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气海》 第一章 龙首现踪(1) 传说,天地间有一网,名为天地搜魂网; 传说,天地间有一海,名为碧血修缘海; 传说,天地间有一盘,名为大道轮回盘。 苍茫天地,谁掌大道?谁主轮回?而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 E国伦都东郊。这里山明水秀,远离都市的喧嚣,造型各异地别墅豪宅高矮错落有致,兼之名车荟萃,尽显人间富贵气象.这里是整个E国的豪门聚居区,皇亲勋爵、高官巨贾们皆落户于此。其安保自然也异常严密,路口门卡、警察巡逻,摄像头或明或暗力求不留死角,远处更有皇家警卫队驻扎,各家豪门自雇保镖也不在话下。普通人若来这里闲逛虽然不会被禁足,但想搞些捉奸犯科,鸡鸣狗盗之类的举动则是难遂其愿,基本上全程都在监控之下。 冬春之交,此时已经是零点时分,皇家公爵迈凯恩家的生日舞会刚刚结束。老怀特.迈凯恩公爵携孙女凯琳站在门口送别客人,或握手、或拥抱、或亲吻,名流们在几位管家的安排下,一一登车离去.一时间灯光耀眼,当真是车水马龙。 杰克仰天打了个哈欠,立即用手掩住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受雇于豪门,即便是一名下级仆从也要求具有绅士般地风度和举止,如若谈吐再风趣些,表情再含蓄些,则更受主人青睐了,这可是关系到佣金的事。 杰克此时很想找个椅子坐一下,从早上开始准备晚宴,到晚上托着盛满香槟的盘子在人群中往来穿梭,两条腿跟个发条似的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再看了看满客厅的狼藉杯盘,杰克不禁低声抱怨起来:“噢,我的上帝呀!我还得干到几点才能躺到床上去?“ 后腰上让人顶了一下,杰克一哆嗦,身后传来了苏克的声音:“嗨,伙计,别抱怨了,当心被兰德总管听见。大家一起干,估计一个小时就干完了。来吧,别愣着!“苏克边说着边麻利地收拾着。 杰克无奈地撇了撇嘴,有精无力地跟着将桌上的餐盘叠在一起,仍不停抱怨道:”这都是这个月第几次舞会了?三次?四次?喔!从下午到现在我可什么都没吃呢!就喝了两口香槟,真的,就两口!“ ”我的上帝呀!请保佑可怜地杰克吧!难道你就没有偷着往嘴里随便塞点吃的吗?“ 杰克瞪大了眼睛反问道:”可以吗?“ 苏克无奈地耸了耸肩,又拿眼睛瞅了瞅四周,见无人注意,便把手里的盘子往杰克怀里一堆,快速低声道:”你把这些碟子先送到厨房去,里间的桌子上还有几块香甜地奶油蛋糕,这里的活儿我先干着。” 杰克闻言喜道:“噢,苏克,你真是我的福音!知道吗?从我两个月前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苏克翻起了白眼,似乎受不了杰克的喋喋不休,手挥了挥:”快去,快去。“ 杰克嘻嘻一笑,小跑着就往厨房去了。 来到厨房,正有两个女佣忙着刷洗。杰克把怀里的盘子往边上一撂,冲着两人一笑,道:”两位美丽地女士,真是辛苦你们了!外面的碟子还有好多,等我忙完了回来帮你们洗好吗?哦,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一定不要拒绝我。不过在这之前,那些可口地蛋糕在哪里呢?我可真正饿坏了!“ 两个女佣对他一笑,似乎知道杰克爱唠叨的毛病,也没多说,其中一人向边上指了指,又低头忙活起来。 杰克顺着手指望去,远远的蛋糕香甜的气息仿佛扑面而来,居然还是一整只未曾动过的。杰克不禁怪叫一声,欢天喜地地冲了过去。临近了一不留神,突然脚下一滑,十分实诚地扑了一跤,手好死不死的正好将桌上的蛋糕打翻了。咣当一响,蛋糕奶油弄得满头满脸。 两个女佣吓了一跳,慌忙过来将杰克扶起来。 ”噢,杰克,你没事吧?“其中一人关切问道。 杰克头晕脑胀地从地上爬起,衣袖胡乱在脸上擦拭几下,又活动活动胳膊,龇牙咧嘴地道:”噢,见鬼!这地可真滑!,可惜蛋糕摔没了,我怎么这么倒霉?“ “亲爱地杰克,人没受伤就好。看你这一身衣服都弄脏了,得回房间换洗一下。兰德管家问起来我们会向他说明的。” “也只好这样了!”杰克耸了耸肩,向两人告别,扶着一条胳膊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迈凯恩家族早年以海盗起家,后随女皇征战世界,家族历代人才辈出,二百年来根繁叶茂,在E国军政商界都有根底,是真正的豪门望族。老怀特的爷爷盖得.迈凯恩,曾担任过帝国远东总督,战功赫赫,家中藏品无数。不过近几十年来,随着帝国的衰弱,迈凯恩家族也渐渐淡出军界,转而专注政商两界。 杰克是迈凯恩家新雇的男佣,才不过两个来月久,似他这样低等的仆从,只能挤在前院右边的侧楼里蜗居,而仅有一墙之隔的后花园是禁入的。杰克一路蹒跚行来,转过一个路口后似乎尿急,左右看了看无人,便一头往路边树林里钻了进去。来到墙边撒了一泡,抖擞两下。才提好裤子,杰克突然双脚一蹬,十指如钩,连续快速在墙上借力,蹭蹭蹭,3米来高的高墙竟一跃而过,身形在墙后隐没不见。 后花园中,一个敏捷地身影在林荫中忽左忽右急速穿梭,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几处藏在暗处的摄像头,来人在一处楼房的阳台下停住,正是翻墙而来的杰克。杰克抬头望了望,见一盆君子兰正放在阳台的右手边,不禁一笑。忽地身形弹跳而起跃向一边的柱子,双手如铁钩一般抓在柱子的纹理中,手脚并用的向上攀援,只几下便攀上了阳台。 杰克饶有兴致地低头嗅了嗅花香,又来到阳台的落地窗前,两短一长的在玻璃门上轻敲了三下。不到两秒,门后的窗帘拉开一角,一张娇艳地面庞露了出来,一双蓝汪汪的眼睛看着杰克甜甜一笑。 哗,窗门被拉开又哗地一下关上,杰克已被拉进了房间,随后一具滚烫地娇躯拥进怀里,一张火热地唇也凑了上来。黑咕隆咚地杰克伸手一摸,“噢,上帝!噢,天使!好滑!” 第一章 龙首现踪(2) 房间内热度骤然升高,正当杰克欲进一步举动时,却被怀中姑娘一把推开。“噢!杰克!你身上脏西西的是什么?”姑娘打开灯,看着满手的奶油凑近鼻子嗅了嗅,“呜,一股子汗臭味儿,难闻死了!”姑娘皱眉道。 杰克讪讪一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些白白的是奶、奶...” “奶油?” 杰克点点头,又道:“呃,是奶油,还有这些黄黄的是蛋、蛋...” “蛋糕?” 杰克又点点头,继续解释道:“刚才在厨房...” “好了,好了,看你毛手毛脚的,快去洗洗吧!”姑娘挥挥手不奈地打断道。 “那个,亲爱的琼斯!我刚想了想,这么一点点的奶油正好可以作为我们爱情的调味计,你要知道,爱情是需要润滑的,我们就让这些可爱的白色物体再一次见证我们之间纯洁的爱情吧?”杰克有些无赖道。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认为再增添一些鲜艳地红色会更有情趣!“琼斯不怀好意的说完,舞着睡裙非常优雅地转了个圈,然后侧躺在床上,一手支颐,一手摊开五指凑近唇边,假意吹着指甲上红色的油彩,样子十分俏皮。 杰克看着琼斯修长的指甲不禁背脊一麻,显然深有忌惮。美色当前,杰克恨不得飞扑上去,又深知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哪有胆子真恼了她。一时踌躇在原地,许久后才狠狠一拍双腿,转向洗手间走去。 “嗨,杰克!” 才拉开洗手间的门,却听见琼斯呼唤他,杰克一喜回头。 “看看这个是什么?”床上的琼斯扬起一只手,晃动着指间一样扣件样的物什对向杰克。 杰克眼中神采一亮,问道:“这个、这是?” “亲爱的!我不管你是做什么的,也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在今晚,你要的东西我拿给你了,而你对我的承诺可一定要兑现。” “当然,亲爱的琼斯!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等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到一个美丽的地方,我们还会有一大笔钱,足够我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杰克无比认真地说道。 琼斯一笑,将手中的晃动着的蓝色移动硬盘丢向杰克,说:“相信你了!快去洗澡吧!” 杰克一把接住,转身关上门,又放开热水,在取出手机将硬盘连接上。硬盘里面是一段视频,将它打开,把手机放在浴盆一头找个位置固定好,杰克这才脱去衣服,泡进浴盆里边洗边看。 视频拍摄的是一间巨大的书房,四周书柜直达屋顶,呈环行排列,摆满了各式书籍。房间中又有四个立柱,上挂着各样的画卷,低层的桌案上更是各种金银器物,珠宝、陶瓷、刀剑,琳琅满目。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杰克虽然不懂鉴赏,但也知道这间书房里的每一件器物都价值连城。而在书房的正中间安置了一个台几,上面摆放着一具黄金龙首,额上两角,巨目圆睁,龙口大张似欲引吭高吟,龙舌曲卷似要吞吐天地之气,模样旷古高绝、尊祥绝代。 这具龙首特写足足有半分钟多,杰克仔细观摩,不禁心潮难平。寻找了这么久,花了无数的心血,这件宝贝终于现出真身了! 这段视频有五分钟的样子,将这书房一众物事拍了个便。杰克看完后长长出了口气,起身穿上衣服,从手机上取下硬盘,又取出纸笔快速地写下几个字,再将这张纸包上硬盘一起装进一个烟盒子里。关上卫生间里的灯光后杰克却没有忙着出去,而是来到一扇窗子前摸了只烟叼在嘴里。啪、啪、啪,火光亮了三次才将烟点燃。杰克看着窗下的花园,深深地吸了一口。 片刻后,花园的林荫某处突兀地也有火花亮了三下,行出一位年约三十许的黑发男子。那男子仰头向杰克这边吐了口烟圈打了打手势。 在监控严密的豪门社区,消息的传递不能用电子信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而许进勇正是杰克此次任务的唯一接头人。按照事先约定,每次迈凯恩家举办盛会,许进勇都会来这里等。虽然许进勇每次都来,可只有今天才是他们第一次碰头。而这也意味着他们执行的任务有新的进展。两人互相笑了笑,显然心情都不错。杰克便将手中揉皱了的烟盒看似随意地扔了下去,然后转身离开了窗子。 而在另一边卧室的窗帘一角轻轻掀起,琼斯静静的注视着这两人的举动,俏脸含霜,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姐姐,那个害你的人我马上就会找到他,也一定会让他去天堂陪伴你,任何背叛爱情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许进勇捡起地上的烟盒,取出硬盘小心收好,再将那张纸展开,其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两行字: 怀特书房,龙首现踪! 代我向师傅问好! 第二章 魏大医生(1) 华夏国淮州市第三人民医院门诊中医科,腊月二十八。 “哈。。。“魏成仰天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摇了摇略微发酸的脖子,一眼望去,科室里空荡荡的。时值春节前夕,别说病人一个没见,就是几个年资稍高的医生都不见了踪影。 这年头,看中医的人不多,吞个药片就了事的病,谁还肯去熬药?即便是有需要做治疗的病人,早就赶在头几天,火罐该拔的拔,针灸该扎的扎,反倒临近年关中医科就没什么人了。有鉴于中医科的日渐萧条,院领导大手一挥,十分英明地将康复科和中医科并为了一个科室。于是才上岗不到半年,号脉开方只是出于摸索阶段的魏医生,光荣地成为了一名推拿师。当然推拿也是个讲究活儿,但在魏成看来,不就是捏吗?至于稍有技术含量的针灸火罐,魏成也就只能打打下手了。 哎!技不如人哪!咱还是慢慢学吧!于是,跟在二十出头硕士学位年轻帅气医生屁股后面,三十好几没有学位满脸胡茬的魏医生,成为了中医科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当医生讲究的就是年资高,魏成越不待见病人,可就凭他这一张老脸,慕名而来的病人却与日俱增。每当魏成以幽怨地眼神看着病人,羞答答地说:“我是实习医生。”的时候,听得清楚的病人无比确信他就是传说中的医学博士后(什么样的学历得学得怎么老啊!),听不清的病人则对于自己耳背眼花的病情又多了一分隐忧。不论前者后者,此时都会激动地握着魏成的手,无比煽情地说:“常言道:医者父母心。魏大夫,请您多费心了!” 半年来,魏成每日上班浑浑噩噩,从不提任何合理化建议,也不刻意着装打扮自己。毕竟帅哥为美女容,整日里面对着那些腰酸腿抽筋兼且喋喋不休的老头老太太,“哥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啊!” “哎!当初怎么就不要求去妇产科呢?”某日魏成抱怨道。 ”成哥,“对面小赵硕士凑了过来,说:”你认识妇产科唯一的男性杨医生吗?刚工作时急忙急火像条汉子,没几年就变成了娘娘腔,前段时间还一直往男性科找我一同学,听说啊,阳痿了!“ 魏成闻言一哆嗦,忙说:“幸好哥哥我当初害羞没提出来,哎!男人还是矜持点好啊!” “成哥,你还能更无耻些吗?”小赵硕士一头黑线。 临近下班时,科里来了个熟客,大家伙都亲切地称呼他王老先生。据说是本医院后勤科退休职工,老一辈卫生工作者的杰出代表。 王老先生退休后心系医院,心念职工,心慌心悸,隔三岔五的都会来中医科看望大家。当然每次来都会感觉身体某处略有不适,因此虚心向医生请教,耐心听医生讲解,还不时提出相关问题积极与医生互动,努力地营造了生动活泼的医患格局。其间或偶有冷场,王老先生便很自然地提及医院的发展史,老一辈人如何艰苦创业,现今的条件如何优越,未来的医院前景如何美好等等等等。 总体来说,给王老先生看病,可以把脉,不能挂号;可以诊断,不能开药;可以闲聊,不能溜号。对于这样一位不得不让人敬重的老人,在科主任眼中有着极大提升空间的魏成,众望所归、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被推向了战斗的第一线。 为什么说魏成的提升空间巨大?如果主任给一般的医学硕士生讲课,不翻遍最新的论文,不淘出最老的线装书,不准备个好几天,实在不敢开口宣教啊!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学霸是不是?而魏成就不一样,只需从教科书中信口拈出一句,对于魏成来说就是高端货,他居然什么都不懂?”回去把这本书认真读十遍。“这句总是主任最后的告诫语条。然后在魏成无比崇拜的眼神中飘然离去,此时主任的内心无比安详,无比满足。 首先,王老先生对于魏成的卖相很满意,比较老啊!其次,魏成虽然在医学上不求甚解,但嘴上很能说。这事就奇了怪了,别的医生不管水平高低,谈到最后总能被王老先生抬杠抬死。而魏大医生一开口,就只见王老先生不停地点头,魏成说多久,老先生的头就点多久。三五回以后,据说将王老先生极其严重地颈椎病治断了根。 某日,王老先生语出惊人:”魏大夫医术精湛,为老夫生平仅见,来日必成大医!“于是,自那以后,魏成魏大年龄医生就有了另一个响亮的称呼:魏大医。 ”为医者,需通阴阳明辨之理,晓万物纳藏之机。我观今日天色阴霾,浊气下沉,必有淫邪侵体;再西北风起,克伤肺金,恐痰腻淤滞;又昨晚夜观天象,青龙星动,角星暗哑无光,有晦胸腑卫气盈蕴之理。我料先生近日必有胸痛痰咳、头晕目眩、口角歪斜、里急后重之疾。先生宜早加防备,不可不察呀!“魏大医对今天的闲聊作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求魏大夫救救老夫!”王老先生顿时额头冷汗,隐隐感觉心疼病有复发迹象。 “呵呵呵!”魏大医潇洒地摆了摆手,说:“老先生勿急!我这里正有一方定可让先生安然无虞。回去后取红枣七枚、参片三钱、甘草两支、枸橘子七克,与三年以上老母鸡炖煮,文火慢熬,取去油清汤一碗,每日三次服用,连用七天,能得温补脾胃、疏通脏腑之奇效。老先生可高枕无忧矣!“ 王老先生大喜,又千恩万谢后方才满意而去。 魏成长舒了一口气,天色早已暗淡,看向墙上的挂钟指到六点,魏成脱去白大褂,又披上件大衣向医院外行去。才出大门,鹅毛般的大雪飘然而下,城市的空气变得少有的清新,魏成精神为之一爽,抽出支烟点上,沿着街道,孤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半年来,魏成第一次加班了。 第二章 魏大医生(2) 医院附近有座公园,魏成每次回家都会进去走走。雪下得很大,园子里的树木裹上了银衣,脚踩在路上咯咯作响,魏成驻足在公园的小湖边看着眼前雪景陷入了回忆。 儿时在农村长大,八岁那年随父亲学拳。从站三体桩开始,逐渐修习五行拳的发劲、十二形形意的架子,后来专精猴、鸡两形身法。十七岁那年,父亲在一次车祸中去世。正面临高考的魏成忍住悲痛,仍以不错的成绩考上了夏北军医大学。如果按正常发展,现在的魏成就应该分配到某军属医院做一名军医了。然而命运在他大学第二年改变了轨迹。 军校之中,尚武之风盛行,有各种国内外拳术道馆教习。所谓拳无第二,各馆学员之间互相不服,时有打斗伤人事件,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魏成家传形意,虽是乡下把式,但也是自小被父亲一招一式调教的,自然对那些乱七八糟的野路子没兴趣。 事情发生在与他同寝室的室友身上,这位同学也是来自农村,性情耿直憨厚。第二年开学,学校跆拳道协会摆摊招新生会员,这位同学路过时,一位穿着白色跆拳道服的女生顺手递了张宣传单给他。这位同学看也没看往地上一扔,说了句:“花拳绣腿有什么好学的?” 你说你不学就不学吧,说这话可就伤人了。那位递单子给他的女生当时脸就白了,当着一大群学弟学妹的面下不来台。魏成的这位室友立即就被一群男会员给围住了,对方放话:“要么过两手?要么爬着回去?” 这就没得选择了!这位同学自小农活没少干,扯皮摔跤的活计也熟练得很,倒也不怕。过两手就过两手。 对方见他体格健硕,象是有把子力气,也不敢大意,一上来就是一个黑带选手。双方也不多话,直接开片。那跆拳黑带腿法凌厉,摆腿、挑腿、前踢、后蹬先来一轮,最后一记高劈腿将魏成这位室友迎面劈倒在地,鼻血长流,晕了过去。 等魏成回到寝室知道情况后,当即就愤怒了,教训人也不用出这么重的手! 当下魏成就冲进校跆拳道会馆,对着一群身穿白色道服正在练习的帅哥美女们,就叫了四个字:“我来踢馆!” 踢馆?是一个传说中的名词。平时学员甚至教练之间时有比斗,双方先划下道,基本是耍耍单挑了。当今社会,踢馆!谁有这个本事?这意味着你是上门找事,规则由对方划,是单挑、车轮战、还是群殴,全由对方说了算。 跆拳会馆里一下就炸了锅。那群年轻学员们,美女练拳找气质,帅哥练拳找美女,本来是郎情妾意的勾搭进行时。 嗨!某女学员软绵绵的向前打出一拳。“师妹,你这一拳打得真漂亮!师兄的心都快被你掏走了!” 哈!女学员又轻飘飘的踢出一条秀腿,露出了半截丝袜。“师妹,你这腿踢得更加美了!要是能稍许高一点点就更好了!来,师哥帮你扶着,你把腿再往上抬一抬。唔,好滑!“ ”师兄!人家快站不住了!“ ”别怕!站不住可以靠在我身上呀!你的腰站歪了一点点!来,师兄再帮你扶一下。唔,好软!“ 。。。 魏成的出现,则将这里变成二货炸馆的逆袭将来时。于是学员们纷纷掏出手机将这一消息迅速在校园中传播,闻讯而来的同学将跆拳会馆围了个水泄不通,进不去的就扒拉在窗口上瞧热闹。这事自然也惊动了校方。 接下来跆拳道会馆里发生了这样一幕。魏成三体式起手,五行拳劲展开,只用了一式猴行鸡步。甭管你是黑带白带,三五七段;也甭管你的腿法左右高低,前甩后跳。 猴爪扒脸,鸡腿蹬胯。从学员到教练,全在魏成手下走不了三招,就被一一打倒在地,无人能敌。 刚开始会馆里惊呼连连,打到后来,会馆里落针可闻,目睹这一切的同学无惊骇莫名。当最后无人再上前挑战时,魏成说道:“从今天开始,跆拳道闭馆。不然,开一次我打一次。”说完转身便走。身后的同学急忙让出一条道,直到魏成去远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从那一天开始,校跆拳道会馆真的关闭了。“学员魏成,幼习家传形意,其拳法凶猛,刚勇直进,深得猴鸡双形真意。”校志上将此事件记录并作如此评价。 形意拳,是与太极拳、八卦掌齐名的三大内家名拳,其拳法素以霸道著称。形意拳脱胎于枪法,招式打法硬打直进,利于战阵冲杀,行拳时五行拳劲轮番转换,十二形身法或刚猛、或阴柔、或刁钻、或沉稳,繁复多变,勇猛中又不失灵动。与太极八卦两种纯内家拳法不同的是,形意有内家与外家的区分,其区别点在于有无内劲。内家行意以内劲伤人,而外家形意就看拳脚上的功夫了。 西方拳王泰是外功练到极致的代表,中拳者“感觉就像火车撞了一下“被击倒。清末大师半步神拳,中拳者如遭电击整体被击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躺在几丈远地上。这就是外家与内家拳法在击打效果上的区别。这也导致在打法上,外家拳靠力量速度技击,而内家拳手只求粘身,其拳劲粘衣即发,人无还手之力。如果还不明白其中的区别,可以想象你的手臂是木棍或铁棍和一个手臂是电棍的对手打架。。。 再例如咏春是外门拳法,曾经有人天赋极高,将之练出了寸劲。这便是一种介于外家和内家之间的一种拳劲,需一寸之内发力,中拳者与内劲效果相当,而真正的内家拳劲连这一寸都是不需要的。高手相争,差这一寸也会缪之千里。即便如此,有了寸劲的这位也几乎是横扫西方无敌手。 毫不讳言,内家拳的内家劲气是当世武道巅峰,金字塔的顶尖,即要有心法又要有秘传,还得有明师及时提点。否则,靠自身专研摸索,一个不好劲气入脑,轻则瘫痪重则暴毙。 魏成的家传形意是没有内功心法的,所以只能走外门路子。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魏成自幼就在父亲的指导下双手拍击糙米,腿缠米袋踢打木桩,这是铁砂掌与弹腿的练法。由于没有更深的功法,十年下来还是处于初级阶段。拍米练皮,拍沙练骨,等到拍击铁砂就是练筋膜了。当年大侠元甲就是铁砂掌大成,一双铁掌所向披靡。 再说魏成一战成名,受无数男同学崇拜,女同学追捧,还没等一众美女欲将芳心奉明月时,又一个消息让她们的希望落空,魏成转学了!准确地说是失踪了。 这又酿出了另一场余波。脑筋直白的同学要求校方告知魏成去向;腹黑的同学怀疑魏成遭了暗算;有智计的同学则认为魏成被军方雪藏了,甚至可能直接调往大内做了带刀侍卫。最后一种猜测还是比较靠谱的,十九岁那年,魏成突然接到一纸调令,晋少尉军衔,成为了西北某军区某特种营特种兵。 第二章 魏大医生(3) 拳谚云:十年太极不出门,一年形意打死人。 太极拳作为纯内家拳法,主要看练不练得出内劲。练出了内劲,什么时候都可以和人打;而练不出内劲,别说十年,一百年也打不了人。没有内劲的太极拳其健身效果也比街舞好不到哪里去。而形意拳练不出内劲,可以选择外门的练法,路子要宽上许多,像魏成的铁砂掌就是一种。 总之一句话,任何拳法打到人要见效果,打人身上不疼不痒的那就是花拳绣腿。据说真正内家形意,一拳打飞一人,这才是形意拳路一步一拳的真意。不然凭什么你一步只需出一拳?形意所谓的霸道,道理就在这里。对于外家行意来说,就要将外功练到极致,一拳下去,非死即残,绝不能让对手有任何还手之力,否则悲催得就是自己了。 打飞与打倒,一字之差,就是内劲与外劲的天壤之别。 即便是在军中,在高手如云的特种兵营,外家高手遍地都是,而内家拳手一个没有。内劲成了一种传说中的存在,以至于让魏成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这种功法。 军中正有练铁砂掌和弹腿的高手,魏成自小功底打得好,差的只是练法,随他们学习进境很快,从军第三年就换了铁砂,第五年铁砂掌、弹腿双双练成。军中也不乏形意拳高手,魏成与他们切磋映证,五年下来,一套形意十二形打的行云流水,更先后精研了马形、燕形、鹞形、虎形、熊形这五形,加上早已精研的猴、鸡两形,十二形拳已得七形。演示时七形展开,辅以铁砂掌、弹腿,拳能开碑,腿能裂石,当真的凌厉凶悍,飞沙走石。此时军中已无人敢和魏成对练,此时的魏成,才真正敢说自己练得是外家行意。 在从军第四年的一次边境巡逻任务中,魏成小队抓到了一个西方人。小伙子是米国公民,名叫杰克,是一名登山爱好者,并声称当前在阿三国境内。随后来了一队阿三国军人,说魏成小队捞过界了,颤自进入阿三国实际控制区,即不符合国际法也不符合两国间的边境协定,要求立即放人,否则控告你们云云。 确实是过界了,但国际法是什么东东?对于当兵的来说,子弹射程以内都是我的地盘,抓个间谍嫌疑人还犯法了不成。再说你们让我放人就放人,凭什么呀?光说不练可不行。 根据两国间的协定,随便开枪犯纪律,可没说不能用拳头呀?于是双方各出几人,一对一开片,杰克这货谁赢谁带走。当兵寂寞啊!双方兴致都很高昂。 前面几对拳来腿往,抱摔牙啃,场面激烈异常,双方互有胜负。到魏成出场时,劈拳劈脸、横拳封颈、炮拳捶胸,一拳放倒一个,倒下去了就起不来。就这还是魏成留手了,按现在魏成铁砂掌的功力,筋断骨折都算是轻伤了。 遇见这种高手那还玩个屁呀!于是双方闪人。阿三佬抬着同伴离开时看都不看米国友人一眼。 本来杰克证照齐全,按正常情况随便盘问两句就放人了。可经过这么一出,想放也放不了了,先拎回军营再说。当兵的只管抓人,到了营地往政治部一交,至于那货是个什么结局关我鸟事? 杰克确实是没什么事的,不就爬个山吗?让他从华夏国回家吧,需要的手续太麻烦,证件办起来一层层报备审核,一大堆事。得儿,您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吧!山爬完了吗?没爬完继续。正好又有一队士兵出勤,把这货带走,到地方把人往荒山里一扔,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十天后,蓬头垢面的杰克又回来了。声称自己的外祖母也是华夏国人,也会说一点华夏语,现在回来认祖归宗,要求办华夏国绿卡云云。这一下把政治部的同志搞糊涂了,把人带过来仔细一问才明白,敢情这小子是来拜师的。 杰克自小体弱多病,在学校里没少受欺负。某一日欣赏了华夏国的武侠动作片,一下子就迷上了。幻想着某天自己成为武林高手,不受人欺负啊不做牛和羊!于是这货在米国报了不少功夫速成班,结果被骗得老惨。于是一气之下改练攀岩爬山以增强体质,几年下来走了不少地方,倒真产生了一些健身效果。十天前,杰克有幸见识了魏成的拳法,惊为天人。儿时的梦想一朝死灰复燃,于是就动了拜魏成为师的心思。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政治部的同志找到魏成说明情况,让他自己去摆平此事。魏成倒也干脆,见到杰克就一个字“滚!”。 杰克比魏成更干脆,一个字不说,一见魏成纳头就拜。 魏成哪里吃他这套?将杰克拎出军营,到了门口再踹上一脚,然后转身走人。 往后的一个月里,彻底沦为乞丐的杰克就在军营门口晃荡,军营还得管他三餐饭。每当杰克接过饭盆时,都会面向军营拜上三拜,口里高叫“谢过师傅!”后,然后吃手扒饭。 这小子心志坚决,老这么在军营门口晃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政治部的同志又拉着魏成出来见他,事先交待魏成无论如何得把这个麻烦糊弄走。 见了面,魏成问杰克:“学功夫很辛苦,你想好了要做我徒弟?” 杰克一听大喜,大声答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怕吃苦。”当时跪下向魏成拜了八下。 魏成安然受了杰克叩拜算是认了这个徒弟,扭头对政治部的同志说:“这徒弟我收了,把他留下。” 政治部同志先是一愣,然后屁也不放一个转身就走了。 就这样,魏成教了杰克一年拳。兵役第五年,魏成升少校,又是一纸调令,魏成任国家情报局特勤科情报员。 接到调令的魏成来找杰克,说:“我要走了,你怎么办?” “我拳还没学好,师傅去哪儿我去哪!” 就这样,黑户杰克随魏成一起成为了特勤科的外围成员。 匆匆一晃又是十年,魏成拳法大成,形意十二形圆转如意。十年来,特勤任务无数,魏成手上战功赫赫,成了国字号老特工。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在国内外特勤届有着“铁掌真形”之称,闻其名号令敌无不丧胆。徒弟杰克长随左右,师徒二人配合无间。 在最后一次特勤任务中,魏成失手了。他被一颗子弹击穿了左肺,生死关头,是杰克将他背回了基地。也是那一次任务中,魏成的母亲因病去世,昏迷中的魏成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心灰意冷地魏成就此退役。 第二章 魏大医生(4) 对于魏成的退役申请,组织上十分重视。 “退役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为了你的安全,政府部门不适合你去,只能在民间。其他的,组织上都会尽力满足你。”华夏国南方情报局一把手马局长问魏成。 “入伍之前我是医学专业,我想我还是干老本行吧!“ ”唔,西医不行,你丢得太久了,搞搞中医吧!“ ”可我在学校里就是西医专业,再说中医我也不懂。“ 马局长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想了想说:”魏成同志,不能这么谦虚嘛!听说你是形意拳高手?“ ”拳脚功夫从来没有输过。“ “唉!人才呀!这么年轻就退役,实在是可惜了!” “老家没人了,我是家里独子,得给老魏家留后。” “嗯,应该这样,合情合理。我还听说形意打的是五行拳,讲的是金木水火土,是这样吧?” “是的。” “我就说嘛!你看中医讲的也是金木水火土,都是一回事嘛!” 。。。 就这样,在忽悠局马局长的忽悠下,退役后的魏成安排去了某地中医药院校,成为了某界中医特长速成班的委托培养生。 开班典礼上,当三十几岁的魏成怀着坎坷的心情步入教室时,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不是年龄最大的学生,放眼望去,佝胸偻背、两鬓花白的同学大有人在,同学们大都来自全省某某县某某乡某某镇某某村某某卫生室。原来这个班汇聚了全省中医界的未来精英啊!魏成原本想向全班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同学展现自己成熟男性魅力的愿望就此落空。 天降英才,舍我其谁!斗大的八个字高高挂在黑板上,同学们豪迈顿生。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头顶这八字真言,告诫同学们:”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最终还是你们的。大家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如果考试不及格,拿不到毕业证就会面临下岗的恶果。国家给了你们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才有从新那个的机会。当然,考试不是目的,平时的考勤分也很重要,只要平时上课都能来,我想最终一定能够取得优异的成绩顺利毕业的。“台下的同学们都听懂了,其实班主任想说:只要平时上课都到场,就会拿到毕业证。这比统招的大学生要求高多了,是不是? 然后发一大撂书,内经、素问、伤寒杂症、针灸甲乙、神农本草。。。短短的半年时间里要学习完五年制本科的科目教程,很显然,学校是言出必行的,的确是把这个班的学员当作精英来教育。 “想要把这些书全部看完是不可能的。”班主任终于说了实话。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年终考评,当然更主要的是为了每一位同学都能顺利结业,于是乎又向学员们面授机宜:“学习有呆学与智学之分,读书有死读与活读之别。我说这话可能大家不理解(确实不理解),怎么说呢?这么说把,上课时,你们只要把书拿在面前,并且用眼睛看着书,让每一位任课老师都能够强烈感受到我们这个精英班有别与普通班的学习热情,那么,我就算你们读了,这个就是活读。” 。。。 于是魏成这个精英班的学员们瞠目以对。这样学习起来一定会很简单嘛!看来学习本来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嘛! 半年来,各科讲师不约而同的都会说的一句话是:”关于这科的绪论部分我就讲解到这里,凡事万变不离其宗,纲举而目张,窥一斑必得全豹,后面的其他章节大家回去自学,一定要认真感悟。“ 感悟个屁呀!让这些成天喝酒钓鱼、跳舞打牌、聊天嗝屁的中老龄同学自学?魏成困惑了。 魏成同学,自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在我高校中医学系学习六个月,在校期间表现优异,经考核,全部课程合格,准予结业!特此授予该同学中医英才证书暨中医精英学位!特别注明:精英学位见学位大一级,另此证相当于5000学分。某校公章某校钢印 于是,当半年后魏成将这张毕业证交给淮州市第三人民医院中医科主任时,主任的手颤抖了。英才呀!精英呀!你这个见学位大一级是几个意思?人家学士你硕士?人家硕士你博士?人家博士你博士后了呀!自动升级呀?那人家博士后你博士后他爹地了呀!还有你这5000学分是什么东东?普通高校生起早贪黑、忙死忙活一学期才可怜的几十学分有没有?主任困惑了。 “听闻魏大夫家学渊源,胸藏无数家传秘方,是我院特招的民间高士。我科能得魏大夫犹如猛虎添翼,好似雄鹰展翅欲飞,必能一统淮州,何愁大事不成?”主任紧紧握住魏成的手感慨万千,让魏成瞬间感觉压力山大。 驻足在湖边,回想往昔种种,父亲的训斥,母亲的慈爱,还有同学、战友、同事。。。直到今天,魏成才发现自己孑然一身,号称有几百万人口的淮州市,可有他牵挂的人?可有他牵挂的事? “唔,明天就辞职回乡。退役后组织给了一些退休金,老家还有几亩田地,足够生活所需。父母虽然不在了,可还有叔伯姑婶、父老乡亲们,再娶个妻子生俩娃儿,也算全了孝道。在外漂泊这么些年也是够了,叶落终须归根。“ 心中已有定计的魏成一扫这半年来的颓废情绪,弹了弹身上的积雪迈步离开。出了公园有一家超市,魏成准备去置办点年货,毕竟一个人的年也得过不是? ”嘀嘀嘀“手机的短信铃声想起,魏成掏出手机一看,是一则来自淮州市成泰车险公司的短信广告。前半部分是该公司最新推出的一款车险,如何为爱车提供保障如何优惠云云,后面是几句广告词: 保险细则仔细看, 路边广告您别信。 少踩油门多减速, 平平安安把家回。 魏成看完后皱了皱眉头,成泰车险广告是组织上与魏成保持联络的暗语切口,这则广告的前半部分不用管,后面则是一首打油藏尾诗,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读就是:成,看信速回。 魏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从来只听说秀才投笔从戎做武夫,古往今来,也没见哪个武夫拿上笔能做秀才的?情报局那群粗鲁汉子附庸的哪门子风雅? 一年多没联系我,今天会是什么事情要招我回基地?而且用的是成泰这种只有紧急任务时才会用到的切口,魏成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今年的年夜饭又吃不上了! 雪越下越大。。。 第三章 内家太极(1) “抱歉!亲爱的,刚才抽了只烟,让你久等了!”杰克回到卧室对琼斯歉意的笑道。 琼斯优雅的披上一件外套,笑了笑说:”没关系!消息已经送出去了吗?“ 杰克闻言心中咯噔一响,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琼斯问道:”你不是兰得总管的女儿!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用紧张,我的爱人!“琼斯咬了咬嘴唇,说:”你说过要带我远走高飞的!杰克你知道吗?我心里非常的高兴,我愿意陪着你去这世界上任何的地方,包括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那么你呢?你也可以放弃一切永远的陪伴我吗?“顿了顿,又道:“即使这样会让你背叛你所有的朋友?” 如此可以软化一切男人的深情告白,却让杰克的内心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最后如坠冰窖。杰克明白:作为一名特工来说,他暴露了! 很多时候,执行任务中的特工哪怕有一丝暴露的可能,或者没有任何证据而仅仅是有危险的感觉,都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任务远遁千里。因为,对于特工,暴露不仅任务失败也意味着死亡,而没有其他任何选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快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杰克的语气越来越冷。不经意间,杰克右脚缓缓后移,双膝微微曲起,沉身坐姿,已隐隐摆了个三体式的架子。这是武者本能的反应,只有这样才能应对任何突发的情况,才能让一名武者拥有应对一切危险的勇气。“哪怕是伤得再重!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散了架子!”师傅魏成的教诲时刻牢记在杰克心里。 “她是莱茵家族的顺位继承人,我们家的琼斯二小姐。”不知何时,门口站进来一位华夏人模样的老者,约莫六十岁上下,一身灰衣短褂,鹤发童颜,眼中神光内敛。却听那老者又说道:“看你三体式的架子,腰圆背阔、腿蹦胸含,应该练了十个年头了;双手厚重、手指短平,这是铁砂掌的功力,你练的是外门形意。据传华夏情报局也有一个外门形意高手,人送外号”铁掌真形“,他是你师傅,你的功夫是他教的。”老者站在门口,双手轻放于髋前,双脚微分与肩宽,隐隐有几分混元桩的架子。 杰克随魏成学拳浸淫日久,又曾在军中耳濡目染,如何不识得其间奥妙?只是站混元桩的拳法太多,八卦、八极,太祖,包括形意以及一些地方小拳种都有这种桩法,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分辨。只是这混元桩终究脱胎于太极,这倒不得不让杰克多留上了心。老者一言之间就看穿了杰克的拳法,看似随意的一站已将门口去路尽数封死。这是个高手,杰克的心直沉了下去。 “原来那个叫铁掌真形的人真的与你有关!你们师徒都不是好人!当年你师傅害死了我姐姐,现在你又来骗我!“琼斯咬牙恨声道。 原来她是莱茵家的二小姐!杰克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明悟。师傅啊!当年你负的情债终于到了要还的一天了!也罢!徒弟我先为你挡上第一阵,期望能多少消解一些孽缘吧! 杰克强颜笑道:”亲爱的琼斯,不能这样说我,你应该知道我是爱你的!也许,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琼斯轻蔑道:”我姐姐是如此的温柔善良!从小到大,从不打我骂我,什么好吃的都让着我,即便我犯了错,姐姐也是替我抗着。她本该有一个爱她的丈夫,一个幸福的家庭,却都被你师傅那个坏蛋给毁了!误会!难道我失去姐姐的伤痛用简单的误会两字可以抹去的吗?何况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说到后来琼斯语音哽咽。 孩子!杰克脑子里如雷轰顶。糟了,这个结解不开了! ”杰克,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要么你帮我找到你的师傅,要么我自己去找,若是后者,今天你会永远的留在这里!”琼斯决然道。 杰克的笑容依旧阳光而灿烂:“亲爱的琼斯!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感觉你就像一只骄傲而高贵的天鹅。你知道,让我做出选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请你允许我抽支烟好好的想一想。“ 听着杰克这么说,琼斯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仿佛明白了杰克的决定,声音略显沙哑的说:”亲爱的杰克!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十年,五十年,我都可以给你。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们莱茵家族都会给你保护,这世上一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是。。。“琼斯语气忽然一转,又冷冷说道:”你不要妄想拖延时间,你和你的同伴都跑不了!“ 不等琼斯把话说完,杰克已将手中的打火机点燃甩出身后,带出一道火光直向阳台外扔去,希望后花园的许进勇能及时看见并能逃离这里,将他不幸牺牲的消息带回去。 叮地一声脆响,阳台的暗影处突然划出一记刀光将打火机劈了个粉碎。一道黑影闪出,裹挟着一柄狭长的武士刀顺势向杰克背后劈来。刷刷两记左右斜砍凌厉的罩向杰克,将他的后背封死。东洋鬼影流刀法,十字斩。 从身后异响响起时杰克便有所防备,待刀光临身突然一式鲐形翻身,身体如游鱼般避过刀锋,双脚凌空燕形剪腿,一腿踢中武士刀根部,另一腿顺势扫向来人左颊。 ”好功夫!“身后刀客叫了一句撇脚的华夏语,俯身侧步避过燕形腿,来到杰克右侧顺手一刀贴地扫向杰克双足。东洋一刀流刀法,平根斩。这一刀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恰恰在杰克腾空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来人刀法凌厉诡异,始终在杰克身后,不予他转身的机会。 碰!杰克突然双脚急速地向地面一跺,如马蹄蹬地,整座楼仿佛都颤动了一下,双脚抢在刀光来临之前与地面一触即离,人已高高弹跳而起,险险避过平跟一刀。形意马形,疾蹄垂缰。 待杰克再次落地时,双脚一蹭,地毯也被这一下撕开了口,人已向前疾跃而去。杰克不再与身后刀客纠缠,直直向床边的琼斯扑去,两手虎爪,一爪前探为扑虎,一爪藏肋为伏虎,去势如奔虎。形意虎形,猛虎跃涧。 原谅我!我的爱人!你给我的选择我无法接受。拿住你,我和我的同伴都能活!凌空扑去的杰克分明看到了琼斯眼中一闪而过的绝望。 一直静候在门边的老者此时动了,身形阴柔如风,掠过宽阔的卧床,后发而先至的拦在了琼斯身前,此时杰克虎爪已至。。。 第三章 内家太极(2) 杰克拳势已成,右爪去势不减抓向老者面门,两脚又是一式疾蹄垂缰,碰地一下踏足地面落地生根,左肘裹肋,左腿再进半步,左拳一弹而出,又一式马形崩拳击向老者肋部。 那老者一式野马分鬃挡开面门虎爪,右手一式倒卷肱,将杰克左手崩拳一拖,再将杰克左肘向前一推,咔地一响,杰克左手崩拳倒击在自己左肋间。 才一个照面,杰克遭受重创不禁闷哼一声,这一下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情急中奋力跃起,两腿燕形,剪刀般的向老者下阴小腹踢去,放出了飞马踏燕这招胜负手。