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龙出南洋》 序章——天下大势 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而后司马炎夺魏政权,建立西晋,西晋灭吴中国再次统一。随后八王之乱中国进入南北朝时期,直至杨坚取周而代之建立隋朝,二世隋炀帝三征高丽,均无功而返,又大兴土木建造运河人民不堪重负,李氏脱颖而出建立唐朝。唐朝盛世三百载,黄巢之后各地叛将藩王纷纷建国唐灭,中国进入五代十国时期。五代十国年年战争,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北宋,此时北方游民民族兴起,宋辽几番大战均未能统一中国,其后与聊建立檀渊之盟分治中国百年相安无事,直至蒙古领袖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汗国,灭辽,西夏后,宋理宗与虎谋皮与蒙古夹攻灭金,随后蒙古灭南宋,灭大理,灭阿拉伯帝国。忽必烈执政后蒙古分成两部分实力,元朝和四大汗国,四大汗国表明遵循元朝政权实则各自为政。 元朝国土面积达到2200万平方公里,是如今中国963万平方公里的二倍有余,蒙古贵族秉承游牧民族习性不以治理天下为己任,而已剥削人民为乐趣,买官卖官,增赋隐田加上帝位争夺往往演变成内战,如果说秦始皇和隋炀帝大兴土木修建郑国渠,长城和运河有劳民伤财之嫌,而元朝把三分之二的税赋用来敬神和修建寺庙简直是荒唐之极。元朝的腐败现象观之中国上下五千年也是绝无仅有,终于元朝迎来的末日,而我们的故事也由此开始。 第一章 起始之地 元末明初之际,天下英豪辈出。从北方草原起家的元朝廷再也守不住这大好河山,百般挣扎之后,终失其鹿,天下英雄乃竞逐之,不知演绎出了多少悲欢离合,慷慨激昂。 当其时,群星易主,龙蛇起陆。 先时,有韩山童、刘福通等白莲教徒,借助“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民间流言,登高一呼,天下皆反。后有元廷丞相脱脱帖木儿引百万大军南伐,将徐州等地杀得寸草不生,皆为一时之选。 十余年征战厮杀过后,天下留下大大小小数十股势力,其中以北方纳哈出、李察罕,南方陈友谅、朱元璋、张士诚为最强。 这时,中原及江南之地,各地军阀杀得昏天黑地,真可谓是应了魏武皇帝的那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诗。 因为这缘故,但凡有些本事的人家,无不想方设法地往岭南、四川、云南等地逃难,连安土重迁的想法也顾不上了。 无他,当时这些地方虽然也是军阀遍地,但到底战事没有那么频繁,容易保全性命些。 而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彼时的彩云之南,时人称为“云南”之地是也。 云南昆阳,此地繁华虽不及川中,但因为战乱的缘故,此时与中原相比也是有着些太平气象。 此地有一户姓马的人家,其家夫妇二人既是回教的虔笃信徒,又是元朝册封的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手下的贵族,因此在当地颇为受人尊敬。 尤其是,马家家主马袁年轻时更是曾与妻子前往回教圣地,那被唤作麦加的神圣所在,去朝圣,在当地被尊称为“哈只”,颇为受到崇信。 马袁共有子女四人,其中以二子马和最为出色,长得眉目俊秀,从小便聪慧过人,因而极为受到马袁夫妇二人的宠爱,从小就是全家的掌中宝。 今日下午,年方十余岁的马和正在和自己的玩伴一起学习父亲的造船术。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屋中来,照在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讲的小马和和蹇维脸上,映出点点斑驳光影来。 此时,室内正传来马袁清朗的声音:“前人在海中航行,偶遇海中大浪或吞船食人的巨兽时,船往往会被巨力撞得支离破碎,人皆丧身海中,实在惨不堪言。” 说到这里时,马袁向下看了一眼,只见蹇维紧锁着眉头,小手还时不时的比划下,明显正在思考该怎样加固海船。 对于这个弟子马袁是很满意的,虽然为人痴愚了些,但对造船术却是迷恋无比。自己这身造船的本领,日后恐怕就要通过这个弟子来传承了。 想着这些,马袁又看了看自己的二子,马和。一看之下,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小马和此时虽然仍是正襟危坐,但双眼无神,嘴角还带着些痴笑,明显是对自己说的那些海中巨兽更感兴趣。 马袁想想,感觉也是有些无奈。自己子女四人,论天资以马和为最,只可惜小马和自幼受全家宠爱,又天资过人,虽然讨家人的欢喜,却总有些定不下性子来。 不过马袁为人宽仁,倒也不会因此苛责小马和,心里只想着日后要想个什么法子慢慢磨磨他的性子。 正这样想着,马袁便看见家里的老管家马安在书房外探着头脑,似是在踌躇该不该打扰马袁的授课。 马袁一向不喜其他人打搅自己的授课,家人俱都知道他的这个特点,更别提伺候了他二十多年的马安了。但即使如此,马安还想着是不是入内通禀报事,明显是有什么事要立刻告知自己。 这样想着,马袁却也不急着出去见马安,而是先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服,然后对面前的小马和和自己的弟子蹇维说道:“行船海上,一有差池,便是不知多少条人命搭了进去。制船之人,更是该明白这一点,牢牢记住不可有丝毫的马虎大意之处。”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们可明白了吗?” 小马和和蹇维听到这话,立刻收起各自神飞的心思,恭声答是。 接着,马袁才开口说道:“好了,今天的功课就到这里吧,你们下去玩吧。” 二人听到竟有这等好事,对视一眼,小马和立刻拉起蹇维的手,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没影儿了,似是生怕父亲大人再改变了主意。 马袁看着自己儿子和弟子活泼的身影逐渐远去,眼中的笑意也慢慢地消失地无影无踪。站起身来,招呼老家人马安过来,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急迫?” 马安快步走过来,先躬身请了个安,接着,双手奉上一封公函,说道:“老爷,这是梁王府发给云南各地的公函,刚刚也送到了我们这儿。” 马袁接过公函,看着上面黝黑的火漆,却并不急着拆开。 函中所书无非两种可能:战,或降。 朱元璋麾下大将傅友德已经引兵攻陷川中之地,走投无路的明玉珍最终落得个举火自焚的下场。自那时,云南文武便知,朱元璋迟早会再派兵攻打云南。元廷所封的梁王把匝剌瓦尔密虽也是不可一世,是个混世魔王般的人物,但云南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都明白,梁王绝不是朱家大军的对手。 不说其他,云南诸人也曾见识过当年凶悍如下山猛虎的陈友谅的部曲,云南端的不是其对手。 但陈友谅如今又何在? 当年李察罕尽占河南之地,吞吐之间有包裹宇宙之气势,但最终也不免化为黄土而已。 除此之外,关中李思齐、浙北张士诚、辽东纳哈出、李察罕义子王保保,那个不是英雄人物,但数年之间,或被朱元璋剪除,或已归降朱元璋,天赋奇才的王保保也被远逐至塞北。 早在傅友德领兵攻打四川时,傅友德和明玉珍就都曾派信使来过。一劝把匝剌瓦尔密归降朱元璋,虽失权势,却可保得富贵。一则劝他助自己共御朱明,想以唇亡齿寒之理说服他。把匝剌瓦尔密思虑再三,既不想放弃自己云南王的权势,又不敢主动进攻傅友德率领的大军。最终,采取了个两不相帮的策略。 如今,明玉珍已兵败身死,傅友德、蓝玉引三十万大军磨刀霍霍向云南,把匝剌瓦尔密再怎么不想选择,这次也必须做出选择了。 而这封信函,不是命令云南文武百官向来袭的朱明大军投降,就是命令地方抵御敌军入境。 把匝剌瓦尔密感到煎熬,他麾下的这些臣属又何尝不感到煎熬呢? 马袁手中拿着公函,不断摩挲着,最终,手上一用力,还是撕开封口,将公函取了出来。 仔细看去:自元气肇辟,厥初生人,树之帝王,以为司牧。……剿绝围城……平章百姓,一日万机……奉旨讨朱…… 待到看到“奉旨讨朱”四字之时,马袁就明白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最后的决定了,叹息一声,将信直接按在了桌子上,也不再继续看下去了。 说的简单,那傅友德和蓝玉,皆是勇武直追常遇春之辈,麾下所率皆为百战余生的强兵,岂是云南所能抗衡的。 马安在马家待了二十余年了,地位不是寻常的奴仆可比。此时,见到马袁的情态,心里已经明白公函中的内容是什么了,大着胆子开口说道:“老爷,我们要不要……”说着,伸出指头向北方指了下。 马袁看到马安的示意,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马家信奉回教,此教信徒向不为多信奉佛教、道教的汉人所喜,即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况且,把匝剌瓦尔密也定会防范着手下官吏富绅投敌,定会在路上设卡严加盘查。马家也不是什么大家门户,又哪来的能力绕过这些盘查? 一时间,竟生出天地虽大,无处存身的苍凉之感。 …… 大人们的烦恼向来为孩童所不知。 小马和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下午,便对蹇维说道:“我们去找阿晨玩吧。” 阿晨全名陈晨,比马和大两岁,是马家的远亲,家人俱都殁在战乱中,便辗转投靠到了马家。小姑娘年纪轻轻,便已历经世间离别,如今又寄人篱下,做人做事向来都是小心翼翼。但她天资聪慧,又因为来自海边渔家的缘故懂得许多海上的事情,便借着这些讨得了马家的小少爷——马和的欢喜,也算是为自己寻得了些许凭依。 蹇维满脑子里整天只装着些与造船有关的事情,有了空闲他只想回家多看看那些讲述造船的书籍,哪里愿意陪着小马和玩。于是,便说道:“和哥儿,我不去玩了,你自己去吧。” 说完,便向家中走去。 小马和看着渐渐远去的蹇维,也不太在意,反正他的邀请大多时候也不会成功。 接着,便迈开步子,沿着竹园向尽头陈晨住的小院子跑过去。 说起来,若不是陈晨得小马和喜欢,马安还真不会给她单独在主楼的楼廊边配一个小院子。 陈晨正在念书,听得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当即就明白是谁来了,但只是假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忽然,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陈晨的眼睛。同时,背后传来个明显是刻意装出粗豪的声音:“小丫头,猜猜我是谁。” 陈晨忍住笑意,说道:“我猜不到,但我猜,肯定不是三宝。” 马和疑惑地说道:“为什么一定不是我呀?” 听到这句话,陈晨终于忍不住笑意,伴着银铃般的笑声,双手向后一抓,嘴中说道:“三宝你说呢?” 接着,两个人便笑闹成一团。 若有旁人看去,可真是应了李太白的那两句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明洪武十四年,在多次招降均不奏效的情况下,明太祖朱元璋乃晓谕颍川侯傅友德,令其任征南将军,以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为辅,引兵三十万,进击云南。 故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土酋段氏则尽弃前嫌,调兵遣将,意图将明军阻拦在云南境外。 洪武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傅友德率军抵达湖广,遂分兵两路,从东、北两个方向攻入云南。 时值金秋,正是杀伐时节,随着大军进发,大战将起。 第二章 城破家亡 虽然在普通百姓看来,马家也是天大的贵人门庭。但实际上,马家毕竟不属于站在云南的权利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之列,因此,到了这战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出钱出力,盼望把匝剌瓦尔密的军队能够至少守住云南,保护他们不遭战火侵袭。 到了这时,为防地方宗族投敌,云南全境的大城中都已戒严。马家人除了乖乖缴税出赋,也只能等待着战争的结果来临了。 即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马袁对小马和,陈晨及蹇维的授课也未中断。实际上,进度还有所加快。 “今天我们要讲的榜葛剌海域的季风和洋流,通往圣城麦加必定要经过榜葛剌国海域,是暹罗国以西的广大海域……”马袁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和蹇维打闹的小马和,咳嗽一声道:“咳,在此之前谁能把昨天教的满刺加海峡洋流和季风复习一下?马和,你来说” 小马和还在和蹇维打闹着闻言,顿时停了下来,惊讶道:“我?父亲你说什么?” 马袁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马和你且坐下听听你陈晨姐说吧。” “是,叔父!”陈晨自信的说道:“满刺加海峡洋流速2级,流向由东南向西北流动,但是6月到8月因为季节变化洋流变为由西向东流,加上风向东南,所以6月到8月无论什么船是通不过榜葛剌海峡的,而12月到2月风向变为西北,流向也变成西北,这样时候即便使用普通的单桅杆三角帆船也可以通过满刺加海峡。” 马袁赞许的看着陈晨夸奖道:“学习的不错,晨儿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航海士。” 陈晨羞涩的笑道:“叔父过誉了,晨儿能够懂得这些,都是叔父教的好”。 马和睁大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马袁:“爹,您今天是怎么了?难得您老也会夸奖人了?莫不是着了魔了。” 马袁笑骂道:“混小子,有你这么说你爹的么?为父是开心你们的成长,晨儿的航海术是你们之间学的最好的,蹇维天生就对敲敲打打感兴趣我的造船术他学了七八成了,而和儿你航海方面没有学到什么,反而对各地的奇闻怪谈知之甚多,也不知道你学这些有什么用。”马袁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你们能成长到什么样子就看你们自己了,今天我们接着说榜葛剌海域的季风和洋流以及多桅杆帆船的纵帆型布局…….” 这些年来,马袁也算见过了世面了,在东方群雄并起争夺天下,西方四大汗国打成一团,他深知,兵祸的凶烈之处远非未经历过的人所能想象的。傅友德、蓝玉皆是勇烈过人,战阵上十荡十绝之辈,其厉害之处远非云南地方所能抵御的。 因此,他打算抓紧时间,尽快将自己的衣钵传授下去,把自己一身关于造船,航海的本领尽数传给三小,也使这本事不致失传。 当然,在这段时间里,蹇维还无所谓,他本就乐在其中,但小马和可就感觉过得苦不堪言了。几次想逃脱苦闷的学习,可惜每次都被抓回去。 ……. 一日,小马和刚刚听完马袁的授课,边揉着被打疼的手心边从马袁的书房走出。紧接着,就看见府中的管家马安神色惊慌、急匆匆地走向书房。以往,见了马和都会恭敬地打招呼的他这次却只是匆忙说了句“啊,二少爷下课了啊”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过去。 当然,此时的马和还不知道马安如此惊慌失措代表着什么。 马安进到书房,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向前附在马袁低声说道:“老爷,梁王的十万大军在曲靖被几乎全歼,达里麻也殁在了乱军中。”说完,便退后一步,静静地站在了墙边,不说话了。 达里麻是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手下最受信重的大将,此次,其手下的十万大军可谓是云南的精华所在,达里麻所驻守的曲靖也是云南的门户要冲。 现如今,达里麻的十万大军已被击溃,曲靖也已失守,可以说把匝剌瓦尔密这次已经是输定了。 马袁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哀叹,果然还是这个结果,梁王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 但马家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家大业大加上妇孺又很多,只能待在城里等着明军的到来。 …… 终于,十余日过后,蓝玉所率的东路军最终到达了昆阳城下,陈兵十万。元朝右丞观甫保命令打开城门投降。 “罪臣观甫保,恭迎大将军。”这位元朝权倾一时的右丞,低下头恭声道。 为首一将,白马当先,望着昆阳城长叹一声:“伯仁,云南已定,还有暴元还有仅辽东一地,我蓝玉有生之年必平暴元,以了兄长的夙愿。”随后挥手向传令兵喝到:“全军进城!” 滥杀和抢劫是古代军队的两大恶习之一,蜂拥而至的明朝军队是昆阳城民的噩梦,这是他们所痛恨的元朝余孽,更何况前阵子在曲靖刚刚和十万元军打了一场,多少兄弟含恨饮血沙场,元军总算投降了云南平定了,如何安民是那些文臣所要考虑的事情,而此刻的明军将士们进城后如饿虎一样扑向了昆阳城中各个富商家里,烧杀抢掠。 “老爷,不好了”马安急冲冲的由府外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观甫保大人投降了,明军进城后疯了一样的再抢劫,马上就要到这里了。” “什么?他们怎敢…….”马夫人话还没说完确因一时怒急攻心,晕倒在地。 远处的大门口出现了十余个明军士兵,领头的是一名十夫长。 马安迎上前去,“各位军爷,这里是马父,你们不能….” “闪开!”话还为说完,为首的十夫长一巴掌便把马安扇的晕了过去。 “搜,有什么值钱的全部带走。”为首的十夫长得意洋洋命令身后的军士。 小马和的姐姐,马大小姐被一名凶恶的军士拖出房间,十余岁的她还没有力气挣脱一个大男人,刚想张嘴咬人,蒲扇般大的巴掌便扇了过来,这一巴掌打得马大小姐眼冒金星,头很晕,能看见父亲马袁正在愤怒的怒斥一名正在抢劫的士兵,随后便被士兵一剑刺倒在地,鲜血由马袁的腹部流淌出来滴在地上,而周围的哭喊声马大小姐便听不到了,只能听到阵阵的耳鸣声。 恍惚中她觉得抓着她的士兵用力一扯变把自己的裙衫给扯开了,那明军的士兵好像见着羊一样朝自己扑了过来,马大小姐一个头槌便向军士的头上撞去,只觉得脑袋上一阵剧痛传来,仿佛觉得自己的头上流出来了些什么,马大小姐尖叫一声接着向军士扑去,一道刀锋闪过,马大小姐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而后仿佛看到一个无头的尸体慢慢的向后倒了下去,那…好像自己…… “把这个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抢了,把屋子烧了,他娘的还敢还手,这该死的元狗。”十夫长大声命令着周围的明军。 马和把蹇维和陈晨藏到屋子后面的一口枯井里面,枯井只能装得下两个人,而马和的亲人们都在外面,马和回到前厅看到了这一切,父亲被一刀刺死,母亲晕倒在地后被连续数枪桶成满身血窟窿,姐姐被一个军士一刀砍了脑袋,两个妹妹被几个军士砍翻在地……这一切好像修罗地域一样,马和两眼无神,脑袋里面一片混乱,好像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大人,这边还有一个小子长得不错,蓝玉将军让我们收集一些秀童,皇上送到宫里做太监,我觉得这小子就不错。”一名军士低眉顺眼的和军士汇报着。 “恩,带走。”十夫长命令道。 “是”随即上来一名军士把马和拦腰夹起便走。 小马和渐渐的回过神来,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十夫长和夹着他的军士腰间的腰刀,眼前一亮,当接近十夫长时小马和奋力的抽出军士的腰刀,全力往毫无防备的十夫长砍去。 “大人小心!”身边看到的几个军士赶忙向十夫长喊道。 十夫长诧异的转过身,刀口正好由腰间划过,刹那间,十夫长的肚子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刀口,红色绿色的肠子流了一地,鲜血四溅。 小马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刀立即被夹住他的军士夺了过去,军士顺手把小马和扔到地上,正准备一刀向他劈来。 “且慢!”另一名瘦瘦高高的军士握住了他的手。 “杨杰,你想做什么?”军士喝道“这个小鬼他杀了十夫长大人,让我砍了他。” 瘦瘦高高叫杨杰的军士低声道:“砍了他?你怎么向百夫长大人交代?带他去见百夫长,交由百夫长发落。” “妈的!该死的小子!”只见军士把刀放下,一拳个放大的拳头就到了马和的眼前,马和被一拳打晕了。 第三章 初识燕王 马和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往下掉,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在黑暗之中好像一个巨口要把他一口吞掉,突然黑暗中飞出了一个绿色的光点围着马和环绕,马和好几次抓向那个绿色的光点但是总是抓不住。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马和觉得自己像是过了成百上千年一样,始终到不了底,绿色的光点则逐步变大,那是一个马和重来没有见过的城市,道路上有很多铁盒子似的小车,高耸入云的大厦,穿着奇异服装穿流不息的人群…… 突然马和醒了过来,周围一片漆黑,门外好似传来一阵对话声。 “那小子就被关在这?”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启禀将军,案犯马氏就被关在这里。”说话的是为马和挡了一刀的杨杰。 一阵开锁的声音门被打开了,一缕阳光好像金线一样射进房间,驱赶走了黑暗,阳光下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影站到了马和的面前。 “你就是杀了我十夫长的小鬼?”威严的声音传到了马和的耳朵里。 马和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好像夹了一块炙热的火炭一样,马和咽下一口唾液,声音沙哑的道“是的,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手下的那些贼兵该杀。” 刷的一声抽剑声,马和感觉到了冰冷的剑尖抵住了自己的喉咙,马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半响后,马和睁开眼睛,发现对方已经收回利剑,正双手抱臂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杀我?”马和问道。 “你很有意思,我想看看你未来能怎么样?”黑影带点嬉笑的说道。 马和沉声说道“今日汝不杀吾,来日吾必杀之。” “哈哈哈哈~~~~~~”黑影放生大笑道:“小家伙那我就等着你来杀我,记住我叫蓝玉,大明左副将军。” ……. 时间一晃十余天过去了,几十辆马车跟在班师回朝的明军队伍中,马车上都是一些被明军俘获长像清秀的男孩女孩,而马和就在其中。 大明建立20余年,赶走了元顺帝,收回了丢了400多年的燕云十六州,立国二十多年的大明基本上是年年征战,目前云南已定,朱元璋子嗣众多,特别是有的孩子都已经长大开府了,而这次蓝玉出征云南,皇帝给了他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收集俊美的小孩并加以训练,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宫女或者…….太监。 这几百个孩子,如今每白天受到训斥操训,晚上还会被大头兵们各种亵玩,俘虏的女孩就充作军妓,男孩就做秀童其实就***除了马和被蓝玉特别交代要好生对待以外,其余的孩子生活实在凄惨。但他们也不敢逃跑,秀童和军妓中并非没有试图逃跑的人,但那样做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被抓了回来。然后,在众多秀童和军妓的面前将其一刀刀地剁成了肉酱。 自那以后,无论多么辛苦,再也没有秀童和军妓动过逃跑的心思。 ……. 应天府,百丈城墙疑是龙卧于陆,成为山九仞之功,鄙夷天下之势。十多年前皇帝把金陵改名为应天府,并联合天下首富沈万三用巨砧和条石筑成了一条巨型城墙,蜿蜒与山水之间,轮廓线略似葫芦形,目前应天府就静静卧在远处,仿佛一只洪荒巨兽。 马和震惊的看着这座不知道比家乡的昆阳城大了几百倍的巨型皇城,青黑色的巨型石头整齐的一块块排列在城墙上,很难想象用人力是如何把这些巨石砌到城墙上的。 宽阔的护城河上架着吊桥,明军早以在几十里外的军营驻扎下来,而蓝玉以及一些士兵押解着秀童由神策门进入应天府。 应天府很大,马和靠在车厢里,眼睛左右不停的扫看。宽阔的大路由青石板铺就,马车赶在上面骨碌碌的响。马路的宽度可以并排走二十车,比后世的十车道高速公路都要宽很多。路旁散落着住户和店铺,做买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农产品,工艺品,化妆品,服装,镖局,茶馆,车马行……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奇怪的是所有的店铺都挂着白。 就在马和四处张望时,前进的马车忽然停下,马和探出车窗向外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孝衣的立马在马车前和蓝玉搭话,年轻人的身边还有一个大和尚。 “臣蓝玉见过四皇子。”蓝玉恭敬的抱拳行礼道。 四皇子摆摆手道:“蓝将军不必多礼,母后过世了父皇让我等回京祭奠,并挑选高僧随侍,本王刚准备和道衍高僧回藩属北平,蓝将军身后这十多车是?” 蓝玉笑道:“哦!这都是皇上吩咐臣准备的秀童,目前就打算送到净身房去做太监,服侍皇上。” 马和听完大惊,这仇还没报就要阉割了做太监,如果阉割了不但马家没有后而且一入深宫再想出来找蓝玉报仇就基本不可能了。 “哦?秀童?本王正缺少两个使唤的人,敢问蓝将军是否可以让本王挑选两个随身侍从。”四皇子看着蓝玉,眼神不容拒绝。 “回禀四皇子,这个臣下不能做主,这些都是……”蓝玉咬牙恨恨的道。 “都是什么?本王要挑几个随从,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四皇子打断蓝玉的话道“最前面第一,二辆车的,都给下来本王看看。” 马和在第二辆车上,跟着七八个孩子一起跳下了车,直眼盯着蓝玉和四皇子来回打量。 “大师,随本王一起看看,挑选两个侍从。”四皇子扭头对身边的大和尚说道。 大和尚唱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遵命。” 四皇子扫视一圈,所有人的表情都被他看在眼里,当看到马和时眼神稍作停留后便看向其他的孩子。这些孩子是整个云南精选出来的相貌出众的,四皇子觉得有几个都不错,难以抉择。 “大师,你觉得那个孩子不错?”四皇子问道。 “贫僧觉得……”和尚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马和打断“我想跟四皇子当侍从。”马和跳出人群说道。 “大胆!不得无礼,这位是皇上的四皇子燕王朱棣,还不赶紧请罪”蓝玉大声喝斥道。 “哦?为什么想做我的侍从?”朱棣饶有兴趣的看着马和。 “我要找蓝玉报仇,他杀了我全家,我要杀了他替我爹娘和姐姐妹妹们报仇。”马和愤愤的说道。 朱棣缓声说道:“蓝将军乃我大明国之栋梁,且不可有这等想法,满心仇恨的侍从我不要。” “燕王殿下!”大和尚双手合什说道:“我观此子有胆魄,或许可以交由贫僧管教,除去他一身劣气,好好为燕王效力。” 随后大和尚转身对马和说道:“怒为万障之根,忍为百福之首,施主且要戒骄戒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道理马和还是明白的,只有先忍了。故天将降大任于私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朱棣考虑了一下,答应了大和尚,回首和蓝玉打了声招呼,蓝玉不想马和跟着朱棣走,但是没办法还是要考虑朱棣燕王的身份的,毕竟是老板的儿子啊,何况蓝玉也不怕这马和小子真的会找自己报仇,一个大象会怕一只小小的蚂蚁吗?对于蓝玉来说他现在是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将军,而马和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可能在蓝玉眼中马和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蓝玉最后指出马和还未净身,大和尚表示会在燕王府帮马和净身,双方道别马和跟着朱棣,大和尚一起踏上了北上北平的路,而蓝玉则带着剩下的秀童去了皇宫,向明成祖朱元璋交差 …… 数月后。 北平城内,燕王府。 府中的下人们最近都在议论自己主子的封地,这可是前朝的旧都啊。因着这个缘故,燕王府的规制远远超出除太子外其他王藩的规格。只可惜,当今太子自幼就极受皇帝的宠爱,又甚得文武百官的拥戴,燕王殿下看来是没有机会去一搏那极贵的位置了。这,便是燕王府中许多下人心中隐晦的心思。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毕竟他们这些奴才都是依托于主君而存在的,燕王要是去搏那九死一生的地位,也是有很大可能会失败的。到了那时,他们这些燕王府的下人可也跑不了。 “噔,噔,噔”,随着这声音,燕王府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燕王殿下回府了。 燕王府中,有资格的下人们全都急匆匆地赶往府门处等着。随着时间的流逝,长街上逐渐行来了一支人马。中间一顶多人抬起的大轿,前后左右皆有卫士卫护,最前方是一个和尚以及一名年轻人骑着两匹马并行,为整个队伍开路。 待到队伍到了燕王府门前,那个年轻人和一名和尚下马,回去掀开了轿帘,里面便出来一个身宽体胖的昂扬大汉。 这便是威名在外的燕王——明皇第四子朱棣了,而那有资格随侍在朱棣身边的年轻人名叫马和,身边的和尚名叫道衍,俗家名字是姚广孝乃是一位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医学阴阳数术兵法无一不精的世间高人。 第四章 拜师道衍 姚广孝是长洲人,家族世代行医。至正八年,年仅十四岁的姚广孝剃度出家,法名道衍。后来,姚广孝拜了道门高人席应真为师,学习易经阴阳之术。再后来,姚广孝博览群书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兵法医术都多有涉猎。其人虽未成就功名大业,但却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术。 洪武八年,朱元璋诏令精通儒书的僧人到礼部应试,姚广孝以通儒僧人的身份被明太祖召入京师,但却没被授为僧官,只获赐僧衣。 到了如今(洪武十五年),马皇后病逝,明太祖皇帝挑选高僧随侍诸王,诵经祈福。姚广孝得到僧录司左善世宗泐的举荐,并与燕王朱棣相谈甚欢,之后就随燕王朱棣来到了北平,这才成了燕王府的入幕之宾。 道衍和尚白天见马和小小年纪就胆色过人器宇不凡心中便颇为赞许,又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接近不惑之年,却还未遇到一个能传自己衣钵的弟子。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道衍已是方外出家之人,红尘缘已断自然不可能有子嗣。如果再无一传人来继承自己的一身经谋之术,实在是平生一大遗憾。百年之后,自己也无颜面见泉下先人师长。 不过道衍虽然生了收徒之意,但是以他的眼光自然是宁缺毋滥的。如果马和真的是一块璞玉,道衍细心雕琢让他得成大器自然是顺理成章。可如果马和只是一块顽石,道衍自然不会煞费心神,还是任其自生自灭的好。 是璞玉还是顽石呢?正所谓: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是明了。 如果真是一匹千里良驹,那就算它遇上了伯乐吧。 微笑之间,道衍已经想出了一套考究马和的方法。 …… 燕王一行人已经进了府邸安顿了下来,马和因为是燕王的侍从,所以在燕王府内待遇倒是颇为不错的。房间雅致宽敞,床榻温暖舒适,就算是跟以前的家里比起来,条件都还要好上三分。 可话虽如此,独在异乡为异客,纵然是身在天堂,又哪里比得上家里的万一呢?更何况马和如今已是家破人亡。 人道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不知不觉间独处幽居的马和已是热泪盈眶。之前一直徘徊在生死之间,如今总算安稳了下来,可是往事已如烟逝者如斯,人间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了。 想到了仇人蓝玉,马和只觉得血气上涌,真是恨不得立刻将他千刀万剐。可是马和自然明白自己虽然有心杀贼,但是无力回天。又想了临别时,蓝玉还不忘叮嘱和尚自己还未净身之事,这对马和来说简直是一个噩梦。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尚且不可轻弃,更何况是要受那宫腐之刑。若真是受了极刑,纵然得以不死,有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 想到了这里马和已是满头的汗水,自己虽然要活下去找蓝玉报仇雪恨,但是也绝不能受那宫腐之刑。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宁可玉碎也不受那切肤之痛。 马和愁予之际,他的房门却被人推开了,来人正是道衍。 “少年人,一切可还习惯?”道衍微笑问道。 “小子甚好,多谢大师挂念。”马和起身再拜说道。 道衍见马和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心中默许。 “少年人,你为何对贫僧两拜?”道衍依旧微笑问话。 “第一拜,谢大师今日里的搭救之恩。另一拜,则是小子有事相求。” 听到马和竟然直言说有事相求,道衍也是饶有兴趣。 “你且说来听听。” “佛家云:上天有好生之德。故大师慈悲为怀,是以救我得脱虎口。佛家又有言曰: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所以小子恳请大家帮忙,免去净身之祸。” 道衍闻言,心中一惊,他熟读经史,满腹韬略。却从未想到会有一日被一个弱冠少年以义理将了一军。 不过道衍是何人?他岂会被马和的区区义理之说给将死? 道衍不答话闭目眼神,作出高深莫测之态。 马和见状不由的心急了,他年纪尚浅,实在看不出眼前这和尚的深意。 不过想起和尚白天的告诫:怒为万障之根,忍为百福之首。马和不由的冷静了下来。 他想到如今自己已是孑然一身,最多不过是再丢去小命一条,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罢了,何惧之有? 念及此,马和已然无惧生死,他拿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道衍,一言不发的跟道衍对峙了起来。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安静,寂静,针落可闻。 随着时间的推移,道衍心中的惊诧之意不断增长着,白日里一见,他看得出马和只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怎的短短一日不到,他养气的功夫变得如此了得?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道衍终于打破了宁静,倒不是说道衍养气的功夫不足,出家人都崇尚参禅打坐,道衍作为高僧禅功自然了得,只是马和表现出来的定力实在是大大出乎道衍的预料。 “这本书你拿去看看,我明日再来。” 道衍说话的同时,从怀中去取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没能得到答复,马和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可是以他的少年心性自然是琢磨不透道衍的用意何在。 不过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既然还没有结果,那就耐心等待吧。 道衍离开后,马和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本书看了一眼,原来是一本儒家经典《孟子》。 看到这本书,马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和自己一起读书学习的小伙伴们。孟子这本书,当年父亲也让自己读过,可是自己当时一心都在奇闻怪谈之上,哪有心思看这种儒家经典。 所以事到如今,马和对这本书还是一无所知。如今朝花夕拾,马和再次看到这本书,一种浓烈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马和拿起书,翻阅了起来。他重看此书时,却变得无比认真了起来。 第二日晚上,道衍又来了,他问了马和几篇关于孟子的故事,马和都能对答如流。 道衍问马和是否之前读过此书,马和据实以答,并无丝毫隐瞒。 道衍走的时候,又留下一本书,依旧是诸子百家经典之一《墨子》。 马和依旧认真的翻阅、品读。 道衍每晚都会来,每晚都会考究马和书中内容。 一连七日,马和已经读了七本诸子百家的经典。道衍考核书中内容,马和都能一一对答如流。 七日之后,道衍不再给马和读诸子百家,而是换了佛家的经书。 佛家的经卷与诸子百家不同,诸子百家经典凭记忆力便可熟知一二。但佛经更侧重于悟性,这与佛家讲求的顿悟之说不谋而合。 又是一连七日,道衍给马和读了七本佛家经典,然后再一一考究。马和依旧可以语出惊人,妙语生花。 至此道衍终于是认可了马和资质非凡。马和不但拥有着惊人记忆力,而且悟性极佳,可谓是人中龙凤了。 不过道衍的考核依旧没有结束,虽有天纵之姿,却不知此子品性如何?在这群雄竞逐的乱世,且看他会做如何选择吧。 第十五日,道衍又来了马和的房间。这一次他没有带什么书籍经卷,而是带了宣纸毛笔砚台松墨。 道衍提笔,马和磨墨。然后只见道衍奋笔疾书,狼毫开阖,龙蛇斗转间一首诗文便是行云流水而成。 诗曰:谯橹年来战血干,烟花犹自半凋残。五州山近朝云乱,万岁楼空夜月寒。江水无潮通铁瓮,野田有路到金坛。萧梁帝业今何在?北固青青客倦看。 洪武年间,明太祖诏令精通儒书的僧人到礼部应试,道衍受赐僧服而归。道衍途径丹徒北固山,曾经赋诗缅怀古贤,以抒志向。 而道衍所赋之诗,正是此间纸上所书之诗。当时与道衍同行的僧人宗泐曾经评价此诗曰:“这岂是佛家弟子之言?”道衍笑而不语。 手书既成,道衍便是将此诗让马和进行赏评。 马和也算是生在书香门第,对中华传统的诗词歌赋自然也是有着一些了解。 不过马和自然是不知道此诗为道衍所写,他初生牛犊不畏虎,于是便凭着自己对诗词的一些见解,侃侃而谈道: 此诗虽明写怀古,却暗含政治抱负。全诗大气磅礴,不失气魄。足见作者其人乃是身负雄才,蓄势待发之人。若其人生于乱世则必定是能成就一番功业的枭雄人物,若其人生于治世则多半是空有抱负庸碌一生罢了。 “若让你选择,乱世之中你愿何去何从?” 马和闻言,目漏精光,昂声说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剑纵横天下。斩仇人于刃下,救黎民于水火。 道衍闻言,喜出望外。一口气连叫了三声“好”字。 他身负经国济世之才,却一直不得已施展,实可谓是怀才不遇。如今得遇燕王则如蛟龙如海,凤凰腾空。 李仙有诗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道衍心中认为自己当应此言。 再者马和可谓是完美通过自己的重重考验,如此可塑之才,实在是可继自己平生所学的不二人选。 道衍眉间喜色,如桃花盛开,一发不可收。 “小子,你可愿拜我为师?”道衍开口问道。 马和闻言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的他也是大喜过望。 马和对着道衍庄重的行了一个师徒之礼,然后跪身三拜,恭敬的叫了一声:“师父!” 第五章 道儒传承 燕王府,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马和拜了道衍为师后,道衍便向燕王请命免去了马和的净身之刑。没了顾虑,马和求知的过程中便更加的心无旁骛了。 燕王朱棣,实乃是一个枭雄人物,一个枭雄自然是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燕王府内,虽然说不上门客三千,但是各种奇人异人却也数见不鲜的。 燕王朱棣为了提高身边服务亲随的文化水平,朱棣不仅挑选学识丰富的官员到府中授课,而且还允许亲随们随意府中的大量藏书。借着这个机会,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的马和很快便成了学识渊博之人。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久而久之,整个燕王府都显得有点卧虎藏龙的味道。 不过虽然燕王府人才辈出,但真论起学识来恐怕还无一人能与王佐之才道衍比肩。 马和拜了道衍为师,道衍又甚是喜爱这名天资过人的弟子。燕王府求知的日子里道衍对马和悉心教导,几乎是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用兵之道、权谋之术、天文地理、阴阳五行,马和从道衍那里学到了许多一般人无缘涉及的知识。 兵者诡道,将不厌诈。权谋入微,勾心斗角。 