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九魔天下》 第一章 风起云涌 —— 日暮西山,乌云蔽天,西北天际成了一条似明似暗的线。那线红黄交错,将连绵不决的群山映衬。群山半腰之间,条青石古道,顺着山势,断断续续,蜿蜒的通向西北天际。 黑压压的乌云在头顶翻涌,隐隐有些躁动。兴许是之前已经有下过雨,再加上此时的天色阴沉,空气中湿气十足。尽管有微风,却吹不走压抑之感。 古道一边,杂草茂密,只剩下中间那条细小路线,给人指出方向。另一边则是绝命绝路的悬崖,没有丝毫阻拦。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山路险阻,让人望而生畏! 顺着山路,一个遛弯,“嗖”的一架马车从山影中驶出,辗转急行,马踏之声不绝,在这古道,险之又险的行进。 车上马夫全身被连帽黑色披风覆盖,一手持鞭,一手持马缰,连连挥鞭,显得有些焦急。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露在外的手却与常年跑车的马夫相比明显纤小了一轮。 这马车锦绣蓬盖,珠玉镶幕帘,且在这山石泥路中行进快速,颠簸幅度却很小,坐在里面应是十分舒适安稳。 山路险阻,官道都未有人看护,更别说这条有些废弃的古道。泥潭、水坑、碎石,着实不少。 “嘶~~~~~~” 忽的马儿一声悲号,前蹄高高抬起,那黑衣人紧紧的拉住缰绳,急行戛然而止,只见前方一块巨大落石,横亘在道上,几乎占据了大半,幸亏险之又险的停止,否着必落个车毁结局。 马儿前蹄踏步,‘嗤嗤’喘着粗气。黑衣人似乎也有劫后余生的心情,一手按在胸口,深深的呼吸一口。 幕帘撩开,从中探出半个人来。这人胡子拉碴,面容憔悴,束起的头发有一半散开,发髻已不在,散乱不堪。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人竟只有一只手臂,左手持剑倚仗身体,另一只从肩膀处开始便不知所踪,一只衣袖也已消失,甚至衣服上还沾有血迹,肩膀处被止血布紧紧的包着,隐隐有血渍透出。 看这情况,应是负伤没几天。 虽说身负重伤,可那人却无一丝痛苦之色,更是双目透着坚毅,炯炯有神。定睛一看前方挡路巨石,手起剑落,一道无形剑气,生生的在那巨石上烙出一道深痕。又连续在空中挥出几剑,那巨石如受到不可抗力,瞬间粉碎。 “还有十几里,就到定古桥。过了那桥,便离东石镇不远了。”黑衣人没有惊讶那断臂男子的手段,颇为镇定,不过竟是一柔弱女声。 转身看到男子面色有些苍白,伤口处血色更浓了,黑衣女子担忧道: “三哥···你的伤···” “我没事。” “阿秋···此去东石···生死几成···?”男子没有在意自己的伤,有些自顾自的低语,在问那女黑衣人,似乎也在问自己。压抑的天气,声音沉重。 黑衣女子一顿,转头遥望此去之路,突然沉默了下来,回想道:“东石赤水!香香曾千里传信,与我说她就在那地方。只需在寻找一人,找到此人,便知道去那地方的方法。可此人行踪飘忽不定···” 男子似乎对女子的话不在乎,语气加重道:“我只问有几成?!” “生死参半!” “隆隆!···” 黑衣女子的声音与闷雷同时响起。 “前路未知,后有追兵。这一切,我没有把握···有一线生机,又或许···十死无生···” 名为阿秋的黑衣女子,说道最后消沉万分。马儿紧绷缰绳,‘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此时有些突兀,男子听阿秋这么说,面色一紧,不知在想什么。 “···红莲劫···红莲劫···难道说这横来之祸便是我命中之劫。”从这马车内突然传出一句哀怨女声,隐隐有些啜泣。 “这一路,拖累秋妹妹你了。只是可怜我这未出世的孩儿···” “若无法逃过此祸···秋妹妹,还请你···” 男子左手死死握住玄黑宝剑,眼中戾气深藏。 “孩子是你的,要照顾你自己去照顾!” “我不信牛鬼蛇神!什么红莲死劫!都是假的!” “我不信九天那帮人敢踏足那个地方!只要那些传说是真的!只要那些人真的存在!这生路就···一定存在!我就一定带你们找到!”黑衣女子说道最后几乎吼叫。 “啪啊!!” 压抑长久的爆发,伴随着阿秋的歇斯底里,一道闪电贯穿天地,翻涌的天空如一块被撕扯开的幕布。 黑衣女子猛地一扯黑帽,一张美丽中透着青涩的容颜在电光映照下显露,头发湿漉,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憔悴虚弱。 时间在此刻静止,压抑到凝滞的空气将一人一马车在黑云与群山间定格。 西北天边闪电如银蛇乱舞,大雨顷刻而落,男子不知在何时,已退回车篷内。 阿秋坚定的看向前方,挥鞭驱马! 风起云涌,雨落山摇,蜿蜒至天际的古道中,一架马车,飘零而去! 一刻之前,距此西行约五百里。一条巍峨山脉横劈陆地上,绵延东西,没有止尽。山脉正中,一块巨大的盆地如横亘在洪流中的巨石,生生将山脉一分为二,但越过这盆地后又强制性的连接在一起。 荒山野岭,鸟兽之声却很稀少,只剩盆地密林深处传出阵阵不知名的猛兽低吼。是警戒,是示威,又好像是恐惧!微风一阵,腥味四起!是雨后的腥土味,又或者是血腥! 因已是日暮时刻,地势又低且密林覆盖,盆地内昏暗一片。正中一小湖,湖边火光点点,人头攒动。 湖不算大,一眼望到底可分清面容。以东为首,只见湖首正有三人,头带白色面具,面具被一条流云红纹斜角分隔,只露双眼。身披白袍,白袍底部红色祥云缭绕,背部红纹祥云之间一条红金巨龙盘旋而上,隐有上九天驭云霄之势!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三人负手而立,气势非凡,一看定是大有来头! 而湖尾有十几人,皆是手中提剑,身穿锦衣华服却大多残破。更有甚者血迹斑斑,身有负伤。 为首一名老者,明明头发只是黑白相间,面容却灰暗到如古稀老人。湿透的华发紧贴额头,愁容满面。 为首的面具一人看着正前方地上的一条残臂,言语冰冷。 “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案?” ······ “一剑宗,已尽全力!” 老者抱拳,向着对岸深鞠一躬!身后十几人也跟随着一同如此! 面具三人中的右边一人声音沙哑粗旷,厉喝道:“一群废物!坏了道主的千秋大业,一剑宗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声音洪亮,传入对面几人耳中,让人面目惊寒。正欲起身动手,见那为首那人右手轻抬一摆,这才收了招。 另一侧的人见此突然说道:“唉诶~厉佑师弟,一剑宗可是本教重要盟友,怎可说废就废。” “呸!黑老鸦!”那被称为厉佑师弟的人细碎轻声不屑道。 “你啊~就知道大嗓门吓唬人。你看那九剑七星阵,不过···” 这人声音尖细,如深秋大雁,语调又如唱戏的戏子般咿咿呀呀,最令人惊奇之处前半句男声,后半句却突变成妩媚女声。话锋一转,又阴阳之声的继续道:“不过呀~毕竟是同宗之人,又是未来的剑宗继承人,用没用全力这就值得商榷了~!”说完微微转头看下前方那人。 那老者听此,赶忙说道:“三位教上!一剑宗承蒙九天道庇荫多年,九天下令,一剑宗定当竭尽全力!是老夫无能,未能留住逆子!” “那残臂是逆子所留,用剑之手已废,割肉去骨已叛离本宗!”说道此处,那黑白华发老者脸上更加灰暗起来! “逆子有罪,与一剑宗无关,但老夫为父责无旁贷!” 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件精致鎏金令牌,正顶‘九天’二字!正中乃七龙破云霄而上,反面乃是一大写‘令’字!昏暗之下,红色暗光流转! “七龙···令!”惊讶之声从之前脾气略有暴躁那人脱口而出。 第二章 怀璧其罪 “七龙···令!”惊讶之声从之前脾气略有暴躁那人脱口而出。 老人单膝跪地,埋头将那令牌奉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道:“逆子自断一臂,灵气破散,已自断修仙一途。我姜笑天,愿代逆子受剩下之罚。只求···只求放过我那逆子一命!” 众人目光皆投到老者身上,有惊讶,有不解,也有佩服!当然除了戴着面具的三人。 ··· “哼,代受惩罚,你姜笑天的好大面子啊,你可知这九天七龙令代表什么?”阴阳怪气之人说道。 “一龙,废灵脉!三龙,断仙途!五龙,九天之下见之必杀!再往上,老夫便···不知了。”那老者小心翼翼说道。 阴阳怪气之人一改语调,一派威严之声,道:“九天令出!天下皆动!那七龙令,乃是灭宗!” “这,你姜笑天,承受的起吗?!” 此话一出,老者姜笑天浑身一惊!背后众人更是惊恐不已,纷纷伏首跪下地来。 “人在哪?!”为首那人冰冷的问道。 跪伏众人皆斜头看向那跪地老者。 一看众人反应,阴阳怪气之人咿呀起来,道:“一剑宗也算名门大派,忠诚我道几十年如一日,这姜景轩毕竟是你一剑宗小公子。虽说这七龙杀令乃凌霄阁内出,目前却只有你一剑宗知道,个中道理希望你们明白。” “算一算,将近十年了,上一次动用七龙杀令的门派···嗯,哪个门派来着···呵呵,瞧我这脑子,名字都记不起来了···”说笑着往右侧那人看去,却见那人并无反应,在思索什么。 语落片刻。而跪地老者却依旧默不作声,禁闭双眼,满脸愁容。 “父亲!” 突然,老者身后一中年猛然起身,义愤说道:“禀告三位教上!那叛徒···” 老者猛地一蹙身,脱口而出道:“景阳!这没你说话的···” 没等说完,只见戴面具为首那人左手一柄青色小剑,轻轻一挥,一道青色匹练,正冲老者姜笑天而去。姜笑天硬接不急,生生后退飞去几丈,一口老血喷口而出。 为首那人不为所动,说道:“继续说。” 姜笑天手捂胸口,顶着伤势嘶吼道:“景阳!他可是你亲弟弟!” “父亲!” “他不听劝告,一意孤行!竟因一女子对同门之人痛下杀手,割肉去骨叛出姜家!此等在外惹出事端连累剑宗,违反宗规又欺师灭祖之人!这兄弟,我情愿不认!” “父亲,莫怪景阳不孝!一切为了一剑宗!” 语气之正气,好一个义正言辞! 名为姜景阳的中年人深深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老者,转身伏首抱拳道:“禀三位教上,我等昨夜在此处设伏,用九剑七星阵将那逆贼困住。” “三位教上应是知道本宗三大剑阵的威力。可那逆贼是本宗之人,知晓九转七星阵的生门所在。虽逃出,却也深受重伤!正当我等欲将那逆贼捉拿之际,奈何父亲心念旧情,让那逆贼逃出,功亏一篑!” 扼腕之际,又话锋一转:“禀大人,那逆贼深受重伤,已向东离去一天,且带一怀孕女子。属下估计,距此不出二百里必能找到!” ··· “恩,好,很好···” “厉佑师叔···”为首之人听那姜景阳说完,轻声呼道。 “···厉佑在!”厉佑一愣神,嗓音沙哑答道。 “即刻回苍天殿,拿此令牌,凡殿内教众皆赴东石!”为首之人从腰间取出一块与令牌,此令牌从材质道造型与之前那七龙令无二,只有一点不同,正中七龙破云而上之图,变为了一大写‘嬴’字!九条金龙缠绕其中! 厉佑诧异,道:“东石?难道···?”又嗤笑一声道:“···有趣!属下领命!” 说罢,双手一挥,在一剑宗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竟腾空而起,直飞天际!不知是谁,失态脱口而出一句,真仙!是太清境真仙大人! 为首那人又轻呼道:“楚乌···” “奴家在~”那阴阳怪气之人回答道。原来这人本名唤作楚乌。 “嗯?”为首之人似乎有些不满。 “属下在!”被称为楚乌的那人,稍微正常的回答道。 “沿途寻找···一日之后,东石天通殿汇合!若有情况,只需留住女子,其他人你自行处置。” “奴···属下领命!” ··· 这姜景阳见那楚乌要走,立刻伏首合拳半跪说道:“一剑宗姜景阳!愿尽犬马之劳,随楚教上一起捉拿逆贼!” “咯咯~小公子你若能追的上奴家,那便来吧~”说罢,与之前那人相同,再次在一剑宗众人甚至是惊吓的目光中,腾空而起,向东飞去。那姜景阳自然不会这腾空之法,只得呆在原地,尴尬无比。 ··· 为首之人轻叹一声,双手背后,略低头低沉道:“一剑宗···听令···” 顿时,众人皆伏首半跪。姜笑天忍着伤痛起身来半跪,姜景阳正欲去扶,却被姜笑天轻推开来。 ··· “吾,九天凌霄阁阁内执事,嬴千秋!执九天道主手令,如道主亲临。” “一剑宗,白虎盟幽天殿天等护教,降为青龙盟苍天殿地等护教!” “宗主姜笑天!办事不力,纵犯脱逃,本应按律当斩!” “念一剑宗忠于本教多年,其为宗主当首功,且年事已高。惩至天地崖,余生···便在那渡过吧···” 一字一句,字字如雷,听得一剑宗众人面如死灰。 “一剑宗不可一日无主。姜景阳!即日起,为一剑宗宗主!苍天殿地等护教长老!望你率一剑宗忠心护教,莫再犯前事···” ··· 姜景阳一改满面愁容,惊喜的回答道:“是!属下定殚精竭虑,忠心护教!”满面喜色,毫不掩饰。 为首之人盯着重伤的姜笑天,叹道:“那九天七龙令保管好。七日之后,自有赏罚龙令使代道主执行赏善罚恶之事,收回令牌!” 姜笑天一把瘫坐在地,抑制不住又咳出一滩血来,颤颤巍巍的将那九天七龙令握在手中,如针刺骨,重重一声说道:“一剑宗···宗主···姜笑天,谨遵道主令!” 随即,一旁众人皆大呼,谨遵道主令! 面具之人又道:“另外,今日之事乃凌霄阁机密,不可外传!望尔等谨记!” “是···”众人皆答应。 “这有一些养息丹,尔等服用后便退了吧···”为首之人左手一挥,正好每人一粒!便要转身离去。 “咳咳咳···千秋执事!” “可否告知在下逆子究竟所犯何罪···竟惹得如此大祸,也让我姜笑天余生活个明白啊···” 姜笑天盯着面具之人,带有一丝恳求。 姜景阳突然扑通一身跪在地上,附和道:“是啊,景轩虽说已成逆臣贼子,但毕竟曾是我一剑宗继承人,流着我姜家血!还请···还请大人告知一二!” 面具之人大有深意的盯了下姜景阳,没有理会父子,左手轻抬,一把青色小剑极速旋转,逐渐变为正常大小,上刻有玄妙纹路,寒光流转悬在脚边。轻踩青剑,竟凭空而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撂下这句话,径直飞向东南,幽幽之音,响彻天地! 第三章 镜花水月 一天后 ··· “客官,这东石两岸,有接近五百户人家靠打渔走货为生!近两百户常年在天洛河上生活。客官您说您要找一位靠打渔为生在河上漂流生活的老人家。光靠这点消息,小的实在是···” ··· “客官,在东石镇只有天洛河经此流过。小二从小在这生活,可从没听过有这么一条赤水河。” ··· “好马也给您备好了,客官您呐就别为小的我啦。我这还得要给其他客人牵马,要不您去老码头问问?···过了前面的包子山,顺着中庭大道到天洛河边,那走货的多,说不定能找到您说的那位老人家。 不过客官你呐可千万要尽快!算一算也就这两天,秋汛将至。上游蓄的洪水差不多要到东石这了,到那时水猛浪急,再想在天洛河上寻人可就难上加难咯” ··· 秋雨连绵,阴冷不堪,如一件灰纱,遮住小镇。 客栈二楼,地字一号房内,木窗半开,断臂男子已经换了套干净衣服,他倚在窗边,看着楼下询问完小二后正欲上马的阿秋,目光闪动。 一身男装的阿秋,头戴黑纱斗篷,让人分不清男女,全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气。最迟至明天拂晓时分,不知道她会带回来什么消息,而这消息的好坏可能将决定他们的生死。 探了探四周,断臂男子谨慎的将木窗关闭。透过窗纸的微光和两顶红烛灯盏,将屋内照亮。男子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看着正安详睡着的女子。 女子真是好看啊!年华正好,眉如柳,唇如樱,两面桃花,青丝流苏散在一侧,颈戴剑形玉坠更是衬得皮肤如雪。 男子轻抚脸颊,满眼柔情,像是感受到了断臂男子的目光,那正睡着的女子安顺如家猫,脸颊自动靠向男子正轻抚的手。 男子心事重重,可目光更柔和了,喃喃道: “我发誓···一切都会变好···” “当初···是我给你的承诺。红莲印···只差一步···很快了···” ··· “如果这希望是镜花水月。那便留下孩子,一起···” 烛光闪动。 忽然,如被惊吓的猫,男子话正说一半,正在睡梦中的那女子顿时慌乱不堪,喃喃呓语:“不要···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孩子!!” 一阵挣扎后猛地惊醒!看到床边正一脸紧张,扶着自己的断臂男子,一把抱住,竟嘤嘤哭泣起来。 ··· “三郎,他们···他们将我们的孩子夺走了···” “呜呜呜···我怎么求他们,他们都不把孩子还给我···你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了···没人帮我把孩子找回来。三郎,我好害怕···我怕···我见不到我的孩子···”女子伏在断臂男子肩上哭的十分伤心,不断诉说着梦中发生的事。 “看我···我好好的在这呢。那都是梦,不哭了不哭了···看看你的大肚子,孩子不还好好的在呢。”男子轻轻拍着女子后背,不断安抚。轻声细语,铁汉柔情。 ···过了好一会,女子情绪渐渐平复,两人就这样相互抱着。 “···那些人···” 女子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有些惊恐的说道:“三郎,你还好吗?” 四下打量男子的身体,这才发现早已换了地方,看到男子面色轻松,才松了口气。 “饿了吧,你已经昏迷了一夜。先喝点汤,我煮了你最爱喝的百花银耳白玉汤,给你端来。”男子转身去拿早已备好的汤,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 女子依然有些惊魂未定,慌张道:“阿秋···阿秋呢?”。 “别担心,阿秋出去找接引人了。”断臂男子单手小心翼翼的将汤递给女子,一脸轻松,似乎女子的清醒让他很高兴。 许久未进食,女子是真饿了,虽然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可最信任的人明明就在身边,端过来便自己慢慢喝了起来。 断臂男子默默的看着,忽然单手抚摸女子的肚子,缓缓说道: “那些人,不是九天凌霄阁的。还有一批人在跟踪我们···我们的行踪早已暴露,此地也久留不得啦。” “他们···他们是谁?”女子小心翼翼反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可绝非善类!本以为昨夜必落个九死一生,可在你昏迷之后,他们却放我们离去。”男子说道此处,反倒沉重起来。 “三郎你的意思,他们···在乎我的生死?”女子诧异道。 男子凝重的看向尚在女子腹中的胎儿:“那些人,应该在乎的···是他!” ··· “小家伙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让这么多势力趋之若鹜。”断臂男子沉思道。 “真是淘气的孩儿,还没出世就已经给他爹爹娘亲惹了这么多麻烦。”女子反而从沉重变得苦笑起来,当真是怜惜不已这未出世的孩子。 男子一听,大笑一声,豪气道:“我姜景轩的儿子,岂能平凡!必如我当年风采!” “哼,你还说!可不能像你那样!我只求孩子以后能作为普普通通的人平凡过完一生,不能沾惹修仙世界分毫。”女子一脸嗔怪的表情看着断臂男子。 我见犹怜,男子一把将女子揽入怀中,缓缓道:“我自然是说笑。修仙路的凶险,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我们走过的路,经历的苦,不能让孩子重蹈覆辙。” “婉儿,我想好了,这次事情之后,我们二人带上孩子,从此不问修仙,隐居凡世。” “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将孩子一点点养大。孩子成家,待到子孙满堂,黄发垂髫,怡享百年。同生同死,永不分离。” “婉儿,我们多生几个小娃娃如何?”男子情到深处,忽然想到此,浅浅一笑道。 “嗯”女子靠在男子胸口,小脸一红,眉眼微闭,嘤咛一声,彷佛一幅美好画卷正在眼前展现,一脸欣慰。 可又想到此时所处境况,一手轻抚鼓起的腹部,双眸幽幽,深深叹气一口,道: “婉儿心中一直有几多遗憾,一是不知生身父母。慕容慕容,赐我姓氏却不抚养,这红莲血咒,怕是今生无望解开。” “二是不能再见亲生姐妹。十二岁离别,至今已过十三年,不知姐姐现在何方,也不知姐姐是否与我一样,生来入劫,自身难保。” “三是对我有再生之情的苏家。十年养育,一朝诀别,如今苏家败落,苏老夫人不知身在何方,此生恩情难报。”女子越说声音越低,愁意渐浓。 “幸好遇见三郎你···护我左右,谓我心忧,解我心愁。三郎,婉儿犯痴,刚才的话能再说一遍给婉儿听吗?” “再说十遍又何妨,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姜景轩此生便已注定。死生契阔,与子终老!” 死生契阔,与子终老,多么美好的一句话··· “死生契阔,与子终老······能得君一话,婉儿此生无憾。” 男子将怀中女子抱的更紧了些,好似要融进身体。 “婉儿身世孤单,亲近之人不多,再过不久,便又多了一人了。” 红烛闪烁,女子双眸似水,看了眼突起十分明显的腹部,莞尔一笑,嫣然无方。 “就是不知这红莲血是否会影响孩子···我遭此劫难已认,孩子无辜,万不能让还未出世孩儿再遭这苦···” 女子眉头紧皱,翻过手来,看着左手手背中那如血色般的九叶红莲印,又陷入深深担忧之中,情绪变化颇大。 “别胡思乱想,这几日舟车劳顿,又遇人跟踪拦截,许是你休息不够,我们要相信阿秋,那地方多奇人异术···就算依旧无法解开,我也会带你也会寻遍天下,总会有办法解开这红莲印。”男子再次将女子拉入怀中,轻声细道。 “三郎,你不必瞒我,其实···”女子欲言又止。 第四章 生为红莲 “其实···我早已偷偷看过那本《九魔轶闻录》,自知此印无解,虽然我的症状与其上描述有些许差别,可···可手背印记分明与书中所绘红莲印记一致无二。” 女子幽幽的叹气一声。 女子继续道:“红莲印,红莲劫,当世无解,族灭方可绝。说来可笑,苦寻多年父母,却因为此印出现才知我本姓为慕容。真不知应当恨还是解脱。” 男子皱眉道:“一本破书,距今已有七百多年,来源不明,不足为信!若真如那书中所说,慕容一族早已灭族,又怎会有红莲印流传。” “单因此书,我又怎会轻易相信。三郎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那曾护我与姐姐二人半年的恩人大侠?”男子点点头,女子继续说道。 “那时虽然早已逃离恶人魔爪,可此莲印突然出现,我与姐姐性命危在旦夕。恩人一眼识出此印为红莲印,不知用何方法,竭力压住了印记的爆发。说我姐妹二人此生注定不凡。又说双生红莲相克,不可同处等话。随后便将我送去了罗道苏家。” 男子听到此处满脸惊讶:“哦?知道此印!这位大侠定不是平凡人。” “恩,可惜那时懵懂,不知恩人何意,只认为身患重疾,没有细问恩人红莲印为何物,谁知在苏家安定后,便再无恩人消息,也是自那时起,我与姐姐就此别离。” “孤身一人,流落陌生人家,幸得苏家上下照顾。苏老夫人本有一小儿,可我讨老夫人喜欢,再加上苏家曾承蒙恩人大恩。十八岁行成人之礼时,便将我认为了养女。” “直至年满二十,开始渐感体虚气弱,才知此印又开始作祟,幸亏苏老夫人悉心照顾,四处求医问药。后来的重病求医之事你便知道了。罗道百姓只知苏家多了个千金苏婉,身染重疾,足不出门,不识真容。却从不知这苏婉只是外来户,野丫头摇身一变成贵千金了。”说道此处,女子倒咯咯笑了起来。 听着女子娓娓道来,断臂男子笑着道:“以前只知你非苏家亲生女。这些事,倒是听你第一次与我说。” “我不敢与你说,你那时可是统领数十万士兵的威武将军,而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 “这一月来,变故横生,大到差点命丧黄泉···” “本应出生的孩子迟迟没有动静,更是无缘无故被九天凌霄阁盯上。连日逃亡,不知哪时是头。” “我本来期许的生活···为什么我手上会有这样的东西,为什么我会有慕容的血脉!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与你诉说,我想告诉你我的一切。” “唔···唔啊!” 女子越说越激动,忽然痛叫连连,咬牙闭目,在男子怀中瑟瑟发抖。 只见女子左手手背九叶红莲印,红芒大动,缓缓流转如鲜血溢在表面。女子痛苦不堪,转眼额间细汗密布。 断臂男子大为惊慌,单手忙着将女子扶住,拉开袖口轻纱,露出手臂,死死盯住女子红芒大盛的左手,咬牙切齿道:“红莲印!” 女子呢喃:“孩子···我的孩子···” 一会功夫,只见女子脸色煞白,双手护住腹部,浑身软弱无力摊在男子怀中,竟已经痛的说不出声来。 “婉儿!婉儿!” 断臂男子赶忙将女子扶正,扶到床上,盘膝背对自己,单掌隔空按在女子后背。只见隔空之中的空气竟扭曲流动起来。 女子手背的红莲旋转越来越快,红色印记已经覆盖到手肘部位,如无名业火漩涡,在皮肤内燃烧,却在表面结起暗红寒霜。 男子见此,沉重说道:“婉儿!气守玄关!灵聚泥丸!”这玄关与泥丸正是人身体中最重要的两个部位。 女子在断臂男子的沉喝中,似乎有所反应,忍者疼痛,右手缓缓的按在额间,吭哧一声,隐隐有光晕在其中闪动。 与此同时,男子已满头大汗。一咬牙,双目凌厉,悬在半空中的左手结印,突然青筋暴露,手掌与女子后背中间处红色灵气流动,肉眼可见的正快速涌向女子身体内。 那女子手肘处的红莲印记漩涡,如受到极大遏制,以此为分界线,有一股力量正在与这印记抗衡,两股力量以女子手臂为战场,百般纠缠。 印记旋转开始变得极为缓慢,在持续一阵后的某一时刻,突然停止,然后开始缓缓的褪去,直至手背,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时间已过晌午,断臂男子一直在帮女子疗养,女子渐渐回过神来,双眼微睁,印记的折磨使得她脸色惨白,汗水已浸湿额前柔发。 红色灵气缓缓停止流动,男子手臂微颤放下,有些吃力的说道:“婉儿,调息!” “三郎···”女子轻声呼唤,满是关切之感。 “无碍,我调息几日便可恢复。最重要是你和孩子,印记爆发毫无征兆,不能掉以轻心,还有···”男子说道一半,正欲做调息之姿,忽然如惊弓之鸟,从床上跳起,快步走向窗前。微开木窗,霎时脸色突变。 刚才一心压制红莲印没有注意,不知从何时开始四周忽然变得极为安静,这安静的有些不寻常。市集叫卖声听不到,客栈吵闹声听不到,就像处于方圆几里的无人区。 目之所及,整个街道早已空无一人!!周围若有若无的几股气息让人心惊! 男子气息渐重,急速回来,有些站立不稳。 “怎么可能···”一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原因,他精神有点恍惚。 “婉儿,收拾行李!此地不宜久留!”一把将木窗紧闭,断臂男子甩下这句话走到床前,背起被布包裹住的宝剑。 女子面色苍白,知晓此时危机迫近,一手抚肚一手依靠床缘,勉强起身。 断臂男子见此,一掌拍向腹部,霎时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大团鲜血漂浮空中,酝酿中化成一团氤氲浓郁灵气,如火焰燃烧。 “三郎!不要!”女子一脸震惊的看着男子举动。 男子嘴角含血,沉声颤道:“情况危急!管不了那么多了!” 火焰灵气逐渐压缩成丹,暗红涌动,成指甲大小。尽管女子百般不愿,但在断臂男子的掌控下,一下飞入女子口中,入口即化。下一刻,女子脸泛潮红,灵气涌向全身,快速修复虚弱的身体。 “噔···噔噔···” 慌乱之中,沉闷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让正要逃出的二人顿时神经紧绷。 ······ 第五章 圣婴厄子 “噔···噔噔···” 慌乱之中,沉闷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让正要逃出的二人顿时神经紧绷。 ······ 断臂男子嘴角含血,死死盯住房门,一手正缓缓从背后抽出被布包住的宝剑,沉喝道: “谁!” “故人···”门外声音雄浑,不疾不徐回答道。 断臂男子反问道:“故人?哪位?” “相遇玉琼楼,一别十三年。”回话的换了个人,声音沧桑许多,明显是位老者。 女子惊了一下,神态有些不可思议。 断臂男子微转头低声询问道:“怎么?” 怀孕女子道:“他说麒域玉琼楼,正是我去罗道之前生活的地方,如今离开正好十三年。” 断臂男子半信半疑,依旧十分戒备:“故弄玄虚!敢问名号?” “见面即知···姜兄弟放心,我等没有恶意。只为见苏婉姑娘,有要事相商···”门外说话的又换回了原来那人。 断臂男子看向一旁,寻求意见。女子螓首微点,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坚决。 二人心里清楚,门外之人知晓他二人底细,若是不善,早已破门而入,而非现在循礼有道,征求意见。而且就算来者不善,以他二人现在的状态也是无法抵抗,随便一位渡过阴阳轮的太清境真仙便可将他们降服。 