这一式燕形腿起势极快,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突然感觉老者擒着自己左臂的双手,一手内旋,一手外旋,对向一卷,一股其棉如丝其刺如针般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杰克顿感全身软绵绵的酸麻无比,踢出的腿法也似乎也完全失去了力道。 老者拧身拗步,腰如轴立,闪开杰克燕形腿转向其后背,双臂掖住杰克左臂顺势将其凌空拧翻了过来,令其头下脚上身体悬空。此时杰克的架子已完全散了,那老者再进半步,右肩朝杰克胸前一撞,又是一股较之先前更加狂猛的针刺感如潮水般涌进胸膛,仿似万千根小针在胸腑间往来冲突,如利刃般将脏腑一片片割碎,撕心裂肺般的感觉。碰地一声闷响,杰克身体倒悬着飞了出去,后脊梁狠狠撞在对面墙壁上,又一滑落地萎地不起。 “唔!”琼斯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止不住的泪水串珠似的夺眶而下。 ~~~~~~~~~~~~~~~~~~~~~~~~~~~~~~~~~~~~~~~~~~~~~~~~~~~~~~~~~~~~~~~~~~~~~~~~ “师傅,这世上真的有把人打飞的拳法吗?” “应该有!只是我们从没遇见而已。” “那如果我们遇见了能不能打赢?” “这个不好说,真打起来才能见分晓。” “我还是不明白,拳法刚猛到极致,可以打断人的骨头,甚至打穿人的胸膛,怎么可能做到把人打飞的?” “那是一种修炼内家拳才会有的一种气劲,拳劲在被击打的人身体里鼓荡将人作为一个整体弹飞出去,就好像击打充满气的气球一样。” “那我还是不明白这种拳法有什么厉害的,气球打飞出去不还是气球吗?还不如一拳打爆了它。” “这种内家拳劲,轻的可以酸麻人的全身神经,让被击中者全身脱力;重的可以如利刃班绞割人的肌肉筋膜内脏甚至绞碎骨骼,而人的皮肤无损,表面看没有任何损伤,其实内里都碎了;拳劲练到极致,可以直接侵入任督屏障,深入大脑脊髓,将人的中枢神经绞成豆腐,而肌肉脏腑反而没有太多损伤。” “那不成植物人了!那我们怎么才能抵挡这种拳劲?” “不能让内家拳劲入体,除非你也修炼了某种内家拳劲才有可能抵挡,否则完全没有任何的免疫力。” “在打斗中不可能完全没有身体接触,怎么可能做到不让内劲进入身体?” “内家气劲是通过经脉行走的。在与内家拳手打斗中尽量避开周身大的穴位,可以用没有穴位的关节与之交手,用肘、膝和对方接触,用拳不用掌。” “那这世上的内家拳都有哪些?” “形意、太极、八卦。其余无出这三者之右。” “这三种拳法的内劲有什么区别吗?” “八卦内劲叫大摔碑劲,以刚猛著称,如斧如锤,对击打局部的损伤极大;太极内劲叫缠丝劲,以绵柔见长,如丝如针,对经脉的穿透力最强,例如击打的部位是足底涌泉穴,劲气会沿足少阴肾经行走,最终损伤肾脏;而形意拳叫五行劲,劈横钻崩炮五种劲法各有不同,其中钻拳劲类似太极缠丝劲,炮拳劲则与摔碑劲相似。你我师徒走的是外门形意的路子,用的五行拳劲是另外一种套路,千万不可弄混了。” “师傅,以我现在的拳法若遇见这三种内家拳,应该怎么个打法?” “外门形意的五行拳偏了,但十二形身法是正宗的,所以遇形意则身法;八卦拳劲虽然刚猛,但咱们的铁砂掌也不差,所以遇八卦则拳法。” “那遇见太极呢?” “以你现在的拳法,遇太极则死!” 。。。。。。 ~~~~~~~~~~~~~~~~~~~~~~~~~~~~~~~~~~~~~~~~~~~~~~~~~~~~~~~~~~~~~~~~~~~~~~~ “遇太极则死!好!好厉害的内家太极!” 良久之后,杰克挣扎着坐起身体,背脊靠在墙上,面唇苍白的看着琼斯,声音若断若续的道:”我们西方人说,人死之后会去天堂,那里不会有痛苦。可师傅说,人死之后会经历轮回,去到另一个世界,也许会和曾经熟悉的人相见。我不知道那种说的是对的,可我真的好想再经历一次轮回,与来世的你再次相遇,那时,咳咳,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在一起。‘’ “杰克,你会怪我吗?”琼斯轻声问道。 杰克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习武之人能死在更高明的拳法之下也算死得其所。咳咳!” 杰克突然又咳出大口的鲜血,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一侧倒下,口中以弱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师傅,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叫内劲的拳法。”言罢就此气绝。 看着杰克的生命慢慢在眼前流逝,琼斯模糊了双眼,口中细语道:“杰克,如果真有来生,你一定要等着我。” 一旁的老者宽慰道:“不管结局如何,这一切都是杰克自己的选择,二小姐不要太伤心了。” “根叔放心,莱茵家族的女人才没有那么脆弱。”琼斯收拾下心情说道。 “二小姐请节哀,另外花园中那人已制服,如何处置请您示下?”适才用刀忍者名叫武田次郎,此时上前说道。 琼斯皱了皱眉,冷冷说道:“挑断他的双手手筋,放他回华夏报信,另外,把这枚戒指给他,让他交给那个人。”琼斯取出一枚白金的戒指递给武田。 武田次郎躬身接过,仍迟疑道:“只是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属下担心。。。” “你在怀疑小姐的决定?”老者打断武田的话质问道。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办。”武田慌忙应诺而去。 ‘’根叔,帮我安排好杰克的后事,以后。。。就不用在我面前提起他了。”琼斯说完这句后离去。 第四章 夺龙之战(1) 腊月二十九,华夏国南方情报局总部特勤五科会议室。 “什么事情这么急招我回来?难道还有什么福利还没发给我?”魏成推门而入,发现五科主要成员早已围着会议桌坐了一圈,情报局一把手马局长赫然居中在座。 “老魏,你回来就好,大家就等你了,过来坐下再说。”马局右手边的五科张继国科长,招呼魏成在他旁边的空椅子落坐。 魏成是情报局老人了,看着这一圈熟悉的面孔不由心中一暖,也没怎么客气,坐下后点了支烟静听马局发话。 此次会议由马局亲自主持可见其重要程度,魏成印象中这样的时候也是屈指可数,但听马局长说道:“一百五十年前的一场浩劫,前朝倾举国之力兴建的明园惨遭强盗劫掠,无数奇珍异宝流落海外,我想这段历史大家都知道,这也成为了我华夏民族心中永远的痛苦。其中象征我民族之精神的十二神兽金首尽皆失散,后经无数爱国志士的努力,部分金首已相继复归我华夏,但仍有数具不知所踪。这其中,最具象征意义及文化价值的龙首为盗匪深藏,我华夏神器却沦为他人手中玩物,实在令人痛恨!”话音刚落,马局长重重一巴掌拍在会议桌上,在场中人不由得心神一震。马忽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大家暗下腹诽。 “下面大家看一段视频。”在马局长的示意下,会议室灯光一暗,前方频幕上的画面打开,播放的正是杰克拿到的那段怀特书房中的影像。当频幕中出现那具龙首金像时,已有人不禁惊呼出声,大家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数分钟的影像反复播放了三次。 马局长又说道:“经过我们十几年来的明察暗访,经过同志们的共同努力,十二神兽龙首的下落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经专家认证,这段视频中的龙首货真价实,确定无疑。本段视频是十天前拍摄的,在昨晚由许进勇同志交到我手中。由于进勇同志在任务中受伤,目前正在接受治疗,所以没能参加此次会议。”顿了顿,马局长看向大家又道:“此事我以向上级汇报,上峰对此事非常重视,特别指示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无论如何要将龙首复归华夏,让它重回祖国怀抱。想前朝自明园遭劫,神兽失踪之后,气运断绝,自此一蹶不振,彻底沦为列强鱼肉直至亡国。之后我朝复起,我华夏经历百余年沉沦。气运这东西不好说,但龙首回归其象征意义浓厚,值此华夏腾飞之日,必能振奋人心,也是我们对祖国的献礼。上峰将此任务交给我们是对大家的信任,所以务必要将此次任务圆满完成。下面,大家各抒己见,说说你们的想法。” “马局,既然许进勇同志受伤,想必目标已经知道暴露,会不会已经将龙首转移?我们大费周章最后扑了个空,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下面有人提道,这个意见许多人纷表赞同。确实,对于特勤科来说,只要目标被锁定,还没有拿不下的时候,有时候最怕的就是目标不存在。本来几个同志正在脑中设计行动方案,听此意见后也暂时拿不出来了,都等着马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会议室内一时静默。 马局长吸了几口烟,良久之后说道:“因为一些原因,以我的推断,龙首不会转移。所以,这一次也是将魏成同志招回来的原因。” 喔?难道这次任务的关键与魏成有关?大家怀满疑惑的表情纷纷看向一直默坐的魏成。魏成自进来后一直无精打采地吸着烟,听见马局的话之后也不觉疑惑。 “魏成同志,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是否认识?”马局长掏出一个信封递向魏成。 魏成接过,抖开信封,里面滑出一枚白金戒指。魏成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 “成,今晚之后你会离开吗?” “亲爱的珍妮,你给我的东西十分重要,我得尽快转移出去。放心,我很快会回到这里接你离开的。” “成,我好怕!怕你再也不会回来,我再也见不到你!” “噢!亲爱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快看,这枚戒指你喜欢吗?你把它带上,有这枚戒指在,无论我在天涯海角,终究会回到你的身边来的!” ~~~~~~~~~~~~~~~~~~~~~~~~~~~~~~~~~~~~~~~~~~~~~~~~~~~~~~ 难道一语成箴?终究注定纠缠着的宿命怎么样也摆脱不了? “马局,我已经退役了,此次行动我不方便参与,我先走了。”魏成将戒指装进荷包,转身决然向大门走去。 “等等,魏成同志,在退役之前这个案子你也跟过一段时间,你不参与这次的行动不觉得可惜吗?”马局叫住魏成说道。 魏成站立在门口,背对着说道:“我退役后,这案子交给了我徒弟跟进,这消息一定也是他搞到的。杰克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最清楚他的能力。有杰克做内应,加上局里的精英们,这次任务应该没有阻力,也没有必要需要我参加。” “哎!”马局长叹了口气,说道:“魏成同志,有一个坏消息恐怕还是要告诉你。。。” “马局!”一旁的张科长有些慌张地打断道:“既然老魏已经退役了,我看就不要牵扯进来了吧?我们特勤五科保证完成任务!若是带不回龙首,我张继国提头来见!” 马局长又叹了口气,拍了拍张继国的肩膀,道:“在我的推断里,此次任务若是没有魏成参加,恐怕那具龙首也就不在哪里了!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现于世?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是什么坏消息?”魏成依然没有回头。 马局长揉了揉额头,沉声说道:‘魏成同志,杰克牺牲了!” 魏成闻言身体一震,霍然转身,双眼中精芒爆绽,声音冰彻寒冷的说道:“许进勇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第四章 夺龙之战(2) E国伦都,农历除夕夜。 “告诉我,那枚戒指是怎么回事?”情报局各组成员已在迈凯恩家周围布置完毕,临到行动前,作为此次代号为夺龙行动的最高指挥五科科长张继国问魏成。 “老张,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要多问,我也不会说。如果一切准备就绪,可以按计划行事了吧?”魏成道。 “不行,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下命令的。这次行动我有不好的预感,这是一次对手精心布好的局!他们是谁?目的是什么?是不是针对你?难道是与五年前莱茵家族的任务有关?”张科长一连窜的疑问。 魏成抬头看着夜空,仿佛是在回忆某些事情,片刻后说道:“凡事不管好坏,总要有个结果才好!时候不早了!老张,下命令吧!” 张科长了解魏成的脾气,也知道拦不住他,只得说道:“你进去以后,拿到龙首即刻返回,若有异状,立即按手腕上的警报器,我们的人会全力冲进去接应你。记住,你可以使用任何手段!我国的驻E国领事馆已经准备好了照会,会全力保你。还有,若事不可为,立即撤退。这是命令!我再重复一遍,我命令你在遇到危险时立即撤退!”说着紧紧握住魏成的手道:“老魏,活着回来见我。” 魏成拍了拍张继国的肩膀,转身便向迈凯恩家行去,身行步伐越拉越快,在静谧的夜色下如一道青影。三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到了院墙边一跃而起,手攀上墙头身体凌空一翻而过,如狸猫般隐没在墙后不见。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夺龙行动正式开始!1号已进入目标,全体进入战斗状态,按原定计划行事。我再重复一遍。。。” ~~~~~~~~~~~~~~~~~~~~~~~~~~~~~~~~~~~~~~~~~~~~~~~~~~~~~~~~~~~ 怀特.迈凯恩书房。 “报告二小姐,红外线监控显示,后花园2点、6点、8点、12点方向都有人侵入,其中8点方向只有一个人过来,然而视频监控没有捕捉到来人影像。”野田次郎向琼斯禀报道。 “那人终于来了!”琼斯正把玩着手中一柄通体碧绿如水造型古朴而毓秀的长剑,闻言感叹一声,又对身后野田命令道:“把其他方向入侵者全都阻在外面,放那个人进来。本小姐真想看看,那个叫做铁掌真形的人究竟有多少的本事?” “是!”野田领命而去。 “二小姐,怀特老公爵让老夫转告小姐,说他们全家都去地中海度假,这家中一切尽由小姐做主。还说,若二小姐看上了什么物件尽可拿去赏玩,反正一切都随小姐心意。”一旁叫根叔的老者说道。 “怀特爷爷有心了!前番便是送了这把剑作为我二十岁的生意礼物。听说这把剑是华夏国的古物,已经有二千多年历史了?”琼斯举着手中长剑向前作了个刺击动作,又拿在眼前仔细观赏,显是爱不释手。 “不错!据传这把剑乃采集五山六合之天外晶精所铸,剑成之日有一蓝一青两把宝剑,因蓝剑不愿为无道之君所用而冲九天而去,而青剑亦化白虹飞逝,二千年来不知所踪,却不曾想竟在这里。“ “好美的剑!好美的故事!那这把剑一定也有个好听的名字?这剑上的两个华夏古字就是了!根叔认识吗?”琼斯问道。 “此剑乃世间挚情之剑!蓝为雄剑,名叫干将;而这把是雌剑,名曰莫邪!” ~~~~~~~~~~~~~~~~~~~~~~~~~~~~~~~~~~~~~~~~~~~~~~~~~~~~~~~~~~~~ 此时魏成已进入后花园中,身形在树丛里忽左忽右疾速穿梭,蛇形身法全力展开,尽最大可能防止被暗藏的枪手狙击。如若有暗藏的摄像头,只会看见夜色中一道虚影一飘而过。其他方向零星有枪声响起,而魏成却毫无阻碍的进入了一楼大厅。 “魏成,其他小组都被对方狙击警告,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耳机里传来张继国的问讯声。 “我已经进入目标大厅,一路过来没有阻碍。“魏成回答道。 ”情况似乎不对!对方显然已经有所防备,现在命令你暂时退出目标,等待下一步命令。“ ”收到。”魏成结束通话之后便将身上一应通讯设备都取了下来,想了想又取下手腕上的报警器随手扔掉,再自腰间拔出军刺反手握着,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楼梯向上行去。既然对方摆明了要见他,魏成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 咿呀,怀特书房的两扇大门缓缓推开,一人慢慢走了进来,正是独行闯入的魏成。 一如许进勇带回的视频一样,宽阔的书房中各种藏品琳琅满目,书籍塞满了四周的书柜直达阁楼,书房中间的台柜上摆放的正是那具黄金龙首,正瞪大了龙目面向大门,张开的大口似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向人诉说。静谧的书房里危机四伏。 正在魏成靠近龙首时,异变突起。书房的四个柱子后突然次第滑下六道黑影,黑衣蒙面,人未落地已发出无数的暗器闪着寒光向魏成袭来,将其四周尽皆笼罩。早有防备的魏成一式鹞子翻身向后翻出丈外,将身前暗器尽数避过。哚哚哚如炒豆子般的声音,忍者的十字镖钉在地板上全都落空。 同时,魏成身后的大门碰然关上,门后又闪出两名忍者,手握东洋刀,一劈头颈,一刖双膝向魏成背后袭来。而魏成身前的六名忍者仍是暗器连珠向魏成追击,竟然毫不顾忌魏成身后的两名同伴,暗器将三人一同罩了进去。 魏成脚刚一落地,身后的两柄长刀已悍然劈至。魏成又是一跃,身体腾空离地两尺,身形几乎与地平行,间不容发地从两柄刀光空隙间一穿而过,形意鹞形身法,鹞子穿林。同时魏成手中军刺如灵蛇吐信,闪电般地刺穿身侧一名忍者的左胸。那名忍者中刺后胸前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身体如醉酒般歪歪斜斜向一旁倒去。 魏成空中两腿燕形,剪刀般的钳夹住另一名忍者的颈项,就势身体一荡,倏忽倒挂在了那名忍者身后,灵猴倒上树。扑哧连串的暗器入肉声,那名忍者一声惨叫,被追击魏成乱射而来的暗器钉成了刺猬。 魏成松开燕形双腿就势猴形侧翻立起,左手虎爪一把拿住身前忍者的脖子,不让他倒下去,身体紧贴其背后推着他向前,裹挟着向追击而来的另外六名忍者逼去。那身中数枚飞镖且被魏成挟持的忍者也是狠绝,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将手中长刀反转,自肋下向身后魏成刺去。魏成早有所备,自身前忍者反手持刀时,手中军刺已刺穿了他的肘关节,将其制得死死的。 中间那六名忍者手中飞镖用尽,见如此凌厉地攻势都未将魏成损伤分毫,反而折损了两名同伴,又见魏成挟势逼迫而来,纷纷擎出长刀向两侧散去,再组围攻阵势。 哗啦啦一响灯影闪动,又是一道黑影从书房硕大的吊灯上跳下,一记凌厉无匹地刀光自天而降,只是一刀就将魏成挟持着的忍者一劈两半。魏成一式鲐鳞游身步,身体如游鱼般斜向避过,手中军刺反手抽向来人面门,叮,对方横刀格挡。魏成身法精妙,后手反占先机,当即揉身而上,手中军刺疾速刺击,招招不离来者胸腹要害。叮叮叮,密集地兵刃交击声连串响起,来人被逼连连后退。连退数步之后,那人伺准时机,一柄小刀自另一手滑出,以暗器的手法向魏成小腹疾射。 这一刀手法隐蔽,如此近距离极难闪避。但见魏成脚不离地,腰如风吹杨柳一般快速地向一侧摆去,又一弹而回,堪堪避过了这招暗手,而手中军刺攻势居然未减损分毫,反有更加瞬疾之意。形意蛇形,灵蛇弹腰。只此数招之间,尽显形意的霸道。 来者正是野田次郎,一上来自己偷袭加暗刀手段用尽,却始终被魏成压着打,刚才那一式惊艳地蛇形身法精妙已极,不禁心中骇然。值此心神稍显疏忽之际,魏成手中的军刺又如蛇蕊般刺向面门。野田次郎忙紧摄目光,举刀上撩,叮地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挑中了魏成的军尖利刺,千锤百炼地刀法如惊虹一现。 还未等野田次郎这一刀招式用老,魏成早已踏步上前,左手一式进步崩拳直直向前胸击来。情急之中野田只得将左臂横于胸间,同时身体急忙向后方滚去。咔嚓一响,野田左臂一阵剧痛传来,却是前臂骨被这一拳打断了。以刀驻地的野田胸口一阵烦闷,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魏成欲待揉身再进,先前那六名忍者横刀封堵于前,将野田次郎护在后方。书房里一时静默,双方在龙首前对持。 第四章 夺龙之战(3) 啪啪啪,拍掌声自阁楼上传来,穿着一袭贴身红衣的琼斯不知何时出现,身后站着那个叫根叔的老者。 “华夏国情报局的特级情报员,情报界人称铁掌真形,以变幻莫测地十二形身法著称的外家形意拳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了!我的魏大上校。”从魏成现身大厅时,有关他的情报很快被搜集出来,是以琼斯才说的这么清楚。 魏成也抬头打量着琼斯,片刻后恍然说道:”你是珍妮的妹妹,莱茵家族的二小姐,五年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不要提我姐姐!你没那资格!“琼斯厉声道:”当年你玩弄姐姐的感情,又舍弃她而去,也让她成为了家族的罪人。今天,我就是找你这负心的人报仇来了!“ 魏成皱了皱眉头,说道:”对于当年的事情,双方的立场不同,我不想多解释什么。我的确对不起珍妮,也请你带我向你姐姐说声抱歉。” “哼!”琼斯冷冷一笑,说:“抱歉?这个恐怕我无法代劳!有些话你还是当面对我姐姐说比较好。而今天,我就是专程来送你一程,你去天堂里找姐姐说吧!” 魏成闻言心头一震,疾声问道:“你说什么?珍妮她死了吗?” “杀了他!”野田次郎刚才硬受了魏成一拳,好几个呼吸后才感觉胸前气息略有疏解,此时见魏成心神稍有破绽,如何肯放过机会,厉声命令道。 六柄武士刀,或直刺,或劈砍,分取魏成上中下三路。六名忍者动作整齐划一,刀光将魏成上下左右空间尽数笼罩。 魏成不退反进,直直疾冲两步,双腿有如燕尾交错,脚面几乎是贴着地板趟过,像在冰面上滑行一般,身形有如飞燕在水面疾掠而过,燕子抄水。 六刀齐出,魏成趋前。待到刀光临体前,魏成双脚蹦然落地生根,身形骤然拉伸,头颈高抬,作张口欲鸣状,双臂如白鹤欲展,其声势象要拔地而起。形意鸡形,金鸡报晓。取其意而存其形,以意化形。那攻来的六柄长刀竟不由自主的随着魏成的举动向上抬高了几分,这是高手搏斗中完全下意识的反应。有这几分的变化就够了,存的是魏成的形,取的是六名忍者的刀中之意。一个无懈可击的阵型,在调动中就会露出破绽,然而高手之争,就是批亢捣虚。 嗖地一下,魏成拉开的身形突然一矮,俯地歇步蹲身,如弹簧一般骤然蜷曲成一团,左手贴住右侧面门,右臂斜穿胸腹从左腰穿出,两臂如蛇般紧紧缠绕身体,形意蛇形,巨蟒缠身,攻向魏成胸腹的四把武士刀全部落空。魏成手中军刺又自腰间穿出,如毒蛇吐信般分刺左右,一式双蛇出洞,叮叮两声将攻向双膝的另两把武士刀齐齐弹开。 魏成又歇步左转,左腿顺势扫出,弹腿,风摆荷叶腿,在形意则为虎形,猛虎摆尾,碰地一下将身前一名忍者的踝关节扫个正着。那名忍者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左踝已被扫断了。 魏成身形急转,蜷曲着的身体又如被压缩到极点的弹簧般弹起,脚下弓箭步起,右手军刺前探,一跃数步空间,刺向那在六名忍者身后掠阵的野田。此时魏成身形如灵蛇弹身择人而噬,脊柱似直实曲含而不露,右臂似曲实直蓄势而发,有龙行曲折之意。这一式龙蛇合演,龙即是蛇,蛇即是龙,灵蛇蜕皮,化龙腾飞。形意龙形,青龙出水。 燕步、鸡头、蛇身、虎尾、龙行,一招五形,身法转换之间圆转如意,无丝毫的挂碍。只是一招之间,魏成已将那六名忍者密不透风的刀网击破了一个口,还连消带打,废掉了其中一人,反将另外五名忍者闪于身后。军刺如寒星一点直向野田刺去。 面对如此高手怎能不让人惊骇?“呀!”野田次郎大叫一声,奋起手中长刀退步旋风一斩,叮,刀锋再一次精准的斩中了军刺峰尖。野田心中一喜,正欲发力作反击之势,蓦然间感觉刀锋上传来的劲力不对,魏成手中的军刺如盘蛇一般随着刀身缠了上来。形意横拳劲,盘蛇缠棍。野田大惊,手中刀柄抖、振、抽多般手法运用,仍是无法摆托魏成军刺缠绕,惶急中抽刀转身向后疾退。 魏成如何能让其轻易挣脱,突然俯身又是一记虎形扫腿,追击野田躲避不及的右腿,野田只得凌空一翻避过。在其身体凌空之际,魏成又是一式弓箭步弹起,一式进步炮拳轰向野田背部。野田凌空回手一刀反击魏成,长刀在空中挥行一半,又被魏成的军刺半路劫了过去,还是一样的蛇形劲法缠绕住。野田半空之中无可借力,不禁背脊发凉,这要是被魏成一记炮拳打中,必然脊柱骨折,不死也残了。 正在魏成准备一拳废了野田之际,身后一团红云飘然而下,呛的一声宝剑出鞘声传来,剑声嗡鸣余音回荡久久不绝,一股凛冽地剑气当头而下,剑如春水,寒气逼人。 魏成只得暂且放过野田,任其狼狈退去,转身回刺上撩迎击来剑。呲地一声轻响,一米余长精钢所铸的三棱军刺,竟无法阻止来剑分毫,被栏腰一斩而断。剑光不减,剑气临面而至。 好锋利地剑!只这一霎那的兵器相接,一股诡异刺骨的寒气自手中半截军刺上传来。魏成大吃一惊,“叽!”一声猴嘶自口中发出,一式猴形侧翻险险避过这一剑,手中断刺甩手掷向来人面门。 那红衣剑客一式漂亮地翻身避过,摆出一个虚步提剑的剑式,飒爽地英姿玲珑傲雪,正是俏脸含霜的琼斯。 只这一番打斗说来话长,实际上双方动作兔起颧落,不过是须臾间完成的事。此时先前围攻魏成的另外几名忍着才再次围了上来。 魏成的一式猴形侧翻,正好落在了刚才被魏成断去一腿的忍者身边,此时敌众之势,必须尽快简化局势,正是柿子捡软的捏。那受伤的忍者避无可避,只得强忍伤痛一刀向翻腾而来的魏成劈去。魏成左手一式鹰爪抓向对方面门,右拳炮锤袭胸,起左腿蹬向其持刀的右腕,一式老猿上树。那忍者面胸手腕齐齐中招,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地而亡。 此时另外五名忍者阵势已成,纷纷挥刀呈滚水之势攻过来。魏成再一侧翻猴形捞月,捡起死去忍者的手中长刀,又返身闯进刀网强行破阵。叮叮叮叮兵器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混战中魏成一式鹰爪抓破了一名忍者的咽喉,又一刀捅进了另一名忍者的胸膛,左肩也被一刀削去了一块皮肉。两名忍者一捂咽喉一捧前胸向后倒去,转眼间又死了两人。魏成压力大减,正待一举发力再清除掉余下三人时,又是一股寒冷的剑光斜向向他刺来,正是在阵外蓄势已久的琼斯窥准时机,挥剑攻了进来。一时间战阵之中剑气凛冽,寒风刺骨。 奈何琼斯手中之剑太过诡异,双方激斗之间,魏成一时想不出破解之法,况且内心里也不愿意真的伤了琼斯,只得提刀勉力抵挡。还是一剑削断了魏成手中长刀,此番魏成学乖了,长刀一接触琼斯手中利剑即刻松手撒刀,鲐鳞游身步撤出战团,暂避锋芒。其余三名忍者似乎对琼斯手中之剑极其忌惮,也学魏成一般四散而开。 跳开战团的魏成不作稍歇,吱一声猴叫扑向散逃落单的一名忍者,那忍者大骇,仿似见了鬼似得急急躲避,长刀在胸前乱舞,不敢让魏成近身。魏成双手撑地如猴蹲,纵身再扑向另两名忍者,那二忍者亦是挥刀躲避,向身着红衣的琼斯身边靠拢。 魏成对琼斯手中所持的那把剑显然忌惮非常,此刻方有余暇仔细端详,那把剑长约三尺三分,阔约一寸三,通体碧绿,剑形毓秀,寒锋闪闪,即使身在数米外的魏成也能从剑身上感觉其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一时魏成欲攻难攻,不禁原地抓耳挠腮,身形彷徨盼顾如猴。 一时间,琼斯持剑戟指魏成,那老者与野田分列左右,余下三名忍者团聚周围。一方人多势众,阵法森严;一方形单影只,身法怪异。书房中气氛一时诡秘难言,双方再次形成对持。 房间外传来密集的枪弹声,正是张继国联系不上魏成,已从外发起了强攻。作为昔日的帝国,其强盛国势已成了明日黄花,崛起中的华夏国有无数种办法来为此事善后。是以,情报局近些年来的行事越来越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枪声响时,魏成也动了起来,身体如猿猴般攀上了右侧的书柜上,随后一本本厚重的书籍没头没脑的向琼斯这边砸来。琼斯等人纷纷挥动手中兵器格挡,一时间书房中纸片纷飞。 “逼他下来!”琼斯银牙一咬命令道。 第四章 夺龙之战(4) 在琼斯的命令下,野田等四人应声而动,散开一个弧度向魏成逼过来。魏成手抓壁柜不停向前攀缘,所过之处书籍被倾泄一空。呼,一名忍者迫近后高高跃起,手中长刀从后面向魏成划来。魏成身体倒翻,两脚钩住书柜格层,收腹屈身,一式倒挂金钩避过长刀,又回身而下,一掌拍在那名忍者的后脑骨上,头骨一击而碎,猿猴挂印。两式猴形电光火石,一气呵成。那后脑中掌的忍者仆落在地上不再动弹,余下野田等人再也不敢迫得太近。 “用镖打他!”琼斯娇喝道。野田等人手中哪还有镖?只是魏成听来感受却大不一样,自己若还呆在壁柜上岂不活活成了靶子?是以腾身落地,断然向琼斯方向发起了强攻。琼斯见计策得逞,唇角微翘,样子颇有些得意。 野田等见魏成落地顿时卷起刀式上前劫杀,魏成双脚左右顺步,双手左右横拳,身法忽左忽右蜿蜒如蛇行,以拳带步,以步行拳,一步一拳,蛇形身法,蛇拨草。待三人刀光临近,忽转鲐鳞游身步,忽而鹞形,忽而鱼形,身法如同水面中鱼鸟相戏,只几个转折起落便从三人刀光之中一穿而出,再脚下一蹬,一式猛虎跃涧向琼斯扑去。 琼斯正虚步提剑,宝剑立于胸前,见魏成直打直进的一式虎扑,仗着手中宝剑之利倒也不惧,挺身一剑直刺相迎,用的是西洋剑式。西洋剑法以刺为主,辅以劈挑点抽诸多技巧,招法直取直进,这点与形意拳有些相似。单论刺而言,其凌厉快捷处无有过着,但对于侧背向的攻击难有高明的应招,所以西洋剑步法很重要,急进、急退、急转,始终正面对敌,刺中敌人后迅速后撤,稍有犹豫就会被对手反噬。哪怕是一剑刺穿敌人的心脏,也不能保证立即瓦解对方的战力,这一点上极不利于生死厮杀,这也是西洋剑拼不过武士刀的主要原因,是真正的绅士之剑,淑女之剑。 西洋剑有步法无身法,这对于形意十二形身法已入化境的魏成来说是完全不够看的,但琼斯依然刺得中规中矩,理直气壮。别人视魏成如猛虎,但在琼斯心里完全没有这种感触,恐怕还是魏成与姐姐有那么一层关系有关,毕竟这世上又有几个小姨子会惧怕姐夫呢? 魏成临近身体一转,反手一记猴形叼手拍在剑身上将剑锋打偏,掌剑接触的瞬间又是一股奇寒之气自剑上传来,魏成顿时感觉整个左臂都麻木不灵。拼着受这一着,魏成右手紧接着一式鹰捉疾抓向琼斯右腕,欲一举夺下这柄对他威胁极大的宝剑。 此时一直紧随在琼斯身旁的那位老者终于出手了,身体前纵如风拦在琼斯身前,一式揽雀尾,左手取肘,右手拿向魏成鹰爪。魏成对于这位老者是一直警惕的,此时自己左臂受宝剑寒气所扰暂时用不上,只得急忙收回右手鹰爪,右臂回肩一收一弹,改一式马形崩拳向老者攻去。老者又一式太极云手再拿魏成右拳,其招式转换间如行云流水,魏成变招不及,竟一把间右臂被老者云手锁住。魏成正待变蛇形手缩回,却突然感觉右前臂如被层层丝线缠绕住完全使不上力,不禁大吃一惊,太极缠丝劲! 情急中魏成下盘脱根拔笋,右膝上抬,右脚前蹬老者胯部,形意鸡形,金鸡上架。不等招式用老,又俯首低胸,用头锥打老者面门,金鸡食米。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鸡形两把并一式。公鸡最是好斗,往往两只鸡相互啄得头破血流兀自争斗不休,形意拳的创派之祖就是通过模仿斗鸡而领悟的拳法。 老者拿住魏成右臂正待用劲,却不想魏成攻得太过急骤,无奈中退步,左手捋手翻掌,放弃掉魏成右肘关节,移向下仍将其右腕牢牢拿住,右手一掌内劲暗含拍向魏成右拳,欲一举将其右手废掉。 魏成如何能让老者这一掌拍实?此时左手臂寒意已去,老者退,魏成进,立即上步左掌撩向老者下阴,左脚鸡步踹向老者左踝关节,同时右手向后猛抽,两臂一伸一拉,暗含阴阳,左手撩阴是为抱阴,右手还胸是为负阳,负阳而抱阴是为杀道。形意鸡形,金鸡抖翎。 老者左掌间大力传来,情知再拿不住魏成右腕,无奈中撤左手下封魏成撩阴劈拳,左腿再退一步躲开鸡步,右掌去势不变转而拍向魏成左肩。 魏成右腿再上一步拧身滚肘,肘击老者右臂。老者再退一步,右臂以肘关节为支点,前臂抡了个半圆,一式太极单鞭,反掌与魏成右肘对撞了一记。 “啪!”一声脆响,魏成只觉右肘上一股大力传来,竟身不由己的腾空向后飞去。碰地一下背脊狠狠撞在书房中央的台柜上,将其连同置放于其上的黄金龙首一齐翻落在地。 “内劲!” ~~~~~~~~~~~~~~~~~~~~~~~~~~~~~~~~~~~~~~~~~~~~~~~~~~~~~ “师傅,你从未与内家拳交过手,为何对内家拳了解得这么清楚?” “习拳者日求精进,拳法到了师傅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再有对手。要想更深一步的提高自己,就必须给自己树立更强大的假想敌。为师这么些年明察暗访未遇见一个内家拳手,却翻看了不少门派的拳谱,才隐隐了解到了一些内家拳劲的奥秘。“ “那内家拳劲的奥秘是什么?” “内家拳劲来源于内家拳手气海中的真气。” ”那气海是什么?真气又是什么?“ ”气海是存在于体内容纳真气的场所,又叫丹田,主要有上中下三处,而真气是何物?为师也不明白。“ “那真气是怎么练出来的?“ ”桩法、心法、诀法。“ ”师傅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你也站了那么多年桩,为什么没有真气?“ ”师傅的桩是假桩,不是内家桩法,而心法和诀法,师傅一样也没有。“ ”照这么说,如果这世上真有内家拳手,我们一定打不过了?“ ”内家拳劲没有那么容易!这世上能练出内家拳劲的人,为师估计不过十指之数,我们不一定遇得上。再者,内家拳如果功力不深,凭我们的拳法未必没有一争之力。若是练至化境的内劲,粘衣即发,全身关窍无处不内劲,则外家拳手断然不是对手!“ ”那师傅为什么又说我不能遇见太极?“ ”你的十二形身法还是少了变化,不够圆润,再则太极缠丝劲在所有的内家拳劲中,对外家拳法克制力最强。拳法到了我们这个阶段,普通拳手是不会和我们打的,如若某天有个太极拳手和你打,那么这人就一定是内家太极!你千万要切记,遇见内家太极,给我跑!“ ~~~~~~~~~~~~~~~~~~~~~~~~~~~~~~~~~~~~~~~~~~~~~~~~~ ”魏上校的铁掌真形果然名不虚传!形意十二形身法更是变幻莫测。不过可惜不是内家形意,不然老夫绝然不是对手。“老者一击得手并未紧接着上前相逼,刚才与魏成对撞了一下,手上也有些损伤,是以负手原地,说了句自出现起的第一句话。 魏成内心惊骇的心情渐渐平复,右肘骤缝打击时如遭电噬,麻木毫无知觉,过后则是火辣辣的疼痛。轻轻活动了下右肘,还好能动,没有伤及骨骼。魏成不禁暗暗庆幸,若是击打的其他部位,只怕此刻自己已经废了。 ”我自八岁起习拳,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却从未遇见过真正的内家拳手,曾经以为所谓的内家只是个传说,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真人!杰克的拳是我教的,一般的人决不能置他于死地,他是死在你的手上!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魏成说完后抱拳相问。 老者亦抱拳还了一礼,说:”老夫名叫孙念根,旅居海外的华夏人,习的家传的太极,在江湖上乃籍籍无名之辈。说起来惭愧,练了一辈子拳,直到十年前才触摸到了内劲的门楣,魏上校所言真人二字,老夫愧不敢当。杰克是我杀的,你是他师傅,你要给他报仇也是应有之义。“ ”杰克学艺不精,技不如人,也是我这个当师傅的没教好,本也怨不得他人。只是今日既然遇上了,魏某少不得向老先生讨教一二。“魏成一边说着,边解下背上的背囊,好整以暇的将落于身边的龙首金像装进去,系好后又反背在背上。 老者默默看着魏成的举动,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说道:“今日这里是魏上校的死地,你绝走不了!决战之时,又何必身上多个累赘?” “拿取龙首是我今日的任务,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于国、于民、于己,哪怕担负再重,我都责无旁贷。倒是老先生你,也是华夏子民,炎黄血脉,流落他国半生当也知道其中艰辛,难道老先生也忍心让我华夏神物和你一样继续流落异乡?” 老者闻言,沉默凝眉不语。老者身后的琼斯此时接口道:“作为此次出手的条件,我已答应根叔,等事情了结之后,这具黄金龙首让他亲自带回华夏。” 老者仰头长叹一声,说道:“多谢二小姐成全!有了这具龙首,我就能带着父母的遗骸回梧州老家安葬,让二老阴灵重归祖祠,飘零的落叶终于可以归根了!” 野田次郎及另外两名忍者一直护在琼斯身边,听到这里,野田蒙面下阴鸷的双眼中蓦的闪过一道寒光。 ~~~~~~~~~~~~~~~~~~~~~~~~~~~~~~~~~~~~~~~~~~~~~~~~~ 小山:不知不觉快三万字了!感谢朋友们的关注与支持!第一次写,不知道水平如何,所以心里没底。我需要把后续的情节再捋一捋,同时冲击三万字审核,所以得停更几天,在此先道个歉。 第四章 夺龙之战(5) 外面的枪弹声越来越近。一名西方黑衣男子匆匆跑了进来,一见书房中血腥凌乱的场面不禁愣了愣,又急声向琼斯禀告道:“报告二小姐,我们快守不住了!这里很危险!请小姐随我速速离开。” “再去坚持五分钟!“琼斯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那黑衣男子只得领命而去。 ”根叔,不要与他废话,速战速决!“琼斯又对野田等人道:”你们也上!“ 众人齐齐应是。老者脚踩七星斗移步,两拳左右穿梭式正面向魏成进逼,野田等三名忍者持刀两翼侧进。 对方进,魏成也进。此刻已是决战,不容有丝毫退缩。燕步伴蛇形,蹭蹭蹭,燕子三抄水。前两步向左右分别踏出,先压制野田等三名忍者,使得三人急忙辍步不敢妄进而取守势。最后一步攻向老者,蹿起时鹞子束身入林,身形低不过膝,几乎与地面平行。临近时左手前探一式黑虎出洞,鹞形轻巧,虎势雄浑,虎爪拿向老者右膝,右手蛇形藏于脐部。 老者急顿,撤步栽锤,锤向魏成左腕。 魏成进身半步猴蹲,左手虎爪化为蛇形向下疾取老者左踝,右手蛇形自脐而上戳向老者下阴,十字蛇形手。 老者急收左腿,搂膝拗步,转身又一记太极单鞭甩出,将魏成两手蛇形全部笼罩在内。 魏成不等招式用老,曾老者拗步转身之际已猴跃而起,闪至老者背后,龙形回身式,右手狠狠一记炮锤向老者背部砸去,云龙探爪。 老者单鞭甩空,身前已不见魏成人影,后背拳风而下,不禁心中叫苦,任谁遇到如魏成这般出神入化的十二形身法都会头痛。魏成也是无奈,太极缠丝劲太过厉害,不能力敌,只能以刁钻的身法与之周旋,这已经偏离了形意拳勇猛直进的拳意。好在老者的内劲并不能收放自如,不然也不会打到现在,这也给了魏成奋力一搏的机会。 对上魏成这样的高手,一个照面又被其占了先机,而且还是背攻,老者哪敢转身迎敌?只得脚下一蹬向前方蹿去。 魏成一拳逼开老者,脚未落地,一名忍者的武士刀已拦腰横劈而来,时机拿捏得十分精准。魏成凌空一式鹞子巧翻身轻巧地避过,双手闪电齐出,将那忍者持刀的右腕死死扣住,鼍(陀)形扣手。鼍即是鳄鱼,魏成的两手即是鳄鱼嘴巴的上下颚,被鳄鱼钳齿咬住的猎物如何能拿得出来? 魏成脚刚一落地,身体便以那忍者的右臂为轴心,原地疾速地翻转起来。鳄鱼又称毒龙,一旦鳄鱼咬住猎物的肢体,便会在水中翻转身体将猎物撕碎。形意鼍形,毒龙翻身。 ”啊!“那忍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右臂骨被这一招绞了个粉碎,右肱骨与肩关节连接处更是只剩一张皮连着。魏成又一记猴形顾手拍在其后脑骨,惨叫声戛然而止,那忍者一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唰唰,两柄长刀左右劈来,正是野田及另一名忍者,打到此时,双方都已急了眼。野田次郎刀出连环,疾风连环斩,刀刀不离魏成腰肋,力求最大程度限制住魏成身法。魏成半步鸡踩草,向后急退,始终距离野田刀锋半尺远近。另一忍者侧方地趟刀,一刀砍向魏成鸡步,魏成一式猴跃侧避。 那老者也回身逼了过来,脚下七星斗移步确实精妙,倏忽间已近身,一式单风灌耳打向魏成右颧。魏成一式猴煽风拍开,左手一式鹰捉抓向老者腰眼。老者十字手挥击鹰爪,魏成不敢拼拳,疾收左手,右手又一式鹰捉,疾如闪电,竟一把将老者右腕扣住。 魏成正待发力将老者右腕骨捏碎,突然感觉老者的右腕上一阵细微地颤动,鹰爪三指上如抓针毡,竟一下将自己的鹰爪弹开,又是缠丝劲!老者顺势进步右手上撩,左掌平胸拍向魏成右肩,太极闪通臂。同一时间,两柄长刀分从老者左右向魏成刺来。魏成不敌,急忙向后方纵跃。 背后一股寒气传来,却是琼斯手中宝剑伺机刺向魏成后背。正在后跃中的魏成不及回头,此种前后受敌的局面,也不敢用手封打来剑。危机关头,魏成上身向下俯落,双手平贴胸前按于地面,脊柱反弓,双腿绷直双膝紧紧靠拢,两腿向后向上撩踢,鲐形鲤鱼摆尾。鲐是一种鱼类,鱼的尾巴最是灵敏,一身的力气都在鱼尾上,善于护尾。 ”啊!“身后一声娇呼。琼斯弓步前刺,魏成凌空反踢,正中其右腋下。琼斯忍痛向后退去,将宝剑交于左手,右臂却是暂时不能动了,只是咬着一口银牙狠狠地看着魏成,不敢再攻上前。在她眼里,魏成就是一只浑身长满刺得刺猬,摸哪里都扎手。却不知若是换了个人被魏成踢这么一脚,肋骨不知道会断几根。 ”小姐!“老者惊呼一声,胸间恨意上涌,疾步上前逼近魏成,左右栽锤连出,不予俯卧在地的魏成起身之机。野田及另一个忍者,一左一右手挥长刀连续落地劈砍,当当当如同切菜一般。自与魏成交手以来,竟管己方人多势众,高手如云,却始终被魏成一人压着打。压抑了许久的闷气,仿似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魏成俯卧撑于地,两手按着地板向后疾撑,腰膝发力,身体如虾泳一般向后猛退,对方急攻如火,形势危急无比。 右侧忍者一时操之过急,疾行两步,想曾魏成分身无暇,先一步跑去其后方,将魏成后路也封住。魏成终得机会,身边稍许露出了空当,急往右侧侧翻,背臀稍一粘地就一式乌龙搅柱,身形如陀螺般拔地而起,头下脚上,两腿一字展开旋风踢打。弹腿,凤凰双展翅。 啪啪两响。一腿踢中右侧忍者左耳,那忍者闷哼一声倒地而亡,另一腿则踢中野田左肩,野田捂着肩膀踉跄着退开。 此时魏成身体凌空倒悬,老者已揉身而进,两拳野马分鬃式一前一后向魏成胸口袭来。魏成此时已经陷入绝境,只得将双臂合抱胸前勉力护住要害。 碰地一声闷响,缠丝劲发,拳劲实实在在地击中魏成双臂,又狠狠按在前胸,丝丝劲气如潮水般裹挟着无数的小针,穿过双臂胸壁涌入魏成胸腑。 魏成口中狂喷一口鲜血凌空飞了出去,足足摔出两丈来远,又在地板上滑行数米距离,待撞到书房中一个立柱才算停住,鲜血沿着来路拉出一条刺眼的红线。 魏成全身如遭电击,两臂及胸腑间如有万千小针游动,心肺像被那些小针割裂出了一道道伤口,感觉仿佛似被辣椒油滚过一样,哇的一下魏成又吐出了一大口血。 突然一股莫以名状的暖流自背脊而来,一瞬间涌遍了全身,那些小针一经那股暖流冲洗,便如阳春白雪一般悄然融化无踪。那股暖流在身上周游一圈,又自胸腑向下,存于肚脐周围缓缓徘徊,不再他往。 被拳劲重伤的魏成并没有察觉到这种异状,只感觉胸腑中烦闷之感顿消,四肢百骸也渐渐恢复了知觉,便勉力依靠着立柱蹒跚着站了起来。只这稍许动作又气如牛踹,内伤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朝闻道而夕死!内家拳劲果然非凡!咳咳!“魏成踹息着道。 ”哼!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琼斯冷哼一声,见魏成形之将死,自己大仇得报,内心快意无比。正想再多挖苦魏成几句,突然书房外枪弹声更显急骤,听声音已经攻进了楼下大厅中。 ”快杀了他!“琼斯厉声道。 老者闻言脚踩七星步揉身向前,两手还是野马分鬃式袭向魏成胸口。 “我也来!”野田大叫一声与老者并肩而行,手中长刀刺向魏成小腹。 魏成两臂已断,内腑重伤,已无力再战,只能束手待死。 拳将临胸,刀将穿腹之时,异变又生。与老者一齐出手的野田,忽然将前刺长刀刀面一转,平刀斜撩老者腰腹。如此近的距离,又根本没有防备,老者如何能够躲得过,顿时被野田这一刀划开了半个肚子,鲜血如泉水般喷洒了一地。 老者大叫一声捧着腹部倒地,指着野田颤声问道:“你!这是为、为什么?”说完倒地气绝而亡。 一时间,魏成与琼斯一齐呆滞,不等二人回过神来,野田回刀又是一刺,长刀深深扎进了魏成的左腹。魏成闷哼一声,左手死死抓住刀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阻止野田横刀剖腹,鲜血顺着刀刃长流于地。 “野田次郎!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琼斯被这一变局惊呆,厉声质问道。 “嘿嘿!”野田狞笑一声,道:“为什么?当琼斯小姐说要将黄金龙首交给孙老头带回华夏时,我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我野田次郎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如此神物,也只有我达赫民族才配拥有。琼斯小姐,我不想杀你,你走吧!” 琼斯胸膛急剧起伏,气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魏成,我会帮小姐你杀掉。而在我解决掉他之后,我希望小姐你已经离去。“野田阴森森的最后警告道。又转头看向魏成,双目之中寒光闪动,另一条受伤的左手缓缓搭在了刀柄上。 双手持刀,横刀剜腹,野田准备绝杀魏成。 “蛮夷小邦,狼子野心!呀!”魏成从牙尖里蹦出这几个字,突然大喝一声,身体前倾,任由长刀穿腹而过。刀刃刺过肚肠皮肉发出瘆人的摩擦音,魏成奋尽最后一分力气,左肩一式老熊撼树撞在野田的胸口上。 忽地,先前那股盘旋在小腹肚脐周围的热流,如烈火般一窜而起,经胸膛,至左肩,随着魏成的发力一股脑涌入野田胸口。碰!地一声,野田次郎如炮弹一般向后飞了出去。 直飞三丈多远,野田狠狠摔在地上,又一挣而起,一手指着魏成颤声道:“这不可能!原来你是内、家、形、意!”话犹未已,野田的胸膛里仿佛有一颗闷雷般炸响,眼耳口鼻同时迸出血光,倒地气绝。 内家形意,五行拳劲,火行炮劲! 第五章 莫邪转世(1) 适才凶焰滔天的野田转眼间殒命,短短几十秒,带给琼斯的震惊比二十年来的都要多,琼斯在惊骇中呆立原地。 魏成一膀撞飞野田后,全身虚脱无力,冷汗涔涔,心脏碰碰跳得如鼓锤,颓然捂住胸口瘫坐于地上,踹息着说:“琼斯小姐,你不是要为姐姐报仇么?怎么还不动手?” “魏成,你就是一头地狱里的恶魔!”琼斯恨声说道。 “恶魔?在我的敌人眼里从来都是这样!呵呵,琼斯小姐,你不要害怕,至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伤害你!咳咳,我宁愿让你杀了我,也不能死在东洋人卑鄙的屠刀之下。”言罢竟奋力将深插入腹的武士刀一把拔出,又远远的掷了出去。叮,野田的长刀掉落在地上的翠鸣在这书房里格外响亮。魏成小腹血流更急,湍湍如流水。 “快来!我坚持不了多久了!”魏成一手捧腹催促道。 门外的枪弹声愈来愈近,呼喝声已隐隐可闻。琼斯银牙一咬,提剑快步走到魏成身前,将手中宝剑的寒锋抵在魏成胸口。“我也曾随根叔学习太极拳五年,却从没有感悟到一丝的内劲,而你,却在刚才打出了内家拳劲!魏成,你真的很优秀!我渐渐明白了姐姐当年为什么那么爱你,甚至为你而死!”琼斯凝望着魏成道。 “内劲么?刚刚好像是这样,我也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有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在我死前能触摸到内劲的屏障,也算得尝所愿了。至于珍妮,我那年一心为国效力,没想到她用情如此之深,我对不起她!”魏成脸上泛出些许潮红,语气好似也顺畅了许多。 琼斯眼中不知为何突然泛出了一丝伤感,说道:“魏成,我姐姐因你而死,所以我恨你,而你也确实有资格配得上我姐姐。所以,我要把你送到我姐姐身边,让你去陪着她,不要让她寂寞,你们一定会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姐姐生性温柔,你要事事顺着她,不许欺负她,听见没?”琼斯说到这里,泪如雨下,语气竟无比的温柔。 “琼斯,你是个好女孩!就好像你姐姐从前的样子。珍妮现在一定在天堂上,而我杀的人太多,不一定去得了。” “不会的!有我虔诚的祈祷,有姐姐在天之灵做指引,再加上我手中这把剑,一定能够送你去姐姐身边。” “如果是这样,真的很、很好!咳咳!”魏成又咳了口血,血滴落在胸口的宝剑上被剑上寒气凝结成冰,化为一粒粒冰珠滚落在地,剑血无痕。 “真是把好剑!” “魏成,你认识这把剑吗?” “这是华夏的古剑,只是上面刻着的两个字我不认识。” “这两字是先秦的古篆,剑名莫邪!在这书房之中,最贵重的不仅是你背后的龙首,还有我手中握着的莫邪剑。” “莫邪!难怪!这把莫邪剑很配你!唔,咳咳!“魏成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气息渐渐有些紊乱。 ”据说,这把莫邪剑自剑成之日起,两千年来,未曾饮过一口血。今日,让你死在莫邪剑下,你也该无憾了!“琼斯见魏成回光返照的样子,知道时候已近,双眉间隐隐凝出一缕杀气。 ”既如此,魏某就、咳咳、就承了小姐这份情了!咳咳!“魏成突然面色苍白,口中大块的血块咳出,眼神渐渐有些迷离。 ”魏成!“琼斯大声呼唤道:”你快答应我,要好好照顾我姐姐!“ “好!我答应你!照顾好珍妮!咳咳!也请你答应我,在我死后,帮我将龙首送回华夏!咳咳!”魏成眼前犯黑,挤出最后一口气说道。 “好!我也答应你!”琼斯大声娇喝中,不再犹豫,双手紧握剑柄,用小腹顶住,莫邪剑猛然间向魏成胸前一推而入。 当、当、当,书房里巨大的挂钟一连敲响了十二下,洗尽铅华又一春,正月初一。 ~~~~~~~~~~~~~~~~~~~~~~~~~~~~~~~~~~~~~~~~~~~~~~~~~~~~ 这一剑,刺穿了魏成的心脏,又透背而出,直直刺入了魏成背在后背的黄金龙首的口中,并将那具龙首的舌头一截两断。 咔!龙眼忽然金光亮起,一声高亢的吟叫突兀地自魏成背后响起,一股苍莽的威压之气从龙口中狂涌而出,龙口一合,将莫邪剑紧紧咬住。嗡!莫邪剑亦是一声剑鸣,通体碧绿的光芒狂闪,剑体震颤不休,寒气大盛。一金一绿两道光芒耀人眼目,一寒一热两股气流狂斗不休,转瞬间以魏成琼斯二人为核心形成了一道疾速旋转的涡流,将其间的一切物体撕成了碎片,化作了一团白雾,并快速地向四方扩散。 碰!宽敞的书房终究容纳不住这股狂飙的旋风,直接将房顶掀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那股气流沿着豁口一冲而上,转眼间消失无踪。 待张继国率着几个情报局同志冲进书房时,除了满空凌乱纷飞的纸片,以及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哪还有半分活人的影子?魏成去哪儿了? ~~~~~~~~~~~~~~~~~~~~~~~~~~~~~~~~~~~~~~~~~~~~~~~~~~~~~~ 天空中,莫邪剑化为一道绿光向苍穹冲去,直欲飞向九天之外。而这道绿光的尾巴处,又有一道蜿蜒如蛇的金光紧衔其尾,无论绿光如何转折挣扎,都被那道金光咬得死死的。 突然,天空中不知何处闪出一道白线,直直向莫邪剑所化绿光卷来。莫邪剑回身削去,刷刷刷几剑,便将那条白线斩掉了数截。 那条白线起自虚空,仿佛无有尽头,斩之不尽。莫邪剑又是数剑斩断身前白线,不再与之纠缠,急急向上飞去。那道白线紧随而上,瞬间靠近,空中白线一卷,狠狠抽打在莫邪剑身上。叮!剑身嗡鸣,莫邪剑寒光一闪,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去势顿时受阻。 。。。 第五章 莫邪转世(2) 莫邪剑所化绿光去势受阻,那原本咬住绿光尾巴的蛇形金光顺势扭动身躯,蜿蜒而上,如蛇一般缠住了莫邪剑身。莫邪剑惶急地辗转腾挪却是挣脱不开,空中那道白线又自狠抽而来。 那条蛇形金光一声龙吟,周身亮起一道道金色光晕,如蛋壳一般将自身与莫邪剑包裹其中。白线抽打在金色蛋壳上当当作响,却未将之损伤分毫。 眼见金光裹着莫邪剑又要一飞而去,蓦地空中又涌现出无数白线扑向金色蛋壳,层层缠绕,一瞬间将之绑成了一枚蝉蛹。白线又层层收紧,自此金光所化蛋壳终于不再动弹。 此时,又有一条黑线自地下而来,一头搭在白线裹成的蝉蛹上,只是轻轻一拉,那蝉蛹就此消失无踪。空中又自空无一物,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 传说,天地间有一网,名为天地搜魂网。生灵死后,魂飞魄散,阴灵莫不堕入网中。天道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无论生前智愚勇怯,还是美丑妍痴?三千世界,六道之中,无人能躲,又无人能逃。 传说,天地间有一海,名为碧血修缘海。阴灵化为血滴,坠入其中,汇而成海,生前种种,在海中消融崩散,化去前缘,再聚因果。 这里是一片血色的海洋,浩瀚无边,在苍碧的天空中,无以计数的血色雨滴向这片血海坠落,魏成正是这亿万雨点中的一滴。空中弥漫着嘈杂的嗡嗡声,这声音振聋发聩,令人烦躁欲呕,越是往下越是响亮。临到血海表面,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那嗡嗡声也愈来愈清楚,“苦啊!苦啊!”。亿兆的生灵在血海中翻滚搅荡,人鱼虫兽,光怪陆离。它们或推搡、或拥抱、或相互撕咬、或相互唾骂,最后都化为两个字“苦啊!”。 是啊!众生皆苦!生老病死爱别离,哀乐喜怒求不得。五阴炽盛,纷至沓来,如何能不苦?这里是血海,也是苦海,又叫洗怨池。说它是海,因为它广垠无边,众生沉沦其中无有尽头。说它是池,因为它只是引入汇聚众生阴灵的一方位面,对于天地间某些存在来说,它确实是个池子。生灵堕入池中,又引入九幽黄泉之水浸泡,化去生前种种思绪念头,得以纯洁真灵,正朔本源。 魏成所化血滴一头堕入池中,在临近水面时,周身一道绿光亮起,将附近海水中的阴灵瞬间凝结成冰,拉起一道长长的绿色冰柱直向血海深处沉去。 血海不知道有几千几万里深,莫邪剑所化绿光护着魏成向下直落,周身寒气滚滚,仿佛无有穷尽。其间经历种种烟熏火燎、狂沙千仞,诸般修罗幻想,一概被绿光散发的寒气隔绝。血海越是往下越是沉静,仿佛自嘈杂喧闹的都市来到了荒野乡村,魏成所化血滴也仿似途中困倦的旅人,渐渐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落了多深多久,蓦地周身感觉一松,仿佛穿越了某道屏障,被莫邪剑裹挟着的魏成来到了一片虚空之中。抬头一看,那片血海好似被一层薄膜阻隔在头顶之上,不知不觉自己已穿过了血海。 那血海底部亦有无数的血滴穿过,如沙子般向下洒落,此时每一颗血珠,晶莹剔透,澄静祥和,感受不到任何的悲喜。 虚空中又有无数的白线纷纷涌现,在每一颗血珠上轻轻一抽,血珠一颤,分离出一团白气,被白线一卷而走,直向九天而去。天道有常,阳魂补天。虚空中又涌现出一道道黑线,也是在血珠上轻轻一鞭,血珠又是一颤,再吐出一团黑气,又被黑线一卷而走,直落九幽。地道有常,阴魂润地。 传说,天地间有一盘,名为大道轮回盘。 在血海之下的虚空中,星罗棋布般分布着一座座轮回之盘,时急时缓的转动着,血海不空,盘转不停。道有三千,世界有三千,轮回之盘亦有三千,每一座轮回之盘将通往一方大千世界。那些分离出黑白之气的血珠,受轮回之力牵引,各自依循着自身缘法,四散着向那三千大道飞去,生命又一次得以起源。 人者,万物之灵长。灵者,天生、天养、天收、天杀、天经地义!人本该有此觉悟。生灵死后阴灵汇入血海,黄泉之水化去诸般繁杂念头,黑白常道取走阴阳双气,至此生灵回归本源,惟有本命真魂,再入轮回,再历因果,重聚阴阳。阴者母孕,阳者父授,死亦不尽,生亦无穷。 莫邪剑所化绿光在虚空中凝默半晌,蓦地似有所觉,拉起一道绿光向虚空中一道轮回之盘急飞而去。空中一条白线抽来,莫邪剑表面金光一闪,将之弹了开去。虚空中又有一条黑线缠来,金光又是一闪,又将黑线一弹而开。莫邪剑去势如点,一头刺向那座轮回盘。 那座轮盘表面忽然泛起一层黄色光芒,叮的一下将莫邪剑弹了回去。莫邪剑一时绿光大盛,似乎奋起全部力量,以较之先前更快的速度向那座轮盘冲去。叮地又一响,盘上的黄光又是一亮,仍是将莫邪剑弹了回去。虚空中似乎有一道声音传来:三魂未散,不入轮回!言罢,虚空中突然无数的黑白双线涌现而出,向莫邪剑狂卷而来。 莫邪剑剑身急颤,顿在空中嗡嗡直响,似乎要奋力挣脱某种力量的压制。昂!一声高亢的龙吟从莫邪剑上传来,随后莫邪剑身上一道刺眼的金光亮起,好似金色的骄阳。那些狂卷而来的黑白双线在金光中疾退,金光裹挟着莫邪剑再一次向那座轮回之盘冲去。 那轮回盘忽然疾速地转动起来,表面黄光层层叠叠泛起,势要将金光阻绝在外。金光一头撞在黄芒之上,瞬间化为一条蜿蜒的蛟龙,身躯扭动中竟将层层黄芒一一穿过,只一闪便消失在轮回之盘中,冲进那条轮回大道消没不见! 有常化无常,龙行天地,道法无常。 第六章 哑小郎君(1) ”远古时,人茹毛,食饮血,与兽同。朝日晒,暮风雨,居山穴,夜虫蚁。 浩水南,符阳氏,历雷火,得炎种。熟血肉,驱猛兽,人共主,称炎圣。 太山东,岷农氏,得木根,晓植性。广播种,爰嫁樯,人得食,称农圣。 西支山,占起锥,炼顽石,成碧金。宝锋利,斩赤蛟,辟妖蛮,称锐圣。 墨水北,洪涛起,水肆虐,颠流离。有高禹,广治水,人道安,称洪圣。 中黄土,原息壤,千万里,神州地。元轩氏,战巫蛮,灭嗤尤,称黄圣。 曰金木,水火土,五圣起,人道兴。五圣后,三万年,人安养,得生息。 有文皇,一划开,辟天地,史可记。文字兴,书墨笔,道相传,人智启。 有武皇,六魄继,往开来,功可立。拳脚起,刀剑戟,勤修习,元罡气。 孔孟氏,少聪慧,敏于学,博经义。讲道德,说仁义,懂廉耻,知礼仪。 自修齐,至平治,忠孝节,浩然气。教无类,弟子贤,创书院,称文宗。 又万年,天石降,风雷动,神州泣。如陆沉,如鼎沸,巫蛮劫,妖魔起。 当是时,人道黯,如深渊,入绝境。连藏山,张追阳,炼神剑,星辰易。 成经脉,又岐黄,天资纵,追阳气。可断金,可裂石,广传习,居道祖。 文降巫,文除魔,武杀妖,灭四蛮。为太山,为北斗,人不绝,族又起。 文武后,又万年,经学盛,诸气分。合五行,合浩然,如烟海,道门兴。 三才者,天地人,三学者,文武道。子为学,须勤勉,尽人道,效古贤。“ 西海境南朝南晋国庆州府济阳县竹山村,朗朗的读书声自村中蒙学传来。水北为阳,济阳县位于济水之北,其竹山村因附近山峰多峭立如竹而得名。村中多为陈姓,约两百余户人家,以农耕为主,辅以桑麻。因竹山中流出的山泉冰凉清冽,所酿的青梅酒香甜可口,在济阳以及附近州县小有名气,村民有多余的口粮也会自酿一些,以增补家资。春夏之交,正是农忙之时,村民们都下地干活去了,村落中鸡犬可闻,远处青山绿水,将整个竹山村映衬得格外安闲静怡,而孩童们稚嫩的童声,为这片僻静的山村平添了许多生趣。 蒙学位于村东头祖祠之旁,有二十来个孩童,自八岁至十二岁都是在蒙学中断文识字。此时孩童们所读的“三言经”,是由天地书院蒙学科编撰,授发人族九境的蒙学通读书目。蒙学中只有一位先生,姓陈,名正之,是本家的一位落地秀才。陈秀才因屡考举人不中,加上年岁大了,对功名渐渐淡了心思,故转而在本村教授蒙学。切不要以为一位落地秀才有什么了不起,即便是在十村八里,能有一位秀才做教习,也是可遇难求的事情。故而陈秀才在村中极受尊重,地位也仅次于族长,读书人不事生产,确也能够丰衣足食。 陈秀才摇头晃脑的听着孩童们将这段经文读完,满意的点了点头,捻着稍稍泛白的山羊胡须说道:”经过这十余日的教习,这三言经古圣篇想必你们都是读熟了,其中有些生字词,昨日在家可曾练习?“ 见孩童们都点了点头,陈秀才道:”嗯!如此甚好!今日我便将这段经文大意,与你们解读一番,你们可要听好了。“陈秀才顿了顿接道:”在远古之时,我人族采集山果,食鸟兽生肉,穿草叶兽皮,白日里风吹日晒,在夜里居住于山石洞穴之中,忍受虫蛇噬咬之苦,其生活与禽兽无异。传说在浩水之南,有个叫符阳的人,某一日经历天雷火劫而不死,并且因祸得福,意外得到了一门手中生火的神通。于是这个叫符阳的人,取火炙烤食物,驱除猛兽,并将这门神通传给后人。于是族人将他奉为头领,我人族从此区别于禽兽,告别了茹毛饮血的生活。后世之人感念其功绩,将符阳尊为炎圣。“ 陈秀才一段话刚说完,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孩童插口问道:”先生,浩水在哪里?“ ”呃,古之地名由于历经久远,如今多不可考,你们只须知道是远古时一个地名即可。“陈秀才有道:”在太山之东岷地,又有一个叫岷农的人,某日得到一段神木的根茎,岷农将之培育生长,结出七色果实,能久食充饥。于是岷农将这神木所产的种子分拨给族人,将之广泛播种,岁余所产颇丰,远远超过狩猎捕鱼所得,使族人得以饱腹。至此以后,我人族转而农耕,耕作所得能养活更多的人,这也为我人族发展壮大提供了取之不竭的食物基础,善莫大焉!后人念其功德,将岷农氏尊为农圣。我们今日所食五谷,身上所穿桑麻无不传自岷农氏。“ ”先生,那神木又是何物?能什么果子都长吗?“又有一女童问。男女皆为天授,自古一同,并无尊卑之别,况且整个西海境天地灵气充沛,物产富饶,影射到教育上,无论是识文还是习武,女子和男子一样,都拥有同等的权利。 ”呃,这神木本为天地间一灵根,但凡世间所有之草本,神木皆能生长。“陈先生答道。 ”那神木在哪儿呢?“那女童又问。这陈秀才是本家亲戚,追溯起来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是一家人,加之陈秀才本性随和,是以孩童们不甚惧怕,女童追问起来不免刨根问底。 “呃,据传神木之根在岷农氏后人手中传承,乃五行圣宗之一的神农宗圣物,至于神农宗的具体位置嘛,为师也不甚知晓。好了好了,余下的且让老师一口气说完,你们有何疑问,等说完了一并再问。” 那陈羞才喝了口茶水,接着讲解起来。在岷农氏之后,有西枝山占起锥其人,得碧玉晶精铁,铸得碧玉剑,斩杀赤蛟龙于锡山,人族此后弃用石斧石凿,取石而炼金,大大提高了人族的耕种及抵御凶兽的能力。后有高禹治理墨水,元轩灭蛮族大圣嗤尤,使人族得神州千万里沃土。至此五圣奠定的雄厚基础,人族兴起。后又有文皇一划开天,造字成文;武皇定武之六魄,使得人族战力空前强大,至此人族文武并重。再后来孔孟氏崛起,创浩然之气,可辟魔巫,为天地正心,为生民立命,立道德文章,为万世师表,继两皇五圣之后人族奉之为圣,称文宗圣祖。孔孟氏弟子承先圣遗志,创建天地书院,历经一万年的传承经营,人族九境千余国度皆有分院,天下读书人皆以书院为尊,为人族最大的势力,而没有之一。 直到后来的一场天劫,出了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 第六章 哑小郎君(2) 一万年前,忽有天石自天而降,当时人族最大的居集区神州境正好位于石雨的中心,四方火起,山崩地裂,人族经历了一场浩劫。天劫之后,人族十余其三,元气大伤,巫蛮妖魔乘机而起,武皇一脉独木难支,人族节节败退,几乎面临绝境。 正其时,有一个叫张追阳的人。此人文武双修,文为进士,武定六魄。有一次,他在连藏山某一块天石中得到了一柄”易星神剑“,此剑不仅摧金断玉,神妙无方,其剑身上更点坠有九天星辰。张追阳持此神剑,斩巫灭蛮,降妖除魔,莫有可挡者。此人更凭其天纵之资,依剑上所列星辰方位,结合人体阴阳五行,领悟了“十二正经关窍图“以及“任督二脉经”。 悟道后的张追阳,以自身浩然之气为本源,以体之六魄为门户,依十二正经及任督二脉为路径,引得天地灵气入体,将浩然气与天地灵气混元为一,创出了追阳气。追阳气一出,断木裂石,妙用无穷,炼到极致,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甚可得长生。追阳出世,实为文皇一划开天,武皇体定六魄炼妖成罡之后,又一开天辟地之举。 张追阳在创出追阳气之后,立即在人族中广泛传播,天下读书人竞相加以修习。读书人之浩然气本无采用之根,徒然驱心魔,正本心,无以外用,而追阳气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天下读书人本多,百之七八能修出浩然气,一经追阳气外显而致用,使得人族战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厦将倾,挽狂澜于即到。至此人族重整旗鼓,在于异族的战斗中节节胜利,不仅重将神州全境光复族下,更是在整个洪荒大陆开枝散叶。 人族劫后重生,再度崛起。张追阳仙去后,遗留有”追阳内经“、”追阳外经“各一部,并传下追阳宗一脉,为追阳气嫡传正统。”追阳外经“在人族中广泛传播,人族皆可修习,其”追阳内经“则为天地书院和追阳宗的不传之秘。人族感念其功德,亦将张追阳尊之为圣,称”经学道祖“。继五行圣宗,两皇文圣之后,人族又得一圣人。 ”追阳外经“中附有“十二正经关窍图“以及“任督二脉经”详考,之后神农圣宗又依起原理,创出了针灸岐黄之术,随同一起在人族之中广泛传播。一时间,丹药学、针灸学、医药学在人族中大兴。同时追阳气妙用无穷,低者凌空驱物,高者崩山裂海,又导致器宗、剑宗的兴起。追阳气可引动天地灵气,读书人可凭借书符字画开启,又使得符学、箓学、奇门阵法学兴盛。同时,受追阳气启发,又有那惊才绝艳之辈,以五行之气为本源,又合天地五行灵气,五花八门的五行宗门如雨后春笋般在人族九境崛起。又有那心术不正之辈,以怨气、毒气、煞气、yinmi之气为本源,人族中又出现了诸多邪门宗派。再有那人族叛逆之辈,私通异族,以妖气、魔气、巫气、蛮气为根本,出现了各种魔道宗门。追阳气就像一把钥匙,为人族及异族开启了一扇修炼之门。 大道三千,各取其一。不管你是修炼的是那种气,它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叫修道者,又或者叫练气士、修真者。不管你修炼的是那种功法,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以某种元气为根本,以体魄之各种关窍为门户,依循某条经脉为路径,再引入各种天地灵气总汇气海,混元唯一而成其用。 追阳圣训总则第一条,亦称修真悟道定律一:元气加灵气等于真气。 而人族中承认的正统真气,有追阳气、浩然气及五行气,除此之外则为邪门妖魔之气,史称“正邪之辩”。至此,天下道门诸气格局初定,正统与邪统各归其位。 张追阳,追阳宗奉之为经学道祖,书院中将其与文宗圣人并列为二圣,武皇一脉、天下道宗无论正邪皆有将其供奉者,为道门共主。 后经过万余年来的演变,曾经泾渭分明的正邪之辩,已经不复当年党同伐异般的对立。各宗道门各为提升自己的实力,其思想渐趋务实,有些道门正邪难辨,亦堂而皇之的大行其道。古老的宗门维持正统,新进的宗门辟求捷径,于是有了道门保守派与革新派的对立。修道者清心寡欲,避世而居,修道的门槛越来越高,于是又有了道门世俗间的对立。凡物相竞而天择之。总体来说,人族的生存力及拓展力越来越强,之后人道大昌。曾经神州境外的数个人族据点得以发展壮大,形成外八境,与神州境合称人族九境。 南晋国位于外八境之西海境内,奉南朝楚云国为宗主国,有七州六十二县,三十万里地河山。正北方与北蔡国毗邻,其国疆土与南晋相差无几,为北朝周平国的附属国。西海境孤悬海外,楚云与周平两国为南北两朝格局,亦是西海境人族两大支柱国,其余小国皆为附翼。为防止两朝相争,损人族西海气运,在天地书院的支持下,南晋与北蔡才得以立国,使两国处于夹缝中间以为缓冲。两国分处于南北两块大陆,唯有中间一处狭长地带相连,正为南晋与北蔡占据,而东西两面为海。南晋与北蔡处于风口浪尖,实为一对难兄难弟。 陈秀才将这段经文讲解完,拿起茶喝了一大口,还未等将茶杯放下,那些孩童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开口提问。 “先生,追阳气是什么?您也是读书人,还是秀才,您有追阳气吗?” “先生,武皇的六魄是哪六魄?何谓定魄?” “追阳外经蒙学中有吗?我也想学!” “天地灵气是什么?我怎么看不见?” “先生,追阳宗在那里?” “先生。。。” 蒙学中二十来个孩童对这段古史听得目眩神迷,更对张追阳的事迹憧憬不已,七嘴八舌的提问,没有提问的也会与身边同学小声交谈,蒙学中一时嘈杂不堪。却又有一孩童坐与角落,星眉朗目,模样俊秀,明亮的眼眸中异彩连连。那男童却始终紧闭双唇,既不开口向先生提问,也未同周围同学交流,未发一言。 陈秀才见这番嘈杂景象,知是童心天性使然,不由得笑了笑抬手向下虚按几下,等孩童们安静下这才说道:“天地灵气生于万物之中,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等你们有了本源之气才可感知。追阳宗嘛,历来神秘,老师也不知其仙山何处。至于追阳外经,等你们十二岁去了县学自然是学得到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们的炼体得做到开窍。最后嘛,武者六魄与如何定魄?你们去问问定山伯伯好了。他是武士,这方面要比老师知道得多一些。下午是定山伯伯的教习课,你们可不要偷懒不去。须知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可偏废,知道吗?” “可是先生还没有回答追阳气是什么?还有您会追阳气吗?”先前提此问题的孩童追问道。 “呵呵,老师虽是读书人,也有秀才文位,亦曾学过追阳外经,可老夫并不会追阳气。” “先生骗人!您常说读书养气,您这么老,又天天读书,怎么不会气?”一女童嫩声问道。 陈秀才被这话噎了一下,咳嗽两声道:“老师如何骗人了?老师只说不会追阳气,却没有说不会别的气。”说完捻着山羊须故作神秘的看着孩童们。 “那先生一定会浩然气了?”孩童们顿时来了兴趣,马上又有一孩童问道。 陈秀才摇了摇头,道:“读书人但凡有了功名文位,就会有浩然气,就如同武者开窍后必然能得罡气一般。老夫乃秀才,浩然气自然是有的。我前面已经说了,浩然气只是本源之气,可正心、可诚意,修为高者,可驱巫、可降服心魔,却并不能如追阳气那般加以外用。” 孩童们急道:“那先生会的是什么气?快快说嘛,可急死人了!” “呵呵,老夫修的是冲炎气!”陈秀才答道。 “冲炎气是什么气?您给我们看看嘛!” “是啊,是啊,我们要看!”众孩童立即兴奋了起来,齐齐催促着。 “好!老夫今日兴致好,便耍给你们看。”陈秀才立起身,信手从桌上取了张纸片,又在手中揉成一团。 “炎气五行为火,五脏之中心脏属火,老夫这门功法炼的是手少阴心经,开窍为双手小指少冲,故名冲炎气。尔等可要瞪大眼睛仔细瞧好了!” 陈秀才将两手小指插入纸团中,双眼微眯,意守心田,孩童们屏住呼吸细观。不一会儿,陈秀才手掌间的纸团泛起了阵阵青烟。 哇!孩童们发出了一阵惊叹。 那陈秀才又坚持了一会儿,面色泛红,额头隐有汗渍渗出,那纸团中冒出的青烟越来越多。片刻后收起功法,陈秀才喘了两口气,才将手中纸团展开,却见那片纸张中间分明燃出了两个火烙的黑洞。孩童们见之惊叹连连。 “先生,怎么没火?”一孩童灵光一闪,问道。 陈秀才勃然大怒,叱道:“怎么没火?没火纸上会有黑洞吗?黄口小儿,不知所谓!明日早学谁也不许迟到!否则老夫识人,老夫手中的戒尺却不识人!”随后大袖一挥,道:“放课!”说罢转身离去。 。。。 第六章 哑小郎君(3) 众孩童见陈秀才含怒离去,纷纷收拾书桌涌出蒙学,一时间作鸟兽散。先前那未曾说话的男童也背上书袋,正准备出门,却被一胖男童拉住胳膊:“哑郎,下午俺去采桑果儿,你也去么?” 那名唤哑郎的男童摇了摇头,用手向村后头指了指,示意午后还有体课。 “哎呀!拳脚功夫有什么好练的?俺爹说了,只要俺好好读书,将来能像先生那样考个秀才,就帮俺去县中谋个闲职,总好过当个武夫去打生打死的。”两孩子说着已走出了蒙学。 “陈小六!你自个偷懒也就算了,可别带坏了我们家哑郎!再说就你那样的还想考秀才?别笑掉人的牙齿?”说话中走来一个约莫十二、三岁模样的女孩。那女孩梳着长辫,额前两撇刘海,身上穿着略显褪色的鹅黄布衣长裙,左肘间挎了个竹篮,正娉婷站在蒙学前。衣裳的左肩上还打了个补丁,却难掩女孩清丽颜色,才双六年华已俨然有了绝色佳人模样。 “谁说俺考不了秀才?俺爹还说了,就算俺考不中,也可以接俺爹的班做酒家掌柜子。”陈小六辩道。 “好!好!陈小掌柜子!你快回家找你爹学酿酒去吧!哑郎,我们回家去。”女孩说完再不理会陈小六,拉着哑郎就走。 “哑郎!你不想陪我玩儿?还是回去抱媳妇去吧!“身后陈小六嘴碎道。 女孩闻言羞恼中转身作势欲打,衣袖却被哑郎扯住,那陈小六一个激灵撒丫子跑了。 哑郎姓陈名未,今年刚十岁。父亲陈定远曾是南晋国军中一名校官,因一次与北蔡的战斗中被砍断了右臂,废了体魄而武功尽丧,只得卸甲归田,年近四十时才娶了林氏为妻。两年后陈林氏诞下一子,陈定远中年得子喜不自胜,怀抱中时却发现其子啼声有异,再一瞧却是小儿舌头天生少了半截。虽然有缺憾,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遂取其名为陈未,意为体魄未全之意,期望待长大后小儿舌头能慢慢长全。随着陈未年龄渐长,其性格甚是乖巧,甚得夫妻二人喜爱,但舌头该有多长还是多长,于是夫妻二人失望中便随了村中人唤陈未为哑郎。 那女孩姓苏,名采菱。其父亲是陈定远军中一袍泽,在一次战斗中阵亡,临终时,请陈定远代为照顾妻女。陈定远归乡后去了趟尹州,却发现其妻早在半年前病故,其女在姑父家代为收养。于是陈定远道明来意,又给了些银两,遂将苏采菱带回竹山村视为己出,那年采菱年未满三岁。在采菱读完蒙学时,陈定远旧伤不治病故,家中顿显拮据,全靠陈林氏勉力支撑。苏采菱倒也懂事,本来孩童从蒙学到县学都是免除学费,任得陈林氏百般劝解,采菱却始终推迟不去,只在家里帮衬着做些活计。再加上村中父老不时接济,家中日子虽然紧凑,却也能勉强度日。 ”姑母,我们回来了!“一进家门采菱便唤道。 ”菱儿,哑郎,下学了吗?先在堂屋歇会儿,马上就吃饭了!”左边厨房中一妇人说道。 采菱走进堂屋,拿起桌上茶壶倒了碗水,自己先捧起碗喝了一口,又递给哑郎后,便去厨房帮忙去了。哑郎接过碗喝了口水,脑中却想着早学时陈秀才的话一时出了神。 “哑郎,坐着发什么呆呢?”却是母亲陈林氏与采菱端着饭菜进来,陈林氏笑着问道。陈林氏十九岁时嫁入陈家,如今刚及三十,年轻时也曾是远近乡里闻名的美人,是以生得陈未也这般俊朗。如今身体因长年的劳作略显清瘦黝黑,却丝毫不减迷人风韵。 哑郎笑着挠了挠头,赶忙起身接过母亲手中的菜碟放于桌上,一旁采菱早已将碗筷摆好。一家三口围坐于桌前,一碟青豆,一盘豆腐,一碟咸菜,简单却可口,三人吃得乐也融融。 陈未家是四合院子,中间是堂屋及两侧厢房,陈林氏与采菱分住左右,院子左边是厨房,右边是陈未住的屋子。吃了饭后,三人各自回屋午睡半个来时辰。随后陈林氏与采菱一齐去地里劳作,陈未则去村后坪地,那里下午有陈定山伯伯的武术教习课。 陈未对武者“体定六魄”一路记念着。陈未本好学,因口不能言,是以自小心思用的必多,所以好奇心比同龄孩童多出些许。待陈未来时,已有几个蒙学中的孩童早到了,正在坪地上追逐嬉笑,见陈未来了,忙招呼其一起玩耍。 陆陆续续蒙学中的孩童都已到齐,连陈小六也在。陈小六尚大陈未一岁,最是赖皮贪玩,午间本想去村东头的桑林采些桑果酸枣吃,却不想撞见了陈定山,于是被拎了过来。陈小六在孩子中躲躲闪闪的,只是不好意思与陈未照面。 陈定山是个四十来岁的粗犷汉子,现役南晋军中校尉。此时南晋采用府兵制,边界无战事时,便放归部分军役,以不影响农耕。也由于陈定山身兼济阳县武术教习,也便长留乡里蒙学传授武艺。见孩童们都到齐了,陈定山大声道:“武者修习,当勤练不辍,日久方可成其功。一者炼体,以开关窍;二者炼身,以延寿元;三者炼意,以通神志。孩儿们把队都站好了!先扎马开拳左右各一百次。永刚,你来喝口令!” “是!”随后一个稍长些的男孩排众而出,正是阵定山家大郎陈永刚,长得也有其父般三分健硕模样,一直是这帮孩子头,只是几日之后便要升县学了。“大家听我口令!开步!扎马!出拳!一、二、三。。。”陈永刚喝开口令排前示范,孩童们听令效仿,口中齐声有节奏地呀呀叫唤,一时坪地上生气盎然。 待孩子们一通拳脚练完,坐地休息时,陈定山道:“来时听秀才先生提起,今日早学时曾言到武者体定六魄之事,我便给你们讲一讲。” 众孩童期盼已久,齐齐仰首聆听。陈定山言道:“武者之道,以武皇为界,武皇之前有外三重与内三重,合称前六重。而武皇出世后,又将武者境界连提三重,称后九重。先说外三重,一重练皮,谓之武徒;二重练骨,谓之武生;三重练筋膜,谓之武士。此外三重武者,通过日夜反复锤炼,全身皮肤生出厚茧,不畏击打;骨如精钢,可开碑裂石;至筋膜者,全身肌肉虬结,如蟒筋古藤,阳刚至烈而柔,方可刚柔并济。全身筋骨皮强健,才可由外而内,及至内三重。武者四重练脏腑,才可内壮生罡,不仅延年益寿,又可百病不侵,武者两仪罡气至壮大脏腑而生。两仪者,阴阳是也,因此武者罡气,分阳罡与阴罡,此重境界武者谓之武师。而到五重练髓之境界,则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不仅寿元大增,甚可返老还童。此重武者,罡气强盛,武功高强,可百人而敌,谓之武尊。而武者六重则为练意,此境界武者武功已臻化境,身随意动,意之所至,罡气相随,可自成一宗,谓之武宗。” “那后三重呢?”陈定山话音刚落,便有孩童迫不及待地问。 “武皇成圣,武者境界再提三重,一者炼妖成罡,二者炼罡化宗,三者练宗归元。“陈定山答完,又讲了一段关于武皇的传奇故事。 习武之人,外练筋骨皮,内练脏髓意,及至武皇时,武功以至当时巅峰。传说武皇某日在斩杀一金耳猿妖王后,得其妖王丹,并无意间吞入腹中。当日如食甘怡,及至数日后,武皇惊奇地发现其获得了一门”顺风听耳“的异能!凝神静听,千里之外的风吹草动如在眼前。武皇惊异之后潜心研究才明白,自己无意中吞服的妖王丹,被自身强壮如山岳般的罡气所化去,并与自身武意相和,定于头颅双耳处。武皇一经想通此中关节后,欣喜若狂。之后武皇一发不可收拾,在顺风听耳这种异能的帮助下,武皇游遍四海,遍寻妖王加以搏杀,夺取其妖丹服用。先后将手足四肢及躯体五魄定全,且每定一魄不仅能获得一门新的异能,也能让自己武力大增。 在服下第七枚妖王丹时,却仅仅只是使武力上有所提升,却并没有获得臆想中的异能,武皇心有不甘,继续猎杀妖王且吞服妖丹。及至后来,武皇惊讶的发现,自己每多服用一枚妖王丹,原来六魄所得异能反而有所退化,但此时发现已经太迟了。多余服用的妖王丹化去了武皇最后一丝罡气,终于妖邪反噬,最后也导致了武皇的陨落。 武皇逝去后,遗留有“武皇拳经总要”、”武皇六魄考“、”罡气化丹遗录“及“武皇妖丹异能目“等多部书籍传世。后世人族感念其功,遂将其与文皇并列而称武皇。 ”洪荒传世史记“曰:”武皇其人,不知其名也,唯其无名而封圣。武境耸叠,如立三峰。罡宗化元,几近于道。元罡气!“ 第六章 哑小郎君(4) 一众孩童听得认真,大郎陈永刚问道:”父亲,是不是定魄就得吞服妖王丹,那为什么多服的妖王丹又无用呢?“ 陈定山答道:”妖为兽类所变化,兽类与生俱来便有感应天地灵气的天性,若性命悠长,日久则可吐纳天地灵气,或吸收日月星三光精华,脱凡为妖。人族将妖兽划分为九类:一阶为普通兽类;二阶则可纳灵;三阶灵气充沛,浑身散发妖气;四阶妖气化水行于妖髓;五阶妖水化晶;六阶妖晶凝结而为妖丹;七阶妖丹大成为妖中王者;而八阶封皇,九阶成圣,皇圣之妖无不是传说中的存在。妖王之后的妖兽无不具有翻江倒海之能,其所凝妖丹蕴含的能量难以想像,也只有强如武皇者方能有如吃豆子般吞服,即便如此,最后还是被妖气反噬。武者罡气有阴阳之分,而妖丹已有阴丹与阳丹之别,只有罡气强盛方能炼化之,方能为武者所用。一分罡气化去一分妖丹,而如若罡气不足,多余的妖丹反噬之力后果难以承受。这一点极其重要,你们要深记之。“ 顿了顿,陈定山又道:”武皇以前,武者罡气全凭自身日积月累,慢慢修炼。而有武皇罡气化丹之后,武者修炼其速何止百倍,使得我人族在追阳之前,得以在蛮荒大陆迅速站稳,与洪荒妖蛮万族分庭抗礼。武皇之德,善莫大焉!而武皇之后,又有更多的武道大能前赴后继,不断专研。人族对罡气化丹的认知不断深入,发现只要是四阶妖兽的精髓亦可为武者炼化,不仅可成倍提升武者武力,运气好的还可部分获得妖兽的异能,但想获取如顺风听耳般的逆天级异能,则非妖王丹以及之上方可。” 陈定山继续道:“武者四重内练脏腑,内壮而罡气生,此时便可炼化妖髓,择四肢其一而定魄,但不可贪多。到五重洗髓,体内罡气强盛方可将四肢体魄定全,甚而为躯体定魄。此时的武者已定五魄,其攻防能力已达人族顶峰,在进一步练意之时,方可考虑为头颅定魄,而那时又是一番难以言说的境界。你们尚年幼,此时不必多说,免生好高骛远之心。” ”父亲,如此说来,武皇创罡气化丹、体定六魄之学已至武者极限,那为何后来人族遭天石大劫,异族来犯时会陷入绝境?难道体定六魄的武者还不够强大吗?“还是陈永刚问道。陈永刚年长,识见自然要多一些,而一众孩童只有似懂非懂聆听的份儿。 陈定山正低头思索,却听旁边有人接口答到:”一者,那次天劫后人族死伤过半,元气大伤;二者,追阳以前,读书人徒有浩然而不能致用,降服心魔驱避巫术尚可,却不能形成真正战力。姑且不论妖蛮,即便是魔,亦有心魔与体魔之分,巫有法巫与兽巫之别,而体魔与兽巫也是要靠武者真刀真枪去打的;三者,天劫之前,人族安享太平日久,才有后来孔孟崛起,九境以书院为尊,重文而抑武,以至于大劫来时才发现武力不足。但这三者都还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那次天劫过后,妖族忽然间兴盛,兽类仿佛一夜之间开启灵智者极多。要知道天劫以前,猛兽开启灵智并不是件容易之事,往往百不足一。魔虽厉害,多存与修罗阴煞之地,以人心而食,但不会觊觎人族土地。巫虽诡异,也是驱兽而存,从根本上与妖兽是死敌。而蛮人只是些未曾开化的野人部落,不会危及人族存亡。而妖族骤然崛起,我人族猝不及防,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却是陈秀才不知何时到来,适逢陈永刚提问,故而接口回答,陈定山及一众孩童连忙见礼。 ”敢请再问先生,早间所言追阳气与武皇元罡气两相比较如何?“陈永刚即将入县学,临行之前不失时机向秀才先生讨教。 陈秀才点了点头,答道:”追阳圣人所创追阳气脱胎于浩然,以之为引,进而萃取天地灵气。就如同武者以罡气为引,进而萃取妖气是一个道理。要知道妖气本身也是妖兽汲取天地灵气所化,而追阳气只是更直接些而已。自身有多少浩然,便会得多少追阳气,而不会有灵气过剩反噬之虞。但凡物有利亦有弊,修追阳气者却不能得到如妖丹般所附异能。世事之奇,大都如此这般。“ 待秀才说完,陈定山向孩童说道:”今日所言颇多,食而不化,反而不美。永刚,你先与孩子们练练,我与先生说说话。“陈永刚应是。 陈定山走到一旁,再与陈秀才一礼:”秀才先生怎么来了?“ ”左右无事,四处走走。今日不知为何,定山与孩子们讲了这么多?“陈秀才摆摆手道。 陈定山道:”不瞒先生,近日定山收到军中传唤,明日即将起行赶赴军营,恐怕短时之内不能再教孩子们了。” “哦?走得这么急,可是边关有事?”陈秀才问。 “军报中说,北蔡忽集马步军五万,囤于两雁关前,动向不明,因而传唤各军以备不测。“ ”嘶!“陈秀才深吸一口气捻须思索片刻,道:”两年前,周平国六公主嫁与楚云国嫡王为正妃,以待日后嫡王继承国主,公主则为皇后,两国姻亲以修百年之好。据闻后来,楚皇后与嫡王妃多有不睦,近日则又传,嫡王妃难产而死。莫非蔡军异动会与此事有关?“ 陈定山闻言亦是大惊,道:”蔡晋两国不相大小,五万马步军几乎是倾举国之兵。若真如先生所言,只怕此战绝不仅限于蔡晋两国!“ ”唔!蔡晋两国边境虽时有战事,却都是小打小闹。此番蔡国倾举国之兵,只怕是来者不善,若再有北朝周平参与战事,则我南晋危矣!“ ”周平出兵?“陈定山再次色变,道:”若周平出兵,必然志在楚云,而我南晋不过是枚拦路石子,岂不凶危难测?先生,周平与楚云大战,必然两败俱伤,损我人族西海境气运,书院岂能袖手不管?还有西海境内四大道门呢?难道他们也能坐视?“ 陈秀才摇头道:”自天劫后,外八境与神州境通路多有损毁,且我西海境孤悬海外,神州天地总院怕是鞭长莫及。而四大道门远避世俗,其中寒水宗、问云宗、泰然宗皆位于北朝,世受周平国供奉,恐怕乐见其成。而南朝只有玄木一宗,独木难支,若周平再许之以厚利,玄木宗必会置身事外。正因四道分布不均,所以天地书院西海分院才设于南朝,以作均衡。若局势崩坏,只能倚仗西海书院态度几何了!“ 秀才又道:”此事的关键还在于楚云的反应如何,若早作安排,凭两雁关地利,据雄关死守,待战事拖延难决,则可能在书院与道门的干预之下,迫北朝止息兵戈。若北朝以摧枯拉朽之势,很快抵定西海局势,则诸方势力只能默认结局,转而支持周平一统西海。“ 陈定山道:”周平若真有一统西海之志,终是人族之间的权利之争,应该不会遗祸人族百姓?“ 陈秀才摇摇头道:”兵戈一起,生灵涂炭,实难预期。而我南晋正处于风口浪尖,不论战局如何,我南晋承平之日必难再返了!周平在北方多与蛮人交战,兵凶将猛,武风强盛。而楚云百年来偏安南方,且文风偏盛,此战不容乐观。“ 陈定山急得搓了搓手,道:”若真如先生所料,则该当如何是好?“ ”此战若开,周平必出兵!你此去可为则为,若是不可为当明哲保身。今晚我便动身,去州府一趟打探清楚消息,希望我竹山村能避过这一劫。“陈秀才言罢皱眉捻须沉思,陈定山亦心事重重。 ”定山伯伯,您是武者第几重境界了?定了几个魄?“孩童们又练了一会儿,都有些无聊,见两位老师久谈方歇,一女童忽然问道。 ”你定山伯伯是武者四重武师,定了三个魄。“却是思虑中的陈秀才闻言答道,又向一旁陈定山使了个眼色。 ”定山伯伯,让我们看看武师的厉害吧?“陈小六起哄道。众孩童齐齐附和,一时坪地上又热闹起来。 陈定山收拾了下心情,大喝道:”好!你定山伯伯便使给你们看看。听好了,伯伯我双手灵豹魄,右腿狡兔魄!“话音未落,就见陈定山右腿一蹬地,人已腾空一丈来高,向身边一颗松树跃去,临近树干,双手疾使如风,一时间罡气弥漫,木屑纷飞。待陈定山落地而定时,众孩童向松树看去,只见树干上已被深深抓出了好几个大洞。 众孩童一呆过后,接着欢呼起来,小脸蛋兴奋得通红,赞叹不已! 陈定山拍了拍手,转向众孩童,抬手止住了欢呼声,又正色说道:”双手定魄多主攻,两腿定魄疾如风。躯体定魄守兼备,头颅定魄意存中。如果以后你们中有人武者定魄,这四句谚语须牢记。“ 孩童们齐齐点头,又安静下来细细品味。此时陈秀才在一边开口道:”还有一首诗在人族中广为流传,你们也须牢记!“但听秀才念道: ”五圣五行起洪荒, 文成武德有双皇。 九境书院百家道, 天下经学出追阳!“ 第七章 郎君窃石(1) 第二日,陈秀才去州府访友,蒙学罢课。一大清早,陈小六又来找陈未玩耍,“哑郎,昨日你没陪我,今日无课,咱们一起去采桑枣儿吧!” 陈未正在屋子里摆放的沙盘上习字,手被小六拉住,急的呀呀叫唤,只不知在说什么。 “陈小六!你昨天说什么来着?今日还敢上我家来?”却是苏采菱站在门口,手插着腰,一双大眼睛瞪着陈小六。 陈小六吓得一哆嗦,急急躲在陈未身后,嘴上却不服输,嚷道:“采菱姐本来就是哑郎媳妇儿,俺又没有说错。” “你还敢说?”采菱气得跳过来抓,陈小六急忙躲开,两人围着沙盘打转,一旁陈未乐得直呵呵。 三人正在陈未屋中打闹,陈林氏闻声走了进来,看见这样也笑道:“好了,好了,采菱你这么大孩子了,还和小六胡闹?” “姑母,是陈小六淘气来着,胡乱说话!”苏采菱闻言站住,仍俏脸含怒的瞪着陈小六,面颊绯红。 “俺没胡说!”