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朕欲攻天》 序 相信年龄稍大一点的读者都是从金古黄梁温开始看的。 从武侠到玄幻,这几位先贤的名著算得上是我们这类网络的前身。 那么什么是玄幻呢? 我想,玄幻就是上世纪武侠在本世纪的拓展延伸和新的表达形式;它涵盖了比传统武侠更多的元素,使得东西方跨时间、跨空间等可能都集汇到一本书里,科学地规划出等级,使得读者更能掌握的节奏感等等。 科学发展,日新月异,人们的眼界更加开阔,思想更加高远,对未来的憧憬和期望显著提升,在客栈里刀光剑影的打斗已经很难满足我们的精神视觉要求,所以我们看玄幻,动辄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从全民“侠”化时代变成了全民“神”化时代。 这可能就是现在玄幻的受众远多于武侠的原因之一,来自老白从某个片面的角度的偏执剖析。 其实我真正要说的话在下面: 都说人定胜天,熟读金古侠著、看惯TVB种种版本的你是否想过这个问题。 假如乔峰不是用“降龙十八掌”对抗契丹大军,而是和托塔李天王对垒,那么亢龙有悔是否能够挣破玲珑宝塔呢? 假如杨过的“黯然销魂掌”不是力战金轮法王,而是大战二郎神杨戬,那他是否能敌过一把三尖两刃刀呢? 假如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被仇人追杀,来者不是蝙蝠公子,而是大肚翩翩的天蓬元帅,那么结果又会如何呢? …… 老白绝对不是暗示这些人会出现在我们这本书中,本书不搞瞎乱穿越那一套,但我们不妨把神雕等书连同封神榜西游记一并投到锅里煮沸,再尝尝是鲜?是苦?还是辣?。 我只是在阐述些可能性——人或能胜天,或人定能胜天! 这部书,讲的是一部这样的故事。 ——白方礼2017/1/23(还没吃早饭) 第一章 困山 这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山,望而苍茫。浓密的森林倾泄成一片绿色的海洋,陡立的群山造就一幕幕银色的城墙,天际刮过强风一阵阵,绿海便噗噗地撞击银墙,经久不息。 有这么一个孩子,八九岁的年纪,皮肤细滑若凝脂,俊逸的小瓜子脸上长了一双乌黑的明眸,还让人误以为是两粒镶上去的黑珍珠。 他穿着一身裁量极其考究的明黄色齐膝袍子。 能在这种年纪拥有如此考究的衣服极为难得,他腰上缠着块镶金玉带,脚上踩着一双虎绒皮靴,就连头上的冠带都是由汉白玉精心雕刻成的。 但是他却一个人在这儿,在这一望无际的大山里。这无疑是很危险的,山中所有野兽都能把他当做猎物捕杀。 小孩不停地走,衣服和冠带全散了,浑身凌乱得邋遢。显然他已经这样走了很久。 谁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要去干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本来在一座堂皇富丽的宫殿里养尊处优地享受着最精致的体贴和服侍、最美味的食物、最精美的衣着——可就在昨天,他突然失去了这一切。 梦还来不及醒,就被巨大的霹雳撼碎,碎片都捡不到,都片片插落在心里。 一批陌生的官兵持着刀枪闯入他的寝宫。在侍卫们的掩护下,他仓皇逃出来,敌人手腕通天,又设计好了精密的谋划,不停追杀。掩护他的侍卫们全军覆没,拼死将他掩护进了这座山里。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是谁对自己下如此毒手?他迫切地想知道,却又无能为力。 男孩喟然长叹一声,如秋后的落叶使觉萧条。 此处一望无际,纵使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也难以在不明路径的情况下逃离这儿,何况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径。 更别说他只是一个十岁还不到的孩子。 男孩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倒在地上,草草地休息。 均匀的鼻息传来,他好像睡着了。 不远处,一片草丛窣窣作响,一条蛇蜿蜒着!徐徐探进,自嘴中探出一根红红的芯子,像染血的蛇矛,饲探这绿茵中的危险。 有动静!芯子疾地喷吐两下,从蛇眼中转过一道浓稠墨绿的凝波,它勾着头,正像一个歹毒的而又老练的猎人,渐行渐缓地朝男孩逼近。 这蛇好特别,从头到尾通体呈白银之色,像三月飞的雪,又似锭锭的纯银。倘若不明就里的人发现了它,保准高兴地跳起来,以为自己捡了根银条! 可它却实实在在是条上古凶兽!还是最特别的一种,可算兽中奇葩: 它咬人,但很少有人被它毒死;它缠人,就连一个半大小子就能轻松拎起它的尾巴当鞭子耍。 这可污了凶兽的名头,人见了蛇都怕,可见了它老是追逐着跑,谬以为是成了精的银条。 有人也情愿去追,尽管会一时诧异于银条怎么会动,但转念就想到有“好事多磨”这层理由,于是全迈开大步去了。 所以这种蛇很少有安生日子过,但它“凶”名远扬确是不假,被它咬上一口的人就算是没死,后半辈子也注定要愁煞了眉头。 眼下男孩即将领教它的厉害。 银蛇已经滑到男孩身边,好比一个自诩风雅的登徒子捡到一具完美的胴体,细缠慢绕,极尽柔姿。 慢慢地,蛇身已全依附到男孩身上!此刻正贴近他的胸膛。 银蛇匍匐于男孩胸口,东游西荡,妖冶地扭动身姿,仿佛一只永远停不下来的咸猪手,愈发地肆无忌惮。 乍地,只见那频率和幅度陡增!陡然!银蛇身形疾缩,蜕到了原来三分之一的大小,与此同时!银蛇狂舞,正像天河闪溢的银光! 男孩却像是睡着了一样,对所发生的事浑然不觉。 倘使你仔细观察,你会慢慢发现,随着银蛇扭动,四周逐渐浮现团团氤氲,弥漫在男孩头脑附近。男孩吸入这股气体,神情越发的安详了。 银蛇穿进他的衣裳!贴及皮肉,血红的芯子慢慢试探,粘上了男孩的唇角。 似乎是这不经意的一次触碰,使男孩突然有了转醒的征兆,蛇却不知道这些,还在肆意地卖弄着自己的全身。芯子碰到了鼻尖上,像被催眠过的男孩幡然转醒!他以极其敏锐的触觉、感觉,在睁眼的下一秒意识到此时所发生的一切。 男孩触电似地动弹,手即刻砸向胸膛,银蛇吃痛丢了重心,一下子飞了出去。 男孩已经惊慌地站起来,手忙脚乱抖两下衣服,呛呛踉踉,脚不应急地逃走。 男孩逃得慌张,银蛇追的紧促! 男孩忽然一回头,发现一根银色的白条紧随其后,他惊慌失措,迈开疾如马车般的步子向前飞奔,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力气。可无论如何,那银色的白条竟好似分溢五湖四海的水,走到哪跟到哪。 男孩踩到一块石头,绊了一脚,突然跌倒。 那银蛇趁这个机会立即上扑,痛快地在男孩小腿上来了一口,霎时留下两颗尖细的血印。 “呀——”男孩闷哼一声,继而腿一蹬,银蛇便像根被清风吹拂的芦苇般腾飞出去。蛇身掉在地上窜了几圈,便像个灰不溜秋的逃兵似地调头跑了。 望着那像泄地水银般的毒物远走,男孩心中缓缓舒了口气。 可是这腿上的伤可怎么办,反正不疼,将就着走吧,身处这荒山野岭中的野岭荒山,本就是听天由命。 ———————————————————————————————————————————— 银蛇正朝着另一个方向爬;七八十米外,地上凭空出现一只脚,他来的如此突然,仿佛是这一刻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是一个长着火红色眉毛的男人,那两道红眉好像一对斜插进去的宝剑,霸道刚强,世人无法从他脸上挑出点什么毛病,就像他似乎根本不属于这片人世。 他身材伟岸,倘要在天下间找身材比他更壮硕的也大有人在,只是却没人能给你他所带来的这种感觉——他全身就像火,一团凝集的精火,无形无色,却无时无刻不在你脑海中燃烧,只要你见了他。 他束的是火红色的冠带,穿的是火红色的长袍,蹬的是火红色的云靴。他仿佛实实在在成了火的化身。 银蛇受到一股不自觉的压力,身体开始不适,它使劲往别处爬。 红眉男子目光略转,移到银蛇身上。 他的手背在后面,站姿无可挑剔,一举一动都流露出强悍的气质,却不狂放张扬。倘若一个胆小鬼遇见了他,在他面前站定,不出一刻就会自动胆裂而亡。眼下这条上古凶兽在这难凌的气氛之下颤抖。 蛇会颤抖吗?人不得而知;可这蛇身犹如震响的铜锣,这是千真万确。 红眉男子手臂一抖,银蛇便如同一张小纸片飘着飞起来,直飞入男人手中。 第二章 一袭红影胜焰火 “嗯。”红眉男子轻呼道,单手摆弄着蛇身,“你这东西,生来就是异类。淫邪之物,有妨人间正气,将你锻化为药材,权当送你一场造化吧。” 话毕,红眉男子手里闪现出一只红葫芦,银蛇拼命扭动着身子妄想逃脱,却像被吸进嘴里的面条,倏地就没影了。 男孩走不动了。此刻他手拄着一根木头拐杖,残喘着气,经过刚才的教训他知道手里拿个家伙更有安全感。 扒过一片草地,前面有个人,男孩此时背对着他,只能仰视到一尊伟岸的背影,却看不到面貌。 男孩第一次在这荒无人烟的鸟地方见到人,他高兴坏了,他真的高兴坏了!恨不得马上就和这个人攀谈,接着向他求助,可心头却逐渐泛起了隐隐的担忧。自己如今的处境,若是遇到那些坏人,岂不是羊入虎口、兔入狼群。那样还不如自己渴死、饿死算了。 可一转眼他就想到了以前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即使真的是被他们抓到,他们总会给自己一顿饭、一口水喝的,总比现在这担惊受怕,饥渴交加,还会被哪头觅食的野兽撕裂肚皮成了人家的美餐来的好。 朝不保夕的日子真难熬,倘若连生存最基本的需要都满足不了,更何谈生存以外的东西。打定了主意,怀着忐忑的心情,男孩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向那个人。 一袭红影胜焰火,背影岿然,如山不倒。男孩刹那惊羡,走近了才发觉他的与众不同,男孩不自觉地拿他和以前见过的那些将军们相比较,才发现那些堪称天下难得的铁血悍将在此人面前逊色了不止一筹。 男孩心跳加速,他只觉得有生以来心从没跳的这么快过。他甚至感觉,仅凭这个人,他就能完成自己煞费苦心的计划,这个人能解决他的所有困难,只要这个人愿意的话。 “先生。”男孩轻唤一声。 男子闻声转身,两道红眉瞬间映入眼帘,随即是那完美的面貌,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男孩只觉得浑身一热,打了个激灵,想低下头,心中的意念却强迫自己不要这样做。 他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两倍不止的男人。 “你叫我?”这是明知故问的问题。 “呃…是的。”男孩又着急又忐忑。 “小孩,你唤我何事?”红眉男子道。 男孩舔了一口干涩的嘴唇,仿佛一个小叫花子讨水的姿态:“我误入这大山,迷路了,身上什么都没有,饥渴交加,还要躲避四周的猛兽,实在很难活下去。你,您能救我一命吗?” 红眉男子想了片刻,道:“照说你我并不相识,进这大山的人从古至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困死在这里的占了半数以上,剩下的人不是落入悬崖洞穴摔死的就是被野兽剐皮刨心给吃了,只有一些有造化的人才能活下去。既然如此,我就不能救你。求生的希望已经渺茫,还把这渺茫的希望分别人一半,岂不太傻了?” 红眉男子的心肠看来并不如外形火热,他对孩子的请求无动于衷,而且平等意识也远超普通人,把一个孩子当成同龄人来对话。 男孩不死心,他道:“在这荒山野岭,多一人同行总比孤身一人要好。”男孩与众不同的身份地位使他已经接受过一定上乘的拳脚指导,凭他吃饱喝足、精力充沛的状态下,打翻三两个普通成年人是没什么问题的。 红眉男子摇摇头,郑重其事地道——“没觉得。” 男孩心里泛起了丝丝的苦,自己的前途就真如此渺茫吗?对眼前这个长着红色眉毛的男人,他一无所知,只是总感觉他有大本领能帮助自己,这一切都是凭着感觉走,没有任何可靠的依据。但目前的情况,他也只有跟着感觉走。 “再这么下去,估计要不了两天我的性命就要丧在这儿!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千万不能错过!”男孩心道。 “你是大明子民吗?”男孩突然追问。 这座山就在大明京城境内,却很少有人涉足。 红眉男子道:“不是。” 男孩又问:“你有钱吗?” “钱?我没有。” “那你有府邑吗?”男孩继续问。府邑是有钱有势人家的豪华别墅,通常建在朝廷赏赐的土地上。 “也没有。” …… 连问了几个问题,男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只要你能带我走出这里,给我提供充分的帮助,这些你都可以有。我能给你黄金千两,还能给你沃野百里,只要你想要的,应有尽有。” 他说这番话的姿态活像个小大人,他常常看到父亲许诺时的言行举止,这会不自觉地做了出来,也模仿得像模像样。 红眉男子摇了摇头,道:“黄金虽难得,却仍是凡间金属,纵使堆积成山,不过是徒添负担。沃野千里,自在脚下,何须荫赏。至于阔府大宅、香艳美色,住宅唯求自适,妻妾只愿和睦,如此一来,自然美满,何必苛求。” “这些东西,我可不要。”红眉男子如一潭古井不起波澜,仍旧不为所动。 “噢?”男孩道,“先生竟如此淡泊,是否精研道学?” “先生若能助我脱离困境,我可以为先生访来当世得道的真人,进最有名的庙宇,助先生精研道学。”男孩满怀希冀,不放弃任何一个加码的机会。 红眉男子哂笑,边摇头边对男孩说道:“世人每逢求道,便上访仙山,求庙宇,问道长。殊不知大道无形,无所不在,它长存于世间,演化出一切,要靠自己真心体悟,滋养灵根,摒弃杂念,纵使身在肮脏茅厕也能悟道,不然,就算身处天山仙池,也毫无效果。” “小孩,道可不是一门教派、一门学问,它无处不在,求仙问药是一种,生活也是一种,打坐是一种,卧禅也是一种。它既是自然的规律,也是万物的根源。”听红眉男子说着,男孩不觉被吸引,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 男孩问道:“那,是不是掌握了道,就能掌握一切呢?” “你试试就知道,不再多言。告辞。”红眉男子转身往大山里去,只剩下男孩一个人。 第三章 野心 男孩拄着拐杖快步辛苦跟着红眉男子,红眉男子既不驱赶他也不理会他,只当做身旁的空气,吹拂的清风。 越行越难,身上本就缺乏的体力严重不足,在又翻过了两座高山之后,此刻正面临着一处险坡,男孩只觉得自己气息奄奄,心肺衰竭,累的都快喘不过气来。 “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啊?还有...还有......多久?”男孩竭尽力气想喊出最大的声音让从未慢下来的红眉男子听到,可声音刚经过喉头便被里面干涩的内壁死死拽住,发出来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得清楚。 没想到红眉男子竟然听见了他的话,“路还很长,你不必跟着我。我给你一些吃食和水,你就在此停下吧。”红眉男子说完,男孩眼前凭空出现一顿丰盛的饭菜,还有几个水囊。 男孩大吃一惊,心道就是御用的戏法大师也没这个能耐,心下更是坚定了跟着此人的念头。 男孩揪了两只鸡腿塞进嘴里,拾起几袋水嚢往腰带上插,腿脚却没有停住半分,而是更有劲地追上红眉男子。 两人依旧行走在大山中。男孩吃饱了有力气,咕噜咕噜几口水下肚,拄着拐杖能赶上红眉男子。红眉男子却越走越快,男孩依旧穷跟不舍。 很快,夕阳西下,晚霞的余晖抹出一道残影。男孩肚子里又开始敲起了鼓,腰间的水嚢只剩下一袋。 红眉男子不知疲乏地走着,仿佛根本不知道累,抑或是这点小行程对他根本不值一提。终于,红眉男子在一棵大槐树这停下,随地而坐。 男孩艰难地撑着拐杖,小身板摇摇欲坠,在看到前面的怪人终于停下之后,长吐一口气,终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哎...我说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我怎么觉得我们越走越深呐。”男孩爬近了红眉男子,喘着气眼巴巴地望着他。 红眉男子闭目养神,作打坐状。 男孩想着自己问了也是白问,这怪人本就不爱说话,这会儿打坐就更不会张口了。哪知一阵声音忽然从他嘴里发出,没来由地把男孩吓了一跳。仿佛在漆黑丛林中忽然冒出了的幽幽鬼火,毫无征兆能把人吓个半死。 “我要到这座山的最深处去,那里有一处直插云霄的山峰。你呢?” 男孩咽下一口唾沫才道:“我?我恳求先生帮助才一路跟着先生,路上领略了先生的神通广大,现在只想求先生不吝传授给无伤一些本领,送无伤出山。无伤必定感激不尽,日后当为先生肝脑涂地!”男孩说动了意气,浑身多了一把劲,手行大礼盈盈拜倒,额头磕出“砰”的一声。山上草木繁多,男孩额头碰上石子和木渣,擦出猩猩鲜血。 路上跋山涉水,男孩更是见识了红眉男子的种种神通广大,拜师的念头也随之铸成,牢固不破。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一股紧迫逼人的气氛突然涌现,压得男孩心头一紧。 有门!男孩打起精神,昂扬道:“我叫敖无伤。” 男孩原来叫敖无伤。 “敖无伤,你对这个世界知道多少?”红眉男子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敖无伤求学恳切,老实答道:“我不知天文地理,对世道人情也无从了解。” 男子道:“既然你不了解,又如何入世,不如在这深山养性,等待终老。” “万万不可!” 敖无伤陡然把木棍往地上一戳,飞起一圈土尘。 他硬挺起胸膛,目光直勾勾地望着红眉男子,“我绝不能老死在这里。我虽然不了解世界,但我必须接触它,终有一日会改变它,控制它!” 男子扫了他一眼:“小孩,你有如此野心。有这种想法可不是什么好事,会害死你的。” 随着他目光扫过,一束微不可察的光线瞬间照进敖无伤脑中。敖无伤并未察觉,可他不知道这束光线能激起他内心最真实的情绪,这是他所控制不了的。 他胸膛血气上涌,脑袋似被人砸破,灵魂最深层的思想脱口而出:“死的人埋在地下,等待轮回开启下一轮的杀伐。我宏愿不达,精神不灭! 就算被投进六道轮回,也不罢休!倘我可以,就打破轮回,闹翻地府;倘我不行,来生若为人,就称雄,若为兽,就炼成妖。前路若是有墙,我就撞开;前路若是有山,我就凿穿;前路若是有海,我就搅浑。 行百代未有之谋,成万世未成之业!”敖无伤话一说完,浑身打一激灵。红眉男子忽然动了。 红眉男子睁开眼睛,两道红眉霎时燃起两道火焰,只是一闪,眨眼便不见。红眉男子定定地看着敖无伤,目光中似乎逼出有无尽的火,要将一切的虚妄拆穿。 敖无伤咬定一口气,强撑着身体,他告诉自己此刻他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目!空!一!切! “哈哈哈,”男子收回目光,仰头笑了,“孟婆汤就是专门为你这种人准备的,到时候想不想忘可就由不得你了。” 此刻,天边的月亮散出柔和的光,透射到树上散出氤氲的气,气扑入鼻,酥爽怡人,心神松弛,敖无伤吸了几口便倒地睡着了。 红眉男子站起来,对着大地出神,似乎在想着什么。 一会,他把手一挥,自己与敖无伤便乍然消失不见。此间空无一物。 —————————————————————————————————————————————— “咦?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应该在和...”敖无伤迷糊糊睁开眼,挠头打量四周——人呢?那个男人哪去了?!敖无伤猛地意识到身边的红眉男子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顿时一股惶惑充斥到心头。 敖无伤四处跑,喊叫,除了隆隆的回声其他什么也没有。他此刻才发现自己现在置身于一处山洞之中,洞很大,供十个敖无伤撒泼都没问题,里头一点也不阴暗,阳光能够从洞口照射进来。除开这些,里面还有石制的桌椅,上面摆放有一些水果。 这儿看起来倒像个谁开凿的洞府,难道是那个怪人把我带进来的。 这可真见鬼了,本来就迷了路,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么一处地方。敖无伤下意识想到那个神秘的红眉男子。 敖无伤抓起一个果子揣在怀里,打量着洞里的情形,往里走,一处石壁下有一张石床,上面没有被子,只有一张石枕,颜色和材质都和床一样。 第四章 小白狐 洞口恰好在山腰,出来就是一处拱形的崖,下面深不见底,被一片白蒙蒙的雾气笼罩。 崖上还有一座天然的桥,很窄、笔直,两傍有野花野草,它通向哪里不知道,尽头是一片云雾。 敖无伤探脚上去,桥的宽度只刚好能容纳他双脚合并。 “嗯?那是什么?”洞口有一个东西,敖无伤走过去一看,这竟然是一个黑漆漆的水桶,上面还缠了一圈绳子。敖无伤看这四下无人,心念一闪,鬼使神差地揽起绳子把水桶甩了出去,水桶从涯上落下去,分量陡增,敖无伤发劲勒住,慢慢把水桶吊上来。 上来的水桶竟装满了整整一桶水!只是水桶是黑漆漆的,水也认不出了颜色,敖无伤伸手摸了一把水,顿时浑身激灵,清爽无比。 “这雾气下面是海吗?”敖无伤看着这桶水,心念闪过。 可惜自己不会游泳,不然倒可以下去看看有没有出去的路。 敖无伤捧起一把水灌进嘴里,味道甘之如饴。几口水下肚,肺中清凉舒爽,拿衣袖擦干嘴边的水渍,掏出怀里的果子,抹了几抹,便一口咬下去,“咔擦”,清脆的一声响。 敖无伤嚼着嘴里的,为了填饱肚子又跑进洞里又拿了几个,几个果子没一会也成了他的腹中亡魂。 要说敖无伤,这个吃惯了山珍海味、宝芝珍果,喝够了特供泉水,也偷尝过一点玉露琼浆的人,吃喝可以在天下排得上号,却喜欢上了这野洞里不知名的果子和水。 撑饱了肚子,敖无伤打算着过桥。只因这桥是一个狭窄的直道,两面没有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敖无伤只有小心翼翼地缓步行走,稍有不慎掉下去说不定就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一步一行,谨小慎微,总算是半走半爬过了去,敖无伤估量着这桥至少也得有两百米,而且还是专门给兔子和仓鼠这类动物过的,其他体积稍微大点过这桥都费劲。 俗话说拨云见雾,别有洞天。敖无伤拨开一片云雾,就像打开了一扇门,门里面是又一片森林。敖无伤一捂头,感觉就快要晕了,他现在最不愿见到的就是林子这类不着边际的场所,他就像一个处在迷宫深处的独行者,被一圈圈的围墙逼得快要发疯。 老天爷,求你把我带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哪怕是偏僻的野村也好。老天爷常常高深莫测,越是向它祈求点什么,它就越是把那些你不稀罕的东西往你身边送。 敖无伤在万恶的林子里转了又转,始终找不到出路,每绕一次都离奇地迂回到原点。 敖无伤叹口气,四周依旧氤氲笼罩,他感觉这里就是个迷宫,一个怎么也走不出去的迷宫。而那仿佛是仙境般地方的氤氲雾气,此刻在他看来就是害人的毒气,是阴魂不散的幽灵。 从野树上摘下几枚果子,敖无伤就往回走。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林中跑出来,跑到敖无伤跟前儿,敖无伤低下头一看,居然是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这林中还有动物吗?反正敖无伤逛了半天一个也没发现,这只小狐狸磨蹭着脑袋缠着敖无伤,还伸出小舌头舔舔他的裤腿。 敖无伤晃晃腿摇开这小东西,往前走几步,发现小狐狸又跟上来继续磨蹭他的腿。敖无伤苦笑着道,“你跟着我干嘛,莫非想白请我吃一顿狐狸肉不成?”他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道,吃个屁的肉,这鬼地方连个火都没有。 小狐狸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昂叫着跑开两步。 敖无伤看着小狐狸惊惧的表现感到好笑,转首又朝那来时的直桥走去。 到了直桥前,敖无伤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只脚踩在上面,突然又冲出一道白影,差点把敖无伤撞下万丈悬崖。敖无伤赶紧回身一跳,眼中看的分明,那道白影就是刚才那只狐狸。 这畜生!敖无伤心中狠骂一句,见那小东西灵巧轻快地跑过直桥,敖无伤叹口气,又小心翼翼地上了桥。 艰难地爬过直桥,喝了半口水,敖无伤正准备上床好好躺躺,居然发现刚刚差点害死人的那条小狐狸就躺在洞中石床之上。 敖无伤站在床前,怎么瞧这小畜生怎么不顺眼,看它的姿态,眼睛闭着弯成两道半月形的钩,狐身惬意地蜷缩着,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敖无伤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依着他小孩子的心性便觉得冥冥之中对他有所亏欠,这不知名的山洞就应该属于给自己的补偿,这会一个小畜生竟然鸠占鹊巢上了他还没睡过的床!还是差点害死他的小畜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恼怒之下,握起拳头朝睡得正香的小狐狸身上砸去,敖无伤出手速度并不慢,没想到这睡着了的小狐狸反应却极快。 小狐狸眼睛猛一睁开,身子已经轻巧地避开了敖无伤的拳头,整个狐身闪出一丈以外。 敖无伤始料未及,小狐狸一条雪白的狐尾来回晃动,一双眼睛盯着敖无伤,里面似乎掺杂了委屈和愤怒。 敖无伤瞪着它,它同样像是在瞪着敖无伤,突然它昂昂几声,似乎希望敖无伤能明白它的意思,它来回跳动摇晃着尾巴。敖无伤暗自鄙视,看着狐狸像狗一般的举止,不客气道:“你那里乱叫什么,告诉你,这是我的地方,你要是再敢进来,小心我真吃了你的狐狸肉,再扒光你的皮做袜子!” 他听不懂狐狸的语言,可狐狸却能听懂人话,小狐狸叫得更厉害了,它不断刨着地上的土,张开狐嘴露出一排排锐利的牙齿,竟是在向敖无伤示威。 洞中有回音,此刻充斥着狐狸嗷嗷昂昂的乱叫,此起彼伏,经久不息,震得敖无伤脑袋发昏。一股怒火涌起,他捏起小拳头,一个箭步朝这小畜生冲过去。 敖无伤自小受过高端武学的熏陶,一招一式都耍的有模有样,小狐狸大概也师从过名狐,专擅飞檐走壁,施展出“狐影迷踪步”,就连洞顶上都有它窜过的痕迹。 一人一狐在偌大的山洞中你追我赶,飞墙蹬壁,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 ...... “你...你还真..能跑,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敖无伤吞下一口唾沫道,“你......若是再不出去,小心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昂。”小狐狸高傲地把头转过去不理会他,敖无伤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声狐叫,这是狐狸对人类的嘲讽与不屑,用人类里的语言来讲,就是一个字儿——“哼”! 敖无伤怎能忍受狐狸的这般态度,一个垫步跃出去 ——“砰!” 敖无伤还没跳起来就栽倒在地上,他累晕了。 小狐狸晃晃可爱的小脑袋,得意昂叫一声,一双小眼睛又眯成月牙,晃悠悠地跳上石床。 (PS:这不是只一般的狐狸。求推荐票啊,敖无伤正等着攒足推荐票离开这个鬼地方呢) 第五章 宁死也不做许仙 敖无伤醒来时,天依旧是亮的,不过已是第二日的阳光。 他慢慢爬起来,扭动酸痛的全身,耳畔传来阵阵作响的动静,敖无伤转首定睛一看,原来是小狐狸正对着山洞的石壁刨动着爪子。 敖无伤慢慢走过去,被小狐狸刨下的石屑已经堆的很高,掩过了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又蹬腿到石屑上继续刨动着更高处的石壁,石壁已经被它刨出一个小洞。 敖无伤静静走到它身旁,小狐狸有所察觉,不屑地把后爪轻扬,一堆石屑就溅到敖无伤的小脑袋上。 可恶,这该死的小东西。无伤忍住气,默默地观察着专注于挖坑刨洞的小狐狸。 见它挖得越深越快,敖无伤心里就越是有些后怕。 昨天那场追逐战中都是我主动,这小畜生只顾四处躲避,要是它趁机给我挠上几爪子可真是不堪设想。敖无伤没来由地对小狐狸有了一点好感,本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小狐狸比起那条咬自己的银蛇要好的多。 “你听着,小东西。”敖无伤指着小狐狸道,小狐狸昂头转首瞧着他,细眼微眯,极似不屑。敖无伤看着狐狸眼睛道:“好吧,既然你那么能跑,我奈何不了你,这洞,就分你一半。”话说完,他又加重语气道:“但是——,水桶里的水只准我喂给你喝,桌上的果子你可以吃,但你必须要每天去对面对面林中里叼一些来。还有,那张床是我的,你睡地上!” “昂昂昂!”小狐狸马上抗议,身子来回攒动,扬起小爪子对敖无伤示威。敖无伤看着它的爪子,心中纠结。 让还是不让呢?敖无伤第一次和一个动物谈条件,照他心里的想法,他很想把这小畜生从山崖扔下去。奈何这小家伙确实能跑,尚且还有一双凶狠的利器,若是火拼还真没多大胜算。 转念一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孤身困于此地已经够无助了,这里说好听点可以叫世外桃源,其实对自己来说就是个世外囚牢。说不定真在此自生自灭,又怎么舍得拒绝一个生命与我同居呢。 喟然一叹,敖无伤鼓起一个微笑,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定——他向小狐狸伸出手,摊开掌,邀请小狐狸把手,噢不,是爪子,爪子放到掌心上。 小狐狸却误当成开战的信号,扬身扑向敖无伤。眨眼几道锐利的银锋嗖地划过,敖无伤一个趔趄跌到地上,屁滚尿流地飞快转动十几个身位,仿佛表盘上的秒针乘了十倍的速度;情状有如被蜜蜂追蜇的人逃命的场景。 “畜生!你居然不领情!”敖无伤一边逃命,一边接着道,“等我哪天出去了,一定带人来铲了你的狐穴,扒了你的狐皮,断了你的狐种,灭了你的狐孙...你,你有种......”——“哎哟!”呲地一声敖无伤的衣服被狐爪抓破,屁股上擦过阵阵冰凉的冷气,他慌忙蹬出一脚,正好踢到小狐狸腹部。 小狐狸被这一脚弹开,敖无伤奋力爬起来,慌乱之中不知从哪里摸到一条石棍,仿佛是他的救命稻草。 将棍子横在胸口,撑出革命烈士的气派,却怂出了汉奸的态度——“停!别打了,住手,住手,狐狸大哥,我知道你的厉害了,行行行,你住你的我住我的,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敖无伤气喘吁吁,心中又怕又恨。 被一只狐狸欺负后仿佛懂得了一种“低头”的哲学,强撑起一个微笑,厚颜道,“狐狸大哥,我们都是孤身一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无依无靠。怎么还能自相残杀呢!从今往后,你住你的,我住我的,咱们互不侵犯,正好做个伴。” 敖无伤虽是腆着脸说出这番话,言不由衷,但虑及到自己的处境,忧从中来,传说聪明的小孩常有着出色的表演天赋,譬如向父母要糖,要衣服被拒时会突然大哭,仿佛大人给了他们心灵极大的打击,当父母开始良心检讨后买了他需要的东西,便立刻破涕为笑起来,浑然忘了刚刚的哭戏。 有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敖无伤毫不客气,竟额外挤出几滴猫眼泪给自己加戏。 小狐狸到底是通灵的动物,居然也会心软。一脸狐疑(你没看错,没错就是狐疑),继续爬上高高的石屑刨那面石壁。 扔掉石棍,敖无伤松了口气,慢慢朝洞外走去。摸了摸屁股,再看手上,已经染了新鲜的血迹。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还真疼啊。 走出洞口,一缕阳光照射到脸上,一阵清爽的微风拂过,云层里传出阵阵鸟鸣。敖无伤拿起一个水桶,一瘸一拐走到桥边,打上来一桶水。 捂着受伤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回洞里,敖无伤提了桶水放在小狐狸旁边。水桶很重,桶面还漂浮着两个昨天摘的果子,敖无伤刚一坐下去,却碰到了伤口,疼得他大叫一声。 小白狐跳下来,不等敖无伤反应,竟然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敖无伤浑身一凉,从心头直凉到了嗓子眼,几乎把喉咙都给冻住。 莫名想起以前听到那些宫女们说边塞某国狮子和人结合生出了一种叫狮身人面兽的怪物,还有京城郊外有一家的小姐深夜碰上一群狼,半年后村长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只狼孩,更离谱的是相传江南某镇有个叫许仙的大夫,竟然敢把一条蛇......!!! 这个畜生......该不会?!哎呀——突然屁股上凉丝丝,像被什么舔了一口,接着又是第二口,第三口。它居然越舔越起劲!敖无伤呆了,这个畜生!老子的菊花呀。 敖无伤果然有种,宁死不学许仙,使出吃奶的劲逼出内功,誓要和这条淫狐死拼到底。为了保住我这天潢贵胄的血统,老子跟你拼了!内功发力,他突然一下弹跳起来。 敖无伤乍一起来,小狐狸已经跳出了他的衣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小狐狸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正乌溜溜地盯着他,小嘴巴张开一个惬意的弧度,仿佛在说“你这个动作好酷”,敖无伤措手不及,刚刚被动员起来的内力仿佛受到欺骗一哄而散。 屁股上一阵痒意,敖无伤伸手去搔,惊喜地发现那儿不疼了。这小东西的口水难道是金疮药?敖无伤不可置信再一摸,果然还是那一如既往吹弹可破的触感,邪门,伤口居然没了! 第六章 伏羲家书 敖无伤暗想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昨天刚见识了那个红眉男人的神通广大,今天又发现这邪门的白狐,这两天的经历当真比以前住在皇宫里全部的经历还丰富。 或许我命中这一劫,其实是机遇也说不准。唉,还是能活下去再说吧。 “多谢狐兄,今后咱俩就在这洞里相依为命了”,敖无伤拱手一礼,其实心里暗骂一句,“小畜生先伤了我又把我治好,想让我感恩戴德,你想的美!” 这样过了几天,一人一狐相安无事,敖无伤每天都去打水和摘果子,小狐狸有时候也会帮帮他的忙。 这几天敖无伤一直在拼凑脑子里以前那些大内高手们教他的武功招式和内功心法,想到什么就练什么,虽然杂乱无章,但聊胜于无。 洞里洞外灵气充裕,在这里打坐练功都会有以前事半功倍的效果。小白狸则偶尔下来舔两口水,吃几个果子,倒是一如既往地刨着那面石壁。 敖无伤一直想不明白狐挖洞干嘛,难道是为了扩充室内空间?敖无伤可不会这么无聊地想,他没好意道:“你没事找这石壁折腾什么,里面难道有什么奇珍异宝,就是有什么奇珍异宝你不是人也用不到啊。 莫非里面有有一大群母狐狸,等你挖开了再为你生个儿孙满堂。哈哈哈哈。” 这么一说,心情自然是好上不少,只是突然会从天而降一些石子砸中脸,有一次还掉下来一块大石头,敖无伤躲闪不及,所以脑子上一直留了个包。 此刻下面的石屑堆得差不多有一人高了,小白狐仍锲而不舍。 又是反复几日,小白狐自顾自在那里打着洞,期间敖无伤去过对面林子几次,抱回了不少果子,挑水的活自然也是敖无伤干的。刚开始小白狐还帮点忙,现在敖无伤就成了保姆。 阳光照例射进洞内,敖无伤醒来,坐在石床上,不见身旁的小白狐,下床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果子吃到嘴里,刚嚼没一半,敖无伤突然把果子扔了,——那面石壁居然真的被挖开了! 敖无伤赶紧过去瞧,穿过石壁,里面居然是一处小洞穴,视线有些昏暗,不过敖无伤还是借着微弱的阳光看清了里面的一些情形: 洞穴中央摆放着一个奇怪的石台,石台下窄上宽,中间是盘旋的螺纹。四周摆放着一套精美的卧房用具,书桌、妆台等等,看情形应该是属于女子闺房所用的。 洞穴的最右边,是一团黑漆漆看不清楚的东西,敖无伤集中目力借着昏暗的光线细瞧,赫然发现——一具尸骨! 尸骨凄惨地躺靠在墙角,上面早已结满蛛网,此外还裹有一些黑布,料想是死者生前的衣物。 说来奇怪,这具尸骨也与寻常的大不相同,骨架竟有晶荧的光泽。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隐秘的洞穴之中?敖无伤壮着胆子上前探出手,这骨架果然润滑剔透,一点也不似残骸,敖无伤想起大人们常说,当一个人内力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时五脏六腑和骨架都会发生变化,这样才能够更大化的承载力量。 这具尸骨骨质似玉,生前一定是内功极深厚的高手,这样的高手在世间享誉颇尊,陨落一个就是震惊一方的大事,他们的尸骸也会由专人埋葬,入土为安。 可这具却无人给他收尸,究竟是因他结仇太多呢,还是怪他死的太偏僻呢。敖无伤叹口气,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一笔销,怀着对强者的尊敬,敖无伤搬开这具尸骨,送到洞外,亲自给他堆了个无名冢。 或许是好心有好报,敖无伤在搬运尸骨时在尸骨后面发现一个匣子,大概是这具尸骨的主人留下的。 忙活完这些,敖无伤喝下几口水,仍没发现小白狐的踪影。 他盘坐在洞外,靠近无名冢,将所拾的那个匣子打开。 开盖,敖无伤捏住鼻子,一股陈年腐朽的味道散去后,匣子里装着一本黄皮书和一个成人巴掌大小铜钟,这两件东西的下面垫着两封信。信封还是完整的,未曾被人拆看过。 将信和铜钟搁至一旁,敖无伤捧起那本黄皮书,只见上面用金线绣着五个大字——《古今亘志录》。 敖无伤对这名字闻所未闻,只是看这名字的意思只觉得像一部记载历史的书。 翻开一看,第一页赫然写着: 此书本乃天外天神器,为天帝云游偶得,看则不足千页,实则可纳瀚海。天帝赐于人间,怜众生心血之成果。奈何人生苦短,一朝身死而前功尽弃,纵有子弟承其衣钵,亦不能复矣,枉费诸人杰愤力苦功。遂请吾录以此书,集天下道统之精华,名曰亘志录。 肩担巨重,吾遍访五湖四海、十万大川,与蛮族野人有谈,和南山散仙相论,所闻耳目,悉以记之。吾坐化之日,此书原稿乃成,然我命于此,人世在进,后胜于今,故吾命亘志录不可废,传于子孙,望后人前仆后继,添其内容,匡扶人间。 ——伏羲. 伏羲?这不是每次进太庙都摆在第一位的那个老头么!敖无伤可知道伏羲上古时期人族之王,一直被敖无伤他老爹供在太庙里吃冷猪肉。这东西居然是他老人家留下来的!难道这具尸骨是...... 呀...!敖无伤跳起来,勉强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放下书,朝着尸骨鞠了两躬,再拿起那两封信。 这两封信,一封上写着“与后人言”,另一封上则是“出云仙子亲启”。 出云仙子?这又是谁?敖无伤从没听说过,他只知道除了女神仙称为仙子外,在人间也有一些女子被冠以仙子之名。这些女子无一不是美艳动人而且怀有不错修为的。 敖无伤拆开信封,打开那份“与后人言”,只见上面写道: 吾命困于此,自知不久于人世,淮有错当诛,死不足惜,但每念及先祖所传《古今亘志录》无人相授,竟随淮长埋幽洞,顿感心如刀绞。盼后之有缘人来此洞穴,于匣中取出《古今亘志录》以续吾志。此书录有古今神功秘籍无数,更有百家先贤之大论,勤加修习或可造福人间,但愿尔能续前辈之志,切记勿沉溺功利纠缠不休,唯完善此书方属大善。切记,切记。 不肖子孙伏淮,愧对伏家列祖列宗,况做出此等肮脏龌龊之事,更无颜苟活世间,不配当伏家子孙...... 第七章 古今亘志录 书信洋洋洒洒书写了几页,除了前面是告诫后来人妥善处理此书之外,后面的全都是自我的忏悔,落款是伏淮,敖无伤对这个名字倒是有点印象,不过就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这么说来,这具尸骨就应该是伏淮的了,可到底他为什么死前还如此忏悔呢?敖无伤默默掂起第二封信“出云仙子亲启”,直觉告诉他,答案应该就在里面。 毕竟敖无伤此时年幼,虽经历过事故却还有些单纯,心想自己不是出云仙子,这该由她亲启的信自己打开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四下顾盼,此间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就连那爱与他争抢的小白狐也不知去了哪里,这才撕开信封。 一样的字迹,落款是“伏淮顿首”,信上写着: 仙子,伏淮仰慕已久,乍闻仙子有退隐深山之意,心中惶惑亟恐,窃随仙子辗转万里来于此地,盼能长伴仙子左右。时乃深夜,仙子于洞房梳妆,伏淮暗潜洞顶之上,幸窥仙子绝色之姿容,顿心旌摇弋,溺心沉迷,不想竟坠下洞中。事起唐突,仙子与我不相识,伏淮突兀闯入闺境,难免令仙子惊恐生疑,遂起身与我打斗。 伏淮身怀重宝,又加之研习《古今亘志录》已久,赖此两者,略占上风。当淮臂揽仙子之躯,顿觉身如触电,色心上头。龌龊至极,竟轻薄仙子,实乃不赦。 诚感仙子性之刚烈,抵命与我相抗,重击淮身上三重命穴,吾立时吠血三升。方此时,淮内心始有所清明,慌张收手,不至酿成大错。怎奈仙子余怒未消,气急又气,于淮反思间出手,倘非有多年内功护体与地皇钟加身,吾必立时而亡。 仙子遭地皇钟护主反噬,元气大损,昔已遁走,此两败俱伤之局面实非吾所愿也,悲哉!痛哉!吾深感悔愧,然命不久矣无望当面与仙子负荆请罪,遂将灵药九转大还丹置于妆台下,仙子服后元气定能恢复,或能更胜从前。留此遗信道明原委,伏淮不敢恳求仙子原谅,但愿仙子明白伏淮心意。如此,伏淮在九泉之下也当瞑目。伏淮顿首再拜。 敖无伤缓缓摇头,叹道:“没想到伏淮竟是这样死的,为了心爱的人追随了不远万里,本想向她求爱,结果却意外闯入女子的闺房。 这女子倒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见闺房闯入了陌生男人便和他打架,男人也有趣,打架居然还分心想占女子的便宜。终于女子把精虫上脑的男人打得头脑清醒,男子慌忙收手却不料中了女子的偷袭,命不久矣。男子痴心不改,临死前还写下这封信向女子表面心志,只可惜这女子不知遁逃到哪里去了,现在都没有看到男子这封信。” 敖无伤还不到十岁,对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就像他对这个世界一样无从了解,只能稍许有点感触,联想死者写信时的悲戚,在信中结尾,伏淮死前还留下了一句诗: “情殇奈何神俱灭,独留枯骸向黄渠。” 把信收好,敖无伤心绪又转为狂喜,拿起那本黄皮书和巴掌大的铜钟揣在怀里,如获至宝。这铜钟应该就是信中所说的地皇钟,他可是知道,相传这地皇钟就是人皇伏羲的法宝,又有这部汇集古今心血的《古今亘志录》相配,老天爷这回可是真正开眼了,让自己撞上通天的鸿运。 正准备走往洞里研究这两件宝贝,敖无伤突然停下,脑中竟然不时浮现出一些美艳妖娆的身影。过了一会,他下面的那根小牙签竟开始蠢蠢欲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想,想一些莫名其妙的女子。”敖无伤按照以前学过的点穴封住自己几个关键穴位才勉强压制住心神。 …… 幸亏御书房里的教书师傅不敢怠慢,敖无伤又天生聪颖,所以年纪不大识的字儿却不少。 翻开《古今亘志录》,第一篇记载名叫“太玄大内经”的内修功法,依上面记载,此功共有二十重境界,可使人体内化出一股特殊的空间,专门贮存和滋养内力,比起一般体质蕴含内力强上数倍。随着修炼层次的加深,效果就愈加明显。上面说修炼到了最高境界的时候,体内就如同装有一个宇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能使人移山填海,呼天动地! 敖无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小小年纪,只道反正看起来挺厉害,再加上里面讲解头头是道,偶读两三句就使敖无伤有茅塞顿开之感,敖无伤心动之下,迫不及待按照上面流程练习。 “太玄大内经,辟紫府神识牵引四体筋脉,回转阴阳,逼衍内气于全身......” 敖无伤一丝不苟地领会书中的意思,身体力行,虽然并未马上见有成效,却越加熟练。这一练就如同高手闭关打坐,时间过得飞快,连吃饭喝水都忘了,敖无伤终究没有高手那份体力,不知不觉倒下睡着了。 这时,从洞外闪进一道幽魅的人影,单从影子看来是婀娜多姿、顾盼生风,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等醒来的时候,敖无伤发现自己竟躺床上,奇怪,自己昨天练功练倦睡着了,应该睡在地上才对,怎么会出现在床上,难道自己模糊欲睡之间摸上了床? 偏头一看,小白狐不知何时已回到洞里,此刻正安详躺在敖无伤旁边,敖无伤看它雪白的小圆肚不禁泛起了戏弄的心思。拿食指轻刮浑圆肚皮,蹭起雪白的毛发,有如白色的波涛,一层层的。 小白狐被敖无伤一番调戏弄醒,张牙舞爪开始报复,敖无伤忽然之间发觉小白狐力气变大不少,自己在它面前也居然难占便宜。问问这小东西怎么回事,它答也不答一句,居然还昂头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那石壁后面是处暗穴,难道你的家就是在这里吗?”敖无伤好奇道。 小白狐一如既往昂昂地叫,敖无伤依旧听不懂半点意思,他有时就在纳闷,同样的发音能组成许多种不同的回答吗。 看来语言一道,当真是博大精深,鸡鸣鸟叫都是有各自的大学问的,据此来看,人类中也不乏钻研声音者,梨园艺人练嗓子可以唱得好听搏取彩头,武林高手所练狮吼功、鹰啸功也能杀人于无形,更有的还研究到乐器身上。 敖无伤就在想,如果声音真的能杀人的话,只怕世上有更多的人凶多吉少了。 山洞之中本是静谧的,小狐狸醒来后就独自跑进暗穴里的奇怪石台上趴着,似做着白日梦。敖无伤正想此事,冷不防自洞外传来股股箫声,箫声似凤鸾鸣叫,金玉合拍,涤荡人的心弦,待吹箫者止息后,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第八章 怪神仙 从箫声中回味出来,敖无伤顿觉一惊。忙出外查看,四顾无人,再才发现冥冥天穹里一人驾着云彩而来。 这人瓜子脸,小眼睛,头戴玉冠,发髻整齐,一件罩袍之外还围着条长长的布巾,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绕嘴转上一圈的胡茬,有种不修边幅的邋遢。他手中握着一管箫,身后还背着一柄剑,初见敖无伤,他弯着嘴露出一个微笑。 这人道:“小孩,你居住在此吗?” “对。”敖无伤应道。 那人笑,奇道:“此峰耸立在云端之上,世上只怕是没有多少人能上到这里来。竟会有人在这里安居,居然还是个小孩儿,你父母呢?是他们带你来这的吗?” 敖无伤白他一眼,道:“与你何干,问东问西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这里就只有我和一条小狐狸住在洞里,你看这下面雾气一片,想来雾气以下全是水,把桶扔下去接上来就有水喝,过这座桥,对面是片林子,有里面的果子还不至于饿死。你要是想吃什么就过去自己摘,你若是想喝水我倒是可以借个桶你。” 那人顿时语塞,继而大笑道:“不必了。你这小鬼说话真有趣,看来你来这里也没多久,我对这儿可知晓得比你多啊。”话至此,敖无伤面有疑色,他忽然板脸道:“小鬼,你难道没见我刚才是怎么过来的吗?” 敖无伤看他道:“你刚才是从天上踩着一片云过来的。”顿了稍许,又有些羡慕地说:“很神奇。” 那人很受用地点点头,一只手在胡茬上乱摸道:“不错。那你可能猜测我的身份?” 敖无伤见他一副闷骚模样,暗中鄙夷,心想神仙还能有这么不要脸的。 “估计是哪路妖魔鬼怪吧,”敖无伤一耸肩,“谁知道呢。” 那人手停住,呆了微秒。 “孺子狂妄!”他假意发怒,做出一副狰狞面貌,“妖魔鬼怪?那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吼~~~”只可惜他太帅,扮演不出魔鬼的模样,倒像个演技捉襟见肘的演员。 敖无伤笑道:“那算了,还是当你是神仙吧。”转而他又道:“不过我对神仙可没多大兴趣,我被困在这里说不定就是拜哪位大神所赐。神仙大叔,您能带我出去吗?” 那人收起演技,摇头笑,“算了,你还是当我妖魔鬼怪吧。” “为何?”敖无伤失望道,“你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那人道:“我喜欢稀罕的东西,能修成妖魔鬼怪的生灵起码少见,那神仙却是家家户户膜拜供奉,多了,不值钱。” 敖无伤虽听不懂,也无关紧要,他在乎的不是这个,“您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你想出去?” “朝思暮想。”敖无伤道。 “这...”那人有些踌躇,“这峰直插到天上,灵气浓郁,生者能延年益寿,练功能事半功倍,多少人求之不得来到这里。此处实际是在天河下游,你方才所言不错,这下面全是天河的水,普通人喝了能有润肺健体的功效,至于那林子里的果子也差不多。你真的愿意离开这么好的地方吗?” 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在天上,饶是敖无伤心智非凡也有些震动,多少人平日里仰望天空,却从没敢想有朝一日自己能站在天上。 敖无伤看看自己脚下的土地,心中渐萌生一个念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又想到了那位对出云仙子苦苦相随的伏淮,不知道他晓不晓得自己追人居然追到了天上,不管如何,情种的意志当真值得敬佩。 听完话的敖无伤也踌躇,若是这人早几天来他保准会一口气答应让他送自己离开,还是越快越好。可现在却意外捡到了那本《古今亘志录》,他明白修炼非常依赖一个好的环境,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高手总要寻找宝地闭关的原因。照说这里灵气浓郁是个不可多得的练功场所,自己又舍不得离开。 现在走又有什么用呢,回到大明和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吗?本来以为自己被困一处荒山野岭,却万万没想到是在天上,如此好的机会,又有宝物和秘笈,若是将《古今亘志录》里的东西都练成...... 可是,自己实在是没有时间了......要是等上几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霎时敖无伤想到初遇的神秘红眉男子,自己到了天上,又获得至宝,这一切是不是都与他有关?难道,他对自己有期望,在暗中帮助自己? 一念至此,敖无伤胸中舒怀一口气,他并非孤身一个人。 “哈哈哈,”敖无伤突然莫名大笑,心道,“只要自己有了只手遮天的力量,到时候管他什么根深蒂固都要给他掀翻,少了的东西终是要补回来,失了的东西终究是要抢回来!” “让你十年!等到后来见分晓!哈哈哈哈!”敖无伤狂笑,惊飞四周鸟雀。 持箫男子不动声色看着他,道:“小鬼想好了?不走了?” “你不会赶我走吧?”敖无伤反问道。 执箫男子又笑道,“和你这个小鬼讲话真是开心,我每天都会路过这里几次,有你在正好给我解闷。”他接着道:“你叫我鬼剑愁好了,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敖无伤。幸会。” “幸会,”鬼剑愁突然道,“你刚才说跟你一起住在这洞里的还有一只狐狸,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敖无伤走近鬼剑愁,挥挥手向他道:“狐狸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把狼的嘴巴削得细窄些,再给它安上一对兔耳朵就是了,那畜生应该在洞里打盹,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狐狸脾气可不小,小心被它挠破了皮。” 鬼剑愁点点头,一阵风似的进了洞。 “好快的身法,好迅捷的速度。”敖无伤目睹鬼剑愁进洞后喃喃自语,手不自觉伸进了怀里。待手拿出时,已多了一本黄皮书。 鬼剑愁进了洞里,看来是对这洞十分熟悉,轻松找到了那处被挖开的暗穴。 他脚步轻盈,一向是这样,轻盈到以至于他在人身旁走,别人都难以听到他脚踩地的声音。走路不发声,像鬼一样,或许这就是他名字内“鬼”的由来吧。 敖无伤在洞外背完一段口诀,正好肚子饿了进去拿个果子,忽然见鬼剑愁在里面毫无形象地翻来覆去,心下疑惑正待询问,鬼剑愁却一把跳起来哈哈大笑。 第九章 一股阳春气 “你笑什么?神经兮兮的,”敖无伤白他一眼,“干什么呢你!” 鬼剑愁嘿嘿一声,“你还不知道吧,这洞里可是有宝藏啊!” 敖无伤心下一惊,缓退两步,装傻道:“什么宝藏?我在这洞里住着我怎么不知道。” 鬼剑愁一手摸弄着胡茬,一手拿箫对敖无伤指点道:“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对这个洞里不熟悉呀,我早说过我每天都会路过这里,这洞我进来也不下十几回了。以前嘛,这这这,这里是一处洞府......”他突然把脸向下一凑,直贴到敖无伤脸上,敖无伤吓了一跳,“什么洞府...这与宝藏有何干系......” 鬼剑愁极卖弄地把眼皮一弹,整个人霎时滑稽了无数倍,敖无伤突然想“噗”一声给笑出来,不过还是被他硬生生地给憋了。 “这个呢....嘿嘿,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我与这洞府的主人还是有些交情的。不过这些日子他好像有什么事,一直没见到他。” “那,那他还是有可能随时回来的了?” 鬼剑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可能。” “呃...那我想向您打听一下,这洞府主人的脾气怎么样啊?” “啧啧,”鬼剑愁细想间,似乎是很认真在回答他这个问题:“这家伙脾气可不怎么样,一犯怒就要杀生!”他想了又想,搜肠刮肚地想,终于又憋出一句,“不少人骂他是蛇蝎心肠呀!” 什么?!那等这个洞府主人回来之后自己岂不是凶多吉少,况且小狐狸凿穿了他的石壁,自己取出了里面的宝藏,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密洞一事,既然他随时有可能回来,那自己岂不是应该趁早逃之夭夭。 敖无伤正细细盘算着打算,旁边的鬼剑愁突然抽筋似地摇头,“哎,说这些干什么,这些都与宝藏无关。”他又把脸凑上前道:“我告诉你啊,这洞府里面,我居然有我不知道的一处暗穴,洞壁不知被谁凿穿了,我在里面转了转,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敖无伤心中大恸,难道伏淮还有什么遗物放在里面吗,万一宝物让他动了心,找到了我头上怎么办! 鬼剑愁忽然探出手,掌中有一颗乌黑色的药丸。 敖无伤见了这药丸,脑海里闪电似地窜出一个东西。他暗叹一声,自己怎么把它给忘了。 “小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敖无伤假装不知,并且露出一副很瞧不起这东西的表情,“什么东西,灰不溜秋的,脏死了。” 鬼剑愁一听把手收回去,笑敖无伤道:“这可是大宝贝,你可知道,要是把这东西扔到凡间里去是会引起什么样的争端吗,小鬼别不识货,你能见着这东西可谓三生有幸了!” 敖无伤把头一扬用鼻孔出气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管它是什么。对了,你还没说从哪里找到的。” 鬼剑愁一笑,轻松道:“我是从那里面一处妆台底下搜到的,不不不,找到的。” 敖无伤又朝他投去鄙视的目光:“我也进过去,但是见摆设都是些女子闺房之物就退了出去,可没像你这么不要脸!” 鬼剑愁不屑道:“你个小鬼,你懂什么。” 小鬼摸鼻子道:“劝你小心点,这处暗穴说不定就是洞府主人相好的的住处,你个冒犯鬼,小心这洞府主人找你麻烦。” 鬼剑愁坐在石墩上啃食果子,一边惬意地享受一边拿食指在桌面上敲击出有序的节奏,敖无伤拿起他的箫摸了摸,竟发现这箫全是玉做的,而且还是上等的好玉,每一品都是价值连城。 敖无伤不得不承认虽然凭眼前这个家伙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能赢得人丝毫的敬意,不过凭他绝伦的音乐气质,确实很吸引人。 “小鬼,你动我的箫干嘛,你会吹吗?”鬼剑愁看他一眼道。 敖无伤自小受过各种高端教育的熏陶,对礼乐还是耳熟能详的,不过这东西能了解是一回事,能掌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想精通就更难。敖无伤恰好就是处于了解与掌握之间的这么一个程度。 “我不会,不过你这个箫倒是非常好啊。”敖无伤把箫拿在手中玩赏。 “嘿,你拿来吧。”鬼剑愁一把就将箫抢了回去。 敖无伤无奈,心道神仙还有这么抠门的,拿来看看都不行。 鬼剑愁抚摸着自己的箫,眸中洒落出款款深情,敖无伤本道他即将是要诉说他与这箫的故事,谁知他却张口道:“小鬼,我见你胸中总暗伏有一腔激怨,这是为何?” 神仙就是神仙,我想什么居然都能知道,读心术啊!能不能让他把这个本领教给我呢?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敖无伤道:“有人毁了我的前景,抢了我的东西!你说我该怎么办?” 鬼剑愁搁置下箫,搓着胡茬想想道:“如果有这样的事情的话,一般倒是有两种结果。一种,你去寻他复仇,毁掉他的前景,夺回你认为是你的东西;再一种,你从此远避,追寻另一种生活。你选择哪一种?” 敖无伤嗤了一声,道:“自然是选第一种!” 鬼剑愁道:“我也知道你大概会选第一种。我见你体内似有股股内力流动,虽然渺茫但是贵在凝纯,看来你在修炼某种高明的内修心法。” 不是吧!敖无伤吃了一惊,这你都能看出来?!自己确实觉得自修炼太玄大内经之后体内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内力在流动,虽然看感觉起来可有可无,但有与没有可就大不相同了。 既然被这家伙看出来了,敖无伤只好承认。 但他还是心怀忐忑,摸不透鬼剑愁什么意思。 鬼剑愁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微笑道:“你这小鬼真是的,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总搞得疑神疑鬼忧心忡忡,你要是害怕我会对你那点东西动心,那你可就太高估自己了,天上地下还没有几件东西能令我动心,就是有能令我动心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我也不愿意要。” “你可真是奇怪。人奇怪,名字也奇怪。” 鬼剑愁仍面带微笑,却迟疑道:“不过你的心脉之中还隐藏着一股阳春气...这点,倒是异乎寻常了。” 阳春气?敖无伤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单就字面意思上来看这个名字就是说:既阳刚又蓬勃。莫非是说自己健康蓬勃富有春天的朝气吗? 想到这里,敖无伤憨厚地笑了。 见敖无伤笑起来,鬼剑愁也跟着笑起来,“你是否吃过什么大补的药?” 大补的药?这又是问的哪一出,敖无伤心道我就只知道那颗九转大还丹是大补的药,还没来得及拿就被你捷足先登了。 敖无伤怔道:“没有啊。”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鬼剑愁想了一会,忽然道:“那你可曾被什么东西叮咬?” “被什么东西叮咬...好像没有啊...噢!我被一条蛇咬过。”敖无伤脑海里立时浮现出那条银蛇在丛间追逐他的场面。 鬼剑愁面色一变,饶有兴趣道:“那条蛇,可是通体白银色的?” “你怎么会知道?” “哎呀!”鬼剑愁似笑非笑,“小鬼呀,我该说这是你的运气呢还是说你倒大霉呢。” 敖无伤立刻道:“少打哑谜,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PS:大家可有这股阳春气呢?嘿嘿!推荐票预定《古今亘志录》留名机会咯,兄弟姐妹们还不加把劲啊) 第十章 岁月不知年 “这种蛇是上古留下来的物种,因为通体白银色,所以人们很容易把它误以为是银条,用手去摸它,自然有不少人被它咬中。一般的蛇咬人能把人毒死,可被这种蛇咬上就会...”他忽然不说,敖无伤哪里肯让他就此停下来,“就会欲念大增!心智极弱者则整日沉溺****最终掏空身子精竭而亡,心智一般者较之极弱者可以有所克制,但结局也是一样的,唯有心智极强者方能无大碍,不过也还是会对他们产生一些影响。 所以这种蛇被人们称为‘淫蛇’,不过由于此类蛇太过淫邪,所以早已被人类捕杀无数,至今存世的可不多呀。” “什么?!”敖无伤怎能不惊愕,他嘴巴张得都能塞进颗鸵鸟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那...那我怎么办,这算个什么运气,可是倒了大霉了!亏得你还说是朋友,这个时候居然还戏弄我。” 鬼剑愁干笑一声,道:“小鬼,这又是你的不识货了吧,天底下还有不少人巴不得让这种蛇咬上一口呢,不说别的,就是被咬上一口后精力大增,生龙活虎,有若服了闺房灵药啊!” 没咬到你你当然幸灾乐祸,敖无伤见他这么没心没肺,冷冷地道:“那您怎么不去试试,你以为我是那种淫邪之人吗?” “我可没福气碰见那种蛇。至于你是不是那种人嘛......”鬼剑愁一本正经地打量敖无伤,眼睛好似一对最先进的扫描仪,能分析出敖无伤身体每一处的成分构造。 “哼!”敖无伤一脸凛然大气,若不是承载在一张稚嫩的小孩脸上,恐怕倒真像个盖世无双的大英雄。 鬼剑愁差不多看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终于道:“现在嘛...你要我看我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他又接着道:“你现在只怕那物件还壮不过一根牙签,不管你之前是不是,不过你被咬后就一定会是了。” ....... 敖无伤真想用自己三十五码的两双手拍在这家伙四十二码的脸上。 “那有什么办法能祛掉这种症状呢?” 鬼剑愁道:“这种症状我也没亲眼瞧见过,不太了解,不过可以用内功心法自行压制” 敖无伤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身上可能发生异变,所以他必须尽早练好太玄大内经,希望可以能助他逃过一劫。 敖无伤忽然想起鬼剑愁好歹算个神仙,就算不是神仙也一定个厉害人物,不如向他求助或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还没说,鬼剑愁已抢先开口:“你已经在修炼一门神奇的内功,我再多传你内功也无益,我就传授你一门凝神聚气,心念合一的心法,好让你更加透彻专心地修炼。你可愿学吗?” 看不出来这家伙面上缺德,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敖无伤哪里会不愿意。 今后这几天,鬼剑愁一直在督促敖无伤练功,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敖无伤存在的不足,敖无伤受益良多,心里也暗自猜疑起鬼剑愁的身份。 但是他没有问。 鬼剑愁一住就是许久,除了每天指点敖无伤之外还偶尔拌拌嘴,更多时间是靠在某个风向好的角落吹箫,有时对着无际的天,还有时对着他不知道名字的坟冢。 