顶着伤势,断臂男子将气势升到目前所能到达的极限,大喝一声:“请进!” 随即门扉开合,鱼贯而入四五名统一穿着黑帽斗篷,其内深色文士衫,斗篷边缘镶有暗红金条纹,黑帽宽大,看不到容貌。 “是你们!” 没等全部人进入,断臂男子大呼一声,一眼识出穿着样式,原来这些正是昨夜定古桥拦截的那群人。一把将女子揽到身后,将玄黑宝剑从布中抽出,一股开天境天师气息瞬间迸发,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其中一人赶忙出身道:“姜兄停手!”一把掀开黑帽,三十多岁样貌,长发飘逸,隐有风流人物气质,说话却雄浑中气十足,抱拳道:“昨夜定古桥,先遣部队不知命令详情,无意冒犯,实属误会。所幸今日见到苏小姐并无大碍,在下愧疚之心才稍减些。” 断臂男子丝毫没有放松警戒:“你们是谁?为何来此?” 黑帽男子道:“在下本名云宫流,来此并无恶意,乃是前来相救你二人。相信姜兄也已感觉到此地凶险!我们已经处在唯有太清境真仙才可创出的无尘界中!还请先随我等破了这无尘界,移步到安全之所,再一一解出疑惑不迟。” 断臂男子道:“破了无尘界?!没有高于施展此术之人的实力怎么破?!你要我怎么信你?!” 随即,那自称云宫流的身后一人斗篷之下右手微微举出一黑金令牌,食指青玉板指格外引人注目,而那黑金令牌上有图案,乃是一轮明月下,一只巨兽仰天长啸! 怀孕女子猛地惊奇道:“这···”随即附在断臂男子耳旁:“这图案···我在恩人大侠左臂上见过” 云宫流见此道:“我等既然能进这无尘界,自然也能出去!毋须姜兄动手,你只需信我便是。我等乃奉命前来,护圣婴降世!请速随我来!”说着,凭空变出两粒丹药,送至断臂男子与怀孕女子二人手中,细看乃是凝神丹!比之之前的养息丹药效能以一当百!服下此丹,调息养神,有立竿见影之效! “圣婴?我的孩子···?”断臂男子与怀孕女子均同时想到。来不及回问,便要匆忙离去。 ··· “圣婴?好,好,好一个圣婴,哈哈···有趣!” 云宫流话音未落,却从这窗外突然传来一句阴阳之声,惊得众人立刻防备起来!黑衣众人分站四周,将云宫流及身旁几人护住。 “谁?!”沧桑如大道之音,震耳发聩!却不是那云宫流了,乃是他旁边那之前拿出令牌之人。 “要奴家说~那孩子,厄子~~才是!人与妖魔之间又能生出什么好东西!!”窗外之人说道最后语气凌厉! 二人气息交锋!窗门登时崩开! 这人便是那楚乌!悬在窗前,斗篷无风自摆,手执一把青羽团扇,轻轻摇曳,甚是妖娆。虽说红纹面具未摘,可那背后显眼的金龙斗篷,加上他独一无二阴阳声,想是其他人都难! 楚乌道:“我说那定古桥怎么有陌生气息,让奴家啊可一阵好想。” 原来楚乌一路追至定古桥,便因气息过杂,断了踪迹。寻到东石镇,竟发现整个镇中一处已被施展无尘界,气息正是同门之人施展!不等厉佑大部队的到来,便独闯进入搜寻。 楚乌道:“贵派与本道相隔天高地远,素无交往,井水不犯河水!本道向来遵道循礼,若是贵派对本道所求之物感兴趣,奴家可向道主禀告,也不妨拿出来分享一二。可若是谁敢未经允许擅动本道之物,休怪···本道破了规矩!” 黑帽老者嗤笑道:“哈哈,这些年九天道场声明远扬!老朽我不问世事多年听到也是如雷贯耳!虽说我老了眼睛昏了,可人却不糊涂!你九天道场···”语气一顿,顿时凌厉:“什么时候有规矩了?!本教在这九魔大陆上,可还真不怕你九天道场的规矩!” “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呵呵呵···小老头,性格我喜欢~~可惜可惜···”楚乌衣袖掩嘴轻笑,青羽团扇半遮,突然反手一挥,一道白色匹练如圆月弯刀,瞬发至众人面前,风压如千斤巨石,激起一阵风浪。 却见那沧桑黑衣老者,不疾不徐,左手轻轻从衣袖之中露出,竟是一只枯槁之手,黑紫无光,指甲细长,只剩得干肉!那手食指轻向前一点,白刃瞬间四散而去,消失无踪。一道青光反而在破开白刃后,顺着指尖一指射向楚乌! 楚乌一惊,霎时感到不妙,双手结印,大喝一声,护!青羽团扇立刻悬在人前,红芒大盛! 转眼间青光红芒顿时交错,青光如泥牛入海,没起任何风波。可楚乌却如受到不可抗力,噔噔!生生后退到百丈之外,而那把青雨团扇也是红芒骤减,径直落下,残破不堪,已是废了! 红纹面具下半破开,露出半张面庞,气息紊乱,妖艳紫唇上下开合。衣袖下,楚乌双手颤抖,不敢再向前一步。惊恐之余,阴沉道:“混元境道君!” 楚乌万不可想到,此地竟会出现如此老怪物!若不是动用至宝‘青雷合欢扇’,此刻命已休矣! 想到此,他一阵肉痛!那‘青雷合欢扇’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从凌霄阁内得到的,如今却已成废品。 真君与真仙,一字之差,实力相差竟如此之大! ··· 一招退敌! 看的断臂男子是心惊肉跳!没错,是心惊肉跳。 心惊的是面前这位老者。渡了阴阳轮的太清境真仙在整个九魔大陆都属凤毛麟角的存在,更别说是混元境道君,整个九魔大陆,不出百人。而此刻在他面前,正有一位! 肉跳的是,不管这群人究竟是友是敌,在道君面前,他和怀孕女子绝对是逃不脱了! 黑帽老者右手拇指轻轻摩挲戴在食指上的扳指,突然凭空生得一对黑珠。黑珠约莫三寸大小,悬在空中缓缓旋转,两珠自成一圆,幽幽黑光让人侧目。 老者枯槁左手在黑珠下方成托举状,喃喃默语,似乎在念什么繁琐咒语。在某一刻,那枯槁左手突然黑芒大盛!两颗黑珠也受到感应般越转越快!竟合为一体,化成一道黑色光柱,破开房屋径直飞向高空! “破!”黑帽老者轻喝一声! “咔···咔咔···”整片天空如碎裂的冰河,一道道细纹以光柱为起点,向四周扩散,目之所及,整个世界残破不堪,如打花了的水晶,透着晶莹,片片落下,背后的世界逐渐清晰。 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路上的行人比早上那会少了些,摆摊的小贩扯着嗓子叫卖,偶尔还加两句腔调,楼下时不时传来小二一句句‘客官’的恭维之音。 断臂男子左手环抱女子,惊奇的转头四看。红烛闪动,房屋完好无损,周围吵闹之声又变得清晰可闻。 这一切,恍如隔梦! 第六章 几家争锋 木窗是开的,百丈之外,楚乌悬在空中盯着这里,没有动作。倒是他的突然出现,惊得地上众多百姓跪在地上,大呼仙人降临! 无尘界刚破刹那,东石镇东南方向,突然出现七道长虹,径直飞向楚乌,其中六人御空飞行,剩余一人御剑而来。皆戴红纹面具,身披金龙斗篷。 最前方一人豪迈万分:“哈哈哈,好···好···好一个‘镇幽骨珠’!九魔至尊仙宝榜排名十六!今日竟有幸见到传说中的仙宝!如此威力,果然名不虚传!” 七人缓缓在楚乌身旁落定,楚乌有些惊愕,抱手低头示意,恭敬呼出一声,道主! 领头之人双手背后,不疾不徐道:“擅自出手,罚仙生石十颗,入天地崖禁足一年。” “是。”楚乌嘴角抽搐,轻声应道,似乎这惩罚比废了法宝还让他肉痛。 “活该!···”右边一人轻声耻笑。 “厉佑,你····”楚乌话到口边,一想此刻情况,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一行人似乎已经习惯两人的吵闹,没人多话。领头之人微转头对着最左侧御剑之人说道: “千秋啊,将近三百年前,麒魔帝墓重现于世,整个九魔大陆的修仙道友为之疯狂,纷纷涌向墓中,我九天道场也曾派人进墓中一探究竟,最终却只回来三人,损失惨重!” “帝墓五十年一开,虽然进去九死一生,但依旧挡不住众多道友对至宝的渴望。能从墓中出来之人,皆有大造化!三百年来,五次开墓,最大造化者当属麒域麟月教玄内兄弟,获得无上至宝——麒魔阴阳右目!从此扬名四海!” 说着说着,双眼微合,目光如炬,看向客栈内众人:“这镇幽骨珠正是那麒魔阴阳右目所炼制!阁下使用白珠,应是兄长玄阳老人了!” “晚辈九天道场道主、凌霄阁阁主嬴梵天,见过玄阳老前辈···”那嬴梵天虽嘴上有礼,可动作不见分毫,反倒盛气。 黑帽老者没有理会这漫天声音,小心将那对黑珠托在枯槁左手上方,低声道:“无尘界已破!云流,速带姜兄弟和苏小姐离开,前往月王峰彼岸谷,我在此断后!” “这枚玉简拿着,一旦遇生死状况,立刻捏碎,我即刻赶到!” 一枚紫色半透玉简,悬在云宫流面前,云宫流一把抓住,“是!”一声应道,便带众人出门离去!只剩老者一人。 既然已被识出,黑帽老者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一把将黑帽撤下,气息也不再隐藏。竟然是一三十多岁中年人,除头发花白,声音沧桑之外,丝毫看不出是一位老人模样! “哈哈,没想到隐世数十载,还有人知晓老朽名号。说来惭愧,在九魔第一门派九天道场道主面前,老前辈这个称呼,老朽是担待不起啊~~”说着玄阳老人随即一步踏出门窗,一息之后已到嬴梵天等人面前。 面具八人哪能放任他们离去,在嬴梵天的示意下,厉佑正要出击。却见这玄阳老人已在面前。 方才在远处,气息模糊不清。离得近了,嬴梵天众人才察觉到面前老人那磅礴又飘渺的气息。 嬴梵天右侧一人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声音,吃惊道:“鹤发童颜,步踏天斗,与天地同息!” “混元境大圆满的道君老怪!离空境一步之遥,不是我等能够对付!道主,速退!” “混元境大圆满!!”嬴梵天震惊万分!转头看向楚乌! 原来楚乌刚入无尘界之时,嬴梵天七人中布下无尘界的那人便已察觉,无尘界内,开界之人便是万物之主,除比自身实力高强者无法探究外,可感知界内任一信息。楚乌刚与玄阳交手之时,便已将楚乌所说‘渡了天劫的太清境老怪’听得一清二楚!自认为七人联手,完全可以压制,楚乌所说的太清境老怪!便立刻赶了过来。 刚辨认出为玄阳老人时,嬴梵天倒也不惧,虽说玄阳老人上一次出现已距今四十多年,那时初入太清境,料想现在也不过提升两个阶段,步入太清境后期。 嬴梵天继承九天道场道主之位十几年,在九天道场之外,从未亲眼见过有如此境界之人。可却在如此紧要关头遇到了,这老者竟是即将步入传说中的境界——空境的混元境大圆满大能。这岂是他们几人能够有胆动的了的。 “不愧为九魔圣地!一位混元境道君,六位太清境真仙。哦?还有一位未渡阴阳轮的妖仙。”那玄阳老人眼睛微闭,细细一觉,已将这八人实力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嬴梵天抱拳躬身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即刻便离去!不再沾染此事分毫!”这次真是从心底敬仰。在绝对实力面前,就算是现在九魔大陆最风光的人也得低下头。 “道主客气了。”这玄阳老人倒也还了一个躬身之礼。 “离去倒是不必。老朽听闻九天道场修仙之法精妙,世人公认九魔第一修仙之道,修仙圣地,弟子千万遍天下。” “老朽我闭关之前,便想去垢洗心,前往九天道场拜膜领教一番。今日有缘,有幸见得九天道场道主,你我何不此刻坐下身来,品茗说道,一探修仙之法?” “前辈过奖了···”那嬴梵天一听一位混元境圆满大能如此恭维九天道场,语气倒也平和许多。 可他也深知,这分明是想死死看住他几人! 玄阳轻摩挲右手扳指,一套深釉色桌案悬空摆在两人中间,一幅麒麟戏二珠之图刻在其上,茶具茶叶应有尽有。 “这桌案乃是由万年黄泉木所做,取自寒昭洲北旸国玉穆峰的万年冰川内。这茶叶乃是专生长于九幽泉旁的枯卿草所制,这水更是取自九幽泉。喝上一口,奇香无比,舒脉通气!对吸收天气灵力大有裨益。”玄阳似乎对此颇有研究,语气之中,尽是满足。 “来!嬴梵天道主请!诸位请!” 嬴梵天见此,四周灵气凝滞,已被面前玄阳老人牢牢锁定,只得唤得众人,皆一一悬空盘膝坐下。 品茗说道! “诸位道友,老朽修仙多年,心中一直有一困惑,说来惭愧,早些年这心里倒也明白,但修炼越久越是糊涂!” 玄阳一顿,轻声一道:“何为修仙?而这修仙···又是为何?” “仙,一人一山!本是隐身世外,融于天地间,长生仙去。而修仙,正是求长生仙去之法···”既已盘膝坐下,嬴梵天也不得不与玄阳论道。 ······ 虽然仙人开山立派已不足为奇,但均是有修仙资质之人才能进入。百姓平日能见到仙人已是大奇,能听道仙人讲道更是百年一遇。一时之间,整个东石镇,方圆几百里之内的人,皆纷纷涌向这里,想一睹仙人风采。临近几条街内满是百姓,少说几万。 时间飞逝,已是华灯初上,还不断有人往这涌来。 ······ “何为妖仙?正是未渡阴阳轮之人,阴阳轮乃天道之轮,存在于生于这天地每一位生灵的心中。未渡阴阳轮,便是未受天道认可,不受天地法则约束,那便是妖!一旦突破限制灵力,但未渡阴阳轮,会便遭天谴,直至在这世间生息全无。” “千秋小兄弟,你尽可放心,但凡此世间生灵,只需静息养气,静待阴阳轮到来便可···” 这玄阳老人说笑着正滔滔不绝的宣扬自己的观点,突然站起身来,面目凝重。 只见他右手拇指扳指紫光一闪,一块块玉简碎片聚在一起,悬在空中,黯淡无光··· 这乃是云宫流一群人遇到生死情况。玄阳老人立刻抱拳歉意道:“今日论道,受益匪浅。奈何老朽还有要事要处理。他日定当登门拜访,再继续品茗论道!” 还未等嬴梵天等人回答,便在一息之间,不知是何方向,已消失无踪。 嬴梵天缓缓起身,单手紧握:“古沧浪!速回天通殿,开九天召唤阵!”语气阴沉万分。作为九天道场道主,他何时受过如此威胁,硬生生被限制三个时辰! “道主!此事万不能让凌霄阁众长老知道啊!”之前右侧那人赶忙阻止道。 嬴梵天:“闭嘴!那个女人我一定要得到!古沧浪,还不速去!” “是!是!”最右侧一人赶忙应声道,随即御空飞向东石镇东南方向。 “尔等!随我前往月王峰!” 嬴梵天一声令下,七人化作长虹,御空西北而去! ······ 第七章 彼岸花开 作为九魔大陆里程最长,水流量最大的河流,天洛河与天脊山脉并称为九魔大陆的两大‘心脉’。 它起点九魔大陆最西北之地,寒昭洲最寒冷的北旸国天山山脉‘洛神峰’,南至九魔大陆最湿润的鲲泽州‘雨极湿地’,随后分多个支流,流入蓝海。 天洛河纵跨南北,蜿蜒崎岖,绵延七万多里,从北向南越过天虞山、天脊山、阴山、空桑山、浮山五大山脉及十余小山脉,途径北旸国、寒云国等十个国家,贯通八大水系,衍生五大湖泽。为九魔大陆南北之间文明交流提供巨大的便利,对沿河地区的繁荣发展起到巨大的作用。 东石镇作为天洛河的重要交通枢纽之一,每日码头运货人群络绎不绝,就算洪汛将至,也抵挡不了商人的热情。 天色渐晚,大水又将至,河上已不见走商的货船,都整齐的排放在岸边,帆樯林立,舳舻相接。 不过码头此时依然人声鼎沸,商人们要尽快在大水来之前将货物运出码头。 在码头西侧,贸易的繁荣造就了一个大坊市,不少周边贩货、买卖的商人在此安家落户,俨然成为了一个脱离于东石镇外的小镇。 小雨已停,中庭大道,码头小镇前哨驿站前,一身黑衣的阿秋将马匹交给驿站小二,便着急的往码头赶去。 按照码头的规矩,除运货用的马车、牛车之外,骑行的马匹要存放在专门的驿站,一律不准进入码头。一来是因为码头货流量巨大,容不得大家一人一马占着地方,二来也是为了防止有贼心之人偷盗大量货物。 由于一路下雨,道路湿滑,加上翻山越岭,走商马队多。短短不到两百里的路程,阿秋快马加鞭之下,整整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赶到。 走入码头,阿秋便掀开斗笠黑纱,询问着急要找的那位接引人。她脸色苍白,湿漉头发来不及打理,着急之下,显得很是难看。 来时路上听到仙人讲道的消息让她心神不安,心里只能祈求一切安好。她要尽快找到那位接引人,赶回去将断臂男子二人接过来。 一家又一家的询问过去,不是简单应声,便是充耳不闻,码头的人都赶着要在大水来临之前做完最后的事情,无暇搭理她。或许装作商人,去打听事情可能会好些,但哪有那些时间。 不知是哪位看阿秋一个弱女子四处寻找,告诉了她一个信息,寻找码头的船夫最好去东石船舶会馆,那里记载了所有在东石码头行船的人员信息,便又从码头这头匆匆的赶去另一头。 ······ 昏暗的屋内,一位年近花甲的主簿老人,一手拿着煤油灯,仔细翻看着行船人员信息簿。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那个人。东石码头打渔为生的倒是不少,可年近古稀的老人就没有了。” “姑娘,你可知那人姓什么?” “姓氏···我不知道,老先生你再仔细看看!一定有这个人的!”阿秋眼神透着不甘。 “金主薄!丹朱国的货进码头了···”门外传来着急的喊声。 “汛期将至,还有很多货物登记事情要做。姑娘,你还是去码头前寻找吧···” “老先生···” 主簿老人将那厚厚的一本人员簿合上,放回书架,顾不上阿秋的请求,将门锁上,匆匆走了出去。 阿秋紧咬嘴唇,冲出会馆,消失在繁华之中。 ······ 已入夜,潮水不知疲倦的拍打着河堤,一遍又一遍,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河堤另一边,码头里灯火通明,正热火朝天,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将货物运完。 风越来越大,吹的脸生疼,阿秋站在天洛河边,无助绝望的心情在心底扩散,她几乎将整个码头的人都问了一边,没一个人知道有一位打渔的年近古稀的老人存在。 轰隆闷雷在头顶正上方响起,等会又免不了一阵骤雨。 看着黑暗一片的天洛河面,阿秋拳头紧握,这河上哪还有什么行船,到底要去哪寻找香香说的孤船老人。 不管是否找到孤船老人,切记一定要在明天天明之前回来! 断臂男子在临走前交代的话在她心头回想。可没找到孤船老人,下一步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她想不到出路。 码头打听的时候,听到只是仙人讲道并没有发生什么斗法,让她心里安心不少,至少说明断臂男子两人现在还安全。 先回去同三哥商量吧,阿秋这样想着。 一转身,阿秋融入黑夜,在码头各个建筑屋顶之间健步如飞。 ······ —————————— 东石镇,已近半夜。 “娘皮的!再扣老子工钱,老子就撂蹶子不干了!” “王大嘴,你得了吧!天天偷吃这么不讲究,哪家客栈敢招你这样的伙计。” “我饭量大吃不饱能怎么办!哼,真没出路了我就去月王峰拜师修仙!真没想到啊,离着这么近的地方居然有仙人居住,我说那地方怎么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真面目。” “呸,就你这样的还修仙,给仙人倒夜壶还差不多” “哈哈哈,李二说的没错,倒夜壶还差不多···” “嘿你还别说,若真能做仙人,让我倒一辈子夜壶我都愿意!” 几个伙计正聚在一个桌旁,花生小酒,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客栈有专门的伙计负责夜间投宿客人的招待。其实也就是专门招待连夜运输货物的商人。 忽闻客栈门口马蹄声,其中一个伙计赶忙迎了上去。 “客官,这样晚了,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呐?哟,是上午那位客官呐!”那伙计一眼认出了阿秋。 阿秋道:“三碗青鱼面。” “好嘞!您里边请!王大嘴~,三碗青鱼面!”伙计一边接过马匹送回马棚,一边轻声呼道。 ··· “啪···”三碗面连同木盘一同落地。 地字一号门门扉开合,阿秋呆呆站在门前,房内两盏红烛闪烁,已快油尽灯枯。一糟布团散在地上,上面还有血迹,正是断臂男子用来裹剑的布。 “三哥,苏小姐···”阿秋喃喃无神自语。 “月王峰···” 猛地冲下楼去,如拎小鸡,拎起一位正喝酒的王大嘴伙计:“你刚刚说月王峰什么!” 那伙计微醉,顿时被吓得不轻,双脚踮起,支支吾吾:“去月···月王峰···修仙做仙人啊” “什么仙人!” 旁边两位伙计也是迷迷糊糊,被眼前这位‘弱女子’的力气吓到。那位之前牵马的伙计反应过来:“客官您···您不知道?今天仙···仙人讲道离去时,说要去月王峰。” “月王峰在哪里!”阿秋将那伙计王大嘴放下。 “这个···”三人面面相觑。 “快说!” “月王峰,我们都没去过啊···只是听说···听说天洛河进入东石镇境内后便河道整整扩大几倍有余,河中央一大片区域整日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走船的人,都说那里有一座奇峰,可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样子,不清楚怎么进去。” 那叫李二的伙计又在旁补充道:“对对,那地方经常漂出无主之船,里面都只剩下白骨,玄乎的很!没人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月王峰这个名字,还是在河中发现的一块石碑上写的。” 那李二说着,自己反而倒是一脸不可思议起来。 阿秋冷冷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是是···” 伙计小心利索,将马匹牵来。 “这匹马归我了,今晚你们什么人都没见过!”阿秋一扯披风,将斗篷带上,扔出一锭银子,正被李二收住。 “明白明白!”三人一见银子喜笑颜开,哪还有刚才的惊吓之色。 阿秋翻身上马,头也不回,消失在夜色中。 ······ ———————— 第八章 九魔传说 黑夜寂寥,狂风暴雨,不知用何方法,阿秋快马加鞭之下,竟短短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码头前。 洪水提前一天到了东石镇,狂风暴雨下,涛涛洪水汹涌的撞击着河堤。并排的商船用铁索连接在一起,在波涛中摇曳。天洛河远处电闪雷鸣,像是这场暴风雨的中心。阿秋站在河堤前,望着一边无际的天洛河,阿秋大声呼喊。 “姜景轩!苏婉!” 如泥牛入海,雷声水声将这声音浸没,雨水混着泪水在脸上交织。阿秋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忽见离岸不远处有一光点,离近看了,一艘小船停靠在码头前,任是波涛汹涌,却巍然不动。船上竖着一根不高的桅杆,没有帆布,上面挂着一串灯笼,正写有‘孙’字。 阿秋冲了下去,呆呆的看着那艘船,渐渐走近。口中喃喃自语 “孤船仙人···” 船头正有一穿蓑衣斗笠的人,一手提着个灯笼,一手扶着船桨。对着阿秋轻轻说道: “上船吧~” 沧桑声音虚无飘渺,在这雷雨水声中,清晰可闻 ———— 天洛河,东石镇段。 江水湍流而下,在雷电助威下,如洪水猛兽,一浪高过一浪,好似要把两岸一切都卷走。 一浪接着一浪之间,一点微弱烛光时隐时现。一叶孤舟,正在波涛巨浪间摇曳。 巨浪拍打过来,如碰到一块巨大屏障,在碰到船之前,便已被阻隔。 船外洪水猛兽,船内安然如初。 蓑衣人在船尾不疾不徐的摆渡。桅杆上挂着的灯笼随船的摇晃而左右摆动。 阿秋坐在船内,煤油灯的照射下,脸色灰暗不堪。突然捂住面庞,隐隐啜泣起来。 ———— “记得上一位载渡之人,也和你一样,上船不久便在船中哭泣。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铁神丫鬟,看样子是个达官显贵之人。”船尾蓑衣人静静说道,是一中年人嗓音,低沉淡然。 阿秋抬起头来,望着船尾的蓑衣人满是泪痕。 蓑衣人:“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位女子。我问她为何哭泣,她说因为她心爱的人变了心。” “我又问她,她上这船是为了去哪里。她说心爱的人有危险,要去救他。” 蓑衣人叹息一声:“唉,这世间凡人众多欲望之中,唯‘情’最真!但也是最苦。” “姑娘,你又是为何哭泣啊?” ······ “我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最在乎的人···” 阿秋说着说着,有哭泣起来:“修仙修仙,我修这仙有何用。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乎的人离我而去,什么事都做不了···” 蓑衣人:“原来也是为情所困之人···” 那阿秋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抹眼泪,立刻跪下:“孤舟仙人!求你帮帮我!帮我救救三哥和苏小姐!他们现在被九天道场追杀,已走投无路。依您的能力,一定可以解救他们!我古静秋愿今生来世都给你当牛做马!” “姑娘,您快起来!”蓑衣人立马走上前去扶起阿秋。这蓑衣人面貌凤表龙姿,不过右半脸从耳垂沿下颚以下便被青色纹路遮盖,双目炯炯有神,皮肤油黑,像是经常打渔之人。 “孤舟仙人?原来你们这么称呼那个老翁。”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孤舟仙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流连山水的闲云野鹤之人。我不认识你说的‘三哥’‘苏小姐’。也没有能力插手这世间的事情。” 阿秋离近之后才发现,面前这位蓑衣人,身上根本没有半分灵力气息。能如此自由在洪水巨浪中行驶,感应之下,应该是因为这船是个不俗之物,与这个人没有半分关系。 她失望万分,又蜷缩在一边:“不是孤舟仙人,那你为何渡我?” “为何渡你?我也不知道。”蓑衣人顿了顿。 “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渡了船后去做什么。只是依照心中的意志,让我来此渡人。带你去对岸。” “心中的意志···哼···”阿秋喃喃嗤笑,可却没有半分心情。 ······ 忽然,船身一抖动,像是被什么吸走似得,向前快速移动起来。周围迷雾弥漫,无狂风也无大雨,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水流在此已没有之前汹涌,不过却加速流动起来,极速涌向迷雾深处。 蓑衣人倒是没有在意,摆着划桨:“姑娘,你可愿意听我说一个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兴许你的心情会好些。” “之前那位哭泣的女子,听我说了这个故事便好了很多。” 阿秋没有应声,在想着其他事情。 “传说···在很久以前,那时候九魔大陆还是一片虚无,在虚无之中某一刻突然出现一片鸿蒙之气。过了不知多久那片鸿蒙之气越来越大,最后分成两团,一团成了天空日月,一团成了土地山河。” “又过了很久很久,一个人身蛇尾的家伙出现在这世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这个尘世,一看便不知经过了多少日月轮转。” “他看呀看,他感觉周围缺少一样东西,那时候整个世间灵气郁郁,现在可不比了。他终于发现,这个尘世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便是生气···” “他从随身携带的法宝中,发现了创造生灵的仙术,一口仙气之下,众多生灵诞生,一边是各种肉身灵物,一边是覆盖山河的草木。” “他有如此大的能力,他不孤单吗?”阿秋无心一问。 “对啊,他觉得好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又创造了很多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身蛇尾怪物。可他觉得作为创世主,不能有其他生灵与他一样,于是他将蛇尾变成了双腿,便出现了人。” 阿秋本来的意思是,如此强大的人,身边的朋友一定非常少。却没想道这蓑衣人直接说创造人这种胡言之语。 “后来还是不是,天破了个大洞,他拿几块石头去补啊?”阿秋头也没转的说道。 “不是几块石头,而是一大块黑石。诶,小姑娘,你怎么知道天破了?”蓑衣人有些惊讶的问道。 “女娲补天的故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稍微改编就想糊弄人?”阿秋已没了再听这蓑衣人胡说八道下去的心情,转过身去,蜷缩在那里。 蓑衣人讪讪一笑:“让姑娘见笑了。” “天是破了,不过却不是因为天的支柱倒了。” “安逸很久后,这世上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九只魔物,它们肆意妄为,大肆屠杀生灵,吸收灵气,破坏世间万物,更是在天空打通一通道,企图让更多魔物进来” “那人身蛇尾岂能容这九只魔物肆意破坏他创造的世界,但因为创造这世界耗费了太多仙力,全力抗衡之下,也只堪堪与这九只魔物打个平手。” “他耗尽最后一丝仙力,艰难的用随身携带的一大块黑石将那通道封住,便带领着剩余生灵苟且偷生。” “直到有一日,这世间又突然出现了一群与他相同的人身蛇尾人。在他们的帮助下,将这九只魔物统统封印。他们告诉他,他的名字,他的使命,他的职责。可他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们走了,留下他一个人,也留下了一个名叫‘封九魔诏’的卷轴。” 