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杀手之修罗魅影》 第一章 江畔魅影 黄浦江上，千帆相映，万色灯影。歌唱声、谈笑声、车马声模糊在这光怪陆离的夜上海中。 “哎呀~师父又调皮了~”女人娇媚酥软的音色缠绕在船舷边，同着一浪又一浪的水波一起荡地人心微颤。 “你们师妹呢？怎么又不见她？”酒精的刺激下，男人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但不失一番沉稳。 “师父您说潘雪萤啊！她在外面守着呢！这妮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爱来清高这一套，找了个‘守船’的好说辞，师父您说过分不过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就清甜的声色在酒精的浸泡下更添几丝香醇。 男人一把搂住这女子的腰，手指在衣衫间若隐若现。女人倒酒要敬男人，却不料男人反手打翻了酒杯，翻身将这女子抱起。 欢笑声穿过船窗，跑进船尾的女子耳里。 “守船”的这位女子，名叫潘雪萤，年纪约莫二十出头，肌肤雪白、面容秀丽，只见她长发披肩，一身青衣，与这船内的情形截然不同，显得格外的清新脱俗。江风轻拂，带动着她的裙角轻轻摆动着。尽管是在夜里，但在皎洁月光的映衬下的潘雪萤却显得格外美丽，犹如清水芙蓉一般。 听到船舱内的嬉闹声，潘雪萤双眉微微一皱，冷冷地看着江面，神情中透着一丝冷艳，似乎要将千万人拒之门外。 “师妹这是清心寡欲啊！等会做任务，可要同姐姐们一起？”一个女人从船里走了出来，贴身的绸缎衣裙裹出她曼妙的身段，傲人的双峰伴随着走路的轻摇在领口若隐若现，短裙遮不住她白皙袖长的双腿，长发拂过潘雪萤的左脸，凌乱间，女人点燃一支烟。 “嗯？”女人递烟给潘雪萤。 潘雪萤摇了摇头。 “师妹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要杀人，多情不易。”潘雪萤的双眼依旧看着江面，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 女人轻哼一声，勾起嘴角，她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烟，径直拿手捏熄了烟头，接着在这江前，退去身上丝滑的缎裙，站在船前，全然不顾这万色灯影，然后换上了新的衣裙，补全了早已晕染开来的妆容，简单梳理了一下长发，将长发盘起。 这时，船里另外两名女子也换好衣衫走了出来。 一时间，同之前判若两人，全然看不出有一丝醉酒之意。 船靠岸，三个女人走了上去，潘雪萤却在岸边止步。 “不同你师姐一起？”男人声音低沉倒有几分正经模样。 “我不想被拖后腿。”潘雪萤淡淡说道。 “傲！”竟有几分赞赏之意。 潘雪莹三个师姐上了岸，转身进了上海的街道。 “哟！这不是花爷嘛，今儿有空来红瑶阁喝酒啊！”一位老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姐妹一惊，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 这被称作花爷的人正了正帽子，微微一笑：“今儿不光我来，我还带了两位弟兄。” “好！好！花爷的朋友，那就是贵客！来来！” 大姐一个眼神示意，两姐妹便懂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哟，三位这是……”老妈妈面露疑色，上下打量了三姐妹一番。 “喝酒，不可以么？”大姐眼神清扬，淡淡地回复道。 老妈妈阅人无数，自然懂的多少好坏，她心里给了个七八摸索，这三人来头也不小。于是收了那难看脸色，立马推了笑脸迎了上去。“可以可以！您这说的什么话呀！” 大姐白了一眼老妈妈，仰着脸，进了这酒楼。 这不愧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临江而立，岸上的灯影与流水而映，更舔了几番繁华。酒楼内更是人声不断，醉酒后的糙汉、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打扮妖娆的各类女子，谈笑声仿若一支歌，唱的就是这上海夜。 三姐妹随那花爷的步伐上了二楼，见他们进了包间，大姐便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小瓶，将左手食指轻轻伸入小瓶中沾了沾，一些细细的粉末便附在了食指指甲里。这小瓶的粉末正是三痴的独门毒药，遇酒后可迅速融化，不仅无色无味，而且毒性发作速度极快，中毒者会立刻休克，大姐每次刺杀目标都会带着这毒药。 准备妥当后，大姐走上前去，用另一只手敲了敲门。 “谁？” “花爷，我是小容啊！” 这花爷一听，想着是妈妈安排来陪酒喝的，便上前开了门。 “花爷好些日子没来了，小容有些想花爷了，听说花爷今儿个带了朋友，这不叫上姐妹一起来了么。”大姐嘴角轻扬，眸子里映着灯色，好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换成是谁，都会被这神色深深的缠上。 “我们见过么？”花爷眉头一挑，语气有些轻蔑。 “花爷身边的红人太多了，”大姐带着两姐妹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酒杯倒着酒，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花爷身旁，贴身坐下，而这一起一坐之间，大姐已在不经意间将左手的食指伸进酒杯里，指甲里的粉末瞬间在酒中融化，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贵人多忘事。”大姐双手拿起酒杯，递到花爷面前，用妩媚的眼神看着花爷，另外两姐妹也盯着花爷，三姐妹就等着花爷喝下毒酒后，就开始动手。 花爷接过大姐手里的酒杯，细细打量一番，嘴里啧啧道：“可爷我，向来不请酒女。”说罢，花爷淡淡地笑了起来，将酒杯放于桌上，几乎在同时，一把利斧抽身而出，向大姐袭来。 大姐双眼一瞪，立刻一个翻身，将匕首拔出，稳稳接住了这一击。 “果然是‘三痴’徒弟。” “这身手，不愧是浦江三凶之首。” 谈话间却不料被捡了漏子，花爷手里的斧子一转，生生在大姐手臂上拉下一条口子，霎时间，鲜血洒落在桌上，宛如深冬梅绽放枝头。同时间，另外“两凶”迅速从身上拿起弯刀，向另外两姐妹袭来。 大姐本来准备趁“三凶”不备，用毒药抢个先机，谁知道这先机没占到，还让自己挂了彩，这可心里可不爽到了极致，要知道，这一斧头，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今后必然是一道很深疤痕，还是在手臂这么显眼的位置，不过此时大姐也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花爷并不会给她时间去考虑这些，操起斧子就朝着自己砍来，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女人而有一丝犹豫，而另外两姐妹此刻也与另外两凶厮杀着。 当然，尽管没抢到先机，大姐仍是临危不乱，以灵巧的身法躲避花爷的利斧，并不断寻找空隙进行反击，一时间你来我往，两方僵持不下，大姐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三凶的实力，因为以往执行刺杀行动，被刺杀的人往往会被自己和姐妹们的美色所迷惑，对她们突如其来的偷袭防不甚防，而一旦抢到先手，凭借她们灵巧诡诈的身手和锋利无比的匕首，刺杀对象都是在劫难逃的。而这次的对手，不仅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对自己的美貌丝毫没有反应，身上还都是真功夫。 眼看战况焦灼，大姐心知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毕竟“三凶”都是男人，常年打打杀杀的，体力和打斗经验都胜于己方，而此刻三对三，虽然勉强能打成平手，但如果有一人落败，就会迅速出现以多打少的局面，那就凶多吉少了，而且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还不停的流着血。想到这里，大姐一发力，朝着花爷又是一轮猛攻。 花爷经验老道，怎会不明白这道理？看到大姐发起猛攻，反而全力防守起来。刚才和大姐对攻，两人还互有损伤，这会花爷全力防守，真可谓密不透风，而大姐越是心急，就越无法突破花爷的防守。 此消彼长，多么凌厉的攻势也有减弱的时候，而且久攻不下，必有所失，在大姐体力不支，速度变缓的时候，就是反击的时候。 当然，这个花爷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只见花爷一声冷哼，挡下大姐一刀，突然发力，欺身到大姐身旁，猛的用肩膀朝大姐撞去，大姐此刻已来不及躲闪，只能硬生生的防守，被花爷撞的直退，后背顶到桌子才停下来。 还没等大姐缓过气，花爷的利斧就跟着过来了，大姐背后是桌子，无法退避，只能翻身往桌上一滚，想躲到桌子的另一面，但适才和花爷战斗体力消耗过大，还是慢了一步，大腿被花爷的利斧重重的砍中。房间内立马传出大姐惨痛的叫声，另外两姐妹心里都是一惊：糟了！ 楼上的混乱和争斗从一开始就传到了楼下，大堂里，人声颤动，人们纷纷被这打斗声所惊吓，纷纷落荒而散，老妈妈咬牙一跺脚，就知道是刚刚上去的三男三女闹出了事儿。她来回踱步，两手不断哆嗦，也不知如何是好。正时身边撞来个打杂了，妈妈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说道：“你赶紧上去看看！” 这打杂的早是吓的腿软，哪里还有胆子接这活，连忙摇头要跑。 老妈妈深叹了一口气，又一把抓了回来，道：“你快上去看看，我给你五个月的工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打杂的一听有钱，一愣后连是点头，命也不逃了，跌跌撞撞扶着楼梯，颤颤巍巍地上了二楼。 越是靠近花爷的房间，这打斗的声响越是激烈，打杂的在门外来回踱步，又瞄了一眼老妈妈，老妈妈瞪着眼示意打杂的去敲门，打杂的一幅苦笑模样，抖了抖胳膊，这就要上前去开门。 不想正在这时，一股力量破门而出，直直撞上这打杂的，一股剧痛袭上胸口。打杂的缓缓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把利斧直直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打杂的尚且来不及叫出身来，便缓缓跪倒在地，一泊鲜血缓缓溢出，染红了地板。 老妈妈连忙捂住嘴巴，吓到失声，她抬腿要跑，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跌跌撞撞一阵跌爬，这才跑到门口，扶墙而去。 再看房间里，三姐妹早已倒在血泊之中，浦江三凶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但无生命危险。花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三姐妹，嘴角一勾，鼻子里轻哼一声，对身旁两兄弟说道：“‘三痴’想让我们死，也没那么容易，只是坏了我们兄弟的雅兴”。 看到一炷香前还千娇百媚的三姐妹此刻已是三具死尸，花爷身边一人说道：“大哥，这仨小娘们就这样死了，怪可惜的……” “蠢货！”花爷一下打断了他，道：“你可知道上海有多少人惨死在她们手上，成了花下亡魂？想玩女人，大哥带你换个地方去快活快活！”。 花爷整了整衣衫，拿起桌上的帽子，准备去捡打杂心口上的斧子。 “哟，花爷这是要去哪儿？不如带上小女子一起怎样？”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声，声音轻柔妩媚却不失一份沉稳。 “三凶”心中一惊，一齐朝门口看去。 第二章 修罗少女 花爷虚着眼睛，想看看来者何人。 此时的潘雪萤已换上一身黑色旗袍，显得玲珑有致、风姿绰约，披肩的长发也被盘起，伴随着高跟鞋与地板的碰撞声，优雅的出现在三人视线之内，只见她嘴角轻勾，端庄的站姿中又夹杂了几丝女人的妖娆，似勾人又不似勾人，才更是令人断魂。 “你也是三痴的人吧，不过你又是谁？来收尸的？哈哈哈！”就看潘雪萤这身打扮，花爷就没有把这小妮子放在眼里，穿成这样就来打架？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呢！ “呵呵，在下修罗，只是个无名小卒。尸，自然要收的，不过，凡事‘成双’才吉利。”三凶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潘雪萤便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把手枪，没等三凶反应过来，便响起了干净利落的三声枪响。浦江三凶的胸口纷纷绽放出血色花儿，直直地倒在血泊之中。 “但是都这个年头，谁还会动刀斧比试，只怪我姐姐们太傻了，和你们，还真是‘棋逢对手’啊！”潘雪萤走到花爷身边，蹲下来，微微一笑。花爷憋着最后一口气，却愣是没能骂出口来。 “安心去吧。”砰！潘雪莹轻描淡写的对着花爷补了一枪，丢下一支红玫瑰，从窗户跳出，消失在黑夜中。 浦江三凶是上海滩“洪门”的三大杀手，人人畏而远之，而死去的三姐妹正是潘雪萤的同门师姐。虽然三姐妹一直对她冷淡，但想到她们还是花样年华，却就此横死，心中不免有些伤感，说起来也都是身世可怜之人，都曾经是上海滩某个歌舞厅的歌舞伎，被老板百般虐待，为生存也只能忍气吞声，后被三痴收为弟子。三痴也正是看中了这三姐妹台上妖娆台下刚硬的个性，善于隐忍和隐藏内心的情绪，加之他们因练舞蹈，身段轻柔，很适合练武，才给三姐妹赎了身。 “也许在这乱世中，早早结束生命也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潘雪萤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回到船边。 此时的夜就像一块黑色幕布，笼罩在黄浦江上，天空中几颗孤单的星散布着，在月亮的照耀下，努力的发着光。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江水若隐若现的声音。 师父是休息了吗？船上黑漆漆的，毫无动静，似乎不太正常。杀手的本能让潘雪萤立刻警觉了起来。 潘雪萤轻身一跃，悄无声息的落在船上。进入船身后，潘雪萤隐约发现在船舱里的椅子上歪坐着一个人。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值看得潘雪萤头皮发麻。那苍白浮肿的脸，零乱无光的头发，在惨白的月光下，真是说不出的可怕，椅子上瘫坐着的不是三痴是谁！ 只见他一动不动，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潘雪莹如何也不相信这景象。要知道，这个叫“三痴大师”的老爷子是可是黑帮圈子里的叱咤风云人物，黑白两道都知道他痴财痴色痴宝，武艺超群，并培养了一批杀人无形的女杀手。所以潘雪莹如何也想不出在上海滩有人谁能杀的了他。 四周静的有些令人窒息，潘雪萤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此时的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走过去的几步显得特别的漫长。待得靠近了，潘雪萤突然感受到了三痴的呼吸，她本能的一退，电光石火间，“已死”的“三痴”突然跃起，手中一把匕首横扫，疾向潘雪萤腰间划去。 这一刀过来，月光下带着一道银光，手法之快，非一般人片刻间就能反应得过来。潘雪萤一个急退，同时腰身向后缩了半尺，刀刃刚好在她腰前一毫厘处掠过。千钧一发，潘雪萤惊出一身冷汗，要知道刀刃分毫之差，可能就会让自己命丧黄泉。但一刀之下，潘雪萤确定了两件事：一是死而复活的三痴不是真的三痴，因为若是本尊，她如何也是躲不过这一刀。另一件事就是这个假冒的三痴可能并非真要杀她，“三痴”出手的前一刻故意露出呼吸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见这假“三痴”一刀未完，手腕使劲，突然变招，向潘雪萤腰间直戳过去。上一招横扫很辣，竟能半途转向，足见其刀法不俗，但潘雪萤却不感到意外。因为三痴大师的徒弟全是女子，所以所传授的武功多灵巧诡诈，特别在使用匕首时，更加神鬼莫测，往往让被杀者防不胜防。这手法，不用说，潘雪萤就知道是同门。 知道对手身份了，潘雪萤似乎轻松了一些，左手压住“三痴”使刃的手腕，右手已瞬间掏出手枪指向“三痴”面门，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这次轮到“三痴”一惊，一连变了四招刺向潘雪萤，力图挽回败势，但无论他如何变招，手腕都像被潘雪萤黏住一样，无法发劲，更要命的是，每招过后，潘雪萤右手那黑黑的枪口都对着自己。 “三痴”终于停止的反击，和潘雪莹对视着，潘雪萤的手枪仍指着“三痴”的面门，左手压着“三痴”的手腕。 其实潘雪萤第一次出枪时就已分了胜负，因为潘雪萤枪法之快，第一次指着“三痴”就可以开枪，却故意没有开枪，而此后的每一次“挣扎”都是徒劳，都是潘雪萤在消磨他的意志。 两人对视了三秒，潘雪萤突然一笑，像一个姐姐一样，说道：“楠儿，还要比吗？” 只听假“三痴”突然开口喊道：“师傅，都说比不过姐姐的啦，你偏要试，害人家被姐姐欺负。” “哈哈哈，好！好！”只见三痴大师慢慢走进船舱，两声“好”字格外响亮，而假“三痴”摘下面罩，露出清秀的面容，小小的瓜子脸，在月光下格外好看。 “师傅，楠儿被欺负了您还说好，下次这种事我可不干”，说完，楠儿一撇嘴，轻轻一跃，跳出船舱，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椅子上的不是我？”三痴带有深意的询问道。 “临行前师傅喝了酒，而刚才靠近靠近尸体不但没有酒气，反而闻到一丝香气”。潘雪萤一本正经的回答到，但她心里清楚，真正提醒她的是楠儿偷偷露出的气息，显然三痴对此产生的疑问。 三痴一怔，又问道：“香味么？为什么不是你师姐们香气？” “众姐妹中，楠儿年纪最小，用的胭脂自然不同”，潘雪萤回答得很肯定，因为如果让三痴知道楠儿有意给自己“通风报信”，相信楠儿也不会有好下场，“女人用的东西，师傅自然不会在意。”潘雪萤补充到。 听罢，三痴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三痴看中的人才，轻易间的就做掉了浦江三凶，身陷绝境也能不乱阵脚，应对自如。”三痴不断拍手叫好，赞叹潘雪萤的智慧和身手。 “惭愧。”潘雪萤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心中还是有一丝余悸，三痴这考验徒弟的方式可能随时会要了女弟子的命，毕竟生死搏命之际，彼此可能都不会留手。 “你自命清高不凡，我甚是苦恼，又甚是欣赏，你同你三个姐姐不一样，她们和我一样求财贪色，你不同，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师父强！”三痴兴许是还乘着几分酒意，这番评价确实不一般。 潘雪萤连忙低下头来，说道：“师父过奖了，我哪里敢和师父比高下。”看到三痴对三姐妹的死没有一丝的伤痛，潘雪萤心中也泛起一丝怜悯。怎么说她们也是三痴较为得意的弟子，虽然三痴一直不是特别赏识她们。兴许是在歌舞厅里受世俗污秽之气熏染太久，加上恶劣朦胧的私生活，三姐妹除了对三痴忠心不二、功夫还算了得外，并无其他出彩的地方。平日里对于三痴的其他要求也是心甘情愿，常常沉溺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之中。三痴虽也享受，但早已麻木。 “哈哈哈！潘雪萤，你日后必成大器”，三痴并未察觉到潘雪萤心里的变化，继续说道：“哦不，应该叫你‘修罗’。” “谢师父一直以来的教导。”潘雪萤双手抱拳，稳稳地回答说。 “诶，再帮为师杀一个人，为师就放你自由行走江湖，怎么样？” “好，师父尽管吩咐。”潘雪萤心中一喜，但紧接着一下迟疑，续道：“是否是和军阀狼狈为奸之徒？”潘雪萤似乎对军阀有一股莫名的仇恨。 “不是……但是如果你能帮为师杀了他，为师可以将任何和军阀有关的情报不断提供给你。” “好！杀什么人？” “一个欺师灭祖的该死之人，为师恨不得亲手杀掉他！”三痴走向船头，看着远方，仿佛若有所思，似乎这个人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既然如此，师父为何不亲自出手，凭师父的……” “为师可能杀不了他，但是你却可以！”三痴打断的潘雪萤，但却让潘雪萤突然感到好奇，三痴的手段和功夫她是见识过的，在上海滩竟然会有三痴杀不了的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上海滩的夜色更深了，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前一天的夜晚一般，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人声渐弱，人们多多少少相继也都睡去了。这一晚潘雪萤辗转难眠，能离开师门并通过三痴获得军阀的情报，是潘雪萤一直以来的愿望，这个愿望似乎就要实现了。 第三章 赏金之主 “嘿呀，你们听说了么？昨日红瑶阁出人命啦！” “怎么没听说！死的可是‘浦江三凶’！也不知道是何许人，竟能干掉这三人！”上海滩“洪门”的三大杀手，一夜之间全见了阎王，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可不是么！听说有个打杂的直接被飞来的斧子砍成两半儿！我估计红瑶阁的老妈妈现在正躺在床上惊魂未定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顶多是死了！” “姐姐，红瑶阁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姐姐不会被发现吧？”街上满是碎嘴八卦之谈，一旁的楠儿有些担忧。潘雪萤倒是一脸镇定，杀人这种事，她不知做过多少回，倒是楠儿有些惶恐，她还没怎么杀过人，而且这件事闹的有些大，三个师姐也都相继送命。 “楠儿，姐姐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安心跟着师父，姐姐不在的时候，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潘雪萤虽与这小师妹讲话，但眼神一直环视着周围。 “嗯，楠儿知道，听说师父又给姐姐安排刺杀任务了，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来找楠儿，楠儿一定会尽力帮姐姐的！”这妮子虽然涉世不深，倒是很重情义，帮派里鱼龙混杂，潘雪萤一向不深结，唯有这楠儿倒是乖巧懂事，对自己也是十分真诚，昨夜的偷袭，她也是冒着被三痴发现的危险提醒自己。 “谢谢楠儿，这次的事应该会很快完成的。”刺杀这种事在潘雪萤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人还需要姐姐出手？”楠儿十分好奇，毕竟以三痴在上海的黑道的实力，杀个人易如反掌，特意安排潘雪萤出手，必定不是一般的角色。 “师父说他是一个该死之人。” 师父要潘雪萤做的事，是杀一个欺师灭祖的恶人。这人名叫“韦天”，是一个革命党，曾因伤沦落江湖，但是在前不久，他一夜之间诛杀了同门师兄弟和与他有救命之恩的师父，并在原来同仁的帮助下回到革命党，而最近三痴收到风声，韦天会来到上海追查一个叫鲁志宏的男人，因为这个鲁志宏私自卷走了一大笔革命经费后，藏在了上海。 既然如此，想要接触到韦天，就要盯住鲁志宏，但是这鲁志宏私吞革命经费后，行踪很隐秘，想要找到他也不易。不过这鲁志宏终究是个贪财好色之人，据三痴获取的消息，鲁志宏到上海后曾私会过大东亚饭店的台柱——荷叶，所以潘雪萤打算先从这个荷叶身上找找线索。 夜幕渐临，潘雪萤自然想到可以深夜潜入这荷叶房间，不过她也想看看，这个鲁志宏愿不顾自身安危相见的女神有什么样的魅力，毕竟潘雪萤并不缺钱，因为每次完成任务，三痴都会给潘雪萤很多的钱财。 潘雪萤穿上一身浅色西装，乔装打扮了一番，装扮成一幅男人模样，大摇大摆的走进大东亚饭店。 这上海滩鼎鼎有名的大饭店是座纯欧式风格的建筑，每天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是不少公子爷、黑道大哥、富豪、外国人爱来的地方，而大部分晚上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是冲着荷叶来的。 一走进饭店大门，就是饭店的迎宾厅，这迎宾厅真可谓是富丽堂皇、金碧辉煌了，金灿灿的墙壁、鲜红的地毯、大理石的台阶、玉制的石像还有华贵的水晶灯，总之一切都是奢华之至。 不一会，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会迎上来，后面跟着几个不知名的迎宾小姐。 “这位爷是今晚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呀~？”中年女人满脸堆笑的说道。 “喝好酒，吃好菜，赏好女！”潘雪萤转过脸来看着中年女人。 这中年女人可是明白人，知道潘雪萤是为了荷叶来的，一般敢直接为荷叶而来的男人，可都是阔少爷。接着掩面“哈哈”两声后，赶紧吆喝来两名迎宾小姐，簇拥着潘雪萤进饭店去。 “爷第一次来咱们饭店吧？瞧着爷是生面孔。不过爷来咱大东亚可是来对了！全上海滩啊都知道咱大东亚饭店酒好！菜好！当然了，人啊，更好~”中年女人笑嘻嘻地拍拍潘雪萤的肩膀，谄媚地说道。 潘雪萤白了一眼，轻哼一声。灯红酒绿，她一向“不敢恭维。” “不过啊……”这中年女人突然语气一转，眼神也冷淡了几分，却故意卖个关子，像是要吊着潘雪萤的胃口。 “不过什么。”潘雪萤知道这种套路，无非是想勾起男人们的兴趣。 “不过啊，爷你可别生气，这‘好女’不好见啊。”中年女人一句话意味深长。 潘雪萤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早有耳闻，要想同荷叶共酒，听她单独唱歌看她单独跳舞，只有当日夜场消费最高的那位才有这个机会。 有钱使得鬼推磨，好在平时三痴对她也大方，有钱可是省了很多麻烦啊！ “拿着。”潘雪萤抬起一只手来，将一只小盒子放在桌上。 中年女人看着小盒子，不削的一笑道：“就这一个小盒子，只怕里面的钱……” “打开看看。”潘雪萤懒得和中年女人废话，漠然的说道。 中年女人和两个小姐相互对视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双手微颤地接过潘雪萤手里的小盒子，没想这一拿，还挺沉，中年女人没有心理准备，竟跌了个踉跄，险些扭着脚。她连忙捧了起来，开了个小缝，偷偷瞄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可把她喜坏了，这盒子里装的可是金条啊！中年女人看看潘雪萤，看看盒子，连忙扣好抱在怀里，笑着说：“爷可真是个耿直人！呵呵呵~” 时光随酒，一口接一口，一口少一口，一口醉一口，恍恍惚惚，在身体的每个角落流逝、蒸发、消散。不知不觉间，已是深夜。潘雪萤并没有醉，她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喝过不少酒，酒量不是问题，她淡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人们好像十分沉醉，沉醉于这种半梦半醒、酥软麻痹的生活。 人们的谈笑声像铁鞭一记一记抽打在潘雪萤的心间，她往前的人生，真实又痛痒清晰，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纸醉金迷。往前的人生，在仇恨和杀戮的洗礼下，是真真切切的残酷。 她轻笑几声，看着手里的酒杯，似乎开始理解这里每个人的笑与欢乐。 “最后这位将要出场的明星，我想大家早已等不及了吧？”这时音乐退去，台上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对！就是我们的荷叶小姐！大家掌声热烈一点！” “哦！”场下响起了大家热烈的呼喊声和掌声。 这时，台上的灯光忽然熄灭，接着一束聚光灯投射而下，灯光下，赫然站着一位少女。是的，她看上去分明还是少女模样，她同传说中的一样，有着精致的面容，纤细的身材，不凡的气质。她身穿一袭白裙，不同前面的歌女浓妆艳抹，倒是清新脱俗，竟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但又相搭甚好。 当她开口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静默了，若用天籁形容，不为过。大家沉浸于荷叶的歌声中，潘雪萤也是。正当她如痴如醉之时，一束聚光灯赫然落在自己身前，仿若一记子弹在身前炸开。 “这位爷便是今晚的‘赏金之主’！” 第四章 媚娘三愿 此时此刻，整个大厅内只有荷叶与潘雪萤的身前是光亮的，人们的视线交错在两人之间，一束束目光的交集，比这聚光灯更加灼目。 潘雪萤是个杀手，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处于黑暗的一面，更是不能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而此时，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她不自在的看向一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尽量将自己掩藏在暗处。 荷叶的反应却和潘雪萤截然不同。她目色温如月，淡淡地注视着聚光灯后的潘雪萤，嘴角一抹浅笑，宛若正在悄然绽放的夜来香。 潘雪萤似乎也注意到了这束与众不同的目光，她瞄了一眼荷叶，然后目光闪烁，借着灯色和人声，掩藏住了自己目光的聚焦点。 荷叶退到后台，潘雪萤也被带到了自己的包间，稍做休息。 相对饭店整体的奢华，这个包间显得格外素雅清新，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潘雪萤喝了一口茶，醒了醒酒，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退去喧嚣后的上海夜，竟有几丝疲惫之意。 “不知今夜的赏金之主该如何称呼。”正当潘雪萤发呆之时，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荷叶一边走进来，一边淡淡说道。 “不是应该先扣门才对？”潘雪萤转过脸去，眼神和语气略有一丝轻蔑。 荷叶依旧一番淡然模样，倒也不接潘雪萤这话，直径在潘雪萤旁边坐下，自己随手沏茶便饮。“茶有些淡。” “我姓潘，叫潘云。” “潘云，倒是个很素雅的名字。”荷叶仰起头，眼珠来回转悠，食指轻点嘴角，一幅俏皮模样十分讨喜。“潘先生可别见怪，我一向把赏金之主当自家人。” 潘雪萤一直以为歌女都和自己那三个师姐一般模样，爱卖弄骚姿，言行举止都有几分妖艳，偶尔是挺撩人，但又几分抹不掉的媚俗之感，一度让潘雪萤很是厌恶。不过这个荷叶，却完完全全打破了潘雪萤对于歌女的认知，她清新脱俗、清纯可爱，无论真假，都令人觉得身心舒畅，而她随意不随便的做事说话风格，倒还令潘雪萤内心舒畅，并不抗拒她的随性和靠近。 “那我怎么叫你好？云爷？”荷叶双手支着下巴，凑到潘雪萤的面前，倒是十分认真地问道。 “就叫我潘云吧。”潘雪萤避开她的目光，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回复道。 荷叶一见潘雪萤态度冷淡，感觉有些没趣，撅着嘴巴坐直了身子。 潘雪萤用余光瞟了一眼她，这分明还是个小女生。 “你往常都和每晚的‘赏金之主’干什么？”潘雪萤突然问道。 “我？唱歌、跳舞、喝茶。”荷叶拿起茶壶，给潘雪萤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潘雪萤尴尬地笑笑，接过荷叶手中的茶。这姑娘真是能装，唱歌喝茶，哼。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卖艺不卖身，而且，我滴酒不沾。”荷叶一看潘雪萤一脸不屑的表情，便知道她是想歪了，她白了一眼潘雪萤，解释说道。 卖艺不卖身？这上海滩第一酒楼的台柱竟然是这等出于泥而不染的角色？潘雪萤将信将疑。 “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们和我独处时，总是要打歪主意，你很绅士。”荷叶笑眯眯地看着潘雪萤。 哼，我当然绅士了，我可是个女的！潘雪萤心里苦笑起来。 “不对，你不是个男人，”荷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扬起眸子瞧了一眼潘雪萤，眼色妩媚又有一丝温柔。而这句话说得更是十分轻巧，“说吧，找我为了什么，万一我帮上忙呢？” “呵，还真是瞒不过你。”潘雪萤心头先是一怔，然后以同样轻松自得的语气说道，“不过在我说目的之前，我更想知道荷叶小姐是如何‘慧眼识人’的。” 荷叶掩面轻笑一声，然后依旧拿着那轻巧语气，略带了些俏皮语气讲到：“一个男人，不惜放重金见我一面，竟无丝毫色意，反倒对我的亲近有几分抗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出这般姿态的男人，我自以为，全上海滩找不出一个。” 潘雪萤微微一笑，心里暗想：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鲁志宏在哪？”潘雪萤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怎么确定我会知道鲁志宏在哪？”荷叶倒也没有否认认识鲁志宏的事实，毕竟既然有人找上门来，自然也是有备而来，荷叶继续说道：“再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仅仅就凭你是今晚的‘赏金之主’？” “你要多少钱？”这句话在上海滩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钱？你认为我很缺钱吗？只要我愿意，每天会有无数男人给我送钱。”荷叶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潘雪萤缓缓走近荷叶，突然掏出手枪抵着荷叶的下巴，冷冷的看着荷叶。 荷叶好像从潘雪萤的眼神中读出了冷漠和残酷，她知道如果她的答案不能让潘雪萤满意，可能下一秒她就要丧命。 “你要的答案，统统都在我这里，你要是杀了我，就休想找到鲁志宏！”荷叶说着，轻轻地扬起手指，将枪管撇向一边，她可不想就这么死去，当然，潘雪萤也没想就这样杀了她，她对荷叶的命没有兴趣，她要的是鲁志宏。 荷叶心中舒了一口气，缓缓的走到包间的沙发上，慢慢地坐了下来，点上一根烟，动作轻柔妩媚，没有一点艳俗的感觉，潘雪萤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要来一根么？”荷叶问道。 “不了，谢谢。”潘雪萤淡淡的回答道。 “鲁志宏刚到上海后是来找过我，”荷叶默默的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晚他是在我房间睡的，临走的时候他留给我一个地址，让我定期的去找他，男人嘛，就那么些玩意。”荷叶说着，指尖轻点，抖了抖烟灰，烟雾之中伴随着点轻蔑的语气。潘雪萤也没有插话，静静的听着。 “他很有钱，也给了我很多钱，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有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悄悄的去找他，但是他是个很绅士，很温柔的男人，物质上也能满足我，”荷叶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么好的男人，你让我出卖我就出卖，哼，情义道理都说不太过去吧？嗯？” “你说吧，你想怎么样？”潘雪萤直截了当地说道。 “要我说出鲁志宏在哪，除非你实现我三个心愿！”荷叶摁灭手里的烟，对着潘雪萤说道。 “你在跟我讲条件？”潘雪萤轻蔑地说道。 “不可以吗？实现我三个心愿对你来说很容易，而找到鲁志宏对我来说很容易……”荷叶说得倒是轻描淡写，但是却很有说服力。 “如果我不同意呢？”潘雪萤冷冷道。 “我的命在你手上，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吧。”荷叶说着，闭上了眼睛。 潘雪萤知道这是荷叶的心理战，荷叶让自己决定她的生死并不是她勇敢，而是她知道，她有潘雪萤想要得到的，鲁志宏的信息是她现在唯一的，也是最有力的砝码。“什么心愿？”潘雪萤说道。 “当然是杀人啦！怎么样？对你来说很容易吧？”荷叶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因为她知道，潘雪萤妥协了。 “呵，荷叶小姐说笑了，杀手的本能就是杀人，任何生物都不会丧失本能。”潘雪萤嘴角一扬，冷漠地说道，“说吧，杀谁。” “一个几年前杀了我父母，强行霸占我，然后又将我卖到这种地方的恶棍！”看来舞台上的光芒并不能让这个女人忘了自己悲惨的过去，在这乱世中，女性往往都是受害者。从荷叶的话语中，潘雪萤能听到她心中隐隐的伤痛。 “我答应你的杀人条件，你要杀的人是谁？”这样的“委托”，潘雪萤倒愿意接受，反正还有时间，就借这事再让“修罗”的名字在上海滩响一响吧。 “上海滩青帮三号人物——万武龙！” 第五章 修罗无常 荷叶要自己答应完成她三个心愿，潘雪萤心里琢磨着，这妮子要杀的人想必都是有些地位的，若不答应的话，线索就断了，反正杀个把人对自己来说也不算难事。这青帮老三万武龙到底是何许人也，潘雪萤还是听说过的，毕竟在三痴师门下，对上海黑帮中的人物，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她现在更知道的是，这人绝对是个好色之徒。 这么想想，这姑娘倒是有几分可怜。 于是稍作准备后，潘雪萤就开始前往万武龙的住处附近打探下情况。 潘雪萤身法轻巧，不一会的功夫，潘雪萤就潜入了万武龙的宅邸。这也正是三痴选取柔韧轻盈的妙龄女子的原因之一，利于追杀和逃离。 这万武龙的宅邸是一个四合院，宽敞的院落摆设着花草树木和叠石小池，侧院的围墙角落栽植着一片乱林。 此时正是晚上八点左右，潘雪萤在屋瓦上看见宅邸内有两个人正在品茶闲聊。这两人，一人显得格外简洁干练，精神奕奕，另一个则体态臃肿，右手上带着两个大戒指，一付飞扬跋扈的样子。 “这万武龙，一个人住这么大个房子，”潘雪萤心里想着。她远远的看着两人说着话，但是并不知道哪个才是万武龙。 “这胖子看着凶神恶煞的，应该就是万武龙了吧。不过还是得确认下，不然杀错了人可就不好了。看我来试试他们俩！”心里打定了主意，潘雪萤轻轻从屋瓦上跃下，落地后突然发力，快速跑过两人所在的厅房，将一记暗器穿过窗纸准确的钉于两人中间，出手后，潘雪萤隐入侧院围墙乱林的阴暗处。 “追！都给我快追！”这时才响起万武龙的粗吼声。此时，潘雪萤已经确定，两人中长得圆滚的果然就是万武龙了。 这万武龙一副凶相，但是貌似外强中干，受了些惊吓，又是气头，深呼了好几口气，这才缓过神来，发现暗器上插着一张纸条。 “龙哥，这纸条……”一旁的朋友取了下来，拿到万武龙面前。 万武龙斜眼看了一眼他，然后接过这纸条，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十个字： “人世生恶鬼，修罗替无常”。 “修罗……这修罗是何许人？” “管他何人！闯到我的地盘，就别想活着出去！”这万武龙随怒吼一句，不过嘴唇微颤，看来这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 一旁的朋友点了点头，勾起嘴角，看似认可的微笑，实则有一番不削在里面。 没想到这恶棍竟是个纸老虎，不就是险些被暗器所中，竟吓成这副鬼样子。潘雪萤并没有趁乱跑出去，而是悄悄跑到了万武龙厅堂后侧。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时打手们断断续续也都回来了，一一禀报并没有发现这刺客的踪迹。 “废物！都是废物！”万武龙这可是火冒三丈了。一旁的朋友倒是不急，哼哼一笑，叫万武龙莫急。 既然已经知道了万武龙是哪一个，后面自然就好办了。暗处的潘雪萤准备离开，却不慎碰到地上的石块，发出些微声响。不过万武龙正在气头上，全然没有察觉，只是这一旁的万武龙朋友微微侧脸，又未转脸过来，潘雪萤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不敢再留，赶紧转身离开。 这人是谁？分明发现了自己，却不揭露，更是不提醒万武龙，反倒是有几分帮自己逃走的意思。再仔细回想这人扮相，身着一身暗蓝唐装，修着利落短发，双手背于身后，一幅淡然模样。有这番气质之人，竟与万武龙这样有勇无谋、空有一身臭脾气的男人交好？ 退去刺客装扮，便装行于街上的潘雪萤对刚才那个男人久久不能释怀。这人到底是谁？ “你们这群废物，一个刺客都抓不住，呵，别说抓，人影也没瞧见，都他妈给我去死！” 打手们一听这话，就知道万武龙又要开杀戒了，连忙跪下来。给黑道的人干活，那就是卖命啊！“大……大哥……我……我刚才看见厅堂后侧的窗外有个人影……”其中一个人战战巍巍地回复说。 “呵，现在说看见了？啊？你说看见就看见？老子怕你是看见鬼了！先把这人拖下去砍了！”万武龙完全不愿听这人一面之词。 “不！不！我没有说谎！大哥相信我啊！”这小打手一下慌了神，连连磕头，没两下，额头便磕破了皮，血不经随脸颊流下。 “龙哥，方才窗外确实有个人影。”这时，一旁的朋友发话了。 “那那那、你刚才怎、怎么不说？”万武龙一听这人发话，竟有些失了底气。 “手下人都被龙哥吓着又说不出话来，我看没人吱声，以为是我看走眼了。”这男人依旧微笑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 “罢了罢了，我不信我堂堂青帮老三，还怕个小毛贼？！都散了吧！”万武龙顺着这男人话意，摆摆手，也就不追究了。“天色也暗了，不如刘弟先此休息，生意的事，咱们明日再谈。” “也罢，不过小弟就不打扰了，今日龙哥也受了些惊吓，小弟就先告辞，明日再访。”这人对万武龙行了一礼，举手示意万武龙不要再留，然后转身离开了。 从万武龙的宅邸出来，潘雪萤也准备找了个旅店歇息了。租借的旅店不少，潘雪萤挑了个看起来简约干净的旅店，走了进去。 刚走到旅店的柜台前，还没开口，突然一个男人插队跑到自己前面，对着柜台的店员说道：“老板，住店。” 潘雪萤翻了翻白眼，拍了拍前面男人的肩膀，准备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敢插姑奶奶的队。 前面的男人一转过脸来，差点吓潘雪萤一跳。这男人，分明就是刚才在万武龙家里的那个人啊！这唐装、这发型还有这标志的笑容，就算现在化成灰潘雪萤也能立马认出来啊！ 正当潘雪萤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时，这男人笑着对潘雪萤说道：“这位兄台，小弟今日奔走有些疲惫，多有冒犯，还望海涵。”然后随店员一同上了楼，留潘雪萤一人傻傻地愣在原地，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这人会不会是认出自己便是刚才的刺客，如果认出自己，会不会也瞧出自己是女儿身。可是这人是万武龙的朋友啊！一时间，向来机灵的潘雪萤一下子慌了神。 希望是自己多心吧，潘雪萤随后也进到房间，躺在床上。这房间家具简陋，墙壁有些破旧，但是打扫的还算干净整洁，就将就将就啦，明天还要刺杀万武龙，今晚自然要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了。 不过潘雪萤这一晚可不舒心，毕竟跟着这个可能知道自己身份的家伙住在同一家旅店，潘雪萤就着实有些担心，怎么也睡不着。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又打着什么算盘？若是万武龙的兄弟，怎可能放自己走？若不是，又怎么同万武龙深夜长谈？ 躺在床上，潘雪萤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样半梦半醒的过了。 第二天晚上，拟定刺杀计划的潘雪萤趁天色暗下来，便翻进了万武龙的宅院内。不出潘雪萤所料，万武龙为了自身安全，果然安排了几个手下保护自己，若是硬来定是自己吃亏，只有巧夺，才能全身而退。不过好在自己早有准备。 潘雪萤压低腰板儿，将脚步放到最轻，转身潜到了院后的茅厕旁，这么多巡逻的，总会有个落单的家伙。 哼哼，果然，茅厕里大摇大摆走出来个小子，这小子一边扯着裤子嘴里还骂骂咧咧：“这万武龙，老子这么卖命，失手一次就要我小命，妈的……”看来是个昨晚参与搜捕自己的一个打手，没逮到自己，被万武龙训了一场吧。 潘雪萤可懒得听他磨磨唧唧，就着他转身关门的功夫，一巴掌拍上后脑勺，这人便直接昏死过去。潘雪萤赶紧脱下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还在你老大背后说坏话，我就替你老大收拾收拾你！” 换上打手的衣服，给自己脸上抹点灰，这样混在人群中，很难被发现。潘雪萤正满意自己的伪装之术时，不想一拐弯，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这一撞不要紧，等潘雪萤定睛一看，吓得不轻！这，这人不就是！ “怎么就你一人巡院？”这人正是那万武龙的朋友。 第六章 第一滴血 他微笑着看着潘雪萤，语气也十分温柔。潘雪萤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这微笑瘆得慌，赶忙低下头来，说道：“这边就我一人……” “那要多加小心，”然后凑到潘雪萤的耳旁，“别再让小毛贼潜进来了。”接着笑着又看了一眼潘雪萤，接着双手背后，扬长而去。 潘雪萤一愣，这人到底什么意思，认出自己又不戳破，还放任自己继续离开……可是现在没时间想他是谁了，当下之急是干掉万武龙，既然这人屡次放水，必然早有自己打算，想必接下来也不会阻拦自己。 不能多浪费时间，得赶紧行动起来。潘雪萤拿出了早早准备好的东西——鱼线。至于为什么是鱼线么，哼哼，山人自有妙计。 这种鱼线韧性很强，又不易被发现，如果再在上面涂上一种粘性很强的胶状物，就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发挥极大的作用。这东西是从师门带出来的，师门下有不少好东西，潘雪萤一直觉得总能派上用场，走的时候就带了几样。 一切准备就绪，而万武龙还在厅堂里同那人交谈。潘雪萤心想得把别人引到自己的设的陷阱来……诶！茅厕不还倒着个小子么？哼，看来要再找他助自己一臂之力了。 果然，这家伙还晕在茅厕里。潘雪萤舀起一瓢水泼在那人身上，这家伙才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全身被扒了个精光，下意识便想着是昨日那刺客来过了，连忙大声吼道：“修罗！修罗！快抓刺客！”此时潘雪萤已跃上了楼顶，躲在暗处，静候万武龙闻声出门。 万武龙这种沉不住气的人一听便慌了神，不出两秒，他便赶忙叫人前去查看，可不想这庭院灯光昏暗，加上大家的精力都集中在搜索修罗上，这一过来便直直的撞进了潘雪萤的陷阱。 “哎哟！”这鱼线先是将他们一个个摔倒在地，接着几人滚在一起，就着鱼线上的粘胶，打手们被鱼线团团缠住，彼此牵扯，别说跑了，连直立都成了问题。 潘雪萤在房顶噗呲一笑，这样万武龙就不得不出来，暴露于庭院之内。 果然，这人一听打手们的哀嚎，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然而这次一旁的朋友并没有上前劝阻。 “怎么回事！”万武龙冲着庭院就是一阵吼。 潘雪萤趁着万武龙的注意力通通被打手们吸引住的间隙，一个翻身跳下，枪口已对准了万武龙肥肥的脑袋，准备速战速决。 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潘雪萤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看似粗鲁无谋的家伙，竟然是个深藏不露之人。万武龙身体看似臃肿，但反应却异于常人，感觉到危险的一刹那，竟本能地一个闪身，避开了潘雪萤鬼使神差的一枪。 一击未中，潘雪萤已然落地，立刻准备再度出击，但就在潘雪萤开第二枪的前一瞬，万武龙已欺身而至，一记寸拳，重重打在潘雪萤的后背上，一下将潘雪萤手中的枪打飞了出去。 潘雪萤来不及惊异，她担心万武龙的手下们挣脱陷阱，前来帮忙所以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没功夫多想，潘雪萤迅猛的踢出左脚，直击万武龙要害。可是这万武龙并不是省油的灯，在这乱世行走江湖，怎么可能只有个三脚猫功夫。 万武龙微微向后一退，也伸出左脚，用脚掌封住潘雪萤的攻击。左脚被挡，潘雪萤右脚迅速上抬，直扫万武龙面门。万武龙立马用手肘防护。两招一过，潘雪萤心知这万武龙功夫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已从被偷袭的慌乱解脱出来。 先机已失，潘借着万武龙手肘之力后翻，双手撑地，落地后朝着手枪掉落的方向一滚，顺势捡起手枪，飞快的将枪口对向万武龙。 万武龙毕竟是老江湖，自然知道潘雪萤的意图，同样以极快的速度掏出手枪。万武龙真不是省油的灯，生死之际使出的都是看家本领。 潘雪萤和万武龙相互拿枪指着对方，都不敢贸然开枪，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的“你来我往”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两人举枪僵持着。万武龙的手下们才反应过来，想要用力想挣脱陷阱。 正在潘雪萤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记石子不知从何处飞射而来，重重打在万武龙的手骨之上，剧烈的疼痛使他的手晃动了一下，潘雪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瞬间瞄准万武龙的脑门儿，扣动板机，子弹旋转而出，瞬间击穿了万武龙的头颅，一朵血色莲花在月光下绽放开来。几乎在同时，万武龙死前射出的子弹几乎是擦着潘雪萤的侧脸飞过，潘雪萤甚至感觉得到子弹飞过时摩擦空气带过的一阵热气，真的好险！ 只听万武龙的手下们纷纷惊慌嚷着：“大哥！大哥！”万武龙两眼瞪着，双脚渐渐失去了力量，双膝重重跪在地上，他用最后的怒火燃烧自己的视线，看着潘雪萤扔下一只红玫瑰后，身影慢慢退进黑暗…… 杀完万武龙，潘雪萤脱去外面的杀手服，转身出了万武龙家的巷子。 此时此刻，正是夜上海最为繁华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灯影闪烁，人声起伏。潘雪萤穿梭于人群之中，她借着人流，顺手带走帽子摊上的一顶黑檐帽，然后将杀手服扔入卖衣摊后的衣篓内，接着转过这条街，迅速将头发盘起，再将帽子戴上。一系列过程干净利落，店家全然不知。 这顺东西的技巧也是在师门的时候学会的。三痴的弟子，精通各种技术，能在任何情况下存活下来。