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万古血脉》 第一章 白辰 利刃一般的冽风卷动，白辰在清醒和昏迷间颠来倒去，不知日月升降了几次。 一开始还有撕心痛楚，到了现在，只剩下一片浑噩和麻木。 “不能睡，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 白辰疯狂嘶吼着，这声音怎么也传不出去，只在一片黑寂中徘徊，荡出层层回音。 虽然不能视物，不能说话，甚至连手脚都感应不到，但他还是清楚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或许，再这样被卷剐上几天，我就彻底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吧……” 强烈的求生意愿迸发出来，让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抓住任何可能存在的东西来摆脱眼下这种状态。 抬高视角，就见无垠黑海中一点微末灵光附着在一枚铜钱上，飘飘荡荡，时隐时现。上边的灵光，是越来越黯淡，但顽强支撑着，只剩最纯粹一点。三五天，又或是三五月甚至三五年后，一抹红光出现在眼前，很快就从芝麻一点占据了视线全部。 白辰越靠近红光，就越能感受到温暖和力量，用尽了自己最后丁点力气，向着红光最盛处用力一跃，清越一声铜板脆响，即是天崩地裂，冽风咆哮，混沌重组。 只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被扑上来的厚厚倦意和虚弱感压了下去，再次昏迷了过去。 但实打实的躺在硬板床上，没了那份不踏实感，特别是从勉强睁开的那一眼中瞥到的现实景象，让他睡得格外香甜，似是要将这些日子的睡眠全都补回来。 …… 白辰眼皮抬起，又飞快的阖上，如此反复几次，才适应了刺目的日光。 破落、逼仄的小屋，灰墙上有着大片剥落，自己身上盖着一块厚厚的布毯，又黑又脏，边角处都已经脱线起起毛，显然用了很久，面上已经打了五六个补丁。 “这梦好真实……” 白辰想着再睡一觉，等再次醒来应该就回到那个自己那个小间公寓，虽然寒酸，但比这梦中小屋要好上无数倍。 手臂一撑，极端的虚弱感涌上，直接摔回到了床上，脑海之中一道霹雳闪过。 “不是梦中！这是在哪里？” 从三流大学毕业四年，美其名曰在一家设计公司担任设计师的工作，实则每天重复在没有任何进步的枯燥作图中。为求生计，还得自己在外边无休止的接着私活，将本就不宽裕的休闲时间挤压的像跟风干了一个月的面包一样，毫无水分。 如此，才能在这个繁华且噬人的大都市中生存下去，慢慢积蓄着似乎永远遥不可及的房款。 好不容易放了三天长假，白辰被几个要好同事约着一块出城烧烤。填饱肚子，几人一边聊天，一边沿着乡间田埂闲逛，视线里跳出一座年久失修，香火不盛的破旧道观。 三进的道观，只有三个披上了道袍的村民，出售香火蜡烛以及满满一桌子的平安符、道器。 白辰甚至还在里边看到了观音送子、弥勒捧肚的佛像，混在里边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桌边竹编箩筐里，白辰翻了两翻，捡起一枚斑驳黯淡的铜钱，总觉得透着股古老神秘气息，有着十足年代。但翻来覆去，正面上清蕊宫四字，反面团团积云，怎么看就是一枚道观自己铸造的铜钱，和历史文物半点关系都无。 估计解放前这道观道士自己冲铸的吧，白辰放手心颠了颠，暗衬道，分量倒是挺足的，不知道铜里边掺了其他什么金属。 村民将这枚铜钱吹成了有好几百年历史，还是经过天师开光过的道器。往底砍价两回，三十块钱拿下。 同事小李嘲笑道，这种铜钱古玩市场地摊上五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要多少有多少。 白辰笑了笑，没有回应，觉得对了眼缘买下来就是，反正不贵的东西。 烧香祈愿后，一行人在道观里闲逛起来，白辰在一尊东皇帝君雕像前驻足多看了两眼，落后了同事一截。赶紧两步想要追上去，地面突然一阵剧烈晃动，道观顶上碎石、木柱乱七八糟的掉了下来。 地震！ 白辰脑子里刚起了这个念头，口袋里边铜币蓦地变得滚烫，一道焰光冲出霎那就把自己吞了进去，正好躲过了倾倒过来的大根梁柱。 随后就是生死不知，浑浑噩噩，直到刚才醒来，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向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看了一眼，虚弱的身体让他做一个起床的动作都用尽了力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用了好大功夫下床，跌跌撞撞走到挂着半面铜镜的墙壁前。 模糊的镜面，就像是呵了一层雾霭，镜中人的面貌都是隐隐绰绰。 只是一眼，白辰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铜镜中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子跟自己读中学时候样子几乎一模一样，就是身子骨弱了太多，风一吹就要倒似的豆芽菜。 “辰哥哥，你醒过来了？” 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八九岁的小妮子蹑手蹑脚的进来，看见白辰离床站着，兴奋的小跑了过来。 这是萼娘！ 白辰脑海中自然而然闪出了一个名字，是邻家董叔的幼女，和这具身子的前任主人最是要好，整天黏在屁股后头——酷似的容貌，同为白辰的姓名，才从昏暗中醒来的他有些茫然，到底哪份记忆是真实，哪份记忆才是黄粱一梦。 白辰麻木的点了点头，断断续续涌现出来的记忆，让他知道自己好像是因为遭了无妄之灾。两个御空飞行、高来高去的大人物，在镇外林子打了一架，剑气横飞，拳影四射，让正在附近拾捡柴火的白辰受了余波，直接被轰飞出去数丈。 而自己，应该就是那个时刻，成为了这具身体新的主人。 “吓死我了，我就知道辰哥哥你没事的！”董绿萼一阵小跑，出了房门很快又折回来，手上多了一瓮瓦罐，“辰哥哥，我娘熬的鸡汤，可补身子了！” 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白辰食指大动，抓起勺子不客气的大快朵颐。 “萼娘，我昏了几天？” “都有三天了！” 一连串记忆潮水般涌入白辰大脑，一幅幅画面电影般闪过，他终于记起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往事，以及自己正处于一个怎样的世界。 武者为尊，血脉至上！ 楚离皇朝，同地球上古时候封建王朝相类似的环境及生产力水平，疆域十分辽阔。唯有一点不同，这个世界上威权最重的不是皇室官府，而是武者！ 普通武者，靠着淬炼肉身，搬运气血，掌控元气，以一敌百、破金断玉； 而血脉武者，做到这些只是等闲，传说中的强者可做到移山填海，托日摘星，摩弄乾坤。 这个世界，站在最顶端的那群人皆是由血脉武者组成，一言可定万人生死，一人可决国家存亡。 “这世道，不怎么好混啊！” 白辰长叹一声，对自己的离奇机遇百般无奈，但仍免不了心头一热，从无休止的机械工作生活中孑然一身的跳出，来到这样一个如神魔传说般，有无限可能的世界里，总会有几分绮想。 武者血脉传承号做百脉，实则有数百近千之数，各有所长。 而血脉优异者——祖上有凝法相、成真人阶位的大能，或身怀远古神兽一丝血脉——修行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光凭血脉遗泽就要胜过发奋努力但资质平平者百十倍。 但天生就血脉显现者，不管血脉强弱，都是天之骄子，万里挑一的人才。 绝大多数人，都是得从一个普通武者开始，修习武学，历经千难万险，尽可能的唤醒自己体内的那一丝薄弱血脉，才能走上血脉武者这条荣光大道。 和先天血脉者相比，后天武者无疑是走了许多弯路，在起点上就落后了太多。 白辰所在的潜山镇，紧依着潜山而建，最早是潜山上奈河宗一些前途有限的弟子离宗之后，又不肯舍弃希望远离宗门，就近建立起来。 久而久之，潜山镇上居民已经超过了六千户，大多都是曾经奈河宗弟子的后裔，以及没有修炼资质的弟子亲属。 细究起来，潜山镇上每个人都能和奈河宗攀上一丝半缕的关系。 奈河宗，楚离皇朝二十四宗之一，名门大派，弟子过千，产业无数。有无数年轻俊才，梦想着能够成为奈河宗一员，从此飞黄腾达，改成自己的一生。 白辰心里猜测，自己就是十分倒霉的撞上了两个奈河宗弟子间的斗法，被战斗余波波及，才受了重伤。以至于前身灵魂泯灭，他又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新的白辰。 似是魂魄归位的关系，原本看着奄奄一息的白辰在接下去两天里身体飞快的大好了起来。三四天后，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已无大碍。 这具身子原主人的父亲是奈河宗最普通不过的一名外门弟子，天资有限，勤勤恳恳修炼十数年，一身修为在锻体圆满阶停滞不前。失了晋升希望，被逐下宗门，做了奈河宗旗下一处商行的管事。 谁知道，人到中年，时来运转。 短短几年时间里，先是冲破关卡，引气入体，正式成为了一名引气期武者。又因为基础扎实，积累雄厚，短时间内连破两道瓶颈，从引气入门迈入了引气大成。 这等修为，要不是年纪已经不小，都可以转为奈河宗内门弟子了。 恰巧此时，白辰父亲的原配妻子体弱过世，新娶了梁家的小女儿为续弦，真真的春风得意——梁家是最常见的那种，扎根于宗门上的家族，一连数代都有人成了奈河宗弟子。 尤其上一代梁家子弟中，出了一位入室弟子，一下将整个家族档次提升了起来。 娶了梁家女儿，白辰父亲很快搬出了潜山镇，去了更繁华的天阳城，将自己儿子丢在了镇上。开始几年，还经常回来看望，托人带来财物，到来后边，已经是彻底不闻不问，连每年那点微薄的生活费都没了影子。 “摊上这样的父亲，你也真是够不幸的了。” 白辰趴在窗前，回想着这具身子的记忆，免不得想起了过往种种。 似是永诀的家人，好友，以及整个人生，新奇和惊惶退去，浮在心头的只有悲伤和思念。 ; 第二章 弟子选拔 绝天地通，跨阴阳二界，掌生死奥秘，万物皆明。 楚离皇朝二十四宗，当下执牛耳者，莫过于中州大日圣宗，西陲三州共主大金寺；余者，天剑阁，太极门，圣莲宗，亦是佼佼者。 近百年来，奈河宗颓势显露，在二十四宗中已经只能算垫底末流。 但论底蕴传承，奈河宗足以排入三甲，便是现如今耀眼如那九天炎日的大日圣宗，在奈河宗最鼎盛时，远不能相提并论，可谓云泥之别。 但随着镇宗神兵，奈河鬼杖和幽冥魔眼的双双遗失，宗门势力不可避免的快速衰落了下来—— 不仅仅是失去了两件强大神兵，更随之导致宗门两大相关联功法在修行上出现了大问题。没有对应神兵放置大殿中，让宗门弟子观想参照，修炼变的事倍功半。 只有极少数天才，才能凭自己理解将奈河法身和幽冥魔瞳步步维艰的修习下去。 可进度，一样不容乐观。 每年二月初二，即是奈河宗大开宗门，纳才收徒之日，在无数幼童中选拔出可堪造化的弟子，补充为宗门的新鲜血液。 恢弘庄重的传功殿前，一名须发皆白的黑袍老者背对人群，闭目不言。 两侧白玉石阶下，站着十数位蓝衣青年男女，看衣服制式，清一色的奈河宗内门弟子。 没有任何指示，任何吩咐，就这样原地站了小半个时辰，就算再桀骜骄纵的内门弟子，也没有一个敢发出质疑诘问的，连低声交语都听不到。 无他，上首那位黑袍老者正是奈河宗里德高望重的传功长老虞子岐，地位只在宗主及刑殿执法长老之下，掌管全部弟子修行进度，资源发放，功法抉择，威权甚重。 虞子歧双眸睁开，似有黑白两道气流流转，精芒外露，一闪而逝。 “午时已到，今日此时至落日前，正是一年中血脉最旺的时候，各自去吧，将符合条件的弟子带回来。一切规矩不变，觅得血脉者一名，奖黄龙丹一枚，高品卓异者，另有殊奖。” “谨遵虞长老教诲。” 众内门弟子躬身行礼，各自退下。 “那少年可是身怀七品血脉寒螭异象啊，将来筑基有成，甚至有望将血脉提纯至五品，可恨被太极门抢了先！这可是有望奠定宗门一代基业的天才啊，真是可恨！可恨！” 虞子岐目带阴霾，明明是自家先发现的人才，却不敌太极门声望和开出的优渥条件，眼睁睁的瞧着这等天才流失。更何况，人家是太极七子中的长生子亲自登门，修为同他这个传功长老差不多，门下弟子就算想强抢都不成。 “只能期望俊明他们在北边能有所获，否则昔日枯荣殿之惨状，未必不会在我奈河宗重新上演！” 两百七十年，还是二十四宗一员的枯荣殿就是被后起者踢出了行列。 这些年过去，如今江湖上已少有枯荣殿消息，偌大一个宗门就那样随风逝去。 奈河宗雄踞北海州，抡才收徒当然不会只靠这几个内门弟子，他们负责的只是临近宗门的几个招生点，另有精英弟子被早早派出，赶赴较远的几座城池。 除此之外，还有和奈河宗关系紧密的世家选拔出来的子弟，各地平日搜检到的好苗子等等，都已经早早上了潜山，只等一同入门。 想到后山中那个钟灵毓秀的少女，一向不苟言笑的虞子岐嘴角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心里有了点安慰。 ………… “奶奶个熊，又给本大爷分配了这等苦差，潜山镇还能留下什么好苗子！说不得，今年丁点奖励拿不到，还得倒扣几点宗门贡献！” 一个长相奇胖无比，都快将蓝袍撑破的弟子一边低估抱怨，一边脚下如飞，在山路间步履如飞。 险峻山石，弯曲水涧，都是一步跨过，显露出了一手和身形极为不符的轻功身法。 几处招生点，谢生被分到了最近的潜山镇，按理是个好差事，离宗门近，居住人口还大多是宗门弟子后裔，早早开始接触修炼，出个血脉显性者也不是不可能。 但潜山镇上哪个人不是和奈河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真天赋出众，早就被选拔出来，走通关系送上宗门提前培养起来。 留在潜山镇上的，多是资质平庸，无甚前途，甚至有过一年全镇适龄男女中都找不到一个达标外门弟子最低标准的人选。 潜山镇前，早就搭起了一座高台，几位耆老坐在上首，下边围着大群镇民。 许多父母牵着自家孩童的小手，紧张的等待着人生的转折点。要是考核通过，就算做个最差的外门弟子，今后也起码是一生衣食无忧；反之，就得为孩子考虑其他出路，学一门谋生手艺了。 “辰哥哥，这招生怎么还不开始呀？” “快了，萼娘别急。”白辰爱怜的摸了摸董萼娘的小脑袋，多亏这丫头每天拿了肉食过来，让他这风吹就倒的瘦弱身子健壮了许多。 凡年满十二岁的镇民，都可以参与选拔，若是超过了十六岁，除非有特殊情况，奈河宗是不会再收了。白辰去年刚过的十二周岁生日，正是符合条件。 谢生和镇上耆老简单寒暄几句，就开始了测试选拔，适龄少年流水上台，将手按在一块漆黑圆石上，很快就又是走了下去。 不一会儿功夫，就走过了数十人。 “萼娘，这选拔如此简单？”白辰有些疑惑，这效率也太快了吧，难道一个都没通过？而且下台的童子也不见沮丧。 “辰哥儿怕是大病一场，把不少事情都忘了吧。”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子听了这话，说道：“奈河宗的大人这是在检测武者血脉，我们这镇上哪来的先天血脉，不过走个过场罢了。