城里最好的酒楼请来了五个掌勺的大师傅,弄了一席非常丰盛的酒宴。师铎只在席间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喝了几杯酒,然后就推脱说有要事在身中途离开了,等他一走,宴席上的气氛立刻便活跃了起来。 刺史府的巡官贾大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我们这些大男人喝酒,未免有些乏味,大家说,是不是啊?吴推官,难道你没有安排歌姬助兴吗?” 这位推官叫做吴士绵,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蓄着山羊胡,五短身材,大腹便便。他与贾大洋比较熟稔,从业务角度来说,刺史府里的诸多胥吏,就是他以后与李盛和高文迂打交道的机会比较多,按理说,刺史师铎公务繁忙,接待宾客的具体事务主要应该是由吴士绵负责的。 吴士绵闻言一笑,指着贾大洋,道:“老贾啊,我就知道你的花花肠子最多,怎么,刺史大人刚走,你就按捺不住了?哈哈哈……” 吴士绵猥琐地笑了笑,又转向李盛,道:“方才刺史大人在座,本官不敢造次。今日我们旗开得胜,当然要好好庆贺一番……这些乐师和歌姬,乃是吉州城里最擅长歌舞表演的,尤其那些歌姬,个个都是身材曼妙,艳丽迷人,特意为李公子庆祝,以助酒兴,希望李公子以后能够再接再厉。” 说完,吴士绵拍了拍手,便有几个乐师走了进来,他们拿着各种乐器,拎着几把椅子,在两边坐定,紧接着就有几个穿着艳丽的薄纱裙的歌姬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走了进来,一股淡淡的芬芳顿时就弥漫于在场众人的周围,令人不知不觉间心旷神怡。 这几个歌姬果真都是身材窈窕,楚楚动人,一双双美丽的大眼睛顾盼生辉,每个女子看起来都不超过十六岁,一时间,这些胥吏们的眼睛都看直了,一个个垂涎欲滴的样子,如同色中饿鬼一般,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将这些歌姬就地正法。 李盛打量了一番那几个歌姬,目光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上,那女子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纱裙,薄如蝉翼,依稀可见里面的亵衣,她站在这几个姿色出众的歌姬中间,仍然可以显出鹤立鸡群般的艳丽,颜值和气质都比其他的女子明显强出许多,就连李盛也有些惊艳之感,这个女子果真是艳压群芳。 吴士绵注意到了李盛的表情,满脸坏笑着凑近了李盛,低声道:“这位便是袁丽丽姑娘,她的父亲和哥哥都被彭玕杀掉了,她则是被卖到了青楼作为官妓。” “哦……原来如此啊!”李盛点了点头,忽然间有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个小姑娘的身世真够可怜的,可是,既然她已经沦落到了青楼,就相当于跳进了火坑里,即便是吉州城已经易主,她却再也无法恢复清白了。 就在同时,袁丽丽也在看着李盛,她的目光定定地凝注在李盛的身上,她的神情似乎没有变化,美目却在传情,面对这么优秀的少年郎,哪个女子不怀春?等到乐声一起,长袖舞动,歌姬们随着歌曲的旋律舞动起来,袁丽丽的目光才从李盛的身上转移开。 “嘿嘿,李公子,此女乃是怡春院的头牌,姿容艳丽,百里挑一,可还入得李公子的法眼?”吴士绵用暧昧的目光看着李盛,在他看来,李盛正处于慕少艾的年龄,面对美色在前的强烈诱惑,李盛又岂能拒绝? 坐在不远处的贾大洋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盛,他捋着胡须,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其实,这些歌姬之中,本以袁丽丽最为美艳不可方物,这是众人公认的,她们一进来,大家的目光就大多锁定到了她的身上,即便是贾大洋和高文迂也不例外。 这时,听吴士绵这么一说,原本蠢蠢欲动的高文迂以为李盛也看上了这位头牌,禁不住颇为失望,苦笑了一下,情知自己和李盛争不过,马上就退而求其次,转移了视线,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至于其他那些胥吏们不过是陪客而已,他们只是来欣赏歌舞,原本也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一听吴士绵这么说,便纷纷跟李盛开起了玩笑,催促他赶紧下手。 李盛淡淡一笑道:“兄台们误会了,在下居江州多年,年初才去广陵。在下只是怜悯这个女子的身世凄凉,因此多看她几眼而已,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 那些胥吏们听了,纷纷露出会心的笑容,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间却满是暧昧的味道,李盛知道他们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却不好过多解释,那样反而越描越黑。 李盛爽朗地笑了笑,转移话题,捧起酒杯,提议道:“各位兄台,来来来……美味佳肴,轻歌曼舞全都已经齐全了,喝酒,喝酒……” 此言一出,众人便都纷纷捧杯迎合起来。李盛已经在吉州工作了多日,对于这些胥吏们的姓名基本上都记住了,方才众人又攀谈了良久,李盛隐约想起自己在鹧鸪洞事件中遇到的那个贾县令似乎有位远房亲戚在吉州做官,他再联想起这里的巡官贾大洋,心中已经暗暗有所警惕,在贾大洋面前说话便小心谨慎了许多。 第二零五章 方寸大乱 这些歌姬们几乎个个都是身材凹凸有致,容颜俏丽妩媚,而且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无论是独舞还是群舞都能令人心旌动摇,袁丽丽甚至可以一展歌喉,还能弹奏古筝,着实给这场酒宴锦上添花了,只不过这毕竟是刺史府组织的宴会,可以从青楼借乐师和歌姬以助酒兴,却不可以让歌姬们陪酒,那会乱了规矩,因此,酒宴上的胥吏们个个都是彬彬有礼,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欲望,没有人敢乱来。 在座的这些胥吏们都是有贼心却没贼胆,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似乎要透过那些歌姬的薄纱裙看到她们的娇躯,一边彼此间说说笑笑,把酒言欢,一边还有人不时地说些荤笑话,用言语调戏那些歌姬。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李盛这次来吉州的目的并非是要稽查他们的非法活动,李盛的主要差使实际上是为了打击彭玕军团留在当地的细作一事,这些与此事不相干的衙门胥吏们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直到酒宴完毕,那些胥吏们酒足饭饱,纷纷告辞,李盛和高文迂面带微笑地把各位胥吏送到了驿馆外,这才原路返回,两人又彼此客套了一番,然后才各自回房休息。此时天色已黑,李盛的屋子里已经掌了灯,一见李盛回来,留在院子里侍候的下人们便对他施了个礼,悄然退下。 李盛已经有了点醉意,只觉得头晕目眩,打开卧室门走进去,便要宽衣休息,没想到房门一开,却发现卧室里早已有了幽暗的灯光,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这酒意也就醒了一些,莫非是卧室里有了贼人?怎么会呢?这可是官府的驿馆啊! 李盛随手关上卧室的门,蹑手蹑脚地绕开了精致的六扇画屏,却发现锦幄低垂,檀木制成的锦榻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粉红色薄纱裙的美少女,李盛擦亮了眼睛定睛再一看,这才看清了那个女子的模样,这个俏生生的美少女赫然正是方才他在宴会中曾经见过的袁丽丽!李盛禁不住大吃一惊,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袁姑娘……怎么会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李盛的酒意已经醒了一半。 事实上,袁丽丽刚刚沐浴过,她那如同瀑布般的一头长发垂于腰畔,薄如蝉翼的一身纱裙衬托着若隐若现的诱人娇躯,露在外面的肌肤吹弹可破,白皙娇嫩,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嘴角间更是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更加增添了几分妩媚。 这一刻,袁丽丽似乎粉面含羞,在这幽暗的光线下,看起来顿时有一种令人心猿意马的魅惑感,李盛居然一时间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俏脸上移开。片刻之后,李盛更加心跳加快,他的目光难以抑制地继续向下游弋,扫过了袁丽丽的迷人锁骨,丰隆的上围,然后便是那纤细的小蛮腰。 袁丽丽见李盛进了卧室,旋即妩媚地笑了笑,盈盈下拜,柔声道:“奴婢受人之托为李公子收拾屋子,侍奉枕席……李公子,您一定有些疲惫了吧,请您先宽衣吧,香汤已经准备好了,奴婢这就伺候您沐浴……” 李盛这才恍然大悟,脸色一红,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吴推官的安排吗?” 袁丽丽“扑哧……”一笑,柔声道:“李公子,您是个年轻有为的官员,前途无量,别人自然对您寄予厚望,官场上都有些不成文的规矩,这还需要奴婢来说破吗?” 李盛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一皱,原本有些驿动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袁丽丽瞟了李盛一眼,对他的表情有些不解,幽幽地说道:“公子,难道是您对奴婢的容貌看不上眼吗?为何对奴婢这般冷淡呢?” 李盛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这番话从何说起?某家可没有那么眼高于顶……其实,像袁姑娘这般色艺双全的女子并不多见,在下对你也是颇为尊重。” “既然如此,李公子又为何见外?那位高判官虽然已经老迈,却也懂得怜香惜玉呢,高判官挑选了奴婢的一个姐妹,让她侍奉枕席,偏偏公子您却对人家无动于衷……”袁丽丽嗔怪地白了李盛一眼,眼波流转,一双美目中充满了幽怨,也夹杂着一丝丝媚意。 李盛一时间语塞,其实,他不得不承认他对眼前这个美人儿有着征服的欲望。 袁丽丽将李盛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这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袁丽丽忽然小嘴一扁,居然一下子哭出声来,两行热泪沿着脸颊流淌了下来,那迷人的香肩也在微微颤抖。袁丽丽原以为李盛会上前安慰她,谁知李盛却纹丝不动,失望之下,她又轻叹了一声。 看着袁丽丽这般梨花带雨的样子,李盛顿时有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没想到,这个可怜的风尘女子居然这般柔弱,李盛一时间方寸大乱,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袁丽丽居然一下子扑到了李盛的怀里,轻轻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胸膛上继续哭泣。 李盛正要下意识地推开袁丽丽,却听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奴婢虽然流落风尘,却也是身不由己,奴婢的父兄都在多年前遭遇不测,也没有亲人可以救奴婢逃出苦海……虽然今日只是萍水相逢,奴婢却对公子暗中倾慕,只因为这世上像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实在是凤毛麟角,既然受人之托为公子侍奉枕席,对于奴婢来说那就是无上的光荣,公子,您又何必犹豫不决呢?来吧,赶紧宽衣吧……” 俗话说得好,酒为色媒人。此前李盛早就喝了很多烈酒,卧室里的幽暗光线本就令人有一种迷醉的感觉,又有这般诱人的人间尤物投怀送抱,怀中的温香暖玉让他的下腹部陡然间萌生了一种最原始的欲望,那傲人的上围犹在若有意若无意地轻轻摩擦着他的宽厚胸膛。 第二零六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眼前那艳丽超群宛若桃花的妩媚女子吹气如兰,这般足以销魂的柔情蜜意,这世间有几个血性方刚的少年能够禁得起这般挑逗? 李盛却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推开了袁丽丽,淡淡地笑道:“袁姑娘,区区在下虽然只是个人微言轻的芝麻官,但却深知国法,更何况在下作为录事参军,本就是有着监察的职责,又岂能知法犯法?你说是不是?罢了……实在是对不起!” “哦……奴婢有自知之明,奴婢只是一个身处贱籍的歌姬而已,那样有伤风化,是不是?”袁丽丽不以为然地说了出来,此刻,她有些失望,也有些自卑。 此言一出,就连李盛都有些诧异,既然袁丽丽明明知道,却又为何这般献媚? 袁丽丽冷笑一声,扬起眉毛看着李盛,道:“李公子谨守国法自然令人钦佩,可是,大唐都已经亡了,大唐皇帝早就已经没有了,现在的皇帝是朱温……淮南虽然忠于大唐,可是,你遵守的又是哪个国家的王法?别说这里山高皇帝远,就算在广陵城里,弘农王麾下的那些官员们还有几个好人?不仅公然狎妓的比比皆是,就连强抢民女的都并不少见!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还有什么国法可言呢?” 李盛对于袁丽丽的见识和口才很佩服,这个风尘女子很敢说话,而且她所说的话很有道理,这个世道确实如此,李盛来到唐末之后就发现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谁的拳头大谁就能说的算!藩镇的军阀和政客们肆无忌惮地剥削民脂民膏,草菅人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则是如同蝼蚁一般,活得没有任何尊严。 袁丽丽还以为李盛被她说服了,掩着嘴吃吃笑道:“公子,奴婢向来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让您见笑了吧?” “没有,在下就喜欢结交性情直率的人,因为在下就是个性情中人。”李盛就像刚认识般的看了看袁丽丽,他越来越认为这个女子很不一般,暗中渐生戒心。 袁丽丽并未察觉李盛态度上的变化,脉脉含情地看着李盛,挑逗道:“如果公子喜欢,奴婢可以不辞辛苦地侍奉公子的,公子不会为了顾及自己的身份就这么一直清心寡欲吧?有句诗说得好,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这句诗可是很有道理的。趁年轻,就应该活得潇洒些,又何必像个苦行僧一样苦着自己?如果您心里想要快活一番,却又放不下架子,前怕狼后怕虎的,那就很无趣了……公子,您已经在吉州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天,就不需要奴婢服侍您于枕席之间吗?” 说话间,袁丽丽轻轻咬着粉嫩的嘴唇,一双风情万种的美目柔媚地看着李盛,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此刻的李盛似乎依然很冷静,李盛并没有被欲望冲昏头脑。 袁丽丽对于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然而她对李盛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李盛方才已经对她起了戒心,况且,现在李盛的心中已经有了乐平公主,虽然他也不敢确定他对乐平公主的感情是否属于爱恋,但他却是实实在在地牵挂着乐平公主。 因此,虽然李盛对袁丽丽有些心猿意马,但却真的不想碰她。更何况袁丽丽是个风尘女子,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曾经是她的恩客,纵然欲火焚身,李盛也不想逢场作戏。 “袁姑娘,谢谢你对某家这般关心,在下愧不敢当,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李盛微笑着婉拒了袁丽丽的好意,虽然他的语调很柔和,但他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毅然决然的味道,只不过,他的心里却有些愧疚,他甚至还有些担心,如果袁丽丽继续挑逗下去,面对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风尘女子,他或许真的就难以抗拒了。 然而,袁丽丽却没有足够的耐心,以前,只有她拒绝别的男人,却从来没有她被男人拒绝过的先例,对于自认为貌美出众的袁丽丽来说,这无异于奇耻大辱,她狠狠地瞪了李盛一眼,然后就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出了驿馆,袁丽丽上了早已等候在外面多时的豪华马车,车厢里正有一个中年人盘膝而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凉茶,那人赫然正是巡官贾大洋,此刻,他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到袁丽丽上了马车,贾大洋顿时脸色一变,他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袁丽丽,将茶杯放在身边的茶几上,问道:“你怎么回来了?那小子为什么不留下你?莫非他看不上你,不会吧……” 袁丽丽坐在贾大洋的身边,冷笑一声,道:“那小子居然对奴婢毫不动心,他还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录事参军,居然道貌岸然,装得像是一个正人君子一般,真是好笑!” “正人君子?依我看,他不过是个一心想建功立业的愣头青罢了,这样的人,本官见的多了,哼……”贾大洋不屑地撇了撇嘴,但他却不得不暗自佩服李盛,面对袁丽丽这样的美艳娇娃,这小子居然能够不为美色所动,这就更加令人忌惮。 车厢外的车夫猛地一扬鞭子,马车便向远处驶去,响亮的马蹄声打破了长街的寂静…… 贾大洋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淡淡地说道:“果真是出乎本官的意料之外,如果他在你的诱惑下就范,本官就可以抓住这个把柄弹劾他,那就必定会让他身败名裂,想不到那小子居然如此有定力,哼……不过,那小子毕竟年轻,本官就不相信他做任何事都天衣无缝,以后,本官会继续派人盯着那小子,不抓住他的把柄将他置于死地,本官就难以消除心头之恨!” 摞了一句狠话之后,贾大洋的心情也平静点了,他色迷迷地看了看袁丽丽,这个性感尤物还在生着闷气,丰满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起来更加诱人。 第二零七章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贾大洋的一双小眼睛顿时便像狼一般直冒绿光,猥琐地笑着道:“活色生香,多么诱人啊……可笑那李盛居然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可是便宜本官了,我的小美人儿,今晚,你便好好地服侍服侍本官吧,我们一会就春宵一刻,哈哈哈……” 浑然不顾车厢的外面还有个车夫,贾大洋得意地笑了一下,一把就揽住了袁丽丽的纤腰,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一双咸猪手开始在她的娇躯上四处游弋。 袁丽丽并不抗拒,反而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呻吟,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着车厢里动静的车夫舔了舔舌头,又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咒骂着,好一对狗男女,也不分场合就乱来,简直跟禽兽没什么两样了…… 判官高文迂昨晚一树梨花压海棠,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歌姬颠鸾倒凤了一晚上,以他那日益老迈的年龄,当然有些吃不消。春宵苦短日高起,已经日上三竿了,他却依然在酣睡不醒,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才从幸福的春梦中惊醒。 高文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看了看身边犹在酣睡的年轻歌姬,小姑娘发丝凌乱,玉体横陈,白皙的俏脸上依然泛着一丝潮红色,由此可见昨夜两人肉搏之激烈,实际上,为了能与那歌姬酣畅淋漓地云雨一番,高文迂还趁那个歌姬不注意服用了一些壮阳的药物,这些壮阳药果真威力不俗,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昨晚被折磨得筋疲力尽,香汗淋漓。 高文迂色眯眯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那歌姬丰满的臀部,又给她盖上了被子,皱着眉头嘟嘟囔囔道:“谁这么早来找我?真是扫兴……”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披上了一件衣服,下了锦榻,打开了房门。 “高判官,实在是对不起啊,打扰了您的清梦,小人确实有要事禀报!”说话的是刺史府里一个叫做牛子弦的胥吏。 牛子弦二十多岁,五短身材,皮肤黧黑,獐头鼠目,长得如同瘦猴子一般,不过,他在刺史府里混得却很不错,说起来,牛子弦并没有很强的工作能力,他的特点是油腔滑调,八面玲珑,很擅长溜须拍马,因此,他深得吉州刺史师铎的赏识。 牛子弦看到高文迂衣衫不整的样子,禁不住怔了一下,他又下意识地向高文迂的身后望去,可惜被那个精致的六扇画屏挡住了视线,只好尴尬地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这个老匹夫昨晚上睡了哪个姑娘?看他现在这个熊样儿,腿都有点软。 高文迂对于牛子弦这般不老实的眼睛很有些反感,但他毕竟是个新来的,虽然是来自广陵城,可是俗话说得好,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高文迂在吉州地盘上还不敢得罪这些胥吏,此刻他也不便发作,只是阴沉着脸干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牛子弦不要太放肆。 牛子弦干笑了一下,道:“跟您一起来的那个年轻的录事参军打算商量一下以后如何打击敌军的细作,他与刺史大人讨论了很久,后来,刺史大人让我来找您,让您也参与其中,一起商议一番。” “你是说那个李盛?他起得这么早?”高文迂有些惊讶,就连他都找了个歌姬睡了一宿,虽然李盛那小子血气方刚,一夜春宵之后怎么还是这么龙马精神? 牛子弦暧昧地笑了笑,低声说道:“正是那个李公子……他可真是个工作狂啊,他为了以后继续专心做事,竟然把特意安排来伺候他的那位袁丽丽姑娘给撵走了,袁丽丽那是多么艳压群芳的美人儿啊,吉州城里谁没有听说过她的芳名?李公子居然能够做到坐怀不乱,真是可惜啊,哎……” 说到这里,牛子弦禁不住轻叹了一声,那个李公子果真是非同一般,要是换成他,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高文迂听牛子弦一说,一时间难以置信,问道:“李公子果真把安排给他侍寝的那个袁丽丽撵走了?” 牛子弦点了点头,正色道:“是啊,很多人都知道了,昨晚,袁丽丽姑娘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李公子的住处,脸色很不好看,分明是被李公子拒绝了,他可真够狠心。” “原来是这样,你先请回吧……老夫这就赶紧收拾一下,然后就去刺史府。”高文迂的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作镇定,他不敢怠慢,必须马上就去刺史府一趟,可不能被刺史师铎抓住把柄,否则,以后他就很难在吉州城里继续混下去了,以他这几天里的观察,师铎本来是行伍出身,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牛子弦走了之后,高文迂连忙回到了卧室,方才还在酣睡的那个年轻漂亮的歌姬已经醒了,她已经穿好了亵衣,慵懒地坐在锦榻上,看样子似乎有点起床气。 高文迂猥琐地笑道:“小婧啊,你终于醒了……赶紧穿衣服吧,本官有要事在身,这就要出去一趟。下一次,我们再一起共度良宵,玩个痛快,哈哈哈……” 看着这位粉嫩的小美人儿,高文迂心里头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将她纳为妾侍,可惜,他初来乍到,在吉州立足未稳,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无论如何,先在吉州城站稳脚跟再说!他原本以为李盛能够与他互相照应,在吉州呼风唤雨,现在看来,李盛与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上的人,以后,他还是要小心点才是。 “你,你现在就走?”那个叫做小婧的歌姬颇为不解,虽然她还想在这里歇息片刻,却还是很不情愿地拿起薄薄的纱裙穿了起来。 高文迂贪婪地看着小婧的娇躯,他食髓知味,这个年轻的歌姬让他焕发了第二春,多么嫩滑的肌肤,多么迷人的身材,多么娇美的脸蛋,多么销魂的滋味…… 第二零八章 顺藤摸瓜 高文迂依依不舍地送走小婧,这才直奔刺史府,路上还在思忖着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把这个歌姬找来玩玩,说不得,这件事恐怕要求助于吴士绵才能办得到,他毕竟是刚刚来到吉州,他与吴士绵的交情一般,为了这个小婧,他一定要巴结巴结吴士绵。 吉州刺史师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虽说这位高判官的官职不大,没有什么实权,只是辅助他处理些具体的事情,何况高文迂来吉州的时间很短,还需要一个熟悉吉州各项政务的过程,可是高文迂毕竟是正七品的官职,此刻,这个老家伙却不顾及他的面子,居然让他这个堂堂吉州刺史等了这么久,真是岂有此理! 如果师铎知道高文迂昨晚睡了歌姬小婧,他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如果换成是别人,早就要挨五十大板了。当高文迂终于出现在师铎等人面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高文迂虽然尽量装出一副笑脸,但是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 师铎刚刚说了几乎话,高文迂就打了好几个呵欠,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师铎禁不住眉头紧皱,这个老匹夫昨晚到底干什么了?为何那么累?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过,看在与高文迂一同来到吉州的李盛的面子上,师铎并没有发作,但他对于高文迂的印象却急转直下,在他看来,这个老匹夫就是来吉州混日子的。 李盛看了看高文迂昏昏欲睡的样子,憋着笑道:“高判官,请问您有何高见?” 高文迂压抑着心中的不悦,瞥了李盛一眼,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道:“听说你们已经抓到了一些敌军的细作,以老夫看来,我们正好可以趁热打铁,严刑拷问,一定会有所收获,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然后我们再顺藤摸瓜,早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盛已经把高文迂的眼神看在眼里,他有点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得罪那个老家伙了?不过,眼前众人商议事情要紧,他懒得理会这个迂腐的老家伙到底有什么想法,至于这个老家伙的观点,李盛却不以为然,谁都会想到这样的法子。 “目前,我们已经得到了一些线索,一些在吉州城里隐藏得很深的大户人家居然也是敌军的细作,为此,我们必须雷霆出击,一旦贻误战机,他们就有可能潜逃……为此,在下会亲自带领一些弟兄参与这次行动,只是,在行动之前务必要保守秘密,否则,一旦消息泄露出去,我们就会徒劳无功。”李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师铎摆了摆手,肃然道:“小李子,这次行动很危险,你就不用亲历亲为了,你还是在刺史府里坐镇为好……无非就是抓人嘛,我们直接派一些兵去就行了。” 李盛正色道:“下官既然奉命来吉州执行任务,总要深入到第一线才不负使命,对于下官来说,这也是一个熟悉吉州情形的宝贵机会,更有利于制定以后的行动计划。” 高文迂冷冷地看了看李盛,这小子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他能做到对于袁丽丽那样色艺双全的美女都没放在眼里,那就说明他志不在小,莫非这小子一心想在吉州有所建树?既然他爱出风头,那就随他去吧,这样的年轻人,他见的多了。 吉州城西南,谢家庄。这些天里,官府到处抓捕细作,风声很紧,谢家庄里的汉子们都不敢外出了,庄主谢老爷子早就吩咐下来,现在是非常时期,庄子里的任何男人都轻易不要离开谢家庄,免得招惹是非。 这天午后,一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男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向着谢家庄疾驰而来,此人便是与李盛同一天来到吉州的肖延默。肖延默在大热天里一路快马加鞭,此刻,他早已经汗流浃背了。由于他的穿着打扮像是个读书人,而且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并没有引起庄子里的农户们注意。 肖延默策马来到庄主家的大宅子之外,这才勒住马缰绳,翻身下马,他多年前曾经来过这里,几年过去了,这里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肖延默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这才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走到门前,抓着门环“当当当……”地敲了起来。 不多时,庄主家的大门只开了一道缝,一个家丁从门缝里向外看了看,警惕地上下打量了肖延默一番,这个家丁并不认识肖延默,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肖延默拱了拱手道:“请你进去向庄主谢老爷子传报一声,就说肖延默求见。” 那家丁眉毛一扬,冷冷地看着肖延默,问道:“你想见我们庄主?你有拜帖吗?” 肖延默笑了笑,道:“在下没有拜帖,不过……只要你报上在下的姓名,在下相信,谢老庄主一定会见我的。” “哦?”那家丁听了倒是一怔,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肖延默一番,这小子好大的口气啊! 虽然肖炎默这一路上一直在策马狂奔,但他却依然很有精神头,相貌堂堂,气质不俗,看起来还真像个有才华的读书人。 那家丁不敢怠慢,他还以为肖延默是庄主家里某个少爷的朋友,态度便也不像方才那么冷淡了,又道:“公子,麻烦你再说一遍你的尊姓大名,我这就去通报我家庄主。” 肖延默很有耐心,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那家丁点了点头,旋即又把大门紧紧地关上,大步流星地进去报信了。 在院子里的一片树荫下,谢庄主那三个精力旺盛的儿子正在练武,一个个全神贯注,挥汗如雨。这三兄弟在平日里就游手好闲,总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地痞无赖混在一起,自从被谢庄主禁止离开谢家庄之后,他们三兄弟就更加无所事事了,整天与庄子里的小姑娘打情骂俏,惹得庄户们在背后对他们戳脊梁骨。 第二零九章 千丝万缕 谢庄主看在眼里更加愁眉紧锁,心急如焚,便让他的三个儿子在院子里的一片空地上练武,以备不时之需。 谢庄主的长子谢雨波正在场地上舞着一个沉重的石锁,他远远地就看见那个看门的家丁一溜小跑地过来了,便大声喊道:“石小杰,慌里慌张的,急什么啊?” 那个叫做石小杰的家丁来到光着膀子玩石锁的谢雨波身前几步站住,生怕被他手中那个沉重的石锁砸到脚丫子,他接连喘了几口粗气,待呼吸平稳之后,这才禀报道:“大少爷,外面来了一位年轻人,看样子像是读书人,他自称姓肖名延默,也没带着拜帖过来,他还说只要把他的姓名通报一下,庄主自然会接见他。” 谢雨波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有着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一边听着石小杰说话,一边继续玩着石锁,那个一百多斤的石锁被他轻而易举就抛到了半空中,待那石锁下沉时,他又用另一只手接住,整个过程看起来轻描淡写,他更是怡然自乐。 可是,一听到石小杰提到了肖延默这三个字,谢雨波顿时大吃一惊,他将手中的石锁随手就扔到了地上,“噗……”的一声就在松软的土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来,溅起了一大片灰尘,吓得石小杰“噔噔噔……”的向后退了三步这才站稳。 谢雨波肃然地看着石小杰,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是肖延默……”石小杰看到谢雨波的反应之后也不由得有些惊讶,看样子,大少爷知道那个人,而且,他们俩的关系或许非同一般。 谢雨波眼睛一亮,立刻喜形于色,脱口而出道:“原来是大师兄啊,大师兄来了……三弟,快去告诉父亲大人!”说话间,谢雨波已经兴冲冲地向门口走去。 谢雨波显然是要去迎接肖延默,石小杰也连忙跟了上去。原本正在练习对打的老二谢雨涛和老三谢雨浪也停了下来,谢雨涛与肖延默也比较熟稔,自然也要去迎接,谢雨浪则是径直去后院禀报谢老爷子。 说起来,肖延默与谢家可谓是很有渊源,多年不见了,众人自然是变化不小。想当年,庄主谢老爷子曾经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当地的城狐社鼠和地痞无赖都唯谢老爷子马首是瞻,谢家庄的名气很大,在这一带可谓是众所周知。前几年,谢家庄为彭玕做了许多事情,在彭玕的暗中支持下,谢家做了包括酒楼和赌场在内的各种生意,甚至在黑白两道都有所涉及,几年来,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兴隆。 肖延默乃是谢老爷子的大徒弟,谢雨波自然要称呼他为大师兄,不过,肖延默几年前就离开谢家庄投奔了彭玕,后来又深得彭玕的信任,成为了彭玕的心腹。 彭老爷子已经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不过,由于自幼习武的原因,他年龄虽老但却鹤发童颜,精神瞿烁,他身材高大,只是略微有些驼背,身子骨看起来依然硬朗。 此刻,在后宅花园里的树荫下,彭老爷子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坐在竹椅上,微闭着眼睛,悠然自若,一个侍女站在一旁轻轻地给他扇着蒲扇。 谢雨浪来到谢老爷子身边,笑道:“父亲大人,大师兄来了……” 谢老爷子闻言顿时睁开了眼睛,脸色微微一变,对侍候他的那个侍女挥了挥手,那个侍女会意,欠了欠身,旋即退了下去。 谢老爷子肃然望着谢雨浪,低声问道:“肖延默怎么这时候来了?他带来了多少人?” 看着父亲的神情变幻,谢雨浪不由得有些诧异,父亲似乎对于肖延默的来访并不高兴,这是为什么呢? 不过,谢雨浪并没有想得太多,他迟疑了一下,这才道:“肖延默是一个人来的。” “什么?他居然是一个人来的?他不是有伤在身吗?这个节骨眼上……”谢老爷子很有些意外。 谢老爷子捋着花白的胡须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便对谢雨浪低声说了几句话,谢雨浪闻听之后顿时脸色一变,但却没有再说什么,立刻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两天后,李盛和吉州刺史府的推官吴士绵带着三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官兵来到了谢家庄,大队人马刚刚到达谢家庄附近,立刻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在这一带的农夫和商人之中,很多人都与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眼见吴推官和李盛一身官服,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后边的官兵们威风凛凛,气势汹汹,早有人去给庄主家通风报信了。谢雨波听到消息之后顿时大吃一惊,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后宅去见谢老爷子。 由于习武多年,谢老爷子虽然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听觉却丝毫不输于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正在卧室里闭目养神,猛然听得院子里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来人显然是很慌张。 谢老爷子忍不住微微皱眉,问道:“谁在外面?大热天里的,瞎跑什么?不怕中暑吗?” 没等下人们回报,卧室门已经被人用力推开,谢雨波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急道:“父亲,大事不好!听说官兵来了,大约有几百人……他们,他们就要到庄子里了!” 谢老爷子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在遇到危险时表现得如此惊慌失措,心中颇为失望,一种无名火立即油然而生,霍地坐了起来,猛地一拍锦榻旁边的一个桌子,厉声呵斥道:“你看看你,你都已经二十多岁了,遇到事情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一听说官兵来了,你自己先乱了方寸……如果官兵果真打到了家门口,你岂不是要被他们活活吓死?哼!” “不,不是……孩儿,孩儿……”谢雨波被骂得羞愧交加,却依然无法镇定下来,往日里,他时常跟地痞们打架斗殴,可是现在,他们将要面对的却是官兵。 第二一零章 如梦方醒 谢老爷子摆摆手,压抑住心里的火苗,怒气冲冲地打断了谢雨波的话,看着大儿子的眼睛,轻叹一声,道:“唉……别说啦,你带上你那几个弟弟还有肖延默,赶紧从密道里逃出去!如果老夫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以后别忘了给老夫报仇雪恨就行……记住了,遇到困难必须冷静,不要慌里慌张的,要动脑子想办法!” “父亲,您老人家也跟我们一起走吧……留下来很危险的!”谢雨波沉声道。 谢老爷子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道:“老夫走不动了,老夫也已经活够了,你们不要管我,总要有人留下来与官兵们周旋一番……你们赶快行动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谢雨波深深地望了谢老爷子一眼,咬了咬牙,也不多说什么,旋即离开了父亲的卧室,去找自家那几个弟弟和肖延默去了。 不多时,谢家三兄弟和肖延默就来到了书房,谢雨波走到墙边的一个巨大书柜前,用力拍了拍机关,书架便向一边分开,露出了一个密室,里面依稀有幽暗的灯光闪烁,众人毫不迟疑地向密室里走了进去,那个书柜立刻就恢复了原位,从外面看不出来有任何移动过的痕迹…… 谢老爷子估摸着几个儿子已经离开了宅院,这才走出了卧室,召集所有的家丁和侍女,让大家全部集中到前院,他有话要说。 当谢府现在剩下的所有人全都到齐了之后,谢老爷子环视了众人一番,道:“孩子们,官兵就要来了,你们收拾好细软,然后就赶紧走吧,否则,凶多吉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庄主,我们不想走……” “庄主,我们要留下来陪着你,要死也死在一起……” 谢府里的这些下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迷惑不解的神色,虽然他们不知道官兵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知道官兵来谢家庄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是他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谢老爷子,在他们的眼里,谢老爷子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他乐善好施,扶危济困,在这一带享有盛名。平日里,谢老爷子对他们一直很仁慈,从来不把他们当作奴仆对待,多年来,他们一直衣食无忧,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此,他们愿意为谢老爷子当牛做马! 看到眼前这一幕,谢老爷子因为年迈而有些浑浊的眼睛已经热泪盈眶,这些下人们的忠诚让他非常感动,然而,他并不希望这些可怜的下人们受到他的牵连。这两年,谢老爷子在暗中为彭玕做了许多事情,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提供资助,对于彭玕来说都是受益匪浅。自从吉州开始轰轰烈烈地抓捕细作,谢老爷子就想到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现在看来,官兵来到谢家庄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这件事。只不过,这一天来的有点早,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但是,他并不想连累别人。 当谢老爷子把这一切都告诉这些下人们之后,这些下人们一个个如梦方醒,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片刻之后,才有一些人面有愧色地向谢老爷子告辞,离开了谢府,剩下的下人们则是打算留在这里保护谢老爷子,与官兵血战到底。 对于这次行动,李盛其实是颇有微辞的,他并不赞成派大队官兵出击谢家庄,他认为这么做很容易打草惊蛇,不但未必能够钓到大鱼还有可能伤及无辜,与其这样还不如派一些人潜伏到谢家庄,对于那里的细作实施暗中抓捕。 不过,吉州刺史师铎是个强势人物,他本来就是行伍出身,杀人不眨眼,在他看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条漏网之鱼,就算是有人漏网,也可以达到震慑的效果。 从谢府里出来的那些一身青衣的家丁试图离开谢家庄,事已至此,李盛和吴士绵当然不会允许,一旦真的有细作混在其中离开这里,那就更加不利于以后的抓捕行动了。 “站住!不许动……”吴士绵挥了挥手,那些官兵们就如狼似虎地冲了过去。 李盛则是带着一队官兵包围了谢府的宅院。双方开始交手,打斗声此起彼伏,一群谢府家丁慌不择路,转过身就向着相反的方向冲去,一些官兵喊杀着穷追不舍,紧紧追赶。那群家丁刚刚跑出不远,就发现前面也出现了一队官兵,那些官兵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剑拔弩张。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且包围圈越来越小,那些家丁们看这情形就知道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不得不与官兵展开一番激战,那些家丁虽然粗略会些武功,奈何没有铠甲护体,手持的器械也无非是棍棒或者叉子,怎么能抵抗那些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官兵?不多时,那些家丁就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只好一轰而散。 有的家丁惊惧之下弃械投降,石小杰也在其中,他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剩下那些不想投降的家丁全都被官兵当场格杀,官兵们甚至割下来那些人的首级,这是为了回去报功。 推官吴士绵在几个官兵的簇拥下走到那些投降者的身边,扫视了一下这些一身青衣的家丁,厉声道:“你们就是谢庄主家里的家丁吧?都给我捆起来……本官奉命来谢家庄捉拿细作,你们赶紧在前头带路,要是你们胆敢糊弄本官,定斩不饶,快走吧!” 此言一出,那些官兵们立刻就凶狠地扑了上去,用绳索将那些投降的家丁们熟稔地捆了起来,而且连成了一串。 李盛带人冲进谢府的时候,谢老爷子却正襟危坐在院子当中,在他的身边,围着一些手持刀枪棍棒的家丁,他们一个个对着李盛等人怒目而视,这些家丁自然就是谢老爷子的死忠了。 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汉子凑到李盛身边,指了指谢老爷子,低声说道:“就是他!他就是谢家庄的庄主,他一直在暗中与彭玕勾结……” 第二一一章 各为其主 李盛点了点头,看向了谢老爷子,心中却在想,其实自己也认识彭玕,并且与彭瑊和彭薇的关系都很不错,说起来,自己其实也与彭玕有些瓜葛,好在自己并没有给彭玕一家人提供过任何情报,想到这里,李盛也不由得有些后怕。 谢老爷子这才知道为什么官兵这么快就找到谢家庄了,禁不住勃然大怒,对那个中年汉子戟指怒骂道:“呸!季世义,你这个无耻的叛徒!老夫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既然你还敢回来,老夫今天就一定要杀了你!” 在谢老爷子的怒吼下,季世义自知理亏,也不辩驳,而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自从在吉州城被抓获之后,季世义被打得浑身遍体鳞伤,他耐不住刑讯逼供,最终将他所知道的谢家庄的情况全都招供了,并且作为向导,把官兵带来了谢家庄。 “住口!不要倚老卖老!”李盛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勾当吗?你们不好好过日子,偏偏要和敌军勾结,为了敌军做事,这么大年纪了,放聪明点,你既然是谢家庄的庄主,就应该为庄子里的无辜百姓考虑考虑,不要牵连别人!只要你们立即放下兵刃,混在你们谢家庄里的细作全都主动投案自首,本官就不会牵连无辜人等……否则,你们先想一想抗拒官兵抓捕会是什么后果?到时候,别怪本官不客气!” 谢老爷子不屑地看了看李盛,高声呼喊道:“小毛孩子,吉州一带本来就是彭将军的地盘,老夫之所以这么做也算是忠于旧主,既然我们是各为其主,那就不用跟你们这些淮南军的爪牙废话了……不过,老夫事先声明一下,这只是老夫一个人的事情,与别人无关,希望你们放了老夫身边的这些兄弟,老夫跟你们走就是了,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天下也不是淮南军的天下,群雄逐鹿,唯有德者居之。看看将来鹿死谁手吧,在老夫看来,这一天,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 李盛并不想跟谢老爷子斗嘴,只是冷冷地笑了笑,道:“谢庄主,既然您老人家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至于别人,暂且留在这个院子里,随时准备接受我们的调查,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谢老爷子也不反抗,而是回头深深地看了那个彪形大汉一眼,叮嘱道:“谢铁忠,他们都是官兵,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可是,那个叫做谢铁忠的彪形大汉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毅然决然地挥刀冲向了挡在他身前的官兵,此人的刀法很娴熟,片刻间就把那几个官兵逼得连连后退。 李盛脸色一沉,手掌向下狠狠一劈,沉声道:“袭击官兵者,格杀勿论!” 几个弓箭手早就按捺不住了,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丝杀意,立即开始放箭。谢铁忠却将手中的大刀舞得如同车轮一般,接连挡住了好几支羽箭,可惜,谢铁忠的刀法终究达不到水泼不进的火候,先是他的左臂挨了一箭,深入肌肉,紧接着又是几箭,先后射中了他的大腿和前胸,谢铁忠虽然还想继续苦战,却再也支撑不住了,“噗通……”一声仰面朝天地跌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注,眼见是不活了。 “铁忠哥!”又有两个汉子向官兵们急扑过来,几个如狼似虎的官兵挺起手中的木枪便向那两个汉子刺去。 这种木枪的枪尖极其锋利,就连厚厚的铠甲都能刺穿,在人身上一刺就是一个洞。五六杆木枪刺过来,那两个汉子的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抵挡?两人惨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那些官兵仍然不依不饶,直接拔出腰间的横刀,又把那两个汉子的首级砍了下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顿时弥漫在四周。余下的那些家丁们亲眼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一个个吓得呆如木鸡,再也没有人敢于反抗眼前这些残暴的官兵,只好无可奈何地交出手里的兵刃,乖乖地留在院子里,任凭李盛发落。 李盛看了一眼四周,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屋子,淡淡地道:“先把这些人一个个仔细地搜身一遍,然后就关在那间屋子里,为了防止他们串供,不许他们任何人说话,更不准任何人交头接耳……否则,格杀勿论!其余的人跟着我一起搜搜这个院子。” 李盛一声令下,那些官兵们顿时跃跃欲试,他们最喜欢干的就是搜大户人家之类的事情,那可是一个肥差啊,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地四处搜索,见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可以趁人不注意塞进自己的怀里,即便是长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抓获的谢府家丁被官兵们押解出了谢家庄,一些闲来无事的谢家庄百姓好奇地在路边看热闹,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议论纷纷。 从密道里逃出来之后,肖延默和谢家三兄弟躲在暗处观察,此刻,这几人当然已经乔装打扮了,即便是谢家庄里的农夫见到他们也不会认出他们。眼见官兵们押着一群谢府里的家丁从不远处走过去,他们面面相觑,暗自有一种侥幸逃脱的庆幸,只是,谢老爷子主动投案,现在吉凶未卜,他们此刻还不想离开谢家庄。 若论年龄和武功,这几人之中,都以肖延默为首,肖延默离开谢府之后,这几年一直在外面闯荡,见多识广,文武双全,谢家三兄弟都以肖延默马首是瞻。 肖延默却有些黯然,谢老爷子也算是一代宗师,他这三个儿子却都是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没有一个可堪重用,即便是自己带着谢家三兄弟去投奔楚王马殷,这三兄弟恐怕也很难在那边立足,但是肖延默眼下也别无选择,先保住小命再说,至于将来,那就要靠他们的造化了,楚军虽然刚刚获得大捷,却也正在用人之际。 第二一二章 反其道而行之 谢雨涛愁眉苦脸地发牢骚道:“我早就跟老爷子说过,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帮助彭玕做事,那不是没事找事吗?可是,老爷子就是听不进去,结果怎么样?哎……人家彭将军离开吉州到了南边还是割据一方,咱们为他卖命到底是为的什么?难道是为了帮助彭将军称王称霸?可是,这天下是谁都能打下来的?” 谢雨波皱了皱眉,他一直在担心父亲的安危,不想理会弟弟说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办法才对,他咬了咬牙,低声问道:“大师兄,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肖延默目光微微一闪,沉声道:“你们暂时不要慌乱,一定要保持冷静,这一路上,我就看见谢家庄附近的关卡盘查比以前严了许多,肯定就是为了抓我们的,幸亏我们已经乔装打扮了,就是到了关卡,他们也不会认出我们来……不过,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而是应该躲起来,依我看,官兵不会在这里耽搁太久。” 方才一直默然不语的谢雨涛有些意外地问道:“可是,我们往哪里躲啊?” 肖延默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淡淡地答道:“官兵肯定以为我们打算逃出谢家庄,因此他们就在附近设置了许多关卡严加盘查,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过了这阵风头,我们再离开谢家庄。” 归林阁是谢家庄里的一家酒馆,店面不大,但却是一家十年老店了,无论谢家庄里面的农户还是来自外面的商人,都愿意在这里点上几个下酒菜,喝上几杯酒,山南海北地闲聊一番,所以,归林阁的生意倒也算是红火。只是,由于前几天官兵来这一带抓人,这个酒馆的生意也难免受到了影响。 在归林阁的后院,有一个地窖,那里可以储存很多东西,例如酒、粮食什么的,虽然此时正是夏季,但那地窖里面却是很凉爽的。地窖的门一直锁着,可就在这个原本用于储放粮食的地窖里,此刻却正有几个汉子坐在里边,赫然正是肖延默与谢家三兄弟。 地窖里空气不流通,有一种发霉的味道,不过,比起外边的炎热天气,这里倒是阴凉了许多。在一个巨大的木板床上,铺着一套简单的被褥,肖延默等人盘膝坐在上面,听归林阁的掌柜的丁环禄讲述着如今谢家庄里的情形,目前,谢老爷子已经死在了吉州城的大牢里,谢家三兄弟则已经成为了悬赏捉拿的通缉犯。 丁环禄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肥头大耳,酒糟鼻,相貌平平,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人,不过,他那两只眼睛却显得炯炯有神。 谢家三兄弟闻听谢老爷子的噩耗之后,顿时都痛不欲生,失声痛哭,但是,他们担心哭声传出去,谁也不敢大声哭泣。 谢雨涛擦了擦眼泪,难掩哀伤地看着谢雨波,提议道:“大哥,现在,谢家庄那边的风声依然还是很紧,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谢家庄避避风头吧,等到一年半载之后,官府自然就会松懈了,那时候,我们再回来也不迟啊。” 谢雨波并不表态,反而看了肖延默一眼,此刻,肖延默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肖延默脸色一沉,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早晚是要离开谢家庄的,不过,现在我们还不能走。如果我们就这么灰头土脸地离开谢家庄,师父他老人家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眼下,官府搜捕得很紧,到处都是人心惶惶,听说已经有很多人去官府自首了,师父就是被叛徒出卖的,否则,他老人家怎么会遭遇不测?我们又怎么至于混得如此狼狈不堪?” 肖延默扫了众人一眼,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森寒的杀意,冷冷地说道:“这次,谢家庄死了那么多兄弟,就连师父也死在了大牢里……血债要用血来偿,我们必须要让叛徒付出代价!” 丁环禄眉头一皱,问道:“肖大哥,那可不容易啊,你打算怎么办?请你说说看。” 肖延默看着丁环禄的眼睛,正色道:“丁掌柜的,目前,你还没暴露身份,你出去之后,一定要继续留意官府的动静,尤其是季世义那个叛徒家里的动静,过了这么多天了,我想,守在他家附近的官兵们可能已经撤走了,你可要盯紧了!” “明白!”丁环禄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肖延默的拳头慢慢地握紧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谢家已经被毁掉了,师父和许多兄弟惨死,这都是拜季世义那个叛徒所赐,我对他恨之入骨……季世义一定要死,他的全家人也统统都要死光光!” 此言一出,谢雨波也禁不住有些动容,对于季世义这个叛徒,他也是一心想要除之而后快,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想方设法将老爷子的尸体弄出来厚葬,但是那就很难办到了,除非劫牢。 ******** 这一次谢家庄之行,李盛收获不小,不过,吴士绵与李盛之间还是有些分歧。谢老爷子死前的嘴巴很严,他始终一口咬定其他人都与彭玕无关,吴士绵对谢老爷子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甚至主张杀鸡儆猴,杀掉谢老爷子立威。 然而,李盛却坚决反对这么做,他认为谢老爷子是个标杆,以谢老爷子的年龄,根本不适合对他施以任何刑罚。只要谢老爷子还活着,那些吉州城里的细作就会想方设法救他出去,他们就难免会留下一些蜘丝马迹。遗憾的是,谢老爷子最终还是被狱卒折磨死了,李盛听说之后禁不住捶胸顿足,这些人真是鼠目寸光,毫无任何远见! 吴士绵现在不得不对于李盛刮目相看了,那天晚上,李盛面对袁丽丽那么楚楚动人的尤物都能忍得住诱惑,对袁丽丽婉言谢绝,没有接受她那美色的贿赂。 第二一三章 替罪羊 请来歌姬助兴那件事是吴士绵和贾大洋私下里操作的,可是,那件事却让袁丽丽很没面子,此前,袁丽丽对她自己的容颜和身材一直是信心十足的,但她却没想到在李盛那里遇到了软钉子。 吴士绵已经感觉到李盛这个年轻人有点不好对付,现在,李盛居然混得越来越风生水起了。相比之下,与李盛一起来的高文迂就是个老色鬼,被那个来自青楼的歌姬迷住了,作为派到吉州来的胥吏,高文迂年纪大了,在这里混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他当然是有便宜就占,更何况那么娇滴滴的歌姬,不玩白不玩。然而李盛却还很年轻,如此年龄就做了录事参军,前途无量,重要的是,他能克制欲望,一心想在吉州做些事情,这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要想拉拢李盛确实很难。 如今,他们在谢家庄刚刚抓获了谢老爷子,对于吴士绵来说这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些功劳在手,他相信将来李盛即使回到广陵城,也不好在徐温面前贬低他,他也不奢求李盛给他好评,毕竟他和李盛并不熟稔,人家也没必要帮他说好话。 在大牢里审问过几个谢家庄的家丁之后,吴士绵却依然一筹莫展,这时,李盛却来找他了,李盛是担心吴士绵对那些谢家的家丁再下狠手,吴士绵对此自然心知肚明。 作为一个地方官府的胥吏,吴士绵并不很关心淮南军与楚军的战事,一方面是消息比较闭塞,另一方面则是,吴士绵习惯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足矣,缺乏大局观。 当李盛将淮南军战败的消息透露给吴士绵之后,吴士绵不由得大吃一惊。日前,淮南水军的主帅刘存由于此前交战不利,采用了诈降之计,却被楚军的主帅秦彦晖识破,刘存不得不率领水军撤退。楚军将领黄墦却率军从浏阳切断了水路,与秦彦晖的主力部队合击,大败淮南水军,生擒了刘存和陈知新两名淮南水军将领,刘威则率领残兵败将突出重围,逃回了淮南。 秦彦晖率军乘胜追击,一举收复了去年被淮南军占领的岳州(今湖南岳阳)。这次战役,淮南水军的裨将战死多达百余人,士卒的伤亡更是数以万计,楚军缴获的淮南水军战船大约有八百艘之多。 据说,马殷亲自给刘存和陈知新松绑,并且诚恳地劝他们俩投降,这两人却对马殷破口大骂,马殷一气之下就斩了这两个淮南军将领。对于淮南军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因为这两人都是一代名将,曾经追随先王杨行密征战四方,立下过许多赫赫战功。 良久,吴士绵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沉声道:“这次惨败之后,难免又会有些人被当做替罪羊杀掉,以此来平息众怒……好在我们还算是有些功劳,在刺史大人的领导下,我们尽心尽力,想方设法,严厉打击了吉州城里的敌军细作。” 李盛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这次惨败之后,张颢和徐温极有可能会以此为借口,诛杀弘农王杨渥的亲信许玄膺,这次,许玄膺是以监军的身份出征,难逃其咎。到时候,杨渥的主要亲信都基本被诛杀殆尽了,杨渥也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 “这一次,虽然谢家三兄弟走脱了,但却抓到了谢老爷子这个大人物,这主要还是有赖于季世义的告发……这个季世义很重要,我们务必要保护他的安全。”李盛提醒道。 吴士绵颌首道:“季世义是开造纸作坊的,吉州和江州有几个远近闻名的书院,里面有许多读书人,对于纸张的需求量很大。况且,淮南一带的山林资源非常丰富,在一些产竹子的地区,有很多竹材,竹纸更是非常普遍……因此,我们淮南的造纸业在全天下都处于领先地位,季世义那个造纸作坊的生意也是一直很兴隆。” 李盛不由得有些不解,既然季世义的生意那么红火,他又何必与彭玕勾结? 吴士绵似乎猜出了李盛的心思,解释道:“在这些年里,季世义给了彭玕许多好处,彭玕自然对他颇为关照……以前,季世义与谢老爷子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去年吉州大旱,谢老爷子主动为谢家庄的农夫们捐赠了许多钱粮,他又去劝说季世义也捐赠一些,可是季世义却有些小气,从那以后,季世义就开始对谢老爷子心存芥蒂了。不久前,谢老爷子听到了风声,打算安排一些为彭玕做过事情的手下躲到外地避避风头,为此,谢老爷子又让季世义提供一笔钱财,季世义不舍得花这些钱,这才下定决心向我们检举谢老爷子。” 不过,吴士绵并不认为季世义的安全会有问题,他以为谢家三兄弟已经逃出吉州了,没有人会企图报复季世义,当然,吴士绵不会把这些想法告诉李盛的。 不过,就在一天后,李盛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李盛和吴士绵带人赶到季世义家门外的时候已经是上午,然而,天色却很阴沉,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季家的院子位于谢家庄的一角,占地面积很大,里面便是季家的造纸作坊。此刻,季家院子的内外到处都是官兵和不良人,这里的现场已经被他们全部封锁了。四周的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血腥恐怖的现场令人惨不忍睹。 李盛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也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季家的大门被人用鲜血写上了斗大的“叛徒”两个字,季世义已经被大卸八块,血淋淋的尸体残骸就横陈在门口处的一片血泊之中,他那依然保留着狰狞面目的头颅死不瞑目,空洞的眼神看起来更是令人心悸。季世义的四肢和躯干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血液也已经凝固,变成了暗黑色,这说明这个惨案明显是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 第二一四章 灭门惨案 一些围观的乡邻看了一眼立刻就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目睹这一幕的孩子更是吓得失声痛哭,被家人立刻就领回了家。 走进季家的大院里,李盛感觉到血腥味更加浓厚,他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看到一处处惨不忍睹的场面,李盛不由得震惊之极,季世义的全家老小全都倒在了血泊中,即便是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都未能幸免,这是一个灭门惨案,太惨了!简直是惨无人道!李盛恨得咬牙切齿,满腔怒火油然而生,这案子是什么人做的? 季世义的长子季思业紧紧地保护着襁褓中的婴儿,却仍然未能保住那条幼小的生命,他的妻子田氏则是全身上下一丝不挂,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下身更是一片狼藉,死前显然曾经被人侮辱过,这夫妻俩都是死不瞑目的表情,看到这一幕,李盛的眼睛里一下子就喷出了怒火,就算是为了报复季世义,凶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杀害无辜的妇孺啊!那么幼小的婴儿招谁惹谁了?这件事,他一定要管! 李盛攥紧了拳头,那些没人性的凶手,他一定要绳之以法,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站在一旁的吴士绵却脸色铁青,惭愧不已,都怪他一时疏忽才酿成了这样的大祸,他本以为谢家庄里面已经没有人敢于与官府对着干了,这让他很没面子。 “两位大人,快来看啊……季家的二公子季思佳,还有点气儿,他还没死!” 一个衙门里的不良人激动地大呼小叫,心中百感交集的吴士绵和李盛听了之后顿时精神一振,同时转过身,向人事不省的季思佳走了过去,李盛和吴士绵的心中又多了一丝期待,或许能够从幸存者的口中得到一些关于凶手的蜘丝马迹。 原来,那个二十多岁的不良人在检查尸体时意外地发现季家二少爷还有点呼吸,他赶紧一边施救一边大声呼喊。季思佳本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当时,他被歹人拖进客厅里狠狠地殴打,剧痛之下,再加上惊惧交加,季思佳没过多久就昏厥了过去,由于他的呼吸非常微弱,被歹人们误以为他已经气绝身亡。 实际上,季思佳本来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他那瘦弱的身体也被刺了好几刀,后来,那些歹人开始在季家的各处翻箱倒柜搜索钱财,没有人给他补刀,他便幸运地逃过了一劫。现在,他的神志稍稍清醒了一点,其实也只是回光返照而已,此刻,季思佳面无血色,呼吸很微弱,浑身无力,只是神志还算清醒。 李盛也顾不得季思佳一身的血腥味道,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的面前,蹲下去,焦急地问道:“凶手是谁?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赶紧告诉本官,我们找到凶手,才能给你的全家人报仇雪恨!” 吴士绵也催促道:“快说话啊……再不说,恐怕你就来不及说了……” 季思佳目光涣散,神情凄惨,似乎是很想说些什么,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士绵急道:“这附近有郎中吗?快去找郎中啊……” 没有人回应,最先发现季思佳的那个不良人连忙道:“小的这就去找郎中……”话音未落,他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李盛摇了摇头,他深知现在找郎中已经来不及了,虽然他在后世里曾经学过人工呼吸等急救方法,可是,对于季思佳这样濒死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效果。 李盛在季思佳面前深深地蹲了下来,用缓慢的语调,清楚的声音,对着他的耳朵一字字地说道:“季公子,你曾经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请你尽快告诉我们,哪怕只有一点蜘丝马迹,或许就能帮助我们抓住凶手,为你的全家人报仇雪恨!” 季思佳的嘴唇动了动,浑浊的眼神忽然间亮了一下,似乎是用了好大的力量,这才艰难地说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谢……谢家三兄弟……” “你是说,凶手是谢庄主的那三个儿子?”李盛早就猜到会是谢家三兄弟,但他还是想证实一下,既然季世义出卖了谢老爷子,谢家三兄弟当然要报复季世义,毫无疑问,谢家三兄弟是最有作案动机的人。 季思佳点了点头,吴士绵和李盛对视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只是,吴士绵的目光中还有一丝惭愧和内疚。吴士绵根本就没有想到谢家三兄弟竟然还没有逃离谢家庄,他们居然一手制造了这个灭门惨案。 李盛虽然对于吴士绵的大意和失职颇为不满,但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接着问季思佳道:“那些凶手,除了谢家三兄弟之外,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人……好像,好像是姓肖……可是,我听那个人说话的口音,不太像是本地人。”季思佳一边回忆着,一边努力说话,不过,他的说话声越来越细如蚊呐,他的呼吸反而越来越急促,就连他自己都知道恐怕他的大限就要到了。 李盛不由得眼睛一亮,沉声问道:“还有个姓肖的?那个人是哪里的口音?” 季思佳的嘴唇动了几下,但却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片刻之后,他又摇了摇头。 吴士绵顿时就急了,眉头紧皱,大声喊道:“季公子,你还知道些什么,赶快说出来,一字不漏地说出来,我们一定能抓住凶手,为你全家报仇……你如果不全说出来,我们可就无从下手了……” 李盛摆了摆手,示意忽然变得急躁的吴士绵冷静下来,继续耐心地说道:“好了,季公子,你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吧,哪怕只有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都很重要。” 季思佳此刻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他的眼珠动了一下,目光中充满了仇恨和遗憾,喃喃地道:“那个姓肖的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但他会武功,心狠手辣……” 李盛闻听却很茫然,季思佳的话还是让他感觉到一头雾水。 第二一五章 举贤不避亲 吴士绵握住了季思佳的手,追问道:“季公子,那个姓肖的是读书人?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可惜,刚才那句话耗尽了季思佳的元气,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的眼神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最终还是气绝身亡了…… 吴士绵这才放开了季思佳正在失去温度的手,又给他合上了眼睛。 李盛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神情黯然,沉默半晌,他看见姗姗来迟的郎中,这才站起身来,淡淡地道:“季思佳已经走了……如今正是夏天,尸体容易腐烂,尽快将这些人的尸体收敛起来吧。” 一边往外走,吴士绵一边忍不住问道:“李公子,会不会是彭玕的部下已经潜入到吉州了?然后,他们就暗中勾结了谢庄主。” 李盛点了点头,道:“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至于季思佳所说的那个姓肖的人,极有可能便是彭玕的属下,季思佳也未必能够了解那么多的秘密,况且他语焉不详,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他说那个姓肖的人是外地口音,这个人应该刚刚来到吉州不过几天的工夫……我看,我们可以对于近期来到吉州的人进行排查。” 吴士绵却对此并不认可,道:“李公子,有着外地口音的人,恐怕未必都是来自于外地吧。如果那个姓肖的本来就是个外地人,在谢家庄住上三年两年,他的外地口音仍然未必会改变,我们将那个姓肖的局限在外地人,未免有些牵强。” 李盛瞥了吴士绵一眼,道:“如果那个姓肖的果真是彭玕的部下,他当然是来自于外地,否则,谢家庄里的人会不认识他?说不得,我们还是要借助谢家庄的人,通过他们来查找那个姓肖的,同时,还要去吉州城里的各个客栈排查一番。” 吴士绵听了之后不由得语塞,李盛说得很有道理,这个年轻人果真很有见识。吴士绵此刻的脸色很难看,这么严重的灭门惨案,一旦刺史师铎怪罪下来,他必定是难辞其咎。虽然谢家三兄弟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可是,这三人现在不知道究竟藏在哪里,尤其是那个姓肖的神秘人物。 如果吴士绵抓到了这几个凶手,固然是大功一件,一旦抓不到这几个凶手,刺史师铎必定会找个替罪羊,这个替罪羊十有八九便是他了,吴士绵当然不甘心,他在抓捕吉州城里的细作方面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就把他的功劳一举抹杀了?为此,吴士绵还是要借助于李盛,只要抓住这几个凶手,他就不会成为可怜的替罪羊,他的仕途也不会受影响。 看到吴士绵那副紧张的表情,李盛笑了笑,又道:“吴推官,在下方才的分析其实也未必是对的,那只不过是在下的猜测而已……依在下看,我们在排查的时候,不必局限于这些范围,虽然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却还是应该注意那些细枝末节,这样才能找到证据,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吴士绵听了李盛的话,神色这才缓和下来,问道:“李公子,你有何高见?” 作为吉州城的推官,吴士绵是从基层一路升上来的胥吏,在刑房方面,他本来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甚至有些自负,只是因为在季家灭门案中有些大意了,为了将来撇清自己,他不得不倚重李盛来破这个案子,于是,他便对李盛更加客气了几分。 李盛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众人,提议道:“谢家三兄弟之所以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打击报复,同时也是为了警告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季思佳曾经苏醒过的事,不可以对外人泄露一个字。此案涉及谢庄主父子,影响很大,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季家案发现场的一切情形,都不得泄露给闲杂人等,尤其是谢庄主的家属亲眷或者朋友,即便是与季世义有关的人也不能透露,一旦有人泄露,以通匪罪论处!” 众人连连点头,这场惨案着实惨不忍睹,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吴士绵又对身边的一个年轻胥吏吩咐道:“吴吉知,你立即禀报刺史,请刺史下令,在各个城门对于所有进出城的人进行严密盘查,在城里也派兵不定期地巡查,并且画影图形,一旦发现与谢家三兄弟形貌相似者,立刻抓起来进行审问!” “遵命!”吴吉知肃然地答应一声,匆匆离去,他是吴士绵的侄子,在这个官场腐败的黑暗年代,举贤不避亲甚至任人唯亲,这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李盛已经被谢家三兄弟的暴行激怒了,他要想方设法抓到谢家三兄弟,一定要把这几个穷凶极恶的屠夫绳之以法,依法处以极刑,告慰季家那些惨死的妇孺的在天之灵,让谢家庄的百姓们不再生活在恐惧之中。 事实上,谢家三兄弟的残酷屠杀,已经使得谢家庄乃至吉州城的寻常百姓对他们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和反感,老百姓们原本对官府在搜捕罪犯过程中造成的扰民行为颇有微辞,现在,他们却不再抱怨了,他们只希望官府能尽快把这些杀人魔绳之以法。 众人各自散去之后,李盛回忆着季思佳说过的那句话,“读书人,会武功,心狠手辣……”,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千丝万缕的推测,毫无头绪,他很想得出一条可行的结论但却一筹莫展。李盛认为,谢家三兄弟肯定是藏在某个地方,甚至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为他们提供掩护,提供食物和金钱,否则,他们怎么能突然间就干了这么惊人的血案?李盛在那里呆呆地站了片刻,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于是便匆匆转身,向自己所在的驿馆走去…… 为了尽快抓到谢家三兄弟,吉州官府开始大力宣传,街头巷尾都已经贴出了对于举报者给以重赏的告示,一些知情的百姓纷纷来到官府举报,也为官府提供了一些线索。 第二一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然,也有人虽然知道一些线索,但却慑于谢家三兄弟的淫威而保持沉默,他们不相信官府能够抓到这些杀人狂。更何况淮南军刚刚在浏阳口吃了败仗,被楚军打得落花流水,一些老百姓甚至担心淮南军会撤走,彭玕的军队会打回来,如果彭玕大军反攻倒算怎么办?那些老百姓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为赌注。 作为吉州刺史,师铎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下,季家的这个灭门血案已经成了官府和谢家三兄弟较量的一个手段,如果不能尽快破获此案,在老百姓的眼里,吉州官府无疑就是失败者,这样可能会助长谢家三兄弟的气焰,老百姓们甚至会更加畏惧彭玕军团,这次对城里细作的打击也将半途而废。 一旦楚军反攻吉州,彭玕如果想东山再起也是指日可待。反之,如果官府能够把谢家三兄弟绳之以法,那些潜伏在吉州的细作也就不会有勇气留在此地了,在淮南军兵败如山倒之际,这将有助于维持吉州的稳定。 推官吴士绵现在真的急了,因为这场血案,他被刺史师铎臭骂了一顿,如果不能尽快破案,他的官职或许就保不住了。作为推官,向来都是刺史的心腹才能担任的职务,可是,吴士绵很了解师铎的性格,作为行伍中人,师铎心狠手辣,行事果断,凡事只看效果,要是吴士绵办事不力,免不了要遭受责罚。 为此,吴士绵只好继续谋求李盛的帮助,并且亲自带领一些不良人巡视街头,了解缉捕细作的具体事宜,吉州街头,经常能见到吴士绵带着几个气势汹汹的不良人来去匆匆,惊得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 其实,李盛这几天也一直没闲着,一天黄昏,在几个从广陵带来的侍卫护送下,忙碌了一整天的李盛向住宿的驿馆方向策马而行,由于不想惊扰附近的行人,李盛等人骑马的速度并不快。 不过,他们一些人刚刚来到驿馆所在的大街,两旁的屋顶上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大汉,他们同时张弓搭箭,向李盛等人发动了突然袭击,一时间,箭如雨下,随着刺耳的破空声响起,李盛身边的侍卫立刻就有三个人中了箭,惨叫着翻身落马,血流如注。 李盛练武多年,耳聪目明,听觉更是远比常人敏锐,早就拔出了百炼刀,一边格挡射过来的羽箭,一边用双腿猛磕马肚子,策马冲到那些蒙面人弓箭的射程之外。 不过,那几个蒙面大汉却并不想善罢甘休,纷纷提着横刀跳下了屋顶,向李盛等人冲了过去,李盛的侍卫们一见这些蒙面大汉来者不善,立即紧紧护住李盛,与他们搏斗起来。 “来人啊!有刺客行刺啦……别让他们跑了……”几个护卫一边激战一边大声呼喊。 一时间,街头上的百姓们仓惶逃离,生怕被刺客误伤到自己,几个年轻女子尖叫着抱头躲避,更有几个小孩子被吓得嚎啕大哭。卖货的商贩们顾不得自己的货物就跑开了,有几个买东西的人付钱之后还没来得及拿东西就飞也似的逃离开了。 有些来不及逃走的人就躲进大街两边的店铺里边,紧紧地关上了门,人的喊声和狗的吠叫声此起彼伏,片刻之后,原本繁华喧闹的大街上就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不过,李盛等人是骑着马,面对那些蒙面大汉本来就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凭借战马的冲击力,他们更加得心应手,李盛狞笑着猛地一刀砍向了一个蒙面汉子,那个蒙面汉子举刀格挡,却被李盛的百炼刀砍断为两截,他下意识地想侧身闪开,却根本就来不及了,百炼刀借助惯性顺势砍断了他的右臂,那蒙面汉子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体立刻就被李盛的坐骑踩踏得血肉模糊。 “不好……快撤!”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汉子一见李盛居然如此悍勇,他们这些人一时间根本就不能逼近李盛,远处已经有官兵向这里冲过来了,他连忙发一声喊,转身便逃。 “走,分头撤离,老地方汇合!”另一个大汉临走前摞下了一句话,旋即也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那两个大汉都是外地口音,听起来似乎是湖南口音。 侍卫马仁裕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盛,关切地道:“李公子,刺客已经逃了,你没受伤吧?我们还是赶紧回驿馆吧……” 李盛打断了马仁裕的话,道:“我没事……他们企图分头逃跑,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得逞,给我追,要活口!”说话时,李盛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些亡命之徒居然敢行刺他,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李盛用双腿磕了一下马肚子,驱马向那个身材高大的蒙面汉子追了过去,既然是那个蒙面汉子下命令撤退,他想必就是这些刺客中的头目,李盛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马仁裕担心李盛有失,也驱马跟了过去。马仁裕原本是徐知诰的侍卫,年近而立,身材魁梧,他的武功虽然并不太高超,但却有些头脑,这次,马仁裕奉徐知诰之命跟随李盛来到了吉州,作为李盛的侍卫,他今天才感受到了敌人的威胁。 虽然那两个蒙面汉子都是外地口音,但他们却对这附近的地形很熟悉,走街串巷,专门挑狭窄的小巷奔逃,李盛只好扳鞍下马,将坐骑交给了尾随而来的马仁裕,马仁裕连忙喊来另一个侍卫照看战马,可是,等到另一个侍卫赶到的时候,李盛早已不知所踪了。马仁裕虽然担心李盛的安危,但却无可奈何,急得直跺脚。 这一带的小巷如同羊肠一般,纵横交错,密如蛛网,要想在这些小巷里跟踪一个人非常困难,好在李盛习武多年,眼疾手快,那个蒙面人虽然阴险狡诈,却始终无法摆脱李盛。 第二一七章 死士 李盛紧紧地跟着那个人,跑进了一条狭长的小巷,一见小巷幽暗,旁边又没有岔路,李盛不由得心中大喜,立刻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赶了过去。 “站住!只要你扔下兵刃,本官就可以免你一死……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李盛一边喊着,一边抽出了百炼刀,他可不相信眼前那个蒙面人愿意束手就缚。 果然,那个蒙面人气喘吁吁,此刻他已经跑不动了,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就挥舞横刀劈向了李盛的脖颈,这一刀速度极快,虎虎生风,他已经算好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抱着务求一击必中的想法。 不过,若论刀法,李盛本来就很有心得,后来他又得到过陈抟老祖的亲自指点,近来,他一直在苦练刀法,早已经更上一层楼,加上他的百炼刀本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那个蒙面人虽然知道这一点,可是在这生死关头,却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啷……”一声,两刀相碰,蒙面人手中的横刀不出意料地断为了两截,不过,那个蒙面人当然还有后手,他闪身躲开了李盛的刀锋,又快速上前一步,居然将那手中残存的另一截当作匕首使用,刺向了李盛的心窝。 这里本来就狭窄,对方已经贴身了,李盛根本就来不及抽刀回防,大惊之下,李盛急中生智,猛地侧着身子退了一步,随后又一脚踢向了那个蒙面人的小腿,“咔嚓……”一声脆响,那个蒙面人的迎面骨被踢断了。 那个蒙面人惨叫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李盛趁机一刀斩断了那个蒙面人握着半截横刀的右手,这样一来,那蒙面人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李盛正要将那蒙面人绳捆索绑,那蒙面人却忽然咬舌自尽了,李盛怒不可遏,连忙撕下了这个亡命徒的蒙面巾,他当然不认识这个刺客,由于没能抓到活口,李盛惋惜地摇了摇头,只好将这刺客的尸体拖出了这个小巷。 此时,街上已经随处可见搜捕蒙面刺客的官兵和不良人。李盛将那蒙面人的尸体交给了几个迎面而来的不良人,然后便去找马仁裕等人了。 马仁裕也正在苦苦寻找李盛,当他终于在大街上见到李盛,而且李盛看起来似乎安然无恙,马仁裕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来吉州之前,徐知诰曾经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保证李盛的安全,一旦李盛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前程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因此,这些天里,马仁裕一直是兢兢业业,方才李盛去追击蒙面人,他更是如履薄冰,生怕李盛有什么闪失。 那几个蒙面汉子果然全都是死士,李盛手下的几个侍卫和官兵穷追不舍,那些不良人也四处搜捕,那几个蒙面汉子却负隅顽抗,即便是最后无路可逃了也不愿意投降,无一例外都是选择了咬舌自尽,甚至还有一个蒙面人居然逃出了重围。 李盛找来了几个仵作对这些死掉的蒙面人进行验尸,但却一无所获,在唐代,即便是仵作也不能解剖尸体,更何况,这些蒙面人本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他们当然不会给吉州官府留下任何罪证。 吉州刺史师铎一怒之下,下令割掉这些刺客的首级,悬挂在吉州城头,目的是震慑那些刺客的同党,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正处于炎热的夏季,尸体很容易腐烂,师铎甚至会下令暴尸三天来看看究竟谁会给这些刺客收尸。 一天后,在归林阁后院的地窖里,归林阁掌柜的丁环禄向肖延默兴奋地汇报着前日发生的李盛遇刺事件,他当然要添油加醋一番,说得绘声绘色,就好像是他当时亲眼目睹一样,其实,他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尽管那些蒙面刺客的这次行刺并未得手,丁环禄却还是要对肖延默等人吹嘘一番,就当是哄他们开心了。 听到丁环禄说李盛等人灰溜溜地逃回驿馆时,谢家三兄弟禁不住哄堂大笑。 肖延默听了之后却并不像谢家三兄弟一般得意忘形,他淡淡地说道:“依我看,这次行刺没什么了不起的,姓李的那小子不是还没有死嘛,更何况,就算那小子死掉了又能怎么样?广陵城那边马上就可以再派一个录事参军来这里……他们这次行刺那个姓李的失败了,无疑是打草惊蛇,反而逼得官府以后会更加戒备森严,他们会继续在吉州一带加强搜捕力度,对于我们来说还有什么好处?” 众人的笑声嘎然而止,谢雨波也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莫非那些刺客并不是彭将军的人?听说他们是外地口音……那又是什么人来行刺姓李的呢?” 起初,谢雨波只当是与他们兄弟失去联系的谢家庄家丁铤而走险行刺李盛,可一听说那些人是外地口音,他却不免有些诧异,因为谢家庄里的家丁全都是本地人,可是,就连肖延默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行刺那个姓李的,这就有些奇怪了。 如今,整个吉州城里都在画影图形缉捕谢家三兄弟,他们依然藏在地窖里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时候,谁会甘冒奇险潜入吉州城顶风作案,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谢雨波正在盘算着,谢雨涛忽然说道:“大哥,会不会是庄子里的兄弟故意说几句外乡话来混淆视听,欺骗那些官府爪牙,从而达到转移官府视线的目的?” 谢雨波摇了摇头,道:“官府早就把这笔账都算在咱们哥几个的头上了,他们又何必冒充什么外地人?” 谢雨浪想了想,提醒道:“大哥,他们会不会是楚王马殷手下的人?能派出这么多死士来吉州城公然行刺,幕后的指使者肯定是非同一般。” 谢雨波眼睛一亮,道:“马殷的人?他们能不远千里来到吉州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冒死刺杀那个姓李的小子?再说了,他们行刺那小子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一八章 细节决定成败 说到这里,谢雨波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一眼此刻似乎在闭目养神的肖延默,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刹那间就冒出了一个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的想法。 肖延默这次来谢家庄,本来是劝他们谢家聚全庄之众在吉州城为彭玕军团作为内应,甚至趁乱做一些暗杀或者破坏的勾当,只不过,李盛来到吉州之后很快就抓捕了许多细作,就连谢老爷子也死在了大牢里,肖延默的这个计划未能得逞。 如今,谢家三兄弟已经成为了吉州城通缉的罪犯,虽然谢雨波不介意拉起队伍揭竿而起,但他的势力基础主要在谢家庄里,眼下,他却只能藏身于归林阁的地窖之中,就连能在这里隐藏多久都很难说,可是要让他再带领谢家庄的人做些坏事,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们三兄弟根本就没有谢老爷子那样的号召力,很难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在这样人人自危的形势下,谢家庄的老百姓怎么能听谢家三兄弟的命令?在谢家庄,他们三兄弟暂时隐藏一下并不难,可是,要想让谢家庄的老百姓们丢下自己的家业,抛下老婆孩子跟着他们兄弟去干那些掉脑袋的事情,那根本就不可能。 肖延默毕竟是彭玕的属下,他的家眷不在谢家庄里,他在这里没有什么顾忌,谢雨波却不想孤注一掷,虽然肖延默的那些话很有鼓动力,但是,除非到了穷途末路之时,谢雨波可不想走上这条绝路,因此,这些天里他只是对肖延默敷衍了事,并未正式表态过,在他看来,多年之后,肖延默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甚至认为,肖延默可能会干出许多疯狂的事来,想到这里,谢雨波不由得不寒而栗。 谢雨波越想越紧张,思忖片刻之后,他这才吩咐谢雨浪道:“三弟啊,你马上去告诉丁掌柜的,让他赶紧准备一下,今晚,咱们要换个地方藏身。” 谢雨波深知三弟办事还算稳重,二弟就是个毛手毛脚的莽夫,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三弟去办理才能让他放心。 谢雨涛怔了一下,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换地方了,有什么不妥吗?” 谢雨波沉声道:“眼下形势紧急,我们必须要小心点,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嘛……咱们不能总是藏在这么一个地方,一旦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时,方才一直在微闭着眼睛的肖延默突然睁开了眼,淡淡地问道:“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去找那天刺杀姓李的那小子的刺客?如果能够与那个幸存的刺客取得联系,可能会对我们多少有些好处。” 谢雨波略一迟疑,说道:“嗯,我们倒是不妨试一试寻找那个刺客,此人将来说不定会有些用处……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个刺客现在是否还活在世上,吉州城里现在可以说是危险重重,我们现在还不能以身犯险,还是先避一避风头吧。” ******** 刺史府大堂里,师铎高高上坐,铁青着脸,他手下的那些胥吏们一个个则是灰头土脸,神色紧张。方才,在场的众人已经讨论了很久,鉴于有操着湘西口音的蒙面人居然在城里公然行刺李盛,他们认为,那几个蒙面人极有可能是楚军派来的细作或者是谢家三兄弟雇佣来的亡命之徒。 刺史师铎已经颁布了最新的命令,立刻就在全城各处大街小巷里贴出告示,命令全城的官兵和不良人对于吉州城里的所有操外地口音者进行严格的调查。另外,命令所有里长盘查各个街坊,一旦发现形迹可疑者就要及时上报,李盛认为,这些里长们一旦发动起来,有着不可小视的作用,完全可以让那些歹徒无处藏匿。 同时,所有的客栈和店铺的掌柜的都要负责对进出其中的人员进行严格的核查,守城的官兵更是要对近日出入吉州城的所有操外地口音者逐一进行盘查。所有的操外地口音者务必要找到吉州本地人来担保,证明他是无罪的,否则,必须到衙门里进行检查。如果有包庇歹徒或者弄虚作假者,一经发现,就会与敌军细作同罪论处!这样一来,吉州城里对于敌军细作的打击力度进一步升级了。 会议结束之际,众人正要散去,刺史师铎却向李盛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留下来继续议事,李盛不由得有些诧异,心中盘算着刺史师铎究竟会问自己什么事情。 等到所有的胥吏们都已经离开了,师铎这才笑吟吟地道:“小李子,你来到吉州的这些日子里着实很辛苦,你也确实立下了许多功劳……可是,现如今,我们的水军刚刚经历过一场惨败,吉州城内的守军军心不稳,那些细作和歹徒也趁机骚扰百姓,这些就是内忧外患啊,老夫只是个粗人,没有读过书,不过,老夫还能够看得出来,在吉州的这些文武官员之中,只有你可堪大用,你虽然年轻,但却很有见识,其余那些人都无法与你相比,以后,吉州的事情还要请你多多费心啊。” 李盛微笑道:“卑职听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细节决定成败,要想将那些潜伏很深的细作一网打尽,我们就必须注意一切蜘丝马迹,在细节上做的尽量完善,那样才能有所成就……刺史大人不必过于担心,卑职相信,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师铎哈哈大笑,轻轻地拍了拍李盛的肩膀,道:“说得好!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着实很有道理!读书人,果真是不一般,怪不得你虽然年纪轻轻,徐将军却这么信任你,给你委以重任,真是后生可畏呀……那些细作现在就藏匿于民间,他们一直深居简出,本官就是派兵把吉州城搜个天翻地覆,恐怕也挖不出那些隐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小李子,还是如你所说,我们要动脑子做事情才能行呀……” 第二一九章 困兽犹斗 来到唐代以后,李盛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赞他后生可畏,而且是出自一城的刺史之口,李盛禁不住微微有些得意,但他还是故作谦虚,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说到对间谍和反间谍的了解,李盛可不逊色于这位吉州刺史,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盛在后世里曾经看过包括《潜伏》和《锋刃》在内的许多谍战剧,从中了解了许多相关知识,例如对于敌人间谍的侦查、抓捕和打击过程。 李盛知道,谢家三兄弟可能还在谢家庄,那里是他们的老巢,只要他们想,他们很容易就可以继续潜伏在谢家庄。作为吉州官府,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代,很难做到将所有的细作一网打尽,这样就得尽量生擒或者除掉这些细作的核心人物,以后世里的斩首战术来应对,那也是后世里对付恐怖分子常用的有效手段。 如今,吉州细作的代表人物就是谢家三兄弟,自从他们制造了季世义家灭门惨案之后,他们也相当于恐怖分子了,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就随时有可能继续作案,至于行刺李盛的那几个操外地口音者,虽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但却不足为惧,因此,对于吉州来说,真正的威胁仍然来自于谢家三兄弟,对于他们绝对不能姑息。现在,他们仍然困兽犹斗,谢家庄则是他们的根基之地,季世义家的血案已经彻底激怒了李盛,他发誓要抓住这几个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恐怖分子。 同时,对所有操外地口音的人进行盘查,或许可以找出其余的马殷军团派过来的可疑人,又或许可以迫使马殷军团的细作与地头蛇谢家三兄弟勾结在一起,毕竟谢家三兄弟虽然是通缉犯,但他们在谢家庄本地依然可能拥有很大的能量。 一连几天,李盛都早早地赶到刺史府衙门里,把那些胥吏们在前一天整理出来的资料仔细看一遍,对于所有操外地口音者的资料,李盛都按照那些人来到吉州城的时间顺序排了序,再根据那些人的不同籍贯进行分门别类,当然,他现在关注的基本上是成年男子,对于十四岁以下或者六十岁以上的男子,他都排除在外了,至于各个年龄段的女人,他也不关注。 这个工作很累,而且非常枯燥乏味,然而,李盛却坚持下来了,而且他非常认真,对于他来说,这些就是至关重要的细节。那些胥吏们都觉得这个来自广陵城的年轻人非同小可,对他越来越佩服。 李盛知道自己的办法有些笨拙,但是这个办法却非常有效。他在后世里刚刚毕业时,曾经就职于一个投资公司,当时他就知道大数据对于一个企业乃至行业的重要性,虽然对于大数据进行分析的过程很繁琐,枯燥乏味,但却意义重大。 经过统计,在吉州城里操外地口音的大约有七八百人,近日才到吉州的有二三百人,去掉其中的老弱和妇孺,还剩下大约有一百人,李盛和刺史府里的胥吏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一百人中,找出可能的嫌疑人。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更何况,许多操外地口音者持有官府颁发的过所,又能找到本地人证明他们并非歹徒,其中甚至不排除有人是花钱买通了某些本地人。 事实上,没有几个人能像影视剧里展示的那些大侦探们一样,在案发现场随随便便地看上几眼,立刻就能发现一些线索,然后推理一番就得出神奇的结论来。 其实,那些大部分都是情节虚构的影视剧而已,虽然看似很烧脑,很有吸引力,令人拍手称快,但是实际上类似的真实破案过程非常罕见,一般都需要对大量的嫌疑人反复进行排查。真正能做成大事的人,要注意细节,更要耐得住寂寞! 李盛甚至拉拢了一些吉州一带的泼皮无赖和城狐社鼠,因为,这些人是最直接与老百姓打交道的人,吉州地方上有什么大事小情,瞒得过谁也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他们平日里穿棱于大街小巷,出没于茶馆妓院,张家长李家短无所不知。 只要给这些人一点好处,他们就可以挖门盗洞包打听,即便是谁家有奸夫淫妇,谁家霸占了别人的妻妾,这样的隐私也休想瞒过这些人的耳目。李盛现在就在利用这些耳目,这些人将源源不断的情报集中到了李盛的眼前,然后,他再进行分类整理,从中筛选出一些嫌疑人。李盛就像是一只趴在蜘蛛网中央的黑蜘蛛,他垂涎已久的猎物即将进入他的视线之中…… 李盛已经亲自盘查了将近五十个具备嫌疑的人,却仍然一无所获,他不得不重新回过头来进行排查,到了后来,他的身心都已经有些疲惫了。不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时,肖延默这个人的资料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肖延默能够在这时引起李盛的注意,一方面是因为肖延默所在的赵氏家具店掌柜的突然在几天前失踪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肖延默的身份比较特殊,根据过所上记载的资料,肖延默是个读书人,但他却在这个赵氏家具店里屈居做店小二。 李盛翻到肖延默的资料时,禁不住替他有些惋惜,在唐末这个烽火连天的年代里,读书人并不多,这样的人才却愿意跑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具店里面做店小二,这就未免太可惜了。另外,这个肖延默是湖南衡阳人氏,从衡阳往北就是刚刚被楚军占领的岳州,更让李盛震惊的是,他姓肖……李盛忽然想起来,季思佳在死前曾经提起过,那个灭门惨案的凶手里面有个姓肖的人,看起来像是读书人。 李盛顿时眼睛一亮,肖延默又重新进入了他的视野,他提起毛笔来,在肖延默的姓名上画了一个圆圈,这就表示,肖延默已经成了他要亲自进行排查的重点嫌疑人! 第二二零章 秀色可餐 李盛甚至有一种预感,这个肖延默很有可能是一条大鱼,甚至是一条有着锋利牙齿的吃人的大鱼…… 这天午后,李盛换上了一身便装,带着侍卫马仁裕和刺史府的胥吏牛子弦,离开驿馆走上了街头。此时的天气依然炎热,大约半个时辰,李盛等人就已经满头大汗。此刻,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能够听到一些小商贩的吆喝声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 李盛等人看似闲来无事在街头漫步,几人的目光却在四下里观察着,方才,李盛已经根据自己这几天里遴选出来的名单,在一路上对各个嫌疑人逐一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排查,遗憾的是,他仍然没有丝毫进展。 这时,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酒馆引起了李盛的注意,在那个酒馆的门前插着一面酒幡,上面写着“归林阁”三个红色的大字,酒馆里面门庭若市,宾客如云,这时正是饭时,里面清晰地传出来一阵阵猜拳行令的声音,要不是李盛等人已经在驿馆里草草地吃过了中午饭,李盛也很想在这里点上几个菜,喝点酒解解乏。 李盛身边的马仁裕禁不住赞叹道:“这是谁家的酒馆啊?看样子像是新开的,看这热闹场面,生意肯定很不错,比我们方才看过的那几家酒馆可是好得多了。” 牛子弦是个当地人,为人八面玲珑,消息灵通,他往那边一看,便笑着道:“确实是新开的,店主是谢家庄的一位大户,据说姓丁,他在谢家庄也有一家同名的酒馆,这个酒馆是他家的一个分店,才开了不久,老板娘乃是他的妹妹,这个老板娘虽然半老徐娘,但却风韵犹存,秀色可餐,这家酒馆的生意倒是越来越红火。” 这时,就见有四个客人从酒馆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李盛不由得眉头一皱,他认得其中的两个人,那两人是刺史府的胥吏,喝得醉醺醺的,满面红光,还在打着酒嗝,大老远的都能传来一身酒气,另外两个人喝得不多,一脸陪笑地搀着那两个人,想来便是请客的人了,李盛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都是这些人坏了社会的风气,没办法,天下乌鸦一般黑,要不是这些人光顾,旁边的酒馆恐怕就没办法继续存在下去了。 这四个人刚刚走出门不远,后边就跟出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头上梳着朝天髻,一双丹凤眼水灵灵的,白皙的圆脸略施粉黛,红红的嘴唇流露着职业的微笑,眉眼间颇有一种风情万种的妩媚感觉。她的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小围裙,束紧了纤细的腰身,身材高挑而又丰盈,胸口高高隆起,薄薄的纱裙之下,依稀透出一种令人心猿意马的魅惑来。 那妇人笑盈盈地看着那几个客人,用银铃般的嗓音喊道:“几位爷,慢走啊,欢迎您们下次再来啊……” 一个胥吏闻听顿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色迷迷地看了那个妇人一眼,笑道:“好好好,就凭你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老爷我以后一定会常来的,哈哈哈……” 那老板娘当然也看到了李盛等人,她对李盛抛了一个不易令人察觉的媚眼,又甜甜地笑道:“哎哟,三位大哥,瞧您们几位风尘仆仆的,这大热天的,不妨进店里吃上几杯水酒,歇息片刻再赶路如何?” 李盛见了那老板娘之后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心中暗想道:“这样风情万种的少妇,竟然如此诱人,比那些清纯少女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难怪那些胥吏们捧场,连我看了都觉得心里痒痒的呢……看她那身段果真很不错,前凸后翘的,尤其她那眼神和气质,到了床上,必定是个风骚的女人,不过,小爷我现在可没这个雅兴。” 这时,那两个醉醺醺的胥吏也看到了李盛,顿时大吃一惊,瞠目结舌,酒意也就醒了一半,他们俩都知道李盛的身份,这小子可是广陵城那边派过来的录事参军啊,身上担负着监察一方军政官员的责任,看到所有不顺眼的事情都可以管。 此刻,李盛身穿便装,倒是像钦差大臣微服私访一般,虽然他的手里没有尚方宝剑,但却同样不可小视啊,好在他们俩无非是喝多了而已,顶多算是仪容不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想到这里,那两个胥吏两股战战,满脸堆笑地看向了李盛,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盛淡淡地看了那个老板娘一眼,也不答话,转头又看向了那两个胥吏,肃然道:“眼下,全城都在严厉打击敌军细作,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喝大酒?最起码要注意仪容吧?今天就算了,下次要是让本官见到你们依然是这个样子,别怪本官不客气!好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盛便阴沉着脸拂袖而去,马仁裕也冷冷地瞪了那两人一眼,真是给淮南的官吏们丢脸,牛子弦却色迷迷地瞟了一眼那个风骚迷人的老板娘,咽了一下口水,小娘子果真有几分姿色,要是能够让她陪着自己喝几杯酒,那真是一件乐事。 此刻,那老板娘呆呆地看着李盛的背影远去,心中却难免有些诧异,看不出来啊,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居然是个官员,可是他为什么不穿官服呢?更加奇怪的是这小子似乎根本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老娘好歹也是这街上的一枝花啊…… 当李盛赶到赵氏家具店的时候,这已经是他今天要调查的第三个嫌疑人了,而且是他今天要调查的重点人物肖延默。 唐代家具的工艺水平是极高的,当时,广陵的铜镜和家具等手工业品就经大运河运销到全国各地,甚至还有海外贸易可以远达日本、南洋、印度和欧洲等地。众所周知的鉴真大师东渡日本时,除了带去许多唐式家具以外,也有能够制作唐木家具的工匠随行。 第二二一章 做贼心虚 后世里,日本的正仓院中仍然藏有大量的唐式家具,唐代家具对于海外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了。当时,民间私人家具业的规模也是很大的,与以前的各个朝代相比有了很大的加强。 在唐末五代时期,社会上流行一种垂足而坐的趋势,那时候,高形家具就得到了迅速的发展,而且新式的组合式高型家具也是这一时期出现的,这些家具都具有高挑的结构特点,并且以实木家具居多。其中,月牙凳和腰鼓形墩则是唐代家具里首屈一指的特色产品。 不过,由于近期吉州城里一直戒备森严,赵氏家具店里这几天也比较冷清,更何况,在夏日炎炎的午后,一般的顾客也不会选择在这么热的时候过来买家具。 坐在店里正一手托腮昏昏欲睡的伙计小安子一看见忽然有三个客人进了店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这才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职业性的笑容,道:“请问这三位大哥,想要什么样的家具?放在卧室里还是客厅里?” “先随便看看再说吧……”李盛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家具店的四周,看到几个做工精致的月牙凳之时,他禁不住眼睛一亮,倒是很想买一个月牙凳带回去。 在家具店后院的卧室里,赤着上身的肖延默正仰面朝天地躺在锦榻上小憩,一个只穿着一件红色亵衣的少妇正依偎在他的身边,一边抚摸着他的宽厚胸膛,一边低声耳语。这个少妇便是赵氏家居店的老板娘,二十多岁的年龄,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身材窈窕,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容颜姣美,皮肤保养得白皙娇嫩,吹弹可破,看起来更像是个十几岁的女人。 几天前,赵氏家具店的老板突然失踪了,然后,肖延默就来到了这个家具店,他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当时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妇,当天就霸占了她,起初,这少妇还有些不甘雌伏,但在肖延默的淫威之下,一天之后,她就对肖延默死心塌地了。 “肖大哥,奴家的夫君尸骨未寒,奴家就对你这么好,那个死鬼家里的人会不会来找奴家的麻烦?到时候,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那少妇嗲声嗲气地对肖延默呢喃耳语,她媚眼如丝,幽怨地看着肖炎默,一双纤细的小手沿着肖延默的腹部向下滑去。她只知道她的夫君是被人杀死的,却不知道杀人凶手便是眼前这个肖延默,而这个杀人恶魔又霸占了她的身体。 “小芳,你别怕,有我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他们真敢来这里找你的麻烦,别怪我不客气!唉,赵兄真是命苦啊,不知道他这回是遭到了什么人的毒手,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希望他下辈子能够投生个好人家……小娘子,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吧。”肖延默信誓旦旦,假惺惺地装出一副很同情她的样子,说话间,他猥琐地拍了拍那少妇丰盈的屁股。 小芳便是这个少妇的闺名,这种挑逗的感觉让他很受用,更有一种莫名的欲望从下腹部油然而生,小芳表面上看起来楚楚可怜,实际上却热情如火。 小芳对肖延默媚笑了一下,白皙纤细的小手正要进一步向下游弋,肖延默却霍地骑在了小芳的身上,猛然扯下了她那薄薄的亵衣,一片令人心跳加快的白皙和温软顿时映入了他的眼睛里,他的欲火顿时升腾而起。 食髓知味的肖延默正要将小芳这个闷骚的小娘子就地正法,却忽然听见有人正在前院的店里与伙计讨价还价,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肖延默的听觉很灵敏,他能听清楚那是伙计小安子的声音。小安子是前天刚刚招进店来的伙计,他是一个农夫的儿子,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家具店原来的老板赵维洪莫名其妙就死掉了。 不过,由于刚刚来到店里,小安子的业务并不很熟练,一旦客人谈到家具的价钱,就需要肖延默亲自出马了,好在这个小安子为人比较憨厚朴实,肖延默一时间还不忍心换掉他,他还打算继续考察小安子一段时间再作取舍。 “什么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正赶上老子要和小娘子亲热的时候才来,真扫兴……”肖延默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很不情愿地披上了一件白色燕居常服,走出了卧室。既然店里来客人了,他总是要出去接待一番,现在,他当然需要赚钱。 当肖延默来到店铺里的时候,李盛不动声色地看了这个重要嫌疑人一眼,不过,他一看清肖延默的模样,顿时怔了一下,他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呢…… 这一刻,肖延默见到李盛之后也是有些惊讶,他的脸色瞬间一变,依稀觉得李盛似曾相识,肖延默毕竟做贼心虚,神经立刻就绷紧了起来,由于身份特殊,凡是让他感觉面熟的陌生人都在他的警惕范围内。 不过,肖炎默这一紧张,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两人究竟在哪里见过面,此刻,他看向李盛的目光闪烁,而且有些不敢直接面对李盛的目光。然而,肖延默毕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自若,他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必须符合自己的身份,这样才不会被别人识破。 肖延默上前一步,微笑着抱拳道:“这位兄弟,怠慢了,请问你……你相中哪一个家具了?我们店里的家具都是质量上乘,有的家具甚至是官府作坊中技术高超的‘巧手’打造的,也有少府监供职的‘供内’打造的,而且,价格也很公道,如果你们府上离这里不太远的话,我们可以送货上门。” “原来是他!看来,这个人果真是非同一般啊……”这时,李盛终于认出了肖延默,他终于想起来,肖延默就是他在刚刚来到吉州那一天,排队进城门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读书人打扮的汉子。 第二二二章 无巧不成书 李盛想起来,当时,肖炎默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一只手习惯性地按着剑柄,那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读书人,反而更像是一个赳赳武夫…… 李盛掩饰着心中的激动,故意挤出来一丝笑容,目光微微一闪,上下打量了一番肖延默,道:“你……你是这家店里的掌柜吗?” 一听李盛提起“掌柜的”这三个字,肖延默不由得更加心虚,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们店里掌柜的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至今杳无音信,我是店里的伙计……怎么?这位公子有事要找我们掌柜的么?” “哦……你们掌柜的失踪了?哎,这个世道太乱了……”李盛轻叹一声,旋即又笑了笑,道:“俗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啊……没想到,我们居然在这里再次相见了,兄台,你可还认得我么?” “嗯?我们以前认识吗?”肖延默闻听顿时心中一凛,他还以为眼前这位年轻人是认识自己的仇家,立刻就开始凝神戒备,可是,他仔细打量了李盛片刻,却仍然想不起来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禁不住心中更加不解,不知道对方今天来这里究竟是何用意。 肖延默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兄弟,请恕在下冒犯,在下一时想不起来了,请问你是?” 李盛笑眯眯地看着肖延默的眼睛,提醒道:“有一天,在吉州城门外,我们一起排队进城,本官与你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你依然还是想不起来吗?” “吉州城门外……”肖延默皱着眉头回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大声说道:“啊!在下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兄弟你……您是那位大人,可是,您怎么到吉州来了?” 这时,肖延默才认出来眼前这位年轻人居然是那天遇到的那个官员,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此刻两人的身份可谓是有着天壤之别,从来都是兵捉贼,他不得不防,可是,这小子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而且他居然穿的是一身便装。 李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肖延默的表情,微笑着道:“那天,本官本来就是来吉州城赴任的,本官现在就任职于吉州刺史府,本官的职务则是录事参军……” 听了这句话,肖延默大吃一惊,他顿时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官员就是他和谢家三兄弟一直恨之入骨,前几天甚至还有人行刺未遂的那个录事参军李盛! 肖延默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僵住了,强忍着心中的仇恨和愤懑,道:“哦,原来如此……大人您今日光临小店,我们受宠若惊,您是打算买什么家具?小人就以成本价卖给您,回头再派人送到您的府上去。” 李盛忽然收敛起笑容,脸色阴沉了下来,肃然道:“其实,本官本来想买些家具带回去,可是,方才听你说了,你家店里掌柜的失踪好几天了……本官忽然间想起来,有几个汉子在前些天发现了一具尸体,然后他们就去衙门报案了,本官猜想,那具尸体会不会就是你家掌柜?因此,本官想请你们派人去认领尸首……” 肖延默脸色一变,道:“可是,小人根本就不认识掌柜的啊,小人来店里的时候,掌柜的已经失踪了。” 肖延默可不想去刺史府衙门里认领赵维洪那死鬼的尸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自己撇清了要紧,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不等肖延默做出下一步反应,原本站在李盛身边的马仁裕和牛子铉立刻一左一右围住了肖延默,一旦李盛一声令下,他们俩就会将肖延默带走,来这里之前,他们就知道肖延默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不过,有马仁裕这样身手不俗的人在场,李盛和牛子铉都不担心,如果肖延默敢于拘捕,恰好可以堂而皇之地把他抓走。 肖延默本来就心中有鬼,一直在防范着官府的人来抓他,李盛带来的这两个随从一看就不是善类,似乎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他抓起来,不过,肖延默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此刻根本就没打算出手拒捕,因为他知道那样铤而走险最终难免会陷入绝境,以他一己之力,面对全城官兵的围追堵截,绝对不可能逃出吉州城。 肖延默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面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李盛等人,他决定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跟李盛等人周旋一番,或许能骗得过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官员。 想到这里,肖延默故意装出一副被吓得惊慌失措忐忑不安的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盛,道:“上官,小人只是个伙计而已,人微言轻,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李盛早就猜到肖延默会这么说,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好吧……既然你人微言轻,那么,你赶紧把你们的老板娘喊出来,本官有话要问她。” 肖延默闻听之后顿时怔了一下,心中颇为不悦,但他却敢怒不敢言,只是对小安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就去将老板娘小芳请出来,小安子不敢怠慢,连忙一溜烟地走向了后院。 李盛冷哼一声,看着肖延默的眼睛道:“本官还想问问,季世义家的灭门惨案,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案发当天的晚间,你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给你证明?” 肖延默对此早有准备,脸色依然平静从容,就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说道:“大人,您也知道,在下没有马匹代步,那天晚上偶遇了一位驾着马车做生意的兄弟,那个兄弟很热情,小人一路搭着他的马车同行,那个晚上,小人几乎一直在赶路。” “哦?你倒是遇到热心肠了,运气不错啊……”李盛对于这个回答很反感,却还是继续追问道:“那位商人姓甚名谁,他的家在哪里?” 肖延默毫不迟疑地说道:“那位商人姓曹名立山,他是岳州人氏,那天我们分别之后,他就说要回家了,现在……或许他已经在岳州了。” 第二二三章 打草惊蛇 肖延默巧舌如簧,听起来毫无破绽,其实,如果李盛非要去调查一番,就要确认岳州有没有一个叫做曹立山的商人,那可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件事,本官一定会继续查证的……不过,这些日子,你就不要离开吉州了,你要做好随时接受我们调查的准备。”李盛对肖延默的这些话很有些不满,但却没有发作,虽然他认为肖延默是个如假包换的杀人魔,但却苦于没有证据。 这时,老板娘小芳来了,此刻的她身穿一身白色纱裙,虽然少了几分妖冶,但却依然有着一种骨子里的妩媚。李盛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小芳一番,小芳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惊讶,还夹杂着一丝担忧,只是,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桃红色,李盛看在眼里,心中则在猜测,看样子,这个小妇人刚才没干什么好事。 “本官是来调查这家店铺的老板赵维洪的死因的,你就是赵维洪的夫人吧?”李盛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来意,眼睛则是观察着这个小妇人的表情变化。 小芳怔了一下,又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一眼肖延默,然后才转过头胆怯地看着李盛,点了点头,道:“赵维洪正是奴家的夫君……”说着说着,一行珠泪竟然沿着她的俏丽脸颊流淌了下来,这般梨花带雨的样子反而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肖延默微微蹙眉,面沉似水,心中却颇有些不屑,这个小骚蹄子,这几天里跟自己巫山云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那个死鬼赵维洪?方才还跟自己发骚呢,现在却装得像是个有情有义的良家女子一般,到了晚上,老子还要让你现原形,哼…… 牛子弦看到这个小妇人,不由得有点垂涎三尺,心中更是有了一丝坏念头,要是这个妇人有罪就好了,正好可以将她关进大牢里,到时候好好将她蹂躏一番。 李盛却已经把小芳的神情变幻看在了眼里,顿时就感觉这个小妇人非同寻常,但还是安慰道:“赵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顺变吧,日子还是要过的……有人找到了一具尸体,很有可能便是赵维洪的遗体,我们需要人认领一下,为此,本官需要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我们调查,你赶紧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出发。” 李盛的语调很平缓,但却很严肃,小芳根本就不敢拒绝,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奴家这就去准备一下,请稍等片刻。”小芳不敢怠慢,立刻就向后院走去。 肖延默的嘴唇动了动,正想恳求李盛等人不要带走小芳,马仁裕却向他靠近了一步,目光凛凛地盯着他,肖延默也是练武之人,当然能看得出来马仁裕的武功很不错,似乎并不比他差,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强忍着心底的不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小芳对他的底细并不了解,他丝毫不担心小芳将他的秘密泄露给官府,因为小芳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秘密。 不过,小芳这个骚蹄子很会侍奉男人,肖延默感觉很受用,他正在试图将小芳调教成他的泄欲工具,眼看他就要大功告成了,却突然间遇到了这么一档子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小芳就准备妥当了,然后就跟着李盛离开了赵氏家具店。 肖延默点头哈腰地送李盛等人出了门,道:“大人请慢走……欢迎您再来。” 一直到李盛等人渐渐走远了,肖延默这才站直了身子,李盛等人闹了这么一出,甚至带走了小芳,肖延默当然已经有了一丝警惕,他开始觉得这个家具店也并不安全了。 走出了很远,李盛对牛子铉低声耳语道:“你留下来,盯着那个姓肖的,千万不要被他发现,切记!” 牛子铉先是一怔,随即答应了一声,回头张望一下,见赵氏家具店的人并没有注意他,这才悄悄在附近隐藏了起来。李盛很了解牛子铉的特点,此人在年轻时就是当地的地痞无赖,干些跟踪或者盯梢之类的事情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牛子铉还在惦记着赵氏家具店的老板娘,这个娇滴滴的小妇人我见犹怜,比自家婆娘强多了,一想起那老板娘的曼妙身材,牛子弦就心里痒痒,要是能够一亲芳泽就好了。 李盛等人将小芳带到刺史府里,交给了推官吴士绵,由吴士绵给她录了一番口供,李盛这才和马仁裕离开刺史府,他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马仁裕跟在李盛的身边,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道:“李公子,你可是觉得那个姓肖的有些可疑?” “不是可疑,而是非常可疑!种种迹象表明,他很有可能便是季家灭门惨案的凶手之一。”李盛轻轻地点了点头。 牛子弦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地道:“李公子,既然你认为那个姓肖的非常可疑,为什么不在刚才就把他抓起来?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虽然现在他还在那个家具店里,不过,如果他打算逃跑怎么办?或许牛子弦善于盯梢,可是,一旦被那姓肖的察觉,两人交起手来,牛子弦未必会占得便宜,要是那个姓肖的最终成了漏网之鱼,反而坏了我们的大事啊。” 李盛微微一笑,看来这个身手不俗的侍卫马仁裕并不是一介莽夫,他还是有些头脑的,可惜他还是欠缺一些远见,便耐心解释道:“无妨,随他去吧……我们要的正是这种打草惊蛇的效果,以后你就会发现,打草惊蛇未必全都是坏事。” 牛子弦思忖了片刻却仍然不明所以,不由得摇了摇头,李公子果然是不一般啊,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徐将军的器重,就连徐二公子都对他极力拉拢。 李盛看到马仁裕的窘态,不由得有些好笑,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不明白么?” 马仁裕脸色一红,讪讪地道:“卑职……仍然不明白……” 第二二四章 放长线钓大鱼 李盛哈哈一笑,道:“你倒是个实在人……好,本官告诉你,本官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具体怎么钓大鱼,你就等着看戏吧……不过,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你去找判官高文迂,请他调过来一些不良人,以备不时之需!” “遵命!”牛子弦立即答应一声,他虽然还是懵懵懂懂,但却知道眼下做事要紧,连忙快步离开,径直去找高文迂了,他们都是从广陵城过来的人,彼此间好说话,高文迂虽然迂腐却也懂得这个道理,李盛交代的事情,他一定会认真办。 其实,李盛已经肯定肖延默就是他要找的季家灭门惨案的嫌疑人了,只是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对于肖延默这种杀人魔头,务必要搜集到铁证,才能一击必中。 通过方才的观察,李盛已经发现了肖延默的许多破绽,肖延默毫无疑问是一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不过,他还是做不到滴水不漏。肖延默的经历很不一般,李盛却在后世里看过许多谍战剧和警匪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李盛面对杀人不眨眼的肖延默也毫不胆怯,斗智斗勇,并且发现了一系列的蜘丝马迹。 李盛在家具店里时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肖延默一见到李盛便对他打了个招呼,可是,肖延默称呼的却是“兄弟”而不是“客官”,而且,他用的是典型的抱拳动作,双手抱拳轻轻向外一推,这是一个习武之人下意识的习惯性动作。 当时,肖延默并不知道李盛的真正身分,他错把李盛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顾客,这却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即便是在这乱世里民风彪悍,生意人中也有些会武功的,但却绝不会对于“客官”这个称呼有所疏忽,那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肖延默一直老老实实地在赵氏家具店里待了三天,老板娘小芳却一直没回来,这让他在寂寞难耐之余又多了几分猜疑。店里的伙计小安子早就看出来肖延默与老板娘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他看破却不说破,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他虽然是个淳朴的乡下人,却隐隐地能感觉到肖延默绝非善茬,尤其肖延默的眼神,即便是肖延默在对他微笑的时候,肖延默的目光也给他一种冷冷的感觉,总之,肖延默的笑容太假,更像是在逢场作戏。 三天之后,肖延默终于耐不住寂寞,走出了赵氏家具店。肖延默当然一直在提防着官府会派人跟踪他,可是,牛子弦自幼混迹街头,他的跟踪盯梢经验相当丰富。肖延默虽然也算是文武双全,但却显然不是个中高手,他纵然有一身武艺却也达不到足以反跟踪的水平,轻易就可以摆脱牛子弦的跟踪。 肖延默自作聪明地在街头闲庭信步,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片刻之后,他若无其事地四下张望,没发现有人跟踪,这才开始拐向他真正的目的地——西阳观。 西阳观是一座建立于大唐贞观年间的道观,道观的前面有一座高大的圆型拱门,门顶上方书有赫然醒目的“西阳观”三个大字。整个道观雕龙画栋,飞檐流翠,气势壮观。这一路上,肖延默对自己依然很有信心,谁能想到他会去一个并不起眼的道观呢? 在这西阳观大殿后的西南角有一处密室,谢家三兄弟现在就藏在这里,谢家三兄弟最初藏身的归林阁地窖本来也是一处安全的地方,可是,酒馆里经常有闲杂人等出没,谢家三兄弟难免有些担心,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肖延默了,为了稳妥起见,他们只好和肖延默分道扬镳,然后,他们就转移到了这里。 西阳观地处偏僻,有些破败,平时冷冷清清,这里很适合他们藏身,虽然吃的差些,不像在归林阁那时还能弄到美酒佳肴,但是能保住小命就足够了,他们不敢奢望太多,可是,他们迁来这里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居住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肖延默与谢家三兄弟不同,吉州城和谢家庄里几乎没有认识他的人,因此,他敢在外面抛头露面,甚至还能搞到女人,谢家三兄弟过的却是出家人一般的生活,在吃喝方面勉强还可以忍受,但是他们正当壮年,没有女人陪着却是很难熬的,谢家三兄弟几乎要淡出鸟来了,他们不得不放下身段,让丁环禄去联络了肖延默。对于谢家三兄弟来说,肖延默还是大有用处的,可是,肖延默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早就心存芥蒂了,故意拖延着不肯相助。直到今天,肖延默才意识到他不应该孤身奋战了,还是与谢家三兄弟并肩作战更为稳妥一些。 肖延默来到西阳观,与那道观的住持寒暄了一番,随后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那住持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皮肤黝黑,蓄着山羊胡,虽然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一双小眼睛却一直在滴溜溜乱转,一看便知他是个狡诈之辈。那住持经过一番试探之后终于确认了肖延默的身分,这才带着肖延默来到了道观一角的密室。 多日之后,众人再次见面,彼此间却似乎生分了许多,谢雨波干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不自然,谢雨涛依然板着脸,谢雨浪则是故意挤出了一丝假惺惺的笑容。 肖延默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面带微笑,没话找话道:“谢老大,你这几天可是明显瘦了啊,吃的不好吧?你们哥几个都窝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确实很无聊,用不用师兄给你们找几个腰细屁股翘的小娘子泄泄火?只要你们开口,没问题,全都包在我身上,谁让我是大师兄呢,我怎么像拉皮条的,嘿嘿……” 谢雨涛本来还对肖延默憋着一肚子气,此刻,一听肖炎默这么说,心里的气顿时就消了一半。 第二二五章 倦鸟不归林 谢雨涛期待着肖延默能够信守诺言,弄几个小娘子来供他们三兄弟快活快活。谢雨浪闻听此言也是精神一振,他对肖延默还是有所了解的,他认为肖延默既然敢这么说,他就完全能做得到,听说这小子已经霸占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妇人。 谢雨波却没有那么喜形于色,而是沉声问道:“大师兄,你今天来这里,没有被人跟踪吧?” “跟踪我?没那么容易,哼哼……”肖延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其实,他从骨子里就有些瞧不起谢家三兄弟,不能在他们面前丢面子。 其实,肖延默却并不知道,他只不过是自作聪明而已,他根本就没有把牛子弦那个尾巴甩掉,李盛后来又派了几个人过去,甚至让高文迂调来了一些不良人,就在肖延默和谢家三兄弟说话的时候,西阳观已经被包围了,就连李盛都赶来了。 那住持平日里得到过谢家的许多好处,现如今,谢家三兄弟落了难,他自然要施以援手,可是,他也不愿意白白地为别人担风险,时间久了,他也难免有些担心,一旦官府查到这里来,他可就自身难保了。他今日见肖延默来了,反而有心让肖延默将谢家三兄弟转移到别的地方,这里是道家清净地,岂能藏污纳垢? 不觉已经是傍晚了,住持却发现道观不远处的林子里依然有一群飞鸟在空中盘旋,不由得心中一惊,这倦鸟不归林,莫非是树林里有许多人藏身?想到这里,他顿时后背沁出了冷汗,连忙大步流星地向着道观的门口走去,打算先看个究竟。 那住持眼看就要走到道观门口了,忽然发现有几个身穿夜行衣的汉子从不远处向他扑了过来,这些人的动作颇为迅疾,守在门口的两个小道士居然来不及示警就被人在身后打昏了过去。这些人似乎是翻墙过来的,这个道观的院墙并不高,对于这些人似乎并不是问题。 “大事不好!来人啊……”那住持转过身就要跑,他的话刚刚说出了一半,就有人捂住了他的嘴,一掌击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那住持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这时,李盛和吴士绵也带人冲进来了,李盛冷静地看了看四周,旋即做了个向前的手势,立刻就有许多不良人继续悄无声息地向道观里的各处搜索前进,马仁裕则把那住持捆了起来,拖进了旁边的一个没有人的房间,李盛和吴士绵也跟了过去,立即对那住持进行审问。李盛猜测,既然肖延默鬼鬼祟祟地来到这里,这个住持必定是个知情人,一些与案情有关的证据恐怕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那住持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一见李盛亮出了腰牌,他就知道,官府的人已经下手了,他只是个方外之人,岂敢与官府对抗?他还想多活几年呢,道家本来就不禁婚娶,他也有个相好的,就是附近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那个女子时常借着求签的机会来到这里与他快活一番,他现在可不想为了谢家三兄弟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这,这不关贫道的事啊……贫道愿意招,全都招了……”那住持看了看李盛冷峻的眼神,又看了看马仁裕手握刀把子杀气腾腾的样子,胆怯地低下了头。 很快,李盛等人就来到了密室的入口处,李盛打开密室的机关,吴士绵就对那些不良人大喊了一声:“弟兄们,跟我进去抓人,要活的!” 吴士绵的嗓门很大,在并不宽敞的密室里听起来如同闷雷一般,肖延默和谢家三兄弟禁不住大惊失色。 李盛深知肖延默等人都是丧心病狂的亡命徒,想要将这几个人全部生擒并不容易,反正他们已经被确认为是嫌疑人了,只要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即可,便吩咐道:“拿下他们,拒不投降者格杀勿论!” “姓肖的,你居然把官府的人引来这里了,我们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坑我们……我们兄弟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谢雨波怒不可遏,恶狠狠地瞪着肖延默,随手就抄起了一把刀,谢雨涛和谢雨浪也都各自拿起一把刀,怒视着肖延默,作势就要扑上去,就是拼了一死,他们也要拉上肖延默做垫背的。 此刻,他们已经被不良人团团围住,灯球火把将这个密室里照亮得如同白昼。 肖延默随手抄起一把椅子,猛地刺向了一个向他冲过来的不良人,逼退了对方,这才厉声解释道:“我没有坑你们!我更没有引他们来……你们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以我的身份,即便是我投靠了官府,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闻听此言,谢雨波兄弟三人也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肖延默说的也有道理,莫非是官府的人暗中跟踪过来了?这样一来,他们就打消了原本要先干掉肖延默的念头,挥刀迎向了扑上来的不良人们,肖延默则与谢家三兄弟并肩作战。 李盛的目光落在肖延默的脸上,冷冷地道:“姓肖的,亏你也是个读书人,你也不擦亮眼睛仔细看看,你们还能逃脱得了吗?只要你跟我们走,老实交代,如果你有立功表现,我们或许可以对你从轻发落……否则,别说你,就连你们店里那个颇有几分姿色的老板娘也会受到你的牵连……” 肖延默这才看清了李盛的容貌,禁不住咬牙切齿地吼道:“原来是你小子,我们果然落到了你们的圈套里……怪不得你们这么快就来到这里了,只怪我一时大意,没注意到你们居然就跟在我的后面,哎……不过,老子就是死了也不想做个糊涂鬼,我来问问,你们究竟是怎么追过来的?老子这一路上谨小慎微,怎么可能被你们跟踪得手?” 李盛冷笑了一下,道:“你不过是一个细作而已,遇到我是你活该倒霉,只能怪你自己技不如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能逃脱国法的制裁吗?” 第二二六章 在劫难逃 肖延默恨得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道:“臭小子,坏了老子的大事,老子今天拼了!”说话间,肖延默击倒一个欺身而进的不良人,从他手中抢过来一根水火棍,向着李盛当头砸去。 李盛一见肖延默如此冥顽不化,也不跟他废话,目光一凛,抽出百炼刀就迎了上去,他倒是想看看这肖延默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当啷……”一声,肖延默手中的水火棍被李盛的百炼刀砍断为两截,其中的一截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肖延默大吃一惊,这才知道李盛手中的兵刃非同一般,但他的反应也很快,快速弯腰拾起一把无主的钢刀就与李盛继续交手,但他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与李盛的百炼刀相碰,而是想方设法使出一个个快捷的招式攻击李盛的要害,迫使李盛不得不回防,他在伺机寻找李盛的破绽。 谢家三兄弟从小跟着谢老爷子习武,自认为有一身好武艺,此刻并不甘心束手就擒,仍然幻想着能够突围而出,彼此间背对着背,与那些不良人展开了激战。这样一来,双方立刻就在这并不宽敞的密室里缠斗在一起,那些不良人也算是训练有素,但谢家三兄弟也是自幼在一起练习谢家的家传刀法,彼此间配合默契。 谢家的家传刀法虽然看似朴实无华,但却颇为实用,一招一式中都暗藏杀机,一时间,那些不良人也未能占到半分便宜,反倒有两个不良人被砍倒在地,鲜血四溅,血腥味立刻就充斥了整个密室。其余的不良人眼见同伴倒下,顿时杀红了眼,喊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李盛和肖延默也是打得难解难分,马仁裕唯恐李盛有所闪失,趁乱在肖延默的身后发起了突袭,他那重达四五十斤的铁锏准确地打在了肖延默的腰眼上,马仁裕身材魁梧,有一身好膂力,最适合使用铁锏这种看似笨重的兵刃。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又准又狠,饶是肖延默彪悍勇武,也禁不住惨叫了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向前扑倒在地上,口中带着血的牙齿都掉出来几颗,咕噜噜滚到了一旁。 原本在保护着李盛的一个侍卫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麻利地将肖延默绳捆索绑,又从他的身上撕下来一块布,塞进了他的嘴里,以免他咬舌自尽。 李盛方才恰好一闪身,避开了肖延默嘴里吐出的血,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好险啊,要是被那姓肖的口中的血喷到身上,那可就麻烦了……不过,李盛仍然有些意犹未尽,方才他与肖延默激战正酣,没想到马仁裕却突然出手了,否则,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生擒肖延默,不过,事已至此,没有那么多可惜。 “快,快把他拖出去,千万盯紧了,别让他挣脱了……回头,本官要好好审问他!”吴士绵见状顿时喜形于色,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姓肖的也是一条大鱼啊! 谢家三兄弟一看肖延默被活捉了,顿时大惊失色,一时间难免有些手忙脚乱,那些不良人则是越战越勇,顿时就占据了上风,他们士气大振,甚至开始憧憬着日后靠着三个重犯升官发财了,就连吴士绵都撸起了袖子,挥舞佩剑加入了战团。 作为一个推官,吴士绵只是粗通些拳脚功夫,至于他手中那柄佩剑其实更多只是个装饰品而已,不过,吴士绵倒是不傻,一边挥舞佩剑虚张声势,一边抽冷子劈刺对方几剑,如果那些不良人攻击谢家三兄弟的上盘,他就趁乱袭击对方的下盘,就连对方的下腹部也不放过,可谓是阴毒之极。也就一盏茶的工夫,谢雨浪的腹部就被吴士绵一剑刺穿,肠子都流出来了,谢雨浪痛得禁不住失声惨叫。 谢雨浪方寸大乱,额头上沁出了冷汗,他扔掉了手中的钢刀,双手颤抖着要把场子塞进肚子里,谢雨波看在眼里恨在心中,但却无可奈何,看样子,他们三兄弟的杀父之仇今生难报,恐怕又要添上新恨!这一次,他们是在劫难逃了…… 这时,谢雨波与谢雨涛的体力也几乎消耗殆尽了,面对众人的围攻,他们俩已经只有招架之力了,一见大局已定,李盛也不打算加入到这种以多打少的战斗中了。 “吴推官,本官还要去道观里再仔细搜索一番,看看有没有敌人的余孽……你们尽量抓活的吧。”李盛对正在兴头上的吴士绵等人吩咐了一下,然后就捂住鼻子带着马仁裕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浓郁血腥味的密室。 没过多久,谢雨浪就气绝身亡了,那青绿色的肠子流淌了一地,他死的时候仍然双眼圆睁,目光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慌,谢雨涛看到这般凄惨的场景,一下子就失去了斗志。 “我投降……”谢雨涛扔下了兵刃,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抱着脑袋乞降。 “二弟,男儿死就死,不可以屈膝投降啊……难道你忘了杀父之仇了?”谢雨波怒视着谢雨涛,他怒其不争,摇了摇头,一股绝望的情绪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谢雨波这一分心,脑后便挨了一记水火棍,他只觉得眼冒金星,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就这样,谢雨波也被生擒活捉了。吴士绵等人喜出望外,抓到一个活的罪犯无疑要比得到一具罪犯的尸体有意义,回去之后,他们就可以挺直腰板向刺史师铎请功了,吴士绵心里偷着乐,这一次,他有可能要升官了。 “来人啊,砍下那个死鬼的首级,带走这个投降的软骨头,我们这就去与李公子等人汇合。”吴士绵指了指死状凄惨的谢雨浪,旋即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个密室。 两个不良人将谢雨涛捆绑得结结实实,然后就将他带出了密室,“咔嚓……”一声响起,一个不良人一刀斩断了谢雨浪的首级,脖颈的伤口处喷出了许多鲜血。 第二二七章 莫须有 谢雨涛本来想再看死去的弟弟最后一眼,却实在不忍心亲眼目睹那血腥残酷的场面,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却不知不觉地沿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这次西阳观之行,李盛等人可谓是战果颇丰,吉州城里的老百姓得知制造季家灭门惨案的杀人魔头终于被一网打尽,纷纷拍手称快,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扬着李盛等人勇闯西阳观的事迹。当然,整个过程都被吴士绵让人暗中添油加醋了。 李盛被传颂成了一个浑身是胆武功盖世的青年才俊,就连吴士绵都被称为一个智勇双全的好官。 刺史师铎对于近期的收获是非常满意的,他下令将谢雨波和谢雨涛分别关进大牢中的小号里,让他们兄弟俩无法串供,略有遗憾的是,由于谢雨波在被抓之前曾经被击中过后脑,他现在似乎变成了傻子,在大牢里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就像是失去了记忆一般。 李盛仔细观察过谢雨波一番,他却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李盛,就连李盛也不知道谢雨波是真的变傻了还是故意装疯卖傻。不过,吴士绵可没有那么多耐心,他让狱卒对谢雨波严刑拷打,打得他遍体鳞伤,连声惨叫,但是谢雨波却依然是一幅目光呆滞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打啦……我们好不容易抓了个活口,你们要是再打下去,就可能把这小子活活打死了。”李盛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出言相劝。 “好吧……住手,暂且饶了他。”吴士绵狠狠地瞪了满身是血的谢雨波一眼。 谢雨波是谢老爷子的长子,他在谢家庄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吴士绵不敢怠慢,每天还要供他吃喝,还找了个郎中给他看病,试图让他恢复正常,那个郎中认为谢雨波是真的成为了傻子,甚至给他开了个药方。 吴士绵虽然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按这个药方给谢雨波买药,然后再派人熬药,喂谢雨波吃药。吴士绵心里盘算着,就算是这小子不招供也无所谓,反正还有谢雨涛等人证物证,到时候,依然可以治谢雨波一个死罪,再把他兄弟俩和肖延默一起拉上街头斩首示众,必定会大快人心。 西阳观的住持倒是很配合官府,不用严刑拷打就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招了,原来,他之所以为谢家三兄弟提供藏身之地只是为了回报谢老爷子,受害人钱财替人消灾,以前,谢老爷子给过他许多好处。然而,对于谢家人的事情,他反而了解不多,他甚至不知道谢家与彭玕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那住持对于彭玕却并没有什么好感,他认为,彭玕气量小,对于下属的武将比较刻薄甚至猜忌。 那住持本来姓袁,他有个叫做袁大虎的堂弟在彭玕的军中担任校尉,那袁大虎也曾经为彭玕立下过汗马功劳,彭玕却并没有给过他足够的赏赐,为此,袁大虎一直耿耿于怀,有一次,袁大虎酒后失言,发了一些牢骚,后来,这些牢骚传到了彭玕的耳朵里,彭玕顿时就动了杀心。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彭玕以举行酒宴为名召集了麾下的将校,酒至半酣之际,彭玕忽然当众历数了袁大虎的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个刀斧手立刻就冲进来将袁大虎拿下,当时就推出去斩了。 当晚,彭玕又派人将袁大虎一家老小全都斩草除根,就连他那不到两岁的儿子都没放过,袁大虎的妻子则是被许多士兵轮流侮辱之后杀掉。为此,那住持一直对彭玕恨之入骨,如果他知道谢家与彭玕的关系,他绝不会窝藏谢家三兄弟。 得知这些事情,李盛也不由得摇了摇头,彭玕在他心中的印象顿时就暗淡了几分,不过,在他看来,彭薇那丫头还是不错的,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与她再次相见。至于彭薇的叔叔彭瑊,虽然性情有些暴躁,但他的人品似乎并不坏。 谢雨涛倒是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不用经过严刑拷打就招认出来他们三兄弟曾经在丁环禄的酒馆地窖里藏身,这样一来,丁环禄立刻就被不良人抓了起来,连带着归林阁吉州城分店那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也被吴士绵派人请进了大牢里。 可是,丁环禄和那个老板娘就没有谢雨涛那么舒服的待遇了,丁环禄一连在大牢里受了三天酷刑,他叫苦连天,遍体鳞伤,很快就把他知道的全都招了,就算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也全都认了。实际上,这是吴士绵故意而为,当时,丁环禄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吴士绵按着他的手就强迫他签字画押,给他加上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其中甚至还包括强加在那老板娘身上的罪名。 吴士绵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对丁环禄抄家灭族,他的两个酒馆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肥肉,尤其是那个风姿绰约的老板娘,早就有许多人对那个老板娘垂涎欲滴了。 那老板娘是吉州大牢里多年来第一次出现的女犯,而且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犯,她虽然没有遭到狱卒们的严刑拷打,但却免不了被吴士绵和那些如狼似虎的狱卒使用各种变态手段轮番凌辱。两天之后,她就被折磨得面无血色,身姿曼妙的娇躯上伤痕累累,原本顾盼生辉的一双美目也变得目光呆滞。 一见到吴士绵等人,那个老板娘便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让她彻底崩溃了,她已经在吴士绵的淫威下签字画押,屈辱地认下了一些原本跟她没有半点干系的罪名。 对此,李盛却并不知情,这样的隐秘,吴士绵岂能让他知道?刺史师铎恰好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支开了李盛,让他去谢家庄做些善后的事情,这时,谢府当然已经被抄家了,但是,当地的一些农户们对于谢老爷子多多少少还有些怀念。 第二二八章 无事献殷勤 不过,吴士绵对于肖延默的审问却进展得并不顺利,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头,现在,既然已经被官府活捉了,他就一心求死。几天里,肖延默始终一言不发,就算被狱卒们严刑拷打,他也一直紧咬牙关,甚至于一声惨叫都不发出来。 就连吴士绵都对肖延默失去了耐心,其实,吴士绵的心思有很大一部分用在如何凌辱那老板娘的身上,对于肖延默,吴士绵甚至动了杀心,大不了就活活打死他,然后禀报刺史师铎,就说那姓肖的突发重病暴毙于狱中,反正谢雨涛都已经招了。 更何况,谢雨涛已经供认不讳,赵氏家具店的老板赵维洪就是被肖延默杀死的,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无论如何,肖延默都是难逃一死。只是,吴士绵目前还不知道肖延默究竟了解多少关于彭玕军团的线索,这多少有些遗憾,就连刺史师铎也是心有不甘。 当小芳得知杀夫仇人居然就是霸占了她的肖延默之时,她不由得大吃一惊。后来,她被吴士绵安排与肖延默当面对质,此刻,小芳也是很识时务,她深知肖延默难逃一死,早就不在乎那几天的肌肤之亲,一面当着李盛和吴士绵等人的面哭诉自己被肖延默欺骗了,一面落井下石,咬牙切齿地将口水吐在肖延默的脸上。然而,肖延默居然油盐不进,无论那小芳怎么样侮辱他,他都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吴士绵表面上道貌岸然,心里却在打着小芳的主意,这个小娘子比起那个归林阁老板娘可是要鲜嫩多了,奈何有李盛在场,况且小芳的身上也没有任何罪名,吴士绵也不敢肆意妄为,不过,他听说过这个小寡妇本来就是个骚蹄子,既然她已经做了寡妇,自己只要略施小计,以后早晚有机会成为这个小娘子的入幕之宾。 等到小芳离开之后,李盛看着情绪似乎有些失落的吴士绵,笑道:“吴推官,你不用担心,本官倒是有个法子,我们不妨试一试,或许可以让那姓肖的开口。” “什么法子?李公子,请你快快说来……这个姓肖的果真是个硬骨头,不过,千万莫要让他死在大牢里。”吴士绵闻听此言顿时眼睛一亮,现在,他对李盛越来越佩服了,这小子做事经常有些独到之处,既然他说有办法,那就不妨一试。 李盛笑了笑,靠近了吴士绵,低声说道:“这个嘛,你不必担心,姓肖的是要犯,本官当然不会就这么要了他的命……不过,本官会让他生不如死,早晚挨不住这种手段,最终不得不就范……至于具体的办法,我们只需要如此如此……” 看着一脸坏笑的李盛和吴士绵,肖延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随后就继续闭上了眼睛,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砍头不过碗大个疤,任凭李盛等人怎么折磨,他都绝不会泄露任何秘密,虽然彭玕对待下属一直刻薄,那是几乎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是行伍中人,他绝不会像谢雨涛那样屈膝投降,他可以做到杀身成仁! 几个满脸横肉的狱卒扑了过来,将肖延默戴着镣铐的双手反过来吊起来,让他直立起来,脚尖堪堪点地,他的身体则是自然而然地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起初,肖延默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暗自有些得意,他以为这些人已经对他毫无办法了。 可是,出乎肖延默意料的是,从此开始的五六天里,总是有人不分昼夜地来骚扰他,他根本就无法睡觉,渐渐地,肖延默发现,两个手铐已经嵌进了他的手腕的肉里,那里的肉都已经烂了。更为难受的是,肖延默已经感觉到手脚麻痹,他的大小便也已经失禁了,就连他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这种手段看似并不如古代的一些酷刑那么折磨人的肉体,但却非常考验人的精神和意志,又过了两天,肖延默居然主动要求自首了,吴士绵不由得喜出望外! “李公子,你的手段果真高明啊!”吴士绵此刻已经对李盛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什么……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哈哈……”李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其实,这只不过是后世里一些条子曾经用过的手段,早就被证明是屡试不爽,他只不过是拿来用用而已。 在肖延默招供之后,吉州城里一些尚未暴露的细作陆续落网,彭玕军团在吉州的余孽几乎损失殆尽,再也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了。在这个过程中,李盛被公认为是立下了首功,一时间,李盛成了吉州城里老少皆知的大英雄,就连此前一直忙着与歌姬夜夜笙歌的高文迂都开始与李盛套近乎了。 高文迂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刺史师铎马上就要论功行赏了,而且,吉州城在这些日子里取得的成绩都要上报给广陵城的南吴当局,高文迂寸功未立,在面子上难免有些过不去,他也想沾沾李盛的光,如果李盛对他指点一二,他或许还能来得及立下一点功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高文迂突然间对自己这么热情,这让李盛有些惊讶,实际上,他方才还在挂念着乐平公主的安危,根本就懒得搭理高文迂这个老家伙。 高文迂当然不知道李盛的心思,仍然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道:“李公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好本事,在整个吉州附近找那些杀人魔头,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你李公子一出马,不费吹灰之力就生擒了好几个罪犯,这一身本事,老夫只能望你的项背,老夫对你可是钦佩万分啊,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啊。” 李盛摆了摆手,笑道:“您可是谬赞了,李某实在是不敢当啊,虽然我们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可是,绝不是只靠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就能抓获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罪犯,要知道,那肖延默竟然是彭玕军中派过来的细作,此人文武双全,而且悍不畏死……可是,如果没有严密的保甲制度,没有那些保长和里长们的帮助,没有衙门里的胥吏和不良人们鼎力配合,我们怎能取得今日这么辉煌的成果?” 第二二九章 悠悠众口 高文迂一边面带微笑地洗耳恭听,一边捋着白花花的胡须,心里却在盘算着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上报给南吴当局的功劳簿里加上自己的名字。 这时,李盛忽然明白了高文迂的意图,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当然,这最重要的,还是吉州刺史治理有方,否则,那些做事的胥吏们怎么会如此勤勉?谢家三兄弟和肖延默也不会这么快就落入法网,潜伏在吉州城里的细作也不会如此容易就被一网打尽了……这件事,当然是要禀明弘农王和徐将军的,不过,李某文采稍逊,您经验丰富,文笔过人,李某想要劳烦您来执笔,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高文迂听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道:“区区小事,老夫当然应该为你分忧,你尽管放心吧。事不宜迟,老夫稍后就开始动笔,写好之后,再请李公子过目……李公子,你这些天里着实是殚精竭虑,也该歇息一下了。” 此刻,高文迂对于李盛的好感立刻就增加了几分,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很会做人,很会察言观色,看来,他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后生可畏啊。 高文迂原以为李盛是有意谦让,却不知道李盛的文采和毛笔书法确实是不值一提,如果让李盛去写长篇大论的古文,那无疑是在难为他。 李盛听高文迂这么一说,暗自松了一口气,对高文迂连声道谢,一时间,两个人谈笑风生,好像突然间就有了很好的交情。 李盛见高文迂笑逐颜开,也知道他心中所想,便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低声道:“老兄,你我之间,一切都好说,可是,吉州刺史府里的那些胥吏们却一个个都不是善茬,纵然你将功劳簿写得冠冕堂皇,却也很难堵得住他们的悠悠众口……老兄你既然要体现出自己的功劳,不如……就按照我的建议,你附耳过来吧。” 其实,李盛不说,高文迂也有这种担心,他一听李盛的话,顿时心中大喜,知道李盛必定是有些办法,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子总是能够想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办法,而且,能够在事后证明是非常有效的,对于李盛,高文迂是非常佩服的。 两人耳语一番之后,高文迂原本微微皱眉的脸上渐渐地绽放出了一脸笑容,心中更是一阵窃喜,仿佛已经看到了升官发财的那一天…… 李盛又与高文迂商议了一些具体事情之后,就要离开衙门刑房,他要去找马仁裕。 李盛刚刚走出了衙门口不远,就看见有几个被绳捆索绑的人被衙役们押解着向这边走了过来,这几天,随着进一步搜捕的延续,不断有一些彭玕军团的余孽落网,因此,李盛并没有太在意,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盛从那些人的身边不远处走过之时,忽听一个女子声音惊喜交加地喊道:“李公子,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啊……” 李盛不由得怔住了,循声望去,却发现在那几个被绳捆索绑的人里,赫然有个女子正在对自己翘首期盼,李盛忽然感觉此人似乎有些面熟,但却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那个女子刚刚大声求救,旁边的一个衙役便走过来推搡她,催促她继续赶路。 那个女子此刻把李盛当作了救命稻草,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继续嘶声喊道:“李公子,是我啊,赵氏家具店的小芳,求求你,救救我吧……” 李盛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走到那个女子近前,仔细打量了那女子一番,这才想起来了,她果真便是赵氏家具店的老板娘小芳。 此时已经是秋季了,小芳却只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裙,不施粉黛,面容憔悴,披肩散发,更有一缕秀发几乎遮住了小半边脸,想来是在家具店里突然间被衙役们抓来的,她这一路上必定是惊恐交加,原来那种闷骚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 旁边的一个为首的中年衙役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小芳,李盛连忙对他摆了摆手,那个衙役当然认得李盛,只好暂时停在了一旁,但他却依然凝神戒备,生怕这些犯人趁机逃脱。 