陈小六气吼吼的叫到,却是不敢将刚才的话当着陈林氏的面说。 “好了,小六儿大清早的来找我家哑郎干嘛来着?”陈林氏问道。 “俺来找哑郎去村东头的桑林采桑果子吃,又酸有甜的可好吃了!再不去就要被三狗四娃他们采摘完了!”陈小六答道。 陈林氏见陈未一双眼睛望着自己,做娘的哪有不懂儿子心思的?笑着点头应允道:”好吧,哑郎你去吧!爬树时当心别摔着就是了。“ ”姑母,我也要去!“一旁苏采菱轻轻说道。乡村里没什么吃食,平日嘴里都能淡出鸟来,象这些酸甜中略带苦涩的山树果子却是孩子们的最爱。苏采菱毕竟才双六年华,童心未泯,自然也想跟去。 陈林氏最是疼爱采菱不过,哪有不允的?道:‘好,采菱你大些,把哑郎看好了,可不许他调皮。” “姑母放心吧!我知道了!”苏采菱欢喜雀跃,拉着陈未的手就跑向院门。 “嗨!你们等等俺!”陈小六呼喝着追了出去。 陈林氏看着三个孩子离去不禁摇了摇头,今日田地里无事,正好可以收拾下屋子,于是自去忙去了。 一路上,陈小六追在二人身后吃尘,嘴上却没闲着:“采菱姐,你去可以,可不能抢我果子吃。” “谁要吃你的脏果子?我想吃自有我们家哑郎摘给我。”苏采菱毕竟是女孩子,不好如哑郎般攀爬树木,闻小六言语回头厌弃道。 “还说没抢俺果子?去年哑郎摘的果子吃完了,就是你使着哑郎向俺要去的。”陈小六背经诵文时断时续,这事儿记得倒牢靠。 苏采菱俏脸一红,转过头不再理会他。陈小六兀自不觉,仍不依不饶道:“采菱姐,等会儿哑郎采了果子可要还俺一些。”只说这几句话,陈小六口水早已流了一地。 苏采菱只闷不作声牵着哑郎在前面走,俏脸紧绷含着霜。 时值春末花开时节,微风习面,草本枝叶青翠欲滴,加之西海南境土壤肥沃,气候怡人,桑树结果的日子要早上许多,往年此时桑树上都会挂满磊磊硕果。 不片刻,三人来到村子东头种植的小片桑林时,却早有村中几个孩童在攀爬桑树,采了的桑果边往嘴里塞嚼着,边往衣兜里装。 “二猴子、三狗子、四娃子,你们来这么早哇!哑郎,俺们来晚了,快爬树采桑果!去那棵!去那棵!”陈小六一边嚷嚷一边往一颗桑树上爬去。 桑林的桑树都有两三长来高,上面早挂满了红的绿的桑果,煞是馋人。陈未也寻了颗稍矮些的桑木向上攀爬,苏采菱站在树下一个劲地提醒陈未要当心些。陈未采了枚半红不绿的桑果儿放嘴里嚼了嚼,一股子酸涩中带着甘甜的枣汁直入喉咙,冲着下方苏采菱呵呵一笑,又采了几颗桑果儿向下扔去。采菱拎着衣襟接住,见哑郎冲她笑,便知果子是甜的,忙取了一颗含在嘴里,那股酸甜的滋味却是沁进了心头。抬着头看着哑郎,那采果子时的认真劲儿,那微微带着汗渍的俊秀脸庞,采菱好没来由的俏脸一红。 忽见天边有两白一黄三道光华自远而近,其上似有人影站立,苏采菱瞧个正着,掩嘴惊呼道:“哑郎!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众孩童闻声顺着苏采菱手指方向望去,见那三道光华正向这边飞来,其速甚疾,无不啧啧称奇。三道光华本飞得不高,才离地三丈许样子,带着一股飙风呼啸而至。陈未攀爬的桑树略矮,瞧之不见,只得双脚立起,才将头够出去,那股狂风已临头,呼地一下掠顶而过。陈未身体被带得一偏,立脚不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 啊!苏采菱吓得一声惊呼。那树枝离地有一丈半许高,哑郎这么一摔怕不要腿断骨折!情急中苏采菱忙张开双臂想接住陈未。 忽地中间一道白光自空中转折而回,其上一女子轻伸一臂,将落于半空中的陈未拦腰接住,又稳稳放落于地,而另外一白一黄两道光华亦在空中停了下来。 陈未掉落树枝正自腾云驾雾一般,双手空中乱抓,忽然落势一轻,一只手抓住了一人腰间,只觉温软绵柔,再想细细触摸时,人以安然落地,又仿佛手中不经意间拽住了某样物事。陈未惊魂未定,一时呆在地上。众孩童见陈未安然无恙,齐齐长舒了口气。 “张姐姐最是好心!只这些许高低,摔一下又能怎地?“正是空中另外两人随张姓女子折回,却是一男一女,那男子约二十余岁,一袭白衣,剑眉朗目,立于一柄大剑之上;那名说话的黄衣女子只十六七许年纪,头上扎着两株小辫,模样娇憨,脚下却是踩着一柄撑开着的土黄色大伞。 而那救下陈未的张姓女子正立于一朵雪白莲花之上,二十许模样,着一身浅绿衣裳,峨眉浅黛,朱唇淡抹,青丝垂肩,清丽已极,翩然伫立仿若凌波仙子一般。连同陈未在内,众孩童何曾见过如此人物,一时看得呆住。 苏采菱惊愕过后先回过神来,忙上前衽矜一礼,谢道:”多谢仙子姐姐救了我家哑郎!“ ”却也不必谢我!若非我等三人急着赶路,也不会惊了这位小兄弟。这位小弟,你没有事吧?“那绿衣女子问陈未道,声音轻柔,宛若天籁。 “哎呀!张姐姐,你没听见下面那女孩说吗?这位小弟名唤哑郎,想必是个哑巴!如何能答你话?”大伞上的黄衣女子道。 “喔?若真如此,却是我多嘴了。”绿衣女子抱歉道。 陈未自树上掉下时,心已自蹦到了嗓子眼,此刻心情才略显平复,初见绿衣女子时如嫡凡仙子,此刻又听她与自己说话,顿时如闻纶音,忙抱拳鞠了一礼,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未知这位小弟因何而哑?可否说来听听,或有医治之法也未可知。“绿衣女子又向采菱询问。 ”不敢有瞒仙子姐姐,哑郎生来舌头少了半截,是以不能说话。“苏采菱回答道。 此一说大出人意料,世间竟然如此离奇之事?那剑上男子亦忍不住说道:”这位小弟,你且张开嘴让我看看?“ 陈未本不愿在绿衣女子面前自曝其短,奈何生性温润,踌躇片刻后仍是将嘴张开与人看了一回。 ”哎呀!真的只有半截舌头呀!张家姐姐、邵家哥哥!今儿个是怎么了,你们竟对一个哑巴如此好奇?“黄衣女衣不奈道。 ”妹妹有所不知,我见这位小弟面容俊秀,双目有神,似有慧根,适才触其身骨亦有峻拔之意,实为修道中上之资,故而有此一问。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可惜了!“绿衣女子惋惜道。 陈未闻言尚不觉,一旁苏采菱却是心中一急,毕竟谁家女子不希望自家儿郎前程锦绣?忙问道:”仙子姐姐,难道我家哑郎与道修无缘吗?“ ”修道之人气行周天,行气时须舌尖顶于上颚,以沟通任督二脉,此为道修之常法也。没了舌头便不能使任督交汇,真气不行,又如何能修道?“却是那剑上男子接口答道。 采菱闻言内心一沉,又看向绿衣女子,后者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实情确属如此。 ”哑郎!俺一早就让你和我一起考秀才嘛?修不了道,我们去修那浩然气也是一样!“却是陈小六趴在一棵桑树上嚷道。 ”哈哈哈!“剑上男子闻言笑道:”读书人朗经诵文以引动胸肺之气,感于心而敏于行,如此天长地久,至一朝顿悟,浩然之气薄然而发,方可凝练文心。这位小兄弟口不能言,又如何能养那浩然之气?小兄弟,三学者,文武道,文既不能通,道亦不能修,只有一心武学,修习元罡之气,才是你唯一成就之通途。况且武者体定六魄之后,亦不输文道之学。小兄弟若胸怀四海之志,也不必气馁,可好自为之。“ 陈未闻听剑上男子一番言语,心中如坠铅石,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七章 郎君窃石(2) 苏采菱想起姑父因是武者而早夭,姑母寡居孤苦,更深知姑母心意是想让哑郎习文题榜的,如今听闻剑上男子一番分说,不禁心中戚然,竟在一旁小声啜泣起来。 张姓女子早看出眼前这两孩童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实为一对璧人,又见采菱惹人怜爱模样恻隐顿生,忽而心中一动,说道:“邵师兄说得不错,修道习文各有缘法,不可强求的,这位小妹妹也无需伤感。你我今日也算有缘,这件翠玉镯子乃雪山绿玉,虽不是贵重之物,也算世俗少有,早年曾常随我身,如今便赠与妹妹。将来嫁娶时作为陪礼,也是极好的!” 采菱忙摇手道:“不,不,却怎好随便受姐姐馈赠?“ 那张姓女子见采菱像极了自己小时模样,笑了笑道:”今日之事皆因我等鲁莽而起,惹得妹妹不快,便是赔礼一番也是应该的,妹妹切莫推迟。“言罢轻轻拉起苏采菱小手,将绿镯帮她戴了上去,采菱推迟不过只得言谢。 ”哎呀!张姐姐!怎么一见面就送人东西?我问你要的冰魄寒晶却是不曾与我?“伞上黄衣女子不忿道。 ”是啊!我也要过,也不曾与得!“剑上男子亦附和道。 “赵家妹子,邵师兄,却在此时挤兑我!等下回见面给些你们便是了!”张姓女子瞧向二人,眼波流转假意含嗔,容颜尽显妩媚,剑上男子不禁看得一呆。 “好哎!等我回师门卸了此次职司便去雪山找姐姐玩儿!”黄衣女子雀跃道。 “好啦!我等在此耽搁了些许时间,这便继续赶路吧!”绿衣女子言罢向众孩童挥了挥手,便踩莲而去。另外二人自然唯其马首是瞻,亦驾驭脚下法器紧紧跟随左右。三人在一众孩童目送中转瞬去远。 陈未痴痴地看着那绿衣女子渐飞渐远的背影,暗暗摩捏着自那女子腰间取下之物,手指间余温犹存,不禁心中怅然。突然腰间一痛,却是被身旁采菱狠狠掐了一下,转头望去,正瞧见采菱嗔怪的目光。陈未不禁俊脸一红,只得傻笑着挠了挠头来掩饰,又指了指采菱手腕上的镯子,翘了翘拇指,表示很般配。 “哑郎,那仙子姐姐说了是送与采菱姐的随嫁之物,总是你家的!你若喜欢待回家慢慢细看便是。“又是陈小六取笑道,一众孩童一听乐了起来,纷纷跟着起哄。 苏采菱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心里只将陈小六恨得牙痒痒的,跺脚娇声嗔怒道:”小六你竟会胡说!谁说要嫁与哑郎来着?“又愤恨哑郎对那绿衣女子的傻痴模样,心头滋味似要比那桑枣儿还酸,另一手欲将腕上镯子取下,口中吃味又道:”哑郎你这么喜爱别人家镯子,我便取下给你便是!“ 陈未本意想夸赞讨好一番,却不料采菱会错了意,奈何口不能言,急得直摆手。 正说着突起异变,苏采菱另一手刚与玉镯接触,那镯子突然泛起一片绿芒,初时星星点点,不片刻竟将四周笼罩在一片绿韵之中,又仿似透着股春寒料峭的寒意,令人顿生清爽的感觉。这一变化来得快且突然,一众孩童惊哇连声,尽不知所措。 绿衣女子三人驾着法器并未飞远,那张姓女子忽有所觉,回头见桑林中泛起绿光,不禁轻咦一声,又掉转头折飞回去。 ”哎!张姐姐怎么又回去了?“巨伞上黄衣女子莫名所以,与那剑上男子对望一眼一同追随而回。 ”这位妹妹,可是刚才有何异状?“去而复返的绿衣女子问道,后面跟着的黄衣女子与剑上男子好奇旁观。 ”仙子姐姐适才送的玉镯突然亮起了绿光,感觉还有些冷,我便取了下来。“苏采菱似受了惊吓,正躲在陈未身后。 ”喔?“绿衣女子落下莲花来到二人面前,此刻那枚镯子在陈未手中拿着,却并无绿光闪现。张姓女子秀眉微颦,心里疑惑:当初师傅送我这枚玉镯时,似曾也有过这番景象,但只是芸昙一现日后便无,却不想在这女孩身上再次出现,待回雪山后问问师傅才好。 想了想,绿衣女子细细审视采菱,又道:”这位妹妹,敢问叫什么名字?“ 苏采菱惊魂方定,放开陈未上前答道:”我名叫苏采菱!“ ”苏采菱!妹妹名字真好听!如若妹妹不觉唐突,可否将生辰八字诉与姐姐听?”绿衣女子又问道。 “这个。。。”此时人族与巫族争斗已久,生辰八字轻易不可告人,以为巫术所害,况且年轻女子只在婚嫁时方可告与夫家,更显忌讳,是以苏采菱略有犹疑。 绿衣女子温婉一笑,又宽慰道:“妹妹毋须多疑,实不相瞒,姐姐配这玉镯时候也曾有过这番景象,想是与妹妹甚是投缘,故而有此一问。妹妹若不肯示与人前,便用手指写与姐姐手掌之中,可好?” 苏采菱犹豫难决,回头看向陈未,见哑郎点了点头,这才将右手伸出,在绿衣女子的衣袖中将自己的生辰写于其手掌上。 待两人收回手,绿衣女子又道:“好叫妹妹知晓,姐姐姓张,来自北国广寒山落雪峰,观妹妹资质极是适合本宗门功法的,妹妹若有意,且随姐姐回去好吗?” 苏采菱闻言一愣,再次回头看了看陈未,问道:“那哑郎可以去吗?” “这个?若是没有宗主首肯,却是不能随意带凡人进入山门的。”绿衣女子答道。 “那、那我便不去了!“苏采菱懦懦回绝道,其意甚坚。 陈未一听,那绿衣女子要带走采菱,心里如何舍得,待听采菱回绝才算松了口气,忙上前将采菱小手拉住,采菱也将手反握着,两人牵在一起。 绿衣女子见两人如此,心中虽觉惋惜,却也不便强求,笑道:”既如此,姐姐也不勉强了!那枚镯子想是常随我身,自然会有些许寒凉之意,戴着久了也便无碍了!反而会有些许其他好处,这个妹妹日后便知。若妹妹他日回转心意,也可携着它来雪山找我。“又看了眼陈未,一笑又道:”这位小郎君,可要对采菱妹妹好些则个。“言罢挥了挥手,莲步轻移,踏莲台与另两人离去。 三道光华其飞甚速,须臾后已不见。众孩童早已围了过来,看着陈未手中的玉镯啧啧称奇,各自羡慕不已。经过此一节,孩童们自然再无心采摘桑果儿,又纷纷散去,回去与家中大人诉说不提。 ”张姐姐,那枚镯子粗看甚是普通,不想还有这般异象,想必不是凡物,怎的姐姐也送与一俗家女子了?“那黄衣女子名叫赵心慧,乃北国泰然宗弟子,此刻站在巨伞上问道。 ”我与那女孩甚觉有缘,一枚小物件送与她也没什么?“绿衣女子答道。 ”有缘,有缘,就怎的没见姐姐说与我有缘?“赵心慧有些吃味道。 ”好啦!我与心慧妹妹最有缘了!这回没意见了吧?小醋坛子!“绿衣女子揶揄道。 ”谁是醋坛子了?对了,姐姐,你说那女孩真适合修习寒水宗功法吗?“赵心慧问。 ”应该是吧!只是可惜与她缘法未到,他日或有再见之日也未可知。“ ”缘,缘,缘!我说邵哥哥,你细数过没有,张姐姐一路上说过多少个缘字了?是春心动了怎的?嘻嘻!“赵心慧咕叽一笑。 一旁大剑上的男子闻言不禁一愣,怎地又把我扯上了? 白莲上绿衣女子大羞,偷瞄一眼邵堂,口中娇嗔道:”好你个小妮子!又皮痒了不是?看我以后还睬你!“脚下白莲急向黄伞靠拢,手中作势掐向黄衣女子腰间。 ”啊!姐姐不要!我再不敢了!“赵心慧脚下黄伞光芒一闪,快速躲避开去。绿衣女子脚下白莲亦是增速,两人一前一后在半空中追逐。 “啊!邵哥哥快来救我呀!”远远传来赵心慧呼叫声。 三人皆来自北国,那剑上男子名叫邵堂,乃又一道门问云宗弟子。一路上来回,见惯了两女子嬉闹,此刻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脚踩长剑不紧不慢地尾随而去。。。 采菱与陈未两人回到家中时,此事早已在村中传遍。还未进屋,陈林氏便一把拉起苏采菱进了自己厢房,紧闭着房门,母女俩儿不知道又絮叨什么私房话。 陈未回到自己小屋中,坐于床沿细细回味,晨间所生之事此刻仿如梦中。半刻后,又自怀中摸出那枚物件细细观看,却是一枚通体血红,一寸见方长条状的石头,应该是一枚印鉴。 陈未不矜长出了口气,自那绿衣女子腰间不经意随手取下时,心里砰砰作响,几度曾想还与那女子,却终究没舍得,也说不明白,当时自己怎么如此想将此物留下。不告而取,是为偷盗,此一作为陈未自小而大却是不曾有过的。若是极其重要之物,那罪过便大了。 此时方知只是一枚随身印鉴,想必再做一个便是了!想到此节,陈未内心稍安。又将那枚血红印鉴摊于掌中,另一手细细摩挲,但觉温润光滑,余香暗留,年不及弱冠的陈未不禁隐为之醉。 突然陈未一拍脑门,忙去桌边倒了碗水,又将印鉴浸于水中,蘸水后在手掌中印上,但见印鉴落款:落雪丽贞。陈未看见这四字不禁恍然,原来那白莲上的张姓绿衣女子名唤:张丽贞! 又见印鉴两面各刻有一行字: 广山寒如水,落雪莲为峰。 第八章 祠堂议事(1) 陈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把玩着手中那块石头,坐在床边发呆。又回想着晨间所历之事,前一刻绿衣女子如花笑颜仿在眼前,后一刻剑上男子说的话语回响耳边,不禁心中五味杂陈。陈未因天生残缺不能言语,却并非是傻子,相反自尊心反而格外重些,心智也较之同龄孩童成熟许多,不管是习文还是练武都很勤奋。虽明知道剑上男子说的是实情,可心里仍是有些不服气,就如同平日里活蹦乱跳的突然间病染沉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陈未只觉头脑里蒙蒙地,竟在满心纠结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屋子外母亲的呼唤声将自己唤醒,陈未方觉已至正午,却是母亲唤他午饭。陈未忙爬下床,又将手中石子纳入怀中藏好,这才向堂屋走去。偷取他人物件,且对方又是一个妙龄女子,这般亏心事陈未尚且初次为之,是无论如何不敢让人知晓的。 “你这傻小子!一大早的怎么又睡了?午饭都叫你半天,却让娘和采菱久候!”陈林氏对进来的的陈未埋怨道。 桌上饭菜早已准备好,今日不知怎的尚多了盘腊肉。陈未摸了摸后脑勺歉意一笑,来到桌边拿起碗盛饭,不想却被一旁采菱将手中空碗夺了过去。 苏采菱一回院子便被陈林氏拉进厢房,一经姑母问起,采菱自然无话不说,母女俩儿关在房里絮叨了半天,待出来时采菱的脸蛋象是两个熟透了的苹果。采菱本一直坐在饭桌旁想着心事,陈未进来时立即低下头手指挽着衣角,不敢拿正眼瞧他。又瞥见陈未正准备给自己盛饭,猝然起身一把夺过,哐哐两下,热腾腾的米饭将小碗埋得严严实实地,尚鼓起了个小包。采菱给陈未盛满饭,端与陈未面前又自顾坐下,仍是一般含羞模样。 陈林氏坐于上首,见状笑道:“今儿个且让你这傻小子一回,往后还得自己来盛。“ 下首的陈未莫名所以,正待端碗吃饭,忽然瞅见采菱的左腕之上赫然多了一只白中泛着几抹绿光的玉镯,正是母亲平日里珍藏的那只,不禁讶异的指着采菱的手腕,嘴中呵呵怪叫着望着母亲,似有问询之意。苏采菱顿时有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慌忙将双手藏于桌下,小脸红得娇艳欲滴。 陈林氏终不忍掩嘴一笑,又绷着脸道:”好了!今日的事适才采菱已经说与我听了,别人家的镯子有什么好稀罕的?难道为娘就没有吗?这玉镯啊,还是那年你奶奶与我的,可珍贵着呢!今日啊,娘便传给采菱了!“母亲说着禁不住笑了起来,又拉过采菱的两只小手爱怜地抚摸一阵,又笑道:”哑郎你看看,这一白一绿两只玉镯可般配着呢!呵呵!“ 陈未听母亲一番分说,隐约间似有所悟,又见母亲笑得开心,便也望着两人呵呵傻笑起来。苏采菱双手被陈林氏拉住,又不敢收回来,竟自心如鹿撞,见哑郎傻笑,便朝他狠狠一眼瞪过去。陈未咧嘴一呆,忙低下头扒拉米饭。 午饭后,母亲与采菱依旧回屋午睡。陈未回到自己小屋,躺于床上翻来覆去一番,又起身自怀中摸出那块石头端详。石头尾端有个穿绳的小孔,本该有的小绳想是断了,于是陈未又自衣柜中寻摸出一节长些的红绳,穿上后戴于颈间,再揣入衣领里藏好,这才出门而去。 午后村中少有村民走动,陈未独自来到村后习武的坪地。道既不能修,文亦不能通,唯余武学一途,既如此,须得比别人更加勤奋才行。陈未骨子里尚有股子不服输的劲,竹山村民本淳朴,明面上从未有讥笑嘲讽之事,然而陈未仍然不想因为自己是哑巴而让人瞧不起,这也是天生缺陷者难以释怀的念头。 陈未先压了一刻双腿,拉伸筋膜,又打起陈定山教的七步拳,在坪地上反复习练起来。七步拳是初学蒙童普遍修习的拳路,就如同蒙学的三言经一般,是武者的入门拳路之一,陈未也只学了这一路拳法。 七步拳有弓步、马步、歇步、冲步、跳步、仆步、虚步七种步法,配合双手按掌、搂手、冲拳、挑穿、架打等手法,拳法简单中正,极适合孩童习练。陈未学习这套拳路已经半年有余,身架倒也中规中矩,配合嘴里不时发出的呼喝声,颇有一番模样。一时间,坪地上一个稚幼身影往来穿梭。 ”哑郎!打得好!且接我几招试试!“话音未落,一个身影跳进了圈子,来人一经挨近陈未身前,拳脚间次而出向其攻来。冲拳、踢腿、换掌,那身影连连进步快攻,陈未被逼不住后退。 陈未七步拳虽打得熟练,却从未与人对练,退步中双手胡乱格挡毫无章法可言。来人最后一个弓步前冲,双掌自腰间斜插而上,至陈未头顶交叉呈十字,而后一压而下当头劈向陈未面门。陈未直觉眼前拳影一闪,遮天蔽日般一团黑,本能中双臂盲目上架。四臂相交,一股大力传来,陈未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又一屁股摔倒在地。 ”呵呵,哑郎,你没事吧?“那人上前将陈未扶起,又帮其弹了弹背后的尘土,笑着问道。 陈未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来人正是陈永刚,但听其说道:“我力气比你大,刚才用的是十三路查掌,最后将你打倒的一招叫十字劈掌,等以后我教你练。”说完后又拍了拍陈未肩膀。 陈未笑着点了点头,又见陈永刚身后跟着一众孩童。 ”永刚哥,我也想学查掌!“陈小六叫道。 ”小六你个混球!你比哑郎大一岁,这七步拳却没他打得好,等你打好了再说。“陈永刚道。 ”谁说我没哑郎打得好!不信我打给你看!“陈小六不忿道,又拉开架子真准备打拳。 ”要打你自个打,谁要看你啦?对了,哑郎哥哥,听说今早在桑林你们遇见了仙子姐姐,还送了采菱姐一只镯子,是真的吗?那仙子姐姐长什么样的?“孩童中一个女童问道,尚有一些没有去桑林的孩童纷纷好奇,跑过来围着陈未问个不停。 陈未如何能分说?一时在孩童中急得连连搓手。 ”大家休要胡闹!快快整好队,开始练拳了!“陈永刚在孩童中素有威信,眼见哑郎窘迫,此时解围道。 众孩童依言一字排好队,在陈永刚的口令声中,似模似样的打起了七步拳,一时间坪地上稚嫩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打过几趟拳,陈永刚让孩童们停下,说道:”拳脚套路只是为了活通筋骨,让身体更加灵活。我父亲常说,只有筋骨加以锤炼,才能真正培养体内罡气,所以,武者在定魄之前是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的。你们要将打磨筋骨培炼罡气作为根本,拳术身法分属末流以为辅助,不可舍本而逐末,明白吗?” “明白!”众孩童齐声应道。 “好!现在你们去沙袋那边击打,我不喊停谁也不许停下来。”陈永刚又令道。众孩童又依其言,各择一沙袋拍打起来。 “年纪小的拍打双掌及掌背,用力不可过猛,以免伤及骨骼;年纪长的可捶打前臂及肩膀,用力不可过硬,以免震荡脏腑。武皇拳经总要有言:凡武之道,锻其体魄,炼其心志,乃日久之功,不可速达。。。”陈永刚在一旁不住指导。 约莫又练了一个时辰方歇,孩童们汗流浃背,手臂因为反复拍打皆已红透,用力过大的局部已有青紫淤痕。陈永刚早在一边烧了四锅水,待水滚开时撤去火,又从怀中取出一小盒,自里面拿出半颗黑色丹丸,将之捏碎后分撒入四口锅里。那四锅热水顿时呈黑绿色,阵阵药香自锅中散发开来。 这黑色药丸名为黑虎六味丹,以黑虎之骨为主料,配以其他五味草本药材炼制而成。专用以活血驱湿,温养骨肉,是武者锻炼体魄之后常用的养骨丹药。虽为寻常,却并不便宜,每盒十丸,售价一两半银子,而一两银子在南晋可折合百四十于纹。每个村中蒙学都会有些许国政补贴,但还需村中自己负担部分。武者锻体之后,须用此类药材温养,不然极易损筋伤骨。 待锅中水温不再烫手时,孩童们三五成群,分将两臂放入水中,顿时手臂上传来阵阵辛辣之感。孩子们想是用得熟了,自在锅水中将手臂反复揉搓,让药力趁着水温渗透皮肉。约莫两刻钟以后,待水温完全冷却,水中药力已尽时,便可结束今日练习。那之前手臂淤痛者,在浸泡之后顿感痛消肿散,全身也松快了许多。 夕阳西下,村子里炊烟升起,陈永刚便让孩童们各自散去。“永刚哥,听说你马上要去县学了,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啊?”一孩童突然问道。 陈永刚正待作答,忽而远处一名村中叔伯小跑而来,向这边招手高呼道:“大郎,秀才先生回来了!正在村口,着你们过去哩!” 竹山一去州府虽不太远,往返也须昼夜远近,往日里先生去州府访友总要盘桓几日,此番因何如此急迫?怎地骤去乍回?陈永刚望着村口方向不禁诧然。。。 第八章 祠堂议事(2) 陈秀才恰在村口被一众乡亲围住,又见孩童们奔来,只说:“明日蒙学仍旧无课,自在家中温习便可,休得四处乱跑!“又对众乡亲抱拳道:”我尚有事,要去见族长!永刚且随我。“言罢便带着陈永刚走了。众乡亲不明所以,只得散去。 也不知陈秀才与族长说了些什么,才一个时辰后,祠堂处铜锣声响起,又有十数村壮在路上奔跑挨家相告,只言族长传唤全村乡亲紧急去祠堂,有要事商议。 只在每年清明时,村民方才齐聚祠堂祭祀先祖,平时若召集村民必有重要事情商议。陈林氏接到通知时,心里略感惶惑,虽为家主,毕竟是妇道人家,是以得将家中唯一的男丁陈未带上。又不放心采菱独自在家,于是锁好大门,三人一同向村祠而去。 族长陈厚德年近八十,长须白发,正坐于村祠门前。陈秀才于族长左手边而坐,另一中年魁梧汉子立于族长右边,此人名叫陈定州,为村中民壮队长。竹山村两百余户,近千人口,熙熙囔囔的竟来了大半,数百村民将祠堂前空地挤得满满当当。村民们私下纷纷交头接耳相互问讯,皆不明何事,又有不少孩童在人群中追逐嬉闹,场面一时纷乱嘈杂。 ”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下!听族长有话于大伙儿说!“陈定州见村民来得差不多了,便大声安抚大家肃静。 村民们闻言安静了下来,有那兀自玩闹的孩童也被大人喝止,大家静候族长如何分说。 陈厚德在陈定州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又向前迈了一步,以老迈的声音大声道:”诸位乡亲,诸位父老!我陈氏一族自“黄嗣之变”时,为避中原战乱,由神州不远万里举族迁徙西海,定居此竹山僻壤,尔来已历三千余年。其间经历十数次劫难,有天灾,有人祸,更有异族劫掠,其中数次几近灭族之厄!“陈厚德言与此又转身对着祖先牌位拱拱手,接着说道:”全赖先祖阴灵庇佑,我竹山才得以躲过劫难,陈氏一脉才得以延绵至今!如今我全族千余口众,可谓人丁兴旺。犹记得,二十年前“万妖之乱”祸起西海,我竹山所幸未与波及,不想方安享短暂太平,现如今兵祸近在眼前了!“ “啊。。。“陈厚德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颗大石落入池中,众村名悚然一惊,纷纷询问缘由。 陈厚德高抬双臂止住众人议论,又说道:“今日秀才先生自州府得来确切消息,我南晋与北蔡在两雁关前各自屯扎数万大军,恐怕不日就要开战了!” ”两国交战已非数年,北蔡亦未曾占到便宜,族长老大人何须如此惊慌?“一村民说道,亦有附近村民附合其言。 ”哎!“陈厚德摆摆手叹了口气道:”此番两国交兵非同以往,具体情形怎样还是听听秀才先生如何分说吧!“说罢在陈定州的搀扶下复坐回椅中。 众村民一齐看向秀才,但听陈秀才起身说道:”上古之时,民心淳朴,又有我人族列圣奠定根基,经数万年,我人族繁衍蓬勃,至而今已享有九境。然而自“黄嗣之变”起,圣皇失其鹿,而天下群雄并逐之。而今九境内立国近千,相互间更是攻伐不断。盖人心之私始于安乐,而人之欲壑肇于坦途。此次北蔡倾举国之兵南来,非只一国之愿,实为北朝周平欲一统西海,志在楚云矣。而我南晋素为楚之门户,犹如那拦路之石,周平必欲除之而后快!若我所料无差,此次大战当为周平兴兵,而南蔡实为副车。想那北朝国势强盛,仆从国数以十计,若举数十万大军而来,则我南晋危如累卵,我南晋黎民必受那兵灾之祸矣!” 啊!众村民又是一惊,陈秀才识见不凡,在族中素有威望,其言语又岂有不信之理?有那家中子弟正在军中效力的村民,已忍不住哭泣起来。 “秀才先生,若所言是真,这可如何是好?”一众村民询问道。 “众位相亲勿惊!且听我说。”陈秀才又道:“北朝志在夺土得民,非是那异族入侵,想来同是人族,周平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那绝门屠户之事。我适才与族长大人已商议过,我南晋之民所虑者非是周平,实为北蔡啊!想我两国自立国始,相互攻伐历经千年不断,国中子弟死伤难记,仇深若海。若我晋国国破之时,北蔡趁乱屠杀我百姓,则实堪忧虑!” “北蔡狗若敢如此,俺们便和他抗争到底!”一村名大叫道。 “对!和他们拼了!”众村民义愤满胸。其实两国恩怨集素已久,两雁关前垒骨难填,实难弥合。 陈秀才抬手又止住众人道:“北蔡所为周平未必没有考虑到,想必会有所弹压,只是乱军之时恐亦难周全,我等不得不有所防备。恰才我与族长大人有所定计,在此就说与大家听,看乡亲们以为如何?” “秀才先生有何计策快请说来?”众村民道。 陈秀才计议道:“战乱之时不仅有兵乱之祸,亦有流民盗匪趁乱劫掠。为保我家园,自今日起,每家凡有年壮力强者皆充为民壮,由定州贤侄统一指挥,凡民壮者听令行事,不得有违!大家以为可好?“ “依得!”一众村民纷纷点头。 “大乱近在眼前,此时又值春夏青黄不接之时,为保我全村父老生计,各家各户自留一月口粮,其余尽皆交于族中,由族长大人统一调度。定州已在山中寻得几处隐秘洞穴,待粮食收集整齐后便运至山中储藏,大家以为如何?” “我们都听秀才先生的!俺们不多留粮食,没得白白便宜了蔡狗!”众村民又表同意。 “自今日起,定州分派几组机警村壮,安排马匹,散于村前十里之地,充作斥候,一挨有敌情,速速来报。若是小股流匪,驱逐开去即可;若是大股军兵,则帮护全村父老向山中转移。定州,此次职司重要,切不可大意!”陈秀才最后看向陈定州说道。 “请秀才先生放心!定州谨记!”陈定州抱拳回道。 “好了!诸位乡亲,男壮者在定州那里报到,安排职司。其余人等可速回家中,将家中存粮盘整好,自有民壮前去收取。大家放心,一挨战乱平安度过,族中自会补回。”陈秀才又大声说道。 “乡亲们!大家伙都听先生的,有祖上庇佑,我竹山定能安然渡过难关!大家都散去吧,散去吧!”老族长亦起身挥袖驱散众人。 于是众村民留下的入民壮,回家的盘存粮,各自心事满怀,脸上忧心尽显。陈厚德与秀才对视一眼,不由得齐叹了口气。 “姑母,适才秀才先生所言,真有那般可怕吗?”陈林氏一左一右拉着二人匆匆往回走,在路上采菱问道。 “菱儿别担心,有秀才先生在,咱村不会有事的。”陈林氏安慰一句后不再言语。 一家三口回到家中时天已擦黑,陈林氏草草煮了几碗面条,三人就着咸菜囫囵吃下。之后,陈林氏便将家中存粮一一盘出,采菱与哑郎在旁帮衬。 三人正忙着,却是院中跛进一人,叫道:“贤侄媳在家吗?” 陈林氏忙出来就着堂屋灯火瞧去,却见来人正是陈秀才。“呀!秀才先生怎生来了?快快进屋坐!”陈林氏忙将秀才迎进堂屋里。此刻堂屋中杂七杂八堆放着物件,稍有些乱。 陈林氏微显局促,将秀才让坐,呼唤道:”哑郎!先生来了,还不快过来见礼?菱儿,快去给先生沏茶来!“ 陈秀才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忙,不忙,我只稍坐片刻。刚才听说晨间桑林中事,故来问个究竟。“ ”先生问起自然据实相告。菱儿,你且陪先生坐,将今日之事仔细与先生分说,姑母去烧水来。“陈林氏将采菱二人留下,自下厨房去了。 于是采菱便将晨间之事细细与陈秀才说了一回,其间陈秀才提了几个问题,采菱都一一作答。待二人叙话完全,陈林氏已沏好茶端于秀才面前,又在下首陪坐。 ”可将那绿衣女子所赠之物与我看看?“陈秀才道。 采菱依言自腕间取下绿镯递与秀才。陈秀才接过后细细观看一番,复又还给采菱,只是捻须沉吟不语。陈林氏三人心下暗自坎坷,却不敢打断秀才思考。 良久后,陈秀才对陈未说:”哑郎,你且去院中将门关好,且就在院中等候,不必再进来。“陈未依言而去。 ”贤侄媳,你可触过这镯子没有?可曾有何异样?“陈秀才问。 ”回先生,我与哑郎都曾触过,只觉温润光滑,并无其它。“陈林氏回道。 ”唔!“陈秀才又自捻须问道:”采菱曾言,那绿衣女子曾问你生辰八字?贤侄媳,可否据实相告?“ ”先生相询自无隐瞒之理,据亡夫相告,菱儿生辰乃是丁巳年丁卯月已未日癸酉时。先生,这其中可有何道理?“ 陈秀才不答,却是掐指算了起来,须臾后方才道:”此八字皆为阴象,吾观采菱右眼之下长有一小痣,左阳而右阴,且与八字暗合。唔!采菱此女当为纯阴之体。“ 陈林氏虽不甚懂,却乍一听秀才之言也蛮悚人,急忙问道:”先生,可是有何不妥?“ 陈秀才还是不答,又问:“那哑郎之生辰几何?侄媳可否一并说出?” 陈林氏忙道:“戊申年庚午月壬寅日甲子时。” 此番却是陈秀才一惊,道:“八字纯阳!会是这般巧?” “先生,可是又有何不妥?”陈林氏大急。 陈秀才摆了摆手,说道:“纯阴纯阳皆是世间少有,若是只得一人自然会有所妨碍,若是两个嘛。。。哈哈。。。” 陈秀才突兀地笑了一阵,颇觉口渴,端起茶喝了一口。 陈林氏二人莫名所以,只待秀才解释一番,却听秀才又问:“采菱,我且问你,桑林中那绿衣女子,其右眼间可有痣?” 采菱细想了想,突然讶道:“我想起来了!那绿衣姐姐右眼确长了颗小痣!奇怪的是,我长在下眼帘,而那位姐姐的痣长在上眼帘,正在眉下,不仔细瞧当真看不出!” “噗!喔、咳咳。。。”陈秀才一口茶喷了出来,又咳个不停。 “先生!可是又有何不妥!”陈林氏尚是头一次见陈秀才如此失态,起身忙帮忙拍了拍秀才后背,只这几句可当真急在自家心里。 陈秀才边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边喘着气道:”无不妥!无不妥!哈哈!妥极!妥极!当真是妙不可言哪!” 陈林氏与采菱面面相视时,陈秀才才道:“贤侄媳!这两孩子的八字世间少有,以后万万不可与人言!这奇货之防,不得不小心为上。” “先生放心,侄媳儿自是醒得!”陈林氏道。 “如此甚好!”陈秀才又一手捻须,一手轻叩桌面,再沉吟道:“两阴伴行,一阳其间,坎卦为水!寒水宗!唔,这幅卦象硬得可是笔架山哪!”想到此节,陈秀才瞿然一惊,心道:“不行!这几个孩子命太硬!老夫不能算得太过,还是离远些才好!” 当下秀才起身告辞道:“哦,孩孙自有孩孙福,贤侄媳毋须忧愁。今日在此坐了许久,耽误了侄媳许多功夫,老夫这便告辞了!” “先生说的哪里话!”陈林氏与采菱忙齐齐送出。陈秀才道一声留步,跛步到候于院子的陈未身旁,陈未忙躬身礼送。 “好了,你们不用送了。陈未,我这里有一封书信,如若有事,可持此信去楚云国锦州府书院,找谢言谢博士。此人是我的多年好友,定会庇护一二。”说罢,陈秀才取出一封信递与陈未接过。此番秀才尚是首次叫哑郎大名。 待三人送走秀才又回转堂屋搬粮,陈林氏自留月余口粮藏于床下。不多时便有村中民壮前来叩门取粮,将陈未家粮食稍作估算并一一登记在册,又搬于车上推走。 此时村中家家灯火,门前村民往来奔走。陈未看时,但见一辆辆推车织成的灯火长龙,直向后山而去。。。 第九章 金飞玉符(1) 西海有南北两块大陆,中间只有一狭窄处连接,使之整个西海呈葫芦形态。因这一狭窄处为莽莽群山,兼且盘踞蛮王大妖,是以上古之时,人族开辟西海,南北互不往来。据传大雁南来北返皆在此处栖息,向南飞则为南雁,往北回则为北雁,两雁山据此而得其名。 直到万年前,追阳道祖游历至此,持易星神剑以追阳剑气在山中劈开一峡,后名追阳峡。其后妖蛮退避,人族往来,而成沟通南北的唯一通途。南北连成一片,西海人族气运大盛,且不断向南北扩展,遂而确立了人族九境的地位。 三千年前,神州“黄嗣之变”,礼崩乐坏,圣皇王道体系崩塌。中原大乱遂而弥漫外八境,西海亦受波及,南北朝相互对持长达两千年。为止息兵戈,延续人族命运,由天地书院、追阳宗及五行圣宗共同发起九境会盟。此次会盟立九境八法,道门九规,碑篆刻文,永襄万世。九境国主,百家道门皆位列其中,莫敢不从者。 受此次会盟约束,西海两雁山上下,各立一小国,北之为蔡,南之为晋,以止息西海南北纷争。而在追阳峡谷中,南北各立一雄关,两关相距百里,分名蔡雁关与晋雁关。自此,两雁关即为南北之门户,亦为兵家形胜之地,两国皆有重兵驻守在此。 此时已近深夜,晋雁关上却是灯火通明,无数甲士手持明枪劲弩立于城关之上,其间亦有一队队甲士持火把往来巡视,晚风吹得城关上的旗帜猎猎作响。而在晋雁关外十里,无数的营帐遍布峡谷,漫延向远处。轰隆隆的战鼓声自营寨中响起,一队队的黑甲兵士自营寨中涌出,在营前列阵,又有一辆辆巨大的冲车箭楼向前推进。一时间,晋雁关前战云密布,沉闷的肃杀之气在峡谷中弥漫。 一名传令兵快速地登上楼梯,来到主楼上立着的十余人身后,行军礼高声禀道:“报!敌方军营兵甲尽出,东关约有七万人,树北蔡武威候郑字旗,中关约有十万敌,树周平黑狼军景字旗,各军冲车箭楼四十台,已向关前逼近,西关尚无战报。” 晋雁关中关主楼上,前排立有三人,中间一中年将军,戴紫金盔,着金锁甲,披紫绒披风,手按剑柄,峦嵉岳立。右侧一年老将军须发斑白,左立一人书生文士模样。三人后排则立着十余位将官,皆面容冷峻的注视着关下敌方军阵。 “传令东关李胜将军,固守关隘,不得出击,违令者斩!”那中间男子道。 “得令!”那名传令兵领命后快速离去。 “副将蒋运!” “末将在!”后排一将领上前一步道。 “固守中关!” “是!”那名蒋运的将官领命而去。 “传令兵!” “在!”旁边有一兵士应声。 “告诉西关主将钱赫,严阵以待,但有军情,立即来报!” “得令!”那兵士亦领命奔西关而去。 中间那男子一连下达数道军令。 “今周平安信王高道清亲率三十余万大军南来,北蔡亦有七万甲兵,号称六十万众,兴此不义之师欲谋我南朝。而今我方靖北军十万,加之晋兵五万,合才十五万兵甲,敌众而我寡。观今夜之势,那安信王似欲一战而底定乾坤。敢问成老将军,可有退敌良策否?”左侧书生模样男子向那右侧年老将军问道。 “为今之计,只益凭借雄关固守。成某老朽,实在想不出其他。”成老将军思绪片刻答道。 “成老将军所言中的,惟今只余固守一途。只叹我朝中诸君庙算有差,误判北朝军势。若允本帅尽起北方大军,有靖北全军在此,又岂会如此被动?”中间男子恨声道。 “侯爷无须忧虑!有此雄关在握,想那高道清欲轻而胜之也非易事。学生已将此间军情向朝廷禀报,明白其中厉害,相信我皇及朝中诸君际此危急之时当有所决断,定会派兵来援。只要我军能将此雄关固守,到时战事旷日持久,有那”九境八法“在,书院及西海道门又岂敢坐视,必会从中斡旋,然则周平只余退兵一途。”书生道。 中间男子闻言摇头道:“如今朝中吴魏两党明争暗斗,我主尚未加冕皇权旁落,若行兵事必有一番争斗。况且靖北主军尚在涥河之南,只怕远水不解近渴,当另谋他法。成老将军,北晋可还有多余兵力?” 成老将军答道:“我北晋国微民寡,此地五万儿郎已是倾国之兵。左右滨城及各州县尚有两万勇壮,可那是散防两海妖兽所设,况且亦受州府书院节制,实难调动。老将已将军报呈与国主,北晋王已着兵道司在全国再募两万武生,但新兵操练至少月余,此已是极限。未知军候。。。“ ”不行!老将军烦请再报晋王,新兵毋须操练,请即刻配送晋雁关,此间军情刻不容缓!“中间男子打断道。 ”好!谨遵侯爷将令!“成老将军应道。 ”侯爷!周平军开始进攻了!“后排一将官提醒道。 三人闻言望去,敌方军阵已动,箭楼前冲,一队队甲士扛着云梯,在刀盾兵弓箭兵的掩护下,步伐齐整的向城关迫来,战鼓骤急。 冲!敌军发起来冲刺。城关上守军早已蓄势待发,待得军令发出,纷纷将箭如飞蝗细雨般向下洒落。敌阵中箭者众,一挨弓箭兵逼近城关便与之对射。又有那高大箭楼逼近,其上敌军放箭压制守军,云梯纷纷搭上城关,已有敌军向上攀爬。武者身手矫健,高达十多丈的城关瞬息近半。 泼火油,放火烧!城关上军将下令,火光映天,关下即成一片火海,一时城下哀嚎一片。叮叮叮,敌军收兵,留下一路死尸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片刻后,关下火油燃尽,不待城关上守军须臾休整,敌阵又战鼓齐鸣,第二波攻击又已来临。 及至天明,守军已打退了敌方十数次攻击,攻守双方均已疲惫不堪,城关上早已伤兵满营,然而惨烈的功放战还在继续。 ”报!东关昨夜击退敌军攻击十余次,城上将士伤亡者近半,现能战者尚不足万五,李胜将军特谴标下前来,请求侯爷火速派兵增援!“一传令兵半跪于军案前,满面惶急之色。 ”报!中关韩副将战报,周平黑狼军攻势急骤,黎明时有两支百人武士队隐于军阵中发起强攻,我军伤亡惨重!请侯爷派兵增援!“中关也送来战报。 靖北候坐于军案后,闻报剑眉紧促,挥手道:”你等先自回去,告知主将益克坚守,稍后本候自由计较。“ ”得令!“下方两传令兵相互对视一眼,只得领命而去。 靖北候乃南朝楚云北军都元帅韩世安,看其中年模样,实则年纪已一百有余,只因武道已至五重伐毛洗髓之境,乃是炼髓的武之尊者。韩氏自楚云开国时便已是名门望族,千余年来皇宠不断,族中每代人中皆有出侯拜将者,在楚云军中威望极深。韩世安受家传渊源,年方及弱冠即以从戎,历经大小无数战阵,至今方享王侯尊位。其与楚云镇南王武冲,并称韩武双杰,**南武,实为楚云一朝砥柱中流。 此时韩世安坐在椅上,手扣扶手,低眉沉吟不语。诸将立于下首见主帅迟迟不下令,皆面现焦急之色。然而韩世安治军素来严谨,诸将不敢多言,皆拿眼看向那中年书生。 书生乃楚云南岭人氏,名苏文秀,为楚云朝新科的进士,在北军中为随军的参赞。此时见诸将瞧向他,会意间上前说道:”侯爷,前方战事紧迫,城关岌岌可危,侯爷当早作决断。“南岭苏家素为韩氏附翼,关系上要亲近许多,是以无诸将那般忌讳。 ”西关有何战报?“靖北候问道。 ”西关钱将军适才传讯,未见敌踪。“下方一将答道。 ”侯爷,如今中关、东关战事吃紧,可否调部分西关守军前往增援?“又一武将提议道。 靖北侯摇了摇头道:”虚则实之,乃兵家诡道之常法,那高道清乃北朝名将,深谙兵法。如今敌军主力一无所踪,西关守军焉可轻动?恐遭高贼算计!“ ”侯爷,只是两关战事刻不容缓,侯爷军门帐下尚有数万备军未动,末将愿领一军增援李胜将军,以缓东关之急。“案下关青请命道。 ”侯爷,标下也愿领一军增援中关。“又一副将陈振请战。 ”东关两万守军尚余一万,西关三万守军未动,中关五万守军能战者尚不足半,唔,敌方主力去向未明,这高道清究竟想破哪一边?“靖北候暗自沉吟犹豫难决。 ”侯爷,迟恐有变!“一旁苏文秀再次催促道。 靖北侯猛然站起,身上衣甲铮铮作响,道:”诸将听令!“一众武将忙按剑肃立。 ”关青,你领靖北精兵一万前去东关,不得让敌军登上城关一步。陈振,你也领一万精兵增援中关。“靖北候命道。 两将齐齐领命而去。 ”成老将军!“ ”老将在,请侯爷吩咐!“成老将军应道。北晋奉楚云为宗主,战时诸君自受靖北侯节制。 ”请老将军领精兵一万坐镇中军,本侯亲领两万精兵前去西关与那高道清决战!“靖北侯道。 成德周老将军闻言一愣,忙道:”侯爷自当坐镇中军,岂可轻动?老将不自量力,愿往西关备战。“ 余下诸将纷纷附言劝阻,苏文秀亦道:”侯爷千金之躯,岂可越险?况且那高道清主力未现,侯爷又岂可预知此番决战于西关?“ 靖北侯冷笑一声道:”东关有断雁峰之险,关后又有青石峡,不利大举行军。中关城关雄峻,又有我大军镇守,欲速破之必损伤极大。惟有西关一破,北军可借由济水之利,顺流而出两雁山,西关实为此战必争之地也!好了,我意已决!诸将无须多言,各依本侯将令行事。“ ”末将等谨遵号令!“众将齐声道。 晋雁西关依济水而建,两面环山,实为一座水关。军需物资从济水源源不断汇聚于此,供三关所需,不仅是关隘,更是物资的中转站,由此可见其重要性。 此时靖北侯立于城关,瞭望前方群山莽莽,自言道:”北军南来,对我晋雁关志在必得。若两关有变,尚可依托绵老山、竹山一线,于西关组成第二道防线,以延缓北军推进,也为我朝赢得转寰之机。所以西关乃此战重要节点,不可有失。“ ”侯爷所虑极是!只是若要等我朝齐聚大军前来,非月余不可!那高道清如何会予我等应变的时机?“一旁苏文秀道。 ”所以,不能等朝廷判断,必须即刻将靖北全军调来北晋,方可稳定此间战局。“靖北侯言时眼中精芒闪动。 苏文秀大惊,摆手道:”侯爷万万不可!此番侯爷私率十万靖北军前来晋雁关,本无朝廷调令。侯爷尚可辨称率军演练,偶闻两雁有变,不得不来。若是再将北军倾巢而动,必将震动朝野,定会被群起弹劾,若再引得太后猜忌,则侯爷自身堪忧啊!“ 靖北侯摇了摇头道:”若我所料无差,此番高道清欲全取三关,西关志在必得,必会全军而来。我军在此只有五万兵力,也必不能久持。只有速将靖北军来援,方可挽此危局。若我等在此坐等朝廷决断,则大势去矣!“言罢又叹息道:”国危之时,我辈世受国恩,又岂可顾惜己身。“ 苏文秀闻言肃然起敬,躬身道:”学生惭愧!侯爷高风亮节,实为我辈楷模!“ 靖北侯摆摆手道:”此地与涥水相距千里,若用军驿快马最快也需四日送达。所以,本侯还请苏学士相助一臂之力。“ 苏文秀忙道:”侯爷说的哪里话!但有所命,学生自当遵奉。学生这便用符文飞书,还请侯爷帅印?” 靖北侯自怀中取出一方印信交于苏文秀,道:“令靖北军副都督韩世爽、骠骑将军韩富亨领靖北全军火速来援晋雁关,若有延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是!”