等下的几关考验，才是要紧。辰哥儿你病体初愈，不要逞强，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反正你年纪还小。” “原来如此，多谢董叔指教。” 白辰对萼娘父亲道了声谢，接受了这具身子全盘记忆的他，自然清楚，先天血脉怕是万中无一。不具备先天血脉，并不意味着就与加入奈河宗无缘，难怪这些童子及其父母脸上并不见多少失望。 潜山镇总共百来位适龄童子，很快都走了一圈，不出意外，没有一个显现出先天血脉的。 谢生的小眼越眯越细，心头将负责招生地点抽签的执事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是抽签，谁不知道，是因为他没钱送上好处，暗箱一番，将最烂的去处丢给了自己。 “看来这次的黄龙丹奖励是没指望了，只能再多攒上两月贡献点，想法子去换上一枚……” 谢生瞥了眼正缓步上台的最后一个少年，长相还算清秀，身子相比其他同龄人瘦弱很多，直接把视线移开，盘算起自己的心事来。 第三章 白象血脉 白辰一步一步走上了高台，有些憧憬，有些幻想。 曾几何时，他也怀有一个武侠梦，只不过早被生活压榨的泡沫粉碎。 若能在这个世上，精精彩彩的重走一回，也不枉这番离奇遭遇。 往事不可追，来也不可待，在地球上时，白辰就是个很容易接受现状，着眼眼下的人。 “是白家小子啊！把手按在血墨石上片刻即可，不用慌张。” 看谢生无意出言，有认出白辰的一名耆老开口替他解释。 “多谢阿公。” 白辰在这颗所谓的血墨石上轻轻一按，手掌似乎陷入了一团漩涡当中，毫无石质触感。 有股吸力，无所不在，从他手掌每个角落中用力汲取着，隐约觉着他的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着。但就是差了临门一脚，越破体而出，却没法做到。 “下去吧，也不照照镜子，先天血脉也是你能奢望的？”一脸横肉的大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语气十分不耐，看样子是要把白辰直接赶下台去，“早点结束，好开始体术测试才是正经，别在这小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白辰心里涌起一丝不甘，了解过后，他对先天血脉也有几分冀望，心里难免会想自己或许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幸运儿。从此，能顺利跨出修炼之路，成为一名强大武者。 “还没结束呢！” 白辰将另一只手同样用力按上了血墨石，看架势是恨不得把双手揉入血墨石中。 不是错觉！ 他明显感觉到，血管跳动的越来越激烈，耳边甚至能听到厚重澎湃的撞击声，就像浪头击崖，水花拍岸，反复不息。 “滚！要我们那么多人陪你一个！” 满脸横肉大汉有个子侄就在台下等候测试队伍中，看白辰在自己的呵斥下不仅不下台，还有进一步的举动，心头大为火光。这等行为，让他觉得是大大的丢了面子。 “小子，你是在找死！” 蒲扇大的一双肉掌扇来，掌未至，一股劲风扇面而来，刮的面皮刺痛，针扎一般。 这世上，武者为尊，除非天生体弱连运动都有困难，否则多多少少都会修炼些武学。这满脸横肉的大汉天生大力，又学了横练功法，一双肉掌练的跟铁皮似的，起码有六七百斤力气，不然也没资格坐在这高台上。 要是被扇中，以白辰的身子骨极有可能会严重脑震荡，打掉一嘴的牙齿。 白辰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道狠色，双脚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阻人成道，如杀人父母。 他虽然还没真切意识到血脉检测对他来说，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但很清楚，接下来一刻对自己十分重要。哪怕斧钺加身，也不肯挪开一步。 “辰哥哥，快躲开啊！” 董萼娘见到这个凶横大汉举动，慌得跳了起来，小丫头乌黑的大眼睛里已经有晶莹泪珠在打转。 “找死的是你！”一直在闭目沉思，看着体胖心宽的谢生蓦地睁开双眼，站了起来，“抡才纳徒，是宗门重中之重的事情，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出手打断！” 到潜山镇后，谢生一直是和声细语，此刻发怒，却是掷地有声，颇有威严。 哪怕在内门弟子中混的不那么如意，可在他这个年纪，如果是在二十四宗之外，一身修为当称得上是卓异拔尖，相当了得。 抬手一抓，一只乌黑鬼手锁住满脸横肉大汉的四肢，轻轻一勒，就束的他动弹不得，丢在了一边。 鬼手六式，黄阶武技，奈河宗外门弟子即可修习，练至高深处伴有森森鬼气，阴风嚎丧，能夺人神志。别看只是最低的黄阶武技，可寻常江湖武者修炼的大多是根本不入阶的粗浅武技，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更何况谢生在这门鬼手六式浸淫数年，纯熟精通，哪是一个练了几手横练功夫的乡野壮汉能抵御的。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血墨石，快给点反应啊！” 谢生死死盯着白辰，眼珠一眨不眨，哪还有之前风轻云淡的惫懒样子，和场中人一般的紧张期待。 要是寻常少年，被打下台他也懒得搭理，可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是引动了血墨石动静，血脉震动，异象隐现的样子。 这代表了什么？ 意味着此人血脉力量浑厚，十分有可能是一名先天血脉武者！ 和那些一碰血墨石就异象显现，龙腾虎跃的天之骄子当然没法比，最多就八品、九品血脉的样子，可只要是先天血脉武者，哪还有那么多要求。 此时的白辰，在他眼中就是一枚黄龙丹了，没把满脸横肉大汉打个半死，已经是他心中另有考量的缘故了。 对谢生这种引气中期的内门弟子来说，黄龙丹可是求之不得的至宝，只要一枚就有极大机率让他突破当前瓶颈，前进一大步。 引气中期和引气后期之间，有没黄龙丹，就要相差一年半载苦修的时间。 看去差别不大，可在内门弟子年龄这种黄金修炼期，这点时间影响到的就有可能是今后一辈子的修为上限。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宗门修炼资源有限，当然是优先偏向出众者。 同样，这必然导致了强者愈强，弱者泯然的现象。 “起！” 白辰额头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那涌动全身的燥热血脉像是无头苍蝇般，在体内钻来钻去，所到之处，疼痛不已。似是到了一个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大喝一声，按在血墨石上的双手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血液狂涌而入。 就见得血墨石上方，有一团白烟快速凝聚，陡然成型，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象，皮肤纹理可见。除了体型较大，一对象牙格外狭长外，和普通大象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象一现身，在场众人就闻到一阵异香，还有花瓣在象身周围飘落，引得阵阵惊叹。 只是一闪，白象就消散不见，似乎刚才景象只是泡影幻象。 “哎，双牙白象，九品血脉里最差的那几种。血脉力量是气力比常人增上三成，除此之外就再无任何神通，真是鸡肋啊！”谢生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九品血脉里也不是没有相对好的，可双牙白象的确差了点，对今后修炼帮助也算不上大。 最关键的是，虽说是先天血脉武者，可同时也意味着此人血脉已经定型，不过是比其他人多了个提早激发的优势。 事实上，若非上边还有六牙白象、四牙白象，这一脉相承的血脉，双牙白象是否会被人真正承认为九品血脉都值得怀疑。 但随即，谢生面上就换了一副欣喜表情，迎了上去。 管他是什么血脉，只要少不了自己的那枚黄龙丹就好，就算激发出来的是黑鼠、雪兔这样纯属废物的九品先天血脉，堂堂奈河宗同样不会吝啬了一枚黄龙丹的奖励。 “白师弟是吧，恭喜了，先天血脉觉醒。从这刻起，你就是我奈河宗弟子了！” 第四章 武者境界 “不是还有几关体术考量吗？” 将手拿开血墨石的白辰，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刚才催生异象的举动耗费了他巨大精力。 这会儿连走路，都有点步伐不稳。 谢生哈哈一笑，上来亲切的挽住了白辰手臂：“先天血脉武者，还用参加什么体术考量，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连大日圣宗都没这规矩！师兄相信你入了宗门，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内门弟子，到时候你我还能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呢！” “谢师兄缪赞了。” 白辰当然不会大大咧咧应下这胖子的恭维，从他那个便宜老爸的境遇就能得知，内门弟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奈河宗每年从各地招收的外门弟子，相加起来少说有一两百人。 等在宗门待满六年或年满二十岁时，还没能引气入体，就会被逐下山门，游历江湖、回归家族，或加入宗门旗下哪个产业，做一管事，反正还想在潜山上享受各种优渥弟子待遇，是没那可能了。 即便成了内门弟子，也不是就此高枕无忧。 像谢生，今年二十五岁，引气中期的修为，看上去已经不错。可接下来两年里，要是没能突破至引气巅峰，就保不住内门弟子的身份，甚至连做个宗门执事都难。 而更进一步的入室弟子，没有成就道基，拥有筑基境界修为，那是想都不用去想。 “白师弟，还有件事情要你发落。”谢生踢了地上的满脸横肉大汉一脚，不屑的说道，“这蠢货试图打断你激发血脉，被我拿下了，要怎么发落，任凭你处置。不用担心有任何问题，这镇上的人敢置喙的，我帮你来摆平。” 谢生扫了高台上耆老一眼，没有一个敢和他对视的，纷纷称道不敢。 狠狠开罪了一个先天血脉武者，被对方打死都是活该，哪个不识相的会在这时跳出来反对。何况，此刻白辰地位一跃千丈，忙着交好都来不及，哪有人肯为了这满脸横肉大汉去得罪他。 “罢了，放他去吧。” 白辰先前对这满脸横肉大汉是愤恨不已，这会儿再一想，却是心态平和，没了什么恨意。 或许是身份视角发生了转变，原先视之仇人，此时视为蝼蚁。 “白师弟好大气，好肚量！算他走运，还不快把这家伙拖下去！” 谢生竖了个大拇指，请白辰坐下，进行起接下来的三关体术测试，分别是力量，耐力，速度。 这种简略手段，肯定是会有相对优秀人才遗漏，不过宗门重心本就是在先天血脉武者身上。后天武者若真是天纵之才，总有法子脱颖而出，算不上天才的优秀，遗漏也就遗漏了，称不上可惜。 “辰哥哥，你以后去了潜山，萼娘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啊？” 萼娘抱住了白辰手臂，用力摇晃着，就像只树袋熊一般缠在他身上。 “怎么会，我有空会回来看萼娘的。再说萼娘这么聪明，用不了多久同样能拜入奈河宗，我们不就又能见面了。” “是啊，我要和辰哥哥跟姐姐一样，做奈河宗的弟子！” 萼娘这才破涕为笑，撅起的小嘴笑成了花，咯咯的笑个不停。 “辰哥儿，你进入奈河宗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芊娘，她早入宗几年，总比你有些经验。”董叔缓缓说道。 “恩，我晓得。” 白辰这才记起，董叔是一人养着两个女儿，长女董芊比萼娘要大七岁，三年前就拜入了奈河宗，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 …… 除白辰外，谢生最后是在潜山镇上选拔出了三个少年，符合外门弟子条件的。 但如他这样刚满十二的没有，一个今年十三，另外两个都已经十五六岁了。 年纪越大，越证明其是靠着年龄发育带来的体能优势才侥幸过关，今后的前途十分有限。将来命运，基本是年限一到，就得下山回家。 回宗途中，谢生将白辰携在了身旁，对其余三人不闻不问，只让他们自己牢牢跟在后边。 “谢师兄，我对武道修炼了解不多，趁着有机会不如你给我介绍介绍？” “也好。这些东西到了宗门，自有典籍给你翻阅，不过你要好奇那我就先给你说说。” 谢生态度还是很和蔼的，双牙白象血脉再差劲，那比普通新招外门弟子还是领先了大截。只要勤加修炼，一个内门弟子席位是板上钉钉的，只不过不可能像谢生吹捧的那样容易，手到擒来一般。 “武者修炼，先是锻体，再是引气，随之筑基，这三步流传甚广，想来你也清楚。锻体打磨肉身，引化天地元气为己用，筑基成就道基，由内之外的一次升华。这三个阶段，每阶都是分作前期、中期、后期、巅峰四个小级，循序渐进。愚兄天资驽钝，入宗十一年，才到了引气中期的修为。” 原来如此。 白辰暗自点头，将这些知识默默记下，如同白纸一般吸收着知识。 “锻体、引气、筑基之后，就是炼神、阴阳、元丹三境，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用时间苦修堆积就能触摸到的境界，天资不够，若无缘法，十年不得寸进亦是寻常。” 谢生感叹了一句，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抑止的羡慕向往。 “我奈河宗这代号称入室弟子第一，三年内必成真传的公孙龙师兄，就是炼神境的修为。举手投足，都有莫大威能，一口白犀剑挑遍北海州年青一代，无有敌手。” “再往上，离我就太远太远，只知道有个真人阶位。那可是言出法随、移山倒海的大人物，宗门内应该只有宗主是这修为，在整个楚离皇朝都是名声显赫，有数高手！” 白辰心里当然不会有他那种自豪感，应了一句，又问道： “谢师兄，我听你提起真传，难道在入室弟子之上，还有一级？” “没错，入门弟子最低，随后为内门弟子，但其实只有入室弟子才会被当做宗门真正的继承人，得授神功，各种玄妙武技。最高的，还是真传弟子，不限人数，甚至都不常设，只有足够出色的弟子出现才会被赐予这个身份。” “所以，会出现有时宗门连一名真传弟子都没，有时又同时存在数位。眼下我奈河宗，就有两位真传弟子，不过年纪都比公孙龙师兄大了许多。” 白辰发现，谢生这个胖子还是很健谈的，开了个头就一路侃侃而谈。 通过他这张嘴，自己倒是了解了不少武学尝试及奈河宗的情况。 第五章 外门弟子 第五章外门弟子 层层院落，鳞次栉比，怕是有数百座之多，围成一圈，还有未化薄雪覆盖檐上。 这是奈河宗杂役居所，若有外客来，身份尊贵者，入宗另有客房，身份寻常者，就会在这里选一院子住下。 沿青石台阶上行，曲折反复一个之字，少说有万阶之多。 