蓑衣人一顿:“从此,这片大陆便被称为‘九魔大陆’。” ··· 第九章 血厄冲月 阿秋心想,这人胡说八道的如此有兴致,不搭理下,倒是无礼,况且还渡自己去那月王峰,说道:“说书先生,这段九只魔物的故事与九魔大陆的由来,倒是不曾从其他说书的那里听过。” “说书先生?哈哈。姑娘,为了编这一段我可是废了好大心思。”蓑衣人爽朗一笑,又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这世间万物,人最有灵性,但也是最有欲望。他们崇尚强者,为了生存不折手段,他们的创造学习能力极强。” “在与那群人身蛇尾的怪物一起战斗过后,他们偷学修炼和战斗方法,竟自学成才。后来,人们称这种修炼为‘修仙’!” “修仙?!”阿秋听到此,眼冒精光!心中波澜万分,她第一次如此具体听说修仙的来历!虽然这与她从宗门秘辛中了解的出入较大,但这世间的修仙之法的确是从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仙人’那里学来的。 之前心急去月王峰没有多想,这无半分灵力气息的蓑衣人,风雨之夜,乘着如此仙宝之船,竟还知道修仙,定不是普通人。 “从此,九魔大陆便进入了‘修仙’时代!” 蓑衣人:“问世间谁人无忧,唯仙人逍遥无忧~” “可这世上哪有无忧的修仙之人,又哪有什么仙人,都是骗人的。” “要我说,应是唯凡人逍遥无忧,赏花赏草赏日月赏山河,平日柴米油盐虽然琐碎,却也比修仙世界的纷争要好。我想姑娘你对此一定深有感触。”蓑衣人说完大有深意的看了阿秋一眼。 阿秋:“那最后留下来的人身蛇尾的人呢?最后去了哪里?” 蓑衣人感慨万分,像是在叹息一个英雄的离去:“他失去了所有仙力,可他的子民却学会了修仙,他们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他们抛弃了他。” “去了哪里?这个···我还没有编好···可能,他会去世界尽头,希望找到关于自己是谁的线索,也可能他会归隐山河,从此过上凡人的生活。但他明白这世间之事与他再无半分关系。” 阿秋却叹道:“先生,希望你能给他一个好的结局···” ······ 此时,这船已离岸将近一个时辰,突然天空雷电轰鸣,特别是在上方某一处,隆隆之音不绝。 不久,在这持续的隆隆之音中,一声婴儿啼哭之声响彻天地!顿时整个迷雾天空上方红光漫天,雾气流动,形成一巨大漩涡。 阿秋跑出船舱,望着红色天空,惊喜万分,一口咬定道:“苏小姐!是苏小姐!他们没事!孩子生了!孩子出世了!” 那蓑衣人望着漫天红光,竟有一丝释然:“是他吗?原来你是要我渡他吗?” 二人望着天空,心中各有心思。 又过了不知多久,水面平静,雷鸣已消失,红色天空也已恢复正常。 天色微微发亮,阿秋一直站在船头望着前方,蓑衣人在船尾轻轻摆渡。白色雾气稀薄了些,一块黑点渐渐在前方出现,越变越大。 一座青石墩作底,上面完全由木条搭成的小码头出现在阿秋视野中。 “姑娘,到地方了。”蓑衣人在船尾轻轻说道。 小船靠岸,阿秋一步跃上木桥,却见那蓑衣人在船上不动,面部肌肉一拧,一手突然捂住右边颈部,指尖下暗红纹路一息一闪如高温下流动的铁水。 “先生,不上岸吗?” 蓑衣人:“我不属于这个地方···你在此等候片刻,便能见到你要见的人。” 阿秋:“一路护送,多谢先生!还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来日定当前去茶楼捧场!”阿秋已经发现了蓑衣人异常,既然之前称蓑衣人为说书先生没有反对,阿秋便真的把他当作说书先生。 蓑衣人答非所问,两眼有幽光闪烁,反问道:“姑娘,你说什么东西在这世间最逍遥自由?” 阿秋眼神迷离,不假思索的道:“风。如果有来世,我愿化作这万千世界中一缕漂流世间的风,想去哪便去哪,没有束缚,也无牵挂···” “好一缕世间之风。逍遥自由,天地无方!”蓑衣人眼神顿时清明! “在下···风无方!姑娘,我们有缘再见,告辞!” 蓑衣人一转身,将船头变成船尾,摆着船桨,渐渐没入雾气之中。如宣纸中一点黑墨,渐渐消失。 ———————————— 蓑衣人离去,只剩下阿秋一人。雾气只在河上才有,如天然的屏障,将河对岸的一切屏蔽开。虽然刚才在船上已用灵力将湿透的衣服烘干,可山间的清晨却寒冷不少,阿秋紧了紧衣服,走出码头,站在一个离码头不远的简易茶肆前。 因为那个神秘蓑衣人对她说过,只需在此等候,便能见到想见的人。 周围空旷寂静,右侧一条密林小路通向一座高耸如云的山峰,旁边山脉连接山峰左右起伏,偶尔有鸟叫声从山上传来。 约莫一刻左右,密林深处,逐渐有婴儿啼哭声传来。 越走越近,阿秋注目细看。只见一位老妪左手持杖,右手怀抱襁褓婴儿,慢慢走来。旁边一位身背重剑的侠客护其左右。而他们身后还有一人,那人满身血污,右臂不知所踪,走路踉踉跄跄,感觉随时摔倒在路边。 阿秋目光呆滞,望着走来的三人,呢喃低语:“老祖宗···大哥···” 当看到最后那人终于坚持不住,摔倒在地时,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三哥!!!” 伴随歇斯底里的呐喊,阿秋疯狂冲向倒地那人而去! ————————————————————————————————————— 那夜,电闪雷鸣,天空红白二色交汇,天洛河上出现血红之月,异象覆盖了东石镇方圆百里。 那夜,洪水越过河堤,冲进码头,摧毁了所有建筑,卷走了上万份货物,死亡上千人。 那夜,出现了一位足以颠覆九魔大陆的人。 据东石镇县志记载:东元三千九百七十六年九月十五日夜,东石镇百里,红白交汇,九重乌云难蔽月色血红,万雷奔腾引天河之水倾注。天洛河东石段,洪水席卷万家,致死千人。 此灾之天生异象,为‘血厄冲月’! 《本卷完》 第一章 少年与少年 碎石滚落山谷,闷声低吟,幽壑一望无底,石头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会滚到谷底,只是这滚落的声音居然有些诡异,幽幽之音,不绝于耳。任何一物落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最后一颗云苓,到手!” 碎石滚落的越发厉害起来. “呃···大牛!拉住!” 幽静的谷内忽然回荡一阵杂声,在这初晨的山上格外清晰。拨开环绕在谷中的云雾,谷内平缓的悬崖边线陡然突出一大块石头,空出一大块面积形成一方平台,石头上面还生长了一颗歪树,当真是绝壁逢春,茂密的枝叶刚好遮住这平台。一人悬在树与平台之间,身背竹篓,竹篓中药草半满,腰系粗麻绳,单手挂在树干,一手拿着一颗植物。 “铁娃~~铁娃~~小二!···.”崖上有人大喊,声音回荡着一遍又一遍,到最后竟感觉如招魂。 “呼~好险!幸好跟着爹练过一些把式,大牛~~~快松手吧,绳子拉的我要喘不过气了。” 铁娃喘着粗气,感受到绳子缓了劲,手一松,猛地一坠,落到那个平台上。又是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 “这平台生的地方刚好落脚,幸好有这颗歪脖子树缓冲,不然免不得一阵挣扎。”一手擦汗,一手将手中名为‘云苓’的药草扔入竹篓。 少年小名唤作铁娃,生的眉清目秀,看着身型却与小名有些名不副实,有些瘦弱,嘴唇发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人,不过双眼很是灵动,或许因为刚才的惊险,面部微微泛起些潮红,反而好看了些。 大概十五六岁,一身简单的布袄,因为长时间呆在雾气中,头发与衣服基本上都湿了。谷间还是有些寒冷,紧了紧衣服,从竹篓中拿出了干粮,一点也不含糊的吃了起来。 在崖上接应的人名叫罗卫牛,比铁娃魁梧的多,是铁娃从小玩大的伙伴,被看为生死之交,二人甚至装模作样的结拜过。 按年龄来说,大哥自然是大牛,可这小弟却被大哥称作‘小二’,尽管铁娃提出严正抗议,可也只有大牛一个人这样叫而已。 无聊的时候,男生的好奇心就涌了上来,铁娃当然也不例外,虽然胆子不大,但还是想看看崖下是个什么样,那会采药草的时候为了避免分心,没敢看。将竹篓靠在石壁上,一步步的探了过去。 看的见地方只有石壁,再往下便是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暗。看不见的对岸,无法知道这裂谷究竟多宽,稀薄的雾气在石壁前汇聚缓缓流动,像一条河,而铁娃正处在云河边缘。 面对未知,铁娃不知哪来的一股豪迈之气充满胸口,闭上双眼,脑中划过各种画面,想着家人,想到成为一名受万人敬仰的‘仙人’,然后成为绝世高手,想到很多自己希望得到的··· 睁开双眼猛吸一口气,张大嘴巴,以为会豪迈一吼,却捏着嗓子发出很小的声音。从远处看着实可笑,明明已经摆好架势。若是让上面的大牛看到了一定会说: 小二,你可真出息! 不是铁娃没出息,是他明白这个地方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从儿时有记忆开始,便一直被教导,教书的先生说,药铺的静姨说,镇长老爹说··· 就是重复着那句,再淘气就把你扔到谷里!铁娃心里一直有这个阴影。 说来,镇内真的流传着关于谷内各种鬼怪的传说,此地一直被列为禁地,镇内还专门派了侍卫常年镇守,大人们没有解释过原因,或许他们本就对这里未知的畏惧,又或许是在隐藏着什么,特别是最近发生一些骇人听闻的事之后,坊间更是谣言四起。 加上那次他在藏书阁偷看书上写的那些,很是忌惮,另一方面怕被侍卫发现,要不是静姨需要些药材,他是万万不可能寻到此处。 悬在身边的绳子忽的抖动了几下,大牛在上面打信号。不敢多做逗留,匆忙收拾下,铁娃背上竹篓便要顺着绳子往上爬。 “...哞昂~”突然从崖下云雾深处传出幽幽之声。 荆翟猛地一抖,脚一滑,差点摔下。 “怎么回事,耳根突然生的好疼...”脚猛地一踏石壁,感觉都不一样了。 “你个怂货!”他倒是自言自语起来。说来有点效果,第二脚就没那种踏空的感觉了。 “真是个鬼地方,难道镇长老爷子说的···哎呀,赶快离开!” 三下五除二,身手挺敏捷,很快便爬了上去。 此时山顶,一颗参天大树矗立在崖边,一条绳子紧紧的绑在上面,一直顺延到崖下,大牛在树下左右来回踱步,看起来十分焦急,直到崖边探出一人头。 “大牛,快来拉我一把!” “可算上来了你,再没动静,我都准备回镇喊人了!”大牛一边接住竹篓,一边拉着铁娃有些生气道。 大牛虽然年纪不大,但体格强壮,铁娃整个人被他拉了上来,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喘着气。 “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哎呦,累死我了,你去看下药草齐了没,正好我歇会。”铁娃一手揉着肩膀说道。 “还歇什么歇,快去把绳子收起来,被发现就完蛋了!” “刚刚几个侍卫不远处经过,幸好我机灵!你想再去天树阁,可别拉上我!我没你那么厉害,可不想被赶出平安镇!下个月娶了珠珠,再过一两年学会爹的酿酒手艺,继承家业。”大牛一边检查着药草一边紧张的说道。 铁娃倒没有那么紧张,反倒是一边收着绳子一边故作一脸神秘凑到大牛旁。 “大牛,难道你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你猜我上次在天树藏书阁看到了什么?” 等了一小会,大牛却没作声,收了绳子后,只顾整理背篓中的药草。 “你不想知道?” “那东西我可不敢知道,父亲一直跟我说,不能看的千万不能看,不能听的死也不听,我们就是平常的小百姓,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就行,免得引火上身。”大牛一脸不在乎的说道。 “大牛啊大牛,真是出息啊你,你爹说什么你都听!这么早让你娶媳妇你就娶媳妇,你才十七啊,让你继承他的手艺你就老老实实的学。” “教书的冗先生可经常说,男儿应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我可不想在爹的铁匠铺待一辈子,难道你就没自己的想法?” 铁娃显然为大牛这种态度有点激动。两人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感情十分的要好。 “我娘生下我就死了,这个家全靠我爹他一人在支撑到现在,现在他身体开始不好了,我现在长大有能力,我要让他晚年生活过的幸福。尽可能让他顺心。” “毕竟,我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不求这一生有多大风光,只希望我爹高兴,我媳妇珠珠高兴,我在乎的人平平安安,未来全家幸福安稳。”大牛一字一句平淡的说出了这些话,像是很早就做好的打算。 “好吧,既然你有自己打算,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想出去打拼一番,然后功成回家保卫镇子。” “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铁娃拍拍大牛的肩膀,一脸郑重的说了这句话。 “我跟你说,那天我在天树藏书阁看到了···看到了域外的世界!”说道后面,铁娃忽然提高了音调。 “域外有比平安镇大几~百倍的城市,各~种丰富的东西,有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他们会各~种奇怪的招式,叫什么仙人,和我们用剑啊、刀啊什么的完全不同,好像能隔空打中人,用一张纸就能凭空生出火来,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对对对,叫道法!超级厉害...像这样,一下子就能....” 铁娃描述的太过忘我,简直要比划起来。 忽然,大牛眼睛大睁,猛地将他一把抓住,背上竹篓靠在那棵大树树后,捂住嘴巴,铁娃没怎么反抗,倒是老老实实的。 “快躲起来!”大牛轻声扔下这句话,猛地一下,灵巧的钻入树后茂密的灌木丛。 铁娃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算是明白了点什么,有些费力的藏了起来,蹲在大牛旁边。 拨开丛叶,顺着大牛的目光,两个身着银甲,手持铁戟的人,低声碎语,正朝着这个方向从远处走来。 侍卫来了!! ··· 第二章 有座庙 两位侍卫在树下徘徊,在铁娃和大牛之前呆的地方驻足良久,甚至其中一个崖边跑去张望。 风顺着悬崖呼呼作响,发出令人恐怖的声音,大牛和铁娃屏息凝神,不敢动弹一分。 他们明白被抓住的后果!特别是铁娃!若是被发现,一定会被逐出平安镇的!虽然遂了他出平安镇的想法,但可不是以这种方式! ··· “我就说你的耳朵不好使了吧,老是疑神疑鬼,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声,那会才巡视过这里,现在又来,除了这风吹的嗖嗖的,你说还有啥!”其中一个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老李!···” “我们被派遣来侍卫这个地方,作为禁卫军,就要尽到自己的职责。” “你我都知道略有了解平安镇的特殊,特别是这个地方有多重要,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若真有人入侵到这里,我们以死都不能谢罪!” “西谷最近又死了几位兄弟,目前还不知道死因,我们不能麻痹大意!”另一人一派严肃的说道了一番。 “王哥,你又开始讲这些了,外面不都在说是诅咒,是轮回到了。”名为老李的人显然这种教导的话听了很多,很不耐烦,但一看身旁王哥一听到他说到诅咒时有些发怒的表情,立刻正色道: “我知道我知道了,好好搜索!”名为老李的人假装着用铁戟朝旁边灌木丛随便刺了几下。 这动作可把大牛和铁娃吓的不轻,其中一下差点刺到铁娃面门,硬生生的让他忍了过来,应该说是铁娃还没反应过来铁戟就收了回去,两人互相用手紧捂口,脸胀通红,一动不动。 那个叫老李又到四周仔细看了看,对着旁边王哥看似一本正经的说道: “报告队长!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哎···什么诅咒轮回,只不过是上面调查不出原因的借口,我们就是小兵的命啊,哪天死了都没一个合理的交代。”名为王哥的人忽然叹了一口气,感慨了一句。 老李看着一脸忧愁的王哥忽的笑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 “既然如此,还不如及时行乐,走走走,王哥,我们回去继续喝酒!晚上···嘿嘿,我请客!”说着转身就要走。 那个队长看此情况,也没再说什么,又看了这里一圈,摇摇头,一脸无奈,跟着那个叫老李的回去了。 两位侍卫兵离去,这个地方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谷间的风声嗖嗖作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安静持续了几分钟,被两声长吁打破。 铁娃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过度紧张导致面部涨红。 “好险!下次这种事情不要叫上我!”大牛一脸不满的说道。 “还好还好,这不没事嘛...”铁娃一脸哈哈的回答道。 两人已经钻了出来,大牛没有应声,继续刚刚没完成的事情。 “大牛,你有听到刚刚侍卫什么了吗?” “还哪有心思听那个,风声又那么大,谁管那么多,无非是关于搜人。” “...我好像听到‘龟’、‘龙’什么。” “你也喝多了?还是小时候听镇长说故事听多了?你怎么不说鬼!”大牛一脸鄙视说道。 “哈···其实我也没怎么听的清。对了,向往我刚才说的外面世界不?” “恩...静姨需要的药材齐了!........赶紧的你!!”转头看到铁娃一副很期待的样子,立刻急声道。简直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 铁娃一脸无语,大牛这是一点也没听! “走走走,我们下山!”荆翟无奈道。 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刚刚我在崖下时,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就这样...”...说着说着居然还叫了起来。 “除了你在下面,弄得碎石乱响,还能有什么?” “赶紧的!别发神经了,快跟上!”大牛说着,已经沿着小道准备走了。 “....难道真是幻听?”不知怎的,铁娃想到了那次自己在天树藏书阁看到的那些。 “...还真的有点疼!鬼地方!...诶,等等我!”摸摸自己的耳朵,现在耳根还有点疼痛,赶忙跟上大牛。 ———————————— 刺目金光终于穿过浓云直射在崖边。幽静、诡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谷间如河般流淌的雾气常年弥漫不散,再强烈的光芒也无法穿过这道阻隔直探谷底,封住一切! 时不时传来的风声,让人神经紧绷,若是呆久了这里一定会让人发疯。 “哞昂...嘶...” 又是这种声音,不知回响了多少年,在崖下随着雾河流淌,平静掩住波涌,这迷雾掩住一切。 ———————————— 半山腰 一座宫庙坐落此处,背靠山脊,规模不算宏大,却挑檐飞脊、琉璃覆顶,造型很是奇特秀美。 大门虚掩,长长的前廊挂满小铃铛和写满字的白条,清风一吹,叮叮当当,铃铛拂着白条摇晃。 宫庙四周屋檐不高分别挂着写有‘祠’字的灯笼,正门牌匾上本有三个字,明显的唯有第一个字伤痕太多,像是被刻意抹除,只剩下另外两个烫金大字——“神庙”。 宫庙前有一不大的广场,一石柱矗立正中,柱上满是伤痕,各别地方已是裂纹密布,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加上那些伤痕,柱上刻的图案已难以辨析。 一条路从山上而下,正经广场前,再往下走便是通下山的石阶。 已是深秋初冬之际,泛黄的叶子稀稀落落的散在广场上,加上一夜积聚的露水,残留的雾气,朦朦胧胧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 透过虚掩的门,微光从宫庙内亮起,竟有人住在这里! “吱....” 没过多久,一青色长衣老人拿着树条简单扎成的扫帚从宫庙内出来了,老人满脸皱纹,胡须花白,略微弯腰,但走路轻盈,步履还算从容,从石柱的地方顺着路便扫了起来。 离宫庙不远处传来一阵树动草倒的声音,应该是什么东西从山上滚下来了。 —————————— “哎呦......疼疼疼疼!!!!”紧接着一阵鬼哭狼嚎的人声。 “居然直接滚下来了,哎哟,我的屁股!”铁娃冲着站在旁边大牛抱怨道。 为了赶路两人一路小跑。 “这附近依兰草倒是挺多的,要不采点给你留着以后备用,嘿嘿···”想到此药的功效,铁娃一脸贱笑的看着大牛。 又一转眼满是惊奇的说道:“有座庙!” 也怪不得,虽说他自小在这长大,但来这山上的次数一个手数的过来,而且大部分还是在山脚。 大牛没理他,看到广场中正在扫地的老人,摆摆手,大声喊道:“爷爷!” 铁娃这才看到还有一老人。 “爷爷,好久不见,这是我的好兄弟,荆翟!”大牛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向这位老人介绍铁娃。 “叫···叫我小名铁娃就好了”铁娃微微鞠躬,很是老实。 “爷爷,我们这次上来就是为了采些草药,麻烦千万别说出去啊!”大牛忽然靠近一脸恳求的说道。却发现这老人一脸严肃的看着铁娃。 “我们立刻就下去!” 说着大牛拉着铁娃就往广场另一边的石阶下走。 这期间老人没说一句话,直到二人从视野中消失,又自顾自的扫起地来,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道: “这一算...咳咳...有十几年了,荆翟?是那娃娃?不过那灵力是怎么...” 又停下来,慢悠悠的捋了捋快过肚子的胡须,忽然大笑起来。 又摇了摇头,继续轻轻扫着地。 ———————————— 大牛二人走了一段路。还没等铁娃问,大牛倒说了起来。 “去年我参加禁卫军的事你知道吧?” “恩” “去年在你因为偷进藏书阁事情被抓之后,为免我遭受到你的牵连,爹把我送到预备军,试训就在宫庙另一边,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清楚这附近的地形。这期间我很受这位爷爷的照顾,虽然最终没被征用。” 大牛凑近,小声说道:“跟你说,这老爷子似乎地位很高,禁卫军的金将军和镇长老爷子见他还需行礼。” “我可不想咱俩因为这事再被送上天树阁,你是二犯,若被抓住,铁定被逐出镇!” 铁娃拍了拍大牛的肩膀,“好兄弟!” “好了,这十几年的,都自家兄弟,快下山把这药材交了!” ....... 第三章 世外镇 平安镇,前有赤水河流过,背靠天脊山脉,毗邻麒域,正属九魔大陆正中偏右下位置,按疆土划分应属于寒云帝国月王郡,由于地理位置限制,几乎不与外界联系,自成一世界。每年最冷的时候,赤水河结着足以走商的冰,镇长老爷子都会专门组织一队人马,到外界,就是被铁娃称为域外的地方,获取必需品。 大牛、铁娃从小便在这里生活,特别是大牛,更是土生土长的平安镇人。平安镇什么时候建立的没人知道,甚至镇长老爷子这生活了近百年的老古董也说不清。 或许在天树阁能找到答案,但若要探寻这核心机密,必须要镇里长老一致同意才能进入藏书阁最核心地方,否则谁人也没这权利。 顺着石阶一字朝下,朝阳清晖斜洒进镇,房屋鳞次栉比,琉璃覆瓦,金光点点,一条中央大道将镇分开,街市商家陆陆续续的开店营业,一处世外小镇正展开容貌。 两人速度也够快的,不一会就到了山脚,再穿过一片小丛林就能到镇上。顺着这小道,远远的可以看到一块黑石碑伫立在道路旁,而那后面便进入了繁华的街道。 “平安!......好的!我们平安回来了!”铁娃站在这石碑前大声说了句。 “平安碑保佑!”大牛双手合十,对着碑鞠躬。 “走吧,把新鲜的药草交给静姨,我还要赶紧回家开铺!”对着铁娃招呼一声,大牛转身进了街道。 平安碑,‘平安三古’之一,细究下来算是镇子里最古老的东西,用镇长老爷子的话说,“有它才有了平安镇!”。 此碑材质十分奇特,据镇长老头子所知,整个九魔大陆这种石头材质几乎没有,更别说这么大一块的了,任是这么多年风吹雨打,却没有丝毫沙化迹象,因实在无法解释,加上久远的传说,此碑更是被看为‘仙人至宝’。 碑上刻着满满的碑文,却尽是不识的文字,唯有在一列碑文的旁边注有‘平安’二字,应该是后人略懂此种文字一二,才注解上去的。平安镇的名字便是由此碑而来。 说来也奇怪,石碑不在镇口却在通往山上的镇后,但镇上的人对此碑十分尊敬,每逢喜事愁事,便有人到此碑前拜拜,俨然成为‘神’般存在。 —————————— 平安镇西市 街道两旁摊贩大声叫卖着,行人来来往往,一片繁华景象,好不热闹。 大牛背着竹篓,铁娃在前面开路。他们要前往‘净医堂’,平安镇最有名的医馆。 “小二...你有没有发现静姨对你们家格外的好。”大牛凑到铁娃旁边,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哎···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铁娃吭了一小声,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只是朝着净医堂方向走。 大牛见铁娃是这样的反应,讪讪的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 ······ 净医堂作为平安镇十几年的老字号,不仅因为药材正宗、价格公道,更因为有着‘妙手神医’之称的掌柜——古静秋,也就是大牛口中的静姨。 与往常不同,本应秩序井然的净医堂,此时门口却站满路过的行人,熙熙攘攘。 “哎,又死一个...就算神医也是难救活哦!” “这娃子是东市陈二狗家的东子,去年送去的。这不,刚转正禁卫军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事,多好的一个娃,可惜了啊...” “诅咒又来了!天祸啊!每逢这个时候,总会死人,摊上他了,这是这次轮回的第十三个了···该是要结束了···” 两个满头花白的老人对着躺在净医堂门口的一个一身禁卫军装备的人一阵唏嘘,似乎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了。 净医堂门前,禁卫军分列两排,整齐站在两侧。禁卫军中间,一人身着金甲,宝剑悬腰,金翎头盔下双目圆睁,右脸自眼角向下一道伤疤赫然醒目,神情不怒自威。正看着面前正在查看禁卫军尸体的女子。 而那女子一袭柔纱白衣在外,素纱蒙面,一手放在死者身上翻看,正定睛仔细检查,想必这女子便是老人口中的神医古静秋,大牛铁娃口中的静姨了。 古静秋抬头对着那身着金甲的男子摇一摇头,停止检查,站了起来。 “情况如何?”男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 “...与之前死者相似...”古静秋蹙眉回答道。又细细的盯了一眼那死去的禁卫军。 “果然还是如此!”那男子双目微闭,语气略带沉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此时,人群中急匆匆的钻出一禁卫军,跑到这男子前,耳语几句。那金甲男子瞬间眉头紧锁。没有做过多停留,这金甲男子与古静秋交流几句便连尸体一起收队离去了。 人去鸟空,随着禁卫军离去,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了,虽然口中依然絮叨着那些关于“鬼神”的轶闻。 大牛铁娃这期间便一直在人群中看着。因为大牛之前在训练营呆过一段时间,似乎对这些事情有一些了解。据大牛所说,这死去的禁卫军名叫东子,是当时和他一起入营训练,且当时挑选的最后一个名额便是在他和东子之间。 这不免让铁娃有些唏嘘,若当初是大牛被选中,此时躺在那地上的或许便不是叫东子的禁卫军,而是大牛了。当初没被选上,大牛还被他老爹训了一顿,如果此时让他老爹听闻此事,不知是否会庆幸一下。 或许这便叫做上天注定,两人人小鬼大,在一旁学着大人样子一番感慨。 随着人群的离去,只剩下大牛和铁娃呆在净医堂门前。古静秋一早便进去了,没有注意到这二人,倒是她身旁丫鬟一直站在门口,看到这二人,便把他们唤了进来。 —————————— “这云苓成色极好,采摘的正是时候,入药极佳,你俩也算是辛苦了。”珠允一边把药草整理出来,一边对他二人说道。 “是吧珠珠,这可是我费很大力气才摘来的。”大牛看着珠允,一脸哈哈得意。 这便是大牛之前所说的珠珠了,大牛未来的媳妇,净医堂里负责药材整理的小药师——何珠允。现在算是跟着古静秋学医。 珠允容貌算是属于十分耐看的那种,若是稍加打扮,也算得上一位美女。两边家长定下来的亲事,两人见面倒是没有几次,大牛很是钟意珠允,但珠允对大牛却不愠不火。 珠允一蹙眉,好像有点不满。铁娃赶忙用手捅了下身旁的大牛。