李盛看了一眼其余的那几个犯人,他全都不认识,李盛不由得有些诧异,不解地看着小芳,道:“原来是你,你这是……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他们抓了起来?” 小芳小嘴一扁,哽咽着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啊,李公子,奴婢真的很冤枉啊……呜呜呜……”说着说着,她居然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着实楚楚可怜。 李盛皱了皱眉,道:“小芳,你……你先别着急,也别害怕……有话好好说。” 小芳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一把拉住李盛的袖子,满脸委曲地说道:“李公子,奴婢真的没有犯案呀,你想想,奴婢只是个弱女子,又在不久前刚刚死了夫君,这样一来,奴婢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真是祸不单行啊,奴婢方才正在打理家具店的事情,他们就莫名其妙地闯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奴婢抓起来了,幸好在这里遇到了您,李公子,这一次,您千万要救救奴婢呀,呜呜呜……” 说着说着,小芳又禁不住开始抽泣了起来,她最近着实是连遭不幸,丈夫突然死了,她顿时就失去了主心骨,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肖延默则恰好在这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霸占了她,但她后来自轻自贱,居然心甘情愿地委身于肖延默,可是,直到近日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姓肖的居然是杀死她夫君的衣冠禽兽。 不过,小芳虽然在哭个不停,她的纤细小手却依然紧紧地抓着李盛的胳膊,生怕她一撒手李盛这根救命稻草就会离开这里,那么她可就凶多吉少了,那些衙役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猥琐,她不敢想像一旦自己身陷囹吾会发生什么事。 第二三零章 自作孽不可活 李盛看到这一幕也有些不忍心,但是他知道,有句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小芳,就算是无力抵抗肖延默的淫威,她也不至于甘愿雌伏于肖延默,还不是怪她自己自甘堕落?常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对于归林阁那个老板娘的凄惨遭遇,李盛后来才有所耳闻,但他也不能为那个老板娘做些什么,他甚至可以由此猜到小芳现在之所以被抓起来的原因。 其实,小芳与李盛也只是一面之交,但她是个做家具生意的商人,平日里都是在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很善于察言观色,也很善于识别人,因此方才大老远就能认出来李盛,更何况,对她来说,李盛或许是一根至为重要的救命稻草! 虽然李盛的品级并不高,但是小芳能够感觉到身边那些衙役们对于李盛的尊敬和忌惮,小芳更是早就听说了城里的那些传闻,李盛是破获季家灭门惨案的少年英雄,这样有能力的官员一旦为她求情,她的牢狱之灾或许就可以避免了…… “好了,小芳,别哭了……哭也没有用,你说是不是啊?”李盛一边柔声安慰小芳,一边下意识地打算从小芳的小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有着犯罪嫌疑的女子拉拉扯扯的,他难免有些尴尬,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或许还以为他与小芳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呢。 不过,虽然李盛试图挣脱,小芳却反而更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不愿意松开。 “你说你冤枉?那你勾结那个姓肖的杀人魔头怎么解释?别忘了,你的丈夫就是被他杀了的!哼……”一个年轻衙役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没好气地呵斥小芳。 “李公子,奴婢冤枉啊!奴婢此前并不知道亡夫是被那个姓肖的害死的,更不知道他便是细作,奴婢也受过他的欺辱,没想到,奴婢却被指为窝藏细作,被他们抓了来……我们赵家一向奉公守法,与人为善,这一点,街坊邻居们都晓得……如果奴婢知道那姓肖的是个细作,奴婢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留他啊。”小芳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那不经意间翘着的兰花指颇有几分诱人,看她那动作倒像是大家闺秀一般优雅。 李盛沉吟片刻,看向那个领头的中年衙役,低声说道:“老王,你们就这么随便抓人似乎有些不妥吧?这样下去,大牢里恐怕都要被塞满人了,你们就不怕引起民愤来吗?” 那姓王的中年衙役凑了过来,对李盛耳语道:“李公子,这可是吴推官的意思啊……另外,这个妇人方才所说的话未必全都属实,她可不仅仅是轻信了那个姓肖的才将他窝藏在店里那么简单。如今,我们已经查明,当初我们排查那些外地人的时候,这个妇人明明知道那个姓肖的是外地人,却仍然给他提供了担保,这一点,那个家具店的伙计小安子可以作为证人,这不是故意弄虚作假欺骗官府吗?仅凭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把这个妇人抓起来。还有,据那个小安子反应,这个妇人与那姓肖的乃是一对奸夫淫妇,他们甚至敢在大白天里就……” “好了好了……我明白,不用再说了。”李盛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连忙打断了衙役老王的话,他知道,老王即将要说的话显然都是关于男女私情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旦传扬出去,小芳以后还怎么做人?如果真的像老王所说的那样,小芳只怕难以避免要去大牢里走一趟了。 小芳与李盛隔着一点距离,虽然她并没有安全听清楚衙役老王的那些话,但却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她也看到了李盛表情上的变化,深知李盛已经有所动摇。 小芳赶紧上前一步,在李盛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李盛的大腿,涕泪交流地说道:“李公子,奴婢给那个挨千刀的做过担保,确实是做了假,可是,奴婢也是收了蒙蔽啊,谁能想到那姓肖的看起来像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实际上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您也知道,那姓肖的是有武功的,奴婢实在是不敢得罪他,更何况,那时候,奴婢被猪油蒙住了心,错把那姓肖的当作主心骨了,也就一时间大意了……奴婢只是个弱女子,怎么能违拗那个杀人魔头,他让奴婢做什么事情,奴婢岂敢不答应他?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还求李公子开恩,救救奴婢吧,奴婢心甘情愿给您当牛做马。” 李盛脸色一沉,轻叹一声,道:“说起来,你年纪轻轻就作了寡妇,在吉州城里无依无靠的,也着实有些可怜,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罪,为何不早些举报那姓肖的?就算你不能亲自抛头露面,你可以派那个小安子去举报啊。” 小芳神色黯然,咬了咬牙,道:“说起举报,奴婢一来是担心被那姓肖的报复,二来那姓肖的一直不让奴婢出门,奴婢根本就没有机会……至于那个小安子,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是那个姓肖的天天都在店里,小安子甚至可能会对奴婢图谋不轨,他是有那心思但却没那胆量,这样的伙计,奴婢怎么能信任他?” 其实,小安子本就是个厚道的乡下人,根本就没有小芳所说这么不堪,但是,这样的事情从楚楚可怜的小芳嘴里说出来,一般人都会同情小芳,都会认为小芳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事实,更何况,即便是让小芳和小安子两人对质,也不会找到证人给小安子作证,至于店里的另一个人肖延默更是杀人魔头,他早晚会被砍头示众,即便是他出头给小安子作证,又有谁会相信肖延默的话? 此言一出,不仅李盛有些同情小芳,就连身边的那些衙役和犯人也有些动容。 第二三一章 人微言轻 衙役老王冷笑一声,道:“小寡妇,你就不要胡乱狡辩了,即使你哭天抹泪也没有用。城里贴的那些告示上写的很明白,弄虚作假,作伪证者,都以痛匪论处,这是痛匪大案,你既然有罪,把你抓起来,你有什么冤枉?有什么不对的?” 小芳听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哭泣着央求道:“李公子,奴婢冤枉啊,求求您救救奴婢吧……”一边说一边在叩头,头磕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上,原本白皙的额头很快就淤青一片,看起来更加令人心疼。 李盛实在看不下去了,轻轻拍了拍小芳的肩膀,安慰道:“小芳,你赶紧起来吧,你不妨先跟着他们去衙门里……这件事,且容本官再想想办法。” 小芳抬起头,惊慌失措地看着李盛,不知道李盛到底是什么想法,急道:“李公子……” 李盛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别急,你暂且放心……本官会尽力帮你的!” 小芳呆呆地看着李盛的眼睛,片刻之后才渐渐地松开了手,虽然他与李盛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李盛的目光让她感觉到了真诚,她相信李盛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看着小芳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那些人走进了衙门里,李盛摇了摇头,这件事,他不管不行啊,他知道,小芳的话未必全是真话,但是,一旦小芳被关进大牢里,哪怕只有几天就放出来,也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狱卒折磨得不成人样。归林阁的那个原本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据说她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了神智。 吴士绵看着李盛的表情,不动声色地说道:“李公子,你真打算替那个家具店的小寡妇求情?听老哥我一句话,且不说她在亡夫尸骨未寒之际就与那姓肖的勾搭成奸,有伤风化……最关键的是,她可是真的有罪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那个小芳也是迫不得已啊,她一个女流之辈……”李盛有点急了。 吴士绵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盛的话,沉声道:“就算是那个小寡妇确实不是有意地助纣为虐,但她毕竟是实实在在地触犯了国法,窝藏了那个姓肖的。别说她了,就是那个对于此事了解不多的伙计小安子也一样是有罪的,因为,自古以来就是有连坐法的,只不过,小安子举报那个姓肖的有功,暂时算是功过相抵,但却不排除那个小安子有一天也会被我们下令抓起来……小李子,虽然你认为这种法律不合理,但是没有办法,这毕竟是国法。这些话,也就是我们兄弟俩在这里私下说说而已,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提起,那会对你的前程大有影响的!” 李盛闻听此言,不由得愤愤不平,仅仅是因为这些,小芳就得被关进大牢,任由那些狱卒们凌辱?李盛并不认为小芳应该得到如此的惩罚。在任何朝代,制定出的法律无一例外都是为了统治阶级服务的,虽然有句话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也有一句话与之相对应,“刑不上大夫”,这句话在许多官员的心中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对他们来说,那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他们高人一等。 所以,古代的法律总是有着不完善和欠缺公平性的现象。李盛虽然只是一个芝麻官,但他却是一个穿越者,深受后世里的法律观念影响,因此,他对法律的了解却远比古人更加深刻。当某个法律条文产生不公平后果的时候,是因循守旧地执行法律条文,还是灵活地进行适当变通,更加人性化,从而弥补法律的不足? 李盛当然不可能对当时的法律有任何影响,但他也不认可用人治来代替法制,在是否处以刑罚的模棱两可之间,有些人就打算为了自己的龌龊想法而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小芳的身上,然后就将她关进大牢里,让她像奴隶一样被别人肆意凌辱。李盛看不惯这种丑恶的现象,只要他有能力解决类似的事情,他就绝不会袖手旁观,他记得一句很经典的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虽然李盛现在只是个人微言轻的芝麻官,但他也不想尸位素餐,他还要打抱不平。 李盛确实这样做了,与吴士绵谈了一番之后,他立刻又去找了吉州刺史师铎。 师铎见李盛主动来找他,着实有些诧异,其实,他也正想找李盛谈一谈,探讨一下关于当前的时局,近日,蜀王王建已经在成都称帝,国号为“大蜀”,这就是历史上的“前蜀”。王建虽然出身行伍,但他却喜欢与读书人交往,耳濡目染之下,他也有了一些儒将的风采。朱温篡位之后,许多豪门大族为了躲避战乱来到了蜀地,王建很热情地接纳了这些豪门大族,并且从中选拔了一些人才做官。 在乱世里,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刺史师铎让李盛谈谈对于王建称帝的看法,李盛却只是一笑而过,对于来自后世的他来说,这当然没有任何难度。李盛并不看好王建,在他看来,前蜀也不过是借助地形险要而偏安一隅,能够保境安民就足够了,至于称帝,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乱世中,谁兵强马壮谁就敢称帝。 师铎赞赏地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小李子看问题总是有些独到之处,果真是个人才。李盛一见师铎此刻的心情不错,随后他就趁热打铁提到了小芳的事,为了能够说服刺史师铎,李盛慷慨陈词,将如此轻率处置女嫌犯的种种不妥之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作为这个时代的一城刺史,师铎并不理解李盛所讲的那些道理,在他看来,赵氏家具店的老板娘小芳在其夫尸骨未寒之时就与那姓肖的纠缠在一起,就算是让她骑上木驴游街也未尝不可,即便是将她卖入青楼作为娼妓也可以说是便宜了她。 第二三二章 司空见惯 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一直是司空见惯的,师铎却不明白,李盛这小子为什么非要给她求情?再说,这是他堂堂吉州刺史亲口下的令,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拉拢人心,他来到吉州的时间并不长,他很清楚那些手下到底喜欢什么,以前他在淮南军中带兵打仗的时候,一旦攻下来一座城池,他也经常会放任手下官兵烧杀抢掠一段时间。 可是,李盛的想法却让师铎颇有些不悦,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虽然李盛帮吉州抓获了谢家三兄弟和肖延默,自然是立下了首功,可是如果李盛居功自傲,对他这个吉州刺史指手划脚,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吉州是他的势力范围,就算李盛是一条强龙,也压不住他这个地头蛇,他绝对不能容忍李盛影响到他的权威。 不过,当吴士绵对师铎低声耳语一番之后,师铎便释然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盛,会意地笑了笑,为朋友求情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为一个风韵犹存的小妇人求情,不过,像李盛这般敢于向上官理直气壮地求情的人实属罕见,李盛这么卖力气,莫非他已经看上了那个小妇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以李盛的身份,要想找一个待字闺中的黄毛丫头也不是难事,这就有些古怪了…… 师铎能够成为一方刺史,他的脑子当然不笨,他对于李盛将怡春院的头牌袁丽丽婉拒的事情早有耳闻,那时候,他还以为李盛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方才吴士绵低声耳语时,提起过小芳那个小妇人很有几分媚骨,以至于肖延默在大牢里都对她念念不忘,于是,师铎便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合理的推断,李盛不喜欢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尝的风尘女子,但却对于小芳那种风情万种的小妇人情有独钟。 想到这里,师铎方才对于李盛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了,他暧昧地瞟了李盛一眼,笑吟吟地说道:“小李子,既然你已经开了口,这个面子,本官是一定要给你的。不过,那个女人毫无疑问是有罪的,本官对此绝不能姑息,现如今,那些告示还贴在满大街上呢,作为朝廷命官,我们可不能徇私枉法呀。” 李盛皱了皱眉,问道:“既然如此,依刺史之意,究竟该怎么处理那个女人?” 师铎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道:“这样吧,你让那女人多多交代出一些事情,就当她是立功赎罪了,到时候,本官便可以放了她,这样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李盛知道事情有了转机,顿时心中一动,又追问道:“可是,如果她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也交代不出别的事情,那该如何是好呢?” “那还不容易……那就让她随便编造一些。”师铎不由得有些好笑,李盛毕竟是个年轻人,对于官场上的一些黑暗面还是不够了解,那不是很简单事情吗? 李盛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惊,那不是无中生有吗?如果到时候小芳果真信口胡说一番,那岂不是又要冤枉一些无辜的人?那样的话,小芳也就自然成了恶人,难免要被街坊邻居们在背后戳脊梁骨,她以后还怎么在吉州城里混下去? 师铎似乎猜到了李盛的心思,微微一蹙眉道:“当然不能让那女人随意诬陷别人,不过,对于那些我们早就想处罚的人,却没必要那么客气……小李子,你明白了吗?你这个忙,本官是一定要帮的,不过,这种案子可是非同小可,即使本官不将那女人以窝藏细作论处,也不能无罪释放,否则,会有许多人弹劾本官。” “卑职明白,既然刺史肯帮忙,卑职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李盛连忙致谢,心中却对官场的黑暗更加了解了几分,看样子,小芳要被当作借刀杀人的工具了。 ******** 吉州城里,贾大洋家那个宽敞的大宅院里,一间装饰典雅的书房内,一个身材矮瘦的中年家丁正在向贾大洋汇报着李盛近期的动向。 “什么?那小子居然为一个小寡妇求情?他的胆子不小啊,我看,他是被近期取得的成就冲昏头脑了,哼哼……好了,你继续打探去吧。”贾大洋随手丢出几枚铜币递给了那个中年男子,心里却有些兴奋,他要看看李盛下一步要干什么。 那个中年家丁将几枚铜币塞进了怀里,满脸堆笑着向贾大洋施了个礼,道:“老爷,那小的这就回去了,那小子那边一旦有什么动静,小的一定尽快告诉您。” 贾大洋微微点了点头,那个中年家丁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书房里的画屏一眼,然后便很识趣地离开了,随手又关好了书房的门,他感觉那个画屏后面似乎藏着一个人,方才,有一种淡淡的幽香早就沁入了他的鼻息,他对自己的嗅觉一直很有信心,画屏后藏着的一定是个女人!自家老爷风流成性,这一点,他是非常了解的,却不知道这个女人长得怎么样,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那是老爷的艳福,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自己也是时候出去会会那个相好的了。 这时,一个柳眉杏眼风姿绰约的俏丽女子从书房里的画屏后施施然走了出来,赫然正是怡春院里的那位头牌红姑娘袁丽丽。 袁丽丽坐在贾大洋的大腿上,揽着他的脖子,有些诧异地道:“那个姓李的臭小子居然会为一个小寡妇求情?莫非他是看上那个小寡妇了?不会吧,以前我送上门去,那小子却对我婉言谢绝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呢,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会一会那个小寡妇,我就不信,那个小寡妇会比我更漂亮。哼哼……” 贾大洋轻佻地一手托起袁丽丽的下颌,笑了笑,悠然道:“小娘子,你莫非是吃醋了?嘿嘿……其实,你这完全是自寻烦恼,你色艺双全,艳压群芳,岂是那个家具店里的小寡妇能够相比的?” 第二三三章 循私枉法 “色鬼!”袁丽丽拍打开贾大洋的咸猪手,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贾大洋嘿嘿一笑,道:“老夫就不信那小子没有七情六欲,不过,至于他究竟是否对那个小寡妇情有独钟,却与我们俩毫不相干。重要的是,既然那小子敢于为那个小寡妇循私枉法,我们以后就有了机会整治他一番。哈哈哈……” 袁丽丽的双眼顿时一亮,她轻轻摇着贾大洋的胳膊,娇嗔地撅起小嘴,道:“是这个理……你一定要狠狠地整治他一番,那小子最近春风得意,嚣张得很呢。” 袁丽丽对于那天被李盛婉拒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对于贾大洋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她很希望贾大洋帮她出了这口恶气。只是,她对官场上的各种黑幕了解的并不多,她并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知道贾大洋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贾大洋抚摸着袁丽丽的大腿,色迷迷地笑了笑,道:“老夫当然要给你出出气……无论如何,作为一个为官者徇私枉法都是不可饶恕的,那小子这次来到吉州城,就算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功过是非也必须要分清楚,如果有人弹劾他身为录事参军却知法犯法,必定会引起公愤,就算是徐温想护着他也要掂量掂量。” 袁丽丽闻言顿时欢喜地依偎在了贾大洋的怀里,道:“凭这一条,真的就可以让那小子身败名裂?” 贾大洋收敛起笑容,道:“确实有几分把握,问题是刺史师铎现在也参与其中了,既然他愿意相助,固然是想和那小子维护好关系,也是希望那小子领他的情,师铎老谋深算,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他知道李盛那小子早晚会回广陵城,将来,如果那小子给他在徐温面前美言几句,师铎也许会平步青云……如果老夫把此事透露出去,让人在广陵城弹劾李盛,师铎为了自身利益,必定会与李盛那小子同流合污,欺上瞒下。虽然师铎来到吉州做刺史的时间并不长,这种小事还是能够做得滴水不漏的。因此,我们还要耐心地等一等,等着李盛那小子继续犯错,争取抓到他的一些把柄,到时候,证据确凿,数罪并罚,让那小子从此一蹶不振,甚至可以趁机要了他的命,不过,我们必须要借刀杀人,千万不能自己出面。” 袁丽丽闻言不由得有些失望,嘟着红红的小嘴道:“还要继续等?还要等多久啊?奴婢已经没有耐心了……况且,如果那小子以后不再出现破绽怎么办?” 贾大洋嘿嘿一笑,道:“你真是急性子……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要报复一个人,一定要有耐心。小娘子,你就你放心吧,只要我们有心盯着他,怎么可能再也抓不到他的把柄?老夫就不信他是圣人,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贾大洋捋了捋胡须,肃然道:“那小子很喜欢出风头,只要他想做事,无论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就难免会有疏漏之处。只有不做事的人,才让人抓不住任何把柄……更何况,那小子在官场上混的时间并不长,他还不知道官场的一些规矩,只要有人时不时地跳出来给他挑挑毛病,那小子早晚会成为众矢之的。” 袁丽丽的俏脸贴近了贾大洋,妩媚地笑着道:“你可真是一条老狐狸啊,你以后敢不敢跳出来给那小子挑挑毛病?” “当然,你以为老夫不敢吗?老夫敢做的事情多了!”贾大洋佯怒,把袁丽丽的娇躯扳过来摁倒在自己的双腿上,在她的粉臀上狠狠地拍了两下,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刻,李盛却笑不起来,他正在胡思乱想,不知道乐平公主到底有没有找到那个流落在民间的弟弟,已经分别了这么久,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牵挂着乐平公主,却不知道乐平公主是否也在牵挂着自己?想到这里,李盛禁不住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时,“咚咚咚……”几声敲门声传来,门外响起了马仁裕的声音:“李公子,那个家具店的老板娘来找你……她只是一个人。” 李盛本来想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不见,避避嫌,却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妥,人家大老远来了,怎么好这么对待她?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心软了,吩咐道:“老马,你就让她进来吧,我们在客厅会面。” 不多时,马仁裕就把小芳带进了客厅里,随手又识趣地将门紧紧地关上了。 李盛指了指一把椅子,笑道:“老板娘,你今天来找本官到底是为的什么事?” “今天,奴婢登门拜访,前来打扰李公子,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只是为了表示一下奴婢的感激之情……”说话间,小芳从携带的包裹中取出来一套越窑青瓷茶具,放在了李盛面前的桌案上。 在唐代,饮茶品茗早已蔚然成风,饮茶甚至已经成为了当时人们交往的一种重要形式,更成为士大夫阶层或者读书人标榜风雅的一种方式,而茶具则是这种方式的重要载体。然而,茶水的色味却并不全是靠茶叶,上乘的茶具与品茗饮茶相映成趣,茶具的质地和釉色已经成为唐人选用茶具的重要依据,釉色如冰的越窑青瓷茶具,已经进入了唐人的视野之中。茶圣陆羽曾经对越窑青瓷评述过,“越瓷类玉”,“青则益茶”。 李盛连忙站起身来,道:“小芳,你……这怎么可以?请你赶紧拿回去吧,本官绝不会收下的。为你办事,那是本官出于良心,绝不是为了让你回报什么。” 小芳甜甜地笑了笑,说道:“李公子,为了将奴婢从大牢里救出来,这几天里,您忙前忙后的着实很辛苦……在吉州城里,没有别人愿意帮助奴婢,奴婢也靠不上旁人,奴婢家里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只是用店里的这点东西聊表谢意,还望您不要拒绝。” 第二三四章 艺高人胆大 李盛有些心虚,老脸一红,连忙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值得感谢的,就算不是你,如果换成别的女人遇到了这种事情,本官也会想方设法帮忙的,本官绝不能袖手旁观,眼看着无辜的女人在大牢里面任人凌辱。” 小芳眼圈一红,一双纤细白皙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李盛的手,哽咽着道:“李公子,幸亏认识了您,您真是个大好人,奴婢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您才好。” 李盛顿时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安慰道:“老板娘,你别客气……不过,你还是要尽量提供一些线索给我们,越多越好,那样,以后我们也不会再难为你了。” 小芳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柔声道:“嗯,奴婢以后一切都听从李公子的吩咐。” 李盛正色道:“好了,本官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你赶紧将那些茶具拿回去,否则,本官可要生气了。”说着,他特意绷紧了脸,装出就要生气的样子。 这一招果然好使,小芳生怕李盛真的生气,连忙麻利地收拾起那些茶具,李盛将她一直送到了驿馆的门外,看着小芳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李盛不由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这个小寡妇还真是有点意思,不过,她也着实有些可怜,在很多人眼里,她就像是一块鲜美的肥肉,谁都想扑上去狠狠地咬上一口。 看着小芳的身影渐渐地消失于视线,李盛正要返回驿馆,忽听几声熟悉的女子话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本姑娘还以为你是个对于感情忠贞不二的男人呢,想不到,本姑娘一到吉州,却正看见你李大公子与一个漂亮女子在一起,居然还看着人家的倩影发呆,你们方才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可是将那个女子霸占了么?哼,哼哼……” 李盛闻言一惊,连忙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一位身着红色花笼裙的美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赫然正是彭薇,此刻,她眉目传情,顾盼生辉,那双美目中甚至带着一丝丝调皮的笑意。 李盛禁不住惊喜交集,讶然道:“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彭小姐……”只是,出于谨慎起见,鉴于彭薇的特殊身份,对于“彭小姐”这个称呼,李盛最终没有喊出来。 让李盛感觉欣喜的是两人已经许久不见,今日再次重逢,彭薇却似乎比以前更加多了几分女人味,就连她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妩媚的感觉。让李盛有些担忧的则是,他一直在打击吉州城里潜伏的彭玕军团细作,而且已经做出了许多实实在在的成绩,对于他来说,彭薇现在的身份属于敌人,对于这一切,彭薇是否知道? “本姑娘只是路过此地而已。”彭薇似乎并没有这么复杂的心思,说话间,她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她那俏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真诚,也很迷人。 不远处的马仁裕连忙向李盛走了过来,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铁锏,他的视线则是紧紧地关注着彭薇,作为习武之人,他当然已经看出来彭薇十有八九也是个会武功的女子。 李盛却对马仁裕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马仁裕迟疑了一下,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彭薇,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但却做好了随时可以出手的准备。 “请恕我有失远迎,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不妨来我的住处喝几杯茶,一起叙叙旧,不知你意下如何?”李盛面带微笑,对彭薇拱了拱手,心中却有些尴尬。 “看得出,你现在是越来越混得风生水起了,居然都有贴身侍卫了。不过,你那里就像龙潭虎穴一样,本姑娘可不敢进去,只怕进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彭薇一边说,一边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一眼在旁边虎视眈眈的马仁裕,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李盛听了彭薇的调侃语气,这才放松了一下,但却仍然有些做贼心虚,干笑了一声,道:“瞧你说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其实我倒是想吃你的豆腐。”不过,这后半句话,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与李盛的目光相触,彭薇禁不住俏脸一红,道:“你不要自作多情啊,本姑娘只是顺路经过这里而已……怎么,你看起来有点憔悴,是不是想念岳女侠了?” 李盛闻听此言,神情不由得一黯,叹息一声,道:“不瞒你说,在下着实是有些担心岳女侠的安危,可是我也劝不住她,她太执着了,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我最近心里烦得很,陪我走走吧,怎么样?” 彭薇嫣然一笑,她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两个人便肩并肩地向着长街上走去。 李盛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彭小姐,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彭薇点了点头,笑道:“当然,这很奇怪么?其实,本姑娘是偷摸跑出来的。” “我猜就是这样子,可是,彭小姐,你就不怕这里有危险?别忘了,你叔叔已经不是吉州刺史了,他们的军队早就撤出去了,现在,你爹爹已经与马殷勾结在一起,他们是淮南军的敌人。”李盛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那有什么?本姑娘是艺高人胆大,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哦,本姑娘听说你最近做事很卖力气,你已经上了我叔叔的暗杀名单,你会不会要把我出卖给吉州刺史啊?”彭薇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盛的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李盛老脸一红,耸了耸肩道:“彭小姐,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不过,请你放心吧,在下绝不会出卖你,我绝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彭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本姑娘只希望将来不会与你在战场上刀兵相见。” 第二三五章 位卑不敢忘忧国 李盛忽然没来由有些伤感,道:“你居然能够偷摸跑出来,你爹爹那么大意?” 彭薇撇了撇嘴,淡淡地道:“我爹有那么多儿子,哪里顾得过来我呀,我爹最近又纳了一房小妾,比我的年龄还小呢,他一天天总往那个狐狸精那边跑,哼……” 李盛微感意外,坏笑了一下,道:“哦,令尊大人居然这么有雅兴?他可真是老当益壮啊,这一点,在下倒是没有想到,在下还以为,令尊大人为了打回吉州城,整日里厉兵秣马,日理万机,根本就无暇顾及别的事情呢,哈哈哈……” 不过,“日理万鸡”是后世里的调侃词语,彭薇当然不会听明白其中的深意。 彭薇抿嘴一笑,道:“其实,我那叔叔倒是很有些雄心壮志,他不甘心在马殷麾下就这么混下去,正在研究着进军溪州的事情,我爹要是像他那样就好了。” 李盛神情一肃道:“说起来,那进军溪州的事情,还是在下给他提出的建议。” 彭薇点了点头,看了看李盛,目光中多了一丝钦佩,道:“我叔叔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是你能够与我们并肩作战就好了,没想到,造化弄人,我们现在却成为了名义上的敌人,真是可惜啊……” 李盛闻听此言,不由得轻叹一声,一时间感慨万分,道:“在这样的乱世里,几乎每个人都像是一个棋子,受着命运的摆布,不想被人杀死,就要去杀人……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终结这个乱世,还老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彭薇眨了眨眼睛,仿佛刚刚认识般地打量了一番李盛,道:“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些雄心壮志呢。不过,想要终结这个乱世可不容易,再说了,只靠你一己之力也不够啊,别说你,本姑娘前几天偶然遇到马希振了,他也有着几乎与你一样的心思,而且,他还对我提起你了,他还说很想见见你。不过,人家可是楚王马殷的嫡长子,虽说他未必会成为世子,但是,他的地位比起你来可是高多了。” “位卑不敢忘忧国……区区在下当然也不想虚度大好青春,因此,在下就在吉州城做了些事情,也博得了一些百姓们的好评。”李盛忽然想起了宋代诗人陆游的那句名诗,就连马希振这样的官二代都在努力,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说得好!位卑不敢忘忧国,你真是一个热血男儿啊,令人钦佩……”这时,彭薇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化作了一丝忧郁,幽幽地说道:“我爹想让我嫁给楚王马殷的某个儿子,我,我不愿意……因此,因此我就偷偷摸摸地跑出来了。” 李盛也不由得脸色一变,道:“令尊大人要你嫁给马殷的哪个儿子?其实,那个马希振看起来倒像是个正人君子,如果你嫁给他,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这种联姻对于你们彭家军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看来,在下要恭喜你了,哈哈哈……”说着,他装模作样地干笑了几声,却觉得自己的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酸涩。 “你胡说些什么?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子……”彭薇脸色一红,白了李盛一眼。 于是,彭薇便面带愁容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李盛听了之后,不由得轻轻蹙起了眉头,淡淡地道:“令尊大人的出发点当然是很好的,依我看,你爹如果把你嫁给马希声那小子,你倒是很有可能将来成为楚王妃,因为,马希声的母亲袁德妃深受马殷的宠爱,据说,马希声成为世子的呼声最高。” “但是,我听说,马希声只是个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远不如他哥哥马希振那么德才兼备。”彭薇当然也对马殷诸子的情况有所了解,不过,说到这里,她的俏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既然如此,这门亲事确实需要商榷……其实,像你们两家这种豪门之间的联姻本身就是一种政治交易,至于感情或者夫妻之间的恩爱与否都不是主要因素,你们的父辈更在乎的实际上是赤裸裸的利益,通过联姻,你们能够达到强强联合的目的!这样一来,你无非就是一个筹码而已,他们不会在乎你自己的想法,说起来你确实有些可怜,不过,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也不用想不开,依我看,你逃出来当然是正确的,一来,你可以趁机出来散散心,二来,也可以让他们再反思一下,究竟是否应该让你继续作为那个联姻的筹码。”李盛耐心地劝导彭薇。 “反正,本姑娘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如果他们非要强迫我,有死而已!”彭薇轻咬贝齿,她忽然间激动起来,她的表情更是透出了几分坚毅的神色。 “这……你这么做至于吗?其实,令尊大人也是有些难处的,他已经失去了吉州城,他们要想有个立足之地,以后恐怕少不了要靠马殷的支持。”李盛闻听此言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规劝彭薇,说话间,他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个将门虎女果真是个刚烈的女子,想不到,她居然倔强到了如此地步。 彭薇冷然一笑,说道:“那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这一点就逼着我嫁给一个我根本就不喜欢的陌生人?李公子,你说,我该怎么办?这天下是你们男人的天下,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像我爹那样娶许多小妾,然而我们女子却只能逆来顺受,凭什么啊?其实,我只是个女流之辈,我从来就没有那么长远的眼光,我只是想与自己心仪的男人在一起罢了。或许,我这么做,会有许多人嘲讽我不听从父母之命,不孝顺,甚至会有人说我不知廉耻……可是,本姑娘就是要这么做,对于我爹爹,我确实是心怀歉疚,不过,以后我会采取别的方法来孝敬我爹,我会让他老人家以我为骄傲,这有什么不好?” 第二三六章 筹码 彭薇越说越激动,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一直以来,她都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因为这件事,这些天里,她的心里一直有些压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其实,她之所以来找李盛,也是为了倾诉衷肠。 在彭薇看来,李盛可以理解她的所作所为,跟李盛在一起,她感到很开心,只是,那个岳女侠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横亘在她与李盛之间,让她喘不过气来。以前,每当彭薇看到李盛与岳女侠出双入对的样子,她的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酸溜溜的感觉。 女人心,海底针,李盛却不知道彭薇的复杂心思,只道是她对这门亲事深恶痛疾,李盛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在下明白,你们女人在意的是感情。我记得,有个名人曾经说过一句话,男人靠征服世界而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与一个心仪的男人在一起似乎更重要,女人需要一段浪漫而又持久的感情和一个温馨的家;对于女人来说,军国大事和天下大势全都不是事儿。” “你……这到底是谁教你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彭薇不由得破涕为笑。 李盛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道:“其实,我们俩也可以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彭薇闻听此言,知道李盛又是想起了那个“岳女侠”,顿时脸色一变,噘起了小嘴,语气生硬地道:“你也算是沦落人?你不是还有个岳女侠吗?你们俩可真是郎情妾意,只不过是暂时分离开一段时间而已,本姑娘哪里比得了你们俩?” 李盛苦笑着道:“有什么比不了的?你那令尊大人可是手握重兵的一代名将,我和岳女侠只不过是寻常的江湖儿女而已,再说了,我和她,也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子……好啦,你远来是客,我也知道你的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再拿我撒气了。” 彭薇白了李盛一眼,嗔道:“你是我的什么人?人家为什么要拿你撒气啊?” 李盛闻言顿时脸上一热,他知道彭薇正在气头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李盛的窘态,彭薇也有点不落忍,转移话题道:“本姑娘来这里,其实更主要的是来提醒你,我爹爹要派人来这里行刺你,你可千万要小心点,以后这段时间里,能不出门就最好不要出门……本姑娘可是告诉你了,你以后就自求多福吧。” 闻听此言,李盛却并不畏惧,反而好奇心大起,虽然他情知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彭小姐,你可以把详情说来听听吗?你爹这次派来了多少人?他们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彭薇有些不满地说道:“没有道理呀,本姑娘来给你通风报信已经算是吃里扒外了,总算是对得起你了吧,一旦被我爹知道了,我在爹爹面前就更加抬不起头来了,你居然还要得寸进尺,哼哼……罢了,本姑娘这就离开吉州,后会有期吧。”说完,彭薇就佯怒着转过身,向着城门的方向拂袖离开了。 实际上,彭薇此刻的心里也很矛盾,她暗地里是有些喜欢李盛的,也正因为这一点,她不愿意接受那门亲事,她可不想作为父亲与楚王马殷联姻的筹码。事实上,她也从来没有过当王妃或者贵妇的念头,为此,她趁父亲不注意之际就突然间离家出走,特意来吉州找李盛,顺便给他通风报信,她岂能舍得李盛被父亲的手下暗杀? 如果“岳女侠”不能与李盛在一起,对于彭薇来说自然是有利无害。不过,彭薇见到李盛之后,通过察言观色,她已经感觉到了李盛对于“岳女侠”的心意,要不然,她方才也不会吃醋了。 李盛正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去追赶彭薇,却见马仁裕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隔着大老远就喊道:“李公子,李公子……” 李盛连忙停住脚步,问道:“小马哥,你走得如此匆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马仁裕对这个称呼很受用,笑道:“李公子,刺史府的牛子弦来了,他说有人在城外发现了敌人细作的踪迹,刺史大人已命人加紧在附近挨家挨户地搜查……所以,牛子铉来请您去刺史府一趟,方才,您与那位姑娘交谈着,小人不敢打扰,所以现在才告知您。” 李盛不免有些失望,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好吧,我这就去刺史府,牛子铉在哪里呢?” “来了……来了,小人见过李公子。”牛子铉一溜小跑地过来,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地对李盛施了个礼。 李盛先是一怔,随即展颜笑道:“好,很好,你有头脑,做事很机灵,有机会,我会向刺史大人提个建议的,你这样优秀的人才并不多,应该提拔重用一下。” 牛子弦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连连施礼道:“多谢李公子……多谢李公子赏识。” 李盛随手从袖子里摸出来几个铜钱,递给牛子弦,道:“好了,拿去喝酒吧。” 牛子弦连连摆手,笑道:“李公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能够与李公子认识,那是小人的荣幸。” 李盛扭头一看彭薇已经走远了,心中难免有些着急,便把钱往牛子弦的手里一塞,道:“不要推辞了,本官还有点事需要办……这样吧,你先稍等片刻,本官去去就来。” 说完,李盛不再理会牛子弦,连忙向彭薇大步流星地追了过去,一边追着,一边大声喊道:“哎……彭,大小姐,你慢点走,慢点走啊……等等我啊……” 牛子弦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李公子可真是个花花公子啊……” 马仁裕也有些好笑,虽然没有说什么,心中却在想,这个李公子倒是个风流种子,刚刚送走那个家具店的小妇人,现在居然又去追一个大姑娘了…… 第二三七章 坐怀不乱 马仁裕轻叹一声,就连徐二公子都比不上李公子这般有女人缘,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种艳福啊……看来,以后还是要多跟李公子混混,好处肯定少不了。 彭薇一边走,一边却在留意着身后的动静,起初,她没见李盛追过来,不由得暗暗伤心:“这个没良心的,他对岳女侠那么情深意重,却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么真心真意地对他值得吗?真是可恨!都怪本姑娘自作多情,哼……” 彭薇正胡思乱想着,身后便传来了李盛的喊声,她心中一动,一种突如其来的欣喜顿时涌上了心头,她立刻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去,白了李盛一眼,故意板着脸道:“什么事?李公子,你在大街上大呼小叫的,就算你自己不害臊,本姑娘还嫌丢人呢。” 李盛追了上来,在彭薇身前站定,平稳了一下呼吸,这才讪讪地说道:“我,我……在下很想表示一下对于彭小姐的谢意,我们不妨找个地方一起喝上几杯酒,也算是为彭小姐饯行了,不知彭小姐意下如何呀?” 彭薇是个将门虎女,从来就不把喝酒当回事,闻听此言,旋即高傲地扬了扬头,笑了笑,故作豪爽地说道:“既然李公子这么有诚意,本姑娘也就成全你。” 于是,事不宜迟,李盛就在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很豪华的酒楼,将彭薇请进了二楼上一个临窗的雅间,又吩咐店小二将好酒好菜摆了一桌,彭薇这才终于是消了消气。店小二早就认识李盛,他瞥了一眼容颜俏丽的彭薇,想当然地认为此女便是李盛的相好的,贵客临门,他当即不敢怠慢,连连催促厨子尽快弄好菜肴。 席间,李盛接连敬了彭薇三杯酒,两人聊了一番那次在陈家庄分别之后的经历,彭薇听了李盛的叙述,不由得颇为惊讶,李盛的经历果真是坎坎坷坷,如履薄冰。借着酒劲,彭薇更是单刀直入,试探着李盛的心思,让他替自己想个应对这门亲事的万全之策,既可以不必嫁给马殷的某个儿子,又可以不让其父彭玕怪罪下来。 李盛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这才洒然一笑,道:“要想做到万全,那可是难乎其难啊……不过,在下倒是有个权宜之计,可是,这个法子却不够光明正大啊。” 彭薇轻咬贝齿,目光凛然地说道:“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是个好法子,管它是否光明正大呢,你说是不是啊?别忘了,本姑娘可是出身于武人家庭,我爹和我的叔叔都是行伍出身,我们和你不一样,那些孔孟之道根本就不适合本姑娘。” “在下记得一个圣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李盛坏笑着道,他知道彭薇读的书不多,究竟哪个圣人说过这句话,她也不知道。 彭薇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你这个比喻倒是很贴切,好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你到底有什么好法子?” 李盛凑近了彭薇,低声耳语了一番:“彭小姐,你只要这般行事就可以……” 李盛说完之后,彭薇立刻就收敛起了笑容,脸色瞬间一红,目光中充满了惊讶,也夹杂着一丝丝羞涩,她鄙视地白了李盛一眼,嗔道:“你们这些男人啊……” 两人一直喝酒到了深夜,这时候,城门早就关了,彭薇当然不能走了,李盛只好将她带回了驿馆。带有几分醉意的彭薇两腮桃红,当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那一颦一笑都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丝妩媚,就连李盛看了之后都有几分心猿意马,心里头更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马仁裕就隔着大老远跟在后面,看着李盛和彭薇相互搀扶着走进了卧室里,马仁裕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的心里却既羡慕又有些嫉妒,酒为色媒人啊,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可惜,这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也懒得去猜。 不巧,高文迂也看到了李盛与彭薇勾肩搭背的样子,他见到彭薇之后顿时怔住了,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惊艳的感觉,怪不得就连袁丽丽那样的怡春院红牌都不能进入李盛的法眼,原来这小子根本就不好那一口,想一想也是啊,袁丽丽那样的风尘女子怎么能比得上这般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呢?就连空气中都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不过,看样子这个小丫头好像是喝醉了,这小子真够坏的,一定是他把人家灌醉了,然后就带到驿馆来了,下一步,这小子恐怕就要欲行不轨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哎……想到这里,高文迂心底的欲望竟然也蠢蠢欲动起来,你玩女人,我也不闲着,老子也把自己的老相好找来暖床,哼,哼哼…… 或许是喝多了的原因,彭薇在李盛的面前毫无顾忌地脱光了衣服,李盛不由得瞠目结舌,呆呆地看了彭薇的娇躯片刻之后就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彭薇这时却脸色一红,呈大字型地躺在了锦榻上,随手又抄起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望着李盛宽阔的后背,美目中充满了困惑和恼怒,这个讨人厌的傻小子!难道他像传说中的柳下惠那般坐怀不乱吗?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连一点魅力都没有吗? 李盛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回味着方才彭薇那惊艳的胴体,他知道,这位将门虎女本来就不像寻常的大家闺秀那么矜持羞涩,但他不知道这位彭大小姐到底是不是喝醉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本来就并不适合,更何况彭薇此刻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了…… 而且,李盛并不怕别人说闲话,在这种强者为尊的乱世里,这本来就不算什么。一个男人能够拥有年轻漂亮的女人说明他有本事,而且多多益善,皇帝还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更何况是在吉州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事儿。 第二三八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李盛并不担心,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大不了,他从此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可是,他却担心彭薇的名誉受到影响,毕竟她是个尚未出阁的少女,要是传扬出去,她还能嫁到楚王马殷家那样的豪门吗?那么,彭玕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里,李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走到窗前,望向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千里共婵娟,却不知道乐平公主现在怎么样了,他一想到乐平公主如今杳无音信,吉凶未卜,心中就苦涩的厉害,这时,李盛才发现,自己其实更加牵挂乐平公主。 “好热啊,已经这么晚了……你,你怎么还不睡觉?”彭薇的修长双腿分开,踢开了身上的被子,不解地看向了李盛。 一抹令人心旌动摇的嫣红浮现在彭薇那俏丽的脸颊,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脱光了衣服,现在又摆出了一种诱人的姿势,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件让她非常难为情的事情,可是,在潜意识里,她却隐隐地有着一丝期待。 彭薇甚至在思忖着,如果李盛现在就扑上来,不顾一切地占有她,她还能勉强地用酒后乱性这个理由,自欺欺人地解释那不过是一次情难自禁的冲动而已。 在这一刻,少女原有的矜持和娇羞已经荡然无存,彭薇甚至能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燥热从里向外蔓延,心底更是萌生了一种欲望,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今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可惜,李盛那个呆头鹅直到现在依然无动于衷…… “我,我想等一会再睡……彭小姐,你先睡吧,我给你盖上被子……”李盛支支吾吾道,说话间,他的目光却舍不得从彭薇那美丽而又丰盈的娇躯上移开。 此刻,李盛禁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液,一种原始的欲望忽然从下腹部油然而生,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彭薇身边那个被子时,彭薇却狠狠地一脚踢开了他的手。 “我,我很热……我不需要被子……”彭薇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盛。 李盛怔了一下,彭薇却小嘴一扁,泪如雨下,她双手掩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突然间爆发出来,彭薇这般梨花带雨的样子,弄得李盛我见犹怜,一时间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彭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哭啊?如果你的心里头有什么委屈,你就告诉我……要是,要是让别人听到了,会以为我在欺负你……”李盛给彭薇盖上被子,现在,他的心里也不由得有些难受。 彭薇哭了片刻,就偷偷地从捂着脸的手指缝中看李盛在干什么,此刻,李盛低着头坐在锦榻的边上,双拳紧握,目光呆滞,原本英俊的脸上满是黯然的表情。 彭薇停住了哭泣,轻轻地擦了一把眼泪,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李,李公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其实,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啊……你哭出来也好,心里就能更加痛快些。”李盛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了彭薇,脸上故意挤出一丝笑容。 “其实,我也不想哭,只是,只是,哼……”彭薇白了不解风情的李盛一眼。 见彭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盛麻利地脱下了鞋子,盘着腿坐在锦榻的边上,认真地看着彭薇,竖起耳朵做出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样子。 “虽然本姑娘也算是出身将门,不过,从小时候起,我爹就不怎么管我,所以,我的性格就有些淘气,那时候,我甚至经常和一些男孩子整日里在一起摸爬滚打……我爹有许多妻妾,他对我娘一直不怎么关心,后来,我娘得了一场重病。” “这其实也没什么的,你的身世好歹比我强多了,我连自己的爹娘都没看见过……”李盛耸了耸肩,这是事实,自从穿越到大唐之后,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子。 李盛以前一直以为彭薇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却没想到她也有一肚子苦水。 “有一天,我爹手下的一个将领发动了兵变,我爹在十几个亲兵的保护下侥幸逃生,我娘却被叛军砍死了,我躲在一群战死者的尸体中装死才逃过了一劫。”彭薇一边喃喃地诉说着,一边思念着逝去的母亲,不由得神色又黯然下来,眼眶中又无声地淌下了两行清泪。 “彭小姐,你这样还算是幸运的,我甚至曾经被人暗杀过,那暗器险些要了我的命……好在我命大,又从鬼门关那里回来了。”说话间,李盛苦笑了一下,别人并不知道,他实际上是穿越了,也可以说是死过一次了。 彭薇咬着嘴唇,怒视着李盛,嗔道:“你这是要和本姑娘比谁的经历更加凄惨吗?” 李盛耸了耸肩,正色道:“彭小姐,你误会了,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人应该知足常乐,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想开点吧……越是想着追求完美的人,越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这其实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彭薇凄苦地笑了一下,道:“你根本不了解,对于女子来说,有的事情很难想得开……有的事情,如果做错了,可以从头再来,有的东西,如果丢失了,可以找个替代品,唯独感情,一旦错过,就再也不可以找回来了……就拿婚事来说,如果遇到没有一个心仪的人,本姑娘甚至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意随便嫁了。” 李盛闻言不由得有些动容,轻叹一声,道:“看不出来,彭小姐,你居然是一个痴情的女子……许多人甘愿为情所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听到这句当时还没有出现的名诗,彭薇禁不住怔了一下,她深情地看着李盛,喃喃自语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果真是一句好诗啊!李公子,你,你真是个大才子!” 第二三九章 幸福的烦恼 李盛有些心虚,老脸一红,避开了彭薇火辣辣的目光,缓缓地躺在了床上,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其实,我无非是借此形容一下你的心思而已……” 彭薇却一下子掀开了身上的被子,爬起来,坐在李盛的身边,双手按在锦榻上,看着李盛,有些调皮地笑了笑,道:“不过,你的这句诗确实说中了本姑娘的心事,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本姑娘确实心甘情愿生死相许!我现在只想着与心仪的人在一起,至于世人向往的荣华富贵,对于本姑娘来说不过是浮云而已。” 李盛看了看离自己的身体近在咫尺的那两团绵软,苦笑了一下,此时,一股淡淡的芬芳甚至已经沁入了他的鼻息,他顿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欲望越来越躁动起来。 “彭,彭小姐,你,你这是……这也太近了吧,你现在能不能穿上衣裳?区区在下有些不习惯。”李盛无可奈何,只好强迫自己暂时闭上了眼睛,非礼勿视。 彭薇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盛,傲然地笑了笑,用撒娇般的口吻道:“不,我就不,本姑娘就喜欢在你的面前这样,反正你也已经看过了,本姑娘就是再穿上衣服又有什么用呢?哼……这是便宜你了,要是换成别人,就算是用刀架在本姑娘的脖子上,本姑娘也绝不会愿意,大不了有死而已!” 彭薇的这句话已经很明白地表明了心意,李盛岂能听不出来?其实,李盛原本也是对彭薇颇有好感,只是,他有自知之明,在这个年代,还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他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哪能配得上出身将门的彭大小姐?况且,他现在的身份相当于彭薇的敌人,他又岂能儿女情长?更何况,他心中已经有了乐平公主,面对热情似火的彭薇,李盛一时间颇为矛盾,他究竟该如何面对这位将门虎女? 李盛睁开了眼睛,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继续装傻,对彭薇挑起了大拇指,干笑了一下,道:“彭小姐,你真是个性情中人……多谢你对区区在下的青睐,只是,在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芝麻官而已,实在是不敢当……” 彭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李盛的话,抢白道:“有什么不敢当的?在陈家庄的时候,你还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这才过去多久啊,你怎么就变得谨小慎微的?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说话间,由于情绪激动,她那两团绵软随着心跳的起伏而晃动了两下,不经意间居然触碰到了李盛的胸口。 李盛摇了摇头,道:“可是,彭小姐,别忘了,我们可是敌人啊……你爹现在恨不得要把我碎尸万段呢,就算是我不在意,可是我也不能耽误你的锦绣前程啊。我不希望因为我的自私而让你们父女俩反目,那样,我会于心不忍的。你说是不是?” 彭薇痴痴地看着李盛,似乎有些失神,片刻之后,这才笑了笑,柔声说道:“敌人?你可以离开淮南军,加入我爹的阵营,我也可以离开我爹的阵营,大不了,我们一起远走高飞,找到一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本姑娘为了心仪的人,生死都可以相许……再说了,本姑娘的身体都给你看光了,本姑娘还在乎什么?你堂堂男子汉又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李盛看着彭薇那双含情脉脉的美目,禁不住受宠若惊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彭薇有些急了,怒道:“怎么?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还在犹豫?为什么?” 李盛擦拭掉眼角的眼泪,正色道:“不,我不是犹豫……我只是感激而已。” 彭薇咬咬牙道:“既然你心存感激,那就更加没有什么可以迟疑的了,毕竟我们都是习武之人,没必要像那些大头巾一般扭扭捏捏的。” 李盛嘿嘿笑了笑,道:“这就对了,作为乱世儿女,我们本来就没必要过于拘泥,既然如此,我们还顾忌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来吧,行动更重要……” 李盛一边说一边搂住了彭薇的香肩,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两团绵软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一种温软的感觉瞬间就传遍了全身。 “你,你居然还要付诸行动?什么行动?嗯?你,你想得美!你离本姑娘远点!”彭薇虽然心中喜不自禁,脸上却故意装出一副嗔怒的样子,一把推开了李盛,她自幼习武,力量也是不小的。 “离你远点?为什么啊?你,你不是不在乎吗?”李盛大惑不解,女人心,海底针,这个古灵精怪的彭小姐到底是什么想法?莫非是她突然又变得矜持了? “本姑娘要盖上被子,哼……你,你休想占人家的便宜!”彭薇脸颊一红,白了李盛一眼,说话间,她一把就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娇躯,在一边躺了下去。 “你现在后悔了?可惜,你已经来不及了。刚才,我,我都已经看过了。嘿嘿……”李盛坏笑了一下,不过,嘴里这么说着,他还是乖乖地移动了一下身子。 李盛刻意地与彭薇保持着大约几厘米的距离,以免被她的粉拳打伤,彭薇可是将门虎女,伤不起啊…… 熄了灯,李盛却转辗反侧,久久未能入睡,不过,他却能够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彭薇渐渐地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想到彭薇那娇憨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这一刻,李盛的心情非常好,不过,他却仍然有一丝淡淡的愧疚,也不知道乐平公主现在怎么样,如果她知道彭薇与自己的关系,她会怎么想呢?想到这里,李盛又有些烦恼,或许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次日中午,李盛带着乔装打扮过的彭薇来到了驿馆的餐厅,那时,高文迂正在独自一人自斟自饮,见到李盛和彭薇肩并肩地走了进来,高文迂怔了一下,旋即干笑了一下,端起酒杯遥敬了两人一杯,然后就继续自顾自喝酒。 第二四零章 漏网之鱼 作为一个过来人,高文迂当然知道这时候去打扰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是一件非常讨人厌的事情。 李盛也没有理会高文迂,而是和彭薇坐在临窗的一个角落里,叫来一个年轻的小伙计,点了几个吉州当地的特色菜。来这里吃饭的客人都是当官的,小伙计当然不敢怠慢,不大工夫,那个伙计就将饭菜都上齐了,临走前,他却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彭薇一眼。 不过,彭薇在出来之前就已经化过妆了,她现在看起来几乎是判若两人,就算是她爹彭玕在她面前都不见得能够认出她来,那个小伙计当然也认不出她来。 李盛却发现高文迂那个老色鬼居然不时地偷看彭薇,李盛也不屑于发作,毕竟他们都是在一个衙门里混,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知道高文迂和那个比他女儿年龄还小的歌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这么大岁数还在玩一树梨花压海棠,哼…… 出了驿馆之后,李盛便牵了一匹枣红马,送彭薇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不过,李盛却并没有注意到,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处,有一个看似游手好闲的中年汉子正在冷冷地盯着他,待李盛和彭薇走出了几步,他便远远地跟在了后面,他的目光中居然隐隐地有着一丝杀意。 其实,就算是李盛面对面地站在那个中年汉子的面前,恐怕也认不出这个人,可是这个中年汉子却认得李盛,确切地说,他便是那天在吉州城里刺杀李盛的刺客之中的漏网之鱼,此人在那天侥幸大难不死,但他却并未趁机远遁,而是一直在伺机继续暗杀李盛。因为,李盛不止要了他那些袍泽的性命,还坏了他的好事。 此人的名字叫做穆子郁,作为楚王马殷麾下的死士,在穆子郁的心中,其实藏着一个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他知道李盛的身世与前朝武德司的一些机密有关系,一旦他能够生擒或者除掉李盛,他就可以获得楚王马殷的重赏,甚至于封妻荫子都有可能,可惜的是,那次刺杀,他们却未能得逞,反而差一点全军覆没,但是他仍然心有不甘! 于是,穆子郁就在吉州城里面潜伏下来,等待风声过去之后,他还要继续行刺。他一直想对李盛下手,干掉李盛之后再逃之夭夭,然而,李盛在前段时间几乎一直出入于驿馆和刺史府之间,而且李盛的身边都有人保护,这就让穆子郁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 穆子郁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想打草惊蛇,他就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就这样,他一连等了好几天。曾经有好几次,穆子郁距离李盛其实并不远,但他却不敢下手,因为他对于李盛的保镖马仁裕有几分忌惮,他能看得出来,马仁裕的身手非同一般。 所以,穆子郁还是在苦苦地等待机会,他也曾亲眼看到了李盛与彭薇在街头对话,但是马仁裕也在远远地跟着李盛。起初,穆子郁以为彭薇似乎是个风尘女子,后来,没过多久,李盛就跟彭薇一起回到了驿馆,穆子郁着实很郁闷,但他却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那个女子或许与李盛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实在不行,穆子郁还可以利用这个女子作为人质,从而迫使李盛就范,这就多了几分生擒李盛的可能性。 现在,穆子郁已经猜到了李盛是要送彭薇出城,更重要的是,李盛这次并没有让马仁裕跟随自己同行,哪个男人在与情侣出行的时候愿意有别人尾随?对于穆子郁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只要李盛出了城,穆子郁就可以趁机下手,得手之后,他就可以远离吉州城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用回来了。穆子郁甚至想入非非,解决掉李盛之后,他还可以继续去追赶李盛送走的那个女人,略有遗憾的是,那个女人是骑马出城,凭着自己的一双腿肯定是追不上她。 不过,在穆子郁看来,在附近搞到一匹马似乎没有问题,到时候,他就可以追上去,活捉那个女人,然后再享用一番,想一想,他就激动得两眼冒光。 离开吉州城的过程中,彭薇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而且,这种危机感越来越强烈,这是她的一种直觉,她对自己的直觉一直很有信心,以前,可谓是屡试不爽。 李盛和彭薇边走边聊,出了城门,不觉间又走出了二里地,这时,附近已经很少有行人经过了,旁边则是一个小树林,虽然是在午后,一阵秋风吹过,却能带来一丝丝萧瑟的寒意。 “好了,你已经送出这么远了……我们就在这里停下来吧。”彭薇不动声色地道,说话间,她却若无其事地向李盛的身后看了看。 “也好,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以后的路,你可要小心点啊。”李盛叮嘱道。 彭薇一本正经地看着李盛,低声说道:“其实,我并不是特意劳烦你送我这么远,只是,我想验证一下我的直觉……方才,我感觉到了一种危险,而且,这种感觉居然越来越强烈,或许,有人想对你我不利。” “哦,你的直觉果真是很不一般!其实,我也深有同感,似乎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估计,对方无非也就是个小小毛贼而已。方才,我之所以并没有说什么,是因为这种威胁应该是针对而我来的,似乎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让你担心……彭小姐,你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赶紧骑上马走吧,你放心,这边距离城里并不远,我不会有事的。”李盛故意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以免让彭薇担心自己的安危。 “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抛下你不管?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我倒是有个办法,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彭薇故意装出一副和李盛依依惜别低声耳语的样子。 李盛了然地看了彭薇一眼,他也不再推辞,心中更是充满了感激,于是,两人就在这里挥手告别。 第二四一章 将计就计 李盛转过身向吉州的方向走去,彭薇则扳鞍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嘶鸣一声,旋即载着彭薇向远方急驰而去。 眼看着彭薇消失在视线之外,方才藏在树林中的穆子郁更加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他狠狠地盯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李盛,从行囊中取出了一把钢刀,刀刃上泛着蓝光,这把钢刀是一把宝刀,而且在刀刃上淬着毒,那天,穆子郁曾经亲眼目睹了李盛手中那把百炼刀的威力,对此,他早有准备,今天,他务必要一击必杀! 穆子郁选择的位置很合理,这里距离吉州城门比较远,这个时辰,过往行人非常稀少,即便是有人偶尔看到他与李盛搏斗,也不见得会有人来管闲事,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他一旦得手,便可以逃之夭夭,继续去追赶那个女子,实在不济,他还可以潜入小树林之中相机行事。 等到李盛渐行渐近之际,穆子郁猛地拔出淬着毒的钢刀,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暴喝一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狞笑着说道:“姓李的,你给我站住!那天,你的身边有人保护,我们一时失手,这才功亏一篑……眼下,你已经落了单,就凭你一个人还想活着回去?赶紧跪在那里乖乖地受缚,老子或许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李盛早有准备,他目光凛凛地打量了一番穆子郁,虽然并不认识此人,但却依稀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听了对方的话,李盛怔了一下,这才想了起来,此人便是那天在街头行刺他的刺客之一! 李盛冷哼一声,沉声道:“原来是你,想不到,你居然是一条漏网之鱼!大胆的刺客,你不过是本官的手下败将而已……见了本官,你不赶紧逃命,反而口出狂言,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穆子郁傲然一笑,向着李盛逼近了一步,昂首挺胸道:“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白日做梦,谈何容易!老子不跟你废话,赶紧跪下!” “呛啷……”一声,李盛的百炼刀已经出鞘,他冷冷地看着穆子郁,微笑道:“这句话,应该是本官送给你才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阁下那把刀已经淬了毒,你以为这就能让你得逞?你想得美……你的武功,本官早就见识过了,你就不要在本官面前丢人现眼了,要是你立刻放下屠刀,本官或许可以饶你不死,否则,本官手中这把宝刀可是没长眼睛,一个不慎,你的狗命就没了!” 穆子郁见李盛居然不服软,顿时目露凶光,他也不再多费口舌,冷笑了一下,先下手为强,他手中的钢刀便闪电般地劈向了李盛的头部,隐隐带着破空之声。李盛毫不畏惧,手中的百炼刀高高挥起,甫一交手,便开始时时提防对方那淬了毒的刀刃,想方设法不让对方的刀刃逼近自己。 作为马殷军中的死士,穆子郁的刀法有着典型的行伍风格,大开大合,只是为了杀人而挥刀,看似很简单,但却很实用,每一刀劈出去,都只求快、准、狠。 李盛的夜行刀法原本就走位飘忽,灵动自如,在受到陈抟老祖的指点之后,他的一招一式更加霸道,更加彪悍,刀刀都砍向对方的要害,每一刀劈出,都是为了置敌人于死地。 一时间,只听铿锵声不绝于耳,两刀相击之时立刻就会迸起一串火花。穆子郁一心想速战速决,然后再去追赶彭薇,一开始,他就用上了全力,李盛忌惮对方刀刃上的毒,却不与他硬拼,而是绕着穆子郁游走,不断变幻着身形和方位,伺机寻找他的破绽。 不多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彭薇骑着枣红马风驰电掣般地赶了回来,这样一来,穆子郁顿时就分了神,他忽然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显然,这对狗男女早就感觉到他在后面跟踪了,他们是有恃无恐啊!想到这里,穆子郁的后背顿时就直冒冷汗,渐渐地,他有些手忙脚乱,不得不疲于应付李盛的攻击。 彭薇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李盛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当她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心动魄,看样子,李盛与那歹人激战正酣,一时间难分胜负。 彭薇轻咬贝齿,双腿狠狠地磕了一下马肚子,枣红马嘶鸣一声,狂奔而来,转眼间,连人带马眼瞅着就到了穆子郁的身后。 “踩死你!去死吧……”彭薇恨得柳眉倒竖,扬起马鞭就向穆子郁当头抽去。 “小心啊!他的刀刃上有毒……”李盛一边挥刀劈砍,一边出言提醒彭薇。 话音未落,穆子郁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个闪身,不仅堪堪地避开了彭薇的鞭子,也避开了枣红马的冲击,同时挥舞钢刀砍向了枣红马的前腿,作为行伍中人,穆子郁当然懂得“射人先射马”这个道理,一旦砍断了马腿,那匹马必定会毒发身亡,彭薇也会跌下马来,她即使不被摔得骨断筋折,也一时半会爬不起来。到时候,李盛自然会冲过去保护彭薇,穆子郁就可以趁机出手。 李盛当然知道穆子郁心里的如意算盘,他绝不会让穆子郁牵着鼻子走,他的身体快速腾挪,向穆子郁欺身而进,一刀劈向了他的胳膊,这样,即便是穆子郁砍断了枣红马的一条前腿,他这条胳膊也保不住了,穆子郁不得不挥刀格挡,这样一来,枣红马借助惯性,一个冲刺就脱离了危险,彭薇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穆子郁虽然挡住了李盛这凌厉的一刀,但他却感觉到虎口被震得一阵阵发麻,他禁不住心中一惊,姓李的这小子倒是有一身好膂力啊…… “卑鄙小人!”彭薇怒斥一声,转过身又是一鞭子抽向了穆子郁的脑袋,穆子郁腹背受敌,躲闪不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穆子郁的肩膀上硬生生地挨了一记鞭子。 第二四二章 唯快不破 穆子郁痛得呲牙咧嘴,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面对李盛和彭薇两人,他当然吃不消了。 彭薇翻身下马,随手也抽出了一把军中常见的制式横刀,那是李盛送给她用于防身的,她现在也看到了穆子郁手中钢刀上泛着的蓝光,不由得心中一紧,她担心李盛有失,一个箭步就来到了李盛身边,打算与他并肩作战。 “此人的兵刃有毒,你千万不要过来,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就可以打败他!”李盛信心十足,一边与穆子郁缠斗,一边劝阻彭薇。 彭薇也深知自己的武功不如李盛,如果自己贸然加入战团,反而会让李盛投鼠忌器,徒增麻烦。想到这里,彭薇就只好站在不远处凝神观战,既可以防备穆子郁突然对自己出手,也可以在李盛遇到危险之时施以援手。她柳眉微蹙,掌心紧紧地攥着刀柄,很快就沁出了汗来。此刻,彭薇非常紧张,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虽然她知道李盛手中的百炼刀是一把宝刀,可是,对方手中的那把钢刀居然也是有着很好的质地,一旦李盛被对方刀刃上的毒液沾上,后果不堪设想! 忽然,李盛杀得兴起,大声喊道:“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本官这就成全你!杀!杀!杀……”说话间,他手中的百炼刀虎虎生风,刀刃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一道道寒光,如同一道道闪电,带着一种霸道的气势笼罩了穆子郁的全身。 穆子郁大吃一惊,在这猛烈的攻势下一步步后退,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只要一不留神,他就可能会成为李盛的刀下之鬼。 李盛的刀法太快了,彭薇甚至根本看不清楚李盛的动作,她实际上有所不知,陈抟老祖的武功有个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唯快不破,现在,李盛已经初步领悟了这种刀法的真谛。穆子郁没想到李盛的气势如此势不可挡,他更没有想到,李盛居然还留了三分力气,甚至还有着后手,就在两刀堪堪相碰的刹那间,李盛的手腕忽然一拧,手中的百炼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与穆子郁的钢刀擦刀而过,这一下无声无息,两柄刀竟然没有相击在一起,而是反手一刀砍向了穆子郁持刀的右臂。 这时,穆子郁下意识地打算后退,但却重心不稳,已经来不及躲闪李盛这刚猛霸道的一击了,随着穆子郁的一声惨叫发出,李盛连忙闪到一旁,站稳了身形,他手中的百炼刀随手舞出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如同一道匹练般护住了周身,随后又将刀尖指向了穆子郁。 穆子郁依然站在原地,他手中的钢刀也仍然保持着前指的姿势,只是,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颇为古怪的表情,看起来既像是震惊,又似乎夹杂着几分恐惧。 转眼间,穆子郁的右臂肘弯处突然“嘭……”地一下喷射出一大团鲜血,他的右臂立刻齐肘而段,由于此前他是用尽了全身气力来握紧刀柄,他的右手连着那把钢刀一齐落到了地上,就连地上的泥土都立刻就被染成了猩红色,那只断手的五指仍然牢牢地握着刀把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就连穆子郁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但是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终于让他认清了这就是现实,他一时间呆如木鸡! 这血腥的一幕将彭薇吓得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掩住嘴,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穆子郁,只要李盛发话,她就会立刻冲上去将这个可恨的刺客砍得尸首分离,谁让他那么阴险,居然敢在刀刃上用毒。 李盛看了看穆子郁血流如注的断臂,冷哼一声,道:“只要你愿意投降,本官会尽快找个郎中抢救你……如果你不怕死,本官也会成全你,不过,本官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掉,本官会像小猫捉弄老鼠一样,慢慢地折磨你,嘿嘿……” 说到这里,李盛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戏谑的坏笑,但他的眼神则是冷冰冰的。 穆子郁看在眼里,顿时大惊失色,浑身颤抖。由于失血过多,穆子郁此刻已经面无血色,他深知李盛方才所说的话绝不只是恐吓而已,以这小子的性格,他完全能够做得出来! “我……我投降……”穆子郁“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低着头,看着地上那个血淋淋的断手,泪如雨下。 李盛鄙夷地瞟了一眼穆子郁,走到他的身边,从他的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给他的伤口简易地包扎了一下,然后就沉声道:“赶紧把你的断臂捡起来吧,别丢在这里,便宜了那些野狗们……我们这就回吉州城,然后你就去衙门里自首。” 穆子郁闻言顿时又打了个哆嗦,他此刻与野狗比起来又有什么不同?回到吉州城里,等待他的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他不敢违拗李盛的吩咐,也不敢多说话,只好心如刀绞地捡起自己的断臂,又任由李盛将他紧紧地捆缚起来,垂头丧气地跪在一边。 彭薇在这里与李盛就此别过,她依依不舍地看了李盛一眼,这才扳鞍上马,向着远方疾驰而去,李盛看着彭薇策马疾行的飒爽英姿,心中感慨万分,这个彭大小姐对自己真是情真意切啊!直到彭薇的倩影从视野里完全消失,李盛这才转过身来,押解着穆子郁,向着吉州城的方向走去。 李盛带着穆子郁刚刚进了城门,那些守城的官兵就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不用李盛开口,他们也能猜得出来,李盛肯定是又抓到了一个罪犯,这些官兵中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彪形大汉,名字叫做姬友道,他很有眼力见地牵过一匹战马,点头哈腰地迎上前来,将马缰绳递给了李盛,李盛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冲着姬友道笑了笑,旋即就扳鞍上马,悠然地向着刺史府的方向行去。 第二四三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姬友道一边不时地推搡着穆子郁赶路,一边满脸堆笑地跟李盛嘘寒问暖套近乎。姬友道当然知道李盛是目前吉州城里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要是李盛能够在刺史师铎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他早晚能平步青云,他可不甘心一直在这里守城门。 不多时,李盛等人就来到了刺史府,李盛翻身下马,姬友道则骑着这匹战马原路返回,两个虎背熊腰的衙役将穆子郁带进了衙门里,李盛也跟了进去,准备立刻就对穆子郁进行审问。此刻,穆子郁早已经浑身瘫软,如同一团烂泥一般。 这样一来,那些来自楚军的刺客就被一网打尽了,不过,李盛却并未得意忘形,他还想从这个穆子郁的身上挖出更多的秘密! 楚军派来的刺客之中,仅有的漏网之鱼已经被李盛亲自活捉了,得知这个消息,刺史师铎大喜过望,亲自参与了审问。 其实,李盛也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此番送彭薇出城,居然歪打正着,得到了这么大的收获,这样一来,他帮助家具店老板娘小芳,又擅自将彭薇留宿在驿馆里的事情也就不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了,当真是一白遮百丑。 李盛当然也没有向刺史师铎说自己和穆子郁激战之时有彭薇在场,那是因为彭薇的身份特殊,李盛只是说自己与穆子郁单打独斗,经过一番势均力敌的苦战这才得手,实际上,当时恰好并没有别人路过,看到李盛与穆子郁交手的场面,所以刺史师铎根本不知道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现场,穆子郁知道李盛与彭薇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当然不会胡说八道,因为他不敢得罪李盛,那样无疑是自取灭亡。 李盛仅凭一己之力就生擒了楚军的死士,这是大功一件,就连刺史师铎也跟着脸上有光,当天黄昏时分,刺史师铎就在刺史府的后院里摆下了酒宴,盛情款待李盛,又让高文迂和吴世绵等人作陪,这顿酒宴一直吃到了深夜。 席间,刺史师铎问起李盛今后的打算,李盛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随口敷衍道:“那个姓穆的刺客虽然已经落网,可是,下官以为,楚军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以后必定还会派人来吉州骚扰……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加强各处城门的盘查,以免敌人混进来,还请刺史大人不要掉以轻心。” 刺史师铎心领神会,便也不再多问,等到酒宴散了,李盛与高文迂离开刺史衙门的时候,刺史师铎一直将他们俩送到了门口,李盛和高文迂这才辞别了师铎,高文迂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李盛却不以为意,他自认为受得起刺史的这份尊重。 眼瞅着就要到驿馆了,李盛却发现牛子弦居然等候在驿馆的门口,此时已经是深夜,一阵夜风拂过,带来了一丝丝凉意。牛子弦的双手都塞在袖子里,两个胳膊交叉着抱在一起,看样子,这小子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李盛一边走,一边微笑着问道:“原来是你小子啊……这么晚了,你在这里等谁呢?晚上这么冷,用不用进屋里歇息一会?” 李盛知道牛子弦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大半夜的,他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牛子弦看了一眼高文迂,又将视线凝注在李盛的脸上,迟疑了一下,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李公子,小人有件事,想要找您说一说……本来,小人不应该这么晚来打扰您,可是,可是,小人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就,就在这里等您……” 李盛笑了笑,道:“没关系……本官在这驿馆里就是一个人住,也没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既然你来了,那就进屋子里说话吧。”说完,他便向驿馆里走去。 “李公子,老夫先回去睡觉了,你也别太晚休息。”高文迂打了个酒嗝,又有些不悦地瞥了牛子弦一眼,这才摇摇晃晃地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 这段时间里,高文迂一直很不待见牛子弦,在他看来,牛子弦油嘴滑舌,八面玲珑,只是,这小子今天居然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作为一个小小的胥吏,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这么晚来驿馆打扰李公子? 进了客厅里,李盛大咧咧地坐在圈椅上,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道:“小牛啊,你坐下说,你这么晚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敢,小人不敢……”牛子弦讪讪地笑了笑,但却依然站在那里不敢就坐。 李盛摆了摆手道:“客气什么?快坐下吧……本官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牛子弦这才坐了下去,不过,却只是将屁股的一小半坐在椅子上,似乎随时就要站起来,此刻,他仍然有些拘谨,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其实,在封建时代,等级观念本来就一直是很森严的,更何况李盛现在俨然成了吉州城的少年英雄,在李盛的面前,牛子弦更加不敢放肆。李盛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却故意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看着牛子弦,等着他开口说话。 “李公子,想必您也知道,现在,吉州城里,有许多人在惦记着赵氏家具店的那个老板娘小芳,那次,要不是您将她从衙门里救了出来,她恐怕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这些天里,小芳一直忧心忡忡,她一个小寡妇,确实很不容易……小人斗胆有一事相求,还望李公子能够帮个忙。”说到这里,牛子弦眼巴巴地看向了李盛。 “嘶……”李盛不由得有些不解,那个家具店老板娘的事情跟牛子弦有什么关系?牛子弦为什么要为小芳求助于自己?莫非牛子弦与那个小芳的关系非同一般?可是,他们俩又是怎么勾搭上的呢? 不等李盛发问,牛子弦就已经猜出了李盛的心思,老脸一红,道:“李公子,实不相瞒,小人已经与那小芳有了白首之约……小人根本不在乎她以前的事情。” 第二四四章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盛瞠目结舌地看着牛子弦,半晌才吃惊地说道:“哦,原来如此,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啊……哈哈,小牛啊,没想到,你,你这真是……真是交上了桃花运啊,你居然摘下了那么漂亮的一朵花?不过,据我所知,你还没婚娶过,你真的不嫌弃她以前的坎坷经历?” 牛子弦又羞又窘,红着脸,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不安。 “你,你是打算求本官给你做媒吗?”李盛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看不出来啊,牛子弦这小子倒是个情场高手。 不过,李盛也知道,那个小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小芳对他也曾经暗送秋波,他早就看在眼里,但却一直在装糊涂,他可不想跟一个寡妇发生那种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这个女人实际上就是想找个男人做靠山,牛子弦虽然是个小小的胥吏,但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在吉州当地有着很不错的人缘,他们俩走到一起,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李盛也不希望看到小芳沦为那些狱卒们的玩物。 牛子弦这时皱了皱眉,道:“李公子,有件事很棘手,小人是想要小芳改嫁给我,可是,她那夫家的人却坚决反对她改嫁……他们,他们说,小芳要想改嫁,就必须把赵氏家具店转让给她的夫家。” 牛子弦很瞧不起小芳夫家的人,小芳的前夫赵维洪被害之后,他们赵家人没怎么抛头露面,也没有为赵维洪争取任何利益,对于小芳与肖延默姘居的事情,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一听说小芳要改嫁,他们就坐不住了,无非就是为了争夺利益而已…… 听牛子弦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李盛沉吟片刻,笑道:“这是好事啊,本官当然要成全你们俩,你们也别担心……这件事,本官管定了,明天,本官就去向刺史大人提一提这件事,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叫你们得偿所愿便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牛子弦闻言怔了一下,虽然他是第一次听到“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来自元曲中的经典话语,但他却听得出这句话是对他的祝福,他的心里顿时泛起了一丝丝暖意。 “李公子,您的大恩大德,小人真是没齿难忘啊……”牛子弦颇为感激,说话间,“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男儿膝下有黄金,小牛,快快请起……你要是不起来,本官可就要生气了!”李盛连忙站起身来,上前一步,伸手托着牛子弦的胳膊,想要将他扶起来。 牛子弦却坚持要求跪下施礼,一时间仍然不愿意起来,不过,李盛的膂力比他要强出许多,他最终还是被李盛扶了起来。 “这个……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请李公子笑纳……”说话间,牛子弦从怀中取出了几锭沉甸甸的白银,就要塞到李盛的手里。 李盛连忙推开牛子弦的手,正色道:“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小牛,你赶紧拿回去,否则,你马上就离开这里!” 在后世里,李盛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反腐败反贿赂的观念,即便是到了这个年代,他也不习惯接受别人的贿赂。 “可是,李公子,您这么无私地帮助小人,小人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啊……”牛子弦的话音已经带了一点哭腔。 “哈哈哈……”李盛爽朗地笑了笑,道:“哎,小牛啊,我们都是吉州城的同僚……这钱,还是算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确实应该成家了,光棍汉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啊,本官也是深有感触,能够成全你们俩,本官也很高兴。你们两个都很不容易,我能收你们的钱吗?这样吧,等到了你们大喜的日子,请小芳……请弟妹亲自下厨给本官做几道小菜,然后,你们请我喝一顿喜酒就可以了。” 牛子弦闻听此言,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其实,他与李盛并没有深交,此前,只是在吉州刺史府里的一些公务中,两人才有了一些业务上的联系,两人之间的合作还算是比较顺利,但他却没有想到李盛如此痛快地就答应了帮他。 关于牛子弦与小芳的事情,他之所以来找李盛,一方面是因为李盛最近在吉州城里声名鹊起,深得刺史师铎的器重,但李盛的年龄与他相仿,沟通起来并没有太多的难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李盛为人正直,李盛并不像刺史府里其余的那些胥吏,一个个利欲熏心,口蜜腹剑,表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暗地里却给人下绊子。 迟疑了一下,牛子弦沉声道:“李公子,小人有一事要提醒您……您还记得那个怡春院的袁丽丽吗?” “你是说,那个怡春院里的头牌?当然记得……怎么了?”李盛不由得有些不解,牛子弦这小子为什么突然间提起了这个青楼女子? 要是牛子弦不说,李盛几乎早就把袁丽丽忘到九霄云外了,自从那天他将主动送上门来的袁丽丽婉言谢绝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面,其实,他后来也是有一点后悔的,不可否认,那个女子确实是个楚楚动人的尤物。 牛子弦大有深意地看着李盛,道:“李公子,其实,袁丽丽那个女人不过是个风尘女子而已,她原本就配不上你……只是,你或许有所不知,自从那天以后,袁丽丽就和贾大洋那个老匹夫勾搭在了一起。” 此言一出,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这倒是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袁丽丽是个风尘女子,为了钱财与那贾大洋勾搭成奸,也是利益使然。不过,李盛对于那个贾大洋倒是一直有些戒心,贾大洋与那个安成县的贾县令是远房亲戚,平日里,李盛早就注意到,贾大洋对他似乎心存芥蒂。 第二四五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牛子弦看了看李盛的表情,眉头微皱,又提醒道:“李公子,您可不要小看这个袁丽丽,贾大洋与她勾搭在一起,可不是寻常的狎妓……据我所知,那贾大洋似乎想对您不利,而袁丽丽也在给贾大洋出谋划策,他们或许正在密谋着一些事情。可惜,至于具体是什么,小人却并不知道,但是请您放心,小人会不动声色地进行打探,小人认得一些吉州当地的城狐社鼠,那些人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原来如此……小牛,既然你这么热情,那么,以后就要多多有劳你了。”李盛对此并不怀疑,从理论上看,袁丽丽和贾大洋确实都有报复自己的动机,看来,以后自己可要多加小心了,如果他们俩真的要玩阴谋诡计,李盛也乐意奉陪。 “好了,时候不早了……李公子,小人就不再打扰您休息了,告辞……”牛子弦拱了拱手,旋即转身离开了驿馆,李盛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外。 春风得意马蹄疾,就在李盛踌躇满志地打算在吉州再干一番大事的时候,中原大地却风云变幻,没过多久,李盛便被调回了广陵城,当初与他一起远赴吉州的高文迂则继续留在了吉州城。吉州刺史师铎大失所望,本来他还想借助李盛的才华在吉州城做出些政绩来,却没想到李盛居然被调走了,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一年的除夕,李盛是在广陵城的自家院子里过的,与他在一起过年的有侍卫洪飞虎,还有几个被徐知诰派过来伺候他的下人,其中还包括从广陵城最好的酒楼里请来的几个厨师,那几人擅长煎、熬、炙、烩等多种烹调法,以五味调和为标准,会做调酱烂熊掌、烤兽脊肉薄牌、鲜鲤鱼肉细丝等拿手好菜,就连李盛都赞不绝口,那几个厨师做的菜确实很好吃。 春节临近,广陵城里面的节日气氛很浓厚,李盛的家里也很热闹,年货早就置办齐全了,家里的几个下人整天脚不沾地,忙前忙后,弄了许多美味佳肴,不过,李盛却是仍然有着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因为乐平公主并没有回来。 据洪飞虎所说,乐平公主打算留在歙州一段时间,她舍不得离开她那失散多年的弟弟,这一次去歙州查访,由于一切都是在秘密中进行,乐平公主和洪飞虎一路上含辛茹苦,四处打探,可谓是大海捞针,在查文徽的暗中帮助下,乐平公主这才找到了一个姓胡的大户人家。不过,这个胡家的人一直很少与当地人来往,他们深居简出,行踪诡异,对于来访的操外地口音者,他们更是充满了戒心。乐平公主费了许多口舌,说得天花乱坠,胡家的家主胡三公这才接见了乐平公主。 在唐昭宗一朝,胡三公曾经做过金紫光禄大夫,朱温得知胡三公出逃之后,派人杀害了胡三公全家的男女老少,就连两岁的小孩子都没有放过,甚至还杀了与此事有牵连的太傅胡勉和尚书令方诚等大小官员几十人,这就是胡家一直在歙州隐姓埋名的原因。后来,胡三公又娶了个妻子秦氏,但他却再也没有过子嗣。 踏破铁鞋无觅处,乐平公主终于得偿所愿,她那失散多年的弟弟就在胡家,这一点,有当初从胡三公宫中带出的御衣和珠宝以及当年何皇后留下的血书为证,乐平公主这才确定无疑,胡三公得知她就是流落在民间的公主殿下,当即就跪拜了下去,涕泪交流,乐平公主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两人在那天聊了很久。 现在,乐平公主的弟弟已经十二岁了,名字叫做胡昌翼,字宏远,胡三公之所以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表示胡家对他的覆翼和养育之恩,祝愿李家子孙昌盛。 胡昌翼自幼天赋奇佳,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有着与其年龄并不相称的成熟,可以说,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他现在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乐平公主,俨然是个大小伙子了,他的相貌依稀与唐昭宗有几分相像,不过,胡三公却一直没有将真实的身世告诉胡昌翼,就是担心他这么幼小的年龄无法承受太多的压力。 乐平公主一见到胡昌翼,就将他搂在了怀里,失声痛哭。不过,出于谨慎,乐平公主只是说她与胡昌翼乃是失散多年的姐弟俩,并没有告诉他的真实身世。 在那些天里,乐平公主教了胡昌翼一些剑法,天资聪颖的胡昌翼几乎一学就会,甚至能够做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就连乐平公主都惊喜至极,有了这么优秀的弟弟,一雪国仇家恨指日可待!可是,让乐平公主失望的是,她本来想带胡昌翼回崆峒山进一步习武,胡昌翼却坚决不同意,他念及养父胡三公的养育之恩,坚决要求继续留在歙州,在养父的膝下尽孝。 考虑到胡昌翼只有十二岁,乐平公主不得不改变了原来的初衷,暂时先不把胡昌翼带走,以她一个女流之辈,再带上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弟弟,这一路上,一旦遇上歹徒,后果不堪设想,在这危机重重的乱世里,乐平公主不得不加倍小心。 这一年似乎注定是多事之秋,刚刚过了正月,就传来了晋王李克用病故的噩耗,李克用的死因是头上生了毒疮,他在弥留之际,传位于儿子晋州刺史李存勖。 临终前,李克用交给其子李存勖三支箭矢,叮嘱道:“第一支箭,让你记得讨伐恩将仇报的刘仁恭,第二支箭,让你记得击退背后捅刀子的契丹人,第三支箭,让你记得灭掉曾经在上源驿谋害为父的奸贼朱温,如果你能完成我这三个遗愿,为父死而无恨!” 淮南军之中有些将领与李克用颇有些渊源,十年前,朱温大军攻打兖州,泰宁节度使朱瑾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当即应允,派李承嗣率领精锐骑兵几千人去给朱瑾解围。 第二四六章 血海深仇 直到最后,朱瑾仍然难以挽回败局,于是,朱瑾与李承嗣不得不一起投奔了盘踞淮南的大军阀吴王杨行密。在那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出于联手对抗朱温的目的,晋王李克用和杨行密在某种程度上就有了默契的合作理由。如今,这两个一代枭雄都已经先后离世,着实令人不胜唏嘘。 晋王李克用死后不久,朱温又派人暗中鸩杀了唐哀帝,归隐在家的前礼部郎中司空图闻讯之后,绝食而死,享年七十二岁。 好在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并不是像刘禅那样的窝囊废,他忠厚沉稳,早在十一岁之时就随军出征,骁勇善战,长于谋略,深得李克用的喜爱。 李盛知道,后来,李存勖建立了后唐,曾经多次打退过契丹人的进攻,甚至灭掉了朱温建立的的后梁,后世里的太祖曾经说过一句名言,“生子当如李亚子。”这个李亚子指的就是后唐庄宗李存勖。可惜,李存勖后来却沉迷戏剧,最终落得个身死国灭的凄惨下场,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听到唐哀帝被鸩杀这个噩耗,李盛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不知道乐平公主此刻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胡昌翼已经是大唐皇室中硕果仅存的男丁了,也是乐平公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李盛不由得唏嘘不已,生在皇家也未必是好事。 对于胡昌翼来说,在歙州那里继续隐姓埋名下去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以他作为前朝皇子的身份,不仅朱温容不得他,即便是中原的其余各路诸侯也都不会容忍他好好地活着,一旦哪个诸侯得知胡昌翼的下落,要么会将他的人头献给朱温,要么就会以他作为傀儡,号令天下,谋取更多的利益。 即便是成为傀儡,胡昌翼也未必会有好下场,到了最后,难免会像他的哥哥唐哀帝那样,在失去一切利用价值之后,被人暗地里毒死,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至少可以善终。 由于李盛在吉州城获得了许多好评,尤其是生擒了楚军派来的死士,立下了大功,本来没想到李盛真能有所作为的徐温对他很是器重,他从吉州回来后,徐温便有了提拔李盛的想法。 可是,徐温的嫡长子徐知训却在徐温面前说了许多关于李盛的坏话,徐知训深知李盛是徐知诰那边的人,他可不希望徐知诰的人一个个平步青云,那样的话,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于是,徐温给了李盛一些丰厚的赏赐,却给他安排了一个毫无实权的闲职,让他到右牙都指挥使衙门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胥吏。 徐温当然明白大儿子的小心眼儿,可是,他更想在几个儿子间搞平衡,对于徐温来说,李盛不过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属下而已,现在淮南军还没面临严峻的形势,还不需要让李盛这样的年轻人承担起更重要的责任。 其实,李盛本来也不是那种雄心勃勃的人,他倒是很满意现在这种安排,整日里在右牙都指挥使衙门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但却是衣食无忧,他反而并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任何冷落。 没过多久,乐平公主终于回来了,李盛的心情顿时就好了一些,不过,乐平公主的脸上却没有笑容,她的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整个人也比以前明显瘦了些,不用多说,她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唐哀帝被杀的噩耗,不过,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自从唐哀帝将皇位禅让给朱温那天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会是这个下场,就像当年三国时期的汉献帝那样。好在乐平公主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胡昌翼,这也算是差强人意,他们大唐皇室毕竟是还有一根独苗。 几天里,乐平公主张嘴闭嘴都是把她的弟弟胡昌翼挂在嘴边,总是夸她的弟弟自幼熟读圣贤书,文采出众,于是,李盛开始不动声色地随声附和,像个暖男一样安慰乐平公主,他要让乐平公主的心情好起来,他不希望唐哀帝被杀这件事就像一团阴霾笼罩在乐平公主的心头,这已经过去的一切必须彻底烟消云散才行! 这段时间里,李盛有足够的时间与乐平公主一起切磋武艺,通过练武发泄心中的郁闷,这其实也是忘却伤心事的一种手段,乐平公主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李盛当然也乐得个逍遥自在。然而,乐平公主却仍然念念不忘要带着胡昌翼上崆峒山习武。 对此,李盛便适时地给乐平公主泼了一盆冷水,在他看来,胡昌翼现在没有一兵一卒,即便是他将来学了一身好功夫,他的武功足可以独步天下,又能怎么样?难道仅凭他的血肉之躯就可以冲入戒备森严的洛阳皇宫里诛杀奸贼朱温?现在,大唐已经寿终正寝了,就算是除掉了朱温,其余那些拥兵自重的军阀也不会真心实意地重建大唐。 对于这一点,作为穿越者,李盛自然是了然于胸的,无论是后来的南唐还是后唐,都只不过是一个短命的政权,最终都在五代十国的更替中成为了匆匆过客。 李盛的话让乐平公主顿时冷静了下来,沉思许久之后,乐平公主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即便是不再奢望像汉光武帝刘秀那样中兴皇室,她还是要报仇雪恨,她可以不让弟弟胡昌翼参与其中,但是她自己早晚要闯一闯洛阳,她一定要行刺朱温,她的父亲和那么多兄弟死在了奸贼朱温手中,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李盛苦苦相劝,但却依然无济于事,侠以武犯禁,现在的乐平公主已经完全被仇恨占据了头脑,作为一个崆峒派的武者,身怀绝技却不去报仇雪恨,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找到失散多年的弟弟之后,她的心愿已了,以后的岁月,刺杀朱温就是她的头等大事。 第二四七章 多事之秋 乐平公主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她需要认真准备一番,然后再动手,务必要做到一击必杀!为此,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李盛与乐平公主不分昼夜地苦练武功,就连洪飞虎也参与到其中。 三人经常互相切磋,交流彼此对于武学的心得,互相之间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便是到了晚上,李盛和乐平公主也都在彼此的卧室里练功。 其实,若不是因为现在李盛家里的下人比较多,乐平公主担心他们在背地里嚼舌头根,否则,乐平公主甚至不介意与李盛在同一间卧室里练功,她曾经听说过有一种被称为“双修”的功法,如果男女一起练,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神奇效果!在乐平公主看来,人的身体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已,对于武学精益求精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够将武功练到陈抟老祖那么出神入化的境界,她想杀了朱温报仇雪恨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知不觉间,李盛和乐平公主的武功都已经日益精进,李盛得到陈抟老祖真传的武功也是获得了突飞猛进,他甚至在潜意识里期待着有机会将自己的武功在实战中检验一番,可惜,他现在的工作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机会即将来临了。 几个月后,春去夏来,然而,朱温的梁军与李存勖的河东军却依然在潞州一带鏖战不休,由于晋王李克用病死,年仅二十三岁的李存勖继位,朱温难免起了轻敌之心,后来,这场已经相持一年之久的潞州攻守战,最后以河东军大胜而告终。此战之中,梁军伤亡的将校士卒数以万计,丢弃的粮草辎重更是堆积如山。事后,就连朱温都惊叹不已,与李存勖相比,他自己的儿子简直如同猪狗一般! 在这个乱世之秋里,北方乱成了一锅粥,淮南却也不太平,尤其是淮南高层,一场惊心动魄的剧变已经拉开了帷幕。 不觉间已经到了端午节,广陵城当地有一首民谣,“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撒白糖,龙舟下水喜洋洋。”就连前朝的唐玄宗李隆基都写过“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这样的名句流传下来。 大街上,到处都是贩卖粽子和白索子(五彩线)的,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一些小孩子在玩耍,他们那藕节般的小手腕和小脚腕上都系上了精致的白索子,他们的脖子上则是挂着用白索子编制的网兜,里面装着一只咸鸭蛋作为装饰品。 早在此前一个月,李盛家里的厨子就已经把菖蒲根用白酒泡起来,然后掺进了一点雄黄,再加上一些蒜头和生姜,开始炮制雄黄酒。此时,天气已经越来越炎热,空气也比较潮湿,蚊虫也早已开始孳生,多种疫病增多,雄黄酒则恰好可以用于消毒杀虫。 不过,李盛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右牙都指挥使徐温的府邸近几天一直戒备森严,守在门口的士兵一个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以前隔三差五就来找他的徐知诰这几天里也一直没有抛头露面,即便是在端午节这样的节日里,大街上也时常可以看见一队队手持刀枪的官兵往复巡逻。 这天上午,李盛路过弘农王府之时,他更是敏感地注意到,原本守在弘农王府的卫兵也都换上了一些新面孔,李盛顿时大吃一惊,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可是非同小可! 一身普通农妇打扮的乐平公主看了弘农王府的方向一眼,又不解地看了看李盛,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怎么了?你在发什么呆呢?快点走吧……趁着现在天气还不算热,赶紧去河边采摘芦叶,然后回家包粽子吃,人家都饿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好了,我们继续走吧。”李盛笑了笑。 话虽然这么说,李盛一边走,却一边在思忖着,弘农王府的卫兵突然间无缘无故地换了些新面孔,这可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信号,莫非是张颢和徐温的人要对弘农王杨渥下手了?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在他的记忆中,杨渥是个短命王爷,但他却不知道杨渥的具体死期,难道就在这几天?想到这里,李盛不由得直冒冷汗。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完全是在意料之中,作为傀儡的下场就是这样。 像汉献帝那样的年代久远的不说,就拿最近的唐哀帝的例子来说,当权者上位之后,一旦完全控制住了局势,就会对傀儡狠下杀手。在这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世道里,谁的拳头硬,谁就说的算! 李盛一路上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他和乐平公主已经来到了河边,道路的两边都是高大挺拔的枫杨树,而在前面不远处则是野草遍布的浅滩沟壑,一些农民正在将自家的黄牛放牧在浅滩上。 芦苇喜欢水,一般都生长在湿润的浅滩上,一丛丛芦苇几乎都有一人多高,苇杆粗壮,苇叶细长而又翠绿。此时,那里已经有许多人了,他们三三两两地一起,在河边采摘芦苇叶。 “我的姑奶奶啊,你在采摘芦苇叶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以免被那些芦苇叶锋利的边缘划破手。”看着乐平公主跃跃欲试的样子,李盛连忙出言提醒。 乐平公主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旋即便开始采摘,虽然乐平公主从小就不事稼穑,笨手笨脚,但是李盛的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没过多久,两人就采摘了一大摞芦苇叶,两人都很有成就感,这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欢欢喜喜地原路返回。 回到家里之后,李盛将这些芦苇叶清洗干净,交给了家里的几位厨师。看着厨师们包粽子,乐平公主也心血来潮,撸起了袖子加入了其中,不过,她包出来的粽子居然都是圆溜溜的,着实令人不敢恭维,李盛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好笑。 第二四八章 十二红 “好了,姑奶奶,你暂且歇会吧,让我来吧……这包粽子啊,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是个技术活儿,而且,包出来的粽子好吃不好吃,不仅在于包的馅料如何,最关键的还在于煮粽子的火候。如果你感兴趣,你愿意在旁边学学也行,嘿嘿……”李盛笑眯眯地提议,一边说,一边开始给乐平公主示范起来。 其实,李盛在后世里就曾经亲手包过粽子,包粽子的时候,讲究包得紧而且要裹得实,粽子越是紧实,吃起来的滋味越好。李盛也注意到,广陵城的人更加喜欢看起来很精致的小脚粽,至于个中缘由,他也并不清楚。 这一次,李盛打算多包些粽子,他要让家里的所有下人们都能吃饱,这些下人来到家里的时间并不长,李盛需要拉拢人心。 不过,这些厨子中的大厨师朱师傅却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傲气,此人三十多岁,肥头大耳,虎背熊腰,脑袋大,脖子粗,一看就是个伙夫。 据朱师傅自己所说,就连著名的洛阳流水席他都会做,他甚至曾经得到过驰名天下的女厨师梵正尼姑的亲手指点,尼姑梵正以创制“辋川图小样”风景拼盘而闻名天下,她被称为是拼盘的始祖,号称“菜上有山水,盘中溢诗歌”,更加令人敬佩的是,尼姑梵正的文学素养也很非同一般。 看到朱师傅这种心高气傲的样子,李盛就想挫挫他的傲气,灵机一动,李盛就计上心来,想出来一个法子,他要让朱师傅做个“十二红”,所谓的“十二红”是指十二样自然红色,或者经过烹调之后颜色发红的时令菜肴。 那时候,广陵城还没有这种习俗,但是李盛却知道,在后世里,扬州人过端午节都讲究要吃十二红。 果然,这一下子就让朱师傅感觉到有些为难,冥思苦想了片刻,朱师傅这才说出来几样菜,包括咸鸭蛋、煮黄鱼、炒虾子、炒红苋菜、烧仔鹅、樱桃、枇杷、红杏、红烧扒蹄和雄黄酒,然后,朱师傅就挠了挠后脑勺,脸色憋得通红,至于剩余的那几样菜,他一时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了。 “嘿嘿……”李盛笑了笑,道:“还有两样菜,烧仔鸡和炒长鱼,这十二红共分为四碗八碟,也就是四个凉拌,四个热炒,四个烧菜。我们之所以要吃这十二红,一是为了期盼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二是因为端午节当天吃这些红色的菜可以辟邪!” 朱师傅闻听此言,不由得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家主人虽然年轻,但却对于饮食方面有这么多的了解,先前自己有些倚老卖老,又仗着是徐知诰推荐过来的,在主人面前有些托大了,想到这里,朱师傅不由得有些尴尬。 李盛早就将朱师傅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他捉狭地笑了笑,道:“这个其实还不算什么,本官还自创了一种简易而又鲜美的佳肴,名字叫做火锅,朱师傅,我估计你从来没有品尝过……当然,如果你感兴趣,本官可以透露一下这种美食的做法。” “烦请主人指点一下,小人感激不尽。”朱师傅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本官这就给你透露一点。”于是,李盛便将涮羊肉的做法简要地介绍了一下,据说,涮羊肉起源于元代,在唐末五代时,人们当然不知道这种美食。 “将绵羊的嫩肉切成薄片,放在沸水里面搅拌几下,然后再配上各种佐料……”朱师傅禁不住喃喃自语。 期初,朱师傅还是听得半信半疑,后来他才恍然大悟,喜形于色,这种美食弄起来很简单,但味道却很鲜美,尤其适合在寒冷的秋冬季节里食用。这,这可是非同一般的美食啊,最重要的是,整个过程很简单,也不需要很多时间,如果能学得透彻,将来自己开个酒楼,肯定会有许多食客来大快朵颐。 “公子,我,我想,我想拜您为师!”大厨师朱师傅支支吾吾道,脸红得如同猴子屁股一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盛不由得有些好笑,轻轻地摸了摸朱师傅的额头,惊讶地看了看他,道:“你,你也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话音未落,朱师傅“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对着李盛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虽然他很肥胖,这一系列动作倒是很敏捷。 就连乐平公主都禁不住大吃一惊,她和李盛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大厨师真是说到做到,平日里貌似眼高于顶的大厨师居然说跪就跪。 “你……你这是什么样子?快快请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李盛连忙伸出手就要扶朱师傅起来。 “师父在上……如果,如果您不收下我这个徒弟,我就不起来!”朱师傅梗着脖子道。 且不说李盛与朱师傅之间非亲非故,彼此并不熟悉,许多来自于后世的秘密当然不可以轻易传授。就算是李盛不在乎将一些后世里的美食做法传授给朱师傅,以此人心高气傲的性格,他将来一旦有了一身好本事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朱师傅猜到了李盛和乐平公主心中的想法,又磕了个响头,就连额头都磕青了,道:“小人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厨艺还算拿得出手,这一点,小人绝非虚言!即便是在广陵城里,也算是一流的……可是,今日一见公子的神奇本事,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小人那点本事与公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小人不敢奢望太多,只求能跟公子学些厨艺,长长见识。公子,您说的一些新鲜美食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一旦传承开来,必定会深受世人的欢迎,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更多的人品尝一番?对于世人来说,这是一种来之不易的口福,世人会感激您的!” 第二四九章 月黑风高 不愧为广陵城的一流厨师,朱师傅这几句恳求拜师的话居然也说得理直气壮,看到他那虔诚的样子,就连乐平公主也有些于心不忍了,她用肩膀碰了碰李盛,示意李盛赶紧表个态。 “你先起来说……”李盛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强行扶起了朱师傅,虽然朱师傅仍然不想起身,但是,李盛的力气很大,就算是以他的肥胖身躯,也被李盛轻而易举地扶了起来。 李盛干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朱,老朱啊,这个……不是我不想收你为徒,只是,只是你的年龄比我大出许多,你拜我为师,有些不妥啊。” “哪里?哪里有什么不妥?古人云,学无先后,达者为尊……小人虽然虚度了这么多年光阴,但在厨艺方面,还是无法与公子相提并论。还请公子莫要推辞!”朱师傅急切地央求着,生怕李盛拒绝自己,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这时,其余的两个厨子也都凑了过来,他们俩还以为主人在欺负朱师傅,否则,这大白天里,朱师傅怎么就这般低声下气?平日里,朱师傅可不是个善茬子。 朱师傅不想那两个厨子误会主人,连忙抹了一把眼睛,对他们俩摆了摆手,正色道:“某家打算拜主人为师……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大过节的,赶紧多弄些好吃的粽子,快去,快去!” “好,我们这就去……”那两个厨师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旋即又半信半疑地看了李盛一眼,这才继续回厨房干活去了。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本官就收下你这个徒弟。”李盛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多谢师父……请受弟子一拜!”朱师傅顿时破涕为笑,正要再次下拜,却被李盛牢牢地托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乐平公主“噗哧……”一笑,道:“好了,别来那些繁文缛节了,这大过节的,赶紧给我们弄些好吃的才是正理,那个什么‘十二红’,本姑娘早就饿了。” “好嘞……徒弟我这就去,师娘,您别着急。”朱师傅乐开了花,旋即转过身,屁颠屁颠地走进了厨房,他早就把这位“岳姑娘”当做主人的夫人了,既然主人已经答应了收他为徒,他以后当然就要对岳姑娘改个称呼,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主人与岳姑娘这位美少女的关系,其实,他们这几个下人私下里经常议论这些风流韵事。 “他,他说什么?他居然喊我‘师娘’……真是岂有此理啊……”乐平公主柳眉微蹙,喃喃地自言自语,她那白皙俏丽的脸颊却不经意间已经变成了桃红色。 李盛看了一眼乐平公主,“师娘”这个词,让他感觉很受用,他不无得意地笑了笑,道:“想不到,我这么年轻,居然就收了个徒弟……好在这个徒弟还算是有些眼力见儿,不过,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至于他以后能学到什么东西,那可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有多高了。” 三天后的下午,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空变得昏沉沉的,广陵城的所有城门突然早早地就关闭了,大街上,往复巡逻的士兵明显比前几天多了,通过他们的服饰能够看出,他们都是左牙都指挥使张颢的部下。 李盛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今天,或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没必要去操那么多心,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回到了家里,他就把家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这一天,天黑得格外早,到了晚上,狂风的呼啸声依然没有减少几分,就连月亮都变得黯淡无光,李盛忽然间想起了一句俗语,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到了半夜,原本夜深人静之时,忽然有几道闪电划破了苍穹,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忽然间响了起来,弘农王府里突然闯入了一群手持兵刃的不速之客,他们是左牙都指挥使张颢手下的官兵,为首的则是都头纪祥。 这些人进入弘农王府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因为守在这里的卫兵基本上都是张颢的人。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那昏暗的灯光也随着闪烁不定,照在纪祥带来的那些官兵的脸上,依稀可见他们一个个都是目露凶光,表情狰狞,看样子必定是图谋不轨。 纪祥带着这些官兵气势汹汹地闯入了弘农王杨渥的寝宫,守在门口的太监和侍女一个个顿时被吓得两股战战,面对这些杀气腾腾的官兵,他们无人敢上前阻拦,反而发一声喊,抱着头仓皇逃离。 纪祥一脚踢开了杨渥寝宫的门,带着手下闯了进去,此刻,杨渥正搂着王妃在酣睡。杨渥被声音惊醒之后,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将王妃的被子盖严实,旋即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惊怒交加地扫视了一番这些不经过通报就野蛮闯入寝宫的丘八。 片刻之后,杨渥这才渐渐地清醒了一些,连忙披上一件衣衫,下了锦榻,肃然质问道:“大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孤王的寝宫?” 纪祥冷冷地看着杨渥,冷哼一声,淡淡地道:“王爷,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不过,既然你马上就要死了,我们也不能让你做个糊涂鬼,告诉你吧,我们就是来送你上路的,请你不要记恨我们,我们也只不过是奉命而为而已,你就早死早投胎吧。” 此言一出,躲在被窝里的王妃立刻就被吓得浑身哆嗦,她方才已经被吵醒了,隔着夏天盖的薄被子听到纪祥的话之后,她吓得几乎要魂飞天外,她的夫君虽然是个王爷,但却是个窝窝囊囊的傀儡,害得她也跟着担惊受怕,整日里夹着尾巴做人,想不到,如今却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过,她一个女流之辈又能逃到哪里? 第二五零章 穷途末路 杨渥闻听此言,顿时大吃一惊,质问道:“凭什么?孤王有什么过错?谁是你们的幕后指使?一定是张颢或者徐温那两个狗贼让你们来谋害孤王的吧?是不是?” “少啰嗦……你的死期到了,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帮你,赶紧的!我们还要回去复命呢,已经这么晚了……”纪祥有些不耐烦了,一只手已经握紧了刀柄。 自从听说了唐哀帝被杀的消息之后,杨渥就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他也想到过自己也许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居然这么快!就算处斩大牢里的死囚还讲究秋后问斩呢,他毕竟是堂堂弘农王,这些人难道就非要现在对他下手? 蝼蚁尚且贪生,杨渥当然也不想死,他急中生智,沉声道:“弟兄们,你们都是我们淮南军之中的猛士,如果你们能助孤王一臂之力,回去除掉张颢和徐温那两个奸贼,孤王以后就封你们为一地的刺史,孤王说到做到,决不反悔……” 那些官兵们听了之后,一个个面面相觑,难免就动了些活动心思,纷纷看向了纪祥,等着他表态,可是,纪祥却不傻,就算是他们现在答应了杨渥,就凭他们这些人手,根本就不可能与张颢手下的左牙军抗衡,那无异于米粒与日月争光! 想到这里,纪祥不再迟疑,目光中杀机一闪,快速上前一步,举刀就砍向了杨渥,杨渥虽然下意识地打算躲闪,但那纪祥乃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悍将,挥刀的动作又快又狠,杨渥躲闪不及,当即便被砍中了脖颈,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注,浑身不住地抽搐。 杨渥的王妃早已吓破了胆,她虽然听见了这声惨叫,但她却不敢出来相救,而是继续躲在被窝里,心中恐惧之极,浑身颤抖不已。 纪祥手下的那些官兵都不由得怔住了,他们也没想到,纪祥居然这么心狠手辣,他们正犹豫间,纪祥见杨渥还没有断气,又取出一条绳索套在杨渥那血淋淋的脖子上,双臂用力,将杨渥活活勒死,随后又轻描淡写地用手一抹,将杨渥那双圆睁的眼睛合上了。见到这种惨景,那些官兵一个个顿时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随着“咔擦……”一声响起,一道闪电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刺破了黑夜,一抹光亮瞬间照亮了寝宫,照亮了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的杨渥的尸体,还有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官兵的嘴脸,这血腥的一幕,便是这人世间最黑暗一面的展现,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即便是杨渥这样的官二代,做了傀儡之后,最终也难逃一死。 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官兵瞥了一眼犹在被窝里浑身颤抖的王妃,坏笑了一下,旋即又止住笑容,正色道:“纪都头,漂亮的王妃娘娘还在锦榻上躺着呢,怎么处置她?如果王妃娘娘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纪祥就是从大头兵开始干到现在的位置,他岂能不知道这些大头兵的心思?他冷笑了一下,淡淡地道:“那还用说,还能留着她吗?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乱说话……不过,王妃娘娘这么年轻漂亮,要是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就是,就是……我们虽然是厮杀汉,也应该知道怜香惜玉啊,哈哈哈……” 那些大头兵们一个个随声附和,一双双眼睛却急不可耐地看向了躲在被窝里的王妃。他们平日里很少有机会接触女人,只要都头纪祥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像饿狼一样地扑上去。 “那我们还犹豫什么?先让她见识一下弟兄们的威武,然后再送她上路……不过,还是老规矩,老子先来,你们也别太吵闹,毕竟这里是王府。”说话间,纪祥就开始一边脱衣服,一边向锦榻走去,其余的大头兵则开始排队等候…… “哗啦啦……”暴雨倾盆而下,似乎老天爷都要流泪了,雨水淅沥沥地在弘农王府的地面上四处流淌,却无法洗净这人世间的所有丑恶…… 次日,淮南官方的消息正式公布了出来,弘农王杨渥昨晚突然因暴病而死,时年仅仅二十三岁,谥号为南吴景王。 李盛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一天来的实在是太快了!下一步,恐怕就要开始拥立杨行密的另一个儿子继续做傀儡了,然后,张颢和徐温两人的明争暗斗就要逐渐进入白热化了。 李盛当然知道,按照历史的发展,徐温最终会胜出,原本不可一世的张颢则是丢了性命,今后,淮南的政局必将经历一番剧变,这时候,站队最重要,好在自己已经选择了徐温这一方,不过,在未来这段时间里,一场充满刀光剑影的争夺恐怕是在所难免了,更何况,徐温的几个儿子也在争权夺利! 李盛并不想牵扯到徐温那几个儿子间的争夺中去,现在,还没到时候,对于李盛来说,当下,在淮南政局的巨变中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然后才能徐图进取,一步步获得更多的利益。 不过,对于在淮南军之中实力占优的张颢究竟是怎么被朱温除掉的,李盛却并不了解,但他可以想得出来,那必定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流血冲突和阴谋诡计。 李盛本来只是想老老实实地躲在自己的家里,避开这一阵政治风浪,没想到,徐知诰却找到了他的家里来,徐知诰之所以来找他,则是因为他有一身好武功。 这一天下午,天空中阴云密布,天气燥热,就连偶尔吹来的一丝风都是热风,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徐知诰和李盛带着几个徐温府邸中的家丁来到了离徐府不远的一处院子之外,这个院子看起来并不起眼,然而与众不同的是,这个院子的院墙很高,此刻,大门紧闭,院子里面更是寂静无声。 第二五一章 孤儿寡母 徐知诰四下张望了一下,见附近并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尾随,这才敲了敲门,不多时,门里面就有人问道:“什么人?” “是我,自己人……赶紧开门吧。”徐知诰沉声道。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人正是马仁裕,他对徐知诰躬身施了个礼,又对李盛拱了拱手,待众人进门之后,他又谨慎地向门外张望了一下,旋即又将大门紧紧地关上了。 徐知诰带着李盛等人径直向院子里走去,李盛向四处看了看,这个院子虽然不算大,但是却比较干净,然而,在院子中的几间厢房里却依稀可见有许多全副武装的官兵,看他们的服饰似乎都是右牙军的士兵,李盛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些官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莫非他们是为了保护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 没过多久,李盛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原来,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是杨渥的母亲和他那年幼的弟弟杨隆演,他们却是在几日前才被秘密接到这个院子里来的,这些官兵自然是用来保护他们,别说张颢,就连徐知诰也是刚刚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院子原本是一个叫做卓韦三的大户人家的宅子,后来,由于卓韦三得罪了右牙指挥使徐温,卓韦三被满门抄斩,这个宅院就在修缮一新之后成为了徐温的一处别院,不仅设施齐全,而且还有几间密室,更有一个密道直通广陵城外。 这里的客厅很宽敞,此刻,杨渥的母亲正紧紧地搂着幼子杨隆演,紧张地看着突然来临的徐知诰和李盛等人,她当然已经知道了杨渥的死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让她的脸上一夜之间就多了几分沧桑的味道,她刚刚痛哭过一场,眼睛红红的,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长子,她不想再失去怀里的这个次子了,为此,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自从先王杨行密死后,她就再也无法把握她们母子的命运了,以前,她曾经想过追随杨行密而去,可是,她却舍不得这两个儿子,尤其是年仅十一岁的杨隆演。 徐知诰对杨渥的母亲躬身施了个礼,道:“晚辈徐知诰,见过太夫人。”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又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先王当年待你们不薄,可,可是,你们,你们居然敢弑君!你们杀了弘农王,却又不敢承认,居然还要说他是暴毙……这怎么可能?弘农王刚刚二十多岁,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会突然暴毙?你们以为这么做就能堵得住天下间的悠悠众口吗?你们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吗?”杨太夫人搂紧了杨隆演,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太夫人,您这是误会了,据我所知,弘农王是被左牙军的人谋害的,这件事,自始至终,我们右牙军都没有参与其中……如果不信,您可以去调查一番。” 徐知诰虽然有些心虚,但却不动声色,其实,这件事,他还是知道些内幕的,弑杀杨渥的人都是左牙军的人,不过,同在广陵城的右牙军却并没有阻止他们,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了观望态度。 李盛不由得眉头一皱,徐知诰能够对杨渥是被弑杀的结果不加隐瞒,足见其还算是有一些良知,只是,徐温的右牙军在当时选择了观望,这就难免有些不仗义。虽然他们将杨太夫人和杨隆演接到了这里,固然可以防备右牙军的人再对这孤儿寡母下手,但徐温却必定是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无利不起早,否则,一旦走露了消息被张颢得知,左牙军和右牙军难免会发生一场火并,那样的话,广陵城的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杨太夫人不屑地瞥了徐知诰一眼,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道:“既然你们将哀家挟持到这里来,想必是事先就知道了一些消息,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去阻拦右牙军?而是任凭他们为所欲为?先王生前一直将你爹视为左膀右臂……可是,你爹居然这么做,真是岂有此理!无论张颢还是你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到这里,杨太夫人不由得哽咽起来,她又想起了可怜的长子,心痛不已…… 徐知诰一边观察着杨太夫人的表情,一边提醒道:“还请太夫人节哀……事已至此,还是请您冷静下来想一想以后的事情吧。晚辈听说,张颢打算自立为淮南节度使,如果这样,以他那种暴虐性子,将来,您和杨隆演可就危险了……” 杨太夫人闻听此言,顿时心中一惊,打断了徐知诰的话,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张颢那个屠夫居然想自立为淮南节度使?真是反了他了!想当年,他不过是个被先王收留的降将而已,哀家就不信,淮南军的将领们都会拥护他……先王当年力排众议,对张颢信任有加,他却恩将仇报,他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徐知诰皱了皱眉,道:“太夫人息怒……当务之急,应该是既不让张颢自立为节度使的阴谋得逞,又能确保您和杨隆演的安全。今天,晚辈就是奉家父之命,给您出谋划策的。”说完之后,徐知诰观察着杨太夫人的表情,揣摩着她的心思。 杨太夫人的心绪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片刻之后,她才看着徐知诰,试探性地问道:“你爹有什么好办法?” “家父说了,方今之际,可以先立幼主杨隆演为淮南节度使,由家父和张颢辅佐幼主,暂时主持淮南的军政大事,待幼主成年之后,家父再还政于幼主……” “还政于幼主,你爹倒是很会说话!你们以为哀家是三岁小孩子吗?你们先立幼主作为新的傀儡,以后,再找个机会杀了他,就像对付弘农王这样,是不是?哼……”杨太夫人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徐知诰的鼻子怒目而视,心脏怦怦直跳。 第二五二章 大头巾 杨太夫人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她当然知道徐温和张颢这样的当权者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如果他们立杨隆演为幼主,杨隆演将来就极有可能会步杨渥的后尘,最终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徐知诰本来就有些心虚,听了杨太夫人的话,顿时老脸一红,迟疑片刻,干笑了一下,道:“太夫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您想一想,我们要是不这么做,一旦张颢那厮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节度使,他会怎么对待你们?” 李盛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感慨万分,在徐温的几个儿子里,这个徐知诰还算是有些头脑,面对杨太夫人,他的那些话虽然并不咄咄逼人,但却一针见血,很有说服力。估计他十有八九会说服杨太夫人,实际上,扶立幼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即便是杨太夫人不同意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会导致徐温立刻就狠下杀手。 果然,杨太夫人沉吟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哀家这就答应你们……不过,哀家希望你爹说话算数,不要忘了昔日先王对他的提携,也不要辜负哀家对他的信任。” 徐知诰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太夫人,您就放心吧……好了,事不宜迟,请您尽快草拟一份旨意,然后,我们就以此来号令文武官员们拥立幼主继位。” 于是,徐知诰使了个眼色,一个家丁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递给了杨太夫人,杨太夫人思忖了一下,旋即提笔写下来一份旨意,然后就递给了徐知诰。 次日一大早,张颢就召集文武官员们议事,许多在外地的武将也赶了回来。虽然李盛只是徐温手下的一个普通胥吏,徐温却点名让他跟随徐知诰参与这次会议,原因当然还是因为他的武功不错,在必要时,他还可以保护徐知诰。 然而,徐温自己却称病不参加这次重要会议,众所周知,眼下,张颢只剩下徐温一个政敌了,徐温自然有些担心张颢在议事过程中突然发难,万一对方暗中埋伏下刀斧手,后果不堪设想,至于徐知诰是否遇到危险,徐温倒是并不太在意,因为徐知诰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李盛不由得哭笑不得,难道自己在徐温眼中只是一介武夫而已?不过,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看热闹的机会,可以趁机看看那些淮南文武官员如何在会议上唇枪舌剑,你争我夺。 这次会议是在张颢的府邸举行的,人员到齐了之后,满面红光的张颢便扫视了一番众人,故作悲伤地说道:“弘农王已经离我们而去了,以后,淮南的军政大事究竟应该由谁来主持?不知大家有何高见?” 此言一出,文武官员们便开始低声交头接耳,他们早就猜到张颢会提出这个问题,各有各的心思,但却没有人率先发言。张颢不由得眉头一皱,接连又大声问了三次,仍然没有人回答他。就连徐知诰也不动声色,似乎这件事与他毫不相干,李盛看了看徐知诰,不由得有几分赞赏,此人年龄不大,但却很沉得住气。 张颢对此也早有准备,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手中握有重兵,这些人当然不敢公开反对他自立为节度使,他便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打算自立为淮南节度使!这样一来,在场的文武官员们顿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但却无人敢于反对张颢,因为,张颢的左牙军现在已经基本上控制了广陵城。 徐知诰撇了撇嘴,低声对李盛耳语道:“果然如此,这厮真是野心勃勃……”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徐知诰却没有直接发言反对张颢,因为他只是代表义父徐温出席,他只是个晚辈,人微言轻。 这时,徐温的谋士严可求却站了出来,张颢禁不住眉头一皱,他知道严可求是徐温最得力的谋士,这个大头巾一肚子坏水,虽然他不知道严可求要说些什么,但他却能猜得到,这个大头巾一定是企图坏他的大事! 严可求深知张颢心里的如意算盘,他是想结束以前那种由他与徐温一起把持淮南军政大局的状态,转而自己凌驾于徐温之上,自立为淮南节度使,这一点,徐温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为此,严可求绝不能让此獠得逞! 严可求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张颢那恶狠狠的目光,上前一步,一字字地说道:“张将军,若论您在淮南军之中的威望,节度使之位自然是非君莫属,可是,如果您现在就即位,未免太仓促了……即便是淮南军的内部,恐怕也有人会反对,一旦某些将领实行兵谏,那可就麻烦了,要知道,现在淮南的四周还有强敌环伺。” 张颢闻听此言,脸色顿时就变了,质问严可求道:“你凭什么说这样太仓促?” 严可求就知道张颢会这么问,于是缓缓地答道:“庐州的刘威和歙州的陶雅,甚至还有常州的李遇,他们都是先王提携起来的旧将,也都是德高望重的百战之将……张将军,如果您今天执意自立为淮南节度使,您想一想,他们会甘心服从您的号令吗?依我看,他们很有可能会兴兵讨伐您,到时候,淮南各地难免会战火四起,生灵涂炭,反而便宜了一直觊觎我们淮南的朱温和马殷,一旦他们趁火打劫,兴兵犯境,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颢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打断了严可求的话,道:“好了,你就别跟本将军弯弯绕了,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严可求慷慨陈词道:“以我看,不如先拥立先王的幼子杨隆演为新君,张将军继续辅佐幼主,将来,一旦内忧外患全都消除了,张将军再晋升为节度使,试问,文武官员谁敢不从?”说完,严可求瞥了一眼张颢,嘴角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 第二五三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其实,在严可求看来,张颢不过是一个降将而已,就凭他居然还想抢夺淮南节度使宝座,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张颢听了之后,一时间默然无语,不经意间捋了捋胡须,脑子里心思电转。 “我这里有一份杨太夫人的旨意。”这时,严可求趁机从袖子里取出了杨太夫人史氏的旨意,当众宣读道:“先王创业艰难,却不幸撒手人寰,弘农王又英年早逝,当此剧变之际,次子杨隆演应立为新主,望文武百官不要辜负先王厚遇。” 这份旨意可谓是义正辞严,凄切感人,一些文武官员听了之后禁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许多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我们应该谨遵太夫人的旨意!先王带我们不薄,我们不能辜负杨家……” “是啊,我们都是先王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将,先王待我们恩重如山……如果不能拥立幼主,我们宁愿追随先王于地下!”一些徐温一系的武将趁机纷纷表态。 听了这些话,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墙头草立刻也出言附和,愿意拥立幼主。 张颢见状顿时沮丧之极,这么多人反对他,他深知这必定是徐温的安排,眼下,他也只能这么样了,不妨暂且忍一忍,反正那杨隆演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即便是现在立杨隆演为新君,这小子也只不过是个傀儡,将来还不是跟他哥哥杨渥一样的下场?想到这里,张颢的心里好受了一点,却对徐温更加恨得牙根痒痒。 于是,文武官员们再无异议,幼主杨隆演终于顺利地继承了父亲的宝座,成为了新的傀儡。文武官员们相继离开张颢府邸之时,张颢铁青着脸看着严可求大摇大摆地离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杀意,这个大头巾不遗余力地为徐温那厮出谋划策,不除掉他,早晚会养虎为患,还有那个徐温,一定要解除他对自己的威胁! 那些文武官员深知严可求今天算是彻底得罪了张颢,纷纷躲着他远远的,就连徐知诰和李盛也刻意地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实际上,徐知诰本来就对于严可求有几分疏远,他一直对严可求颇为忌惮。 淮南军的副都统朱瑾却一反常态,主动凑到了严可求的身边,低声说道:“在下十六七岁之时就曾经横刀跃马,与强大的敌人浴血奋战,那时候,在下从来没有过畏惧……不过,今天面对张将军,在下居然不知不觉间流出了一身冷汗,先生您却敢当面指责他,如同旁若无人一般。在下今天算是明白了,在下以前只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跟您比起来,在下差得实在是太远了。”言语间,他对严可求颇为敬重,态度非常诚恳。 “朱将军过奖了……实在是愧不敢当,严某只不过是尚存几分对于杨家的感恩罢了。”严可求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以前,他与淮南军之中的武将们一直没有什么深交,朱瑾对他这般示好,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他知道朱瑾也算是一名有勇有谋的悍将,如果能够拉拢朱瑾,对于徐温来说,当然也是有利无害的。 看着朱瑾和严可求谈笑风生的样子,李盛不由得摇了摇头,提醒徐知诰道:“二公子,依我看,张将军今天没有达到目的,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关于淮南军政大权的争夺还远远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以后的斗争可能会更加激烈,甚至于更加血腥……下一步,他很有可能会想方设法削弱令尊大人手中的权力,甚至会解除令尊大人对于右牙军的控制权,回去之后,你最好提醒令尊大人,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这个……我明白,多谢兄弟你提醒,回家之后,我立刻就向义父汇报今天的情况。”徐知诰怔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张颢绝不是省油的灯。 果然不出李盛所料,第二天,左牙都指挥使张颢就以幼主杨隆演的名义下令,以防范吴越军的偷袭为由,委任徐温为浙西观察使,让他去镇守润州,张颢也开始学习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对于张颢的这个安排,徐温不置可否,不过,他并没有公开违拗,而是立刻就召集了他的几个儿子和府中的一些幕僚,征询他们的意见,谁想跟他一起去润州,在徐温看来,这是一个宝贵的历练机会,如果能够获得一些战功,将来就可以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作为徐温的嫡长子,徐知训毫不犹豫地主动请缨道:“父帅,孩儿愿意随您一起去润州!” 既然徐知训表态了,一直与他沆瀣一气的徐知询也随声附和,愿意跟随父兄一起去润州。徐知诰本来还有些迟疑,一见徐知训和徐知询都争先恐后,他也不甘落后,在徐温面前表了态,他自认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获得一些战功。 于是就轮到徐温麾下的幕僚们发言了,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良机,可以趁机远离广陵城这个是非之地,在润州积蓄自身的力量,然后以不变应万变。 李盛却提醒道:“徐将军,如果您不再担任右牙军都指挥使,而是奉命去镇守润州,恐怕会对您不利……以卑职看来,张颢将来一定会把弑杀弘农王的罪名推在您的身上。” 此言一出,徐温禁不住怔了一下,思忖了片刻,徐温顿时大吃一惊,道:“小李子,你说的果真很有道理,幸亏你提醒了!可是,本将军既然已经接到了幼主的命令,又能怎么办呢?难道本将军可以抗命吗?那不是授人以柄吗?” “这个其实并不难,徐将军,您完全可以逼迫张颢收回成命。”李盛提议道。 “怕什么?就算他血口喷人,那些文武官员们能够相信他的鬼话?”徐知训对此很不以为然,只要是李盛的观点,他都要反驳一番。 第二五四章 谣言止于智者 “别忘了,到时候,徐将军已经离开广陵城了,张颢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在他的淫威之下,文武官员们即便是不相信张颢的话又能怎么样呢?”李盛解释道。 “是啊,到时候,本将军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本来就是张颢那厮弑杀弘农王的,到时候,他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反而诬陷是本将军杀了弘农王杨渥。”徐温顿时恍然大悟,这件事原来是一个陷阱,张颢那厮着实够阴险的。 “更何况,张颢现在已经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他假借幼主的名义下令各路大军讨伐徐将军,为弘农王复仇,那可就麻烦了。”李盛进一步提醒道。 “如果那样,父帅,你就带领润州的大军跟他拼了。”徐知训依然信心十足。 “可是,润州的将士们能够听从徐将军的指挥吗?”李盛肃然地望着徐知训。 “是啊,既然张颢让父帅去润州,那厮或许早就有所准备了。”徐知诰皱了皱眉,他心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样一来,徐温也有些担心了,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徐知诰对于李盛比较了解,知道他的鬼点子多,便催促道:“小李子,既然你想到了这一点,你就一定有办法,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出来听听。” “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其实,无非就是要靠一位能言善辩的人去说服张颢,不过,只靠他一个人也不够,还要拉上李承嗣一起去,因为,李承嗣也是淮南军之中的一员虎将,而且此人与张颢的私交很不错,有李承嗣出面,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既然如此,我们毫无疑问应该请严先生出面了。”徐温顿时想起了严可求。 李盛微笑着点了点头,严可求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众人自然毫无疑义,只不过徐知诰却有些不情愿,他并不希望看到严可求越来越得到义父徐温的信赖。 十几年前,割据兖州的朱瑾遭到了朱温的攻击,不得不向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求救,李克用便派李承嗣率三千骑兵驰援,不料却遭遇了一场惨败,导致李承嗣与河东军完全隔绝,朱瑾与李承嗣以及河东将领史俨一起投奔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李承嗣被杨行密任命为淮南行军副使。 杨行密从此便得到了李承嗣和史俨这两位河东军中的著名骁将,淮南军更是从此拥有了战力不俗的沙陀骑兵。现在,李承嗣在淮南军之中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就连张颢也要让他三分。 