爬到小半，白辰就是气喘吁吁，双腿酸痛，恨不得一屁股做下去休息个半天。反倒是其他三个少年，虽然满头大汗，面露疲色，可还能够坚持。 谢生伸手过来一搭，一道淳淳暖流随之传递过来，沿着四肢百骸流转一圈，所到之处酸痛疲倦飞快消失，更有一股力气凭空新生。 这就是内力妙用！ 白辰点头致谢，不多说话，加快了双脚攀登的速度。 “那谢生估计有两百多斤重，走路居然只是轻轻一跨，就过了五六级台阶，轻描淡写，毫不费力。看来就是修炼武道，接触到天地元气的好处了。不论前世今身，我身子都不算健壮，只等修炼功法，看看能有多少变化。” 有了谢生的悉心讲解，他对奈河宗外门弟子的权力义务都有了了解。 入宗之后，会有一门基础内功心法，一门黄阶武技，供外门弟子修炼。平日里，只需尽心修炼，无需分心杂务，每半年一次小比，每两年一次大比，关系到了外门弟子的座次排名，修炼资源分配。 除此之外，入宗满一年以上的外门弟子，每年必须完成一个宗门任务。 违者，将会受到剥夺一切修炼，甚至驱逐出宗门的惩罚。 走到半山腰处，一片纯由汉白玉铺成的广场，正正方方，长宽各有百丈多。入口立着座座雕像，有持刀昂首的雄武大汉，豹头虎眼，一条刀疤从眼角到嘴边，将脸差点劈成了两半，似有无边杀意从雕像上传来，生前定是一位绝世凶人； 有着袒胸露肚，浑身酒气的浪荡老头，草帽斜带，竹竿扛肩，挂着一只翠绿葫芦； 有两位面容酷似，神色庄严的道人，一人怀抱一口长剑，剑气冲霄，一人手托青鼎，气压河山； 还有身材矮小的血衣童子，霓裳羽衣的绝美仙子，林林总总，不下三十座雕像。 “这些都是我奈河宗的各代先辈，英杰人物，有资格在此立像者，起码都是成就真人，铸造一段非凡伟业。” 谢生面色一肃，庄重行礼。 “尔等认不全也无妨，只要记得这位就是奈河宗开宗祖师，奈河真人，当世第一强者。破双宗，斩五魔，驱逐妖魔光复十万里河山，立不世基业！” 所有雕像的最前方，是一座雕刻最为模糊，不够细节的雕像。 看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名中年人，不似其他雕像还有惊人气势流传，能明显感应到特异之处。 若非谢生提醒，白辰自己走过去，很大可能就把它给遗漏了。 “竟是奈河宗开宗立派的祖师！” 白辰行了一礼，视线凝聚，细细观摩体会起来。 中年男子雕像，身后仿若有一条无垠河流盘踞，环绕穿梭，自他两条袖口冲出，不知流向何方。他往那一站，即是一方天地，手托河流，脚镇山川。 但欲再看时，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又回到了再正常不过的场景。 白辰还好，其他三个少年在见到这些个雕像后，兴奋的不能自己。好像是看到了有一天，自己也能同这些前辈一般，流传千古，生为人杰，死后被后人所瞻仰。 “谢胖子，潜山镇这么点路都回来这样晚，是寻到了几个先天血脉种子啊？等下不会是一口气要领走一瓶黄龙丹吧？” “看来谢胖子很快就要引气巅峰，冲击筑基，到时候我们都得叫上一声谢师兄。你们几个，还不快现在就讨好几句，当心将来谢师兄给你们好看。” 汉白玉广场中央，已经站着数位蓝袍年轻人，想来都是和谢生身份相同的内门弟子。 远远望见，就纷纷出言嘲讽，奚落嘲笑。 “看来这位谢师兄在宗门当中混的不怎么样啊，被人异口同声的讽刺，毫无人缘可言。” 每个内门弟子身后，都尾随着五到十名不等的少年，大多是锦衣华服，气血充盈，只有少数几个才穿着旧衣服，但也是精神饱满。 “奈河宗里并非是一片祥和，兄友弟恭，而是充满竞争，互有龃龉，暗地里使绊子下黑手肯定少不了。除了自身修炼外，还得防备来自外界的明枪暗箭，不可失了警惕心。” 白辰看到谢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拳头握了又放，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退到了角落站定，心里略有所悟。 前世在校园在公司，仅仅为了一份奖学金，一次升迁机会，都有种种龌蹉手段。 遑论在这个世界，关系到的可是自身武道，成道之基，所用手段只会狠辣、肮脏百十倍，更不见底线，无所不用其极。 汉白玉广场上，赶来的内门弟子数量越多，几乎站满了小半个广场。 等到天色将黑时，数位宗门执事到场，整顿阵列，叮嘱规矩，好一通忙碌。 “传功长老，虞长老至！” 一句拉长了声调的高喝，虞子岐黑袍飘荡，似从九天之上而来，御风而行，足踏虚空。 这是凭肉身力量在天上飞？！ 白辰瞪大了眼睛，要按前世武侠小说的划分，自己所在的世界百分百是‘高武世界’了吧。 虽说脑海中记忆，从小就耳濡目染，听人说武道强者无所不能，移山填海，摘星弄月，都是能够做到，可未曾亲眼目睹，更多的是当作神话传说，心中并不十分信服。 此刻见到虞子岐长老的出场方式，对他这个穿越客的震撼是实实在在，心潮澎湃。 “只要苦修武道，总有一天，我也能做到！” “尔等皆是我奈河宗从各地挑选来的精英，从今天起就是我宗外门弟子。今后，以奈河宗为荣，宗门亦期望因你而荣……需谨记宗门五规十则，违者按律处置，绝不轻待……” 虞子岐嗓音洪亮，如雷轰响，轻易传遍整个广场，哪怕是站在最后位置，一样能听的清清楚楚。 第六章 铜钱诡异 虞子歧长老的入门训话足足持续了有快半个时辰，从奈河宗的悠长历史讲到宗门的兴衰荣辱，从个人的修炼之路转进到宗门的规矩要求。 听得白辰昏昏欲睡，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正在听讲教导主任的周一讲话。 “尔等需记住，外门弟子间的大比、小比，不以入宗年限划分，所有外门弟子一同下场比试。优胜者，宗门不吝奖励，不论是灵丹妙药，功法武技；若心有懈怠，不思进取，宗门不会养着闲人，山下杂役院才是你的去处，勿谓言之不预也。” 虞子歧声音转厉，目光如电，绝不是玩笑话。 “好了，现在先天血脉弟子上前一步，站到前边来。你们既得天厚赐，血脉觉醒，就更需努力，不要辜负了自己的一身血脉。把你们的血脉来源展现一次，在宗门留下影像，今后自然能在传功殿中寻到相同血脉前人所留的笔记手札，有助你们更好的利用血脉力量。” 还要再次激发血脉？ 白辰心头一慌，在潜山镇时候激发出双牙白象血脉异象，已经差点要了他老命。此时状态不全，可不敢保证，能再次激发。 好在虞子歧接下去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担忧。 “这根柱子通体由血墨石打造，对武者血脉最是敏感不过，还能将血脉力量放大数分。你们只要滴上一滴血液，就能显出异象，一个个上来吧。” 虞子歧满怀期待的看着这批外门弟子，根据汇报过来的消息，今年的新招弟子有为数不少的先天血脉种子。 毕竟在潜山附近招收弟子，主要目的还是普通弟子，先天血脉种子自有派往各个城池的使者去招募，他们可不会千里迢迢的带回一群资质仅仅是在合格线上的外门弟子。 可以说，眼前这些外门弟子里，每多一个先天血脉种子，都是一分意外之喜。 “罗汉，还不上去，让虞长老见见你的血脉！” 一个内门弟子将身后身影推了一把，是个壮实的有些过分的少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孔拥有了一具跟成年人没什么区别的身躯。 罗汉走到血墨石柱跟前，拿起旁边悬着的匕首，在指头上轻轻一划，挤出一滴鲜血滴在了柱子上。 哞！ 随着一声低沉牛叫，白云翻滚，一头健壮野牛摇摆着牛角，从地上站了起来。鼻孔喷气，有火舌冲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高温。 “这头野牛卖相比我的什么双牙白象要好很多啊，气势上就占了上风，要是冲锋起来，怕是铜墙铁壁照样给撞翻了！” 白辰暗自将这头野牛跟自己的血脉异象进行对比，腹诽不已。 “不错的八品血脉，熔岩蛮牛。” 虞子歧微微颔首，此血脉拥有者，不仅力大无穷，而且在修习火系功法时比常人要多出不少优势。这样的血脉天赋，从往届的外门弟子来看，可排同年前十了。 有了领头之人，其余少年就放开了手脚，不再那么拘谨，一个个上前展示了自己血脉。 各种血脉异象，真是让白辰大开眼界。 不过有了比较，他才发现，自己的双牙白象血脉，似乎是有点弱。 人家的血脉力量，往往会带有特殊能力，而他除了力气大些外，就和普通武者一模一样。甚至在力气上的增幅，也不过区区三成。像刚才上前的一个精瘦高挑男孩，血脉异象是一名身高十米，生有四臂的恐怖巨人。 八品血脉，四臂巨人！ 这人也是除了头一个的罗汉之外，唯一一个让虞子歧开口的外门弟子。 血脉力量同样是增人力气，这四臂巨人血脉可让拥有者气力直接翻倍，而且今后还有将血脉提纯进阶至六臂巨人、八臂巨人的可能性。 这血脉，和其余先天血脉都大有不同，是远古时期巨人一脉的后裔。 天生神灵，拥有无穷力量，这一族是远古时期的主宰，后来慢慢在世间消失，传闻是遭天妒，天地元气变动让他们失去了生存环境。 更可怕的是，四臂巨人在全部巨人一族里边，是最弱的一支。 眼见得拥有先天血脉的外门弟子都快上去过了，白辰深吸了口气，同样走到了血墨石柱前。 之前小小的一块血墨石，是要他双手按住，才能引起体内血脉的激荡，此刻隔着小段距离站着，血墨石柱就让他有了感应。 全身上下的血脉都在欢呼雀跃着，加速流淌奔腾着，让他有一种错觉，给他足够时间，不用滴血验证都能凭借自身力量，凝聚出血脉异象来。 当然，眼下可没时间给白辰去验证这个猜想，举起匕首放到了指头上。 咦？ 白辰突然感应到，自己胸前一处血脉的反应有些特别，就像是，有两种截然相反的频率叠加在了一起。前者激荡张扬，后者雄浑内敛，说不出的怪异。 “好像是那枚铜钱的位置，它搞得鬼？” 白辰心知此刻不是探究隐秘的时候，尤其是他隐约察觉到铜钱位置传递出的血脉波动虽然不明显，可如渊如海，透着不可捉摸的气息。 这枚铜钱，正是白辰前世在那道观里买的所谓天师开光铜币，可以说是导致他穿越的罪魁祸首。当然，若非这枚铜钱，当日他就有可能被倒下的梁柱给当场砸死了。 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醒来之后，发现铜钱也跟了过来，还是正挂胸前，他还好好的研究了一番，想要找出里边的奥妙，甚至寻出回去的可能。 只是用了无数种手段，铜钱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枚铜钱，半点变化都没。 都快失了念想，没想到，在此时此刻，却有了动静。 按捺下心头巨震，竭力维持着面上表情，想来略微有些失态，也只会被人当做太过紧张。右手一不小心，力气用大，在食指狠狠割出了一条伤口。 一连数滴血液滴了上去，在潜山镇上出现过一回的场景再次重现，不过这回就不是惊讶赞叹，身后注视着的道道目光很快挪开。走回去途中，还很明显的看见了几道不屑眼神。 的确，和在场中人的血脉相较起来，双牙白象血脉似乎的确是最弱的了。 “谢胖子，原来还真让你找到一个先天血脉种子啊！不过是个废物血脉，算你运气好，捡了一枚黄龙丹罢了，别以为今后能找个有力奥援。”相邻的一个内门弟子肆无忌惮的讥笑着。 白辰才不去关心这些个内门弟子间的勾心斗角，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铜钱，有些微微发烫。看来，离自己解开这枚铜钱的秘密，是不远了。 “哈哈哈！黑鼠血脉，我没看错吧？” “我入宗十年，还是头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先天血脉啊！” “别说你了，我都没见过，真是难得！难得！” 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让沉思中的白辰抬起头来，已经是到了最后一名拥有先天血脉的外门弟子，是个尖嘴猴腮神色有些猥琐的少年人。他所展现出来的血脉异象，居然是一头貌不惊人的老鼠，在那吱吱打转。 “黑鼠血脉，难道不是天下间承认的九品血脉之一吗？只要是先天血脉，就值得一枚黄龙丹！” 那个将黑鼠血脉少年带来的内门弟子，涨红了面皮，狠狠说道。 明知道带回这样一人，肯定会大大丢脸，被同门嘲笑，可为了黄龙丹这点面子丢了也罢。 那些个新进外门弟子，从内门弟子口中也得知了，黑鼠血脉是有多无用，除了身形灵便，修习某些特定轻功身法时会有少得可怜的额外加成，真的一无是处。 尖嘴少年走下来时，所有人看向他是都带着异色。 连普通外门弟子都有了丝优越感，这样的先天血脉还不如不要，自己至少将来还有激发强大血脉的可能。 一时间，尖嘴少年成了场中最被歧视孤立的一个外门弟子。 “好惨！起码我的双牙白象，比一头黑鼠还是好多了！” 看着这一幕，白辰暗自庆幸，心里宽慰许多，觉着双牙白象血脉也是很不错了。 第七章 轮转心决，鬼手六式 旭日初升，东方赤红一片。 庭院之间，芭叶横落，葡萄藤蔓爬上了画廊柱子，将顶部编织的严严实实。 一少年着宽松常服，在院间空旷处演练武技。 手脚伸探，腰胯合一，一招一式，动作缓慢，好似蜗牛慢爬，就算初学稚童都要更流畅迅捷些。 但细细望去，就能看的出来，举止间有着莫名韵律，每一个动作完成起来都极为费力，一炷香功夫，就是大汗淋漓，打湿了衣服。 一套鬼手六式打完，少年长出一口气，吐息如利剑喷出。 “由快转慢，慢再入快，快慢随心，动静结合。这鬼手六式仅仅是黄阶武技，就有如此奥妙，错综繁杂，真不知道再往上的玄阶、地阶甚至天阶武技，又是如何。” 白辰习得这鬼手六式已经有十多天，天天苦修不辍，今日才算是真正入门。 武技境界，分作入门、小成、精通、大成、圆满，一共五个层次。 像那内门弟子谢胖子，在鬼手六式上浸淫多年，已经是精通层次。 拜入奈河宗门下第二天，总共两百多位新入外门弟子，就分配好了居所，他们这些先天血脉种子还享受到了独门院落的待遇，不用像其他弟子一样，四人挤一个厢房。 接下来，便是重要得多的挑选功法及武技——两门基础内功心法，轮转心决，小血神经；三门黄阶武技，鬼手六式，血刀刀法，大力魔猿拳。 轮转心决相对较为中正平和，真气悠长，且气息牵扯，相互促进，是修炼速度较快的一门基础功法。缺点么，自然就是于实战中没有什么特别增益。 小血神经，则是截然相反。 奈河宗中，有一门二流内功秘笈，血神经，这小血神经正是脱胎其中。由宗门前辈选其第一卷删减简化而来，一旦修成，真气诡谲，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摆脱不得。 小血神经还附带内功秘技，一旦修炼有成，可修习一项名为血影神针的秘技。 可以说，小血神经走的是同轮转心决完全相同的两条道路，纯为战斗而创，修炼此功法的武者往往都是战力惊人，远超同阶对手。 缺点除了修炼困难，进度缓慢之外，还有真气难控，容易走火入魔。 两相考量，白辰最后选了轮转心决。 境界和战力，他还是倾向于提升境界为先。 至于那三门黄阶武技，没有思考什么，马上做出了选择，挑上了见谢胖子施展过一回的鬼手六式。 无他，因为谢生同他讲过一事，这鬼手六式威力不算多么出众，但是是玄阶武技鬼鸦散手的前置武技。想要修习鬼鸦散手，得是先将鬼手六式修炼至大成境界才可。 仅此一点，就够他做出选择了。 或许是前世性格使然，让白辰对系统性的有脉络可寻的武技更有兴趣，觉着更能循序渐进，有条有理的进步，不会失去了方向。 