敖无伤并没有给伏淮立碑;鬼剑愁对是谁的墓好像一点也不关心,从没问过。 但他对坟冢吹奏出来的音乐是凄迷哀伤的,就像在送别挚爱的亲人。他真不知道那座坟冢是谁的,也没问。 这期间,小狐狸好像和他更为熟稔,熟稔到敖无伤纳闷的地步。完全就像真正的两个好朋友一样。但想到他说以前常来这里,或许老早就见过小白狐呢,敖无伤也就释怀了。 直到这一日,鬼剑愁告别了敖无伤。敖无伤自然有些不舍,但鬼剑愁说他每天都会到这来几趟。 天边红日逐渐升起,在天上看太阳总是觉得比较近,但不会更热。 鬼剑愁走后,敖无伤继续着两点一线的生活。那个鬼剑愁提到过的洞府主人好像彻底失踪了一样,这让敖无伤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 时光流逝,他从一个儿童长成一名少年。 敖无伤已今非昔比,凭借鬼剑愁传授的“凝神诀”配合太玄大内经的修炼,已经将内功练至第七重,内力源源不断,就像有一个城池在供给。此外他还修炼了《古今亘志录》里记载的一些其他功法,无论兵器、拳脚还是身法都有所涉及,但遗憾收效不大。 他也知道这些搏斗类的功夫还需要大量实战进行演练才行,可他周围哪里还有人。他倒是找鬼剑愁切磋过一次,却没走十招就已落败,要不是凭他的内力,恐怕一出手就要输,漫说是十招,就是三招也接不下。 他只好每天找小白狐过过招,可是小白狐一有时间趴在暗穴那石台上睡回笼觉,根本不睬他。 忽然有两个人声传来,敖无伤神功小成,百步之内的话音只要他想听没有听不见的。这话音陌生,敖无伤出洞一看,只见两个身披盔甲的军士正站在洞口聊天。 两个军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洞里竟然还有人居住。 “你是谁?”一个军士问道,“怎么会在这洞里?” 敖无伤只道:“我住在这。” 这军士看他一眼道:“你是个凡人,怎么会到了这里,你可知道此处是何地方?” 敖无伤也瞧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这里是直云峰,位于天河下游。” “你可知道天上是不能住人的?” “你是说...”敖无伤假装大吃一惊,:“那我岂不是不能呆在这了?” 他又说道:“可是我住在这已经好长时间了。” 两个军士俱是一惊,幸亏今天上来游览发现了这小子,不然要是等哪天被将军发现了有凡人在这里,那可就惨了! “你既然知道这里是天河下游,那就由我们天河水军掌管,这里是不允许凡人出没的。现在已经给你解释得很清楚了,令你火速离开这里!” 敖无伤道:“我要是不走呢?” 第十一章 斗天兵 两个天河水兵脾气暴躁,不料这个凡人竟敢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怒不可遏,霎时金光一闪,他俩手中同时出现一杆长枪。都说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足以证明他们的将军也不是个性情温顺的人。 两个天兵一左一右,飞快朝敖无伤挺枪刺来,二人招式衔接紧凑,配合默契,极好地把两个人的力量融为一体,不显丝毫多余。天河水军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其实这两个天兵也没存伤害敖无伤之意,只是想出手给他个教训,等到枪尖能轻易刺穿敖无伤咽喉时再行收手,以彰显天威浩荡。 敖无伤正缺对手,他俩正中下怀。他把从《古今亘志录》里研习到的所有功夫一股脑全使了出来,数十个回合之后果然熟悉了很多。 敖无伤不发内力,原本几十个回合就能取胜硬是被他拖到两百多个回合。两个天兵额头上隐隐有些冷汗,实在没想到这个凡人竟然这么难缠,可既然动了手,也只有硬着头皮打下去了。 缠斗了六百多个回合之后,敖无伤再怎么打都不能有新的领悟。此时两个天兵已汗如雨下,招式由疾转缓,敖无伤内力催出双掌,轰然一击,两天兵直被击退了四五丈。 见硬拼不过,天兵只好道:“阁下好武功,我等敌不过你,但请阁下火速离开,天河重地,此间容不得凡人出没。” 敖无伤故作一副恶狠狠地表情,“你们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们两个吗?” “阁下虽能打过我俩,但若你一意孤行,死的最终还是你!” “如何会死?” “你莫非想对抗整个天河水军吗?!”天兵高声叱道。 “奇了怪了,”敖无伤气急而笑,“我在这里少说也长了五六岁,从没见有什么人来打扰我,今天偏偏看到你们两个不开眼的东西一来就胡说八道不知道扯些什么,简直是有病!” 他突然一声大吼:“管你什么地方,我想来就来,想走才走!明白吗?” 两天兵对视一眼,明白知道已成僵局,在这人手里反正讨不了什么好处,还是回去禀报将军,转身欲走。 敖无伤一双眼睛似能勾魂夺魄,早已知晓他俩的想法,整个人倏地掠起,誓要将他俩的命留下! 两天兵暗道不好,猝不及防之下,等回过头已经晚了。 敖无伤手掌中窜起一团火苗,轻吹一口气,火苗便飞到了两具尸身上,如附骨之蛆,焚烧殆尽。 —————————————————————————————————————————————— 自毁尸灭迹以后,这几天来总是乌云密布的,敖无伤右眼皮蠢蠢欲动。 似乎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正如大多数人感觉的一样:好事总是一拖再缓,坏事经常猝不及防。自直桥下云雾升起好多人影,个个都穿着亮闪闪的盔甲,和当日那两个天兵一样。 天河水军果然已经知晓,前来兴师问罪。 敖无伤屁股垫在石墩上,轻啃着最后一枚果子。小白狐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像在为他担心。 “嘿,这回可是有大麻烦了。”敖无伤不无遗憾的道。 “呜。”白狐似乎有些恼。 敖无伤问道:“你说以我现在的本事能对付他们吗?” 小白狐趴着不作声。 “唉,”敖无伤站起来,掸了掸衣袖,小时候那身衣服早就不能穿了,这套衣服还是前不久他托鬼剑愁给他捎来的,因为衣服少,所以他分外爱惜。隔两天少说也要洗一次,“我现在得出去了,不然一会人家就该喊了。” 敖无伤看着自己心爱衣裳的目光忽然怜悯。 突听洞外传来: “洞中可是有人?速速出来一见!”此音当真响若洪钟,如雷贯耳。 话音刚落,敖无伤已走出洞口。但见天兵林立,遮云蔽日。 这次果然是有大麻烦了! 天兵虽多,领头的却容易辨认,当中一个脚踏祥云,戴白缨白帽,一身仙铠,身量与体态俱是极高,与其他天兵迥然不同。 领头的见来人仅是一半大少年,有些不信:“这洞里还有其他人吗?” 敖无伤接道:“没有。” “噢?”领头的凤眼一眯,额头与眉眼之际拧成一个“川”字,厉声道:“那害我两名水军的凶手,就是你了!” “是啊,”敖无伤摇头道,“现在看来,当初是冲动了。” 领头的怒声大笑,震得周围岩石晃动,“冲动?就凭这句话就能要我两名天河水军的性命,竖子安敢狂妄!”说着,他便飞驰下来,手中不知何时已握有一把长刀,寒光逼人。 他一刀既出,当中夹杂着无可匹敌的威力,仿佛能撕山碎石,敖无伤立刻翻身躲开他这一招,可几丈宽的洞口两侧已被劈开了数丈的口子。 一击落空,第二击便如雷霆般转瞬即至,——敖无伤对这一击当真难防,避无可避。 “拼了!”心中大喊,所有内力霎时凝聚双掌,双掌闪出,硬生生接了这一刀。 只听轰然一声闷响,天兵头领退走几步,敖无伤整个人爆炸似的被弹飞,幸好凌空翻出几个跟头落地,才站稳脚跟。 刚刚站稳,敖无伤的脚赫然已在悬崖之边。 “怪不得竟敢杀我天河水兵,原来还有两下子。只可惜你犯下的已是死罪,今天饶你不得!” 话音未落,他反手挥出长刀,一道半月斩呼啸而至,竟要将敖无伤劈成两半。 生死时刻,敖无伤哪敢犹豫,双腿奋力凌空翻身。幸好避了过去,可还是差点被巨大的风力刮落悬崖。 敖无伤强制自己镇定下来。饶是他额头已经沁出丝丝缕缕的冷汗,他还在保持不慌不忙的模样。 临危不乱,是每个习武者最基本的素质。也是《古今亘志录》里头几条前辈训戒之一。敖无伤自认多疑,但对《古今亘志录》里的记载一向深信不疑。 敖无伤颦眉用目光紧盯着天兵头领,那神情能让一头牛生出冷汗,饶是天兵头领神色也不觉变了变。 “你非杀我不可吗?” 天兵头领冷哼一声,用行动回应了他,手里长刀随身形横劈,斩出一道满月圆弧。他出手时原地不未动,脚没挪动一步,但明明是和敖无伤离着数十丈,却像一把刀已砍到敖无伤面前。 无形的刀比有形的刀更高明,更能置人于死地。 敖无伤已束手无策,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一把无形的刀。 坐以待毙,除非有人营救,否则就是等死。 电光擦破火石的声音,一阵惊雷般巨响轰砸耳膜,敖无伤吓得浑身一震,原来一杆长枪抵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挡下了一刀。 他运气显然不错。 第十二章 天河大牢 回过神时,敖无伤身边已站了一个人,看他装束与天兵头领相似,只是手里执着一杆长枪。应该也是天河水军里的人物。 天兵头领杀招被挡,已然气得不轻,待看清来人,更像猛火上浇烈油——火冒不止三丈:“凌广!你什么意思,他杀死了我两名水兵,本将执行军法将他格杀,干你什么事!” 说到这,他两个轱辘大的眼珠贼溜溜一转,逼问道:“莫非你和这小子是同党,你也反了不成?!来人——将凌广这个叛逆给本将拿下!” 那叫凌广的冷嗤一声,枪底震地,那些天兵都不敢轻举妄动。 “凌休,你少来这套!想对我怎么样还不是你一个水兵都监能决定的。你兴师动众,居然是为一个小孩,这要是传出去,叫我天河水军颜面何存!况且军法是治军来用,他一个凡人,按律应该投入天河大牢,杀他——还轮不到你!” 凌广一番话,把凌休贬得一文不值,看得出他俩宿怨已久。 敖无伤隐隐觉得这叫凌广的天将并不是为了救自己性命,反而是故意和凌休斗,想让凌休吃瘪。 凌休脾气本就火爆,这一顿挖苦又带嘲讽的言语真险些让他头昏脑聩,看着眼前火冒万丈的凌休,敖无伤心想,神仙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好歹也是大神,养气的功夫怎么还比不上凡人。 浓浓的火药味弥漫,一个唾沫星子都能将它引燃! 其实敖无伤并不知道,如果凌休不是这副脾气的话,凭着他在天河水军能排上前十的身手,他怎么也不至于如今还是水兵都监一职。你可知道这个职位在天河水军中起码得有三百个,由此可见一斑。 但人都是会变的,何况是神呢。 “好,那就把他押进天河大牢。” 出乎敖无伤和凌广的意料,凌休并没有做出任何冲动之举。 敖无伤纳闷,又瞧瞧凌广,见他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像是丝毫不觉得奇怪。 他哪儿知道,其实凌广心里的惊疑已不亚于戳破了天的窟窿那么大,这不过是强做镇定罢了;本以为凌休会恼羞成怒,哪成想竟是这样,让自己后续一连串计划都泡了汤。 敖无伤可管不了他俩神仙的事,既已至此,心中不免有些暗幸还有些沮丧。命是保住了,牢狱之灾却是免不了了,想想凡间的严刑酷吏都那么狠毒残忍,天上的牢房会不会又是另一番登峰造极的穷凶极恶呢。 还未来得及往下想,敖无伤双肩已被架住,两个天兵肃穆地带他飞起来。 天兵队伍跟着凌休驾云而去。凌广握紧手中的长枪,一转眼也消失不见了。 这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洞内,一条窥伺已久的身影骤然闪出,化成一道白光也跟着消失了。 大概行了有两柱香的功夫,天兵逐渐降落,透过云雾,敖无伤远远可以看见一座漆黑色的岛礁耸立在一片汪洋之上。 再近时,瞧见漆黑的岛礁上亮有密密麻麻的光点,很小,像是从牢里窗子透出来的。 天河大牢里关押着众多天河里的水妖、水怪,凡是在天河水军辖区内被抓的,十有八九会投放到这里。这大牢其实原是天河上与生俱来的一处大岛礁,天河水军初掌天河时,曾对天河里的水妖水怪进行清剿。 水妖水怪们为了抵抗,遂组成一支水族联军,与天河水军展开交战。僵持不久之后,水族联军被一举击溃,溃散的残军逃往四处,正当天河水军准备一举荡平他们的时候,所有残军竟汇集到了这座大岛礁上。 来到了大岛礁上的水族联军突然实力大增,接连击退了天河水军数次进攻。大岛礁坚不可摧,天河水军屡战不力,终于放弃了攻打的念头,最终天庭赐给天河水军一件神器,叫做无相周天塔,此塔号称能封印世间所有地方。用此塔将岛礁封印,又在岛外布置法阵,加以重兵把守。 如此一来,画地为牢。水族联军被永远禁锢在大岛礁上,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了天河水军专备的大牢。 一尊五颜六色的玲珑宝塔就在敖无伤眼前,这塔在空中,亦悬亦转,由塔周身散出阵阵的压力,笼罩了整座岛礁。敖无伤在它面前,只觉自己头快要晕了。 塔周围侍立着四个魁梧的汉子,俱是国字大方脸,身着华丽的甲胄,虎视眈眈地看着周围一切。押解敖无伤的天兵和他们交接几句,一个魁梧汉子用手掐出一个法决,玲珑宝塔瞬时耀光一闪,空间张开一丝裂缝。 敖无伤顿觉一股吸力牵引,一下子就被吸进那丝裂缝。原来这看似与外界处于同一空间的岛礁,其实竟被这座塔给和外界分割开来,自处一个独立的空间。而且这层空间的隔膜肯定非比寻常,不然水族联军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如此之久。 敖无伤随着那股吸力凌空直坠,一头栽到在一片稀沃的土泥上,浑身沾满了黄漉漉的湿泥,极为狼狈。 在这上空,刚才的几个天兵还在原处,其中一个天兵道:“都监有令,杀了他。” 守塔的一个汉子哂笑道:“哪里需要我们来,他一个凡人,就是有再大的本事,在这里面也得烂死在妖怪的肚子里面。” —————————————————— 就像一下子从太阳里跌进了黑洞,刚才在外面还是晴空万里,这里面却是午夜一样的幽暗,还有四周低沉而尖锐的鸣叫,更令人毛骨悚然。 敖无伤催发内力洗掉了身上的污垢,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他只想找个光亮充足点的地方坐一坐。 忽然一阵凉风嗖嗖而过,像吹进了肺里面,敖无伤凉得发颤。“这该死的阴风怎么这么冷,都快冻死了。”敖无伤一面腹诽一面不停往前走,凉风还是不断地吹起,一阵阵的,仿佛有了节奏,还带起了不知名的兽叫。 “嘶嘶嘶——”。 “吼,吼——”。 两阵兽鸣贸然而来,这声音似野马嘶啼又如虎啸雄林,估计不属善类。 这是什么?叫声越来越近,“不好!”敖无伤耳力过人,能识音断位,据他判断,怪物一定就在百步之内。 果不其然,一点红光先至,接着从黑暗中奔出两只怪兽。 当先一个人形、马身、青牛头,身高九尺,一身凹凸有致的肌肉下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它头上戴着一顶有角的金色头盔,腕上有黄金做的护腕,手中还捏着一双黄金大斧。 另一个是只老虎,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匍匐起来有半个牛头那么高。 牛头喘息声浑厚浓重,一双黄金大斧暗中摩擦,蠢蠢欲动。而那老虎则轻眯着眼睛,像成熟的老猎人发现猎物,右蹄刨地,獠牙猛张,腥亮的口水连成一线。 是福不是祸。 (PS:收藏、推荐票啊兄弟们,给老白一点动力,敖无伤还你们一个世界!!!) 第十三章 若水功 敖无伤暗暗做好应战的准备,眨眼间已经想好照面的十招该如何打,他双手背负,纹丝不动。如老僧入定,就等禅机自来。 老虎擦动双翅,一阵烈风戛然而过,风刚拂面,老虎已经扑在敖无伤面前!敖无伤本是用手遮脸挡风,一个血盆大口突然闪现,他倏地一侧,刚好避开。 老虎抖擞身躯,虎头又咬下去,翅膀跟着同时搅起,掀起巨大的风力。它攻势凌厉凶猛,敖无伤变幻身形一一避开。 人虎缠斗中,不甘寂寞的牛头突然发难,马蹄奔扬飞斧而来。 牛头速度奇快,眼看黄金大斧就与敖无伤近在咫尺。 敖无伤刹那间闪出三十个念头,空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牛头的斧头已经冰冷地切在敖无伤脖颈汗毛上!就在斧头割到皮肤时,三十个念头终于归成一个! 敖无伤身体突然变得百般轻柔,如一条柔滑的丝带轻轻贴在斧刃上,然后像流水一样从刃尖滑过。敖无伤倏地转到两怪身后,内力早已蕴积好,双掌排出,两怪猝不及防,被击出几丈,吃痛跌在地上。 果然厉害!敖无伤暗喜道,刚才自己用的是《古今亘志录》里记载的一门身法“若水功”,平时也曾苦练百遍,却始终不见成效,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竟给逼出来了! “你们两个畜生,去死吧!”不等他们起来,敖无伤欺身而上,对着地上两头怪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要不是手上没有剥皮削骨的利刃,敖无伤早就刨开它们的心肺了。其实,以敖无伤用出的内力,比寻常兵器强上无数倍了。 要知道这两怪物均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平时被流星砸中也不会去看大夫的主儿,可现在却被敖无伤打得浑身青肿。 牛头和老虎伤心得都快流出鼻涕,心中大呼道: ——“吾命休矣”! 敖无伤打得正欢,突然听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怪声: “桀桀——” “沥沥——” “不好!这天河大牢根本就是一个大圈禁场,根本没有监禁的牢房!肯定是有其他妖怪过来了。”敖无伤暗道不妙,还来不及走,就自黑暗浮出几张陌生脸孔。 他们从黑暗中徐徐走来,敖无伤见原来是三个披着鳞甲的人,穿过黑暗,他们的身形逐渐显现,敖无伤才发现他们都长着一条长长的鳄鱼尾巴。 其中一个身材颀长,头插银髻,一双鹰眸冷峻,刀削的面庞似在天山冰池里冻了三天,布满寒意;另一个长得最矮,腰就像酿酒的水缸一般粗大,仿佛里面泡满了陈年老酒,头发用一件镶着红宝石的铜冠束住,虬髯遮住了半边身子。 待他们完全从黑暗里走出,敖无伤才看到第三个的面目。他没有第一个那么高,更没有第一个那样锐利的眼神,因为他一只眼睛被布蒙住了,蒙布连带着遮住了半边的脸;他也没有第二个那样宽敞的身材,和盘根错节的胡须——但他手上有一把晶莹剔透的骨刀,长七尺,宽三寸。最显眼的是,他额头上戴着一个纯金护额。 敖无伤目光落在骨刀上,只见刀面闪过一道寒光,像割到敖无伤心头似的,会痛。 “刀是死物,竟也会有如此强的意念,不简单。”敖无伤实在惊讶,暗暗捏了把汗,脚步进退不定,不知是该跑还是该拼。 他想跑,又恐怕跑不了。 三妖已经分作一团围住敖无伤,密不透风,切断了敖无伤的退路。 四周又响起桀桀沥沥的怪声,慢慢的,一群群水妖出现,将敖无伤和那三个长着鳄鱼尾的妖怪团团围住,真个是水泄不通。水妖群哄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像一群围观斗兽表演的观众。 本还想着回去大明,现在不仅被关在天上的牢里还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妖怪,要是个个都对人不怀好意,就是把自己分成一百个也不够死的! 敖无伤暗自兀自伤神,就眼见周围水怪越来越多,心里的压力越发的大,打赢这三个妖怪的把握也就变得更低了。 这时候,那个矮胖子突然邪邪笑出声来:“呆在这里这么久,都快忘记人肉的滋味了。今天我就要拆散你的骨架炖汤喝,再用你的血去泡酒!” 敖无伤面色一寒,突然奔向他,速度之快,如一支凌空掠过的飞矢。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矮胖子稍顿片刻,即刻便离开敖无伤有十余丈,只不过刹那间的事。敖无伤没想到这胖子竟有如此快的速度,不仅让他这招先发制人扑了空,而且还让他身陷险境。 敖无伤正扑了个空,另两个妖怪却攥准时机突然发难。那柄骨刀已鬼魅般附上了敖无伤的胳膊,只见敖无伤一只袖子爆开,殷红的鲜血迸溅而出。 不待喘息,刀锋一转,直抵胸口。与此同时,一双锋利的爪子也掏向他的后背。 心神合一,若水功迅速催动,敖无伤整个人就像水流一般流过骨刀和利爪,且毫发无伤。马上,敖无伤催出双掌直逼两个妖怪。 两妖明显也没料到敖无伤竟有如此能耐,可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妖,应变能力极强,他俩身后的尾巴突然发动,正如一块弹簧被压成严丝合缝的钢管突然松开,神速弹起——正好抵挡住敖无伤的双掌。 “咚”一声,像打在两块钢板上,“钢板”悍然不动,敖无伤双手却给反震回来,这还不算,这“钢板”上还带了突刺,敖无伤掌心像被钝器凿穿了一样痛。 敖无伤站得挺直,眼眸依旧尖锐冷冽,只是手在不住地抖,要不是敖无伤不断催逼内力在手上治疗,恐怕早就痛得叫出来,用胳膊肘摸着手大喊“痛痛痛”了。 “你是何人,怎么来到这里的?”蒙脸的突然道。 这几个妖怪本没把敖无伤当回事,直到刚才敖无伤使出若水功,他们才发现不能小看敖无伤。 银髻男子接口道:“阁下莫不是被那些天庭走狗投放下来的?不知阁下怎么得罪了他们?” “别提了,”敖无伤稍叹一口气,继而道:“我本在天上一块云峰上修炼,有天无故来了两个天兵要赶我走。我一时气盛,就把那两个天河水军的士兵给杀了。” 矮胖子不知何时已窜了回来,和另两个一同细细听着,连周围小妖的嘈杂声都停止了。 “我本以为毁尸灭迹就不会留下后患,没想到天河水军还是找上门来了。”敖无伤说到这。 “哈哈哈,”矮胖子突然笑道:“原来你是杀了天河水兵才被关进来的。” 第十四章 青鳌堂 “那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敖无伤问道。 蒙脸的忽然“桀桀”冷笑,空气中温度骤然像降了不少,“我们全是杀了天河水兵才进来这的。” “你们也是?”敖无伤怔了一下,忽想到以前听说过“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说法,这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伤写照,敖无伤和这些妖怪可算是同犯,又同被困于此地,是否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呢。 …… 敖无伤觉得自己想多了。 “当然是,我们都是!”银髻男子厉声道,他指着四周全部的水妖水怪,包括他们自己,情绪高涨:“我们水族联军一定要杀光那些天庭派来海上的爪牙!夺回我们的天河!” 话音未落,小妖们纷纷发出一致赞同的声音,像在帮他们自己打气。 听这话,敖无伤自然能听出些许内情,只可惜他对天上的历史一窍不通,最多也只听说过一些传说而已,所以无从推测。 可敖无伤又并不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天河难道是你们的?”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长在天河里——可是,三百年前天庭派来天兵占领天河,杀死了我们无数同胞。后来我们被逼到这里,他们强攻不成,就用宝塔封住这里,把我们圈禁在这儿!” “原来如此。”敖无伤知晓了原委,心中放松了不少,既然水族联军和天河水军对立,那自己就安全多了。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就是这个道理。 不出所料,三个妖怪马上向敖无伤抛出了橄榄枝:“你也是天河水军的仇人,不如加入我们水族联军如何?” 敖无伤一点也不意外,心中暗笑:要不是小爷我刚才施展出若水功让你们刮目相看,怕是你们早要了我的命了——果然实力是生存的本钱。 “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你们全是妖怪,让我一个人类进去,天知道你们会不会排斥我,弄不好还被你们吃咯。”敖无伤道。 “你有别的选择吗?”妖怪耍流氓——三道不同的气势突然涌现,周围逐渐营造出一股气场,敖无伤仿佛被一只大手盖住,只待他稍有异动,就将他碾成碎片——连若水功都救不了他! “没有...”敖无伤丧气地道,心中迸升起一股不服的气,但却无能为力,只好默默捏紧拳头。 三妖笑了会,和敖无伤交待了一些基本的情况。敖无伤从中了解到: 他们三个合称古鳄三邪,但并没有各自的名号。水族联军如今已全部被困在这座叫溟岛的地方,与其说是被困,还不如说是龟缩,据说只有水族联军在溟岛上才能击退天河水军的进攻,原因却不得而知。 …… 水族联军起初由几个妖王共同组建,但到了如今,几大妖王几乎全死在战役中,尚有一位青鳌王硕果仅存。 古鳄三邪现在就在把敖无伤带往青鳌堂,青鳌堂是青鳌王的所在之地,这次带新兵去见老元帅,顺趟给这个还不弱的新兵讨个差事。 交待中尤为醒目的是,古鳄三邪特别警告敖无伤千万不能去一个地方,那就是青鳌堂里那片湖。 那片湖里有一个类似火山岩浆喷口形状的冰窟,传说里面有另一个世界,但就连青鳌王也轻易不敢踏进半步,其他水妖更是望一眼就要怵目惊心。 这则交待或为例行禁言,或为善意提醒,但古鳄三邪却忽略了一个有趣的问题——把一壶毒酒交给一个酒鬼,他还是照样会将酒一滴不漏地喝光;若把一个布满威胁的谜团告诉一个好奇心强的人,那人就会像酒鬼一样把谜团像酒壶里的酒一样舔得一干二净! 敖无伤跟着古鳄三邪行了一柱香光景,终于在一处四面高中间低的盆地看到了一块石坊,上面用小篆刻写着“青鳌堂”三个大字。 这字刻写得笔力遒劲,用势刚好,绝非凡笔。敖无伤自问写不出如此好看的字儿来,便有些羞愧,创字的人还不如窃字的妖。他踏进里面的底气不免降了几分。 进去了里面,多的是大同小异的妖精,内里只铺设了一条简单的石径,沿着走下来,却见层层叠起的百级台阶。 古鳄三邪告诉敖无伤只能一级一级地踩着上,说是为了考验入伙是否诚心。 上去之后,只见一个大校场,校场一眼难望穿,四周摆满了擂鼓,中间每隔百步就有一樽兵器架,摆有刀枪斧钺一应俱全。不少戴着甲胄的水妖正在大刀阔斧地操练,剽悍且昂扬,这群水妖虽然被赶进来数百年,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有古鳄三邪在前当通行证,敖无伤畅通无阻地进了水族联军腹地,校场的尽头又见长阶,且一望不到尽头,目穷处即是云,青鳌王住所原来在云颠。 敖无伤仰望着这层层叠起几里长的台阶,忽想起凡是王族们的通病,不论天上地下、神鬼人妖,就算只有一栖之地,王者的尊崇高贵还是难以丢下。这青鳌王当属一类。 想着,敖无伤走了神,行进放慢下来,等古鳄三邪催促才转醒,复又追上去。爬了千余层,汗水贴胸满背,终于上了平地,却又冒出几个虾兵蟹将拦路。 古鳄三邪想在敖无伤面前赚点面子,以他们三个水族联军高级将领的身份,斥责虾兵蟹将们不懂尊卑,怠慢了长官。这几个虾兵蟹将一看就是御林军出身,属于天子门生,向来不惯长官的毛病,像没听到似的对古鳄三邪以及敖无伤一一进行盘查,尤其是敖无伤。 敖无伤心里有些毛火,千多级的阶梯只让人一级一级地踩着爬上去也就算了,到头来还要做贼似的被盘查。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青鳌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好大的架子! 又是大半柱香的时间,敖无伤几个终于顺利地通过了最后一关,放行以后,终于来到一座百丈高的宫殿面前。 门口侍卫缓缓拉开了数十丈高的石门,门缝间射出耀眼的光,三邪先进,敖无伤随后。纵目一览,面前景象令敖无伤大吃一惊——水晶、珍珠等宝贝琳琅满室,敖无伤只觉眼睛被珠光宝气刺得流出了眼泪,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第十五章 我的来历 过了室内一道门,再转过一道屏风,终于看到了水族联军创始者之一——青鳌王。 青色的龙头,身驮一块乌金的龟壳,四肢是树干那么粗的象腿,点缀一条麒麟尾。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青鳌王。都说野兽练成了精以后若不能升仙就成了妖怪,由此看妖怪的本质是野兽; 把龙塞进龟壳,再换上一条麒麟尾巴,故此成就了青鳌王。所以它当属神兽与野兽的结合体——高出寻常妖怪一个等级,怪不得是王者,敖无伤心道。 青鳌王似乎在熟睡中,龙眼紧闭,只从鼻中吹出阵阵龙息,带动了龙须飞舞。鼻息似能隔空,像把小铁锤敲得敖无伤胸膛一震一震的。 受不了胸膛的起伏,敖无伤朝三邪打眼色。三邪会意,老大(那个戴金护额的)起先一步出来,恭着礼:“大王——” 他“王”字还没说完,青鳌王猛张开眼睛,古鳄三邪还好,毕竟伺候久了见怪不怪。敖无伤给受了惊吓,这货原来是在假寐! “何事——”青鳌王嘴不见动,仿佛用鼻子就能哼出声音,难怪鼻音也拖得老长。 “禀大王!我们发现一个天河水军投进来的犯人。”说着一指敖无伤,“此人年纪不大,本事不小。想着大王欲重整旗鼓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特意说服他来投靠。” 老二接口道:“他愿意加入我们水族联军,就等大王定夺。” 青鳌王目光终于落到敖无伤身上,一直在停留。 敖无伤为之一振,提起精神接受检阅。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但终究还是会过完的。 青鳌王终于将目光抽离。敖无伤看它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像一樽庞大的石像。心中却在想着石像会怎么处置自己,毕竟自己现在也算是半个俘虏。 石像又用它特有的鼻息发出声音:“你——是什么来历——”这回不但尾音拖得长,连头音也拽长了。 小爷我什么来历,小爷我的来历可大了去了呢! 不过小爷的来历在这里还算不上来历。就是说出了我的来历你也未必能听出我的来历,要是不说我的来历你必定要怀疑我的来历; 若是说大了我的来历你肯定要提防我的来历,要是说小了我的来历又怕你瞧不起我的来历。什么来历不来历,且七分骗两分哄说与它听罢了! 至于中间掺杂那一份真,早有活泼者替敖无伤代为回答——矮胖子抢下青鳌王的话接口道:“他是因为在外面杀了两个天河水兵,所以才被天河水军投放到这里来的。” “我问他呢,你住嘴。” 矮胖子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浑身气温骤降几度,怏怏退下,还被大哥剐了两眼,现在委屈地像个受了气的童养媳。 敖无伤思虑着如何回答。 门外传来阵阵和缓的脚步声,听着声音先是直走,而后渐转,再直走,应该是转过了屏风,历时足有十息。莫不是个女人?怎么走路这么慢。敖无伤心下想着,头已抢先转过去。 转完后才纳闷,什么毛病,怎么逢与女有关的就如此积极,难道是那“阳春气”在作怪?可自己时常用清心寡欲的心法压制绮念——莫非,阳春气已经渗透到自己骨子里了! 心下大汗,隐约还有一丝期待,竟一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 令人失望,来者并非女流,而是一个魁梧挺拔而且面容俊朗的美男子。 “参见大王。”美男子走来朝青鳌王见礼,擦敖无伤肩而过,四目交接。敖无伤的眼睛就如同闪烁的星辰,奕奕而又神秘;美男子的眼睛就好像浩淼的江河,涛涛并且深邃——总言之,两人都属奇眸。 “古冕,你来了。”原来他叫古冕。 “是。”古冕禀声道:“大王,青纹鼓已经运往校场,该安排的事也已经布置妥当。大军集结,就等大王检阅。” “嗯——本王即刻动身。”青鳌王忽然身躯一抖,顿时四周水汽氤氲,只见它浑身披上一层水银色的面纱,缓缓迈开了步伐,地面一震一震的。 古鳄三邪夹着敖无伤随在后方跟走,一直到了宫殿下的校场。 此时校场上已是与先前大不相同,敖无伤等站在千层阶梯上,望去是无数个分列有型的方阵。 校场正中央,一架足有城墙高的巨鼓吸人眼球,巨鼓上刻有繁杂的纹路,尤其是鼓面,更是长出层层青纹,极似一个图腾样的东西。 敖无伤之前听到“青纹鼓”一词,指的当是此物罢。与青鳌王同站阶梯上的还有十几位水妖将领,敖无伤被挤在最后面。 阅兵仪式上,青鳌王悠长的声音转起:“天庭的染指,已使我们失去了未来。被囚禁的日子,本王已经无法忍受——在场的各位,你们都是身具高贵血统的天河后裔,是帝钰的后裔! ——所以我们不能屈服、沉沦,本王将决心带领你们打通去往天庭的方向——你们!愿意誓死追随本王吗?!” 校场上涌起阵阵撕心裂肺的呐喊,不是“愿意,愿意”,就是“誓死追随大王”。 响彻天宇,音波所至之处,连封岛的结界也禁不住颤动。 在青鳌王身旁的古冕跨前一步,振臂高呼:“为了帝钰!” 校场上响起“为了帝钰——,为了帝钰——”,此起彼伏,经久不绝。 敖无伤极感震撼,校场上蚁聚的妖兵进入一股朝圣状态,势大骇人,敖无伤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位“帝钰”是谁,但敖无伤现在很渴望自己就是那位“帝钰”,因为这样不仅自己安保无虞,更能拥有这样一支军队。 天公仿佛听见了众妖的呼声,忽生异像,天幕被金色遮蔽,骤然散出光芒万丈,直把敖无伤眼睛晃了个半瞎。 这档口忽然传来一阵龙吟,原来天际不知何时已浮现出一条巨龙,巨龙的身躯近乎要遮天蔽日,偌大的校场在它下方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敖无伤顾不得眼瞎,大惊,忙拨开四周的妖怪窜到最前面,只见青鳌王一如既往地站在那,全身也未曾少了半个部位,这才暗舒一口气——还以为是它溜出龟壳跑到了天上,它要真是天上那条巨龙,那自己就真只有安安心心被它驱使的份了。 第十六章 晚来天欲血 “快看,是帝钰!”,“呀!真是帝钰——”校场上妖兵反应稍慢,刚反应过来就立即产生骚乱。 所有妖精疯的不得了,像怀春少女扑向爱郎那样的痴狂过后,齐齐跪下。 只有青鳌王尚怀王者之风,屈膝向天上帝钰致意。 敖无伤虽还不及弱冠,可也有高逾七尺的身材,突兀站在那里,像被拦腰砍断的秃森林里唯独完好无损的一棵。 ——搞特殊是有报应的,不知是哪位大贤突然在他脑中折射出这么一句话。敖无伤赶紧单手衬地,趴下。 “我们的祖先——感激您的眷顾!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本王将不日冲破结界,重整天河!”青鳌王以少有的虔诚的态度说完,那帝钰抽身一撤,无影无踪,天空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各位——,帝钰的出现,预示着我们必胜的未来!” 校场上再度狂热,纷呼“必胜,必胜”。 忽听青鳌王道:“人类。” 是叫我吗?敖无伤抬起头,仍是膝蹲的姿势,见古鳄三邪传来的眼神,知道说的就是自己不错了。 此时其余众妖将皆目视敖无伤,神色各异,敖无伤既尴尬又气愤——想自己又不是刚出阁的小姑娘,这么盯着自己干嘛。最厌恶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敖无伤压下性子,暗道有一天必将你们这些不肖的眼珠子掏出来当球踩。 硬着头皮朝前走过去,青鳌王传声说:“人类,本王有件事要交给你。” “大王请讲,若力所能及,在下一定在所不辞。”敖无伤道。 饶是心中再不情愿也不能多说什么,只盼这老王八不害自己才好。可惜青鳌王听不见敖无伤心底的想法,却听它缓缓道:“本王要你赴阵。” 赴什么阵,敖无伤不解其意,忽见校场上千万妖兵方阵分开,像千万只蚂蚁在爬,然后重组渐渐形成一个迷宫图样的大方阵。 这老王八是要拿老子祭旗呀!敖无伤额角滴出几滴汗珠,内心压抑、惶恐、不甘、愤怒诸多情绪交缠杂糅,百感交集。十几道目光突然交织,像十几把刀剑,封住所有可能的通路。只留下一条道——通往校场。 敖无伤终究还是成了俘虏,而且是被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给逼着去送死的俘虏,这种俘虏可真窝囊! 敖无伤冷脸环视,张狂大笑,“哈哈哈!等着瞧!”话毕纵身一跃,踏阶飞掠三四步,全然跳进那里。宛如一颗雪球投进一座冰山。 赴阵之际,心中只剩下坦荡和勇敢。怀抱有死无生、孤注一掷的狠心,下意识冀望着死地而后生的侥幸。敖无伤连踩几个妖精的脑袋,飞燕一般掠过,妖阵中刺出无数刀枪剑戟。敖无伤尽力闪避,衣服给刺破几个窟窿。 转眼已到阵中央,四面妖兵如潮水环顾,茫然一片,又像面面刀墙夹逼。敖无伤骤然跃起,腾转挪移,继而直冲云霄。 这妖阵来历非同小可,号称“九天十地灭绝大阵”,众多天庭豪杰就曾陨落其中,成了这阵法宣传的牌匾。 敖无伤企图飞天而上来脱出重围,已然无望——漫天妖兵,密骤如飞蝗,像倾泻的洪水自高而下,只为淹死一个敖无伤。 全身力量撑至极限,蓄势待发。 一息之间,敖无伤已被狂潮淹没。 校场外,青鳌王和古冕等将领频频点头,古鳄三邪并没有对青鳌王突然的提议有所举动,一样与其他妖怪饶有兴致地看。就像捡到一条流浪狗带回家本来是想让它看门,结果发现这条狗不仅没病而且还能炖成狗肉以供品尝,为什么不好好享受狗肉呢。 如果一个人掉进大海会怎么样呢? 我想这个人一定会被淹死。 但如果是一滴水呢? 妖军的狂潮淹没了敖无伤,置身其中,只有面目狰狞的妖怪和锋利的兵器。明明就要刺破敖无伤的身体,却总被他神奇地避过去,像在刀尖上流动的水珠,游刃有余;或者更像深海里的游鱼,随意穿梭。 但是水滴总是会挥发的,游鱼也难逃捕鱼者的猎叉。敖无伤将目前两门绝技“太玄大内经”和“若水功”催发到极致,体力消耗未免太大,就像一匹良驹要同时不停地拉动两架厚重的马车,任它再怎么强势,终究是吃不消的。 战场上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惨痛的后果。敖无伤速度稍慢,几道长矛刹那刺破他的皮肤,留下血窟窿殷殷可见。 “啊——”长嚎一声,身体再度灌满力量,力量之猛,所到之处尸体碎裂,血雨飘落。 正值此时天际阵阵东风呼啸而过,带来萧瑟的凉意,把血雨吹向东方。 ———————————————————————————————————————————— 下界,某国。 一条青石铺就的马路自南城门而始,穿过几条闹市、数里弄堂,终至抵达一扇朱漆大门。大门上方高高悬挂一块纯金的牌匾,上书两个庄严字体。 ——“皇宫”。 皇宫高大宏伟的内城墙前些日刚挂上哀节的白布,还没来得及褪下,象征着喜庆的红绸挽着礼花便在今日早晨就迫不及待贴了上去。 午门外停的遍是八抬大轿和神俊的马匹,从中而下的俱是身着一二品服色的大员,远远还能看见两三个品秩稍次的官员在仆人的服侍下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腰间难缠的玉带。 沿城墙一字排开是庄严肃穆的御林军,他们的脸如同用石头雕刻出的呆板模子,时刻警戒着不存在的危险。 午门缓缓打开,“咯吱”、“咯吱”的声音如同催人的闹铃使所有官员精神一振,强打起最好的精神状态,以露出最佳的脸色。 所有官员默契地走到一起,排成队伍走进皇宫,排在最前面的两个老头低声说着话:“先帝…唉!若是他老人家在世的话,看到今日的场面会作何感想。” “嘘…噤言!你不想活了!”另一老头急急喝止,面怀伤悲,“自古帝王之家谁不经历这样的浩劫,先帝已经驾崩,大皇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难道你还想阻止么?” “哼!我是不能阻止,可我就是看不下去!先帝才驾崩几天,她就这么……” “闭嘴!老伙计,我奉劝你一句,事到如今你最好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殷贵妃的手段你我都很清楚,三殿下和五殿下已经死了,七殿下不知所踪,二殿下现在就关在大牢里,这些你还不明白么?!”高官老人脸活活皱成一个“苦”字。 “我…我……”老伙计呐呐无言。 忽然老人轻拍老伙计的肩膀,像晚秋凋落的红叶落在肩上,轻飘飘似乎不曾感觉,却往心里添了些沉重的分量:“老伙计,我已经打算好了,等为先帝料理完丧事我就告老还乡。我老了,实在无能为力,朝廷也不再需要我了。” “你…你真的要走了吗?”老伙计嗫蠕着苍老的嘴唇,喃喃道。晦涩的眼睛渐渐变湿。 “是啊,该走了,活到这把年纪也都看透了,君臣父子呀……”老人走路渐缓,后排的官员们也跟着放缓脚步,“我老家还有几亩荒地,现在辞官回家正好还可以种种红薯,老伙计,他日你路过我家乡的时候别忘了找我这把老骨头喝喝茶,我还能请你吃自己种的红薯哩!” 老伙计哭笑着:“好好好!我也辞!朝廷也用不着我们操劳了,是时候回去了。” 身后官员听了两位老人的话,纷纷惋惜,带着规劝和挽留:“张大人,吴大人,你们…你们真的要走了吗,朝廷可不能少了你们两位顶梁柱呀!” 不少一二品大员附和起来,神情竟是难得的真切。 两位老人朝百官一一还礼,直叹自己行将就木,不中用,再不同众人的言语。张大人衣袖一挥,向百官说:“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进去庆贺新皇登基吧!”转身领头向前走,他步子沉重,眼中满是疲惫,幸好有他的老伙计搀扶着他。 这时,忽然天上下起了雨,继而听到有人惊呼“是血”!一滴血下到张大人脸上,他用手指将那滴血抹下,震惊过后,摇头深叹:“以后,在朝为官可要多加小心了。” 一场血雨覆盖了皇城,恐慌了所有人,一场舆论风波在所难免! (PS:为什么天上会突然下起血雨呢?兄弟姐妹们!没收藏的点一下收藏!有收藏的点两下!月票统统砸过来。 老白祝你一生平安。呵呵,你不砸?那老白就祝你平安一生!) 第十七章 活死人 天上,溟岛。 场面很安静,校场上不知何时已有一座尸体堆积的小山。妖军像四面盾牌分围四周。 敖无伤斜躺在尸山上,目光空洞,浑身血孔,血液从中潺潺流出,混合着妖兵的血——尸山像神秘的唐古拉,成了河流的发源地,不过水质略有不同,流出了一道名副其实的血河。 敖无伤现在成了具活死人,头发邋遢得遮住半边脸,偏偏把那空洞得骇人的眼睛露了出来,满身血浆覆满身上的千疮百孔,却难掩暴露在空气中的森森白骨。 估计就是解剖专家见有人这副模样也会感到害怕,大呼“死的太惨了”。可他身上却还有一股神秘的生气,似乎是从体内无形散播出来的,又似乎是来自他脸上的僵笑。 妖军逼近,像执意挥刀的刽子手。 不对,敖无伤左手攥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张纸,像从某本书中掉下来的残页。残页像在慢慢消失,但又像没有。 敖无伤还是一动不动。 他胸口上一块烂布突然承受不住某个东西的重量,那东西一下掉出来,滚进血河,隐隐能见浮出的一部分,那应该是樽铜钟。 妖军越来越近,最前头的已距敖无伤不足十步。刀叉高高扬起,就要收割敖无伤的头颅。 敖无伤却像死了一样僵在那里,毫无知觉。 七步、五步。 三步。 两步… 一步——四面骤然围满锋利的枪尖,一柄大刀接着一把阔斧以劈开百年大树的气势挥向敖无伤的脖子! 没有任何声音,听不见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也没有人头落地的声响。——大刀和阔斧生硬地贴在敖无伤的脖子上,却不能再往里切进一丝一毫。 行刑的妖兵妖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一员妖将立即发令,一排排枪阵毅然刺上去,威力惊人,可换来的却是同样的结果,削铁如泥的钢枪竟然戳不进这个凡夫俗子的肉身一寸!行刑手们心中涌起惶惑,阵型渐乱。 ——他的肉何时已经如此坚硬了!要知道就算是世上最坚硬的钢铁也绝难在刚才那一击下幸免余难。 再看敖无伤还是一副活死人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御气护体;他也不是大罗金仙所号称的不破之躯,究其根本,他不过是个身怀绝技的凡人。 但他的身体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坚硬已是不争的事实。 究竟发生了什么?! 群妖灌注妖力,再度出击,威力更甚之前。仍是徒劳。 此刻,敖无伤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潭泉水,当它被最后一滴水灌满之后就会浮现在你的心头,证明又一次的觉醒,就恍如破茧成蝶的瞬间。 “叮咚——”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声水珠落入清潭的声响。刚才还是活死人状态的敖无伤仿佛被这滴水珠点化。他手臂慢慢抬起,极费劲,像长期掩埋在废墟又重见天日的人。 突然! “啊——!”四周妖兵发出一阵惨呼。敖无伤周身骤然爆发一阵强烈的气势,如在静谧之中引爆的地雷,妖兵如梦未醒已被炸得飞去老远。阵型也跟着乱了。 铁桶般的阵容忽然倾頹,妖兵们把敖无伤包围得像个粽子一样,场外青鳌王等众妖看不到阵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有隐忧,但想着如此一个大阵荡平一个有本事的凡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便放下担心,只抱着观赏的心态,暗骂自己是不是在这岛上龟缩久了连胆子也萎缩了,如此便更不担心了。 这些妖怪的确是在这穷岛上待久了不常去人间走动,不知道人间流传有一句古话叫:“人定胜天”。也就是说人在发起狠来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干的过的!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妖阵呢。 骤然校场上涌起一波巨大的声浪,极似天塌下来的余音。不计其数的妖兵像宇宙洪流中的碎石,浮在天上,突然又掉下来。 青鳌王龙眼瞪大了数圈,其他妖将也面目骇然,一时脑袋短路,神经错乱复杂。青鳌王模糊看见远远而来一个黑影,再近一些像个人,再近点,原来是敖无伤。 敖无伤!这人不是成了九天十地灭绝大阵的牙祭了?青鳌王还没弄清楚局势,意识似乎还沉醉在自己夺回天河的春秋大梦里。 倒是青鳌王身旁的古冕机灵,立即发觉了势头的不对,九天十地灭绝大阵已经被这小子给破了!敖无伤来者不善,古冕慌不急促地迎上去,刚一照面就过了四五招。 众妖将也反应过来,顾不了惊诧,本着刚才宣誓效忠护主的原则,赶忙也腾云驾雾扑了上去。 敖无伤恍然变了个人,只见他肤色古铜又近乎黄金,浑身赤袒,全身毛发向背而倒。 最奇异的是那一双眸子,要不是它长在只有眼睛才能长的那个部位,没有谁会想到那是一双眼睛。——左边是一个旋转的黑洞,右边是一个带电的涡轮。 饶是见怪不怪的妖精(妖怪当然见“怪”不怪)也止不住惊吓,几乎萌生暂且退避的想法,奈何弃主临阵脱逃乃是妖道所不容,姑且只好奋战。 古冕招招与敖无伤对敌,其余妖将从旁策应,未见敖无伤使出“若水功”一类的绝技,照样游刃有余,甚至还挑衅似的硬接妖将几招,落在身上不痛不痒。 古冕他们打得热火朝天,青鳌王却不见有所举动,敖无伤偱目望去,青鳌王一双龙眼闪烁着灵动的金光,和呆板的身体极不相称。 敖无伤侧目又看向校场,只见溃散的妖兵正慢慢集结,而青鳌王的目光正是对准校场中央那樽巨鼓。 脑中电光擦出一个念头,敖无伤身上倏地闪出一个金圈弹开众妖,转身朝校场中央径身飞掠。古冕心下暗惊,前一刻还在他身旁的敖无伤竟转眼就到了校场中央!再目及校场中央那樽巨大的青纹鼓,瞬时明白了一切。——“好聪明的小子!” 古冕等妖的速度都不如敖无伤快,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敖无伤随腿几脚踢翻挡路的妖兵,到了青纹鼓面前倏地打出一掌。 古冕等只听: “轰——”接着是碎片落地的嘈杂声,——还有一阵悲痛的龙吟。 威力难以想象,城墙那么高大的青纹鼓竟应声粉碎。青鳌王仿佛和那鼓心神相通,鼓破了,仿佛它的心也碎了。青鳌王癫狂地随地打滚,只叹它是一只披着龟壳长着象腿的龙,没有人类的双手可以掩面抚慰悲伤。 第十八章 如何骨肉为泥? 群妖大惊失色,首领疯了,现在该如何收场? 他们想到的只是如何收场,已然失去了再与敖无伤对抗的想法。现在最难堪的当属古鳄三邪这哥仨了,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厉害,忽然间想到多年前在人间听到的一句话:“扮猪吃老虎”,不觉一阵冷汗上身。 可惜他们错了,敖无伤是被逼的。 敖无伤毫无就此善罢甘休的意思,又一个转眼的功夫,他人复又到了古冕等妖将的面前,突然闪出几道手脚的分影,闪烁迷离间,距敖无伤最近的几个妖将被打飞七八丈。其中一个倒地哀呼,痛绝身亡。另有一个,估计是个螃蟹精,掉下几根独角似的腿。 “你了不起发功杀了他们便是,何必用蛮力重创他们。死都不给个干脆,你这小子倒是好狠毒。”古冕扫敖无伤一眼。 敖无伤嗤之以鼻,鼻孔射出两道冷气,“你们把我逼到那里面去,岂不知道我会死的更惨?既然把我当成愚弄的玩物、消遣的牙祭。我定要给你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嘿嘿,或许你们连永生难忘的机会都没有了!”继而张狂大笑,眼前仿佛是一群待他宰割的羔羊。 古冕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其余妖将更不敢说话。古冕往台阶上望一眼,见平日尊优无比的青鳌王颓然趴在地上,活像一只寿元将尽的老乌龟。古冕摇头,挥手,几个妖将会意去到青鳌王身旁照看,又转首看敖无伤道:“事已至此,还有回旋的余地吗?毕竟我们同困在这里……” 他话没说完,突见眼前闪出一道掌影。慌忙避开,瞪着敖无伤:“你!” 敖无伤轻慢着晃脑袋,想起当初自己差点死在凌休手下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举动,抱着侥幸向敌人低头。现在想来,确实可笑。 敖无伤忽然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爱说就说,不说就算了!”古冕果然聪明。 “我恨不得,——要让你们骨肉为泥!”敖无伤放肆大笑,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群妖却没一个敢来阻止他。 “哦?”古冕眼睛眯成一条细密的缝隙,里面仿佛能发射暗器,笑问:“如何骨肉为泥?” “那还不简单,”敖无伤低声发笑,而后倏地欺身上前,嘴中喊道:“非千刀万剐不可——!” 古冕一惊,直道这小子行事邪异,毫无征兆可言。早已准备好的妖将围成一团,各自使出看家本领,意图采取群殴战术来打倒敖无伤。 古鳄三邪首当其冲,担任先锋的角色,像上次一样把敖无伤围得密不透风,矮胖子瞬间朝敖无伤打出七八拳,银髻男子甩动钢板般的尾巴与矮胖子的拳头遥相呼应——正是要等人在应接不暇对付两妖攻击时给蒙面的大哥留出机会,骨刀才是最后致命的关键! 再配上其他诸位妖将各显神通,威力更甚。 敖无伤摆出一个施瓦辛格当健美先生时的招牌pose,矮胖子几个拳头打上去仿佛捶背按摩的力道,刚刚好,够舒服。银髻男子钢板一样的尾巴直扑敖无伤的脸,被敖无伤一手挡住,用力一捏,银髻男子撕心裂肺吃痛一声(仿佛被人爆了菊花)突然昏厥,要不是敖无伤手上捏着他的一截尾巴,他已经掉在地上了。 骨刀瞬发而至,暗含着难以想象的威力,敖无伤刹那收敛心神,身速疾转。骨刀蹭一声擦到敖无伤的胳膊,激起一阵火光。 敖无伤浑身突地一转,有如蛟龙出海,周身涌起一股强悍的能量——如肆虐的旋风,又像是惊涛叠波的骇浪,直直把周围十数个妖将千斤重的身体掀了个底朝天。 外围的古冕脸色凝重,鼻子嗅到一股不详的味道,惊叹道:“好重的魔气!” 话音未落,敖无伤听的清楚,闪到他面前。“嘿嘿,你也能闻出魔气的味道,哈哈!”敖无伤顶着邪奇的脸大笑道,两只特别的“眼睛”仿佛另类的墨镜,笑起来的下巴格外好看,“魔气是个什么味道你知道吗,想不想来尝尝——哈哈!” 说着晃起动作,古冕如临大敌忙做防御样子,敖无伤忽然一笑:“瞧你,怕什么,又毒不死你。”说着,身影突然多出一叠,像忽然闪出的剪影,继而又回归到本尊,像打开的纸扇忽然闭合。 “分光捉影的身法,”古冕道,“确实厉害。” “嘿嘿,看来你这条小蛟龙还挺见多识广,我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必做无意义的反抗来激化我的情绪呢?” 古冕被揭开了本尊,冷眼看他,又像是对自己说道:“你不是人。溟岛上何时出现了你这样的魔头,看来我还是疏忽了。” 敖无伤道:“你才不是人,我全身上下都是人肉,不是人那是什么?” “面皮有什么用,人体里装上了狼心狗肺,他外表照样像人。你不过在这他的体内而已。”古冕自认说得明白。 “死期将至,多说些废话又有什么意思呢。”敖无伤看死人一般看着古冕,仿佛他已经不能活了。当真是比阎王门前催命的小鬼还霸道!——催命的小鬼可不敢到古冕这样的大人物面前来讨打。 古冕冷冷道:“我看是你快死了!”厉声喊出,似金鸣玉碎,嘹亮,毫不拖泥带水。 妖军兵团快速重整旗鼓,已经恢复阵型,刚刚被掀翻的还未死的妖将在前牵头,凶神恶煞、虎视眈眈。千军万马峙立敖无伤身后。 敖无伤才明白古冕底气之所在,拳头捏的劈啪作响,像骨骼中力量好斗的咆哮。 “这种烂东西,我能破第一次,就能破第二次,你以为能妨碍我吗?”这回似乎是敖无伤话多了,古冕像耳孔闭塞全没听到。妖阵却以极快的度包围了敖无伤。 古冕走下台阶,走到虚弱疲惫的青鳌王跟前。刚来负责照看它的几个妖将退开位置,古冕在青鳌王身前蹲下,听它吃力道:“快,快…把我送进宫里……青纹鼓,我的…我的本命法器被打破…本,本王好虚弱……快…点!”青鳌王声音微弱,想是疲惫不堪极了。可见那件青纹鼓对它的价值,不亚于半个心脏。 第十九章 万象心魔 (上) 我们都知道:语气能影响对话的方式和结果。 青鳌王所说的话在古冕耳朵里听来就是苟延残喘,特别是那还带命令的口吻更今古冕不舒服。 一个奄奄一息的皇帝若不能在部下面前放下他最后的架子,那他只好去和阎王爷去比架子了。 古冕背手,脸上居然绽放一朵笑容花,立定,很优雅。只听他道:“把它抬上去,我随后就到。” 几个妖将立即照办,托着青鳌王庞大的身躯飞走。古冕缓身转首,看正与妖阵激斗的敖无伤,笑容更甚,但绝不是平常的高兴,更有一种得逞的暗窃与大愿终尝的唏嘘。 妖阵并不简单,这次破阵也没有敖无伤想象的那么容易,反倒极其困难。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古冕笑完,掐了掐时间,化作一道流光直飞。不是朝向激战的敖无伤,而是接云而上,窜向青鳌王的宫殿。 少倾,流光止住,古冕显出身形。宫殿前全无一个守卫,不知是不是校场惨烈的境况影响到了上面,格外萧条。古冕漫步进入殿内,如同主人在欣赏自己的家居,——“嗷……”忽然从更里面传来一声哀呜的长鸣,像残年老人病危的呻吟,命不久矣的显兆。 “时候到了,终于。”古冕踱步踏入大堂,没半点担心,青鳌王注意是他来了,像心脏发痛的患者找到镇定的药剂,急促而又不行:“快!我要…” 青鳌王周围簇拥几个魁梧的宫殿侍卫,另有几个古冕吩咐上来的妖将。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输功给青鳌王疗伤不但救不了命还被反噬,束手无策,古冕无疑是他们的及时雨、送暖风。 古冕享受被需要的目光,在酝酿君临天下的气势,野心膨胀到前所未有的极点。而嗷嗷待死的青鳌王仿佛是他纯粹的渴望,吸引着古冕浑身的气力。 “你们几个……”古冕开口,几个妖将看向他,他挥手做出一个斩截的动作。几个妖将私通日久,同时会意,突然朝宫殿侍卫发难。 阵阵妖风激荡,巨大的宫殿柱石顽强抵抗这所有的袭击。 青鳌王却不顽强,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经不起大风的呼啸。宫殿侍卫全是亲信,忠心不二,兼斗同时还拼命保护青鳌王不受损伤。他们大概有七八个,数量略占上风,妖将虽然数量上不占优,却都是万里挑一的强手,妖力强横,招式阴毒诡异,不多时宫殿侍卫就惨死几个。青鳌王不幸也遭荼毒。 “你……你想干什么?!”青鳌王惊惶又怒,恨不能恢复往昔叱咤风云的状态把眼前的宵小碾成齑粉,却发现连站起来都困难。失落之极,心下仿佛坠入封冻的冰窟。 “大王,您已经丧失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资格。——现在,就让我来接替你的位置。不过……”古冕忍着痛快,不紧不慢:“在你弥留之际,还可以助水族联军最后一臂之力!哈哈。” 青鳌王说不出话,把最后一点力气全集中在眼睛上支撑着愤怒的状态。古冕摊开双臂,一手突然接到青鳌王的脑袋,陡然发力,伴随着不绝的龙吟,古冕手上仿佛有一个黑洞形成的怪圈。青鳌王脑袋里流出金黄色的液体,继而头变得干瘪,接着是身、腿,最后是尾巴……全身被吸干,像没有丝毫水分的人体,只留下一个厚大笨重的龟壳。 吸干了青鳌王流出的精华,古冕身心充获极大的满足。体内注满的力量不断加剧,激荡且不安分,似是要喷薄而出的火山。有过修炼的人最期待这种感觉,因为这是突飞猛进的显著,至少能突破一个瓶颈。在某些阶段,瓶颈是天堑,越没越过是天壤之别。更倒霉是那些从天堑掉下去的,多数是走火入魔粉身碎骨等惊骇下场。 在场妖将不想古冕如此绝情,老领袖忽然间被灰飞烟灭,连个蛋都没留下。倒是剩下一个龟壳。留还不如不留,像是被打死的人,全身尽毁,仅剩一个完整可鉴的屁股。 “您,您这是……” “本王吸干了它的脑髓,这老东西果然不简单,本王的‘龙魇镇魔罡’已经大成了!哈哈哈——”按耐不住的激动。 说时,他周身迸出一阵摧枯拉朽的威力,扬起紫黑色的旋风,旋风中分出几道如同实质的龙罡,且啸且咆。整座沉稳的大殿在这威势之下栗栗颤抖,高顶角缝里默寂千万年的灰尘碎屑纷纷散落。 几个妖将连呼吸都有些艰涩,还不忘赶紧跪下:“恭喜大王神功大成!日后必将带领我们水族联军重掌天河,攻破天庭!” 古冕张狂盛笑,极致的嚣张;嚣张到极致,自然行迹异常。正像刚才的敖无伤,还在笑着的时候未有任何征兆已经突动了身子,像正吃饭的人突然被椅子弹飞去往别处,做了与吃饭不相干的动作。 待这张狂的笑声像从高楼抛下的黄纸缓缓落地,最终静止,几员妖将忙打头让自己跟上节奏,一溜烟也跟着走了。 敖无伤浑身的魔气像驱妖的蚊香,妖兵们敬而远之却仍旧顽强围抗,扔出一道道妖力聚成的奇形怪状暗器。敖无伤浑身比铁还硬,毫不畏惧。右边的涡轮眼刺出隆隆闪电,不知把妖军大阵戳破多少个窟窿,——校场上早不止一座尸山,已成了盘根错节的尸体山脉。 妖军伤亡惨重,但仍有半数之上的力量,每每都能把被破的漏洞补上。大阵包围愈来愈紧,行动越来越快。敖无伤又是一套蛮横的攻击打死不少妖兵,他渐渐带着喘息,稍微带点疲劳。——可疲劳这种东西像在雪坡上滚雪球,有了就不会小。 妖阵慢慢演变,围成一个六芒星——敖无伤不知不觉正围在中央。 六个角落持续出兵,每时每刻大阵都在转动,像要掀起飓风。敖无伤应对六路出兵,感觉身上重力在不断加大,速度迟缓了一倍。 “扫兴!扫兴!”敖无伤忽然痴痴笑喊:“这么多个打我一个都打不过,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他忽然像个发了疯的病人,凝神运力,像一座活火山从他身上突然爆发,倏地腾空跃起跳出围阵,右眼涡轮夹杂着丝丝风暴陡然刺出一道白银般的闪电,继而三道四道接连而出。 ——“轰隆!”、“轰隆——”霹雳之声不绝于耳。 第二十章 万象心魔(中) 下界天晴,万里无云。 某国刚蒙大赦天下,万民齐欢,街道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仿佛和煦的日光照暖了他们的心情,连平日横行瓦肆、脸孔生气的恶霸也露出和颜悦色的面孔,惊诧了一众人。 这城中正是天子脚下,九省通衢,帝王重器,自然尤为繁华。 城中央占地六千亩的皇宫俨然围成一道城中之城,是全城的核心——里面仿佛揽进了天下间所有的财富、贵气,正是所谓风水师的龙脉宝地。 这皇宫里,某处面朝东方的雅致宫殿,刚见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年轻男子躬身告退。 殿内有一顶香炉,散播着芬芳抑人的气味,似女人幽韵的体香同蔷薇花等芬芳一同融汇; 偏偏这极醉人又撩拨的气氛中带有一股尘埃腐朽的味道,虽然并不会影响前者的好闻,却好像同处一个室内,前面是美丽的女人,你正待前去拥抱她却发现后面顶了一把猎枪,除了惊愕地提神外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正是这处奇异的宫殿里,有里外三重不同颜色的珠帘翠幕,每重周边都会侍立两名身段婀娜的少女,但奇怪的是少女们都不顶漂亮,其中最好看的至多也只是中人之姿。 穿过最后一道粉纱色的帘幕,是一床锦榻,上面只有一个枕头、一床绣被——上面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绝对是国色天香,五官和眉眼都很好的包容在一起,透出美色的韵味;脸蛋光滑白皙又透着杨桃般的红润,只是刚刚好到白的标准,多白一分则像惨白,少一分就是黯淡。身段婀娜略显丰腴,皓腕霜雪,看不出额上浅显的皱纹会对她的美丽构成丝毫威胁,一套紫绸宫装正好贴合在她身上,女人如今才三十多岁。——这绝对是造物主的宠儿,人世的爱侣,否则怎么会舍得把罕见的丽质和那么多天材地宝融汇成的滋补品都都馈赠给她呢? 女人唇角牵笑,手捧一块用金玉镶雕而成凤印慢慢把玩,“姐妹们,看来还是哀家有福气,这些东西都是哀家的——你们,也是哀家的,哈哈。天下,还是哀家的!” 她刚笑出声,天外突然响起一阵霹雳,旱天雷炸一声,震耳欲聋!女人手中的凤印失手落下地,应声而碎,女人“啊”一声尖叫,脸变得惨白。 帐外侍女也被这旱天雷吓得不轻,待回过神来,赶忙下跪请安,嘴念“娘娘万福”。 莫说深宫里的女人吓得惊惧,万人熙攘的集市也被平地一声雷震得戛然无声。全城都静默了。 又几道不亚于之前的旱天雷爆响,人们的心像是被鞭子狠抽那样震颤。可是待雷响得多了,人们捂住耳朵不当一回事,又继续各顾各的事,任它老天爷怎么响,只要不劈到我头上来便罢了。 有好事着管不住闲嘴,口无遮拦:“嘿,老兄,你看这几天!老皇帝突然死了,新皇帝登基那天宫里飘起了血雨,今天又是旱天雷!你说这是什么征兆,不就是要么这新天子来路不正,要么就是该天下大乱了。嘿!您说是吧。哎,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这么一说……” 但凡这种人发表言论后,不久就被捕快逮进衙门里,轻则打几板子,留下一条狗命以显天恩浩荡;重则挥刀斩首,以儆效尤。如此一来,明面上敢说的人少了,暗地里嚼舌头根的却人多了。 —————————————————————————————————————————————— 天上,溟岛。 敖无伤不知得了什么遭遇,自从在妖阵中走出后整个人大变,全身呈现神秘的符箓,像市侩的纹身;一双眼睛生成了黑洞和漩涡。力量更是骇人听闻,偌大的水族联军竟然无人能挡。 只见敖无伤忽而开心大笑,忽而又低落垂泪,忽而残酷拼杀; 忽而又恐惧后撤; 忽而破口大骂,却突然又戛然而止、静默不语;脸色时而似七月的骄阳,忽然间又转成罄寒的冰窖。 若是有人见了他,一准说这人害了失心疯,喜怒无常、颠三倒四,倒是人间万象的情绪都突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可是人怎么能够突然有那么多情绪呢,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只好认为他疯了;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摧毁一切的疯子。——就好像遥远海船上挣脱锁链的炮兽。 天际那边突然多出一片紫黑色的云雾,正顺着台阶而来,四面云涛滚滚,像炸开了锅的水。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像胸口突然压着一块大石头,沉闷而又艰涩。 “呀啊啊!”敖无伤顺眼望去,胸中涌起无名暴躁,誓要将那团劳什子云搅个稀巴烂。 纵身飞掠数百丈,转眼已冲到那团云的边际;但见里头迎面一个黑影,气势丝毫不输敖无伤。 古冕全身浮现,流光般窜过敖无伤鬓角,正像微风拂过不留下丝毫痕迹,只是在这一息之间,两人已接过数招。 两人停在天空对峙,敖无伤面目狠戾:“倒是忘了你这个漏网之鱼,还以为你学老鼠临阵脱逃了,龟孙子,原来是跑回家喝奶去了!”敖无伤只是随心而说,他也没想到自己出言竟然如此下作,不过说出来反倒心里更加痛快。 完全的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是最爽快的,只是世人、神仙、鬼怪等种种生灵因为某些顾虑,行事往往带些克制。这未尝不是烦恼的一个因素。 “嘿嘿嘿,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爽快。”一个浑浊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仿佛只是用胸腔说话,很难明白听清。 “不错、不错!确实爽快极了!” “嘿嘿嘿,那就对了,我已经融入你的体内,你我成为一体,现在——就随着你的心意,把面前这条小泥鳅撕成碎片。哈哈哈!” 敖无伤会心的笑起来。 敖无伤酝酿着残酷的杀意,一时空气紧张,气氛凝结;好比海底涌动的暗流,只待时机便掀起滔天巨浪。 这时,古冕先发制人,双臂有力地摊开,周身立即释放出紫黑光芒,像一对垂天之翼将他牢牢庇护。一道道灰龙的掠影自两翼袭出,张牙舞爪在空中盘旋,中间留着一个位置,仿佛在等着什么出现。 敌人先动,敖无伤绝记不能示弱,搏斗哪有等对手把招式施展完了再动手的道理?! “嗷——!”虎啸一声,欺身而上,周身腾出一阵犹若实质的黑雾。右眼涡轮闪电接上,“刷刷”劈到龙影身上。 龙影身体像被打碎的玻璃破落,不住扭动呼叫,忽然自古冕身上闪出一道人罡(类似于分身),和古冕形态一模一样,只是周身呈现火热的光环,像刚出炉的铁人。 第二十一章 万象心魔(下) 眼见一个类似古冕的东西挡住前路,敖无伤只当是哪里来的气球,一个手指就能戳破它。 当下双目一横(貌似他没有眼睛,做不出怒目的动作,只能看得出眉头是皱的、嘴角是狰狞的),右边涡轮极速迸出两道闪电,一道像鞭子一样抽到人罡身上、另一道像利刃一样插进人罡体内。 “霹雳!”、“轰隆!” 声势浩大的炸响,那人罡却完好无损,仿佛只是个光线自然投射出的影子,就连天雷这样至刚至烈的东西都碰它不到;就好像能穿透铁板的子弹打到空气中,擦不出什么火花。 敖无伤掠到它面前,三拳两脚瞬间打出,只见拳脚毫无阻碍地穿进它的身体,却不见任何实质的伤害。简直像人和光打架一样,明明用手把光挡住,使它照不完全,便以为用手挡住的阴影是砍断光的武器,但若把手换个位置,那光又再次笔直地照射原来的位置;除了消灭光源,任何的动作都是没有作用的。 敖无伤颓馁之余,胸中又升起邪气,随即又伙同一股怒气纠缠在一起;像点燃万物复苏的春意,也重新唤起了敖无伤精神的斗志。 “这罡影乃无形之物,当然不怕有形之物的打击。”万象心魔这时出现,在敖无伤脑袋里道:“对付它,一是用无形的力量,二是——去打那只小泥鳅!” 敖无伤迟钝地问:“什么是无形的力量?” “小哥,这个道理可就深奥了,”万象心魔忽然变成一副中年人的口吻和语气道:“反正这类东西你看不见摸不着。” 一面心念急闪和脑中对话,一面规避外界的袭击,且战且进,正朝向古冕本尊。 “还打什么哑谜,哼!那鬼东西我怎么能看见?”敖无伤又问脑子里。 “非也非也,汝所见果乃实乎?固知一虚实为本性,善万物方自然。虚生于实、实衍于虚,道真道寡,实所难辨。尔何……”这会声音又成了一个皱纹里夹满灰尘的老夫子,竟然还通情达理地吊起了文袋子。 他有兴致吊,敖无伤可没耐心听,他这会子正是暴戾的情绪,若这“老东西”不是在自己的脑子里讲话,他早就把头壳子打翻迸出浆水来了。 “废话少说!快告诉我怎么杀了他!”敖无伤眼下把杀人视为首要任务。 “咯咯,小弟弟,别急嘛,姐姐不起告诉你了呢~”万象心魔突然又幻化出一阵娇啼的女子声音,按说食髓可以知味,照这样说下去,闻音也可以识女。 这女人声音娇俏动人,呢声细语,让人浮想联翩出一个撩拨的妖精;再多想下去,勾起敖无伤腹下一团热火,再加之他向来的满肚子“火油”,体内顿时失了险。 打架哪能惦记那些“越过道德的浪漫”,古冕片刻间又分出七八道罡影,配合着许多盘旋的灰龙,一齐向敖无伤袭来。灰龙体积肥大,皮糙肉厚,完全肉搏;那几道罡影却摆开姿势将敖无伤包围,像吟唱法术的巫师在念咒。 敖无伤分心,平白挨了古冕好几下,灰龙的撞击更让他疼痛。罡影渐渐透明化,敖无伤胸口也仿佛一块石头慢慢加大,最终闷得透不过气来;身体也在不住的往下沉。 古冕得意大笑,身后化出一个巨大的罡影,足有两座城楼那么高。罡影和他动作一致,手掌结印,抬到空中又坠落似地向下骤压。 “啊!”身体难以支撑的敖无伤突然像被人落井下石痛踩了一脚,倒在地上。 龙罡围成一圈,各自手内发出紫黑色的光,照在敖无伤身上,像一记记软刀子割在身上,敖无伤变得更加痛苦——“呀!啊!啊!我要灭了你们——” 此间仿佛形成了什么特别的磁场,敖无伤卖力和它对抗,可终究压不过它。敖无伤渐渐难以动弹,终于匍匐在一朵云上,活像站不起来的爬虫。颇有点当年佛祖镇压孙猴子时的情景。 “帝钰传承下来的‘龙魇镇魔罡’岂是你可以抗拒的。”古冕带满骄傲,好像一只脚踩在敖无伤脸上用鞋底狠命揉搓,可以享受拧烟头那般的发泄。 校场上的水族联军在二人打斗之时已经围拢了来,枪林竖起、戈阵重围。 诸位妖将见古冕大显神威,一时惊惧交加。有两个妖将不忘忠心,上前问青鳌王的情况,古冕只微笑着不说话,几个机灵且平日又和古冕有得近的妖将隐隐有些预感;可是古冕不开口,大家也不好追问。 古冕踏空缓缓而行,一面向敖无伤走去,一面铿锵低沉地说:“青鳌王已死,我将带领你们打通去往天庭的路。” “什么?!” 诸将表现不一,其中没太大反应的占了多数,最为惊怖的当属古鳄三邪这哥仨,天生一副不阴不阳的脸都吓白了。 场面上所有妖兵并没有哗变,镇定如常。 古鳄老大第一个跳出来:“不可能!你这算什么意思?!大王只是元气大伤,绝不可能会死。刚才你在上面干了什么,凭什么说由你带领我们……” 他话没说完,古冕不容置疑地打断:“青鳌一脉,不过是帝钰的旁系而已,我才是嫡系,要统领整个天河水族后裔的当然应该是我。” “哈哈!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杂交出来的劣种,帝钰才没有你这种泥鳅样的后代。快说,你到底把大王怎么了!”古鳄老大讥笑着骂,双手不老实挥刀扬威。 不等古冕亲自回应,早就有识时务的妖精凑声斥道:“混帐!敢对大王不敬,你活腻了!”接着便听到自古冕鼻息中的一声冷嗤,“来人,把他们三个带下去。” 古鳄三邪未来得及动弹,一众妖兵妖将便骤然而至,分全身上下七十二个部位一一将他们擒拿住。可怜三人怎么拼命都再也无法动弹,嘴也被封住,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押走了古鳄三邪,其余妖将明白大势所趋不能逆转,齐齐拜倒,山呼“大王”,妖兵也齐刷刷一同跪下。 看着他们简单的加冕仪式,敖无伤冷笑不止,只恨不能动弹,否则一定给古冕送上一个大礼。那边古冕从朝拜的舒服中苏醒,朝敖无伤走来。他身后跟着无数的随从,王者之风四溢。 敖无伤注意他走过来,假装晕死。古冕站在敖无伤跟前,吩咐左右取一柄剑来。左右很快捧来一柄形式古雅的宝剑,半跪着呈送上去,古冕擦擦手,像一个养尊处优的中世纪法国贵族一样接过那把剑。 他此刻似乎过分的宽心,不想脚底下是一个恐怖的怪物,反倒把敖无伤看成一只丧失行为能力的小鹿崽,只能任人宰割。他把双手捏着剑柄,剑尖倒悬,只待心下默数“一、二、三”便优雅地刺下去。 突然! ——异变陡生。 第二十二章 冰窟里的天地 敖无伤蜷缩的身体猛然间迷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黒雾,又忽的消失——敖无伤已然换成后背躺地的姿势。 这一切发生不过眨眼间,剑尖还未刺下来。 左半边脸的那团黑洞在转,一股强悍而不能匹敌的吸力随即出来,将无数妖兵妖将一一搅起。 古冕手中那柄剑也飞浮在空中,只有他还在运功抗拒。 “哈哈哈!” 右眼的涡轮射出闪电,所到之处,尸骸片片。——“看!你的手下们,他们在天上飘得多滑稽。”敖无伤一指,空中有诸多令人捧腹的形象。 古冕一声不吭,体内迸发出的力量却越来越强,几乎可以与黑洞匹敌。 “呀啊——!”古冕大吼,可媲美世界级女高音歌唱家被流氓掀裙底时的分贝。一条巨龙踊跃而出,几乎遮挡住了半边天,他身旁还有几道与他相似的立体影子,那是凝聚出来的人罡,足有十个之多。 影子的出现使场上实力压平,二人分庭抗礼,势均力敌。 古冕所修炼的功法是由昔年天河龙王帝钰所创的“龙魇镇魔罡”,非龙不可修炼;传说帝钰就曾使用它战胜过几个令三界头痛不已的大魔头,故名“镇魔罡”。 古冕本尊乃是天河中孕育的一条黒蛟龙,体内多少有一点天河龙族的血脉,因此高攀帝钰为祖宗。他在天河中修炼两千年后,正值天庭大军开赴天河,准备收回这一公认的天庭固有领土,额不对,是领空。当时帝钰已经陨落,天河水妖内部也混乱不堪。 在战争之中,他大发“国难财”,意外拾到龙魇镇魔罡这门神功,自此便勤加修炼,斩露头角。 水族联军成立之后,靠着与青鳌王的裙带关系(鳌是龙的儿子之一,亲戚很容易找的),入伙不久便有了地位。但他一向以帝钰的传人来标榜自己,对自己要求极为苛刻。随着修为日渐精进,心中怀抱的大理想也同时膨胀,只恨上面总有青鳌王压制自己。就像一双小脚被捆在已经小了一号的鞋子里面慢慢生长,挣脱不破只有勒得生痛。 只见十道影子倏忽闪换,最后围成一道无影的圈,不惧黑洞巨大的力量直朝敖无伤而来,那头巨龙也感应召唤,昂起头俯身冲锋。 二者相互配合,齐同发出恐怖的能量与黑洞拼撞,仿佛带了天生克制这黑洞的效果,隐隐占了上风。 哪里肯服输!敖无伤将力量催发到最大,黑洞又大了半圈,转速也快了数倍,那条巨龙似乎庞大的身躯也拗不过强大的黑洞,身形逐渐不自觉的扭曲,浑身变得透明浅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碎掉。 那十个影子也举步维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给本王下地府去!”古冕拼出全部功力,力量恐怖地暴涨,身上衣物尽成粉末。他飞身而起,凛然不惧黑洞之威,直直扑向敖无伤而来,这一击,几乎蕴含着不可想象的威力。 “纳命来!!”敖无伤也欺身上前,倏地,很快,——像对付讨命的冤家,右眼连射出七道威力深不可测的闪电。待最后一道闪电擦过后,二人轰然碰撞…… ———————————————————————— 天河,溟岛上空。 负责看守无相周天塔的几员魁梧天兵静默着,仿佛成了人间儿童喜爱的泥人玩具,脚底下踩的云就是镶嵌上的底盘。可底盘忽然松动,把泥人带着摇晃,泥人一个激灵,查探四周,毫无异常,却见是下面溟岛地动山摇,结界都轻轻晃动。 “铃铃铃……”无相周天塔不停晃动,发出声音,求助来保护它。 “咔嚓——”塔底突然碎裂,只剩下上面。 天兵大骇,惊恐不知如何是好,断定溟岛内出了大事。好在无相周天塔还能支撑,结界不至于摧毁,赶紧调遣一位去上头汇报。 ————————————————————————— 敖无伤精疲力竭倒在他堆成的尸山上,刚才与古冕硬拼那一击用尽了余力,现在还没有恢复站起来的力气。 但好在他没有死,一切都还有再来的机会。 此刻的他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浑身的符箓消失不见,左右“宇宙的眼睛”(左眼黑洞右眼漩涡,明显不是地球的眼睛)也换回了正常的眼睛。 但他仍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之前入魔还不觉异常,现在倒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身下躺的尸体倒是穿着不明材料的盔甲。 可见妖怪还有蔽体的羞耻心,恶魔即使一丝不挂也无碍。想着等会剥一件下来给自己套上,证明自己与恶魔划清界限。 右手摸到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拿起来,原来是从神秘山洞捡来的青铜钟。 宝贝失而复得是一件高兴的事,但还未乐到极点便产生了悲剧——敖无伤不知哪里动错了方位,一下子从数十米高的尸堆滑落,顺着一股惯性掉下来,恰像四处弹滚的皮球,终于在划出一道能为数学家所青睐的抛物线之后,顺利地掉进一座冰窟里! 谁也不知道那是从哪儿来的冰窟窿,其实它就在校场边缘外一片清净的湖里。只是天河水妖在战斗中都刻意回避了那个方位。 敖无伤吃痛倒在冰窟里,刚才好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都给摔没了,好在习过《古今亘志录》里的秘籍,骨骼肉体尚无大碍。只可惜他还没练到寒暑不浸的高度,赤身袒露在洁白的冰雪天地虽然具有艺术性,却吃不消。 冰窟只设有一个小气的门面,隐藏了里面的大气。口径大概只有十米宽,里面却扩大了无数倍。苍茫一片,全由冰雪构成,是另一番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敖无伤浑身结满冰霜,像具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看不出来死活。苍茫的雪地里多了两行脚印,一具冰雕武士走进了视线。 冰雕都是死的,不能动; 而这个冰雕也是死的,却能动。这足以证明这里的神奇与独特。 冰雕武士在敖无伤跟前停住,伸出粗木尺寸的手把敖无伤连人带雪刨出来,像呈食盘一样端在怀里,转个身往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方向去了。 感谢老天爷的大恩大德,敖无伤醒了,醒时身上还多了一套衣裳,衣裳里面有个凸起的物件,一摸,原来是自己的钟。敖无伤落入冰窟不久就冻得不省人事,只以为自己可能死在这里,没想到迷迷糊糊又捡回一条命,感激那人还附赠这一套衣服。 撑手站起来,敖无伤环顾四周 四面俱是晶莹的墙壁,拢共十八根冰柱分列两行,风格使敖无伤想起了幼时在图画册里见过的西方圣彼奇帝国建筑。 原来这是一座空旷的大殿,敖无伤这样想着,突然从四面跑来几具冰雕的武士,上前就把他摁住。一眨眼,敖无伤又被他们押解着向前趋了几十步。他们同时踩敖无伤的大腿,迫使他跪下。 敖无伤哪能任由他们押上公堂似的对待,当下绷住大腿,双手反身挣扎,挣扎无果。冰雕武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踩不动就用脚踢,踢不动就用拳头打,一时竟然像市井流氓围殴的场面。 敖无伤屏着一口气,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只把尊严看的比命都重,任他拳打脚踢,我自岿然不动。 (PS:收藏、推荐,为敖无伤的稳。这穷冬恶雪的世界,敖无伤身上还怀有阳春气,冷热交替还怎么过!单元千万别碰上女人才好!) 第二十三章 雪域禁宫 “你是谁?”清冷的声音,带着独令敖无伤想闭耳却又欲罢不能的成分,一闻而知是个女人。 敖无伤呆萌像被雷刚劈过的泰迪熊,料想是“阳春气”勾动了少年热涌的血,恰像开着火的打火机扔进一盆热汽油里,瞬间的爆炸能眩住人的精神。 “你是谁?”似乎对敖无伤怠慢的不满,她又问了一遍。 “呃…呃……”敖无伤傻气地不能答上来,这对话有来自心底的忐忑,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怯。 好像漆黑的舞台上突然亮起闪光灯,耀花敖无伤的眼睛,——那在上面的女人,更近乎让敖无伤的心头停住了蹦跳。 只远观,她穿着一套蓝色宫裙,身材匀称得完美,身量标准得令人惊叹,只看不到脸,这已无妨男人对她五体投地了。 前一刻还强硬不阿的敖无伤忽然颓软,瘫痪似地跪下。恰好有两个冰雕武士蓄力的一击扑了空,使自己摔了个跤。 她一出现,迎面扑来一股冰风,像刺骨的长矛,贯穿你的身体还留下绵长的痛。 “你又是谁?”敖无伤振作一口气,反问道。 女子忽然把手一斩,带动身子斜倾,淡漠又愠怒道:“放肆!是本座在问你。” 敖无伤只觉得她样子很可爱和漂亮,对其中蕴含的薄怒和疏远视而不见。生起了和她玩笑打趣的心思:“你难道就不放肆么,我不也是在问你呢吗?”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第一个敢和本座这样说话的人。”说时,为了展现这话的分量,她稍一发功,绝冷的寒气似爆炸的浪波传开。——待波及到敖无伤身上,只见他从头到脚结成了冰,只余下一个头部能正常活动。 就像一盆冷水泼在敖无伤发春导致头脑发热的天灵盖上,调戏接近的心思瞬间无影无踪,多了全是敬畏。 好厉害的女人!就是不知道他对自己什么想法。 敖无伤想她不会杀自己,否则自己早就冻死了,哪还有幸一睹芳容。那股子坏心思又失眠似地窜出来,不知是“阳春气”从中勾引调和的结果还是本性如此。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面对这样一个强大又清冷的女子,怎么能“邪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是求命还是求爱呢,敖无伤突然很是纠结。 “在下敖无伤,无意中来到了这里。” “难道不曾有水妖拦你?”女人道。 反正自己不死,那些妖精一定是要找上来的,这里就是古鳄三邪特意嘱咐的禁地,说不定还能蒙求庇护。索性老老实实和盘托出一切:“实不相瞒,那些水妖设计加害我,我我与他们大打了一场,不慎失足掉进这里。如有冒昧,还望仙子海涵。”他把女人说成仙子,心里竟有一阵舒服的感觉。 该怪敖无伤虑事不周全,这赞美完全用错了地方,这女人若是仙子,怎么会在天河大牢里,且除了仙子的外貌以外也没有仙子的温柔,倒像个女魔头。 “闭上你的嘴,再敢瞎说,本座取了你性命。”又是一声清冷却好听的呵斥。 敖无伤领悟,想自己再多说话反而不好,静默着等她处置。 顿了片刻,女人道:“我这雪域禁宫是不能乱闯的,那群水妖也向本座保证过绝不让外人进来。” 敖无伤的心紧了一圈。 “本座不杀你,”敖无伤如蒙大赦,“你就留在这儿做一个雪奴吧。”敖无伤险些惨倒,要不是浑身上下被冰封住。 敖无伤呐呐说道:“敢问什么是雪奴?” 那女子说:“凡在这雪域禁宫中的一切都属于本座,雪奴就是本座忠心的仆人。” 原来她是要自己当她的奴隶,这女人简直痴心妄想!敖无伤想反过来,让她当自己的奴隶,侍奉自己的一日三餐。 但她这个提议委实不能同意:“实在抱歉,在下尚有许多事情还未完成,误入这里确实是情非所愿,还望阁下体谅,放我出去。等无伤日后再来拜谢。” 话甫一说完,敖无伤身上的冰壳子突然紧缩,直把他勒的透不过气,寒气往体内侵袭,脸都化白了。“不知好歹,本座就来杀了你。”她仿佛一直含着冰说话。 哼,杀人不是靠嘴上说的,你要想杀我怎么不早动手。 敖无伤知道自己每多说一句话,这女人对他的兴趣就少一分,觉得索然无味之后估计自己难逃命丧黄泉的噩运。 他咳嗽一声,因为太冷,所以声音听起来艰涩:“阁下真要如此的咄咄逼人吗?就算杀了在下也没有好处,不过是把你这雪白的地染出一方红色而已。” “雪域禁宫无论是神佛妖魔,没有本座的允许谁也不能踏进一步,这是本座立下的规矩。”女人道:“你坏了本座的规矩,本座让你魂飞魄散。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你也太霸道了,霸王条款都不是你这样订的,以前听说民间有些客栈和商铺为了牟利和逃避事故责任,都各自订下一套自己的店规,连县里最狠的县太爷都看不下去,譬如“本店只负责上菜,若是发生其他意外事故,由厨子一力承担,本店概不负责”、或是“小店所售药材,一经触碰,则视为当事人购买”。 这女人却比他们都要狠。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规矩,要是知道,打死我我都不来了。”敖无伤悲催着想,自己可真命弧多舛,不知道撞了什么霉运,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脱虎口,又进狼窝。 他嘴上说:“不妥,确实不妥!上天有好生之德,俗话说‘来者是客’,也就是说我到了你的地方来你应该招待我,这才是待客之道。” 女子永远是同一个语气,情绪上不会多一丝一毫的改观:“啰嗦。”只见她衣袖挥舞,一节冰晶像绸带般扬起,继而又像突飞而至的猛龙扑向敖无伤。 敖无伤浑身给冰冻住,他早料到女人会向他出手,所以早早催动内力化成温度,想融化这个禁锢他的壳子。 女人出手之快出乎他的意料,情急之下浑身内力暴涨,迸出火烫的真气震碎了冰封。 冰晶袭到眼前,敖无伤扬身后空翻,顺势带起一道由内力铸成的屏障。冰晶撞在屏障上轰然一响,两物同时在爆炸中湮灭。 四周的冰天雪地突然暴躁得打呼噜,绝地而起卷起数十丈高的冰雪风暴,像要把敖无伤给吃喽。 第二十四章 神秘火罩 这女人好大的能耐,竟然能随心操控天地的变化,依照自己目前的能力绝难对付他。若是借助万象心魔或能与之一拼……敖无伤心道。 眨眼间风暴已经过来,敖无伤配合凝神诀在一息之间把功力催发到最大,自他周围产生一道逆旋气流,与风暴中心转动的方向截然相反。 巨大的冰雪风暴势不可挡,敖无伤造的小气流根本不能与之匹敌,就像游乐园里的卡丁车和超载的大货车相撞,或者一艘远洋货轮和渔家帆船追尾,结果可想而知。 风暴猛一把将敖无伤掀起,就好像举世闻名的铅球运动员扔铅球那样轻松,敖无伤想用若水功把自己变成水,却被愤怒的风力识破诡计又投放到另一股旋风里去了。 “啊!”敖无伤全身几乎要被风力撕碎,他拼命凝聚内力护体,却被风中的寒冷一点一点地消蚀。凶手在远处挥出一道冰爪射向敖无伤。 冰爪突破风层,按着原来的轨迹袭向敖无伤,——女人等待着风暴中撒出血雾。 敖无伤危在旦夕,顷刻毙命! 生死关头,敖无伤全身突然被一团火罩住,这团火来得太突然,仿佛是这一刻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像那个红衣人一样。这团火很友善,没有给敖无伤带来灼烧的痛苦,反而给他送去不少温暖,护着他徐徐落下。 等敖无伤落到了地面,火罩还未消失,风暴依旧呼啸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没想到你还有帮手,——即便是这样,本座取你性命也是易如反掌。”她这话掷地有声,寒彻透骨,但落入敖无伤耳朵里却少了几分底气,心道要面子的女人。好像大国打小国吃了败仗,明明输了却还要硬撑着体面。 “在下无意冒犯姑娘,已经声明来此纯属意外,姑娘何不成人之美让我走呢。”他自信这话说得体贴尔雅,就是比起江南四大才子也不遑多让,俨然把眼前这个惹不得的女人当成了《诗经》里的“窈窕淑女”,而自己就是寤寐求之的君子。 其实他心里想说:“你要是想留我做丈夫说不定我会和你留几日。”但这话绝说不出口,因为对她说太轻佻,起不到打情骂俏的好作用;对其他女人又没有说出口的欲望。 敖无伤有了一层火罩做倚仗,胆子大了许多,想凑近把她看清晰。 冰雕武士阻挡在他前面,他只顾自己慢慢地走,完全不用理会,因为火罩能融化他们,他们每靠近一步身形就消瘦一圈,根本够不成威胁。 敖无伤越走越近,眼见就要到女人面前,一惯冷若寒冰的女人不自觉退了两步,“你……” 她不经意吐出一个字构不成一句话,尚带点颤抖的尾音,——这慌张的表现全部落进敖无伤的眼睛,他像个革命战士志高意满昂首踏来。 “我,我什么?” “你,你给本座滚开!——再敢踏近一步,死!”女子声音不如往常平静,却更愤怒。 哼,这就怕了,亏得你刚才还那般蛮横凶狠。敖无伤放缓脚步,想这火罩不知能维持多久,自己一不小心得意忘形,万一这火罩突然消失……当下无耻说道:“在下无意冒犯,只恳请姑娘送我出去,无伤日后定来拜谢。还有,我看外面那群妖怪好像很惧怕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姑娘保护我,让我安全回到凡间。” “痴心妄想!” 呵,小娘子嘴倒是挺硬,敖无伤昂首又向前一步。这可惹怒了她,这冰天雪地里她称王称霸,连整座溟岛都是她寒涟冰姬说一不二,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要挟她。 浑身逼出一股森冷的寒气,连着衣袖一挥,寒气化成数十道冰刺射向敖无伤,冰刺来势汹汹,但一旦遇上那层火罩就只好化作蒸汽,毫无颜面地升天溜走。 一击不成,冰姬接连二击三击,整座冰殿雪尘飘扬、风暴肆虐,漫天下起冰刺般的雨。冰殿晃动,仿佛快要坍塌。反观敖无伤,那层火罩依然忠诚地护卫着他,使他不受任何伤害。冰姬不管不顾,任是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也要对付敖无伤。 见寒涟冰姬如此残暴地对付自己,敖无伤心下一狠,怒火烧起,万象心魔都差点再度附身,他抓准一个机会飞身而上,用内力狠狠打出一掌。只见冰姬手一挡,轻易化掉了他这一掌。反倒是有些害怕敖无伤身上那层火罩,闪退了几丈远。 敖无伤紧追不舍,与她隔着老远距离把会的功夫一股脑泼水似地洒出来,寒涟冰姬总是能轻易化解并给予最强还击。但他有那层罩子冰姬也奈何不了他。 “姑娘,我劝你别白费力气,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伤不了我。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何必做些无谓的事情。”敖无伤语重心长。 “你是在教训本座么?”冰姬远远道,敖无伤与她之间总隔着那层距离,不远也不近,刚好能听清彼此的声音,却总看不清对方的脸影。 敖无伤近一步,她就退一步;敖无伤近两步,她就出手把敖无伤逼退三步,如此一来相隔越来越远,敖无伤不知是走是停。 “不是。” “我想请你送我出去。” “本座凭什么答应你?”冰姬依旧冷言冷语,言语之间却少了杀字。 敖无伤故作大度笑道:“帮人还需要理由吗?” 他感觉冰姬自远方发出一道嘲讽的眼光直划进自己的心,把自己的脸皮都带着划破,让自己无地自容。但敖无伤坚信自己心里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就算别人把自己心里看得个一览无余,除非自己承认才算官方。否则通通都是狗屁,自己也不会顶着鼻子去闻辨狗屁的真假。 防止女人嘲讽他,这货抢占时差,赶紧开口:“当然,你也不必拘泥于这一点。你想得到什么,或者我有什么能够帮你的?你说出来,我们可以谈笔交易。” “噢?”冰姬道:“你愿意帮我?” 敖无伤试探着走上前,见冰姬没有再后退,胆子大了许多,像披着羊皮的狼很小心在接近窥伺的羊羔,还不忘和羊羔套近乎,仿佛想在这过程之中把它变熟,好落到嘴里时是香的。 “姑娘做不到的事情,无伤想来也是望尘莫及,但请姑娘说,无伤自当尽力而为。” “有人告诉过你吗?”声音幽幽传来,听不出情绪。 “什么?” “你说话真恶心。” …… 第二十五章 你的伟大 敖无伤像个赤膊的汉子大冬天还被人从头顶上浇了一盆冷水,恨透了那个让自己透心凉的人,正要以牙还牙,突然间大地摇晃,四周像发起血崩,冰封的大地不断裂开一道道痕迹。 再看寒涟冰姬茫然失措的举动,对此显得格外吃惊,证明不是她所为。 到底发生了什么?敖无伤脑瓜急转,难道是水族联军?!可他们视这里为禁地,况且他们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就在这里啊。 那边的寒涟冰姬倏地飞将过来,直扑到敖无伤眼前,瞧见她的真面容,——细眉像稍微婉转的曲线般从容细致,挺翘的鼻梁顽皮地稍微带点落差,更增添了整体美,两瓣鼻翼微弯向后,平添了典雅娇柔的美好气质,红唇素雅微微结着些寒霜,单脸的轮廓就足以使无数少女掩面羞愧;天使的面孔外,还有一具魔鬼的身材在白颈之下,蓝色宫裙下包裹那双峰呼之欲出,角边还稍带些让人难以忽视的福利。双峰下是平坦的腹地,需得再绕过一道拱桥才算领略完了风景。 “是不帮你那人干的!”冰姬大斥,皓腕扬出,险些就要打在敖无伤脸上,却被那层火罩子逼开。 “不,不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天翻地覆,这里看来马上就要被毁灭。 敖无伤慌促间,突见对面一座望不到顶的雪峰倾塌,那落下的地方——冰姬被这层火罩子逼得发疯,不顾自身因它的不适,发狂一般打敖无伤。冰雪天地感召于她的愤怒,也变得更加疯狂——此间震碎得更加厉害,随时都要毁灭! “危险——!”敖无伤猛一扑向冰姬,事起突然,冰姬一个没反应过来,便被敖无伤抱了个满怀。 冰姬身如触电,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恶狠狠地压在地上,——“轰——”、“嘭——咚咚——”先是一声巨物砸地的声音,紧接是接连不断的冰川塌碎声。她身上兀地增了许多压力,没想到这个凡人这么重,这团火罩子灼得她难受,一把用力正要掀开身上的人,忽然在缝隙间落下阵阵雪团! “难道…”冰姬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迫切想印证自己的想法,手上用劲更大。敖无伤背上承受着不知几何重的冰雪,胸前还要遭受她双手的排斥,不耐烦道:“别动!万一我撑不住,这大雪塌下来我们都得死!” 冰姬:“你…你……” “我什么我,”敖无伤笼罩式地撑着,寒涟冰姬躺在他身子底下却挨不到,仿佛桌子底下有一张椅子。他撑得累了,忽然变成拥抱式的保护,像要找人和他一起分担辛苦,——冰姬整个人被他抱住,胸膛紧贴。 敖无伤身上也似触电一下,差点喊出一声“爽!”,但是被他的定力压下,身为男儿之身,被迫憋了十几年童子功,委实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比“鲁男子”还“鲁”,偏偏还被那遭瘟的淫蛇给咬了一口,“阳春气”整日思春,可怜身边连个女鬼都没有,好不难受。 冰姬身上传来阵阵幽兰麝香,进入鼻中与“阳春气”立时生成最强烈的化学反应,从内里将敖无伤占据,他虎臂一紧,抓住她的腰。 冰姬竟发出一声“嘤呤”,——“大胆!”马上冷声厉斥。 “我愿意!”敖无伤确实大胆,恬不知耻地拿鼻尖碰她的琼鼻,两相一点,嘴唇已经落下。 “唔…唔…”冰姬大骇,竭力躲避他的狼吻,一时忘了自己是个叱咤风云的女王。 “…登徒子!”冰姬被他亲得透不过气来。 敖无伤双手不老实地卖弄,一只手抓住冰姬浑圆的臀,另一只手攀上胸前的双峰,隔着缎子的娇躯好像皮嫩香软的馒头,里面包裹的全是水。嘴唇由脸亲到勃颈,继续往下袭击。 他大手用力正要扯开冰姬身上的衣服,冰姬终于清醒反抗,只不过这反抗在外人看来更像是闺房游戏,根本没有杀伤力,反倒追加了情趣。 敖无伤扳住她挣扎的双手,忽抬头透气间见她脸色带着痛苦,身下犹如给泼了盆冰水,降了气温表上的好几度,温柔地看着她。 敖无伤才醒悟到自己身上那层火罩还未消褪,把冰姬置身于火烤,恨不能马上抽身远远离开她使她不受这层痛苦,却发现身后冰雪像座山一样不可撼动,让他不能抬身。 “好…好热…难受……”冰姬喃喃发音,脸色泛苦。 “呃…”敖无伤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使劲把自己向上挺,想隔开寒涟冰姬远一点。“你,你刚才那般举动,是想救我么?”冰姬还带喘息,比刚才好上一点,脸色泛红问他。 敖无伤见她美丽得不可方物,心内更生疼惜之心,身子因硬挺耗费了大量气力,连说话都艰难:“我想,世人都不愿看到像你这样一个女人死在他的面前。” 冰姬笑了,不过像即时而过的影子,一瞬就消失不见,让人没看明,只在思想上认为她还笑在心里。——但对敖无伤,这惊鸿一瞥,他想却是毕生难忘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为什么不常笑呢,何必老冷着一张脸。” “可我刚才是要杀你。”冰姬想不透,思想的通路像被塞子堵上,脑袋透不过气。 “可是我喜欢你,”敖无伤蓄起全力向上撑偌大的冰雪之山,冰山只被抬高了三尺,敖无伤却全脱了力,只顾意念用四肢撑着躯体,人如石雕般的柱子,坚强、屹立、伟岸,“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你的模样已经印在我的心里,我敖无伤活到现在,第一次想把一个女人据为己有。 我这么多年来一心想着光复大愿,努力让自己愤怒以致不失掉动力,但我却离愿望越来越远,心地也越来越失落。——直到见了你,我才知道我尝尽了虚空的苦,寂寞把我摧残成了机器,缺少一个能爱的人实在是痛苦。就像一个独行将军在乱阵中拼杀,逐渐在血海里沉沦,只是因为没有依靠。只有靠杀尽看见的敌人,让自己不停下来多活一刻。——但我希望有一双手能把我抱住,容我多一刻畅快的喘息。——呀啊——!” 他力贯百脉,血染瞳仁,常人声嘶力竭的言语都成了他一句干吼,嘴张得能生吞肉眼望去的太阳,唾液从牙缝中流落,滴到火罩上只剩蒸汽。 拖顶着一座山,缓缓升起,就好似末日之后黎明而起的红日,而在寒涟冰姬眼中他定格为撑起世界的巨人,再没有其他任何能构上他的伟大。 巨人沉跪在地上,撼碎了美人心上的冰层,碎屑融在血中,将身体带热! (PS:瞧瞧人家这表白!推荐、收藏!!!) 第二十六章 舰船 天上,溟岛,校场。 尸山血海。 “大王,您没事吧?”一员虎头蛇尾的妖将搀扶住适才坠天的古冕,“放手,本王能自己站起来!”妖将惶恐松手。 方才同万象心魔附体的敖无伤赌命,一人一妖撞出惊天一击,本就黑云密布的溟岛上因此更加暗淡无光、瘴气四溢。 古冕蹙眉垂首,坐将下来缓缓催功治疗自己的伤势,赫然发现上体妖脉破损多半,战力折扣大打,就连恢复都要花上三年半载。 “本王的‘龙魇镇魔罡’乃是上古神功,而今大成,实力已能媲美帝钰三成,明明可以和天庭那帮大罗金仙分庭抗礼;这个古怪的小王八蛋,身上那股魔气实在骇人,可他明明是人……凡间的内功高手纵使强过普通神仙,也绝难走过本王一招,”古冕愤意难遏,突然想起适才大战的另一个主角,“——来人!给我把那个人类小子搜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员妖将刚欲行动,天上猛然迸炸出一道光束,光束仿佛百年老树般粗,直投而下。一束接着一束。 妖兵妖将终年不见天日,极光险些刺伤他们的眼,未待反应,极光便如同炮弹投砸到校场上。 “轰隆——”。 “轰隆——隆”。 接二连三,炮声不绝,直把这尸山血海炸得肉屑飞扬,血沫四溅! 慌乱无措的卒子们把目光投向大王。古冕双目紧闭,古井无波,正像瞎子、聋子以及哑巴的合体,仿佛看不见新的形式。 “大王!变天了——!变天了——!”不知哪个妖精率先喊道。群妖更乱!妖心泛起恐惧,也有的泛起勇敢,两两僵持不下,继而光束般的炮弹波及到未死的活妖,炸个半死或直接炸死,恐惧便由小及大从心头延展开来,而后跳出体外,又使战友染上;可见会传染的不单单只有病毒,还有恐惧,或者恐惧是另一种病毒。 古冕强忍着,他一直在运功疗伤,虽然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现在疗伤不过是杯水车薪,肉眼见他如老僧入定,古井无波,其实他分外清楚眼前所发生的状况。 “休要惊慌!速速列阵!保护大王!!!”方才搀扶古冕的那员虎头蛇尾的妖将奔走疾呼,全身的力量俱运于喉头,方圆几里的妖兵听得真切。 独木难支,经过方才万象心魔附体的敖无伤一番血洗,又碰上这泛天的炮弹,水族联军严重减员,兵力仅剩三分之一! 乍地,东方天际忽闻一道雷电,夜幕龟裂。 先是横排纵面的星星小点缓缓出现,待走得近了,恍变成一艘艘宏大的战舰,舳舻千里,旌旗蔽空! —————————————————————————————————————————— 天上,雪域禁宫。 许多浩大的冰川塌碎,积散于雪地,林林总总,刺骨的寒风拂过,复又形成姿态各异的小冰川。 造物虽被破坏,却又能重生,仿佛一切都按照冥冥之中的规律演化。 再鸟瞰,却不见那栋有着十八根冰柱峙立的圣彼奇风格宫殿,只是某处一座类似雪峰的小冰川上残透着半根冰柱模样的东西,像根银色的筷子埋进白色的沙子里,只露出个头儿。 若是你目力不错,你会发现冰柱上还呆着两个人儿;一男一女,女子龙鼻月勾,目逸眉迷,一袭蓝色宫裙风华绝代;男子年龄稍逊,丰神俊朗,一袭灰貂,翩翩俊少年。 左臂蓦地揽上冰姬腰肢,敖无伤向后一拉,——“啊”——冰姬微不可察地嘤咛一声,竟如凡人一样被轻轻拽倒,敖无伤早有准备,娇躯堪堪砸在他的胸膛之上,佳人入手,抱个满怀。 冰姬脸上仿佛多了一抹血色,但照例看不出来,她实在是这冰天雪地里幻化出来的精灵,冰肌雪肤用来形容她简直严丝合缝得没一丝多余。尽管她的冰心已被眼前这人撼动,未经人事怎么都还存着扭捏和不自然。 敖无伤将鼻子贴到她的秀发,贪婪地吸了一口。如兰似麝的体香萦入鼻端,勾起心神荡漾。 “本以为是小蛮腰,没想到却是杨柳腰!盈盈一握都有无限美好。”敖无伤想起以前在寝宫里偷偷看过的一些“相术”之书(大家都懂),不禁想起了记载其中的两种曼妙腰姿。 “我好喜欢你!”敖无伤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性情”使然,(你们能别想多了么?我说的是“阳春气”!)急急就待吻上娇容。 冰姬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已巧妙地挣脱出去,似是故意不给他多闻自己如兰似麝的体香。 敖无伤傻傻再欲出手,却觉腰酸腿疼,使不出劲。适才可是扔出了一座雪山!现在才尝到当英雄后的弊处。 无奈,索性向后一躺,直直栽在雪堆上打起了盹,心道:“老子要定你了!” “你身上那层火罩子,怎地突然消失不见了?”冰姬扭过头去,只给他留下一个玉背,素手整了整宫装,仿佛能将口中那一丝慌乱也一同抹掉。 敖无伤躺在雪床上摊了摊手:“可能为了救你我而消失了吧,最后一刹那,我都以为我俩要交待在这儿了。那火罩子却在我把那座山扛起来时给了我一股巨大的力量。我脱力之后,它就不见了。” 这里尽管安静,但溟岛上仍然炮火不断,时不时导致些余震。 “你要出去吗?”敖无伤感觉得到,所以问。 冰姬点头:“我要出去看看,毕竟溟岛与我雪域禁宫有莫大关联。”冰姬想到他的处境,便道:“你留在这里,我让他们照顾你。”她长袖一挥,风中便凝结出一个冰雕武士。 “不用了,”敖无伤摆手道:“你去吧,我先留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唤人通知我,说不定能帮上些忙。” 冰姬回首,妙目流波,像传达着害羞的爱意,抿嘴轻声道:“你果真还想着帮助我,你身上没了那层火罩,就这身衣服还是我送你的。凡间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寄人篱下’,你如今还是自身难保,还怎么去帮我呢。” “这你可就错了,”敖无伤负起双手,把胸膛往上挺,衣襟渐渐撑得饱满,“所谓的‘寄人篱下’不一定就是自身难保的处境,也可能与原主人相处得好,在别人的地盘同样过得舒适也说不定;甚至反客为主也是常有的事。”他放肆地看冰姬,只仿佛在看自己就要入洞房的媳妇儿,根据他的“暗示”冰姬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去看他,转身飘然而去。敖无伤眼中只剩动人的背影。 第二十七章 时辰 某处,不知名。 这里有座池塘,周边围着七八个钓鱼的山民,还有刚打完柴的樵夫在此卸下柴捆,吆喝着和熟人打招呼。远方升起烟火,那是猎人在烧烤今天的猎物。 一个樵夫卸完柴,从怀里掏出一枚野果,往衣服上抹几抹,走上前:“张二哥,钓了一天的鱼,辛苦了吧。来来来,这是我砍柴在山里摘的果子,送你吃。” 那张二哥握杆子的手一动不动,调头瞥他一眼,没搭理他。 樵夫将果子奉送上前:“嘿嘿,不瞒你说,俺家那口子连夜给俺做了双新布鞋,俺想弄几条新鲜的大白鱼补补。这不,赶上镇上的大户人家要收购柴火,俺每天打柴忙到天黑,也没那功夫去集市上给她抓去。您看,能不能送我两条大的让我回家炖了。我明天给您家送两捆柴火去。” 樵夫迫不及待伸手进篓子里,摸了几遍,手还像打柴时一样干糙,奇怪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干燥的空气。——“咦!张二哥,鱼呢?” 其他渔民也看向这里,都摇头叹气。樵夫不明所以,那张二哥突然开口:“嗐,别提了。这些日子以来,这塘里的鱼好像都死绝了一样,我们忙活了大半天什么也没钓上来!”他边上那渔民正好把杆子向上一抽,只见一层水漂,哪见半个鱼影,那人不乏幽默感:“这些日子,鱼没钓上一条,张二哥倒是钓上了一个木头桩,我嘛,钓上了一双破鞋子——喏,你看看,这就是了。” 他从马扎底下拣出一双布鞋,上面清晰可见湿漉漉的痕迹。“啊?”樵夫张大嘴巴,上前一看,仔细打量一番,笑出声来:“朱老六,这可不就是我前天不要的那双布鞋么,俺让我家那口子给俺扔了,怎么会在你手里?” 张二哥接口道:“肯定是你那口子把你这臭鞋扔进塘里了,让朱老六给钓上了。” 那朱老六一手拿一只鞋子,拜天地似地对敲,嘴里嚷道:“晦气!晦气!这么臭的鞋子,随便乱扔,我看这塘里的鱼是被你这破鞋给熏死的!” “呸!”樵夫笑骂道:“——去你的遭瘟汉子!” “哈哈哈,”众人笑成一团,张二哥收住笑,说:“你若是要鱼的话,老吴那有几条小的,你挑两只拿回家去吧。”他话刚说完,一个国字大方脸的汉子提起鱼篓示意他过来,樵夫挠挠头,踌躇一会还是过去了:“行,我先拿着,回头给你送钱去。” “老吴啊,听说你看见塘底下有个红影?” “有这事,我前两天见的,正在这塘的正中心位置,我疑心是什么大鱼,就敲了一杆子,红影不见了。” 张二哥扔下杆子,考虑说:“难道是这塘里出了什么怪鱼,把原来的鱼都吃了不成?” “有这个可能,”渔民道:“也说不定是出了什么水怪,我们来请个道士作作法。” “瞎说,哪来的水怪,私塾里教书的先生不是常说‘自上古伏羲始祖打败了妖魔,天下归于人类;黄帝辟土开疆,自此形成人间。’哪来的妖怪!” “哼!你又不是读书人,管书里怎么说,反正这塘里有东西!”那人不服气。 他们毫无顾忌地闲谈泄闷,不会想到在不远处一棵小树上躺着一个围着长布巾的男人,男人貌似睡着了,绕嘴一圈的胡茬积蓄了不少酒渍,可见他偷喝了酒。男人打个盹,仿佛在消化山民们所说的那些话。 他正是敖无伤不多的朋友。那支玉箫转到他的手上,他勾起一角微笑,玉箫凑上嘴唇,将一首曲子吹奏出来。随着音乐所到之处,先是传进那些山民们的耳里,——“谁啊?吹什么吹……奶奶的,这吹的什么,怎么跟俺晚上撒夜壶的声音一样,呔!真难听。” 这曲儿经山民的一番菲薄,羞愧地溜进水里。料想水下的鱼儿也略通音乐,和山民同等水平会觉得这曲不好听。一秒、两秒、三秒……直到十几秒,山民受不了了这“尿壶声”,卷起袖子妄想揪出始作俑者,忽听水面一声——“噗通!” 这声音仿佛印刷作坊里的草纸一样无限复制,奏成了此起彼伏的交响乐。 “快看,——是鱼!” “啊!”、“呀!”、“这…好多鱼啊。”、“啊,这…鱼好多!”原来憨厚的人聚在一起碰见喜事的第一反应同样是憨厚可爱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接鱼啊!”还是那位张二哥惦记起了本行,这铺天盖地的鱼潮足够他们连本带利捞回这些日子以来的亏欠。 那山丛间,猎人已经烤熟好猎物,一阵白影飞也似地窜过,扑倒了烤架,香酥肥腻的野肉沾染上地上的灰尘土沙,猎人刚洗净的手僵住——他惊呆了。但作为这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猎户,号称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条更具价值的猎物,迅速跑去拾起弓箭,迅雷还未来得及掩耳朵,箭已射出。 下一刻,箭“叮”一声插进木灌,箭尾还在发颤,那白影早不见了。“唉…”猎户一叹。 白影朝一棵小树而去。 鬼剑愁吹完那首“夜壶曲”又眯在树上打盹,耳朵不使他消停,传给他有外人到的信号。 “你怎么来了?”他眯着眼睛,只用耳朵就能看见一切。 “找你帮忙,救人。”白影停住,是只狐狸。它竟然会说话,说人话。 “救人?”鬼剑愁猛然醒悟,“他?!” “除了他还会有谁。” 鬼剑愁纳闷:“他会出什么事,我记得不久才见过的,那时候他不还好好的吗?” “他杀了两个天河水兵,现在被关进了溟岛!” “溟岛?”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记忆一点一点地逼出——“就是?就是当年水族联军溃败,后来被天河水军画地为牢的那座岛?” 小白狐点点头。鬼剑愁翻身而起,一只脚就立在了小树枝上,说:“那些水妖可不是善类,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过去看看。”鬼剑愁施展梯云纵一跃,脚底生光,绽出一把巨剑。小白狐跳上巨剑。 “御剑,起!”鬼剑愁一声大喝,巨剑决然升天。 水塘深处氤氲着一个红影,再细看,原来里面包裹着一个身着红袍的人。 如果敖无伤在这,他一定会惊呼大叫出来。 如果你再仔细看,会发现这人下面有一个水珠围成的圈,圈子分了有许多缺口,总共有十二个,仿佛时钟上的十二个钟点,象征着一天的六个时辰。普通的时钟有三根指针,而它只有两个。现在指针正好指在正北方向那个缺口。仿佛命运的钟声开启,又像道家所说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里的玄妙时辰。 红袍人响应这“时辰”的号召,化成一道流光直冲上了天。 岸上捉鱼不亦乐乎的渔民以为自己眼花了,塘里还能放出火箭?这时代没有火箭这东西,至少现在还没发现,他们只以为自己眼花了。“快捉鱼啊,那天上有仙女啊,笨蛋!” “我…我看到个红影…” “红你姥姥,再不抢鱼就没了!” 那人赶忙转移注意力,“对!对!” 第二十八章 天河佐帅 天上,溟岛。 结界已经撤销,上百艘星云战舰分列两阵驶在广袤的云海,长驱直入。 舰阵中央夹着一艘规模远大于其他的巨船,一望而知是统帅。两侧火炮轰鸣,羽箭密骤。 相较之下,处在地上的水族联军则相当凄惨,动辄就被炮弹炸死或被乱箭射死。溟岛上成了一片火海,处处弥漫有硝烟,仿佛锅里焚烧稻草冒着浓浓的黑烟而把锅盖盖上,让里面更加乌烟瘴气的场面。 校场上组列了数个方阵,新王古冕在最显眼处指挥号令。 “大王,您的伤势?” “不碍事!”古冕已从打坐中复苏,死死盯着天际,“无道天庭,毁我天河!先王昏庸无力,致使我辈沦为囚徒;本王在此立誓!必将带领你们打通去往天庭的方向!联军听令——,列阵!抗敌——!” 队列分成一排排,前排全是会飞的妖怪,他们匍匐下来,甘当战友的坐骑,后面拿盾持刀的妖怪踏上他们的背,随着古冕一声令下,飞行大军掠空直上,灵巧地躲过飞来的炮弹,即使被乱箭射中也力挺着飞冲向天河水军。 有了这支英勇的队伍,水族联军战况改观不少,地下的水妖配合发射火箭。骑兵团像一群黑夜里迷失的蝙蝠冲进舰阵,有的降落在甲板上,有的在外策应。 妖怪的凶残暴露无遗,甲板上两军拼杀,水族联军增援不断,天河水军在船上的兵力抵抗不住,前面几艘战舰坠毁。 中央巨船的顶舱,一个负责督战的天将急急转身,这位天将身材颀长,长相奇怪,恐怕不大像人,因为常人都是由脸而带出眼耳口鼻这一类的器官,因为脸能容载这些东西;而他却有一双硕大的眼睛,脸显得是稍带的,亏得没有挤掉嘴巴。 他身后像长了双翅膀,滑翔似的飞到正中那张大椅前,大椅上承载着一位虬须大汉,像压着一座大山。大汉有一套厚实的黄金铠甲,右手边耸立着一根足有三丈高的黄金朴刀,刀柄与刀身的比例就好像山峰和山体的区别,山体悬在山峰上面,岌岌可危;仿佛杆顶不住刀头的重量随时会被压断,把“好金用在刀刃上”演绎得深刻形象。看起来没有人比他更豪放了。 “报佐帅!前舰遭敌突袭,妖怪采用飞驮载兵的方式侵入战舰,我军舰上守兵有限,处于劣势。已经坠毁几艘。”怪脸天将禀报。 天河佐帅手上握着一樽青铜酒杯,只见他斟酌涤荡却不饮用,“众将何在?!” “末将在!”十数个身披仙甲的天将。 天河佐帅眼光看过他们一个个,质声道:“前阵遭急,哪位愿往?” “末将愿往!”十数天将齐声领命。 “好!” “不过此等小事还用不到你们统统都去。”佐帅道,“派一个去足矣。” “报佐帅,末将愿往!”凌休从众将后面站出来。 凌广正在他的前面,心道这到手的功劳了不能让他抢去,正要出面阻止,——“好,凌休,本帅令你去点齐五千水兵,火速出发!” “佐帅…”凌广着急开口,不料凌休已领命,他话没说完就走了。 “嗯?”天河佐帅看向凌广:“你有什么事吗?” “末...末将是想说末将也愿意前往的。”凌广失望道。 天河佐帅道:“这事就交给他吧,我命你们各自带三艘星云战舰分路围抄妖孽阵营,速战速决,不得有误!不久后就是天帝五万岁的寿诞,到时候我们得送上一份大礼呀!” “是!” 众将刚待动身,忽觉一股冰气侵袭而来,连飞船也因这冰气变得迟滞。船上所有天兵天将立即戒备,如临大敌。 天河佐帅却像是预料到了什么,酒杯里的酒摇不动了,因为结成了冰,“糟了,她来了。” 随着一阵冰雾刮过,舱顶上赫然多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你来了。”天河佐帅说话的语气仿佛一直在等她。 “本座若是不来,恐怕你就要将我我雪域禁宫掀个底朝天了。”寒涟冰姬不紧不慢地道。 “不会不会,仙子多虑了,本帅只是铲除妖孽而已。仙子的雪域禁宫,本帅实在不敢怎么样啊。”天河佐帅站起来朝她打拱,陪笑显得委屈,只怪他面庞生的太豪气,不易使人同情,这种脸天生就只是让人仰望的。 “哼!”冰姬冷言洌语,毫不客气:“你这几艘破船擅自驶进溟岛,大炮砸在地上,我雪域禁宫被震得雪崩山塌、殿坍楼毁,都是你干的好事!”随她气极,这温度也骤降到冰点,天将尚能维持体温坚守颜面,天兵已冻得颤颤发抖,只恨武器是金属制的,会导冷,现在手里像捏着一块不融化的冰,当初应该找个木头做兵器,现在才不至吃这苦头。 “仙子,本帅剿灭妖孽肯定没有错,至于过程中有所冒犯的地方实在非我所愿,难以避免之处,还请仙子海涵。”天河佐帅作了一揖,知道这女人难缠,“等我军剿灭了妖孽,上奏天庭,庆功之日,本帅一定忘不了仙子的功劳。” 冰姬道:“你的意思是,还要我来帮你们?” 天河佐帅点点头,理所当然道:“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少装傻了,本座的来意,你还不清楚么?”冰姬挑他一眼道。 天河佐帅摇摇头:“既然你执迷不悟,——众将听令!火速分路包围妖军。”众将毫不迟疑飞身转走。 冰姬讶异他们走的这么快,好像全然不顾他们上级孤身在这里是否安全,莫不是自己修为太差,构不成威胁。她怒道:“你这些属下倒是放心得下你。” 天河佐帅哈哈大笑,手掌把杯一捏,冻成冰的酒块落进嘴里,一手拿起那根摇摇欲坠的黄金朴刀。他道:“只要能剿灭这群天庭心患已久的妖孽,本帅纵使牺牲又有何妨。” “那你就去死吧!”冰姬话音既出,一片冰刃已射到天河佐帅脖子上,左右的士兵想来护驾,却发现脚下结冰,动弹不得,随即自己的身子也结成了冰。 天河佐帅一掌接下冰刃,碾碎扔掉,双手持着朴刀“哇呀呀”朝冰姬冲上去。 他块头庞大,却也敏捷,眨眼间已欺身而上,朴刀巨大的刀口鬼魅般斩下,一息之间已挥出六七刀,环环相扣,步步惊心。 那结构极不协调的朴刀在他手中宛如一把软剑,轻快灵活,细杆如蛇身,刀口如虎头,正是敏捷之中带着霸道。 冰姬浮光掠影,身影捉摸不定。天河佐帅举刀穷追不舍。 巨船的底部不知何时已经被冰霜结满,好像被一只巨大的冰手抓住一样。 第二十九章 惩戒 鬼剑愁搭着小白狐,穿梭过不知多少层云,眼前终于出现一座天空岛屿。 岛上烟雾弥漫,把云层熏成了黑色,隐隐可见巨大的排列方阵。一切都说明这座岛正在经历战火。 巨剑速度极快,不多时便进了岛上,鬼剑愁把长巾撤下,自怀中掏出一团黑布将脸蒙上,只见他手上捏出一个法诀,身上那柄剑与玉箫随之消失不见。 “咯咯咯,”他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宛若清铃,翠涤人心,再看这女子的模样,一身白衣素裹,雪绒把青丝后绾,像极了倾斜而下的瀑布;细眉凤眼,琼鼻嫩腮嘴唇薄,这薄经不起艳红的点缀,只能承受淡淡的粉红色,使人一望而念起最嫩的樱桃,“明明有时候粗漏得像个叫花子,有时候又故作正经的谨慎起来了,你就那么怕与他们照面么?光明正大杀进去多好?” 鬼剑愁回头看她一眼,道:“可是你把我找来救人的,现在又编排起我的不是来了。你说的倒轻巧,若不这样进去,难道让我公然对抗天庭不成,你这女人,是不是在林子里修炼傻了。” “我看是你傻了,居然真的肯来救他,不管是天河水军还是水族联军都不是好对付的。而且你还把那颗九转大还丹分几次暗中给他服用,助他增长了七十年的功力,是为了什么呢?” 鬼剑愁洒然一笑,蹲在巨剑上,眼前的景象不断深入,前方更加清晰,“那颗九转大还丹嘛,本来应该是留给你的,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承别人的情,既然你不愿受用这宝贝,还不如送给别人,我瞧着他顺眼,想帮他一把,随心所欲是我向来的原则。这次救人也一样。” 美女笑:“一点没变,你还是老样子。” “我只觉得办事不用‘因为’两个字,我只干自己想做的事,就好像吐口气不一定是因为马上要憋死,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鬼剑愁解释道。 “随心所欲?” “我宁愿去地狱走上一百遭,也不愿干一件不情愿的事。” 巨剑载着他俩疾驰,隔着几层残云能看见天河水军的庞大舰队。鬼剑愁掏出一面镜子似的物件,拈出法诀,指泛金光向镜面一点,他面前立时浮现一张八卦图。八卦图若隐若现,仿佛着火的纸熄灭后火星儿的绵延。 “找到了么?”女子问。 “还没有,”鬼剑愁目光全放到那张八卦图上,八卦东南侧突然出现一个光点——“找到了!东南方向。”鬼剑愁叫道,他腰身一侧,巨剑调头飞向东南。 —————————————————————————————————————— 中央巨船上,处处都已经成了冰雕,船舱、栏杆、甲板以及士兵无一例外。只有寒涟冰姬和天河佐帅能够自由地活动。 比如,——天河佐帅此刻就在笑。 “你得逞了吗?”冰姬说话仿佛喷冰一样,让人好像受着寒风的凛冽。直直地望着他。 “嗯?” “把本座拖延在这里,为你的属下争取到时间剿灭你的敌人。”冰姬道。 “哈哈,”天河佐帅大笑,“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再过不久,这座岛上的妖孽就要都收拾干净了。” “是么?”冰姬示意他往外看。 天河佐帅突然心生莫名的恐慌,仿佛自鸣得意的人突然发现自己犯了大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外面的舰队竟然都被冰雪封住!呆呆停在那里像个模型! 战舰都被封住了,那领命的天将怎么带兵去剿灭水妖?! 天河佐帅惊怒交加,“啊——”一声怒吼抡刀朝冰姬冲去,一道冰墙平地而起,阻住他的去路,天河佐帅朴刀横扫,冰墙立时碎成粉末。随他斩完一道冰墙,接二连三的冰墙拔地而起,像原始森林盘根错节的藤蔓纠缠不休。 倏地一道冰刺硬生生地出现,严密地抵在天河佐帅的喉咙上! 他虎目中遍满惊恐,仿佛只在那一刹那就添了许多血丝。退不能退,进无可进,因为那根冰刺是会动的,自己仿佛硬生生地卡在悬崖的缝隙里,哪怕颤抖的一个动作便是死局。 艰涩咽下一口唾沫,喉结擦过冰刺,流出一道殷红的血。 这阵刺痛令天河佐帅百感交集,折磨的是他竟然要以绝对静止的状态来体会这五味杂陈。虎目眨出一滴泪,不自觉牵动喉结又流出一道血痕。 他再难忍受这种折磨,心一横便要仰脖自刎——冰刺突然消失不见。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寒涟冰姬,颈上血流突转了个方向,象征他要开口说话。 “不必说了,”冰姬打断他开口,“本座不想听你啰嗦。” “士可杀,不可辱,这是凡人都明白的道理,本帅技不如人,你要杀就赶快动手。我死不足惜,但求你不要为难其他天兵天将。还有,那帮妖孽祸害无穷,不能任由他们壮大,你庇护他们,有朝一日是定要后悔的!”天河佐帅视死如归,双眼瞪得溜圆。 “本座为什么要放过你的手下,难道还怕蓬莱找上门来不成?”冰姬冷声道。 “休要目中无神!元帅的能力远非我所能及,你打得过我,可不一定就能打得过元帅。” 冰姬背起双手,转身背向他,慢慢道:“你派遣的那些天将,本座都任由他们去了,并没有阻拦。——或许你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 天河佐帅诈一听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刚想用最豪迈最夸张的笑来讽刺回应讲笑话的人时,心中忽地一怔——她没理由说谎呀!一念至此,他就像入春的新树顿有生机,或着是回光返照的病人血气重温,更像突然接到深情爱侣的分手信转而又被告知是恶作剧的人,刚经历一番撕心裂肺的生死挣扎,却突然间悲恼全消,精神爽朗。 “为……为,为什么?”千言万语挤到嘴边畏缩不敢出来,这句话也还像犹犹豫豫的。 冰姬已经走了,只留下袅袅仙音回荡:“事后,你天河水军必须到我雪域禁宫来赔礼道歉,另要准备足够诚意的补偿,休叫亲自上门来讨。” 天河佐帅朝天边拱手,掀甲拜倒,恭声道:“小仙谨记,恭送娘娘。”冰姬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巨船上的冰慢慢融化,一切渐归常态。 第三十章 故友 鬼剑愁和那美女依着八卦图的方位来到一片湖上,这里温度比别处要低,湖心还有一个冰窟。鬼剑愁看着八卦图道:“就在这冰窟里面了。” 美女道:“那我们下去吧。”鬼剑愁答应一声,法诀拈起,巨剑骤然缩小进入怀里,他俩踏空而下进入那冰窟。 进了冰窟,里面是另一番景象,由外面看里面只以为是个不大不小的洞。只有进来了才知道,里头是能媲美外面的另一个世界。 美女奇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冰窟内竟然别有洞天,这地方倒是挺好。就是冷了些。” 鬼剑愁也打量着四周,似乎在脑海中搜刮有关此处的记忆。 他俩走着,雪地里突然冒出几个武士模样的东西,原来是冰雕。美女以为它们是不会动的,伸手要去摸摸碰碰,哪知那冰雕突然朝她出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风雅习惯,只是遵循了快准狠三者的原则。 美女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敏捷地躲开还不忘还它一掌以示惩戒。可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一掌不痛不痒,起不了作用。那冰雕武士还不罢休,正要施展接二连三的招式,鬼剑愁已闪至它面前,朝它腹部击上一掌,冰雕武士倒退数丈。 其余冰雕武士一拥而上,纷纷施展拳脚,鬼剑愁霎时间犹如一股乱风掠过,在它们每个的旁边都绕上一圈,继而回到他刚才站的地方,神色如常。冰雕武士都一动不动,仿佛僵化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美女好奇道。 鬼剑愁拍拍手,向她道:“给他们施了定身术,一时半会是动不了了。” 冰雕不能动,却能讲话:“你们胆敢擅闯禁宫,等主人回来就是你们两个的死期。” 鬼剑愁抱拳道:“恕我们冒犯,不知这里已有主人,我们只是想找一个朋友。他就在这里,找到了他我们立刻就走。” “晚了。走不了。”冰雕吐出两句话后再不肯多施舍一个字。 鬼剑愁又问“哪位是你们主人?”,冰雕不应答,仿佛真是一具雕塑而已。美女说“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找人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鬼剑愁赞同,他俩继而便不见了。 八卦图又出现在空中,随着那图上光点越来越大,他们在雪域禁宫里越走越深,逐渐走至一处晶莹的冰殿。冰殿周边有不少雪崩的痕迹,但没能损伤到这座冰殿。 冰殿门口站有两个侍卫,是同之前一样的冰雕武士,他们自然拦不住鬼剑愁。鬼剑愁进了里面,经过一道窄小的走廊后转下一层楼梯,目光被一尊雪白的冰雕吸引。这尊冰雕雕刻的是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鬼剑愁走近它,打量一番觉得眼熟,可一时又难以想起,这是最费时间的事,鬼剑愁明智地选择不往下想,可见他以前想过很多。 美女不无担心提醒他:“小心,说不定她会动。”她又补充说,“这里除了冰就是雪,最危险的就是这些冰雕!” 鬼剑愁不以为然,朝那女冰雕上摸了摸也没见什么反应。美女放下了心,但还警惕着,“快些吧,找人要紧。” 这时,突听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他俩都很熟悉,听过不下百遍。可这声音说的话却生分——“你们是什么人?” 美女首先转过头,见那人正是敖无伤,吓了一跳,随即就欣慰和喜悦。她正想开口,却意识到眼下是并非他所熟悉的模样,不知该不该说话。 鬼剑愁盯着他,敖无伤同样回以颜色对视,盯得久了些,眼中少了警惕,发现这眼神这样熟悉仿佛不应该警视。 沉寂的气氛总是需要先声来打破,鬼剑愁浑身一抖,全身伪装一概卸去,敖无伤惊讶,美女微笑。 “怎么会是你!”敖无伤惊奇道,好在没叫出来,否则会吸引进来很多不相干的东西。 鬼剑愁负手,慢悠悠朝他走来,边说道:“我听说你遇到些困难,特地赶过来帮你,——不过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此时敖无伤一身锦绣绫罗,气色正好,风光远甚从前。阶下囚绝难享受这种待遇,分明是贵宾才有的特权。 敖无伤自然明白他所指,但错想了他了解的程度,敖无伤自己想深了、想多了,觉得不好意思。 鬼才知道他和这冰天雪地的女主人发生了什么,可见做贼心虚是普遍的。 “听说?”敖无伤想不出谁会替自己报信,“你听谁说的?” 鬼剑愁看一眼站在边上仿佛多余的美女,脑袋及时通路:“口误,我刚好去了你那一趟,发现你不在,预感到你有危险就找到这来了。” 敖无伤不信,但不纠缠,只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这话戳中了鬼剑愁的骄傲穴,他隔衣的胸膛仿佛挺起,只是该怪他胸脯太小,显不出体积,配饰骄傲的效果不佳。可这无关紧要,他声音神气盖过了其他,“笑话,上天入地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敖无伤微笑,因为他想起了以前听说过有条狗也号称天上地下没有它找不到的,想拿这故事逗逗他,却不记得那狗叫什么名字,只依稀是什么“犬”。 他马上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于是问:“你们从外面来,外面局势现在如何了?” 那美女接口道:“两军交战,这里的水妖损失惨重,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们仿佛给天兵天将包围了。我们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在战圈中,许多天将都奈何他不得,很是厉害。” 敖无伤点头,想那影子应该就是古冕的罡影了,自己被万象心魔附体的时候和他战了个平手。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神智全无,并没有清醒的认知。呼吸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血,所以逢人就打,见妖就杀。另有一点,骂人也很见长进,但似乎没到那种一开口就能气得对方心肺俱炸的地步,可见自己平常时候不骂人,骂人时候不正常。 敖无伤无意中做了一番自我反省,精力随即移注到刚开口的美女身上。