第二天,严可求就带着张颢和李承嗣一起来到了徐温的府邸,探望他的病情,跟随张颢同行的还有几十个一脸杀气的侍卫,参与迎接张颢一行人的李盛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有些好笑,徐温根本就没想过要在自家府邸里埋伏下刀斧手对张颢下手,张颢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严可求看了看躺在锦榻上面容憔悴的徐温,不由得轻叹一声,又一本正经地对张颢说道:“张将军,卑职听说您要将徐将军调到外地去,可是,您也看到了,徐将军目前尚且有病在身,不宜远行。这几天里,整个广陵城的街头巷尾都在流传一些谣言,说是您想要夺去徐将军的兵权,然后在外地把徐将军杀死……常言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如果有很多人都这么说,对于您的名声很不利啊。” 张颢顿时颇为不悦,辩解道:“严先生,那些只是谣言而已,又不是本将军的真实想法,难道你也会相信那些谣言?可是,既然谣言已经产生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谣言止于智者,卑职当然不会认为您会真的对徐将军不利!”严可求笑道。 “那是自然,徐将军乃是淮南军的中流砥柱,张将军怎么会干这种事呢。”李承嗣与张颢私交密切,当然要替张颢多说几句好话。 严可求瞪着眼睛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质问徐温道:“徐将军,您是深受先王器重的老将,当年的三十六英雄之一!现在,我们刚刚拥立幼主不久,内忧外患层出不穷,正是多事之秋,您怎么可以抛下幼主不管而去外地呢,如果您那样做,还对得起先王临终前对您的托付吗?” 徐温已经明白了严可求话中的深意,旋即装模作样,与他一唱一和道:“如果幼主还需要老夫这把老骨头,老夫哪里敢不舍生忘死以报答先王的知遇之恩!” 说着说着,徐温居然涕泪俱下,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令人同情,不过,张颢和李承嗣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他们俩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在问候着徐温的家人,这个老家伙,这次真是便宜你了,瞧你这可怜样子,不妨暂且让你留在广陵城里多活些日子,以后再找个机会对付你,早晚要了你的命! 这样一来,装病一番的徐温最终如愿以偿地留在了广陵城,没有前往润州,对他来说,可谓是逃过了一劫,这件事也让他对于年轻有为的李盛更加刮目相看。 离开徐温的府邸之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出了很远,张颢这才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怒道:“该死的大头巾,总是跟老子对着干……老子早晚要杀了你!” “张将军,既然你打算杀了这个大头巾,事不宜迟,必须早做打算……这个严可求可不是一般的幕僚,此人心思缜密,阴险狡诈,如果不尽早除掉他,必将会后患无穷啊。我们可以派一个武艺高强的杀手连夜潜入严可求的府里,伺机行刺,不过,刺客必须是个死士,一旦失败,不要泄露我们的事情。”李承嗣提出了一个妙计。 张颢闻言顿时颇为赞同,这果真是一条妙计,严可求只不过是个幕僚而已,他的府上并没有卫兵保卫,他家里的家丁更是根本就不足为虑,今晚,张颢就打算要了那个大头巾的狗命! 第二五五章 单相思 夜色笼罩下的广陵城,万籁俱寂。忙碌了一整天的老百姓们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即便是那些喜欢在夏季的晚上去青楼厮混的纨绔子弟们,也几乎没有这么晚还在街头流连忘返的。偶尔有几声低低的脚步声在街头响起,也是来自那些负责巡夜的更夫。 只有这些更夫们,无论在什么样的天气里,每天都要在夜里按时走过那一条条寂静的街道,敲着单调的梆子声,传达着每个时辰的更替,千篇一律。不过,对于广陵城的老百姓来说,这样的梆子声虽然有些单调乏味,却意味着广陵城仍然太平无事,附近还没有战事发生,在这样动荡的乱世里,这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这一晚,梆子声仍然在有规律地响起,可是,就连月亮都黯淡无光,正应了那句话,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从黑暗处目送着一个更夫渐渐地远去,这才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戴着一个蒙面巾,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严可求府邸。 这个宅院还算宽敞,只是,院墙并不高,对于这个蒙面汉子来说,越过这堵墙绝非难事,此刻,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厉的凶光,被蒙面巾遮盖住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冷笑,他的心里则在盘算着稍后应该怎么行动,一旦得手之后,如何才能全身而退,逃出来之后应该选择哪条路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作为张颢麾下的一个死士,他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在这个年代,一般的平头百姓就连饭都吃不饱,一天只吃两顿饭,为了生存,有的人家不得不将十几岁的女儿卖给大户人家作为小妾或者婢女,有人甚至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了青楼,然而,这个蒙面汉子和那些其余的门客则是一日三餐,有时候还能喝酒吃肉甚至逛逛青楼。 因此,这些门客早就做好了随时为张颢献出生命的准备。为此,他甚至随了主人的姓氏,改名为张显,在张颢的所有门客中,他的武功是最好的,而且,他的人品也很不错,深得其余的门客们敬重,所以,这次行动,张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张显,张颢甚至对张显许诺,一旦他得手,就会把张颢府中最漂亮的侍女小莉许给他。其实,张显一直对小莉情有独钟,还有几个门客也对小莉很有些倾慕。 可是,张显也只是单相思而已,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岁了,不过,以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门客的身份,没权没势,他还从来没有勇敢地向小莉表白过,他也不知道小莉到底是什么想法。只要今晚他能够杀掉严可求,小莉就是他的人了,想到这里,张显禁不住热血沸腾,他的一只手已经握紧了刀柄,他四下里又看了看,然后就小心翼翼地开始了行动。 轻轻地一跃而起,张显就攀上了院墙,他向院墙里面看了看,恰好附近并没有人,然后他就悠然地跳了下去,借助夜色的掩护,张显一步步地向院子的深处行进。虽然张显并不知道严可求到底住在哪个屋子里,可是,他却发现这个院子里此刻仍然有一间屋子在亮着灯,这就说明那间屋子里面肯定是有人,即便严可求不是在那间屋子里,但是,张显也可以通过那个屋子里的人得知严可求到底睡在哪间屋子里。 于是,张显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到了门口,他却发现,这间屋子的门关得很严实,如果他用手中的钢刀破坏那个门栓,恐怕就难免会惊动屋子里的人,所以,他只好另辟蹊径,他观察了一下四周,顿时灵机一动,毫不费力地跃上了这间屋子的屋顶,悄无声息地揭开了几片屋瓦,然后就仔细地向下看了看,看样子,这里很有可能是严可求的书房,只是,还有一个家丁模样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坐在卧室门外的一个凳子上打着盹,显然他是在保护着自家主人。 张显的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看情形,那个大头巾此刻还没有睡觉,而是在书房里面熬夜,也不知道他是在干什么,不过,自己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杀了这个该死的大头巾,自己就完成任务了,就可以回去向张将军交差了,然后,他就可以把小莉这个俏佳人娶到手了,嘿嘿嘿…… 想到这里,张显不再迟疑,就像燕子一般轻轻地飘落下去,不过,那个在书房门外打着盹的家丁并没有睡踏实,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发现有个黑影闪过,于是,那个睡眼惺忪的家丁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只是,他刚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就被张显扭断了脖子,只是传出了一声很轻的“咔嚓……”脆响。 张显又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同时,他的钢刀也已经出了刀鞘。 严可求当然就在这间书房里,他原本正在用毛笔写着一些什么,当他听到动静转过头之时,立刻就看见了目露凶光的蒙面刺客和他手中那寒光凛凛的钢刀! “你……你是什么人?你深更半夜潜入本官的府上,到底是要干什么?”严可求将手中的毛笔扔在桌案上,长身而起,虽然事发突然,他却依然冷静,一边提问,一边拖延时间,思索着对策。 “啪……”的一声,烛花突然间爆燃,严可求早就习以为常,那个蒙面刺客倒是怔了一下,他毕竟是做贼心虚,可是,他却感觉到眼前这个大头巾的胆识非同一般,所以,他不能犹豫,必须尽快下手。 “还用问吗?你们这些大头巾就是少见多怪,凡事总要问个明白……老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强盗,老子来这里无非就是想要了你的狗命,然后再拿走一些金银财宝。” “既然你是强盗,那我把金银财宝给你一些不就得了?只求你饶我一命!怎么样?”严可求已经听出来对方话语中的破绽。 第二五六章 赤子之心 严可求不动声色,继续逢场作戏,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猜测这个刺客的来历。 “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想跟我讨价还价?快快受死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老子可没时间跟你废话。”张显一边催促着,一边向着严可求步步逼近。 “你真的是强盗?鬼才会相信你的话,如果你是强盗,你杀了我,谁能告诉你我家的金银财宝放在哪里?你是张颢派来的吧?哼……”严可求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冷笑了一下,这个杀手根本不在乎钱财,而是想要他的命,在广陵城里,除了张颢,还会有谁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反正他已经处于生死攸关之际,他也没必要跟这个刺客拐弯抹角。 张显做贼心虚,虽然隔着一层蒙面巾,他眼中流露出的惊讶还是没能逃过严可求的眼睛。此刻,严可求已经了然于心,但他却凛然不惧,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幸免,这个蒙面杀手绝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强盗,此人的幕后指使者极有可能是对他恨之入骨的张颢。 “我是个文人,文人有文人的死法……弘农王尸骨未寒,淮南幼主杨隆演刚刚继位不久,作为对杨家忠心耿耿的幕僚,我却要不得不先走一步了,壮士,请你容我先给幼主写一封绝笔信告别。”说完,严可求一本正经地对张显拱了拱手。 “大头巾,你可真够麻烦的!你都要死了,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好吧,就算是满足你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老子暂且答应你吧,你抓紧时间,赶紧写吧,别磨磨蹭蹭的!”张显已经不耐烦了,用刀尖指着严可求,催促他赶紧动笔。 严可求毫不畏惧,也不再央求,此刻,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龙飞凤舞,奋笔疾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严可求要通过这份绝笔,提醒幼主杨隆演小心提防张颢这个野心勃勃的奸臣,他还建议杨隆演以后多多倚仗右牙指挥使徐温,凡事多与徐温商量。他甚至还在这份绝笔中建议杨隆演以后礼贤下士,虚心纳谏,轻徭薄赋,富国强兵,打造一支足可以自保的军队,拳拳赤子之心一览无遗。 张显是个武艺高强的死士,虽然让他写文章有些勉强,但他却能识字,原本他既有些急躁又有些担心不能全身而退,可是,当他看到严可求的这封绝笔情真意切,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对于杨隆演的忠诚,对于淮南军政大局的担忧,很有一种壮志未酬身先死的遗憾,看到这些,张显不由得心中一动,如果他再继续看下去,恐怕就要热泪盈眶了,看不出来,这个大头巾还真是有几分忧国忧民的情怀。 看到严可求如此从容不迫,张显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将手中的钢刀放回到刀鞘里,肃然道:“严先生,人们都说您是德高望重的智者,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即便是在生死攸关之际,您还在惦记着幼主,心系天下……罢了,在下实在是不忍心杀您,请恕在下方才过于鲁莽。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严可求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百感交集,想不到这个刺客居然是个有着妇人之仁的奇葩!他居然捡了一条命,真是出乎意料,就连他手中的毛笔都“当……”的一下子掉在了桌案上。 片刻之后,严可求这才恢复了理智,眉头一皱,道:“多谢壮士不杀之恩!可是,你回去之后,怎么向张颢那厮交代?以他的性格,他恐怕不会放过你的。” 张显笑了笑,道:“在下不会回张将军那边的,我当然知道,一旦我回去,会是什么结果。不过,张将军也不敢对我狠下杀手,他知道,我的表哥杜飞扬乃是陈希夷大师的得意门生,堪称当世一流高手。但是,在下并不后悔,今晚与严先生见面,在下学到了许多,着实是受益匪浅,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可惜以后很难当面聆听严先生的教诲了,张将军以后恐怕还会派别人来刺杀你,别人就不会像我这么心软了……好了,在下这就告辞了,严先生,以后多多保重!” 说完,张显拱了拱手,就要转身离开,严可求却喊道:“且慢……等一等。” 张显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说道:“严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趁着我还没后悔之前,你就赶紧说吧。” 严可求连忙从位于书房一角的一个柜子里取出来两个白花花的银锭,塞进了张显的手里,正色道:“大恩不言谢……严某只是一个普通幕僚,为官多年,虽然不敢说自己两袖清风,却也没有贪墨过国家的财产,这是严某的一点心意,聊表寸心,不成敬意,还请壮士务必笑纳,将来,你一路上也少不了各种花销。” 张显迟疑了一下,这才将这些银锭塞进了怀里,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希望我们后会有期。”说完,旋即拱了拱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间书房,出了门,他的身体就一跃而起,立刻就消失无踪。 严可求看了之后顿时大惊失色,此人的武功居然如此高深莫测,再看看死在门外的自家家丁,严可求顿时感觉颇为后怕。这时,一阵晚风吹过,严可求的后背不经意间泛起一阵凉意,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了,好险啊! “来人啊……救命啊,有刺客!”严可求连忙声嘶力竭地呼喊,这个书房可是不能再继续逗留了,严可求旋即向着他的卧室跑去,心里犹在担心不已,那个刺客千万别再回来了…… 几个犹在酣睡不已的家丁听到主人的呼救声,立刻被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麻利地披上了衣服,随手抄起身边的棍棒或者叉子,向院子里冲了出去。 第二五七章 先下手为强 几个年纪轻轻的侍女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用被子裹住了全身,她们生怕歹人闯进屋子里看见自己。转眼间,严可求府邸的院子里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张显离开严可求的府邸之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严可求决定报案,自己家里一个忠心耿耿的家丁死于非命,他岂能无动于衷?那样的话,家里的其余家丁和侍女们会怎么看自己?不过,严可求也知道即使他报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这件事的幕后指使便是左牙都指挥使张颢,最后的结果必定是不了了之。 严可求躺在卧室里的锦榻上辗转反侧,虽然他彻夜未眠,可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这次深夜遇刺,他虽然幸免于难,只不过是有惊无险,但他也知道,昨晚他实属侥幸,张颢已经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虽然这次便宜了他,但是张颢必定还会想方设法谋害他,要想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颢目前在淮南一手遮天,要想除掉他,只能选择刺杀! 可是,严可求也有自知之明,他只不过是个幕僚而已,人微言轻,要想达到目的,他必须与手握重兵的徐温联手,他们俩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他们就可以联袂出击!严可求一直苦苦思索,直到天色大亮,这才草草地洗漱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上两个手持铁棍的强壮家丁,顶着黑眼圈去了徐温的府邸。 为了在路上不被张颢的人发现,严可求特意找了一辆马车,他自己坐在车厢里,两个带着铁棍的家丁则是守在车厢外面。 徐温一听说严可求登门拜访,连忙亲自去门口迎接,就连严可求都有些受宠若惊,一看严可求的脸色,徐温就知道他昨晚肯定没睡好,他这么早就来找自己,必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徐温带着严可求进了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后,严可求便开门见山地陈述了昨晚的经历,以及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他们与张颢已经不共戴天,水火不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动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听了严可求的话,徐温也深有同感,其实他也正有此意,既然张颢已经率先出手了,他们也不能任人宰割,否则,不仅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就连自己的家人也会成为张颢的刀下之鬼,甚至还要殃及到自己这一阵营里的党羽们,那时候,广陵城里必定会血雨腥风,人头滚滚,可以说,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考虑到一些细节,徐温不由得眉头一皱,沉声道:“这件事必须一击必中,否则,恐怕就要引起右牙军与左牙军的火并,到时候,难免会殃及到广陵城里的许多无辜百姓……只是,到底用谁来担当起这个重任?不知严先生有何高见?” 严可求早就猜到徐温会这么问,他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不慌不忙地答道:“卑职认为,钟泰章可担大任,他是左监门卫将军,负责朝堂的安全,届时,只要张颢出现在朝堂上,钟泰章就可以带人将逆贼张颢就地正法!” “可是,钟泰章会不会帮我们?他……他值得我们信任吗?”徐温仍然有些担心。 “徐将军,您大可不必担心,据卑职了解,钟泰章为人还算是有点正义感,在一次宴会上,他曾经私下里对卑职透露过,他对张颢颇有些不满……只要您派一个心腹对钟泰章晓以利害,他必定会帮我们诛杀逆贼张颢。”严可求对此信心十足。 徐温喜形于色,搓了搓手,道:“那就好……我有个亲信叫做翟虔,恰好是钟泰章的同乡,这件事,就交给翟虔去办吧。” 既然计议已定,徐温立刻就派翟虔去联络钟泰章,这天傍晚,翟虔就回来复命,钟泰章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徐温闻言喜不自禁,下一步,就应该挑选出一些忠心耿耿的死士,然后再制定出具体的行动计划。其中,最重要的则是人选问题。 徐温有着自己的考虑,为了确保这次刺杀行动获得成功,必须有右牙军这边的人员参加,至于钟泰章那边的人,徐温还不能完全信任,即便是对于钟泰章本人,徐温也有几分猜疑,毕竟他们俩平日里并不熟稔,对于这种重大行动,还是要准备充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那可就是被抄家灭族的惨祸。 思忖了一番之后,徐温决定,从右牙军中抽调十个有勇有谋的壮士,负责刺杀张颢,然后再由钟泰章挑选二十个壮士,他们负责对付张颢的侍卫和同党,其实,如果让钟泰章的手下去刺杀张颢,徐温很担心他们下不去手,因为他们平日里一直是担负着保卫朝堂的职责,关键时刻,他们未必肯对昔日的袍泽狠下杀手。 由于早就久负盛名,李盛和马仁裕被徐温选中了参与这次刺杀行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马仁裕颇为自豪,他本来就是徐知诰的侍卫,早就把这条命卖给徐家了。在他看来,他能够亲身参与这么重大的行动非常荣幸,一旦成功,他必定会获得许多殊荣,即便是遭遇不测,也是无上荣光,徐温以后也会善待他的家人。 李盛却有些叫苦不迭,徐温居然把他当成了一个死士,其实,他更愿意为徐温出谋划策,这样可好,弄不好自己一不小心就可能会一命呜呼,好不容易穿越了一次,我容易吗我?可是,既然徐温已经下了命令,李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现在,李盛终于体会到了荆轲刺秦时“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那种悲壮感……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天半夜,徐知诰就把包括李盛与马仁裕在内的十个壮士送到了钟泰章那边,他们要与钟泰章等人歃血为盟。 第二五八章 打蛇随棍上 一路上,李盛和徐知诰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样的苦差事,徐温绝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做。 对于这种歃血为盟的场面,李盛以前只是在后世里的影视剧中看过,现如今,他却是亲身参与其中,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瞬间就传遍了全身,他心中原本的那些委屈顿时就烟消云散,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应当在这种乱世中立下不世之功! 看着众人信誓旦旦的样子,徐知诰走到钟泰章的身边,低声说道:“钟将军,我爹有些担心,他老人家说,我们徐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一旦功败垂成,后果不堪设想啊……与其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还不如就此罢手……” 钟泰章顿时板着脸打断了徐知诰的话,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弟兄们的誓言已经说出口,难道还可以食言而肥吗?二公子,这样的话,请你以后不要再提!” 徐知诰闻言顿时脸色一红,讪讪地笑而不语,其实,这是徐温叮嘱他这么说的,徐温还有点怀疑钟泰章杀张颢的意愿不够坚决,特意让徐知诰试探一下钟泰章的心思。现在看来,徐温的担心是多余的,就连徐知诰都认为义父过于多疑了。 于是,众人按部就班,埋伏在朝堂内外,枕戈待旦,这一晚上,李盛几乎是彻夜未眠,他也不想睡觉,几个小时之后的行动一旦失利,自己就可以长眠不醒了,好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叮嘱过乐平公主和洪飞虎,收拾好细软,一旦见势不妙,赶紧就乘马车趁早离开广陵城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次日清晨,在一百名左牙军亲兵的护卫下,张颢骑着一匹乌骓马向着朝堂的方向缓缓行去,眼瞅着就要到了,作为一名骁勇善战的百战悍将,张颢却忽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威胁存在于四周,可是,一时间,他又不能确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于是,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就连紧随其后的亲军指挥使张水业也不由得怔了一下,旋即开始凝神戒备。 这时,钟泰章忽然从前方不远处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将双手并拢到胸前,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道:“卑职钟泰章,拜见张指挥使……由于弘农王刚刚暴毙不久,卑职已经奉命加强了戒备,为了安全起见,卑职愿意亲自为张指挥使牵马坠蹬。” 张颢闻听此言,原本的戒心这才减少了几分,但他也不想让钟泰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牵马,只是淡淡地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加强广陵城里的戒备是应该的,辛苦钟将军了……不过,马上就要到地方了,本官就不劳烦你了。” “张将军不必客气,为您牵马坠蹬也是应该的,卑职今后只想在鞍前马后为都指挥使效力……只求都指挥使大人以后多多提携卑职就行。”钟泰章一边故意满脸堆笑着献殷勤,一边伸出手拉住了张颢坐骑的马缰绳,装出一副诚心诚意的表情,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马前卒。 “你……不要靠近!”张水业的手已经握住刀柄了,他本来想拦住钟泰章,正琢磨着该不该指挥亲兵们将钟泰章拿下,这时他却看到了张颢给他使的眼色,顿时又觉得那样做似乎不妥,那后半句话就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拦住钟泰章,毕竟对方是左监门卫将军。 张颢刻意憋住要放声大笑的冲动,既然钟泰章要给自己牵马坠蹬,他也不加以阻拦,他感觉很受用,当年杨行密临终前,钟泰章也曾经参与过拥立杨渥继位的事情。张颢却没想到,身为左监门卫将军的钟泰章,以前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今天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表忠心,愿意给自己当马前卒。 此刻,张颢心中得意至极,几乎要飘起来了,既然姓钟的现在才知道来给自己献殷勤,那就不妨给他一个机会,大不了以后给他一些赏赐,将他明升暗降,然后调离左监门卫这个要害岗位。 张颢不无得意地对亲军指挥使张水业笑了笑,对他摆了摆手,张水业这才闪在了一旁。张颢身后的亲兵们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对钟泰章有几分鄙视,姓钟的终于是看出了门道,知道张将军以后就要独揽淮南军的大权了,所以这家伙现在就来拍马屁,果真是不知羞耻,呸! 钟泰章却不以为意,一边给张颢牵马一边有说有笑,故意分散张颢的注意力。 张颢最近也正打算拉拢一些文武官员,对抗右牙都指挥使徐温,虽然他现在占据了明显优势,可也不敢说就能稳操胜券。张颢今日见钟泰章居然对自己如此溜须拍马,便想趁机将钟泰章拉入自己的阵营,那样的话,以后他在左监门卫就有了自己人,对于徐温的胜算无疑也就多了几分。 张颢略作沉吟,笑眯眯地看了看钟泰章,道:“钟将军,算一算,我们已经有些日子没坐在一起喝酒了……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里,本官着实有些忙碌。” 听话听音,钟泰章会意地笑了笑,立刻打蛇随棍上,满脸堆笑着回应道:“可不是嘛,都指挥使大人,自从拥立弘农王继位之后,您就忙得脚不沾地,一直肩负着辅佐弘农王的重任……作为属下,卑职也真不敢轻易去打扰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没关系,钟将军,以后,你想来就来,本官难道还能让你吃闭门羹吗?嘿嘿……”张颢看了钟泰章一眼,笑了笑。 既然钟泰章这么会做人,聊着聊着,张颢也就不再感觉到彼此之间有什么隔阂了。不过,钟泰章说到了拥立弘农王杨渥的事情,当时他也是其中之一,这却让张颢有些心虚,毕竟正是张颢自己派人弑杀了杨渥,反而称其是暴毙。 第二五九章 政变 那种掩耳盗铃般的复杂感觉,竟然让张颢禁不住老脸一红。张颢和钟泰章的谈兴越来越浓,不经意间,众人已经到了朱红色的朝堂门口。这时,张颢却发现,守在门口的卫兵似乎是一些新面孔。 张颢又仔细地看了看四周,作为一个百战悍将,他已经从多年来的战场厮杀中锻炼出了一种敏锐的直觉,那就是对于危险的警惕,此刻,他忽然间有些惊异,就连跟随他多年的坐骑乌骓马都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嘶鸣,张颢顿时眉头一皱,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把子。 左监门卫将军钟泰章见张颢脸色一变,不等他说话,就昂首挺胸,信誓旦旦道:“都指挥使大人,请您尽管放心,守在朝堂内外的弟兄们都是卑职的袍泽……从今往后,除了您之外,谁都不许带着亲兵进入朝堂大门之内。只要卑职有一口气在,这朝堂之内,就没有人能危及到您的安全!” 张颢闻言这才放松了一些,顿时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轻轻挥了挥手,道:“那样也好,值此非常时期,必须防患于未然……我们淮南正面临着内忧外患,可不能再经历过多的动荡了!我们这就进去吧,今天晚上,我们再一起喝酒!” 说完,张颢便带着亲兵们鱼贯而入,一直走到了朝堂前二十步左右,张颢这才对张水业挥了挥手,示意他带着亲兵们在朝堂外整队等候,钟泰章对张颢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张颢则昂首挺胸地踏上了朝堂前的汉白玉台阶。此刻,陆续有文武官员相继来到了朝堂,他们对于守候在朝堂之外的那些张颢的亲兵们早已视若无睹,有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有的人则是敢怒而不敢言。 此时,一些文武官员已经先到了朝堂,那些属于张颢派系的文武官员一见张颢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连忙纷纷施礼,即便是那些平日里与朱温走得较近的文武官员也是对张颢微笑面对,毕竟在这个商议整个淮南军政大事的场合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似乎一切如常,张颢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向四周看了看,寻找着严可求那个该死的大头巾,奇怪的是,这个大头巾此刻却并没有在场,往日里,他可一直都是早早到场的,难道他是被张显那个可耻的叛徒吓破了胆?虽然那个叛徒刺杀未遂,但却打草惊蛇了,大头巾居然不来议事了,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老子暂且让你多活一天,早晚要了那个大头巾的狗命。 张颢促狭地笑了笑,眼角的余光却忽然发现左监门卫将军钟泰章居然也进来了,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平日里他是不进朝堂的,今天他是来保护自己的吗?姓钟的还真是会做人,嘿嘿…… 张颢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忽然感觉四周的光线一暗,朝堂的大门居然“吱呀……”一声关上了。 张颢眉头一皱,正要回头看一看,却感觉到寒光一闪,一把长剑突然向他的后背刺了过来,那是钟泰章手中的长剑!张颢大吃一惊,旋即侧身闪避,同时又握住了刀把子,可是还没等他将佩刀从刀鞘里抽出来,两侧忽然又响起了一阵“哧哧……”的破空声,几支弩箭从朝堂的两侧闪电般射了过来。 张颢的朝服下穿着锁子甲,这是由西域传入中原的一种铠甲,虽然能够挡住来自十步之外的弩箭,但却卸不去弩箭疾飞而至的冲击力,张颢闷哼几声,顿时就失去了重心,更是在钟泰章的迅猛攻击下,连续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地上。 张颢毕竟是百战之将,趁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地躲开了钟泰章的凌厉攻击,旋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拔出佩刀,就要向朝堂的门口冲去,这时,一个身穿明光铠的少年手持利刃,杀气腾腾地向张颢猛扑了过来,赫然正是李盛! 其余那些昨晚与李盛一起歃血为盟的壮士们也都从朝堂的两侧冲了出来,与那些试图保护张颢的武将们缠斗在一起,朝堂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喊杀声。那些忠于张颢的文官们此刻却只是在一旁大声呼救,但却无人敢上前一步,有人甚至躲到了朝堂的一角,浑身瑟瑟发抖。文官一般都比武将们聪明些,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场政变,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张颢禁不住怔了一下,虽然他知道李盛只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芝麻官而已,可是,他对于李盛的武功还是有所耳闻的,他更知道李盛是徐温那边的人,现在,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右牙都指挥使徐温那厮设下的圈套。 一念及此,张颢顿时恨得牙根痒痒,只要他能够全身而退,他一定要杀光徐温全家,鸡犬不留!然而,张颢却忽然对李盛有了一丝忌惮,他看到了李盛眼中的一种杀气,那是一种舍我其谁的杀气! 片刻之后,张颢这才渐渐地恢复了镇定,他已经看出来,在这诺大的朝堂里,只有大约三十个敌人,只要他的亲兵们冲进来,这些敌人也就成了瓮中之鳖,所以,只要他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他的亲兵们就会杀光这些敌人,最后的胜利仍然将属于他! 原本守在外面的张水业听到朝堂里传出的嘈杂声音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带着身边的亲兵们冲进了朝堂里,可是,这些亲兵们刚刚推开朝堂的大门,就有许多弩箭迎面射来,那种“哧哧……”的破空声听起来非常刺耳,就在眨眼间,已经有十几个亲兵倒在了门槛旁边,这样一来,反而一时间拖延了他们进入朝堂的时间。 那些其余的亲兵只好踩着袍泽的身体冲进了朝堂,甚至有几个本来没有死的亲兵反而死于袍泽的踩踏之下,有着浓重血腥味道的鲜血迅速向四处流淌。 第二六零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很快,鲜血就洒满了朝堂外面的汉白玉台阶,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在朝堂门口,左监门卫将军钟泰章手持一把长剑大开杀戒,几个试图从他身边经过的张颢亲兵,被他几乎一剑一个相继砍翻在地。 实际上,张颢的亲兵都是一些经过战阵考验的精锐士卒,可是,钟泰章当年也是一员猛将,否则他也不会被任命为左监门卫将军这样的要职。钟泰章越战越勇,很快,他的身上就溅得鲜血淋漓,不过,大部分都是张颢的亲兵的献血。 此刻,钟泰章已经杀红了眼,他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看起来就像是收割生命的恶魔一般。一时间,围着他鏖战的张颢的亲兵们反而占不到任何便宜。 “给我杀……杀光他们!”张颢一边和李盛交手,一边大声怒吼,气焰嚣张。 看到自己的亲兵们手持兵刃冲进了朝堂,张颢的信心更足了,经过一番试探,他不认为李盛是他的对手。虽然李盛手中的刀是一把好刀,李盛的刀法很凌厉而且也很娴熟,然而,在这种生死搏杀的经验方面,李盛却与自己不可同日而语,张颢毕竟是从战场上一路拼杀出来的百战悍将,相比之下,李盛还是嫩了点儿。 朝堂里乱作一团,张颢的党羽和他的亲兵们都被钟泰章手下的那些壮士们拦住了,一时间还不能冲过来保护张颢,好在张颢现在还略占上风,但是,李盛却不思退却,反而一心想手刃张颢立下首功。为此,李盛甚至用上了陈抟老祖传授给他的一些绝技。 经过这么久的苦练,李盛的武功已经有了明显的进展,就连张颢也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小子果真是个难啃的骨头。然而,张颢现在却并不想恋战,他虚晃一招就要冲向朝堂的大门。 “哪里走?姓张的,你给我站住!”李盛大声怒喝,紧握着百炼刀追了上去。 李盛深知这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岂能轻易放走张颢那厮?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太祖的那首诗“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一旦张颢逃出生天,别说是徐温全家上下,就连他自己也是难逃一死。 几个张颢的亲兵见李盛在张颢的身后穷追不舍,连忙一拥而上,拦住了李盛,这些亲兵之中有持刀的,也有用枪的,他们本来就是左牙军之中的精锐士卒,配合默契,连忙从上下左右各个角度攻击李盛,这样一来,一旦李盛露出破绽,就立刻会倒在这些亲兵的兵刃之下。 不过,李盛却是艺高人胆大,面对这几个亲兵的围攻,李盛不慌不乱,使用了“夜战八方”式,百炼刀上下翻飞,舞动得虎虎生风,刀光闪处,立刻就砍断了好几个敌兵手中的兵刃,一个敌兵手中的长枪甚至被削成了木棍,那个敌兵顿时大吃一惊,他这一犹豫之际,却被李盛一脚踢得倒飞了出去,连着他手中的枪杆,一起砸在了身后的袍泽身上,那几个亲兵顿时都跌倒在地。 李盛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他的动作却毫不迟疑,一个箭步窜了过去,继续追赶张颢,同时,手中的百炼刀也不闲着,连续劈砍了几下,“噗噗……”声中,那几个倒地的敌兵都被他相继砍死,猩红色的献血沿着朝堂的地面汩汩流淌…… 其余的那些张颢亲兵们见状顿时被惊得无人敢于上前,这时,马仁裕也冲了过来,方才,他除掉了几名张颢的同党,此刻,马仁裕的身上也已经满是鲜血。 张颢已经逃到了朝堂的门口,此刻,他的身后便是自己的亲兵,他心中原有的紧张感这才减缓了几分。张颢见李盛一直在穷追不舍,不想在自己的亲兵面前丢脸,只好转过身来继续与李盛周旋。 然而,张颢想的是速战速决,他的一招一式都颇为霸道刚猛,他是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既想让这小子成为自己的刀下之鬼,又想在自己的亲兵面前炫耀一番,给那些行刺自己的人立威。只是,在朝堂门口附近人员密集,张颢的动作也很难完全施展开。 不过,这却很适合李盛刀法的发挥,他已经将陈抟老祖传授的刀法要旨烂熟于心,陈抟老祖的武功有个显著特点,那就是不动如山,动如雷霆,就像是后世里所谓的“唯快不破”,在这样人员密集的区域里,李盛的速度优势却完全体现了出来! 让张颢大吃一惊的是眼前这个年轻后生不光是刀法诡异,出刀也颇为凶悍,关键是他的速度之快,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张颢也自认在眼前这小子的这般年纪,恐怕连他武功的一半都不及,如果不能击败这小子,就算是他今天能够全身而退,也会很没面子,这让张颢确实大动肝火。 张颢圆睁双眼大喝一声,不再一味与李盛硬碰硬,而是卖了个破绽,引诱李盛向他猛地劈了一刀,他却迅速闪身,挥出一拳砸向了李盛的太阳穴。李盛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有点操之过急,但他却急中生智,手腕一转,百炼刀顺势朝着张颢的脖颈便是砍了过去! 李盛这用的是不惜与张颢同归于尽的打法,大不了一命换一命,他可不是吓大的!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以前只有别人刺杀他的事情,现在居然轮到他来刺杀别人了,而且他刺杀的居然是淮南军左牙都指挥使张颢。 因此,李盛在心里憋足了劲,今天,他一定要尽力完成任务,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盛敢做这种同归于尽的生死搏杀,张颢却没有这种魄力,因为他是堂堂的淮南军左牙都指挥使,他现在是淮南的真正统治者。 张颢不敢相信李盛这一刀的速度如此迅捷,于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颢不得不向后躲闪,这样一来,李盛面临的危险瞬间就已经解除了。 第二六一章 死无对证 然而,李盛却并不善罢甘休,依然以不可思议的动作继续欺身而进,如同影子一般紧紧地逼近张颢,那一刀居然诡异地砍断了张颢的左臂,剧痛之下,张颢顿时禁不住惨叫了一声,他势若疯虎,居然并不急着拾起他的断臂,也不急着包扎,而是用另一只手臂继续持刀与李盛搏杀。 不过,张颢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却没有注意到马仁裕已经突破他那些亲兵的阻拦,出现在他的背后了。张颢对李盛恨之入骨,他深知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废人,即便是能够活下来,他的那些党羽们还能继续对他俯首帖耳?那些淮南军的武将们还能继续服从的命令? 李盛看到马仁裕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故意向后退了一步,诱使张颢误以为他胆怯了,张颢果然向前扑了一下,不过,张颢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攻击李盛,马仁裕的铁锏就重重地砸中了张颢的脑袋,红色的鲜血和白色脑浆顿时迸裂出来,张颢晃了晃,这才“噗通……”一声倒在了朝堂上,那场面令人作呕,却也有着很大的震慑力。 “奸贼张颢已经伏法了,左牙军的弟兄们,你们的反抗已经没有意义了!”李盛大声怒喝,一边说,一边挥刀砍倒了两个试图抢走张颢尸体的敌兵,他那百炼刀的刀尖上尚在滴着血,看起来摄人心魄。 “投降者免死!左牙军的弟兄们,你们都是我们淮南军的袍泽,只要你们放下兵刃,我们既往不咎!”钟泰章大声宣布,说话间,他目光凛凛地扫视了一番在场的左牙军亲兵,既然张颢已经伏法,他不想继续杀人了,何况对方人数占优。 “弟兄们,别听他们胡说,我们跟他们拼了……为张将军报仇雪恨!”左牙亲军指挥使张水业恨得咬牙切齿,张颢平日里对他不薄,他当然要为张颢报仇。 那些左牙军亲兵此刻却惊慌失措,既然张颢已经被杀了,他们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为张颢卖命了,虽然他们的人数在朝堂里依然占着优势,可是,他们已经失去了斗志,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张水业下了命令,他们却没有人积极响应。这些左牙军亲兵们正在犹豫之际,大队大队的右牙军官兵却已经闻讯赶来,很快就围住了朝堂,带队的正是徐温的两个儿子徐知训和徐知询,看样子至少有三个都的兵力,这样一来,左牙军亲兵的人数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了。 “杀!杀!杀……”右牙军官兵们的喊杀声听起来令人胆战心惊,在日光的折射下,他们手中的刀枪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寒光,杀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弟兄们,跟我上啊……”张水业怒喝一声,挥刀就要冲向钟泰章,却被自己的手下在身后一刀砍下了脑袋,他那失去头颅的尸体喷涌出无数鲜血,“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的头颅则“咕噜噜……”地在地上滚动着,滚到了张颢尸体的不远处,那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似乎仍然在望着张颢,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随着一阵“铛啷啷……”的声音响起,左牙军的亲兵们纷纷丢下了兵刃,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跪倒在地,听天由命,只有几个张颢的死忠还在负隅顽抗,却被一拥而上的右牙军官兵们砍倒在地…… 李盛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总算是不辱使命,至于能够得到什么封赏,他并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可以回家与乐平公主团聚了。 这天中午,徐温亲自去那个别院拜访了杨隆演之母太夫人史氏,把弑杀杨渥之罪完全嫁祸给了张颢,史氏虽然早就对此心知肚明,徐温和张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史氏却只能装出一副对徐温感激涕零的样子,毕竟现在已经是死无对证。 徐温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亲兵端过来一个黑色的盘子,上面蒙着一块黑布,远远地就可以嗅到一股腥臭的味道,年龄幼小的杨隆演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捂住了鼻子。 “那……那是什么?”太夫人史氏颇有几分不解,她却猜测那个盘子里放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温冷笑了一下,道:“那是逆贼纪祥的首级,就是他受了逆贼张颢的指使,亲手弑杀了弘农王,此獠罪大恶极,已经被车裂于市,诛三族……太夫人,您看是否还要进一步追究下去?” “这……这就由你来全权负责吧。”看着那个盘子上的血淋淋的人头,史氏禁不住百感交集,既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恐惧,又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片刻之后,史氏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激荡的心情,“哇……”的一声大声哭泣了起来。 杨隆演也禁不住哭了起来,不过,他却是被那个盘子上的纪祥的头颅吓哭了。 “好了,太夫人,幼主,你们都节哀顺变吧……好在我们已经除掉了弑杀弘农王的主谋和从犯,弘农王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徐温虚情假意地出言安慰。 杨隆演这才止住哭泣,从胆战心惊的状态恢复过来,又帮助史氏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娘,您就别哭了……哥哥的仇已经报了。” 史氏渐渐地止住哭泣,可怜兮兮地看着徐温,哀求道:“徐将军,我们孤儿寡母过得不容易,没想到居然又遭到这样的飞来横祸,幸亏徐将军替我的渥儿报仇雪恨,以后,还望徐将军对我们多多关照……哀家永远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太夫人,您这是何出此言呢?一个,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差遣……徐某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徐温虽然有些心虚,但说起话来却信誓旦旦。 于是,新上任的幼主杨隆演任命徐温为左、右牙都指挥使,整个淮南藩镇的军政大事都由他来最终决策。 第二六二章 飞来横祸 徐温的智囊严可求被任命为司马,从此以后,淮南开始进入了徐温独揽大权的时代。 在血红色的夕阳下,半边天空都被落日的余晖染红,这个画面与广陵城里的血腥场景似乎遥相呼应。此刻,广陵城中东南西北所有方位的城门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广陵城里宽阔的街道上,除了杀气腾腾的右牙军官兵之外,见不到任何闲杂人等。偶尔可见有官兵骑着战马从街道中央风驰电掣般的经过,那些巡逻的兵卒们便警惕地将目光转过去,打量着正在远去的战马,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此刻的张颢府邸却已经成了修罗场,院子里的地上随处可见一颗颗正在滴血的人头,几乎一个个都是死不瞑目的表情。有的一看便知是正当壮年的汉子,有的则是年纪轻轻的小孩子,还有的则是徐娘半老的妇人,如今,作为张颢的家眷和下人,他们都是乱党逆贼,不分老幼,一律格杀勿论!至于张颢那些娇艳欲滴的妻妾和侍女,则都已经被官兵带走,从此沦为了官妓。 一些在平日里与张颢私交密切的文武官员们也是难以幸免,有的被抄家灭族,有的则是被关进了大牢里。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哀嚎声,寻常百姓家都已经将房门关得紧紧的,生怕招致飞来横祸。他们都知道广陵城变天了,昔日不可一世的张颢如今已经被满门抄斩。 当然,也有些与张颢只是偶有联系的大户人家早到了洗劫,谁让他们有钱呢?他们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王不仁便是其中之一。 广陵城的铜镜在当时全国闻名,甚至在唐代时成为了贡品,据说,唐玄宗特别喜欢广陵城的方丈镜,而王不仁恰好就是做铜镜生意的,他经常津津乐道的事情就是他家出产的铜镜是给唐朝皇室的贡品。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如今,王不仁的家里终于招致了一场飞来横祸。 已经年逾不惑的王不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徐知询却毫不理会,他鄙夷地瞥了一眼王不仁,这个老家伙表面上人高马大,性情粗豪,没想到却这般奴颜婢膝。 徐知询正要移步离开,王不仁却一下子抱住了徐知询的大腿痛哭流涕,恳求徐知询放过自己,徐知询实在是不耐烦了,猛地一脚将王不仁踢倒在地。 徐知询举起马鞭,对着王不仁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抽,嘴里还在怒骂着:“老匹夫,你已经死到临头了,居然现在才想到求老子放过你,早知如此,当初你为何勾结逆贼张颢?你赶紧给老子闭嘴……否则,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徐知询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王不仁那薄薄的白色长袍上,面对徐知询的淫威,王不仁连声惨叫,但他既不敢反抗,也不敢还口,只能捂着脸,将身体蜷缩起来,保护住要害部位,任由徐知询施虐。片刻间,王不仁就被鞭打得皮开肉绽,他的身上伤痕累累,不断地渗出一丝丝鲜红色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不仁的儿子王古朗虽然身材魁梧,却也不敢阻止徐知询,只是乖乖地跪在王不仁的身后,敢怒不敢言,他甚至不敢抬起头来,听着那令人心悸的“啪啪……”脆响,不多时,王古朗居然吓得尿裤子了,地上凭空就多出来一滩湿淋淋的尿液。 “你们爷俩都是窝囊废,瞅你们这点出息,居然吓得尿裤子了,嘿嘿……”徐知询不屑地看了看王古朗,冷嘲热讽一番,这才停止了鞭打王不仁,扬长而去。 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兵从后宅里拖出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妇,一边快步向着院子外面走去,一边趁机对那少妇上下其手,害得那少妇尖叫不已,王不仁和王古朗循声望去,顿时大惊失色,两人都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中痛苦不堪,那少妇正是王古朗的新婚妻子佘氏。 佘氏年方十七岁,她的娘家也是广陵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此女皮肤白皙,有几分姿色,身材小巧玲珑,婀娜多姿。更为难得的是,佘氏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她本以为嫁到了一个衣食无忧的豪门,却没想到突然间经历了这种巨变。 “夫君,救救妾身吧……救命啊……”佘氏被拖着经过王古朗的身边,满脸泪痕地看向王古朗,嘶声叫喊。 王不仁此刻已经被鞭打得奄奄一息,无奈地看了一眼佘氏,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一言不发,轻叹一声,绝望地低下了头,卧倒在地。 “爱妻,莫怕……我,我……”王古朗支支吾吾半晌,却不敢说出一句有胆气的话来,直到眼巴巴地看着佘氏满脸绝望地被人拖走,这才不甘心地怒吼了几声,回应他的,则是经过他身边的一个右牙军亲兵狠狠地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贪婪地看了一眼不再哭喊而是似乎已经任命了的佘氏,徐知询冷笑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心道,这个我见犹怜的小娘子一定很合大哥的胃口,瞧她那曼妙的身段,果真是个尤物,现在,我都有点舍不得将她献出去了,嘿嘿…… 不过,徐知询转念一想,反正这个小娘子只不过是个妇人而已,又不是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想到这里,徐知询的心里这才平衡了一点。 这天晚上,李盛回到了家里,受到了乐平公主和其余家人们如同对待英雄一般的欢迎,看到身穿明光铠的李盛平安返回,乐平公主原来的担忧终于一扫而光。 乐平公主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对于李盛也是非常牵挂的。由于她出身于皇室,对于这种流血的政变,她有着敏锐的感觉,这个时候,一旦选错了支持者,就会全家人跟着遭殃。 脱下沉重的明光铠,在新来的侍女小莉的伺候下,李盛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第二六三章 成者王侯败者贼 虽然李盛这次侥幸没有受伤,但是,徐温还是给了他长达两个月的假期,他可以在家里安心避暑了。 在与乐平公主共进晚餐的时候,李盛当然少不了要眉飞色舞地吹嘘一番,其实,男人都喜欢在自己钟情的女人面前添油加醋地吹嘘自己,听着李盛提及朝堂上的惨烈厮杀,乐平公主也不由得有些惊异,她甚至想起了当年朱温发动的血腥政变。 正是在那次政变之后,乐平公主的父皇和她的九个兄弟都含恨九泉,可是,直到现在,她却始终未能报仇雪恨,朱温也依然逍遥法外,甚至已经称帝了…… 其实,亲身经历了这次政变,李盛也是受到了很深的触动,当时,他只知道自己处于背水一战的境地,不得不与张颢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当时在场的每个人的生命在那一刻都充满了未知数,后来更是印证了“成者王侯败者贼”这句老话,广陵城里杀得人头滚滚,想到这里,李盛不由得心有余悸。在这样的乱世里,人的生命如此不值钱,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就是一种幸福,好在李盛有个比别人先知先觉的优势,知道抱大腿,站好队,不过,要想像徐温那样的成功人士一样活得自在,必须掌握天下权,有兵就有权,有权就有钱! 这次刺杀张颢的经历也让李盛更加认识到了武功的重要性,随后的一个多月里,恰好在家休假,李盛充分利用这段时间与乐平公主相互切磋武功,俗话说得好,艺多不压身,李盛教乐平公主练习刀法,乐平公主则是教了他一套崆峒派的剑法。 对于乐平公主练武的那种劲头,李盛一直钦佩之极,此时正是下午,李盛已经在卧室里小憩了半个时辰,当他来到院子里的时候,乐平公主依然还在烈日之下练习着他所传授的夜行刀法,一滴滴汗珠沿着她那白皙俏丽的脸颊流淌下来,她居然也顾不上擦拭一下,可谓是全神贯注,专心致志,李盛也不由得颇为动容。 李盛走到乐平公主的身边,停下脚步认真地观看了片刻,赞叹道:“好刀法!这套刀法由你使出来,果真是有着不一样的效果,不愧是崆峒派的高徒!不过,练刀的时候,你还应该注意腰力的运用,只凭臂力挥刀,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威力。” 乐平公主收了刀,将刀放回到刀鞘里,这才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笑道:“天气这么热,你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会儿?其实,你的体力还需要恢复一阵子才行呢。” “我的身体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倒是你更应该休息一下,这大太阳底下。” “这算什么?想当年,本姑娘在崆峒山上习武的时候,那可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啊……那时候,我也曾经练过一段时间刀法,只是,后来就改练剑法了。” “哦……”了一声,李盛感觉有些出乎意料,问道:“你以前也练习过刀法?” 乐平公主微微一笑,说道:“是呀,那时候我还有点瘦弱,刀法与剑法不一样,剑法更加轻灵,刀法则是有些刚猛……所以,我现在练刀仍然有些不太适应。”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过于纠结,一招鲜吃遍天,练好你的剑法就足够了。” “不嘛……人家就是要练练刀法,既然你能够做到的,本姑娘也能做得到!”乐平公主有些急了,嘟起了小嘴撒起娇来,一时间倒是平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姿态。 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乐平公主撒娇时的表情还真是萌萌哒,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虽然男女的体质不同,不过,既然你肯这么下苦功,也未必不能练成这套刀法……来,我可以教教你,例如‘夜战八方’这一招,应该这样劈下来,才能充分调动全身的气力,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说话间,李盛站在乐平公主的身后,双手握住乐平公主的双手,一边耐心地讲解着,一边拉着她的小手,手把手地教她做着各种动作,这样一来,乐平公主就如同被李盛抱在怀里一般,她的俏脸腾地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就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可是,乐平公主仍然乖乖地任由李盛牵着她的小手做动作,丝毫没有挣扎,作为崆峒派的女弟子,乐平公主自然不会像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子那么害羞。 李盛当然没注意乐平公主现在的表情,只是手把手地教她一连劈了好几刀,这才放开她的手,退后两步道:“好,你再按照我方才教你的练练吧。” 乐平公主按照李盛指点的照葫芦画瓢地练了一遍,李盛拍手赞道:“好,真的很好!这一次,你就已经明显进步多了,以后你再多练几遍,就能完全掌握。” 乐平公主开心地笑了笑,对于她来说,在武功上有所精进是最快乐的事情。 “李公子在吗?在下徐知诰,前来登门拜访。”大门外传来了徐知诰的声音。 李盛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目前自己还在休假期间,却不知道徐知诰今天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旋即对乐平公主低声说道:“你先回屋里歇息去吧。” 说完,李盛便慢悠悠地向门口走去,打开门,笑道:“原来是二公子大驾光临,贵客临门,在下有失远迎啊,还望二公子海涵,来来来,快快请进吧……” “李公子,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今日一见,你的气色似乎明显好多了。”徐知诰今天穿的是一袭白色长袍,此刻,他虽然面带微笑,但是他的眉宇间却隐隐地有着一丝忧郁之色,跟他来的只有马仁裕一个人,马仁裕也对李盛拱了拱手。 李盛随手又关好了大门,这才带着徐知诰和马仁裕径直走进了客厅,三人刚刚坐下,侍女小莉便端上来上好的蜀岗茶,给三人相继倒上了茶水,然后便施施然退下。 第二六四章 人有旦夕祸福 一股淡淡的茶香沁入了众人的鼻息之中,不过,徐知诰却依然无动于衷,看样子似乎心事重重。 李盛看了看徐知诰的表情,心中也有几分诧异,自从徐温除掉张颢独揽淮南大权之后,作为徐温的养子,徐知诰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他还会有什么烦心事?莫非是急于争夺世子之位了?不过,徐温目前春秋鼎盛,这似乎有点早啊。 三人寒暄了一番之后,这才进入了正题,徐知诰微笑着看向李盛,道:“今天我来府上拜访,一是来看望你一下,再者也是来表示一下我的谢意……这次诛杀逆贼张颢,你当时可谓是身陷险境,也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义父这些天里也几乎一直对你赞不绝口,他说,你年纪轻轻就很有胆识,有勇有谋,后生可畏。” 李盛听了之后只是洒然一笑,这些话都是场面话,谁都会说,可是,又有谁知道自己当时可是面临九死一生的险境?他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甚至可能会殃及到家人,可是,也不知道徐温将来会给自己什么封赏?付出就应该得到回报! 徐知诰似乎看穿了李盛的心思,他转头看了看马仁裕,马仁裕会意,从怀中取出来一个金色的木匣子,递给了徐知诰。 徐知诰将这个木匣子塞到了李盛的手里,微笑着道:“小李子,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你笑纳。” 李盛怔了一下,他感觉到手中的这个木匣子似乎很有些分量,忍不住打开匣子看了看,顿时眼睛一亮,一道道金灿灿的光芒晃得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是金子!他定睛一看,这个匣子里居然装着大约有一百两黄金,确切地说,这些都是金铤,上面刻有铭文“天佑元年铤”,虽然大唐已经灭亡,但是淮南依然沿用大唐年号。 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以他现在的俸禄,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用上至少二十年的时间才能赚到相当于这些金铤的钱啊!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突然间看到这么多金铤,谁会无动于衷? 李盛却淡淡地笑了笑,合上这个木匣子,塞给了徐知诰,一本正经地说道:“二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在下是个贪财之辈?” 虽然李盛也很想收下这些金铤,但是他不想被徐知诰看扁了,俗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相信,他将来能够拥有的财富一定会远远超过这些金铤。 徐知诰却眉头一皱,肃然地将这个木匣子硬塞入李盛的手中,道:“小李子,这是你理所应得的,千万不要推辞。” 李盛本想回绝徐知诰,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给他们徐家卖命,这确实是自己应得的报酬,这才把木匣子收了下来,笑道:“既然如此,在下盛情难却,多谢二公子!其实,这次诛杀逆贼张颢,在下只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好在幸不辱命。只是,经历了这次巨变,在下深有感触,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说得好!小李子,你果真是文武双全,一句听起来琅琅上口的话,却蕴含着深奥的哲理。”徐知诰对李盛竖起了大拇指。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最早出现于北宋时期,徐知诰当然没有听过,可是,这句话的意思,他却大致能够听得懂,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原本不可一世的张颢,一日之间就被抄家灭族,在这样的乱世里,谁又能笑到最后? 李盛却只是微微一笑,心中却在思忖着,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徐知诰突然来登门拜访,多半还是有事需要他去做,那天在朝堂上,险些丢了性命,以后说什么也不想再去拼命了,还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至于这金铤嘛,不要白不要……只是,不知道徐知诰这小子还要自己帮他做什么。 徐知诰迟疑了一下,道:“小李子,我正打算跟我义父说,给你升个官……” 话音刚落,李盛顿时心中一动,笑道:“二公子,你方才说什么?给我升官?” 其实,李盛本来不是贪财恋权的人,可是,随着经历的事情多了,人总是在变,以前他无亲无故的,现在,他已经有了这么一大家子人,除了乐平公主和洪飞虎之外,家里有厨师,有家丁,甚至还有个侍女,这些人都是要靠着他生活的。 尤其是乐平公主,她的身份很不一般,自己曾经受过胡灵临终前的重托,要保护好乐平公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有负胡灵的重托,然而,要想保护好乐平公主,自己没有一定的权力怎么可以呢?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念头,李盛这才有了奋发向上的动力。现在,徐温已经独揽淮南大权了,徐知诰说不定真能给他升官。 马仁裕也不由得眼睛一亮,看向了徐知诰,期待着他即将要说的话,那天行刺张颢的行动,马仁裕也参与其中了,而且受了点轻伤,只是,期待已久的封赏却远远没有达到预期,马仁裕猜测,这或许是因为徐知诰只是徐温的养子的原因。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徐知训作为徐温的嫡长子,必将是未来的世子,可是,一山不容二虎,徐知训必定会继续与徐知诰明争暗斗下去,如果将来徐知诰自己都自身难保,马仁裕与李盛又岂能过得安生?弄不好,他们会像张颢那样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徐知诰点了点头,看了看李盛,又看了看马仁裕,正色道:“目前,我们淮南正在用人之际,逆贼张颢的党羽已经被清除了,许多官职出现了空缺,所以我打算向义父举荐你们……你们俩都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尤其是小李子,你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只是,我不知道义父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想法,反正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情,我们要慢慢来,免得被我大哥抓住把柄。” 第二六五章 肘腋之患 李盛已经听懂了徐知诰的言下之意,看样子,虽然徐温已经成了淮南的霸主,徐知诰的日子却不见得比以前好过,以后,徐知诰的发展不仅要看徐温对他的态度,还要看徐知训这个便宜大哥怎么对待他,徐知诰已经开始积蓄自己的力量了。 “二公子,你心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不妨说说看,不知道在下能不能帮得上忙。”李盛试探性地问道。 徐知诰怔了一下,眼中有了一丝笑意,道:“小李子,你果真是个聪明人,我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也知道,吴越军一直在东边磨刀霍霍,近期,我们淮南政局动荡,吴越军则是虎视眈眈,我义父认为,我们与吴越军早晚必有一战。其实,义父也一直想攻下苏州,可是,苏州城乃是一座坚城,要想攻下来绝非易事,因此,我们必须事先做好准备,去那边搜集些情报,甚至收买一些当地人为我们效力……这几天,我仔细思量过,这件事,最适合你去做了。过几天,恰好信州刺史周本将军要来广陵城,你可以去见一见他,你们一起研究研究此事。” “周本?”李盛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有些惊讶,他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 徐知诰不解地瞥了李盛一眼,问道:“怎么,你认得周将军?” 李盛赶紧摇了摇头,道:“不,不认识……在下只是听说过他的鼎鼎大名。” 徐知诰笑了笑,道:“你不只是个读书人,你以前也有过在行伍之中的经历,所以,你听说过他的名字也不奇怪。周将军乃是三国时期名将周瑜的后裔,在年轻时期,他的家里几乎一贫如洗。可是,周将军却有一身好膂力,勇武彪悍,有一次,周将军在严恭山上遇到了一只斑斓猛虎,他却凛然不惧,反而赤手空拳打死了这只老虎,从此,他便闻名遐迩……周将军为人正直,办事勤勉,是个难得的大将之才。早在二十多岁之时,他就在池州节度使赵犨的帐下效力,由于他屡建奇功,杨行密任命他为淮南马步使,去年,周将军又被晋升为信州刺史,可以说,他是目前淮南军中为数不多的百战之将。” 徐知诰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周本的光辉历史,李盛听起来却是味同嚼蜡,对于他来说,那无疑又将是一个困难重重的任务,届时,李盛将深入敌后打探消息,随时可能会陷入孤军奋战的险境。不过,既然收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徐知诰看到李盛的表情,还以为他没听明白,不由得皱了皱眉,缓缓地说道:“小李子,或许你有所不知,当年,我们淮南军的大将王茂章由于不容于杨渥,后来叛逃到了吴越军,钱镠对那厮颇为器重,任命他为两府行军司马,后来,朱温又把他招到了后梁,而且让他遥领宣州宁国军节度使。不过,王茂章的一些心腹还在给吴越军做事,我义父得到消息,那些叛徒们在与东洲城那边的海盗勾结,那些海盗平日里无恶不作,非法走私,劫掠乡里,如果那些海盗与王茂章手下的那些叛徒勾结在一起,难免会做出许多无法无天的事来。其实,不仅是那些叛徒在与海盗勾结,就连吴越军官兵之中也有人与那些海盗私下里勾结,从中牟取暴利。” “可是,他们远在东海那边,跟我们淮南又有什么关系呢?”李盛颇为不解。 徐知诰笑了笑,他就猜到李盛会这么问,于是解释道:“你想一想,如果我们能够引导那些海盗与吴越军作对,那会怎么样?到时候,吴越军就会腹背受敌,嘿嘿……” 李盛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明白了徐知诰所转达的徐温的意图,原来他们是想利用那些东海的海盗,一起联手对付吴越军,这也着实不失为一条妙计。 徐知诰盯着李盛的眼睛,道:“这件事,我义父已经考虑了很久,吴越军是我们淮南的肘腋之患,更何况他们一直在与朱温狼狈为奸,不时地骚扰我们的边境。至于苏州,更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可是,只靠硬碰硬的方式去攻打苏州,必定会伤亡惨重,即便是攻下苏州城,我军也会大伤元气……为此,我义父决定调信州节度使周将军主持此事,到时候,周将军可能会领军出征,而你则是伺机与那些海盗联系。你有勇有谋,善于机变,这一切,你的经历都已经证明了你的优势。所以,我义父特意点了你的名,让你与周将军一同前往苏州,我那大哥也会参与其中,你可要认真做事啊,你知道,我那个大哥可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李盛闻言一怔,眉毛也不由得动了一下,他知道,历史上的南唐就是被北宋联合吴越军一起灭掉的,吴越军还真是淮南的肘腋之患……可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周本和徐知训,一个是能征善战的大将,一个是刚愎自用的花花公子,这样的强强组合,他一个小小芝麻官夹在中间可不好混啊,他还是打他的酱油吧,他却没有想到,此后,他们三人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他这次想要蒙混过关可不容易,周本和徐知训都不是省油的灯。 徐知诰干笑了一下,对李盛道:“我义父能想起你来,说明他还是很器重你的。虽然我大哥对你有点成见,前段时间,只是给了你一个闲职,但是,这次你在诛杀逆贼张颢一事上的表现可谓是有目共睹,我义父当然已经看在眼里了……这一次我们攻打苏州,如果你的表现依然出色,依我看,等你凯旋而归,我义父一定会重用你的。” 如今,淮南正在用人之际,李盛好歹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在淮南军的武将里,识文断字的人才本来就不多,徐知诰所说的话倒是实情。 第二六六章 周瑜后裔 “承蒙徐将军这么器重在下,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负众望。”李盛虽然仍然有些犹豫,但却不能不动心,徐知诰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怎么样? 半个月之后的一个下午,徐温在自己府邸中的花厅里召见了李盛和周本等人,对于徐温的府邸,李盛已经轻车熟路了,尤其是对于这个宽敞的花厅最熟悉。李盛到了花厅之外,早有侍卫通报进去,然后又回来说了一声“请”,李盛这才走了进去。 徐温端坐在花厅之中,看样子明显清减了几分,脸色也似乎有些苍白,在他身边的桌案上都摞着高高两摞奏章,自从除掉张颢之后,徐温独揽淮南军政大权,肩上的担子自然越来越重了,每天需要他做出决策的奏章也有很多。 此时,徐知训和徐知询都早就到了,这是在徐府,他们兄弟俩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俩的座位紧挨着,但他们两人却并不交谈,反而是若有所思,各怀心事。 花厅里只有一个陌生的面孔,李盛自然猜到那人就是周本了,他看起来大约有四十多岁的年龄,满脸虬髯,肤色黧黑,目光凛凛,虎背熊腰,一看便知他是一员虎将。相比先祖周瑜的英俊儒雅,周本明显是有所欠缺,但他却比周瑜更加多了几分神武和彪悍。此前,周本一直在信州担任刺史,深得当地百姓的爱戴。 若论权势和地位,周本甚至还不如李承嗣和朱瑾等人,但其性格刚烈,铁骨铮铮,不惧权贵,刚直不阿,对敌作战时更是冲锋在前,深得淮南军诸将的尊崇,在淮南军之中早已立下了威信,即便是现在独揽左右牙军都指挥使大权的徐温对周本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次,为了攻打苏州城,周本被徐温特意请到广陵城来,他的两个儿子周邺和周弘祚则继续留守在信州。李盛听说,周本的长子周邺也是个少年英雄,经常跟随其父出征,而且屡建战功,周本的次子周弘祚虽然武功差些,却也性情刚烈。 对于这次在花厅里召开的会议的议题,李盛和周本等人早就心里有数,因此,徐温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后,众人都没有任何异议,他们都认为淮南军与吴越军早晚还要有一战。只是,具体的行动计划以及何时开战还需要全盘考虑,那应该由徐温制定,这个就不用李盛等人操心了。 徐温环视一番众人,正色道:“本官向来没怎么读过书,但也知道,打仗,讲究的是不能师出无名,听说吴越军早就已经等不及了,我们不妨后发制人,等他们先发起攻击,免得落下口实,引得朱温那厮出兵帮助吴越军,一旦他们对我们两面夹击,那就是个大麻烦……好在朱温那厮也在忙着对付李存勖的河东军,暂时可能抽不出身来,不过,我们也要做好两线作战的准备,在霍丘和庐州、寿州一线严加防范,只要霍丘和庐州、寿州那里不出问题,我们就不必过于担心。” 实际上,李盛从来就没有把朱温的后梁放在眼里,他仔细回忆了多次之后已经想起来,朱温的后梁正是被李存勖的后唐灭掉的。对于与淮南时战时和的吴越军,反而更需要多加小心,吴越王钱缪是个阴险狡诈之辈,也可以说是一代枭雄。 末了,徐温看了看李盛和周本,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周将军,这次,本官特意让犬子和小李子也随你的大军出征,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历练的过程。届时,他们都将听从你的调遣,你也不用让着他们,凡事都要秉公处理,如果他们犯了错误,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李盛不失时机地表了个态,道:“到时候,卑职一切听凭周将军差遣便是。” 徐知训却并没有说什么,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似乎不以为意。 周本也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其实,不用徐温这么说,他也不会将徐知训和李盛这两个年轻人另眼相看,在他看来,在军中军法如山,务必做到一视同仁。 散会之后,李盛便起身告辞。徐温却特意让徐知训与周本套近乎,他这么做显然是暗示周本以后对他的嫡长子徐知训多多提携,以便徐知训在军中积攒些资历,为将来接班做准备。周本性情耿直,大概是由于自己是周瑜的后裔而有几分傲气,除了刚刚与徐知训聊时露出一点笑容,后来就一直是神态严肃,不苟言笑。 徐知训和周本除了关于对吴越军作战的公事之外,根本就聊不到别的地方去,因此,两人聊了一阵,便各自离开,周本少不了要见见在广陵城里的同僚故旧,然后再找个豪华酒楼畅饮一番,徐知训则是继续寻花问柳,充分利用好离开广陵城之前的这段幸福时光,否则,一旦他随军出征,哪里还会有机会亲近女人?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气远不像下午那么炎热了,李盛离开徐温府邸就取了马匹,缓缓地直奔自己的住处,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李盛忽然看到前方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外面围着几个魁梧的汉子,中间则是一男一女,正在面对面地说着话,定睛一看,李盛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个男子正是徐知询,他此刻身穿便服,那个少女大约是十六七岁的年龄,身穿一袭红色长裙,配着窄袖衫。 只是,那女子此刻却是粉面含霜,对那徐知询怒目而视,徐知询则是嬉皮笑脸,不以为意,看他那表情,像极了地痞无赖。李盛顿时心中了然,徐知询这小子又在帮他那大哥拉皮条了,在徐知询身边的几个大汉虽然都是穿着便服,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的保镖护院,但李盛一看便知他们都是徐知询的侍卫,李盛顿时眉头一皱,他可不想对这样的事情视若无睹,连忙一勒马缰绳,翻身跳下马来。 第二六七章 纠缠不清 李盛微微一笑,说道:“不用你说,在下其实早就认得徐三公子……在下正是刚刚离开都指挥使大人的府邸,此番也正在找三公子,有些事情要对他说。” 那几个侍卫闻听此言,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李盛,李盛又亮出了腰间的鱼符,几个侍卫这才侧身闪开,让他过去。 此刻,徐知询正在和那个少女说话,看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悦,但又一时间故意忍着不发作。那个少女虽然不施粉黛,但却生得肌肤胜雪,姿容俏丽,青丝般的秀发上插着一个精致美观的小花梳,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清纯的邻家小妹。 李盛走近了众人,这才发现在那个少女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看起来年过四旬的妇人,那妇人头挽高髻,阔眉细目,容颜端庄,风韵犹存。她上身穿的是螺青色窄袖对襟短襦,下身穿的则是一条青色衫裙,此刻,她虽然并没有说话,但却镇定自若,眉宇间更是有一种不俗的气质。只是,那妇人的身材比那少女更加娇小玲珑,方才,她被那几个高大的侍卫挡住了,李盛居然未曾看见。 李盛尚未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站在一旁侧耳倾听,正听见徐知询说道:“宋姑娘,我们徐家在淮南的地位,想必你也很清楚,我家这样的豪门难道还配不上你?只要你这就跟着本公子走,我们徐家自然不能亏待你,保证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本公子对你可是诚心诚意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要再三推辞?” 那位被称为宋姑娘的少女似乎是被徐知询纠缠得失去了耐心,板着脸道:“徐公子,实不相瞒,小女子出身卑贱,自幼流落街头……公子你虽然出身豪门,地位尊崇,奈何门不当户不对,小女子实在是高攀不起,公子您的美意,小女子实在是愧不敢当。” 原来,宋姑娘与那妇人乃是往返于苏州和广陵城等地做生意的行商,这几天恰好逗留在广陵城,徐知询在两天之前在大街上偶遇了宋姑娘,便对她一见钟情,就此对宋姑娘念念不忘,这位痴迷于烟花柳巷的花花公子居然害上了相思病。今天,徐知询打探到了宋姑娘的行踪,方才便在大街上悍然截住了宋姑娘与那妇人,当场对宋姑娘表白了自己的爱慕之意,起初,双方的言语都还算温文尔雅,奈何宋姑娘对于徐知询根本就没有感觉,徐知询渐渐地起了火气,开始对宋姑娘纠缠不清了。 宋姑娘本来也确实是相貌出众,清纯可人,远不是那些烟花柳巷的风尘女子可以相比的。宋姑娘虽然对于徐知询的表白婉言谢绝,让他当在自己的侍卫面前很没面子,但那徐知询偏偏就是个喜欢骑烈马的纨绔子弟,他又如何甘心放弃? 徐知询无计可施,只好央求道:“好,好,好,本公子不和你争论了,你且等着吧,有朝一日,本公子托个媒人登门向你的父母求亲……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嘿嘿嘿……”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自鸣得意,咧着嘴笑出声来。 宋姑娘却脸色一沉,道:“小女子是个孤儿,早在幼年时期,小女子的父母便相继死于战乱,后来,小女子一直无依无靠,四处漂泊,你又谈什么父母之命?” 徐知询怔了一下,看向宋姑娘身边的那个妇人,问道:“难道你不是她的令堂大人吗?” 那妇人面沉似水,淡淡地答道:“徐公子,你猜错了,我跟宋姑娘非亲非故,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然后就结伴同行,路上互相照应,在一起做些生意而已。” “胡说!你们两个分明就是合伙欺骗本公子。”听那妇人说得滴水不漏,徐知询虽然无法辨别真假,但却开始无理取闹了。 宋姑娘昂首挺胸,怒视着徐知询,一字字地说道:“徐公子,我们说得句句属实,你以为我们在跟你说笑吗?请你自重!” “你……你这是不识抬举!”徐知询勃然大怒,登时就要发作,他的手甚至已经按住了刀柄。 宋姑娘面不改色,只是下意识地往那妇人的身边靠了靠,那妇人也毫无畏惧之色,反而目光一凛,她的眼睛余光留意着徐知询的手,一旦徐知询动粗,她必定会出手。 李盛见徐知询咄咄逼人,看那架势甚至要动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如果在以前,徐知询或许会有所顾忌,但是现在,他可以仗着其父徐温的地位在广陵城里面横着走,如果任由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即便是徐知询在事后被人弹劾到徐温那边,也极有可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由徐知询赔一些钱财了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宋姑娘,只怕她的清白可能就要从此毁了。 虽然李盛并不认识宋姑娘和那个妇人,他又是在徐温麾下效力,但他也不想袖手旁观,他不能眼看着宋姑娘被徐知询欺负,即便是因此而得罪徐知询,李盛也在所不惜,反正他本来就与徐知诰走得比较近,徐知训和徐知询这两个花花公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在这节骨眼上,他决定挺身而出! 想到这里,李盛连忙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拦在徐知询的身前,朗声说道:“卑职李盛,见过徐三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宋姑娘和那妇人一听李盛的话,顿时更加起了戒心,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禁不住微微蹙眉,在她们看来,既然李盛对徐知询自称为卑职,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官官相护,这样一来,宋姑娘可就凶多吉少了,不过,她们俩也不会甘心雌伏,大不了跟徐知询拼了! 自打一开始,宋姑娘就看出来这个徐知询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妇人也不是善与之辈,她既然敢在这条大街上与徐知询针锋相对,毫不妥协,她就有恃无恐! 第二六八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徐知询见到李盛也是禁不住皱了皱眉,他却是颇有些郁闷,怎么又在这里遇到这小子了?他知道李盛不是个善茬,看在他那便宜弟弟徐知诰的面子上,他也不愿意和李盛撕破脸皮,一旦这件事让他那老爹徐温知道,少不了要挨一顿臭骂。 徐知询摆了摆手,本来想不理会李盛,别惹我,烦着呢,可是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李盛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先听一听这小子要说什么,一念及此,他这才“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到了那几个侍卫围成的圈子之外,冷冷地看着李盛。 看着徐知询那种很不爽的表情,李盛不由得有些好笑,但他却故意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道:“三公子,大公子即将和周将军一起去苏州了,你知道吗?” 徐知询闻言顿时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道:“那还用的着你说吗?本公子早就听说这件事了,对了,小李子,你现在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当然正是此事,卑职这就要恭喜你了,三公子,你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何以见得呢?”徐知询禁不住哭笑不得,他有些不耐烦了,他认为李盛这是在胡说八道,这小子满脑子里全是鬼点子,但他现在可没有时间跟李盛说笑。 徐知询转头看了看宋姑娘,他还有正事要办呢,可不能让宋姑娘趁机逃跑了。 李盛虽然在心里很鄙视徐知询,但却不动声色,道:“三公子,你想啊,你平日里一直在跟二公子竞争,一旦你大哥去了苏州,令尊大人的许多事情就要交给你和二公子来办了,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你想一想,令尊大人会如何选择呢?” 徐知询闻听此言,顿时转过头来看了看李盛,怔了一下,这小子说得倒是很有道理,其实,徐知询从来就没把徐知诰那个便宜弟弟放在眼里,他一直以为,徐知诰只不过是个父亲收养的乞儿而已!现如今,父亲已经大权在握,这淮南以后就是他们徐家的天下了,凭什么那个乞儿也要来分一杯羹!嫡子继承父业乃是天经地义,即便是大哥徐知训没希望了,还有他呢,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那个乞儿! 让徐知询感觉到奇怪的是,李盛这小子平日里一直与徐知诰那个乞儿来往密切,现在他为什么说这些话呢?他是心血来潮还是另有所图呢?莫非……这小子是打算以后倒向自己这一方了?不过,至于这一点,就连徐知询自己都不敢相信。 就在徐知询胡思乱想之际,李盛察觉徐知询似乎已经被自己说得动心了,顿时心中一动,接着说道:“三公子,俗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你又何必非要对那位宋姑娘纠缠不休呢?卑职记得,有个大诗人说过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以后,一旦令尊大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想呢?” 徐知询听了之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虽然他读书不多,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大诗人说过这句话,实际上,徐知询也不可能听说过这句诗,因为这句诗是北宋大诗人苏轼所写的,但是,徐知询还是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天底下,女人有的是,他又何必非要对这个宋姑娘情有独钟呢?虽然徐知询对宋姑娘还是有些难以割舍,但是,他也知道,应该以大局为重,将来,等他大权在握之后,什么样的美女得不到?那时候,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恣意花丛中了! 看到徐知询的表情变化,李盛就知道自己的说服起到了效果,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却憋着笑,故意表现出很关心徐知询的样子。 徐知询则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正色道:“小李子,在淮南军中,像你这么智勇双全的人才并不多,你可不要明珠暗投啊……你想一想,将来,一旦淮南有变,我大哥和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徐知诰怎么能跟我们相比?你何必跟着他混下去?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干,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徐知询仍然有几分不舍地看了宋姑娘一眼,这才转身离开,扬长而去。 那些侍卫们纷纷向李盛望去,目光中都是充满了惊讶,这小子果真是不一般,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徐三公子这位花花公子给骗得扭头就走了。 宋姑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徐知询带着那些侍卫离开,仍然忐忑不安,心有余悸,她虽然并不怕那个花花公子,但也不想惹麻烦,毕竟她这次来广陵城是做生意的。 李盛大大方方地走近了宋姑娘,嘻嘻嘻地说道:“好了,宋姑娘,已经没事了……不过,依我看,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广陵城吧,否则,一旦徐知询后悔了,或许他还会对你纠缠不清的,到时候,你再想脱身可就不容易了,你说是不是?” 听李盛这么说,宋姑娘也是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的目光中却依然有一丝猜疑,对于李盛,她并不信任。 宋姑娘想当然地以为李盛跟徐知询是沆瀣一气,作为一个小小芝麻官,面对徐知询这样的纨绔子弟,他不去做帮凶也就罢了,还要好心地来帮助自己这个来自外地的女孩?即便是他方才劝说了那个纨绔子弟一番,恐怕也只是唱双簧而已……宋姑娘从小就浪迹街头,见惯了人世间的各种阴暗面,在她看来,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助她,很多人都是想方设法占她的便宜,这种人,她见的太多了! 宋姑娘正要离开这里,那个妇人却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看着李盛,说道:“这位小兄弟,请问你尊姓大名?我们两个都是外地的生意人,方才,幸亏你帮我们解了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真是感激不尽!” 第二六九章 荆十三娘 李盛本来想给她们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印象,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个宋姑娘对自己似乎仍然有几分猜忌,如果自己连名字都不说出来,反而她会更加怀疑自己,那就犯不上了。 想到这里,李盛笑了笑,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李名盛,字致远。” “今日能够有缘相见,真是幸会,幸会……李公子,你比方才那个徐公子可是强得多了,那小子就是一个恶棍……现在的官吏们,既正直又善良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尤其是年轻人,大多都很浮躁,要么沉迷于声色犬马,要么醉心于追名逐利,像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着实很难得,好心人必有好报,将来,你一定会青云直上,出人头地!”那妇人对李盛赞不绝口。 “好了,时候不早了,师尊,我们回去吧。”宋姑娘有些着急了,说话间,她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她还真有些担心徐知询折返回来,那可就麻烦了。 “我送送你们吧……免得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对你们不利。”李盛自告奋勇道。 听了宋姑娘的话,李盛心中暗想,原来那妇人与宋姑娘是师徒关系,怪不得她们俩结伴同行,方才那妇人对徐知询所说的话多半是为了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作为生意人,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那也是实属正常的无奈之举。 既然李盛主动提议相送,那妇人当然欣然应允,宋姑娘虽然有些为难,却也不便推辞,于是,李盛牵着马,三人一边走一边聊。宋姑娘胸有城府,话语不多,那妇人却是性情豪爽,非常健谈。不多时,李盛便通过那妇人的话大致了解了她们的来历。 原来,这个妇人是个寡妇,姓荆,由于她在家中排行第十三,许多朋友都称呼她为荆十三娘,平日里,她一直往返于苏州和广陵城等地做生意,是个出手阔绰,仗义疏财的人,更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武林高手。宋姑娘的名字叫做宋福金,她出身于书香门第,但在早年间就遭遇到父母双亡的沉重打击,不得不流落街头。 有一次,荆十三娘在街头偶遇了宋福金,她见宋福金既聪明伶俐而又楚楚可怜,于是就让宋福金跟着她做生意,后来,荆十三娘不仅教宋福金怎么做生意,甚至还传授给宋福金一些比较基础的武功,在宋福金的眼里,荆十三娘既是她的老板娘,也是她的授业恩师,甚至可以说是恩同再造,她们俩情同母女! 常言道,女大不中留,如今,以宋福金的年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是,宋福金的眼光却很挑剔,她知书达理,冰雪聪明,又有武功傍身,当然不会将寻常百姓家里的平庸男子看在眼里,许多媒人相继上门求亲,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但却都被宋福金婉言拒绝了,这一点,着实让荆十三娘有些头痛。 今天见到了李盛,荆十三娘顿时眼睛一亮,立刻就有了乱点鸳鸯谱的想法! 不过,李盛却忽然觉得荆十三娘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他绞尽脑汁思忖了片刻之后终于想起来了,顿时心中一惊,历史上的荆十三娘是个快意恩仇的奇女子,当年,她曾经与一个叫做赵中立的进士如同夫妇一般同居,那个赵中立却是个吃软饭的男人,后来,赵中立花了荆十三娘许多钱财,但是十三娘却不以为意。 赵中立在广陵城里有个行李的朋友,由于此人排行第三十九,被人称做李三十九郎,在青楼里结识了一个妓女,并且爱上了那个妓女,可是那妓女的父母贪图权势钱财,将女儿送给了广陵城里负责盐铁税务的胥吏诸葛殷。 李三十九郎虽然伤心欲绝,但却惹不起诸葛殷,经常暗自借酒消愁。有一次,李三十九郎偶然遇到了荆十三娘,便对她谈起了这件事。当时,李三十九郎只是诉诉苦而已,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荆十三娘却在后来杀了那妓女的父母,又将那妓女掳来,送到了李三十九郎的眼前。当时,听说了这个故事,李盛感觉很惊讶,因为这个女人很不一般,一个仗义疏财的女商人,居然杀人不眨眼! 李盛忽然感觉到后背直冒冷汗,心中胡思乱想,莫非此人便是历史上的那个荆十三娘?这两人到底住在哪里?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地方?李盛巴不得转身就走,离开这个古怪的妇人。 这时,荆十三娘的话打断了李盛的思绪:“李公子,我有一句话,或许比较冒昧,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话间,荆十三娘笑吟吟地看着李盛,她对李盛很有好感,却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此刻似乎心不在焉,好像是有些心事。 “没关系,你但说无妨。”李盛干笑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荆十三娘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李公子?你成亲了吗?”荆十三娘本就是个豪爽的女人,说话毫无顾忌。 “晚辈,晚辈暂时还没有……其实,我现在也是个孤儿。”李盛不由得有些诧异,他不明白,荆十三娘问这个干什么?这可是他个人的隐私啊。 “那可是太好了!李公子……”这句话,荆十三娘禁不住脱口而出,当她看到李盛那似乎有些惊异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说话,想不到,李盛的命运也很坎坷,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与宋福金有些相似,这两人还真是一对儿! “哦,我是说,正好福金这孩子也正待字闺中,福金的容貌自不必说,就连那个徐公子都对她垂涎三尺。更何况,福金很会做生意,而且还有一身好武功。你们俩也算是门当户对,非常相配,你们俩完全可以珠联璧合,喜结良缘……” 荆十三娘口若悬河,喜不自禁,甚至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第二七零章 乱点鸳鸯谱 作为一个曾经走南闯北的女商人,荆十三娘虽然识文断字,但在表情达意方面却令人不敢恭维。 “师尊,您,您老人家在胡说些什么呢?您这不是一厢情愿吗?我们与李公子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哎……”宋福金脸色一红,一时间倒是有些难为情了。 虽然宋福金方才对于李盛的猜疑已经减少了几分,但却还没达到芳心暗属的地步,由于她自幼流落街头,四处漂泊,她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见多识广,但却养成了她处事谨小慎微,注重自我保护,不愿意轻信别人的性格。 “你,你这个傻丫头……老娘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就算你不愁,你师尊我还愁呢!”荆十三娘嗔怪道。 李盛挠了挠头,荆十三娘这是在乱点鸳鸯谱,但他却并不认同,于是干笑了一下,道:“十三娘,您对晚辈如此厚爱,晚辈感激不尽,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晚辈虽然尚未婚配,但却已经有了钟情的女子,所以,这件事,晚辈实在是不能答应,对不起啊。” 李盛对乐平公主虽然有些感情,却也不知道乐平公主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甚至还没到两情相悦的地步,所以,他的婚姻大事还八字没一撇呢,这只不过是一个托辞而已。其实,李盛并不想与荆十三娘沾亲带故的,一旦他娶了宋福金为妻,那么,荆十三娘岂不是相当于他的丈母娘?他岂敢跟这样可怕的女人来往? 荆十三娘闻听此言,顿时脸色一变,悻悻地道:“没想到,原来,你已经有了意中人,那么,我就只好祝福你了,可惜啊,福金这孩子跟你没有缘分,哎……”说到这里,她禁不住轻叹一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宋福金却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笑了笑,道:“李公子,愿你们早日结为夫妻!” “谢谢你们的祝福!”李盛微微一笑,心中却隐隐地有一丝遗憾,其实,这个宋姑娘着实是一个美人,而且她秀外慧中,气质不俗,只不过自己的心中已经先有了乐平公主。 到了荆十三娘和宋福金所在的客栈,天色已经黑了,这个客栈虽然远离闹市区,但却不算偏僻,看起来也还算干净。李盛四下里望了望,没有发现有不怀好意的人跟踪到这里,这才辞别了荆十三娘和宋福金,骑上马向着自己的家里行去。 回家的路上,李盛仍然有些担心,徐知询这货会不会意识到自己受骗了?一旦他改变了主意,会不会让他大哥徐知训帮他出气?李盛毕竟还要和徐知训一起去苏州,到时候,徐知训那小子完全有可能不由分说就来个公报私仇,在背后对自己捅刀子。想到此处,李盛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后来,李盛转念一想,即便是将来他们到了苏州,好歹还有周本在军中带兵,徐知训也没有他爹徐温那么高的威望,他做不到一手遮天,如果徐知训敢那么做,为人还算正直的周本可能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不过,饶是如此,李盛还是存了一份小心,他的命运可不能寄希望于别人。 不觉间已经到了夏末秋初的季节,荷香随坐卧,湖色映晨昏。广陵城的街边随处可见一些商贩卖着应季的美食,一个个篮子里装着莲蓬,还有一篓篓的菱角。 楚军在击败淮南军之后,继续扩张势头,大将秦彦晖派人从水闸潜入了朗州城(今湖南常德),内外夹攻,一举攻破了朗州城,朗州城的守将雷彦恭不得已逃奔了淮南,被徐温任命为节度副使。楚军大将秦彦晖生擒了雷彦恭的弟弟雷彦雄,然后将他押解到大梁(今河南开封)。 常言道,祸不单行。吴越王钱镠也终于按捺不住了,发动了对于淮南军的持续骚扰,淮南军的战斗力已经在此前连续的内耗中明显削弱了不少。在前一段段时间里,弘农王杨渥和左牙军都指挥使张颢相继被杀,还有许多武将也受到了殃及,淮南军的战斗力和士气难免会受到影响。 这一天,左右牙军都指挥使徐温召集了文武官员们在朝堂商议应对之策,李盛在侍女小莉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官服,刚要出门准备参加这次会议,见到正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练着打虎棒法的洪飞虎,忽然间心血来潮,道:“小虎子,你赶紧跟我出去一趟,你要尽快熟悉熟悉朝堂那边的情况,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洪飞虎连忙收起打虎棒,不解地问道:“公子,你是去上朝,我也进不去啊。” 李盛低声吩咐道:“小虎子,你不要多问,你只管跟我去就行,我去开会的时候,你就在外面候着,如果我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相机行事,必要时可以去找徐知诰。” 洪飞虎不明所以,但他见李盛神色凝重,也不便多问,连忙答应了一声,跟着李盛一起策马而行,直奔朝堂的方向。 李盛带了洪飞虎赶到朝堂之外,此刻,朝堂的朱门外戒备森严,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卫兵,四周的气氛极为紧张。李盛旋即向洪飞虎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守在外面。李盛刚刚进了门,恰好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周本,他也是刚刚赶到这里。 李盛笑着对周本拱了拱手,算是施礼了,但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发现徐知训就站在朝堂的台阶上,只是,徐知训脸上的表情却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李盛不由得有些诧异,那小子站在那里干什么? 周本当然也看到了徐知训,就连他也有些惊讶,心中暗忖道:“这一次,徐将军居然派遣他的长子远赴苏州,他也着实是煞费苦心了……可是,看这光景,虽然徐公子随军出征相当于其父亲临,却也未必能够换来一场胜利。” 第二七一章 沐猴而冠 李盛注意到徐知训正在看着自己,愈发地小心起来,跟在周本的身后缓缓前行,走到徐知训近前之时,李盛立刻就微笑着对徐知训抱了抱拳,徐知训却并不回应,似乎是无动于衷,李盛虽然心中颇为不悦,但却不动声色。 眼瞅着周本就要踏进朝堂的门槛了,徐知训却一本正经地大声喝道:“周本、李盛,报名进入!” 周本皱了皱眉,连忙站直了身体,肃然道:“信州刺史周本,拜见徐将军!” 李盛也跟着有样学样,远远地望着在朝堂中央端坐着的徐温,大声喊道:“卑职李盛,拜见徐将军!” 虽然表面上毕恭毕敬,李盛的心中却颇有几分反感,徐知训这小子果真是狐假虎威,还没当上世子呢,居然唱这一出,简直是沐猴而冠! 李盛进了朝堂,就见徐温顶盔贯甲,正襟危坐,两旁那些文臣武将一个个都是神情肃然,看这郑重其事的架势,好像徐温马上就要点将带兵去苏州打仗一样。 “你们两个赶紧找个地方坐下吧。”徐温的语气却比较客气,他看向李盛的时候,脸上居然还带有一丝笑容。 文臣武将们到齐了之后,徐温与众人略微寒喧了几句,立即引入了正题,道:“吴越军近期一直在不断地骚扰我军,东洲城危在旦夕,后梁的军队则是在我们的西边蠢蠢欲动,为了赶走吴越军,打击吴越军的嚣张气焰,奉幼主之命,本官即将派兵增援苏州一线,我们不但要收复失地,将来还要发起反击,攻下苏州城……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要派人远赴东洲一带打探军情,顺便与那边的海盗联络,以期得到他们的协助,让他们在后方骚扰吴越军。这些事宜还要大力借助周本和李盛两位,有劳你们了。” 周本和李盛连忙欠身施了个礼,齐声道:“不敢,卑职愿意恭听徐将军吩咐。” 徐知训微微一笑,道:“周将军,你是此次领军作战的主帅,你向来骁勇善战,刚正不阿,此番,幼主派你带兵前往苏州一带,吴越军在苏州城有重兵把守,至于行军打仗的所有具体事情,在东线战场,你可以便宜行事。” 周本连忙抱了抱拳,信誓旦旦地说道:“遵命……卑职此行一定不辱使命!” 徐温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李盛,笑道:“小李子,本官早就听说,在吉州之时,你智勇双全,将潜伏在吉州城中的细作和楚军的一众刺客一网打尽,又将许多恶徒绳之以法,足见你善于随机应变,文武双全……此番东洲城一行事关重大,以本官看来,非你莫属,说不得,也要依赖你的一身好本事,徐知训与你年龄相仿,若论带兵打仗,他并不擅长,但是他可以协助周将军做一些具体的事情,到时候,你们遇事可以多多商量。” 李盛听了顿时心中一沉,心中暗想:“糟了,听徐温这话中的深意,到时候,徐知训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那小子以后岂不是就要找机会公报私仇了?” 虽然有些无奈,李盛却只好一本正经地逢场作戏:“徐将军过奖了,卑职愧不敢当……以后,卑职一定多多向徐公子学习,协助周将军与徐公子,尽职尽责。” 徐温微微颌首,忽然又脸色一肃,肃然道:“李盛听令!” “卑职在……”李盛肃然望向徐温,心中一动,不知道徐温是要下什么命令。 徐温正色道:“大军出发之前,需要做好准备。小李子,你这几天里便可以出发,径直去东洲城,在那里秘密行动,先行查探叛将王茂章手下那些心腹的动向,他们有没有愿意回来的,他们掌握着多少兵马,平时住在何处;另外,你还要了解那些海盗的势力到底有多强,他们与吴越军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些海盗的地盘到底在哪里,以及他们平日里的活动范围。当然,如果有吴越的一些地方士绅甚至官兵愿意投降我军,你也可以与他们暗中联系,届时,他们可以与我军里应外合。至于具体的事情,如果你有不解之处,可以与徐知训协商……周本将军与徐知训率领的五万大军,将于明日开拔,增援苏州城。等你在那边有所建树之后,你们可以相机行事。你此举关乎我们淮南的生死存亡,你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那次你去吉州,曾经屡立大功。不过,那只是缉捕一些细作而已,你这次则是参与军事行动。你也知道,军法如山,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如果你办事不力,一无所获,休怪本官军法从事,到时候,恐怕少不了要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此言一出,李盛却发现有一丝杀意稍纵即逝地闪现于徐知训的眼中,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凛,徐知训这小子果然是对自己不怀好意,想来,徐知询必定是已经对他提及了宋福金的事情,自己在他们的眼中,无异于蝼蚁一般,他们一定会寻找机会报复自己,以后,徐知训那小子一定会暗中寻找甚至捏造除掉自己的理由。 “是,卑职遵命。”李盛不动声色,被徐知训这样的阴险小人惦记着,他以后就必须提着十万分的小心,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特么的,这次行动,看来是着实有几分艰险啊,弄不好,他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散了会之后,文臣武将们相继离开了朝堂,一些人一边走一边议论纷纷,众人都知道这一仗事关重大,一旦淮南军大败亏输,吴越军极有可能会趁机攻入淮南,朱温的后梁大军也会分一杯羹,那时候,墙倒众人推,后果不堪设想。 李盛正在思忖着一些细节,刚刚走下朝堂外面的汉白玉石阶,徐知训却从后面喊了一声:“小李子,且慢……” 李盛连忙回过神来,拱了拱手,笑道:“徐公子,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啊!” 第二七二章 难言之隐 徐知训斜睨着李盛,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我们都是为国效力嘛……这件事,我仔细想过,依我看,为了给大军出征做好准备,你明日一早便出发为好。” 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道:“这么早?可是……卑职带多少人马去苏州呢?” 徐知训阴恻恻地笑了笑,正色道:“既然是秘密行动,自然是你一个人去比较好啊,如果你带上一帮人马,前呼后拥的,你生怕吴越的人不知道你去那边了?” “好!好!好!”李盛笑了笑,硬着头皮道:“是,卑职……遵命!” 说话间,李盛的心里却在问候着徐知训的女性亲人,他并不觉得对不起他的朋友徐知诰,反正徐知诰只是徐温的养子而已,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刚刚从朝堂里走出来的徐温也见到了这个情景,他虽然不知道李盛和徐知训私底下明争暗斗的一些来龙去脉,却也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倒也是有一些大将风度,做事情雷厉风行,只要那个小李子克尽职守,众人戮力同心,攻下苏州城指日可待!眼下,淮南军不得不双线作战,这也难为他们了,要不是淮南的政局一直在持续动荡,那些心怀叵测的敌人也不会趁火打劫,这一次,老子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哼哼……” 次日,李盛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便装,准备赶往徐温府邸领取官防文书。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对于乐平公主、侍女小莉和大厨师朱师傅,他只说是要随周将军的大军去增援东洲城,那是一座小城,最多两三个月便能收复,届时,他就可以安然回返,随便搪塞了一番。 此刻的李盛,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青色长袍,头上戴了一顶斗笠,一看就是一副标准的行商打扮,洪飞虎给他牵着马,马鞍上边绑着一个并不算大的包裹。 李盛刚刚走出大门,正要翻身上马,洪飞虎却忽然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看着李盛,沉声道:“公子,您是真的要去东洲城那边打仗吗?莫要骗小人啊,别忘了,小人也是行伍出身的,小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您不像是要去打仗的样子,因为您现在是一身行商打扮……莫非是您有事情瞒着我们?难道您有什么难言之隐?您不妨说一说,或许,小人可以帮您做一些事情。” “这,这个……这件事涉及到军中的机密,不便多说啊。”李盛干笑了一下。 “公子,让小人跟您一起去吧,一路上,小人可以给您牵马坠蹬,保护您的安全。”洪飞虎提议道。 李盛爽朗地笑了笑,道:“不必了……小虎子,我这就要出门了,你不必远送了,也不用牵挂我,但是切记,你一定要保护家里人的安全!你要知道,在广陵城,有些人看我不顺眼,将来我不在家里的时候,或许有人要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千万要小心!” 洪飞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昨日,公子您要小人在朝堂外面等候,小人也能看的出来,徐知训那小子似乎对您不怀好意,今日您孤身一人出门,可是那姓徐的有意要为难您?” 李盛打了个哈哈,故作坦然地笑道:“小虎子,你啊,想多了……徐知训是徐温的嫡长子,徐知诰的大哥,虽然他爹一手遮天,可是,就算是徐知训那小子想对我不利,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否则,他又怎么能堵得住广陵城的悠悠众口?” 洪飞虎却显然不相信李盛的话,他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李盛,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等洪飞虎开口,李盛便解释道:“其实呢,昨天带你去,只是让你认认徐知训那小子,让你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东西就行了,却不见得眼下就会有什么危险,以后,你也要存一份小心。这些日子里,广陵城里一直并不太平,小心些没有错,毕竟来日方长呢……如今看来,徐知训那小子只不过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他就是狐假虎威,就他那点本事,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你记住,只要我们用心做事就够了,别让他们抓住任何把柄。你放心,我有官防在身,虽然我是一个人出门,不过,如果遇到什么事情,我可以向周本将军借兵,我会相机行事,不会有事的。” 洪飞虎知道李盛已经决定了,仍然有些依依不舍,道:“小人在广陵城里举目无亲,这段时间里,全靠公子您的庇护,小人一直想报答公子,小人没有别的本事,不能帮助公子出谋划策,只是有一手习练多年的打虎棒法,还算是小有所成,可惜,小人却不能陪同公子出行,给您牵马坠蹬。公子此行,一路上,千万要注意安全,小人一定继续苦练本领,留守在家里保护家人。将来,如果公子有所差遣,不论刀山还是火海,小人都愿意陪公子一起去闯,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盛爽朗地笑了,拍了拍洪飞虎的肩膀,道:“好样的,小虎子,你是皇宫侍卫出身,有一身真本事,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的性格有些过于厚道了,这个世道这么乱,广陵城里又一直是风云变幻,以后,你可要多长些心眼……你好好练武功吧,闲暇之余再多读些书,下一趟我再出门的时候,我就带你一起去,多多历练几次,你的能力或许就能有几分提高,就凭你这一身好功夫,要是再能够识文断字,甚至有几分文采,那些豪门大户之中的大家闺秀也要被你迷上了。哈哈哈……” 洪飞虎脸色一红,既然公子还在说笑,那就说明公子对于此行并不担心,他也就放心了,笑道:“公子,您可真是太抬举我了,请您放心,以后,留守在家里的这段日子,小人一定会按照您所说的去做,等您回来以后,一定要让您满意!” 第二七三章 长亭外古道边 李盛伸出手,与洪飞虎轻轻地击了一掌,道:“好!小虎子,我们就一言为定!对了,小虎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你遇到中意的女子,你就自己主动点,这还需要我操心吗?嘿嘿……”说到这里,他坏笑了一下,捶了捶洪飞虎的胸口。 洪飞虎挠了挠头,脸色更红了,李盛哈哈大笑,扳鞍上马,挥了挥手,道:“你可要抓紧时间啊,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到时候,你就告诉我,本公子出面给你解决问题……好了,我这就走了,你回去吧,一定要记住我方才说过的话!” 洪飞虎重重地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眼巴巴地看着李盛离去,大声喊道:“公子,希望您平平安安地回来,一路保重啊……请您放心,小人一定不让您失望!” 李盛慢悠悠地骑着马向东城门行去,在后世里,他曾经去过苏州,那里的园林给了他深刻的印象,苏州园林始于春秋时期吴国建都姑苏之时,形成于五代时期,只是,后世里的苏州园林大部分是明清时期的建筑,李盛倒是很有兴趣想看一看,这个时代的苏州园林到底是什么样子。 出了东城门,李盛忽然间想起了宋福金,也不知道那个秀外慧中的小丫头此刻是否还在广陵城里,她也是个行商,生意繁忙,或许她早就离开这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她?只希望徐知询那小子不要再对宋姑娘纠缠不清了,那小子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他那个大哥一样,都是一丘之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切…… 仔细想了想,李盛又轻轻低叹了一口气,心中思忖:“其实,这个小丫头倒是很有点讨人喜欢,只是她那位师尊有些古怪,着实令人不敢接近啊……” 李盛这般胡思乱想,倒是减少了几分出行的无聊,他正要策马扬鞭加快速度,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路口方向,有一个美少女俏生生地端坐在一匹白马之上,她身穿一袭红色长裙,戴着一个精致的遮阳帽,唇红齿白,容颜清丽,赫然正是宋福金,此刻,她双手握着马缰绳,正在向李盛看来,似乎正在那个路口等着人。 李盛不由得有些惊讶,真是巧了,方才自己刚好想起了宋福金,居然就在这里遇到她了!可是,宋福金究竟是在那里等什么人呢?她是不是在等荆十三娘?反正,以宋福金那在骨子里有些矜持高傲的性格,估计她此刻不会是在等待自己。 想到这里,李盛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万一荆十三娘那个怪女人来了,没准就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在这种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到了宋福金的近前,李盛还是面带微笑地对宋福金打了个招呼:“宋姑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你是在这里等人吗?” “是啊……李公子,我,我正在等你呢。”宋福金巧笑嫣然,只是,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目却似乎带着一丝挑衅的目光。 “你,你说什么?你在这里等我?宋姑娘,你,你等我多久了?”李盛的嘴角慢慢绽起一丝笑容,他禁不住有些受宠若惊了,但却有些难以置信。 宋福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轻轻地一提马缰绳,便向前方行去,李盛迟疑了一下,双腿一夹马肚子,也策马跟了上去。 十里长亭,古道边,芳草萋萋,此刻却并没有别的行人经过这里。李盛忽然有了一丝黯然,不觉间唱起了那首来自后世里的经典歌曲,“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唱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莫非,宋福金是特意来送自己的? 宋福金一拨马头,坐骑便离开了这条古道,踏入了旁边的一片宽阔的青草地。李盛默然不语,也很有几分默契地跟随着宋福金,但他却不知道宋福金到底要做什么。没过多久,宋福金就在一个小树林之外停住了,她翻身下马,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顺着她目光的方向,不远处有一条水流潺潺的小河,彷佛是一条玉带蜿蜒而过,河岸边上有几株柳树,柳叶正在随风轻轻摇曳。 在更远处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坡,山上绿树林立,还有一些色彩鲜艳的不知名的花朵,随风飘来一阵阵淡淡的芬芳,就连李盛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心旷神怡,他甚至想起了人比花娇这个词语,用来形容宋福金的美貌再合适不过了。 李盛也翻身下马,牵着马轻轻走到宋福金的身边,又随手松开了缰绳,任由自己的坐骑在那里自顾自地低头吃着鲜嫩的青草。 这时,宋福金折下一根柳枝,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盛,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大早上的就出门了,看你这一身打扮,倒很像是我的同行,你也要做生意吗?” 李盛笑了笑,道:“我这是要去吴越一趟,就算是做生意吧……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要在今天出门呢?”说到这里,他收敛起笑容,心里有几分惊讶。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你想啊,作为一个常年四处游走的行商,本姑娘自然是要消息灵通的,否则,在这般兵荒马乱的世道里,我们怎么能够赚到钱呢?”宋福金不无得意地笑了笑,又随手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柳枝。 “可是,你方才就一直在那里等着我?要是我很晚才从家里出来,那你岂不是要等很久?更何况,如果我从别的城门出城,你就白白在那里浪费时间了。”李盛仍然有些不解,今天,宋姑娘倒是让他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那还不简单?吴越在东面,难道你会从西城门出城吗?”宋福金掩嘴一笑。 看着宋福金的笑容,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这个小丫头还真是风情万种呢。 第二七四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福金忽然收敛起笑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柳枝,幽幽地道:“其实,我不是存心要打探你的消息,而是我那师尊对你很感兴趣……她的老家就在苏州,将来,我们或许还能见面,那天,我对你还有些戒心,怀疑你与那徐知询都是一丘之貉,后来,我师尊暗中调查一番之后,才知道你是个令人称道的正人君子。” “宋姑娘,你这个结论未免下得早了点……日久才能见人心呢。”李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但是,他这后半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宋福金抬起头,神情肃然地看了看李盛,有些担心地说道:“我听说,你是跟徐知训一起去吴越公干?他们兄弟俩都不是好东西,你可要小心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十三娘倒是果真非同小可,就连这些都已经打听到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徐知训虽然有他那老子撑腰,可是,他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就在我背后捅刀子……只要我不被徐知训抓到把柄,他却也奈何不了我。再说了,我只是在这次吴越之行中由徐知训指挥,一旦此间事了,他以后就管不着我了。”李盛对此并不担心。 “真的吗?我还听说了,你竟然金屋藏娇,你家里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呢,你就不怕徐知训兄弟俩惦记她?只要有那个小姑娘在你家里,恐怕你以后就少不了要跟那姓徐的兄弟俩勾心斗角了。”宋福金斜睨着李盛,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可是,她的心里却有一丝酸溜溜的感觉,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李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个小丫头也太精明了些,她居然连自己的隐私都打探得这么清楚,着实是非同小可,不过,宋福金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其实,在临行前,李盛就曾经叮嘱过乐平公主,让她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如果没事就不要随便出门。 看着李盛似乎有些郁闷的样子,宋福金也不想再为难他了,莞尔一笑,转换话题道:“对了,你方才唱的那首歌真的很好听,什么长亭外,古道边……能不能再唱一遍?这是你自己创作的曲子吗?我会弹很多曲子,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只不过,这首曲子听起来令人不由得黯然神伤,倒是很适合送别的时候唱。” “这个,这个曲子当然不是我写的,词曲的作者是一个世外高人,我在多年前见过他,听他唱过这个曲子,我就学会了……既然你愿意听,那我就献丑了,给你再唱一遍。”说话间,李盛不由得有些惭愧,这首后世里李叔同大师创作的名曲,又被他很应景地借用了一下,唐末五代时期的人当然不可能听过这首曲子。 于是,李盛再次唱了一遍这首《送别》,唱着唱着,他自己心里都禁不住有些伤感了。唱到一曲终了,李盛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眼前这个美少女了,宋福金的表情也有些黯然,她的眼圈居然有些湿润了。 “离人不舍,但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李公子,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归来!”宋福金忍住伤感,俏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目光中却是充满了依依不舍。 “好的,宋姑娘,多谢你今日送我到这里,希望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后会有期!你赶紧回去吧,莫让十三娘惦记你,我们就此别过,以后你多多保重……”李盛抱了抱拳,深深地看了宋福金一眼,旋即扳鞍上马,继续向东行去。 虽然苏州离广陵城并不远,可是,徐知训跟随周本的大军一起开拔,路上也得拖延不少时日,在这些日子里,李盛可以耳根清净些,可是,在这段时间里,李盛必须要有所作为才好,那样才能避免徐知训给他小鞋穿,他心知肚明,徐知训正在想方设法抓他的把柄呢,这次出行,徐知训没有给他提供任何有用的情报。 现在,在吴越那边,并没有多少活动活跃的细作,更没有人专门去刺探那些海盗的情报,因为,在徐温等淮南军的高层将领看来,这样的情报似乎对现在的淮南军来说并不是很必要,所以,淮南军方面的力量,李盛也几乎是无法借助的。 如此一来,李盛就必须一切都靠自己摸着石头过河,他在吴越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要从哪里着手是首先需要他考虑的问题,眼下,唯一可行的途径似乎只有市井,而从市井里的城狐社鼠之中得到的消息,其可信度也无疑是个问题。 不过,李盛相信,在吴越军官兵之中必定会有海盗的耳目,当地的官府之中可能也会有,只是,李盛不敢轻易尝试这种办法,一旦他那么做,难免会被有心人发觉,所以李盛不能冒这个险,那可能会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还想活着回去呢。 为了能尽快做出些成绩,李盛并没有去苏州城,而是直接去了战略要地东洲镇。这里本名为狼山镇,是以狼山这座名山而得名,狼山原本在长江之中,相传,狼山上曾经有白狼出没,唐代的高僧鉴真第三次东渡日本之时,曾经在狼山上停留避风,直到北宋时,狼山才与陆地连接成为一片。 李盛到了东洲镇之后这才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小岛,与后世里的样子完全不同,顿时让他油然而生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当年,黄巢起义爆发,中原大乱,百姓纷纷南迁,东洲城这一带迎来了大批中原移民,东洲城这才渐渐地繁荣了起来。 后来,狼山镇遏使王郢由于对镇海节度使赵隐对于战功的分配不满,一怒之下扯旗造反,影响到了周围的许多州郡,引起了朝野的震动,朝廷派大将姚存制率军围剿,终于镇压了王郢的叛乱,从此又将这里改名为东洲镇。进入藩镇割据时代以后,东洲这一带已经成了淮南军与吴越军反复争夺的战略要地。 第二七五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多年来,东洲城这一带战事连绵,近期,吴越军更是蠢蠢欲动,对驻守在东洲城的淮南军发起了多次试探性的进攻。 对于淮南军来说,东洲城就是一把插入吴越腹地的尖刀,可以将东洲作为进攻苏州的跳板,所以,吴越军便将驻守东洲的淮南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奈何淮南军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吴越军一直未能占到便宜。 按理说,这样一个四战之地难免会贫穷不堪,可是,等李盛到了东洲城里,才发现这里居然出乎意料的繁华热闹,不仅有当地久负盛名的梭子蟹、文蛤、黄鱼等各种海鲜,也有吴越乃至淮南各地的商品,都在大街上的集市里摆摊销售。 这里虽然只是个小城,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商贾云集,店铺林立。酒楼茶肆和赌馆青楼也是应有尽有,就连当地的驻军官兵也是那里的常客。由于此处离海岸线很近,海盗经常在这里偷偷登陆,上岸消遣一番,甚至还有一些吴越军的习作在这里打探消息,乌烟瘴气的气氛之中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繁华气象。 李盛在东洲城的街上若无其事地闲逛了一阵,有两个汉子渐渐地进入了他的视线,这两个汉子就在他前面不远处,一个汉子大约是三十岁左右,身材瘦高,仪表堂堂,眉宇间透出一股勃勃英气,从他的举止之间就能猜测到他是个练家子。 另一个汉子看样子大约有四十多岁,一脸的络腮胡子,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目光中也流露出一种剽悍之气,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令人不怒自威。 李盛注意到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肤色以及他们的行为。他们两人的皮肤都是黑黝黝的,一看就像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另外,他们既不像是要买东西的顾客,又不像是当地的城狐社鼠。李盛禁不住心中一动,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不妨跟在他们后面,或许能够有些收获,想到这里,他立即不紧不慢地跟在这两个人身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免被那两人发觉有人跟踪他们。 那两个人似乎对东洲城非常熟悉,一路上有说有笑,不多时就拐入了一个青石小巷,没过多久,他们又出现在一条小河旁,河水略为浑浊,水中依稀可见有一缕缕青草,在河岸的一侧,有一条木质的长廊搭建在水面之上,长廊的两边有木质的围栏,在河岸的附近则有几家客栈和酒馆,还有几个卖日常用品的店铺。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在店铺里进进出出,也有些闲汉在河边长廊的围栏下坐着聊天,从这些人的神态来看,他们似乎都很悠闲,看样子,这里的生活节奏明显比广陵城那样的大都市要缓慢许多。 到了这里,李盛的心情也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即便是他依然想要有所建树,但却并不急于求成,与闹市里的喧哗嘈杂比起来,东洲城的生活节奏才是一个海边小镇应该有的特点。李盛看着那两人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像是老字号的酒馆,便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来个芙蓉蜇皮,还有灌蟹鱼圆……”那两个汉子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来,随意点了几样下酒的小菜,又叫人温了一壶黄酒,一边等着上菜,一边闲聊起来。 李盛坐在离那两人不远的一个角落里,也随意点了两样小菜,然后就竖着耳朵听那两人聊天,以便稍后找个借口与他们搭讪。 酒馆里很安静,李盛注意到,旁边的桌子旁还坐着几个客人,一个是身材丰腴的妇人,年龄大约有三旬上下,在她旁边有个侍女打扮的小丫头,大约有十五六岁的年龄,在她们的对面,有一个年龄大约五旬上下的老汉,那老汉与那妇人的外貌有些相像,看样子很像是一对父女。 那三个人点了几样清淡的小菜,一边吃饭,一边在那里轻声说着什么。 李盛对于这三个人并没有太在意,而是注意倾听那两个汉子聊天,让他有些失望的是,那两个汉子聊的都是一些寻常的琐事,要么说的是他们这次出海能赚多少钱,要么说的是城里最出名的怡春院,那里面哪个姑娘最风骚最漂亮。 那两人一边说,一边猥琐地笑着,悠悠然自得其乐,他们所说的话题,李盛丝毫不感兴趣,他也完全插不上嘴,只好继续侧耳倾听。 就在这时,外面传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正在向这里奔跑而来,因为那悬于水上的长廊铺的都是木板,跑起来“噔噔噔……”直响,隔着老远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转眼间,一个二十出头,同样面色黝黑,身材瘦削的年轻汉子出现在酒馆的门口,气喘吁吁地喊道:“老大,不好了,官兵来了!” 李盛抬起头来,瞥了那说话之人一眼,顿时心中一动,他旋即又向那两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望去,此刻,就见那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凛凛,隐隐地透出一股杀气。然而,那个瘦高个却看起来从容不迫,依然拿着酒杯稳稳地端坐在那里,听了外边那个年轻汉子跑来报信,他居然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一仰脖,又将那一杯酒悠然地喝了下去。 李盛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心中却在琢磨着:“此人处变不惊,气度不俗,或许就是那个年轻汉子所说的老大……可是,他们为什么对于官兵如此忌惮?莫非他们都是海盗?” 李盛正思忖间,那个瘦高个抹了抹嘴唇,这才看向那个来通风报信的年轻汉子,不慌不忙地问道:“官兵来了大约多少人?你能确定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门口那个年轻汉子却没有这般从容,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答道:“他们大约有十几个人,由一个队正领着,气势汹汹地直奔这里来了……想是有人认出了老大,报给了官兵知道。” 第二七六章 亡命之徒 酒馆掌柜的原本正在算账,听见这两人的对话,顿时吃惊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这几个肤色黝黑的汉子,这些人既然与官兵作对,他们当然不会是良民百姓! 想到这里,掌柜的捏着毛笔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官兵就要来抓人了,他这酒馆的生意恐怕要受到影响了,可是,他又不敢赶走这几个汉子,这些人绝非善类,他可得罪不起!旁边的那几个食客也有些吃惊,他们站起来就要走,可那报信的年轻汉子正站在酒馆的门口,这个酒馆本来就是个小店,整个门口都要被他堵住了,他一个人往那门口一站,所有的食客都出不去了! 食客们都已看出来这些人是海盗,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谁敢上前催促那个年轻汉子让开一条路来?他们只好心急火燎地坐在原地,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在暗自期盼着这几个汉子赶紧离开这里,免得连累到别人。 看着那瘦高个还不起身,门口那年轻汉子急了,道:“老大,我们赶紧走吧!” “哈哈哈……”那瘦高个大笑几声,道:“不用着急,既然有人认出了我们,那我们就在这里多拖延些时间,多吸引些官兵过来,其余的弟兄们也就更安全。” 说到这里,那瘦高个又斟满了一杯酒,似乎还要继续喝上几杯酒。 那彪形大汉听他这么说,也就不急了,又坐了下去,对那年轻汉子招了招手,道:“来,小六子,你也来喝几杯。”说话间,他也斟上了两杯酒,一杯留给自己,另一杯则给了那个年轻汉子。 那个叫做小六子的年轻汉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抵挡不住美酒的诱惑,坐在了那两个汉子的身边,跟那两人一起喝起酒来。 那瘦高个斜睨了一眼那仍然有些惊慌失措的老者和妇人,笑道:“我们喝完酒就会离开这里,不会伤害无辜人等,你们请自便吧……老田,小六子,你们不用慌,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着官兵来!哈哈哈……” 李盛顿时心下了然,听那瘦高个的话,那彪形大汉似乎是姓田,这三个人十有八九都是海盗,而且,他们现在还有同伙在东洲城里。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想不到,在这里就遇到了海盗,倒是省了些寻找他们的力气,只是,自己应该怎么与他们搭讪上呢?也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到底如何,如果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对于淮南军来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李盛正在犹豫之际,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迅速由远及近,一队淮南军的官兵已经突然出现,围住了这个小酒馆,那个老者和妇人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堵在了酒馆里。 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隔着窗子看见了端坐在酒馆里面喝酒的瘦高个,立即向他指了指,道:“军爷,就是他!” 一个一身队正服饰的军官立即把手一挥,威风凛凛地喊道:“弟兄们,给我上,把他们全都拿下!” 此言一出,那些官兵立刻舞刀弄枪冲进了酒馆里,那妇人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那老汉连忙喊道:“军爷,我们不是歹人……莫要冤枉好人啊。”说话间,他便张开双臂,护着那妇人退向了墙角。 那瘦高个瞥了一眼在窗外指认自己的中年男子,又目光凛凛地扫视了一番那些官兵,冷笑了一下,身体却纹丝不动,似乎根本就没把那些官兵们放在眼里。 那被称作老田的彪形大汉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抄起原本坐在屁股底下的长条凳便冲上前去,大喝一声:“想活命的都给老子闪开!否则,老子管杀不管埋!” 李盛闻言不由得有些好笑,听这个老田所说的话,倒像是一个剪径的毛贼。 那老田舞动长条凳,势若疯虎,一时间,竟然将那些官兵逼得不得不退出了酒馆,到了外面的长廊之上。只是,那个长廊很狭窄,这么多官兵们拥挤在一起,根本就施展不开,其中还有几个使用长枪的,更是毫无用武之地。那老田却越战越勇,一边与那些官兵厮杀一边大声怒吼,他以一己之力面对这么多官兵居然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有两个大头兵根本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连连后退的自己人给挤出长廊,惨叫着坠入了下面的河水之中,“噗通……”一声,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那个队正见状顿时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彪形大汉居然如此勇武过人,他一怒之下,目光中骤然闪过了一丝阴冷的杀意,趁着老田被那些大头兵围攻之际,那队正用尽了浑身力气向那老田劈出了一刀,这一刀又快又狠,角度也非常刁钻。 老田躲闪不及,只好横起长条凳格挡,只听“咔嚓……”一声响,那条颇为厚实的长条凳立刻被这一刀劈成了两截。不过,那老田也是有着丰富交手经验的彪悍之辈,他不思退却,反而双手各持一截已经断了的长条凳,舞动得虎虎生风,大吼一声,又向那队正扑了过去。 那队正与老田刚刚交手,就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彪形大汉的对手,一边且战且退,一边呼喊道:“弟兄们,给我上啊!无论是生擒还是杀了他,都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官兵虽然有些惧怕老田的勇猛彪悍,听了这句话,顿时发一声喊,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呼啦一下子围了上去。然而,老田却也杀红了眼,将那两截长条凳舞动得上下翻飞,水泼不进,有几个冲在最前的官兵勉强招架了几招便被打得倒在了地上,方才前来报信的小六子也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钢刀,跃跃欲试的冲了过去,可是,老田却根本不需要他出手相助,那些官兵已经失去了斗志,一时间没有人再敢上前与老田交手了,只是一边招架一边虚张声势。 第二七七章 怡然自得 就连李盛见此情景也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个姓田的大汉倒是有一身好膂力,那长廊上空间狭窄,官兵们施展不开身手,虽然这些都是淮南军的官兵,可是即使他出手,恐怕也讨不了任何便宜。 再看那犹在悠然饮酒的瘦高个,也不知道那人的功夫到底如何,那人既然被叫做小六子的年轻汉子称为老大,恐怕也不是个善与之辈,否则那人也不会如此怡然自得,此刻,那瘦高个看都不看正在激战的外面,仍然若无其事地端坐在那里,吃一口菜,喝一口酒,镇定自若,面不改色。 看那瘦高个的样子,或许他艺高人胆大,武功高深莫测,李盛便沉住了气,不想轻举妄动,心中闪过了一些念头,别说一旦打不过那三人就会有生命危险,即便是帮助这些官兵最终抓捕了他们三人,自己的身份也就暴露了,恐怕难免会被那些海盗在东洲城里的耳目记住,那么自己以后如何与那些海盗继续打交道?一念及此,李盛便装作受到了惊吓的样子,退向了酒馆的一角,暗中继续观察…… 忽然,小六子脸色一变,又回过头看向那个瘦高个,大声喊道:“老大,又有许多官兵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那瘦高个这才微微一笑,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施施然走到面如土色的酒馆掌柜的身边,从怀里摸出来一锭银子,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笑道:“掌柜的,这是吃你的酒菜和赔你的桌椅钱,不用找了。” “谢,谢谢壮士……恕不远送……”那酒馆掌柜的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但却禁不住浑身瑟瑟发抖,就连说话都是支支吾吾,声音发颤。 “哈哈哈……”那瘦高个放声大笑,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酒馆,那个小六子紧随其后,两人扬长而去。 老田也已经发现有大队官兵正在向这里赶来,他当然要负责断后,他与那些官兵又周旋了片刻之后,估计他那两个同伙已经走远了,旋即虚晃一招,逼退了围在身前的几个官兵,径直向那两个同伙追去。 那队正却仍然不死心,咬紧牙关对老田穷追不舍,老田眼中凶光一闪,待那个队正靠近自己之际,突然间回过身来就用半截长条凳砸向了那队正的脑袋,这一击竟然隐隐地带有凌厉的风声,那队正大吃一惊,心知若是被砸中脑袋,只怕脑浆都要迸裂出来,连忙举刀格挡,却被老田抓住破绽一脚踢中了腹部,直接倒飞了出去,撞到了长廊的围栏上,虽然侥幸没有坠入水中,但却断折了几根肋骨。 老田冷笑了一下,随手就将那两个半截子长条凳都扔向了那几个官兵,这两截长条凳带着“呼呼……”的破空声,一下子就砸中了两个官兵的脑袋,那两个官兵满脸是血,惨叫着向后跌倒,反而又撞倒了几个同伴。这样一来,余下的官兵们一个个都吓得胆战心惊,谁也不敢再去追赶那三个凶狠彪悍的海盗了。 那个队正一败涂地,加之肋骨断折,痛得龇牙咧嘴,此刻,他已经站不起身来,只好暂时坐在长廊上,无意间见到了那个身材丰腴的妇人,还有那个护在她身边的侍女和老者,他们三人步履匆匆,看样子,他们正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恼羞成怒之下,那个队正顿时就找到了出气筒,立刻用手指着他们,厉声喝道:“来人啊,将那几个人给我带走……他们,他们都有通匪的嫌疑!” 那些官兵闻听此言,连忙如狼似虎地围住了那三个人。那些大头兵们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们对付不了那三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难道他们还对付不了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虽然他们这次没能抓住那三个海盗,但是,将那个风姿绰约的妇人和那个水灵灵的侍女带回去好好玩玩,也算是不虚此行。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与那些歹人毫无关系……”那老汉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些官兵居然蛮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随便抓人。 那些官兵却毫不理会,一把推开那个老汉,冲向了那丰腴的妇人和那个侍女。 那老汉毕竟已经老迈,手脚不灵便,又怎能挡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啊……”地一声惨叫之后,那老汉就跌倒在地,绝望地看向了那个妇人和小侍女。 “爹……”那丰腴妇人见状顿时惊惧交加,浑身颤抖不已,她发觉那些官兵的眼神似乎很猥琐,一个个都是不怀好意,一旦落到了这些官兵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此刻,已经有豆粒大的汗珠从她的脸颊上流淌了下来,她眉头紧皱,脸色已瞬间变得苍白,那个小侍女则与她并肩而立,一手紧紧地扶着她的胳膊,脸上也是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 李盛本来正打算去追赶那三个海盗,见此情景顿时就起了恻隐之心,这些官兵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般胡作非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与那些海盗有什么分别?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这三个人都是老人和妇孺,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简直是无法无天!在下可以证明,他们都不是歹人!”说话间,李盛已经挡在了那个丰腴妇人的身前,一把推开了一个试图抓捕她的官兵。 “你是什么人?就凭你,还想做证人,嘿嘿……你小子管得着吗?识相点,你就赶紧给老子滚开,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我们连你一起抓起来!”一个年长些的官兵撸起了袖子,不屑地看着李盛,语气很嚣张。 “谁说我管不着?这种事,凡是有正义感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李盛义正辞严,他本来正打算将腰牌亮出来,没想到这个出言不逊的年长官兵突然发难,挥起一拳就向他的脸上打了过来。 第二七八章 不打不相识 那个年长些的官兵打来的一拳隐隐带着风声,竟然是用上了十成的力气。李盛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既然这小子敢先对自己动手,自己当然不能任由他欺负。 可是,李盛也不想弄出人命来,出手还是有所保留,毕竟这些人都是淮南军的官兵,也算是自己的袍泽,只是,李盛羞于同这些蛮不讲理的丘八们为伍! 李盛并不后退,只是迅速闪过身来,同时又侧身上前一步,用了一个擒拿的手法,一下子就拿住了这个年长官兵的手腕,略一用力,这个年长官兵就像杀猪般地发出了一声惨叫,单膝跪倒在地,痛得呲牙咧嘴,心道,这是遇到了硬茬子了,莫非这小子也是海盗? “小子,你赶紧放了他!否则,我们就把你抓起来,然后以通匪罪论处,告诉你,我们的大队人马就快到了!”那个断了几根肋骨的队正在一个大头兵的搀扶下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李盛,出言威胁。 那队正心中怒不可遏,今天这次行动怎么这么不顺利,看样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估计是带不走了,等到大队人马来到这里,他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队正而已。 “让我放开他当然可以……不过,你们要对我保证,你们不能血口喷人,更不能随意诬陷别人!你们没能抓到歹人,就要抓捕良民冒功?你们就不怕遭到报应吗?”李盛目光凛凛地看着那个队正,一边慷慨陈词,一边观察着那人的表情。 那队正恶从胆边生,心中念头电转,可不能留着这小子,一旦他传扬出去,自己的名声可就毁了,以后还怎么升官发财?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这就杀了他,然后就说这小子是海盗,到时候就死无对证了! 一念及此,那队正冷哼一声,道:“弟兄们,这小子也是个海盗……给我一起上,杀了这小子,重重有赏!” 被李盛擒住的那个年长官兵顿时心中一沉,这个王八蛋是不管自己的死活了,老子平日里白给这个王八蛋卖命了,他恨恨地看了一眼那队正,嘶声喊道:“弟兄们,救我啊……” 那些官兵却视若无睹,不再投鼠忌器了,他们的脑子里此刻只在乎赏钱,立刻就一拥而上,他们见李盛看起来年龄不大,对他自然有了几分轻敌,便想着倚多为胜,速战速决,然后再抓走那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李盛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个队正可谓是心狠手辣,不仅打算杀人灭口,就连自己部下的生死都不在乎,眼下,这个被他所擒的年长官兵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李盛不再迟疑,霍地一脚踢向了那年长官兵的腹部,将他踢得倒飞而出,一下子就撞倒了几个扑到最前的官兵,那几个官兵一起跌倒在地,痛得连声惨叫。 那队正见状顿时心中一惊,眉头紧皱,这小子怎么也是这般勇武,他正在惊异之际,一大队官兵已经来到了这里,他仔细一看,为首者乃是一个年轻的都头,大约有二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他也认得,此人的名字叫做姚彦洪。 那队正知道,姚彦洪乃是东洲静海军使姚廷圭的侄子,向来作战勇猛,性情耿直,疾恶如仇,一旦姚彦洪得知事情的真相,自己恐怕少不了要受到责罚,想到这里,那队正不由得有些惊慌失措,连忙暗自盘算对于方才的事情如何遮掩。 “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官听说,海盗的人数并不多,你们的损失怎么却如此惨重?”姚彦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目光凛凛地扫视了一番在场的所有人,然后又将目光锁定在那队正的脸上。 “回姚大人的话,这几个海盗虽然人数不多,但却各个身怀绝技,我们抵挡不住,就连卑职都被打成重伤了。其余的海盗都已经突围而出,只剩下了这个混在百姓之中的细作,这小子图谋不轨,被我们识破,当下,我们正在试图抓捕他归案,奈何此人也是来者不善,公然拒捕……”那队正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恶人先告状,说起谎话来,居然脸不变色心不跳。 李盛打断了那队正的话,指着那队正怒目而视,厉声呵斥道:“住口!你这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那队正本来还想继续说谎,却被李盛的凌厉目光吓得心中一惊,一时间不敢言语了。 姚彦洪仔细打量了一番李盛,禁不住眉头微皱,这小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是坏人,但他却被这些官兵围攻,而且据那队正所说,这小子的武功似乎非同一般。 不等姚彦洪询问,李盛便拱了拱手,道:“这位都头大人,他方才所说的并不属实,在下绝不是歹人,而是奉命来这里办事,至于在下的身份,确实不便多说,这个是在下的腰牌,请大人过目……”说到这里,李盛取出自己的腰牌,上前一步,双手递了过去。 一个亲兵接过李盛的腰牌,递给了姚彦洪,姚彦洪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原来这小子来自广陵城,看李盛的腰牌,身份自然是确定无疑。其实,姚彦洪的妻子便是徐温的一个远房侄女,得知李盛来自广陵城,他顿时对李盛有了一丝亲切感。 姚彦洪翻身下马,随手将马缰绳递给了身边的一个亲兵,面带微笑地走到了李盛的身边,亲自将李盛的腰牌还给了他,道:“原来是自己人,不打不相识啊。” “误会……原来是一场误会啊!”那队正见状顿时心知不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双股战战,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行商打扮的年轻人居然也是淮南的官吏。 姚彦洪斜睨着那队正,怒道:“万禾龙,你是怎么搞的?要是这位李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家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你可知罪?” 第二七九章 人命关天 “李某个人的安危事小,可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官兵随意抓人冒功,甚至还企图强抢民女,这就是不可饶恕了!方才的事情是这样的,请听李某如实说来,这些无辜的百姓都可以作为李某的证人……”李盛于是就把方才那件事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番。 那叫做万禾龙的队正本来还想狡辩一番,但他看到姚彦洪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他一般,他深知大势已去,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的话便最终没有说出口,“噗通……”一下,吓得瘫倒在地,垂头丧气。 李盛鄙夷地瞥了一眼犹在浑身颤抖的万禾龙,又望着姚彦洪,正色道:“姚大人,我们是官兵,可不能如同盗匪一般行事啊!长此以往,我们恐怕就会失去东洲城的民心,前朝的唐太宗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如果我们不得民心,将来一旦吴越军来攻城,城里的老百姓会帮助我们吗?到时候,他们恐怕巴不得敌人攻进城来呢。” 姚彦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这才抱拳道:“李大人,你说得对!这件事非同小可,回去之后,本官一定会禀报给姚将军,由他处置……李大人,你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请恕我们招待不周,在下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姚彦洪转过身,又吩咐亲兵道:“来人啊,把万禾龙带走,听凭姚将军发落!” 说完,姚彦洪便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早有两个亲兵一左一右地架着万禾龙,紧随其后,那些万禾龙手下的官兵也都悻悻地跟在后面,一个个灰头土脸。 看着那些官兵远去之后,李盛喃喃自语道:“以这些官兵的作风来看,战争一旦打起来,结局恐怕是凶多吉少……好在这个年纪轻轻的都头倒是有几分正义感,可惜,这样的好人并不多,我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李盛正要去继续查找那三个海盗的下落,忽然听见旁边的那个小侍女尖叫了一声,喊道:“夫人,您醒一醒啊……您是怎么了?” 李盛闻听此言,连忙转过身来,却发现那个丰腴的妇人居然倒在了地上,看样子,她似乎已经不省人事,李盛不由得有些惊讶,看那妇人的身体那么丰满,不像是体弱多病的人啊,怎么会突然间就昏倒了?莫非是被方才那一幕吓得心脏病发作了?想到这里,李盛眉头一皱,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那老汉坐在地上,抱着那丰腴妇人,惊慌失措,急道:“天啊,孩儿,你怎么又犯病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说话间,他浑身直冒冷汗,额头上也出现了豆粒大的汗珠。 那个小侍女毕竟年幼无知,一时间也乱了方寸,“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酒馆的掌柜的生怕那丰腴妇人在自家酒馆里出事,到时候,他可是百口难辩啊,他连忙走到李盛身边,向他施了个礼,央求道:“客官,这位小客官啊,拜托你赶紧救助一下这个女子,可千万不要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才好……小人这个酒馆以后还要做生意呢。” 李盛方才已经观察了一番,感觉这个丰腴妇人十有八九便是心脏病突然发作,这个时代也不可能有救护车,不能打一二零电话,虽然他会一些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交替进行的急救方法,但是,有这么多人在面前,他不会提出这个建议,古人绝不会理解这一点,他们甚至还会认为他是个登徒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行的。 想到这里,李盛摇了摇头,说不得,只好去找郎中了。事不宜迟,必须尽快救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盛也只好暂时不去追赶那三个海盗了,人命关天啊,还是救人要紧! 李盛诚恳地看着那个老汉,肃然道:“老人家,事急从权,如果您信得过晚辈,晚辈这就背着令爱去看郎中,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那老汉当然不会反对,连连点头,没完没了的道谢,那掌柜的也在一旁帮了一把手,将那妇人扶起来放在了李盛的背上,趁人不注意,那掌柜的还偷偷摸摸地在那丰腴妇人的几个敏感部位摩挲了几下,占了点便宜。 李盛可没心思留意这种细节,他背起那个妇人,对那个仍在轻声抽泣着的小侍女道:“小姑娘,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知道哪里有郎中吗?劳驾你在头前带路,快点!” 那个小侍女点了点头,连忙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在前面带路,那老汉则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 李盛等人慌慌张张地走了不知多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叫做“济祥堂”的医馆,饶是李盛年轻体壮,这一路上背着那个丰腴妇人奔走下来也已经累得汗流浃背。 那郎中一看李盛等人的样子便大致了然于胸,问明了情形,赶紧给那个丰腴妇人号了号脉,然后思忖片刻,又吩咐身边一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学徒去煎了一服汤药来。那老汉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吩咐那个小侍女赶紧回家里去找姑爷。 有了那汤药服下去,那丰腴妇人渐渐地便有些好转,方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的老汉终于放下心来,他这才想起恩人李盛就在一旁,连忙对李盛道谢。那老汉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雪白的银子,就要塞到李盛的手里,却被李盛婉拒。 那老汉见李盛坚决不收礼,心中过意不去,不由得感激涕零,道:“恩公,老夫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没有人给老夫养老送终了……今天遇到那些蛮不讲理的兵痞,要不是恩公你出手相救,我们父女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恩公,你的大恩大德,老夫无以为报,恩公在上,请受老夫一拜!” 第二八零章 大恩不言谢 说话间,那老汉就要跪下去,李盛连忙上前一步,没等他跪在地上就托住了那老汉的手臂,正色道:“老人家,您可千万不要这样,晚辈实在是不敢当啊……其实,今天的事情,任何有正义感的人见了之后都不会袖手旁观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呢?” 