马和觉得这些跟自己喜欢的奇闻异事一样有趣,所以学起来十分用心。 道衍对马和不仅仅只是传承,同样也在不断的考究。可见中华民族,格物致知的精神自古已然。 春日里东风盎然胜日寻芳,北平燕王府内无边光景一时新换。 绿柳才黄半未匀的时节,马和总是会陪着道衍一起品茶饮酒,偶尔还会对上一局黑白纵横十九道。 最初马和的棋力跟道衍相去甚远,每次交手都会被杀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而且每次战败道衍都会问马和一个问题,若能答得上来棋局继续,若不成那便是要接受相当严厉的责罚。 和儿,你来说说兵圣长卿孙武的兵法纲要何解? 兵圣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在道衍的悉心教导下,马和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 千里莺啼已去,夏日炎炎总是让人难以静心。 可纵然是炎热的夏日里,道衍对马和的约束依然是不肯有丝毫懈怠。 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欲善其事,不可不利其器也。 古木檀香,曲径通幽,道衍是个方外出之人平日里素爱安静。所以燕王朱棣特赐了王府内一片清幽雅致的庄园给道衍。 道衍平日里是不住在燕王府的,因为他虽然是燕王朱棣的门客,但是却身兼庆寿寺的住持一职。 只有授课马和或者燕王召见之时,道衍才会出入于燕王府邸。 道衍不至,他的庄园之内的诸多事物便是由马和代为打理。 夏日酷暑难耐,道衍的幽居却依旧十分清凉。马和自然也就搬到了师父的住处落脚。 这一日,马和又在与道衍一起品茶,然后纵论天下大势。 和儿,虽然如今我大明江山已定,但北方依旧有不少元军残余势力,若我们出兵北上剿元,你有何良策? 北方元军以蒙古人为主,擅长于马上作战且弓弩娴熟,当年成吉思汗就是凭借这样的弓弩战骑远征西域诸国,打下了举世无双的疆土。其孙忽必烈也是倚仗这支军队逐鹿中原灭了大宋,以至于我汉人山河零落。 蒙古人擅长野外作战,却不善于攻城作战。若有元军残余来犯,若兵力不足坚守城池即可。若要正面击溃敌军,则需以轻骑突袭,方能取得神效。 弓弩近身作战便无用武之地,重甲步兵虽然可以应对弓弩却机动力不足很难突进敌人,若将我部骑兵都能赋予御弩重甲,则正面应敌便可摧枯拉朽。 道衍闻言,开怀大笑曰:“吾道不孤,后继有人。” 光阴荏苒一如白驹过隙,已是秋来九月。菊花的冲天香阵已经摆开。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读到了滕王阁秋日的美景,马和不由得悠然神往。 他入燕王府已经将近一年了,府邸内的一切也早已轻车熟路。马和与燕王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是道衍却时常与燕王促膝而论。久而久之,燕王对马和的信任也是与日俱增。 秋雨梧桐叶落时,马和一个人孤枕难眠。他又想家了,想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姊妹,还有青梅竹马的玩伴们了。 兰亭已矣,梓泽丘墟。逝者如斯,多半已经无可追忆。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别音容两渺茫。 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活着吗?马和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 蓝玉,他就是夺去自己过去的罪魁祸首。想到灭门之仇,马和的拳头不由得紧紧握了起来。 此仇不报,我马和誓不为人!伴随着这个内心深处的呼喊,马和沉沉进入梦乡。 …… 翌日,秋高气爽。 道衍一如既往到了燕王府来为马和传道授业解惑。马和自然也是对昨夜之思只字未提。入燕王府一年,他的成长是十分惊人的。别的不说,至少他那份少年心性早已经被抹去了。 授业解惑完毕,道衍又是约了马和一起对弈。 如今的马和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无知少年了,他的棋力也是突飞猛进,就算是对上道衍也是有能做到互有胜负了。 下棋虽然只是茶饭之余的乐事,却也是十分有讲究的。 王安石说:莫将戏事扰真情,切克随缘道我赢。那是在用一种人生达者的心态来看棋局。 道衍与马和对弈,考其实是两个人谋略之间的对决。 对弈讲求势均力敌,以前的马和见识浅薄,无章法布局可言,但是如今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马和的棋力日新月异,道衍也是乐在其中。一是看到自己弟子的成长而感到欣慰,二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让道衍多了不少乐趣。 与天地人斗,其乐无穷。人生如果没有一个对手,那还真是寂寞如雪了。 道衍这样一个人本来就十分寂寞,但是有了马和做对手之后,道衍的寂寞倒是淡了不少。 物换星移,春秋几度。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在道衍的指导下,天资聪颖的马和很快便是在燕王府内崭露了头角。 燕王朱棣也开始吩咐一些事情给马和去做,而马和也是尽心竭力不负众望。燕王交代的每件事情他都会做的漂漂亮亮的。 如今的道衍,已经用他满腹的经纶征服了燕王,燕王早已视道衍为心腹重臣。而马和身为道衍的弟子,自然也是得燕王极大的信任。 燕王所交代他办的事,已经渐渐由琐碎杂事,变成了王府大事。 然而马和处事,自始至终都可圈可点。事无大小,皆身体力行都能做到最好。连燕王都对马和赞不绝口。这在王府亲随中也算是一份绝无仅有的殊荣了。 一个人如果小事大事全能做的井井有条,那么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都说: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可天资卓绝的马和弱冠之年已经是学问大成。这让身为师父的道衍十分的欣慰。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眼光一向不接地气的道衍,也不得不对马和做出了近乎溢美的评价。 马和却并没有因为自己年少得志,便觉得自信满满,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虽然在燕王府内混的风生水起,但是与自己的大仇人蓝玉相比,依旧是小巫见大巫。 蓝玉官拜大明左副将军,是手握二十万雄兵的军方巨头。整个大明王朝都没有多杀人能够与他叫板。 不过话又说回来,马和要比蓝玉年轻许多。年轻便是资本,年轻即是无限可能。 当年司马仲达能胜过算无遗策的卧龙先生,还不是靠着活得而长久后来居上吗? 马和先是大难不死得脱虎口,又机缘巧合拜入道衍门下得了儒道传承,年纪轻轻便已是王府心腹,如今的他已经是潜龙在水,大鹏扶风。谁敢断言他二十年后的成就呢? 乱世生豪杰,时势造英雄。如今的天下时局未稳,好男儿自当带吴钩横扫天下,以成就功名大业。 得到了燕王的器重之后,马和闲暇的时间倒是大大缩减了不少,为燕王做事马和自然也是有另一番收获的。 如今的马和虽不能说对燕王府大小事务了如指掌,但是他所能涉及的事物几乎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 近日里有情报传来,说太祖皇帝欲第四次北征元朝,马和接到消息后已经开始与师父道衍暗中筹划。 因为若是真要北征的话,身在北平的燕王一定会随驾出征的,那时正是自己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马和一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第六章 北平识友 风起于青萍之末,乍起而来尚且吹皱一池春水。 太祖皇帝意欲四征元朝这样的消息传来之后,竟然如石沉大海一样。整个燕王府内连一点涟漪都不曾泛起。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宁静往往是暴风雨将要来临的前兆,动辄就是天下倾覆。 北征元朝事关重大,纵然是燕王府内知情的人也为数不多。况且消息一经传来为了防止元人的探子,燕王便已掷下严令,任何人都不得将此消息传递出去。 道衍以及马和自然是在知情人之列,道衍早已经被燕王邀请入阁商议作战准备。而马和因为却拒绝了师父一起入账议兵的提议。 蜂房水涡的燕王府内歌舞升平,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感受不到。就连马和这样平日里异常忙碌的燕王心腹,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但是马和深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燕王府内的安逸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正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正的有心人都在安宁中做着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君子见机,达人知命。马和如今的眼光已经渐渐的能洞悉到入微的事物。 虽然马和手里有王府线人的情报,但是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马和处事向来事必躬亲,从来不会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仅仅知道王府内的消息,马和觉得是远远不够的。于是马和便去了京口客栈,他想来听一些北平城内的风声。 古人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多听一些有用的消息,自然有助于帮人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京口客栈乃是北平城内为数不多的几家豪华客栈之一,平日间这里南来北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现在已经入了冬了,虽然没有柳絮因风的大雪,但北平的冬天也是相当的寒冷的。 入了京口客栈马和在人多的大厅内选了一个普通的座位,点了两个小菜又叫了一壶好酒,便听起了北平城内的风声。 一个山西口音的汉子说道:“北平这天气真是折磨人,一会儿解冻,一会儿结冰,老天爷可真不给人好日子过。” 一个湖北口音的矮个子道:“你别怨天怨地啦,咱们在这儿有个热火儿烤,有口安稳饭吃,还争甚么?你只要去那漠北战地待过,天下再苦的地方都变成安乐窝。” 马和闻言精神一震,暗忖道:“这湖北矮子看来多半去过那元朝漠北之地。” 马和正待出声询问,一个广东口音的客人却先开口问道:“请问老兄,那漠北战地,却是怎生光景?” 那湖北客人说道:“蒙古鞑子的残暴,想必各位早已知闻,那也不用多说了。蒙古人败退后,依旧贼心不死屡屡骚扰我大明漠北边境,践踏我大明河山…… 马和暗道:“蒙古皇帝残暴不仁,早已失了天道人伦,事到如今几乎亡国灭种竟然还不知悔改,还真是不可救药。”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元朝暴政自断根基气数已经,真可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马和继续听那湖北客人续道:“我本是一名走南串北的客商,此次漠北之行就遭遇了蒙古鞑子的袭击,性的我福大命大才安然回到了北平。”众人听闻他竟然在漠北遭遇了元兵,都不由得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马和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手脚都冻得有些僵直了,喝了两口白酒,马和才渐渐觉得身上有了暖意。 那广东客人继续说道:“我们汉人人多地广,倘若大家齐心协力,蒙古鞑子再凶狠十倍,也不能占我汉人江山。”那湖北人道:“是啦。我大明太祖皇帝起兵数十年连败蒙古鞑子终于建立了大明王朝,如今我大明兵锋正劲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倘若太祖皇帝振臂一呼覆灭元朝指日可待啊。” 此言一出,便是纷纷得到大家的认可。 马和微笑想到:看来不止是朝廷有意北伐,老百姓们也对元军深恶痛绝渴望着早日驱除鞑虏,还我汉人大好河山。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能知道这些事,马和觉得已经不虚此行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知不觉天色已暗,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小雪,雪越下越大了起来,马和正欲起身折回时,忽听得客栈外马蹄声响。两人骑马急奔而至,停在客栈门口。客栈老板喜上眉梢道:“又有客人来了。” 来人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精壮男子,着装上倒是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差别,不过以马和的眼光看去两人浑身上下都带着别样的气质。那是一种黄沙百战穿金甲的气质,那种杀伐之气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决计不会有的。据马和推测,两位来者多半是行伍之人。 北方卷地百草折的冬季,又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天,更是到了黄昏时分,客栈投宿的人自然而然也就多了起来。哪怕是京口客栈这样的大地方,一时之间也是人满为患了。 骑马而来的两人入了客栈环视了一圈,发现客厅堂内也只有马和这一张桌子上尚有空位。于是二人自然而然也就朝着马和落座的地方凑了过来。 “这位小兄弟,不知可否借一个位置?”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的马和的耳中。 这是马和第一次见到杨璟,马和一眼看去,只见杨璟身长八尺有余,剑眉星目不怒而威,端的是一个器宇不凡的人。杨璟的身边跟着那人,虽然身份气度都不及杨璟,但也是一时无二的上上人选。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马和淡然回道。 马和如今的定力早已今非昔比。相逢不相识的情况下,纵然是面对太祖皇帝朱元璋,现在的马和也能做到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相请不如偶遇,大家今日相聚于此也是一种缘分,两位请入座吧。” 杨璟二人闻言并没有跟马和客气什么,只是抱拳道了声谢。战场上的军人们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人,他们不像庙堂上的那些人一般勾心斗角。 三人入座,互通了姓名却没有表明身份。一言一语自然又是说起了那漠北元兵之事。 蔡雨这个名字,马和的确没有听说过,杨璟这个名字倒是让马和想起了朱棣军中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不过这些也都只是猜测而已,这个世上有太多重名的人。仅凭一点猜测就贸然询问肯定是大大的不妥。 酒过三巡,马和已经听得出来,他二人显然也是来此地打探消息的。马和也没有什么隐瞒,把刚才的见闻给二人很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当仰天长啸。 杨璟听完马和的叙述后不由的拍案感叹道:“恨无朝廷一道圣旨,不然的话定然要北上讨伐那些元朝余孽。” 马和闻言顿时肯定了心中的猜的,于是故作高深道:“天有不测风云,人岂能预料?大兄所愿之事,明日便成了真也说不定呢。” 杨璟闻言颇为意外道:“小兄弟此言可有凭据?” 马和笑道:“大明开国岂能留前朝余孽?汉人江山岂容得鞑子践踏?天下百姓之意岂能置之不理?北征元朝何须凭据,大势所趋而已。” 杨璟闻言心中暗自惊叹,他见马和言谈举止间都不失君子之风,早已经知道马和绝非凡俗之辈。如今马和一席话更是犹如醍醐灌顶,让他茅塞顿开。 “先生大才,在下受教了。” “小可而论,难登大雅,先生二字,愧不敢当!大兄客气了。” 两人把酒言欢,又是一番高谈阔论。杨璟一连提出了几个心中的疑问,马和都轻松以妙语解之,杨璟不由为之深深的折服。 “不瞒小兄弟说,在下乃是燕王麾下统兵将军杨璟,身边这位是我亲兵校尉蔡雨,此次出门打探消息正是为了探听北伐之事。” 杨璟终究是慷慨豪迈之人,他与马和相谈甚欢之后,自是由衷的信任起了马和于是便毫不隐瞒的表明了身份。 马和肃然起敬抱拳回道:“杨璟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我先前也是有此猜测,才故以言语试探,还望将军海涵。在下马和,是北平燕王府的人。” 杨璟听闻马和是燕王的人,不由大喜过望。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二人之间忽然生出了一种相见恨晚的味道。 “马和兄弟,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如以后就兄弟相称如何?” “何用以后,现在不就已经是了?”马和笑着反问杨璟。 杨璟闻言,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马和兄弟,在下还有一事相问?” “但说无妨。” “燕王府内是否已经收到了北伐的消息?” “实不相瞒,的确如此。” 杨璟闻言,沉声说道:“据为兄所知散布这个消息,恐怕是杀头大罪,马和兄弟难道就不怕吗?” “信则不疑,疑则不信。在下信得过兄长所以才直言相告,若是因此获罪,怪小弟我交错了朋友就是了。” 杨璟闻言,开怀大笑。二人相互抱了一拳,纷纷把起了面前的杯盏一饮而尽。 第七章 北征准备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想到了热血的塞上战场,马和不由的有些神往。 自从京口客栈与杨璟一会,马和也是听闻到了一些关于沙场作战的往事。马和虽然已经百读兵书,熟谙战法,却还未曾真正上过一次战场。 如今太祖皇帝北征在即,马和被燕王朱棣钦点随军出征,终于是有了人生第一次感受战争的机会。 京口客栈临别之际,马和将一本写有自己总结的一些与元军做战方法的书赠送给了杨璟。杨璟翻看之后如获至宝,同时回赠了马和一本家传的《百战刀法》。 马和得《百战刀法》后,便按照书中所述,开始勤加练习。沙场作战绝非儿戏,动辄就会有生命危险。虽然马和如今身材已经接近成年人,而且他一直都注重身体素质训练,虽然还比不上久经沙场的战士,但是比起普通人无疑已经是强上了许多。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飞将军李广当年能够威震天下,靠的就是万夫莫敌的勇力和运筹帷幄的智谋。李将军虽然没能挂印封侯,但其英名依旧百世不衰。历朝历代武将庙宇都少不了李将军一席之地。真是应了那句“至今犹忆李将军。”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马和既然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所以无论是武勇还是智谋,都当有所涉猎才是。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多一些能耐自然是跟有利于生存。 乱世之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马和当年在云南也算是生活的无忧无虑,但是一场战火烧来,便是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要不是自己命不该绝得遇杨杰、燕王、道衍,恐怕现在自己多半已经是蓝玉的刀下亡魂了。 纵然不死,身在宫闱做一个受人诟病的阉党,与死人也没多大区别。 春秋之所以为春秋,真是因为那是适合作战的时节。马和深知过了冬日,太祖皇帝第四次北征就要开始了。所以马和丝毫都不敢有所懈怠,他十分认真的在为北征的事做着充分的准备。 满庭芳曰: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何必伤情,何必痴情,花若多情,也早凋零,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冬日的梦里,马和再次重温起了以前总是萦绕不去的旧梦。一个没有见过的城市,道路上有很多铁盒子似的小车,高耸入云的大厦,穿着奇异服装穿流不息的人群……梦里的一切正在逐渐变得清晰,马和想起了铁盒子似的小车叫做汽车,想起了笼罩城市的七彩灯火叫做霓虹。他就好像是正在觉醒一个被封印的记忆一样,可惜的是每次当马和想记起更多的时候,就会头痛到惊醒。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旧符方换新桃,年关气息还没去尽。第四次北伐之战便是已经拉开了帷幕。去年元日时,花市灯如昼,今年元日时,沙场征战矣。 书到用时方恨少,是非经过不知难。战争将至,马和已经做好了奔赴沙场的准备,但是更多的人却是还没有做到万事俱备。 然而时不我待,今日一早马和便是被燕王以王府使者的身份派了出去。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场战争所需的准备工作复杂的几乎超出人们的想象,粮草、灶具、马匹、军械、盔甲、攻城器械......当然还有棉服,开春的东北地区比冬天更冷为了预防变化莫测的气候,行军前要做足充分的准备。 近日里,马和也是为了战争筹备物资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如今燕王出兵在即,马和奉命前去北平军需处领取各类物资,然后将战备分发至燕王各部军帐大营。 马和不敢有丝毫怠慢,也正是因为平日里马和处事谨慎几乎没有差错,所以燕王才会将这等重要的大事托付于他。 风尘仆仆马和带着下属们已经到了北平城郊的军需处。出示了燕王手谕之后,马和顺利的进入了这篇军事禁地。 “北平军需官杨杰,拜见大人。” “杨杰?” 马和微微错愕了一下,他的记忆回到数年前的云南。 “杨杰,你想做什么?”军士喝道“这个小鬼他杀了十夫长大人,让我砍了他。” “砍了他?你怎么向百夫长大人交代?带他去见百夫长,交由百夫长发落。” 原来眼前的军需官杨杰,竟然还是自己当年的救命恩人,不过时过境迁杨杰多半也是已经认不出自己了,若是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报答他的恩情吧。 马和收回了思绪,开始奉命领取军需战备。 精铁横刀三千把、重装精钢盾牌八千副,西凉上等战马一万两千匹,红衣大炮六十门…… 马和一一清点无误后,才按照燕王吩咐,让下属们将各种军备运至各大军营。 早在大明洪武三年,太祖皇帝已经开始为肃清蒙古元朝残余部队而筹划大规模的统一战争。 明洪武三年,太祖皇帝命右丞相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浙江行省平章李文忠为左副将军,都督冯胜为右副将军,御史大夫邓愈为左副副将军,中山侯汤和为右副副将军率军往征沙漠,那便是太祖皇帝第一北征。 第一次北征中,大明王师重创蒙古军队,解除了蒙古对大明边塞的威胁。 之后的第二次北征中太祖皇帝轻敌冒进,主力军战败,唯有西路得胜,算是北征一大败仗,开国大将徐达都是差点葬送塞外。 洪武十三年,太祖皇帝对塞外元朝进行的第三次进攻作战。太祖皇帝命西平侯沐英率陕西之军进讨。沐英师至灵州,获悉脱火赤兵次亦集乃路,遂率师渡黄河,经宁夏,过贺兰山,涉流沙,历时七个昼夜,突至其境。脱火赤、爱足等惊骇不知所措,皆俯首就擒,明军尽获其众而归。 此次北征,蒙古残部已失去了对抗中原力量的实力。 如今已是洪武十四年,太祖皇帝对塞外故元第四次进行征讨作战。此次北征是对蒙古挑衅的回应,太祖皇帝的意思是要让蒙古鞑子懂得蚍蜉撼大树的力量悬殊。 近年来余孽一直挑衅大明王朝,元朝平章乃儿不花更是胆大妄为悍然进犯大明边境。 第四次北征太祖皇帝命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军,颍川侯傅友德为右副将军率军先行。而北平燕王所部将士则是作为侧翼援军,以备不时之需。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这不是雁门太守行,而是马和从军行。 燕王大军已然出发,马和跟着师父道衍一起阔别了北平城,以参军校尉的身份开赴了漠北战地。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还没到漠北,马和便是见到许多前所未有的奇异景观。 十日之后,他们已经接近了漠北战场。 前方哨骑来报,先锋校尉蔡雨所率先锋轻骑遭遇元军前哨部队,短兵已接。 先锋轻骑乃是太祖皇帝仿效唐制所组建的精锐骑兵,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勇士。 先锋轻骑皆皮甲轻装,每人身负一柄硬弓,作战武器则是带有金属枪头的木制长枪。这样的轻装部队,很适合冲锋陷阵为难我,短距离冲刺作战。这样的先锋精锐对付区区元兵前哨部队自然不在话下。 马和也随燕王一起到了阵前督战,这是马和第一见到战场厮杀。 只见先锋校尉蔡雨一声令下,大声吼道:“锥形阵!结阵!冲锋!” 先锋轻骑迅速结成锋芒毕露的锥形阵。据马和所知,此种阵型乃是最犀利的骑兵冲锋阵型。倘若以此阵型冲击敌阵,一定会给敌人造成相当致命的伤害。 果不其然,一骑绝尘的先锋轻骑如一把利剑刺入元军前哨部队,顿时激起了一阵连天的惨叫之声。 尘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自古沙场轻生死,黄沙埋骨后人说。 被先锋轻骑冲散的元军前哨,多人从马上坠落在地摔得七荤八素,还没等起身。便被先锋轻骑们的长矛一顿乱刺,直刺得浑身都是血窟窿,人再无生机方才罢手。 更甚至有些人直接在马上就被长枪穿胸而过,顿时洒出来一片鲜血。沙场之上纵然尘土激昂,也掩盖不住血肉横飞的场景。 人头横飞,血肉模糊,人命如草芥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尽情的收割而去。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这听上去极其优美的诗句,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喋血杀戮。 马和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年纪尚浅的他有些不能理解战争的那种残忍,唱彻阳关泪未干,塞上燕脂凝夜紫。鲜血都不能凝固的场景,给了马和难以想象的冲击。 马和没有想到刚刚还鲜活的生命,会一瞬间被四分五裂成为几块腐肉。战争原来是这样惨绝人寰的杀戮。 马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后知后觉。亏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驰骋沙场的准备。 他所谓的准备真要放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恐怖不但毫无勇武之地,反而会成为缚手缚脚的累赘吧。 坚定的神色渐渐取代了马和的惊慌失措,亡羊补牢未为迟也,想要在这个沙场上生存下去,自己所做的还远远不够呢。 第八章 大将徐达 折戟沉沙铁未销,黄昏无语更萧条。 军中两排健儿号角齐举,鸣金之声在夜幕中响起,杀戮已经结束。 敌人或死或降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或金戈铁马或裂甲残骑,先锋轻骑的战士们纷纷染血而归,敌人的鲜血正是他们的荣耀。 先锋校尉蔡雨正在向将军杨璟汇报着战斗结果。燕王也移驾走上前去,马和道衍紧随燕王左右。 “此战阵斩1200余人,俘虏100余人,我军伤亡不到300骑,遵王爷军令,只让少量蒙古轻骑存活,我军可以通过败军顺势得知敌军所在。”先锋校尉蔡雨抱拳向杨璟汇报道。 杨璟还未来得及交代军令,只见朱棣,道衍一行走了过来,连忙拉上蔡雨躬身抱拳道“参见王爷”。 “免礼,杨将军这一仗打得不错”朱棣顿了一顿回身大声说道:”将士们辛苦了!此战杀敌者各赏银10两,军需官给各级将校都记一功,待到此次北伐结束,孤王亲自为诸位向皇上请赏。” 一段话说完,燕王朱棣毫不自恃身份,亲自上前对凯旋而归的将士们慰问致意。甚至还不辞辛苦询问着一些伤员的伤情。 一时之间将士们感动的有些想落泪,纷纷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道衍拍了拍马和轻声道:“攻心胜于攻城,感恩胜于重赏。” 马和深以为然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当年当阳长坂大战,常山赵子龙一骑当千,七进七出才从百万曹军中救出了孺子阿斗,落魄不堪的刘备却把亲儿阿斗抛掷于马前以慰忠臣之意。是故赵云一生忠于蜀汉,肝脑涂地鞠躬尽瘁,刘备最终也是成就帝王之功业。 三军稍作休整,便跟随着援军撤退的凌乱痕迹继续前行,踏着漠北的流沙一路北上而去。 越是北上,人烟也就越是稀少。军旅生活比起燕王府内的光景自然是艰苦了许多。但是马和却很乐于吃苦,苦难是磨砺人最好的选择。 两日之后,燕王朱棣三军已经抵达了征虏将军徐达的北征军大营。 朱棣问道衍曰:“依先生之见,我军应该如何安营扎寨?” 道衍对曰:“漠北之地,林木稀疏,一马平川。当以阵势安营方可攻守兼备。依在下之见,驻军西南以阵法下寨,与北征军互成犄角方为上策。” 朱棣笑曰:“那就劳烦先生了。” 道衍亦笑曰:“排兵布阵,非在下之事也。” 朱棣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问曰:“那依先生之见,何人可当此重任?” 道衍对曰:“小徒马和,可当此任。” 朱棣闻言笑道:“马和虽天资聪颖,但尚年幼且并无经验可循,布阵之事又非同小可,此事交与马和是否不妥?” 道衍曰:“甘罗九岁即出任宰相,孙权弱冠已射杀猛虎。和儿虽无能,但布阵之事足以胜任矣。” 朱棣大笑道:“名师出高徒,马和能被先生如此器重岂是无能之辈?一切依先生所言,本王也很想看看马和的本事。” 于是马和便是得了军令,奉命布阵安营去了。 马和已经查探过了徐达的大军营盘,乃是按照诸葛武侯八门金锁所布。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金锁,环环相扣。能将数十万大军以这样的阵势摆开,足见徐达军事才能非同小可。 马和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恐怕还难以布出徐达这样浑然天成的阵势。 只见其阵不见其人,马和已经肃然起敬。马和不由得有些期待,名震天下的开国大将军徐达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反复思考再三,马和决定了要布下一个混元一气阵。混元一气阵乃是太公兵法中所记载的古阵,严格来说混元一气阵在诸多阵法当中难度是极其靠前的,就算是比起八门金锁阵也是要难上三分。不过朱棣所部只是北征军的侧翼,一共有两万多人马,只是徐达兵力的四分之一。所以马和有信心将这些人马以混元一气的阵势摆开。 鹿砦、壕沟、箭楼、高塔。一个个营中设施在马和的指挥下林立而起。一个日夜,一座大营已经被马和布置的妥妥帖帖。 燕王朱棣前来巡视后,发现马和所布阵势可圈可点,不由的渍渍称奇。朱棣没想到马和不仅处事干练,而且年纪轻轻便是有了大将之风。 燕王暗中想到:此子不凡,日后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一个出将入相的大人物。 安营下寨方才结束,大将徐达便是带着诸位北征将军前来探营。徐达带领着本部将军浩浩汤汤而来,惊鸿一瞥之下马和便是为之深深折服。 只见徐达一身流光溢彩的战甲,配着一柄尚未出鞘就寒意迫人的战刀,一马当先而行,其后将士皆神采奕奕,身躯矫健如虎豹,眼神犀利如鹰隼,任何人看上一眼都会被他们的气势所慑。 当年汉高祖刘邦见威震天下的秦始皇出巡,心生感慨道:“大丈夫当如是。”马和此时此刻,心中也是有此感慨。 朱棣中军大帐内,燕王朱棣居中,左侧征虏将军徐达为首,左副将军汤河,右副将军付友德等诸将列坐其次,右侧道衍为首,将军杨璟次之,燕王诸将依次落座,参军马和也有一末席。 虽然只是一个末席,但是马和以弱冠之年参军之职能入中军大帐与诸位名震天下的将军们共饮,已经是燕王特别照拂了。 吹角连营的军中,本来并无太多美食美酒,但是前日两军会师,今日主将拜营,燕王朱棣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筵席已开,品类丰盛依旧,给将士们预备的庆功美酒也提前拿了一些出来摆上了酒桌。 席间谈话,自然又少不了说起北征之事。 燕王朱棣问徐达曰:“徐将军,关于此次北征你有何对策?” 徐达曰:“关于此次北征的战略战术,皇帝陛下已经作了如下指示:首先派侦察部队出塞,刺探军事情报,若有埋伏,则诱其深入,待其困疲而反击之;若无埋伏,即以精兵直捣其营。” 朱棣笑曰:“原来父王早有圣断,倒是我多虑了。” 徐达曰:“殿下并未多虑,太祖皇帝英明神武,自然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然沙场作战变化万千,我等当能随机应变。在下虽然已经来此数十日,但是却还未曾与元军真正交手,在未明确敌人虚实之前,在下建议先按兵不动。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待到春暖花开,摸清了敌人的虚实,然后再按照太祖皇帝指示进兵,方可一战而获全胜。” 徐达不愧是一代名将,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军帐中人闻言都不得不暗道一声:“言之有理。” 徐达继续道:“蒙古鞑子虽败,却人数众多,灭之不尽。此战重在示警,轻在杀伤。我大明自开国以来,久经战事,大明百姓已经多受其难。末将以为威慑元军即可,切不可逞匹夫之勇,孤军深入赶尽杀绝。” 这一番话一出,军帐众人又是各有不同的脸色。 马和听之不由肃然起敬。燕王朱棣随军北征,自然是旨在建功以巩固自己在朝廷的地位。可徐达为了天下百姓,却敢冒着得罪燕王的风险直言相劝,实在是大丈夫所为。 马和没想到徐达竟然也有如此不凡的谈吐,只觉得此人举手投足之间都不失为英雄之气,不由觉得的好生佩服。 酒宴正酣,东北大营忽然号角齐鸣。沉重的号角声立刻便打破了酒宴的安宁。 号角吹响预示着元军来袭,按照常理而言,将军们恐怕是没办法继续这么安逸的坐在营帐中喝酒了。 马和的眼光不着痕迹的在营帐中扫视了一圈,却发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明明是徐达军营受到了敌袭,但是徐达和身边的将领都是十分的平静。甚至还有人在安然自得的饮酒。但是反观朱棣账下的将军除了杨璟等少数人之外,多数人都表显除了焦虑不安的神色。 燕王朱棣的脸色也是有些不太好看,不过朱棣也看出了营帐中别样的气氛,于是沉声开口问道:“徐将军,你怎么看?” 燕王问话,徐达正色回道:“不妨事,在下在出营之前就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听到徐达这样的答复,燕王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营帐内紧张的气氛也是有所缓解。 马和心道:临危不乱料敌击先,徐达不愧是大明百战百胜的将军。此人无论是气度、谋略,还是心胸、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出色。 不多时,鸣金之响起,这种声音象征着战斗的胜利。显然来犯的元军已经中了徐达的埋伏而功败垂成了。 听到了号角声,徐达微笑对燕王道:大事已定。 燕王朱棣称赞曰:“徐将军不愧为我大明将首,若论沙场临敌真堪称是所向披靡啊。” 徐达曰:“殿下谬赞,愧不敢当。殿下军中才是能人辈出,单是营盘混元一气的阵势已经是让在下叹为观止。” 燕王闻言倒是来了兴趣问道:“徐将军之见,我军阵势如何?” 徐达曰:“鬼神之作,布阵者世外高人也。” 说话间,徐达的眼神已经移到了燕王坐下的道衍身上,显然徐达以为朱棣的营阵乃是道衍所布。 马和没有想到,自己所布阵势竟然得到了徐达盛赞,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以马和现在的心性自然也不至于会慌乱,看到了燕王向自己示意的眼神后,马和方才起身不卑不亢的说道:“将军盛赞,参军马和愧不敢当。” 徐达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震惊,询问道:“侧翼军阵势,莫非是你所布?” 马和对曰:“正是。” 徐达闻言连声叫好,开怀大笑曰:“我大明人才辈出,何愁江山不稳?” 第九章 宿敌蓝玉 邂逅了一次名震天下的大将徐达后,马和不由对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帅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向往。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马和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带甲百万纵横四海的大将军。 回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所讲大海中的奇闻异事,马和忽然感觉鼻子酸酸的,要是他们都还在那该有多好,说不定自己已经能和陈晨姐、蹇维他们一起出南海远游了。 马和暗中起誓道:有生之年必杀蓝玉雪父母姐妹之恨,然后纵横海上圆去父亲出洋远航之梦。 虽然徐达命令各部按兵不动,摸清敌人虚实之后方可出兵作战。 但军营中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忙碌。将士们都不停的做着刻苦的训练,马和也每天都会勤加练习着《百战刀法》。 春寒未去,清晨的阳光也能给人温暖舒适的感觉。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这种大好的光景马和自然是不会躲在梦里与周公相会的。 一大早马和已经在帐篷外开始练刀了,直到营中将士们晨练结束,马和依旧沉浸在练刀的勤奋之中。 杨璟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作为这次燕王侧翼部队的主帅,杨璟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沙场征战丝毫都马虎不得,统帅稍有不慎,便可能将一支军队限于万劫不复的险境。 视察军营的杨璟,偶然见到了马和正在练刀,不由得驻足观看了起来。 “横刀断江,攻于力,欲求其实。力劈华山,攻于势,欲求其技。”看着看着,杨璟便是不由自主的出声指点了起来,这个世上当真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百战刀法》了。 马和忽闻有人指点,仔细斟酌之下不由得觉得大有道理,虽然已经听出来了来人是杨璟,但马和却顾不上答话,而是按照杨璟的指点虎虎生风的演练了起来。 杨璟看在眼里,不由得渍渍称奇。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马和已经能把自己家传的《百战刀法》练到驾驭轻熟的地步。如此成绩,纵然是有过人的天赋,没有刻苦的努力也断然是做不到的。当年杨璟修炼《百战刀法》可是用了五六年时间才到了马和如今的地步。 一口气练到筋疲力尽之后,马和方才停了下来。此时此刻马和早已累的汗流浃背,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再动了,急促的喘息声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马和向着杨璟微笑问道:“杨大哥,你怎么有闲暇到我这里来了?” 杨璟道:“闲来无事,想到营中四处看看,却不料恰巧遇见你在这里练刀。” 马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揶揄杨璟道:“杨大哥你还真是大忙人一个,只有在偶然间才能想起兄弟我来,莫非是看不上我这个区区的参军校尉不成?” 杨璟闻言大笑出声,走上前来跟马和并肩而坐到了一起。 “兄弟说哪里话,那日在王爷中军大帐中一鸣惊人,得到徐达将军的盛赞,兄弟你才是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呢。”杨璟又是提起了当日徐达盛赞马和布阵之事。 要这道,这世上能被徐达盛赞的人物本就是凤毛麟角一样的存在,更何况是像马和这样弱冠之年的人呢?一时之间马和在军中虽然说不上是名声大噪,但也称得上是小有名气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少年成名未必就是好事。” 马和倒是看得很透彻,枪打出头鸟的典故比比皆是。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仇人蓝玉。 若是马和的表现传到蓝玉耳朵里,本来对根本没把马和放在眼里的他,可能会有所防备的。马和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还不具备跟蓝玉正面叫板的实力。 