这女子甚美,可没见过,感觉却很亲切。向鬼剑愁问道:“这位是…?”手指美女。 鬼剑愁不答,看向美女示意她做自我介绍,敖无伤也友好地把目光交错到她身上。此间二男同视一女,美女破格的脸红了。 “姑娘…”敖无伤催问。这厮果然色心上头,见了靓丽的异性便急不可耐。“呃…”姑娘的声音在空中反反复复地打盹,连不成一句清晰的话,鬼剑愁和敖无伤怕她睡着,分别加大了看她的目光投入,仿佛他俩的眼睛是火烛,凑近了能使人提神。 姑娘的脸给这两对火烛烫得红透了,再也耐不住,马上开口:“叫我李出岫好了。” (PS:有什么想法或者想对老白说的可以在书评或者底下留言 推荐收藏啊啊啊!) 第三十一章 抉择 敖无伤轻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笑着说“好名字,”鬼剑愁没使他继续谈论女人——“你在这里想必过得不错,不过这里毕竟还是危险。你决定是走,是留?” 敖无伤给他一句话问出了神,一时不能答复,心绪如反复扭拧而不干的毛巾,拖着水皱在那里,怎么都不能爽快。 他又想起小时候,继而想到这些年的历程岁月,一切都鞭笞他马上离开,火速重返人间;但舍不得,有依恋,像有健忘症的人唯恐自己走路丢了东西,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或摸索自己的荷兜,犹疑不定。 凡是美丽的“她”,总是像火油一样滴进敖无伤布满易燃液体的体内,两相接触就产生不能抵抗的爆炸,接着便是翻天覆地的火海。脑海里过滤一遍冰姬的背影、正面、侧脸等等以及语言动作各类情景,完了又像倒置沙漏一样重再来。这么倒置了几次三番后仍未见说话,鬼剑愁待催,李出岫脸上疑惑而不耐——突拂过寒风一阵,打起了三人的精神,再看,原来是冰姬来了。 敖无伤脸色丰富。原来念头会牵引思念人的脚步。 “你们两个是谁,为什么要带他走?”寒风一过,这句话及时赶到。 “好高的修为!”鬼剑愁正经严肃地审视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发现那张脸上除了冷就是美——“敢问阁下是?” “本座是这里的主人,你叫我寒涟冰姬就好了。” 李出岫唇语呢喃,粉嫩双唇张闭如同鲤鱼突然一张一合的幅度。好像在反复地念“寒..涟...冰....姬...”,但直到念满十遍,脑中也没有如同档案加载成功一样闪出诸多结果。 鬼剑愁初时怔了一下,当耳朵听到李出岫低不可闻的“寒...涟...”,恍有所悟:“失敬失敬,原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雪域禁宫。” “你是谁?”冰姬反问道。鬼剑愁想了一会,道:“在下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仙子不出禁宫已经很久,我的名字,仙子也一定是不知道的。”这话果然轻易平息了冰姬追问的想法,她另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雪域禁宫的?” 鬼剑愁游荡两步,舒展筋骨,好像刚才军挺似的站得累了,现在演习结束要放松一些。他边走边道:“我师兄曾给我讲过天上地下的神奇地方、隐秘门派,其中就提到过雪域禁宫。” “噢?”冰姬随他走到哪目光便跟到哪,“那本座倒要问问你师兄是谁,能了解天上地下所有隐秘不公开的地方,他肯定不会是无名小卒。” 鬼剑愁停住脚,负起手,脸上做出考虑的表情,仿佛在措辞怎样把师兄从嘴里说出来才能把他凭空变得更响亮、更气派。 “他嘱咐我出门在外不要提及师门的名号,因为我常常闯祸。可当我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总是会报出他的名号,这才使我常常逢凶化吉。”——冰姬截断他,“本座不想听这些,再不痛快说出来休怪我动手。” 敖无伤忙劝冰姬和气,冰姬嗔他一眼,眼里分明在问他“和气”是什么东西。敖无伤心神一荡,但想到现在不是浪漫的时候,于是对她轻微摇头示意不要动武。冰姬偏过头不再看他,他却盯着冰姬。 鬼剑愁看她俩时刻不离旖旎,又好气又好笑,心道敖无伤你这小子色心上头,危急关头心思至少还留了一半在女人身上——不,这是女神仙、女魔头。想到这,他又惊异敖无伤结交女性的能力,竟然连寒涟冰姬都不能幸免,不禁心生钦佩,想到这个朋友交得确实有趣。 “我这位师兄,仙子你可听好了。传闻都说他只有九根手指,可我每次见他都发现他双掌完好无损,而且比普通人的手掌润泽得多。师傅曾对我们说,他的血统高贵,所以在他成年那天,赐给他一个字——‘圣’!”鬼剑愁说完,冰姬动容——“圣?九根手指头,噢!原来是他。” 鬼剑愁附掌笑道:“仙子这就明白了,聪明聪明。”冰姬道:“我自然知道他。你是他的师弟,想必你的本事也不简单。” 鬼剑愁摇手道:“差远了,差远了。”惭愧着,“我要是有他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敖无伤奇怪于他俩打哑谜还能像讲白话一样使对方清楚明白。揣摩着是不是到了一种境界之后只说不像话的话才像话,这可能算彰显身份和见识的另一种方式。可敖无伤现在听不懂,心里鄙夷。那边李出岫似乎就更明白些,仿佛有话题融入她俩,只是没机会插上嘴;目光转而落到敖无伤身上。 “如何,跟不跟我们走?”鬼剑愁问。 敖无伤犹豫,时而看向冰姬,时而看向鬼剑愁。鬼剑愁心下苦笑道,我可没有寒涟冰姬好看,再让你多会她说不定就真要永远就在这了——“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到天上来的吗,你不是说失去的东西终究要夺回来么?难道你都忘了!”鬼剑愁急急道。 敖无伤惭愧看他一眼,似有所动,冰姬马上道:“你是我的客人,你留在这里,本座能助你达成一切。”敖无伤沉默,目光却深邃。——鬼剑愁插口“男子汉大丈夫亲力亲为!” 冰姬转怒,冷声向鬼剑愁道:“你来跑到我雪域禁宫抢人来了!好大的胆子!恐怕就是你师兄也没有这个胆量。” 鬼剑愁大笑道:“我师兄虽然比我厉害,但他太稳重,没有我活得轻松愉快。——这一点,是我一直以来自认为比他强的地方之一。”——“敖无伤,跟我走,我马上送你下界,天上不可久居,我看你修为也已经差不多了,该到回去的时候了。” “你敢!”冰姬恶斥,目光能把鬼剑愁万箭穿心——“你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么?”这是对敖无伤说的。 敖无伤与她妙眸接上,心地软了许多。 鬼剑愁忽然闪至他身边,一把拉过他,“大事为重,不要受诱惑——小鬼,那不是你的本心,都是你体内的阳春气在作怪。”敖无伤忽然好尴尬好尴尬,冰姬同时闪至他面前,迸出一股寒气将他俩逼开,正要把敖无伤扯向自己这边。 一旁李出岫不知所措。 ——突然凭空划过一道亮光,像烈火突燃,转瞬而逝。但并非什么也没留下,至少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红袍红眉的男人。 第三十二章 天河水涧 敖无伤惊骇,手指着红袍男人说不出话,冰姬等神色警惕,不知这来者是敌是友,只能感受到他强悍和沉稳的力量,这更应值得警惕。 红眉男人先开口道:“小孩,有日不见,你已经长大成人。”一如既往的口吻。敖无伤仿佛回到从前,想起当初追着他纠缠不休的时候:“我只发觉自己身体一天天变化,但不知道我到底多少岁。” 鬼剑愁等听出他话中唏嘘,明白了两人原来是相识,都惊讶看向敖无伤,却看不出他的来历。 红眉男人降落到地面,话音随脚步慢慢散开——“那些无关紧要,你当初央求我帮你,我见你心志坚韧,志气不小,言行俱澎湃霸者之风。我便送你一场造化,看你福禄如何,究竟能否消受。”他渐渐近了,周身忽然有一股澎湃热气奔涌而出,像朝四周荡漾的浪涌。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你的运气比我想象的要好。” 敖无伤吁了口气道:“我果然猜的不错,一切都是你做的。” “我没做什么,只是把你带到了天上,在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保护你,这其中的过程,有很多是我没有预料的。”红眉男人道。 敖无伤哈哈大笑:“这些已经够了。” 红眉男人不说话,冰姬却开口道:“你是谁?”她声音依旧地冷,却无形地被抬升了温度,听上去像个热肠女人发出来的。 燃音术?!她大惊,虽然还不至于失色,却是在场谁都能感觉出来的。红眉男人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要冷静。冰姬出奇地没有激动,鬼剑愁、李出岫感到不可思议。 这时,红眉男人忽地一掐指,又点点头——“随我来吧。”一言既出,他和敖无伤顿时消失不见。 “这......” ......…… 敖无伤认得眼前的一切,这正是他被天河水军抓走以前的地方。直云峰。——“你带我到这来干什么?” “等。” 敖无伤奇怪道:“等什么?” 红眉男人高深莫测地道:“等一条龙。” 敖无伤当然不会问他等什么龙,像这种如同拧毛巾般的问答,越是问到关键越得不到答案,像湿毛巾在最后最难拧干。 他懒得费事,大人物都有高深莫测这种毛病,敖无伤暗道自己以后厉害了也要这样高深莫测。 他正想着,红眉男人突然一只手挟在他臂上,他刚刚察觉,人已经被带走,同红眉男人一同跳下了悬崖。 根本来不及惊讶,敖无伤再有意识时,全身都浸泡在水中,眼前有气泡,发现原来是自己在水里吐泡泡。 红眉男人正在他旁边,如雕像一般地站着。他能悬浮在空中敖无伤早就知道,没想到他还能悬浮在水中。 相比之下敖无伤要狼狈得多,他不识水性,凭借内力在水下能维持呼吸,但却是肉体凡胎,身体不住地往下沉,他手忙脚乱学习狗刨的姿势,勉强地一升一降,像上下摆动的幽灵。 敖无伤张嘴带出一串水泡,道:“这是哪里?” 红眉男人瞧他一眼,又示意他向四周望,说道:“这里是天河水涧,万龙窟。” 敖无伤朝四周仔细望去,发现隐隐可见许许多多的洞孔,形态各异,大小不一。 敖无伤不解道:“把我带到这来干什么?”他没有修炼避水罩一类神奇的功法,所以不能在水里自由说话。故此他吐气不畅,说话也艰难。 红眉男人伸出手指弹他一下,奇迹发生,仿佛一下之间敖无伤由水里的猫变成了水里的鱼,如鱼得水,活动自如;上下浮游,游刃有余。 “多谢先生。”敖无伤打拱朝他。 红眉男人颔首以示,身躯一动,敖无伤就像被牵着的小羔羊随他走。红眉男人引他进了最大的那处窟窿,那窟窿约摸有一处城门口那么大,进去以后是浑然的漆黑一片,半点光亮都没有。 好黑,什么都看不见。敖无伤想。突然黑暗里燃起一团光亮,霎时间一切照耀得明朗,有如白昼。原来是红眉男人周身洋溢起的一团光环。——“假如这世界黑暗了,你就是光。”敖无伤笑着道。 红眉男人微笑:“不对,我是火。光可不是我的责任。” 有门道!敖无伤大感这是个长知识的大好机会,当然不会错过,“责任?那,光是谁的责任?” 红眉男人继续走着,边考虑边道:“若是东方的天,则是日耀星君的责任,他负责拨云见日,掌管太阳升落;若是在西边,就由太阳神掌管,那里的光亮,太阳的升降都由它做主。” “这还分东方和西方?”敖无伤惊讶,“莫非天还有分界?” 红眉男人点点头,“当然有。” 敖无伤道:“没想到,我本来以为天只有一个。” 红眉男人引着他越走越深,这窟窿里面竟然还有无数个窟窿,还有斑驳的通道,简直构成了迷宫。 通道上黏着不少液体,像生物排泄的粪便;不时还有水柱喷出,把敖无伤吓一跳。 “天固然只有一个。可是天神不同,东方有天庭,由天帝统领,所以人间东方的国家大都拜天帝;而西方有天堂,由上帝做主,所以西方国家都信上帝,当然还有一些例外的国家,信奉自己民族的神。” 敖无伤点头,口称“受教”。红眉男人继续道:“其实天底下也只有一个地。不过因为有了地上的生灵存在,就划分成了域,人类有国界、州界、府界、县界,畜生也有划山而居的地盘。” 敖无伤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天地本是一个整体,只是生灵给它划分成了无数个小块?就好像一块完整的大饼,它不会自动分成几块,只因为上面爬了蚂蚁或者苍蝇才被五马分尸,不成样子。” “哈哈,”红眉男人大笑,“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他们继续往洞里深处行进,渐渐多了一些诡异的影子,时而从里面传出清旷的吟叫,敖无伤自认在直云峰上当过几年原始人,听惯了鸟兽的叫声,却从没听过这种声音。 “所以,”红眉男人郑重道:“世间万物,乃至神通广大的仙人、妖魔,都各有所求,而天地是最无私的。” 敖无伤又道:“纵然它无私又如何,可那天灾时而降临,多少凡间子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看,天地便是不仁!” “天灾是对你们人类的考验,天地希望你们强大起来,”红眉男人淡笑道:“优胜劣汰,只要力量够了,小小天灾又何惧之有。” “可人始终是人,总不能叫人人都成仙成佛吧。”敖无伤无奈。 红眉男人不再说话,敖无伤有了想象的空间。 第三十三章 指法:日暮霭光(上) 未及敖无伤将想象的空间填满,一道黑影从幽深的黑暗深处倏地闪出,伴随一阵长吟,敖无伤眼见是一条乌角青龙,体型庞大,长约百米。 敖无伤心道:“衰龙找死。”看它头上一对乌青的角就知道不会走运。 正以为红眉男人会以光一般的速度将这条龙抹杀,——“嗷呜——”青龙转瞬即至。 “啊——”龙头突然撞在敖无伤身上,把他撞飞数十丈,狠狠嵌在洞壁。 人呢!敖无伤晃晃头恢复了些神智,腰背酸痛,怎么找都找不到红眉男人的影子。 “不要有任何依赖,”红眉男人身影忽现,对敖无伤道:“这里曾经名叫万龙窟,在天界威震一时,如今虽然已经破败,但仍留有不少龙族后裔。这些龙积年累月生存在这不见天日的水洞里,心胸已经变得狭隘,性情也变得暴戾,见人就吃。你当心点,别被它们一口吞了,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敖无伤急道:“你...”话音未落,青龙又过来一番袭击,逼得敖无伤把未出口的话一使劲全吞进肚子里,身形急忙一闪,堪堪避开。青龙扭身一个摆尾,那老树一般粗的龙尾猛地扇过来,敖无伤浑身蓄满内力,倏地躲过,脚尖落在青龙背上,左手出拳,右手出掌,青龙痛嚎长嘶,龙身疯狂翻动,像土里挣扎的泥鳅,上蹿下跳。 敖无伤瞳仁微缩,集中心力牢牢抓紧龙背不放,手脚并用,一股脑灌注内力打上去,终于安全降落,青龙已奄奄一息,趴着如同死狗一只。 “畜生,去死吧!”敖无伤怒气未消,跃下龙背,内力灌于右拳,朝龙头狠砸下去。这一拳之威暗含着无法想象的威力,直把青龙头角砸断,鲜血横流。 “呼..呼...”敖无伤喘息,刚才事起仓促消耗掉大部分体力,一时有待恢复。正好红眉男人此时出现在他身旁,对他道:“里面还有不少龙,像这样的还不算大龙,打起精神了!” 敖无伤精神一震,现在体力已经快恢复,表示对刚才红眉男人见死不救的举动表示无奈,语气不善道:“不是等什么龙吗?干嘛跑里面来,您倒是轻松,能随时变成空气消失不见,倒是苦了我了。” 敖无伤仿佛听到红眉男人低声笑了两下,但掩收得太快,以至于可以视为根本没有听见,敖无伤不得不佩服他。 红眉男人道:“这时辰,再过几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只是我们等的这条龙有些厉害,必须要等在它出现的地方才不至于太费劲。” 费劲?费什么劲,敖无伤腹诽道。等条龙和我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把我拉到这来,你#%&#@㏄(此处省略若干不文明用语) 但这些话他绝不说出来。红眉男人又动了,敖无伤也被迫跟着走了,朝更深的洞里去。 里面更黑了,虽然有红眉男人散发的光亮,也仍难照明阴暗。随着他们愈来愈向内,敖无伤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阵阵龙息,由四面八方传来。 敖无伤仔细分辨这些龙的呼吸,发现每道龙息都各不相同,有急有缓、有长有短,心道这与人的呼吸大概类似,强健的人呼吸沉稳均匀;萎靡的人呼吸短促、虚弱,像随时有可能断气。 他们此时在万龙窟中一处空旷的位置,方圆足有数百丈,不过大部分都被黑暗罩住。红眉男人周身散发着光,敖无伤紧随其后,若从上面俯视,像一个人打着灯笼在走路。突然灯笼红光大作,似有万丈,顿时把黑洞点成了白昼。灯笼突然消失不见,只有未及带走的余光。 “嗷——!” “吼.......” “呼呼——” “呼呼呼——!” 刹那间声音暴起,此起彼伏,像发狂的怒兽。 敖无伤浑身一震,霎时间明白了红眉男人的“良苦用心”,想骂一句“你真行,居然还帮我嘲讽”。可四面八方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心中无奈也立时转变成战斗的意志,目光所到之处已飞来一条红龙,速度极快,顷刻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仿佛是两道光接踵而过的画面,敖无伤闪开它的袭击。 红龙一顿摆尾,敖无伤翻出两个跟头躲过,红龙跃然而上,要将敖无伤扑倒。 敖无伤不慌不忙,心道这条龙的打法和那头青龙差不多,靠尾巴甩、头撞。 心内默默回忆《古今亘志录》中记载的技法,平时所练此时全派上了用场,仿佛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红龙屡次攻击不成,变得暴躁,竟然不惜自己的安危胡冲乱撞,水洞里充斥的水被它搅动得愈加不安分,几乎形成一个漩涡。 敖无伤耳际依稀传来其他的声音,可见其他的龙马上就会过来! 红龙猛烈地甩尾撞上敖无伤,他倏地闪过,一块巨石轰然一响,红龙吃痛长吟“嗷呜.....”,身形一滞,掉下几块龙鳞,敖无伤接过一片龙鳞,发力一捏,鳞片瞬时化为齑粉。 皮不硬,那我可就要你命了!他凤眼一眯,心道:“好机会!”一腿借助水力腾身而起,飞身而上,内力聚于右掌——“砰——”,只见顿时鲜血爆射,化在水中,弥漫成雾。 红龙尸身缓缓落下,被突来的浪涌冲进深不可测的海底。 “嗷——”突如其来一阵龙吟从敖无伤背后响起,撼动水波,敖无伤心神一紧,身姿华丽地借水而上,一条巨大的白龙突现在后方,体型是原先红龙的数倍,大的惊人。 单是看龙头,就抵了红龙半个龙身! 白龙开着血盆大口,敖无伤眼看已经进入了他的嘴里。 敖无伤目光掠至上方,只见猩红的龙嘴内壁和根根密致的獠牙。——“怎么办!?”敖无伤退无可退,龙嘴已经收拢,下一刻自己就将被当成食物下了肚子。 周围似乎也没有一点异像,可见红眉男人说的是真的,不会帮助自己。 临近生死关头,敖无伤出奇的沉稳,脑中流掠过无数信息,其实也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只不过这一息的时间仿佛是一个时辰的岁月,极其漫长。 脑海中似乎有根火柴突然划亮,这一点星火竟然燎原了识海——他突然想起《古今亘志录》里提到过一门威力极强的指法,唤作“日暮霭光”,据说是一位大贤在黄昏观察天象时,天空突然奏起朦胧的钟乐声,继而一道巨大的光团如同一对巨大的手指直插进刚升的太阳。 书中介绍在这里戛然而止,也不知道那太阳有没有被戳破,只知道后来那位大贤就地闭关七十二个月,破关之日,震撼上天,降下九雷连诛,那位大贤只用了一对手指,竟然轻松化解了九道天雷。 敖无伤闻此典故,早已趋之若鹜,只是一直苦于入不了门,原因是身体中的内力根本无法按照书中所示的经脉图运行。苦练无果,敖无伤只好暂时放弃这门功法的修炼。 可是现在,经过刚才一番战斗,他体中的内力逆流而行,无意中正好符合“日暮霭光”中所示的图络。 第三十四章 指法:日暮霭光(下) 敖无伤牵引浑身内力,体内连出一派经络图。 紫府牵神识,经脉来聚力!(紫府类似于大脑) 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通节全身,敖无伤左手倏地扬起,中指和食指的头关节蕴出金光! 极似流转的波纹,又像蠢蠢蠕动的金虫爬缠纠结! 这些都只不过是一瞬的功夫,发生在一息之间。 龙嘴合拢,就像世界熄了灯。敖无伤眼前突然没了光亮,獠牙像禁忌的狱锁把他封锁,已经能感受龙腹内的吸力——那是对食物近乎疯狂的渴求。 ——这又是一瞬。 敖无伤的世界只剩下唯一一丝亮,就在他左手的双指之上! 他突然发劲向前一指,那团光不疾不徐飞出去,撞上龙嘴,不动,只像一颗火星粘在一堵黑墙上。过了一会,敖无伤差不多要被后面巨大的吸力吞进肚子里时,那团火星突然抖动,散成无数的小光粒;小光粒组合,连成光线,无数盘横错结的光线织成一片网,慢慢扩散,带着灵动的气息。敖无伤仿佛置身于一个飘动的鱼网中。 这奇迹的一幕,竟带着些梦幻的味道。 背后的吸力忽然消失,眼前也恢复了原先水洞的景象。敖无伤轻咦一声,环视左右,不见半片白龙的影子。白龙呢?敖无伤警惕四周,像随时有可能冲出与他搏命的疯子。 果不其然——“吼——”,一条通体银色的龙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出现,威势比之前那条龙有增无减! 只见它龙嘴一张,射出一枚足有酒缸大的水弹。敖无伤早有防备,躲避自然不在话下,轻易闪开水弹,又扬起左手,双指又蕴出一团金光飞射出去——银龙被击中,身形却没有丝毫动摇,就如同一枚火星擦到森严壁垒的城墙上,不痛不痒! 眼见银龙汹汹迫近,它身上突然散出微不可察的小光粒,继而结成光线织成错杂的网络,正如之前在白龙身上的一模一样。 银龙一贯凶蛮,张开獠牙大口,仿佛已经尝到一顿鲜肉的爽快。丝毫不觉异常。 敖无伤没有躲闪,也没有还击,竟然傻傻地站在那里!他岿然不动,双目紧闭,犹如冯虚御空的大宗师,只抚慰倾听着自己的心跳! “砰——”,一声。 “砰——砰——”三声。 银龙转瞬即至!——嘴似血盆——倏然直下! 蓦地!不知从何处绽出一点金光,仿似一粒火星,继而蓬勃胀溢,扩散绵延了几何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睁眼。一股风浪袭过,敖无伤怔怔看着,眼锋好似一把锐利的刀子。但见龙目愠火,银龙周身泛起阵阵光斑,好似无数缀着星光的萤火虫从它身上扑出来,萤虫飞散,龙也消失不见。 这萤虫看似华丽浪漫,却暗藏凶机!星星点点,竟生生肢解了银龙! 敖无伤看得分明。原来这就是“日暮霭光”。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随你轻轻一点,乍看只如残微火星不痛不痒,实则乃是附骨之蛆,只待它蓄力而起,不消一会儿便叫你物销形毁。 “也不知这两条龙是被生生溶解,还是另换了时空,单只在此时此处消失不见。”敖无伤心想,《古今亘志录》里只记载了日暮霭光的修炼图谱,对力量来源却未见深追。 敖无伤只感觉每一次使出日暮霭光,身上便多一重绵长疲累;这种疲累很讨人厌,不会像脱力那样渴望倒下休息,只仿佛突如其来的感冒,折磨地使你虚弱。 收敛心神,四周隐隐还可听见龙吸,敖无伤不敢掉以轻心,总觉得这项高深的指法就如同那个强悍得不像话的红眉男人,只能偶作指望而不可倚仗。这里号称天河水涧万龙窟,我才遇上三条龙,外面可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七条! “既然他说要等几炷香的时间,我不妨以静制动,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陪他等完便是。”敖无伤想起红眉男人说的话来,便借内力划出一个辟音圈来把自己裹住,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他竟放心大胆地掩耳盗铃,兀自在那块儿静坐起来。 黑寂中迸出一道火光,红眉男人再度出现。 “先生。”外面的声音传不进辟音圈,里面的声音却可以传进去。 “你可知道,你方才使出的那两招,带有时光之力。”红眉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就连辟音圈都无法阻止。 时光之力?敖无伤求知若渴,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红眉男人在他心中超越任何的权威,他很清楚跟眼前这人说一句话,胜过和普通人说上一千句话。——“请先生赐教!敢问时光之力为何物?” “万物分分合合,宇宙周而复始,期间虽不乏物质转变,却始终离不开一种作料——” 敖无伤听得认真,灵光一闪,脱口道——“时间!” 红眉男人点点头,语气带着些赞赏:“不错,时间虽然无形,却也如影随形!不管是三界之中还是宇宙之外,时间!都是亘古永恒。——你指端那团微光,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时光之力。” 敖无伤偷喜,同时惊羡,羡的是自己,心中也泛起难以言说的激动,可是这激动不敢放肆,总觉得不稳当;就好比要冲过终点线的马拉松选手,身后却被人拽着头发,不能冲个痛快。 “先生,但是为什么我每次出招,都会感觉身体不适……那感觉...很不痛快。”敖无伤抓紧问,害怕红眉男人下一刻又消失无踪。 红眉男人顿了稍许,敖无伤耳力过人,仿佛听到了指尖摩擦的声音,“时光之力何其玄妙,你用凡人的内力催出,自然会伤及自身。我方才掐指一算,原来你已经减了五十年寿命。” “什么?!”敖无伤嘴巴张得像上钩的大鱼,迟迟不能合拢,“先生!此话当真?!” “当真。” 这劳什子功法,竟然是个折寿的丧门星!难怪每次用完就觉得自己像撞了邪一样不舒服,原来是要以生命为代价。自己也太奢侈,谈笑风生间就把五十年的命头也不回地抛了出去!这样想着,本该哭的敖无伤却是笑了。 转念一想,敖无伤仍不死心,《古今亘志录》中并未记载自创日暮霭光的位先贤短命夭折,这么说自己还有机会。 “先生,那我如何才能破解这折寿之困?”敖无伤诚恳地问。 红眉男人道:“适才两招,已让你折寿过半,心神大伤,两招已然是你的极限。 凡人的内力,亦是天地间一种力量之一,只要内力浑然强劲,其实可以与神魔匹敌;只是因为凡人肉体凡胎,筋脉与根骨尚与六畜同级,所以真正强劲的内力在寻常人身上无从催发出来;究其原因,不过是承载不了罢了,因而才会反噬其身。” 敖无伤深有感触,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太玄大内经和若水功刚有小成,遇上那两个天河水兵便主动讨战,后来毁尸灭迹,才会引得天河水军兴师讨伐,被投放到溟岛。 “所以凡人中虽不乏能移山填海的大能,却最长也不过数百年寿命,症结在于肉身!神仙尽管法术有高强、有微弱,却有金身,只要有了金身,便能得长生,法力也远胜从前。” 敖无伤听得入迷,接口道:“先生,这么说,我只要有了金身,便可不死了?这折寿之术,也能使用自如?” 第三十五章 玄黄坤龙 “神仙也有轮回,金身亦分九品;七品金身便是大罗金仙,五千年轮回一次,八品金身即为混元金仙,一万年轮回。只有修成了不灭金身,——到那时,方可万劫不灭,因果不沾。”红眉男人道。 “不灭金身?!”敖无伤仿佛看到了新大陆,迫不及待:“——那如何才能修成不灭金身?!” 突然,红眉男人身上再度迸出火光,数百丈的空间为之一亮,敖无伤被他灼人的眼神盯得脸上发烫:“‘世间哪得固定法,教得人人总成仙’,万千年来,还没有一个凡人能自证金身,强如当年人皇伏羲,举手投足便可偷天换日,大罗金仙任其差遣,一样也败给了年轮,寿终正寝六百六十六岁。” 敖无伤喃喃自语:“那这...那这便是人仙之别么?”,——“不错,人仙之别并不仅仅只在于力量,更在于形体;正所谓三千大世界,并非只有三界,三界之外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位面,皆由不同的法则主导其运行,神仙和凡人就属于不同的法则。” “人界之中,东方大陆,天书中记载为东胜神州,以‘道’、‘佛’、‘内家’三家为主,传播最广。——单说道家,道家修真,若有造化达到‘渡劫’之境,上天便会降下天劫,成则生,败则灭;待到渡劫圆满,这时只能算散仙,还不算真正拥有金身,最多就是半品金身,只有天庭恩准,将其载入‘嫡仙册’,方才能算位列仙班,金身得证,以享长生。 佛门中人,研习佛法,若能醍醐灌顶,便也可成罗汉,塑金身,入灵山。” 敖无伤自问小时候读了点诸子百家,此外便是“太玄大内经”、“若水功”之类的绝妙功法,对道学是个彻底的门外汉,对佛法更是狗屁不通,因此急道:“那我呢?我如何得证金身?” 红眉男人道:“你体中内力浑厚,凶猛过人,当属于‘内家’中人。” “内家如何证金身?”已经折寿五十年了,敖无伤可不想做个短命鬼。 红眉男人怔了一会,突然摇头:“证不了。” …… 敖无伤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塞住,欲哭无泪,几乎说不出话来,本来还想再问他“只说了东方大陆,那西方大陆又是如何”,到了嘴边的话却没了激情出口。 但转念一想,既然不能长生,回到凡间以后找些灵丹妙药苟延残喘些时日或许可行,伏羲不也活了六百六十六岁么,有了《古今亘志录》中种种本领,等我回到大明,将害我的人踩到脚下,只要完成大业,就是死了我也了无遗憾! 红眉男人突然道:“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敖无伤还未回过神,四周水汽震荡,隐隐间地动山摇,他画的那个辟音圈一下子便给不知哪儿来的外力震了个稀碎。敖无伤这才听见震耳欲聋、无处不在的龙吟。敖无伤不由得紧紧捂住耳朵。龙吟渐近,水浪翻腾得更凶,敖无伤未能幸免于难,像大海中的一根枯枝被狠狠卷起。 “啊——!”敖无伤四脚朝天,无奈刚才大战三条龙,正是虚弱的时候,无力抗拒汹涌的水浪。 红眉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仍然稳稳地浮立在那里。 水浪越来越大,龙吟声也越来越近! 乍地!水底裂开一道缝隙,——“嘣——!”水底震破,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啸,一条巨大无匹的黄龙从他们脚底下(应该是敖无伤头底下)冲出来。 敖无伤大头朝下,清清楚楚瞧见了这巨龙的模样,只见它面目庞大,表情凶恶,一双龙眼金光闪闪,仿佛藏有宝藏的山洞;一对硕大的龙角在水色笼罩下熠熠生辉,龙身金黄,犹如一条移动蜿蜒的山脉!更可怕的是,黄龙此刻正朝他们撞过来! “糟了,吾命休矣——!”敖无伤闭上眼睛,催出体内最后一点内力,只想留个全尸。 他却忘了,场上还有那个神秘的红眉男人。巨大的黄龙好像更在意那个红眉男人,飞旋的龙身忽然停住,龙目盯着红眉男人,喷出道道龙息——“吼——吼——兹——!” 虽然一百个红眉男人的体积都没有这条巨龙的一半大,可他的气势,仿佛比黄金巨龙还要强上无数倍。 一人一龙,对峙着,金龙戾气逼人,龙须浮荡;红眉男人负手而立,岿然不动,一言不发。 咦?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都不痛?敖无伤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巨龙停了下来,自己还活着,——“先生——,这龙——,比刚才那几条加起来还要厉害得多!很危险!你可要小心呐!”敖无伤催力大喊,红眉男人是他最后的希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玄黄坤龙。畜生,见了本座还不立即束手就擒!”红眉男人不怒自威,仅仅淡淡的开口便有无形的杀气。 “吼——“ “吼——!” 巨龙摇头,龙尾紧紧摆动,它动静太大,万龙窟中许多山石渐渐崩塌,无数小龙似是恐于大龙的威压,一时之间四处逃窜,像鱼雷一般“嗖”、“嗖”地冲出水面,掀起无数巨浪,敖无伤也被一不小心给掀到了天上。 “那就别怪本座不客气了。”话音刚落,——“嗖——!”一条巨大的龙尾横扫而至,整个龙窟都险些被这一击扫塌! …… 敖无伤掉在天河水涧上的直桥上,直桥太窄,他险些再掉到水里,多亏他眼疾手快扳住一块石头,方才艰难得攀爬上岸。水涧内的玄黄坤龙正在大发淫威,引得山野震荡,百兽惊散,敖无伤赶忙连爬带滚寻了一个空旷地带躲了起来。 “也不知先生能否敌过这条巨龙,这才算真正的龙族吧;溟岛上那只老乌龟和它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还有那个古冕,虽然他的魔罡也很厉害,但绝比不过这条龙。”敖无伤终于找了个没有危险的地方,心下思量:“我要不要先走呢?这祸是他引出来的,和我可没关系!我已身怀《古今亘志录》,应该尽快赶回大明,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后现在怎么样了......反正我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不行!先生有恩于我,就这么灰不溜秋地走,真枉为人了!况且我又不会飞行之术,虽知道这里是天河下游,却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还不如赌上一把,若他赢了,也有我的功劳。” 处在这紧急关头,一时无着,是走是留仿佛成了最难证的命题:“上次在溟岛上力战两大妖王,靠的是万象心魔附体,要是此刻变成万象心魔还能助先生一臂之力,可怎么才能让万象心魔附体呢?——嗨呀!那次是置之死地,才唤起了万象心魔——我不妨——” 敖无伤左思右想,身旁正好有棵百年古树,他一急之下,想出个狠招儿,竟拿头狠狠往树上撞去。 百年老树,枝繁叶茂,可怜他撞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树上只吝啬地掉下几个果子,心中还是澄澈如镜,哪有半点万象心魔的影子? 一计不成,敖无伤又急忙翻阅《古今亘志录》,里面有无数先人的智慧,敖无伤迫切想从中搜出一两条屠龙之法。 《古今亘志录》已融入他的心神,故此闭目即可翻书,找了半天却没找到一条屠龙的方法,就是有,一时半会也绝难学会。 不管了!我就再拼命使出一招“日暮霭光”,权当报答他的造化之恩!我敖无伤命途多舛,今生唯一夙愿便是回到大明,待我重回人间,将害我的元凶揪出来,就是只剩下个三五年寿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PS:书友们都是些老司机。) 第三十六章 伏龙 敖无伤静静调养生息,以便内力尽量快地恢复一些。过了一会,他强吐口气,心中一横,快步冲到直桥边,捏出双指,默念“日暮霭光”心法。只见指端隐隐泛出点点煦光。 猛然! “砰——!” “隆——!” “隆——!” 陡然发生一阵巨大的爆炸,把敖无伤生生震飞数十丈。一道极红的影子从水里直冲云霄。 敖无伤重重砸在地上,口头一甜,嘴内流出鲜血。 紧跟着,玄黄坤龙紧随其后,巨大的龙身破水而出——“轰——”龙身拖出一叠叠河水,洒在岸边,真仿佛一场骤降的雨。过了半晌,玄黄坤龙才完全飞出水面,敖无伤目光所至,整片天空几乎全被它黄金一般的身子挡住,“我的天呐——这...这简直是条长城。”敖无伤惊叹,脱口而出。 天上,红眉男人傲然站在云端,“畜生,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玄黄坤龙长啸一声,张牙舞爪,四周风云变色,所有云气竟然都渐渐朝它拢来。 “它在吞云!”敖无伤看得分明。 “雕虫小技。”红眉男人大手一挥动,周身猛射出万丈火焰,敖无伤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被刺瞎了,幸亏捂住得及时,不然从此变成短命的盲人。 云气渐散,刚刚还是满天的浮云,此刻皆进了玄黄坤龙巨大的龙嘴里,霎时成了一片空天。云气皆聚于嘴中,带着百兽之王的强横气息一吐而出! 这一击原是强横无匹的,就是大罗金仙看见了也只有匆忙逃命的份儿,没有哪个神仙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去和玄黄坤龙玩这种游戏。要知道,玄黄坤龙可是帝钰那个时代的神龙,在上古时期,无数横行一时的大能都葬身龙腹;虽然休眠千年,余威依在。 可是敖无伤却突然笑了,因为他分明看到,气势汹汹的云气背后,红影像一座铁塔,直直挺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在极远处的天穹,一个火光熠熠的战神拿着一个火红色的葫芦;葫芦口儿很小,只有一个眼珠子那么大,威力却大得骇人,庞大的云气竟然被这葫芦轻轻松松地吸进去,仿佛打了麻醉的狗,没有一点儿脾气。 倒是那火红色的战神,将葫芦一收,霎时天空净澈;与此同时,红色战神双手变出一左一右两把赤缨宿铁战戟;双戟交互摩擦,撼射出迷离的精火同几缕闪电,好似九天之外的神兵。玄黄坤龙再欲发难,欺身而上,火红色战神倏地闪避,毫秒之间消失不见,还来不及等一个眨眼的功夫,赫然又见一道红影飞也似地砸在龙头之上。 玄黄坤龙吃痛,浑身大动,摇弋起舞,刮起阵阵旋风,却怎么也摆脱不掉这如影随形的红影。 “加油!”敖无伤看得振奋,心中大呼,臆动之下,五脏翻涌,险些又喷出一口鲜血,赶忙寻了个既安全又便于观望的鸡贼地方,默默使出“凝神诀”疗伤。 再看红眉男人,此刻头戴赤焰鎏金盔,身着火云明光铠,脚蹬两仪踏云靴,真宛如一尊战神在世;敖无伤依旧感觉他像是一团火,却有区别——以前这团火是隐而不发的火,现在却感觉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一人一龙缠斗不休,你追我赶斗了数十个回合。玄黄坤龙飞至天穹,亮出两只锋利的龙爪;红眉男人手中双戟隐隐作势,幻化出不知名的阵符,俄而,双戟合璧,蕴含着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硬挺挺地朝龙爪怼了上去! “那...那是什么?!”敖无伤睁大了眼睛,只见一道闪电似的痕迹乍现,那处天竟然如龟裂的蛋壳——天都破了! 轰隆隆——!!! 他这双戟之威,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热浪,敖无伤蓦地蜷缩;触目惊心,下方正好有一片树林,热浪袭过,转眼便成了焦黑的枯枝。 龙吟。 敖无伤被带进来以后听得多了,但绝没有比这一声更凄沥、更痛苦的。 刚刚那阵巨大的热力给这片天地补给了超额的热量,好在热力只一瞬间涌出来又立即消散,只仿佛突然的暴雨马上停下来,冷不防把路人淋成落汤鸡,而不至于酿成洪灾。所以只烤熟了一些树木,却没有变成火海。 庆幸敖无伤这身衣裳幸免余难,没有烧成灰烬,所以睹物思人的功效并未失去,还能使想起天上的冰姬;只是烤焦了带着胡味,否则他又要充当形象上暴露的原始人了。 龙终于从天上掉下来,不是那种死尸从天而坠,而是像飞机失控迫降那样。 可见它并没有死,也不到奄奄一息的程度。敖无伤以为那股高温能把它给烤熟,不能直接吃的话搭个灶分部位热热也该差不多了。 想人们常说吃动物的肉能滋补养颜,龙肉可高级多了,何况还是新鲜的,极有可能延年益寿!敖无伤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此了。 玄黄坤龙太庞大,匍匐在地上就像一座黄金色的山岳,或者是绵延万里用金砖搭建的长城,挡住了地平线。它一截尾巴正好离敖无伤不远,敖无伤跑过去仔细观察,放手去摸。 心中赞道:这龙鳞成片柔密,单个坚硬。若是有人能加以利用,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材料啊,不!——应该是至宝。他不知道,凡间有一种职业,专门以屠龙为生,剥取龙身上的宝贝来谋利;这种生意的人一般一生只干一次,要么一次死在龙的手下,要么成功一次便一生不再干第二次,因为所获足以他一生衣食无忧。这表示人铤而走险的初衷是为了安定。 敖无伤顺着东边最亮的那一点找到了红眉男人,龙头正对着他们俩,敖无伤见它飘而无力的龙须,突然想骑上去。 红眉男人已经缓缓从天上走下来,看着敖无伤,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他前进的举动——敖无伤就想,这龙应该没有威胁了。 他走近两步,龙头蓦地一昂,敖无伤吓退几步,险些跌倒。玄黄坤龙巨眼瞪着他,袒露无限的愤怒和轻蔑。鼻息喘喘生风,把敖无伤的头发都吹起来,正如人类嘲讽时太过分会靠拢到别人脸前嘘风。 红眉男人不管不问。敖无伤纵身一跃,跳出数丈高,一脚踩到巨龙脸上。龙眼怒瞪,龙身颤动,龙嘴张开还冒出火星。巨龙要发怒,没有人不害怕,病虎都能吃人,更何况一条如此庞大的巨龙。 敖无伤不是普通人。 他飞身一拳打中龙眼,又紧接连环两套飞退,这三招都带了积蓄已久的内力,任是他山中顽石也要碎成碎片。 玄黄坤龙没有痛叫,展开的龙嘴却闭了些。身后突生出一阵风,敖无伤侧身一闪,原来是巨龙把树干粗的龙须朝他甩过来。 避过,空中,纵身擒拿。 敖无伤双手紧紧攀住了树干一样的龙须,龙须更加速度,敖无伤整个人在天上七上八下地转,像卖艺人使的子母流星锤。 (PS:打完这条龙差不多就要回到人间进行复仇大计了!求收藏、推荐,统统砸过来吧!有了你们才会越写越好!) 第三十七章 赐甲授戟 红眉男人一动不动,眼睛朝敖无伤方向,我们可以臆测他有去应聘静止模特的预想。除此之外的猜测都略显复杂。 敖无伤膝盖猛夹,双掌透力下衬,借力闪出去。他正好闪到龙鼻子上。他又一跃,竟跳到龙头上。 两对龙角之间距离足可站三个人,敖无伤摊腿坐下。玄黄坤龙无可奈何,龙鼻响出低鸣,表示它的妥协。 红眉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敖无伤恭敬地问:“先生显露真身,如此厉害。不知道——” 红眉男人笑道:“本座乃赤霄战神。” 他只报名号,不说来路,敖无伤不再问,记下这个名号。赤霄战神抬起手,身子已飞升了百米。玄黄坤龙突然像死狗一样被拎起,敖无伤看它两双巨大的龙眼不再锐利,变得迷离而迟钝,龙身奄奄欲塌。 自龙口缓缓吐出一颗舍利,散发着迷离的光泽,周边的空气仿佛也因为这件宝物变得神秘,产生了波动。赤霄战神指尖一转,舍利便飞也似地到敖无伤面前。 “嗯?”敖无伤望向赤霄战神。战神再次挥手,突然,舍利像河流里的水,一股脑注入敖无伤脑里。——“啊!”敖无伤脑袋瞬间一烫,热度惊人,我们只能看见他脑袋上冒出的白烟,仿佛头顶上在烧香,亦或是头皮上开了间桑拿房。奇怪敖无伤面部表情却不随温度有什么变化。 赤霄战神暗暗点头:“此子心智坚定。不枉费本座送他一场造化。” 如同每个蒸过桑拿的人一样,中间难受事后爽,敖无伤一阵头痛脑热之后,变得神清气爽,面目一新,像个玉雕的人。 敖无伤赶紧跪下:“多谢先生再造之恩。” 赤霄战神笑,说:“你可知那是什么?” 敖无伤道:“不知,但肯定是好东西!” “小孩,那东西乃是玄黄坤龙的龙胆,入了你体内之后,少说也要给你增加一二百年的寿数。”声音从空中传来,在敖无伤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折寿五十年,添寿两百年,净赚一百五十年——这把算是赌对了!敖无伤叩首拜倒,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全是快乐的浪潮。 “龙胆对你的好处固然很多,但也少不了有坏处,究竟给你是好是坏,本座也不清楚。所以你无需怀抱有什么感激,本座只想看你是否能担当得起你当初所说的话,也不枉我助你一场。” 敖无伤大声道:“在下不敢辜负先生的期望!” 赤霄战神点头:“如此也就够了,今后的事,全看造化。” 场面很安静,风停住了声音。敖无伤忽然道——“先生,这条龙如何处置?” “本座......” “那...这龙身怎么处理?”敖无伤双眼投入地盯着庞大的龙身。 赤霄战神看他一眼,敖无伤沉静地把头底下,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膛”地一响,赤霄战神那对神兵突然飞镖似甩出,重击在玄黄坤龙身上,霎时出现一道巨缝,金鳞溅起,极像古诗中“大浪淘沙”的壮观场面。 龙鳞浑天而起,仿佛一场黄金的沙尘暴,赤霄战神左手射出一团火,对四面八方的龙鳞形成一股向心力。龙鳞慢慢凝塑,终于形成一件铠甲的形状。 敖无伤两眼放光,内心大赞:“宝贝!”,耐住了口水静静等待宝贝从天而降。 只见赤霄战神又一勾手,一根龙筋直飞升天,缀连入铠甲。赤霄战神突然挥手,掌中多了一块方铁,烈火骤燃,方铁拉长,竟成了一杆兵器。 敖无伤呆呆望着,预料这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宝贝,但未得手时总有一种深刻的害怕,好比害怕到嘴的鸭子会飞,或者预打的钱会转错了账户。这是紧张的副产品。敖无伤已经没必要紧张,因为一副盔甲和一把兵器已经摆在他面前。 他身子一挺,黄金甲有灵性似地向他身上一套,金甲附身,他整个人浑然也成了跟赤霄战神一般的威武,只是在强者眼里还太显稚嫩,但在外貌协会会员眼中已经是相差无几了,该捧手喝彩大呼“帅帅帅!”了;可见能成为强者的,都注重质量,而外貌协会只为面子而疲于奔命。 手握住那杆兵器,方天画戟的形状。戟杆子呈亮白的银色,让人想起当初狠咬敖无伤一口的银蛇,一直到了戟杆和戟尖的交界处才慢慢呈现出金色,由浅入深。中间缀了些红缨。是一件极富美感与杀气的作品。 敖无伤抡戟耍了两耍,趁手极了,耳边还幻听出玄黄坤龙的龙吟。 赤霄战神踏空踩到他面前,敖无伤端手一礼,极富恭敬地,像儿子孝敬老子,或者是徒弟拜见师傅,膝弯下跪。谁知他却怎么也跪不下来,像膝盖给人网住,后面有人拉扯,只能站不能跪。 敖无伤疑惑地望赤霄战神。——“穿了这身铠甲,就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只有最无畏的勇士才能配得上它!身为战士,你的腰可以断,膝盖一定不能弯!”赤霄战神一字字道。 敖无伤想说,我不仅是战士,而且还是人。人的膝盖注定是要常弯的,至少你得坐下。但看着赤霄战神严峻的脸,这话只能在肚子里打转,从后面排出,断不敢开通前面的通道。 敖无伤点头称是,并且表示铭记在心,行事以此为蓝本。“特殊情况除外!”心内默加一句。表明敖无伤继承了人类曲折的智慧,不会一条道走到黑、一面墙撞到死。 “本座即将离开,你要去哪?” 敖无伤朝地下望了望,发现归心被系上一根拉丝,冲动未曾消退,却有了牵绊。 赤霄战神的身体已经呈现虚无的征兆,不久就会消散。 “下......”——突然他左手腕上多出一条线,没入皮肤,虽是肉色,却清晰可见。 赤霄战神道:“这条线,是大明王朝的边境线。倘若发生了战火,这条线就会立即变为红色,如果整条线全都红了,就说明你大明遭逢举国的大战!” “你一直往东走,涉过两条河就可以回到凡间;一直往西,翻过两座山可以直通雪域禁宫。”音飘飘渺渺,人也不见了,仿佛沙市里的蜃楼,幽幽地没影。 敖无伤只有怅惘。 过了不知多久,据说西山的猴子看见一位身披金甲,手握画戟的男子从此路过,这人还不知廉耻地将运桃的猴队打劫,正当猴子大王率大波猴军赶到的时候,只见他潇洒地向西而去。只余满地桃核。猴大王七窍生烟,从此立志要向五百年前一位祖先学习,发誓不再让猴群在人类手上吃亏。 当然,这是后话,不表。 (PS:看清楚了吧~,是戟,不是枪,更不是鞭-.-) 第三十八章 使命 禁宫,冰天雪地。 厉风像糟糠老妪的手,难体风情。在这雪地里,有位男子步行走着,一脚一个数尺深的雪痕,遍布身后遥遥百里,都是他的足迹。 雪地上突然升出两个冰雕武士,他们本该毫不客气阻住外来人的去路,现在却毕恭毕敬请男子过路。冰雕武士伸手指北,男子点点头,余光擦过那里一座冰山,如一瞥惊鸿。 当时他撑起那座山的场景历历在目。而那个人呢?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过了一会,一根画戟破冰插地,人在殿前驻足。双腿缓缓有力踏上步步台阶,脚上的冰屑纷纷而下,像一场逐步推进的小雪。大殿没有门,他径直走进去。 “刷——”一声,寒光突现,一根冰刺近在眼前,寒气直逼敖无伤眉睫。——“镗!”敖无伤一招手,门外画戟突飞而至,冰刺撞上,碎屑洒落一片。 一阵冷风刮过。 三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敖无伤一笑。 寒风扑面,接着化成一个身着蓝衣宫装的女人,“你..回.....你来了?”寒涟冰姬声音不爽快地顿了一下,眼睛却毫不犹豫地温柔。里面波水荡漾,宛若一泓附上了油的清泉。敖无伤双眼失足溺在泉里,再难拔出来,猛一把手揽过她纤腰,向怀里一拉,满怀抱住。 如肉裹水的玉体,尽管隔着铠甲,仍令敖无伤爽不堪言。冰姬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抖得芳心一颤,惊吓之余又泛生出喜悦。她难得体验到一遍女儿家的心思,螓首不觉搭上敖无伤的下巴,“呀...”冰姬暗叫一声,脸被什么刺到,原来敖无伤新近长了满脸胡茬。 敖无伤转首看到鬼剑愁,才发现他带笑看着自己,亲热这种事最不好被他人目睹,当然故意秀恩爱除外,敖无伤不属于后者,所以他故作镇定回赠一个意味类似“你懂的”的微笑。 鬼剑愁努努嘴向他摇头,意思是“懂你妹”。 又发现哪个叫李出岫的美女也在另一旁看着自己和寒涟冰姬,敖无伤同样回给她一个淡定的微笑后,干脆把头埋在冰姬肩上。全看不到了,鼻中还缓缓注入一股诱人的体香。妈的,还不如早这样。敖无伤想。 鬼剑愁闭眼了不知多久,再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敖无伤与寒涟冰姬已经停止了亲热的举动,倒是一旁的李出岫含笑看着自己,眼波传递出语言“为什么要闭上眼睛”?鬼剑愁暗吸口气,吐纳成波,传到李出岫耳边——“我清心寡欲那么多年,乍一见这种场面怎么受得了,还是眼不见为净。” 李出岫摇摇头,莫衷一是。——“为什么,你一定要去么?留在这里难道不好?”鬼剑愁和李出岫看向敖无伤,才发现冰姬忧目颦眉,玉颜带戚。真是我见犹怜。鬼剑愁凑过去,敖无伤道:“我回来就是为了和你道一声别,我的事情,终究要去做,即使我再舍不得你,多么想留下来陪你,冥冥中还是有一股力量把我向你推开,促使我去。” 冰姬却不依道:“那是什么力量?本座不怕!”——敖无伤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若是真要追究一个来源的话——我想,那应该就是我自己,如果它可以有个名字的话,我想可以叫——” 冰姬犟唇催道:“叫什么——” 敖无伤背过身去,眼前是一片雪域冰霜的风光,寒风从背面吹来,刮得鳞甲作响。敖无伤知道这是冰姬的气。 四面八方的寒风突然都向这座大殿吹来,立在门口的敖无伤自然是首当其冲——他突一摆手,画戟倏地闪到手中,周身同时扬起一阵热气,像爆炸后四散的热浪。 在场的都是一惊,虽然这阵热气对他们还不足以构成威胁,但却能说明敖无伤确确实实又掌握了一种新元素的能量。 “锵——”画戟把地面凿了个洞,敖无伤长舒口气,仰天道:“——使命。” “嘿,小鬼,那个红衣裳的怪人是谁,突然就把你给拐跑了,”鬼剑愁一双贼眼打量着敖无伤,见他身披黄金明光铠,手持银杆金尖方天戟,啧啧道,“还送了你一身行头,这杆兵器倒是不错,不过好像是新近锻化出来的,加以时日或能成为一杆神兵。” 敖无伤骄傲地昂首,手中画戟一挺,略带不满道:“什么以后,现在就是一杆神兵。” “你这小鬼,懂个什么,神兵乃是具有灵气的兵器,可与主人合二为一,上古神兵都可以自己修炼成仙呢!”鬼剑愁笑道,“你手上这个,还嫩得很呢,嘿嘿。” 冰姬一直盼着敖无伤归来,却是还没注意到敖无伤身体发生的变化。经鬼剑愁一说,众人的目光皆都落在敖无伤新添的装备身上。感受到冰姬的目光,敖无伤不禁又把腰杆挺了挺。 李处岫凑过来,端详一阵金甲和画戟:“金甲上的鳞片质地坚硬,缀连细密,好似龙鳞;这杆兵器更不是人间之物,依我看呐,就连天庭里这样的兵器也不多见,——鬼剑愁,至少比你身上背的那把破剑要强。怎么?莫不是看到人家小孩子得了好东西,在这说风凉话?” 鬼剑愁给她一个白眼,道:“笑话——我们弈剑廷辕阁中神兵利器不知道有多少——我的剑虽然比不上我师兄的,那好歹也是我师傅传给我的,——我那是不稀得拿,改天约个时间,带你去看看我师兄的轩辕剑,那才叫上古神兵。” 敖无伤暗暗咋舌,鄙视鬼剑愁这个神仙当得可真没风度,敖无伤看向冰姬,似是想问听听她的评价。冰姬只是轻轻点头,递出眼中柔波,嘴上却不置一辞。 敖无伤感到一阵舒惬,遇到冰姬真是自己的幸运,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真是仿佛亲密的爱人,自己那次拼命没有做错,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阳春气”色心上头所致,但自己确实喜欢她,活了这么久也只有扛起那座雪山的时候是全然没有目的的;只是冰姬身上似乎藏着太多秘密,自己无从解开,甚至不知道从何解起。 敖无伤转头打断斗嘴的两人,道:“鬼兄,你刚刚说的什么剑,什么阁?” 鬼剑愁暗骂这小子是个弱智,连这么响当当的名字都没听过,不过这小子好像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住在深山中,不知世间事,算是情有可原。于是鬼剑愁以他特有的口吻道:“小子,听好了——那叫弈!剑!廷!辕!阁!” 第三十九章 僵局 “弈剑廷辕阁?”敖无伤疑惑望向他。 李出岫插嘴道:“别听他吹牛,不过是个过气门派罢了。现在指不定猫在哪个山林里呢。” “胡说!”鬼剑愁竖起手指数落她,傲然道,“本门乃是道家修真剑派之首,上古之时随人皇伏羲力战群魔,曾立下汗马功劳。伏羲遂赐予本门‘弈剑廷’之名;后来辗转到了黄帝时期,本门又助他击败九黎蚩尤,定鼎神州,轩辕黄帝便把他名字中一个‘辕’字儿送给我们,加封‘辕阁’——所以,这才有了我们弈剑廷辕阁!” 鬼剑愁神气地说完,一挑眼看向李出岫,“怎么,不服气?” 李出岫掩唇轻笑道:“我哪儿敢呀,就是不服你——也得服你师兄不是?” 鬼剑愁“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敖无伤心道:原来是上古伏羲时代的门派,我竟都没听说过,人间果真如赤霄战神所说的藏龙卧虎,只可惜我少小离家,对人间之事一无所知。他这么想着,不免又对害他的人多添了怨愤,如今方天画戟在手,恨不得立刻冲到那人面前将其绞死。 “鬼兄,那你还是不是神仙?” “小鬼,我有说过自己是神仙吗?”鬼剑愁摊手笑道,“神仙有什么好,只能呆在天上,还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哪有我逍遥天地间来得痛快。”他又道:“小鬼,既然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也该走了,告辞!” 敖无伤急忙唤住他:“你要去哪?” “天大地大,随处可去——你要不要同我一起下界?”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冰姬,此刻突然发声道:“你自己要去哪是你自己的事情,凭什么管他?他哪儿都不去!” 话音刚落,一股冷厉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鬼剑愁发髻飞扬,衣衫噗噗作响。 鬼剑愁兀自不怵,催出一道真气将自己包裹住,竟强行抗住这股冷得要命的风。 冰姬玉颜微怒:“你以为本座不敢拿你怎么样么?”只见她柔荑渐抬,似要发怒。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股寒冷的空气,就连四周一些冰雕武士也蠢蠢欲动。 不好!敖无伤知道寒涟冰姬的个性,——“住手!”敖无伤大叫道,快步走到冰姬跟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两手相握,冰殿里的温度竟出奇地缓和了些,敖无伤柔声道:“他是我的朋友,没有恶意的。” 这冤家,还用你说,我莫非就不知他是你朋友么?冰姬脸色稍缓,嘴上却道:“本座可不管他是谁。”美目嗔了敖无伤一眼,又道:“你告诉他,你就留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这……我还要回大明,敖无伤有苦难言,面色犯难。 这小鬼,本就是个多情种子,又加之体内的阳春气,我和他朋友一场,必不能让他留在这个女魔头这里,鬼剑愁心中打定主意,叫道:“你可要想清楚了,难道你忘了以前说过的话了么?如今你身怀绝技,正是重返人间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好机会。” “给本座住嘴!” 寒涟冰姬美目一怒,不待敖无伤阻止,宫裙袖口便飞出一道绝冷的寒冰。 “危险!”李出岫秀眉一扬,她手疾眼快,素手立即宛出一道真气,就要截住那道寒冰。 真气如缰,寒冰似马。 那寒冰却犹如脱缰的野马,不顾那团真气的缠绕,径直飞速地朝鬼剑愁飞过去。 “不自量力,”冰姬轻哼一声,另一首皓腕倏地又挥出一道寒冰,竟直逼一旁的李出岫。 “锵——”。 戟尖震颤,红缨微扬,敖无伤抬手一戟将这道寒冰挡碎,无奈寒冰势猛,虽被击碎,冷气从戟尖传感而下,敖无伤感觉手心一凉。 “你——!”冰姬忿道。 来不及理她,敖无伤蓦地回头查探鬼剑愁,发现他正捏出一道剑诀,与空中那道寒冰角力。绝冷的冰锋与他身子之间尚有一人之隔,冰锋却难以再前进一步。 “御剑术,破!”鬼剑愁闷哼一声,自后背闪出一道剑罡,倏地砸向冰锋,只听“砰——”地一声,冰峰化为碎屑。 还好没事,敖无伤松了口气,后背却冷不丁给他吹了阵冷气,仿佛身后是一尊无限制冷的空调。 “你——你不识好歹——哼!你到底是帮他们还是帮我?”冰姬俏脸上似乎比平时多抹了一层冷霜,秀目中明明带着委屈,却故意用寒冷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你这是干什么!鬼兄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敖无伤怒冲冲把头一转,朝冰姬吼道:“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这片冰天雪地里谁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是想伤害他们,干脆先杀了我好了!” “你——你当真以为本座不敢杀你吗!”冰姬面色恼怒。周边的冰雕武士渐渐围拢过来,把敖无伤三人团团围住。 见她咄咄逼人,如此强势,敖无伤还没有对谁服过软,索性用力将画戟插在地上,摊开双手,挺直腰杆,扬起脖子道:“来吧!” 她强势,敖无伤就要更强势,哪怕小时候被人追杀,孤身一人投进荒山野岭,他也只咬定一个信念活下去,从来没有怕过谁。获得《古今亘志录》之后更是如此,我生来就要傲立天地之间,没有谁能够威胁到我,即便是我喜欢的女人,也不行! 冰姬气得说不出话来,皱起眉头似乎想给他一个教训。李出岫突然插嘴道:“既然宫主想留他,老鬼,不如我们先走。” 鬼剑愁刚刚使出了御剑术,早已做好迎战的准备,闻言,吐纳成波传进李出岫耳朵里:“你疯了,她可是个女魔头,比起你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让这小鬼留在这里,那就是找死!——你忘了?是你找我来救人的。” 李出岫在他耳边回应道:“自然是我找你来的,我只是怕他白白地被那群水妖给吃了,可惜了我洞府里的宝贝。现在他活得好好的——况且,你看那女人的样子,分明是对他动了情。这女人的实力太过高深,就是咱俩联手,你以为就是她的对手么?” “打不过。但你为什么要救他?”又一阵私密音波。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告诉你——” “哼——我才不管,既然我鬼剑愁来了,就不能袖手旁观,今天我就是自不量力,也要同她一战!”鬼剑愁心念已决。 第四十章 交锋 吐纳成波乃是一门传音之法,可以将想说的话变成窃窃私语传进对方的耳朵里;也可以在无形之中将话音扩大,传出数里之外还响若洪钟。 “你要想走,趁这女魔头狂性大发之前赶紧离开,这小子我是救定了。”鬼剑愁道。 “哼,”李出岫暗哼一声,“你不怕她,难道我就怕了她不成?” “好!” 鬼剑愁跨步向前,迎着冰姬生冷的目光道:“弈剑廷辕阁弟子鬼剑愁,今天就向仙子讨教几招。”李出岫也暗暗来到他身后。 这是要干什么?敖无伤忙向鬼剑愁使眼色,像在叫他退下;他听不到鬼剑愁与李出岫的对话,只以为是冰姬太过莽撞,惹怒了他,现在要找冰姬讨回面子。 鬼剑愁却视若无睹,全然不理会敖无伤在那拼命眨眼,只见他周身隐隐有真气浮动,不知何时一把玉箫已经捏在手中,身后那柄铁剑蠢蠢欲动,随时都可能破鞘而出。 “鬼兄....你这是——李姑娘,你?”敖无伤讶然道。 冰姬冷冷地望着他们,冰唇吐出一道寒气,凤目浅眯成一道月牙似的弯:“本座就让你尝尝厉害,看看那白眉老儿教出了什么样的好徒弟!” “女魔头——休要侮辱我师傅!”鬼剑愁脸色一变,哪还与她客气。 冰姬话音骤落,曼妙的身姿就地一旋,宫裙飞舞,宛若九天之外的仙女翩翩起舞。小淫棍敖无伤还来不及赞叹她的好看,一道足有手臂那么粗的冰龙便盘绕着冰姬的娇躯飞驰而出——“嗷——”。 敖无伤睁大了眼睛,那条冰龙虽是冲着鬼剑愁和他身后的李出岫而去,敖无伤却正挡在他俩前面,冰龙转眼就要从他体内穿梭而过! 脑子里“嗡”地一声,敖无伤已经没有任何机会犹豫,全凭下意识抽出体内全部的内力。 “若水功!” 滴—— 他仿佛变成了一滴水,咆哮的冰龙堪堪从他身边疾驰游过却没有碰到他,饶是如此,他还是一头翻倒栽在了地上。恰如一粒被吹散的水滴。 “小...小心......”敖无伤连翻几个滚,捂着胸口吃痛道。 哼,叫你还护着他们,真以为本座不舍得你吃苦头么?冰姬朝他瞥了一眼,似有不舍,却故意似地想他多滚两圈,不去管他。 这女人,可真狠心呐,活生生谋杀亲夫。敖无伤吃痛地捂住胸口,额头隐隐有些微汗,奶奶的,若非没有这玄黄坤龙鳞片炼成的铠甲,老子少不了又要吐出一口老血。心中大骂,老子又不是你们这帮老不死的神仙,与那乌龟王八蛋同寿,虽说新添了一百五十年的阳寿,可经得起几次吐血?——这女人,恶性难驯——不过对我的胃口,我喜欢,只是日后娶她之前要狠狠调教一番。 瞧着两方仍在激斗,敖无伤摇摇头心想:这可真是冤枉极了,自己明明劝架还要挨打,好心照顾两方,现在倒成了多管闲事的。 冰姬实力非同小可,没了赤霄战神的的火罩庇护,我竟险些连她一招都走不过;她只怕是比那水族联军的新王古冕还要厉害。——这样的女人,我能拥有吗?本以为大破妖阵,万龙窟屠龙,又得赤霄战神赐宝,自己便要不可一世了;敖无伤难得老脸一红,现在想想,实在可笑。 他脑中突然想起《古今亘志录》里的一段话“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吾辈修行,如有小成、如遇重宝、如获大成、如参悟妙法、如得无上造化……诸此种种,万般奇特,总需谨怀弱小心、不足心、谦卑心……毋使一叶障目,自误矣。”自己以前总嫌这话说得太啰嗦,仿佛课堂上教书先生的大话欺人;只对书中的武功秘法等急功近利的东西才感兴趣。如今才明白《古今亘志录》不仅是一本绝世秘籍,更是一本前辈智慧的结晶,即使自己练会书中全部功法,若不好好修心,仍是要吃大亏的。敖无伤暗下决心,今后对《古今亘志录》里每一篇,每一个字儿都不放过。 我从《古今亘志录》中修炼的太玄大内经,还是原地踏步第七重的境界,虽说体内犹如一个城池在供给内力,但在真正的厉害角色面前,这点内力不免少得磕碜。 上次被投进水族联军的妖阵,战斗中隐隐感觉体中内力四溢,仿若亟待冲破城墙的洪水,照书中所言,这是快要进入第八重甚至是第九重的征兆。 场上。冰姬与鬼见愁还在较量。 那道冰龙咆哮而来时,鬼剑愁早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见他双手快地没影似地捏出一道剑诀——“御剑——,护!”身后铁剑倏地出鞘,仿似一束流星骤然飞驰,不待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迎上了那条冰龙。 