苏文秀接过帅印端坐于书案前,取过一张纸,提笔将军令书就,将帅印落款。又从怀中取出一张金色信封,但见其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端秀的字符。苏文秀将这金色信封打开,从中抖出一枚小巧的玉牌握于手中,复又将适才写的军令折好,插入金色信封中将口封好,然后端放于书案上。 苏文秀案前盘坐,手中法诀牵引,口中高声吟道:“千里之遥兮方寸之间,鸿雁飞渡兮致我友人,天涯咫尺兮我心浩然!” 吟罢向案上书信一指,一道法诀打出,那封书信骤然金光一亮,复又化作一道金光一闪而去。。。 第九章 金飞玉符(2) “张姐姐,邵哥哥,再往前就是两雁关了!”赵心慧立于大伞上向前一指,对二人道。 “周平、楚云两国现如今该当在两雁关前交战,我们前去看看战局如何?也好回去时向宗门禀告,邵师兄以为如何?“张丽贞问道。 邵堂闻言点了点头道:“该当如此。” 三人正要再起遁光,忽的远方一道金光直向三人身边飞来,速度迅疾无比。 “姐姐快看,那是什么?速度好快!”却是赵心慧当先看见,大声叫道。 张丽贞抬眼望去,道:“有人作法用符文飞信传书,来自两雁关方向,必有重要军情!邵师兄,速速出手将信截下来!” 邵堂哈哈一笑,道:“愚兄正有此意!”言未毕,衣袖中抖手飞出一道金色剑光,直向那道金光迎去。 “邵师兄小心,莫要毁伤了信符!”一旁张丽贞提醒道。 “哈哈,师妹放心!愚兄自是醒得。剑飞问云,四方囚笼,给我困!“邵堂答应一声,手中剑诀一引,那迎向符信的金色剑光忽而一分为四,组成小四方剑阵堵在那金色光符去路上。 那一飞而来的金色符信似有所觉,仿佛如活物一般向旁一闪,竟自绕开了四方剑阵自旁边一晃而过,速度竟然较之先前又快上了几分。 ”咦!“邵堂一愣,旋即怒道:”竟想逃?剑涛惊浪决!碎!“随着邵堂手间剑诀一变,那四方剑阵怦然爆碎开来,顿时其方圆十丈之内剑气纵横。唰唰唰!有数道剑气溅射在那道金色符信之上,那符信连连震动,表面金光闪烁隐隐有金鸣之音,竟是没有些许破损,不过速度一窒,缓慢了许多。 ”不好!是金飞玉符!作法者道法颇为高强,赵师妹,你我快快出手助邵师兄将它截下。”张丽贞说话时已催动脚下莲花向那信符飞去,临到近处抬手便是一道雪飞决,笼成一股白色寒流向那信符落下。 “好!看我用泰玄伞来收它。哎呀!姐姐快接住我呀!我要掉下去了!“赵心慧娇喝一声放出脚下黄色大伞,人已跃起向张丽贞扑去。 张丽贞闻言一呆,转头见赵心慧脚下空无一物,一时苦笑不得。只好催遁脚下白莲靠过去,轻舒一臂楼住赵心慧小蛮腰,将她拉过怀里,嗔道:”心慧妹妹怎生这般鲁莽!“ 赵心慧吐了吐舌头,却是不敢作答,只是埋头掐动手中决法,指引大伞向飞符罩去。 符文飞书也属符道之一,主要为传递信息之用,除了普通信符外,尚有五行符、玉符、风符、云符、隐符、鬼符诸多特殊种类。普通信符道修运用真气便可催动,只是依据法力强弱而有快慢远近之别。而想催动种种特殊符类,则必须有相应的功法方可,有的书符甚至只有作符者本身才可运用。金飞玉符便属于特殊信符,兼有金符与玉符的特征。金符不易损坏,是以可以抗拒邵堂爆碎的飞剑气场;玉符则与持玉者心意想通,持玉者可以随时改变符信方向,并且确信收取书符之人无有偏差。因此金飞玉符保密性极强,只作为传递重要信件时候使用。但此种书符催动不易,只就法力而言,道修筑基后可勉强催动,而想要把此信符送去千里之远,则非修为至结丹境不可。 读书人亦然,其内四境者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为凝练本心之法,正气凛然于胸腑而后浩然生。得浩然者方可融合诸般灵气以为用,而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外四境。与武皇之道由外而内相反,天下读书人无不是内修而外显,成就内圣而外王之道。至修身境界的读书人多因境界不固,浩然气精纯不一,若不是修身境中的变态高手,是极难将这般特殊信符催动得如此之远的。只有修为至齐家境的强者,方可将此金飞玉符运用的如此灵动。而通常认为,读书人齐家境与道门结丹境相当。也因此,依据催动符箓真气不同,符之一道,有道符与书符之分。 闲话少提,却说邵堂爆了飞剑气场,将那金飞玉符的速度迟钝了几个弹指,邵堂二话不说,又自衣袖中飞出一道剑光,又是一分为四,再成四方囚笼剑阵向那书符困去。 张丽贞不比邵堂的剑修神通速度那般犀利,带着赵心慧移至附近,一记雪飞决将那堪堪逃出飞剑气场的书符冰住。那金飞玉符表面金光只是一闪,啪的一声便震碎了冰封,又欲向外飞遁。此时邵堂的囚笼剑阵早已经占据四方,”困!“随着邵堂一声大喝,手中一捏剑诀,四方剑阵应声向内一收,便将那道书符困于半丈大小的狭小空间中。 那金飞玉符受困阵中兀自左右冲突不止,却每每被剑阵阻止而回,叮叮叮,空间中传来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邵堂手中剑诀翻打不停,额头隐隐有汗水显现,却堪堪只将那飞符困住,想进一步收紧剑阵却是不能。邵堂气得哇哇大叫道:”这符书怎的如此难缠!“ “皇天后土,赐我泰然,泰玄伞,给我镇!”此时赵心慧的大黄伞才缓缓飞至剑阵上方,随其法决如山岳般的往下一压,伞下轰隆一声黄光泛起,正在那剑阵中往来冲突的书符突然停顿,好像是背负了千钧之重,速度一下变得犹如龟爬。 “咦!还能动?爷爷给我的法宝还能压不死你?泰玄伞,给我再镇!”赵心慧又是一道法决打在巨伞上,哄一下又是一声闷响,伞下黄忙一盛,那道书符终于被定在了空中不再动弹。“邵哥哥!,快呀!我坚持不了多久!“赵心慧又叫道。 “好机会!四方囚笼,收!”邵堂手指间压力一送,如何能放过此等良机,赶忙收紧剑阵,空中四道剑光直指书符,将其稳稳锁定。但听邵堂又吟道:“天道有缺,我剑化水,化水补天决,给我吸!”随即手指间剑诀一变,手指连弹,一连打出四道剑诀分落与空中四方剑之上,却见那书符金光快速的被四道剑光吸去,转眼间几近暗哑。 “邵哥哥,吸得好啊,快快把它的法力吸光呀!”赵心慧见之拍手称快,在白莲上雀跃不已,毫无淑女风范可言。 张丽贞见之早已恨极,一手在赵心慧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哎呀!”赵心慧吃痛,转头看向张丽贞时正见其杏目圆嗔,赶忙以袖掩面,又正襟俏立,模样引人发璩。 那道金飞玉符此时已光芒暗淡,有如垂垂欲灭的灯火,忽的又是一振,其上金光一闪,又似乎要生变故。 “不好!它要自爆了!”赵心慧惊呼道。 “寒水无极,落冰成雪,冰雪凝霜决,凝!”张玉贞守候在侧,早已经留心多时,突然一道白光打在那道书符之上,在其将爆未爆之时,恰好将之凝断住。 至此,那道金飞玉符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法力,变成一封普通书信自空中飘落而下。 邵堂催起脚下剑光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将那封书信收与手中,又向二人一扬,笑道:“若非师妹最后一道凝霜决来得及时,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师兄说的哪里话?若没有师兄飞剑,似我等这般根本拦不住它。”张丽贞亦是冲邵堂一笑,说道。 “哎呀!邵哥哥,张姐姐,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相互恭维了,快看看那封信上说什么?呀!好痛!”却是赵心慧腰间又被张丽贞掐了一下。 邵堂一时无趣,只得将信取出,看了后说道:“这是楚云靖北侯发往北军的调兵令,观书信乃是浩然书符,催动此符者必是齐家境高手。” “不好!这等书符与催符者心意想通,我们截了他的书信必已被他感知,怕是不会与我等善罢甘休呢!”张丽贞惊呼道。 “师妹说的不错!此人必已在追来的路上。此地不可久留,我等当速速离去!”邵堂亦以为然。 “那我们往哪边走才好?”赵心慧此时已经回到大伞上,闻言亦感觉到危险,急忙问道。 “前方就是两雁关,往北去必会与此人撞上,往南走则会耽搁行程,我们只可从两边绕行。”张丽贞道。 “往东还是往西?”二人自是以张丽贞马首是瞻,邵堂将书信收入怀中,问道。 “观符信方位当是来自于晋雁西关,而中关城关高厚,又布置有弩云弓,未可轻易飞渡。我们往东走,穿过青石峡便是断雁峰,过后便是北国,那边有周平大军,我们跑去军营便可无忧。”张丽贞道。 邵堂二人齐齐应是,于是三人升起遁光疾疾往东而去。 ~~~~~~~~~~~~~~~~~~~~~~~~~~~~~~~~~~~~~~~~~~~~~~~~~~~~~ 西关城楼。 ”不好!有人收了我的金飞玉符!”盘坐于地的苏文秀一跳而起,惊声呼道。 靖北侯闻言亦是大惊,怒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捋我靖北大军虎须?” “报!”忽然又有一军校飞奔而至,行军礼急声报道:“禀侯爷!西关前十里忽现周平大军!树周平安信王高字旗!” 靖北侯与苏文秀闻报齐齐色变,安信王高道清来了! “侯爷勿忧!可在此间主持大局!学生去去就回!”苏文秀急声中抖出一幅书卷,又一跃而上,架起一道遁光往南一飞而去。。。 第十章 雁关难渡(1) 咻!前方十里一只响箭尖啸而起,这是本军斥候率先发出的军情预警。咻咻咻,紧接着又有数支响箭自不同方向升起,显示来范之敌正从前山多处峡口中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的飞鸟惊起,不片刻,密集地鼓点声催动着敌方军阵,卷起漫天尘烟逼向西关之前。 而西关之上亦是旌旗飘展,靖北守备之军在各方将佐的指挥之下一一就位,每一处垛口都有盾牌兵守备与前,其后蹲伏着数排弓箭兵手扣弓弦,正蓄势以待。 靖北侯卓立于西关主楼,手按腰间佩剑,双眼冷然凝视敌方军阵,低声自语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偏是此番却来的如此之巧!”忽而又心忧方去不久的苏文秀,飞信被半路而截,军情一旦外泄,则数万靖北军有倾覆之险,却又不知截取飞信之人又是何方神圣?靖北侯不禁回首南望,喃喃念道:“符书既已行不通,只能用军驿传达军令了,这是如此便要慢上许多,那高道清岂会予我时间?但愿文秀此行顺利才好!” 西关大战,一触即发。 ~~~~~~~~~~~~~~~~~~~~~~~~~~~~~~~~~~~~~~~~~~~ 张丽贞三人离开未久,一道遁光急急而至,来人盘坐于一幅书卷之上,正是自西关赶来的苏文秀,那道金飞玉符正是在此处失去了音讯。 苏文秀在空中细观片刻,手握玉牌连连掐动手决,又口中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言语,忽地抬头望向东方,冷然一笑道:“原来是几个小辈在这里作怪!却看你等逃到哪里去?”言罢自衣袖中取出一张书符,诀法一动化作一道白光打于座下书卷之上。嗖地一声,那书卷白光一亮,其上水墨丹青一阵流转,疾如离弦之箭般,载着苏文秀向东方追去。 ~~~~~~~~~~~~~~~~~~~~~~~~~~~~~~~~~~~~~~~~~~ 西关之前军阵林立,满目尽是周平甲士,怕不有十数万之众。靖北侯剑眉深锁,观周平兵势,只如巨石压卵,欲将我西关一战破之,所幸自己决断得早,若是晚来半日,只怕此时西关已落于敌手之中? 敌阵列阵完毕,中军战鼓隆隆响起,前阵已向关前迫来,六十余座高大的箭楼分列于阵中,齐齐向城关推进。城关上守军早已严阵以待,一挨敌军行至射程之内,即刻一轮轮齐射,利箭如雨点般向敌阵洒去。敌阵中纵有大盾兵守护,仍是有箭矢自缝隙间穿过,不时有人中箭哀嚎倒地。 两雁关作为西海境南北大陆的唯一通道,分为蔡晋两国把持经营日久,城关高达十余丈,由巨大的青石条垒砌而成,厚重雄壮,乃西海境内一等一的雄关。城关上防御设施完备,每隔五十步设有弩云弓一台,每次上弦需三名义上的炼骨境武生合力,才可拉开,一连三发,箭出如电,穿云裂石。要想强闯此等关隘,炼髓境武尊以降,那是想也不用想。即便是结丹境道门尊者,凭依飞行法器穿越,也会面临弩云弓的阻击。 此时西关之上连弩飞箭火力全开,箭雨居高临下向敌阵射去。弩云弓威力煞是惊人,嘭嘭的箭弦响动中,敌阵中顿有盾牌碎裂,甚而连穿数人,每一箭如同都如同在敌阵中炸开的花朵,在鲜血飞洒中收割着生命。 敌军战鼓催打益急,攻城阵列迎着箭雨向关下快速推进,无人有余暇顾及身边中箭倒地的袍泽。弩兵迫近城关后,尚在射程之外数十步就已拉满了弓弦,箭矢直指关上,待军将一声号令之下,第一轮箭雨便泼将而出,嗡嗡连声密集得如炒豆子一般,箭雨仿如铺天盖地的飞蝗。 眼看那轮箭雨即将落空射在城关高墙之上,正在此时,半空中凭空升起一道火红的符箓,待那轮箭雨飞至半途即将与之交汇之时,那道火符蓬地一声爆碎而开,化作满天火星笼罩了近二十余丈空间。在火光笼罩范围之内穿过的箭矢,仿佛受到某种力量加持一般,箭头瞬间被烙得火红,去势一去如电,直在城关上一洒而下。轰轰轰连串地爆炸声响起,一段二十丈余宽的城关上瞬间成了烈火炼狱,关上百余守军全身裹着火焰在其中呼号翻滚,死伤一片。 “安信王!安信王!”关下周平将士倍受鼓舞,齐声高喝,声势响彻云霄。 靖北侯见之狠狠一拍身前垛口,砖碎石裂,咬牙切齿地恨声道:“飞火流符!高道清竟不顾九境会盟之道门九约,引动道符肆意屠戮军民,本侯定要向书院重重参他!”旋即喝到:“来呀!取本侯的穿杨弓来!” 周平军见主帅显威,士气大振,城下攻势益急。才间隔数息功夫,敌军中又是一阵箭雨射来,空中又见一道火符飞起,欲重演先前故事。 西关上靖北侯聚目凝神,弓满弦张,穿杨弓被拉成了一轮满月,只待火符显现便是一箭射去。嗤地一响,箭矢如同流光飞电,横跃近五百步空间,嘭的一下将那道火符打个正着,散成一几缕碎片。如此箭法,惊艳绝伦。那轮箭雨未受到火符加持,咚咚连声打在城墙青石上,撞出了点点火星。 “靖北侯!靖北侯!”关上守军连声高呼,士气又为之一振。 只此一回合交手,周平军已经压至城关之下,前阵大盾高举,后阵弓箭手与关上对射,又有那与城关齐高的箭楼挨至近前,其上弓箭手专点弩云弓处放箭压制。 那周平安信王高道清在西海境内,是成名已久的符道高手,其火土两行符法精秒深湛,攻时威猛,守时沉稳,只是刚才一道流火符之威力便可见一斑。在其第二道火符为靖北侯射落以后就未再出手,一派莫测高深状,可见其人心机深沉,非是易与之辈。靖北侯立于城楼,左手持弓,右手拿箭,亦是严阵以待,决然不会予其可乘之机。高手过招如同下棋,该争斗时即使一子半目也丝毫不让。 周平军作为攻击方,与城关上守军对射,纵有箭楼辅助,亦是相当吃亏的,往往十不及五,伤亡近乎一倍有余。然欲克此雄关,不多用人命去堆也别无他途。箭楼上的弓手对城关威胁极大,自然也成了努云弓的重点打击对象。箭楼上不时有弓手中箭翻坠,即便以箭楼之坚固,也耐不住努云弓的连翻打击,有的早已面目全非。而努云弓连珠射击不停,亦有兵士被突然崩断的弓弦弹伤。双方互有损毁,打的是真正的消耗战。关上关下,不时有人中箭倒地,战局一时僵持难下。 ~~~~~~~~~~~~~~~~~~~~~~~~~~~~~~~~~~~~~~~~~~~~~~~~~~~~~~~~~~~~~ 却说张丽贞三人驾驭脚下法器飞行了近一个时辰,已临近东关,赵心慧说道:“姐姐,咱们急行了如此久,脚下的器物却是需要换石头了。” 张丽贞闻言亦知其理,纤手向前一指道:“我等便在那个山头上稍适休整吧。” 于是三人一齐落下,赵心慧看了看四周道:“此处山崖该是断雁峰了吧?” “此处山崖侧看有如雁断一翅,应当是这里了。”邵堂闻言答道。一路行来,邵堂心绪稍有不宁,总是不时回头张望,隐隐感觉后方有人辍着,莫非是自己想多了?邵堂摇了摇脑袋,随二人落下山头,又四处观望一番,自袖中打出四道剑光,隐于四周山石树木中,布置了个临时剑阵。 此次三人各奉宗门之命,同往南国玄木宗,自是为了周平与楚云间战事。一者,北国三道门希望玄木宗暂时保持观望之态;再者,若西海一统,些许事务需要作事先说明;三者,西海道门来年会比在即,除商议诸般事宜,也为探听玄木宗虚实。相信在北国三宗的一致表态下,玄木宗不得不有所妥协。 宗门所命之事本无甚难度,邵堂三人各自为本宗门弟子中翘楚,兼之又有道门西海行走的司职,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来自找无趣,却不想北返途中节外生枝,招惹了强人。 邵堂素来谨慎,丽贞二人又为女子,是以邵堂一路之上自也担负起了守护职责。但凡三人落脚休整时,邵堂必事先查探且布下剑阵,以备安全。 “邵哥哥,似你这般细心体贴,以后你的双修伴侣可是有福气啦!可不知邵哥哥会看上哪般女子?嘻嘻。”赵心慧一挨有机会,小嘴便遮拦不住,嘴上说着话,却又拿眼睛往张丽贞那边瞥,脸上却也掩不住笑。 邵堂、丽贞二人听闻一愣,相互看向对方一眼,同时脸上一红,又忙将眼睛别作他往,竟是又尴尬了一回。。。 第十章 雁关难渡(2) “好你个赵心慧!身子痒了讨打不是?邵师兄一路行来对我等守护有嘉,你不知感激,却还取笑怎地?”三人都是心灵通透之辈,邵堂的心意张丽贞亦隐隐有所感觉,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赵心慧臊这一回,张丽贞羞恼间一手扬起作势欲打。 赵心慧嬉笑中跳着躲向邵堂身后,探出小脑袋向张丽贞吐着舌头。追来的张丽贞突然面对着邵堂,俏脸上没来由的泛起红云,轻扬的手臂微微显得生硬的放下,又向邵堂衽矜一礼道:“心慧妹妹顽皮,邵师兄勿怪,正好在此对师兄一路关照之情谢过!”言罢又对邵堂身后扮着怪脸的赵心慧狠狠瞪了一眼。 看着眼前佳人儿娇嗔薄怒,又适才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羞涩情态,邵堂只如痴傻了一般,忙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愚兄自当如此,自当如此!”说罢又呵呵地傻笑两声。 道修清苦,只这些时日对着眼前两位女子,一个是自己心有所仪的嫡凡仙子,一个是古灵精怪的开心果儿,邵堂无一日不感觉心舒意畅,纵然鞍前马后,效些犬马之力又有何妨?才这几句话的功夫,所感受到的生趣,即便是在宗门里十年也不曾有。即使三人无话时,看着前方佳人背影又何尝不让人心旷神怡? 邵堂这边还在发呆,张丽贞早已将赵心慧抓到一边,嗔怪道:“心慧妹妹休得顽皮!你的大伞还换石头不换?” ”换换换!当然要换!亏我当日里还死乞白赖的问爷爷要来着,却不曾想这破伞却似填补饱的无底洞,这石头怎么喂都不够!呜呜!我快被吃穷了!现在看着这把伞,样子可真丑!“赵心慧自伞柄上的凹槽里取出已经有些暗哑的灵石,嘴里嘟囔不住抱怨道。 ”你呀!知足吧!“张丽贞一指点在赵心慧额头上,说道:”你这伞可是正儿八经的宝器!你看看姐姐可曾有过?即便在我等宗门内,又有几个弟子是有宝器的?虽然这伞的模样是丑了点,嘻!“ 赵心慧少有的被张丽贞取笑了一回,撅嘴鼓腮地将取下的灵石装入随身的皮囊中,又自另一个囊里取出几枚黄色的灵石,瞧着小模样当真是苦恼。 ”这一回用中品灵石吧!“邵堂在一边突然说道。剑修之人感应本须灵敏,适才不安的感觉再度袭来,因而有此话说。 ”中品灵石?这几年我连蒙带骗的只凑了五枚,还想着再收集两枚将泰玄伞上的坑填满,好等四宗会比时再用来着。这会儿只为赶路,用中品的也太浪费了吧!邵哥哥?“赵心慧不解道。 ”邵师兄,可是有何不妥处?“张丽贞知邵堂素来稳重,有此言语不会无的放矢。 邵堂转头后望,道:”一路而来,心间总有股不安的感觉,怕是那人追来了!“ 张丽贞闻言一惊,问道:”师兄说的是谁?莫非是那道金飞玉符的主人?“随即又摇首否认道:”不可能,玉符飞书一旦散去法力即与施符之人心意断绝。即使那人猜出了我等遁走的方向,亦不能查知我们准确的位置,我们只需要寻找一隐蔽所在,避过即可。“ ”姐姐说得是啊!那书符的主人想是极厉害的!我们这便躲起来,躲起来吧!“赵心慧在三人之中虽然修为最低,却也是宗门嫡传,自然是识得厉害的,在一旁急道。 邵堂摇头道:”兴许是我感觉有误,不过未防万一,我们还是当有所防备,以策万全。“说罢从腰囊里取出数枚灵石,从中挑拣出两枚黄色灵石抛向赵心慧,又说道:”土属性的中品灵石我这里正好有两枚,心慧妹妹拿去一齐用上吧!“ 邵堂又将手中余下的五枚蓝色石头递于张玉贞面前,说道:“玉贞师妹,这几枚中品石头你都拿去,先将莲花法器填满,如有多余的器物,能用的也都用上。值此大敌当前,师妹万勿推辞。” 世俗中以金银等贵金属作货币,而在修道界则是以灵石、丹药等作为硬通货。依据灵石的品质及蕴含灵气的程度,有下品、中品、上品、极品、绝品之分,而在属性上主要是以五行灵石为主,其他尚有些特殊种类的稀有灵石,如风灵石、电灵石、空灵石等,品类繁多一言难表。 修道之人身不离石头,绝非虚言。不论是修炼还是驭使器物,都离不开灵石的辅助。例如御器,器物本身就镶嵌有数目不一的灵石,驱使时只须使用诀法送出一道真气,便可引动器物发挥种种功效,这样便能尽可能少的损及自身真气。当然,器物也可以全凭自身真气催动,只是这样一来损耗颇大。天道本损有余而补不足,非至万不得已时无人为之。毕竟修行不易,对于修道者而言,纳于体内的灵气只有少的没有多的,只有粗的没有精的。 一般而言,一枚中品灵石相当于一百枚下品灵石上下,但一枚中品灵石中所蕴含的灵气,绝没有一百枚下品灵石合起来那么多,一般有个三四成就属于良品了。邵堂主修的是金属性功法,身上所携灵石自然以金属性为主,其他属性灵石备一些充作辅助之用。此时一下送出七枚中等品相灵石,也算是出手不菲了。 张丽贞亦知此时不时矫情的时候,伸手接过灵石谢道:“师兄今日所赠,他日丽贞必当奉还。” 邵堂忙道:“些许灵石,不值一提。” 两人指尖相触,心中各起涟漪,又各自将灵石镶入随身器物中。张丽贞又拿出了几枚土属性中品灵石给了赵心慧备用,此时多准备一分,就多一分对敌的把握。 三人此时皆知道耽搁不得,匆匆换好灵石,正欲驱使法器而去,突然天边一声尖啸声传来,三人闻声后望不禁齐齐色变。但见一道人影立于书卷之上,瞬疾如风,转眼间便向断雁峰飞来。 “云横雁岭千山重, 双翼难展翅单风。 莫悲高崖苍涛色, 一落红尘深梦中。” 来人远远吟唱传来,又道:“三位道友来也匆匆,余未曾迎迓,却不想到此断雁峰。且看雁关云山重重,可莫要辜负了此番风景。” 邵堂指节紧捏,此番想走却是来不及了!遂立即盘坐于地,从怀中取出一方小盒,将之打开后里面并排放着七柄七色小剑。邵堂手心一抹,将那七口小剑散于面前,又快速地打出七道剑诀,那七柄小剑各自光芒一亮飞向四方,一样隐没于周围山石草木之中,呈七星之势分布。此套七色剑为初品宝器,乃邵堂数年前探访宗门瑶光秘境所得,名为七星斗彩剑。七剑展开可成七彩玄光剑阵,不仅威力高强,更有迷人感官,临机取敌之效。 邵堂才布置好剑阵,便向张丽贞二人道:“张师妹,赵师妹,可乘现在来人未至,我已布置了一套颇为厉害的剑阵,想必能抵挡一阵,二位师妹不如先走。而今晋雁东关该正大战,过之不去,师妹们可穿过莽莽两雁山,其间纵有妖兽,想来凭两位师妹手段。。。” “邵师兄!”不待邵堂说完,张丽贞打断道:“如今大敌当前,我等三人正该同心协力共御强敌,同进共退,岂能行那弃车保帅之事?玉贞不才,自当助师兄一臂之力,先前师兄所言,再也休提!” “是啊,邵哥哥!我的泰玄伞可是中品法宝,攻击或有不足,用之防守也多了一分对敌的把握。“赵心慧亦道。 邵堂素知张丽贞其性外柔内刚,决定了的事情轻易更改不得,只是此等危急时刻,素来对张丽贞言听计从的邵堂仍咬牙坚持道:”非是我不愿与两位师妹联手,只是愚兄尚有一门御剑光飞遁之术,纵然一时不敌,也可从容遁走。若是两位师妹在此,反会拖累于我。“ ”你!“张丽贞一时气结,岂不知邵堂所言剑光飞遁之术纵然疾速,也非轻易可以施展,并不能用之以策万全。邵堂这么说是在有意激走她,当下偏头冷哼一声,只是站着不走。 ”哎呀!师兄师姐,你们别吵了!那人已经过来了!“赵心慧一旁跳脚道。 邵堂暗叹一声,张丽贞二人不离不弃之情燃得邵堂心中火热,心下暗暗决定:纵然拼尽全力也要护得丽贞二人周全。当下又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手中剑诀又起。右手剑诀向右肩一指,再向上一引,锵的一声剑鸣青光剑出鞘,在半空中打了几个圈后一落而下,立于邵堂右侧前方一丈远近。邵堂左手剑诀向左肩也是一指一引,又是一声剑鸣,左肩蓝云剑出鞘,一般打了几个滚后立于邵堂左前一丈,于青光剑并立。 邵堂两手又在胸前一合,再向下一落,呼的一声,原本随意躺在地上的脚下巨剑弹地而起,咔一下插落邵堂背后。此时邵堂盘膝坐于三剑之间,背靠巨浪剑,以前方青光蓝云二剑为门户,严阵以待。此三剑皆为上品法器,呈品字形分布,让人见之有不动如山岳之势。 问云宗七大剑势之一,三足鼎天式。 想当时,邵堂三人截取一封遥相控制的金飞玉符尚且要颇费一番手脚,而今苏文秀本尊亲至,三人又将何以御之? 苏文秀早已驾驭卷轴飞至近前,只是冷冷看着邵堂施为。。。 第十一章 符甲金将(1) 苏文秀御使卷轴已飞至近前,停于三十丈开外,也不说话,只是捻着胡须冷眼打量着眼前一男二女,竟是这几个小辈令苏某在侯爷面前失却颜面? 那问云宗的三足鼎天式苏文秀自也识得,中间那男子其来历不问可知。身后两女子亦正值青春年华,黄衫绿裙的好不惹人眼眸,观二女气质必也是来历不凡,更是那右边绿衣女子,有落雁之容,有媚骨之躯,凭风而立,风姿绰约。苏文秀瞧见时心中没来由一跳,眼睑微眯,只那本不多的胡须浑然不觉也掐断了一根。苏文秀心中暗赞:好个丽质天成的狐媚女子! “前辈何来?”却是邵堂开口先问道。 “你等三人是哪个宗门弟子?先报上名来。“苏文秀问道。 ”晚辈邵堂,乃问云宗内门弟子。身后两位师妹,一姓张,来自寒水宗;一姓赵,来自泰然宗,亦皆为本宗内门子弟。我等三人皆为道门西海行走,正游学历练到此,不知前辈寻得我等可有何见教?“邵堂答道。 苏文秀闻言心中一惊,西海境道门四宗有三宗在此,且三人都是内门子弟,其宗门地位自然不低,更兼了宗门世间行走之职,可直接代表宗门行事。若仇怨结得深了可不好了断首尾,想了想问道:”可是你们拿了某的金飞玉符?“ ”正是!“邵堂明知否认无用,坦然答道:”晚辈等实不知是前辈书符,冒然截取确有失礼之处。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仙居何处?晚辈回禀宗门之后,自当亲往谢罪。“ ”嘿嘿!”苏文秀冷然一笑,这小子倒来探我的底来了。口中承认拿了我的书符,却未见有任何归还的举动,如此轻视于我,莫非仗着问云宗我便得罪不得么?当下冷然道:“某姓苏,在西海境内无甚闻名处。倒是那封书符乃军中印信,相信邵贤侄也已见过了。如若是私信,苏某通融一二此事也便揭过。只是这截取军情之责苏某亦无权擅专,烦请三位随苏某走一遭,如确为误会,可在靖北侯当面解释一番。相信凭借三位宗门身份,加之苏某从旁说情一番,想必靖北侯爷不会苛责过重的。如何?” 邵堂闻言亦是心中冷笑,如今南北朝势成水火,那靖北军只如龙潭虎穴。凭着三人在宗门中地位之重,靖北侯未必不会以之为要挟,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事,又岂是轻易行得的?当下答道:“前辈所言亦不无道理,只是我等三人尚有宗门重任在身,实难从命,靖北侯爷那里,只好烦请前辈代为请罪了!“ ”大胆!“苏文秀闻言怒道:”苏某念在你等皆为三宗高徒,故而有心替你等开脱,却不想如此不识抬举!莫非仗着北国三宗,苏某便奈何不得么?“ ”前辈息怒!晚辈等只是。。。“邵堂欲待继续分说,却被一旁早已不奈的赵心慧打断道:”邵哥哥,何须与他多言!我看此人罗里吧嗦的,只怕也无甚真本事,怕他怎地?“ 张丽贞一旁忙拉住赵心慧,小声叮嘱道:”师妹不可激怒此人,此地全凭邵师兄做主便是。” “嗯!”苏文秀刚才只是佯怒,闻言后捻须不语,心下自有一番思量:“此三人既为宗门西海行走,想必有些本事,我若用强将三人一体擒杀也罢,若是走脱了一人,这与三宗的仇怨可不能善了。况且南北交战,后果实难预料,若是周平一统西海?之后西海之内,岂能有我南岭苏家的容身之地?嗯,不如我且出手试上一试。若此三个小辈本事平平,则一体拿下;若还有些本事,则让他们交出金飞玉符,饶过也罢。” 心中计议已定,苏文秀道:“看在三宗情面上,苏某也不好以大欺小。某这里有三道书符,你等三人若接得下,则交出金飞玉符后自行离去;若是接不下。。。” “若接不下书符,便随前辈走一遭又如何?”邵堂接口道。苏文秀的提议正合心意,况且邵堂言语中并未答应三人一同随他而去,算是玩了个小小的文字游戏。 苏文秀未觉有异,见邵堂答得痛快,便道:”如此甚好!“当下苏文秀盘膝坐于卷轴上,从怀中拿出一本金色书册,从中取下一张空白册页,又抬首看了看四周景物,便提笔书写起来。 不论是道符还是书符,依其施用之法,大致可以分成三种:一者事先在符箓上铭画好,可以留存但不可再行更改,随取随用,简单快捷,此为杜符;二者符箓为空白,需要即时书写铭画才可运用,发挥空间极大,但不可久存,此为景符;三者符箓本身已铭画一半,也能即时施用,也能在其上继续铭写,或使符箓威力更强,或使符文某些功用偏向力更强,从而达到一符多用的效果,此为升符。杜景升三法各般妙用存乎一心,此为符法大成之标准。 九境符箓所用材质千差万别,但在西海一境,若论金行符箓,则以楚云南岭州盛产的黄英金石最为有名。而南岭苏家正是以开采制作金行符箓为业,苏文秀正为苏氏此一代家主。景符者因景而生,此时苏文秀用的自然是景符,但见其笔走游龙,一张书符片刻间书就。 邵堂三人凝神戒备,趁其书写之时,邵堂低声对丽贞二人说道:”若我等三人不敌,则依先前之计,师妹二人即刻北去,由我来挡住此人。金飞玉符在我这里,我会带着它向南而走,尽量把此人引远一些。“所谓三道书符之赌约竟是无人当真。 ”师兄!“张丽贞欲再反驳,迎来的却是邵堂决然般眼神,余下的话竟哽咽进肚子里,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邵堂。 邵堂见之心中一暖,复又柔声安慰道:”放心!师妹二人若走脱,迫于我等宗门威势,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北雁千山望云峰, 波诡涛谲雾从龙。 两关阵前问将军, 九天可敢揽碧穹?“ 却是苏文秀高声吟唱,将书就得书符抬手打出。那书符闪烁着金光,其上画着一幅武将,旁边书有诗句。闪至半空那书符砰然散开,随即金气弥漫中化作一名一丈来高,手持巨斧,面相狰狞的金甲武将,卷起一阵狂风,杀气腾腾地向下方邵堂三人扑去。 “三位贤侄,且试试苏某这道符甲金将如何?”苏文秀道。 天地之变,阴阳之化。所有的符类,都是通过符文字画引起天地灵气阴阳变化,从而产生种种神通,这是符之一道共同的理论基础。小如符道,大如宇宙生成运转,都是阴阳之气氤氲转化的结果。 符甲之术:低者为兵甲,道修筑基、浩然修身境,皆可施展;中者为将甲,道修结丹、浩然齐家境,化气为晶方可展布;上者为帅甲,更有甚者有鬼甲、圣甲,则需要修为达到更加高深的境界了,而能施展这般符甲者,无不是通天彻地的大能之辈。 苏文秀所施展的这道将甲,身形细腻,面许如生,金光凝练,尽得符甲之术神髓。 邵堂见这符甲金将扑面而来,面现凝重之色,急忙挽起手中剑诀,双手戟指身前左右青光蓝云二剑,两剑锵然拔地而起,急如流星般向那将甲双眼刺去。 “剑飞凌云,双龙探珠式,疾!”随着邵堂口喝剑诀,青光蓝云双剑一闪而至。 那符甲金将只是抬起左臂护于面门,叮叮两声金铁交击之声,那甲将手臂上火花一闪,便将两剑一弹而开。如此凝练的符甲宛如实质,仅为上品法器的青光蓝云二剑竟是难伤分毫! 那甲将弹开双剑,双手挥起巨斧,自上而下向邵堂当头劈去。 “赵师妹!伞!”邵堂大喝一声招呼赵心慧,人已弹跃而起,身后巨风剑亦呛然离地托于邵堂脚下,载着邵堂向后退去。邵堂退时,手中剑诀连引,向空中青光蓝云二剑再次打出两道剑光,两剑在半空中一个斗转盘旋,再向金符甲将背后刺去。 “来了!泰玄伞,挡住他!”赵心慧娇喝声中放出巨伞迎向符将。但听嘭的一声沉闷的巨响,金符甲将手中巨斧狠狠劈在黄色大伞上,如闻革音,泰玄伞受力向下一沉。 那符将不待巨伞再起,又是一斧劈下,泰玄伞再也受不住巨力,砰然声中落地,伞柄深深插入土中。远处赵心慧咿呀一声轻呼,一屁股坐在地上。身旁张丽贞忙将赵心慧拉起,脚下莲花白光一闪,随着邵堂向后退去。 叮叮两声金鸣,青光蓝云双剑一般打在甲将背心,又再次弹开。那甲将后背撞击处腾起一团金色薄雾弥散而去。只是这些许灵气损失对于巨大的甲将而言,只如九牛一毛,未见丝毫影响,又再手舞巨斧向三人攻去。 “剑飞问云,四方囚笼剑阵,开!”邵堂一声暴喝,双手各向四方打出四道剑光,将布置与周围的四方剑阵一展而开,正好将那符甲金将围与阵中。 但见十丈方圆四剑齐立,邵堂又口喝剑诀:“剑起沧澜,金玉满堂,惊!” 问云宗七大剑势之二,金玉满堂式。 第十一章 符甲金将(2) 邵堂打开隐于四周的四方剑阵,将金甲符将围于阵中。 四方剑为中品法器,分列四方而成阵,妙用无穷。临敌时困敌于阵中,再青光蓝云二剑制敌,往往无往而不利,也算是邵堂的看家本领。 “赵师妹,用泰玄伞镇它!张师妹,用寒水法缓!”邵堂招呼丽贞二人联手,同时手中剑决连弹,真气不计损耗的连连打在四方剑上。 每一道剑诀打在四剑之上,四剑都会嗡鸣一响,又向阵中溅射出十余道剑气。叮叮咚咚,一时间,方圆十丈之内剑气纵横,果真有金玉满堂之势。 “知道了!泰玄伞,起!镇!”随着赵心慧决法向上一抬,立于地上的泰玄伞拔土而起,又自剑阵上方向下一落,伞下朦朦黄光泛起,正落于金甲符将头顶。那符将受此一镇,如突然身负千钧之力,移动都缓慢了许多。 修道者借助器物而能与天地灵气沟通,驱飞遁使,御剑趋物,而成其为法,能达到这般功用的器物称为法器。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法有学习效法之意,也有沟通和联络的意思。而能将天地灵气进一步凝练并施展种种神通的则称为宝器,是而成其为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凡为宝器皆可以玄命名,太玄伞所产生的重力气场就是一种宝器神通。法器宝器之上,则有灵器、道器,道灵宝法,是为道门四器。 “寒水汲汲,冰魄刺骨,疾!”却是张丽贞口呼法决,纤腰半拧,双手各打出一道千年冰魄锥,正中那金甲符将双踝,那甲将自膝盖以下瞬间冰住,立于四方剑阵中移动不得。 蓬蓬蓬,一阵密集如炒豆子一般的声音响起,四方剑阵溅射而出的无数道剑光打在那符将身上,顿时一蓬蓬金色雾气自符将身上升腾而起,一时竟将那符将身影笼罩得模糊起来。蚁多咬死象,那符将在阵中吼吼怪叫,身上金光闪烁不定,光芒渐渐有暗淡的趋势。 半空中苏文秀盘坐于卷轴之上,手中不时掐动决法控制那符将行动,如同看戏一般看着下方打斗,又冷笑道:“三位贤侄不愧为西海三大道宗高徒,且再看看苏某这道金风松针符如何?”言罢又抛出一张金色书符,这次却是一道杜符。 “雁飞蓬蓬翎随空, 万壑寂寂霞映红。 更兼松涛听风落, 洒入泥尘声如钟。” 苏文秀吟唱中,手向前一指,一道金色法决自指尖射出,落在身前那道金风松针符上,那书符在空中砰然一下爆开,复又化作漫天金针如疾风骤雨般一落而下。方圆十丈空间尽被笼罩,一时间,劲风飒飒,威势骇人。 邵堂三人尽皆骇然,“快散开!”邵堂大喝一声向后退避,仓促间急急召回青光蓝云二剑,至于四方剑阵却也是顾不得了。 轰地一声爆响,那万千金针仿佛同一时间落地一般,竟似有钟鸣之音,将那方圆十丈之地打成了筛子,笼起了阵阵烟尘。 邵堂的四方剑未及收回,受无数道金针一击,瞬间皆碎,仅仅是一道书符就破去了剑阵,将布阵的中品法器打成了废铁。 那镇压在符将头顶的泰玄伞反而替下方的符将生生受了一击,伞上黄光连连闪烁,一时间竟然有些运转不灵。“哇!我的伞!”赵心慧跟着张丽贞向后退开,手中决法连连催动才将伞收回。 吼!金甲符将身上禁制全消,被苏文秀决法一催,挥舞起手中巨斧又向三人攻去。 “赵师妹,泰玄伞还能用吗?”邵堂问道。若非三人皆为各自宗门弟子中翘楚,此时根本就无越一个境界挑战强敌的资本。遇此强敌,对防御能力出众且有不错攻击手段的玄级宝器就更依赖一些。 “还可以用,看我再镇压那个丑八怪!”赵心慧答道。虽然刚刚被打得有些神志不清,毕竟是中品宝器,这会儿又缓了过来,再被赵心慧放了出去。 将级符甲,其威力等同于玄品宝器,三人力所难敌,必行牵制之法。若是放任那符将战力全开,那也就没办法斗下去了。 “寒水依依,冰落星河!”此番是张丽贞率先出手,一手衣袖高高扬起,人在原地舞了个圈,姿态优雅已极。 那舞在空中的长袖中散发出点点星光落下,又蒸腾出如云雾般的冰寒之气向那符将一涌而去。那金甲符将穿过这道寒流时身上凝出了冰花,动作瞬间慢了许多。待穿过寒流行将恢复时,赵心慧泰玄伞又至,仍是重力气场,再将那符将镇压住。 “好!青光剑旋左,蓝云剑旋右,两仪飞形式,飓风搅浪,起!”邵堂大喝一声,青光剑环绕其左旋飞舞,蓝云剑环绕其右旋飞舞,脚踏于地,双手举起巨浪剑,身形旋转如风迎向那金甲符将。 问云宗七大剑势之三,两仪飞形势。问云宗七大剑势之四,飓风搅浪势。两势齐展。 一时间,邵堂施尽浑身解数,正面迎敌,丽贞二女从旁牵制,堪堪将那符将敌住。铛铛铛,兵器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不时飞剑划中符将,散发出一团金色雾气,不时邵堂被巨斧震退,又提剑迎上,剑光斧影中令人眼花缭乱。 剑修之人,远距取敌才是王道,似邵堂这般持剑贴身近斗,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异类了。打斗起来虽然酣畅淋漓,却也每每险象环生。毕竟那符将是金属性灵气所化,被剑击中不过是损失些许灵气,而邵堂却是实打实的血肉之躯,又非武者钢筋铁骨且有罡气护体,稍有差池便性命难全。 张丽贞二女在旁不时施放法决相助,斗得片刻已是香汗透背,见那符将由开始到现在,虽被邵堂多次剑气所伤,威势却未见有太多虚弱之象。而邵堂乃剑修,非比武者体力悠长,似这般近斗,已经渐渐有不支之象,二女心中焦急更甚。 浩然齐家境强者所展布的一张书符就如此难缠,这苏文秀也真是非同一般了,此番三人的运气确实不太好。 “再这样下去邵师兄恐会有闪失!赵师妹,你的泰玄伞可还有其他功用?”焦急中张丽贞问道。 “这伞共有镇、盾、载、垒、尘、封、锥七套玄宝法门,我用得最熟的是土镇与土盾两个,其他勉强使得,但威力不强。”赵心慧答道。 “能不能禁住那符将一会儿?姐姐的无极决法广寒真水或可凝住他,不过需要数息时间,办得到吗?”张丽贞道。 “那我先用尘法,再用封法试试,或许可以。”赵心慧答道。 “好!妹妹且离我远些,等下听我口令行事。”张丽贞又向那符将打出一道冰锥之后再不多言。但见其单足而立,身体忽然在原地旋转不休,手中决法连连变换,长袖飘舞中一股奇寒之气渐渐在身周凝聚,衣裙鼓荡,宛如一寒春水间的涟漪。 赵心慧那还不知道姐姐要发大招了,忙听言闪开一旁,一边催动大伞一边凝神准备。 片刻后但听张丽贞招呼道:“赵师妹,可以开啦!” 一旁找心慧早已酝酿多时,只等张丽贞口令一出,手中挽出几道复杂的手决,沉腰开声,疾向泰玄伞一指,娇声道:“厚土载载,万象归尘,泰玄伞,尘!” 那盘旋在半空中的泰玄伞受此决法引动,其上土黄色光芒一亮,疾速旋转起来,四周无数的土灵气向其汇聚,伞下嗡嗡连声放出阵阵尘土,尽将下方笼罩在一片尘烟之中,目不能视力。 此宝器尘法,土灵气汇聚如烟粘衣不落,可令身在其中者,不仅目不能视且如巨石压体,配合镇法,即便是以罡气满盈的武者亦难动分毫。尘法之后紧接垒法,将方圆之地垒土如山;再之后是封法,从而将其内之人物彻底封禁;最后是锥法,泰玄伞收紧自空中一锥而下,如天降神锥般将封禁之物彻底轰杀。只是神通虽好,也得有懂玄之人,而赵心慧这一法门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邵堂正与那符将激斗正酣之时,体力透支,每出一剑都要大口大口地踹上一口气,忽然四周尘烟弥漫,猝不及防下猛灌了几口,那尘土直似将口鼻间填满一般。 邵堂急忙向后退开,巨剑拄地,憋红脸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想要怪责赵心慧几句,却又哪里还能说话? 赵心慧情知自己摆了个不小的乌龙,悄悄吐了吐舌头,又忙道:“张姐姐,快用水法给伞下来些水呀!” 张丽贞见此情景心中好不恼恨,只想着:待过了这一阵,看我怎么收拾这小妮子!当下冷哼一声,仍是依言抬手一道决法打出,化作一蓬细雨落入尘烟中。 “厚土壤壤,巍然若止,垒!封!”赵心慧再次一连两道决法打出,那泰玄伞又是黄芒一亮,方向一变,又反向的快速旋转起来。弥漫在那片空间的尘烟,散发是仿似垂帘轻展,收起时又如铁链较窄,顿时将那片烟尘向中间汇聚,且一收而紧,配合着空中细雨粘在符将身上,将其裹成了个泥人儿。 这土尘粘性极强,任那符将挣扎抖动竟不掉落,只是越聚越多。又随着赵心慧封字决起,泰玄伞黄光大盛,猛然间向上一提,婉如力提千钧一般,那裹着符将的泥土也跟着收紧,最后瞬间固化好似陶俑一般。 被束缚住的符将虽极力挣扎,一时却又哪里动弹得了?只听得那陶俑发出阵阵硌人的声音,其上偶有琛裂,直让人担心里面的符将会随时破俑而出。 赵心慧打出最后一道法决之后,仿佛脱力一般跌坐于地,看向一旁张丽贞道:“师姐,看你的了!” 正在此时,张丽贞轻舞清吟道:“寒水依依,渺渺佳人;寒水泉泉,冰彻我心;寒水无极,广寒真水!冻!凝!” 。。。 第十二章 少玄真阴(1) “寒水无极,广寒真水!” 不知何时,张丽贞已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将其内之物向头上一洒,顿时一股奇寒之气弥漫当空,又随其法诀向陶俑般的符将一落而去。四方水灵气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那符将冻成了一方巨大的冰块,封禁在当地。 广寒山主峰广寒峰上有一方冰潭,潭水灵气浓郁且寒澈入骨,乃广寒山脉寒冰气所化,谓之广寒真水。这广寒真水为广寒宗功法修炼所必需之物,数量稀少珍贵无比,也是广寒宗立派的根基。只是这一小瓶,也是张丽贞多年的积蓄,此时挥霍近半,纵然心痛,却也是顾不得了。 “厚土岩岩,土崩石裂,泰玄伞,锥!”赵心慧见那符将被禁,自然一记土行锥法打去。但见泰玄伞自空中一收,疾如星陨般向那座冰块一砸而去。 咣的一声,泰玄伞竟一弹而回,那广寒真水所化冰块竟是未曾撼动分毫。赵心慧见之连连咋舌道:“姐姐的广寒真水可真厉害呀!”如此三人这才放下心来。 仅是苏文秀信手拈来的一封景符,已让三人竭尽全力应对,体内真气亦用得七七八八,若不是先前一番拼斗损耗了金甲符将许多灵气,也难有广寒真水一招制敌的奇效。邵堂、张丽贞、赵心慧三人长舒了口气,张丽贞滴了一滴广寒真水于舌尖,邵堂二人则吞服一枚丹药,又各自手握灵石赶快盘坐调息。此为丹灵补气法,容后细表。 一番打斗到现在,苏文秀也看了半天,即便是在浩然齐家境中堪称高手的苏文秀,亦对三人的表现颇感赞赏,心道:“此三人皆是人中龙凤,必得宗门器重,若然结怨太深,恐将引起三宗怒火,则非是自家所能承受得了的。毕竟自身在西海境内虽不惧何人,可南岭苏氏一门尚有三千余口人丁,自己身为家主,不得不多一些顾虑。也罢!苏某且暴了此符以小示惩戒,待收回金飞玉符,便将此事就此揭过。“苏文秀想到此,手中暗捏指决向那冰块中的符将点去。 一道景符能如此凝练又如此持久,足可见苏文秀符法之精深。想到此符所聚灵气再难持久,那广寒真水所结封印恐怕破之不去,索性一爆了事。自己符甲之术为三个小辈禁住,传扬出去也面上无光,最后来下狠得算是给三人一些教训了。 只是那道指决打道那冰封符甲之上却如石沉大海,丝毫反应也无,苏文秀轻咦一声仍自不信,又再一道诀法打去,仍是如此。 邵堂三人虽在抓紧时间调息,心神却未有丝毫放松,见得那苏文秀指尖又有动作,情知不妙,齐齐又向后退开,待远离后却是不见有丝毫不妥,不禁一般相顾愕然。 苏文秀一连两次指决皆落空,不禁眉头深皱,又将手中指决细细盘算,却是那冰封符甲与自己仿佛无一丝一毫联系也般。盘算至此,苏文秀方才脸色大变,暗吃一惊心道:”广寒真水?哪有如此这般诡异的?竟然能将某的气灵合一破去?这不可能!“ 以苏文秀之博学,对于广寒山的广寒真水哪有不知道端详的?不过是道门修者借之修炼天地灵气的外物而已,怎么可能完全隔绝与自身真气同出一源的符甲的联络?