在生活上，奈河宗对外门弟子十分优待，每天三餐都是丰盛肉食，搭配药膳，让他们专心练武，不虞担心身体跟不上，出现气血亏空的情况。 换在外边，非大富人家支撑不起，每人每日膳食都要价值七八两银子。 白辰用了早饭后，掩了院门，向着临近的河堤走去。 这条河流是由宗门自己挖掘而成，两岸河堤常有外门弟子闲逛，演练武技，渐渐的成了外门弟子间的一个聚会场所。 他这些日子，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参与进去，一是结交同门，二来也通过这个渠道了解宗门信息，新闻隐秘。有那些个年纪较大，但于武道上又没多大进展的外门弟子，最喜欢在河堤边摆开了场子，开讲所谓的自己江湖游历故事，吸引了不少新来的外门弟子。 白辰也挤在里边，听了几段，只当增长见闻。 “白师兄，你来啦，我给你占了个位置，快到这边来坐！” 瘦猴似的一个少年跳了起来，用力挥手。 “周师弟啊，你来的可真够早的。” 白辰推开人群，一堆人挤在一株大柳树下，围成个圈，周一生边上还有个空着的小马扎。 奈河宗今年两百多位新收外门弟子，其中先天血脉种子加在一块儿不到二十人，白辰的双牙白象血脉在其中虽然弱了点，但在普通外门弟子眼中还是蛮了不起的。 虽然没有小弟相投，但大家话语中的客气还是感受的到，像眼前这个周一生就是刻意交好自己的。 每次到了河堤边，都是热情呼喊，应承跑腿，把他自己放在了小师弟的位置上。 交谈了几次后才知道，原本周一生家里是开了一间客栈，拜入奈河宗前，整天在客栈里跑进跑出，被当成个小伙计使。 “孙师兄，你可来了！都等着你呢！” “是啊，上回说到那大日圣宗和天剑阁弟子冲突，最后是个怎样章程。听不到结局，我回去后这两天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一个二十来岁的圆脸青年，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远远的就有好几个外门弟子迎了上去，好不热情。 “各位师弟，师兄我今天修习那血刀刀法，突有所得，出门晚了，莫怪莫怪啊。” 圆脸青年笑嘻嘻的一拱手，走到了圈子最中央坐下，很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他们这种混的不算如意的外门弟子，每年最得意时莫过于新弟子入门这段时间，大多新人对宗门、对江湖都是懵懂无知，阅历见闻相对丰富的老弟子自然吃香。 过上几月，等这些新弟子熟悉了这一切，可就不复此时场景了。 那些个展露了天赋，修为突飞猛进的，老人还得倒过来小心奉承讨好新人。 这圆脸青年名为孙伯颜，白辰在河堤边观察了两天，好讲江湖游历见闻的外门弟子里，就属他较为靠谱点，只是有点爱慕虚荣罢了。 其他人，不是吹嘘的毫无边际，一听即是空话假话，就是打着其他心思，想要招揽一批新人为小弟，驱使做活。 白辰好歹前世工作了数年，有着社会历练，放在这群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里，他们打着的小心思小算盘，一眼就能看穿。 “想那大日圣宗，雄居天下第一大宗宝座多年，近年来又是人才辈出，门下弟子愈发气焰嚣张。上次说到，去年在那东极州，我亲眼见到明明是天剑阁弟子先寻到一株九寒苦心草，却被后到的大日圣宗弟子说成是自家长辈数年前就发现，刻意没有采摘等候其成长完全。” “那天剑阁弟子岂是好惹的，剑修者，性子最是刚烈，何况是面对这种颠倒黑白之行，当场就拔剑跟大日圣宗弟子要做过一场。” “我跟你们说，两人到后边斗红了眼，招招不离要害，互下杀手。师兄我念在大家同为二十四宗，同气连枝，荣损与共，当即是跳入场中，以血刀刀法架开了两人兵器……” 第八章 董芊 “那九寒苦心草是炼制七品灵丹岁寒灵犀丸的主材之一，只要一枚，就能让一缕真元炼化出神意来。凭此，筑基巅峰武者在冲击炼神瓶颈时，最少增加一成把握。此等灵草，千金不易，非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插手不得。没料到几月不见，孙师弟本事见长，连大日圣宗、天剑阁两家内门弟子间的纷争都能化解了。” 横地里插进来一句话，让正在侃侃而谈的孙伯颜脸一下白了，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还把长凳给踢翻了。 “是，是李师兄啊，您真会开玩笑，小弟我怎能跟内门弟子相较，不过是跟新进师弟聊聊天，增进增进感情吗。” 一男一女两位青年并肩而立，开口说话的正是那位男子，双眉如柳，玉面琼鼻，好一副俊秀面孔，只是一双阴翳眼神让他整体形象减了点分。 女子手里抱着把蛇皮剑鞘长剑，一头黑色柔顺长发，黛眉远山，眼若秋水，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不见丁点饰品挂坠，如出水芙蓉。 “孙师弟有这侃大山的功夫，不如好好打磨自己刀法，今次宗门任务，你分到我这组，我可不想到时候有人拖我后腿！” 那位李师兄嗓音尖细，语速又急又快，讲完之后，转身就走，似乎多停留一刻都是有失他身份。 而那女弟子，从此至终，都是静静旁观，一言不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山气息。 孙伯彦面孔血红，比哭还难听的干笑了两声：“对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在身，各位师弟，下回再聚，下回再聚。” 边说边是向外走去，很快就成了小跑，远远地离开这个丢尽脸面的地方，丢下群一脸茫然的外门弟子少年。 “刚那两人，好像就是外门弟子里大名鼎鼎的双剑侠侣，李贯道和童芊啊！” 周一生两眼冒星星，盯着男女青年离去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恍然大悟的叫道。 “那位师姐，是叫董芊？”白辰心中一动，问道。 “是啊，董师姐在外门中，不光是在女弟子里边剑术独占鳌头，就是和男弟子比较，都是没几个人能稳稳地胜过她。” 周一生成天跑东跑西，最爱打探消息，对外门弟子的熟悉程度比要胜过白辰许多。 “董师姐和李师兄都是最有希望晋升的外门弟子，两人都以剑术见长，据说是在外游历时得到了一门剑术秘笈。两人的剑术天赋，已经得到了一位内门长老的认可，一旦成为内门弟子后，就会将二人收做真正弟子。” 奈河宗提供给外门弟子修习的黄阶武技中，并无剑法，所有外门弟子想要修炼剑法，要么来自家传武功，要么超额完成宗门任务，可有秘笈选择。剩下最难得的一种，就是机缘巧合，在外得了一本剑术秘笈。 还真是萼娘的那位姐姐！ 白辰赶紧追了上去，董芊三年前就离开了潜山镇，在少年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他所接受的记忆里边只有一个浅浅的形象。 何况三年不见，容貌大变，刚才惊鸿一瞥，根本没能认出来。 现在被周一生那小子一说，反应过来，和董萼娘眉宇间真有几分相似。 “董师姐，请留步。” 一直快追到了河堤外边，白辰才赶上了二人，叫了一声。 “师妹，你认识这小子？” 董芊黛眉一簇，微微摇了摇头，刚入宗的外门弟子，她哪里会认识。 “小子，快滚！拦着我们的去路，胡乱攀交情，当心我一剑劈了你！” 白辰不去理会一边吠叫的李贯道，只是拱手一礼，然后从胸口掏了封信出来，递交过去：“董师姐，在下白辰，来自潜山镇。是董叔父和萼娘，托我给你带来封家书。” 董芊神色不见一丝波动，如玉剔透的纤长手指伸出，将信封夹了过去。 “嗯，是我父亲的字迹，走吧。” 董芊收下信件，只是扫了一眼，就塞入锦袋，对边上怒目而视的李贯道说了一声，婀娜离去。 李贯道冷哼一声，阴冷眼神扫了白辰一眼，紧跟其后。 这叫个什么事？ 白辰哭笑不得，董叔是说了，宗门有事可以找董芊帮忙，只不过以他习性哪会去找一个实际上素味蒙面的少女求助。若非身上还有家书要转交，就算今天得知面前人是董芊，他都不会上前相认。 对方的冷淡态度，叫他心里，也隐隐有些不爽。 自己好歹是给你带了封家书，不求回报，至少说声谢谢吧，摆着这样一幅冰山面孔，是怕自己借机攀扯关系吗。 还是入奈河宗后有了出息，将过往旧人视如敝屐，不想再有接触。 “连个内门弟子都还不是，就想同自己过去割裂的干干净净？呵呵……若是如此，真为含辛茹苦的董大叔感到不值。” 白辰心里生出几分对此女的厌恶来，在他记忆中，自从拜入奈河宗后，三年来董芊只回过自家两次。哪怕再是勤奋，再是苦修，也不至于连就在山脚下的家都没时间回吧。 还有那个李贯道，只是两次短短接触，就看的出来，性子暴躁易怒且目无余子。 这样的脾性，董芊还会同他结成什么双剑侠侣，从中也能反映一二。 “随它去！来此世界，我自孤身一人，除萼娘那妮子外，别无挂念。眼下回家似是没了可能，那就好好修炼，圆自己一个梦想！” 白辰大笑两声，也不回河堤那边，径直回了自己院子。 宗门对外门弟子的培养，可以算作放养，让白辰这个习惯了前世教育的人大感陌生。 每五天开课一次，有宗门执事开讲内功武技的注意事项，修炼要点。每次都会有三至四名执事同时开课，并且所讲内容截然不同，分别针对不同方面，外门弟子必须自己做出取舍。 像那入门一两年的，当然好选，很多听过的内容自然跳过，选自己感兴趣有用的即可。 但在白辰看来，每位执事所讲内容，都堪称是金词银句、月章星句，每听一段，都能让他有所感悟，解开谜团困惑。 每次到了选择时候，都是最为犯难的一刻。 “有这铜币伴身，我的内功修炼速度肯定要比其他人慢上一截，想要不被别的外门弟子甩开进度，只能在武技上努力了……” 白辰摸了摸胸前铜币，不冰不热，又静静的成了一块死物，安静如初。 ; 第九章 自虐炼体 每当运功轮转心决时，白辰都会有种感觉，自己千辛万苦蕴集的一丝气感都会莫名消失，了无踪迹。 一次两次，还有可能是偶然，但此次如此，定然有诡。 白辰进行了多次试验，期间又将铜币取了下来，再次修炼，果然就恢复了正常。 几番对比，终于能够确认，在自己身上发生的诡异情形，正是这枚铜币带来的。只要它佩戴在身，修炼效率至少要下降五成，有相当部分转化来的真气因它不见。 有心将铜币丢开，专心修炼，可一这样做，心里就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若真做了，自己将来必定会后悔，还是悔之不及的那种大错。 左右踟蹰，还是决定跟随感觉，何况白辰对这能吸收真气的铜币也是十分好奇。心底坚信，这枚将自己带到此世的铜币绝不平凡，只要满足了条件，定然爆发出神异。 “人身，共有三百六十一处穴窍。锻体境界，主要还是通过炼体手段，磨练增强肉身，刺激身体的同时激发真气。修炼功法，化生真气，只是辅佐，不可颠倒了主次。等到周身三百六十一处穴窍，每一刻都能生成一缕真气，连结一体，通体不休，精气神充足饱满，即是跨入引气期时。” 白辰喃喃自语，铜币落在了手心，翻转把玩着。 细细想来，铜币是拖了他后腿，但并没有初时想的那样严重。 一个等身高的人体铜像，上边清晰标注出了人体三百六十一穴窍，摆出了白鹤展翅的动作。 这样的练功铜像，每个先天血脉种子院中都会配上一具，各有不同样式。免去了他们像其他外门弟子那般，想要练功还得赶去演武场，才能找到铜像。 白辰深吸了口气，双拳轰出，狠狠砸在了铜像胸前，撞出两声重叠在一起的‘咣咣’巨响。 拳击，挥掌，肘击，提膝，脚鞭……如同一阵疾风暴雨，白辰身体每个部位都和铜像进行了番亲密接触，震的这个有数千斤重量的铜像都在微微晃动。 咣咣巨响，好似成了一章洪亮乐曲。 每次碰撞，都会有钻心疼痛反馈回来，血肉之躯又没真气护体，哪能硬碰的过金属。但他咬咬牙，下一拳力道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是愈发暴躁，恨不得每一下都灌注进去自己全部的力气。 数十拳后，白辰拳头上已经是磨破了皮，打得铜像上都是斑斑血迹。 每一拳打出，更是牵动血肉，那种直刺神经的痛楚，让他额头尽是汗珠，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如蜡像一般。 足足半个时辰，白辰才是脱力一般的倒在了地上，汗水糊住了眼睛，用手一擦就是猩红一片。 鲜血混着汗水，流淌在脸上，咧嘴一笑，十分可怖。 “功法运转带来的真气减少，那我就用加倍的体术锻炼弥补回来。世间万物皆有可能欺你骗你，但努力不会辜负你，我就不信，这样还跟不上其他外门弟子的进度！” 白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双手在水桶里一浸，把血渍洗去。 或许是过度的训练让他的身体变得麻木，伤痕累累的双手浸泡在水中，居然感受不到痛楚。 洗去血渍后，他去屋子里翻了个玉瓶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将里边液体倒在了手上，均匀涂抹。 “爽！痛快！” 清凉液体渗入了伤口当中，一股冰意散播开来，向着四肢百骸蔓延。 先是要将身体彻底冻僵的寒意，再是恢复了知觉的四肢传递过来的痛楚，两相叠加，让白辰忍不住开口大叫了两声。 这玉瓶中装的是金风玉露液，宗门发放给门下弟子的必备品，外门弟子每月都能领上一瓶。 金风玉露液是已经入了品阶的灵药，虽是九品，可对各种外伤都有奇效，止血、愈骨、避免伤口感染等等，都能发挥作用。 另有一用，就是利用它的特性，让锻体期弟子在修炼肉身时，快速修补愈合自己身上的那些小伤小病，不至于留下隐患。 否则要等自然愈合，锻体效率实在太低了点，还有可能会留暗伤在身，对今后的修炼不利。 正是因为有此灵药在手，白辰才敢这样自虐练习，不怕伤到了自身根本。 “不过一瓶金风玉露液，我最多用上十次，按这个速度根本用不到月底。得是想办法，去哪再搞几瓶金风玉露液来。” 白辰看了眼手中玉瓶，还剩四分之三不到。 这还是他省着用了，若是不加节省，一月用掉三瓶都不足为奇。 …… 白辰跑进院落，甩掉小臂上两个手环一样的沙包，落在地上砰的一声重响。 同样，双脚一踢，又是两个沙包飞了出去。 这四个沙包，是他自己找了碎石细沙做的，加起来有五十斤的重量。这两天跑步，每天都戴在身上，增加负重，五万米下来整个人跟从水池里捞起来没多大区别。 飞快的冲了个澡，换上一套灰蒙蒙的袍子。 奈河宗对门下弟子平日穿什么衣服并无约束，不过在参与宗门活动时候，还是得穿着规定的弟子服饰，不得违背。 否则执法殿的弟子瞧见了，必会给你定个失仪乱礼的罪名，得做上十天半月苦役才能抵过。 “今天又是宗门执事讲课的日子了，不知道上回那个黄执事是否还会来。” 演武殿路上，三三两两的外门弟子都是同一方向，除了今年刚入门的新弟子，有了一两年资历的外门弟子同样会去听这课。修为再高深些的，就只会在每月一次的长老授课上才会出现了。 演武殿前，立着两只似虎非虎，似犬非犬的灵兽石像，各趴一边。问了几人，没一个知道名字的。 入了殿中，白辰径直向左而去，穿过一个花园，又分隔出了几间道场，每间都有数百平米大小，门口还挂着一块玉制牌子。 白辰一个个看着过去，见到一个刻了黄摩崖的玉牌，心头一阵雀跃，立即是走进了这间道场。 宗门执事讲课，全凭其心情，并不固定内容。 所以玉牌上只写执事名字，不会标出讲课内容，外门弟子初来，不熟悉那些执事的风格，只能是撞运气一个一个试过去。 