偷摸之术，都是生存应急之策，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 “诶。”潘雪萤正对自己今晚的表现在心里自我夸赞时，一个男人突然横在前面，一只手挡住了潘雪萤的去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万武龙的朋友。 “昨天在旅店插了你的队，我很抱歉，我刘子杰一向不愿欠人情，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这人倒是很耿直，直报了姓名。 “潘云。”潘雪萤白了刘子杰一眼，“你想干嘛？” “潘云……那我就称云弟啦！没别的，就想请云弟吃个饭。” 刘子杰带着潘雪萤来到路边的一家面馆坐下。 这是一家非常简约的面馆，和这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似乎有些格格不入，更不像是他这种人物会来的地方，桌椅板凳都透露着年代感，不过虽然老旧，但生意却不错。 “这家面店虽看上去破旧了点，不过味道那是非常好的，这一块儿没人不知道他家的面精道好吃。”刘子杰将店员呈上来的一碗面先推到了潘雪萤的面前。 “我以为你不是本地人。”潘雪萤拿了双筷子，想着法儿套套话。 “哈哈，你说对了一半，刘某是生意人，四海为家，没有固定居所。上海甚是繁华，我常来，自然对这里熟悉。”刘子杰谈笑风生间自然回答了潘雪萤的问题。 “那不知刘兄做的什么生意？”潘雪萤吃了一口面，倒是当做闲谈模样，也没正式看刘子杰一眼。 刘子杰吹了吹面，说：“小本生意，不足为道。倒是云兄，看你斯文体面，是做什么的啊？” “哼，这个刘子杰，果然不是等闲之辈，竟然被反将一军……”潘雪萤心里想着，还顺便在心里白了刘子杰一眼，但还是自然的回道：“记者。” 言多必失，潘雪萤不敢多说，这记者多半是文人和知识分子，从自己的外形举止来说，还算靠的上，不过潘雪萤说完后便后悔了，自己一介武夫，这刘子杰要和自己聊起文学史书来，岂不是立马遭殃？ “可我觉得云弟倒不像记者。”刘子杰忽然调侃说道。 “此话怎讲？”潘雪萤装作毫不在意的问道，不过心里一惊，没想到说完就露馅了，早知道就换一个好忽悠的了。 “记者常在外奔波，皮肤很难保养的像云弟这般好，此外，”刘子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此外，云弟食指有茧，莫非……是云弟执笔的方式和常人不同？还是云弟平日里手里拿的不是笔？我猜猜，不会是枪吧？哈哈哈！” 潘雪萤本埋头吃着面，一听刘子杰这“玩笑”，差点给呛到。 “这刘子杰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潘雪萤心里嘀咕着，善于用枪的人食指确实会磨出茧来。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潘雪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哈哈，云弟勿要紧张，刘某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刘某的意思是，这常言不是道，笔就是文人手里的枪么？你看你每天奔赴新闻现场，拿着笔记录，是不是很像拿枪上战场？哈哈哈！”刘子杰并非非要揭穿潘雪萤，他不过想逗逗她。 潘雪萤也顺着呵呵一笑，继续埋头吃面，放在桌下左手不自然的用拇指摸了下食指，因为潘雪萤两只手的食指都有茧，总不能说自己是个右撇子又是左撇子吧？ 这刘子杰想必是个狠角色，还戏弄自己，但是他并没有将这层纸捅破，说明只要不与他产生利益冲突，他也不会成为自己的阻碍，大家可以和平共存。 “这面确实不错，那就谢谢刘兄款待了。”潘雪萤只想赶紧脱身，再聊下去，估计就算不揭穿自己，自己也会马脚全露了。 “哪里哪里，一碗面称不上‘款待’。”刘子杰还是一副微笑模样，彬彬有礼。 “能交刘兄为友是我潘云的荣幸，不过今日潘某还有些私事，就先告辞了。”潘雪萤赶紧找个借口，准备全身而退。 “请便。”刘子杰站起身来，一只手背后，微微弯腰，另一只手缓缓摊开，一脸微笑，确实是个绅士。 潘雪萤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就因为这个刘子杰，害的自己耽误了好些时候，得赶紧找到荷叶了，看看这女人接下来还有些什么“心愿”。 第七章 第二滴血 “号外号外！上海滩又出凶案，杨光之子杨秦被阉！”两日后的上午，街上便响起了卖报少年的呼声。他口中所吆喝的事故正是昨晚潘雪萤新鲜出炉的作品，而这吆喝声喊着这种新闻，确实有几分滑稽。 昨晚，上海滩大名鼎鼎的世纪娱乐城老板杨光的大儿子杨秦瘫倒在自己娱乐城内的私宅里，一只手臂被折断，身下还有一滩血红，后被送至医院抢救。有意思的是，这杨秦还处于昏迷状态，虽然没生命危险，但是下体被切，活活给人阉了。 这事一下给闹的沸沸扬扬的，毕竟世纪娱乐城老板杨光在上海滩商界名望可不小，他的儿子杨秦平日里仗着老爹有钱有势，飞扬跋扈的，也没少惹麻烦，虹口巡捕房突然接到这样一个棘手的案子，也是够头疼的。 巡捕房内，探长黄德诚正跟属下陆宇平讨论着什么。陆宇平是个俊俏的年轻小伙，白白嫩嫩，一副生气勃勃的模样，而黄德诚则是个精明成熟的老干事，上海滩许多大案件都是这位黄探长侦破的，他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精神抖擞，一字胡显得特别整齐。黄探长似乎刚从外边回来，只见身上穿着深棕色西装，带着一顶帽子。 只听陆宇平说道：“黄探长，昨晚的案件我觉得甚是奇怪，杨先生怎么说也是上海滩的大老板，社会地位很高，和青帮、洪门还有斧头帮并无结仇，到底是什么人下手如此之狠。” 黄探长一笑，说道：“哼哼，咋们要是知道，还在这呆坐着？早就去拿人了，”黄探长的声音低沉稳重，也相当厚实，说话的时候，嘴巴上方的小胡子也特别有个性，“我安排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对，您让我把昨晚杨秦保镖身上取出的子弹和之前遇害的万武龙、洪门三凶身上的子弹进行比对，几颗子弹还真是一样的！”陆宇平声音有些兴奋。 黄探长又是一笑，说道：“看来真是一个人所为。上海滩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接二连三的遇害了，现场都留下了一朵红玫瑰，代表什么呢？”黄探长有点自言自语的感觉：“这个凶手不简单啊，敢对这些人下手，还能全身而退。” 陆宇平继续问道：“探长，您说我们下面该怎么办？” 黄探长想了想，沉默了一小会，拿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一口茶，黄探长思考的时候多会下意识的做这个动作。 “只凭一颗子弹，很难锁定凶手，但是很明显，这些案件的凶手可能是个女人。”黄探长若有所思的说着。 “黄探长，仅凭一朵红玫瑰，您就断定这个杀手是女人？” “不完全是，根据洪门三凶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所述，三凶就是被一个女人所杀！不过洪门三凶都是上海滩的狠角色啊！竟然同时被杀，如果是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一定身手不得了！”黄探长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而且，我刚从医院和杨老板的世纪娱乐城回来，据说昨晚赌场内来了个‘女赌神’，在赌场赢了不少，杨秦亲自出手结果还是惨败，后来杨秦就带着这个女子去了其他地方，不用说，自然就是案发现场——他的私宅了。” 虽然现在杨大少爷还昏迷着，不知道当时的情景，但会被杨大少爷带到私宅相会自然是个美人了。想到这，黄探长在大脑中幻想了下，突然又想到杨秦下体被切的情景，不禁心里一颤，说道：“唉，这种富家子弟，平时风流惯了，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陆宇平听的很认真，不自主地点点头，很是赞同，不过他很快又转过脸来说：“这杨大少爷，平日里也没少祸害别人家的姑娘，遇到这种事，也算是报应了。”陆宇平的语气有些愤愤的。 “话虽如此，但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凶案，我们巡捕房还是要早点缉拿到凶手的，毕竟不能用违法的方式解决问题啊！”黄探长摸摸小胡子说道。 “那探长刚才出去这一趟可有线索？”陆宇平关切的问道。 “除了子弹、玫瑰、女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黄探长摇摇头，继续说道：“倒是杨秦的父亲杨光，总觉得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问他近期是否有得罪什么人，他似乎想到什么，却又坚持说没有。” “这就奇怪了，照理说，自己的儿子被害成这样，肯定会极力配合我们的调查的。” “是啊，所以我也一头雾水，洪门三凶、青帮堂主万武龙、杨秦，这些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吗？难道说凶手只是凭心情杀人，但是挑的都是上海滩叫得上名号的人，这胆子也太大了。”黄探长自言自语道，又拿起茶壶喝了一口水，他此刻当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其中的联系了。 “不过，根据万武龙手下提供的线索，万武龙死前一个晚上收到一张纸条，上面留名‘修罗’，那就是说这个美女杀手就叫修罗了。”陆宇平说道。 “嗯啊，咋们就先这么称呼她吧……”此刻的黄探长已陷入了沉思，这修罗的行为和特征，不禁让人想到上海滩道上那位神秘的三痴先生，他的手下可都是这样的绝色杀手啊！可如果修罗就是三痴门下的，那她为何要杀这些人呢？莫非三痴最近又想有什么动作？ 不仅如此，更让黄德诚想不通的是，既然修罗是这几件案件的连环杀手，那么，为何修罗没有取杨秦性命，反而将其阉割，对一个花花公子来说，这不是比杀人还要过分么！ 此时潘雪萤正拿着一份报纸，就坐在大东亚饭店马路对面的茶楼里，一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边悠闲地享受着清闲。稍微歇息了一下，潘雪萤估摸了下时间，大概也到了去找找咱们荷叶小姐的时候了。 此时正是晌午，大东亚饭店大多是来吃饭的，歌女们也都在休息中，趁着这时来找荷叶，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 “报纸我都瞧见了。”荷叶开门见山，一看潘雪萤来找自己，就知道是来“交差”的，“坐下说。” 潘雪萤也不客气，坐在桌边，自己便参起茶来。“不知这‘作业’还合格么？”潘雪萤喝了一口茶，也没睁眼瞧下荷叶，她只想荷叶赶紧说出第三个愿望，好早早了事，找到鲁志宏。 “你要真是男人该多好。”荷叶没有直接回答潘雪萤的问题，而是突然凑到潘雪萤面前，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有意无意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潘雪萤一怔，被荷叶突如其来的温柔击了个不知所措，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荷叶突然噗呲一笑，摇了摇头转开了脸。“若你真是男人，或许你便没有了那份魄力。” 潘雪萤没理解荷叶这里的意思，不过歌女妖娆妩媚惯了，可能这是她们交流的一种方式吧。 “说吧，你第三个愿望是什么？”潘雪萤问道。 “诶，别急啊，我还想听故事呢，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荷叶拿过潘雪萤手里已经喝空了的茶杯，将这茶杯参满，又递给了潘雪萤。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赶紧说你的第三个愿望吧！”潘雪萤不是没有耐性的人，但作为杀手，自然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怎么杀人了。 “如果这就是我的第三个愿望呢？”荷叶的回答一下让潘雪萤语塞，这也让潘雪萤不自觉又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 潘雪萤一怔，那就告诉她吧，也算快点结了这三个愿望，能早点找到鲁志宏的踪迹。 第八章 赌场风云（一） 两日前，潘雪萤到大东亚向荷叶交差，并得知下一个目标，是世纪娱乐城老板杨光的大儿子杨秦。这人和万武龙不一样，杨秦二十出头，家里有钱，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帮自己父亲打理娱乐城，更多的时候，便是拿着父亲的钱四处挥霍。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也造就了他毫无责任心，三分热情，撒谎成性的坏品行。当初他买下“赏金之主”，扬言要给荷叶赎身，原本早已得过且过的荷叶心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可是这人没过多久有了新欢后，不但将誓言抛到九霄云外，更是翻脸不认人。荷叶好不容易点燃的一丝希望又被重重浇灭。这人，活着是个祸害，死了白便宜了他。但是荷叶的要求并不是杀了他，而是要他生不如死。 潘雪萤琢磨着，这种男人，好好给他点苦头尝尝。想来想去，潘雪萤决定到这娱乐城里好好会会这个杨秦。但是这个娱乐城实际就是个赌场，杨秦平日里打理娱乐城一般也不一定不露面，要想引出他，自然要在赌场搞点事。不过自己一个人可不好办事，这杨秦如此好色，不带个美人给自己助攻怎么能行。 “姐姐，我这穿惯了裤子，突然让我打扮成这样，我感觉怪怪的，还有这鞋，我都不会走路了……”潘雪萤从一家服饰店里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她的小师妹，楠儿。 楠儿本身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平日里练功穿衣比较宽松，美丽一直被遮掩住了。这不，给她好好打扮了一番，一席旗袍、一双不高不低的高跟鞋、精致的妆容，再加上些许饰品，简直美的不可方物，完全不亚于荷叶。 “走两步就习惯啦，姐姐可不会让你吃亏的哦！”潘雪萤拿手指勾了与一下楠儿的鼻子，楠儿嘟了嘟嘴，看着潘雪萤笑呵呵说：“楠儿知道啦，就包在楠儿身上好了！不过，姐姐，咋们可说好了，赌场赢的钱可都是我的哦。” “放心吧，姐姐什么时候亏待过你，都给你。”潘雪萤看着楠儿跃跃欲试的样子，也笑了起来，对于三痴的弟子来说，赌术可是必修课程，楠儿生性单纯，不常做杀人的活，不过这种事叫上她，可谓是个得力助手。 当时上海滩的赌场可不亚于香港，夜生活丰富多彩可离不开赌场的功劳。这和一般的娱乐场所不一样，在赌场，你可能是百万富翁，也可能是无业游民，甚至负债累累之人。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而正是这样的场合，更有利于掩饰自己，方便任务的完成。 “也不知道这杨秦在不在赌场。”潘雪萤心里嘀咕着，不过自己带着楠儿在杨秦的场子赢的越多，越能把杨秦引出来。 “来来来！这位少爷和这位小姐，梭哈，来不来玩一局呢？”这时，这场牌桌的荷官向潘雪萤二人发话了，正巧这桌走了两人，而围观人群里又无人敢上。 “这位爷，我劝你还是别去了，这桌有个家伙太厉害……”一位看客凑到潘雪萤的耳边，好心提醒道。 潘雪萤听后嘴角一扬，看了一眼牌桌，然后说道：“好，我们就加这桌了。”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机会，有个家伙一直赢，周围又已经围了不少人，若楠儿上去连赢压他头上，不是更有利于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不过一旁的小哥就蒙了神了，心里还想着这人咋不听劝呢？莫非是钱多，就想找刺激？ “好，请坐！”荷官为潘雪萤和楠儿抽开椅子。 这一坐上桌差点没把潘雪萤的小心脏吓的蹦出来。那小哥说的连赢王者该不会，是他吧？这人还真阴魂不散啊，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你看啥呢？”楠儿看着潘雪萤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前面，不知姐姐是怎么了。 听见楠儿的声音，潘雪萤这才回过神来，她尴尬地笑了笑：“刚刚眼睛里好像进了脏东西，有点不舒服……” 没错，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刘子杰。潘雪萤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他，毕竟这人给潘雪萤的印象十分正经传统，看上去是个远离红尘的人，还真是看不出来啊！小伙子还是个赌神？ 只是他一如既往穿着一身唐装，打扮干净利落，一如既往地保持了他一贯的微笑，这一切和这赌场的氛围，还真是格格不入。 刘子杰也有些惊讶，不过比起惊讶来说，他更多的应该是好奇才对，他好奇潘雪萤为什么为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好奇今天潘雪萤为何还带来一位妙龄女子。 荷官开始洗牌，潘雪萤没工夫理会刘子杰，她现在全神贯注于荷官手里的牌。从小盲位开始发牌。第一张为底牌，楠儿和潘雪萤眼神交流，知道两人手里的底牌分别是黑桃10和J，这正好能做个皇家同花顺。 接下来是第一轮发牌，荷官按顺时针发牌，所以在给潘雪萤发完之后再给楠儿发，于是潘雪萤抓住这个机会，在荷官手伸过自己时胳膊挡在前面的这个盲区，迅速将备好的牌顺着桌面滑给了楠儿，楠儿用指尖接住，与底牌重合，再接过荷官发来的牌，顺衣袖藏进衣服里。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荷官发牌的动作上，几乎无人察觉潘雪萤和楠儿这些小动作。 可是这些并没有逃过刘子杰的眼睛。刘子杰对潘雪萤使了眼色，笑了笑，但没有当场拆穿潘雪萤和楠儿。 “这家伙，竟然又放水，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潘雪萤迟疑了一下，但是也来不及多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亮牌，最大的自然是楠儿的黑桃尖，楠儿自然下注，接着有人弃牌也有人跟注，轮到刘子杰了，只听刘子杰对着楠儿说：“这位姑娘压多少，在下都跟。” “看来刘先生对这一局很有把握啊！”荷官笑着说道。 潘雪萤心想，这刘子杰这么自信，难道他也出千？还是留了一手？如果他要从中捣乱，岂不是坏了自己精心安排的计划？这可不行啊！一想到这里，潘雪萤不经意地咬了咬下嘴唇，这小动作也被刘子杰统统看在眼里。哼，这么小女人的动作。他对于潘雪萤这个人，更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事已至此，已无回头路了，潘雪萤也只能放手一搏，不论这刘子杰耍什么花样，楠儿都得赢。 四轮发牌后，刘子杰并没有按潘雪萤预想的那样连得顺子，反而是一手散牌！而楠儿以一手同花顺赢得在场所有人的惊叹，就连荷官也惊叹连连。而接下来的几局，刘子杰均放手让楠儿赢。 果然，不出潘雪萤所料，楠儿在赌桌上的大杀四方，看客们纷纷拍手叫好，男人们更是对楠儿议论纷纷，频频夸赞楠儿人美赌术也高，真是难得的奇女子！很快，这躁动声便吸引了杨秦的注意，而这些碎碎念也悄然传进了杨秦的耳里。 “那边什么情况？”杨秦叫住一个送茶水的问道。只见他身着一套精致的黑色西装，体型微胖、浓眉大眼、红光满面，脸上两撇小胡子，头上顶着油亮的头发，那高傲的眼神、轻佻的嘴角，无不显示着自己的优越感。 “回少爷，那边来了个妙龄女子，一连出了三个皇家顺子，一个同花顺子，手气特别好……”送茶少年凑到杨秦耳边轻声说道。 杨秦听罢，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自己整了整衣领，舒展舒展筋骨，嘴角微微一翘。看来这碎言碎语不是空穴来风，这样美貌和技术兼并的女人，自己怎么能错过呢？于是大摇大摆地向楠儿这边走来，准备好好会会这位“奇女子。” 第九章 赌场风云（二） 杨秦走到荷官身后，附在荷官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句，随后荷官点了点头，转身退下了，过了一会换了另一位荷官，这位荷官身材高大、皮肤发黑、双眼乌黑有神、走路四平八稳，单看这架势就比之前那位荷官老道了许多。 此时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人们的注意力被杨秦的出现吸引过去，有人悄悄议论着：这不是杨老板么？怎么亲自出来了？ 正当大家疑惑之时，杨秦发话了：“这么一位美丽的小姐来到我的娱乐城，真是杨某的荣幸，”他的目光看向楠儿，楠儿正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撞击在一起，楠儿感到一丝不自在，立刻移开了视线。杨秦轻哼一笑，他仍旧盯着楠儿，“我本人也很爱玩这些小游戏，所以不知这位小姐可否赏光陪杨某玩几局？” 杨秦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向楠儿，走近楠儿面前，没等楠儿回话，杨秦凑到楠儿脸旁轻声道：“小姐牌技高超，不知……诶！如何？”杨秦拿手指戳了一下楠儿的后背，楠儿紧张地一抖，向前移了移身子。 楠儿小脸一红，心想，这男人真是没有一点收敛，竟然敢直接动手动脚，等下一定让他好看。想到这里，楠儿站了起来，嘴角一挑，扬起下巴，自信的说：“好啊，玩什么你定。” “好！”杨秦显然被楠儿牢牢地吸引住了，他走到楠儿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其他人自觉的离开了赌场，场上只剩下了杨秦和楠儿两人。 “既然小姐梭哈这么厉害，那咱们就玩梭哈，怎么样？”杨秦显得很自信。 “好啊。”楠儿也坐了下来，但是她极力避开杨秦的目光，这人的目光宛若一条麻绳，快要将楠儿圈到窒息，他的目的性很强，欲望如同洪水猛兽。可是杨秦偏偏被楠儿飘忽迷离的眼神所吸引，他喜欢这种难以控制的女人。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楠。” “哦，楠小姐，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哦！”说着，杨秦使了个眼色，示意新换上的荷官发牌。 第一局开始了，潘雪萤在一旁想要给楠儿帮忙，却没想楠儿被杨秦和荷官盯的死死的，她也没机会出手，想必这杨秦也瞧出端倪，知道楠儿连赢定有别的原因。而这荷官也是出千的老手，给杨秦的牌比给楠儿好得多。 “哎呀，楠小姐，不好意思，我的牌面好像大一点，该我说话，”杨秦带着戏谑的语调说着：“我赌你桌上的全部，”然后挑眉又看向楠儿，“全部包括你哟~！” “不跟。”楠儿看到潘雪萤对她使了眼色，让她先不要冲动。 “啊，那太可惜了，下一局就不要跑掉了！你这样，我很焦心啊！”杨秦咧开嘴笑着，又装作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楠儿心里气个半死，自己可好久没这么忍气吞声受人戏弄过了，这种能打却不可打的感觉真是难受死了。 接下来的几盘，荷官都给杨秦发的好牌，而楠儿的牌都不行，只能把把都不跟。 “楠小姐，再这样下去，你连想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啊。”杨秦的声音有些得意，而此刻周围的看客也都大气不敢出一声，关注这场对决，毕竟，这是世纪娱乐城里少有的场面。 “杨先生不要急，饭要一口口的吃，牌也要一局局的玩，不是吗？”楠儿心里虽没底，但是气势上不能被压倒。 “好，杨某倒要看看你怎么翻盘！”杨秦似乎胜券在握了，点起一根雪茄，转过头对着荷官说道：“快发牌！快发牌！” 这把牌好像是杨秦故意安排的，荷官给楠儿发了一对A，而给杨秦发了底牌9点，第二张牌是10点。 “楠小姐，终于轮到你说话了，请吧。”杨秦似乎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快速解决战斗了。 此时，楠儿突然发现潘雪萤已经悄无声息的走道杨秦和荷官之间了，并给了她一个暗示。 楠儿立刻接收到了潘雪萤的暗示：“姐姐这是让我出手了。” “我全压！”楠儿自信的说着，把胸前的砝码都推了出去。这时旁边的看客发出了兴奋的声音，终于等到最后一搏了。 “楠小姐，你桌上的筹码不够啊！”杨秦轻轻的一笑，说道。 “桌上这些筹码，加上我的人，不知道够不够呢？”说着，楠儿站起身来，轻轻侧坐上赌桌，嘴角轻挑，淡淡一笑，定眼看着杨秦。 这一下不打紧，可把杨秦看呆了，往常接触的女人大多是些歌女舞姬，媚俗而毫无气质，而楠儿这一举动全无艳俗之感，反而魅力大增，回眸一笑百媚生，说的也不过如此吧！ 此时杨秦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楠儿，而楠儿的这个举动不仅抓住了杨秦的目光，更是把荷官和围观者的视线都牢牢的抓死。三痴大师教出来的女弟子果然不同一般，真是魅力与能力兼具啊！分分钟能深深抓住他人的注意力。而这个瞬间，只有两个人没有看楠儿，而这两个人正是潘雪萤和刘子杰。 刘子杰这是要帮自己的意思，虽然潘雪萤不知道这人为何要帮自己，也不知道可不可信，不过从之前的情形来看，刘子杰并非要与自己为敌，反而一直出力帮忙，至少不是敌人。此刻也无他法，死马当作活马医，自然只得信了他。 这时刘子杰对潘雪萤使了一个眼色，潘雪萤心领神会，她知道，机会来了。 由于杨秦一直关注着楠儿，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中雪茄已积了较长的烟灰。只见刘子杰左手双指悄悄一弹，烟灰在指风下轻轻飘起，散落在杨秦的脸上和眼中，一下杨秦被迷住了眼，而就在这一瞬间，潘雪萤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走了杨秦的底牌。 杨秦揉了下眼，呛了一下，不过他哪里晓得，这看似什么都没发生的一瞬间，早已乾坤颠倒。 “哈哈哈，够！够！”杨秦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他可不知道这迅雷不及之间早已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杨秦还沉醉在迎接胜利的状态，他激动的站了起来，催着荷官说：“快发牌！快发牌！”这猴急的模样，差点让潘雪萤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潘雪萤这时心中暗想：这刘子杰身手当真了得，若无此人帮手，恐怕难以这么顺利。 随着四轮牌放完，楠儿的牌是2个A加散牌，而杨秦的牌面是10，J，Q，K。 不知道底牌已被换掉的杨秦大笑道：“哈哈，楠小姐，好像幸运之神是眷顾我杨某的啊！”杨秦看着楠儿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只怕今晚，嘿嘿……” 说着杨秦翻开了底牌，他就傻眼了，竟然是一张2。 这一下让杨秦目瞪口呆，仿佛一下从天堂被打下了地狱一般，“这、这……”杨秦一脸茫然的看了下楠儿，看了下荷官，这惊讶样儿可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而荷官也说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秦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看楠儿，心想：“原来这帮兔崽子有高人相助，妈的……” “杨先生，你怎么啦？”这次轮到楠儿得意了：“看来，是楠儿运气不错，险胜了杨先生了。” 虽然极为不爽，但杨秦已有些丢脸，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很快又转为笑脸，笑道：“看来杨某着急看错牌咯！哎呀！真是的！大意了大意了！楠儿小姐果然厉害啊！”但是美女便宜没占到，自己还输了钱，丢了面子，那怎么行。 “梭哈我玩腻了，钱也赢够了，改天再来请杨先生赐教吧？”楠儿把弄着手里的牌，却未正眼看杨秦。一招欲擒故纵让杨秦有些恼了，他虽然觉得楠儿颇有意思，可这女人实在太傲了，杨秦是个急性子，他讨厌控制不了的事物，他必须马上制服她得到她。 “好吧，大家都散了吧啊！散了吧！今天小游戏就到这了。不过楠小姐的赌术杨某人佩服之至！”杨秦笑了笑说道。 围观的赌徒们一阵议论，渐渐散去，回到自己的赌桌上，但是对刚才精彩的赌局仍意犹未尽。 楠儿对潘雪萤使了个眼色，便起身装作要离开，对杨秦说道：“杨先生，时候也不早了，那小女子就……” “楠小姐是第一次到杨某的娱乐城吧，以后楠小姐就是秦某的贵客了，”杨秦心里似乎打好了主意，对楠儿继续说道：“我呢，对楠小姐是非常的佩服啊，没能赢到楠小姐啊！不如请楠小姐喝一杯怎么样？” “在这吗？只是……”楠儿疑惑的说道，心里暗想，这色鬼还真是会说话，明明是个下流打算，倒是被他说的好听，楠儿内里是对着他翻了一万个白眼都不够！ “请楠小姐随我到娱乐城的后院。”杨秦说完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适才赌桌上的荷官也走到楠儿身旁，伸出右手，也对楠儿说了一句：“请吧，楠小姐。” 杨秦这架势，丝毫不给楠儿推辞的机会了。 “杨先生这么热情，楠儿真是盛情难却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荷官一看就并非善类，不过楠儿也并不担心，毕竟旁边还藏着潘雪萤。 杨秦和楠儿对话的过程，潘雪萤一直悄悄的关注着，她准备待楠儿随杨秦离开后偷偷跟随。而刘子杰却一下忽然挡住了潘雪萤的视线。 “诶，云弟，你在看什么呢？”刘子杰问道。 潘雪萤深吸一口气，甚是无奈，没想到还是被这家伙给盯上了。“刘兄，幸会幸会，刚才得刘兄出手相助，非常感谢。”潘雪萤只好笑脸相迎，心里则琢磨着如何甩掉这个家伙。虽然楠儿功夫不弱，但如果孤身一人，怕也是不妙。 “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刘子杰故意想阻挠下潘雪萤。 “潘云在这里谢过刘兄好意，不过今日小弟还有些事，不如改日？”潘雪萤真是服了这个刘子杰，怎么哪里都有他，怎么什么事他都得掺和一脚。 “看来刘某每次与云弟相逢都不是时候，还是云弟向来这么繁忙？”刘子杰并非诚心想要阻挠潘雪萤，看潘雪萤心不在焉地应付他，自然也不会纠缠：“哈哈，那我就不打扰云弟忙正事了，先行告辞。” 潘雪萤拱手与刘子杰道别，也来不及细想，因为楠儿已跟着杨秦向娱乐城的后门走去，那个荷官跟着两人。 第十章 手起刀落 潘雪萤悄悄的跟着杨秦等三人到了娱乐城的后院，这娱乐城的后门外是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花园的一角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楠儿随着他们走进了这栋别墅。“这有钱家的少爷还真是会享福。”潘雪萤心里嘀咕着。 时间已至傍晚，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潘雪萤花园里只有杨秦的私宅亮着灯。潘雪萤轻轻几步，一溜烟的爬上花园里的一颗大树，这棵大树对潘雪萤来说是绝佳的隐蔽点，别墅内只看到外面一片漆黑，而潘雪萤却可从大树上看到别墅内的情况。只见楠儿正坐在沙发上，而杨秦坐在楠儿对面，两人的中间隔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两杯茶，荷官则在一楼大厅里守着。跟踪过来的路上，潘雪萤就发现这个荷官脚步沉重，想必武功不差，应该不单单只是个荷官这么简单，看杨秦对他颇有几分依赖，八成是这家伙的保镖吧。 不过，现在杨秦和楠儿两人独处一室，杨秦还不知道楠儿会武功，敌在明，我在暗，自然是自己这边占了先机，再说了，楠儿也是三痴的弟子，岂是省油的灯？ 而此时屋内，杨秦已经开始了和楠儿的“畅谈”。 “楠小姐赌术高明，杨某实在佩服，不知师承何处啊？”屋内，杨秦喝了一口茶，开口问到。 楠儿知道杨秦是想试探自己，笑笑回答：“杨先生见笑了，都是些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见楠儿并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杨秦并不罢休，继续问道：“不知楠小姐家住哪一带？杨某一见到楠姑娘，哎呀！那心中可真是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呸！楠儿心里真是白眼翻到够够的，在哪见过，怕是在阎王爷那见过一面吧？说不定上一世咱就挺有缘的，我是黑白无常，你是个亡命者，这一世，你这命也得我来取了！这话杨秦这色胚怕是见着个好看些的女人就说一遍吧？男人的花言巧语还真是如出一辙。 “杨先生，我们好像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楠儿显得有一丝高冷。 这杨秦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要什么有什么，平时各种女人往上贴都来不赢，哪还有这样不给面子的，杨秦心里不爽，但越发勾起了他的征服欲。 “哈哈，”杨秦冷笑了两声，说道：“在我杨秦面前敢这么嚣张的女人，楠小姐倒是头一个，不过，我喜欢！” 看到杨秦露出色相，楠儿心想：“等下姐姐来了，有你好看的。” “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晚了，感谢杨先生的热情招待。”楠儿装作要离开的样子，但是她知道，杨秦必然不会让她走。 “楠小姐，这么快就走，未免太扫兴了，要不，今晚就留下来陪陪杨某吧，我们好好聊聊，说不定楠姑娘便想起在哪见过杨某了。”杨秦说着，露出邪恶的笑容。 “杨先生，人家一姑娘家，在你这过夜，只怕……” “楠小姐，你在赌场出千赢了这么多钱，就想这么走了？怕是没这么容易吧。”见楠儿不买账，杨秦显得有些不快，他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语气变得有些凶狠。 “杨先生，话可不能乱说，愿赌服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出千？”楠儿不屑的说道。这男人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楠小姐千术高明，杨某暂时还没想明白你使得什么手段，不过……”杨秦说着，走向楠儿坐的沙发，坐了下来，接着说道：“不过呢，楠小姐要是让杨某仔仔细细的搜遍你全身，想必杨某就知道答案了。”说着，杨秦将一只手搭在楠儿的大腿上。 面对杨秦的调戏，楠儿并未慌乱，她轻轻的将杨秦的手拿开，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楠儿心想：“看我等下不废了你这只胳膊，”嘴上却说道：“杨先生也想的太美了，只怕你今晚不能如愿了。” “哈哈哈，”杨秦一阵狂笑，继续说道：“我看你还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杨先生笑这么大声，也不怕被别人听见。”楠儿转过身来，对杨秦说道。 “楠小姐请放心，这间宅子是杨某重金建造的，隔音效果特别好，等下就算楠小姐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杨秦说着，也站了起来。 “是吗？那是最好。”楠儿一听，心里噗呲一笑，待会可能某个人才要叫破喉咙吧？ “嗯？”杨秦以为自己听错了，本能地应了一声，也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什么家具摔倒的声音。 “什么声音？”杨秦心中一惊，说道。 楠儿轻轻一笑，没有回答杨秦。 “难怪楠小姐在杨某面前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人来救你，”杨秦见楠儿不回答他，继续说道：“这只不过楠小姐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 “此话怎讲？”楠儿倒也好奇杨秦为何并不慌张。 “哼哼，楠小姐有所不知，杨某随身的这位荷官可不是一般的荷官，”杨秦说着，显得有些得意，“这位荷官曾是上海滩有名的武师，一套八卦掌行如流水、变幻莫测……” “比子弹还快吗？”楠儿在杨秦讲得兴起时打断了他，显得特别顽皮，一下怼着杨秦说不出话来。 话音刚落，只听楼下传来一阵枪声。 “我记得杨先生刚才说，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这枪声应该传不到外面吧，呵呵。”楠儿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和轻蔑，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杨秦。 这时的杨秦才感觉到害怕，头上紧张得冒汗，因为他知道，他这个保镖自恃武功高强，不屑用枪，而且枪这种东西，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说带就能带的。 “你、你别过来，你站住！”看到楠儿走向自己，杨秦胆颤地说道，并慌张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打开手枪保险。 杨秦哪里知道，楠儿是隐藏功夫。杨秦刚举起手枪就手就被楠儿握住，而楠儿的两只指头正抵在手枪扳机的后侧，致使杨秦无法开枪。 还没等杨秦反应过来，楠儿将右脚抬过自己的头顶，然后快速压下，将腿搭在杨秦手臂的关节上。 “杨先生，刚才你就是用这一只手摸小女子的吧。”楠儿一脸坏笑。 “你、你会武功！啊！！”没等杨秦说完，楠儿大腿使力，只听“咔嚓”一声，杨秦手臂折断了。 三痴教出的女弟子，下手都不带犹豫的，只见杨秦在地上捂着手臂痛苦的翻滚着。 “楠儿，你怎么把杨少爷欺负成这样？”这时，潘雪萤打开门，进入房间，因为不杀杨秦，所以潘雪萤蒙了面。 “哼~这个轻薄之徒刚才非礼人家，还说是我欺负他？”楠儿看到杨秦现在的熊样，想到适才他那么嚣张，感到无比好笑。 “你、你们！你们知道我父亲是谁嘛？”杨秦怒吼道，“你们要敢把我怎么样，我一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省省吧，杨大少爷，好戏还在后头呢。”潘雪萤对着倒在地上的杨秦说道。此刻的杨秦，脸上充满了恐惧。 “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害我都没得玩了。”楠儿一副意犹未尽的感觉，继续说道：“楼下杨先生的保镖功夫很高吧，姐姐你怎么一下就解决了。” 潘雪萤笑笑：“那个保镖啊，武功很高，脑子却不好使，我跟他说要比试下，他就摆好架势让我出招，我就一枪打死了他。不过楠儿，姐姐想到一个更好玩的事情，你想不想试试？” “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楠儿好奇的问。 “你说，对于杨大少爷这样的好色之徒，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潘雪萤扶起杨秦，将他推倒在床上。 “哦~姐姐，你说的是？”楠儿一下会意过来。 听到两人的对话，杨秦感到无比绝望：“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不要乱来！” “杨大少爷，你放心，一下就结束了，我还给你带了止血药。”潘雪萤坏坏的笑道。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和我有何仇恨！”杨秦对着潘雪萤吼道。 “我叫‘修罗’，有人要我让你活的比死还痛苦，修罗只是奉命行事。好了，楠儿，动手吧，可别让杨大少爷久等。”潘雪萤说道，递出一把小刀给楠儿。 “遵命，姐姐。”楠儿接过小刀，慢慢走向杨秦。 “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杨秦大喊着，两只脚朝楠儿拼命的乱踢。 “杨先生，你喊吧，喊破喉咙，都是没有人会听见的。”楠儿将杨秦刚才对她说的话又还给了他。 “救命啊！快来人啊！啊！”杨秦的挣扎在楠儿面前没有任何作用，楠儿一脚将杨秦踢晕，扒下他的裤子，手起刀落。 鲜血染红了床单，剧烈的疼痛使杨秦迅速从昏迷中醒过来，他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潘雪萤扔下一朵红玫瑰，和楠儿一起走出了房门。 两人回到赌场，潘雪萤将赌博赢得的钱财给了楠儿。 “姐姐，下次有这么好玩儿的事，还记得叫上楠儿啊！”楠儿像个小孩子一样，似乎对刚才自己“残忍”的做法很尽兴。 “好的，这次谢谢楠儿了，早点回去吧，回得太晚了师父可要生气啦。” “知道了，姐姐。”楠儿说完正准备离开，忽然转头又对潘雪萤说道：“对了，姐姐，师父让我跟你说，韦天已到上海，让你速速找到并干掉他。” “恩啊，姐姐知道了。”潘雪萤对楠儿点点头，心想韦天终于来了。 第十一章 峰回路转 荷叶一边品着茶，一边听潘雪萤缓缓道来，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看来她对于这次行动相当满意。 当然，潘雪萤自然不会讲和韦天有关的内容。 荷叶听完这个潘雪萤这个生动的故事，仿佛自己身临其境一般，整个人止不住的掩面大笑，这是一种畅快、得意又毫无恻隐之心的笑，冰冷刺耳，丝毫没有柔情。 “你真厉害。”荷叶给讲完故事的潘雪萤倒了一杯茶，一瞬间，笑过的她又变回了一个时辰前，那个娇媚可人的荷叶，那个柔情纯真的荷叶。 这个女人是可怕的。 “杀手都能做到。”潘雪萤并不接下她的这番“赏识”。 荷叶也感觉出了潘雪萤有意保持距离的情绪，她瘪了瘪嘴，挪了挪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她噘着嘴，像是闹了小脾气，如同一般女子和自己男友闹小脾气那样，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没用上的茶具，嘴里喃喃道：“你可真是冷淡……哎，可你终究是个女人，这要是换成某个男人，怎能对我如此冷漠！” “可惜我就是个女人。”潘雪萤淡淡地回复说，“可以带我见鲁志宏了么？” “你是个女人不可惜，可惜的是，你虽然是个女人，我却对你很中意。”荷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带你见到鲁志宏，再说我的命不是也捏在你手里吗？我只是想问问你，在你眼里的我是怎样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同你做交易的人，一枚棋子么？” “荷叶小姐言重了，”潘雪萤并没有被荷叶突如其来的发问所惊到，她反而好奇这女人为何会如此发问，“其实我们互为对方的一枚棋子，你给我线索，我为你杀人，我们互利共存，也许可以说是‘朋友’吧。”朋友一词略微有些牵强，但潘雪萤觉得此时此刻“朋友”一词好过“棋子。” “朋友？呵呵，那我还真的很喜欢你这个‘朋友’呢。”荷叶稍微平静了些，“和你‘相处’的这几天很开心，不像我应付的那些男人，眼里只有肉体与欲望，而你，不仅让我很感兴趣，你的能力也让我对你产生了一种依赖感。” 潘雪萤没有答话，进入三痴门下后她早已摒弃了自己的情感，更何况是对一个女人，当然，她不得不承认，荷叶确实是那种很迷人的女人。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些。”荷叶直勾勾的盯着潘雪萤，这视线让潘雪萤感到一块磁石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目光。 “荷叶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鲁志宏？”潘雪萤立刻将话题拉了回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明天吧，明天这个时候，你来找我，我一定让你见到鲁志宏。”荷叶也一下从刚才的感性中脱离了出来，恢复了正常的语态，“你这几天也累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荷叶心中也清楚，再说下去其实毫无意义。 “好的，希望明天你能兑现你的承诺，否则……” “放心吧，”荷叶轻挑俏皮地一笑道：“我荷叶决不食言。” 潘雪萤回了自己住处，躺在床上，荷叶这个女人影子在自己脑海中不断的萦绕着，她心里不光捉摸着荷叶的话到底几分可信，也不断想起那几句倾诉。潘雪萤不得不承认，荷叶是个极其有魅力的女人，她虽然偶尔有些冷血残酷、故作傲慢，可正因为这些，才使她魅力无限，才使那么多男人为之倾心。 忽然，潘雪萤有种预感，为什么这个女人明天才愿意带自己去见鲁志宏？据她的观察，荷叶这几日都未曾踏出大东亚饭店半步，估计是害怕自己暗地跟踪她，所以并未亲自去找鲁志宏。 难道？这个女人肯定有什么打算，才会推辞一日。 潘雪萤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立马潜伏到大东亚饭店周围。经过同荷叶的相处，潘雪萤断定她并不会武功，晚上大东亚饭店大门会上锁，所以荷叶要有所行动，一定会走后门。 夜已深，潘雪萤守在路边的角落，一直到荷叶房间的灯熄灭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可疑身影从后门串出，潘雪萤定睛一看，这身形便是荷叶。潘雪萤跟上荷叶，发现荷叶异常小心，不住的四处张望，看上去应该是防止有人跟踪，转过几个街角，绕进了一处小巷里。 这巷子很窄，在偌大的上海滩并不起眼，加之是夜晚，四周都是亮丽的霓虹灯，更是将这小巷隐没在光鲜亮丽的城市之影背后。 这个荷叶果然有问题，还好自己及时发现了。潘雪萤跟了进去，这巷子拐了好几个道儿，一座宅子才渐渐出现在潘雪萤的视线之中。原来这是间没拆的老宅子，宅子有些陈旧，但还算整洁，宅子门口稀稀拉拉的种着几棵树，一看便知平时也没什么人打理，好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 潘雪萤心想，若不是有荷叶“带路”，还真很难发现这里，因为四周都修上了新楼，这才让这不起眼的宅子掩饰于小巷之中。 这里空间狭小，潘雪萤不敢跟的太紧，只见荷叶同看门的下人耳语了两句，便进了宅子中。潘雪萤看了一眼，发现宅子一边同旁边一堵墙很靠近，便一跃而起借墙之力，翻了上去，躲在窗台下。虽然看不见了宅子里的状况，但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自己想清楚吧，只有按我说的做，才能活下去。”荷叶的声音从窗户隐约传出来，伴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感。 屋内沉默了一会，显然是对方正在考虑，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事已至此，好吧，那请你把话带到，就说我会亲手把东西带去。” 看来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鲁志宏了，但是他说的东西是什么？ 接着就是荷叶离开的声音，潘雪萤偷偷探出头去，透过窗户，看到鲁志宏背对着窗台，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从背后看去，这个鲁志宏属于四十多岁男人发福的体型，短寸头，身着一身灰色绫罗长衫，长衫上带着精致的暗花纹。 虽然看不见他的面貌，但是既然已经知道鲁志宏的地点了，且看明天荷叶是否如约带自己来这吧，潘雪萤想着，从窗台上轻轻跃下，打算再看看荷叶有没其他异动。 只见荷叶出了宅子，走到巷口，突然停住了脚步，潘雪萤一惊，连忙翻身躲在墙后。荷叶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鲁志宏的宅院，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又转身离开。 于是潘雪萤继续跟踪荷叶，直到荷叶回到大东亚饭店。 “好吧，看来今晚再难探查到其他情报了，这荷叶肯定和鲁志宏还有什么秘密，明天再见机行事吧。”潘雪萤心里寻思着。 折腾了一天，潘雪萤也累了，回到住处躺下就睡了，几天的功夫也算没白费，后面就守株待兔，坐等韦天上钩了。 第二天早上，兴许是昨晚荷叶的事自己心里惦记着，潘雪萤醒的有些早，想着和荷叶约定的时间还有大半天，闲来无事，不如出去转转，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新动静。可是当潘雪萤刚一上街，就听见报童在喊着：“号外号外！大明星荷叶昨夜离奇死亡！” 什么？！潘雪萤心里一阵惊讶，荷叶死了？她飞一般的来到大东亚饭店，门外已围了不少人，屋内巡捕房的黄探长正在调查，大东亚饭店也已禁止闲杂人等进入了。 突然，潘雪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立刻离开大东亚饭店，荷叶的死也只有再找机会调查了，因为此刻，他更关心另一个人，那就是鲁志宏。 潘雪萤来到了鲁志宏的住处，看到老宅子的门半掩着。潘雪萤轻轻推门而入，找到昨晚鲁志宏在的房间，发现这里果然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荷叶怎么会突然死了……难不成荷叶的死和鲁志宏的消失有关系？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还惦记着自己看中的猎物？ 第十二章 狸猫化蝶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周，在这个更新换代越来越快的上海滩，一周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听说大东亚饭店有了新台柱了。” “是嘛？听说之前的荷叶突然就……” “是啊是啊，这说没就没了……哎，这个歌女就是这样的，红的快，消失的也快……诶呀，不说这些不吉利的，沾了晦气！” “也是也是……” 上海滩不光弥漫着几起命案的闲言碎语，这关于大东亚饭店舞台上“大明星”的八卦也是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毕竟这荷叶最火的时候，那可让上海多少男人为之神魂颠倒、趋之若鹜、倾尽钱财，只为在深夜共她一曲笙歌。这般“红颜祸水”忽然一夜衰落，性命说去就去了，凶手和缘由都没个说法，自然惹得大家议论纷纷。 “诶！可不知新台柱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说能有荷叶好看么？” “不知道，这大东亚饭店关门了几天，连老板也换了！” “老板也换了？换了什么人？” “据说就是江湖中传说中的那个什么‘三痴’给买下来了！好家伙，可有钱，这不，新台柱应该就是他给推了一位上去。