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珠珠!珠珠多不好听啊,珠珠,猪猪,说你媳妇是猪吗?叫允儿,允儿多好!多好听!” 铁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不知道和大牛说多少次了,大牛就是改不了对珠允的称呼。 不是说铁娃觉得不怎么好,珠允曾经私下找过他,希望铁娃可以让大牛改一下这个称呼,甚至‘允儿’这个称呼都是珠允向铁娃说的。 “好了,我去叫静姨出来,你们在这等一会。”珠允没有理他们,整理了药草,说了这句话便进去了。 “好了吧,又把你未来媳妇气走了。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铁娃跟旁边还在看珠允背影的大牛说道。 大牛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珠允离开的背影。 没多久,一人朝他二人走了过来··· 第四章 平安众生象 一袭白衣,长及曳地,头发与淡蓝贴身裘袄,因为颜色相近几乎融为一体,但脸上蒙着素纱却不见了,面带微笑,一双凤眼,虽不明亮,却透着温婉之气。柔瘦香肩,细腰圆润,紧实的衣服将身材勾勒的与二八年华的少女有的一拼,脸上薄施粉黛,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知性之美。 若不是眼角的细纹,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女子,也难怪古静秋行医诊断时要戴着素纱,虽说古静秋几乎是看着他俩长大的,但纵是大牛和铁娃这两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因这素纱之隔,也是一阵惊艳。 看到这俩孩子这么用心,古静秋很是欣慰。跟他俩絮絮叨叨一番,给大牛他爹抓了一副药,又给铁娃抓了一些,让他补一补身子,又叮嘱铁娃看住他爹少喝点酒,让他带着他妹妹再过来看看。 本来铁娃还想问下刚刚死去侍卫兵的事,正好大牛也在预备军里呆过。但还没问出口,古静秋便被一位禁卫军急匆匆的叫走了,或许就是因为铁娃想问的这件事。 他们不知道原因,但看到静姨是蹙着眉头走的。 平安镇很久没有发生严重的事情了,至少在铁娃看来,在镇长老头子的治理下,一直以来祥和安静。能算上顶天的事或许就是镇后的山林里的野兽发疯跑到镇里咬死人。 但这一个月以来,正如之前那两老人所说,禁卫军队里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已经死了十三人。这几年因为意外死的人总和也没这么多。 或许真的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又或者正在发生着··· —————————— 平安镇东市 平安镇四面环山,前有洛河,虽说几乎与外界断绝,完全封闭的状态,但街上的东西种类还真是不少,该有都有。镇旁更有良亩百顷,足以自给自足。每几年的唯一一次外出只是为了补足镇内无法供应的东西。比如‘盐’,需要大量购入。西市主卖蔬菜瓜果、米面粟粮,而东市主卖日常生活的常用品。 此时街上已有些许行人,商贩也摆好摊子叫卖起来。 “王伯,今天摊子摆的迟啊,我这转一圈菜都买好了。恩!真香!” 深秋初冬时节,蒸笼水汽白雾散去,一位背影略显单薄的少年站在包子摊前,凑上前猛嗅一下,爽朗的声音,让旁边的人也笑着看过来。 “好东西可不怕迟哩!就知道你小子要过来,早给你包好了。六个包子,来,铁娃子!拿好嘞。” “好嘞!王伯,这是包子钱,我放这啦。” “又和你王伯客气,你前几天给我新做的锄头,那钱还没给你哩。” “帮忙的,哪能要钱,不是一码事。这包子小本生意,您呐,就收着吧。” ··· 这二人一阵推脱,铁娃的趁着王伯大意,留下钱,一溜烟便跑远了。 “是个好娃子啊。”旁边卖东西的妇女凑过来称赞道。 “是啊,孝顺懂事,帮我们家好多事哩,我家那小子要有铁娃子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喽。”王伯一边摆弄包子一边感叹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妇女忽然凑近王伯,小声说道:“我说王二,你不还有个年纪相近的闺女,既然对这孩子这么满意,直接拉进门做女婿不更好。这铁娃子都十六了吧,要不要我给你说说去,放心!媒金绝不多要。” “小的时候我就看这铁娃子不错,能吃苦,长的又清秀,我家那闺女也中意他,只是···”王伯说道此处,有些为难起来。 “咋的哩?闺女都喜欢了,这不挺好。” 拿起放在一边的烟枪,往桌角磕了磕,王伯叹息一声,小声说道:“只是,铁娃家的情况,我怕...我怕闺女嫁过去吃苦。” “铁娃自小无母,他爹又嗜酒如命,还有一个哑巴妹妹要照顾,店里的生意也仅仅维持生计···” “唉,你说的也是,铁娃他爹我前些年见还好,怎这几年酒越喝越凶,店里生意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王伯听那妇女说到此处,拿起烟枪,一口吞云吐雾。 说来他和铁娃爹相识十几年,虽交情不深,但有一二了解。初见时,一个人抱着孩子到此地,举目无亲,开个铁匠铺安定了下来。开始几年铁娃爹还算兢兢业业,在邻里的帮衬下生活步入正轨,镇长叶老也是十分照顾,虽说喝酒,但活做的也不错。后来酒越喝越多,日子跟着也越来越清贫。 想到此处,王伯着实唏嘘不已。又是一口吞云吐雾,和蒸屉散出的雾气混在一起。 “如果铁娃他爹能正干一点,也不···” “那个...王伯,陈婶,我东西忘了拿。”铁娃子一脸尴尬的指了指放在摊前的菜。 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王伯两人的谈话,让气氛瞬间尴尬。 特别是那妇女,正说着让铁娃给听到,一脸尴尬的道:“铁娃子,你别误会...我们啊,在说你王伯家旁边的二明。” “那个...没事没事,王伯陈婶你们...你们继续聊,我走了。”这东子铁娃话还在嘴边说着,立刻转身小跑走了。 王伯看着远去少年的背影,面容紧皱,磕了磕烟枪,又是叹息一声:“唉,其实是个好娃子。” 像这种情况,自打铁娃子十五岁以来,便没少听过。 是的,铁娃子是个好孩子,邻里称赞有道,教唆自家孩子时都会拿他作比较,只是他没有一个好家庭。再长两岁岁就要成年了,按着平安镇的习俗,如果不是因为顾虑这些原因,应该有很多人来提前说媒了。 他埋怨吗?铁娃从没埋怨过。 王伯陈婶说的都是事实。铁娃没有母亲,小时候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会独自黯然神伤。父亲很少和他提起母亲,铁娃不知道关于母亲的任何事,更别提感受母爱。 而铁娃的父亲爱喝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身上挂着个酒葫芦,每天都要喝上不少,经常做完铁匠活便不知所踪,直到半夜酩酊大醉,一路跌撞回来,自然平常对荆翟的关心少很多。 那时荆翟十分讨厌这个酒鬼父亲,但自从有次在醉酒父亲口中得知,母亲因为要保住自己难产而死之后,心中那份怨恨便再没有过。他终于知道父亲为何那么爱喝酒。 不是因为爱喝酒才喝酒,心中那份无限的愁,想要缓解思念爱人的痛,父亲的痛从自己出生时便开始存在,已缓解十几年。半夜的酒醉归来是因为一人坐在母亲墓前喝酒自话,直到酒没了,就躺在墓前睡上一觉才愿回来。 如果连儿女都不懂父母的心,那谁又会懂。 —————————— 市集尽头 摊贩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旁立着一根旗杆,不高。一面旗子上中下各一布条绑在旗杆上。一阵风吹,旗子舒展开,上面写着五个大字,荆家铁匠铺! 单从这旗子看,这家铺子并不算大,与街对面那家立着的‘平安客栈’牌子的人家形成鲜明对比。铺子门虚掩,阵阵青烟在房子上空飘荡。 远处,铁娃想着父亲母亲的点滴,有些黯淡的走了过来。看到飘出的青烟,脸色有些惊愕。 “父亲...” ··· 第五章 荆家有女 铁娃三步并两步进门,走进四合的院子,哦不···应该是三合,其中一方向用石墙围住,布满裂缝伤痕,一把木剑紧紧嵌入其中,只留剑柄在外。 院子中间,搭着一个简易的铁匠篷,阵阵青烟从篷里飘出,铁炉里炭微红,应该是刚生起火不久。 铁娃环顾一圈,脸色又转为之前般黯淡。 “是婉婉吗?”铁娃自言自语一声,看了看西边的厢房。房门未开。 也罢,既然炉火升起来了,索性将昨天父亲剩下的活做了。手里的东西放置好,捋起袖子,‘梆梆’敲打起来。 青烟缭绕,炉子里飘出的火星映出这个男人的背影。尽管身体看起来单薄有些吃力,但娴熟技术完全弥补了那点不足。 一合!二势!三崩!四定!注意力一定要集中在铁器上! 这是父亲关于打铁指导的几点要则,铁娃这些年来早已铭记心中。炉火炙烤,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格外黝亮。 ———————————— 铁娃不是他的本名,因为家里本业是做铁匠活,加上自小体弱多病,邻里人看着这娃可爱,希望健康长大,就作了称呼的小名。 他的本名叫做荆翟,平安镇东市荆家人,不是本镇人。大概出生那年,父亲将他带到这里,并定居下来。荆家虽说小,但在平安镇颇有名气,一是荆家铁匠铺打出的铁器,二则因为父亲远近闻名的‘酒鬼’名号。 说到荆家铁匠铺,店面比较老旧,但在镇内也算是十几年的老字号,依靠荆翟父亲一手精湛铁匠手艺,一直以来来日子过的还算安生,吃喝不愁。只是这几年,父亲嗜酒愈发厉害,店里生意跟着越做越差。 铁匠铺规模不大,早些年兄妹俩还小,加上荆翟体弱多病,就是荆翟父亲一人在做,没怎么雇过人。虽说量少,但胜在品质,口碑挺好。所以荆翟从小就在铁器敲打声里长大,而这几年也开始帮父亲分担一些活。 ······ “~~哧~~” 通红的铁器将水烫的滚沸,白雾混着青烟在荆翟周围环绕。这批货本应一周前交货,因为个别图纸错误,导致铁器铸造不合格。幸好买家是老顾客,还算大度,只是扣点违约金。荆翟仔细比较着手中所打铁器,不容些许差池。 “最后一件,大功告成!呼~~”荆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新做好的铁器收拾在一边。 全身大汗,额头的汗水顺着鼻尖滴在所铸铁器上,滋滋作响。汗水模糊了眼睛,荆翟赶忙用手擦,反而越来越糊。 忽然一阵香气袭来,一只肤若凝脂的小手,拿着香帕,一下一下,正轻轻的将汗水拭去。荆翟倒是很默契,闭着眼,老老实实的呆在那。 原来因为太过专注在打造上,没有注意一道倩影早已在他身后。 ······ 还真是好看啊,那女子一身深蓝色花纹袄裙委地,上身外加无袖贴身裘袄,脖颈剑型玉佩甚是惹眼。双眸似水,在眉下摇曳,眉上青丝刘海正衬鹅蛋小脸。肌肤不施粉黛却白凝如脂。乌黑如泉的长发分化两股垂落双肩之上。十指纤纤,合在腰间。在荆翟擦汗前,就一直这么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打扰,看着荆翟认真的样子。 同一个地方,那么近却如此不同,一边汗如雨下,一边清新脱俗。 这位女子便是荆婉,现在这个家中唯一的女子。荆翟唯一的妹妹。那位王伯说的哑巴。 ······ “婉婉,我这这么脏。”荆翟看这面前这美丽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荆婉笑着摇了摇头,美眸弯成一道月牙,如此明亮。 “父亲起来了?” “啊啊...”荆婉指着东厢房摇摇头,双手比划,表示父亲一早出去了,又指了指厅堂,比划吃饭的样子。 原来荆婉已将早饭做好。正要唤他,又不忍打扰专心做活的哥哥。 “饭好啦!好的嘞!我去洗洗,看这一身脏的。你准备下碗筷。”荆翟一脸宠溺的看着妹妹笑道。 荆婉面色一喜,连蹦带跳转身小跑去了厅堂。 看着笑的如此明婉动人的荆婉,又想到一早王伯和陈婶说的那些话,荆翟的精神有些恍惚。 ——————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在哪里,甚至连名字父亲也不愿告知。虽说在外有着几个好兄弟,但这有些破碎的家庭,从小温暖很少。但幸好,父亲带给他一个妹妹,陪着他。从小到大,每当他看到妹妹那双清澈双眼,就有坚强下去的理由。 ———————— 没有父亲在的早饭,兄妹俩早已习惯。荆婉在荆翟连连称赞饭菜美味可口下很是高兴,收拾完碗筷,应荆翟安排给那批货的买家带话,通知其前来看货,便出去了。 与之前和大牛在一起的时候不同,荆翟一个人呆的时候很是安静。 等着买家来看货的期间,不知从何地方拿出一把木剑,在这院中耍了起来,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木剑将青烟划破,尘土随脚步飞扬,虽不知威力如何,但这气势上很是虎虎生威。 这是他每日早饭后的必做之事。五岁时,被父亲强行要求,经简单指导,从最初下扎马步,到拳脚功夫,以至最后学习剑术,已整整坚持十年。托父亲的良苦用心,荆翟儿时的虚弱体质,和如今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被父亲要求,荆翟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展示过这些。除了身边亲近的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就连大牛也仅仅知道他在练剑法,但并没有亲眼见过。 ······ “五式!裂·风切!”院中正舞剑兴起的荆翟忽的大喝一声。 一通平地撩、劈、刺之后,只见他单手立剑,做站桩马步之势,猛地直刺地面,双腿发力一跃,竟腾飞而起,足有一人之高。空中双臂收起,持剑之手横剑于胸前,目光如炬,紧盯正前方石墙。气势如鹰,正收翅蓄力亮出爪牙,欲将猎物捉起。 “破!” 跟随着荆翟爆破般的喝声,持剑之手作横切之势,猛地一挥,木剑如离弦之箭,从胸前横切向石墙,竟隐隐泛着寒光! 一声沉闷的声音从石墙发出,顿时,尘土飞扬!伴随着还有一阵吭哧之音,只见尘土中,荆翟吃力连连,踉跄后退,猛地跌坐在地,正要借剑而起,手中木剑却猛地断为几节,四散在周围,只留剑柄还在手中! 密密麻麻中,又一道崭新的伤痕出现在石墙上,虽说动静不小,不过与旁边接近破墙的那道伤痕相比,着实不能看。 “可恶,问题究竟出在哪?”荆翟看着紧紧嵌在墙里的另一把木剑,苦笑一声,恨铁不成钢意味十足。 沉思了一会,拍拍屁股一起身,将碎为几节的木剑捡起放在一旁。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籍,默默自语:“这第五式口诀已看千百遍,纵是每日练习,威力仍不及父亲所使十分之一。” “步定神凝,气沉丹田,挥斥无物,制心一处,一始终一,万物可破!” “···制心一处···一始终一···,···始···终···一···” “这‘一’究竟为何物?何又为‘始’?何又为‘终’?···”遇见不可解读口诀,荆翟紧盯书籍良久。 这书,名为《九剑》,剑术秘籍。七年前,荆翟练拳时,父亲将这本书丢到他面前,从那时起,荆翟开始了他的习剑之路,他父亲从没亲手教过他,在每练到新招式时,便会出现在他面前耍上一式,剩下的全靠荆翟自己领悟。每日清晨,风雨无阻,一过便是七年。 起了微风,荆翟已喃喃自语许久,不时看着手中的书。像着了魔,在院中来回踱步,纵是碰到铁器,也视若无物。 忽然,前堂传来破门声,随之而来的喊声将荆翟彻底惊醒。 只见一人衣衫不整,嘴角淤青,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大口喘着气,有些惊恐。 “不...不好啦!二哥!二哥!” “痞子顺带着一帮人把...把大哥和婉妹妹,给打了!”说到最后,竟带有一丝哭腔。 下一秒,只见荆翟手中的书瞬间被攥紧!手背青筋暴露! “王顺!你找死!!···” 第六章 来客 雾气在水面上弥漫,终年不散,攀上层层洛水,浩浩汤汤,沿江眺望,看不到尽头。若长久置于其中,定不知身处何方。 一座用青石条作墩,上面全部用木头搭的桥,安静的躺在岸边。宽约两米,长约十多米,从岸上延伸到浅水区。桥旁立着一块石头,拨开环绕在周围的杂草,正写有红字青底的四个大字‘赤水码头’! 下有一行小字 ‘往来客渡,不舍昼夜。久居洛江,不知朝夕’! 由于年代久远,个别字已布满苔藓,十分简陋。但由那行字可想象,当年码头的繁华程度。 看来这座桥应是颓废在此很久了,河水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在支撑的青石条上,长年累月下,还算坚固。 离码头不远的地方,有座茶肆,搭的十分简单,一面遮雨布,旁边一柴灶,上面放着烧水用的铫子,烧火的痕迹清晰可见,大抵不久之前依然在使用。 ———————————————— “嗒嗒···嗒···嗒嗒嗒” “噫吁嚱!心无边兮豪气壮,玉珏沉婉奈若何。脉脉双影结琴剑,悠悠孤心已经年。鸳栖蝶梦断剑卧,醉生梦死红豆仙。” ······ 空荡荡的洛江边,浅浅吟唱配合有节奏敲击木头的声音,从茶肆内飘出,那落寞的声音,显得十分凄凉。 只见茶肆内,一人斜靠在支撑茶肆的木头上。左手拿着酒葫芦,不顾滴撒的酒,饮的正欢。 这人胡子拉碴,头发虽简单束起,但依然显得凌乱,面微带醉意,用蓬头垢面形容也不为过。身着本是青色的布衣布鞋,已显青灰,个别地方直接就是黑色,黑色腰间系带更可以说是为了容易携带酒葫芦而带。 滴撒的酒零零散散的将衣服浸湿,延伸到另一边,空荡荡悬在空中的袖子。是的,那是一只不曾被穿过的袖子,连颜色都要比其他部分鲜艳一些。 那人注意到了那只空荡,不听话正摇摆的袖子,拿着酒葫芦一反手,直接将袖子掖在腰间。因为动作有点大,结果又将一些酒洒了上去。 “婉兮婉兮,阑珊灯火息,无休无尽,最是思人心。惋惜···只余惋惜,此生无求浮沉萍···化作春泥来世续!” 断断续续的,那人轻轻哼出最后一句,又猛地喝了一口那酒,火辣辣的。 ———————————————— 那人眼神放空,一边喝着酒一边眺着望江面,直至远方,应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黑点从弥漫的白雾中渐渐显露。像是一展宣纸,正中有一点墨汁,慢慢的化开。原是一叶扁舟,正缓缓朝这码头驶来。 渐渐靠近,那船尾杵着根不高的木杆,上挂着印有‘孙’字的灯笼,一戴斗笠披蓑衣的老翁站在旁边,正摇曳船桨。 老翁抬一抬斗笠,望向码头,拉长声音,对着船蓬方向喊道:“大侠,赤水码头啊,就要到喽,准备下船嘞!” 安静的洛江被这声音打破,顺着水面化开,悠扬绵长,传向四周。 缓缓靠向码头,老翁将船绳绑在木桩,将灯笼取下,走到船篷前。 蓬帘拉开,一人从中而出,头戴黑纱蒙面斗笠,一身白色锦衣,上绣有青色的复杂花纹,手持宝剑,剑鞘正中的青光宝石格外显眼,身披黑色裘衣斗篷,信步而出,跟在老翁身后上了码头。 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老翁。 “多谢老人家,这是一百两渡江钱,您收好了。”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文尔雅。灯笼微光,套在拇指的美玉扳指格外注目。 老翁满意的收下,正欲起步返回船内,又想起什么,转过头来,说道:“其他的我已替你打理好,你只需和镇长叶老说明来此缘由即可。半个后,临近平安大典,我会再来,到时你跟随着那群人便可回到东石镇。” 沉思一下,又咂了咂嘴。 “今渡你过江,因你来此寻故人,且你我曾有几面之缘。我老孙头知道大侠你的为人,但还是要多说一句。” 老翁顿了顿,语气十分郑重:“在这平安镇里,需好自为之,切莫惹是生非!” 灯笼随着最后的语气略微颤抖,久经沧桑声音让人不自觉心生敬畏,说完这句,老翁没做停留,便转身上了船。 来匆去匆,一挂灯笼,一叶扁舟,一位老翁,轻轻摇曳,渐渐消失在白雾中。 那人听完,不敢怠慢,立刻双手立剑,拱手,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微微一躬。直到扁舟离去了才转过身来。 ······ 走出码头,视线瞬间豁然开朗,脱离迷雾,才发现此时已过清晨。 阳光洒洒,白衣人一下就看到了不远正喝酒的那人,身体明显的一顿,又加快脚步朝茶肆走去。 茶肆里,心有灵犀般,那酒鬼也望着正在走向这里的白衣人,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 ······ “三弟!你···怎”白衣人走到茶肆前,猛地将蒙面斗笠摘下。 看着面前曾经熟悉的面容,那酒鬼猛地一怔。是多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恍如隔世。 “二哥···”一改之前的颓废之气,酒鬼语气中竟带有一丝哽咽。葫芦中的酒也因为不在意,滴撒在地。 看着面前如此颓废的一人,白衣人显得十分愧疚,一把抱住酒鬼。 “三弟,这十年···你竟会变成这样···苦了你了···” 旧友重逢,任何话语也不如拥抱表达的准确。深秋初晨,清风微寒,茶肆的遮雨棚被刮的呜呜作响。 “什么是苦?那件事之后,我已经很久不知道苦为何味了。” “这些年来,就如这酒,醉生梦死罢了。”好像陷入痛苦回忆般,仅仅片刻,酒鬼的神情有些扭曲。 “三弟···苍天不公,此仇必报!”白衣人想到那件事,拿着宝剑的手微微颤抖。 “哈哈哈···醉了醉了,不提这些,相逢本是高兴事!走,二哥,带你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你啊。”酒鬼没有在意白衣人所说,一转之前的没落之色,大步流星,转身朝着身后小道走去。 白衣人看了看身后被白雾掩藏只露出一小截的赤水码头,转身跟随酒鬼而去。 ———————————— 东市 此刻街上人头攒动,正围在一家店铺前。不时有东西打碎的声音从中传出。 “罗卫牛!跟我大顺哥作对,不会有好下场!”一位痞里痞气的人正指着一堆破烂摊子厉声吼着,身后跟着的几人趾高气扬围在一起,十分蔑视的神情看着。 破烂摊子一阵稀落,罗卫牛有些艰难的从里面站了起来,右脸一大半青红,嘴角有些血渍,上身衣服破了一大块。幸好罗卫牛身体还算壮实,用手擦了擦嘴角,吐出一口血沫,凶狠的看着前方几人,慢慢的向身后一位丽人儿靠近。 “婉妹妹,等会他们几个人一起扑上来,我怕是顾不上你了,见机会就跑,保护好自己!”罗卫牛稍微转头,但依旧紧紧盯着前面几人轻声说道。 荆婉畏缩在罗卫牛身后,手臂上明显有几道深青的淤痕,早已泪眼婆娑,紧紧咬住下唇,一只手死死的拉住罗卫牛衣服的一角。 “伤一位小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有什么事冲我来!”罗卫牛咬着牙,冲着那几人说了句。 “哟,就你还想来一出英雄救美?要救也是我们来啊是不是?啊!小美人,哈哈哈···”刚才那位痞气的人,对着畏缩在后面的荆婉哈哈说了句,旁边几人也附声大笑。 “王顺,你还没有长记性是不是?有种你别叫帮手,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我们大顺哥也是你轻易能碰的?别那么多废话,快让开!” 场面僵持了一会,看罗卫牛还是紧紧护在那位十分惹人怜爱的小女子前面,那几人显得很不耐烦,摩拳擦掌的慢慢走了过来。 罗卫牛双拳紧握,心想,这几个打手明显和王顺不是一个级别的,年龄感觉比自己还大,身体也挺壮实,真想不明白为何跟了王顺,几个人一起上来,看样子免不了一场挨打了。 心里一横,做好了“大不了床上躺十天半个月!”“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准备。 周围中有凑热闹的孩子,立刻被大人抱到一边,眼看一场战斗就要爆发。忽然一声雄浑的轻喝声从后方传来。 “慢~” 正欲动手的几人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看,立刻悻悻的收了手··· 第七章 无法无天 只见一位大腹便便的光头少年慢吞吞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之前那几个打手很自觉的让到两边。 这人,便是王顺! 王顺站在罗卫牛前面,面相凶狠,双手背后,神情显得有些不耐烦,趾高气扬的咧嘴说道: “罗卫牛,我不伤你。” “这是我王家和荆家的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王家与你罗家还算有些生意往来,你现在走,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说完,慢慢的转过身,似乎在等着罗卫牛做决定。 看起来仅仅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起话做起动作倒是挺做派。不过一转过身,嘴角偷偷的一笑出卖了他。 ······ 上几次王顺找荆家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失败后,他爹把他拉过来教了些门道: 遇到荆翟一行人,首先气势很重要,什么狠话客套话全部来一遍,然后打架动作一定要狠,保证能唬住。不管出什么事,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有你舅舅仗着! 是啊,还有不换舅舅为我挺腰!王顺一想还挺是那么回事,有搞头!为了气势看起来凶狠点,还特意把头发全剃光了。 “果然爹说的没错,自从那之后,仗着舅舅的名号,不仅招了几个小弟,这次还唬住了大力牛!” 王顺挺怵罗卫牛的,不仅年龄小几岁,身体状况也是差距很大,之前几次就是因为罗卫牛在,还反被打了。 “我一个打不过你,这次几个一起,看谁挨拳头!”看着旁边几位帮手顺从的样子,王顺心里得意的想到。 心里得意着,却面不改色,眼睛微闭,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却不见后方有动静。 难不成方法不管用?王顺心里有些怒了。罗卫牛,这是你自找的。 “敬酒不吃吃···哎呦!”王顺正要装模作样说狠话,却猛的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后背加上脑袋一阵撕扯剧烈疼痛,整个人几乎向前飞了出去。 ······ “打你个西瓜龟盖头!” “就你这个软蛋还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 只见罗卫牛拿着块少了一半的木板,对着趴在地上的王顺一阵脚踢! 罗卫牛本就做好挨打的准备,但想怎么也要拉上个垫背的,特别是躲在后面的王顺,可这几个帮手实在难以处理。没想到,王顺自己倒跑了出来,还一阵狐假虎威。 王顺什么人罗卫牛还不清楚?软蛋一个!加上本就十分愤怒,随手抄起一个家伙,对着王顺就抡了过去,接下来被打也值了! 趴在地上的王顺摸着脑袋,一阵哎哟加头疼欲裂!看着手掌的血,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罗卫牛会下这种狠手。 看见王顺被打,几个打手先是惊了一下,没等王顺指使,立刻蜂拥而上,冲着罗卫牛一阵拳打脚踢。 周围凑热闹的人加上荆婉都被刚刚罗卫牛的狠劲吓着了,随即见几人扭打在一起,好在罗卫牛身形灵活,没有被抓住,东钻西跳,但周围的摊子不免被殃及,凑热闹的人群也轰然而散,远远观看,避免受到连累。 和之前几次相比,荆婉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立刻蹲在原地,抱着双膝,幸好是在一旁的摊子下面,没有被王顺一行人发现。 尽管罗卫牛有跟着荆翟练过些把式,加上身体壮实灵活,但终究熬不过几个人的轮番追打,一个趔趄,狠狠的摔在地上,被那几人生生擒住!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荆婉的身影,应该是跑了吧,罗卫牛这样想着,稍微舒了点心。 “小子可以啊,有点本事!” 其中一位抓住罗卫牛的人,没有打他,反而称赞了一句。又忽然发现什么,环顾四周。 “小美人呢?小美人哪去了?!别让她给跑了!快搜!” 几人立刻分散开寻找荆婉。剩下两个人押着罗卫牛,向着王顺呆的地方走去。 ······ 王顺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但好歹脑袋上的血算是止住了,这期间丝毫没有在意周围的打斗,直到几个帮手将罗卫牛押到近前。可把王顺给吓到了,连忙后退,之前就害怕,现在挨了这么大一板子更怕了。 罗卫牛看着王顺这怂样,对着那两个打手嗤笑道:“看看!这就是你们一口一个的大顺哥!想你们几个也挺有些把式活的,怎么会甘愿跟着这么个怂蛋!” 