上回白辰来听讲时，就是遇上的这位黄摩崖执事，其讲课深入浅出，十分有趣，不像有些执事说的让人昏昏欲睡，前言不搭后语。 而且，无论是内功修炼还是武技心得，都会有涉足，还会留下一段时间让弟子自行提问。 白辰觉得，应该算是难得的好老师了。 不容错过。 第十章 辩功法 黄摩崖觉得自己前半生，真算是坎坷，三十多年来每回人生的关键转折点，都遇上了主观或客观的天灾人祸。明明宽敞大道，到最后越走越窄，无奈落入了最差的选择。 当初的栖霞峰黄氏，一门双真传，三代五长老，上有顶尖力量支撑，下有后继出色子弟源源不绝。 一时间，隐有宗门最强家族势头。 可在三十年前，得到一个绝密消息，有一处上古洞府中藏着一份尚可传承的青鸾精血。这消息得手后，经过多番打探证实，立即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青鸾，上古神鸟，三品血脉，天下最顶级的禽鸟血脉之一。 尤其是，栖霞峰黄氏一脉，本身流传的祖上血脉即是金翎雪鹰，同为禽鸟，继承之后血脉转化成功概率比其他人要大上许多。 一旦成功，数代之后，栖霞峰黄氏可不只是奈河宗里第一家族，放眼楚离皇朝，都可与那几个最顶级世家争锋了。 像栖霞峰黄氏这般，还需依附宗门生存生长的，只能算二流家族； 一流家族，早就是独立自存，族中子弟或自修家传武学，或拜入不同宗门，绝不会只存在于一个宗门内； 而那五大世家，本身势力就可比宗门，家传渊源比二十四宗里的后起之秀还要久远。而且拥有一种甚至数种强大血脉传承，可保家族代代都有卓绝天才，传承不断。 光是家传武学，足够族内子弟修习，哪还需要拜入其他宗门门下，九成九都是族内自己培养。 黄氏为此事筹备整整两年，聚集三十多位族中强者，一道前往那个洞府，准备取回青鸾精血。 这三十多人里，修为最低的都是筑基期，更有两位炼神成功、气分阴阳的阴阳境强者，这阵容放在整个北海州来看都是极为吓人。灭掉一些中型宗门，那是轻而易举。 谁知道，那洞府除了真有青鸾精血外，还有一只蛰伏沉睡多年的火凤。 黄氏众人的举动将它从昏睡中惊醒，双翅张开，一扑一扇，就将整个洞府的空气点燃，火雨降世，造成了惨重伤亡。随后再一口吐息，呈现金色的火舌如同一条赤龙，席卷全场，三十多人全部惨死当场，连那位已经有了阴阳镜巅峰，快触摸到元丹境的黄氏大长老也只多抵御了数息，化作灰烟。 后边奈河宗派人搜救时，发现整个洞府都已人去楼空，成了一片焦黑之地，黄氏一族精英连一具尸首都没能抢救回来。 据前去的宗门长老所说，那只火凤很有可能是罕见的从上古末期昏睡到了现在的神兽，力量已经衰竭到了最低点。即便如此，也不是真人阶以下，任何武者能抗衡的。 经此一事，栖霞峰黄氏元气大伤，损失了族中九成以上精英。 那时，黄摩崖还只有五岁。 家族从兴盛到衰落，急转直下，提供给他的修炼资源自然就少了。 后边，又在海外抗击水族时，接连阵亡了数位黄氏族人，连栖霞峰黄氏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很快成了奈河宗上一普通家族。 黄摩崖从小就激发了八品金翎雪鹰血脉——异象中雪鹰有三分之一的身躯覆盖着金翎，若能遍布全身，血脉就是有了七品——资质天赋都是上佳，十六岁即成内门弟子，看上去前途一片光明。 却是在入室弟子考核上，连连失手，先是抽中了最难的宗门任务，九死一生完成但受了重伤错过了宗门大比；又在大比上排到了当年内门弟子中的最强者，百招之后不敌被打下台来。 如此一来二去的，就在内门弟子身份上蹉跎了七年。 等好不容易成了入室弟子，先机已失，机缘不在，再也追不上同龄人中的真正天才。 数年之后，知道真传无望，在入室弟子中的发展也不如意，主动选择了退却，成了传功殿的一名执事。 传功殿执事，每年必须要给外门弟子讲课十次，之后每超额五次，奖励一点宗门贡献。 这事既繁琐又枯燥，所获宗门贡献又少，有这时间还不如随便去完成件宗门任务，就有数倍宗门贡献于此。所以往往会出现间讲课执事少，不够外门弟子分的情况。 有小道消息称，虞子歧长老已经有意增加奖励，来改善此境况的想法。 黄摩崖会接下这差事，常常来此，一是自己所修武技刚刚突破，需要大量时间来巩固加深，不宜外出；二来，当年栖霞峰黄氏一族鼎盛时，族中子弟骄横高傲，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落魄，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 他在此讲课，当得上这些外门弟子半师身份，心里也是抱着广施善缘，结交外门弟子中的优秀人才，改善黄氏名声的打算。 故此，黄摩崖讲课极为认真仔细，没有半点敷衍。 怎么说，都是大族子弟出身，曾经的入室弟子，各项基础巩固扎实，见多识广，教导一群新入门的外门弟子那真是绰绰有余。 开篇，先将轮转心决和小血神经的优劣都介绍了遍，同时点明了几个初学者刚上手时极易犯的错误，娓娓道来，不见一丝混乱，旁听者只要有心都会大有所获。 “黄执事，我听人说，轮转心决就是一垃圾内功心法，根本没什么威力。想要有大发展，就必须得修炼小血神经，每年晋升成功的那几个外门师兄都是小血神经修习者，对吗？”有个瘦瘦高高的少年突然举手提问。 道场中嗡的一下，响起了一片低声碎语，众多外门弟子交头接耳起来。 奈河宗提供给外门弟子修炼的基础内功心法就这两门，所有外门弟子都跳不出这窠臼去，这问题可以说是跟他们切身相关。 黄摩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这话有失偏颇。天下基础内功何其多，宗门千挑万选，只将小血神经和轮转心决吸纳，供外门弟子选择，怎么可能其中一门内功会是垃圾？” 黄摩崖当初自己修炼的，正是小血神经，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产生偏见，而是悉心组织着话语，秉公而论。 “小血神经修习者战力极强，傲视同阶，血影神针更是防不胜防，多少宗门弟子凭此翻盘致胜。天下间，能有附带秘技修炼的基础内功心法，不过寥寥三四种。但轮转心决最为中正平和，只要修习有成，今后修炼速度就是越来越快，不虞有任何根基隐患……” “据我所知，四十年前，宗门就有一位弟子基础是由轮转心决奠定，最终成了真传弟子。” 黄摩崖一通长篇大论，可依旧是避重就轻的躲开了关键点，那就是每年晋升的外门弟子，十之九八都是修炼小血神经者。 而轮转心决修炼者，往往数年都不见一个突出优异者。 即便修为相当，大比上也不是修炼了小血神经同门的对手，很难抢到珍贵的晋升名额。 第十一章 演武技 黄摩崖清楚，在外门弟子这个阶层，实际战力才是最重要的。 强者前进，败者淘汰。 宗门体制如此，无可改变。 选择轮转心决和小血神经的外门弟子，人数比例大概是在三七开，数量差距悬殊。 还有一点，那就是宗门弟子中持瘦高少年看法的人不在少数，几乎都成了默认的铁律。 这就造成了很极端的现象，只要对自己资质还有一定信心的，都会选择小血神经，只有天赋实在平庸，只想着尽可能修为高些来弥补差距的弟子才会选择轮转心决。 即便是一开始不了解内情，选了轮转心决，等到明了这一情况，一样会转换功法，重修小血神经。 这样一来，两边的成材率对比差距，自然更是云泥之别。 黄摩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介绍些轮转心决的优点，至于下边外门弟子内心真实想法，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很多年前，就有人提议，将轮转心决踢出候选，另择一门基础内功作为外门弟子的上手心法。 开始只是些弟子、年轻执事，后来连长老中都有人产生了同样看法，提出了意见，只不过最后都被那代宗主否决。言明此事，乃奈河宗开宗祖师奈河真人所定，从有奈河宗的第一天起轮转心即为宗门弟子基础内功，倒是小血神经是后来才加上去的，中途还变更过好几回。 至此之后，再无人提起这事了。 “轮转心决纯属废物，炼此功法绝无大前途？” 白辰心里哂笑一声，对于那些人云亦云，囔囔着回头就改修小血神经的弟子不屑一顾。 “血刀刀法，我上回已经详细讲过，今次来讲讲其他两门黄阶武技。” “大力魔猿拳，重势重形，是先辈仿那山中魔猿举止所创的武学。对敌之时，招式精妙还在其次，但气势必须上占了上风，否则落了下风，不可久战。你们要记住一点，使用这门武学就得拥有必胜信念，磐石意志，心志不坚之人，十成威力发挥不了七成。” 以黄摩崖此时眼力，再回过头去看三门黄阶武技，自然又有了翻不同感悟。 大力魔猿拳，看上去气势最盛，杀伤最强，攻势一波紧跟一波，对手往往就是被淹没在这如潮水般的攻势下，应接不暇，败下阵来。 可这等武学，也有一个不可避免的缺陷，那就是顺风愈强，逆风易折。 只有心智足够强大者，才能体会这门武学的精髓，弥补上不善持久战斗的弱点。 “好可怕的拳法，仿若真有一头魔猿在眼前，作势欲扑，要把我撕成碎片！” 白辰心头骇然，那黄摩崖执事仅仅是摆了几个架子，演练了大力魔猿拳最基本的招式，就让所有人体会到了扑面而来的气势。 “不过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好似黄执事没有讲全，藏着掖着的样子。希望接下来的鬼手六式，能够讲得详细些，不要让我失望。” 白辰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色。 白辰不知道，他的感觉差不多是猜中了事情真相，因为黄摩崖根本不曾习过大力魔猿拳。 只是一法通万法通，当修为高深、眼界宽广之后，从其他拳法上触类旁通，只是摆摆样子唬弄几个外门弟子，那是毫无问题。 “最后一门武技，鬼手六式。” 黄摩崖眼中蓦地是爆发出一股难言神采，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了些不一样。 “我会将这门武技从头到尾演示上一遍，你们可以仔细观摩体会，有什么不懂的我待会儿自会讲解回答。” 黄摩崖闭目静立，双手自然下垂，五指微张，修长的手指以极小频率抖动着，呈现着有些诡异的半透明莹白肤色。 “第一式，鬼手探云！” “第二式，鬼手锁魂！” “第三式，鬼手追魄！” “第四式，鬼手枯狱！” “第五式，鬼手骨刃！” “第六式，鬼手如龙！” 就在众外门弟子快等到不耐烦时，黄摩崖终于动了，这一动就如潜龙出海，迅猛如电。 鬼手六式招数上本就不复杂，五指间森森鬼气搅动，哀声嚎哭，阴风阵阵，原本阳光明媚的道场好似是来到了九幽地狱，连温度都低了几分。 有几个少年不禁打了个寒蝉，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有股寒意渗入体内，让人不自觉的向后缩。 到了最后，鬼气竟是凝成龙形，呼啸盘旋，欲噬人血肉。 呼！ 演练结束，周遭环境又恢复了正常，刚才似乎不过是一幕幻境。 只是还有很多外门弟子没恢复了过来，眼神呆滞，不少人也是长出了口气，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种感觉！这才是鬼手六式，原来鬼手六式是这样的！” 白辰双眼通红，看的如痴如醉。 他在鬼手六式上已经入门，观看感悟自是比旁人要深上许多，心神摇曳，沉醉其中。 那谢胖子虽说是内门弟子，但同样的鬼手六式使来，简直是两门既然不同的武技，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已经不是白辰之前理解的招式快慢变化，而是本质上的不同。 鬼手六式，重在一个鬼字，在黄摩崖手中仿若真是一只来自九层深渊的鬼手，带来一切灾厄、死亡，给人以无穷绝望。 可以说，观此演练，就为白辰今后修习指明了方向，可以替他省去许多走冤枉路的时间。 黄摩崖长袍一甩，将双手掩了进去，心中有些得意。 作为他当初的主修武技，鬼手六式可以说是他专研最深的一门黄阶武技，正好本人也有极高契合度。修习短短数月，就有了小成境界。 即便后来有了更高深武技，都没有放下鬼手六式。 终于是在两年前，将这门武技推上了圆满境界。 虽是黄阶武技，可最后大成至圆满的一步比前边几步加起来还要困难，就是入室弟子里，能达到这一成就亦的没有几人。 黄摩崖接下来又把鬼手六式拆分，详细解释了一遍，听得白辰如痴如醉，收获良多。 “黄阶武技，除非是极特殊的，一般能在一月内入门，那是正常的。如果短于这个时间，说明你在修习武技上有不错天赋或是和该门武技契合度极高，如果超出，那我劝你还是更换武技，没必要耗费时间，换上一门武技说不定就一日千里，总有适合你的。” 黄摩崖话是如此，但心里明镜一般，后一种情况极大可能还是个人武技领悟力差劲，正好碰上不对头的武技可能性极低。 有些人就是武学天赋超绝，不论什么武技都得心应手，在他手上毫无难度，一学就会； 而另一些人，可称之为对武学愚钝，理解缓慢，往往要付出数倍时间才能学会正常弟子能掌握的武技。 “一个月？这样看，我的武学天赋不差。” 白辰算了下，自己上手鬼手六式，满打满算不到半个月，就跨进入门。 按照黄执事的说法，在外门弟子里边，应当是极快的那档了。 第十二章 坊市 白辰穿着蓑衣，头戴竹笠，淅淅沥沥的小雨沿着墙檐落成条条直线，滴在石板上。 这是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凹凸不平，好些地方石板都松动了，一脚踩下去就是一团污水溅起。 他不喜欢潮湿阴冷的下雨天，更讨厌这种天气在外赶路，从外门弟子居所赶到含秀峰，至少一个时辰的脚程。 奈河宗有三殿五峰的说法，其中三殿，指的是刑殿、传功殿、诛妖殿，而五峰，则是栖霞峰、含秀峰、三尖峰、落日峰、莫干峰，潜山附近的五座山峰。 他从周一生那里得知，含秀峰上有宗门弟子私底下开设的坊市，买卖各种物品，多是以修炼资源为主。这暗地里的坊市，每月只有一个日子开放，错过就得等下月。 今天正好是坊市开放的日子，白辰说什么也得赶去看看。 “金风玉露液所剩无几，没了这灵液，我锻体效率最少慢了一半。听周一生那小子说，坊市上什么东西都有，绝对买得到金风玉露液，希望是真的。” 这个坊市，买卖者都是宗门弟子，确切的说全是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组成。 入室弟子，自有其他渠道，看不上这种自发聚集的低档次坊市了。 坊市间交易，基本都是以物易物，宗门当中银两用处不大。 白辰身上，一分银子都没，这回主要是去长长见识，顺便知晓交易方式，看什么东西在坊市上吃香，回去后能筹备一二。 穿过两道石巷，前边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中心站了两个蓝袍内门弟子，手中各提了一盏灯笼。 “是来参加坊市的？” 白辰点了点头，被放行过去，走了两步就是豁然开朗，整条通道一下敞亮了起来。 这道石巷两边，每隔一丈就挂着一盏油灯，怕是有数十位宗门弟子摆好了地摊，一眼望下去，好似两条长蛇，连绵到巷底。 “不晓得坊市背后是谁？这等规模，已经是能对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像，钱财收获还在其次，在弟子间隐形的号召力才是最可怕的……” 原本还以为，私底下的坊市，也就寥寥几个卖家同时充当买客，相互交换罢了。 没料到，这规模远超白辰所料，真可算得上一处集市了。 