这‘三痴’推上去的，绝对不差！毕竟啊，‘三痴’手下美女成群可是出了名的！” “哦！对，对！听说前段时间上海滩出现了一个叫‘修罗’的杀手，几件事情闹得挺大的，该不会就是这‘三痴’的……” “嘘，小点声，不要乱说话，嫌命长啊？就算那‘修罗’作案真是他的意思，在上海滩还有人敢把‘三痴’怎么样了？” “嗯，嗯，咋们不说这事了，今晚就去看看这‘三痴’新捧的角咋样吧……” 入夜，这座城市同往常一样，一边夜幕渐临，一边灯火渐明，人声变得活跃而有节奏。整个上海，似乎被点醒了一般，一切都充满了某种特别的生命力。人类像某种夜间出没的群居生物，夜色掩盖了他们的模样和内心，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夜晚释放自己。 大东亚重新开张，自然引得不少新老顾客，大家一是怀念大东亚饭店多姿多彩的夜生活，二是好奇这新上的台柱是何人。人们纷纷涌入饭店之中，场面热闹非凡，不亚于荷叶巅峰时期的大东亚之夜。 歌舞表演在舞台上火热地进行着，但是台下的客人们的心思却都不在节目上，大家都关心着，今晚最后压轴出场的新台柱到底如何。不少人是来看热闹的，当然也有带着其他目的来的。 “哟~这不是咋们巡捕房大名鼎鼎的黄探长嘛，你也在这啊？”说这句话的是一位穿着西装戴眼镜的先生，正是上海工部局的局长张川，身旁是他的助理何西辰，一副年轻精干的模样。 “张局长不也在这嘛！”黄探长一笑。 “我可是这里的常客，以前可是荷叶小姐忠实的听众，可惜啊……唉。”张川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知杀害荷叶小姐的凶手查到没有？” “职业杀手，现场没有任何痕迹，现在还是僵局啊……所以我来这新开张的大东亚看看嘛！说不定能有点啥线索。”黄探长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虽然怀疑近期的案件和三痴有关，但却着实也没什么证据。 “唉。”张川听罢也有点郁闷。 “听说最近上海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杀手，叫修罗的，一连犯了几个答案，会不会是……”张川身旁的何西辰低声说道。 “应该不是修罗……”黄探长也低声说道，“这修罗犯案都会丢一支红玫瑰，这次没有，再者说，这荷叶是被一把掐死的，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可见凶手力量很大，女人再厉害，也难有这般臂力啊！” “黄探长，你可要早点将凶手缉拿归案啊，为我的荷叶报仇！”张川似乎对这件案子很在意。 “哼哼，‘你的荷叶’，张局长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好好看表演吧，黄某职责所在，会尽力的。”黄探长笑笑，何西辰看到自己的上司这摸样，在旁边也偷笑起来。 忽然，灯光一下子暗淡下来，全场寂静，人们仿佛都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一分钟、两分钟，舞台上没人，也没声音。这搞的什么鬼，台下观众们开始焦急了，有些性子急得都开始骂骂咧咧了，安静的现场一下嘈杂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开始轻声呤唱，这轻声的呤唱在扩音器的推送下传到了演出厅的每一个角落，不同于荷叶高昂清澈的嗓音，这个声音悠扬浑厚，带着的一点点沙哑就好像是对人世伤感的述说，这是有故事、有沉淀的声音，而正是这个声音，一下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大家都在四处寻找这声音的主人，也为这个声音所沉醉。 就在大家都进入歌声意境的时候，乐队开始了演奏，接着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的一角，只见潘雪萤身着一身亮银色修身连衣裙背对着台下，慢慢转过身来，裙边的流苏更是令她一双玉腿若影若现，她的长发泛起慵懒的波浪，自然落于肩背。耳饰穿梭于长发之间，仿若一只顽皮蝴蝶。一抹红唇不需言语便已能表达千万情。 她踏着一双又细又高的高跟鞋，聚光灯随她慢慢走到台中。有功夫底子的潘雪萤，驾驭起高跟鞋来更是轻松自如，这步态，就如同一只夜行的狸猫。 “哇！”台下不经响起大家的惊呼声，大家纷纷被潘雪萤精致的脸蛋、非凡的气场所震慑，此人哪是一般凡间女子，天庭为玉帝歌舞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待人声稍微平静下来后，音乐渐渐响起，潘雪萤这才缓缓拿起话筒来，身体也随音乐渐渐摇摆起来，曲风一改刚才的忧伤柔情，变得俏皮欢快，而在俏皮可爱中，又不失勾人魅力。到了歌曲的后半段，乐队一个变调，突然又将曲风别的婉转悠扬，潘雪萤的演唱也随之一转，变得情深笃笃，唱的台下人如此如醉。听了她的歌，就好像饮了灼心肠的烈酒，醇香又激烈，不由得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 潘雪萤演唱完后，微笑鞠躬退场。台下纷纷响起了经久不息掌声。黄探长、张川和何西辰都不由自主的站起来鼓着掌，特别是张川显得格外激动，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那个荷叶一般，这变化，让黄探长和何西辰又对视一眼，欣然一笑。 这场表演可谓是百分之百的成功，人们已经完全沉浸于潘雪萤营造的全新氛围之中，那位曾经大东亚饭店的台柱，好像早已被新鲜血液冲刷的不见踪影，没有人再关心她在哪里，没有人再在意她的死活，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当然，事无绝对，角落里，两个日本人正用日语低声交谈着。 “横山君，这个新台柱似乎不比荷叶小姐差。”其中一人说道。 “嗯……荷叶小姐的离开虽然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不过这为潘雪萤小姐倒是有另一番韵味……”另一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台上的潘雪萤。 “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像荷叶一样……” “嗯啊，我们先回去给机关长报告下吧！”这人放下酒杯，和另一人一起走出了歌舞厅。 此时的大东亚饭店，烈酒和灯光、美人和天籁，所有人都沉静在欢乐中，好像置身于极乐世界一般，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进出了什么人。 “哇，姐姐穿起衣裙来，可比楠儿好看一万倍都不止啊！”后台，楠儿随潘雪萤进入内房中。 “你这妮子，就是嘴甜！”潘雪萤拿手指划了一下楠儿的鼻子。 楠儿坏坏一笑，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姐……” “诶！”潘雪萤示意楠儿隔墙有耳，去将门关好。楠儿一捂嘴，为自己的马虎心里一紧，连忙点点头，把房门关好。 “还是姐姐心细……”楠儿回到潘雪萤身边，声音也放低了不少，“是这样的，师父最近新收了一个弟子。” “师父收新弟子，不是很正常吗？”潘雪萤一边取下耳朵上繁重的耳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复说。 “不是！”楠儿一阵小急，“姐姐有所不知，这个女人，哼，我可不怎么喜欢她了！”楠儿撅起嘴来，语气像小孩子闹脾气一般。 “哼哼！”潘雪萤不禁一笑，“难不成这个‘女人’还和我们楠大小姐争宠不成？”潘雪萤的语气有些逗趣楠儿的味道。听这潘雪萤这口气，楠儿更急了。 “哪里跟哪里啊！姐姐真是会说笑！”楠儿拍了拍桌子，“这个人叫‘冰凝’，听说以前就是个杀手，一进师门就和师父走的特别近，她称原来的那个人为‘主人’，好像和师父有些什么关系一样，而且这个女人一直就绷着个脸，冷漠少语的，办事更是雷厉风行，严谨的滴水不漏，真的是有点可怕了……” 听楠儿这么一说，潘雪萤的表情也凝重起来，她缓缓放下手里的饰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不禁想着：“师父从未收过有杀手历史的人，这次为何收了这么个过去复杂的角色？” “姐姐？”楠儿见潘雪萤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发愣。 “哦，没事，楠儿，你在师门里帮姐姐多留意留意这个冰凝。”潘雪萤回过神来。 “好！”楠儿也没察觉到什么，开心的答应下来。 “咚咚咚！”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楠儿赶紧上前去开门，是个师门弟子，说三痴找潘雪萤。 “好，我马上过去。”潘雪萤换下高跟鞋，披上外套，便转到三痴的办公室里。 三痴还是老样子，正和一个女弟子作乐，这个女弟子正是新来的冰凝。只见这冰凝高挑妖娆、身着绣花红衣、衬得皮肤光洁白皙。 一见潘雪萤来了，冰凝便立马收起嬉笑，对着三痴说道：“师父，她就是修罗吧。”说完，用异常冷艳的眼光看着潘雪萤。 三痴笑着点点头，说道：“冰凝你先下去，我有点事要跟修罗说。”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冰凝还是站起身来从潘雪萤身边走过去，与潘雪萤擦身而过的时候斜眼看了潘雪萤一眼，然后径直出门了。 潘雪萤并未搭理她，对着三痴问到：“师父有什么事么？” “之前看你调查韦天一事已经很是用心，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高手从中阻扰，断了你的线索。不过根据我的情报，这鲁志宏已投靠了日本人，明日清晨，日本人会护送鲁志宏离开上海，韦天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而你，也只有这个绝佳的机会可以除掉韦天。”三痴吸了一口烟，看着潘雪萤，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知道了，明天我会去会会他。” “哦，对了，师父提醒一句，这个韦天可是个狙击高手。”潘雪萤已转身要走出房间，三痴补上了一句。 “嗯。”潘雪萤停住脚步，应了一声，接着没有回头的走出房间。 第十三章 码头一搏 “鲁先生，我今天一直都感到愉快，正好应验了你们中国的一句老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哈哈哈！”坐落在上海城里的一处普通别墅中，一个眼神深邃、皮肤粗糙、身形瘦高的日本军官同鲁志宏十分友好地握了握手，两人貌似在进行某个交易。 鲁志宏咧开嘴笑了笑，嘴角的胡须像两条泥鳅一般上来扭动，富态油腻的脸此时此刻看上去竟有几分憔悴。 原来，几日前，鲁志宏从家中逃出，不是逃命，而是跑去投靠了日本人，同他握手言笑的这个日本军官便是日本特务机关处机关长山口大佐。 日本人在上海势力较大，特务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鲁志宏来找这么个保护伞，对他来说，也是无策中的上策。不过日本人可不会无故帮你卖命，作为交易，鲁志宏将提供给他们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一份绝密名单。 “山口先生，这名单鲁某已经加密了，破译的方法也只有我知道，只有在安全离开上海的那一刻，我才会将破译之法告诉你。”鲁志宏缓缓摸了摸嘴角的胡须，虚着眼，自鸣得意地笑道。 山口大佐仰天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伸手拍了拍鲁志宏的肩膀，说道：“鲁先生请放心，我们日本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而且鲁先生提供的回馈如此实在，我们一定将鲁先生安全送离上海！” “什么时候？你们应该知道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啊！”鲁志宏显然还是觉得日本人不太靠谱，一再暗示山口大佐尽快。 “就明天，我们在港口的码头给鲁先生安排了船，如何？”山口大佐十分诚恳地说道。 “好！”鲁志宏巴不得早点离开上海这个危险地带，听山口大佐如此一说，心里也安心了一些。 本来是鲁志宏在日本人协助下隐蔽的逃跑，但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三痴能获取这个情报，紧盯鲁志宏的韦天自然也不会放过，明天在逃离道路上等待着鲁志宏的恐怕不止是轮船了。 想到明天就要会会这个“传说”中的杀手了，潘雪萤心里也不免有些复杂，也不知是期待和兴奋。 “姐姐，这个韦天到底是什么人？是个很厉害的杀手吗？”晚上，楠儿一边帮潘雪萤准备明天要换的装束，一边对韦天这个人来了兴趣。 “他杀了自己师父，还轻松游弋于上海和其他城市之间，哎，其实我这心里也没底……”潘雪萤接过楠儿折好的衣物，盯着这衣物愣神，表情更是有些凝重。 “姐姐别怕，姐姐现在可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杀手‘修罗’！岂会随便败在别的杀手之下！”楠儿拍拍自己的胸脯，倒像自己是那么一回事，潘雪萤一听，被楠儿逗得直笑，这紧张的气氛啊，一下子便打破了。 翌日清晨，潘雪萤一身黑色斗篷，带上一顶礼貌来到了码头附近的街道上，这段道路上人流涌动，车辆无法通行，因此要到码头，就必须步行穿过这段路。 不一会，疑是山口大佐的黑色汽车映入眼帘，潘雪萤几番确认之下，确定这辆黑车确实是山口大佐护送鲁志宏的车。 此时虽是清晨，但码头旁的早市早已热闹起来，不过天色尚暗，整个环境还是十分混沌和危险。 鲁志宏身边环绕着“保镖”，想要靠近他实在不易，而且即使能靠近鲁志宏，得手后想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看来采用远程狙击确实是韦天最优的选择，而且根据情报，韦天也是擅长狙击的。 既然知道了这个情报，那就要尽快找到适合狙击的地点了，而狙击地点自然是视线开阔的高地，潘雪萤左右环视，相对较高的楼房，就是路边上的几座茶楼了。 潘雪萤也是杀手，自然知道如何杀人，在什么位置能够更有利的杀掉目标。潘雪萤在几个茶楼边的小摊佯装买东西，实则偷偷查看茶楼顶层的窗户。果然，在一间茶楼的顶层，一间窗户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间隐约藏着一丝金属黑。 “果然在这里！”潘雪萤心想。转眼看看远处，鲁志宏正朝这边走了过来，而在他身边，一些人左拥右簇地暗地里保护着他。 护送鲁志宏的人似乎没有防备有人已经拿着狙击枪在远处观望着他们，这个人等待着的，是最佳的刺杀时机。 鲁志宏走着走着，想必是见“保镖”护送严密，周围又平常如水，有些松了警惕，竟要靠近街边去摊位上买早点。 潘雪萤一惊，杀手的本能让她知道，韦天就要动手了，潘雪萤压低了帽子，一副着急的样子，快步伐朝鲁志宏方向走去，直接撞倒鲁志宏的怀里。 由于潘雪萤动作太快，鲁志宏和周围的“保镖”都未反应过来。鲁志宏刚站定一下，就被撞着后退了两步。也正在这时，一声枪响冲破天际，冲破了这和谐宁静的码头清晨，一颗子弹擦着鲁志宏的头发飞过，击中了路边摊贩桌上的一个碗，吓得摊贩一下坐在地上，鲁志宏也愣着一下回不过神来。 人群像河水被木棍搅起河底泥沙一般，一瞬间炸开了锅，尖叫着落荒逃窜，潘雪萤也故作惊吓着大叫起来。鲁志宏更是吓的两腿发软，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身边保护鲁志宏的特务们立刻掏出手枪围了上来，保护鲁志宏，还有一小部分冲向枪响的茶楼。 大街上，潘雪萤还装作害怕的躲在鲁志宏怀中，她表面惊慌，但暗地里却始终观察着茶楼。 “这不是潘小姐吗？”突然身边听见有人说了一句。 潘雪萤瞬时望去，是一个约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短寸头，身形显得格外精神挺直，身边跟着几个年轻小弟，一看就是帮派中人。 “您是？”潘雪萤疑惑的问道，一边还装着惊魂未定的样子。 还没等中年男子说话，旁边一个小弟说道：“连上海滩洪门的老大都不认识，还……” 中年男子打断了小弟的话，朝潘雪萤有礼貌的拱手道：“徐某是洪门的大哥，道上的朋友都叫在下徐六爷。” “失敬失敬。”潘雪萤回礼道，一抬头看到鲁志宏正看着自己，立马装作羞愧的从鲁志宏身边移开一步，鲁志宏这会才慢慢缓过神来。 “哈哈，潘小姐昨晚的演出真是太棒啦！”看到这尴尬的场面，徐六爷立马笑笑打了个圆场，继续说道：“鲁先生有所不知，潘小姐是大东亚饭店的歌手，不日就是上海的大明星啦。” “徐六爷，您和这位先生是朋友吗？”潘雪萤有些疑惑，不知道洪门的人为什么会在附近。 “这是徐某的一位朋友，今天徐某是来为他送行的。” 潘雪萤心里寻思着，这洪门难道和日本人勾结在了一起？不过现在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赶快去追韦天，若再和他们废话下去，怕是赶不上那家伙了。 潘雪萤：“鲁先生，刚才失礼了。” “哪的话，多谢潘小姐救命之恩才是，鲁某感激不尽，潘小姐若有什么想要的，鲁某必定全力满足！”鲁志宏双手抱拳，对着潘雪萤行了一礼。 “鲁先生言重了，今晚在大东亚饭店雪萤还有演出，不知鲁先生是否能赏脸前来捧个场，雪萤好敬鲁先生一杯，聊表歉意。”潘雪萤抬起头来，看着鲁志宏的眼睛，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倒是有几番韵味。 鲁志宏一个愣神，连忙说：“这……好，既然潘小姐开口了，鲁某一定赴约。”刚才那下，鲁志宏也是吓破了胆，心里迟疑着，不敢再往前走了，都走漏了风声，搞不好还有亡命之徒等着自己呢，离开的事还是再做打算吧。再说，一个男人真的很难拒绝像潘雪萤这样一个女人的邀请。 潘雪萤得到鲁志宏的答复，便匆忙告辞，转过一个路口，离开他们视线后，潘雪萤立刻疾步如飞的朝韦天可能逃跑的路线赶去，她并不肯定自己能碰上韦天，所以她约鲁志宏晚上来看演出，因为鲁志宏只要出现，她就有机会找到韦天。 潘雪萤在小巷一路疾跑，一路换下外衣，扔到路边的的角落。 潘雪萤朝着码头反向搜寻着，突然看到有个提箱子的人也朝着码头的反方向快步走着，清晨的船还没到，只有提着行李赶去码头的，怎么会有提着行李往返走的，于是潘雪萤紧跟了上去。 那人似乎感觉有人在跟着他，在小胡同里来回穿行，想甩掉潘雪萤，好在潘雪萤善于追踪，始终没让他跑掉。 这人身法好快，应该就是韦天吧，不过自己也并未见过韦天，无法确定这个人的身份。潘雪萤寻思着，继续追踪着，同时带上了准备好的面具，好隐藏自己的身份。 终于走道了一个死胡同，那人也停了下来，背对着潘雪萤。 “把箱子放下。”潘雪萤冷冷的命令道。 只见那人并未放下箱子，而是单手提起箱子，仍然背对着潘雪萤，看他的姿势，好像在说：“箱子在这，有本事自己来拿。” 第十四章 初会韦天 潘雪萤慢慢走过去，轻轻伸手去拿箱子，哪知那人背后像长了眼睛，右手突然松手，并在同一瞬间转身一拳挥来。 好在潘雪萤也早有防备，双手挡住那人的一拳，不过这一拳力道不轻，让潘雪萤也惊讶韦天力气之大，自己与他相比，力量悬殊。 箱子落在地上，狙击枪的部件摔落出来，不错，他就是韦天！ 韦天此时也正面对着自己，只是他也带着面罩，想必也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潘雪萤一笑，终于确认目标了。只见潘雪萤提脚便是一记飞跃，半空中，潘雪萤的掌心悄悄使出一把利刃，霎时挥臂而下，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几乎在眨眼之间。可这韦天反应更是十分灵敏，一个侧身便躲过了潘雪萤的袭击，而这也充分体现了韦天腰腹力量惊人，竟可在半秒之内做出肢体反应。 一招落空，还有后招，不等韦天做出下一个动作，潘雪萤一个翻身再向韦天脖颈刺来，只见韦天一个小步后闪，左手突然伸出抓住潘雪萤使刀的右手手腕，一阵巨疼感猛的从手腕传来。 潘雪萤立刻做出反应，右手松开利刃，左手瞬间接过从右手落下的利刃，朝韦天抓住自己的手臂刺去。 韦天抓着自己手腕的左手立刻松手，同时手腕一转，打在潘雪萤左手的刀背上。潘雪萤无力抗衡这股力量，利器飞旋而出，狠狠地插进泥地之中。 此刻潘雪萤才发现，韦天一直都只用了一支左手在对付自己。 潘雪萤本不打算用枪，因为担心枪声会引来同样在追捕韦天的日本特务，但见自己完全落了下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一个转身远离韦天于五米开外，几乎在同时掏出手枪对准韦天， 可不想，这韦天似乎也知道潘雪萤的意图，动作也是迅速之极，瞬间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嗖”的一下，将石子飞射而出，打在潘雪萤的手骨之上，条件反射，潘雪萤一时无法控制双手，手枪脱手，掉落在地上。 这时韦天赶紧拿起地上的手提箱，想要逃走，潘雪萤来不及捡枪，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一掌打在韦天后颈处，顺势牢牢抓住面巾，将韦天的面巾一把扯了下来，韦天一个踉跄，不慎露了侧脸。 这一露脸不要紧，潘雪萤硬是吓了个激灵！这人……这韦天……这韦天不是刘子杰吗！这什么情况？ 韦天趁潘雪萤出神之际，后退一大步，同时左手又是一粒石子射出，石子如子弹般飞射而来，直击于潘雪萤的大腿上，一阵剧痛使潘雪萤不得不跪倒在地。等潘雪萤再抬起头来时，韦天早已消失在巷口…… 给韦天就这么跑了，潘雪萤心里自然不甘心，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之前屡次遇到的刘子杰竟然就是韦天？！几次帮助自己的刘子杰就是韦天？刘子杰就是自己一直要杀的人么？还是说这世界上还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不，自己不会看走眼，尤其那手“飞石”的功夫同当时刺杀万武龙时石头击中万武龙手背的情况如出一辙，这肯定是同一个人了。 等等！如果刘子杰就是韦天，那之前在“帮助”荷叶的几次行动中都遇见了他，难道是他有意为之？不管怎么样，此刻韦天已逃走，潘雪萤只能先回大东亚饭店。 回到大东亚饭店，已是晌午时候，潘雪萤来到饭店楼上三痴的包厢，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便推开门，竟看见包厢内地上趴着个人，背后插着一把刀，而三痴正坐在他的太师椅上，旁边站着冰凝。 “这是什么人？”潘雪萤忍不住问了一句。 “周长峰，洪门的人。” “又是洪门，看来师父特别不喜欢洪门之人。”潘雪萤想到了今天遇见的徐六爷。 “哼，谁让他们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我三痴讨厌日本人，更讨厌和日本人勾结的汉奸。”三痴语气中充满了对洪门的不削：“不过你说‘又’是什么意思？” “今日在截击韦天的时候，遇见洪门的大哥，自称徐六爷。”潘雪萤如实回答，三痴似乎早有预料，只是点点头，潘雪萤继续说道：“师父难道不怕洪门的人来找茬？” “找茬？呵，这些个小角色我三痴可不放在眼里，不把宝贝交出来，我一定让他们难看。”三痴果然对得起“痴财痴色痴宝”的外号。 “师父说的是什么宝贝？”潘雪萤好奇的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顿了一下，三痴问道：“怎么样，韦天死了没有？” “没有，让他跑了。”潘雪萤面无表情的说道，三痴身旁的冰凝不禁一个冷笑。 “他身手如何？”三痴并无责骂，继续问道。 “高手，绝对的高手。”潘雪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恐怕连师父也……” “哦。”三痴并没有因潘雪萤的话而生气，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而韦天却正值青春壮年，更何况，他清楚韦天这个人，很清楚，所以潘雪萤失手，他并没有想要责怪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只可智取。”潘雪萤说道：“我留了后招，约了鲁志宏今晚来看演出，我想，韦天会现身的。” “修罗，需要我派人帮助你吗？”三痴说着，看了一下旁边的冰凝。 “不用了，我一个人完成任务反倒快些。”潘雪萤说道，一点也不在乎冰凝不爽的表情。 “好，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修罗你就先去准备晚上的表演吧。”三痴说完又转向冰凝道：“把尸体处理了吧，我想休息一会了。” 潘雪萤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虽然她也很好奇三痴到底想从洪门中人手中得到什么宝贝，但是此刻对潘雪萤来说，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怎么干掉韦天了。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大东亚饭店的歌舞厅内又是一片歌声魅舞、醉生梦死，而今晚台下的“贵客”可真不少，除了不顾生死准时赴约的鲁志宏，洪门老大徐六爷，巡捕房黄探长，工部局局长张川和属下何西辰，还有一名不速之客，日本特务机关长山口大佐。 “想不到机关长也有兴趣和我们一起来欣赏潘小姐的演出。”鲁志宏对山口大佐说道，他本以为山口大佐对中国女人没有兴趣。 看到台上光彩绚丽的潘雪萤，山口大佐一笑，说道：“潘小姐身上充满着极具诱惑，勾人去解的迷题。” 鲁志宏并未意会到山口大佐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和身旁的徐六爷一起陪笑了下，但他并未注意到旁边桌的工部局长张川正注视着他。 “怎么，上海工部局也对鲁志宏感兴趣？”看到工部局长张川还带着两名警务处的雇员，黄探长笑着问道。 “兴趣？我只想这个可能给租界制造麻烦的人赶快离开上海。”说完，张川无奈的摇摇头。突然发现何西辰一下不知去向：“何西辰这小子跑哪去了，每次一不注意他就不见了。” “哼哼，可能上厕所去了吧。”黄探长笑道，继续把目光转到正在表演的潘雪萤身上。 只是何西辰并不在厕所，因为他刚才发现有一个人坐到了歌舞厅二楼角落的卡座里，他趁张川不注意，悄悄离桌，径直走了过去。 “何西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看到何西辰走来坐在他面前，这人轻轻一笑，说道：“你知道的，你杀不了我。” “韦天，今天早上被你跑掉了，但我保证不会让你活着离开上海。”何西辰口气坚定的说道，而和他对话之人，正是韦天。 原来，今天清晨韦天袭击失败后，从茶楼一出来就遭到何西辰的阻截，只是何西辰没能阻挡韦天，不过也正是如此，潘雪萤才能追赶上韦天。 “哼！你想怎么样？在这杀我吗？”韦天一声冷笑。 “今天先放过你，但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帮中的兄弟们不会放过你。”何西辰愤愤的说道，然后离开韦天坐的卡座。 潘雪萤的表演结束了，随后她走下舞台，在后台换了一件衣服，便来到鲁志宏一桌敬酒。这桌上，鲁志宏、山口大佐和徐六爷等人正吃着东西，徐六爷看到一身淡紫色旗袍的潘雪萤缓缓朝自己这桌走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将筷子平放在碗上，示意了下鲁志宏。 鲁志宏侧身一看，原来是潘雪萤端着酒杯过来了，立刻放下筷子激动的要站起来。 潘雪萤向着最先看到自己徐六爷和站起来的鲁志宏点头微笑了下，又看到徐六爷身旁的山口大佐一脸严肃。 “这位是？”潘雪萤向鲁志宏询问山口大佐的身份。 “哦，这位是日本陆军特务机关长，山口大佐先生。”鲁志宏介绍到。 “哦，机关长，你好！”潘雪萤向山口大佐问了好。 “潘小姐，听说你今天早上救了鲁先生。”山口大佐突然发问。 “谈不上救，只是巧合罢了。”潘雪萤微微一笑，十分谦虚地说道。 “不早不晚，正好在鲁先生遇袭的时间和地点？”山口大佐继续追问了一句。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说明鲁先生命不该绝呢？” “敢问潘小姐，是否认识一个叫做山本吉野的日本人？”山口大佐的发问让潘雪萤心中一惊，这个山本吉野正是被自己几个月前刺杀的，刺杀山本吉野的原因是因为他和军阀之间有军火生意，而与军阀有关的人都会成为潘雪萤刺杀的对象。 莫非之前以“修罗”身份杀人的“种种迹象”让这个日本人怀疑自己吗？而且，自己是三痴场子下的歌女，确实也会引起怀疑，总之这个人来者不善，需要提防。 “不认识。”潘雪萤淡淡一笑，回答道。 气氛一下陷入了尴尬，大家都不明所以。一旁的鲁志宏见状，马上插道：“今天鲁某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托潘小姐的福，真是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哈哈。” “对对，鲁先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大家一起喝一杯。”徐六爷接道，于是众人一起笑着碰杯。 和潘雪萤一起碰杯，鲁志宏兴奋的喝了一大口，兴许是喝急了，鲁志宏立刻抓起筷子从桌上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山口大佐和徐六爷看到一脸嫌弃状，潘雪萤看到鲁志宏这模样，也不禁轻轻一笑。 离开了鲁志宏一桌，潘雪萤倒上了一杯酒，又到其他桌敬酒，一阵寒暄，自然，她发现了二楼角落卡座里的“刘子杰”，因为“刘子杰”端着酒杯，正注视着她。 不一会，潘雪萤来到吧台，拿了一瓶准备好的红酒，走到二楼，朝着角落的卡座走去，走向她的猎物——刘子杰，不，应该叫他，韦天。 第十五章 荷叶之死 “这位先生，这里是醉生梦死、充满诱惑的人间剧场，你一个人来这儿，就是为了躲在角落喝酒吗？”潘雪萤来到韦天坐的桌旁，优雅地坐了下来，将带着红酒瓶轻轻放在桌上。 “可不要小看了这一杯白酒，生在乱世，也许今天能喝酒，明天，就喝不上了。”今晚的韦天身着一身白色西装，倒是显得格外帅气。看到潘雪萤坐在了对面，韦天笑笑，继续说道：“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云弟，哦不，应该叫你潘小姐。” “是啊，我也想不到，原来你就是韦天，原来传说中的韦天就一直在我身边，害得我还大费周章地到处找你。”潘雪萤说着，举起酒杯和韦天碰了下，她面带微笑，在旁人看来就像和熟人聊天一样。 “原来我韦天竟然一直是潘小姐的目标？！当然，我韦天也想把潘小姐当做目标啊，不过是追求的目标！但是，能被潘小姐这样一位美丽动人，令人神往的杀手赐死，韦天也心甘情愿。”说着，韦天闭上了眼睛，说道：“来吧！”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杀人需要理由吗？”韦天慢慢睁开双眼，一脸茫然模样，又十分轻松，“想我韦天死的人多着呢，我不在乎为什么要我死，我在乎的是能死在谁的手上。” “韦先生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早上我要杀你，你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这会倒好，主动送上门来给我杀，还是说，你是来杀那边那位先生的呢？”潘雪萤晃动着酒杯中的红酒，她示意这远处桌上的鲁志宏。 “哈哈哈，他？”韦天微笑着摇摇头，他一只手拿起酒杯，一只手撑着下巴，扬起眸子，举起酒杯，对着潘雪萤，“这么美的夜晚，在这么美的人面前，为何要用鲜血脏了雅兴？我当然，是来看表演的。” 韦天一笑，继续说道：“之前的‘云弟’，我只知道是个女杀手，而我现在眼前的潘小姐，却是现在全上海男人都想得到的女人。” “你想得到我吗？韦先生，我们今天才算正式见面呢。”这种无聊透顶的撩妹说辞亏韦天也能说出口来。 “潘小姐不觉得，生逢乱世、有缘相遇、已属不易。”韦天可没有理会潘雪萤，继续着他的花言巧语。 “我只觉得，褪去浮华、寂寞如烟，最好不动于情，不乱于心。”对于这种说出来的话就像放出来的屁一样不靠谱的男人，潘雪萤自然不能给他留一丝脸面。 韦天说的深情切切，潘雪萤回的轻描淡写。韦天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说道：“那样，还算得上做人吗？” “每个人对做人的定义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像韦先生这么浮夸。”潘雪萤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敬了一下无话可说的韦天。 两人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此时的歌舞厅，四周一直环绕着清扬的音乐，周围的人们喝着酒，聊着天，这里真是夜晚人们挥霍金钱和时间的好地方。 “告诉我，荷叶是你杀的吗？”潘雪萤首先打破僵局。 “潘小姐凭什么认为是我杀了荷叶。”韦天呵呵一笑，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 “我暗地调查过，也查看过荷叶的尸体。她是被人掐死的，一点反抗都没有。大东亚饭店晚上住着不少人，却没有一点动静，可见杀荷叶的人不仅是职业杀手，还力气惊人。”说着，潘雪萤看着韦天的手臂，继续说道：“早上，我挡你的第一拳时，我还没想到你和荷叶的死有关系，后来你抓住我手腕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你了。” “仅仅就是因为我力量大吗？”韦天抿了一口红酒说道。 “不，你出拳，扔石子都是用的左手，就连上次赌场出手相助，也是用的左手，”潘雪萤紧盯着韦天的左手，说道：“荷叶颈部手印痕迹的方向，就证明杀死她的就是一只力大无穷的左手，而在上海，握力惊人还是左撇子的杀手……至少现在我只能想到韦先生。” 听罢韦天轻轻的鼓了两下掌，说道：“潘小姐，韦某真是佩服你，也更对你着迷了。我们才交了一次手，你就能发现这么多事，真是厉害！但是潘小姐，请问我杀荷叶的动机是什么呢？难道上海就没有其他杀手是左撇子了吗？” “也许吧，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你杀了荷叶，”潘雪萤一双美目直盯着韦天，似乎对自己找到的答案十分肯定一样：“而且，我几次行动都遇到了你，我觉得这并不是偶然。” 韦天喝了一大口红酒，说道：“不错，荷叶是我杀的。” “为什么杀她？”潘雪萤追问道。 “因为她在替日本人做事，而且一直在利用你。” “你说什么？”韦天的话让潘雪萤想起荷叶见鲁志宏那晚两人的对话，当时她就感到荷叶有点要挟鲁志宏的意思，但是她实在没想到原来“另有隐情”。 “鲁志宏一开始并不想投靠日本人。”韦天说道：“因为在上海有人保护他，也有人给他提供资金，支持他在上海的活动，直到他遇到了荷叶。” “荷叶难道就是日本人安插在鲁志宏身边的间谍？” “是的，日本人开始是想靠荷叶窃取鲁志宏从革命党带出的情报，但我了解鲁志宏，他虽然好色，但对于情报却甚为谨慎。”顿了一下，韦天继续说道：“鲁志宏藏在租界，又有人支持他，荷叶一时也没有办法，直到你的出现。” “我？”潘雪萤充满疑惑。 “对，就是潘小姐你，因为荷叶让你做的两件事。”韦天继续说道。 “你说的是万武龙和杨秦？” “不错，万武龙是青帮老三，就是他在保护着鲁志宏。” “那杨秦呢？” “杨秦的父亲杨光，一直在给鲁志宏的所谓的革命工作提供资金支持，包括鲁志宏逃到上海后，也是杨光在支持他。”看到潘雪萤发呆的表情，韦天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荷叶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你帮荷叶做的那两件事直接把鲁志宏逼到了绝路。” 自己原来一直被荷叶利用，这让潘雪萤心中顿感不快，当初说的是交易，但是这最后看起来，自己反倒成了她的棋子！不过荷叶已死，也不能找她算账了。 “真想不到，竟然是我促成了鲁志宏投靠日本人。”潘雪萤苦笑道。 “潘小姐不用自责，以日本特务机关处在上海的势力，鲁志宏投靠日本人也是迟早的事，潘小姐只是提前打破了僵局。”韦天安慰了下潘雪萤，又继续说道：“失去了万武龙这个保护伞，杨老板因为儿子的事也不敢再为他提供支持，鲁志宏最后在荷叶的驱使下，只能投靠日本人。” “那在我两次行动时，你为什么都在场？” “因为我也在找鲁志宏，起初我只是装作生意人去万武龙那打探情报，结果遇到了你，突然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我暗中调查，发现你和荷叶有接触，所以后面我一直偷偷跟着你，直到看到你从大东亚饭店出来后，到杨秦的世纪娱乐城处停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下一个目标了。” “你猜的倒挺准。”潘雪萤轻哼一声，算是对韦天的夸奖。 “因为韦某是革命党，同时也是个杀手。”是的，如果韦天不是一个身手极高的杀手，潘雪萤怎么会发现不了韦天的跟踪。 “所以，荷叶死的那天晚上，你也跟踪了我？” “对。”韦天回答的挺干脆。 “那你肯定也找到了鲁志宏的住处，为什么当晚没有杀了他，反而杀了荷叶？”潘雪萤继续追问说。 “因为我不清楚荷叶找鲁志宏说了什么，我担心鲁志宏在危机中失了阵脚，把情报给了荷叶，所以我就只能先干掉荷叶，以免情报落到日本人手上。” “这个鲁志宏到底握着什么样的情报，日本人这么感兴趣？” “一份名单，一份记录着革命党机密的名单。” “那他不担心名单给了日本人后，自己还是性命难保？” “鲁志宏不知道从哪找到的办法，加密了名单，没有他的破译方法，这个名单就是一本废纸。” 到此刻，潘雪萤才从韦天口里知道事情的始末，她相信韦天并未说谎，因为只有事实是这样，此前发生的一切才说的通。 “韦先生，和你叫聊天很愉快，”潘雪萤嘴角一勾，笑道：“作为感谢，我今晚不杀你。” “那我要感谢潘小姐今晚的不杀之恩啦，这是我现在的住址，欢迎潘小姐随时来取韦某的小命。”说着，韦天给递给潘雪萤一张字条，然后拿起潘雪萤放在桌上的红酒，准备给自己倒酒。 潘雪萤一把抢过红酒瓶，说道：“一个男人，怎么好意思让女孩子请你喝酒？”说罢，潘雪萤勾唇轻笑，收起字条，拿着红酒瓶飘然离开了。 韦天看着潘雪萤离开的身影，略带深意的笑了下。 潘雪萤离开歌舞厅，从大东亚饭店的后门走出，将红酒扔进了垃圾箱。 “这么好的红酒就这样扔了，多浪费啊。”身后突然传来冰凝的声音。 “酒里有毒，你要喝么？”潘雪萤冷冷的回答道。 “修罗，你为什么放过他？”冰凝的语气充满了不悦。 “我杀人，一向看心情，我杀谁，也看心情。”说着潘雪萤看了冰凝一眼，走进了大东亚饭店。 第十六章 三天为期 这个夜晚，对潘雪萤来说是个难眠的夜，一方面，三痴对她放走韦天表现出了不悦，虽然他没说什么；另一方面，韦天这个人可谓是完全出乎了潘雪萤的预料，潘雪萤拿着韦天给的地址纸条，心里更是复杂起来。 这个韦天，竟然主动将自己的住址给自己，到底是他脑子有毛病还是艺高人胆大？潘雪萤带着疑问，不过既然韦天都有胆量“邀请”自己去干掉他了，自己还怕他不成？不管这纸条上的地址是不是韦天的住址，反正都要去看看，探个虚实。 第二天早晨，潘雪萤早早地离开了大东亚饭店，直奔韦天纸条上的地址，昨晚的不杀之约已过，今天潘雪萤决心要完结这次的刺杀行动，因为她始终没忘记三痴给她的承诺，杀掉韦天后会给她提供所有有关军阀的情报。 到了纸条上的住址，潘雪萤几个翻身来到了纸条指示的韦天所住三楼的窗户旁，透过窗户，潘雪萤看到床上的被子已叠起，屋中似乎没有人。 潘雪萤轻轻撬开窗户，悄无声息的进入房间，屋里除了挂着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潘雪萤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和抽屉，想找找线索，却无意发现了书桌抽屉里一张发黄的报纸。 这是一张十年前长沙的旧报纸，报纸上的照片是学生罢课游街被镇压时，走在最前面一个男孩被军阀按在地上的画面，尽管时间的流逝已经使这张照片变得模糊，但是还是能从照片中看出罢课学生的愤怒和不甘。 这个男孩就是韦天吗？是否正是因为这些经历让他成为一个革命党？他当时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这些问题不自然的萦绕在潘雪萤脑边，总之，韦天会一直留着这张报纸，自然对他是很有意义的东西。 看着这份报纸内容中对军阀的控诉，潘雪萤也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往事：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姑娘，而父亲是浙江嘉兴的工会主席，为了对抗资本家的剥削，父亲和工会委员一同秘密商议罢工的事，却不想被走漏了风声，工会委员开会的地方被北洋兵围剿，尽管其他委员拼命保护父亲离开，但父亲还是在逃跑的路上被北洋兵直接击毙。 然而，父亲的死并不代表军阀会放过她和母亲，军阀烧了她们家的房子，并到处追捕她们，最后是父亲的学生，秘密将她们母女送到了日本才躲过一劫。 直到后来，潘雪萤才听说，让军阀对他们家赶尽杀绝的原因并不仅仅因为父亲和工会委员们密谋组织罢工，更因为父亲就是一名革命党。 “哒、哒、哒……”楼道处传来走路的声音，让潘雪萤迅速从记忆中回到现实。 这个脚步声会是韦天吗？他真的会是师父口中欺师灭祖的人吗？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等下他一开门，我就朝他开枪，杀死他？会不会太着急了？在这个人身上，我还有好多的疑问……一时间，潘雪萤心乱如麻。 潘雪萤从日本回到上海后，跟随三痴就是为了复仇，尽管不愿杀人，但这几年也替三痴杀了不少人，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以往杀的都是和军阀有关的人，潘雪萤从不犹豫，而这次对着这个背着欺师灭祖的骂名却和父亲一样是革命党的热血青年，突然让潘雪萤感到彷徨。 韦天双脚一步步朝房门走去，从门外把门打开，屋里空无一人，似乎和自己离开时没什么不同，这时房间的窗帘被风吹起，韦天走过去，伸手关上了窗户。 潘雪萤离开韦天的住所，一路奔回大东亚饭店，他迫不及待的要找三痴问个明白。 “楠儿，师父在哪？”潘雪萤回到大东亚饭店，看见楠儿问道。 “姐姐，你回来啦？好像和冰凝在情报室里呢”。楠儿回答道。 “好的，谢谢。” 潘雪萤径直走向三痴的情报室。情报室在地下室的最里间，这里四壁都是厚厚四墙，除了三痴的办公室以外，就只有一个密道可以通往这个情报室了。而这个密道正好连接到潘雪萤的化妆间，这个化妆间是三痴留给潘雪萤专用的，所以极少有其他人进入，即使进入也不会发现密道的暗门，所以极其隐蔽。三痴买下大东亚饭店后，就常在这里开展情报工作。 潘雪萤轻轻推门进入情报室，三痴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冰凝站在他身旁。 “修罗，你回来啦？”看到潘雪萤进入里屋，三痴问道。身旁的冰凝将三痴桌上的材料收了起来。 “师父，一定要杀韦天吗？” “修罗，你这是什么意思？”三痴显得有点不悦。 “师父，我是想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杀死韦天？也许他并不是师父所说的……” “够了！修罗，韦天一定要死，你是要违背我吗？”三痴怒火中烧，他本来就对潘雪萤昨晚放走韦天很不满意。 “不。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修罗，报仇！算不算理由？有没有比报仇更好的答案！他杀了自己的师父，而他的师父，就是我的师兄！”三痴激动的说道，身体倾向前，双手撑在桌子上：“修罗，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不能杀死韦天，我或许会亲自出手。” “没有比报仇更好的答案了。”说完，潘雪萤起身往门外走去，她知道三痴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很难更改了，而且他也确实有必须要韦天死的理由。 “修罗！你要去哪？” “师父放心，今晚就是韦天的死期。”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情报室。 冰凝走道三痴身边，轻声说道：“先生，她可能有叛心了。” 三痴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潘雪萤离开的方向。 夜深了，暮色如墨，上海陷入一片寂静，潘雪萤一身黑衣，悄悄撬开了韦天的窗户，攀进了他的屋子。 凌晨两点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这个时候对潘雪萤来说，自然也是干掉韦天的最佳时机，谅他韦天也没有三头六臂。潘雪萤心里想着，举起手枪，悄无声息的，一点点靠近床上“熟睡”的韦天…… 潘雪萤并没有料到，韦天警觉程度竟超乎想象，在她打开窗户的时候韦天已发觉了危险，但韦天却在床上装着熟睡模样，黑暗中的一只手已慢慢地探进枕下，摸上了一把手枪…… 就在这时，潘雪萤尚未关好的窗户吹进一阵风，动静不小。潘雪萤一慌，连忙躲在了窗旁的衣柜后。床上，韦天握着枪，装出一副被风吹醒的样子，翻了个身坐起来，似睡非睡得半阖着眼，双脚在地下摸索着，穿好了鞋子，前去关窗。 他低着头，慢悠悠地路过衣柜，借着月光，韦天看到潘雪萤露在外边的一双鞋尖，他摸清了方位，猛地闪身而出，准备朝“敌人”开枪…… 不过潘雪萤早有防备，知道韦天定是已经发现，一个一字马附身下去，一下让韦天失去目标，而潘雪萤利用韦天迟疑的瞬间，地上一滚，顺势起脚，一脚踢掉了韦天的手枪，同时翻身而起，另一只脚补上一腿，踢在韦天身上。 韦天没有料到来者反应这么迅捷，一上来自己就连中两腿，而此时潘雪萤已借着刚才那一脚之力，跳到韦天床前的空地，借着月色和对黑暗中韦天身位的判断，抬手就准备开枪，但韦天毕竟不是易与之辈，只见韦天迅速欺身上前，身法之快，潘雪萤反应过来时已无法射击，只能向右跃起，右手用手枪握把向韦天脑部砸去，却一下被韦天左臂挡住。 韦天挡住潘雪萤跃起的一击纹丝不动，而潘雪萤却好像击中一块石头一样，反作用力使她落地时向后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却被韦天一下拉住右手手腕，手枪一下没握住，掉在地上。 韦天此刻已知道来者就是潘雪萤，只听他得意地说了句“潘小姐小心了”，就突然使力将潘雪萤往自己的方向拉去。 韦天力量占优，近身搏斗自己自然不敌，潘雪萤借着韦天的拉力，顺势抬起左脚踢向韦天。韦天伸出右手一挡，还风趣的说道：“潘小姐是想让韦某断子绝孙吗？” “这个韦天，生死相搏，还不正经。”潘雪萤心里想着，动作依然迅速，自己右手腕被韦天抓着，已无法挣脱，潘雪萤立刻摸出刺杀万武龙时用过的“鱼线”，想套住韦天的脖子。 危急时刻，韦天也相当老道，毕竟他曾见潘雪萤使用过这种“武器”，而月光下鱼线反射出的光线也让韦天摸清了鱼线的位置。 只见韦天右手朝鱼线挥去，粘上鱼线后，迅速绕着潘雪萤的左手绕了两圈，两人的手缠到了一起，潘雪萤左手拼命回拉，但却无法挣脱，两人陷入僵持。 潘雪萤一只手和韦天的一只手被鱼线缠在一起，另一只手的手腕被韦天抓住，月光下，潘雪萤看到韦天得意的笑着，一下子她也无计可施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老鼠突然从潘雪萤左脚哒哒跑过，潘雪萤只觉脚边一整毛茸茸的触感，吓了一跳，大声尖叫了一声，翻身倒了下去。韦天被潘雪萤的一声尖叫吓了一跳，一个分神，被倒下的潘雪萤一把带了下去。 谁知韦天倒下去时，被鱼线缠住的一只手托在潘雪萤腰间，另一手却恰好推在了潘雪萤的胸前。潘雪萤被韦天压着，愣着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被压在床上，一脸惊怒的娇美容颜，韦天动作一僵，一时愣住，更是忘记自己的右手还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潘雪萤这才反应过来，反手便是一巴掌，韦天被这突然的一巴掌打的昏头黑脑，接着潘雪萤猛地用力推倒他，一翻身跨坐在他腰间，手腕一转，滑出一把匕首抵在他脖颈，沉声道：“韦先生，您大意了。” 没想到韦天不但没有一点惧意，反而笑容轻佻：“白天我不在，潘小姐失望而归，现在可是尽兴？” 潘雪萤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白天来过？” 韦天神情自若的笑道：“潘小姐来去自如，但似乎不大喜欢关窗。” 潘雪萤把匕首压深了一毫，冷笑道：“放心吧，这次我杀了你，一定会关了窗户走的。” 韦天笑道：“难道我的枪对着潘小姐，您一直没有感觉到压力吗？” 潘雪萤这才发现，黑暗中，韦天在倒下去的瞬间，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把枪，枪口对准了她的腰。 这让潘雪萤有些进退两难，两人沉寂了一会，韦天突然说道：“潘小姐，您再这么坐着，我怕是又有一把枪要对着您了……” 潘雪萤立马会意过来，骂了一句：“下流！”顺势用手里的刀割断鱼线，一个翻身跳下床，夺窗而出。 韦天摸了下脖子上渗出的血迹，看着潘雪萤离开的方向叹道：“哎，不是说好走的时候关窗的吗……” 第十七章 青年往事 刺杀行动又失败了，似乎这韦天就是自己命中的克星，潘雪萤回大东亚饭店的路上心里一直想着，这以前刺杀其他对象的时候，也没见有这么不顺利的啊。但事已至此，今晚也只能作罢了。 回到房间，潘雪萤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刚才刺杀韦天时的场景。自己刺杀不成功，还被韦天轻薄了一番，心里也是又羞又恼的，而且三痴给自己定了三天之期，若超出期限还没有杀掉韦天，三痴必会因此事而迁怒自己，那么自己就要陷入很不利的状况了。 更可怕的是，潘雪萤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对刺杀韦天这件事越来越纠结了。对刺杀对象充满着犹豫还怎么做杀手啊！不行！三天之期已经过了一天了，明天还得再找机会赶紧杀了韦天，省的夜长梦多。 潘雪萤在床上辗转难眠，另一头，韦天也是睡意全无啊，他倒不是受了昨夜的惊吓，而是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个潘杀手，潘雪萤离开后他就没睡着，一大早天刚亮就出门了。只见韦天来到附近的一座桥上，靠着桥栏，两眼微闭，嘴角上翘，听着来往行人的脚步声，看上去十分享受的模样，那表情好像是在想着：“不知道咱们的潘大杀手什么时候来呢？” “喂！”一个声音突然将韦天“惊醒”过来，不过听到声音，韦天也知道是谁来了。 “昨晚雪萤你走的早，韦某一个人睡的，”韦天转过脸来，走到潘雪萤面前，盯着潘雪萤的双眼，有点没正型地说道，“可一点也不好呢！” 潘雪萤一时被韦天这深情对视定了神儿，只觉身体被施了定魂术一般动弹不得，脸颊莫名的微微升温起来。其实潘雪萤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是要找机会干掉韦天，可是看到桥上他那副“贱贱”的表情，潘雪萤又不自觉地“凑”了过去。 “什么什么啊！”潘雪萤一下子回过神来，“废话少说，我……” 还未等潘雪萤说完话，韦天便一把把她拉了过来。韦天力气巨大，使潘雪萤不由得转了一圈，韦天放开潘雪萤，一手再揽上潘雪萤的腰肢，将潘雪萤搂入怀中。 潘雪萤想奋力争开，韦天却使了劲搂着自己，他贴上潘雪萤的耳际，轻声讲道：“潘小姐好像被什么人给盯上了。”这一呼一吸轻轻碰上潘雪萤的耳廓，她只觉一丝痒。 这时潘雪萤才发现，桥边的树旁，几个看似若无其事的路人，正悄无声音地盯上了自己。潘雪萤心想，幸亏自己没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否则自己一拔出枪来，就露了马脚。 潘雪萤仔细一瞧，看这几个人的模样，该不会是日本特务吧？难道是山口大佐对自己心存怀疑，派人跟踪自己。兴许是自己一门心思想着要如何对付韦天了，否则怎么会被这几个小角色跟踪了都不知道？ 潘雪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又反应过来自己还被这家伙搂在怀里，便猛地一使劲，挣脱了韦天的怀抱。 “日本人总爱搞点小动作。”韦天背对着那几个人的方向，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潘雪萤。 “山口机关长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潘雪萤也把头扭向一边，模模糊糊地说道，“不过说起小动作，你不应该是最在行的么？韦大杀手？”潘雪萤忽然一个回神儿，白了韦天一眼，双手抱在胸前。 “诶，雪萤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可是行侠仗义！”韦天故意撅着嘴巴做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然后凑到潘雪萤的面前坏笑道：“不觉得我很帅么？” “帅个屁！”潘雪萤一巴掌拍在韦天胸口，将他狠狠推开，转身要走。 “诶！”韦天一个健步截在潘雪萤的面前，伸出手就要做拥抱的姿势，“雪萤你怎么又要走了~你不杀我了么~！” 潘雪萤瞧着这韦天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愣是挤眉弄眼要撒娇，怎么翻他一万个白眼都不够表示自己此时此刻被恶心到的心情。潘雪萤瞪了韦天一眼：“不杀你？谁说不杀你了？我只是没想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杀你！”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韦天突然拦在潘雪萤面前。 “你要干嘛？” “哈哈，我知道有家西餐厅味道不错！”韦天开心不已，顺手要捏一把潘雪萤的脸蛋，潘雪萤一闪，一巴掌又是要呼上去，却被韦天在半空中一把截住，顺势将潘雪萤的手拉了起来，牵着她就走了。 潘雪萤在韦天身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这样半推半就的被韦天带到了餐厅里…… “我发现你很能观察人。”潘雪萤一边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一边淡淡地和韦天聊起天来。 韦天轻哼一声，下意识地环视了周围一下，说道：“活在这种不平凡的年代，活在这种不平凡的圈子，你若要做个平凡人，不时刻留意他人，如何活下去，如何活出价值？”韦天轻描淡写地将问题抛回给了潘雪萤。 潘雪萤一愣，似乎已经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受三痴教育的深刻影响，她还是觉得哪不太对，想了想，潘雪萤回答道：“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忠于自己，不就好了。” “呵呵呵！”韦天被潘雪萤这番话逗笑了，看来潘雪萤是个被训练地极其系统的杀手，“你说的这点，恰巧是最难得一点，知道是为什么吗？” 潘雪萤愣愣地摇摇头，她已经完全被韦天带了节奏。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韦天喝了一口咖啡，缓缓道来，“有一个人，他曾是怀着满腔热血的革命青年，早年加入了一个自称是革命党的组织……” 韦天开始讲述他的那段生死一线的“革命生活”： 曾记否，那个青年在场地上不断瞄准、射击、再瞄准、再射击……循环往复地不断练习着； 曾记否，那个青年在远处便一枪击毙了正从轿车上缓缓走下的军官； 曾记否，那个青年伤痕累累、满身是血地从一座办公楼里冲出来，仓惶逃跑，而楼内，一个穿着北洋军官正装的人已倒在血泊之中…… “但是你知道的，你永远看不见这片白云上的，是什么颜色的天。”韦天继续说道，“那个青年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刺杀一个镇压革命的军阀，这个任务对于当时一腔正气的他来说，是多么令自己骄傲和自豪的事！这个青年觉得，他当时做的，是正义之举，杀的，是该杀之人，是危害百姓危害革命的万恶之人！可是，他慢慢发现，他所在的组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接着，韦天讲出了他如何发现将自己培养成杀手的师父只是在利用他，接着他不得不杀死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同党，直到最后，走到了杀死师父这一步，背上了“欺师灭祖”的罪名，成为一个江湖流亡者…… 听到这，潘雪萤也知道，这个“热血革命青年”，其实就是坐在自己眼前的韦天。 忽然之间，原本清楚自己追求什么、想要什么的潘雪萤知道这些故事后，竟有些动摇了，她也渐渐开始问自己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她摇了摇头，还是为心中的执念说了最后一句话：“就因为想逃出这个‘利用’，就要杀了自己的师父么？” 韦天冷笑一声，这是潘雪萤在韦天脸上从未见过的表情，这一下，仿佛冻结了此时此刻的空气，潘雪萤屏住呼吸，不敢出大气，她感觉自己，似乎触碰了什么…… 韦天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潘雪萤的眼睛，说道：“因为他发现，他的师父并不是革命党，而是真正的军阀首脑。” 潘雪萤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此时，她已没有最后的辩言，他也明白了韦天之所以“欺师灭祖”，是因为他曾自豪无比的“革命义举”，竟然只是军阀首领打击对手的手段，而潘雪萤明白韦天对军阀的痛恨，因为她自己也何尝不是呢？ 两人一下陷入了沉默。 突然外面出现了吵嚷打斗的声音，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别人遇到打架都是躲都来不及，而这两杀手，倒不怕事，听到动静便走出餐厅。 只见一个年轻小伙正拿着刀刺向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正是洪门老大徐六爷，只见徐六爷面无惧色，应对自如，明显占了上风。 “上次听三痴说徐六爷做日本人的走狗，还以为是个草包，今天一见，这徐六爷的功夫倒也不错。”潘雪萤心里想着。 “个臭小子，老子给你吃给你喝，你还要杀老子！”徐六爷躲开小伙的一刺骂道。 “哼！徐六，当初老大好心收留你，待你不薄，老大死后你竟然带着洪门投靠日本人，”小伙义愤填膺的说道：“你要做日本人的狗你一个人去，不要带着洪门一起做汉奸！” “妈的，老子毙了你。”徐六爷被说的恼羞成怒，立马准备拔枪出来。 看到徐六爷拔枪，潘雪萤不禁眉头一皱。 眼看徐六爷掏出手枪准备射杀小伙，突然冲出一个蒙面人，朝徐六爷攻来。蒙面人功夫明显高出小伙一截，徐六爷一时也无法开枪。但尽管如此，徐六爷仍应付有余。 几招过后，蒙面人眼见不敌，突然大喊一声：“暗器！” 这招还真灵，徐六爷一听，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护住要害，这时蒙面人立刻拍了一下小伙，两人一溜烟的跑了，留徐六爷站在那里，脸都气绿了。 看到潘雪萤若有所思，韦天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要先回去了。”确实，今天韦天讲的“故事”对潘雪萤有很大的冲击。 “那好吧。”韦天没有再纠缠潘雪萤，反而转身看着蒙面人和小伙逃跑的方向，韦天心里想着，何西辰为什么在这？他是在伺机刺杀自己吗？他为什么要救洪门的这个小伙？ 第十八章 一个圈套 “楠儿，师父呢？”潘雪萤回到大东亚饭店，看到楠儿，便随口问道，现在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三痴。因为三痴定下的三日之期还剩两天，但是此刻潘雪萤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杀韦天的动力了。 “师父在二楼办公室里，正欣赏昨天得到的宝贝呢。”楠儿兴奋的回答道。 “什么宝贝？”潘雪萤一听，差点将韦天一下子抛到了脑后。 “姐姐不知道么？”楠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潘雪萤。 “不知道啊，是什么宝贝？楠儿快告诉姐姐。”潘雪萤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毕竟三痴看中的东西，一定不会差。 “姐姐可记得前几日被师父杀死的那个人？” “嗯，记得，好像说是洪门的，叫周……” “周长峰。”楠儿接道。 “对，师父好像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潘雪萤回忆道，“该不会这个宝贝就是……” “嗯啊，前几日师父收到风声，说这个周长峰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个清代白玉盒，姐姐也知道，师父可不会放过任何宝贝的呢。”楠儿解释道。 “然后呢？”潘雪萤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师父得到消息后，就找冰凝把这个周长峰抓到大东亚饭店里来，结果这周长峰还真是嘴硬，怎么都不肯说出这清代白玉盒在哪，最后师父是拿着他妻儿的性命威胁他，他才说出白玉盒已交到洪门老大徐六手中。”楠儿继续说道。 看来自己“刺杀”韦天的这几日，大东亚饭店可没少发生事。 “那师父肯定去找徐六爷了吧？”潘雪萤接着问道，她还是很了解三痴为人的。 “可不是嘛，师父昨天下午就带着我和冰凝直接去了洪门。”楠儿的语气有些得意。 “然后呢？徐六爷就把这清代白玉盒爽快地给师父了？”潘雪萤问道。 “开始倒没有，不过师父总说那徐六爷是日本人的狗，没骨气，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楠儿笑嘻嘻地说着，“那徐六见到师父，客气的不得了。师父一去就问他周长峰的事，这徐六还居然装傻，竟然说这周长峰不是他们洪门的人。” “呵，他还真是怕事啊。”潘雪萤不屑地一笑，不过心里还是嘀咕着，刚才看徐六爷的身手和气势都不弱，想不到却这么忌惮师父。 “是啊，毕竟在上海滩，谁愿轻易得罪师父，若是为了个宝贝把性命丢了，那可更不值了……师父看他不老实，就告诉徐六，已经砍了周长峰四肢，刺瞎了他的双眼，然后丢到荒野给埋了，一下把徐六说得直冒汗，主动说有个宝贝送给师父，那情形，可笑极了。”楠儿一边说，一边学着徐六爷的模样，越说越得意，笑得格格的。 看到楠儿精彩的“表演”，潘雪萤也不禁一笑，纠结的心情舒缓了许多，看来师父这两天心情还不错，那就先不扫他的兴了，韦天的事不如等会再说，反正自己现在心里乱糟糟的，还得从长计议。随后潘雪萤离开楠儿，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修罗，你回来了。”楼道上，身后突然传来三痴的声音。 潘雪萤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还给三痴遇上了，连忙回道：“是的，师父。”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说完，三痴转身朝楼层尽头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潘雪萤跟在三痴身后，三痴没有说话，潘雪萤也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杀韦天这种要求三痴是绝对不会接受的，而且如果真正惹恼了三痴，可能连自己也会招来杀生之祸。 从楼道的一边走到另一边距离不远，但这段路在潘雪萤心中就好像把春夏秋冬都经历了一番，翻江倒海般，可把自个儿纠结的。 进到三痴的办公室，三痴坐上桌后的椅子，桌子上放着个之前没见过的玩意：巴掌大的一个圆形的玉盒，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盒子搁在一个精致的小檀木架上。 “这应该就是楠儿口中的说的清代白玉盒吧。”潘雪萤看着这个“宝贝”，心里寻思着。 “清代白玉盒……”三痴看到潘雪萤注视着桌上的白玉盒，对潘雪萤说道：“我昨天从洪门徐六那得的宝贝。” “那真是恭喜师父了。”潘雪萤说道，“不知这宝贝里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盒子被封死了，打开可能会破坏这个宝贝。”三痴应道，“不过一般白玉盒都是存放丹药的。哼哼，古代的丹药都是一些骗人的玩意，皇帝们总想着靠吃些个什么丹药长生不老，可最后反而把自个儿吃死了，真是可笑可笑啊……”三痴自言自语地嘲讽着古代的君王们，又拿起白玉盒在手中把玩着，感叹着：“不过，这盒子，可真是世间佳品啊……” “哦，对了，”潘雪萤正不知道如何开口，三痴突然又发话了，“昨天我去洪门要宝贝的时候，洪门老大徐六预定明天晚上在大东亚饭店摆两桌酒。” “他要招待谁？”潘雪萤问道。 “日本人要送鲁志宏离开上海了，所以徐六做东，和日本人一起给鲁志宏践行。”三痴放下手里的白玉盒，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师父答应徐六了？师父不是不喜欢日本人吗？”潘雪萤有些疑惑，虽说徐六主动送上了宝贝，但是三痴是个黑白分明的人，这样有悖他原则的“预定”他肯定是不会接受的。 “答应，我当然要答应啦。”三痴笑着说道，他笑的很有深意。 “难道？”潘雪萤立马有种不好的感觉，继续说道：“鲁志宏现在被人追杀，徐六还要宴请日本人为鲁志宏践行，这不是故意泄露鲁志宏的行踪吗？” 顿了一下，潘雪萤明白过来，接着说道：“他们这是个一个圈套，是想引韦天到大东亚饭店杀鲁志宏？！师父你是想……” “修罗，你果然聪明，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三痴笑着说道，“韦天一定会来的，明天只要他进入大东亚饭店，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别想活着离开大东亚饭店，哈哈哈哈！”说着，三痴狂笑起来，这胜利的笑，就好像已经看到韦天死在他面前一样。 而此刻，潘雪萤的内心十分焦灼，这分明就是个鸿门宴，师父和日本人这是请君入瓮啊，韦天只要踏进大东亚饭店，无论采取任何行动，都很难逃出生天啊！更何况韦天应该还不知道这是个圈套。 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到底还要不要杀他？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潘雪萤的内心翻滚着。 “日本人的这步棋走的真是妙啊！万一这韦天被他们弄死了，岂不是顺便成全了咱们。看来这个山口大佐还真有点道行，有机会我真要会一会他。”三痴感慨道。 “师父说的是山口机关长？” “嗯，对，就是他。” 看来山口大佐这个人确实不简单，他专门设了这样的一个局给韦天，必然会做好十足的准备。 “那师父需要我怎么做。”潘雪萤问道，她要摸清楚三痴的意思。 “你那天就暂时不用再去找机会杀韦天了，为师有其他任务安排你。”三痴若有所思地说。 “师父觉得我杀不了韦天吗？” “你是我的徒弟，我当然知道你的才能，只是对韦天，你已经失去了从前的杀伐果决，”顿了一下，三痴继续说道，“你和韦天‘约会’的事，为师不跟你计较。” “师父你派人跟踪我？是信不过我吗？”潘雪萤有些不悦，原来上午除了日本特务，还有师父安排的人监视她，一定是冰凝。潘雪萤知道冰凝一直都有些针对自己。 “为师只是担心你需要帮手，”三痴倒是找了个无法拒绝的说辞，“你只要今天把为师交代的任务办好了，为师保证既往不咎。” “什么任务？师父请吩咐吧。”事已至此，潘雪萤也别无选择。 “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 “法租界工部局长的属下何西辰。” “为什么要调查他？”潘雪萤很疑惑，这个人是大东亚饭店的常客，经常和工部局长张川一起来看表演。 “因为他好像最近在查我。”三痴冷冷的说道。 “查师父你？”潘雪萤倒是有几分吃惊，这个何西辰跟着工部局长张川的来大东亚饭店的时候，自己倒是见过一两次，平时看着倒是个不太起眼的人，感觉应该是个小角色，想不到竟然敢调查三痴，胆子还真不小。 不过这个时候，潘雪萤不完全只是在回忆着何西辰的模样，她的内心更多了一份计划，那就是，她决定将酒宴的事告诉韦天，一定要阻止他来。 “师父放心，我稍作准备就去调查下这个何西辰。”说完，潘雪萤转身离开了三痴的办公室。 三痴虚着眼，静静地看着潘雪萤走出办公室的方向，一言不发。这时，冰凝从三痴办公室的套房中走了出来，默默地站到三痴身旁。 “盯着她，如有异动，随时向我禀告。”三痴对身旁的冰凝地说道。 “是！”冰凝回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第十九章 晚霞恋人（一） 稍作休息和准备，潘雪萤就离开大东亚饭店，前往法租界工部局的位置。三痴要她调查何西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看看他每天都会去哪，会见什么人，掌握他的日常。 为了不引人注意，潘雪萤像往常出行那样，换上男装，穿成普通人模样，为了更像男人一点，潘雪萤还戴了一顶黑色帽子，贴了两片小胡子。 要调查何西辰，首先需要先寻得他的方位。这并不困难，因为他经常陪着法租界工部局长到大东亚饭店来，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何西辰应该就在工部局里。 于是潘雪萤在工部局的附近一家茶楼上坐下，一边等着何西辰下班，一边喝着茶。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何西辰下班走出大门，潘雪萤赶紧结账下楼，顺着人流跟了过去。 “这个何西辰，定是要去什么地方。”一个人如果心里有目的地，那么他走路时就不会左顾右盼，而会径直朝着目的地去。看到何西辰大步在前面走着，潘雪萤心中寻思。 走了一会，何西辰来到一个路边的摊贩旁。 “老板，来碗面。”何西辰说道。 “好嘞，您请稍等。”摊贩老板连忙应道。 何西辰说完就在离老板最近的桌子旁坐了下来，于是潘雪萤在远处停了停，装作随后到的路人，也叫了碗面，坐在何西辰旁边的桌子，背对着何西辰。 没多久，摊贩老板就把面分别送到何西辰和潘雪萤的桌上。 “这个何西辰，平时在大东亚饭店跟着那局长吃香喝辣，常常都是往贵里点，穿着也都非常上档次，这样的人，竟然会拿着下班的大好闲时来路边摊吃碗面……”潘雪萤在心中细细琢磨着，难道真的只是要去什么地方急着赶路？潘雪萤一边想着，一边还是装作吃面的样子。 “老刘，最近要收手一下。”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到潘雪萤耳朵。 这声音不就是何西辰的么！潘雪萤继续吃着面，但耳朵却仔细留意着何西辰和这个摊贩老板“老刘”的对话。尽管何西辰的声音很微弱，但潘雪萤在三痴的训练下，听力异于常人，异常灵敏。 “发生什么情况了吗？”老刘问道，但眼睛却看着其他地方，就好像不是在跟何西辰说话一样， “日本人想引韦天上钩，我们暂时不用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日本人跟韦天都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何西辰说道，还一边装作吃面的样子。 “以你对韦天的了解，他明天会上钩吗？”老刘声音又压低了些许，问道。 “会的，日本人把鲁志宏保护的很严密，韦天无法接近，所以，这种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而且，我了解他……”听何西辰这话，难不成他和韦天是“老相识”？ “看来这韦天这家伙没干多少正事儿，哼，仇家倒不少啊！”潘雪萤心中先是调侃了一番，想起韦天之前说的“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这句话，不由得心头一紧，很快担心起韦天来，“可是，怎么何西辰这人也要杀他？看来真得好好调查调查……” 潘雪萤还想继续往后听听重点时，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老刘，那我先走了！今天的面，跟往日味道一样好！过两天，我来，还吃这种！”何西辰故意提高了点嗓门儿，笑呵呵地说道。 “往日……过两天……”潘雪萤清楚这句话是故意掩人耳目的，毕竟大街上人多眼杂，秘密的话也不能聊太多。不过至少自己现在知道这老刘和何西辰关系不凡。 “这么急着走，是要去找，那个谁吗？”老刘有些调侃的味道，但又不挑明是谁。 “你个老刘，多管闲事……”何西辰脸一红，继续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说乱世中的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才能让我暂时脱离这世间的喧嚣。” 远方的天空，日落的太阳把天边的云彩烤得格外红，何西辰看着这景色，情不自禁的说道：“这要是和平年代该有多好，就能和她每天一起看这晚霞……” “得得得，快去找你的‘晚霞’吧，真把我给酸死了。”老刘笑道。 “看不出来，这何西辰平日里跟着工部局长在大东亚饭店里花天酒地的，还是个痴情种子啊，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来……”潘雪萤心里想着。虽然还没完全掌握何西辰的底细，但是已经可以确定他肯定不是单纯的工部局科员了，就这么回去给三痴复命？不行，回去了就不能把日本人明天大东亚饭店的阴谋告诉韦天呢。 这个老刘，看样子肯定也不是个正经卖面的，不趁机如捉弄下他。潘雪萤眼珠一转，顿时想了个妙招。 “老板，你这面碗里怎么有只苍蝇？怎么搞的？”正想法子，这不，瞧见一只苍蝇停在桌边，潘雪萤趁老刘不注意，一筷子将苍蝇敲落进碗里。 “哎哟！真是对不住啊，那这碗面就不算您钱了！”老刘哈着腰，一个笑脸迎上来。 “行吧行吧，你们这种路边摊，向来也不干净……”潘雪萤故作矫情，一脸嫌弃，就着这气冲冲的劲儿，转身就走了。 这老刘也不恼，还一个劲说下次来了给她免费加个蛋。这老刘卖面真是卖的有模有样啊！看到自己“阴谋”得逞，潘雪萤心里乐呵着。 不过此刻的潘雪萤心里倒有些担心韦天，因为她并不想韦天死，起码不愿看到韦天死在其他人手中。不过，眼下还有个问题，自己这一路一直感觉有个“小尾巴”跟着自己，估摸着应该是三痴派来监视自己的。上次没把你发现，这次可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该怎么甩掉这只“小尾巴”呢？反正这会也没有啥好办法，就跟着何西辰再“溜达”下吧。 潘雪萤很快就跟上了何西辰。不一会，就到了中山东路的怡和洋行，只见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走上前来和何西辰打着招呼。 “这应该就是老刘口中的‘晚霞’吧，”看到这姑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材妙曼，潘雪萤不禁心想：“嘿，这何西辰真艳福不浅啊。” “李小姐好！”何西辰同这姑娘打起招呼来，这油腔滑调一看就是故作正经。这李小姐一听，捂着嘴一边儿笑着一边儿撒娇式地戳了何西辰一下。 潘雪萤可没工夫看他们打情骂俏，不过，瞧见这李小姐和自己身形相近，潘雪萤突然心生一计。 天渐渐黑了下来，但街道上却是灯火通明。他俩同一般情侣约会差不多，也就逛逛街街，赏赏景，若瞧见些个什么新奇玩意儿，再买给姑娘，讨个笑颜。 何西辰和李小姐就在这大街上转悠了近两个时辰，热恋中的人还真是不知疲惫，潘雪萤都要跟睡着了，这两人还逛在兴头上……诶！功夫不负有心人，看这进度条，这哥们儿总算是要送她回家了。 第二十章 晚霞恋人（二） 远离了喧嚣的闹市，转入惬意的小巷，身边渐渐没有了人，何西辰和李小姐两人追逐打闹着，想两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一样，安静的小巷传出的是两人的嬉笑声，显得格外的亲密。 转过一个巷口，何西辰突然一下拥住了李小姐，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托着她的粉颈。 “你干什么……”何西辰亲密的举动一下把李小姐吓了一跳，不过还没等她说完，何西辰就用自己的唇“封”住了李小姐的声音。 何西辰无视李小姐那象征性地两下挣扎，轻轻地将她抵在小巷的墙上，情意绵绵地吻着李小姐。李小姐感觉何西辰微凉的舌头滑入口中，灵巧地“撬”开了她的牙齿，温柔地缠绕着她的舌尖。 李小姐一瞬间就好像被融化了一样，大脑中一片空白，双手紧紧地缠绕着这个男人，闭起双目尽情地享受着何西辰炽热深情的吻…… 几分钟后，何西辰轻轻地松开了李小姐，但李小姐明显还沉静在刚才的缠绵中，她感觉自己的脸热的发烫，心“噗噗噗”地直跳。 “你真美……”何西辰一只手抚摸着李小姐的脸颊，月光下更显得娇美动人。 “你真坏……”李小姐的粉拳“锤”在何西辰的胸口。 何西辰坏笑了两声，说道：“坏？我还有更坏的呢……”说着，猛的把李小姐横着抱了起来，引得李小姐惊叫了一声。 李小姐双手搂着何西辰的脖子，把头藏在她心爱男人的怀里，轻声说道：“要是我们俩每天都能这样在一起，该多好……” 何西辰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抱着李小姐在小巷里走着，也许李小姐的这句话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吧，但至少，此刻的他内心是无比幸福的。 走过一个巷口，何西辰忽然发现小巷的尽头赫然站着个人，一声不吭地杵在巷口，看不清楚模样，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一个警觉，何西辰轻轻放下了李小姐，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李小姐小声地问道。 “没什么。”何西辰示意巷口站着的人，显得很谨慎，毕竟大晚上在僻静的地方碰到个地痞流氓也很正常，这种情况多半是来者不善的。 “格嘉，我们换一条路。”何西辰低声对李小姐说道。 两人快步转过两个巷口，却突然停住，刚才那个人又站在小巷中间，再次挡住他们的路。看样子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是吃定自己了。 “怎么办？”李小姐低声说道，显得有些害怕。 “跟在我身后，走。”何西辰拉着李小姐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慢慢朝前走去。 何西辰一步步接近挡路的不速之客，只见这人带着一顶帽子，手里搭着一件长衫，长衫和这人身上的衣服颜色倒是十分相近，就这么个身材瘦弱的人，还敢拦自己的路？ “朋友借个道。”何西辰说着，继续往前走。走到拦路人身旁，却见拦路人突然抬起右手，好像示意自己此路不通一样。 “朋友是哪个道上的？”何西辰问道，毕竟自己也是道上混的，倒也不怕事。 “我倒想问问你是哪个道上的？”这人一开口，正是女扮男装的潘雪萤。 何西辰一听，这是杠上了，怒道：“想找茬是吗？”担心接下来的打斗伤及李小姐，何西辰一只手将李小姐向身后推开。 来者不善，何西辰已打定主意先发制人，推开李小姐后，迅速上前一步，挥出一拳，直击潘雪萤面门，立求速战速决。 何西辰力量虽然不大，但却身手矫健，出拳极快，只是潘雪萤的武功路数也是灵巧鬼魅、捉摸不定，因此以快打快，潘雪莹毫无惧色。 只见潘雪萤左脚一退，右手一下拍在何西辰出拳的手腕上，何西辰立刻感觉无处使力，拳劲一下被卸掉了。 一击不中，何西辰抬起另一只手，立马跟上一拳，但是又被潘雪萤以同样的方式化解。 李小姐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两人交手，尽管看起来何西辰拳打脚踢，虎虎生威，逼着潘雪萤一步步向后退，似乎占尽上风，但是却一直不能奈何对方。李小姐站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 而此时此刻，何西辰比她更着急，额头上直冒冷汗，因为从自己出手到现在，潘雪萤一直都是一只手在对付他。不仅如此，何西辰感觉对手似乎总能后发先至，将自己的拳路全部封死。 其实并不是潘雪萤比何西辰功夫高出很多，而是因为何西辰不知对方底细，求胜心切，而潘雪萤是有备而来，心理上占了优势。 其次，若两人比武切磋，必然招式会虚实结合，但何西辰在这种情况下，哪还顾得上虚虚实实，每一击都是实招，加上潘雪萤每接一招退一小步，退后的过程也相对地减缓了何西辰的拳速，只用稍稍使力就能卸掉拳劲。正是潘雪萤这样以短打长、以逸待劳的防守方式，才让何西辰感到无处使力，感觉对手总能后发先至。 同时，自己的攻击被潘雪萤轻易化解后，让何西辰更加焦急，就一根筋的全是实招，而这也正好是陷入潘雪萤设下的心理陷阱。 等到何西辰已是强弩之末时，潘雪萤一个闪身，避过何西辰的拳头，右手手掌向前横扫，直直的击在何西辰的咽喉部，让他一下失去了抵抗力。 何西辰瞬间的痛苦趴在地上，猛烈的咳嗽，同时剧烈的不适让何西辰不停地揣着粗气。 李小姐赶紧跑到何西辰身边，挡在潘雪萤面前，说道：“住手，不要伤害他！” “这小妮子还真重情义，危难时刻居然没有逃跑。”潘雪萤心想着，但她并不是要杀他们，沉默了一会，潘雪萤冷冷对着李小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格嘉。”李小姐看了一眼何西辰，又看了一眼潘雪萤，有点怯的说道。 “嗯，李格嘉，请你后退几步，我不杀他，就想问他一个问题。” 李格嘉看着何西辰，何西辰示意她后退，于是她犹犹豫豫的一步步倒着向后走去。 何西辰稍稍缓过来了一点，抬起身子，单膝跪在地上，艰难的说着话：“你、你是谁？想、想问什什么问题？” “何西辰，你到底是什么人？”潘雪萤直截了当的问道。 第二十一章 金蝉脱壳 “我是法租界工部局的……”听到对方的问话，何西辰回答道。 “不，这不是我要的答案，我想知道的是，除了是工部局的科员，你还有什么身份，或者说，你还在为谁做事？”潘雪萤没有等何西辰说完，直接打断了他，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你是三痴的人吧，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何西辰心想，多半是自己调查三痴的事已经被发现了，揣着气说道：“但是请你放过格嘉，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和此事无关。” “三痴？怎么？你还和这个人有关系？看来我是问对了。”潘雪萤一声冷笑，“你若不告诉我想要的答案，”潘雪萤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小姐，“你觉得我会放过她么？”见何西辰沉默不语，潘雪萤猛地抽出一把利刃，继续说道：“难道连心上人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也要守住秘密？那我更想知道是什么秘密了！”。 “说！我说！你得先把刀放下！”看到潘雪萤冷漠的眼神和锋利的匕首，何西辰急得满头大汗，几乎是用吼着的方式大声说道。 看到何西辰如此“心疼”自己的小情人，潘雪萤收起匕首，慢慢地站了起来，对着何西辰说道：“好吧，那你就快说吧。” 本以为何西辰会老实“交代”，却不想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卯足力气朝潘雪萤俯冲过来，一副拼死一搏的样子，嘴里还喊着：“格嘉，跑！快跑！”但李格嘉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却怎么也迈不开脚。 潘雪萤一侧身，伸脚一跘，何西辰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个男人也算是有情有义了，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想拼死保护自己心上人。”潘雪萤心想。 看到李格嘉又冲过来扶起何西辰，潘雪萤问道：“李格嘉，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求你放过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好，你跟我来到这边来。”潘雪萤往旁边走去。 “格嘉、格嘉，你不要去，不要去。”何西辰哀求道。 李格嘉轻轻放下何西辰，跟着潘雪萤走到旁边。 “说吧，你要我干什么？”李格嘉声音有些发抖。 潘雪萤环顾了下四周，将一直搭在手臂上的长衫递过去，说道：“穿上它！” 这可一下让李格嘉摸不着头脑了，疑惑道：“穿上它？” “是的，快点，别问那么多，你不是为了你心上人什么都愿意做吗？”潘雪萤催促道。 “嗯，好。”说着，李格嘉马上穿上长衫。 接着潘雪萤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戴在李格嘉头上，对她低声说道：“现在，你从巷子走出去，一路快步走到外滩公园，围着公园绕一圈，然后回家！只许快步走，不许跑，不许东张西望，不许出声！听懂了没有？” “那他？”就这么走了，李格嘉心里感觉一点都不踏实。 “我保证，只要你照做，当你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会在那里等你！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潘雪萤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好，那你知道我家在哪吗？”李格嘉明显是关心潘雪萤怎么把何西辰送到她家门口。 这一问真让潘雪萤被这个单纯的女孩问的哭笑不得，她当然不知道啦，但何西辰能不知道么？ “还不快走！”潘雪萤低声吼道。 李格嘉立马吓埋起头，往外疾走而去。 潘雪萤在巷口悄悄的观察，果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跟着李格嘉。潘雪萤暗暗一笑，走到何西辰身边，说道：“你心上人已经走了。” “你把她怎么样了？”何西辰关切的问道。 “没怎么样，我让李小姐在她家门口等你。”潘雪萤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嗯？”何西辰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她家门口，你还不快去？” 何西辰听着完全摸不着头脑，楞楞地连忙点着头，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朝巷外走去。 这样折腾别人小两口，潘雪萤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但是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些了，好容易把三痴的耳目骗走，现在要赶紧给韦天“通风报信”。 当然，今天还有一个人也被折腾的不行，这个人正是三痴派出监视潘雪萤的冰凝。 今天从潘雪萤出门开始，冰凝就跟着她“晃悠”了老半天了，晚上竟然还跟着一对情侣瞎转悠了几个时辰，感觉这完全是对自己作为一个职业杀手的侮辱啊！ 但是冰凝见潘雪萤没有回大东亚饭店的意思，还咬定要跟这对小情侣，她也没辙，只能一直盯着，盯得她瞌睡都出来了。刚远远的看着潘雪萤进了巷子，这不，自己又怕惊动潘雪萤，就只能在外面守着。 过了半会，冰凝看着潘雪萤突然急冲冲的朝外走去，本已睡意满满的冰凝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心想：“这潘雪萤总该回大东亚饭店了吧。”可是她哪里知道这时的“潘雪萤”已经被李格嘉“顶包”了，于是二话不说，悄悄尾随其后。 冰凝先是跟着李格嘉假扮的“潘雪莹”走街串巷，又跟着她在外滩公园转了一好大一圈，最后又跟着往李格嘉的住处走去。 “这个潘雪萤，去公园转一圈干嘛？难不成发现我了……”这一路冰凝也感觉有点纳闷，不过也许是因为跟踪了大半天，自己也有些疲乏了，所以冰凝打心底根本没想到自己追踪的人不是潘雪萤，倒是觉得可能是潘雪萤发现了自己，故意为之。 直到最后跟到李格嘉的家门口，看到受伤的何西辰和“潘雪萤”抱在了一起，冰凝才恍然大悟，气的半死。 此时自己已跟丢了潘雪萤，冰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快回到大东亚饭店，看下潘雪萤是否在饭店房间。如若不在，便也可向三痴禀报是潘雪萤故意甩开她，没了踪影，虽不能确定她去干什么了，但这也足以找三痴给她定个罪。 冰凝一路飞奔到大东亚饭店，悄悄来到潘雪萤的房间，不过房间的门上了锁，房内还黑漆漆的，冰凝心里一喜，定是潘雪萤还没有回来。 普通的房门锁可难不住冰凝，只见她轻轻把门撬开，悄悄的走了过去。 借着月光，冰凝一步步的朝床走了过去，突然床上传来潘雪萤的声音：“师妹这么晚不睡觉，潜进我的房间，是想挨枪子儿吗？”说着，一根黑黑的枪管对着冰凝，在月光下，枪管显得格外抢眼。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让冰凝吓了一跳，又中计了！连接被潘雪萤戏弄了两次，冰凝差点被气晕过去。 冰凝恼羞成怒得都说不出话来：“你！你！……哼！”说完，冰凝扭头就走了。 “好走不送。”潘雪萤笑道。 听到冰凝回到自己的房间，潘雪萤叹了一口气。 “这冰凝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潘雪萤心里想着，又躺下继续睡着觉，当然，此刻的潘雪萤并无法入睡，她的心里还记挂着事呢。 大约一个时辰后，潘雪萤忽然听到了有节奏的敲门声，她立马翻身起床，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低声说道：“楠儿，快进来。” “好的……”楠儿轻轻走进潘雪萤的房间，小声说道：“姐姐放心，纸条我已经带到了。” “你亲自把字条给他的吗？” “没，我把字条包着一块石头，直接从他窗户扔进去的。”楠儿嬉笑着说。 “他不是总是关着窗户吗？” “是啊，所以把他的玻璃砸碎了。”楠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这丫头，真是……”楠儿的描述让潘雪萤哭笑不得，但心底还是感谢自己这位妹妹帮助自己：“楠儿，谢谢你，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辛苦你啦。” “好的，姐姐晚安，你也早点休息啦。”楠儿说完，轻轻的回房去了。 潘雪萤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来几个时辰前，潘雪萤骗走冰凝后，一边赶路，一边盘算着：自己从外滩去到韦天住处，再回到大东亚饭店，时间上肯定不够，而且也不确定冰凝会不会一下就识破自己的计策。 所以经过仔细权衡，潘雪萤决定先行回到大东亚饭店，让楠儿替自己去送信，这样就算冰凝能发现自己的计策立刻赶回，也必然不会发现楠儿的行踪。只要自己也能够在冰凝回到大东亚饭店时在自己的房间，冰凝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知道韦天有没有收到我传递的信息，也不知道韦天明晚还会不会来到大东亚饭店刺杀鲁志宏，”潘雪萤心中仍不是太放心，因为她有预感，明天晚上，韦天一定会来的。 另一方面，本已入睡的韦天，听见玻璃被砸破，猛然惊醒，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他打开床头灯，看见房间里有一块白色的东西。 “这就是砸碎玻璃的‘凶器’吧。”韦天捡起来，发现是一块包着纸条的石头。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个秀气的字：“明日有诈、勿来。” “唉，潘小姐，你送信就送信，干嘛总跟我的窗户过不去啊。”韦天轻轻一笑，对着纸条自言自语道：“咋们明天大东亚饭店，不见不散！” 第二十二章 楠儿之死 “昨天情况如何？”傍晚时分，三痴站在办公室内，背对着冰凝问道。 “昨天潘雪萤一直跟踪着何西辰，只是……”冰凝回答道，但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三痴转过身来，坐上桌后的椅子，淡淡地问道。 “只是潘雪萤故意设计将我引开……我觉得她怕是去做了什么不想让先生知道的事……”冰凝没啥底气地说道。 “你亲眼看到了吗？”三痴打断冰凝问道。 “不，没有，有两个多时辰我失去了她的踪迹，并不确定她干了什么。”冰凝心有不甘的说道。 “修罗个性较强，也有可能是故意甩掉你以表达对我的情绪吧，也不算异动。”三痴挑挑眉，说得倒也有些牵强。 “先生，您在为潘雪萤开脱吧。”冰凝冷冷道：“其实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你不愿说出来。” 听到冰凝的话，三痴似乎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潘雪萤在您身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您是知道的，”冰凝看到三痴不语，继续说道：“纸包不住火，有一天她肯定会知道一切，那个时候，先生您还会认为她是忠心的吗？” 三痴吸了一口烟，一缕一缕白烟从三痴的口中悠然飘出，他就这样抽着烟，没有说一句话。 办公室陷入安静，但冰凝一直盯着三痴，她在等三痴给她一个答案。 “今天我在情报室有点忙，你看着办吧。”三痴站起身来，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进了里屋。 冰凝双手抱拳重重行了一礼，应了一声“是”。她似乎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 快到里屋时，三痴突然回头，说道：“记住，她可是修罗。”说完，三痴就走进里屋去了。 冰凝嘴角一勾，似乎她等的就是这一刻：“管她是修罗还是鬼煞，被我冰凝盯中的目标，都别想逃！” “楠儿师姐，你干什么呢？”门外，一个声音突然问道。 “啊……我、我刚路过师父这，没、没什么……”楠儿则略显尴尬，慌慌忙忙地回应道。 冰凝迅速走出办公室，打开门，看见三痴一个女弟子站在门外，看着楼道的楼梯口。 “小青，刚才怎么啦？”冰凝问道。 “哦，刚看见楠师姐呆站在门口，以为她要找师父，就问了下她，结果楠师姐说没事就匆匆下楼去了。”小青回答道。 “好了，你下去忙吧。”冰凝听罢说道，小青应声也就退下了。 “莫非楠儿刚才听到了我和先生的对话？”冰凝寻思着：“不行，不能让她坏了我的好事。”想到这里，冰凝迅速追赶楠儿而去。 原来，适才楠儿走过三痴办公室，忽然听到有人在说“潘雪萤”的名字，于是看周围没人，就好奇的在门外偷听，这一听不打紧，可把楠儿吓坏了，不过还没等她听个明白劲儿呢，就被这小青师妹搅了事。 可师父和冰凝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师父要派冰凝跟踪师姐，难不成师姐和师父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 师姐难道是因为韦天的事触怒师父了吗？ 还有师父隐藏着什么秘密没告诉师姐？ 而且冰凝为什么说纸包不住火，潘雪萤一定会背叛师父？ 这些问题在楠儿心头萦绕着，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听到师父放手让冰凝除掉师姐了更是让她心里慌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已经没有时间想到底是什么事，是误会也好，有阴谋也罢，无论如何都要让师姐知道自己已是枪口瞄上的人！ 楠儿一边走一边想着，心里只有潘雪萤的安危，而对自己崖边儿的处境却浑然不知，只顾急冲冲来到潘雪萤的房间，敲门却无人应声。 “阿姨，潘小姐出去了吗？”楠儿心急如焚，看到做卫生的阿姨，也不管别人知不知晓，开口便问。 “潘小姐吗？马上就要到演出的时间了，潘小姐这个时候一般都在化妆间吧。”阿姨回答道。 “对，对……”心急之下自己什么都忘了，楠儿赶紧下楼，快步朝化妆间走去。 化妆间在舞台背后，从潘雪萤居住的房间走到化妆间需要穿过饭店二楼的过道，再拐几个弯才能到。可是当楠儿刚走到二楼过道的路口的时候，没想到已经有人早早在这儿候着了。 “楠师姐这是急着去找潘师姐吗？”冰凝虽然年长于楠儿，但毕竟入师门较晚，所以还是称呼楠儿为师姐。 楠儿一惊，朝冰凝看去，只见冰凝靠在走道边墙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我找师姐与你何干，识相的就让开！”楠儿知道肯定是冰凝已经发现她偷听到什么了。 “你说先生要是知道你在他门外偷听，你说他会怎么处置你呢？”冰凝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尖刀，又看了一眼楠儿，轻蔑地问道。 “这么说师父还不知道了？” “哼，师父自然会知道的，当然，在我干掉潘雪萤之后，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姐妹两别分开太久的。”冰凝冷笑道。 “你在师父和师姐之间挑弄是非，现在我就替师姐杀了你，这样师父就不会知道了！”楠儿说着，突然抽出一把匕首，瞬间就冲到冰凝身边，直指冰凝咽喉。 冰凝不敢怠慢，将手中尖刀上抬，支开了楠儿的匕首。 楠儿自然没有想可以一招就解决冰凝，早已想好后招。出手被冰凝挡住后，楠儿顺势一转，绕道冰凝侧身，向冰凝大腿扫去。 这两连招乃三痴亲传的招式，诡诈多变。因为第一招直刺面门只是虚招，攻击位置较高，对手一般会本能地选择上挑，将利器支开，这样自己便可以接力转身攻击对方下盘，而之所以选择攻击大腿是为了得手后，就可以立刻限制住对手的行动力。 三痴女弟子身法多灵巧鬼魅，所以一旦对手中招，行动不便，那就只有坐以待毙了。 楠儿一出手就使出此招也是想先发制人了，毕竟这个师妹是“带师入门”，自己也不知她身手如何。 但是，让楠儿万万没想到，冰凝好像知道楠儿的意图一样，手中的尖刀正等在楠儿手臂横扫的轨迹上。此时，楠儿已来不及收招，被一刀划破了小臂。 冰凝得手后，不等楠儿反应过来，尖刀直接劈下。 楠儿避无可避，只能硬挡，被冰凝这一击攻的失去重心，向后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才站稳。 只见冰凝冷笑道：“楠师姐，你这功夫，不如师妹啊。” 楠儿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手臂的伤口，心想：“还好伤口不深，否则就不好办了。” 想到自己此时已无退路，楠儿立马变招，又朝着冰凝攻去，两人出手和身法都是极快，在方圆之地内你来我往，两把利器不断的碰撞出火花，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几招过后，楠儿已明显落在下风，她倒不觉得是冰凝武功胜她几筹，而是无论她怎么变招，冰凝好像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总能轻易化解她的招式，还能攻得她防不胜防，这可是楠儿从没遇到过的情况。怎么说三痴传授的招式都是神鬼莫测，怎么可能轻易被识破？ 想到这里，楠儿猛的退了一步，揣着气问道：“你才入师门不久，为何对师父的招式如此熟悉？” “哼哼哼，熟悉，我当然熟悉了，我不仅熟悉先生的招式，我还知道克制之法。”冰凝冷笑道。 “什么？你是什么人？”楠儿强压住心中的惊慌，难怪会被冰凝打的无还手之力，若真如冰凝所说，与她对攻，自己完全没有胜算啊。 冰凝没有回答楠儿，只是突然翻身而起，跃入半空之中，左手一滑，一记暗器随势旋转飞射而出，楠儿一个定神，点脚侧翻而起，一个漂亮的闪身，躲过这枚暗器，可等她刚落地，冰凝竟已不知不觉移到自己右侧，楠儿想赶紧侧移，准备和冰凝拉开距离，但还是晚了一步，冰凝一脚踢在楠儿右腿膝盖处。 楠儿右膝一下跪在地上，还未等楠儿反应过来，冰凝手上的尖刀已划过楠儿的喉咙，刀口干净利落，楠儿忽然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这，这不正是师父最得意的刀法吗？ 楠儿还记得，这手刀法三痴起名为“饮恨无痕”，极其残忍，师父曾教过她，但是她却没有学会，因为此招不仅暗藏内劲，会瞬间阻碍中招者的正常呼吸，失去行动能力，而且对使刀之人力度控制的要求极高，分寸的把握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伤口深浅偏差一点都不行，也只有这样，中招者的血才不会飞溅而出，而是顺着人的脖颈流下。 三痴曾说过，中此招者必死无疑，但是“死者”因为血流过慢，而久久不能毙命，只能在痛苦和恐惧中慢慢的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你……是……谁……”楠儿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想站起来，却一下失了力气，重重倒在了地上。 楠儿不甘心的睁着眼睛，她的眸子还在微弱的闪烁着…… 第二十三章 死里逃生（一） “楠师姐，这手先生的‘饮恨无痕’滋味怎么样？”冰凝显然是故意留着楠儿一口气，俯下身去，对着楠儿耳边轻轻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入了师门后一直没有称呼先生为师父吗？因为我真正的师父就是先生的师兄，而我入师门的时间，可比你们都早。” 冰凝立起身来，看着地上的楠儿说道：“楠师姐，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这就去找潘雪萤，让你的好师姐下来陪你，我说过，不会让你们姐妹两分开太久的哦。” 说完，冰凝一边笑着一边沿着过道往化妆室的方向走去。倒在冰凝身后地上的楠儿，身体不断地抽搐着，一点点没了气息…… 此刻，潘雪萤正独坐在三痴为她专设的化妆间里，她并不知道师妹楠儿因为想给她通风报信而被杀害，也不知道冰凝正朝着她所在的化妆室走来。 