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让敌人提前有了防范之心,想要动手就无疑是增添了许多难度。 远的不说,就拿前日中军饮酒一事而言。元军趁着徐达不在营中发动偷袭,这本是占尽了天时的,然而徐达却早有准备,于是元军的进攻无疑是损兵折将不了了之,而徐达却在举手投足之间将一代名将的风范表述的淋漓尽致。 乱世之中,成王败寇。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马和想找蓝玉报仇乃是以弱击强,所以马和现在处处都要十分谨慎。 杨璟叹了口气说道:“徐将军派人刺探军情,到现在还没有结果,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兵作战?” 杨璟不愧是军中主将,时时刻刻念念不忘的都是战事。按兵不动的日子早已经让这个热血激昂的将军有些寂寞难耐了。 “依我之见,刺探军情数日便是足以,更多是大战前的试探**手,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一到两个月。” 马和根据自己收集到情报做出了一些推断。 当双方互相摸清了对面的底细后,真正的决战就正式开始了。至于胜负之数,一是看士气,而是看后招。一个高明的将帅,一定要懂得藏兵,若是决战一开始就将所有的牌全部摆上桌面,除非是能一击制胜,否则定然会惨败而归。 杨璟听马和分析说决战应该还在月余之后,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等待有时候真的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既然现在军中无事,不如我们兄弟一起去徐将军主阵探听一下消息?” 杨璟忽然提议说道。 自太祖皇帝起兵,杨璟便是军中将军了,这么多年来,他历经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事,早已经成了一个好战分子。 马和抵挡不住杨璟眼神中那迫切的渴望之色,无奈之余只好答应陪同杨璟前去徐达统领的北征军营地。 越过了壕沟鹿砦,箭塔炮楼,便是到了中军辕门。辕门站岗的兵卒皆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细微之处也面面俱到,足见徐达的确统兵有方。 不过有杨璟在一路上的诸多关隘倒也行的畅通。杨璟随军多年屡立战功,虽然如今在北平统兵,但是在整个大明军方都是威信极高的。虽然比不上徐达,但是比起蓝玉之流却也不遑多让。不然的话杨璟也无法担任北征侧翼军统帅之职位。 进了北征大营杨璟便迫不及待的要前去徐达中军大帐,马和可没有杨璟一样的身份地位,他自然不能贸然跟随杨璟乱闯。 于是马和便提出了想四处看看参观一下徐达军营布置,两人相约一个时辰后在辕门入口相见。 杨璟给马和安排了一个军卒做向导,说来也巧那杨璟安排的军卒正是于马和有过救命之恩军需官杨杰,杨杰虽然仍旧没能认出来马和,但是前些日子马和才刚刚跟他在军需处有过一面之缘,于是二人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杨杰带着马和在徐达营中走马观花。马和所到之处,见军中一切事物全都布置的井井有条,一兵一卒,一营一寨全都深谙兵法之道。马和由衷的赞叹起来,徐达称赞自己的混元一气阵势是鬼神之作实乃是谦逊之词,徐达自己本身才真堪称是鬼神莫测才对。 校场演武,是军中将士们的一大乐趣。 马和来到了徐达军中的校场后,一时之间也是被热血健儿们的豪迈所感染了。 “驱除鞑虏,固我江山!” 将士们嘹亮的口号,在校场之上回荡不绝,可见将士们士气高昂。 马和正看得津津有味,却遭遇了一群不速之客,十几个兵卒把围了上来,正好将马和围困在了中央。 “此人是谁?为何擅闯我中军大营?” 这是一个马和毕生难忘的声音,马和未曾转身便已经知道了身后的人是谁。 蓝玉,那个杀害了自己全家人的罪魁祸首。 一瞬间,马和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强烈的愤怒几乎让马和难以自控。 “蓝大将军,当真是久违了。” 马和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你一个王府奴才,竟敢到我中军大营来撒野,来人,给我拿下。” 蓝玉显然也是认出了马和,而且在他眼里马和不过只是燕王府一个净了身的奴才罢了,这样的人是决计没有资格进入徐达军营的。 “蓝将军且慢,这位小兄弟是杨璟将军带来的。” 杨杰倒是很耿直,虽然看出来蓝玉是在故意刁难马和,但还是站了出来道出了实情。徐达为人一向大公无私,他的下属们多数也都传承了这样的骨气。 “杨璟?”蓝玉闻言倒是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他倒是不曾想到马和竟然是杨璟带来的,杨璟在军中可是能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物,他可不认为以马和的身份会和杨璟有什么交情。想来定时燕王交代了什么任务给他办,所以杨璟才带着他一同前来的。 不过无论真相究竟如何,马和能进徐达军营,就足见他在燕王府混的还是风生水起的,蓝玉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样一个仇人慢慢崛起。 “马和你可知罪?”蓝玉不由分说便开始向马和问罪。 “在下何罪之有?”马和不卑不亢的反问道。 “擅闯军营便是重罪,左右将犯人拿下,押送到我的营帐,我要亲自审问一番。” 杨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马和摆了摆手制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马和没有任何反抗,由着蓝玉手下如狼似虎的军士押解而去。 第十章 针锋相对 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 徐达营中有一处相当高大华丽帐篷,正是大明左副将军蓝玉的营帐。 营帐之中,蓝玉坐在正位之上悠闲的喝着清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马和,他的眼神里依旧是充满了不屑之意。 纵然你成了燕王的心腹又如何?纵然你能来到中军大营又如何?还不是我一句话便让你成阶下之囚? 蓝玉是真的不知道马和如今的状况,他不知道马和已经拜了道衍为师,不知道马和并没有净身成为宦官,也不知道马和已经成了燕王心腹,更不知道马和已经年少成名得到了徐达的盛赞。要是真让蓝玉知道了一切,恐怕就算是冒着得罪燕王的风险,蓝玉也要将马和这个可怕的敌人杀之以绝后患。 当日随行徐达的将军们,蓝玉并不在其中,他当日奉命留守军营,虽然事后也听说一点关于徐达盛赞一个少年人的风声,但是却并未放在心上。 蓝玉是何等人物?他堂堂大明的左副将军,在整个北征军将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么会将区区一个马和放在眼里。他本来就是几个极度狂妄自大的家伙,这些年来根本连一丁点关注马和的心思的没有。在他眼里马和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随时可以碾压而死的蚂蚁,而他则是一个马和无法撼动分毫的大象。 在蓝玉看来,马和想要跟他叫板,那就像元军余孽企图击败大明一样。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而已。 蓝玉玩味的看着马和戏谑的问道:“小子你服了吗?” 马和淡淡的看了蓝玉一眼,却一言不发。这种时候出言挑衅无疑是自讨苦吃,马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了。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口天空。马和还真不相信蓝玉敢把自己怎么样。 不看僧面看佛面,蓝玉明知马和如今是燕王府的人,他是决计不敢乱来的。没有人愿意得罪燕王这样的强势人物。 马和深知,只要自己多一点耐心等待,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出去的。 “怎么,现在变哑巴了?不记得当日你怎么说话的吗?还是说做奴才久了,你已经忘记我的属下怎么屠杀了你的亲人们了?” 蓝玉哪里肯让马和好过,不停的用言语打击着马和。 马和双眼已经变得通红,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找蓝玉拼命,但是他如今身为阶下之囚。且不说无法动手,就算真的动手以自己现在的火候真的是蓝玉的对手吗?就算自己杀得了蓝玉,可是你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不到万不得已,马和是不会用的。如今马和早已深谙兵法权谋之术。假以时日,他想要对付蓝玉未必是难事。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终究是击败宿敌吴国。淮阴韩信能忍胯下之辱,终究是成就了大汉王朝无双国士。 如今时机未到,马和早已经在心中刻下了一个忍字,忍并不是退缩,反而是一种以退为进的大气魄,因为忍者始终在等待着那最后的封喉绝杀。 “看来你是小子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多番挑衅未果之后,蓝玉也是失去耐性,他本想像猫捉耗子一样戏弄马哥一番的。却没想到马和竟然能做到滴水不进,无论他说什么马和都像是石头一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猎人的乐趣就是调戏猎物,如今虽然蓝玉抓到了猎物马和,却玩的很不尽兴。 蓝玉走上前去,一把提起了马和的衣领,马和怡然不惧跟蓝玉对眼相怒视。 “好,很好。仇恨的眼神真不错。只是不知道等一下你挨上了上百军棍以后,还能不能拿出如此眼神来看我。” 马和闻言,表面闪虽然依旧能保持镇定,但是汗珠已经不止的涌上了额头。军棍杖责可不是儿戏,一个不慎就会被打的卧床不起。 倒不是马和受不了那军杖之苦,而是如今与元军交战在即,马和不想躺在床上失去了这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仗势欺人,小人行径尔。堂堂大明左副将军就只会玩这些宵小之辈的手段吗?可敢跟我公平较量一下?” 既然蓝玉有心挑衅,那自己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不济也能拖延一下时间。 果然蓝玉中了马和的缓兵之计,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马和来。 “就凭你也值得本将军出手?” “轻敌是为将者大忌,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蓝玉闻言,大笑出声,他没想到身为阶下之囚的马和竟然敢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你想比什么?”蓝玉不以为然的随口问道。 “就比你最擅长的行军作战。”马和中气十足的吼道。 蓝玉觉得自己好像听到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马和区区一个王府侍从,竟然跟自己这样一个威名赫赫的将军比行军作战。 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什么叫滑天下之大稽?在蓝玉看来大抵上就是如此了。 蓝玉当然没把马和的话当真,他真不觉得马和有能跟他在战争上较量的余地。沙场上的将军虽然苛求胜利,但是碾压式的击败根本不能让人获得成就感。 马和之言,蓝玉认为不过是病急乱投医,异想天开罢了。想跟自己沙场争锋?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蓝玉真的很想提醒马和一句,少年快醒醒吧,别他喵的做那无聊的春秋大梦了。 正在蓝玉啼笑皆非之际,杨杰带着一群甲士闯了进来。 杨杰道:“蓝将军,末将奉命来带马参军走。” 看见杨杰蓝玉脸色有些不悦的问道:“奉命?你奉了谁的命令?他杨璟的参军私闯我的军营,让杨璟来要人。” 杨杰正色道:“在下是奉了徐大帅的军令。” 蓝玉闻言瞳孔微微一缩,若是杨璟派人前来,蓝玉不一定会给这个面子,但是徐达就不一样了,因为在北征军中还没有人敢违抗徐达的军令。 既然徐达已经下了命令,此间之事便是由不得蓝玉做主了,这倒是让蓝玉颇为无奈。 “徐大帅还有何吩咐?”蓝玉心有不甘的问道。 杨杰沉声道:“徐大帅有令,命末将请将军和马参军一起入帐议兵?” 蓝玉闻言又是吃了一惊,一抹异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而后便被很好的掩饰了起来。但是那种异样的眼神却未能逃过马和的眼睛。 马和深知今日之事,自己已经引起了蓝玉的注意,事后蓝玉一定会把自己彻底调查个清楚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入徐达军帐一起议兵的,但是马和竟然能入此列。只要蓝玉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得出事情背后的猫腻。以蓝玉和马和之间的纠葛,若是蓝玉不去彻查个清楚那才真是怪事呢。 养虎为患这种事,没人愿意去做。谁人卧榻之侧,能容旁人?更何况还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马和蓝玉一起来到了徐达中军大帐,对于之前的事,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只字未提。对于蓝玉而言,滥用职权这种事闹出来,难免会受到徐达的责问。而对于马和而言,仅凭这点小事还远远不足以绊倒对手。就算是让对手受一点苛责,也无济于事。 中军大帐内,十几名将领以徐达为首正围在一张巨大地图边上,杨璟也在其列。 显然除了马和之外,帐中人无一不是久经沙场的人物,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多半是正在研究出兵进军的方案。 蓝玉自然是轻车熟路,进了中军大帐便是有了一席之地。马和在杨璟的招呼下,也是跟着一起围了上去。 为首的徐达指点江山道:“如今我们三面环敌,除了南方外,东、北、西,三个方向皆是元军势力地盘。我意分兵三路作为先锋,试探敌军动静。” 众将闻言,皆点头称是,唯有马和一言不发。 徐达见马和一副沉思的样子,于是笑着开口对马和问道:“马参军以为如何?” 徐达一开口,诸将皆是露出异色,不过回想到马和能以参军之位与他们一起并列议兵也不由得释然了许多。 诸将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到:此子深的大帅看重啊。 杨璟自然也是面露喜色,而蓝玉相对于杨璟神色却是要阴沉了许多。不过他毕竟也是大人物,当然不至于因此就乱了阵脚。 敌人越强,自己才越需要冷静。沙场作战经验丰富的蓝玉自然你也是深谙此道。 马和听闻徐达出声询问丝毫不敢怠慢,仔细思索和缓缓道: “如今敌暗我明,贸然攻击显然难以取胜,分兵试探敌情的确是上策。不过分别出击,很可能会孤军深入,倘若遭遇元军大部队一定会十分的凶险。所以先锋部队非精锐不能胜任,将也领非良将不可。” 诸将闻言,也都觉得大有道理,徐达也微笑点头以表认可。 “马参军所言甚是,沐英不才愿做北路先锋。”马和话音刚落,帐中便是有一将领主动请缨。 徐达闻言曰:“甚好,沐英将军出马,本帅放心的很。” 蓝玉本不想冒这个孤军深入的风险,但是想到了马和之前所说的话,不由得计上心头。 于是蓝玉上前凛然曰:“末将蓝玉,愿做西路先锋。同时在下有一人举荐,可为东路先锋。” 徐达曰:“蓝将军肯以身犯险,徐达钦佩。不知蓝将军举荐何人?” 蓝玉不怀好意的看了马和一眼沉声说道:“参军马和!” 第十一章 初次领军 参军马和?我没有听错吧? 蓝玉一言既出,便是激起了千层叠浪。诸将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耳朵产生了错觉。 怎么能是马和呢?这个少年的确不俗,又深得徐大帅信任,但是沙场作战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是先锋将军这样的位置?若是说马和能胜任先锋大将之位的话,恐怕在场的诸位将军都是难以信服的。 和马和交情不错的杨璟已经皱起了眉头,他不断的打量着马和跟蓝玉,一时之间若有所思。 先前马和被蓝玉刁难,杨璟已经闻出了一丝非比寻常的味道。如今蓝玉在中军大帐语出惊人,更是十分的耐人寻味。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家都暗自揣摩了起来。 徐达此刻也是眉头微皱,显然他也觉得马和实在是无法胜任先锋大将的位置。沐英、蓝玉是什么人?那都是当年随着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善战猛将。此时此刻马和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跟他们相提并论的。 徐达沉声问道:“蓝将军所言,是否不妥?” 蓝玉还没有答话,杨璟便是附和说道:“大帅明鉴,马和年轻浅薄恐难当先锋大任,还是由在下出任东路军先锋吧。” 杨璟言语之间充满了对马和的维护和关切,甚至不惜用自己去把马和从危险中置换出来,这倒是让马和内心有些感动。 蓝玉面不改色,他早已经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蓝玉行了一礼对徐达说道:“大帅有所不知,在下早就听说燕王麾下出了一个少年英才,是故刚才我才请了马参军到营帐中一叙。马参军在营帐中曾对末将提出了一较高下的要求,末将认为马参军既然敢出此言,自然是胸有成竹,还望大帅明鉴。” 徐达有些诧异的看了马和一眼,他万万不曾想到马和年纪轻轻竟然就敢跟成名已久的蓝玉起了一争雌雄的意思。 徐达问马和曰:“可有此事?” 马和当然知道蓝玉居心叵测不怀好意。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当时自己有些意气用事,但是说过的话马和绝对不会矢口否认。 于是马和抱拳沉声答道:“蓝将军所言虽然颠倒黑白,不过君子一诺千金,在下约蓝将军沙场较量确有其事。” 诸将闻言,诧异者甚众,大多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徐达微笑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勇气可嘉。不过沙场征战非同儿戏,随时都伴随着生命危险,你确定要接受东路先锋这个位置吗?” 蓝玉闻言,顿时露出了焦虑之色,他万万没有想到,事已至此徐达竟然还给了马和选择的余地。要是马和畏缩拒绝的话,自己的锦囊妙计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马和根本没有理会蓝玉的想法,他很清楚自己如今该做如何的选择。作为东路先锋出征,虽然伴随着很大的风险,但是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呢?更何况自己如果能跟沐英、蓝玉一样以先锋的身份出征,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已经到了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地步,马和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马和正色曰:“在下愿做东路军先锋!” 蓝玉没想到马和竟然敢如此托大,不由得喜出望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次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的。 诸将见马和竟然真的答应了作为先锋出征,纵然是不太看好,心中也不免肃然起敬。 徐达手下的将军们多半都是轻生重义的豪杰,马和如今的所作所为真是对极了他们的胃口。 “马参军真豪杰也,能与马参军这样的少年英雄并列为先锋,沐英深感荣幸!” 沐英是个性情中人,他见马和如此慷慨重诺,不由得大感欣赏。 徐达摆了摆手,止住了大家的议论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分别由沐英、蓝玉、马和担任北、西、东三路前军先锋,明日午时领兵出征。” 议兵已毕,杨璟马和策马回营而去。路上杨璟不由得责怪起了马和莽撞起来,马和据理力争,一时间倒是让杨璟也无话可说了。 但是以备不测,杨璟还是安插了一队亲兵给马和,亲兵有杨璟的心腹蔡雨亲自统领。马和盛情难却,只好再三道谢。 第二日,正午时分。道衍、杨璟一起到辕门为马和践行。 道衍神色凝重不断地告诫着马和,此去非同小可,诸事小心谨慎为之。杨璟不善言辞只是说了一句:要活着回来。 一时之间,马和感动不已。自从自己家破人亡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亲人的气息。如今在道衍、杨璟的身上,马和终于重新感觉到了亲人的味道。 旌旗蔽日,尘土漫天。 营中众人相送之下,三路前军先锋浩浩汤汤上路了。 北征军大营地处漠北边缘之地,东面便是灰山地界。 灰山雄踞东皋,荆棘密布,树木丛生,算是漠北植被最为丰富的地方了。 马和所统领的东路先锋军骑步人马参半,总数约有八千之众,而且皆是军中精锐。马和身边还有杨璟安插的一队由蔡雨统领的两百人的亲兵团。 马和初为统帅,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按照兵法令大军缓行,同时派出了侦查部队小心谨慎的查探着敌情。 一日行军后,马和所统领的东路先锋军已经深入了灰山深处。马和命军士们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坡上安营下寨,同时布置了三波人马轮流巡夜。 夜幕已经降临,将士们纷纷点起了照明的营火,火光通明顿时将灰山照亮了一大片。 夜已经深了,马和却丝毫都没有睡意。 现在他们孤军深入,随时都可能遭遇到不测,虽然蔡雨率领的两百亲兵一直守在马和近侧,但是马和仍旧不敢有丝毫大意。 夜不能寐的马和,在蔡雨的陪同下,一起前去巡视起了营地。 巡夜的士兵们自然是各司其职不敢怠慢,但是换岗下来的巡夜士兵就没那么敬业了。困意十足的人自然早已经进了帐篷养精蓄锐,剩下几个精力不错,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天论地起来。 将士们见将军马和到来,一个个立刻正襟危坐收起了笑容。 马和摆了摆手示意大家无须如此拘谨,并且毫无架子的跟他们坐在一起谈论了起来,一时之间欢声一片,大家忽然都觉得这个年轻又没架子的统帅十分亲切。 笑渐不闻声渐悄,东方已白,新的一天再次降临大地。 马和大梦方觉,蔡雨却已经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看到蔡雨火急火燎的神色,马和顿时便感觉到了大事不妙。 果然不出马和所料,蔡雨传来了相当不妙的军情:“将军,灰山之下有旌旗闪动疑似是元军的踪迹。” 马和闻言打了一个激灵,顿时困意全无,他立刻下令道:“传我军令,三军坚守营地,按兵不动。待我亲自去查探过敌情之后再做定夺。” 下完了命令,马和披上了衣服便是冲出了营帐。 蔡雨哪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带上了百名亲兵,追随马和而去。他奉杨璟之命保护马和安全,自然不能让马和有什么闪失。 马和并未下山,而是来到一处高地,由上而下查探着元军虚实。 兵法云:居高临下,势如劈竹。现在元兵在下,马和居上占据着地理优势。所以马和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马和的眉头渐渐紧缩了起来,他实在没相当自己竟然会如此不走运。这才刚刚统兵一日,便是遭遇了大批的元军部队。 以马和如今的眼界,一眼就判断出了元兵的数目,从闪动的旌旗来看,元兵至少也有两万之众。而马和全军人马加在一起也不足一万之数。 元军显然也是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但因为没有弄清楚他们的虚实,一时之间元兵才没有轻举妄动。 但是马和深知此刻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元军大队人马已经切断了他们的回路,而且如今他们是孤军深入,断然不会有援军来救,如果遭遇元兵两面夹击的话,他们多半要全军覆没于此了。 蔡雨迫切的问道:“将军,是否能确定敌人有多少人马?” 马和沉声道:“至少有两万人众,看来我们这次遇上麻烦了。” 蔡雨听闻,元兵竟然有两万人马,一颗心也是忍不住的下沉了起来,八千对上两万实在是胜算不大。 虽然情况十分凶险,但是马和依旧十分的冷静。昔年楚霸王项羽八万人破釜沉舟,一战便是击破了章邯三十万大军。 赤壁鏖战,周公瑾更是一把红莲业火烧的曹操八十万大军弃甲曳兵而逃。夷陵之战,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七十万蜀汉大军也是湮灭殆尽,就连昭烈帝刘备都差点为之殒命。 兵法史上,以弱胜强的实例比比皆是。两军对阵的胜负之数,不仅仅取决于人数,也取决于统帅的决策,和掌兵者的谋略。 长平之战白起来势汹汹,但却始终都奈何不了老将廉颇。赵王听信谗言,临战换将让赵括代替廉颇,一战之下就葬送了赵国三十万部队。 自始至终马和的眼神都坚定不已,马和相信自己能够取胜,既然老天让自己在灰山遭遇了大批元兵,那就在灰山打出自己功成名就的第一战吧。 第十二章 血战灰山 灰山,地处燕山山脉最北端,此时灰山之下,旌旗密布,两万多元兵气势磅礴的真是没话说。初春的灰山积雪刚化,地面湿滑易守难攻,元军正在山下准备防滑草鞋预备攻山,而马和也在积极的准备鹿岩拒马做防守准备,大战一触即发。 山下元兵阵中,数十名元兵将领正围在一起。 元将铁木哈哈说道:“听说平章乃儿不花大将军昨日里捕获了一只传信的鸽子。信中说明军会从东北两个方向进攻,所以平章乃儿不花大将军兵分两路而出,每路都调配了两万人马以备不测。” 铁木哈哈已经年近不惑,言谈之间都透漏出他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 元军主将托雷尔道:“不错,我们奉命行事,果然就发现了明军的踪迹,看来平章乃儿不花大将军早已安插了线人在明军内部,大明来犯之敌根本不足为惧。” 主将托雷尔,虎背熊腰,身长八尺有余,是一个铁塔一般的伟岸男子。相比于铁木哈哈而言,托雷尔显得粗犷了不少。 铁木哈哈闻言沉声道:“大明军能击败我蒙古大军绝非等闲之辈,我们奉命阻击明军,大人你切不可轻敌了。” 托雷尔闻言怒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大元朝昔年威震天下,草原上的个个男儿都是弯弓射雕的英雄。如今虽然威风不复当年了,但我等岂会害怕一些已经落入网中的明军?” 托雷尔显然是个烈性子,他自恃勇武,向来都不把汉人放在眼里,他对大明击败元朝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边境的元军叛乱分子中,托雷尔是一个相当活跃的存在。平章乃儿不花骚扰明边,托雷尔数次都是以先锋的身份一马当先。 铁木哈哈闻言,叹了一口气。他虽然很不赞成托雷尔的莽撞,但是他又不敢阵前激怒主将。铁木哈哈深知,一个愤怒的主将,做起事来更加冲动。 托雷尔已经下令进攻了,随着托雷尔一声令下,蒙古军摆开了成吉思汗留下的惯用阵型,轻骑兵在前排成一个一字型,弓步军随后掩护;一时间之间灰山之下的元军大部队蜂拥而上,如潮水一般向着灰山之上明军的营地,扑杀而来。 但是现在的蒙古军队经历了几十年的腐败生活,早已不是当年的蒙古铁骑了,成吉思汗时期的蒙古射雕手可以射三百步,有些强者更甚之;而目前的元朝残党,一支部队里面能找出二百步的已经堪称神射手了,铁木真如果健在能被这些子子孙孙给活活气死。 居高临下的马和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元军的动向,他的眼神中布满了凝重之色,但是神色却丝毫不见慌乱。临危不惧的主帅是将士们最好的镇定剂,将不乱则兵有序。 “重盾步兵在前,长枪随后,弓弩手后列队准备。” 马和一连下达了几道军令,三军将士纷纷得令布阵。步兵持重盾、长枪在前,弓弩手在后,在上山路口布下三道防线。轻骑兵在侧翼随时准备发动冲锋,弓骑兵劲弩游离在内侧随时准备支援。 元兵的先遣骑兵已经冲到了阵前,纵然前路上已经布满了重盾长枪,他们也已经无路可退了。 数百名元军来势汹汹不畏生死,正准备冲击面前的巨盾,却不料巨盾之后箭矢如飞蝗一般,雨落而至。只是一瞬间,数百名骑兵便已经有一多半人仰马翻。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话虽如此,可是短兵相接之际,哪里还顾得上射人还是射马来着,只要是能给敌人造成伤害,射啥都是一样的。 弓弩手们不停的扣动着弩箭的扳机,随着“嗖”“嗖”“嗖”的声响,不断的把精钢打造的箭矢射入敌阵。 数百名骑兵不畏生死的冲锋,到达阵前时,只剩下了数十骑残兵裂甲而已。数十骑中还有三四个马背上的人已经是半死不活。身上插着十几根箭矢刺猬一样的人,纵然没死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 数十骑连人带马朝着重盾撞了过去,还没撞到又是被重盾后面突如其来的长枪给桶了一波,刚才还跑得很欢快的宝马良驹,顿时变得奄奄一息了。身上的血窟窿如泉涌一般,不断喷洒着殷红的鲜血。 唯一的一匹马撞上了巨盾,只是让持盾的人踉跄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状。重盾依次排列开来,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而骑兵撞上重盾就像是小石头打在了水中一样,泛起了一点涟漪很快又重归平静。 一场战役过后,伤亡将士的鲜血流在刚化冻的地面上,与污泥混做一块变成了红褐色的土地,一片一片触目惊心。一双双大脚板来回的在这样的污泥中踩踏,红褐色泥块粘的明军将士的裤腿上也变成了红褐色,不过这时生死关头没人在乎这些细节。 蔡雨呼出一口白气,第一轮攻击顺利击退了,兄弟们死伤不过百人,而灰山山坡上已经堆满了元兵的尸体,马匹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山坡上,未死透马匹半倒在地上,嘴中吐出阵阵血水,正挣扎着想站起来,而又部分还活着的元兵发出阵阵哀嚎,但是这是不明智的,山上的明军视野非常清楚,蔡雨的命令下弓弩手真对着山坡下任何还有动静的人一一点杀。 这是马和第二面临血腥不已的战场,这一次他已经比上一次镇定了许多。人总是在成长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已经是老手了。 第一波进攻未果,元兵们丝毫都没有乱,显然他们也根本没打算靠着第一波攻击取得什么成效。虽然多年的优越生活使人身体薄弱,但是成吉思汗的意志还是支撑着蒙古人不畏艰险,第二波准备进攻的人马一样的不畏生死,他们顽强的踏过同伴的尸体,继续进攻。要不是山路狭隘,恐怕元军的纵线战术早已经一窝蜂的冲上来了。 又是一阵短兵相接之后,弓弩手忙碌异常,他们的箭雨远距离杀伤力极强,若是被敌人近身了,则会失去大半的效用。趁着敌人尚未能靠近,弓箭手们正在进行着一波快乐的收割。 流矢如陨星,一旦落入敌阵,便是会有一片人倒下去。从上面看,就像是苍茫的地面被陨石砸出了一个大坑一样,只不过这个坑里都是死人,满满的都是血腥的味道。 就算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但是在杀戮与死亡面前,你还是像一只蝼蚁一样。战争的车轮碾压而过,能活下来的都是运气,天大的运气。就算是死了,一刀毙命也比万箭穿心要痛快很多。 死无全尸,面目全非,这些状况在战场上要多常见有多常见,砍下几条胳膊大腿,割下几十颗头颅,多出来几十个透明窟窿什么的,这种场面都见多了,很平常嘛。 大量的元兵已经冲了上来,这样的距离盾枪兵已经不能做出很好的防守,弓弩手也由于距离太近而陷入了危险。 几个弩手正在安装箭矢,十几个元兵便如狼似虎的冲到身前,挥刀便砍,咔擦咔擦的跟砍瓜切菜一样根本停不下来,本来活生生的几个弓弩手,片刻之间便是被砍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马将军,元兵冲上来了。” 马和知到,前面的防线已经抵挡不住了,于是下令让弓骑兵掩护着前军撤退,而马和亲自披甲上阵一马当先冲上去殿后,蔡雨带着亲兵紧随马和左右。 马和的百战刀法已经初具火候,再加上马和人高马大身体素质不错,一时之间倒也是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意思。 五六个元兵提着染血的凶器杀了过来,想找马和的晦气,却不料根本不是马和一合之敌。马和也是大感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战场上杀人,却没想到在百战刀法的指引下倒是有些无往不利的味道。 元兵阵前督战的托雷尔也是发现了马和,从马和光鲜的甲胄上来看,托雷尔一眼就看出马和绝对是这支明军的领兵人物。托雷尔见猎心喜根本不顾铁木哈哈的劝阻提枪上马便是直取马和而来。 马和杀退了身边十几个元兵,翻身上马正欲撤退,却不料托雷尔已经杀到了身前。 “将军,小心啊!”不远处的蔡雨发现了状况,立刻出言提醒。 马和也是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用尽全力侧身闪避,拖累的战斧跟马和的后背擦肩而过,刚才的闪避再慢片刻恐怕现在马和已经被斩成两断了。 虽然有惊无险,但是马和依旧是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马和回首便是看见一个杀气腾腾的人物,衣着上看应该是元兵将领无疑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马和勒马,用刀尖指着对面的敌人问道。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乃是大元朝先锋大将托雷尔是也。” “聒噪,将死之人还敢大言不惭。”马和一声怒喝挺刀而上便是直取托雷尔。 托雷尔闻言大怒,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敌将竟然一言不合就拔刀而来。 未知敌人虚实托雷尔也是不敢怠慢,立刻作出了招架的姿势。 马和纵马一跃而起,借势使出了百战刀法之中一招“力劈华山”。只听“咣当”一声,兵刃相接,马和托雷尔皆是浑身一震,然后又分了开来。 马和只觉得右手麻木,虎口都被震裂开了。托雷尔也是双手颤抖,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敌将一击之下竟然有如此惊雷之势。 “痛快,再来!”马和大吼一声,精气神十足。眼睛却不着痕迹扫视了一眼身后的状况,却发现三军基本已经撤退完毕。 马和给蔡雨使了个眼色,蔡雨立刻读懂了马和的意思,勒令亲兵纷纷上马。 铁木哈哈见状眼神微变,他以为马和要以多欺少对托雷尔群起而攻不由得焦急喊道:“将军小心。” 托雷尔正全神贯注盯着马和,准备再跟马和一决雌雄,却忽然听到铁木哈哈的示警,不由得分了心神朝着铁木哈哈方向看去。 马和自然没有想跟托雷尔恋战的意思,沙场对垒靠的不是匹夫之勇,虽然马和并不畏惧托雷尔,但是马和却根本没有与他纠缠的意思。 “敌将,看我绝招!” 马和抓住托雷尔分神之际,鼓足气势一声大喝。顿时吓得托雷尔手慢脚乱,急忙作出了招架之势。 等托雷尔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马和已经策马转身绝尘而去。托雷尔立刻怒火中烧下令道:“三军听令,给我追!” 马和听到托雷尔的命令,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快马如风渐渐隐去。 第十三章 夜袭敌营 “将军不可啊!” 铁木哈哈听闻托雷尔要贸然追击,立刻上前劝阻说道。 “什么不可?不杀那明将小子,难消我心头之恨。” 托雷尔大怒不从,被马和阵前摆了一道,当真是把托雷尔给气疯了。兵不厌诈什么的,托雷尔自然也听过,但是任由眼前的敌人逃走,这对托雷尔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想当年托雷尔屡次以先锋大将的身份侵扰明边,在大明的疆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论是汉人的牛羊牲畜,还是妇女儿童,只要是被他托雷尔盯上的猎物,从来没有能够逃掉的。今天如果让狡诈的明将小子逃掉,简直是可忍孰不忍。 托雷尔主意已定,根本无人能够劝阻。潮水一样的元军对着马和之前的营地涌了上来。 骑兵们速度快,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万马奔腾本来是很壮观的景象,可惜的是等待他们却是马和早已挖好的陷阱。 撤退之前,马和早已命人在原来的营地上布满了陷阱,追击的元兵刚刚冲入营地便是被陷阱整的苦不堪言。 骑兵们连人带马的陷入了深沟荆棘之中,顿时尘土漫天,死伤了一大片。先锋部队遭遇了陷阱,死伤惨重顿时起了一片哀嚎。就好像是明军去而复返再次展开了厮杀一般。 没有敌人却还有人不断的伤亡,这让本来信心满满奋起直追的元军们如遭芒刺。不由得速度遍缓慢了下来。纵然托雷尔气的想要跳脚,却不能再意气用事让大军白白送死了。 今日一战,托雷尔已经死伤了三千多将士,虽然也击杀了民军千余人,但是这样的战果显然让不能让托雷尔满意。 天色已晚,托雷尔知道不能再追了,于是便命将士们小心翼翼的把明军布置的陷阱一一清除掉,然后就在明军的营地安营扎寨。 马和率领三军一路东进,直入灰山深处,一路上从林渐密,地势渐地,竟然到了一片山谷之中。马和熟读兵法,自然很清楚这样的地形很适合伏击,但是也很利于隐蔽。经历了一天激战,三军将士多半已经人困马乏了,这个山谷中正适合安营扎寨。 前后两个方向马和早已安排好了哨兵,马和虽然白天一战借着地势取得了上风,但是马和却没有丝毫轻视敌人的意思。 正所谓骄兵必败。为将者,当戒骄戒躁,方可百战不殆。 白天一战,马和指挥若定给予了元军一击重创,又不畏生死亲自带兵殿后掩护大军撤退。经此一役,马和在军中的威望已经更胜从前了。 之前马和不摆身份,跟将士们同甘共苦已经是深受将士们称道,今日一战更是让将士们看到了他们主将非凡的胆魄,三军将士不由的都是对马和深深的折服。 三军休整,马和却没有休息,而是前去各营慰问起了伤员们的伤势。将士们见马和到来,都是恭敬异常,此时此刻他们心中都已经十分认可了马和这个少年将帅。 之前马和少年统兵,不少人难免觉得将帅太过年轻难当大任,将士们对马和颇有微词,但是经过了两日相处,将士们已经纷纷信服了马和的能力,现在将士们都很相信跟着马和这样的将军一定能打胜仗。 慰问完步兵、弓弩、弓骑三营的伤员之后,马和在蔡雨以及亲兵们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骑兵营。 见到马和来此,骑兵营众将士也是纷纷起身相迎,马和示意大家不必拘束,气氛才得以舒缓。 白天一战,骑兵营的将士们都未能参战,骑兵营的将士们见步兵、弓弩、弓骑三营的兄弟们已经纷纷立下了功劳,不由得也是摩拳擦掌纷纷主动请缨要明日出战。 马和微笑致意,对士气如虹的骑兵营将士表示满意。 正所谓一鼓作气,白天没能参战的骑兵营将士们,此时此刻士气已经到了巅峰。 马和微笑道:“诸位莫急,我今晚来此,便要跟大家商议战事,只要大家勇往直前,我相信骑兵营的诸位一定能建下不输于他人的功绩。” 马和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了骑兵营将士们的一阵议论,马和摆了摆手止住了大家的热议,分析说道: 白天一战,我们已经搓了元军锐气。元军见我们不占而去,自然会疏于防范。今晚便是突袭劫营的最佳时机。依我之见,元军必定会在我们昨日安营的地方过夜,我意今晚子时,骑兵营诸位引兵突袭敌阵,再给元兵一记重创。 听了马和的分析,骑兵营的将士们纷纷急不可耐的请战出击。但是马和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元军人多势众,纵然是我们骑兵倾巢而出,也未必能给敌人致命一击,反不如以数精锐杀入敌阵,使敌人自乱阵脚。” 众人问纷纷问曰:“以将军之见,当用多少人马?” 马和笑道:“只消两百精锐即可。” 两百人即可?骑兵营众人闻言,皆眉头紧锁。元兵足有两万之众,哪怕是有所折损,如今也依旧称得上是人多势众,只用两百人去突袭,众人都觉得实在不妥。 马和见众人多有疑惑之色,笑着解释说道:“昔年曹操与孙权鏖兵,为破曹操军之气势,先锋将军甘宁趁夜百骑攻袭魏寨,不伤一兵一卒便是击破了曹军数千人众。如今我们两百人突袭敌营,不正是与那甘兴霸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众人闻言,疑惑尽去,纷纷表示甘效犬马之劳。 马和于骑兵营中挑选了两百精锐,以美酒酒羊肉赏赐他们,为他们践行。 骑兵营中,马和居首,两百精锐列坐其次,马和先邀约众人先痛饮了一大白道: “今夜诸位奉命劫寨,冲锋陷阵,生死难料,请各位再满饮一碗。” 骑兵营众将士齐声曰:“愿效死力。” 马和将酒肉与两百人共饮食尽,子时一过,便取了元军兵服两百套给劫营将士换上,又取了白羽翎两百根,插于盔上为号。 将士们纷纷披甲上马,飞奔敌营而去。马和带着骑兵营剩余将士尾随其后,以备不时之需。 灰山的夜诡异寂静,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偶尔有一些孤狼的叫声,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往往听见一声犀利的狼嚎声让你寒毛一竖,正想分辨远近时,却已悄然无声息了。 