那老汉见李盛这么善良,不由得老泪横流,颤抖着站起身来,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恩公你有什么驱使,老夫都一定会尽力而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两个人正说着,那个小侍女领着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医馆,那个男子身穿一袭青衫,戴着幞头,相貌清瞿,颌下有三绺微髯,面带愁容,想必就是那老汉的姑爷了。 那中年男子看见那丰腴妇人正躺在榻上,神色萎靡,连忙颤声问道:“娘子,你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可把为夫吓坏了。” “好些了……”那丰腴妇人憔悴的脸上勉强地挤出来一丝笑容,但却声如蚊讷,显然此刻她的身体仍然颇为虚弱。 “女儿,你先别说太多话,暂且好好歇息吧……”那老汉关切地看了看女儿,然后便把那中年男子拉到了一旁,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删繁就简地诉说了一番。 那中年男子听说之后,不由得百感交集,好在夫人保住了性命,在这样的世道里,这已经算是万幸了。他连忙走到李盛的身边,对李盛又是一番感激致谢。 李盛与那个中年男子闲聊一番,这才知道此人姓汪名信,老家就住在歙州,此番是带着妻子来东洲城探望岳父的,今日,他的妻子与岳父在集市上逛街,中午到河边的酒馆吃饭,他因为有别的事情未曾陪同,没想到,竟然险些大祸临头。 李盛一心想找到那三个海盗的下落,便想要告辞离开,汪信却是个好客之人,一把拉住了李盛的手,一定要邀请他去家中作客,他们要设酒宴款待救命恩人。李盛虽然婉言推辞但却盛情难却,他忽然灵机一动,心想那老汉是本地的居民,或许可以从他口中打听到一些关于那些海盗的消息,于是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众人一起出了医馆,汪信找了一辆宽敞的马车,众人坐着马车一起去了汪信岳父的家。他那岳父家在东洲的当地也算是个大户人家,院落宽敞,布置典雅,院子中间有一道高大的院墙,将整个院子隔成了内外两个宅院,院墙的正中间有一道月亮门,月亮门的后边则立着一个精致的影壁。 汪信和那老汉把李盛请进了客厅,众人分宾主落坐,汪信马上吩咐那小侍女上茶,又让厨子赶紧准备酒席。 寒暄了一番之后,李盛等人便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李盛只说自己是来沿海置办些货物的行商,看他的一身行商打扮,汪信也并未起任何疑心。 李盛又听汪信自我介绍,他的祖籍在淮南歙州,淮南汪氏则是官宦世家,更是当地的大姓。歙州汪氏的祖先乃是唐初的越国公汪华,唐太宗曾经赐汪华谥号为“忠烈”。汪信的祖父是歙州团练使汪濆,此人曾经担任殿中侍御史和都知兵马使。 汪信的父亲较之其祖父却逊色了许多,只是一个正六品的官员,到了汪信这一代,他自然也是饱读诗书,不过,汪信为人正直,性情淡泊,不喜欢做官,在这样烽烟四起的乱世中,他更加不想涉足尔虞我诈的官场。 汪信已经娶妻多年,他的妻子闺名叫做甜宝,甜宝端庄秀丽,体态丰腴,在其父徐老汉的悉心培养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也很温柔,在常人眼中,他们俩非常般配。遗憾的是,他们俩却至今一直没有子嗣。如今,汪信已经有三十出头,这一直是令他颇为头痛的事情,说到此处,他不由得唏嘘不已。 李盛听了之后也有些尴尬,在这个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不孕不育着实是个大难题,最关键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问题究竟是出自哪里。 李盛干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老人家,我们今天在酒馆中遇到的那些歹人,他们看起来都是有一身好武功,有那么多官兵围攻,他们居然都能突围而出……莫非他们便是海盗?难道这东洲城竟然这么乱,那些海盗们在光天化日之下上岸,居然没有人敢于阻拦吗?” 徐老汉苦笑了一下,道:“恩公你有所不知,有的海盗其实并不骚扰百姓,有的官兵却比海盗还要肆无忌惮,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恩公,今天,你就见识到了吧,这是什么世道啊?哎……在这沿海一带,大大小小的各种海盗团伙不计其数,其中,有许多都是下海即为盗,上岸则为民,他们行踪诡秘,很难区分的。” 听徐老汉这么一说,李盛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倒是个问题,他下一步要找哪股海盗联系才好呢? 徐老汉将李盛的表情看在眼里,又道:“其实,寻常的海盗都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的势力根本就不值一提,就连官兵都懒得去围剿他们……只是,离东洲城并不远的两个海岛上,倒是有两股已经成了规模的海盗,他们人多势众,彪悍善战,战斗力很强,就连官府都奈何他们不得。” “哦……这两股海盗居然有这么强?”李盛顿时眼睛一亮,期待着徐老汉继续说下去。 徐老汉继续娓娓道来:“其中一股海盗的头领叫做王成斌,据说他的父亲曾经是狼山镇遏使王郢,当年,王郢由于对镇海节度使赵隐心怀不满而发动了兵变,他们的队伍曾经一度扩充到了一万多人,甚至攻占了苏州和常州,建立了一支舰队,在长江下游和沿海一带一度所向披靡。后来,朝廷终于派来了大军围剿他们,王郢兵败被杀之后,他麾下的一位姓田的将领便带着那些残兵败将出海做了海盗。” 第二八一章 闻名遐迩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时过境迁,这些海盗在海上还是那么活跃吗?”听了徐老汉的话,李盛不由得有些诧异。 徐老汉解释道:“到如今,那些老一辈的海盗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的后人却也不是善茬……今天,我们在酒馆里遇到的那个姓田的彪形大汉,很可能便是那个田将军的后人,老夫还听说,那个海盗头领王成斌还有一个妹妹,名字叫做王沐阳,是一个身手不俗的女中豪杰,在这沿海一带可谓是闻名遐迩。” 李盛听了之后禁不住唏嘘不已,想不到,这些海盗的来历着实是非同一般。 “其实,这股海盗的名声还算是不差的,这些年来,他们似乎并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汪信忍不住插了一嘴。 徐老汉点了点头,道:“他们虽然是海盗,但是他们的成员基本上都是源于行伍之中,其实还是有点纪律性的,有时候,他们也会劫掠一些商船,但是,他们只劫掠官府的商船或者扶桑、高丽等国的货船,并不骚扰沿海的平民百姓。他们劫掠了商船之后,归根结底还是要来东洲城里进行销赃的,他们的货物卖的比较便宜,东洲城里的许多商家都在暗中与他们来往,本来,大家就是各取所需,这样也无可厚非……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告发的,官兵居然来抓他们。” 李盛闻言也不由得更加惊异,这样的海盗倒是着实与众不同,作为前狼山镇遏使王郢的残部,这些海盗们仍然保持着当年行伍的作风,平日里还算是安分,对于沿海一带的百姓秋毫不犯,如果淮南军与他们联合,或许可以有所作为,想到这里,李盛顿时心中一动。 徐老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之色,但却瞬间又恢复了平静,道:“另外一股海盗,也居于某个海岛,这支海盗的首领是朱子丕,他爹便是王郢的部下朱实,这支海盗的前身就是朱实的旧部。当年,朝廷诱降王郢的部将朱实,并且封他为金吾将军,朱实这才率领六七千人投降,留下王郢的本部兵马孤军奋战。可是,淮南军中的武将们对朱实一直很排挤,就连粮饷的供应都时常克扣,朱实这个金吾将军做的很不开心……唐朝灭亡之后,朱子丕的野心也越来越膨胀了,他既不想为淮南军效力,也不想倒向吴越军,而是自己率领部众做起了海盗,从此不再看别人的眼色。” “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不过,朱子丕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被淮南军的某些将领们逼的,可惜啊……”汪信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不多时,一盘盘美味佳肴陆续端了上来,汪信和岳父徐老汉便陪着李盛喝酒。 几杯酒下肚之后,徐老汉一时兴起,又打开了话匣子,道:“比起王成斌那支海盗,以朱子丕为首的那些海盗的行径就可以说是无法无天了,他们占据海岛多年,逐渐吞并了一些沿海的小股海盗,甚至还招揽了一些各地的流民和盗匪,其中,许多人都是熟悉水性、精于水战的渔民子弟。这些海盗根本不讲道理,一直在做烧杀抢掠的无本买卖,北起山东乃至契丹,南达闽南,所到之处,杀人放火,鸡犬不宁,现在,各个藩镇都在忙着争夺地盘,对于他们根本就无暇顾及,而且防不胜防,在这沿海一带,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 “这两股海盗,其实本来都是源于王郢的旧部,没想到,现在却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李盛不由得感慨万分,相比之下,他更想和以王成斌为首的那股海盗合作,对于朱子丕的人马,还是要小心为上。 汪信微微一笑,道:“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据我所知,朱子丕还与振州的大海盗冯家相互勾结,那冯家盘踞振州多年,在那边根深蒂固,富可敌国。冯家经常拦劫波斯商船,大肆掠夺财物和人口,甚至在那边形成了一个‘南北三日行,东西五日行,村村相次’的波斯奴婢村,村子里住的,都是冯家掠来的波斯人。据说,冯家在会客时焚烧价值昂贵的‘乳头香’作为火烛,而且一烧就是上百斤。” 李盛闻听此言颇为惊异,心中思忖,看来,这以后的行动,十有八九要着落在这两股海盗上了,他们的实力着实不俗,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协助,淮南军必定会受益匪浅!可是,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与他们进行接触呢? 李盛又问了一些更加细致的问题,可是,汪信和徐老汉却并不清楚,李盛不由得有些遗憾。汪信也有几分尴尬,既然李盛有恩于自己,自己就应该想方设法报答对方,但是他却不知道李盛到底有什么需求。 沉吟片刻之后,汪信便试探性地问道:“李公子,你此番到东洲来,究竟是打算做些什么生意?” 李盛早知道汪信会这么问,答道:“在下打算在这里买些蓝印花布,这蓝印花布源于秦汉时期,兴盛于前朝大唐,古色古香,淡雅不俗。然后,在下还会去常州收购一批梳篦,常州一带的梳篦可以说是闻名遐迩,这两种货物都很容易脱手,而且利润也不小,可惜在下经商的时间并不长,缺乏经验,在东洲一带更没有什么门路,在下已经在城里转悠了半天了,却仍然没有看到哪家店铺里有足够吸引我的精致产品。” 常州的梳篦是古代的八大发饰之一,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开始流行,曾经享有“宫梳名篦”的美名。这种梳篦是由毛竹或者兽骨等天然材料制成,做工精湛,造型美观,既是生活必需品,又是玲珑精致的工艺品。常州的梳篦不仅用料精良,制作过程也颇为讲究。从原料到成品,分别要经过七十二道和二十八道工序才可以完成。 第二八二章 力不从心 汪信听了之后却顿时有些为难,苦笑了一下,道:“李公子,这个……恐怕并不容易,如果你此行只是为了采买些海鲜和水产,或者本地的土特产,愚兄倒是可以帮你。可是,你所要的这些东西,在市面上恐怕很难买到货真价实的,即使买到的,也都是一些仿造的……如今,要想买到这些好东西,着实不容易,愚兄不认得这方面的人。但是据我所知,那些海盗倒是有门路,他们甚至敢通过海上贩卖私盐,牟取暴利。” 李盛听汪信这么说,就知道他这个文人确实不擅长这些投机取巧的经商手段,想要通过汪信这人与那些海盗进行联系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不由得大失所望。 不料,汪信的岳父徐老汉却表态道:“李公子,你是我家的恩人,这件事或许并非难事,老汉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李盛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失声道:“老人家,您有什么好办法?愿闻其详。” 徐老汉笑道:“老夫有个侄子,就在本地开店做生意,在他的店里面,就有一些货物是寻常商铺里罕见的,想来他或许就有这方面的关系,你是老夫的恩公,这个忙,老夫一定要帮!贤婿,等我们喝完酒之后,你就陪着恩公一起过去,就说恩公是你的本家侄子,老夫那侄子是不会推辞的。” 汪信听了连连点头,李盛心中大喜,连忙举杯致谢,接连敬了徐老汉几杯酒。 三人把酒言欢,酒足饭饱之后,汪信和徐老汉便陪着李盛去了徐老汉所说的那个店铺。这个店铺看起来不算大,但却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风格。店里面的货架上边摆放着一些精致的木雕和盆景,甚至还有被称为“塑圣”的苏州人杨惠之的泥塑精品,就连李盛见了之后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时,店铺里面只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伙计,正在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打着盹,他是认识徐老汉的,一见徐老汉带着陌生人进来,连忙站起身迎接,问明缘由之后,那小伙计赶紧跑向后院去找掌柜的,不大的功夫,掌柜的就迎了出来。 那店铺掌柜的便是徐老汉的侄子,名字叫做徐书晃,此人年龄大约三十多岁,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身材彷佛是一个圆溜溜的酒桶,徐书晃一眼看见自家叔叔来了,胖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笑意,连忙叫那小伙计端来好茶款待几位客人。 寒暄一番之后,徐书晃便询问他们的来意,徐老汉便把李盛说成是自家姑爷的侄子,请徐书晃帮忙采买些货物。徐书晃一听李盛是徐老汉家的亲戚,这才少了几分戒心。 言语间,徐书晃透露出他正在做香料生意,这却让李盛等人大吃一惊,当时,来自于波斯的安息香和吉罗香在中原是很受欢迎的,安息香可以治疗猝然昏厥,吉罗香则有避瘟疫的效果,这些香料运到中原之后往往可以卖出天价,可以从中牟取暴利。然而,李盛此时的身份是一个小本经营的行商,香料生意显然并不适合他,只买些蓝印花布和梳篦才更加符合他的身份。 徐书晃向李盛试探性地问了几句,李盛对于经商方面还是略通一二的,勉强可以答对几句,徐书晃也就不疑有他,但他的目光中还是有几分失望的神色,其实,他也希望有人跟他一起干,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有几分力不从心的感觉。 沉吟片刻之后,徐书晃微微皱眉,道:“公子,听你的口气,也是做过生意的,不过……你以前可能一直是跑陆路的,从来没做过这种海上的生意吧?如果你以后也想在这方面有所作为,必须在官府里有些人脉才好办事,你有把握吗?” 李盛洒然地笑了笑,道:“这个当然不成问题,晚辈有个朋友,是在广陵城的衙门里面当差的,在这方面,有他的关照,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徐书晃闻言展颜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太好了,你来的正巧,明天晚上,我就要进一批货,你如果带够了钱,不妨与我一起去吧,不过,你要自备一辆驴车,货物到手之后马上运走。如果是以前,无论是街头交易还是在店里交易,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最近不成,由于吴越军一直在骚扰东洲城,官府抓得比较紧,我们必须要小心一些。” 李盛本来是想以做走私生意的名义取得徐书晃的信任,以后再找机会甩开他,单独与海盗们取得联系,眼下无疑是个好机会,立刻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次日的晚上,李盛赶着一辆驴车来到了徐书晃的店铺,这辆驴车是徐老汉借给李盛的,出发之前,李盛已经把腰牌等可以确定自己真实身份的重要物品都留在了他住的客栈里,以免到时候节外生枝。此时,徐书晃也早已做好了准备,李盛到了之后,徐书晃也赶了一辆驴车,带着那个胖乎乎的小伙计,三人立刻出发。 李盛并不知道徐书晃要去哪里,只管跟在徐书晃的身后,一阵阵夜风吹过,带来了一丝丝凉意,李盛只觉得道路似乎越走越偏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已经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隐隐的浪涛声,想必是这里距离海边已经不远了。 徐书晃也正是向着波涛声传来的方向赶去,李盛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心中暗暗思忖:“也不知道今晚能否与那些海盗联系上?但愿此行能够有所收获。” 果然,再往前去,就是波涛汹涌的东海了,远远的,却有一处处火光闪烁不定,彷若苍穹中的一颗颗星辰,隐隐绰绰的还有许多驴车或者牛车,都是用来装载货物的。 还有许多小船从海上行到岸边停泊下来,又有人将缆绳系在码头上的一根根柱子上,再把踏板搭到那些小船上,水手们则顺着踏板登岸,将船上的货物搬运到岸上来。 第二八三章 明目张胆 李盛跟随徐书晃来到了近处,才发现岸边停着一艘大船,不过,李盛忽然有了一丝危险的感觉,那艘大船上一点光亮也没有,彷佛一只浮在水面上的怪兽。 码头上,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打着火把,审视着来来往往的商人们,那些商人有在检验货物的,也有正在支付钱币的,还有正在将货物装上驴车或者牛车准备运走的,一个个忙忙碌碌的,这么多人,显然是分属不同的商铺,但是他们的行动却井然有序,没有与别人争执吵闹的,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有条不紊,看样子,他们早已习惯这一切了。 看到这一幕,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走私吗?看来,徐书晃果然是所言非虚,商人们以前可以在街头甚至店铺里直接与海盗交易,在这样的乱世里,官府根本就不会管的太严,所以他们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即便是现在两军交锋之际,居然也有这么多商人直接与海盗在岸边交易,想不到东洲镇的走私居然如此猖獗。 在这东海沿岸一带,海盗是一直都存在的,但是现在的这些海盗实力如此强大,很大原因却是因为各个藩镇根本无心剿匪而造成的。如今,淮南军换成了徐温大权独揽之后,徐温仍然不让东洲城里的守军主动出击,因为他们还要随时防范吴越军的骚扰,哪有闲工夫去管那些海盗,只要那些海盗不丧心病狂地过分骚扰东洲城,城里的守军就不会出动去剿灭他们。 实际上,东洲等地的商人们还是喜欢与海盗交易的,他们有进行贸易的需要。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于那些沿海一带的老百姓,如果不允许他们进行贸易,他们只靠打渔为生又能赚多少钱? 许多渔民都在暗中支持海盗,有人在给海盗打探消息,有的渔民甚至本身就是海盗,所以,这些海盗越来越发展壮大,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规模。更何况,无论是东洲当地的商人还是海盗,都会对东洲城的官员们暗中进行打点,这样一来,海盗便与东洲城的官府相安无事,各取所需。 徐书晃和李盛赶着驴车来到了岸边,耐心地排队等候,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终于轮到他们了。徐书晃走到那个打着火把的高大汉子身边,与他攀谈了起来。 那个高大汉子蓄着络腮胡子,脸上有个醒目的刀疤,满脸横肉,相貌凶悍,他一边听徐书晃说话,一边打量了一番李盛,想是徐书晃正在帮着李盛说话,让李盛也能从那些海盗的货物里分一杯羹。两人聊了几句之后,那高大汉子原本有些警惕的表情终于平静下来,似乎是相信了徐书晃的话。 徐书晃这才对李盛招了招手,笑道:“大侄子,快过来,快来见过王头领。” 李盛赶紧走上前去,微笑着对那被称作“王头领”的高大汉子行了个礼,又不动声色地看了此人几眼,此人大约四十多岁,看起来像个狠角色,李盛甚至能够看得出来,这个王头领必定是有一身好膂力。 王头领上下打量了李盛一番,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是想买蓝印花布和梳篦?可以啊,钱,带来了么?” “带来了,带来了……”李盛笑了笑,从怀里取出来一些碎银,心中暗想,这些碎银肯定是够了。 王头领看到这些碎银顿时眼睛一亮,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个身材瘦削的汉子,大声喊道:“小六子,你带着这个小兄弟,去船上取一些蓝印花布和梳篦。” “好嘞……”那个身材瘦削的汉子应了一声,从旁边走了过来,到了李盛身边之后,他忽然皱了皱眉,旋即脸色一变,仔细地打量了李盛一番,忽然又喊道:“咦……我认得这小子!昨天,大哥在城里被人告发,官兵立刻就去围剿,后来,大哥终于突围而出,当时,这小子一直就在场。后来我曾经留在不远处观察了一番,我发现这小子的身份很可疑,官兵曾经围住他,但后来却莫名其妙地放了他。” 话音刚落,旁边立刻就有五个彪形大汉围拢过来,将李盛围在当中,随着一阵“呛啷……”声响起,他们已经拔出了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凛凛的寒光,锋利的刀尖全都冲着李盛。 “这……你们这是干什么?王头领,这是误会啊,误会……”徐书晃禁不住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些海盗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一旦李盛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向徐老汉交代? 李盛没想到,他刚刚开始与海盗们打交道,居然就在这里遇到了波折,他这才认出来,这个身材瘦削的汉子便是那个“小六子”,他昨天在小酒馆里看到的给那两个海盗通风报信的人,想必是小六子当时并没有走远,还在那边逗留了片刻,观察那些官兵的举动。在深夜里,小六子原本就黝黑的脸更不容易辨认出来。 来这里之前,为了不让海盗们起疑心,李盛并没有将百炼刀携带在身上,面对这些手持钢刀杀气腾腾的海盗,此刻,李盛根本就反抗不得。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盛只得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道:“哦,是了,在下也想起来了……原来,在下昨天便在城里的一个酒馆里见过这位好汉,当时,在下对他好生佩服!不过,在下当时虽然是在那个酒馆里面,但却并不是官府的人啊!这位好汉想必是误会在下了……” 小六子立刻打断了李盛的话,不耐烦地驳斥道:“你……你胡说八道,如果你不是官府的爪牙,那些后来赶到的大队官兵怎么会放过你?老子全都看见了。” “各位好汉,这是误会……肯定是误会。”徐书晃苦着脸在一旁为李盛帮腔。 王头领眉头微皱,观察着李盛的表情,淡淡地问道:“小子,你当真不是官府派来的爪牙?” 第二八四章 步步紧逼 李盛面不改色地辩解道:“这怎么可能呢?各位好汉,冤枉啊……在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商而已,徐掌柜的可以为在下作证……当时,在下只是在那个酒馆中吃饭而已,如果在下果真是官府的爪牙,当时在下就可以出手帮助官兵,恰恰相反,在下却反而与官兵动起手来了,就凭这一点,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你……你倒是善于狡辩!”小六子气得面红耳赤,他当然不相信李盛的话,但他也觉得李盛的话里确实没有什么漏洞。 王头领心里也有些打鼓,但他终究不能完全信任李盛,既然李盛的来历有些诡异,还是应该防患于未然,想到这里,旋即吩咐那些海盗:“给我搜他的身!” 李盛坦然地伸开了双臂,脸上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他早有准备,反正他没带过来任何可以给他带来危险的东西,小六子阴沉着脸走上前来,把李盛浑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除了李盛身上携带的钱财之外,他居然是身无长物。 徐书晃看在眼里,连忙赔笑道:“王头领,您看,您看,我早就说过了……他真的是徐某的亲戚,这一点,请您放心。” 王头领半信半疑,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李盛,沉声道:“小子,你的过所呢?” 李盛不由得心中一惊,这海盗又不是官兵,怎么还打算查验过所?看来,他们对我还是存有戒心,心思电转之下,他这才答道:“过所那可是重要证件,在下生怕其丢失,并没有随身携带,而是放在了我的包裹之中。” 王头领突然眉毛一扬,又问道:“听你说话,怎么不是淮南口音?” 李盛正色道:“在下是个行商,经常走南闯北的,说话的口音自然已经并不纯粹是淮南口音了,在这东洲城里,说话是外地口音的不知道有多少,王头领,你不会因为这一点就把在下当成官府的爪牙吧?” 王头领嘿嘿一笑,说道:“近日,我们听到了消息,官府要在沿海地带打击海盗,所以,东洲城的官府已经加强了搜捕,也就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为此,我们在海边交易也必须小心,免得被官府的细作混进来。现在,突然出现了你这么一个有些可疑的人来,你既曾经出现在我们老大遇到官兵袭击的酒馆,你又没有过所来证明你的身份,难道不是有重大嫌疑?” 李盛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次可是遇到麻烦了,自己虽然有个假的过所,那也是为了此行打探消息而准备的,可是,按照徐老汉所说,自己是他姑爷的侄子,这却与那个过所的内容并不相符,所以就没带过来……没想到,海盗居然也要查过所,这就说明,他们根本就不信任自己,反而步步紧逼。” 徐书晃连忙凑到那王头领身前,央求道:“王头领,俺老徐可以担保,这孩子绝对没有可疑,他确确实实是我家的亲戚,你如果不信任他,这一次生意,我们不做也罢,下次再来进货的时候,俺让他带上过所,让你仔细验看一番就是了。” 不待王头领表态,徐书晃又推搡了一下李盛,对他使了个眼色,佯装生气,道:“你这孩子,真是粗心大意,居然忘记把过所带过来,赶紧回去吧,这也是个教训,年轻人,以后可要长记性……下次再来,王头领或许给你个赚钱的机会。” 李盛也知形势不妙,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王头领却冷笑了几声,道:“且慢!小子,你以为这东洲城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嘿嘿……” 李盛不由得心中一沉,看样子,眼前这个王头领似乎是一心想跟自己过意不去,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要是动起手来,自己恐怕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他当然有些不甘心,因为他心中还有些牵挂,他在牵挂着家里的人。 “那……那你要怎么样?王头领,俺求你了,千万别往心里去,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徐书晃有些急了,他已经感觉到,王头领似乎不想放李盛离开这里。 王头领冷冷地看着李盛,眼珠滴溜溜转,他一边摸着脸上的络腮胡子,一边思忖着什么,片刻之后,这才计议已定,吩咐道:“弟兄们,把这小子带上船去。” “王头领,你这是为什么?在下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们啊……”李盛有几分惊异,这些海盗果真是不讲道理,和他们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王头领,不要这样,请你息怒,息怒啊……”徐书晃情急之下连忙拉住了王头领的胳膊,苦苦央求,他一时间难免有些惊慌失措,要是李盛真的被这些海盗带走,他对自己的叔叔徐老汉如何交待? 王头领已经不耐烦了,狠狠地推开了徐书晃,把那双大眼睛一瞪,目露凶光,喝道:“少废话,你给老子滚开点!再跟我磨磨唧唧的,老子就把你也带走……弟兄们,赶紧把这小子押上船去!” 徐书晃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王头领,你大人有大量,俺求求你了,放过他吧……”说着说着,他的眼泪都已经流淌下来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王头领本来还想将徐书晃一脚踢开,见他这般可怜的样子,便忍住不发作,道:“老徐,赶紧把你的货物取走,以后,你把这小子的过所取出来,下次来这里的时候,你把他的过所交给我的人,如果这小子确实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老子自然会放了他,否则,你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这几句话,王头领又转头看向李盛,道:“小子,如果你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我王进业以后一定会向你道个歉,这几天嘛,就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就当是散散心了,好了,上船去吧!” 第二八五章 刀口舔血 李盛还要再辩解几分,却发现有一把锋利的钢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种森寒的杀气,李盛只好闭上了嘴,被那些海盗押着走向了一艘小船,徐书晃眼巴巴地看着李盛被海盗们带走,却不敢上前阻拦,呆若木鸡…… 一边走,李盛一边暗暗叫苦不迭:“这下可是始料未及了,一旦被这些海盗弄走,我以后想再回到东洲城恐怕就很不容易了。我的腰牌还放在客栈里,要是落到那些海盗们的手里,我的身份也就暴露了……不过,好在那个王头领是让徐掌柜的去客栈里取,如果徐掌柜的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会去官府报案还是告诉那些海盗?虽然徐掌柜的是徐老汉的侄子,可是他自己与那些海盗一直有生意往来,那时候,由于利益攸关,他恐怕是不会帮我隐瞒身份的……” 李盛胡思乱想之际,已经被几个海盗押上了一艘小船,向停泊在远处的那艘似乎与夜色混为一体的大船驶去,不多时,这艘小船就靠近了那艘大船,李盛被两个海盗反绑起双手,推搡着上了那艘大船,由于此时已经是深夜,李盛根本看不清这艘船的详细构造,只是感觉到这艘船很宽敞,也很坚固。 李盛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关进了这艘大船的舱底。此时,舱底原有的货物都已经被搬出去了,这里给人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李盛坐在舱底,感觉这里很冷,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空气也很沉闷,而且有一股潮湿的味道。 “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李盛大声呼喊,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疲惫和困倦的双重影响之下,李盛渐渐地沉沉睡去…… 大船驶向了大海,被关在舱底的李盛却连船体的颠簸都没有感觉到,这种颠簸,却让他反而睡得更香,他也根本不知道大船已经到了哪里。 在大船的甲板上,一群海盗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他们对于这里的航线颇为熟悉,虽然是夜里行船,他们也没有丝毫胆怯。几个海盗依依不舍地望向东洲城的方向,说着一些荤笑话,谈论着哪个青楼里的头牌姑娘最迷人最漂亮。在海盗们的眼中,东洲城就是一座销金窟,他们在海上劫掠各种商船的货物,然后来到东洲城销赃,再把手里的那些钱财挥霍一空,尽情享受东洲城里的烈酒和美人。 因此,每次离开东洲城,海盗们都在憧憬着下一次再来。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有了一种明显不同以往的感觉,他们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丝战争的味道。其实,作为海盗,他们虽然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但是他们也不希望被战争牵连到自己。昨天,就连他们的老大都险些在东洲城里被官兵抓捕,虽然只是有惊无险,但可想而知,这一次,官兵似乎是要狠下杀手了。 李盛躺在冰冷的舱底,或许是由于他的双手一直被反绑的缘故,他睡得并不好,几乎一直在做着噩梦,梦中,他被人追杀,似乎有个蒙面人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边追,那个蒙面人一边在大声喊叫:“玄奘舍利子在哪里?你赶紧交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底舱的门忽然间被人拉开了,一道耀眼的阳光顿时射进了舱底,一股清新而又带着腥气的海风也随之渗透进来,小六子走进舱底,大声喊道:“小子,起来,快起来……马上出来!” 李盛顿时被从睡梦中叫醒,他一时间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片刻之后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带着起床气站起身来,他忽然又感觉到身体很冷,饶是他习武多年,身强体壮,在这般寒冷的舱底睡了一晚上全凭火力壮,但也着实很难受。李盛在心中暗自咒骂着那些海盗,但却不敢出声,免得遭受一番皮肉之苦。 李盛看清叫醒他的是小六子,不由得怔了一下,心中又问候了一遍小六子的女性亲人,他不知道小六子到底是何用意,只好乖乖地向门口走去,此刻,他的双手仍然反绑在身后,无法扶着舱底的阶梯,好在他是习武之人,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并非难事。 从舱底走出来,小六子连推带搡地将李盛带到了甲板上,此刻,甲板上站着十几个海盗,一个个酒气熏天,蓬头垢面,有的随便挽个道髻,有的干脆就披头散发,但是,他们都在冷冰冰地看着李盛,他们的眼神都是不怀好意。 王头领也站在那里,相比之下,只有王头领的衣着还算比较整洁,他斜睨着李盛,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似乎是对于李盛有几分不屑。 在王头领身边还有个看样子三十多岁的汉子,那汉子身材粗壮,方头大耳,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那目光中却透着几分机警,一看就是个精明之辈。 李盛的眼睛已经渐渐地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这艘大船已经行驶到了海面上,远远望去,海天一色,波涛滚滚,许多海鸥在海风中展翅高飞,沿着大船行进的方向,远处依稀可见有一座小岛,想必那里就是这些海盗们的老巢了。 李盛故意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道:“各位好汉,你们找在下要做什么?” 王头领扭头对身边那个粗壮的汉子说道:“三哥,就是这小子!我看他有几分可疑,不像是寻常的行商。” 那个粗壮的汉子上下打量了李盛片刻,问道:“老王,你所说的那个奸细……就是他?” 王头领连连点头,道:“是他,三哥,就是这小子……我们怀疑他是官府的人。” 那个粗壮的汉子皱了皱眉,不以为然地道:“既然这小子可疑,你还浪费时间干什么?现在,我们的岛上缺少粮食,带他回去有必要吗?不如将他扔到海里算了!” 第二八六章 穷途末路 李盛禁不住又惊又怒,看样子,这个王头领口中的“三哥”很有可能便是这帮海盗的首领之一,就连王头领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可是没想到,此人却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居然不容分说就想要自己的性命,李盛顿时怒不可遏。 两个身材魁梧的海盗上前就要抓住李盛的胳膊,李盛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虽然他的双手仍然被反绑,但他的双腿却还能灵活自如,情急之下,旋即施展起习练多年的“戳脚”功夫,右脚快速踢出,接连踢中了那两个海盗的迎面骨。 那两个海盗虽然身高体壮,站在甲板上原本也是稳如磐石,可是李盛这两脚几乎是用上了浑身气力,那两个海盗的迎面骨虽然未曾骨折,却也让他们痛得呲牙咧嘴,那两个海盗惨叫了几声,都禁不住跪倒在甲板上。 李盛又上前一步,踢出两脚,将那两个海盗都踢得倒飞了出去,仰面朝天地摔在了甲板上,浑身酸痛,就像是散了架一般。 那“三哥”见状眼睛一亮,失声道:“哎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居然是个练家子?” 李盛昂头挺胸道:“在下是个行商,经常往返各地做生意,既要躲着各地的溃兵,又要防范拦路打劫的毛贼,没有一身真本事,怎么敢在各地闯荡?其实,在下只是粗通一些拳脚功夫罢了,可比不得各位好汉的彪悍勇武……三哥,在下久仰各位好汉豪爽热情,这一次来东洲城,在下也只不过是想与你们做些生意而已,既然王头领对在下起了疑心,把在下带上船来,那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你们对于在下的身份有所怀疑,根本就没有确凿的证据,只不过是凭借猜测而已,在事实尚未查明之前,你们总不应该把我捆绑起来,试问,你们如此对待在下,可是待客之道?你们就不怕东洲城的商人们得知此事后再也不敢与你们合作?” 那“三哥”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你小子真是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他们有钱,我们有货,我们之所以合作,无非是大家都想赚钱而已,东洲城里的那些奸商们一直都在巴结着我们,你以为老子怕他们?真是岂有此理,嘿嘿……” 说完,那“三哥”斜睨了李盛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李盛的身边,又对李盛全身上下仔细看了一遍,李盛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是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他知道,自己被反绑双手,恐怕不是此人的对手,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既然到了这般田地,只好相机行事了,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那“三哥”忽然低下头,向李盛的手掌心看了看,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沉声问道:“小子,原来你是用刀的练家子?” 李盛怔了一下,旋即硬着头皮,不动声色地答道:“在下方才已经说过了,作为一个行商,常年在外闯荡,自然要会一些武功……” “住口!”那“三哥”打断了李盛的话,盯着李盛的眼睛,目露凶光,呵斥道:“你以为我们全都是傻子吗?你看看你自己手上的老茧,这就是证据!如果你不是练刀的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手?” 李盛不由得心中一惊,没想到此人居然由此就判断出自己是以刀作为兵刃。 那“三哥”捕捉到了李盛表情上的变化,进一步驳斥道:“如果说你习武为的是防身,你练些拳脚和枪棒功夫倒是未尝不可……可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商怎么会随身带刀?你如果不是盗匪,便是官府的密探!当然,你根本就不像是盗匪,所以,你的身份就不言自明了,嘿嘿……” 好犀利的眼光,李盛不由得有些惊讶,但还是争辩道:“三哥,我不是官府的密探,你不要冤枉好人,你如果不相信在下,也应该证明了我的身份再作打算。” 那“三哥”的目光中杀机一闪,道:“老子想要做什么,还用得着你管吗?弟兄们,给我把这小子丢下海去喂鱼!” 此言一出,那些海盗们立刻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李盛捆了个结结实实,李盛竭力挣扎,大声呼救,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还是被几个海盗抬起来就向大船的边沿走去! 此刻,李盛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酒馆里遇到的那个处变不惊的海盗头子,就连小六子都称呼那人为老大,或许那人便是这些海盗的大头领,要是那人此刻也在这里,或许就能够放过自己,可惜啊,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就在这时,李盛忽然听到有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喊道:“都给我住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哥,你怎么又要狠下杀手了?这一次是轮到哪个可怜的兄弟倒霉了?” “救命啊……冤枉啊……”李盛被几个海盗举在半空中,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见蓝天和白云,根本看不到是哪个女子在说话,不过听起来,这个女子倒是他的救命稻草,似乎她在这些海盗之中颇有些威信,莫非此女就是王成斌的妹子王沐阳?或许她能够救自己一命,一念及此,李盛连忙高声呼救。 这时,那“三哥”有些不悦地道:“大小姐,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我们这次上岸,是给岛上的弟兄们谋些钱财,即便是你哥哥对此也是很支持的……别忘了,这条船上可都是我的人,我要做什么,还需要你同意么?” 那女子脸色一沉,粉面含霜道:“项云明,本小姐敬你,才叫你一声三哥,可是,你也别目中无人!不错,这条船上的人几乎都是你的手下,可是,他们更是我们东沙岛的兄弟,你们打得也是东沙岛的旗号,既然如此,你就不能乱了我们东沙岛上的规矩,如果以后别的兄弟也都效仿你,那要如何是好?到时候,我们东沙岛的名声也就完了!” 第二八七章 委曲求全 李盛闻言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所谓的“三哥”名字叫做项云明,却不知道项云明能否在那女子的施压下让一步。 李盛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那女子又对那几个正要将李盛推下海里的海盗喊道:“你们几个赶紧给我住手,把那个人放下来!违令者,斩!” 那几个海盗闻言一怔,纷纷看向了项云明,项云明此刻虽然颇为不满,但却并未出言阻止,那几个海盗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将李盛按倒在甲板上,他们终究不敢违拗这个女子的命令。 李盛这才看清楚,那女子身材修长,穿的是一身蓝色长裙,姿容俏丽,明眸善睐,秀发如瀑,若说有一点瑕疵,那就是她的皮肤不算白皙,而是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似乎是经常在海上活动的原因。她的一双丹凤眼很迷人,高鼻梁,厚嘴唇,隐隐地透出一股充满野性的诱惑。李盛虽然身处险境,仍然不由得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那女子英姿飒爽,性格泼辣,自己的命运恐怕就要由她来决定了。 项云明冷哼一声,悻悻地道:“王沐阳,你应该知道,在这沿海一带的海盗里,就数咱们东沙岛的规矩多,可是,我们已经不是行伍中人了,我们的规矩再多,还不仍然是海盗?这小子不是我们东沙岛上的兄弟,他是官府的密探,我要把他沉到海里去,这有什么不对吗?你一个女儿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李盛闻言禁不住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个女子便是王成斌的妹子王沐阳,此前早已听说过她的芳名,没想到,自己却在这个场合里遇到了她,可惜自己只是这些海盗的阶下囚,现在,自己还要指望王沐阳救自己的小命,真是糗大了…… “王小姐,在下不是官府的密探,他们不守信用,原本只说带我去你们的岛上住些时日,查明了我的真实身份之后,他们就会放我回去,没想到,他们却突然变卦了,他们想要杀我,冤枉啊……”李盛连忙大声呼救,可怜巴巴地望着王沐阳,在他看来,王沐阳像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从她方才说的话就能感觉得到。 “住口!这汪洋大海上都是我们的地盘,轮得到你小子胡说八道吗?”项云明指着李盛的鼻子呵斥,看在海盗头子王成斌的面子上,对于王沐阳,项云明还不想撕破脸皮,他就只好迁怒于李盛了,听到这小子辩解,项云明更加心烦意乱。 那女子冷冷地看着项云明,淡淡地说道:“三哥,你可查明了此人的身份?” 项云明冷笑着道:“这还用得着查吗?那天,你哥哥和老田在东洲城里的一家酒馆喝酒,此人就曾经出现在那个酒馆里,你以为这只是巧合吗?后来,你哥哥和老田遭到了官兵的追捕,经过一番苦战才侥幸突围而出,然而,此人居然毫发未损,因为官兵根本就没有为难他,你不觉得他可疑吗?昨晚,此人冒充商人跟我们做生意,但他却没有随身携带过所,最重要的是,老子方才已经看过他的手掌了,这小子是个经常用刀的练家子,就凭这一点,大小姐,你还会相信这小子只是一个行商而已吗?哼,哼哼……” 王沐阳瞥了李盛一眼,美目中瞬间闪过了一丝猜疑的神色,但却稍纵即逝,迟疑了片刻,她肃然地看着项云明,道:“三哥,我们东沙岛向来以军规处理所有事务,虽然我们现在只是一群海盗,但我们也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委曲求全……别忘了,我们的前辈都是大唐的水军将士,如今,大唐虽然已经灭亡了,但我们却不能妄自菲薄,凡事都要讲究个规矩,对于任何人进行惩罚,更是要讲究人证和物证,不能草菅人命,这一点,我大哥早就三令五申过了!听你方才所说的话,你只不过是根据自己的猜测就认定他是官府的密探,你就要杀人!你有证据吗?” 项云明在自己属下的面前被王沐阳这么驳斥一番,顿时觉得颜面扫地,以后,自己在这些属下的面前还有什么威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凭什么敢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就连她的哥哥王成斌见了自己都要客客气气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这里,项云明禁不住勃然大怒道:“王沐阳,现在已经不是你爹做老大的时候了,就算是你哥哥都从来没这么对我说话过,你没有资格对老子指手划脚的,如今,我好歹也是东沙岛的三当家,除了你哥哥,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指使我!” 王沐阳也气得柳眉倒竖,就连说话声音也陡然提高了一度:“我奉大哥之命负责监督东沙岛的纪律,任何违反军规的事情,我都有权过问,未经我大哥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更何况是杀人……如果你敢肆意妄为,那就是反叛!” 项云明冷笑道:“在这艘船上,都是我的手下,我当然要说的算,你要是想耍大小姐的威风,等你回到东沙岛上再耍也不迟!弟兄们,听我号令,把那小子立刻推下海里去喂鱼!” 王沐阳闻听此言,顿时心头火起,杏眼圆睁,“呛啷……”一声就拔出了一把短剑,厉声喝道:“谁敢?莫非你们还敢反了不成?” 这时,王头领连忙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打起了圆场:“大小姐,三哥,你们有话好好说,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而起争执,犯不上啊。您二位不妨都消消气,冷静点,不过,依在下看来,这个姓李的小子确实是有几分可疑的……” 王沐阳不悦地瞪了王头领一眼,道:“住口!就算那人是官府的密探,我们带他回岛继续调查又有何妨?难道你们还怕他长出翅膀飞了不成?我们可以找到确凿证据再杀他也不迟,如果这么草菅人命,我们和其他海盗又有什么区别?” 第二八八章 母夜叉 项云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岂能轻易让步?当下暴跳如雷地道:“王沐阳,这小子又不是你的相好,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你居然还想找证据?小六子就是证人,我们还需要什么证据?你以为我们是官府断案吗?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海盗而已,一群在海上以劫掠为生的海盗,我们遵守那么多死板的规矩有什么用?” 这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小六子都看不下去了,作为那天在酒馆里遇到李盛的“证人”,他断无袖手旁观之理,旋即插了一句话,道:“大小姐,三哥,都是自家人,就不要再争执了。三哥要杀那小子,自然是有些道理,在下就是证人。大小姐说先带他回到岛上,也是因为老大立下的规矩,你们各有各的道理……要不,我们还是把这小子带回到岛上,将此事禀报给老大,然后再由老大定夺吧。” “小六子说的是,这样处理最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免得伤了和气……” “就是,就是啊……在我们东沙岛,一直都是老大说的算,就该如此啊……” 一些海盗也是连连点头,深表赞同,一个个纷纷出言相劝,他们也不希望自己人窝里斗,一旦项云明与王沐阳动起手来,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帮谁,那就只好两不相帮了,可是,王沐阳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回到东沙岛上之后,大当家的王成斌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们这些小人物恐怕也免不了受项云明的牵连。 项云明此刻禁不住皱了皱眉,看样子,如果真的得罪了王沐阳,回到东沙岛之后,这些手下恐怕不会向着自己说话了,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与王沐阳斗个两败俱伤,对于海盗头子王成斌,他虽然并不是完全信服,却也是有几分忌惮的。 所以,项云明也不想与王成斌彻底决裂,说不得,只好借这个台阶下了,一念及此,便冷笑道:“既然弟兄们都这么说,老子就暂且让一步,大小姐,我也不想跟你伤了和气,我们就这么办吧,你看怎么样?” 王沐阳也算是得偿所愿,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淡淡地道:“那就这么定了吧,弟兄们,把那小子暂时好生看管起来,回到岛上之前,谁也不许动他一根毫毛!” 说完,王沐阳旋即拂袖而去,那些海盗望着她的倩影远去,一个个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心里却都在想,看不出来啊,表面上看起来风姿绰约的大小姐生气的时候就像母夜叉一般,以后可要小心点,要是她对大当家的说几句他们的坏话,弄不好,他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们都知道,大当家的城府极深,而且杀伐果断,要是得罪了大当家的,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这艘大船便靠了岸,一个海盗蒙上了李盛的眼睛,推搡着他踏上了这座小岛,虽然被蒙住了眼睛,李盛却能猜到,这自然便是海盗们所说的东沙岛,很有可能便是后世里的南通市的前身。他学地理的时候就知道,南通的岛屿是典型的河口沙岛,由泥沙逐渐沉积而成,那些岛从露出水面到最后形成大岛,经历了许多年的变化,直到后世里才最终形成为一个初具规模的南通! 等到蒙面巾被取掉之后,李盛眨了眨眼,逐渐适应了光线的变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宽敞的厅堂之中,想来这里便是海盗头领们的聚义厅了,在厅堂的正前方,端坐着一个气度不俗的汉子,赫然便是那天李盛在东洲城里那个小酒馆之中遇到的海盗头子,此人自然便是王成斌了。 在王成斌的身边,端坐着几个海盗头目,除了王沐阳和项云明之外,还有那天李盛在东洲城酒馆里见过的那个身手不俗的老田,此刻,他们都在仔细观察着李盛,一个个都是目光凛凛,李盛虽然心中有些没底,但却故意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心里则在盘算着怎么才能继续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项云明和王沐阳相继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少不了又唇枪舌剑地争辩了一番,就连王成斌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依然泰然自若,只是摆了摆手,众人便不再争论,等着王成斌亲自审问李盛。 出乎意料的是,王成斌的语气很平静,李盛却深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对他反而多了几分警惕,好在王成斌所问的事情无非是关于李盛的来历和他来东洲城的目的,李盛早就有所准备,面不改色,对答如流,一时间,王成斌倒也无法作出决定。 眼看着日已西斜,王成斌扫视了一番王沐阳等人,道:“这个人的来历确实有几分可疑,但是,我们还不能就此确定他就是官府派来的密探……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先把他押下去,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吧。” 既然王成斌这么说了,项云明自然有些不甘心,但他也不好当面出言质疑,只好咬了咬牙,悻悻地离开了聚义厅,心里还在想着如何寻找更多的证据,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李盛又被蒙住眼睛带走了,然后就被关了起来,监牢里面很狭窄,没有窗户,而且阴暗潮湿,还有一种发霉的味道。李盛躺在一堆干草上,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脱身,要是那些海盗弄到自己的腰牌,那可就大势不妙了,到时候,自己恐怕会凶多吉少。可是,李盛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一时间,他也没有办法逃出去。想着想着,或许是由于这一天太疲惫的缘故,李盛渐渐地沉沉睡去。 不过,在临睡前,李盛还是下意识地练起了陈抟老祖教他的“睡梦玄功”,这已经是他每天的必修功课了,只要一天不练,他就会浑身不自在。 第二八九章 巾帼不让须眉 现在,李盛已经能够感觉到,睡梦玄功这个功法果真非同一般,他的力量和速度以及身体的灵活性正在不知不觉间提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当啷……”一声响起,大门打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海盗在门外捂着鼻子喊道:“赶紧起来吧,跟我出去,快点!” 李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顿时又心中一沉,暗忖道,莫非他们这是要对我下手了?也罢,早死早投胎,即便是陈抟老祖那样的活神仙也没有做到长生不老,却不知道自己下辈子又要穿越到哪个朝代去了,其实,要是能够回到后世里就好了…… 李盛任由那个海盗蒙住眼睛带了出去,却没想到,没过多久,那个海盗就停下了脚步,道:“大小姐,那个人已经带过来了……”说话间,他又将李盛的蒙面巾取了下来。 李盛不由得怔住了,仔细看了看,果然,王沐阳就俏生生地站在眼前,李盛下意识地又向四周看了看,此刻正是清晨时分,附近都是一片礁石,远处则是一片海滩,一些海鸥在空中展翅飞翔,一阵海风吹来,李盛能够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李盛还没弄明白王沐阳到底是何用意,就听王沐阳吩咐那个海盗:“你给他松绑,然后,你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那个海盗迟疑了一下,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终究不敢违拗王沐阳的命令,只好乖乖地给李盛松绑,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李盛简单活动了一下浑身酸痛的身体,一边观察着王沐阳的表情,一边心思电转,揣测着她的心思,此刻,李盛才得以近距离观察王沐阳的容貌,这个女子的容貌虽然不如乐平公主那般国色天香,但却也是天生丽质,那厚厚的红唇更是有一种野性的魅惑。由于多年海盗生涯的影响,王沐阳的性格自然有一种狂野泼辣的气质,敢做敢为,巾帼不让须眉,这一点,她倒是与出身将门的彭薇有几分相似。 此刻,李盛心中也有几分忐忑,暗想这位海盗头子的妹妹或许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必须要想方设法靠她的帮助逃出东沙岛才好,否则,只怕会夜长梦多。那些海盗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尤其那个王成斌,更是心机深沉,高深莫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王沐阳仔细端详了李盛片刻,忽然微微一笑,道:“看不出来啊,你长得其实还是蛮不错的,你说你是个行商,其实,你倒是更像一个白面书生,嘿嘿……只不过,你身上脏兮兮的,一会儿,你可要好好地洗一洗才行!在项云明他们还没有搜集到更多的关于你的证据之前,你先跟我走吧,这几天,你就在我这里住着,不要在岛上胡乱走动,小心有人对你不利,要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等我查明你的身份之后,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会派人送你回东洲城,不过,如果你果真是官府的密探,本小姐也不会姑息养奸,到时候,你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听明白了吗?” “在下明白,多谢王小姐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李盛连忙道谢,心中却是百感交集,看来,一旦那些人搜集到更多的证据,王小姐也不会对自己心慈手软。 “你也不用谢我,其实,我只是看不惯项云明那么嚣张跋扈的样子而已……处事公平公正,凡事讲究证据,不草菅人命,这是我爹生前在岛上立下的规矩。为此,我哥哥早就已经三令五申,任何人不遵守这些规矩,就是对我爹不敬!” 听了王沐阳这番慷慨陈词,李盛也禁不住有些惊讶,这些海盗至今依然保持着行伍中的作风,这确实很难得,比起某些藩镇中的正规军也不遑多让,如果自己将来逃出生天,倒是不妨试一试促成他们与淮南军的联合,当然,那就是后话了,眼下还是保命要紧,必须抱好王沐阳的大腿。 “好了,你就跟我走吧……不过,本小姐可是提醒你了,你可别想着逃跑啊,告诉你,你是逃不出去的,一旦落到他们的手里,你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你就乖乖地跟着我吧。”王沐阳一本正经地叮嘱了李盛一番,旋即风风火火地走了。 李盛就像跟屁虫似的跟在王沐阳的后面,不经意间看了看王沐阳行走时的轻盈身姿,她那自然扭动着的臀部有一种令人心猿意马的美感,李盛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激荡不已,这个小妞的身材果真是火辣! 王沐阳的住处就在一座并不高的小山上,那是一处宽敞而又干净的院落,院子里有两间正房,还有两间厢房。 这个院子距离海滩并不算远,在那片平坦的沙滩上,到处是贝壳,还有许多沙石,但是,那边的海水很清澈,可以清晰可见在海水中漂浮的海藻。 王沐阳并没有把李盛绑起来,也没有安排海盗看管他,她不认为李盛能够逃出去,除非李盛长出翅膀飞出东沙岛。其实,李盛目前也没有想要逃出去的心思,他只是在院子周围转了转,熟悉着这里的环境,他还不想轻举妄动。 李盛站在院子的门口,远远地望去,这个岛并不大,四周的海域并不适合大型船舶靠岸,码头就在这座小山的侧后方,此刻,李盛看到几艘小船正在向码头的方向绕过去,看样子,东沙岛作为海盗们走私的基地,生意还算是比较兴隆的。 李盛心中盘算着,项云明等人要搜集自己的黑材料,可能还需要几天的时间,自己要想活命,就得利用这段时间逃走。可是自己手无寸铁,绝不能鲁莽行事,首先要搞到一艘船,还要弄到武器防身,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王小姐倒是对自己比较信任,不妨试一试绑她作为人质,却不知道她的武功如何? 第二九零章 口无遮拦 一念及此,李盛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他那么做,岂不是以怨报德吗?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必定会彻底暴露,况且,能否逃出东沙岛仍然是个未知数,就算是逃出了东沙岛,面对徐知训那小子,他却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成绩来。 到时候,李盛或许会很尴尬,徐知训那小子甚至可能会公报私仇,在逃离东沙岛之前,如果他能够搞到一些对于淮南军有用的情报,那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想通了这些,李盛便返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烧了一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便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衣服。 李盛与一个身材略微有些佝偻的老汉住在一个屋子里,这个老汉姓王,他是王沐阳父亲当年的亲兵,跟随了主人的姓氏,年老之后,他就住在这里,平日里照顾王沐阳。王老汉已经年近花甲,但他的身子骨却依然很硬朗,李盛能够感觉到,王老汉年轻时必定是一个百战老兵,这一点,从他那仍然犀利的目光中就能看得出来。 闲来无事,李盛就与王老汉海阔天空地攀谈一番,很快,两人就熟络了起来。可是,这个王老汉可谓是老奸巨猾,无论李盛如何拐弯抹角,也没有从王老汉的嘴里套出任何有用的情报,李盛不由得暗自有些急躁,因为,他的时间很宝贵! 相反,这个王老汉倒是很健谈,尤其喜欢炫耀他当年在战场上如何的骁勇善战,人老了,总是喜欢缅怀当年的时光,李盛虽然有些不耐烦,却不得不故意装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期盼着王老汉能够无意间说出一些有用的情报来。 到了黄昏时分,王沐阳忽然神色不豫地回到了院子里,看见李盛正在院子里与那王老汉闲聊,便吩咐道:“大叔,麻烦您给我取两坛子好酒来,姓李的,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干?来来来,陪本小姐喝几杯。” 王沐阳的侍女杨笑端来了一些现成的烤鱼和海虾,又将几盘下酒的小菜摆在了桌子上,然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杨笑的父亲是王郢当年的老部下,后来战死于沙场,杨笑跟随王沐阳多年,虽然是主仆关系,但两女却情同姐妹,她很了解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王沐阳此刻心情不好,一旦她发起脾气来,那可是像母老虎一样,惹不起! 李盛看了看王沐阳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王小姐,你是否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能否说出来听听,或许在下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王沐阳提起一坛子酒,一把拍开了泥封,“咚咚咚……”地倒了两大碗酒,豪爽地说道:“小李子,来,先陪本小姐喝几碗酒。” 李盛吃惊地看了看那两个大海碗,道:“这,这么大的碗……王小姐,你,你能行吗?” 王沐阳白了李盛一眼,学着李盛的腔调,道:“那,那还用问吗?本小姐当然没问题,你呢,行不行?小李子,你一个大男人,敢不敢跟本小姐比一比酒量?” 说完,王沐阳端起一个大海碗,一仰脖子,“咕咚……”一声,一大碗酒就喝进了肚子里,一滴也不剩。 “她居然喜欢称呼我为小李子?”李盛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自己的年龄明明要比王沐阳大,好歹,哥也算是淮南军之中的一员武将啊,也经历过许多次生死搏杀,可是,在这位王小姐的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个在她庇护之下的小人物而已…… 不过,李盛禁不住有些惊讶,王沐阳这一大碗酒喝下去,脸不红心不跳,这酒量也是没谁了,不愧是个女海盗头目,非同寻常! 王沐阳擦了擦嘴唇,笑眯眯地看着李盛道:“该你喝酒了。” 李盛在后世里做业务员的时候就练就了好酒量,他也乐于与王沐阳这样的美女一起喝酒,甚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正好可以趁机搂草打兔子,要是王沐阳喝多了,酒后失言,那就更是意外的收获了!不妨一边喝酒,一边趁机套套她的话,没准就能知晓一些情报。 想到这里,李盛端起酒碗来,一口就喝了下去,出乎意料的是,这酒的劲儿够大,一碗酒下肚,李盛就感觉到脑袋里“嗡……”的一声,忽然有了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就连舌根也有些发硬了。 李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王沐阳,她竟然若无其事,泰然自若,就跟她的哥哥有几分神似,只是,她的嘴角有一丝讥诮的笑容。 王沐阳掩嘴一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就这酒量怎么行?真是好笑!告诉你,我们这个岛上的所有男人都比你的酒量好,哈哈哈……” 李盛闻言老脸一红,心中却很不服气,苦笑着道:“王小姐,作为一个男人,真正的本事并不在于喝酒方面,你说是不是啊?” “哦?”了一声,王沐阳斜睨了李盛一眼,那双带着野性魅惑的眼睛忽然间流露出一丝媚意,嘴角上扬,浮现出一丝坏笑,轻声道:“那么,本小姐倒是想问问你,作为一个男人,真正的本事体现在什么方面呢?你先说说看,怎么样?” 李盛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海盗头子居然如此口无遮拦,即便是对于这种一语双关的暧昧话题也毫无顾忌,一时间竟然有些瞠目结舌,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什么才好,这个泼辣的女汉子着实让他有几分忌惮。 王沐阳看到李盛此刻的窘态,突然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小李子,你这个人可真是很有趣……不过,说实话,跟你在一起,本小姐确实感觉很开心。” 王沐阳给自己又斟满了一碗酒,一饮而尽,脸颊这才显现出一丝迷人的桃红色,她擦了擦嘴唇,道:“今天,大悲山岛上的海盗派人来了,以前,我们东沙岛和他们大悲山岛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他们今天派人来,居然是让我们入伙,一起听命于振州的冯家。” 第二九一章 神秘符咒 “哦……竟有这等事,可是,相比之下,你们是好人,他们可是真正的海盗,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李盛当然不希望东沙岛的人与那些经常四处劫掠的海盗同流合污,那样的话,他们就学坏了。 “是啊,本小姐也是这么想,偏偏项老三那个狗娘养的还一味地帮着他们说话,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我又不好和项老三撕破脸皮,只好生了一天的闷气。”王沐阳柳眉微蹙,心中有几分不悦。 对于大悲山岛,李盛也是从徐老汉的口中知晓了一些情况,原来,舟山嵊泗列岛的主岛泗礁山岛因岛上的泗礁山而得名,而在唐代,泗礁山又被称为大悲山。唐代的著名高僧鉴真在十年间曾经六次东渡,每次都经过了嵊泗列岛。由于风大浪急,鉴真大师曾经有两次在大悲山等岛屿停泊,直到第六次才经过嵊泗列岛,抵达了日本,完成了东渡的大愿。 大悲山岛的海盗头子叫做朱子丕,他就是当年王郢麾下部将朱实的后裔,他们这一支海盗的势力也是非同一般,近年来,他们一直盘踞在大悲山岛,他们的队伍也是日益壮大。相比之下,他们就属于真正的海盗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李盛闻言心中一动,连忙端起酒坛子给王沐阳又斟满了一碗酒,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东沙岛和大悲山岛原本都是一支队伍分化出来的,既然已经相安无事这么多年,突然间,他们为什么就要拉拢你们入伙了?是不是他们有什么大买卖要做呢?” 王沐阳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听说,冯家这几年一直在韬光养晦,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当年大海盗头子陈武振流传下来的神秘符咒术,这种符咒术有四道,第一道符贴在胸口,可以使被施咒的船停止不动,然后自动漂到他指定的地方;第二道符贴在手背上,可以使手臂凌空伸缩至千里之外取物,一些商船途中失盗,往往是这道符在作怪;第三道符贴在小腿上,能使人行走在海面上而不沉没;第四道符则可以用来逃跑,一旦遇到武功高强的对手,便可以拿出这第四道符向空中一抛,立刻就会雷电大作,紧接着就会有一阵狂风瞬间将施法之人卷走,送到某个安全的所在。” “什么?符咒术?真的会有这么神奇?”李盛听了之后也有几分惊讶,常言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一些古怪甚至灵异的事物,确实很难用科学和常理去解释清楚。 更何况,这些话出自王沐阳的嘴里,就让李盛也不得不宁可信其有,富可敌国的冯家要是真的得到了这种神秘的符咒术,那就无异于如虎添翼,怪不得大悲山岛的朱家居然倒向了冯家。可是,冯家已经成了海南岛万安州的土皇帝了,就连官府都奈何他们不得,冯家为什么又要联合东沙岛呢?他们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王沐阳似乎是猜出了李盛的疑问,冷哼一声,又道:“我哥哥告诉我,冯家是狼子野心,如今天下大乱,藩镇割据,他们冯家也想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听了这句话,李盛顿时心中一动,有了这个消息,将来遇到徐知训也能有个交代了,因为,这也算是一条价值不菲的情报啊! 李盛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道:“冯家也想争夺天下?他们可真是野心勃勃呀,王小姐,对于你们东沙岛来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必须谨慎选择……弄不好,那可是要全军覆没的。” 王沐阳轻蔑地撇了撇嘴,道:“当年,朱实是我爹的部将,官府为了对付我爹,分化我爹的队伍,暗中对朱实进行劝降,朱实为了一个金吾将军的虚名,带着六千多人投降了官府,他们和官兵勾结,里应外合,我爹不得不带兵撤退,后来,我爹中了官府的奸计,最终才遭遇不幸……当初,我爹一直将朱实视为兄弟,却没想到朱实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可惜,他们朱家军盘踞在大悲山岛,人多势众,我们那些残兵败将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隐忍,依我看,朱家即便是与冯家结盟,狼狈为奸,他们也难成大事,因为,他们的优势只是在于水战,到了陆地上之后,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至于冯家,顶多在振州继续做土皇帝。” 李盛听王沐阳的言外之意,他的哥哥王成斌似乎并不想与朱家联手,于是试探道:“如果你们不与大悲山岛联手,那可要小心他们报复你们,真要是打起来,你们是他们的对手吗?” 王沐阳脸色一沉,道:“可以说,我们与大悲山岛的人有仇,这些年里,我们一直在厉兵秣马,我哥哥之所以坚持用军规来约束岛上的弟兄们,就是为了建立起一只军纪严明能征善战的水军,现在,我们的战斗力还不够,但真要是打起来,他们也未必能把我们打败,再说了,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恶贯满盈的乌合之众,官兵也不会对他们一直纵容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们会遭到报应的……” “就是……你们对于沿岸的百姓一直秋毫无犯,你们与朱家和冯家那些海盗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现在,你们在东沙岛的日子过得也很红火,没必要听从他们的指挥。”李盛也附和道。 王沐阳斜睨了李盛一眼,道:“虽然我们也是海盗,但是我们只做走私生意,自从占了这座东沙岛,我们就开始收取各国商船的货物,卖到内地,再从内地购买一些畅销的货物,卖给各国的商人,我们不诉诸武力,获利也还算丰厚,关键是我们得到了很好的口碑,可是朱家和冯家呢?他们却向来是无恶不作,巧取豪夺!” “其实,在下看来,你们更像是一支水军,而他们才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海盗!”李盛捡好听的说。 第二九二章 天衣无缝 李盛心里盘算着,当务之急是应该尽量换取王沐阳的信任,自己能否逃出东沙岛,恐怕就要着落到她的身上了。 王沐阳咬了一口烤鱼,一边惬意地嚼着,一边说道:“本小姐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朱家那些人,他们每次行动,向来是一路劫掠,抢到值钱的货物就去陆地上销赃,那冯家更加是肆无忌惮,仗着地利的优势,对于经过那里的几乎每一艘商船都要雁过拔毛,这样的行径,就算我们这些常年在大海上混饭吃的人,也看不起他们,我们岂能投靠冯家助纣为虐?哼,哼哼……” “王小姐,你说的对,听你的意思,你哥哥似乎不同意投靠冯家,既然如此,你们怎么还谈了那么久?”李盛一看王沐阳谈兴渐起,又开始试探着套些情报。 王沐阳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李盛的用心,喝了一口酒,轻叹一声,道:“其实,不仅是项老三,就连二哥田遥东也认为我爹当年立下的那些规矩太古板,限制了岛上的弟兄们发财的手段。这东沙岛上,我哥哥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很多人面和心不和,还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这几年,也难为我哥了……” 王沐阳忽然意识到自己酒后失言了,连忙转换话题道:“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本小姐这个院子,平日里很少有人来,今天,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应该陪本小姐喝个痛快……对了,你说你是个行商,你做的是什么生意,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可曾娶妻生子?” 李盛随口便敷衍了一番,他早就对此有所准备,已经事先想好了一套几乎天衣无缝的说辞。 王沐阳听了之后也不由得有几分惊讶,她就像刚刚认识般的打量了一下李盛,道:“你小子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说起话来也是文邹邹的,居然还没有娶妻?这样也好,趁着现在你还没有什么牵挂,闯一闯,多赚些钱回家,将来就可以娶妻生子,然后在老家买几亩地,一家人红红火火地过日子,不要再这样走南闯北地做行商了……这个世道太乱了,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有盗匪,你要是遇到一些心狠手辣的溃兵或者盗匪,弄不好就会把小命搭上!其实,就连我和我哥哥也不想就这么做海盗混日子,我们更不希望我们的子孙后代将来仍然做海盗。” 王沐阳和李盛一边聊天一边喝酒,不过,李盛喝得很少,因为他一心想灌醉王沐阳,然后他才有逃命的机会,这样一来,两坛子酒几乎都被王沐阳一个人喝光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沐阳终于渐渐地有了几分醉意,她眼神迷离,面色绯红,看起来反而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王沐阳瞥了李盛一眼,摸了摸额头,喃喃地说道:“本小姐好像是喝多了,我要好好地睡个觉,这样也好,可以暂时忘却那些让我不开心的事情,那几个人总是跟我们勾心斗角的,我有点累了,小李子,过一会,我们继续喝酒……” 话音刚落,王沐阳就趴在了桌案上,李盛顿时心中一动,太好了,这丫头终于醉了,李盛却不急于行动,而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要确定王沐阳是否真的喝醉了。又过了片刻,王沐阳仍然纹丝不动,看样子真的已经睡着了。 一阵夜风吹来,屋子里的莲花纹油灯轻轻地随风摇动了几下,光线一下子变得忽明忽暗,李盛仔细观察着王沐阳,虽然他已经打算逃走,但是,他知道王沐阳不是个寻常女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恐怕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王沐阳是一个有着野性诱惑力的女子,由于常年在海上行动,她习惯穿那种紧身的衣服,此刻,她趴在桌案上,那丰满的两团绵软微微碰触着桌案,将她那健美火辣的曼妙曲线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凹凸有致,活色生香,李盛看在眼里,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起来。 李盛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他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他连忙将目光转向王沐阳的腰间,那是一把鲨鱼皮鞘的短剑,看样子很精致。刀鞘剑鞘这种东西,由于经常要攥在手里,很容易被汗水腐蚀,而鲨鱼皮却是特别抗腐蚀。 李盛咬紧牙关,站起身来,他要把王沐阳的那边短剑拔出来,然后挟持王沐阳作为人质,逼东沙岛的海盗给他一条船,然后就离开东沙岛,他当然不会伤及王沐阳的性命,他还没有那种辣手摧花的狠心,他只是想活下去,他深知项云明等人还在想方设法搜集关于他的证据。 大悲山岛的海盗打算让东沙岛海盗入伙的事情,本身就可以当作重要情报,至于他们到底能否结盟,李盛就不关心了,凭着这个情报,李盛就可以给徐知训交差,现在,李盛担心夜长梦多,一旦他的腰牌落到了项云明等人的手里,他的身份也就彻底暴露了,那时候,他恐怕就难逃一死了。 想到这里,李盛轻轻地走到了王沐阳的身边,王沐阳依然睡得很沉,或许是她真的喝醉了,或许是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李盛居然敢对她下手。 李盛刚刚伸出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他惊异之下,旋即竖起耳朵一听,那些声音似乎变得越来越近,出于谨慎起见,李盛连忙走到了门口,打开房门,向外望去,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侧耳倾听。 片刻之后,李盛这才弄明白,那是一群人在厮杀的声音,随着一股海风扑面而来,那种声音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有兵刃的撞击声,也有凶狠的厮杀声,还要凄厉的惨叫声,李盛禁不住有些惊讶,这大晚上的,在这个孤岛上,怎么居然会有人厮杀?莫非是东沙岛的海盗们起了内讧?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李盛的耳边突然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当然是王沐阳的声音。 第二九三章 投鼠忌器 李盛顿时大吃一惊,他扭头一看,恰好迎上了王沐阳的目光,此刻,李盛忽然感觉王沐阳的目光似乎大有深意,他一时间有些心虚,好在他站在门口,外面的光线昏暗,王沐阳应该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李盛还是有些心悸,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王沐阳的动作居然轻如狸猫一般,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如果她要杀自己,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实际上,王沐阳的眼神却很犀利,即便是在黑暗中,她依然能够看清楚李盛的表情变化,她诡异地笑了笑,那丰满而又魅惑的双唇,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诱惑。 李盛掩饰着心中的慌乱,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方才听到外边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一些人在厮杀。” 王沐阳向外面看了看,按在腰间短剑上的右手却并没有松开,她用微微带些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李盛,淡淡地道:“小李子,你给我老实呆在屋子里,不要乱跑,记住了吗?”说完,她紧紧地盯着李盛,期待着他的答复。 李盛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但是,他意识到王沐阳似乎对他已经有些怀疑了,莫非她方才并没有真的睡着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王沐阳是为了考验他吗? “你好自为之吧。”王沐阳并没有多说什么,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冲出了院子,向喊杀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她的动作轻盈而又迅捷,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盛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盘算着怎么趁乱逃出东沙岛,可是,他现在既没有兵刃,也没有船只,在这深夜里如何离开东沙岛?说不得,他必须想方设法弄一艘船才好,可是,既然有人在附近厮杀,在这东沙岛的四周,必定是有许多海盗,他即便是到了码头那边,恐怕也会被海盗抓住,甚至有可能被当作敌人处死。 厮杀声持续了很久,王沐阳仍然没有回来,李盛却在心底里有些担心她的安危,这个女海盗头子还算是个好人,她对自己还算是信任的,若不是她阻挠项云明,李盛或许早就被项云明等人推下海喂鱼了,于是,李盛也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咬了咬牙,李盛决定离开这个院子,他也向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在那边肯定会有死伤者,他可以趁乱弄到一把无主的兵刃,然后再趁着夜色去弄一条船,计议已定,李盛便加快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在留意是否有人暗自跟踪自己。 没过多久,李盛就来到了厮杀声传来的地方,那里距离码头并不远,在码头那边停着三艘小船,船上也没有人,李盛心中一振,他仿佛看到了曙光。 可是,那些正在厮杀的海盗们距离码头并不远,要想上船,李盛很难避免不被他们发现。李盛皱着眉头观察了一番,果然是东沙岛上的海盗发生了内讧,让李盛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正在厮杀的双方,一方是以项云明为首,另一方则是以田遥东为首,王沐阳也已经加入了战团,她与田遥东是一伙的。 此刻,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还有十几个海盗躺在地上哀嚎不已,显然是伤的不轻。看样子,项云明一方已经明显占据了优势,不过,田遥东勇猛善战,悍不畏死,这一点,李盛那天在东洲城的那个小酒馆里就已经见识过了。田遥东的手下见他这般勇武,深受他的感染,也跟着他继续顽抗,他们已经有了必死之心。 这时,项云明却趁王沐阳正在与两个海盗激战难以分身之际突然出手,一举擒住了王沐阳,王沐阳的武功也是不错的,但她与项云明相比却明显有些逊色,此刻,项云明这一方人多势众,王沐阳心急之下反而一时失手,这才被项云明擒住,这样一来,田遥东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李盛原本已经偷偷摸摸地拾起了一把无主的钢刀和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打算趁那些人内讧之际逃之夭夭,忽然见到王沐阳居然失手被擒,他的心中也禁不住“咯噔……”一下!王沐阳对于李盛曾经有救命之恩,李盛当然不愿意袖手旁观! “老三,赶紧放开大小姐,难道你不怕老大将来惩罚你?”田遥东厉声喝道。 项云明指着田遥东的鼻子,呵斥道:“什么老大不老大的?老子以后就要做东沙岛的老大!老子早就对王成斌那小子看不顺眼了……姓田的,立刻告诉你的手下,赶紧放下兵刃,否则,老子这就杀了王沐阳这个小娘子!你听到了吗?” “别听项老三胡说……田二哥,你们不要管我,你们赶紧突围出去,然后告诉我大哥,让他将来替我报仇雪恨!快走吧……”王沐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田遥东投鼠忌器,他担忧地看了看王沐阳,又恨恨地看了看项云明,眉头紧皱,咬紧牙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得不扔下了手中的铁锏,大声怒吼道:“项老三,我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伤害大小姐!否则,我们这就跟你拼了!” 田遥东仅有的几个手下面面相觑,又听田遥东大喊一声:“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都听从项老三的吩咐,立刻放下兵刃!听见没有?” 随着一阵“当啷啷……”的声音响起,田遥东的那几个手下不敢违拗,纷纷扔下了兵刃。 看到这一幕,项云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又不无得意地看向了王沐阳。 “放开我!项老三,没想到你们居然与朱家勾结,吃里扒外,你们这些叛徒,哼……要是你们敢动本小姐一根毫毛,我哥哥绝不会饶了你们的!”王沐阳气得柳眉倒竖,奋力挣扎,但却已经被两个海盗捆得结结实实的,根本无法挣脱开。 第二九四章 得意忘形 “小妮子,你居然想让我放开你?你真是想得美,哈哈哈……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老子告诉你,你哥哥现在自身尚且难保呢,你以为他还能来这边救你?”项云明一脸坏笑,揶揄着王沐阳,一边说,他一边伸出手想要摸王沐阳的脸颊。 “住手!项老三,你要干什么?”王沐阳又羞又怒,连忙下意识地躲闪,但她此刻已经被牢牢地捆绑住,移动不便,躲避不及,还是被项云明摸了一下脸颊。 “呸!项老三,你这个无耻之徒!本小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王沐阳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地将一口唾沫吐到了项云明的脸上。 “嘿嘿……你还真是个母夜叉呢,好,有那力气,一会儿你在老子的床上用一用,现在,你先给老子闭上嘴,到时候,有你大声叫的机会,哈哈哈……”项云明猥琐地笑着,一把撕开了王沐阳的衣领子,将一块被撕下来的布条塞进了王沐阳的嘴里。 王沐阳的脖颈之下有一大片肌肤露了出来,在皎洁的月光下,看起来更显得白皙,在她身边的几个海盗看了之后也不由得咽下了几口唾液,他们早就听说王沐阳的身材很好,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大饱眼福,他们不知道项云明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会不会让他们看一场活色生香的好戏,此刻,他们对此充满了期待…… 王沐阳本来还想怒骂项云明几句,可是她的嘴已经被布条塞住,根本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呜呜……”声,令人不忍直视。 “弟兄们,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然后带回去关起来!”项云明吩咐手下。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开始依言而行,项云明得意忘形,一把搂着王沐阳的肩膀,笑道:“大小姐,你就跟我走吧,今晚上,陪三哥我好好乐乐,三哥以后绝不会亏待你!你要是好好伺候我,我就放过你大哥,如果你不从,老子就扒光你,让所有的弟兄们一个个轮流上,哈哈哈……” 王沐阳闻言羞怒之极,她想要挣脱项云明的咸猪手,但却无济于事,此刻,王沐阳已经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她深知项云明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王沐阳不想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凌辱,她甚至想一死了之,可是,她的哥哥怎么办? “项老三,放开大小姐!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田遥东气得浑身哆嗦,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满脸横肉的海盗狠狠地踹了一脚,差一点摔倒在地。 田遥东瞪了一眼那个海盗,本来要发作,却不得不忍住了,那人被海盗们称作朱老四,是个阴险狡诈之徒,以前他就曾经与田遥东私下交恶过,如今,朱老四有了报复田遥东的机会,一定会当仁不让,田遥东此刻已经成为了这些叛徒的阶下囚,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免得多遭受皮肉之苦。 项云明的禄山之爪伸向了王沐阳的胸口,那一抹白皙的肌肤让他恨不得立刻就剥去王沐阳的衣衫,可是,项云明的手还没触及到王沐阳的胸口,就忽然间僵住了,因为,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刺入了他的粗脖子,匕首的另一端已经穿透了他的喉咙,借助月光,项云明看见了那把匕首上有两滴血无声地坠落到了地上! 项云明的身体晃了晃,他想要大声呼救,可是,由于他的喉咙已经被匕首刺穿,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低沉的几声“唔唔……”声,这时,项云明手下的海盗们正在忙着押解田遥东的手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项云明现在是什么情况。 近在咫尺的王沐阳已经发现了项云明的异样,她心中一动,知道项云明必定是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突袭,项云明正要转过身,打算看一看到底是谁在身后偷袭,王沐阳却突然狠狠地一脚踢向了项云明的腿弯,项云明此刻身负重伤,躲闪不及,顿时就被踢得跪倒在地。 项云明正要勉强地站起身来,李盛却突然间从黑暗中窜了过来,一刀斩断了项云明的头颅,同时一脚踢翻了项云明那无头的尸体,项云明勃颈的伤口处喷出了许多鲜血,离他较近一点的三个海盗被喷溅得满身鲜血。 这当然是李盛的杰作,李盛曾经跟乐平公主学过飞刀的技艺,并且苦练了很久,没想到,他这次才得以施展飞刀功夫,让他惊喜的是,他的飞刀颇有准头。 李盛迅速取出塞在王沐阳嘴里的布条,又用刀尖挑断了捆在王沐阳身上的绳索,然后提起项云明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大声喊道:“东沙岛的弟兄们,项老三勾结外人,图谋反叛,已经被我就地正法了……你们还有必要跟他一起反叛吗?赶紧放下武器,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些海盗们看着项云明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在月光下,项云明的表情似乎还有一些恐惧,也有一些痛苦,此刻的李盛就像恶魔一般,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看到这一幕,几个胆子小些的海盗禁不住后退了几步,他们似乎相信李盛有这个能力,他们还不想死。 王沐阳活动了一下身体,方才,她被捆绑了许久,她的上半身有一种麻木而又酸痛的感觉,看到眼前这一幕,王沐阳心思电转,必须先稳住这些跟着项云明叛变的海盗,那样才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这次危机,要是继续拼杀一番,必定会两败俱伤,更何况,她还要去救她的哥哥王成斌。 一念及此,王沐阳上前一步,环视了一番众人,正色道:“弟兄们,你们都是东沙岛的人,为何要跟着项云明做坏事呢?既然他已经伏诛,只要你们放下兵刃,改过自新,本小姐既往不咎,我大哥也一定不会为难你们,如果有愿意离开东沙岛的,我们也绝不会阻拦。” 第二九五章 造化弄人 听了王沐阳的话,项云明手下的那些海盗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是对此半信半疑。 王沐阳感觉到那些人似乎有些动心,于是继续劝说道:“如果有谁愿意留下来,我们还会一如既往地亲如兄弟,我们不能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们不能让大悲山岛的人看我们的笑话。” “弟兄们,你们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虽然项老三已经死了,可是还有老子在呢……我们现在人多势众,还愁杀不了他们几个人?跟我上,为项老三报仇雪恨!”朱老四大声呼喊,项云明死后,他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要是能够除掉李盛和王沐阳等人,他就可以成为东沙岛的老大,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 然而,朱老四的话却没有任何效果,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个海盗“当啷……”一声扔下了兵刃,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虽然他们此刻人多势众,但是,常言道,人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没有了项云明,他们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既然王沐阳已经许诺了,那些反叛的海盗也不想继续跟王沐阳等人拼个鱼死网破,更有几个机灵点的海盗主动去给田遥东等人解开了绑缚。 “你们……你们这群胆小鬼!”朱老四见状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振臂一呼,必定会应者云集,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胆小怕事,面对这一切,他也不得不承认,大势已去,只好悻悻地摇了摇头。 田遥东冷冷地瞪了朱老四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身边的两个心腹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心腹会意,连忙走到了朱老四的身旁,夺过了他的兵刃,随手又把他捆绑起来,然后又推搡着他前行,朱老四禁不住垂头丧气,就在这不大的工夫,突然间形势逆转,他方才还曾经是威风八面,现在却已经成为了阶下囚,果真是造化弄人! 李盛将项云明的首级交给了田遥东,这种脏活,就应该让田遥东这样的彪形大汉来做,李盛现在对于杀戮已经麻木了,但是,为了解救王沐阳,他不得不这么做。 李盛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看着笑吟吟地向自己走过来的王沐阳,不待她开口就抱拳说道:“大小姐,你们东沙岛刚刚经历了一番内斗,肯定有许多善后的事情还需要处理,在下不便打扰,这就告辞了……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在下一定会再来岛上拜访!” “哎,这怎么行呢?小李子,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如果不是你方才突然出手相助,我们……我们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作为东道主,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设宴款待你一番,你怎么能这就离开此地呢?”王沐阳有些出乎意料,连忙出言挽留,说话间,她甚至上前一步,情不自禁地拉住了李盛的胳膊,生怕他这就离开这里。 王沐阳当然知道李盛有想要离开东沙岛的心思,可是,李盛毕竟有恩于她,方才,她险些落到项云明的手里,要不是李盛猝然出手,她的清白或许就保不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盛怔了一下,看了看王沐阳拉着自己胳膊的纤细小手,眉头微皱,一时间竟然想不出究竟再找什么理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过了这村子可就没这个店了,此地不宜久留,要是再不离开东沙岛,只怕会夜长梦多,到时候恐怕要悔之晚矣。 王沐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脸色一红,虽然她向来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此刻也不以为意,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小手。 这时,田遥东也走了过来,笑道:“小兄弟,你远来是客,更是我们的大恩人,我知道你此前遭受到了项老三等人的冷遇,那也是项老三等人狗眼看人低,我们也着实有些愧疚,愚兄在此向你道个歉……现如今,项老三已经被就地正法,我们岂能亏待了恩人?还请你在岛上逗留一宿再走不迟,愚兄不知你的水性如何,你想一想,这深更半夜的,就算是你乘船离岛,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依我看,莫不如等到明天,我们派几个兄弟护送你离开东沙岛,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田遥东这么一说,李盛倒是感到盛情难却,心中也在盘算着,那样也好,现在,自己俨然已经成了王沐阳的救命恩人,这些海盗们应该不会对自己过于不敬,那样的话,自己离开东沙岛或许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是,或许自己还要帮助王沐阳去营救她的哥哥王成斌,到时候,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趟那趟浑水了。 “既然你们对在下如此热情,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盛颇有几分不情愿,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沐阳闻听此言,顿时喜不自禁,拉着李盛的手,道:“走吧,我们赶紧去救我哥哥,事不宜迟,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说话间,王沐阳连忙加快了步伐,从她方才的观察来看,她已经感觉到李盛的暗器功夫非同一般,而且他出手狠辣,是个很得力的帮手,有了李盛的加入,解救她的哥哥,无疑就多了几分把握。于是,众人就让朱老四等人带路,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了王成斌被困的地方。 王成斌此刻就被困在东沙岛的聚义厅里,那里其实就是一个很宽敞的山洞,山洞里面插着许多火把,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这里的桌椅都是很简陋的,整个聚义厅看起来有些空旷,但却比较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只是,这里的气氛却很紧张。 王成斌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目光凛凛地看着大悲山岛朱家派来的使者,此刻,他脸色苍白,头晕脑胀,呼吸不畅,就连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有了一种抽筋的感觉,不过,他却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可不想在朱家的使者面前丢了面子。 第二九六章 叹为观止 王成斌看着来自大悲山岛的使者,淡淡地道:“吉大鹏,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既然你已经得手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某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要想用解药来换取我们岛上宝库的钥匙,那是白日做梦,大不了有死而已!王某只恨自己用人不当,对那些吃里扒外的叛徒太过于信赖了,反而连累了岛上的许多兄弟。” “想死还不容易?不过,某家可不想让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掉,嘿嘿……”吉大鹏面带微笑地看着王成斌,他很喜欢那种猫戏弄老鼠的感觉,他认为,他现在就是一只猫,而王成斌就是一只被他抓到的老鼠。 吉大鹏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他的年龄刚刚四十出头,但他的头发却已经花白了,此人皮肤略黑,目光阴鸷,他脸上的皮肤更是给人一种经历过沧桑的感觉。 “狗仗人势……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哼……”王成斌怒形于色,说话间,他的身体都在不经意间颤抖,他知道,他体内的毒性正在发作,他恐怕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对于吉大鹏这个人,王成斌还是有所耳闻的,作为大悲山岛海盗头子朱子丕颇为倚重的谋士,吉大鹏是个阴险狡诈之徒,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吉大鹏笑的时候,通常只是脸上的皮肤在笑,他的眼神里根本就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有一种阴沉的感觉。 王成斌没想到吉大鹏事先就已经买通了自己的某个心腹,给自己暗中下了毒,现在,他已经全身无力,根本就无法反抗。王成斌有了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但是他的心中还有一丝牵挂,他在惦记着妹妹王沐阳,不知道这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吉大鹏面无表情,心中却在思忖着,这姓王的明明已经中了他让人下的毒,里面的马钱子剂量足够多,完全可以让姓王的毒发身亡,可是,这小子居然直到现在仍然还没有要死的迹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你不说,某家就不会得到你爹留下来的那些财宝?哈哈哈……别忘了,你妹妹早晚也要落到我们的手里,某家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嘿嘿……”吉大鹏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知道王成斌的软肋在哪里。 “你……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王成斌怒不可遏,他知道,吉大鹏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他却无能为力,他只希望妹子王沐阳不要落到吉大鹏的手上。 这时,聚义厅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吉大鹏侧耳一听,顿时眉头一皱,王成斌则是眼睛一亮,目光中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期待。 王成斌冷笑了一下,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一个彪形大汉,道:“老五,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被称做老五的彪形大汉怔了一下,又尴尬地看向了吉大鹏,似乎是在征求吉大鹏的意见,吉大鹏点了点头,老五这才大步流星地向山洞外面走了出去。 王成斌冷冷地看着老五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心道,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居然跟着项云明一起叛变,与大悲山岛的人暗中勾结,自己真是看错人了! 原本把守聚义厅的一些海盗当然都是项云明的心腹,不过,当他们见到项云明的首级之后,他们就没有了主心骨。再加上田遥东和王沐阳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承诺以后绝不会对他们秋后算账,他们终于斗志全无,投靠了王沐阳。 老五刚刚来到聚义厅之外,却发现了王沐阳等人居然活着回来了。老五大吃一惊,他见势不妙,连忙扭头就跑,王沐阳咬了咬牙,连忙拔出短剑就要冲上去。 “来不及了,你已经追不上了。”李盛出言提醒。 话音未落,李盛随手投掷出一把匕首,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李盛当然可以做到一击必中,那把匕首恰好穿透了老五的咽喉,他就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浑身剧烈抽搐,眼见是不活了。 王沐阳见状不由得眼睛一亮,李盛的暗器功夫着实让她叹为观止,李盛用暗器杀掉项云明之时,王沐阳只是看到了结果,却没看到李盛投掷暗器的过程,方才,她却是眼见为实,亲眼目睹了李盛出手的过程,她对李盛的钦佩顿时增加了几分。 即便是武功不俗的田遥东也禁不住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李盛居然有这般神奇的本事,好在这小子不是他们的敌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盛等人进入聚义厅之后,却发现大悲山朱家的使者吉大鹏正站在王成斌的身侧,只是,吉大鹏手中有一把匕首,那把匕首的利刃恰好抵在王成斌的脖颈上。 不过,王成斌却面不改色,大声喊道:“妹子,你们不用管我,杀了他!就是他,私下里勾结项老三,他们已经害死了我们的很多兄弟……” “老子既然敢来东沙岛,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姓王的,你还想不想活了?嘿嘿……”吉大鹏冷笑着道,虽然表面上很嚣张,其实他的心里却难免有些遗憾。 吉大鹏早在来东沙岛之前就已经机关算尽,方才,他甚至还有些得意忘形,本以为即将大功告成了,没想到,他却最终功亏一篑,就连他自己都恐怕难以活着离开东沙岛了。 “住手!不许你伤害我哥哥,否则,姑奶奶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王沐阳的纤细小手指着吉大鹏,又急又怒,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颤音了。 田遥东也怒不可遏,呵斥道:“姓吉的,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是大悲山岛派来的使者,我们对你以礼相待,可是,你居然敢威胁我们的老大……我们老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定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就连你们大悲山岛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二九七章 言出必践 “你们以为老子怕你们?嘿嘿……现如今,姓王的这条小命就攥在老子的手里,哼!有本事你们就跟老子拼个痛快!哈哈哈……”吉大鹏狞笑着道。 “你……”王沐阳忍无可忍,正要发作,李盛却对她使了个眼色,王沐阳这才暂且继续忍下去,她气鼓鼓地怒视着吉大朋,目光中充满了杀气,如果她的目光能够杀人,吉大朋恐怕早就死掉了。 李盛看了看王成斌的脸色,知道他必定是中毒了,而且看样子毒性不轻,否则,以王成斌的身手,岂能被那个大悲山岛的使者轻易控制住? 想到这里,李盛一边观察着吉大鹏握着匕首的右手,一边微笑着说道:“常言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远来是客,何必非要与我们干戈相见呢?不如我们一起坐下来,把酒言欢,畅所欲言,那样岂不更好?你说是不是呢?” 不等吉大鹏说话,李盛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岛主想必是中了你们下的剧毒,至于这种剧毒的解药,自然是在你的手中,是不是?眼下,东沙岛的内讧已经平息了,你又何必非要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呢?那样对于你有什么好处呢?” 王沐阳闻言一惊,仔细看了看王成斌,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哥哥武功非同一般,他若不是中了毒,岂能被这个来自大悲山岛的使者控制住? “算你聪明!不瞒你说,解药就藏在我的身上,嘿嘿……”吉大鹏冷笑道。 “你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快点!”王沐阳急了,要是继续拖延时间,一旦毒性发作,她的哥哥可就危险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短剑,但她却不敢过于冲动,因为她哥哥的解药就在对方那里,她现在有求于对方。 “你们居然想要我交出解药,凭什么?想得美,哈哈哈……”吉大鹏狂笑道。 “你……”王沐阳恨得牙根痒痒,她正要怒斥吉大鹏,却听王成斌忽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的身体也在不停地抽搐,他的脸色也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王沐阳惊得花容失色,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 李盛依然保持着冷静,道:“只要你愿意交出解药,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说完,他又看向了王沐阳,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与吉大鹏谈判,作为外人,李盛并不方便出头,双方能否达成一致,就要看王沐阳与吉大鹏如何进行协商了。 王沐阳当然明白李盛的良苦用心,她虽然对吉大鹏恨之入骨,但眼下她的哥哥王沐阳危在旦夕,为了得到解药,她也只能暂且忍耐片刻,给哥哥解毒要紧。 一念及此,王沐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道:“姓吉的,你是大悲山岛派来的使者,虽然你行为不轨,但你好歹也算是我们东沙岛的客人,我们断然不会难为你,只要你肯交出解药就行……如果我哥哥安然无恙,我们绝不会伤到你的一根毫毛,我们甚至还会派人送你出岛。” “真的吗?希望你们说到做到!”吉大鹏冷冷地观察着王沐阳的表情,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虽然本小姐不是正人君子,但是本小姐向来言出必践,这一点,请你放心!”王沐阳心急如焚,看着哥哥此刻不断抽搐的惨状,她巴不得现在就得到解药,时间不等人啊。 蝼蚁尚且贪生,吉大鹏当然也不是一心赴死,他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吉某就相信你一回……不过,已经拖延了这么久,你哥哥能否完全恢复,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说完,他就从怀里掏出来一颗硕大的药丸,塞进了王成斌的嘴里。 王沐阳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哥哥的表情,片刻之后,王成斌终于不再抽搐了,他的脸色也明显有了一丝血色,王沐阳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吉大鹏给他哥哥服下去的果真是解药。 吉大鹏似乎是看出了王沐阳的心思,皮笑肉不笑地道:“放心吧,小丫头,你哥哥的身体很壮实,看样子,他不会有事的……不过,你哥哥的身体要想完全恢复,还需要至少三天时间才行。” 王沐阳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在我们东沙岛上再住几天吧,本小姐可以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对待客人的热情周到,怎么样?” “王小姐盛情难却,那我就客随主便吧。”吉大鹏撇了撇嘴,他只好在东沙岛上继续逗留几天了,不过,他并不认为东沙岛的人会对他怎么样,毕竟他们大悲山岛的实力在那摆着,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朱子丕一定会以此作为借口出兵,到时候,东沙岛就可能会玉石俱焚。 这样一来,东沙岛上的一场风波就这么平定了。 对于马钱子毒性的去除,李盛偶有耳闻,他搜集到适量的甘草、绿豆和防风,然后用热水熬制成药汤给王成斌服用,两天后,王成斌就彻底痊愈了。王沐阳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不得不兑现诺言,放吉大鹏离开了东沙岛。 吉大鹏离开之后,王成斌就召集东沙岛的大小头目们在聚义厅议事,就连李盛也被邀请参加,李盛自然是欣然应允,这说明王成斌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 王成斌坐在聚义厅的正中间,田遥东和王沐阳则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侧,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这几天里,他们同吉大鹏商谈了一番,但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其实,王成斌对于大悲山岛的海盗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更何况还有在振州盘踞一方的冯家,据说,冯家的战舰多达几百艘,如果真的与冯家和大悲山岛为敌,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王成斌扫视了一番众人,道:“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冯家迫不及待地逼迫我们入伙,其实,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占据东沙岛。” 第二九八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东沙岛距离内陆很近,由东沙岛出发登陆,可以直捣内地的腹心,可以说,东沙岛是个战略意义极其重大的海岛……可是,我估计,就算你们只是名义上投靠朱子丕都不行,他一定会让你们把东沙岛让给他们。”李盛提醒王成斌,他可不希望这些人倒向大悲山岛。 “是的,一旦我们让出东沙岛,那我们以后就成了丧家之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还不是要任由他们摆布?”王沐阳柳眉微蹙,显然是对此忧心忡忡。 “他们当然就是这种险恶用心,弟兄们,你们有什么想法?”王成斌问道。 小六子冷哼一声,道:“我们不能离开东沙岛!在名义上拥护他们倒是可以,但是,东沙岛还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向来纪律严明,深受沿海一带百姓的拥戴,如今,我们岂能像大悲山岛那些真正的海盗一般为祸沿海一带,鱼肉乡亲父老?” “就是,大家说得对!”田遥东也附和道:“冯家的老巢远在振州,他们要想攻打我们,路途遥远,可是,大悲山岛离我们很近,朱子丕的人要是想对付我们,却是随时都有可能,他们的实力也略微占优……说实话,老大,这一次,他们大悲山岛派那个姓吉的来谈判,却私下里勾结项老三,导致我们在内斗中伤了那么多兄弟,俺老田对于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要是跟他们大悲山岛干,老大,只要你一声令下,俺老田立即带人去跟他们拼命,绝不会做贪生怕死的孬种。可是,一旦要是冯家派舰队过来了,那我们可就要从长计议了,冯家确实是有钱有势,这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现在还不是冯家的对手!” 王成斌瞥了田遥东一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除了投降冯家,没有别的出路了?” 王沐阳肃然道:“田二哥,冯家的实力虽然很强,可我们东沙岛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就算是他们敢来攻打东沙岛,他们是远道而来,战线很长,我们却有东沙岛可以作为屏障,只要我们死守下去,他们能耗得起吗?依我看,冯家的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们只是虚张声势,未必就会真的派舰队来跟我们争夺东沙岛。” 田遥东正色道:“大小姐,如果冯家真的这么做了呢?我们能够守得住东沙岛么?这里根本就无险可守,别忘了,咱们岛上的兄弟,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儿,全都在岛上,到时候,一旦两军交战,玉石俱焚,东沙岛还不是要成为一片焦土?老大,我们是应该多想想了,这年头,到处都在打仗,就连淮南军和吴越军都打得不可开交,我们既然是海盗,就应该趁现在官兵无暇分身剿灭我们的时候,想出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长远法子,否则,我们就这么混吃等死下去,有什么好处?等到敌人攻到我们家门口的时候,可就连哭都来不及了。” 王成斌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黯然,但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是冯家对我们心怀叵测,他们以前一直是不怀好意的……如果投靠他们,他们就会把我们的地盘据为己有,然后再慢慢地吃掉我们,冯家可是一向心狠手辣的,到时候,即使我们想要反抗,也后悔莫及了。” 田遥东迟疑了一下,道:“老大,我看你或许是多虑了,你看看大悲山岛的朱子丕,他已经投靠了冯家,但却并没有被冯家吞并掉,如今,反而跟我们狐假虎威。” 王沐阳急了,道:“田二哥,你怎么可以把我们跟朱子丕相比?别忘了,几天前,你差一点被那个姓吉的与项老三联手害了呢!” 田遥东闻言顿时面露愧色,悻悻地道:“大小姐,在下个人的安危并不重要,我们总要为全岛上的弟兄们和他们的父母妻儿着想啊,难道你有办法对付朱子丕和冯家?” 王成斌忽然把目光转向了李盛,道:“小李子,你说说,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李盛不由得有些惊讶,没想到王成斌居然问到自己,这说明他对于自己这个外人还是比较信任的,这就正中自己的下怀,不妨趁机建议王成斌与淮南军联手。 想到这里,李盛正色道:“在下只是个行商而已,对于天下大势了解不多,既然承蒙王岛主看得起,不耻下问,那么在下就谈一谈自己的看法,不足之处,还望各位海涵……多年来,你们一直军纪严明,对于沿海一带的百姓们秋毫不犯,深得民心,可是,现如今天下间到处烽烟四起,弱肉强食,在这样的乱世里,诸位如果孤悬于东沙岛,不与其余的势力联手,恐怕很难保全你们的身家性命和父母妻儿,这一点,从前几天东沙岛上发生的内讧就可见一斑,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听了这些话,王成斌深有同感,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心里更加多了几丝担忧。方才一直颇为焦急的王沐阳也是眉头紧蹙,轻咬贝齿,心里暗自盘算着什么。 李盛看到了王成斌兄妹俩的表情,知道王成斌似乎对自己这番话有所动心了,继续说道:“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都是有正义感的英雄豪杰,必定不屑于与那些整日里劫掠乡里的海盗为伍,当然不应该与朱子丕或者冯家狼狈为奸。” “如你所说,那么,我们应该与什么人联合才能足以自保?”田遥东插话道。 李盛扫视了王成斌等人一眼,一字字地说道:“依我看,为了你们的长远利益,当然是与官兵联手最好。” “什么?与官兵联手?你是说……让我们等着官府招安?”田遥东闻言大吃一惊,打断了李盛的话。 “其实,这条路也不是不可以走,可是,我们应该选择淮南还是吴越呢?”王成斌眼睛一亮,李盛的话让他着实有些怦然心动。 第二九九章 暴露 王成斌很清楚,招安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具体实施起来却是非常困难,不仅需要门路,而且也存在着一些风险,想当年,王成斌的父亲一气之下做了海盗,官府招安了他爹爹的部下朱实,朱实甚至被封为金吾将军。可是,朱实后来还不是成为了劫掠乡里的海盗? 王成斌最担心的是,一旦被官府招安,他们就会被派到战场上去打头阵,打赢了,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如果打败了,即便是他们在战场上全军覆没,也不会得到任何同情,他们本来就是官府眼中的盗匪,他们的性命根本就不值钱。现在的各个藩镇节度使,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武夫,只想着抢钱抢粮抢地盘。 李盛早就分析过王成斌的心思,对此早就做好了准备,娓娓道来:“依我看,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招安的话,当然是加入淮南军比较靠谱!一方面是因为这里距离东洲城最近,那里是淮南军的地盘,你们很方便与他们联系,而且你们一直在跟那里的商人们做生意,你们被招安之后,他们也会支持你们;另一方面,淮南军的实力要强于吴越军,虽然吴越军现在很嚣张,那是因为他们与朱温狼狈为奸,他们是仗着有朱温在背后支持他们……可是,王岛主,你们应该知道,朱温那厮谋朝篡位,根本就不得人心,他荒淫无耻,穷兵黩武,兔子尾巴长不了,然而,淮南军始终终于大唐皇室,这民心向背,一目了然,淮南当下的掌权者徐温也算是一代枭雄,胸怀宽广,你们如果加入淮南军,将来,你们一定不会后悔的。” “可是,如果我们选择与淮南军合作,他们会怎么对待我们?”王沐阳对于李盛还是很信任的,但是招安一事事关重大,这是她最大的顾虑。 李盛坦诚地直视着王沐阳的眼睛,笑道:“在下恰好认识徐温的二公子徐知诰,我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我相信,有徐二公子关照,徐温不会亏待你们的。” 王成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对于徐知诰这个人,我曾经有所耳闻,他还算是可以信赖的,可是,他爹的心思,却不是一般人能够猜得到的……那些掌权者,一个个都是唯利是图,他们只会利用我们,如果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我们。不过,这件事还是可行的,我们不妨考虑一下。” 李盛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的努力就要收到成效了,这时,小六子忽然走了进来,对王成斌施了个礼,然后又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李盛,却没有立刻说话。 “你有什么事?小六子,有话你就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王成斌吩咐道。 小六子抱了抱拳,肃然道:“大哥,小的刚刚从东洲镇回来,已经得到了一些证据,小李子不是行商,而是官府的密探!此事千真万确,请大哥明察……” “什么?你说什么?小李子不会是官府的人,我相信他是好人!因为他救了我哥哥……小六子,你是不是也被坏人收买了?”王沐阳急了,连忙站起身来反驳。 “妹妹,你冷静点!你先听小六子把话说完。”王成斌对王沐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大哥,大小姐,小的可是一直对东沙岛忠心耿耿,项老三的事情,跟小的确实没有一点关系……这就是小的在东洲镇搜集到的证据,这是那小子的腰牌,这就可以证明,他是淮南军的人。”说话间,小六子从怀里取出来一个东西,赫然正是李盛的腰牌! 王成斌心中百感交集,他看了妹妹王沐阳一眼,王沐阳脸色一红,但她旋即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走到小六子的身边,拿起他手中的腰牌仔细地看了看,目光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色,而且还夹杂着一丝愤怒。 王沐阳迟疑了片刻,便将这个腰牌递给了王成斌,王沐阳不敢相信,可是,眼见为实,她没想到,她一直信任有加的小李子居然是官府的人,这小子居然一开始就在欺骗他们! 田遥东目瞪口呆,原本他也对李盛有几分好感,现在,这些好感已经荡然无存,自古就是兵捉贼,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海盗,他们与官府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敌人。 几个站在一旁的彪形大汉已经不声不响地向李盛围了过来,他们都是王成斌的心腹,只要王成斌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扑上来,将李盛按倒在地,五花大绑,然后再听凭王成斌发落。 王成斌看了看李盛的腰牌,抬起头来,看着李盛,揶揄地笑了笑,道:“原来是淮南军的李盛李大人,你大驾光临,我们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了……我们东沙岛最近的麻烦事多了些,草民一直没有拜见李大人,这是草民的错,还请李大人海涵啊,哈哈哈……” 王沐阳当然听出了哥哥话中的讽刺味道,此前,她一直在袒护着李盛,此刻李盛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这让王沐阳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她就像傻子一样被李盛耍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王沐阳狠狠地瞪了李盛一眼,怒道:“来人啊,把这小子给我绑起来,听候大哥发落……” “且慢……你们都给我退下,不能让别人说我们没有待客之道!”王成斌收敛起笑容,摆了摆手,那些彪形大汉不解地看了看王成斌,又看了看王沐阳,却还是乖乖地退到了旁边,但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动手的准备。 王成斌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对李盛道:“李大人,你远来是客,而且,你对我兄妹俩还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出手,项老三他们或许就已经得手了,我们现在可能就没有机会坐在这里了,因此,我们断然不能怠慢于你。可是,我们是海盗,你是官府的人,我们本来就是敌人。” 第三百章 铁证如山 “大当家的,我们究竟是敌是友,现在判断起来或许还为时过早,只要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李盛提醒王成斌,他相信王成斌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清这一点。 王成斌却似乎不为所动,淡淡地道:“虽然我们方才讨论到了招安的事情,可是,那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将来到底会怎么样,那也是无法预测的事情。” 李盛的身份已经暴露,眼下,面对这些海盗,他反而并不惊慌,他瞥了一眼心机深沉的王成斌,傲然道:“大当家的,当时在下出手相助,只是出于义愤,在下不想眼看着你和令妹被歹人所害,既然你也这么说了,但愿你能不以怨报德……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没必要藏着掖着,请问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住口!姓李的,你,你是我们的阶下囚……死到临头了,你,你居然还敢跟我们讨价还价?”田遥东出言呵斥,但是,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说话的底气不足。 王成斌笑吟吟地对田遥东摆了摆手,道:“老田,你带着兄弟们退下去吧。” “这……你就不怕这小子害你?”田遥东颇为不解,但既然王成斌已经发话了,他也不便违拗,只好狠狠地瞪了李盛一眼,带着那几个彪形大汉退了下去。 等到这些人出去之后,诺大的聚义厅里就只剩下了王成斌兄妹俩和李盛三个人。李盛面不改色,双手抱肩,看了看王成斌,又看了看王沐阳,嘴角甚至流露出来一丝笑意,其实,李盛对王沐阳还是有几分好感的,这个女孩子的性格很率真,倒是她的哥哥王成斌城府很深,难以揣测。 王沐阳发觉李盛在看着自己,连忙气呼呼地扭过头,板起了俏脸,粉面含霜,这小子让她在弟兄们面前丢了面子,她很不爽!王沐阳已经暗下决心,如果哥哥决定要处死李盛,她是绝不会阻挠的,他们东沙岛向来纪律严明,绝不能没有规矩。 其实,那天晚上王沐阳喝醉酒之后,李盛在后来的表现就已经引起了她的疑心,虽然当时她恰好也听到了外边有打斗的声音,但是,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还是让王沐阳一度有过要对李盛动手的杀心,只是项老三等人的哗变让她不得不先去应对他们的内讧。然后,李盛又在关键时刻救了她和田遥东,王沐阳对李盛的感激转而抵消了一部分戒心。 可是,小六子带来了李盛的腰牌,现在,铁证如山,李盛果然是个官府派来的密探,这让她此前对于李盛的袒护变得毫无意义,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海盗们眼中的笑柄,所以,王沐阳在心里对于李盛已经反目成仇,可是,她见李盛死到临头却还是谈笑风生,她又不由得油然而生几分钦佩之心。 王成斌微微一笑,说道:“小李子,依照我们东沙岛的规矩,不能冤枉任何好人,在证据面前,你既没有狡辩,也没有否认,这样很好,我王成斌很佩服你……作为海盗,我生平里最敬重的就是英雄好汉,贤弟既然如此光明磊落,年轻有为,我们也不会辱没了你,况且你有恩于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说吧,临死前,你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我们会尽量满足你。” 李盛笑道:“大当家的,李某到你们东沙岛来,本来是要跟你们谈合作的,这合作还没有谈成,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要杀人了吗?你是子继父业,可是,你们真的想窝在这个小岛上做一辈子海盗?将来,你们的子子孙孙也继续做海盗?” 王成斌闻言怔了一下,旋即淡淡地笑道:“你这话说的,不是迫于无奈,谁愿意做海盗?至于将来,我们还是要改变海盗这种见不得人的身份,不瞒你说,如果有机会,老子也希望封妻荫子,可是,在这样的世道里,你以为可能会实现么?” 李盛凝视着王成斌,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世道确实很乱,不过,事在人为,既然大当家的已经知道了在下的身份,我们为什么不合作一番呢?如果你们与别人合作,或许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你们愿意与我合作,那可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大当家的你封妻荫子也并非难事!”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李盛自然是有底气的,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明了历史的发展趋势,他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先知,这是他无与伦比的优势,他信心十足! 王成斌不由得怔住了,眉毛一扬,目光凌厉地打量了一番李盛,片刻之后,这才不解地说道:“哦?你说话居然这么信誓旦旦,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绝活儿?看看老子会不会动心。” 李盛洒然一笑,道:“若论职务,在下人微言轻,不过,在下这次前来,就是代表淮南军的,左右牙都指挥使徐将军对于你们确实是很有诚意的,只要我们能够合作,将来,别说是大悲山岛的朱子丕,你们就算是取代冯家在海上的地位也绝非难事!不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说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大当家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就连王沐阳听了之后都禁不住有些动容,她把目光转向了王成斌,这显然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条件!其实,作为王郢的女儿,她当然知道,他们东沙岛多年来一直在韬光养晦,不就是为了将来某一天能够称霸海上吗? 王成斌眼中目光闪动,沉默片刻之后,他忽然大声笑了起来,道:“小李子,你以为就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老子就能听信你的话么?我可不是三岁孩子,哈哈哈……” 李盛正色道:“即便是你怀疑在下是否有诚意,也不妨听我说说详情,然后,你们再做判断也不迟,请你不要过于武断,这可是涉及到你们全岛兄弟和妻儿老小们的前途啊……” 第三零一章 人五人六 王成斌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盛的话,淡淡地道:“很抱歉,我王成斌从来没有和官府中人谈合作的先例。我们东沙岛的弟兄们,也从来不相信官府会说话算话,否则,我爹当年也不会被官府所害!” 说完,王成斌大有深意地看了看妹妹王沐阳,道:“妹子,你的意思我懂。” 王沐阳一怔,连忙道:“大哥,可是,小李子说得还算是有点道理啊,其实,我们不妨试一试,事关重大,万一成功了呢……” 王成斌面无表情地说道:“妹子,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这小子当初是你救回来的,你们两人之间也比较熟悉……就由你亲手处死他比较好,可是,你要记住了,整个过程,一定要做的干净利索!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闻听此言,李盛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就白了,他没想到方才自己为了活命,说出了一番足以打动对方的言辞,可是王成斌却仍然丝毫不动心,这么大的诱惑,王成斌也不放在眼里么?那么,此人必定是志存高远,野心勃勃,可是,自己的这条小命却危在旦夕了…… 王成斌瞟了王沐阳一眼,又叮嘱道:“妹子,你一定要亲自动手,不要让田遥东他们动手,让他们远远地监视行刑就可以了!” 就在同一天,吴越王钱镠派他的弟弟钱镖和大将张仁保率军出其不意地偷袭了东洲城,由于淮南军疏于防范,这一战损兵折将,阵亡的官兵多达一万多人,投降敌军或者被生擒的将士也有一万多人,好在都头姚彦洪带领一部分淮南军主力浴血奋战,这才突出重围,姚彦洪保护主帅姚存制及其家眷从海上安全撤离了东洲城。 几天后,周本和徐知训已经赶到了苏州城下,此前,吕师造已经率领淮南军的先头部队围困了苏州城好几天,其实,周本和徐知训来得并不算晚,比李盛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天。 大将周本和衙内徐知训来到了苏州,淮南军的一些武将们自然都要来拜访他们,徐知训人五人六地在众将面前装模作样,那些武将则是看在徐温的面子上对徐知训阿谀奉承,徐知训自然是颇为受用,众人乱哄哄地热闹了一整天这才消停了下来。 徐知训忽然间想起来,李盛这小子居然没有出现,按理说,李盛本该在这里跟他会合的,真是岂有此理!一时间,徐知训不由得大为光火,这小子到底是去哪里了? “这东洲城都已经丢了,过去了这么多天,李盛那小子人呢?会不会是这些日子里一无所获,生怕受到本公子的惩罚,逃之夭夭了?这东洲城的失守是不是与他有些关系?”徐知训有意将东洲城失守之事嫁祸于李盛,他可不能放过那小子,不妨趁机借刀杀人。 周本并不知道徐知训与李盛私下里的恩怨纠葛,闻言不禁一怔,道:“徐公子多虑了,李盛孤身一人前往东洲城,就算是没有查到任何消息,也是实属正常,虽然东洲城已经失守,但他不是守城的将士,这件事也不能完全责怪于他,大不了让他来这里受徐公子斥责几句,又何至于畏罪潜逃?况且他孤身一人,这兵荒马乱的,他又能跑到哪里去?他总不能抛下广陵城里的家眷不管吧?” 徐知训没有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心道:“哼,我倒是希望那小子畏罪潜逃,然后,老子就带兵抄了他的家,把他家里那个小美人据为己有,周本这老匹夫哪里知道老子的心思,嘿嘿……” 周本沉吟片刻又道:“徐公子,请你不要着急,我们来到苏州,消息早就已经传开了,如果李盛依然一无所获,也迟早会来见你请罪才是,现在,他杳无音信,说不定他已经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何况当前正在两军交战的紧要关头,他是一个人行事,我们也不能全靠他一个人打探来的消息,你再等几天也无妨……眼下,对于我军来说,当务之急是与吴越军的战事,东洲城已经失守,水陆行营招讨使陈璋将军急得寝食难安,全军上下都在等着我们拿出作战方案来,我们应该早做准备,徐公子,你也要参与其中了。” 听周本这么一说,徐知训颇为不忿,这个老匹夫分明是为李盛那小子开脱呢!但是周本说的有几分道理,这次苏州一行,作为徐温的嫡长子,徐知训是徐温刻意要培养的人,自然应该多承担一些责任,那李盛只不过是一只小芝麻官而已。 李盛能不能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对徐知训能否交差而已,这次苏州一行,如果徐知训寸功未立,他对老爹可就无法交差了,他爹对他可是寄予厚望的。 想到这里,徐知训不由得紧张起来,干笑了一下,道:“周将军说得对,我们初来乍到,晚辈忙于应酬各位军中的将领,一直脱不开身,以后就要做些事情了。周将军,苏州城乃是战略要地,我们必须要尽快夺下来,不知你有什么高见?” 周本捋了捋胡须,笑道:“徐公子,老夫已经见过了军中的所有将校,了解他们对于敌军的看法,又派斥候在苏州附近打探军情,已经掌握了一些关于苏州守军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老夫这就打算制定一些攻打苏州城的战术,到时候,徐公子可以过目一下,然后再禀报令尊大人定夺。” 徐知训闻言面露喜色,道:“周将军,你果真不愧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做起事来有板有眼,有你在,真是我们淮南军的福气,我军取得大胜指日可待。” 面对这个纨绔子弟口不对心的恭维,周本淡淡地笑了笑,道:“徐公子过奖了,其实,在一些作战细节方面,老夫还需要认真考虑一番,那些细节必须要仔细推敲,两军交战,千万不可轻敌,要知道,敌军已经攻占了东洲城,马虎不得。” 第三零二章 阴阳怪气 徐知训点了点头,道:“正是,我军在东洲城损失惨重,必须尽快挽回颜面。” 以后的几天里,周本一直没闲着,既然被派到这里,他就想有些作为,虽然他的主要职责是攻下苏州城,但是,他对收复东洲城的事情也一直在认真地考虑。 周本原本也没想到东洲城居然会这么快就突然失守,进行了一番调查,他这才发现,原来,吴越军的大将张仁保,早就带着一些精兵悄悄潜伏进了东洲城,出其不意地发动了偷袭,里应外合,这才把东洲城一举拿下。 为了这次战役,吴越军显然早就蓄谋已久了。为此,周本决定采取釜底抽薪的策略,大量招募沿海的流民和百姓入伍,这样,不仅可以壮大自身的实力,还能避免这些人为敌所用。 周本也在期待着李盛回来,他很想听到李盛带来一些好消息,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周本当然很清楚,如果将原来王郢部下的那些海盗拉拢过来,对于淮南军来说,那无疑更是如虎添翼。即便是他们在暗中支持和帮助淮南军,那也是受益匪浅的,可是,李盛却至今不知所踪,这让周本心急如焚。 周本当然知道海盗的本性是凶残的,他们经常烧杀掠夺,但是某些官兵又比海盗们好得了哪去?在这个时代,一旦攻破某个城池之后,官兵们往往会烧杀劫掠一番,那是习以为常的。更何况一些海盗在做走私生意,这就给沿海的百姓提供了赚钱的机会,即便是一些当地商人乃至官僚都参与其中,如果与这样的海盗合作,还愁没有军饷?周本又怎么可能仇视这样的海盗? 对于攻打苏州城,周本越来越意识到了一些困难,淮南的老百姓们不支持出兵攻打苏州,他们更愿意维持现状,因为江浙一带比较富庶,老百姓们相对比较有钱,他们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他们当然不愿意为淮南军的巨额军饷买单,更不愿意自己的子弟被招募到军中,为了那些一心只想着抢钱抢粮抢地盘的军阀卖命。 为了在苏州混些军功,徐知训倒也卯足了劲打算做出些成绩来,对于行军打仗和指挥作战,徐知训是一窍不通,无奈之下,他就在练兵方面下了些功夫,整顿队伍、严明军纪,希望以此增强苏州城外这些淮南军的战斗力。 淮南军攻城多日,但却久攻不下,一方面是因为苏州城是一座坚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缺乏充足的攻城器械,虽然有投石车这样的远程工具,但是苏州城内的守军居然想出来一个不错的办法,在城墙上张开一个大网,让投石车投过来的石头软着陆。 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徐温为了防范部将们拥兵自重,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让军队里的将领们互相牵制,为此,徐温又任命陈璋为水陆行营都招讨使,以免周本权力过重。这样一来,周本与陈璋等将领难免会互相猜忌,徐知训又在其中添油加醋,整个淮南军的战斗力顿时就大打折扣,士气也越来越低迷。 一天午后,徐知训正在军营里巡视,一个面色黧黑的侍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在大老远就站定,躬身施了个礼,道:“徐衙内,有人求见。” 徐知训不屑一顾地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就说本官正在忙于军务,不见。” 那个侍卫迟疑了一下,又道:“那个人说,他叫李盛,是奉徐衙内的差遣,此前先行赴东洲城打探军情的……他还说,小人只要报上他的名姓,徐衙内一定会接见他。小人已经验过了他的腰牌,他的确是我们淮南军的人。” “李盛?是他……”徐知训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吩咐那个侍卫道:“快去,快去,让他到我的大帐里来。嘿!这小子终于来了,原来他没逃跑啊,看来本官是小看了他。” 徐知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自己的军帐里,这个军帐正处于淮南军大营的中央地带,军帐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但却很宽敞,最让他郁闷的是没有美女陪伴他,离开广陵城这么久了,徐知训都要淡出鸟来了,他巴不得立刻就攻进苏州城里,进城抢来几个二八年华的美少女好好消遣一番。 没过多久,那个侍卫就把李盛带进了徐知训的军帐里,李盛一见徐知训,立即抱拳施礼,道:“卑职李盛,见过徐衙内……此前,卑职一直在忙于打探军情,直到今天才赶回来,还望徐衙内见谅。” “咦……”了一声,徐知训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李盛,阴阳怪气地问道:“小李子,你怎么是这般打扮呢?看起来怪怪的。” 徐知训方才原本还在板着脸,装腔作势地准备给李盛一个下马威,公报私仇,忽然发现李盛此刻穿的是一身看起来有些旧的长袍,头上戴着一个斗笠,肩膀上还搭着一个褡裢,看起来是一幅不伦不类的样子,徐知训一时间忍不住有些好笑。 李盛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微微一笑,道:“徐衙内,回您的话……卑职这是按照您的吩咐,去东洲城一带打探军情,卑职联络了那边的一些海盗,这身打扮,也是为了行事更加方便。” 听了李盛这么一说,徐知训心下这才了然,旋即把笑容收敛起来,再次板起脸来,装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沉声道:“李盛啊,本官命令你先行去东洲城一带查探仔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本官和周将军都已经抵达苏州大营多日了,唯独却迟迟没有你的消息……本官且问你,本官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李盛就知道徐知训会这么问,对此早有准备,正色道:“徐衙内,卑职奉了您的命令,一刻也不曾耽搁,立即赶往了东洲城,想方设法与那里的海盗取得联系,打探有价值的情报。卑职四处打探,甚至深入东沙岛,与性情彪悍的海盗们巧妙周旋,斗智斗勇,险些丢了性命,可以说是……” 第三零三章 事急从权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徐知训不耐烦地打断了李盛的话,道:“本官要你做的事情,是否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你挑一些要点来说给本官听听。” 李盛笑了笑,道:“徐公子,您交代的任务,卑职现在已经基本完成,卑职此行,可以说是不辱使命。” “哦……真的吗?你快快说来听听。”徐知训怔了一下,他睁大眼睛看了看李盛,实在是不相信李盛孤身一人亲临险境,居然能够这么快就打探到了重要的情报。 李盛不慌不忙地娓娓道来,重点介绍了他与东沙岛海盗们打交道的前后经过,当然少不了要添油加醋一番,夸大一些海盗们的彪悍凶狠,趁机体现出自己智勇双全的高大形象。 听了李盛的描述,徐知训禁不住瞠目结舌,如果真的如同李盛所说,这小子的经历果真是非同一般,他此行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如实上报,这小子倒是很有可能会得到一些赏赐。 想到这里,徐知训颇为不爽,问道:“你说说,东洲城沿海一带那些海盗的动向。” 李盛肃然道:“回徐公子的话,不只是我们有这个想法,其实,当年叛将王茂章的一些部下也在暗中与一些海盗勾结,他们这么做是因为不得吴越王的信任,为了活命而被迫暗中与海盗勾结,他们之中,有人已经投靠了大悲山岛的海盗,有的人则是由于机缘巧合结识了振州的冯家,并且已经得到了冯家的信任,摇身一变成为了冯家的心腹,就是那些人建议冯家与大悲山岛的海盗联手,图谋不轨。” “哦……居然涉及到了振州的冯家?”闻听此言,徐知训的脸色顿时变了,眉头也皱了起来,作为徐温的嫡长子,一些关于天下大势的了解他还是有的,他当然听说过振州冯家,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 徐知训喃喃地道:“当年,大将王茂章与杨渥有些过节,杨渥要对王茂章下手,王茂章这才一气之下带着一些部属叛逃吴越,对于我们淮南军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重大损失!现如今,王茂章的老部下居然跟冯家狼狈为奸,那可就不好对付了……振州的冯家在南海一带的势力非同小可,就连一些南洋小国都跟冯家过从甚密,本官听说,就连实力强大的波斯商船,冯家的人都敢抢,这样不可一世的豪门,藩镇诸侯也奈何不得他们,如果我们想要对付冯家,那可是有些难度,我们的水军目前还不具备那样强大的实力,不久前,我们的水军刚刚惨败给楚军,由此可见一斑,这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李盛又沉声道:“徐公子,卑职还打探到了一个消息,或许对于我军有些帮助。” 徐知训双眼一亮,连忙催促道:“快说,到底是什么消息?” 李盛一看徐知训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有些兴趣,于是接着说道:“离东洲城不远的海上有个东沙岛,那里盘踞着一伙海盗,他们的头领名字叫做王成斌,卑职认为,这群海盗还算是保持着当年王郢旧部的行伍传统,以严明的纪律约束队伍,他们平日里主要从事走私生意,从来不烧杀劫掠,为害乡里,沿海一带的老百姓对于他们很有好感,东洲城里的许多商人们都在明里暗里地与他们进行合作。东沙岛的海盗与大悲山岛的不一样,大悲山岛的海盗已经投靠了冯家,冯家的野心已经越来越膨胀了,他们的目标可能是要统治整个海域,近期,冯家也曾经派使者拉拢过王成斌,但却被王成斌拒绝了,双方为此甚至发生了一场流血冲突,他们已经结下了梁子,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联合东沙岛的海盗。” 徐知训恍然大悟,道:“小李子,你的意思是招安东沙岛上的这群海盗吗?” 李盛摇了摇头,道:“招安,虽然是一种最常见的办法,但却未必能够起到最好的作用,弄不好,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想当年,大悲山岛的海盗也曾经被招安过,他们后来还不是选择做了海盗?再者说了,东沙岛那些海盗也并不是很倾向于接受招安……而且,卑职也算是深入虎穴,了解东沙岛海盗头子王成斌的大致想法,他们虽然以前都是王郢的旧部,但是多年来在东沙岛上自由散漫惯了,他们其实并不太愿意接受我们的招安,不过,他们也不想整日里偷偷摸摸地做走私生意,如果我们能允许他们在沿海一带光明正大地从事走私生意,我想,他们一定会愿意协助我们对付吴越军的,其实,他们做海盗也是迫不得已,当年,唐军对他们大力围剿,杀掉了王郢,王郢的旧部这才一怒之下做了海盗。到了王成斌这一代,他们就是想平平安安地做生意,他们也不想过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 徐知训听了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呵斥道:“胡说八道!他们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既然已经做了海盗,一辈子都是海盗,还想光明正大地做走私生意?真是岂有此理!” 李盛早就猜到徐知训会有这个反应,耐心劝道:“徐公子,请您息怒……常言道,事急从权啊,眼下,东洲城已经失守了,我们攻打苏州城这么多天了,依然没有任何效果,一旦吴越军的援军赶来,我们可就要腹背受敌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令尊大人位高权重,如果徐公子把沿海一带的形势汇报给令尊大人,说不定令尊大人也会同意这么做。一旦我们联起手来,则无异于如虎添翼,届时,我们与吴越军的战局也有可能发生逆转!从长远来看,别说是东沙岛上的海盗,就连沿海一带的百姓也会对徐公子感恩戴德呀。” 第三零四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徐知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越说越激动道:“小李子,你这是在纵容他们!不错,我们是想要借助海盗之力,但是我们可以招安他们,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可是,如果容忍他们光明正大地做走私生意,一旦传扬出去,我们岂不成了世人的笑柄?再说,我们淮南军实力强大,岂是那些海盗能够相提并论的?我们岂能让那些海盗成为光明正大的生意人?真是荒唐,如果本官对我爹说出这样的话,我爹不扇我几个嘴巴子才怪,以后,你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听见了吗?哼……” 李盛一见徐知训居然动怒了,心道,这个花花公子着实是鼠目寸光,缺乏远见,与他的老爹徐温比起来果真是差远了,就连徐知诰那小子都比徐知训有见识。 李盛暗暗叹了口气,耸了耸肩,问道:“那么,徐公子,您打算怎么办呢?” 徐知训怔了一下,李盛那耸肩的动作让他颇有几分惊讶,他不知道耸肩这个动作的含义。 徐知训握紧了双拳,瞪大了眼睛,故作大义凛然状,道:“对于这些海盗,我们只能采取招安的手段,如果不行,我们就派水军与他们决战,占领东沙岛!” 李盛苦笑着摇了摇头,徐知训这小子的智商真是让他很无语。 徐知训皱着眉头瞟了李盛一眼,心中有些不悦:“这小子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居然果真打探到这些还算是有些用处的消息,既然如此,不妨暂且放过他一次,以后再找机会整治这小子。” 沉吟片刻,徐知训装腔作势地吩咐道:“小李子,你去见见周将军,他正在忙着制定攻城的战术,你看看有什么能帮他做的,他那边很需要人手,至于那些海盗的事情,自有本官做主,暂时,你就不用考虑了。” 李盛掩饰着心中的无奈,只好抱了抱拳道:“是,卑职遵命,不过,卑职也听说东洲城已经失守了,这段时间里,卑职认识了几个东洲城的当地人,卑职可以试着与他们联系,争取里应外合,帮助我军尽快收复东洲城……” “这……”徐知训不由得怔住了,其实他很想把李盛留在身边,随时找机会陷害李盛,可是,听李盛所说,这小子居然试图与东洲城里的人联系,如果真的里应外合收复了东洲城,对于徐知训来说,那无疑是大功一件! 李盛见徐知训似乎有些动心了,连忙趁热打铁,又道:“眼下,东洲城一带形势复杂,有许多敌军的细作活动,卑职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近期会秘密行事,徐公子,您不用担心……将来一旦有了好消息,卑职一定会尽快来禀报徐公子的。” 徐知训闻听此言顿时心中一动,这小子做事倒是很卖力气,反倒是自己显得有些小气了,自己也应该先以大局为重,要是自己在这次战役中有所作为,将来,父亲必定会对于自己更加器重,自己成为世子的可能性也就大了几分!犹豫了片刻,徐知训还是打算先尽快捞取些功劳,然后再找机会对付李盛,反正这小子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一念及此,徐知训淡淡地说道:“好吧,小李子,这段时间里,本官允许你可以便宜行事,只是,一旦你得到了重要的消息,一定要马上禀报给我……还有,将来本官如果率军去东沙岛与那些海盗决战的时候,你一定要赶回来,否则,军法从事!记住了吗?” 说完,徐知训目光凛凛地看向了李盛,心中盘算着,小子,休想跟本官玩心眼,否则,本官绝不会放过你,军法如山,哼! 李盛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根本就不认为徐知训这个花花公子会带兵打仗,那简直是个笑话,每个当兵的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果把他们交给徐知训指挥,那无疑是相当于让他们去送死!但李盛忍着笑,还是一本正经地应了声是,然后就离开了徐知训的军帐,径直去找周本。 此刻,周本就在宽敞的中军帐之内,他正指着地图,与一些将校们争论着如何攻城的各种细节,一些原本属于陈璋的部下对于周本的意见并不赞同,双方争论得面红耳赤,但却仍然未能达成一致。 李盛站在中军帐的外面都能听得到双方的争吵声,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就靠这些各怀鬼胎的将校,焉能攻下苏州这座坚城?只是可惜了那些前仆后继倒在苏州城下的士兵,他们就是一群炮灰,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军阀的野心献祭……可是,到头来,又有谁可怜这些普普通通的大头兵呢? 听守在中军帐外的侍卫说李盛回来了,周本立刻喜形于色,急道:“快,快他请进来!老夫已经等了他好久了!” 方才还在争论不休的众人一见周本这般喜不自禁的表情,不由得面面相觑,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让周本这么期待?他会是大军的救星吗?真是莫名其妙……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中军帐的门口。 当李盛面带微笑地走进中军帐之时,那些人一个个更是大吃一惊,此人不过是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人而已,周本为什么对于此人如此看重?这小子到底有什么真本事? 众人犹在惊异之际,周本已经开始向他们郑重其事地介绍了:“诸位,这个年轻人便是我们淮南军之中不可多得的一个年轻才俊,李盛,字致远,小李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可堪大任。此前,他奉命去东洲城打探军情,今天终于赶回来了,老夫相信,小李子必定是有所收获……现在,我们欢迎小李子讲一讲他此行的收获,或许对于我军能够有所裨益。” 说完,周本率先鼓起掌来,他一边鼓掌,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李盛,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第三零五章 牵制 那些在场的将校们原本都对李盛颇为陌生,但是既然大将周本对于李盛如此推崇,他们原有的疑问也就渐渐地淡化了,随着一个年轻的校尉开始鼓掌响应,其余人也相继鼓起掌来,不过,他们看向李盛的目光却依然带着几分迷惑不解。 李盛双拳合抱,先对周本施了个礼,又向在场的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这才正色道:“卑职此行还算得上不辱使命,承蒙周将军器重,卑职这就向大家汇报一下此行的收获……” 李盛把他对徐知训透露的情报又对周本等人再次说了一遍,出乎李盛预料的是,周本居然对李盛的见解颇为赞同,然而,一个叫做陈询的武将却对此嗤之以鼻,陈询的想法与徐知训大体一致,对于这些海盗招安可以,但要让官府允许海盗光明正大地做走私生意,那却万万不可,以前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陈询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黧黑,身材肥胖,大腹便便,长着一双绿豆眼。此人曾经做过睦州刺史,他是淮南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的心腹。 以前,陈璋曾经在吴越担任过衢州刺史,陈询则是睦州刺史。后来,陈璋和陈询一起投奔了吴王杨行密,陈询甚至是携睦州全州之地投降了杨行密,给杨行密送了一个大礼,自然是颇受杨行密的厚待,于是被杨行密继续委任为睦州刺史。 吴越王钱镠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立刻派兵围困睦州城,杨行密则派大将陶雅带兵去解围,吴越军这才不得不含恨退兵。 陈璋在名义上是淮南军大营的主帅,周本也不得不受陈璋的牵制,虽然陈璋此刻尚在东洲城之外,可是,陈询作为陈璋的心腹,他的话自然也很有分量,既然陈询表示反对,李盛与周本也无可奈何,两人对望一眼,目光中都充满了遗憾。 其实,周本一直对陈璋和陈询很不服气,陈璋在年轻时便是个狂放不羁之辈,当年,陈璋曾经在许多藩镇里混过,但却一直默默无闻,后来,杨行密收留了陈璋,可是,陈璋不久就投靠了吴越王钱镠,做了衢州刺史,陈璋却对此仍不满意,又带着陈询回到了杨行密的阵营。周本的心里很不平衡,陈璋这么反复无常的小人,居然在淮南军里混得风生水起,自己还要受他的指挥,真是老天无眼啊…… 在这个时代的古人看来,海盗就是一群盗匪,如果把他们当作普通老百姓一样看待,他们不仅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甚嚣尘上,因为,海盗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假以时日,他们还会提出更多的非份要求,到时候,官府就会骑虎难下了。 在陈询的影响下,其余的将校们也大多同意对于海盗进行招安的办法,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观念根深蒂固,自古以来都是“兵捉贼”,作为官兵,他们骨子里都是这么想的,或许,这正是当年朱实曾经一度投降朝廷,被封为金吾将军,后来,朱实却又率部沦为海盗的本质原因。 只有那些生活在沿海一带的老百姓,才知道走私贸易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然而,当地的当权者可不理会那些老百姓的想法,他们有很多捞钱的法子。 陈询不仅反对李盛的建议,就连周本提出的攻城战术,陈询也表示反对,有他带头,其余的将校们也纷纷唯他马首是瞻。对此,周本颇为不忿,但他却不便发作,只是在心中问候了陈询的女性亲属很多遍。 陈询提出了自己的战术设想,虽然听起来似乎很严谨,可是,在周本看来,那些战术设想却与当年赵括的纸上谈兵差不多,周本忧心忡忡,如果苏州城久攻不下,等到吴越的援军来到苏州城下,一旦他们内外夹击,淮南军就凶多吉少了。 就连从来没有指挥过大军作战的李盛也对陈询的想法颇为不屑,李盛虽然不太了解冷兵器时代的军事指挥,更多是从后世里的影视剧中见到的,但他基于后世里热兵器时代的军事思想看来,陈询提出来的战术有个硬伤,对于淮南军的人数优势太过乐观了,只想让士兵前仆后继地搭云梯攻城,也就是简单的人海战术。 然而,陈询却忽略了攻城战不只是靠人数来取胜,还要有精良的攻城器械,更要有丰富的战术配合,否则,很有可能损失惨重却仍然无法破城。目前,淮南军不仅要对付吴越军,还要防范朱温军团的进攻,如果伤亡惨重,对于淮南军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李盛肃然提醒道:“陈大人,我军如果以这个法子继续实施下去,即便是全军将士都悍不畏死,不惜一切代价,最终攻下了苏州城,可是,这种竭泽而渔的攻城方式,还能有多少官兵剩下来?一旦吴越的援军来攻城,我们又能够坚持多久呢?何况,如果我们那么打下去真的就能攻下苏州城吗?