潘雪萤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发着呆，想着一直以来师父的所作所为，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好像无论是对师父三痴，还是整个师门，潘雪萤都感到充满着疑惑。尤其是想起韦天最后说的那句话，说他所杀的师父竟是真正的军阀头子，着实令潘雪萤震撼不已，这更是让潘雪萤对自己的师父三痴多了一份猜疑。 既然三痴是韦天“师父”的师弟，那么三痴会不会也是军阀的人呢？自己一直以来替三痴杀掉的所谓的那些和军阀有关的人，会不会和韦天一样，是三痴打击其他派系军阀的一种手段呢？或者说，三痴是不是一直是在利用她对军阀的仇恨？ 潘雪萤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愿再回忆军阀给她造成的伤痛，那是她一直无法释怀，因为，只要一提起军阀，总会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那段日子的亲身经历，是潘雪萤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军阀残忍杀害了自己的父亲，放火烧掉了自己的家…… 熊熊的火焰宛若一条巨蟒，无情地吞噬着潘雪萤眼前的一切，然而年幼的潘雪萤只能看着这只猛兽吞灭自己完整的家庭、吞灭所有的幸福、吞灭自己幼小单纯的心灵，而自己却只能无助的哭泣，毫无还手之力…… 每次想到这段往事，潘雪萤都会不禁流下泪水，军阀——无论如何都是自己一辈子的敌人！ 这时，冰凝已经悄无声息地向化妆间这边走来，她轻轻地搭上化妆间的门把手，慢慢地推开化妆间的门，拿着手枪，直直对上潘雪萤的后脑。 “不许动！”冰凝朝着背对着她，坐在化妆台前的潘雪萤冷冷地喝道。 透过镜子，潘雪萤看着冰凝和她手上的枪，淡淡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缓缓地站起身来，潘雪萤没有转身，她背对着冰凝问道：“你要杀我？” “多此一问，这很难看出来么？”冰凝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嘲讽。 “师父知道吗？”潘雪萤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知道若是冰凝在刚才进门的那一刻开枪，自己毫无防备，将必死无疑，那是冰凝杀她的最佳时机，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说明冰凝还有其他的打算。 “你说呢？”冰凝一边说一边靠近了些潘雪萤，她并不想就这样一下杀掉潘雪萤，尽管她十分期待着那一刻，但是对冰凝来说，就这样简单的让潘雪萤死去，似乎就太无趣了。 “先生说让我送你去死，不过，我可不会让你这么安心地去死。”冰凝从潘雪萤的身后探过脸来，看着镜子中的她，而镜子里的潘雪萤也冷冷地看着冰凝。 “什么意思？”潘雪萤问道，她也不清楚这冰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你死前，有两件事，作为你的同门，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冰凝的表情有些得意：“这第一件事呢，就是你亲爱的师妹楠儿啊，知道我要来杀你，急着想给你通风报信，被我发现了，所以我就杀了她……让她死在先生最自豪的招式‘饮恨无痕’下，也算对得起她了。” 潘雪萤一听到“饮恨无痕”四个字，眼中立刻燃起熊熊怒火，这不仅是因为楠儿是为了救她而死，更因为楠儿竟被冰凝用这么歹毒的招式虐杀。潘雪萤是见过别人死在此招下的惨状的，而此刻楠儿这样惨死，潘雪萤顿时心如刀绞般。 但是潘雪萤并没有立刻将满心的怒火爆发出来，因为，此刻她还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会立刻丧命在冰凝的枪下，那样死得就太没有价值了，而且就算自己要死，也要带上这个恶毒的女人一起走！ 看到潘雪萤愤怒的看着自己，冰凝显得更加得意了：“师姐，你这么看着冰凝，冰凝会害怕呢……你也别着急啊，这还有第二件事嘛，就是关于你的杀父仇人，你可能还不知道是谁吧，现在我可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放心，既然大家都是同门，师妹我也是个讲情意的人，等下在你死前，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好让师姐你明明白白的上路。”冰凝的语气越发的挑逗。 潘雪萤依旧不语，愤怒地盯着冰凝。 “不过，有些遗憾。你可能报不了这个‘杀父之仇’了，当然，也没不能为那个没用楠儿报仇了。”冰凝继续说着，情绪变得兴奋起来，她虽然迫不及待地想送潘雪萤去见阎王，但又忍不住地想欣赏一下潘雪萤愤怒到极点却又无能为力的狼狈，毕竟，死不瞑目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你知道今天大东亚饭店的压轴戏是什么吗？就是你的死讯！哈哈哈。”冰凝冷笑着。 今晚的大东亚饭店注定是不平静的，化妆间里惊心动魄，而在饭店的歌舞厅里也是暗流涌动。在冰凝进入到化妆间前，鲁志宏一行人还正在饭店的大堂里欣赏着台上的表演，在场的人除了山口大佐，洪门老大徐六爷外，还有工部局的局长张川。 尽管舞台上热闹非凡，可是鲁志宏此刻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这日本人这么招摇的为他摆送行宴，不就是想将他作为鱼饵，引杀他的人上钩？ 鲁志宏也是个明白人，虽然日本人对这次的计划很有信心，也派足了人手，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啥事不都有个万一嘛，鬼知道这时候会不会有人已经用一支枪管直直地对着自己的脑门儿了？ “鲁先生，怎么了？”一旁的山口大佐见鲁志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问道。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鲁志宏只觉得这日本人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节骨眼上，还能问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哈哈，鲁先生，淡定，我们日本人做事，你就放心吧。再说，今晚就要送你离开上海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山口大佐摸摸嘴上的小胡子，一脸稳操胜券的模样，“两、三日前在这里也没见鲁先生这么忐忑啊……” “那次不是因为答应了潘小姐嘛……哎……上次在码头，若不是潘小姐碰巧救了我，我哪还有在这载歌载舞的机会啊！一说起码头我就……不行，我还是太紧张了……我去上个厕所……”说着，鲁志宏抱着随身带着的手提袋站起身来。 山口大佐略讥讽地一笑，此人胆小如鼠，如此模样实在狼狈，于是笑着派了几个手下跟随，免得鲁先生在路上尿了裤裆。 而远处观察着鲁志宏一言一行的韦天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此时穿着服务员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之中。一见鲁志宏提着公文包离开坐位，他便赶紧跟了上去。韦天苦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吧。”鲁志宏对山口大佐的两个手下说道。 “鲁先生，机关长可是要我们贴身保护你的啊，这万一……”其中一名特务说道。 “哎呀，我本来就紧张，你们两个大男人这样盯着我，让我怎么尿得出来啊！”鲁志宏尴尬地说道。两个日本特务听了面面相觑的。 “放心吧，就是上个厕所，有事我不会叫啊。”鲁志宏无奈地摇摇头，走进厕所，而此刻韦天装作保洁员的模样，已先一步进到厕所有模有样的打扫着卫生。 见鲁志宏正在开展“准备工作”，韦天顺势地靠近鲁志宏，在他放下手提袋的一瞬间，轻轻的用一只一模一样的手提袋调换了过来，然后藏进打扫卫生的工具箱之中。 这韦天难道是干小偷出生的？这调包的过程真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而恍恍惚惚的鲁志宏还沉静在自己紧张的情绪中，全然没有发觉。 等鲁志宏上完厕所离开，韦天赶紧将公文包里的几张纸质文件取出，藏在身上。这鲁志宏上厕所都要随身带着的文件，应该是对他十分重要的吧。 此刻韦天想杀掉鲁志宏其实并不难，因为可能除了三痴和潘雪萤外，其他人并没见过韦天，还不知道他的相貌，但是如何杀掉鲁志宏还能全身而退，这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走出厕所时，韦天已换掉了保洁员的衣服，穿回便装，只见韦天信心满满的样子，想必他已经有对策了。 第二十四章 死里逃生（二） 韦天左右环视一番，慢慢移步到了后台的阴暗处，后台附近，除了另一侧有几个候场的舞女外，没什么其他人了。 只见韦天悄悄拿出手枪，对着歌舞厅顶上的大堂吊灯连开了两枪。 “砰砰”的两声枪响，让大东亚饭店歌舞厅内原本欢声笑语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屁股刚刚挨上凳子的鲁志宏更是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滚落下来。 “快保护我！快！快带我离开这里……”鲁志宏还没来得及爬将起来，嘴里就赶紧嚷嚷着，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可还没等鲁志宏把话说完，歌舞厅顶上的大吊灯就掉了下来，正好在鲁志宏身旁摔得粉碎，周围立刻一片狼藉，叫喊声不断，原来韦天刚才开的两枪是朝着大吊灯的吊钩射击的。 山口大佐也被惊了一跳，大吼着：“保护鲁先生！护送鲁先生离开！封锁出口！快！” 韦天此刻倒也没想着趁乱逃走，而是躲在后台默默地看着鲁志宏在日本特务的簇拥下向外走去，看着客人们蜂拥至歌舞厅的出口，却被日本特务挡住去路，现场异常的混乱。 忽然韦天听到后台旁的化妆间里隐约传来一声枪声。尽管声音微弱，但韦天敢肯定，他绝不会听错，若不是自己藏在这后台角落，肯定不会在这嘈杂的歌舞厅里听到这枪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韦天穿过走道，向化妆间走去。 此刻韦天并不知道，其实刚才他在后台角落发出的两声枪响，直接影响了化妆间里两个女杀手的情势。 当时，冰凝正拿着枪口对着潘雪萤的后脑勺，而突然的两声枪响一下子分散了冰凝的注意力。 那一刻的潘雪萤可是命悬一线的人，她所有的注意力统统都在冰凝身上，就算天塌下来了她也不敢往天上看一眼。见冰凝走神，潘雪萤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一个侧身，避开冰凝的枪口，右手猛击冰凝的手腕，手枪从冰凝的手中掉落下来。 潘雪萤当然不可能给冰凝捡起手枪的机会，立刻从化妆台摸出一把匕首，朝冰凝袭来，冰凝一惊，迅速急退，并同时从身上抽出尖刀劈向潘雪萤，“噼噼啪啪”的一阵响，短短的几秒，两人你来我往的对攻起来，打得不相上下、难分胜负。 但几招过后，潘雪萤渐渐感到她的招式总是处处被冰凝压制着，打得非常被动。每次潘雪萤攻出，冰凝总能轻易接住潘雪萤的杀招，还能以潘雪萤意想不到的方式反击，潘雪萤若不是身法灵巧，及时躲开，早就倒在冰凝的尖刀下了。 “很吃惊吗？你是打不过我的……”看到潘雪萤一脸惊讶的表情，冰凝洋洋得意地笑着说道，“你现在的表情就和刚才的楠儿一模一样呢。”虽然冰凝说着话，但是她的招式可一点没变慢，她是想激怒潘雪萤。 尽管潘雪萤没有中计，但她心中却感到疑惑：冰凝入门不久，怎么会对三痴所传授的的招式这么了解，而且竟然还会使三痴得意的杀招，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成的刀法啊！楠儿很可能就是这样被克制住了，才会丧命，而对于潘雪萤来说，此刻对上冰凝也同样打得束手束脚的，若不能尽快想到办法，不但不能给楠儿报仇，自己也将凶多吉少了。 见潘雪萤迟疑着不出手，冰凝突然翻身而起，跃入半空之中，和过道里对付楠儿一样，左手一滑，使出一记暗器。 见到潘雪萤也和楠儿一样点脚侧翻而起，冰凝冷冷一笑，果然不出她所料，潘雪萤会采取和楠儿一样的闪避方式。 潘雪萤刚落地，冰凝竟已迅速抢到了她的右侧，一脚踢在潘雪萤右腿膝盖处，潘雪萤一下失去重心，单膝跪地，而冰凝手上的尖刀已朝着潘雪萤的咽喉刺去。 就在弯刀刀刃与潘雪萤的咽喉还有咫尺之间时，冰凝攻势却戛然而止，她的手臂忽然停了下来，这可不是冰凝改变主意而突然收招。 只见潘雪萤手中利刃从下向上穿透了冰凝的手臂，伴随着一声惨叫声，冰凝手中的弯刀掉落在地上，巨大的痛苦让冰凝在地上激烈地翻滚着，她做梦也没想到潘雪萤就在等着她使出那招“饮恨无痕”。 “冰凝师妹，看来你入师门时间还太短，对师父这手杀招研究的还不够透彻啊……”潘雪萤说着，捡起地上冰凝的手枪，指向冰凝。 潘雪萤的右膝还在隐隐作痛，小心脏仍在飞快地噗噗直跳，刚才真是九死一生，幸亏她见三痴耍过这手功夫，自己也苦练过，对这个招式也十分了解，因此等到冰凝在右侧出手，便将刀尖向上刺去，正好穿透了冰凝伸来的手臂。倘若刚才冰凝使出的是其他的招式，潘雪萤可就会扑了个空，受重伤的可就是她自己了。 看着地上疼得翻来覆去的冰凝，潘雪萤狠狠的说道，“说，杀我父亲的人是谁！” 冰凝的咬着牙齿，剧痛使她的脸都绷得变了形，听到潘雪萤的话，她揣着气，用力地笑了几声。 “想……知道……答案，你……自己去……问先生吧，我……”还没等冰凝说完，潘雪萤朝着冰凝的面门，猛的开了两枪，冰凝的脸一下被打得血肉模糊。 潘雪萤对着已死的冰凝说道：“好的，我这就去问三痴，这两枪，是替楠儿给的。”说完，转身进了化妆台的暗道。 而此时听到枪声的韦天追寻到化妆间，他倚在门背后，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便轻轻推开了化妆间的门，看到了倒在地上冰凝的尸体和敞开的化妆台暗道的门。 “是谁杀了这个女人？这个暗道又是通向什么地方的？”韦天心想着，不过此刻也不管那么多了，说不定这密道还是大东亚饭店的一个逃跑通道呢。 韦天赶紧走进暗道，并关上了暗道的入口。以免有人找到这里发现暗道。 尽管刚才在化妆间一番恶斗，潘雪萤侥幸地逃过一劫，真可谓是险中求胜，但是此刻潘雪萤的内心却是忐忑不安的：三痴已经察觉到她的异动，并授意冰凝来除掉自己了，现在冰凝已经被她杀掉，三痴知道了必然不会放过自己，与其等死，不如先下手为强，况且，从冰凝刚才的话中，好像三痴还知道她父亲被杀的一些信息，这必须要找三痴问个清楚！ 潘雪萤举着手枪，走过暗道，来到情报室，三痴果然在这！潘雪萤立刻将手枪对准正在桌案上写东西的三痴。 三痴却没有抬头，仍旧一脸淡然地伏案写东西，感觉潘雪萤越来越近了，这才开口说道：“修罗，你不该拿枪对着我。” “不该？似乎你心里最清楚该不该吧！”潘雪萤瞪着双眼，又逼近了一点。 “我是你师父。”三痴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潘雪萤。 “师父？哼，一个军阀同门的师父么！”潘雪萤怒吼着。 三痴先是一惊，随后虚着双眼，看着潘雪萤：“你……知道了？” “很难知道么？先是韦天，再是冰凝，我的师父都做到要杀我灭口的份上了，我还有什么难以知道的！”潘雪萤继续说道，“师父既然如此对我，难道我就不能用枪对着师父吗？” “冰凝说得对，我早不该留你。”三痴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说！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潘雪萤步步紧逼，继续逼问道。 “这个，倒真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不过这个仇，韦天已经帮你报了。”三痴笑着说道。 “这么说？韦天的师父……难道……” “对，下令抓捕你父亲的人，就是我的师兄，而且……”三痴顿了一下，说道，“我也是军阀的人！” 见潘雪萤微微愣神间，三痴先生猛地掷出手中的钢笔，直击潘雪萤举枪的右手，潘雪萤右手本能地一缩，但是钢笔还是击在枪上，一下将手枪击飞。 三痴趁机迅速从桌下抽出弯刀，足尖急点，快奔数步，飞身而下，直逼潘雪萤毫厘之间，身法之快，令人惊叹。 此时避无可避，只得全力迎战，潘雪萤来立刻抽出两把匕首，左右手各一把。一般情况下，潘雪萤对敌都只用一把匕首，而对师父三痴，潘雪萤不得不全力以赴。 只见三痴手持弯刀，纵身向下直劈。三痴从桌下抽刀，到飞奔而至，最后举刀劈下，一系列的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没有任何一点的拖泥带水，完全将潘雪萤笼罩在其强大的气势之下。 三痴速度太快，潘雪萤无法闪避，只能举起双刃，守住三痴这全力一击。 可是潘雪萤的打算三痴怎么会不知，只见半空中的三痴一个转手，突然将竖劈顺势变成了横削。潘雪萤晓可万万没想到三痴能在那样的情形下变招，立刻回刃下挡。 “啪”的一声响，三痴的弯刀击中潘雪萤的匕首，强大的力量让潘雪萤一连后退了数米，这三痴的力气和韦天比，也不遑多让了。 第一招就守得如此狼狈，潘雪萤暗暗心惊，这样下去可不行，借着刚才后退几步和三痴拉开的距离，潘雪萤舞动着双刃，不等三痴下一招，立马便攻了上去。 “三痴毕竟年纪大，体力上肯定不如我，只要我不断强攻，就还有胜算。”潘雪萤心里想着，手中的双刃已刺向三痴。 第二十五章 死里逃生（三） 面对潘雪萤的攻势，三痴却显得神情自若，毕竟叱咤黑道多年，岂是易于之辈？ 只见三痴站在原地，卓立不动，手中弯刀犹如灵蛇一般，每一下都敲在潘雪萤刺出的双刃上。 无论潘雪萤从任何角度攻去，也无论潘雪萤招式如何的虚虚实实、鬼魅难测，三痴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她的攻势。 潘雪萤以极快的身法绕着三痴疾驰，一时跃高，一时伏低，双刃在灯光的反射下，像两条飘动的银色彩带一般，在三痴身旁飞舞。 尽管潘雪萤攻得行如流水，但她心里却感到隐隐不安。刚才对阵冰凝时就有一种被克制的感觉，这会对上三痴，更是感到无从下手，处处受制，而每一次匕首碰上三痴的弯刀，都震得自己双手虎口发麻。 三痴一个冷笑，双眼射出杀意，手上寒芒大盛，闪过潘雪萤一击后，忽然发出气势如虹的一击，直击潘雪萤咽喉处。 面对三痴的弯刀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潘雪萤大惊，展开浑身解数，双刃回抱胸前，护住咽喉要害。 又是“啪”的一声，潘雪萤只感到双腕几乎同时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双刃也应声坠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三痴一招得手，紧接着又是一招。此时潘雪萤手上已没了武器，哪敢以血肉之躯硬挡，三痴的动作快如闪电，她只能飞速后仰，同时一个侧翻，想要躲过三痴的弯刀。 无奈三痴毕竟武功高出潘雪萤太多，弯刀还是击中潘雪萤的手膀。潘雪萤一个吃疼，摔倒在地，鲜血从手膀的伤口中渗出，真是好险，若刚才躲闪再慢一分，只怕这只手臂就不只是皮外伤了。 倒地后的潘雪萤想要赶紧爬起来，她知道三痴的攻击不会就此停止，但刚才被冰凝踢中的右膝一疼，身体就慢了半拍，还没等潘雪萤做出反应，三痴已欺身而至，一脚重重地踢在潘雪萤的肚子上。 剧痛传来的同时，潘雪萤也被踢得横着飞了出去，撞在情报室厚厚的水泥墙上，潘雪萤捂着肚子，艰难的倚着墙站了起来，看见三痴已经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只见三痴冷笑着，双目之中已没了以往师父对徒儿的怜爱，剩下的，只有潘雪萤从未见到过，冰冷如刀的眼神。 三痴丢掉手中的弯刀，拿着潘雪萤的枪，慢慢地走近已毫无威胁的潘雪萤。 “修罗，你怎么没想想，你的招数、你的伎俩，可都是我教的。”三痴扬起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印着微弱的灯光，却丝毫没有被这暖色的光所温润。 “永别了，我的好徒儿！”话音一落，三痴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潘雪萤，准备扣动扳机，潘雪萤知道自己已无力回天，绝望的依在墙上，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一刻，一个人影从情报室外飞奔而入，抬手就朝着三痴开了一枪，来者正是韦天！ 此刻的三痴并不知道刚才在歌舞厅发生的事，因为情报室四周厚厚的墙壁将室内外的声音完全隔开，而且情报室藏在地下室的最里层，就算是大东亚饭店的内部人员，也只有冰凝、潘雪萤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地方，所以三痴对突然杀出的韦天到颇感意外。 不过三痴毕竟是老江湖，什么场面没见过，看见韦天手中有枪，一个闪身，立刻开枪回击。韦天也不是省油的灯，飞身侧扑，落地时顺势一滚，单膝跪立，准备继续射击，却发现三痴已抓住了潘雪萤。 只见三痴一只手抓着潘雪萤的咽喉，另一只手握着枪抵着潘雪萤的太阳穴，并将潘雪萤当做挡箭牌抵在身前。 “哈哈哈哈！我正愁找不到你，想不到你竟然自动送上门来……你是来救这个女人的吧？”三痴狂傲地笑了几声，“哼！修罗，枉我一手栽培你，你却为了这个男人背叛我！”三痴转向身前的潘雪萤狠狠地说道。 潘雪萤被三痴紧紧的抓着喉咙，说不出话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三痴，你放开她，让我们像男人一样地对决！”韦天厉声道。 “哼！韦天，你不用激我，我自认比不上师兄，而你竟然能杀了他，你认为我会冒险和你对决吗？”三痴冷笑道，“快把枪放下，否则我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她是你的女徒弟，你杀了她和我有什么关系。”韦天端着枪，死死地锁定着三痴，若无其事的说道。 “哈哈哈！那你开枪啊！你怎么不开枪啊？”三痴吼道，“你们这对狗男女！既然和你没关系，那我现在就干掉这个叛徒！” “慢着！”韦天知道三痴的毒辣，也知道三痴说得出做得到。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还是舍不得吧！”三痴得意的说道，“快把枪扔过来！” “你先放她走！” “少废话，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三痴不耐烦的吼道，“快把枪扔过来！” 潘雪萤想说什么，都是被三痴死死地抓着咽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助的看着韦天。 韦天别无他法，将手枪丢到一旁，三痴看到这一切，大声地笑着，疯狂地笑着，笑声回荡在情报室里，显得异常的诡异。 “哈哈哈！好！我一定遵守约定！”三痴一边说着，一边架着潘雪萤朝韦天走去。 而韦天则神经紧绷着，死死地盯着三痴，此刻三痴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会影响他和潘雪萤的生死。 突然，三痴猛的用左手将潘雪萤重重地推向韦天。潘雪萤失去重心，朝着韦天扑倒过去，她不知道三痴已在她身后，抬起右手的手枪。 韦天此刻当然知道三痴的意图，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选择躲开，那么潘雪萤就会死；选择接住潘雪萤，那么他们两个人都会死。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吗？ 不！韦天还有第三种选择！他迎上前去，一把抱住被三痴推开的潘雪萤，接着潘雪萤向他跌到的力量顺势一个转身，一下和潘雪萤互换了位置。 “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入了韦天的右肩。 “真是蠢材！”三痴瞧见韦天竟然护在潘雪萤的前面，为潘雪萤挡住了这一枪，心里想着。 这一秒三痴完全无法理解韦天这样做的意图。潘雪萤，已经受伤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唯一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韦天竟然为了保护潘雪萤而中枪，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可是三痴的得意并没有超过这一秒，到了下一秒三痴才知道是自己大意了，他低估了韦天这个无数次走在生死边缘的杀手，也小看了他亲手栽培的女杀手“修罗”。 原来韦天在伸手接住潘雪萤顺势转身的一瞬，手里已多了一把手枪，而命悬一线的潘雪萤这一刻却十分清醒，她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潘雪萤的右手接过韦天的手枪，几乎就在韦天中枪的瞬间，潘雪萤已透过韦天脖颈间的空隙，一枪瞄上三痴的眉心。 “砰”的一声，三痴的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但脑门上却已绽放出一朵血色玫瑰，玫瑰在灯光下霎时开放又瞬时凋谢…… 三痴双膝重重跪下，一瞬没了任何生命体征，腰肢无力支撑，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血从三痴倒下的躯体立刻蔓延开来…… 三痴的死亡，不仅是他低估了这两个顶尖的杀手，更低估了他们的默契。 “韦天！”潘雪萤抱着韦天背部的手感到一股温暖的液体缓缓的流了下来，急切的喊道。 “我没事……”韦天依在潘雪萤身上，艰难地站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潘雪萤的眉间却像上了铣铁般紧紧皱在一起。她捂着韦天的伤口，将韦天扶到情报室的椅子上坐下，又将三痴的尸体拖至化妆间冰凝身旁，并在冰凝身上放上一朵红玫瑰。 “这样，别人就会认为三痴和‘修罗’因某些原因大打出手，同归于尽了吧。”潘雪萤心里想着，顺手掩盖上暗道。 “来，我先给你大概处理一下伤口。”伪造“现场”后，潘雪萤回到情报室，用刀割破自己的旗袍，扯成几条布条，绑在韦天右肩的伤口处，“东西简陋了点，暂时不能帮你取出子弹，不过可以止止血……” 韦天看着潘雪萤这副紧张模样，不禁地笑出声来。 “你还笑！”潘雪萤白了韦天一眼，都这节骨眼上了，这家伙还没个正型。 “潘小姐这样的美人紧张我，在意我，我不该高兴？”韦天盯着潘雪萤笑着说道。 “谁……谁紧张你，我是看你救了我……”潘雪萤“狡辩”道。 “是啊，为了报答我，潘小姐是不是要从衣服上多扯些‘布料’帮我包扎下？”韦天坏笑道。 潘雪萤一听这话，顿时语塞，她也是找不到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才割破自己衣服的，这韦天还想让自己多扯些“布料”下来，这分明就是…… 潘雪萤不知回什么话好，也不敢看韦天的眼睛，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像刚刚小酌一杯。 “哦，对了，要我帮你杀鲁志宏么?”潘雪萤赶紧灵机一动转移了这“该死”的话题，同样也想还韦天这个人情。 “不必了，他这个时候，应该坐车离开了。”韦天倒是说得轻描淡写。 潘雪萤可是双眼一瞪，有些内疚地说道：“是我耽误了你……” 韦天“噗呲”的一笑，倒是让潘雪萤摸不着头脑了。韦天用安抚的神情看着潘雪萤说道：“我说你还真不适合当杀手……我放他走，自然是没想在这解决他啊！我韦天三更想要他的命，怎么可能留到五更天啊！笨。” “你！”潘雪萤气的说不出话来，可强辩倒会显得自己更可笑，只得说：“那你做了什么……” 韦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咧开嘴坏坏的笑着。 第二十六章 远走高飞 大厅内，众人依旧陷入这混乱之中，人们缩成一圈，聚集在大厅的四边儿。而山口大佐则是因找不到这开枪人急得跳脚。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这个人西装打扮，看穿着衣料品质，就知道这人不一般，正是工部局长张川。只见他径直走到山口大佐的面前，语气张扬地说道：“我是法租界的工部局长，张川，你们可没资格扣留我。” 山口大佐显然并不把这个“工部局长”放在眼里，他挑了挑眉，说：“在没有找到谁是暗杀者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而一旁的徐六爷微微皱眉，好好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事有蹊跷，连忙凑上山口大佐的耳畔：“机关长，这事，不对啊！这么好的机会，刺杀者凭空开了一枪就消失不见了，是不是太不符合常理啊……” 山口大佐一听，脸色瞬间大变：“不好！” 而坐车离开的鲁志宏心里怎么也不踏实，他也开始纳闷儿，这刺杀者怎么没取自己性命？既然他当时埋伏在大东亚饭店，这杀自己的机会不少啊……难道？鲁志宏突然想起去厕所的那一刻，当时他因为太紧张，并没在意手提包，此刻才感觉手提包质地有些不同。 鲁志宏双眼一睁，瞳孔微缩，赶紧将手里的手提包拿到眼前，打开包扣，伸手一探，顿时，鲁志宏瞳孔涣散，失了神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间没了血色。短暂的失神后，他赶紧对着司机大叫道：“那个保洁员！是那个保洁员！他偷了我的东西！停车！快停车！” 可就在司机踩刹车的一瞬间，这辆小轿车突然爆炸，此刻从大东亚饭店冲出来的山口大佐一行人，只看见了远方一簇猩红火球，肆无忌惮的燃烧着，而鲁志宏，别说人了，尸首都淹没在这熊熊烈火之中…… 山口大佐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握拳，全然没有感觉到用力过猛，指甲陷入掌心之中，他的眼中，充满了如同这烈火般的愤怒。 韦天看了看手表，说道：“此刻鲁志宏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 “你做了什么？”潘雪萤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鲁志宏搭乘的轿车里放了一个炸弹。”韦天回答道，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潘小姐可以送我回家吗？我住的地方存有医疗物品……”韦天轻声说道。 “我可以拒绝吗？”潘雪萤扶着韦天站了起来，调侃道。 “现在外面都是日本特务，潘小姐不会想就这么带着我出去吧……”韦天问道。 “怎么，韦大杀手，你还会怕？”潘雪萤笑道，“放心吧，这间情报室还连接着三痴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有一个暗门……”说着，潘雪萤扶着韦天朝三痴的办公室走去…… 两人从暗门离开大东亚饭店，来到了韦天的秘密住所，潘雪萤帮助韦天取出了右肩的子弹，又用纱布帮他上了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并将他扶上床。 可能是失血过多，韦天躺上床没多久就昏睡过去，而潘雪萤这一晚几次死里逃生，也是困乏交迫的，倚在床边，一下子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潘雪萤睁开眼睛，发现躺在自己身旁的韦天正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吓得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看什么！”潘雪萤背对着韦天，不愿让他看着自己。 “这么一个大美人躺在我身边，我不多看几眼可就亏大了……”韦天嬉笑道。 “哼！你好歹也是个顶级杀手，怎么智障到用身体去挡子弹。”潘雪萤想到昨晚的事，立刻换了个话题。 “这不是紧急情况嘛。”韦天看着潘雪萤裂开嘴温柔地笑笑，“现在还在疼呢！” “大男人这点痛都忍不了，既然怕疼，就别挡子弹充英雄。”潘雪萤一脸不屑。。 “我的雪萤嫌弃我了！”韦天一听，立刻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呸，谁是你的雪萤，”潘雪萤小脸一红，“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救我？” “英雄救美，理所应当。”韦天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 “少来，你知不知道这子弹要是偏一点，你可就没命了！”潘雪萤双眼一瞪，这生死可不是小事，容不得开玩笑。 “啧啧，这么担心我还嘴硬……”韦天喃喃道，接着一下变得很正经：“可能在我眼里，你的命更重要吧。” 潘雪萤一愣，这韦天，是真心待自己好吗？潘雪萤转过身去，这才仔细看见了韦天作为杀手留下的满身伤痕，忍不住出手抚摸着，也许这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生命中的一道坎吧。 “雪萤，你不会因此，就要对我以身相许吧。”韦天突然调笑道。 “滚！”潘雪萤摸在韦天伤疤的手在他伤口附近微微使力，韦天吃痛得大叫一声，潘雪萤一见，故意装着急地样子：“哎哟~有没有碰到伤口啊？我没注意……” “你可真是狠毒女人啊！我救了你，你还这样对我。”韦天背对着潘雪萤，装作哀嚎的样子。 “那你要我怎么对你？” “我要你记住昨天的日子，闰六月廿八日，我为你挡枪的日子。”韦天忽然转过身坐了起来，深情的望着潘雪萤。，“不许忘了。” “好吧，我答应你。”潘雪萤轻轻一笑地说道，然后坐了下来，靠在韦天没有受伤那边的肩膀上。 时间一瞬间凝固下来，房间内静静的，只有屋外的微风轻轻拍打着窗户，看到有一面窗户没有玻璃，潘雪萤不禁想起了楠儿，这是前两天楠儿替自己给韦天送信砸破的玻璃吧，韦天已经用两张牛皮纸将“洞口”临时补了起来。 想到楠儿已不在了，潘雪萤鼻子一酸，忽然轻轻的吟诵起一首词来：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这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为怀念亡妻所作的词，此刻潘雪萤因楠儿的死而伤感，不自然的吟诵了出来，声音沧桑低哑，词句间满是道不尽的悲，话不完的痛。 “雪萤你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了吗？”韦天也被这首诗带的情绪沉重起来。 “嗯，昨天，我最亲的师妹楠儿，因为我，被杀死了。”潘雪萤声音中带着哽咽。 “人死不能复生，雪萤，你也不要太伤感了，我想楠儿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悲伤。”韦天安慰道。 “雪萤，刚才你吟诵的词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儿时，我母亲有一把木梳……”沉静了一会，韦天轻声说道。 “嗯，然后呢？”潘雪萤漫不经心地跟了一句。 “雪萤，你身上，有那把木梳的味道。”韦天闭着眼，淡淡地说道。 潘雪萤心里白韦天一眼，说道：“鼻子这么灵光，还真不愧是个杀手。” “对啊……不过说到杀手，我真想说，你呀，当什么杀手，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应该让男人们竞相追逐。”韦天打趣道，想要活跃一下现在略微沉重的气氛。 “不要和我打太极，我在说你。”潘雪萤没好气地说道。 “是吗？哦——”韦天故意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地应道。 “好吧，杀手，又如何？难道我做的不够好？似乎也不比你逊色几分吧。”潘雪萤似乎妥协了，但骨子里争强好胜的性子让她不由得又跟了一句。说着潘雪萤从床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默默的看着窗外的远方。 经过昨日大东亚饭店的激战，潘雪萤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头发散落在肩上，虽不同往日的精致打理，但在这间简陋的房间内，却依然素雅、依旧动人。 韦天呆看了几秒钟，轻轻从床上挪下，走到潘雪萤身后，说道：“看得这么入神。我只要一枪你就会没命的。”说着，韦天从背后抱住了潘雪萤。 “那你会开枪吗？”潘雪萤并没有抗拒韦天的拥抱，反而感到一丝安全感。 “我会开枪，”韦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把那些枪口对准你的人全部解决掉。” 潘雪萤笑了笑，看向上海繁华夜景中川流不息的人们，里面有名媛淑女，有达官显贵，当然更多的是穷苦百姓。 韦天轻轻在潘雪萤耳边说道：“雪萤，我知道，你不想杀人。” 潘雪萤叹了一口气，伸手指向眼前的景致，说道：“韦天，你看，这奢靡艳气的上海之夜，拥斥着寸寸销魂的湿热，更是罂粟花一样的颜色。在这表面繁华实则动荡的靡靡假象中，我们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很多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是啊，很多时候，我们真的没有选择。”韦天紧抱着潘雪萤，将脸埋在潘雪萤的肩上。 “韦天，如果有可能，你带我走吧。”潘雪萤侧了下头，轻声说道。 “雪萤，苦难之下，平静最奢侈；战乱之中，抽身最奢望，或许只有权利，才能让我们拥有一切，”韦天叹了口气，轻轻的摸了下潘雪萤的头发，继续说道：“我答应你，过些天等上海滩的树叶枯红飘落时，我一定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那里的雪景很美，像你一样。” “好，我等你。”潘雪萤说着，静静地一笑，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清新甜美。“那我先回大东亚饭店了，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消失的太久会引起怀疑的。”说完潘雪萤便告别了韦天，走出了房间。 是啊，秋天快来了，离树叶枯红飘落的时候，应该，也不远了吧。今天的潘雪萤突然有了离开这里的冲动，也许是这个叫韦天的男人改变了她的想法和命运吧，当然他也改变了很多其他人的命运…… 第二十七章 白玉宝盒（一） 昨夜大东亚饭店发生的事件一下惊动了整个上海滩，今天的人们都在谈论着鲁志宏如何在轿车内被炸弹杀死、黑道大亨三痴和绝色杀手“修罗”如何双双毙命的话题，连路边的报童也叫高声喊着：“卖报卖报，特大消息，大叛徒鲁志宏已死，大叛徒鲁志宏已死……” 日本特务机关长山口大佐在路边心事重重的走着，本以为设计一个圈套可以在大东亚饭店抓住刺杀鲁志宏的人，可是他并未见过韦天，也低估了他的能力，以致最后一无所获，鲁志宏死了，名单也丢了，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然，韦天能够这么顺利的离开大东亚饭店也是靠着三痴办公室的暗门，那个暗门可以通往饭店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否则，若韦天从饭店其他门窗逃出，是很有可能引起日本特务怀疑的，这也是山口大佐不能理解的地方，刺杀鲁志宏的人明明出现在了饭店，却又不翼而飞、不知所踪…… 进到办公室，山口大佐忧心忡忡的坐在办公桌后，忽然听到敲门声。 “进来。”山口大佐用日语说道。 “报告机关长，刚有人在机关处大门丢下这个信封就走了，上面写着您的名字，请机关长是否要查阅。”一个日本办事员回答道。 “信封有什么异常吗？” “我没有打开，从外面检查，里面应该是纸质书信。” “好的，给我吧。” 办事员离开后，山口大佐拆开信封，查看里面的材料。一看到里面的信息，山口大佐立刻打起精神来，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约半个时辰后，山口大佐打开自己办公室套间的门锁，说是套间，不如说是一个通道，通向一个隐蔽的内阁。 山口大佐拉开内阁纸隔扇的拉门，屋内是纯日式的布置，榻榻米的地板、跪垫、小木桌，以及一个屏风隔断，屏风上画着红白梅图，而在屏风后，已跪坐着一个人等待着山口大佐。 小木桌上放着一杯茶，从茶杯上冒着丝丝热气，淡淡的清香飘到了山口大佐的鼻子里，应该是刚沏好的绿茶，山口大佐赶紧跪座在小木桌后，用日语向屏风后的人问好道：“老师。” “嗯。”屏风后的人应了一声，是一个男人，从声音显得稳重洪亮。这位神秘老师应该是从其他的密道直通此处的，而这个密道竟然同日本陆军特务机关长的办公室相通，可见是为了避免泄露神秘老师的身份，方便他进出特务机关处专门修设的。 “老师，学生请您来是想告诉您，刚才，有人给了学生一个信封，学生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有名单的文件。”山口大佐说道。 “名单文件不是在爆炸中损毁了吗？”神秘老师有些意外的说道，“可能辨别名单的真伪？” “名单文件和鲁志宏的手中的文件一样，都是由数字组成，给学生送名单的人说得出数字的含义，所以，学生认为这份文件应该是真实的。”山口大佐继续说道。 山口大佐说完，神秘老师沉思了一会，又问道：“信封里只有这份名单文件？” “除了名单外，还有一封信。” “信里说的什么？” “信上说想要掌管日租界码头的鸦片生意。”山口大佐答道。 “哼！他倒真是贪婪，你确定他手上掌握着破译之法吗？”神秘老师语气中充满了不悦。 “他在信上说鲁志宏将破译之法封存在一个白玉盒中，并交托给一个人保管，他会尽快将白玉盒找到。”山口大佐说道，见神秘老师有些不满，立刻将头低下了许多。 “什么？！”神秘老师明显吃了一惊，沉默了几秒钟，继续说道：“这个白玉盒可能在三痴手上。” “那学生现在就去大东亚饭店搜索白玉盒。” “少安毋躁，三痴现在已死，这老东西痴爱宝物，白玉盒藏在哪也不知道，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神秘老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同意将由他管理码头的鸦片生意，但前提是他找到白玉盒，当然如果他找不到白玉盒——就杀了他。”神秘老师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 “嘿！”山口大佐应了一声，继续说道，“老师，还有件事，学生觉得杀手修罗，虽然表面上已和三痴在化妆间双双毙命，但我总觉得死在大东亚饭店的并不是修罗。” “为什么？” “因为学生查看现场，只发现一把枪，还是三痴手上的，而所谓的‘修罗’手上却没有枪，而三痴是被一枪爆头而死的……这在逻辑上说不通。所以学生认为是有人故意掩盖真相，想让人觉得修罗已死。” “很好，我的身份不方便亲自查探，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务必挖出所有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毒瘤。”神秘老师对山口大佐赞赏道。 “老师放心，您是特务机关处的最高机密，学生会不惜一切保护好您的身份，将有可能威胁到您的人一一铲除。”山口大佐语气十分中肯地答道。 “山口君，你错了。机密有时候，可以成为很好的工具。”神秘老师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 “老师的意思是？” “投鼠忌器，只会让我们囿于眼前，我出生在日本，长在中国，所以我了解中国，只要适当的放出风声，会更很容易打乱敌人的阵脚。”顿了一下，神秘老师继续说道，“我要你放出风声，五天后日本大使馆宴请各界名流时，当众公布这份名单的存在。” “嗨！”山口大佐应道。 刚从密室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小办事员便来向山口大佐汇报道：“机关长，巡捕房的黄探长刚来找您。” “已经走了么？” “不，还在大厅等着呢。” “好的，请他进来吧。”山口大佐指示道。 于是办事员点头退下，将黄探长请了过来。 “哈哈哈，是什么风把我们的黄探长吹来啦？”山口大佐一看黄探长进门，立刻推上笑脸，“热情”得站起身来打招呼。 “哦，没什么，就是路过你这，进来坐坐。”黄探长微微一笑，嘴上的小胡子格外整齐。 “快请坐，快请坐，”山口大佐示意黄探长坐下后，继续说道，“黄探长这次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就是昨日发生在大东亚饭店的事件，本来杀手修罗已死，我就可以结案了，但是上头让我查出刺杀鲁志宏的凶手……这里面我有件事不太清楚，想请教下机关长。” “黄探长请讲。” “鲁志宏来到上海后屡次招到暗杀，最后在机关长的保护下还是难逃一死。革命党之所以这么锲而不舍的追杀他，据我所知，是因为鲁志宏从革命党的高层窃取到一份加密的名单。而就在鲁志宏遇害的昨晚，三痴和杀手修罗几乎在同一时间死在了大东亚饭店，我怀疑，他们可能与这份名单也有关。”黄探长说道。 “确实有这个可能，”山口大佐点点头，继续道，“黄探长是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哦，我就想问问机关长，这加密名单破译的方法是否已和鲁志宏一刻灰飞烟灭了，还是另有破译的方法？”黄探长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了出来。 “哈哈哈！”山口大佐大声笑了起来，“黄探长怎么突然对这名单这么感兴趣，这可是一份写有破坏大东亚共荣的暴徒的名单，难道黄探长你的名字在这名单上？”山口大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意味深长地斜眼看了一眼黄探长。 “机关长，可不能乱开玩笑啊，”黄探长略有些尴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有些僵硬，严肃道，“我之所以关心这份名单，自然也是为了能破案。” “哦？这之间有何联系呢？” “机关长，若是这名单已经破译成功，那么这刺杀鲁志宏的凶手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黄探长有条不紊地解释说。 “那如果没有破译成功呢？”山口大佐斜眼问道。 “那么，只要名单还在上海，那凶手就还会有下一步行动，只要他有行动，我就有机会抓捕凶手归案了。”黄探长微微一笑，十分满意自己的逻辑。 “黄探长请放心，名单就在我们机关处，五天后我们将在日本领事馆举办一场宴会，公布这份名单。”山口大佐微笑着摸了摸自己嘴角的小胡子，这个逻辑很有说服力，他似乎没有理由不认同。 “这么说，名单已经破译出来了？”黄探长顺势又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是就在这两日，我们机关处应该就可以解密这份名单了。”山口大佐的表情显得有些得意，美滋滋地看了一眼黄探长。 “那我就等着机关长的好消息啦。”黄探长歪着头，笑着说道。 “好的，到时一定第一时间告诉黄探长。”山口大佐微微低头，双眼则向上，看着黄探长。 黄探长嘴角一抽，也双手抱拳做出告辞的姿势，接着转身离开。 送走黄探长，山口大佐将机关处办事员叫到办公室，吩咐道：“马上给我拟一份材料送到各大商会，五天后在日本领事馆将举办一场宴会……” 而从特务机关处走出来，黄探长脸色凝重，心想：“唉，这名单如果真被破译，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二十八章 白玉宝盒（二） 黄探长从日本特务机关出来后，一边着想着事，一边不知不觉走到了大东亚饭店——连续发生的命案，让这曾经的逍遥胜地突然变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连过路人都不敢多在此停留一秒，曾经的顾客也都不敢再来光顾了。 “黄探长？”潘雪萤从韦天住处回来，正好碰到黄探长路过，本想回避一下，但有担心这样可能会引起怀疑，所以还是主动打了个招呼。 “潘小姐，真巧啊。”黄探长突然看到潘雪萤，还有点意外，关切的问道：“昨天晚上出事后你就不见了踪影，还好吧？” “昨晚突然听到枪响，我心里害怕，就趁乱跑出了酒店，躲了起来……哎，不过我一个女人……又是个歌女的……在上海无亲无故，也没地方去，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也只能回这里了。”潘雪萤双眸微闪，楚楚可怜地说道。 “啊，潘小姐，你没事就好，我送你进去休息吧，这几日外面乱，没什么事千万别到处走动。”黄探长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十分关切地说道。 “那就有劳黄探长了。”潘雪萤并未拒绝黄探长的好意，毕竟这样才更像一个弱质女流。 回到了房间，告别了黄探长，潘雪萤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饭店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但聘请的管家还在，有人来打理饭店她就还能有个惜身之地，而且三痴和知道自己是“修罗”的女弟子都死了，其他年纪小点的女弟子此刻也都没了踪影，似乎她真的成为一个“多余”的人。 自己真的自由了吗？可是，今后会不会跑出来个“程咬金”，一口咬定要说自己就是“修罗”怎么办？到时候应该如何辩解呢？ 不过此刻潘雪萤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而且昨晚经历了那么些事，也没睡好，现在仍是困乏不堪，潘雪萤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潘雪萤从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若不是一个声响让她惊醒，她估计这一觉能闭眼到天亮。当然，这是杀手的本能，就算在睡觉，也是十万分的警觉。 难道大东亚饭店里进了贼？潘雪萤一个翻身轻轻的从床上落下，慢慢地打开房门，隐隐约约听到从走道上发出微微的声响，杀手的耳朵比常人要灵敏得多，换成别人，估计还在呼呼大睡呢。 潘雪萤顺着声响发出的方向找去，发现三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而声响也是从办公室发出的，潘雪萤悄悄躲在门后，通过门缝，看到屋内有两个人在轻轻翻动着办公室内的柜子和抽屉。 “好大的胆子，三痴才死一天就敢来偷东西。”潘雪萤心里想着，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找到了吗？”只听其中一个黑影轻声对另一个黑影说道。 “没呢，也不知这老贼把东西藏哪了？