李出岫同时发力,真气蕴于掌中,“呀——!”美女银牙轻咬,一掌加在鬼剑愁后背上。 那道飞剑仿佛多了一人指挥,威力更甚,对那条冰龙左劈右砍,“铿铿锵锵”之声不绝于耳,眼见一层层火星飞溅、冰屑飞扬,一龙一剑憨憨缠斗。 “想不到你这把破剑还挺结实,我还以为它砍不了几下就要断了呢。”李出岫娥眉上已经隐现汗珠,仍强颜欢笑。 “那当然,当年我的无极御剑术大成,师傅将这把剑送给我,”鬼剑愁勉强抽出一个笑容道,“这老伙计跟了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俨然已经人剑合一,成了一把灵兵。虽然比不上我师兄那把轩辕剑,我想也差不了多少!” “弈剑廷辕阁的弟子,白眉老儿是怎么教你的,在本座面前逞能,凭的就是这点能耐吗?”冰姬稳稳站在原地,神色从容,淡淡道。 相比之下,鬼剑愁和李出岫二人合力,战斗中尚显吃力;但他二人斗志顽强,不甘示弱。 “哼,别高兴得太早,这小子,我还真要同你争一争!”鬼剑愁皱眉哼道,手中变戏法儿似的转换剑诀,空中那柄铁剑灵光焕发,仿佛一个有着生命力的剑客。眨眼间,冰龙蜿蜒缠转,龙嘴猛张,倏地一下把铁剑撑进嘴里。 鬼剑愁瞳孔一缩,手上立时捏出三道剑诀——“御剑——,降!”冰龙吞噬铁剑,虽好像占据了上风,却迟迟不能把铁剑消化,反倒让铁剑在它体内横冲直撞,“嗷——”龙须冒着寒气,微微发出吃痛挣扎的哀叫。 敖无伤顾自恢复元气,他眼见那冰龙的嘴好像受刑的犯人一样忽闭忽合,仿佛就要给体内的剑捅穿了一样。 轰! 蓦然,铁剑发威,自冰龙体内震撼出一道强烈的剑气。冰屑扬天,冰龙化成一团晶粉缓缓洒落在雪地。 寻常的几股冷风吹过,带起几片雪花,场面复归于静。 第四十一章 合鸣(求收藏,求推荐) 冷风。 又一阵冷风,刮得众人心头发凉。 冰姬声音淡淡响起:“你二人接得了本座一招,却绝接不过第二招,第三招。我雪域禁宫本来是绝不允许外人进来的,本座本应该将你们格杀,以正规矩;但念在你们是他的朋友,我若杀了你们,他必不喜。也罢,你们走吧。” 这算帮我说话么?敖无伤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生气,鬼剑愁却丝毫不肯退步,似乎和她杠上了。 鬼剑愁低声朝后面道:“出云,你去扶那小鬼起来,这个女人我来应付,你们找机会离开。”李出岫似有疑虑,鬼剑愁再催,李出岫答应,便朝敖无伤跑过去。 说罢,他指尖一转,地上那柄铁剑倏地飞回他手中。鬼剑愁掀开裤摆,大步向前一扬,剑锋微垂,隐含战意。 ———————————— “李姑娘...”敖无伤内伤未消,讲话中带着些吃痛,李出岫已在他身后,挟起臂膀欲将他抱起。 这小子,在洞府时整日吃野果喝山泉,怎地也能长得膘肥体壮,小时候倒还算顽皮可爱,如今却恁地沉。李出岫暗道。 被一位纤弱的姑娘这样抱着,敖无伤有些不好意思道:“李姑娘,劳驾了,我...我自己能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李出岫嗔了一声,双臂灌入真气才把他抱起,“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一股淡淡的体香扑鼻而来,敖无伤心神一荡,厚脸皮地朝李姑娘身上凑了凑。李出岫当然有所感觉,奇怪地望着他,敖无伤赶紧装出一副大病的样子道:“也没什么,我虽是凡人,却在天上长大。都是靠吃一些野果为生。” “那你还这么沉。”李出岫白了他一眼道。 敖无伤脸上泛出憨憨的笑,不好意思地道:“也不全是,有时候嘴馋了我会跑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林里,那里有野鸡野兔,还有个小湖,有时候就从里面抓点鱼上来。” “噢?”这小子什么时候偷过腥,我却不晓得,她信口道:“你倒是会找。” “唉,没法子,有一只好吃懒做的狐狸霸占了我住的地方,我摘的野果,总要被它吃掉一大半。幸亏有那个小树林,我才没饿死。” “你…”李出岫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险些把敖无伤扔到地上。敖无伤眼见她贝齿轻启,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这女子倒是生得俊俏,不似冰姬那种冷艳的美,倒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却不知她和鬼兄是什么关系,鬼兄带她来救我,想必他二人定然很熟悉,说不定还是鬼兄的道侣,这老小子还真艳福不浅,——朋友妻不可欺,万一是嫂子的话……一念至此,敖无伤蠢蠢欲往里凑的身子顿时停了下来,又往离那双峰远的地方挪了挪。 “哎哟——”敖无伤屁股猛地一下跌在地上,上半身却还在李出岫手里。冰殿上铺满了厚实的冰砖,敖无伤摔得惨叫连连。 冰姬与鬼剑愁同时听到喊叫,两道锐利的目光顿时投向这里。 李出岫神色一动,捏紧敖无伤的双臂便朝外飞去。“李姑娘,你干什么,啊——放我下来,我快掉下来了!”敖无伤被她拽着半拉身子凌空,摇摇欲坠。 冰姬目中霎时闪出杀气,人未动,意先行。冰雕武士们感受到主人的意念,纷纷拦在李出岫前面。 几个冰雕武士一跃而起,一员冰雕武士已跳得和李出岫一样高,手臂亮出一道冰刃,寒光凛凛,疾斩而下。 轰! 冰雕武士碎了!一把黢黑的铁剑直插他身后。 疾风又至,又有三个冰雕武士欺身而上,三道冰刃,围住了三面。那柄铁剑大发神威,凭着一股强横的剑气嗖嗖嗖将三座冰雕击碎。 “出云,走!”鬼剑愁喊。 “休想!”冰姬周身溢出一股绝冷的寒气,雪域禁宫似感到她的号召,天地间涌起一股强大的力量。 顿时冰殿中飞沙走石,像地震和龙卷风同时发生的场景,一股旋风掠过,带着方天画戟拔地而起。 铁剑已将拦路的冰雕尽数清了干净,李出岫察觉身后异样,速度加快,已到殿门。 突然!冰殿大门骤地升起一道冰墙阻住他的去路,李出岫香肩一抖,散发出五彩星光。五彩星光带着一股不容小视的威力砸向冰墙。 轰轰。 冰墙微震,只洒下几片冰屑。巨大的冰墙仍直直耸立在那里。 冰墙没被击碎,却是无法冲出这座大殿了。身后嗖地一道兵器破空的声音,李出岫心头一惊,急急避过,脚踩在冰墙上借力使出了个后空翻。 她这一避,却是松了手,敖无伤已经暗暗凭借凝神诀恢复了内力,大手一张,方天画戟便飞到他手里。继而运出内力保持平稳,缓缓降落地面。 那旋风摇身一变,忽而成了一只无形的魔爪。魔爪仿佛有一个城门的大小。紧紧一合,竟是要将李出岫死死捏住。 敖无伤瞳孔一缩,大喊:“当心!”。鬼剑愁立即捏动剑诀,却发现手上神出鬼没地多了一副镣铐,自己使不上劲来。 那边,李出岫纤弱的身子只可见一弯袖子,大半个人几乎已被那魔爪吞噬。 “七巧浊音珠!” 李出岫反掌,掌中多了一颗碧绿的珠子,自绿珠周边形成一道屏障,竟同那魔爪形成对抗趋势。 敖无伤暗暗吃惊,想不到这位李姑娘同样如此厉害,这魔爪威力巨大,若换做是我被抓住,不知会是何下场。 只听绿珠中淡淡传出音乐之声,这不是一般的音乐,而是由七种不同的曲调糅合而成。每一种曲调都有着一股特殊的力量。 音乐之声似有驱魔降妖的妙用,巨大魔爪有几块渐渐消弭。那边鬼剑愁虽然双手被缚,却身子一抖,那把玉箫飞出身外,他默默冥想,玉萧竟也吹出袅袅仙音,与那七巧浊音珠交相辉映起来。 一时之间,两方威势极强。敖无伤使出太玄大内经将自己护住。 (PS:新的一周了,求推荐,求收藏啊!冲榜杀回去!老白这两天在外地,只有用手机码字速度不如以前但老白会拼命码的!不让每个读者失望!) 第四十二章 灵脉秘闻 冰姬眼见鬼、李二人化解了自己的攻势,又积蕴力量准备威力更大的杀招。 空中,玉箫与那七巧浊音珠联联合奏,金声玉碎。太玄大内经形成的护罩仿佛一个气球,这满殿的乐音无序地撞过来又撞过去,就好像一根根手指戳在气球上,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炸掉。 冰姬道:“你的手已被本座缚住,你还如何使剑?” 鬼剑愁看了一眼手上的镣铐,瞧此物非铜非铁,倒像浑浑真气凝铸而成,异常坚硬,任他如何都挣脱不开。 “呵,”鬼剑愁哂笑,“不必使剑,我心中有剑,心中有箫。心神不乱,则剑不停,箫不歇。” “哼——好一个剑不停、箫不歇,本座现在就送你们两个见阎王!”冰姬眸中杀机一闪,冰殿上的一切随她心意而动,场上立时凝结出上千道冰锋,冰锋复又聚集,好似一条盘旋殿中的长蛇,蛇头悬着一把像是冰剑的东西,直直对准了鬼剑愁。 鬼剑愁一惊,才发现脚底也已被一道冰锁死命缠住,再想闪身躲避,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李出岫嘴中念着口诀,七巧浊音珠与玉箫的和音虽在与魔爪的对峙中略占上风,但魔爪隐隐有反扑之势,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住手!”只听敖无伤大喊一声。 嗖—— 飞戟夹着呼呼风声直插进那似冰蛇的庞然大物身上,奈何方天画戟只有这庞然大物百分之一的大小,犹如一根牙签插在了树上。 饶是如此,冰姬略一犹豫,错过了下手的绝佳时机。 敖无伤已迈着飞步冲了过来。 他猛一捏住冰姬的手,拽着她道:“你给我停手!是走是留都是我的事,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不爽,直接杀掉我就罢了,何必为难我的朋友。” “哼,本座已经说过,放他们离开,是他们自己不识抬举。你放手!等本座废掉他们的功力就将他们扔出去。”冰姬瞪着敖无伤。 “你胡搅蛮缠!今天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碰他俩了!”敖无伤扯开嗓子大吼,殿中阵阵回响,竟盖过了七巧浊音珠的奏乐。敖无伤手一招,方天画戟嗖一声飞回他手中,他一手拽着冰姬,一手横撑画戟。戟尖轻提,一条模样极似玄黄坤龙的金龙飞将而出,只不过这条龙比起万龙窟里那条玄黄坤龙却小了一万倍。 小金龙对着魔爪一阵发威,竟助了七巧浊音珠一臂之力,魔爪挣扎着忽强忽弱、忽大忽小,终于缩到最小,消失不见。小金龙嗷叫一声,复又返回方天画戟之中。 “小鬼,这里太危险,这个女魔头杀人不眨眼。你快些走,我来对付她。”鬼剑愁大声道。 “好呀,你如此帮着他们,你就去救那个女人去吧!本座今天就将你们通通抹杀,还我雪域禁宫一个清净。”冰姬用力甩开敖无伤的手,却被敖无伤死死捏住。她心下一怒,正想把敖无伤震飞,一道金色的影子突然袭击,冰姬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便被扑倒在地。 “你!本座要——” “狗屁本座!在我面前你就是我的女人,我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敖无伤魁梧的身躯紧紧压在冰姬身上,冰姬呼吸急促,洁白的脖子上竟生出了一抹鲜红。 “你…放…开我” “不放!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只能你听我的,而不是我听你的;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叫你做饭,你就绝不许扫地!”冰姬像个小姑娘一样与敖无伤厮打,被他狠狠压住,身子竟连劲儿都使不出来,哪里还有平日叱咤风云的样子。 “痴…心……妄想——你起身……” 啪——! “啊!” 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冰姬丰臀,敖无伤一口大嘴二话不说凑了上去,两唇相接,冰姬晕眩,敖无伤疯狂。 一旁的鬼剑愁看傻了眼,这……这都行?寒涟冰姬法力深不可测,就连大罗金仙都不是她的对手……居然,居然被这小鬼耍流氓给降服住了——这小鬼,当真非比寻常。 鬼剑愁一转眼,发现李出岫经过刚才的战斗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出云祭出了罗声门的至宝七巧浊音珠,看来她已将七巧浊音珠炼制成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她才恢复人形不久,应该是七巧浊音珠要耗费的体力太大,所以才会暂时晕倒。”鬼剑愁暗道。 寒涟冰姬经过敖无伤一顿狼吻,气息已弱了大半,敖无伤大声道:“快给我把鬼兄身上缠的东西解开!” “本座才…” 啪!“你——” “解开!”敖无伤作势又要亲上去。 “啊…好。”冰姬玉手轻拍地面,殿中上千道冰锋尽皆散去,鬼剑愁手上的镣铐也突然间不见了。 “鬼兄,快去看看李姑娘。” “好。”鬼剑愁腾身一跃便到李出岫跟前。 冰姬回过一口气儿来,美目怒盯着敖无伤,“你给我起来!” 敖无伤无赖道:“我不起来,我喜欢这样抱着你,——你先答应我,不许再和他们动手。” “哼——休想!”,“啊。”敖无伤再度欺身一压。 冰姬每次被他压住就仿佛功力尽失的小女孩一样,失去了反抗能力,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冰姬无奈,“好吧,本座…我,我不同他们计较便是了。” 这还差不多!敖无伤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冰姬虽然脾气大了点,但绝不会出尔反尔。 敖无伤这才恋恋不舍地挪开了身子,身上的黄金明光铠发出阵阵龙鳞摩擦声,穿着这身行头又重又不方便,刚才亲热的时候总觉着别扭。敖无伤这样想着。 “鬼兄,李姑娘怎么样了?”敖无伤拖着一身盔甲跑来,见李出岫倒在地上。 鬼剑愁道:“我查探过她的气息,消耗过度致使晕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敖无伤道,“无伤感激鬼兄和李姑娘对我的关心,不如你和李姑娘在这休息,等李姑娘醒了再行离开。至于我,你不必担心,冰姬就是性子烈了点,我相信她不是坏人。” 只怕在你眼中天下的美女没有一个是坏的,鬼剑愁暗呸了一声,摇摇头无奈道:“这个女魔头可不简单,实话告诉你,她在上古时代就颇具凶名,连那妖族始祖帝钰都得让她三分。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帝钰?不就是那帮水妖的祖宗么,怪不得青鳌王不敢踏进这里一步,原来是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存在。如此一个小小的溟岛,竟然有如此多的人物,莫非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敖无伤微笑道:“多谢鬼兄提点,不过我相信情比金坚,我想留在这里,用爱情的力量将她感化!” 鬼剑愁诡异地看着敖无伤,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也罢。此地太冷,我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小鬼,你既不肯走,我也不会勉强你。后会有期了!” 鬼剑愁将李出岫抱起,使出御剑术,那柄铁剑突然变大了几倍,乖乖飞到他们脚边。鬼剑愁踩上去,带着李出岫飞出殿外。 直到他俩在敖无伤的视线中消失地没影儿,敖无伤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身后已多了一道倩影。 冰姬幽幽地道:“他们走了。” “走了。” “那你也走?” “我也要走。”敖无伤定定道。 “你走吧。走了我们再也不能相见。” 敖无伤道:“不!我要带你一起走,你和我一起回到大明,咱们共创大业。” 冰姬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这里,我答应过我姐姐。我要守护住溟岛上的这块灵脉,若我走了,灵脉会被他人夺去。” “你姐姐?”敖无伤疑惑道:“灵脉?那是什么东西?” “灵脉便是天地的本源,有了它,便是此间的主人。溟岛是天河的灵脉,若是我走了,天河便会动荡不安,天河不稳,三界也将陷入亘古未有的大洪灾之中。” “这..”敖无伤突然捧腹大笑,“鬼兄告诉我说你是个大魔头。” 冰姬看了他一眼,徐徐道:“他说的没错,我昔年入过魔道,曾和上古妖皇帝钰一起攻天。” “攻天?!”敖无伤吓了一跳,“这么说,你真的是...真的与外面那群妖怪一样。——那你为何还要守着这什么灵脉?” 冰姬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继续道:“上古洪荒时期,天地未分,群雄逐鹿。上至仙魔,下至走兽,但凡有灵性者,无不为争夺一块灵脉而互相残杀,获得全部灵脉者,便乃是天地的主人。” “日月周而复始,万物你来我往,灵脉被抢夺一空,其中有三股势力几乎占据了天地间七成的灵脉。这三股势力分别是昊天、帝钰和伏羲。经年累月的战争使得天地间怨声载道,产生了无数怨灵的浊气,浊气过于沉重,地面每日便塌陷一丈。渐渐,天地便分开了。人们慢慢发现在天上修炼比起在地上修炼要快得多,天上的灵脉要强过地上的灵脉;昊天占领的灵脉大多都是在天上。昊天云游三十三天外,得到一本《谪仙册》,凡是记载上《谪仙册》,便能得道成仙,寿命不同于凡人。” “昊天于是大封群仙,划天而治,自立为天帝。” 第四十三章 放船千里凌波去 “帝钰对天庭觊觎已久,于是召集群妖群魔一同攻天。昊天大帝联合伏羲,大败帝钰,我也被当成了犯人囚禁。后来我姐姐向天帝求情,天庭才赦免了我。姐姐叫我留在溟岛,守护着天河灵脉,我遂创建雪域禁宫。这一呆,就是七百年。”冰姬幽幽一叹。 敖无伤静静听她说完,有些不甘道:“都七百年了,是时候离开了。我师傅同我说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只能活五千年。既然寿命有限,我们就应该趁着有限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跟我走吧。”他口中的“师傅”自然就是指赤霄战神,可惜赤霄战神并没有答应收他这个徒弟。这当然是敖无伤往自己脸上贴金。 “去哪?和你一起去人间么?”冰姬凄苦道,“我如果下界,就会引发无穷的天谴,纵然我不怕,以你现在的能力,一道天谴就足以要掉你的命。这样只会害了你,你一死,我还是要回到这儿来。” “我不怕!”敖无伤大声道。 “别傻了!” 是啊,就现在的我,能干什么呢?敖无伤眉头大皱,面容愁苦,以他现在的实力或许在人间能算上高手,但在这天上,却是任人宰割的命。 敖无伤抱着他那杆方天画戟沉默良久,心中五味杂陈,看着手中的方天画戟,想起赤霄战神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又瞧了瞧冰姬那绝美的模样,不忍地偏过头去。 我一定要脚踏天下,获得无上的力量。日后,我一定要让冰姬回到我的身边!敖无伤暗暗发誓道。 “你放心!我回到大明之后一定会夺取地上所有的灵脉!到那时候,我会再回来找你。” 冰姬慢慢走到他目前,爱怜地望着他,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那我走了。” “嗯”冰姬点点头,“我离不开这雪域禁宫,不能送你下去,我现在只能把你送出溟岛。外面的天河水军已经攻进溟岛,你出去之后小心点,在天河上找到船,就能顺流而下,到达人间。” 冰姬不再多言,玉手一挥,带起一阵强大的风,敖无伤便似一根浮萍一样飘飞出去...... 身后,蓝色宫装的丽人默默垂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敖无伤被带到一片云海。 此处广袤无垠,只有望不到边的云际。 这是哪儿?敖无伤捏着方天画戟四处转了转,心中腹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同她告别,随着鬼剑愁一同重返人间,这会又不知来了个什么鬼地方。 敖无伤一溜小跑,发现此地不仅大得看不到边,而且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敖无伤跑累了,寻了一块云层躺下,把方天画戟枕在脑袋下面,草草地休息。 正在打盹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踩云的脚步声。敖无伤睁开眼睛,顿时打起精神来,趴在一片厚云底下,竟做起了埋伏。 两个穿着盔甲的军士齐步走来,敖无伤认得这身盔甲,是天河水军! 看来此处应该还是天河,不妨拿他俩问问路,若是他们认识我,便将他们杀了!逼供! 心思打定,敖无伤猛地爬起来。突然从云中冒起来一个人,两员天兵俱是一惊,两杆长枪对准敖无伤——“什么人!” 敖无伤摊了摊手,乌溜的眼珠子打量两员天兵,发现他俩像对双胞胎,俱是大鼻大眼,活脱脱两副愣头青的模样。敖无伤粗着嗓子道:“你们可是天河水军?” “正是,”那天河水军见敖无伤身披金甲,英武不凡,不知对方是何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阁下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天河水坞?” 原来这儿叫天河水坞,那这里一定有船了;心下速成一计,既然这两个愣头青不认识我,这事就好办多了! 敖无伤装模做样道:“大胆!见了本将军还不跪下,你们天河水军就这样目无上仙吗?” 果然,那两个天河水兵不知所措:“阁下是?” 敖无伤接着装,“我乃...本座乃天庭派来巡查天河水坞的...南天......天庭派来的!——怎么?你们这事要质问我么?” 两个天兵对望一眼,收起兵器抱拳道:“末将不敢。” 呼——,敖无伤暗捏了一把汗,他学着冰姬的语气,本想说自己是南天门的将军,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地方,急忙改口,幸亏把这俩愣头青给唬住了。 敖无伤昂首挺胸,双手后负,俨然成了一位真正的上仙,“我且问问你们,这天河水坞,有多少船呀?” “回上仙的话,我们一共有天船六万七千四百三十一条,星河战舰三万零五百艘。”一员天兵答道。 “不过,佐帅早先点了一万战舰去平剿溟岛上的水妖余孽,现在水坞只剩两万零五百艘星河战舰。”另一员天兵接口道。 “哦,”敖无伤点点头,“这些船只,可都是天庭的财产,你们一定要好心看管。” 天兵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天河水坞专门有一万精兵把守,与大营互为犄角,固若金汤。” 奶奶的,一万精兵,敖无伤暗暗咂舌,面上却道:“固若金汤?我看这方圆千里空空荡荡,分明是防守空虚——快,带本座去你们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本座要突击检查!” “这……末将。”两员天兵互递一个为难的眼色。 敖无伤乌溜把眼珠子一瞪,“怎么?你们想抗命不成!” 两个愣头青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末将不敢!” “还不快去!”敖无伤粗声催道。 两员天兵对视一眼,终于点点头,“上仙请随我们来。” 敖无伤跟在他俩后面,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几道牌坊,就见一栋砖堆小屋。屋外有两员天兵持枪把守。 “喂——”两个愣头青喊道:“这是天庭来的上仙,快把门打开。” “这是哪里?”敖无伤朝左边那个愣头青问道:“大人,您不是要看我们这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吗,——这儿就是了,这是天河水坞最外围的补给站,里面只停有两艘天船,是给补给站的人自己用的。天河太大,咱们这些小仙又法力低微,腾云驾雾撑不了那么久,去大营啊,全靠这两艘小船。” “哦——”敖无伤心里偷笑,真是两个愣头青,不过这种人少的地方正合我意,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道:“不错,本座就是要检查这种地方,你们俩干得不错。” 两员天兵真以为敖无伤是天庭的特派员,蒙他夸奖,喜不自胜,“上仙过奖了,我们哥俩这就带您进里屋看看。” 守门两员天兵跟在后头,敖无伤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屋内布置很简单,只摆放了一张桌子和几个板凳。穿过一个里屋,里面是一个类似小船坞的房间,房间里头正有一左一右两艇小舟! 小舟不大,只有三四人的身位,不过涂上了朱漆,显得比寻常的船威武许多。敖无伤细细打量,发现船头被两根铁索绑住。 “这船,你们平常都是怎么用的?”敖无伤仿佛一个考察的领导。 “回上仙的话,我们平时外出,都是乘这两艘船,不用的时候,就用铁索把船栓起来。”身后一个天兵上前答道。 敖无伤点点头:“本座这次来,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想试试你们的船。” 天兵笑道:“这两艘船我们都照看得很好,上仙您尽管试。” 敖无伤飞身一跃,握着方天画戟就跳上其中一艇小舟——“开船吧!” 天兵忙问道:“上仙,您是要去哪儿呀?” “人间怎么走?” “啊?!”几个天兵吓了一跳,“没有上头的命令,私自下界可是死罪呀!” 敖无伤道:“什么死罪不死罪的,告诉我往哪边走!” “西边——”一个天兵脱口道。 敖无伤目光一凝,手中画戟横扫,锁舟的铁链应声而碎。敖无伤以戟代浆,运出内力向西边划去。 几个天兵仿佛此刻意识到了什么,——“别走!天船不能下界!”兵器一闪,四把长枪飞天而来。 “哼!晚了——”敖无伤大喝一声。 “太玄大内经!” 体中内力极速调动,画戟横扫,夹杂着一股强悍的气劲,玄黄坤龙的龙影隐隐出现。 锵!锵!锵!锵! 单戟挑四枪,敖无伤与四员天兵俱是向后一震。敖无伤回身一转,画戟又腾空而出,“嗷——”飞戟仿似一条金龙。四员天兵一时招架不住,齐齐跌进天河之中。 敖无伤矗立舟上,一路向西,水流不急不缓。 家乡,就在眼前。 “我要回来了!”敖无伤扯开嗓子大喊,“啊——,大明,我回来了——!” …… 千里之外,溟岛,冰天雪地。 一个绝美的宫装女子盯着眼前的一面镜子,那镜子里面竟然画着一条河,河上一叶扁舟,舟中隐隐可见一个身披金色战甲的人。 “是啊,你回去了......”绝美女子喃喃道。 第四十四章 方家村 夜。 定州城外的一座小山村里,劳累一天的庄户人家都已吹熄蜡烛,早早地睡上。因为才是春天,正是农忙的季节,所以村子里不时可以听到男人们的鼾声。 村里只有一家还点着灯。 这家人的房子并不大,普通的瓦房,篱笆围成的小院子。只是从纸窗外隐隐透出的光亮,可以发现这户人家的门墙上挂着一块很大的头骨。龙的头骨。 屋子里满是药味,一个小姑娘捂着鼻子,拿着蒲扇不停扇炉子;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白发鬓鬓的老人。 “爷爷,这个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呀?”扇药的小姑娘道。 “待会服下这最后一副药,应该就能醒过来了。”老者道。 “嗯,”小姑娘乖乖地应了一声,“爷爷,你说他会是什么人?都昏迷两天了,万一是晋国的奸细,咱们可就成了私通敌国。” 老者摇摇头,嘿嘿一笑:“这小子的来头可不小,瞧他那身铠甲,足有百八十斤重量。而且材质密致结实,非铜非铁,简直就像龙鳞一样!还有那杆方天画戟,爷爷可有几十年没见到过这样的神兵了。” “啊——”小姑娘张大了小嘴道:“龙鳞?莫非这个人和爷爷你一样,是个屠龙师?” “我看不像,屠龙师都靠龙身上那点宝贝挣钱,哪穿得起这种盔甲。况且那身盔甲隐隐泛出光泽,贵气逼人,不像一般的龙鳞。如果真有这种龙,光靠屠龙师是万万对付不了的。” 小姑娘眨着顽皮的小眼睛继续问道:“那这个人一定很厉害了,会是什么人呢,万一真是晋国的奸细怎么办?” 老者道:“好办!万一他真是晋国的奸细,那来头恐怕也不小。我已经用困龙锁把他给绑住,如果真是晋国的人,咱们就送他去官府!” 小姑娘狡黠一笑:“好呀——那又有一大笔赏金咯!” “你个小财迷,”爷爷拍拍孙女的头,“药煎好了,去喂他喝吧。” 小姑娘点点头,盛了一碗汤药,坐到床前,小嘴对着勺子吹了吹,喂到那人嘴里。 喂了几口,小姑娘有些担心道:“爷爷,万一他要是还醒不过来怎么办?” 老者道:“应该不会吧,要是真醒不过来,那爷爷也没法子了。只好明早弄个草席把他给埋了。” 小姑娘嘟起小嘴,对着床上的人道:“喂,大汉子,看你长得挺英俊,你可千万要醒过来呀,这么死了多可惜。”说完,小姑娘又朝他嘴里喂了两口药。 老者笑道:“小玉,你该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 那叫小玉的女孩朝老者做了个鬼脸,“才不是呢,我是看他长得不错,又是个富贵人家,万一这么死了,多可惜呀。” “咳——咳——” 床上那大汉子突然有了反应,剧烈咳嗽两声。 “爷爷——爷爷!他有动静了!” 老者连忙快步走到床前,迅速点了他周身几个穴道。床上那汉子被老者这么一刺激,“噗”地连连吐出几口汤药来。汉子醒了,趴在床前,也不知吐出了多少水来。 脏死了!小姑娘赶忙避开,用自己一双可爱的小手捂住眼睛。 肚中的水都吐了个干净,敖无伤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眼前还有一个少女和一个老人,他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一根链子狠狠捆住,动弹不得。 这是哪里?咦——我的衣服也不见了,“你们是谁?”此间只有三个人,敖无伤冷冷地问。 小姑娘抢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和爷爷救了你,是你的大恩人!” 敖无伤扫了爷孙俩一眼,冷冷地道:“恩人?哼,救人有脱光衣服还五花大绑起来的吗?识相点快放了我,不然,别怪我对你们这帮强盗不客气!” “你!”小玉气得不轻,“你这个人,恩将仇报,简,简直不识抬举,白瞎了一副好模样,肯定是个大恶棍,大坏蛋!我就不该救你,活该让你死了算了。” 老者拦住孙女,慢慢道:“小兄弟,我们真不是坏人。我们这里叫方家村,两天前我带着孙女去湖边钓鱼,结果意外发现了你,我们就把你从水里捞了上来。你昏迷了两天,是我孙女小玉给你喂药,你才终于苏醒过来。” “方家村?”敖无伤突然道,“方家村在哪里,是不是大明的领土,快说!” 小玉听他语气强硬,正欲还嘴,老者扯了一下孙女道:“不错,正是大明境内。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呢?” 真的回到大明了!敖无伤内心一阵激动,但不知对方的底细,却不能真实相告自己的身份。 “我,我来自大明府。”敖无伤想了想道。 “哼,爷爷别听他的,这人肯定是晋狗,等天一亮,我们就把他送官。”小玉气道。 “小玉,先别说话。”老者眼珠子一转道,“原来小兄弟来自京城,只是此处乃是定州,京城距此相距千里。为什么小兄弟会出现在我们这?你别见怪,把你绑起来实在是迫不得已,眼下五百里外的天封关正在和晋国交战,兵荒马乱,不得不防啊。 敖无伤心中一惊,他的母亲以前就是晋国的公主,晋国是大明的邻国,两国都息戈多年了,怎地如今打起仗来:“老伯,我绝不是坏人,在下真的是大明府人士。您能不能告诉我,大明为何与晋国交战,以前边境不是一直安稳吗?” 老者若有所思,叹了口气道:“小兄弟,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有一位皇妃就是晋国的公主,所以大明和晋国一直修好,可是自从新皇登基,我大明和晋国的关系就每况愈下,这两年,边境常有两军交战。定州又是大明南部边境,所以我们这儿,常常会混进来一些晋军的斥候。” 什么?!父皇已经死了!敖无伤只觉得心中被一块大石头堵住,口喉不畅道:“那...当今圣上是父——是先皇的哪位皇子?” 小玉插嘴道:“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了,你肯定不是晋国的斥候,因为他们没你这么傻。你一定是哪个深山野林里不出世的怪人。” 我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过敖无伤此刻已经没有半点和小姑娘斗嘴的心思,他只道:“老伯,我虽是大明人士,可这些年一直在一座大山中历练。对朝野的事情,一无所知。求求您,告诉我。” 见他言辞恳切,目中隐泛泪光,方老伯不知怎地一时有些不忍,“先皇驾崩之后,大皇子即位。算算年头,也差不多有六年了。” (PS:进入第二卷了,很感谢各位的陪伴。祝大家元宵快乐!) 第四十五章 线索 “敖无涯...”敖无伤轻声脱口道。 方老伯虽年近不惑,耳朵却灵得很,他匆匆走上来做了一个责怪的表情:“小兄弟,皇上的名讳可不敢随便提及啊!” 敖无伤很想对这爷孙俩说“他是我大哥,我为什么不能提”,但十几年前那场宫变突然闪过他的脑海,使他闭紧了嘴巴。如今明晋两国交战,母亲作为晋国的公主,想必没有什么好日子过。自己当年逃出皇宫的时候,母亲圣眷正隆,父皇在几个儿子当中也是最喜欢自己的。 大哥的登基,父皇的死,会不会和我被逼出宫有关? 可惜这些高墙之内的事情,方老伯这些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老伯,那这位皇上是如何登基的?” 方小玉插嘴道:“废话,皇上还能怎么登基?文武百官朝贺,往龙椅上一座不就登基了。” “小玉!怎么说话的,”方老伯瞪了孙女一眼,小玉朝爷爷做了个鬼脸。方老伯轻轻走到敖无伤跟前,小声道:“小兄弟啊,我看你久居深山,不知道大明朝这些年发生了些什么事儿。有些话我就告诉你,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但到外边去你可不能瞎说,更不能说是我说的。” 敖无伤勉强鼓起一个微笑道:“多谢老伯,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方老伯道:“说起这新皇登基啊,那可有些故事了。坊间隐传,先帝春秋鼎盛之际驾崩,就是因为服用了宫里那些太医的开的慢性毒药,所以才毒发身亡!” 怎么可能?!父皇身体健康,而且内功强横,哪里来的病。敖无伤觉得事有蹊跷:“先帝武艺高强,怎么会得病?” 方老伯叹了口气道:“这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十几年前,先帝最宠爱的七皇子私自离开皇宫,结果走丢了。皇上派了大批人马满京城地搜索,搜了三天三夜,可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京城总兵率人在一座山崖下面找到了七皇子的尸体,据说,那尸体都摔得血肉模糊......这可是丧子之痛啊,先皇的身体,就是那时候患病的。” 荒谬!什么尸体,我还没死呢,那帮歹人找不到我,就寻了个替死鬼。哼!你们没想到我敖无伤又回来了吧,等我调查清楚这幕后主使,也将你们一个个扔下悬崖。 “京城总兵?”敖无伤顺着线索,既然是这位总兵发现了“我”的尸体,想必他肯定和宫变一事脱不了干系,“老伯,你口中那位京城总兵是谁?” “这...小老儿久居定州,听的都是些坊间传闻,要说这具体的名字——”方老伯挠了挠头,一时想不起来。 唉,也无妨了,京城总兵掌管京畿卫戍,在京城也算得上大员,要查到他并不难。 方小玉在一旁听他二人说话,早已恨不得插嘴,却每次都被爷爷拦住,她面上一喜,仿佛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机:“爷爷,我知道!他叫殷元正,去年这位国舅爷还到咱们定州来过呢。” 方老伯奇道:“小玉,你怎么会知道?” 小玉道:“去年我正好去定州城里买胭脂,见一群当兵的敲锣打鼓,那排场,可大了。我挤在人群中,有一顶好大好大的轿子,从轿子里出来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人,神采奕奕、仪表堂堂,当时我看着他,——他也正好看见了我耶!” 敖无伤忍不住道:“好了好了,别花痴了,你怎么知道是他?” 方小玉朝他“哼”了一声,道:“你才花痴,国舅爷可比你成熟多了,不像你,活生生一个病秧子。” 敖无伤反唇相讥道:“没想到,黄毛丫头还喜欢老男人。” “哼——喜欢老男人怎么来,有本事你——” 方老伯赶紧道:“行了行了,都别斗嘴了,我一把老骨头都快被你们吵散架了。” “哼,”敖无伤偏过头去,不再理她,“小丫头。” “哼!”小玉也赶紧偏过头去,也不理他,“病秧子!” 方老伯苦笑着摇摇头:“唉——夜深了,大家都睡了吧。” …… 灯熄了。 夜晚杜鹃的鸣叫混杂着邻居的鼾声,似乎像一首催眠曲。 敖无伤的心却迟迟不能平静。父皇已经死了,不知道母后现在在哪,可能也已经......好!殷元正,这个名字我记下了。 敖无伤一夜未眠,但他早上的气色仿佛比昨晚好了许多,敖无伤用这一晚上的功夫做了两件事:一是配合自己的凝神诀修炼太玄大内经,他已经隐隐感觉自己体中的内力已经变得更加淳厚,体中的内力池也比以前更广。现在敖无伤的太玄大内经还是第七重的境界,体内犹如有一座装满内力的城池,不过最近内力汹涌,仿佛就要重溃城堤,泛滥而出。隐隐有到达第八重,甚至直冲第九重的趋势。 敖无伤有一种预感,到那时候,自己体内的内力池将会出现更多的城池,自己也能运用太玄大内经做更多的事情。要是修炼到十重以上的境界,体内说不定能装下一个国家,一块大陆,甚至一片海洋那么大!而且这还远远比不上最高境界——第二十重的状态。 不过二十重只是一个传说,就连创造太玄大内经的那位大贤也只修炼到了十九重而寿终正寝。随着自己的境界越来越高,自己的内力可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天上地下,还有谁能挡我! 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当年陷害自己的幕后主使。敖无伤暗暗定下了计划,不能贸然行事,自己初回人间,万一七皇子的身份暴露,肯定会引来杀身之祸,自己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潜伏。像一条毒蛇,匍匐前进,找到线索,抓准时机然后狠狠一口咬下去! 窗外日头又高了一些,方家爷孙俩也已穿好衣服。方老伯拿着把锄头便向田里走过去,春天正是劳作的季节,庄户人家只有在春天多播种,秋天才会有好的收成。 “喂——老伯,等等!”敖无伤刚打个盹,睁眼已发现老伯已经走远。 方小玉跟在爷爷后面还没出门,见敖无伤在那吵吵,便过去问:“大早上的瞎喊什么呢,乖乖在这躺着,我和爷爷白给你饭吃,多好——”方小玉将盛了两个馒头的破碗放在敖无伤床头。 敖无伤没好气道:“把这该死的绳子给我解开,我要出去!” “哼!吃了我们家的饭,喝了我们家的药,一分钱不给就想走啊。”方小玉冲他顽皮地眨眼睛,敖无伤却能干瞪着她,却无可奈何。方老伯年事已高,昨晚忘了把敖无伤身上的困龙锁解开。方小玉倒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巴不得这个骂她“黄毛丫头”的人多受些罪。 “我没钱!”敖无伤愤愤道。 方小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飞速道:“馒头给你了,没钱就给我们家当长工!我要去田里了——喂,爷爷,等等我!”方小玉如春燕一般跑出了屋子。 “你给我回来!”敖无伤恨得牙痒痒,用头捶着床,心中却在想:手都被捆住了,这馒头可怎么吃。 肚子咕噜一声叫,敖无伤学着蛇类的动作,把头伸向了那碗馒头。 第四十六章 你们终于进来了 敖无伤直到这时才发现方小玉这丫头的鬼心思,盛馒头的碗是农家大菜碗,正常情况下可以装四五个馒头,而方小玉却只在里面放了两个最小的馒头。要放在平常,拿出来吃就是了,可敖无伤手脚被绑,根本不能把馒头拿出来,只能把嘴伸进去,刚想咬住馒头的时候脸就被碗口卡住,造成只能看却不能吃的痛苦。 呸!黄毛丫头,我与你势不两立!敖无伤朝碗里吐了口唾沫,愤愤偏过头去。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翻阅《古今亘志录》里的内容。 敖无伤一顿乱找,终于找到一篇叫做“缩骨大法”的武功: 余昔年曾遇一南荒奇人,号曰“三寸真人”。余至山道中,甫行一步,便闻人声,茫然四顾,寂然无一人尔。余又动,人声复现,余大奇,循声而去,脚底乃现一袖珍老者。老者长约三寸,鹤发童颜,激余行走大意,踩踏其身,故发声斥我。余笑问:“尔何耄耋之年,竟短不及婴儿?”老者曰:“吾乃南山道士,未及弱冠便已修道,时年已逾两个甲子。吾修道之时,终日与虫鸟为伴,惜哉身高九尺,虫鸟惧我。遂潜心独创“缩骨大法”,缩形于斯,鸟兽喜之矣。”余以为奇矣,遂结友共游于山中。得其传授“缩骨大法”乃载于《古今亘志录》中。功法如下:内视己身,凝神聚血,回流经脉,四肢俱…… 要在平时,敖无伤是不屑于修炼这类功法的。但现在却不同了,这是一门外家功法,不需要使用任何内力,而被困龙锁锁住之后内力无法施展,正需要这种外家功夫帮忙。传说有的“缩骨大法”高手,能把自身变得像蚂蚁一样大小。 敖无伤不需要变得像蚂蚁一样大,只要能再瘦一圈,从困龙锁里钻出去就好了。 他急不可耐地照着上面的功法练起来。这外家功法练起来却也不难,刚开始好像还是那么回事,四肢连同头部都隐隐有缩小的趋势,敖无伤心中窃喜,照这样缩下去,不出一个时辰自己便能从这劳什子绳子里钻出来。 突然,一粒拇指大小的石子倏地从窗外射进来,纸窗吹弹可破,这枚石子直打在敖无伤身上。 “谁...”敖无伤顿时犹如石化,缩骨大法运功期间最忌外力干扰,用缩骨大法的人一般都是在僻静的地方练功,特别是像他这种初学乍道的新手,对环境的要求就更为严格了。稍有不慎,便会四肢不随...... 这枚石子的突然打岔,敖无伤已觉全身两手发麻,使不上劲,缩到一半的人,竟直直瘫在那里了。 屋外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男声中气十足,嗓门响亮;女声动听婉转,仿若黄鹂。 只听女子道:“赵峥,你休要再煽风点火,大明朝廷已经派殷大人来议和,早早结束这场战火,还两国一个太平。我劝你们凤鸣山庄的人趁早回去,你们那些鬼算盘,有我墨子渝在这,休想得逞!” 男人道:“墨子渝,我也劝你们墨家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们凤鸣山庄作对。庄主已经说过,六年前大明府降下的那场血雨便是大争之世的征兆。天命不可违,你们墨家只晓得妇人之仁,一味苟合,乃是逆天而行!” 原来是两个世家对头,也不知道这破石子是男人射的还是女人射的,按道理应该是男人,因为男人总是射的一方……老子下半辈子要是真瘫了,一定饶不了你们两家!僵麻的感觉几乎已传遍全身,只有脖子尚能动弹,却像落枕一样难受。困龙锁把他牢牢绑住,也使不上内力治疗。敖无伤只得干干受罪。 屋外,那叫墨子渝的女子和赵峥已动起手来,墨子渝轻功了得,飞檐走壁,每挪一下身位便飞快地弹出几枚石子,仿佛一颗颗子弹。赵峥刀法剽悍,砍出几道纯蓝色的刀罡,如子弹般的石子触到这刀罡,便化为齑粉。 赵峥刀势虽猛,轻功却不及这女子;女子轻功虽好,内力却不如赵峥。一时之间,你来我往,没有了局。 可怜屋内的敖无伤,像个僵尸一样眼巴巴地望着房梁,却什么也干不了。 “你是谁?竟敢欺负我赵峥哥哥!”又一个女人声音,敖无伤还没聋,知道这是方小玉的声音。 方小玉见赵峥和墨子渝缠斗,跃进战圈助赵峥一臂之力。没想到方小玉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武功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她飞快跟上墨子渝的脚步,迎面一掌。墨子渝没想到这小丫头身手如此迅速,慌忙扭身一避,娇躯疾下,靠到一棵大树上,赵峥早已提刀而来,钢刀夹在墨子渝的脖子上。 “峥儿,住手!” 方老伯迟迟赶来,手上还拿着带土的锤头,“峥儿,这位姑娘是谁?” “她叫墨子渝,是墨家派来促成明晋和谈的。”赵峥道。 “噢——墨姑娘,峥儿,快把刀放下,”方老伯扔掉锄头,朝墨子渝抱拳道:“墨姑娘,贤侄多有得罪,墨家一向兼爱非攻,广施仁义,小老儿早就久仰大名。” 赵峥收起了刀。墨子渝强自镇定道:“敢问老人家是?” 方小玉急急插嘴道:“我爷爷,以前可是屠龙师!” “小玉,就你多嘴,”方老伯爽朗一笑,“年轻时吃不饱饭,又不会做生意,只能去山里打猎,什么屠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老人家谦虚了,屠龙大师,那可是各大门派乃至朝廷都竞相招募的对象,老人家淡泊名利,甘心在农家躬耕为乐,与世无争。这正是我们墨家人崇尚的,晚辈应该佩服才是。” 赵峥暗道,这女人可真会说话,任谁听了这种话都会开心的。 方老伯果然哈哈一笑,直道自己的孙女怎么没有墨姑娘这样懂事,方小玉一阵撒娇,一时之间,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竟然祥和起来。 “来来来,都到中午了,二位若不嫌农家饭菜粗劣,就在寒舍吃顿便饭吧——小玉,去替爷爷生火,今天爷爷要烧几道好菜。”方老伯乐道。 墨子渝道:“不必了吧,我在定州城里还有一些事没处理。” 方小玉酸酸道:“爷爷,看墨姑娘这一身富家大小姐的打扮,肯定是不稀罕我们这的饭菜了。” 方老伯苦笑,赶紧打发方小玉去伙房生火,方小玉突然跑到门缝朝里面望了一眼,“小玉,在那看什么。快去呀。” “哦!”方小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见屋子里面敖无伤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便拔腿跑了。嘿嘿,病秧子居然敢跟本姑娘我斗,这下饿晕了吧! “墨姑娘,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赵峥已走到门口,“她不吃我们吃,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一样。墨子渝,你记住了,我们凤鸣山庄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你!”墨子渝朝他瞪了一眼,终于还是留下了。 嘎吱—— 房门推开。 只听里面道: “你们终于进来了——,老——伯——,快把绳子给我结开。” 第四十七章 青年才俊(第一更)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的肚子都已很饿了。尤其是敖无伤,自打昨晚醒过来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 方小玉最后端上来的是一盘香喷喷的农家腊肉,菜很香,香得敖无伤的唾液都快要流出来。 可他的唾液还没流下来,一对筷子却已经伸过来。 赵峥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嚼了两口,笑道:“还是方伯做的菜好吃,定州城里那些厨子和您比起来,简直该砸掉自己的饭碗。” 方小玉听了,立即嘟起小嘴抗议。方老伯哈哈一笑:“今天这些菜啊,全是小玉做的,我只是帮他打一打下手而已。” 噢?这臭丫头居然还会做菜,敖无伤将信将疑,抱着批判的心态跟着尝了一口。怪了,味道还真不错,特别是像他这种肚子又饿,又十几年都没有吃过饭的人。这一口菜,简直好吃到了他的心里,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峥哥哥偏心,吃着我做的菜却去拍我爷爷的马屁,我生气啦!”方小玉傲娇道。 敖无伤知道这鬼丫头不会真的生气,她的生气不过是撒娇的一种,他巴不得方小玉缠着赵峥,这样自己就乐得清静。敖无伤却把注意力放在那名叫墨子渝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穿着一件淡黄云罗绣衫,体态婀娜,相貌出众;美则美矣,最吸引人的却不算她的相貌,而是她的气质。她端正挺直地坐在那里,拾筷抬碗的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静若处子,细嚼慢咽。她仿佛一个标准的模特,举手投足便流露出优雅自然。 这样一个女人,任哪个男人见了都要心动。更何况,单单以她墨家传人的身份,就能让许多鲜衣怒马的公子望背兴叹。 敖无伤正打量着,那女子正好也看到了他。 “眼神交流,是男女第一次见面接触时最重要的交流手段!它往往决定了之后女子对待男子的真实态度。” 不知是不是这本《古今亘志录》里意外混进了什么“教你如何成为情圣”,竟然在敖无伤脑中突然闪出这么一句话。 敖无伤自信地投给她一个烫人的目光,墨子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便埋头继续吃饭。 赵峥咳了一声,显然是招架不住方小玉的撒娇而急于脱身,他道:“方伯,这位兄台是?”眼神朝敖无伤一斜。 方老伯道:“这位小兄弟前些日子溺水,我和小玉发现了,把他从水里救出来——小兄弟,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是——” 方小玉、赵峥、方老伯三人的目光都射向敖无伤,只有墨子渝一人还在专心地吃饭,仿佛她眼里只有吃饭这一件事。 敖无伤早有准备,道:“我在家排行老七,各位不嫌弃的话,叫我小七就行了。”又斟上一碗米酒,举杯道:“多谢方老伯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定当报答,晚辈先干为敬。”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方老伯爽朗一笑,接了他一碗,“这是我的孙女方小玉,小玉虽脾性顽劣,却心地善良。若有打扰小七兄弟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这是贤侄赵峥,来自东方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凤鸣山庄;这位姑娘叫做墨子渝,是墨家的大小姐,墨家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家族。小七——今天大家有缘,聚在小老儿这里,认识了这两位青年才俊,加入他们任何一派,对你日后,可都是莫大的帮助啊。” 方小玉显然不想这么快就和敖无伤和解:“爷爷,这个病秧子顶什么用,赵峥哥哥的凤鸣山庄才不会要他呢。要想混吃混喝呀,就去那些大家族里当打杂的!”她不仅当面放炮,而且还指桑骂槐,明摆着是帮赵峥暗损墨家。 “小玉,怎么说话的,还不快向墨姑娘和你小七哥哥道歉!”方老伯垮脸道。 “哼!我才不道歉,是他先恩将仇报,还骂我黄毛丫头的!——向她道歉?哼,我又没骂她,是她要和赵峥哥哥动手的。”方小玉撅嘴道。 墨子渝微笑道:“童言无忌,小玉妹妹天真可爱,子渝喜欢还来不及呢,更何谈介意。” 赵峥突然道:“既然方伯开了口,——小兄弟,我凤鸣山庄乃是东方五国第一庄,以辅佐雄主,合并神州为己任。庄内的弟子,无一不是放眼天下间文韬武略的奇才,你会些什么?若是寻常的庸才进了我们山庄,不免自取其辱。但看在方伯的面子上,我可以安排你到山庄的一处产业里,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对!最好把他派到看病的大夫手里打杂,正好治治他的病!”方小玉见缝插针道。 “峥儿,小七从小就在深山修炼,我观他体内常有一股浑厚的内力流动,不似凡品。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的这双眼睛可还不老,如果小七能投入你们凤鸣山庄,你师傅只怕还要过来请我喝酒。” 赵峥望了一眼和墨子渝一样只顾吃饭的敖无伤,摇头笑道:“未必吧,我看他倒是饭量挺大,别的么——没看出来。该不会是哪个吃不饱饭的穷乞丐,假装落水,换取同情。” 方小玉哼道:“没错,这病秧子,吃得比谁都多。简直像头——拱~拱~拱~”方小玉说得痛快,干脆手舞足蹈扮起了猪叫。赵峥和方小玉相视大笑。 小妮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份儿上,我早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酒了。敖无伤就算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这对“奸夫阴妇”的再三挖苦,可他实在太饿了,见满桌子的农家野味,又不忍拂袖离去。索性吃干净碗里最后一口饭,重重往桌上一掷——“多谢款待,日后必当报答。告辞!” 方小玉小脸一怒,轻拍桌面,不待方老伯阻止,便飞身一掌。这一掌之威,蕴含着内力,能活活打晕一头牛。 方小玉一掌正要击中敖无伤后背,空中突然出现一只纤纤玉手,玉手轻快地变幻几道手势,这一掌便在空中被截住。 方小玉一击被阻,拳脚用力打向来人,墨子渝见招拆招,方小玉拳脚虽快,攻势虽猛,却总被墨子渝巧妙地化解。仿佛一击击重拳打在棉花上。 “多谢。”敖无伤继续向外走,连头都没有回。 赵峥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空碗倏地朝敖无伤飞过去,目标竟是他的右腿。 墨子渝手疾眼快,突然道:“当心。”她左腿向前踢出一道淡黄色的内力,酒碗应声而碎。 “赵峥,你们凤鸣山庄居然欺负一个普通人。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墨子渝道。 赵峥微微一笑:“我和小玉只是在试试这位小兄弟的深浅,他要入我凤鸣山庄,没有实力是不行的。我知道了他的深浅,今后把他带进山庄,也好对症下药。” “他要是会武功,早就躲过去了。你们下手这么重,分明是要他的命。” 方小玉道:“要你装好人,我们知道分寸。” 只有方老伯一个人还默默坐在那里吃菜,仿佛是默许了赵峥和方小玉的行为。 “墨子渝,你给我让开!”赵峥凤眼圆睁,从桌底抽出一把钢刀,钢刀带着一股强横的内力,下一秒,钢刀已到敖无伤身后。 墨家向来主张和平,墨子渝绝不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她心电急转,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枚精巧的小石子,小石子倏地飞射出去。几乎是同一时刻,打到了赵峥的刀把儿上。 “锵——” 赵峥这一刀只是虚发,他本想将刀挟在敖无伤腰腹,运用内力把他掀起。这样既不至于伤到他,而且也能试出对方的武功。 可墨子渝好心救他,却正好因石子的威力把刀势向左导!反而直砍向敖无伤。正仿佛走钢丝的人,本来平稳无事,突然在下面有“好心人”突然大喊:当心!走钢丝的人受惊跌下去。 第四十八章 大显神威 (第二更) 钢刀上蕴含着纯蓝色的真气,蓝影森森,仿佛能轻巧砍倒一棵百年大树。刀锋稍斜,转眼间已触到敖无伤的腰际。 敖无伤修炼太玄大内经已久,对周边世界的洞察力早已达到了骇人的地步。赵峥刚出刀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 “若水功!” 只见敖无伤身法诡异地一闪,钢刀就从空中划了过去,竟未触到他分毫。正犹如一颗水滴在刀尖上跳舞。 赵峥和方小玉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墨子渝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就连刚才还稳如泰山的方老伯,此刻也停下了筷子。 好小子!这是什么身法?赵峥心念急转,立时又挑起钢刀,数道纯蓝色的刀罡现身,突然之间卡住了敖无伤东西南北的四个方位。 他这套刀法叫做“春秋合图刀”,乃是凤鸣山庄的不传绝学。这套刀法融入了凤鸣山庄冀望神州一统的愿望,所以叫做“春秋合图刀”,传说此刀法分“赤”、“橙”、“黄”、“绿”、“蓝”、“靛”、“紫”七个境界,每个境界对应使出相应颜色的刀罡,但是参悟难度极大,一道橙色刀罡胜过十道赤色刀罡,一道黄色刀罡胜过二十道橙色刀罡......依此类推,越到后面难度越大,威力跨越也就越大! 赵峥以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练就蓝色刀罡,实在不能不被称之为天才,也怪不得凤鸣山庄的庄主会如此器重他。 四道纯蓝色的刀罡紧紧逼住了敖无伤的四面,举而不下,这正是赵峥所希望的,他想看看敖无伤刚才那诡异的身法究竟是碰巧还是实力! “你是方老伯的朋友,我不想伤你。”四道刀罡举而不下,敖无伤纹丝不动,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地道。 赵峥道:“你能过我这一招,我就让你走。” “一定要我过吗?” “一定要过。” “要是不过呢?” “不过就死在刀下。”赵峥道。 “哈哈!” “你笑什么?”赵峥不悦道。 “我笑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敖无伤道。 赵峥瞟他一眼,眼锋似有玩味:“你是说——我杀不了你?” “不是,”敖无伤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根本没想杀我。” “哦?”赵峥露出迟疑,“何以见得?” “你这招刀法,不仅霸道而且迅速,本应该是一击必杀,而我看你一直举而不下,”敖无伤牵起嘴角,露出一丝邪意的微笑,“刀罡上的真气在一点一点消逝,你体中的内力也在一点点往气海里回流,我说话的这一刻,刀罡的威力,已大不如开始之时。” 好小子,果然是深藏不露!赵峥心中大惊,自己的心思完全被他看透了。但是他还举着刀,刀罡也还围在敖无伤四面。 墨子渝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她身旁的方小玉则不屑一顾,伸出舌头扮起个鬼脸,“略略略,病秧子你吹牛可真好听,怎么不上定州城里说书去!” 方老伯看着他两人对峙,嘴唇蠕动了几下,一双老手渐渐握起拳来。 敖无伤接着道:“你不过是想试探我,试探我有没有加入你们那个什么山庄的资格。——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没,兴,趣。”后面几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赵峥看了方老伯一眼,方老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赵峥忽然道:“你错了,我赵峥可以对人无礼,但还没有人敢对我无礼。就凭这个,我就能要你的命。” “我给你三息的时间,三个呼吸之后,你不出手,我的刀罡就落下。”此话一出,赵峥体中内力渐渐游萦至钢刀之上,纯蓝色刀罡光彩渐盛。 敖无伤淡淡道:“你现在收回去还来得及。方老伯救过我,我不想伤你。这句提醒,算我的报答。” “一”、“二”。 那纯蓝的刀锋光华渐涨,刀尖上隐隐透出一抹靛蓝! 众人心神为之一紧,就连方小玉都感觉空气仿佛窒息,这一刻,连她都开始有些慌了——“赵峥哥哥......” “三!” 敖无伤眼神已变得绝冷,冷得泛出森森杀气。赵峥一声怒吼,四道纯蓝色的刀罡悍然劈下! 轰!轰!轰!轰! 三道刀罡砸到地面,霎时间飞沙走石,劈出了三道像墓穴一样的大坑!敖无伤几乎同一时刻施展出若水功,灵巧地躲过了三道刀罡。他全身内力聚于掌中,双掌接上那最后一道刀罡,这最后一道刀罡略有不同,刀锋上隐隐泛着一抹靛蓝色的真气,威势比其他三道更强!敖无伤就是要故意接下这道最强刀罡。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自敖无伤和赵峥为中心,周边涌起一圈热浪,把屋内的陈设统统掀翻。好在在场众人都是高手,及时运出内力使自己免遭涂炭。 热浪还未散去,就见一个人影倏地动了。 “小七且慢!”方老伯眼中精芒一掠,大喊。 敖无伤一个垫背欺身向后,同时双掌齐出,赵峥震撼之余未来得及反应,双掌已经袭到他胸前。 敖无伤双掌在赵峥胸前半寸处忽然停住,饶是如此,一真内力的余劲却狠狠砸在赵峥身上。 “咳咳——”赵峥倏地后退数丈,他以刀衬地才堪堪稳住了身体。 一招退敌! 热浪散去,方小玉苦着脸急急跑过去扶起赵峥,“赵峥哥哥,赵峥哥哥,你没事吧。” 刚才还神气飞扬的赵峥,此刻如同一只害病的猫,看来天上人间都是一个样,只有实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标准。 “小七兄...果然深藏不漏。说实话,自从我这套‘春秋合图刀’练成蓝色刀罡之后,凭实力能打过我的青年才俊凤毛麟角。没想到,今天竟在你身上吃了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敖无伤瞟了他一眼道:“你这条命我先留下了,下不为例!” “你!”方小玉愤愤地着他,似要张口,却被敖无伤冷冰冰的目光激了一下,说不出口。 我今天不杀你,是说不定你以后还对我有用,敖无伤心道,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无法轻易查清当年那件事,这些“青年才俊”每一个背后都有大势力撑腰,我正好可以利用他们。 第四十九章 告别 “你敢伤我赵峥哥哥,”方小玉大喊,“我饶不了你!” 方老伯从后面一把将这只发怒的小母老虎拉住:“小玉,给我退下。小七已经手下留情了,你别添乱。” “没错,幸亏小七兄弟刚才将那一掌及时收住,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赵峥喘了两口气,脸色有些难。 既然武功高强何不明说出来,藏着掖着一点都不光明磊落,下手还这么重。方小玉愤愤不平,怒哼一声,朝敖无伤竖起中指:“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溺水,快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只怕这也是你们让赵峥出手的原因之一吧。”敖无伤朝方老伯望了一眼,轻轻道。 方老伯点点头:“没错,是我让铮儿试探你的实力,同时也是为了想弄清楚一件事。” 敖无伤道:“什么事?“ 方老伯面色一横,突然语气加重:“我要弄清楚你究竟是不是屠龙公会派来的人!” 听到“屠龙公会”四个字,墨子渝淡定的神情突然一变。 敖无伤皱眉,一脸茫然地道:“屠龙公会?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谈起这四个字,看得出方老伯的表情很痛苦,“屠龙公会,是西方大陆圣彼奇大帝国的一家公会,加入公会的人都会获得一个屠龙勇士的称号,也就是我们大明所说的屠龙师。而我,以前就是一名屠龙师。” “这么说,你现在不是屠龙公会的人,而他们还要找你麻烦。” 这话仿佛勾起了方老伯更伤心的回忆,他布满皱纹的脸拧成了一张“苦”字,就连说话的精神也衰弱了许多,“十七年前,我逃出了屠龙公会,带着孙女回到东方大陆。屠龙公会视我为叛徒,我带着小玉隐姓埋名,可屠龙公会势力极其庞大,我们几经辗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在方家村安定下来。但我知道,屠龙公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定还有人在追查我们。” 