一路仔细逛了下去，看的白辰是目不暇接，两边摊位上的东西对他来说，各个都好，恨不得每样都是自己的。 他发现，生意最热闹的还是放着兵器的摊子，往往能吸引到大批弟子围观。其次，就是出售各种灵丹妙药，珍贵灵草的地摊。 如白辰这样的外门弟子，刚入宗门第一年，是不会分配兵器的，只有待满一年需要承接宗门任务时候，才会按照个人喜好，每人分配到一件基础兵器。 “各位师兄师弟，本人这口百炼青虹剑随身佩戴了多年，可以说是伴我走过无数风雨历程，斩杀数不尽的贼人妖兽。若非宗门小比将近，本人急需购买黄龙丹，说什么都不会出售！” 一个满是胡渣，看上去都快有三四十岁的内门弟子在那手舞足蹈，手中一口长剑不断比划。 当然，他应该只是长得老成了些，不可能真有这个岁数，不然早就被踢出内门弟子行列了。 “我这口百炼青虹剑，已经是无限接近利器级的兵器，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谁要是拿了它，一身实力至少提升三成！” 寒光一闪，胡渣男面前一根铁管断成了两截，断口光滑如镜。 “好锋利！” “是啊，我看利器级兵器里的下品，也就这个水准了！” 看到这一幕，几个内门弟子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倒是那些个外门弟子兴致盎然，纷纷挤上前，凑到百炼青虹剑前面。 白辰目光微动，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现象，难道这口百炼青虹剑有什么问题？ 前世，即使在有高科技机械的辅助下，能打造出如此兵器，估计已是极限了。可在胡渣男口中，应当比利器级兵器还要差上一筹，又是个没听说过的名词，不知又是如何神异。 “各位，这口百炼青虹剑要换三枚黄龙丹或是等价有提升修为效果的丹药。如要以银两支付，必须溢价两成。” 胡渣男一开口，吓退了一圈人。 黄龙丹，八品灵丹，适合引气期武者服用，提纯内息，助长真气。一枚黄龙丹，视个人效果，可省去三到六个月的修炼时间，是所有内门弟子心中的至宝。 像招纳新弟子的差事，每寻到一名先天血脉种子，才奖励一枚黄龙丹，可见其珍贵。 三枚黄龙丹，绝大多数内门弟子都是囊中羞涩，满足不了这要求。 白辰听了这交易条件，快步离开，剑是好剑，但离自己太远，还是寻些更实际有用的商品罢。 “真是一群白痴，没见过好货色，围着一口凡兵争来抢去！” 白净少年，看着和白辰相仿年纪，面白唇红，星眉剑目，一幅浊世佳公子模样。 白辰正好同他并肩而行，听对方喃喃自语，口气高傲，应当是世家大族出身，心里有了打算。 “这位师兄，请了。在下白辰，听你口气对兵器很是了解，还想请教些知识。” “哼！” 白净少年鼻孔朝天，仰头走了几步，才是突然开口说道：“天下兵器，自有等阶划分。普通兵器，称之为凡品，像刚才那口百炼青虹剑，哪怕他吹嘘上天，不是利器级依旧不是利器级，只不过锋锐些罢了，不能引导真气，对引气期武者来说就是一鸡肋。” 白辰微微颔首，难怪那几个内门弟子扭头就走，同时不忘送上一记马屁：“师兄果然是见多识广，不知这利器级有什么讲究？上边可还有其他等阶兵器？” “利器级兵器，往往已经有了增幅真气的作用，最不济也能顺利传导，让引气期武者可十成十的发挥出自己一身本事。一口真正的利器级长剑，没有二十万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别说换三枚黄龙丹，换一瓶都够了。” “利器级往上，即是宝器级……” “再往上，那就是圣兵，乃是镇压一宗气运，携有无穷神通的存在。楚离二十四宗，都有几家没有属于自己的圣兵，被外人视作不合格的二十四宗。” 白净少年虽是傲气十足，可一旦打开了话匣子，讲到自己擅长地方，那是一刻都停不下来。 一口气讲了一炷香功夫，把各个级别兵器划分介绍了个详细，还举例了不少天下间有名的神兵，让白辰是大开眼界。同时心中更加确认，此人为大族子弟，否则寒门子弟，年纪轻轻哪可能会有这等见识。 第十三章 弟子团体 “炎武丁氏，炼器世家，丁鹏。” 聊到后边，白净少年倒是少了几分傲气，临走前是说了自己的姓名家传。 炎武丁氏，以炼器闻名，北海州有三成以上利器级兵器出自他们丁家，丁鹏自是从小见惯了各种神兵，熟悉的一塌糊涂。 他同样是今年拜入的奈河宗，来这坊市纯粹是好奇，逛了圈满足了自己好奇心，施然离去。 “金风玉露液！” 白辰一连路过数个出售丹药灵草的摊位，都没能见到金风玉露液踪迹，有些着急。快到街道尽头，一块蓝布上，摆着十几个熟悉的玉瓶，正是那朝思夜想的金风玉露液。 金风玉露液一瓶，作价白银三千两，或同等价值灵草。 这个摊位上摆着一块木牌，上边毛笔写着一行大字，对金风玉露液已经是明码标价。 “好贵！平常人家，节约几十年都买不起一瓶！” 白辰暗暗咋舌，一个小康之家，全家一年花费所需，都不会超过百两银子。 仅仅是外门弟子在锻体期时候的一个月丹药用度，就抵得上三十个小康家庭一年花销。从中可见，培养一名武者成长的道路是用黄金铺成，都远不足以形容。 “这位师弟，可是有意金风玉露液？” 摊位主人，是位年轻的外门弟子，热情招呼着，并没有因为他看着年少也不像多有钱的样子，就忽略冷淡了他。 白辰点了点头，说道：“不知师兄这边，收些什么灵草？” “只要入了品阶，能够用来炼丹的，我这一律收下。除了金风玉露液外，师弟想要其他丹药，报上名字，一个月后坊市上绝对给你拿来。” “不过灵草可不是这么好寻的，潜山附近，适合灵草生长地方都被宗门圈了起来，成了药园草堂，野生灵草不大可能寻到。其实师弟想要金风玉露液，又手头一时拮据，还有其他办法是能得到。” “请师兄指教。”白辰眉头紧蹙，自己采摘灵草的念头刚升起就是被打消了。 “加入我们神丹组！我们神丹组，已经是有了三十多位正式成员，组长及几位副组长都是内门师兄，组长更是前途无量的炼丹师。只要考核通过，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就能定期享受到组中福利。金风玉露液还是小处，要知道组长师兄可是正式炼丹师，等将来能炼制强骨丸、补气散等灵丹时，我等成员个个收益，全都能修为大涨！” 这位外门弟子越说越是激动，口沫横飞，脸面通红，涨的面皮上几点麻子愈发显眼。 原来是社团拉人的！ 白辰暗笑了声，这场景跟前世校园中到处拉人的社团何其相似。 奈河宗中，像神丹组这样的弟子间小组织多如牛毛，宗门对此是既不反对也不支持，任其存在。 这些组织，绝大多数用不了几年就会自行解散，消无声息。当然，每年又是有如雨后春笋，新诞生出许多许多的新生组织来。 若真能众人合力，团结互助，那这组织自然是极好的，其中成员个个得利，相互进步。 就怕说的好听，除了几个组织高层享利，其他人都成了炮灰苦力，为他人做了嫁衣。不仅是没有好处，还要浪费时间精力，更甚者丢了性命。 “在下闲散惯了，喜好自由，怕是不符合贵组织的要求。” 白辰委婉拒绝道，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丁点都不了解的弟子团体上，情愿少上几瓶金风玉露液，另寻办法。 “这位师弟，我们神丹组和其他团体不一样，成员加入之后来去自由，绝对不会加以限制。团体中若有行动，也绝不强制参与，全凭自愿。” “师弟你不用急着拒绝，回去考虑一下，三天后我们在栖霞峰的映月湖湖心亭廊处进行入团考核，你到时可以过来看看。本人姓曾，你要到了找我就成，我们神丹组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位曾师兄声音越说越是响亮，还用力拍了拍白辰肩膀。 …… “白师兄，你找我？” 白辰转了一圈，果然是在河堤边人群里找到了周一生，招了招手唤他过来。 “你小子整天在这瞎逛，不好好修炼，当心小比时候吃挂落。” 外门弟子入宗后的第一次小比，是不用参与进去，但会有执事来检查你的修为进度、武技修炼情况。若是毫无寸进，肯定会遭斥责，扣发补助，到了第二次所有外门弟子间真刀真枪的小比，只会更惨。 如此恶性循环，用不到等外门弟子年限上限，就有很大可能被奈河宗赶出宗门。 新的这批外门弟子已经入门一个多月，除去白辰这种疯狂修炼、勤修不辍的，一般弟子也开始认真收心起来，从河堤边稀疏很多的人群就能看出。 “嘿嘿，离小比还有两月，不是还早嘛。我觉着到那时候，锻体前期修为肯定有了。我听那些师兄说过了，七八成弟子都是这修为，只有少数优异弟子才会突破到锻体中期，足够糊弄过去了。” 周一生摸了摸自己脑袋，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白辰就是提醒一句，对方自己不上心，也不可能按着脑袋让他去修炼。 “你整天在外面跑，消息灵通，对宗门弟子间的团体组织有几分了解？可曾听说过神丹组这个团体？” “神丹组？没听过。不过白师兄，这问题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几大有名弟子团体我全都了解过了，听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最有名的莫过于剑盟和同心小筑，前者仿大陆上剑馆联盟所建，只招用剑武者，标准极高。据说盟内一个外门弟子都没，而且要求在剑术上有不凡天资，背后大佬是一位真传弟子。那同心小筑就更了不得啦，已经存在上百年，好几位长老年轻时都是同心小筑的一员，到今天都是宗门里规模最大的一家弟子团体。” “还有我们这届外门弟子里，有位叫包雄杰的，听说是出身北海州一等一的簪缨世家，拥有七品天生血脉，已经是建立了一个新的团体。不仅有很多新人加入其中，就连有数年资历的外门弟子，都奋勇加入，好不兴盛。” “七品血脉？入宗那天没见着啊，是通过其他途径入宗的吗？” “是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不少从各地州城招来的弟子以及各个世家推荐上来的出色子弟。” 白辰微微颔首，这个周一生对武道修炼不上心，打探消息的本事倒不小。 “周师弟，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帮我去查一个叫神丹组的团体。人数规模，团体首脑，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等等，越详细越好。” “白师兄放心，尽管包在我身上，明天就能有回应。” 周一生大包大揽的接了过去，这类事情本就是他爱好，何况难得有人求他办事，心里高兴更打定主意要将这事做的漂漂亮亮，让白辰对自己刮目相看。 第十四章 神丹组 潜山五峰，以栖霞峰景色最为瑰丽，有数名长老及入室弟子将洞府开辟于此。 映月湖在山脚东边，湖面如镜，夜间月光照映水面，仿若水中明月，因此得名。 湖心搭建了数座亭子，琉璃碧瓦，连绵一片。 新奇的是，湖边并没有廊道通往湖心亭宇，似是遗世独立。 “真是奇怪，应该有条通道才对啊。” 白辰沿着湖边前行，心头低语。 湖岸距湖心亭宇，最短都有百丈，或许筑基期的高人可以凭虚御风，点水而过。但对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来说，等若天堑，总不能入水游过去罢。就是内门弟子，有轻身功法借力，跃出十丈也已经是极限。 神丹组既然将考核地点定在了湖心亭廊，那就说明此地为外门弟子可自由来去地方，只是自己还没发现窍门关键罢了。 沿映月湖踱步，微风吹拂，将湖面荷叶吹倒一边，水光碎漾，露出几块阴影。 “原来水下有石台，不过是没入水面数寸。” 白辰脱去靴袜，赤脚跳上了第一座石台，蓄势小跑了两步，才跃向第二座。 啪！ 水花溅开，双脚稳稳的落在了第二座石台上，依法照做，向着湖心前进。 每座石台间相隔五尺，白辰身子还未长全，必须得奋力一跳才够距离，连续跳跃一不小心就得掉入湖中。 一炷香功夫，白辰纵身跃上了湖心亭宇，长出了口气。 三百多座石台，他是片刻不歇，连贯跳过，放在前世体力最好的年纪都做不到。今世不过十三岁的少年，身子骨都没发育完全，仅凭一月锻体之效就能做到，武道神妙，可见一斑。 亭宇中已经有了数十位少年，或三五一群，或独自一人，见他到来，也没人露出诧异。 白辰视线扫了一圈，发现了自己认识的那位曾师兄，正在里边亭子忙进忙出，逐上前搭话。 “哦，是你啊。”曾可凡态度不复昨天热情，指了指连绵出去的数座亭子，说道：“待会儿就是考核之时，你先在外等下，马上就要开始了。” “场中大概五十来人，除去那几个神丹组成员，其他人想来都是待考核者了。” “神色淡然，充满自信的那批，估计是老外门弟子，而面色不安，神情不定的，多是新外门弟子了。” 白辰背靠在一根廊柱上，将数座亭宇中弟子神情尽数收入眼中。 前者人少，后者占据大多，大概是一比四的样子。 “神丹组虽说名声不显，只是极普通的一个弟子团体，当不得剑盟和同心小筑的十一，组长仅是个刚成了正式炼丹师的内门弟子。可风评很好，从无欺凌弱小，打压内部成员的事迹。招收成员也多是以不得志的外门弟子居多，没有几个有前途的肯去加入他们。” 若非周一生帮忙打探消息，明了神丹组过往的行事作风，白辰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要加入弟子团体中去。 按他原本想法，入宗前期只管自己专心修炼，绝不会加入那些自己无法控制的弟子团体。 可了解越多，就愈发感受到单打独斗的弱势。 那些个出身世家大族的弟子自然无所谓，有家族在身后筹备资源，可寒门弟子孤身一人，不得援助，每行一步都是步履维艰。尤其是听了周一生转述来的前人弟子经历，没有一个团体做倚靠，光是今后每年一次的宗门任务都是个大麻烦。 此刻有四十多位外门弟子聚集，听那位曾师兄口气，神丹组显然没准备招收那样多成员——若是拉虎皮扯大旗，只求威风、高层得利的弟子团体，那自然是人越多越好。神丹组既非如此，对正式成员的实力和心性肯定会有一定标准，才定出了这么个考核来。 “不知神丹组准备收纳几人，考核内容是何……” 白辰目光一凛，映月湖上竟有人跨步而来，身如骄龙，翩翩翱翔。每跨出一步，就能越过数块石台，在空中乘风飘过五六丈才落下。然后脚尖轻轻一点，借力起身，又是五六丈的距离。 如此几般，这人很快就到了湖心亭宇上。 “各位，是我们神丹组的副组长孟广元孟师兄，他正是这次考核的考官！” 曾可凡提高声量，与有荣焉的介绍着，语气中带着敬佩仰慕之意。 孟广元，积年内门弟子，引气后期修为，为人敦厚慎独，在内门弟子中颇有人望。 既有了加入神丹组的想法，对于这团体几个高层的情报，白辰都托周一生打探了个周全。 孟广元脸型消长，五官深刻，明明三十不到的年纪，眼角却有了几丝皱纹，眼神沧桑充满了历练，完全不符他年纪的成熟感。 “诸位师弟，我神丹组创立目的，即为共抵压迫，携手进步，人人筑基，达成愿景。今日能有如此多同门在此，欲加入其中，在下倍感荣幸。” “栾师弟刚成正式炼丹师，需巩固境界，不宜外出，所以此次考核就由我来主持，还望各位莫怪。” 栾廷玉，正是神丹组当下的组长，同为内门弟子，武道天赋算不得多么出众，却是在成了内门弟子后被发现了于炼丹一道上的天赋。 区区两年，就从一个炼丹初学者，成了一名正式的九品炼丹师。 武道修炼，少不了灵丹妙药相随，炼丹师的地位相当重要，是二十四宗及各大世家竭力招揽的人才。