十步一隔的火把,照亮着元军的营地,营地中三三两两的巡逻人群被火把照的异常醒目,一天激战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非常疲惫,一元军正在喝着烧酒聊着消灭了明军如何洗劫西面宁王的宁城,进去屠城,抢劫,找几个明朝女人快活一番。 营寨外,白羽神箭带着没石之力,一箭便是射杀了箭楼上的巡夜的哨兵。用布包着马蹄的突袭骑兵,拔开鹿角,明军精锐便是杀入元军营地,黑夜中一下子好像涌出无数个噬人的怪兽。 两百精锐径奔中军大帐来去,却被元兵营中诸多横七竖八鹿角所阻。于是两百精骑兵分两路而去,左冲右突不断。 夜幕中受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元兵惊慌不已,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敌兵多少,自相扰乱之下不由的大乱。 以乱易整,以虚攻实。马和这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顿时让元军陷入了草木皆兵的窘迫境地。 两百精骑,在营内纵横驰骤,逢人便杀。元兵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声大震。却始终都分不清敌我,只能乱成一团像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 睡梦中的托雷尔猛得睁开眼睛,他知道敌人突破了他们的哨兵,正在夜袭他们,外面肯定已经是一片混乱了,托雷尔刚走出门就看见窜出一个黑影,托雷尔顺势一滚呼啸的斩马刀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击飞了他的帽子,托雷尔吓得一声冷汗,随手拔下腰间的刀向后方刚刚袭击他的骑士掷去,一声犀利的惨叫惨嚎想起,偷袭者被托雷尔刺个对穿,随即托雷尔召集了亲兵保护他,找到了衣衫不整刚刚由帐篷中出来的铁木哈哈,两人叫过传令兵,想立刻组织部队想进行反击,奈何夜幕中的军营之间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任他们二人如何喝止,都镇压不住营中的混乱。 “三军听令,保持冷静!随我迎战敌军!” 托雷尔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不得不说还是一位深的元兵信任的大将,看到披甲上阵的托雷尔,元兵便纷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汇聚在一起部分人马。 不过马和的夜袭部队全都是元军装扮,又是黑夜之中一时之间根本难以区分。很多人还没有分清敌我,便是被刀剑斩杀,成了孤魂野鬼。 托雷尔、铁木哈哈纷纷引兵前来接战,却并未发现多少敌人的踪影,斩杀了几个明军以后,发现剩余正在厮杀的都是隶属于不同营房的自己人,顿时有种用尽气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夜袭部队北门杀入又从南门杀出,一时之间无人敢当。马和又亲自引兵前来,在南门外形成一个环形,对冲出南门追击骑兵营的元军一阵弩箭乱射,随后而来的托雷尔重新组织了士兵,元军的混乱已经在将帅和传令兵的命令下渐渐平息,双方在山脚下对峙起来。 托雷尔欲预命令传令兵,由西门,东门出,左右包围马和,变见到马和的营阵缓缓的后退,准备逃跑。托雷尔当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随即喊道:“能上马的和我冲,剿灭这支汉军,为兄弟们报仇”。 随后一马当先率领着数百骑,向马和追杀过去,这时马和已经退进了上山的密林中,托雷尔的兵马刚到林边便被铺天盖地的剑雨笼罩,托雷尔挥刀左右格挡,奈何弩箭数量过多,一有不慎一支白羽箭变由盔甲的夹层中插入了托雷尔的左臂,扎起一片血雾。左右亲兵护住托雷尔且战且退,一时之间又是一阵惨叫哀嚎谩骂声连连,跟随托雷尔追击的元兵又被击杀一大半。 后面缓缓跟上的人早已是亡魂尽冒,再也提不起了丝毫作战的勇气,夜幕之中的密林像一头嗜血的黑龙,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所有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铁木哈哈气的牙根直痒痒,但是在托雷尔负伤,手下战意全无,而对方后手连连的现实面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和在夜幕中安然撤退。因为比起不顾后果的无脑追杀,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安抚军心,激励士气,清点伤亡,治疗伤患。 三军凯旋而归,骑兵营将士们欢声一片。就连其他三营的将士都被惊醒了。大梦方觉的将士们听见营中众人都在议论什么“突袭”“大胜”之事,了解一番之后,才得知了马和夜袭元兵营地之事,不由得纷纷感慨起了马将军用兵如神。 马和制止了大家喧闹出言道:“今日虽然两战都大获全胜,但我军也有伤亡,目前元军仍然有着一万多人,现在还不是我们庆功的时候。我在这里先敬今天为大明江山社稷战死的将士们。“说着把手中的酒在地上横着洒出,然后接着大声说道:”大家现在应当养精蓄锐,为以后的决战做准备,待到歼灭元军凯旋回归北征大营之日,方才算是功成身退。” 众人皆称极是,马和留下了巡夜人马再三命令小心夜袭后,便令三军将士休息去了。 第十四章 诱敌深入 送走了漆黑的夜幕,迎来的便是崭新的黎明。 清晨的阳光挥洒在苍茫的灰山之上,林木渐渐焕发了生机。已经到初春时节,冬寒渐去,浅浅的青绿之色点缀着昂然的春意。 然而这个生机盎然的春天里,却充满了杀戮与死亡。昨日一战,明军与元兵双方加起来死伤超过了五千之数。 灰山这荒山野岭之上,早已经是尸横遍野了。战事未定,没有人有空为战死的人收敛尸骨,出了一些碍事的尸体被随意抬走扔到了一遍之外,其余的多半是怎么死的就怎么扔着。 人死如雁过无声,黄昏青冢都不曾留下。曝尸荒野战争中的人命的确只是如草芥一般。 呜咽的号角声连天响起,点兵急鼓惊飞了一片栖息在这片山林中的鸟儿。 阳光本是生命的起源,可如今的阳光下却又要发生一场生与死之间的较量,这无疑是对生命的一种亵渎。但是战争就是这样无情的,一发不可收拾,谁也无法阻止。 托雷尔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虽然昨天连败了两阵,但是今天一早在他的一番鼓励之下元兵们立刻就恢复了士气。 虽然托雷尔先是攻杀马和未能凑效,又是被马和夜袭大营损兵折将,但是他麾下如今仍旧有一万多人,正面交锋的话依旧有着绝对的优势。 马和自然也是深知硬碰硬绝非取胜之道,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以马和如今的兵力根本跟托雷尔耗不起。 虽然马和已经想出了诱敌深入,围而歼灭的取胜良策。但是昨日敌人已经连续两次因为轻敌而吃了大亏。如今再想诱敌深入无疑是难上加难了。 正在马和举棋不定的之际,账下传命兵卒雷厉风行的闯了进来。 “报告将军,元军主将差人送来战帖。” 马和打开了战帖,只见帖子上洋洋洒洒的写着一段蝇头小楷。 “元明之争,势在必行。沙场角逐,不死不休。今与足下会猎于灰山,乃天命也。正午时分,阵前较技,一决生死……” 阵前较技,一决生死?这托雷尔倒是打的好算盘。昨日一战显然托雷尔已经看出了马和兵力不足,否则夜袭一战早已经分出胜负了。 既然敌弱我强,那约敌人正面交锋,必然是胜算极大。纵然是对方不敢接战,也必然会大伤士气。如此有利而无害之事,托雷尔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马和闻言,眉头微皱。既然敌人约自己午时阵前较技,想必早已怕细作把这消息散布到军中了,若是自己不敢接战,必然有损三军士气。 既然如此,那便战吧。马和忽然想出了一条诱敌深入之计,若能将元军引入山谷,定可聚而歼之。 古木阴中系短篷的灰山,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的谷地之上,两军阵势已经摆开。 两军旌旗早已插满了四野,鼓声震天带着惊雷之势,清角吹寒让人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明军阵营清一色的战骑一字摆开呈鹤翼之状,这是一种机动性极强的军阵,进可化锋矢冲锋陷阵,退可化长蛇绝尘而去。 元兵阵营比起来明军阵营倒是多了不少兵种,步盾兵在前形成了一道壁垒,连弩手在后仿佛即将出鞘的利刃,更恐怖的是奔袭能力极强弓弩骑兵严阵以待让人望而生畏。 蒙古人擅射,当年一代成吉思汗弯弓射雕,成为一时无二的佳话。所有的蒙古人都对射箭情有独钟,托雷尔自然也不例外。 托雷尔见马和军阵严整,士气高昂,一时也不敢贸然动手。昨日一战他可是在马和手里吃尽了苦头。昨天夜里一战,就连托雷尔胯下坐骑都被马和的伏兵一箭给射杀了。 弓箭可是他们蒙古人引以为傲的看家本事,他可从未想到过会在一个汉人面前连连吃了弓箭的大亏。 “怎么办?”这三个字铁木哈哈一连问了十几遍,咬了咬牙对托雷尔说道:“那马和距离不算太远,能不能一箭射杀了他?” 托雷尔看了马和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命人取来了宝雕弓金翎箭矢。 托雷尔紧了紧弓弦,掠马而出径直到了阵前。左手持弓,右手持箭,一拉之下已经弯弓如满月之状。 “将军小心。”蔡雨见到这般阵势,满脸的焦虑之色,忍不住便是对马和出声提醒。 马和也是眼神微变,他素闻蒙古人皆是弓弩娴熟之辈,如今阵前见敌将弯弓,不由的也是有些惊异。 如今马和跟托雷尔足有五十米开外的距离,这样的距离马和还是很安心的。在马和看来纵然敌人箭法惊人,但是想要在五十米之外射杀自己显然是有点异想天开了吧?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只听“锃”的一声,金翎箭羽已经如流星一般激射而出。 马和见此情形,身躯一震脸上布满了震惊之色。百步穿杨,辕门射戟这种故事马和虽然早有耳闻,但是百闻不如一见。 看到箭矢朝着自己径直而来,马和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的反应速度向来极好,一瞬间便是做出了极佳的闪避动作。 金翎箭矢跟马和擦肩而过,甚是还擦破了马和肩上皮质轻甲,只听“铛”的一声,箭矢应声插入了地下,带起了一阵烟尘。 这一箭震惊了所以人,马和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万万没有想到隔着五十米之遥的距离,箭矢竟然还有如此威力。 马和盯着深深插在地上的箭矢久久不语,从箭矢没入地下的劲道来看,若是刚才被箭矢射中的话,恐怕马和已经是非死即伤了。 一箭不中,托雷尔却不见失望之色,因为他想震慑敌人士气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托雷尔又从身后抽出了一支金翎箭矢,箭矢未曾上弦,便是引起了马和阵中一阵慌乱。马和身边的亲兵们连忙擎起了巨盾前来防御。就连马和胯下的战马都产生了不安的情绪轻微的嘶鸣了起来。 托雷尔并没有再射出第二箭,而是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同时挑衅一样的看了马和几眼,便转身没入了阵中。 正午的太阳微微带着灼热,已经开始在天空上肆虐。马和却仍旧有些脊骨生寒的味道。 托雷尔一箭立威,一时之间元兵声势大震“必胜!必胜!”的呐喊声响彻山林,不绝于耳。反观马和这边却阴霾密布,本来慷慨激昂的将士们已经开始萎靡不振。 “蔡雨听命!” “末将在!” “我命你现在上前挑战,许败不许胜。” “诺!” 随着马和一声令下,蔡雨便是提枪上马掠阵而出。 “来得好!” 只听元兵阵营一声大喊,巨盾兵组成的壁垒裂开了一道口子,铁木哈哈飞马而出便是跟蔡雨战到了一起。 蔡雨白马银甲,亮银长枪更是舞若梨花。铁木哈哈一身厚重的黑甲,一把战戟使得也是娴熟不已。两人你来我往,杀的难分难解。一口气斗了三十回合依然是在伯仲之间。 又斗了二十回合,蔡雨似乎气力将竭,枪法渐渐散乱起来,在铁木哈哈战戟的威胁之下险象环生。 低沉的鸣金之声响起,蔡雨飞马便逃,冲回了本阵。 铁木哈哈看着败退的蔡雨若有所思,托雷尔却早已开怀大笑了起来。 马和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却依旧不肯服输的样子。再次点兵点将,上前交战。两军斗将,精彩纷呈。将士们呼声一片,响彻整座灰山。 马和的人连战连败,一连输了三阵。元兵声势大震,像是一群虎狼一样,如饥似渴的盯着马和身后士气低沉的明军。反观马和这边,士气早已经萎靡到了极点。要不是军令当头,惧战者死,恐怕早已经有人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落荒而逃了。 趁他病,要他命。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托雷尔自然不肯放过。 托雷尔纵马出阵,战斧高举,声如雷震对着马和吼道:“上次草率交手,胜负未分。敌将小子你可敢再战一场?” 马和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断断续的回答道:“谁……谁怕谁啊,我这就来……就来战你。” 托雷尔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昨日里这个小子让自己连吃败仗。还以为这小子是个人物呢,今日一见竟然如此不堪,看来昨天他能赢我实在是靠着读了点半生不熟的兵法加上了运气使然。今日一战,连败之下吓破了胆子,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马和千辛万苦似乎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但是颤抖的右手却明显连战刀都握不安稳了,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分明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再加上马和尚且年幼,稚嫩的小脸上带着惶恐的神色,惟妙惟肖的极为传神。 “受死吧!” 托雷尔身形暴起,挥舞着战斧便是向马和奔杀而来。 马和见状眼神大骇,身形更是慌乱不已。他急急忙忙的挥刀相迎,却一个照面就被托雷尔打的兵刃脱手。 锋利的长刀径直的垂落而下,“咣当”一声就砸在了地上,马和早已亡魂尽冒,根本顾不得去捡起兵刃,也不管有没有鸣金收兵的号角声,飞马便是落荒而逃。一边跑一边大吼着:“撤退!撤退!快点撤退!” 明军见状哪里还有一点镇定的样子,主帅都抱头鼠窜了,留下来岂不是死路一条?三军将士弃甲曳兵纵马就撤,旌旗散落了一地都顾不上拿了。 明兵们已经溃不成军,这种追杀的机会托雷尔哪里肯放过,就算托雷尔肯放过,他身后那些等待朴实猎物的虎豹豺狼也不依啊。 “三军听命,追杀明兵。” 随着托雷尔一声令下,如饥似渴的元兵立刻阵势四散开来,骑兵一马当先,弓骑兵紧随其后,步兵也蓄势待发了。 刹那间,灰山战场,烟尘滚滚,旌旗蔽日,鼓声猎猎,杀势惊天。一场死亡追击已经悄然上演。 第十五章 火攻葫芦谷 漠北东隅,灰山林中,烟尘滚滚,马蹄阵阵。 一场弯弓搭箭的群雄追逐正在上演,欢声雷动,金戈铁马,好不得意。 被追逐的猎物不是豺狼也不是麋鹿,而是一直辙乱旗靡的明朝军队。 自马和败退而去以后,托雷尔与铁木哈哈等引兵穷追不舍。元兵大部队中金甲闪耀的骑兵与轻装简行弓骑作为前队,厚重的步兵们扛着旌旗在后,同时保护着粮车辎重等物品缓缓而行。 沿着灰山密林一路东进,乃是深入元军的势力地盘,在托雷尔看来马和率领残军往自己家的势力范围内逃窜,简直是自寻死路的昏招。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托雷尔早已打定主意,此战要将明军屠戮殆尽。 阳春三月,东风昂然。午后的阳光怒照着大地,本来有点泥泞的路面都变得逐步干燥起来,除去密林以外整个灰山都变得干燥异常起来。人马趱行之间道路上变得有些尘土飞扬。 望见前面激起的尘土。托雷尔暂停追逐将人马依次摆开稍作休息,问向导官曰:“前面是何处?” 向导官答曰:“前面便是葫芦谷,出了葫芦谷再往东就出灰山地界,出了灰山便是官道,此路可直达两百里之外的全宁城。” 托雷尔令铁木哈哈押住阵脚,亲自出马在阵前遥望着落荒而逃的明军部队,托雷尔忽然大笑了起来。 元兵众人问道:“将军为何而笑?” 托雷尔道:“吾笑之前错将鼠辈当成了人物,以为明军那少年将领是个人物。今观其用兵,士气一衰便一蹶不振不战而逃。此等敌人与吾对敌,正如驱犬羊与虎豹斗耳!吾于平章乃儿不花大将军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大破明军,今日必应吾言矣。” 托雷尔一言既出,一马当先而行。元兵大军紧随其后,沿着明军撤退的方向径直追逐而去,又是带起了一片滚滚的硝烟。 托雷尔率众人一口气追出了十余里,终于赶上了明军残兵,托雷尔正欲下令大肆追杀。 一向谨慎的铁木哈哈拍马向前谏曰:“明军疑似诱敌诈败,恐有埋伏。” 托雷尔大笑曰:“如此不堪一击的军队,纵然十面埋伏,吾何惧哉!”遂不听铁木哈哈之言,领兵直追,赶至葫芦谷口。 此时已经天色将暗,山林中静谧异常,偶尔乌鸦啼叫声使得这个充满杀戮与鲜血的灰山野岭显得更为荒凉。 明军的鼓声阵阵响起在山林之间回荡打破了深山老林的静谧,原来马和去而复返领兵前来杀了会马枪。 只见马和在一队亲兵的保护下簇拥而来。身后跟着一大堆拖着厚重盾牌的重甲兵卒,还有数百人轻装在后个个手持诸葛连弩倒还真是颇像伏击那回事。 托雷尔谓铁木哈哈笑曰:“此即明军埋伏之兵也!吾今日不杀光敌人,誓不罢兵!”托雷尔一声令下,先锋骑士冲锋而出,托雷尔亲自指挥弓骑布阵,准备远程射杀明军。 布阵!布阵!明军阵营中马和显得有些焦急,他见敌人骑兵发动了冲锋,远程弓骑也已经到位,丝毫不敢怠慢火急火燎的让持盾步骑们摆成了防御壁垒。 “放箭!” 只听得马和一声令下,明军壁垒之后诸葛连弩万箭齐发顿时带来了一阵箭雨,箭雨如流星一般坠入元兵的冲锋骑兵阵里,立刻杀伤了一大片人马,同时带出了一阵鲜血与惨叫声。 但此时此刻,元兵士气高涨,一点点的死伤根本不足以让他们产生畏惧的情绪,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后冲锋骑兵们的威势不减反增,远远看去仿佛一群饥渴的虎豹一样。 元兵弓骑们的箭矢如飞蝗一般后发先至,射入了明军盾阵,虽然有着厚重盾牌的保护,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见盾阵中数十名持盾的兵卒还没摆好角度便已经是被劲弩穿胸而过,鲜血迸溅来了个透心凉,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箭雨刚过,冲锋的骑兵也是到了跟前。疾驰而来的骑兵们如飞蛾扑火一般,对着盾阵便是撞了上去。 “啊!啊!啊!”的惨叫声不曾间断的传来,明军盾阵被元兵骑士们一阵冲撞早已经变得歪七扭八千疮百孔。 “撤退!撤退!”马和惊慌失措的不断喊着撤退的口号,马和手下的明军也是阵脚大乱斗志全无纷纷如潮水一般退却,径直逃入了葫芦谷。 是时天色已晚,浓云密布,又无月色;昼风既起,夜风愈大,整个山林都在风中呼啸摇曳着。 托雷尔哪里肯给明军生路,不顾一切的催军赶杀。自己更是一马当先的冲进入葫芦谷去了。 沙场交兵,主将身先士卒必然能够激起将士们的勇气。元兵连战连捷本来已经是锋芒毕露,托雷尔先行之后,身后的将士们接踵而至全力扑杀进了葫芦谷。 进了葫芦谷后,铁木哈哈观察起了谷中地势,只见谷中芦苇茂盛,两边高处也是植被繁茂很利于隐藏。 看清楚谷中情形后铁木哈哈神色大变。正所谓欺敌者必败,谷中路狭,山川相逼,树木丛杂,正是伏击的绝佳地势。 若大军深入谷中,明军趁势伏击的话,恐怕大军危矣。念及此,铁木哈哈连忙勒回马神,大叫道:“后军慢行!” 人马走发,哪里拦当得住?纵然铁木哈哈骤马大叫停止进军,但大军一时之间却根本无法停下来。 铁木哈哈急得满头大汗,他用尽了浑身解数阻止大军前行,才好不容易将走在最后面两千人马给断了下来。 托雷尔追的兴起,早已经深入谷中,元兵主力紧随其后此时也多半都入了谷。 葫芦谷中安静的有些诡异,纵然是有大量的元兵涌了进来,却已经显得静谧异常,就连夜幕中杜鹃嘶哑的啼叫声都清晰可闻。 明明已经杀入了敌阵之中却不曾见到任何敌人的踪影,这件诡异的事终于让久经沙场的托雷尔闻出了阴谋的味道。 难道有诈?想到这种可能,托雷尔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即回马传令将士们按兵不动。 一言未已,托雷尔只听背后喊声震起带着惊天的威势瞬间便打破了谷中的安静,一派火光早已烧着在夜幕之中犹如烈日一般耀眼,随后两边芦苇也跟着起了大火。一霎时,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又值风大,火势愈猛一发不可收拾。元兵人马顿时阵脚大乱,自相践踏,死伤者不计其数。 伴随着雷声一般的急鼓,马和四面伏兵齐出,无数的旌旗在夜风中凛凛作响,声势浩荡杀气惊人。 托雷尔突遭伏击,不由得失了方寸,在亲兵们的保护下冒烟突火乱走。 “贼将休走!” 马和一声大喝,带着千军万马扑杀而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够拿下托雷尔,对战事而言必定事半功倍。 大队明军掩杀而至,先是用火攻一番乱射将大部分元兵烧杀而死,而后又冲了上来斩草除根。“咔擦”“咔擦”明军挥刀急斩犹如砍瓜切菜,元兵在利刃的收割下不断的丧生。 托雷尔眼神一片灰暗之色,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整个葫芦谷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托雷尔虽然有亲兵庇护但此时此刻他已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托雷尔渐渐陷入了明军的重围之中。 铁木哈哈见势不妙,急奔准备前去救援,却被火光中冲出一队明军拦住。当先一将,正是白马银枪的蔡雨。 铁木哈哈纵马来战蔡雨,战了数十回合,夺路而走。铁木哈哈见粮草车辆,都被火烧,于是弃之不顾,带着自己拦下的一队元兵径直冲入谷中援救托雷尔而去。 夜色渐浓不见星月,黑云翻墨白珠暗涌,不知不觉间天空中风云变幻,竟然下起了绵绵细雨。 雨势渐大,火势则渐渐衰退。本来已经陷入了绝境的元兵忽然又得到了一丝生机。 当年上方谷一战中,司马懿中了诸葛孔明之计,眼看已经要葬身火海,却不料天降一场大雨将火势尽灭,司马懿这才得以逃出升天。却没想到千年之后马和火攻破敌,竟遭遇了和诸葛亮一样的事情。 “下雨了!下雨了!” 元兵们个个欣喜若狂了起来,本来已经认命了的托雷尔眼神之中也是恢复了一丝生机。 “弟兄们,随我冲杀出去。” 托雷尔一声大喝,整个山谷中的元兵大动,不断的朝着葫芦谷出口方向涌了过去。 马和自然不会任由的敌人退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马和早已经在入口布下了伏兵,断了元兵撤退的后路。 “托雷尔休走,马和来也。” 马和带着骑兵营精锐攻杀而至,托雷尔身边的元兵早已是精疲力尽伤痕累累,就连托雷尔本人都中箭负了伤,哪里还会是马和的对手。 眼看着托雷尔就要被马和生擒活捉,却不料铁木哈哈引兵来救,铁木哈哈带着两千元兵竭力死战终于是从明军包围的阵势中撕开了一个缺口。 铁木哈哈救了托雷尔,然后率领全军从东面突围而出。 雨夜里托雷尔、铁木哈哈率着元军残兵夺路走脱奔着葫芦谷以东的方向逃奔而去。马和率大明部队大杀谷中元军残兵。整个葫芦谷中,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望着雨夜中逃遁而去的托雷尔,马和轻轻的整理一下被雨水打湿了的盔甲,眼神中尽是冷冽之色。 第十六章 大破元军 跫音不响,三月雨却依旧缠绵悱恻。 夜幕之中,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元军的兵马粮草辎重被火攻杀伤了一轮多半都已经变成了焦炭,密密麻麻成方成片的干枯芦苇也早已化为飞灰。葫芦谷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经过雨水的洗礼,刺鼻的焦味倒是冲淡了不少。 本来干燥的小路,已经开始出现了泥泞的状况,明军将士们个个带着胜利的喜悦,欣然沐浴在春雨之下。 马和正站在一颗巨树下,眼神犀利如雄鹰,沉默的看着葫芦谷的东方,久久不语。 “将军,我们下一步怎么做?”蔡雨上前出声询问道。 马和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今元兵伤残无数,肝胆全失,士气低迷。正是追击大好时机。” 蔡雨与众校尉都深表赞同,葫芦谷一战,元兵遭遇重创,只剩下两千人不足突围而逃,若此刻追击敌人的话,定然是如泰上压顶让敌人难以招架。 “将军下令吧!” 众将士皆不肯放弃这个大好机会,白天被元兵追杀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时机逆转了。猎人与猎物交换了位置,正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时刻到了。 马和点了点头沉声曰:“传我将令,有力再战者轻装上马随我追击敌人,其余部众原地休整待命。” 明军接到命令后,纷纷开始行动,只见葫芦谷中明军井然有序的按次序摆开,很快便是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道线。 马和令将士们轻装简行,将厚重的铁甲全部取下,只剩下一层简易的护身皮甲,和部分可以背在身后提防敌人箭矢的圆木盾牌。精钢打造的战刀也被纷纷弃之不用换成先锋精骑所用的冲锋长枪。 追击部队已经集结完毕,足足有三千人马,清一色的换成了短剑圆木盾的防御骑士和长枪轻甲的冲锋骑士。 马和蔡雨也是更换了战甲,蔡雨依旧是白马银枪,只不过原来的雪花银甲换成了暗灰色的犀牛轻甲。 马和也上换了轻甲,配上一把精致的长刀,再加上一张略带稚嫩却英气十足的面容,倒是颇有些少年游侠儿的味道。 明军追击部队以二龙戏珠的阵势排开,防御骑士在左,冲锋骑士在右,马和蔡雨以及部分亲卫在中路最前方龙珠的位置。 明军出了葫芦谷径直奔东北而去,上了官道大路变得宽广了的许多,官道之上干燥的泥沙被春雨一润就变得松软无比,马蹄踩在泥沙之上蹄印清晰可见。 根据蹄印的指示,马和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元兵逃窜的方向。马和令军士们沿着痕迹疾驰追逐而去。 一口气追出了五十余里,马和忽然发现官道上的痕迹消失了,马和料定元兵多半逃到此处已经精疲力尽了。 马和止住了队伍前进,查探了一番却并未发现元兵的影子,于是便传令三军在附近搜索元兵的踪迹。 乌林镇是一个荒废已久的小镇,昔年大元朝威震天下,乌林镇也曾繁盛一时,后来元朝在中原被明军打的节节败退,继而一口气被驱逐出境,乌林镇就从中心地带变成了两军交锋的边陲之地。 太祖皇帝朱元璋之前三征漠北,曾经两次都在乌林附近大行交兵。无可奈何的人们为了谋求一条生路,只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纷纷逃难而去,这样一来乌林镇自然而然就废弃了。 托雷尔、铁木哈哈带着元兵参军一路奔逃,到了乌林之地三军将士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从乌林到全宁城还有一百五十里之遥,兵疲将衰的情况下显然不可能连夜行军,无奈之下两人只好议定躲到乌林镇里休息过夜。 元兵们到了乌林镇驻扎安顿下来之后,起了营火取暖,连番作战之下他们早已是饥肠辘辘了,但是此时此刻能留下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粮草辎重早已尽数在葫芦谷中被杀掉了,哪里还有什么充饥的干粮。 想起了葫芦谷一战,杀声浩荡,火光冲天,两万将士被置于火盆之中死伤殆尽。拖雷尔放眼望去,眼前剩余的士兵都是满面灰尘,有的断肢还滴着血,有的没了一条腿,靠近一家农户的一个亲兵叫卓力格图今年才14岁,是拖雷尔在上都的街上捡着从小收养的,记得当初收养他的时候才两岁,给他起名字卓力格图在蒙古语是大无畏的意思,希望他成为蒙古的勇士,这孩子没给自己丢脸,这次表现不错几场战斗都通通冲在前面,最后一场战役在葫芦谷帮自己档下一支矛肩骨被刺穿了,又带伤奔跑在马上帮自己档下射来的箭矢,背后插了好几根白羽箭,此时恐怕也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此时元兵们一阵阵哀嚎声起,流血不流泪的男儿一个个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主将托雷尔大怒出声喝止,元兵将士们的哀嚎声稍减。 虽然压下了将士们的哀声,但托雷尔的泪水却忍不住的流了出来,眼泪一如决堤而下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托雷尔摆出佩剑急斩而下,只听见“咣当”一声,已是将一张方桌切下了一个棱角来。他恨声说道:“都是那个明军小将害的,竟然敢三番四次的算计我。” 铁木哈哈见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无语可对,只能换成了深沉的叹息。 托雷尔痛定思痛一时之间倒是有万千感慨,只听托雷尔陆续不断的说道: 那日与明军第一次交锋,他借着地势竭力防守,我军强攻之下损兵折将,我已经不该小视对手了。 夜里第二次交锋,我仍然掉以轻心,才让敌人百骑劫营得以成功。 第三次交锋,明军连续诈败示弱,如此骄兵之计我竟然也看不出来。后来那明军少年主将以身犯险诱我深入,我竟然又入了圈套。 第四次交锋,葫芦谷一战我军主力遭到致命伏击,火攻之下三军将士死伤枕籍,要不是天降一场雨水恐怕我早已经葬身火海了。 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明军少年小将,临敌用兵竟然也能如此出神入化,大明如此人才辈出,难道我大元朝真的气数已尽吗? 接战以来,损兵折将皆吾之过也。我托雷尔戎马一生,经历了大大小小数百次战争,立功勋无数。却被一个名不经传的明军小将以两千人为代价就破了我两万多大军。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平章乃儿不花大将军? 说着说着,托雷尔的情绪渐渐激动了起来,他猛然间拿起了剑刃放在了脖颈之上,竟然想要自刎谢罪。 “将军不可啊!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如此介怀呢?况且我等如今已逃出生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只要我们好好的活着回去,我相信他日我们定有机会一雪今日之耻辱的。” 以铁木哈哈为首,元军将领们纷纷上前劝解起了托雷尔。 托雷尔神色黯然道:“我们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众将闻言神色微变,铁木哈哈艰难的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还不待铁木哈哈问完托雷尔便打断了他惨笑说道:“不错,明军定然不会放过今晚这个机会的,说不定此时此刻已经在追击的路上了。” 明兵将领中有人提议赶紧撤退,但是看了看疲惫的将士们只能无奈的打消了念头。 一言未已, “将军,敌人已经把这里包围了。” “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 一向冷静的铁木哈哈此刻双眼也已经是布满了血丝,神色狰狞的有些可怕。 “来的真快,看来我这次输得也并不冤枉啊。”托雷尔自言自语说道。这一次他显然镇定无比,因为这样的结果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了。 “我军早已是饥寒交迫筋疲力尽,战不过是枉送性命,传我将令让兄弟们投降了吧。” 托雷尔眼神一片灰暗之色的说道。对托雷尔而言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恐怕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托雷尔一生为元朝征战,哪怕元军一败再败,他的字典里从未有过“投降”二字。事到如今他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元兵众将士闻言,无不痛哭流涕。 乌林镇外,马和所统领的三千追击部队早已摆好了方圆阵势,将整个乌林镇团团围住,堵得水泄不通。明军的阵势犹如铁桶一般兵围古镇,连只飞鸟都休想逾越。 蔡雨主动请命要带人冲杀进去,马和却制止了他说道: “两军交锋必定是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徐达将军说过战争的目的是在于威慑敌人,而不是在于杀戮。” 虽然马和面对战争绝不会心慈手软,但是他也绝非嗜杀成性之辈。 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 当年汉高祖刘邦提三尺剑斩蛇谋取天下,所到之处皆施以仁义,反秦之时更是将心理战术发挥到了极致,诸多秦军义军慕名而降,以至于最后在楚汉之争中由韩信纵横几十万人马于垓下歼灭西楚霸王项羽成就大汉四百年帝业。 如今的马和虽然无法与刘邦相提并论,但是将徐达的战争精神落实一下,马和还是乐见其成的。 马和亲自出阵劝降曰:“元朝暴政不得民心,大明皇帝奉天讨伐,如今大势已定但求和睦,元朝无道仍然妄自兴兵泛境实在是多行不义,大将军徐达奉命征讨,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明君也素以仁义治国,故盼元兵顺天稽首请降不杀……” “顺天稽首,请降不杀……”听到这八个字,托雷尔如释重负重负了松了口气。 将诸多后事托付于铁木哈哈之后,托雷尔终究是挥剑自刎结束了自己一生。铁木哈哈率两千残兵归降马和受到了优待。 马和命人收敛了托雷尔尸首,以礼厚葬于灰山东麓。然后三军尽合一处兵发全宁。 第十七章 三军会师 马和死伤了两千人马,破了元兵两万大军,收了降兵之后,整个队伍的人数不减不增依旧是八千人众,大队人马沿着官道一路进发。 三军将士们凯旋而归自是心情舒畅,一路上欢声笑语。此一役后若是论功行赏,每个人都有加官进爵的机会。 将士们阔别父母妻儿随军远征,多半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衣锦还乡。如今已经立下了功勋,若能保全性命回归家乡谋个一官半职的,也算是可以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了。 自马和、蓝玉、沐英三路先锋军出征之后,徐达、付友德、杨璟兵合一处直逼全宁,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了。 朱棣、道衍也随军而来,这一路上他们也是遭遇了元兵阻击,但徐达、付友德、杨璟都是能征善战之辈,他们轻松便是突破了敌人的防线。 不过徐达他们乃是当世名将,而且率领的乃是北征军的主力部队兵强马壮,有惊无险的一路通关而来合情合理。但是三路先锋从三个方向出击,孤军深入便是危险多了。 事到如今还不见三路先锋大军的消息,道衍朱棣不由得担心起马和的安危来。对道衍而言马和乃是自己嫡传弟子师徒情深自然免不了牵肠挂肚,而马和是朱棣的心腹深的朱棣信任朱棣担忧马和也是一种对下属的体恤之情。 除了道衍、朱棣外,三军之中担心着马和安危的还有一个杨璟。他与马和私交不错平日里称兄道弟,如今马和以身犯险他自然是难避忧心。 徐达早已将北征大军在全宁城下以阵势摆开安营扎寨,燕王所部依旧作为侧翼部队,与大军城掎角之势。 北征军营中军大帐,众将以徐达、朱棣为首,已经开始商议起了如何攻破全宁城。忽有哨兵来报,北路军先锋大将蓝玉归营会师。徐达与朱棣商议后,决定暂停议兵前去辕门外会见回营的先锋部队。 中军辕门之外旌旗蔽日甲士林立,蓝玉风尘仆仆形容枯槁的站在辕门下,他的衣甲战袍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与泥土看上去相当的憔悴。 蓝玉的身后稀稀落落的站着数百个衣衫不整兵卒,兵卒们也都是灰头灰脸的,残骑裂甲带着血泥污渍,看上去像是落难的乞丐一般。 见到蓝玉一行人的妆容,大家都是若有所思。蓝玉怎么说也称得上是能征善战的大将,他都落到这般田地,想来是经历了相当激烈的战斗。 只听蓝玉抱拳对徐达说道:“我出兵北上三日,遭遇元军主力,被元兵两万多人包围,我率领将士们死战突围,好不容易才冲了出来。此战我们给敌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不过我部将士们死伤殆尽,基本上算是杀敌一千你自损八百。” 听到蓝玉这般说辞,大家不由得都是白了蓝玉一眼。你的八千人马死伤殆尽,只剩下了数百的残兵败将落荒而逃。还好意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恐怕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还差不多吧。不过话说回来,能在两万人的包围下突围而出保全性命,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蓝玉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众将士们鄙夷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尴尬。这次他实在是太冒险了,为了除掉马和那个心腹大患,他不惜出卖了行军路线给元兵,此举差点把他自己的小命给坑进去。要不是仗着多年的沙场经验,蓝玉此次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徐达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他对蓝玉这样的战果很不满意。蓝玉怎么说也是大明一等一的将军,竟然打出了个几乎全军覆没的战斗。 看到徐达的神色,蓝玉不免有些忐忑,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徐达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问他的罪。 “辛苦了,让将士们回去休息吧。”徐达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蓝玉闻言神色微变,显然这件事上徐达对他有些不满。不过这样的结果蓝玉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小败了一阵却除掉了马和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蓝玉偷偷的朝朱棣、道衍那边打量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道衍、朱棣脸色相当难看。这回你还不死?想到了马和,蓝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 接见完了蓝玉,辕门前的诸将们尚未散去,却忽然见西路方向有尘埃激起并有旌旗闪动,显然又人回来了,不过是友军还是敌人呢? 看到了“沐”字旗号以后,众将纷纷送了一口气,不是敌人就是自己人了。看来多半是西路军先锋沐英回来了。 只见西方官道上,大队人马蜂拥而至,沐英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将士们看上去虽然也是有些狼狈,但是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看,无疑都是要比蓝玉跟他的残兵败将要好上了许多。 精气十足的沐英带着大队人马,在号角声的迎接下,一路穿行而至来到了中军辕门,然后翻身下马对徐达、朱棣行了一礼。 “末将沐英,拜见徐将军、燕王殿下。”沐英中气十足的说道。 “沐将军辛苦了。”燕王微笑说道。 徐达也是露出了一抹微笑,上前搀扶起了沐英说道:“起来说话。”单单是态度上来看徐达对沐英明显就是要比之前对蓝玉好了上许多。 沐英又是对徐达抱了一拳,然后便是汇报起了战果。 沐英沉声道:“末将出兵两日,遭遇了元军先锋部队两万余人,末将率领将士们与敌军死战,斩首一万并将敌人击退,不过本部人马也折损了三千人众,末将不才未能将敌人赶尽杀绝,恳请徐将军治罪。” “沐将军以寡敌众,仍然大胜敌军,何罪之有?更何况本帅有言在先,此战旨在威慑,不在杀伤。沐将军一战壮我大明军威,三军将士且先入营休息,他日凯旋班师我禀明陛下在一一论功行赏。” 徐达言语之间充满赞赏之色,显然他对沐英还是极为满意的。 沐英汇报完之后,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再次发生变化,多数人都是在暗暗称道沐英不愧是能征善战的猛将。而道衍、杨璟他们却想的是两路先锋军都遭遇了元兵大队人马,不知道马和如今怎么样了。 两路先锋都遇上了大量元兵,马和看来多半也是难以幸免,杨璟的焦虑之色全写在脸色,道衍相对杨璟而言内敛了许多。不过二人此时此刻都是一样的想法,不求马和能像沐英一样,只求能跟蓝玉一样保全性命就好。 蓝玉见沐英竟然如此骁勇,自己与之相比不由得有些相形见绌,这让蓝玉有些恼火。要知道论其身份地位名气他比沐英都是不遑多让的。却没想到此次同为先锋作战却被沐英比下去了一大截。 不过想到了多半已经死无葬身之地的马和,蓝玉不由得又释然了许多。