敖无伤静静听着,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逃出屠龙公会,却问道:“西方圣彼奇离这里有万里之遥,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因为你穿的那身盔甲!”方老伯突然把眼睛一抬,狠狠盯着他,“以小老儿过去几十年的经验,我断定那是龙鳞,而且是极品的龙鳞,普天之下,也只有屠龙公会的高层才会有这样的宝贝。” 敖无伤暗暗自嘲,看来赤霄战神赐给自己的那身行头还真是太招眼了,西方圣彼奇号称西方大陆第一帝国,国力强盛就如同东方五国之中的齐国,能在圣彼奇帝国成为大公会的,无一不是手眼通天的组织,更有甚者,传说圣彼奇的有些大公会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圣彼奇的皇室,他们的一句话都能让整个大陆为之颤动。 自己那身铠甲乃是以天上玄黄坤龙的龙鳞炼制而成,屠龙公会里都不见得有这种宝贝,正应了那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间鱼龙混杂,为了获得更强的实力,谁不觊觎别人的宝贝?自己的太玄大内经如今仅仅才练到第七重,万一被什么大人物盯上了,可是一个不小的麻烦。眼下大业未竟,以后真得当心,万不可招摇。敖无伤警告自己。 “你误会了,那些东西,乃是恩师在我下山之前送给我的。至于是什么来历,恩师并未对我说起过。”敖无伤丝毫不惧方老伯的目光,平淡道。 墨子渝慢慢走上前来,向方老伯微微欠身道:“方老先生,我敢肯定,他肯定不是屠龙公会的人。据我们墨家所知,屠龙公会里的成员多是西方人,他们向来擅长魔法和斗气。而这位小七兄弟方才的灵异身法,似乎是一种叫‘若水功’的极高明内家武学,可惜这门神功失传已久。就子渝所知,屠龙公会里还没有能够掌握如此高深内家功法的年轻人。” 敖无伤平淡的脸色微微一变,墨子渝将这不起眼的变化收于眼底,素唇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小七兄台,我说的可对?” 她这一笑,仿若海棠花开,美丽动人,敖无伤敛了敛心神,扮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墨小姐学识渊博,小七并没有学过什么‘若水功’,我从小是个孤儿,打记事起就跟着师傅在山里生活,师傅教什么我就学什么。”敖无伤是何许人也?这点瞎话岂能难得住他。 墨子渝冰雪聪明,知道他不肯多说,趁机道:“小七兄台年纪轻轻,又承名师,我们墨家正需要像兄台这样的青年俊才,为东方五国的安定祥和做一份大贡献。你放心,我们墨家向来以兼爱和睦为训,不像有些地方,动不动就自相残杀。兄台若是肯入我墨家,子渝定当向家主大力推荐!” 不待敖无伤回答,赵峥突然道:“墨子渝,你们墨家尽是些妇人之仁,悲天悯人之辈。男子汉大丈夫,有生之日,当造就一番宏图霸业。小七兄弟,我们凤鸣山庄才是好男儿应该来的地方。” 他又转眼看向墨子渝,昂声道:“一个墨家,我们凤鸣山庄还没放在眼里。” 墨子渝淡淡扫了一眼他胸前的伤口,“刚才还想置人于死地,这会儿又倒过来求起人家来了。不知道你们的脸皮有多厚。” “墨子渝你别高兴地太早,天下已进入大争之世。就凭你们墨家那点人,想逆天而行,简直是痴心妄想。小七兄弟,刚才的事事出有因。天下诸侯争霸,以实力为尊,我们凤鸣山庄有无尽的武功绝学,只要你加入我们凤鸣山庄,辅佐雄主,合并神州。有了凤鸣山庄的培养,不出十年,以你的实力,必定能成为东方大陆上威震一方的人物。——咳咳。”赵峥面色一苦,一口气说出一大段话,牵动了伤口。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敖无伤在一旁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他心中暗笑:辅佐什么雄主?我就是雄主! “别吵了!”敖无伤大喝一道,“墨姑娘,我跟你走。” 墨子渝心中一阵激动,却不表露出来,只是目光中透着一丝欣喜。赵峥闻言,轻叹口气,便再不说话。 …… 要离开的时候,方老伯从屋里拿来一个包袱还有一杆兵器交给敖无伤,方老伯有些惭愧道:“小七,你不会怪我吧。” 敖无伤接过自己的行李,微笑着摇了摇头:“方老伯,要不是你和小玉,我说不定已经死在水里了。换了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小七,这是你的东西。你加入了墨家,以你的能力,定能创造出一番事业,小老儿就不送你们了。你和我们爷俩也算有缘,临别之前,只送你一句话——世道艰险,小心为重啊。珍重!” 敖无伤和墨子渝同时抱拳,告别了方家村。因为没有车和马,两人只能徒步朝着定州的方向走去。 (PS:迟到的情人节快乐,哈哈,求推荐!) 第五十章 无赖(第一更) 屋子里面,方小玉熬好一碗汤药端给赵峥,“赵峥哥哥,伤好点了吗?” 赵峥谢着接过她手里的汤药,“我刚刚运气疗伤,已经好多了。谢谢你小玉。唉......”他长叹一声。 方小玉露出一个笑脸:“赵哥哥,不用叹气。你是凤鸣山庄里排的上号的新一代,虽然今天输了,以凤鸣山庄的实力,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回场子的。哼——我就不信他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人,会比你了不起!” 赵峥苦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可惜呀,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修为,却加入了墨家。此子以后说不定会是我凤鸣山庄的一个强敌。” 方小玉“咦”了一声:“赵峥哥哥,你不会是想......”她小心翼翼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峥摆了摆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今天墨子渝赢了我,难保日后我就赢了不墨子渝,我赵峥做事,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么说,你还想他加入凤鸣山庄?” “走着瞧!” —————————————————————————————————————————————— 定州府是大明南部与晋国接壤的州府,北接大明腹地,南邻晋国。可谓是大明王朝南边的门户,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眼下大明边境与晋国交战,晋国和大明同属东方五国,且两国实力相近。所以这场战争打了快两年,没有哪一方真正占了便宜。 但是从年初开始,晋国军中杀出了一员黑马,搅乱了原本平稳的战局,使得战场优势向晋国一方倾斜。而大明朝廷新帝登基,相传有许多老大臣不服当今皇上,常常暗中使绊子,使得大明内忧外患,于是朝廷派了殷元正为钦差大臣,来定州与晋国商议和谈。 敖无伤看了看赤霄战神在他手腕上留下的那条肉色线,现在仿佛一道缠手的疤痕。赤霄战神当初说过:若是这条线全数变红,就说明大明正遭逢举国的大战。眼下这条线一端隐隐泛红,可见这场仗规模还不算太大。 敖无伤与墨子渝并肩走着,时常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日沐和煦,衬着这小道的青山绿水,别有一番风味。 敖无伤可受不了这么闷着头一直走下去,故作疑问道:“墨小姐,我们这是要上哪?” 墨子渝看了他一眼道:“去定州。” “墨小姐,我加入了墨家,是不是就是你的下属了。这样吧,有什么任务你先告诉我,我好有个准备。” 墨子渝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小七兄台你误会了。我们墨家的人相亲相爱,没有上下级之分,但同作为一家人,每个人都要听从家主和长辈的命令。我们此去定州城,是去帮助太尉大人殷元正促成明晋两国和谈之事。” 殷元正!敖无伤心中默念这三个字,他此去定州,目的就是要找这个人。他清楚,太尉是大明的最高武官,殷元正是国舅爷,大明律规定外戚不得干政,殷元正短短几年就从京城总兵升到了太尉,掌握军机大权,这其中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听说殷大人不是京城总兵吗,怎么成了太尉。”敖无伤不动声色地道,谁听不出他这话带有半点目的。 “殷大人年富力强,才能出众,又是大明朝廷中武功数一数二的人物。皇上任命他为太尉,乃是明智之举。”墨子渝边走边道:“而且殷大人深明大义,以大局为重,不忍两国生灵涂炭,所以向皇上提出议和。”敖无伤看她眼中满是欣赏之色,不由得心底一酸,道:“那这位殷大人还真是个好官。” 墨子渝没听出他话中的酸意,反而欣喜道:“没错,家主都说大明有了殷大人,乃是大明百姓之福。” 敖无伤心里冷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可别被他骗了。出生在皇宫大内的敖无伤从小就知道宫廷里那些事,但凡高位,无一不是权衡利弊,妥协交易的产物,爬上那个位子的,能有几个底子干净? “墨家和那个凤鸣山庄——嘘!——别动——”敖无伤突然拉住墨子渝的手,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 墨子渝被他这么一拉,楞了一下,旋即就明白到底发声了什么事,手中不知何时已捏出一枚石子。 远处一片草丛窸窣作响,却绝不是风吹的动静,只见绿草丛尾部隐隐冒出来一方红巾。敖无伤缓步走向前,内力灌于脚掌,眨眼的功夫便已走到草丛后面。墨子渝弹指准备,只待稍有异动便飞射出去。 敖无伤轻笑一声,连踢两脚,接着一个大耳光刮过去,躲在草丛中的三个男人立时飞了出去。 “哎哟——”三人吃痛不跌,哀叫连连。 墨子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和敖无伤一起站到三人面前。 敖无伤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草丛里?” 那三人都约莫中年,眼见来人原来是两个年轻的姑娘小子,躺在地上横道:“你们又是什么人?我们躲在——啊不,我们在草丛里休息,你这小子突然过来袭击我们,还有没有王法?!” 他们一伙中,又一个人接口叫道:“我们都被这小子打伤了,你得负责!你们得把我们仨带到定州城去找最好的大夫疗伤!否则我们就报官!哎哟——”他马上又捂腰痛叫,仿佛他的腰真痛得快断了。 见敖无伤他俩面有疑色,第三人赶紧道:“甭管是不是最好的大夫,反正要把我们哥仨送到定州城,好歹找个大夫,我们身上都是些老毛病了,乡里的土郎中没办法治好。不然我们就报官!” 墨子渝和敖无伤将信将疑,墨子渝美眸轻轻掠过三人,目光在一人的红色腰带上略微停留了一会,她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朝敖无伤贴耳轻声说了些什么。 敖无伤点了点头,向他们道:“你们鬼鬼祟祟,谁知道是不是打家劫舍的。” “小子,你别废话了,快送我们去定州城看大夫,不然,我们就去报官!” “你们想报官,我也没拦着,想去就去吧,我还怕你们不报官呢。”敖无伤转身欲走。 那三人明显呆了一呆,不甘心道:“你有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儿,我告诉你——城里的县太爷可是出了名的风流,我们要是把你告了,不光你要受皮肉之苦,恐怕你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媳妇也——哎哟!” 说话那人手背被一枚硬物击中,痛得他哇哇大叫,墨子渝羞恼之下,手中石子毫不客气朝他招呼。 敖无伤朝她看了一眼,见她面色微红,如蓝天上氤氲遮蔽,朦胧显出的红日。煞是好看。 第五十一章 捉奸细 墨子渝冰清玉洁,现竟被这三个无赖模样的人唤作“小媳妇”,墨家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侮辱,这三人修为均不高,她稍一出手便能取他们性命。可墨子渝出生墨家,心性善良不喜杀生,这一枚石子射出去就算那人手不残废,只怕也要麻上半天了。 “你...你你你,你竟敢伤我兄弟,没王法了!没天理了!这两个年轻人仗着年轻力壮欺负我们老的,哎哟我们好惨呐!”倒地一人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嚷嚷,一副典型受害者的模样。 这乡道上来往的行人虽不如官道上的人多,白天却也隔三差五有路过的行人,经他这么一通叫喊,来往的人招其吸引,都围拢了过来,时间一长,已聚集了一二十人之众。倒地其他两人见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效果,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眼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吃瓜群众也跟着责难起敖无伤两人来。 敖无伤与墨子渝相视淡淡一笑,敖无伤上前一步,他嗓门亮堂,底气浑厚,一开口就盖过了众人的杂声:“诸位!你们不要被这三个奸徒蒙骗,他们根本没有受伤,是在诬陷我们。” “小子,你放屁,你看我这腰——”三人中立时有一人解开腰带,掀起衣服将腰露了出来。 “是啊,是啊。” “对啊,就是,你看这腰,都红了一片。” “瞧瞧,还有这腿......”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像话。” 众人也纷纷指手画脚道。 墨小姐果然说得没错,他们这种人最善于伪装,可怜这帮路人还被蒙在鼓里,向着坏人说话,敖无伤心里暗暗嘲笑,一帮愚民。 他傲然道:“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 “对啊,拿出来。”众人附和。 敖无伤神色不变走上前,一手捏住一人的腰带,那人来不及反应,腰带就被狠狠拽了下来。 敖无伤手拿腰带,环顾众人,大声道:“他们三个,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明子民!” “不是大明人?这是大明定州府,你说他们不是大明子民,你这是妄图分裂!”路人中一名老者愤愤道。 敖无伤悲哀地望了一眼这位老者,咬住尾音狠狠说出几个字:“因为他们是——奸细!” 众人大惊失色,显得不敢相信,那三人也刹那愣住了神,定定呆在那里。敖无伤朝墨子渝望了一眼,见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手上这块红色腰带,就是证据。至于为什么证明他们是奸细,就让这位小姐来说吧。” 自他导向,众人目光汇集在墨子渝身上,墨子渝款步上前道:“这种红布腰带,是晋国士兵的一种常配腰带,虽然外形与普通腰带无异,但这种腰带的材质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布料,耐力远强于一般的布料。做工款式也同市面上的腰带有所不同,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看看这条腰带的里面,是不是用晋文绣着‘大晋武卒’四个小字。” 敖无伤早已将腰带扔给众人观看,路人们细看之下,腰带内部竟真用红线绣着这四个字儿。人群大燥,当中几个性急的早已嚷嚷着要动手铲除这三个奸细。 这些人虽然容易被蒙蔽,好在还爱国之心,敖无伤拦住众人道:“各位都散了吧,他们三个就交由我们处理。”他一指墨子渝,道:“这位是墨家的大小姐,深得太尉殷元正的信赖。” 这些普通人或许不知道墨家,但听到“太尉”两个字便不能不敬畏,定州的官员在这些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眼里就已经是触不可及的人物,更别说当朝太尉了。 突听人群后传来阵阵甲胄摩擦声,只听一人高声道:“是谁啊?谁在直呼太尉大人的名字?” 一个武将打扮的人身后跟着一队官兵,人群一见官兵,都赶紧让开。那带头的将领威风凛凛地走进来。 他略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敖无伤身上,只见敖无伤一身布衣,身后背着一个包袱,包袱上还插着一杆亮锃锃的方天画戟。那员武将道:“就是你,为何在乡野只见直呼太尉大人的名字?” 敖无伤见此人国字脸,倒挂眉,简直在脸上活生生顶了一个“囧”字。你一口一个太尉大人,叫得简直比亲爹还亲,一看就知道是个狗腿子,敖无伤心道太尉还不是我家的奴才,你这种人给我提鞋都不配。 敖无伤扫他一眼,淡淡道:“就是我,怎么了。” 国字脸却立时眼前一亮,把敖无伤抛在脑后,匆匆朝墨子渝跑过去,“墨小姐,您怎么在这呀?” 墨子渝显然认识这人,面色不悦道:“我来游山玩水,怎么?王副将有什么见教。” 王副将干笑两声,一双贼眼直盯着墨子渝,“不敢不敢,王某出城巡查,您也知道,眼下我们和晋国交战,可不能让晋国的斥候进了我们定州城里。” 墨子渝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干脆转过头去。敖无伤靠上来挡在他和墨子渝中间,墨子渝感激得看了他一眼。 “臭小子,老子还没找你麻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王副将心里骂道。 “来人!”王副将喝一声,身后几个官兵涌上前来,“把这个小子给我绑了。” “谁敢!”敖无伤一跺脚,他这一叫灌输了内力,势大力沉,连地面都为之一颤。众人吓了一跳,一队官兵都不敢上前。 王副将暗暗心惊,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内家高手。这样的人物,今天人带少了。自己可不能轻易招惹。 王副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墨子渝突然说话:“王副将,你不是出城巡查晋军斥候吗,这位兄台替你把斥候抓了,你却还要绑人家。要是被太尉大人知道了,你可怎么交待?” 她这话仿佛给王副将解了围,王副将环顾左右赶紧道:“斥候?在哪?原来这位兄弟是英雄,是王某误会了,待我回去,一定向你请赏。” 敖无伤看他慌里慌张的模样,一阵好笑,淡淡道:“请赏就免了,国家正在交战,战士正在流血,我可不想拿什么赏赐。”他一指那三个晋军斥候,“就是这三个。” 王副将将目光投向那三人,眼中惊讶一闪而过,旋即大声道:“来人,给我把奸细抓起来!”一队官兵拥上前去,把面如死灰的三人绑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天封关 王副将像只采蝶的蜜蜂,一直围着墨子渝这朵花来回转悠,敖无伤早看出来这家伙不是好东西,不客气道:“王副将,这里有三个晋军斥候,难保其他地方就没有,我劝你还是带上你的人去别的地方看看。” 王副将心里暗骂: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草民也敢管老子的闲事,但他不傻,看得出来墨子渝和这个神秘小子关系好像不一般,而且这小子刚刚透露出来的实力不容小觑,王副将便只好干笑着不说话。 “那还不快去?”敖无伤暗暗运出内力,王副将只感周身一阵压抑,忙笑着点点头带着那三个斥候走了。 见当兵的走了,这场闹剧也算演完,众人也作鸟兽散,此间又只剩墨子渝和敖无伤两个人。敖无伤笑问道:“这个王副将是谁,感觉他对你很上心呐。” 墨子渝道:“这人烦得很,是太尉手下的一个副将,我也不愿与他打交道。” 敖无伤轻轻“哦”了一声,那王副将和墨子渝年纪相仿,墨子渝生得清秀美丽,又有墨家大小姐的身份,没有哪个年轻人会不被他吸引。要是搁在以前,敖无伤或许也会对她有想法,可现在,敖无伤没空去想这些事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喂,你要上哪去?”他俩来到一处岔路口,乡道上竖了两块路牌,一块上写着定州城。敖无伤却没有朝定州的路上走,而是选了另外一条。 “天封关。”敖无伤脚步未停。 天封关?那是定州城外的一道重要关卡,眼下明军和晋军正在那里交战,他去那儿干嘛? 墨子渝小跑着跟上他,娇容疑惑:“天封关是前线,你去那儿干嘛?” 敖无伤加快了脚步,没有半点停下来等墨子渝的意思,“正因为是前线,所以我才要去,定州对大明至关重要,而天封关对定州又至关重要。” 墨子渝追上他的脚步道:“太尉已经来议和了,我们应该赶紧去城里和太尉会和,共商议和大计。” 敖无伤把头一转,突然停下,墨子渝比他矮了半个头,又见他神色出奇地认真,便怔了一怔,“议和?拿什么议和,议和凭借的是实力的对比,你以为真的是一两句话别人就能答应的吗?——要想和,天封关就不能失守,这样,我们才能和他们谈条件!” 墨子渝语塞道:“可...可是定州城里每天都会传来战报。” “不好意思,”敖无伤头也不回地往天封关走去,“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墨子渝呆在原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等到敖无伤走远了,她神色一定,轻功一跃跟了上去。 …… 天封关,地势险要,三面环山,入关之后便如脚踏平原,所以自古以来就被称为定州城的门户。 定州一失,大明危! 敖无伤和墨子渝爬了很长一段的山路,终于看到了这座宏伟的定州门户。麻黄色的城墙虽然斑驳,但依旧气势恢宏,城楼上的女墙,每隔一个洞就有一名枪兵和一名弓箭手把守,可见他们的将军是个善于排兵布阵之人。 敖无伤瞧了身边的墨子渝一眼,问道:“天封关的守将认不认识你,若认识的话,让他们开门放我们进去。” 墨子渝想了想道:“天封关的守将我虽然不认识,但我身上有墨家的令牌,我们墨家已经和大明朝廷达成了协议,相信他们会放我们进去的。” 那就好,敖无伤默默地看着这道关卡,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二人走近城楼,城楼上一员官兵大喊:“站住!天封关要塞,不予通行!”这官兵声音浑厚,竟也带着内功。 墨子渝上前一步,大声喊道:“我是定州城里太尉派来的墨家使者,想求见天封关守将。” 楼上答道:“你且等着,我去禀报将军!”官兵转身走了,过不多久,城门缓缓打开,两队官兵的簇拥下,中间出来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将领。 中年将领朝墨子渝和敖无伤抱了一拳:“我就是天封关的守将寇云,太尉大人派二位前来,有何要事?” 敖无伤看着这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墨子渝道:“寇将军,天封关战况如何?” 闻言,寇云叹了口气:“这些天,晋军中又加入了不少道家修士和内家高手,他们攻势猛烈,我们损失了不少兵力。” 天封关战况不容乐观,若真照小七所言,天封关失守,谈和大计就更难了。墨子渝轻轻抚着下巴。 见墨小姐面有忧色,寇云虎目一抬,昂声道:“墨小姐请放心,请回去转告太尉,就说天封关有寇云在一日,就一日不会失守。” “寇将军,还是带我们进去里面瞧瞧吧。”敖无伤看这城外冷静无人,瞧不出什么名堂。 寇云目光转向敖无伤,墨子渝道:“他叫小七,也是我们墨家的人。” 寇云简单地点点头,率着一干官兵朝天封关里走去。敖无伤跟在他们后头,发现关内都是些帐篷和营房,许多地方已被敌人的投石机砸中,碎砖烂瓦堆积一地。每每走过几栋营房,便可看到伤残的士兵。 敖无伤向寇云道:“寇将军,天封关还有多少兵力?” 寇云迟疑了一会,朝墨子渝看了一眼,墨子渝道:“小七是我们墨家的人,寇将军但说无妨。” “不到一万。” “什么!”墨子渝大惊,“晋国号称已有六万大军驻扎城外,天封关守军三万,又得了四万援兵。如今怎么却不到一万人!” 这话像是正中了寇云的痛处,他苦涩道:“晋军用兵如神,我们的计划好像总会被他们料到。而且最近几天,晋军中又多了很多有修士和内家高手,他们几乎以一敌百。” 敖无伤神色严峻,内家高手和道家修士也参与了这场战争,那就难怪会打得这么惨了。普通的习武之人即使拳脚再精湛,若没有内力,在内家高手的眼中就如同炮灰,更别说道家的那些法宝和飞剑了。 “怎么会?”墨子渝不敢相信道:“那些修真之人为什么掺和到战争之中,他们向来以修道为念,这样只会助长他们的杀伐之心,阻塞修道。” 寇云摇了摇头道:“听说晋国皇帝说动了‘太上门’的长老,所以太上门派了许多金丹期的弟子过来,晋军现在如虎添翼。我早已奏请太尉,让皇上出面去说服大明一些修真门派和各路内家高手参战,可...可现在都没有消息!” 第五十三章 劲敌 (加更一章,求推荐!) “先别说这些事了,”敖无伤叫住众人,两眼直逼寇云,“晋军最近一次进攻是在什么时候?” “晋军每天都有袭扰,不过这几天来的都是些散兵游勇,上次大战,是在七天之前。” 敖无伤看了看天色,天就快黑了,这时正是普通人吃晚饭的时候。晋军上次大举来袭已经过了一周,这几天不停派小部分兵力袭扰,目的无非是探测天封关兵力,和以兵力优势使天封关守军疲弊。 晋国大军则趁这个时间养精蓄锐。照此看来,晋军的大举进攻,应该马上就要开始! 敖无伤将自己的分析说与众人,墨子渝点头称是:“这么说来,天封关时刻陷在危险之中,我们要随时准备迎敌。” 就在此时,他们周围几个帐篷里突然飞出几道黑影。伴随而来的,还有几柄飞剑。黑影飞掠过来,所过之处,官兵立仆,那几道黑影齐齐朝寇云飞过来。 墨子渝目力极强,已看清来人一共五个,都穿着大明官兵的衣服。她双掌一扬,十枚石子便朝五条黑影倏地射过去,精准无误。 五人俱是高手,当中一人手指微动,一把飞剑顿时挡在五人前面,将石子全数挑了干净。另两把铁剑同时朝寇云飞掠过去。 敖无伤大呼“小心”,想拦住那两把飞剑,却已被两人缠住。这两人显然相识已久,配合默契,一人专攻敖无伤的上路,一人专攻敖无伤的下路。敖无伤与二人缠斗起来,发现他们俱是内家高手,内力深厚,两人穿着大明官兵的战甲,显然是早已埋伏好了的奸细。 眨眼间战了几个回合,敖无伤凭太玄大内经第七重的内力占据上风,这二人的进攻总被他施以“若水功”灵巧躲过。当中一人久击不中,勃然大怒,——“九九合欢掌!”一道幽紫色的内力从他掌中浮现,狠狠朝敖无伤脑门拍去。 敖无伤内力灌于脚底,脚尖轻轻一点便跃飞数丈,与此同时,避过九九合欢掌的敖无伤迅疾扫腿,掀起一阵风浪,两个人躲闪不及,一齐被踢飞。敖无伤这一脚毫不怜悯,带足了内力,这二人倒地便吐血而亡。 那边,寇云双掌内力涌现,与两柄飞剑相峙,飞剑主人显然是个极强的高手,十余名官兵同时拥上去,他手指微动,另一柄剑便飞将而来,飞剑划过,每个上前的官兵脖子上都多出了一道血痕。 敖无伤暗赞,好厉害的剑法,不过敖无伤感觉这人使用的并不是内力,而是法力,看来这是个修道之人。定州的安危系于天封关,天封关的安危系于寇云。敖无伤恐寇云死在他的剑下,飞身而起前来助阵,一跃便是数丈,眨眼间即来到这名修士身边。 敖无伤迎面就与这修士对了一掌,二掌相接,发出一声巨大的炸响。他俩同时后退了几步。 寇云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显然内力消耗过快,多年沙场征战的经验告诉他,再这样消耗下去对天封关极为不利。既然敌人的高手潜伏进来,那么敌人的大部队肯定也快来了!里应外合,正是兵家常用之计! “啊呀——!”寇云大喝一声,气海的内力爆涌而出,两柄飞剑的攻势被他逼停。突然有一员亲兵大喊“将军接住!”一把长柄龙头刀被扔了过来。寇云眼前一亮,手中内力一吸,龙头刀被他紧紧捏住,几乎在同一时刻,寇云手中大刀横扫,带着一股无匹的气劲——“砰——”两把飞剑断了! 刚才与那修士拼了一掌,敖无伤现在手心还在微颤,反观那修士,倒是神色如常。更让敖无伤吃惊的是,这人也年纪轻轻。 我不是他的对手,敖无伤心里闪过这样一丝念头。可敖无伤从不服输,就算是遇到如赤霄战神这样的惊天的神明也未曾服输,敖无伤敛了敛心神,脸上的不安渐渐被镇定所取代。 他紧了紧背在身上的包裹,抽出了身后那杆方天画戟,一戟轻轻挑开,作迎敌状。 他的两柄飞剑被寇云所斩断,眼下只剩下一把飞剑,而他要对付的已经不止是敖无伤一个人,还有气势汹汹的寇云! 混进来的五名高手,有两个死在敖无伤的手上,还有两个已经快被墨子渝和天封关守军控制住,那名修士此刻正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来吧!”敖无伤战意上涌,自从回到人间以来,还没碰到过这样强劲的对手,这样的对手使他饥渴难耐,热血沸腾。敖无伤一个垫步冲上前去,“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戟出如龙”《古今亘志录》中一句话闪过脑海,这套武功名叫“天罗九式”,具体作者书中已经不详。敖无伤使出每个动作,脑海中都会出现关于天罗九式的一串经文,不过读懂这些经文需要耗费极大的功力,敖无伤目前只能勉强看懂第一式。 他出手时,寇云也提刀跟了上来。 那年轻修士不慌不忙,袖口一翻,手上多了好几支玩具似的小剑。“去!”年轻修士轻吹口气,这几支小剑便仿佛有了生命一样飞了出去,待到空中时,陡然变大,与普通飞剑大小无二。 敖无伤戟若游龙,身如灵雀,飞剑共有七把,他在飞剑群中穿梭,灵活自如,毫不慌乱。寇云大马金刀冲向年轻修士,当头就是一劈,年轻修士从容应对,以双指作为兵器。 “好小子,你是太上门的人,连灵指术这样的上乘功法都运用自如,看来你还是个金丹期的修士!”这灵指术乃是太上门中的一门修真功法,习得这门功法的人,双指犹如钢铁,坚不可摧,又如同利器,削铁如泥!灵指术作为上乘修真功法,对修炼者的要求也是极为严格,只有筑成了金丹期的修真之士才有能力练习。 年轻修士边打边道:“大明朝气数已尽,皇帝守着东胜神州的灵脉却昏庸无能,大明宝地当由我晋国取而代之,今天我便将你斩杀,回去师门领赏!”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寇云狂吼一声,周身气势暴涨,如同一头要吃人的巨兽。寇云身怀一项上乘的内家刀法,以刚猛著称,号称能将山脉劈断。 敖无伤兀自和飞剑斗了半晌,发现这些飞剑上都附有法力。每一柄飞剑都如同一个剑道高手,难缠得很,七把飞剑就如同七个剑道高手,敖无伤以一敌七。他的体力在一刻刻地消耗,而飞剑则按部就班,不会疲劳。 敖无伤突然闭上眼睛,耳根微动,每一把飞剑都有各自的轨迹,七把飞剑的轨迹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剑阵。只要打破其中一把飞剑,阵不成阵,那么其他几把飞剑便会不攻自破!心中有了定计,敖无伤捏紧兵器,暗暗汇聚全身内力于手上。 第五十四章 突破 七把飞剑列阵结队,一剑当前,其余的六把随之而来。敖无伤以耳代眼,早就洞悉飞剑的轨迹,就在七把飞剑变幻阵形的那一刹那,他挑戟刺了上去。他这一击蕴含了太玄大内经近乎全部的力量,气海中一座城池的内力破城而出,如侵泻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给我破!”方天画戟与飞剑交撞,“砰”地一声,一把飞剑承受不住方天画戟突如其来的威力,应声而断。少了一把飞剑,仿佛一块铁板缺了一角,剩下六把飞剑威力大减,敖无伤趁胜追击,使出刚刚学会的“天罗九式”第一式,六把飞剑在天罗九式面前,犹如六根牙签,不堪一击,眨眼间便败在画戟之下。 敖无伤轻轻喘了两口气,感觉气海中的内力又浑厚了许多,刚刚一战,使得太玄大内经突破第七重的瓶颈,升至第八重境界。 太玄大内经,第八重! 内力不止比以前更加浑厚,而且贮量大增。气海中不像以前只有一座城池的内力,而是三座城池! 内家高手的境界,大部分取决于内力的质量和多少,敖无伤太玄大内经突破第八重之后,内力更加浑厚,贮量也比以前多了三倍。所以他现在,比起之前,强了三倍不止! 传说中有些内家高手达到“三花聚顶”甚至“五气朝元”的境界,内力可以实质化,一个眼神就可变为杀人的利器。 那边墨子渝也配合一众官兵将金丹修士的两个同伙击败,金丹修士仿若一个风度翩翩的仙人,辗转腾挪,寇云虽内力刚猛,却难伤他分毫。 “你让开,这个道士,交给我。”敖无伤不知何时已站在寇云身后,古井不波地道。 寇云从敖无伤身上感到了一阵强大的气场,寇云正愁无法脱身,便纵身一跃,避到一旁。墨子渝和天封关守军都围成一圈,把敖无伤和这名金丹修士团团围住。 金丹修士扫了所有人一眼,脸上浮现一丝神秘的微笑:“怎么,你们要一起上吗?我四岁修道,二十二岁就筑成金丹,师尊说我是旷世奇才,与众不同,需要在大战中方可提升,我立志在三十岁之前结成元婴。可惜,你们这些内家的高手,没有一个能达到‘三昧’境界。——实在是没意思,今天,就让这天封关的血,成为我结成元婴的第一步!” “三昧”之境,乃是内家中一个极高的境界,其难度相当于修真者所追求的辟谷之境。能达到三昧之境的人,轻松便能以一敌百。三昧分“心昧”、“体昧”、“技昧”。若能将三昧合一,便进入“三花聚顶”之境,三昧合一,聚于天顶,那时候,便是真正叱咤风云的一代宗师。 普通修真者分为:“炼气”、“筑基”、“开光”、“胎息”、“辟谷”、“金丹”、“元婴”、“出窍”、“渡劫”九重境界,而这名金丹修士早已超越辟谷之境,但由于他筑成金丹不久,尚属金丹初期,所以还不敢找“三花聚顶”境界的内家宗师求战,天封关上的人连三昧之境都没有达到,先挑软柿子捏,正好可以练练手。 “正好,我也想用你的人头,来为我的这杆方天画戟开锋。”敖无伤脸上带笑,目不转睛地看着金丹修士,“都说你们这些臭道士如何如何厉害,我今天倒要领教领教。——所有人给我听好了!我和他一战定生死,谁也不准插手,否则,就是和我作对!”他的口气俨然一个皇帝,让在场除了那个金丹修士之外的所有人,都心神一凛。 墨子渝面含担忧,终于还是退开了几步;天封关守军都不认识他,却慑于他强大的气场,不自觉退后了几丈。众人退后,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圈,仅剩敖无伤和金丹修士两人。 墨子渝不知何时已来到寇云身边,神色严峻道:“寇将军,我想晋军派这些高手来暗杀,肯定不是只想捣乱那么简单,你赶快去布置人马,防守天封关。不能让晋军趁机偷袭,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天封关就危险了!” 寇云也想到了这一层,他重重点了点头,吩咐守军在每个据点严密防守,并且派出几个探子去前方侦察。 墨子渝又调来一百多个弓箭手增援到敖无伤周围,让他们严阵以待,若是发现敖无伤不敌,便群起而攻之。金丹修士虽然厉害,但是天封关守军人多势众,他也讨不了好! 这一切安排妥当,敖无伤和金丹修士两人摩拳擦掌,他们之间的战斗也快开始了。墨子渝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身在墨家,她知道这些方外修士的厉害,他们之中的强者有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之能,而金丹期的修士,无疑就是位强者! “小七...你可要加油啊。” …… 战圈内,果然还是敖无伤先动了,他神色一冷,挑戟便朝年轻修士冲去。 “天罗九式——第一式!”一点寒芒先到,金丹修士眼中掠过一道精芒,他没想到敖无伤这一戟如此迅、如此猛!金丹修士倏地飞起来,与此同时,“灵指术”已经催动,他右手间双指闪出金光,笔直地朝敖无伤额头戳过去! 敖无伤翻身一闪,“若水功”仿佛把他变成了一颗水滴,堪堪从金丹修士指尖擦了过去,几乎在同一时刻,敖无伤左掌带着强横的内力袭向他的腹部,金丹修士身法陡变,灵指术对上了他这一掌。 轰! 一股强劲的气浪四涌,靠战圈最近的几个大明官兵直接被震飞了四五丈。“大家不要慌,坚守岗位!”墨子渝大声严令道。 气浪渐渐散去,还不到一刻的功夫,金丹修士和敖无伤已经斗了几十个回合。金丹修士脸上渐渐浮现出紧张的神色,他起初与敖无伤对拼的那一掌,就断定敖无伤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当敖无伤提出决一死战的时候,他心中是毫无压力的。可是现在,敖无伤这小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无论是从力量上还是从速度上,都比先头强了数倍。 金丹修士心中逐渐浮现两个字——“三昧”! “好小子,深藏不露,可惜我已结成金丹,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受死吧!”金丹修士大喝一声,手中灵指术金光涌现,他不知使了什么功法,竟快如一道光影。灵指术犹如一把锋利冷血的匕首,朝敖无伤疾刺而来。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使出若水功,敖无伤心神一念,挺戟对刺过去。 一寸长一寸强! 第五十五章 不老实的器灵 金丹修士的身法快如光线,敖无伤已经来不及使出若水功躲避,即使使出若水功,自己必然也要受伤! 他选择了迎上去,凭的就是这杆方天画戟,敖无伤目光犀利,戟尖狠狠瞄准了金丹修士发出金光的两根手指。 “嗖——”地一声,异变陡生!金丹修士的身形突然变了,他犹如折叠的光线,刹那拐了个弯,继而从另一个方向,灵指术直直朝敖无伤要害戳去。 一寸短一寸险! 墨子渝凤目圆睁,向严阵以待的官兵大喊:“小心!放——”她“箭”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对宛如匕首的双指已经戳到敖无伤的要害上!墨子渝只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声,随着这一击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隆隆——! 突然一阵洪钟大吕似的声响,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欲裂,“隆隆隆——”仿佛一桩洪钟被敲响,音波四荡,这钟声庄严雄壮,犹如众神的怒吼,又好似出征校场上百万将士在颂歌。 地上已经多了两根血淋林的手指头。 金丹修士惨叫一声,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两根手指,号称修炼过无坚不摧的“灵指术”的两根手指。金丹修士那一指本该结束掉敖无伤的性命,却在即将要刺进敖无伤身体的那一刹那被一股极其强悍的力量给挡住,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这股强悍无匹的力量也将他的手指震断。 那洪钟的声音还在继续,经久不息。 敖无伤也愣住了,刚刚自己一击落空,他知道自己就要死在这名金丹修士的手里。可突然之间他身后的包袱里有件什么东西猛地动了一下,金丹修士便像触电一样被弹开,敖无伤赶紧把包袱解开,发现这声音来自一樽青铜钟。 地皇钟!敖无伤想起了伏淮那封信中提到这是伏羲的法宝,神器都有灵性,可以护主。这么说来,难道地皇钟已经把自己当成主人了? “我...我一定要让你灰飞烟灭!”金丹修士捂住断指,俊秀的面孔变得扭曲,额头沁出丝丝冷汗。他筑成金丹,心境早已平淡如水,而今修炼“灵指术”的两根手指段掉,仿佛巨人失掉了一只臂膀。想他四岁修道,二十二岁得证金丹,在精英荟萃的太上门中都是天之骄子,现在却成了一个废人,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墨子渝紧紧捂住耳朵,她已瞧见声音来自敖无伤手上那樽铜钟,“小七!快把那声音停住,我们受不了了!” 地皇钟兀自敲响着,声音直散播到数里以外,天封关方圆几里的飞禽走兽闻声都产生了异动。也不知为什么,只有敖无伤一人听这声音并不觉刺耳,他捏了捏地皇钟,想把这声音停下来。可任他使出什么办法,地皇钟都不能平静。 “主人,是您在叫我吗?”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把敖无伤吓了一跳,他赶紧看了看四周,只有一群捂住耳朵的官兵。 “主人。”那声音又传来。 “你是谁,为什么叫我主人?”敖无伤左顾右盼,仍没有发现一个鬼影。 地皇钟突然嗡嗡动了动,脱离敖无伤的手掌心,在空中悬浮起来。“主人,我是地皇钟的器灵。” 器灵?敖无伤听说有些上古神器之中存有器灵,地皇钟乃是上古伏羲的法宝,有器灵也不是什么怪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敖无伤仿佛一个有了孩子的新爹,一时显得欢喜但是也有点无措,“你,你快把声音停下来,他们会受不了的。” “遵命主人。”器灵应了一声,地皇钟不再嗡嗡作响,方圆几里只剩余音,“主人,刚刚我怕您受到伤害,所以才把那个修士震开了。” “主人,您可以不用说话,您与地皇钟是血脉相连的,我是在您的意识里同您对话。” “主人......” “主人......” 器灵连续叫了一大段“主人”,敖无伤都给她叫晕了,至于她说了些什么敖无伤自己也没弄明白,只知道原来在溟岛和水族联军交战的时候,器灵已经有了意识,地皇钟这么久都没出手,居然是因为自己没遇到危险! “是的,主人,您没遇到过危险。” 敖无伤暗呸了一声,心道:“冰姬要杀我的时候,要不是有赤霄战神的火罩,老子早就死了。那时候,你上哪去了?” 器灵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个情况下确实是有危险,但是我无法阻止她,她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地皇钟那时可以承受的范围。就算我救您,您还是会死,地皇钟也会跟着一同被摧毁。所以我选择了躲起来。” 卖主求命的东西,敖无伤冷笑。 金丹修士缓缓抬头,面目狰狞,眼中布满血丝,他直勾勾地盯着敖无伤,注意力在他手中那樽铜钟上停留了半晌,“就是这个小东西,毁了我的手指!”金丹修士可以感觉到刚刚那汹涌的音波就来自这樽铜钟,金丹修士眼中的贪婪之色暴露无遗,他双手紧紧捏成一个拳头,牙齿把嘴唇都咬破——“去死吧!” 金丹修士骤然暴起,天封关守军早有墨子渝示意,百箭齐发,一丛丛利矢夹杂着呼呼风声,金丹修士周身洋溢出一层法力,犹如一个龟壳将他从头到尾严严护住,漫天的飞矢竟不能阻止他分毫! 随着他浑身法力的暴涨,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墨子渝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玉石俱焚!” 金丹修士已经疯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把敖无伤杀掉。 “主人,他要自爆金丹,小心。——地皇钟才刚刚恢复不久,我可能无法保护您。”器灵的声音从脑子里传来。 谁用你来保护,滚开!敖无伤从来不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管器灵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总觉得这器灵对自己有一种轻视的感觉,这让敖无伤很不爽。敖无伤打起精神,就凭我太玄大内经第八重的境界,未必打不过这金丹! “天罗九式——第一式!” “太上伏魔术!” 一戟戛然而至,金丹修士全身闪烁出皲裂的光纹,无尽的法力随这道道光纹喷薄而出,竟围绕着金丹修士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数十丈高的旋风! 旋风呼啸,惊天动地,外围的数百名官兵都被刮了起来。敖无伤有周身内力作掩护,挑戟傲立在这道巨大的旋风中央。敖无伤朝着旋风逆时针的方向猛地挥动方天画戟。 “主人,您不要这么做,这道旋风有着强大的金丹之力,您现在的力量无法抗衡。”器灵在他脑海里道。 “谁说我无法抗衡?住嘴!”敖无伤面含戾气,随着一声瞠天怒吼,天罗九式混杂着太玄大内经的力量,朝着旋风逆时针的方向狠狠刺过去! 轰隆隆——! 敖无伤这一招,目的就是为了在旋风中心形成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从而使旋风失去向心力。 旋风渐渐式微,终于散去,风散尽之后,从风眼里掉出来一个面如死灰的年轻人,正是那名金丹修士。金丹修士捂着自己的腰部,他的腰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长长月牙印口子。 这太上伏魔术乃是太上门中元婴阶修真者才能修行的功法,这名年轻的金丹修士想来深得太上门长老们的厚爱,所以将这套功法传给了还是金丹期的他。金丹修士不惜毁掉修行,自爆金丹来形成这道旋风,没想到敖无伤跳进风眼,反其道而行之。 敖无伤慢慢走到金丹修士面前:“金丹期,也不过如此。” 金丹修士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张口想讲出最后的遗言——“噗!”一道锐利的戟锋突然插破他的咽喉,敖无伤反手一拧,金丹修士的人头便如同一个圆球,静静滚落。 “跟我作对的人,连遗言都没有机会说出来,”敖无伤脸上泛着诡异的神色,仿佛一个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杀神,“把他的首级吊在城门上!” 墨子渝不忍看这一切,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六章 处境 天封关,十里之外。 几头饥饿的野兽埋伏在渐暗的夜色当中,等待某个倒霉的猎物成为今夜的晚餐。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一匹血红色的宝马逐渐走进它们的视线,随着野兽头领发出一声长啸,几只野兽早已迫不及待张开獠牙扑向那批血红色的宝马。 “噌——” 电光火石之间,一束剑影闪过,几头野兽的脑袋后面统统多了一道口子。 一位身披银甲的将军骑在这匹宝马上,他轻轻吹了吹刚刚拔出来的剑,“天封关,破于今晚。” “驾——”,银甲将军轻催宝马,随着他往前走,他的身后,跟着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士兵,洋洋洒洒,竟有数万之众! 突然,将军的马着魔似的一撅,差点把将军掀翻在地。自天封关的方向传来阵阵钟声,这钟声气势雄壮,仿若沙场的战歌,这战歌震耳欲聋,撼进每个士兵的心里。数万大军开始出现骚乱。 “不要乱!列阵!”传令官强忍着钟声给他带来的身体不适,大摇手中的令旗。 …… ———————————————————————————————————————— 天封关,城楼。 “我没想到......”墨子渝轻轻走到敖无伤身边,敖无伤割下金丹修士的脑袋时,她的心也仿佛一起在跟着跳。此刻墨子渝心的心中有种难言的情绪,她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小七,甚至怀疑自己把他带进墨家,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敖无伤已经换上包袱里那身金甲,此刻撑着他那杆方天画戟在城头上远眺,仿佛一尊迎风而立的漆金神像。 敖无伤知道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对于东方大陆上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敌人既然肯派这么一个厉害角色来,肯定不是当炮灰,而是预示着他们有大动作。 说不定,晋国大军已经在路上了。敖无伤喃喃自语。 他高出墨子渝半个头,乍一转身,下巴正好和墨子渝的额头挨得很近:“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现在天封关陷入险境,为了保住天封关,也为了和谈之事,我必须用尽一切手段。这个人是晋国‘太上门’的得意弟子,他的人头挂在城墙上,可以大矬晋军的士气。” “小七,我觉得我做错了。我不该带你来天封关,你杀了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晋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墨子渝摇了摇头,突然猛地挺胸,迎上敖无伤的眼睛,“你这样做,只会破坏和谈大计!让两边的仇恨加深!” 敖无伤看着她美丽的眼睛,看了很久。明晋两国的交战,让他想起了以前被关在溟岛上的日子。想当初,自己不也是苦苦哀求,可水族联军放过自己了吗?敖无伤也从那时候开始明白,弱肉强食,才是天道! 敖无伤忽然笑了:“你以为和谈凭的是什么,凭的是敌人的感恩戴德吗?凭的是我们的割地赔款,还是卑躬屈膝?——我告诉你,错!”敖无伤突然拉起墨子渝,墨子渝眉头皱了皱,皓腕被他捏得生疼。敖无伤拉着墨子渝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从这儿可以朝天封关外望去,一马平川。 敖无伤指着百米开外的一片林子:“看见那里没有?”随他所指,墨子渝瞧见那林子里有两头狼正围住一只麋鹿,恶狼盘旋,随时都有可能朝着麋鹿一口咬下去。那头麋鹿腿下还隐约可见一只小麋鹿,两只麋鹿哀怜地发出呜呜声,正仿佛一对待宰的母女。 恶狼终于耐不住肚中饥饿,张开血盆大口朝两只麋鹿扑了上去,大麋鹿将自己挡在小麋鹿前面,一只恶狼已经狠狠地咬破了它的脖子。这只麋鹿临死之前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去撞两只恶狼,掩护它的孩子逃跑。大麋鹿倒在血泊中,满地的鲜血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两只狼胡乱啃食,很快就瓜分了大麋鹿的尸体。一头狼显然吃得还不过瘾,朝着小麋鹿逃跑的方向追去。 墨子渝终于看不下去,翻手射出两枚石子,两头狼“嗷呜”一声,一齐倒地。 “大明现在的处境,和刚才那两只鹿又有什么区别呢?”敖无伤道,“它们向狼求饶,难道狼就会不吃它们么。倘若这不是两只落单的麋鹿,而是一大片鹿群,就算是最凶狠的恶狼也要退避三舍,——这就是实力对比。” 墨子渝一时无言,低着头沉默良久。她青丝如绾,额头光洁,只是这秀美的容颜上带着些疲惫,她虽然时常保养,却还是因日夜操劳而留下了些许浅浅的皱纹。 敖无伤怜悯地看了看她,善良并没有错,可要有前提,这种前提对于目前来说还很奢侈。其实在方家村的时候,自己如果有得选,一定会加入凤鸣山庄,但为了见到殷元正,他只能利用墨家这层身份。 敖无伤忽然轻轻端起她的下巴,墨子渝身如电触,突然朝后退了两步,美目中充满了警惕。 敖无伤自己也愣了楞,我这是在干什么!妈的,他只觉忽然之间藏在金甲下面的小弟弟蠢蠢欲动,——该死的“阳春气”居然这个时候发作!敖无伤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使出凝神诀收敛心神,他很快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略微欠身道:“墨小姐,你不用惊慌,我并无恶意,只是为了达到明晋两国的和平,使了些必要手段。敌军派来的刺客都是高手,大军估计已经离此不远了,他们既然派出金丹期的强者,可见这次必定是大动作。天封关兵力不足,我以一个大明子民的身份请求您,火速去定州城向殷大人请来援兵,以解燃眉之急!” 天封关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不仅是为了大明,也是为了我能接近殷元正。 “没时间犹豫了,天色已晚,晋军估计马上就要来攻城。我留在这里协助寇将军御敌,你去定州找殷大人!”敖无伤催道。 第五十七章 亮明身份 厚重的城门缓缓推开,墨子渝骑着一匹快马朝定州城方向飞驰而去。 天封关内,寇云已经下令:所有还能拿得起武器的人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准备迎敌。 探子已经来报:十里之外,发现了大股晋军,据探子估计,规模应该在万人以上。 大帐内,寇云紧紧捏着那把虎头大刀,对着一张天封关地图出神。敖无伤忽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是小七兄弟啊,刚刚一战多亏你出手相助,不然天封关,唉——凶多吉少啊。”寇云经过方才一战,对敖无伤心怀感激,也放下了将军的架子。 敖无伤摇头,肩上仿佛扛着一个无形的重担:“我们的处境并没有改变,现在还是凶多吉少。” 寇云望着桌上的地图,怔怔出神,转而叹了口气,“没错!探子来报,晋国数万大军已经朝我天封关进发,只怕一会之后,战争又要打响了。” “寇将军有何良策?”敖无伤走上前。 寇云摆了摆手,面目决然,“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我天封关上下八千将士,以身报国,誓与天封关共存亡!” “将军如此悲壮,可歌可叹。”敖无伤满含深意地看他一眼。寇云忠于大明,我若想完成大业,少不了要得到大明军队的支持,寇云说不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寇云道:“小七兄弟你且随墨小姐回去吧,守卫天封关是我等军人的职责,你们还年轻,不必——” 敖无伤大手一摆:“此言差矣。” “国家遭难,我身为大明子民,岂能眼睁睁看着敌人侵略。天封关未必就守不住!” 寇云闻言,目含激动:“好!小七兄弟深明大义,如果这次天封关不失,我一定上表朝廷,为你请功!但——”寇云忽然神色一黯,有心无力道:“可眼下,天封关上下能战者不足八千人,其中达到‘内息’的高手更少,晋军有太上门相助,又召集了各路内家高手。弟兄们就是拼光了性命,也是——唉!螳臂有心挡车,却无力回天!” “内息”是内功最基础的一层境界,到了内息之境体内就会产生内力,异于常人,是踏入内家高手的第一步。内息之上是“得势”,乃是将武功招式练得融会贯通,譬如有的人达到内息之境以后,十年只练习出刀这一个动作,习惯成自然,反应远远快于一般高手,这便是得势。 古今大事,事在人为,还没到最后关头就轻言落败,简直是丧气至极!敖无伤叹他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伴随他十几年的东西。 “天封关守将寇云听令!” 寇云一愣,只见敖无伤手中竖着一块金牌,寇云疑惑着张大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字,猛地跪下。 “你……你是!”寇云不敢置信,那块金牌却让他不能不信,“末将寇云参见七殿下!” 敖无伤轻松收起金牌,脸色忽明忽暗,在大帐中的篝火映衬下,显得格外诡谲,“寇云,你身为一军之首,临危不惧,还算合格。但你只想着和敌人同归于尽,乃是匹夫之勇,天封关存亡关乎我大明国运,本殿下现在要接掌你的兵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寇云沉声道:“末将愿听殿下调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敖无伤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的地图道:“好,寇云听令!” 寇云抱拳:“末将在!” “由你率领六千守军死守南面城门,天封关东、西、北三面环山,山高路远,晋军将携雷霆之势来袭,他们想要速战速决,不会轻易冒险绕远。但为了以防万一,——你派部下率领一千五百官兵携燃油和火把,守住这三面,敌军如果山上发现大股敌军,就放火烧山!——这样可以给我们争取一些时间。我已请墨小姐去定州求援,我们如果能坚持等到援军,便有希望。” “至于剩下的人,——分到敢死队!由我亲自率领,绕到敌军后面,直取敌将首级!”敖无伤语带杀气,寇云忙道“不可”! “殿下,这只敢死队还是我去吧,您率大队人马防守南门——能为殿下死,我寇云死得其所。” 敖无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拍马屁,心道,你才是去送死呢,我有地皇钟护体,谁能奈何得了我!晋军如同一个突如其来的巨人,想要将它击败,目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这个巨人斩首! “军令如山,休再多言——快去照我说的办吧!” “遵命!”寇云抱拳告退。 …… 敖无伤带着大约两百多人从东面下了山,寇云给他选的这两百多人大多都是内家高手,都已达到了“内息”之境,甚至还有十几个“得势”之境的高手。有这些人在,敖无伤的压力小了许多。 走了不多久,便听到不远处轰隆隆的动静,那是数万大军的铁蹄声。 果然来了!敖无伤选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眼前满是晋军铁蹄的扬尘,漆黑的夜里望去,数万大军就好像一片黑色的汪洋,深不见底。 “张校尉,告诉弟兄们注意隐蔽,我们的任务是出其不意,现在千万不能暴露。”敖无伤低声朝身边一个人道。这人小小的眼睛里泛着精芒,全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他六岁习武,十岁便衍出内力,练剑十年,如今已经进入“得势”之境。 张校尉也压低声音道:“弟兄们都埋伏好了,只要你不下令,就是谁身上着了火,也绝不啃声!” 敖无伤轻轻点头,心道,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等晋军攻城,天封关上有寇云亲自把守,必能坚持一段时间,待晋军注意力全集中在攻城上的时候,趁机杀进去! 晋军转眼已兵临城下,只见中军一杆红色的大旗挥动,晋军万箭齐发,因为是火箭,长空像点了灯一样,火光冲天,亮如白昼。与此同时,数十架云梯同时驾到城墙上,一个个晋兵便如同一只只蚂蚁似地朝上面爬上去…… 城楼上不断有尸体坠落下来,不知是敌是友,敖无伤紧紧攥着一把草,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第五十八章 奇袭 一个晋兵踩着战友的肩膀终于从云梯爬上来,一把钢刀便噗地插进他的身体,可怜他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身体便从数十丈高的城墙摔下去。 这,不过是一个缩影。战场上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这样一幕。 晋军人多势众,尽管架云梯攻城就像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却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晋军前赴后继。 寇云一刀又砍断两个晋兵的脖子,“投燃油——”随他一声令下,十几个彪形大汉同时各自扛起一个大水缸,对准云梯就砸了下去,水缸应声而碎,里面装的燃油便像雨水一样洒落。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十几根燃着熊熊烈火的火把落到云梯上——“噗——”火星溅起,刹那间十几架云梯变成了一条条长长的火蛇,连带着数百名晋兵的性命一同葬身火海。 晋军中央,一位银甲将军静静观望城楼的战况,银甲将军舔了舔舌头,突然对身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道:“星云真人,天封关残军斗志顽强,我看寇云好像还没死。这样下去,天封关久攻不下,对我军可不是件好事。莫非——令徒的暗杀计划难道失败了?”这白发老者身上有一枚太上门的徽章,银甲将军口中那位“令徒”,想必就是指派去刺杀寇云的那位金丹修士了。 星云真人抚了抚须道:“道衍已经修成金丹,据王副将给我们的消息,寇云长期驻守边关,杂务缠身,武功不过是得势后期而已。道衍身为金丹,漫说是对付一个寇云,就是对付十个,也该是绰绰有余的。” 银甲将军还是不放心道:“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星云真人那位徒弟乃是太上门的天之骄子,连他这个师傅都因为收了个好徒弟而地位大增,万一真的——星云真人一阵心惊,法力立刻蕴于目中,朝那前线望去。 突然,星云真人的目光在那城门口死死停住。 “噗——”星云真人嘴中喷出一口鲜血,一只老手颤巍巍指着那城门口。 银甲将军大惊,赶紧将他扶住:“真人,怎么了?” 星云真人嘴上犹有血渍,嗫嗫嚅嚅:“道衍,道衍他——”银甲将军见这老头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索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银甲将军目力虽不及星云真人,却也隐隐可见城门口上悬挂着一个好似人头的东西。他心下明了,又舔了舔嘴唇,陷入沉思。 …… 晋军首波进攻告败,马上又发起新的一轮进攻,城下蚁聚的晋兵纷纷让开,有两架绑着百年大树的攻城锤便从人群中推了出来。 城门后,数百名赤膊的彪形大汉死死将城门抵住,饶是两架攻城锤每次撞击都堪比数万斤的冲力,城门却还是因天封关守军战士齐心而不可撼动。 天封关本有数万守军,如今剩下不足八千,能活下来的战士都经历过无数次战争的洗礼的真汉子!他们身上不仅承载着天封关的希望,而且还有牺牲的同袍们的寄托。 城楼下的弟兄流血流汗死抵城门,城楼上的守军也毫不含糊,奋力将早已准备好的巨石向下扔。每块巨石落下,便砸死一片晋军。 一时之间,哀号遍野。 “大人,我们现在上吗?我看晋军势头已经减弱,趁他们下一波提起士气之前,我们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张校尉看着惨烈的战场,眼中冒着狂热。 “继续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晋军虽然目前吃亏,可这两次的进攻不过是试探而已,并未动其根本,我们现在上去,作用不大。”敖无伤冷静道。他披着一件兜帽黑色斗篷,将头深深埋在帽子里面。他向寇云要了这么一件斗篷,为的就是避免他这身黄金铠甲太过显眼而导致敌人发现。 “可寇将军他们,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张校尉在天封关由寇云一手提拔,见自己恩人有难,叫他如何不担心。 敖无伤钻出头宽慰望了他一眼道:“沉住气。晋军主帅肯定比我们还着急,死了一个金丹修士,又兴师动众率了数万大军,若是连一座小小的天封关都久攻不下,我看他这个将军怕是也做到头儿了。——等着吧,有你动手的时候。”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出发之前寇云吩咐这两百多名死士无条件听从敖无伤调遣。张校尉相信将军所托之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况且敖无伤大战金丹修士的时候他也在场,当下便“嗯”了一声,镇定心神继续等待。 果然如敖无伤所言,一阵投石机的轰砸过后,自晋军中出现百十来个身穿道袍和鲜亮盔甲的人。这些人各自拿着不同的兵刃,甚至有的人赤手空拳,不过无兵胜有兵,所以这些人看起来更为可怕。 城楼上的飞石砸向他们,流箭射向他们,却好似小孩子朝大人扔纸团,怎么打都打不中。这百十来人大展轻功,稍做借力即飞跃到城楼上。