苏文秀面现凝重之色,又自捻须沉思。 下方邵堂三人亦摸不着头脑,只得一边回气一边凝神戒备。 原来道门修炼,其基本途径有三种:一种全凭自身本源之气,以汲取天地灵气,再合而为真气者,谓之道门内法;二种完全借助天地间所生灵物如广寒真水为本源之气,进而汲取灵气者,谓之道门外法,又称外道;三种即修炼自身元气,又借助天地灵物者,由于自身本源之气混而一成,所以称之为混元道法。 混元道法若按照追阳圣训法则,其公式是这样:(自身元气加天地灵物)加天地灵气等于真气。 广寒宗所修功法即为混元道法,即不脱离自身本源之气,又需借助广寒真水,进而汲取天地灵气,而成广寒真气。 纯修道门内法者,元气纯净,法力纯粹,进阶之时的障碍也少,只是需要日积月累,所以进境缓慢,若是功法上乘尚能弥补,如若不然,其进境宛如龟爬,叫人难以忍受。 纯修道门外法者,修为进境,其速也疾,若所采集的天地灵物品阶极高,其真气也不可谓不纯粹,只是如此完全脱离了自身本源,导致心魔极深,最后往往遁入魔道,因此,将这一类修者也称之为邪魔外道。 所以仅仅以有无本源之气这一点上看,道门内法与混元道法皆为人族接受,以同道门外法区别开来,而外道则被称为邪道,为人族所难容。 天下大多数道门都是混元道法,或多或少都是需要借助天地灵物的,即便不是混元道法,借助外物提升法力也是必须的选择。盖因为修道者与天争命,哪有那许多时间用内法一点点积累?况且每提升一个境界都会多出许多寿元,至于会有何等样的心魔障碍,只留待以后设法解决便是,毕竟能活着才有机缘不是? 所以能够开宗立派的宗门,都有自己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灵脉或灵物。那些纯为内道的,要么是功法特殊,更多的则是没有那些资源。 西海境四大道宗皆有其灵脉,方可成宗门。那些能够阻隔浩然”气灵合一者“的灵物或许会有,但在西海一境苏文秀是未曾听说过的。这广寒宗的广寒真水纵然名声响彻西海,也绝不会有这般厉害! 苏文秀暗自思忖,邵堂三人盘坐回气,一时断雁峰上有些冷场,只有那冰封着的符甲兀自向四周散发着阵阵寒气。 苏文秀盘坐于卷轴之上眯眼打量着三人,待看向张玉贞时,眼中神采蓦然一亮,仿似想起了什么。哗地一声,正在此时那金甲符将灵气溃散,冰碎瓦解一地,又化作漫天金光散去。至此苏文秀那道符甲之术才算真正破去,邵堂三人无不暗松了口气。 却听苏文秀此时说道:”三位贤侄果然深得宗门真传,他日必为宗门栋梁。先前所言三符之约已去其二,邵贤侄出力甚巨,一身剑法更是层出不穷,实令苏某欣慰。邵贤侄的本事苏某见识过了,而今真气想必损耗颇大,姑且容你稍息一番。苏某这里尚还有一符,未知你等谁来接取?“言罢苏文秀目光看向张丽贞二人,似有征询之意。 ”前辈,事先言及三道书符当为我等三人共同接取,晚辈不才,愿再次领教前辈高明之符道。“三人中邵堂任职宗门行走时间最长,阅历自是不凡,此时不明苏文秀意欲何指,深怕其中有诈,所以不待张玉贞二人应承便接口答道。 苏文秀闻言莞尔一笑,道:“三位贤侄贵为西海三宗高徒,苏某自不会为难过甚。适才见这位张贤侄寒水功法颇为精秒,故有心试探一二,仅是想用一道法阶火符,看看张贤侄的寒水功法能破之否?邵贤侄若有疑异,便一齐接过又有何妨?嘿!只是如此一来,说不得便要用上威力更强的符法了!”最后一句语带胁迫之意。 “请恕晚辈冒昧,敢问前辈可是楚云南岭州苏家之人?”邵堂探问。 “不错,苏某正是此代苏家之主。”苏文秀亦是坦然答道。 “原来是苏家之主,晚辈等失敬!”邵堂心中一凛,若是普通的浩然齐家境界也罢了,这一家之主却是非同小可。当下抱拳一礼,又问道:“晚辈孤陋,听闻贵族素以金符书法著称,如今前辈所言火符却又何来?” “哈哈哈,邵贤侄所言谬矣!岂不闻浩然弥天,乾坤独正之意。我浩然着独得天地之正,五行自在其中,于书符之道亦是如此。苏某所学略通金行一法不错,然也行得其余法门,却不似道门符法有诸多限制。”苏文秀所言也正是浩然书符与道门书符的区别所在。 “前辈见笑,只是我这位张师妹初次为宗门行走,修为不深,道法亦无特别可取之处,兼且适才一番比试真气损耗实多,纵有心讨教前辈之符法,奈何法力无以为继,晚辈尚有余力,愿独力再向前辈请教!”邵堂道。 苏文秀前面一番话已是看在西海三宗面上卖了不少好处,可能见猎心喜,意欲一探寒水功法之究竟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邵堂一心之情皆系在张丽贞身上,又岂肯让心中人儿独自面对强敌?纵然五行之中,水克火这等明显占便宜的提议也难以接受,倒是宁愿用苏文秀的火符来克制自己的金剑,也不肯轻易松口。 “喔?”邵堂言语半天,苏文秀已然面含怒意,当下冷然道:“本念在三宗面上,苏某有意卖个人情!既然邵贤侄执意如此,那便。。。” “苏前辈!寒水宗落雪峰弟子,愿领教前辈符道!”却是张丽贞道。。。 第十二章 少玄真阴(2) “张师妹!不可莽撞!”竟是邵堂少有的训责张丽贞道。 张丽贞一旁早已思忖半天,以水法对火法无论如何都是占便宜的事情,更何况自己还有广寒真水足以一用。邵堂一心维护自己又怎会不知?心中甜蜜的同时对于邵堂的责备之语,不仅不以为忤,反而倍感亲切。只是对着邵堂甜甜一笑,竟未一言。 邵堂见之慕然一呆,想再劝阻又不知为何话已说不出口,又听得赵心慧在一旁悄声道:“师姐,若实是抵挡不住,我把泰玄伞撑起来,量他火符也无甚么厉害处,奈何我等不得。“ 邵堂转头看着苏文秀道:”还请前辈手下留情!晚辈等三宗门必有后报!“ 邵堂言语中暗含威胁之意,苏文秀又如何听不出?只是此番试探干系重大,若是邵堂二人从旁相助怕是会不得全功,是以才罗嗦了半天哐得那绿衣女子独力应对。 当下苏文秀冷哼一声道:”张贤侄,勿得日后怪苏某人以大欺小!就刚才那道寒水无极决,你且准备吧!“言语干脆,不容其有所选择。 ”前辈吩咐,晚辈自当谨遵!“此时苏文秀试探寒水宗功法之意甚明,张丽贞情知若不遂其意必不会善罢甘休,当下心中暗提小心,手中无极诀法引动。 却见苏文秀自怀中取出一方小盒,将之打开后内里放着几张微显陈旧的火红书符。苏文秀将之一张张翻取,面现沉吟之色,片刻后似乎有所决断,从中取出一张火符,其上隐约可见画有一只火鸟。苏文秀微一思量后,又复提笔在这张火符上书写起来,竟是一张升符。 邵堂见半空中苏文秀这番举动,眉头早簇成一团,心中疑惑更加浓烈,若仅仅是试探寒水功法又何需如此慎重?当下手中暗捏剑诀,将先前暗布于四周的七彩玄光剑阵禁法打开,以随时应对不测。又低声招呼张丽贞道:”师妹小心!若情势不对,速速向后退却!“ 张丽贞感受到四周剑阵已经开启,轻轻点了点头。 半空中苏文秀对此竟似不觉,书写完毕后抬手就将手中书符打出,口中高声吟道: ”声鸣九重天,百鸟朝我前。 桐枝烹烈火,涅槃五百年。“ 随着苏文秀指决点出,呼地一声,半空中那道火红书符无风自燃,随后化为一只硕大的火鸟,仰首一声清鸣,身周轰然一下腾起滚滚烈火,以欲焚尽一切之威势向下扑去。 器有道灵宝法之分,符亦有道灵宝法之别。那只万千灵气汇集而成的火鸟,身姿高昂,直欲通灵,尽得符法之神髓,竟是一张极品的火凰法符。一股灼热的气息扑朔而来,只要将四周空气燃烧殆尽,三人见此声势无不骇然。赵心慧已撑开黄伞随邵堂守护在两旁,只待张丽贞若不敌时将她护住。 张丽贞首当其冲,但见其柳眉轻挑,纤纤双手诀法快速翻动,绿袖飞舞,衣襟随风而动,周身亦弥漫出一股寒流,娇声喝到:“寒水无极,广山飘雪;寒水若冰,阻我归程;寒水珂珂,红炉点雪!暴!卷!” 呼地一阵飒爽寒风卷起,一股寒雪之气自张丽贞周身弥漫开来,将四周灼热之气一卷而空。又随张丽贞纤腰一转,绕身一匝,再随其绿袖舞起时向上方火凰迎去。 说时迟,那是快,两股一寒一热的气流转瞬间在空中相遇。一边火势化形,威猛无匹;一边寒冰彻骨,只如满天吹雪。两般声势竟难分上下。 毕竟是浩然齐家境出手,且面对的又是一道极品法符,即便声势一般,此时任谁都不会看好张丽贞。正在三人皆无甚信心降服这道火凰符,欲全身而退再备后手时,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发生了。 但见空中水火相遇,那本看似侵略如火的火凰,在遭遇冰雪寒流的一瞬,竟似如举水浇火一般,呲然连声中被消弭殆尽。半空中蒸腾起大团的白色雾气,待消散过后又哪里还有半分火鸟的踪影。张丽贞三人大感惊讶,结果实在出乎意料之外,竟是破解得如此干净利落! 另一边苏文秀对此种结果虽然早已有所预知,却仍然在内心掀起了滔天波澜,心中默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不枉费我用去一张火凰符,又故做升符,实则是减损了此符威能,又作了一些定向的修改,只为一试此女子真气究竟。寒水宗一脉主修的是足少阴肾经,辅以广寒真水,谓之广寒少阴真气。此真气在西海或可独树一帜,但在整个人族九境仅仅算是中等品阶。若只是功法缘故,凭眼前此女修为,仅为道门开源通脉凝气化水之境,又如何能将我之符法破得如此干净?若与功法无关,那便是与这女子资质有关了!只是少阴之体又为几何?” 苏文秀又是一番沉思,忽然想到:“是了!那时我尚在西关城楼遥控金飞玉符时,似曾有那么两个瞬间感觉与飞符之间联系若断若续,那时因距离遥远尚且不觉。恰在适才操控符甲时又是如此,能如此显著破去我之气灵合一境界的阴属真气,必为极等品阶!诡阴?寒阴?晦阴?都不是!这些真阴尚不足以破去道门气灵合一。上品阴体,世所难求,莫非是传说中的那一种?” 想到此处,苏文秀突然面现狂喜之色,看向张丽贞的眼神更显炙热起来。 修道之人,日求精进,凡事都要弄个明白。何况读书人无不是以博学见长,到了苏文秀这般齐家境界更是如此,稍稍显现一丝一毫蛛丝马迹都不容错过,更何况是气灵不能合一这种道门的根本性问题?试想,若是剑修不能驱使飞剑,阵法不能被真气驱动,符法不能被真气引动,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况?道法的诸般神通最终都要着落在“气灵合一”这四个字之上。 舍弃一张极品法符,可对于天生灵体而言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等绝品资质。既然有幸遇上了,能取则取之,不能取时亦当取之。眼前不过三个小辈尔,却又能生怎地? 半空中的苏文秀不禁冷笑连连,由然道:“阴有三分:少阴、厥阴、太阴。亦有三品:低者平阴、戮阴、晦阴,其中平阴又称五行之阴;中者沉阴、寒阴、毒阴;高者诡阴、极阴、玄阴,其中又以玄阴居首,合谓”道玄九阴“。遥想当年,五盘山晦渊真人仅仅凭借晦光厥阴之资,便得享元婴尊位,纵横西海罕有其敌。却不知,如张贤侄这等少玄真阴之体,日后又会成长成何般模样?苏某很是期待呀!哈哈哈!”言至最后,苏文秀狂笑不止,内心得意之情无毫厘掩饰。 张丽贞三人骤闻“少玄真阴”四个字无不色变,即使是阅历浅薄的赵心慧,也知道玄阴之体世间罕见,非同小可。 张丽贞尚是首次听闻自己竟然是这等资质,急忙否认道:“前辈说笑了!师门早已判定晚辈乃水行平阴之质,绝非前辈所言的上品之资,这其中或有误会?晚辈蒲柳之姿实当不得”少玄真阴“四字,还请前辈再勿提及。” “平阴?嘿嘿!枉寒水宗在西海之内久负盛名,如今看来却尽是欺世盗名之辈,眼见得张贤侄明珠暗投,实教苏某可惜呀!“苏文秀轻蔑道。 张玉贞闻言面现薄怒之色,柳眉一挑道:”晚辈若有不是,前辈只管教训便是,但请前辈勿要辱及晚辈宗门!“ 苏文秀哈哈一笑不以为忤,初见此女时但觉姿色天成睹之惊艳,如今既已知晓此女竟是玄阴之体,便是越看越觉得喜爱,哪有为些许言语不敬而发怒的道理?说道:”张贤侄既然不喜,苏某不提也罢。苏某早年间机缘偶得一门功法,想是极适合贤侄这等体质修习的。张贤侄若修习此法,漫说真丹境指日可待,就是那元婴化神道果,亦非遥远之事。呵呵,贤侄可有意否?“ 张丽贞断然拒绝道:”前辈抬爱,晚辈愧不敢当!只因一入宗门,至死不悔。前辈一番厚意,晚辈只好心领了。“ ”好好好!寒水宗在西海偌大的名声,收得端的好弟子!既如此,烦请三位贤侄随苏某走一遭吧!“苏文秀面色一寒,冷冷说道。 赵心慧怒道:“你这人说话不算话!我们已经接下了三道书符,却又为何还是为难我等?” “前辈。。。”张丽贞心中一沉,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了!欲待继续分说却被邵堂打断。 邵堂在一边听了多时,自苏文秀说那些九阴什么的便觉不妙,此人对张丽贞的觊觎之心再明白不过。邵堂胸中早已怒火满腔,此时再按捺不住喝道:“两位师妹!你们还不明白么?此人就是个yin贼!咱们还与他废话做什么?你们快走!我来拦住他!” “嘿!想走?”苏文秀冷然一笑,再无多话,抬手洒出十二道书符。那些书符金光闪闪迎风一晃,化为十二个金甲符将,手舞各式兵器,凶神恶煞般向邵堂三人扑去。。。 六丁六甲术。 第十三章 巫咒锥心(1) 六丁六甲术。 六丁为阴,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六甲为阳,甲子、甲戊、甲申、甲午、甲辰、甲寅。此十二丁甲分布十二方神位,可成六丁六甲诛邪阵。阵成之时,阴阳相合,可行风雷,制鬼神。 同时操控十二道符甲,已经是苏文秀的极限,此时一并摆将出来,欲将邵堂三人一举成擒。 “啊!六丁六甲!七彩玄光剑阵,开!”三人中邵堂临敌经验最为丰富,此时反应也是最快,又岂能让其阵势轻易展开?此时邵堂连续向四周打出七道剑诀,七星斗彩剑禁制全开。七把剑拔地而起,化作三尺来长,闪耀着七色光芒,呈七星之势向前迎去。 “赤,残阳若血;橙,催金断石;黄,坤德物载;绿,草木芳菲;青,海晏河清;蓝,水天同色;紫,紫玄道归。禁!”又随着邵堂口念剑诀,七星剑闪耀出满目七色剑光,将那十二符将一齐笼罩在三十丈方圆之内。 赤剑如火,橙剑锐利,黄剑厚重,绿剑缠绵,青剑纤细,蓝剑澎湃,紫剑魅惑,剑光光彩夺人眼眸,顿时剑阵之内但见彩光炫炫,剑气纵横。 那十二符将一经落入阵中,竟似不辨方位,任其上下左右冲突却始终在剑光笼罩范围以内。无数道七色剑光落在那些符将身上,腾起层层金色雾气,虽只九牛一毛,却仍是将之消磨得表面灵光闪闪。 “咦,宝器!徒然迷惑人耳目尔!且看苏某一样破了你!”苏文秀诀法捻动就要再出新手,却见邵堂青光、蓝云二剑向其直刺而来。 “飞剑问云,追星赶月式,疾!”却是邵堂布好剑阵后,不曾丝毫停留,驱动青光、蓝云疾如流星般向苏文秀攻去。擒贼先擒王,对付符道者,取其本体才是制胜之道。此时双方都已撕破脸皮,邵堂也无须顾忌,全力出手。剑修的厉害处就在这里,不怕你挨得近,也不怕你离得远,剑势凌厉疾速,且无孔不入,最是难防。 苏文秀见两剑向其飞来,不得不将打到一半的手决停住,又自袖中取出一道书符,食中两指夹住迎风一晃,化作一道金光罩将全身都遮护住,这是一道金钟符。 防御性的符箓往往是必备的,在很多时候甚至比攻击性符箓更加重要。叮叮两声,青光蓝云二剑被一弹而开,却是攻不破这道书符。 只这片刻功夫,张丽贞二人一齐加入战团。赵心慧还是升起泰玄伞,一般在上黄芒泛起,以重力场牵制。张丽贞则抬手两道雪飞决正落在二个符将身上,那两符将顿时与苏文秀联系阻绝,动作呆滞的立于阵中。 苏文秀见之非但不怒,反而啧啧称奇,心道:“这玄阴气果然玄妙,试想若修炼至大成时,任得你法宝神通无敌,我只一般飞雪诀过去,便能将你的法宝落下,天下又有几个人受得了这个?”想到这里,苏文秀看向张丽贞的眼神更加火热,胸腑中只如有一团火在燃烧,若得此女为炉鼎,则何愁吾道不成? 当下苏文秀不再迟疑,任那青光蓝云二剑叮叮咚咚敲打在金光罩上响个不停,手中决法翻动,一指向下点出,口中吟道:“金戈复铁马,翻作滚雷声。符甲金雷,给我破了它!” 陷进剑阵中的十二道符将受此决法一引,两两丁甲成对,手中兵器挨在一处,各自形成了大小不一六团金光闪烁的球体,再向四周乱撞而去。 轰然六声炸雷响起,剑阵中七彩玄光竟被一扫而空。那七把七星斗彩剑被炸得向四方飞散,剑身上光芒闪烁不定,只此一阵金雷便将由低品宝器组成的剑阵破了个干净。 狂暴的气流四方滚荡,赵心慧急忙撑开泰玄伞将三人遮护住,伞上黄芒泛起将气流阻隔在外。 邵堂剑阵被破震得向后退了几步,直觉气海气息翻涌,一股烦闷之意顿时升起,不由得哇地一下吐了口鲜血,才将胸中气息稍稍缓解下来。 “邵师兄!”张丽贞二女齐声惊呼。 “我阻他不住!你们快走!走啊!”邵堂大声呼喝,手中剑诀又自挽起,拼尽气力再打出数道剑光,将四周飞散的七星剑重又收回来,再成剑阵,堪堪将如潮水般涌来的十二符将笼罩其中。 七星斗彩剑新受重创,此刻勉强成阵,自然没有初始之威势,好在尚有些其他玄妙。那十二符将为七彩玄光所惑,不辨方位也难觅敌踪,只是挥舞着各般兵器在阵中乱窜一气。 邵堂负伤之下强自支撑,带着张丽贞二女凭借剑阵禁制不断变换着方位。 “嗯?还能成阵!某再破了你!”苏文秀晒然一笑,又自翻动手决欲再行那符甲金雷之法。 邵堂带着二女进入北斗瑶光位,脚下已经虚浮无力,急对二女道:二位师妹,此人符法太深,我等三人断然不是对手。等下我用剑阵将你们送走,然后会爆了这门剑阵,纵然杀他不死,想必也能将其重伤。你们只管往北而去,不要回头。“ ”啊!爆了剑阵!邵哥哥,难不成你想与他同归于尽?“赵心慧惊道。 ”不用担心我!在最后一刻我会用剑光遁走,不会有丝毫损伤。我会往南而去,金飞玉符尚在我这里,想必能引开他。“ ”不行!请恕丽贞断然从命!“张丽贞绝然道。 ”丽贞!“邵堂大急,又见张丽贞明亮的眼眸微显湿润,心中不由得一暖,复又柔声道:”此刻不是争执的时候,若得渡过此一劫,我们当有再见之日。“”不用担心我!在最后一刻我会用剑光遁走,不会有丝毫损伤。我会往南而去,金飞玉符尚在我这里,想必能引开他。“ 此时剑阵中十二符将又成丁甲之势,兵刃间金雷浮动,诀法已成。当其时,邵堂大喝一声,叫道”四季流转,斗转星移,去!“ 七星玄光剑阵随着诀法瞬息间疾速旋转起来,以斗魁为中心,斗柄为旋轴,将正处于瑶光位上的张丽贞、赵心慧二人远远的向北方甩了出去,弹指间便是数百丈距离。 ”丽贞师妹!心慧妹妹!走得远远的,不要回头!“ 二女直觉四周景物旋转,须臾后又是风声贯耳,已经被远远的抛出了剑阵方位,风中隐约传来邵堂最后的叮咛,不禁一行清泪洒落在空中。。。 第十三章 巫咒锥心(2) 苏文秀一见下方剑阵疾旋如风,便知道不好,但见二女被送向远方,急忙驱使脚下卷轴就要追去。 邵堂送走二女,心中再无挂碍,牙关紧咬中诀法再起,竟然不理会那十二符甲,带起七星斗彩剑,脚下御起巨浪剑,合身向半空中的苏文秀飞扑而去。 轰轰连声金雷在身后炸响,狂暴的气劲卷向邵堂后背,将之御使的剑光如在狂风中摇曳的扁舟。“贼子,今日便要与你拼个玉石俱焚!”邵堂呸出一口血叫道。 苏文秀回头对上邵堂狠绝的目光,心中首次升起一股寒意,谁会想到一个剑修小辈竟然会如此难缠?今日行到此时,双方已是生死大敌,若留待日后又将如何? “不行!此子不能留!”苏文秀心中杀意顿生,冷然一笑道:“玉石俱焚?就凭你也配?”言毕掐动手中法诀,又喃喃念动一段晦涩难懂的言语,听那音节仿佛不是人族语言。 扑至半空中的邵堂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锥心般的痛苦,不禁啊的一声惊呼,便是连神识竟然也坚守不住,眼前一黑,自半空中坠了下来,碰地一下没头没脑的摔落在地。 苏文秀看也不看坠落于地的邵堂,只是打出一串法诀落在十二符将身上,又自取出一张书符指间一晃,那书符顿时化作一道白光落于脚下卷轴上。卷轴白光一亮,水墨丹青又是一阵流转,载着苏文秀疾速向二女方向追去。那十二符将受诀法引动,向萎顿在地的邵堂围拢过来,各般兵刃寒光闪闪,看这情景怕不要将邵堂碎成肉泥。 这一下摔的极重,本已经有伤在身的邵堂但觉全身骨头都似乎散了一般,浑然不觉有半分力气在身,又侧身喷出一口鲜血,内腑受伤已然极重。但稍许恢复了一些知觉,绍堂只感觉胸口火辣辣的疼痛,抬起一手摸向胸口,从怀中取出那道金飞玉符。但见此时的玉符哪里还有原先模样,其上黑色气流缠绕,气味腥臭直熏人欲呕。 “巫门锥心咒!果然是个斯文败类!”绍堂一把将黑色巫符扔了出去,此时方才明白,为何一路上总有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原来却是这般邪门书符在作怪。 面对着围向自己的十二符将,绍堂勉力盘膝坐起,欲催动所剩无几的真气,却感觉气海中丝丝黑气盘绕,哪里还动得了半分真气? 呵呵!绍堂忽而凄然一笑,又面现绝然之色,念道:“天若有缺,我剑化水;剑若有缺,我身饲剑!化水补天决!丹田气海,散!补!”随着口诀,绍堂气海中宛如米粒般大小的剑体胚胎一爆而碎,狂暴的真气狂流将气海一撕而碎,向四肢百骸散去。却是油尽灯枯的绍堂震散了剑修原胚,自爆了丹田气海,从而将禁束真气的巫门黑气驱散而开,从而激发了最后一股元气。 此时几个符将的兵刃近在眼前,却见绍堂眼中精光爆绽,手中剑诀翻动,口喝道:“我心若铁,我身若剑,金光剑影决,遁!”刷地一下,盘坐于地的绍堂全身金光亮起,裹挟着七星斗彩剑,化为一道剑光遁空而逝,疾若流星般向苏文秀身后追去。 那十二符将既非灵符,此刻又无苏文秀决法指引,突然失去绍堂身影后,一个个直如木偶般呆立原地。 苏文秀追在二女身后虽只能远远看见背影,却也并不焦急,得意之间向前方大声笑道:“张贤侄!今日你如何逃得我手?“ “你也难逃我手!”忽然绍堂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人随身至,才几个字功夫,仿似人已近在眼前。 苏文秀大吃一惊,猛然回首却见一道金色剑光遁速如电闪,瞬息间已经迫至身后。 “剑飞问云,双星赶月式,疾!”绍堂剑诀起时,青光蓝云二剑已经分从左右向苏文秀射去。 “小辈,早该用锥心咒废了你!”苏文秀咬牙恨声道,又手起一道金针符,化作一蓬绵密细雨向后方打去,笼罩十余丈空间,将绍堂来路尽数封死。 原来那巫门咒法轻易不可示于人前,一旦败露则沦为人族公敌,身败名裂不在话下。绍堂身怀那暗藏巫咒的金飞玉符,就如同随身携带的炸弹,生死只在苏文秀一念之间,其性命早已操于敌手。 青光蓝云二剑最先落入针雨中,瞬间被打成了废铁自空中坠下,那蓬针雨竟无丝毫阻碍继续向绍堂迎去。 “金光剑影,遁光三折!”在绍堂即将一头撞入针雨之际身上金光又起,身影化作剑光向旁边一折,险险避过。去未及远,又是一道金光亮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醒目的“之”字形状,再一折而回,转瞬间便挨至苏文秀身边,举起巨浪剑向苏文秀狠狠一剑劈去。 在问云宗弟子之中,能起剑光遁术者无不是修为强横惊才绝艳之辈,而起一道剑光已经是极其难得,似绍堂这般连起三道者,炼气化水境界中已无第二人。这已是绍堂修为的极限,只如昙花一现,绍堂再无飞遁的可能。铛地一声巨响,巨浪剑狠狠的劈在了金光罩上,直撞得金光连闪,双方皆受顿挫。 苏文秀虽有光罩所护,并未损及自身分毫,但被一小辈逼迫至这般境界,传出去也是面上无光,不禁大怒道:“小辈找死!”一掌中紧贴一符,正要以一记掌心金雷向绍堂胸口印去。忽然身周七把宝剑升起,顿时七色光芒环照,满目光华惑目,哪里分得清方位?却是绍堂开启了七彩玄光剑阵,将两人一同陷了进去。 苏文秀心中咯噔一响,暗叫不妙,哪还敢细查方位?赶忙一连再起两道金钟符,一同化起三道金光罩将自己守护在内。却听身旁绍堂一声长笑,快意道:“哈哈!姓苏的贼子!可看我有资格与你玉石俱焚否?” 苏文秀闻言肝胆欲裂,惊呼道:“小辈欲何为?你疯了!且莫行傻事!” 绍堂此时那还顾及何言语,兀自咬破舌尖,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喷洒在那七柄七星剑上,口中大喝一声:“贼子!受死吧!爆!” 轰轰轰,一连七声爆响,阵中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骄阳亮起,炙热狂暴的气流奔涌扩散,方圆五十丈内顿成焦土犹如炼狱一般,爆破之音撞向远处群山,回音不绝。 “师兄!绍哥哥!”远方张丽贞、赵心慧二人听得身后巨响传来,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闻声泪染双眸,急急御器向这边飞来。 可凝聚天地灵气方称为宝,驱使而生诸般之法即可称玄。凡器物至玄宝品阶,就有了在短瞬间将灵气突然释放的可能,也就是玄宝最后爆破的法门,这也是身怀玄宝器物的修道者不可轻易招惹的因由。其威力之巨大,若非身在其间者难以想象。何况绍堂与苏文秀二人,一为道修,一为浩然,皆不比武者,一无体魄之强健,二无脏腑之壮大,三无罡气之护体,即便是有再多道法护身,也会在宝器爆破时,被爆烈的气流震伤甚至撕裂身体。 碰碰两声,两道身影自空中坠落于地。稍息后,一道身影自地上蹒跚而起,哇地一下吐了口血,但见其发髻散乱,衣衫破烂,正是那苏文秀。而另一人全身焦黑委顿不起,身肢残碎,大股的鲜血犹自从伤口间涌出,却不是绍堂又是谁人? 苏文秀手捂着胸口看了看绍堂,口中喃喃道:“修道之人,日夜勤修,青灯孤独,只是为求长生。绍贤侄,似你这般却又是为何?咳咳,又是为何?” 远远听得张丽贞呼叫声,二人正向这边赶来。苏文秀此刻内腑受伤极重,不可再行斗法,此地已不可再留,先前驾驭的书轴早已在七星阵中炸得粉碎,只得又自衣袖中取出一张备用卷轴,抖开后飞御而去。 待得张丽贞二人赶到时苏文秀已经去远,二人看到绍堂此时模样无不悲痛欲绝,眼泪似串珠般自脸颊滑落。张丽贞悲呼一声上前将绍堂抱入怀中,泣声呼唤道:“绍堂!绍堂!怎地如此?怎地如此?“一旁赵心慧亦俯身将二人搂抱住痛苦不已。 奄奄一息中,绍堂听闻张丽贞呼唤,缓缓将眼睛睁开一瞬又再闭上,口中声音微不可闻:“师妹,快走,不、要、回。。。”言犹未已,就此气绝。 “绍堂!”、“绍哥哥!”张丽贞、赵心慧二人紧紧搂着绍堂尸体失声痛苦。 忽然张丽贞放开绍堂,向前奔出几步,指着前方苏文秀远去的背影,嘶声呼叫道:“姓苏的贼子!我张丽贞在此立誓:此生此世,与你不死不休!”声音悲戚远处群山亦群起回应着: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远远的苏文秀亦仿佛听闻,散乱的头发在风中胡乱的舞动,回首喃喃道:“原来你的名字叫张丽贞么?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今日权且放过你,来日你若不来找我,我也便去找你。再见之时,定会让你屈服在苏某的膝下!” 苏文秀又转过头,不再多看一眼,驭风而去。。。 第十四章 九天秘闻(1) 西关的战事持续了整整一天,临近黄昏时南北两军方才罢斗,城关上下尽是军士尸体,鲜血直将城墙染得乌黑一般。其间有数次周平兵士已经攻至城关上,又为关上守军拼死挡回,人命只在这一时变得分文不值。惨烈的战斗后,自有兵士清理战场收拾袍泽尸首。 靖北侯带着将官亲卫巡视城关,慰藉士卒,听取身边将官将伤损情况一一禀报。只这一天下来,阵亡者竟有一千二百余,伤者有近三千,其中又有数百伤势过重,已经不能再战。又有中关、东关校官来报,两关战事亦甚胶着,虽不较西关激烈,却也各有千余死伤。只是东关另有一事报来,晌午时分,东关后方断雁峰处闻一声巨响传来,守将李胜急忙派人查探,该地似曾有过修士斗法,激斗处草木尽数摧折,斥候去时却已未见人踪。 靖北侯听闻此消息皱了皱眉头,心道:“莫非是文秀与窃书之人斗法所至?久久不见回来,却是战报先至,切莫生出事端才好!”此时靖北侯心有所忧,只得传令三关守将,在后方放出哨探,以防备后路有警。如今三关各有战事,想互相支援却是难了,只能各自坚守,可是照这样下去又还能撑多久?谁也难料。 “派出请援的军驿快马何时走得?”靖北侯问身边人道。 身后一军将答道:“禀侯爷,第一批传信驿马午间出发,其后间次又派出了两批,目前都应在路上。” 靖北侯点了点头,又道:“命后路军州转运粮草军资,不可延误!再从各州征集军医至三关,嗯,中关成老将军那里尚需催促,着他将南晋新征之兵,尽速征集。” “是!”身后有军将领命而去。 “报!禀侯爷,苏参使回来了!似乎身上有伤,现下正在关楼之中。”又有一校官急速来报。 “哦!文秀回来了!你等自去关上巡视,本侯前去看看苏参使情况如何。“靖北侯匆匆交待一句后,快步向主楼而去。 待得靖北侯步入关楼,一见苏文秀模样,惊问道:”文秀,你真受伤了?可有大碍否?“ 苏文秀正盘坐调息,见靖北侯到来忙想起身见礼,确被靖北侯一把按住。苏文秀道:”侯爷勿急,咳,学生只是被震伤了脏腑,有几处经脉略有阻滞,并无甚大碍。适才又服了些丹药,料想静养数日便可愈合。“ 靖北侯命人送来茶品,陪坐于一旁,闻言不禁皱眉道:”以文秀浩然齐家之境界,居然会有人伤得了你!此人是谁?可是截取书符之人?“ 苏文秀答道:”截取金飞玉符的是三人,一男二女,皆为道修化水境。其中男子为问云宗剑修,修为着实不凡,二女分别来自寒水宗与泰然宗,此三人皆为北国三宗西海行走。似乎是奉宗门之命去了一趟楚云,事毕后北返途中,恰巧撞见了我的符文飞书,便顺手截了下来。咳!“ 苏文秀顿了顿又道:”我追上三人自东关断雁峰,与之打斗了一番。却也怪学生一时不慎,被那问云宗邵姓男子剑阵所困,那人最后爆了剑阵宝器,欲与我同归于尽,好在文秀多用了几张金钟符才得以幸免。那问云宗男子当场没于阵中,文秀则被爆炸气劲震伤,无力再拿下另两女子,只得回转。因在路上寻一隐蔽处调息了一阵,是以回得迟了些,而金飞玉符则已被他们毁去。“苏文秀将情形简要的说了说,由于话语略长,言毕后深吸了口气,将胸中涌动的气息缓缓平复。 靖北侯闻言默然半晌,说道:”好个北国三宗!此三人定是为此次两朝战事而来,莫非欲撩拨南国道门妄生二心?未曾想道门清修寡欲,却也要来趟这俗世的浑水。文秀你也无须自责,但能为宗门行走,修为必也不凡,纵然是小辈,也绝非易与。何况宝器爆碎,非同一般,文秀能全身而退,已经足令本侯宽慰了!“ ”谢侯爷不罪之恩!“苏文秀抱拳谢道。 靖北侯摆了摆手道:”文秀无须多礼!本侯已令军驿快马火速回朝调兵,成老将军那边也会有新募之兵,料想几日之内便会次第到来。只要再拖得些时日,等我靖北大军齐至,则晋雁关自可安若太山。文秀你有伤在身,当需静养,本侯且送你去后营也罢。“ 苏文秀正要再次称谢,忽然抬首前方,道:”侯爷,敌军中有人作法,送来一符!“ 靖北侯闻言一惊,正欲按剑起身,确被苏文秀抬手止住,又听苏文秀道:”侯爷勿急,只是一道传音符,且听听那人说些什么?“ 靖北后抬首望去,却见一道黄色符箓行于空中,速度不急不缓,飘然而至近前,又在门外一散而开,化作一道男子声音。但听其言道:”世安吾兄:自葬火山一别,匆匆已有二十余载,尝念兄之气度,亦为弟之谨佩。今日西关之前,再睹兄一箭之威,令弟不胜感慨!只叹世事弄人,至与兄兵戎相见,实非道清本愿而别有他因也。值此山花烂漫之际,弟登高视远,遥望吾兄,只叹雁关难渡。当年赤岩宗一事一直梗然与胸,未尝有暇与兄细说。现西关之外有一对坐峰,今夜子时,弟略备粗茶,盼与兄一晤。弟道清谨候。“ ”高道清!“音符言毕之后,靖北侯与苏文秀对望一眼,后者忙起身道:”侯爷,那高道清诡计多端,只怕会无好会,侯爷毋须搭理于他。文秀这便回一道音符,拒绝了便是。“ 靖北侯沉思片刻,缓缓摇头道:”高道清传音说此次两雁之战别出有因,且提到了二十年前赤岩宗一事,方有之后西海一境万妖之乱,此事当时疑云重重,也是一直梗在我心中。他既然提及此事,不会是无的放矢,本侯颇想听听他做何解?“ ”侯爷军中主帅,晋雁之危皆系于侯爷一身,岂可轻易犯险?“苏文秀再劝道。 靖北侯一笑道:”本侯自少时起便行走四海,经历十数次生死险境,又岂会怕他区区高道清?此次战局于我方不利,我身为主帅若稍露怯意,必然为高道清所乘。况且西海之内,我若要走时,又有何人留得住我?“靖北侯久居上位,言时顿生睥睨之意。 苏文秀想了想,又道:”侯爷既然执意如此,且请允许文秀一同前往!“ ”只是你尚有伤在身。。。“靖北侯诧道。 ”无妨,此刻距离子时尚有些许时间,学生调息片刻亦能回复一二。况且那高道清乃西海境闻名已久的符道高手,文秀不才,于符之一道亦略通皮毛,也想见识一番。若能相助侯爷,方以策万全。“苏文秀言道。 靖北侯也不多矫情,点头同意道:”既如此,那你且抓紧时间休息,今夜子时,且与本侯一同赴会。“ 苏文秀谢过后送靖北侯出去,自己则盘坐调息无话。 晋雁关以西群山峰峦叠嶂,距西关约十数里地,有一峰高耸,形如两人对坐,其间有一方圆数十丈的坪台,远处望之好似两人坐而对弈,故名对坐峰。 此时已近子时,坪上清风习习,峰顶明月高悬,正有一青衣儒巾男子独坐于中央一方石台前。石台平整,其上置了一棋盘,那青衣男子正手执一枚黑色棋子向盘上落去。 青衣男子似乎对这一落子甚为满意,举过一旁茶碗小嘬一口,又自取出一枚白子,手间将落未落,似乎举棋不定。小考片刻后,男子摇了摇头,仍是向棋盘上一处落去,竟是独自对弈。清风高台,明月香茗,好一番高雅意境。 忽有两道人影自峰下而来,一人援山攀附,每一起落竟有三两丈余,影如山魅,悬崖峭壁,如履平地。另一人盘坐于一方卷轴之上,御空尾随而行。两人来速甚快,片刻间便已凌峰而至。 那身法高绝之人一袭紫袍,背负长弓,腰挎宝剑;那御卷而行之人一身白衫,亦是书生打扮。正是应约而来的靖北侯韩世安与苏文秀。 先前坐于大石边的青衣男子对二人到来竟似不觉,仍然目视棋盘,手中又执着一枚白子犹豫难决,口中自言自语道:”白子欲固守本阵,奈何自身厚势不足,破绽太多,却也难防。“ 靖北侯一介武夫不懂棋奕,只是拿眼冷冷看着青衣男子弄的甚么玄虚。棋艺为君子六艺之一,苏文秀自然是会的,尚且正好颇为精通,闻言不禁看向棋盘。 此时棋盘上已经落了一百余子,行至中盘,黑子占据实地颇多。白子在一边存有厚势,欲依厚势而强行围空,奈何被黑子在三处连番冲击,局面已成摇摇欲坠之势。空围得大了难以成事,围小了又实地不足以争胜,苏文秀看到这里也是连连摇头,心想若是自己行此白子也是个难解的局面。 虽明知此人故弄玄虚,苏文秀仍是忍不住应答道:”若是坚守不足,可将黑子棋势断开,择弱者而击之,则白子或有可为。“ ”喔?“那青衣男子讶然抬头,仿佛此时才看见二人般,放下手中棋子,道:”看来先生也是棋奕高手,何不相请先生执白子,且陪高某弈下这盘残棋如何?“ 。。。 第十四章 九天秘闻(2) 高道清相请苏文秀对弈。 苏文秀抱拳道:“所谓高手不敢当,既然王爷有此雅兴,苏某不才,便相陪对弈几手也罢。”言毕在高道清对面盘膝坐下。 高道清将装有白子的棋盒轻推至苏文秀面前,抬手示意道:“请!” 苏文秀也不多言,适才一旁观棋时早已想好对应之策,抬手一枚白子落下,将棋盘上突入白空的黑子断为两截。这手棋的思路很明确,既然黑子欲侵消白空,那我也不围了,强行断开你的棋形缠斗,将棋局搅乱,兵法云:乱而取之。最后究竟鹿死谁手?还得看双方谁的棋力更强。 高道清对这手白子的应着似乎颇为意外,思忖良久后方才应了一子,只是这枚黑子却是下在另一处,选择继续深入白空。这手棋的意图也很清楚,对于断为两截的黑棋暂且不急于出逃,等你吃我一块时,我则逃出另一块,反正两舍其一,但你的白空仍然是破定了。 苏文秀看到这手棋皱了皱眉头,本来打算不论黑子逃哪一边,则白子顺势围攻,棋局在中盘时混乱难解,无疑是棋势弱的一方最好的选择。可高道清这一手摆明了要弃子,棋局大盘不乱,白空也没了,纵使能吃掉一块黑棋,盘面仍是不够。这手黑棋简洁明了,是简单取胜的着法,令白棋顿生无可借力之感。 苏文秀硬着头皮再下了数手,最后只得推坪认负,道:“王爷棋奕高明,苏某自愧不如。” 高道清笑着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本是残局,当不得数。”又看向一直负手站于一旁的靖北侯道:“劳世安兄久候多时,却是失礼了!兄且请坐,道清特备了上好的茗茶,二位既来之,可品尝一番如何?”高道清言时也不起身,只是自顾泡了两杯茶水置于石上。 靖北侯依言坐下,冷然说道:“你找我们来,不会就是对弈品茶吧?” 高道清撇嘴轻笑,手指轻敲茶盏,思忖片刻后,问道:“世安兄可曾闻过‘九天道行真符录’否?“ 这一问来得突兀,靖北侯不曾闻说,摇头看向苏文秀。 “禀侯爷,‘九天道行真符录’学生亦有所耳闻。“一旁苏文秀答道:”传说三千年前,人族东明境天地书院曾出一奇才,名为王明阳。此人精修浩然,四十许已至浩然治国境,其后游历四海,足迹遍布人族九境,甚至九境之外亦有涉足。十年游学,修为猛进,而成浩然天下境。其后一发不可收,又十年后,一朝顿悟,创立浩然心学一道。此门浩然法认为:天下无心外之理,心外之事,心外之物,一切法皆在心中,凡事讲求知行合一,以达万物一体之境界。具传心学成时,天地肃静,微风轻拂,明阳浩然法俨然圣焉。之后心学在人族九境中广为流传,世间纯修浩然的读书人多为其门徒,人族遂将此类浩然法谓之‘心浩然’。“ 顿了顿,苏文秀又道:”心学一法专注于内心修习,不假外求,以此而与追阳后读书人,公认的正朔法‘合和浩然’有显著的区别,甚而与天下道门混元道法根本歧义,更是与武皇一脉炼妖成罡之法相悖绝,也因此多为人所诟病。人族修者多以为心学其法修性不修命,虽然颇合文宗圣志,却难入当今主流。一度天地书院曾欲将心学一法撇为异类,然心学其实在人族中根基已深,天下读书人多闻之愤然,最终只得作罢。修心者不求长生,再两百年后,明阳先生圣归(逝世),其门人弟子欲将之追尊为心宗圣祖,永享圣人尊位,而与文宗道祖并列为三圣。然终因心学一法颇多争议,无论天下道门还是武皇一脉武者皆有不满,甚而读书人中亦有异论,遂而只得准圣之名。至此‘心学准圣’就此定论,也因而天下浩然修者,至此分为合和浩然与心浩然两者。明阳先生一生所著心学著作极多,而‘九天道行真符录’一书为其晚年封笔之作。据传此书共分金、木、水、火、土、天、地、阴、阳九卷,乃是阳明准圣人以心学之法推衍的九天道行符章,具体如何,时间确无流传,因而文秀也不得而知,却不知王爷此时提及此书又有何意?“ 高道清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能识得此书者当称博学二字,然则此九卷真录现在何处?“ 苏文秀又答道:”明阳先生圣归后曾留有遗命,其门下弟子谨遵圣师所言,将此九卷真符录分赠于各大宗门。其中天地书院得天地二卷,追阳宗得阴阳二卷,其余五卷则分赠与五行圣宗。且此书为孤本,心学门下弟子无人传习,更有圣师严命不得私自抄录。由于心学一道太过独特,其思想与天下道门认知多有分歧,因而几大宗门获赠此书后,亦不解其书真意几何?但终因此书为准圣人亲笔手迹,珍贵无比,遂束之高阁各自收藏,偶可以之与本门道法印证者。若论此书的影响力,与明阳先生其他著作不可比拟。直至今日,世人多已将之遗忘,知其真录者更是寥寥无几。文秀年少时曾一度十分尊崇心学一法,是以王爷问起时正好知晓一二。“ 高道清击掌赞道:”好好好!看来先生不仅博学,而且强闻,想我西海一境地幽偏远,能如先生般又有几人?相处良久,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实在是高某冒昧了!” “粗鄙一村夫,何敢劳王爷垂问!学生姓苏,草名文秀,乃是楚云南岭人氏。”苏文秀抱拳答道。 “喔?原来是楚云南岭苏氏家主当面!请恕高某眼拙,竟不识得尊主面目。”高道清听闻一愕,亦抱拳回礼道。 “岂敢,岂敢,王爷一直提及此书,文秀困惑多时,还请王爷直言释惑?” 高道清呵呵一笑,摆手道:”不急,不急,请恕高某再卖个关子如何?“ ”哼!“靖北侯冷眼旁观多时,此时闻言冷哼似有不耐之意,言道:”早间王爷传书言及赤岩宗旧事,现下当早解分说。值此月夜,高王爷兴致不减,却请韩某相陪不成?“ 高道清又是一笑,自顾问道:“二位可识得九天玄石否?” 此一问又是奇峰突出,靖北侯与苏文秀面面相视,深不解其绕来绕去所为何事?此番靖北侯答道:“万年前火石自天而降,遭致人族大劫,却又祸福相依,有人自天石中采出九天玄晶,可炼法宝,成道器。此事人尽皆知,又有何可言之处?” ”九天玄石自然人尽皆知,然兄可知这天石之数又有几何?“高道清又问道。 ”王爷莫非是在说笑?这天石漫落九天,谁人能知道其数倒底多少?“靖北侯道。 高道清端起杯轻呡一口香茶,由然说道:”据‘四海经’所载:‘古圣之时,石自天降;生灵浩劫,涂炭八荒;其石精黝,内藏万方;或壮如山,或莽如煌;萃取其石,可得玄光。’这九天之石,大者如山岳,小者如介煌,其品相有四:普通者谓之九天精石,可连气脉,铸法器;中者谓之九天玄石,可聚灵气,成宝器;上者谓之九天晶石,可蕴灵光,育灵器;更有极品者谓之九天玄晶,世所罕见,得之者可融化气海,修成道器。‘九天玄兵榜‘之器榜、玄榜、灵榜、道榜,这四榜之上有名有姓的玄兵利器,竟有小半乃是取九天之石焠炼而成,更有道榜上前三甲之‘易星神剑、天地真形图、玄武归元印’,无不是取九天玄晶所成。且九天之石属性繁多,常见者如金木水火土、风云雷电雾之十方属性,特殊者如天地阴阳、鬼神宇宙之稀世含有的八极属性,实可谓包罗万象。 顿了顿,高道清又道:”人族有言:得之一石,可成道门。由此可见这九天玄石何等之珍贵!只是九天之石散落八荒,且坠地极深,更兼万余年风雨,沧海桑田,地质变迁,其隐秘处早已无可找寻。而为人族所知的天石落处,皆为九境中大大小小的宗门所占据,以其为立派之根基。数千年来,人族兼天下道门四方找寻,更有深入妖蛮之地者,然则所获者寥寥。据闻五行圣宗于天石劫难后,相继在西海之地各自发掘出一处天石坠落之地,方才有今日之西海五行道宗。而有道宗立派之后,才有人族之聚居繁衍,而成今日之人族西海气象。”说道这里,高道清方才停了下来。 靖北侯与苏文秀二人凝神倾听半晌,待得高道清说到此时,苏文秀问道:“然则‘九天道行真符录’、九天玄石、赤岩宗三者之间又有何关联不成?况且天石之数目,世上谁人有此通天彻地之能,可知详细?” 此事越说越难解,以靖北侯、苏文秀二人之见闻也觉得匪夷所思,却听高道清又道出一段更加离奇的故事来。。。 第十四章 九天秘闻(3) 故事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百年前,追阳宗有一内门弟子,名叫张则中。此人道根清灵,本极有天分,二十许时,便已经筑基化水。然而此人却不勤练修习追阳宗功法,专好九章算术、奇门易理之学,兼且喜欢书画棋奕、符阵遁甲等旁门之术,常为宗门师长诟其不务正业,此人却不为所动,仍是我行我素。 某一日,此人在宗门书藏阁中偶然间阅及王明阳心学,正是那本‘九天道行真符录’阴阳真符卷。张则中即刻便为之吸引,如获至宝,遂每日研习不休,如是三年,已至如痴若狂的地步。三年来,张则中追阳功法无有寸进,宗门师长无不扼腕叹息。及至某一日,此人却忽然失踪,宗门内竟无人知晓其去处,连同一齐失踪的尚有‘九天道行真符录’手抄卷之阴符卷。由于心学准圣手迹极其珍贵,追阳宗早备有手抄卷以供门人弟子借阅。阴阳二卷每次只可借阅其一,且宗门门规禁止私自抄录,所以阳符卷不曾为其带走。 此人失踪后,追阳宗内法堂即刻追索彻查,却在其居室内一堆废纸中发现了端倪。那堆废弃纸稿皆为张则中近年手迹,其上竟多半是一些数术演算之法。宗门执法不明所以,推断这堆数术纸稿或许与之一并失踪的阴符卷有关,遂上报宗门。宗门闻之后,尽起门内精通数术高手协助侦破。谁知那些数术高手对着纸稿寻踪探迹,一番测算下来,竟发现了一桩奇异惊天的大秘密。 原来那张则中耽迷心学真符卷三年,以心学‘万物求心’之法,结合易理数术之学,随意演算,某一日竟然无意中算出了九天之石的具体数目为五千一百又八十有四,合天地阴阳八九之数。那些宗内数术高手初始不以为然,又依照其所列之法自行演算,但结果无论为何,却始终不离八九之数。不仅如此,依照张则中八九演算之法,结合易象八卦,通过更为精密驳杂的计算,甚而能推衍出每一块九天玄石的具体方位。为了证实张则中此一算法的真伪,这些数术高手又随意选择一些人族早已探明的九天玄石方位,再依其法反向印证,其结果往往就八九不离十。至此,凡是参与此事之人无不瞠目结舌,拍案惊奇,于是便将此演算之法命名为‘八九则中法’。 其后,这些人便将此结果上告宗门。追阳宗高层无不震动,并下严令禁口,秘而不宣,并且成立了一处新的堂口,名为玄侦堂,专以负责秘密计算探索九天玄石方位。 百年来,追阳一宗具体探知了多少玄石则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追阳宗异动终为有心人察觉,张则中之事也终于为外人所知。此事一经泄露,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天下道门无不震动。