这次以身犯险虽然没能立下功劳,但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除掉了一个隐疾。既然自己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让沐英出一些风头也无伤大雅。反正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有很多,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 蓝玉越想越开心,被徐达冷落的一点阴霾也慢慢的散去了。 正当蓝玉得意之际,东方官道上忽然尘烟大起,大队人马正如潮水一般涌来。 杨璟、道衍见状不由得大喜过望,道衍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杨璟更是忍不住叫了声:“好小子,真有两下子。” 朱棣、徐达也是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想到,马和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蓝玉见此情形神色有些阴沉,还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慌乱。以前他总是不曾将马和放在眼里,却没想到马和成长速度异常的惊人,不知不觉间马和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能威胁到他的高度,这样蓝玉不由得开始有点慌了。 此时此刻见马和竟然化险为夷安然无恙,蓝玉不由得在内心深处反问起了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一定是那个小子运气好没遇上元兵,一定是这样的。 马和的大队人马越来越近,单从外表上看去,只见马和与部下们皆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根本不像是经历大战的样子。 见此情形蓝玉更加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的表情,除了一些人面露喜色之外,多半都是惊异的眼神。想来大家也都跟自己想法一般无二。 “真TMD是个好运的小子。”蓝玉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马和一声,虽然很不甘心但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 “末将马和,参见徐将军,燕王殿下以及诸位将军。” 马和不卑不亢的抱拳对众人行了一礼说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做的不错。”徐达对马和报以微笑说道。 别的暂且不说,单从马和未曾损兵折将这一样上来看,无疑已经是比蓝玉好上了许多。马和少年统兵,虽然徐达对马和给予了厚望,但是连蓝玉这样的大将都是遭遇了大败,沐英虽然胜了但也是历尽了苦战,马和至少看上去能比两位名将做的还要漂亮,单单是这一点也值得徐达一句称赞了。 第十八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 “不知东路先锋军此次战果如何?”徐达收敛了笑意,柔声向马和问道。 从徐达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不管结果如何,马和都早已经是被徐达另眼相看了。 “回禀徐将军,末将东路先锋军在灰山遭遇元兵两万人大军……” 众将听闻马和竟然也跟其他两路先锋一样遭遇了敌人两万大军之后,不由得纷纷色变,暗自沉思起来。 虽然说军中无戏言,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对马和持怀疑的态度。要知道沐英遭遇了两万敌军也是经历了生死搏杀才得以获胜,蓝玉被两万敌军包围不但惨败而回更是差点丢了性命。从马和回营的阵势上来看,八千人马几乎没有什么损伤,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总不可能比沐英、蓝玉这样的人有更好的战绩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沐英还好,蓝玉恐怕真的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吧?虽然大家不看好马和,不过想起平日里蓝玉在军中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的样子,不少人都是看蓝玉相当的不顺眼,如果马和能让蓝玉当众吃瘪的话,大家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蓝玉闻言怒极反笑,还没等马和说完就皮肉不笑的对马和嘲讽说道:“大言不惭,若是真的遭遇了元兵两万大军,就凭你能够活着回来吗?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马和闻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未做声,蓝玉竟然敢在这样的场合下打断自己说话,这样的行为的确勇气可嘉。 诸将见蓝玉竟然敢如此放肆,不少人神色微变,虽然蓝玉此言甚是难听但是军中无戏言,若是马和信口开河乱说一气的话,恐怕还真是难逃军法的惩治。 不过蓝玉竟然敢擅自打断马和对徐达汇报战况,不得不说真是气急败坏中出了昏招,这样说话得罪不止是马和而已,显然也是当众拂了徐达的面子,况且马和是燕王朱棣的人,蓝玉当着朱棣的面如此针对马和,朱棣的脸上自然也不会光彩。 蓝玉自然也不是笨蛋,昏话一出他就自知失言,看到徐达、朱棣两人阴沉的脸色,蓝玉不由得有些讪讪。 都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马和信口雌黄,等下一定要戳穿他的谎言让他受军法处置。蓝玉暗中怒骂一声,自然而言的把账都算到了马和的头上。 对于马和而言,蓝玉记恨自己这件事根本无伤大雅。他跟蓝玉本来就是不共戴天之仇,梁子再多马和也怡然不惧。 看到马和有恃无恐的笑意,蓝玉不由得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仍旧还是不肯死心,还异想天开的想着反败为胜,打算用军法治马和谎报军情之罪。 马和戏谑的看了蓝玉一眼,还给了蓝玉一个不屑且嘲讽的眼神,顿时将蓝玉气的火冒三丈,但是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蓝玉自然不可能再傻乎乎的胡言乱语了。 军中诸将也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马和与蓝玉两人,先前蓝玉悍然举荐马和作为先锋出征,已经是让众人纷纷思索,如今辕门之外二人针锋相对,更是让大家闻出来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唯有深知马和、蓝玉二人之间恩怨的道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燕王朱棣自然也是知道二人之间的过节,不过他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并未说什么话。 “继续说下去。” 还是徐达率先打破了诡异的气氛,示意马和继续汇报。同时徐达不着痕迹的瞪了蓝玉一眼,顿时让蓝玉一阵的头大。 蓝玉见状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徐达的警告之意已经不言而喻,如果自己再敢胡言乱语的话,恐怕就要受到制裁了。虽然蓝玉心中仍旧很不服气,但是此时此刻诸将没有一个跟他一条心的,就连沐英都是对他冷眼旁观,这种状况让蓝玉难免有些泄气。 马和宠辱不惊,侃侃而谈,将灰山之战从头到尾娓娓道来。如何遭遇元军,如何交战,如何诱敌,如何破敌,如何追击敌人等毫无疏漏的从马和口中完整的讲述了出来。 诸将听得不由渍渍称奇,当听到马和以两千人的代价击破元兵两万大军时,众人的惊奇已经换成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就连一直对马和十分看好的徐达也是露出了惊愕之色,杨璟则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朱棣也是对马和善意的微笑了起来。唯有道衍一人神色如常,但是实际上他才是在场众人中最开心的一个。马和是他的弟子,正所谓名师出高徒,马和能有如此成绩,道衍内心的喜悦自然是不会比任何人少,不过他向来喜行不于色,很善于隐藏感情罢了。 “徐将军所言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诸如此类的赞赏,层出不穷。称赞马和的同时还不忘恭维一下徐达,顺水推舟这样的事大家都是深谙此道。 当听到马和说道葫芦谷大破元军,乌林镇围困元军残部尽数收降之后,蓝玉终于感觉到了大事不妙。不但坑杀马和的计谋一败涂地,就连想挑马和信口雌黄的算计也功败垂成。数千人马都可以证明马和所言不虚,更何况马和还有两三千元朝降兵在手。继续纠缠不休的话显然蓝玉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蓝玉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他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马和不仅大难不死,反而将两万元兵打的一败涂地,这简直是梦幻一样的战绩。 蓝玉忽然有了一种被马和在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的感觉,两个脸颊都是感到火辣辣的生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蓝玉在内心中疯狂的吼叫着,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三路先锋大军同样的遭遇,马和却是战绩最为耀眼的一个人。 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蓝玉此时此刻真的是难以咽下这口气。偷鸡不着蚀把米,马和竟然拿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成绩把自己弄得在北征军中无地自容,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一次作为先锋出战,马和的风头不但盖过了沐英,更是把蓝玉逼上了梁上威信大失,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办的这种事?蓝玉感觉自己的经历像是做梦一样,当然了这个梦不是什么好梦,而是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蓝玉此时此刻早已是满身的冷汗,不知道是惊吓的还是气的。 总之蓝玉这次与马和交手算是败得一塌糊涂,不但没能除掉马和,反而让马和一鸣惊人在军中树立起了威信,这对蓝玉而言绝不是什么好兆头,蓝玉简直气得就要发疯了,但形势比人强,如今的他根本拿马和毫无办法。 徐达看都没看蓝玉一眼,称赞了马和两句便是让马和遣散三军前去休息。朱棣也是上前称道了马和两句,然后跟道衍一起转身离去了。 徐达朱棣离去之后,沐英率先走上前来对马和说了一句:“年轻人好样的。”继而诸将也纷纷上前向马和道贺,杨璟更是激动的上前给了马和一个熊抱。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蓝玉神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真的很不甘心就这样败给了马和,他的眼神像利剑一样恨恨的朝着马和不断扫来骚去,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恐怕马和早已经被蓝玉杀掉几百次了。 恨恨的怒视了马和良久后,蓝玉才咬牙切齿的转身离去。 如今北征军已经兵临全宁城下,攻城之战一触即发。三路先锋未归之时,徐达已经命诸将开始商议攻击全宁之事了。如今大军会师城下,正是士气恢宏,兵锋强劲的大好时机。 北征军中军大帐,诸将们陆陆续续回归而来,马和、蓝玉等人自然都在其列。 这是马和第二次入帐议兵,上一次马和入帐议兵诸将还有许多人认为是徐达特别眷顾,但是这一次众人却都已经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作为东路军先锋出击,马和一战成名,军队之中大家向来都是不分尊卑贵贱只服气有能力的人。 马和灰山一战已经证明了自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所以此次马和入帐议兵,所以人都已经摒除了偏见,都认为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马和却丝毫都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他言谈举止间依旧摆足了虚心求教的姿态完全是一副后生晚辈的模样。 有能力却不锋芒,众将不由的又对马和高看了三分。不得不说马和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度,当真是卓尔不凡。 蓝玉眼见马和在诸将心目中身份地位不断增长却无计可施,不由得心中更是对马和恨之入骨。蓝玉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除掉马和才行。 马和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如果任其成长的话,可怕蓝玉很快就要寝食难安了。 议兵开始,大家纷纷开始商议起了进攻全宁之事。 全宁本就是一座坚城,更是有元朝大将平章乃儿不花亲率五万大军驻守,要攻破这样一座城池绝非易事。 众将士各抒己见,纷纷陈述着自己对攻城的看法,一时之间中军大帐中的气氛变得热闹非凡了起来。 第十九章 全宁攻城战 中军大帐内,诸将正为了如何攻破全宁议论纷纷,马和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猫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灰山一战,马和已经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如军三军会师将帅云集,全宁攻城这样的大战马和虽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也绝不会在前面冲锋陷阵了。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懂得进退的话,往往会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与诸将们的热火朝天相比,马和倒也乐得清闲。不论战事,不临沙场,品品茶水,看看风景。它的驱使我得闲,也没什么不好的。 道衍不曾跟在朱棣身边,也是百无聊赖的躲在一旁偷闲。以道衍的智慧,自然早已经看穿了结果。无论怎么样议论,最后还是要集思广益之后才一锤定音。道衍对全宁攻城一事早已是成竹在胸了。况且跟一群只懂厮杀的粗鄙武将,道衍觉得完全没有什么可交流的。说多了恐怕不但没有裨益,反而会招来一顿子的闷气。自己何苦为难自己呢? 道衍移步走到了马和身边拍了拍马和的肩膀,马和转过身来见是师父道衍,不由自主的就摆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马和的微笑很温暖,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就连一向杀伐果断的道衍见到这等笑容,也是感觉沁人心脾不由自主的便是脸色柔和了许多。 道衍轻声说道:“和儿,你这次灰山之行做的不错。” 马和嘿嘿一笑回答道:“都是师父你教导有方。” 对于马和的恭维之词,道衍不置可否,他目光径直的看着北方默然不语。 马和知道北方就是全宁城了,也正是接下来的战场,一场金戈铁马的攻城战即将在这里展开。 道衍问马和曰:“和儿,依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攻破全宁呢?” 马和对曰:“全宁是座坚城易守难攻,若我们强行攻城敌人就占据了地利。这样一来纵然我们能够攻下全宁也必定是死伤惨重,所以强攻并非上策。” 道衍闻言点了点头以示认同,让马和继续讲下去。 马和继续说道:“为今之计,我们不妨先佯攻城市然后诱敌人出城,然后散布谣言称侧翼遭元兵援军袭击,甚至我们可以安排一支疑兵伪装为元兵援军,只要我们事先在关键点埋好伏兵来个请君入瓮,定可一战而获全胜。” 道衍闻言微笑起来,马和之计深得兵法精髓,从马和的用兵用计来看已经是深得自己真传了,不过尚有瑕疵须得自己指点才行。 道衍曰:“此计虽妙,但若敌人并未倾巢而出,而只是派出部分兵力试探我军虚实的话,恐怕虽然能歼灭一些敌人却也只会打草惊蛇让敌人更加固守城池。我意将你的计策稍微修改一下,诱敌人出城后我军继续诈败,然后将部分人马作为元兵援军混入全宁城中待到夜晚破开城门举火为号,我军直捣黄龙定然大获全胜。” 马和闻言眼睛一亮,道衍这一计策才堪称是天衣无缝的神算鬼谋啊。 翌日中军议兵,诸将云集帅帐,朱棣提出了昨日道衍所定计谋为诸将纷纷认可。于是徐达传令三军依计行事。 全宁城如南天一柱矗立于漠北之地,城池高大雄伟,城墙厚重而坚固,护城河如一条蜿蜒曲折的蛟龙一样盘旋而守护着城池,城的四面全是深沟高垒等防御设施。 全宁俨然是一道天成关隘,想要击破这样一座要塞的确是难上加难。 明军先锋部队已经准备就绪,虽然只是佯攻,但是阵势却丝毫不差,一万大军已经如长蛇一样横向摆开,呐喊之声震耳欲聋,鼓声如惊雷阵阵,纵横捭阖的杀气随之扑面而来。 平章乃儿不花见明军如此阵势哪里敢怠慢,即令一万元兵上城墙防御,同时派人找来了巨木滚石以作为防御之用。城门也是被鹿角加固了三四层,五百精兵驻扎于门后以备不时之需。 明军的巨盾兵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盾牌早已经撑起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屏障,在巨盾兵的掩护下,无数扛着云梯的将士们紧随其后。诸多横七竖八的云梯之间,隔三差五的还夹杂着其他攻城器械,诸如高架井栏攻城冲车之类的随处可见。在巨盾的掩护下,带着攻城器械的将士们正在缓缓前进。 先锋部队之后,驽马拉着的战车上还摆着两尊红衣大炮,这种远距离杀伤型武器的射程足以达到两百米的距离,一炮轰出足以将数十个敌人炸成齑粉,实在是无往不利的攻城利器。只可惜纵然是兵强马壮的大明王朝,红衣大炮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没办法大量生产,而且运输条件有限,很多地方根本无法运达。如若不然,这种武器早就被大规模使用在战场之上了。 如今这个时代,最主流的攻城器械被称为神之弓弩的巨型投石器,这种投石器均为木质乃是由诸多配件组装而成,这样一来就容易携带了许多。当年蓝玉攻击云南神之弓弩就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诸多雄关重镇都是被神之弓弩一一击破的。 全宁城前,工兵们已经开始组装神之弓弩,数十架巨型投石器正在慢慢成形,元兵们看得焦急万分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号角声阵阵清吹,代表着进攻的信号。号角声中攻城大军舍生望死前仆后继而来,两门红衣大炮率先发动了攻击,顿时要去了十几个守城元兵的性命,同时还将一面平章乃儿不花的帅旗折断了两杆。 全宁城上的元兵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当攻城部队到了射程之后,城上将领一声令下,元兵们便是弯弓搭箭射出了一轮火攻。 元兵的弓弩不似汉人的诸葛连弩无法连发,但是射程和威力上都要比连弩要强上许多。火弩箭矢犹如流星雨一般接踵而至,金属箭头打在精钢盾牌之上甚至激起了一连串的火星。纵然是有着巨盾的保护,攻城部队也是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明军将士们震天的呐喊声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惨叫之声,阵中有将士被火箭命中当场毙命,火箭上都沾满了油磺等易燃之物,纵然是打在铁甲上也是难以熄灭,炽热的火苗点燃了衣物,没被箭矢射死却依然逃不过被火烧死的命运。 很多被箭矢击中的将士们已经丢弃了保护自己的盾牌,火烧的剧痛早已让他们不顾一切的躺在地上翻滚起来,又是一轮火箭隔空射来,正在地上惨痛哀嚎着翻滚人又中了一箭当场毙命,总算是结束了这痛苦的生涯。 先锋部队的云梯终于摆上了城墙,无数人开始拼命向上爬,然后还没爬多高便是被守城的元兵悍然掀翻了梯子,五六人从数十米的高空坠落而下,顿时摔得口吐鲜血不治而亡。 运气好点的好不容易稳住了梯子,却又被一个头顶上的落石巨木招待了一波,几十斤的重物跟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那后果可想而知啊。除了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呢? 还有极个别的人一路高歌猛进爬上了城墙,却又被蜂拥而来的元兵团团围住,寡不敌众的他们被敌人你一刀我一枪的乱刺乱砍一通,很快就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战火连天而且,生命根本算不得什么,有人说战争之中最廉价的就是生命,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很多人死了,连名字都不曾留下,出了他的父母妻儿等亲人还在苦苦盼望着他卸甲归还之外,还有谁会记得那个埋骨他乡的尸体呢? 神之弓弩尚未组装完成,一排散弹投石车已经被拉上了战场,灼热的油磺伴随着硝石被投射而出,有如飞火流星一般。只不过风景虽好却是为了杀戮,飞火流星射上了城墙顿时砸死了数十名守护城池的元兵,被散弹砸中的兵卒大多数都是当场毙命,而且熊熊的火焰要把他们烧的面目全非漆黑一片方才会熄灭。 神之弓弩组装完成后,一连串的火弹更是如彗星袭月一般,这种投石器杀伤力更为霸道,不但人被击中有死无生,就连坚不可摧的城壁都是经受不起这样的攻击而变成了一方方残垣断壁。还好全宁城足够坚固,不然恐怕已经被这样的攻击打出缺口了。 战火的荼毒下除了伤亡之数不断增加之外,便是在不断的制造着鲜血和焦炭。所谓生灵涂炭大概就是说的如此光景。 虽然是一场佯攻,但是双方已经的的确确打出了真火,从早上开始一直打到晚上,双方阵亡将士已经超过了两万之数。 全宁城上元兵死伤者不计其数,很多尸首都还随意的散落在地上无人收敛。汗水夹杂着泪水也洗刷不掉脸庞上的乌黑与油渍,粘点泥在脸上看上去都还精神了三分。 城下攻城的明军更是死伤惨重,先等部队几乎已经全军覆没,死尸带着烧焦的刺鼻味道铺满了一地,云梯、井栏、冲车等攻城器械也是破损了一地,被打散之后全都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烂木头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一场佯攻之后,明军并没能攻破全宁城。付出一万多人生命为代价,只留下了一片荒芜给城上敌人看。 第二十章 北征大捷 月黑风高,夜色朦胧。 白天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战,让两军将士们到此时此刻依旧是心有余悸。 夜风轻拂,让人紧绷的神经自然而言的舒缓。马和虽然没有亲身参加白天一战,但也是从远处目睹了战争惨祸的全过程。 马和虽然还称不上是久经沙场,但是连日的军旅生活让他早已经习惯了杀人如麻的场景。乱世之中屠刀一旦挥舞,那就要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之付出生命。 夜已深了,已经该实施计谋的第二步了。如何才能骗平章乃儿不花出城呢?虽然白天已经留下了一万多具尸首在全宁城下给敌人看,同时也放出了元兵将有援兵救援的消息,但是仅仅如此恐怕还不足以让敌人以身犯险出兵夜袭。 不过道衍既然已献计朱棣,恐怕早已经是胸有成竹了,所以马和也并无太多忧虑,只待元兵引军来袭他跟随大军诈败撤退即可。 伪装元兵援军的一支部队早已安排妥当,他们由杨璟担任统帅,杨璟虽然是大明骁将但是三次征讨漠北杨璟都不在其列,故而平章乃儿不花不易识破。而杨璟与元兵曾多次交手深谙元兵习性,所以由他出任此一席位当是上上之选。 马和与杨璟交情莫逆,为了确保杨璟安全马和派出了两队斥候先去打探情报,却不料斥候回归却有意外收获。 原来巡逻斥候见有一人深夜在全宁城外鬼鬼祟祟的徘徊,于是便将其拿下,盘问之下竟然得知此人乃是元军信使,是平章乃儿不花数日之前派出去向元朝求救的。 由此忖之,道衍此计正中平章乃儿不花下怀,看来道衍一早便已经料到徐达大军压境,全宁城守兵必然会求援。 念及此马和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道衍一定是找好了人选冒充元朝信使哄骗元军出击。如此危机关头,援军即是救命稻草。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纵然平章乃儿不花不完全相信,也定然会派出一队人马试探援军虚实。如此一来便又落入了道衍的算计之中。 马和越是深思,越是觉得师父道衍深不可测。马和以前还总觉得自己已经将师父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却不想真的跟师父比较起来依旧有着云泥之别天壤之别。马和暗自下定决心,此间事了却之后,定然跟在师父身边多多请教,一定要学有所成才行。 意外抓到了信使,马和审问下得知元军大概会在两日后抵达,这对此战毫无影响。不过这个信使却有极大的作用,若是将信使交与杨璟,那么平章乃儿不花必定深信不疑。那么道衍的计谋才真正的算是天衣无缝了。 马和将信使交给杨璟之后,便是悠然自得在营帐中喝起了茶。当年诸葛孔明约鲁肃喝茶之间就草船借箭解了周瑜的军令之祸。智者总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杨璟已经出发了,有信使的帮助轻松就取得了平章乃儿不花的信任,但是为了以策万全,平章乃儿不花并未以身犯险,而是派出了一队人马协助杨璟夜袭徐达。依旧步步未出道衍所预料。 平章乃儿不花部将袭击徐达中军大营,而杨璟则带人袭击燕王侧翼,在明军早已布置好的局面下,全宁城的夜袭部队自然而然的的大获全胜。 马和随着大军佯装溃败而去,然后去而复返作为伏兵,尽数隐藏到了全宁城下,以待时机。 杨璟带人袭击燕王侧翼,不伤一兵一卒便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一样,缴获了大量的明军旗帜辎重甚至还带上了一批明军“战俘”凯旋而归。 杨璟等人顺利混入了全宁城,跟元兵们一起吃了一顿庆功酒大肆庆祝了一番之后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杨璟命“战俘”们纷纷穿上了元兵战甲,加上本部人马按照事先的安排以白羽为号,原地待命。 黎明将至,破晓前的黑暗总是异常的强烈伸手不见五指。 全宁城的守们的将士们也都饮了庆功酒,此时多半人已经酣睡了。只留下那么一两个没睡着的也是没精打采一副困得要死的衰样。 杨璟他们慢慢的靠了过去,当发现有人靠近时,清醒着的守门士兵有那么一丝丝的警觉,不过看到来人是元兵军装后,那一丝丝的警惕便是被他丢到了一边。 在战场上总是以军装来区分敌我的,看到跟自己穿着一样的人,士兵们下意识的就会认为是自己人,所以以假乱真这样的手法往往总是能在诸多战争中取得奇效。 “兄弟,这么晚了还要上哪去?” 守城的士兵很是有点不耐烦的问道。 “哦,我们奉了平章乃儿不花大将军命令前去查探明军虚实。” 杨璟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了一下。 守门的元兵嘟囔了一句,还感慨了一句当兵真是辛苦什么的,然后就例行公事的让杨璟出示平章大将军的令牌。 杨璟哪里有什么鬼的令牌,于是杨璟一个作了手势,身后大军便是如潮水般扑了过来。杨璟一马当先,挥刀便杀,咔擦咔擦几刀下去就把几个醒着的元兵杀掉了。 其他守门人虽然喝了酒但也被巨大的动静给惊醒了过来,不过为时已晚,他们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是被如狼似虎的明军扑了上来斩成肉泥,血水泉涌而出流的满地都是。 一场小规模的战斗,速战速决很快就结束了,城墙上城门口的元兵已经被尽数屠戮掉了。按照约定,杨璟在城墙上三举火光为号。 打开了全宁城门,埋伏在全宁城下的大量明军蜂拥而入,顿时火光通透照亮了整个全宁城。 无数的元兵都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喝了酒好梦正酣,却被冲杀而来的明军手起刀落斩下了头颅,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伤疤迸溅着新鲜的血液。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平章乃儿不花睡的正香,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听得外面杀声震天,呼喊一片便心知不妙,急急忙忙披甲而出。 全宁城中元兵虽然数量很多,但是明军趁夜来袭,真可谓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冲天的火光里,杀戮在街巷之中悍然展开。 狭窄的巷道里,一队明军先锋轻骑与元兵蒙古弓骑相遇在了一起,先锋轻骑立即发动了有死无生的冲锋,在狭窄的地形里来不及变幻阵型,还没摆出来锋矢或锥形等利于冲锋的阵势,骑兵们便如一杆笔直的长枪以一字长蛇的阵势插入了蒙古弓骑之中。 元兵们还没来得及弯弓拉箭已经被冲锋而来的骑兵冲了个七荤八素溃不成军。前面的蒙古弓骑更是人仰马翻倒在了地上一大片。明军先锋骑兵根本不会哪里会在意这些,稍作调整后,便是展开了第二轮冲锋,骑兵们踩踏着倒在地上的人马如履平地。刚才落马摔了个半死的元兵们经过马蹄一轮践踏,便由半死不活变成了真死不活。 大道之上,明军与元兵短兵相接。近身作战的话,长枪长矛长戟反而起不了作用了。长兵器配合阵型才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方阵兵之所以威名远播就是因为巨盾与长矛互相配合攻守兼备。城中交战与平原野战有很大的区别,相对狭隘的地势上根本不适合摆出什么阵型来打阵地战,更多是以短兵相接的近身战为主。 罗马的角斗士威震世界,他们都是很擅长近身作战的兵卒,于是明军们入城之前已经退纷纷丢弃了长柄兵器,换上了战刀或者其他短兵。战斗力此消彼长,元兵交起手来自然是吃了大亏。长柄兵器与弓弩是元军的主要武器,但是此刻哪里有用武之地,两军人马混乱的绞杀在了一起,拿弓箭乱射一通的话,干掉两个敌人的同时也干掉了三四个自己人,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谁也不会做的。 不过要是不抵抗吧,那岂不是坐以待毙引颈受戮了?很多人渐渐的都杀红了眼睛,谁敢靠近老子,老子就杀了你,管你自己人还是敌人呢?保住自己小命才是王道啊。 全宁城中打打杀杀,呼喊声哭声夹杂着鼓声,要多混乱有多混乱,死者伤者不计其数,各种死法层出不穷。 一幕幕的场景就像特洛伊的木马记中所述一样,奥德修斯以木马计混入特洛伊城,希腊联军如狼似虎一样,坚不可摧的特洛伊城一举被攻破,从此也为特洛伊战争画上了句号。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正午时分才宣告结束。整个全宁城杀的尸骨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无数的宅院也都是在熊熊烈火之中付之一炬。繁华不已的全宁城一夜之间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就像当年董卓劫驾西行迁都长安焚烧四百年的帝都洛阳一样。 此一战明军大获全胜,元兵几乎死伤殆尽,还有部分人不战而降,平章乃儿不花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平章乃儿不花本人也是被朱棣带人带人围困逼入了绝境,最后迫于无奈只好请求归降。 朱棣接受平章乃儿不花的请降,并且下令优待元兵降军,此举深得大将军徐达认可,后太祖朱元璋也因此事大大赞誉朱棣。太祖皇帝称朱棣“有乃父之风”,因朱棣为此事得到了朱元璋喜爱,从此朱棣在朝中影响力更上一层楼。 第二十一章 搬师回朝 全宁一战,元朝兵败如山倒。平章乃儿不花大军覆灭之后,元朝余孽不可一世的气焰被大大的打压了下去。 徐达兵锋所至,无人可挡。留下燕王朱棣侧翼军镇守全宁后,徐达又兵分三路沿途北上,连续击败了七八股元兵抵抗势力。 徐达引军一路北上,行至北黄河(即潢河,今西辽河),元军个个心惊胆战惊惧而遁,明军又追擒到了太史文通等人。西路军在沐英率领下,出古北口,直捣高州、嵩州诸部,获其知院李宣及其部众。 徐达命大军按照朱元璋的命令,以威慑为主杀伤为辅恩威并施,想借此以打击元朝抵抗的情绪,让元朝明白蚍蜉撼大树的敌我差距,从而让蒙古人不敢再进犯明边。 大军在漠北之地演兵数月,将威势显摆到了极致,直到八月份的金秋时节,方才三军慢慢退回全宁。 与朱棣侧翼军会师之后,北征军一路高歌凯旋而归。 第四次北伐之战,大明王师大获全胜,帝国神威更是震慑天下。四境蛮夷邻国纷纷噤若寒蝉,都知道东方觉醒了一个了不得的强盛王朝。 徐达班师回朝,太祖皇帝朱元璋亲自出城十里相迎。徐达将北征战果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还特别在朱元璋面前举荐了天资过人的马和。 蓝玉看在眼里满满的不甘心,不过相当自己先锋出战弄得灰头灰脸的事,他也没办法在这件事上纠缠,说多了只会自曝其短而已。 北征三军自上而下无论是将军校尉还是兵卒皆得封赏,徐达、沐英、付友德、蓝玉之流自然也是都有战功入账。徐达等人早已经是拜将封侯,到了他们这个高度想再更是一层楼已经是很难了。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你敢上吗?功高震主自古已然,像郭子仪那样功高盖主主不疑权倾朝野臣不忌的人毕竟是太少了。 北征归来后将士们论功行赏自不必多说,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徐达的举荐,太祖皇帝特别为马和加封了武略将军一职。武略将军乃是大明正五品的武将官职,虽然只有一个称号没有实质性的兵权,但是马和之前一直是燕王府幕僚参军校尉的身份,根本连品阶都没有。硬要说的话,无非是燕王的近侍罢了。以马和的身份直接得到武略将军的封号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若非是徐达特别举荐的话,马和恐怕还得不到这样一个正五品的位子。 有了武略将军的身份,马和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古人都讲求出师有名,马和之前一直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身份,如今可是大大不同了,大明武略将军还是太祖皇帝亲自册封的,那涵义就又多了一层令人深思的味道。 马和如今又强大了三分,他已经初步具备了与蓝玉交锋的实力,以前蓝玉冒险对马和动手就算是真的杀了马和,以蓝玉的身份自然也可以保证安然无恙。但是现在不同了,如果无缘无故的对太祖皇帝册封的五品将军下手,如果处理不慎留下尾巴的话,恐怕纵然是蓝玉这样的身份也难以全身而退。 太祖皇帝到了晚年疑心渐重,很多当初随他一起征战天下的将领都已经受到了猜忌,兔死狗烹虽然听上去有些可悲,但是君臣之道自古已经是如此了。 想当年汉高祖刘邦在垓下一举击败西楚霸王项羽建立西汉王朝,当初随高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重臣大将们不一样个个受到了猜忌。国士无双天下无二的淮阴王韩信先是被人告发谋反被贬为淮阴侯,继而又是被萧何与吕后片入长乐宫秘密杀害,南面称孤的彭越张傲,也是锒铛入狱受尽屈辱。绛侯周勃虽然得以幸免,但是到了儿子周亚夫的时代一样是被莫须有的谋反罪名满门抄斩。 像留侯张良这样的智者也是迫于无奈,尽数交出了手中的权势黯然隐退才保全了性命。开国元勋们身份地位哪个不是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拿命拼了半辈子才得到的东西有几个人能轻易的放下? 被皇帝猜疑的后果可想而知。聪明点的主动放弃权利或许还能独善其身,如若执迷不悟恐怕早晚会有一天遭遇杀身之祸。 太祖皇帝晚年的一些昏聩迹象,让诸多与太祖关系不够牢靠的人都心惊胆战。暂时也只有徐达付友德蓝玉这种心腹大将还可以免遭猜疑。 但是猜疑是一种顽疾,这种病总会愈演愈烈。稍有不慎恐怕就是十分悲惨的下场。 大军北征凯旋以后,三军卸甲大多数人都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徐达、付友德他们自然而然是回到了大明军中,而朱棣、杨璟、道衍、马和一行人自然是回归了北平。 此次北征,燕王朱棣也获益匪浅,他本来就是深得朱元璋的信任,此一战更是大有当年朱元璋纵横天下征战元兵的风范。这一样来,朱棣自然是受到太祖皇帝的喜爱。不过可惜的事朱元璋早已经立了太子,太子也是人中龙凤在朝野中影响力极大。 若无意外的话,恐怕朝中无人能撼动太子的地位。只要太祖皇帝朱元璋没有改变主意,恐怕谁也不敢妄自跟太子作对。 不过最近听说太子染上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虽然这些消息都是道听途说不见得有多少可信度,但是事情总不会空虚来风,既然传出了风声,恐怕个中隐情已经是多到了不能公诸于世的地步。 回到了北平之后,马和依旧住在北平燕王府内,只不过身份上稍微有些不同了。虽然和以前一样仍然是燕王朱棣的心腹门客,但是此时此刻马和有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已经不仅仅是王府亲随那么简单了。 燕王朱棣毕竟是手眼通天的枭雄人物,自从马和受到了太祖皇帝册封之后,他对马和的态度也是发生了巨大改变。王府内的闲杂事物已经不再需要马和来处理,更多时候马和会像道衍一样被燕王朱棣带着身边,就像是左膀右臂一般。 燕王府内,风景依旧。马和仍然仅仅跟随道衍刻苦的学习着,偶尔马和也会去军中看望一下杨璟、蔡雨他们,跟他们学一下强身健体的方法,顺便练练身手。 正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虽说术业有专攻,但生于乱世若能文武兼修出将入相的话,自然是更加能够适应一个时代。 时光荏苒,马和在北平的日子过得很安逸,也很充实。 北征凯旋而归之后,马和紧绷的神经也舒展开了不少,随着时间的变迁,他的梦中又渐渐的又开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马和又像是记忆觉醒一般,不断的在梦中看到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画面。 九华帐中梦魂惊,梦中的一切虽然看似虚幻,却偶尔又会显得十分真实。就如贾宝玉魂游太虚幻境一样,假作真时真亦假。马和在梦中甚至清晰感觉到了事情就好像是在亲身经历一般。 睡梦中马和觉得自己加入了一个不同于大明的军队,在那支军队里,马和和身边人的一起被特殊的训练方式磨砺着,他们都是穿着迷彩的衣着,还带着一把非常特殊的武器,马和竟然自己意识到了那个特殊武器的名字叫做枪,铁丝网围墙,红色的警戒线,还有像铁王八一样装甲车…… 马和还梦到自己回到了课堂,但是教书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的先生。听课的人也不止是自己和陈晨蹇维而是有许许多多的跟自己年纪相反的少年。他在历史课本上学到了燕王朱棣最后打败了建文帝朱允炆自己当了皇帝。 马和还梦到了自己,他梦到了自己被赐姓为郑,七次下西洋得到了朱棣的极力赞赏。梦回了蓝玉派人攻破云南,屠城昆明,梦到了自己父母姊妹惨死,自己被抓去做了秀童,然后还被阉割成了太监。 每次梦到这里,马和都会被吓出一身的冷汗。醒来之后赶紧检查一下身体发现完后无损之后才能松一口气。 梦中的一切场景都太过真实了,马和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恐怕还藏着许多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想到了梦中那种特殊部队的别样训练方法,马和觉得自己十分感兴趣,用那种方法真的能够训练出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吗?还有那种被唤作枪的武器,梦里的场景告诉自己那是一种杀伤力极强射程极远的武器。不知道能不能凭借记忆造出来两把。 如今马和已经获封了正五品的武略将军,也是具备了自己训练部队的权利,杨璟早就多次邀请马和到北平军中任职。要知道空有一个头衔是远远不够的,唯有亲自带兵征战立下功劳才有可能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 武略将军虽然已经品阶不低,但是比起蓝玉那种大明左副将军的职位,依旧是有着天差地别。