城楼上的守军虽都是个顶个的铁血悍将,但这百十来人都是晋国精挑细选的各路内家高手,又有太上门的修真者,天封关守军渐渐陷入劣势。 不少晋军趁此时机,又搭好云梯偷偷爬了上来。 张校尉眼见越来越多的晋军爬上城墙,心中焦急,忽听敖无伤喊道:“动手!” 敖无伤话音刚落,即一马当先冲上前去,张校尉大喜过望,抽出佩剑便跟了上去。两百多名内家高手吼着嘹亮的杀声——“冲啊!” 晋军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城楼的争夺上,敖无伤率领两百多名内家高手忽然从后方杀出。敖无伤一戟当先,连挑数员晋将,张校尉紧随其后,一把宝剑犹如天外飞仙,眨眼间已割破十几名晋兵的咽喉。两百多名内家高手紧紧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战圈,朝着晋军中央挺进。 “敌袭——敌袭!”晋军发生骚乱,立刻便有将领反应过来,“后军变前军——困住他们!”一声令下,数千名晋军反戈朝敖无伤这两百多人冲了上去。 “弟兄们,一鼓作气——随我斩了晋军主帅首级!”敖无伤持戟大吼,半空中不时洒出血花,他的金甲似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漆,真仿佛一尊浴血的战神。两百多名死士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晋军纵是人数多他们十倍,也没有一人能打进他们的战圈! 敖无伤才将两个拦路的晋兵拦腰斩断,晋兵半截身子还未落下,一道黑影风驰电掣便朝他冲来。敖无伤心下一凛,若水功随即使出,就在黑影与他错过的那一瞬,突然朝那影子刺了一戟。 “嘶——”一匹黑马扬蹄长嘶,轰然倒塌,黑马驮着的一人跳起数丈,敖无伤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手持双锤的金瓜武士。金瓜武士倒立空中,两把巨锤自上而下狠狠朝敖无伤砸来。 敖无伤自鼻中嗤出两道冷气,反身一腿扫向来人,这一腿蕴含内力,有隔空伤人之威。 第五十九章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上) “锵”地一声,敖无伤一腿之力与两把巨锤相接,随着一声“轰隆”炸响,敖无伤把戟朝天,飞将而上——“天罗九式,第一式”! 一道寒芒先至,旋即一杆方天画戟便如腾龙一般直冲而来。金瓜武士立时腾身后翻,与此同时他两把巨锤相向而撞,砰地一声,正好将方天画戟稳稳夹住。 好大的力气!敖无伤想从锤缝中抽出兵器,可方天画戟却好似嵌进了墙里,任他如何拔也拔不出来。 敖无伤死死拽住戟杆,仿佛一个吊在单杠上的体操运动员,战场上流箭飞梭,他三不五时地动一下,像极了表演空中飞人的杂技演员。 敖无伤暗道不好,想我号称陆上小霸王,可在空中却无计可施,凭借轻功飞跃数十丈已是极限。敖无伤久练太玄大内经,虽然内力远比一般内家高手浑厚,却终不比那些已经“三花聚顶”的内家宗师,可将内力实化,身如结翼,浮空虚渡。 金瓜武士却不知身上有何宝物,仿佛从天上吊了根绳子绑在身上,久久悬于空中而不下坠。 “小子!”金瓜武士虬髯大张,那张足有烙饼大小的脸上泛出痴痴的笑,敖无伤瞧着恶心,心中呸道自己竟被一个傻子给缠住,“我身上绑了太上门的‘凌空符’,百丈之内尽可飞翔,——纳命来!”金瓜武士突然周身气势爆涌,仿佛在酝酿一记神秘的杀招。 “等等!”敖无伤抢在他没说完时大声道,“好汉报上名号,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敖无伤嘴上喊着,眼睛却阴阴朝金瓜武士圆鼓鼓的肚子望去。 金瓜武士在半空中略一迟疑,随即道:“好小子,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乃大晋后军将军——啊!”他话没说完,敖无伤双手借力在戟杆上一旋,整个身子就好像那灵猴绕树一般,飞来一记老拳便砸在金瓜武士肚皮上,金瓜武士吃痛大叫一声,肥躯失控,从天而坠。 敖无伤也一起从天上坠了下来,两支飞箭正好射中他的背部,幸亏他这身金甲刀枪不入,箭头如同射到铁板上。 “大人休惊!”敖无伤只见下面黑压压一片晋兵,战场的中间夹着一个紧密的圈子,只不过在数万大军的包围之下,这层圈子显得极小。张校尉向从天而坠的敖无伤大喝一声,两百多个死士早已聚拢在一起,用他们自己的身躯围成了一个救生气垫。 敖无伤听到张校尉嘹亮的呼喝,使出轻功循音而降,正好平安落在两百多名死士的人堆里。 金瓜武士也砰地一声摔落在地上,他身躯肥壮,足足压死了三四个晋兵。金瓜武士皮糙肉厚,从空中摔了个狗吃屎,竟然还没死,他爬起来,扫了一眼,立刻又发现了金光熠熠的敖无伤,“小贼——你竟敢暗算我!找死!” 他非但没死,仿佛连伤都没有,不然他不可能跑得那么快,一个眨眼的功夫就飞掠到敖无伤眼前。 敖无伤暗暗吃惊,心道这胖子摔不死,又好像长了翅膀的鸟一样,肯定是那个什么“凌空符”搞的鬼。 两把巨锤夹杂着万斤之力浩荡朝敖无伤脑袋砸下去。 “锵——”一把宝剑光影似地替敖无伤挡过来,张校尉习剑多年,剑法早已洞悉“快”、“准”、“狠”三个要诀,一剑既出,第二剑第三剑仿佛一胎双生似地随之而来。金瓜武士没料到这小子的剑法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之间,大腿上一被他剐了一剑。 “受死!”金瓜武士勃然大怒,使出满身内力横扫一锤,这一锤之威势如山岳,张校尉连接都不敢接,只能翻身闪过。饶是如此,巨锤的余威还是将张校尉震飞了十几丈,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发现晋兵的几杆长枪已在身后对准了他。突然身后出现一只大手将他一扶,又把他拎了回来。 “大人!”张校尉感激地望了敖无伤一眼,敖无伤轻轻点头将他放下。金瓜武士仿佛一条疯狗追着咬了过来,敖无伤目色一寒,手中方天画戟便如投标枪似地扔了出去,敖无伤身子一动,紧随在方天画戟后面。 “雕虫小技。”金瓜武士烙饼大小的脸上露出不屑,敖无伤的戟虽然快,可他的锤子更是有山岳之威。就在戟尖离金瓜武士一寸之际,两把巨锤倏地迎上去,把画戟一扫而飞。 好机会!敖无伤瞳孔骤然紧缩,——“若水功”! 敖无伤仿如一粒突如其来的水滴,不经意间已出现在了金瓜武士的跟前,随他出现的同时,气海中三座城池的内力俱汇集在右拳之上,犹如流星似地朝金瓜武士脑袋上砸过去。 敖无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和这个人纠缠下去了,晋军已经发觉后方有人突袭,时间越久,敖无伤他们要对付的晋兵就越多。速战速决! “砰——”一口鲜血从金瓜武士嘴里喷出,头盔应声碎裂,他死了。从那残破的头盔里飘出一张长方形的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敖无伤捏过黄纸,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凌空符了。 “器灵,这凌空符怎么用?”敖无伤把黄纸捏在手上,发现并不能如同金瓜武士一样飞起来。 器灵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出现:“主人,这个很简单,你把他放在身上任何一个部位,然后闭上眼睛想象自己长了一双翅膀,这样就可以飞起来了。” 真有这么简单?敖无伤将信将疑,便将黄纸塞在腰带里,闭上眼睛想着“老子他妈是一只鸟”。他默念三次以后,身后果真仿如长了一双翅膀一样,——好!我就直接飞过去斩了晋军主帅。 “弟兄们,待我去斩了晋军主帅,同饮庆功酒!——杀呀!”敖无伤朝下面两百多个死士喊道,说完他便冲天而去。 “兄弟们,咱们也跟着大人一起挺进去,把这些晋狗杀得片甲不留!”张校尉配合着一声大呼,“大明万岁——大明万岁!” 两百多个内家高手气沉丹田,一齐吼出来的声音振聋发聩,连天封关城楼上的大明守军都听见了。 第六十章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中) 这两百多人就像扎进数万晋军身上的一根肉刺。 晋军主帅已将他的王牌——那百十来人,统统投入到天封关城楼的争夺上,这两百多名内家高手肩贴肩、背靠背,前后呼应,左右相依,晋军接近他们往往要付出以十换一甚至更大的代价。 有了凌空符在手,敖无伤便可以凌空虚渡,视脚下数万大军如无物,虽然有漫天的箭矢不时与他擦肩而过,可他身上法宝众多,护身自然不成问题。 绕着战场飞了大约有一刻的功夫,敖无伤突然发现晋军中一杆足有数丈长的旌旗,旌旗红面白底,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白”字。 旌旗越大,官位越高,上千张旌旗中就属这杆旗子最大,晋军主帅应当在此。敖无伤打定主意,朝那面“白”字大旗飞掠而去。 “保护将军——放箭!”敖无伤甫一冒头,晋军中立刻朝他射来上千支箭,敖无伤只见眼前漫天的银色箭头,仿佛倾泄而来的雨水。 “地皇钟!”敖无伤浑然不惧,地皇钟化出一道罡影将他全身牢牢裹住,那些飞箭还未贴到他的身体便已被地皇钟震碎。 …… 银甲将军朝那天边看了一眼,对身后一个武将模样的人道:“就是他?” 武将抱拳道:“没错,率人从我军后方突袭的就是他。后军将军奉您的命令前去压阵,结果死在了此人的手上。” “哦。”银甲将军舔了舔嘴唇,每当他在思考一件事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去舔他的嘴唇,“星云真人,我猜寇云定然是得了此人相助,道衍才没能得手。” 那个叫星云真人的老头子脸上带着一层阴霾,望着天空道:“凌空飞渡,内力外放化为铜钟,无形化为有形,看来这个人是个三花聚顶的内家宗师。——白起!天封关何时有了这样的人物,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害得道衍惨死——你教我如何回去跟各位长老交待?!”星云真人眉头紧皱,褶皱的老脸拉得比死人还难看。 那位叫白起的银甲将军好像没听到星云真人的诘难,而是舔了舔嘴唇道:“我看不像,此人虽然能浮于空中,可是飞行尚不纯熟,甚至有时歪歪斜斜、摇摇欲坠,根本不像三花聚顶的大宗师。——况且此人年纪不大,据我所知,大明朝人才凋敝,还没有年纪轻轻就能踏入三花聚顶之境的天才。” “内家那些凡夫俗子,就算是三花聚顶又能怎么样——在老夫眼里不过是力气大一点的野蛮人罢了——道衍可是年纪轻轻就筑成了金丹——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计划,让我太上门损失了一位天才!” “启禀将军,听说后军将军身上的凌空符也被此人拿去了。”白起身后的武将趁机插话道。 凌空符,那就应该没错了,此人身怀凌空符,所以才能凌空虚渡。白起点了点头,突然目光一凉:“星云真人,这是在打仗!有谁不想自己的亲人在战场上活下来?!战场上瞬息万变,道衍既然已经捐躯报国了,那是他的光荣!” “你一口一个‘太上门’,把我大晋朝廷置于何地,把寿王置于何地,把我大晋皇上置于何地?”白起一连三个“置于何地”让星云真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太上门是晋国最大的修真门派,势力庞大,几乎已可与晋国朝廷分庭抗礼,可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上门再庞大也还是存在于晋国朝廷的治下。 星云真人不接他这话,只冷冷地道:“计划因你而起,等这仗打完了,老夫一定向寿王好好参你一本!” 白起突然揪住他的手,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道:“若不快点打下天封关,你以为你还有告状的机会么?到时候你我二人都自身都难保!” “传令给刘、闵两位将军,让他们即刻从天封关东、西两面夹攻!——星云真人,你去城楼助阵,斩杀寇云,我来对付这个人。”身后武将抱拳领命,快马加鞭送出消息。星云真人怒道:“要杀寇云你自己去,老夫要为道衍报仇!这小子,老夫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白起摇了摇头道:“这小子不明来路,还是我去的好。” 星云真人却不管不顾,执意要去对付敖无伤,战局紧迫,白起只好点头。 敖无伤终于飞到那旌旗所在之处,却见十几员武将簇拥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老头子一袭白袍,除了面目凶恶一点之外,倒是配得上仙风道骨这四个字了。 原来这晋国大军乃是由太上门领军,好你个六根不净的道士,今天就拿你的人头来当我送给大明祖国的见面礼!敖无伤心道。 “钛!”一员小将却是抢先一步从人群中走出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敖无伤眼珠子一转,道:“我姓史,名离叠!叫我史离叠就好了。” 小将喝道:“史离叠,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什么?——没听清,大声点!”敖无伤冲他喊。 “史离叠——”小将又喊了一遍。 “还是没听清,你能不能大声点!”敖无伤把手贴在耳朵上,仿佛恨不能凑到小将嘴边。 “是你爹——!”小将扯破了嗓子喊。 小将羞怒之下扯破嗓子一吼,倒将“史离叠”喊成了“是你爹”。小将话没说完,敖无伤已带着冷笑大声道:“好儿子,别叫了,你爹我已经听得够明白了!”敖无伤话音起时,人已借着凌空符飞了过去,小将正欲提枪反击,一杆方天画戟已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十几员武将见他立毙一员武将,原本盛气凌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见小将倒地,顿时血贯瞳仁,悲声恸呼“我儿——为父给你报仇!”他提刀跃马,风驰电掣一般朝敖无伤冲过来。 “就送你们父子黄泉相见!”敖无伤把画戟朝地上一扫,方天画戟得他内力灌输,便射出一道强横的气劲,霎时黄沙漫天,把敖无伤隐藏在茫茫沙雾之中。中年将领的马受惊抬蹄,敖无伤已趁着黄沙的掩护,一个垫步冲到马匹跟前,——“突刺”!敖无伤低喝一声,一戟袭头杀出,中年将领便已人头落地。 这阵黄沙就是敖无伤故意布下的迷阵,晋军视野受限,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敖无伤趁着晋军不能呼应的这阵功夫,逢马就斩,逢人便杀,一时之间,鲜血染上黄沙,成了妖异的血雾。 “快看那里!那是大人给我们的信号,晋军主帅就在那里——兄弟们,冲啊!”张校尉搏杀之际,突然看见远方有红黄相交的沙尘弥漫。“嗖”地一声,一支突飞而至的箭矢猛地刺穿他的肩铠,张校尉闷哼一声将箭头拔了出来,顺势一脚将拦路的晋兵踢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张校尉全身的每个部位都在流血,眼睛里那股精芒却还未散去。晋兵的长矛能抵挡他们挺进的脚步,却挡不住大明将士昂扬的战歌:“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战到如今,他们已在数万晋军的铜墙铁壁上割开了一道口子,两百多名死士早已死伤过半,此刻不足百人。但天封关将士们的铁血雄心,却始终未变!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不知道谁接了后一句,死士们仿佛重新注入了生命的猛兽,势不可当!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天封关死士齐声怒吼,气势冲天! …… 这首古老的战歌仿佛也传到了敖无伤耳边,他杀得更是性起,若你能仔细瞧见此刻的他,你会发现他的眼珠子都已是红色的。 沙尘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这大手仿佛蕴含着浩瀚的法力,如同九天神佛降下的神掌,只要被这只大手压住便会粉身碎骨。 敖无伤心下一凛,溅满鲜血的脸上突然露出邪异的笑容:“臭道士,你终于出手了!” (PS:提前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六十一章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下) 那大手轰然而至,敖无伤早已使出若水功,身形陡然一变,那大手与他擦肩而过,却未碰到他分毫。 只见滚滚沙尘中,出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此刻就站在敖无伤眼前:“小子,老夫问你,天封关悬头,是何人所为?” “老家伙,这与你有何干系,”敖无伤冷笑道,“难不成他是你儿子,你要替他报仇?” 星云真人沉着脸,咬着嘴唇一字字道:“他正是我的徒儿。” “世上竟会有你这种师傅,让自己徒弟来送死的。”敖无伤道。 “胡说!”这话仿佛戳到了星云真人的痛处,“若非其中出了变数,道衍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他本该带着寇云的首级回师门换取奖赏!” “要怪,就怪你徒弟没有这个命!”敖无伤道。 “好大的口气!”星云真人上下打量着敖无伤,目光突然死死定在敖无伤左手一枚蓝色的戒指上,“道衍的须弥戒指!果然是你!” 这枚戒指正是敖无伤从那死去的金丹修士手指上掰下来的。他早听说修真之人浑身是宝,自然少不了要对金丹修士搜刮一番,戒指虽小,内里却有一个独立的空间,金丹修士的全部家当都在这枚蓝色 此时漫天黄沙渐稀,恐怕要不了多久外面的晋军就可以看到里面,敖无伤脸上闪过一丝轻蔑:“没错!你徒弟是我杀的,——不仅是他,今天,就连你都得死!” 他话音骤落,天罗九式已如流星一般朝星云真人直袭过去。 “哼,不自量力。”星云真人一动未动,整个人却突然之间变得虚无飘渺,仿佛一个只可见却摸不到的投影。敖无伤这霸道而凌厉的一戟,只仿佛打在了一团空气上,竟毫无阻力。 “小子,老夫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星云真人飞天一跃,与此同时袖口中蹭蹭射出几道真气,敖无伤舞戟格挡,哪知这真气竟犹如节节玄铁,撞在方天画戟上发出砰砰的颤响声。 待到画戟将几道真气全数掸清,敖无伤只觉得双掌发麻。 “主人,您小心,我感觉这个人比今天遇到的那个金丹修士还要强上不少。”器灵的声音突然在敖无伤脑子里出现。 能有多厉害?老子跟天上的神仙都交过手,还会怕一个凡人?敖无伤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一点不敢马虎。 “星罗棋布!”陡然,星云真人法力四射,自他周围呈现氤氲真气,这真气好似章鱼的触手,眨眼间便已把敖无伤紧紧缠住。随着这股真气的束缚,敖无伤呼吸急促,甚至感觉气海中的内力渐渐被抽走!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在偷走我的内力!敖无伤心中大震,照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自己气海的内力就要被吸干。“凭你有再大的能耐,在老夫的星罗棋布之下,你是半点劲都使不上的,”星云真人目泛冷光,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环,“老夫今天就抽干你的内力,敲开你的脑髓!” 他说着,那铁环突然泛着闪闪金光朝敖无伤脑子砸来。 地皇钟,快给我出来! 砰! 地皇钟陡然现出一道罡影,铁环砰地砸在上面,擦出一道绚丽的花火,随之便被弹飞了数丈之外。 “好宝贝,原来你真的有极品法器在身,”星云真人道,“你们这些内家粗人,怎配拥有这样的法宝。” “星罗棋布——吸星大法!”星云真人一声暴喝,四周氤氲真气突然增多了数倍,真气渐渐朝敖无伤而去,将他牢牢裹住。继而,真气开始飘转流动,犹如一片巨大的漩涡。若不是有地皇钟护体,敖无伤只怕是已经要被这股真气吸进去了! 敖无伤紧握双拳,他已经被星云真人的真气团团围住,所见只有白色的雾气,仿佛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尽管地皇钟在保护着他,但他感觉自己的内力还是在飞速地流逝。 此时,他气海中三座城池的内力: 一座城的内力,没了。 第二座城池的内力,也快没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困死在这里。如果不能杀了这个老道士,行动就将失败,和我一起杀进来的那些兄弟也都白白牺牲! 呀啊——敖无伤一声暴喝,这声音真犹如震天怒吼,金鸣玉碎,他情急之下调动了气海中所余全部内力,以他为中心形成一股掀天炸浪。 轰轰轰! 地皇钟似也感应到了强烈的呼应,突然鸣鸣作响,那罡影旋即变作更大,足比之前大上了数倍! 嗡嗡嗡! 地皇之音,万物臣服! 紧罗四布的真气像龟裂的玻璃,片片瓦碎,突然青光一现,地皇钟撼起一道无匹的巨浪。这巨浪同时夹杂着地皇钟的音浪,弥漫了整个战场! “这声音,又出现了。” 晋军统统捂住耳朵,不少人连兵器都扔掉,只趴在地上打滚,奇怪的是,那些和敖无伤一起来的死士们听到地皇钟之音,并不觉有丝毫不适,反倒心神振奋。 张校尉一马当先,提剑喊道:“兄弟们冲啊!大人就在前面,随我去斩了晋狗!”两百余命死士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个股浑身被鲜血浸满,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阿修罗。晋兵看了他们,无不大骇。 …… 天封关,东、西两面的山上不知何时已燃起熊熊大火,整座天封关仿佛置身在一片烈焰火海之中。 白起持剑冷冷立在天封关城楼上,他的对面,正是寇云。 “将军,刘、闵二位将军刚刚派人传信过来,东、西两边的山头上都起了火,他们攻不进来,已经撤兵了!”白起身边一员亲兵急急道。 “哈哈哈,白起,想要攻下天封关,你还没那个能力!”寇云大笑。 “哼,待我取下你项上人头,天封关便不攻自破。” 寇云手抬大刀,昂声道:“太尉大人的援兵正在赶来,你整夜都未攻下天封关,等我大军一到,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PS:昨天感觉自己好像的了禽流感,什么鬼?!最痛苦的不是生病本身,而是生病之后感觉思路都乱了,敲键盘四顾心茫然....早上起来就码了这么多,先发出来。调整心态,调整心态!抱拳了。) 第六十二章 转机 天封关,某面山坡上。 只见不远处那茂密的山林里陡然冲起一阵火光,带头一员小校惊急转身道: “将军,天封关的明军放火烧山了!” “什么?!”身后将军脸色一变,马上道,“白将军有令,命我等由天封关以东山头发动奇袭。军令如山,传令下去——所有人给我加快速度,趁火势不大,冲上去!” “遵命!”小校抱拳领命。 那将军身旁一位幕僚突然道:“此举恐怕不妥,我们摸黑上山,万一明军在山上设下埋伏,岂不是正好中了他们的埋伏。” “哼,老刘已经率兵由西面山头直袭天封关了,这大功可不能光让他一个人抢了!”将军道,“寇云那点兵马,早被我们磨光了,我大晋数万铁骑,今日正好踏平天封关!” “可....” “别再说了,——所有人,冲啊!”将军不理会那幕僚,率着大队晋兵直往山上冲去。 突然,不知谁率先叫喊了一声——“啊哟”!原来一名晋兵的踩在了捕兽夹上。可向山上冲锋的晋军足有千人,没人理会。 “哎哟——” “啊!” “这有个陷阱——别过来!” 接二连三的意外突然发生,踊跃冲锋的千人部队顿时也缓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将军一巴掌怒拍在手边一棵井口粗的大树上,叶子掉下一把把,“难道...真的是寇云那老家伙的埋伏?” 幕僚气喘吁吁从后面赶来,单手抵在树上,喘着粗气儿道:“他们肯定早已在这里布置好了埋伏,这儿离山顶还有一段路程,不知道还有多少凶险等着我们呀——呼、呼。”说到一半,幕僚一口气缓不过来,他调匀呼吸继续道:“你看这火势越来越大,冲不上去的——闵将军,咱们还是撤吧!” 闵将军一对牛眼火星直冒,一把揪住幕僚的衣襟:“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徒,要滚你自己滚,我宁可战死也绝不回去受军法处置!” 他一时下手忘了轻重,这幕僚又是个细皮嫩肉的文士,登时变面色发黄,仿佛有奄奄一息的征兆。开路的校尉迈着匆忙的步伐跑过来:“启禀将军,前方火势太大,就快烧到这里来了!” “嗯?”闵将军手上又一使劲,幕僚直接晕死了过去,他虎目一转看向校尉,那神色仿佛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放你娘的屁!那火是从山头上烧过来的,这里还未及山腰,怎么可能烧得这么快?” 校尉低头道:“他们好像在这些树上洒了燃油。” 话音刚落,闵将军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了好几度,他慌忙抬头一看,只见方才还是远处的一阵火光,此刻已变作熊熊燃烧的焚林烈焰! “好一个放火烧山!” 闵将军紧紧握住拳头,复又松开,终于甩手道:“传我命令——撤!” 与此同时,天封关的西面山头也陷入一场熊熊大火之中,天封关东西两翼烈火交相辉映,仿佛两只翅膀把天封关庇护了起来。 火翼气焰冲天,正好映染了东方初升的红霞。 ———————————————————— 天封关,城楼。 此刻城楼上站着密密麻麻的晋兵和为数不多的明军。 庆幸的是仍有为数不多的明军站在这里,表示天封关还并没有丢。 比如说寇云就站在这里。他对面的是晋国大军主帅,那个穿着银甲,遇到事情喜欢舔嘴唇的将军——白起。 白起看不出表情,手中拿着剑,剑尖有血。血很浅,最多只有半寸。但那确实是血,人血。 寇云身上有伤,很多伤,刀伤、枪伤、箭伤......什么伤都有,但最要命的是胸前的一处窟窿。窟窿不深,最多只有半寸,离心脏还有很远。但这伤很深,比任何伤都深。 寇云捂着胸前的伤口,暗道:“殿下又救了我一命,若不是这钟声突然传来阻住了白起的剑意,我就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寇将军,大明朝廷昏庸羸弱,只知内斗不休,为这样的朝廷卖命,真是可惜了您一代名将。看在你我皆出自战争学院的份上,只要你肯投诚,我白起自当禀告寿王,封你为我大晋伐明前路先锋,建功立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白起声情并茂地蛊惑道,仿佛刚刚不是刺了寇云一剑,而是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颗草莓。 “‘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临阵变节,猪狗不如’,我虽阔别战争学院已经三十余载,这点校训还是记得的。”寇云道。 他二人口中的战争学院乃是世界上一大知名学府,没有人知道这所学院的创建者是谁,战争学院也没有任何隶属关系。它完全独立,校址坐落于两块大陆中部的一个交界处。古往今来,无论东西大陆,许多名将都是从那儿毕业的。 白起摇了摇头道:“那就对不住了。”他手中宝剑陡然一翻,幽冷的剑气顿时化为一条长蛇直取寇云。 先帝,寇云这就随您去了!寇云目中已酝出一抹决然,他自知不敌白起,却也不愿束手待毙地死去。虎口大刀蓦地一砍,一道刀罡霎时闪出,直奔那道剑气而去。 锵——! 突然一声炸响,天际突然降下一杆方天画戟,画戟直挺挺撞在那股剑气之上。剑气撼飞了方天画戟,方天画戟也阻断了剑气。 “殿下!”寇云目中满是惊喜。 敖无伤凭着凌空符滑翔到城楼上,一只手上拎着块血布,另一只手接住方天画戟。见他踏出天封关时还是一身金甲,此刻金甲尽数染红。寇云的老泪都不禁要流出来了,七皇子金枝玉叶,为了天封关,为了我大明,竟舍得如此拼命。 敖无伤直挺挺地站在城楼上,正犹如一员修罗神将,杀气逼人。他转头看了一眼寇云,见寇云此刻全身的盔甲近乎烂掉,露出的皮肉更是遍体鳞伤,不由得心生敬佩。 “寇将军,你辛苦了。”敖无伤由衷道。 “殿......小七兄弟——”寇云本想唤他殿下,却知七殿下失踪多年,其中必有隐情,又是大敌当前,所以收住了声,只露出眼神回应。 第六十三章 强大的三花聚顶 敖无伤朝寇云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却让在场的每个天封关战士心中激起一股热浪。 有时候,语言仿佛显得多余。 白起举剑的手一动未动,却瞟了一眼敖无伤:“你是谁?” 敖无伤忽然把手里的血布举过头顶,继而扔到白起等一众晋军面前,“请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敖无伤舔了舔嘴尖的血,脸上露出忽明忽暗的邪笑。 那血布里头似是包裹着什么重物,落到地上噗噗地滚了几圈,隐约可见里头的几根白头发丝儿。 众晋军看得还不甚清楚,白起微微闭上了眼睛,从敖无伤来到城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性急的晋兵走了上去将血布掀开,忽然吓退了三丈,——“这,这是!” 随他掀开,血布里面赫然包着一颗头颅,这人他们都认识,正是星云真人! “怎么会?!星云真人不是太上门的高人吗?怎么会被人斩了!” “我听说星云真人是金丹期后期的修为,好像都快突破元婴了。太上门这次派他来助战,还以为是十拿九稳......” 本来森严的晋军立刻出现了骚动,各种惊恐、议论的声音也渐渐传了出来。 敌军大将授首,天封关守军这边自是大涨士气,不少明军已经隔着老远朝对面大喊风凉话。 星云真人啊星云真人,我叫你来对付寇云你偏不听,没想到居然死在了这小子手上。白起紧皱着眉头,舌头朝稍稍发干的嘴唇上舔了一舔,淡淡道:“两军交战,各有胜负。凭你一人骁勇,又怎敌我千军万马。” 敖无伤突然一笑,回头望了望底下那些被堵在关外的晋军,嗤笑道:“没有了头的千军万马,岂不是无头苍蝇。” “只可惜,我杀错了人。真正该死在这的人——是你。”敖无伤把手朝白起一指。 “噢?是吗,”白起却是盯着地上的头,饶有兴趣地道,“他如果早点听我的话,死的人就是你。” 白起话音刚落,突然抬头,冷眸中杀气一闪,只是半个呼吸的功夫,已经转至敖无伤眼前,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也直挺挺地朝敖无伤心口刺去。 敖无伤早有准备,所以白起这一招虽快得吓人,他却毫不惊慌。 若水功! 白起一剑刺空,敖无伤反身便扫出一戟,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附着内力打出一掌。只听得“砰”地一声,白起以剑格背,正好把这戟和掌给挡掉。白起的剑是一柄窄剑,无论是方天画戟还是人的手掌都要远宽于剑身,可眼下掌和戟都被这窄窄的剑给挡住,敖无伤再怎么用力,也无法将剑逼退一寸。 好浑厚的内力,敖无伤心中一凛,这短短的一招,敖无伤已经明白眼前这人比太上门那老头更难对付。 来不及有任何考虑的功夫,白起剑势陡变!仿佛一枚拉链轻轻一划,剑锋便嗖地一下转向敖无伤的脖子。 若水功! 敖无伤身如灵兔,以微不可察的速度绕过了这一剑,剑气从敖无伤耳鬓擦过,割下几缕发丝。 他们此刻几乎是脸贴着脸。 如此短的距离,方天画戟无法施展,敖无伤闷哼一声,索性将内力灌于戟上,拄着方天画戟往白起身上一撞。 他这一撞可非同小可,敖无伤太玄大内经已到达第八重,气海中已蕴含堪比三座城池的内力,加之质量精纯,有开山碎石之威,又加之这已天外玄铁所铸的方天画戟,重达千斤。 两者相加,威力足能劈开山岳! 白起似忽是感觉到了敖无伤体内强横的内力,但他脸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忽然间,他一肘轻轻推出,那手肘竟把敖无伤的进攻挡住! 继而,那手肘猛地生出一股巨大的内力,一时之间反倒把敖无伤给逼退到了几丈开外。 “内力精纯浑厚,单说体昧这一项,你已经超过了普通的三昧高手,可惜技法不佳,心境不稳,盲打莽撞,成不了气候,”白起忽然停了下来道,“但你年纪尚小,若是日后成了气候,势必会成为我晋国的大敌。所以今日,我留你不得。” 他陡然剑锋一扬,顿时剑气横生,无形的剑气竟凝结成形,化作一柄柄悬空利剑!利剑围成了一个罗盘的形状将白起包围,一股强大的气场从他周身涌起,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来自心头的压迫。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个人踩在你头上。 “主人,凝气化形,他是三花聚顶的内家宗师!”器灵的声音在敖无伤脑子里突然响起。 三花聚顶便是这样的么?敖无伤眯起了眼睛,静静看着白起,突然他心念一闪——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天罗九式,第一式!” 敖无伤突然袭击,拼内功他不是白起的对手,只有玩一些阴招了。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戟出如龙! “以卵击石。”一丝轻视从白起目中闪过,他手中宝剑一挥,那数把悬空利剑便如导弹似地蓦地飞将出去。 “穿云剑!” 地皇钟!那数把悬空利剑快如飞梭,天罗九式一出便收不住手,电光火石间地皇钟陡然发威,青色的钟罡将敖无伤团团罩住。 砰!砰!砰!砰! 方天画戟同数把悬空利剑瞬间相接,天罗九式攻势被挡,敖无伤舞戟灵动,左拼右挡,兀自同那数把对战起来。白起腾身一跃,三花聚顶的宗师可以凭借内力凌空虚渡。他悬空而立,忽然隔开击出一拳,内力化形,一记老大的拳头凌空便飞过向敖无伤的后背。 白起显然杀心大动,修炼内家功夫的人,向来以偷袭为耻,凭他内家宗师的地位,若非碰到同等境界的高手,是绝不会使出这种手段的。 尽管连星云真人这样的金丹后期强者都能死在敖无伤手里,但敖无伤凭内力最多也只能达到内家“三昧”之境,体昧过强,心昧和技昧则不足,和三花聚顶的宗师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卑鄙!一个三花聚顶的宗师,居然还偷袭一个小辈,一直在旁观静养的寇云满目怒火,顾不得自己严重的伤势,轻功一点便跃起数丈。寇云庞大的身躯挡住了那老大的拳头虎头大刀,虎头大刀奋力一劈,——“轰”!一声震耳的炸响,拳头粉碎,化为一道杂乱地内力在空中激荡,寇云只觉胸口一热,“咚”地一下摔在地上,鲜血直吐。 …… “呜——”、“呜——呜——”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嘹亮地军号,接着是雄壮的金鼓之声。 “这是什么声音?”白起略一皱眉,看向那远方,只见目光的尽头有无数的黑点,遮天蔽日。 那遮天蔽日的黑点渐近,不绝于耳的马蹄声忽然喧嚣了晋军的耳朵,自远方而来竟然是黑压压的一片铁骑! 当先一名铁骑是一个身着黄衫的靓丽女子,只见女子身后掣着一杆巨旗,上面赫然用金丝绣着一个大大的“明”字。 墨子渝来了,援军到了! 第六十四章 剑雨 敖无伤虽然内力强横,却双拳难敌四手,他左挡右击,利剑以多胜少,若不是有地皇钟护体,他此刻恐怕已被开膛破肚。 白起凝出的数把利剑虽然霸道迅捷,却劈不开地皇钟幻化的罡影,正仿佛用刀劈斧凿一樽洪钟,结果只有刀钝刃乏,洪钟还是安然无恙。 地皇钟真是个好宝贝,可惜这东西只能防守不能进攻,难道要让我躲在钟里,一辈子当缩头乌龟不成?万一地皇钟有一天靠不住了,我岂不是也跟着完了? 敖无伤猛地一想,心思全部融入到方天画戟上,一招一式都打得特别用心,他以太玄大内经跨入“三昧”境界,目前只有体昧一项合格,技昧和心昧未通,所以才打不过白起。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锻炼自己的武技和心境。 那远方数万大明铁骑转眼即至,白起紧紧皱眉思索着是不是立即撤退,明军大援已到,自己却连个城楼都没攻下来,将士们打了一夜,兵困马乏,和这些来势汹汹的大明铁骑相比,已经失去了人和,况且天封关还掌握在明军的手里,则又失去了地利。天时地利人和失了两项,白起幽幽一叹,这仗没法再打下去了。 敖无伤被困在数把利剑之中,那数把利剑仿佛成了他的陪练,他收敛心神,一招一式都使得极为用心。《古今亘志录》里天罗九式第二式的图谱和功法不时在他脑中显示出来。有地皇钟护体,利剑无法伤他,他也摧毁不了这利剑,索性照着葫芦画瓢,演示起脑海中的第二式图谱来。 “戟击四方,大张大合。忽而如月牙弯刀,歃血夺喉,又好比暴雨梨花,怒滚龙枪......” 天罗九式第二式与第一式有很大不同,几乎可以分开使用,第一式好比趁人不备突然发难的暗器,强调的是秒杀的效果(貌似敖无伤现在为止,使出的第一式每次都被人化解了)而第二式则更像是一套戟法,专供缠斗时使用,方天画戟这种兵器本来就是长枪和刀刃的结合体,因此具备枪的灵活与刀的霸道,但是对于使用者的要求极高。 敖无伤所练的太玄大内经只是内功心法,他已经练至第八重,气海中凝聚三座诚池的内力,论内力之程度几乎可与三花聚顶的内家宗师比肩。但他缺乏强大的心境和高明的武技,好比拥有巨大宝藏的土财主,虽财力雄厚,但知识匮乏,手段有限,无法发挥宝藏的最大威力。而天罗九式正好就是一门极其高超的武技,若是练成,必将助他打通“技昧”! “如月牙弯刀,歃血夺喉!”敖无伤大戟一挥,戟头同时悍射出强劲的内力,数把悬空利剑登时一震,竟被逼开了数寸。 敖无伤心中一喜,这第二式相比于第一式,果然威力更大! 汹涌的战意从敖无伤目中流出,他大喊一声:“暴雨梨花,怒滚龙枪——”画戟嗖然而出,如一杆迅捷龙枪,怒扫八荒,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戟头便同空中每把利剑来了一个碰撞。 数个回合之后,数把利剑已经占据了下风。不用地皇钟护体,它们已经无法再近敖无伤分毫。 “这小子练的什么武功,我的穿云剑三十招之内击杀过无数已经达到体昧和技昧的高手,此人单只练就了一昧,穿云剑竟然同他斗了三百个回合。”白起目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杀机一闪,“此子留不得!” 白起手中宝剑忽然一抖,洋溢出一阵磅礴的内力,方圆几里的人全都感觉到这阵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惊异的目光全都移到他的身上。 敖无伤虽被地皇钟裹住,却也能清晰感应到白起身上的惊人力量,这就是三花聚顶的宗师么,好厉害,哼!不过本殿下迟早会比你更厉害!敖无伤把天罗九式第二式耍完,与他僵持已久的几把悬空利剑突然化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内力,尽皆飞流到白起体内。 顷刻间,白起手中的宝剑“刷”地一下举到头顶上,他的脸色很平淡,或者说很诚恳,竟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杀气,仿佛一个虔诚的教徒在对自己手上那把剑顶礼膜拜:“万。剑。朝。宗。” 突然之间,风起云涌,天封关城楼都隐隐在发抖。战场上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几乎所有官兵手里的剑都像自己长了翅膀似地飞走了。 “啊——怎么回事,我的剑怎么自己飞走了?” “是啊是啊,我的也飞走了!” “快看,天上!” 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天上,天封关城上城下忽然都静谧无声,所有人或瞪大了眼睛或张大了嘴巴,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壮观景象: 只见那方天上,上万把剑紧凑罗列,形成了一个实实在在剑林! “去!”白起悬浮于万剑丛中,忽然道。 不好!敖无伤瞧着漫天的剑雨朝自己袭来,心中大怖,这还不把人射成筛子了!他拔腿便跑,却发现一股神秘的力量紧紧将他压住,动弹不得。 拼了!一咬牙,一闭眼,敖无伤涌出全身内力,“地皇钟!” 轰!轰!轰!轰!轰! 地皇钟的罡影陡然扩大数倍,坚如山岳,势不可摧。漫天剑雨轰轰然砸过,折柄断刃的不在少数,那剑雨却源源不断,似乎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地皇钟顽强抵抗,钟罡顶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嗡嗡——” 嘣!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上万把剑全都变成了断剑,一齐从空中掉了下来,砸在地上乒乓作响。 “噗——”敖无伤撑着方天画戟跪在地上,喉头一甜,喷出几口鲜血。 敖无伤舔了一口嘴边的鲜血,双眼挑衅似地看着天上的白起道:“嘿嘿,你杀不了我。” 明军铁骑已经入关,关内的晋兵已不等主帅下令纷纷逃窜。 大部分晋兵还在城外,他已经不能不撤了。 “撤军!”白起朝敖无伤深深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城楼下兵困马乏的晋军,凌空一跃便飞回到晋军中央。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六十五章 疗伤 一夜搏杀,晋军刚来时雄心勃勃,此刻却只盼着撤退。白起一声令下,大军便以极快的速度转头开拔,只听疲马长嘶,战车拉转,城楼下密密麻麻的晋军渐渐回散走远。 残留在城楼上的晋兵或被后来而至的大明官兵捕杀,或孤注一掷,从那数十丈高的城墙跳下去。 一个淡黄色的身影轻掠到城楼上,那人影身姿曼妙,风采翩翩,仿如从天上飘然而降的仙子。官兵们眼睛都看呆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冒失,因为他们都认得这个女子,她是墨家的大小姐。来人正是墨子渝。 墨子渝的目光一直放在人群中一个跪立的战士上,只见他身披金甲,金甲却被鲜血染成朱红。 墨子渝莲步匆移,轻轻地却又带着点焦急地走到战士身后,试探着问道:“小七,你没事吧。” 敖无伤听见墨子渝的声音,勉强笑了一下,却不回过头来看她:“我没事,你不负众望,请来了援兵。我和寇云将军都应该感谢你。” “你这是哪里的话,我赶到定州城后——”墨子渝说着,敖无伤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她心中一惊,顾不得敖无伤身上的血,便将敖无伤连人抱了起来。 寇云也跑过来,焦急地看着晕死在墨子渝怀里的敖无伤,大喊道:“军医!军医在哪?!” “寇将军,别喊了,随行的军医都在帐篷里替伤兵诊治,”墨子渝道,“我学过些医术,小七就交给我。” 寇云大点其头,忙道:“麻烦墨小姐了,你一定要救救七殿——小七兄弟啊!他为了保住我们天封关,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 “那是当然,小七是我们墨家的人,我自然要救他。”墨子渝见寇云虎目闪闪,竟是隐泛泪光,心下疑惑,却也来不及多想,便驰身一跃,抱着敖无伤朝一顶大帐篷飞去。 将敖无伤摊在床上,墨子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的铠甲给解开。 “看小七穿这铠甲行走自如,没想到这东西却恁地沉重,怕是有上千斤了。”墨子渝皱着秀眉地把铠甲扔至一旁,取过清水,滤干毛巾,轻轻替他擦拭起来,不一会,敖无伤脸上的血迹便被擦拭干净。洗脸之后的他,展现出古铜色的健康肤色,紧闭的双目犹如两枚温润的鹅暖石,一副硬朗的男子面庞清晰无遗地展露在墨子渝的眼前。 难得这副好皮囊没留下什么伤痕,等议和成功,依着我墨家的身份给他选一房好媳妇却也是一桩妙事。墨子渝心下微笑,又用清水替他擦了两遍脸,待得要处理那亵衣时,玉手却陡然停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大姑娘家,乱替男人更衣这算怎么回事?墨子渝心道,转身想唤一名兵士进来,却又停住,小七也算是我墨家的人,我身为墨家传人,就是他的姐姐,姐姐替弟弟宽衣又有什么不可?况且他是为墨家,为明晋两国百姓做了好事,这等俊杰如今性命堪忧,我竟还扭捏于这些礼教缛节,墨子渝啊墨子渝,传出去了岂不叫天下人笑话? 打定主意,墨子渝便放下犹疑,但她终归是大姑娘家,做起替人取衣剥衫这等事情来不免生涩。脸红常常是生涩的后遗症,女孩子脸红的时候都喜欢偏过头去。墨子渝俏脸通红,像一个熟透的大苹果,她偏着头替敖无伤解开亵衣,偶尔触及到他结实的胸膛,芳心中便有难以言说的异样感觉。 或许是因为是偏过头,缺少视觉,所以精力更多集中在手上,于是这种触觉更为深刻。照此看来,这种盲人脱衣的办法,反倒比睁眼脱衣更为诱惑。 取罢亵衣,墨子渝又用清水将敖无伤身上擦干净,看着男子赤袒的上身,起初她心内还存着几分忸怩,待得时间一长,便也觉得自然。 “流血如此之多,小七定然伤痕累累了。”墨子渝看着手里已成血衣的亵衣,心中幽幽一叹,拿出早已调制好的金疮药便准备给敖无伤敷上,却惊讶地发现敖无伤只在手臂和小腿上有些许伤口,其余全身各处的皮肤都完好无损。 她却不知敖无伤的金甲乃是赤霄战神当日斩玄黄坤龙,以龙鳞所铸,晋军所使的那些凡兵铁刃,又怎能奈何这极品的龙鳞。 却是怪事一桩,身上流的全是别人的血,自己倒是完好无损。这些小伤都是盔甲所遮护不到的部位,想来是那巨重无比的金甲起了作用。墨子渝冰雪聪明,只稍加推断便悟出了其中的玄机。 她又伸手探息号脉,发现他气息微弱,脉象亦是紊乱,墨子渝眉头紧皱,喃喃道:“筋脉杂乱,气血逆流......这是重伤之症,他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果然不出所料,小七受了极深的内伤。”她深知敖无伤内力深厚,当初在方家村一招就把凤鸣山庄的赵峥击败,这种恐怖的内力几可与她见过的那些内家宗师比肩。内力越深,受内伤的可能性就越小,但同时,内力越深的人一旦受到内伤,伤及程度也是难以想象的! “不论如何,我也要试上一试。”墨子渝目中闪过一丝坚毅,拉起敖无伤盘膝而坐,双掌间突然蕴出一团淡黄色的真气,她两掌贴于敖无伤背部,一缕缕真气传输进他体内。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墨子渝额头上已布满香汗,敖无伤却依旧是那副模样,毫无转醒的征兆。 墨子渝终于体力不支,靠在床边,酥胸急颤。帐帘忽然被掀开,寇云脸色焦急地走进来,“墨小姐,小七兄弟伤势如何了?” 墨子渝摇了摇头,叹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我试过运功给他疗伤,可他的伤太重,以我的内力根本无法替他化解。” 寇云脸色一变,眼神却是无比地真诚:“这可如何是好!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小七兄弟吗?墨小姐你告诉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寇云也绝不说一个不字儿!” 第六十六章 消息 寇云身经百战,见过的伤势不知凡几,脱口便道:“既然是内伤,不妨先替他打通筋脉,然后再对症下药。” “我试过以墨家真气恢复他血脉循环,可收效甚微,”墨子渝脸色略显颓废,嘴唇微白,颇为无奈道,“他尚有气息,但是能维持多久,很难说了。” 寇云沉吟不语,忽然快步跑出帐外,叫了两个官兵过来,不一会的功夫,他便带着十几个穿戴盔甲的人走了进来。 这帐篷本来大而空旷,他们一进来,便显得拥挤。墨子渝疑惑道:“寇将军,你这是?” 寇云大手一挥,那十几人便分散站定,将敖无伤的床铺围成一个半圈。 寇云道:“墨小姐,这些弟兄习武多年,都是得势期的内家高手。我把大家叫来,一同给小七兄弟传功,看能否替他打通筋脉。” 墨子渝面色一喜,心下有些感动,便点头道:“我替小七多谢寇将军了。”又朝十几位弟兄抱拳,“有劳诸位!” 当下连带墨子渝和寇云,将近二十个内家高手簇拥着敖无伤,众人手掌相连,内力汇于一处,墨子渝站在最前面,所有人的内力经她双手传于敖无伤体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众人发功已久,衣袖间不觉已是大汗淋漓。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敖无伤嘴中突然喷出一口淤血,众人连忙收手上前查探。墨子渝摸着敖无伤的脉搏,见他脉象比起之前规律了许多,鼻息相较之前也粗了一些。但他内伤未愈,仍是处于沉沉昏死的状态。 墨小姐低声一叹:“寇将军,小七的伤势暂时稳定,不过他的内伤远比我想象地要严重。我要把他带回墨家,家主或许能有办法将他救醒。” 寇云点了点头,沉吟道:“这样也好,墨老先生十几年前就已经三花聚顶,和重伤小七的那白起不分伯仲,如果他能出手,小七兄弟就有救了。” 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长叫,喊的是“太尉大人驾到”,众人赶忙敛了敛仪容,恭敬自觉地站作两排。 一个身着锦袍,头戴珠冠的中年男子掀帘走了进来,寇云快步迎上去。 “末将寇云,参见太尉!” 太尉殷元正两手虚扶他起来,道:“寇将军无须多礼,论年纪你还长我两岁,我该管你叫老哥才是。此番大战晋寇,你功劳不小,本官一定上奏朝廷,表彰天封关全体将士。” 寇云恭声道:“有劳太尉大人挂念。末将惭愧,此番能守住天封关,居功至伟的应该是小七兄弟,末将不过是做了分内的事情罢了。” 殷太尉点点头:“这个少年英雄的事迹我已经听说了,此等俊才,该当委以重用才是。哦!墨小姐也在这儿,我听说这位少年英雄与你们墨家还有些关系,是不是啊?” 墨子渝记挂敖无伤的伤势,只是站在一旁,太尉问及她,她却不能不开口了:“太尉大人,没错,小七正是我们墨家的人。” “哦?”殷元正微笑道,“墨家真是人才辈出,出了一个像墨小姐这样的才女,又出了一个墨小七这样的才俊。不错不错。”敖无伤当日在方家村只说自己叫“小七”,却未提及姓氏,在场知道敖无伤真正身份的也只有寇云一人。这“墨小七”自然是殷太尉自己加上去的。 “太尉大人取笑了,只不过小七并不姓墨,他是新近才加入我们墨家的。” 殷元正重重地“哦”了一声,因而道:“如此说来,墨老先生又捡了个宝贝。那这位小七英雄姓什么?” 墨子渝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敖无伤究竟姓什么,她还真不知道。殷元正也不再多问,径直走到敖无伤床前,又细细探询了伤情。墨子渝叙述,殷太尉仔细地听着。 当墨子渝说到要带敖无伤回墨家找墨老先生诊治的时候,殷元正插口道:“墨狄老先生三日前已经离开了赵国,现在正在我大明京师和皇上商谈一些事情。” 墨子渝感激地看了殷太尉一眼,若非他这个消息,自己就这样带着小七跑回赵国,扑了个空不说,万一让小七的伤势加重才是最要命的,“太尉大人,你的提醒实在太重要了,我替小七和墨家先行谢过!事不宜迟,我得马上带着小七前往京城。” “墨小姐客气了,小七兄弟是我们大明王朝的功臣,本官应该多谢你才是。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本官给你一张通关文牒,再给你派一百飞鱼营骑兵路上护送。”殷元正道。 寇云插嘴道:“我天封关也愿派出五十铁骑,和飞鱼营一同护送小七兄弟!” 就连那两旁侍立的十余名内家高手也纷纷道“末将愿往”、“末将愿亲自保护小七兄弟“、“让我去”。 敖无伤血战天封关,保卫的是他们的家园,这些天封关战士戍边已久,对敖无伤的所作所为,内心中早就钦佩不已。 墨子渝小嘴微张,众将士的反应使她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敖无伤竟在官兵心里有了举足轻重的分量,惊讶之余又有些担忧,担忧的是什么,恐怕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她回头望了望躺在床上浑然不觉的敖无伤,心中叹道:“小七呀,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咳咳,”见群情激昂,殷元正假装咳嗽一声,场面便忽然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都在望着他,“就派飞鱼营去吧,飞鱼营是皇家卫队,保护人的差事,他们干起来拿手。天封关戍边责任重大,在场的各位又都是天封关的中流砥柱,你们走了,万一晋寇再来侵犯,谁来保卫我大明的门户?” 太尉发了话,众人只好点头。墨子渝道:“一百人也太多了,此番去京师,力求尽快到达,需得轻装简行才好。太尉要是不放心,配上两三个卫士就够了。” “那怎么行,”殷太尉摆了摆手,想想道:“既然一百个太多,那就从飞鱼营调十几个精锐给你们当卫队。好!就这么定下了,事不宜迟,快马和马车都已经备好,墨小姐随时可以出发。” 墨子渝点了点头,随众人将敖无伤的衣物同兵器一齐搬上马车,殷太尉随行的飞鱼营中策马走来十几个汉子,他们身上统一穿着飞鱼营的服饰,每个人的腰间都挎着一把纹饰精巧的绣春刀。飞鱼营当中的精锐,个个都是目光炯炯,神采飞扬。 墨子渝跨上快马,飞鱼营中领头一人朝她打拱道:“飞鱼校尉杨凌见过墨小姐!奉大明太尉之令,现携飞鱼营禁卫十三人护送墨小姐和小七英雄赴京。” “有劳杨大哥,”墨子渝还了一礼,事不宜迟,她道,“此去山高水远,咱们立即上路。” 飞鱼校尉杨凌重重“嗯”了一声。墨子渝一招手,杨凌和那十三个飞鱼营禁卫,连同墨子渝、敖无伤,外带一个赶马的车夫,一行十七人,便驶出了天封关,匆匆朝那大明京城而去。 第六十七章 多谢各位 大明府是大明的京畿,位于大明版图的中央,大小不过数千里,却驻军百万,周围簇拥五个省份。定州乃是大明的南部门户,所以从这里要到京城,中途需要经过好几个省份,就是快马加鞭,也少不了要月余的路程。 好在殷元正出手大方,一下子就配给墨子渝等人十几匹上等的良驹,有了这些快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尤其是敖无伤现在躺着的那辆马车,由皇宫里的能工巧匠精心制作,即使是崎岖的山路,坐在里面也丝毫不会觉得颠簸,拖车的马,也是各州进贡的御马。 墨子渝领着十几员飞鱼营策马在官道上疾驰,扬起一路尘土。官道上的行人全被这十几匹马惊动,还以为是天封关已经失陷。 墨子渝等人行了不久,就见不远处有一座高大宏伟的城楼,城楼上的宫殿直插云霄,两道绵延无际的高耸城墙将城市和郊外分割了开来。 边境战事,定州封城。晋军大举进攻天封关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地,城外的百姓拼命想逃进来,而定州城的百姓想逃出去。 城门口两侧站满二十多个挎刀戴甲的官兵,进城的百姓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料想是例行检查的步骤繁琐,所以那拥堵的长龙迟迟不肯收尾。 墨子渝一马当先,寻了人群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率先朝驶进城门。 “驭——”眼前突然出现两把红缨枪,架成了一个大大的“叉”字,快马受惊,险些把墨子渝从马上跌了下来。 “有人闯城门,给我拿下!”一个小校喝道。他一声令下,周围马上跑来十几个官兵将墨子渝团团围住,已有人备好了绳索,往天上一抛,便要锁住墨子渝的喉头。 墨子渝俏脸一寒,素手轻翻,一枚石子便立刻挽出,“嗖”地一声,空中的绳索便被石子截成两段。 “谁敢!”墨子渝娇喝一声,浑身逼出一道内力,把近身的官兵逼退了几丈。 这些官兵都只练过些行伍把式,许多人连内力都没有,墨子渝不伤他们已属善举。 那小校一惊,没想到这个模样俊俏的小姑娘还是个内家高手,但他显然有所倚仗,大喊道:“晋寇偷袭了!晋寇偷袭了!来人,把这臭婆娘给我杀了!” 守城的官兵乍一听闻“晋寇”两字,都纷纷露出紧张的神色,看向墨子渝的眼神也都带满了杀意。 “哼,”墨子渝低哼一声,瞪了那小校一眼,自袖中抽出一张黄纸,大声道:“这是殷太尉发放的通关文牒,统统给我让开!否则军法处置!” 小校脸色一变,随即朝城楼上看了一眼,他脸上立刻泛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只见墨子渝手里那张黄纸上隐隐写着几行小字,字的落款处还盖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红戳。众官兵看不清上面究竟写的何字,也认不得那枚红戳,自然谁也没有放行的意思。 那小校轻慢地走了过来,接过墨子渝手里的通关文牒,端在手中细细查看了一番,居然又夸张地摸了摸纸质,还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味道。 城外百姓拥堵得越来越多,守城的官兵都围住了墨子渝,没人管检查入城的事,就连杨凌他们十几个飞鱼营的人也被堵在了外面。墨子渝见小校举止奇怪,冷笑道:“怎么?看清了么,看清了就快放我们过去罢!” 小校突然把纸塞进怀里,猛地退了几步,“这文牒是假的!这婆娘是晋军的细作,弟兄们,给我抓住她!” “什么!”墨子渝脸色大变,却见小校的嘴角微弯,却是在冷笑,她立时明白到事情不简单。墨子渝一气之下,一枚石子“嗖”地射到小校嘴边,只听“哇呀”一声,小校捂着嘴痛叫,地上已多了两颗黄牙。 城外的飞鱼营禁卫看前面排队的百姓突然避开,原来是墨子渝正在里面打架。杨凌两腿在马鞍上借力,一个跟头翻飞七八丈远,眨眼已来到墨子渝身后。 杨凌握着绣春刀,只见他身形疾掠,绣春刀并未出窍,只靠着一只拳头,他几个呼吸之间就放倒了十几个官兵。 “飞鱼营在此,谁敢造次。” 杨凌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人头攒动中,这声音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到。刚才他施展出来的强大战力已将守城的官兵慑服,再听到“飞鱼营”三个字,便无一人敢动。 场面很安静,大家都盯着杨凌身上的飞鱼服和手上那把绣春刀,他们当中每个人都听说过“飞鱼营”这三个字,但有许多人第一次见到飞鱼营。 飞鱼营乃是大明皇帝的亲卫部队,有时也会被派去护卫一些皇帝信赖的王公贵族。在大明王朝,能加入飞鱼营是每个男儿的愿望,但飞鱼营属于天子近卫,承担着最重要的防务,所以筛选过程也极为严格,几乎已达到万里挑一的程度。 飞鱼营成员统一着飞鱼服,品阶不同,飞鱼服的颜色也就各不相同。比如杨凌就穿着一身红色的飞鱼服,那十三个飞鱼营禁卫就穿着黑色的飞鱼服。 但飞鱼营上上下下统一都配一把刀,绣春刀;相传大明的开国皇帝就有一把叫做绣春刀的宝刀。这也是飞鱼营每个成员最引以为耀的荣誉。 下令捉拿墨子渝的那个小校躲在城门的一角,谁都没有发现他。杨凌目光一动,轻轻走到那名小校的位置,小校见这个穿着飞鱼服的男人走到自己跟前,颤声道:“大...大人.......” 啪—— 啪—— 啪—— 杨凌没有说话,而是紧接着给了小校三个耳光,小校本就被墨子渝打掉了两颗牙,杨凌的三个巴掌势大力猛,每一巴掌响起,便从小校嘴里飞出一颗牙齿。 小校的手下们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谁让人家穿着飞鱼服呢!军中相传一句话“飞鱼营逢官大三分”,在定州城里,除了太尉殷元正能管他们,还有谁能管住他们? 小校的哀嚎传遍了整个城楼,城楼上一个长着国字脸,倒挂眉的年轻武将迈着小跑匆匆跑了下来。若是敖无伤此刻醒着,他肯定记得,这人便是当天在郊外,眼睛盯着墨子渝不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那位王副将。 那小校见王副将来了,便像受了委屈的媳妇找到了娘家一样连滚带爬跑了过去。王副将嫌恶地瞧了小校一眼,便让身后两个官兵把小校拖走了。 “在下王全,是这里的副将。见过这位飞鱼校尉。”王全嘿嘿笑着朝杨凌抱拳,忽然看到墨子渝也站在一旁,眼前一亮,“呀!墨小姐也在这里,真是蓬荜生辉——” 杨凌摸了摸手上的绣春刀,没理他。墨子渝退后了两步,哼道:“王副将,你的人好威风呀,拦住我们的去路不说,竟然还说太尉颁发的通关文牒是假的。” 王副将陪着笑,道:“太尉大人何等身份,他老人家的大印,这些小喽啰如何认得?我昨日巡城太累,今天中午就打了个盹,可这没成想,这帮不开眼的东西,竟冲撞了墨小姐!” “噢?”墨子渝看了他一眼,目中大有深意,“你倒是会帮自己的人开脱。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让我们过去,此事我便不向太尉大人上报。” “开脱——不不不!我向来军纪严明,既然他冲撞了墨小姐,就是您原谅了这不长眼的,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了他!”王全一脸谄媚,只见他大手一挥,身后两名官兵立即神色一顿,“来人!罚他军杖三十,给我狠狠地打。务必要给墨小姐出气!” 墨子渝瞧他演戏,心中冷笑,只是她记挂敖无伤的伤情,不想与此人过多纠缠,马夫和十三名飞鱼营禁卫已经进来了,当下便要往定州城内赶。 王全却突然向后跑了十几步,将那搭载着敖无伤的马车拦住,叫道:“这车里的可是大破晋军的小七英雄?”说着便要掀开车帘。 听到“大破晋军”四个字,就连周围纷纷入城的老百姓也都停住了脚步。王副将似乎对老百姓们的反应很满意,又连珠炮似地大声将敖无伤大战晋军的事迹喊了出来。 一时之间,搭载敖无伤的马车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凌脸色微变,事情有些不对。 墨子渝怒道:“王副将,你这是干什么?!殷太尉要我们火速赶往京城,耽误了小七的伤势,你能负责么!” 王副将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儿似的,他嘿嘿一笑道:“小七兄弟是救了天封关,那就是救了我们定州城啊。他是我们定州城的大英雄,定州城的老百姓自然要为他找城里最好的大夫来治病!” “你,你这是拖延时间,定州城里根本无人能救小七,你若是真为他好,就赶紧让这些人让开!” 王副将朝马车里望了一眼,眼中的恶毒神色一闪即逝,他突然故作惊讶道:“墨小姐,你是赵国人,我们大明的事儿你可能不太了解。定州城里名医无数,就连当今皇上的太医院里,定州籍的太医可是有不少呢!” 王全这番话,居心恶毒,其实是说给在场的定州老百姓听的,一层意思是说定州的大英雄现在在一个外国女人的手里,二是这个外国女人瞧不起定州。他如此讲,是要激起这帮老百姓的不满。 果然,在场的老百姓纷纷应和,渐渐地,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大,挤满了城门和进门的一道街,甚至还有人开始高声谈论起墨子渝赵国人的身份来。 场面渐渐失控,杨凌面色一寒,朝身后十三名飞鱼营禁卫看了一眼。飞鱼禁卫们目中皆露出了然之色,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们同时摸上了腰间的绣春刀。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的爱戴,在下墨小七,先行谢过!” 