可是得有‘九天道行真符录’的仅有追阳宗、天地书院和五行圣宗七大宗门,心学一门传人并无底稿存留,且此事历经三千年,尽人皆知。 于是天下道门群起汹汹,逼迫七大宗门将心学准圣‘九天道行真符录’公诸于世,其言曰:心宗圣人乃天下共圣,岂独七宗之师耶? 盖天下嚷嚷皆为利来,想心学立派时,天下道门以其为修性不修命之学群起排斥,甚或一度欲撇为异端邪说。而今利字当头,不仅承认了心学地位,甚而大有将明阳先生奉为圣人之势。 一时天下群雄振愤,七宗迫于压力,紧急共商对策。经商议之后,七宗决定愿意放出一批九天玄石方位,以平息众怒。七宗亦言曰:‘九天道行真符录’乃心宗圣人亲赠,非得圣人遗命,安能轻掷? 只是圣人已逝,又何来遗命之说?奈何七宗势大,能有此让步已属不易,欲得圣人所学,是断然不可能之事。天下道门情知事不可为,只得暂且平息怒火。只是明火虽灭,暗涌难平,天下道门无不暗自留心七大宗门动向。但有九天玄石现世,则必然会一涌而起,无论如何也要咬下一块肉下来。 又有那则中八九法,仅能演算人族九境极其周边的九天玄石方位,而九境之地实为莽荒大陆之一隅之地,更有那九境之外广阔无垠的妖蛮八荒,究竟藏有多少九天玄石则不得而知了。况且人族目前所用的八九之法是否为张则中真算?又或者为张则中故布疑阵?如此的多的未解之事,恐怕最后还得着落在此事的关键人物,张则中其人身上了。 百年以来,先是有追阳一宗暗自追索张则中其人,其后天下道门无不欲得之而快。然而张则中其人直如石沉大海,无人再闻其音讯。 这故事着实太长,靖北侯于苏文秀闻之,心中无不惊骇,要知那九天玄石非同小可,得之一处便可成就一个道门,若当真有五千之数,则该是多大一笔财富啊!天下竟然有这等奇闻奇事!沉默良久后,靖北侯道:“此等秘闻着实惊世骇俗,当在此谢过王爷相告。九天真符录与九天玄石或有关联,只是二十年前赤岩宗道门溃灭之事,却听王爷又如何解说?” 高道清此时方有余暇再饮一口茶水,但听其又道:“西海一境本有五大道宗,北三宗问云、寒水、泰然,南二宗玄木、赤炎,加之天地书院西海分院处之南国,则西海南北道门均势,以作相互制衡之态。据九境八法、道门九规所制,九境书院提携道门俗世,而五行道宗则分掌五行符印,以专司降妖驱蛮,守护人族繁衍之责。二十年前,赤岩宗火行符印不知何故突然崩裂,致使五行不全,无以镇压南岭万妖,而至西海大祸。万妖之害险致南国崩坏,幸得书院与其余四宗合力同心,方才将侵入南国之妖蛮整肃一清。昔日万妖之战,丹境尊者战死二十又七,化水境者二百余数,武者难计,更先后有问云宗、玄木宗两位真人仙去,西海道门可谓损失惨重。那次万妖之乱最终导致自西海开辟之初,便为人族柱石的赤岩一宗满门尽丧,当年韩兄也是亲历者,当知道其战之惨烈。” “不错,昔日万妖之害,我楚云南岭首当其冲,苏氏一族亦险至灭门,其战况之惨烈,文秀每每忆及犹有余悸。”苏文秀点头道。 靖北侯依然冷声道:“王爷所言万妖之事本侯自然是清楚的,南国固然丧了一宗道门,然亦有新秀如冉星般崛起,我楚云镇南王便是在那一战中化罡成宗的。只是王爷还是没说清楚,赤岩宗与张则中两者之间又有何等关联?” 高道清一笑问道:“韩兄当知晓高某来历?” “王爷出身神州境乾坤宗,火土双符闻名南北,西海之内,何人不晓王爷大名?”靖北侯答道。 “呵呵!韩兄过誉了!我乾坤宗门虽然不比七大圣宗,但在九境之内也算得有些名号的。先前高某曾说过,七大圣宗曾向天下道门放出过一些消息。。。”高道清未再往下说,只是微笑着看着二人。 靖北侯与苏文秀对望一眼,忽然仿佛想到一事,失声道:“莫非。。。” “哈哈哈!”高道清大笑道:“侯爷所猜无差!此等天大的好处,二位可有意否?哈。。。” 靖北侯沉声道:”原来赤岩宗灭门竟与此事有关!只是韩某乃一介武夫,此生只流于世俗间苟且,并无甚宏图壮志,恐当不得王爷大事。道门之事本无关世俗,现今周平违反九境法约,无故犯我边关,却又为何?“ 高道清答道:”天下道门本为九境柱石,道门震动,则世俗又何有宁日?风波起时,剧变近在眼前,闻刀兵之音者又何止西海一地?“ 靖北侯闻言拍案而起,怒道:”那九天玄石非是世俗之物,自有道门受之,七大宗门必然有所安排,又岂是私相授予的?汝欲得玄石自取便是!楚云并未有藏?王爷无端兴兵,则南朝百姓何辜?“靖北侯突然翻脸,且一番话极不客气,暗诛其心。情势骤然紧张,苏文秀紧随站起旁立。 高道清闻听后面上初次现出怒意,心下强自按捺住,缓缓站起身慢跺了几步,负手抬头望向空中一轮明月。其实三人相谈良久,月已升至中天。但听高道清道:”本王又何曾言过楚云有藏?“ 此言出乎意料,靖北侯问道:”既然不在楚云,汝兴兵南来却是为何?“ 高道清沉声道:”宝藏现世,需得大军镇守,若有拦路者无不尽为齑粉。想侯爷领出一支靖北军不易,且莫要做那拦路之石,岂不见赤岩故事乎?“ 锵的一声,靖北侯宝剑出鞘,剑锋指向高道清后背,怒声道:”想我人族立足西海不易,你竟为了一处不知所以的天石宝藏,而置千万生民于战火!其欲何其深也!其心何其毒也!“ ”靖北侯爷!枉高某费如此多的口舌,你当真无心与我共谋此事么?不要说九天玄石武者得之无用,君不见,东海武道大宗师柳开所持玄晶至宝字母离魂箭时,世上罕有挡其锋锐者。柳大宗者至今已八百余岁,且长盛不衰。兄若与我共事?道清在此立誓:所得无论如何,皆与兄均之。如何?“高道清大声道。 ”哼!好一个与我均之!只可惜你找错了人。韩某一生所愿,惟我楚云百姓安康,世代永昌,此为我一生武道之真意。你无需多言,但有我在此,你休想踏进楚云一步!“靖北侯道。 高道清转身面沉似水,冷然说道:”韩兄可知,你今日的决定只会让南之一朝死的人更多!韩兄还请三思!“ ”九天玄石所藏究竟在哪里?“靖北侯最后沉声问道。 高道清抬手指向南方天际,道:”九境之外,西海之边,楚云之南。“ 言方毕,靖北侯手中湛方宝剑化作一道急电向高道清刺去。。。 第十五章 妖丹化翼(1) 自武皇体定六魄始,武者化妖为罡,一直都是人族可凭借的中坚战力,人族得享九境膏脂之地,历代无数武者功不可没。虽追阳之后道门书院崛起,武者地位大不如前,但若论战力,并不差上多少。若有定妖王丹魄之武者,其所捕获的妖兽天赋异能,并不下于一门道门神通,何况武者是人族中最大的修炼群体,遂于道门书院成鼎足之势。 靖北侯出剑时与高道清相距不过三丈,这点距离对于已至炼髓境的武尊而言,不过弹指间即至,湛方宝剑化作流光向高道清疾刺而去。 武者之器,通魄而凝罡,粹意而归元,亦有天地玄黄四等品相之分,黄者通罡,玄者凝意,地者化宗,天者归元,靖北侯之湛方宝剑正为玄品。 武之器者,只与武者罡气沟通,而不能引动天地灵气,是以作为武者身体的延伸,而以近身打斗为主。由于器物罡气满盈之后,不仅锋利坚韧,且对道门护体道法撕裂力极大,是以道修者纵有诸般道法护身,仍是难以抗拒武者罡气的打击,这便是武器之实对道法之虚的克制效果。 道修者任由武者近身最是凶险不过,是以靖北侯剑未及体之时,高道清脚下突然爆开一朵土花,嘭然声中人已冲天而去。此为足太阴脾经隐白诀法,谓之土隐冲天决。 高道清诀法之快,堪堪避过了湛方剑凌厉一击。“兄之宝剑纵然锋利又如何?能近我身否?”高道清轻笑道。 靖北侯不答,一脚跺地,身形亦弹跳而起,手中宝剑挽起道道剑花,如影随形般再向高道清攻去。 但见半空中高道清向下挥洒出数张黄色符箓,迎风一晃化为数个半丈大小的硕大巨石,将靖北侯的来路尽数封死,没头没脑的向下砸去。“且看这土行化石法,当得兄眼目否?”高道清言时,又是手起一道诀法打向下方棋盘,那石上棋盘土黄色光芒一亮,飞向高道清脚下并载其再向上升去。 靖北侯当此巨石压顶而来,一掌震开临面巨石,借其反震之力凌空一个倒翻,将另外几方巨石避过。只这上下之间,与高道清又拉远了不少距离,已无力再追。轰轰数声,巨石落地,腾起一团团尘烟,山头震动,声势惊人。 靖北侯足未落地,不知何时已将穿杨弓擎与手中,搭箭满弦箭去,一气呵成,嗡嗡箭弦连抖,连珠五箭罡气满盈,急如流星般间次向空中高道清射去。 立于棋盘之上的高道清再打出一道诀法,脚下棋盘又是黄光一亮,竟瞬间涨大至丈余大小,将上方高道清遮护住。叮咚连声中,箭矢打在棋盘下一一弹开。一阵呼呼声响起,隐于上方的高道清又是一片片符箓洒下,竟似不要钱一般化为漫天巨石自空中落下。一时间对坐峰上石如雨降,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四方。 行道法者御器升于空中,武者若无远距制敌的手段,往往是只有挨打的份儿,最是憋屈不过。好在落石虽多,却并非没有间隙,凭靖北侯武尊之能,在其间闪躲腾挪,巨石亦难伤其分毫,间或有余暇时射出三两箭矢以为牵制。 苏文秀在两人打斗时已御使卷轴升上空中,叫一句:“王爷休得骄狂!”,抬手一道金针符送出,化作一蓬金光向高道清打去。 高道清手起一符化为一道土墙,将来袭金针尽皆挡住,挑眉看向苏文秀道:“苏先生,你也与本王作对!”,又是手掌一推,那道土墙迎面向苏文秀撞去。 苏文秀对上高道清眼神,闻听其言面上竟是一热,想说几句反驳的话却是碍于其人声威,不敢宣之于口。苏文秀只默不作声,手间又是一道书符打出,凌空化作一柄金色长枪,唰地一响,向那面土墙射去,以枪势之利强行破法。 高道清见其反应心下一笑,暗道:“此人倒似有趣,或可为我所用?” 那道金枪来势甚疾,在空中竟响起了尖哨一般的破空声,在其与土墙将触未触之际,高道清手掌一翻,那面土墙竟在空中呼呼旋转起来。扑地一响,如同捅破了层窗纸一般,金枪穿墙而过,却被旋转着的墙面带偏了方向,飞去一边空处不见影踪。 “你也给我下去!”高道清说时一掌虚空再向墙面一拍,那面土墙崩然而碎,作漫天土丸般再向苏文秀打去。 苏文秀周身金钟符亮起,见眼前一片尘土弥漫,视物不清,又怕高道清有何后手,只得向后方暂时退避,手中再起一道火符,化作一只火鸟向前迎去。 “咦!火凰符!可惜只得其形,当真班门弄斧!且看本王火法破了你!”高道清轻咦一声,也是一道火红符箓自手中亮起,化作一团深红的火焰向火鸟撞去,又以一道暗决自衣袖中射出一道青光,隐藏于火焰之中一并送出。那火鸟与深红火焰一经接触,顷刻间便被化了个干净,深红火焰去势不减依旧向苏文秀扑去。 苏文秀但觉热风鼓面,哪敢触之分毫?只得驱使卷轴向下方避开。但见头顶一朵炙热的火云飘过,灼浪滚滚,望之令人咋舌。忽然火云中一点青光向下坠落,苏文秀微觉诧异,待其落于身前时,苏文秀袖袍一卷,背着下方摊开手中。入手微沉,略有清凉之感,却原来是一方腰牌,但见其上几个字:周平安信王高。 咦!苏文秀心中一动,不敢久耽,匆匆一瞥后纳入怀中,又故作狼狈状向下方退去。 高道清与苏文秀斗法时,土行符石的抛洒竟无丝毫停歇,靖北侯在下左右闪避,那空中落石像是无有止尽一般。只这一刻间,对坐峰上已经满满当当的铺散了不下百枚之数。靖北侯气闷难当,大声怒吼道:“高道清,你只这般本事么?” 高道清闻言哈哈一笑,由然道:“侯爷勿急,弟且再送兄一番大礼。坤元载载,石破天惊,怒!“随其口诀,高道清指法如飞,黄光如丝般向下打出,每一道诀法落于下方巨石之上,那方巨石便应决轰然爆碎而开,石屑纷飞,地动山摇。 一时靖北侯周围巨石爆破连声不断,只得将手中宝剑舞成一团光,全身衣袍罡气鼓荡,将周身要害大略护住。靖北侯躲到哪里,巨石便爆破到哪里,对坐峰上尘烟漫漫,武者纵然有罡气护身,奈何这碎石细密削如利刃,且气场爆裂脏腑振动,只这一番摧折下来,任谁也要狼狈异常。 此时靖北侯在巨石阵中怒叫连连,头稽散乱,全身衣袍残破如渔网,道道伤口渗出鲜血,纵然只是伤及皮肉,但如此之多的伤口也够人喝一壶了。 苏文秀在一旁见之暗暗咋舌,这还是肉身强悍如靖北侯这般的炼髓武者,若是境界稍低一些,只这一番下来怕不碎成肉泥?这高道清当真是厉害!才使得平日里自视甚高的靖北侯落得这般模样。苏文秀远处急忙飞出一道金钟符,落于靖北侯身上稍作遮护。 ”高道清!你欺我太甚!“靖北侯恼羞成怒,暴喝道。 ”嘿嘿!韩兄却生怎地?莫不是生受不起了?“空中高道清取笑道。 靖北侯恼得面赤若血,双眼不满血丝,短暂伫立后忽然仰天一声长啸,声鸣远山,回音绵绵不绝。 高道清笑声戛然而止,猜不透靖北侯又有何等作为,只将巨石连番爆破愈来愈急迫。 靖北侯任由周围碎石打在其身上,只站在当地,呼地一声,其周身竟卷起了一阵旋风,罡气暴涨数倍于前,竟围起了一圈气场,将激射而来的碎石一弹而开。 靖北侯背后两胛下突然鼓出了两个大包,其内蠢然蠕动,仿似有东西欲破茧而出一般。苏文秀正好在其背后看得真切,心中竟也惊疑不定起来。 高道清见之眉头一跳,冷声道:”侯爷这般可是有甚厉害手段不成?也罢,且看高某再给兄来个狠的!“说罢双手一阵极快的翻动,又忽然在胸前一合,翻掌齐齐往下方狠狠一压,口中大喝道:”坤贞履霜,阴始坤雷,破!“ 苏文秀闻声不禁大骇,惶惶然驱使卷轴远离当地,口中大声提醒道:”侯爷当心!这是阴始坤雷决,快退!“。 轰地一声巨响,对坐峰上尚余的数十枚巨石一齐爆炸而开,如同一响,狂暴的气劲弥荡四方,一侧的驼峰再也经受不住这番打击,轰然断裂倒塌,向山谷下坠去,真正的山崩地裂。自此以后,此山峰将成独坐峰,再非对坐之名。 在高道清强悍一击石阵爆碎之时,一直伫立不动的靖北侯,其背后的两块肉包突然壁裂而开,两张羽翼终于破包而出,伸展成一对巨大的翅膀。巨翅呼呼扑扇两下,又随靖北侯跳离地面疾速挥舞起来,卷起一阵狂风,嗖地一声便载着靖北侯向天上窜去。 但见尘烟满空的独坐峰上,一道人影如雄鹰穿云般激射而起,其人口唇青紫,目若赤血,两额青筋怒张,一手持剑,面若寒冰般的盯着高道清,冷然说道:”狗贼!今日便取尔性命!“。 。。。 第十五章 妖丹化翼(2) 空中高道清忽见靖北侯疾速破空而来,首次露出惊骇的神情,惊叫道:“妖丹化翼!你居然得了妖王丹!” 靖北侯闻言面带冷笑,也不答话,双翅扑动更急,数十丈距离转瞬即至,手中剑光展开就向高道清狂卷而来。 武者一生体定六魄,每得一魄都会让武者战力大增,其中躯体之魄联络全身,能将四肢与头颅之魄贯通一体,最为关键。是否定体魄,往往是普通武者与高阶武者的重要区别节点。而妖兽六阶成丹,为妖兽一身精血之内核,若得之也仅能大幅提高武者战力,却不会赋予武者妖兽之异能,只有七阶妖王真丹才能有此功用。 但凡武者,莫不将获得妖王真丹作为毕生武道之追求。然而妖王的恐怖世人皆知,即便是道门元神境、浩然治国境高手都不愿轻易招惹。但凡有妖王所在,无不是人族禁地。能得妖王真丹,若非莫大机缘者,终身难求。 妖丹化翼,即为飞行类的妖王真丹才可赋予武者的神通异能。若有选择,但凡武者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飞翼兽丹。盖因武者得之,如猛虎添翼翱翔于天地之间,从而弥补了武者不能如道门浩然般御空而行的短板。 武者若无飞天只能,即便强如靖北侯这般的武道尊者,在道修浩然之前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而拥有飞翼的武者,则往往是道修与浩然的噩梦。 修行至高道清这般境界,又如何不识得厉害?短暂惊讶后即刻稳住了心神,抬手一道火符,在身前化出一片火焰以阻来势,同时御器向后疾速退却。 靖北侯对于眼前炙热的火墙只如不见,体内罡气在身体周围丈许方圆形成了一个荧光闪闪的护罩,竟然直接从火墙中一穿而过,任由炙热的火焰烧得护体元罡气罩滋滋作响,竟是未伤本体分毫。及至逼近高道清身前,靖北侯大叫一声:“去死!”,手中剑光如网向其攻去。 道修者的身法又如何能与武者相提并论,竟管高道清早早为自身加持了一道土光符护身,但武者罡气本身就有破除道修护体灵光的作用,又何况是此时将压制在体内多年的妖王丹完全解开的靖北侯? 高道清的护体灵光在湛方宝剑下只如纸糊的一般,以实破虚,这就是道修者一旦为武者近身后的最悲哀处。远处苏文秀见之不禁暗中叫好,想到当日问云宗邵堂若为武者,如现在这般近身一剑,只怕当日陨落的就该是自己了。 啊!一声惨叫,血光一闪,棋盘上的高道清竟翻身自空中直坠而下。当此危急时刻,高道清只得用脚下宝器乾坤盘挡住了靖北侯利剑,以解性命之危,至于身体高空而坠却也是顾不得了。 道修者化神之前,由于受肉身禁制,只能御器飞行空中。化神之后,元神脱体,才可纳灵辟谷、腾云驾雾、飞天遁地种种,此为元神之用,谓之神通。元神之前,皆为术法,而元神又有上清、玉清、太清三大境界,容后细表。 高道清纵然道法精深,一身术法无数,此时在拥有妖王真丹的武者面前,却也是用不上了,只得以脚下宝器以实相对。湛方宝剑劈打在乾坤盘上叮当连响,棋盘黄芒闪烁,但以武者之身法又哪里周全得来?剑气弥漫中仍是削去了高道清一块头皮,将其打落。 靖北侯一击得手,扑扇双翼欲绕飞棋盘而过,却每每被乾坤盘及时挡住。 “侯爷勿急,我来助你!”一旁苏文秀见靖北侯大发神威,御使卷轴飞至,抬手一片书符洒出,迎风化作十二符将向坠空而下的高道清攻去,正是那六丁六甲诛邪阵。 高道清血流满面,若非见机得快,只怕此刻早已身首异处,如此狼狈模样,自高道清成名以来尚属首次。想及此处,高道清眼中凶光一闪,手中指决快速翻动,口中大喝道:“乾坤倒悬,黑白影动,升!“空中乾坤盘应决而动,竟不再阻拦靖北侯,泛起阵阵黄色光芒自顾向上方升去。 靖北侯身前骤然失去棋盘阻挡,哪管其他,只道高道清首尾难顾,身临绝境,此刻正是取其性命只时,遂双翼一振,提剑便向下扑去。苏文秀丁甲符将阵封锁下方,上有靖北侯扑朔而来,任谁也难解高道清此时危局,靖北侯看向高道清的目光有如雄鹰盯见的猎物一般。 正在靖北侯与苏文秀一举合围之时,半空中高道清忽然诡秘一笑,抬手一道诀法向天上乾坤盘打去,大叫道:”乾坤逆转,翻!“。 叮!天上乾坤盘应决黄光一亮,在空中快速一个翻转,盘底向上,盘面向下,正是乾坤倒转之势。呼地一下,身在半空的高道清与棋盘之间向是有一道看不见的绳索牵引一般,身影瞬息间在原处消失不见。 靖北侯与十二符将尽皆扑了个空,相顾骇然间再抬头看时,却见高道清不知道怎么地竟已经身处乾坤盘之上,正向下方二人冷冷而笑。不待靖北侯二人有何反应,高道清又高声道:”黑白影动,落星满天式,陨!“然后手贴一符狠狠拍打在棋盘之上。 乾坤盘顿时黄芒升起,且越来越亮,顷刻间彷如映在空中的一轮骄阳,将下方照如白昼。高道清大招发动,乾坤一转,攻守之势立变。 ”啊!是乾坤道法!侯爷小心,速速用真丹元罡罩!我先用丁甲符将挡一挡!“苏文秀急忙说道。言时已经在身周亮出三道金钟符,又以手决指引那十二符将护在二人身前。 靖北侯情知此刻形势危急,忙依言退于符甲之后,周身罡气狂涌而起,荧光闪闪彷如实质。此时避无可避,只得准备硬受高道清此一击。十二符将占据地支之位结阵初毕,高道清的杀招悍然而至。 啵地一响,一阵低沉地音爆之声自上方传来,那亮似骄阳的乾坤盘转瞬间光芒消失不见,紧接着无数道火石如电光一般自上方呼啸而下,重重叠叠,细密如雨,疾如流星。正是乾坤盘上三百六十一枚黑白棋子,此时每一枚棋子有如斗大,由于速度太快,在空中化为火石,隐隐见其间电光闪动。 石者为土,划空成火,三百六十一道为周天星斗之数,只此一招,已将火土之法尽数演绎,方圆五十丈内尽在漫天落星之间。砰砰砰砰!弹指之间,三百余枚火石倾泄而下,整座山峰之上满是撞击的爆破之音,密集地如炒豆一般,乱石飞舞,地动山摇。 那十二符甲首当其冲,只在一瞬间便被打得支离破碎,其后而来的火石则尽数落在靖北侯二人身上,二人只得生受了。 尘烟过后,靖北侯二人皆是鲜血淋漓。苏文秀三道金钟符被破去了两道,仅余的最后一道也是暗哑无光,摇摇欲灭。若非最后关头靖北侯护在其身前,只怕凭此一击,苏文秀纵然不当场陨落其中,也会重伤难愈。念及此,苏文秀不禁额头冷汗涔涔。 而靖北侯纵有罡气护体,兼且武者肉身强横,经过此番打击之后也是伤痕累累,更有一只翅膀硬是被打废了,只怕短期内难以再生。 这三百六十一枚乾坤子皆为特殊材质所铸,且炼制不易,每一枚都珍贵无比,此刻竟被毫无保留的一次挥洒。高道清此时道法用尽,纵然有其他手段,想来也奈何二人不得。 高道清一击得手,便也不再多作停留,自己头上伤势也是不轻,尚需及早医治,既然在此无益,遂驾驭棋盘,早早离去也罢。 ”安信王何故去也匆匆?今日此仇,来日必加倍奉还!“身后传来靖北侯所言。 ”哈哈哈!侯爷果然是憎爱分明之人。只是侯爷今日强行解封妖王丹,后患无穷,若欲向高某寻仇?且有命再说吧!“高道清头也不会,大笑而去。 第二日,周平军停止攻势,大军后撤十余里,壁垒深沟,只是派出游骑在关外远远哨探。不仅西关如此,中关东关皆是一般。南军上下难得有此踹息之机,急忙清扫战场,救治伤员,修补关防。原本来势汹汹的敌军忽然偃旗息鼓,却不知周平军安得是怎般心思? 对于守关的军士来说,却是不想那么多的,敌人来了只管厮杀拼命,不来便调整修养。晴日时在城关上吹吹和风晒上一晒,偷闲的日子有一天算一天,谁知道来日身边袍泽又余几人? 领兵的军将虽不失警惕之心,仍然督促加紧关防,但一连数日之后,周平军动静全无,眼见得雨季即将来临,渐渐也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不必打生打死总是好的。 靖北侯自那一日带领众将巡视关防一番之后,只命人将军报告与苏文秀,由苏参赞再行转呈,之后便独居关楼再未露面。众将心中暗自揣测,那一夜西关之外对坐峰上动静之大,两军内外皆有耳闻,此番靖北侯闭关不出,众将心中忧虑难免。 一众将领商议之后袂连寻苏文秀而来。 第十六章 落雪尊者(1) 一众将领寻得苏文秀,其中一将道:“苏学士,侯爷近日不出,可是有何事?我等心间惶恐,特来请先生告知详情。” ”是啊!苏学士请告知一二,侯爷不出,恐军心难稳啊!“一众将领纷纷附和。 苏文秀捻须笑道:“喔,诸位将军,侯爷与周平高道清日前于对坐峰论道,想来诸位已有所耳闻吧?” “啊!那夜之后对坐峰山崩石裂,声震四野,如今面目全非,却原来传言属实,果真是侯爷与高道清大战所至?”一将惊叹问道。 “的确如此!当时苏某也在场,亦曾参与此战,岂有虚言不成?莫非诸位信不过苏莫?”苏文秀答道。 “不敢,不敢,苏学士所言岂有虚理?只是如此大战,那侯爷。。。”诸将连忙摆手,问道。 “呵呵,诸位将军无须疑虑。那夜大战,高道清为侯爷所伤,这几日坚壁不出,想是养伤去了。只是侯爷大战之后损耗颇巨,虽无大碍,然亦得安心静养,诸位将军切勿自行打扰!”苏文秀提点道。 “哎呀!我说这几日周平军怎地蔫得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却原来是侯爷神威所至。那高道清自号符法无双,却也在侯爷面前做了一回缩头乌龟呀!哈。。。”一将领拍腿打趣,引得众人笑声一片。 苏文秀亦不禁莞尔一笑,又整容肃然道:“而今战事方歇,周平军仍在关外虎视不退,还请诸位将军不辞辛劳,督促本部官兵加强关防,不可有丝毫懈怠!” 众将闻言肃然一立,抱拳齐声道:“敢不遵从参军将令!” 苏文秀微一点头,又问道:“而今中关成老将军与东关钱将军处可有军报传来?” 一将上前答道:“启禀参军,中关与东关仍如往常般一日两报,至昨日晚间传信,周平军暂无异动,而今日午时战报则尚未传至。” “嗯,既如此,众位将军自去巡视本部,约束将士们不可枉生事端,但有军情及时报与我知,且散去吧。”苏文秀挥了挥手道,众将一齐应诺。 待得众人离去,苏文秀捻须思忖道:“这几日侯爷闭门不出,即便连我也只是在门外禀报军情,众将所虑又何尝不是我心中所忧?嗯,今日说不得怎地也要进去看看方得安心。”思至此处,苏文秀抬腿向关楼而去。 及至关楼门前,苏文秀在门上轻叩了两下,唤道:“侯爷,侯爷?”门内尚未见应答,苏文秀自顾推门而入,又转身将大门掩上。 此时房内昏暗,门窗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只在军案上点了一盏油灯,光不及远,又随着房门的开闭灯火晃了几晃。苏文秀进门后眯了眯眼,稍缓方才适应房内光景,但见一道人影坐于帅椅之上,正一手抚额似在休憩。 “侯爷,侯爷,是我,文秀啊!”苏文秀趋前两步轻声唤道。 “我且说过,未得本侯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关楼,你怎可不遵我将令?”军案后那人冷声说道,只是声音略有异样,闻之如撕布帛。 苏文秀闻声诧然,心中疑惑更甚,揣然答道:“侯爷近日不出,众将心中忧虑,适才学生权且安抚了一番。诸将托付学生特来请见,还请侯爷恕罪!只是,侯爷的声音为何。。。” “嘎嘎嘎!特来请见我么?也罢,文秀,你且看看还识得本侯面目否?”案后那人一声怪笑,忽而放下衣袖向苏文秀望来。 苏文秀凝目看去,但见那人钩鼻鹰目,上下唇前凹如鸟啄,颈面部毛羽菲菲,哪还有半分人的模样? “啊!“苏文秀骇然惊呼,恐慌中连连后退,碰地一下,背脊重重撞在门板上方才止住,指着案后那人颤声道:”你、你、你是靖北侯?怎生变成如此模样?“ 呼!案后那人弹身而起,在半空中背后两翼展开,一翅张开如巨帆,而另一翅却只有蒲扇般大小,怪异无比。那人只扑扇两下便跃至苏文秀面前,双目如鹰隼一般看着苏文秀,嘶哑着声音道:”我这般模样又如何?怎么你怕了么?“ 苏文秀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细细审度,待确定面前此人正是靖北侯之后,才惶声道:”不、不,文秀不敢!侯爷为渡我楚云劫难,才至如此。文秀、文秀惭愧,无能为侯爷襄助一臂之力,实不该。。。“苏文秀惧怕中一时语无伦次。 ”好了!“靖北侯抬起一手止住苏文秀言语,说道:”二十年前万妖之乱时,我随父兄鏖战于赤岩,与一银背鹰王激斗数日,那一战父兄尽皆陨命,却遗下了这枚妖王真丹为我所得。其后多年来封存与体内,用元罡气缓缓化之,才使得本侯在短短二十年间功力突飞猛进,至如今得享武者尊位,则全拜此丹所至。此丹二十年来已化去了七成,原来再等得数年便能尽全功,不想此刻两雁剧变。当夜对坐峰上与那高道清一战,逼得本侯强行解封了此丹,虽一时迫退了强敌,但之后便有诸多障碍。如今妖丹反噬,本侯体内罡气不足以化之,身体便渐渐妖化,才几日间便成了这般模样。“ ”妖气反噬?侯爷,你不是还有七味麝妖丹么?难道也压制不住?“苏文秀渐渐冷静了些,闻言问道。 又见靖北侯抬起一手摆了摆,其指箕钩状如鹰爪,拇指、食指、中指,三指之上鳞甲森森,若抓在人身上,只怕能生生抓下一片血肉下来,苏文秀见之暗暗心惊。 ”麝妖丹只是普通丹药,只可在一般时日里缓缓磨炼,此时又如何能压制妖王真丹之力?“靖北侯摆手答道。 ”那可如何是好?侯爷可有良法?若有差遣处,侯爷竟管吩咐便是。“苏文秀道。 靖北侯道:”本侯韩氏一门以武传家,其武学功法称‘锻甲铁骨劲’,修的是阳元罡气,因此定魄只能为阴元妖丹。而银背鹰王真丹乃极阴之物,武者一旦为妖气反噬,轻则身体妖化,全非人形,重则妖气侵入脏腑骨髓,有性命之危,若是妖气直接侵入脑户,则神智损伤,人则状如疯魔,化为真妖。好在多年前我曾与玄木宗求得‘玄胎素妖丹’一枚,日前服用之后暂时护住内腑脑户,但身体妖化不能阻止。且此丹药只能压制一月之期,若需彻底化解非得三年之功不可,其间每月都得服用素妖丹一枚,方可保日后无虞。“ 苏文秀闻言一喜,道:”既有解救之法当时最好,学生愿效此劳,这便动身前往南方玄木宗,即便倾尽文秀所有,也必为侯爷多求取几枚素妖丹来。且凭学生脚力,一去一回,一月之期绰绰有余。“ 靖北侯摇了摇头道:”玄胎素妖丹乃玄木宗秘炼之物,当年我与玄木宗枯稿尊者有旧才获赠一枚。那枯槁尊者性情怪癖,若非本侯亲至,不会轻予他人,你虽是一族掌尊,恐也难保必得。本侯死生全系此丹,若情事有变,则大事去矣。“ 苏文秀闻言一惊,道:”侯爷所虑甚是,是学生太过轻率了!然则如若需侯爷亲身前往,那这两雁关。。。“ ”文秀所言正是症结所在,若非本侯亲身坐镇两雁,又有何人能挡得住高道清所领的周平大军?据‘武皇罡气化丹遗录’所载之法,这几日夜间,本侯自去山间捕杀野兽,取兽血饮之,以血魄之阳罡化解妖丹反噬,或许可以再多拖延几日,但终非长久之计。想那高道清正是看穿了此点,知道我强行解封妖王丹,短时之内难得解救之法,两雁之战必不可久持,这几日才坚壁不出,只静观其变,只待我军稍有异动,必以雷霆之势压迫而来。如此,则我靖北大军有倾覆之险。”靖北侯叹道。 苏文秀听其言后,在房内来回跛步,又搓手急道:“侯爷若留,则有性命之忧,两雁难保;侯爷若去,则上不能对君上,下无以对军将民心,两雁亦难保。这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侯爷,此番却是两面为难啊!如今靖北援军尚在路中,恐候之不及。若依学生之见。。。”苏文秀说到此时却不敢接下去。 “此地只你我两人,有何话文秀但说无妨。”靖北侯道。 苏文秀终于鼓起勇气,抱拳说道:“以如今之势,这两雁关无论如何也难以保全,若依学生之见,侯爷当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侯爷明鉴。” 靖北侯点了点头,道:“文秀所言无差,如今情势急转,两雁不可保全,然退兵须有退兵之法。这几日我已思好一策,正要请你来帮我参详一二。” 。。。。。。 苏文秀与靖北侯一番密谋后走出关楼,此时已近黄昏,远方阴云密布,眼见得大雨将至。苏文秀立于城关之上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又暗自摸向怀中安信王高道清递来的那方腰牌,轻声叹道:“这场大雨终是要下了!” 第十六章 落雪尊者(2) 周平之北,人族西海境北疆,万里群山连绵,长年飞雪飘舞,乃广寒山脉广寒宗门所在。 人族在西海之地已立足万年,广寒宗自那时起,便作为五行圣宗之墨水宗的某一分支来此发展,其后渐行独立,遂于三千年前圣皇礼乐崩塌之时自行成宗。 其后经过数千年发展,至今已立有广寒、落雪、冷萃、飞雪、冰魄、冰镜六峰,每峰立一尊者为掌峰,又有一二尊者为长老,六峰合有弟子千余众。广寒功法主修足少阴肾经,又有六门法诀,其门下弟子人才辈出,数千年来名垂西海,且长盛不衰,当得上名门大派四字。 其时道门受世俗供奉,虽不染俗事,却须担负起降妖驱蛮之责,漫说绵绵广山之中妖兽出没,北荒之地蛮人巫师时常侵扰,更有之后,受道门九规所制,负有镇守水行符印之责。广寒一宗实为西海人族北疆之屏藩,为人族牢牢遮护住北方,而得享西海道门四大上宗之位。 此时虽已至春夏之交,广寒山仍是寒意浓浓,只在今日终于降下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落雪峰一座楼阁之上,一位偻背的老妪正手拄木杖观赏雨景。见得远处群山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烟雨之中,那老妪爬满皱褶的脸上欣然舒展,口中自语道:“今年的雨却是迟了些!在这落雪峰上如许年景,就只这每年的第一场春雨却总也看不够!” 那老妪正在雨中怅然神思,身后有一妙龄女子轻盈而至,衽袂一礼后道:“师尊!大师姐回来了!” “喔!是贞儿回来了么?却比预计的快了几日,可是用上了传送的法阵?”老妪背着身,闻言问道。 “正是!此刻师姐正在大殿之中,师尊可要徒儿唤她过来么?只是瞧着师姐模样,似乎有些心事?”女子道。 “心事!你可知道为何?”老妪闻言微一错愕,问道。 “这个。。。徒儿听说,随师姐一同前往南国的问云宗邵堂邵师兄,在回来的路上陨落了!“身后女子答道。 老妪闻言微一皱眉,道:”问云宗,邵堂?嗯,那孩子似乎见过,资质尚属不凡,竟然陨落?倒是有些可惜了!”老妪惋惜一番后,忽然有所觉察,又问道:“嗯,不对!碧烟,你也看出你大师姐心情不佳?“ 身后叫碧烟的女子弱弱答道:”是!“ 老妪摇了摇头,屏退碧烟道:”你且先下去吧,为师亲自去看看!“ ”是!“碧烟躬身退了下去。 ”哎!“老妪长叹了口气,适才观赏景致的心情一扫而空,手拄着木杖转身蹒跚而去,风雨中隐隐传来其自语声音:”早知如此,此番便不该放丽贞去西海行走,今次却是老身糊涂了!“ ~~~~~~~~~~~~~~~~~~~~~~~~~~~~~~~~~~~~~~~~~~~ 经雪殿为落雪峰正殿,位于雪峰之巅,其殿峨然有三层,一层供奉有落雪峰历代尊者牌位,二层为峰内议事之处,三层为整个广寒宗门藏功之所。 广寒一宗,六峰分为掌真、掌祭、掌功、掌丹、掌器与掌刑,其中广寒掌真,落雪掌功,其余四峰各有司职。 此时经雪一层大殿中有一女子俏立,绿衫云袖,披了件鹅黄的绒袄,峨眉清黛,只是神情略显得有些清楚孤寂,正是自两雁归来的落雪峰大师姐张丽贞。 当日断雁峰邵堂陨落后,张丽贞与赵心慧二女强忍着悲痛,将邵堂骨骸送返问云宗,又与赵心慧挥泪而别,再借由问云宗传送法阵回到广寒。 此刻张丽贞抬头看着历代尊者灵位,芳心中又自想起与邵堂经历的种种过往,眼眸中晶光微澜,更添可怜之色。 哚哚哚,木杖敲击声自殿门外响起,张丽贞茫然回头,待看清来人,张丽贞悲呼一声”师尊!“,便一头扑入老妪怀中,此刻却再也抑制不住,轻声悲泣不已。 老妪叹息一声,浊目中顿生怜悯,一手轻抚着张丽贞满头青丝,柔声道:”徒儿,此番可是让你受委屈了!“。一时大殿之中,一老一少相互抱拥,啜泣之声缓缓回荡。 良久之后,张丽贞心情稍缓,对老妪盈盈下拜道:”徒儿不孝,令师尊心忧,还请师尊责罚。“ ”好了,好了,这才几日不见,乖徒儿何来这般礼数?走,扶老身去隔壁偏厢,将你此番遭遇细细说与为师听。“老妪挽起张丽贞,往殿外相携而去。 及至偏堂,张丽贞扶老妪在椅上坐定,又陪坐与一边,便将此次南下的种种遭遇仔细讲来。至两雁关前截取飞书,断雁峰斗法,到邵堂殒命一节时,张丽贞又悲从中来,语音哽咽中再也说不下去。 老妪一旁静听其言,待张丽贞言及在竹山村偶遇一女子,甚觉有缘下慨然赠镯时,浑浊的老眸中精芒一闪,又自回复古井不波模样。待张丽贞哽声难继之时,老妪长叹一声道:”邵贤侄英年早逝,我西海道门痛失一良才,着实是可惜了!此番若非邵贤侄舍身取义,危难时刻力挫强敌,则丽贞徒儿必难逃贼子之手。如此说来,老身倒是欠了问云宗老大一个恩情!待来日老身当亲自前往问云,当面向邵堂师长好好称谢一番方是正理。” “师尊若去,可带上徒儿可好?只是邵师兄他。。。呜呜。。。” “徒儿,求道者各有因果,修道即是修缘。邵贤侄天意如此,贞儿切不可悲伤过度,当早日重拾道心,才不枉为师殷切栽培的心血啊!”老妪见张丽贞情态又自叹了口气,心下暗自忧虑。修道者讲求清心寡欲,然而要做到忘情忘我又谈何容易?念及自己年轻时又何尝没有情感纠葛? “师尊,徒儿有一事相求,请师尊恩准?”张丽贞忽道。 “徒儿所求何事?且先说来听听。” “徒儿停留在化水境已有数年,只是年来进境缓慢,只是想请师尊恩准徒儿独自历练一些时日,别寻机缘,以期望早日筑基圆满?”张丽贞道。 “喔?”老妪微感诧然,怎生转念得如此快?便问道:“贞儿欲往哪里去?” “师尊,据闻南岭之外万妖山脉多有奇寒之境,南国而生沉阴真水实为异数,若采得一处,则徒儿修为当可早日圆满,甚或更进一步凝结道丹亦未可知。徒儿进阶之心甚切,万望师尊恩准!”张丽贞答道。 “独去万妖山?贞儿,那万妖山脉纵然灵物丰藏,然妖兽成群,危机四伏,其间更不乏有妖王出没,其间凶险可想而知,当年西海之乱正是自万妖而起。我宗弟子若去万妖历练,非得尊者提携不可,以你如今修为,又如何去得?“老妪骤闻一惊,又劝道:”那沉阴真水虽与我广寒真水同出一源,然而终究是稀有之物,可遇难求。道心本应随缘,若强求之便是偏颇了,况且修道乃天长地久之功,又岂可急于一时?更何况你如今道心不稳,则功法难全,即便真个寻得沉阴真水又有何益?“ ”师尊,我。。。“张丽贞又待苦求却被老妪抬手止住。 ”好了!你是为师一手带大的,为师哪还不明白你的心事?你如此迫切的欲提升修为,又要去那南国,可是为了找那姓苏的寻仇?“老妪说道。 张丽贞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只得闭口默认。 ”哎!“老妪又叹了口气,复又柔声道:”贞儿受此屈辱,为师又岂能坐视不理?想那南岭苏氏素以金行书符闻名西海,其道法虽有独到处,却岂又放在为师眼内?为师这便亲往南国走一遭,定要将那人生擒而来,让你手刃此贼,早日解你心中郁结,如何?“ ”不!徒儿定要凭自己本事诛杀此贼!若非如此,则难消徒儿心中只恨!“张丽贞决然拒绝道。 ”你!胡闹!“那老妪动怒道:”我的痴徒儿!那邵堂乃问云宗高徒,其仇怨本自有问云宗师长了断,为师自持老迈,或可卖着一张老脸横插一手。而你与那邵堂萍水相逢,既非同宗,亦非道侣,又有何等名分了结问云宗恩怨?你阻得了为师,可阻得了问云么?“老妪切切之言颇有恨铁难钢之意。 ”师尊!“张丽贞一声悲呼跪拜于老妪膝前,两眼含泪望向老妪恳求道:”徒儿不孝,此生唯此心愿,万望恩师成全!自此以后,丽贞不再有男女之情,此生愿长伴师尊左右,侍奉终老,师尊。。。“ 啪!一声脆响,老妪抬手一掌重重掴在张丽贞脸上,怒斥道:“痴女!孽障!似你这般情痴迷心,何日可证道果?老身平日里教诲之言你都忘了不成?” “师尊!呜呜。。。”张丽贞一手掩面,跌坐地上呜咽哭泣不已。 “哎!罢了!罢了!为师将你抚育二十载,如今你大了!再也听不进为师之言!你欲如何?且随你也罢!”老妪瘫坐在椅中摇手叹息,面容仿佛一刻间又苍老了许多。。。 第十六章 落雪尊者(3) 张丽贞见得老妪痛心模样,念及师尊年事已高,不禁将老妪紧紧抱住,额头枕着老妪双膝啜泣不已。 老妪手抚着爱徒,又说道:“我可怜的徒儿!修道者须清心自持,可是又有几人能终生如一的?为女子者更是容易为情迷痴,这天下间便没有几个好男人!贞儿经此事之后,当深警惕之!修道者财地侣法,任谁一种都与道果干系重大,道途漫漫,徒儿也终需寻一良伴相互扶持。为师已然年迈,悠悠乎五百余载,而今又有什么事情看不明白的?值此暮归之年,惟愿我徒儿既能比为师走得更远,也能在到途中多些平安喜悦。所以贞儿先前长伴老身之言,今后万勿再提,切不可如为师这般孤老终生啊!” 张丽贞摇首道:“不不,师尊道渊天人,假以时日,必可证得元婴道果,更添无边寿元,必不会弃徒儿而去!” 老妪捧着张丽贞两颊,抹去爱徒眸下泪水,温然一笑道:“傻徒儿!元婴道果岂是那般轻易可得的?求道者顺应天意,却是行的那逆天之事。这一顺一逆,一正一反之间,便为因果。其间火候极难把握,得之者道长,失之者道消。为师自三百年前凝结道丹,迄今方才渐行圆满,但欲成就元婴却始终差了一线契机。贞儿今次南国之行虽横生事端,却也给为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令为师在道消迷途之际,仿似又看见了一线曙光。” 老妪这一番话太过深奥,张丽贞纵然蕙质兰心也只听懂了半截,不解问道:“师尊所言中那一线曙光又是何意?” 老妪缓缓摇头道:“此事待你道行日深后自会明了,如今多言无益。徒儿适才提及欲往南国万妖一行,为师思之再三,非是不可?只是须依得为师三件事才行。” “师尊但有所命,徒儿自当依从。”张丽贞回道。 老妪眉间稍显舒展,言道:“这一则,万妖山危机重重,你须小心行事,但有妖王出没所在皆须禁足,切不可深入。” “是!“张丽贞点头道。 ”其二,你如今道行尚浅,未得为师首肯,不许你找那苏氏寻仇!此事你可依得?“ 张丽贞轻咬朱唇,也点了点头。 见得徒儿此番乖觉,老妪暗吐了一口气,欣然又言道:”好!这三者,为师予你十年之期探访沉阴真水,十年一至,无论结果如何,你都须回到为师身边,可依得否?“ ”徒儿谨遵师尊吩咐,十年一至,即刻回返。“张丽贞未料到师尊如此宽厚,竟然予了她十年之期,忙应道。 ”好好好!乖徒儿你且起来。“老妪将张丽贞拉着站起,又自腰间扯下一条碧绿腰带递于张丽贞,说道:”为师这条碧血清风带你当识得,昔曾长随我身,今日便赐给你吧!“ 张丽贞一惊,道:”如此宝物,乃师尊随身重器,徒儿怎敢领受?“ 老妪莞尔一笑,道:”长者赐,不可辞。道途凶险,你若无宝物傍身,为师又怎能放心得下?只怪为师一时大意,若早些时日交付于你,则前番南国之行便该少些波折。徒儿心中切勿怨恨为师!“ ”徒儿岂敢!“张丽贞忙一礼下拜,应道。 老妪一把扶住丽贞,又取出一本小册,说道:”此碧雪清风带,乃取雪山千年碧血冰蚕丝及白首清风燕羽毛所织,又辅以许多灵材炼制而成,有雪风两重属性,以我广寒一脉功法尽可演得,乃是极品玄宝。这么些年来,为师将其共演化出十二门禁法。其中雪属有刺、鞭、镜、崩、抖、霏、窑、滚、扫九法,可攻可守,可避可惑,极为实用。再风属三法,分为百里风趠、挨风缉缝、八面驶风,此三法可长补我寒水诀法之不足。此玄宝禁法详解皆在此书之中,你且拿去仔细研习,用之得宜,则可保此行无恙。“ 待张丽贞接过小册又欲下拜之际,老妪再次扶住,亲手将碧雪清风带系在张丽贞腰间,又自头上取下一枚银白簪子插于爱徒发间,再从指间褪下一枚戒指放于其手中,嘱咐道:”这枚晶棱冰簪你当知其用法,还有这枚储物戒指,内里尚有些许灵石及当用之物,为师也一并给你了。出门在外,万事须当小心!“ ”师尊!“张丽贞感动得眼眸湿润,扑入老妪怀中。 老妪搂着爱徒,轻抚其背,柔声说道:”今日已晚,也不必急在一时,且陪着师傅说说话。待明日为师再给你几封手札,你去冰镜峰与冷萃峰找你孙李二位师叔,再取些合用的器物丹药。徒儿无须客气,便只管多要一些,为师给你的戒指尽能放得下。“ 张丽贞闻言破涕为笑,又听老妪说道:”为师也去广寒峰找你掌门师叔多讨要一些广寒真水,总要在这十年里管够才好,你去拜见掌门时取去便是。对了,徒儿尚须去一趟冰魄峰找你郑师叔,内门弟子外出需得刑堂备案的。“ 师尊殷殷嘱咐张丽贞一一点头,说道:”徒儿便多陪陪师尊几日,待出广山后顺路去一趟泰然宗找心慧妹子,前番答应冰魄寒晶还未曾与她呢!“ 老妪点头道:”嗯,徒儿且散散心也好!待备好一切之后也无须与为师告别,择日自行离去便可。“ 张丽贞不解问道:”师尊,这却是为何?“ ”傻孩子!为师便先你一步去南国了!一来问云宗痛失爱徒,必不肯善罢甘休,为师当去看看;二来嘛,便是接你的小师妹回广寒山认宗了。“老妪莞尔道。 ”小师妹?师尊说的可是那竹山村的女子?张丽贞诧然问道,忽又想起一事,再问道:“那苏姓贼子曾言及徒儿乃少玄真阴之体,可是真的么?” 老妪点头道:“那人所言不错,贞儿确是玄阴之体。因我广寒功法修的是足少阴肾经,所以你所成的非单纯是广寒真气,乃是少玄真阴气。少玄真阴世间罕有,宗内除了为师与掌门,再无人知。那苏姓之人不知用何法查知详细,正是对你之玄真阴气起了觊觎之心,才会甘冒大险一举开罪我道门三宗的。你以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提及少玄真阴四字,此事你可一定要谨记!” 张丽贞恍然而悟,惨然道:“原来却是贞儿连累了邵师兄!” 老妪叹息道:“如今事已至此,贞儿切不可过于责备自己,想来邵堂那孩子也是不愿见你如此的。” 张丽贞点头道:“徒儿明白,师尊无须为我当心。” 老妪虽知爱徒终究心结难解,却一时也别无办法,只得说道:“如此便好!你所赠的那枚玉镯名为阴鉴玉,按那女子佩戴之后的异象来看,应该与你一般,亦为玄阴之体。为师这里正好另有一门太阴功法,想来是极适合那女孩儿修习的,所以你小师妹日后当为太玄真阴。” “太玄真阴?师尊,那与徒儿的少玄真阴又有何异同处?”张丽贞问道。 “阴有三分,谓之少阴、厥阴、太阴。少为阴之始,太为阴之极,厥为阳之化。三阴者为阴气消长之时态变化,且各有玄妙,并无高低之别。此事说来复杂,日后再说与你听也罢。“ 老妪又道:”为师已然年迈,若此行顺利,此女孩儿当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今日天色已晚,你我师徒闲话至此。贞儿早点歇息,为师尚要往广寒峰去你掌门师叔那里,待你拜见掌门时自会予你广寒真水,明日的手札书信碧烟会送到你手中。“ ”你我师徒今日一别,再见之时便是十年之后,乖徒儿深当自惜,万勿让为师忧念。“老妪说完这番话,周身忽然腾起一团雪雾,寒风一卷向门外飘去,空中隐约传来师尊之言:”老身去日无多,贞儿记得早日回来看望为师!“ 张丽贞泪染双颊,向着师尊离去方向深深拜下,悲声呼道:”师尊也须保重!贞儿不孝!一定早日回来侍奉左右!“ 。。。 道修者真气化水而凝丹,至结丹而享尊者之位,从而与武道炼髓、浩然齐家等量齐观。 丹修有三重识,自气海灵潭中凝结出第一粒结晶时起,便为丹境一重识,单晶识;其后依其修炼法门的歧异,分为三条通路,一者单一晶体越结越大直至成雪山,谓之真丹道,二者多枚晶体同时凝结最后融合一体,谓之碎丹道,三者一枚晶体为君,多枚晶体为臣辅,谓之君丹道,此为丹境二重识,合丹识;合丹之后,气海灵潭固化成山,而成丹境三重识,雪山识。 道门丹境单晶识与合丹识,由于此时真气固化不纯,是以不能完全摆脱肉身禁锢,而必须借助法宝玄器御空飞行。而至三重雪山识,此识气海之中真气弥荡,坠积如山,外放绕体而能有凭虚御空之神通,从而无须借助外物凌空飞行。 此时张丽贞的师尊落雪尊者,全身裹挟在一团雪雾之中御空飞遁,正是道门结丹境之极致雪山识神通。 