其中一人瞥了一眼王顺,感觉语气有些不屑说道:“各取所需罢了。” 王顺这才想起是在几个自认为的小弟跟前,一想到刚才自己的怂样,几乎涨红了脸。强忍着疼痛,立刻装模作样,对着刚才回答的那个打手,厉声道:“闭嘴!还想不想进我舅舅的禁卫军了?!” 这方才说完,王顺立刻住了嘴,一脸慌张的样子! ······ “原来这样!” “哼,没想到禁卫军已沦落至此,区区一个外戚也可以借着这个名号狐假虎威,枉我当初还将金不换将军视为英雄!”罗卫牛这算是明白了,一口血沫吐出,很是不屑。 押着罗卫牛两人,看白痴一样的看着王顺,心里大概也是十分后悔怎么跟着这么个又怂又傻的人。 王顺知道自己一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倒也不管什么气势不气势了,赶忙喝声道。 “什么禁卫军?!不要乱说!” “你们两个看什么看!还不快打他!给我往死里打!”王顺知道落了话柄,激动之下,赶忙指使几人揍罗卫牛,以报之前挨打的仇。 另外几人终于将荆婉给找到,一路拉扯着带到王顺面前。 荆婉本就是一柔弱的小女子,怎么能耐得住两个大汉的拉扯,哭的是梨花带雨,看到正在挨打的罗卫牛,反而哭的更加厉害。 “王顺,别对婉妹动手!尽管打我!”说完这句,罗卫牛立刻抱头,直接跪着蜷缩在地上。 “还逞英雄?!” 既然被揭穿,王顺索性不藏着掖着了,跟在几个打手后面,畏畏缩缩的踹了几脚,看到罗卫牛只是抱头挣扎,别提多高兴了,好像忘了身上的伤痛,变本加厉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叫你平时打我!叫你平时打我!···” 可能是动作过大,伤口裂开,王顺又捂着伤口哎呦起来,但还不忘再踹几脚。 “哼,现在知道求我了?”王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过与他现在身上的伤实在是不符。 “看这漂亮的黑发,这么美丽的人儿,我满心疼爱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呢···” “不过可惜了是个哑巴,倒是少了些趣味,但起码能让本少爷快活几日,哈哈哈哈···”王顺用带血的手指,轻轻的撩了下荆婉的下巴,放声大笑。结合着全身的血,看着很是狰狞。 他就好像是一只被关了好久的羊,终于被释放出来,肆意狂奔,一只疯羊! “王顺,你禽兽!你敢动婉妹半根毫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罗卫牛听着王顺在这大放厥词,硬是从几人拳脚中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王顺,看似要冲过去,但随即又被几人打趴在地。 王顺倒是被那眼神吓的一失神,随即更加放肆的大声笑道:“就你现在?!哈哈哈哈···先管管自己吧!” 没多久,罗卫牛似乎是没了反应,不断的从口中吐出血水,怎么打都没动了,几个打手也不自觉的停下手来。就算王顺此时神智有些疯狂,但如果闹出人命,那他可负担不起。确定罗卫牛还有气息后,随即吩咐两人把罗卫牛扔到一旁,又指使剩下的人。 “你,还有你!” “把荆婉押到王宅!就别惊动我爹了。嘿嘿嘿···今晚···!” 看着这美丽的人儿,尽管在周围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王顺却丝毫不掩盖那淫邪的目光。 荆婉自然是拼死挣扎,但是却不哭了,只是死死的盯着王顺,好像要吃了他。无奈身后打手一记手刀,立刻昏了过去。 “哟哟哟,对我的美人儿慢点,晚上可还要服侍我呢!打得重了,玩的就不开心了~” 王顺虽然这样说着,但淫邪的目光却一点没有减少。连几个打手都有些吃惊的看着与之前天差地别的王顺。 看热闹的一群人自然是炸开了锅,尽管以前王家一直有做恶事,霸凌,但没想到家中长子王顺竟然已经可以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虽然叫嚣的声音很多,但敢站出来阻挡的人却一个没有!倒是王顺一行人要走出去,反而自然让到了两边。 “哈哈哈哈哈···看谁敢阻我!”越是看到周围人害怕的神情,王顺笑的越是肆意、嚣张! ······ 直到发现前方的路被两条身影挡住才停止! 看着前面的两人,王顺立刻面色阴沉下来! 第八章 杀了他 只见两人中其中一位嘴角淤青,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的半弯着腰,看着面前的一切,眼神惊恐。 他不自觉的打了一激灵,心底一种可怕的感觉油然而生,不止是因为王顺那无法无天的行为,更是感觉到了旁边那人可怕的寂静! 猜不透的恐惧! 王顺一改之前淫邪的样子,面色阴沉,盯着前面挡住路的两人,气氛彷佛凝固住了般,在这两人出现后,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三仔,带大牛去净医堂。他死了···找你算账!”旁边那人面色阴沉如水,一顿一喝的对着那个叫三仔的人说道。 三仔呆呆的站在一旁,好像没有听懂旁边那人说的话,“啊?” “在我还保持理智的时候!快走!别回头!”旁边那人又加重语气说了句。 三仔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应了句,加快脚步,踉踉跄跄冲着躺在另一边的罗卫牛跑去。 看到三仔要去救罗卫牛,王顺摆了摆手,示意后边的几个打手阻止。 “王顺!!” 挡住路的那人,突然大吼了一句。 这声音不可谓不大,充满怒气。让一直凝固的气氛瞬间粉碎,众人都是吓了一大跳。几个要去阻止的人也被惊在了原地,没有动手。 三仔动作十分迅速,趁着这段时间,麻利的把罗卫牛抗在肩上。 看着面前几乎是口鼻流血不止,昏迷不醒的罗卫牛,三仔差点失声哭起来。硬撑着逃离了此地,如那人所说,没有一次回头! 荆翟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愤怒,第一次想杀了一个人。 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血液在体内的澎湃汹涌。周围的声音全都听不到,周围的人全都看不到,只剩下一人,那个等会就会成为尸体的一人,王顺! 他来之前,还一直想着要保持理智,根据前几次的情况,有大牛在,想着这次应该不会太差,不能给家里惹是生非,直到看到躺在路边不知生死的罗卫牛,看到被人打晕抗在肩上要被拿去羞辱的妹妹! 什么是保持理智?什么是好孩子?什么是惹是生非?···通通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击碎,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 他感觉有只野兽要扒开他的身体凶猛而出,他的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对他说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被愤怒所支配。 王顺,若你是疯羊,那我便是来吃你的疯狗! 对!疯狗,之前没沾过荤腥,却被疯羊引诱而疯的疯狗! ······ “哼,本想日后再收拾你,你自己却寻到奈何桥,也罢,今天咱俩就好好把之前的账算算!”王顺阴险的笑着,说完一摆头,示意身后几人解决了荆翟。 那几人看荆翟虽然身体一般,但气势很不同,没有轻举妄动,将昏睡的荆婉放到王顺旁边,站成一排,摆好架势,一步一步的靠近荆翟。 “滚开” “就此收手,我会考虑留着你们的狗命!” 荆翟不愠不怒的说出这句话,面色阴沉如水,目不转睛,只是死死的盯着王顺。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此刻王顺应该早已身首异处。 那几个打手面面相觑,眼神有些慌张。之前没觉得,离得近了,一丝幽寒渐渐的从心底涌出,不知是不是因之前追打罗卫牛出力过多,凭着多年做佣兵的直觉,眼前身体看似单薄的少年,给人一种模糊的感觉,彷佛是一把无形的毒针,随时会危及他们的生命。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还不快给我上!” “这小子就是个废材,除了装老好人,什么都不会!之前几次要不是罗卫牛在,我一个人都可以把他解决了!” “只要把他搞定了,我保证你们都可以进禁卫军!” “快上啊!快上!” 王顺一手扶着头,在后面拼命的叫嚣着,完全没有面对罗卫牛时的那种怵劲,看他这着急劲,如果没有身上的伤,早就第一个冲上去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几人听到‘保进禁卫军’这句话!眼神立刻变得不一样起来。 加上看王顺之前软蛋的样子,但在面对这位少年时,却丝毫没有害怕。稍稍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几人交换了下眼神,立刻将身体绷直,摆好架势,看样子是要一起冲过去了。 “这是你们选择的!” 荆翟猛地一抬首,将目光从王顺移到那几个人,登时将那几人惊住。 只见荆翟整个眼睛已被血丝布满,不知是不是眼花,颈部渐渐有黑气从衣服下冒出,若是配上几颗獠牙,称之为怪物也不为过。 周围所剩无几的看热闹的人,平日里哪见过荆翟这番模样,与平时的形象相比,血红的眼睛着实吓人,几个之前摆摊的妇女更是面露惊吓。大概是觉得事态愈发严重起来,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快跑啊!纷纷自求多福而逃离此地。 那几个打手,既然选择了出手,已无法回头,心一横,“我倒要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立刻手脚带风,对着荆翟冲过去。 反观荆翟,不退反进,迎着几人的拳头,愤怒暴走! ······ 在后面的王顺心里可算是乐开了花,终于打起来了。 他在之前就已经吩咐过这几个打手,只要遇到荆翟,便不要有所顾虑,就算出人命,他一人担着。 “平安镇内,敢跟我王家作对,那么就让你荆家在平安镇消失!今天,就先从你开始!” 荆翟什么货色他最清楚,分分钟解决的事。 彷佛已经看到荆翟被打成一滩肉泥的的景象,王顺咧着嘴,看了看昏倒在旁边的荆婉,阴狠的笑容逐渐在脸上散开。 可下一刻,王顺的笑容瞬间凝固,伤口流出来的血液顺着鼻梁流进嘴里,口水混着血液,牙齿也被染成了鲜红,就这么呆着看着前方,让人觉得又恶心又搞笑。 如一只惊弓之鸟,猛地一哆嗦,伤口撕裂的疼痛感瞬间袭来。告诉他,看到的一切不是假的。 “这···这,怎么可能?!”王顺失语说道,最后差点尖叫起来。 只见前方一道单薄身影,灵活穿梭在打手中,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悉数躲过打手挥来的拳头。 王顺很难将那道身影与‘废物’荆翟联系在一起,在他的认知中,荆翟从小就体弱不堪,几乎是在药罐子中养大的。 后来不知道吃了什么神药,病虽然全好了,但身体仍是十分嬴弱,看不出有什么大力气,更别说会使些功夫了。 最让王顺看不惯的,就是荆翟一副在他看来‘道貌岸然’的样子。他与荆翟从小到大,几乎可以说是两极。一个是从小仗着家族势力,坏事做过不知道多少的坏小子。另一个就是生活贫苦,但爱帮人打抱不平的‘好娃子’。 两人经常会被平安镇的居民拿来做比较。自然的王顺十分厌烦这个‘死小孩’!再加上这几年,两家的积怨。要不是有罗卫牛护着,早把他给办了。 ······ 可眼前的情况,彻底颠覆了之前对荆翟的认知,王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几个打手更是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早前王顺就和他们知会过,出手没必要留余地,方才他们几人看似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打,事实上几乎将荆翟的上中下路全部封死,力求一次解决。一般人只要挨上其中一两拳,定是当场昏厥,除非是用比他们更快的速度,并且还要看透他们的拳路,不然几乎没有躲掉的办法。 但那个少年,却完完全全的躲掉了! 打手几人之前放下的顾虑,现在通通的回来,那种幽寒的感觉以更加凶猛的姿态袭上心头。 忽然,其中一人如失去控制般跌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攥住其中一只脚的脚踝,血液顺着细缝潺潺而出。 那人面部扭曲,痛苦不堪,一只脚筋竟已被割断! 众人这才发现,荆翟不知从何时起手中早已多出一把‘锋利’的木剑,周围摊子破烂不堪,应是在躲闪的过程中,在地上随意捡的。那木剑上,鲜血淋漓! “这···怎么做到的?!” 其他打手看着倒在身旁,痛苦呻吟的同伴,之前心底的恐慌,早已不自觉转化为面部的惊恐。 一切都晚了,在战斗开始之前,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荆翟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在几个打手惊恐的片刻,闪到身后,一人一剑,将几人的脚筋全部挑断! 他们看到了,但他们无法阻止! 他们这才明白,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眼神在鲜血的映衬下更加可怕,在他们眼中,荆翟就是怪物。 缓缓的走向王顺,背后的呻吟之声不绝于耳,从始至终,荆翟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足以用“震撼”来形容。王顺此时应该是最明白这种感受的人。 明明就是一个废物!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缓缓走过来的荆翟,王顺心底早已被恐惧占满,仅仅在一分前,自己还是最耀武扬威的‘疯羊’,现在,已成待宰的羔羊! 看着荆翟手中木剑上沾满的鲜血,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逃!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能逃离这个‘怪物’的视线! 手脚哆嗦着,猛地转身,想要拔腿就跑。但他似乎忘了自己之前受的伤,一下子用力过大身体失衡,狠狠的摔在地上。 摸索着再想要起身时,发现荆翟已站在身后。那可怕的眼神,让王顺顿时失了魂。 荆翟抬手木剑一挥!王顺立刻抱起自己其中一条大腿,一道剑痕深深的烙在上面。白花花的脂肪混着血水一层一层,王顺哪受的了这种疼痛,立刻如杀猪般嘶喊起来。 荆翟神情冷漠,血红的眼睛依旧。没有理会王顺的痛苦惨叫,将昏倒在一旁的荆婉,慢慢的扶到一旁的铺子门前。看到荆婉手臂上几条深色的淤痕,以及被撕扯的衣服,眼睛里的血丝更多了些。 看到折回而来的荆翟,王顺可管不了身上有什么新伤旧伤,疼不疼,痛不痛了,立刻跪拜在地上,连忙磕头,大声求饶道: “荆爷爷饶命!荆爷爷饶命!” “孙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只要放了我一命,我让我爹再也不强求荆家铁匠铺并入王家了!” “不对!不对!我让我爹把···把···把我王家在东市的铁匠铺全部划到荆家!对,全部划到荆家!你看怎么样!” ‘丧家之犬’四个字,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王顺。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然而此刻荆翟,神情不变,依旧冷漠阴沉如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跪拜在地的王顺。似乎一点没有听到王顺的话。 王顺更加慌张了,更加厉害的连连磕头。哆哆嗦嗦,已经开始说不清话来。 “荆爷爷饶···饶我一命!我···我王家的家业全部···全部给你!全部都给你!从此以后给你当牛做马!” “只求荆荆荆···爷爷饶我一命!” ··· 荆翟缓缓的抬起持木剑的那只手,木剑正对着连连跪拜的王顺!随时可以刺下去! 不断跪拜中的王顺注意到了这些,一脸惊恐,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发抖!颤颤巍巍的说道: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 你知道面临死亡的感觉吗? 王顺在下一刻感受到了!在听到荆翟的那句话之后,王顺立即面如死灰! 只听见荆翟毫无感情,平静的吐出三个字 ··· “杀了你” ··· 第九章 高手与高手 和之前热闹非凡的景象相比,此时东市只能用‘萧条’两个字来形容,倒也与这深秋清冷的天气相符。 叫卖的众多小贩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倒在路边的摊子风中悲号,两边店铺紧闭,很多店铺都只悄悄打开一小缝隙,门后身影攒动,眼前的情况看着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荆翟这孩子,平时看着乖巧老实,没想到竟如此可怕,见血不眨眼啊!” “惹了王家,荆家这算是完喽!” ··· “小福你听着!以后离荆家兄妹远点!还有罗卫牛那小子,哎,也不知生死,以后也少接触!”其中躲在门后一位中年掌柜样的人,对着后面十三四岁的少年说道。 而在他后面的少年倒是一脸愤懑,无法理解: “哼,王顺做事伤天害理,我们这些人早就受尽了他欺负。恶有恶报!我看这次大牛哥、翟哥干的漂亮!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无法无天!” “小兔崽子!你懂什么!” “王家家大业大!上面还有金将军撑着,岂是我等小民能够沾惹的起的。就算王顺他骑在你头上,你都得给我忍着!” “给我滚到后屋去!” 中年掌柜立刻喝止着把认为不懂事的儿子赶到一边,但一转头又一副忧心的样子。 “哎!铁娃平常看着很老实的,怎么就这次惹了王顺这个煞星呢!看现在这情况,这次···荆家算是惹上大祸了啊···” 不止是这位,不安的念头在这条市集里蔓延。看样子大家平日都受了王家不少苦。 ··· 视线转回东市街中 因为血流的越来越多,加上满身的伤痕,王顺开始有点晕眩无力了。但面色却丝毫看不出来。他怎么还有心思管自己伤了多少,流了多少血。 头顶上方正横的着木剑,可能会随时要了他的命! 荆翟现在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只嗜血恶魔!什么荆翟不荆翟?!这就是嗜血恶魔! 血红的眼睛,配上轻轻吐出的‘杀了你’三个字。特别是说完后,那妖魔嘴角的诡异一笑,彻底摧毁了王顺的心理防线! 王顺什么都不管了,他拼命的挣扎,躺在地上拼命的往后退。可越是这样,那恶魔的笑越是阴森,他就越是恐惧,越是拼命的往后逃! 木剑的周围隐隐寒芒,约莫离木剑一寸的地方,竟渐渐现出剑锋,如被火烤过的空气,在木剑周围扭动! “死吧!” ··· 伴随着这句话,荆翟没有丝毫手软,木剑脱离直刺向王顺胸口,若是中了,必是穿心裂腹! 王顺哪还有躲的本事,他已经是在拼尽全力往后退了。在他眼中,彷佛周围所有在动的东西,都变慢了。只剩下那木剑,正一点点变成真的剑的模样,向他急速刺来! 他想不明白为何废物的荆翟会变成杀神一样?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像吃了‘依兰粉’一样疯狂?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听信爹的话? 从一早起来到现在发生的事一一在他脑中闪过。如果能够重来,他今天一定会老老实实呆在家,睡个大懒觉,直到中午起来,摸着女侍的小手,喝着燕窝粥,顺便哈哈的调戏几句,还能占些便宜,岂不快活。 但一切都晚了,他感觉下腹如翻江倒海,正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 下一刻 “镫!” 只听见一剧烈的金属交错之声在自己面前炸响! 他感觉自己的肚子被什么划开一道口子般,一阵钻心的疼痛! 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 ··· 王顺并没有真正的死亡!因为木剑并没有刺到他的胸口。 只看见木剑正要直刺进胸口时,从远方以极快的速度,直挺挺飞来一道黑影,那是一把黑色匕首,正好抵在王顺胸前,堪堪挡住木剑。 木剑瞬间断为几节,反倒是那匕首因为挡住木剑,斜向划破了王顺挺着的肚子,落在地上。 “竟然已生出剑气!” “幸好只是小成,若是完全凝实,断的应该就是我那匕首了!” 声音由远及近,一道身影向着这里飞驰而来。而在更后方,一个锦衣缠身,大腹便便的人正着急摇摆而来,后面跟着一群家仆! “草木化兵,剑锋凝气!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小地方,竟能遇到如此用剑高手!” 只见一个身穿华服,头戴束带的白头老倌站在躺着的王顺旁边。这人白须尺长,梳的极为工整,虽然满头白发,但面部却十分容光,一手背后,一手慢慢抚着白须,警惕的看着周围。 走动无声,步定神闲,就算不是高手也差不远了! 身后跟着的那锦衣胖子,看到躺在地上的王顺,远远的便大声哭号起来,猛地扑到王顺旁边: “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谁这么狠心把你弄成这样的啊?爹给你报仇!儿啊~!” 原来这人便是王顺的亲爹、王家的主人,王刚,人称王锤子! 本来一早儿子带领着一帮人出去,准备去荆家闹闹事。王刚就在家喝着茶,等着儿子的好消息,没成想等来了儿子要被人打死了的噩耗,赶忙带着护院先生,和一众护卫家仆赶了过来。结果看到儿子这幅惨象,差点晕过去。 不得不说,王顺现在的样子如一副将死之人。浑身血迹不说,肚子上和腿上的两道伤口现在还在冒着鲜血。周围的地上,红的、白的、黄的,掺在一起,加上腥味、臭味,相当恶心。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同情感叹。这到底得罪什么人,才会被弄成这样! “家医!家医!快滚过来!”王刚的悲号已经变成了咆哮。 从一群家仆中匆匆茫茫跑出背着药箱的几人,哆哆嗦嗦将王顺抬到一边。 跟随着王顺移动的不仅仅是王刚和几个家医,还有荆翟的眼神! 除了木剑被挡的那一刻,荆翟的眼神有些游离外。荆翟的那血红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王顺!也许是感受到了那白头老倌不一般的气息,荆翟站在原地没有其他动作。 那白头老倌眉头一皱,环顾了下四周,似乎在确定这个地方是否还有其他人在。 “邓尚宗师!你一定要给我儿报仇啊~” “家仆都向我禀告了,就是荆翟那小杂种伤的顺儿!” “顺儿平常就深受你的喜爱,顺儿爷爷死的早,一直就把你当做爷爷看待。现在被伤成这副样子,你一定要替顺儿做主啊!” 王刚一边在旁半扶着王顺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指着荆翟,整张脸几乎涨红,愤怒让他看起来有些扭曲。 要不是刚刚家医对他说,王顺还有气息,没有伤到根骨,他此时应该自己就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了。 紧紧的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白倌老头,王刚在等待着面前的老头替自己做主。 邓尚宗师可是他费劲千辛万苦,从域外东石镇请来的‘仙人’。镇内之人愚昧,不知修仙,他怎会不知。 王刚做铁器、武器制造生意多年,常往来于平安镇与东石镇运输材料,接触的多了,自然知道修仙为何物!心想,若是有一‘仙人’护卫,除了做将军的大舅子金不换惹不起,在这平安镇内,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尽管平安镇明令禁止将域外之人带入镇内,但王刚凭着自己的关系,好说歹说,以护送材料运输为名。并且以一年十颗‘慧灵丹’为代价,将这邓尚请到了家中。 想到‘慧灵丹’,王刚便十分肉痛,这种在域外修真人士之中十分受追捧的丹药,价钱十分昂贵。东石镇黑市上,几乎要耗四分之一的家族财力,方能买到十颗。 可这一年来,正凭这白倌老头家中坐镇,生意也才越做越大,几乎将整个镇子内以及周边十几个村的铁匠生意全部吞并,并且还扩展了其他产业! 唯独只剩下那个软硬不吃的荆家铁匠铺,和被王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荆家铁匠铺主人,那个臭名远扬的酒鬼! 旧怨未清,又添新仇。今日正好一并解决了,让你荆家知道什么是惹不起! 王刚心中这样愤恨的想着,转而更加期待的看着站在前面的白倌老头。 被称成‘邓尚宗师’的白头老倌对着王刚压了压手。示意他安静点。 事实上,从他刚一进场就注意到了。面前不远处站着的少年,戾气极重,面无表情,眼睛血红,身上沾有的几处鲜血也印证了这点。可他实在很难将用剑高手与眼前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凭着这么多年修炼的直觉,加上自己的阅历。能将剑术修炼到‘草木化兵,剑锋凝气’这种地步,就算是天赋极高之人,也至少需要十余年。更不用提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了。 况且,能将剑术修炼到如此境界,修仙境界定然不低。低则初入聚灵境,如自己这般!高则阴阳轮境大能! 进入阴阳轮的恐怖强者,已经是踏入另一个领域了,不是像他这种初入聚灵境界的小喽喽所能触碰的。从人们对踏入另一领域的称谓就可以看出,阴阳轮境,又称妖仙! 是的,万灵之主的妖!足以形容踏入阴阳轮境强者的恐怖! 虽然还未得到天道认可,但在妖的股掌间,众生皆为蝼蚁!只有两条路,要么归顺!要么死亡! 这蝼蚁不止是那些凡人,同样指未踏入阴阳轮境的修仙人士。 所以遇到阴阳轮境大能,就算有一百个自己,也是万万碰不得的!更别提再往上修炼的强者了。 邓尚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师傅面前谦卑的样子,那感觉不寒而栗! 邓尚一瞬间想了很多情况,但在这戾气极重的少年身上,他丝毫感觉不到灵力的涌动。换而言之,是一位尚未洗髓,觉醒灵根的‘凡人’。面前的少年,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将王顺等人打败。 除非,背后有高人相助! ··· 第十章 魔怔 白头老倌一想到此,立刻拱手,对着漫天半躬,毕恭毕敬的说道: “晚辈在此见过前辈!” “晚辈乃青龙盟东石天通殿人,邓尚。在下的孙儿年纪尚小,不懂世事,劳烦了前辈亲手教导。如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海涵!” “如若不介意,还请前辈移步寒舍,让晚辈好好招待一番,赔个不是。” 已是满头白发,平日里威风极大的邓尚宗师,今天居然卑躬屈膝,一字一句,语气如此恭敬的自称晚辈。这让在刚刚还叫喊着的王刚顿时傻了,跟着后面的一群家仆也是全部傻了眼。 王刚这才明白,此地很有可能还藏有比邓尚更厉害的高手。事实上,他刚才也是被王顺的情况冲昏了头脑,单凭荆翟自己,就那被药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将顺儿一行人伤成这样。一想到此,立刻跟吃了鳖一样,眼神也开始观察周围,闪乎起来。 就在大家屏住呼吸等待着绝世高手降临的时候。 荆翟动了! ··· 只见他以狼入羊群之势,快步移动到正在救治中的王顺身前。在大家正惊呼之时,一手成爪,在手指周围隐隐有淡淡黑色气旋环绕,转瞬即逝。对着王顺胸口,就是一记‘黑虎掏心’! 那白头老倌邓尚岂能让他得手。在荆翟移动过来时,就已在提防。快速移动到王顺身前,一把抓住,让荆翟动弹不得。 邓尚只是紧紧扣住荆翟手腕,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但那心里却惊了个翻江倒海。 “灵力外放!···”心中一道声音炸响。 没错,灵力外放!仅仅是一瞬间,邓尚微弱的感觉到了!修炼至聚灵境及以上才可使出的招式!是洗髓境突破至聚灵境最直观的表现! 但刚刚明明没有在这少年身上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即便是现在,也丝毫没有! 