严格来说马和如今在军中的影响力还远不能与蓝玉相提并论,不过马和少年得志又是燕王的心腹,有着道衍这样的师父,杨璟这样的至交好友,的确是不容小视的。 蓝玉也的确不敢再小视马和了,本来他眼中的一只蚂蚁如今已经渐渐成长到了能威胁到他的地步,这种事情蓝玉自然是不想接受的。 马和与蓝玉之间的交锋,悄然间已经在暗处激烈的展开。 第二十二章 新军龙牙 时值阳春三月,北国的冰雪已经消融。 北平的春色虽然不似江南那样苏堤春晓曲院风荷,但是吹不含杨柳风的粘衣杏花小雨也别有一番韵味。 春雨初霁,天暖花开,风和日丽。 马和一早便换了行装出了燕王府,今天是他到北平军中任职的日子。杨璟之前已经再三相邀,马和也觉得大丈夫当有所作为,于是便决定去北平军中就职。 马和早已将梦中那一套特殊的训练方法一一记录了下来,直觉告诉马和按照那种特殊的方法训练出来的军队一定不同凡响。 北平军营马和早已轻车熟路,纵然没有人引路马和也是一路畅行无阻。杨璟早已经给个个关卡打过了招呼,马和也算是在北平军中颇有名气的一个人了。年纪轻轻就被太祖皇帝亲自册封为正五品的武略将军,大家除了羡慕之外,也都对这个少年将军充满了敬畏。至少北征作战之事,马和却是打出了极为精彩的一战,甚至风头把蓝玉、沐英这样的当世名将都盖了过去。 军队行伍之间,一向以强者为尊,马和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经常跟杨璟蔡雨互相讨教,他的身手虽然比起杨璟蔡雨仍然有所不及,但是在普通将士眼里已经是极其强大的存在了,像杨璟蔡雨这样的人虽然不敢说以一当千,当时几十个人想拿下他们恐怕绝非易事。 杨璟对马和十分信任,哪怕是马和初领新军,杨璟也是直接给了五千人众的数目。要知道营中一个偏将都没有这样的军权的。不过马和好歹也是皇帝封的正五品将军,让他带甲五千也并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服众。 马和所部人马皆是由杨璟精挑细选的年轻兵卒,正所谓年轻配年轻,一个纵横天下的将军一定要尽早培养出一批自己专属的部下才是。 马和提议自己要用特殊的方法训练自己的将士,杨璟倒也欣然接受了。杨璟对马和所说的训练方法也是充满了兴趣,自从和马和相识以来,马和一次次给了杨璟意外之喜。马和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和马和相处久了,杨璟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于是杨璟给马和在北平军中特别划出了一个营地,让马和得以施展拳脚。 马和按照记忆里的布置,在营中设立了举重轮、射击靶、自由搏击等等新的训练项目,这些项目与原本军营中的训练方法是迥然不同的。 仰卧起坐,俯卧撑,引体向上,军姿,长跑等等新的训练方法加入之后,让将士们训练的热情高涨了许多。 甚至马和还在军营中开设了跨栏、排球、蹴鞠等运动项目,让将士们枯燥的训练之余偶尔还能享受一下竞技的快乐。 马和的训练强度渐渐加重,从最开始的五十个俯卧撑,两百个仰卧起坐,六十公斤级的举重慢慢变成了一百个俯卧撑,四百个仰卧起坐,八十公斤的举重。随着将士们身体素质的提升,马和不断的改变着训练模式。 汗水洒在营地上,每天都将体能发挥到极致,虽然没有战事没有危机,但是大家的潜能纷纷都被逼迫了出来。 悠长苍凉的号角,似乎又以一种雄壮的频率在灵魂深处响起,带着决死千军的血姓冷漠,却激起男儿心头滚烫的热血,马和着一支军队的活力冠绝了整个北平军的大营。 三个月后,马和的部队的训练成果已经初见成效。校场演武马和手下的将士们已将开始无往不利,锋芒初露的他们已经能跟身经百战的将士们一样在校场比武中纵横捭阖了。这样的训练成绩在以往是绝无仅有的。 哪怕是杨璟特别照顾选了一些资质不错的年轻人给马和,校尉李素存就是其中之一。 李素存,山东济宁人士,16岁跟随杨璟经历大小战役数十场,名帅汤和,徐达,常遇春训练新兵的方式也见到过,但是不曾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就能跟久经沙场的铁血军人们不分伯仲,这样的结果李素存想也没想过,就连杨璟将军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物恐怕也不得不叹服马和手段惊人。 对于杨璟马和自然也没有藏着,马和很是大方的将自己的一些训练方法与心得讲给杨璟听,杨璟也不愧是能征善战的人物,根本不用马和过多的解释,诸多细节上杨璟几乎上是一点就通了。能成为大明赫赫有名的战将,杨璟的才能自然也不是盖的。 马和初领新军,就让大家在训练中取得大巨大的进步,这样让马和在军中的威信与日俱增。如今的北平军中,很多人见到马和都会极为恭敬的行礼,马和在军中的威望日甚一日。 不过马和梦中的训练方法不止于此,还有更加精锐的训练方法,在马和的梦里,他梦到了一种特殊的部队,那种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马和早已经想亲自训练一支属于自己的特种部队了。但是那种部队需要的人无一不是需要精挑细选的,如果直接从北平军中抽调出大量精锐,显然会让杨璟大大的为难,于是马和才决定自己从头练起,先培养出一批属于自己的精锐然后再精益求精得到自己所要的人选。 特种部队的训练内容与普通部队的训练内容完全不同,他们会做许多极其特别的训练诸如飞檐走壁,潜行蛰伏,暗器投毒,夜行突袭。他们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战士,是一支可以完成诸多高难度任务以及用于出奇制胜的精锐部队。 等到五千新军都将训练进度步入正轨以后,马和已经开始着手秘密组建特种部队了。 马和秘密举行了一场考核,在五千新军中选出了五百人,这五百人无一不是千挑细选而来,他们无论是从身体素质上讲还是从格斗技巧上讲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 正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经历一番严厉的挑选,马和终于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五百精锐。也不枉费这段时间以来付出的巨大心血。 马和收集了一些基础的武功招式,分给五百人让他们勤加练习,给他们增加一些武功底子更有助于帮助他们完成日后的训练。 准备工作完成之后,特种部队的组建已经在暗中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首先马和在五百人中选出了五个队长,每个队长统领五百人,五个队长没有名字,或者说五个队长入了特种部队以后便没有了名字只剩下了一到五五个数字代号。 马和把这支五百人的部队命名为“龙牙”,龙牙者,顾名思义龙的利齿。东方人都自称是龙的传人,而牙齿更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利刃。 五个队长的代号分别是龙一到龙五,所有龙牙的成员都隐藏了身份。 是夜,一处幽暗密林之中。龙牙五百人全部集结于此。马和正站在五百人的正面负手而立。 “禀告将军您要的人已经全部集结完毕,望将军明示。”龙一抱拳向马和汇报说道。 马和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各位,你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今天我将大家召集在这里,是为了组建一支特殊的战队。这支战队就如战场上无坚不摧的剑刃,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龙牙的一员,你们将要接受的是最为严格的训练,因为你们将要完成的是常人无法完成的任务。切记,从现在开始你们只接受我的指挥。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透露我们龙牙的存在,明白了吗?” 五百人齐声曰:“是,将军。” 龙一龙二等五个队长转身只是做了一个特殊的手势,整个龙牙便是阵型变幻统一有素的行动起来。 看到这样的成果,马和大感欣慰,特种部队总算是初步组建完成了。接下来只要更加严格的训练好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一支无往不利的部队。 用特殊手势表示命令,这是也马和在梦中得到的一种启发,马和把诸多常用的命令统统在特种部队中动作化,不需要说话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手势,大家就能明白指令的含义并迅速做出反应。 除了更加严酷的特殊训练在暗中如火如荼的悄然展开了之外,马和还命人找来了能工巧匠,把自己记忆中的一些特殊武器给涉及了出来,并且马和为龙牙设计了统一的漆黑色服饰,除了坚韧的布料之外,马和不惜花费重金购买许多更为坚韧的犀皮镶嵌在轻甲之上,使得黑色的新军装不但轻盈而且耐久十分良好,就算是普通的箭矢都难以射穿,新军服的设计但是有些后世防弹衣的雏形。 除了特殊的黑色服饰装甲,马和还命人为龙牙打造了统一的特殊武器,仿照着军用匕首,马和让人打造了很多便于携带又杀伤力十足的精钢短剑,同时被人配备了一支经过马和惊心改良的弓弩。 马和的记忆力,枪这种东西的确是个无往不利的好武器,但是以明朝当时的技术一时之间根本造不出来那么先进的火器,马和无奈之余只好设法将弓弩改良之后加大了威力,暂时顶替手枪的位置。 马和还为龙牙部队设定了一个特殊的徽记,徽记的模样有点像是中国传统神话里的五爪金龙。马和将徽记雕刻成印章,然后每个龙牙的成员都会被印章在腋下的护身犀皮上盖上一个印记。 又是一段时间飞逝而去,龙牙部队的训练已经初步完成。马和很是期待,这支特殊方法训练出来的部队究竟会有怎样的战斗力呢?马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找个机会实践一下。 第二十三章 太子朱标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自从马和提领新军后,时间过得飞快,龙牙的训练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单从素质上来看龙牙五百人的能力已经不在马和梦中的特殊部队之下了。不过可惜的是马和一直没有机会再上战场,所以虽然手中握着龙牙这样的王牌利刃,却一直不曾有用武之地。 马和不是没有想过拿龙牙去对付蓝玉,但是事关重大,一来太过于冒险,而来龙牙这支利器实在是来之不易,马和可不想轻易就将自己的王牌毁掉。 随着马和羽翼渐渐的丰满,马和已经准备暗中跟蓝玉展开较量,但是道衍一直告诫马和,蓝玉与太子朱标关系匪浅,太祖皇帝一向疼爱太子,蓝玉更是太祖皇帝钦点辅助太子的心腹重臣,想对付蓝玉一定要从长计议。 马和跟随道衍学艺多年,自然是也是看的出其中利害。贸然对蓝玉动手的话,只会打草惊蛇,让敌人成为惊弓之鸟,若是敌人加强了防范的意识。那日后想再动手无疑是难上加难了。所以马和一直隐忍着,隐者看似无为,却实则是在等待着见血封侯的最佳时机。 太子朱标,乃是目前太祖皇帝最喜爱的儿子,就算是深得宠信的燕王朱棣与太子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子在朝中的影响力根本不是三两日的光景。以目前的时局想要对付太子基本上也是毫无可能的。所以在隐忍的不只是马和,燕王朱棣也一般无二。 太子朱标威望极高,而且富有执政经验,几乎是太祖皇帝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太子朱标生于朱元璋攻打南京期间,酣战中的朱元璋听到长子的出生高兴的跑到山上题字:到此山者,不患无嗣。自其出生,太祖皇帝就对其疼爱有加。 太祖皇帝朱元璋从小就把朱标当接班人培养,太祖皇帝自立为吴王时立十岁的朱标为世子,不仅自己悉心教导,还请宋濂等名儒为师授其经学。到立朱标为太子时,命功勋道德老成者兼领东宫,不再与东宫外另设府僚,其中就包括李善长、徐达、常遇春等等功臣元勋,意在朱元璋外出征战期间,由太子监国、方便各将军丞相辅佐。 左丞相李善长兼太子少师,右丞相徐达兼太子少傅,中书平章录军国重事常遇春兼太子少保朱标二十二岁时,太祖皇帝朱元璋见他年纪已长,遂令今后一切政事并启太子处分,然后奏闻。有意让太子“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 太子朱标其实很不像太祖皇帝朱元璋,朱元璋脾气火爆,而朱标温文尔雅。他生于安乐,却无纨绔之习,忠厚,能尽心受教,对大臣老师十分恭敬。在做太子期间看朱元璋杀人太狠了,就建议施行“宽通平易之政”,有朱元璋做反比,朱标在朝中的拥戴程度可想而之。 平心而论马和和太子朱标本无仇怨,而且马和对太子朱标的人品反而是相当的认可,与太祖皇帝朱元璋相比太子朱标更加有仁君风度。不过马和想到了自己所学的“史书”中最后太子病逝,皇长孙朱允炆当了皇帝,然后又被朱棣起兵一举推翻。如果自己的梦中所学不假的话,那太子朱标的寿命恐怕不会有多长久了。 想到这样一个好人命不久矣,马和不由得一阵唏嘘。太祖皇帝尽心尽力培养了二三十年的接班人说没就没了,太祖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啊。不过太子主编毕竟是燕王朱棣的大对头,更是马和大仇人蓝玉的护身符,如果太子安然无恙,无论是马和还是朱棣,想要寻找动手的机会的话无疑是难上加难的。 如果太子顺风顺水登上皇位,那么蓝玉一定会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到那个时候马和恐怕不但报仇无望,恐怕能不能自保都还是两说呢。 虽然马和对梦中的场景深信不疑,训练龙牙的方法已经证明了一切,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太子福大命大得以不死,那马和如何跟蓝玉较量呢? 想到了这种可能,马和已经开始跟道衍议定,如何暗中对付蓝玉了。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天空之上轻云蔽月繁星尽隐,威风吹拂而来让人不免感觉到一阵寒意。 马和如今也是在北平城中买了一栋属于自己的别院,虽然无法跟奢华浩大的燕王府相比,但也算的上是干净优雅了。寄人篱下总不如自立门户,但是既然马和早已经知道了燕王朱棣的未来,自然不肯放弃跟燕王的交情,马和自立门户后跟燕王的交情不但不减反而是更加亲密了。 对于自立门户,马和只是推说避嫌,燕王对此也表示认可,现在太子如日中天,就算是皇子门客多了也难免有图谋不轨的嫌疑,所以燕王朱棣也很是低调。大丈夫不但能屈能伸而且还要懂得审时度势,朱棣与马和显然都是聪明人,所以有些事就算不说明大家也早已经是心照不宣的。 道衍与马和正在对坐饮茶谈论着天下的局势,忽然一根箭矢从窗外射进了房间,马和习武多日反应速度早已非常人可比,他一个侧身便是轻松躲过箭矢。 不过马和虽然躲开了箭矢,但是神色依旧十分凝重,以马和的判断,恐怕今晚府中是迎来所谓的刺客了。 “师父小心!”马和拿起一把挂在墙上的战刀便是推门而出,道衍也丝毫不见慌乱,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看着外面若有所思。 马和出了门定睛一看,庭院中稀稀落落的竟然有着十余人,全是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 马和眼神微微一凛,然后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忽然就有一堆人从暗中闪了出来,那些人或在檐下或在屋顶从他们的动作便不难看出,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这些人正是龙牙中的一队人马。马和自从开府独居之后,便是暗中调了龙牙日夜守候着府邸。当马和在燕王府别人不敢动手,但是若是出了王府自然就不一样了,马和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500人的龙牙部队分成两队,龙牙队长自然是马和,副队长姓周扬,海州人士乃是马和万中挑一由龙牙部队里亲自提拔的。以下分两小队,队长龙一,龙二分别叫吴天伦,张杰都是京口人士,和马和一样是师傅姚广孝抚养大的算是马和的师兄,不过他们和姚广孝不一样不喜兵法,反而喜欢舞刀弄剑,而马和是道衍最得意的弟子,自然就派他们来辅佐马和,今天正好轮到代号龙二的张杰保护。 没想到这次未雨绸缪还真是有了意外收获,黑衣人见马和早有准备,却也不曾慌乱,他们本来就是嗜血的杀手,这样的阵仗自然是吓不到他们的。 虽然情势危急,但是黑衣人们依旧个个不畏生死,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想杀掉马和。不过龙牙的人显然不可能让他们得逞,还不待黑衣人们冲到马和身前,只见龙二吹了一个口哨接到命令的龙牙战士们便已经纷纷掏出了弓弩,一阵乱射便是击倒了一多半敌人,然后龙二首先拔出手中利剑,率领着龙牙的战士们纷纷摆出短剑上前交战,几个回合后便是将刺客们统统的生擒活捉了。 马和命人将刺客们纷纷带下去暂时关押了起来,虽然还没有审问,但是马和就已经猜出来了幕后指使者是谁。 除了蓝玉那个视自己为大敌的人外,恐怕不会再有别人了吧。 严格意义上说,今晚还算是马和第一次让龙牙部队进行实战,看到了龙牙的人强悍的战斗力,马和也是极为满意的。 马和称赞了龙牙的战士们几句,就让大家回归原位了。 道衍也是第一次看到马和训练出来的这支部队,也是满满的惊讶之色。道衍带有深意的看了自己这个弟子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透马和了。 不过马和的成长也是道衍希望看到了,雏鹰总要有展翅翱翔于天际的时候,对道衍而言马和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孩子有成绩大人们自然会感到欣慰,马和也从来都没有让道衍失望过。 “蓝玉此人竟然如此狠毒,看来不除掉他的话恐怕日后永无宁日了。” 虽然对于马和的事情道衍不想过问太对,但是蓝玉此举无疑是彻底激怒了道衍。 “徒儿也觉得蓝玉此人不除,必定会成为大患。” 经此一事后,道衍与马和已经开始秘密商议,暗中布局诛杀蓝玉。 三个月后,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从大明都城传来,太子朱标身患重病不治而亡。太子的噩耗一经传来,顿时激起了很大的风浪。 各种流言四起,朱棣自然不可能让事态恣意发展,立刻便是下达了禁声令,燕王下了严令言论虽然被镇压了下去,但是无数人活络起来的心思却仍旧镇压不住。 以前太子如日中天地位稳如泰山,燕王等人根本没机会夺嫡争位,但如今太子噩耗传来,如果说没有人有别样心思的话那恐怕是鬼都不会相信。 但是此时此刻更是要慎言慎行,朱棣自然也是深知这一点,听说太祖皇帝受此打击已经一连诛杀了许多人了。虎毒不食子,太祖皇帝虽然不会诛杀其他几个儿子,但是府中门客就不一样了。如今是太子丧期,如果哪个不开眼的妄议新立皇储之事,传到太祖皇帝耳朵里恐怕被灭满门都不是没有可能。 第二十四章 计定蓝玉 山雨欲来风满楼,太子的噩耗传来,虽然对诸位王子而言也并非是恶事,但是却弄得诸多门客们都人人自危。 道衍、马和虽然跟朱棣关系密切,但是一个是庆寿寺住持,一个是开府将军,自然而然的也就躲开了风险。 不过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些惹太祖皇帝不高兴的人动辄就是被灭全家,成了太子的殉葬品,太子病逝让太祖皇帝性情大变,朝堂之上大家都是噤若寒蝉,这一状况一直持续了数年有余,直到皇长孙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子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太子噩耗传来后,马和陪朱棣一起上京祭拜。路上历经了无数惊险他们才安然回到了北平。马和已经看出太祖皇帝年迈之后,已经远远不如年轻时开明了,太子的死更是对他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这让帝王的猜忌之心更加重了不少。 都说伴君如伴虎,此时此刻太祖皇帝诚然已经是一只红了眼睛的嗜杀之虎。他身边的人一个不慎就可能被这只老虎消灭。 自从上次遭遇了刺杀之后,道衍与马和已经开始商定对付蓝玉了。不过蓝玉毕竟是大明的开国将军,近几年更是因为太子的关系蓝玉凭借着战功与太祖皇帝的信任步步高升,如今已经是身居凉国公的高位。 想要对付蓝玉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马和和道衍议定之后,精心布局给开始了一场针对蓝玉的阴谋。 第四次北征回归不久后徐达就病逝了,为此马和还亲自前往南京祭奠了徐达,以报答徐达当年的提携之恩。 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死后,因为傅友德年迈,蓝玉较为年轻又是常遇春亲自提拔,军权就落在了蓝玉手中,蓝玉屡次统帅大军作战,并且多次立功,太祖皇帝待他十分优厚。再加上蓝玉是太子的心腹,按照以前的时局马和想要对付他无疑是十分艰难。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太子仙逝之后,蓝玉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再加上他自恃功高向来骄横,对付这样一个人自然容易了许多。 徐达去世后,元朝再次出兵骚扰明边,蓝玉被太祖皇帝封为北征军主帅讨伐元朝,元朝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在大明军队的攻击下几乎是瞬间溃败,蓝玉大获全胜甚至还俘虏了元顺帝的部分姬妾妃子。 马和自然不可能让蓝玉如此顺丰顺水,上一次蓝玉派人刺杀马和,马和审问刺客后得知刺客们竟然是蓝玉自小驯养的孤儿。这些人经常潜伏在蓝玉的身边,对蓝玉的活动规律十分了解。 上次被活捉的刺客多半都是年轻人,甚至还有两个与马和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马和实在不忍心把他们全杀了,于是费尽心思感化他们最后终于是将活捉的热全部收为己用。 蓝玉虽然对孤儿们有收养之恩,但是惨无人道的训练手法以及毫无怜惜利用手段,早已经让刺客们对蓝玉充满了怨恨,被马和活捉后他们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马和却对他们十分的优待,要知道他们从小都是孤儿,亲人丧生被蓝玉像奴隶一样驯养着,马和这样以德报怨自然很快就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马和将男子都安排到了北平军的军营中,两个小姑娘则是留在府中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她们本来就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人,身手相当的敏捷,有这样两个人贴身保护,马和人身的安全自然也是得到了极大的保障。 有了这些人的相助,马和对付起蓝玉来简直更是如虎添翼了。马和暗中命人伪装后偷偷混入北征军中,在蓝玉的酒里下了万恶的春药,蓝玉稀里糊涂的就中了马和的算计,酒醉之后奸污了数名俘虏元顺帝的妃子。这事在北征军中被马和暗中宣扬了一番,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过碍于蓝玉的威势事情总算是压了下去。 但是马和自然而然不会让蓝玉如此舒服,他早已经暗中把消息散布到了京城,此事自然也不胫而走到了太祖皇帝朱元璋耳朵里。 以前有着太子的时候,蓝玉这点破事太祖皇帝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今太子殡天,蓝玉在太祖皇帝眼里的位置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以前在太祖皇帝看来,蓝玉是辅助太子的重臣,但是现在看来蓝玉则成为功高震主威胁朱允炆的祸患。 于是虽然北征军大获全胜,蓝玉却没有受到任何封赏,还因为奸污元顺帝妃子一事惹得太祖皇帝很不高兴,太祖皇帝甚至大发雷霆当众在凯旋而归的北征军面前骂了蓝玉一顿。蓝玉虽然内心很不服气,但是他实在是不敢触怒太祖皇帝了,于是只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太祖皇帝一向对北方元朝有所顾忌,虽然早已经打的元朝一蹶不振,但是太祖皇帝依旧想再有生之年给元朝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以保证大明的江山长治久安。 于是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太祖皇帝多次对北方元朝展开攻击,连续八次直打的北方元朝毫无还手之力方才罢休。 这些战争里,蓝玉毫无疑问的又都被派到了漠北战场,蓝玉与元兵的战争依旧是无往不利大获全胜。胜利的消息传来,太祖皇帝虽然表面上依旧对他赞誉有加,但是内心里早已觉得蓝玉功高震主。 太祖皇帝自然清楚皇长孙朱允炆的性格,如今自己在世,蓝玉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若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以朱允炆的手段一定难以镇压桀骜不驯的蓝玉。 所以蓝玉已经从太祖皇帝十分看好的辅助重臣,变成一个极富有威胁的心腹大患。但是碍于蓝玉劳苦功高,太祖皇帝虽然有了要动蓝玉的心思,但是一时之间还是犹豫不决。 有一次太祖皇帝命蓝玉西征,大军胜利后蓝玉带人马到了到喜峰关前,夜不入城这是太祖皇帝此次北征前定下的规矩,蓝玉自然不可能犯此忌讳。然而马和事先早已经买通了蓝玉手下校尉,校尉连夜敲门入了喜峰关并且在马和的安排下杀了明军守关人十余民。太祖皇帝知道此事后大为震怒,蓝玉肆无忌惮到可以破坏自己定下的规律,太祖皇帝对蓝玉的忌恨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蓝玉知道此事后气的跳脚,除了杀掉两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泄了一时愤怒之外,根本没有找到任何与马和有关的蛛丝马迹,只能将此事归于意外。 蓝玉自从身居高位之后,早已经渐渐地骄傲自满,他手下畜养了很多庄奴,这些人都仗着蓝玉的威势暴虐凶横。蓝玉曾经抢占了东昌的民田,御史查究追问此事,蓝玉大怒,竟然直接赶走了御史。 御史乃是秉公办事,蓝玉如此目无法纪,太祖皇帝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那时太祖皇帝本想封蓝玉为梁国公,但是因蓝玉犯错改封了凉地,还把他的过错刻在铁券上。但蓝玉仍然不知悔改,在侍奉皇上的宴会上出语傲慢,酒后狂言道没有我蓝玉就没有你朱家的大明天下,同时蓝玉在军中擅自罢免和提拔军官,完全无视明朝的官爵晋升体系,独断专行,太祖皇帝也多次责备他,但是因为老一批的将军目前老的老死的死,也就只能用军中威望高又相对年轻的蓝玉。 第八次蓝玉西征回朝,太祖皇帝让他做太子太傅。蓝玉对位居宋、颍两公之下感到不高兴,说:“难道我不能胜任太师一职吗?”等到他入朝上奏。太祖皇帝根本不听他的,蓝玉因此更加不高兴。这时马和买通了蓝玉府里的下人又说蓝玉不满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安排要做太师,朱元璋闻言大怒不已。 当年太子在位,蓝玉便口出狂言要做太师,当时太祖皇帝虽然对他有所不满,但碍于太子对他甚是倚仗,而且蓝玉的确劳苦功高,所以才没有迁怒蓝玉。如今太子已丧,新立皇长孙朱允炆为太子,竟然又传出了蓝玉不满现状,要做太师的流言。 旧事重提朱元璋哪里还能忍受,更何况此时此刻蓝玉早已是功高震主,如果让他再做了太师,那岂不是翻了天了?就在太祖皇帝本来就对蓝玉充满了怒火时,马和偷偷的在怒火之上浇了一桶油,顿时把太祖皇帝的怒火升到了极致。于是蓝玉连夜就被传召入宫,非但没有获封太师的位置,反而被太祖皇帝削减掉了三千户的食邑。 一时之间,蓝玉也是感觉到了太祖皇帝对他的忌讳已经很深了,连忙彻查是谁四处宣扬造谣,查后得知是他平日使唤的一个小厮,而此时这个小厮早就被马和安排跑到北平了,气的蓝玉胡须直颤,确一点办法没有,不得不说蓝玉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而政治阴谋又怎么会是马和这个师承道衍这个古今天下智谋排名前三谋士弟子的对手。 不过联想之前一系列的不对劲,此时的蓝玉再蠢也知道了是有人用阴谋暗算他,平日间行事已经开始收敛。 不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温水已开青蛙也已经跑不出马和的布局了,最可怕的是什么?当然是身为蓝玉老板,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猜忌,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比老板猜忌更可怕的是什么?就是当老板不满意你的时候,你还各种在他面前花式作死。所以马和布局了这么多年,也是到了该收官的时候了,蓝玉死定了。 洪武二十六年,马和命人秘密制了龙袍刀剑玉玺等物,暗藏于蓝玉家中。并且安排了一个早已在第四次北征就混入蓝玉军中的死士,目前这个死士已经是蓝玉手下的将军了,马和安排死士入宫行刺太祖皇帝,行刺时被大内第一高手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制服,但是太祖也受了一些小伤,锦衣卫的审讯手段天下皆知,经过审讯之后,刺客的身份被揭发,据说太祖皇帝气的当场晕厥了过去伤上加伤。 连夜太祖皇帝命蒋瓛带锦衣卫去蓝玉府邸搜查,马和事先藏好的器物一一被翻了出来,人赃并获的情况下,蓝玉百口莫辩锒铛入狱。 一代开国名将蓝玉就这样黯然收场,蓝玉案爆发,太祖皇帝借机铲除平日里忌讳的人,一时之间很多人都是被冠上了“蓝党”的身份牵连入狱。 第二十五章 蓝玉案 凛冬十月,北平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 一大早马和便在桃儿、杏儿两人的服饰下沐浴更衣,然后穿上了棉衣出门了。桃儿、杏儿就是之前马和捕获的蓝玉派来刺杀自己的两个女刺客。她们本来没有名字,马和收了她们做侍女后特赐桃儿杏儿两个名字给他们。 正所谓名正儿言顺,有了名字她们就不再是以前那种只能躲在暗中行事的杀手了。如今他们在马和府上虽然只是侍女,但是生活比起以前不知道好上了多少。 马和一早便独自一人准备好了出门行装,他此行准备前去京城。 经过马和和道衍两人数年时间的精心布局,再加上太子去世后蓝玉再无靠山,太祖皇帝到了晚年猜疑心加重更加昏聩,一代权臣蓝玉终于是被马和送入了大牢。 谋朝篡逆这样的重罪,蓝玉不但自己在劫难逃,而且家人也无一人可以幸免,而且这样的罪名可不是简单的杀头那么轻松。大明的刑罚极为严酷,谋朝篡逆这种大罪依照律法是要被挫骨扬灰的,纵然是法外开恩也免不了剥皮抽筋之痛,想留下个全尸都是难上加难。 马和当然要去京城送自己这个对手一程,自从蓝玉攻破昆阳城,马和一家尽数遭到屠戮之后。马和一直都以杀蓝玉为第一目标,马和能有今天的能力与成就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蓝玉功不可没,要是没有对蓝玉恨之入骨的情绪,恐怕马和也不会忍辱负重拼命壮大着自己的能力。 佛家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蓝玉一生杀孽深重,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马和此次上京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自己一个人出了门,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一来是马和日夜勤加练习武功本身实力已经非同小可,二来他唯一一个大仇人蓝玉如今已经式微将死,自然不可能再派出人来暗杀他。 马和骑着一匹西凉的汗血良驹一路南下,沿途顺带欣赏着各地的风土人情,不免也会听一些民间的议论。 马和自幼变成了孤儿,然后机缘巧合下投身朱棣,这数十年来除了公事之外,他很少私自离开过北平城。就算偶尔离开一次也是满满的紧张气氛,因为有蓝玉这样一个敌人的确让人寝食难安。 不过现在不同了,大敌蓝玉已经再无威胁,马和此次出门感觉满身的轻松。沿途的风景无论新奇与否,在他的眼里都十分可爱。 除了赏心悦目的风景之外,民间的议论之声也是让马和颇感兴趣。山野草民议论起政治来虽然听上去有些滑稽,但是仔细琢磨之下却也不无道理。正所谓童言无忌,不知者无畏。若是庙堂上的大臣肆意评论朝局一个不慎就可能大祸临头。所以那些懂得多又看得透彻的人不一定敢说话。反而是民间的百姓们人微言轻才得以言论自由。 从百姓的议论声中,马和很明显的听出来了,太祖皇帝越来越年迈,大明的政治已经早已不复当初的清明了。老百姓虽然不至于怨言四起,但是也是对太祖皇帝颇有微词。不过好的是这些山野间的议论之声根本无法传到太祖皇帝耳中,否则恐怕又将激起一阵血雨腥风。 太祖皇帝建立大明王朝,推翻元朝暴政,历来被世人所称颂。在位前期太祖皇帝亲政爱民,而且崇尚节俭。民间一旦有灾情,太祖皇帝第一时间就会打开粮仓救济百姓,抚恤之事可谓是做的淋漓尽致。 别的不说当年太祖皇帝五十大岁寿,诸位王爷都精挑细选为太祖皇帝准备稀奇贵重的贺礼,唯有燕王朱棣在道衍的建议下亲自前去民间游历了一番,时值江南水乡稻米丰收,朱棣就地取材带了几粟稻米回去当做献给太祖皇帝的寿礼。结果呢?诸王的奇珍异宝都没被太祖看在眼里,唯独燕王朱棣的米粟深得太祖皇帝的喜爱。 由此可见,当年的太祖皇帝的确是一个亲政爱民的好皇帝。不过如今太祖皇帝年事已高,大明开国又有无数的功臣位高权重,再加上太祖皇帝晚年丧子,太子朱标去世后,太祖皇帝身边可信任的人越来越少了。 本来蓝玉是深得太祖皇帝信任的,但是在马和与道衍的设计下,蓝玉一步步的被太祖皇帝厌恶记恨,以至于到最后彻底激怒了太祖皇帝。行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太祖皇帝眼里出了蓝玉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之外,别人恐怕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根本不用马和怎样设计,太祖皇帝对蓝玉谋反一事就深信不疑。自古谋反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田氏代齐,赵高杀李斯毒害秦二世谋取皇帝位,谋反之人无一不是位高权重深得皇帝信任的人。而蓝玉的身份不偏不倚正好与反贼如出一辙。 自从徐达,常遇春等人相继离世后,汤和,傅友德也已经渐渐年迈,蓝玉在大明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不是因为他骄横放纵的脾气,太祖皇帝还真的很可能将太师的位置赐给他。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果说马和是一鸣惊人的鸟,那么蓝玉就是天下无双的那只出头鸟。太祖皇帝晚年已经从一个温和的兔子变成了一只嗜杀的老虎,在这样的情况下蓝玉还不知收敛,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恐怕就算没有马和的百般设计,放任蓝玉骄横下去,恐怕蓝玉最终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马和沿着官道一路南下,数十天后终于是到了大明的都城应天府。应天府顾名思义,顺应天命而生的府邸。现在的应天府是大明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城,就算是燕王谪居的北平比起应天府来也是远远不及的。 这是马和第四次踏足应天府,第一次路过这里是马和被蓝玉当做秀童逮捕的时候,第二次是随徐达北征凯旋而归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当年太子殡天,马和曾经随侍燕王前来祭奠,如今马和第四次踏足这里,他的仇人蓝玉已经入狱待死。 回首往昔,马和不由得一阵唏嘘。当年自己本来在云南昆阳城生活的无忧无虑,却不料全家骤然间遭遇灭顶之灾。这数十年来,自己无时无刻不想着找蓝玉报仇雪恨。如今大功告成,马和却并没有感觉到快乐,反而对亲人们的思念更加浓烈了。要不是蓝玉当年行为不慎,哪里会有如今这样的光景。 乱世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十年的风雨过去,很多人都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回忆起故人,马和的眼眶不由的湿润了起来。他时至今日依旧对过去的一切都年年不忘,越长大出海远航的梦想就更加强烈,小时候梦想只是父亲给他灌输的一个概念,长大后梦想却成了他对故人们的思念。 马和一路上虽然听到了不少关于朝堂的议论,但是与蓝玉有关的事情却没有听到多少。大明的消息传播途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发达。而且凉国公蓝玉谋反这样的事件极其敏感,而且影响不好同时又牵连甚广。想来是太祖皇帝有意的封锁了消息,所以蓝玉的事情才没有不胫而走。 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连日来应天府内一片腥风血雨,衙门的人动不动就冲入了官员府邸抓捕乱党,纵然是上面传下命令保密,但是大家亲眼目睹的抓人却怎么都是掩盖不住的,好事者根据只言片语,很快就推测出了事情的始末。别的地方虽然还没有得到消息,但是天子脚下的应天府却已经开始沸沸扬扬的议论起来。 “蓝党”这个词,很具有代表性,大明朝堂上与蓝字有关,还有众多党羽的除了凉国公蓝玉之外恐怕再无第二个人了。 应天府内议论声一片,有人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蓝玉大将军为大明王朝戎马一生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这种声音只是占着极少数一部分。马和对这种说法也是嗤之以鼻的,蓝玉平日里仗着权势横向霸道,就连他手下的庄奴们也都一一继承了他的风范,蓝玉在应天府内不说是臭名昭著也差之不多了。何况现在帮蓝玉说话无异于顶风作案,一不小心被划为“蓝党”恐怕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更多的人都是对蓝玉获罪拍手称快,说蓝玉骄横无道,虽位极人臣却不能作为朝堂表率徇私枉法无恶不作……痛打落水狗这种事,大家都是做的不亦乐乎。大家在蓝玉本来的罪状之上甚至还加上许多子虚乌有的罪名,比如非礼了两个老太太什么的,也是听得马和哭笑不得。 不过马和此行不是来看别人落井下石的,蓝玉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马和若是不落井下石一下还真对不起自己不远千里而来了。 马和在京城找了一家客栈落脚,然后暗中打探着蓝玉案的发展状况,同时窥一斑而知全豹,马和也想借机看一看如今的太祖皇帝究竟昏聩到了什么地步。 第二十六章 探监 应天府的十月比起北平城温暖了不少,但是隆冬将至,就算是应天府也开始变得寒冷了起来。 马和已经在应天府客栈内落脚两天了,这两天内他打听到了许多关于蓝玉案的风声。 自从锦衣卫指挥蒋瓛告发蓝玉谋反,下狱鞫讯后,狱词称同景川侯曹震、鹤寿侯张翼、舳舻侯朱寿、定远侯王弼、东筦伯何荣及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等谋反,拟乘太祖皇帝朱元璋藉田时发动叛乱。 然后太祖皇帝一怒之下拘捕涉案之人,到现在为止已经有数千人获罪入狱,但是此事还未能平息,太祖皇帝的“蓝党”名册上的人还在递增,马和自然明白所谓的“蓝党”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无辜获罪的,就连蓝玉的谋反罪名都是自己给加上的,更何况所谓的结党谋逆呢?不过太祖皇帝既然拿出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大杀四方,想来被杀之人要么是得罪过太祖皇帝要么是跟蓝玉走的太近犯了忌讳,比如傅友德可以说是明初百战悍将,最早的时候投靠了刘福通,跟着刘福通迎回了明教教主韩山童的儿子小明王韩林儿负责镇守四川,后来韩林儿兵败徐寿辉傅友德又跟着徐寿辉的旗下猛将明玉珍,因为不被重用又投靠陈友谅,直至最后遇见朱元璋帮助朱元璋打败了陈友谅,大明开国时傅友德以超群的武艺和战略位列大明第二十八,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为颍川侯,食禄一千五百石,赐免死铁券,子孙世袭。这样的人就是因为投靠太祖皇帝后和蓝玉同为常遇春帐下,蓝玉案后,有一次太祖皇帝大宴群臣,太祖皇帝忽然提起说对傅友德的儿子有些不满,傅友德起身为儿子告罪,太祖皇帝责备傅友德不敬命他亲自提取二子首级,傅友德二话没说立刻回家提着二儿子的头颅来到太祖皇帝的面前。太祖皇帝说“你怎么忍心。”,太祖皇帝说:“不就是要我们父子的人头吗”,说完在太祖皇帝面前自刎死,朱元璋当即暴怒不已,下令傅家所有男女全部发配辽东、云南。总之那些人虽然看似无辜其实也都是功高过主早早都为自己埋下了祸根,如今被蓝玉牵连这也是历朝历代开国必定经历的事情。 