。。。 落雪尊者作法飞遁已然去远,隐隐中传来爱徒呼声,不禁暗自垂下两行浊泪。 老妪仰望着无边天穹喃喃自语:南晋国庆州府济阳县竹山,苏采菱。丽贞徒儿!天意待你我不薄,终是要成全你我师徒情分。。。 第十七章 兵乱竹山(1) 晋雁中关,十余日前的连番恶战致中关守军伤损近半,而今能战者尚不足三万。好在南晋新募之兵陆续而来,虽操练不足,但临敌之时依据雄关防守,却也能勉强派得上用场,寥寥挽扶了中关渐欲倾颓之势。 自交战以来,中关将主成德周老将军卧不卸甲,食不下关,战时督阵,但有余暇也是领着亲兵四下巡视。伤兵医补,辎重增派,新兵演练等等诸般事宜,也是一一安排得紧紧有余,尽显能将才德。只是周平骤然罢兵,后又听闻靖北侯突然闭关不出,直让人心中坠然不安。 尽管形容枯槁,面颊日现消瘦,可成老将军仍是整日价顶着双黑眼圈四下巡视关防,大战之时能有这十日的休整时光,对于打老了阵仗的老将来说直如做梦一般。 此时天已近晚,成老将军又一次巡视完后回转关楼内,却见一儒衣文士早已侯在楼内,成德周忙上前施礼道:“苏学士却是何时到的?怎无人通传一声?累的先生久候,老将惭愧之至。” 苏文秀摆手笑道:“成老将军恪守关防,不怨劳苦,文秀岂能耽搁将军兵事?若非侯爷有军务所托,须得在下亲来一趟,文秀又岂敢搅扰将军休息?说惭愧二字的当是文秀才对。” 成德周闻得靖北侯音讯,心中一喜,忙道:”喔!侯爷近况如何?有何军令但请先生吩咐。“ ”侯爷近况甚安,老将军无须忧虑,今特命在下前来,是想在成老将军这里取一样物事。“苏文秀说道。 ”不知侯爷所须何物?老将自当恭奉!“成德周正色道。 苏文秀笑而不答,只是自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弹向成德周面前,道:”侯爷军令在此,老将军一看便知。“ 成德周忙将书信一把接过,取出后低头一看,只见纸上用墨笔涂画着几个弯弯曲曲的字符,却是未曾见过的。成德周不禁异讶,正欲向苏文秀询问之时,手中书信突然一碎而散,化作一团黑烟直冲面门。 成德周淬不及防下全数领受,但觉口鼻辛辣满腔,双目胀满欲裂,突然间一片漆黑头晕欲坠时,张口便要发出一声惊呼。眼前那片黑暗中又见数点金光一闪,成德周咽喉胸腑间被数十枚金针一穿而入,那声惊叫被封在喉咙中再发不出来。 耳畔翁鸣间传来苏文秀森然之音:“侯爷须借老将军头颅一用。” 成德周仰面倒地,喉中气息呼呼,似乎在心有不甘的问着:“这是为何。。。“ 轰隆隆的一声,远处雷光乍响,一阵和风裹挟着细雨飘进楼内,这数日来令人沉闷的空气顿时一扫而空。 。。。。。。 晋雁中关外,周平军寨漆黑一片,若是有人近前观望,则会见到军寨内外兵甲林立,层层叠叠延伸向黑暗中却似看不到头,大队的兵阵无声井然向外开拔,却是周平军倾巢而出。其阵容森然静耸,十数万军士难闻一点多余的声响,正是决战之前短暂的静默。 主寨中帅台之上,一儒衣男子居中而立,正是周平安信王高道清。此时其亦如身周周平大军一般静立在细雨中,遥遥凝望着十里之外飘摇在风雨中的南雁雄关。 报!万军之中的寂静很快被打破,一名传信军校向主帅台急跑而来。那军校近前后行过军礼,便将手中所捧着的木盒奉于帅案之上,然后自行退下。 早有随身亲卫将放在木盒之上的一方腰牌取过,双手奉于安信王前,其上正刻着‘周平安信王高’字样,正是当夜高道清悄悄递于苏文秀的那枚。高道清嘴角一撇,身旁亲卫又将木盒打开,见一将头颅置于其中。那首级面容暗黑,七窍中血流未干,高道清与身旁众将自然识得,正是南晋名将成德周无疑。 高道清晒然一笑,紧紧捏了捏指间腰牌,高声喝道:”众将听令!“ 一众将领齐齐上前应道:”在!“ ”擂鼓出阵!今夜不克此关,尔等提头来见!“高道清令道。 众将齐齐应诺,随后散开各往本部军阵而去。 ”王爷有令,擂鼓出阵!“。。。 传令校官策马在军阵中疾驰,将军令一层层传接开去。轰轰轰,雷鸣般的战鼓声接天介响起,之后一层层、一排排裹着油布的火把亮起,周平军士齐步开进,如同滚浪一般向南雁关席卷而去,决战在此刻打响。 高道清目送麾下虎狼之军远去,在风雨中卓然而立,心中顿生志得意满之意。片刻后收回目光看向帅案上那具死不瞑目的首级,高道清忍俊不禁,嗤然一笑道:”巫门昏鸦咒!原来是个斯文败类!“ 神州历四万三千五百六十六年,西海历一万二千七百九十二年,春,北朝周平为贺安公主事兴兵问罪南朝,楚云靖北军应之,两朝于两雁关前鏖战,南晋守将成德周叛乱投敌,为楚云靖北侯斩于阵前,周平军乘乱趋进,四月二十六日,南雁关破,靖北军溃败,北朝联军趁势追击,决荡千里,南晋遂亡,史称两雁之变。 。。。。。。 济水上早已搭建起十余座浮桥,西关守军源源开向南岸,靖北军在各部军将的指挥下,裹挟着各般辎重马匹,有条不紊的渡河撤退。南岸一座土丘之上,靖北侯全身包裹在巨大的兜袍之中,在身后百余名亲卫的簇拥下策马伫立,仅露出双眼睛凝望着对岸。晋雁西关已燃烧在一片熊熊火光中,只将半边天地映照得通红。 一儒衣文士御使书轴在其身后落下,拱手禀道:”侯爷,中关之事已处理妥当。东关钱将军那边,已应侯爷之命,向绵老山一带退去。“ 大袍中的靖北侯点了点头,沙哑着声音说道:”再命副都督韩世爽所部毋须再进,就地占据道口关隘,以为我大军后应,命东关钱赫尽快与之汇合。“ ”是!“苏文秀道:”南晋成德周临敌叛乱,已于军前阵法,此次退兵,非侯爷之过,想来当朝诸公也无话可说。“ 靖北侯冷哼一声,道:”纵有话说又如何?若非那些平日里满口仁义礼法,只知安乐苟且之辈一再贻误军机,我靖北军又如何会遭致如今被动局面?待本侯回朝,定要在君上太后那里重重贬斥他们一番。“ ”侯爷所言甚是!昔日正如韩非所言:倡言仁义者盈廷,而国益乱。此言正为朝中奸党写照。而今军事急变,正是武者秉政之时,侯爷当早为摄政,以挽救此天倾之时。“苏文秀趁机进言。 靖北侯摇了摇头,道:”此事容后再说,毕竟南方还有个镇南王杵在那里,怕是还没那么容易。如今中关尚有我两万靖北军精锐不得轻脱,此次壮士断腕,如同剜去本侯心中之肉矣!“ ”侯爷,此事情非得已,侯爷万勿自责!学生已知会中关上陈振将军,但得拖延一日,便全线轻装简从,尽快与侯爷汇合。只是我军骤然撤退,南晋军士多有龃龉,学生担心别生些哗变事端?“苏文秀又道。 ”哼!今日之后,哪还会又什么南晋?那些丧国之军,附从我军便罢,若有勾连滋事者,格杀勿论!“靖北侯道。 ”是!全军已然渡河,侯爷,不要再看了,我们也走吧?“苏文秀应声道。 ”烧了浮桥!走!“靖北侯发下最后一道军令,拔马而去,苏文秀与一众亲卫在后紧随。 。。。。。。 战斗整整持续了一昼夜,南雁中关守军在骤失主将的情形下,仍是顽强坚守,及至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周平军付出数万伤亡,才将此雄关攻拔而下。城关上下,尽为鲜血染遍,随着雨水四方横流,积尸累累,哀鸿处处,仅中关副将陈振率领千余残部退却。 周平安信王高道清立于城关之上,听标下军士来报,中关克取,东西两关同时火起,两关守军连夜退却,如今南雁三关全线皆已在掌握中。高道清当即命令全军分作三部,一部据守三关,收拾战场;一部以北蔡军为主力兵进绵老山、竹山一线,追击东关败兵;自己亲率十数万周平黑狼军,渡过济水追击敌军主力,不予其有丝毫踹息之机。 一时间,战火漫过济水,燃遍南晋全境。黑狼军与靖北军又有数度交锋,靖北军连败数场,折损甚巨。 曾经远避世的山间乡村已不复往日的宁静,随着战火的蔓延,不时有前方逃难的流民经过,从这些难民口中,偶能打听到这场战争的零星消息。 整个竹山村笼罩在一片阴云中,天色未晚,往日里村民三五成群闲聊逗乐得情景早已不见,乡间小道难见人踪,家家门户紧闭,村民早早熄灯就寝,至乎连吠黑的犬叫声都少了许多。 一骑奔马的疾蹄声划破夜空,远远的自村外传来,在这人心揣测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 第十七章 兵乱竹山(2) 刷地一声响,乡道旁一棵小树被放倒,横亘在路中间拦住去路,又自道旁跳出三个精壮汉子,其中一人喝道:“来的是什么人?速速停下,不然我们放箭啦!” 一阵马嘶中来人勒住马,大声答道:“我是陈定山,休要动手!” “啊!真的是陈大哥!二牛、楞子,你们两个快过来,陈大哥好像受伤了!”当先一人急忙上前,待扶住来人看清模样后,忙向后方招呼道。 另外两乡汉闻言又惊又喜,急忙跑上前去,道:“真是陈大哥回来了!” 陈定山一路狂奔,座下马匹已然吐着白沫,见得三位同村汉子,心下一松,再也坚持不住,身体一软便自马上滑下,被三人一齐接住。陈定山扶着三人,有气无力的道:“快带我去见族长,两雁关破了!” 三个村汉闻言皆惊,当先一人名叫陈定全,正是今夜当值的组头儿,急忙对另两人道:“你俩个将大哥看好,慢慢后边跟过来,我先去请族长。”说完跑向树后牵出一匹马,急急翻身而上,又敲起腰边铜锣,一路急响策马飞奔而去。锵锵锵刺耳的锣声响彻四里。 族长陈厚德近些时日尽在焦虑中渡过,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八十余岁的高龄每日里坚持去祠堂祷告一番,只盼着眼前劫难早早过去,若得保全族中老少安然无恙,即便事后自个儿往坑里一躺,活埋了这身老骨头也罢。忽听得村口铜锣声催命似的响起,陈厚德急忙自床榻上坐起,腰也不酸了,耳朵也不聋了,急急唤人道:“快去看看,村口何事?” 不片晌快马已冲入村中,直向族长家奔来,陈定全敲着铜锣沿路高喊:“定山大哥回来了!定山大哥回来了!”及至族长家,陈定全撞门而入,却见族长已在家人搀扶下迎了出来,陈定全喘着粗气道:“族长老大人,定山大哥回来了!目下正自村口而来。” “快!快去人接他!再找人去唤秀才先生来!召集全村老小都去祠堂!走,我们先去!”陈厚德急忙道,身边陈定州闻言带着几个子侄向门外奔去。 村中一众村民早为锣声惊起,有不少村民探头在门外张望,忽听得村中民壮四处奔走,皆言:陈定山已归,族长请大家伙再去祠堂议事。村中乡民皆是喜忧参半,这等大事情,哪还有人搁家呆得住?一时间扶老携幼皆向祠堂而去。陈林氏亦将院门锁起,拉着苏采菱、陈未二人随在人流中逶迤。 及至村中祠堂,早有民壮四方燃亮火烛,但见人头攒动,只似比上一回来的村民还多。祠堂前陈定州带着几个民壮维持秩序,却是不见族长及陈秀才,还有促然而归的陈定山。村民们不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二叔,是不是俺们听错了?定山不是在两雁关打仗么?怎么突然间又回了?” “三侄媳妇啊!可是定山那孩子回来了?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能够囫囵的个儿回家就算满天神仙保佑了!” “我说六挑子!喔不!六哥!定山大哥咋地就回了呢?这仗可是打完了?咱们得早早的将放在山上的粮食搬回来才是!如今这天候雨水多,放在山洞里怕不要发霉了!” 村名们嚷嚷议论,场面顿时显得嘈杂,那些维持秩序的村壮都是本家子弟,谁还敢真个的管着不成?哪怕是呼喝的声音稍大些,不定便恶了哪个叔伯婶娘的,回去在家里长辈耳根子边一龃龉,他老爹还不老大耳刮子抽他? 竹山村民本性质朴,只这么多时日以来紧张的气氛稍有松解,人群中甚而有人发出三两笑声。只孩子们近段日子憋屈得厉害,往常夏日里采桑捉鸟捕鱼掏虾什么的都被家长禁住了,放学回家,日落睡觉,只把这些赖皮捣蛋的猴儿们憋得身骨子瘙痒。今日本在长辈的打骂下早早上床,不期竟遇上这等热闹事!一挨身边家长稍有疏忽,便往人群里一钻没了踪影,任得父母如何呼唤只当作风儿吹过一般。 陈未正在陈林氏身边东张西望,忽听得有人唤他,扭过头去一看,却是陈小六躲在人丛中向他招着小手。陈未一笑,毕竟童心难泯,正待过去,一边袖口确被苏采菱拉住:“哑郎,不许寻小六玩儿!”苏采菱嗔道,说完又拿一双杏眼向陈小六瞪去。陈小六吓得吐了吐舌头,转身躲进人群里,不知道又寻谁玩儿去了。 只这半晌功夫,祠堂中走出族长合秀才先生,久未见面的陈定山则跟在二人身后,只是身上裹缠着白色棉布,却不知受了怎样的伤,祠堂前顿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待族长老大人在椅上坐定,陈秀才率先说道:“众位父老乡亲!定山自两雁关回来,正有话对大家说道。”又示意一旁陈定山。 陈定山向四周一抱拳道:“众位乡亲!我在两雁关成老将军帐下效力,与周平北蔡联军激战十数日,两天前,成老将军为奸人污蔑构陷其叛国投敌,终至为人所害。中关骤失主将,守军大部阵亡,南雁关已为周平所破了!” 陈定山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人群中炸响,一众村民无不惊骇,又自惶惶议论起来。 陈秀才抬手喊道:“众位父老!且静一静!”待众村民安静后,陈秀才又说道:“南雁关为我南晋唯一的凭籍,而今为北军所破,情势已无可挽回,我南晋一国必然荼蘼在兵火中。但得乱世,惟求自保,我等当如早前所议,叫大家来是想商议个章程才是。恰才在祠堂中听定山说道,周平军南下,只缀着靖北军衔尾厮杀,沿途并未有滥杀掳掠之事。想来我南晋亡国已成事实,周平视之为治下之地,我南晋之民亦为北国之民,想来会约束部下亦或北蔡所部。若得如此,则实为不幸中的万幸,我等若应对得法,全族逃过此劫也未可知?“ 众村民听得秀才先生一番话,心下稍安,皆言道:”秀才先生意欲如何?我们都听先生的便是。“ 陈秀才道:”当依前计,举族避入山中,待兵祸过去之后再迁回来便是。暂行渡过眼前,至于将来如何,且待再看吧!“ ”秀才先生,山中就那么几个山洞,多半还被存粮占去,我全村一千余口老少,又如何安排得下?“一村民问道。 ”是啊,如今正值雨季,接连下了这么多天也没个停歇样儿,山中无物遮蔽,又尽多虫蛇,所避也非一日,又如何撑持得下去?“又一村民道。 ”呜呜!“人群中一老妇忽然掩面痛哭道:”老婆子体弱多病,这山中罪孽哪能经受得起?俺这身老骨头且留在家中等死也罢!“ ”秀才先生,俺家老父经年瘫卧在床,怕也经受不住山间折磨啊!想俺们竹山村地处幽僻,纵有兵祸也打不到这儿来,莫如再将哨探放远一些?一挨有事,俺背着老父再跑便是。“ ”秀才先生,即便有些逃散败兵怕也不过数十,俺们村中尽多村壮,若要讨些粮食给他便是!若要祸害村子,俺便拿起扁担子抽他丫的!“ ”秀才先生。。。“一众村民又自嘈嚷,陈秀才听得眉头深皱,只得向陈厚德看去。 陈厚德强撑着从椅中站起,振臂高呼道:”诸位乡亲!诸位父老。。。“ 还未得族长大人有何言语,忽然远处村口数口铜锣声密集响起,跟着数名远哨村壮骑着马向村中疾奔而来。族长与陈秀才愕然相望,尽皆目瞪口呆。 来骑跑得极快,须臾间便已奔至近前,火光远远的照在那几名村壮脸上,豆大汗珠分明可见。当先一名村壮惶急中滚下马,连摸带爬的分开人群,就听其口中叫道:”报!族长,前方村口忽现大队军兵,不、不知是何方人马,正、正向村口而来!“ 陈秀才闻言顿时脸白如纸,仿佛刹那间抽空了气力一般,一下瘫坐在椅上,口中喃喃道:”完了!现在便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无数的火光出现在村口,涌现出大队的军兵,当先百余骑向村口奔来,急骤的马蹄声如密鼓一般敲打在泥泞的村路上。瘫坐在椅中的陈秀才猛然惊醒,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惊慌失措的村民们大声呼道:”各位乡亲!快!你们快先回去!各家各户把门窗紧闭,休得向外探看!快,快快散去啊!“ 众村民得秀才提醒,惶惶然扶携家人各向家中去,一时祠堂前场面纷乱无比。陈秀才此时已顾不得在此地周全,只说道:”定州,你留下来尽快疏散村民!族长大人,定山,我们快去村口看看是哪方军兵,且看能不能缓得一时。“ 陈厚德、陈定山齐齐应是,当下三人带着十余村壮急忙向村口迎去。。。 第十七章 兵乱竹山(3)(金鸡啼鸣 春光破晓) 当先百余骑来速甚快,呼啸间已至村口,正好撞见陈厚德一行人。那些骑兵急速四散开来,将族长人等中间围定,其中一名军士长大声喝问道:“你们这里谁主事?” 陈厚德颤巍巍上前两步答道:“小老儿正是此间族长,未知军爷们驾临鄙村有何吩咐?” 那军官又问道:“你是村长?我且问你,此村是何名?有多少人家?” 陈厚德答道:“鄙间竹山小村,属济阳县治,合村有两百余户,千余口人。敢问军爷,您这是。。。” “我们是南国靖北军,旁的你也休要多问,今夜我大军便在这里落脚,告诉全村上下,将所有的房屋都腾出来,准备好热汤热食,你速速着人去安排吧!” “这个。。。军爷,鄙村孤陋狭小,本存粮不多,再赶上这春末夏交之际也无甚收成,怕是。。。”陈厚德话犹未已,旁边又有一副官喝断道:“大胆!想我靖北军为你们南晋一国生民,在两雁关上与北朝打生打死,至如今死了多少兄弟?而今只是让你等准备些热食,却还推三阻四,莫非你等良心都让狗吃了不成?” “不敢,不敢!小老儿只是怕竹山村一隅之地,实在容不下贵军千军万马,此处往东六十余里地便是济阳县治所在,军爷们何不再辛劳一二,那里的军粮马秣当是充措有余。”陈厚德怵然又道。 那百余名军骑风尘满面,个个衣甲不整,有一大半身上还带着风干的血渍,其血煞之气在这雨后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这支大军显是历经了连番厮杀的。此时那帮军士听得陈厚德言语,顿时脸色都阴沉下来,有的军士一手已按在了刀柄上。 “听你的意思,是在赶我们走了?”那军官在马上斜眼瞄着陈厚德,口中冷冷说道。 其言语中森然之意陈厚德又如何听不出?一时心如鼓锤,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额上急得冷汗直冒,心中只想着但得诓走这帮凶神,保全竹山老小,哪怕把眼前人等得罪狠了,便是一刀砍了自己也罢。陈厚德拭了拭额头又待继续分说,一边衣袖确被陈秀才拉住,却听陈秀才接口道:“敢问将军,需得准备多少吃食?” “你又何人?”那军官问道。 “在下是此村本家的秀才。将军切勿误会,适才族长所言只因我村贫瘠物乏,深恐照顾不周,怕耽误了将军兵事,若言语间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将军宽恕则个!在下观诸位军爷一路风尘,现下天色已晚,也不必再行远路了!若不嫌敝村孤陋,便请在此安歇,却不知需要我等准备多少热食,还请将军示下。”陈秀才拱手道。 “呦呵!倒底是个学问人,偏生晓得事理!需得准备多少,你不会自己看吗?”那军官取笑几句,又扬起马鞭向身后指去。但见其身后无数军马漫山遍野而来,火光密密麻麻,哪有个停歇处? 陈秀才一众人等看得头皮发麻时,那军官转头厉声喝道:“你等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安排!” 陈秀才只得转身对身边几名村壮道:“你们几个速速去知会定州,让各家各户将家中粮食都取将出来,做成热食以供大军取用,切记不可藏私,莫要冲撞了军爷。” 只这等情景哪还有抱怨的余地?几个村壮只得领命而去。那军官又向身旁副官一努嘴,副官会意,亦领着三十余骑紧紧跟随上去。 只这几句话的功夫,靖北军大队步卒已至村口,当中一名将军策马而出,人未至便大声喝道:“李彪!怎生在村口耽搁如此久?” 那叫李彪的军官忙回转马头迎上前,禀道:“回钱将军,此村名为竹山,只有两百余户人家,适才与那族长。。。” 话未说完,便被钱将军挥手打断,此人正是西关主将钱赫,其扬鞭一指前方村落,大声道:“儿郎们还等什么?进村!”随其将令一出,身后靖北军卒便在各都将校的率领下,向竹山村涌了进去。 陈秀才几人被逼向路边,各自心急如焚,不片时,竹山全村火把往来流动,顿时喧嚣起来。那些靖北军士个个只如虎狼,捶门声、呼喝声、村民哀怨声此起彼伏。 “将军!军爷们但有所需,竹山全村必当竭力侍奉,敢求将军勿要伤及乡间草民!”陈秀才硬着头皮上前几步,对那钱将军请求道。 钱赫冷哼一声道:”早便该如此!你让村民奉好热食后,把所有房屋都让出来供军士休息。若应之甚恭,我军只暂歇一晚,明日便走。若有何不妥善处。。。“ 不待钱赫说完,陈秀才忙接口道:”将军但请放心,我等这便去安排。“说完向身边诸人一使眼色,转身回村而行。 方行几步,身后钱赫突然喝止:”站住!他是何人?为何有伤在身?“钱赫马鞭所指的正是陈定山。 陈秀才几人闻言心中咯噔一响,陈秀才转身回道:”禀将军,此人乃村中猎户,时下山中偶有猛兽出没,前日里狩猎时不慎受伤,劳动将军过问!“ 喔?钱赫正自狐疑,正待盘问一番,忽有军校后方来报:”报钱将军,侯爷中军已至村前两里,请将军速去迎接。“钱赫闻言不敢怠慢,向陈秀才几人摆了摆手,调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陈秀才几人暗抹了把冷汗,又向村中而行,路中陈秀才道:”定山有伤在身,且先扶老族长去祠堂主持大局,我去寻定州,尽力安抚村民,勿使生何事端才好!“ ”那村中老少今夜里如何安歇?“陈厚德此时全没了主意,问道。 陈秀才道:“一挨生火将饭食热好,便将房屋全数让于他们,全村老少都去祠堂汇集,勿得遗漏一人!值此今夜之事,但求委屈保全而已,即便是站着捱过一夜也罢。” 老族长叹息一声,道:“哎!也只好如此了!” 一旁陈定山向陈秀才拱了拱手道:“今夜困局全赖先生拿主意了!” 陈秀才摆了摆手,三人便在路中分手而去。 靖北侯领中军接近村口时,大将钱赫迎至,将此地情形一一禀告。靖北侯坐于马上,全身仍旧裹挟在袍服之中,沙哑着声音道:“既已安排妥当,若无其他事情,便与本侯一同进村吧。” 钱赫躬身应是,便策马在一侧随行,说道:“侯爷,后军守备如何?可要末将去看看?” 另一侧苏文秀道:“钱将军勿忧!后军已将折冲要路深寨沟垒,有张并、孙涛二位将军驻防,当无大忧!此处竹山山道崎岖,不利北朝健骑驱驰,我军今夜或可安然一时。” 钱赫对苏文秀施礼道:“苏学士有此言,末将这便放心了!” 三人言谈间已进村,村民在陈秀才等人的安抚下渐渐平静,各家皆炊烟升起。数千军士虽将小小竹山村挤了个满满当当,但靖北军纪素来严整,待安顿下来后,军士们便自寻地方休息,即便是败军之中依然秩序井然。 进入村间小道后,靖北侯道:“传令全军,休得扰民滋事!但有干净的房间,先予受伤军士安顿。” “是!”身后钱赫应道,向身后将官一努嘴,那将官会意,自行下去传令。 。。。。。。 陈林氏三人随纷乱的村民奔至家中,一进院子,便转身将院门栓上,再将陈未、采菱二人带至自己寝房之中。陈林氏对二人说道:“现今外面闹了兵乱,尚不知来的是何方兵马?你们两个去床下躲避,无论外间发生何事?都不许出来,也不许出声,听明白没有?”陈未与采菱也觉得紧张,依言点了点头。 于是陈林氏让两人钻到床下,又用箱物遮蔽好,刚将二人安顿完毕,院门已经被人锤得哐哐作响。“开门,开门,军爷们临时征用屋舍,若得再有延迟,爷们可要撞门了!”门外有人扯着破喉咙叫嚷道。 又听得村中民壮在外高呼:“各位乡亲!秀才先生说了,军爷们只是暂时借用个地方休息,要口热的吃食,大家休要惊慌,家中但有粮食,尽取出来便是。”村民本自心慌,听得秀才先生有所吩咐,才敢把院门打开。 陈林氏刚打开门,便有十数个军士打着火把一涌而入,惊得陈林氏连连退避,惶恐中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那破喉咙军校闯进院门犹自骂骂咧咧:“他娘的,磨磨蹭蹭这么久才开门,怕爷们生吃了你怎的。。。”说话军校约四十年许,右颊上一道刀疤,一脸蛮横模样,嘴中粗话还未说完,便一眼瞥见院中犹如受惊吓的兔子般瑟瑟的陈林氏。 那军校就着火光细瞧,便觉眼前一亮,心中暗道:“这穷乡僻壤之处竟有如此俊俏的妇人,娘的即便放在州府之中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啊!”于是嘴中的粗话再也说不下去,换做一幅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这位娘子,呵呵,你不要怕!俺们只是讨口吃食,讨扰娘子了!呵呵。” 旁边一军士忙打趣道:“我说马大疤子,你若要生吃了这位娘子,给俺留只胳膊可好?”一说引得周围军士一阵哄笑。 疤脸军校跳起一脚踢在那名军士屁股上,笑骂道:“去你娘的!就你这等嘬样子便是给你只胳膊,怕你也生受不起!滚一边去!”又转头对陈林氏道:“这位娘子休怕,这帮贼厮就这等贱样儿!俺们口渴了,娘子这里可否给些热的?” 陈林氏忙道:“有,有,军爷们请自便,奴家这就去烧水。”说罢逃也似的往厨房而去。一众军士看着陈林氏姣好的背影啧啧羡慕不已。 “都他娘的看什么看?一路厮奔到这里,穷骨头还没累散不是?都去屋里寻地方坐了。只有这半晚光景,待会儿吃饱了赶紧睡他娘的。”疤脸军校喝骂道。 陈林氏在厨房中烧好热水,又将米面煮上锅灶,其间又有一年轻村壮寻着她低声道:“婶子,秀才先生说了,咱们村民待侍奉好了这些军士后,全都去祠堂过夜,千万别留在家里!家中物事任得那些军士取用也罢。”陈林氏忙不迭答应。 待热食煮好以后,陈林氏又给那帮军士送去。那帮军士吃饱喝足,连日里劳顿奔波已久,困意上卷,纷纷寻着厢房挤挨着睡下,头一落枕鼾声便此起彼伏。 陈林氏收拾好便欲去祠堂与众村民汇合,心中正自念叨着要不要将两个孩子一齐带上?正在院中踌躇,间突兀却听身后有人说道:“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陈林氏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那位疤脸军校,忙回道:“家中厢房当要让与众位军爷,奴家自该去族中祠堂,免得打扰了军爷们休息。” 疤脸军校摇手笑着说道:“不打扰,不打扰,娘子说的哪里话?此处本是娘子家中,该说打扰的也应是我们才对。夜色已深,娘子又何须往别处去?你的厢房我也未曾让与那群肮脏厮汉们居住,里面正空着呢!娘子今夜便在自己房中歇息也罢。”说完便伸手来拉陈林氏。原来这疤脸军校见陈林氏貌美,又打听得是个孀居的寡妇,心中便起了别样心思,此时待得左右无人便来调戏陈林氏。 陈林氏惊呼一声急忙后退,怒嗔道:”军爷休得无礼!再如此奴家便要叫人了!“ 疤脸军校呵呵一笑,逼近几步道:”你叫啊!这里都是爷的人,还怕你喊破喉咙去?乖乖随了爷便罢,若得惹怒了俺,便没有这般好颜色!“那军校沉着脸低声威胁,忽然看向陈林氏身后,诈作惊讶道:”侯爷!你怎么来了?“ 陈林氏本受他惊吓,闻言忙回头看向院门,却又哪里有人?待要惊呼时,一只大手已将她口鼻捂住,身子也被那军校抱入怀中。陈林氏呜呜连声挣扎,却又哪里有那般力气?直被那疤脸军校向房中拖去。。。 第十八章 龙舌之殇(1) 进了房中,疤脸军校用脚将房门关上,将陈林氏重重摔在床上,狞笑道:“你一个寡妇做得跟贞节烈妇一般,装个甚么?爷今日看上你也算你的福气。” 陈林氏被这一摔全身骨头直如散了架一般,浑然使不出半分力气,惊慌中便欲高呼道:“救。。。” 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将陈林氏的呼声打断,那疤脸军校又一把扯开陈林氏衣裳露出了胸前一抹雪白。那疤脸军校顿时两眼发直,猛吞了一口唾沫,双手颤抖着便向陈林氏摸去,口中笑道:“美人儿,你不要怕,爷会好好疼你的!嘿嘿!” 陈未与苏采菱依陈林氏之言一直躲在床下,不曾出得一声。听得房中动静,苏采菱毕竟年长,情知姑母有危险,便悄声对一旁陈未说道:“哑郎,我出去救姑母,你只好好躲着,千万莫要出去!听见没?” 陈未正被吓得呆傻,听得苏采菱如此说本待拒绝,却见黑暗中苏采菱瞪起的一双眼睛如星辰般闪亮,茫然中点了点头。 苏采菱搬开面前箱子从床下爬出,正好见那军校如同一座肉山般压在姑母身上,一手紧紧捂着姑母口鼻,满脸胡茬的大嘴直往前拱。苏采菱急忙冲上去娇声喝到:“休要欺我姑母!”一双小拳头便往那军校身上锤去。 疤脸军校正在兴头上,冷不防不知哪里来的小丫头打搅好事,甩开膀子一推,口中骂道:“哪来的黄毛丫头?滚一边去!” 苏采菱一下被推坐在地,又听陈林氏叫道:“采菱快跑,去叫人来!” 苏采菱情知单靠自己救不得姑母,此时正好靠近门边,便挣扎中爬起,一把拉开房门跑去院子,高声呼叫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 女孩娇嫩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竹山村虽一下子涌入数千军士,却多已在疲惫中睡去,是以采菱的呼叫声显得格外的响亮。但凡见惯阵仗以厮杀为业的军汉,警觉性本来就高,行军途中休憩也是衣不卸甲。听见呼喊,左右厢房中的军士最先惊醒,立时手持兵器便涌了出来,见是一女孩在院中叫喊,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嗨!那小姑娘,半夜里嚎的什么丧?却是要救谁的命?“一军士喝问道。 苏采菱焦急的指着中间厢房,道:”那里!那里!里面有个坏人欺负我姑母。“ 众军士正要前去查看,厢房的门咣一下拉开,却是那疤脸军校气急败坏的从里跨了出来。肉已到了嘴边,还没啃到却先粘了一嘴毛,疤脸军校指着一众军士哪还有什么好言语,怒骂道:”都他娘的贱骨头还没散不是?管甚破鸟闲事?把这乱叫唤的小丫头绑了!堵上她的嘴!再给老子回去睡觉!“话刚说完,众军士就见一妇人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从房里跑出来,又被疤脸军校一把拉住,再推进屋里。 众军士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纷纷心中暗骂这马大疤子真她娘的不是个东西!嘴巴上讨些便宜打打趣也就算了,竟然生生做出这等禽兽事情来? 只是靖北军中军法森严,那马大疤子身为校官正是这些军士的头儿,况且平日里对这帮弟兄也确实不错,有好吃好喝的从来不为自己多留一分,打仗陷阵也是冲在一众兄弟前面,他的命令从来没有不遵从处。可这侮辱妇人也是头等大罪,此时若依从了他,难不成兄弟们都要成为帮凶。 一众军士正在踌躇,却见院门外又奔进三个人来,正是陈定州领着两个村壮进来。原来祠堂里村民陆续集合,陈秀才却久久不见陈林氏一家三口,心里放心不下,这才让陈定州跑这一趟快些催促。 陈定州远远听见女子呼喊疾奔而来,一进院子就被苏采菱拉住胳膊,却听其焦急着说:”定州叔叔,快救救姑母,她被这个坏人关进房里了!“ 陈定州闻言大怒,口骂一声:”狗贼!“,就向苏采菱指着的疤脸军士扑去。 疤脸军校好事被接二连三的打断,心里早就烦躁,见陈定州扑来也怒骂道:”乡间刁民,还敢向爷爷动手,却是要造反怎地?找打!“言罢两人拳来脚往战到一处。 自靖北军进村始,村中民壮已被收缴了武器,好在疤脸军校做这种事情也没个带兵刃的道理。两人都是赤手空拳,都是一般的炼骨武士,陈定州招法多变,疤脸军汉战阵经验丰富,一时间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那帮军士正不知所措,见到有人来搅局,暗暗心下叫好,本不耻马大疤子行为,便一个个袖手旁观,只作瞧个热闹。 靖北军连日里大战不休,撤退路上又被周平军缀上狠狠战了几场,军士们精神正自绷得老紧,这一处的动静又闹得如此之大,早惊动了邻里左右。又有那巡检的军士闻声而来,一时间院里院外被挤了个满满当当,连院墙上也爬满了观望的军士,纷纷交头接耳探问倒底发生了何事? ”刚才似乎听到一女子呼喊,你可知道发生了何事?里面有是谁人在打斗?“ ”听说是马大疤子正与一乡民打斗,却不知所为何事?刚才我也听见女子呼喊,莫非。。。“ ”莫非是哪个兄弟把了人家娘子不成?我的天!这可是在侯爷眼皮子底下,这弟兄色眼迷心,忒也大胆!“ ”我呸!做出这等禽兽事还算个娘球的兄弟!要是俺,一刀剁了这贼厮!“ ”你是说马大疤子与人打斗?难不成这事是他做下的?“ ”嘘!噤声,噤声!侯爷来了!“。。。 院外嘈杂的议论声顿时停止,军士们分开道路,却是靖北侯亲至,其身后尚跟着苏文秀与钱赫,连陈厚德及陈秀才也亦步亦趋的跟来。几人本在祠堂中叙话,此处动静却越闹越大,打仗行军之时最忌军中哗变,靖北侯又如何不闻讯而来? “侯爷!”靖北侯行经之处,靖北军士行军礼拜了个满地。靖北侯走过那些军士身边,丈许之外都感觉杀气森然,军士们无不噤若寒蝉。 “都他娘的闲的蛋疼不是!后方弟兄拼死拒止敌军,只为让你们这群贼厮鸟安稳休整一番,你们却在这里寻衅滋事?都他娘的滚回去!但有私自外出交投议论者,军法从事!还不快滚!”却是钱赫喝骂道。军中滋事若在往时,一顿军棍子是少不了的,听得主将喝骂,一众军士如蒙大赦,顿作鸟兽散。 靖北侯率着众人来到院中,那十余军士拜倒在地,齐声道:“侯爷!”院中打斗两人早已停手,亦随众人拜下。 “这里发生了何事?”却是苏文秀问道。那群军士面面相视,无一人敢上前答话,却听一娇嫩女子声音道:“刚才是那个坏人欺负我姑母,他还打了我!”苏采菱一指疤脸军校。 “放屁!小丫头片子,俺只是推了你一下,何曾。。。”马大棒子欲待分辨,靖北侯身后一亲卫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喝道:“大胆!侯爷没问你话!住嘴!”那疤脸军汉哪还有先前骄横模样?跪伏在地全身直如筛糠样抖动。 “小姑娘,你不要怕!且把你刚才所见说与我们听,侯爷与我自会与你做主。”苏文秀看向苏采菱温言说道,正要别做他往,却一眼瞧见苏采菱抬起的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咦,阴鉴玉!苏文秀眼神微眯,暗自惊疑中面上却若无其事。。。 中厢房之内,陈林氏被疤脸军校一把推跌在地上,正头晕目眩满心悲怆之时,确被一双小手将她抱住。陈林氏缓缓睁开双眼看去,却不是自己的爱儿陈未又是何人?此时陈未口中依依啊啊,眼中满是关切之意。 原来母亲受辱,苏采菱出去呼救,陈未在床下哪还待得住?遂自己爬了出来。陈林氏悠然醒转后也将陈未搂在怀中,母子二人啜泣不已。 稍许后,陈林氏忽然一把推开陈未,又一巴掌掴在陈未脸上,肃然责备道:“哑郎!母亲适才是如何与你说的?自己跑出来则甚?你把母亲的话作了耳旁风么?” 陈未被一下打蒙了,闻言指了指母亲,又指了指门外,摇了摇头。“哑郎,回去!到床下去!”陈林氏严命道。陈未倔强着还是摇了摇头,啪的又是一巴掌,却是比先前更重一些。陈林氏含着泪水缓缓沉声道:“哑郎!听母亲的话,外面那些个没一个是好人!你只有藏起来母亲才能安心,你听见没有?回去!”说道最后两个字时,陈林氏的语气无比短促且不容置疑。 陈未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转身向床下钻去,又不住回头向母亲看来。陈林氏上前一把将陈未推了进去,待陈未转过脸面对她时,陈林氏伸出一手轻轻摩挲着爱儿的脸庞,又自床头摸出一把剪刀,自发间剪下一纽秀发,递于陈未道:“哑郎,把母亲这缕头发咬在牙间,以后不管外间发生何事?你都不许松开!不要出声!你答应母亲?” 陈未将那纽发丝紧紧咬在嘴里,看着母亲重重点了点头。见得陈未答应,陈林氏温然一笑,便不再迟疑,又用箱物将床底堵住。 正在此时,房门又被推开,正是苏采菱带着陈秀才闯了进来。苏采菱悲呼一声:“姑母!”便上前与陈林氏相拥而泣。。。 第十八章 龙舌之殇(2) 苏文秀暗自计较,口中却向一众军士问道:“这女子所言可否属实?”众军士只得点头承认。 那疤脸军校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事已如此,哪还有半分辩解的余地? “将他拿下,军前阵法!头颅悬于村口,以儆效尤。”靖北侯冷冷命道。 “是!”又有几名亲卫上前,将瘫软如泥的马大疤子拖了出去。 “不好!采菱,快!带我们进屋看看你姑母如何了?”一边陈秀才一拍额急道。 待得一众人等奔进屋子,见到陈林氏尚且无恙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靖北侯与苏文秀也跟了进来,见得此情景各自唏嘘。苏文秀对陈林氏劝慰道:“不想我靖北军中竟有如此败类,累得这位娘子遭受屈辱,苏某在此特代我军向娘子深表歉意。这位娘子,多有得罪了!”言罢深深一鞠。 陈林氏犹自啜泣不答,一旁陈秀才接口道:“苏学士言重了!好在挽救及时,陈娘子名节尚能保全,且行奸之人业已伏法,依学生看,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如何?” 苏文秀点了点头道:“今夜讨扰贵村良多,陈先生如此宽厚,苏某当真惭愧得很!想必陈娘子受此惊吓后,当需好好静养一番,我看这样如何?陈娘子与其家人今夜就留在家中,我将此间军士皆谴去别处,这隔壁尚有两间厢房,我便与侯爷今夜就在这里歇下了,想必也无人再来打扰的,陈先生以为如何?” “这个。。。”陈正之略显踌躇,稍作思虑后道:“学士所言当然最好,却不知陈家侄媳如何说?”便又转向陈林氏道:“贤侄媳,苏学士仁厚,允你留在家中。你若愿与族人聚在一处,祠堂虽小,自有你一席之地,你意下如何?” 陈秀才暗示之言再明白不过,却不料陈林氏答道:“我留下来便可,烦请先生将采菱带去。”陈林氏自然是愿与族人待在一处的,只是哑郎尚藏在床下,此时又不愿示于人前,自己若去又如何放心得下? 苏采菱闻言急道:“姑母,怎不要我陪伴?” 陈林氏看向采菱,决然道:“听话!” 见其意志甚坚,陈秀才暗自忧虑,此时却不好多说什么,又久久不见陈未,陈正之纳闷间问道:“哑。。。” 陈林氏急忙打断道:“丫头!不必担心姑母!这便随秀才先生去吧!”言罢紧闭着双唇望向陈秀才。 陈正之哪还不知机?情知此时必有隐情,忙改口道:“既如此,祠堂那边尚有事,我与族长老大人这便过去了。采菱丫头,你跟着我。定州留下,今夜你便在院中候着!”一旁陈定州应是。 陈林氏忙道:“这可如何使得?怎好劳烦叔叔?” 陈定州道:“无妨,无妨,嫂子只管好生休息。我便留在院中,有事时只管支应一声。” 一边苏文秀对靖北侯道:“侯爷,如今尚无他事,我们便在隔壁休息一晚吧?” 靖北侯连日里操劳甚多,本有伤在身,又要时刻压制体内妖王丹,只出了这等事早已不奈,转身离去道:“所有亲卫都去院外候着,无事不得踏入此院一步。”一众亲卫领命,留下当值亲卫在院外警戒,其余人等自寻左右村舍休息。 陈秀才与族长亦携着苏采菱离去,只陈定州搬来长凳坐在院中。陈林氏见侵犯她的疤脸军校已行军法,心下稍安,又对陈定州称谢一番,这才将房门栓好,合衣上床。 躺在床上,陈林氏本极想招呼陈未出来,免得地气寒了身子,却又不知怎地强自忍住了。床下陈未倒也听话,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房间中一时寂静下来,只有母子俩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远处天边又亮起一道闪电,闷雷声隐隐传来,看似又要下雨了。今日所生事情实在太多,但盼着今夜平安过去才好!胡思乱想间陈林氏昏昏睡去。。。 左边厢,靖北侯盘坐于床上,额头冷汗涔涔,眉宇深皱。此时只感觉全身骨节火辣辣般疼痛,每动弹一下便会更加剧烈,只似让人难以忍受。小腹间又似有一团火直往胸口上窜,靖北侯强自调动体魄罡气压制,再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瓶,到出几粒指头大小的绿色药丸,一股脑送入口中,嚼碎后咽了下去。 “这妖丹反噬之力好生厉害!近日里却是发作得更加频密了!若是再这般拖延下去,身上带的丹药怕是不够用了!”靖北侯叹息一声,忙收揑心神闭目炼化。 北朝多于草原蛮人交战,所以练就了强大的骑兵,两雁关之后虽有济水相隔,却也渡过了五千余骑。正是这支骑兵一直纠缠着撤退中的靖北军,使得本军行进的速度一直提不起来。“若再等得周平军主力赶来,则我靖北军处境堪忧啊!嗯,明日去济阳县补足军需,便于东关退兵汇合加速南下,之后一路水道纵横,便有更多的机会摆脱北军了!“忽听得窗外雷声低鸣,靖北侯不禁暗自庆幸:”只这场雨倒来得及时,但盼着今夜平安过去才好!“ 妖丹为妖兽一身精血之核心,为武者摄入后缓缓消磨,存入脏腑,释入骨髓,再以罡气炼化。若是体内罡气不足,便会受到妖气反噬。反噬有阴损和阳炙之别,而银背鹰王丹即为阴损之丹。阴损之症:轻者全身恶寒,血流迟滞,脏腑功能退化;重者骨髓凝结,妖气在关节处形成结晶,活动时关节面直如砂磨,导致关节肿痛,动弹不能;若妖丹反噬更重一些,则会使武者全身灼热,由脏腑而至皮膜无一处不感觉疼痛,下腹丹田之处更是火烧火燎,这是妖王丹全面暴动,而呈回丹返炙之象。此刻的靖北侯正是处于这种危险时候,若是应对不得法,则后果不敢想象。 靖北侯牙关紧咬,全身冷汗如雨,强忍着剧痛又抓起一把丹药直往嘴里塞,甚至连嚼碎的功夫都嫌多余,囫囵着吞咽而下。此时体内不仅妖气狂暴,便是连本身罡气也狂化了。两股气息在全身乱撞,碰到哪里便是一响,全身关节咯嘣作响。靖北侯强行调动一股罡气,只是守于喉间,不让狂暴的气流上冲脑门。好在妖气与罡气的每一次碰撞都会有少许的融合,在丹药的辅助之下,体内罡气有逐渐增强的趋势,这也给了靖北侯强撑下去的信心。如今别无他法,只能苦捱。 正在此关键时候,远处传来了几声巨响,正是后军关防所在,紧接着隆隆的战鼓声响起,风中隐约传来兵士的呐喊与兵器交鸣声。战事又起,靖北侯心间猛地一跳,差点控制不住体内的气流,这一次妖丹的狂暴已经持续一个时辰,猛烈的浪头已经过去,正是细索残余的时候。 靖北侯全身衣衫被汗水浸透,神情萎靡,脏腑严重受损,只如同大病了一场般。这次的妖丹竟然炼化了半成之多,却始终还有数股灼热之气在小腹下盘踞,一时间难以驱化。正在此行功将满未满之时,周平大军终于追至。。。 右厢中,苏文秀也是彻夜难眠。想起自两雁关遇见张丽贞,又有邵堂在其手中殒命,再后来对坐峰上的那段秘闻,到刚才那小女子手腕间的玉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苏文秀心中惆怅与欣喜参半。遥想若干年前,南蛮王阿古达一次酒醉后所念的那段经文,当时自己无意中记下,后来录与纸上细细揣摩,才发现是一门极其上乘的阴属心法。若此心法配以玄阴之气修习,则功成之日,西海之内又有何人是其敌手? 一时间,苏文秀内心患得患失,口中喃喃低语道:“跑了张道姑,得了苏小娘。即便不是玄阴之体,那么极阴、寒阴、毒阴?管她什么都好。明日却得设法,无论如何也要将那女孩带走!原来那女子也姓苏,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天意,这修道即是修缘啊!” 远处的巨响传来,苏文秀听得真切,急忙推门而出,却正好遇见急奔而来的钱赫。两人对视一眼,钱赫也顾不上打招呼,大声在房门外禀道:“报侯爷!周平主力齐至,正对我后军营寨发起猛攻!” “钱赫,你领本部速去增援!文秀,你也去看看!”靖北侯的声音自厢房中传来,两人齐声应命。苏文秀卷轴一展,率先疾飞而去,钱赫则去召集军士。 厢房中靖北侯叹息一声,重又穿起兜袍推门而出,心中暗叹:“此次化妖未满,又被高道清阻扰,此人莫非是我命中的克星不成?“ 到了院中,标下亲卫已站了一地。”侯爷!“众亲卫急忙行礼。靖北侯摆手道:”传本侯军令,令各部军将各自收拢兵士待命,其余人等退去院外等候,未得许可,谁也不许进来!“ 一众亲卫应命而出,院中却还有那竹山村民陈定州杵在那里。”现今周平与我靖北军在村外激战,你为何还不去报于族长知晓?“靖北侯对其问道。 陈定州忙拱手躬身道:”回侯爷话,草民一介村夫不懂大事,想必族长那边自会有所安排。秀才先生既命小人留在此处,小人不敢擅自离。。。“ 陈定州话犹未已,数丈外的靖北侯却骤然而至,一手有如鹰爪,电光般向其前胸袭来。咔地一声,手爪已穿透了陈定州胸膛,将其心脏一捏而碎。 陈定州只觉眼前人影一花,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痛,待反应过来浑身已经没了半分力气,只是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这是为何?“ 靖北侯收回犹自滴血的手爪,冷冷说道:”忠于职守是好事!可有时候也容易碍事!“言罢不再多看一眼颓然倒地的陈定州,向着中厢房一步步走去。。。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