会不会不在这个房间？” “这也有可能。” “这大东亚饭店这么大，那怎么找？” “我哪知道啊。” “唉，三痴这个王八羔子，会把东西藏哪去呢？” “三痴可是黑道叱咤风云，你敢这样骂他？” “人都死了我还怕啥？” “你就不怕他的鬼魂来找你？” “去去去，快找东西吧。” 两人拌着嘴，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个小角色，听上去应该是在帮什么人在找一样三痴的东西，会是什么呢？三痴生前重要的东西可不止一件两件。不过这两个人对三痴骂骂咧咧的，虽然三痴对不起自己的事做得不少，但是这几年三痴对自己还算不错，也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现在他已经死了，潘雪萤也不是个不知恩的人，自然心里听着也不是个滋味。 “今天，我就替三痴教训下这两个小毛贼，就当报答三痴这几年的教导吧。”潘雪萤想着，突然心生一计。 “两个黑影”把房间的柜子、抽屉都翻了个遍，好像怎么也找不到要找的东西。 突然，听见走道有脚步声，两人一下子屏住呼吸不敢作声，生怕被人发现。 原以为是有人起夜，走过去就没声了，可这脚步声却一直在门外轻轻地“嗒嗒”作响，两人对视一眼，觉得事有蹊跷，便悄悄地跑到办公室的门缝处朝外张望。 令他俩毛骨悚然的是，楼道上竟空无一人，但依旧传出轻轻的脚步声。 “会不会遇到鬼了？”一个人打着颤说道。 “是不是这三痴还没死透……” “闭上你的乌鸦嘴，还不是你刚才骂三痴！” 这时，另一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彻底吓慌了神。 “要不咋们快走吧……”一人更加紧张了。 “好好好……”另一人赶紧跟了一句，两人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两人已经被吓得不行，赶紧偷偷跑出饭店，一路狂奔，一口气跑了好远。 差不多跑出好长一段距离了，这俩毛贼这才停下来，扶着小巷的墙壁揣着大气，只听其中一人说道：“现在应该安全了吧。” “应该没事了，唉，真不该接这差事。”另一个人白了一眼说道。 “这不也没办法嘛……等等，你听！” 两人顿时一个激灵，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只听见小巷里又传来了刚才那“哒哒哒”走路的声音，可还是不见人影，别说人影了，这鬼影都没见着。 “真是活见鬼！” “快跑吧！” 两人吓得不行，只顾拼命往巷口跑去，这回他们没敢停，却被突然串出一团“白色”挡住去路，两人定睛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凌乱的长发间，依稀透露着一张惨白的脸，这七窍都流着血，在这惨白的月光下，简直和那书里写的厉鬼一模一样！ “啊！”两人吓得一起大叫起来，一人吓得尿了裤子，另一人更是直接晕死过去。这尿裤子的家伙一下跪在地上，大叫着：“三痴爷爷！您的白玉宝盒我们没动啊！求您放过我们！放过我们！放过我们！”一边求饶一边磕着头，没两下，这额头便磕出了血色。 潘雪萤一愣，本来只是想吓吓这两个小毛贼，没想到他们刚才苦苦搜寻的重要宝物竟然就是三痴前几日获得的宝贝——清代白玉盒，这一下引起潘雪萤的好奇：“他们找这白玉盒干什么？” “你们为何要偷我的白玉宝盒。”潘雪萤压着嗓子，缓缓地说道。 “三痴爷爷，不关我的事啊！都是刘灿说这东西关系重大，所以才让我们来偷，不，是借你的宝贝的啊！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人说着说着，便一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潘雪萤就很尴尬，还没问你这“刘灿”是谁呢！ 不过这搜获也不小，至少自己知道这白玉盒不是个简单玩物，看来里面藏着个惊天秘密。既然给潘雪萤知道了，那这个秘密可跑不掉。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个小毛贼，这点本事日后对自己没什么威胁，现在找那白玉盒要紧，就不管他们死活了。 潘雪萤一路飞奔回大东亚饭店，走到三痴房间门口，突然噗呲一笑：“这两个笨贼，白玉盒就在三痴办公桌上，他们还在柜子和抽屉乱找，哎，真是人太笨了，当贼都没出路啊~！” 可是两人又怎么会想到，三痴会把一个关系这么重大的宝贝就放在桌上呢？ 第二十九章 逼出韦天 潘雪萤笑着打开了门，进入三痴的办公室，打开房间的灯——果然，清代白玉盒还在三痴的办公桌上，幸亏自己发现的及时，再者，这两个小贼也摸黑偷东西，也没注意到，否则这东西肯定就被偷了去。 不过，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潘雪萤站在三痴的办公桌前，双手支着下巴，嘟着嘴看着白玉盒愣神，这愣了半天，愣是看不见出个所以然。是要将白玉盒打开吗？潘雪萤拿起白玉盒倒腾一番。似乎封得很死……不然一榔头敲开吧！不行不行，这白玉盒坏了不要紧，若是里面的秘密也被敲个粉碎，那可怎么办。 哎，算了，还是先把这东西给藏起来吧，惦记这东西的人怕不止一两个。放的话，现在肯定不能再放在饭店里，那放在哪里好呢……潘雪萤噘着嘴转着眼珠子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地方——怡和洋行的储物柜。怡和洋行可是上海最大的洋行，看守严密，怕是在上海滩存放物品就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潘雪萤嘿嘿一笑，真是觉得自己再机智不过了。 不等天亮，潘雪萤就拿了些金银首饰，和白玉盒放在一起，来到了怡和洋行。拿点首饰打掩护，这样便不容易引起怀疑——毕竟现在日子不太平，将一些贵重首饰和物品存储在银行，也是很常见的。 “请问628号储物柜有人占用吗？”潘雪萤向着柜台的柜员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潘雪萤不自觉的就想到韦天曾要求她记住的六月廿八日的日子。 “好的，您请稍等。”柜员回答道，过了一会，柜员对潘雪萤说道：“潘女士，您好，628号储物柜没有人占用，您可以使用。” “好的。”潘雪萤应了一声，将白玉盒连同首饰一起存入储物柜，随后潘雪萤将钥匙收进随身携带的小礼包，走出洋行。 这怡和洋行不愧为上海最大的洋行，真可谓古典大方、装饰精美，外墙壁都是用花岗石垒砌而成，而一根根粗大的大理石柱更让这栋英式建筑显得格外威严。此时的太阳才刚刚升起，阳光下的怡和洋行就像镀了一层金一样。潘雪萤一边走出去，一边环顾着四周，心中不禁感叹。 出了洋行，潘雪萤站在门外的一棵树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似乎从没有这么轻松过，好像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妥当了，无事一身轻呀。正当潘雪萤感觉心里美滋滋，准备回大东亚饭店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哟，这不是何西辰嘛！ 何西辰身边牵着一个女孩，正是他的“晚霞”李格嘉。原来是何西辰一大早送李格嘉到怡和银行上班。 “若不是乱世，能像李格嘉这般，身边有个深爱她的男人用心相待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啊！”潘雪萤看到何西辰朝着李格嘉挥挥手，李格嘉蹦蹦跳跳的走上洋行的台阶，还不时的回头看着自己的恋人。 “这何西辰身份可疑，三痴也曾让自己调查，不过现在三痴已死，我是否还调查一下此人呢？”潘雪萤突然想到还有这茬儿，毕竟这个何西辰可是想杀韦天的人呢。 不过现在鲁志宏已死，韦天的刺杀任务也完成了，潘雪萤想着自己和韦天可能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任由何西辰离开，自己准备回大东亚饭店了。 何西辰早上经常送李格嘉上班，每次将李格嘉送到后，他就会前往工部局自己的工作地点，当然，也会路过那老刘的摊位吃碗面。 “老刘，来碗面。”何西辰坐在上次坐的位置上。 “好嘞。”老刘应道，麻利地下了一碗面放到何西辰桌前。 “白玉盒找到了吗？”何西辰低声问道。 “没有，派去的两小伙东西没找到，还吓得语无伦次的，说碰到了三痴的鬼魂。”老刘回道。 “这世界哪有鬼魂，你派去的人行不行啊？”何西辰感觉莫名其妙。 “行啊，怎么不行，我派去这两人机灵着呢，号称‘帮中双杰’……” “得得得，东西没找到，还说碰到鬼，什么‘双杰’，我看是双傻吧。”何西辰不屑道。 “唉，年轻人，还需要磨炼嘛……不过现在白玉盒没拿到，你说怎么办？”老刘叹了一口气，“线人说山口大佐已经拿到名单了，几天后将会在领事馆公布。” “多半是虚张声势，没有白玉盒，韦天给山口大佐的名单就是一堆废纸。”何西辰顿了一下，“我们找不到，韦天和日本人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那如果还有别人想找到了呢？” 何西辰沉默了一会，说道：“老刘，再给我安排个机灵的人，我要送一封信。” “送给谁？” “日本陆军特务机关长，山口大佐。” “你要干什么？”老刘一惊。 “我要让他知道，有人已经得到了白玉盒。”何西辰回答道。 “他会相信吗？” “如果我将名单上数字的含义写在信封里，他有不相信的理由吗？”何西辰斜嘴一笑。 老刘愣了一下，说道：“对，白玉盒既然已经随着三痴的死消失了，如果这时有人说白玉盒在他手上，还说的出破译的方式，就没人会想着再去大东亚饭店找白玉盒了，找不到白玉盒，就算知道破译方式也是没有用的。” “嗯，不仅如此，如果我开出条件，让山口大佐派人来谈判，你说他会怎么做？” “如果我是山口大佐，我会让韦天来交易，然后派人偷偷监视。” “这是最有可能的方式，山口大佐这人很谨慎，肯定不会冒然出面，况且他也无法辨别白玉盒的真伪。”何西辰眯着眼睛说道。 “那你不会想在交易的时候杀掉韦天吧？韦天本来就不好对付，还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恐怕……”老刘担忧地说道。 “当然不会，咋们现在正愁找不到韦天，只要通过交易逼出韦天，我们就能掌握他的行踪，再趁他不备的时候召集人手干掉他。” “嘿，你小子还真机灵啊！好，我这就安排人去办。”老刘显得有些兴奋，忽然又转念一想：“那万一山口大佐不让韦天来交易呢？” “也有这个可能，这样，信上的内容你就直接写：想要白玉盒，明天下午让他们用韦天的脑袋来交易。” “山口大佐不会真拿着韦天脑袋来交易吧？” “那样不好吗？还省的我们再去杀他。”何西辰说完，和老刘相视一笑。 第三十章 玉盒之谜（一） 潘雪萤存放好白玉盒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韦天，此时此刻，还无法立刻离开上海全身而退，这诸多事宜还得和韦天好好商榷，虽然自己借冰凝的尸体伪装成修罗而脱身，但是韦天依旧是不少人的眼中钉。 想着想着，潘雪萤加快了步伐，赶紧赶到了韦天的住处。 奇怪的是，韦天却不在房子里。 潘雪萤一阵纳闷，出门四处寻觅了一番，也未发现人影，便想着，可能韦天是有事出去了。潘雪萤也没多想，回到屋子里后，顺势侧身在韦天的桌前坐下。 “诶？”一坐下来，潘雪萤便觉脚尖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瞧，是一个火盆。 这个天，可还没到烤火的时候啊！潘雪萤心里不解，于是附身将火盆拿了出来，这触感微微发热还有余温，看来刚刚使用过不久，潘雪萤这心里更是好奇了起来。 定睛一瞧，果不其然，这火盆可不是拿来取暖的家伙，看残留物，应该是刚刚烧过的手写纸。 “诶？这是什么？”灰黑色的灰烬中，一点白色引起了潘雪萤的注意力，她抛开灰烬，将那白色物取出——原来是没有烧尽的残纸。 潘雪萤拿起这片残纸，只见上面写着“……去交易白并……”。至于是谁写的，还有没有其他内容，看来都已经变为这满盆的灰烬了。 看来韦天出门很匆忙，否则又怎么没注意这块没燃尽的纸，还有这这白指的是什么？潘雪萤将小纸片放入衣兜，琢磨起这句话来。难不成……是白玉盒？因为这刚刚和白玉盒打了交道，怎么说也是眼下一件棘手的大事，潘雪萤自然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它。可是潘雪萤转念一想，这韦天为何要寻白玉盒？何人又要同韦天交易？白玉盒明明在自己手中，这人又是要拿什么同韦天交易？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铁索一般死死地缠住了潘雪萤的思绪。潘雪萤猛地摇了摇头，暗示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在要离开上海得节骨眼上，突然又发生了这些事，潘雪萤心中隐隐不安，真害怕一切幻想都将破灭。 想着想着，累了好一番的潘雪萤便趴在韦天的桌上睡着了。而另一边的韦天，自然是按字条上所写，赴约同这交易人碰面。可是韦天哪里知道，真正的白玉盒并未在这人手里，到了碰面的地方，迟迟未见人影的韦天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耍了。 想必是哪个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用这个方法引自己现身。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了，却连个人影都也没有，这逻辑上说不过去啊！ 韦天懊恼一阵，只知此地不宜久留，赶紧侧身往回走。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江湖经验丰富的韦天一时竟摸不着头脑。 一路上，韦天只顾着琢磨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未发现自己早已被人偷偷跟上了。这便是此人送信的目的，他就想逼出韦天的行踪。 趴在桌上睡觉的潘雪萤被一阵开门声所惊醒。此时，天已渐黑，怕是来者不善。她屏住了呼吸，做好迎战的姿势，时刻准备着这开门进来的便是某个仇家。 两秒，韦天的身影从门口缓缓出现，潘雪萤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刻潘雪萤不由得觉得，这样活着真的太累的。越是有这样的想法，离开上海的心情便越发的剧烈。 “你来了。”韦天的语气有些恍惚。 “嗯……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潘雪萤一看韦天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 “和一个朋友谈事情，”韦天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也没什么大事。” 潘雪萤一听，又想到衣兜里的纸条，便知道韦天在隐瞒什么。潘雪萤心中一阵轻微地抽搐，之前在韦天身上寻得的安全感突然像被打散的泥巴，又一时间找不到水来融合。但她深呼一口气，没有多问。 或许是四周太过于安静，而潘雪萤的这一声呼气过于沉重，亦或许是韦天作为杀手敏感的感官，他似乎察觉潘雪萤情绪的波动，总之他向潘雪萤缓缓走来，伸出双手抚在潘雪萤的肩头，深情地看着潘雪萤的双目，嘴唇微张，轻轻地说道：“等过段时间，我把我的琐事摆平，全身而退，我一定带你离开上海。” 说完，韦天轻轻将潘雪萤拥入怀中，韦天温暖的话语和拥抱仿佛就是干涸泥地等的一汪水。恋爱中的女人就是容易骗，潘雪萤觉得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微微一笑，但心中那一丝不安却没有完全散去。 “那我先走了，也不早了。”潘雪萤平复好情绪对韦天说道。 “我送你。” “不了，你现在处境尚未安全，暴露只怕惹更多是非。”潘雪萤一方面出于对韦天的担心，另一方面心里觉得韦天今日出门一事还需在路上好好想想，于是便拒绝了韦天。 一出门，潘雪萤便感觉四周的气氛有些微妙，她悄悄绕到房后，四处巡视一番，很快，她便发现这周围竟然悄然埋伏了七八个人，这些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等人、吸烟、来回走动，但会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韦天住的房间。 “还好我每次进出这里几乎都是男装，否则定会被人认出来……不过这韦天怎么会如此大意。”不过既然被自己撞见，就给他们点教训吧。不过这次不是男装，潘雪萤只得拿出随身带着的丝巾蒙住了脸。 潘雪萤潜到其中一人的身后，可这人竟完全没有发觉，潘雪萤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在他回头反应得一瞬间，潘雪萤猛击其颈部大动脉，这人瞬间昏死过去。 “这点警惕，还当杀手，哼，活到现在也真是奇迹了。”潘雪萤盯着晕倒在脚下的“杀手”，以老辈说教的语气自语道。 正当潘雪萤准备解决其他人时，这人手臂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异色引起了潘雪萤的注意，她扒开他的袖口，只见是个斧头形状的文身——原来这群人是斧头帮的！ 接着，潘雪萤很快得解决掉了剩下的几个人，都只是打晕，并未取其性命。潘雪萤的这手功夫是三痴的真传，击打人的颈部大动脉，这力道小了不会晕倒，力道大了可以直接致命，而潘雪萤每招力道都恰到好处，让这些人昏死过去，并没有生命危险，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真的打心底不想再杀人了。 “厉害。”在潘雪萤解决掉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潘雪萤的身后响起，看来也是这斧头帮一伙的了。 潘雪萤一回头，惊了一下，这人可不是什么神鬼仙，竟然是何西辰。 “在下何某，不知仁兄系何人？我们无冤无仇，为何将我一票小弟‘赶尽杀绝’？”何西辰倒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潘雪萤轻笑一声：“他们并没有死，只是被我打晕了。”潘雪萤不想和何西辰多说什么，话音刚落，便抽刀便向何西辰面门袭去，速度之快，非常人所能及，非但快，且准、狠。 可是潘雪萤却没想这么干净利落的一刀，竟被何西辰一斧当空截住。潘雪萤知道是自己低估对手了，上次何西辰那般做派，大概是当时关系到李格嘉，情绪和状态自然受到牵制，毕竟堂堂斧头帮小头目，怎可是等闲之辈。不过这一招还是让潘雪萤一惊。 一招下来，潘雪萤基本能摸清何西辰的左右，虽然他有两把刷子，但依然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见潘雪萤一个转身，将手前之力移至腰间，一跃翻过何西辰的头顶，本来两力僵持，突然一力抽离，何西辰一个踉跄。潘雪萤立刻抓住这个间隙，转身一刀刺向何西辰脖颈，此时何西辰方才做回身之势，尽管已有预判，回身的同时做了闪避，可还是被潘雪萤一刀划伤左肩。 鲜血霎时随刀刃走势喷洒而出。 何西辰右脚一退，稳住了重心，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潘雪萤紧接着又是一刀，何西辰一咬牙，挥手用斧子截住，可是另一只手使不上力来，潘雪萤不知何处又抽出一把刀来，一刀横在了何西辰的脖颈旁。 “你到底是谁？”何西辰斜眼看着自己脖子边上明晃晃的尖刀，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日后不要再打韦天的注意，不然，有人不会放过你和李格嘉。” “难道你是修罗？”何西辰听到这句话，便想到了修罗，上次她和李格嘉遇袭，事后他也怀疑过，而且这两人说话语气和做事风格简直一模一样。不过问题是，修罗不是已经死了吗？ “滚吧。”潘雪萤抽开双刃，准备转身离开。 可没想这何西辰暗器之术了得，不知从哪飞射出一记小刀，潘雪萤猝不及防，闪身后退，可还是晚了一步，遮面的纱巾被飞刀带到，纱巾散落下来，露出潘雪萤的侧脸。 “是你！？” 第三十一章 玉盒之谜（二） 看到修罗的“真面目”，何西辰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杀手修罗竟然就是潘雪萤——大东亚饭店的台柱！原来前些日在上海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杀手，竟然就活跃在大家的眼前。 “本来想留你一命，但是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你就非死不可了。”潘雪萤冷冷说道。 “潘小姐，你要杀我，我无可奈何，但在杀我前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助韦天那种险恶之徒？”何西辰愤愤不平地问道。 “韦天是险恶之徒？”潘雪萤的语气有些激动，眼前的何西辰对潘雪萤而言，就是一个不明真相、危言耸听的人，他根本就不懂韦天！“如果他是险恶之徒，那他为什么要杀掉大叛徒鲁志宏？” “潘小姐，你想说的是他的那颗革命心吧？哼！你以为他杀鲁志宏真是为了他所谓的革命事业、民族大义吗？笑话！他是为了获得鲁志宏手中的一份名单，而这份名单现在已经作为了他和日本人交易的砝码！”何西辰激动地回答道。 “什么意思？”潘雪萤怀疑自己听错了，韦天不是革命党吗？怎么会和日本人做交易。 “韦天已经把从鲁志宏那弄来的名单给了日本人。”何西辰长叹一口气，看来这个来势汹汹、护主心切的女人还蒙在鼓里。 “什么名单？”潘雪萤渐渐冷静下来，她可不能因为何西辰一人之词就受到影响，一切都要询问清楚再做定夺。 “是一份斧头帮潜伏者的名单。”何西辰一字一句地说道。 “斧头帮潜伏者的名单怎么会被鲁志宏从革命党手中窃取？”潘雪萤不解，两者似乎没有直接关系。 “斧头帮和革命党在上海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斧头帮挑选潜伏者一方面是为了开展暗杀行动，另一方面是要协助革命党在上海的地下活动，于是才将潜伏者名单交于革命党，却不想被鲁志宏窃取了。”何西辰解释道：“这些年，不少国民政府和日本高官的被斧头帮的潜伏者们刺杀，他们做梦都想将潜伏者铲除，因此，他们都很想得到这份名单。” “你这么在意这份名单，看来你的名字就在这名单里吧。” “潘小姐果然聪明，确实如此。”何西辰倒是回答得轻描淡写。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辞，我凭什么相信你？”潘雪萤难以接受何西辰所说的话，加上她此时此刻主观上偏向韦天，所以她肯定首先选择相信韦天。 “你不相信我说的也没办法，但是白玉盒的事你总该知道吧，难道韦天没有跟你提过吗？”何西辰知道，这些事潘雪萤不清楚，估计觉得是自己编的，于是何西辰转念从白玉盒的事情入手，兴许潘雪萤能接受。 “白玉盒和这名单有什么关系？”的确，这么一来，之前的事便说得通了，何西辰这个切入点很快动摇了潘雪萤对韦天的坚定的心。 “鲁志宏来到上海后，将名单进行了加密，他把文字全部变成数字，每四个数字为一组，每组前两个数字代表行，后两个数字代表列，”何西辰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意引起潘雪萤的注意，见潘雪萤一脸认真紧张，何西辰这才接着说，“而查字的字表，就藏在白玉盒里。” 什么？原来白玉盒的秘密竟然是这个！潘雪萤是万万没有想到。难怪韦天和斧头帮都在找白玉盒……等等！如果这是真的，那韦天他…… 不对不对，韦天怎么可能……但是……潘雪萤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她打心底不能接受，可是理智又不断地冲击着她的神经，仿佛有两个她在心中较量着。 何西辰看到潘雪萤沉默了，知道她开始慢慢相信自己了，于是继续说道：“鲁志宏投奔日本人之前，担心随时带着白玉盒会引起日本人怀疑，所以将白玉盒交给了一个他在上海的朋友，告诉他一定要在自己离开上海后才能拿出来，否则自己性命不保。” “然后呢？”潘雪萤此时已经没有一个清晰的头脑来做出准确的判断，她只想继续听下去，只想知道这个完整的故事，只想……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彷徨。 “鲁志宏没想到，这白玉盒价值不菲，而他这个朋友却见财起意，打起了卖掉白玉盒的心思，而他在寻找买家的时候却被三痴的眼线盯上了。”何西辰继续往下说道。 原来这就是三痴盯上白玉盒的原因，潘雪萤突然明白过来。 “这个人叫什么？”潘雪萤急切地问道，越听到自己清楚的部分，她便越来了兴趣，不知不觉间，她越来越相信何西辰的话。 “洪门的人——周长峰。”何西辰回答道。潘雪萤心里一愣，这名字甚是熟悉……对了！这个人不就是前几日自己回大东亚时，在三痴办公室里躺着的那具尸体么！当时三痴说了这个名字，会说这人是洪门之人……真是没想到…… “周长峰是洪门的人，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潘雪萤急忙问道。 “周长峰是我们斧头帮安插在洪门的卧底，鲁志宏告诉他白玉盒的秘密后，我们碰过一次面，鲁志宏投靠日本人，他拿到白玉盒后，就没再找过我。”何西辰说到这里有些暗自神伤，潘雪萤听罢也垂下了眼帘。 “那你怎么知道他被三痴盯上的？”潘雪萤虽然无法理智分辨对错，但是本能还是让她能在慌乱之中留有一丝理性去思考。 “潘小姐真是心思缜密，”何西辰说道，“也是巧合，前些天我看到洪门有一个小弟在街口刺杀日本走狗徐六，结果失手险些丢了性命，我看他是条汉子，就救了他，后来他告诉我，三痴杀了周长峰后就来找徐六，徐六不想因为一个白玉盒开罪三痴，所以就将白玉盒送给了三痴。” “原来那天蒙面救人的人就是何西辰。”潘雪萤心里想着，并对何西辰说道：“看来这徐六并不知道这白玉盒的秘密了。” “对，”何西辰接道，“否则他怎么这么爽快的交出白玉盒，所以我推测，周长峰知道自己被三痴盯上，怕保不住白玉盒，所以交给了徐六，他哪知这徐六竟是个胆小鬼，一下就把白玉盒拱手让人了。” 看到潘雪萤又陷入沉思，何西辰继续说道：“潘小姐既然也知道白玉盒，我请求潘小姐一定要阻止白玉盒落入韦天手中，否则……” “白玉盒就在我手中。”潘雪萤突然说道。 “什么？”何西辰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你今天说的都是真的，我一定会亲手让白玉盒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潘雪萤没有理会何西辰的惊异，冷冷说道。 “潘小姐深明大义，这样我就放心了。”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潘雪萤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知道的越多，内心就越发得动摇，越发得难受，她一边不愿意相信，一边又觉得好像不得不相信，她不想再听何西辰说更多的细节了，此时此刻，她宁愿再留一丝感性欺骗自己。 “潘小姐请讲。” “韦天是怎么知道白玉盒秘密的？”潘雪萤心中疑惑，毕竟根据何西辰所说，知道这件事的鲁志宏、周长峰和何西辰，都是不可能将这个秘密告诉韦天的。 “潘小姐，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可能只有韦天自己才能告诉你了。”顿了一下，何西辰继续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潘小姐要杀就赶快动手吧，我只希望潘小姐不要在和韦天这个叛徒在一起了，他不配。” “滚。” 何西辰愣了一下。 “快滚！”潘雪萤大叫道，此刻她的内心像刀绞一样，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在骗她，还骗得她这么惨，她哪里还有心思杀人，她只想知道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到了这个份上，不想相信都难，但又为什么，为什么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何西辰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潘雪萤的眼睛，然后转身隐没在黑暗中。但何西辰却难以忘记刚刚的那一幕，因为透过她的眼睛，何西辰能看到她心中的伤，他也知道，真相对这个女人来说太残酷了。 第三十二章 知道真相（一） 何西辰离开后，迅速查看了下帮众的伤势，果真如潘雪萤说言，大家只是受了伤，晕了过去。看来潘雪萤也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何西辰叫醒了晕过去的兄弟，让他们重伤的赶紧去医治，自己则将伤口稍微处理了一下，便转身去了老刘那里。 老刘正在收摊准备回家，看见何西辰气喘吁吁地跑来，这肩头还负了伤，看来刚才同厉害角色交了一场手。老刘赶紧看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人，连忙问道：“怎么啦？和韦天交手了？解决掉没？” “没……”何西辰喘了两口气，缓了下，继续说道，“韦天刚摸到个行踪，只知道了他的藏身之处……没想到，还没等到他出现，兄弟们就都受伤了。” “这怎么回事？”老刘惊奇地问道，难不成韦天还有高手相助？ “我们跟踪韦天到了他的住所，本来准备叫齐了人埋伏在附近的各个巷口，准备等夜深了冲进去干掉他……”何西辰一字一句地说道。 “然后呢？” “你猜怎么着？修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偷袭了我们，当我发现的时候，我们的弟兄们都已经被放倒了。”何西辰依旧有些喘气，他一脸懊恼地摇了摇头。 “修罗？修罗不是……死了么？这怎么回事？”一旁的老刘算是听糊涂了，这“高手”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修罗啊！ “很显然啊！那晚死的并不是修罗，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被修罗干掉了还背了这么大个名分……我觉得很可能是三痴其他的徒弟……修罗这举动明显是掩人耳目，想要隐藏什么，但是我也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何西辰喘了一口气，顿了一下，何西辰接着说道：“老刘，你可知修罗的真正身份？” “是谁？” “大东亚饭店的台柱——潘雪萤。”何西辰压低声音说道。 “是她？不是……怎么会……！但是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要帮韦天对付我们？”老刘惊诧不以，他惊讶的不光光是修罗的真实身份，更惊讶的是修罗与韦天竟然是一伙的！ “不知道……我看她的样子，应该并不清楚韦天这个人的真正面目……”何西辰说着，忽然想到白玉盒，“哦，对了！老刘，白玉盒现在就在潘雪萤手中。” “在她那里？怪不得我派去的人没有在三痴那寻到……那怎么办？不如我们先杀了她了，再对付韦天？”老刘被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冲懵逼了，没想到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暂时不用，情急之下我和潘雪萤讲了实情，虽然她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接受我的说辞，不过潘雪萤说如果韦天真是那样的人，她一定不会将白玉盒交给韦天。”何西辰摆了摆手，说道。 “她的话能相信吗？”老刘一知道这潘雪萤就是修罗，一下便觉得这个女人毕竟是个杀手，江湖上的人，真真假假可拿不清楚。 “应该能。”何西辰脑中闪烁着潘雪萤听到事情时惊愕的神情，又想到潘雪萤前后放过自己的爱人和弟兄，回答道，“她很震惊，而且，潘雪萤这个人和一般的杀手不一样。” “那我们后面怎么办？”老刘半信半疑地问道，这会他也没啥主意了。 “我也不知道，”何西辰沉默了几秒钟，抬起头看着天空，“希望潘雪萤能相信我的话，她现在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突破口。” “唉，早点回去休息吧，现在也只能见机行事了。”老刘叹了口气，“韦天现在搭上了日本人，他清楚我们的底细，今天交易的事他肯定会想到是我们，我劝你暂时不要去工部局上班了，先躲几天，李格嘉也不要见面了，以免殃及人家。” “嗯，我知道。”说完，何西辰告别老刘，转身离开。老刘也无奈的摇摇头，收拾好摊位，将一天的收入收进钱袋，推着摊位车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生逢乱世，外有列强欺压，内有军阀当道，尽管此时的上海是十里洋场、繁华都市，但普通百姓生活于此，却是苦不堪言。老刘心里更是有说不出的苦闷，名单已经落在了日本人手里，解密方法还不在自己人手里，一旦名单泄露，对自己和整个斧头帮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老刘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巷口，忽然一个硬物抵住了他的后腰。 “刘灿，好久不见啦，怎么改行摆起面摊来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老刘毕竟是老江湖，知道抵着自己的是一把手枪，因此并没有轻举妄动，但是听到声音，他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哼，当年你为了巴结军阀，出卖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你还敢回来？”老刘说着，慢慢转过身来，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弱肉强食，你们不会明白的。我不想跟你废话，快把白玉盒交出来！”看来这位客人不仅不请自来，而且目的性非常的强。 “你认为我会把白玉盒交给你这种卑鄙小人吗？”老刘愤愤地说道。 “我卑鄙？你们以为自己很高尚吗？”此时月亮从云后渐渐从云后照射出，这个人的脸也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只见一张冷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老刘，不是韦天是谁。 韦天眉头一皱：“你们为了引出我，故意送信给我的合作者，让我去交易，骗出我的行踪，这就不卑鄙吗？” “你知道了？” “哼！让我受合作者猜忌，进退两难，同时还知道白玉盒的秘密的人，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们！”韦天瞪大双眼，狠狠地说道：“本来准备去找何西辰，不想却碰到了你，算你倒霉了。” “你说的合作者指的就是日本人？”老刘情绪激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卖国贼！” “哼，在这乱世中，试问哪个人不想好好的活下去？谁想活得如同一只蝼蚁一般任人践踏？谁能给我只有权利和地位，谁就是我的合作者！”韦天怒道，“我本来想找何西辰，却不想碰到了你，刘灿，算你今天倒霉了！马上告诉我白玉盒在哪，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你这么想要白玉盒吗？我告诉你在哪。”老刘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白玉盒就在你身边，只是你永远都得不到它！哈哈哈！”说着，老刘盯着韦天的双眼狂笑起来。 韦天一惊，不解老刘的意思，手也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枪口偏移了位置。老刘抓住这个机会，立刻从围兜下抽出一把手枪。 韦天立刻反应过来，可是太过于着急，本能的扣动扳机，“嘭”的一声枪响，老刘胸口血花一绽，应声倒地。 看见老刘倒地的那一刻，韦天立刻慌了神，看到地上不住流血的老刘还对着自己绝望地笑着，这笑容着实令韦天心里发毛，他拉着老刘的衣领，拼命地摇晃着老刘：“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哈哈哈！就在你身边，就在你身边……”老刘笑地越发癫狂，断断续续重复了几次这句话，可是就是不告诉韦天到底是什么意思，接着便没了气息。 韦天重重地将老刘的尸体摔在地上，连续朝着死去的老刘开了数枪，疯了似得怒吼道：“我问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韦天的怒吼划破了黑夜的宁静，但任凭他如何发泄，老刘也都不会应声了。 “啊！”韦天仰天怒号一声，接着低下头来，瞬间又恢复了冷酷凶狠的模样。 “何西辰，下一个就是你！”韦天心里想着，离开了老刘倒下的巷口，任由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刘的鲜血慢慢染红了街道…… 随着韦天的离开，一阵秋风吹起，不禁带来一丝凉意，一片落叶仿佛应了秋风的到来，从树梢缓缓一跃，慢慢翻转着飘落，静静落在了老刘的脸上，遮住了老刘至死都挣得大大的双眼。 是啊，已经到了树叶败落的季节…… 第三十三章 知道真相（二） 何西辰知道没杀掉韦天，自己身份必然会暴露，所以当晚没有回到住处，这也让杀掉老刘后的韦天扑了个空。 而此时的潘雪萤已回到了大东亚饭店，她并未去找韦天当面对质，那又有什么用呢？这个男人已经开始当面对自己隐瞒，就算找到他，他也不会说出实情。 回来的一路上，潘雪萤都在不断问自己：韦天真的是这样的人吗？一时间潘雪萤感觉自己的精神支柱快要崩塌了。 此时的夜黑深沉的像浓墨一般，潘雪萤默默地看着窗外，街道上已无人烟，昏暗的路灯下，只有随风摆动的树影。潘雪萤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关于韦天的片段，越想越觉得绝望。 不愿再想韦天，潘雪萤转念思考白玉盒的事，希望能转移注意力。忽然，潘雪萤想起两次到情报室找三痴时，他都在写着什么东西，有一次冰凝见她来了还特意收走了三痴桌上的材料，难道还有三痴还有什么瞒着自己吗？想到这里，潘雪萤决定到三痴的情报室一探究竟。 饭店中的人早已都睡下，潘雪萤借着夜色，轻声摸出房间，直奔化妆间而去，到了化妆间，潘雪萤打开灯，来到密道暗门的位置。 尽管日本人在鲁志宏被杀的当天也搜索过这里，但是三痴设置的暗门十分隐蔽，所以日本人在这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潘雪萤打开暗门，进入密道。这漆黑狭长的密道虽然只有十几米，但是在此刻潘雪萤看来却是一段漫长的路。这两天“意外”的信息已经很多了，潘雪萤害怕在情报室会有更意外的发现，但这种担心又驱使着她去寻找答案。 进入了情报室，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昏黄的灯光，四面厚厚的水泥墙，不一样的是，三痴不在了，房间空荡荡的，安静的可怕。 潘雪萤一刻也不想多待，迅速来到三痴桌旁，当天她来刺杀三痴时，三痴正在整理材料果然还在桌上，看纸张的样式和厚薄，潘雪萤估摸着冰凝当时来拿的也是这叠文件。 潘雪萤快速的翻阅着，这是一份和韦天有关情报的汇集材料，里面主要是韦天来到上海前后的情报，也有鲁志宏、何西辰的相关信息，三痴将这些材料进行了整理，也梳理了和韦天有关的人物信息和关系，并将人物重要的信息和关系绘制在一张图上。 “看来何西辰所言非虚啊！”潘雪萤看着三痴留下的情报材料，心里想到。 看到材料里并未见到白玉盒的信息，说明三痴并未发现或者获取相关的信息和情报，可能白玉盒的秘密只有鲁志宏、周长峰和何西辰等人知道，可他们是不会将白玉盒的秘密告诉韦天，那么韦天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有什么人是和这三个人有关联的呢？ 等等！突然间，潘雪萤想到一个人，如果情报里的信息和何西辰说的都是真的，那确实只有这种可能了。 一时间，潘雪萤心乱如麻，她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韦天了。潘雪萤连夜收好东西，打算悄悄地离开上海了。辗转反侧了一夜，所有的这一切，都好似一场梦——杀害父亲的军阀头子早早被韦天干掉了；自己也杀了三痴，更明白了内心真正的诉求；而韦天，就当是漫漫人生里的一支插曲吧，时间会冲淡一切。这样想想，似乎这繁华的大都市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去哪里好呢？反正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儿就行。 潘雪萤准备了一封离别信，思来想去，还是自己悄悄从韦天住房的门缝里塞进去吧，所以，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潘雪萤就拿着信悄悄出门了。担心被人撞见，潘雪萤还特地打扮成一个小贩模样，戴了一顶鸭舌帽。 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阵阵的秋风吹得刺骨，穿过巷口，潘雪萤朝着韦天居住的楼房走去，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房一楼的门里走出，潘雪萤本能的躲进墙后，悄悄探出头去，而这个身影正是韦天。 这么一大早，他会到哪里去呢？潘雪萤不承认也不行，这个男人她还放不下，他的一举一动还是牵扯着她的思绪。只见她收起手中的信，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幸亏今天穿的不是高跟鞋，否则不出两步必然会被韦天发现。不过，潘雪萤也知道韦天有着极高的警觉性，因此，依然不敢跟得太近。 潘雪萤跟着韦天一路到了黄浦滩，此时天已微微发亮，沿江一字排开的码头相比城区的寂静却是别样的景象。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有扛箱掮包的、有挑担拉车的、有大声呦喝的……空气中飘荡着工人们的汗臭味以及远处传来的深沉悠扬的汽笛声。 韦天在人流中穿行着，不一会来到了江边的一个码头旁，一个瘦瘦的军官模样的人正等着他。军官跟韦天交谈了几句，便给了韦天一小袋东西，接着转身离开了。 潘雪萤离得远远的，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军官走后，韦天指挥着工人们不断的从船上卸着货箱。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工人们已将船上的货物全部卸了下来，正往仓库里搬运着，只见韦天从军官给的袋子里掏出两、三个银元给到包工头，包工头拿到钱后高兴得连鞠了好几个躬。 潘雪萤心中一阵纳闷儿，这韦天到底是在干嘛？她悄悄从码头边晾衣服的绳子上摸了一件搬运工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混进来往的搬运工中，搬起一箱货就低着头，跟着其他劳工往仓库走。每天的码头都是鱼龙混杂，搬运工来来往往，仓库的守卫自然没有注意到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小搬运。 潘雪萤放下货箱，假装擦擦汗，趁着周围人不注意，一个极快的闪身，躲在临时堆货位置背后的一排箱子后面。 正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忽然听见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仓库里只有搬运工奔走的脚步声，大家都专心干活不敢多嘴，自然也没有什么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所以，尽管这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在仓库的天然混响下，还是能清楚地听见两人的交谈，而其中一个声音正来自韦天。 “这批货今天什么时候能运到目的地？”韦天问道。 “刘老板，最迟今天下午，保证给您送到。”另一人回答道，听着这谄媚的声音，肯定应该就是码头的包工头。他称韦天为刘老板，莫非韦天又在以“刘子杰”这名字示人？潘雪萤想着，心里怪不是滋味。 “嗯，好的，今天是我第一次出货，你一定给我办成了，我绝不会亏待你。”韦天说道。 潘雪萤听到这里，不由得好奇起来这究竟是什么货物。 “刘老板，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亲自给您安全的把货送到金鑫公司去！”包工头说道。 潘雪萤听了心里一惊，金鑫公司不就是上海滩最大的鸦片集散地吗？难道这批货会是？韦天连这种事也能干得出来？ “好！那就辛苦你了。”韦天说着，两人呵呵地笑了起来，随后慢慢走远，继续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潘雪萤见他们走远，看着韦天的背影，她此刻的心如激浪般翻滚着，对韦天的失望就是一口闷在胸口的气，堵着潘雪萤心里发慌。“不行，我一定要当面找韦天问个明白！”潘雪萤心里想着，接着赶紧装作搬运混出了仓库。 “也许他是有什么苦衷？”潘雪萤心里想着，在无人的仓库一角脱下了搬运工的外套。 “也许他是在执行革命党安排的任务？”潘雪萤心里想着，低着头朝着远离码头的方向走去。 “也许……也许有什么隐情是自己还没有调查到的？”潘雪萤心里想着，离开黄浦滩，直奔韦天的住所而去。 可是，可是潘雪萤怎么也说不通自己，她清楚这无中生有的质疑都是空话。 潘雪萤一刻也不想在码头待下去，她甚至后悔跟去，在码头“认识”的“刘老板”怎么会是真的韦天？对，说不定说话的人并不是韦天，只是声音很像他又碰巧姓刘？潘雪萤大脑中充斥着关于这件事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矛盾的内心活动几乎要使她崩溃了。此时的她只想在韦天的房间里等着他回来，亲自向他问个清楚。 第三十四章 知道真相（三） 潘雪萤一直在韦天的住所等待着他的归来，大概快到中午的时间，走道才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一听便知道是韦天回来了，呆坐着的潘雪萤突然像触电一样的缓过神来。 韦天推开门，看到小贩打扮的潘雪萤坐在房里，立马笑道：“雪萤，你怎么打扮成这样来找我了？刚办了什么事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找我，是想我了吗？” “怎么？不欢迎我来找你吗？”潘雪萤没有看着韦天，好像没有勇气去看韦天一样。 “怎么会呢？昨天你走了之后，我是孤枕难眠啊……” “你早上去哪了？”潘雪萤没等韦天施展他的油腔滑调，便冷冷地打断了他。 “你怎么了？我上午去见了一个朋友。”韦天感觉到潘雪萤的异常，或者说，昨晚潘雪萤离开的时候情绪就不对了。 “去码头见的朋友？” “你跟踪我了？！”韦天言语里带着不悦。 “我只是关心你，想看看你在干什么。”潘雪萤慢慢转过身来，眼睛盯着韦天，直视的目光逼得韦天不得不逃开潘雪萤的眼神。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潘雪萤见韦天不说话，率先发问了。 “雪萤，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韦天忽然冷冷地说道，看到潘雪萤委屈的表情，韦天立刻察觉到潘雪萤可能知道了些什么，态度又立刻软了下来，“雪萤，你要知道，两个政权偶尔交换一些短缺物资、走私一点药品，可以获得更多的情报和经济利益。” 潘雪萤一听到这样的说辞，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这种官腔，只有假惺惺的味道，都是她最讨厌的。她叹了口气：“韦天，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韦天看到潘雪萤的表情，又听见她如此询问，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用着几乎咆哮的语气说：“我到底怎样了？我本来就是这样，谁能权势，我就帮谁做事！” “你走私的是什么药品？”潘雪萤并没有被韦天的情绪波动所吓倒，这是意料之中。见韦天沉默不语，潘雪萤继续说：“韦天，如果真是什么药品，我请你把它送到战场，为我们在战场上英勇作战的军士门做一些贡献，如果是鸦片，你就把它都丢入江里，不要让它再增加人民的疾苦！” “雪萤，到底是谁跟你说了什么？”韦天显得有些焦躁，潘雪萤怎么会无缘无故知道了这么多事情，他两步走上前去，双手抓着潘雪萤的双肩。 潘雪萤使劲一推，挣脱韦天的双手，走到旁边，侧身对着韦天说道：“告诉我，你杀荷叶并不是因为她在帮日本人做事，对不对？” “雪萤，你在说什么？”韦天一脸惊愕地看着潘雪萤，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了！ “你杀荷叶是因为她从当晚知道了鲁志宏将名单的秘密藏在了白玉盒中，并将白玉盒交给了一个朋友保管，对不对？”潘雪萤说着，突然转过脸来怒目以对，微微颤动的眸子印着韦天惊愕的神情。 韦天心里的防线仿佛一瞬间被潘雪萤击穿一样，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房内一下子陷入了无底的寂静。韦天终于放弃了挣扎，已经无从辩解，他不得不承认潘雪萤确实是个相当厉害的女人，是的，全被她说中了全被她知道了！现在好了，一切都像暴露在这午时烈日下的黑影，无处可逃。 “白玉盒？”忽然韦天想起老刘死前的话，说道：“你知道白玉盒的秘密？难道白玉盒在你这？”老刘死前不断重复着，白玉盒就在他身边，莫非就是指的白玉盒就在潘雪萤手上？ “不错，白玉盒就在我这，但我是不会把它交给你的。”潘雪萤斩钉截铁地说道。 “雪萤，你这不是逼我吗？” “怎么着？你是要杀了我？还是要把我交到日本人手里？”潘雪萤继续步步紧逼。 韦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他才深深的感受到老刘那句话的深意：白玉盒就在你身边，但是你永远都无法得到它！ 潘雪萤见韦天不说话，径直朝门外走去，与韦天擦肩的时候，潘雪萤停下脚步，连余光都没有在韦天身上停留，冷冷地说道：“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说完后，潘雪萤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你想知道害你父亲的人吗？”潘雪萤已走到门口，韦天一句话让她停住了脚步。 “什么意思？”潘雪萤依旧没有回头。 “黄司令，也就是三痴的师兄，只是对你父亲下达了批捕令。你难道没想过，如果没有熟悉你父亲的人告密，北洋兵如何能那么快就找到你父亲？” “你如何知道这些？” “我到上海后，调查过你的过去，我跟过黄司令，关于你父亲的事我知道一些，”韦天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副不自然的表情，“雪萤，我们做个交易，你把白玉盒给我，我将我知道的告诉你，怎么样？” 