苏州城的守军居然想出了对付我们的云梯飞炮和投石车的办法,这就说明他们的主将孙琰很有头脑,以后,他们很可能想出更多的鬼点子,另外,俗话说得好,未思胜,先虑败,如果我军一直久攻不下,一旦吴越的援军来了,我们可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周本也附和道:“是的,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旺盛的士气,前些天,敌军整日里装神弄鬼的,他们趁夜间在城里连续击鼓,造出似乎要出城作战的声势,我军在城外听到城里的动静,以为他们要发动夜袭,不得不披甲执刃,严阵以待,谁知,弟兄们枕戈待旦,他们在城里几乎闹了整整一晚上,却始终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出城,他们连续好几天这么做,我们的士兵都没休息好,现在,我们根本就不适合继续不惜一切代价攻城,而是适合继续围困敌军,静观其变。” 第三零六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是啊,我们可以围城打援,等着消灭敌人的援军,然后,我们就能占据主动了,到时候,苏州城里的守军也就不战自溃了。”李盛想起了后世里一个常用的攻城战术,那样可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那才是最好的战术,而且屡试不爽。 “你说什么?围城打援?”陈询怔了一下,眉头紧皱,他虽然没听说过这个词语,但是仔细想一想,他倒是能够大致理解这个词语的含义。 “是的,我们可以一边继续围困苏州城,一边做好准备,甚至可以利用一些适合的地形伏击吴越军派来苏州的援军,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李盛解释道。 陈询眉头一皱,他有些想当然了,李盛只是个毛头小子而已,这小子能有什么好点子?自己岂能被这小子的观点左右?要是采纳了这小子的建议,自己以后还怎么在这些淮南军将士中树立起威信来? 陈询的性格刚愎自用,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情,别人怎么劝也不管用。当年,他是携整个睦州城投靠杨行密的,在他的眼中,吴越军是一支缺乏战斗力的军队,根本就没必要担心。 陈询本就来自吴越,对于吴越军的实力自然了然于胸,他认为吴越军不堪一击,他们根本就不用围城打援,这么多大军围在苏州城下,人吃马喂的,每天耗费的钱粮可不是小数目,只要想方设法尽快攻下来苏州城,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陈询在潜意识里认为,既然徐温任命陈璋为淮南军的水陆行营都招讨使,一切就应该由陈璋说的算,周本虽然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将,却也只能听从陈璋的命令,至于李盛这样的年轻人,就不应该有话语权了。至于周本和李盛的观点是否正确,陈璋的决策能否给大军带来最终的胜利,则根本不在陈询考虑的范围之内。 看着李盛居然敢于在众人面前这么陈述己见,陈询心中顿时有几分不悦,神情严肃地说道:“小李子,你这种说法很危险,或许是由于你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原因,既然是淮南军的官员,就应该为淮南军分忧,你想,我们的任务是攻打苏州城,怎么能围而不打,反而去守株待兔,对付那些敌人的援军?我们的兵力和粮草都很有限,如果敌军的援军源源不断,莫非我们也要没完没了地与他们作战不成?依本官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攻下苏州城,如果我们攻下苏州城,即便是将来敌军前来攻城,我们的兵力不足,我军也会有援军派过来,当然,那就是后话了。难道徐将军会坐视苏州城得而复失吗?而且,我们还可以派使者去苏州城里劝降,本官以为,敌军的战斗力有限,这一点,从这些天里他们始终不敢主动出击就可以看出来,对于苏州城里的守军,我们应该以攻城为主,以劝降为辅,必须把这些守军打败了,打怕了,他们才不敢继续死守下去,继续负隅顽抗。” 李盛对于陈询的观点不敢苟同,但是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有满肚子的话,李盛也辩解不得。若论官职,周本虽然比陈询高,但是陈询仗着自己与陈璋的关系,说起话来大言不惭,不容质疑,在场的其余将校们一时间无人敢于反驳,周本也不想闹得那么不愉快,他本来也不是喜欢独揽大权的人,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够了。 周本虽然对于陈询并不熟悉,但却听说过此人性格倔强,刚愎自用,他的处事原则和他的思想观念,这些早已经根深蒂固,绝不是他和李盛等人争辩一番就能扭转的,即便是周本再多说几句也无济于事,弄不好这位小心眼的陈大人就能跑去告诉陈璋,诬告他周本不把陈璋放在眼里,一旦传到徐温的耳朵里,周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一起共事多年,周本深知徐温心机深沉,疑神疑鬼,陈璋就是徐温特意派来牵制自己的。 李盛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他隐约记起了后来的一些历史片段,在以后的多年中,淮南军曾经多次攻打苏州城,但却始终未能攻下这座军事重镇。这次,则是淮南军第一次攻打苏州城,毫无疑问,这次战役必定会是以淮南军的失败告终。 那么,淮南军到后来会遇到什么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他们必定会遭到吴越援军与城内守军的内外夹击,然后便灰头土脸地逃回淮南,李盛可不想在这次战役中丢了性命。 然而,李盛的担忧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因为陈询提议,让李盛去东洲城的淮南军水陆行营,一方面是因为李盛去过东洲城打探军情,他对那里的形势比较熟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陈询对李盛并不待见,陈询不希望李盛一天到晚总在他的面前晃悠,对于李盛来说,这却是一个可以金蝉脱壳的机会,他禁不住在心里偷着乐,其实,他巴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不过,他也知道陈璋不是个善茬儿。 倒是徐知训有些不乐意,他本来想将李盛留在身边,随时可以公报私仇,整治这小子一番,让他生不如死,甚至找个借口将他军法处置,可是,陈询却有了这么一出,陈询在军中的资历虽然不深,但是他的地位还是远在徐知训之上的。如今,东洲城已经失守,大敌当前,徐知训自知没有更好的理由将李盛留在身边。 徐知训不好公开违拗陈询的提议,李盛临行前,徐知训义正辞严地叮嘱李盛,等陈璋率军收复东洲城之后,李盛一定要尽快赶回来,苏州这边的仗更不好打,急缺人手。说话间,徐知训的脸上完全是一副怏怏不乐的表情。 李盛却在憋着笑,他当然不想留在这里等着徐知训报复他,于是,李盛逃也似地离开了苏州城的淮南军大营,再次赶赴东洲城。 第三零七章 世外桃源 周本特意将李盛送到了大营的门口,看着李盛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远去,周本仍然有些依依不舍。 李盛并没有直接赶赴位于东洲城外的淮南军水陆行营,而是先去了毗邻东洲城的胡逗洲,这里方圆不足百里,由于此地生长着很多的胡豆(即蚕豆)而得名。在唐代末期,皇权日益削弱,州郡各自为政,胡逗洲这里还没有正式的行政建置。 在这藩镇割据时代,各地烽烟四起,百姓承担的苛捐杂税因此日益沉重,大批农民不得不离乡背井,四处寻找安身立命之所。胡逗洲滨江临海,土壤肥沃,很适宜种植水稻。一些流民们来到这里,他们在烧盐捕鱼的同时,也煮胡豆粥吃。 由于胡逗洲人烟稀少,既没有兵荒马乱波及到这里,也没有官吏征收苛捐杂税,更没有地主盘剥,这里已经成为了流民们的世外桃源,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民心质朴,远不像某些战乱频繁的荒僻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 李盛牵着枣红马,穿街走巷,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确定无人在后面跟踪自己,这才迅速拐入了一条隐秘的小巷,向他真正要去的地方走去。 李盛要去的地方就在这条小巷里面,此时已经是深秋时分,正是枫叶开始慢慢变红的时节,落英纷飞,风景如画,但李盛却无心观看,心中仍然有几分紧张。 在大街的一边有一家规模不大的茶馆,在一株梧桐树下,两个中年汉子正在怡然自得地喝着热茶,这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海阔天空地聊着一些趣事。 李盛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汉子,面带微笑地打了个招呼:“高大哥,几天没见了啊。” 这个中年汉子当然是认识李盛的,此人的名字叫做高交真,是个渔夫,他的家就在附近,李盛离开这里之时曾经乘坐过他的船,所以彼此之间就算是认识了。 高交真抬头一看是李盛,也憨厚地笑了,露出了满嘴大黄牙,打着招呼:“哎呦,李老弟回来了啊,这几天生意做得怎么样啊?” 李盛笑了笑,答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这不,苏州城那边居然也打起来了,就是苦了咱们老百姓啊……高大哥,你们先坐着,兄弟先回家里歇歇。” “好,好,去吧。”高交真含笑点了点头,虽然这里没有受到战火的影响,但是作为一个时常出海的渔夫,他也知道这个天下并不太平,相比之下,住在这里的他们算是很幸福了,最起码远离战火,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坐在高交真对面的是个大腹便便的肥胖汉子,看着李盛牵着马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他立即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哎,老高啊,这小子是个商人吗?他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以前没见过他,但我见过他那个院子里的小娘子,那是他的老婆吗?你见过那个小娘子吗?哎,我告诉你,人家那身材相貌,可以说是千里挑一啊,嘿嘿……” 闻听此言,高交真立刻就来了兴致,咧着嘴笑道:“我说刘胖子,你小子没见过女人吗?老子告诉你,那个小娘子未必就是他的老婆,说起来,老子也见过那个小娘子一面,她确实是很有几分姿色,她的身材却比寻常老百姓家里的女孩子更加丰满了几分,看起来也很健康,没有那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那被称为刘胖子的中年汉子舔了舔嘴唇,喃喃地道:“那样正好,那些杨柳细腰的中原女子虽然一个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实际上中看不中用,到了晚上,还是丰满些的女人有女人味儿,那么丰盈的身材,想一想就很激动,浑身禁不住热血沸腾啊……” 高交真不屑地瞟了一眼刘胖子,沉声道:“你知道个屁啊,那个小娘子可不是一般人,你可千万别去招惹她,你知道吗?她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经常换……但是,老子却晓得,他们好像是与外面的海盗有些关系,这些人可惹不起啊,你可别怪老子没告诉你呀!” 那刘胖子怔了一下,惊讶地说道:“我的天,幸亏你提醒我啊,不过,说来也怪,海盗里面怎么也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呢?” 高交真挤眉弄眼地道:“你真是少见多怪,经常有些人坐老子的船,老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没准这个小商人也是海盗的探子呢,管他呢,只要我们不去招惹他们就没事,井水不犯河水,懂吗?” 刘胖子回味着高交真的话,不禁又摇了摇头,那个小娘子实在是太漂亮了,可惜,他可不敢去碰这样的女人,他也知道,那些海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高交真睁大眼睛看着李盛走进的那个院子,忽然眼睛一亮,酸溜溜地说道: “那小子还真可能便是那个小娘子的相公,你快看啊,院子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他们不是一家人,这么做就不怕别人说闲话?看样子,这是小别胜新婚啊,大白天的就开始亲热了,嘿嘿,有这么漂亮的老婆,那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呢……” 事实当然不是高交真所猜测的样子,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却很干净,在北面的正房里,有一个宽敞的客厅,里面陈设着一些古色古香的桌椅,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旁边则是一间卧室,李盛推开门,走进了卧室,便看见了王沐阳。 王沐阳此刻正慵懒地躺在锦榻上,她穿的是一身寻常农家女子的装束,海蓝色的紧身长裙,凸显出窈窕的身姿,头上还挽了个像模像样的双丫髻,本来英姿飒爽的气质中平添了几分纯真。 看见李盛进来,王沐阳连忙坐起身来,打量了李盛一番,急切地问道:“小李子,你可算是回来了,那个叫做周本的将军是否愿意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 第三零八章 少女情怀 李盛看了一眼王沐阳,不由得心中倏然一动,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这个性情豪爽的女英雄换上这身衣服,倒是明显多了一丝女人味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清纯可爱的邻家小妹。 王沐阳察觉到了李盛的目光,脸颊禁不住微微泛起一抹红晕,连忙无意间地撩了一下散落在前额的发丝,这个动作更是给她增添了一种妩媚的感觉。 其实,以往在东沙岛上时,王沐阳整日周旋于那些彪悍粗俗的海盗之间,从来没有过害羞的感觉,反而与寻常男子一般争强好胜,当然,这也是因为有她的哥哥王成斌在罩着她的原因,谁也不敢对她不尊重,即便是有人对她心生爱慕,却也不敢出言表白。 由于从小就生长在海岛上,王沐阳的水性自然是很不错,事实上,即便是很多年轻力壮的海盗也无法与王沐阳相比,这一点,就连王成斌也不得不服。在乘船出海或者潜水游泳时,王沐阳也从来不甘居人后,她换上一身鱼皮制作的连体水靠就敢下水。那种鱼皮连体水靠穿上去之后,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便会一览无遗,在那些目光灼灼的海盗们面前,王沐阳却依然是坦然自若,丝毫不感觉羞涩。 可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方,换上了这一身普通农家少女的衣衫,王沐阳反而不知不觉间就恢复了难得一见的少女情怀。 李盛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回到苏州的时候,我试探了一下,周本将军倒是很支持我,他是个很有眼光的人,可是,徐知训那个花花公子却坚决反对,还有那个陈询,我当时也很难说服他……陈询是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的心腹,我还听说,陈璋就在东洲城外,他正在准备带兵收复东洲城,徐知训和陈询都比较保守,不思变通,他们只愿意招安,想要他们允许你们公开做走私生意恐怕是办不到的,在他们的眼中,东海这一带的所有海盗都是烧杀劫掠鱼肉乡里的盗匪,没有任何好坏之分。” 王沐阳一听,俏丽顿时沉了下来,目光中充满了失望,冷冷地道:“这么说,你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了,我们之间的合作谈不成了,是不是?” 李盛迟疑了片刻,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徐知训没有什么远见卓识,他在淮南军中也没有足够的实权,至于那个陈询,虽然地位不低,却也不是肯踏踏实实做事情的人,只有周本将军是个认真做事的人……可惜的是,周本却要受到陈璋的牵制,这件事虽然不能立刻就收到成效,但还是有希望的,你且容我想一想,还会有办法的。” “哼……”了一声,王沐阳扭过头,气呼呼地看向窗外的方向,噘着小嘴,原本的殷切期望一下子成为了泡影,她此前对李盛的好感顿时就消失到九霄云外了。李盛则是皱着眉头在锦榻的另一边坐下来,一手托腮,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天,在东沙岛的聚义厅里,王成斌下令处死李盛的时候,李盛甚至陷入了绝望,他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奇怪的是,李盛却没有想到,王沐阳把他关进了一个非常隐秘的洞穴,王沐阳亲自守在外边,并没有立刻就处死李盛。 李盛坐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胡思乱想,他不知道这位古灵精怪的女海盗究竟是要干什么,直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李盛这才发现,王成斌居然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原本还有些困倦的李盛顿时被惊醒了,他腾地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他还以为自己大限将至,但是王成斌却并没有出手杀他,而是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李盛正在惊异之际,王成斌却说出了让李盛难以置信但却最为期待的话:“小李子,愚兄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很有兴趣,不过,愚兄不知道你具体打算怎么办,我们应该怎样进行合作才好?愿闻其详……” 看着李盛错愕之极的表情,王成斌淡淡地笑了笑,亲自给李盛松了绑,又将他唱了这一出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李盛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王成斌现在的地位很微妙,虽然他是王郢的亲生儿子,但是,他的心腹并不多,甚至比不上田遥东的手下人数多,而且,论武功,他与田遥东也是在伯仲之间,田遥东为东沙岛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在东沙岛上的威望很高,甚至让王成斌有了一种功高震主的感觉。 虽然田遥东对于王成斌也算是很忠诚,他们俩的关系在表面上还是很和谐的,但是涉及到权利,王成斌就不得不多几个心眼了。当年,王成斌和王沐阳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田遥东就已经跟着他们的父辈在海上叱咤风云了。田遥东虽然武功高强,为人仗义,但却嗜杀成性,行事鲁莽,不太遵守岛上早已颁布的一些规矩,这一点,让王成斌对田遥东一直心存芥蒂。 当年,王郢曾经是个地方武装的头目,立下了一些战功,然而,浙西节度使赵隐只给了王郢“狼山镇遏使”的空头衔,却不给他们发粮饷,王郢一气之下才率众作乱。由于他们军纪严明,对于百姓秋毫不犯,深受一些怀才不遇的人推崇。 后来,王郢的队伍很快就壮大了起来,王成斌的性格与其父很相似,他性情刚毅,少年老成,王郢临终前,恳求众人善待王成斌,众人当时已经决定做海盗了,很注重兄弟间的义气,便开始悉心培养王成斌,后来,那些老一辈的海盗渐渐地退居二线,众人便拥立风华正茂而又足智多谋的王成斌作为大头领。 那时候,田遥东难免在心里有些不服气,不过,他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对于王成斌,田遥东也没有动过什么坏心思,但是,这么多年过来,时过境迁,东沙岛上众人的心态都多多少少变化了一些。 第三零九章 树倒猢狲散 王成斌也一直在刻意培养自己的亲生妹妹王沐阳,让她负责督查东沙岛海盗的纪律,督促海盗们按照当年其父制定的那些规矩行事,然而,王沐阳毕竟是个女流之辈,那些海盗们平日里大多是对她阳奉阴违,他们只不过是给王沐阳个面子而已。对此,王成斌也是心知肚明,只要不涉及到他们兄妹俩的切身利益,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为一个女子,王沐阳做事很认真,也很细心,除了哥哥交给她的一些事情之外,她还自告奋勇,悉心地照顾那些当年她父亲的老部下,那些老人对她都很喜欢,将她视为自家人一般,进而爱屋及乌,全力支持王成斌在岛上的领导地位。 不过,王沐阳与他的哥哥不一样,她对权力一直不怎么感兴趣,但她却不遗余力地帮助哥哥在东沙岛上树立威信。近几年,王成斌是以坐镇东沙岛为主,田遥东则是经常出海,在与东海上的其余几股海盗的争夺中,田遥东彪悍善战,表现出众,他在东沙岛海盗中的威望也越来越高了,心甘情愿追随他的海盗自然也是越来越多了。 渐渐地,田遥东的势力已经超越了王成斌,王成斌如坐针毡,他对于田遥东的戒心也越来越强烈了,他甚至开始想方设法暗中压制田遥东势力的扩大。 以前,项云明在的时候,王成斌有意在项云明和田遥东之间玩平衡,通过项云明来牵制田遥东,可是,在那个晚上,项云明被李盛等人杀死,他的手下失去了主心骨,立刻就树倒猢狲散,田遥东及其手下就成为了王成斌最头疼的势力。 在那个晚上,王成斌中了吉大鹏下的毒,作为东沙岛最大的一股势力,田遥东却未能控制住局面,反而差一点被项云明夺了头把交椅,要不是李盛突然出手干掉项云明,后果不堪设想,王成斌当时就非常不悦。 王成斌死里逃生,情绪自然很糟糕,难免开始疑神疑鬼,他认为,东沙岛周围暗礁密布,风高浪急,吉大鹏居然敢在东沙岛这么嚣张,恐怕除了项云明之外还有别的内奸,王成斌对田遥东自然起了疑心。虽然王成斌缺乏人证物证,他并不能确定田遥东也是内奸,但是他那时能够做的事,也就是凡事都要对田遥东处处设防了。 王成斌知道田遥东赞成处死李盛,但是,王成斌打算与李盛合作,他当然不愿意这么做,他只能让妹妹王沐阳去做这件事,他们兄妹俩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王成斌相信妹妹一定能将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至于李盛所在的这个秘密洞穴,更是只有王成斌兄妹两人才知道。至于行刑,王沐阳则是选了一个昔日项云明的手下作为替罪羊,那人被弄得血肉模糊,谁也看不出来那人到底是否李盛。 后来,李盛和王成斌秘密商议了一番,两人最终达成了一些口头协议,李盛以后会试一试说服周本和徐知训,推动淮南军与东沙岛进行一系列的合作,共同对付吴越军以及野心勃勃的冯家。 可是眼下看来,徐知训从中阻挠,他不肯答应王成斌公开进行走私贸易的要求,只能接受招安这种合作方式,既然徐知训不同意,周本也无可奈何,他也不想得罪这个睚眦必报的衙内。至于陈询就更不用说了,此人因循守旧,根本不赞同这种变通的双赢合作方式,在他的眼里,海盗就是海盗,绝对不应该得到尊重。 没有这些人的赞同,人微言轻的李盛如何能够促成这种对于双方都受益匪浅的合作方式?李盛现在已经有些灰心了,淮南军的内耗太严重了,想干实事的人偏偏要受到各种阻挠和牵制,要是东沙岛的海盗们最终投靠了吴越军,那么,淮南军岂不是要腹背受敌?到时候,别说攻下苏州城,淮南军能不能收复小小的东洲城都是个未知数。 即便是淮南军最终招安了东沙岛上的这些海盗,以王成斌那种心机深沉的性格,他对于官府的忌惮和戒心绝不会彻底烟消云散,因为,当年他爹爹就是死在官府的手里,他岂能忘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果王成斌始终是虚与委蛇,那么,双方的合作也就会大打折扣,那也是李盛不愿意看到的。 李盛很理解王沐阳此刻的心情,其实,他对王成斌兄妹俩是以诚相待的,虽然他也想立功,以免被徐知训那厮抓到把柄,公报私仇。但是,李盛并不想用欺骗的手段骗取东沙岛海盗的信任,用他们的鲜血换取自己的前程。 事实上,王成斌兄妹俩并不是三岁小孩,他们也不会轻易被李盛利用,一旦双方反目成仇,不欢而散,对于李盛也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里,李盛轻轻地摇了摇头,既然他和王成斌有了约定,他就不想做一个食言而肥的小人,他会想方设法兑现自己的诺言。 王沐阳本来气乎乎地坐在那里,片刻之后,她也站在李盛的角度设身处地想了想,李盛也是出于好意,但是他的地位过于卑微,这么重大的事情也不能全都依靠他来解决,一念及此,王沐阳对于李盛的怨念也就减少了几分。 可是,李盛方才沉思的时间太长了一点,王沐阳已经感觉有些无聊,她斜睨了李盛一眼,却发现李盛的表情很有些古怪,他的眉头方才还在轻轻皱着,好像正在发愁,此刻,他的眉梢却舒展开来,眼睛也忽然亮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李盛嘴角也突然浮现出一丝笑容,看起来带着一些狡黠和自信。 王沐阳一向性格泼辣,从来没有把观察一个男人当做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忽然发现李盛即便是在思索的时候也很有几分魅力,这样一来,王沐阳忽然对李盛更加感兴趣了。她注意到,李盛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流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三一零章 君子慕少艾 此刻,李盛的笑容里似乎憋着坏,王沐阳不由得心中一动,这小子莫非有主意了?不过,看他的表情,估计是个馊主意。 果然,李盛终于开口了,一本正经地看着王沐阳,道:“王小姐,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这需要你和你哥哥的配合。” 王沐阳故意板着脸,问道:“那些大人物不同意,你一个芝麻大的小官能说的算吗?” 李盛微微一笑,洒然道:“你别瞧不起我,虽然本公子人微言轻,但是我从来不妄自菲薄……有时候,小人物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反正,信不信由你。” 王沐阳斜睨了李盛一眼,道:“好吧,那你说说看。” 李盛正色道:“现在看来,你们想要正大光明地做走私生意,那是海市蜃楼,想都不要想了,他们绝不会同意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权力,这件事,只有徐温才能做主……我现在只能答应你们,尽量保全你们东沙岛,帮你们打败大悲山岛的朱家,甚至在将来一步步取代冯家冯家,这对你们来说也是很有好处的,如果你们能够在海上畅通无阻,东洲城一带的生意,你们还能放在眼里吗?现在,你们只须要与淮南军合作共赢,既帮助了淮南军,却也借助了淮南军的影响力,对于你们来说,没有什么损失,你们何乐而不为呢?你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你的哥哥,让他好好想一想吧。” 看着王沐阳犹在蹙眉沉思的样子,李盛知道王沐阳依然有些犹豫,他便把自己想好的办法仔仔细细地对她解释了一番,王沐阳听了之后顿时眼睛一亮,她站起身来,在卧室里慢慢地踱着步子,背着小手,眼波流转,显然是在认真地思忖着。 李盛抄起桌子上的一个茶壶就往嘴里灌茶水,说了半天话,李盛着实有点口渴了,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在观察着王沐阳,这个小丫头沉思时的样子也很迷人啊。 突然,王沐阳转过身来,轻咬贝齿,凶巴巴地盯着李盛,恶狠狠地扑到他的身边,她手腕一动,一把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握在手中的锋利匕首顿时就亮了出来,闪烁着一道道凛凛的寒光。 李盛正在惊异间,王沐阳突然发力,将猝不及防的李盛撞倒在锦榻之上,然后又扑在李盛的身上,把他紧紧压在身下,又将匕首的利刃横在了李盛的喉咙上。 “小李子,你那天说的信誓旦旦的,就连我大哥都被你蒙骗了,结果,现在你却说话不算数了……你以为我和我大哥都是三岁孩子吗?你就是个骗子!可耻的骗子!”王沐阳气得柳眉倒竖,说话间,她的目光中居然真的闪过了一丝杀意。 李盛正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也不反抗,只是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在骗你?试问,如果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然而,你们却有着一支队伍,那么可以说是人多势众,生杀予夺,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哼……”了一声,王沐阳仍然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你是为了你的仕途,你想升官发财,所以,你就打着招安我们的幌子,将来,一旦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们就会对我们斩尽杀绝!我们对于官府一直不信任,因为,我爹就曾经被官府欺骗过,后来,我爹一气之下不得不做了海盗,却被官府害死了……” 说到这里,王沐阳气得手直哆嗦,那把匕首的利刃跟着一动,甚至已经在李盛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血痕,李盛吃痛之下,禁不住轻轻地“嘶……”了一声。 不过,李盛却依然毫无畏惧,他目光一转,看了看触在自己胸前的那丰盈而又柔软的两团绵软,似笑非笑地调侃道:“王小姐,你太小看李某了,说实话,李某对于功名利禄看得很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借助别人来为自己谋求升官发财,更没有想过牺牲你们东沙岛的利益,换来自己的前途……其实,李某更喜欢做闲云野鹤,相比之下,倒是王小姐你胸前这对宝贝,更让李某有些兴致……” “啪……”的一声,王沐阳将匕首放在一边,狠狠地扇了李盛一记耳光,李盛的脸登时被打得侧向了一边,脸颊被打得一片通红,就连嘴角都流出了鲜血。 “你小子的胆子倒是不小啊,在这生死关头,你居然敢调戏姑奶奶,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告诉你,姑奶奶也曾经杀过人,不给你小子放点血,你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说话间,王沐阳冷笑了一下,伸出纤细的小手就要拾起那把匕首。 李盛闻言一愣,旋即苦笑了一下,道:“王小姐,其实,在下方才不是调戏你,我说的是心里话,俗话说得好,君子慕少艾,你这么漂亮,哪个男人见了你会不动心?再说了,在下方才一直没还手,如果我真的对你有歹意的话,还能让你有机会用匕首威胁我?你也不是没见识过我的武功,哎呦,你快松开手……” 李盛的话还没说完,王沐阳就伸出手捏住了李盛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下,李盛痛得呲牙咧嘴,忍不住喊出声来,他心中暗想,这个女海盗果然是够狠的,自己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就地正法! 王沐阳这才松开了手,坐在一边,白了李盛一眼,嗔道:“骗子,现在你知道疼了,谁让你方才油嘴滑舌的?哼……” “哎……我如果真想骗你们,我会一个人跟你见面?那样的话,我早就带领官兵来搜查你了。”李盛揉了揉仍然有些疼痛的耳朵。 王沐阳撇了撇嘴,不屑地瞟了一眼李盛,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以为本小姐傻吗?告诉你吧,你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我们的监视范围里,如果你带着官兵过来,你早就成为本小姐的刀下之鬼了,你知道吗?哼……” 第三一一章 心灰意冷 “你一个姑娘家,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这个地方,其实是鱼龙混杂的。”不用王沐阳说,李盛也能猜得到。 王沐阳笑道:“小李子,你知道就好,不要跟本小姐玩心眼,今天你刚刚来到胡逗洲,本小姐就知道你回来了,院子中的另外一间屋子里,有好几个我带来的侍卫,他们可都是东沙岛上的一流高手,而且,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李盛早就猜到王沐阳会有充分的准备,微微一笑,说道:“好吧,可是我既然敢于单刀赴会,至少可以证明我对你们是以诚相待的吧?你说是不是?”可是,他这么一笑,方才被打过的脸颊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滑稽的感觉。 王沐阳不由得有些好笑,道:“你们这些大头巾几乎都是一肚子坏水,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你心里头想的是什么鬼点子,也许你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将来一步步地收编我们这支队伍,然后再把我哥哥除掉呢,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盛轻叹一声,无奈地说道:“王小姐,既然你这么疑神疑鬼的,那我们就没办法继续合作下去了,你还是赶紧回东沙岛去吧,无论朱子丕还是冯家,他们都不是善茬儿,吉大鹏回去之后一定会说你们的坏话,你们做好准备对付他们吧,尤其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千万要小心,不要落到那些人的手里,否则,你会生不如死的,别忘了,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盗匪!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是一个小人物,那些军国大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没有必要操那卖白粉的心,弄不好,就连我的小命都保不住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容易吗我……” “你卖白粉?什么白粉?你还想与我们做生意?”王沐阳迟疑了一下,李盛的话让她有一种云山雾罩的感觉,这些大头巾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拐弯抹角的。 “这个,即使我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总之,在下现在已经身心俱疲,懒得再跟你们做什么生意了。”李盛一着急居然拿后世里的白粉来比喻,此刻,他确实有些心灰意冷了。 王沐阳揪着李盛的脖领子,道:“小李子,起来,快起来……听见没有?” 李盛坐起身来,无奈地耸了耸肩,道:“王小姐,你还要干什么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沐阳轻咬贝齿,粉面含霜,没好气地在李盛的胸膛上狠狠地捶了一下,呵斥道:“这个,你先不用担心,至少现在本小姐不会杀了你,因为你还有点用处呢,不过,你也不要说那么多废话,这几天,你就乖乖地听本小姐的吩咐就好了。” “哎呦……你倒是轻点啊!我听你的还不成?我的姑奶奶……”李盛故意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这个女海盗下手没轻没重的,实在是惹不起。 王沐阳收回那把匕首,斜睨李盛一眼道:“你也别想这么快就撂挑子,无论如何,我们最好还是试一试,虽然这事情我做不了主,但是,我认为还是可行的。” 李盛摊了摊手,苦笑道:“王小姐,既然你做不了主,那你又何必非要逼着我继续做下去呢?这可不是儿戏啊,涉及到你们东沙岛上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 王沐阳肃然颌首道:“这个,本小姐当然清楚,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我们这就去见我大哥,你再跟他商量。” 李盛怔了一下,眼珠滴溜溜转,其实他不想再次踏足东沙岛了,那一次可谓是死里逃生,那种感觉让他心有余悸,如果再次登上东沙岛,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说,况且王成斌总是给他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王成斌这个人着实不好打交道。 看着李盛似乎有几分犹豫的样子,王沐阳在屋子里又急躁地踱起了步子,过了片刻,她忽然站定,杏眼圆睁,恶狠狠地盯着李盛,正色道:“小李子,不要浪费时间了,赶紧跟我走吧……不过,你可要记住了,如果你再敢欺骗我们,本小姐一定会亲手挖出你的心来下酒,到时候,你后悔也晚了!哼,哼哼……” 李盛无语,只好跟王沐阳再次去东沙岛旧地重游,在王沐阳的安排下,李盛乔装打扮了一番,就连王沐阳的侍卫们都没认出李盛来,李盛不得不叹为观止,王沐阳这丫头倒是在易容方面有些天赋。 还是在那个神秘的山洞里面,李盛和王成斌再次会面了。两人也不浪费时间,寒暄一番之后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王成斌听李盛将苏州一行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眉头一皱,道:“徐知训那个纨绔子弟不接受我们的条件,这个在我的意料之中,愚兄对他也算是了解一二,至于那陈询却是个绊脚石……愚兄没想到的是,他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也就罢了,居然还那么摆架子,这件事明明他们很有利,他们却不同意,在他们眼中只有招安一种路可以走,他们实在是太蠢了!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一旦我们联手大悲山岛和冯家一起对付淮南军,淮南军会是什么结果?” 李盛笑了笑,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王岛主,你考虑的当然是你们东沙岛切身的利益,陈璋是淮南水陆行营都招讨使,在他的位置上,同样也有他的考虑。陈璋和陈询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如果他们允许你们光明正大地做走私贸易,那么他们岂不就颜面扫地了?做官的都是好面子的,再说,陈璋和陈询他们俩都是从吴越叛逃到淮南的,在他们眼里,吴越军根本就不堪一击,他们或许想当然地认为,即使不与你们联合,以他们一己之力,也能对付东海上的海盗,至于招安,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多少也能算是功劳,既然如此,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第三一二章 道义 王成斌对于李盛的话并不赞同,淡淡地说道:“听你的意思,我们根本不是淮南军的对手,只能接受招安?” 李盛摇了摇头,道:“大当家的,你何出此言?恰恰相反,在下并不认为淮南军会想法子对付你们,除非你们某一天真的与吴越军联手,事实上,淮南军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出兵剿灭海盗,就算淮南军能把你们包括大悲山岛的海盗全都剿灭,他们也没有实力剿灭盘踞在振州的冯家,淮南水军的实力有限,就算是冯家打不过淮南军,他们也可以远遁海上,到时候,淮南军还是奈何不得冯家,你说是不是?” 王成斌听了之后深有同感,颌首道:“小李子,如果按照你的设想行事,即便是我们成功了,以那徐知训的性格,一切功劳都将会是他徐知训的,他不会给你任何好处的,我们当然也不会给你什么好处,试问,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李盛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一眼王沐阳,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支淮南军名义上的主帅是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按理说,立下任何功劳,首功当然都是他陈璋的,只不过徐知训这个衙内也在军中,他当然也要分走一些功劳,这是显而易见的。至于区区在下,只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人物而已,我的功劳能不能被淮南军高层知道,其实完全在于陈璋的一枝笔,他如果不想给我报功,我也无话可说……更何况徐知训那小子一直想找机会公报私仇,无论我的表现多么出色,徐知训都会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因此,即使我寸功未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又能怎么样?难道我还能主动去邀功?那样也无济于事,你想一想,即便是在你们东沙岛上,如果有哪个小头目向你邀功,你也不会对他有好感吧,是不是?” 王成斌大惑不解地看着李盛,沉吟片刻才说道:“你很有自知之明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卖力气?既然那个姓徐的如此排挤你,你又何必给他们卖命?依我看,你不妨想方设法将你的家眷转移到我们东沙岛上来,以后,我们同舟共济,一起干一番大事业,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盛笑了笑,道:“在下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道义!” “哦……”了一声,王成斌诧异地看着李盛,道:“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李盛正色道:“在下并不是夸夸其谈的伪君子,也不想说得那么道貌岸然,把自己标榜成一个完美无瑕的圣人。但是,在下曾经被人刺杀过,也曾经体验过被人追杀的感觉,更是经历过多次浴血奋战,可谓是九死一生,可是,在下又能怪得了谁呢?要怪也只能怪这个弱肉强食的乱世,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悲山岛的海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现如今,他们又开始打你们东沙岛的主意,他们甚至拉上了在振州不可一世的冯家,你们不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吗?其实,你们东沙岛也算是盗亦有道,淮南军如果能够借助你们的力量对付吴越军,诛杀无恶不作的朱子丕,沿海一带的百姓们自然都是受益匪浅,这不是功德无量的伟业吗?作为一个七尺男儿,一定要得到官府的论功行赏或者升官发财才能称作建功立业?在下却并不这么认为,世事难料,岂能尽如人意?李某做事只求对得起天地良心即可!” “好!说得好……小李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远大的抱负,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王沐阳竖起大拇指连声赞叹,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对于李盛的好感顿时增添了几分。 王成斌面无表情地瞟了妹妹一眼,王沐阳的俏脸顿时一红,讪讪地道:“大哥,我……我觉得小李子说的话似乎有一些道理。” 王成斌装腔作势地干咳了一声,笑道:“小李子,你这番话,听起来的确是很有道理,令人热血沸腾,愚兄也很感动,可是……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恕我直言,你是官府里的人,愚兄实在很难相信你是出于如此无私的理由。” 李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大当家的,信不信由你,你是个聪明人,我们这种合作方式,对你们东沙岛有百利而无一害,这一点,你不能否认,是不是?” 王成斌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狡黠,道:“可是,危险还是有的,小李子,你想一想,那些节度使们心里想的只是地盘和利益,用到我们东沙岛的时候,他们就会对我们笑脸相迎,可是,说不定到了哪天,他们就会对我们挥刀相向,谁知道徐温是不是想搂草打兔子,打败吴越军之后顺便把我们也一网打尽,然后他们再占领我们的东沙岛,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想当年,我爹爹就是上了官府的当。” 李盛轻叹一声,道:“大当家的,虽说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但是,你们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退一万步讲,据我所知,在茫茫大海中,可以作为根据地的海岛,绝对不只东沙岛一处,而且,比东沙岛好得多的海岛有很多,例如崇明岛,舟山群岛,东极岛等等,不胜枚举……” 王成斌眉头微皱,打断了李盛的话,道:“且慢,小李子,你说什么?崇明岛,舟山群岛……那些岛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海岛,真是奇怪!” “额……这个,这些海岛找起来或许有点困难,只是距离这里相对比较远一点而已。”李盛知道自己一急之下说走嘴了,连忙开始自圆其说,忽悠王成斌。 其实,崇明岛那时候还没完全形成规模呢,王成斌当然不知道这个岛,至于东极岛,别说古人,即便是后世里的人也只是通过一部电影才知道了那个海岛的名字。 第三一三章 三寸不烂之舌 王成斌的嘴唇动了动,但却没说话,他本来想刨根问底,弄清楚李盛方才说的那几个海盗的具体方位,但他感觉李盛似乎并不想透露,他也就不便多问了。 “大当家的,东沙岛虽然不是最适合你们的地方,但是俗话说得好,故土难离,别说你了,恐怕你的弟兄们也都舍不得离开东沙岛,对于淮南军来说,东沙岛却是个战略要地,因为这里距离东洲城很近,一旦东沙岛落到了吴越军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淮南军却大意失荆州了。东沙岛之还是从东洲城出海的必经之路,所以,吴越军占领东洲城之后,也会对东沙岛虎视眈眈……”李盛继续口若悬河,娓娓道来。 王成斌冷笑了一下,道:“你的口才很不错,如你所说,无论是淮南还是吴越,都在打着我们东沙岛的主意,我们要想生存下去谈何容易!” 李盛点了点头,道:“王岛主,东沙岛根本就无险可受,你必须认清这个现实!如果你不想与淮南军联合,还不如主动放弃这里,因为朱子丕和冯家已经跟你们结下了梁子,吴越军也对你们没安好心,要想死守东沙岛,最终必定会玉石俱焚……即使你忍辱负重,投靠冯家,那样的话,你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要把东沙岛拱手相让,你认为不可一世的冯家会对你们客气吗?按照我的计划,你们首先是干掉朱子丕,为你爹报仇,届时,在东海之上,还有谁是你们的对手?如果你们能在东海上畅行无阻,即便离开区区一个东沙岛,你们还怕找不到落脚点?冯家的根基在南海一带,鞭长莫及,如果他们敢兴兵来犯,你们就可以借助淮南军的力量,给他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灰溜溜地滚回老家去,至少在几年里,他们也不会再有跟你们较量的勇气了,到那时,你们就可以过上逍遥的日子了,你们甚至可以静观其变,一旦天下有变,即便挥师登陆,逐鹿天下也未尝不可。” 王成斌沉默片刻,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小李子,你果真是三寸不烂之舌啊!就凭你这番话,愚兄便信任你一回……常言道,乱世出英雄!我们正应该把握住这样难得的机会,将来博一个封妻荫子的锦绣前程!” 李盛拱了拱手,笑道:“大当家的当机立断,果真是令人钦佩的大英雄!” “哈哈哈……”王成斌眉开眼笑道:“不敢当啊,小李子,不瞒你说,愚兄以前一直对官府中人很有些成见,见了你之后,愚兄才知道官府之中的人也并不全都是尔虞我诈,一心想升官发财的伪君子,如果官员们都能像你这样有正义感,就不会到处烽烟四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愚兄希望你将来能够青云直上!” “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其实,在下从来没有想过升官发财,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官职就行。其实,在下很希望这个乱世终结,战乱从此停止。” 王沐阳点了点头,道:“小李子,没想到你这么心怀家国,不过,要想终结这样的乱世,或许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成斌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也不由得动容道:“你们的话让我热血沸腾,我们正当年,完全应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以后,我们也要摇身一变成为正义之师,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整天浑浑噩噩地做海盗混日子,那样,我们就可以抬起头来,光明正大地过日子,弟兄们的父老和妻小也能从中受益……小李子,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你认识徐知诰,我们可以通过他联系上徐温,到时候,就要拜托你了!” 李盛闻言一怔,王成斌果然是个野心勃勃之辈,绝非池中物,对于这样的人,还是不可以全抛一片心,想到这里,旋即爽快地答道:“客气,王岛主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好,太好了,哈哈哈……”王成斌兴高采烈,双手按着李盛的肩膀使劲摇了摇,开怀大笑。 第二天下午,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一艘海船乘风破浪,向着东洲城的方向驶去。一眼望去,正是波光粼粼,海天一色,远处更是有许多海鸥在翻飞盘旋。 李盛坐在船头,环抱着双肩,悠然地看着海景,这个时代的海水明显要比后世里所见的海水要更蓝,更清澈,海水下几米深的地方仍然可以可见许多不知名的游鱼在悠然游动,李盛不由得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将来,要是有朝一日能够举家在一个美丽的海岛上生活其实也很不错,那样可以远离尘世的喧嚣,而且还有数不尽的各种海鲜可以品尝。 “你在想什么呢?”王沐阳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在李盛的身边坐了下去,两只脚悬在船外面,随着船身的颠簸悠然地晃动着,就像是坐在秋千上一样。 “唔……我在想,东沙岛那些兄弟有你哥哥这样的领军人物,真是福气啊!”李盛一见王沐阳过来,连忙捡好的说,女人嘛,都喜欢听好话。 王沐阳听了当然很受用,旋即莞尔一笑,也互相吹捧道:“你也很是非同一般呢!” “哦?王小姐,你这是何出此言呢?”李盛看着身边这个带着一种野性魅惑的女人,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小丫头比起乐平公主和彭薇来,可谓是各擅胜场,要是有机会将这三个女人都据为己有,享齐人之福,那也是极好的。 王沐阳当然不知道李盛此刻的心思,她将目光投向远方,笑道:“或许你不知道,在我们这辈人里,我哥哥是岛上唯一的文武双全的人,我哥哥从小时候起就已经崭露头角了,要论谋略,我们岛上的兄弟们没人能够比得上他,兄弟们一直都很佩服我哥哥,所以,他们愿意拥护我哥哥为大当家的。” 第三一四章 千丝万缕 王沐阳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自豪的表情,他们兄妹俩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从小时候起,哥哥就是她心中的大英雄。 其实,对于王成斌,李盛来东沙岛之前就了解过一些,见过王成斌之后,李盛更是对此比较认同,在他看来,王成斌确实很有头脑,只是此人的城府太深了。 王沐阳那丰润迷人的红唇微微一扬,接着说道:“但是,本小姐没想到你居然能说服我哥哥,还让他这么信任你,所以,你也真的很不一般,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说完,王沐阳把视线从远方的不知名处收了回来,对着李盛嫣然一笑,那笑容很迷人,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李盛不想在王沐阳面前失态,旋即干笑了一下,道:“王小姐,你这是谬赞了,其实,在下只是陈述了一些双方联手的好处,你哥哥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我想说什么,也明白彼此都想要什么,如果我们联合起来,他将来能得到什么,所以,他就能权衡出将来我们如果合作的利弊……可是,如果换成另一个人,例如田遥东,恐怕,即使我说上一天一夜,也没有一点用处,他也不会同意我的观点。” 王沐阳“噗哧……”一笑,道:“这一点,你可是说对了,田遥东就是那样的人,有勇无谋,你让他打打杀杀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田遥东根本就不擅长谋略,所以,他只能在我哥哥的麾下做个头目,或许,田遥东自己也有自知之明。” 李盛也深有同感,但他听了王沐阳的话,还是有些好笑,道:“将来,即便是官府招安了,你哥哥也应该继续做你们的领军人……到时候,我也会为他多多美言几句的,你就放心吧。” “你可要说话算数哦,嘿嘿……”王沐阳开心地笑了起来,斜睨了李盛一眼。 王沐阳的笑容很阳光,也很纯洁,明亮的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她那双美目顾盼生辉,带着一种野性的妩媚,再配着那饱满的红唇,还有那被海风吹动的秀发,看起来同样是风情万种。 王沐阳碰了碰李盛的胳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哎,我听你说的,那个姓徐的一直容不下你,你可要小心点,别到时候被他暗算了……以后,要是你在淮南军那边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欢迎你到我们东沙岛来,本小姐怎么也能给你弄个军师干,帮我哥哥出谋划策,到时候,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打下一块属于我们的地盘,自己当节度使,不用再看任何人的眼色了,那样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真的假的?如果我寸功未立,上了东沙岛就能做军师,你能作得了这个主?别的兄弟能信服我吗?”李盛不以为然地笑了,其实,他还真没那么想过。 王沐阳拍了拍丰盈的胸膛,爽朗地笑道:“当然了,我要是说了,谁敢违抗?” 李盛闻言心中一热,目光从王沐阳那两团绵软之处转移开,舔了舔嘴唇,抱拳道:“那就多谢王小姐了,李某也算是有了一条退路,将来要是有一天李某真的混不下去了,一定来东沙岛投奔王小姐,到时候,李某一定心甘情愿任你驱驰。” 王沐阳听了哈哈大笑,心中萌生一种豪气,不无得意地拍了拍李盛的肩头,道:“好了,咱们一言为定!将来你要是来投奔我们东沙岛,本小姐一定罩着你。” “好了,还是先谈谈我们下一步需要做的事情吧,到了东洲城淮南军水陆行营之后,我会去拜访陈璋,然后,我就找机会跟他提一提这件事,看看他的反应到底如何。你可以回到胡逗洲,但是,在那边,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李盛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到了胡逗洲那边,需要本小姐做什么?”王沐阳有些不解。 李盛沉吟片刻,解释道:“唔,这个很简单,在胡逗洲那边,你什么也不需要做,你就耐心等待我的消息就可以。我知道,东洲城里的很多百姓和商人,乃至士绅,都和你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面无非是利益使然,你们想赚钱,他们当然也是这么想,老百姓们想要有饭吃,有好日子过,他们自然就少不了要与你们做走私生意……现在,东洲城已经易主了,陈璋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当然希望东洲城里的百姓、商人和士绅们配合淮南军,里应外合一起对付吴越军,如果你们从中作梗,东洲城里的商人和士绅们一定会不配合淮南军,可是,以吴越军的实力,他们恐怕守不住东洲城,淮南军早晚还会收复东洲城,以徐知训那厮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手握重兵,大权在握,肯定会想方设法报复你们,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你们还是要吃亏,到时候,那可就要两败俱伤了,沿海的百姓们也必定会受到波及,只有吴越军会偷着乐,因此,你们千万要保持冷静……” 王沐阳性子急,连忙打断了李盛的话,道:“好了好了,小李子,你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本小姐需要怎么做?” 李盛苦笑道:“东洲城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很多事都要灵活应变,即便是我也不能现在就确定应该怎么做,如果我现在就告诉你,到时候一旦有了变化,我还要对你解释为什么要做出改变,你会不会认为我出尔反尔?王小姐,你一个女孩子,性子就不能沉稳点?” 听李盛这么一说,王沐阳不由得脸色一红,连声道:“好好好,本小姐明白了,那我就耐心等你的消息,这样的大事,可不能掉以轻心,一步错,步步错。” “你读书少,这可是硬伤啊,要知道,这事关许多人的性命和前程……但是,王小姐,请你记住了,听我的没错,我不会让你们东沙岛吃亏的。”李盛叮嘱道。 第三一五章 出气筒 王沐阳眨了眨眼睛,虽然她有些不服气,可是李盛的话确实有道理,她忍住心中的不悦,道:“记住你说过的话,哼……你和我哥哥一样,总是喜欢教训我。” 于是,从东沙岛回来之后,李盛和王沐阳分头行动,王沐阳又回到了胡逗洲那里的住处,李盛则是去淮南军水陆行营拜见都招讨使陈璋。 这时,淮南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士气低迷,更重要的是,在吴越军的一系列安抚之后,东洲城里的官绅和百姓们似乎有奶便是娘,他们对于淮南军并不怀念,对此,陈璋是一肚子火气,他虽然一心想尽快收复东洲城,但却一筹莫展。 陈璋见了年纪轻轻的李盛,难免有些轻视,他终于找到了出气筒,不由分说就把李盛臭骂了一顿,李盛心中虽然颇为不满,却也不得不忍着,就这样憋了一肚子气,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陈璋毕竟是这支军队的主帅,李盛惹不起他。 以后的几天里,在徐老汉的帮助下,李盛秘密会见了一些与东沙岛海盗有关系的当地商人,这些商人对陈璋到了这里之后的一系列举措有许多抱怨,他们认为陈璋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为此,他们纷纷建议李盛想些办法。 可是,李盛在淮南军里人微言轻,面对陈璋这样的主帅,他一时间又能有什么好办法?李盛只能耐心的听这些商人们发牢骚,反而又憋了一肚气。 几天后,李盛又去了一次胡逗洲,东洲城与胡逗洲很近,当天就能到达。眼瞅着王沐阳的院子就在不远处了,李盛在心里盘算着见到她之后应该怎么开口。 这时,李盛又遇到了高交真,奇怪的是,高交真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而且,高交真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咧着嘴对李盛打招呼,而是大老远的就绕着道走了,似乎是在刻意躲着李盛,看高交真那样子,似乎他见到李盛就像是见到了瘟神一般。 李盛本来想问问高交真到底是为什么,但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现在他有事在身,他也确实没心思去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李盛忽然心中一动,高交真与自己虽然并不算熟稔,但却井水不犯河水,他这么奇怪的表现是不是与王沐阳有关系?想到这里,李盛连忙加快了步伐,见到王沐阳之后,一定要问个清楚。 李盛与王沐阳见过面,寒暄一番之后,便把彼此掌握的消息都互相通报了一下,然后,李盛见王沐阳此刻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又顺便提起了高交真的事情。王沐阳撇了撇嘴,也不隐瞒,就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简要地说了一番。 李盛听了不由得哭笑不得,原来,高交真果然是被王沐阳的侍卫修理了。其实,这还是要怪高交真自己祸从口出,怨不得王沐阳,几天前,高交真与刘胖子摆龙门阵,一时兴起,两人就聊起了王沐阳,说了几句荤笑话,却不知为何传到了王沐阳手下一个侍卫的耳朵里。 一天夜里,高交真与几个狐朋狗友喝酒回来,忽然被人堵在巷子里狠狠地暴打了一顿,高交真不仅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被打掉了他几颗牙齿,嘴唇肿得跟香肠似的,后来,他连滚带爬地才回到家里。直到现在,高交真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高交真左思右想,他的人缘还算是不错的,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高交真回头想一想打自己的那些人下手之狠毒,绝不会是这一带的街坊邻居,倒像是打家劫舍的盗匪。这样一来,高交真便猜到那件事或许是住在王沐阳院子里的那些人干的,所以,高交真隔着大老远一见到李盛回来,连忙绕着道逃也似地躲开了,他可惹不起这些心狠手辣的海盗! “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能少惹点麻烦?虽然你们的拳头硬,可是,你也应该顾全大局啊,别忘了,我们还有许多大事需要做呢……”李盛终于忍不住抱怨了。 “怎么了?本小姐不过是教训一个小人物而已,谁让那人没事闲的乱说话,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个人就是欠打,本小姐甚至认为打得轻了,姓李的,你管得着吗?”王沐阳眉毛一扬,对此很不以为然,说话间就带上了几分火气。 “你……你要是激起了民愤,你就不怕他们群起而攻之?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真要是他们铁了心跟你们对抗下去,你们以后还想住在这里吗?” “怕什么?姑奶奶做事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大不了我们把他们全都杀干净,鸡犬不留!”王沐阳顿时心头火起,梗着脖子,粉面含霜,目光更是凶巴巴的。 李盛见王沐阳一气之下,就连胸脯都开始上下起伏,禁不住心中一荡,这丫头的气性真够大的,不过,她的身材也确实是很有料,没的说,一念及此,李盛反而有些怜香惜玉了。 “哎,王小姐……姑奶奶,你别生气了。”李盛面带微笑地瞟了王沐阳一眼。 王沐阳冷哼一声,狠狠地白了李盛一眼,赌气道:“怎么?你小子有事吗?” 李盛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赔笑道:“没事我就不能跟你说话吗?好了,姑奶奶,别小肚鸡肠的,我们已经是好几天没见面了……” 王沐阳没好气地打断了李盛的话,嗔怒道:“你以为本小姐很想见到你吗?你也不找个镜子照一照自己是什么德行,要不是为了东沙岛,本小姐早就一刀把你给杀了。” “好好好,厉害了我的妹妹……在下怕了你了,求你行行好,消消气吧。”李盛故意装出一副求饶的样子。 王沐阳忍不住噗哧一笑,这才展颜道:“好吧,看在你已经认错了的份上,本小姐暂且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啊……你赶紧说吧,以后,我们应该怎么做?” 第三一六章 动摇军心 李盛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好,我们说正事吧,你听好了,我们就这么干……” 于是,李盛一本正经地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末了又问道:“你看怎么样?” 王沐阳思忖了片刻,这才心悦诚服地挑起了大拇指,道:“小李子,你可真够狠的!” ******** 陈璋的战术在淮南军水陆行营的将士们之中推行得并不顺利,军队里的将校、都虞侯、乃至许多都头和队正们都有点阳奉阴违,只是在练兵方面进行得还算比较顺利,毕竟这些将士们还不敢公开违拗陈璋的命令,那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可是,淮南军无法得到东洲城里的百姓和商人们的支持,仅靠淮南军官兵硬碰硬地去攻打东洲城,难度着实不小,他们的敌人早就做足了准备,吴越军蓄谋已久,这才攻下了东洲城,他们岂能轻而易举地就再次将东洲城拱手让人?他们绝不会让淮南军占便宜!更何况淮南军还在攻打苏州城,东洲城绝对不容有失。 后来,陈璋不断地向各级军官施加压力,处罚了几个不怎么听话的都头和队正,并且通报整个淮南军之后,下面的军官们这才突然变得乖起来,士气一下子就提高了起来。陈璋又下令从一些附近的渔民那里征集了许多船只,就连东洲城外的码头都快堆不下了,陈璋的一些心腹也对军营里的军官严加监视,加大了对于水陆行营官兵的控制力度,这样一来,很少有人敢于对陈璋的命令阳奉阴违了。 听到不断传到自己耳朵里的好消息,陈璋渐渐地有些自鸣得意了,可惜的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陈璋手下的一些心腹就开始对他反映,士兵们越来越无心操练,时常可以看见有些士兵私下里交头接耳,大营里开始出现军心不稳的迹象。 陈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样下去,岂不会发生哗变?他连忙派人暗中仔细观察,却发现那是因为许多淮南军的官兵家里很穷,一些大头兵已经收到了来自家里的消息,纷纷要求上官多发些军饷接济家人,有的大头兵居然想方设法请假,好在暂时还没有士兵敢于开小差。 要知道,那时候,各地烽烟四起,各个藩镇为了抢钱抢粮抢地盘,想方设法招兵买马。淮南军招纳的官兵许多都是各地的壮丁,他们一旦得知父母妻儿穷困潦倒,当然就不能继续安心当兵了。淮南军水陆行营里的一些队正和都头们为此忧心忡忡,不断有人向陈璋诉苦,请他赶紧拿出办法来。 针对这种情形,李盛果断地判断,有人在动摇军心!李盛认为,一定是有人想利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影响淮南军的军心和士气,而淮南军中牵头闹事的那些士兵,十有八九就是一些已经被敌军策反的人,甚至他们本身就是敌军派来的细作。虽然李盛现在并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但是,这已经显而易见了! 李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陈璋,陈璋听了之后大吃一惊,如果淮南军自己的内部先乱了,还谈什么收复东洲城?且不说能否收复东洲城,只是整顿军纪和防止军队哗变就足够陈璋头疼的了,如果在大战之前,陈璋带的兵先叛逃去了敌营,徐温岂能不拿他的人头祭旗? 陈璋虽然对李盛并不待见,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吩咐李盛顺藤摸瓜,利用这些事查出那些带头闹事的士兵以及他们的幕后指使。一天之后,陈璋反复思量,仍然有些放心不下,他正想派人找李盛了解一些此事进展的情况,忽然就有好几个都头和队正这样的基层军官来找他。 陈璋顿时脸色一变,他不用问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找他诉苦或者告状的,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陈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才大致听明白他们的来意。 这些人反应的问题很多,也很繁杂,不仅有关于淮南军水陆行营的问题,居然还有关于东洲城守军的历史遗留问题,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例如,东洲城里经济日益萧条,物价飞涨,许多商人与海盗勾结,暗地里从事走私贸易,一些士绅向官府求助;官府的税赋征收出现了困难,民怨沸腾,淮南军已经失去了民心。 还有人反应,由于经济萧条,东洲城一带的贫困百姓数量不断增加,需要官府开仓救济,现在,陈璋是淮南军水陆行营的都招讨使,这件事需要陈璋出面安排,上报给淮南当局的高层,要不然,一旦激起民变,或者有百姓为了粮食而投奔敌军,后果不堪设想。 近期,淮南军水陆行营征收了许多渔民的船只,但是他们付出的钱粮却不够,这些渔民对此耿耿于怀,他们就成了奔走相告的主力,在他们的宣传下,淮南军官兵似乎都成了欺压百姓的兵痞。 甚至有一些告老还乡的官员和有名望的当地士绅受百姓和商人们的委托,已经离开了东洲城,他们打算去广陵城向徐温弹劾陈璋和水陆行营的官兵们骚扰地方,鱼肉乡里;还有一些包括抢劫或者盗窃的各种案件被认为是淮南军官兵做的。 陈璋听了这些话之后几乎被气炸了肺,要不是法不责众,他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些基层军官,但他却只能强忍住不发作,答应这些人,他一定会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好不容易把这些牢骚满腹的丘八们给安抚住了,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黄昏时分,陈璋连忙喊来一个侍卫,让他赶紧去找李盛。 陈璋在中军大帐之中焦急地等了许久,侍卫这才进来禀报,李盛终于来了。 这一次,陈璋并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找李盛的茬儿,他打量了李盛片刻,说道:“小李子,上一次,你对本官说过,东沙岛的那些海盗打算以公开进行贸易为条件,与我们联手对付其余的海盗和吴越军,这是那个海盗头子的意思吗?” 第三一七章 颐指气使 李盛心思电转,他岂能自留把柄于陈璋,这个老匹夫也不是好东西,想到这里,便正色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此前是奉命探听消息,这也是卑职所长,一次机缘巧合,这才从与东沙岛关系密切的沿海一带商人口中得知了他们的动向,卑职却未曾直接与东沙岛的海盗打过交道,这些沿海一带商人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确实还难以判断,那天,卑职向大人提起此事,也不过是仅供大人参考而已。” “哦,原来如此啊……”陈璋不由得有些失望,他皱起眉头,站起身来,在中军大帐里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边踱步,一边思索。 片刻之后,陈璋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盛,问道:“小李子,这几天里,你又有了些什么收获?如今,东海那边的海盗情形如何?” 李盛欠身道:“回大人的话,大悲山岛的海盗早就与振州的冯家狼狈为奸,他们野心勃勃,一心想横行东海,为将来冯家进入陆地,争霸中原打下基础。这东沙岛距离东洲城很近,而且是一个天然良港,也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所以,冯家对于东沙岛志在必得。不过,东沙岛的那些海盗并不是寻常的海盗,他们保持着以前行伍中人的纪律性,平日里并不鱼肉乡里,而是以走私贸易为主,他们与沿海一带的百姓和商人们关系密切,甚至他们的许多成员原本就是家境贫困的沿海渔民,所以,他们不愿与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大悲山岛那群海盗为伍。可是,他们的实力本来与大悲山岛海盗的实力不分上下,现在,大悲山岛海盗得到了振州冯家的帮助,可谓是如虎添翼,他们已经很难与大悲山岛的海盗抗衡了,好在,他们仍然不想臣服于对方。” “哦,听你这么一说,东沙岛的这些海盗果真很不简单呢,倒不是一群只知道打家劫舍的乌合之众。”陈璋不由得眼睛一亮。 李盛点了点头,脸不变红心不跳地说起谎来:“卑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东沙岛的人正在与冯家的特使谈判,他们似乎有了投靠冯家的意思,只是,他们现在并不想献出东沙岛,而冯家却对东沙岛志在必得,因此,双方还在僵持。不过,以卑职看来,一旦将来冯家兵临城下,东沙岛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也许,他们很快就不得不妥协。” 这句话促使陈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霍地拍案而起,目光凛凛地指着李盛道:“本官受命于败军之际,奉命统领淮南军水陆行营,责任重大。如今,东洲城仍然在敌军的手里,形势危急……东沙岛的海盗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或许是友非敌。你马上与东沙岛的人联络,尽快与他们商量个办法出来,将来,我们可以联手对付吴越军,至于条件嘛,本大人可以尽量满足他们,对于他们以前从事走私的不法行为,也可以不予追究!” “卑职遵命!”李盛不动声色地施了个礼,然后便退出了中军大帐,看来,陈璋是真的急了,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陈璋便宜行事也是可以的。 为了稳定军心,缓和淮南军与当地百姓和商人们的关系,陈璋推出了一系列的新规定,例如,提高征收渔船的费用,对于东洲城外附近地区税赋的征收暂时缓一缓,这样一来,淮南军面临的各种指责当然得到了缓解,士气也提高了一些。 当地的士绅和商人们暂时也找不出淮南军的毛病了,可是,这些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徐知训的耳朵里,他却不开心了。说来也怪,周本对这件事并不关心,他现在一门心思考虑怎么攻下苏州城,徐知训这个衙内却闲来无事,他倒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显示一下自己的威严。 徐知训认为这是陈璋向当地的各种势力做出妥协,换取当地商人和老百姓们对淮南军的支持,但这却是以牺牲淮南军的利益为代价,更是令他爹徐温无法容忍的,如果暂缓征收当地的税赋,以后还怎么给淮南军发军饷?真是岂有此理! 为此,徐知训气极败坏地从苏州军营来到东洲城下的淮南军大营,他也不在乎陈璋是名义上的淮南军水陆行营都招讨使,统领大军,地位显赫,徐知训仗着自己身为徐温嫡长子的身份,面对陈璋仍然颐指气使,黑着脸与陈璋理论了一番。 陈璋虽然自认为问心无愧,但是顾及徐知训的衙内身份,对他不敢怠慢,一开始还嘻皮笑脸地逢场作戏,可是徐知训却以为陈璋畏惧自己,反而更加不依不饶,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一心想让陈璋收回成命,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徐知训硬是从正晌午时分一直吵到了夕阳西下,把陈璋这位都招讨使搞得愁眉苦脸。 守在中军大帐之外的侍卫们一个个伸长了耳朵听着里面吵架,他们憋着笑,但却无人赶紧去劝架,中军大帐里面的两个人都不是善茬儿,万一弄不好被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当做了出气筒,那可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直到徐知训自己感觉到饿了的时候,这才不再呵斥陈璋,狠狠地瞪了陈璋一眼,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呸……”看着徐知训走远了,铁青着脸的陈璋这才对着他的背影骂道:“狐假虎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花公子而已!不就是仗着你有个有钱有势的老爹吗!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早晚你要遭到报应的……” “陈大人,您是一军主帅,犯得着跟这么一个花花公子生气吗?来,来,大人,赶紧喝口茶,消消气……稍等,过一会,酒菜就会给您端过来。”一个有眼力见的年长侍卫满脸堆笑地端上了一杯热茶。 “嗯,老陈啊,你说得对,将军额头跑得马,老子怎么会跟他一般见识,就凭他?还不配呢,哼……”陈璋不屑地撇了撇嘴。 第三一八章 兔死狐悲 陈璋接过那杯热茶,吹了吹,然后就一饮而尽,思忖着下一步怎么继续跟徐知训斗法。 “大人,请您坐下,小人这就给您捶捶腿。”那个叫做老陈的侍卫献殷勤道。 陈璋展颜一笑,点了点头,坐在了中军大帐中央的虎皮交椅上,侍卫老陈赶紧凑过来,蹲下身去给陈璋捶着腿。 陈璋惬意地合上了眼睛,心中却在想着,要是有个婢女给老子捶腿就好了,那可真是享受啊,可惜这是在军营里,自己作为主帅,应该身先士卒,万万不能开这个先例,回去是要被徐温责罚的,更何况自己今天算是得罪了徐知训那小子。那小子回广陵城以后一定会向他爹告老子的状,不过,老夫脚正不怕鞋歪,哼! 片刻之后,陈璋的气也差不多消了,心中盘算着,如今,军心已经渐渐地稳定下来,经过自己这番整顿,士气也明显提升了一点,东洲城本来就是个弹丸之地,只要淮南军准备充分,又有东沙岛的海盗作为外援,不用多久就可以与吴越军一战了,到时候,老夫要收复东洲城,然后再挥师攻下苏州城,最好再把吴越王钱镠的弟弟生擒活捉,以他作为人质要挟吴越,攫取一些利益,返程之时,顺手再占据了东沙岛,平定一切后患,挟大胜之威返回广陵城,先王杨行密很看重自己,徐温对自己也算尚可,从此以后,老夫就是淮南军武将之中的第一人了,嘿嘿……”想到这里,陈璋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 给陈璋捶腿的侍卫老陈不由得怔了一下,心中思忖着,这一定是自己的捶腿手艺让陈大帅舒服了,呵呵,以后,自己就有可能升官发财了,谁愿意做一辈子大头兵啊?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再纳一房小妾! 很快,淮南军的水师接到了陈璋的军令,立刻出海打击出没于东海一带的大悲山岛海盗,剿获了三艘海盗的海船,这三艘船上都有不少货物,货物的种类也比较杂,因为大悲山岛海盗向来只做烧杀劫掠的无本生意,他们一般是乘坐空船出岛,一路行船一路劫掠。 在出海的路途中,这些海盗们抢到多少货就会卖掉多少货,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这三艘海船上的货物可谓是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淮南水师的官兵们捡了个大便宜,争先恐后地将一些值钱的东西塞入怀中,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这次没白来。 即使那些带兵的军官们见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其实,他们自己也在这么做,否则,他们哪里来的钱去花天酒地到处挥霍? 出乎意料的是,淮南水师还截住了一艘看起来很古怪的大船,淮南水师官兵们强行上了那艘船,他们发现,那居然是一艘来自日本的走私商船,满满的一船漆器和珍珠全被淮南水师官兵缴获,另外,他们还擒获了来自秀州青龙港的走私商人穆尔克,后来,经过一番激战,他们还生擒了一队日本武士,为首的叫做藤原四郎。 这些日本武士虽然一个个彪悍善战,但却大多身材矮小,最重要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刃不行,那才是硬伤。那时候的日本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制刀技术,日本人完全是通过模仿中国的制刀技术来生产刀剑,当时的日本刀大多保持了汉代环首刀的基本特点,这种日本刀根本就不够看的。 在当年唐代的白江口之战中,由于唐军横刀的劈砍破甲能力远远地超过了日本刀,那些身穿皮甲的日本武士毫无防护能力,导致当时的日本军队一败涂地。 那时候,吴越官方虽然尚未和日本正式通商,但却有民间的走私贸易时有发生,这些走私商船一般利用季节风,夏季去往日本,大多经由日本肥前国的松浦郡(今日本佐贺、长崎一带)进入博多津港,然后在八、九月份返航,回到东海。 紧接着,淮南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又命令淮南水师官兵突然袭击大悲山岛,大悲山岛的海盗们始料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仓促应战,他们实力有限,不得不收拢兵力,负隅顽抗,在海岛上与淮南水师官兵对峙了整整两天两夜。 后来,由于突然下了一场暴雨,风高浪急,淮南水师的官兵们不敢恋战,不得不立刻撤兵,返回了东洲城一带。 不过,这一战之中,大悲山岛的海盗们伤亡惨重。那时候,由于医疗水平低下,药品严重缺乏,在战争中受伤后感染而死的人比战死的人还要多,大悲山岛的海盗们可以说是被吓破了胆,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出海劫掠了。 听到这条消息之后最开心的就是王成斌了,这一天,在东沙岛南边的海滩上,王成斌和二当家田遥东巡视着滩头的防御阵地,既然大悲山岛已经受到淮南水师的袭击了,他们自然也要做好防御准备,既是为了防备大悲山岛海盗的报复,也是为了防范淮南水师的突袭,谁知道淮南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到底是怎么想的?人心隔肚皮,要是陈璋出尔反尔,翻脸无情,突然派兵袭击东沙岛,王成斌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战场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田遥东忧心忡忡地说道:“老大啊,淮南的官兵来者不善,杀气腾腾,幸亏老天爷突然降下来一场暴雨,否则,朱子丕能否守得住大悲山岛还真的不好说。” 王成斌掩饰着心中的幸灾乐祸,沉声道:“依我看,他们根本就守不住大悲山岛,官兵占领那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更让我担心的是朱子丕会把我们作为出气筒来泄愤,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可是,我们的弟兄们经不起太多的伤亡……因为,如果我们与朱家打起来,冯家一定会趁火打劫,一旦官兵走了,他们就随时都有可能会来,那样的话,我们东沙岛可禁不起他们的攻击。” 第三一九章 斩首战术 田遥东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说什么,他对王成斌的话也很认同,冯家一直是野心勃勃的,这一点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富甲一方的冯家绝不会满足于窝在振州那个弹丸之地,趁着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他们当然也要攫取更多的利益。至于大悲山岛那些海盗,他们悍不畏死,一旦丢了大悲山岛,他们一定会来找他们东沙岛的麻烦。 两个人又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王成斌这才停下脚步,道:“老田,你赶紧去大悲山岛一趟,见见朱子丕的人。” 田遥东闻言一怔,问道:“见他们做什么?他们一时间是不会招惹我们的。” 王成斌正色道:“我想和朱子丕谈判,以后,我们应该联起手来,一起投靠冯家,这样,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官兵将来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大当家,你真的这么想?你已经决定了吗?”田遥东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不错!我已经决定了,俗话说得好,唇亡齿寒,兔死狐悲,朱家现在已经一蹶不振了,官兵早晚会灭掉他们,下一步,官兵会怎么样?你想一想吧……” “老大,你是说,官兵还会灭掉我们?我看也是,从来就是兵捉贼,官兵怎么会真心实意跟我们合作呢?哼……可是,这么重大的事情,你问过别人的意见吗?大小姐是什么想法?这几天,我怎么一直没见到她?”田遥东仍然有些不解。 王成斌淡淡地道:“这几天,海上风声很紧,官兵封锁严密,我们的走私生意受到了影响,我让沐阳带着几个兄弟去东洲城那边弄些钱,要不,弟兄们的军饷怎么办?另外,我让她顺便买些好酒回来,以备不时之需。一旦官兵封锁东沙岛,我们就不能出海了……没事,你不用担心她,她带走了不少人,不会有事的。” 田遥东嘿嘿一笑,道:“那是,我也相信,大小姐的武功没问题,她的水性也很出众,就算遇到一些歹人,有弟兄们护着,也会逢凶化吉的……老大,还是你想得周到,官兵还没有来,你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去找几个身手不错的兄弟,然后就出海,去大悲山岛,可是,咱们有些什么条件?” 王成斌想了想,道:“你到了大悲山岛之后,与他们约个时间,至于地点,我看,就在他们大悲山岛吧,到时候,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田遥东的目光中微微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应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等到田遥东的船出海之后,王成斌便出现在那个神秘的山洞里,这里是王沐阳的地盘,除了王成斌兄妹俩之外,其余的海盗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如果从外面来看,这个山洞也很隐蔽,它是在一个突出的悬崖下边,距悬崖的顶端还有三丈多高,再往下去就是十几丈之下的海滩,那里礁石密布,平日里,很少有人会来到下面的海滩,即便是船只也不会在这里靠岸。 这个山洞的洞口并不大,然而,钻进去之后却会发现,这个山洞的里边却非常宽敞,可谓是别有洞天。此刻,李盛就在这里面,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他以前曾经目测过,这里的面积大约有二十平方米左右,现在,这个山洞里面居然多了一个很大很舒适的床,还有一个火盆可以用来取暖。 “大当家的,怎么样了?我们淮南军已经出战了,形势紧迫,你们必须抓紧时间啊……听说田二哥被你派去谈判了,这个人靠得住吗?”李盛从床上坐起来,跳到地上,迎向了王成斌。 王成斌看了李盛一眼,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地道:“这个,愚兄还不能确定,我也不愿意相信老田是个吃里扒外的叛徒。毕竟我们是多年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过,何况,在这个岛上,以他手下的弟兄最多,如果老田真的起了二心,就算我们立刻出手,恐怕也未必能有把握控制住局面……” “说的是啊,一旦你们火并起来,必定是亲者痛仇者快,反倒便宜了别人。”李盛能够感觉到王成斌有些担忧。 闻听此言,王成斌皱了皱眉,试探道:“小李子,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你能否说说看?” 李盛早就已经胸有成竹,旋即毫不犹豫地答道:“既然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不把你这个老大放在眼里,你也不要硬拼,那就是匹夫之勇了,依我看,你们还不如采用斩首战术。”说到这里,李盛顿了顿,观察王成斌的表情。 “小李子,你说什么?斩首?可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怎么接近田遥东?要想砍下他的脑袋,谈何容易。”王成斌有些不解,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李盛也是个聪明人,可是,从李盛的话看来,这小子的提议似乎有些鲁莽。 “我是说,你们应该擒贼先擒王,先除掉老田……然后,他手下的人就都会树倒猢狲散了。”李盛笑了笑,简单地解释了一番,王成斌当然不了解后世里著名的斩首战术。 “先除掉老田,好!其实,愚兄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哈哈哈……”王成斌干笑了几声,心里却对李盛更加多了几分忌惮,这小子果真是很有头脑,与他的年龄很不想当! 王成斌转换了话题,道:“等田老二回来,愚兄就问问他,如果大悲山岛的人没有别的意见,我们就可以去大悲山岛与他们进行谈判……到时候,小李子,就要看你的了!今天,你先安心地住在这里,你放心,这里是我妹妹的地盘,没有人敢来这里,你在这里绝对安全,等我这边有了决定,你就可以和陈璋那边联系。” 李盛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悦,为什么这姓王的让我去大悲山岛谈判?这不是让我往火坑里跳吗? 第三二零章 人心隔肚皮 李盛当然有些顾忌,弄不好,他的小命都可能丢在大悲山岛那里,刀枪无眼啊,更何况李盛对那边根本就不熟悉! 王成斌当然不知道李盛的心思,他也有自己的担心,问道:“小李子,你确定陈璋不会过河拆桥?要是他搞个突然袭击,就凭我们的实力也抵抗不了啊。” 李盛正色道:“我不能确定陈璋会不会过河拆桥,人心隔肚皮,你们还是要留一手比较好……不过,按照我们的计划,他即便是想要对你们下手,至少也要等到剿灭大悲山岛上的那些海盗以后,何况,冯家的实力在那摆着呢,在我看来,如果陈璋想要立下大功的话,你说他是会选择占领东沙岛还是击败目前不可一世的冯家?而且,如果有你们东沙岛助战的话,陈璋完全有可能击败冯家的水军。” 听了这番话,王成斌欣慰地点了点头,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似乎看到了光明的前景,虽然他对陈璋依然有些戒心,但他当然并不希望那一幕出现…… 田遥东带着几个身手不俗的心腹到了大悲山岛之后,立刻和朱家开始了艰难的谈判,与他谈判的正是吉大鹏,说起来,他们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俗话说的好,不打不成交,现在,他们居然再次坐在了一起。 两个人似乎都忘掉了那天在东沙岛上的不快,各为其主,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两人辩论时的声调也是越来越高。田遥东提出的条件是东沙岛可以同意入伙,至于能否把东沙岛让出来,那要由王成斌出面进一步谈判,冯家和大悲山岛的人可以进入东沙岛,但是,东沙岛上的所有兄弟及其父母妻小都必须得到妥善的安置,他们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必须得到保障。 田遥东还根据王成斌的授意提出了对日本的走私贸易问题,当时海上的走私贸易,同日本的交易是占很大比重的,从日本回来的商船会在大悲山岛靠岸,卖出日本的漆器和珍珠等商品,再购入生丝、瓷器和粗绢等,然后再经大悲山岛转往日本,就这样反复进行交易。由此可以说,大悲山岛是东海上的一个聚宝盆。 朱子丕一直是做无本生意,但是他也很重视这条生财之路,虽然他们现在元气大伤,他们也不愿意让步。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两天,这第一次谈判依然是毫无进展。这时,振州的冯家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们居然派来了使者对双方进行斡旋,后来,朱子丕勉强答应了田遥东提出的一些条件。 对于大悲山岛的海盗们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做无本生意。东沙岛距离陆地比较近,他们随时可以上岸抢钱抢粮抢女人,所以,这还算是差强人意。 为了能在东沙岛上有一点话语权,吉大鹏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与田遥东乘坐同一条船一起返回了东沙岛,同行的还有大悲山岛上的三百名全副武装的海盗,他们似乎是打算长期驻扎在东沙岛了,带上了许多粮草和辎重。 吉大鹏是个聪明人,他对东沙岛的人并没有好感,那天在东沙岛对付王成斌,他最终功亏一篑,要不是李盛从中作梗,他就有可能得手了,最终却只是灰溜溜地离开了东沙岛,好在吉大鹏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此后,吉大鹏一直在等待机会报复东沙岛。 这次谈判,虽然双方各让一步,最终达成了一致,但是吉大鹏却认为王成斌没安好心,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可是,吉大鹏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他并没有充足的证据来印证自己的判断。 这次,吉大鹏带领先头部队赶赴东沙岛,一方面是为了先弄清楚王成斌的真实意图,另一方面,吉大鹏要尽量为朱子丕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吉大鹏甚至留了个心眼儿,他私下里提醒冯家派来的使者对东沙岛的人做好防范,以备不时之需。 田遥东回到东沙岛的时候趾高气扬,他认为自己为东沙岛立下了汗马功劳,就连吉大鹏都夸他有大将之风,吉大鹏甚至暗示他才应该成为东沙岛的大头领,王成斌应该给他让位。田遥东有些飘飘然了,自己本来就应该成为东沙岛之主! 一开始,虚伪狡诈的吉大鹏表面上对东沙岛的人和和气气,暗地里却指使自己带来的手下尽量抢占更多的利益,本来,王成斌早就让人为大悲山岛的海盗们腾出了一些住处。吉大鹏的住处很宽敞,但却距离东沙岛上的码头很远,吉大鹏对此颇为不满,当即就去找王成斌理论,王成斌一口回绝了吉大鹏,吉大鹏却没完没了地跟王成斌墨迹此事,无奈之下,王成斌只好重新给他安排了住处。 不久,淮南水陆行营都指挥使陈璋再次派淮南水师出海攻打大悲山岛,虽然大悲山岛的海盗头子朱子丕吃一堑长一智,早就刻意加强了大悲山岛的防务,但是,双方在实力上的差距太过悬殊,他们又一次吃了些亏,虽然他们经历一番苦战之后保住了大悲山岛,但却伤亡惨重。 朱子丕不得不承认,以他们的力量独自对抗淮南水师根本就没有胜机,在淮南水师撤军后,朱子丕只好很不情愿地派人去东沙岛搬救兵,他甚至有了与吴越军联手的打算。 那边厢,在东沙岛上,王成斌也没有闲着,他吩咐手下继续加强侦查,完善滩头防线,吉大鹏带来的人也跟他们一起在做这些事情,这几天里,双方还算是和睦共处,虽然关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时有发生,但是在吉大鹏和王成斌的沟通下,最终都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这一天黄昏时分,一艘大船向东沙岛快速行驶而来,守在码头上的几个海盗顿时凝神戒备,同时发出了警讯,很快,就有一队海盗冲了过来,这些人都是一些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为首的则是小六子,他们全部呈雁翅形排开,张弓搭箭,向远处的那艘大船瞄准。 第三二一章 纸上谈兵 等到那艘船到了近前,小六子顿时面露喜色,摆了摆手,大声叫道:“弟兄们,不要放箭,是大小姐回来了……赶快列队欢迎!” 那些海盗们闻听此言,顿时呼啦一下子列成了两队,对王沐阳等人夹道欢迎。这时,吉大鹏也带了一些人来到了码头,见到这般场景,吉大鹏不由得怔了一下。 小六子哈哈大笑,对吉大鹏道:“吉军师,我家大小姐回来了,你也见过我家大小姐吧?来来来,我们一起欢迎她回来,我们大小姐的水性高超之极,你没见识过,我们整个东沙岛上都是无人能及呀,哈哈哈……” 吉大鹏微微一笑,对于王沐阳的水性如何,他并不了解,但是他却知道王沐阳容颜姣好,体态婀娜多姿,可是,他也听说过王沐阳的性格很泼辣。 那艘大船当然正是王沐阳的船,她极为熟悉东沙岛码头附近的水情,避开了暗礁林立的水域,很快就靠了岸,没等搭好踏板,穿着一身紧身长裙的王沐阳就一纵身从大船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柔软的沙滩上,那些侍卫们也紧随其后,上了岸,一个个手握刀柄,目光凛凛。 小六子喜笑颜开道:“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老大一直在惦记你呢……” 王沐阳却面无表情,急匆匆地说了句:“小六子,你立刻传令下去,淮南水师很快就要来了,赶紧作好准备,以防万一……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要来对付我们东沙岛,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小六子怔了一下,脸色一变,问道:“大小姐,你说什么?淮南水师要来了?” 王沐阳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我们回来的路上,发现有许多打着淮南水师旗号的战舰浩浩荡荡地出海而来,我们已经被他们发现了,险些被他们的战舰追上,幸亏我们熟悉这一带的水域,跑得快,这才及时赶回来报信。” 小六子听了之后顿时紧张起来,虽说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即便是淮南水师真的赶到这里,今晚他们也不会摸着黑进攻,顶多只能包围东沙岛,可是,东沙岛的海盗们都听说了此前淮南水师与大悲山岛海盗几次激战的情况,现在,他们士气不振,很多人都有些畏惧淮南水师的实力,双方一旦交手,后果不堪设想。 “王小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嘿嘿……”吉大鹏没话找话,皮笑肉不笑,他本来想上前一步跟王沐阳套近乎,无意间看见了王沐阳身后一个侍卫的冷冰冰的眼神,不由得怔了一下,站在了原地。 “哦,原来是你啊,怎么,你还要来我们这里挑拨一番吗?不过,本小姐警告你,要是你再敢做坏事,本小姐一定会杀了你,然后把你扔进海里面喂鲨鱼!” 王沐阳冷冷地呵斥了吉大鹏几句,旋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她身后的几个侍卫也齐齐地瞪了一眼吉大鹏,他们的目光杀气腾腾,吓得吉大鹏禁不住浑身一颤。 得知了王沐阳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王成斌立刻召集了岛上的海盗头目们在聚义厅议事。吉大鹏曾经参与过守卫大悲山岛的战斗,在场的众人中,他最清楚淮南水师的实力,不过,他却不想涨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吉大鹏故意装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对众人说道:“上一次,淮南水师攻打我们大悲山岛,却也奈何不得我们,这一次,我们已经结为盟友,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何惧之有?况且,你们有所不知,吴越水军已经在舟山群岛那边安顿下来,可以及时增援我们,我们三路大军内外夹击,一定可以全歼淮南水师……大当家的,在下建议,赶紧派使者乘坐快船去联系吴越水军,请他们尽快增援,我们两军的人马立即在沿岸全面警戒,准备好弓箭,与敌军决一死战!” 王成斌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环视了一番众人,淡淡地说道:“淮南军实力强大,我们不能跟敌人硬拼,只能固守待援,一直等到吴越水军来增援,好了,希望诸位勠力同心,我们一起顶住,千万不要乱了阵脚。” 随着王成斌一声令下,东沙岛上的海盗们立即开始行动起来,吉大鹏本来还想与王成斌再讨论一些具体细节,但他见王成斌与王沐阳兄妹俩低声窃窃私语,也就不想惹他们不待见了,急匆匆地离开了聚义厅。 吉大鹏在东沙岛上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实际上,他只会装腔作势,纸上谈兵,即使在大悲山岛,他也从来没打过仗,只是给朱子丕出谋划策,他与那些彪悍善战的海盗根本就没法比,所以,他也不敢奢望受到王成斌的重用,只能虚张声势地去给自己的手下鼓劲。 眼看着离开东沙岛去给吴越军报信的小船出海,吉大鹏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李盛和王沐阳却走到了吉大鹏的身后,王沐阳冷冷地看着吉大鹏,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敌意,李盛的嘴角却挂着一种讥诮的笑容。 吉大鹏不由得心中一惊,他知道李盛不是善茬,那天就是李盛坏了他的好事,这小子与王沐阳出双入对的到底是想干什么? 心里虽然很不悦,吉大鹏却逢场作戏地笑着打招呼道:“大小姐,淮南水师可能就要来了,请问,需要在下做些甚么?” 王沐阳轻蔑地瞟了一眼吉大鹏身后那些一身匪气的海盗,淡淡地道:“你手下的这些人全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早就是淮南水师的手下败将了,真要是跟淮南水师打起来,肯定还是不堪一击……你说,这些人能起到什么作用?大军师,你就别客气了,你这一天天的也够辛苦的,依我看,你还是先回去歇息歇息吧,岛上的防务自然是由我们来担当。” 此言一出,吉大鹏背后的那些海盗们立刻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第三二二章 稳坐钓鱼台 吉大鹏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把双手伸开,微微向下一压,示意他的手下冷静点,又轻笑道:“既然如此,岛上防务繁忙,在下就不打扰大小姐了,等打退官兵之后,在下再向大小姐祝贺。” “你们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谁也休想强占我们东沙岛,嘿嘿……”王沐阳斜睨了吉大鹏一眼,她可懒得对吉大鹏多说话,巴不得吉大鹏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李盛哈哈一笑,瞥了一眼吉大鹏,打趣道:“大军师,虽然我们还没和淮南水师交手过,但是我们大小姐向来不怕那些官兵……哦,对了,请你告诉你手下的弟兄们,如果淮南水师真的来了,千万不要怕,我们一定给你们大悲山岛报仇雪恨,不过,你可要看好你的手下,不要让任何人投降敌军,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 李盛这几句话分明是在嘲笑大悲山岛的海盗们连续两次败给淮南水师,吉大鹏身后的那些人都是一群彪形大汉,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与李盛狠狠地打上一架。 吉大鹏却仍然忍住不发作,只是干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弟兄们,你们各归其位吧,莫要让东沙岛的弟兄们看不起咱们!”说完,却在开始在心里暗自咒骂李盛和王沐阳。 王沐阳再不理会吉大鹏等人,莲步轻移,自然地扭动着小蛮腰,施施然地离开了,此刻她穿的是紧身长裙,更加凸显出她那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材,腿长臀翘,那种诱人的魅惑,引得方才对她怒目而视的那些彪形大汉一个个都看直了眼睛。 吉大鹏勉强抑制着心中的冲动,狠狠地瞪着王沐阳的背影,吞了一口唾液,“呸”了一口,低声骂道:“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神气什么?有朝一日,让你见识一下老子的厉害!”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握紧了刀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吉大鹏转过头,看向自己的那些手下,很多人都在贪婪地盯着王沐阳那窈窕迷人的倩影,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拔出刀来,厉声喝道:“官兵就要来了,你们还不赶紧备战,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谁要是敢再看她,老子剜出他的眼珠子!” 那些海盗们一看吉大鹏居然发飙了,这才回过神来,瞬间就一哄而散…… 东沙岛上的海盗们都在忙忙碌碌,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王沐阳却带着李盛向她的院子方向走去,那里是王沐阳的地盘,此刻,那里却很安静。院子不远处的沙滩上却并没有海盗把守,因为那里虽然也是一片沙滩,但却暗礁密布,不适合大型船只停泊。 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作为码头,因此,无论哪种势力的敌人想要登陆东沙岛,都不会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王沐阳让她的侍卫们守住了这片区域,她自己则带着李盛向她的院子里走去。 大战在即,王沐阳的心里也很纠结,李盛到底是真心与东沙岛合作还是居心叵测,他会带领东沙岛的海盗们走向光明还是堕入万劫不复的绝境?这一切,可能不久就要得到最终的证实了,所以,王沐阳现在有些期待,却也有些忐忑不安。 王沐阳不希望李盛骗她和她的哥哥,虽然她是个海盗,但是她经常出海,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她也曾经跟岛上的弟兄们一起去过东洲城,与那里的商人和士绅们打交道,然而,李盛却给了她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那天李盛在她喝醉之后的诡异表现,虽然让她有了一点疑心,但却无关大碍,即便是得知李盛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淮南军的人,王沐阳虽然对此大失所望,但她却并不认为李盛是坏人,她更不认为李盛会处心积虑地想要靠他们这些海盗的性命换取自己的锦绣前程。 可是,王沐阳早就计议已定,如果李盛骗她,她是绝不会姑息的,她一定会维护哥哥和其他弟兄们的利益,从小到大,王沐阳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欺骗她! 走进王沐阳院子中的客厅里,两个侍女连忙端进来一些热乎乎香喷喷的螃蟹和大虾等各种海鲜,然后就很识趣地退了出去,随手又把屋门关上。 王沐阳一屁股坐在了圈椅上,学着李盛的样子,翘起二郎腿,白了李盛一眼,嗔道:“今天可把本小姐累坏了,千里迢迢地回到东沙岛也没得到休息,马上还要开始备战,哎,本小姐就是操心的命……小李子,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忙里忙外的,你倒是悠闲自在,现在看来,朱子丕似乎并不怀疑我们,吉大鹏那个老狐狸也仍然蒙在鼓里,剩下的就要看淮南水师的本事了,他们已经出动了,但是,他们能不能打败吴越水军还真不好说,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李盛斟满一杯热茶,递给了王沐阳,微笑着道:“王小姐,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已经尽力了。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做了,现在,我们只要静观事态发展就可以了,你还是稳坐钓鱼台吧,着急又有什么用?” 王沐阳笑了笑,随手拿起桌案上盘子里的一个香喷喷的大螃蟹,熟练地掰开螃蟹壳,吃了一口洁白肥美的蟹肉,道:“来,味道挺好的!你也尝尝吧,秋天里的螃蟹最肥了!”说话间,她又递给李盛一个大螃蟹。 “秋风吹,蟹脚痒……你们东沙岛这边的螃蟹看起来确实很有食欲呢。”李盛也笑了,他接过那个大螃蟹,顿时感觉到食指大动。 李盛掰开螃蟹壳,吃得津津有味,只是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李盛在后世里是东北人,来到唐代之后,他居住在江西,对于吃海鲜的窍门并不是很了解,王沐阳看在眼里,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好笑,旋即手把手地教李盛怎么样才能轻而易举地吃干净螃蟹肉而且不容易吃坏肚子。 第三二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沐阳翘着兰花指,剥了一只虾,一边嚼着,一边问道:“小李子,这一次,我们要是成功了,你应该能升官发财了吧?” “升官发财?哪有那么容易啊?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我估计,所有的功劳都将会是徐衙内的,因为他有个独揽大权的好爹爹。那小子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他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就不错了,那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哪里还敢奢望得到什么功劳,对于升官,我本来也并不在乎。”李盛淡然一笑,这都是他的心里话,其实,他很愿意与王沐阳聊天,因为这个女海盗的性情比较阳光,而且没有太多的心机。 王沐阳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和这位徐衙内,究竟为什么闹得那么僵呢?” 李盛苦笑道:“任何男人,都不会忍受那小子的欺负,他是个声色犬马之徒。” 说着,李盛便把自己与徐知训往日的恩怨纠葛大致地诉说了一番,王沐阳听了也不由得颇为动容,挑起大拇指,赞道:“小李子,好样的,你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不惜得罪这样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前程,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看不出来啊,要是本小姐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替你出出这口恶气!” 李盛洒然一笑,道:“王小姐,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在下并不希望你涉足其中,要知道,徐温可是一代枭雄,手握淮南的生杀大权,惹不起啊……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里,在下无权无势,本来就没有远大的志向,所以,也就只好先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在必要时,在下或许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也不怕你笑话,嘿嘿……” “唔,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句话说得果然很有道理,我喜欢!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我也认为,男人,就应该为了自己钟情的女人敢做敢为才好!”王沐阳眼睛一亮,小李子实在是太有才了,一句文绉绉的话就表达出了他对于红颜知己的重视,哪个女人能够得到他的一片深情,那可真是一种福分! 李盛干笑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来,这首诗源自清代,写的是关于吴三桂与陈圆圆的爱情故事,自己无意间引用了,不过,他当然不会像吴三桂那样做汉奸。 王沐阳轻叹一声,酸溜溜地说道:“我以前还以为你们这些当官的一个个都是妻妾成群,贪财好色,对于女人都是喜新厌旧,想不到,居然也有像你这么痴情的男子,那个女人真幸福啊……可是,要我说,你以后不如跟我们混吧,在这东沙岛上一起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比整日里担心那个徐衙内报复你可要好多了。” “王小姐,你以为我真的担心徐知训?我会任由那小子欺负?哼……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大不了,我带上家人金蝉脱壳,离开广陵城,以后再找机会对付那小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王沐阳本来有意帮李盛对付徐知训,可是,她目前还不敢对李盛完全信任。 王沐阳沉默片刻,沉声道:“今晚,我的人会带你们的官兵潜入岛上,然后,我们就齐心协力先除掉吉大鹏那些人,等到我哥哥那边接到了消息,他们也会立刻开始行动。小李子,你要我们做的,我们都会做到,不过,你可要记住,你们的官兵不要趁机占领我们东沙岛,如果你们突然变卦……” 李盛摆了摆手,接口道:“不用担心,我不是还在这里嘛,如果那些官兵到时候言而无信,你们可以立刻就杀了我,我绝不会有一点怨言的!你就放心吧。” 听了李盛的话,王沐阳不由得脸色一红,无论如何,现在她和李盛还算是合作关系,彼此各取所需,既然如此,双方就应该互相信任,其实,王沐阳看李盛还是比较顺眼的。 一念及此,王沐阳便岔开了话题,道:“好了,你赶紧先吃些东西,吃饱肚子,一会儿做事才有力气。等我们的事情成功之后,本小姐一定跟你喝个痛快!” 此时,王成斌刚刚接到一些关于朱子丕和吴越军的消息,朱子丕居然跟吴越军勾结在一起,看来,姓朱的这回是急病乱投医了,奇怪的是,这小子原本也算是个悍不畏死之辈,为了保全大悲山岛,朱子丕居然连自己的老婆都能豁得出去。 王成斌冷笑了一下,事不宜迟,是时候该下手了,如今,各方势力都粉墨登场,要想在这场生死较量中幸存下去,就必须杀伐果断,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王成斌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在桌案上,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吓得旁边的一个年轻侍卫禁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王小武,马上传我的命令,所有头领们立刻来到聚义厅议事。”王成斌看了一眼那个犹在颤抖的年轻侍卫,心中有些失望,这小子还是年轻了点,胆子小。 没过多久,东沙岛上的大小头领们全都聚集到了聚义厅,就连李盛和吉大鹏这样的外人也被邀请参加会议,众人都知道大战在即,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淮南水师又来了,他们还真是没完没了啊!他们攻不下大悲山岛,就来攻打我们,不过,这里可不是大悲山岛,他们未必能够占到便宜。哼,哼哼……” “什么?吴越水军居然也来凑热闹了,难道他们也想分一杯羹吗?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我猜,吴越水军可能是奔着淮南水师来的,或许有一场好戏看了,只是,他们之间谁胜谁负还真是有点悬念呢……” 王成斌环视了一番众人,一仰脖喝光了一大碗酒,旋即把酒碗“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这个声响顿时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方才还在交头接耳的众人立刻就齐齐地看向了王成斌。 第三二四章 不仁不义 王成斌抹了抹嘴唇,看着吉大鹏,道:“大军师,你马上派人出海告诉朱子丕,就说我们已经众志成城,一定要守住东沙岛。我们可以在这里拖住淮南水师,然后与吴越水军两面夹击敌军,只要我们联手,必定会大获全胜!这一回,我们要干一场大的,让他们淮南水师吃个大亏,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敢贸然出击了!” “多谢大当家的,在下这就代我们当家的谢谢你!吴越军那里,我们当家的已经派人去联络了,在下这就派人去大悲山岛报信,要不然,等淮南水师来到这里,我们再想出海去报信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吉大鹏对王成斌拱了拱手,旋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聚义厅。 看着吉大鹏匆匆走了出去,王成斌的嘴角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诡异笑容,然后,他收回视线,看了看聚义大厅里的十几个大小头目,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田遥东的脸上。 田遥东抱了抱拳,道:“大当家的,淮南水师官兵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这一回,可以让吉大鹏的人为我们打头阵,何况又有吴越军可以替我们牵制淮南水师,我们可以大显身手了……兄弟们都已经卯足了劲儿,就等着大当家的发话呢,大当家的,你就下令吧,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俺老田第一个冲上去!” 王成斌笑了笑,沉声道:“老田,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你就立刻带上你手下的弟兄们,包围住吉大鹏的人,他们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如果有人敢于反抗,格杀勿论!我随后就带人去支援你们。” 田遥东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失笑道:“大当家的,你为什么要对付吉大鹏的人?请你说明白……官兵就要来了,吉大鹏的人是我们的友军,我们可不能自相残杀啊。” 王成斌斜睨了一眼田遥东,一本正经地道:“没错,我们就是要对付吉大鹏的人!趁着淮南水师再次出战,我们要打败朱子丕的主力部队,然后再直奔大悲山岛,端了他们的老窝,所有的钱粮和物资全部拉回来收藏起来,断他的后路。接着,我们还要兵发舟山岛,吴越水军既然来参战,他们的粮食和物资必然留在舟山岛上,我们要把那些粮食和物资搞到手,如果实在是做不到,我们可以一把火烧掉敌人的粮食和物资,绝不能资敌!” 此言一出,聚义厅中的许多头领都一脸茫然,可是也有少数人依然镇定自若,他们显然对此早已知晓,有人在悄悄地移动着脚步,不着痕迹地向田遥东靠拢。 田遥东脸色一变,道:“大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投靠淮南水师?淮南军不是吴越军的对手,别忘了,他们刚刚丢掉东洲城,你即使想要招安,我们也应该选择吴越军才是啊。” 王成斌对田遥东的话很不满,皱了皱眉,道:“我们东沙岛向来是循规蹈矩,从来不做打家劫舍的无本生意。现在,我是为了全岛的兄弟们考虑,为了大家都能有个好前程,都能养家糊口甚至封妻荫子……朱子丕以前或许还算是一只老虎,现在,他不过是一只病猫而已,为了苟延残喘,他连自己的女人都能拱手相让,如今是天赐良机,我们就是要趁机消灭他们!吴越军的主帅钱镖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他凶狠残暴,难成大事,根本就不值得我们信任,我们为什么要投靠他?此战,如果我们能够重创吴越水军,这东海上,以后就是我们一家独大了!” 田遥东脸色阴沉,质问道:“大当家的,这么大的变故,你怎么这么仓促地提出来?为什么就不能提前跟我们商量一下?” 王成斌淡淡地笑了笑,道:“老田啊,这件事非同小可,事关重大,眼下,我们东沙岛上鱼龙混杂,当然要秘密行事……老田,你功勋卓著,千万不要受吉大鹏等人的误导,我担心你一旦受了他们的蛊惑,难免会行差踏错,那对于我们东沙岛来说可是巨大的损失啊……所以,这一次,我意已决,你就不要阻挠了。” “大当家的,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既然已经和大悲山岛的人联手,又怎么可以突然出尔反尔?这是不义,如果我们对他们下手,那就是不仁!俺老田向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会做不仁不义的小人!那会让天下间的英雄好汉耻笑的。”田遥东梗着脖子,义正辞严,他在大悲山岛谈判好几天,这才实现了双方的联手,没想到王成斌今天却突然变卦了,这不是让他里外不是人吗?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 王成斌铁青着脸道:“老田,我们东沙岛一向执行的是当年我爹制定的军法,军法如山,违令者斩!现在,我还是东沙岛的大当家,我意已决,容不得你违拗!” 田遥东终于忍不住了,对着王成斌怒目而视,道:“我们不过是海盗而已,谈什么军法?哪里的海盗像我们这样守规矩?官兵都要打到门口了,我们在官府眼里一直就是盗匪,这时候,你还讲什么军法?你以为我们是军队?真是好笑!” 王成斌闻言大怒,拍案而起道:“反了你了!来人啊,赶紧把老田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等这场大战结束之后老子再处置他。” “谁敢?”田遥东的亲信柯大义“呛啷……”一声拔出了锋利的横刀,护在了田遥东的身边。 在场的众人一看这般剑拔弩张的态势,不由得大吃一惊,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眼瞅着大战在即,自家兄弟却先发生了内讧,他们都在暗暗思忖着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才好,他们也都能看得出来,王成斌和田遥东本来就早已面和心不和,只不过是恰好在这个当口突然爆发了。 第三二五章 暗藏玄机 王成斌目光凛凛地看着柯大义,冷冷地喝问道:“放肆,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柯大义毫不畏惧地凝视着王成斌,喊道:“大当家的,在下觉得田二哥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我们都是海盗,从来都是兵捉贼,为什么要和官兵合作,联手对付大悲山的那些海盗?” 方才还在犹豫的王头领也计议已定,他没有说话,只是拔出了一柄匕首,也站在了田遥东的身旁,用行动表示了对于田遥东的支持,田遥东的亲信们也纷纷向他身边靠拢,王成斌的心腹们则是坚决地围在了王成斌的周围,一个个也都亮出了兵刃,这样一来,聚义厅里的大小头目们纷纷神色大变,一些骑墙派的小头目不免开始左右为难起来。这场冲突已经愈演愈烈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好啊,你们还真是有本事了呢……官兵还没来呢,自己人却先要拔刀相向了!”王沐阳柳眉倒竖,凤眼圆睁,说话间,她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短剑的剑柄。 王沐阳身后的侍卫们也都围在了王沐阳的身边,一个个凝神戒备,怒视着田遥东等人,只要王成斌兄妹俩一声令下,他们当然会一拥而上,手刃田遥东等人。 李盛则是在冷眼旁观,作为局外人,他不便发表言论,但是,他当然会支持王成斌兄妹俩,虽然看样子田遥东的支持者占据明显的人数优势,似乎王成斌将是凶多吉少,不过,李盛觉得眼前的情况似乎暗藏玄机,王成斌绝不会鲁莽行事。 “哈哈哈……”田遥东放声大笑,推开护在他身旁的柯大义和王头领,大摇大摆地上前一步,得意洋洋地看着王成斌,傲然道:“王成斌,你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不得人心啊。你看看,在这里,到底是支持你的人多还是支持我的人多……依我看,你不妨让出你大当家的位子,由俺老田领着弟兄们干吧,以后,你可以做我的军师,替我出谋划策。你放心,俺老田绝不会亏待你!至于你妹妹,以后,她可以做我的压寨夫人,俺老田保证让她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住口!姓田的,休得胡言乱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呸……”王沐阳闻言顿时怒不可遏,气得咬牙切齿,打断了田遥东的话。 王成斌神色复杂地看着田遥东,冷冷地质问道:“姓田的,朱子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为他说话……你说得容易,你以为你做了老大就能带着弟兄们过上好日子?你们以后开始打家劫舍,鱼肉乡里?如果那样,你对得起先辈们吗?” 田遥东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好在他皮肤黑,别人也看不出来,他明知王成斌的话一针见血,却还是大声辩驳道:“朱子丕没跟我有什么私下约定,我这是为了弟兄们的前程考虑,弟兄们以后跟着我干,比跟着你混下去更能有好日子过!” 王成斌冷笑道:“姓田的,以后你带着兄弟们四处劫掠,也能算是好日子?你们就不怕官兵围剿?你以为东沙岛这弹丸之地能够守得住?其实,对于我这个位子,我并不眷恋,可是,当初,我爹把这个担子交给了我,我就要为全岛的弟兄们和父老妻儿们负责,姓田的,念在往日的旧情,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愿意在弟兄们面前认个错,我以后仍然认你这个二哥,绝不会再为难你。” 田遥东对这些话很不以为然,捧腹大笑道:“王成斌,你这是在说梦话么?你好好看看,这里还有多少人支持你?现在,你已经穷途末路了,哈哈哈……” 就连李盛也看不下去了,淡淡道:“真理,有时候只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田遥东轻蔑地看了李盛一眼,但却没听明白李盛这句话的含义,他又扫视了一番那些犹豫不决的人,猛地提高了声调,喊道:“愿意跟俺老田干的,都过来!” 一些骑墙派的小头目顿时心中一惊,他们见田遥东身边的人数明显占了优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相继走向了田遥东那边,其中也不乏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他们低着头,满怀心事,心中犹在思忖着,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到底如何。 王成斌面沉似水,道:“田遥东,你这是铁了心要反了?依我东沙岛的军规,你这可是以下犯上,图谋篡权,格杀勿论!” 田遥东笑得浑身晃悠:“姓王的,我看你真是瞎了眼了,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就说的算,别说我们海盗,就算是天下间的各个藩镇还不是一个样?你总是循规蹈矩的,根本就不合时宜,到现在还一口一个军规,真是好笑啊,哈哈哈……” 王成斌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杀意,他指着田遥东的鼻子,怒吼道:“放肆!依我东沙岛的军规,对于叛徒田遥东就地正法!谁来取他的性命?重重有赏!将来,我们便是官府的一支军队了,弟兄们跟着我走,必定会有好的前程……” 田遥东的笑声还没有停止下来,就听到在他身后有人大喊一声:“末将遵命!” 田遥东闻言一怔,他正打算转过身循声望去,看看究竟是谁居然如此大胆,忽然有一刀已经向他的脑袋劈了过来,他大吃一惊,却已经躲闪不及了,因为这一刀正是出自他身后的柯大义,他们两人原本就近在咫尺,柯大义这一刀的速度更是快如闪电,而且他是用上了十成的力气,这一刀立刻就砍下了田遥东的头颅。 田遥东还没有当时就死掉,他的身体还没有倒地,只是晃了晃,他的脖颈上鲜血狂喷而起,向着四处溅射,吓得他身边的支持者们瞬间就抱头鼠窜,一个个失声惊呼,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田遥东居然这么快就尸首分离,惨不忍睹…… 第三二六章 底牌 田遥东的头颅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动着,脸上是一种惊讶之极的表情,他的双眼睁得又大又圆,他的眼珠居然惊愕地转动了两下,这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砰然倒地,看到了自己的鲜血仍然汩汩流出,看到了手握横刀怒视着他的柯大义,柯大义手中那把横刀的刀刃上犹在一滴滴地流淌着他的鲜血,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但却毫无意义了,那双眼睛就此麻木,眼神也一下子就变得空洞了。 躲在一边的王头领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他脸色苍白,心中惊讶莫名,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若论武功,田遥东无疑是在场众人之中最高的,田遥东人多势众,柯大义又是田遥东的心腹,怎么就突然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方才居然还傻乎乎地站在田遥东的身边,这不是找死吗?想到这里,王头领惊惧交加,眼圈一黑,一下子就昏倒在地上。 柯大义上前一步,伸手抓住田遥东头颅上的头发,将他那颗犹在滴血的人头提在手中,凶巴巴地环视一番田遥东的支持者们,厉声喝道:“把你们的兵刃都给我丢在地上,动作快点!” 王成斌拍了一下桌案,满脸杀气地望着那些田遥东的支持者,肃然道:“田遥东图谋反叛,已经被就地正法,只要你们愿意继续跟着我,我一定既往不咎!如果还有打算继续顽抗到底的,那就别怪我王某不客气了!” 此言一出,王成斌的亲信们纷纷上前一步,手持兵刃,做好了继续作战的准备。那些方才刚刚打算投靠田遥东的骑墙派头目们立即丢下了兵刃,动作麻利地站在了王成斌那一边,田遥东的心腹们此刻情知大势已去,迟疑片刻,只听“当啷……”一声,有人第一个丢下了兵刃,紧接着便有人紧随其后,随着一阵“当啷……”声不断地响起,那些人纷纷丢下了兵刃。 一个头脑灵活的小头目跪倒在地,涕泪交流地说道:“小人愿意跟随大当家的,即使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有了一个打样的,其余那些田遥东的心腹们也相继跪倒在地,对王成斌信誓旦旦地表忠心。王沐阳看在眼里,嘴角却流露出一丝鄙视的笑容,她最瞧不起这些反复无常的人,对于这些人,以后一定要地进行严密的监视,免得他们再次反叛,东沙岛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李盛看在眼里,顿时心中了然,怪不得王成斌自始至终一直对田遥东毫不妥协,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后手,王成斌就是用了自己那天提出的“斩首战术”。 出乎李盛意料的是,王成斌居然买通了柯大义,这是王成斌的底牌,方才的过程有点像三国时马岱奉命诛杀魏延的那个事件,柯大义的作用就像当年的马岱一样,这却是李盛没有想到的,他也不知道王成斌是如何做到的,看来,王成斌这个人果真很不简单!对于这个心机深沉的人,以后还是要小心提防才好。 王成斌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番众人,肃然道:“好了,我们必须马上对付吉大鹏等人,务必要尽量避免我们自己的损失,能劝降就劝降,柯大义,这件事,就交给你和小李子办了,你们带着弟兄们包围吉大鹏带来的那些人,尽量劝降他们,尤其是那个吉大鹏,一定要抓活的!” “末将遵命!”柯大义将田遥东的人头随手掷在了地上,对王成斌抱了抱拳,旋即转过身离开了聚义厅。 李盛紧随其后,他不明白王成斌为什么让自己跟着柯大义去办这件事,不过,王成斌既然这么说,想必是另有深意。 柯大义当然是很早就被王成斌暗地里收为己用了,王成斌打动他不是靠钱财,而是靠前程的诱惑力,其实,柯大义以前一直向往着被官府招安,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官兵,不用再背负海盗的恶名了。王成斌许诺柯大义,一旦东沙岛投靠了淮南水师,柯大义就可以从队正做起,成为堂堂正正的行伍中人,对于柯大义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吉大鹏正在考虑着怎么样才能击退淮南水师的进攻,却发现柯大义和李盛带着一大群海盗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不容吉大鹏分说,他们就被李盛等人包围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疯了吗?别忘了,我们是友军,官兵就要来了,你们不想着备战,反而要对我们下手,你们这是要自毁长城吗?”吉大鹏怒视着李盛,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在地上顿了顿,这小子一来就没有好事,现在,他对李盛很忌惮。 “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李盛随口说出了后世里影视剧中经常听到的那句话,说完之后,看着柯大义略有些迷茫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现在,吉大鹏等人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面对人多势众的东沙岛海盗,吉大鹏无可奈何,只能发了一顿牢骚,眼看着身边的手下一个个纷纷放下了兵刃,吉大鹏也只好悻悻地将手中的长枪扔到了地上,他不得不认输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东海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吴越军当然收到了一些消息,吴越王钱镠让宗室中最为骁勇善战的弟弟钱镖亲自率领几百艘战舰,气势汹汹地从杭州湾出发,屯驻在舟山群岛一带,他们试图彻底控制东海,为进一步水陆并进攻击淮南军打下坚实的基础。就这样,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悄悄地拉开了帷幕…… 钱镖有一身好武功,深得吴越王钱镠的器重,但凡是冲锋陷阵,钱镠都喜欢让钱镖带兵出战,可是,钱镖却有两个非同小可的嗜好,一个是喜欢酗酒,一个是在酒后经常辱骂殴打部署,这一点,钱镖倒是有些类似于三国时期的猛将张飞。 第三二七章 一箭之仇 这些年来,钱镖屡战屡胜,在吴越军之中树立起了很高的威信,甚至让吴越王钱镠有了一些功高震主的担忧,可是,眼下吴越军与淮南军连年征战,钱镠还要倚仗这个弟弟帮他带兵打仗,虽然他深知钱镖越来越狂放不羁,却也无可奈何。 钱镖负手伫立在战舰上,心里有些飘飘然,当一个大名鼎鼎的游方道士在几个月之前说他有真龙天子相时,他居然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真的相信凭着自己的这些战舰,就有资格问鼎中原了,虽然他深知自己在智谋和韬略方面远远逊色于哥哥钱镠,但是,他的军功都是一刀一枪地拼杀出来的,这一点,谁也无法质疑,钱镖相信,在他的哥哥百年之后,吴越就会是他的天下! 钱镖的部下何逢对他说,淮南水师已经与东海的海盗连续交锋了两次,虽然都是毫无悬念地胜出,但是俗话说得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淮南水师必定也有不小的损失,而且,他们已经成为了一支疲惫之师,这对于吴越军来说恰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机! 钱镖听了之后跃跃欲试,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捞取更多的战功,仅仅攻下东洲城这样的弹丸之地,还远远满足不了钱镖的胃口,他还要彻底击败淮南水师,对于那些盘踞在海岛上的海盗,钱镖打算采取软硬兼施的策略,或者依靠吴越军的强大武力消灭他们,吞并他们的地盘,或者招安他们,把他们网罗到自己的旗下。 东沙岛更是成为了钱镖志在必得的战略要地,因为,从这里可以直趋东洲沿海一带,也可以杀奔苏州城,所以,东沙岛的战略位置对于吴越军来说极其重要。 此时,钱镖的主力舰队仍然停泊在舟山岛上,那里是舟山群岛中最大的一座海岛,舟山岛始建于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当时被称为翁山县。经过多年的领兵作战生涯洗礼,钱镖已经变得狡猾了许多,不再是一个只知道猛冲猛打的武夫了。 淮南水师的主力并没有遭受重大损失,东海上的海盗也没有被彻底击溃,而围困苏州城多日的淮南军仍未退兵,钱镖当然不会贸然率领他的主力舰队全力出击,攻打东沙岛这个小岛。 此刻,有一个身穿紧身鲨鱼皮水靠的女子站在钱镖的身边,此女便是大悲山岛海盗头子朱子丕的妻子,她的名字叫做林小芝。 从外表来看,林小芝颇有几分姿色,可谓是名如其人,她身材窈窕,体态丰腴,古铜色的皮肤,浑身上下洋溢着健美的韵味。林小芝看起来更像是寻常渔家的女子,虽然她的脸蛋并不算俏丽妩媚,可是在那紧身鲨鱼皮水靠的衬托下,她那凹凸有致的曲线,却把她的曼妙身材凸显得更加魅惑诱人。 即便是远远地站在钱镖身后的几个侍卫也不时地对林小芝偷看几眼,一个个舔着嘴唇眼冒绿光。在东海的几股海盗之中,林小芝可谓是艳名远扬,可是,在更加凶狠彪悍的钱镖面前,林小芝却是毕恭毕敬,温柔得很,她时不时地看向钱镖,美目中流露出一丝丝妩媚的眼神。 钱镖虽然是吴越王钱镠的亲弟弟,他的年纪也并不比朱子丕大很多,但他的身体却很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皮肤黧黑,目光凛凛,一脸络腮胡子,脸上还有一块醒目的刀疤,令人不怒自威。 此前,为了保住大悲山岛,朱子丕终于决定投靠吴越军,他可顾不得振州的冯家是否支持他这个做法,因为远水救不了近火。朱子丕和林小芝夫妻俩隆重地接了钱镖上岛,陪同钱镖巡视了一番大悲山岛,钱镖对大悲山岛非常满意,这里的地形还是比较险要的,怪不得淮南水师的两次进攻都未能得手。 那天中午,朱子丕夫妇精心准备了酒宴为钱镖接风洗尘,朱子丕甚至邀请钱镖留宿在大悲山岛,面对这么热情好客的东道主,钱镖却仍然保持着冷静,在他的人马大批进驻大悲山岛之前,他是不会在这里留宿的,这些人毕竟是一群海盗。 朱子丕一心想报复淮南水师,在钱镖离开大悲山岛之前,朱子丕恳求钱镖率领水军攻击淮南水师。钱镖早就猜到朱子丕会提出这种要求,他忽然心血来潮,提出了一个龌龊的条件,那就是让林小芝给他带路,他要去东沙岛那边看一看。 朱子丕心里头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形势逼人,为了请吴越军出手,朱子丕只好忍气吞声,答应了这个令人羞辱之极的条件,这样一来,相当于把林小芝作为人质拱手让人,要是钱镖动了坏心眼,朱子丕的脑袋就会被扣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钱镖野心勃勃,他想把东海上的这些海岛全部占领,第一步,就是先在东沙岛上驻军,把这里打造成攻击淮南军的海上基地。其实,钱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发现自己和哥哥钱镠的分歧越来越大了,他越来越不愿意听从哥哥的指挥了。 作为吴越王,钱镠的胸襟和气度还是很宽宏的,在这方面,钱镖自愧弗如,可是,钱镖不满足于仅仅为哥哥冲锋陷阵,将来,他还想成为一方霸主,他甚至想挺进中原,然后一统天下,即便是最后大势已去,钱镖还可以退居海岛,所以,这段时间里,钱镖一直在物色一些可用之材。 来到东沙岛附近的海域,吴越水军遇到了早已恭候多时的淮南水师,现在的淮南水师是一支哀兵,他们的主将是姚彦洪,经历了东洲城失守的噩梦之后,他们一心想报这一箭之仇,因此,面对钱镖率领的吴越水军舰队,他们全军上下充满了斗志。 这时,钱镖的舰队原本是拥有着一些优势,它们处在上风口,便于乘风而进,然而,姚彦洪却并不慌乱,率领舰队避开敌军的锋芒,绕到了吴越舰队的后面。 第三二八章 接地气 这样一来,双方舰队的位置就完全倒置了过来,正当钱镖打算与淮南水师舰队决一死战之时,却发现一阵几乎要铺天盖地的“沙尘暴”突然扑面而来,吴越水军舰队的官兵一时间被弄得睁不开眼,惊慌失措之下,顿起引发了一阵骚乱。 原来,这场“沙尘暴”其实是人为的。姚彦洪在作战之前就在舰船上装了很多灰,一旦处于上风位置时就顺风扬灰,这就使敌军乱了方寸。接下来,他又将许多豆粒倾洒在对方舰船的甲板之上,许多吴越水军的官兵站立不稳,纷纷倒在了甲板上。 姚彦洪见状大喜,连忙下令乱箭齐发,遮天蔽日的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射了出去,许多吴越舰队的官兵被箭矢射中,死伤无数,惨叫声不绝于耳。姚彦洪大喜过望,旋即下令进行跳帮作战,钱镖深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连忙下令全军立刻撤回舟山群岛。 此时,在舰船的数量上,吴越军明显占据优势,姚彦洪不敢对敌军穷追不舍,只是又尽量追杀了一段时间,此战之中,吴越水军的伤亡人数达到了一千多人,损失了几十艘战船,甚至被俘虏了十几名裨将。吴越水军主帅钱镖在侍卫的保护下侥幸逃出了生天,让钱镖颇为不爽的是,被他视为玩物的林小芝却趁乱跳入大海中逃脱了,以林小芝的水性,还有那一身鲨鱼皮水靠,活下去当然并不是问题。 次日傍晚,在大悲山岛的海滩附近生着几堆篝火,一些人正在烤着鱼虾和各种海鲜,肉香四溢。吉大鹏和他的几个手下赫然就在其中,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乔装打扮过的李盛和王沐阳,以及几个来自东沙岛的海盗,这几个海盗都是王沐阳的贴身侍卫,一个个都是武艺高强,心狠手辣,都是经历过许多次激烈战斗幸存下来的杀人机器。 吉大鹏面无表情地咬着一条烤鱼,但他此刻却味同嚼蜡,他的几个手下也几乎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面对眼前烤得滋滋冒油的海鲜,他们却都没有任何胃口,他们这次回到大悲山岛,当然是肩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任务。 朱子丕根本就不知道吉大鹏等人已经投降了王成斌,朱子丕得到的消息是,淮南水师在进攻东沙岛的途中遭遇了吴越水军,经过一番激烈的遭遇战,吴越水军损失惨重铩羽而返,淮南水师则借着大胜之威攻打了东沙岛,但却无功而返,东沙岛也是伤亡惨重,就连二当家的田遥东都战死了,吉大鹏等人之所以回大悲山岛,就是带着东沙岛的使者李盛等人来向朱子丕求援的,这当然很让朱子丕为难,因为,朱子丕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哪里还有实力去支援东沙岛? 一阵海风吹来,烤海鲜的香味传到了在不远处巡逻的几个大悲山岛海盗的鼻子里,馋得他们一个个垂涎欲滴。他们情不自禁地循着味道看过来,看着李盛等人一边吃海鲜一边谈笑风生的样子,这几个巡逻的海盗都禁不住有些诧异,大当家的朱子丕早就说过了,淮南水师早晚还要再次攻打大悲山岛,所有人都必须做好战备,这些人怎么就像对此毫不在乎一般? 可是,既然吉大鹏也在这些人当中,这几个巡逻的海盗也不敢怎么样,吉大鹏向来是朱子丕最为倚重的军师,他们可惹不起,只能低声嘀咕几句发发牢骚。 李盛和王沐阳一边大口地嚼着烤鱼,一边观察着在沙滩上巡逻的那些海盗,吉大鹏就坐在李盛的身边,他却是面无表情,看样子似乎有些萎靡不振。 观察了很久,王沐阳这才低声说道:“那个巡逻队经过这里的间隔大约是一炷香的工夫,我看了,他们共有十个人,要想硬碰硬地干掉他们肯定是不行,很容易被其余的海盗发现,我们不妨试一试把他们吸引过来,然后再伺机下手。” “这个好办,拿酒来,我就不信他们不过来,嘿嘿……”李盛对此很有信心。 在大悲山岛这个孤岛上,物资匮乏,既没有女人,也没有赌场,那些大悲山岛上的海盗平日里还能有什么乐趣?要想让他们主动凑过来,就得靠好酒,幸亏李盛早有准备,带来了几坛子上好的“女儿红”,那还是从钱镖的舰船那里找到的,钱镖嗜酒如命,就连打仗都要带上许多好酒,没想到,这些好酒这次却落到了敌人的手里。 李盛一手拍开泥封,斟满了一大碗酒,浅啜了一口,夸张地喊了一声:“好酒啊!钱镖那厮果然是有几分品味……来来来,你们也都尝尝,一人一碗啊!” 说完,李盛便将这坛子酒递给了坐在他身边的吉大鹏,吉大鹏虽然此刻心情不好,却也食指大动,很想尝尝这女儿红的味道,其余的人也是一个个口水直流。片刻间,女儿红那浓郁的酒香便开始四处飘溢,众人喝着美酒,吃着海鲜,一时间倒也是颇为惬意。 李盛发现有几个巡逻的海盗正在向这边探头探脑,旋即站起身来,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大声唱起了一首后世里非常接地气的曲子,“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东一着来西一着,面上高梁燕变窝,两面又栽杨柳树,好像机匠织布梭……” 这首歌可谓是后世里脍炙人口的一首曲子,雅俗共赏,当时的古人当然没听过这首歌,起初,他们听得一头雾水,只是觉得歌词琅琅上口,浅显易懂,很有韵律,到了后来,他们就听出了这首歌里面的暧昧味道,一个个哈哈大笑,有人甚至开始手舞足蹈,唱起了一些陈词滥调,更有甚者开始讲起了很低俗的荤段子。 李盛不由得有点尴尬,这是他起的头,他看了王沐阳一眼,王沐阳却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幕视若无睹,一点反应也没有。 第三二九章 投名状 王沐阳仍然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沙滩上那些巡逻的海盗,李盛忽然间有了个坏念头,看样子,王沐阳早就听惯了这些海盗们的荤歌曲儿,作为一群性情粗豪的海盗,唱这样的荤歌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盛虽然是第一次听古人唱这样刺激的歌,但却能大体听得懂,其中的一些歌词非常露骨,甚至把一些男欢女爱过程中令人面红耳赤的词语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出来。 这样一来,那些方才还在巡逻的大悲山岛海盗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吉大鹏等人在那边吃海鲜喝好酒,他们本来就羡慕得一个个直流口水,现在那些人居然又肆无忌惮地唱起了荤歌曲儿,李盛又如同喝醉了一般在那里夸张地得瑟,可惜那些好歌了,经过那些人五音不全的嗓子一唱,跑调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饶是如此,歌曲的意境还是深深地影响到了他们,他们听了之后顿时就禁不住心生遐想。 那些巡逻的海盗之中的头目远远地看了李盛等人一眼,喃喃自语道:“军师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从来不这么胡闹的,今天他莫非是喝醉了……不过,那酒的味道确实很不错啊。”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要是能够喝上几碗酒就好了,这大晚上的,也能御寒。 李盛用胳膊碰了碰吉大鹏,对他使了个眼色,吉大鹏会意,连忙大声喊道:“哎,巡逻的弟兄们,过来喝几碗酒吧,暖暖身子啊……” 此言一出,那个巡逻的海盗头目旋即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下,这才向吉大鹏走去,心中思忖着,喝几碗酒再继续去巡逻,不会耽误事的,吉大鹏军师又不是外人。有了这个海盗头目带头行动,其余的那些海盗自然不再犹豫,紧随其后。 看着这些海盗走了过来,李盛的嘴角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他已经在几坛子酒里面添加了一些蒙汗药,以前,他只是在后世里的影视剧中了解过蒙汗药的神奇效用,今晚却是第一次使用,蒙汗药能够溶于酒水中,酒的颜色和味道还能掩盖蒙汗药自身的颜色和味道,在这深夜里,这些海盗更加难以感觉到蒙汗药的存在。 “军师,叨扰了,小的喝几碗酒就走,多谢了!”那个巡逻的海盗头目微笑着拱了拱手,看到了那些鲜嫩的烤鱼,他的口水差一点流出来。 “来,老韩,干了这碗酒!”吉大鹏递给那个海盗头目一碗酒,他当然知道李盛方才在这碗酒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但他却不敢声张,只是在心里暗暗自责,他的武功太差,现在,他的小命就攥在李盛等人的手里,他也无可奈何,还是保命要紧啊。 那个叫做老韩的海盗头目接过这碗酒,不疑有他,一仰脖就一饮而尽,旋即擦了擦嘴唇,笑道:“痛快!果真是好酒,这是女儿红吧?那可是吴越的名酒啊……可是,怎么会有一种怪味呢?” 说着说着,老韩不由得眉头微皱,隐隐地感觉这碗酒好像不对劲,但是吉大鹏毕竟是大悲山岛的军师,尊卑有别,他的后半句话却并没有说出口。 李盛不动声色地盯着老韩,这个海盗头目看样子大约有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没过多久,老韩忽然开始全身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多年的海盗生涯让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这酒不是好酒!可是,军师吉大鹏怎么会使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老韩双眼发直,指着吉大鹏,想要出言质问,可是,他的舌头已经麻木了。 此刻,老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转眼间,他就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其余的那些海盗也一个个相继倒在了地上,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遭到了自己人的毒手…… “这……这些人怎么办?”吉大鹏的嘴唇动了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这些人都是他的兄弟,往日里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他甚至和老韩一起逛过赌场和青楼,他不可能对这些人漠不关心。 此言一出,吉大鹏的那几个手下也齐齐地望向了李盛,眼巴巴地等待着李盛的答复。 “这个嘛,很简单,我们不能让他们活下来,因为,只有死人的嘴巴才不会乱说话……不过,这件事,需要你们亲手来做!这就算是你们的投名状了,怎么样啊?”李盛扫视了吉大鹏等人一番,脸上带着笑容,一种看起来邪邪的笑容。 “这……这怎么可以呢?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吉大鹏闻言大怒,亲手杀掉自己人,这样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 李盛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姓吉的,少废话,你们特么的别无选择!有句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你们不动手,我们就会动手,你听明白了吗?” 女扮男装的王沐阳柳眉微蹙,她茫然地看了一眼李盛,这小子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暴戾,可是,她也不好阻挠,眼下,他们这些人孤军深入大悲山岛,吉凶未卜,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否则,他们极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王沐阳带来的那些侍卫们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一个个手持利刃,气势汹汹,目露凶光,看样子,只要吉大鹏等人不听从李盛的吩咐,他们立刻就会大开杀戒。 李盛上前一步,逼视着吉大鹏,催促道:“姓吉的,痛快点,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呢!”说话间,他已经紧紧地握住了百炼刀的刀柄。 吉大鹏的几个手下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一个个如同筛糠般的颤抖,他们都眼巴巴地看向了吉大鹏,似乎在巴望着他立刻就按照李盛的吩咐去做,跟随吉大鹏回到大悲山岛的这几个海盗都是胆小怕事之辈,胆子大些的,都被王成斌下令留在东沙岛那边了。 第三三零章 大将之风 迟疑了片刻,吉大鹏终于咬了咬牙,长叹一声,扫视了一眼人事不省的那些海盗,拱了拱手,道:“弟兄们,对不起了!吉某这就送你们上路了,一路走好,希望你们下辈子都投胎个好人家,别再做海盗了,那样没出息……” 说完,吉大鹏抽出老韩腰间佩戴的钢刀,正要挥刀砍向老韩的脖颈,李盛却喊了一声:“且慢!把刀放下来,扔到地上。” 吉大鹏怔了一下,旋即依言而行,把手中那把钢刀扔到了地上,他皱起了眉头,不解地看向了李盛,莫非这小子改变主意了?能不亲自动手杀自己人当然是最好了,不过,吉大鹏却不认为李盛会这么好心,这小子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们应该兵不血刃才好,免得尸体的血腥味惊动别的海盗……至于具体的手段嘛,你可以学学我,这样做……”说话间,李盛蹲了下来,双手虚扶老韩的脑袋,做了个左右扭动的手势。 “你……你好狠!”吉大鹏明白了李盛的意思,顿时怒形于色,这小子果真是心狠手辣,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自己的弟兄们少流血,痛苦似乎也少了些。 “吉大军师果然是聪明过人,一下子就领会了我的意图,好了,这就开始吧,我们的时间非常宝贵,已经容不得你耽搁了!”李盛笑了笑,揶揄了吉大鹏几句。 吉大鹏蹲了下去,双手扶住老韩的头颅,闭上了眼睛,手上开始用力扭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老韩的脖颈就应声折断了,吉大鹏猛地松开双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垂头丧气,似乎心里非常痛苦。 吉大鹏的几个手下看到这一幕触目惊心的场景,一个个面无血色,面面相觑,他们深知,吉大鹏已经动手了,然后就该轮到他们动手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好了,你们也别闲着,动作快点儿……就按照你们军师方才做的那样子动手吧,记住了,一定要用力!”柯大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海盗,嘴里骂骂咧咧的,要不是王沐阳在场,他或许会抽出刀来砍翻几个海盗。 “好了,吉大军师,你方才做的很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也继续吧。”李盛一脸坏笑地继续催促着吉大鹏,只有让他亲手杀掉自己的兄弟,才能让他死心塌地成为大悲山岛的叛徒,从此与大悲山岛彻底决裂!否则,将会后患无穷…… 吉大鹏的那些手下有样学样,很快就干掉了好几个昔日的弟兄,吉大鹏也麻木地参与其中,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末了,吉大鹏看了看那些稀里糊涂丢掉性命的海盗,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禁不住心有余悸。 吉大鹏似乎嗅到了自己的双手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浓烈血腥味道,而且全都是自己人的鲜血,从此以后,他只能与大悲山岛的海盗们为敌了,恩断义绝,在这一刻,吉大鹏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振作点……一个个就好像丢了魂一样,不就是杀了几个海盗吗?你们还算是男人吗?”王沐阳不屑地瞟了一眼吉大鹏,对他们冷嘲热讽。 就在吉大鹏等人仍然神不守舍之际,李盛和柯大义已经把早就藏在不远处的一条小船拖了过来。 李盛拍了拍柯大义的肩膀,叮嘱道:“好了,老柯,你换上那个老韩的衣服,装作在海边巡逻的样子,然后,你就出海接应一下大部队。记住,千万要小心点!” 看着柯大义的小船消失在视野之外,李盛这才转过身来,他却忽然发现,王沐阳正在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奇怪的是,王沐阳此刻的表情似乎有几分诡异。 “我们就在这里静候佳音吧,等到你哥哥他们上了岛,我们就大功告成了。”李盛对着王沐阳洒然一笑。 “看不出来啊,你小小年纪,做起事来却是杀伐果断,倒是很有点大将之风呢。”王沐阳明显有些不自然地笑着恭维李盛,眼前的李盛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调侃道:“我在大小姐身边作侍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大小姐这么夸一个汉子,李公子,我们大小姐对你这么器重,你不如就留下来跟我们干得了,大碗吃酒,大口吃肉,岂不比当官快活?” 此言一出,其余的人立刻就放声大笑起来,就连吉大鹏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石头,你胡咧咧什么?你给我闭嘴!你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王沐阳嗔怪地瞪了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海盗一眼,不过,她倒是打心底里希望李盛能够与他们成为一伙人,但她也知道,那或许只是个奢望,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个被称做石头的海盗却继续嬉皮笑脸地调侃道:“大小姐,俺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像李公子这么出类拔萃的少年郎着实并不多见,你可千万别犹豫,这是你的机会呀,哎呦……” 石头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屁股上就挨了王沐阳一脚,他装作很吃痛的样子,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躲到了一旁,大小姐这一脚还真的毫不客气,真是个母老虎! “别在这里耍贫嘴!你们赶紧去做点正经事,把这些人的尸体都抛到海里去,抓紧时间!”王沐阳板着脸呵斥众人,说话间,她的俏脸居然有点发烫,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平日里她大大咧咧惯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石头犹在笑嘻嘻地开玩笑:“好了,弟兄们,赶紧干活儿,别在这里打扰大小姐和李公子说体己话。” “石头,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你要是再贫嘴,你信不信姑奶奶我割下你的舌头喂狗吃?”王沐阳杏眼圆睁,双手叉腰,这小子真是跟她混熟了,说起话来向来是不知轻重。 第三三一章 浑水摸鱼 李盛却并不介怀,只是一笑了之,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了王沐阳这个母夜叉,更何况他们还有要事在身,他也没那么多雅兴。 王沐阳看着手下的侍卫们开始忙忙碌碌,扭头看了看李盛,掠了掠两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笑道:“李公子,你别看他们口无遮拦,言语低俗,其实,他们一个个全都是悍不畏死的汉子,他们的父母都住在东沙岛上,有些兄弟还是已经有了妻儿的,跟随我出海时,他们也是一直严守军规,服从命令,从来不曾犯过错误的。” 李盛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这都是你们兄妹俩治军有方啊,在下佩服之至!” 王沐阳面有得色地说道:“那是自然,我们的兄弟除了在服装和兵刃上不如你们,在别的方面丝毫不差,要是我们有朝一日真的打起来,谁胜谁负很难预料!” 王成斌一直在等待大悲山岛那边的消息,他知道,大悲山岛四周的水情非常复杂,那里暗礁密布,如果没有人接应,他们的船队很难安全地靠近大悲山岛。 没过多久,柯大义的那艘小船驶了过来,与东沙岛的船队取得了联系,于是,趁着夜色,东沙岛的船队在柯大义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逐渐逼近了大悲山岛。 在同一时间里,李盛和王沐阳也没闲着,两人商量了一下,为了顺利地拿下大悲山岛,李盛提议,在海边留下几个人准备接应东沙岛过来的大部队,王沐阳和李盛再带领剩下的人,利用吉大鹏对于地形的熟悉,潜到朱子丕的住处,趁他们不注意放一把火,制造更大的混乱,然后,李盛等人就可以趁机浑水摸鱼了。 他们要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大悲山岛!吉大鹏在头前带路,李盛和王沐阳等人紧随其后,李盛不担心吉大鹏会耍心眼,现在,吉大鹏已经亲手杀死了好几个自己人,他已经不得不死心塌地背叛大悲山岛了。 吉大鹏对于这里的每一处地形都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带着李盛等人避过了大悲山岛海盗的几个警戒哨,渐渐地靠近了朱子丕的老巢,那是坐落于大悲山上的一座很宽敞的院子,这个院子附近干燥阴凉,旁边还有一片树林,很适合纵火。 这几天里,朱子丕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对于淮南水师的防范上,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李盛等人居然已经闯入了大悲山,甚至潜行到了他的住所外面。此刻,守在院子外面的只有几个昏昏欲睡的海盗,李盛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他们,然后就突然出手,用扭断脖子这种不出声的杀人手段将这几个海盗迅速干掉了。 李盛向四下里看了看,院子外面似乎没有别的海盗了,他从怀里取出火折子,递给了王沐阳身边的一个侍卫,指了指院子旁边的那个小树林,那个侍卫会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猫着腰向那个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这时,山下却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敲锣声,想必是偷偷潜入海边的东沙岛船队被大悲山岛的海盗发现了。王沐阳禁不住柳眉微蹙,她不知道那些船上的弟兄们能否攻到岛上来,要是他们不能攻进来,她自己也就成为瓮中之鳖了,到时候,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李盛一见形势危急,连忙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只要树林那边起火,他们就会从院子里冲出来救火,我们就马上趁机冲进去,擒贼先擒王,只要解决掉朱子丕,大悲山岛迟早就是我们的!” 不多时,小树林那边火光四起,那个纵火的侍卫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火把,李盛笑了笑,接过那两个火把就扔进了朱子丕的院子里,恰好将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引燃了,院子里瞬间就火光冲天,许多人在里面嘶声叫喊。 没过多久,十几个拿着水桶的海盗从院子里慌里慌张地冲了出来,径直向那个正在熊熊燃烧的小树林跑了过去,李盛抽出百炼刀,做了个手势,王沐阳等人会意地点了点头,他们也拔出了兵刃,一起向院子里冲去。 一些正打算去灭火的海盗不得不放下水桶,抄起家伙与李盛等人展开了一场肉搏战。李盛深知现在正是生死攸关之际,势如疯虎,仗着百炼刀的锋利和凶狠凌厉的刀法,很快就砍翻了面前的几个海盗。 王沐阳等人见状更是士气大振,杀气腾腾,没过多久,原本打算去小树林那边救火的海盗们就成为了他们的刀下之鬼。此刻,那个小树林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大悲山岛的海盗们被惊醒后纷纷闻讯前往海边,但却还是晚了一步,当他们到了海边的时候,已经有一小半的东沙岛战船靠岸,这些船上的几乎都是精壮的汉子,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张弓搭箭,冲过来的一群大悲山岛海盗几乎都成为了移动的靶子,相继惨叫着倒在了沙滩上,有人甚至被箭矢射成了刺猬,眼见是不活了。 柯大义带领上了岸的东沙岛海盗们与仓促赶来的敌人缠斗在一起,余下的东沙岛海盗们则在王成斌的指挥下迅速登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是付出了很小的伤亡代价之后,他们终于全部抢滩登陆,这时候,大悲山岛上的其余海盗也陆续来到了这里,双方在这个狭长地带展开了激战,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东沙岛的海盗们准备很充分,跟着王成斌来这里的都是战斗力很强的精壮汉子,大悲山岛的海盗们则是仓促上阵,许多人是在睡梦中被惊醒就立刻投入了战斗,双方刚刚交手,他们就开始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大悲山的山脚下。 