不过另一方面也看得出来,太祖皇帝年迈之后,杀戮之心也来越重,凡是可能威胁到大明江山的人物,太祖皇帝基本上都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如此滥杀大臣,在马和看来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样下去一定会伤了大明根基的,倘若朝堂上有能耐的文臣武将都被屠戮殆尽,只留下一些无德无能的宵小之辈,试问又怎么能保得住大明江山呢? 马和虽然深知其道理,但是以马和的身份一来人微言轻不足以取信于太祖皇帝,而来纵然是拼死进言也不见得能够阻止这场杀戮盛宴,一个不慎恐怕还会有杀身之祸。马和虽然有些不忍目睹人间惨祸,但是有些事根本不是自己可以阻止的了的。 言归正传,马和打探到蓝玉关押的地方之后,便是决定前去见见这个自己的仇人。一来了却自己报仇这一桩心事,二来为他送行道别也算不枉此生为对手。 蓝玉身居高位,就算如今落难了,被关押的监狱也是极为不错的。不过监狱就算再好,却禁锢了一个人的自由,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天堂一样,又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呢? 马和凭借着自己五品武略将军的身份,言说是曾经在北征军中受过蓝大将军恩惠,特此前来为他送行。一来马和是太祖皇帝册封的将军,狱官不好得罪。再者马和不远千里而来,又给足了他们好处,他们实在是没理由拒绝马和进去跟故人叙叙旧的要求。于是马和很快便是打通了狱官狱卒,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关押蓝玉的宗人府大牢。 虽然关押蓝玉的牢房规格属于上等的,但是大家都知道蓝玉如今已经是虎落平阳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就算是狱卒对他也算不得恭敬。要不是念在他是重犯不容有闪失,恐怕拳打脚踢都是很有可能。 金属打造的牢笼,坚固的程度超乎常人的想象,别说蓝玉只是一个勇武过人的将军,就算是西楚霸王项羽在世,恐怕也无法挣脱这样的牢狱。 牢狱虽然宽敞,但是不免的潮湿阴暗,如今已经入冬了,牢狱里却只有着一些干枯的稻草给犯人用以取暖,蓝玉这些年来是什么身份,自从他功成名就以后,整天都是锦衣玉食除了偶尔出征作战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如今这样的光景,哪里是蓝大将军能够忍受的,所以他不断的大吵大闹,说自己冤枉说自己要见太祖皇帝。 但是谁会理会他这样一个犯人的请求?冤枉?每个被关在牢狱里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还说要见皇帝?在狱卒眼里蓝玉的要求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罢了。如今蓝玉案弄得满城风雨,而蓝玉本人实则是罪魁祸首,虽然他的罪状还没有公布,但是仅仅是谋朝篡位这一条蓝玉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如今身为要犯的蓝玉更是被关押在死牢里,进了这座牢狱的,从来就没有人能再出去过,而且下场都是要多悲惨有多悲惨。记得上一次大案中一位身份地位都不输蓝玉的重犯也是跟蓝玉一个模样整天大吵大闹,最后什么结果?全家都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那场面只是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的。 狱官向马和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之后,便是极为识趣的带着狱卒远远躲开了,他们收了好处只要保证犯人不出问题就是了,顺水人情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早已心照不宣了。 马和踏着牢狱的阶梯,一步一步的向着蓝玉走去,他的步伐很慢却很稳健,他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沉重的脚步声,而蓝玉依旧庞若无人的在大喊大叫,他如今早已经不服当年的神气了,而是蓬头垢面头发散乱不堪,不但穿着死刑犯的白色囚服,还被金属铁链锁住了手脚。 对于马和的不断接近,蓝玉根本看都不曾看上一眼,显然他只是将马和当成了前来羞辱他的狱卒之流,根本不屑于正眼看一下。 “我是冤枉的!我要见皇上!” 蓝玉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不断重复着同样的两句话。 马和见他如此形状,如同疯掉的乞丐一般,也是不由的一阵唏嘘感慨。不过想到当日他不但屠杀了自己的父母姊妹还有昆阳一城的百姓,并且得意的嘲弄自己无力报仇的光景。马和不由的恨上心头。 虽然恨意难当,但是马和如今的心胸早已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了,他早已经学会隐匿自己的感情。 在来看蓝玉之前,马和已经在亲人灵位之前祷告祭拜过了,以往每年的清明时节马和总是会抹着眼泪祭奠亲人们,恳求他们保佑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找蓝玉报仇雪恨。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自己终于是得偿所愿。 “蓝大将军,别来无恙啊!”马和淡淡的出声说道,那声音异常的平静根本听不出来喜怒哀乐。 蓝玉听闻有人叫自己,不由得回过神打量起了马和来。当看清楚了马和的音容之后,蓝玉的眼神微微一凛道:“是你?” “不错,是我。你万万没想到吧?”马和依旧淡漠的说道。 “有什么想不到的,我早就料到你会来了,不过你仍旧只是个废物而已,只能来这里做一些落井下石的勾当,你这一辈子也别想报仇!”蓝玉咬牙切齿的说道,事到如今他对马和的恨意依旧丝毫不减。 马和闻言微笑说道:“哦?是吗?我真的报不了仇吗?” 蓝玉哈哈大笑说道:“我如今乃是朝廷重犯,你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 马和微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朝廷的重犯,我还知道不用我杀你你也会死的很惨。不过……” 马和忽然卖起了关子,用怜悯的眼神打量起了蓝玉,那眼神说不出的讽刺。马和没想到蓝玉死到临头竟然都还没有察觉到是谁算计了他,这就是所谓的死不瞑目吧。 在蓝玉看来马和的眼神极具有侮辱性,他纵然是落难也有些气愤不过。而且直接告诉蓝玉,马和的话里有着耐人寻味的味道。 “不过什么?”蓝玉的神色变得有些急切了起来。 此时此刻,蓝玉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淡淡的后悔情绪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上蔓延开来。 以前他位高权重不可一世,哪里知道后悔二字如何写,如今他获罪入狱终于是知道了所谓的世态炎凉。 “不过你获罪全都是因为我的算计,春药是我安排人下的,攻破关卡杀了边关的十余人也是我安排的,你府上的下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是传你是太师的那个现在也在我的安排下在福建添置了庄园生活的很好,刺杀皇上的你蓝玉大将麾下的猛将也是我安排投效你的,蓝玉!我马和送给你的这些礼物你可喜欢?你可曾后悔杀了我的家人?”说着说着马和眼神由嬉笑慢慢转成沉声。 “你说什么?”蓝玉闻言声音陡然拔高了三分,神色变幻不定起来略作沉思之后蓝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凭你这样的无名小卒岂能算计的了我?” 马和一言不发,只是用可悲的眼神盯着蓝玉,看着马和成竹在胸的样子,蓝玉的笑声渐渐隐去,细密的汗水已经开始在他的额头上涌出,他虽然很想继续大笑几声嘲弄一下马和大言不惭,但是一看到马和的眼神蓝玉就感觉如鲠在喉,却是怎么样也笑不出来了。 马和不理会蓝玉自言自语的说出了真相的细节,自己如何在他酒中下药,如何买通他的手下趁夜入关并且行凶伤人,如何伪造龙袍玉玺藏匿在他家中,如何派人伪装成他的手下入宫行刺等等。 蓝玉听完之后状若疯狂,大喊大叫起来,声称要将马和碎尸万段。蓝玉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一念之差放走了马和这样一条小鱼,却最后害的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杀了我,杀了我!有种的你就杀了我啊!你不是要为你的亲人报仇吗?你来啊!动手啊!”蓝玉看见马和转身要走,疯狂的大喊大叫着说道。 马和没有回头,背对着蓝玉淡淡的说道:“我不杀你,但是我会看着你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 说完了这些马和便悄然离去,只留下蓝玉呆若木鸡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再动,就像是被魔鬼夺走了魂魄一样。 第二十七章 朝局变动 从应天府归来之后,马和心中再无仇恨,再无蓝玉其人。蓝玉已经坐实了谋朝篡位的罪名,惨死的下场早已经是命中注定,马和是个聪明人自然已经将一切都看透了。 一个月后,应天府传来消息凉国公蓝玉勾结党羽谋朝篡逆,获罪众人一并按照大明律法处以凌迟之刑,然太祖皇帝念蓝玉功劳甚大又是自己的儿女亲家,所以免其凌迟处以薄皮之刑总算是给蓝玉留下了一个全尸。 蓝玉谋反一案,族诛一公、十三侯、二伯,牵连被杀一万五千多人。足见太祖皇帝到了晚年杀心极重。后有人评价曰:“元功宿将,相继尽矣。” 大量的旧臣被太祖皇帝诛杀之后,大明的朝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太子死后诸王的地位不减,成了皇长孙朱允炆继位的最大威胁,但是太祖皇帝虽然晚年滥杀成性却还不至于会波及到自己儿子。只要没人出来公开反对朱允炆,太祖皇帝是不会对儿子们痛下杀手的。 太祖皇帝新挑选了一些有能力且忠心不二的人辅助朱允炆,其中有一个被马和格外关注的人叫做方孝孺。 方孝孺,宁海人,字希直,一字希古,号逊志,曾以“逊志”名其书斋,因其故里旧属缑城里,故称“缑城先生”;又因在汉中府任教授时,蜀献王赐名其读书处为“正学”,亦称“正学先生”。早在洪武十五年,太子朱标在世的时候,方孝孺已经被太祖皇帝选中作为辅助太子的人选,但是当时一来太子身边人才济济二来方孝孺虽然身负雄才却年轻气盛,故太祖皇帝稍加恩典留而未用。 但太子不幸英年殡天,皇长孙朱允炆继位,很多太子的心腹都已经不可用,朱允炆不是朱标,当年太祖皇帝为朱标挑选的辅助重臣,大多都是身负雄才且功高盖世,朱允炆性情温和哪里镇得住那些桀骜不逊之人。 有此才有了太祖皇帝晚年滥杀大臣之事,蓝玉也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被马和一步步算计,最后跌入了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如今太祖皇帝年迈,随时都可能撒手而去,为了在自己死后能保住皇长孙朱允炆的帝位,为了能让大明的江山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太祖皇帝也是煞费苦心的经营着生前身后的一切事物。 方孝孺被太祖皇帝点名辅助朱允炆后,道衍便是告诫过马和要对此人格外的留下。道衍早年游历各地曾去拜访过多位大明的有识之士,他曾经与方孝孺这个年轻人有过接触,纵然是以道衍的眼光也是不得不对他赞不绝口。道衍也曾经想过收他为徒,不过当时方孝孺在宋濂门下,宋濂跟道衍又是平辈相交的好友,道衍自然不能夺人所爱。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道衍收了天资一样出众的马和为徒,把一身的本事倾囊相授。按照道衍的说法,方孝孺很可能成为马和未来的一个大敌,道衍如此慎重的提醒,马和自然不敢怠慢。道衍所虑很有道理,如今方孝孺辅助朱允炆,而马和则是朱棣的心腹,若是朱棣起兵勤王的话,那么他与方孝孺之间必定会有一番生死较量。 人生中能有一个对手并不是坏事,正是因为有蓝玉这样一个对手,马和才能年纪轻轻就有如今的成就。但蓝玉已死,马和的生活不由的就变得安逸了许多,如今方孝孺这个隐藏的对手横空出世,虽然还没有正是交手,但是马和隔着几千里就已经闻出了火药的味道。 大明的朝局如今扑朔迷离,无论是身在其中还是置身事外,都是无法将其中的奥秘看个透彻。未知的事情里总是存在着强大的风险,动辄就有可能遭遇雷霆之祸。 除了动荡不安的朝局之外,太子朱标死后,太祖皇帝次子秦愍王朱樉、晋王朱棡等相继病逝,潭王朱杞更是自焚而死,太祖皇帝晚年子孙丧生者甚多,幸得新指定的继承人皇长孙朱允炆并无大碍。 朱允炆被太祖皇帝正是扶上了接班人的舞台,拥兵自重的诸王虽颇有微词,但是太祖皇帝的决定又容不得他们说话,所以诸王虽然各怀心思但无一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侄儿朱允炆在朝堂之上渐渐崭露头角。 早年太祖皇帝为了御敌防患,曾经两次分封诸子为藩王。藩王各拥重兵,坐镇一方,其中尤以秦、晋、燕、宁诸王势力最强。 秦王、晋王相继去世后,只剩下燕王、宁王两藩如日中天,此时此刻朱棣无论是军事实力还是在家族尊序上都成为诸王之首。若无朱允炆存在的情况下,燕王朱棣就是最合法的皇位接班人了。 朝局的诡秘阴云,马和虽然了如指掌,但是马和却没打算掺和进去,一来自己人微言轻二来君子明哲保身。 虽然马和对叛逆之事不是那么的赞同,但是他身为朱棣的心腹重臣,又受朱棣的知遇之恩才有今日,他的师父道衍更是朱棣的肱骨之臣。若有一天朱棣兴兵,马和必然是会无条件的跟随朱棣的。更何况梦中的史书早已经说明了,朱棣起兵后击败了建文帝自己登上了帝位,若真到了那一天的话,以马和与朱棣的交情飞黄腾达什么的自然是唾手可得。 马和虽然对功名利禄并没有太多兴趣,但是他一直心系海上心系故乡,期盼着有着一日能够实现父亲的宏愿同时完成自己出海远航的梦想。 庙堂里的勾心斗角马和虽然不惧怕,但是那种费力又伤神的事情,马和才不屑于参与其中呢。勾心斗角什么从大局观上看无非只是小道儿,纵然你这次斗赢了,下次依旧是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说白了勾心斗角的人其实就是依附别人实力的人,根本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为了生存跟一个与自己同样可悲可怜又处在对立面的人拼斗个你死我活。 马和对于庙堂上的角逐虽然不敢小觑,但绝对不会苟同的,他自己虽然暂时依附于朱棣,但是马和早已看透这绝非长久之计,再牢靠的强大盟友也不如自己有实力来的安稳。依附朱棣混个达官权贵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马和却不打算一辈子都依附别人,总有一天马和要离开朱棣的,离开不等于是背叛,但是却也不会再受朱棣限制。 马和始终坚信个人的力量才是最大的倚仗,如果你自己真的足够强大,违抗皇帝又如何?臣子们忌惮皇帝只是因为皇帝的力量臣子们无法抗拒,如果臣子的力量根本不在皇帝之下,那么到底是臣子忌惮皇帝还是皇帝忌惮臣子呢? 一时为臣,并不代表着一世为臣。马和早已经想好了,等他帮助朱棣登上帝位之后,就请命出镇海关,到时候不但可以组织舰队出洋远游还可以渐渐壮大自己的势力,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不朽王国,这样的话就算是有朝一日与受到了朝廷的猜忌,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周全。 付友德、蓝玉当初虽太祖皇帝一起征战天下,他们与太祖皇帝的交情都不在马和与朱棣之下,但是他们或是不知收敛骄横放纵,或是功高震主被皇帝猜忌总而言之最后都是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虽然不敢说朱棣日后也同样对待自己功臣下属,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要好上许多。 君臣之间的事,一旦亡羊恐怕就再无补牢的机会了。当皇帝认为你是威胁的时候,哪里还会管你是否清白。刀俎鱼肉并不是青白说的算,而是强者说的算。 朱允炆掌控庙堂后,太祖皇帝选贤举能尽心辅助储君,朝廷对藩王拥兵自重一事都十分的忧虑,但是太祖皇帝没有命令,朝廷虽然不满藩王独霸一方,但是也不敢妄下定论打击藩王。 但是马和却看得很明白,如今太祖皇帝顾念父子之情,不愿对儿子动刀兵,一旦太祖皇帝去世朱允炆继位称帝,那么朝廷绝对无法容忍藩王拥兵自重的。所以在马和看来朝廷削藩是迟早的事,说不定太祖皇帝还会在遗嘱之中秘密谋定此事。太祖皇帝戎马一生,这世上的事还有什么是他无法洞悉的?马和料定太祖皇帝临终前一定会安排人手帮助朱允炆打击藩王势力,到那时后燕王朱棣定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自古被削去王位的王爷有哪个会有好下场?你安分一点或者可以衣食无忧的活一辈子,稍微惹得朝廷生气恐怕就会被贬为庶人,更甚至动辄就是杀身之祸。 对燕王朱棣这样的人来说,夺了他的权力无疑是夺了他的性命,况且他如今无论是论影响力还是论身份地位都不在朱允炆之下,想要燕王这样的人向他懦弱的侄子低头,恐怕是不可能的。 马和料定燕王跟朝廷之间早晚必有一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马和早已经在为将来做准备了。 第三十一章 建文帝削藩 太祖皇帝殡天后,朱允炆顺理成章的成为明朝第二个皇帝。改年号建文,故后世也称之为建文帝。 全天下的人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皇帝会是朱允炆而不是最像太祖皇帝的朱棣,马和和道衍也谈论过这个问题,包括如果发动夺嫡谋位有多少的获胜机会,马和和道衍经过讨论后一致认为朱允炆绝对不是咱们燕王的对手。 原因很简单: 关于传位,燕王朱棣太像太祖皇帝朱元璋了,太祖皇帝知道如果传位给朱棣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他的兄弟,太祖皇帝虽为一代明君但是他也是一个父亲,自然不希望自己骨肉之间自相残杀,传位给宅心仁厚的朱允炆就不会发生这个问题; 关于实力,太祖皇帝知道朱允炆治世可以统兵不行,所以杀掉很多功臣,太祖的目的是为子孙创造一个平稳的条件,可他不知道此举反而削弱了朱允炆的左膀右臂,为此朱允炆坐江山少了很多保国大臣,而燕王这边有着马和和道衍以及众多的文臣武将; 关于血统,太祖皇帝虽然有很多个妃子,但是马皇后是他一生中最爱的人,朱棣的母亲不是马皇后,朱棣的母亲只是太祖皇帝的一个妃子,身份不够高贵。按照传统,只有皇后娘娘的儿子才有机会继承皇位,其他人很少有机会。朱元璋的大儿子朱标,即为马皇后嫡出,又为人仁孝,一直受到朱元璋的赏识,在朱标死后朱元璋爱屋及乌,让朱标的儿子皇太孙朱允炆做储君,其实还是看重他的出身。 关于大势,太祖皇帝想的是非常的完美,一切血腥杀戮由他来承担,给子孙一个太平盛世,仗已经打完了自然即位就轮不到能征善战的朱棣了,而自由接受儒家思想,内政手腕颇有能力的朱允炆才是太祖皇帝心中的最佳人选。 建文帝朱允炆上台之后,一切如太祖皇帝所料,建文帝增强文官在国政中的作用,大量的减免税负,宽刑省狱,严惩宦官,同时改变其祖父朱元璋的一些弊政,史称“建文新政”。 建文新政是的大明的开国以来第一次政治改革,其内容也是惠及天下百姓,故天下人对建文帝登位颇为认同。正如太祖皇帝所言,朱允炆登记后天下归心,大明的天下一片繁荣景象歌舞升平。 马和对这个新上位的皇帝也是相当认可,才略姑且不论,他至少是一位仁义之君,有这样以为皇帝实则是天下之福。 不过年轻的建文皇帝书生气十足而又温文尔雅,他继承了他父亲朱标的温和和好思考的脾性。却十分腼腆,且又毫无国政经验;且不说和他的前皇祖考相比,甚至比起他的雄才大略的叔父们,他也没有那种自信心和坚强的性格,甚至也没有那种能力。 建文帝的温顺性格和儒家教育,让他衷心向往的是实行理想的仁政。他在政府的言论和行事上努力实行一些较大的变革,但是在马和道衍看来这些看似美好的变革都是乌托邦一样的幻想,若是付诸于实际恐怕多半会惹出祸乱。 建文帝朱允炆上台后把三位儒家学者引为心腹,他们分别是黄子澄、齐泰和方孝孺。方孝孺其人,马和已经暗中在意多年,不过关于黄子澄和齐泰二人马和却是知之甚少。 既然如今二人都被建文帝在朝堂上奉为上宾,马和自然不免花费了功夫对两人生平考究了一番。 黄子澄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儒家学者,他在早年曾经参加科举中进士第一名。他在明太祖时代担任过很多官职,现在被已经被建文帝朱允炆任命为翰林学士,并参与国家政事。 齐泰是跟黄子澄同年的进士,是一位对经书学有大成的学者,特别精于礼和兵法。他在太祖皇帝弥留之际受顾命,以护卫皇太孙和嗣君,被新皇帝任命为兵部尚书,参与国政。 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儒家一向讲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是理论过于迂腐,儒家的名作《周礼》更是一部关于乌托邦式政府的经典著作。黄子澄就是书呆子而齐泰虽然懂兵法却更善于礼法,这样两个人主持朝政明显缺乏实践意识和从事公共事务的经验,也没有领导才能;他们对于问题的分析往往限于纸上谈兵,不切实际。 在马和看来,黄子澄,齐泰这两个人虽然都是满怀政治理想与抱负的儒者,却由他们主持朝政势必会为大明的江山带来意想不到灾难。 与这两人相比,还是精通兵法且被道衍十分看好的方孝孺更加值得马和重视。若是有一天朝廷与燕王开战,方孝孺必定会成为阻止燕王最大的绊脚石。 不过如今太祖皇帝新丧,又有遗诏传世,再者天下人又已经归心建文帝,纵然北平燕王势力不弱但是与朝廷相比起来却依旧是不可同日而语。 建文帝上位后,采取了齐泰、黄子澄二人的建议,除了不断改革朝政之外,更是迫不及待的暗中开始执行削藩政策。 齐泰、黄子澄以诸王权势过大,恐难驾驭为由,力主削藩。正所谓急功近利大抵是如此了,若是朝廷不逼迫的太紧,藩王纵使有别样的心思但是碍于朝廷威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待到诸王死后,其子孙的影响力必定已经大不如前,届时再执行削藩一事必定是水到渠成。 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为确保明王朝能够千秋万代地统治下去,想方设法加强皇室本身的力量于是就是分封诸王。他把宗室二十五人封为藩王,分驻北部边境和全国各战略要地,想通过他们来屏藩皇室。 太祖皇帝有言道:“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从全国来看,这些封藩主要有两类,一是腹里,二是边塞要地。受封诸王在自己的封地建立王府,设置官属,地位相当高,公侯大臣进见亲王都得伏而拜谒,无敢钧礼。 大明的每一个藩王食粮万石,并有军事指挥权,于王府设亲王护卫指挥使司,辖军三护卫,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多者两万人。九位边王(辽、宁、燕、谷、代、晋、秦、庆、肃)因有防御蒙古贵族侵扰的重任,所以护卫甲士尤多。 北平的燕王朱棣拥兵十万,大宁的宁王朱权“带甲八万,革车六千”。他们在边塞负责筑城屯田、训练将兵、巡视要害、督造军器。 但是藩王势力的膨胀,势必对中央政权构成威胁。所以太祖皇帝在分封诸王之时就曾规定凡受封诸王必须离开京城,到封地就藩。不允许各亲王之间相互往来,即使入朝,也不能同时前来,必须一王离京,另一王才可启程。太祖皇帝此举的目的在于避免诸王相互串联,与中央相对抗。所以诸王就藩,可以说是“生离死别”。 太祖皇帝六月驾崩,建文帝登位后采取方孝孺的建议七月便是开始削藩。燕王朱棣坐镇北平拥兵数十万,在诸位藩王里可谓是独占鳌头,而周王是燕王同母兄弟,朝廷怕他与燕王沆瀣一气,于是决定先废周王。 朝廷称周王次子朱有爋告发父亲谋反,派曹国公李景隆以备边之名经过开封,将周王全家押回南京,废为庶人,迁往云南蒙化。 次年四月,朝廷连削齐、湘、代三位亲王,废为庶人。湘王更是不堪受辱,为保名节举家自焚;齐王被软禁在南京;代王被软禁在封地大同。两个月后,又削了岷王,废为庶人,徙漳州。 朝廷为了提防燕王朱棣造反,朱允炆派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布政使,都指挥使谢贵、张信为北平都指挥使。随后又命都督宋忠屯兵驻开平,并调走北平原属燕王管辖的军队。 种种消息传至北平,燕王朱棣深谙大事不妙,若不有所行动恐怕早晚要步了诸王的后尘。于是急招北平文武百官商议对策。 适时燕王朱棣虽然雄兵在握,自身又有雄才大略堪称天下枭雄,然而朝廷的势力较之燕王要强大许多。 燕王虽然有十万精兵但是却只有北平一隅之地,而朝廷垄断整个天下不断有着数倍于燕王的兵力,而且拥有着整个天下的经济赋税和子民。况且如今天下人多数已经对朝廷归心,若是起兵对抗朝廷就等于是直接谋反,不但没有人响应还会遭天下人唾骂。 虽然情势已经迫在眉睫,但是燕王心中依旧没有与朝廷对抗的勇气。 燕王召集北平文武王府议事,多数人都建议燕王朱棣交出兵权向朝廷示好唯有道衍马和以及少数的人一言不发,朱棣听了众人的建议脸色十分难看,但也是深感无力。 燕王朱棣也是满心的疑问,我朱棣一生为大明征战四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朱允炆一上台就要削藩,连北平这个安生之地都不留给我,难道我朱棣真的要交出兵权苟活一世吗?燕王朱棣是何等人物,若是废掉他的权力,恐怕无异于夺走了他的性命。 道衍见燕王神色有异,深知燕王忧心重重,于是在离开之前将书信一封交与燕王视之。 书曰:“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汉祖唯智胜,项羽虽强,终为所擒。嘉窃料之,绍有十败,公有十胜,敌虽兵强,无能为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绍以逆动,公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二也。汉末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慑,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三也。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公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四也。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公策得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五也。绍因累世之资,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六也。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也,所谓妇人之仁耳,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之所周,无不济也,此仁胜七也。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八也。绍是非不可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九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十也。公有此十胜,于以败绍无难矣。” 书信所言正是当年官渡之战前,郭嘉写给曹操的十胜十败之论,当年曹操与袁绍短兵未接,曹操担心袁绍势大犹豫不决,郭嘉因此留书解之。如今此论被道衍拿来激励朱棣实可谓是异曲同工之笔。 第二十八章 军中佳人 燕王朱棣虽然在北平拥兵自重,除了北平之外还有数位相当有实力的藩王,但是就算是几个藩王的势力加起来也是比不上朝廷的。太祖皇帝虽然对儿子们都不错,但是也不曾昏聩到任其发展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 马和知道帮助燕王对抗朝廷实在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不过燕王有燕王的优势,自北征以来大明的主力部队一来损耗严重,二来后继者文恬武嬉丧失了昔日的锋芒,再者太祖皇帝滥杀大臣,诸多精兵良将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朝廷虽然势大,但是可用之人却并不多,军队虽多但是战斗力也已经开始大打折扣,反观燕王的北平军一直都是处在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燕王御下有方无论是新旧将士都经历了极为严酷的训练。 和朝廷的势力相比,燕王并不在多而在精。马和自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如今的时局动荡不安,燕王自然不可能随意扩充兵马惹得朝廷怀疑。于是马和觉得将燕王军队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精益求精,训练出一批虎狼之师。 马和之前花费了数年时间训练出来的龙牙已经是一直无往不利的杀器,但是龙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马和可不打算让他们去战场上与敌人正面搏杀。精兵自然有精兵的用处,若是能在百万军中直接拿下敌方主将,绝对要比多杀几个人管用。 马和之前的六千人马已经被马和训练完毕,这些人也是有了一个新的名号叫做“青龙营”。除此之外,马和费尽唇舌又从杨璟手中要出了一万八千人分成三营,每营六千人,分别叫做“白虎营”“玄武营”“朱雀营”。 再加上之前的青龙营马和如今手下已经掌握了燕王五分之一的兵力,马和能有这样的统率力一来是因为他本身有着五品将军的封号,二来是他跟杨璟交情莫逆深得杨璟认可,三来他又是燕王朱棣首席军师道衍的徒弟朱棣的铁杆心腹,军队在马和手里燕王是绝对放心的。 马和重回军营,白虎朱雀玄武三营的训练便是如火如荼的展开了。按照马和的方法两个月后,三营人马已经颇具威势。这一万多人本来也都是北平军中的精锐,在杨璟的训练下本来已经是精兵,但是没想到这些训练有素的精兵在马和的训练下短短两个月竟然就又得到了巨大提升。 要知道杨璟一直御下有方,他手下的兵卒不说是被训练到了极致也差不多了,本来是无法再进的精兵,在马和的特殊训练下竟然轻轻松松就更近了一步。这让杨璟不由的有些无奈,也不知道马和从哪里得到的奇特办法,竟然能够训练出这样的队伍。 杨璟虽然很想问马和请教一下练兵的方法,但是他是大明身经百战的将军,而马和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让杨璟低下头来向马和请教虽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但是杨璟总觉得脸上烧的火辣辣的生疼。 马和倒是一眼就看穿了杨璟的心思,他也正愁没办法训练更多的人呢。同时训练三营人马几乎已经将马和的精力用到了极致,但是整个北平军还有着数十万的军队。所以马和很大方的把自己的方法全部教给杨璟,又让杨璟将方法传递给一些校尉们,这样一来整个北平军十万余人都陷入了如火如荼的训练狂潮中。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初春的光景总是万分的怡人,纵然是在军营重地,也是感受的到盎然的春意。 马和一如既往的在自己营中训练着将士,看着将士们越发娴熟的配合,马和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微笑。 功夫不负有心人,整个北平军如今终于是步入正轨了,若是有一天开赴沙场的话一定会如龙入海凤腾空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 “你就是马和?” 马和正在校场将台上闭目养神,忽然一个黄莺一样悦耳的声音从马和的耳边传来打断了马和的思索。 那声音离得很近仿佛就在马和身后一样,听上去像是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马和下意识的就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这里可是军营重地哪里来的女子? 一定是在做梦,马和下意识的想到,一定是这样的。 鸟鸣,花香,清晨的微风,再加美妙的错觉…… 马和笑着摇了摇脑袋,看来他最近的确是累坏了,竟然都产生幻觉了。马和看都没回头看就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好好休息一样,然后他就撞上了一团软乎乎的棉花,异常柔软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捏了一把…… 一声呜咽从身前传来,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马和急忙睁开眼睛,看见面前一个白白净净的“公子”面庞微红,一双羞恼的眸子正盯着他那只抓着胸部的爪子。 马和立刻讪讪地缩回了手,虽然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是个女扮男装的西贝货,但是如今马和哪里敢承认对方是姑娘,于是马和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的说道:“公子,在下马和……多有得罪。” “哼!”马和面前的女孩一声冷哼,星眸中的怒意狂飙,只听见“咔”的一声,女孩已经拔出了佩剑冲着马和杀来。 马和刚刚发现女孩的神情有点不太对劲,才退了一步,下一秒中,锋利的剑尖便抵在了他的咽喉,女孩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马和自问习武至今,已经是身手不凡,但是却没想到竟然一招就被女孩逼入了险境,这件事实在是大大出乎马和的意料。 “色胚!”女孩一声娇喝,美眸之中满是怒色。 “谁是色胚?在哪里?”马和一本正经的明知故问,然后趁着女孩微微出神那一刹那赶紧远离了那锋利的剑尖。 女孩名叫杨婵是杨璟的堂妹,她虽然出身名门但是自幼对相夫教子知书达理的小姐礼仪不屑一顾,反而像个男子一般喜欢舞刀弄剑修习武功,所以她年纪轻轻就身手不俗。杨璟这一代家里五子一女杨婵又是最小的一个,自然是深受五个兄长的以及家中长辈的疼爱,此次她来北平军中探望大哥杨璟,却听见大哥一直对一个叫马和的小子赞不绝口,这件事自然是引起她的兴趣。 军营这种地方,一个女孩子出入起来毕竟是有诸多的不便,所以她每次来军营都是女扮男装,谁知道这个马和根本和大哥说的不一样,那里是一个出色的少年英杰,简直是一个袭胸变态大色狼。 杨婵见马和逃出了自己的剑下,她虽然余怒未消,但是也知道今天的事情的确是个误会。误会归误会但是杨婵觉得马和实在是太可恶了,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色胚。 人们常说第一印象十分的重要,可马和给杨婵留下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不咋地。要不是杨婵先前在杨璟那里听了一大堆关于马和的溢美之词,恐怕现在她早已对马和失去了兴趣。 正在马和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之际,杨璟的亲卫蔡雨赶了过来,一番解释后总算是冰释了误会,但是杨婵依旧对被马和袭胸一事耿耿于怀,不过这种事情毕竟对女孩子来说有点难以启齿。所以杨婵只能暂时表面上原谅了马和,然后在心里把这一笔账暗暗记下。 马和带着杨婵在自己军营中参观着自己设计的训练项目,让马和意想不到的是杨婵竟然对马和新奇的训练项目十分感兴趣。而且杨婵身手不凡,很多项目都是一点就通,一整天她都在马和这里玩的不亦乐乎,先前的一些不快的情绪总算也是带了过去。 不过有趣的是,杨婵依旧不肯改口叫马和的大名,而是强行给了马和一个“色胚”的称号,这样马和颇为无奈。 用马和的话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被叫做色胚什么的也太难听了,可是不论马和好说歹说威逼利诱磨破嘴皮杨婵就是死不改口,这件事把马和气的有点牙痒痒。 马和与杨婵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看着杨婵很是流畅的完成了营中设定了训练项目,马和忽然发现了一种别样的美感,虽然杨婵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她毕竟是女儿身,她的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先天性的柔感。马和忽然意识到,柔韧其实也是一种极大的优势。男子大多以刚猛为主,但是有时候要完成一些任务并不是只靠刚猛勇力就能办到的。 道家一向都讲求刚柔并济,马和认识杨婵之后,忽然意识到女子也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力量,马和忽然萌生了一种训练一批女子特工的念头。 马和跟杨婵交流了一下后,杨婵倒是颇为意动,她生平最佩服的人就是三国时期的枭姬孙尚香,她也有许多舞弄刀剑的侍女,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是不被认可的,她见马和十分认可她们女子的力量,倒是对马和改观了不少。 这件事马和并没有告诉杨璟,而是私下里跟杨婵商量后就开始了暗中训练女特工,女特工的组织的名字被命名为“凰翅”,同样也是由五百人组成。这倒是跟马和的龙牙不谋而合。杨婵自然就是凰翅的队长,同样是凰一到凰五五个小队每个小队一百人。 马和与杨婵相识后,一只明朝时代的女子特工队应运而生。 第二十九章 胡惟庸案 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自从杨婵出现以后,马和原本索然无味的生活忽然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 一转眼已经春去秋来,马和每日都悉心的传授着杨婵训练女特工的方法,半年过去了杨婵的“凰翅”已经初步成型,杀伤力虽然比不上龙牙但是若要论起隐匿翻墙的功夫,恐怕就算是训练有素的龙牙不得不说也是有所不及的。 女子们先天就具备非常良好的柔韧度,经历了严格的训练之后,她们身手的灵活程度超乎常人的想象。 马和已经开始布置一些简单的演习,将杨婵的凰翅运用到实战中,也是取得惊人的收获。马和越加觉得训练这只女特工是训练对了。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带领着龙牙凰翅这一千人出海的话,恐怕轻松剿灭一些海上的小国家都不在话下。 除了训练杨婵的凰翅外,马和其他的白虎、玄武、朱雀三营的训练工作也基本已经告一段落,虽然还及不上之前所练的青龙营那么精锐,但是比起其他营的北平军已经是强上了不少。不过在杨璟的训练下北平军整体的实力也是得到了巨大的提升,马和相信有朝一日这支军队一定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的。 这半年来,马和与杨婵的感情突飞猛进,两个人整天都腻在一起日久总是会生情的嘛。虽然二人都没有点破,但是彼此都已经将对方视为是自己十分重要的人。除了幼时青梅竹马的陈晨之外,杨婵还是马和生命中第一个牵动感情的异性。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暗淡轻黄体性柔的桂花盛开绽放,对马和往日的亲人们都已经不在了,所谓情疏迹远只香留,对马和而言如今留下的人就是师傅道衍以及杨璟、杨婵、蔡雨他们。道衍终日里都伴随燕王左右,就连过节也不例外,马和不太喜欢王府内喧嚣的气氛,于是就跟杨璟他们混在一起在北平军营过节。 值得一说的是,今年的中秋佳节,杨婵也跟杨璟他们一起在北平军营中过,以前杨婵只有极少数时间才会到北平军营中来看望杨璟,今年忽然变多了,杨婵时不时就会混入北平军中,这让杨璟有些意外。怎么这个妹妹忽然间变得喜欢来看自己了?杨璟不知道的是杨婵虽然看他的次数多了不少,但是跟多的时间都是跟马和厮混在了一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马和看见中秋之月,不免又是想起了自己远在云南的家乡,还有自己的家人。 杨婵见马和神色有异,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马和精神有些恍惚家人的身影渐渐的跟眼前的杨婵重叠在了一起,马和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人了”。 虽然已经跟马和相识了半年有余,但是杨婵还从未向马和打探过家世,如今引起了话题,杨婵自然免不得继续追问。 要是换做别人,马和自然也是不会说的,但是他已经将杨婵当做了自己人,所以马和毫无顾忌的坦白了关于自己的一切。 杨婵毕竟是个小姑娘家,当听到蓝玉攻破昆阳马和家破人亡的时候,她的泪水早已经布满了眼眶。 这件事后,或许是出于对马和的同情,杨婵对马和的变得十分关切起来,倒是颇有些无微不至的味道。马和本以为喜欢舞刀弄剑的杨婵并没有贤妻良母的潜质,但是接触久了马和渐渐就扔掉了这种想法。 抛开马和的生活不讲,朝局之上依旧是满满的阴云,太祖皇帝到了晚年猜忌之心越演越烈,整个朝堂上弄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近日来又传出大明左丞相的胡惟庸以结党谋逆罪被诛,同案株连一公、二十一侯,前后涉及了三万余人。