有一强大炼丹师坐镇，各种灵丹源源不绝，当能奠定一处势力光明前景。 炼丹一道，探索前行之路并不比武道简单多少，内门弟子里有志于此的数十人，泰半是炼丹学徒。九品炼丹师虽然只是正式炼丹师的第一步，但能在两年内有此成就，能看出栾廷玉是一名潜在的炼丹天才。 若能成为七品炼丹师，栾廷玉在奈河宗里地位和受重视程度，不会比一般的入室弟子差上分毫。 “无妨，栾师兄天之骄子，些许俗事哪用劳烦到他！” “没错，有孟师兄考核我等已是足够，不敢奢望组长亲至！” 那些个老外门弟子囔囔着，拍着并不高明的马屁。 “入门一年以上的外门弟子，由我亲自考核，只要能接我十招不败，就算通过；今年的新人，两两捉对，互相较量，取最后五人入组。” 孟广元不为所动，淡淡说道。 第十五章 实战比试 “入门一年以上的外门弟子，由我亲自考核，只要能接我十招不败，就算通过；今年的新人，两两捉对，互相较量，取最后五人入组。” 此话一出，底下人群一片哗然。 孟广元出身微寒，原先只是个放羊牧童，十五岁才得机缘入奈河宗，于外门弟子年限的最后一年中引气入体，成功晋升内门弟子。如今七年过去，眼看又是内门弟子大限将至，入室弟子肯定没了指望。但多年积累，实力卓为不凡，哪里是一群外门弟子能企及的。 这不是刻意为难，直接断绝了他们希望嘛！ “孟师兄，我等哪能同你较量，别说十招，一招都接不下啊！” “是啊，换个考核方式吧。不如我们同样互相比试，取最后优胜者也好。” 孟广元负手而立，缓缓说道：“我会将修为控制在引气以下，同你们不会有大境界上的差距。” 那些个老外门弟子没了声音，若是如此，自己等人并非没有胜算。 只是要挡十招罢了，一意死守，不主动出击，在修为境界没有绝大差距的情况下，难道还守不住？ 曾可凡指挥着几个神丹组成员，很快清出了一座亭子，充做比试场地。 先是新人比试，一共三十七名外门弟子，从一个竹筒中各抽一根竹签，上边描着一个朱红数字。 “十五。” 白辰看了眼手中竹签，不知是哪个人抽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数字。总共三十七名新人外门弟子，有三个好运家伙，首场轮空，可惜他不在其中。 新人外门弟子比试，结束的很快，往往数个回合间就能分出胜负。 白辰在场边观看数场，对众人实力有了了解，心中有底。 “肯来神丹组的外门弟子，不会有出身世家大族的，这就意味着进入奈河宗前没可能拥有武学根基，最多学过几套粗浅功夫。真正的本事，还是入宗一个多月，练习增长出来的。” “这两人完全是街头斗殴啊，我给你一拳，你受我一脚的，来来回回，完全看谁皮糙肉厚能经受的住痛苦就赢了……” “这组总算有点章法，知道招式进退，不过一个学的血刀刀法，一个学的大力魔猿拳，前者手中连木刀都没有一把，十亭本事发挥不出五亭，输的冤枉。” “咦，这人好厉害，一拳就轰趴了对手，应当是大力魔猿拳已经入门！” 场中两人体型相差悬殊，一个五短身材，瘦小如猴，另一个人高马大，身形魁梧，壮如蛮牛，结果却出人意料。只是一个照面，瘦小少年一拳轰出，身形陡然拔高，好似一头仰天怒吼的魔猿，凶威冲天。 不愧是杀伤最强的黄阶武技之一，单论气势，远胜鬼手六式许多。 一组组看下去，发现将三门基础黄阶武技之一修炼入门的新人外门弟子只有三分之一不到，这个数字比他预计的要少很多。 “那位黄摩崖执事说过，黄阶武技，一般一个月时间就能入门。但眼下看来，大半人都做不到这点，想来他指的是那些有武学基础，能快速上手的外门弟子吧。” 总不可能这里数十位外门弟子，都是武学天赋不成，才导致的修习武技进度缓慢。 出身微寒的外门弟子，很多人在入宗前根本不曾系统性的修炼武学，对一些常识性的知识都得重头学起，进度肯定快不了。加上刚刚入宗，整个人都处于新奇兴奋状态，像白辰那样一心一意全身心投入修炼中的，是凤毛麟角。 “下一组，十五号！” 白辰精神一震，交出竹签，上前两步等候着自己对手。 对手是个身材壮实、表情呆板的十四五岁少年，曾可凡刚喊下开始，就把身子一弯猛地冲了过来。 白辰伸手一架，脚步怡然向左跨出，身形微晃，双手一架一推，壮实少年就感到涌来一股大力，让自己站立不稳，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你耍诈，再来！”壮实少年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双眼通红的再次冲锋。 白辰不慌不忙，对手动作在他眼中看来尽是破绽，往后退了一步，一招鬼手锁魂封住了对方双臂。往下用力一压，壮实少年关节处疼痛难忍，哎呦一声又摔在了地上。 白辰微不可查的揉了揉自己手腕，神色如常：“早知道还是以灵巧手段来耗死他好了，正面碰撞自己这具身子气力上还是有些吃亏啊！” 到底差了最长身体的三四岁年纪，哪怕有双牙白象血脉增幅力量，他在面对这些明显大了自己好几岁的外门弟子时候，力量上依旧是弱项。 壮实少年性子倔强，一连两下摔得不轻，咬了咬牙还是上来搏斗。 他明显是还未将任何一门黄阶武技修习入门，倒像是粗通江湖上的摔跤之技，但这种粗浅格斗术在黄阶武技面前破绽百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一打一个准。 “好了，胜负已分，这位师弟退下来吧。” 等到壮实少年第五次摔倒，曾可凡终于是发话了，中止了这场一边倒的比试。 壮实少年抿了抿厚嘴唇，眼中尽是不甘，愣了片刻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了下去。 第二场比试，白辰又对上了一位不通武技的外门弟子，过程甚至比第一场还轻松，不到十息就让其一脸黯然的拱手认输。 一来，是有了实战经验，让他对自身力量掌控更加自如，招式衔接少了许多刻意； 二来，这个对手明明是没有入门武技，却要强行催使大力魔猿拳，不知变通，弄成个四不像，完全发挥不出这门武技特点。 还不到半个时辰，候选者就只剩下最后十人。只余最后一场，就能决出五个名额，加入神丹组成为正式成员。 “毫无印象……是他平平无奇还是隐藏太好？” 白辰抽到对手是个光头少年，应该和自己相仿年纪，但回想前边两场比试，却发现自己对他没有任何深刻印象。第一场好像是直接轮空通过，第二场也是波澜不惊的取胜，连修习的什么武技都没有表露出来，信息是一片空白。 到了最后十人，掌握入门武技的外门弟子数量明显多了起来。 前边上场八人，有六个都将一门黄阶武技修炼到了入门境界，毫无疑问，那两个没有入门黄阶武技的外门弟子，一个照面就被淘汰出场了。 而双方俱掌握入门黄阶武技的战斗，才算真正有了几分武者较技的风采，不再像是街头斗殴，一派混乱，让旁观的神丹组成员看的直摇头。 白辰看的认真入神，似是忘记了稍后就是有自己的一场比试，沉醉在了这些武技的碰撞比拼当中。 第十六章 鬼手六式的对决 “我认得你，你叫白辰，双牙白象血脉，今年外门弟子中十九个先天血脉种子之一。” “不过，今天的胜者只会是我！记住我的名字，胡天南，祖上曾激发过七品血脉云幻雾蝶！” 白辰打量了小光头两眼，确定是没见过他，自己名声有那么大吗？ 祖上激发过血脉又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三代内的直系血亲还可一提，唤醒相同血脉的可能性较大——如果是往祖上推衍，绝大多数人都可以在祖辈中找出曾短暂拥有过的强大血脉。 就像白家，就有先祖是拥有撑天巨象血脉的传闻，真实性不可考。 双牙白象和撑天巨象虽然都是象类血脉，但内里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前者是九品弱血脉，后者则是上古荒兽，横霸一方，血脉品阶高居五品以上。 只有祖上是成就真人阶位的大能，传承下来的血脉，才会因为多次提纯，使得后辈子弟中唤醒血脉者的数量大增。若是祖辈曾拥有的是强大荒兽或神兽血脉，代代传承，同样是荣耀，诸多世家的家命族印都是和传承血脉有关。 血脉，五品之上可称荒兽，上三品为神兽。 胡天南既然如此说，肯定是未能激发血脉，普普通通一外门弟子罢了。 “嘴硬有什么用，手上功夫见真章！” 白辰摆开架势，不动如山，静候小光头来进攻。 连对手擅长什么武技都不清楚，自己哪可能主动出击，见招拆招，随机应变才是恰当。 “也是鬼手六式啊……” 看到熟悉起手，白辰轻咦了声，居然跟自己修习的是同一门黄阶武技。 拳掌交错，步伐跃动，数息间他就确认，小光头在鬼手六式上同样是有了入门境界。 不过跟自己走的不是一个路子，施展开来，快跟迥异两门武技差不多了。 胡天南身手如风，一招快过一招，凌厉凶狠，将鬼手六式的狠戾展现的淋漓尽致。手爪如钩，白辰胸腹一缩，五爪掠过，裂帛脆响，身上灰袍竟被钩下五条碎布。 “好快！” 白辰暗暗咋舌，好在自己躲得及时，不然此刻肚子上就是五条血痕，开肠破肚。饶是如此，腹部都有些隐隐作疼，像是被极尖锐物体擦过。 “就算我没有受黄执事影响，改换路线，就按着我先前思路，由快转慢、慢再入快，都很难及的上小光头速度，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 眼前又是数道寒光袭来，白辰深吸口气，不慌不忙，左手下垂，右手风轻云淡的向着寒光最盛处一探，举止带着一丝莫名鬼气。 就在围观外门弟子都以为白辰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时，他右手不可思议的封住了胡天南手腕，好似一环精钢手箍牢牢困住。 胡天南痛叫一声，另一只手作势如刀，隐隐透着骨色，径直砍下。 咄！ 手掌相接，碰撞出了闷沉厚响，不似肉掌，不似金属。 “怎么可能！” 胡天南失声喊了出来，这式鬼手骨刃之下，青砖厚木照样是一截两段，血肉之躯怎挡得住。 抬眼望去，白辰左手血色全无，廋若枯骨，五指之间有森然鬼气萦绕，好似五根巨型骨柱，撑起了一座枯寂大狱——鬼手枯狱！ 明真意，通神灵。 在观摩了黄摩崖武技演示后，白辰于鬼手六式上就走上了一条崭新道路。少有追求招式，而是向着武技意境、体悟真意上精进。 一爪出，万鬼嚎哭，身临地府，如在九渊。 白辰肯定是还不到这理想境界的万一，可招式间已有了几分异象，举重若轻的将胡天南凶猛攻势接下。 虽说都是入门境界，但胡天南走的是最正常的先易后难路线，从招式入手，练到如火纯青地步，过程中慢慢体会到武技真意。一般是到了大成境界，对这门武技有了足够深厚理解，才会踏足于此。 白辰却是反其道而行，先难后易。 只要真意一通，其他的就是水磨功夫，时间花下去武技境界自然而然就能提升，瓶颈不在。 “这个弟子是谁？哪个有他资料？” “孟师兄，这位胡天南师弟是今年入门，出身北弧城胡氏，家传云幻雾蝶血脉有不小名气。不过最近几代子弟不争气，没有一个能觉醒云幻雾蝶血脉的，渐渐沉沦，在北弧城都只能算普通世家了。不过胡师弟胸有奇志，欲要重振北弧胡氏，在这届外门弟子里也是拔尖的。” 曾可凡见负手望天的孟广元突然有了兴趣，连忙介绍起来。 他负责神丹组招纳新人工作，对场中不少外门弟子都有着印象，稍一回想就能记起他们信息来历。 “哪个问你胡天南，我指的是场上另一人。” 孟广元口气淡然，眼神扫来蕴含着一丝失望，让曾可凡心头一凛，连忙翻出了几卷资料。 “他叫白辰，同样今年入门，觉醒双牙白象血脉。是我前几天在坊市碰上，劝他来参加考核的。” 有资料对照，曾可凡总算回忆了起来。不过心里奇怪，孟师兄怎么会对一个刚入宗的外门弟子产生兴趣，看场面也是胡天南更占优势啊。 “才入宗个把月，就领会到武技真意了，我当年可以过了整整两年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是有人指点还是自己发现，但一样难得，谁都明白悟通真意，一飞冲天的道理，可哪是那样容易做到的。只要修炼天赋不是太差，此子未来前途不会差，将他资料标星处理。” “是！”曾可凡赶忙应下。 神丹组的标星对象，针对的都是前途远大的外门弟子，起码是有七八成把握成为内门弟子，才有资格入选。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通，白辰是有什么表现打动了孟广元师兄。 不过对这位孟师兄，神丹组众人都是服气，虽是副组长，实际团体平日处事决断、规划谋略都是出自孟广元之手。尽管心里疑惑，口上还是不敢置喙只言片语。 就这会儿功夫，场中形式又有了新的变化。 胡天南将鬼手六式催动到了自己极限，都没能拿下白辰，任凭攻势再是狂风暴雨、凶猛狠辣，都被他举重若轻的接下。偶然一两个反击，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更是让胡天南吓出一身冷汗。 一式鬼手如龙，胡天南力气未尽，收爪慢了，差点就被擒住，全盘皆输。 胡天南很清楚，最多再过一刻钟，等到自己气力逐渐消退，招式中的破绽越来越多，即是他失败时候。明明不是很精准、很迅猛的动作，却如火中取栗般的直击他的漏洞，难受的很。 “白辰，我承认鬼手六式这门武技你是厉害！不过，我会的黄阶武技可不止这一门，让你见识见识胡氏身法的奥妙！” 胡天南脚步一错，躲过如枯骨般的一道手刀，再是诡异的外八字脚步一跳，神奇的到了白辰身前，一下就拉近了数个身为。 闷哼一声，双掌蓄力，带着轰鸣响声，向着白辰胸口狠狠拍去。 第十七章 血脉燃烧 白辰眼中闪过一道狠色，不闪不避，右手捏一指决，左手成爪，用以伤换伤的决绝气势扑了上去。 胡天南的身法超出了预计，让他根本没有闪躲的时间，那就干脆不躲，比比谁更狠。 胡天南脸上明显是有了一丝慌乱，进退两难，双掌力道不自觉的减弱了两分。 咔擦！ 两声脆响，白辰敢肯定自己胸骨是被打断了，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一口血沫喷出。但双手是稳如泰山，右手指决点中，胡天南胸前直接凹陷一块，左手一爪，五个血洞向外汩汩冒着鲜血。 只是一个刹那，两人皆是重伤，倒退数步，停手喘气。 “黄阶身法武技？” “没错！灵蝶身法，可惜我修习不到家，否则你休想碰到我一下。” 胡天南说一句话，就倒吸一口凉气，扯动胸前伤势，痛的他咬牙切齿。 一爪五个血洞，看上去恐怖，实际上就是流血多了点，强撑着不影响动作。但那看去轻飘飘的一指，却是点碎了他的骨头，让他根本聚不起力气来。 灵蝶身法是弧光胡氏的两大家传黄阶武技之一，胡天南从开始修炼至今已经有两年多，但一直卡在入门境界，无有寸进。 可毕竟修习时间长久，到了入门境界的极限，原本想藏着到明年小比时候再用，来个出其不意。 没想到只是个弟子团体的考核，就被逼了出来，关键是还没能一举制胜。 胡天南心中最想的，还是加入剑盟，这个团体不仅强大而且拥有数门独享剑法，连宗门传功殿中都学不到。剑盟成员，个个极为优秀，前途光明，且同气连枝最是护短。 只不过成员招收要求极高，哪怕你血脉再是强大，在没有展现出卓越剑术天赋前，都是不予考虑。成立至今，还从未有过外门弟子就加入剑盟的例子。 因为这般，才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认为稳妥的神丹组。 “嘿，你还挺强的，不过站到最后的人只会是我。断了那么多根胸骨，你怕是连动弹一下都不成了吧。” 胡天南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面如金纸。 如同一个醉汉，每走一步都是耗费无数力气，双脚拖出了一个个血印，踉跄前行。 