邓尚不自觉一笑,笑自己怎么会如此荒唐。 如此小儿,就算他再天赋异禀,在邓尚看来,也不可能在这种年纪达到筑基境!要不然自己这些年算是白活了。 老了啊,最近经常疑神疑鬼来着! 抛下那荒唐的想法,又是对着周围,漫无边际的一说: “如此小儿欺人太甚!如若前辈还不现身,那晚辈邓某就替前辈好好教训一下!” “还望见谅!” 等了三四息,见四周依然没有动静,邓尚猛地对着荆翟腹部就是一踢,下手不可谓不重。直接将荆翟踢飞到另一边的墙上! 邓尚踢完,还生怕有高手出现报复,立即做好了随时防守招式的样子。但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不知有哪个不知趣的家仆,偷偷的笑了一下,但立即住了嘴。若是放在平时,早已被邓尚放出一掌,打成重伤! 现在邓尚倒没有介意,反而心中轻松了许多。没有其他高手在便好。 经过几番测试下,邓尚心中的顾虑也是放下了大半。虽说疑问依然很多。 荆翟吭哧着从墙角爬起,不受控制的咳出一口浓血。但血红眼睛却更加浓郁,依旧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的王顺。 挨了如此一脚,竟然还能站起,放在平常人身上,早已一命呜呼。邓尚看着如此坚强,正慢慢爬起的少年,又想起刚才瞬间感受到的灵力外放,脑中竟不自觉冒出一种想法。 “难道,那剑气真的是眼前的无理小儿使出的?!” 正思索此事,没想到荆翟又再次冲了过来。目标无二,正是王顺! “哼!不知死活!” 邓尚又是一把扣住!任那荆翟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他这才注意到荆翟那要渗出血的眼睛,尽管身体被控制住,但眼睛依旧死盯王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掌拍在荆翟胸口,又是同样撞在墙上。 “原是中了魔怔!” 魔怔,又称入魔。因极致的心里或身体变化,迷失心智,全身潜能被激发,誓要完成某事,不达到不罢休。 特别是在交手中,只有你死,或我亡两种状况,此种状态方能休止。而且,即使将那人杀死,自己也会伤及本源灵根,不仅受伤严重,也会影响日后的修炼之路。 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邪门之法。但大多皆非自愿,因愤怒导致气血冲顶,泥丸宫精气逆旋,筋脉灵气逆行导致。不过历史上记载,曾有有心之人,以修炼此法立派,但当即遭到修真界诛灭。足以见此‘魔怔’之法,威力霸道,让人害怕!被人称为邪门歪道并不是没有道理。 倒有也有第三种可能。必须是修真境界极高之人,侵入所中魔怔之人的体内,再加上用极强的神魂进入灵脉将灵气理顺。这样也可解决。 自己修炼到这般境界,耗费半生有余,才至筑基境后期。如阴阳轮境那般强人,已属凤毛麟角,更不用提更高境界的恐怖存在了。所以第三种存在的几率几乎为零。 邓尚心头一一闪过当年在某本书上看过的介绍,更让人心悸的是最后介绍了一个事件,让人完全感受到了‘魔怔’的可怕! 并在最后加了一句话:凡我九天道场人士,如若遇到所中‘魔怔’之人,不管何人!立地诛杀! ··· 邓尚看着又一次艰难站起来的荆翟。横眉厉声道: “怪不得戾气极重!不管你是受何刺激,有意或无意!既成如此祸害,我身为九天之人!当替天行道!” “再加上你已将顺儿作为誓杀之人,更当除之!” “无理小儿,莫怪老夫无情!” 只见邓尚右手单手结印,向前一托,一簇细小火苗凭空而出。五指绕动,跟着那火苗也是越生越大,渐渐变化,竟变成一记火拳。 焰火炙烤,周围的一群家仆哪里见过这种本事,纷纷睁大着眼睛。 虽然着邓尚宗师已经在王家做了两年的护院宗师,但也只是处理些小事,顶大的也就是窃贼入院,压制‘暴民’。拳脚功夫倒是展露不少,可这凭空生火的本事,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一群无知之辈,这便是‘仙人’的厉害之处!买慧灵丹的钱总算起该有的作用了。” 王刚看着一众家仆张着可以吃下一只碗的嘴巴,心里略微得意的想到,尽管目前自己的儿子还处于救治状态。 只见邓尚右手轻轻向前一指,那火拳慢慢往上升了一点,突然猛地向前直飞而去,目标正是还在苦苦挣扎的荆翟! 火拳速度极快,尾还在正中,拳已近荆翟胸前。就凭荆翟现在身体状态,如此威力,中了必死无疑! 邓尚在火拳发出的一瞬间,似乎已经预见荆翟被火焚烧的惨状,转过身去,不愿见到。下一刻看到众家仆吃惊望着荆翟所在的方向的表情。 “噗···”一身低沉的闷响从身后传来。 “哎···这些‘凡人’,如此惨状,也能看下去。什么声响?”邓尚叹息一身,心中忽然疑惑道。 “宗师,宗师···他···他···”一位家仆吃惊的表情,一手指着邓尚身后,结结巴巴。 “恩?” 邓尚疑惑一声,转过身去,面色微变! 只见荆翟一手捂着胸口,眼色吓人,磕磕绊绊,极其不稳定向着他走来。 猛地咳出一大口血,身体不受控制般,忽然向前一倒,单膝跪地,一手撑着身体,又是一口鲜血吐到地上。 让邓尚面色变化不是因为荆翟此刻还活着,而是荆翟身上竟毫无被火灼烧的痕迹!丝毫没有! “这···这···怎么回事!” 邓尚有些慌神,赶忙双手向前一托,两团火馅瞬时出现!左右两边,化作两道火蛇,同时疾驰向半跪的荆翟飞去。 “噗···噗···” 正要伤到荆翟时,两声低沉的响声,像是被什么拍散了一般,在荆翟面前,两团火馅只留下一些余烬,消失了! 是的,凭空无缘无故消失了! 邓尚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面前的那位中了魔怔的少年,满口鲜血,终于因为身体不支而昏死在地! “能将我的道法,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而且丝毫没有感觉到灵力波动。” “阴阳轮境?妖仙?!!!”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在他的心中升起。 这种事情只在他和他师傅对战的时候才有发生,而他师傅正是,阴阳轮境! ···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忽然,一声粗犷的声音在这漫天响起。邓尚本是慌乱的面色瞬间化为惊恐。一手按在胸口,强忍着,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慢慢溢出! ··· 第十一章 要变天 镇中 在东市和西市的交错的路口,与中间的广场正好构成了井字形。一颗参天大树居于广场正中,根茎蜿蜒匍匐在地面,延伸至广场各个角落,树冠横生,茎与叶笼罩,几乎占据了广场三分之二的面积。 这树便是‘平安三古’之一,平安古木,若是考究树龄,至少已有几千年。 深秋初冬时节,树叶早已泛黄,风一吹,整棵树都悉悉索索起来,不时有褪去年华的叶子飘下。艳阳斜照,清晖洒在整个树上,没有了逐渐失去生机的伤感,站在这树下反而让人置于另一种意境中。 说来也奇怪,整个广场地下的养分似乎都被这古树吸干了般,没有任何植物存在。这也造就一幅很奇特的景象,广场内除这古树寸草不生,广场外的道路两旁却生机盎然。 没有人知道原因,唯一的解释或许便是这的土地与广场外不同吧。 整片土地暗红,暗红的让人感觉能渗出血来,每到雨水卷着尘土流进排水道时,尤为真实。 人们没有因此而畏惧这片土地和古树,他们为此而惊奇,这也成就了古树在镇上的地位,成为‘平安三古’之一。人们以这颗古树为中心在这周围生活。 东市和西市交错的路口,一条大道从这路口,穿过广场,直通古树。树根部,竟被破开一个洞,更应该说是门,圆拱形,有两人之高,门口两侧各有一侍卫军守护,门再往上,‘天树阁’三字赫然刻在树上。 此时,一人从这古树中走出,头发花白,眉头紧锁,双眼无神,似乎正在沉思某事。陆续的又有许多人鱼贯而出,皆是此神色。 就在刚才,古树某房间内 “关于这件事是否应重启调查,过几日我去庙中与老祖宗商量一二,当前···先平息民怨,稳住民心,谣言不可再生。”一阵有些沙哑苍老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金不换将军代理我的位置已经三年了,相信这件事,他比我清楚的多,你们应和他好好配合。根据前几次的情况,务必处理好这次。” 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不久后的西渡洛河的事情也要准备起来了。” 一长桌,一老者双手拄杖坐于正中,两侧各站一人,左侧之人身着金甲,右侧之人面带素纱,难识真容。 面带素纱的女子正是刚才被匆匆叫走的净医堂主人古静秋,而那身着金甲的人正是刚才与古静秋同在一起的侍卫军将军,金不换! 老者又用力将手中的木杖往地下敲了两下,说道:“好了,都散了吧...” 两列各十张椅子,一列数去,三盏萤石灯吊挂在长桌上,发出青绿色光芒。陆续的有人起身离开,青绿色光芒照在这些人脸上,皱纹横生,想起刚才会议中所说事情,神情很是不好。阵阵叹息之声,整个房间气氛凝重,椅子因被摆动发出吱吱之声显得刺耳。 逐渐的都起身离去,只剩下老者还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冷清。 “哎···精血吸干而死,轮回又开始了吗···”坐于正中的老者一声叹息,双眼紧闭,又紧紧攥在手中的木杖。 身旁的两人都没有作声,长久的沉默,似乎都在思索着此事。 忽然天树阁外一阵嘈杂,打破了这份沉默。 只见一位女子不顾侍卫的阻拦,冲了进来,猛地跪在古静秋面前,抱着古静秋双腿,大声哭号,正是何珠允! “静姨!静姨!···” “呜呜呜···我家大牛···我家大牛快死了!救救他!救救他吧!呜呜呜···” 古静秋一听此,满脸震惊,看着哭的梨花带雨、悲痛万分的何珠允,赶忙将她搀扶起来。 “快带我过去!”古静秋知道事情严重,不问原因,赶忙让珠允带路。 老者与金不换也是一脸震惊与疑惑,罗卫牛他们当然知道。 正要跟着古静秋两人一同前去,一位禁卫军匆匆忙忙的从东市街口跑了过来。 ······ 净医堂,中堂‘剑草林’木匾下。 一群人挤在中堂门外,门庭若市。不过并不因为需求医治的人多,而是因为躺在中堂正中木床上一人,罗卫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罗老三家的大牛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不是王锤子家的儿子干的好事!真是无法无天!” “又是王家!哎~怎么惹了那个煞星!” “听说是在东市闹起来的,大牛帮荆家那对兄妹。现在整个街道都是乱的,二叔刚躲到我家来。” “哎,幸好当初没有和王家作对~”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唏嘘的分享着自己得到的‘情报’,一些人庆幸着当初自己‘明智的选择’,归从了王家。 不断的有小医师从内堂端着热水过来,擦拭着裸着上身躺在木床上的罗卫牛。看着大牛满身的淤青伤痕,还在不断往外冒血的口鼻,三仔站在一侧,他的一只手臂因为背着一路不断吐血的罗卫牛,已全被染红。 想着刚才发疯似得跑出去的何珠允,三仔心惊的有些发懵。 明明一早还好好的跟着大牛哥在集市上转悠,听大牛哥玄乎的说着一早和翟哥在山上遇到的事,然后碰到了喜欢的婉妹,带着婉妹去找货主,结果半路碰到带着一群人的王顺,不由分说的就要抢走荆婉。结果便打了起来。 “大牛哥,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我可答应了二哥的啊~” “二哥婉妹现在怎么样了!就算二哥会些功夫,但那几个打手···我要去找他们!不对,要赶快把这件事通知荆叔!不行不行,还要告诉叶老爹!” “可···可叶老爹在哪里啊?大牛哥都伤成这样了!” “对对对,要去通知禁卫军制止才是,但···但金将军可是王家那边的人!怎么办怎么办?!” ··· 三仔眼神晃动,头发有些糟乱,手微微颤抖着,脑袋里闪过各种念头,此时很是混乱。他何时遇到过这种情况,仅仅半个时辰不到,大牛哥竟成了这样。 “神医来了!神医来了!” 三仔被门外的吵闹声惊醒,只见面带素纱的古静秋从人群中闪出,身后跟着满脸泪痕的珠允。 古静秋一个箭步冲到木床前,单手支起罗卫牛的眼皮,立刻检查起来: ··· “瞳孔涣散!” “气微脉虚!” “头部皮外挫伤,肋下两骨骨折!” “肝、脾、肺、肾、胃!四脏一腑皆损!淤血严重!” ··· 古静秋每说一句话,身后的小医师便拿笔记下来。 “十分严重!花莲、芩桂,快将大牛转到内堂去!” “小诗,器具火烤消毒!” “珠允,你去准备些石血!”古静秋面色凝重的说道。一一吩咐下去,转身走进内堂。 “要用到石血?!···大牛···”珠允哽咽的说道,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随即转身跑出中堂,去取名为石血的东西。 ··· “小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仔正要跟进去帮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语气暗含怒气,掷地有声,咬牙问道。 ··· 门内热闹,门外却因镇长叶老的到来,顿时清静了不少,个别人甚至正襟危坐的样子。看着因三仔的讲诉而面露怒色的叶老,熙攘起来: “居然是叶老···” “叶老也来了!事情真的闹大喽!” “居然把老镇长给惊动了,上一次见到叶老是在半年前的‘庆收会’吧?” “这次看王家如何收场?!”貌似是曾受到王家欺压的人,一脸看好戏的说道。 ··· “哼!好大的胆子!简直无法无天!”叶老听到三仔所说一件一件事之后,猛地将手中的木杖往地上一敲,咬牙切齿,简直怒不可竭。 一甩手,拄着木杖便走了出去,三仔紧随其后。 自行让道的众人,看到黑着脸走出去的叶老,不知谁喊了一句: “终于···要变天了···” 众人立刻蜂拥而出,跟随而去。 方向正是,东市! 第十二章 平安不平凡 东市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余音绕耳,漫天的声响,一众家仆护卫包括王锤子皆是吃惊之余,面露苦涩。彷佛是受到了强推之势,一股威压扑面而来,压的众人面色涨红,呼吸困难,硬是死支撑着身体才堪堪抵住,不至于跪下。 反观邓尚,凡人尚只能感受到威压,他作为修仙之人,又岂会感受不到这漫天声响中所暗含的浩瀚灵力。 ······ “只闻声,不见人!光是如此,便将我浑身灵力一瞬间压的停滞,气血上涌。威势如此厉人!殿主也不过如此啊!” “如此偏僻,甚至百姓皆不知修仙为何的‘不毛之地’,为什么会有如此大能的存在?!” “情报完全错误!” 邓尚一手擦掉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神情紧绷,心中闪过各种想法,本已放下顾虑的心,早已是激起滔天骇浪。纵是心中有百般疑问,可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容他有丝毫怠慢。 不满的看了眼躺在地上,还在昏迷中的王顺,责怪他这到底是招惹了什么家伙。立刻冷静下来,他可是有任务在身。必须赶快把这种情况禀报回去。 邓尚这样想着,重新凝聚体内被压散的灵气,慌张着连忙半跪弯腰拱手道:“不知前辈在此,邓某刚才无礼了,晚辈乃九天青龙盟殿东石天通殿人,邓尚!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众多家仆刚才还在抵抗下,坚持了下来,没想到他们平时仰望的邓尚宗师居然先跪下了,王刚怀里半抱着王顺,看着面前的背对着自己的白倌老人,比先前还要恭敬。真是威风也要看面对什么人。 ······ “咯咯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在这漫天响起,声声直敲心头。邓尚拱着的手猛然抖了一下,正在思考应对之法的他彻底慌了。最低也是妖仙的强者,这里···竟不止一位! “三~哥,你收着点,看把那老头给吓的,等会回去二哥又要说我们以大欺小了~。” “别忘了他可是那地方的人。好不容易儿安生几年,再被那地方盯上可就不美了。三哥,这里就交给小妹我了吧。”这女声甚是妩媚,特别是开始那声‘三哥’,简直酥到骨子里。 那粗犷之声的男人的重重的哼了一下,便没有了声响。 邓尚哪还管什么声音妩媚不妩媚,欺负不欺负,赶忙说道:“不不不,是晚辈不识世面,是前辈在教育晚辈。” “哦?你这么说,是觉得小女子我方才说的不对了?” “没有没有,晚辈不敢晚辈不敢。是我多嘴了!”邓尚说着,竟然还对自己掌嘴起来。真是百依百顺,丑态尽出。 “咯咯咯····” “诶,我说老头,躺在地上的你前面那小子算是半个我们的人。” “这一年,看你没生出什么祸端,才未动你。今日,你将他伤成这样,我劝你赶快走,等正主来了,怕你要命不久矣。” “回去呢,就老实本分一点儿,顺便也告诉那恶心的‘大蝎子’,哦···也就是你主子,我可不想看到这寒云国最后一块净土···” “···也被你们给沾染了!”这女声说到最后,语气夹杂着惋惜和无奈。 “是是是,谨遵前辈教导。晚辈即刻便赴渡口!”邓尚连忙点头附和。 “恩,这样吧,你留下一样东西吧,落个口实,免得出去到处乱说。” “前辈请说,晚辈定全力办到!”邓尚一边答应着,一边扭过头怒视一下王刚。 王刚正被这突然出现的情况吓得有点懵,一眼看到邓尚那怒瞪的眼睛,立刻清醒过来,赶忙附声,“是是是,只要是这平安镇境内的东西,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就算掘地三尺也会帮前辈找到!” 这话,真不是王刚在吹。别看王刚一副大腹便便的样,走起路来左右摇摆,有些滑稽,而且为人方面有些阴险,爱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但头脑可相当精明。通过这些年的发展,在平安镇内,王家的家族势力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所以说掘地三尺这种事,他王家未必做不出来。 ······ “咯咯咯···瞧你说的,哎呀,我哪是那种一开口狮子大张口的人啊···” “看你年纪也挺大了,修炼到聚灵境也有些不易,小女子我不为难你,这东西啊,你肯定做的到。” “我想想啊···你看···留下条舌头如何?”语气轻松到就像在和别人讨价还价一样。 邓尚一脸惊恐,怎么还能像之前那样点头附和。 余音还在,而身后的王刚则是目光闪烁,虽然他平时恶事做多,可遇到见血的事还真不多,怀中儿子的惨样已经是把他吓掉了半个魂了。 死,在这安逸的平安镇里可不常见,这割舌头就是极刑啊,与死在他心中已无区别。王刚心中惊呼,这哪里是小女子能说出来的话,居然开口就让人把舌头割下来,蛇蝎心肠形容也不为过。 “这···这···”邓尚哑口失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难道是要我亲自动手?小女子我可是个心肠好的人呀,为了让你早点脱身,已非常照顾你。动手伤了那小子,怎么着也要拿点东西给正主消消气不是?” “本来往轻了说,都要打碎你的玄灵关!要不是看在你是那地方的人,要你命都不为过!”这女人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隐隐有些发怒。 邓尚一听到打碎玄灵关几字,立刻浑身打了一激灵。 ······ 玄灵关,先天存在人体脐下一寸处,聚阴阳灵气之所,周身灵气循环交往汇集之地。为修灵者连接外部世界与身体内里的重要命门。玄灵关一碎,则全身灵气尽散,几乎难以复原。所以通常修灵者在此位置都会有独特的保护之法,以防止被一招袭击。当然,后天修炼到一定境界,也可自行改变命门所在。 ······ 邓尚听着女人暗含愠怒的声音,反而心思稍微平静了下来,那暗中女人是有弱点的!就算他现在在那女子面前如蝼蚁一般。 没错,他们怕九天青龙盟,就算他们是妖仙强者,也招惹不起他身后所依靠的这座巨擘。按着妖仙强者的傲气,他的命如草芥。怪不得会饶过他一命,本是九死一生的局,看样子还有得救! 邓尚心中反而有些解脱,这可是颗救命稻草!抓住它,就算在妖仙强者面前,说不定可以全身而退! 心中盘算起来,直起身来,反手从腰间的乾坤袋拿出两样东西,一手各托一个,俯首恭敬的说道: “前辈,左手是晚辈一半的生息命简,另一半在东石天通殿内。九天道场的生息命简想必前辈极为清楚,晚辈可身担天通殿重任,如若有个三长两短···按着殿主‘蝎人王’的脾气···到时,怕是这平安镇···” “宵小之徒!你敢威胁老娘!” 漫天猛地一阵怒斥之音,与之前那柔媚的女声天差地别。 ······ 第十三章 引火 “宵小之徒!你敢威胁老娘!” 漫天猛地一阵怒斥之音,与之前那柔媚的女声天差地别。 邓尚立刻口吐鲜血!连退几步,硬生生的顶住,猛地跪下.身后的王刚倒还好,只是被这加强版的泼妇骂街的声音给惊到了。 “哼!就算是那蝎子到我面前,也得赔笑三分!你算什么东西!” “前辈息怒!前辈息怒!”邓尚连忙低头,嘴角带血,起了身赶忙把另一只手的东西给托了出来。 “这是从这镇后的山脉猎来的千年灵兽内丹,本是留着献给殿主,是晚辈身上最好的东西了。”邓尚吭哧着说完这句话,大口喘着气,想必刚才的冲击伤的不轻。 ······ 王刚俯首偷瞄到那颗有半个手掌大小的珠子。通体黑亮,内部有如星尘银河般的光点,不断从正中向外扩散,意外的美丽。 这本是家族的采矿队在那东谷的龙溪涧发现的一只将死野兽,运了回来,扒皮切肉,在内里发现的这颗珠子,因可自行发光,一直被当做夜明珠。后来则被邓尚给拿了去,没想到竟是如此宝物。 ······ “你什么意思?”女子的声音缓和了很多,冷冷的说道。之前那股娇嗔柔媚的样子再也不见。 “不知···这千年灵兽内丹···能否换下晚辈的舌头?还请前辈三思而行···”邓尚试探着,低声慢慢的说出了这句话。 说实话,邓尚心里也没有底,暗中的这位女子,一时娇嗔笑语,一时满怀怒气,脾气不可捉摸,刚刚那一怒威压,已将邓尚逼出内伤,如若再来一次,怕是身体经不住了。 不过灵兽内丹这种高级宝物,邓尚还是有信心的,就算是妖仙强者,灵兽内丹也对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 灵兽内丹,顾名思义,野兽产自体内的内丹。可别小瞧这半个手掌大的珠子,它可是汇聚了野兽一生在自然中凝聚的灵气。能将灵气汇集成丹的级别的野兽,若按修仙界来划分的话,相当于阴阳轮境!已成妖兽,甚至生出了心智也说不定。 修仙界的人一生靠着各种秘法、丹药,达到阴阳轮境已数凤毛麟角,更不用提野兽自然成长的艰辛,灵气更为精纯、浑厚。 百年凝核,千年成丹!正是对野兽灵气成长难度的认知。 若能完整的吸收一颗灵兽丹内所有的灵气,实力提升之大可想而知!所以灵兽丹只要一出现,不论品质、属性,皆会引得大批自认为有实力的人争抢一番,每每这样,都会闹得满城风雨、血溅四方! ······ 邓尚肉痛的看着这颗灵兽丹,因为不符合自己的属性,难以吸收,本想献给殿主,再往上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可现在不得不舍弃,因为不清楚暗中妖仙女人的脾气,甚至还要担心可能会遭遇杀人越货。 邓尚混迹修仙界这么多年,能屈能伸,修为不高却深得东石天通殿殿主‘蝎人王’的赏识,地位排在东石天通殿的前十,自然是马屁、实力缺一不可。跟在殿主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懂得如何应对比自己境界更高的人。 他在赌,赌一位修仙者,作为妖仙强者的尊严。只要收下这灵兽丹,必定会放过自己。 十个呼吸过去了,没有应答,邓尚强撑着自己。他已经做坏的准备,大不了送上灵兽丹加自己的一条舌头。 “哼,境界不高,算盘打的倒是不错。” “收下你的小心思吧,像小女子我这么善良的人可不多了~” 终于有了动静,明明才过去不久,暗中的这女人语气又重新变成了那个柔媚娇嗔的少女之音。听那话,邓尚心里没了底,灵兽丹已双手奉上,可完全不知道这女子如何想法。 ······ “哎···怕是此地以后也不平静了···”莫名的,这女子忽然哀叹一声,煞是哀怨无奈。 邓尚忽然感觉后脑发凉,一道黑影如幻影般,从前方直冲而来,根本无法躲闪。准确的穿过他的脐下小腹,‘镫!’的一声,笔直的钉在了他身后的石墙上,竟是一截木头,整整没入墙中有十分之九! 邓尚眼睛圆睁,面色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小腹处,逐渐被血液沾满的华服!血液将华服上的纹饰染红,煞是瑰丽与惊心动魄! 邓尚到现在还没有感觉的疼痛。只是紧紧的盯着伤口处,下腹玄灵关处已被洞开:“这···这怎么···可能···!” “你若刚刚听了我的话,乖乖顺从,现在早已逃之夭夭。” “丢了条舌头总比丢了条命要好的啊!” “王刚父子,你们还不快走!” 那漫天柔媚的女声还在耳畔响着,邓尚却再也没有心思听来去揣摩了,身体内耗费了他一生所存储的灵气正在急速消逝,体内四肢八脉灵力正在急速衰减。 若是此时同样有修仙的人在旁,定是可以感受到四周灵力的翻涌,以及邓尚境界的快速跌落。他的耳中只有无尽的嘶鸣,脑中闪过了曾经低阶修仙者必须要铭记的几句话,其中一句便是: 玄灵破碎!灵散身死! 生息命简掉落在地,他一手捂着伤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前一看,有些昏暗模糊,看不清脸面,好似一人提着剑,另有一人头发乱糟,腰间挂个酒葫芦走了过来。 然后,眼睛留下这最后的影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血液顺着身体四散开来,越流越多,将那命简包围。 “啪!” 生息命简,猛然碎裂! ··· 同一时刻,一座古朴的大殿内,正中有一红木香案,案上一三尺大小青纹香炉,香炉插满燃香,正飘出絮絮青烟,一身着黑色道袍的小童正手持扫把,在香案旁埋头轻轻打扫。香案后有一高台,高台两层,最上正中放有一玉质牌位,金丝镶边,昏暗下散出幽幽青光,正写有‘天地万灵’四字! 下层,众多玉简与石简一一斜靠摆放。最上一列,靠前的第七个玉简,突然毫无预兆的,以一点为源头,细纹在上面蔓延,在某一时刻,猛然碎裂!而这玉牌上之前正写有二字,邓尚! 一副昏暗模糊的影像在那碎裂的玉简上出现,只见那影像中街道萧索不堪,清风拂尘。看不清脸面,一人提着把剑,一人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慢慢着走了过来。 小童先是一惊,看到已成碎片的命简和那影像。面色惊恐慌张,扫把一扔,踉踉跄跄,慌不择路的跑出了大殿! ······ ······ 平日里极为热闹的集市,现在死一般的寂静。此时场面有些凄惨,除去暗中的两位强者,场内五人,四人昏迷,甚至邓尚已成为尸体,只剩下王刚浑身无碍。 看着面前容颜极速衰败,皱纹横生,但已无气息的邓尚。最大的依靠,竟然就这样死掉,并且还不知道敌人在何方!王刚心中的恐惧如今已经被放至无限大。 邓尚的鲜血还在不断浸染所在的地方,以他为中心越来越大,流向还在躺着的王顺脚旁。王刚只想带着儿子逃离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他手脚猛颤,想要抱起还在昏迷中的王顺,但还未离地,便已跌倒。又不断的摇晃王顺,拼命想要把自己的儿子弄醒。可越是害怕,手上的动作越大,气急败坏下,甚至生生在昏迷王顺的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 好像是感受到了父亲的焦急,尽管此时身上伤势严重,王顺竟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嘴角血渍,轻声叫了声‘爹’。 王刚欣喜万分,使出全身力气,驾着王顺就要走。抬头一看,瞬间瞳孔紧缩。 面前正站着一位头发乱糟,面带微醉之意,腰间挂着酒葫芦的人。 ······ 第十四章 还礼 “荆轩···” 王刚怀中抱儿,看着眼前出现二人,顿时慌乱起来。 “护卫!护卫!···” 立刻身后家仆中闪出七八护卫,护在王刚身前,但却不敢向前,看着面前蓬头垢面的醉汉,有些畏畏缩缩。 也难怪,暗中女子连一面都没见着,最大的倚仗邓尚却已躺在冰冷的地面,他们怎能不害怕。 与醉汉一同前来的白衣持剑男子,此时已在荆翟身旁,详细检查一番,对着醉汉点头,示意安好。 远处,突然行来两队禁卫军。他们身披铁甲,手持铁戟,步履威仪,整齐划一,肃杀之气骤生。禁卫军身后正有一骑马金甲将军,正是金不换。在何珠允哭求古静秋后,金不换便赶忙召集禁卫军赶了过来。 ······ “为什么?整整十年我一再忍让,我曾经待你不薄。”醉汉低沉问道,语气微有怒意。 