看到大悲山上的火光,东沙岛的海盗们士气立刻就高涨了起来,他们呐喊着开始向山上攻去。 第三三二章 夫唱妇随 这时,由于大悲山上的海盗们守在高处,向下面投掷出许多巨大的滚木和礌石,东沙岛的人这才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在这深夜里,为了守住山头这个最后的阵地,大悲山上的海盗们已经不再顾及误伤到自己人,他们深知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任何马虎! 看到从天而降的滚木擂石,听着冲在前面的弟兄们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王成斌恨得咬牙切齿,只好让弟兄们暂时撤下来,不再继续强攻,尝试别的办法。就在王成斌心灰意冷之时,李盛和王沐阳等人制造的骚乱终于起到了作用。 朱子丕原本睡得就像一根木头一样,和老婆林小芝敦伦一番之后,他浑身疲惫,早早地就睡着了。常言道,小别胜新婚,这一晚上颠鸾倒凤,林小芝被弄得香汗淋漓。林小芝曾经被钱镖那厮带走了好几天,更何况林小芝是在吴越军兵败之际趁着钱镖不注意这才逃出生天的,由此可见林小芝对于朱子丕忠心耿耿,所以,夫妻俩这一宿可谓是激情四溢。 “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不开眼?偏偏在这时候攻上山来了,搅了老子的好梦……”朱子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忿忿地喃喃自语。 经过多年的海盗头子生涯,朱子丕早就形成了对于危险的一种敏锐嗅觉,他万万没想到,这半夜三更的突然有敌人闯进了自己的院子里。不等侍卫进来禀报,朱子丕就随意地披上一件长袍,拿起横刀从卧室里冲了出去,到了外面,不远处的冲天火光和漫山遍野的喊杀声让朱子丕顿时就完全清醒了,看样子,敌人的数量果真不少,真是来者不善啊! “大当家的,大事不好啊,敌人杀进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向朱子丕禀报,在这个侍卫的背后还插着几支箭矢,可是,这个侍卫刚刚说了几句话,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就连嘴角流出了许多鲜血,眼见是不活了,他那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但是已经没有了神采。 朱子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忙蹲下身来,将那侍卫的双眼合上,旋即又站起身来,握紧横刀继续向外冲去,这时,朱子丕看到了李盛等人,立刻就恨得咬牙切齿,大喝一声,就向李盛扑了过去。 林小芝匆匆穿好了衣服也冲了出来,她见旁边的树林起火,顿时大吃一惊,喊道:“兄弟们,快去救火……” 说完,林小芝径直向朱子丕那边冲去,试图夫妻联袂,一起对付李盛,王沐阳见到林小芝出来了,旋即猜到了她的意图,连忙毫不迟疑地迎上前去。 林小芝当然认得王沐阳,禁不住大惊失色,失声道:“王家的小娘子,怎么是你?原来,你们兄妹俩一直在骗我们,你们好狠毒啊……” 王沐阳冷哼一声,打断了林小芝的话,冷冷地道:“少废话!小贱人,拿命来,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王沐阳一直想杀掉朱子丕全家为其父报仇,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挥动短剑,出手狠辣,恨不得分分钟就将朱子丕夫妇置于死地。 朱子丕原本还有些疑惑,见此情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成斌一直在骗他们! 这样一来,朱子丕夫妇就抽不出身指挥其余的海盗了,大悲山岛的海盗们一时间群龙无首,得不到统一的指挥,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了。 朱子丕与林小芝平日里一直是夫唱妇随,配合得天衣无缝,并肩作战时也是珠联璧合,威力不俗,李盛和王沐阳一时间倒是很难占到便宜,渐渐地,王沐阳不由得有些急了。 按照事先的谋划,东沙岛的大部队此刻应该攻上山了,可是,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迹象,那就说明他们一定是遇到了麻烦,想到这里,王沐阳不由得心烦意乱,这样,她一下子就乱了方寸,朱子丕夫妻俩立刻就占了上风。 朱子丕看在眼里,心中禁不住有些得意,只要生擒王沐阳,以她作为人质,东沙岛的那些人自然就不得不撤兵,想到这里,朱子丕出招更加狠辣,试图速战速决。 这时,吉大鹏却突然很诡异地出现在这里,他提着一杆长枪,凑到了朱子丕的身边,不动声色地说道:“大当家的,别急,我来祝你一臂之力!” 朱子丕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吉大鹏已经叛变投敌了,闻听此言顿时喜出望外,笑道:“军师,你来了?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今天,我们要大开杀戒,你来抓住这个小娘子,然后我们就……” 不过,朱子丕的话还没说完就嘎然而止,他的心口忽然有一种剧痛传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一个锋利的枪尖已经从他的后心插入,来了个透心凉,原来是吉大鹏在他的身后偷袭了他!朱子丕回过头,惊怒交集地看了吉大鹏一眼,正要骂他一句,吉大鹏却麻利地抽出长枪,用尽全力踹了朱子丕一脚,朱子丕就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倒在了地上,心口处血流如注,浑身抽搐不已。 “大当家的!”林小芝悲愤至极,正要冲过去搭救朱子丕,却被王沐阳缠住,一时间根本就分不开身。 “姓吉的,把朱子丕的首级砍下来,动作快点!”李盛吩咐了吉大鹏一句,旋即冲进了朱子丕的卧室,试图寻找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吉大鹏不敢怠慢,既然他已经当着林小芝的面杀了朱子丕,他就已经与大悲山岛的海盗们彻底决裂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他拾起朱子丕手中的横刀,狠狠地劈了下去,不过,或许是他既有点紧张也有点心虚,或许是朱子丕的脖子比较厚,这一刀居然并没有砍下朱子丕的头颅,不过,林小芝看在眼里却是几近绝望。 第三三三章 水性杨花 吉大鹏连续劈了三刀才得手,他心一横,提起朱子丕那血淋淋的首级,冷冷地看着林小芝,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林小芝伤心欲绝,目眦欲裂,眼前一黑,娇躯晃了晃,旋即倒在了地上…… 当吉大鹏提着朱子丕的首级出现在面前,那些原本还在死守的大悲山岛海盗们顿时大惊失色,他们又看了看山顶上大当家的院子,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他们虽然凶悍,但却缺乏纪律性,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这种突变,他们深知大势已去,顿时方寸大乱,立刻放弃了抵抗,纷纷沿着小径逃下山去,许多海盗试图上船离岛,却发现来自东沙岛的一群彪形大汉早就严阵以待,他们弯弓搭箭,密集攒射,很多海盗成为了活靶子,倒在了沙滩上…… 这样一来,大悲山岛的海盗主力基本上被东沙岛的人消灭,朱子丕的弟弟在试图突围时被乱箭射成了刺猬,朱子丕的老婆林小芝则是沦为了俘虏,大悲山岛终于落到了王成斌的手中,王成斌却依然保持着冷静,他马不停蹄地整顿好队伍,继续向纵深地带展开进一步扫荡。有了吉大鹏这个叛徒的帮助,王成斌要想完全控制住大悲山岛并不是难事,剩下的海盗们一见大势已去,不得不选择了投降,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就说的算。 林小芝是个很识时务的女人,她在几天前还曾经心甘情愿地委身于钱镖,现在,她的丈夫朱子丕尸骨未寒,她就臣服于王成斌了。为了表示她的诚意,林小芝甚至带着王成斌兄妹俩来到了一个秘密的山洞里,在这个山洞里藏有许多金银财宝,这些都是大悲山岛的海盗们劫掠来的,有的珠宝上甚至有着黑色的血液凝固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成斌看到这一切,眼睛都要绿了,他的心怦怦直跳,王成斌不敢想象,这些财富甚至比一个普通县城里的财富总和还要多!朱子丕夫妻俩真的很会敛财。 “大哥,这些钱财,还有岛上的俘虏,我们应该怎么处理?”王沐阳看着哥哥欣喜若狂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好笑,想一想,她却也可以理解,他们与大悲山岛的人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夙愿,从此以后,他们不仅可以在沿海一带称雄,更是实现了为父亲报仇雪恨的愿望。 王成斌沉吟片刻,道:“把这里的妇人和孩子全部都送到东沙岛去,以后,他们就是我们的奴仆了,这里的金银财宝和粮草也要运回东沙岛,至于那些辎重,就暂时留在这里吧。” 林小芝“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哽咽道:“妾身愿意给大当家的当牛做马,只求大当家的千万不要嫌弃……”说着说着,她竟然流下了几滴珠泪。 此刻,林小芝只穿了一身鲨鱼皮水靠,她知道这件水靠最能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这么跪在地上,屁股显得更加浑圆,在她哽咽之时,胸脯微微起伏,看起来更加丰盈诱人。 站在一旁守卫的柯大义禁不住喉头一动,吞咽了一口唾液,心中一荡,这个女人果真是个尤物。 王成斌斜睨了一眼柯大义,眉头微皱,这小子真是没出息,没见过女人吗? 不等王成斌发话,王沐阳就提议道:“大哥,林小芝这样的女人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你千万把她留在身边啊,她会害了你的,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成斌摆了摆手,打断了王沐阳的话,淡淡地道:“这几天,先让这个女人跟在我的身边,我要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有她陪着我更好一些……至于以后怎么处置她,等我们回到东沙岛之后再作打算吧。” 既然王成斌这么说了,王沐阳也就不便阻挠,她只是轻咬贝齿,狠狠地瞪了林小芝一眼。 林小芝却装作没看见,反而破涕为笑,媚眼如丝,柔声谢道:“妾身多谢大当家的!” 柯大义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大当家的,这个岛上有许多海盗的家眷,那些年老些的妇人生活经验丰富,倒是可以做些事情,至于那些年轻的小娘子有什么用?他们一个个弱不禁风的。” 王成斌瞪了柯大义一眼道:“你以为老子会让那些年轻女人干脏活累活吗?就你的那点小心思,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吗?大悲山岛上只有这么些年轻点的女人,那么多眼睛都在盯着呢,老子必须要让这些年轻女人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为了东沙岛上的弟兄们能够跟着我安心干下去,老子把这些年轻女人都许配给尚未娶妻的兄弟们做老婆,谁的功劳最大,谁就可以优先挑选女人!还有,无论是谁,选好了自己的女人之后,自然也要供养那个女人的父母,不能只想着玩女人,还要有家庭观念,我们要有长远眼光!” “明白了,大当家的,我这就去办。”柯大义老脸一红,旋即离开了这个山洞,心里则在盘算着,回头一定要在那些女人之中挑出来一个自己中意的漂亮女人,在这里,姿色出众的女人都是稀缺资源,哪个海盗看见之后都会跟旁人玩命地抢。 王成斌懒得理会柯大义的那点龌龊心思,对于他来说,赶紧将大悲山岛上的财物和粮草统计清楚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 在东洲城附近的鱼荡水域,淮南水师的主力舰队兵临城下,守将张仁保不得不率领吴越水军舰队出战,此刻,张仁保的心情很沉重,钱镖的舰队在不久前惨败而归,逃回了舟山群岛,以他们现有的兵力,东洲城恐怕会得而复失。不过,虽然明知凶多吉少,张仁保还是要硬着头皮出战,他不能堕了吴越水军的威风。 这一次,淮南水师可谓是志在必得,一举出动了二百艘战舰,吴越水军却只有船舰一百五十艘,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 第三三四章 损人不利己 淮南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亲自督战,在淮南水师的主舰上,陈璋全副披挂,目光凛凛,看起来令人不怒自威,李盛与一些裨将站在陈璋的身后,他们也都是一身戎装,但是,具体指挥作战的却是刚刚晋升为都虞侯的姚彦洪。 李盛一眼望去,双方都是旗帜鲜明,阵容严整。可惜的是,这时候的水军只有被称作“飞火”的火器,也就是一些绑着火药的火箭。其实,在唐末时期,火药才开始真正地应用于战争中,那是在几年前发生的豫章大战之中,淮南军阀杨行密的军队在攻城时,使用了火箭以及由纸包裹着火药硝石等易燃物的纸球,这些火器在豫章城头燃起了熊熊大火,给守军造成了极大的人员伤亡和心里震慑。 陈璋对于水战并不算内行,眼看着对面吴越水军的战舰不断变幻着队形和速度,他却眼神木然,反倒是姚彦洪已经感觉到张仁保的厉害,他禁不住有些紧张起来,不过,姚彦洪自恃己方的战舰数量明显多于对方,武器装备也不比对方逊色,只要他们稳扎稳打,早晚会获得胜利,想到这里,姚彦洪又略微心安了一些。 李盛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好奇,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亲身参与到古代水军的战斗中,在后世里,他只是在影视剧中看到过一些画面,此刻,站在战舰的甲板上,他才发现,即便是后世里影视剧中体现的水战,与古代的真实水战也并不相同。 古时候,没有电子信息,战舰的调动并不容易,军令的传达也不快捷,有的时候,一艘战舰上的主将的即兴指挥可以打乱对方的阵形,甚至能够影响整个战局,如果战舰上的主将是只知道猛冲猛打的一介武夫,那就很容易被敌人占便宜。 吴越水军的实力虽然较弱,但却并不畏惧,反而率先使用床弩开始了攒射,姚彦洪立即下令还以颜色,从中路强行发起攻击,李盛却摇了摇头,虽然他是初次经历古代的水战,但他深受后世的军事思想以及火器作用的影响,认为这个战术似乎有些不妥。 如果是陈璋亲自指挥,李盛绝不会有胆量在一旁指手画脚,可是,李盛与姚彦洪早已相识,两人的年龄相仿,沟通起来相对也比较容易,李盛是为了在尽量减少损失的前提下击败敌军,姚彦洪的职位并不算高,他现在还没有官架子,也乐于接受李盛的建议。 “姚公子,兵法上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果我们直捣黄龙,即便我们最终获胜了,恐怕也会是一场惨胜,依我看,我军不妨从左右两翼迂回包抄过去,一方面可以避开敌军火箭和弓弩的攒射,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实现对于敌军的包围,然后,我们就可以充分发挥我们在战舰数量上的优势,对敌军实施密集的火箭和弓弩攒射,那样的话,我军获胜就只是时间问题了。”李盛一边陈述己见,一边用双手比划着分进合围的动作,以便姚彦洪能够理解自己的战术。 姚彦洪沉吟片刻,旋即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道:“好,说得好!小李子,你果真是见解非凡……这一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就这么干了!” 于是,姚彦洪立刻传令下去,整个舰队分成了左右两翼,靠近吴越水军舰队之后,火箭和弓弩就开始密集攒射,到了更近的距离,就开始使用拍竿甚至跳帮作战,冷热兵器结合使用,虽然这个时代的火器杀伤力比较小,伤人容易,要想取人性命却很难,但是,火箭和弓弩的密集攒射还是让吴越水军的官兵伤亡惨重。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在两军激战的水面上硝烟密布,两军已经展开了惨烈的跳帮肉搏战,四周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残肢断臂,吴越水军的官兵们就像一头头受伤的猛虎般负隅顽抗。 淮南水师的官兵人数明显占优,这场战斗实际上已经分出了胜负,看到这一幕,陈璋那一直面沉似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次鱼荡大战,吴越水军几乎全军覆没,死伤惨重,所有的战舰都落到了淮南水师的手中,只有一些官兵趁乱跳入水中,逃出了生天,余下的则是悉数被俘。 淮南水师士气大振,乘胜一举收复了东洲城,东洲城内的守军丢弃了辎重和粮草,仓皇地向苏州城的方向逃离,一些伤兵被吴越守军狠心地抛弃,沦为了淮南军的俘虏。 这时候,陈璋踌躇满志,喜笑颜开,他知道,这次他可谓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以后,就连周本和柴再用那样德高望重的淮南名将也不得不对他高看一眼了。 姚彦洪等部下向陈璋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按理说,淮南军已经收复了东洲城,作为淮南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应该立刻就派兵赶赴苏州城,增援围困苏州城的周本军团,加快攻城的进度,要是攻城战拖延到了冬天,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可是,多年来在官场上与别人尔虞我诈互相倾轧而形成的惯性思维,让陈璋很是担心那样会成全周本等人立功,如果他率领大军参战,一旦攻下苏州城之后,周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周本在淮南军将领之中的威信和人脉,周本也必定会升官发财,这却是陈璋不愿意看到的,在他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大。 陈璋虽然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个损人不利己的小人。所以,稍作迟疑之后,陈璋便下达了大军暂且在东洲城一带修整几天,加固东洲城的城防,防范吴越军再次前来骚扰,然后再派兵增援苏州城的命令。 两天后的晌午时分,在东洲城衙门后院的花厅里,酒足饭饱的陈璋躺在一个舒适的太师椅上,两个容颜清秀的年轻侍女蹲在陈璋的旁边,两双白皙的小粉拳轻柔而又有节奏地给陈璋捶着大腿。 第三三五章 金屋藏娇 此刻,陈璋似睡非睡,眯缝着眼睛,脸上是一种很惬意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璋睁开眼睛,斜睨了一眼旁边那个身材高挑些的小侍女,道:“小月啊,你快去把你那个琵琶取来,给本官唱个曲子听听吧。” “遵命,大人……”那个叫做小月的侍女连忙站起身来,娇笑着施了个礼,旋即便扭动腰肢,轻移莲步,径直离开花厅去曲琵琶了。 一见小月离开,陈璋嘿嘿地笑了笑,抬起手伸进了另一个小侍女丰盈而又温暖的怀里,禄山之爪在里面使劲地上下其手,感觉很受用,赞道:“小涵啊,你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今天晚上,你过来给本官暖暖被窝吧,哈哈哈……” “遵命,大人……”那个叫做小涵的侍女闻言顿时就娇滴滴地应了一声,她羞涩地低下了头,脸色一红,就连她的耳根都红透了,但她却故意挺了挺那含苞欲放的胸,眉眼间也洋溢着妩媚的笑容,她知道,眼前这位上官位高权重,如果能够成为这个上官的妾侍,她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不多时,小月抱着琵琶迈着小碎步回来了,听到她的脚步声,陈璋这才将手从小涵的怀里撤了回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心中则在思忖着,晚上一定要让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尝尝自己的厉害。 小涵赶紧麻利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顺便撩了撩散落在额头的发丝,继续若无其事地给陈璋捶腿。不过,她的俏脸上却依然保留着迷人的桃红色。 小月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早已将小涵那有些闪烁不定的慌乱表情看在了眼里,其实,作为官宦人家的侍女,小月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她对着陈璋媚眼如丝地笑了笑,旋即大大方方地坐下身来,竖着抱起了琵琶,一边弹一边唱起了大诗人白居易的那首闻名天下的《琵琶行》,看她那凝重的表情,似乎唱得很投入。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这首《琵琶行》不但传唱于中原的文人、妇人乃至僧人之口,而且流传到了少数民族地区,甚至远播到了海外,以致于童子会唱《长恨曲》,胡人能吟《琵琶行》。就连这种诗歌体裁,也被尊为“元和体”,成为当时人们争相吟唱的典范。 “小月啊,你的曲子弹得很不错啊,这首曲子很好听,就是有点幽怨了些。”陈璋一边没话找话说,一边色眯眯地看着小月,目光从她的俏脸一直向下游走。 小月眨了眨眼,娇笑道:“回陈大人,大人所言极是……回头,奴婢一定会多学几首好听的曲子,然后再唱给大人听。” “小月啊,你的小嘴真好,真会说话……本官喜欢,一会儿,你们俩去管家那里领赏吧。”说话间,陈璋的目光却停留在小月那丰挺的胸口,这个小丫头的身材也很不错,昨晚让他找到了久违的征服感,尤其她的小嘴,真的很会伺候人。 这时,陈璋的贴身侍卫老陈在花厅外面喊了一声:“启禀大人,那个徐衙内又来了,正在大门外面候着呢。” “什么?徐衙内,这小子怎么又来了……真是晦气啊!”陈璋皱起眉头,不悦地嘟囔了几句,方才的好心情立刻就被这个消息驱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陈璋摆了摆手,吩咐道:“让那个徐衙内进来吧……小月,你先退下去吧,小涵啊,你去端上两杯热茶来。” “遵命……”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侍女齐声应道,旋即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老奸巨滑的陈璋犹在思忖着徐知训的来意,徐知训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不用陈璋招呼,徐知训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徐知训看了看陈璋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老脸,拱了拱手,笑道:“陈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晚辈看您现在满面红光,想必是刚刚获得了一场大胜,心情很不错吧?” “衙内说笑了,老夫的心情哪能好得起来?虽然东洲城刚刚收复,但是这里的城防还是要巩固些时日,必须要防范吴越军再次来这里袭扰……更让老夫担心的是,苏州城那边仍然久攻不下。”陈璋逢场作戏,装出来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这时,侍女小涵端来了两杯热茶,分别放在了陈璋和徐知训的面前,徐知训斜睨了一眼小涵,这个年纪轻轻的侍女着实称得上有几分姿色,暗自禁不住有点心猿意马,徐知训虽然明知自己有些失态,但他的目光却依然舍不得离开小涵。 徐知训肆无忌惮地从小涵的俏脸一直向下打量,这个小丫头果真是身材窈窕,令人心动,陈璋这个老匹夫真是很懂得享受啊,倒是难为了自己,在苏州的军营里熬了这么久,几乎要淡出鸟来了,别说美女,平日里,自己就连一只老母猪都见不到。 陈璋干咳了几声,心里有几分不悦,他一边装模作样地浅啜着茶水,一边暗自在心里咒骂着徐知训,这小子就是一个声色犬马之徒,见了女人就迈不动腿了。 小涵见到徐知训急色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低下头,红着脸退了下去。 徐知训的目光这才收了回来,脸色一红,看着陈璋揶揄道:“陈大人,您果真是有眼光,您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刚刚收复东洲城,这就开始金屋藏娇了啊,晚辈真是对您羡慕之极啊。” “衙内莫要说笑,那个小丫头不过是老夫的侍女而已,如果你感兴趣,这东洲城里面有的是漂亮妞儿,在城里不像苏州大营里那般军纪严明,你既然来了,不妨在东洲城里好好地歇息几天,一些事情,老夫自然会帮你安排,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第三三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璋深知徐知训来者不善,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对他不敢怠慢,不妨暂且热情招待一番。 两人寒暄一番之后,徐知训端起茶杯用嘴吹了吹,喝了一口,这才言归正传道:“陈大人,我军虽然围困苏州城很久了,可是敌军始终龟缩在城里,不出城与我们正面决战,虽然我们的兵力占优,但是,我军其实占不了太多的便宜,耽搁在苏州城一天,我军就要多消耗一天的粮草,更重要的是,冬天就要到了,那时候,天寒地冻的,要想攻下苏州城可就更加困难了。” “这些难处,老夫当然也能想得到,老夫也在为此殚思竭虑,衙内,不知你有什么见解?”陈璋有些诧异,这个花花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军国大事了? “晚辈听说,钱镖亲自率领的舰队已经逃到了海上,东洲城这边的防守压力也就小了许多,更何况,东沙岛的海盗们已经与我军结为了盟友,以后,他们可以帮助我们骚扰吴越水军。陈大人,您是水陆行营的都招讨使,这时候,只要您亲自赶赴苏州城督战,攻下苏州城指日可待!至于东洲城这个弹丸之地,有晚辈在这里镇守就够了……其实,这并不是晚辈一人之见,周本将军也是这么认为的。”徐知训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劝说陈璋带兵去苏州那边增援。 陈璋心思电转,原来徐知训这小子是打算把自己撵到苏州去,他却要来这里享受胜利果实,谁都知道这小子是个好色之徒,也难怪,军营里的日子很枯燥,徐知训肯定很不习惯。 “其实,老夫也打算去苏州,这不是一直在做准备嘛。”由于上次两人争吵得不可开交,陈璋仍然对徐知训怀恨在心,但是,他却对徐知训的老爹徐温颇为忌惮,现在,既然徐知训已经这么说了,陈璋也就只好带兵去增援苏州了,免得被别人抓住把柄,将来,此事一旦传到徐温的耳朵里,恐怕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两人又聊了几句,徐知训忽然提起了以王成斌为首的那些海盗的事情,在这件事上,徐知训和陈璋有点分歧,徐知训知道,李盛在说服那些海盗结盟一事上立下了汗马功劳,眼下,那些原本盘踞在东沙岛的海盗居然又兼并了大悲山岛,他们的势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如果长此以往,这些海盗固然可以起到牵制吴越水军的作用,但是,这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也必将会成为李盛在淮南官场上引以为豪的后盾。有了这群海盗的幕后支持,李盛或许就能平步青云,在淮南官场之中捞取更多的利益,这是徐知训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所以,为了公报私仇排挤李盛,徐知训绝不能容忍这些海盗坐大。 看着陈璋陷入沉思之时那种迷茫的表情,徐知训提议道:“陈大人,自古以来都是兵捉贼,那些海盗终究是一群盗匪,今天,他们占据了大悲山岛,明天,他们就有可能会来骚扰东洲城,将来,如果我们再次陷入战争,这些海盗就有可能会从背后捅我们一刀。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贪得无厌,阴险狡诈,我们不得不防啊!” 陈璋却很不以为然,说到底,与海盗联手对付吴越军还是他下的命令,如果他再下令剿灭那些海盗,那么,他岂不成了出尔反尔的不仁不义之徒?以后,他的名声可就臭不可闻了,陈璋也知道,那些海盗与东洲城的老百姓和商人们关系密切,如果他派兵剿灭这些海盗,也许会失去当地的民心,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陈璋没好气地说道:“徐衙内,你以为本官不了解那些海盗吗?可是,如今我军的首要任务是攻打苏州城,本官哪有余力去围剿那些盘踞海岛的海盗?有这些海盗存在,一旦吴越水军来犯,他们就可以牵制或者骚扰敌军,常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剿灭了那些海盗,最乐见其成的自然就是吴越军了,因为我们的兵力必定会被削弱了。” “陈大人,晚辈的意思,并不是要派水师官兵去强攻,那些海盗盘踞海岛以逸待劳,那两个海岛的四周都是暗礁密布,水情不明,我们水师的舰船很难靠近。” 徐知训是个刚愎自用的人,虽然陈璋说得合情合理,徐知训却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表面上,他还不敢对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不恭敬,心里面却在咒骂着,你这个老匹夫,不过是我爹的一个走狗而已,将来老子要是上位,一定让你好看! 陈璋听得一头雾水,不耐烦地问道:“徐衙内,请问,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徐知训阴沉着脸道:“陈大人,如果我们与那些海盗硬拼,当然难免会付出伤亡惨重的代价,这样就便宜了吴越军,所以,我们可以用些计谋,就像李盛那小子说过的所谓斩首战术,我们不妨试一试暗杀那个叫做王成斌的海盗头子,只要我们得手,其余的海盗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到时候,他们必定会树倒猢狲散,甚至可能自己人之间互相争权夺利,分崩离析,那时候,我们还用担心他们吗?剿灭这些海盗,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沿海一带的百姓也可以少受海盗的骚扰,可以说是大功一件!” 陈璋闻言先是双眼一亮,谁不想立功呢?立下更多的功劳就会得到更多的赏赐,他刚刚在东洲城里搜罗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小侍女,正是需要花费钱财的时候! 陈璋随即又转念一想,一旦暗杀那个海盗头子未能得手,那就会打草惊蛇,还不知道那些海盗会不会怀恨在心,一旦他们因此转而与吴越军联手那可就麻烦了,苏州城直到现在仍然久攻不下,淮南军现在哪里有足够的实力树敌那么多? 第三三七章 食言而肥 一念及此,陈璋便假意装作于心不忍地说道:“这个,还是从长计议吧……本官为了得到东沙岛海盗们的协助,曾经答应他们,只要他们以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本官便可以对他们以前的过错既往不咎,如果我们突然对他们动手,那不是食言而肥吗?那是陷本官于不仁不义之地啊……” 徐知训正色道:“陈大人,瞧您这话说的,别忘了,我们是官兵,无论如何,他们也是海盗,即便是他们不四处劫掠,他们也是一群海盗!我们跟海盗讲什么仁义道德?兵法上说,兵不厌诈。以前,我们是为了打败吴越军,收复东洲城,这才与那些海盗逢场作戏罢了,晚辈听说,那个王成斌杀了大悲山岛的海盗头子朱子丕,又霸占了朱子丕的老婆,这样的行径不就是盗匪的作风吗?对于这样心狠手辣的匪首,我们如果除掉他就是为民除害,功德无量,怎么是食言而肥呢?” 陈璋这才减少了些顾虑,展颜道:“可是,要想刺杀那个海盗头子谈何容易。” 徐知训笑了笑,胸有成竹地道:“这个其实并不难,晚辈虽然不善于领兵行军打仗,却会耍一些小手段,这两天里,晚辈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那个姓王的海盗头子占据了大悲山岛,霸占了朱子丕的老婆,很多朱子丕的手下也都投降了,可是,这些人其实只是权宜之计,他们不过是为了活命而迫不得已,如果我们派人去收买这些人,对他们晓以利害,他们就有可能为我们所用,只要我们给他们的回报有吸引力,他们就可能会反水,杀掉那个姓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陈璋闻言大喜,禁不住拍了一下大腿,连声赞叹道:“妙计,果然是妙计啊!” 于是,陈璋便与徐知训商议起暗杀王成斌的细节,究竟找什么人去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狡兔死,走狗烹,这些海盗已经成为了徐知训的眼中钉,必须将他们置于死地而后快!当然,这件事绝不能让李盛知道…… 几天后。东洲城外的一个码头上,一些出海打鱼的小船陆续归来,停泊在这里,接受官兵的搜查,虽然东洲城重新回到了淮南军的手里,可是,这一次,淮南军吃一堑长一智,不仅加固了城防,而且加强了对于码头和街道等人群密集地方的巡查。这些官兵们与海盗相比也好不了哪去,他们一个个板着脸,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仔细地搜查着每一条船,顺手抄起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带回去下酒也是常有的事,那些渔夫们敢怒不敢言,其实,他们早已麻木了,甚至习以为常了。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带领这些官兵的队正杨尔庆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个简陋的桌子旁,桌子上摆着一把横刀,还有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杨尔庆正在思忖着中午饭应该吃些什么,忽然看见一个行商打扮的少年正在向着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只是,那个少年戴着一个斗笠,帽檐压得很低,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长相。 杨尔庆不由得怔了一下,多年的官兵生涯让他忽然有了一种警觉,这个少年很不一般,眼下,徐衙内正在东洲城一带大力抓捕海盗,这个少年莫非也是海盗? 自从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同徐知训达成了和解,陈璋就率领驻扎在东洲城一带的淮南军主力赶赴了苏州,徐知训则是留守在东洲城,开始对海盗们动手了。现在,这一带的风声很紧,许多与海盗有些瓜葛的商人甚至士绅都被抓了起来。 杨尔庆看着那个少年施施然地走过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这才看得清楚了一些,那个少年的眉宇间似乎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气质,怎么看都像是在海上刀口舔血混生活的海盗,绝不是寻常的渔夫。 杨尔庆立即握住了桌子上的那把横刀,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喝问道:“哎,那个小子,站住!你是什么人?” 那个少年正是李盛,此刻,他的肩上背着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包袱。面对杨尔庆的质问,李盛面不改色,他也不答话,只是将手伸进了怀里,摸出了自己的腰牌,向杨尔庆的眼前晃了晃,看到杨尔庆那有点惊讶的表情之后,李盛这才笑了笑,泰然自若地收起了自己的腰牌。 杨尔庆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是广陵城派来的,他打量了李盛一番,赔笑道:“原来是李大人,不知李大人这是……从哪里来?来这里有何贵干啊?” 李盛斜睨了杨尔庆一眼,淡淡地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就足够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有些事情,是你一个队正有资格打听的么?” “这个,卑职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啊……还望大人海涵!”杨尔庆讪讪地挠了挠头,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官阶却在自己之上。 李盛看了看四周的情形,问道:“现在,东洲城的盘查怎么还是这么紧,都招讨使大人不在城里么?” 杨尔庆不知道李盛的来历,小心翼翼地答道:“卑职听说,招讨使大人率军出城,一路往苏州去了,昨天刚刚走,估摸着这两天就能到达苏州那边了吧。” “原来如此,既然大军主力已经离开了东洲城,城里检查得更加严密些也是应该的,只是这就要辛苦你们了。”李盛点了点头,对杨尔庆虚与委蛇地笑了笑。 李盛正要离开这里,就听杨尔庆笑道:“其实,我们当兵的辛苦一些倒是也没什么,徐衙内已经下令了,只要我们抓到海盗,就会有赏赐,要是能够抓到海盗的大头目,就能得到重赏,哈哈哈……” “你说什么?徐衙内……哪个徐衙内?”李盛闻言怔了一下,莫非是徐知训那小子来到东洲城了?他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第三三八章 狗眼看人低 “徐衙内当然便是左右牙都指挥使徐将军的大公子了,李大人,你或许有所不知,现在,徐衙内在东洲城里说的算!”杨尔庆并不知道李盛与徐知训之间的纠葛,作为当兵吃粮的行伍中人,他对于赏赐最看重,否则,他在军队里卖命图什么? 李盛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杨尔庆,离开了码头,心里则在盘算着,没想到徐知训居然来到了东洲城,看样子,徐知训似乎打算在这里滞留一段时间了,可是,他为什么打起了海盗的主意?这不是想拆老子的台吗?既然如此,老子也就不便再去东洲城的衙门里了,实在是不想看徐知训那小子的脸色。 杨尔庆好奇地看着李盛的背影远去,待他走远了,这才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着实有几分古怪,看起来神秘兮兮的……” 李盛这是刚刚从东沙岛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恰好是晌午时分,他已经不打算去衙门拜见徐知训了,便在集市上找了一家酒馆,点了几盘当地的特色菜吃。 此时,店里的人并不多,却有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年轻汉子引起了李盛的好奇。那个汉子看起来大约有二十岁左右,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从那个汉子吃饭时的动作来看,他的饭量不小,动作也很快,一举一动很像是行伍中人。 奇怪的是,那个汉子的眉宇间却有一种儒雅的气质。按理说,在海边,很少有人在酒馆里吃饭的时候不尝一尝当地海鲜的,像海盗那般整日里在海上生活的人,更是对于鱼虾或者螃蟹百吃不厌,可是,这个汉子却有点奇怪,他点的菜里面居然没有任何海鲜,只是寻常可见的烧鸡和当地的特色菜提汤羊肉,还有一盘青菜。这一大桌子菜,被那个汉子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吃了个精光,就连酒馆掌柜的看在眼里都大吃一惊。 那个汉子吃完饭后,抹了抹嘴,正要站起身来结账离去,李盛却对他大喊了一声:“哎,那位兄台,能否赏光过来,一起喝几杯酒,怎么样?” 虽然这个汉子穿的只是便装,李盛却能笃定,此人必定是行伍中人,或许他就是淮南军之中的武将,李盛正打算找人打听一些消息,淮南军是否很快就要对东沙岛的海盗下手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 那个汉子闻言一怔,旋即转过身来,警惕地打量了李盛一番,迟疑了一下,这才施施然地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坐在了李盛的对面。 “掌柜的,给我来两斤酱牛肉,再来一坛子上好的酒……这位兄台的饭菜都记在我的账上。”李盛对那酒馆掌柜的喊了一嗓子,然后就与那个汉子聊了起来。 原来,这个汉子的名字叫做刁彦能,字德明,他是河南上蔡人,自幼喜欢读书,甚至能写诗,也算是半个文人。后来,由于家境贫困,刁彦能不得不去当兵吃粮。他曾经是淮南军叛将王茂章的部下,后来王茂章叛逃到吴越,他也被裹挟到了吴越军,但是,刁彦能却一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久前,他随着张仁保带领的吴越军攻入了东洲城,后来,陈璋带领淮南军攻打东洲城,刁彦能鼓动一些吴越军官兵暗中投降了淮南军,刁彦能带着这些吴越军的降兵作为内应与淮南军内外夹击,为淮南军立下了一些战功。 可是,徐知训却对刁彦能并不重用,事实上,徐知训一向看不起那些吴越军投降过来的武将,即便是像陈璋这般位高权重的降将,徐知训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刁彦能自认为自己文武双全,有大将之才,可惜却怀才不遇,难免就郁郁寡欢,他现在好不容易回到了淮南军,但却受到了徐知训的冷落。这几天里,刁彦能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恰好就在这个酒馆里遇到了李盛。 两个人兴趣相投,越聊越投机,很快就喝光了那一坛子酒。刁彦能原本就有些心灰意冷,酒后吐真言,他便毫无顾忌地向李盛透露了一些消息,当然就包括徐知训打算对付东沙岛那些海盗的消息,李盛听了之后顿时大吃一惊,但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李盛当然不希望东沙岛的海盗被官兵剿灭,在他看来,王成斌还算是一个有正义感的海盗头子,他手下的海盗有纪律性,守规矩,其实,有这些海盗存在,对于沿海一带的老百姓以及淮南军都是有利而无害的。 “刁兄,你千万不要心灰意冷,乐观些才好啊,我听过有个隐士说的话很有道理,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你这一身好本事,必定会有用武之地,虽然徐衙内不看重你,没关系,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是金子总要发光的!”李盛安慰着刁彦能,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样结交此人。 “是金子总要发光的……说的好啊!李公子,你说的对,只要我自己足够优秀,自然就会有人认可,虽然徐衙内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但我绝不会自暴自弃,我听说,徐衙内的弟弟徐知诰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虽然他们俩不是亲兄弟,可是,毕竟都是一个爹爹抚养大的,难以想象,这兄弟二人的差距这么大,可惜啊……”刁彦能感慨万分,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不公平?掌权者大多是一些庸碌之辈,真正的贤能之士却只能听命于别人。 两人开怀畅饮,借着酒劲,书生意气,指点江山,又慷慨激昂地聊了大约一个时辰,就连酒店掌柜的都看他们有点不顺眼了,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又没有女人陪着喝花酒,真是古怪,哼,哼哼…… 酒足饭饱之后,李盛和刁彦能就此别过,李盛刚刚走出不远,恰好看见了徐书晃的店铺就在不远处,李盛忽然间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在东沙岛上身份败露之事。 第三三九章 一山不容二虎 早在事发当时,李盛就猜到了,十有八九便是这个徐书晃对小六子等人交代了实情,想到这里,李盛的心中多少有几分不悦,于是便信步走向了那个店铺。 李盛进了店铺里一看,徐书晃恰好就在店里,徐书晃一见李盛这般风尘仆仆的样子,下意识地就以为李盛是来报复自己的,想到这里,徐书晃登时脸色一变,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盛也不客气,坐在一把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笑咪咪地看着徐书晃,道:“徐掌柜的,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最近,你的生意怎么样啊?” 徐书晃只听说那群东沙岛上的海盗近期又壮大了许多,却不知道李盛的近况,怔了片刻,这才如梦初醒,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颤着声音,支支吾吾道:“李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草民以前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那天,草民也是迫不得已,草民上有老下有小,那些海盗心狠手辣,实在是惹不起啊……” 李盛打量了一番徐书晃,收敛起笑容,质问道:“哦?你说得这么可怜,你以为本官会信吗?那天,你真的是迫不得已?你没有主动出卖本官?老实交代。” 徐书晃连忙信誓旦旦地分辨道:“李大人,真的,草民真的没有骗你。草民原来以为你是我叔叔家的亲戚,那天晚上,在海边,我还在那个王头领面前为你作保过,难道你忘了吗?再说了,你的物品都放在客栈里面,草民哪里有权力去取?那是在你被带走之后的一天,几个海盗混进了东洲城,他们去了你住过的那个客栈,客栈掌柜的也认识那几个海盗,就这样,他们在那天取走了你的包裹。后来,那个王头领又找上门来,责怪我包庇你,他认为我和你串通在一起蒙骗他们,草民这才知道大人的真实身份,但是,草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去解救你啊……”说到这里,徐书晃惊恐交加,居然有两行热泪沿着脸颊流淌下来了。 李盛见状,反而不便在质问徐书晃,转而安慰他道:“好了好了,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幸亏本官已经脱险了,甚至还因祸得福,立下了一点功劳……不过,这件事,除了你的那个亲戚徐老汉之外,你也不必再告诉别人了,本官以后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听明白了吗?” 徐书晃喜出望外,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多谢李大人开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些天,城里一直在缉拿海盗,风声很紧,据说已经抓住了好些海盗,那样也好,这些海盗实在是太霸道了,居然敢冒犯您,就凭这一点,也应该严厉地打击他们……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意也就清淡了许多,这几天里,草民一直整天坐在店里无所事事。我叔叔的女儿和姑爷都已经返回了歙州,所以,我叔叔这段时间里清闲了一点,他几天前还特意来店里叮嘱草民,让我一定要想方设法营救你,我叔叔很是为大人的安危担心,大人,您可是我叔叔家的大恩人呀。可是,草民没权没势,也不知道你到底被关押在哪里,草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啊。草民今天就把大人生还的消息告诉我叔叔,他老人家一定会很开心的。” “有劳徐老丈对我如此牵挂,这也就是一场虚惊而已,正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我或许还要去歙州一趟,到时候,我也许会去看看徐老丈的姑爷。”李盛微微一笑,其实,他早就打算去歙州看看乐平公主那个弟弟。 ********* 出了徐书晃的店铺,李盛又刻意打探了一些消息,李盛听说,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命令姚彦洪带领淮南水师的一支舰队去了舟山群岛一带,他们对钱镖率领的吴越水军紧追不舍,一心想彻底打败吴越水军。 问题是,钱镖的舰队现在粮草充足,以逸待劳,如果论兵力,更是明显胜过了淮南水师,只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士气比较低迷,真要打起来,双方就是半斤八两,势均力敌,然而,李盛却并不看好淮南水师。因为,对于淮南军来说,当务之急是尽快攻下苏州城,否则,恐怕会夜长梦多。 天气越来越冷了,对于攻打苏州城的淮南军一方来说,无疑是非常不利的,李盛记得,在历史上,这次攻打苏州城的战役最终是以淮南军的惨重失败而告终的。所以,李盛并不认为淮南军分散兵力去对付吴越水军是一个可取的战术策略。 更何况,李盛可以预料得到,一山不容二虎,淮南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到了苏州之后,他和大将周本之间必定会有更多的明争暗斗,虽然周本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揽权的人,可是,陈璋却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李盛知道徐知训对自己居心叵测,一直在寻找机会抓自己的把柄公报私仇,好在陈璋在离开东洲城之前就给他做了安排,让他还是做一些刺探情报的事情,虽然他一个人行动比较危险,但却不必天天守在衙门里,等着上司挑自己的毛病。 现如今,钱镖的舰队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卷土重来了,只要自己不在徐知训的身边,那个纨绔子弟也就没有机会挑自己的毛病了。 心中计议已定,李盛便决定去胡逗洲一趟,给王沐阳通风报信,以他的身份,他不便直接去东沙岛,万一被徐知训抓到了把柄,他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即便是日后徐知训问责自己,李盛也可以随便编造个借口,就说自己的身上有伤,还没有好利索,这正是一个很恰当的借口,李盛也曾经参与过在鱼荡与张仁保舰队的那场水战,实际上,李盛那天也确实受了一点轻伤,这一点,就连最近青云直上的都虞侯姚彦洪都可以给李盛作证。 第三四零章 金童玉女 李盛乘坐渔船到了胡逗洲之后,径直急匆匆地去了王沐阳住的那个小院子,到了门口,李盛急促地敲了几下门,立刻就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探出头来,李盛认得这个彪形大汉,他便是王沐阳的侍卫,名字叫做石头。 石头见到李盛,怔了一下,旋即说道:“李大人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禀报我家大小姐。”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向院子的深处走去。 不多时,石头便大步流星地回来了,肃手道:“李大人,快快请进,我家大小姐正在客厅里等着你呢。” 李盛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客厅,王沐阳一见李盛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得有几分惊异,娇笑道:“哎呦……这不是李大人嘛,小女子听说,你不是回东洲城去了么……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了?” 李盛也不答话,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壶热茶就咕嘟一下子喝了下去,一口气喝光了之后,这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讲述了自己听说徐知训要对东沙岛上的海盗们下手的消息,王沐阳一边亲自给那个茶壶续上水,一边聆听着李盛的叙述。 听完李盛这番话,王沐阳坐在锦榻上沉吟片刻,旋即肃然说道:“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这件事,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无论真假,我都必须尽快派人去岛上通风报信!” 说到这里,王沐阳就走到了门外,大声喊道:“小六子,你赶紧过来一下!” “哎!来了……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小六子应了一声,连忙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他笑呵呵地看了一眼站在王沐阳身边的李盛,拱了拱手,就算是打招呼了。 李盛也对小六子拱了拱手,就算是还礼了,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李盛至今还是对小六子心存芥蒂,那天,就是小六子找到了他的腰牌,以此揭穿了李盛的真实身份,导致李盛差一点死在东沙岛上,现在想起来那件事,李盛依然是心有余悸。 王沐阳上前一步,对小六子耳提面命,小六子连连点头,直到王沐阳交代完毕,小六子马上就离开了这个小院子,想必是去东沙岛通风报信了。 王沐阳怔怔地思忖了片刻,李盛又安慰了她几句,王沐阳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要不是她在这里还有重要任务在身,她甚至会亲自去东沙岛给哥哥通风报信。 让李盛吃惊地是,王沐阳居然掌握了不少关于吴越水军的情报,姚彦洪的舰队虽然是孤军深入舟山群岛一带,士气低迷的钱镖舰队却还是被姚彦洪的舰队追上了,姚彦洪一举烧毁了几艘吴越的战舰,吴越水军的伤亡人数多达几千人,姚彦洪这才心满意足地原路返回,李盛估计姚彦洪在两天之内就可以回到东洲城。 李盛和王沐阳正在聊着,忽然听见石头在外面喊了一声:“启禀小姐,小洋姑娘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一个朋友。” “哦,小洋……快快请客人们进来。”王沐阳闻言顿时喜形于色,李盛见王沐阳喜滋滋的样子,猜测那个小洋姑娘或许就是她的闺蜜。 “王小姐,既然有客人来找你,在下就先回去了。”李盛拱了拱手就打算离开,他可不想被别人见到他与这些海盗有联系,特别是在徐知训下令着手剿灭海盗的时候。 “别走啊,李大人,你风尘仆仆的来给我们通风报信,今天,你就住在这里吧,那边不是有你一间屋子嘛,等客人走了,本小姐还要向你请教一些事情呢。”王沐阳拉住了李盛的袖子,她当然要挽留李盛,事实上,她也一直想跟李盛学学飞刀的技艺。 “好吧,那我就不走了,我去那间屋子里休息休息。”李盛笑了笑,既然王沐阳盛情难却,他也就不便推辞了。 李盛也知道,这里有一间专门给他留的屋子,他也曾经在那间屋子里睡过觉,那间屋子虽然不算大,但却比较干净,不仅有一张大床,还有一套桌椅,甚至备有笔墨纸砚,在那里,他既可以休息,也可以办公。 李盛刚刚走出客厅,恰好看到那个小洋姑娘已经进了院子,让他惊喜交加的是,跟小洋姑娘在一起的人居然是周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给人一种金童玉女的感觉,两个人真的很般配。 周宗是个容颜俊朗的翩翩美少年,那个小洋姑娘则是亭亭玉立,清纯可人,用花容月貌这个词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就连李盛都不由得有几分惊艳之感,小洋姑娘的美貌几乎可以与乐平公主相媲美,只是,小洋姑娘在气质上略微逊色了几分,相比之下,乐平公主在骨子里有一种高贵冷艳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李大人,怎么是你啊?没想到啊,自从那次吉州一别之后,我们居然在这里又见面了,哈哈哈……”周宗放声大笑,上前一步,对李盛拱了拱手。 李盛连忙也拱了拱手道:“周老弟,你我都是兄弟,可不要再称呼我为大人,那不是见外了吗?”说完,李盛拍了拍周宗的肩膀。 王沐阳迎了出来,她见李盛与周宗认识,不由得怔了一下,旋即不再理会,而是与那个小洋姑娘寒暄了几句,两个美少女手拉着手,看样子很亲密,两人都是喜笑颜开,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客厅里。 众人分宾主落座之后,随意地聊了几句,李盛这才知道,原来,小洋姑娘与周宗乃是一对情侣,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却已经彼此情投意合。 王沐阳笑吟吟地看了李盛一眼,问道:“李公子,你和周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李盛便把他与周宗结识的经过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番,周宗又绘声绘色地补充了一些当时李盛勇闯鹧鸪洞的事迹,而且添油加醋了一番,凸显了李盛的智勇双全和随机应变。 第三四一章 基因很强大 李盛听起来很受用,心中暗想周宗这小子果真很会做人,怪不得能够把小洋姑娘这样天生丽质的美少女骗到手。 小洋姑娘的祖上几代都曾经做过唐朝的官员,到了小洋的父亲这一代,也是当地有名的士绅,家境殷实,而且乐善好施,在当地的人缘很不错。 大约一年前,小洋在外出游玩之时偶遇了王沐阳,两个美少女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闺蜜,不过,小洋姑娘并不知道王沐阳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东沙岛上的海盗。 于是,王沐阳和小洋轻声说起了女儿家的体己话,李盛则与周宗开始叙旧,两人聊起了在吉州分别之后的各自经历。 “真是造化弄人,当初,我们还在吉州帮彭家军剿匪,现在,彭家军却投奔了马殷,吉州已经成为了淮南军的地盘,李公子,你当时还是江州的幕僚,现在却已经成为了淮南军的官员,天下大势风云变幻,我们都不过是棋子而已,谁都是身不由己啊……”周宗感慨万分,唏嘘不已。 “城头变换大王旗,各个藩镇连年征战,也不知道天下何时才能安定下来?长此以往,受苦受难的只是平民百姓。”李盛不由得有些义愤填膺,暗想徐知训那样的败家子不学无术却能身居高位,只要他活着一天,自己就要时刻保持警惕。 众人正在谈得兴起,几个侍卫陆续端来了好几盘当地的美味海鲜,还有几坛子好酒,都是上好的女儿红,这些美味佳肴的香味顿时引得众人食指大动。 王沐阳看了看言语间仍在忧国忧民的两个少年,笑着打了个圆场,道:“好了,好了,难得小洋姑娘来找本小姐玩儿,今天,我们在这里不谈国事……来来来,我们一起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酒。” 周宗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潜意识里就感觉这个院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言语间便试探性地旁敲侧击,问了些关于胡逗洲和最近淮南军与吴越军交战的事情,李盛则是很有分寸,能说的就说,不能直说的就忽悠一番,周宗听得一头雾水。 那个小洋姑娘却对于这些军国大事并不关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就是个天真可爱的小丫头,没有太多的心机,怪不得她至今还蒙在鼓里,她认为,王沐阳或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大户人家的女儿,只不过多了几分不让须眉的豪气。 王沐阳调侃道:“你们俩在一起,真是一对玉人啊,令人羡慕之极!你们可要抓紧了,既然你们俩情投意合,就应该三媒六证,明媒正娶,将来好早生贵子!” 此言一出,小洋姑娘禁不住羞红了脸,低垂下了头,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容。周宗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他其实也是老大不小了,前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求学,不过,自从认识了小洋姑娘,周宗也多了几分责任感,哪能不珍惜这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周宗一直在寻找机会安身立命,将来也博得个封妻荫子的锦绣前程。 看着眼前这一对金童玉女,王沐阳口无遮拦地笑道:“就凭你们俩的相貌,将来,你们的孩子如果是男孩,一定会玉树临风,如果是女孩,一定会风华绝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盛不由得心中一惊,倘若大小周后真的便是眼前这个周宗的女儿,那么,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啊,其实,说来也不难,就从周宗和小洋姑娘的外貌就能猜得到,他们俩的基因很强大,如果他们俩真的结合了,一旦生出来的是个女孩,必定是姿容俏丽,美貌出众,可惜的是,历史上的那位小周后下场很凄惨,曾经被宋太祖强行临幸,甚至还当众让人画了一幅不堪入目的画。 想到这里,李盛忽然油然而生一丝促狭的念头,以后,自己可要尽量与周宗保持联系,看看周宗将来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大小周后,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大小周后嫁给那个只会吟诗作赋但却胸无大志的南唐后主李煜。那个浪漫而又凄美的婚姻无疑是一个令人万劫不复的火炕,令人禁不住扼腕长叹,自古红颜多薄命…… 酒逢知己千杯少,李盛和周宗久别重逢,自然是喝得酣畅淋漓,这时,忽听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这个院子本来就不算大,这些喧哗声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作为海盗,王沐阳本能地有着一种警惕性,她禁不住怔了一下,莫非是有敌人来了? 王沐阳旋即故作镇定地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门口,吩咐那个叫做石头的侍卫道:“你赶快去外面看看,外面那么嘈杂,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侍卫石头就一溜烟地跑回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气愤,禀报道:“回大小姐,这是一些当地人扣住了我们正要运出海的盐巴,我们的兄弟当然不愿意,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不依不饶,我看见他们的手里都有兵刃!旁边还有许多人都在围着看热闹,我们的弟兄跟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大小姐,怎么办啊?” “真是欺人太甚!”王沐阳霍地站起身来,看了看李盛,肃然道:“李公子,咱俩去外面看看。” 李盛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就向客厅外面走去,他知道盐巴在古代的重要性,在胡逗洲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许多人以煮盐为业,王沐阳的手下当然也参与其中,如果将这些盐贩卖到大陆,必定会收益不菲,当地人难免要眼红。 王沐阳又对小洋姑娘沉声说道:“你们俩且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周宗本来就是个好热闹的人,那次在吉州,他得知盗匪强抢民女之事后也立刻挺身而出,这次刚刚来到胡逗洲就遇到了这种事情,盐巴在任何地方都是抢手货,很容易引起纠纷,周宗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便想去外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四二章 作威作福 “小洋,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周宗与小洋姑娘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向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李盛和王沐阳来到了院子外面,不远处,果然如同石头所说,王沐阳的侍卫们将几辆装满货物的骡车护在中间,在他们的身边,则是围着一些手持利刃的当地人,高交真赫然也在其中,为首的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大汉子,皮肤黧黑,身材瘦削,嘴角更是有一个明显的疤痕,那些当地人一个个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王沐阳冷冷地看了看那些当地人,又把目光锁定在那个黑脸汉子的脸上,强忍着怒火,质问道:“王郁仁,那些是我们的盐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舞刀弄枪的?难道你们仗着人多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吗?” 那被称做王郁仁的黑脸汉子转过头色眯眯地看向了王沐阳,猥琐地笑着道:“原来是小娘子啊,你说这些盐巴是你们的?谁肯为你证明啊?谁知道这些盐巴是不是你们抢来的?老子听说你们是海盗,所以,你们的财物就全都是不义之财!至少应该见面分一半,否则,我们就去报官,到时候,自有官府来找你们算账!” “姓王的,你……你胡说八道!你这分明是血口喷人,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王沐阳气得粉面含霜,她的右手已经握紧了短剑的剑柄,她正要发作,李盛却对她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冷静点,王沐阳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李盛上前一步,打量了一番王郁仁,抱了抱拳,正色道:“你年龄大,在下称呼你一声兄台,不过,你说话要讲道理,你凭什么就说这些盐巴是不义之财?这些盐巴都是在这里煮出来的,然后要贩卖到别的地方……你知道,现在,天下间到处都缺少盐巴,这里本来就是盐巴的产地,如果你们需要盐巴,你们自己去煮就是了,为什么非要扣下别人的盐巴?你说他们是海盗,可是,你们这么做,与海盗又有什么区别?” 王郁仁不屑地看着李盛,问道:“小子,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小爷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只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然你们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小爷我就要跟你们讲讲道理。”李盛理直气壮,寸步不让。 王郁仁指着李盛的鼻子,怒道:“小子,识相点,赶紧给我滚开!不要多管闲事,要想保住这些盐巴只有一个办法,嘿嘿,那就是让这个小娘子乖乖地陪老子睡几天,哈哈哈……” 说完,王郁仁放声大笑,他身边的那些当地人也立刻跟着哄笑起来,一个个目光猥琐地看向了王沐阳。 “放肆!姓王的,你是不是活腻味了?闭上你的狗嘴!”王沐阳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王郁仁冷笑着瞟了王沐阳一眼,撇了撇嘴,吩咐身边的众人道:“弟兄们,把这些盐巴都给我弄走……不用跟他们废话了,动作快点。” “住手!你们谁敢动?姑奶奶打断他的腿,你们信不信?”王沐阳狠狠地盯着王郁仁等人,目光中透出了一丝丝凌厉的杀意,她绝不会容忍王郁仁等人动这些盐巴,这些白花花的盐巴可就是钱啊,她手下的弟兄们就指望着这些盐巴吃饭呢。 王郁仁带来的那些当地人发一声喊就扑了上去,与护着这些盐巴的几个汉子扭打了起来。这时,只听“哧哧……”几声破空声响起,几个当地人的胳膊就被飞刀击中,他们惨叫着退到了一旁,捂着伤口,以免鲜血大量流出来,饶是如此,鲜血仍然从他们的手指缝里渗透了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郁仁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这是李盛的杰作,他禁不住大吃一惊,道:“小子,想不到你还真有几分本事……告诉你,老子是静海都镇遏使姚廷圭大人的远房表亲,你让我的几个弟兄受了伤,这些盐巴就应该是你赔偿我们的,除此之外,你还要找个郎中给我的弟兄们疗伤,否则,今天的事情,老子一定跟你没完……” 不听则以,一听此人提及了静海都镇遏使姚廷圭,李盛顿时恶从胆边生,现在,这个姓王的居然敢狐假虎威!李盛知道姚廷圭是姚彦洪的叔叔,当初吴越军攻下东洲城之后,姚廷圭在姚彦洪的掩护下狼狈至极地逃出了东洲城。 “想得美,姓王的,你这是白日做梦!如果你们就此罢手,赶紧离开,我们绝不会追究,就当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否则,小爷我要让你们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李盛鄙夷地看着王郁仁,在他眼中,王郁仁不过是一条狗,一条仗势欺人的狗而已,对他不用客气,更不用对他讲道理,只要打他打得让他怕自己就行。 就算王郁仁所说的话属实,李盛也不会对他姑息,别说姚廷圭,就算是姚彦洪或者徐知训来了,李盛也不会怕他们,就凭王郁仁在口头上侮辱王沐阳,李盛也要让他付出代价!谁让他祸从口出? “嘿嘿,看你年纪轻轻的,口气倒是不小。今天,老子这就给你点颜色看看,肯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王郁仁很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李盛,说话间,他已经大摇大摆地向来到了李盛的身前,手中的钢刀带着风声,劈向了李盛的脖颈。 随着“当啷……”一声金铁相击之声响起,王郁仁手中的钢刀已经断为了两截,掉在了地上,王郁仁正在惊异之际,李盛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向了王郁仁的双腿。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王郁仁的双腿立刻就应声折断,剧痛之下,王郁仁“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虽然已经是秋末冬初的季节,豆粒大的汗珠却已经从王郁仁的额头上流淌了下来。 第三四三章 颜面扫地 此刻,王郁仁痛得面色煞白,呲牙咧嘴,他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子。虽然王郁仁心中怒火万丈,恨不得狠狠地咒骂李盛一番,但他却不敢得罪眼前这个恶魔般的年轻人,好汉不吃眼前亏,逞口舌之利毫无意义。 那些当地人见状一个个呆若木鸡,吓得面无血色,谁也不敢碰那些盐巴了,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年轻人果真是心狠手辣,往日里在这一带作威作福的王郁仁居然甫一出手就被这小子打得一败涂地,颜面扫地。 “弟兄们,给我上啊……谁能生擒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老子重重有赏!”王郁仁以手撑地,吩咐那些当地人,试图倚多为胜,他就不信这小子能够以一当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当地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呼啦一下子就蜂拥而上,围住了李盛,王沐阳方才早就想动手了,此刻,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连忙拔出来短剑,也冲了上去,与李盛并肩而战,王沐阳手下的侍卫们也当仁不让,众人立刻混战在一起。就连一些原本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也抄起了家伙事,加入了战团。 这些当地人当然是抱团的,有的人早就对娇滴滴的王沐阳垂涎已久了,要是能够在这次斗殴中获得胜利,他们就有可能趁机占些王沐阳这个小娘子的便宜。 这些当地人基本上都是渔夫或者农夫,虽然他们的人数比较多,但却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是训练有素的李盛等人的对手?片刻之后,这些当地人就相继倒在了地上,一个个浑身颤抖,连声惨叫,哭爹喊娘。 海盗出身的王沐阳等人却杀红了眼,要不是李盛打了个手势示意王沐阳等人冷静点,周宗也及时出言相劝,王沐阳或许会大开杀戒,这里就可能会血流成河。 王郁仁深知大势已去,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王沐阳,终于服软了,求饶道:“各位英雄好汉,小人方才是有眼不识泰山,言语间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各位英雄好汉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怎么,姓王的,现在你后悔了吧?早干什么了?方才,你还对我们凶巴巴的呢,甚至还敢对姑奶奶出言不逊,你看看,我的弟兄们也有受伤的,这样吧,你赔偿我们价值一千贯的钱粮,否则,姑奶奶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见了吗?”王沐阳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却还是余怒未消,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些当地人。 “什么?一千贯的钱粮?姑奶奶,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王郁仁满脸愁容。 “少废话!你还想跟姑奶奶我讨价还价吗?你要是再浪费时间,姑奶奶就把你扣在这里当做人质,你们什么时候凑够钱,姑奶奶就什么时候放你回家!”王沐阳叉着腰怒斥王郁仁,用人质来敲诈勒索的手段本来就是盗匪们的惯用伎俩。 王郁仁敢怒不敢言,只好低头认栽了,于是,那些当地人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又把痛得哼哼唧唧的王郁仁抬了起来,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王郁仁心中怒火万丈,紧紧地攥着拳头,心中暗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派人向姚廷圭大人求助,请求他派兵来剿灭这伙心狠手辣的强盗,然后再把那个颇有几分姿色的母夜叉抢到家里纳为妾侍,可是,他这双腿却需要休养至少好几个月才能渐渐地好起来…… 那些侍卫们继续护送那些盐巴出海,石头目送着海船离开了胡逗洲的码头,这才回到了那个小院子,刚刚进了门,石头就听见了王沐阳那爽朗的笑声。 此刻,王沐阳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石头也就放心了,他想一想,大小姐也真不容易,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家,整日里还要操心这么多弟兄的吃饭问题,如今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不知道那些当地人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那个姓王的当地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着王沐阳和小洋姑娘谈笑风生的样子,周宗却提醒道:“王小姐,依我看,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既然他们认得东洲城的姚廷圭,他们以后就可能会去找姚廷圭搬救兵,要是他们真的动用了官兵来这里找你的麻烦,后果不堪设想啊。” 小洋姑娘也蹙起了眉头,附和道:“是啊,俗话说,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姐姐,你可要小心点,要不,你跟我走吧,去我家住一阵子,避避风头再回来。” “小洋妹子,小周兄弟,谢谢你们的好意,姐姐我心领了,可是,姑奶奶根本就不怕他们……就算是官兵来了又能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姑奶奶跟他们拼了!”王沐阳敢作敢当,她当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虽然这次得罪了那么多胡逗洲的当地人,王沐阳却不以为然,作为一个女海盗头目,在哥哥王成斌的耳濡目染之下,王沐阳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否则她也不会从东沙岛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坐镇,指挥着手下的那么多兄弟做盐巴生意。 李盛此刻很了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实,王小姐,小洋姑娘,你们也不必担心,在下认得姚廷圭的侄子姚彦洪,依我看,这次东洲城失而复得,姚廷圭作为守城的主将罪责难逃,姚彦洪在关键时刻救了姚廷圭,此后又立下了不少战功,此人必定会平步青云……那姚彦洪还算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我回到东洲城之后,一定会拜访姚彦洪,给他打个招呼,这件事,就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闻听此言,王沐阳和小洋姑娘对望了一眼,都点了点头,李盛的话无疑让她们俩吃了个定心丸,王沐阳对于李盛很信任,在他看来,李盛是个言出必践的人。 徐知训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在衙门里殚精竭虑,让人精心写成的请功表派人快马送去广陵城了。 第三四四章 瞒天过海 徐知训的请功表写得酣畅淋漓,巧妙利用东沙岛上的海盗为淮南军办事,自然成为了徐知训的功劳,大悲山岛的海盗被剿灭,也成了徐知训蓄意挑拨东海海盗火并的一个锦囊妙计。 而李盛和王沐阳等人挟持吉大鹏智取大悲山岛的壮举,则变成了他徐衙内的丰功伟绩。在东海的两帮海盗杀得难解难分,到了后来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徐衙内突然神兵天降,率军力战那两股已成强弩之末的海盗,后来终于诛杀了海盗头子朱子丕,然后,徐知训又命令姚彦洪乘胜追击,率领舰队追杀以钱镖为首的吴越军残兵败将…… 这一篇请功表写得言辞生动,让人看了之后不由得热血沸腾,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的衙内,第一次领兵作战就这么有勇有谋,令人不得不叹为观止。当然,这篇请功表是由华丽的辞藻堆彻而成,徐知训根本就没有这些才华,这一点,徐知训的老爹徐温也是心知肚明。好在,徐知训所说的大部分功绩都是事实。 只不过,徐知训用了瞒天过海之计,他把李盛等人的功劳算在了自己的头上,甚至把姚彦洪等人领兵攻打舟山群岛的战功也说成了他自己的安排,徐知训甚至把李盛和王沐阳等人智取大悲山岛的一战,也巧妙地说成是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徐知训本来还想加上铲除东沙岛海盗的功劳,可是,这件事尚未成功,姚彦洪却已经凯旋而归了,徐知训实在是等不及了,他可不想让姚彦洪抢在自己之前邀功请赏。 当然,徐知训炮制的这份请功表之中不得不提及了李盛,他也是无可奈何。虽然徐知训对于李盛一直怀恨在心,但是这小子的功绩都是明摆着的,别说是大将周本,就连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都不得不认可李盛的能力,徐知训根本就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徐知训虽然是衙内,但他毕竟还没完全接班,也不敢太过放肆地吃独食,给别人适当分点战功也是应该的。 对于李盛的功劳,徐知训也不敢完全抹杀,虽然李盛的官职不高,但是李盛却与徐知训那个便宜弟弟徐知诰过从甚密,更何况李盛又是老爹徐温给他安排的助手,李盛这段时间里的表现怎么能不在他的请功表中提及? 奇怪的是,徐知训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李盛的消息了,自从这小子参与了在鱼荡那次与张仁保率领的吴越水军大战之后,这小子就突然间消失了,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徐知训对此颇为不解,这小子莫非是害怕自己报复他而潜逃了,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徐知训写给老爹徐温的请功表中,本来只是寥寥几笔提了一下自己安排李盛刺探大悲山岛海盗的情报,协助姚彦洪舰队的官兵收复东洲城,这些战功,陈璋和姚彦洪等人都已经看在眼里,徐知训很难抹杀,不得不报上去,却只是轻描淡写。 至于李盛后来突然失踪了,徐知训却可以大做文章,他莫须有地猜测李盛被敌人俘虏了,仅凭这一点,李盛即使日后被解救回来,也必定会断送了大好前程,老爹绝不会再重用李盛,因为,任何人都担心自己人成为敌军的俘虏后泄露自家的机密。遗憾的是徐知训并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他就绞尽脑汁炮制这样的证据。 徐知训甚至巴不得李盛以后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淮南军之中,那样,徐知训就可以宣布李盛阵亡或者临阵脱逃甚至投敌了,人都没有了,老爹还能怎么赏赐那小子?以老爹的脾气,他生平最恨逃兵,到时候,李盛那小子绝不会有好下场! 可惜徐知训不是此番征讨吴越军的主帅,他还不敢一手遮天,否则,他有很多办法让李盛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再给李盛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抄了李盛的家。徐知训最为惦记的是乐平公主,那天他们在二十四桥巧遇的时候,徐知训就不由得惊为天人,乐平公主的一颦一笑都流露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气质,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天生丽质,艳压群芳,风情万种。 当时,徐知训就油然而生一个念头,自己也算是恣意花丛,阅人无数,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像她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子,倒是便宜了李盛那小子,这小子凭什么能够拥有这种姿色的女人?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把那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夺过来! 徐知训胡思乱想着,将来,他如果能够成为淮南之王,这个小娘子就可以作为他的王妃!徐知训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回到广陵城之后,他就会带上一些赏钱和一些丝绸,亲自去李盛的家里慰问,别人都会以为他这是体恤自己的部下。 到时候,徐知训就可以把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弄回去,就算是被他的老爹知道了,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他那老爹也不会坚决阻止,毕竟他是老爹的嫡长子,将来,他是要子继父业的,想到这里,徐知训的两眼放光,就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寒冷的冬天还是来临了,虽然东洲城这里没有北方的大雪纷飞,可是,冬日的寒风抚过李盛的脸庞,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丝凉意。李盛来到了一家酒馆,挑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一份海门提汤羊肉,这几乎是他百吃不厌的当地特色菜。 其实,这道当地名菜在唐代时就已经有了,期初来源于崇明岛,海门的山羊皮极薄,皮下几乎没有脂肪,羊肉却格外鲜嫩,全部是瘦肉,吃起来一点也不油腻,吃几块羊肉,随后再舀一勺鲜汤入口,顿时就能感觉到寒意全无,心旷神怡。 一身便装的李盛一边惬意地吃着羊肉,一边不时地听着酒馆外面的动静,他知道,这一天便是姚彦洪凯旋而归的日子,所以,李盛特意选择了这个酒馆。 第三四五章 各怀心事 在这个位置,李盛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大街上的情形。这一天,东洲城衙门里的大小官员远迎到十里长亭,欢迎凯旋而归的姚彦洪所部,一路上自然是热热闹闹,城里面也有人夹道欢迎,更是有许多全副武装的官兵在维持秩序。 近期,淮南军官兵一直在城内搜捕敌军留下来的细作,徐知训当然不希望东洲城得而复失,要是在这大军凯旋而归的时候出点差错,即便是徐知训这个衙内回到广陵城以后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姚彦洪虽然没有攻占舟山群岛,也没有彻底消灭钱镖的舰队,但是,姚彦洪的舰队长途奔袭那么远,已经着实很不容易了。其实,姚彦洪舰队的兵力与舟山群岛的吴越水军主力舰队相比,明显要逊色许多,他们已经跑了这么远的路,供给也是个大问题,更何况时值寒冷的冬季,姚彦洪只能见好就收果断收兵了。这一战,钱镖的舰队被打得没了脾气,这份功劳足以让姚彦洪在东洲城炫耀一番了。 姚彦洪的队伍进城的时候,李盛也恰好酒足饭饱了,他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这支队伍的最前边都是被他们捆缚得结结实实的战俘,紧接着便是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官兵,数不清的旌旗随风飘扬,引起了周围旁观者的连声叫好。 姚彦洪得意洋洋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带笑容,看起来精神抖擞,他时不时地向道路两旁欢呼着的百姓们拱手示意,一些胥吏和当地士绅在姚彦洪的身边前呼后拥,在这支队伍的最后边则是姚彦洪的亲兵,一个个也都是全副武装。 其实,早在姚彦洪凯旋而归之前,他就知道徐知训是东洲城里权力最大的官员,这可是正中姚彦洪的下怀,姚彦洪也有自己的心思,原本,他的叔叔静海都镇遏使姚廷圭是东洲城的主将,此前,东洲城落入吴越军之手,姚廷圭当然责无旁贷。虽然姚廷圭侥幸被他救了一命,但是可以料到,姚廷圭的政治生涯从此就结束了,如果徐温以后不对姚廷圭秋后算账就算是姚廷圭侥幸了,这还要看徐温的心情怎么样,当然,姚廷圭也要不惜血本地打点上下,要有人替他求情才行。 既然如此,姚彦洪就要想方设法占据东洲城,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淮南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亲自坐镇东洲城,姚彦洪绝对不敢有这种奢望,他只能服从陈璋的指挥,可是,陈璋已经带兵去了苏州,以徐知训的衙内身份,姚彦洪完全可以对徐知训阳奉阴违,表面上,他对徐知训言听计从,暗地里却可以架空徐知训,让自己的本部兵马牢牢地控制东洲城,假以时日,姚彦洪就可以继任静海都镇遏使。通过不久前与吴越水军的交手,姚彦洪更加信心爆棚,吴越水军的战斗力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这一仗之后,吴越水军已经没有胆量再来侵犯东洲城了。 姚彦洪正在志得意满地胡思乱想着,无意中一转头,恰好看见一个酒馆的门前站着一个年轻人,此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看起来像是个行商,手中拿着一个斗笠,正在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看他的面貌,依稀是个熟人。 姚彦洪怔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李盛,果真是这小子,其实,这小子穿着一身戎装的时候更加威风八面,他的能力也让姚彦洪由衷地佩服,奇怪的是,他现在却是一身行商打扮,姚彦洪也知道李盛的身份有些神秘,可是,东洲城已经完全收复了,李盛为什么还是这身打扮?一念及此,姚彦洪不由得大惑不解…… 徐知训没有去迎接姚彦洪,作为衙内,他自视甚高,此刻,徐知训悠然地躺在太师椅上,让小月、小涵两个小侍女给他捏着大腿,这两个侍女,是他和陈璋唇枪舌剑一番之后这才讨要来的,徐知训甚至不惜为此得罪了陈璋,陈璋毕竟是还要亲率大军增援苏州城,无论如何,带上两个娇滴滴的小侍女出征也是说不过去的,将来,徐知训要是在他的老子面前说几句坏话,陈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陈璋最后只好乖乖地留下了这两个小侍女,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姚彦洪回到衙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拜访徐知训,这是面子上的事,总是要注意的。因为,姚彦洪也知道徐知训的为人,对于这种睚眦必报的花花公子,千万不要被他抓住把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徐知训也是早就料到姚彦洪必定要来衙门里拜见自己的,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对姚彦洪说些什么话,无论是在淮南军之中的资历还是官职,姚彦洪都无法与陈璋相比,所以,徐知训对于姚彦洪没有任何的忌惮。 一听侍卫说姚彦洪前来求见,徐知训微微一笑,立刻就吩咐侍卫放姚彦洪进来,他甚至不要求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侍女回避,他还没享受够呢,他也不顾忌姚彦洪会怎么想,自己的老爹就是整个淮南藩镇实际上的统帅,他用不着怕任何人。 姚彦洪乍一见到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侍女却也禁不住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他甚至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这个徐衙内果然如坊间的传闻一般,是个声色犬马之徒,徐衙内很懂得享受,也很有眼光,这两个小侍女着实很讨人喜欢,相比之下,自己倒是如同苦行僧一般,带兵打仗这么些日子,就连一个女人都没碰到过。 徐知训问起姚彦宏自从淮南水师官兵开始追击钱镖舰队之后的情形,姚彦洪立即把他早已想好的那套措辞说了出来,如何对敌军穷追不舍、如何与敌军激战、如何在周沙群岛一带与兵力明显占据优势的敌军巧妙周旋,说到两军激烈战斗的场面时,姚彦宏甚至还撸起袖子亮出了手臂上的伤口给徐知训看。 第三四六章 收买人心 侍立在一旁的小月和小涵两个小侍女看到姚彦洪的伤口,禁不住眼圈发红,心潮澎湃,情窦初开的小月更是禁不住对姚彦洪萌生了崇拜之情,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姚彦洪,一双美目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弄得徐知训都不由得有些吃醋了。 徐知训虽然很不情愿,却也不好过于贪功,姚彦洪立下的战功那是明摆着的,徐知训只好装模作样地夸奖了姚彦洪几句,又把自己在请功表中如何为姚彦洪请功的事情提了一下,试图以此收买人心,姚彦洪岂能不了解徐知训的那点心思,连忙虚以委蛇地表达了一番自己的谢意,两人又聊了片刻,姚彦洪便离开了衙门,他也是有眼力见的,徐衙内的身边还有两个小娘子呢,他可不敢打扰人家的好事。 姚彦洪暗自庆幸,徐衙内并没有让自己也带兵去增援苏州城,他认为攻打苏州城那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他派出去的斥候刚刚从苏州城那边回来,那个斥候告诉他,苏州城那边仍然是久攻不下,由于天气寒冷,军营里有许多士兵被冻伤了,姚彦洪也听说,陈璋到了苏州大营之后,几乎是在处处为难周本,只要周本提出的建议,陈璋都会以各种理由拒绝,这两人面和心不和,难免会影响到作战指挥方面,许多武将对此也是毫无办法,甚至有人在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 其实,徐知训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傻,他能看得出来,姚彦洪是个善战之辈,有他留守东洲城,徐知训还能安心地在东洲城里享乐,即便是吴越军再次来犯,他也可以让姚彦洪带兵去抵御敌军,不至于自己亲自上阵,让他吃喝玩乐没问题,让他带兵打仗,他却是一无所知,弄不好他甚至会丢掉自己的小命。 姚彦洪刚刚从衙门里出来不久,恰好就看见了李盛,两人都是有几分惊讶。 姚彦洪连忙滚鞍下马,将坐骑的缰绳交给一个侍卫,旋即与李盛寒暄了几句话,姚彦洪这才得知,李盛原来是打算去衙门里向徐知训汇报工作的。姚彦洪回过头看了看,见附近似乎并没有人盯梢,连忙拉着李盛的袖子,快步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偏僻角落里。 李盛惊讶地看了看姚彦洪,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正要发问,姚彦洪却坏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小李子,愚兄建议你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徐衙内才好。” “姚将军,你这是何出此言呢?”李盛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心中颇为惊讶,莫非徐知训那小子方才对姚彦洪说了些什么?徐知训是不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想到这里,李盛顿时咬了咬牙,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可要小心点才好。 姚彦洪当然不知道李盛心里的想法,他眼珠一转,迟疑了一下,便把徐知训身边有两个娇滴滴的小侍女伺候的事情抖落了出来,而且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那两个小娘子,听起来很有一种香艳的感觉。 “这,这个……姚将军你说得对,幸亏你提醒,否则,徐衙内还不对我恨之入骨啊,嘿嘿……”李盛恍然大悟,看样子,今天自己还是不去找徐知训为好。 “来来来,小李子,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今天,愚兄凯旋而归,心情不错,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地喝上几杯酒,怎么样?”姚彦洪搂着李盛的肩膀,提议道。 “既然姚将军盛情相邀,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下一直想向你请教一下对吴越水军作战的策略,哈哈哈……”话虽然这么说,李盛却有几分诧异,姚彦洪这小子刚刚凯旋而归,现在他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他居然主动邀请自己喝酒,恐怕是有求于自己,管他呢,又不会是鸿门宴,不妨看看姚彦洪到底是什么想法。 于是,李盛就与姚彦洪走进了东洲城里最繁华的一个酒馆,挑了二楼的一个临窗雅间,点了几个东洲城的名菜,还有几道海鲜,又要了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 不多时,酒菜就已经陆续上齐了,李盛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立刻就四散开来,从这味道就可以判断出这是难得的好酒,李盛先给姚彦洪斟满了一大碗,又给自己斟满了一碗,两人碰了碰酒碗,然后就一饮而尽。 “果然是好酒啊!不过,这坛子酒比起吴越王钱镠的弟弟钱镖收藏的那些女儿红来,还是明显逊色了一些。”姚彦洪抹了抹嘴唇,赞叹不已。 “真是很会装呢……你这不就是在变相地夸自己打败了钱镖,抢了钱镖收藏起来的美酒作为你的战利品了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盛却有些不以为然。 李盛一边腹诽着姚彦洪,一边撇了撇嘴,既有对于姚彦洪这番话的不满,也有对于这种女儿红的不屑,在后世里,李盛喝过的许多女儿红或者绍兴花雕的味道都比这种酒好多了,至于后世里的茅台酒或者老白干,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姚彦洪却没注意到李盛此刻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谈着他在舟山群岛的所见所闻,李盛听起来却味同嚼蜡,按照姚彦洪所描述的,吴越水军其实可以说是不堪一击!至于钱镠的弟弟钱镖,更是一介武夫而已,根本就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酒过三巡之后,姚彦洪终于说出了他请李盛喝酒的真实目的,原来,姚彦洪是想拉拢李盛,他想请李盛做他的副手,在他看来,他的本部兵马之中缺的就是李盛这样有勇有谋的文武全才,姚彦洪一心想盘踞东洲城一带,他当然需要人才! 李盛却不愿意留在东洲城,他可不想偏安一隅,除非自己做某个地方的军阀,让他为姚彦宏效力,凭什么?更何况,乐平公主和小虎子还有家里的那些下人都远在广陵城,李盛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他们不管。 第三四七章 说曹操曹操到 在李盛的心中,那些人无论是厨子还是家丁,都是他的家人,他一视同仁,在他的眼里没有贵贱之分,其实,李盛一直在牵挂着他们。 姚彦洪似乎是猜到了李盛的心思,笑道:“小李子,你不需要有什么顾忌,我会想方设法把你的家人都接到这里来,对我来说,这并非难事。” “这,这个……恕难从命啊,姚将军,在下与徐知诰的私交不错,在下不能这么做啊,请你海涵。”李盛不由得有些惊异,看来,姚彦洪这小子志不在小啊。 听话听音,姚彦洪这才明白,原来李盛早就开始抱大腿了,徐知诰虽然是徐温的养子,但是此人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既然如此,姚彦洪也就不便强求了,能够与李盛成为朋友也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将来如果李盛能在徐知诰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姚彦洪也能受益匪浅,毕竟他的资历太浅了。 第二天一早,李盛就去东洲城衙门里拜见徐知训,他正在一边走一边思忖着如何搪塞徐知训的责难,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思路,李盛循声望去,发现一个驿卒骑着快马风风火火地向城门处疾驰而去,看样子,他是来城里送信的。 在唐代时,全国曾经有多达一千六百多个驿站,专门从事驿务的人员就有两万多人,那时候,驿卒骑乘的快马大约能日行一百八十里左右,李盛方才差一点被那个风风火火的驿卒吓到,也不知道那驿卒传递过来的到底是什么重要信息。 李盛也懒得去猜测到底有什么消息传来,以他的身份,用不着想得太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李盛不再理会,径直走进了衙门里。门口的侍卫认得李盛,连忙进去禀报了徐知训。 徐知训刚刚看完方才那个驿卒送来的公文,立刻就脸色一变,失声道:“这小子还真是好运气啊,老子本来想整治他一番,这可倒好,真是天意啊,哎……” 徐知训正在长吁短叹之际,就听门外传来了一个侍卫的声音:“启禀徐衙内,李盛求见。” “嘿,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让他进来吧,气死我了!”徐知训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他原打算对李盛抄家的美梦彻底破灭了,他不明白,他的老爹为什么对李盛这么器重,这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盛小心翼翼地进来了,却发现徐知训看他的眼神就像见了鬼似的,这让他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这个花花公子到底是怎么了? 徐知训铁青着脸,指了指李盛,本来还打算训斥几句,却迟疑了一下,只是冷冷地说道:“小李子,你来得正好,你可真是好福气啊……驿卒刚刚送来的文书,朱温的走狗寇彦卿率领大军来到了淮河一带,我爹命令你速速赶回广陵城,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不得有误,你赶快把你这几天的进展简要地汇报一下,然后,你就简单地准备一下,今天你就出发!跟你一起走的还有刁彦能,他是从吴越军投降过来的人,一路上,你要留意点这个人。” 说完,徐知训不耐烦地白了李盛一眼,这次算是李盛命大,他将来迟早还要狠狠地整治李盛一番,至于那个刁彦能,他也早就看不顺眼了,那个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他不是一路人,让刁彦能留在东洲城也是个麻烦,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让那小子滚蛋,这样才眼不见心不烦。 李盛这才明白,他方才在衙门外面看到的那个驿卒想必就是来传递这个消息的,李盛憋着笑,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对徐知训陈述了一番,徐知训当然对此无懈可击,他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训斥李盛的借口,看着李盛的背影远去,徐知训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他也没办法,这是他那老爹的命令,他要顾全大局。 这可是正中李盛的下怀,这样一来,他不仅不用在东洲城看徐知训的眼色行事,还可以回到广陵城,看望自己的家人们,分开这么久了,李盛不知道乐平公主是否想念自己?想到这里,李盛不由得有些惭愧,自己分明是在自作多情…… 大约晌午时分,李盛和刁彦能二人草草地吃了点午饭,然后便快马加鞭,直奔广陵城方向而去。李盛归心似箭,阳光照在身上,缓解了几分冬日里的寒意,李盛与刁彦能还算谈得来,两个人结伴同行,倒也少了些旅途的乏味。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李盛和刁彦能终于赶到了广陵城,若在平时,城门口早已是热闹非凡,此时,却有许多手持利刃的官兵,一个个如临大敌,对于过往行人盘查得非常严密。 好在李盛和刁彦能手持徐知训亲自颁发的过所,这才没有受到任何阻挠,顺利地进入了广陵城,城里面看起来冷冷清清,原本商贾云集的大街上此刻却行人稀少,一个个也都是行色匆匆,即便是往日里生意兴隆的酒馆和茶楼居然也无人光顾。 李盛根据自己对历史的分析,寇彦卿军团后来应该没有在西线一带取得胜利。否则,淮南军后来从苏州败退而归,如果寇彦卿军团也在西线大获全胜,那么淮南军就会遭到东西两面夹击,南吴的政权就会被颠覆,那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南唐政权了。李盛只不过有些好奇,徐温在这个关键时刻召回他究竟是想让他干什么?他只是一只小人物,人微言轻,无权无势,难道徐温还是让他去打探军情? 如今,既然回到了广陵城,李盛只想着第一时间去找徐温邀功请赏,弄到一些赏赐,然后就风风光光地回到自己的家里,与家人们欢聚一堂。现在,李盛的志向并不远大,无非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已,然而,这个并不算很难的小目标却至今仍然没有实现,李盛至今还是个单身汉。 第三四八章 打鸡血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里,李盛只想做一个衣食无忧妻妾成群的花花公子,他并不想在这个时代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实际上,李盛现在也没有这个资本,他很难改变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李盛能够猜得到,既然寇彦卿军团入寇淮南,徐温必定是焦头烂额,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他绝不会有闲情逸致听李盛讲述自己与海盗打交道过程中立下的丰功伟绩,所以,自己或许得不到丰厚的赏赐,至于升官,可能性也不大。 心中计议已定,李盛便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回,而是和刁彦能径直匆匆地去徐温府邸复命了。 李盛对于徐温的府邸很熟悉,出乎意料的是,或许是由于冬季天冷的原因,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看见有人在不远处经过,看样子还是步履匆匆,李盛到了一个月亮门之外,月亮门的两侧有几丛腊梅花开得正艳,李盛忽然看到徐知诰正站在不远处一个小亭子的石阶上,他背负着双手在那里发呆,似乎是若有所思。 此刻,徐知诰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带子,乌黑的头发由一支簪子簪着,看样子,徐知诰似乎清减了几分,他的眉宇间隐隐地有一丝淡淡的忧愁。 “卑职李盛见过二公子!”李盛面带笑容,上前一步,对徐知诰拱了拱手。 徐知诰这才回过神来,他转过身,惊讶地看了看李盛,旋即笑逐颜开道:“原来是你啊,小李子,你终于回来了,哈哈哈……我爹这几天一直在盼着你回来呢。” 看到徐知诰望向刁彦能的目光有几分惊异,李盛便把刁彦能的情况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番。徐知诰这才知道刁彦能的身份,仔细地打量了刁彦能一番之后,就拍了拍刁彦能的肩膀,对刁彦能的功绩赞不绝口,说话间,他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又寒暄几句话之后,李盛便把自己和刁彦能奉命回到广陵城的事情告诉了徐知诰。 “嗯,我知道……现在,我们淮南军在东西两线同时作战,急需人才,我便对义父推荐了你,其实,我义父一直对你也很器重的。至于刁公子,既然已经被大哥派遣回来了,必定也是会有用武之地。”徐知诰一本正经地说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招待刁彦能这个人,说不得,他还是要先禀报给义父徐温再说为好。 李盛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暖,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虽然徐温对于自己的能力或许还是认可的,可是,要想徐温在这个关键时刻把自己从东线调到西线来,如果没有徐知诰给徐温推荐,徐温十有八九不会想起李盛这么一个小小的芝麻官。 徐知诰当然了解李盛和徐知训之间的恩怨纠葛,他深知李盛并不想跟徐知训共事,所以,借这个机会把李盛调离东线,其实也正中李盛的下怀。 “好了,二公子,我们刚回来,先去见见令尊大人,回头我们再好好聊聊。” “我义父现在正在书房里,你们跟我来吧。不过,这几天军务繁忙,他老人家的心情也比较烦躁,你们可要小心点啊……”徐知诰出言提醒,他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却欲言又止,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此刻,他的目光中忽然有了一丝丝迷茫。 李盛等人来到朱温的书房门外站定,侍卫早就认识他们,连忙进去禀报道:“启禀都指挥使大人,二公子求见。” “既然是老二来了,那就让他赶快进来吧。”徐温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徐知诰进入徐温的书房之后,不多时,便打开书房的门,笑道:“你们俩也进来吧。” 李盛和刁彦能一起走进了徐温的书房,刚刚进去,李盛立刻就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茶香,此刻,徐温正襟危坐在桌案之后,穿着一身紫袍,虽然他的双眼依然是目光凛凛,令人不怒自威,但是,他那张脸上却似乎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他的鬓角也多了一些白发,李盛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徐温最近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坐吧……你们俩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来来来,你们先给本官说说,东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说话间,徐温端起来一杯热茶,轻轻地吹了吹,水气氤氲,香气四溢。 李盛小心翼翼地陈述了一番东线战场的形势,对于自己的功绩,李盛只是很谦虚地描述了一番,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不适合夸夸其词,那会招致徐温的反感,甚至会导致祸从口出。李盛可不想往徐温的枪口上撞,这个老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刁彦能说话则是比较直白,不拐弯抹角,这小子的性格比较豪爽,李盛就能猜出来,徐知训肯定对刁彦能也很反感,所以才把这小子撵走了。 听了李盛和刁彦能的话,徐温很欣慰,他捋着胡须笑了笑,道:“很好,你们在这段时间里干得很不错,你们就是我们淮南军将来的希望,其实,对于你们的能力,老夫也是看在眼里的,你们都是淮南军年轻一代之中的翘楚,前途无量!” 刁彦能是第一次见到徐温,听了徐温的话,他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满面红光,精神焕发,以前,他一直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他很希望眼前这位淮南军的实际统帅是一个英明的统治者,而不是像他的儿子徐知训那样是个草包,有个明主,自己将来就有用武之地了。李盛的心里却很平静,只是耐心地倾听徐温的言语。 徐温打量了李盛和刁彦能一番,嘴角挤出来一丝笑容,旋即又微微皱了皱眉,轻叹一声,接着说道:“现在,我们淮南军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敌人从东西两线夹击我军,可是,我们在西线僵持这么久,东线大军攻打苏州城也是一筹莫展,着实令人担心啊!” 第三四九章 信条 “奸贼朱温欺人太甚!他们这是在趁火打劫,卑职相信,都指挥使大人洪福齐天,淮南军必定会转危为安,大胜之日指日可待!”刁彦能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徐温必定会爱听的话,对于他这样人微言轻的小小芝麻官,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面对徐温这样的大军阀,刁彦能想做的也只能表表忠心而已,李盛却不动声色,实际上,李盛根本就不相信刁彦能说的这些话可能会实现。 至于徐温考虑的军国大事,以李盛这样的官职和地位,他还没有权力去畅所欲言,更没有必要主动提出自己的见解,徐温这个人城府极深,谁知道这个老家伙是怎么想的?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在这年头,保命要紧,这就是李盛的信条。 徐温当然不知道李盛究竟是什么想法,他看着刁彦能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年轻啊,可是,你的老练已经超过了你的年龄,或许你是聪明过头了,说起话来口不对心,你怕老夫会吃了你吗?眼下,我们淮南形势危急,我军正是用人之际,你们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俩与犬子徐知训有些不合?否则,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俩从那边回来了?呵呵,老夫虽然一直不曾离开广陵城,可是,老夫的眼线还是不少的,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犬子徐知训会对你们耿耿于怀,在老夫的眼里,你们俩,包括老二徐知诰,你们都不过是一些小孩子而已,吵吵闹闹在所难免,只要有老夫在,太出格的事情还是不会发生的,这一点,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李盛干笑了一下,对于徐温的话,他只能一笑而过,这种大军阀的话岂能轻信?他是个外人,关键时刻,徐温必定会偏向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嫡长子说话的。 李盛早就把徐知训死死地得罪了,他根本就不打算将来与徐知训缓和关系,艺高人胆大,李盛还真不担心徐知训和徐知询那两个纨绔子弟以后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伎俩,这天下还不是徐家一人的天下,李盛大不了带上乐平公主一走了之。 即便是不去投奔姚彦洪,李盛也可以去别的藩镇,以他的能力和对于历史趋势的先知先觉,他想做到衣食无忧应该不是问题。 李盛见徐温表情严峻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待自己说话,旋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谢都指挥使大人关照,身为淮南军的一员,卑职以后一定会尽心竭力,不辜负您的器重。” 徐温点了点头,笑了笑,欣然说道:“嗯,我们淮南军之中就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你们无须顾虑重重,只要我们这次能够击败东西两线的敌人,我们淮南军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你们两个办事都称得上精明强干,老夫以后一定会重用你们的,好好干吧!” 李盛闻言禁不住双眉微微一扬,感觉有点意外,莫非徐温将来真的要重用自己?在李盛的记忆里,徐温后来可以说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然后,他的几个儿子就开始白热化的争权夺利,对于那种争斗,李盛并没有任何兴趣,懒得参与其中。 徐温收敛起笑容,道:“小李子,你说说,我军东线的战事,存在什么问题?” 李盛闻言心中一动,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可是,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他一旦说出来,到底会不会激怒徐温?想到这里,李盛看了看徐温,欲言又止,他不愿意轻易说出他自己的看法,按理说,自己人微言轻,徐温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老谋深算的徐温当然猜到了李盛的顾虑,当即鼓励道:“小李子,你不用担心,但说无妨,即便是你说错了,老夫也不会怪你的。” 李盛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欠了欠身,道:“既然如此,那么卑职就直说了,如有不妥之处,还望都指挥使大人海涵……”于是,他便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李盛重点提到了周本与陈璋的互相牵制,这样会导致军事决策效率低下,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战局,末了,他还建议淮南军在最冷的三九天来临之前尽快撤离苏州城,现在已经有许多官兵被冻伤,时间久了,还会遭到吴越军内外夹击。 徐温眼睛一亮,沉吟片刻,说道:“小李子,你说的很有道理,其实,老夫大可不必那么做的,让陈璋牵制周本将军……这样也未免显得老夫缺乏自信了。” 徐温此刻感觉很欣慰,对于一个晚辈,他从来没有这么推心置腹过,他就是想换来李盛的几句真心话,徐温早就听说李盛是个很有见解的年轻人,经过今日这番沟通,徐温确实更加认可李盛的能力了,其实,有些决策,他也是无可奈何。 李盛见徐温对自己的话似乎很认可,也放下心来,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卑职以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您派了周将军去攻打苏州城,就应该让他全权负责,现如今,苏州城久攻不下,不仅要耗费更多的钱粮,还会影响到士气!” 徐温皱了皱眉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老夫刚刚诛灭张颢不久,在外面领兵作战的将帅们未必都愿意服从老夫的号令,老夫必须节制他们手中的权力。” 李盛目光炯炯,正色道:“其实,卑职还有一个长远之计,既不会削弱各地驻军的实力,又能避免武将们拥兵自重甚至叛离淮南军……只是,在短时间里,这个很难实行!”说到这里,李盛看了看徐温,目光微微有些古怪,似乎是顾虑重重。 徐温注意到了李盛的目光有些诡异,不由得怔了一下,问道:“怎么?你快点说说吧,到底是什么锦囊妙计?” 李盛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道:“都指挥使大人,您以为,把那些带兵的将帅们从他们的本部兵马之中调离出去,是否可行呢?” 第三五零章 昏天黑地 徐温闻言禁不住感觉有些好笑,道:“小李子啊,老夫本来以为你很聪明,想不到你竟然说出这样的笑话来,这也难怪,你毕竟是年轻了点……你想啊,那些将帅们麾下的本部兵马基本上都已经跟了他们很久了,他们可以说是铁板一块,如果哪个主将被我调离出去,他麾下的骄兵悍将们岂不是要哗变吗?试问,自从大唐王朝建立一直到如今,烽烟四起,群雄割据,各个藩镇都拥兵自重,谁敢拿那些带兵的武将们开刀?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李盛笑了笑,道:“都指挥使大人,您误会了……卑职并非建议您夺了他们的兵权,而是让那些武将们定期地轮换,例如,一个武将只能统领一支部队三年,然后,他就去别的部队就职,当然,至于此人将来究竟是升官还是贬职,那就要看他的能力和功劳了,这样一来,淮南军之中就不会出现拥兵自重的情况了。” 徐温听了这番话顿时眼睛一亮,思忖片刻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失声道:“小李子,你这个法子果真是一个妙计啊!如果这么做,的确可以防范那些武将拥兵自重……可是,这种办法在短期内却并不适合我们,你想啊,如果一支队伍刚刚更换了主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那样做就难免会影响到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卑职认为,对于一支刚刚成立不久的军队,或者在短期内不会被您派出去打仗的军队,您不妨这么试验一下,对于那些刚刚打完仗的军队,也可以进行轮换休整,顺便更换他们的主将。”李盛进一步解释着,其实,这种做法来自于后世的军事制度,即便是在后来的宋代,其实也曾经这么做过。 徐温就像刚刚认识一般地打量了一番李盛,连声赞叹道:“说得好!小李子啊,果真如同老二所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老夫的几个犬子都能像你这样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我们淮南军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劲旅就指日可待了!” 离开徐温的书房,李盛发现徐知诰还在那个小亭子里等他,徐知诰很热情地要送李盛出府门,两个人又边走边聊了片刻,李盛这才得知,这段时间里,徐知诰有些郁闷,听说他的便宜大哥徐知训在东洲城威风八面的,他有些羡慕嫉妒恨。 就在昨天,徐知诰便向徐温主动请缨,想要去西线御敌,可是,徐温却没有在当时给徐知诰答复,徐知诰的心里很没底,他一直在暗中和徐知训较劲,当然不甘落后,可是,徐知诰却不知道义父徐温到底是什么想法。 从徐温的府邸出来,李盛开始胡思乱想,果然如自己所料,徐温这个老家伙果真是老奸巨猾,他丝毫没有提及如何封赏自己,奇怪的是,徐温把自己召回广陵城之后需要自己做什么事情,他也没有提及,或许是让自己在家里先歇息几天。 李盛很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至少到目前为止,凭借他在后世里对于历史的一些支离破碎的了解,他没有站错队。目前,李盛也没有发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这个世界的发展历程发生任何改变,如果徐温将来真的将他派到西线去,那就是正中他的下怀,因为西线的寇彦卿军团最终并没有取胜。 实际上,这并不难理解,朱温目前还在忙着对付彪悍善战的河东军,他绝不会容忍寇彦卿军团在霍丘以及庐州一带蒙受惨重的损失,所以,寇彦卿军团只会进行试探性地进攻,一旦他们发现淮南军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们迟早就会撤军。所以,李盛倒是非常期待去西线走一遭,对他来说,那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李盛忽然突发奇想,他在后世里了解到的那些历史事件是否都是真实的?有些众说纷纭的历史事件的幕后真相到底是什么?无论如何,自己能够亲身体验一下这段时间的历史,也是一个不错的经历。现在的历史,依然在按照李盛所了解的历史进程在前进,该发生的事情依然会发生,所以,李盛就是这个世界的先知。 李盛甚至认为,如果他能够发现一些历史事件与后世里描述的不一样那就更好了,只是,那意味着什么?都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诸如“斧光烛影”那样的历史谜案,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水落石出?以前,李盛曾经有个促狭的念头,他希望自己的作为能够影响到历史的进程,不过,以他现在的地位和能力恐怕是无能为力,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如做一个衣食无忧的成功人士,娶几房娇妻美妾,享受这个时代独有的乐趣,要知道,在一夫一妻制的后世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段时间里,徐知训坐镇东洲城,干了许多荒唐事,整日里享受着小涵和小月那两个漂亮侍女的伺候,过起了昏天黑地的荒淫日子,在这方面,李盛对徐知训羡慕嫉妒恨,李盛不知道后世的历史是否记载了徐知训在东沙岛做过的这些事,这样八卦的事情,也许只会存在于野史之中,成为市井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盛只记得徐知训最后是因为侮辱了朱瑾的妾侍而遭到了杀身之祸,成为了可怜的风流鬼,那样就自然而然地便宜了徐知诰这个便宜弟弟。好在徐知诰倒是个有为之君,他是南唐烈祖,相比之下,徐知诰的义父徐温反而明显逊色了许多。 李盛认为,徐温统治淮南的这些年,干得实在是不怎么样,不说别的,他让周本和陈璋互相牵制,虽然避免了淮南军前线主帅的权力过重,却导致淮南军的作战指挥效率低下,攻打苏州城久攻不下,既然如此,在这寒冬时节,淮南军还不如暂时退兵以利再战,徐温却固执地继续让大军围困苏州城,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第三五一章 凝聚力 事实上,即便是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淮南军也始终无法攻下苏州这座坚城,这就说明徐温缺乏足够的军事指挥能力,不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摇了摇头,李盛决定不去想那么多,以后,他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现在,既然回到了广陵城,最重要的就是与自己身边的家人们欢聚一堂,只有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有那种整天与别人尔虞我诈或者勾心斗角的滋味,他才能感觉到温馨,照顾好家人们,才是自己奋斗的动力。 李盛突然间回到家里,对于平日里很少在人前露出笑容的乐平公主来说,着实是个惊喜,其实,自从李盛走后,乐平公主就总是在家里心无旁骛地练武,虽然在表面上给人一种很坚强的感觉,实际上,她只不过是以此来排解心中的孤单。 看起来壮实了许多的洪飞虎和明显清减了几分的厨师朱师傅见到李盛回来,也都是喜出望外,他们俩把李盛按在圈椅上就开始问长问短,侍女小莉则是很有眼力见地给李盛端上来一壶热茶和一些糕点,然后就俏生生地侍立在一旁,侍女小莉的话并不多,她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家主,一双美目看起来似乎是脉脉含情。 众人喜笑颜开地寒暄了一番之后,朱师傅便撸起袖子一溜烟地跑去了厨房,嘴里还口口声声地念叨着,一定要给师父兼家主做一顿美味可口的大餐。 在洪飞虎的催促下,李盛讲了自己这段时间里的经历,当然是挑了些自己出风头的事情,少不了添油加醋地吹嘘了一番,一时间,吐沫星子满天飞,洪飞虎听得很入神,他甚至跃跃欲试,恨不得当时他也在场,那么他就可以扬名立万了。 就连乐平公主也不由得心中一荡,李盛的这份经历着实非同一般,很锻炼人,这也说明李盛的能力很强,而且是越来越强了。 此刻,侍女小莉的两眼都是小星星,对于家主的崇拜更加深了几分,在小莉的眼中,家主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最重要的是,家主没有任何架子,对待家里的仆人很尊重,没有等级之分,不像别的豪门大户人家里有那么多的规矩。 在李盛的家里,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不分主仆,大家都在一个大桌子上一起吃饭,李盛也不像有的大户人家那样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众人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海阔天空地聊天。起初,出身于皇家的乐平公主难免有些不适应,到了后来,她也渐渐地习以为常了,即便是在李盛出门在外的日子里,乐平公主等人也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这样一来,家里的凝聚力依然很强,每个人都热爱这个大家庭。 回到广陵城以后的两天里,李盛过得逍遥自在,足不出户,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白天,李盛和乐平公主一起切磋武功,到了晚上,李盛就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别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乐平公主虽然感觉到有些奇怪,却也不好去打扰李盛,现在,淮南军正在东西两线作战,李盛是个武将,刚刚从东线战场回来,他躲在书房里做一些机密的事情也是很自然的。 第三天恰好是“小雪”节气,李盛忽然来了兴致,吃过早饭,李盛就带着洪飞虎和朱师傅去了城里的集市上,挑选了一些萝卜等食材,回到家里之后,李盛就带着所有人开始做腌咸菜的准备。在后世里,李盛就知道扬州人有“小雪腌咸菜,大雪腌咸肉”的习惯,可是,这个时代的广陵城老百姓却并没有这个习俗。 忙活了大半天之后,众人这才歇了下来,李盛和乐平公主还有小莉,三个人在花厅里面坐着,喝着热茶,聊起了近期广陵城里的一些变化。李盛学着那些读书人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扇子,看起来似乎很潇洒的样子。 乐平公主掩嘴笑道:“这大冬天的,你还摇扇子做什么?难道你还觉得热吗?” “嗯,是啊,有点热……刚才干活了,出了一身汗。”李盛干笑了一下口不对心地敷衍道。 乐平公主话题一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来让她感兴趣的话题:“我听说,自从淮南一开始打仗,官府正在大举选拔官员,城里的一些大户人家都有不少子侄被举荐为官府里的胥吏,这些举措赢得了许多士绅的赞许,他们都说徐温做得挺好,一改先王杨渥在位时的严厉政策,如同春风拂面一般,很得人心。” 现在,小莉和乐平公主亲密无间,就像姐妹俩一般,甚至于乐平公主对待小莉就像以前对待胡灵一般,既然乐平公主这么说,小莉也随声附和道:“如此说来,徐大将军还真是一个明主呢。” 李盛听了却是笑而不语,乐平公主瞟了李盛一眼,问道:“你是什么想法啊?” 李盛哼了一声却没有言语,乐平公主看了看四周,沉声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呗。” 李盛喝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在桌案上,正色道:“我却觉得,在这大战之际,徐温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收买人心罢了,只有在内部团结,拧成一股绳,才能渡过这段艰苦时期,其实,我们关起门来说话,徐温未必能算得上是个明主。” “哦,何以见得呢?你和徐温接触不少,你仔细说来听听,让我们也长长见识。”乐平公主闻言顿时眉毛一扬,更加有了兴趣,她知道,李盛往往会有不俗的见解,对于李盛的这点长处,她还是很了解的,她甚至认为李盛就是一个妖孽。 李盛嘿嘿一笑,他也想在两个小美女面前显示一下自己作为后世来的人独有的见识,解释道:“其实,徐温更适合做守成之主,他可不像先王杨行密那般能够开疆扩土。” 第三五二章 打破砂锅问到底 看着小莉那看起来很无知的眼神,李盛笑了笑,道:“徐温不是帅才,他从来没有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壮举,他也不像当年汉高祖刘邦那么知人善任,这一点,就从淮南军对于苏州城久攻不下就能看得出来,不过,徐温在收买人心方面还算是有些心机。” 此言一出,乐平公主顿时心中一动,她很期待李盛继续说下去,李盛说的这番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却也说明李盛现在已经把她和小莉都当成了红颜知己,所以说话时毫无顾忌,这些话可都是不足为外人言的话呀,要是传出去,李盛将来可就引火上身了…… 小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李盛,她对于家主的这些话很感兴趣,其实,在平日里,闲来无事之际,她就很喜欢听乐平公主讲一些天下大势和各地的趣闻。 作为前朝皇室的金枝玉叶,乐平公主后来去崆峒山习武,又曾经游历过天下,作为一个女子,她的见识当然是非同一般的,这一点,就连李盛对她也很佩服。 “公子,您认为淮南这次能不能保得住啊?要是朱温的军队打过来,那可就麻烦了……奴婢听说,朱温的军队来势汹汹,他们的主将寇彦卿更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大将,朱温对此人颇为器重,甚至把自己的坐骑‘一丈乌’赐给了此人。” 小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她近期一直忧心忡忡,她被买到这里作为侍女以前,就是个逃难来到广陵城的外乡人,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她的父母也不会舍得让她做婢女,好在李盛算是个善良的家主,对待她向来仁慈。 小莉刚刚过上不长时间的好日子,她可不想再次沦落为无家可归的难民,她知道,这年头,那些官兵攻进城里之后都会打家劫舍甚至烧杀掳掠,比起盗匪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许多老百姓会在城破之后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逃难。 “小丫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这纯粹是在杞人忧天,淮南军的战斗力还没有差到这种地步,这个,我是了解的,别忘了,我可是刚刚从战场上回来。” 李盛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段历史的大致发展历程,朱温篡位之后建立的后梁政权并没有存在多久,朱温不久之后就死在了亲生儿子的手里,反倒是在目前这个南吴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南唐存续的时间更长一些,在这方面,李盛是这个世界上当之无愧的先知。 小莉听了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乐平公主却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道:“李公子,你这么判断,究竟是有什么依据呢?仅仅是因为你在淮南军里面效力,上过战场,你就得出来这个结论?可是,淮南军在苏州城那边不也是久攻不下吗?” 李盛笑了笑,道:“淮南军的战斗力不算强,所以,苏州城才会久攻不下,可是,吴越军也只能守成,他们还没有实力主动大规模进攻淮南军,否则,东洲城就不会这么快就回到淮南军的手里……至于西线,如果不出我所料,寇彦卿带来的兵马绝不会多,因为朱温自顾不暇,河东军才是朱温最为忌惮的肘腋之患!” “公子,您的意思是说,寇彦卿的军队不会对我们淮南构成太大的威胁?”小莉心中的担忧这才少了几分,在她的眼里,家主就是个聪明过人的大英雄,可是,她又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乐平公主却撇了撇嘴,一提起朱温,她就心头火起,咬牙切齿道:“别说朱温了,包括徐温在内,这些藩镇的节度使们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一个个一心只想着抢钱抢粮抢地盘,根本就不考虑老百姓的死活,就像前唐曹松那首诗写的那样,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怜,这天下间生灵涂炭,烽火连天……” “这些节度使都是大坏蛋,一个个拥兵自重,穷兵黩武,我的哥哥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才不得不去当兵吃粮,结果,他后来却死在了战场上……”小莉也是义愤填膺,说到这里,她想起来伤心事,禁不住眼圈都红了,声音也带着几分哭音。 李盛轻叹一声,道:“说到底,这还是武将权力过重的弊端……想当年,在前唐的安史之乱时就埋下了祸根,这才导致现如今天下间藩镇割据,城头变幻大王旗,不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早晚有一天会再次天下一统,到时候,只要朝廷下决心削弱武将们的权力,就不会再重现这种军阀混战的局面了。” 李盛当然知道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那个典故,从那以后,大宋朝的武将们就被夺去了炙手可热的兵权,导致有宋一代的武将们地位远远不如文官们,不过,那也有明显的弊端,到了后来,宋军武备松弛,军队的战斗力低下,先后被北方的游牧民族国家辽金连年侵犯,产生了不堪回首的檀渊之盟,后来又有了靖康之耻。 乐平公主和小莉当然不知道这些历史事件,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乐平公主又问道:“说来容易,眼下,河东军一直立志于中兴大唐,那可绝非难事,因为他们的实力很有限,将来,无论谁想要一统天下,那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李盛笑而不语,要想等到宋朝建立,那可真是还要很多年才好,眼下,周宗那两个倾倒众生的女儿大小周后还没有出生,她们俩才能见证宋朝的天下一统。 “其实,本就是应该文官的实权在武将之上,大部分武将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他们不过是一群粗鲁的武夫而已,有几个像我家公子这般文武双全的读书人?所以,这朝廷上就应该由文官们说的算,那样的话,天下间岂不就太平了许多?”小莉一本正经地说道,她对于军国大事虽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一些浅显的道理。 第三五三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盛撇了撇嘴,淡淡地道:“小莉啊,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读书人就值得信任?哼哼,告诉你吧,有些看起来道貌岸然的读书人比某些不识文断字的武将心更黑呢,而且,他们还虚头巴脑,满嘴的仁义道德,却把他们的黑暗心思都深深地藏在心里头,那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乐平公主瞥了李盛一眼道:“治大国如烹小鲜,都要讲究小心谨慎。文武百官,只要各司其职就行,权力如果没有人来制衡,那就不会是好事情。前朝的皇帝,最终落到个国破家亡的下场,还不是因为对于朱温这样的权臣失去了制衡?” 乐平公主的脸色越来越黯然神伤,李盛知道她想起了那些血海深仇,连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别说这些军国大事了……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这时,洪飞虎忽然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李盛神色一肃,问道:“有什么事?” 洪飞虎拱了拱手,道:“公子,徐二公子的侍卫,那个姓马的,说要见您。” 李盛皱了皱眉,道:“原来是他啊,估计又是徐知诰那小子要找我,就让他在客厅等我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遵命。”洪飞虎应了一声,旋即退了下去。 既然马仁裕来了,李盛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清闲时光可能就要结束了,他看着乐平公主强装笑颜,道:“你们俩去后宅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李盛便站起身来,向客厅走去,到了那里一看,马仁裕已经坐在了那里。马仁裕一见李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只是,他的表情看起来比较严肃,看样子他似乎并不想在这里久留。 李盛对马仁裕摆了摆手,微笑着道:“请坐,小马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呢?哈哈哈……既然你来了,就不要急着走,本官这就让人备上一桌酒席,我们好好地喝几杯,来来来……” 马仁裕笑了笑,道:“李公子,不成啊,卑职只是奉命来给您传话的,二公子还吩咐了卑职要去做别的事,卑职马上就得离开府上。” 李盛收敛起笑容,问道:“什么事情啊?这么着急……” 马仁裕正色道:“左右牙都指挥使徐大人要你马上去徐府一趟。” “马上?这么急……本官才刚刚回到家里几天而已啊。”李盛闻言有些扫兴。 马仁裕轻声提醒道:“二公子让卑职告诉你,那可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啊……” 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本来客厅里就没有别人,马仁裕还是习惯性地四下看了看,凑到了李盛的身边,满脸羡慕地看着李盛,低声说道:“这一次,徐将军可是对您寄予厚望了!李公子,对于您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啊。” “那还等什么?我们一起走吧,你稍待片刻,我去换身衣服就走!”李盛拍了拍马仁裕的肩膀,旋即大步流星地向后宅走去,到了后宅,李盛不敢怠慢,在侍女小莉的伺候下穿戴整齐,又吩咐洪飞虎牵出马来,然后便跟着马仁裕直奔徐府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李盛试探性地问起,马仁裕却也不知道其中的详情,他只是认为李盛能得到徐温的召见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马仁裕对于李盛非常羡慕,李盛索性也不去胡乱猜测,只要不是再让自己去给徐知训那小子打下手就行。 到了徐府,李盛却发现徐知诰和徐知询早已候在那里,李盛不由得怔了一下,徐知询这小子怎么也在这里?此刻,徐知询与徐知诰兄弟俩都穿着一身正式的官服,正在那里谈笑风生,李盛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徐知询这小子倒是很会装模作样,虽然他在背地里经常给徐知诰下绊子,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兄弟俩还算是和和气气的。 看到李盛和马仁裕过来,徐知诰立刻迎上前去,面带微笑,眉宇间却依稀透着一丝英武之气,徐知诰对马仁裕低声叮嘱了几句,马仁裕就一溜烟地转身离开了,看样子这小子着实很忙碌。 “小李子,愚兄知道你这番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还没有休息好,不过,义父急着召见我们,这可是一件大事,耽搁不得,来吧,你这就随我们去拜见义父。”说话间,徐知诰轻轻地拍了拍李盛的肩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徐知诰也无可奈何,这是徐温的命令,眼下,淮南军两线作战,形势危急,正是用人之际。 徐知询难掩不屑地瞥了李盛一眼,干咳了一下,装腔作势地嘱咐道:“小李子啊,稍后,你见了我爹,千万记得一定要有问必答,一定要对我爹恭恭敬敬才是,你们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这里自然也有国法,你可不能怠慢啊……我爹召见你,这是要用你做些事情,这也是对你的抬举和信任,你只管好好做事就行了。” 李盛笑而不语,心里却在咒骂着徐知询的女性亲属,他可不想与这个纨绔子弟一般见识,就当徐知询方才是在放屁。 徐知诰知道徐知询的脾气就是这样,他们俩一直面和心不和,但是他也不想在这时候对徐知询,他只是和李盛一边走一边寒暄了几句,三人各怀心事地向徐温的书房走去。 三人来到徐温的书房门外,便有侍卫进去禀报,书房里便传出了徐温的声音:“传他们进来吧!” 徐知诰和徐知询率先走进了徐温的书房,李盛则紧随其后,三人一起向徐温躬身施礼,徐温的目光扫视了一番李盛等人,微笑着道:“好了,你们都坐下吧。” 徐温看了看李盛,说道:“小李子,你回到广陵城也有几天了,歇息够了吗?” 李盛微微一笑,欠身道:“歇息够了,卑职身上虽然还有一点轻伤,但却无关大碍,感谢徐大帅还惦记着卑职,但凡您有什么差遣,卑职必定会奋勇向前。” 第三五四章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说得好!”徐温点了点头,嘿嘿一笑,又看了看徐知诰和徐知询,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兄弟俩也应该向小李子学习学习,看看人家,真不知道小李子在东线那边是如何立下那么多战功的,可是,一声令下,小李子就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赶回来了,他刚刚回来没几天,居然还是这么跃跃欲试……眼下,你们的大哥还在东线,他一定会很辛苦。你们兄弟俩,也应该帮助为父做些事情才好。” 此言一出,李盛禁不住憋着笑,徐温哪里知道徐知训在东洲城那边过得是怎样昏天黑地的日子,他是天天在温柔乡中流连忘返呢。要说徐知训在东洲城那边有什么让他辛苦的事情,也无非就是他的下半身而已,那小子左拥右抱,旦旦攻伐,必定会是腰酸腿痛…… 徐知诰欠了欠身,肃然道:“义父放心,孩儿一定像大哥那样为您分忧解难。” 徐知询也附和着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听着父亲在言语间不失时机地夸耀着大哥,他的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只要大哥徐知训受宠,他将来就会有好日子过。 徐温神色严肃起来,说道:“老二,老三,眼下大敌当前,希望你们俩能帮助为父分担一些重任,这是作为孝子应该做到的呀,常言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们兄弟俩为我军做一些重要的事情,为父也能信得过,更何况这还要关乎到整个淮南的安危,还涉及到淮南老百姓的福祉……对于你们三个年轻人来说,这也是一个历练自己的难得机会,有助于你们成才!至于你们三个以后具体的任务分工,老夫这就告诉你们,你们三个可要听好了,如果不明白,你们可以问老夫……”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次密谈终于结束,李盛归心似箭,忙不迭地离开了徐府,他要回家里赶紧准备一番,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然后就要赶赴西线战场了。 徐知询冷冷地看着李盛的背影,阴恻恻地对徐知诰道:“二哥啊,我听说,姓李的这小子在东线战场的时候,对咱家大哥很不尊敬,这小子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如此目中无人,将来,我看他早晚要吃亏的,你可别跟这小子走得太近啊。” 徐知诰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不动声色地道:“是吗?这个,愚兄并不晓得,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当前我军正在两线作战,从目前的战局来看却并不乐观,可以说,我们淮南军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当前正是用人之际,义父也说了,我们应该人尽其才,即便是小李子有些不对的地方,我们也应该不计前嫌,求同存异,只有我们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你说是不是啊?” “这,可是……二哥啊,你可别忘了,我们兄弟才是一家人,那小子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你可以让他帮你做事,但是,你可别不分亲疏,更不能为了他得罪大哥啊!大哥对他很反感,我们自家人应该一致对外,别让外人笑话咱们!”徐知询虽然知道二哥说得有道理,可是,他深知自己与李盛不是一路人,将来,他们之间早晚还要发生一些争斗,这些话,他必须要说出来,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徐知诰挑了挑眉毛,将目光转向了远方,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三弟啊,你现在说这些话还为时过早,将来,大哥早晚要继承义父的大位,我们几个兄弟到时候都要成为淮南的重臣,所以,我们的胸怀应该更加宽宏大量一些,对于有本事的人才,我们应该重用才是!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李盛眼高于顶,只要他依然忠于我们淮南,又有什么不可以接受?” ******** 霍邱,南倚群山,北负长淮,山环水绕,景色旖旎。在霍邱城东北部有个大业陂,乃是中国历史上兴建最早的古塘之一,被誉为“天下第一古塘”。 在霍邱城的东侧和西侧各有一个大湖,碧水蓝天,风光优美,正是这种四周近乎于泽国的地形,才导致寇彦卿那个以骑兵为主的军团一时间很难攻下这座并不坚固的城池,他们只有缺乏攻城装备,只能发挥骑兵的优势在四周骚扰或掳掠。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李盛便恰好看到了两军在城下一片宽阔地带的交锋,进攻一方当然是寇彦卿率领的骑兵,不过,守军并没有一味死守,而是派出了一支骑兵出击,双方厮杀了很久仍然不分胜负,李盛躲在附近的一座小山上暗中观察,看到双方激战,他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甚至有一种很想上去冲杀的欲望。 李盛对于这里的地形很感兴趣,他认为,这里很适合打伏击战。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两军这才各自鸣金收兵,李盛趁着敌军的游骑没有注意到自己之际,骑着一匹枣红马来到了城下,要不是他有过所和腰牌,城门的守军甚至会以为他是敌军的细作。守城的官兵验过李盛的过所之后,知道他有要事在身,不敢怠慢,李盛这才进入了霍邱城里。 李盛是从东城门进的城,进了城之后,他便径直去衙门拜访了霍邱城的主将,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霍邱城的主将是朱景,此人是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他看样子大约有三十多岁,蓄着络腮胡子,满脸横肉,皮肤黝黑,脸上有一块醒目的刀疤,一看就是个粗豪之辈。 朱景躺在一个铺着虎皮的软榻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若无其事地抠着脚,屋子里充满了一种难闻的味道,李盛忍着要呕吐的感觉说明了自己来这里的任务,他是奉命帮助这里的守军守住霍邱城,想方设法击退来犯之敌,至于粮草,他们不必担心。 第三五五章 火器第一人 李盛告诉朱景,徐知诰和徐知询已经分别去了寿州和庐州,他们俩主要负责督运粮草。说完之后,李盛立刻就捂住了鼻子,等待眼前这个抠脚大汉发话,李盛巴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里。 “老子今天又跟他们打了一仗,他们并不可怕,敌军的兵力并不算多,他们这是打算以战养战,派来的基本上都是骑兵,只要粮草的供应跟得上,那就没问题,不过,将来运粮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小心,不要被敌军劫掠或者毁掉我们的粮草……老子倒是盼着跟寇彦卿亲自交手呢,可惜,那个老匹夫狡猾的很呢。”朱景放下了酒杯,慢条斯理地说着话,他看都不看李盛一眼,但是,他的手却并不闲着,仍然在饶有趣味地抠着脚。 “卑职早就听说过寇彦卿是个有勇有谋之辈,深得朱温的器重,不是很容易对付的……朱将军,其实,我们未必非要与他们硬碰硬,我们还可以智取。”李盛感觉到朱景其实就是一介武夫,这一点,从他的行为和语言就可以判断出来。 朱景却摆了摆手,他对于大头巾们从来就没有好感,更何况李盛只是个年轻人而已,他依然看也不看李盛一眼,淡淡地说道:“好了,李大人,时候不早了,你去驿馆歇息吧,他们会招待你的,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不妨明天再来找我吧。” 李盛虽然有几分不悦,但却并不发作,其实,他早就想离开这里了,他甚至一分钟也不想耽搁,与这个抠脚大汉费口舌,于是,李盛拱了拱手就离开了衙门。 这是个小城,驿馆距离衙门并不远,到了驿馆之后,驿卒一看他的令牌,自然不敢怠慢,谁知道这种来自广陵城的年轻人将来会不会成为大官?驿卒满脸堆笑地给李盛安排了一间宽敞而又干净的房间,李盛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虽然现在正处于战争时期,但出乎意料的是,驿馆里的菜肴还是不错的,霍邱城靠近大湖,可谓是鱼米之乡,这里水产丰富,有著名的银鱼,甚至还有大闸蟹,再配上极有当地特色的菱角粥,堪称是一顿非常丰盛的美餐。李盛这一路奔波,早就饥肠辘辘,立刻开始大快朵颐一番。 同时还在吃饭的还有一个让李盛感觉有几分古怪的人,那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汉子,看样子大约有四十多岁,此人长着一张很普通的面孔,面色蜡黄,颌下有一缕乱蓬蓬的胡须,此刻,他的精神看起来极为萎靡,面前的饭桌上摆着两个空空如也的盘子,他却依然坐在那里,一手托腮,两眼直勾勾的,目光明显有些呆滞,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李盛以为此人还没吃饱,或许是囊中羞涩舍不得再点菜了,旋即动了恻隐之心,对那人喊了一声:“哎,那位兄台,能否过来一起喝几杯酒?算在小弟账上。” 那个怪人闻言转过头来,怔怔地看了李盛一眼,迟疑了一下,这才坐到了李盛的对面,支支吾吾道:“这,这……既然小兄弟邀请,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话间,他瞥了一眼李盛桌子上的大闸蟹,舔了舔嘴唇,口水都几乎要流出来了。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先拿过来一坛子!”李盛豪爽地吩咐旁边的一个驿卒。 那个驿卒怔了一下,看了看那个怪人,又看了看李盛,似乎犹豫了一下,可是,既然李盛发话了,他终究还是依言而行,抱过来一坛子酒,末了还大有深意地瞟了一眼那个怪人,撇了撇嘴,然后就快步离开了,嘴里犹在低声嘟囔着什么。 这个驿卒的表情当然落在了李盛的眼里,李盛当即意识到这个怪人必定是有一点问题,他不动声色地思忖片刻,旋即一边频频劝酒,一边试探性地与那个怪人攀谈起来。经过一番交谈,李盛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怪人的名字叫做郑璠。 起初,郑璠是吃人魔王秦宗权的麾下,直接隶属于孙儒的“土团白条军”,郑璠跟着孙儒四处征伐,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后来,孙儒军团与杨行密所部持久鏖战,孙儒最终兵败身死,郑璠被俘之后转而投降了杨行密,一度因为战功升至镇南军的节度副使。 几年前,郑璠跟随杨行密的大军进攻豫章之时,他曾经使用过飞火,这是人类将火药用于军事方面的第一次,可谓是意义重大。不过,杨行密死后,郑璠却一直没有得到淮南军的高层重用,不仅以徐温为代表的那些在早年就追随杨行密起兵的老部下对郑璠不待见,就连同样来自于孙儒麾下的张颢也处处排挤郑璠。 徐温杀掉张颢独揽大权之后,更是将原本隶属于孙儒麾下的将领逐渐边缘化,郑璠渐渐地心灰意冷,郁郁不得志,开始混日子了,郑璠的武功并不算高强,性格却比较耿直,不善于钻营,不会溜须拍马,这是他不受人待见的重要原因。 虽然郑璠喜欢研究火器,可是,由于这个年代的科技发展水平有限,那时候的飞火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顶多是有一些威吓敌军的作用,所以,火器并没有得到淮南军的足够重视,淮南军也没有在火器方面进行深入的研究,郑璠本人也就得不到飞黄腾达的机会。由于霍邱城受到寇彦卿军团的骚扰,郑璠就被派到了这里,霍邱城的主将朱景是当地的土豪,富甲一方,他是个粗人,他不仅有一身好膂力,而且彪悍善战,对于郑璠这样另类的武将,朱景当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现在,仗着霍邱城一带水泽遍布的地形优势,朱景对付寇彦卿不过几千人的骑兵并不落下风,郑璠当然就落到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于是,郑璠也就懒得操心。 李盛在后世里上历史课的时候就知道,郑璠乃是中国古代将火器用于作战的第一个人,没想到,此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三五六章 好汉不提当年勇 别人没有把郑璠放在眼里,李盛却深知此人非同小可,惊喜之下,李盛立刻便有了打算结交郑璠的想法,在这种军阀混战的冷兵器时代,以郑璠对于飞火的了解,再加上自己在后世里学到的关于火药的一些基础知识,一旦自己与郑璠联合起来,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一念及此,李盛便开始与郑璠谈论起了火器对于军事斗争的重大意义,人的年龄一旦老了,就喜欢吹嘘往日的辉煌事迹,郑璠当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一直怀才不遇,只要一想起火器不为人们重视,郑璠就唏嘘不已,一时间,他滔滔不绝地陈述了往日里使用飞火作战的经历,唾沫星子满天飞,他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既兴奋又辛酸,不知不觉间,居然说得老泪纵横,就连李盛都不由得有些动容了。 李盛也不插话,一直耐心地听着郑璠讲古,说着说着,李盛忽然惊讶地发现随着郑璠的谈兴渐起,他的气质突然间判若两人,原本从他的脸上能够看到一种天涯沦落人般的失意,可是在此刻,郑璠静静地坐在那里侃侃而谈,却突然变得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刀,隐隐地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郑璠身上的这种杀气是无形的,也只有李盛这样曾经亲手杀过许多敌人的人才能感觉得到,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那个驿卒眼中,此刻的郑璠,只不过是一个突然变得情怀激荡的怪人罢了,那个驿卒又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或许这个怪人喝多了,又开始吹嘘以前的自己有多么威风了,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他还不是混成了这个熊样?真是的,嘿嘿…… 郑璠一边说着一边喝酒,渐渐地就有了几分醉意,他一想起现在混得不如人意,禁不住越说越伤心,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到了后来,竟至于放声大哭起来,引得那个驿卒皱着眉头往这边看过来,那驿卒对于郑璠更加多了几分不屑,这个老家伙真是丢人现眼!看到郑璠这般失态的样子,李盛也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盛轻叹一声,安慰了郑璠几句,又信誓旦旦地鼓励他说,是金子总要发光的,在这种烽火连天的世道里,只要对于火药进行深入的研究,早晚会受到别人的重视,眼下淮南军正处于用人之际,或许说不定几年后,他就会再次受到重用。 郑璠本来就是个智商比较高但情商却比较低的人,哭了一番之后,他的心里就舒服了一些,那颓废的心绪也就好了一点,郑璠越想越觉得李盛说的很有道理。 郑璠不理会那个驿卒的表情,感慨万分地说道:“想当年,先王杨行密可是很重视老夫的,在他百年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已经越来越老了,不招人待见了,对了,听说,淮南水师舰队也拥有火器,威力如何啊?” 李盛是亲身经历过东洲城鱼荡那场水战的,便把自己在那时候的所见所闻客观地陈述了一番,不过,他却不加以评论,免得让郑璠认为自己有班门弄斧之嫌。 “姚彦洪,姚彦洪,哦,老夫想起来了,他是姚廷圭的侄子,有一回,老夫曾经在姚廷圭的府上见过他,当时,姚彦洪还是个小孩子而已,现在,他居然已经长大成人了,甚至可以独当一面了……不过,好几年过去了,我们淮南水师的火器依然还是没有一点寸进,实在是太可惜了!”郑璠摇了摇头,心中颇为惋惜。 李盛又给郑璠斟满一杯酒,道:“那是因为我军对于火器没有足够的重视,其实,如果把火药技术进行更多的改良,或许会有惊天动地的威力,只是没有人主持这方面的工作……晚辈对于火药也算是有点了解,还望前辈多多指教才是。” 两人用酒杯碰了一下,都一饮而尽,郑璠这才似乎从缅怀过去中清醒了过来,他把空空的酒杯放在了饭桌上,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小李子啊,承蒙你款待,老夫感恩不尽啊!今日一见,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前辈真是客气了,其实,能够在这里认识前辈这样的英雄人物,晚辈着实感觉很庆幸。以您这一身本事,只要振作起来,谁知道来日不能位极人臣?”李盛爽朗地笑了,对于这样身怀绝技的古怪人物,必须捡对方爱听的说,这样或许才能有所收获,自己虽然了解一些火药的知识,却更应该结合这个年代的实际情况加以运用,才能发挥出火药的最大威力。 “你说什么?”郑璠闻言大吃一惊,他看了看左右,再没有旁人,那个驿卒也不知道去哪了,这才盯着李盛低声问道:“位极人臣?我?你认为老夫可以么?小李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李盛很认真地直视着郑璠的眼睛,想起了后世里影视剧中常有的那些话,一本正经地说道:“前辈,我看您老人家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骨骼清奇,仪表不俗,假以时日,前程必定会不可限量!”说话间,就连李盛自己都感觉到脸颊有些发烫,没办法,为了让眼前这个颓废的老家伙重新恢复信心,就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郑璠怔了一下,打量了李盛一番,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看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淮南军里面的,干笑了一下,说道:“老夫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总喜欢胡言乱语,尽说些没有用的,眼下两军交战之际,不知道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李盛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将身体凑近了郑璠一点,压低了声音,把自己方才忽然冒出来的一些想法认认真真地说了出来…… 郑璠捋着短短的胡须陷入了沉思,硝石、硫磺以及柳枝炭,李盛需要这些东西。 第三五七章 天赐良机 对此,郑璠并不难以理解,因为他就是第一个使用火器的武将,这些东西,他现在就有。虽然他这次带来的并不多,却也足够制作出一些飞火的,令郑璠气愤的是,朱景对于他制造飞火用于守城的建议一直不屑一顾,那个武夫只是不想郑璠分走属于自己的战功,在郑璠看来,朱景只不过是一个鼠目寸光的笨蛋而已! 然而,当李盛看到郑璠带来的硝石、硫磺以及柳枝炭之后,不由得有些失望,得到硝石其实并不难,在寻常农家的猪圈、马厩以及茅房附近的墙角都能见到一些含硝的土块,如果把这些土块置于木桶内加水浸泡,随后过滤一番,再将滤液熬煮或者晒干就可以得到硝石的结晶。 可是,郑璠带来的这些硝石还需要进行提纯,那些硫磺也只是生硫磺,也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提纯,否则,制造出来的火药不会有太大的威力,对于这一点,李盛不用问也能够猜得到。 作为一个古人,郑璠当然不可能知晓硫磺的具体提纯方法,这就要看李盛自己的本事了。其实,在后世里的化学课上,这些都是很容易了解到的基本常识。 元代的名医朱震亨在他写的《丹溪心法》中提到了利用萝卜来提纯芒硝的办法,那就是用芒硝溶液与萝卜片一起煮,然后过滤,最后再重结晶。到了明代的时候,这种方法已经被推广到了硝石的提纯上。 至于硫磺的提取办法,则是先在一个大铁釜中放入麻油,再将碾磨成为粉末的硫土放入麻油中,但却并不加热,只是大力搅拌,由于硫磺粉质轻而且有亲油性,于是就浮在油层之中,形成了悬浮液,砂粒则是由于质地沉重下沉到釜底。 静置片刻之后,将混有硫磺的油液舀至另一个大铁釜中,加热至几乎沸腾时,硫磺就会熔化,然后就凝聚起来,逐渐下沉于大铁釜的底部。冷却之后,那些硫磺便会凝结成块状,取出来打碎之后就可以使用了,那些麻油还可以再反复利用。 这些化学知识,作为一个后世里的理科大学生,李盛恰好都曾经学过,现在,他就可以学以致用了,当然,李盛绝对不会把这些泄露给郑璠,一招鲜吃遍天! 幸运的是,就在李盛和郑璠忙忙碌碌制造火药的几天里,寇彦卿的军团并没有来骚扰霍邱城,既然如此,朱景也乐得清闲,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也不错。 朱景也懒得去管李盛和郑璠究竟在做什么,他对此不屑一顾,朱景看得出来,寇彦卿军团的战意并不坚决,凭借他一己之力就完全可以守得住霍邱城,至于郑璠那个老匹夫还有那个新来的姓李的,他们俩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所有的功劳都是自己的! 