韦天知道自己是爱这个女人的，为了自己一直追逐的东西，要和自己爱着的女人做交易，确实有些卑鄙，可是，这也是暂时稳住潘雪萤又能完成自己大业双赢的不策之策啊。 听到韦天提出的条件，潘雪萤眉头紧锁，眸子轻轻颤动着，此时此刻，她根本无法判断韦天说的话是真是假，内心的纠结像两个争糖吃的小孩打起架来。 韦天说的是真的吗？ 难道谋害父亲的另有其人吗？ 要用白玉盒跟韦天交换吗？ 可万一这是韦天骗取白玉盒的借口呢？ 此刻的潘雪萤心乱如麻，但她隐约地感觉得到，韦天肯定知道些什么。 潘雪萤犹豫了一番，要她立刻做出决定太难了，于是她对韦天说道：“我再考虑考虑，等我考虑好了，再给你答复。”接着扭头关上门走了出去。毕竟事情来得太突然，而这种情绪下，她无法做出准确的抉择。 韦天看到潘雪萤关门离开，瘫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他本不打算让潘雪萤知道这件事，不愿再让潘雪萤陷入仇恨的黑洞中，但是他当下的处境，让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他没有去追赶潘雪萤是因为他知道，潘雪萤肯定还会来找他的。 第三十五章 做出选择 时间不知不觉地又到了傍晚时分，天气入秋，夜晚也来的更快了一些，太阳仿佛也被某种沉重的压力迫使着，在天边越沉越快，可它却不甘淹没于黑夜，在沉没之前，用尽全力燃烧，比白日更绚烂更火热。 怡和洋行到了下班的时间，人们陆续从洋行大门里不断地涌了出来。青绿色的石阶上，人们奔走着，忙碌了一天，都急切地想回到家里和家人相聚。 洋行大门正对方向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他身穿着一件灰色长衫，挺普通的那种长衫，乍一眼看去，与过路的普通人并无两样。 男子默默地看着大门里涌出来的人们，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这时，一个身影走入了他的视线范围，男子默然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这是个女人的身影，夕阳映照下的女子格外的美丽，只见她缓缓地朝着男子走来，动作在这环境下显得格外优雅。 男子并没有扭头，目光一直锁定在洋行的大门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男子开口问道。 “我能说是碰巧遇到的你吗？”女人走到男子身边，回答道。 “是吗？不知潘小姐到这里是办什么事呢？”男子心不在焉地问道，目光始终没有移开洋行的大门。 这个女人正是潘雪萤。 “我来这里寻找答案。”潘雪莹淡淡地说道。 “那潘小姐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这时男子的目光不再盯着洋行的大门，他转过脸来，看着潘雪莹。 “我在这里站了一下午，也没想明白我该怎么做？结果就看到了你，何西辰先生。”潘雪莹微笑着看着男子转脸过来，夕阳的余晖与男子的脸颊相遇，他的五官清晰的印在潘雪莹的瞳孔里。 “究竟是什么问题，竟能让潘小姐如此困扰？”何西辰笑着问道，听似轻松的交谈，却又感觉是四两拨千斤。 “我想知道，如果白玉盒被日本人得到了，会怎么样？”潘雪萤说着，也学着何西辰刚才的模样，转脸看向洋行的大门。 “很多的爱国义士会惨死在日本人手上。”何西辰语气平静。 “包括你在内吗？” “哈哈！”何西辰听罢，有些自嘲地笑了两声，“白玉盒在不在日本人手里，我都是会死的。”这语气倒有几分视死如归。 “韦天提出用我父亲遇害的情报来换取白玉盒。”潘雪莹叹了口气说道。 “那潘小姐最后的决定是？”何西辰原本默然的深情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潘雪萤内心挣扎着，“我想用白玉盒去换取情报，但我的腿却怎么也迈不进洋行的大门。” “原来潘小姐将白玉盒藏在了洋行的储物柜里，真是绝佳的藏匿地点。”何西辰轻哼一声，有些恍然大悟的味道，又有几分赞许之意。 “藏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若是心藏不住，终究都将藏不住。”潘雪萤的这句话语气十分绝望，她似乎已束手无策。 “起码你还有选择，潘小姐，其实在你心底已经做了选择，否则，你怎会迟迟都没有踏进那扇门。” 潘雪萤没有应声，沉默地看着怡和洋行那高耸威严的大门。 忽然，李格嘉从大门走了出来，只见她带着期待的眼神四处张望着，何西辰见罢，立刻侧身躲在树后。 “你的心上人来了，你不过去找她吗？”潘雪萤见何西辰的反应有些不解。 “我现在不能和她在一起，这也是为了她好。”何西辰垂下头来。 “你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找她的吗？”潘雪莹更疑惑了，她以为何西辰驻足远望的对象应该是李格嘉。 “是啊……”何西辰显得很伤感，“我来不过是想看她一眼。” “你若爱他，为何不带着她离开？” “带她离开？去哪？军阀混战，列强入侵，天下何来安土？”何西辰顿了一下，“况且，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韦天帮着日本人残害我的兄弟们。” 李格嘉在大门口等待了下，似乎没有找到她期待的人，她左右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失望地走掉了。 何西辰看到这一幕，心中是说不出的痛，他此刻多么希望能跑去拥抱她陪她回家，亦或是，多么希望此时此刻的李格嘉从未认识过他，若未曾相识，两人便不会有这苦痛与折磨。 潘雪萤从手包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何西辰。 “这是什么？”何西辰看了看钥匙。 “怡和洋行，638号储物箱，白玉盒就藏在里面。”潘雪萤淡淡地回答道。 “你不想换取关于你父亲的情报了吗？”何西辰从李格嘉的悲痛中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说我心里其实已经做了选择。我想，我的父亲如果知道这一切，他会赞同我的决定的。”潘雪萤想到父亲也是因带领工人阶级反抗资本家剥削而牺牲的，眼眶不禁一红。 “潘小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何某真是感激不尽！”何西辰转过身来，话语中有些激动，“不过钥匙还是放在潘小姐这吧，现在日本特务都在找，我只怕也藏不了多久，放在我这反而不安全。” “好吧。”潘雪萤觉得何西辰说的有道理，应声道。 “潘小姐，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何西辰恳请道。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今晚我就会去找韦天，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杀死他！我死后，想请潘小姐帮我告诉格嘉，说我已离开上海，让她忘了我。” “你杀不了韦天，你比他差太多了，而且现在他的身后还有日本人。” “杀不了我也要去杀，昨晚他杀了我的搭档，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兄弟死在他手上！”何西辰愤怒地说道。 “是那个老刘吗？” “对，潘小姐也知道？” 潘雪萤没有回答何西辰的问话，只是轻轻点点头，她感受得到失去好友的痛苦：“你这样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韦天不会放过我，我已经暴露了，是不可能活下去的。”何西辰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他已经别无选择。 何西辰的话让潘雪萤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潘雪萤忽然说道：“我可以去杀了韦天！” “你杀韦天？不，不行，你不在名单上，这件事和你无关。”何西辰摇头说道。 “无关吗？但是事情和韦天有关，就和我有关！”潘雪萤坚定地说道。 “可是，你就能杀得了韦天吗？” “韦天前几天受了枪伤，现在不是我的对手。”潘雪莹十分有把握地说。 “你下得了手吗？”何西辰换了一种问法，一下让潘雪萤为止语塞，看到潘雪萤犹豫了一下，何西辰继续说道：“而且就算韦天死了，就算没有白玉盒，名单就安全了吗？” 潘雪萤一怔：“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密码是完美的，山口大佐既然知道了数字的含义，破译名单只是时间问题。” “难道就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吗？”潘雪萤听到何西辰的话有些灰心。 “除非，让山口大佐相信名单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可是怎么才能让山口大佐相信呢？”潘雪萤急忙问道。的确，山口大佐并不是个傻子，如果不能取信于他，那么名单被破译出来，是迟早的事。 第三十六章 取信山口（一） “潘小姐，你能决定不将白玉盒交给韦天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后面的事太危险，不能将你卷进来！”对于潘雪萤急切的问题，何西辰摆摆手，坚决地说道。 “不，我虽然是个杀手，但是，我父亲却是一名正义革命党人，我之所以做杀手，也是为了报仇。如今，复仇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已经牵扯了太多人，我必须做最合适、最正确的决定……我认为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去做，况且我还欠你一份人情。”潘雪萤对那次为了摆脱冰凝，跟踪何西辰，欺负他们小两口的事一直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这事和日本人、军阀都有关，她岂能置身事外。 “啊？”何西辰听着一愣，他显然不知道潘雪萤所谓的“人情”是啥。 “你别管了，就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让我想想……想想……”何西辰见潘雪萤说得如此坚定，也没有再推迟，他呆呆地看着身旁的大树，嘴里喃喃道，陷入了沉思，潘雪萤见状，也安静的站在何西辰身旁。微风吹起，拉着潘雪萤的碎发在空中摇摆，就好像他们此刻飘荡不定的命运一样…… 马路上人来人往，而何西辰就好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占了好久，直到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首先，我们要把白玉盒给山口大佐。”何西辰突然说话了。 “嗯？”这下是潘雪萤先愣了一下，不过她马上会过神来，“你是想给他一个假白玉盒？” “不……白玉盒还是真的，只是要把里面字表的内容换一下。”何西辰一笑。 “但是那个白玉盒可不容易打开啊。” “放心吧，周长峰被三痴盯上后，用斧头帮专有的方法将白玉盒封住了，别人是打不开的，我自然有办法打开它。” “原来是这样，”潘雪萤这才明白为什么白玉盒周转多人，却不曾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但潘雪萤仍然心存疑虑地问道：“就这样将白玉盒送给山口大佐，他会轻易相信吗？” “他当然不会相信，所以就需要你取得他的信任！”何西辰看着潘雪萤的双眼。 “我如何取得他的信任？”潘雪萤却不解道。 “将我交给他。”何西辰平淡地说。 “什么？”潘雪萤怀疑自己听错了。 “将我交给他。”何西辰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继续说道，“明天，山口大佐会在领事馆公布名单，我会混进领事馆刺杀他，到时你出手相救，并帮他制服我。” “那你是必死无疑！”潘雪萤瞪大双眼，瞳孔微缩，一脸惊恐地说道。 “反正也是一死，我想死的更有价值一些，”面对死亡，何西辰好像一点都不惧怕，“我被捕后，山口大佐肯定会严刑逼供，坚持到最后我会告诉他白玉盒藏在怡和洋行，这种情况下，山口大佐肯定会相信白玉盒是真的。” “一定要这样吗？”潘雪萤听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眸子也微微闪烁。严刑逼供，这得吃多少苦头啊！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何西辰叹了一口气，“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潘雪萤一愣，她一时之间还真的无法再相出更为完美的计划。 “如果我的死能够换来其他人的生，我愿意！”何西辰语气中带着一份视死如归的气势。 “可是……”潘雪萤的言语里充满着犹豫。 “潘小姐，没有什么可是了！”何西辰坚定的看着潘雪萤，“如果不这样，会有更多的人死在日本人手里，而且……现在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 何西辰的话让潘雪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能感受到何西辰的内心，若能生，谁又愿意去死呢？但此刻的他，本身已是穷途末路，而且也别无选择。 “何西辰，你的这份魄力我实在佩服！”潘雪萤深深地感慨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取得山口大佐的信任的，不会辜负你这般良苦用心。” “那真是拜托潘小姐了。哦，对了！此外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何西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一年前，我们发现有一个比山口大佐官阶更高的日本特务潜伏在上海，所以我们将周长峰安插在洪门，想通过洪门和山口大佐的连系来探查这个高级特务的身份。” “那周长峰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周长峰只是探查到，每当有重要情报时，山口大佐都会向这个高级特务汇报并寻求指示，但山口大佐为人谨小慎微，对于这个高级特务的真实身份，我们还没有掌握任何可靠的情报……现在周长峰已死，这条线就断了。”何西辰一点点道出事情的原委来。 “你是希望我取得山口大佐信任后，能查到这个高级特务的身份吗？” “对，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潘小姐能留意下。” “好的，我会的。” 潘雪萤将怡和洋行储物柜的钥匙给了何西辰，并和何西辰商量好他刺杀山口大佐的细节后，便匆匆离开了怡和洋行。 自由的时光对何西辰来说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但他并没有时间去享受这最后的自由，因为他需要更换白玉盒中的字表，并为明天后宴会上的刺杀做准备，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怡和洋行的大门，他知道，这个地方，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他再也无法每次清晨和傍晚，与这扇大门相见。 此时内心忐忑的不仅仅是何西辰，同样还有日本陆军特务机关长山口大佐。明天的宴会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能有怎么样的“收获”他不知道，当然了，会出现什么样的危险和状况，他更是无从得知。 山口大佐在自己的住所内室里静静地跪坐着，双眼轻轻闭着，身前的小桌子上静静地摆放着一杯热茶，过了一会，他久握了一会儿茶杯，然后才缓缓拿起，喝了一口茶，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起来。 忽然，房外的动静引起了山口大佐的注意，他猛地睁开双眼，细细听了一会儿，接着起身朝室外走了过来，没想到刚走出内室，自己的后腰便被人用硬物轻轻抵住，山口大佐心中一惊，连忙举起双手，一脸冷汗。 第三十七章 取信山口（二） 晚上突然被人袭击，到并不是山口大佐毫无警惕之心。可能会有人袭击他完全是意料之中，可又是意料之外。 通过放出风声，让名单上的人自乱阵脚，是他和神秘老师计划之内的，而在晚宴前这几日，会有人担心名单的公布来袭击自己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因此山口大佐这几日都安排了人守在自己家附近，他意外的是，这袭击自己的人竟能悄无声音的潜入自己的房内，此时此刻还能拿着枪对着自己。 “你是谁？”山口大佐有些不安地问道。 “机关长，不要紧张，只是一支娇艳的玫瑰而已。”山口大佐的身后一个女子用日语说道。 山口大佐慢慢的转过身来，惊诧地看着身后的女人——她一身黑衣，拿着一朵玫瑰，面容姣美，笑容别有一番韵味。 “潘女士竟然会说日语，真让我诧异。”这拿着玫瑰的女人除了潘雪萤怎可还有他人？山口大佐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潘雪萤递上的玫瑰，和修罗每次杀人后丢下的一模一样的血色玫瑰。 山口大佐眯起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用日语说道：“潘女士，你果然就是真正的杀手修罗。” “不愧是机关长，很早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潘雪萤轻轻一笑。 “潘女士这么晚到我家做客，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就是杀手修罗吧？”山口大佐也微微一笑，“请问潘小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呢？”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机关长啊……我是个杀手，之前雇主已经不在了，要生存，自然是要找个地方继续合作了。”潘雪萤走进内室，跪坐在山口大佐对桌的位置上，“能劳烦机关长为客人倒一杯茶吗？” 潘雪萤跪坐的动作和姿态都像极了日本人，连山口大佐都惊异不以，一个中国女人，怎么会对日语和日本礼仪如此精通？ 此刻山口大佐还并不知道潘雪萤的真正意图，来不及多想，只得走到一旁，顺手拿起了一个杯子，跪坐在刚才的位置，为潘雪萤倒了一杯茶。 “谢谢！”潘雪萤继续用日语说道，同时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向着山口大佐做了一个指建礼。 “潘女士刚才的意思是想和皇军合作？”山口大佐语气中藏着一点点的怀疑。 潘雪萤品了一口茶，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明晚的宴会是个局，机关长一定在等待着你要等的人，我认为你需要一个保镖，也就是，需要一个杀手。” “我欣赏自信的人，但潘女士凭什么认为，我会用一个来路不明的杀手。”山口大佐不以为然地笑道。 “就凭你屋外几个在睡觉的废物？”潘雪萤轻描淡写地说着，看到山口大佐愣了一下，“机关长在自己住处的周围布下了埋伏，就是为了抓捕想在宴会前对你不利的人吧？恕我直言，机关长，他们太弱了！” 不过潘雪萤并没有杀死门外埋伏的人，她此行的目的是取信于山口大佐，若杀了他的人，可能山口大佐就很难以真正相信自己。当然，将门外那几个埋伏的日本特务放倒的，自然就是三痴传授的攻击人体颈部大动脉，使人一下晕倒的招式。 山口大佐一下为潘雪萤这句话怼得无言以对，于是转换了一个话题：“潘女士是在日本生活过吗？似乎对日语和日本的礼仪都很熟悉。” “我的母亲，是日本人……我的父亲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认识了母亲，我在日本出生没多久后就被父亲带到了中国，”潘雪萤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十岁那年，父亲被仇人所杀，家里的房屋也被仇人所毁，我在别人的帮助下回到了生活在日本的母亲身边，并在日本生活了几年，所以我对日语和日本的礼仪都很熟悉……还有，在日本，我的名字叫做雪子。” “原来是这样，抱歉提到潘女士……哦不，雪子小姐的伤心往事。不过请问雪子小姐回到上海是为了什么呢？”山口大佐问道。 “报仇。”潘雪萤眼神中泛出了仇恨的火花，“我要为我父亲报仇。” “那雪子小姐找到杀父仇人了吗？” “没有，出卖我父亲的人还没有找到，所以我需要情报。”想到韦天那天对她的话，潘雪萤回答道。 “那在下倒可以帮助到雪子小姐。”山口大佐轻轻地一笑。 “是吗？” “凭我们日本陆军特务情报机关的情报网，一定可以帮助雪子小姐找到出卖你父亲的凶手。”山口大佐自信地说道。 “那太好了了，这就是说，我没有找错合作对象了？” “绝对没有，和皇军合作一定是雪子小姐最正确的选择，而且雪子小姐也算半个日本人了，不是吗？我怎么会和自己人过不去呢？哈哈哈！”山口大佐这番话倒是自然给自己打了个圆场，不过也算潘雪萤完成了第一步。 “那我就先谢过机关长了。”潘雪萤说着，又微微行了一个礼。 “大家是自己人，不必客气。”山口大佐哈哈一笑。 “好的，那我就告辞了。”说着，潘雪萤站起身来。 山口大佐也站起身来，将潘雪萤送至门外。送走潘雪萤后，山口大佐立刻回到房间，熟练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嘟”的几声后，电话那边想起了一个声音：“喂？” “老师。”山口大佐用日语说道。 “山口君，有什么事吗？”电话那边的人也开始用日语说道。 “杀手修罗刚才来找过我，想要和皇军合作。”山口大佐说道，并将晚上的情形向电话另一边的神秘老师汇报了一遍。 神秘老师听完后，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山口君，中国有个词语，叫做怀柔，怀，来也；柔，安也，言招来百神而安处之。不管是神一样的杀手修罗，还是鬼一样的革命叛徒，只要善加利诱，都能为我所用。先将她稳住，再以不变应万变，谋求更大的利益合作。” “学生明白。” “对了，山口君，你安排人查一下潘雪萤在日本的母亲，务必要找到她的母亲，才能更好的让潘雪萤为皇军效力。” “嗨！” 第三十八章 英勇被捕（一） 第二天晚上，日本领事馆的大厅里花香鬓影、名流荟萃、花团锦簇、酒香四溢，场面异常热闹。而角落里，韦天却孤单一人落座着，他万万没有想到，潘雪萤并没有来找他，难道这个女人真的就能绝情到这般地步吗？韦天感到此刻他的感情和事业都因为这个女人，双双陷入低谷之中。 韦天只觉心情郁闷，不停地给自己灌着酒，想借这酒精麻痹自己，暂时的逃避这令他手足无措的现实。不一会儿，韦天的眼中就已有了十分的醉意，好像周围热闹的一切都已和他没有关系了。 另一边，随着留声机里放着优美的圆舞曲音乐，潘雪萤身着一身酒红色的礼服，高贵典雅地出现在酒会上，和众人端杯打着招呼。 “哟！潘小姐！好久不见啊！”这先迎上来与潘雪萤碰杯而饮的人正是黄探长。 潘雪萤礼貌地微微一笑，向黄探长行了个礼，然后与黄探长碰了杯，仰面轻轻饮了一口，说道：“是啊，这些日子发生好多事，这世事无常，若不是黄探长帮助关爱雪萤，哎，小女子面对这些事也是束手无策啊~”潘雪萤的语气里多是歌舞女子的娇弱和妩媚，一改平日里杀手冷漠语调。 黄探长连忙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能帮助到潘小姐是黄某的运气啊，哈哈！” “黄探长可以得到潘小姐的青睐，真是幸运啊，像我张某就没这个福气啊！”旁边走来的上海工部局张川端着酒杯说道。 “张局长说得是哪儿话啊？每逢雪萤有演出，张局长都赏脸来捧场，雪萤真是心生感激呢。”说着，潘雪萤行了个礼，然后端起酒杯，张川一见，一下开心的高举酒杯，和潘雪萤碰了下杯，将杯中的红酒喝去了一大口。 “原来是潘小姐！来，徐某也敬潘小姐一杯，就当徐某补上的慰问，如何？”徐六爷突然从旁边走来。 潘雪萤尴尬地笑笑，也向徐六爷行了个礼，徐六爷立马绅士地回了一个礼。潘雪萤举起酒杯说道：“徐六爷您这就言重了，小女子如何受得起啊！应当是雪萤敬六爷才对。”潘雪萤举起酒杯，迎了上去。 徐六爷呵呵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诶，六爷真是好兴致啊！我也敬六爷一杯！”黄探长拉上张川，一同双手举杯，敬了徐六爷。 这时潘雪萤无意回眸，瞧见角落坐着个颇为熟悉的背影，定睛一看，这人竟是韦天！潘雪萤一惊，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潘雪萤仔细一看，原来这家伙早已喝得烂醉如泥，别说注意到自己了，这就算从他面前走过，也不定能看出身着华服的曼妙女子就是自己吧！ 潘雪萤轻蔑地一笑，她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在意这个男人，今晚，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潘小姐怎么看上去有些不悦？是谁惹到雪子小姐了么？”这时，一口蹩脚的中文在潘雪萤的耳畔响起，这人正是山口大佐。 “山口先生。”潘雪萤立刻微笑着点头行了一礼，“可能是雪萤不胜酒力，有些头晕。” “哦！哈哈哈，没事，潘小姐就少喝点，量力而行，我替潘小姐敬大家一杯吧！”山口大佐举起酒杯，抬了抬手，随后一饮而尽。 “哈哈哈，机关长的酒量见长啊！”这时一旁的徐六爷笑呵呵地拍了拍山口大佐的肩膀说道。 潘雪萤看着两人，也陪着笑了下。 应付完酒桌上的人，潘雪萤开始留意起何西辰来，很快，她在甜点区发现了何西辰的身影。潘雪萤慢慢走到甜点区，只见何西辰一身西装革履，打扮的整齐干净，十分体面，看来他将今天的任务当做一次神圣的事，要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 “怎么样？准备好了么？”潘雪萤低声问道，言语中充满了关切，眼睛却看着其他地方，毕竟，何西辰待会只要一开始行动，就是一条不归路了。 “嗯，后面就拜托了。”何西辰眼神没有了以往的冷漠或者激动，而是一丝温柔，很有温度。 潘雪萤被这句话和这眼神深深地触动了，她嘴唇微张，那句“你别去了！”差点脱口而出，但是潘雪萤心里明白，事已至此，这样做会是最不理智之选择，所以她顿了顿，表面淡淡地说道：“放心吧。” 何西辰笑了笑，拿起一个甜点塞进嘴里，然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离开了。 离开甜点区，潘雪萤悄悄来到了二楼，这时宴会厅的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忽然安静的空气所吸引住，大家纷纷转过头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让这音乐突然停了下来。 潘雪萤躲入二楼的一间小房间，透过窗户，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大厅内的场景，而大厅人们的目光都被慢慢走上台的山口大佐吸引了过去，自然都不会留意二楼暗处的小窗。 只见山口大佐在主席台上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台下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接着山口大佐用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今天，请大家来到这里，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也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山口大佐一字一句地说道，语速故意放的很慢，也不直接说是何事，就这一顿，调起大家的胃口来。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山口大佐很满意，接着说道：“这件事就是……待会，将有一份名单要公布！” 这时，原本安静的台下立刻躁动起来，大家屏住呼吸，似乎都迫不及待地等着山口大佐将名单念出来。 正当大家沉浸在即将获取这个秘密的躁动中时，何西辰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拿着手枪，直直瞄准了山口大佐的脑门儿。山口大佐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枪响和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随这声枪响一怔，然后发现了单腿跪在地上的何西辰人群立刻陷入了慌乱，大家尖叫着落荒而逃，离得何西辰远远的。只是人们并不知道，刚才的枪响不是何西辰开的枪，反而是他中了枪。 只见何西辰原本持枪的右手被击断了一根手指，鲜血不断喷涌而出，手枪也强烈的冲击击飞数米。 何西辰来不及捡手枪，一咬牙用力站了起来，左手从西装里掏出一把利刃，朝着山口大佐执去，这时山口大佐虽然已经反应过来，但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怎么都迈不动双腿。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真真地看着何西辰掷出的利刃径直飞向山口大佐的胸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一发枪响击破空气，击落了飞出的小刀，与此同时，何西辰已经被冲出来的日本兵按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第三十九章 英勇被捕（二） “把这个危险的人带走！”山口大佐刚才命悬一线、一头冷汗，等他回过神来，看见何西辰已被制服，他才立刻大吼一声。 这时潘雪萤慢慢从二楼楼梯走下，装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的样子站在主席台下。 山口大佐立刻终止了宴会，向着台下的各位宾客解释和致歉了一番，便安排人将宾客们纷纷送出领事馆的大门。 上海租界工部局长张川和黄探长跟着其他宾客一齐向外走去，还没到门口，突然闪出一个日本军官。日本军官身着一身军装、黑色军靴，身形微胖，粗短的眉毛下挂着两个狡猾的小眼睛。 “张局长，请留步！”日本军官挡在张川面前。 “田中少佐，有事吗？”张川冷冷地说道。挡在他面前的日本军官叫做田中隆吉，日本陆军特务机关特务，少佐军衔。 “刚才在领事馆内，企图刺杀日本特务机关长山口大佐阁下的恐怖分子何西辰，是工部局张局长您的下属，难道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田中隆吉表情严肃，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田中少佐，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站在张川身旁的黄探长立刻帮着张川解释道。 还没等黄探长说完，田中隆吉就直接打断了他：“黄探长，我问的是张局长，你可以回了……”正眼都没看黄探长一眼，田中隆吉眼中充满着傲慢，“还是说黄探长你对刚才的凶手，比张局长更清楚他的底细？” 面对田中隆吉咄咄逼人的问话，黄探长一下为之语塞，而张川却气定神闲地一笑，对着黄探长说道：“谢谢黄探长替我解围，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你还是先回吧……” 黄探长点点头，看了看张川和田中隆吉，转身离开了。毕竟何西辰是张川在工部局的下属，今天他出了这档子事，张川在日本人眼中确实难脱干系。 黄探长离开后，张川转向田中隆吉说道：“田中少佐，何西辰的确是我工部局的职员，可我并不知道他今天来到了日本领事馆，更不知道他为何要刺杀山口机关长，我想这里面确实可能有误会。” “哼！张局长，你会不清楚下属的底细？还是何西辰的刺杀行动就是你指使的？”田中隆吉朝着张川充满侵略地走了一步，似乎想通过这一步逼近，给张川更大的压迫感。 让田中隆吉没想到的是，张川面对他的压迫，依然站得挺直，没有丝毫的畏缩。 “田中少佐可有证据支撑刚才你的奇思妙想？”张川轻描淡写地回道，不等田中隆吉回话，张川追问道，“还有，我想请问田中少佐，我指使何西辰刺杀山口机关长是何动机？”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动机，也许你和何西辰一样，也是名单上的潜伏者。”田中隆吉说道，但气势比之前稍稍减弱了些。 “也许？那就是说，你们还不知道名单上都有谁，就导演了今天的闹剧了？”张川双眼朝着田中隆吉一瞪，大声说道，“你们为了逼出所谓的‘潜伏者’，就谎称获得了什么名单，然后将我们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此刻一些离场的客人听到张川的话，也纷纷表现出了惊讶和不悦。 “你！”一下被人拆穿把戏，田中隆吉一下不知所措，环顾了下四周，然后尴尬地看着张川。 张川轻蔑地一笑，朝门外走去，不想田中隆吉又上前阻拦道：“张局长，事情没查清楚，您还不能走！” “那就查清楚了再来找我吧！”张川冷冷道，“田中少佐，我今天代表的可是工部局，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要走，就是山口机关长，也没有权力拦着我！”说完，径直走了出去，留下咬牙切齿的田中隆吉站在原地。 “雪子小姐，真是，真是太感谢你了！”山口大佐走到潘雪萤身旁，十分感激地低声说道。 潘雪萤并未作答，只是轻轻一笑，虽然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十分煎熬和难受，可是，她还是要用一副“乐意为您效劳”的姿态面对山口大佐。 “雪子小姐可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特务机关看看刚才的刺杀者？” “雪子听从机关长的安排。”说着，潘雪萤跟着山口大佐一起朝领事馆外走着，心想：“此时何西辰应该已经在日本陆军特务机关受刑了吧。” “雪子小姐枪法很准，我十分佩服！”在去特务机关的路上，山口大佐一边开车，一边对潘雪萤称赞道。 “机关长过奖了，这只是作为一个杀手的基本技能罢了。”潘雪萤微微一笑。 “今天要不是雪子小姐，我恐怕……”山口大佐心有余悸。 “帮助机关长制服暴徒是雪子应该做的。”潘雪萤说道。 “那就谢谢雪子小姐了！”山口大佐说完，哈哈大笑着。 此时，在审讯室内，一个叫做横山一郎的日本人正在审讯何西辰，几个时辰后，原本西装革履、干净利落的何西辰已经被折磨的衣衫褴褛、不成人样。潘雪萤站在审讯室外看见这一幕，还是不由得眸子一闪，但是，她很快克制住了心中的情感，同山口一起安静地看着。 横山一郎一把抓住何西辰的头发，将他低垂的头生生拉扯上来：“说！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的！还有没有同伙！还……” “呸！”还没等横山一郎质问完，何西辰一口血便呲在他脸上。 “八嘎！给我打！”横山一郎一把将何西辰的头甩向一边，一旁的手下立刻递上手帕。“给我狠狠地打！我看看你骨头到底有多硬！”横山一郎一边擦着脸一边狠狠地说道。 不一会儿，何西辰便被打晕过去。 “又晕过去了！”横山一郎说道。 “雪子小姐，你还是不要看了，对你来说，太残忍了。”山口大佐笑着对潘雪萤说道。 如此残忍的一幕，这个人还能笑得如此灿烂，潘雪萤不由在心中握紧了双拳。 “机关长，我倒没事，只是觉得，这样审讯实在是太慢了。”潘雪萤淡淡说道。 “哦？那雪子小姐可是有妙计？”山口大佐一听，来了兴趣。 潘雪萤嘴角一勾，拿着一杯水走进了审讯室，一下泼在何西辰的脸上，晕过去的何西辰立刻惊醒过来。 一看是潘雪萤，何西辰恍惚道：“潘……”看到山口大佐和横山一郎站在潘雪萤身后，何西辰装作立刻醒悟过来：“潘雪萤，你这个臭婊子！卖国贼！” “看来连我们的何科长也知道潘小姐的大名啊，哈哈。”山口大佐调侃道。 “机关长过奖了。”潘雪萤笑道，然后转头对着何西辰说道：“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你，无，能。”潘雪萤一字一句，虽无脏字，却对一个男人来说十分具有杀伤力，尤其是个心怀壮志却无法亲手实现的男人来说。 还没等何西辰回击，潘雪萤便掏出手枪朝何西辰的大腿开了一枪，近距离的子弹穿透更具有破坏性，所带来的剧痛也是难以忍受的。何西辰连续的大叫着，血从子弹口争前恐后地流出。 “我还有三发子弹，何先生，你说我接下来打哪儿更好呢？”潘雪萤转动着手里的手枪，打趣地问道。 山口大佐也被潘雪萤这突如其来的这下吓了一跳——这女人下手好狠！ 第四十章 识破计策 何西辰大腿突然中了一枪，剧烈的疼痛使他一下子到了崩溃的边缘，而这正是何西辰和潘雪萤事先约定的，一定要有这么一下，再说出白玉盒，才有较高的可信度。 于是他瞪着双眼疯狂的扭动起来：“在怡和洋行！怡和洋行！” 所有人目目相觑。 “什么？” “白玉盒……白玉盒……在怡和洋行……628号……储物箱。”何西辰的语气越来越弱，横山一郎低下身去，听着何西辰交代了储物箱钥匙的位置。 “机关长，需要我去怡和洋行把白玉盒取回来吗？”潘雪萤转向山口大佐问道。 “不，雪子小姐是现在是上海滩的大明星，你去取太打眼了，”山口大佐思考了一下，对横山一郎说道：“一郎，你叫上韦天，到何西辰说的住处取钥匙，然后等天亮后，陪韦天到洋行取白玉盒，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嗨！”横山一郎应了一声，就立刻走出了刑讯室。 “雪子小姐应该也认识韦天吧。”横山一郎离开后，山口大佐突然问道。 “是的，他曾是我刺杀的目标，只是后来三痴死了，我也就没有继续执行任务的义务了。”潘雪萤漠然地回答道。 “这个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既然没了顾虑，雪子小姐今后可以考虑和他好好合作。”这个山口大佐笑着说道。 “是吗？我倒听说这个韦天可是先背叛了斧头帮，投向了军阀，又杀了投靠军阀的头子，才到机关长您这的，这样轻狡反复的小人，机关长用着不会觉得心里不踏实吗？”潘雪萤故意露出一副不削的神情。 “雪子小姐好像对韦天有偏见。”山口大佐轻轻一笑。 “并没有，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机关长。”潘雪萤不以为然道。 “雪子小姐，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山口大佐停顿了一下，“韦天杀军阀头子只是军阀之间狗咬狗的手段，韦天现在为皇军做事，也是为了借着皇军的港口，顺利的将军阀的鸦片销到上海来，同时也为他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 看到潘雪萤没有应声，山口大佐继续说道：“所以雪子小姐请放心，我们现在和韦天是有着共同利益点的，所以才会合作。”说完，山口大佐站起身来，准备走出刑讯室。 在山口大佐看来，潘雪萤没有答话是认可了他刚才的一番话，而潘雪萤心中实则是在惊诧原来韦天在码头分销鸦片不仅是在为自己谋求权势，更是为军阀的鸦片生意提供销路和保障，一时间，潘雪萤怒火冲天，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淡淡地说了一句：“明白了，既然是机关长认可的人，那雪子一切听从机关长的安排。” “哈哈哈，好！雪子小姐能有这番觉悟，我非常欣赏啊！”山口大佐则是自认为说服了潘雪萤。 潘雪萤微微一笑没再应答，跟着山口大佐一起走向刑讯室的门，悄悄侧头看了一眼何西辰，看到何西辰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忍不住的伤痛，她不敢多看，害怕控制不住内心的感情，赶紧默默地转过头去，关上了大门，随着山口大佐一起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潘雪萤坐在山口大佐的办公室里和山口大佐一起休息了一会，直到横山一郎回到日本陆军特务机关。 “机关长，白玉盒。”一进办公室，横山一郎就将白玉盒递给了山口大佐。 山口大佐打开白玉盒，取出里面的字表文件，对横山一郎说道：“确定白玉盒里的文件就是这个吗？” “白玉盒是用斧头帮专有的方式密封起来的，一般人打不开，所以我们拿到白玉盒之前，白玉盒未曾打开过。”横山一郎回答道。 “那这白玉盒你是如何打开的？”山口大佐又问道。 “韦天曾是斧头帮的高级成员，知道破解之法，整个破解过程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文件应该没有问题。” “哈哈哈，太好了，赶快将这个文件交给密码科，让他们马上将潜伏者的名单破译出来，这次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山口大佐得意地笑道。 “嗨！”横山一郎拿着文件立刻转身出门。 “雪子小姐，感谢你为皇军立了一大功！皇军绝不会亏待你！”横山一郎出门后，山口大佐对潘雪萤说道。 “机关长过奖了，以后还要多仰仗机关长阁下，而且有关雪子杀父仇人的情报还请多多留意。”潘雪萤微微低头。 “一定一定！” “既然此事已告一段落，那我就先告辞了，机关长有任务时再找我。”说完，潘雪萤起身给山口大佐行了一个礼，走出门去。 从特务机关走出，潘雪萤准备回大东亚饭店，这还没走几步，便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扭头看去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但潘雪萤从不怀疑自己杀手的本能，看来此人功力不浅，得想个法子将跟踪自己的人引出来。潘雪萤灵机一动，转身走到一个巷口，潘雪萤立刻闪身走进小巷，然后快步跑到的小巷里房子间的缝隙处躲避起来。 果然，小巷寂静无人，很容易听到有人快步跟进来的脚步声，潘雪萤摸出匕首，待脚步声走近，突然一个闪身而出，匕首直逼追踪者。谁知这个跟踪者反应极快，迅速后退，顺势将潘雪萤手臂上推，避开杀招，于此同时，跟踪者喊了一声：“雪萤，是我！” 潘雪萤偷袭被挡，也看清追踪者原来是韦天，马上把刀一收，黑着脸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潘雪萤不想和他说话，准备离开。 韦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干什么？”潘雪萤用力一甩，甩掉了韦天的手。 “雪萤，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卷进来！” “我的事不要你管！”潘雪萤厉声道。 “你这样很危险，知道吗？”韦天有些激动地说道，“你以为你和何西辰把白玉盒里的文件偷换掉就没人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潘雪萤冷冷道。 “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你突然投靠山口大佐，就刚好在宴会上救了他，帮助他抓到何西辰，而白玉盒又刚好在何西辰手上，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韦天激动地说道，“何西辰这样做无疑是自投罗网，况且若他真想保护名单，怎么会不将白玉盒里的文件毁掉？除非你们是想将一份假的文件给山口大佐。” “韦天，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潘雪萤一惊，这韦天也真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若他将这信息告诉给了山口大佐，只怕不但何西辰白白牺牲，自己也都会凶多吉少了！ 第四十一章 神秘老师（一） “白玉盒是用斧头帮专用的方法密封起来的，要破解开必须要用鲜血，”面对潘雪萤的“质疑”，韦天回应道，“而我打开白玉盒后，发现盒内的一角有一处已干的血滴，这说明白玉盒是被打开过，然后重新密封的，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潘雪萤心中一惊：“一定是何西辰太着急，所以才被韦天逮住了这个破绽，不过现在想这个已经于事无补了，听韦天的口气，应该还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日本人……” “韦天，你若还是个中国人，就不要帮着日本人残害自己的同胞？”潘雪萤期望着韦天心中还有有点良知，同时，藏在背后的右手，将刚收进去匕首又悄悄摸了出来。此刻潘雪萤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不能让韦天将这件事告诉日本人，否则，何西辰可就白白牺牲了……杀掉韦天，也许是最安全的做法！” “雪萤，我如果要告诉日本人，刚才和横山一郎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告诉她，但是，我知道此事和你有关……”韦天言语诚恳，“我不想你有危险，希望你赶快抽身离开。”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了？”潘雪萤的双眼紧盯着韦天，右手紧紧地握着匕首，向着韦天靠近了一步，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匕首捅进韦天的心窝。 “雪萤，能别这样吗？你是我最爱的人！最爱的人！我不想你有事！”韦天激动地说道。 “你爱我？你是真的在爱我吗？”潘雪萤听到这个字眼，眼眶一下红润起来，“你不知道我痛恨军阀？不知道我痛恨日本军国主义？你还帮着这些才狼虎豹倒卖鸦片，残害国人！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 “雪萤，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怎么相信你！” “雪萤……”韦天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潘雪萤的肩膀，与潘雪萤四目相对，缓缓说道，“雪萤，如果你不相信我，就用你手上的匕首杀了我吧……” 潘雪萤闻言心中一怔，原来韦天早就发现了！潘雪萤的双眼一下逃开了韦天的目光，因为韦天浓密眉毛下深邃的双瞳似乎一下子贯穿了她的心，动摇了她痛下杀手的决心，而韦天那低沉的声音，更是让她最后一点握刀的气力也没有了。 潘雪萤手中的匕首掉落下来，插入小巷路面石板间的泥土里，“要杀的人近在咫尺，我却动不了手，手中有刀又有何用呢？”潘雪萤静静的看着韦天身后的地面，她没有正视韦天，也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韦天这个男人。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僵持了一会，韦天想上前去抱住潘雪萤，却被潘雪萤退后半步，升起双手挡开：“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希望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如果你要用白玉盒的事巴结日本人，你就去吧……” 潘雪萤的话让韦天突然激动起来：“雪萤，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个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军阀、日本军队靠着你的痛恨就能消灭吗？靠你杀几个人就能吓跑吗？当下的世界里，没有权势，我们只是蝼蚁……只是蝼蚁！知道吗？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连活得像个人样都是奢望！”也许韦天的曾经过往给了他太多的痛，这些痛一点点的累积了下来，不止留在了他伟岸的躯体上，更钻入了他的内心。 “难道权势一定要靠你这样的方式获得吗？难道权势一定要靠出卖自己的同胞获得吗？难道权势一定要靠做日本人和军阀的走狗获得吗？”潘雪萤几乎是在怒吼着，“难道权势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两行眼泪不自觉地从潘雪萤的脸上滑了下来。 “对，权势很重要，对我很重要！”韦天也几近咆哮出来。 “比我还重要？”潘雪萤哽咽的回应让韦天瞬间忘记了自己该如何说话，韦天的双唇微微颤抖着。潘雪萤的这句话就好像一记重锤，重重的垂在韦天的心上。 “韦天，你就是个自私的男人，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利！”潘雪萤突然上前，猛地推开韦天，冲出了小巷，只留韦天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潘雪萤一路跑回了大东亚饭店，伤心欲绝，她恨韦天的所作所为，恨韦天对她的欺骗，更恨面对这样的韦天，自己却下不了手杀他。 潘雪萤简单地梳洗了下，擦干净哭花的脸，面对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潘雪萤告诉自己要振作，她一定不能让山口大佐怀疑名单的真伪，一旦山口大佐发现端倪，很快便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到时候不光何西辰白白受苦，自己的命也得跟着搭进去，那样的话，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而且，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正等待着她去做。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日本陆军特务机关里，山口大佐拿着密码科根据字表文件解密的名单，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喜悦的表情。 山口大佐进入自己办公室的内阁，神秘老师已经坐在屏风后了，看来神秘老师也相当重视这份名单。 “老师。”山口大佐跪座下来。 “名单解密出来了吗？”神秘老师问道。 “解密出来了，可是……”山口大佐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是什么？” “名单上的人都查不到，上海根本没有这些人。”山口大佐解释道。 “什么？”神秘老师一惊。 “学生也不知道是这是为什么。”山口大佐说着，一脸愁苦相。 “要么名单文件是假的，要么字表是假的，要么……”神秘老师顿了一下，“要么这两样都是假的。” “老师觉得那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山口大佐问道。 “现在没有办法判定，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鲁志宏、韦天、潘雪萤和何西辰都有嫌疑，如果这个名单本身就是假的，很有可能是一个阴谋，让我们胡乱猜忌的阴谋！” “老师，现在鲁志宏已死，何西辰已经被抓，学生是否抓了韦天和潘雪萤严加审问。” “山口君，你这样做的话不就正中了敌人的下怀，敌人现在暗处，我们不清楚到底是谁，说不定根本不在这几个人之中，敌人很可能就是想除掉对我们皇军有用的人。” “那学生现在应该怎么做，请老师明示！”山口大佐向神秘老师行了一个跪礼。 “山口君，动者，静也；静者，动也。风起而行，风静而安；不乱于心，不畏将来！”神秘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第四十二章 神秘老师（二） “老师的意思是让学生以静制动？”山口大佐脸上略带着疑惑。 “正是！有所为，敌人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知道如何应对；无所为，就轮到敌人开始猜忌了。”神秘老师笑道。 “学生明白了。”山口大佐又行了一次跪礼，恭敬的从内阁退了出来。 山口大佐退出去后，神秘老师也站起身来，从内阁的后门走了出去。 内阁的后门直通一条小巷，和特务机关出还隔了一栋房子，看来是为神秘老师专门设置的通道。 神秘老师在小巷中左右快步穿行，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早就空无一人了。 神秘老师拐过几个弯，进入一个环境幽雅的小洋房的庭院，想必是害怕被人识破身份。两层楼的小洋房里没有其他家丁，院子内黑漆漆、静悄悄的，神秘老师打开卧房的门，走了进去，前脚刚踏进去，便听见身后一个女人用日语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神秘老师没有回头，用标准的中文说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怎么，徐六爷，还想在我面前继续演下去吗？”女子也用中文问了一句，声音婉转悦耳。 “原来是潘小姐，”神秘老师转过身来，正是徐六爷，他对着潘雪萤笑道，“潘小姐从何得知徐某的住处？” “不瞒徐六爷，是前几日从洪门的一位小兄弟口中得知徐六爷在此处有一处私宅，所以就在此等候徐六爷了。”潘雪萤说的正是前几日在街道上想刺杀徐六爷的洪门小弟。 “原来如此，”徐六爷一笑，“那潘小姐这么晚来到徐某的房间不知有何贵干啊？” “我看你还装到什么时候。”潘雪萤心想着，嘴上说道：“哎呀，徐六爷这么晚才回来，可让我等的好苦啊！不过好歹是等到了，徐六爷刚才出门可是去见机关长了？” “徐某和机关长是好朋友，就算见个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徐六爷笑道。 “我看徐六爷您和机关长可不只是好朋友，还是机关长的上司，或者说，你才是上海日本陆军特务机关真正机关长！” “潘小姐，徐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徐六爷不以为然地说道。 “徐六爷听不懂吗？那就让我详细讲给徐六爷听吧。”潘雪萤轻轻一笑，“一年前，斧头帮获得情报，在上海有一个比山口大佐官阶更高的日本特务潜伏在上海，因此在洪门安插了一个卧底，周长峰，想通过洪门和特务机关的联系查出这个高级特务。” 徐六爷笑着听着潘雪萤的故事。 “只是周长峰直到死也没有想到在山口大佐面前点头哈腰的洪门大哥就是他要找的人，其实，如果他知道你是日本人，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潘小姐说徐某是日本人，可有证据？”徐六爷不削地一笑。 “起初我并不确定，只是怀疑过。” “那是什么事情让潘小姐有了这样错误的怀疑呢？” “让我产生怀疑的有两件事，一次是在大东亚饭店的酒桌上，你看到我来敬酒，于是习惯性的将筷子横放在碗上，而对鲁志宏喝酒后粗俗的吃饭动作显示出明显的反感。”潘雪萤说道。 “徐某是文雅之人，注重礼节，吃饭将就也是理所当然的。”徐六爷呵呵一笑，说道。 “还有一次，在大街上，偶然看见你的一个小弟欲图刺杀于你，你拔枪的动作，是军人拔枪的姿势，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习惯在危机关头可是不容易隐藏的。” “潘小姐真是观察入微，徐某确实参过军，但这并不代表徐某就是日本人。”徐六爷回应道。 “这两件事只是让我有所怀疑，但真正让我确认你是日本人的，正是在昨天日本领事馆。”潘雪萤丝毫没有因徐六爷的回应而乱了阵脚，反而继续有条不紊地说着。 “哦？敢问潘小姐是什么事呢？”徐六爷好奇地问道。 “昨天这么重要的宴会，我想这个隐藏的高级特务肯定会到场，所以到了宴会厅后，我给最有嫌疑的人都微微的行了一个立礼。” 徐六爷听到这句话突然眼珠触动了一下，只听潘雪萤继续说道：“只有你，徐六爷，只有你本能的按找日本立礼的方式给我回礼，而且，在此之前，山口君肯定给你汇报了我的情况，所以你看我的眼神和之前是不同的。” 听到潘雪萤的话，徐六爷心里一惊，这个潘雪萤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在徐六爷内心分神的这一刻，潘雪萤突然用日语说道：“上次刺杀你的小弟告诉我，曾听你在房间内说过日本话。” “不可能。”想到自己平时在语言上特别注意，从没出过纰漏，徐六爷顺口就用日语回了一声。一出口，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两人寂静了几秒，神秘老师哈哈笑了起来，用日语说道：“看来是我输了。” “阁下过奖了。”潘雪萤用着一样的语气笑道。 “那么敢问雪子小姐深夜到访，到底所为何事？我想不会只是来证明我的身份的吧。”徐六爷这番语气，倒有点像三痴，颇有一番老江湖的味道。 “今晚嘛，”潘雪萤顿了一下，“自然是来杀你的！”话音刚落，潘雪萤瞬时掏出手枪。 徐六爷双眼一瞪，这句话也算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尽管如此，潘雪萤迅不及掩耳之势的出枪速度也着实让徐六爷心里一惊。不过徐六爷毕竟是日本的高级特务，平日里韬光养晦，此时生死关头怎么可能掉链子，再说徐六爷也是见识过潘雪萤的身手的，心中多少有所防备。 情急之下，徐六爷飞速侧移，并几乎同时一脚踢起身旁的凳子，速度之快，力道之准。只见被踢起凳子直飞向潘雪萤面门，挡住了潘雪萤的视线。潘雪萤立刻后仰，紧接一个侧转身，身体在几乎水平的状态下再次出枪，足见其身体灵巧，枪法诡异。 当然，徐六爷也不敢怠慢，面对手枪，反应再快也难免散失，因此徐六爷踢起板凳后立刻左脚大步跨出，拉进和潘雪萤的距离，大喝一声，瞬间猛的抽出右脚。徐六爷的右腿就像灵蛇一般，直击在潘雪萤握枪右手的手枪上。手枪应声飞出，潘雪萤只觉右手一阵剧痛。 不过潘雪萤此时并顾不上手上的疼痛，因为她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徐六爷的右踢并不是结束，而是他施展空手道连续攻击的开始。只见徐六爷右脚并未落地，反而以膝盖为中心，飞起脚尖直击潘雪萤腹部。 潘雪萤大惊，赶快侧身翻起，双手拍在徐六爷踢出的右脚上，借力拉开距离，而潘雪萤侧翻刚落地，徐六爷已欺身而至，对着刚翻身站立起来的潘雪萤使出空手道中的贯手，手掌就像一把刺刀一样朝着潘雪萤面门再次刺来。 徐六爷一出手，杀招就接连不断的像潮水一般涌向潘雪萤，打得潘雪萤完全招架不住。潘雪萤这才知道徐六爷那次街头出手是隐藏身份和实力，并未使出擅长的空手道，否则就凭何西辰和洪门小弟的功夫，如何可以全身而退？ 没想到敌人竟有如此的身手，潘雪萤陷入危机中…… 第四十三章 险中求胜 第一次碰到空手道这样的功夫，也让潘雪萤手足无措，何况是徐六爷这种在中国待了很长时间，在武学上有很高造诣的日本人。 面对徐六爷的贯手，潘雪萤本能的后仰，瞬时一脚踢向徐六爷下体，但徐六爷立刻左腿膝盖侧移，挡住潘雪萤的这一脚，而潘雪萤终于找到了空档，从衣衫中抽出一把匕首，施展刀法攻向徐六爷。 面对锋利无比的匕首和潘雪萤鬼魅的刀法，徐六爷并不惊慌，无论潘雪萤以什么刁钻的角度攻来，徐六爷总是能利用手臂格挡住潘雪萤的攻击，并瞬时用空手道的手刀反击，而潘雪萤每攻出一招，就要躲闪开徐六爷的手刀，然后在躲闪的同时再次出招。 徐六爷是守得稳，攻得狠，而潘雪萤是攻得巧，躲得险。尽管两人一时间都奈何不了对方，但是潘雪萤心里清楚的明白，徐六爷赤手空拳的抵挡自己用匕首的攻击，还能立于不败之地，着实厉害。而每当徐六爷反击挥出手刀，潘雪萤就感觉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朝自己袭来，自己被渐渐带了节奏。 “一直这样攻下去可不是办法，”潘雪萤心里想着。正在此时，徐六爷格挡潘雪萤一招后，突然使出肘击，潘雪萤左手上推，想卸掉徐六爷的进攻，哪知徐六爷猛的收招，侧身跳开，移身到一面墙边。 潘雪萤不知道徐六爷这是打着什么注意，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她虚着眼，谨慎地观察着徐六爷的动静。 只听徐六爷用日语说道：“雪子小姐枪法精准，功夫也这样出色，真让我佩服啊，不能为皇军效力真是太可惜了！” “徐六爷的武功着实厉害，雪子我都快招架不住了呢。”潘雪萤用日语回道，尽管语气显得若无其事，但她心里倒有些不安，这徐六只怕还有后招。 “这个自然，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空手道博大精深，又怎会输给一个女人的武功。”徐六爷自豪地说道。 “徐六爷，胜负还未分，此时下定论是否言时过早？” “雪子小姐，刚才空手道的手刀你也领教过了吧？”不等潘雪萤接话，徐六爷继续说道：“雪子小姐可曾想过，如果我此刻手中真有一把刀呢？” 徐六爷话音刚落，猛地一拍墙面，墙面立刻打开一处缺口，只见一把日本武士刀赫然出现在潘雪萤的视线之中。 “不好！”潘雪萤心中一惊，刚才徐六爷一对肉掌使出刀手都是那般威力，若他有了武器，自己哪还有胜算，于是不等徐六爷拿刀，便立刻朝徐六爷攻去。 只见徐六爷迅速拿起武士刀，只听“噌——”地一声刀出刀鞘清脆声响，一把明晃晃的日本武士刀映入眼帘。刀身光滑明亮，刀刃磨得干净利落、锋利无比。似乎沉睡多时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徐六爷嘴角一扬，轻哼一声，这个距离对于长武器来说无非是绝佳站位。 徐六爷双手持刀，刀剑对着潘雪萤，一下让冲上前去的潘雪萤停止了脚步。 一滴冷汗从潘雪萤额头上滑落，这样的一把武士刀对着自己，其威慑力是难以想象的，更何况是被一个功夫高强的日本人握着。 潘雪萤本身匕首就短了一节，而徐六爷手握武士刀正是以静制动。潘雪萤知道，此刻的徐六爷就是等着自己攻过来，因为无论从哪里攻击，只要出手就会有破绽，而这明晃晃的武士刀等得就是这个破绽。此刻，想要不败，也唯有不动。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直到徐六爷忽然说道：“雪子小姐不进攻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徐六爷一个突刺，武士刀就犹如一道闪电般飞来，潘雪萤已无法看清武士刀了，只能凭着本能躲闪，一个侧身，再反手用匕首接上，刀与刀相撞，迸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这一招潘雪萤虽接住，但十分吃力，就算个勉强，然而徐六爷的进攻似乎才刚刚开始，这对于潘雪萤来说，是十分不利的。 很快，不等潘雪萤有时间调整，徐六爷连续的突刺，一刀又一刀，就好像徐六爷能以各种角度进攻一样，而通过刀与刀之间，潘雪萤能清晰地感觉到徐六爷的力量通过刀刃压制过来。 很快，潘雪萤已被完全压制于下风，她无力再抵挡。徐六爷看准时机，双手正握刀柄，使出三段刺的连续技，最后一下终于将潘雪萤手里的匕首刺飞出去。 潘雪萤顺势一个滚身，到刀边，想出手去捡，可没想徐六爷当前就是一脚，这一脚没有任何阻挡，所以力量格外的集中，潘雪萤原本就重心不稳，被这一脚硬是踢出了内室，在地上狠狠滚了几圈，随后重重的摔在门外的墙壁上。 双重伤害，让潘雪萤觉得全身炸裂般的疼痛，脑子更是被撞的一时回不过神来，整个人趴在地方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这时徐六爷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他慢慢走到潘雪萤面前，尽情地展现一个胜利者的自豪。 潘雪萤紧咬牙关，可是身体还是疼痛不已。 “雪子小姐，看来还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功夫要厉害一些啊。”徐六爷打趣地说道，“不如你拜我为师，为我们皇军效力，我可放你一马，如何？” 潘雪萤厉声回道：“想让我替日本人做事，做梦！” “那，永别吧！”说罢徐六爷扬起手里的武士刀。 可徐六爷刀还没劈下，突然脚下一阵巨疼，原来在徐六爷举刀的瞬间，潘雪萤迅速的取下发簪，扎在徐六爷的脚背上。徐六爷没想到潘雪萤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反击，疼得大喊一声。 气急败坏徐六爷在疼痛下，本能的用另一只脚猛的踢向潘雪萤腹部。潘雪萤立刻蜷起身体，双手护住要害，尽管徐六爷出脚力道不轻，但她明显感觉徐六爷因为支撑的脚受伤，力道已经不如之前了，不过此刻潘雪萤也无力再反击了。 徐六爷再次举起武士刀，准备给潘雪萤最后一击 潘雪萤看着即将砍下的武士刀，心中倒是有那么一丝面对死亡的恐惧，但是她的心里忽然也感到一种解脱，一种连日来紧张痛苦的一种解脱。 可就在这一刻，一记石子从门外飞射而来，直直击中了半空中徐六爷拿着刀的手，徐六爷只觉手筋一抽，没了力气，刀立刻掉落下来。 “韦天！”这一刻就和杀青帮万武龙当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潘雪萤一见来了转机，来不及多想，身体里不知从哪由生出了一丝力气，一把接起掉下来的武士刀，反手就是一刀，直直朝徐六爷的小腿横扫而去。只听徐六爷痛苦地大叫一声，小腿被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徐六爷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潘雪萤更是被这刀刃削铁如泥的锋利所震惊，这一刀若是刚才落在自己身上，恐怕立刻尸首异处了吧…… 潘雪萤看着在地上痛苦扭动着的徐六爷，没工夫像他那样啰里啰嗦的，直接手推刀柄，径直的将武士道穿透徐六爷的胸膛，徐六爷瞪大着眼睛，充满愤恨、无奈地看着潘雪萤，抽搐了几下，就没了气息。 “徐六爷，言多必失啊。”潘雪萤对着安静躺在血泊中的徐六爷淡淡地说道。 杀了徐六爷，潘雪萤四处环视了一番，那石子，很明显就是韦天干的，和前几次一样的手法，他就爱拿石头当暗器。可能是个人癖好？ “既然来了，又为何躲躲藏藏的？”潘雪萤见韦天出手相救，还不露面，一边收起扎在徐六爷脚上的发簪和被打落的手枪，一边对着门外说道。 这时韦天才从暗处慢慢走了出来 第四十四章 杀人凶手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潘雪萤冷冷地问道，她如今对韦天失望透顶，对这救命之恩似乎并不领情。 “我担心你有危险，所以一直偷偷跟着你来到这里，看你进来很久都没有动静，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房子，所以守到晚上我就离开了，”韦天顿了一下，“但是在离开的路上我无意中看到了徐六，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我就又折了回来，看到刚才那一幕，我真没想到，徐六竟然会是日本人。” “徐六是不是日本人又怎么样呢？反正你也是在为日本人做事。”潘雪萤语气依然冷淡。 “雪萤，你不要这样好吗？”韦天一脸无奈的表情。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们之间已经一刀两断了！”潘雪萤一听这里，立刻打住了韦天，她知道韦天要说什么，她不想听这些花言巧语，“我要做的事也都做的差不多了，过两天我就会离开上海。” “你要去哪里？”韦天关切地问道。 “一个地方，没有你的地方。”潘雪萤说着，眼睛看向了其他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着韦天。 “雪萤，请你不要走，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韦天走过去，双手抱着潘雪萤。 “放开我，谁心里有你，我恨不得杀了你！”潘雪萤拼命挣脱着，可是韦天却死死地抱着她。 “不，你在骗自己，如果你心里没我，为什么怡和洋行藏白玉盒的储物箱的编号会是628？说明那一天对你很重要！也对我很重要！因为那一天，你将你的心给了我！”韦天抱着潘雪萤大声说道。 “将心给了你？哈哈……”潘雪萤停止挣脱，垂下双手，任由韦天抱着，只听她凄美地笑了几声，那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却像刀一样一下下刺在韦天心头。笑声过后，潘雪萤轻轻地说道：“曾经，我是想深深地去爱你，如今，我只想赶快地远离你，我害怕多看你一天，会多毁掉一些你在回忆中带给我的美好……子杰，请让我走吧。” 听到潘雪萤喊出了自己曾用的名字，韦天心如刀绞般，他想拼命的抱住这个女人，但感觉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已唤回不了这个女人。 两人就这样沉寂了一会，潘雪萤轻轻抬起手将韦天的双臂放了下来，漠然地看了眼韦天和徐六爷的尸体，然后转身离开了。 潘雪萤并非不爱韦天，只是心里的这道坎儿，恐怕是不可能跨过去了。深夜里，潘雪萤走着走着，突然站定脚步，狠狠地摇了摇头，此刻她不愿再想与韦天有关的任何事情，一股脑的奔回了大东亚饭店，再过两天，不，明天，她就准备离开上海。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忽然有人敲着潘雪萤的门，还轻轻地喊着：“潘小姐、潘小姐？” 听声音是大东亚饭店的管事，潘雪萤昏昏沉沉的下床打开门，看见管事一脸慌张的样子，问道：“怎么啦？” “潘小姐，有一位日本军爷说有要事找您，所以我才来惊扰您休息了。”管事一脸歉意，但是也紧张为何军爷会大清早的来找潘雪萤。 “好的，我知道了，我换了衣服就下来。”潘雪萤镇定地应了声，关上了门。 “日本人这么快就来了？我并未在现场留下什么证据啊？难道是韦天出卖我了么？”潘雪萤心中一阵纷乱，但还是告诫自己要镇静，韦天实际上也帮助自己杀掉徐六的，他肯定不会告诉日本人，如果日本人真咬死是自己杀了徐六，只怕现在已设好埋伏了，因此，此刻先下去会会日本人，见招拆招，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换上一身浅棕色的连衣长裙，配上同色系小礼貌和高跟鞋，潘雪萤快速换好装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下楼去。出门前，潘雪萤将手枪放入手包，心想，若真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潘小姐，您好，我叫田中隆吉，山口机关长让我赶快请您过去一趟，车就在门外，请！”这个叫田中隆吉的日本特务笑着用一口憋足的中国话说道。 “鸿门宴吗？就算是，现在也只能闯闯了。”潘雪萤心里想着，嘴上回道：“好的，请问机关长有什么事吗？” “机关长吩咐，潘小姐到了便知道了。”田中隆吉说着，做出一个“有请”的动作。 潘雪萤点点头，走出饭店，上了车的后排，田中隆吉替潘雪萤关上门后，坐到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汽车朝着日本陆军特务机关行驶着，车上十分寂静，凝固的空气仿佛掐住了潘雪萤的喉咙，直让她呼吸难受。明明车还没开多久，她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而这段十几分钟的路程，更如同跋山涉水一般艰难漫长。 到了特务机关，潘雪萤直径来到山口大佐的办公室，这刚一瞧见山口的脸，瞧见那红润的眼眶，就算他再怎样故作镇定，潘雪萤便知道，山口大佐正因为徐六爷的事伤心难过。 “雪子小姐，你来了。”山口大佐用日语对着潘雪萤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机关长，发生什么了吗？”潘雪萤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昨日夜里，我的恩师被人杀害了……”山口大佐说着，哽咽了下。 “机关长的恩师？”潘雪萤依旧装无辜。 “就是洪门老大徐六爷。” “徐六爷原来是机关长的恩师……那，查出是什么人了吗？”潘雪萤一脸急切的样子，心中却怕下一句就是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我请雪子小姐来的原因，想请雪子小姐一起来协助我抓到凶手！”山口大佐双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一手更是重重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可有什么线索吗？”潘雪萤继续装作一番着急的模样。 “职业杀手，武功很高。”山口大佐的语气有些无奈，“我的恩师在日本是空手道和剑术高手，昨夜房间里明显激战过一场，恩师拿出武士刀奋力抵抗都没战胜凶手，还被凶手夺了刀，最后死在自己的刀下，能有这种功夫的人，上海滩应该不多。” “奋力抵抗的可是我好吧，差点就成了刀下亡魂。”潘雪萤心里嘀咕着，表面上还继续关切地问道：“可还有其他线索吗？” “还有就是可以确定凶手是个男人。”山口大佐继续说道。 “男人？”潘雪萤心里咯噔一下，不明所以。 “对，恩师身材高大，体重不轻，凶手杀害恩师后竟然还将其用绳子吊在了洋房外的树干上。雪子小姐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敢问你能将一个男人用绳子吊起吗？”山口大佐直接拿潘雪萤举了例子，可见他心中已经基本排除了自己的嫌疑。 潘雪萤一听，心里一怔，没想到自己昨晚走后，韦天竟这样处理了现场，这样一来，便没有人怀疑杀人凶手就是自己。哼！这家伙不会想靠这个来挽回自己吧？ 第四十五章 冒险救人（一） 到底是谁杀了自己的恩师，山口大佐陷入沉思中。忽然，田中隆吉敲门进到办公室，紧张地说道：“机关长，出现了紧急事件。” “什么紧急事件？”山口问道。见田中隆吉看了一眼潘雪萤，山口赶紧又道：“快说，雪子小姐是自己人。” “嗨！金鑫公司刚才打电话，运输货物的卡车失踪了。”田中隆吉慌慌忙忙地报上了情况。 “呐尼？”山口大佐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珠颤动着，说道：“运输货物是韦天负责的，难道……韦天现在在哪里？” “报告机关长，韦天已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那你还站着！还不快去找！叫所有人出去找！一定要把韦天找出来！”山口大佐大怒道，这突发事件似乎让他渐渐认定了韦天可能就是杀害徐六爷的凶手。 “韦天……韦天……一定是他，”山口大佐喃喃自语着，又忽然转向潘雪萤，“雪子小姐曾提醒我此人阴险狡诈，此刻我真是追悔莫及啊！” “机关长不要过于悲伤，他们会找到韦天的。”潘雪萤安慰道，但心里却忽然担心起韦天来，这个韦天，到底在做什么？他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怎么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还有金鑫公司的货物……那一定就是鸦片了。 时间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山口大佐一直坐立不安。忽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莫西莫西。”山口大佐拿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听不清的汇报声。 “呐尼？！八嘎！命令所有人，把韦天找出来，就算把上海滩翻过来，也要找到韦天！”说着，重重地将电话筒摔在了电话上。 “有什么消息了吗？”潘雪萤赶紧问道。 “在城郊找到运货的卡车，”山口大佐顿了一下，“可是卡车连同运载的货物都被烧了。” 潘雪萤知道，韦天烧了鸦片，必然肯定也取走了货款，这下山口大佐可是损失不轻，但是韦天此举，无疑将自己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机关长，我们现在怎么办？”潘雪萤问道。 沉默了一会，山口大佐说道：“现在我要立刻通知上海各租界领事馆，让他们一起搜捕、缉拿韦天。” 说着，山口大佐立刻起身，朝门外走去，潘雪萤也站起身来，准备跟着她出去。此刻她心里杂乱如麻，对韦天的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向外走着，忽然打开门的山口大佐退了回来，潘雪萤还没反应过来，抬头一看，一根黑黑的枪管顶着山口大佐的脑门，拿着抢的人穿着日本特务的军装，正是韦天！ 韦天跑回特务机关干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潘雪萤心里嘀咕着。 “机关长，这么急冲冲的，是要去哪儿啊？”韦天关上门，看了一眼潘雪萤，“原来潘小姐也在啊，失礼失礼……”说完，便用枪示意山口大佐和潘雪萤坐下。 潘雪萤直直地看着韦天，但韦天并未和她目光接触，继续对着山口大佐说道：“机关长，今天特务机关怎么这么清静啊，人都去哪了？” “韦天，你这个阴险小人！”面对韦天的“调侃”，山口大佐忿忿地说道，特务机关的人都派出去搜索韦天了，只有几个行政人员留守，谁料到韦天竟然会在这里。 “机关长也别说我了，你在上海干的坏事，啧啧啧，也不少啊。”韦天冷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山口大佐问道。 “放了何西辰，否则马上要了你的小命。”韦天一提出要求，潘雪萤才恍然大悟，原来韦天使出这调虎离山计，就是为了趁特务机关空虚，救走何西辰。但是潘雪萤又迷惑不解了，韦天救何西辰干什么？他们不是仇家么？ “好，这个好办，我这就打个电话，安排人放了何西辰。”山口大佐尴尬一笑，准备拨打电话。 “不劳烦机关长了。”韦天示意山口大佐不要轻举妄动，转向潘雪萤说道：“潘小姐，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请讲。”潘雪萤应道。 “现在就把何西辰从审讯室送到黄浦滩码头。” “机关长……”潘雪萤看着山口大佐。 “照做。”山口大佐急忙跟了一句。 “送到码头之后呢？”潘雪萤对着韦天问道。 “送到码头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韦天一笑，“潘小姐，一定要安全把何西辰送到，有任何惊动，我就马上送我们亲爱的机关长阁下到另一个世界去。” “好的。”潘雪萤明白，韦天肯定是找了人在那接头，而此刻日本特务都还没有回来，正是解救何西辰最好的时机。来不及想韦天这突然的行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她看了一眼韦天，便转身去了审讯室。 潘雪萤迅速来到审讯室，看守何西辰的只有一个日本特务。潘雪萤悄然过去，一招将他击晕，然后迅速的将何西辰从刑架上放了下来。 何西辰一看是潘雪萤，破口大骂：“潘雪萤，你这个卖国贼！臭婊子！……” “别演了，救你出去呢。”潘雪萤看也没看一眼何西辰的脸，只忙着给他松绑。 “啊？”何西辰愣了一下，“我们怎么出去？” “走出去。” “那不是找死吗？”何西辰越听越糊涂。 “别问那么多了，可以换上他的衣服吗？我们现在去码头。”潘雪萤说道。 “潘小姐，码头离这可不近啊，你前两天朝我腿开了一枪，我这怎么走啊。”何西辰苦笑道。 “我哪知道能有机会救你出去啊？先出去再说吧。”潘雪萤无奈地说道，心想真是自己给自己埋个坑，早知道这样，当时打胳膊多好。 潘雪萤扶着何西辰向外走着，忽然档案科科长走出办公室，正好撞见他们俩，立刻警戒的问道：“潘小姐，你要带何西辰去哪？” “何西辰生病，机关长带他去医院看看。”潘雪萤回答道。 “是吗？那我要亲自问问机关长。”科长怀疑道。 “好啊，问问也好。”潘雪萤让何西辰扶着墙壁，自己走进档案科，拿起科长桌上的电话，之所以拨通电话，是担心科长到办公室去找山口大佐。 “电话通了，请问吧。”潘雪萤说道，科长半信半疑的接过电话。 一听是山口大佐的声音，科长立刻打起精神，听着指示。 “嗨！”科长挂掉了电话。 “机关长怎么说？”潘雪萤说道。 “机关长说一切听从潘小姐指示。”科长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第四十六章 冒险救人（二） 潘雪萤一笑，看到科长桌上的车钥匙，顺手拿了起来，说道：“那我就借用一下你的车了，帮我把何西辰扶到外面来。” 一听到借车，科长一愣，想拒绝又怕机关长知道不高兴，只得答应，扶着何西辰走道机关楼外，将何西辰扶上车。 “你先回去吧，等下我会把车还给你的。”潘雪萤说道。 “潘小姐，你之前开过车吗？”科长明显有些不放心。 “怎么？不放心我吗？没开过车难道还没看过开车吗？”潘雪萤不削地回答道。 科长面对这样的“强盗逻辑”，一下不知道说什么，说了两声好，便退回机关楼，但却站在进门处，迟迟不肯进去，脸上写着一百个不放心。 潘雪萤坐进驾驶室，学着田中隆吉的样子，却怎么都发动不了车，这洋玩儿意看起来容易，操作起来感觉比杀人还难啊！潘雪萤一下急得一头汗。 “踩住离合器？”忽然，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何西辰说道，显然，潘雪萤这样胡乱折腾，他都看不下去了。 “什么气？”潘雪萤完全摸不着头脑。 “离合器。”何西辰指了指离合器踏板，让潘雪萤踩下，接着伸手拿着钥匙拨弄了下，汽车就发动了。 “你会开车？”潘雪萤看到车发动了，惊喜地说道。 “不然呢？不是我的腿受伤了，恨不得马上换你下来。”何西辰一顿嘲讽，弄的潘雪萤怪不好意思的，“听我的指挥，我来挂挡，你轻轻的松开离合，踩油门。” “好的！”潘雪萤回答道，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因为油门踩的太猛，车倒着撞到了墙上。 “我说轻轻的！”何西辰无奈道，手上立刻把车从倒挡挂到前进档。 “好的！”车又冲了出去。 “转弯！快转弯！慢点！慢点！……”潘雪萤开着车就像“白素贞上了街”，就是走不了直线，扭来扭去的，出特务机关的大门，还把门柱给擦了，硬是把何西辰吓了个半死，也把档案科长心疼得半死，一边追出来，一边大喊：“我的车啊！” 潘雪萤按着喇叭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把路人吓得四处闪躲，一下弄得大街上鸡飞狗跳的，好在潘雪萤聪慧，一会就摸熟了窍门，慢慢上手了。 “唉，潘小姐，你这是救我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何西辰叹了一口气。 “不是救你，现在把你送回去也可以。”潘雪萤回了一句。 “别，好容易出来了，还能再回去？”何西辰笑了笑，“潘小姐能告诉下我日本人为什么会让我们这样出来吗？” “是韦天来救的你。”潘雪萤回道。 “韦天？！”何西辰不敢相信，直到潘雪萤将刺杀徐六爷和今天早上的事告诉了他，何西辰听后陷入了沉默。 不一会，两人便到了黄浦滩。 “你下去吧。”潘雪萤说道。 “啊？”何西辰一愣。 “我让你下去，韦天说会有人在这里接应你。”潘雪萤回答道。 “可是我的腿……”何西辰疑惑着打开车门，还没说完，潘雪萤一脚将何西辰踢出车外。 “你赶紧去治腿，我这还要赶回去呢！”潘雪萤说道，很明显，这会潘雪萤开始挂念韦天的安危起来，更在意起韦天这次行动的意义来，她现在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瞬移回特务机关。 “没我挂挡，你能开得回去吗？”何西辰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看明白了，你快走开。”说着，潘雪萤便开始挂挡，何西辰连忙跛着腿跳开。可是，还没等他跳到路边，又是“砰”的一声，将一个路边摊铺给掀翻了，幸亏小摊贩躲得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然待会儿得跟着何西辰一块儿跛脚跳了。 潘雪萤透过车窗，对吓得瘫坐在地上的小摊贩说道：“抱歉，我今天有急事，改天一定来赔偿你！”说完，弯弯扭扭地开着车走了。 “您还是别来了……”小摊贩说道，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看着已被撞的稀巴烂的汽车慢慢消失在街道中，何西辰哭笑不得，这潘雪萤能一个人把车开回特务机关嘛？ “希望你和韦天都能平安无事。”何西辰心里想着。 潘雪萤开着车，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特务机关，她赶紧推门下车，发现此时此刻的特务机关已经被层层日本兵所包围。 突然冲过来一辆破破烂烂的车，外侧的日本兵突然警觉起来，拿着枪对着从车里走下来的潘雪萤。 “是山口机关长让我来的！请让我过去！”潘雪萤用一口标准的日语说道。 拿枪对着潘雪萤的几个日本兵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时，田中隆吉突然从旁边跑了过来，一边按下日本兵的枪，一边说道：“自己人、自己人。” “现在机关长怎么样了？”潘雪萤关切地问道，当然，她实际是在关心韦天的情况。 “雪子小姐，机关长现在很危险，横山君正在跟韦天谈判。”田中隆吉一边低声对潘雪萤说着，一边引着潘雪萤向机关楼走去。 走到机关楼门口，正好看见横山一郎从门里出来。 “怎么样了？”田中隆吉急切地向横山一郎问道。 “韦天在机关长的办公室安防了炸药，说如果发现我们的人冲进去，就引爆炸药和机关长同归于尽。”横山一郎手足无措地说道，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然后呢？”田中隆吉追问道。 “然后，他说我中国话说的不好，不跟我谈判，让我换个人。”横山一郎无奈地摇摇头。 “就你这么差劲的中国话，我听着都难受。”潘雪萤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让我去试试吧。” “啊！雪子小姐……对对，雪子小姐中国话好……那……那就拜托雪子小姐了，一定要将机关长救出来。”田中隆吉立刻向潘雪萤行了一个礼，恭敬地说道。 “放心，我保证将机关长安全的带出来。”潘雪萤迟疑了一下，“不过我有个条件。” “雪子小姐请讲。”田中隆吉急忙说道。 “让外面的日本兵没有我的信号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韦天因此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那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马上杀害山口机关长。” “雪子小姐请放心，只要能救出机关长，一切听从雪子小姐指示。”田中隆吉斩钉截铁地说道。 潘雪萤点了点头，走进了机关楼。 第四十七章 最终谈判 潘雪萤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特务机关，她赶紧推门下车，发现此时此刻的特务机关已经被层层日本兵所包围。 突然冲过来一辆破破烂烂的车，外侧的日本兵突然警觉起来，拿着枪对着从车里走下来的潘雪萤。 “是山口机关长让我来的！请让我过去！”潘雪萤用一口标准的日语说道。 拿枪对着潘雪萤的几个日本兵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时，田中隆吉突然从旁边跑了过来，一边按下日本兵的枪，一边说道：“自己人、自己人。” “现在机关长怎么样了？”潘雪萤关切地问道，当然，她实际是在关心韦天的情况。 “雪子小姐，机关长现在很危险，横山君正在跟韦天谈判。”田中隆吉一边低声对潘雪萤说着，一边引着潘雪萤向机关楼走去。 走到机关楼门口，正好看见横山一郎从门里出来。 “怎么样了？”田中隆吉急切地向横山一郎问道。 “韦天在机关长的办公室安防了炸药，说如果发现我们的人冲进去，就引爆炸药和机关长同归于尽。”横山一郎手足无措地说道，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然后呢？”田中隆吉追问道。 “然后，他说我中国话说的不好，不跟我谈判，让我换个人。”横山一郎无奈地摇摇头。 “就你这么差劲的中国话，我听着都难受。”潘雪萤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让我去试试吧。” “啊！雪子小姐……对对，雪子小姐中国话好……那……那就拜托雪子小姐了，一定要将机关长救出来。”田中隆吉立刻向潘雪萤行了一个礼，恭敬地说道。 “放心，我保证将机关长安全的带出来，”潘雪萤迟疑了一下，“不过我有个条件。” “雪子小姐请讲。”田中隆吉急忙说道。 “让外面的日本兵没有我的信号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韦天因此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那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马上杀害山口机关长。” “雪子小姐请放心，只要能救出机关长，一切听从雪子小姐指示。”田中隆吉斩钉截铁地说道。 潘雪萤点了点头，走进了机关楼。 “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韦天看见潘雪萤走了进来，说道，他似乎没想到潘雪萤会回来找他。 “我不能回来吗？”潘雪萤没就只见到韦天一人站在办公室的走道上，但没有看到山口大佐，便问道：“山口大佐呢？” “我把他绑在办公室里了，这会他听不见我们说话。”韦天笑着说道。 “就让他一个人在里面？”潘雪萤疑惑地问道。 “嗯，我带了个地雷放在他屁股下，告诉他只要他一起身，地雷就会‘嘭！’爆炸，现在我们的山口机关长比谁都老实。”韦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潘雪萤身边，然后，在潘雪萤耳边轻轻说道：“如果山口机关长知道这颗地雷是个假的，他会不会气疯？” “你还是那样不老实。”潘雪萤一听，不禁笑着说道。 “老实的男人，潘小姐会喜欢吗？”韦天调侃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潘雪萤一想到现在被那么多日本人包围着，就立刻着急起来：“现在怎么办？” “雪萤，本来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想跟你说说话。”韦天一下温柔下来。 “有什么话等逃出去了再说吧。”潘雪萤急道。 “我逃不出去的，我就想跟你说说话。”韦天认真地说道，看着韦天视死如归的神情，就好像看见了那天做决定的何西辰一般，她知道，韦天是铁了心要做到底，他根本没留活着走出去这条打算。 一瞬间潘雪萤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眼眶红润了起来，这种生离死别，她真的不想再多经历一次了。 “曾经我是一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为了得到，我舍弃了很多东西，兄弟、尊严、良心、道德……我认为只要我有了权势，我就能找回这所有的一切。”韦天语气平静，缓缓的说道：“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越是去追求内心就越空洞，内心越空洞就越是去追求，追逐名利这么多年，我似乎总是没有找到我真正想要的，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你。”韦天说着，深情地看着潘雪萤，潘雪萤却一下被盯得不知所措，回避了韦天眼神。 “杀了鲁志宏后，我得到了名单，搭上了日本人，通过分销鸦片，我获取了很大的利益，我感觉自己离追求的东西越来越近了。”韦天顿了顿，“但前几天，当我失去了你，我才发现，原来我追求的一切都像一张白纸一样，那样的苍白无力，原来我真正追求的东西就在我身边，但我却错过了，还错的很远。” “韦天，你别说了……”潘雪萤鼻子一酸，有些哽咽。 “不，我要说，今天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韦天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没有了你，我所获得的一切都是狗屁。只是，当我知道的时候，实在是太晚了。所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弥补，弥补我犯下的错，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原谅？可以吗？” 潘雪萤强忍着泪水，感觉嗓子说不出话，使劲地点了两下头。原来韦天今天烧鸦片、救何西辰、挟持山口大佐，不惜让自己陷入这绝境，不是想挽回自己，不是有了什么新的算盘，他就是希望自己能原谅他。 “那我就放心了。”韦天畅然地一笑，有这个点头就足够了。 韦天拿出一个打火机递给潘雪萤：“雪萤，拿着这个打火机，烧掉档案室和密码科，名单就会永远消失了。” “嗯。”潘雪萤点点头。 等潘雪萤接过打火机，韦天又慢慢从身上拿出手枪，放在潘雪萤手中，轻轻说道：“雪萤……杀了我。” “啊？”潘雪萤怀疑自己听错了。 “杀了我，一切因我而起，也让我来了结吧。”韦天的语气十分淡然。 可是潘雪萤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眼泪“唰”得夺眶而出。 “哭什么？你不是早就想杀我了么？”韦天一见潘雪萤哭，自己心忽然也软了。 潘雪萤一个劲地摇头，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如何下得了手杀这个占据了自己整颗心的男人。 “我们一起逃走吧，走地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吗？”潘雪萤一把抱住韦天，央求道。 “已经太晚了，我已经逃不出去了……”韦天语气温柔，仿佛面对的不是死亡一样。“你不杀了我，日本人会怀疑你，甚至杀了你，那你还怎么找害死你父亲的军阀报仇呢？” “不……不……我不要你死，”潘雪萤感到绝望，她已经无法去想别的事，什么报仇，什么军阀，她已经累了，她只想自私一回，“你要死，我陪你，我们去把山口杀了，然后一起死！”潘雪萤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她这几日一直用韦天的“错误”来克制这份情谊，可是现在，她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了。 “傻孩子，我说过，你呀，当什么杀手，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应该让男人们竞相追逐。你要死了，多少男人会伤心啊。”韦天温柔地看着潘雪萤说道。 “不，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潘雪萤哭着说道。 “乖，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韦天摸着潘雪萤的头发，“还有你的父亲，当年是有人向军阀告密，出卖了你的父亲，不过时隔多年，我还没查到是谁，但是我查到斧头帮虹口堂现在的大哥曾经是你父亲当年的学生，他肯定知道你父亲的事，你马上就能找到杀父仇人了，你怎么能死呢？乖乖地，等你出去后可以找下他，也许能有什么情报。” 韦天说着，双手将潘雪萤拿枪的手抬起来，让手枪对着自己的胸口，可是潘雪萤一直哭着摇头，死活也不愿意开枪。 韦天伸出一只手摸着潘雪萤的后颈，将头凑了过去，轻轻地轻吻着潘雪萤的额头，潘雪萤闭上眼睛，眼泪不住地流着。 韦天的嘴唇缓缓离开潘雪萤的额头，轻声说道：“雪萤，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不会再错过你！”说着，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按在潘雪萤握着手枪的扳机上，不等潘雪萤反应过来，便一把扣动了扳机…… PS：第一卷《修罗魅影》剩下明天最后一章就要连载结束了，第二卷《绝杀行动》的故事已经在编写中了，不过暂时不会更新出来，会连同第三、四卷写完后再开始连载，重启连载后名会进行修改，暂定名为《潘小姐的枪》，敬请期待！ 想了解后续进展的书友也可以加作者qq：187352912，或者关注微博：梅铃ML 第四十八章 曲终人散 只听一声枪响，潘雪萤感到温热的液体散落在自己身上，还没等潘雪萤回过神来，韦天整个人已经瘫倒下来。 “韦天！韦天！”潘雪萤喊着，抱着韦天哭道：“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我好累，想睡一会。”韦天垂下手，奄奄一息地说道。 “韦天，你别睡，你千万别睡！那天你答应过的，上海滩树叶枯红飘落的时候，带我离开上海，到你家乡看雪的！”潘雪萤紧紧握着韦天的手对韦天说道。 “哪天？对，对了，我……想听你在读一遍……那天的辞……真好听……我想再听一遍。”韦天勉强地睁开眼睛，艰难地说道。 “好，好的，我读给你听。”潘雪萤哭着说着，哽咽的读起那天在韦天房里吟诵的诗辞来：“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潘小姐，你读的……真难听。”韦天“调侃”道。 “读的好听你不就睡着了？”潘雪萤哽咽地说着，她感觉到韦天已经慢慢没有了生气，“韦天，你别睡啊，听我读啊……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 读着读着，潘雪萤突然停了下来，和怀中轻微的起伏一起停了下来，和韦天的呼吸声一起停了下来，和他们的这段故事一起，停了下来。 潘雪萤紧紧地抱着韦天，她的衣服已经被韦天的鲜血染得通红，她却丝毫没有顾忌，她只想紧紧地抱着韦天，再多抱一会，哪怕一分一秒也好。 多么不舍也得放下也得放下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做。潘雪萤轻轻将韦天平趟在地上，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出门前，她又看了一眼韦天，看了一眼他睡着的模样，然后像关上卧室的房门一般关上了机关处的办公门。 潘雪萤拿着韦天给他的打火机，迅速地赶往档案室和密码科，点着里面的纸质文档，等到火渐渐烧了起来，潘雪萤赶紧来到山口大佐的办公室，此时山口大佐还被蒙眼绑在板凳上，身下压着那个假地雷，一动都不敢动，那摸样，别提有多狼狈。 “机关长，我来救你了。”潘雪萤解开山口大佐身上的绳子和蒙眼的布带。 “雪、雪子小姐，韦天呢？”山口大佐急切地问道。 “死了，被我杀了。”潘雪萤冷冷道，她的心里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看到潘雪萤身上染红的衣服，山口大佐相信韦天已死，不过此刻的他并不关心韦天是怎么死的了，只听他战战兢兢地说道：“我的身下有地、地雷，只要离开就、就会爆炸……”山口大佐显然还惊魂未定。 “机关长，韦天死前告诉我说地雷是假的……”潘雪萤淡淡地回复说。 不过山口大佐却不太相信，激动地说道：“这肯定是韦天的阴谋，要炸死我们，赶快通知拆弹专家来……” “机关长，韦天死前在机关楼放了火，再不走我们就逃不出去了……”说完，直接把山口大佐从座位上拽了起来，朝机关外飞奔。 等到他们跑出机关楼，已是浓烟滚滚，守在门口的田中隆吉和横山一郎赶快将山口大佐掺扶着，向着远离机关楼的方向移动。 “韦天呢？”田中隆吉急迫地问道。 “还在楼上。”潘雪萤回答道。 “还在楼上？”田中隆吉疑惑地问道。 “死了。”潘雪萤简洁地回答。 “哟西！”田中隆吉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在机关楼外，看着浓浓的黑烟笼罩着楼房，直至楼房里再没有什么可以燃烧的东西了，火才渐渐熄灭。 一个月后，差不多到了深秋时分，秋风瑟瑟，好像吹奏着哀伤的弦韵，树枝随着秋风沙沙作响，原本萧瑟的季节更添了几分肃杀。 潘雪萤站在一个庭院里，突然两片落叶悄然随风而下，从潘雪萤的侧脸轻轻滑过，落在潘雪萤的肩头，潘雪萤觉得脸颊微微有些痒，这才发现是落叶。她神情凝重的拿起来，又抬头一看，只见无数落叶纷纷扬扬。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美丽的画面，但却一下让潘雪萤沉浸在悲痛中。 “我答应你，在上海滩的树叶枯红飘落时，我一定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那里的雪景很美，像你一样。” 此情此景，潘雪萤脑海里不禁响起这句话来，此时此刻，自己不是应该同韦天一起离开上海这十里洋场，回到他的家乡，等待雪花的到来吗？潘雪萤宁愿韦天没有“醒悟”、没有“弥补”，她希望韦天还活着，是的，在潘雪萤心中，韦天还在，每一年树叶飘落的时候，和这个男人的一点一滴都会涌向心头的。 “雪子女士，请您进去吧。”身后，一个日本军官用日语对潘雪萤说道。 “好的。”潘雪萤应了一声，只见她身着一身整齐的军装，转头大步走进日本领事馆，但心里，对这套衣服，潘雪萤说不出的厌恶。 日本领事馆的大会议室里，日本大将白川一则正宣布着一些事情： …… 白川一则：“山口君，今后将由你接替你的恩师，主持上海日本陆军特务机关的事物，继续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事行动提供情报支撑！” 山口大佐：“嗨！誓死效忠天皇！” 白川一则：“雪子女士，鉴于你在击毙暴徒韦天、营救日本陆军特务机关长事件中的突出表现，我代表大日本国天皇，授予你大尉军衔，希望你今后继续为皇军效力！” 潘雪萤：“誓死效忠天皇！” 接受军衔授予的瞬间，潘雪萤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两天在斧头帮虹口堂里的场景： 潘雪萤：“你就是斧头帮虹口堂的大哥？” 法租界工部局长张川：“嗯啊，雪萤，我和帮里的老三都是你父亲的学生，欢迎你加入我们，成为斧头帮在日本特务机关的潜伏者。” （第一卷《修罗魅影》完作者：高惠美、梅铃） PS：已经有读者向作者抗议结局了，尽管结果很悲伤，但是重新开始连载后的内容一定不会让读者失望！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