王刚看到远处来的金甲禁卫军,哪还管暗中女子,顿时欣喜,起身将半醒的王顺交到家医手中:“你问我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明白?!” “当初我在荆家铁铺,跟在你后面,给你当了整整六年的苦力,将‘荆家铁器’做到平安镇最大。而你呢,到头来,毫不留情把我逐出。” 原来这二人早已相识,醉汉便是荆翟父亲,荆家铁匠铺的主人,荆轩! 荆轩漠然道:“你不该偷那本《铸剑要诀》···” “整整六年,除了铸器外,你整日买醉,其他的都是我在打理。没有我,你那破地方早就关门了!那本《铸剑要诀》,你答应传授给我,那是我应得的!” “你不应该偷!我说是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谁也别想拿走!” “哼···又是这副嘴脸,当初逐出我便是这样说。十六年前,我叫你一声荆大哥,让你在平安镇立足,向你学习铸剑技术。但自离开那日便下定决心···” “你无情,休怪我无义,有我王刚在平安镇一天,你荆轩就别想过好日子!” 荆轩依旧一脸漠然:“王刚,你针对我做再多事我都可以不管,但你不应该触及底线。我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背叛,二是动我血亲。” “哈哈···那又怎样!你这个外域人,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就是个断臂的废物!能让你在此生活已是对你最大的恩惠!” “一个废物!一个杂种!一个哑巴!都死去吧!” 王刚一指醉汉荆轩几人,对着一旁的金不换嚣张说道:“不换!还不快拿下他们!” 在荆轩与王刚对话间,金不换早已吩咐禁卫军四周围住。他骑着马,姿态高高在上,他知道姐夫王刚与荆轩过节不轻,而他因为爱慕古静秋一事,平常对荆轩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荆轩除去。 金不换余光盯着躺在地上的邓尚,面色震惊,看到此时情形又怎能不明白。 平安镇内虽然不知道修仙为什么,但他金不换毕竟自小出去闯荡,还拜得一山门,修行十几年,岂能不知修仙。那邓尚与他同为聚灵境,境界比他稍低,可此时却客死他乡。明显是荆轩一行人将那邓尚杀了。 自从荆轩出现后,暗中的女子便再也没有出过声。金不换不知有此等强者,他将目光锁定在从没见过白衣剑客身上。 倒不是不考虑荆轩,而是十几年来,荆轩什么样,他知根知底。除了会打铁之外,整日酗酒,邋邋遢遢,无所事事,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一想到此,他就愤懑,心中无名之火燃烧。与荆轩相比,自己聚灵境中阶,实力平安镇内无人出其右。堂堂禁卫军首领,领三万铁甲士兵守卫平安镇,这是何等容光。 他始终想不明白古静秋为何钟情与这个醉鬼。更是在他几个月前当众表达爱慕之意被拒绝后,荆轩便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越这样想,心中无名之火便烧的越厉害。 平安镇明文规定,杀人者偿命。自己作为平安禁卫军首领,眼前大好机会,岂能错过。 “拿下荆轩!违抗就地处决!” 心想有老祖宗在,料谁也不敢在这生事!便不考虑那白衣剑客,金不换一挥手,一众禁卫军立刻将荆轩与白衣剑客围住,一步一步,铁戟朝前,整齐划一,逼近二人。 荆轩语气歉然,对着旁边白衣剑客低声说道:“二哥,让你见笑了。” “你处理你的事情,我去照看翟儿与婉儿。”白衣剑客面露古怪,尴尬一笑,脚步轻点,如驭轻风,一跃便过了禁卫军。将荆翟放在荆婉身旁,查看起来。 一见这白衣剑客如此功夫,众人皆是惊讶,唯独荆轩面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而金不换更是长舒一口气,他心里没底,捉摸不透此人实力。见这白衣剑客似乎并不打算参与其中,这才放下心来。 ······ “都给我住手!” 眼看铁戟即将刺向荆轩,一声苍老之音从金不换背后传来,语气颤抖,愤怒不堪。 只见镇长叶老双手拄着拐杖,气喘吁吁,身体颤抖,怒视着众人,身旁三仔紧紧扶着,生怕叶老不小心摔倒。 “叶爷爷···” “叶老···” “是叶老···” “叶老来了···” “将近一年啦···” “听说西谷的那件事,惊动了老祖宗。叶老这次也是因为那件事吧。没成想遇到了这种事!” “终于能平息啦,不然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窃窃私语之声从两边铺子里传出,有惊讶,有敬仰,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直躲在两边铺子里暗中观察的众人,见到叶老驾临,纷纷打开窗门,毕恭毕敬行礼。 叶老,本名叶安德。领导整个平安镇已整整七十余年,在其治下的平安镇,祥和幸福,夜不闭户。整个平安镇内,除了山上的老祖宗,最受敬仰之人,便是他了。 人老知天命,特别是叶老已年龄过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几年,他有意的将平安镇事务交由金不换打理,自己则上山去陪老祖宗。 禁卫军立刻收了铁戟,抱手低头。那金不换赶忙下马,王刚也是匆匆到金不换身旁,轻呼声,叶老。 荆轩合手,一改醉意,毕恭毕敬。白衣剑客似乎知道叶老,也是起身抱手请点头示意。 “不换!王刚!荆轩!”叶老怒目圆睁,每叫一个名字,身体都随着颤抖一番。 “你们简直无法无天!都给我到天树阁来!”叶安德在三仔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似乎气的不轻,正要转身回天树阁。 荆轩却突然道:“叶老,容我片刻!”低头抱手,毕恭毕敬之意十足。 “怎么?” “礼尚往来,有一些礼数我还没还回去。叶老放心,我绝不会越雷池。” ······ 荆轩慢慢走向王刚方向。明明是平常之姿,但气势却不禁禁卫军自动避让。直到走到王刚面前。 “你要做什···” 王刚还没问完,下一刻,只见荆轩抬左手便是一巴掌。 “啪~!” 声音之响亮,惊得众人侧目。 王刚哪想得到这一巴掌,龇牙连嘴,吃痛连连,立刻捂住右脸,便要起身还手,却发现,浑身如绑千斤坠动弹不得。 “这一巴掌,是还你辱我儿杂种!”荆轩淡淡说道,却把每一字说清清楚楚。 金不换就在王刚身旁,哪能放任荆轩放肆!立刻抬手便要将荆轩拿下,可却在右手近荆轩肩膀一寸之处,发现再也无法行进,如碰到坚石峭壁。 “啪~!”又是一巴掌,王刚嘴角已经渗出血来。 “这一巴掌,是还你辱我女哑巴!” “我是废物,但不会任人欺辱我血亲!不管你是谁,任何人都别想!” 声音不响,却配合这此时情景,一字一句让在场的每一人都听得如烙印刻在心中。 震撼!只能用震撼二字形容看热闹的东市百姓现在的心中感情。震撼于认知中的那位酒鬼于眼前这人的差异! 王刚与金不换此时心中已掀起滔天巨浪!不止是在众目睽睽下赤裸裸的巨大羞辱感,更是震撼这个平日里他们看待的‘废物’深不可测的实力! ······ “够了!” 叶老怒不可竭,转身离去! ······ 第十五章 三位少年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团团星云在黑暗中闪亮。 黑暗一处,如丝状的烟雾缭绕成一簇又一簇,漂浮在一起,发出淡淡荧光。丝状烟雾似乎有规律般的揉成一团,沿着中心旋转。 透过烟雾,正中心处,一位少年正在其中,淡淡的荧光将映出,他全身黑雾缠绕,看不出身型,更可怕是没有双脚,黑色烟雾尾巴在下漂浮摆动。 这少年额头正中血肉中透出一柄复杂的黑色剑影,双唇暗黑,眼角处更是黑色纹路勾勒,唯独眼瞳紫色,煞是妖娆! 黑雾少年盯着前方一处白色雾团,突然紫瞳发出妖异光芒,舌头轻舔嘴唇,似乎正有什么美妙猎物等他品用。 再看那雾团上方,正悬浮一少年,双目紧闭,似乎正在沉睡。这少年十六七岁,面容清秀,身型看起来有些瘦弱,一身简单的布袄。但嘴角含血,并且胸前几处拳掌印记很是惹眼。 再细细一看,正是荆翟! ······ “荆翟~~~” “~荆翟~~~” 鬼哭狼嚎之声从四周出现,原本正在周围缓缓旋转的烟雾,突然变成了万千幽灵,无数双紫瞳从烟雾幽灵后方显现,煞是恐怖。 雾团上方的荆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双目颤抖,面目挣扎。 某一时刻,猛地一起身,突然惊醒! ······ 荆翟一眼便看到那正缓缓飘向自己的黑雾少年,却没有惊讶恐惧,很是平静。 双目无主,迷茫的看着眼前的黑雾少年。 “你是谁?” 黑雾少年嘴角邪笑,不见嘴唇蠕动,幽幽之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是谁?我是你啊~” “我又是谁?” “这要问问你自己啊~” “我见过你。” “真的见过吗?” ······ 荆翟突然双手抱住头部,不自主的疯狂挣扎起来。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一幕幕影像从脑海中闪过,峭壁上正采药草的少年、被人掳走的荆婉、濒死的大牛、癫狂的王顺与突然出现的两团火蛇。无数信息在脑中交织! “婉婉···大牛···”荆翟喃喃自语,眼神顿时清明。 我是荆翟!我没死! 看着胸前的拳掌印,一袖子擦过嘴角的血渍。 荆翟暗中惊喜,全身上下居然没有丝毫疼痛!突然瞧见正盯着自己邪笑的黑雾少年。立刻翻下雾团来,全身戒备。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转眼发现四周漂浮环绕的万千幽灵,恐惧不已! “桀桀···我不是才说过,我是你啊~这里嘛···”黑雾少年沉思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里是你以后要呆的地方呀~” “胡说!我从没见过你!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快放我出去!”荆翟强撑着吼道。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黑雾少年看着面前满眼恐惧的荆翟,突然大笑起来,伴随着他的笑声,四周的万千幽灵也全部诡笑起来。 任荆翟紧捂双耳,却抵挡不知四面八方充斥而来的恐怖笑声,这笑声让荆翟崩溃! ······ 突然,四周万千幽灵之中,一点青芒显露,渐渐扩大,竟变成一白衣少年,面目与荆翟无二!额头一颗青芒星闪动,潇潇洒洒,踏风而来。 黑雾少年突然暴躁,对着白衣荆翟嘶吼道:“滚开!他是我的!” “就凭你这个东西?!” 白衣荆翟温文尔雅,一挥袖,举手投足间便将身旁一大片幽灵驱散。 白衣荆翟又继续警告道:“道炉未成,你休要碰他分毫!” “哼···我若碰他不得!你也别想得到!” 顿时,黑雾少年紫瞳妖异之芒大盛,顿时黑色烟雾从尾处隆隆而出,化作一道道黑色丝带,将那白衣少年重重裹住,四周幽灵如饿虎扑食般张牙舞爪,全部涌向已如黑色蚕蛹的白衣荆翟。 咯吱咯吱的咀嚼之声从幽灵之中传出,煞是骇人。 “桀桀桀桀桀~~~~~” 不等黑雾少年大笑片刻,幽灵咀嚼之音一瞬间停止, 下一刻,“砰!” 只见幽灵之中青光大盛,如霞光四溢,白衣荆翟四周包围的黑色烟雾丝带与万千幽灵,瞬间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就凭你这小小的无主器灵~哈哈哈~~” 只见白衣荆翟额头青芒星大盛,一拳凭空击出,瞬间化作一十几丈大小的青色巨拳,击向黑雾少年。 “那你呢?又是谁的一缕残魂!” 黑雾少年不退反进,身前黑雾形成一巨大屏障,迎着青色巨拳,直接冲向白衣荆翟! 只见二人上空交手频繁,一时在右方,下一息便出现在了左方。只能用瞬息万变来形容战况,好似要将这黑暗空间中的星云击破。 荆翟蜷缩在黑暗一角,自从万千幽灵齐声诡笑开始便一直这样,他不知道后来出现的白衣荆翟。他现在只能听见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巨响,他不敢看,不知道那是什么,他怕如果看上一眼他便会死。 他害怕极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哥哥···” “哥哥···” “哥哥~~~” 突然,不知道从哪一个方向传来一声柔弱女子的呼喊,这个声音是多么好听啊,婉转悠扬,似水如歌,如空谷幽兰,让现在的万分恐惧中的荆翟倍感安全。 “哥哥····” “哥哥···醒醒···” “哥哥···” 循着声音,荆翟鼓起勇气抬起头,黑暗中一点光芒,照耀着他。那光芒越来越盛,直到有一刻将他全身包裹! —————————————— “呼···呼···” 净医堂剑草阁内,病榻上的荆翟猛地一惊醒。额头大汗淋漓,喘着出气,似乎做了可怕的噩梦。 “婉婉···”荆翟轻呼。 病榻前,荆婉双手紧握荆翟的手,见到苏醒的哥哥,眉目如飞。 “啊··啊啊···”咿呀儿语,满是关心的看着荆翟。 “婉婉,那声音是你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荆翟自言自语,看着一如之前好好的荆婉,又昏睡过去。 —————————————— 黑暗空间内,二人的交手还在继续。 似乎荆翟的逃离,让黑雾少年更加气愤,更是使出全力与白衣荆翟缠斗。 交手的能量波,在空间内传递,一阵阵的颤抖又归为平息。 “屡次坏我好事!你到底想做什么?!”黑雾少年愤恨说道。 “我想做什么!你一个无主器灵不需要知道!”白衣荆翟满面从容,从荆翟离开之后便只是防守,未打算进攻。 ······ 终于在某一时刻。黑雾少年停止进攻,似乎知道再多费力气也是无益。 “哼!走着瞧!你坏我好事,你的计谋也休想得逞!” 留下狠话,黑雾少年一卷黑雾,消失在黑暗之中。 白衣荆翟凝望良久。右手成爪,一簇青焰凭空燃烧,青焰正中,一位少年模样的人类缓缓转动。 “桀桀桀桀~~就快成了~!” 望着黑雾少年离去之处,与之前风度翩翩相比,突然鬼魅一笑。 “迟早有一天,把你也吃了!” ······ 第十六章 听天由命 晨曦倚着山背普照大地,将平安镇唤醒。 城外城内的小贩在未破晓时就开始忙碌起来,将新鲜的蔬菜水果采摘出来,乘着山风,正好赶在晨曦照在平安镇城门的那一刻,进城摆摊。 一切安然如初,宁静祥和是这座世外小镇永恒的旋律。 昨日东市荆、王两家打斗破坏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邓尚的尸体不知被禁卫军怎么处理了。大片血迹被白灰覆盖。除了偶有行人路经此处时,会小声谈论外。似乎人们早已忘记昨日发生的事。 ———————————— 净医堂,西厢一病房内。 隐有啜泣的声音从内里的病房内传出。 病榻之上,罗卫嘴唇暗紫,面部发白,胸腹部被大量绷带缠绕。 病榻前,何珠允一手紧紧握住罗卫已经红紫的手,掩泪轻泣,似乎是因为哭了太久,双眼红肿,已经干的泪痕一道又是一道。 “孩子,快起来吧。哭了一夜这样哪成?身子会受不了的。”何珠允背后,一略有弓背的老人满面愁容,掩面将快干的泪痕拭去。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我要看着亲眼看着大牛醒过来。”何珠允紧紧握住罗卫发凉的手。彷佛是感觉出了什么,又要哭泣起来。 突然何珠允转身一把抱住弓背老人的腿,哭泣道:“罗爹爹,容我叫你一声罗爹爹。虽然我还未过门,但我心里早已将自己与大牛定下海誓山盟,早就把自己当成了罗家的媳妇。” 弓背老人轻拍何珠允的手臂,老泪纵横道:“好孩子,好孩子~我老罗家认定你这个媳妇了。等到大牛身体一好,我就和你爹重新商量日子,提前让大牛把你娶过门。” ······ 何珠允突然转头看向病榻上重伤的罗卫,毅然决然道:“可大牛他···如果大牛他挺不过去这一关,我也就不想活了。呜呜呜~~” 弓背老人一听此决绝之话,一把老泪纵横:“傻孩子,傻孩子。大牛已经这样子了,孩子你再有什么事的话,我这老骨头也就没有什么活的念想了。” “放心吧,大牛一定会没事的。” “昨夜神医不是说了吗,只要大牛这孩子熬过一夜,不出现问题的话就能活下来。” “我老罗家九代单传,大牛这孩子,七岁的时候被发疯的牛顶了两三次都安然无恙,从小身体好着呢,命硬!还有一个时辰,只要大牛挺过去了,就没事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孩子你去吃点东西,大牛我来看着······” 弓背老人一边安慰道一边将何珠允扶起。 一老一小,因为病榻上的大牛,心都快要碎了。 ······ 何珠允再看一眼罗卫,正要转身离去。发现罗卫胸腹处的绷带一点暗红渐渐扩大,慢慢的将整个绷带染红,正是血迹,嘴角突然冒出血沫,渐渐地喷血流出。 何珠允一下子跪在病榻前:“石血···石血···石血破血了!!大牛!大牛!!” 摇晃了大牛没有反应后。面色惊惧,然后发疯般的跑向了剑草林方向。 ———————————————— 东厢一病房内 荆翟安然的躺在病榻上,他上身赤裸,缠着几片绷带,看样子没有什么重伤。昨天惊醒之后,又睡了一夜,好在没有继续做那样的噩梦。 西厢何珠允的的叫声,弄醒了荆翟。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病榻上正趴睡着一位女子,绑着绷带的一手还紧握着他的手。而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妹妹荆婉。看样子,也是守了一夜。 荆翟缓缓起了身,他头痛欲裂,昨天零星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又忘记了什么。 将手从荆婉手中轻轻抽离,本是不愿打扰,但还是将荆婉弄醒了。 睡眼朦胧的荆婉很是可爱,小巧的面庞,一副懵懵的样子。一眼瞧见看着自己的哥哥,小脸先是一红,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惊喜,又一下子拥向荆翟,紧紧抱住。 “好了好了,哥哥我没事。” 又想起什么:“大牛呢?他没事吧?” 荆婉一听到此,面色一暗:“啊···咿呀啊···”轻摇臻首,指着西厢房的方向。 “快扶我过去!” 荆翟盯着疼痛,咬牙一紧,在荆婉搀扶下,赶忙去向西厢病房内。 —————————————— 西厢一病房内 病榻前,古静秋将罗卫胸腹的绷带缓缓解开,而向外渗出的血却越来越多。 绷带完全去除后,只见三片暗红如黑的石片盖在罗卫胸腹处,而那些渗出来的血正是从这几块石片中流出。 古静秋小手颤抖,双眼有些失魂:“石血破血!淤血严重,四脏一腑被冲破···” “这···怎么会···” 这石血乃是并非真的石头,而是一种形似石片的植物,非常少见。整个九魔大陆只有位于天府洲的巫疆有少许产出。若按丹药品级区分,其效用已相当个个别五品丹药的效果,甚至可以是某些七品丹药的材料,可见‘石血’的珍贵。 多用于治疗内伤,仙力引导下,可以扎根于疗伤人身上,将重伤之人体内受损部位修复,十分神奇。 古静秋本以为按最初诊疗结果,三片石血已绰绰有余,只需等待石血自己慢慢修复即可。但万万没想到,在三片石血的治疗下,竟出现破血情况,现在已是无法挽回的情况。 何珠允看着眼前的景象,早已双眼婆娑,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一旁的弓背老人看到何珠允这种表情,一下子跪伏在地上。 “神医···神医!!救救大牛吧~!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啊~”竟失声痛哭起来。 ······ “二哥···” 古静秋双眼微红,转头看向门后的白衣剑客,满眼无助。 中年白衣剑客微闭双眼,轻摇头,可惜道:“泥丸与玄关间存续灵气已断。小妹,这孩子···” 没有继续说下去,抬头一眼看到正站在门口的荆翟与荆婉两兄妹。唉叹一声,走了出去。 ······ 身旁的荆婉早在门前时,便已不受控制的无声哭泣起来。 荆翟盯着病榻上快要死去的罗卫,躺在那上面应该是自己才对!他全身上下忽然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虽然已经知道是不可能,只是轻轻呼喊: “静姨···静姨···” “救救大牛···” “大牛不能死啊···静姨···静姨···” ······ 古静秋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快要死去的罗卫。 左手日月戒一闪,一瓶玄黑如墨的玉瓶,一片花瓣,一粒暗金丹药,悬在空中。 玉瓶上墨色流转,似乎要把一切光全部吸进去。花瓣透明,但脉络清晰,透出幽荧。暗金丹药并不规整,形状如蝉蛹。 只见古静秋,左手一拿墨玉瓶,对着大牛已经暗紫的嘴唇轻轻一点,一滴黑墨正中唇上。右手一把抓过透明花瓣将暗金丹药包住,一把喂进罗卫嘴中。 “那是···”门外之前离开白衣剑客轻呼道,震惊万分! 古静秋紧闭眼眸,秀眉微蹙。 “听天由命吧···” ··· ··· 巫疆五毒仙阳教,《神农内经》记载:“以赤蟾血为药引,幽骨草服之,配以金蝉蛊调用。三体融合,可吸天地之力,可夺万物造化,可起死人而肉白骨。破而后立,蜕骨重生!” ······ 并在最后一句写道。 “效用千万,既是天下至毒,亦是天地神药。有福享者,万中无一!” ······ 第十七章 十六年 天气越发清冷起来,平安镇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更早了些。 ······ 荆家铁铺 院子角落边,花草叶上已落霜苔。荆婉身披黑色裘衣,左手提着紫檀提盒,轻轻的将厨房门合住。 紫檀盒子里放着的是荆婉精心准备的食物,要往净医堂送去。 距离东市那次事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 在古静秋放手一搏下,硬是将快死的罗卫救了回来。虽然至今都没有苏醒,但已经明显的好转许多。 ······ “婉婉,今天我也去。”西厢门开,头上还顶着一块纱布的荆翟,着急穿着衣服赶了出来。 “爹呢?” 荆婉一边帮荆翟整理衣服,一边轻摇螓首,表示不知。 “啊···咿啊呀···”玉指指了指荆翟头上的伤,又拍了拍荆翟的胸。 “哎呀没事,这几天你把我关在家里,大牛我担心的很。正好药也快没了,再让静姨看看。走走走。”荆翟说着就拉着荆婉要走。 哪知荆婉又把荆翟给拉住,咿咿呀呀一番,意思天气寒冷,药她来拿,让荆翟在家再休养几天。 “婉婉,你可越来越像管事婆咯~。” “人又好看,哈哈谁能娶了我家这妹子,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笑着,也不管荆婉,荆翟走出门去。 剩下荆婉微鼓小嘴,小跑跟了上去。 —————————————— 西谷山中某一处 此地四面环山,如小盆腹地的一处空谷,阴冷的气候没有被带到此地,温暖如初秋,潮湿又如雨季。有两侧山并未合住,留下一条小路,将此地与外界连接。 不知名红花从进入腹地的路口便大片盛放,如火焰燃烧,又如鲜血满地。穿插着的绿植,点缀在红火中。 曲径通幽,尽头同样是被大片不知名的红花覆盖,万点血花中一处低矮的坟墓若隐若现,正有两人在那墓旁。 墓前有一青石墓碑,自上向下写有:爱妻苏婉之墓。左下角一列小字:夫立! 墓侧,荆轩斜靠在一块青苔石头上,正对着坟墓,左手拿着酒葫芦,昏昏沉沉,盯着那墓碑,一口又一口的醉饮。 墓前,白衣剑客对着坟墓,细细凝望墓碑,恭敬鞠了三躬,满是思绪。 沉默良久。 “我一找你不到,便知道你会在这个地方···” 坟上红花遍布,荆轩看的入神,轻道:“我还能去哪里,只有这个地方能让我安心···” “叶老有要事,将我们这些外域人都请了一遍。” “二哥你代我去吧,我想留在这里再陪陪婉妹······” 白衣剑客一见荆轩如此姿态,恨铁不成钢的轻道:“十六年了,你守着这座空坟已经整整十六年···从当年风发意气的天之骄子变成如此落魄模样。” “三弟,若你真想安心,要么就彻底忘了,要么就冲上那九天凌霄阁里将弟妹夺回来!” “尸首也罢,生人也罢。你可不要忘了弟妹一直在等着你!” 荆轩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空空的右袖分外扎眼:“我夺回来?你瞧我现在的样子,连剑都拿不住!你跟我说怎么夺!我拿什么夺?!” “婉婉整整十六年生死不知,我又何尝不想去九天凌霄阁将嬴梵天那老贼人捉出来问个究竟。” “如今九天人多势众,势力遍布大陆,唐帝国皇室更是已成了九天的傀儡。我若是孑然一身也就是大不了一死。” “可翟儿和婉儿怎么办···阿秋怎么办?一剑宗怎么办?古大哥已是因为我命归西天,我亏欠太多人,不能再连累他们··” “我永远也忘不了婉婉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彷佛是将心中多年的苦痛一下子宣泄了出来,荆轩低声怒吼。痛恨自己无能,也痛恨命运不公。 “少年意气已过,我现在牵挂太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坚毅的面容下,荆轩一滴滴无声的男儿泪,正如他心中多年的郁郁一样,终于有一丁点发泄的出口。 一口酒饮的潇洒,却也是不甘。 “哎,三弟,不管你选择哪种方式。别忘了当初在杯酒黄土前大哥对我们说的话。义结金兰潇洒意,歃血为盟求道同···” “天父前,地母后,杯酒黄土叩三叩,此生永结不回头···”荆轩喃喃低语,不加犹豫的说出后半句。 ······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古沧浪!” “雁南飞!” “姜景轩!” “古静秋!” “今天在此义结金兰。天为父,地为母!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如有不义之举,万灵噬体!” 四位风发意气的青年男女,在天地前,将四杯下了生死印的血酒举过首。 “义结金兰潇洒意,歃血为盟求道同。天父前,地母后,杯酒黄土叩三叩,此生永结不回头!” 一人在前豪迈万分,说完便将血酒一饮而尽!身后三人也随之一饮而尽。 一把将酒杯摔碎,为首一位身背巨剑的古铜色男子豪放大笑道:“哈哈哈哈!今日能得三位兄妹!真是我古沧浪有生以来最大幸事!” ······ ······ 回忆如针,让人疼痛。 白衣剑客将荆轩思绪打断,惭愧轻声道:“十年前,我看你一切都很好,没与你说。当年大哥临终前我就在一旁,在我们兄妹四人中,他最担心你,最怕你从此一蹶不振。二便是小妹,怕她用情过深。没想到全部一言中的!我这个当二哥的真是愧对大哥啊~” 又语重心长道:“三弟,找回自己的方向,别再如此萎靡下去。剩我三兄妹齐心协力,共抵九天,大哥泉下有知,也会安心~” “大哥···”荆轩喃喃,盯着那满是红花的墓,酒洒一地。 ······ “下山吧,叶老还在等着我们···” 留下这句话,在荆轩还在出神时,白衣剑客便一转身走出红花海,没有回头。 他没有强求荆轩,而是希望荆轩自己做决定。毕竟说再多,也需要当事人自己想明白。 ······ 风顺着狭口,将外面冷的气息带到了谷内。 荆轩静静的站在墓前,垂下来的乱糟头发在风的吹拂下,遮住了一半眼眶。他慢慢俯下身,空荡的右袖在空中飞舞。他左手轻抚碑上的字,细细凝望,如即将远征的将军,在对妻儿做最后道别。 “婉儿,等我,我马上就到~” 荆轩解下系在腰间的酒葫芦,一把放在墓旁,转身沿着‘火红之路’决然离去。 ······ 红花名为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传说相爱的两人,若有一人先一步离去,离去之人只需在黄泉路上种上自己的心,便能开出一条彼岸花路。在另一人死去时,将其接引过来。 冷风吹拂,万千彼岸花如火焰燃烧,又如血色满地!坟墓上,一个酒葫芦却静静的躺在那里,上面写有‘荆轩’二字······ 第十八章 麒魔五怪 仙古三剑 古木,天树阁 一身冷冬简衣的金不换与王刚一同走了进来,因为上次事件,他已被停职,而王刚与荆轩原因为私人恩怨被叶老各打五十大板,当然王刚这一年的所作所为也是被叶老得知,痛斥一番,该罚的罚,该改的改。 此时房间内已有三人在此,金不换一脸震惊的看着平日里极为熟悉的三人人,抱拳上前一一问好,身旁的王刚更是要用虔诚二字来形容。 他二人自然也是叶老通知而来,知道此次所为何事。而除去他俩之外,其他人皆是外域仙人,实力高强! “柯正冗,冗先生···” “水欢伯,水掌柜···” 特别是在看到最后一人后,脸色更是变的羞红。 “宫副将···原来你···” 一想到平日里时常呵斥的副将,竟是比自己高出不知几个境界的人,而自己平常还时常拿自己聚灵境的实力在侍卫面前显摆,更是羞愧难当。 这宫力副将约莫五十来岁,半脸花白络腮胡,面容粗旷,见金不换进来,却没架子,立刻迎上前去,抱手低首,呼出“将军!”二字 金不换哪还敢有将军威风,“不敢不敢,宫前辈···晚辈惭愧啊,惭愧惭愧···”声音越来越小。 大腹便便的水欢伯身子比王刚还要大上一号,眯缝着眼睛,亲切一笑,“诶,金将军,王掌柜,忘了在我来乐酒馆里如何讨酒喝啦?” 