这天黄昏时分,李盛站在城头上,双手揣在袖筒里,望着远方的敌军士兵出神,那边就是淮河岸边,那些敌军的官兵三三两两地组成一个个小组,沿着岸边走走停停,看起来神秘兮兮的,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肯定不会是在钓鱼,两军交战胜负未分,他们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难道他们是往河里下毒?但是看起来却又不像,即便是他们下毒又能怎么样?霍邱城里的淮南军士兵肯定不会去喝那里的水,更不会在两军交战之际冒着生命危险出城去那边钓鱼,那可就奇怪了…… 这时,郑璠笑逐颜开地走了过来,说了几句话,打断了李盛的沉思:“哎,小李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夫今天终于开窍了,你制造飞火的法子真的很不错,你可真是个天才,老夫不得不承认,你小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哈……” “前辈过奖了,晚辈着实是不敢当,这还是因为您指导有方啊。”李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对于学过后世里化学课的他来说,目前制造出来的这些火器其实还不算什么,李盛更加在乎的是以后怎么能够研制出威力更加强大的火药武器。 李盛又把目光转向了城外那些敌军官兵,他认为,这些官兵出现在河岸一带绝不是吃饱了撑的,他们必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意图。 顺着李盛的目光望过去,郑璠旋即意识到李盛在看什么,看着李盛若有所思的样子,郑璠笑了笑,解释道:“这些敌兵是在给河岸上留下记号,以老夫看,那里的水或许比较浅,他们可以从那里过河,这帮人居然不避讳我们,这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把我们淮南军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寇彦卿太轻敌了,哼……” “原来如此啊!”李盛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些敌军必定是在为将来离开这里的时候提前做准备。 沉思了片刻,李盛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寇彦卿的本部兵马主要是骑兵,为了节省作战的时间,提高行军速度,寇彦卿甚至懒得搭建浮桥,所以,他们就想从水浅的地方通过淮河,这样做没错,可是为什么非要做标记?这无疑就给他们埋下了隐患,可惜啊,寇彦卿这样有勇有谋的名将居然没想到这个重要的环节。 就连李盛自己都认为这是一个天赐良机,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只是,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毒辣了,但却是个无奈之举,《孙子兵法》上说,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在战场上,双方当然要拼个你死我活,难免要无所不用其极! “我去找朱将军,嘿嘿……”李盛笑了笑,拍了拍郑璠的肩膀,然后就走下了城楼,郑璠看着李盛的背影远去,不解地摇了摇头,这小子,莫非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他也不想一想,朱景那个赳赳武夫会听得进去吗?简直是对牛弹琴! 此刻,李盛心中计议已定,他便急匆匆地去衙门里找朱景,他要把自己的建议汇报给朱景。 第三五八章 马王爷三只眼 至于朱景能否采纳自己的建议,李盛就不在乎了,反正他是在用心做事,而不是尸位素餐,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毕竟朱景才是霍邱城的主将…… 果然不出所料,朱景对于李盛的建议不置可否,他甚至认为李盛是吃饱了撑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会有什么好办法?但是既然李盛打算这么做,那就放手让他自己去做就好了,朱景不认为这么做会有多大作用,但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于是,李盛在深夜里带着几十个大头兵偷偷摸摸地出了城门,鬼鬼祟祟地来到了淮河岸边,借着皎洁的月光,把敌军制作的那些标明此处水浅的标记分别插在一根根木头上,然后再把这些与木头合为一体的标记拿走,放到了深水区域中。 虽然这些标记依然还可以出现在淮河的水面上,可是,这些标记的本质却已经变了,这些木头借用了河水的浮力,可以想象得到,一旦敌军将来根据这些标记渡过淮河,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既然在那些河边的记号上做了手脚,下一步,就应该想方设法把敌军打败,迫使他们不得不试图渡河逃跑,那样的话,那些河边的记号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李盛冥思苦想,这一战必须要动脑子,绝不能只依靠朱景那厮和寇彦卿军团硬碰硬,那样顶多和对方不分胜负,很难击败他们,因为寇彦卿早就通过此前的试探性进攻了解朱景的特点了,要想击败敌军,彻底摧毁他们的斗志,要靠火药! 虽然李盛和郑璠只争朝夕地在制造火药,可是,李盛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他恨不得争分夺秒,在一夜之间就制造出足够霍邱城守军使用几年的火药武器。 可是,现实却是残酷的,李盛等人把那些河边的记号动过手脚之后的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起,寇彦卿的军团就开始攻城了。昨晚,郑璠几乎彻夜未眠,虽然他已经人过中年,却是个十足的工作狂,此刻,他的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了。 朱景有些莫名其妙,李盛一来到霍邱城,就与郑璠混在了一起,更让他不解的是,李盛和郑璠这几天里忙忙碌碌的,没完没了地鼓捣那些火药,朱景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朱景虽然对于郑璠这个怪人没有一丝好感,但他却知道郑璠带来的那些火药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离那些火药远远的,一旦那些火药被点燃,那可是要引起火灾的。霍邱城还没丢呢,可不能让自家的后院先起火。 郑璠曾经对朱景提过建议,可以用飞火对付寇彦卿军团的进攻,朱景也曾经采纳过郑璠的建议,可是,使用过飞火之后,朱景却对种看起来神秘兮兮的火器很失望,飞火可以用来纵火,也能用来吓唬吓唬敌人,那些飞火用来攻城或许还能有些作用,要是用来对付寇彦卿麾下那些彪悍善战的骑兵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些骑兵东奔西突,速度迅捷,现有的这些飞火很难伤到他们,况且,这些飞火的数量有限,制造起来也很不容易,朱景可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使用飞火,那不是败家子吗?朱景很不明白,既然这种飞火没有什么作用,李盛和郑璠还是那么兴致勃勃地研究那些火药,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寇彦卿的骑兵们就再次来到了城下,这一次,朱景却没有率领所剩不多的骑兵出城与敌军交战,其实,并不是朱景不敢,而是因为郑璠和李盛等人苦苦相劝,朱景终于有了个台阶可下。这样一来,寇彦卿喜出望外,他早就猜到会有这种局面,看样子,霍邱城里的守军已经捉襟见肘了。 寇彦卿盘算着,如果城里的守军今天不敢出战,下一步,他就可以下令攻城了,此刻,寇彦卿信心十足,这座小城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他麾下的铁骑,他甚至可以做到一鼓而下! 寇彦卿的部下们在箭矢的射程之外开始骂阵,淮南军的官兵当然也不甘示弱,双方毫无底线地进行对骂,这些丘八们本来就是一群素质低下的莽夫,他们嘴里骂出来的脏话极为粗俗,李盛听了之后不由得惊讶之极,古人骂人的话居然也是层出不穷,比起后世里也是不遑多让啊! 李盛不时地偷看朱景的脸色,此刻,朱景脸色变得越来越铁青,气得咬牙切齿,双拳握得紧紧的,他恨不得立刻就带兵冲出去把城下这些敌军全部杀光,可是,朱景也深知霍邱城里的兵力不足,他带兵出击几次之后,损失不小,寇彦卿军团的损失却并不算大,现在,城里已经只剩下朱景的本部亲兵了,他不敢鲁莽行事了。 寇彦卿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地向城楼上望去,他甚至可以看清楚朱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寇彦卿很有些好笑,这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只知道跟他硬碰硬,现在傻眼了吧?现在,老子就要让你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哈哈哈…… 寇彦卿正在得意忘形之际,忽然间,有许多黑漆漆的铁蒺藜带着破空声从城头上飞了出来,这当然是霍邱城头上的守军所为,寇彦卿麾下的这些骑兵们都是百战精兵,他们绝对不会被这些乌漆墨黑的铁蒺藜砸中,他们甚至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哄笑声,霍邱城里的守军们真是黔驴技穷了,居然使出来这么不值一提的手段。他们的信心越来越强了,他们甚至开始憧憬着破城之后痛痛快快地劫掠一番,他们既然千里迢迢地来到了淮南,总不能空手而归啊。 寇彦卿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铁蒺藜球是由火药制成,尚未落地之际,这些铁蒺藜球就在半空中爆炸开来,在一阵阵声巨响之后,大量的铁蒺藜向四面八方爆射而出,对于这些骑兵来说,有着惊人的杀伤力。 第三五九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那些骑兵们的坐骑根本就抵挡不了这种爆炸的冲击力,有的战马连同马背上的骑兵一起被恐怖的冲击波撕成了碎片,战场上,到处都是骑兵和战马的残肢断臂,有的骑兵甚至被炸得开膛破肚,青色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许多战马的中枢神经直接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摧毁了,“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那些吓得魂不守舍的骑兵们根本来不及跳下马,生生地被轰然倒下的战马压断了腿。剩下的那些侥幸还能站立不倒的战马也全都受到了惊吓,一边凄厉地嘶鸣着,一边驮着惊魂不定的骑兵落荒而逃,一些被炸得倒在地上的骑兵则被纷乱的马蹄踩踏得血肉模糊,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寇彦卿被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浪掀得飞了起来,飞出去好几丈远之后,他这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此刻,寇彦卿的两只耳朵犹在嗡嗡作响,他的双眼也在冒着金星,惊惧之下,忽然间喉咙里一甜,寇彦卿“哇……”的一声就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看着自己麾下这些四处狂奔的战马,寇彦卿禁不住大惊失色,这时,让寇彦卿忽然感到绝望的是,朱景带着几百名骑兵冲出了城门,呐喊着向他冲了过来! “弟兄们冲啊!活捉寇彦卿者重重有赏啊……”朱景狞笑着大声呼喊,他双腿一磕马肚子,他的坐骑便载着他一马当先地冲向了寇彦卿。 郑璠站在城头上兴高采烈地探出头去,他很想看看这些铁蒺藜球爆炸之后的惨烈场景,以他方才的观察,这种火器的威力明显要比他以前制作的飞火要强了很多,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以后,朱景那个武夫再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了! 不过,郑璠也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这次立功完全是拜李盛所赐,如果在这次战役之后论功行赏,李盛应该是当之无愧的首功,且不说郑璠的飞火即使有所改良,那也根本无法与这种新式火器铁蒺藜球相提并论,更何况正是李盛激起了郑璠的进取心,结束了他此前的颓废状态,他开始有了斗志,他不想再浑浑噩噩了! 李盛却根本闲不住,他抄起了一杆长枪,骑上自己的枣红马就冲出了城门,向着寇彦卿逃跑的方向奔去,后世里有一句名言,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时候,敌军已经兵败如山倒,他们已经彻底溃败了,霍邱城内的守军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乘胜追击,这样才能扩大战果,才能获得更多的战功。 寇彦卿不愧是一员久经沙场的名将,一见大势已去,他此刻已经来不及多想,立刻就骑上一匹无主的战马向着淮河岸边仓皇逃窜,他手下的亲兵们也聚拢到了他的身边,奋不顾身地掩护着他撤离,只要主将不死,他们就依然保留着希望。 朱景带着追兵们趁机大开杀戒,他们在马上弯弓搭箭,一大片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射向了狼狈逃窜的梁军官兵,常言道,擒贼先擒王,朱景紧咬牙关,恶狠狠地盯着正在逃命的寇彦卿,在后面穷追不舍,由于梁军官兵已经远离了城墙,郑璠已经没有必要再下令让那些官兵投掷铁蒺藜球了,他恨恨地跺了跺脚,敌军几乎全都是骑兵,眼下,即使他立刻冲出城门,也追不上那些仓皇逃窜的敌军了。 “弟兄们,敌军已经溃不成军了,我们可以留下一部分兄弟继续在城楼上里守着,其余的兄弟都跟我出去,我们要给那些敌军的伤兵补刀,然后再砍下敌人的首级,等朱将军回来之后,我们就可以报功了!”郑璠对身边的大头兵们喊了一嗓子,既然朱景和李盛都去扩大战果了,他也不想闲着,但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那些在城楼上观战的大头兵们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听郑璠的话,他们立刻就发一声喊,几十个大头兵屁颠屁颠地跟着郑璠出了城门,他们与敌人交战这么多天,一直处于胶着的状态,今天他们终于打胜仗了,而且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尤其是那些威力惊人的铁蒺藜球,让这些官兵们长了见识,他们这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火药的威力,这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前几天,霍邱城守军的官兵们还对寇彦卿这位闻名遐迩的敌军名将心存忌惮,向来好勇斗狠的朱景也对敌军的强悍骑兵一筹莫展,现在,他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事实证明,在火药这种恐怖的武器的面前,任何名将和勇士都不过是一堆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他们最终都无法避免被炸成齑粉的命运…… 不过,没有了铁蒺藜球的继续攻击,寇彦卿麾下的剩余骑兵们顿时就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随着寇彦卿一声令下,他们就向着淮河岸边有秩序地撤退。 朱景现在只恨自己没有随身携带铁蒺藜球,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全歼敌军了,这时,朱景才意识到,郑璠这个人很不简单,自己居然小看他了,至于那个新来的李盛更是非同一般,以后,自己一定要跟着这两个人混,那样才能有肉吃! 对于火药,朱景一窍不通,但是,即便是他这样有勇无谋的武夫也能看得出来,火药是一种神奇的大杀器!有了这个东西,还愁捞不到足够的军功? 在“嗖嗖嗖……”的破空声中,铺天盖地的箭矢如同雨点般从后面飞了过来,许多梁军骑兵被箭矢射中,发出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许多骑兵滚鞍落马,旋即被接踵而来的淮南军官兵的坐骑踩成了一团团肉泥,甚至还有人的脑浆都迸裂出来了,现在,朱景已经杀红眼了,他一心想活捉寇彦卿,绝不能让这家伙跑了! 然而,还有很多受伤的梁军骑兵依然紧紧地抱着战马的脖子,他们在马背上紧咬牙关苦苦支撑。 第三六零章 背水一战 他们当然不希望主帅寇彦卿落到敌军的手里,他们都是寇彦卿的亲兵,在这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尽职尽责,即使被淮南军的箭矢射成刺猬,他们也不愿意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只要他们的战马还可以继续奔跑,他们就可以抵挡一下淮南军的追兵,免得那些杀才冲到主帅寇彦卿的身边。 寇彦卿终于退到了淮河岸边,他转过身看了看战场的形势,只有不足三千人退到了淮河边附近,好在朱景带来的追兵并不太多,而且这些追兵并没有携带那种恐怖的武器,否则,他们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此刻,寇彦卿心如死灰,自己的兵力明显多于淮南军,但却败得这么惨,居然被敌军逼到了淮河岸边,真是岂有此理! “寇虎,你带着自己的弟兄们殿后,掩护全军渡河,不得有误!其余的弟兄们立刻过河……”寇彦卿沙哑着嗓子对自己的心腹寇虎大声呼喊。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一些早已被淮南军吓破了胆的梁军官兵手忙脚乱地冲向了带着标记的河边,寇彦卿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如刀绞,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一战败得如此惨烈,实在是出乎寇彦卿的预料,他可以想象得到,回去之后,朱温必定会狠狠地责罚自己。好在他们还没有全军覆没,只要他们安全地渡过淮河,他们就可以沿途再征招一些士兵,这年头,很多没饭吃的人都愿意当兵。 霍邱城虽然未能攻下来,但是寇彦卿完全可以去攻打邻近霍邱城的庐州和寿州,那两座城池的战略地位与霍邱城相比并不逊色,想到这里,寇彦卿这才少了几分内疚,这时,忽然有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和喧哗声从淮河岸边传来。 寇彦卿连忙循声望去,顿时就大吃一惊,原来,那些代表浅水区的标记居然是错的,那里实际上是深水区,许多急于逃命的士兵已经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生死不明。还有些落水的官兵一边在水面上扑腾一边大声呼救,岸边的士兵们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把这些落水的官兵救上岸来。 这样一来,聚拢在淮河岸边的梁军官兵们已经乱成了一团。前面是被淮南军做了手脚的河水标记,后面是杀红了眼的追兵,要不是梁军这些残兵败将的人数依然是占据着明显优势,他们或许就投降了。 “不要再看这些标记了,敌军已经做过手脚了……传我命令,赶紧找到真正的浅水区渡过淮河!”到了这个田地,寇彦卿当然能够猜得到,这一定是霍邱城里守军干的好事,他们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耍了自己一把,真是可恨之极啊…… 那些梁军官兵闻言更加惊惧交加,现在,他们根本就无法从容地找到真正的浅水区,淮南军追兵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要赶尽杀绝,把他们全部赶到淮河里去! 处于背水一战的险境,梁军官兵不可避免地慌乱了一阵子,当他们见到霍邱城守军的后续部队也冲了上来,好在他们的兵力并不多,自己一方依然占据着明显的优势,他们这才心下稍安,开始有条不紊地寻找水浅的地方渡河,这一刻,他们不得不拼了,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能渡过淮河,就会被杀红了眼的霍邱城守军剁成肉泥,即便是他们投降,也未必能保得住性命。 这时,李盛也赶到了这里,他很享受杀戮的感觉,现在,战场的局势一边倒,负责断后的梁军官兵已加支撑不住了,他们不得不一步步后退,在他们的背后,便是争相逃命渡河的袍泽们,为了活下去,有的梁军骑兵甚至开始不顾自己人的性命,即使打破了脑袋也要抢先过河,许多人遭遇了自己人的踩踏,成为了河边的冤魂,淮河边一带成为了修罗场。 “寇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亲兵对着寇彦卿大声呼喊。 寇彦卿恨得目眦欲裂,他看着一个个麾下的骑兵们惨叫着死去,他的心里在滴血,他不想这么样逃走,可是,一个亲兵趁寇彦卿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地用匕首刺了寇彦卿的坐骑一丈乌的屁股里,一丈乌吃痛之下嘶鸣了一声,然后就发疯般地冲进了附近的浅水区,几个倒霉的梁军官兵被一丈乌撞翻,沉入了河水中…… 梁军的残兵败将们冒着雨点般射过来的箭矢向淮河对岸逃窜,每次箭雨射来,就有一些官兵会倒下去,然后就沉入水底,河水已经被染成了猩红色,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一些嗅到了腐尸味道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叫声,在空中不停地盘旋,它们正在期待着一场盛宴,幸亏这是在冬天,否则,一场瘟疫恐怕是很难避免的。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兵败如山倒的梁军在淮河岸边以及冰冷的河水中留下了几百具尸体之后,寇彦卿终于带着两千多人的残兵败将逃出了生天,到达了淮河的对岸,这时,寇彦卿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麾下的将士们一个个被冻得瑟瑟发抖,寇彦卿也是羞愧难当,不过,寇彦卿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自责,他发现一些淮南军官兵已经下了淮河,寇彦卿不敢耽搁,连忙下令全军立刻向寿州方向进军。 不用寇彦卿催促,他麾下的将士们也在全速行进,经历了这次惨败,原本很轻敌的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们生怕霍邱城里的守军追上来。寇彦卿铁青着脸,心情沮丧之极,他要把寿州的守军当作出气筒,他要在寿州那里找回面子来。 如果寇彦卿知道霍邱城里的守军下到淮河那片浅水区的目的,他一定会气得吐血,原来,朱景并没有渡河继续穷追不舍的想法,他只是下令让麾下的官兵把那些已经沉入水底或者浮在水面的梁军尸体捞上来,然后,再和战场上的那些梁军尸体聚集在一起,砍下他们的头颅。 第三六一章 言听计从 朱景打算把所有的敌军头颅做成一个京观,对于这个邪恶的念头,李盛和郑璠极力反对,朱景这个武夫依然固执己见,他要用京观来炫耀他们此战的辉煌大胜,并且以此来震慑敌军! 李盛和郑璠对此颇有微词,京观本来就是一种极端残酷的耀武扬威威慑敌军的方式,如果对于异族人应用还算是情有可原,朱景却偏偏要对同为汉人的梁军这么做,他这不是存心想要激怒朱温吗? 目前,淮南军在苏州城那边久攻不下,士气越来越低迷,粮草消耗反而越来越多,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朱温一怒之下将来派大军再来讨伐淮南,淮南军岂不要深陷战争泥潭吗?既然朱景已经决定了,李盛也不想多说什么,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朱景是霍邱城里的地头蛇,李盛可不想得罪此人。 郑璠却是毫不妥协,他仗着自己的年龄和资历,跟朱景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作为一名有勇无谋的武将,朱景本来就不擅长与别人辩论,到了后来,朱景理屈词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朱景眼下还不敢得罪郑璠,他还打算跟这个怪人学学铁蒺藜火器的制作方法,要不是因为这个心思,他可懒得跟郑璠费口舌,早就一刀把这个老匹夫砍了。 好消息总是会传播的很快,就在第二天,远在庐州的徐知训就知道了霍邱城守军大获全胜这件事,尤其是那种恐怖的“铁蒺藜球”引起了徐知诰的浓厚兴趣。 徐知诰连忙派人去霍邱城请邀请李盛和郑璠,大战在即,徐知诰打算请李盛和郑璠来庐州城助战,当然,他也很想亲眼见识一下铁蒺藜球这种新式火器的神奇威力,为此,徐知诰生怕被徐知询抢了先,他可不希望那个便宜弟弟立下大功。 既然徐知诰邀请,李盛当然不便拒绝,虽然郑璠有些犹豫,在李盛的规劝之下,郑璠也同意了,于是,他们俩带上一些霍邱的官兵,护送着那些制造火器的原料以及此前制成的火器连夜赶赴庐州城,朱景虽然对此很不满意,但他却无计可施,就算他不给徐知诰面子,他也得罪不起虑徐温这个淮南军的头号人物…… 庐州城便是后世里的合肥市,李盛对于庐州历史的了解仅仅限于这里是著名的北宋“包青天”包拯的故乡,淮南军在庐州城里的驻军并不多,庐州刺史兼庐州团练使张崇则是庐州城名义上的一把手。此人大约是四十岁左右的年龄,身材不高,大腹便便,肥头大耳,满脸横肉,在那并不浓的眉毛下面长着一双小眼睛。 张崇早年就曾经追随杨行密起兵,在击败孙儒一战中曾经立下过战功,逐渐赢得了杨行密的赏识,甚至成为了杨行密的心腹。张崇很会做官,也很会站队,杨行密死后,张崇立刻开始暗中贿赂徐温,得到了徐温的信任,徐知诰来到庐州城之后,张崇对于徐知诰也是言听计从,徐知诰俨然成了庐州城实际上的一把手。 作为跟随杨行密多年的老将,张崇当然认识郑璠,他知道郑璠擅长使用飞火,可是当他听郑璠说眼前这些火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飞火,而是经过李盛用新技术改良之后的新式火器,张崇不由得对李盛刮目相看,这个年轻人居然有这般本事! 张崇笑眯眯地看着李盛,竖着大拇指,道:“李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啊,想不到,你居然能研制出这么神奇的武器……我们淮南真是人才辈出,有你们这样年轻有为的少年英雄,将来,我们淮南军必定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哈哈哈……” 徐知诰看到这些刚刚制造出来的铁蒺藜球,禁不住惊喜交加,喜的是有了这种神奇的火器,对于淮南军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让徐知诰吃惊的则是这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火器居然能够有那么惊人的杀伤力,就连寇彦卿这样闻名遐迩的梁军名将都在霍邱城吃了个大亏,如果将这种火器用于攻打苏州城,那将会怎么样?想到这里,徐知诰忽然有了一丝好奇心,要是用这种新式火器对付前来攻打庐州城的敌军,一定会非常精彩,他很期待亲眼目睹那种令人心动的战争场面! 李盛已经看出了徐知诰的心思,正色道:“寿州城虽然也是一座军事重镇,但却还是无法与庐州城相提并论,如果卑职是寇彦卿,卑职一定会佯攻寿州城,主攻庐州城,所以,二公子,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敌军既然在霍邱城吃了个大亏,他们来攻打庐州城的时候,一定会更加小心翼翼,可惜,庐州城里现有的兵力并不多,我们即使要等待援军到来,也需要继续等上一段时间才行啊。” 张崇也是武将出身,在作战方面的经验远远地胜过年轻的李盛和徐知诰,他捋了捋胡须,忧心忡忡地提醒道:“既然如此,我们必须要抓紧做好长期坚守城池的准备,可是,我们可以用来守城的滚木擂石和箭矢还是远远不够,我们应该马上就发动城里的百姓们,让百姓们帮助我们加固城墙,搜集更多的滚木擂石。” “其实,卑职倒是有个办法,不妨试一试,或许能起到些作用。”李盛提议道。 “哦”了一声,张崇闻言心中一动,连忙催促道:“小李子,快快说来听听。” “我就知道你会有好点子,快说说,愿闻其详……”徐知诰很佩服李盛,这小子总是能够想到一些好办法,而且还能被后来的事实证明那是很有效的办法。 李盛正色道:“霍邱城那一战,寇彦卿那厮带着残兵败将渡过淮河逃了,剩下的敌军绝大部分都被朱将军做成了京观,不过,卑职带兵俘虏了几十个敌军官兵,其中甚至还有个队正。” 第三六二章 吃一堑长一智 “小李子,你果真是很有头脑,其实,我军留下一些战俘还是有用的。”徐知诰赞许地点了点头。 “末将以为,这些战俘除了可以作为奴隶用来制造火器,还有一个用途,那就是利用他们身上的衣服,我们的将士可以选择在夜间混进敌营里去,然后就……”李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盛的说话声越来越低,徐知诰和张崇听了之后却越来越喜形于色,禁不住连连点头,就连张崇这样的老将也认为李盛的建议很有可行性。 徐知诰却仍然有些不解之处,皱着眉头问道:“可是,小李子,就凭他们穿上敌军的衣服,他们就能混进去吗?敌军会有那么粗心大意?再说了,他们怎么能够把那些火药带进敌营?敌军既然在霍邱城吃过亏,他们一定会小心翼翼的。” “这个不难,他们可以把敌军的那个队正带过去,那个软骨头队正已经投降了,他的小命就攥在我们的手里,由不得他不听话……庐州城的城墙远比霍邱城更高而且更加坚固,寇彦卿肯定知道这一点,所以,敌军肯定会想方设法去旁边的树林采集木材制造攻城器械,这样,敌军军营里进进出出在所难免,百密难免一疏,这就会让我们有机可乘。”李盛早就曾经想到过这些细节,对此很有信心。 几天后,在寿州城没有占到便宜的寇彦卿军团果然来到了庐州城下,李盛等人站在城头瞭望,这一次,寇彦卿果然是准备更加充分,来到庐州城下的以步兵居多。到了城外,梁军就开始安营扎寨,很快就派出了一支人马去不远处的紫蓬山伐木,看样子,梁军果真是打算制作攻城器械,这是要作长久攻城的准备了。 从梁军阵营中的旗号来看,这支军队中的主将依然是寇彦卿,经历过霍邱城的大胜之后,无论李盛和郑璠,还是徐知诰和张崇,都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忌惮寇彦卿,实践证明,寇彦卿或许就是银样蜡枪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足为虑。 梁军在庐州城下骂阵,寇彦卿甚至亲自喊话劝降,换来的只是庐州城上守军的谩骂声,还有守军官兵对于寇彦卿的冷嘲热讽,梁军从霍邱城下灰溜溜地渡河溃逃,留下了一座令人触目惊心的京观,成为了淮南人的笑柄,这无疑是梁军的奇耻大辱!寇彦卿听了这些话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但他深知自己不能再被激怒,作为一个领军大将,他要为麾下的将士们负责,他要用一场胜利堵住淮南军的嘴! 此时已近黄昏,寇彦卿并不急着下令攻城,吃一堑长一智,霍邱城的那次惨败让他痛心疾首。他需要制造更多的攻城器械,甚至包括投石机,然后再去攻城。这一次,寇彦卿决心一雪前耻,他要以牙还牙,既然朱景在霍邱城弄了个京观,攻破庐州城之后,他也要在庐州城弄出一个京观,他要让淮南军知道他的厉害! 到了深夜,梁军的大营里仍然在忙忙碌碌,无数火把将大营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工匠们正在打造着投石机,还有云梯,一队队巡逻兵在军营的四周往复巡逻,戒备森严。此时已经是冬季,一阵阵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巡逻的士兵们一个个冻得直打哆嗦,他们纷纷将手伸进了袖筒里。 有个年纪轻轻的士兵满脸愁容,心里很不满,这鬼天气还要从亳州来淮南作战,寇将军在霍邱城一败涂地,全军士气一下子就陷入了低谷,他娘的,在寿州城也是一筹莫展,现在又千里迢迢地转战到了庐州城,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他只是个小兵,他并不在乎庐州城能否攻下来,他只在乎自己能否活着回到亳州。 这时,这个小兵忽然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一闪,当他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那里,才发现那里竟然没有人,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他对于自己的眼睛一向很有信心,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就算是有个美女站在那个地方对他搔首弄姿,他也能一眼就看清那个女子的长相到底如何,难道自己刚才出现了传说中的幻觉? 一个带头的巡逻兵瞟了那个年轻巡逻兵一眼,道:“谷小六,你看到什么了?” “没看到什么……我方才或许是看错了,有点困了,所以,眼睛不好用了。”那个叫做谷小六的巡逻兵摇了摇头,随意敷衍了一句,然后就跟着别的巡逻兵继续走了。 在谷小六的视线扫过的那个地方,马仁裕躲在黑暗里观察着那些巡逻兵,等他们走远了之后,马仁裕这才继续行动,他用火折子点燃了火药的引线,这根引线大约有一个婴儿的胳膊那么粗,这些火药则是藏在一根并不算很长的木头里面。这根木头从外表上看起来很普通,与众不同的是,这根木头几乎是空心的。 这根非同一般的木头里面装满了火药,这根木头能够出现在大营里,自然是以马仁裕为首的这些淮南军官兵的功劳,当然,还有那个投降淮南军的软骨头队正的一份功劳,他们穿的都是梁军的服装,有那个熟悉梁军内部情形的队正帮助,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混了进来,他们此刻都很激动,振奋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 那个队正哭丧着脸,他的心里很苦闷,他的腿就像筛糠一般的发抖,他的心里有一种负罪感,他昔日的袍泽们今晚恐怕凶多吉少了,这都是拜他所赐啊…… 这里虽然距离中军大帐并不算近,但是,这里却离那些正在制造的投石机很近,还有几个云梯就放在不远处的地上,只要这些火药爆炸,这里必将会成为一片火海,那时候,那些攻城器械也就付之一炬了,旁边的军帐也难免会受到波及。 点燃了引线,马仁裕立刻就若无其事地向营寨的大门方向走去。 第三六三章 五体投地 马仁裕深知自己必须尽快远离那些火药,那可是要命的!此前,马仁裕早就跟自己带进来的其余弟兄们定好了汇合的具体地方,那就是梁军大营的门口,一旦爆炸声响起,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去那里汇合,那时候,梁军的大营里必定会乱作一团,难免会有许多梁军官兵也企图逃出大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几个人。 很快就有梁军的巡逻兵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马仁裕,并且向他射出了几箭,可是,对于身手不俗的马仁裕来说,这些箭矢根本就伤不到他。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意料之中的巨响传来,马仁裕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震动,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旋即用箭一般的速度向营寨的大门冲了过去,本来天气很冷,马仁裕却感觉有一股热浪从他的身后袭来,差一点把他从地上掀起来。 不断地有木头的碎屑落在马仁裕的身边,甚至还有一些敌军官兵的残肢断臂被炸得飞上了半空中,然后又按照抛物线的轨迹坠落到了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血腥味。一时间,梁军官兵的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很刺耳。 许多军帐已经被火焰点燃,一些原本还在睡梦中的梁军官兵就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像无头苍蝇般地冲出了正在熊熊燃烧的军帐,四处逃窜。有的梁军官兵的身上已经着了火,不得不在地上打滚,试图灭掉身上燃烧的火苗。还有人像发了疯一般奔跑,不久之后就倒在了地上,渐渐地被火焰无情地吞噬掉…… 马仁裕忽然间看到了那个软骨头队正,他就在几丈之外,他一边奔跑一边鬼鬼祟祟地看向那片火海,似乎是在观察着火药爆炸之后的惨景。 不过,马仁裕已经顾不得那个软骨头了,管他是死是活呢?这样的软骨头,即使他活着回到庐州城里,也不会被别人看得起,这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尽快赶到梁军大营的营门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听着外面传来的一阵阵号角声,马仁裕知道,庐州城里的守军已经赶来劫营了。虽然前来劫营的淮南军兵力并不算多,但是,他们完全可以对于梁军大营造成进一步的杀伤,因为,他们也随身携带着火器,除了火箭之外,还有铁蒺藜球。 马仁裕一步步地逼近大营的营门,对于一些迎面扑过来的梁军士兵,马仁裕毫不留情,他怒吼了一声,挥舞着铁锏很轻松地就干掉了好几个敌人,其中有个身手差些的敌兵被马仁裕的铁锏打得脑浆迸裂,那种红白相间的颜色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这时,几个与马仁裕一起混进敌营的淮南军官兵也赶到了营门附近,加入了战团。 “天哪!这是为什么啊?难道是老天爷要责罚我军吗?”浑身尘土的寇彦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披头散发,仰望着苍穹,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悲哀,一阵热浪掀翻了他的中军大帐,他这才看到了这一幕,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此刻,寇彦卿还不知道这是一次人为的破坏,他以为这是老天爷降罪于他,受他的影响,几个围绕在他身边的亲兵也都跪在了地上,一个个浑身不住地颤抖。 寇彦卿可能这辈子也忘不了方才那个火焰和烟尘腾空而起的场面,几座军帐在第一时间就被掀到了半空中,很多被工匠们辛辛苦苦赶制而成的投石机和云梯被炸得分崩离析,顷刻间就化作漫天的碎屑四处飘散,后来又被寒风吹落了下来。 在寇彦卿的四周,到处都弥漫着硝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梁军官兵的尸体,他们的尸体几乎都是残缺不全的,有的是无头尸,有的是缺胳膊少腿的,还有人已经被烧焦了……一些侥幸活下来的官兵抱着脑袋跪倒在地上,他们在剧烈地颤抖,他们的目光呆滞,他们的耳朵和鼻子里正在不断地向外流淌着鲜血…… 寇彦卿当然不知道这是火药的威力,那些官兵在大爆炸的冲击波之下七窍流血,这些惨状让寇彦卿触目惊心,这里简直像是修罗场一般,寇彦卿认为,只有老天爷发怒才会有这样恐怖如斯的威力!难道是霍邱城外的京观触怒了老天爷? 就在这一刻,郑璠也情不自禁地跪在了地上,虽然他曾经亲眼目睹过霍邱城之战中那些铁蒺藜球火器的威力,可是,那却根本就无法与这次在梁军大营里的火药爆炸相比,对于李盛,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郑璠暗下决心,以后就要跟着李盛这小子混了,其实,在淮南军之中混了这么多年,他深知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有青云直上的机会了,现在,郑璠没有别的追求,他一心只想着能够在火器研制方面有所建树,可是,以他的年龄和能力根本就很难精进了,认识李盛之后他才发现,在火药领域,李盛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几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淮南军官兵都大吃一惊,这种恐怖的杀伤力绝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那是神灵才能具备的威力,一时间,有些刚刚入伍不久的梁军新兵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他们下意识地跪在了地上,乞求老天爷保佑。 趁夜来偷袭梁军大营的淮南军官兵数量并不多,带兵的将领正是张崇和李盛,张崇有自知之明,他并不试图攻入敌军的大营里面全歼敌军,只是命令麾下的淮南军官兵在梁军营寨的外围向大营里投掷铁蒺藜球,或者向斜上方的空中发射火箭,在李盛的指导下,这些淮南军官兵已经熟悉了铁蒺藜球这种火器的用法。 那些火箭升到半空中之后就沿着抛物线坠落到了梁军的大营之中,在加速度的作用下,那些火箭带着哧哧的破空声,射中了许多梁军官兵,也点燃了许多军帐。 第三六四章 抱大腿 中箭的梁军官兵立刻就成为了火人,在火烧之下痛得大声惨叫,这就让梁军大营里的更多区域迅速燃烧起来,很快,梁军大营里面就已经到处都是熊熊大火。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梁军官兵不得不削尖脑袋向营外冲杀,他们知道,留在这里的下场就是最终成为一片灰烬,面对已经失控的局面,寇彦卿惊怒交集,挥刀砍倒了好几个试图逃出去的士兵,寇彦卿身边的亲兵们也跟着他一起整肃军纪。 然而,在这种灾难性的突袭面前,其余的梁军士兵却浑然不顾,只是远远地绕开寇彦卿等人继续奔逃,一大群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溃兵在尚未起火的狭小空间里仓皇逃窜,难免会拥挤踩踏,有的士兵跑得慢些,甚至被袍泽们践踏而死。 两军在梁军大营之外厮杀了大约半个时辰,淮南军便在张崇的指挥下开始有秩序地撤离,回到了庐州城里,李盛和马仁裕则带着一个都的官兵负责殿后,此刻,敌军虽然渐渐地恢复了冷静,他们也知道自己一方的兵力占优,但是,他们斗志全无,根本就无心恋战哪里有心思反击淮南军? 李盛则趁机大开杀戒,他挥舞长枪,骑着枣红马耀武扬威,敢于靠近他身边的敌军士兵都成为了他的枪下之鬼,李盛杀得兴起,如入无人之境,其实,他非常享受那种杀戮的感觉。 徐知诰站在庐州城的城楼上,远远地看着已经被熊熊大火包围的梁军大营,心中充满了惊喜。这一幕让徐知诰感觉难以置信,当那第一声爆炸突然间响起来的时候,徐知诰的心跳都在加快。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即便是在这么远的距离,徐知诰都能感觉得到。借助那冲天的火光,徐知诰甚至能够看得见有些被炸得飞起来的木块落在了城墙外面不远处的地上,他可以想象得到,大营里的敌军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此刻,梁军大营里面已经成为了修罗场,看着正在井然有序地向着庐州城里撤回来的城内守军,徐知诰禁不住轻叹一声,此刻,他略有一丝遗憾,他坚信,要是庐州城里的守军兵力有足够多,他们完全可以让敌军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徐知诰只盼着援军早日到来,他已经得知,滁州刺史史偐率领的援军不用多久就要到了,援军到来之日,便是寇彦卿授首之时,到时候,淮南军一定会把寇彦卿军团一网打尽,他要让奸贼朱温几年内也不敢再来侵犯淮南!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凯旋而归之后,李盛回到了庐州城里,徐知诰和张崇满脸笑容地迎接了他,看到徐知诰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李盛当然也很开心。 郑璠笑得见眉不见眼,他现在可以在庐州城里横着走了,徐知诰是徐温的二公子,这小子也见识到了火器的威力,以后,徐温自然也会意识到这一点,自己扬眉吐气的日子就要到了!以后,只要抱紧李盛的大腿就行,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李盛却仍然有些意犹未尽,这一仗,他们杀死的敌人并不多,没办法,一方面是淮南军兵力不足,另一方面就是火药的数量不够,由于时间有限,李盛和郑璠现在研制出的火药还不足以对梁军形成毁灭性的杀伤力,这需要时间来解决。 此战之后,寇彦卿军团如同惊弓之鸟,丢下了一些没被大火烧毁的辎重,灰溜溜地连夜逃离了庐州,由于大营里的粮草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烬,他们不得不向亳州方向仓皇逃窜,淮南西线的危机终于解除了,在这段时间里,火药的恐怖威力给了寇彦卿永生难忘的挫折感,这种神奇的武器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识…… 西线战场的胜利让淮南军有了喘息之机,但是直到几个月之后,冬去春来,在东线战场,淮南军却依然未能攻克苏州城,眼下,苏州城已经成为了一块鸡肋,这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让淮南军在苏州一带进退两难,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和大将周本相互掣肘,明争暗斗,谁都不服谁,这就导致淮南军的士气越来越低下。 过了正月,徐知诰就被派遣到升州担任升州防遏使兼楼船副使,负责整修城池监造战船,装备淮南水军,并且扼守河道纵横的大江下游,可谓是身负重任。 李盛和郑璠也跟随徐知诰一起来到了升州,现在,李盛的身份是将作监丞,从六品,郑璠则是将作监主簿,从七品,他们俩的职责当然就是制作各种火器。 升州也就是南京,对于这个大都市,李盛当然是比较了解的,南京素有“龙蟠虎踞”之喻,自从三国时期的吴国开始,近四百年间,先后曾经有吴、东晋、宋、齐、梁、陈等六个朝代在这里建都,因此,南京便被后人称为“六朝古都”。 不过,这时的升州城却与后世里的南京城截然不同,李盛到了这里之后,立刻就有了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升州的刺史叫做王戎,此人与徐温的关系不错。 升州的水陆交通非常便利,经济日益繁荣,大有赶超广陵城之势,许多来自外地的商人涌入了升州,这些外地商人要长久住在升州,许多人便想到了购置或者求租房产这一办法,那时候,旅店被城外逆旅,在升州城里有许多公家或者私有的逆旅供外地人住宿,房产的出租和买卖也应运而生,这对于促进升州经济的发展起了相当大的作用,那些租赁来居住的房屋就被那时候的人们称作“僦舍”。 宋福金也来到了这里,她之所以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投奔李盛,有李盛照应,她的生意也能更加受益。现在,宋福金做的是服装鞋帽的生意,那时候,在江南一带的大城市中,服装鞋帽的制造和销售很红火,这是淮南地区的一个重要行业。 第三六五章 换口味 在升州和广陵城乃至宣州都有各种各样的裁衣肆,专门为城市里的居民制作服装和鞋帽,在这些城市中出现了许多销售服装鞋帽的商人。 这一次,宋福金是和荆十三娘一起来的,同行的还有两个伙计,荆十三娘是苏州人,自从苏州城被淮南军围困得如同铁桶一般之后,荆十三娘就没回苏州,一直在广陵城的周边做生意,这段时间里,她们的生意很红火。 其实,许多人是冲着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才跟她们合作的,她们师徒二人的容貌有着很强的诱惑力,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抗拒。升州城虽然没有广陵城那么繁华,但却有着很好的发展前景,来到这里之后,宋福金和荆十三娘就喜欢上了这个日益繁华的城市。宋福金在升州城里租了个房子,她却并不知道,在她物色房子的时候,已经有不怀好意的人暗中盯上了她。 虽然是初春,升州城里却早已春暖花开了,行人们身上穿的衣服不再像冬天的时候那么臃肿,尤其是宋福金这样的美少女,一身红色的长裙,将她那袅袅婷婷的身材展现得一览无余,她走在大街上,难免会吸引很多男人各种心态的目光,有人是惊艳,有人是贪婪,还有人是猥琐…… 赵小七是个泼皮无赖,虽然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面色蜡黄,有了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这几天里,赵小七一直在跟踪宋福金,当然,他是受人指使,他的主子便是升州步军指挥使赵无良的儿子赵寻欢。赵无良是个贪得无厌的贪官,此人手握兵权,但却徇私枉法,欺上瞒下,仗着职权便利,赵家在升州城里开了许多商号。 有赵无良这个当地的实权人物作为幕后的倚仗,赵家的那些商号遍及升州城的各个行业,几乎每个商号都是生意兴隆,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引起了当地的老百姓们怨声载道,当地人私下里戏虐地称呼赵无良为“赵扒皮”。 赵无良的儿子赵寻欢人如其名,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小子今年刚刚十八岁,大概是他自幼就养尊处优的缘故,生得肚满肠肥,满脸横肉。赵寻欢最感兴趣的事情有三个:喝花酒、欺行霸市、玩弄女人,一提起赵寻欢这个花花公子的名字,升州城里面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平日里,赵寻欢经常出没于烟花柳巷,与别的繁华都市一样,升州城也有许多青楼,尤其是城西的一家青楼生意非常红火,原因就在于这家青楼的头牌潇潇不仅容颜出众而且能歌善舞,她很擅长跳柘枝舞,那是一种从西域传过来的胡人舞蹈,一边跳舞时,一边美目顾盼,含情脉脉。到那一曲终了之时,她还会所谓的“罗衫半脱肩”,实际上,那就是一种更加雅致的脱衣舞。 前几天,赵寻欢几乎一直在那个青楼里与潇潇厮混,昏天黑地流连忘返,渐渐的,赵寻欢也有些腻味了,他就想换换口味,将目光转向了良家妇女。自从听说从外地初来乍到的宋福金很漂亮以后,赵寻欢就动心了,他吩咐赵小七暗中跟踪宋福金,等待机会下手,赵寻欢不怕出事,出了事,他的老爹赵无良就能摆平。 这天午后,赵寻欢刚刚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升州城里最有名的秦淮酒楼里面饮酒作乐完毕,正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闲逛着,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色眯眯的目光毫无顾忌地扫视着路边的美少女们。这时,赵小七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向赵寻欢汇报了宋福金的动向,赵寻欢听了之后顿时喜出望外,跃跃欲试。 “弟兄们,跟我走,小爷我这就要去会会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小七,你在前面带路!这一次,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哈哈哈……”赵寻欢顿时来了兴致,狂笑了几声,他原本有些醉醺醺的酒意已经醒了一半,说话间,他就撸起了袖子,带着几个家丁出发了。 赵寻欢手下的这些家丁全都是原先在他父亲军中任职的悍卒,一个个都是身手不俗,心狠手辣之辈。就连赵寻欢也是自幼跟随其父赵无良习武,拳脚功夫颇为娴熟。以前,赵寻欢经常带着自己的家丁和当地的一些城狐社鼠打架斗殴,他很喜欢亲自上阵,赵寻欢唯一的优点就是即使他被别的地痞无赖打得鼻青脸肿,他也不会让他爹赵无良去报复别人,他宁愿自己认了,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 可是,在大多数情况下,赵寻欢等人都能将那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城狐社鼠们打得一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最后不得不仓皇逃窜或者跪地求饶,这些被打败的城狐社鼠也不敢去报官,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是他们去刺史府报官也没用,步军指挥使赵无良手握兵权,即便是升州刺史王戎也要对赵无良忍让三分。 每次在群殴获胜之后,赵寻欢都会带着自己的家丁们去升州城最好的酒楼包下一个雅间喝庆功酒。酒楼的掌柜的早就认识赵寻欢了,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血迹斑斑的,掌柜的吓得两股战战但却不敢得罪赵寻欢,他只能满脸堆笑地招待他们。有时候,掌柜的还要去青楼请来几个歌妓给这些杀才吹拉弹唱以助酒兴。 宋福金的店铺就在大街上一处较为偏僻的位置,这条街就是升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只是,所有的好位置都已经被赵家的各个商号占据了。在宋福金这家店铺的周围,有染坊、磨坊等各种手工作坊,还有一些杂货铺、当铺、以及药材铺。 宋福金大老远地就看见赵寻欢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一看就来者不善。宋福金微微皱了皱眉,就不再理会,继续与一个前来买衣服的妇人讨价还价。一个很有眼力见的小伙计眼珠滴溜溜一转,旋即有了主意,面带微笑地迎上前去。 第三六六章 主辱臣死 “各位爷,你们是买衣服还是……”小伙计拦在赵寻欢等人面前,出言询问。 “你给老子让开点……我家少爷身份尊贵,你算什么东西?找你家掌柜的出来亲自迎接我们!”赵小七很不屑地打断了那个小伙计的话,又将他一把推开,说起话来装腔作势,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那个小伙计被赵小七推得一个趔趄,“噔噔噔……”地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稳身形,他旋即意识到这些人不是来这里买东西,他们是故意来这里找麻烦的,他们的意图很有可能是宋福金!想到这里,小伙计心中一凛,但他却毫不畏惧,毅然决然地伸开双臂挡在了赵小七的身前,他也是粗通些拳脚功夫的,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常言道,主辱臣死,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作为一个伙计,他绝不能退缩,他不能容忍宋小姐受这些泼皮无赖的欺负。 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伙计从店铺里走了出来,他目光凛凛地扫视了一番赵寻欢等人,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些人为首的那股花花公子似乎心怀叵测,而且这些人一看就都是练家子,看样子,一场打斗恐怕在所难免了,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不能鲁莽行事。 “你们想干什么?我家掌柜的在忙着呢,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情,不妨先跟在下说说也可以,回头,在下可以帮你们转告给掌柜的。”青年伙计阴沉着脸,就连袖子都已经撸起来了,说话间,他已经暗中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赵寻欢斜睨着那个青年伙计,打断他的话,道:“少废话,识相点,你赶紧给老子让开,否则,老子打折你的狗腿!” 那个青年伙计忍住心中的怒火,义正词严地质问道:“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在这大街上胡作非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赵寻欢看到这个青年伙计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撇了撇嘴,笑道:“嘿嘿……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居然还跟老子谈什么王法?你可真是好笑啊!告诉你,在升州城里,老子从来就没有怕过谁……弟兄们,给我上,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此言一出,赵寻欢手下的那些家丁们立刻就一拥而上,恶狠狠地冲向了那个青年伙计。 “住手!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就跟姑奶奶说,不要欺负姑奶奶的伙计!”宋福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连忙挺身而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对着赵寻欢怒目而视。 这时,一个方才一直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中年汉子转身离开了这里,急匆匆地向刺史府的方向走去,由于他身穿便装,其貌不扬,当然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人。此人便是升州驻军中的马军骑将姚克赡,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方脸膛,浓眉大眼,皮肤黧黑,蓄着一脸络腮胡子。 姚克赡能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他是奉徐知诰的命令暗中监视赵寻欢的,一见此情此景,他深知自己必须立刻去向徐知诰汇报,否则,赵寻欢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了,不仅是姚克赡,就连徐知诰也不会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知诰刚刚来到升州,还没有专门的府邸,他暂时就住在刺史府衙门里,这样也方便他与当地的官员们沟通,办事也就更有效率,打造水师所用的舰船,少不了当地官员的支持,包括李盛也是如此,火药武器的研制不能只靠李盛一个人。 此刻,徐知诰正在与李盛和升州刺史王戎商议关于舰船和火药的制作事宜。 王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蓄着山羊胡子,身材瘦削,谈吐不俗,举手投足间都能流露出一种儒雅的气质,短短的几天里,他就与徐知诰相处得很投缘。王戎有个女儿,闺名叫做王芳华,她比徐知诰的年龄小几岁,至今仍然待字闺中。 王戎甚至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徐知诰与自己的女儿看起来似乎很般配,虽然自己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升州刺史,就连步军指挥使赵无良都不把自己这个刺史放在眼里,但那徐知诰也不过是徐温的义子而已,这两个孩子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更何况王芳华自幼就是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中不足的是王芳华的体质比较弱,她的杨柳细腰只堪一握,似乎风大一些她就会被吹倒的样子,但是在王戎看来,这都不是事儿,王芳华以后只要多补一补身体就行,她还很年轻。 众人谈得兴起之时,徐知诰听侍卫禀报说姚克赡来了,便知道有关于赵寻欢的消息了,连忙吩咐侍卫让姚克赡进来,姚克赡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李盛和王戎,又看向徐知诰但却并不做声,李盛和王戎会意,正要起身告辞,徐知诰却对他们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急着离开。 “他们都不是外人……说吧,老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知诰肃然说道。 姚克赡这才不再迟疑,便把方才赵寻欢的事情陈述了一番,当然也添油加醋了一些,把赵寻欢的骄横跋扈描绘得活灵活现,就连王戎听了都禁不住义愤填膺。 在升州治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出了这么一出,这让王戎情何以堪?王戎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这里毕竟不是山高皇帝远的荒僻地方,而是繁华的都市,要是激起民愤,后果不堪设想,眼下,淮南军正在与吴越军作战,后方的民心万万不能出现问题。更何况,徐温的二公子就在身边,这件事既然已经被徐知诰知道了,将来就很有可能传到徐温的耳朵里,到时候,他这个刺史也很难做下去了。 王戎铁青着脸道:“岂有此理!这个赵寻欢,真是无法无天了!仗着他爹的庇护,这小子什么事都敢干,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姑息!” 第三六七章 束手就擒 “事不宜迟,本官这就让人好好教训教训他,哼……”作为地方官,王戎必须先表个态,他拱了拱手,便径直去找人了。 “小李子,你也去吧,就让老姚给你们带路,这样的事情由你出面去处理其实更合适……王大人不会武功,我怕他会吃亏,记住,你们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啊,别忘了,赵寻欢的老爹手里有兵权,赵家的人出手狠着呢。”徐知诰叮嘱李盛。 李盛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其实,用不着徐知诰吩咐,李盛也必须走一趟,虽然方才姚克赡并没有说出那个女子究竟是谁,但是李盛却可以猜得到那个女子十有八九便是宋福金,既然如此,李盛无论如何也要赶到那里阻止赵寻欢的恶行。 李盛等人赶到的时候,赵寻欢的家丁们正凶神恶煞般地守在宋福金店铺的门口,宋福金的两个伙计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李盛依稀可以听见从店铺的后院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女子尖叫声,听起来令人心悸。 此刻,赵寻欢正在奋力撕扯着宋福金的衣服,宋福金也会一点武功,可是,面对自幼习武而且经常辣手摧花的赵寻欢,宋福金已经渐渐地体力不支了。 面对升州刺史王戎带来的一大队官兵,赵寻欢的那些家丁们虽然都是悍卒出身,却也都被吓得大惊失色,现在,他们明显处于劣势,官兵们不仅人多势众,重要的是,这些官兵看样子似乎来者不善,一个个手执长枪,杀气腾腾。 此刻,李盛的眼珠子都红了,他当然知道这个店铺就是宋福金的店铺,那里面传来的尖叫声当然便是宋福金的声音,他必须立刻闯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戎阴沉着脸环视了一番那些赵家的家丁,大声喊道:“本官乃是升州刺史,来这里正是为了办案,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强行入室图谋不轨,你们都给我听着,赶紧乖乖地束手就擒,如果有敢于反抗的,一律视为盗匪论处,格杀勿论!如果有人愿意为本案作证的,一旦定案,就可以免于追究责任。” 说完,王戎挥了挥手,那些官兵立刻一拥而上,围住了赵家的家丁们,反射着凛凛寒光的锋利枪尖指着那些家丁,只要这些家丁敢于反抗,官兵们必定会毫不手软,大开杀戒。 其实,升州刺史王戎早就对赵无良心存不满了,赵无良横行霸道,欺行霸市,早已四面树敌,只是由于赵无良手握兵权,寻常人招惹不起,就连身为刺史的王戎也一直对赵无良颇为忌惮。以前,王戎一直是敢怒而不敢言,可是眼下却不同了,有了徐知诰和李盛这两个少年英雄的助力,王戎也就有了些底气,他这才敢跟赵无良斗一斗,他就不信,即便是赵无良那厮再猖狂,还能惹得起徐知诰的养父徐温吗? 不等王戎把话说完,李盛就已经怒不可遏地冲了进去,一个彪形大汉正打算拦住他,却被他一记重拳就击中了下颌,那个彪形大汉惨叫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姚克赡生怕李盛有所闪失,连忙握紧横刀快步跟了上去。姚克赡是个武将,功夫本就不弱,况且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那些家丁们虽然彪悍,一时间却也挡不住他们俩。 赵寻欢刚刚喝完一顿酒不久,常言道,酒为色媒人,现在他正是饱暖思淫欲的时候。此刻,赵寻欢与宋福金在锦榻上肉搏,宋福金的抵抗反而让赵寻欢心中的欲火更加炽热,他猥琐地笑了笑,正要将宋福金牢牢地压在身下,忽然感觉到有人出现在了他的背后,赵寻欢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李盛已经将刀鞘砸在了他的脑袋上,赵寻欢只觉得眼前都是小星星,晃了晃脑袋就昏了过去。 “幸亏你来了……李公子,小女子谢谢你!”说话间,宋福金已经坐起身来。 此刻,面色绯红的宋福金百感交集,又羞又怒,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个场合见到李盛,宋福金羞愧难当,连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发丝,要不是李盛等人突然赶到,她恐怕就要让赵寻欢那个登徒子得逞了。 “宋小姐,你没事吧?”李盛上前一步,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宋福金的肩膀,关切地打量着她,看到宋福金那有几分惊恐而又夹杂着几分哀怨的表情,李盛禁不住油然而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宋福金俏脸一红,低下了头,李盛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旋即松开了宋福金的香肩,坐在了一旁,跟她聊了几句,仔细询问方才那件事的前因后果。 姚克赡很有眼力见,对身边的两个官兵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官兵就架起了人事不省的赵寻欢,走出了店铺,这时,那些赵家的家丁们大吃一惊,他们本打算回去给赵无良通风报信,可是,面对人数明显占优的官兵,他们根本就有心无力。 “把这些狗腿子全都给我绑起来带走,不能放任何人回到赵府,出了什么事,有本官兜着,不得有误!”王戎指了指那些垂头丧气的赵家家丁们,然后便背着手离开了,威风八面地向刺史府的方向走去。 既然王戎一声令下,那些官兵们不敢怠慢,连忙将那些赵府家丁绳捆索绑起来,有几个悍勇之辈试图拘捕,却被几个官兵很熟练地用铁链子绕过了脖子,这样一来,那几个悍勇之辈呼吸顿时一窒,旋即再也无力抵抗,不得不束手就擒。 李盛与宋福金聊了片刻之后,两人就一同离开了宋福金的店铺,一起去了刺史府,一方面,这是为了避免宋福金受到赵无良的报复,另一方面,宋福金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证人,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宋福金都应该由官府重点保护起来。 徐知诰见到李盛和宋福金并肩而行的样子,不由得怔了一下。 第三六八章 大家闺秀 李盛对徐知诰介绍了宋福金的身世和方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徐知诰安慰了一番宋福金,此刻,徐知诰的心中却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这个楚楚可怜的美少女让他禁不住有些动心,但是徐知诰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以他现在的身份,他的婚姻大事还不能完全由他自己决定。 徐知诰让人将宋福金安顿起来,然后便与李盛在刺史府的书房里进行密谈。 李盛跷起二郎腿,沉声道:“二公子,既然你想扳倒赵无良,这就是一个机会,但是我们不能鲁莽行事,需要动动脑子才好……依我看,我们不妨从赵寻欢这个花花公子下手,或许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呢,对于赵无良父子,务必要一击必中,否则,必将会后患无穷啊。” 徐知诰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圈椅上,皱了皱眉,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别忘了,赵无良可是步军指挥使,手握兵权啊!” 李盛笑了笑,道:“我曾经找人调查过,这位赵寻欢很像是个叛逆期的人,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也不少。赵寻欢与他的弟弟也是面和心不和,就像你们徐家的几兄弟一样勾心斗角,所以,这就是他们的软肋……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利用这次机会抓住赵寻欢的把柄,只要他透露一些秘密,或许就是赵无良的罪状了。” “你说什么?叛逆期……”徐知诰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诧异,他当然不明白这个来自后世里的词语,惑然不解地看着李盛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让赵寻欢背叛他老爹赵无良?赵寻欢会这么做吗?这个,似乎很有些难度啊。”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一切皆有可能,嘿嘿……”李盛胸有成竹地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 徐知诰脸上诧异的神色渐渐地消失了,眨了眨眼,问道:“小李子,你真的有把握吗?你就别卖关子了,愿闻其详……” 李盛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答道:“今日,就要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手段!” 就在李盛与徐知诰在书房里密议的时候,王戎与王芳华父女俩则在花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女儿,你已经见过那个徐二公子了,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啊?”王戎笑眯眯地看着女儿,观察着她的表情。 王芳华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当然明白父亲的意图,她脸色一红,笑道:“徐公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加之出自徐家这样的豪门,虽然他只是徐将军的养子,但却前途无量,女儿更是听说他的为人乃是徐家那些兄弟之中最正直的,这一点难能可贵,这或许是与他自幼历经坎坷的生活有关系……只是,女儿却觉得那个李公子似乎更加优秀,虽然他的身世很普通,但却令人不敢小看。” “哦……”了一声,王戎怔怔地看了看女儿,捋了捋胡须,心中颇有几分惊讶,但却不置可否,他知道女儿兰心蕙质,很善于看人,她的判断必定是有几分道理,只是,婚姻大事必须要门当户对,作为父亲,当然要望女成凤,无论如何,总应该让她嫁给像徐知诰这样的豪门子弟才好,虽然他也深知徐知诰只是徐温的养子,将来不太可能继承徐温的大位,但是,以徐知诰的能力,成为淮南独当一面的高官绝非难事,到时候,自己的女儿也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了。 王芳华瞥了一眼父亲,立刻就猜出了他的想法,于是微微一笑,转换话题道:“爹爹,孩儿与那个宋姑娘一见如故,她是个商人,见多识广,孩儿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向她请教一番,幸好她现在仍在府中。” “好的,去吧……那个孩子不错,年轻漂亮而且知书达理,怪不得赵寻欢那个败家子居然会打她的主意,这孩子被吓着了,你去开导开导她也好。”一听说宋福金的名字,王戎也是对这个女商人有几分好感,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她的恩人,要是自己那天去晚了,那个小丫头可就凶多吉少了。 王芳华自幼体弱多病,是个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好不容易见到宋福金这么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美少女,自然是颇为开心,很快,两个美少女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蜜,王芳华尤其喜欢听宋福金讲一些走南闯北所见所闻的趣事,对于王芳华来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只是她的健康状况让她很无奈。 宋福金突然经历差一点被赵寻欢侮辱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她也确实需要有人安慰自己一下,于是,两个美少女对于彼此的好感与日俱增…… 赵寻欢是被一瓢凉水泼醒的,当他醒来时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发现自己躺在阴暗潮湿的监牢里面,此刻,他已经被牢牢地捆成了粽子,他奋力挣扎了几下,但却无济于事。现在,赵寻欢已经醉意全无,只是头痛得很厉害。 赵寻欢冷冷地看了看四周,他是第一次来到大牢里,这让他非常愤怒,但他相信,他不用多久就会出去,而且,他以后再也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因为,升州城是他爹的地盘,他不认为谁会有胆子把他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赵寻欢抬头看了看,自己的面前不远处坐着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的身上都穿着官服,其中一个眉清目秀,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豪门子弟,另一个则是气宇轩昂,眉宇间有一种英武之气,只是,此人的目光中却隐隐地有一种慑人心魄的杀气,这两人自然便是李盛和徐知诰,要不是徐知诰此刻就在身边,李盛甚至可能会一刀砍下赵寻欢的脑袋,不过,赵寻欢却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俩。 “你们是什么人?小爷我可曾得罪过你们?你们知道小爷我是谁吗?”赵寻欢依然很嚣张。 第三六九章 倒驴不倒架 “你们赶紧放我出去,以后,我可以不再追究此事,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告诉你们,就算是刺史大人也不敢得罪我爹,哼,哼哼……”赵寻欢倒驴不倒架,面对李盛和徐知诰,他仍然盛气凌人,只是,他说话的时候看到了李盛凶巴巴的眼神,那一瞬间,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感觉有几分心虚。 “啪……”的一声,早就按捺不住的李盛上前一步,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赵寻欢的脸上,一个深红色的手掌印顿时就显现了出来,就连赵寻欢的几颗牙都被打得从他的口腔里飞出来,坠落到了地上,更有一行鲜血从他的嘴角流淌了下来。 赵寻欢痛得惨叫一声,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对自己下手,他长这么大,在升州城里面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凶悍的人物,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啊?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想到这里,赵寻欢不由得有了几分忌惮,本来还打算怒骂李盛几句,最终还是忍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看看情况再说。 李盛却依然不依不饶,指着赵寻欢的鼻子道:“赵寻欢,你特么的给老子放老实点,别仗着你爹有钱有势就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告诉你,这里是刺史府,这位公子便是左右牙都指挥使徐大人的二公子,相比之下,你爹算老几啊?只要徐大人下令,灭你赵家满门,这升州城里就没有人敢替你们说话……这几天,你特么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 赵寻欢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他连忙看了看徐知诰,却见徐知诰此刻面沉似水,目光冷峻,看样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一旦李盛所言非虚,别说是自己,就连他爹都惹不起徐家,现在,徐温可是在淮南一手遮天啊。 一念及此,赵寻欢这才服软了,他眨了眨眼,辩解道:“我方才是喝醉了……” 赵寻欢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间“嗷……”地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原来是李盛一脚狠狠地踢中了他的命根子,他的下腹部如同火烧火燎般的疼,吃痛之下,赵寻欢呲牙咧嘴,面色煞白,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你特么的还敢跟老子狡辩?你信不信老子敢阉了你!让你尝尝千年杀的滋味,嗯?”李盛一脚踩在赵寻欢的脸上,把他的脸都踩的变形了。 “好了好了,小李子,你先冷静点吧,别弄出人命来,你还要千年杀?这小子现在还不能杀掉,活着的赵寻欢更有用处……”徐知诰虽然不了解千年杀的含义,但他并不希望李盛现在就干掉赵寻欢。 李盛狠狠地瞪了赵寻欢一眼,坐在了椅子上,心里盘算着怎么对付赵寻欢。 赵寻欢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现在碰到了硬茬子,看这个姓李的那般凶巴巴的样子,此人真的可以做得出来,他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还是保命要紧啊!赵寻欢的眼珠转了转,心中思忖着,徐知诰和李盛是不是要敲诈勒索?如果只是为了钱财那就好说了,对他们赵家来说,钱,从来就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赵寻欢赔笑道:“徐公子,李公子,你们两位行行好吧,只要你们能够放我出去,你们说一说条件,小弟我一定尽量满足你们!说到做到……” 徐知诰冷笑了一下,撇了撇嘴,打断了赵寻欢的话,道:“姓赵的,你这也忒小看我们了吧……你以为我们缺钱吗?你以为我们是想敲诈你吗?嘿嘿……” 李盛也不屑地瞟了一眼赵寻欢,道:“我知道你们赵家有钱,可是,你们家还能比得过徐家吗?别忘了,整个淮南都是他们徐家的天下,你特么的有什么值得牛逼的?”一气之下,李盛就连后世里那句传遍大江南北的著名俗语都用上了。 徐知诰听了这个“牛逼”词语都不由得怔了一下,这是什么词语?小李子怎么还跟牛扯上了?小李子经常混迹于各处的市井,想必这个词语就是那些市井无赖的俚语,想到这里,徐知诰就不以为意,他现在没闲暇考虑那么多无关的事情。 至于赵寻欢更是没有心思考虑那么多,他已经明白了李盛和徐知诰的想法,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为了钱,既然如此,这两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对付自己? 赵寻欢正在惊异间,李盛却给他提了个醒,嘿嘿一笑道:“姓赵的,你就不用猜迷了,我们明人不做暗事,老子这就告诉你,你爹这几年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吧,只要你如实地告诉我们,再给我们提供一些靠谱的人证物证,我们就能放了你……否则,你就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了,听明白了吗?” 李盛这么有意引导的话语,顿时就让赵寻欢大惊失色,他这才恍然大悟,他虽然是个沉溺于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但他却不是一个白痴,他当然看出了对方的真正用心。赵寻欢联想起徐知诰的身份,更是惊恐至极,怪不得他们胆敢这么毫无顾忌,难道是徐温暗中授意的?那样的话,他们赵家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你们是要对付我爹么?”赵寻欢惊恐地看着徐知诰,浑身禁不住开始颤抖。 “看来,你小子还不算傻,你爹干的那些事早就引起天怒人怨了!”徐知诰冷冷地看着赵寻欢,他从第一眼看到宋福金那时就有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可是赵寻欢这个花花公子居然想霸王硬上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好在他没有得逞。 赵寻欢毕竟也算是出身于将门,他自幼跟着父亲赵无良习武,渐渐地养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平日里打架斗殴也是不居人后,骨子里自然有一种彪悍的狠劲儿,听了徐知诰的话,赵寻欢顿时就了然于胸,不再忐忑不安,反而冷笑了起来。 第三七零章 一念之间 “你笑什么?放老实点!”徐知诰有些恼了,也学着李盛的口气呵斥赵寻欢。 “我今天不过是打算玩一个女人罢了,况且我还没有得手,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难道你们还能打死我不成?就算你们要把我的丑事公开也无所谓,随你们的便,小爷我一点也不在乎!”赵寻欢梗着脖子,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很清楚,要是他爹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全家人都将很难保全。 相比这个可怕的后果,赵寻欢宁愿被李盛等人关在大牢里痛打一顿,或者拘禁一段时间也无所谓,他爹早晚会知道自己被抓这件事,最多几天时间,他就能被他爹救出来,可要是他出卖了自己的父亲,他们全家老幼都将万劫不复了…… “你还敢装英雄好汉……老子这就让你尝尝成为阶下囚的滋味!”李盛怒形于色,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杀意,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个茶杯就狠狠地砸向了赵寻欢。 “嗷……”的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个茶杯恰好击中了赵寻欢的眼睛,茶杯里的热水喷溅出来,将赵寻欢的眼眶四周烫得火辣辣的疼,他的眼泪也如同泉涌一般流淌了出来,李盛的暗器功夫已经越来越娴熟了,甚至可以说是例不虚发,投掷茶杯当然很有准头。 就连徐知诰都有些惊讶,李盛居然出手如此狠辣,这小子混迹于军中这么久,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暴戾了。 赵寻欢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如果他不乖乖就范,这个姓李的真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小命,到时候,人死万事空,就算是老爹闯到这里来救他又有什么用? 赵寻欢可不希望他爹来给他收尸,与其那样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如自己暂且任由对方摆布,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你特么的要知道,不是我们要对付你爹,而是朝廷容不下你爹这样的害群之马。”李盛很喜欢看赵寻欢这般凄惨的样子,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无得意的冷笑。 赵寻欢闻听此言,心中更加恐惧,脸色倏然变了变,李盛已经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笑,接着说道:“小子,你不用太担心,只要解决你爹的兵权就可以了,然后,你们父子仍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你也可以继续过你的纨绔生活……可是,我们总要找到理由才能解除你爹的兵权,否则,你爹也不会心服口服啊,你说是不是?实话告诉你,朝廷想要对付你爹的原因只有一个,你爹手握兵权已经威胁到了徐公子的安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解决这个问题,徐公子怎么能放心呢?如果你肯出面指证你爹的罪状,你就是向徐公子表明了心迹,你就是淮南军的忠臣,你想想,我们会怎么对待你?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至于女人,还不是由你随便挑?更重要的是,徐公子可以为你做主,让你将来成为赵家的家主。” 说完,李盛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寻欢的表情,李盛此前已经打探到,赵寻欢还有一个亲弟弟,他那个弟弟性格沉稳,通情达理,向来深受赵无良喜欢,而这就难免导致赵寻欢兄弟之间颇为不合,李盛就是抓到了这个软肋,他相信,只要威逼与利诱相结合,赵寻欢这个纨绔子弟必定会乖乖就范。 果然,赵寻欢闻言禁不住怦然心动,连忙问道:“李公子,你说的是真的么?” 李盛微微一笑,道:“你这话问的,你以为老子有时间跟你瞎扯淡?若不是为了徐公子的安全和升州城的安定,我们怎么会想要对付你爹,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你爹骄横跋扈欺行霸市呢?饶是如此,我们也不想要了他的命,如果你肯向徐公子效忠,将来你们赵家的家主之位,几乎可以铁定就是你的,这个并不难。” 此言一出,赵寻欢不由得目光闪动,心思活跃了起来,这番话着实很有诱惑。 看着赵寻欢脸上阴晴变幻的表情,李盛的嘴角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他将一枝毛笔和几张空白的纸递到了赵寻欢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好写,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当然,就算是你愿意添油加醋一番也无所谓,你爹念及父子情深,绝不会惩罚你,你可以把这个作为你的投名状,你的表现越好,徐公子就会对你越信任,否则,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 赵寻欢接过这枝毛笔和几张白纸,心里剧烈地翻江倒海起来,就在一念之间,他就要用这几张纸给他的亲爹抹黑,以此来换取一些利益,究竟应该怎么做?他此刻心如刀绞,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李盛和徐知诰正襟危坐,徐知诰冷眼看着迟疑不决的赵寻欢,他相信赵寻欢早晚会妥协,李盛更是不慌不忙,眯缝着眼睛,既然赵寻欢来到这里,他就没打算让这个败家子活着出去,即便是赵寻欢的老爹赵无良也没什么可怕的,在李盛的眼里,赵无良也只不过是一具冢中枯骨而已,早晚他要将赵家灭门,斩草除根。 当务之急就是唬住赵寻欢,上帝要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既然赵无良父子这么疯狂这么嚣张,只要解除了赵无良的兵权,赵无良就只能乖乖地束手就缚了,赵家的人也就彻底沦为了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的末日也就要到了,到那时,要杀要剐还不都是由得他,想要弄死赵无良父子们就会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赵寻欢考虑了片刻之后,贪婪和欲望终于泯灭了他心中仅有的一丝亲情,他开始在那张白纸上奋笔疾书,良久之后,这几张白纸就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好!写得好啊!你可以签字画押了,嘿嘿……”李盛不无得意地笑了笑。 赵寻欢轻叹了一声,颤抖着手在这份炮制出来的供状上签字画押。 第三七一章 达者为先 李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这份供状,又将上面的墨迹吹干,然后就小心翼翼地卷起来递给了徐知诰。 李盛微笑着瞟了一眼徐知诰,道:“二公子,如果你觉得不满意,你可以继续让赵寻欢修改,直到你满意为止,赵寻欢将来就是我们的证人了……当然,如果你不放心,我们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让赵无良倒台。” 赵寻欢低下了头,心头猛地一沉,此刻,他已经绝望了,他只希望李盛没有骗他,他却不知道李盛现在已经习惯了将兵法运用于各种形式的斗争之中,兵法云,兵不厌诈,对于敌人,不能有任何怜悯,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徐知诰看了看那份供状,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很促狭地补充了一句:“从现在起,赵无良父子们的生与死就要由我们来决定,这种感觉很不错!” “赵寻欢,我听说,你那个弟弟不久就要成亲了,你未来的弟妹乃是一个大家闺秀,名字叫做周圆荔,是不是?”李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手指敲打着身前的桌案。 “是的,李公子,您可真是消息灵通啊!今后,只要有什么差遣,你们吩咐下来,小人一定会竭力效忠的。”赵寻欢说话间,忽然怔了一下,连忙抬起头惑然不解地看向了李盛,目光茫然,他不知道李盛到底是为什么忽然提起了这件事。 李盛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看向赵寻欢,慢条斯理地说道:“姓赵的,你既然喜欢玩女人,你就应该做好自己家的女人也要被别人玩的准备……你弟弟未来的妻子,老子看上了,你是让你弟弟把她送过来,还是老子自己去抢人呢?” “李公子,你……你怎么如此蛮不讲理?真是欺人太甚!”赵寻欢闻言一惊,气得咬牙切齿,这不是不把他们兄弟当人看吗?无论如何,赵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住口!老子跟你这样的泼皮无赖讲什么道理?你要记住,在这个世道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听明白了吗?”李盛一把揪住赵寻欢的发髻,迫使他不得不扬起头来,一边怒斥赵寻欢,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 赵寻欢虽然怒不可遏,但他却很畏惧李盛的淫威,气得浑身颤抖,敢怒而不敢言,他不知道李盛到底有什么手段,他也不信李盛能有那么大本事。 “好了,小李子,别跟他废话了,眼下,我们正是用人之际,不可太寒了赵寻欢的心。你果真很能干,我爹没有看错你,就连赵寻欢这样的人渣都被你弄得服服帖帖的,下一步,我们就可以去对付赵无良了,哈哈哈……”握着赵寻欢添油加醋过的供状,徐知诰喜形于色。 李盛拱了拱手,道:“谢二公子夸奖,在下只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晚上,李盛本来想去找宋福金聊几句,却被郑璠缠着没完没了地问关于火药的事情,这个老家伙现在对于火药的热衷堪称废寝忘食,甚至有些走火入魔了。 李盛无可奈何,只好给郑璠讲了一些他对于研制火药的大致设想,至于一些核心的理论和技术,还是自己留一手比较好。在升州城,徐知诰得到了刺史王戎的大力支持,徐知诰有很多的话语权,李盛在升州城里混远比在广陵城更加自在。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李盛正在惊异之际,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呼喊,步军指挥使赵无良带兵围住了刺史府!一时间,刺史府里顿时就乱了起来,一些不明真相的下人们一个个都躲进了各个角落里,生怕赵无良带人闯进来,在升州城里,赵无良的名字有止住小儿啼哭的效果。 升州刺史王戎和徐知诰则带着府中的全部官兵来到了刺史府门口,双方开始对峙起来。赵无良的兵力明显占优,此刻,他们已经把刺史府围困得水泄不通。 “老郑啊,就按我们方才说过的办法对付他们!”李盛镇定自若地提醒郑璠。 以前,李盛对于郑璠这个古代使用火器的第一人很崇敬,把郑璠当作老师看待,现在却反过来了,郑璠把他视为老师,正应了那句话,学无先后,达者为先。 王戎披着一身很不合身的甲胄,对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赵无良怒目而视,道:“赵大人,你这是要谋反吗?身为一名武将,你应该知道,你以下犯上,率军围困刺史府,根据我军的军律,你罪在不赦,应该格杀勿论……” “住口!”赵无良打断了王戎的话,用马鞭指着王戎的鼻子,怒吼道:“老匹夫,我听说,你带兵抓了我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啊,你赶紧把我儿子交出来,痛快点……否则,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赵无良顶盔掼甲,杀气腾腾,在月光下,他那满脸横肉的脸看起来颇为狰狞,他麾下的那些官兵一个个也是目露凶光,狐假虎威,似乎只要赵无良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向王戎。 王戎本来是个文官,好勇斗狠不是他的长处,但他为官多年,见多识广,自然不会被赵无良的气势唬住,此刻,他镇定自若,心思电转,他早就猜到赵无良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来找自己的麻烦,王戎却没有想到赵无良居然敢带兵围困刺史府,这样就与造反没有什么区别了,既来之则安之,即便是趁机杀掉赵无良,赵无良也是死有余辜。此前,李盛和徐知诰早就与王戎商量了各种应对策略。 “赵无良,你的儿子赵寻欢确实是被我们抓起来了,本官带兵去抓赵寻欢,是因为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试图强奸民女,当时,有许多证人在场,赵寻欢也已经供认不讳……无论于情理还是王法,我们都应该将他抓起来审问,亏你也是淮南军的将领,在这个案子没有定论之前,你居然敢领兵围困刺史府,你好大的胆子!” 第三七二章 兵不血刃 王戎昂首挺胸义正辞严,这番话一出口,赵无良顿时尴尬至极,一时间难免有些语塞,他手下的官兵们听了之后也不由得有些惊讶,有的官兵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无论如何,赵无良因为这件事就悍然围困刺史府是不合情理的。 不等赵无良开口,徐知诰接口道:“赵无良,论辈分,晚辈应该喊你一声叔叔才是,可是,你做的事情着实让我们很失望……据你的儿子赵寻欢招供,你居然暗中勾结吴越军,这可是私通外敌的大罪啊,你可知罪吗?” “胡说!你们这是血口喷人!”赵无良打断了徐知诰的话,他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被人安上了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这就是要置他于死地啊!更加让他气愤的是,他们居然说是他的儿子举报他,真是岂有此理啊! 王戎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赵无良,你敢不敢问问你的手下,他们都是淮南的子弟,谁会愿意跟随你投靠吴越军?别忘了,我们在苏州一带还有一支大军,你以为你能安全地逃到吴越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能逃得了罪责吗?这么多的将士跟着你投靠吴越军,他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就算是朝廷出于慈悲之心不会株连他们的父母妻儿,可是将来,他们的父母妻儿由谁来养活?” 作为一个文官,王戎这番话的蛊惑力自然是非同小可,那些赵无良麾下的官兵们顿时就乱作一团,有人在交头接耳,有人吓得浑身颤抖,有人呆若木鸡,谁都知道私通外敌的下场是什么,只有那些赵无良的心腹们则是一个个铁青着脸。 李盛挤到了徐知诰的身边,小声说道:“二公子,我们马上就要动手了,这边很危险,你赶紧撤回去吧,这边留给我们,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手段……” 徐知诰点了点头,旋即不动声色地撤回到了刺史府里,他当然知道李盛下一步打算干什么,他看到了郑璠两眼发亮的表情,他忽然感觉有些好笑,这个老家伙一到使用火器的时候就跃跃欲试,精神振奋,看样子,他们又打算大开杀戒了。 火器营的一队士兵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四周,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的服装与别的官兵没有任何区别,所以,赵无良对于他们视若无睹,他认为,在自己的绝对优势兵力面前,即便是王戎玩一些阴谋诡计,也依然是无济于事。 “你们竟然敢污蔑本官私通外敌,徐知诰,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怕了?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的伎俩吗,你们先把我的儿子抓起来,然后再对他屈打成招,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哼……本官是否私通外敌自有公论,将来,本官自会亲自去广陵城向你爹当面解释,现在,你们赶紧把我的儿子交出来,至于别的事,本官可以不予追究。”赵无良阴沉着脸,心中怒火万丈,看到徐知诰要走,他强忍着不发作,他不得不投鼠忌器,要不是他的儿子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里,对方生杀予夺,他早就带兵杀过去了。 徐知诰却不理会赵无良,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看看传说中的飞火到底会有多么大的威力,当时他不在霍邱城,真是非常遗憾。 “姓赵的,这里是衙门口,不是你一介武夫撒泼的地方,你的眼里要是还有徐大人,如果问心无愧,你就应该下马受缚,主动解除兵权,等候这个案子水落石出,那时就会清者自清,如果你受了诬告,自然会官复原职,否则,军法难容。无论如何,你不要连累你麾下的弟兄们跟着你犯罪,他们都是我们淮南的子弟!”王戎早就想将赵无良置于死地了,眼下,还是不妨先尝试一下能否兵不血刃地解除赵无良的兵权,虽然王戎自己也认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至少可以起到瓦解对方士气的效果,让对方先乱了阵脚,只要他们没有旺盛的士气就容易对付。 “弟兄们,不要被这些大头巾蛊惑人心,给我上,把犬子救出来的人重重有赏!”赵无良也是老奸巨猾之辈,他可不想在这里拖延时间,那样会夜长梦多的。 虽然赵无良麾下的许多官兵有些犹豫,可是听了赵无良的话之后,他们立刻就动心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群官兵发一声喊就冲了过来。 “王大人,你们赶紧撤回去吧,看我们的!”李盛对王戎使了个眼色,王戎会意地点了点头,旋即有秩序地向后撤退。 话音刚落,李盛就向赵无良的坐骑掷出了一个铁蒺藜球,其余的火器营士兵也依样画葫芦,眨眼间,几个铁蒺藜球在赵无良的身边炸响,不仅赵无良身边的士兵们血肉横飞,就连赵无良本人也躲闪不及,骑在战马上的身躯被炸裂为几截。 赵无良的坐骑嘶鸣了一声就尸首异处,战马的头颅被炸得腾空而起,挂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战马的尸体“噗……”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注,但却犹在抽搐不已,爆炸声不久就停息了,一些侥幸在铁蒺藜球爆炸后幸存下来的官兵目睹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面如土色,抱头鼠窜。还有的官兵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得失去了听觉,捂着耳朵呆若木鸡,却被王戎手下的官兵们放箭射死。 一个眼尖的火器营官兵发现了赵无良的头颅,旋即一溜烟地跑了过去,拾起赵无良的头颅,递给了李盛。李盛仔细地看了看,确认这正是赵无良的人头无疑。 李盛提起赵无良的人头,对着赵无良麾下的剩余官兵们晃了晃,大声喊道:“赵无良贪赃枉法,欺行霸市,可谓是恶贯满盈,就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指认他私通外敌,这些可是抄家灭门的重罪啊,现如今,赵无良老贼已经伏法了……” 第三七三章 树倒猢狲散 赵无良麾下的官兵此刻已经没了主心骨,一个个吓得如同筛糠般颤抖不已。 李盛冷笑了一下,厉声喊道:“只要你们放下兵刃,愿意从此以后服从刺史大人的指挥,我们就可以对你们既往不咎,否则,你们的下场就跟赵无良一样!” “饶命啊,小人愿意服从刺史大人的指挥……”一个年长些的官兵当即扔下兵刃,跪在了地上,赵无良死无全尸,大势已去,眼下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一阵“当啷啷……”的声音响起,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甚至更多的官兵都扔下了兵刃,跪在了地上,树倒猢狲散,赵无良都已经死了,谁还愿意给他陪葬?即便是赵无良的那些亲兵们也失去了斗志,犹豫片刻之后就有样学样了。 怔怔地出神很久的徐知诰这才从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此刻,他的耳朵仍然在嗡嗡作响,方才的一阵爆炸声震耳欲聋,虽然早有准备,但他这是第一次体验到火药的威力,他的耳膜几乎要被震破了。 升州刺史王戎大步流星地来到了刺史府的门口,眼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的惨景让他差一点呕吐出来,空气里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难以忍受。 王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李盛和郑璠等人研制出的武器居然会有这般恐怖的杀伤力,虽然赵无良带来了这么多官兵,可是,在这种武器的强大威力面前,他们根本就不堪一击。 如今,往日里嚣张跋扈的赵无良已经粉身碎骨了,徐知诰忽然有了一番恶作剧的心思,他让两个士兵把捆得结结实实的赵寻欢带到了赵无良的残骸之前,赵寻欢见状不由得怔了片刻,旋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哇……”的一下子痛哭失声。 赵寻欢忽然间有了一种愧疚感,他爹的死跟他有直接关系,他爹为了救他,带兵来到了这里,他却为了一己私利给他爹编织了一些原本就不存在的罪名…… “徐公子,你们不是说只想解除我爹的兵权吗?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杀他老人家?而且,他老人家死得这么惨……”赵寻欢目眦欲裂,惊恐交加地质问徐知诰。 徐知诰冷哼一声,答道:“你爹完全是咎由自取,他带兵围困刺史府本来就罪不可赦,按照军法,应该格杀勿论,本官奉劝你爹放下屠刀,可是,他却死不悔改,那又怨得了谁?好了,赵寻欢,你且节哀顺变吧,你还要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你们……你们还想要我做什么?我爹都已经被你们害死了,哎呦……”赵寻欢梗着脖子怒吼,可是,他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被李盛打断了,李盛一脚踹在赵寻欢的屁股上,将他踹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禁不住叫出声来。 李盛狠狠地踢了赵寻欢的脑袋一脚,怒斥道:“姓赵的,休得无礼!你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而已,居然敢对徐公子这么无礼……起来,赶紧带我们去你家,否则,老子这就砍了你的脑袋做成夜壶!” 李盛踢的这一脚着实非常狠,踢得赵寻欢的脑袋嗡嗡直响,赵寻欢敢怒不敢言,只能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步履蹒跚地向赵府的方向走去…… 李盛和徐知诰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后面则跟着一群摩拳擦掌的官兵,这个晚上,赵无良的府上就会被抄家,这就是这些官兵跃跃欲试的原因,他们在抄家过程中得到的财物都将属于自己所有,李盛和徐知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赵寻欢未来的弟妹,李盛当然会想方设法把她弄到手,谁让赵寻欢见色起意得罪自己了?这是他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 徐知诰当然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骄横跋扈的赵无良被干掉了,升州就是他和王戎说的算了,在这里,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自己的抱负,他要把这里作为将来他一飞冲天的根据地,只要具备足够的实力,他就不怕那个便宜哥哥徐知训,这世道,谁的拳头大谁就说的算! 既然赵无良被嫡长子赵寻欢指认为私通外敌,徐知诰和李盛就有了对赵家下手的借口,王戎亲自下令,如狼似虎的官兵们冲进了赵府,赵家的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升州城的大牢里一夜之间就变得人满为患。 次日一早,徐知诰派人去广陵城向徐温汇报,有了赵寻欢的亲笔供词和李盛等人连夜炮制出来的一系列物证,这个案子必定会被做成一个无懈可击的铁案。 几天后,徐温的批示就被送到了升州城,赵无良府中的所有男人都被斩首示众,赵寻欢当然也未能幸免。赵府里的年轻女人都成为了营妓,剩下的几个老妇人则沦为了刺史府中的奴仆。姚克赡则升了官,成为了新的升州驻军步军指挥使。 李盛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周圆荔,这个女人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小美人,二八年华,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不过,李盛却对她并不是很在乎,因为她的飞机场身材并不是李盛所喜欢的那种类型,更让李盛有些忌惮的是,这个女子口齿伶俐,很有心机,第一眼见到李盛的时候,她丝毫没有任何仇恨或者敌意,反而对李盛媚眼如丝,一种妩媚的风情一时间展露无疑,对此,李盛却毫不动心。 对于周圆荔这样的女人,李盛绝不会让她侍奉自己枕席,只会把她当作侍女使用,李盛还不会允许周圆荔接触自己的饮食,李盛要的就是对于赵寻欢那个纨绔子弟的报复!徐知诰和王戎等人却对此并不了解,他们还以为李盛是贪图周圆荔的美色,李盛至今尚未婚娶,正是君子慕少艾的年龄,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宋福金却对周圆荔很反感,她的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在她看来,周圆荔就是一个狐狸精。 第三七四章 前车之鉴 周圆荔看向李盛的眼神总是带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媚态,这让宋福金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李盛对于宋福金似乎是若即若离,可是,宋福金却对李盛越来越有好感了,就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王芳华曾经先后两次邀请宋福金去刺史府里面住,却都被宋福金婉拒了,宋福金仍然坚持住在李盛的那个小院子里。 宋福金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能够感觉得到,王芳华邀请她住进刺史府里未必是王芳华自己的主意,那或许是升州刺史王戎的想法,这个老头子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呢……可是,李盛却似乎变成了木头,现在,他整日里与郑璠等人混在一起,一门心思地研制各种火药武器。然而,这是军国大事,宋福金却不便过问。 经历了这场风波之后,宋福金的店铺里生意越来越红火了,现在,宋福金成为了升州城里的名人,几乎人人都知道她貌美出众,赵寻欢为了她丢掉了性命,甚至连累了赵无良满门,不过,虽然有许多泼皮无赖仰慕宋福金,甚至于慕名而来造访她的店铺,但是由于有了赵寻欢这样的前车之鉴,却没有人敢对她放肆。 宋福金的两个伙计被赵寻欢的手下打成了重伤,李盛便给宋福金物色了两个伙计,宋福金却是个恋旧的人,总是对这两个新来的伙计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甚至隔三差五地请李盛过来给她帮忙,李盛只好在自己不忙的时候去宋福金的店里客串一下小伙计,帮宋福金做些事情。 这一天,李盛刚刚离开宋福金的店铺,却发现街头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卖艺的女子,很多看热闹的人围在她的身边,有人在不住地叫好,有人则在七嘴八舌地评价着她的技艺。 李盛不由得有些诧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便快步走到了那里,定睛一看,李盛禁不住又惊又喜,喜的是李盛认得此人,这个女子便是宋齐丘的红颜知己魏姑娘,让李盛惊讶的则是魏姑娘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来升州城卖艺了? 李盛曾经在白鹿洞书院里见过魏姑娘,那个晚上,魏姑娘与宋齐丘在一个小树林里面约会,刘校尉见色起意,欲行不轨,幸亏李盛及时赶到,在关键时刻救了魏姑娘,否则,她的清白恐怕就要被刘校尉毁掉了。 魏姑娘当然也认出了李盛,她对着李盛微微一笑,一双美目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一眼李盛身上的官服,然后就继续表演,李盛看得目瞪口呆,魏姑娘的身体柔韧性太好了,她的娇躯很柔软,做起一字马来轻松自如,尤其是她此刻的紧身衣服,恰好把她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李盛一时间看得竟然有些痴了,他甚至开始嫉妒宋齐丘,这小子果真是艳福不浅啊,有个身体这么软的红颜知己,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在白鹿洞书院的那天晚上,自己居然错过了一个与这个美人近距离亲密接触的机会,真有点遗憾! 一旁看热闹的闲汉们更是开始起哄,一双双眼睛贪婪地盯着魏姑娘的娇躯,有的闲汉甚至流出了口水,李盛见状顿时忍俊不禁。 就在众人连声叫好之际,魏姑娘却抱拳做了个罗圈揖,笑道:“多谢各位看官的支持!小女子还有些事情需要做,今天,小女子就暂且表演到这里,明天,小女子还将在这里为大家献艺,希望大家再次光临……” 围观的闲汉们闻听此言,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失望的神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离开了这里,几个人在临走前还扔下了一些铜钱。 魏姑娘蹲下来捡拾那些铜钱,丰满的翘臀看起来更加迷人,李盛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女人的身材太好了! 片刻之后,魏姑娘将那些铜钱塞进一个包裹里,对李盛拱了拱手,笑道:“想不到居然在这里再次遇到了恩公,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是应了那句话,无巧不成书啊!哈哈哈……对了,宋齐丘那小子呢?”李盛也笑了,他认为,既然魏姑娘来了,以他们俩那样蜜里调油的关系,宋齐丘很有可能也已经来到了升州城。 “宋公子可能正在客栈里呢。”魏姑娘脸色一红,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甜蜜。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我们好久不见了,正好一起叙叙旧。”李盛早将魏姑娘的表情变化看在了眼里,但却不动声色,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人还是在一起,却不知道宋齐丘现在怎么样了,其实,这个人还算是有几分才华的。 当李盛看到宋齐丘的时候,李盛还是禁不住目瞪口呆,此刻的宋齐丘身穿一件青色长袍,头发上挽着道髻,下颌的稀疏胡须让他看起来明显有一种沧桑感。 现在的宋齐丘变化确实太大了,他不仅消瘦了许多,而且更让李盛惊讶的是,宋齐丘以前那种书生意气指点江山的气质荡然无存,反而多了几分邋遢和猥琐。 宋齐丘将手中的毛笔放在桌子上,他怔怔地看了李盛片刻,这才喜形于色,站起身来,失声惊呼道:“哎呦,原来是你……恩公,李公子啊,没想到你今日突然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还望李公子海涵啊。” 说话间,宋齐丘迎上前来,李盛紧紧地握住了宋齐丘的双手,宋齐丘怔了一下,对于后世里的礼节,他当然一无所知,但是他立刻就明白了李盛的心思,李盛又拍了拍宋齐丘的肩膀,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就坐了下来,开始寒暄起来。 看着久别重逢的两人聊得喜笑颜开,魏姑娘也不由得心中暗喜,麻利地端上来两杯热茶,分别放在了李盛和宋齐丘的身前。虽然这杯茶水的味道让李盛不敢恭维,可是,李盛对于魏姑娘却是打心眼里很尊敬,她是个旺夫的女人! 第三七五章 大材小用 聊了片刻,李盛这才得知,宋齐丘和魏姑娘是刚刚来到升州城,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魏姑娘在街头卖艺,宋齐丘则在替别人写状纸为生,魏姑娘肯在宋齐丘落魄之际仍然跟随在宋齐丘的身边,着实很令人钦佩。 现在,宋齐丘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那时候,城里的很多老百姓都不认识字,在这个发展迅速的城市里,一些由于日常琐事引起的官司层出不穷,很多人想要去衙门告状,但是他们却写不了状纸,迫于生计,宋齐丘这个穷书生最终不得不屈服于生活的压力。 自从宋齐丘离开白鹿洞书院的这些日子里,魏姑娘一直与宋齐丘出双入对,在生活上照顾宋齐丘,两个人虽然没有成亲,但却相濡以沫,俨然如同夫妻一般了。其实,宋齐丘也有心想要娶魏姑娘为妻,只是他现在过得很清苦,况且他们俩在升州城里举目无亲,所以,宋齐丘现在也没有条件办婚礼,这也是无可奈何。 李盛轻叹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宋啊,我一直认为,在这样的乱世里,以你的才干,你完全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只是,你现在就缺少一个伯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姑娘给李盛的茶杯斟满,面带微笑地插了一句话:“恩公,既然您这么说,您认为谁能成为他这匹千里马的伯乐呢?” 李盛闻言顿时心中一动,看样子,这个魏姑娘真是对宋齐丘用情很深,她是在一心一意地为宋齐丘的前程着想,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自己把宋齐丘推荐给升州的官府。 “这个不难,你们放心吧,就包在我的身上了,小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小宋是千里马,早晚会得到重用,升州城现在也正是用人之际。”李盛也很希望宋齐丘能够成为自己的同僚,可惜,宋齐丘不懂得火药技术,他更擅长作谋士。 看着李盛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魏姑娘笑道:“李公子,这件事,如果需要打点关系,可能需要一些钱财,你尽管跟我说就行,这个,你不必担心,小女子这段时间里在各地的街头卖艺,已经有了一些积蓄。” “魏姑娘,真是苦了你了,将来,宋某一旦飞黄腾达,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你!”宋齐丘闻言顿时感激不尽,痴痴地望着魏姑娘,这些日子里,魏姑娘一直对他情真意切,他当然早就看在了眼里,只是,他现在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这个女子。 “宋公子,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你是读书人,才华出众,前途无量,小女子只是不希望你的才华被埋没而已。”魏姑娘对宋齐丘嫣然一笑,脸色却不经意间红了起来,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李盛斜睨了宋齐丘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道:“小宋啊,你对魏姑娘不用客气,将来,你只要娶了魏姑娘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哈哈哈……” “这……我……李公子,你可真是说笑了。”宋齐丘尴尬地笑了笑,说话间,他又深深地看了魏姑娘一眼,一时间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那边厢,魏姑娘的脸色却更加红了,她羞涩地低下了头,那张俏脸就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一样,看起来楚楚动人。 “好了,本官还有点事情需要做,我这就告辞了,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李盛笑了笑,对宋齐丘拱了拱手,然后就离开了客栈,他可不想在这里当电灯泡,那会讨人嫌的。 为了宋齐丘的事情,李盛特意带着厚礼去拜访了姚克赡,这件事由姚克赡来办更合适,目前,以宋齐丘的能力,他更适合做升州刺史王戎的幕僚,因为他不懂得制造火药和战船的技术,无论李盛还是徐知诰都不适合接纳宋齐丘,因为他们俩也是初来乍到,如果他们随意在升州安插亲信,恐怕会招致刺史王戎的反感。 所以,由升州驻军的新任步军指挥使姚克赡来举荐宋齐丘就是再合适不过了。姚克赡这个人很豪爽,李盛相信,他不会拒绝帮自己这个忙的,宋齐丘完全可以胜任刺史府胥吏的角色,甚至可以说有些大材小用。 果然不出李盛所料,姚克赡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第二天,姚克赡就带着宋齐丘去拜见了升州刺史王戎,这相当于一次面试,宋齐丘当然对此颇为重视,他甚至当着王戎的面赋诗一首,养花如养贤,去草如去恶。松竹无时衰,蒲柳先秋落。 王戎听了这首诗顿时惊喜之极,这个年轻人着实很有文采,而且胸怀大志,就连王戎也不敢轻视,当时就对宋齐丘赞不绝口,宋齐丘从此就进入了升州刺史府就职。 一个多月后,从苏州城那边传来了消息,吴越军的援军与苏州城中的守军内外合击,一举击败了围困苏州城很久的淮南军,生擒了淮南军中的武将三十多人,缴获了战舰二百多艘。水陆行营都招讨使陈璋和大将周本率领残兵败将连夜撤军,又被吴越军追击了几百里,死伤无数,苏州战役最后以吴越军大获全胜告终。 王戎和徐知诰得知了这个消息,连续几天都是愁容满面,他们本来打算将日日夜夜不停赶工造出的火器送到苏州,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李盛对此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不过,徐知诰和王戎能够重视火器的研制,那是一件大好事,其实,就连远在广陵城的徐温都已经听说了火器的神奇威力。 鉴于此次苏州战役的失败,整个淮南当局朝野震惊,徐温越来越意识到改进武器装备的意义。在徐温的授意下,徐知诰开始专注于淮南水师各种战舰的督造。 李盛和郑璠等人则开始加快研制火药武器的进度,升州刺史王戎在升州城外的一个庄园附近专门挑选了一大块荒地,用来试验火器的实战效果到底如何。 第三七六章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平日里,李盛和郑璠就住在这个庄园里,这个庄园里驻扎着两个都的兵力,四周更是严密警戒,只是,每隔一周,李盛要返回升州城里向王戎汇报火器的研制进度。 这一天,在六名亲兵的前呼后拥之下,李盛骑着一匹枣红马,例行公事地进了升州城,他正是要去刺史府,这几天,火药的研制到了一个瓶颈阶段。他刚刚进了城门不久,就听见有个女子的甜美声音传了过来:“哎,李公子,等一等……” 李盛闻言一怔,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他连忙勒住马缰绳,循声望去,却发现一个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正在对着自己招手,赫然正是陈晶晶。李盛不由得惊喜交加,没想到,陈晶晶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居然来到了这里! 李盛连忙扳鞍下马,将缰绳递给了一个亲兵,然后就施施然地走向了陈晶晶。 “陈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真是幸会啊……你爹呢?他老人家是不是也跟你一起来了?”李盛笑眯眯地看着陈晶晶,好久不见了,这个小丫头居然出落得这么漂亮了,似乎她的身材也长高了一点。 “我,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爹,他……”支支吾吾地说着,陈晶晶居然只说了一半,旋即就嘟起了小嘴,看起来,她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你这是怎么了?陈小姐,你以前说话可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你以前可是一直心直口快的,不用担心,有话你就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李盛很奇怪,莫非陈晶晶是离家出走的? 陈晶晶迟疑了片刻,这才娓娓道来,诉说了自己来到升州城的经过。原来,前段时间里,陈抟老祖忽然离开了陈家庄,开始四处游历,陈晶晶正是少年心性,便央求陈抟老祖带她一起走,陈抟老祖实在是拗不过陈晶晶,就只好随了她的意。 两天前,这父女两人来到了升州附近,向来刁蛮任性的陈晶晶与陈抟老祖有了些矛盾,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就在昨天,负气之下,陈晶晶就气呼呼地离开了陈抟老祖,一个人来到了升州城。在这一路上,陈抟老祖早就受不了陈晶晶了,他也在生闷气,自然就不去找她。恰好就在此刻,陈晶晶在升州城里遇到了李盛。 让李盛头疼的是,陈晶晶这个小丫头竟然提出要跟他混,李盛禁不住挠了挠头,虽然以他现在的地位,即便是升州刺史王戎也不会阻挠他带个女子进入那个防范严密的庄园,但是李盛自认为自己不是个能够坐怀不乱的人。 李盛有点担心,跟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朝夕相伴,恐怕难免会出些问题,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大不了李盛把她娶回家做老婆,可是,陈晶晶的父亲就是武功高深莫测的陈抟老祖,李盛可惹不起这个被后人视为活神仙一样的人物。 看着李盛面有难色,陈晶晶撇了撇嘴,揶揄道:“有这么为难么?你一个大男人,就忍心看着我在升州孤苦无依地浪迹街头?别忘了,你以前在我家的时候,我爹可是真心真意教过你武功的,我爹甚至还救了那个岳女侠,哼,哼哼……” 说到这里,陈晶晶忽然有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想起那时李盛跟“岳女侠”出双入对的样子,她就没来由地很不开心,甚至有些嫉妒,不过,就连陈晶晶也承认,那个岳女侠确实比自己漂亮,而且岳女侠的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高贵气质,令她打心眼里有一种自卑感,好在那个岳女侠不在升州城,否则,她也不会提出要与李盛一起混。 李盛却依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皱着眉头说道:“不行,不行……这,这可不行啊……” 陈晶晶闻言顿时就急了,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旋即一把拉住李盛的胳膊,轻轻地摇晃了几下,嘟着嘴,嗲声嗲气地撒娇道:“李公子,李哥哥,就这么点小事情,你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啊……难道,难道你还怕被别人杀头不成?” 李盛连忙点了点头,将胳膊从陈晶晶的小手中抽出来,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呀,那里实际上相当于军营,里面有驻军守卫的,那可是军事重地呀。” 乐平公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瞟了李盛一眼,道:“那好,李公子,本小姐也不勉强你……等我一回去,本小姐马上就告诉我爹,就说你在这里侮辱我了……” 李盛闻言不由得瞠目结舌,失声道:“不会吧,你怎么可以这样?陈小姐……” “有本事你就试一试,就是要让你知道,本小姐可不是好惹的!嘿嘿……”陈晶晶斜睨了李盛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很调皮的样子。 李盛怔了片刻,这才轻叹一声,轻声说道:“这……好吧,不过,陈小姐,你可得答应我,以后你见到令尊大人之后,千万不要血口喷人啊,不带那样的。” 陈晶晶闻言“噗哧……”一笑,不无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的,对了,本小姐现在有些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顿饭吧。” 李盛苦笑了一下,道:“好吧,那边有个新开的酒楼不错,我们一起吃吧……” 那几个亲兵看着李盛被陈晶晶捉弄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但是无论如何,有机会去酒楼里打打牙祭也是不错的,无论如何,他们都应该感谢这个小美女。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刚刚开业几天的醉宵楼里面宾客云集,热热闹闹的,李盛便挑了一个最好的雅间,这里所谓的雅间,其实只不过是用一个屏风隔断而成的相对独立的区域,李盛和陈晶晶以及那些亲兵们围着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边,周围的说话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陈晶晶也不客气,接连点了好几个当地的特色菜。 第三七七章 风生水起 不多时,好几盘色香味俱佳的各色菜肴就陆续被小伙计端了上来,陈晶晶早就饿了,也不多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大快朵颐,李盛则在一旁殷勤地给她夹菜。那些亲兵们时不时地偷瞄陈晶晶几眼,这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着实很清纯可人,举止间颇为率真可爱,就连他们也不由得有几分动心,看得出来,这个小丫头与李盛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们不敢多想,只是对于李盛更加羡慕,果真是艳福不浅! 由于李盛稍后还要去升州刺史府拜见王戎,李盛等人并没有喝酒,众人都在闷头吃饭,那几个亲兵大口大口地吃着狮子头和松鼠鱼,雅间外边的人则是一边吃喝一边在高谈阔论,嘈杂的声音不时传到雅间之中。 这时,不远处几个人说的话却引起了李盛的注意,李盛注意到,说话的人居然是宋齐丘和姚克赡,看样子,似乎是宋齐丘在和姚克赡一起喝酒,这两个人刚刚来到醉宵楼不久,一坐下来,他们俩就开始谈论国家大事,这就勾起了李盛的好奇心,李盛倒是很想听一听宋齐丘的观点,宋齐丘这个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李盛不由得心中一动,想不到宋齐丘居然与自己在同一个酒楼里吃饭,现在,宋齐丘也算是踏上了仕途,只是……自己的身边还跟着个陈晶晶这个小丫头,一时间倒是不方便出去与宋齐丘相见,不妨先听一听宋齐丘与姚克赡谈论些什么。 “超回啊,你知道吗?我们淮南就要进行开科举士了,由骆知祥大人主持。你不妨试一试,以贤弟你的才干,一定可以金榜题名。”传来的是姚克赡的声音。 李盛知道,“超回”便是宋齐丘的字,看样子,姚克赡与宋齐丘的关系已经很熟稔了,姚克赡居然开始称呼宋齐丘的表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晶晶也开始竖着耳朵倾听姚克赡下面接着要说什么,她爹爹陈抟老祖一直想考取功名,可是,在朱温治下的中原已经对他关上了大门,如果淮南开始科举考试,她可以劝她爹爹不妨来淮南试一试,或许可以金榜题名! 宋齐丘笑了笑,道:“对于小弟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朝廷很开明,只是,在小弟看来,通过科举选拔才华出众的读书人固然很重要,然而,我们淮南现在最需要的却是能征善战的武将……在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里,有勇有谋的武将才是最宝贵的人才,这一点,从我军在苏州一战中的惨败就能体会到。” “超回,你说的有道理,苏州一战旷日持久,我军却最终损失惨重,这是我们武人的耻辱,作为一名武将,愚兄恨不得立刻就带兵去讨伐吴越军,报那一箭之仇……可是,我们还没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啊。谁都能看得出来,那吴越王钱镠分明就是仗着有朱温那厮相助,这才敢对我们狐假虎威罢了。”姚克赡百感交集。 “吴越军一直都是我们的肘腋之患,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钱镠的狼子野心!早晚,他们还会继续在东线战场上骚扰我军,淮南的百姓要想过上太平日子,难啊。” “超回,你真是忧国忧民啊。其实,自从前朝安史之乱到如今,藩镇的节度使们有几个人关心老百姓的死活?即便是先王杨行密那般体恤百姓,为了不让部下为非作歹,甚至着手制定了《格令》五十卷,但是自从先王死后,这还不是成了无人遵守的一纸空文么?外有朱温那种经常屠城的杀人魔王,内有朱瑾那样的骄兵悍将,谁还会对于老百姓有妇人之仁?说到底,谁的拳头硬,谁就能说的算。” “姚将军,更加让卑职担忧的是,自从寇彦卿军团的残兵败将在霍邱城一带铩羽而归之后,朱温那厮最近倒是时来运转,所向披靡,在后梁军的兵锋之下,丹州刺史崔公实和延州守将李延实都已经不战而降,鄜州都将严弘倚也举城投降,就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朱温已经在关中之地攻取了鄜坊和丹延两个藩镇,这样一来,朱温那厮就要更加不可一世了。”说到这里,宋齐丘不由得轻叹一声。 姚克赡也附和道:“朱温那边屡战屡胜,对于钱镠来说自然是多了一些继续骚扰我军的信心,就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就应该继续备战。如果识时务的话,我们就应该主动向朝廷请求加快火器的研制,否则,早晚有一天,吴越军还会大军压境,到时候,我们悔之晚矣。据我所知,李盛正在日以继夜地忙碌着这件事。” 说到这里,姚克赡的语调立刻就低了下来,他显然是考虑到了保密的因素,李盛禁不住微微一笑,就连姚克赡这个级别的武将都对火药武器这么重视,这就是一件大好事,这说明自己以后就不用担心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陈晶晶放下筷子,侧耳听着姚克赡的话,又对着李盛眨了眨眼,掩嘴一笑,心中思忖着,原来李盛现在已经在升州城混得风生水起了,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 这时,姚克赡嘿嘿笑了笑,声音更加低了一点,接着说道:“超回啊,愚兄看你是个正人君子,就在这里对你说几句知心话,我们哪说哪了,你以后也别声张……你的才华很出众,难道你就甘心在刺史大人手下混日子吗?眼下,左右牙都指挥使徐大帅的二公子也在升州,依我看,你不妨投入他的门下,不知你意下如何?只是,你应该多了解一些关于战舰建设的事情,这方面,愚兄所能做的,就是给你穿针引线,至于徐二公子能否用你,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好自为之吧。” 宋齐丘低声说道:“多谢姚将军的好意,小弟一定会努力做事的,其实,身为淮南的臣子,无论是在哪个上官的麾下效力,小弟都会尽心竭力,绝不辜负姚将军的提携之恩!” 第三七八章 夹枪带棒 李盛闻言也颇有些心动,其实,他也有心让宋齐丘成为徐知诰麾下的幕僚,不过,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毕竟他对宋齐丘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李盛却知道,徐知诰那把现在更加需要懂得造船技术的人才,而这一点,恰恰却是宋齐丘目前并不具备的。 李盛本来还打算再听听宋齐丘还要对姚克赡说些什么事情,姚克赡却与宋齐丘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然后,宋齐丘就去找酒楼掌柜的结了帐,两个人便一起走出了酒楼。原来,姚克赡还有军务在身,他刚刚升任升州驻军的步军指挥使,自然是有许多事情都需要由他来亲自处理。 陈晶晶笑吟吟地看向李盛,娇声道:“李公子,你说,如果我爹爹想要来淮南参加科举考试,会不会得到淮南官府的批准?” 李盛怔了一下,摸了摸下巴,道:“这个,我可以帮你问一问……按理说,这个应该是很难的,因为,令尊大人并非是淮南人,他能否具备参加考试的资格很难说,况且,关于这次科举考试相关的细则,据我所知,还没有完全公布出来。” 李盛当然并不知道这次考试是否限制考生的籍贯,不过,在这个年代,人情的影响力很大,只要能打通关节,陈抟老祖获得参加这次考试的资格绝非难事,这或许就要去找徐知诰了,如果由他出面对徐温提及此事,那就比较有把握了。 看着陈晶晶摞下筷子揉着肚子的娇憨模样,李盛不由得有些好笑,他问了问那几个亲兵,他们都说已经吃饱了,李盛这才起身去找酒楼掌柜的付了饭钱,众人然后便有说有笑地离开了醉宵楼。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李盛渐渐地成为了整个淮南军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这一点,别说徐知诰或者升州刺史王戎,就连淮南军实质上的统帅徐温都对李盛越来越倚重了,随着自身地位和俸禄的提高,李盛逐渐变得越来越忙碌起来。 因此,对于陈晶晶这个美少女整日里也混迹于升州城外的庄园里,也没有人敢有任何非议,他们甚至以为陈晶晶便是李盛的意中人,至于原先早就住在庄园里的宋福金,他们也不感觉诧异,那时候,男人有三妻四妾本就是很正常的现象。 然而,宋福金与陈晶晶之间的关系却很微妙,陈晶晶心直口快,她对宋福金说话时几乎总是夹枪带棒,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宋福金秀外慧中,表面上对于陈晶晶很热情,实际上,宋福金看着陈晶晶的背影时,眼中的目光却是冷冷的。 李盛当然注意到这一点了,但是,他却只能一笑而过,对于这两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他还真的没什么办法,他记得在后世里一部著名的武侠小说里面,一个主角说过一句话,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越是不能相信,越是招惹不得! 就在李盛很为这两个女人头疼的时候,刚刚从广陵城那边做生意回到升州城的荆十三娘给李盛带来了一个让他有些郁闷的消息,乐平公主去歙州了,有洪飞虎陪同,荆十三娘当然不知道乐平公主去歙州的目的,李盛却是了然于心的,乐平公主必定是去探望他的弟弟了,他们俩姐弟情深,这也是情理之中,却不知道乐平公主这次要多久才能回来,李盛只希望乐平公主一路平安,不要再节外生枝。 天气一天天的热了起来,不觉间已经到了六月,淮南大地再次燃起了战火,抚州刺史危全讽自称镇南节度使,率领抚州、信州、袁州等地的军队号称十万大军进攻洪州。当时,驻守洪州的淮南守军只有大约一千人,洪州城里人心惶惶。 洪州节度使刘威秘密派人日夜兼程赶到了广陵城,向徐温告急,请求派援兵赶赴洪州,刘威乃是淮南军之中一员有勇有谋的老将,明知洪州城里守军的兵力有限,没有与敌军硬碰硬的资本,刘威就与敌军展开了心理战,为了震慑敌军,刘威几乎每天都召集属下的将校们在城里大吃大喝,装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危全讽听说了这个情况,不敢再向洪州城前进,而是屯兵在象牙潭一带,同时又向楚王马殷请求派兵增援。楚王马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危全讽的请求,派遣大将岳州刺史苑玫与袁州刺史彭彦章一起出兵,围困了位于洪州西南的高安城,以此来援助危全讽。彭彦章是彭玕的弟弟,是一员勇猛善战而且德高望重的名将。 正应了那句话,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淮南军刚刚从苏州铩羽而归不久,好不容易喘口气,洪州那边居然再次告急,南吴朝野震惊,徐温急得寝食难安,连忙向他的智囊严可求询问领兵出征洪州的主将人选,严可求则是力荐周本。 徐温对此却有些不解,自从不久前周本和陈璋率军从苏州城惨败而回,周本就一直称病不出,就连徐温都不知道周本到底得了什么病,这么多天还卧床不起。 看着徐温皱着眉头的样子,严可求安慰道:“徐大人,请暂且不必担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了,卑职这就去周将军的府上探望他,看看他的病情到底如何。”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严可求心里有数,他认为,周本的病根本就是个心病,可惜的是,淮南军现在缺少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现在的淮南军还离不开周本,这次,说不得还是要请周本再次带兵出征。 严可求骑上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了周本的府上,守在门口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家丁,那个家丁一见是严可求来了,连忙躬身施了个礼,愁眉苦脸地说道:“原来是严大人啊,我家主人这些天里一直卧床不起,他吩咐了,不见任何外人,如果您有事情要找我家主人,麻烦您改天再来吧……” 第三七九章 激将法 严可求摆了摆手,打断了那个家丁的话,正色道:“本官当然知道周将军有病在身,本官这是奉了都指挥使徐大人之命,特意前来府上探望周将军,你速速禀报去吧,不要耽误时间,否则,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此言一出,那个家丁自然不敢再阻拦,连忙一溜烟地跑进府中去了。不多时,他便气喘吁吁地返回到周府的门口,在头前带路,带着严可求直奔周本的卧室。 周本方才原本在啃着一个羊腿,一听家丁说严可求来了,连忙将剩下的半个羊腿藏了起来,麻利地抹干净嘴角和手上的油,旋即躺在了卧室的锦榻上,盖上薄被,闭上了眼睛,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严可求走进周本的卧室,轻叹一声,说道:“周将军,在下奉徐大人之命来看望你了,你是国家栋梁,立下过汗马功劳,却居然一病不起,着实令人伤心啊。” 周本睁开眼睛,苦着脸,勉强着要坐起身子,严可求却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周将军,别动……你不必拘泥小节,你现在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周本眯缝着眼,故意气若游丝地说道:“严大人,你,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老夫有病在身,照顾不周,将来痊愈之后,老夫定当登门拜访!” “周将军不必客气,你的身体康复起来便是国家之福……现在,洪州那边烽烟又起,徐大人正盼着你带兵出征呢。”严可求表面上逢场作戏,脸上的表情则是似笑非笑,心中暗想,周本这个老滑头骗别人还行,想要骗自己,他还嫩了点! “哦……”了一声,周本明知故问道:“洪州那边怎么了?老夫并不知情,愿闻其详……” 严可求忍着要扇周本一个嘴巴子的冲动,板着脸将洪州那边的形势讲述了一番,他当然添油加醋了一些,将危全讽拼凑起来的那支所谓的“十万大军”描述得更加凶残,甚至说这些敌军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如同一群野兽一般。 周本对于严可求的激将法并不感冒,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既然这样,作为一个武将,老夫当然责无旁贷,为了击败那些敌军,拯救洪州百姓于水火之中,老夫宁愿带病出战,即便是马革裹尸而还,老夫也不会有一句怨言,只是……” “只是什么?莫非周将军还有什么顾虑?请你但说无妨,在下一定会向徐大人禀报,请徐大人为你做主!”严可求早就猜到周本会提出一些条件,这就是他自从回到广陵城之后就一直闭门谢客的原因,现在,这个老家伙终于达到目的了! “苏州这场战役,我们之所以惨败而归,并不是我们实力不济,也不是敌人难以战胜,而是高级将领之间勾心斗角导致的……请恕老夫直言,老夫当时并不打算与水陆行营都指挥使陈大人争权夺利,可是,陈大人却几乎处处与老夫作对,老夫捞不到战功也就罢了,但是我军那么多将士或死或伤,还有许多袍泽被敌军生擒,这太令人难以忍受了。如果徐大人要在洪州之战用老夫带兵出战,老夫只希望不要在军中设置专门用来牵制老夫的副职才好,否则,就请徐大人另请贤能吧,咳咳……”说着说着,周本刻意皱着眉头咳嗽了几声,装作病怏怏的样子。 严可求闻言顿时怔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捋了捋胡须,这才肃然道:“这个,在下确实不能自作主张,在下一定会向徐大人禀报你的想法……好了,周将军,你好好休息,在下这就告辞了。”说完,他就拱了拱手,离开了周本的府邸。 这个要求当然不是严可求能够一口答应下来的,至于徐温能否应允周本的要求,严可求也无法预测,他只要如实地向徐温汇报就够了。徐温早就等不及了,次日早上,周本就换上了一身戎装,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应邀去了徐温的府邸。 徐温打量了一番周本,发现他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虽然他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是,徐温可以感觉到周本的目光中有一丝隐隐的凌厉感觉,那是一个百战良将即将出征之前的凛凛战意,看样子,周本已经做好了出征洪州的准备。 两人寒暄了一番,徐温便开门见山道:“周将军,本官打算任命你为西南行营的招讨应援使,从即日起,你就可以率兵七千去增援高安城,包括洪州一带在内的军队都由你节制,对此,你还有什么疑议吗?” 周本拱了拱手,正色道:“启禀徐大人,末将以为,楚军的战意并不强烈,他们之所以围困高安城,不过是为了声援危全讽罢了,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攻取高安城。只要我军能够打败屯驻在象牙潭一带的危全讽所部,楚军必然会撤回去。” 徐温闻言怔了一下,他捋了捋胡须,思忖片刻之后,这才意识到周本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不由得老脸一红,在军事方面,自己的见识还真是不如周本,但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判断不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部下发现自己的弱点。 “既然本官让你全权负责洪州一带的战事,你就权宜行事吧,本官期待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带领大军凯旋而归!到时候,本官亲自为你庆功!”徐温深深地看着周本,他现在也是急病乱投医,一旦洪州最终失守,危全讽的部队就完全有可能联合楚军继续东进,到时候,淮南的腹地也就岌岌可危了。 “徐大人,末将还有一事相求,末将打算向您讨要一个人跟随我军一起出征,不知道是否可以……”说话间,周本顿了顿,观察着徐温的表情。 “什么人?你且说说看,眼下,洪州那边局势紧迫,本官一定会尽量满足你提出的要求。” 第三八零章 扬名立万 徐温不由得有些惊异,他不知道周本到底是想要什么人,但是很显然,周本相中的人必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前段时间里,末将虽然一直在苏州一带作战,但却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西线的战局,我军成功地打退了寇彦卿军团,让我深刻地意识到了飞火对于作战的重要性,所以,末将很希望将作监丞李盛能够带上一些飞火,随军一起出征。” “原来你也意识到这一点了,飞火现在已经成为了我军的杀手锏,好,本官答应你,你也可以趁此机会跟小李子好好学学飞火的使用。”徐温很欣慰,如果淮南军的所有武将都能灵活自如地使用飞火,淮南军的战斗力必定会大大增强。 周本当天下午就率领七千兵马急速奔赴洪州,几天之后,李盛也奉命带着五百名官兵运送着一些火药武器向洪州方向赶去。让李盛头痛不已的是陈晶晶非要跟着他一起去洪州,李盛哭笑不得,无论他怎么苦苦相劝,陈晶晶就是不听话。 无奈之下,李盛只好带着陈晶晶一同西进。一个年轻的武将带着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未免太引人注目了些,而且,与李盛同行的都是一群举止粗俗的丘八,一路上,众人更是要在烈日和暴雨下长途跋涉,这个小丫头怎么能适应得了? 虽然李盛在淮南军之中的重要性无人可以撼动,但是李盛也不希望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要是被徐知训和徐知询那两个败家子得知,他们俩必定会想方设法在自己的背后捅刀子,所以,李盛还是打算低调处理此事,思忖一番之后,他只好把陈晶晶打扮成一个贴身侍卫。 本来,李盛还担心陈晶晶这位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习惯了无忧无虑的日子,不愿意扮作一个小小的侍卫,他却没想到陈晶晶对这个临时的身份很感兴趣,居然玩得兴致勃勃,她原本也会些武功,穿上一身戎装,看起来倒也是英姿飒爽。 既然陈晶晶现在的身份是个贴身侍卫,她自然也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养尊处优了,在千里迢迢的行军途中,李盛等人的衣食住行自然是比较艰苦,让李盛吃惊的是,这位娇滴滴的陈大小姐对吃的喝的居然并不是很挑剔。 有好吃的食物,陈晶晶当然是毫不客气,如果条件不允许,她也不像以前那么挑肥拣瘦,只要吃的东西比较卫生就行,这让李盛对陈晶晶不得不刮目相看。 经过洪州之时,洪州节度使刘威亲自出城迎接,他想要在洪州城里犒劳周本带领的这支军队,李盛见了刘威倒是不由得对此人有了几分好感,刘威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脸颊瘦削,目光凛凛,李盛早就听说此人很有头脑,怪不得他能够在洪州城唱出一场空城计来,吓得号称统领十万大军的危全讽居然不敢进攻洪州城,反而屯驻在象牙潭一带。 出乎意料的是,周本却不肯在洪州城下停留,而是下令大军继续向象牙潭的方向行进。对此,李盛是非常认同的,洪州便是南昌,这是在后世里被称为四大火炉的地方,时值夏季,这里酷热难当,如果这么多官兵都挤在洪州城里面,后果不堪设想。 刘威却对此颇为不解,但是既然徐温有令,洪州一带的军队均是由周本节制,刘威也就不便多说,只是提醒道:“危全讽的军队号称是十万大军,兵强马壮,来势汹汹,周将军,您应当仔细观察这一带的形势,然后再步步为营地进军才好。” 周本洒然一笑,捋了捋胡须,说道:“贼众比我军多出了十倍不止,我军的将士们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心怀畏惧,不过,在老夫看来,危全讽并不是个有能力指挥大军团作战的将军……与其畏缩不前贻误战机,不如乘我军士气旺盛的时候一鼓作气,击败敌军,那样的话,洪州之围也就会迎刃而解。” 李盛并不知道这场战役的最终结果会是怎么样,但是他猜测,这场战役很有可能是以淮南军的获胜而告终,因为,一旦淮南军失利,洪州城沦陷是个小事情,更重要的是,危全讽和楚王马殷一定会瓜分南吴的西部地盘,就连刚刚在苏州守城战中获胜的吴越军也会趁火打劫,分一杯羹,到时候,南吴也就有覆国之忧了。 这当然不符合历史的发展趋势,想到这里,李盛也就安心了一些,无论如何,自己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好在他有那么多火药武器在手,击败危全讽那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所谓十万大军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许,这就是自己扬名立万的良机。 这一天,周本率领七千淮南军官兵到达了危全讽军团的象牙潭大营附近,此前,危全讽已经在象牙潭一带临溪营建了栅栏,连绵长达几十里,看样子,他们的人马至少有几万人。 这时已经到了七月中旬,天气炎热之极。全军安营扎寨完毕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天气这才稍微凉快了一些,李盛骑着马来到位于营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向危全讽的大营方向眺望,若论双方兵力的对比,当然是众寡悬殊,毫无悬念。 不过,瞭望片刻之后,李盛就顿时信心大增,他的嘴角甚至流露出一丝笑容。危全讽的大营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营盘,密集分布在一个区域,只要发动火攻,来个火烧连营,就能让这些敌军一败涂地!更何况这支淮南军之中有许多火药武器在手,这时的天气也很适合纵火,只是,由于敌众我寡,周本的军队也难免会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也是没有办法。 在军营中草草地用过晚饭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李盛慢悠悠地踱向了自己的军帐,他已经告诉过周本,现在,军营里的各种火药武器都已经准备就绪,敌军这种密集的阵营最适合淮南军的火药武器发挥作用了。 第三八一章 人之常情 走在军帐里,借助军帐里的灯火,一身戎装的陈晶晶那俏丽的容颜就映入了李盛的眼帘,此刻,陈晶晶坐在地上,左手托着香腮,右手那纤细的手指却在案几上有节奏地敲着,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心事。陈晶晶那双又细又长的眼睫毛,时不时地轻轻眨一眨,显得分外迷人。 事急从权,这是在战时,李盛和陈晶晶挤在一个军帐里,饶是如此,李盛也不敢对陈晶晶有非分之想,这倒不是李盛能够做到坐怀不乱,而是因为李盛惹不起陈抟老祖那个活神仙,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李盛当然知道目前并不显山露水的陈抟老祖以后将会是个多么神秘的人物。 “小陈,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是不是有心事?”李盛轻声提问,生怕打扰陈晶晶的沉思。 此刻,李盛微微有些诧异,陈晶晶的生活习惯很有规律,她平日里一直是早睡早起的。既然是在军营里,隔墙有耳,为了避免陈晶晶暴露自己的女儿身,自从升州城一路过来,李盛一直是称呼陈晶晶为小陈,其实,周本早就看破这一点了,只不过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盛是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可不敢怠慢。 陈晶晶瞥了李盛一眼,淡淡地答道:“没什么心事,只是感觉有些无聊而已。” “我以前早就苦口婆心地劝你不要随军出征,那是很枯燥的事情,而且很危险!听人劝,吃饱饭,可是,你就是不听话……你以为这是在儿戏吗?你现在知道无聊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应该烧高香了。” 说完,李盛苦笑了一下,战争对于这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确实是太残忍了些。可是,这个小姑奶奶现在就跟在自己的身边,李盛实在是不敢大意。 陈晶晶的目光忽然凝住在了李盛的脸上,轻轻地咬了咬贝齿,问道:“李公子,你说,眼瞅着大战在即,你现在害怕么?” “要说我一点也不担心,那是假的。”李盛耸了耸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晶晶笑了笑,揶揄道:“亏你说得出口,不过,这也算是有情可原,据说,敌军的兵力有好几万呢,就凭淮南军这点微不足道的兵力,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当然是不愿意死的,我还没娶亲呢,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你有个三长两短,否则,我怎么向你爹交代?”李盛坐了下来,毫不掩饰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陈晶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倒是人之常情,正应了那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是我爹现在也在军营里就好了,就凭他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与敌人交战之际,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你爹的武功自然是高深莫测,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一个人的武勇在火药面前绝对是不值一提的!”李盛笑了笑,或许就在这两天,陈晶晶就会明白这一点。 “你说的火药有那么神奇?就算是,我也坚信我爹爹的武功天下无敌!”陈晶晶很不服气,她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她爹爹的武功可以独步天下。 李盛迟疑了片刻,用一种深沉的语气,缓缓地说道:“有时候,一件事,如果你没有亲眼目睹,你就没有资格加以评价,有的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得到一座城池,这个人就是不世出的英雄人物甚至活神仙,不过,至于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谁也无法确定,但是,大自然的神奇威力,你千万不要低估,一旦你见识到火药的威力,你会以为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其实,那只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神奇一面,总之,那会颠覆你的认识,我说这些,或许你暂时还不能理解,但是,你早晚会知道的。” 李盛说到这里,难免有些自鸣得意,一旦火药的威力在象牙潭一战中施展出来,一定能唬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萝莉! 陈晶晶却向李盛的嘴里塞了一块甜甜的果干,嗔道:“好了,不要吹嘘自己了,趁着你还没上阵赶紧吃些好东西,一旦你战死沙场,你想吃也吃不到了。” 李盛苦笑了一下,津津有味地嚼起了果干,味道还不错,陈晶晶这个小丫头果真是口无遮拦,说起话来也不知道避讳,大战在即,谁也不想马革裹尸,这种战争又不是那种反抗异族入侵的保家卫国战争,不过是各个军阀之间抢钱抢粮抢地盘而已,没必要那么高尚,对于李盛来说,自己和家人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 陈晶晶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现在想起来,我那天不应该太任性的,一赌气就离开了我爹爹。要是我在这次战斗中丢掉了性命,他老人家一定会伤心的……既然跟你来到了这里,即便是后悔也没有用了,如果我能够活下来,我一定会去找我爹,求得我爹的原谅……以后,我也要为我们陈家做些事情。” 李盛欣然道:“小陈,你真是懂事了……你不用担心,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陈晶晶苦笑道:“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虽然我从来没有打过仗,但是我也知道,在战场上,刀枪无眼,更何况敌众我寡,敌军那好几万人又不是吃素的,看样子,我们凶多吉少啊……” “不要涨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李盛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了笑,他听了陈晶晶的话,反而激起了一种斗志,他发现眼前的陈晶晶还真有了几分女孩儿家的妩媚味道,为了这个女人,李盛也要尽力让那些火器取得最大的战果…… 两人又聊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半夜时分,两人就都和衣而卧,很快,李盛就睡着了,甚至发出了一阵阵鼾声,陈晶晶此刻却依然心事重重,她听着李盛的鼾声,心里更加烦躁,轻声嘟囔道:“没心没肺的小子,睡得倒是很香……” 第三八二章 兵败如山倒 次日,周本率军隔着溪水列阵,先派出了一些老弱士兵挑战,以此来试探敌军的虚实。李盛带领的火器营官兵则是位于中军,这一次,他们的火药武器不仅有铁蒺藜球,还有霹雳弹。 这种霹雳弹呈椭圆形,身粗口小,里面盛满了火药,霹雳弹的外壳以生铁包裹而成,上面安装着引信,霹雳弹引爆后,能够将生铁外壳炸成无数的碎片,这些碎片足以击穿厚厚的铁甲,在这一点上,霹雳弹有些类似于后世里的手榴弹。 危全讽根本就没有想到周本居然敢派人来挑战,而且,看那些淮南军士兵的样子,似乎都是些老弱残兵,危全讽见状顿时放声大笑,命令全军立刻发起攻击。 有些将领提醒危全讽谨慎行事,以免中了淮南军的圈套,周本有勇有谋,或许会有后手。危全讽却固执己见,在他看来,人数明显处于劣势的淮南军有什么可怕的?在他们强大的实力面前,即便是周本玩弄阴谋诡计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危全讽的先头部队很快就泅渡过了面前的小溪,与淮南军那些老弱残兵交手之后,他们当然顺风顺水,迫使淮南军顶在前面的那些老弱残兵不得不节节后退。 没过多久,危全讽的部队就有一多半人顺利度过了那条小溪,这时,周本却突然下令全军全力反击,在一片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无数颗霹雳弹和铁蒺藜球在已经渡过小溪的敌军官兵人群里炸响开来,在这一块并不宽敞的区域里,由于敌军人员密集,爆炸产生的杀伤力非常惊人,随处可见敌军官兵的残肢断臂,一些残肢断臂落到了附近的小溪里,居然把溪水都染红了,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那些敌军官兵举着盾牌也无济于事,他们并不了解这种新式火药武器的特点,只要霹雳弹炸响,他们手中的盾牌和他们的身体都会被冲击波撕裂成为许多碎片。一些幸存者虽然没有被炸死,但他们的耳朵却已经聋了。 那些失去了听觉的敌军官兵一个个目光呆滞,有人发了狂,四处奔逃,有人精神崩溃,全身颤抖,最后就成为了淮南军官兵箭矢的活靶子,被射成了刺猬。 危全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老天爷在责罚他们?虽然他早就听说过淮南军在对付寇彦卿的军团时就曾经使用过飞火,可是,危全讽想当然地把那次战役中淮南军的火器等同于他们在多年前曾经使用过的飞火,危全讽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武器的威力居然如此强大,简直是恐怖之极! 铁蒺藜火球和霹雳弹铺天盖地般的落下来,一些敌军官兵惨叫着四散逃窜,迎来的却是淮南军官兵的屠杀,于是,危全讽不得不下令撤军,这样一来,那些已经渡过小溪的敌军官兵不得不前队变后队,转过身再逃回去,为了争相逃命,许多人推推搡搡自相践踏,再也顾不得往日的袍泽之情,更有许多士兵溺水而亡。 淮南军的官兵们乘胜追击大开杀戒,弓箭和弩箭一起密集攒射,如同飞蝗一般,转眼间又射倒了一大片敌军官兵,就连李盛也已经杀红了眼,带着身边的亲兵们追杀落在后面的敌军士兵,李盛杀得兴起,甚至渡过了小溪,继续穷追不舍。 危全讽军团剩余那些尚未来得及渡过溪水的官兵们此刻逃得最远,他们深知大势已去,簇拥着危全讽向自己的营寨逃去,这时,他们却发现,他们的营寨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更有一支淮南军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前面,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支淮南军大约有一千人,为首的乃是一员小将,正是周本的长子周邺,周邺身材魁梧,骑着一匹白色战马,手执一杆长枪,看起来英气勃勃。周邺早在少年时期就勇猛善战,经常随父出征,更是屡建战功,此刻,面对兵败如山倒的敌军,周邺怒吼一声就当先冲入了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在他的影响下,他身后的淮南军官兵自然是斗志昂扬,杀气腾腾。 危全讽大吃一惊,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营寨必定是被这些敌军放火烧了,现在,他们又想截断自己的退路,当务之急是必须突围出去,以自己的兵力优势,这本来不算是问题,可惜的是,危全讽手下的将士们早已丧失了斗志,他们本来就是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面对淮南军的神秘武器,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不时地会有箭矢呼啸着射过来,还有那种恐怖的霹雳弹在头顶上炸响,每次炸响就会有许多人应声倒下,血肉横飞,此刻,危全讽的队伍已经彻底溃不成军了,这些溃逃的士兵一旦遇到顽强的阻击,就只会面临被最终全歼的结局。 “弟兄们,给我冲啊!”危全讽声嘶力竭地呼喊,可是,他手下的将士们居然根本就不服从他的指挥,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刃四散奔逃。 “不许临阵脱逃,违令者斩!”危全讽见状怒不可遏,接连挥刀砍翻了好几个试图逃跑的士兵,他的亲兵也狠下心来砍倒了好几个抱头鼠窜的士兵,但却仍然无济于事,许多溃兵绕开了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溃逃。 “活捉危全讽!生擒危全讽者重重有赏……”周邺大声呼喊,手里的长枪也没闲着,接连挑翻了好几个危全讽麾下的武将。 此言一出,危全讽麾下的士兵们顿时就星散开来,他们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自己的主帅危全讽,既然如此,只要远远地躲开危全讽就是了,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很快就只剩下危全讽的亲兵们依然将危全讽保护在核心,以免他被俘。 周邺虽然骁勇善战,越战越勇,但他毕竟年轻,在临机应变方面略微逊色一些。 第三八三章 将门虎子 周邺带领的士兵本来并不是很多,既然他想要生擒危全讽立下大功,那就反而有些投鼠忌器,一时间,他们就与危全讽的亲军僵持了下来,这时,李盛却已经带着自己的亲兵拍马赶到了。 “危全讽,赶紧下马投降,我们淮南军可以饶你们不死……否则,我们的霹雳弹会让你们顷刻间就全都灰飞烟灭!”李盛大声喊话劝降,说话间,他随手向一个正在弯弓搭箭试图对周邺射冷箭的武将掷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红色霹雳弹。 这个霹雳弹乃是李盛刚刚研制出的新品种,还没有大批量制造,它的大小比普通官兵用的霹雳弹明显要小一号,重量也轻一点,但是它的威力却更加强大。 这个霹雳弹恰好打中了那个武将的肩膀,他这一箭虽然已经射了出去,但却难免偏了一点方向,“嗖……”的一声,擦着周邺的耳朵就飞了过去,惊得周邺禁不住脸色一变,好险啊,差一点就伤到他了! 随着“轰……”的一声响起,那个射冷箭的武将顿时就被霹雳弹炸得粉身碎骨,他的鲜血和碎肉喷溅到了身边袍泽们的身上,他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则是被炸到了几丈以外,就连他身边的三个士兵也受到波及,都被这颗霹雳弹炸得血肉模糊,眼见是不活了。周邺本来还想砍下那个武将的头颅泄愤,却已经无从下手了。 危全讽目睹这一幕惨状,深知大势已去,眼下,他们腹背受敌,如果继续顽抗下去,在那些威力惊人的霹雳弹的淫威下,他们恐怕都会成为齑粉,尸首异处。 危全讽长叹一声,“当啷……”一声,将手中的长剑扔在地上,扳鞍下马,神情沮丧地大声喊道:“罢了,本官愿意投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你们饶了我麾下的这些弟兄们,他们一个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要难为他们……” 此言一出,危全讽麾下的官兵们顿时就乖乖地依言而行,一个个都扔下了兵刃,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就连方才始终忠心耿耿的那些亲兵们也放弃了抵抗,他们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也都认命了。 周邺本来想以一己之力生擒危全讽获得全功,却没想到李盛居然也分了一杯羹,不过,李盛好歹是救了自己一命,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周邺也不便多说什么,更何况李盛的霹雳弹着实很可怕,这是人家赖以成名的武器,自己比不上。 想到这里,周邺对李盛拱了拱手,脸上挤出一丝不情愿的笑容,说道:“末将周邺在此谢过李大人,方才,多亏你出手相助,否则,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不必客气,小周将军,你可是言重了啊……方才,在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武功高强,勇猛善战,在下非常佩服!常言道,将门出虎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李盛也对周邺拱了拱手,面带微笑地客套了一番。 周邺瞥了一眼危全讽,他已经被几个如狼似虎的淮南军官兵按倒在地,三两下就捆得结结实实,周邺没来由地皱了皱眉,心头掠过一丝遗憾,他向来颇为自负,自认为在淮南军年青一代的武将之中也算是个佼佼者,现如今,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李大人却让他不得不有一种望其项背的感觉,他长了这么大,向来是逞强好胜,此刻却是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这一战,危全讽军团几乎是全军覆没,危全讽麾下的将士几乎有五千人成为了俘虏。这样一来,洪州城面临的压力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就连周本都不敢相信这一切,这场胜利来得太容易了,别说是几万个敌军的官兵,就算是几万头猪也不能这么轻松的就全军覆没啊! 不过,周本并没有被这次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昏头脑,他不敢怠慢,在第一时间就派几百名官兵将危全讽秘密押解到洪州城暂时关押起来,待这次战役胜利之后,再把危全讽押送到广陵城,以免危全讽被楚军解救走。 这一次,陈晶晶亲眼目睹了火药的神奇威力,面对这种恐怖的武器,陈晶晶叹为观止,这一幕颠覆了她心中对于战争的看法。好在这次淮南军获得了大胜,陈晶晶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许多,她决定换回女装,李盛则亲自送她去了洪州城,那里相对比较安全,李盛还要继续跟随周本的队伍去攻打袁州城,他没有精力保护陈晶晶,不过,李盛特意去央求洪州节度使刘威,请他代为关照一下陈晶晶。 刘威以为陈晶晶是李盛的心上人,少年人正是慕少艾的年龄,李盛在象牙潭之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面对李盛这样的功臣,刘威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有了刘威的承诺,李盛这才安下心来,随着周本的本部兵马继续向袁州方向乘胜挺进。 跟随周本这样的淮南名将作战,李盛深感受益匪浅,在潜移默化之中,他对于这种冷兵器时代军事指挥方面的了解也就越来越多了,这种随军出征的宝贵经历,对于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假以时日,即便是让他领兵独当一面也完全可以。 周本又派遣他的心腹时任都尉的吕师造和淮南军当前的第一神射手米志诚带兵去攻击驻扎在上高(在高安西)的楚军苑玫所部。 这时,淮南军的援兵也来到了洪州战区,淮南歙州刺史陶雅派他的儿子陶敬昭以及副将徐章率兵袭击饶州和危全讽的弟弟危仔倡把守的信州,危仔倡得知危全讽的军队几万大军全军覆没之后,吓得魂不附体,听说淮南军的援军来攻城了,危仔倡连忙带兵弃城而出,向吴越的方向逃窜,守卫饶州的唐玉也带着本就为数不多的兵马弃城逃走,这样一来,势如破竹的淮南军兵不血刃地就占领了饶州和信州这两座城池。 第三八四章 收买人心 袁州刺史彭彦章是个硬骨头,死战不降,但是,这座并不坚固的小城根本就挡不住拥有许多火药武器的淮南军,那些本来就士气不振的守军见到被投掷到城楼上爆炸起来的霹雳弹的威力,还以为是上天要责罚他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于是,袁州城毫无悬念地被淮南军攻破了,袁州刺史彭彦章深知大势已去,他正要挥剑自刎,却被一把带着破空声突然间电射而至的飞刀击中了手臂,他的手臂忽然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酸痛,手中那把长剑“当啷……”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彭彦章还来不及捡起这把长剑,李盛却赶到了他的身边,使出来一个经典的擒拿手法生擒了彭彦章,亲自将他捆绑了起来,李盛又从彭彦章的衣襟上随手撕下来一块布,塞进了彭彦章的嘴里,以免他咬舌自尽。 彭彦章当然认得李盛,他甚至知道李盛与彭薇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落在这小子的手里,也算是造化弄人了,一念及此,彭彦章心灰意冷,无奈地摇了摇头。 米志诚是淮南军中的名将,他是沙陀人,自幼善于骑射,而且有一身好膂力,米志诚作战向来勇猛,当年,堪称五代十国第一神射手的安仁义在润州城发动叛乱,米志诚与王茂章带兵去润州平叛,最终生擒了安仁义。 由此开始,米志诚深得先王杨行密的赏识,即便是到了徐温执政的时期,米志诚也是淮南军中公认的一流骁将兼神箭手。 有了米志诚和吕师造这样的淮南军大将带兵,屯兵在上高一带的苑玫也败下阵来,狼狈不堪地带着残兵败将逃回了楚国境内。不久,首鼠两端的虔州刺史卢光稠也率州投降了淮南军。这时已经到了八月份,经过两个月之久的激战,整个江西之地已经全部被淮南军占领。根据徐温的提议,弘农王杨隆演委任左先锋指挥使张景思为信州刺史,为了震慑当地的敌对分子,徐温特意派遣行营都虞候骨言率兵五千人送张景思去信州赴任。 危全讽被押解到了广陵城,弘农王杨隆演认为,危全讽曾经对先王杨行密有些恩德,不顾徐温的反对,杨隆演下令把危全讽释放,让危全讽闲居在广陵城里,甚至给了杨隆演丰厚的赏赐,大有收买人心之意。 奇怪的是,没过多久,危全讽就忽然病逝。弘农王杨隆演追封危全讽为南庭王,至于危全讽的死因,坊间却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徐温派人暗中下毒杀了他…… 吴越王钱镠对于从信州投奔而来的危仔倡很是优待,任命他为淮南节度副使,吴越王钱鏐认为“危”这个字很不吉利,便给危仔倡赐姓为“元”,改他的姓为元氏,危仔倡虽然有几分不悦,却又不得不接受,人家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这天就是中秋佳节了,洪州城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气氛,虽然江西大地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但是洪州城里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许多市民在市集里购买月饼或者各种水果,准备晚间与家人们坐在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吃吃喝喝,现如今,一场激烈的大战已经结束,老百姓们更是应该好好过节了。 刚刚取得这场大捷的周本军团已经在洪州一带修整了几天,军营就驻扎在洪州城外面,无论洪州节度使刘威如何盛情相邀,周本都不同意自己的军队进城,以免手下的将士们骚扰百姓,无奈之下,刘威只好派人带着丰厚的食物和赏赐送到了城外的军营,犒劳这支功勋卓著的大军。不过,包括周本父子和李盛、米志诚等人在内的将领们还是应邀去洪州城里参加了饮宴,一来是刘威为前来增援的淮南军将领们庆功,二来是众人一起欢度佳节。 酒足饭饱之后,李盛就跟着刘威府上的一个老管家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据那个看起来胖乎乎的老管家所说,陈晶晶就是暂时住在这里,院子里面还有两个专门伺候陈晶晶起居的小侍女,这些日子里,陈晶晶可以说是衣食无忧的。 看到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李盛不由得感慨万分,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自己今晚却只能在这个院子里度过,好在还有陈晶晶这个美少女可以与自己一起渡过中秋佳节,一念及此,不由得唏嘘不已。 李盛推开院门,就听见了陈晶晶的声音:“哎哟,李大人,您可回来了……” 李盛循声望去,此刻,陈晶晶就俏生生地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屋檐下,纤细的小手里握着一串葡萄,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喜悦,还夹杂着一丝激动,两个身材娇小的年轻侍女则陪在陈晶晶的旁边,看样子,她们方才似乎正在赏月。 这两个小侍女都认得那个老管家,一见这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连忙对李盛施了个礼,齐声说道:“奴婢见过李大人……” 老管家看了看那两个小侍女,一本正经地吩咐道:“小珍,小甜,你们俩可要好好伺候李大人和陈小姐,长点眼力见儿……否则,以后可别怪老夫不客气!” “奴婢遵命!”两个小侍女齐声应答,她们俩毕恭毕敬地对老管家又施了个礼,看样子,她们俩似乎对这个老管家很有几分忌惮。 老管家又对李盛赔笑道:“李大人,时候不早了,老奴这就要告辞了,您早些休息吧……如果您明天还有什么吩咐,您让那两个小丫头来找老奴就可以。” 说完,老管家立刻就转身离开,走出院子时,随手就把大门关严了,少年人正是干柴烈火的年龄,小别胜新婚,自己可别在这里耽搁时间,讨人嫌啊…… 李盛与陈晶晶有说有笑地走进了花厅,那两个侍女连忙将院子门锁得严严实实的,随后便去厨房里忙活了。 第三八五章 邻家小妹初长成 两个小侍女也知道现在应该好好表现一番,李大人回来了,当然要尽快弄些上好的酒菜和水果,可不能惹得李大人不满意…… “你今天怎么是素面朝天呢,这大过节的,是不是那两个小侍女懒得伺候你啊?”李盛在明亮的烛光下打量了一番陈晶晶,不由得有几分诧异,虽然平日里陈晶晶很少化妆,可是,在这里有两个小侍女伺候,陈晶晶怎么也依然不化妆呢? “不,不是啊……小珍和小甜挺勤快,是我不想给她们俩添麻烦而已。她们俩对我挺好的,还经常给我将一些笑话,我很喜欢听的。”陈晶晶连忙摆了摆手。 “哦,原来如此啊……晶晶,其实,你即使不化妆也是很漂亮的!”李盛笑了笑,他这话说的倒是实话,他一直以为陈晶晶就像一朵春天里的桃花,清纯可人,既素雅又不乏鲜嫩,即便是她不施粉黛,陈晶晶依然是个清丽出尘的美少女。 “是嘛?咯咯咯……”陈晶晶掩着嘴笑了起来,看样子很开心,在她的记忆中,李盛可是很少夸她长得漂亮,无论如何,在节日里听到了这句话,她很欣喜。 这么久没见面,两人自然要叙叙旧,听了陈晶晶一说,李盛觉得洪州节度使刘威对陈晶晶的招待还算是很周到的,那两个小侍女也很体贴人,陈晶晶对此很满意,只是,陈晶晶还是很想家,这段时间里,她也一直在惦记着爹爹陈抟老祖。 陈晶晶又提及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去找陈抟老祖,然后,希望陈抟老祖能够来到淮南参加科举考试,争取金榜题名,将来如愿以偿地进入仕途,如果有机会,陈晶晶甚至希望爹爹能够带兵讨伐朱温,报那奸贼派人攻打陈家庄的一箭之仇。 两人正说话间,小珍和小甜已经陆续端来了几盘美味佳肴和水果,甚至还有上好的西域葡萄酒,然后,两个小侍女就识趣地离开了花厅,紧紧地掩上了门。 李盛给自己和陈晶晶分别斟满了一杯葡萄酒,笑道:“陈小姐啊,你一个女孩家孤身在外,我们能够一起过中秋节,也算是缘分,来来来,喝酒……吃好喝好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我们也要班师回广陵城了,我的想法是,我们不妨一路同行,我会派人去联络你爹,请你爹来淮南,那是最好不过了,依我看,你一个女孩家,千万不要一个人去找你爹,这个世道太乱了,要小心!” 陈晶晶思忖了片刻,然后就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相信,以李盛现在的地位,派几个人去寻找她的爹爹绝非难事,一念及此,陈晶晶将一颗葡萄递向了李盛的嘴边,李盛接过那个葡萄,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陈晶晶的小手。 陈晶晶的小手立刻就颤抖了一下,瞬间接着又俏脸一红,很不自然地抽回了手,现在,她已经当自己是个大姑娘了,尤其是在这里又经过两个小侍女多日的服侍,不知不觉间,她开始有了大家闺秀般的心态,对于男女之防越来越注意了。 可是,在李盛的眼中,陈晶晶依然还是当初那个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古灵精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只不过现在忽然间有了一种邻家小妹初长成的惊艳之感。 陈晶晶给了李盛一个幽怨的白眼,嗔道:“你知道么,这两个月里,你音讯全无,人家好担心你啊……可是,我也不能去战场上去找你,也不知道你那边是什么情形,我整日里呆在这个院子里,要不是有小珍和小甜陪着,人家就要疯掉了……” 李盛吐出葡萄皮,干笑了一下,道:“这个就没办法了,打仗嘛,就是这样子的,吉凶未卜,马革裹尸还的人也有很多,我这好歹还是活着还来了……反正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以前也有好几次差一点就被人害了,在这样的世道里,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就是福气,你说是不是啊?所以,你以后可别再不听话了。” “哼,好了好了,你总是有的说……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赶紧吃完东西就早点休息吧,本小姐要困死了……”说话间,陈晶晶打了个哈欠,喝了几杯葡萄酒之后,她难免会有了点醉意,小脸红扑扑的,甚至有了一丝头晕目眩的感觉。 “既然困了,那我们就一起睡吧,其实我也早就累了,在刘威府里的宴会上,我已经喝了很多酒。”李盛笑了笑,说话间,他特意眯缝着眼睛看了看陈晶晶,葡萄酒本来就有后劲,这丫头或许并不了解。 陈晶晶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摇摇晃晃地走向了自己的卧室,李盛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陈晶晶的胳膊,以防她摔倒,陈晶晶看样子是真的醉了。 走到卧室门口,陈晶晶似乎清醒了一点,一把推开李盛,指了指另一间屋子,嗔道:“好了,你去自己的屋子里面睡吧,不要想着占本小姐的便宜,哼……” “哦……”了一声,李盛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你,你想多了,我,我方才只是想扶着你而已,我是怕你摔倒。” 陈晶晶回眸一笑,也不多说,然后就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掩上了门,不过,她却并没有关好门栓,也就是说,只要李盛打算闯进她的卧室,李盛就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进去。此刻,陈晶晶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但她的神智其实是清醒的,她却不知道李盛今晚会怎么样,这个木头…… 李盛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摇了摇头,一边走向自己的卧室,一边嘟囔着:“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本来,小珍和小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算偷听墙角,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两个小侍女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是很惊讶的表情,她们俩都撇了撇嘴,摇了摇头。 第三八六章 身在异乡为异客 小珍和小甜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钻到了一个被窝里,然后就开始小声地嘀嘀咕咕起来,她们不知道李大人为什么不进到陈小姐的卧室里去,她们原本一直以为陈小姐是李大人的妻妾,真是好奇怪啊…… “李大人好可怜啊,陈小姐为什么不愿意为李大人侍奉枕席?李大人年轻有为,长得又是一表人才,他们两个真的很般配呢!可惜,哎……”小珍摇了摇头,她依然有些八卦。 “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真是多事!好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早点起来,伺候李大人和陈小姐……”小甜嘟着嘴,有些不耐烦了。 李盛走进自己的卧室,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他看了看几乎一尘不染而又装饰典雅的坏境,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可以想像得到,小珍和小甜平日里很注重这里的卫生,她们俩必定是经常打扫这里,至于那股幽香的来源,李盛环视了卧室一周也没有任何发现,他索性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他躺在了舒适的锦榻上,心中暗想,两个小侍女的价值由此可见一斑,看来,一个家不能没有女人! 李盛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自从他认识了陈晶晶,他在陈家庄那一战流过血,负过伤,又对陈抟老祖这样的世外高人施以援手,后来,他曾经惹过陈晶晶生气,也曾经见过她那小鸟依人般的模样,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李盛却是从来没有见过陈晶晶今天如同大家闺秀一般的模样,这个小妮子终于长大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李盛又想起了远在广陵城的那些家人,还有在歙州的乐平公主,此刻,乐平公主也是幸福的,因为她毕竟是与自己唯一的亲人在一起,这一点,即便是李盛也颇为羡慕,李盛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他是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 李盛忽然又想起了彭薇,对于这个女孩子,李盛一直心怀愧疚,他们已经成为了敌人,就在最近,李盛甚至亲手活捉了彭薇的亲叔叔彭彦章,真是造化弄人,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彭薇啊…… 第二天,陈晶晶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李盛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看着李盛亲自下厨,陈晶晶当然非常感激。 陈晶晶受宠若惊地看了李盛一眼,问道:“你在做什么吃的吗?怎么不让那两个侍女动手,本姑娘还真的有点饿了。”说话间,她禁不住舔了舔舌头。 李盛当然早就有所准备,他笑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说道:“哦,我就猜到你醒了之后就会吃点东西,其实,那两个小侍女已经准备了一些……你先垫一口,节度使府的老管家送来了一些大闸蟹,我已经收拾好了,马上我就把这些大闸蟹蒸了,然后让你尝尝鲜。” 眼见李盛揭开锅盖,将好几只收拾好的大闸蟹丢进热气腾腾的大蒸锅里,陈晶晶睁大了眼睛,不解地说道:“这样就可以了?其实,做饭也并不是很难啊。” 李盛嘿嘿一笑,道:“其实,吃螃蟹的方法有许多种,这几乎是最简单的一种方法,大闸蟹的味道极为鲜美,这种方法可以尝到原味,而且,什么调料都不用放,蒸好了之后,你不妨趁热尝一尝,那种滋味鲜美之极,保证你回味无穷!如果你用别的方式弄大闸蟹,那就可能需要放些葱姜蒜什么的,反而会更麻烦。” “哦,原来如此啊!”陈晶晶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她馋涎欲滴地看着大锅,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就在厨灶旁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膝,望着那红红的炉火若有所思。 小珍和小甜本来想搭一把手,帮助李盛做几个好菜,可是,一看见陈晶晶坐在那里,小珍和小甜就很有眼力见地躲开了,她们俩可不想讨人嫌,在与陈晶晶朝夕相处的前一段时间里,她们俩能够感觉到,陈晶晶表面上整日里嘻嘻哈哈的,看不出来一点大小姐的架子,那是因为她身在异乡作客,实际上,陈晶晶骨子里是个很有主意的小丫头。 片刻之后,陈晶晶忽然多愁善感般的轻叹了一声,在她的眉宇间,也隐隐地出现了一丝幽怨的神色。 李盛听到陈晶晶叹气,诧异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小小年纪的,你为什么唉声叹气呢?不妨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你什么。” 陈晶晶捋了捋散落在额头前的发丝,靠在椅子的后背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好像是有些心事似的,默然片刻,这才幽幽地说道:“我又想家了,我想起了以前在家里过中秋节的时候,那时候是很热闹的,我爹爹会和厨子们一起打月饼,屋子里到处都摆放着各种好吃的水果,到了晚上,我们会一起赏月,然后,我们还要焚香拜月,院子里还会有各种表演,有摔跤,有斗鸡,还有烧瓦塔,都是很有趣的……” 李盛坐下来,深深地看着陈晶晶,默默地听着她倾诉,看样子,这丫头是真的想家了,听她一说,他们陈家庄过中秋节时的庆祝活动倒是很丰富。 陈晶晶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幽幽地说道:“中秋夜,许多小孩子会在野外拾瓦片,堆成一个圆塔形,上面有很多孔。到了黄昏时分,我们就开始烧这些瓦片,等到瓦片烧红之后,再泼上火油,霎时间,四周就会一片火红,亮得如同白昼一般,这就叫做烧瓦子灯,好热闹啊,哎……” 就连李盛听了之后也不由得有几分好奇,他对于这些古代的中秋节民俗确实并不太了解。 陈晶晶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问李盛道:“李公子,你说说,如果我爹爹愿意来到淮南定居,我们家里的那些下人们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愿意来淮南?淮南的官府能否同意?” 第三八七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这个还真不好说,依我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实,你爹是个武功盖世的奇人,我想,淮南官府一定会对他老人家很重视……至于陈家庄的乡亲们,那就要看你爹怎么与淮南官府商量了,这个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李盛认为这件事情并不难办,淮南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徐温还算是有容人之量,淮南四周强敌环伺的形势,迫使徐温眼下不得不多多任用四方的贤能之士。 “不知道我爹到底会不会来淮南,我也帮不了他什么,以前,我经常给我爹添乱……我就只能留在淮南等我爹了,他老人家要是能来就好了。”陈晶晶仍然有几分担心。 李盛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好了,晶晶,你先吃点东西吧,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即便是有些周折,或许也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你就是说的好听,还柳暗花明,一张嘴就文绉绉的,你是欺负人家念书少吗?哼,哼哼……”陈晶晶白了李盛一眼,要不是自己小时候不爱学习,自己也会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想到这里,陈晶晶就难免会有点遗憾,好在自己还是识文断字的,比陈家庄里的那些寻常农家女子强多了。 “尝尝桂花鸭吧,这可是升州城的名菜啊,由于在桂子飘香之时上市而得名,吃起来肥而不腻,味美可口。如果在酒后,吃一小块糖芋头,浇以桂浆,那感觉,妙不可言。”李盛转移了话题。 “桂浆是什么?”陈晶晶一听李盛的话还果真有了几分兴趣,一时间食指大动,只是,听这名字还真有些古怪。 “桂浆又被称作糖桂花,在每年的中秋前后采摘,然后用糖和酸梅腌制而成。”李盛一见陈晶晶有了兴致,心里也很欣慰,他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入乡随俗,他也很喜欢弄些特色吃食,享受人生,那样才不白来这个世界一趟。 听着李盛的详细介绍,陈晶晶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连忙用筷子夹起来一块鸭肉,尝了尝,顿时喜笑颜开,连连赞叹道:“好吃,真的很好吃呢……” “好了,大闸蟹也可以吃了,你趁热赶紧尝尝吧,你久居中原,难得尝到这种人间美味。”李盛一见陈晶晶吃得很香,自己也就开心了。 两天后,周本的军团终于班师返回升州城了,陈晶晶决定和李盛一起回去,两个人各自骑着一匹战马并肩而行。 “我听说,彭彦章居然投降了,朝廷已经下令,任命彭彦章担任百胜军的都指挥使,出乎意料的是,由我担任他的助手,副都指挥使。”路上,李盛对陈晶晶轻声说道。 “真的吗?那可要恭喜你了,李将军,你这可是摇身一变成为带兵的武将了。”陈晶晶由衷地恭维道。 “其实,我真的不喜欢带兵打仗,那可太危险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李盛苦笑了一下,他说的是心里话。 现在,李盛只想做个衣食无忧的成功人士,能够坐拥娇妻美妾,左怀右抱,享受这个时代给男人的福利就足够了。李盛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一个拥兵自重的军阀,更没想过逐鹿天下,根据历史的发展趋势,赵匡胤建立的宋朝后来统一了天下,可是现在,赵匡胤还没有出生呢。 到了升州城之后,李盛这才知道,百胜军乃是淮南军新组建的一支新式军队,他们的营地就在升州城外的那个农庄附近,李盛能够成为百胜军的副都指挥使,自然是因为火器营的原因。百胜军名义上虽然是以彭彦章为都指挥使,但是,由于彭彦章的身份只是个降将,实际上,李盛却有着很大的话语权,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训练军队,至于火器营,更是完全由李盛说的算,彭彦章甚至没有指挥权。 姚克赡所部也是百胜军的一部分,好在姚克赡和李盛的关系不错,这部分人马对于李盛还是很支持的,其他的百胜军官兵则是一些老兵油子,几乎可以说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以前军纪散漫,士气低迷,几乎所有人都在混日子。至于队正等一些基层军官更是对于年纪轻轻的李盛阳奉阴违,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第一次操练的时候,百胜军的官兵们就让李盛大为光火,李盛看着在校场上列队的官兵们,气不打一处来,虽然他也曾经上过战场,见识过钟传和彭玕麾下的官兵,更是很熟悉淮南军的官兵,可是,让他亲自训练一支军队,以后还要带领这支军队冲锋陷阵,眼前这支军队根本就无法符合他的条件,必须加强训练! 这特么的就是以后自己训练的那支军队?这些人不仅邋遢而且很不注意个人卫生,一个个脸上都是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李盛甚至能够猜得到,他们的身上肯定会有许多虱子,他们或许早就麻木了,虽然李盛对此很不满,但是彭彦章却并不在乎,他见识过的兵痞多了去了,更何况他只不过是个降将而已。 “特么的,就凭你们这幅样子,你们对得起百胜军这么牛逼的名字吗?真是岂有此理!”李盛板着脸大怒吼了几句,让他气愤的是,这些官兵们好像并不理睬自己,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应该是不明白“牛逼”这个词的意思。 李盛正要发作,姚克赡却很识相地凑了过来,笑眯眯地说:“李大人,您没有必要发脾气,末将虽然不懂‘牛逼’是什么意思,但是末将知道您生气了……咱们这支队伍是由刺史王大人和徐公子特意关照过的,虽然算不上是淮南军之中的精锐部队,但是至少在人数上是满员的,不像有的队伍,难免会存在吃空饷的情况,这种事很普遍,那些喝兵血的杀才,只要他们不哗变,平日里,长官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第三八八章 团队精神 李盛懒得和那些兵痞们生气,他瞥了一眼姚克赡的黄板牙,嘿嘿一笑,低声说道:“老姚啊,如果你手下那些弟兄们明天就要上战场,他们能不能打胜仗?” 姚克赡咧开嘴笑着说:“李大人,不瞒您说,末将手下的这些弟兄们根本就不是正八经用来打仗的兵,要他们负责升州城里的治安还行,如果要对外征战,他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倒是可以干一些杂活,一旦打起仗来,跑快点就是了。” 此言一出,就连一直在旁边沉吟不语的彭彦章也有几分尴尬,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彭彦章没想到,他手下的袍泽们居然是这个样子,这样的军队其实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彭彦章却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个降将而已。 李盛板着脸道:“老姚,你这话说的,都是淮南军的官兵,可是你们自己都这么妄自菲薄,难道你们只是想着当兵吃粮混日子么?老子需要的是战功,既然已经组建了百胜军,我们就要对得起这个响亮的名字,百战百胜!别忘了,我们有全天下最犀利的火药武器,早晚,全世界都会在火药的威力下颤抖……我们的将士就应该是一群勇士,而不是一群孬种。以后,我们要用军法来约束所有的人!” 姚克赡怔了一下,凑近李盛的身边毕恭毕敬地说道:“末将明白,徐公子也跟我说过,您不是那种喝兵血的人,您是少年英雄,需要的是战功和威望,不过,在这年头,您要是想打造出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那可不容易……只靠我们在平日里严加训练还是不够的,装备必须要拿得出手,至于粮饷那就更不用说了。另外,您还要经常和高层官员打点关系,即便是徐公子,也不足以应付所有事情的。” 李盛禁不住有些好笑,拍了拍姚克赡的肩膀说:“你是老兵油子,只要你以后给我用心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就算是有一天你不想当兵了,我也可以帮你谋一个差事,将来,我们如果真的能够创下赫赫威名,弟兄们都能博个封妻荫子!” 李盛走到将士们面前,看到他们对自己似乎依然有些不在乎的表情,大声喊道:“弟兄们,常言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既然你们选择了在百胜军当兵吃粮,从此以后,你们就应该有荣誉感,不怕死,不怕累,更应该有团队精神!” 看到那些丘八们听见“团队精神”这个词语似乎一脸不解的样子,李盛笑了笑,道:“所谓团队精神就是要劲往一处使,百胜军是我们所有人的百胜军!我和彭将军都承诺,绝不会克扣你们那点为数不多的粮饷,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吃完饭之后,我们去洗温泉,你们把自己浑身上下都给我打扫干净,本官最讨厌看到虱子在你们的身上爬来爬去的,必须在今晚睡觉之前把自己弄干净,否则,三十军棍是免不了的……本官还要强调一点,我们百胜军有三个马军都虞候和三个步军都虞候,你们这些当官的可要记住了,你们的官职可不是铁打的,立功了必定会有赏,犯错了必定会受罚,无论什么人胆敢违反了军法,那就军法从事。” 安排完这些具体的事情,李盛就拉着彭彦章去自己的军帐里议事了,刚刚来到军营里不久的洪飞虎则全副武装地站在李盛的帐篷外面当卫兵。 李盛对于彭彦章还是客客气气的,毕竟自己是个晚辈,李盛很尊重彭彦章,他认为彭彦章的身上有一股正气,据他所知,彭彦章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姚克赡被一些百胜军马步军的都虞侯拉去套近乎,这是李盛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正式训话,这些都虞侯们当然很想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新长官是个怎么样的人,至于那位彭将军,他们倒是并不在意。 李盛和彭彦章探讨了一些关于军队训练的话题,彭彦章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李盛的意料。其实,彭彦章早就听说过一些关于李盛和彭薇关系密切的风言风语,作为一个名将,他的消息来源当然是比较灵通的。 早在认识李盛之前,彭彦章就对李盛有了一点先入为主的好印象,彭彦章认为,自家侄女彭薇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她相中的少年郎当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既然彭彦章以后就要和李盛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他们俩当然要配合默契,不能互相拆台。 彭彦章的观点让李盛茅塞顿开,这些古时候的行军打仗经验对他来说很有裨益,李盛分享的一些来自后世的军事观点也让彭彦章耳目一新,就连彭彦章这样的老将也不得不佩服,李盛果真是个世间罕见的军事天才,居然说得头头是道。 虽然彭彦章没有接触过后世里的军事观点,但是他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这些观点很有可行性,彭彦章颇为震惊,李盛是从哪里学到这些军事理论的? 这一天,对于百胜军的将士们来说是很新鲜的,他们来到升州城东郊的汤山温泉里美美地洗了个澡,汤山温泉曾经在南朝萧梁时期被封为御用温泉,此刻,却成为了百胜军将士们的乐园,洗完澡之后,他们身上的虱子也都消失不见了。 听了李盛和彭彦章的训话,很多人心里都藏着一团火,在这样烽烟四起的世道里,还有什么能比有一个雄心勃勃而且又不喝兵血的主将带领他们更幸福的事情呢?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李盛却想了很多事情,对于这支军队的装备,他其实不敢奢望太多,这支军队其实就是徐知诰的一张底牌,只不过,许多人不知道这支队伍在火药武器研制和使用方面有着多么大的潜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盛采用了从后世里影视剧中学来的练兵方式,那种方式很适合特种部队。 第三八九章 养精蓄锐 但是,百胜军的士兵们却很不以为然,有的士兵甚至叫苦不迭,他们认为这种训练方式很适合斥候,在他们早已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中,攻城守城和野战才是最主要的作战方式。 很多士兵在这几天里吊儿郎当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李盛这个年纪轻轻的长官放在眼里,他们认为这就是年轻人一时间心血来潮的决定,几乎每一个刚刚提拔起来的长官都会新官上任三把火,就连一些队正也想当然的认为,只要他们拖延一段时间,李盛就会慢慢地被他们磨去棱角,百胜军根本就不是用来打仗的,他们只不过是徐知诰用来对抗徐知训的一个筹码而已,李盛这位新长官却不明白,还以为他们有叱咤风云的那一天。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十月份,天气渐渐地转凉了,几场秋雨之后,在萧瑟的秋风中,天地间已经有了一种苍凉的感觉,只有漫山的枫树依然看起来如火如荼。 李盛在后世里就听说过“春牛首,秋栖霞”这一说法。枫叶的红色也有一些细微的分别,鲜红、猩红、粉红、桃红,可谓是层次分明,绚丽多彩。还有一大片依地形而栽的菊花,随着习习的秋风,散发出阵阵幽香。 这时,百胜军接到了军令,徐温命令百胜军协助常州刺史李简的军队一起增援湖州的高灃,至于出征的时间,由彭彦章和李盛与李简具体协商。 原来,隶属于吴越的湖州刺史高澧惹怒了吴越王钱鏐,钱鏐对高灃动了杀心,高灃索性先下手为强,宣布携湖州全城投降淮南军,于是便引来了钱鏐之弟钱镖所率领的大军讨伐湖州。湖州一直属于淮南军和吴越军对抗的前沿阵地,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淮南军早就对于湖州城觊觎已久了,但却没有实力攻下这座重镇,既然高灃主动宣布投降,对于淮南军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可是,李简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与其立刻就带兵赶赴湖州,还不如等高灃的部队与钱镖的军队斗个两败俱伤之后再出兵,一来可以避免淮南军遭受不必要的损失,二来也能加大胜算,彭彦章也是深有同感,李盛对此也没有异议。 其实,李简还有一些私心,作为一员在杨行密时代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他在心底一直对徐温颇为不服气,他可不愿意带着本部兵马去招惹吴越军,这年头,有兵就有权,如果他手下的将士们都损失殆尽,他也没有资本在淮南军立足了。 湖州刺史高澧是个臭名昭著的狂人,此人性情古怪,凶暴残忍,他曾经召集他的部下商议,提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他想把城里的百姓全部杀死,这当然引起了部下们的强烈反对,如果这么做,将来湖州城的田租和赋税从哪里出? 为了壮大自身实力,高澧招募当地的百姓当兵,有人对高澧说那些人在背地里纷纷抱怨,高澧一气之下,把这些老百姓全部集中到了开元寺,高澧欺骗他们说是打算犒劳款待他们,等这些人进入开元寺里,高澧就企图把这些人全部杀死。 杀死超过一半的人之时,这件事终于被开元寺外面的人发觉了,一些人为了泄愤而放火作乱,高澧又下令关闭城门大肆搜索纵火者,总共杀了大约三千人。 对于高澧这样嗜杀成性的屠夫,淮南军的一些将领们对他颇有微词。这样的人物如果来到淮南,将来也难免会给淮南带来一些问题。 李盛和彭彦章以及李简等人的联名建议得到了徐温的批准,淮南军刚刚惨败给吴越军不久,的确需要养精蓄锐一段时间,不适合在这么短的时间间隔之后就再次大动干戈。 高澧的军队在湖州城里坚守了几个月,寒冷的冬季对于攻城一方来说本来就是残酷的煎熬,冬去春来,到了二月份,天气已经转暖,湖州城中老百姓家里的屋檐下,那些晶莹的冰棱正在滴滴嗒嗒地淌着水,地上的积雪也已经开始溶化。 这时,湖州城的守军已经撑不住了,高澧再次派人向淮南军求助,如果淮南军依然不肯出兵相助,高澧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在升州城外的农庄里,一些原本光秃秃的梨树树枝上,已经冒出了一个个绿色的花蕾,偶尔有一些梨花已经绽放开来,远远望去,就像一朵朵洁白的雪花挂在树梢上。 李盛站在花厅的门口,望向湖州的方向,淡淡地说道:“我们百胜军明天就要开拔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战斗,胜负难料啊……晶晶啊,我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回来了,你爹并不在陈家庄,他老人家至今仍然杳无音信,以你爹那般高深莫测的武功,他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不必担心,你就安心留在这个农庄里吧。” 陈晶晶一边在花厅里踱着步,一边幽幽地道:“其实,我很想跟你一起去,可是,你们打仗很危险,纪律也很严明,我就只好留在这里等候你们凯旋而归了。” “其实,你可以帮助宋福金做些事情,她的店里一直缺人手。”李盛提议道。 陈晶晶闻言立刻脸色一变,杏眼圆睁,毫不犹豫地说道:“本姑娘再说一遍,我不想去给她帮忙!你都跟我说过多少遍了,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要说宋小姐这个人还算不赖,可是她那个师傅,荆十三娘,我总觉得她整个人怪怪的,我可不想跟她们打交道,如果你看我不顺眼,我大不了离开你们就是了,哼……” “这话说的,谁也没看你不顺眼,是你自己说的,是不是?”李盛哭笑不得。 陈晶晶忽然间发起呆来,过了片刻,这才伤感地低声说道:“我知道,我比不上宋姑娘,人家是个富有的商人,而且才貌双全,是不是?不过,本姑娘提醒你一次,如果你真的喜欢宋姑娘,你可要抓紧机会,我感觉那个徐公子也对宋姑娘很有意思呢,你以为就凭你的身世能够比得上那个徐公子?好自为之吧……” 第三九零章 女人的直觉 陈晶晶越想越伤心,说到这里,禁不住抹起眼泪来,李盛见状顿时目瞪口呆。 “晶晶啊,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呢?好了好了,别哭了……再说了,你方才说的话让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接,其实,我与宋姑娘的关系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子,宋姑娘是个好女孩,如果徐公子真的喜欢宋姑娘,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作为徐公子的下属,我衷心地为他们祝福。”李盛最怕女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只好苦言相劝。 陈晶晶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道:“你真是个木头啊!难道你就不知道宋姑娘喜欢的是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本小姐懒得理你,哼……” 李盛为难起来,耸了耸肩道:“你,你怎么知道宋姑娘是怎么想的?你可不能胡乱猜疑啊,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么?” “这还用猜吗?女孩家的事情,你当然是不懂的!”陈晶晶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噗哧……”一笑道:“如果你对宋姑娘没有别的想法,那就便宜那个徐公子了,不过,倒是可怜了那位宋姑娘,她只能怪自己命苦了,好在徐知诰出身豪门,他以后也不会委屈了宋姑娘。” “哦,这个嘛……就要看宋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了,依我看,宋姑娘不是愿意委曲求全的人。”李盛挠了挠头,或许陈晶晶对于宋福金的判断靠的是她作为女人的直觉,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确。 陈晶晶闻言顿时有些生气,嘟起小嘴道:“怎么啦,要是人家宋姑娘不喜欢徐公子而是固执己见地喜欢你,你就跟宋姑娘成亲么?我就不信了……依我看,徐公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之间的事情太复杂,本小姐懒得管那么多事情。” 李盛苦笑了一下,道:“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呀,男女之间的事情最难处理。” 李盛心想,湖州战役马上就要打响了,自己明天都要带兵出征了,哪有心思考虑这些儿女私情?不过,寻思片刻,陈晶晶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以后要多留意些了,宋福金那丫头或许真的对自己有些与众不同,只是自己并没在意罢了。 陈晶晶听李盛这么一说,心中倒是一宽,掩嘴而笑道:“本小姐可没有时间浪费在那些没用的事情上面,你明天就要走了,你不必挂念我,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爹的消息,等我爹来了淮南,本小姐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盛一听此言这才高兴起来,点了点头道:“嗯,这才像个大姑娘家的样子!” 次日一早,李盛和彭彦章就带领着百胜军向湖州的方向开拔,他们将与常州刺史李简的部队在湖州城下汇合,对于此战,李盛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淮南军使用火药武器的事情已经满天下皆知了,吴越军也必定是做足了准备。 李盛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研制新的火药武器,只有不断地推陈出新,扩大火药的杀伤力,才能让敌人防不胜防,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 现在,百胜军将士们的装备都与寻常的淮南军官兵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每个人都随身携带着两枚霹雳弹,这是别的军队里的官兵没有的装备。 百胜军到了湖州之后,常州的李简所部已经先到了,李盛等人却发现变故突生,湖州的几个城门全都紧闭,守军居然不允许淮南军进城。原来,湖州城里的将领盛思友和沈行思等人早已经暗中倒向了吴越方面,他们完全控制住了城门! 形势急转而下,淮南军一下子陷入了腹背受敌的险境,好在高澧仍然坚持投靠淮南军,他现在有五千人马,否则,他早就成为盛思友和沈行思的刀下之鬼了。 李简见到李盛之后,对于这个有着同样姓氏的年轻人顿时多了几分好感,笑道:“李将军,真是好样的,老夫早就听说过你以前的一些战绩,的确是非同一般啊……年轻人就应该多多历练,几年之后,你必定会成为我军的栋梁之才!” “李大人过奖了,以后,还请您多多提携晚辈才是。”李盛面带微笑地抱了抱拳,作出一副很谦虚的样子。 事急从权,李盛和彭彦章与李简马上紧急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把高澧这个嗜杀成性的屠夫和他麾下的五千人马带回淮南,湖州城最终落入了吴越军之手,钱镖则成为了新任的湖州刺史。对于淮南军来说,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湖州城原本就是吴越的城池,得不到也没什么遗憾,好歹还是给淮南军带来了一支队伍。 进入淮南境内之后,高澧的队伍便被瓜分了,高澧只保留了五百人组成的亲兵队,李简的部队得到了一千人,百胜军和升州城驻军分别补充了五百人,其余的部队则被派遣到东洲城驻防,高澧对此并不在意,他只在乎杀人带给他的刺激。 百胜军回到位于升州城外的大营里之时,将士们士气低迷,这一战,他们虽然奔波劳碌一番,但却没有上阵杀敌,没有达到锻炼队伍的目的,百胜军虽然兵不血刃地就得到了原属于杀人魔王高澧麾下的五百人,可是,这么多张嘴以后还要吃饭,这无疑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问题,仅靠百胜军的那么点军饷显然是不够的。 杀人魔王高澧投奔淮南军之后依然我行我素,高澧不仅杀人而且饮人血。每天晚上,他都要找来一个娼妓,寻欢作乐之后就杀人饮血。在高澧的眼中,人世间的芸芸众生只不过就是能够直立行走的美味佳肴而已,没有什么不可以吃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已经有许多人在风言风语地传说高澧是夜叉精转世。到了后来,高澧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在自家院子附近掳掠无辜的行人吃掉。 第三九一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几天后,李盛正坐在自己的军帐里发呆,却听见洪飞虎在军帐外面说话:“启禀李大人,有不速之客贸然来犯,自称是陈家庄的庄主陈希夷,他说想要见你,可以让他进来吗?” “快,快快请陈庄主进来!”李盛闻言顿时惊喜之极,陈希夷,这不是陈抟老祖的名字吗,真的是陈抟老祖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李盛站起身来,刚要出去迎接,陈抟老祖却已经跟在洪飞虎的身后走了进来,此刻,陈抟老祖面带笑容,背负着双手,他看起来气色不错,只是似乎清减了几分。洪飞虎上前一步护在李盛的身前,如临大敌般的看着陈抟老祖,目光中充满了敌意,他的一只手已经握紧了腰刀的刀柄。 “陈庄主,请坐……小虎子,你去让人弄些好酒好菜来,本官这就款待一下陈庄主。”李盛笑着吩咐洪飞虎,见他似乎对于陈抟老祖有几分戒心,连忙又催促道:“没事,陈庄主是我的老相识,他不是歹人,你不必担心,快去准备吧。” 洪飞虎看了看陈抟老祖,又看了看李盛,虽然依旧有几分担心,但还是不敢怠慢,只好依言而行,离开了军帐去准备酒菜。 “陈庄主,您远道而来,怎么不提前告知一下,好让晚辈准备准备呢,晚辈有失远迎,还望您恕罪。”说话间,李盛忽然有几分疑惑,百胜军大营里戒备森严,也不知道陈抟老祖是怎么闯进来的? 好在方才还有洪飞虎在军帐外面守着,要是被一些愣头青的官兵误伤陈抟老祖,那可就麻烦了,不过,这似乎不太现实,陈抟老祖的武功高深莫测,这些百胜军官兵怎么会是陈抟老祖的对手? 陈抟老祖猜透了李盛的心思,笑道:“老夫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方才,老夫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们的戒备到底如何,所以才不请自来……不过,你们的戒备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老夫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只有方才那个刚刚出去的侍卫还算有几分真本事,可是,等他察觉的时候,老夫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嘿嘿……” 说到这里,陈抟老祖不无得意地捋着胡须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小李子,你小子现在确实是八面威风啊,摇身一变成为领兵打仗的将军了,有前途!” “陈庄主过奖了,不敢当……对了,令爱一直在农庄里等您,我们已经找了您好久了,晚辈这就带您去见见她吧。” “不必了,老夫来这里之前已经见过晶晶了,这孩子,从小就被我宠坏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些升州当地特色的美味佳肴和上好的陈年老酒就被洪飞虎等人陆续端了上来,于是,李盛又去派洪飞虎请了彭彦章,三人便开始畅饮起来。 虽然彭彦章与陈抟老祖是初次见面,但是两人却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彭彦章为人正直,性情豪爽,对于陈抟老祖这样的世外高人颇为敬重,陈抟老祖也借着酒兴说起了他这段时间里在世间游历的一些趣事,谈到一些精彩之处,李盛和彭彦章都禁不住连声叫好。 酒过三巡之后,彭彦章便起身告辞,作为名义上的百胜军都指挥使,他当然要多承担一些具体的责任,这几天里,高澧的旧部经常有人寻衅滋事,这些人深受高澧的影响,身上有一种匪气,必须从严处理。 彭彦章走了之后,李盛便和陈抟老祖说了些私密的事情,让李盛惊讶的是,陈抟老祖居然无意中得知了一些关于玄奘舍利子下落的消息,据说,玄奘舍利子可能在终南山紫阁寺! 对于玄奘舍利子,李盛很纠结,他的前身或许就是因为这个遭遇不测的,他反而对于这个佛家宝贝并不在意,但是他却成了怀璧其罪之人,有的人以为他知道玄奘舍利子的下落,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玄奘舍利子到底有什么玄奥之处…… 在陈抟老祖的眼中,百胜军军营的防御体系根本就不值一提。李盛不得不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加强百胜军官兵们的防范意识,无论到了哪里,安营扎寨都要谨慎从事,营寨的防守和巡逻都要做得周密,小心驶得万年船! 对于淮南地区重启科举考试一事,陈抟老祖当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深得淮南读书人的赞许。在李盛的提议下,陈抟老祖跃跃欲试,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夙愿。以前,在朱温的地盘,陈抟老祖根本就得不到机会,如果他能够在淮南试一试,那就是再好不过了,至于陈抟老祖的考试资格,由李盛出面,这或许并不是问题。 陈抟老祖欣然应允,他已经老大不小了,再不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拼一把,那就将会是他一生的遗憾!于是,陈抟老祖就住进了李盛的军营里准备考试。 心情大好的陈抟甚至传授给李盛一种名叫“五心胎息”的养生之法,所谓“五心”是指手心、脚心和脐中。这种方法很神奇,能够改善睡眠状态,练到高深的境界,可以做到数日不动,不饮不食,甚至可以使人的脉博达到“六脉俱无”,从而实现闭气胎息,延年益寿。 练了几天之后,李盛的睡眠明显改善了,就连他的胃口也好了许多,军营里那种被他视为猪食一般的饭菜,他吃起来也是津津有味。 半个月后,李盛提出的申请不出意料地得到了徐温的批准,陈抟老祖破例获得了在淮南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这样一来,陈抟老祖对于李盛自然是感恩不尽。 徐知诰也是乐得做梦都能笑醒,重启科举考试就是为了选拔人才,淮南能够吸引来陈抟老祖这样的世外高人,那也是很令人津津乐道的事情,有陈抟老祖相助,对于李盛和百胜军来说都是如虎添翼,对于徐知诰将来与徐知训争权夺利也是一个得力助手。 第三九二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别说李盛,就连徐知诰也千方百计地想要笼络住陈抟老祖,他可是世外高人! 在严厉的军法制裁下,高澧的旧部已经不再为了钱粮惹是生非了,但是,这些矛盾似乎并没有彻底结束。每天吃完饭之后,李盛就骑着马在军营里巡视,他能够感觉得到,那些人的眼中依然有着桀骜不驯的目光,他们只是不敢发作而已。 李盛不希望将来发生部队哗变的事情,也不希望将来在上战场作战时,被那些人从背后射出来的冷箭干掉,于是,李盛决定主动解决百胜军的钱粮问题,他们要做到自给自足,即便是将来打仗时也要做到以战养战,绝不能看别人的眼色! 计议已定,李盛便提议彭彦章召集都虞侯以上级别的军官会议,陈抟老祖则是被特邀列席了这次会议。这次会议的主题便是剿匪,剿灭盘踞在幕府山的山贼。 幕府山位于升州城西北部的长江之滨,山峦延绵起伏,远望水天一色,万里长江在山下奔腾。早在三国的东吴时期就已有幕府山这个名字了,在幕府山有五座山峰,主峰偏向西北,名为北崮山,海拔二百多米,山下有一个幽深的石洞。 西晋的琅琊王司马睿曾经在此地渡江后登基,建立了东晋王朝,丞相王导设幕府于此地,从那之后,江浙一带的名门士族大多归附东晋,君臣名分正式确立。 彭彦章先陈述了一番当前百胜军缺少钱粮导致士气不振的实际情况,急需通过剿匪锻炼队伍,甚至有可能发一笔大财,然后便由李盛详细介绍他的剿匪计划。 李盛环视了众人一番,正色道:“弟兄们,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很多溃兵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沦为了山贼,据我所知,在幕府山上就有一群山贼,他们平日里打家劫舍,许多往返升州一带的商人们遭到了他们的毒手,本官听说,幕府山上的山贼们已经富得流油了……我们现在太穷,严重缺乏钱粮,当然,本官正在考虑一个长久的来钱门路,可是,那不是几天内就能立竿见影的,想要发大财,天知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想要彻底结束这样的苦日子,我们必须采取这个办法,俗话说得好,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们只靠现有的这些粮饷根本就吃不饱,只要我们剿灭幕府山上的那群山贼,我们就能没收那些山贼的钱粮!”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立刻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是五花八门,有人喜形于色,也有人愁容满面,李盛这个提议太突然,他们一时间难免有些准备不足,但是,他们也知道李盛说得有点道理,这确实是个可行之计。 “大家静一静……”李盛做了个手势,等到众人的说话声停了下来,李盛接着说道:“本官已经打探到了关于那群山贼的一些情况,他们在幕府山上修筑了一个坚固的城寨,那里面有平地几十顷可以供他们居住。山顶的四面都是陡峭的绝壁,只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可以通达那个城寨,可以说,那里的地形很险要!” 听了这番话,彭彦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他已经有了一些想法,然而,同样身为一员老将的姚克赡的两条腿却在瑟瑟发抖。 李盛看了看姚克赡,不由得有些好笑,沉声道:“老姚,莫非你担心我们百胜军打不过这些山贼?别忘了,我们有霹雳弹,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姚克赡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咬着牙道:“李大人,您有所不知,弟兄们说起来是官兵,其实,就拿我麾下的这些弟兄们来说,他们这几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顶多是在升州城里面维持治安而已,有人就连刀子怎么用都不晓得啊……” 李盛翻了翻眼睛,厉声说道:“就算是你的部下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可是,他们已经训练了这么久,难道他们还不能上阵杀敌吗?难道他们面对一群山贼都没有勇气吗?这样的官兵还有什么用处?还不如都遣散回老家种地去吧!” 一个年长些的叫做桑久树的都虞候拱了拱手,道:“李大人,卑职以前曾经参加过围剿这群山贼的战斗,卑职知道,这群山贼平日里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他们的匪首被称作林中虎,乃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悍匪,此人之所以叫林中虎,原因就是只要到了山林里,他就会如鱼得水,彪悍之极,我们前几次剿匪的时候就想干掉他,可惜这家伙太狡猾,当我们剿匪大军到来的时候,他就带着那些山贼钻进了山林里,那里山高林密,我们一筹莫展,等到我们走了以后,他们又从山林里钻出来,继续祸害幕府山一带的老百姓。林中虎善使一把横刀,力大无穷,他手下那个二当家的喜欢用暗器,据说可以百发百中,三当家的则是一个独眼龙,他也是个狠角色,这三个人里面,就数那个老三独眼龙最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你这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哼……即使他们都是硬茬子,我们还会怕他们不成?别忘了,我们是官兵,作为官兵,为当地的老百姓剿匪就是我们当仁不让的责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保境安民,我们百胜军责无旁贷!”李盛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说到兴起时,他禁不住狠狠地拍了拍身前的桌案。 听了这番话,众人纷纷汗颜,尤其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句话,原本是宋太祖赵匡胤说过的话,这些人听了之后虽然感觉颇为突兀,却也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虽然有些俗气,却很形象贴切。姚克赡是个粗人,甚至想歪了,自己和妻妾一起睡觉的时候,怎么能容忍别人在旁边窥视?真是岂有此理!哼…… 第三九三章 底气 姚克赡转念一想,如果别人的实力太强大,自己又能怎么样?想到这里,不由得老脸一红,劝道:“李大人息怒,没错,我们距离幕府山很近,可是,官府以前的几次围剿都失败了,现如今,我们这群人去攻打幕府山,那是无异于自讨苦吃啊,到时候,我们徒劳无功事小,要是折了很多弟兄的性命可就追悔莫及了。” 不过,李盛却不这么认为,山贼的实力越是强大,李盛就越是感兴趣,只有强大的盗匪才有可能去抢来足够的钱粮,一旦百胜军剿匪获胜之后,才有可能得到更多的战利品,当然,危险也是不言而喻的。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风险有多大,相应的收获就有多大,想要发财就必须付出些代价才行。 人的潜能是巨大的,李盛对此深信不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有足够多的赏赐,百胜军的官兵们就能干出许多非同寻常的事情,姚克赡太小看百胜军的将士们了,姚克赡不明白人的能力是可以提高的,他们就算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考验,为了家人和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打败那些山贼。 其实,李盛最需要的军队并不是由拥有一流武功的勇士们组成的军队,而是一支能够听从指挥并且为了最终取得胜利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军队,李盛认为,以百胜军现在的状况,要说所向披靡当然做不到,但要对付一群山贼却是足够了。 更何况,李盛打算将火药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装备给几百个最精锐的士兵,经过近期的训练,现在,队正以上级别的军官都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各种火药武器,再加上有陈抟老祖这个世外高人出手相助,李盛不认为那些山贼能逃过一劫。 升州刺史王戎再一次来到了百胜军,既然已经得知百胜军要去幕府山剿匪,他当然要来给大家鼓起斗志,李盛向王戎汇报了自己和彭彦章制定的详细作战计划,却没有提及战利品的处置,怎么处置战利品是个敏感的事情,很多人都在盯着呢,李盛的汇报里面却说得轻描淡写,他只是说百胜军会处理好所有细节的。 王戎首先来到了百胜军的大营里,看着戒备森严的营寨和精神抖擞的官兵,王戎不由得笑得合不拢嘴,他对李盛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军营里不但有栅栏,而且还有箭楼,箭楼上站立着负责警卫的士兵,军营里还有一队往复巡逻的士兵。 就连王戎也不得不佩服,李盛在严明军纪这方面的工作可以说是尽职尽责,整个百胜军的精神面貌还是不错的,比升州城里面的驻军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尤其让王戎眼睛一亮的是,百胜军营寨里的环境卫生堪称是整个淮南军之中的一流水平,给人一种百战劲旅的感觉,就是不知道百胜军的战斗力到底是怎么样。 王戎看着李盛,正色道:“大军出动需要周密的谋划,本官已经看过你的谋划,总体上还算是可行的,幕府山的那群山贼不可小视,千万不要轻敌,那个林中虎更是出了名的悍匪,不但阴险狡诈,而且彪悍善战,据说他可以在山林间神出鬼没,你们的战斗力不足,如果你们不能做足充分的准备,就不要贸然出击。” 李盛信心十足地笑了笑,道:“王大人尽管放心,幕府山上的那些山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他们虽然彪悍,难道我们百胜军就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成?” 王戎闻言禁不住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李盛脸上的表情只有信心和隐隐的杀气,唯独却没有一丝担忧和畏惧,难道这小子对于百胜军此次剿匪这么有信心? 想到这里,王戎清了一下嗓子,道:“小李子,你告诉本官,这一战,你们有多大的把握取胜?” 李盛这才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答道:“回刺史大人的话,我们大约有七成把握!” 七成把握……王戎不由得皱了皱眉,李盛这是哪里来的底气?这支军队是第一次经历真刀真枪的战斗,常言道,军中无戏言,一旦百胜军最终大败而归,李盛不是也免不了要被责罚吗?弄不好甚至会掉脑袋,这件事必须要问清楚,王戎可不希望看到李盛被军法从事,他必须问清楚李盛这么有信心的缘由。 不等王戎开口,就听李盛正色道:“我们百胜军的兄弟们整天都在没日没夜地训练,火器营的弟兄们也在不辞辛苦地研制各种新式火器,就是为了提高我们百胜军的战斗力,末将也与军中的武官们商议过多次了,我们甚至考虑到了在战斗时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现在,弟兄们士气高涨,就连高澧的那些旧部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您又送来这么多钱粮,比我们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多出许多。” 王戎听到李盛说到这里,顺着李盛手指的方向朝正在校场上刻苦训练的那些官兵们望去,心里立刻就感觉到一丝欣慰,甚至得出了一个满意的结果,那就是百胜军的这些官兵是有一身真本事的,所以才让李盛如此有把握,想到这里,王戎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甚至对于百胜军更加多了几分期待,盼着他们凯旋而归。 “末将一直在给弟兄们灌输一个理念,那就是平时多流汗才能做到战时少流血!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很宝贵的,末将不希望任何一个弟兄战死沙场。”李盛看向那些犹在训练得不知疲倦的官兵们,陈述着这些原本来自于后世的军事观点。 王戎闻言点了点头,肃然道:“小李子,你说得对,每个将士都有自己的父母妻儿,他们的家人都在盼望着他们有一天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里。如果他们战死沙场,即便是他们的家人得到一点抚恤又有什么用?到那时,留给他们家人的只有无限的悲痛,甚至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惨事。” 第三九四章 术业有专攻 说完,王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李盛能够有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很值得称道,可是俗话说得好,慈不掌兵,既然要打仗总是无法避免要死人的,这是一个天下间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事情,而且整个天下间都在连年征战,老百姓都已经麻木了。 李盛见王戎这般感慨万分,就请王戎进入到自己的军帐里,吩咐洪飞虎给王戎沏茶,一股淡淡的茶香顿时就沁入了王戎的鼻息,王戎不由得赞不绝口,好茶! 茶叶在沸水里面闷了片刻,滤去第一道带有灰尘的茶汤之后,李盛就亲自将第二道看起来碧绿清澈的茶水分到了茶杯里,请王戎品茗。在刺史王戎看来,李盛这一系列沏茶的动作很奇怪,却也很熟练,看样子,李盛似乎早已精于此道了。 王戎颇为不解,这种饮茶方式着实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按理说,饮茶应该先将茶叶捣碎成为细末,再加上盐巴或者姜葱,煮好之后再喝,这种简单的饮茶方式为什么会有这种碧绿的茶汤?更加令他诧异的是这茶水的清香很有独到之处。 在李盛的盛情相邀之下,王戎浅啜了一口茶汤,只觉得略微有些苦涩,但是却有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余香。王戎不由得怔住了,很快就喝了第二口,然后,他顿时眼睛一亮,这才品味出这杯茶水独特的芳香,这种味道与他以前喝的茶水截然不同! “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小李子,想不到你竟然对茶道也有一些研究啊,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呢,哈哈……”王戎捋着胡须,笑得见眉不见眼。 李盛笑而不语,这是后世里的普通沏茶方法,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只是比古代的煮茶法更加简单而已,难怪王戎对此感觉很新鲜。 “军营里比较艰苦,你煮茶的时候,不放些葱蒜或者肉蔻也未尝不可,不过,这茶水的味道还是不错的!”王戎将这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李盛将一副又大又宽的地图摆在了桌案上,王戎只是瞥了那地图一眼就惊讶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快步走到了这幅地图之前,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副非同一般的地图。 李盛看着王戎瞠目结舌的表情,不无得意地说道:“这是末将根据弟兄们在这段时间里收集的情报绘制而成的幕府山地形图,我们曾经派出去过很多斥候,他们回来之后,就向末将禀报了他们在幕府山一带的所见所闻,末将就在这幅旧地图的基础上加以修改,最后就形成了这幅幕府山的地形图。” “百胜军的战斗力低下,好在他们这次面对的只是一群山贼而已,只要将士们不怕死,不临阵脱逃,依老夫看,你们还是有一拼的,实在不行,你们就尽量争取全身而退,小李子,你是不可多得的火药专家,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让百胜军得到历练的机会,只要这样有利于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即可。”王戎语重心长地叮嘱李盛。 “我们当然不会在幕府山上与那些山贼硬碰硬地进行肉搏战,如今正是天干物燥的时节,我们已经探知,山贼们的辎重几乎全都藏在一个山洞里,这就给了我们一个极好的突袭机会,我们可以用火攻!末将认为,一旦山上燃起熊熊大火,就算烧不死那些山贼,他们也会被浓烟活活的呛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末将只求大帅支援我们二百具弩弓,还有三十石猛火油即可!”李盛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王戎沉思了片刻,旋即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李盛,这小子果真是有勇有谋,难怪他可以年纪轻轻的就在淮南军里青云直上,甚至深受徐温和徐知诰父子的器重。 从整个计划上看,百胜军击败这些山贼的可能性确实不小,王戎甚至觉得剿匪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于是,王戎开始诚心诚意地夸奖李盛,李盛则是保持着谦谦君子般的风度,接受王戎这位官场老前辈的夸奖。 王戎说话间,李盛还对他客客气气地不断摆手,表示自己担当不起这样的夸奖。王戎对于李盛的好感顿时又增加了几分,此子虽然年轻有为但却淡泊名利,着实非常难得!怪不得女儿王芳华认为李盛比徐知诰还要有个人魅力! 作为文官,王戎很少研究军事地图,他对战阵指挥几乎是一无所知,他对调兵遣将也丝毫不感兴趣,他认为术业有专攻,有那些武将来做这些事情就足够了。 李盛则是深受后世里那些军事思想的影响,他习惯于在战斗还没有打响之前,就在大营里事先安排好详细的作战策略,在李盛看来,前线的每个士兵的生命都是很宝贵的,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需要军官们在战斗之前就尽量考虑到任何可能会发生的危险,然后再给这些即将参战的官兵指出一条通往胜利的正确道路,不仅能够顺利地完成战斗任务,还要争取把官兵的伤亡人数减少到最小。 王戎和李盛围着幕府山的地图讨论得唾沫星子满天飞,两人往往会因为一个细节的安排而争辩得面红耳赤,到了后来,李盛在经过仔细的推敲之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在某个细节上有待改进,看得出来,王戎对于这种辩论很有成就感。 直到午餐的时候,李盛和王戎这才结束了辩论,李盛不得不心服口服,古代的文官确实有很好的口才,想当年,三国时的诸葛亮可以舌战群儒,眼前这王戎也有三寸不烂之舌,无理也要搅三分,李盛更加佩服王戎那种无知者无畏的精神。 军营里的午餐很简单,李盛特意吩咐洪飞虎弄得简单些,这样才能显示出百胜军的寒酸来,以后,百胜军在幕府山那里抢到战利品,官府才不会刁难他们。 第三九五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洪飞虎端进来两大碗热乎乎的面条,还有两碟子腌咸菜,王戎丝毫不计较军中伙食的简单,他也学着李盛的样子,吃一口面条再咬一口大蒜,吃了几口之后,王戎反倒对这碗面条赞不绝口,李盛不由得老脸一红,他甚至有些过意不去了。 李盛很快就吃完了这碗面条,将饭碗放在一边,抹了抹嘴,正色道:“刺史大人,幕府山确实是个非常险要的地方,山顶上地势空旷,四周却异常险峻,我们除了突袭之外,找不出别的好法子……不过,只要林中虎依然留在山顶上,他就不过是瓮中之鳖而已,到时候,拿下这群山贼费不了我们多少力气,甚至伤亡人数也不会很多,除非他们凭借对于地形的熟悉跟我们打游击,那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但是,我估计这些山贼不会那么做,我们也不会让他们发觉我们的动向。” 王戎现在对李盛可是越看越信任,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不仅做事有条理,更难得的是有勇有谋,是一个难得的大将之才,虽然他的性子似乎不羁了一些,不过,这几乎是所有年轻才俊的通病,遥想他自己当年,也曾经是一个放荡不羁的风流才子,有一身真本事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桀骜不驯,这是王戎对李盛的看法。 “为了避免与那些善于在山地作战的山贼进行肉搏,为了减少弟兄们的伤亡,力争全歼那些山贼,我们必须拥有足够的强弩和猛火油。”李盛再次强调道。 王戎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你还想要猛火油?全天下的猛火油也不是很多啊,还好我们升州还是有一些。你还算是有自知之明,还清楚自己面临的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乌合之众,幕府山的地形很复杂,山贼们当然是拥有地利优势,所以,要想智取幕府山,你们就必须拥有精良的武器装备啊!也罢,看在你一心想为升州百姓剿匪的份上,老夫就破例帮你一把,你要的弩弓和猛火油,老夫会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交付给你……这些天里,你们一定要加紧训练,虽说时间紧迫,可是训练了总比不训练要好,就像你说的那句话,战时少流血,老夫知道你心里很着急,其实你多虑了,百胜军的将士们绝不仅仅是为了剿匪才这样士气高涨,而是因为看上了幕府山那些山贼们积蓄多年的钱粮,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道里,人命最不值钱,他们一定会拼命作战!” 见李盛闻言脸色一变,表情又有点尴尬的样子,王戎不由得有些好笑,到底是年轻人,这小子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自己也是官场上的老滑头了。 进一步和李盛确认了攻打幕府山的计划和时间之后,王戎便匆匆赶回了刺史府,他需要马上筹集弩弓和猛火油,希望这一次能够把幕府山的山贼一网打尽。 毕恭毕敬地送走王戎之后,李盛就让洪飞虎把那张地图卷起来收藏好,幕府山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李盛毕竟没有跟林中虎交手过,如果虽然剿灭了那群山贼但却没有得到他们的钱粮,自己如何向弟兄们交代?在这一仗里,要是弟兄们伤亡惨重的话,自己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脸面去带领弟兄们继续打仗了…… 其实,这张幕府山的地图就是李盛用来糊弄王戎的,以后,李盛和升州刺史府的胥吏们打交道的次数还会有还多,对于那些刺史府胥吏,不必过于推心置腹。 至于这次剿匪,李盛其实并不想轻易采纳王戎的建议,免得全军铩羽而归。 姚克赡当然听到了王戎和李盛在中军帐里面争辩,虽然他并不清楚李盛与王戎争辩的具体内容,但却想当然地以为王戎对于李盛这个年纪轻轻的百胜军副都指挥使有意见。以前姚克赡在升州马军之中担任骑将的时候,他就很了解刺史王戎的脾气,这个大头巾表面上气质儒雅,骨子里却是个眼睛里不容沙子的老夫子。 当姚克赡看见洪飞虎端着两大碗面条走进中军帐的时候,姚克赡的心禁不住悬了起来,难道吃午饭的时候就不能用美味佳肴来好好款待王戎这位财神爷吗?只给一碗面条就不怕惹得财神爷生气吗?姚克赡惊奇地发现,刺史王戎离开军营的时候,他的脸上居然带着笑容,他和李盛居然有说有笑的,似乎很和气,丝毫看不出两个人有什么矛盾,这可就奇怪了。 王戎即将离开大营门口的时候,居然和蔼可亲地拍着李盛的肩膀说了些鼓励的话,姚克赡看在眼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旋即又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么多。 李盛曾经在与百胜军的队正以上各级军官议事之时提到过,他需要刺史王戎给百胜军配备二百具强弩和充足的弩矢,再加上尽量多的猛火油,姚克赡认为,今天王戎来到大营里,李盛必定会对他提及此事。 姚克赡惊异地瞅着李盛那面带微笑的表情,头一次发现年轻的李盛居然是如此的神秘莫测,他真想走过去问问关于猛火油的事情…… 李盛可没有时间跟姚克赡废话,他大步流星地去了陈抟老祖所在的营帐,这位世外高人已经客串了一下斥候,据说他刚刚从幕府山回来,此前,陈抟老祖孤身一人不辞辛苦地走了一趟幕府山,此刻,他应该带回了幕府山那里的最新情报。 到了那里,陈抟老祖刚刚吃完饭,他正席地而坐,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三枚铜钱,脸上的表情颇为庄重。若是别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陈抟老祖是闲极无聊,李盛却知道陈抟老祖这是在占卜,这是陈抟老祖的拿手好戏,被他称为“金钱卦”。李盛还知道,陈抟老祖手中那三枚铜钱并不是普通的铜钱,而是汉代的五铢钱。 第三九六章 金钱起卦 李盛在后世里就了解,中国古代神秘的玄学由五术组成,包括山、医、命、卜、相。这里的“卜”就是指占卜,是五术之中历史渊源最久的。 早在夏商时期,人们就会运用龟背进行占卜来预测吉凶,那时候的古人相信龟背可以连通神灵,能从神灵那里将未来吉凶的信息带回来。 到了周朝的时候,周文王根据伏羲所创的八卦发明了易经六十四卦,又分别为六十四卦写上了具有吉凶信息的文字。 到了战国时期,孔子将易经重新整理一番,形成了后来的周易。周易一直是占卜的主流,到了西汉的时候,京房更是发明了纳甲筮法,从那时候开始,占卜先是从五十根蓍草里面取出一根,取“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之意,然后经过复杂的变化后成卦,之后查看卦中爻辞的吉凶,这种方法一直延续了近千年。 直到陈抟老祖这位神秘人物出现,他第一次用铜钱代替了蓍草起卦,陈抟老祖之所以用铜钱起卦,取的是“天圆地方”之意,在古人的世界观里,天是圆的地是方的,铜钱正好外圆内方,象征一个天地。在占卜之前,陈抟老祖首先要将三枚铜钱握在手中,在内心里问出自己想问的事情,通过铜钱与天地神灵相通,从而把答案反馈到摇出的卦上,这种方法后来一直是周易占筮的主流沿用至今。 陈抟老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时而喜悦,时而担忧,过了片刻依旧没有停的意思,李盛对于占卜一无所知,但他相信,陈抟老祖占卜出来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准确的。李盛不由得有些好奇,陈抟老祖是在占卜什么?莫非他是在占卜这次百胜军剿匪的吉凶?看到陈抟老祖这般聚精会神的样子,李盛也不便出言发问。 李盛又耐心地等了陈抟老祖一会,他知道这个活神仙此刻已经沉浸在某种神奇的境界里,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打扰这个活神仙,李盛甚至有了想学学占卜之术的念头,其实,他在后世里就对周易很感兴趣。这是祖先留下来的宝贵财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陈抟老祖忽然眼睛一亮,放下那三枚铜钱,脸上浮现出惊喜交加的表情,说道:“小李子,你可真是个妖孽啊,老夫明明不看好你们这次剿匪行动,可是老夫方才占卜了一番,却发现你们这次有惊无险,更是能够趁机发一次横财,真是天机难测啊……” 李盛嘿嘿笑了笑,晃了晃右手的食指,说道:“陈庄主,晚辈要纠正您的说法,不要跟我说你们,应该说我们,别忘了,您老人家也要参加这次剿匪之战。” “谁让老夫欠你的人情呢,老夫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去钻山林剿匪,给你们百胜军卖命,哎……”陈抟老祖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欠李盛的实在是太多了。 “陈庄主,您这也是在为您自己做事,您不要发牢骚,只要您帮我们除掉林中虎,晚辈一定会让徐知诰向他的义父徐温提议,为您老人家论功行赏,依我看,徐温是绝不会亏待您的……到了科举考试的时候,您金榜题名的把握也就大了几分,您说是不是啊?”李盛诚恳地笑了笑,这一点,陈抟老祖应该能够想得到。 陈抟老祖闻言顿时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依然大义凛然,不服气地说道:“你小子,就是说得好听!你以为老夫不能靠自己的真本事金榜题名吗?哼……” “陈庄主,您本来可以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却被朱温那厮害得不得不蛰伏于山野之中,晚辈以为,您不能只做闲云野鹤,如果您振作起来,晶晶小姐将来就能过上大家闺秀的日子了,就连陈家庄的下人们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你就应该是让万众敬仰的人物,千万不能妄自菲薄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您来到了淮南,就应该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李盛蛊惑着陈抟老祖,希望能够激起陈抟老祖的凌云壮志。 陈抟老祖苦笑一声,道:“老夫一直立志于修道,在老夫看来,清静无为才是人生真谛,现在却被你牵着鼻子走,你赢了……林中虎确实是个老谋深算的悍匪,如今,幕府山上总共分布有九处暗哨,还有十六处明哨,剩下的山贼就分布在位于山顶的营寨里,可以说,他们一直保持着警惕,这样的山贼着实不可小视。老夫大致地估算了他们的人数,最后确定,这些山贼的总数就在四百五十人到五百人之间,这些人都是男子,老夫未曾发现过山上有妇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钱财很有可能就藏在那个山洞里面。” 李盛点了点头,取出来一张格外精致的地图,请陈抟老祖将明哨和暗哨的位置都在地图上标出来,好方便自己观察,至于带兵突击和随机应变的事情,那就是包括姚克赡和洪飞虎在内的那些武官的事情。 由于拥有火药这么威力强大的杀手锏,陈抟老祖并不认为百胜军会铩羽而归,他有些悲天悯人,那些山贼也是生命,他们的灾难很快就要来临了。陈抟老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火药在战场上发威的画面,但他却见识过火药实验时的恐怖场面,在他看来,李盛是个可怕的恶魔,他会召唤神界的力量!想到这里,陈抟老祖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盛从百胜军里挑选了六百人,都是些年轻力壮,遵守军纪的士兵,每十个人组成一队,每个队配备强弩一把,至于霹雳弹这种大杀器,李盛并不打算给普通的士兵装备,能动用的霹雳弹的,只有每个队的队正,当然还有陈抟老祖和姚克赡再加上洪飞虎等人,要是被山贼们抢到了霹雳弹,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第三九七章 甘苦自知 百胜军里的将士们都是典型的淮南汉子,他们的身材普遍并不算高大,虽然他们的动作比较灵活,但是在山林里行动,他们肯定比不上那些山贼们灵活自如。不过,洪飞虎却完全是个例外,他是蜀中人,在山林里面就像猿猴一样动作敏捷。 更让李盛惊讶的是,洪飞虎居然能够将流星锤舞动得密不透风,这小子的膂力比以前明显强多了,看样子,这些年里,这小子一直苦练不辍,确实很有成效。 李盛原本以为姚克赡是个银样蜡枪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耍得一手好刀法,他居然能用一把横刀和陈抟老祖对抗十几招,李盛认为以他的本事确实有资格在百盛军里当都虞侯了,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姚克赡这个老兵油子的胆子小了点。 一天后,李盛向王戎索要的物资就被人送到了军营里,王戎是个非常守信用的人,李盛本来对这些猛火油并不放心,甚至选了几桶猛火油亲自检验了一番,当他发现这些猛火油确实没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愿意自己的队伍使用假冒伪劣装备,在后世里,李盛就养成了这种好习惯,国人实在是太善于造假了。 李盛和姚克赡等人带着遴选出来的精锐士兵上了幕府山,在山林间小心翼翼地行进,他们必须尽量避免被狡猾的山贼们发现行踪。 许多官兵都有些紧张,但却没有任何人怯场,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就是来这里抢夺战利品的,从来都是兵捉贼,既然要来幕府山剿匪,山贼们的钱粮就应该属于他们!所以,他们现在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虽然眼前的环境有些陌生,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很有信心,因为李盛说过了,缴获的四成战利品都归参战的这些兄弟们,另外还有四成由其余的袍泽们分享。 在这些官兵们看来,这就是一个发财的手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世道里,人不如狗,当兵吃粮根本就吃不饱肚子,他们也没有什么挣钱的门路,剿匪便是当下最快的发财方法,只要这一仗打赢了,抢到的战利品都是他们自己的。 洪飞虎此刻更是精神抖擞,他的手里握着沉重的流星锤,两条长腿不知疲倦地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疾行,这样的山间小路对于他来说毫无困难。在洪飞虎的身后紧紧跟随着十个士兵,每个士兵都几乎武装到了牙齿,他们的身上穿着轻便的皮甲,手中握着横刀,每个人的腰间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他们的脚下都穿着甘谷麻鞋,这种麻鞋的制作在唐代时候就已经日趋成熟,唐代大诗人杜甫曾经留下过“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的著名诗句,可以作为佐证。 彭彦章的儿子彭师导手握一杆长枪,枪头乃是由精钢打造,枪柄则是比普通的长枪长出一尺有余。一路上,彭师导几乎一言不发,但是他的眼睛却目光凛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李盛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赞叹,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李盛忽然间想起了三国时期那支天下闻名的无当飞军,无当飞军很擅长山地作战,他们全都身披铁甲,翻山越岭如走平地一般。他们善于使用弓弩和毒箭,也很擅长野战。当年,在诸葛亮的主持下,蜀国不惜本钱,遴选南中和青羌的悍卒,建立了无当飞军。这支劲旅的成员都成为了蜀国的军户,世代为蜀国当兵,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军人。 李盛非常希望自己的麾下也能够有一支这样的军队,可惜他目前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利用后世里的军事理论来训练百胜军的官兵,再让他们不断地从战斗中得到历练,最后成长为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劲旅。 道路越来越难走,陈抟老祖在队伍的最前面带路,山林里到处都是蚊虫,好在众人穿的并不暴露,否则,他们必定会被蚊子咬得浑身上下都是包。 起初,李盛还能勉强跟得上洪飞虎的步伐,到了后来,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军人,根本就没办法和从小就在蜀中走山路的大内侍卫洪飞虎在这方面进行比较。 不过,李盛还是咬着牙跟在洪飞虎的后面,那些官兵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就连姚克赡看在眼里都不由得有些惊讶,他们难以置信,年纪轻轻的李大人居然有这么好的体能,其实,李盛却是甘苦自知,他只是不想在自己的部下面前丢脸。 洪飞虎正在山林里穿行之时,忽然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忙下意识地隐蔽起来在暗中观看,片刻之后,洪飞虎这才看清楚,陈抟老祖又解决了几个负责放哨的山贼,在洪飞虎前面的不远处,横陈着两个山贼的尸体,一个被扭断了脖子,脖颈不正常地偏了位置,另外一个像是从旁边的一个参天大树上摔下来的,头颅几乎被摔得粉碎,红色夹杂着白色的液体淌了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洪飞虎努力克制住几乎要呕吐的感觉,继续谨慎地前行,这两个山贼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不需要补刀,他只要尽量保持与陈抟老祖的距离就行,这里距离山顶越来越近了,山贼的老巢已经不远了,他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李盛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此刻,他没有多说话,他已经抽出了百炼刀,不紧不慢地继续前进,李盛看了看身边的弟兄们,这些家伙的表情虽然还有点紧张,但是他们的目光中却透露出一丝彪悍,看来,这段时间里的训练还是管用的,就像后世里那句俗话说的,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一路走下去,李盛发现前面的山贼尸体越来越多,要想到达幕府山的山顶,只有这一条险峻的道路可供行走,因此,林中虎手下的明桩暗哨基本上都分布在这一带。 第三九八章 箭在弦上 这些武功平平的山贼斥候,在猝不及防之下,根本就不是陈抟老祖的对手。此刻,幕府山上依然很安静,一切如常。李盛笑了笑,莫非林中虎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官兵上山剿匪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只能说陈抟老祖的武功太神奇了,他已经把山贼的所有斥候们全部干掉了。 这一次行动,彭彦章非常谨慎,这位老将采纳了李盛的建议,在出发的时候根本就不说这次是去幕府山剿匪的,而是说要拉练,锻炼队伍,这是李盛经常挂在嘴边的词语,百胜军的官兵们对于“拉练”这个词语已经逐渐由新奇到熟悉了。 真正的作战目的直到当天出发之前才说明,并且采取了严厉的保密措施,一旦发现有人给幕府山上的山贼通风报信,不仅本人难逃一死,他的顶头上司也要军法处置,就连他的家人都要被株连。 彭彦章坐镇百胜军大营,而且不时地查营,这样一来,整个百胜军里也没有人敢去幕府山通风报信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来不及通风报信,因为李盛早就带着队伍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出发了。 陈抟老祖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李盛的面前,低声说道:“外围的明哨暗桩都已经清理了,前面便是那个山寨的大门了,离那山寨大门不远处还有个箭楼,怎么办?如果被守在山寨大门外和那个箭楼上的山贼发现,我们就不能顺利闯进山贼们的巢穴,你是这支队伍的头领,你赶紧拿主意吧。” “现在还犹豫什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庄主,请你带上姚克赡和洪飞虎,你们都换上山贼的衣衫,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如果混不过去就只能强攻了。”李盛深知到了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一往无前总比犹豫不决要好得多。 虽然李盛缺乏指挥战斗的经验,但是他从后世里的影视剧里面得到了一些启发,作为一个主将,他可以在心里犹豫不决,但是在部下面前,必须要坚决果断。 俗话说得好,将熊熊一窝,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将士们的勇气依然会影响战斗的结局。如果作为一军主将都犹豫不决,就难免会影响到军队的士气,这就可能导致麾下的将士们失去斗志,甚至最终分崩离析,一溃千里。 陈抟老祖和姚克赡还有洪飞虎三个人很快就换上了山贼的衣衫,他们需要解决掉山寨大门附近和箭楼上的哨兵,控制住山寨的大门,方便后面的大部队尽快通过山寨大门,如果不顺利的话就只能强攻了。 李盛之所以让姚克赡参与其中,而且让他走在最前头,陈抟老祖和洪飞虎则是紧随其后,就是因为姚克赡的当地方言说得非常流利,由他出马最好不过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这关键时刻,原本不被李盛看好的姚克赡却有了超水平的发挥。姚克赡一边摇头晃脑,嘴里哼着淫词滥调,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山寨大门,路过门口的时候,一个山贼坏笑着用当地土话喝骂了姚克赡几句,姚克赡笑嘻嘻地回应了几句荤话,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守在山寨门口的几个山贼却似乎并没有发现姚克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时,在不远处靠近了箭楼的陈抟老祖却突然间如同鬼魅般地飞身而起,那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箭楼上的几个山贼就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几乎同时被扭断了脖颈,他们的头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相继倒在了箭楼上。 就连李盛看了之后都禁不住大吃一惊,他方才甚至没有看清楚陈抟老祖的动作,陈抟老祖就已经出现在了箭楼上,直到陈抟老祖对李盛挥了挥手,他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带领大部队冲向了山寨大门。这时,姚克赡和洪飞虎已经干掉了守在山寨门口的几个山贼,控制住了山寨的大门,对于他们俩来说,这并不是问题。 李盛命令众人将手中的强弩全部上弦,所有人立刻向山寨的腹地发起突击。有了这种杀伤力巨大的强弩,他们就可以尽量避免与山贼们进行肉搏,这样或许可以减少一些人员伤亡。李盛不希望跟随自己出征的任何一个兄弟在这里丢了性命,最好他们能够全身而退,为此,李盛宁可少获得一些战利品。 林中虎今天的心情很不错,昨天晚上举行的酒宴上,弟兄们喝得很痛快,不用说自己的一身真本事很让摩尼教的人佩服,光是自己刚刚抢上山不久的压寨夫人怀了孕,这就非常的让他开心,至于摩尼教派过来的使者,更是和他一见如故,这世道里,要想吃饱肚子,大家就应该相互之间多多照应,才不会被官兵吃掉。 董礼琳那个从陈州远道而来的摩尼教女头领说得没错,眼下,这天下间藩镇割据,谁的拳头硬谁就说的算,这大好江山就应该有实力者居之,只要他们与摩尼教的人联合起来,把狗贼朱温的皇帝宝座夺过来坐一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摩尼教的女人会的妖法果然很多,昨晚,林中虎和董礼琳颠鸾倒凤,尝试了各种花样,早上起来,食髓知味的林中虎还是跃跃欲试的,真是龙马精神,今晚,他还打算和这个女人尝试一下别的花样,这个女人张嘴闭嘴都是什么团结互助,善恶二元,她居然坚定不移地认为世上的光明力量终必战胜黑暗力量,那样谈何容易? 三当家的是个独眼龙,总是对董礼琳的说法嗤之以鼻,他的一个眼睛永远只能看到黑暗的世界,他当然不相信董礼琳那些鬼话,董礼琳也懒得对他费口舌了。 倒是识文断字的二当家的好说话,自从二当家的婆娘死了以后,他就一直未曾续弦,估计是山里面那些一个大字不识的婆娘入不了他的法眼。 第三九九章 五体投地 过些日子,林中虎打算亲自带人下山,他一定要给二当家的抢来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做老婆。 二当家的似乎是被董礼琳的美貌弄得神不守舍了,要是被董礼琳这个摩尼教女头领再那么蛊惑下去,二当家的恐怕就要倒向摩尼教了,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林中虎以前从来没有把摩尼教的人放在眼里,那些穿白衣戴黑帽的怪人小打小闹的不成气候,昨晚,董礼琳吹枕头风说,她的哥哥董乙正在策划着将来要带领摩尼教徒在陈州造反,林中虎对此不置可否,那不是找死吗?就凭摩尼教徒这些人马怎么可能得逞?董礼琳这婆娘无非是来幕府山谋求与自己联手,她以为幕府山的人都是傻子吗?以后究竟由谁说的算?这是需要双方事先就要说清楚的。 对于幕府山这一带的情况,林中虎很有信心,在他的印象里,升州刺史王戎是个能力平庸的老家伙,他从来就没把王戎放在眼里,对于新来的两个年轻官员,林中虎也打探了一些关于他们两人的底细,他知道其中一个人是徐温的义子,倒是个胸怀大志的年轻人,但此人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这样的纨绔子弟不足为虑。 至于另一个姓李的年轻人,林中虎倒是有几分忌惮,他听说此人善于使用飞火,曾经在淮南给朱温的军团造成了很大的伤亡,此人更是因此青云直上,成为了百胜军的副都指挥使,林中虎对此不得不防,但他却并不知道此人是否有攻打幕府山的心思,他还是心存着几分侥幸,此人年纪轻轻,未必会有多大的本事。 这段时间里,林中虎特意在幕府山上增加了好几处明哨暗桩,就算是官兵想上山剿匪,这些明哨暗桩也会早早地发现官兵的踪迹。想到这里,林中虎不由得笑了笑,就凭幕府山的险峻,官兵绝不会敢来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况且,山寨的箭楼也不是吃素的,箭楼居高临下,远远地就能发现敌人的踪迹。 这时,林中虎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多年的山贼生涯,让他磨炼出了对于危险来临的敏锐感觉。林中虎霍地站起身来,他必须亲自去巡视一下山寨,他们干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无本生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已经年近不惑,林中虎的一身膂力依然还是不错的,他相信自己再叱咤风云十几年应该不会有问题,昨晚春宵一刻,就连董礼琳那女人都有点吃不消了。 林中虎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道,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山贼,他对这股味道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人血的味道,必定是有人闯进了山寨里!林中虎下意识地拔出来横刀下,他的这把刀饮过许多人的鲜血,今天,林中虎不介意再次大开杀戒。 一阵喊杀声和传来兵刃撞击的声音传来,林中虎大步流星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这时,他惊讶地发现,官兵居然冲进了他的山寨,看样子至少有几百人。 此刻,林中虎已经来不及多想,大喊了一声,他就向前冲了过去,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哧哧……”的破空声,林中虎可以分辨得出来,那是强弩的声音。 “这些官兵倒是肯下血本啊,居然用上了强弩……”林中虎禁不住脸色一变,他知道,只要他听到强弩的声音,想要躲闪已经是来不及了,他只能挥刀格挡那些电射而来的弩箭,饶是他的刀法凌厉,将手中的环首刀舞得几乎密不透风,还是有一只弩箭射中了他的大腿,吃痛之下,林中虎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大当家的,官兵来了!快撤吧,官兵势大,我们不妨先避避官兵的锋芒,我可以负责殿后……”二当家的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在林中虎的身边,说话间,他已经格挡了几支原本射向林中虎的弩箭。 “要撤,我们一起撤,老三呢?”林中虎不愿意撇下弟兄们不管,目光闪动间,犹在寻找着三当家的踪影,不知道三当家的是否也陷入了官兵的包围之中。 林中虎这样一耽搁时间,却忽然发现有一把剑径直刺向了自己的咽喉,速度奇快之极,那是陈抟老祖的剑!林中虎已经躲闪不及了,这天下间,本就没有谁可以挡得住陈抟老祖刺出的一剑,好在林中虎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他下意识地移动了一下身体,本来刺向他的咽喉那一剑最终还是偏了一点,刺进了他的琵琶骨。 这样一来,林中虎的命保住了,但是他的武功却无法施展了,陈抟老祖冷冷地瞥了林中虎一眼,迅速地将自己的剑从林中虎的身上抽了出来,这一剑居然没有刺死林中虎,陈抟老祖难免有些遗憾。 林中虎看了一眼陈抟老祖,旋即像一团烂泥般的瘫倒在地上,浑身不住地颤抖,此刻,林中虎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作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山贼头子,林中虎今天才意识到,他遇到了一个非同一般的硬茬子,这个人的武功太神奇了…… 这时,几个百胜军士兵如狼似虎地冲了过来,将浑身无力的林中虎用铁链子牢牢地捆住了,他们没想到这群山贼的大头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生擒活捉了。 陈抟老祖并没有出手对付二当家的,而是继续向山寨的腹地突进,在他的身后,紧紧地跟随着几十个官兵,这些官兵方才都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他们简直难以置信,陈抟老祖居然可以一招就制服林中虎,军中的将士们向来最崇拜神勇的英雄,现在,他们对于陈抟老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英雄! 这时,二当家的已经被几个官兵包围住了,他本来擅长使用暗器,可是,在贴身肉搏的时候,暗器是很难发挥作用的,林中虎这么快就被官兵生擒,更是让二当家的几近绝望! 第四百章 诱惑 二当家的意识到这次恐怕在劫难逃,在这里恋战必定是凶多吉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虚晃一招逼退了几个官兵之后,二当家的就夺路狂奔。 当李盛走过来的时候,林中虎犹在不住地挣扎,他竟然试图挣脱铁链的束缚,几个按住他肩膀的百胜军官兵都险些被他撞倒在地。由于用力过猛,林中虎的脸庞已经扭曲,看起来更加狰狞,李盛看在眼里,目光中瞬间就闪过了一丝杀意。 李盛挥起百炼刀,一刀狠狠地劈了下去,恰好将林中虎那紧紧握成拳头的右手斩断了,随着一声轻轻的闷响,林中虎的右手坠落到了地上,鲜血迅速就染红了地上的一大片尘土。林中虎的创口处立刻就有鲜血汩汩流出,一股血腥味道瞬间就弥漫到了四周。常言道,十指连心,饶是林中虎这样的汉子也禁不住痛得惨叫了一声,可是,他的惨叫声还没有结束,他就被李盛一脚踢翻在地。 “你这样杀人如麻的山贼头子也感觉到痛了?嘿嘿……不过,你还有点用处,老子可不能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死了,来人啊,赶紧跟他简单地包扎一下。”说话间,李盛给身边的一个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个亲兵会意,连忙上前一步给林中虎的创口处草草地包扎了起来。 面对眼前这个杀气腾腾的少年人,林中虎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恐惧,他甚至猜到了这个少年人的身份,或许这个少年便是百胜军里那个年轻的副都指挥使。 林中虎躺在血泊里不断地抽搐,看着李盛那张年轻而又冷峻的脸,低声下气地说道:“你就是李大人吧,幸会幸会啊……在下只是个山贼而已,在下认输了,不知道李大人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可以好好商量,难道你非要对我们这些山贼斩尽杀绝不可吗?” 李盛没有理会林中虎,而是对洪飞虎点了点头,洪飞虎立刻背起一个放满了霹雳弹的竹筐,带着几十个官兵向后山匆匆地奔去,现在,山寨里的山贼们已经失去了统一指挥,一片混乱,他们一定要尽快消灭这些山贼的有生力量。 此前,已经杀红了眼的姚克赡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向那些犹在负隅顽抗的山贼们扑了过去,不时地可以见到有几个狼狈逃窜的山贼,他们还没跑出几步远就成为了弓箭或者弩箭的活靶子,惨叫着被射倒在地,然后,就会有官兵冲过去补刀。 李盛事先就已经吩咐过,此战不留活口,因为他们要的是这些山贼的钱粮作为战利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当然不能被外人知道,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李大人,我们的后山有个隐秘的山洞,那里面有金银财宝,不下五千贯,还有许多的粮食,可以全部留给你们,在下只求你能给我们兄弟留一条活路……如果你想要立功,这也不难,恰好摩尼教的女匪首董礼琳就在那个山洞里,她是官府一直在画影图形缉拿的要犯,只要你能抓到她,你一定会升官发财!”林中虎已经意识到自己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为求活命,他只好用升官发财来诱惑李盛。 李盛此刻却心急如焚,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听林中虎说话,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听到陈抟老祖那边的讯号,这说明陈抟老祖他们可能是遇到了麻烦,李盛皱了皱眉,连忙冲着身边的一个都头耳语了几句,那个都头立刻就带着几十个悍卒向后山的方向奔去,去增援陈抟老祖等人。 “李大人,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你满意,那就请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条件?俺林中虎一定会尽量满足你,你们的弟兄也不用付出没必要的伤亡,不知你意下如何?”林中虎不由得更加紧张了几分,虽然已经是初夏时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让他从心底里涌出了一股森森的寒意。 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了起来,吓得林中虎不由得浑身颤抖,他循声望去,更是吓得面无血色,一些聚集在一起抵抗官兵的山贼们被霹雳弹炸得血肉横飞。 地上到处都是山贼们的残肢断臂,那些肢体残缺的山贼们凄惨地嚎叫着,那声音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林中虎见状顿时惊恐交加,莫非这种武器就是传说中的飞火?居然有这么恐怖的杀伤力!有这种武器,幕府山恐怕是保不住了…… 一些不明所以的山贼以为这是由于他们恶贯满盈他们遭到了老天爷的责罚,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有的人抱头鼠窜,有的人跪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什么,似乎是在为自己的罪过而忏悔,结果,换来的却是百胜军官兵的屠刀,没过多久,敢于抵抗的山贼就被百胜军的霹雳弹和弓弩杀得死伤殆尽,余下的山贼则逃进了山顶上的一个山洞里。 一声巨响从后山的方向传了过来,李盛这才松了一口气,估计这是陈抟老祖在那边使用霹雳弹发出的声音,以陈抟老祖的武功,再加上火药的助威,控制住幕府山的后山并不难,这样,这些山贼的退路就被截断了。 有了林中虎的指路,李盛很快就赶到了那个山洞,他命令官兵们将长枪架在洞口外面,形成一片寒光闪闪的枪林,紧接着就是一队盾牌手,在他们的背后便是强弩手,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开始攒射的准备,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许多放在竹筐里的霹雳弹。 现在,百胜军官兵在人数上已经占据了明显的优势,李盛不怕这些山贼敢从山洞里冲出来,无论这些山贼的武功如何,无论他们如何悍不畏死,他们都难逃一死,除了死掉没有别的可能,即便是遇到类似陈抟老祖那样的武林高手,还可以用许多霹雳弹对付他…… 李盛冷笑着抬起了右臂,身后的一群官兵立刻就将沾过火油的箭矢对准了山洞口的方向。 第四零一章 天罗地网 只待李盛一声令下,那些官兵就会点燃火折子,把火箭射进那个山洞里,山洞里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李大人,这个山洞里面储存的钱财足够你们百胜军用上好几年的,你们如果让山洞里面燃起大火,别说在下的弟兄们,那些钱财也就化成灰烬了,有这个必要吗?在下可以再让一步,只求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能够活命就行,至于其余的人,可以全部任由李大人处置!要是李大人不答应的话,他们必定会拼死一战!到时候,你们的人员伤亡也不会少……” 李盛的嘴角掠过了一丝坏笑,看了一眼洞口,又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林中虎,对身边的一个亲兵说道:“给我狠狠地打他,但是,一定要拿捏好出手的力度,千万不要把他打死了,我们要利用他的惨叫声引诱那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出来!” “你,你这个狗官!啊……”林中虎恨得牙根痒痒,使劲地将自己的脑袋磕向地面,想要自尽而亡,却被一个士兵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脑袋,同时,另一个士兵一鞭子抽在了林中虎的胸口,痛得林中虎呲牙咧嘴地惨叫了一声。 “好!打得好……只有这样才能吸引那些山贼从山洞里出来。”李盛笑了笑。 “遵命,李大人!啪……”那个官兵瞅着林中虎狞笑了一下,又抽了一鞭子。 “住手!你们这群心狠手辣的丘八……”林中虎怒不可遏,咒骂着李盛等人。 李盛上前一步,低下头,看着林中虎,揶揄道:“从来都是兵捉贼,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你特么的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心狠手辣?当初,你们打家劫舍,从无辜百姓家里抢了那么多钱粮,那时候,那些百姓们是否也这么说过你们?我还知道你干了不少杀人放火的坏事,只是为了毁灭所有的人证和物证,对不对?还有,你们强抢民女,并且将她们蹂躏致死的时候,那些女子有没有这样骂过你们?” “你,你……你们要杀便杀,别跟老子废话,啊……”林中虎仍然桀骜不驯,口出狂言,他正说话间,李盛却挥动百炼刀砍断了他的一只脚,林中虎痛得禁不住满地打滚,连声惨叫,五官移位,面无血色。 李盛对一个拿着火把的亲兵说道:“铁山,你赶紧给他止住血,别让他的血流干了。”说完,李盛冷笑了一下,对于林中虎这种丧心病狂的山贼头子,绝不能心慈手软,必须要让他彻底地失去逃脱的能力才算稳妥。 那个叫做铁山的亲兵身材高大,但却很有头脑,他立刻就领会了李盛的意图,将手中的火把用力抵在林中虎被砍掉一只脚的创口处,一股焦臭的味道瞬间就弥漫开来,林中虎失声惨嚎几声,浑身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就双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用凉水,让他醒过来……我们需要他清醒。”李盛不屑地瞥了一眼林中虎。 铁山依言而行,林中虎打了个激灵,立刻就苏醒过来,他怔了一下,这才恢复了神智,恶狠狠地看着李盛,本来想再咒骂他几句,但却忍了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林中虎已经失去了一只手和一只脚,他可不想再和这小子作对了。 “里面的人,你们都投降吧,看看你们大当家的,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铁山站在洞口附近,对着山洞里面大声喊话。 此言一出,山洞里面立刻就像炸了锅一般,许多山贼已经看见了被官兵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林中虎,有的山贼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为大当家的报仇雪恨,还有的山贼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却又不敢这么早就请求投降,生怕被愤怒的同伙先下手杀掉。 李盛背着双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口,到了这个时候,山贼们的心情应该是最复杂的时候,或许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在李盛的身边站着三十个目光凛凛的士兵,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个强弩。无论多么彪悍的亡命之徒,在这些强弩的攒射之下也难逃成为刺猬的厄运。 对此,李盛充满了信心,他现在关心的只是董礼琳,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摩尼教的女匪首,必定是大功一件! 想什么来什么,李盛正在思忖间,六个身披铠甲的彪形大汉悍不畏死地冲了出来,手里的长枪舞得几乎可以水泼不进,格挡了许多射向他们的箭矢,几乎与此同时,一个一袭白衣的年轻女子紧跟在这六个彪形大汉之后冲了出来。李盛早先布置好的枪林在他们的攻击下不得不后退了好几步,可以看得出来,这六个彪形大汉都是死士,他们就是想帮助这个女子突围,试图让她逃出生天。 “尽量生擒这个女子,不要让她跑掉!”李盛下了命令,他不认为这个白衣女子能够逃出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 洪飞虎二话不说,点着两个霹雳弹就扔了进去,这种霹雳弹的火捻子很短,刚扔出去就轰然爆炸,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彪形大汉被炸得血肉模糊,一个已经成为了独臂人,痛得在地上满地打滚,连声惨叫,另一个则是倒在了血泊中,头颅只剩下了一半,眼见是不活了。 剩下的四个彪形大汉和那个白衣女子正惊异间,李盛也扔出了两个霹雳弹,不仅炸死了两个彪形大汉,就连那个白衣女子都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两个彪形大汉则是被弩箭射成了刺猬,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就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李盛正打算让几个士兵把那个白衣女子捆起来,山洞里面又冲出来一个顶盔掼甲的彪形大汉,此人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身穿锁子甲,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握着一把弯刀,奇怪的是,此人的一个眼睛带着眼罩,似乎是个独眼龙,李盛不由得眼睛一亮,听说三当家的是个独眼龙,这个人莫非就是三当家的? 第四零二章 独眼龙 李盛心中一动,看样子,要想生擒那个白衣女子,必须先要干掉这个独眼龙,却不知道这个人的武功怎么样。 洪飞虎刚刚扔进去的霹雳弹还没有来得及爆炸就被独眼龙的盾牌挡住了,滚落到了地上,几个离那霹雳弹比较近的官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向后面狂奔,饶是如此,有两个士兵还是慢了一步,被炸得浑身是血,连忙有几个官兵上前抢救。 那个独眼龙径直向着林中虎冲了过来,李盛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图,立刻命令士兵围住独眼龙,同时将林中虎拖到队伍的后面,不让那个独眼龙靠近林中虎。 李盛这是在引诱那个独眼龙进入自己的包围圈,这时,几乎所有的霹雳弹和弓弩都瞄准了独眼龙,如果独眼龙再远离那个山洞一点,他必定会陷入官兵的重重包围,通过独眼龙的表现,李盛越来越坚信,他十有八九便是幕府山三当家的。 果然,林中虎终于忍不住了,朝着独眼龙大声呼喊道:“别过来,老三,你赶紧逃命吧,他们有很多飞火……我们不是对手,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 闻听此言,李盛的嘴角顿时浮现出一丝冷笑,他的手一挥,几十枝弩箭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呼啸而去,独眼龙一把将盾牌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他不退反进,猛地上前一步,连劈带砍,还是想将林中虎救回来,围住独眼龙的官兵们担心扔出霹雳弹反而会伤及自己人,一时间,只好与独眼龙展开近距离的肉搏。一名士兵居然被独眼龙的弯刀斩断了头颅,其余的士兵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原本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忽然一跃而起,手里握着一杆无主的长枪,径直冲向了李盛。李盛并不畏惧,只是心急如焚,手里的强弩立刻向那个白衣女子射了出去,三连发,那个白衣女子的身手异常敏捷,居然躲开了两支弩箭。 可是,第三支弩箭终于深深地刺入了白衣女子的软肋里,立刻就有鲜红的血液沿着她的腰部汩汩流出,瞬间就染红了她那白色的衣衫。李盛自己所用的弩矢全部都是经过改装的三棱刺,最适合大量放血,但那白衣女子竟然不思退却,依然紧咬着牙关继续向李盛冲了过来。 “大胆女贼,还不快快投降!”这时,洪飞虎大吼一声,挡在了李盛的身前。 作为曾经的大内侍卫,洪飞虎的武功很不错,这些年里更是日益精进,没想到那个白衣女子也极为彪悍,一时间,两人竟然分不出胜负。 这时,从山洞里忽然间涌出来许多山贼,有了独眼龙作为榜样,他们也更加有信心了,姚克赡一口气点着了三个霹雳弹,等到火捻子就要燃尽的时候才发一声喊,扔了过去,一下子就炸死了好几个山贼,这才将那些山贼的气焰震慑住。 独眼龙就像一头饿狼一般在官兵的围困中左冲右突,他现在已经杀红眼了,他与林中虎的距离也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似乎看到了希望,发一声喊,就抓过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官兵,把他当作武器掷了出去,将面前的好几个官兵压倒在地。 这时,独眼龙只觉得眼前有个身影忽然飘了过来,然后便有一道剑光闪过,他眨了眨仅有的一只眼睛,正打算看清楚一些,却发现自己手中的盾牌居然被这把剑劈成了两截,他感觉到,这把剑的力道很强,似乎有千钧之重,难以抵挡! 借助惯性,这把剑竟然继续劈向了独眼龙的肩膀,当独眼龙终于看清楚对他出手的是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的时候,他的肩膀已经被一剑劈开,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注…… 陈抟老祖冷冷地看了一眼独眼龙,旋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退到了几丈之外,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李盛就要扔霹雳弹了,他知道那些火药武器的恐怖杀伤力。 一声巨响之后,独眼龙的残肢断臂飞溅的到处都是,他的头颅都被抛到了几丈之外,被有心的官兵搜索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找到。 “老三,你死得好惨啊……”林中虎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失声惊呼,涕泪交流,他无力地扭动着身体,似乎是很想去看看自家兄弟的残骸,多年来,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一起打家劫舍,现如今却阴阳两隔。 还有个二当家的至今还下落不明,李盛却并不在意,陈抟老祖已经带人彻底断绝了这些山贼的后路,除了躲进这个山洞里,他们已经无处可逃,所以,那个二当家的十有八九也是躲在这个山洞里。 那个白衣女子的武功虽然很高,但是女人的体力本来就很有限,渐渐地,她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洪飞虎趁机抓住她的一个破绽,将她逼得接连倒退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形,就在这个时候,李盛手中的弩矢闪电般攒射而出,那个白衣女子已经躲闪不及,手中的长枪也格挡不住,随着几声“噗噗……”的声音响起,那个白衣女子已经身中十来枝弩箭,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也就是一炷香的工夫,从山洞里冲出来的山贼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官兵们不紧不慢地上前补刀,偶尔传来了几声惨叫,那是受伤或者装死的山贼在临死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惨叫,此时,山洞里的人已经再也没有冲出来的勇气了…… 到了此刻,战局已经基本上确定了,猛火油一旦开始燃烧,山洞里的那些人都将被一网打尽,胜利就在眼前,在场的官兵们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林中虎看着三当家的被火药炸飞的头颅,泪水不经意间流出了眼眶,他转过头去,无意间又看见了一面正在随风飘扬的红底黄字军旗,百胜军怎么这么厉害?一支劲旅从来都是靠源源不断的胜利和杀戮来提升荣誉感的,幕府山就很不幸地成为了百胜军取得胜利的垫脚石…… 第四零三章 杀意 浑身是血的彭师导兴冲冲地走了过来,不无得意地向李盛汇报,试图从后山逃走的山贼都已经被他们杀光了,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百胜军的弟兄们已经战死了十几个。 彭师导的亲兵带来的几个竹筐里面装满了被割下来的山贼的耳朵,回去之后,他们要根据这些论功行赏的。 陈抟老祖强忍着呕吐的感觉,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盛,他实在是不屑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丘八为伍,陈抟老祖不喜欢打打杀杀,可是,为了在淮南参加科举考试,他也只好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好在剿匪也算是一件对于老百姓有利的事情,想到这里,陈抟老祖的内疚这才减少了几分。 李盛却阴沉着脸,已经有不少弟兄付出了代价,或死或伤,他们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战利品,这才是他们来这里最重要的目标。李盛根本就兴奋不起来,他甚至已经有些伤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些山贼就给百胜军造成了这么多的人员伤亡,怪不得这些年里官府始终奈何他们不得。 不过,现在并不是应该伤感的时候,李盛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杀意,下令将士们做好准备,即将开始向山洞里发射沾过猛火油的火箭…… 林中虎央求道:“李大人,我已经落在了你的手里,我现在已经成为了废人,我三弟已经死了,就连摩尼教那个婆娘也被射死了,我们已经败了,你还要怎么样?请你不要把事情做绝……从来都是兵捉贼,不错,可是,就算是我们都被你们杀光了,你们也免不了会有人死伤,那些死伤的官兵,谁没有父母妻儿?对于他们来说,人死万事空!活下来的人可以升官发财,他们却只能在这里丢掉性命……” “住口!你以为你是谁?你特么的给我老实点!”李盛恶狠狠地打断了林中虎的话,要不是因为林中虎现在还有点利用价值,他早就把这个山贼头子的脑袋砍下来了。 李盛懒得理会林中虎,他仔细听了听山洞里面的动静,很多人在山洞里大声喧哗,看样子,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或许有人已经打算投降官兵了。李盛命令一直是大嗓门的姚克赡朝山洞里面喊话,让他们放下所有的兵刃,乖乖地从山洞里走出来,否则,官兵立刻就会发射火箭。 李盛坐在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一边观察着山洞里的动静,一边对林中虎说道:“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吗?你们那三当家的确实死了,这是我们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的,有这么好的一身功夫的独眼龙,除了你们三当家的还能是谁?这个,本官相信,可是你方才告诉我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就是董礼琳,这句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一个摩尼教的女匪首千里迢迢来到幕府山,你作为山寨的大头领,你们俩之间难道不会发生些什么?这一点,几乎任何人都会想得到。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可能认不出那个女匪首?那个白衣女人虽然有一身好功夫,但却缺乏一种作为匪首的气质,依我看,白衣女人或许只是那个女匪首的保镖而已。再说了,一个女匪首会那么不知死活地往外面冲?一个匪首怎么会如此没有头脑?” 此言一出,林中虎老脸一红,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李盛居然识破了自己的谎言,看来,这个年轻人有着远远超过真实年龄的老辣,其实,他并不希望看到董礼琳那个摩尼教婆娘落在官兵的手里,毕竟他们俩昨晚还在颠鸾倒凤。 李盛的话打断了林中虎的胡思乱想:“其实,本官本来没打算留下活口的,但是,本官方才为什么会让手下去喊话?因为真正的董礼琳可能就要出来了,她也不是个善茬儿,她也想骗本官,她以为派一个替罪羊出来就没有人知道她是真正的董礼琳了?嘿嘿……” “你以为那个摩尼教婆娘会投降你们?”林中虎冷笑着看着李盛,虽然只是有过一夜温存,他却对董礼琳的个性很了解,那是个满脑子摩尼教观念的女人。 “董礼琳当然不会投降,但是,她会装作是被你们掳上山的女人,然后从山洞里战战兢兢地走出来,你说是不是?你以为,本官会怜香惜玉吗?嘿嘿……” “你……你怎么这样?李大人,唔……”林中虎的话刚刚说了一半,李盛就把一把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林中虎的嘴里,将林中虎的舌头刺穿了。 林中虎的嘴唇都被匕首的利刃刮破了,他此刻满嘴都是血,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令人触目惊心。这样一来,林中虎也就说不出来话了,林中虎本来就已经失血过多,再加上遭受这般痛苦,他禁不住又一次昏了过去。 李盛看着自己那些战死的部下们,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他的心中立刻就升起了浓烈的杀意,他的手已经紧紧地握紧了刀把子。 果然不出所料,这时,一个浑身上下看起来脏兮兮的年轻女子从山洞里面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怯生生的,虽然她此刻灰头土脸的,但是依稀可以猜得出她的容貌本来是有几分姿色的,尤其那一身紧身的衣衫,更是将她那曼妙的曲线衬托得淋漓尽致,站在李盛身边的姚克赡禁不住“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唾液,见李盛没好气地看着自己,姚克赡连忙讪讪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其实,就连李盛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有几分迷人之处,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双腿修长,蜂腰翘臀,鹅蛋脸上泪珠晶莹,那般梨花带雨的样子,令人禁不住萌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不过,李盛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冷笑了一下。 在那个年轻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看起来倒像是那个年轻女子的仆人。 第四零四章 默契配合 这个汉子大约三十多岁,看他的表情似乎战战兢兢的,好像是被眼前的官兵们吓到了。李盛只是瞥了一眼那个汉子,就把目光锁定在那个年轻女子的身上。 李盛对那年轻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了笑,转过头对躺在地上的林中虎说道:“你看看,本官没猜错吧?你们二当家的和那个摩尼教女匪首终于出来了,哈哈哈……” 原本迷迷糊糊的林中虎怔了一下,仔细看了看,目光中充满了焦急的神色,可惜他此刻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同时看向那个高大的汉子拼命地摇头。 李盛对林中虎戏虐地笑了笑,又笑眯眯地看向了那个年轻女子,等着她开口。 “军爷,小女子是山下村子里的良家妇女,几个月前被这些山贼掳掠到了山上,不得以才屈服了他们……现如今,小女子已经无颜再见乡亲父老,只求军爷能够放小女子下山去,小女子感激不尽,呜呜呜……”说话间,那年轻女子又开始抽泣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好了,董礼琳,你特么的真是个好演员,演的真像!你好歹也是摩尼教里的大人物,也算是个巾帼英雄,总该有点风度,你自己把自己弄成这种丑八怪的样子,有意思吗?要是传出去,就不怕你们摩尼教的人耻笑你?”李盛一边揭董礼琳的老底,一边保持着警惕,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危险,可能会随时对自己出手。 “冤枉啊!军爷,小女子不是什么摩尼教的人,小女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良家妇女……”那个年轻女子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李盛懒得理会这个女人,对姚克赡使了个眼色,姚克赡会意,连忙把手里的一根火把扔进了山洞,几乎与此同时,无数的火箭纷纷射进了山洞里,山洞里顿时冒出了一阵阵浓烟,山洞里面也有一声声惨叫传了出来,似乎那里面有很多人。 “小心!”陈抟老祖出言提醒,说话间,他的长剑倏然飞出,只听“当啷……”一声,一把原本射向李盛的飞镖被那长剑击中,坠落到了地上。 “那人便是山贼二当家的!别让他跑了……”李盛怒视着那个高大汉子,他自己也算是使用暗器的行家,当然已经发现正是那个高大汉子方才对自己投掷飞镖,幸亏陈抟老祖出手,否则,他自己真的未必能够躲得过那个飞镖。现在,那个高大汉子终于暴露了,他便是那个以擅长使用暗器而闻名的幕府山二当家的。 此言一出,洪飞虎立刻带着几个官兵向那个高大汉子冲了过去。这时,那个年轻女人也不再继续伪装了,她从地上拾起一杆无主的长枪,转眼间就攻到了李盛的面前,李盛抽出百炼刀就和那个年轻女子交起手来。 姚克赡生怕李盛有所闪失,连忙也加入了战团,对于这种声名在外的女匪首,当然没必要跟她讲什么道义,也不必在乎以多打少,只要能生擒此女,便是大功一件。姚克赡越战越勇,大吼一声,手中的横刀便从背后劈向了那个女匪首的肩膀,李大人既然说过要生擒此女,那就用不着客气了,先砍断她的胳膊,她也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陈抟老祖却没有加入战团,他拾起了自己的长剑,观察着李盛与那个女匪首交手的战况,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对于一个女人出手,至于幕府山二当家的,正处于洪飞虎等人的围攻之中,陈抟老祖根本就插不上手。 陈抟老祖却注意到,那个女匪首的武功着实非同小可,她如同一只身陷狼群的母老虎,虽然是以寡敌众,但却沉着应战,毫不畏惧,一时间,李盛等人居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洪飞虎也不由得有些惊讶,他自认为自己的武功已经可以算是很不错了,但却还是低估了那个二当家的,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了,他可不想跟对方继续耗下去。 洪飞虎打了个手势,身边的几个官兵立刻会意,他们略微拉开了与二当家的距离,但却仍然将他牢牢地围在当中,他们手中的长枪上下舞动,配合默契,从不同的角度对二当家的展开了全方位的封锁,即便是二当家的这样的绿林高手也很难突出重围。 洪飞虎却迅速绕到了二当家的身后,趁其不注意,点着了一个霹雳弹,悄无声息地抛在了距离二当家的身后不远的地面上,洪飞虎不敢直接将霹雳弹扔到那家伙的身上,免得被他踢出去反而会伤到自己人。 “轰……”的一声,霹雳弹爆炸了,二当家的居然没有被炸死,但是他的身体还是难以抑制地晃了晃,在这个瞬间,顿时就有几支弩箭射进了他的大腿里。 洪飞虎抓住这个良机,猛地挥舞打虎棒砸向了二当家的脖子,将他一棒子打得昏了过去,洪飞虎的力度拿捏得很好,因为他知道,留下个活口比死尸要好些。 洪飞虎用手指探了探二当家的鼻息,笑道:“这家伙居然还没有死,弟兄们,把他捆起来,记得塞住嘴!” 附近的几个官兵连忙一拥而上,将一块破布塞进了二当家的嘴里,免得他苏醒之后咬舌自尽,旋即弄断了这家伙的四肢,然后才将他用铁链子牢牢地捆缚好。 林中虎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终于彻底绝望了,眼眶中却流出了两行热泪,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身体本来就已经越来越虚弱,这一急怒攻心,林中虎终于含恨而亡,那圆睁的双眼渐渐地失去了神采…… 那个女匪首却依然在作困兽斗,为了生擒此女,姚克赡难免会投鼠忌器,一时间有些放不开手脚,反而一不留神受了伤,伤口处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这样一来,姚克赡自然就杀红了眼,他也顾不上包扎伤口,反而咬牙切齿地拼命与那个女匪首激战,势若疯虎,手中的刀舞起来虎虎生风。 第四零五章 自告奋勇 那个身手不俗的女匪首不得不后退了几步,这却正中李盛的下怀,李盛早已将弩箭上好了弦,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机会,手中的强弩立刻就射出了一个三连发。 那女匪首已经和李盛姚克赡等人交手多时,早已经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这时候再看到电射而至的弩箭顿时就花容失色,她惊呼一声想要躲闪开,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随着几声“噗噗……”的闷响,三支弩箭全部射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众人见状顿时士气大振,几个官兵发一声喊,就拿着长枪冲了上去,死死地将枪尖顶在了那个女匪首的脖子上,更有几个官兵按住了她的手脚,任由她如何奋力挣扎却都无济于事,李盛大叫着提醒众人小心,不知道这女人身上是否有兵刃,官兵们早已见识过这个女匪首的狠辣,不敢有丝毫怠慢,下手毫不客气,用长枪将她的四肢全部钉在地上,这才拿刀子剥去她的衣衫,直到此女一丝不挂。 姚克赡恨从心起,此刻,他已草草地包扎完毕,自告奋勇地要对那女匪首搜身,李盛二话不说,只是背着手离开了这里,看向山洞的方向,就算是默许了。 在一群官兵的哄笑声中,姚克赡冷笑着在那女匪首的娇躯上狠狠地摩挲了一番,这才用一个麻袋罩在她的身上,又用绳索紧紧地捆了好几圈这才放下心来。 彭师导凑到李盛的身边,嘿嘿笑着说:“李大人,大功啊,这可是大功啊!我们马上就要发财了,哈哈哈……” 李盛将目光从山洞的方向收了回来,瞥了一眼彭师导,微笑着道:“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估计你爹可能等不及了,这样吧,你这就带一些人先下山,去给你爹报喜吧……对了,别忘记带上你们的那些战利品回去。” “遵命!”彭师导拱了拱手,旋即带着十几个亲兵,抬起战利品,屁颠屁颠地向山下走去,经过幕府山这一战,以后他就对别人有的吹了,他也算是立功了! 直到山洞里再也听不见惨叫声传出来,李盛这才低声吩咐姚克赡道:“这时候,我估计在那个山洞里已经不会有活人了,等烟雾全部散尽之后,就可以让弟兄们进去,搜索战利品,记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另外,如果那个山洞里面还有山贼的活口,一个都不要留下来,必须全部灭口!听懂了吗?” 姚克赡的手从包裹着女匪首董礼琳的麻袋上缩了回来,老脸一红,狞笑着说道:“末将明白!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您就不要进去了,免得脏了您的手!” 说完,姚克赡就站起身来,具体地安排那些官兵下一步要干什么,姚克赡以前就是骑将,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干些脏活,他比洪飞虎更适合。 彭彦章一直在等待着幕府山那边的消息,他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李盛临走之前曾经说过,只要幕府山上的浓烟升起,就意味着幕府山的战斗不用多久就会结束,可是幕府山上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远远望去,那里依旧是毫无变化,彭彦章已经坐不住了,开始在大营里反复踱步,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幕府山那边仍然是没有任何变化,彭彦章这才长叹一声,背着手走进了自己的营帐。 此战的意无疑义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李盛在幕府山那里仍然没有得手,彭彦章就要亲自带着大军去接应李盛等人了。彭彦章早就与李盛商定了,即使李盛等人在幕府山上没有得手,他们也必须在天黑之前撤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盛带去的这支部队全军覆没。因为,他们都是百胜军之中十里挑一遴选出来的精锐! 一旦李盛有个三长两短,彭彦章怎么向徐知诰和王戎交代?他越来越担心了,李盛毕竟是个年轻人,如果这次战斗铩羽而归,百胜军的士气必定会受到影响,彭彦章已经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在大营里,有人正在期待着看李盛的笑话。 一个与彭彦章比较熟稔的都头本来想要对彭彦章发发牢骚,但是当他看到彭彦章那张铁青着的脸,顿时就开始心里打鼓。慑于彭彦章的威严,那个都头的嘴唇虽然动了动,却终究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彭彦章早就猜到了那个都头的心思,只是冷哼了一声,却并不多说什么。 就在那个都头进退两难的时候,营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彭彦章顿时眼睛一亮,他刚刚站起身来,正要出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身材高大的亲兵就搀扶着已经累得几乎就要瘫倒在地的彭师导进入了彭彦章的营帐。 气喘吁吁的彭师导坐在了一个椅子上,接过来一个亲兵递过来的水,一仰脖就喝完了一大碗,这才抹了抹嘴,喜笑颜开地说道:“启禀父帅,我们在幕府山全歼了那些山贼,李将军即将带领弟兄们凯旋而归!” 彭彦章闻言顿时面露喜色,瞅着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儿子,问道:“战况如何?” “启禀父帅,我们已经完成了李将军此前预定的目标,擒获了匪首林中虎,阵斩三当家的,原本,我们早就会放火彻底烧死那些山贼,但是据林中虎供认,摩尼教的女匪首董礼琳也被困在山洞里,李将军便打算生擒这个摩尼教的女匪首,所以,消耗的时间比较长……李将军派我来报信,他们打扫完战场之后就会放火烧毁山贼们的巢穴,然后就返回大营,估计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会回来了。” “哦……”了一声,彭彦章收敛起笑容,浓浓的眉毛皱了皱,旋即又缓缓地舒展开来,捋了捋胡须,心中着实有几分惊讶,在他看来,李盛带着那么多百胜军的精锐士卒攻打幕府山,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的。 第四零六章 赫赫战功 但是,李盛等人能够生擒林中虎这般彪悍善战的悍匪却着实不易,他们甚至还阵斩了山贼的三当家的,最为难得的是,他们居然还生擒了摩尼教的女匪首董礼琳,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就凭这个意外的收获,李盛也必定会得到朝廷的嘉奖。 原本打算在背后说李盛坏话的那个都头此刻顿时如坐针毡,李盛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且不说他带兵剿灭了臭名远扬的幕府山盗匪,他居然还连带着生擒了摩尼教的女匪首。 要知道,自从前唐年间一直到现在,摩尼教反贼始终是中央和各个藩镇都坚决打击的宗教势力,李盛无疑是立下了赫赫战功!那个都头暗自庆幸他方才没有说出来这样的话,否则,一旦李盛凯旋而归,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时,有卫兵来报,幕府山的主峰上忽然间浓烟四起,黑色的烟雾从山顶上冒出来,缓缓升空,整座幕府山似乎都在燃烧,只有在山顶上放火才会有这种效果。 彭彦章瞥了一眼那个表情尴尬的都头,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淡淡的道:“文青朋,以后,你的那些手下一定要好好整顿一番,按照李将军的话来说,那就叫做提高战斗力,以后,你要让老夫见识一下你的真本事,如果你的那些手下还是烂泥扶不上墙,你们就要受到整编,即使你也可能被降职处分。” 那个叫做文青朋的都头老脸一红,强咽下了一口唾沫,对彭彦章拱了拱手,然后就悻悻地退了出去,看样子,以后自己再也不能搬弄是非了,李盛那小子的威望以后就会更加如日中天了,他知道李盛最看重的就是武将的所谓执行力和战绩,以后,自己休想再有半分投机取巧的机会,除了执行命令努力训练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彭彦章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坛子米酒,一个有眼力见的亲兵旋即会意,斟满了一大碗温热的米酒,递到了刚刚缓过气来的彭师导面前,彭师导立刻就一饮而尽。 “给老夫说说,你们在幕府山上都是怎么干的?越详细越好!”彭彦章笑道。 彭师导一口气喝干了这碗米酒,抹了抹嘴,就把他们在幕府山剿匪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对彭彦章叙述了一遍,说得唾沫星子满天飞,这孩子似乎跟李盛混熟了,对于李盛越来越有好感了,在彭师导的眼中,李盛就是一个高大全的完美形象。 于是,姚克赡等人是如何穿上山贼的衣服骗过在箭楼上放哨的山贼,李盛又是如何带领众人一直杀到幕府山上的那个山洞,被彭师导描述得令人直呼过瘾。 特别是阵斩山贼三当家的那一幕更是被彭师导讲述得惊险之极,说到许多官兵在那里或死或伤,彭师导禁不住开始失声痛哭。就连久经沙场考验的彭彦章听到这里,看着儿子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的额头上也禁不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盛坐在一块山石上,目光中闪过了一丝郁闷,吩咐洪飞虎道:“别忘了清点伤亡人数,回去之后,弟兄们在这里的伤亡数字一定要报告给彭将军!”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洪飞虎便一脸沉痛地向李盛汇报了伤亡数字,听到洪飞虎禀报说战死了六十五个弟兄,重伤了八十三个,轻伤的尚未统计,李盛禁不住长叹一声,这才是剿灭了一群山贼而已,自己还配备有强弩,霹雳弹,还有猛火油,队伍的武器不可谓不精良,在事前更是做了周密详细的策划,即便如此,还是出现了这么多的伤亡,李盛摇了摇头,这么多兄弟丢了性命,让他情何以堪啊! 默然片刻,李盛皱着眉头,幽幽地说道:“回去之后,我怎么向那些弟兄们的家人交代啊?” 洪飞虎抿了抿嘴唇,道:“大人,您不必如此愧疚,上山剿匪之前,您就已经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做的都做了,打仗的时候,您也是亲自参战,而不是像有的武将那样溜到队伍的后面躲起来,只是让弟兄们向前冲,这一点,弟兄们都对您佩服之至!只要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有什么于心不忍的?回去之后,您只要申请把战死的弟兄们的抚恤提高一些,就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了……” 闻听此言,李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的眼眶却不知不觉间已经湿润了…… 李盛走到被麻袋包裹起来的董礼琳身边,道:“作为一个年轻女子,你被我们好几个人围攻,居然还能坚持了这么久,就连本官也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了不起。据我所知,摩尼教是由波斯人摩尼创立的,吸取了基督教和佛教等宗教的思想,当年,唐武宗灭佛之时,摩尼教也遭到了沉重打击,转而成为秘密的宗教,教徒行事诡秘,后来又吸收了道教和一些民间信仰的教义,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点……本官只是很不解,你们声称黑暗就要过去,光明即将来临,这样的信仰本来也无可厚非,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聚众造反?为什么要明里暗里地与各地的官府作对?许多无辜的百姓受到你们的蛊惑,为了满足你们的野心揭竿而起,可是,你们也不想一想,就凭你们现在的实力,你们能够达到目的吗?要是能够改朝换代也就罢了,实际上,你们最后都难以避免被官兵剿灭的结局,到头来,那些跟着你们造反的无辜百姓难免都要家破人亡,满门抄斩,你们就不感到愧疚吗?” 女匪首看都不看李盛一眼,板着脸道:“世人愚昧,不知道大光明时代就要来临,届时,人们的灵魂就要从肉体上彻底解脱,在俗世间,改朝换代也正当时,前唐都已经灭亡了,就凭朱温那厮的出身,他有资格做皇帝么?依我看,你也算是年轻有为,又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第四零七章 偏向虎山行 李盛笑了笑,淡淡地说道:“看得出来,你已经被洗脑了,你这些话用来骗骗山野间的愚民或许还能有些效果,对于本官来说却是毫无用处……告诉你,本官自幼就熟读圣贤书,绝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你骗了,本官不想跟你废话,如果你能告诉本官其余的摩尼教头目在哪里,本官可以让你少受些罪,你听明白了吗?” 李盛并没有得到他期望的回答,而是被董礼琳喷了一口带血的唾液,李盛却忍住并未发作,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李盛掏出手帕仔细地擦了擦脸,冷笑了一下,盯着董礼琳的眼睛道:“本官原本想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等我抓到你的那些同党,我也能得到些功劳,我就能升官发财了,然后,本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嘿嘿……不过,抓不抓摩尼教的反贼,对于本官来说其实无所谓,只是因为那样对大家都有好处,既然你不愿意跟本官合作,本官只好把你交给升州刺史王戎了,他是一个老夫子,听说,他对反贼深恶痛绝,虽然你是个女人,他也不会对你客气的,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更何况,大牢里的那些狱卒很粗鲁,在刑讯逼供之时可是没有任何顾忌的,到时候,你这个美人的清白可就保不住了。可惜,你的麻烦都是你自己找的,不要怨本官哦。” 说完,李盛就走到了另一边,看了看那个满脸怒容的二当家的,嘴角带着一丝捉狭的笑意。二当家的怒视着李盛,脸颊抽动了一下,他的身体一边挣扎着,嘴里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是想要对李盛说些什么。 “把他嘴里的破布取出来,本官要审一审他。”李盛不担心二当家的现在会自杀,他能感觉到此人与那个女匪首必定是有一腿,只要此人还有牵挂,就不会自行了断。不过,李盛还是下意识地远离了此人几步,以免此人也对自己吐口水。 塞在嘴里的破布被一个士兵取出来之后,二当家的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说道:“李大人,你好歹也是个当官的,不要欺负她,有本事就对老子来!年轻人,不要学那些兵痞,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动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幕府山二当家的吧?即使你不承认,本官也有办法证明你的身份。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官说话?”李盛冷冷地质问道。 “不错,正是某家,哈哈哈……”二当家的笑了笑,说道:“我们自从上了幕府山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现如今,大哥和三弟都已经去了,我也不想一个人苟活下去,既然落到了这个田地,大不了一死而已……从来都是兵捉贼,老子任命了,只求李大人放过这个女人,有什么要问的就问我吧,老子一定知无不言。” “说得好!果然是条汉子!”李盛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二当家的,道:“其实,本官也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本官很想知道幕府山上的金银财宝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我们要抚恤战死的那些弟兄们,还要给活着的弟兄们发军饷,不知道这趟幕府山一行会不会白来。” “你们当然没有白来!李大人,你们发财了,这里有金银财宝,还有女人用的饰品,虽然老子没有过统计过,但是我很清楚,一定会让你们百胜军发大财的!”二当家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很纠结,这些财富本来是身外之物,是他们幕府山的弟兄们多年来积攒起来的,到头来,他们却没命花了,反而便宜了这些丘八。 闻听此言,李盛非常满意,他不理会二当家的在想什么,他在考虑着给每个战死的弟兄尽量多分些钱财,与他一起参与这次剿匪的弟兄们,也要好好地赏赐他们。至于留在大营里的那些将士们,当然也要有所表示,如果有剩余的钱财,就可以留作百胜军发展的资金。 现在,李盛已经跃跃欲试了,当务之急便是赶紧让二当家的说出他们四处劫掠来的钱财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李大人,你先别急,在下斗胆问你一句话,你们这么不辞辛苦地来到幕府山就是为了我们的财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二当家的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颇为不解。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是二当家的却并不认为百胜军只是为了幕府山上的钱财就上山剿匪,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李盛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二当家的,笑道:“你以为呢?我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为了发财,难道是本官读书读傻了真的想要为民除害不成?好了,快点告诉本官,你们的金银财宝都藏在哪里?本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至于那个女匪首,本官可以饶她不死,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胆敢有一丝半点的欺骗,别怪本官心狠手辣,哼,哼哼……” 二当家的哭笑不得,他的脸上神情变幻,他知道他的最后时刻就要到了,说出来这些话,他也就要上路了,可是,为了董礼琳能够活下来,他宁愿付出一切。 于是,二当家的深情地看了一眼董礼琳,开始娓娓道来,说出了那些金银财宝的所在之处,出乎意料的是,那些金银财宝就藏在那个山洞里,只不过那里别有洞天,这把火应该烧不到那些金银财宝,李盛这才放下心来,眼巴巴地盼着山洞里面的大火尽快灭掉,那些难闻的烟雾尽快散尽…… 山洞里的大火燃烧了很久,浓烟滚滚,无论那些山贼如何隐藏,他们都难逃一死,因为,在大火之后,大部分人不一定是被烧死的,更多是被烟雾熏死的。 官兵们焦急地在山洞外面转来转去的,眼看着山洞里的火势渐渐地弱了下来,很多士兵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冲进山洞里,把那些山贼藏起来的钱财搬出来。 第四零八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李盛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呵斥道:“你们都给我老实点,现在进去就是找死,本官告诉你们,猛火油燃烧完之后,山洞里面到处都是毒气,谁要是想死就现在进去,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们。” 急不可耐的姚克赡只好守在洞边等待,李盛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吩咐道:“老姚啊,你带上几个人即刻出发,将那个女匪首押回大营里,切记,尽量别让她在路上死掉,回去之后,你就把她交给彭将军处理,你告诉彭将军,就说我们已经大获全胜,即将凯旋而归!” 李盛知道姚克赡最恨这个女匪首,现在,就让姚克赡押解这个女匪首,随便那家伙在途中怎么对付她,李盛不会在乎,谁让那女匪首死不悔改呢。 那女匪首就要被一根粗棍子穿起来抬走的时候,她终于服软了,急声说道:“且慢!李大人,我承认,我就是摩尼教的人,我是董礼琳,我可以告诉你其余的摩尼教徒在哪里,只要你放我走就行!” 李盛笑眯眯地盯着董礼琳的眼睛,淡淡地道:“放你走?本官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你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如果你在刚才这么说,本官可能会答应你,现在却不会了,本官最讨厌你这种不在乎别人送死,自己却伪装得冠冕堂皇的骗子,这些话,你还是去和升州刺史王戎说吧,也许他会非常愿意听的。” 说到这里,李盛对董礼琳竖起了中指,他现在非常鄙视这个自命不凡的女人。 董礼琳当然不明白竖中指的含义,她想要张嘴叫骂,很有眼力见的姚克赡立刻就拿一块破布堵上了这个女匪首的嘴,期初,他对这个女人还有点怜香惜玉的心思,自从被这个女人弄伤了之后,姚克赡就一点心慈手软的念头都没有了,现在,这个女人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能让他发泄怒火的阶下囚而已。 “姚大人,你刚刚受了伤,这一路上,你可要悠着点啊,别累着……”洪飞虎一语双关道,一边说,他一边对姚克赡挤眉弄眼,脸上的表情透着几分揶揄。 “用得着你小子操心?老子硬朗着呢!”姚克赡老脸一红,白了洪飞虎一眼。 “让老姚先回去也好,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好几处,那些伤势虽然并不致命,但是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的,他回去之后,能让彭将军感受到我们在幕府山这一仗打得很艰苦,弟兄们也很辛苦。”李盛一本正经地给出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眼看着姚克赡等人抬着捆得结结实实的董礼琳下了山,洪飞虎嬉皮笑脸地凑到了李盛的跟前,挠了挠后脑勺,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李大人,我们这次剿匪真的发大财了?卑职分到的钱能足够用来娶媳妇吗?” 李盛拍了拍洪飞虎的肩膀,笑了笑,道:“当然能,那些钱足够你娶一个富裕人家的大家闺秀了,你看上谁家的女儿了?告诉本官,本官可以替你想办法……是不是看见人家老姚押解那个女匪首,你的心里也痒痒了?哈哈哈……” 良久之后,李盛等人才进了那个山洞,此刻,山洞里充满了烤肉的味道,再加上猛火油燃烧之后的臭味,山洞里已经不适合逗留了,那些官兵捏着鼻子四处搜索,他们强忍着要呕吐的感觉,为了找到山贼们藏起来的钱财,他们已经豁出去了。 李盛也算是久经战阵了,对于这种难闻的味道并不陌生。在这个山洞里,随处可见一些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的尸体,这里已经不可能再有活口了。无论如何,既然那些人选择了做山贼,这就是他们最终的宿命,他们怨不得别人。 出乎意料的是,李盛居然发现在这里有十几具年轻女人的尸体,他忽然动了一丝恻隐之心,这些女人生前究竟是山贼的家眷还是被抢上山来的良家妇女?无论如何,这一幕确实看起来很凄惨。 李盛在看到这些女人尸体的时候,心中有了一丝愧疚,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女人是否无辜的受害者,他都感觉到触目惊心。对于摩尼教的女匪首董礼琳,李盛可以做到毫无顾忌,因为那个女人已经灭绝人性,她的手上沾满了别人的鲜血。可是就在此刻,面对这些身份尚未确定的女人,李盛不知道自己是否错杀了无辜。 洪飞虎轻叹一声,摸了摸鼻子,说道:“她们或许是山贼的家眷,如果她们是被那些山贼抢上山来的,死了也未必是坏事,对于她们来说那或许是一种解脱,她们这样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闻听此言,李盛这才略微安心,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继续寻找。 洪飞虎似笑非笑地瞟了李盛一眼,这位年纪轻轻的主将能够有这样的仁慈之心,洪飞虎很有些出乎意料,他以前在禁军里当兵的时候,见到过各种各样的上司,有杀人如麻的,也有丧尽天良的,洪飞虎却没见过像李盛这种有良心的主将。 洪飞虎对于李盛的崇拜与日俱增,在他看来,李盛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主将,为了百胜军的利益,李盛做事冷静果决,但也有仁慈的一面,洪飞虎想当然地认为,李盛以前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自幼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自然就会有仁德之心,如果洪飞虎知道李盛其实没怎么读过那些古代的圣贤书,他恐怕会大吃一惊。 片刻之后,李盛忽然眼睛一亮,大声喊道:“找到了,就在这里!弟兄们,跟我来……”说话间,他的脸上浮现着兴奋的红光,果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这个山洞里别有洞天,要不是二当家的招供,李盛很难找到这些金银财宝的储藏地。既然找到了这个秘密的所在,他们付出的一切辛苦全都可以忽略不计!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