就连远在北平的杨璟也被列为胡党,太祖皇帝下令燕王朱棣就近诛杀杨璟、灭其三族。 马和接到消息之后大惊失色,他自己避开了朝廷上的祸乱,却没想到身边的人却受到了殃及。马和与杨璟交情匪浅,他深知杨璟为人绝对不可能是乱党,杨璟牵连获罪实属无辜。但是太祖皇帝亲自下的命令,想救下杨璟恐怕实为不易。 诛灭杨璟三族的话,杨婵恐怕也是株连其中了。想到杨婵,马和的焦虑之情更加重了三分。 于是马和接到消息后,火急火燎的就赶紧去找师傅道衍商议对策。听了马和的消息后,道衍也是一言不发神色凝重。 马和见师父都如此神色一颗心不由得微微有些下沉,马和艰难问道衍曰:“依师父看来,此次要救我义兄杨璟有多少把握?” 道衍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难”字。 要救杨璟等人就等于是公然违抗太祖皇帝圣旨,这种风险就算是燕王朱棣也是不敢轻易去冒的。杨璟的身份非同小可,他坐镇北平多年在整个北平军中威信甚高,如果杨璟被杀无异于是断了燕王朱棣的一条手臂,就个人感情而言朱棣也是很想保下来杨璟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办到的,很多时候个人感情往往只能给政治让步。 付友德与太祖皇帝何等的交情,他早年甚至在豪洲战场上救过太祖皇帝的性命,但是太祖皇帝为了朱允炆能够平安上台,一样诛杀了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开国功臣。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太祖皇帝的个人感情恐怕是不想杀付友德这样的大臣的,但是奈何为了政治为了确保安全不愿杀也不得不杀。 听了道衍的答复,马和神色更加难看,但是马和心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他都要救下来杨璟他们。 杨璟获罪着急的不止是马和一人,朱棣也是十分的急切。燕王朱棣已经连发诏令召集诸位心腹王府议事,马和道衍自然也都在其列。 燕王朱棣传召,马和和道衍都是不得不第一时间赶去了燕王府。马和知道此去一定会得到燕王一个态度。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燕王朱棣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直言太祖皇帝有命胡惟庸谋逆杨璟附逆诛灭三族,询问众谋士意见。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一盏茶功夫后大家都是拿出了自己的意见。燕王府内多数人都建议燕王舍弃杨璟,称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太祖皇帝十分不智,若是因此触怒太祖皇帝恐怕得不偿失。 马和听了众人的意见,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并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目的,马上上前抱拳对燕王曰:“将军杨璟南征北战多年功勋卓著,坐镇北平更是深得军心,若杀杨璟必然大失军心,于燕王十分不利此其一也。杨璟为燕王效命多年,劳苦功高倘若燕王不救杨璟恐怕会使人臣们觉得唇亡齿寒此其二也。杨璟为人素来忠义,被列为叛逆委实冤枉,若是燕王杀了杨璟实在是有伤道义此其三也。于情于理,杨璟都不该杀,冤杀杨璟弊大于利窃为王上不取也。” 道衍听了马和的话虽然没有出言附和,但是依旧是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马和和燕王朱棣自然都看在眼里,马和心中自然是对师父十分感激,燕王看在眼里却是若有所思。 虽然马和平日里都是深得朱棣信任,但是燕王朱棣作为北平的第一把交椅,他自然是知道马和平日里跟杨璟私教甚密,纵然已经有了道衍的从旁认可,但是这一次朱棣却仍就十分的犹豫。 看见燕王朱棣踌躇不定的神色,马和的眼神微微有些闪烁。他已经决定了就算是朱棣不同意,他自己也要设法救杨璟一家脱困。 燕王府内一场关于杨璟的议论暂时告一段落。议定之后,燕王朱棣并未当场下定决心。这让马和第一次对燕王朱棣感觉到有些失望,不过通过了这件事后马和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虽然是燕王的心腹但是却依旧难以影响燕王朱棣的决定。 在燕王朱棣眼里,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虽然他还没有登上帝位,但是尊卑次序在他心里早已经生根发芽了。 杨璟一家如今已经被捕下狱,就被关在北平大牢,出了燕王府马和立刻就去了监狱中探望杨璟他们。 狱中相见,故人唏嘘一片,马和带了好酒与杨璟痛饮了一番,杨璟倒是颇为豁达,他言道:“大丈夫无愧于天地,死则死耳何足惧哉!但是家中妇孺却无辜被牵连,实在是问心有愧。” 杨婵见马和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刚不久才哭过,看到杨婵发红的眼眶,马和不由的心酸莫名。 马和轻轻的走到她面前,隔着牢门紧握起了她的双手轻声道:“你忍耐一下,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杨璟见到小妹的神色,又想起了近日里小妹经常出入军营,这才意识到杨婵可能已经对马和暗生情愫。 本来马和年纪轻轻就卓尔不凡更是有了五品将军的爵位,杨婵也算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两个人倒也是挺般配的。但是时运不济,造化弄人,没想到杨家风光一时却落得若此下场。 从狱中回来之后,马和已经在暗中谋划如何偷天换日,就算是冒再大的风险,马和也绝对不容许杨璟他们出事。马和已经失去了一次亲人了,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第二次发生。 第三十章 太祖驾崩 夜已经深了,道衍还在马和的府院内与马和对弈,马和如今的棋力已经与道衍不相伯仲,平日里两人对上胜负都是五五之数,但是今日马和一败再败一连败了七把。道衍知道马和心中有事,从马和的神色上,道衍已经看出了端倪。 道衍是马和的师父,马和的心事自然是逃不过道衍的眼睛。 道衍对马和这个徒弟处处都十分满意,他也确信马和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但是马和如今年轻气盛,做起事来难免会有失冷静。 正所谓英雄难过情关,这个世界上有大多的人为情义所累,在道衍看来虽然马和为了杨璟的事乱了方寸,但是行动计划上依旧是可圈可点。但是道衍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马和就这样得罪燕王而毁掉一身前途。 道衍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燕王如今正是一条潜龙,未来一定会大有一番作为。道衍虽然胸怀报复,但也只是致君尧舜上的政治抱负,他生性单薄并不热衷于功名利禄,不过道衍于马和而言既是师也是父,作为长辈他自然不会反对马和自己想法。 道衍问马和曰:“和儿,你今日精神如此恍惚,可还是在忧虑杨璟的事?” 马和直言曰:“不瞒师父,徒儿与杨璟关系莫逆情同手足,当年我随军北征也是深受杨璟照顾,我在北平军中的地位也是杨璟一手提拔的。如今他冤屈入狱,我实在是不能置之不理。” 马和虽然没有明言已经在谋划助杨璟越狱一事,但是道衍依旧是看出了马和的坚持。 马和并非是信不过道衍,但是背着朱棣私自营救杨璟事关重大,万一事情败露恐怕会有杀头之罪,马和正是因为把道衍当亲人这才不肯直言相告,他自己可以冒死相救杨璟杨婵他们但是他却不能将自己的亲人也陷入险地。 道衍打量了一会马和的神色,继续开口问道:“非救不可?” 马和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道衍看着马和决绝的神情,一时之间也是陷入了沉思。 马和虽然始终都只是轻声细语但是却处处都透漏着斩钉截铁的味道,师徒二人相视无语一阵沉默,良久后道衍终是败下阵来,一声叹息道:“罢了!罢了!” 道衍败给了马和的坚持,马和难过情义二字,道衍又何尝不是呢?纵然一个人杀伐果断,天下枭雄但是面对情义二字也总是会牵动情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道衍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马和因为杨璟的事以身犯险,于是他思索再三后夜入燕王府,向朱棣陈述利害,并直言朝廷未来必将削藩,留下杨璟终究是有大用。 道衍亲自出马再三劝说,朱棣也只好买了账,于是命道衍亲自设计为杨璟诈死留待日后护国勤王之用。 朱棣虽然开释杨璟,但是违逆圣旨这种事,自然不能明目张胆举行,释放杨璟一事燕王朱棣全权交与马和处理,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马和虽然明知道是个顺水人情,但是心中对朱棣还是暗暗感激的。当然马和更加感激的人是师父道衍,要不是师父夜入燕王府全力劝说,恐怕朱棣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若是让马和自己营救杨璟,必须克服两大风险,第一就是燕王朱棣,想在北平城中有所动作,必须避开燕王朱棣的耳目。若是避不开燕王朱棣,就算是马和也回天乏术,若一意孤行不但救不了人恐怕自身都难以保全。除了燕王朱棣外,想要说服杨璟越狱潜逃也是一件难事,杨璟一生为人光明磊落,虽然是含冤入狱,但是他却未必肯为了性命而放弃名节。 把名节看得比性命重要是古人的一个恶习,也是他们的可敬可爱之处。若是国人不崇尚气节哪里来的舍生取义的慷慨,又怎么会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样不朽的精神? 如今有了朱棣的首肯,马和自然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救人的两大难题,于是杨璟一家人都得以保全。 杨璟自然不可能在北平军中继续掌兵,马和在偏僻处安排了一处别致的院落,杨璟一家人就暂时居住北平城郊外。杨婵却没有跟杨璟一起回去,她毕竟是“凰翅”的队长,马和还有很多事需要她协助处理,于是她便女扮男装留在了马和身边。 马和在自己的别院里选了一个清幽雅致的房间给杨婵居住,同时吩咐桃儿杏儿将房间特别装点了一下,风格就按照以前杨婵在自己家里的样子。如此一来杨婵与马和比邻而居,杨婵也算是正式融入了马和的生活中。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就悄然溜走,杨璟一事告一段落之后,很快便是迎来风雪依稀的冬季。 如今杨璟已经不理军中之事,整个冬天的都过得百无聊赖,幸得有马和常来探望向他请教行军打仗之事。马和虽然有道衍教授权谋之术,但是谋士与将军术业有专攻,杨璟身为大明当今数一数二的将领,他的本事自然也有其可取之处。 除了请教行军打仗的方法外,马和也是在武功上不断的向杨璟请益,据杨璟所言天下武功流派众多,但是殊途同归。杨璟这样的身手放眼江湖只是能勉强跻身高手之列,大明人才辈出,武功出众的人比比皆是日后马和行走江湖仍然大意不得。 马和却不以为然,虽然马和不能将武功练到天下无敌,但是双全能敌四手吗?武功再高能挡得住火枪吗?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吗?纵横天下靠的是武力不是武功。 马和时常也会向杨婵杨璟他们提起自己的理想,以及出海远航一事,杨璟称马和志向远大,杨婵却不像马和小时候一样,对神秘的大海十分神往。她与马和互相约定,若是马和出海一定要带上她一起去。 冬天的寒冷减退后,又是春光明媚的时节,朝堂上的阴云倒是散去了不少,据说太祖皇帝如今已经退居幕后得享清福,朝中大小事务已经由皇长孙朱允炆代为打理。 美好的光景总是悄然易逝,青色缭绕大地后,又送走了漫天做飞雪杨花榆荚,看完了桃花新放,梨花雨凉,又到初夏时节。 北平的天气已经渐渐开始炎热起来,每当到了这个时候马和闲来无事都会在葡萄树下面和师父一起喝茶下棋。 这一日马和与道衍对弈正酣,忽然有人闯了进来。道衍素来喜欢清静,所以马和已经吩咐过了下人若无急事不许前来打扰。 如今既然有人前来,神色又十分仓促,来人还未说话马和已经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只听来人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今日应天府传来八百里告急文书,太祖皇帝驾崩了……燕王殿下命我来请二位王府议事。” 马和道衍闻言皆是惊起,而后虽传话的人一起去了燕王府。 太祖皇帝一生戎马,打下了大明江山。如今七十有余年过古稀,终是结束了自己辉煌的一生。人生七十古来稀,以太祖皇帝的年纪绝不算是短寿。 燕王朱棣府,已经挂满了白素,正堂之内设立了太祖皇帝的灵位,朱棣与北平的百官皆披麻戴孝汇聚于灵堂之内。 戊寅年六月二十四日,太祖皇帝崩于应天府皇宫之中,太祖皇帝生前已经立好了遗诏,死后方才昭告天下。 诏曰:“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太祖皇帝的遗诏中重要的内容有如下几点,首先太祖皇帝声明传位于皇长孙朱允炆,认为朱允炆是个仁义兼备,同时天下归心,让诸位大臣悉心辅助他。其次太祖皇帝声明自己的葬礼简单举行就好,不需要太多陪葬品,百姓们也只需哀悼三日即可,不用影响到百姓们的正常生活。 太祖皇帝出身贫寒,深谙百姓疾苦,死后依旧不忘告诫子孙善待天下百姓,足见太祖皇帝始终是个心系天下之人。 同时太祖皇帝还声明了,诸王只需要在各自封地设立灵堂拜祭就行了,不需要前往京师,一来是保证了朱允炆能顺利继位,而来又给诸王留下了后路,避免了同室操戈的可能。太祖皇帝遗诏可谓是用心良苦。 马和闻太祖皇帝遗命不由得肃然起敬,虽然太祖皇帝晚年多杀有功之人,但是他无论是对子孙后代还是对天下百姓都是关照的无微不至。 一场丧殡之礼在北平城悄然举行,遵循太祖皇帝遗诏,诸事一切从简。平北以燕王朱棣为首,文武百官皆至,举国哀悼三日。 第三十一章 建文削藩 太祖皇帝殡天后,朱允炆顺理成章的成为明朝第二个皇帝。改年号建文,故后世也称之为建文帝。 全天下的人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皇帝会是朱允炆而不是最像太祖皇帝的朱棣,马和和道衍也谈论过这个问题,包括如果发动夺嫡谋位有多少的获胜机会,马和和道衍经过讨论后一致认为朱允炆绝对不是咱们燕王的对手。 原因很简单: 关于传位,燕王朱棣太像太祖皇帝朱元璋了,太祖皇帝知道如果传位给朱棣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他的兄弟,太祖皇帝虽为一代明君但是他也是一个父亲,自然不希望自己骨肉之间自相残杀,传位给宅心仁厚的朱允炆就不会发生这个问题; 关于实力,太祖皇帝知道朱允炆治世可以统兵不行,所以杀掉很多功臣,太祖的目的是为子孙创造一个平稳的条件,可他不知道此举反而削弱了朱允炆的左膀右臂,为此朱允炆坐江山少了很多保国大臣,而燕王这边有着马和和道衍以及众多的文臣武将; 关于血统,太祖皇帝虽然有很多个妃子,但是马皇后是他一生中最爱的人,朱棣的母亲不是马皇后,朱棣的母亲只是太祖皇帝的一个妃子,身份不够高贵。按照传统,只有皇后娘娘的儿子才有机会继承皇位,其他人很少有机会。朱元璋的大儿子朱标,即为马皇后嫡出,又为人仁孝,一直受到朱元璋的赏识,在朱标死后朱元璋爱屋及乌,让朱标的儿子皇太孙朱允炆做储君,其实还是看重他的出身。 关于大势,太祖皇帝想的是非常的完美,一切血腥杀戮由他来承担,给子孙一个太平盛世,仗已经打完了自然即位就轮不到能征善战的朱棣了,而自由接受儒家思想,内政手腕颇有能力的朱允炆才是太祖皇帝心中的最佳人选。 建文帝朱允炆上台之后,一切如太祖皇帝所料,建文帝增强文官在国政中的作用,大量的减免税负,宽刑省狱,严惩宦官,同时改变其祖父朱元璋的一些弊政,史称“建文新政”。 建文新政是的大明的开国以来第一次政治改革,其内容也是惠及天下百姓,故天下人对建文帝登位颇为认同。正如太祖皇帝所言,朱允炆登记后天下归心,大明的天下一片繁荣景象歌舞升平。 马和对这个新上位的皇帝也是相当认可,才略姑且不论,他至少是一位仁义之君,有这样以为皇帝实则是天下之福。 不过年轻的建文皇帝书生气十足而又温文尔雅,他继承了他父亲朱标的温和和好思考的脾性。却十分腼腆,且又毫无国政经验;且不说和他的前皇祖考相比,甚至比起他的雄才大略的叔父们,他也没有那种自信心和坚强的性格,甚至也没有那种能力。 建文帝的温顺性格和儒家教育,让他衷心向往的是实行理想的仁政。他在政府的言论和行事上努力实行一些较大的变革,但是在马和道衍看来这些看似美好的变革都是乌托邦一样的幻想,若是付诸于实际恐怕多半会惹出祸乱。 建文帝朱允炆上台后把三位儒家学者引为心腹,他们分别是黄子澄、齐泰和方孝孺。方孝孺其人,马和已经暗中在意多年,不过关于黄子澄和齐泰二人马和却是知之甚少。 既然如今二人都被建文帝在朝堂上奉为上宾,马和自然不免花费了功夫对两人生平考究了一番。 黄子澄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儒家学者,他在早年曾经参加科举中进士第一名。他在明太祖时代担任过很多官职,现在被已经被建文帝朱允炆任命为翰林学士,并参与国家政事。 齐泰是跟黄子澄同年的进士,是一位对经书学有大成的学者,特别精于礼和兵法。他在太祖皇帝弥留之际受顾命,以护卫皇太孙和嗣君,被新皇帝任命为兵部尚书,参与国政。 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儒家一向讲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是理论过于迂腐,儒家的名作《周礼》更是一部关于乌托邦式政府的经典著作。黄子澄就是书呆子而齐泰虽然懂兵法却更善于礼法,这样两个人主持朝政明显缺乏实践意识和从事公共事务的经验,也没有领导才能;他们对于问题的分析往往限于纸上谈兵,不切实际。 在马和看来,黄子澄,齐泰这两个人虽然都是满怀政治理想与抱负的儒者,却由他们主持朝政势必会为大明的江山带来意想不到灾难。 与这两人相比,还是精通兵法且被道衍十分看好的方孝孺更加值得马和重视。若是有一天朝廷与燕王开战,方孝孺必定会成为阻止燕王最大的绊脚石。 不过如今太祖皇帝新丧,又有遗诏传世,再者天下人又已经归心建文帝,纵然北平燕王势力不弱但是与朝廷相比起来却依旧是不可同日而语。 建文帝上位后,采取了齐泰、黄子澄二人的建议,除了不断改革朝政之外,更是迫不及待的暗中开始执行削藩政策。 齐泰、黄子澄以诸王权势过大,恐难驾驭为由,力主削藩。正所谓急功近利大抵是如此了,若是朝廷不逼迫的太紧,藩王纵使有别样的心思但是碍于朝廷威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待到诸王死后,其子孙的影响力必定已经大不如前,届时再执行削藩一事必定是水到渠成。 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为确保明王朝能够千秋万代地统治下去,想方设法加强皇室本身的力量于是就是分封诸王。他把宗室二十五人封为藩王,分驻北部边境和全国各战略要地,想通过他们来屏藩皇室。 太祖皇帝有言道:“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从全国来看,这些封藩主要有两类,一是腹里,二是边塞要地。受封诸王在自己的封地建立王府,设置官属,地位相当高,公侯大臣进见亲王都得伏而拜谒,无敢钧礼。 大明的每一个藩王食粮万石,并有军事指挥权,于王府设亲王护卫指挥使司,辖军三护卫,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多者两万人。九位边王(辽、宁、燕、谷、代、晋、秦、庆、肃)因有防御蒙古贵族侵扰的重任,所以护卫甲士尤多。 北平的燕王朱棣拥兵十万,大宁的宁王朱权“带甲八万,革车六千”。他们在边塞负责筑城屯田、训练将兵、巡视要害、督造军器。 但是藩王势力的膨胀,势必对中央政权构成威胁。所以太祖皇帝在分封诸王之时就曾规定凡受封诸王必须离开京城,到封地就藩。不允许各亲王之间相互往来,即使入朝,也不能同时前来,必须一王离京,另一王才可启程。太祖皇帝此举的目的在于避免诸王相互串联,与中央相对抗。所以诸王就藩,可以说是“生离死别”。 太祖皇帝六月驾崩,建文帝登位后采取方孝孺的建议七月便是开始削藩。燕王朱棣坐镇北平拥兵数十万,在诸位藩王里可谓是独占鳌头,而周王是燕王同母兄弟,朝廷怕他与燕王沆瀣一气,于是决定先废周王。 朝廷称周王次子朱有爋告发父亲谋反,派曹国公李景隆以备边之名经过开封,将周王全家押回南京,废为庶人,迁往云南蒙化。 次年四月,朝廷连削齐、湘、代三位亲王,废为庶人。湘王更是不堪受辱,为保名节举家自焚;齐王被软禁在南京;代王被软禁在封地大同。两个月后,又削了岷王,废为庶人,徙漳州。 朝廷为了提防燕王朱棣造反,朱允炆派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布政使,都指挥使谢贵、张信为北平都指挥使。随后又命都督宋忠屯兵驻开平,并调走北平原属燕王管辖的军队。 种种消息传至北平,燕王朱棣深谙大事不妙,若不有所行动恐怕早晚要步了诸王的后尘。于是急招北平文武百官商议对策。 适时燕王朱棣虽然雄兵在握,自身又有雄才大略堪称天下枭雄,然而朝廷的势力较之燕王要强大许多。 燕王虽然有十万精兵但是却只有北平一隅之地,而朝廷垄断整个天下不断有着数倍于燕王的兵力,而且拥有着整个天下的经济赋税和子民。况且如今天下人多数已经对朝廷归心,若是起兵对抗朝廷就等于是直接谋反,不但没有人响应还会遭天下人唾骂。 虽然情势已经迫在眉睫,但是燕王心中依旧没有与朝廷对抗的勇气。 燕王召集北平文武王府议事,多数人都建议燕王朱棣交出兵权向朝廷示好唯有道衍马和以及少数的人一言不发,朱棣听了众人的建议脸色十分难看,但也是深感无力。 燕王朱棣也是满心的疑问,我朱棣一生为大明征战四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朱允炆一上台就要削藩,连北平这个安生之地都不留给我,难道我朱棣真的要交出兵权苟活一世吗?燕王朱棣是何等人物,若是废掉他的权力,恐怕无异于夺走了他的性命。 道衍见燕王神色有异,深知燕王忧心重重,于是在离开之前将书信一封交与燕王视之。 书曰:“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汉祖唯智胜,项羽虽强,终为所擒。嘉窃料之,绍有十败,公有十胜,敌虽兵强,无能为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绍以逆动,公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二也。汉末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慑,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三也。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公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四也。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公策得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五也。绍因累世之资,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六也。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也,所谓妇人之仁耳,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之所周,无不济也,此仁胜七也。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八也。绍是非不可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九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十也。公有此十胜,于以败绍无难矣。” 书信所言正是当年官渡之战前,郭嘉写给曹操的十胜十败之论,当年曹操与袁绍短兵未接,曹操担心袁绍势大犹豫不决,郭嘉因此留书解之。如今此论被道衍拿来激励朱棣实可谓是异曲同工之笔。 第三十二章 靖难开始 是夜,天雨。 燕王朱棣临窗而面朝南方,人不能寐。南方便是顺天府所在的方向,也是如今大明的朝廷所在,自从建文帝朱允炆登基后,天下百姓归心整个大明一片欣欣向荣,却逼迫得他的叔父们一个个黯然收场,也许下一个就轮到朱棣自己了,难道真是应了那就帝王之家无亲情可言吗? 揽衣推枕起徘徊,直到凌晨时分,王府侍者报曰道衍马和等人深夜来访。燕王朱棣闻言起身更衣于卧室接见来人。 白日里燕王朱棣见道衍等人未曾发一言,他已经知道道衍必有深意,道衍留书以十胜十败之论劝解燕王可谓是用心良苦。虽然已经大概猜出了道衍等人来意,但是燕王作为领导还是要三辞而后请才行。 朱棣问道衍曰:“先生等人此来所为何事?” 道衍欠身向朱棣一拜说道:“日间人多口杂,虽然来人虽然都是北平文武官员,但是未必都是心向王爷的人,所以有些话我才留到现在才说。” 朱棣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同时摆了摆手示意道衍继续说下去。 道衍曰:“我留书殿下想必殿下已经过目罢了,关于此事不知燕王有何打算?” 燕王朱棣曰:“本王自然不甘心坐以待毙,然而朝廷势大,我担心若逆天行事恐怕是以卵击石。” 道衍曰:“朝廷悍然削藩,罔顾叔侄亲情实为不仁。若是殿下任由朝廷处置不免要沦为庶人,但若安分守己自保想来不成问题。若是起兵对抗朝廷,虽然冒了极大的风险但是却也创造了无限的机会。战和两策各有长短,白日里议论中北平众文武都主张与朝廷何解,但在下却持有不同意见。在下以为建文帝以仁义治国如今背道而驰连续迫害诸镇藩王,必然会让藩王们抱成一团对抗朝廷。所以我等并非孤立无援,依在下之间诸位藩王以殿下为首抱成一团必然可对抗朝廷。进可谋取天下,退也能保全自身。” 马和附和曰:“不错,朝廷虽然兵甲几十万,但是却久疏战阵又缺乏统兵将帅。而我军虽然只有数十万但是兵精将勇,在我看来朝廷才是一颗大卵,而我们才是一块坚石。殿下一旦举兵必然会得到天下诸王的响应,届时殿下便可邀请他们出兵相助。” 道衍曰:“如今万事俱备,却只差一个起兵对抗朝廷的借口。古人言名不正则言不顺,兴兵必须顺应天命才能够平息天下人悠悠之口。” 朱棣问曰:“依先生之见,当以何名目起兵?” 道衍曰:“朝廷削藩,实则是黄子澄、齐泰二人暗中谋划,太祖皇帝成法中有一条是关于“靖难”的。为了保证朝廷的正常,如果出现奸臣乱政的情况,藩王可以带兵入京勤王,以“清君侧,靖国难”。殿下可以打一个除奸佞、清君侧护国勤王的口号。” 朱棣大喜曰:“此计甚妙,看来先生对靖难一事早已经成竹在胸了。” 道衍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纵然是有九分把握也不见得能成事。起兵对抗朝廷一事事关重大还需燕王圣断,我等静候殿下决议。” 道衍说完这些话,就要与众人转身离去。燕王留步众人曰:“本王注意已决,即日起便与朝廷对立角逐,一切全仰仗各位支持了。” 众人齐跪拜于地曰:“愿效死命。” 北平燕王与道衍马和等人密谋之后,决心起兵对抗朝廷。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靖难之变就从这里开始了。 如今朝廷的军队已经在北平附近做出了防范的措施,燕王这边谋划新定,仍然需要大量时间做战争准备。为了争取时间,燕王朱棣先装病,然后上书建文帝让自己的三儿子回归北平。 但由于北平王府长史葛诚叛变,密奏朝廷“燕王装病”,顿时使得燕王的整个计划出现了危机。 燕王为了稳住朝廷遣使入京师金陵奏事,使者却被齐泰黄子澄拿下审讯,严刑逼供之下使者被迫供出燕王的异状,于是朝廷下密旨,令张昺、谢贵逮捕燕王府的官属,张信逮捕燕王本人。但张信与其母亲讨论之后,将此事告知燕王朱棣。于是朱棣和道衍马和等加快了进行举兵的谋划,道衍令张玉、朱能将八百勇士带入燕王府中潜伏,以待变故。 张昺、谢贵得到朱允炆密诏后,七月初四带兵包围了燕王府。燕王朱棣用马和的计策假意将官属全部捆缚,请二人进府查验。二人进府后,朱棣派出府内埋伏的死士将其擒获,并连同府内叛变的葛诚、卢振一同处决。 当日夜里,朱棣命马和调兵清缴北平城内朝廷的势力,马和连夜入北平军营,提领直属于自己的青白朱玄四部人马,一举攻下北平九门,将朝廷针对燕王的势力连根拔除,遂控制北平城。 北平事情告一段落后,燕王于北平誓师举兵,昭告天下曰:“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燕王朱棣指齐泰、黄子澄为奸臣,须加诛讨,并称自己的举动为“靖难”,即靖祸难之意。因此,历史上称这场朱明皇室内部的争夺战争为“靖难之役”。 靖难之役正式打响,建文帝闻燕王举兵,顿时召黄子澄、齐泰等朝廷重臣商讨对策。经过太祖皇帝大肆杀戮功臣宿将之后,大明朝廷已经无将可用,建文帝朱允炆只好起用年近古稀的幸存老将长兴侯耿炳文为大将军,驸马都尉李坚为左副将军,都督宁忠为右副将军,率军十三万伐燕,数路并进,号称百万大军,同时传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供给军饷。 马和早已经为今日一战做好了准备,他曾经多次观摩北平附近的地图,对北平附近的城池要塞兵力等情况了如指掌,在马和看来通州乃是要害之地,若是朝廷大军占领通州,则进可攻退可守于燕军大大的不利,所以靖难之役刚刚一开始,马和就像燕王朱棣请命出击。马和陈述利害,直言通州在战略上乃是两家必争的重地,当先下手为强。燕王朱棣大为赞许,遂命马和带本部两万人马攻取通州。 为了确保靖难之战的胜利,燕王朱棣亲自请出了诈死隐居的杨璟统领北平军对抗朝廷,杨璟深感燕王当日厚恩,故付出统兵为燕王作战,北平军主帅强势归来,顿时使得整只军队士气空前高涨。 有杨璟坐镇北平,马和也就没有后顾之忧。正所谓兵贵神速,马和接到燕王军令后,提领青白朱玄四部人马急行军令,当日便是君临通州城下。 通州地处北平东南,比邻八里桥。通州乃是北平的咽喉之地,朝廷前日里为了提防燕王在北平城内布下了许多势力,却放过了通州这样重要的地方,若是朝廷早再通州布下重兵,那么燕王兵戈未动就已经被先将了一军。 通州距离北平不过一百余里,城高势险易守难攻,若是朝廷在通州布下重兵,燕王进不能取通州,退不可守北平,纵然北平军兵精将勇也难以对远在南京的朝廷产生威胁。 马和兵临通州城下,只见青龙营全部是清一色的冲锋战骑,战骑们身上银光闪烁皆为鳞甲,右手持一把精钢打制的长枪透着摄人心魄的寒芒。白虎营皆是铁甲剑士,左手持精钢圆盾右手持玄铁短剑攻守兼备。玄武营皆身披重甲,手擎巨盾以方阵之势一字摆开让人望而生畏。朱雀营则满载云梯冲车井栏投石等攻城器械,他们乃是攻城拔寨的利器。 马和传命三军齐声喊话曰:“燕王朱棣,奉天勤王,兵锋所至,群臣束手。通州主事者还不打开城门迎接我等进城。” 万人齐声高呼吗,声威震天摄人心魄,山林中的鸟儿都是被惊飞了一片。 马和深谙兵法,素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站为下。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马和自然乐见其成。 在马和看来,自己如今可谓精锐尽先声夺人,料一区区通州太守定然早已吓破了肝胆,正所谓君子明哲保身,虽然无十分把握但是至少也有七成机会能让通州守军开城投降。 正在马和以为胜券在握之际,通州城上忽有一人弯弓搭箭看那架势竟然是要射杀马和,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已经与马和擦肩而过。 马和吃了一惊,他万万不曾料到对方竟然不但不肯开城受降反而敢冷箭相加,马和不由的大感有趣。 正在马和沉思之际,通州城上忽有一人走上城头大笑曰:“燕王朱棣逆天叛乱对抗朝廷,尔等追随朱棣无异于孤魂随鬼,若是识相的还是尽早归顺朝廷吧。” 马和遥相视之,见城上一将年约而立颇为英武,不由出声喝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城上人笑曰:“昭信校尉王剑,奉方孝孺将军之命在此久后多时了。” 听到方孝孺之名马和不由的心中一惊,马和虽未见方孝孺其人,但是却已经关注他很久了,不想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他的手下。 看来方孝孺也是看出了通州的重要性,故此早已派人前来驻守,足见此人的确非等闲之辈。 第三十三章 通州之战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方孝孺派来的人,马和已经知道再论道理不过是多费唇舌而已,于大局无益。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如今既然大家各为其主,不妨就开门见山手底下见真章好了。 所谓昭信校尉也是大明武将官职,马和是五品武略将军而通州守将王剑则是六品昭信校尉,从官职的品阶来说还在马和之下。 当然马和如今的影响力已经早已不是一个五品将军那么简单了,在整个北平军中马和威信极高,几乎上是仅次于杨璟的存在,杨璟虽然不曾官居一品,但是却是货真价实的二品武将,马和在北平军中威信已经几乎等价于一个三品将军了。 燕王朱棣也曾提议过给马和加官,但是马和却声称官位只不过是个虚名,真正有能力的人并不会太在意,而且马和又言明无功不受禄,待到将来若是为燕王立下了功勋,燕王再给他加官进爵也不迟。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说辞,但是一来接受了燕王好意,而来又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实则是让老板不花钱就收买了人心,燕王自然是对这种做法极为默许。 按照大明律历,五品将军带甲一万,而六品将军带甲六千。不过如今马和出兵却是足足带了两万人马。不知道王剑带了多少人马? 马和素闻方孝孺高明,但是也知道他有一个循规蹈矩的坏毛病。若是无意外的话,恐怕王剑这个昭信校尉最多带了六千兵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方孝孺无疑就是像诸葛孔明当年用马谡镇守街亭一样,虽然已经料敌击先,但是却选将不慎以至于街亭腹地虽然早派人驻守依旧是被司马懿不日攻克。 通州虽然易守难攻,但若是只放六千人驻守,恐怕还真是守不住,如此要害之地燕王一定会举大军攻击,六千人虽然不少,但是北平足有十万精兵,虽然不可能倾巢而出,但是卧榻之侧岂容旁人? 马和传令朱雀营,准备攻城器械从正面进攻试探敌人虚实,又暗中派了龙牙绕到敌后查探状况。 通州城东门,马和朱雀一营大军严阵以待,数十架井栏已经推出阵外,马和命人改造的新型攻城器械可以自由调节高度,马和命人将井栏的高度起到与通州城墙一样。冲车、云梯之流暂时没有用上,因为马和暂时还不准备正面强攻。 井栏阵摆好后,马和令朱雀营两千人持劲弩登上攻城器械,然后令人推动井栏车渐渐靠近通州城。 高耸的攻城器械摆好之后,又已经不断靠近,顿时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昭信校尉王剑见马和如此阵势哪里敢怠慢,立刻调集了两千弓弩手上了东面城墙。 朱雀营的井栏车不断靠近,战争的气氛越来越浓烈,压抑的气氛让人紧张的几乎透不过气来,战士们都死死的盯着敌人然后拼命握紧手中的武器。尚未交兵很多人背上已经是渗出了不少汗水,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沙场交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放箭!” 敌人越来越近,王剑终于是率先沉不住气了,随着他一声令下通州城上的将士们纷纷弯弓搭箭,继而就是万箭齐发。箭矢如蝗如雨十分密集,带着破风之声而来。 本来通州守城的兵士们有着地利优势,以弓弩对敌将箭矢水平射出定然能借着地势给城下的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但是如今敌人都高居井栏之上,与城墙的高度基本持平,并且如今距离尚远,箭矢飞行过程中难免会下坠,这样一来本来来势汹汹的箭矢到了近前就都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只听见“叮当叮当”的一阵急响,箭矢多数都在在了木制的井栏盾上。井栏车下面的护盾本来就是用来抵挡箭矢的,所以被箭矢打了一波并多大作用。通州州守军看似势不可挡的一波强攻却如泥牛入海最多也就泛起了一点涟漪。 王剑见状眼神微微一变,他先前见马和派出新型的井栏车又把车子调高到与通州城持平的高度并没有看穿马和的用意,如今一波进攻够才发现敌人已经不知不觉间瓦解了他们地利的优势。 王剑惊讶之际,朱雀营的将士们却不再前进了。他们也同样开始弯弓搭箭,显然是准备从井栏阵中给通州城上的守军们回敬一阵流星箭雨。 王剑见状不由得冷笑出声,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这样的距离他们刚才已经测试过了,按照之前的结果朱雀营的箭矢只能打在通州城的城墙上,井栏盾都打不破的箭矢能打坏通州城的城墙吗? 王剑不由得有些想笑,已经有了自己的前车之鉴敌人还不知所以然,竟是要模仿自己先前一波失败的攻击。兵家的老祖宗孙子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王剑看来如今他已经看透了敌人,而敌人却还没有自知之明。这不是犯了兵家大忌吗? 熟不知,兵家还有一条大忌叫轻敌,正所谓骄兵必败。能被方孝孺看中,想来王剑也是有能力之人,但是有能力之人往往都会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轻敌。王剑虽然只是六品昭信校尉,但是曾经多次跟随大明诸多名将南征北战过,所以看到马和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年统帅他不由的有点小觑敌人的意思。 然而很快王剑就笑不出来,井栏阵中射出的箭矢汇聚成了一阵流星雨呼啸而来,却并没有像王剑所预料的那样射到城墙上,而是不偏不倚的射在了守城的兵卒中。‘ “滋,滋,滋”的声音不断传来,那是箭矢破甲入肉的声音,箭矢入肉后自然而言便是带出来一股殷红的鲜血,同时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之而来,遭遇了一波箭矢攻击,通州东面城墙上的守军顿时死伤了一大片。 王剑当时就懵了,他的眼神中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神色呆若木鸡就连箭擦肩而过矢划破了他的衣服他都浑然不觉。同样的距离射击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大相径庭的结果?难道是我们的弓弩不如对方的精良?这种想法在王剑的脑海中一闪即逝。 开玩笑,他们的军械可都是当今朝廷供给的,大明的能工巧匠多数都掌握在朝廷手里,朝廷的军备纵然不说是天下无敌也差之不多了,燕王就算再有能耐也不能拿出比朝廷更好的弓弩的。 王剑的想法没错,马和的弓弩的确跟他们的弓弩不相伯仲,但是马和昔年为了跟元朝交锋做准备,曾经特别研究过蒙古人射箭的经验,当年托雷尔阵前那一箭之威马和时至今日都记忆犹新。 若是处在同等高度,以斜向上四十五度角射击让箭矢呈抛物线坠落则能射到最远的距离,马和正是利用了这个原理计算好高度和距离然后用特殊的角度将弓弩射出,所以才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王剑并不是等闲之辈,仔细观察了马和朱雀营将士射箭的方法后,他很快便是看出了端倪。 “好小子,先前倒真是小看你了。” 王剑一声怒喝,立刻传令城上守军效仿敌人调整角度射击,顿时一场弓弩盛宴在通州城东面激烈上演。 箭矢你来我往,犹如瀚海之沙根本难计其数,通州守军调整了射击角度够,果然取得了成效,但是马和改造后的攻城井栏防御力甚好,一块块格挡木板防御的几乎是无懈可击,木板虽然不如城墙坚固,但是对抗箭矢却绰绰有余,所以通州守军虽然借着城墙拒守反而还不如城外依附井栏的敌人。 王剑见状虽然满心的不甘,但一时之间却也无可奈何。短暂的交手后,他已经放下了对马和的轻视之意。 通州城东鏖战正酣,王剑属下忽有人传来消息说北、南二门出现敌军井栏阵,王剑闻言赶紧传下命令让手下两个校尉各自带两千甲士支援南、北两门。临行前王剑也不忘传下命令让部下注意敌人角度射击一事,先前他自己已经吃过亏了,南、北二门的守军如果不识敌人手段难免会重蹈覆辙。 通州城内,王剑指点江山调兵遣将,三军将士迅速集结奉命而去。 通州城下马和已经扎好了营寨,随军诸将皆在帐中议兵。 一名校尉朗声说道:“将军深谙兵法,声东击西,以大军先攻东面,却出伏兵南北两面夹击,此一战必定大获全胜。” 此言一出,营中诸将皆连声附和点头称是。 马和微微一笑却未置可否,只是淡淡说道:“声东击西,自古为兵家所惯用,王剑既然得方孝孺信任自然不会识不破这等计谋。” 马和一开口就否定了胜利,营中诸将闻言顿时收敛了笑意静听下文 马和见众将军收敛了情绪微笑说道:“王剑乃是大明六品校尉带甲六千人,如今东门已经牵制两千人,南、北门又是牵制了两千人,倘若我们此时此刻集中兵力进攻西门,诸位以为如何?”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