王刚忽然想起一直在来乐酒馆赊的一大堆账,赶忙就要从怀中抽出一大把银票还账。 水欢伯一把按住,“怎的今日如此见外?不用啦不用啦,再来喝酒给便是。” 而那宫力则在旁一本正经道:“军令如山,军级如铁,我在禁卫军呆一天,你便是我一日将军。这可是将军你常说的啊~!” 另一旁教书先生柯正冗,捋着胡须,“常言道‘人之相知,贵在其心’,虽然我等有修仙之身,却是凡人之心。多年相知,金将军、王掌柜不必在乎那些。” “是···是···朋友,朋友,大家都是朋友···”王刚谦虚着退到一边。金不换也是面色稍微好了点,抱拳退到一边。 ······ 就这样持续了一阵,柯正冗、水欢伯与宫力一边轻声讨论什么,而王刚与金不换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边没有交流,虽然之前好言说着,但各自也都明白,从金不换和王刚知道他们身份开始,便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样。 门外悉悉索索传来脚步声,三息之后,一位全身锦衣白缎,手持青光宝剑的人转身走了进来,右手灰色的美玉扳指在萤石灯下闪出银色,格外耀眼。这人正是之前的白衣剑客,身后荆轩也跟随而来,精神已与之前大不相同。 “麒域八公子——剑公子雁南飞!果真是气宇轩昂,远闻不如亲见!”柯正冗在首,三人上前。 “‘剑公子’名号不过是倚仗家族罢了。十年前,雁某匆匆来此,未能拜见,今日雁某能有见到‘麒域五怪’才属荣幸!” “若雁某所猜不错,阁下便是‘冗夫子’柯正冗吧,一招‘三字真言’当真是名动麒魔域!” “剑公子过奖了,与剑公子‘极剑’相比,‘三字真言’不过小把戏而已。” “这位一脸福相之人,莫不是曾被称为‘水月双魔’的胞弟水欢伯?当年‘水月双魔’独闯麟月教北殿分教,以二人之力生生将后来成为五魔之一的‘宫力’救出!纵是麟月教下达遍布麒魔域的‘麒魔七日令’也没有追查到丝毫踪迹!” 这水欢伯听着受用,肚子一抖一抖,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过奖过奖···现在不过是一位卖酒的哈哈···” 雁南飞目光再一转,“那这位身材魁伟,双臂健硕便一定是‘神臂’宫力!传说阁下双臂天生神力,一拳之下,飞流三千!双拳同出,可破山川!” “剑公子言重了,外人胡乱谣言罢了···现在老啦呵呵~~” “当年‘麒魔五怪’尚未组成之时,几位前辈纵横麒魔域,行侠仗义,专门驱除不公不义之事,当时真是佩服万分!五怪齐聚后,更是重情重义,同生共死,后来突然销声匿迹,修仙界都传五怪已被铲除,当时雁某真是扼腕痛惜,没想到今日能亲眼见到几位,一解当年未见之憾!” 雁南飞之前说的有夸张之嫌,但这最后一段话倒是真情,这几人看着年轻,但大部分都已七八十岁,修仙者,吸收天地灵气为己用,在到达一定程度后,便有延年益寿之效,甚至更高境界,可返老还童。这几人名动麒魔时,雁南飞还不过是初踏入修仙的小仙童,十几岁,正是热血之时,对行侠仗义之事自然是崇拜万分。 “哈哈哈···‘剑公子’缪赞了,没想到消失近二十年,还有人记得我们几人的名号。” 雁南飞看了一眼身后靠在一边的荆轩,对着面前三人说道:“这些年三弟在此受各位照顾了···” “雁兄客气了···要说照顾,我们都应感谢山上那位才对呵呵···” 又环顾四周,略有诧异,“另外两位····‘卜算’水旒子,‘柔骨蝎’古珏?” “喔,家兄云游四海去了,已经两年未归,他是闲不住的人呵呵···香香她···”水欢伯稍微一顿,“过会就到吧···” ······ 柯正冗目光一转,盯到雁南飞手中那把青光流转的宝剑剑鞘,双目圆睁,异色非凡,“这把···难道是传说中十三把天品·仙剑之一的青电玄霄?!” 只见那把青光宝剑,剑鞘青黑色几道渐变,表面裂纹痕迹满满,细看却又不是缝隙,隐有丝丝电光在裂纹痕迹中流转。 另外两人一听青电玄霄,立刻死盯住雁南飞手中所握之剑,气息粗重。一边的金不换与王刚也纷纷转过头来。 “万雷崩青电,九龙冲玄霄。” “青电玄霄,长三尺五寸,重九斤六两,铸造年代不祥。传闻幽雷州入云山出‘雷铁’,入云山方圆百里内万雷天引,磨山石万年,出雷铁。后有神人孤身取出雷铁,将其投入万剑冢,自成宝剑!其剑光如电,削金如泥,出世时雷龙电蛇舞天。万雷崩青电,九龙冲玄霄,遂取名青电玄霄!” “剑柄中心与剑格处黑石贯穿,其内雷电游丝,传闻正是青电玄霄舞动产生青电原因!” 柯正冗将《九魔·名剑录》中对青电玄霄中的描述一五一十的说出。这《九魔·名剑录》乃是上古时代九魔大陆流传,与现在的仙宝至尊榜那些仙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品·仙剑的名号在九魔大陆几乎人尽皆知。 雁南飞听这柯正冗又说一遍人尽皆知的事情,此剑得来极为不易,当然是自豪,“柯兄所言不错,这把···正是青电玄霄!!” 虽然都知道有这些剑,但真正见过的人少之又少,特别是那十三把天品·仙剑,存世多少目前都不得知。 “今日能见到传说中的青电玄霄!真是····雁兄,可否给我等细细一看···”宫力声音粗旷异常,显然激动。这十三把天品·仙剑均是有灵之物,非认主之人不能拔出,如果其他人擅动,甚至会遭到反噬 雁南飞也不拿架子,一把将那青电玄霄拔出,瞬间电光游丝闪闪,隐隐有音爆之声传出。 只见仙剑青电玄霄,剑锋处空空,只留得上下两片剑脊在剑锋处结合,随后‘呲’一声,雷电青丝如游蛇在剑锋出交错,剑锋赫然而出,原来这青电便是剑锋! “好剑!好剑!不愧为上古十三把仙剑之一!!!” 柯正冗三人皆是面色兴奋,显然为今天能见到如此宝物而激动。 ······ 一旁的王刚偷瞄,没敢上前。而金不换却呆在原地,嘴中念念有词:“···青电玄霄···雁南飞···雁南飞···” “若他是雁南飞,那仙古三剑···他三弟岂不是···荆轩···荆轩···姜景轩!姜景轩!” “难怪!难怪!十六年前无故消失!荆轩!姜景轩!我怎么会如此糊涂!” 那金不换激动万分,一下子跑到荆轩面前,一个趔趄,跪伏在地,抬头已是要哭了出来。 “少主···” “少主!少主!终于找到你了···” ··· 第十九章 两件事 荆轩从一进门只是抱手示意,便呆在了一边。 这些年来因为自己的原因,与这些人也仅仅只是有个照面,实际接触不多,便没有同雁南飞一起上去寒暄。而且仙剑青电玄霄自己早已见识过,所以便一直靠在一边等着叶老,却突然被金不换的举动着实吓了一跳。 这金不换与他年龄相仿,十二年前在外历练归来,靠着自己一身聚灵境中期实力直接进了禁卫军,甚至三年之后直接当上将领。按说本来他与这金不换交集不多,但因为古静秋的事情,却一直被金不换当作情敌看待,再加上王刚的事情,两人关系可以算是敌人。 平安镇这个世外桃源,对外域来说是神秘世界,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极少。同样的,外域对于平安镇来说同样是神秘世界。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如果你想在此生活下去,就需自觉很多,就算你在外域是天王老子,在平安镇你也得老老实实,本份的生活,否则便会被驱逐,从此再也无法寻到这个地方。 对麒魔五怪来说,厌倦了修仙江湖打打杀杀,这种生活正是他们想要。而荆轩却是逃命而来,已无家可归。 以荆轩的实力,完全可以无视金不换王刚二人,而且他一直都是这么在做。但是如果一直遭人惦记,特别像金不换这种在平安镇有权势的人,他荆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过这些荆轩都不在意,直到前几日冲突爆发,因为伤及家人,愤怒之下,才首次展示实力。 荆轩刚进来时,还明显能感觉到金不换的不悦,因为忌惮,隐藏了下来。可现在却跪在自己身前。伴随着哭腔,一口一句‘少主’。 “景轩少主!终于···老奴终于找到你了啊···”堂堂一铁血男儿,说着竟吭呛哭泣起来。 一旁四人正惊叹于仙剑青电玄霄的玄妙。但金不换的举动将众人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金不换,你···”能将自己的称呼为少主的人,荆轩一想到原因心神颤动。 “宗主!宗主!少主他没有死···少主没有死···”金不换对天掩面而泣,整理情绪,又对着荆轩郑重道:“一剑宗外宗内门弟子——金安平,参见少主!” “一剑宗···”荆轩此时脑中三字回想,如遭雷轰。不愿想到的回忆再次被勾起,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三个字。 与一剑宗这三字相比,此时两人哪还有什么恩怨仇隙。 “金将军,快快起来~~”荆轩一把将金不换扶起,到现在也大概明白了什么,眼中湿润起来:“你说的宗主···是我父亲大人?” “正是!宗主不相信九天那帮家伙说的景轩少主您已死,秘密委派我与其他宗门几人一直在暗中寻找少主您的下落···十二年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金不换说着,热泪又是满眶。 不知何时,古静秋和一位女子也都到了这个地方。这女子想来便是五怪之一的‘柔骨蝎’古珏。包括她二人,皆是默默看着荆轩与金不换二人。古静秋身旁的女子见此情景,甚至也感动起来。 除了王刚,荆轩的身份他们几人倒是知道,曾是堂堂一剑宗的三公子,不过金不换一剑宗弟子这个身份却是无人知晓。 远远的,从房间靠里的门内传来拐杖之声。金不换赶忙起身,低声道:“少主,稍后我去找你,宗主有密令!”便一抹眼眶,收拾情绪,直接站在了荆轩身旁。 ··· 房间内处,一处房门开合,叶老从内而出。金不换赶忙上前将叶老扶到正中位子坐下。 “哎呀···我一老头子老喽,动作不利索。各位啊,都坐下吧···” “谁说老了,叶老精神着呢!比那龙溪涧的古青藤还要长寿~”古珏嘴唇深色,面容与古静秋有几分相思,可却是一脸古灵精怪,嘻嘻笑笑。 “哈哈~就香香你这丫头说的好听,我可不敢比那古青藤,真要活那么久,怕是成老妖怪咯~” 又正色道:“这次啊,将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深冬将至,平安祭快到了,西渡洛河一事我已在城内发出布告。王刚···”叶老转头看向缩在一旁的王刚,“这次西渡洛河去东石镇的事宜,依然全权交给你~别出什么差错···这次以工代罚,没有酬劳,明白了吗?” “是是···叶老放心。”王刚一口允诺,脸上却是高兴的,说明叶老还是会重用他。 “嗯···这次去东石,我希望各位之中能出一位,同金不换一起前去,护卫商队左右~” 这边叶老刚说完,那边宫力便站了起来:“宫力愿前往!上次是柯二哥前去,这次到我。” “嗯···你二人也好,共事多年···” “王刚,你这就去准备吧~,老孙头不出三日便会过来。这次人不少,多备些马匹···” “是,叶老,那我这就去准备了~”王刚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 叶老转头看向雁南飞,“第二件事,雁大侠~” 随即白衣剑客雁南飞低头示意,又缓缓起身对着众人道:“去年的望都刺杀事件,大家都有听闻吧?” “望都刺杀后,几乎让整个夏华帝国元气大伤。雁某接到的消息称,九天青龙盟最近动作频繁,已暗中将大部教众集结于天洛河边,其余各盟势力也正往东部靠拢。唐帝国倚靠九天,怕是要对夏华帝国再次宣战了···雁某此行暗中观察一路,果然九天势力遍布,特别是东石镇一带,众多修仙者集结···” 一旁的宫力唾弃道:“望都刺杀一事,九天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九天道场怎么尽做坏事。”古珏嘟囔一句。 而柯正冗似乎对九天颇有怨言,皱眉接着道:“说是天下修仙正道者联盟,背地里却尽做伤天害理之事。九天为祸,仙凡两界怕又要再次生灵涂炭了啊···” 雁南飞继续道:“而且麒域最近有些许动静,以玉龙山庄为首,有几个老妖怪全往这东石赶来,貌似也与九天有瓜葛。我在逍遥谷内接到的消息是有至尊仙宝出世,但却只在少数人口中相传,必有蹊跷!” “二哥你的意思···九天目的不只是在夏华国?”荆轩 雁南飞双眼如炬,深色眼瞳透出看透一切的姿态,“山上那位前辈一日在此,以九天道场的狼子野心,凌霄阁那些个长老怎么会睡得安稳!” “十六年前,尽管我没有亲眼在这里目睹,但光听大哥说,便已是十分骇人。两位空幽境大能败退,五位太清境真仙、三位混元境道君在此陨落,九天道主嬴梵天重伤,养伤至今未出关···” 水欢伯也是感叹道:“当时我兄妹五人也因故不在平安镇,未能帮助姜景轩公子,相当惭愧。但山上那位却凭一己之力将姜公子从九天手中将姜公子救出,我等是相当佩服敬仰!” “其实,败退的空幽境大能只有一位···”荆轩突然缓缓说道,作为当事人之一,他可是目睹了全过程。一想到当时画面,依然历历在目。 众人皆是骇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很显然九天的伤亡更加严重。 雁南飞此时听到事实,目中敬畏之色更重:“山上那位老人家怕是实力已入神微之境。如此实力,怕天下不出一手之数!” 神微境,已是传说中的境界。传闻混元境后,需走踏天三步,其中一步便是开神微! 叶老并不惊讶他们说的这些,“实不相瞒,昨夜山上传下信来,正是老祖宗要我将各位召集而来。主要目的便是商讨抵御九天一事。” 随后面色一暗,叹息道:“老祖宗的时日···不多了···” ······ 第二十章 万古剑佩 天气正好,深蓝天空稀稀落落几片云彩。但季节已是寒冬,枯枝败叶堆满道路两旁。 荆翟拉着荆婉一路匆忙小跑进了净医堂,黑氅将路边落叶卷起,又稀落一旁。 “允儿···允儿,一年一次的西渡洛河就要到了!”荆翟呼喊着跑进病房,手里还拿着章布告纸。上面为首处写有‘渡河告谕’几字。 一脚刚跨进门槛,眼睛顿时满是惊喜。 正罗卫正靠在床帏一旁,而何珠允正轻轻的一勺勺将粥递到罗卫嘴边。而三仔也正在一旁坐着,对着他二哥美滋滋一笑。 “大牛!” 荆翟一下子冲了过来,激动万分:“醒了醒了终于醒了,身体都好了吧?胸口还疼吗?” 嘟噜嘟噜,一下子问了好多。 “没事了···” 此话一出,荆翟差点喜极而泣。这几日,虽然一方面有荆婉不让他随意走动,但更多的确实心中内疚,罗卫是因为保护婉婉才变成了这样,他不敢见到何珠允悲伤的样子,不敢见到伤重的罗卫。 终于,罗卫醒了。 紧随进来的荆婉,也是在他后面偷偷抹泪。 “我醒了,怎么反而都哭上了?先是珠珠,现在又是你们兄妹俩···” 一听罗卫这样说,那何珠允眼睛又湿润起来。罗卫轻抚何珠允披肩发,右手移向何珠允面庞,温柔的将眼泪拭去。 浅笑轻声说:“好了···我活过来了···” ··· 一旁的三仔眼睛泛红,却起身圆场道:“好了好了,翟哥!婉妹!嫂子~!大牛哥醒了多好的事,再哭可就不吉利。”特别是那一声嫂子,喊得极为响亮。 何珠允面色一红,笑骂道:“小三儿,谁是你家嫂子!”却是一瞥一边讪笑的罗卫,一脸羞红,转过身去。 “我好像是在梦中听到有谁说非我不嫁来着~” 何珠允一脸故意嗔怪道:“哼,我可没说!” “好好好,你没说,是我做梦的~~哈哈哈” 罗卫与何珠允二人虽嘴上说着这些,但两只手却不知何时早已紧紧握在一起,相视一笑。 在这场合这两人如此调情,让荆翟、荆婉以及三仔三人是看天也不是看地也不是。罗卫何珠允二人现在算是未婚夫妻,只差拜天地、拜父母。可他三人哪经历过这些,十五六岁,正是懵懵懂懂又向往的年纪。 荆婉一脸羞红跑到一旁将带来的食物慢慢取出。三仔走到窗子一旁,看着天空一脸故作忧伤,轻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好小子倒念起诗来了。 只剩荆翟厚着脸皮,还在床前,不知做啥,忽然想起什么,清清嗓子说道:“大牛允儿,你们看看这个···” 荆翟将手中的‘渡河告谕’展开在罗卫何珠允面前。 “正好你们二人好事将近,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到随商队到域外置办置办成亲用的东西。域外的东西可比平安城内多了。” 何珠允这次听荆翟直接说成亲,却没再反驳,看了一眼罗卫,眼神依人。 罗卫却轻说:“珠珠,你做主~” 何珠允犹豫了一下,轻点螓首。 ··· “行嘞~这事交给我了,我去和叶老去说。” “三仔,走!”一把拉上还在窗边故作悲伤的三仔,两人风风火火走了出去。 ······ ······ 平安镇,西边靠近城门处。偌大的一处宅子在矗立城墙内侧,门前一对造型奇特的石狮,神态逼真。两侧红墙,大门单檐琉璃瓦左右足有三四丈宽,红漆木门紧闭,门上金匾正写有三个大字,将军府!真是巍峨气派。 金不换神情恭敬,领着荆翟匆忙回来,身后还跟着蒙着面纱的古静秋。雁南飞因为九天的事情,还留在天树阁。 虽然现在金不换暂时被停职,但将军的身份还是在的。门前侍卫一看到金不换,赶忙将红漆大门打开。 这将军府挺大,在这府中行进了约莫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三人进了一处小竹林,竹林内小桥流水,一间竹房正在其中,溪水哗哗从竹房下方流过。 竹房门上牌匾写有‘一剑’二字。金不换走到门前,正要开门进去,却看着跟在身后的古静秋犹豫了一下。 原来这金不换是不放心古静秋,荆轩见此轻允一声:“没事,自己人。” 金不换这才开门,三人进入。只见房间内,巨剑、长剑、短剑、软剑木剑等悬挂在竹墙上,几乎囊括所有剑器种类。 “少主,古神医,请坐~”金不换一摆手,示意他们二人人坐下。说道古神医时,语气异样,称呼与以前相比客套许多。 待得荆轩刚一落座,那金不换一下子跪在地上,恭敬道:“一剑宗外宗姜陆离座下弟子金安平,拜见少主!” “金将军,你又来这样,快快起来~”荆轩赶忙上前将金不换扶起。 看着金不换,客气道:“哦?你是姜陆离师伯的弟子···这么算来,我要叫你师兄才是。” 这金不换一听荆轩这样说,立刻不敢道:“与少主哪敢有师兄弟之称···” “金安平?姜陆离师伯座下共有六位弟子,我不熟悉,但也算都认识。金安平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金不换道:“少主不知也在情理之中,金安平乃是化名,这安平两字倒过来正是平安。” “当时我进宗之时,正逢少主入万剑冢,后来少主直接去参加了仙古天下会。我也有跟随宗主一起前去代表一剑宗参加,只是少主不知。” “古沧浪!雁南飞!姜景轩!‘仙古三剑’何其威风!那时少主风发意气,一手‘鬼剑’名扬天下,一剑宗宗内无人不为少主欢喜。属下也对‘仙古三剑’敬仰万分!”金不换神情激昂,一想起当时盛况,眼中满是崇拜。 荆轩一听此,眼中落寞,不耻道:“唉···徒有虚名罢了,万千繁华皆是空···我如今模样,早已配不起‘仙古三剑’名号。” 古静秋在一旁,眼神如水,看着眼前这位令人心疼的男人。 “少主,回一剑宗吧,宗主一直在等你~”金不换恳求道。 “我早已脱离宗门,已算不上一剑宗少主了啊··”荆轩感慨道。 “少主,属下不知当年少主为何要脱离一剑宗,但属下知道宗主从没有将少主您驱出,一剑宗的族谱里自始自终都存在你的名字···宗主他···”金不换突然一语凝噎。 “父亲他怎么了?”荆轩着急问道。 “自从少主离开后,宗主便被九天关进了天地崖。当年宗主见我将饿死路边,将我救起,带我入宗。更是要将我安排在少主身旁,侍奉左右。” “十六年前,宗主被关天地崖后,我等一干与少主您有关的人都被姜景阳代宗主驱出了一剑宗。宗主对我有再造之恩,属下便自行前去天地崖看望,在那里宗主给我了一个命令,便是寻找少主您。” “直到五年前,属下再去看宗主时,宗主只剩气息丝存···宗主他···他一直在吊着一口气只为再见少主您一面~”金不换语意悲凉,说到后来突然吼了出来。 荆轩一下子跪在地上,眼中含泪:“父亲,孩儿不孝···” 金不换起身走向竹房内暗处,一按竹墙,从暗格内抱出一造型奇特小箱盒,箱盒顶上,一道古剑刻纹,正是一剑宗的标识。 金不换走到跪在地上的荆轩一侧,“这是我五年前临行时,宗主交给我的盒子···”将小箱盒放在地上,金不换默默走了出去。 古静秋正要随金不换出去时,被荆轩轻唤了回来。 荆轩缓缓将箱盒打开,黄色锦缎一层层,一封信件安静的躺在里面,信封写有‘吾儿景轩亲启’四字,荆轩一眼认出这便是父亲的字迹。 颤微的将信件拿起,荆轩正要打开,目光却被盒子里面的一块玉佩吸引。 那玉佩尺寸两寸有余,造型奇特,大致看是宝剑形状,剑柄、护手、剑脊、剑锋等构造全部都有,但细看之下,却又不像。剑柄如树根盘虬而上,拧成一团直连接护手,护手如牛角弯曲,剑脊黑丝成线覆在上面,而剑锋更是奇怪,一侧剑锋竟是锯齿状。 整个玉佩玲珑有致,如十五月夜圆月般晶莹剔透,看似通透无暇,却又在剑脊内隐隐见到其内有虹光萦绕。 荆轩痴痴看着那玉佩,手更是颤抖起来,“万古剑佩···” “父亲,我不配啊~~” 仰天长啸 ······ 万古剑佩,一剑宗传承之物,传闻有天大隐秘藏在其中,只有每任宗主才可拥有。亦被当作宗主信物,只有持此玉佩,才会受到一剑宗认可! ······ 第二十一章 西行 腊月初八 鹅毛飞雪已经下了整整五天,漫天飞雪将整个平安镇掩盖,纯白一片,已成雪国。平安镇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天气时常反常,前一刻在天气晴朗,下一刻可能便大雨倾盆或者电闪雷鸣。特别是在冬天,这种情况更是明显,大雪毫无征兆便会下来。 平安镇天洛河边,茶肆边大队人马在此等候,大雪已经在他们身上堆起厚厚的一层。 一行人全部望着赤水码头前,冰面上站着的一位老人。 天洛河还是那样,没有因为天气改变,一入河道便是雾气蒙蒙。那老人站在冰面上,面前放着个已铺满白雪的斗笠,老人右手拿着条烟枪时不时嘬上一口,一会用脚狠狠的踩上几脚冰面,一会又拿手细细丈量面前斗笠雪的厚度,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老孙头!何时才能渡河啊?”茶肆前,王刚一身锦衣貂裘,扯着嗓子向冰面上的老人呼喊。 那老人却好似没听见,头都不回,依旧沉浸与独自世界中。 “叶老,已经是第三天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再晚怕是要影响到平安祭了。” “这平安镇内啊,除了老祖宗,我敢说没人比我更了解。可在这天洛河上啊,就是他老孙头说了算喽。继续等吧~让他们也都别着急,我看应该是快了。”叶老拄着被厚实皮毛包裹的拐杖,倒是丝毫不着急。 “诶,好嘞···” ··· 茶肆旁,金不换等十余禁卫军组成的马队,静静等候。 他手中拿着去域外采购的货物清单,对照着将每张采购的任务分别交给负责的人。这清单除了平安镇基础的必需品外,还有平安百姓特别需求的东西。 “荆翟···这是你的···” 荆翟哈了哈热气,将手戳热接过那份清单。 “‘催心草’一斤、‘朐麻叶’一斤、‘龙蛇骨’五十份···”荆翟皱着眉头,嘟噜嘟噜念着一大串不知道的药草名字。 一旁的荆婉凑近过来,披着黑色羽氅,衣帽戴上,却还是小脸冻的粉红,眨巴眨巴眼,看着清单。 “小二,这下够你忙的咯~”罗卫在一旁看着苦恼的荆翟笑道。 这几日身体恢复神速,再加上商队迟迟没有出发。终于在古静秋细细检查下,确认罗卫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后,在今天赶上了商队。 而荆翟本是要担着给罗卫何珠允购买成亲用品的使命,既然罗卫自己来了,自然是没了他什么事,也就被逐出了商队。 但荆翟哪能同意,自己可是要出去闯天下的男人,一早便有了去外面见识见识的想法,正好趁此机会出去瞧瞧,看看外域是否真如书中所说那样。 最终在荆翟好说歹说,就差跪下的情况下,以罗卫大病初愈需要有人照顾为理由,叶老又重新让他进入了商队,但是追加两点条件,一是在外域不许惹是生非,二是帮忙采购物资。 “还是先管管好自己吧。你大病初愈,这次出去小心点~别伤风着凉了~”何珠允挽着罗卫,轻声细语,满是关切。 “放心~你相公可不是吃素的!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全东石最好的裁缝,给你做一套最好看的礼服。” “我要让你做全天下最好看的新娘子~”罗卫一脸宠溺的看着何珠允,二人四目对视,又是惹得何珠允脸色一红。 罗卫不知是开窍了还是怎么,那嘴彷佛是吃了蜜饯蜂蜜,尽是甜言蜜语。两人关系,这几日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简直像是刚成亲的小夫妻。荆翟与三仔这几日被折磨的可是够呛。 “喂喂,你俩又开始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荆翟故作一脸生无可恋道。 一旁的荆婉见哥哥这表情,掩嘴轻笑,眼睛眯成一道月牙。 何珠允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而罗卫则打着哈哈,“好说~好说~” ······ “当年小妹也是这样依赖你。你笑她笑,你走她走,任是大哥怎么劝说,小妹仍是雷打不动。叫我这个做二哥的好生羡慕~” 荆翟兄妹身后,雁南飞与荆轩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少年几人。荆轩一改形象,一身简洁冬季衣服,乱糟的头发扎在一起,结成发冠。 “哦~我是指羡慕身边能有一位如此佳人。”雁南飞赶忙接上一句话,失笑道。 “都要走了,怎么还提起了秋妹?”荆轩诧异道。 “其实这次我来,一是因为大哥祭日,想与你们见上一面,二便是为了小妹的事。其实这也是大哥嘱托给我的事。还记得你我、小妹三人在大哥祭日那天畅谈回忆时,她看着你的时候,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如怀春少女。” 荆轩身体如僵住般,默默道:“我一直当她是妹妹,心中不敢有任何想法···” “你要明白,你守了那座空坟十六年,小妹可守了你不止十六年···” “她本有一段美好姻缘,但为了追随你,硬是放弃了与鬼王古逍的婚约,选择与你浪迹天涯。跟着你进唐国联盟,参与第一次仙凡两界之战,看着你娶妻生子,又跟着你逃到这个地方···” “二哥···”荆轩急忙一声,让雁南飞不要再说下去。 “我早已跟她说清楚,可她···我心里只有婉妹,和阿秋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我不想连累到她···”荆轩一边说着,左手一把抓向腰间,想饮上一口,才发现早已空空如也。 “唉~” 雁南飞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远处,荆翟等人转过身来看到他们二人,使劲的挥了挥手。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雁南飞突然道:“三弟,有一件事我非常在意。那日我在查看翟儿伤势时,发现与大哥当年的情况并不一样,不是魔怔···” “翟儿后背的‘黑痕’是怎么回事···?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那黑痕纹丝不动,无法驱除。” 荆轩没有惊讶雁南飞说的黑痕,回忆道:“是那把剑造成的。有十年了吧,那时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侵入翟儿神魂,幸亏被你带来的姬家的那小丫头救了翟儿一命,否则已被邪灵夺舍。” “果然是那把剑,已生出灵识···万剑冢到底还藏有多少秘密啊~” “那‘黑痕’乃是那把剑侵入的一缕气息,非同源之气无法驱除。我曾经试图唤醒那把剑的剑灵,意在将翟儿身上的‘黑痕’吸出。但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那把剑没有丝毫反应,彷佛就是一死物。” “你是说,那把剑已经‘死了’?” “应该是脱离了上一位主人太久,灵识已经开始消散,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剑灵会自主夺舍。” “没有任何办法?”雁南飞反问道。 “没办法。以后如何,全看翟儿自己的造化了,若能将那气息吸收,说不定翟儿可以将那把剑···” 忽然,天洛河上席卷起阵阵大风,夹杂着大雪,将二人的对话掩盖。唯一能看见的便是雁南飞最后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冰面上,老孙头一口口呼出的烟气随着风雪消散。老人将放在地面的斗笠拿起,抖抖干净,戴在头上,解开腰间的乾坤袋,一抖擞,手中出现一只木工小船。 老人将那木工小船往冰面一扔,只见那小船一遇冰面竟越变越大,竟成了长五丈有余的商船。船尾竖着一桅杆,上面挂着一盏‘孙’字灯笼! 转身对了岸上的众人,风雪中扯呼。 ··· “雪鸟已到!各位!西行喽~~”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