突然,被一层层人围得水泄不通的那辆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敖无伤此刻坐在轿子里,自言自语道:“多亏了鬼兄的‘凝神诀’,这次我才又捡回了一条命......” 第六十八章 刺客 惊喜、欣慰、崇拜、狠毒、迷惘,这些神色不一而足,统统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最惊喜的是墨子渝,她居然轻功一点,径直从那马鞍飞跳到车厢前,素手掀起车帘,只见一个穿着整洁亵衣的年轻男子顺势从中探出头来。 他二人正好四目相对。 “小七,你!” 敖无伤迎上那美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波盈盈,好像一汪秋水。能见到这样好看的眼睛,就算是得了再重的病,恐怕也会立即好起来。敖无伤心中感慨道。 他微笑着点点头,投出一个安心的眼神,那意思仿佛是“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他虽然一直在昏迷,但是脑中尚有意识,外界发生的事情他都能感受到,包括墨子渝给他脱衣疗伤时的小女儿心态他也一清二楚。 墨子渝半靠在车厢上,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和他之间不过只隔着几寸的距离,两人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心中反倒生出一股惬意。 敖无伤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墨小姐,您能稍微让开一点吗?” 啊?墨子渝这才意识到自己半截身子没入车帘,仪态不端,她触电似地飞下马车,眨眼又回到了自己的马上,发现众人都在奇怪地看着自己。 她毕竟是墨家大小姐,从小到大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略加镇定,不一会就恢复了淡然的脸色。 他分明受了致命的内伤,竟然自己醒了过来,莫非他天生体质异于常人......我方才......他应该提醒我才是,却嫌弃似地叫我让开,讨厌,这人也真是的!墨子渝俏脸微红,任凭心内如何腹诽敖无伤,却怎么也生不起他的气来。 敖无伤走出车厢,站在马车上,对着四面定州父老抱拳道:“诸位父老乡亲!在下确实与晋军交战时负伤,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这位墨小姐是我的好朋友,全赖她的悉心照料,我才能见好。——诸位拦我们的马车也是出于对鄙人的爱护,在下无以为报,只有日后多多为国效力,寥作报答。” “哟——这不是王副将嘛,有日子不见了,”敖无伤又看向王全,语气玩味,“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有劳大人挂念,不过我的命硬,不用麻烦城里的好大夫,再重的伤势也能自己好起来。” 王全脸上堆着笑,腿上却像灌了铅一样,尴尬地站在那迟迟不动,心中暗骂道:该死,他们不是说这小子已经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了么,这会倒是活过来了。妈的,这帮没用的晋国人,办事可真不靠谱! 他马上又换成一副惊喜的样子,大声道:“哎呀!小七英雄醒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呀,可惜太尉大人在天封关,不然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墨子渝在一旁冷声道:“那是不是也要让殷大人知道你肆意煽动民众,阻拦我们去路的事儿呀?” “不不不,我哪有这个胆子呀,墨小姐呀,你不是我们大明人仕,见怪是难免的。我们大明的人,个个都是爱国之人,对于像小七英雄这样的汉子,那都是打心底里佩服——” 敖无伤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朝围在四周的人群道:“诸位父老乡亲!这两年,边境频有战事发生,我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你们有的人,家里的农田被毁了;有的人,家里的房屋被烧了。但是,现在是这场仗该结束的时候了! 就在前天晚上,晋将白起亲率数万铁骑大举进犯我天封关,我带着两百多个我不认识的兄弟,从敌人后方突袭。晋军攻了一夜的城,我们也和他们拼了一夜,最后——我们以不足八千人的兵力,击退了白起的数万大军!” 人群中立时发出欢呼,一股自豪感传遍了每一个在场大明人的心里,大明立国五百年来,期间也经历过大小战争无数,却始终没有丢失一寸领土。这也养成了明人强烈的爱国精神。 敖无伤面色苍白,他每大声说一句话,就感觉体内血脉一阵翻涌。他方才苏醒,重伤未愈,又要高声对众人讲话,极是费力,只有勉强靠着“凝神诀”才能继续说下去。 敖无伤摆了摆手,众人复又安静了下来。 “天封关守住了,晋军也撤了。但是——,和我一起的那两百多个兄弟!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最令我痛心的是我甚至连这些兄弟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不仅是他们,这几年来牺牲在边境的所有大明将士们,他们始终捍卫在最危险的前线,一直都在为我们这个民族,为了我们这个国家,无私奉献着自己的生命!他们的英灵,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我说过,这场仗该是结束的时候了。朝廷已经派人来谈判议和之事,若是议和成功,则休战。若是不成,呵呵,咱们大明的老少爷们们还从来没怕过谁。咱们不妨换个打法儿,直接打到晋寇的老家去,让他们跪在我们面前求和!” 敖无伤一番话说得在场的大明人热血沸腾,有的嚷嚷着要去当兵,还要投入他的麾下,对此敖无伤只有苦笑,貌似大明军队众多,却还没有民兵。自己虽然是个皇子,但这层身份不能轻易曝光。 那人群之中,有五个人与众不同,不仅是因为他们五个头上都戴着斗笠,而且因为他们五个周身都有内力流动。斗笠盖住了五人的脸,所以看不出他们的年纪来。 只是有一个人身姿挺拔,像是青年男子,另一个娇小玲珑,好像是个女孩,还有一个微微躬着腰的,却像个老头子。 这三人好像是一伙的,他们都戴着黄色的斗笠,紧挨着站在一起。 而另外两个人则戴着黑色的斗笠,而且正在朝着敖无伤的马车方向而去。 嗖—— 嗖—— 两道飞镖蓦地从空中划过,目标正是刚才还在车厢上慷慨激昂的敖无伤!敖无伤提不出内力,重伤之下,竟连若水功都施展不出!他只有下意识往后一躲。 墨子渝手疾眼快,手中石子电光似地弹出去,杨凌也飞身一跃,绣春刀同时出鞘——“锵”一声,两道飞镖同时被格开。 “有刺客,保护!”杨凌大喝一声,十几名飞鱼营禁卫立时飞下马来,围成一个紧密的圈阵把敖无伤给保护了起来。 那两个头戴黑斗笠的刺客眨眼已冲到飞鱼营围成的圈阵前,他们手中各持两把长刀,甫一照面便似剁肉馅似地劈砍下来。二人刀法极快,呼呼生风,且刀法暗合内力,均是得势期以上的高手。 飞鱼营的圈阵贵在紧罗密凑,各有分工,禁卫们各自把守自己的位置,任刺客刀法再凶再急,也无法突破这层圈阵,而圈阵里面的敖无伤,干脆钻进了车厢躲起来。 敖无伤心道:奶奶的,现在叫器灵也没有反应,地皇钟好像用不了了,自己又没有半点内力,既然这么衰了,干脆躲起来看别人打架吧! (PS:这几天一直在规划后面的一些情节。稍安勿躁。祝各位周末愉快!) 第六十九章 空中马拉松 “好大胆的刺客,竟敢在飞鱼营面前行凶!”一员飞鱼禁卫怒斥,那两名刺客却分明不怵飞鱼营的名头,他俩眼见攻不破飞鱼禁卫的铜墙铁壁,当下轻功疾掠,飞将而上,飞快地自怀中摸出两枚红色的弹丸。 百姓们慌里慌张,人曹涌乱,大家只见两道细小的红影如同两只红色的蜻蜓一般飞向那节车厢。 杨凌目光似电,那刺客掷出来的东西,他瞧得分明,——“霹雳弹!统统给我闪开!”说时,他手中已多出一部十字劲弩,瞄准那两枚霹雳弹。 杨凌手中十字劲弩一颤。 嗖—— 箭矢仿若流光,刹那划破天空,竟不偏不倚地正中那两枚霹雳弹。 轰—— 轰—— “咯吱”,“咯吱”。车厢顶上突然冒出几块钢板,几乎在同一时刻,车厢的四壁全出现了一层厚厚的钢板。 想不到这车厢暗藏机巧,竟有如此机关,敖无伤只见车厢变成了一个铁厢,自己置身其中,就是在枪林箭雨中也能安然无恙。 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得众人直龇牙咧嘴,气浪把旁边一处商户的房顶生生给炸塌了一角,一堆砖瓦碎屑落下来,就又多出了几个伤员。 霹雳弹是一种威力巨大的暗器,其形状乃是如同弹丸一般大小的红珠子,内里却添加有浓缩的炸药,曾经有人做过一个实验,仅用了十一颗霹雳弹就炸毁了一座小山。但霹雳弹制作工序极其复杂,又加之造价昂贵,只有一些实力雄厚的宗门世家或者军方才会偶尔使用。 爆炸过后的硝烟很是弥漫了一会,许多人都被浓烟呛出了眼泪,幸亏杨凌那一箭在空中将霹雳弹截炸,否则在场的人恐怕都要死在这威力巨大的炸弹之下。 “咳咳,将军,咱们怎么办?”一个官兵咳嗽着对王全道。 王全也呛了一大口烟,干咳着掏出一张手帕捂在嘴上,目带狠厉道:“退后。不关咱们的事,反正这有飞鱼营的人,出了事也先由他们担着——你,去预备几个弓箭手,不管结果如何,这两个人,都得死!” 扔出霹雳弹之后,两名刺客转身便走,飞鱼营十三员禁卫一齐掏出手持十字弩,霎时间十三根黑黢黢的飞矢窜天而去。 “小心!”一个刺客轻呼,与此同时,他大手一挥,身后出现一张斗篷,斗篷将两名刺客全部包裹住。 镗—— 镗—— 镗—— …… 只听见金属撞击硬物的声音,刺客的斗篷好似一面铁墙,飞矢纷纷掉落,斗篷却连一个洞都没有破。 两名刺客的轻功也是不俗,眨眼间已逃开了数十丈。 “张龙、赵虎,王朝、马亮!你们随我去追那两个刺客,其余的人,留在这听墨小姐的吩咐!”马鞭一抖,骏马疾蹄,转眼便跑出二十多丈远,杨凌腿蹬马鞍,轻功一点,往那两个歹徒所跑的方向追去。飞鱼禁卫中被点到名的四人不约而同也策马跟了上去。 两名刺客在前,杨凌同四名飞鱼禁卫紧随其后,一时间几人飞檐走壁,你追我赶,倒成了这城内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大街小巷的人们呼朋引伴,只为观看这场突如其来的“跑酷”,这就好比一场在空中举行的马拉松,他们几人每掠过一处,便可听到下面老百姓的口哨和呐喊声。 刺客仍在飞檐走壁,眼睛却在看着下面的人群,“你说,我们今天能活吗?”。 “不知道。”另一个刺客脚下发力,又掠到另一道屋檐上。 “该死,刚才真不应该选这个方向,要是朝城门口那边走,还有一线生机!” “没时间说这些了,看看下面这些明人,盲目无知,死到临头还在看戏。丁初,你记住了,就是死也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可,可我还不想死......”叫丁初的刺客道。 嗖——,一根拇指粗的箭矢从两人头缝中擦过,杨凌目光冷冷,狂追之下,劲弩又蓄好了一根箭。 突然,那叫丁初的刺客面前突然有一道纯蓝色的刀罡袭来,刀罡夹杂着无情的冷风,竟是要他们的命。 “什么人?!” “春秋合图刀——”只见这纯蓝色的刀罡来自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少年头戴黄色斗笠。 砰—— 两个刺客方才挡下这道刀罡,又听一声娇喝,只见一个同样戴着黄色斗笠的年轻女孩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女孩紧跟在刀罡后面,趁势朝两个刺客要害部位各自击了一掌。两个刺客闷哼一声,重心不稳,从空中跌落了下去。 两名刺客痛跌了一跤,却又爬起来,两人靠在一起,拿出最后的匕首作对峙状。 一男一女飘降下来,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子微躬的老头,三人把斗笠取下。正是当日在方家村的方家爷孙和凤鸣山庄的赵峥。 几个飞鱼营禁卫已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个禁卫拿着两样东西,右手是一把绣春刀,左手是一根粗麻绳。 杨凌手中十字劲弩对准两名刺客,冷冷道:“我这有刀还有绳子,刀可以要你们的命,绳子可以救你们的命,选一个吧。” “呸!不用多说了,”刺客吐了口痰,不屑道:“苟且偷生,那是你们明人才干的事!” “那你就是找死!”手指微动,杨凌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扣动了扳机。飞鱼营乃是天子近卫,这两个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刺杀飞鱼营保护的人,这对杨凌他们,乃是莫大的侮辱。身为飞鱼营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侮辱。 “噗——”利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插进那刺客的胸膛,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膝盖渐渐弯了下去,“我...我只恨没...完成...任......” 杨凌目光盯向另一名刺客,他正是丁初,“那你呢,你选什么?” “我...”同伴的血已经染上了他的靴底,慢慢地,连他的脚底都能感到丝丝凉意,一滴冷汗不自觉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 “飞鱼营从来不讲条件,从来不会客气。我说过刀是死,绳子是活,我数三下,你不选,我就替你选!” 丁初冷汗直冒,表情麻木。 方家爷孙和赵峥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第七十章 疑点 “三——” 杨凌静静地数着,听不出他有任何情绪,但这话音却像寒冷的雪花飘落在丁初心里,带来阵阵凉意。 “二——” 杨凌紧跟着道。四把绣春刀蓄势待发,飞鱼禁卫杀心已起。 “一——” “啊——” 杨凌话音未落,只听见丁初暴喝一声,他脚步轻点,不几下便紧握着一把匕首掠到杨凌跟前。他的速度仿佛一颗飞驰而去的子弹,那匕首就好比弹头,丁初进入内家得势境,一招一式都经由多年苦练,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远大于普通内家高手。 杨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侧身一躲,右手与此同时携持内力向前一抓,正好捏住了丁初的手腕,杨凌用力一扭,丁初“啊”地疼叫一声,匕首咣当掉在地上。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杨凌左手握成小拳,紧跟着朝他小腹连击了三四拳,这拳势不刚不烈,却带着一股柔劲。丁初只觉得拳拳都打在了自己的五脏六腑上,顿时体内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四员飞鱼禁卫正欲跟手一刀结果了丁初,杨凌却突然朝他们使了个眼色,这几人跟随杨凌合作日久,已然明了杨凌的心意。当中一人扔来一把绣春刀,杨凌小拳一松,张手便把绣春刀接住,只见刀刃向上那么一掀,混合着鲜血,丁初的一条胳膊便被卸了下来。 “啊——!”胳膊静悄悄地滚在地上,上面还流着殷红的血。 丁初惨不欲生大喊一声,捂着断臂,双腿又被后面飞鱼禁卫踢了一脚,顿时惨跪在地上。 “我...我的手......”丁初再抬头,只见一道幽冷的刀锋正对着他的眼睛。突然,刀锋微动,搅起一阵凉风,像耳光一样拍在丁初脸上,他脸色惨白,突然放声大叫: “饶命!——我选绳子——我不想死——我选绳子——” 陡然,刀停了。丁初耳边一凉,掉下来两缕发丝。 ...... “爷爷,你说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杀那个病秧子?”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方小玉小声对她爷爷道。 “看他们长相不像我们大明人,他们行刺所用的霹雳弹,产自晋国江南省火云霹雳堂,他们应该是晋军派来刺杀小七的刺客。” “哼,晋人也太狂妄了,病秧子是这么好杀的么,派了两个得势境的人就敢来定州城里撒野。”方小玉撇嘴道。 方老伯道:“听说小七本来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要杀一个躺在床上的人,两个得势境的高手已经足够了。好在有飞鱼营保护,看来还是殷元正想得周到呀。” “哼,这个病秧子,竟然出了这么大一个风头,连太尉都注意到他了,”方小玉跑过去拉了拉赵峥的胳膊,娇声道,“要是赵峥哥哥去了天封关,这功劳肯定就是赵峥哥哥的。” 方老伯看了眼孙女道:“小玉,跟你说了多少次,小七是个人才,今后能成大事,不准再叫他‘病秧子’。”方小玉却浑然不听,居然还做了个鬼脸。 赵峥摇了摇头,苦笑道:“小玉,要让我去对付那千军万马,只怕我就死在战场上了。” 飞鱼营的绑人的手法很特殊,他们不仅把丁初手脚捆住,还专门用一根绳子勒住丁初的脖子。丁初只有顺从着随牵绳子的人走,若是方向相反,绳子就会越勒越紧,直到把人勒死。 方老伯静静看着那刺客,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峥正站在他旁边,问道:“方伯,你在想什么?” 方老伯摸了摸胡子道:“早在我们进城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两个人了,一般的杀手,都是出其不意取人性命。墨小姐和那个副将说话的时候他们迟迟不出手,反而等到小七醒了之后才突然出手,这中间,颇有蹊跷啊。” “这还不简单,这两个人都是大笨蛋呗!”方小玉插嘴道,“杀人都不会,还来当刺客。” 方老伯没有理孙女,而是向朝他过来的杨凌抱了一拳道:“久闻飞鱼营是天子近卫,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杨凌同他客气了一番,继而道:“多亏了三位,助我们捉拿歹徒,不知三位尊姓大名?”杨凌语气虽然客气,但他一手隐握刀柄,神态不愠不喜,只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这也难怪,杨凌不认识他们三人,而且常年待在飞鱼营里的人都有一种职业病,对什么人都先持怀疑态度。而且从刚才方小玉和赵峥施展出来的武功来看,他们确实值得怀疑。 殷太尉交待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便一刻不能松懈。 方小玉方才帮了他们,自然瞧不惯他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哼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得果然不错,帮了你们,还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果然和病秧子待在一起的人,都喜欢恩将仇报。” 杨凌不为所动,依旧在等他们的回答,方老伯无奈摇了摇头,苦笑道:“别见怪,这是我孙女小玉,从小被我宠惯了。我们就住在城外不远的方家村,无名小卒罢了。这位,是凤鸣山庄的赵峥。” 听到凤鸣山庄这几个字,杨凌古井无波的表情忽然动了动,方老伯又道:“你们看护的那位小七,与我们认识。” 杨凌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三位不妨同我一起过去吧。” 方老伯摆了摆手,笑道:“不了,我们在城里还有些事情要办,小七有飞鱼营照顾,哪还用得上我们这几个山村野人。” 杨凌看着三人,目中似有深意,他抱拳道:“既然如此,兵荒马乱的,城里可能不安全,三位好自为之。” 赵峥点了点头,还了一礼道:“珍重。” ...... 飞鱼禁卫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囚犯走街串巷,天封关战斗英雄小七遭遇刺客这件事情已经火速传遍了全城,这些百姓不能上前线杀敌,便把这残废了的刺客当作假想敌,纷纷拿出菜叶和鸡蛋,在他身上练准头。 等杨凌找到敖无伤他们时,却发现之前拥挤的行人已经不见,街道中央停着一顶大轿,两旁则站着许多皂衣衙役。 第七十一章 进来得不是时候 三班衙役当中拥着一男一女,女子正是墨子渝,此刻正和旁边一个身穿绯色官服的人交谈。杨凌朝走了过去,衙役们见来人身着红色飞鱼服,皆不敢阻拦,纷纷让开。 杨凌道:“墨小姐,刺客已经抓到了。” 闻言,那身着绯色官服的人马上调头看了杨凌一眼,他面色严峻,目光犀利,沉着声音道:“刺客在哪?” 杨凌知道此人,他正是定州知府刘锦,杨凌一指身后的丁初,向刘锦道:“就是此人,另有一名刺客,已经伏法。” 刘大人大步流星朝丁初走过去,见他断了一条胳臂,刺客浑身是血,气息奄奄,脖子上被一根草绳紧紧勒住,哪还有一点人的样子,分明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畜生。 “来人,把刺客带到衙门去,本官即刻升堂审问。”刘锦粗声喊道,三班衙役立时拥上前来。 “慢着——”一旁的王副突然唤住众人,他慢慢走过来,看了眼半死不活的丁初,二话不说一脚踹了上去,“刘大人,依末将看,这人已经被飞鱼营打成半死了。您这时候开堂,怕是这刺客撑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咽气儿了。末将看来,还是把刺客先收押起来,过几天再审吧。” 墨子渝瞧了他一眼,暗含深意道:“王副将既然知道他半死不活,为何还踢他一脚,莫不是想他死得更快些?” 早先看着墨子渝同敖无伤眉来眼去,王全早就颇为不满,听她语气不善,话中别有用意,王全怪声怪气道:“墨小姐别见怪,我是个粗人,这刺客敢在我的地头上行刺,我踹他一脚是轻的!万一要是刺客在升堂的时候死了,线索断了,太尉大人怪罪下来,是你怪罪你还是怪罪刘大人呀?” “只怕王副将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吧。”墨子渝淡淡道。 “墨子渝——,你!” “好了,都别吵了,”刘锦一挥手,三班衙役便拥了上来,“把人犯先收押,派人严加看守,找几个大夫先把他的命给本官稳住,明日午时升堂!从现在起,牢房里要是飞出去了一只苍蝇,我唯你们是问!” 几个捕头凛声称是,便从飞鱼营手里接过人犯,押着丁初去了大牢。刘锦回身踱步往车厢走去,却见敖无伤的车驾周的门窗都已换上了钢板,外人无法进去,刘锦只好站在外面道:“小七英雄,我乃定州知府刘锦,刺客已经抓住,本官安排你暂到衙门住下,等殷太尉回到定州城再作打算,如何呀?” 等了一会,车厢内还没有动静,刘锦便叫几个衙役领着车夫,自己则坐上轿子,一同去了定州衙门。 此刻,敖无伤坐在车厢里眉目紧闭,如老僧入定,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响动,团团真气悬于他的头顶,他本来翻阅《古今亘志录》想找一部疗伤的功法,却突然发现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这股力量竟然带着一股盎然的春意,能将损伤的筋脉恢复过来。 敖无伤惊喜万分,试着用凝神诀牵引这股力量,引导它修复受损的筋脉,可这股力量好像不太听敖无伤的话,总是莫名其妙朝裆部流过去。这玩意原来是“阳春气”,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可笑我十几年来还一直想除掉身上这东西,当真是造化弄人。 凝神诀配着阳春气,半天功夫下来,气海中已填了半座城池的内力,敖无伤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敖无伤回过神来,发现四面钢板还未撤去,自己也出去不得,便朝外喊道:“有人吗?放我出去——,这钢板好硬啊,我打不开——”敖无伤对着四面的钢板敲了敲,竟听不到半点声响,也不知大明何时出了这样的能工巧匠,可以做出如此坚固的防爆马车。 东方五国之人,虽然风土不同,却都崇尚文武,这类机巧之事,则不怎么招人待见,敖无伤对此却又不同的看法,他越看这车厢越觉得精巧,不知不觉就竟呆在里面研究了起来。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声音道:“车厢座位底下有个机关,你扭一下便是了。”敖无伤按照他所说,果真在车座底下找出一个巴掌大的机关。 钢板一块块自动缩了回去,敖无伤跳下车来,发现正站在一个院落里,院落两边都是青砖大瓦房,虽不华丽,但胜在庄严。 墨子渝同他讲了杨凌等人奉命保护他,又向他介绍了定州知府刘锦。敖无伤其实在马车中早已知道了周遭发生的一切,他与众人打了招呼,便以调养为由,在衙门内寻了间僻静的屋子歇了起来。 关上房门,敖无伤将衣服脱了个干净,盘坐在床上继续施展凝神诀,练功讲究的是心无挂碍,敖无伤觉得心无挂碍的第一步就是脱光衣服。体内阳春气被他一点一点牵引,浑身筋脉在阳春气的灌输下慢慢破茧重生,新生的筋脉仿佛比以前废掉的筋脉还要更加结实、强壮。 敖无伤欣喜不已,这么说来自己这次受伤反倒是一件造化,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我的太玄大内经就能突破第八重,进入第九重! “晋国,白起,你们给我等着。”窗外日头渐沉,敖无伤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这间厢房建在衙门内院,门外有六个飞鱼禁卫把守。衙门内院周围住的都是些家眷,太太小姐们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逢边关告急,她们便索性将自己锁在房里,只让下人送饭。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敖无伤,他正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不知不觉,月亮挂上天边,敖无伤已经在房间里静坐了六个时辰。墨子渝送来的饭菜已经凉了好几次,现在还搁在门外。 此刻,房间内氤氲真气环绕,仿似仙境,敖无伤浑身赤袒,汗流浃背,隐隐可见他的身躯比起之前扩大了一些,而且他周身骨骼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的骨骼竟然能自动蜕变! 敖无伤蓦地睁开双眼,一股自信洋溢在脸上,他喃喃道:“哈哈哈,太玄大内经第九重,而且我的筋脉比以前大了一倍,应该可以承载更多的内力了。” “哧——”突然,窗外刮来一阵凉风,窗子微微一抖,就像有个什么东西飞了进来似的。 “是你?”一个人影出现在敖无伤眼前,敖无伤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光照在屋内,来人是一个娇俏的女孩,四目相对,下一秒,女孩正好看到了敖无伤壮硕的胸膛和底下的巨龙,那巨龙昂首挺胸,似乎在对她致意。 “病秧子,啊——!你——耍流氓——!” 第七十二章 聪明捕蠢 方小玉涨红了脸,小嘴支支吾吾,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因为她的嘴已经被一张大手给紧紧捂住,经由阳春气塑体的敖无伤,筋脉和根骨都足足扩大了一倍,由内及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壮硕。他蓦地一动,整个人就如戛然而至的黑影,站在了方小玉的后面。 “嘘...别出声,你为什么会到这来?”他慢慢松手,同时浑身催出一道内力,脱在地上的衣服立马自动穿回到他身上。 方小玉俏脸酡红,敖无伤甫一松手,她便向后狠狠击出一肘,直袭敖无伤腰部。敖无伤刚刚脱胎换骨,速度已远胜从前,稍稍一动便躲了过去。 “流氓——”方小玉银牙直咬,拳头如同小雪球般砸了过来。 敖无伤微笑站在原地,不时扭转身形,方小玉虽然挥出无数粉拳,却连敖无伤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敖无伤忽然一动,以极快的身法绕到方小玉后面,两手并夹,同时朝她腿上使了个绊子。方小玉轻“呀”一声,蹲跪在地上,双手已被敖无伤擒住。 门外飞鱼禁卫隐约听到屋子里有响动,绣春刀缓缓出鞘,朝里问道:“可有事情发生?” “没事,我不小心打落了点东西。”敖无伤喊道,“辛苦各位大哥了,天色不早,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我那个,我休息了。” “如此就好,我们就住在隔壁,有事就叫我们便是。”几个飞鱼禁卫打起了哈欠,朝他们各自的房间回去了。 这个臭丫头,每次见面都和我作对,这里是老子的房间,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我想不穿衣服就不穿衣服,谁让你像鬼一样突然钻窗户跑进来的。 “快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再胡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门外可都是飞鱼营,要是把他们引了进来,你恐怕今后几天晚上都睡不着了。”敖无伤发力一捏方小玉的胳臂,方小玉吃痛哼了一声,大眼睛满含幽怨地瞪着敖无伤。直到她乖服了许多之后,敖无伤才敢将她放开。 “哼,怪癖!才没人管你呢,”方小玉揉了头酸疼的胳臂,没好气道:“要不是爷爷让我来通知你,打死我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病秧子。” “方老伯?”敖无伤疑惑道,“你爷爷让你来找我,为什么?” 自从上次在方家村和墨子渝走了以后,之后直奔天封关,这期间就一直没有听到过有关赵峥和方家村的消息。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他们了,为什么方老伯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而且大晚上的,还让他孙女过来找我...... 方小玉朝窗外望了望,见庭外满月当空,已是深夜时分,忙道:“不好了不好了,都怪你,耽误了爷爷交给我的事。”还不等敖无伤询问,她便拉起敖无伤往外走。 “欸,欸,”敖无伤一个大男人,被她一个小姑娘牵牵扯扯,成什么样子,敖无伤虎躯一停,调笑道:“小丫头,抢人可不是你这么个抢法。” 方小玉回头白了他一眼,悠悠道:“这事可和白天行刺你的那个刺客有关,爷爷叫我来找你,你不愿意去,那就算了。”说罢便松开手,身子一掠便淹没在夜色之中。 “哎——”只留下敖无伤一人摇头苦笑,“说走就走,这臭丫头是有多不待见我。”不一会,敖无伤也轻轻一跃,直追那远处的身影而去。 …… 定州城每晚都有官兵在街上巡逻,方小玉却如入无人之境,踏着红砖瓦巷,行过了四条长街,从官兵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定州城监狱。 敖无伤紧跟在后,暗赞这小妮子小小年纪,轻功如此了得。 “喂——,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呀?”敖无伤拉低声音道。 方小玉不理他,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走,期间偶尔会撞见巡视的狱卒,两人便摸黑躲起来。不一会,穿过走廊,敖无伤同方小玉进了一间没有上锁的牢房。 一股腐尸味扑鼻而来,敖无伤几欲作呕,正好方小玉伸过来一个东西,敖无伤一摸,原来是块手帕。 “捂在嘴上,这里尸气太重。” 这间牢房常年没有阳光照射,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伸手不见五指,据说以前是专门用来存放犯人尸体的停尸房。敖无伤和方小玉站在里面,只要不出声就根本没人能发现。 这小丫头,心地原来还是善良的,敖无伤真没想到方小玉还干得出来这种好事,手帕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捂住口鼻,就感觉里面的气味没有那么浓烈了。 敖无伤正要说话,方小玉忽然扯了他一下,低声道:“嘘......有人来了。” 远远望见走廊里出现两个白色的灯笼,紧跟着有两个狱卒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这两个狱卒不时左顾右盼,鬼鬼祟祟,敖无伤却注意到,普通狱卒都是配的官刀,这两人腰间悬挂的却是两把匕首。 狱卒走到敖无伤对面那个牢房前停住,“丁初,大人要连夜开堂审你,起来!” 这间牢房便是关押刺客的地方,可刘大人不是说过明日午时开堂么,敖无伤心道,莫非事有蹊跷? “丫头,你爷爷除了让你带我来这儿,还说了什么?”敖无伤道。 黑暗中,看不清方小玉的表情,只听她道:“爷爷说,刺客可能活不过今晚!” 敖无伤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是谁要杀自己,他不用想也知道,从天上下来之后,遇到的人用指头数都能数出来,可城里究竟还有没有其他刺客,他们计划是怎么样的,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敖无伤这么简单吗?这些都还不知道,丁初就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两个灯笼的光亮在阴暗的牢房里格外耀眼,地上的草席上零零散散凝挂着血浆,丁初披头散发,蜷缩在草席上。狱卒又叫了几声,丁初才慢慢睁开酸涩的双眼,一手扶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丁初只露出两个眼睛,其余脸部都被头发给盖住,两眼空洞无神,全身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活死人。 一个狱卒推开牢门,走了进去,拿出枷锁戴在丁初头上,“听说他是得势境的内家高手,你小心点。”一个狱卒道。 另一个狱卒嗤笑一声:“看他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什么内家高手,还不如一条狗!” “行了,别耍嘴皮子,正事要紧。”狱卒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忽然收起了笑,两个狱卒拉着丁初,竟缓缓朝敖无伤所在的这间牢房走过来! 敖无伤凤眼一眯,向后微退几步,他的手已经捏好了拳头。 “咯吱——”停尸房的牢门被推开。 突然,那两名狱卒同时往后猛退一步,与此同时,两把亮锃锃的匕首已经朝丁初后腰扎去。 敖无伤瞳孔微缩,刚欲掀身而起,他却突然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丁初的两只手已经捏住了两个狱卒的匕首,丁初双肘向后一抵,两个狱卒立刻被打飞了好几丈。 这不是丁初,丁初明明被卸掉了一只胳臂! 灯笼落在地上,照亮了犯人的脸,敖无伤看见这张脸,心道,原来是他。 (PS:不吃饭也要码字;不吃饭也要码字;不吃饭也要码字) 第七十三章 升堂 那“丁初”原来是由别人假扮的,扮作丁初的人,敖无伤也认识,正是一路护送他的飞鱼校尉杨凌。 “看来神机妙算的不止你爷爷一个人,有人已经猜到今晚会有人来灭口,派人假扮刺客,守株待兔。”敖无伤啜了口手帕上的薄荷香气,低声笑道。 方小玉撇了撇嘴,有些失望道:“怎么会这样呢,一点都不好玩。” 两个狱卒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看着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杨凌,二人脸上同时露出一股狠劲,继而嘴巴一闭,像把什么东西吞了进去。杨凌脸色一变,飞也似地跑到两人跟前,迅速点了他们的穴道。 “晚了,他们已经死了,”敖无伤缓缓从停尸房走出来,他瞧得分明,刚才两个狱卒闭上嘴巴的时候,已经吞下了含在口中的毒药,“看来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杨凌蹲在原地叹了口气,乍听见人声,他却没有回头。 “你知道我在这里?”敖无伤心中一动,杨凌竟然一点也不诧异。 杨凌微微一笑:“墨小姐让我假扮丁初,以防有人暗害他。我在这间死牢里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你和那位小姐刚来的时候,正好被我看到。” “可惜,没想到他们会在口中含毒。” 原来是墨子渝,她果然想得周到,敖无伤道:“那真的丁初在哪里?” “丁初很安全,就被关在衙门里,而且就关在你住的那间房隔壁。”杨凌仔细检查了两个狱卒的尸体,摇了摇头,发现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 怪不得把门的几个飞鱼禁卫说他们就住在隔壁,原来隔壁还关押着一个犯人,敖无伤哈哈一笑,“这个安排确实不错,一个刚刚才被刺杀过一次的人一定比任何人都要小心得多,所以根本不会有人继续来打他的主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光是这个原因,”杨凌道:“我们只有十三个人,人员有限,必须集中起来保护重点目标。” “噢?”光定州府衙的衙役都不下数百人,更不用说还有守城的驻军了,加起来怕是万人都不止,这么多人的力量,就是三花聚顶的高手也要望而却步,敖无伤疑惑道,“那三班衙役,守城防军,难道用不上?” 杨凌静静看着掉在地上的灯笼,目光深邃,悠悠开口道:“我们只信自己。边关风云诡谲,人心难测。” 敖无伤听在耳朵里,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刚欲开口,却见杨凌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串回音:“明日午时升堂,先行告辞。” 敖无伤凝望着杨凌的背影,飞鱼营纪律严明,在朝中自成一派,对上忠心不二,对外嫉敌如仇,简直就是一把拿在手里的尖刀,若是今后为我所用,必将成为一大助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杨凌对我总是不冷不热,敖无伤摇了摇头,再回停尸房内,发现方小玉已经不见了。 这个鬼丫头,来无影去无踪,搞得神神秘秘的,方老伯为什么会知道有人要谋杀刺客呢,想了一会敖无伤还是没有相出一个头绪来,他打了个哈欠,觉得两眼沉沉,算了,还是先回去睡上一觉。 敖无伤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偷偷摸摸走出了监狱,不一会,便淹没在漆黑的夜色当中。 回到府衙的敖无伤并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在隔壁房间的门上戳了一个小洞,探眼望去,有几个飞鱼禁卫坐在茶几旁打盹,茶几的后面是一张小床,小床两边分别站着两个大汉,隐约可见床上睡着一个穿着崭新囚服的人。 敖无伤心中暗笑,飞鱼营竟然也有优待犯人的时候,让自家兄弟睡茶几,犯人却躺在床上。看了一会,他便悄悄走开,回到房中倒头就睡。 这一夜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回到皇宫,查清了当年陷害自己的元凶,将凶手绳之以法。金銮殿上,寒涟冰姬和墨子渝都依偎在他的身旁,东方五国的皇帝俯首称臣,鬼剑愁、李出岫,还有寇云、杨凌、张校尉,就连凤鸣山庄的赵峥,方老伯和方小玉都在......黑压压满屋子的人都在山呼万岁...... 忽然天空降下一阵霹雳,天河水军突然云集在殿外,向他讨还当年的血债,水族联军的古冕也带着一干妖魔要置他于死地。 “敖无伤,你弑兄篡位,藐视天庭,今日降下天谴,灭你大明,受死吧!”一员天将声如洪钟,响彻在金銮殿上。 “小七,小七,你怎么了,快醒醒。”墨子渝推开房门,便看见敖无伤在床上折腾,赶紧上前摁住了他。 敖无伤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墨子渝正一脸焦容看着自己,敖无伤吁了口气,原来是个梦,不过老子从天上逃下来的时候杀了几个天河水军还抢了他们的船,那帮神仙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好在冰姬还在天上,那些天河水军好像都很怕她,她应该会保护我吧,敖无伤很无耻地想道,吃软饭也是一种实力。 “小七,你没事吧,你可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胡话,”见他方才睡在床上腿脚乱蹬,嘴里还喊着“朕如何如何”,简直像个没满月的孩子,墨子渝不无担心道:“你可是做了什么噩梦,还是练功走火入魔了?我们明日就动身前往京城,找到家主,他定能治好你的内伤。” 自从昨天知道了阳春气的妙用,敖无伤早已把自身经脉连同五脏六腑统统升级了一遍,现在可是生龙活虎,浑身上下哪还有一点伤势。京城是肯定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虽然事隔多年,但敖无伤的身份难保不会被某些人发现,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不过对墨子渝却不能讲这些,他眼睛都未眨一下,张口就胡诌道:“不用了,我下山之前师傅曾传给我一个疗伤的功法,对我的内伤治愈有奇效,但这门功法却最忌讳长途跋涉,我照着这个法子治疗,不出一月,准能见好。” 墨子渝犹疑着点点头,敖无伤不知来历,却总能出人意料,有他特殊的疗伤功法也不奇怪,墨子渝暂时放下心来,她扭头稍稍示意,她身后便走出两个侍女,一名侍女手里端着一套新衣裳和新靴子,另一名手里则端着新鲜的饭菜。 “小七,这是刘知府为你准备的,吃过饭后,她们会带你去衙门正堂,刘大人要提审丁初。” “啊?”敖无伤在侍女的伺候下正试着新靴子,嘴里咬着一块馒头,含糊道,“不是午时才提审么,这么早干嘛?” 墨子渝白了他一眼,望向门外道:“还说呢,你看看太阳,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敖无伤向外一望,太阳当头,衙内的院落被日光洒满,仿佛一片金色的土地,却见已经日上三竿,快到午时,敖无伤老脸一红,打个哈哈道:“嗯——今天天气真不错。” 吃过饭,敖无伤跟着两个侍女转了几个回廊,老远就听见地上噼里啪啦的抖棍声。——“威武——” “咚!”一声惊堂木砸在公案上砸了一响。 “升堂!” (PS:早点更,好让你们早点看到) 第七十四章 审案(上) 敖无伤掀开一张帘子,就见刘大人头戴乌纱,端坐堂上。以他为中心,下面坐了许多位身穿蓝色官服的大人,此间只有刘锦一人身着绯红,在这公堂上,便如众星拱月一般,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大明王朝等级森严,只有一到四品的官员才能穿绯红色官服,次之蓝色,再次之青色。建国数百年来,代代如此,唯一打破这项规矩的只有飞鱼营,此刻,一身红色飞鱼服的杨凌神采飞扬,傲然坐在那群大人中间,与昨日扮成丁初的那副囚徒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东西两面的衙役一字排开,门口摆了一道拒马,用以隔开围观的百姓。 敖无伤目光略在众人身上扫过,见墨子渝旁边一个椅子尚无人落座,他走了过去,刚准备落下屁股,却突然从拒马外跑进来一个人,那人身穿一件蓝色武官官服,却因慌里慌张把头上的乌纱帽带歪了,与在场各位正襟危坐、衣冠有秩的大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来不及等敖无伤开口说话,那人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倒让敖无伤孤零零地站在那。 敖无伤眉头一皱,刚想生气,却瞧见那人的模样,忽而一笑道:“这不是王副将么?” 王全抢了他的座位,心中甚是得意,脸上却故作惊讶道:“呀——,这不是我们定州城的大英雄么,小七,快入坐,快入坐。”此刻正席都已被坐满,只剩角落里还留着一把椅子,墨子渝朝敖无伤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看向王全时,则是一脸不屑。 “王副将,这女人如花,虽美,却带刺,还是小心点的好啊。”敖无伤拍了拍王全的肩膀,转身走到角落去了。 刘锦见众人入座,喝道:“带犯人丁初!” 早有几个飞鱼禁卫将丁初押了进来,这是敖无伤第一次看清刺杀自己的刺客。他嘴上长着不多的胡茬,眉毛很淡,面部轮廓却棱角分明,仿佛只有二三十岁的样子,一件崭新的囚服穿在他身上,只是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袖子空空摆摆,他的头发也明显被梳理过,气色看上去比昨天好上许多。只是他步履蹒跚,眼神空洞,恍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犯人丁初,你可知罪。”刘锦端坐高堂,大声问道。 “我......我知罪。” “既然知罪,那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本官的问题,若是能戴罪立功,本官可以从轻发落,”刘锦官威浩荡,那声音落在丁初耳朵里,便仿佛阵阵响锤,“若是你胆敢有半句假话,定斩不饶!”两旁衙役配合着他的话,手中杀威棒抖如筛糠,公堂立刻被一股凝固且紧张的气氛充斥。 丁初僵尸般的身体突然一震,眼中带着点怯意,声如蚊纳,喃喃道:“我招...我招......” “犯人丁初,你说什么?!大声点!”刘锦忽然把手中惊堂木一砸。 丁初急喘了几口气,猛地抬头道:“我招——我招——” “既然如此,你从哪来,受何人指使,可有同党?”刘锦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丁初最大的弱点就是想活下去,而他只要牢牢抓住丁初的这个弱点,就不怕丁初不把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场面忽然变得很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丁初身上,大家的表情却各不相同,有人急切,有人则显得漠不关心,更有甚者,脸上在冒冷汗。 敖无伤此刻所坐的那方角落,正为他提供了极好的视野范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原来这个刘锦把定州城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叫过来,是为了敲山震虎,定州官僚众多,现在晋军占了优势,难保不会出几个卖主求荣的家伙。这刺客不用猜也能想到是晋军派来的,难保不供出一两个,这样一来,人人自危,他这个定州知府就能掌管生杀予夺了,敖无伤心中暗笑,刘锦这老小子,果然是淫浸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我是晋国人,奉命截杀阻碍晋军进攻天封关之人。大人,我根本不想参军——,我也根本不想执行这次任务呀,我一条胳膊已经没了,我还不想死,饶了我吧——大人!”丁初惨跪在地,越说越急,竟以膝代腿匆匆往堂上爬去,他虽是内家高手,却少了一条胳膊,疾行之下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上。 身后几名飞鱼校尉将他扶正,刘锦哼了一声道:“你堂堂一个内家高手,又不是寻常民夫,征兵之事岂能落到你的头上。还说什么不想参军,无意杀我明人,分明是戏弄本官!” “我本是柳州地界的一个农民,一身武功乃是一位前辈偶然传授,这位前辈与太上门素有渊源,便让我去了太上门,”丁初慌忙摇头,大喊道,“我随着太上门一起,莫名其妙就加入了晋军,请大人明鉴——” “本官不管你是何居心,本官现在想知道这定州城中,有没有你们的内应,”刘锦目光犀利,轻抚胡须道,“或者更具体一点,你看看这满堂的大人们——他们,有没有谁和晋国有些联系的?” 此言一出,在座的各位大人们均都倒吸一口凉气,通敌卖国,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万一这晋国人想找两个陪葬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马上就有一位官员起身道:“刘大人,下官以为今天是开堂审理刺客谋杀一案,若此时谈及别的事情,恐怕不利于军心民心,下官以为不妥。” 那官员是刘锦的前辈,白发斑斑,已到古稀之年,身上穿着一件蓝色官服,可见品秩要比刘锦低一些。刘锦神色肃穆道:“张大人,您无需多虑,这样做固然会有一些影响,现在正是重要档口,圣上和殷太尉都牵挂着定州,若是不把这些害群之马揪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没人,我们自己假扮百姓逃进来的。”丁初低着头道。 啪——又是惊堂木一拍。 “大胆,还敢信口雌黄,把这厮给我拖出去砍了!” 第七十五章 审案(下) 刘锦一声大喝,几员飞鱼校尉同时抬手向下一拽,丁初便如同骰盅兜起的骰子,倏地便被拉起。 丁初大惊失色,面孔惊怖,大喊道:“不要,不要——我说,是——” 嗖—— 他话还没喊出来,不知从哪突然窜出一枚暗箭,这暗箭短小锋利,从众人眼前飞驰而过,对准的正是丁初的咽喉。 “有暗器!”墨子渝慧眼如炬,手中石子嗖地射出,要去截断那飞剑。 她的石子快,却堪堪只从箭尾擦过,撞到一根柱子上,暗箭仿佛索命的勾镰,立刻就要切割掉丁初的生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却没有人发现坐在墨子渝旁边的王全偷偷抖了抖袖子,一截笔杆子模样的东西便没进了他的袖子里。 嘿嘿,为了找玄机门弄到这玩意,可足足花了老子三千两银子,王全脸上泛起一丝冷笑,身子微微后躬贴在椅背上,可算是送了一口气。 镗——! 忽然间刀光一闪,一把白花花的片刀凭空出现,截在那暗箭前面。刀颤,箭殁。 门口侍卫一个侍卫悬配的官刀已只剩下空空的刀鞘。侍卫的嘴巴张得仿佛可以塞下一只蛤蟆,因为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的刀偷走,并且跑到数米之外,用刀去挡下一支无法挽回的箭。 敖无伤做到了。 那暗箭骤发而至时,敖无伤已从角落闪到人群中,随即拔出一把刀,使出了天罗九式第一式。 “还不说吗?你不肯说出他们,他们却要杀你灭口,实话告诉你,就在昨天晚上,定州大牢里就发生了一起谋杀案,要不是飞鱼营的保护,你根本就活不到今天!”敖无伤目光炯炯,直视着丁初,丁初面色苍白,忽然一下瘫在了地上。 “谁都不许动,否则——格杀勿论!”杨凌站起来大喝一声,飞鱼禁卫齐刷刷拔出绣春刀,刀光四耀,仿佛十几面反光的镜子。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那暗箭从何而来,这正是公报私仇的大好机会,平日里素有间隙的一些大人们纷纷开始给对头们泼脏水,你说我我说你,整个公堂上顿时轰然一片,吵得不可开交。 “肃静——肃静!”刘锦一抖裤摆从太师椅下来,小心翼翼捡起地上那支箭,他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会道:“这暗器制作精巧,短小精悍,箭头上还抹了毒药,这种规格的箭矢应该不是寻常之物罢——杨凌,你看呢?” 杨凌接过暗器,看了看道:“大人说得没错,这本是一枚袖箭,却比袖箭更短更细,箭头也不是普通的簇形,而是三棱形状,这种短箭配合上专业的射具,比之军中常用的箭矢,速度更快,威力更猛,射穿三五寸厚的板子没什么问题。” “哼,终于有人忍不住出手了,”刘锦哼了一声,向丁初道:“是谁,快说!” 丁初惨然道:“我们接到命令的时候,上头说定州城有一个叫李德的人会接应我们。” “李德是谁?”敖无伤道。 “我不认识那个人,每次都是老大和他接头,我只见过他两次,记得那人是个国字脸,两道眉毛向下塌。本来我们是打算等目标一到定州就动手,可是李德叫我们不要贸然出手,还说目标会在定州城里住下来看大夫,让我们到时候再往药里下毒,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丁初叹了口气道,“可是后来我们突然发现目标已经苏醒了,怕完不成任务,便急着出手了。” 国字脸,眉毛往下塌?敖无伤立刻想到一个人,他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小子,怪不得。 “那你口中的老大又是谁?”杨凌道。 “死了。我们只有两个人,被你们杀死的那个就是老大。”丁初有问必答,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刘锦扫了一眼众人,把手一指道:“你就从在场的大人们里头认认,看看有没有你说的李德。” 王全头上的乌纱不知何时已被润湿,他只觉得椅子上仿佛长满了刺,如坐针毡。 丁初正要被拉起指认,敖无伤突然道:“等等——在下提议一个人选。” “嗯?”刘锦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什么提议?什么人选?” 敖无伤笑了一声,悠悠道:“丁初方才所说的相貌,确实让在下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王全——王副将。” 王全身如触电,马上站起来大叫道:“你不要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我身为副将,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再说了,他已经说过那个人叫李德,我姓王名全,墨小七,就算你有点功劳,但污蔑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一个姓名而已,管你姓王、姓李,是叫李狗还是叫王猫,代号罢了。如果你干这种通敌卖国的事情还用真名,那反倒蠢得让我不怀疑了。”敖无伤讥笑道。 墨子渝想起王全当天在城门口拦住马车的诸般举动,又加上丁初方才所说,冷冷道:“怪不得,我们进城之际你百般阻挠,原来是为了设计将小七留在定州城,再买通黑心大夫,企图将小七毒死。王全,枉你还是王大人的儿子,想不到竟然通敌叛国,王大人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胡说!”王全的乌纱里面已是大汗淋漓,一滴冷汗从他鬓角滑落,“咚”地一响,滴在一把绣春刀上,他眼前是杨凌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我是出于好心,不忍一位英雄受长途跋涉之苦,定州名医众多,定能将他治好——我若是想杀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啊——” 敖无伤哼了一声,看向他的目光中已带了同情:“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了,你一个副将,代为负责城内防务,若是我在你重兵管制的地方公然被杀,殷太尉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处置你这个副将?——但是既然晋国人已经来了,你也只能配合他们,如此一来,你就想了这个办法。” “哈哈哈哈,”王全突然仰天一笑,双腿却似泄了气的球一样,跪在了地上,他目中充满悲哀和怒火,直勾勾地盯着敖无伤道:“我为什么要投靠晋国人?我爷爷,我父亲都是朝廷大员,我比你们出身都要高贵!我是大明正五品武官,是太尉大人钦点的副将!就凭你们的胡乱推测和这个犯人的一面之词,你们就说我通敌叛国?” 刘锦定定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定州官员以他为首,但大明王朝向来文武分治,他是文官,管不了武官的事,更何况王全是殷太尉带来的...... 刘锦不发话,定州城的其他官员更是鸦雀无声。 第七十六章 不忿 “呵呵,爷爷和父亲都是朝廷大臣,好一个三代为官,那就让我替你说说你到底为何私通晋军吧,”满堂官员默然不语间,却见那身着飞鱼服的杨凌挺步走了出来,他一字一句道:“王全,祖籍定州马鞍村人氏,其祖父王佑曾中进士,官至前朝正三品大理寺卿,执掌刑狱大权。后因当年成王谋逆一案,疑涉嫌其中,降为四品京府丞副使,有名无职,形同虚设;其父王楷,少勤奋好学,又精于武艺,深得先帝器重,官拜佥事指挥使,后又任兵部侍郎。可惜,因为当年成王的那件案子,王楷身居高位却屡遭政敌弹劾,当了三个月还不到的侍郎便被撤到一个闲职上。” 王全的家谱竟然被杨凌像如数家珍一样说了出来,敖无伤深深地看了杨凌一眼,他早就听墨子渝说过飞鱼营不只是天子近卫,而且还是一个特殊的组织,秘密监视着朝廷里的每一个官员。大明能屹立五百年不倒,恐怕要多亏了这些人的功劳吧,敖无伤心道,他不禁对飞鱼营产生了更深的兴趣。 “而你——王全,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因为父辈都不受重用,所以就对朝廷产生了不忿之心,你不甘心再步上你父亲和祖父的后尘,于是便私通敌国,企图颠覆我大明社稷,我说的可对?” 杨凌轻笑一声,还是那深沉而平淡的语调,却让在场的每一个官员都心惊肉跳:“诸位大人,各位的一举一动我们飞鱼营都看在眼里。飞鱼营眼里揉不得沙子,当今圣上和太尉大人的眼里更揉不得沙子,朝廷早就怀疑定州出了奸细,不然边关守军怎么可能节节败退。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只要记住,恪尽职守,报国忠君,如果有像王全这样欺上瞒下,里通外国者,取下你们项上人头的就是我杨凌手上这把绣春刀!” 杨凌的话就好像一记记重锤砸在王全心头上,他面目狰狞,眼中满含怒火,不甘心道:“你胡说!你胡说!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墨小七说是我你们就相信?他有什么好,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墨子渝对他好,就连你们也帮着他——我要上告太尉——我要上告太尉——” 墨子渝面色微赧,轻啐一口道:“呸,王全你已经犯下重罪,还死不承认,你的所作所为,便是你的罪证!” 王全忽然目光一动,继而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掀开围住他的飞鱼禁卫,发疯似地朝敖无伤扑过去。 不自量力!敖无伤眼睛都不眨一下,内力灌于掌中,抬手便是一掌。他这一掌留有很多余力,他知道王全虽是武将,体内却无半点内力。在敖无伤这种内家高手面前,王全形同蝼蚁,而留着王全或许还有用,所以敖无伤还不想杀他。 咚—— 敖无伤手掌一震,仿佛击上了一块铁板。那王全不痛不痒,手中倏地闪出一片利刃,直直刺向敖无伤的脖子。 那速度之快,直让人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东西?!莫非他也是个内家高手,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利刃如一道寒芒直逼敖无伤眼前,他不敢大意,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同时使出若水功,堪堪躲了过去。 王全骤然发难,众人帮手不及,敖无伤唯有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和一双腿同他周旋,一个呼吸之间,二人已打过了几个回合。 王全好似一个机械所铸的铁人,浑身坚硬如铁,刀枪不入,且他的拳头每次打下来竟有千斤之重,敖无伤用血肉之躯硬抗,每接一招便疼得暗暗咬牙。 奶奶的,这小子莫非吃了补药不成!他二人打斗间,早有飞鱼营的人和众衙役前来帮手,王全蓝色官袍被砍得稀烂,身上竟连一滴血都没流下。 “你们傻呀——他衣服里肯定有东西,快砍他的头!”敖无伤边打边道,众人听他吩咐,纷纷举刀向王全脑袋砍去。 “想杀我,没这么容易!”王全大喝一声,周身爆出一阵气浪,这气浪堪比爆炸,直将整个公堂上一干官员连同衙役通通震飞。 “护驾——保护刘大人!” 衙役纷纷将重要的官员围护起来,一大帮子人渐渐后撤,甚至有的人慌忙溜出了现场,倒显得不是他们在捉拿王全,反而是王全在捉拿他们。 所有人躲的躲,逃的逃。如此一来,还在场的就只有杨凌、墨子渝敖无伤同飞鱼营那十几个禁卫同王全对峙。 王全轻蔑地扫了一眼全场,“哼,一帮废物,大明江山都被这些人弄脏、弄臭了!该是时候换换人了。” “就凭你?”敖无伤道,“你算什么东西,就想让大明江山易主,今天本不想杀你,但你找死,那便没人救得了你了。” 王全恶狠狠地道:“就算你们是内家高手又如何?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修炼内功的莽夫,所以老子从来不练那些玩意儿。” 他一转眼,如同一头饿狼般看向墨子渝,“墨小姐,我可是对你心仪已久,但是你却不领我的情!事已至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墨子渝皱眉道:“自作多情的人,本小姐向来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王全,你束手就擒的话,或许朝廷念在你家人的份上可以饶你一命,劝你不要多行不义。”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王全的痛处,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朝廷?什么狗屁朝廷!还不是他们敖家的天下!想我祖父,曾为他们敖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到头来竟然说他涉嫌谋反,我祖父因此郁郁而终。——我父亲,和先帝一同长大,文才武略世人皆知,可就因为有人说了两句他的坏话,就把他贬到京郊当一个小小的县丞。——这种听谗言,软弱无能的皇帝,怎么够资格坐拥这大好河山?!嘿嘿——不怕告诉你们,就连现在的这个皇帝也是个傀儡,大明江山就算不落在晋国的手里,也要落在——” “给我住嘴!”杨凌浑身杀气涌现,手中绣春刀标枪似地朝王全掷了出去。 “玄机战甲!”王全大喝一声,突然有什么东西撑破了他那身已破烂不堪的官服,竟然是一件样式古怪的铁甲,倏地一下便把王全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是玄机门!”墨子渝惊呓一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