白辰双手撑地，刚一用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鲜血浸染了胸前的铜币，等到血色彻底覆盖，铜币上散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荧光。 体内每个细胞，每滴血脉，都是发出了无声的怒吼，好似烈火烹油，熊熊燃烧了起来。 身后一头双牙白象虚影冲出，长鼻卷起，仰天长啸，原本如雪如玉的象皮居然是呈猩红一片，但透露出的威势可比白辰当日血脉觉醒时要强许多倍。 仔细看去，紧贴着双牙白象的还有层焰光，抖动生缩，好似活物。 他一下是觉得自己胸前痛楚全部消失，从四肢百骸中又涌来一股新力。不说尽数复原，但至少能发挥出伤前四五成的实力。 “双牙白象血脉什么时候还有了重伤下爆发的神异，从无先例啊……” 白辰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钻牛角尖，大步跨出，双手锁向胡天南臂膀。 胡天南身形一晃，挪移出数寸就因为牵动了伤口，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双臂被牢牢锁住。他神色灰败，有气无力：“我认输。” 白辰跌坐在栏阶上，双牙白象虚影一消失，就有强烈的虚脱感涌上。 运起轮转心决，吐纳调息，运转一个周天后，丝丝凉意让胸前痛楚减弱了不少。他这回伤势不轻，哪怕有金风玉露液，也少说要十天半个月的康复时间。 睁眼望去，正好是孟广元和老资格外门弟子交手的最后一场，附近倒了数个外门弟子。 孟广元手中并无兵器，但手掌如刀，每掌劈出，都是带着裂空啸响，威势惊人。他的对手左支右绌，勉强挡了五招，就被一掌劈在了肩头，劲力一吐，咔擦一声脆响，整个人翻滚了出去。 短短时间，十多个老资格外门弟子全数败下阵来，在孟广元压制了自身修为的情况下，没一个撑到了十招开外。所有人全被淘汰，一个得到进入神丹组资格的都无。 白辰心里有些猜测，多半是孟广元刻意如此。 以孟广元远超他人的实力，完全能够控制在几招上击败对手，眼下丁点都不放松，全部淘汰。要么是这批老资格外门弟子的确差劲，要么就是神丹组的招收条件升高，根本没想要那些已经修炼了一两年的外门弟子。 随着被淘汰者的离去，湖心小亭一下是安静了下来，只多出了最后通过的五个新人。 “尔等都算不错，只要继续努力，不要对自己松懈，皆是内门弟子有望。等下每个人都可以领三瓶金风玉露液去，作为加入神丹组的福利。不过今后就需要参与团体任务，作出贡献，才能得到这些奖励。除了金风玉露液外，栾师弟如今已能炼制强骨丸，这一灵丹不久后亦能列入团体福利里边。” 强骨丸和金风玉露液同为九品灵丹，主要功效为增肌壮骨，锻体期武者服用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孟广元这块大饼画出，别说几个新人，就连边上曾可凡等老成员都是呼吸加重，眼中露出向往渴求之色。 白辰还是保持着冷静，这些灵丹百分百没那么好拿，神丹组那么多人，栾廷玉多久才能炼一炉强骨丸，分的过来吗？何况，一个前途光明的正式炼丹师内门弟子，难不成还会白做劳力为手下人炼丹不成。 得一枚强骨丸，要做出的贡献之多，他已可以揣测出一二了。 一番讲话，给五个新人发了一枚神丹组的身份勋章——上边刻着一只丹鼎，四足双耳——以及说明神丹组成员的聚会时间、交流地点等等，就是逐个散去。 “白师弟，留步。” “孟师兄找我有事？” 孟广元喊住白辰，快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之前可有人传授过你血脉燃烧之法？” “血脉燃烧？”白辰一头雾水，难道是指刚才出现的双牙白象异象，“不曾，连听都未听过。” “不到两月，就自行领悟了血脉燃烧，看来白师弟对血脉力量十分敏感啊。当下还看不出多大用途，等你今后修为精深，可就不同，很多时候血脉燃烧之法就是救命底牌。” 孟广元略带赞赏的语气，出言讲解起来。 原来，血脉燃烧和天魔解体之类催发潜力的秘术类似，能在山穷水尽之境时再度激发力量，或是在完好状态下暴增数成实力。 持续时间视血脉强度而定，后遗症一般就是血脉力量消失数天，比绝大多数同类秘术轻微太多。 白辰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自行领悟了血脉燃烧，侧面印证自身对血脉力量的敏感度。 今后，若他能有筑基一天，血脉提纯强化的可能性，就要比其他人高出数倍。 第十八章 外海见闻 “蒋师兄，外海真如传说中一般，遍地妖魔吗？” “北海之景，蔚为壮观，海天一色，船开出去五六天看不到丁点着脚地方都正常。不过要说遍地妖魔，那是谣传了，反正我这次出海两个多月，半个水妖都没见着。” 蒋姓青年端坐中央，面有得色，很是享受这种众人聚焦的感觉。 “不过虽然不见水妖，但要说危险，那真是无处不在。北海无垠，海中妖兽长到数百丈、上千丈的都有，一旦碰上，宗门的奈河巨舟都有翻船风险。” “蒋师兄，你这回就碰上了这等巨兽？” 周围的外门弟子，也都是神丹组成员倒吸了口气，紧追着问道，都对北海展现了极大兴趣。 去北海斩妖除魔，寻仙夺宝，那起码是内门弟子才能遥想，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 这位蒋师兄，同样是神丹组成员，积年外门弟子，几月前报名选上了奈何巨舟的船员，随着船队出海一趟，前两天才刚刚回来。 白辰本来是靠在角落里，这会儿来了兴致，耳朵竖了起来。 他这段日子都在调养伤势，神丹组每周一次的聚会都没缺席，旁敲侧击的打听到了不少原先不知道的内情，也认识了几个外门弟子。 奈河宗在海外占了不少岛屿，但真正投入大量资源、心血，建成了宗门飞地的，不过那么三五座。 奈河巨舟是奈河宗里规模最大，制造工艺最精良的一型船舰，可承载上千人。宗门每次前往那几座岛屿，都会携带了大量资源，同时运回岛上产出。 非奈河巨舟，不能承担此任务。 蒋师兄这样的外门弟子，登上巨舟充当船员，都是为了完成总宗门任务——不过出海一趟，往往就要数月，而且碰上天灾，可不会管你宗门弟子还是普通船员，一样的死亡概率。 这导致，很多外门弟子，对出海这样的宗门任务避之不及。 导致近年来，负责此事的诛妖殿，不断上调出海任务的奖励点数。 “没错！金角墨螭，你们听过没？” 蒋师兄洋洋得意，出海一趟，开阔眼界，当真和陆上生活全然不同。 有人惊咦了声，问道：“难道是被诛妖殿列为十大海兽之一的金角墨螭？” “没错！就是那怪物！” 蒋师兄大声说道，将此当做得意事炫耀着。 “那金角墨螭有呼风唤雨之能，龙爪一抬即可聚起无铸云像，铺天盖地的压来。幸亏船上有几位执事，加上奈河巨舟的阵法，否则真是十死无生，没命回陆上了。” 说着说着，蒋师兄脸上就流露出一丝惧色，显然北海上的经历给他带来的阴影并没有全部过去。 金角墨螭，为龙属亚种妖兽，天生强横，寿元悠长，不用刻意修炼随时间流逝就会变得越来越强。成熟期的金角墨螭，连炼神境的武者都讨不了好，不然也不会被诛妖殿列入十大海兽。 “蒋师兄，听说海外各种奇珍与陆上全然不同，便是灵丹妙药效用也大不相同，那岛上还豢养驯化了数钟灵兽，不知道有何见识能跟我们分享啊？” 有眼尖知趣的，看蒋师兄脸色难看，主动转换了话题。 “海外灵丹，走的是跟陆上灵丹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炼制时少用草木精华，多用海兽内丹，善于利用生灵血肉力量。相较之下，药性凶猛，但副作用更大，常常服用易有丹毒残留在身。还有那海岛灵兽，豢养数代，已经有七八种被彻底驯服繁衍，诛妖殿忠的北极冰鹤就是来自海外岛屿。” “还有，宗门在海外的弟子，所修基础功法跟我们不一样。不是轮转心决和小血神经，而是叫碧海潮汐决，特性是前期容易修炼，对武者资质要求低，在恶劣情况下也能修出一口真气，不过到后边就显得有些差了，基本都会转修其他功法。” 白辰耳朵一动，把这话听了进去。 眼下，新一批的外门弟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已经跨进锻体境前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武者。而他本人，因为胸前的古怪钱币，还徘徊在锻体境的大门外。 “就算是算上养伤的关系，少了锻炼时间，但我的修炼进度比同期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已经慢了一拍，是显而易见。如果碧海潮汐诀真的像这位蒋师兄所说的那样极易修炼入门，对我来说真是量身打造，再合适不过了。” 一步慢，步步慢。 了解清楚奈河宗弟子每个前进台阶后边，惊人的淘汰率，白辰就明白，想要不被甩开，变为内门弟子甚而入室弟子，不是得过且过勉强过关就行的。非得是同年中最强最出众的，才有资格从千军万马中杀出，向着更高层次进发。 众人接下来的话题，又转到了离宗差事分配上，神丹组成员里快到弟子最长年限的不在少数。留宗充当执事，对这些人来说是远在天边的云彩不可碰触，其他选择就是在宗门产业里挑选一个去处。分配的好，做一城主事主管，等于一方土皇帝，不要太快活享乐；分配的差，去了险山峻岭，荒无人烟，做开矿挖山的苦差事，才是生不如死。 “各位师兄弟，我蒋生养入宗五年，对那内门弟子已是无了奢望，就指望明年最后一次宗门任务能得个上等考评，好衣锦还乡，回老家做一管事。” “只求诸位，明年能出手托兄弟一把，日后定有厚报。” 蒋生养神色恳恳，四面作揖，拜了一拜。 不拘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离宗前最后次宗门任务，都会难度倍增，而且是从多个方面来衡量。 蒋生养提前打好招呼是很有必要，以一人之力，极难完成任务，更别提还想一窥上等考评。 白辰当然也是随众应了下来。 “大家都是在思虑自己出路，我也不能松懈了。再给自己一个月时间，若还不能锻体成功，就要想其他办法，绝不能让这破铜币把自己给拖死了！” 胸前铜币是件异宝，是九八不离十，可不代表真有什么实际作用。 自己没可能把最宝贵的奠基时间，大把的浪费在上边，必须做出取舍。 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只可能是两头不着调，一无所获。 等错过了锻体最佳年纪，就算最后真解开了铜币奥秘，也可能会是追悔莫及。 第十九章 灵兽坊 心静神定，气转周身，白辰渐渐感到胸口一阵清凉。 那气感没有直接消失，而是转了两圈，留了一丝半缕的在胸前穴窍。 轮转心决运转数个周天，中庭穴上光明大放，第一个穴窍被彻底打通。 自此，锻体入门，跨入锻体境前期，成为了一名真正武者。 白辰长吐口气，脸上按捺不住的喜色，终于是成了，在给自己定下期限的最后几天里。连着二十多天的闭关，总算是推开了这扇门扉，也是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 “慢是慢了些，但至少头次小比检验进度时候不用丢脸。但想有额外奖励，怕是难了。” 想到从周一生那得来的情报，白辰面上喜色没能维持多久，很快褪去。 本届外门弟子里最出色的一个，包雄杰，已经是锻体境中期，同时将血刀刀法修至小成。何况，他还是七品先天血脉种子，出身簪缨世家，未来前途无量。 “想要加快修炼速度，灵丹妙药无疑是最为直接见效，只是神丹组也不是慈善堂，再有丹药就得拿出相应贡献，我眼下这点实力太不够看，团队里边挂着的那些个任务都不是自己能染指的……咦？” 白辰正是在蹙眉思量，胸口上挂着的铜币兀地灼热起来，像是丢到炉火中烧了好久一般。 突如其来的燃烧，让他一把撕开衣服，铜币明明就没发生变化，可灼烧的痛楚做不了假，皮肤上传出滋滋的响声，都快烧焦冒烟。 而且，不仅仅是皮肤表层，似是全身血脉都被点燃，就像往干草堆里丢了个火把。 远比血脉燃烧时，凶猛十倍、百倍的势头，让白辰怀疑自己已经置身在了火炉当中。 白辰再也坚持不住，摔倒在地，口中哀嚎连连。 “难道……铜币根本不是异宝，而是祸害……再有几分钟，我真的会被烧死吧……” “好口渴……血脉在燃烧，是真正的燃烧，越来越少了……还有穴窍中的真气，连真气都燃烧起来了……” 白辰眼神迷离，口中喃喃。 “死前的幻觉吗……居然还出现了一扇宫门……” 一扇巍峨宫门，露出在白辰面前的只是一角，虽然残破腐朽，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下，可依旧透着古朴玄奥的气息，如渊如狱。 颤颤巍巍的抬起左手，搭在了宫门上，手掌竟是没有同预想中一样的落下，啪的一声打在了实物上。冰冷，阴寒，但绝对不是幻觉，而是切切实实出现在房中的宫门。 “宫门……是铜币的变化带来的吗？” 白辰发现，那种浑身灼烧的迹象已经停止，虽然身子虚弱，但已经可以支撑着站立起来。 他试探着将手伸过宫门，来回数次，并无异象，一狠心，整个人挤了进去。 祥云萦绕，玉柱撑天，一座塌了半边的琼楼天宫跃入眼帘，恢弘浩大但不见半点灵气。殿上门匾三个古体大字“灵兽坊”，让人仿佛置身仙境。但视线眺望，向前边一看，就会发现这仅仅是一幅假象，内里无数断垣残壁，几乎见不到一处完好建筑。 更可怕的是，远处天空呈现一片昏黄，死寂沉沉，没有一丝的生气。 “铜币之中，藏着一个独立的天地？似乎是被叫做灵兽坊，但已经衰败破落，数百上千年没人居住过一样。” 白辰边走边观察，自言自语道。 从地球来到这个世界，无论多离奇的事他都能够接受了，思维发散，还真想到了不少关联点。 自己修炼不力，真气不断被铜币吞噬，想来就是成了打开这片空间的能量。既然已经开启，那今后就能恢复到正常修炼进度，少了一个忧虑。 同时，铜币既然能放出这间残破的灵兽坊，想来也有收纳回去的功能。 “就是不知两边时间流逝是否相等，我在里边一刻，外边也正好过了一刻？” 白辰带着种种疑虑，走进了灵兽坊内部。 满地都是枯萎凋谢的灵草异花，八株数人环抱粗细的古树，各立一角。 两株拦腰倒下，一株似是被雷劈中，顶上焦黑一块，迸出无数裂缝，还有两株，像是被烈火灼烧，通体成了墨炭模样； 剩下三株，外表无恙，只是被风干了水分，轻轻一碰，都会擦下一层木屑来。 中心一旺仙泉，早已枯竭，不见一滴泉水，泉底散落着一块块半青半白的仙石，只是内中发黑，透着不详的死气。 这灵兽坊完好时，当有数百间楼阁，眼下，倒的倒，塌的塌，还能维持个形状的只剩三间。 “纳一方天地于铜币中，这东西是顶级异宝无疑。但若没有其他用处，对我来说就成了华而不实的宝贝，起不到丝毫的帮助了。” 白辰走到第一间阁楼，轻轻一推，顺利走了进去。 竹简，无数的竹简，纳入眼帘的是漫天漫地的连篇竹简，堆满了整个房间，从书架到地板上。 就连通向二楼的台阶，都散落着一扎扎竹简。 二楼、三楼，皆是如此。整个阁楼中，怕是有不下万篇竹简，非皓首穷经才能读尽。 白辰随手捡了一卷竹简，卷面上刻着丙丑零二八几个大字，翻开一看，却是空白一片，只有层层光晕在竹简上流转。 手掌抚过，就有大量信息窜入脑中，开篇名义——“麟虫幼兽血脉继承考究（卷八）”。 白辰神色一阵恍惚，好一会儿后眼中才恢复了清明，海量的有关麟虫类妖兽的血脉继承信息潮水般涌入，仅仅是一个纲目，就让他头昏目眩，直欲呕吐。 “居然是用这种方式传承！那这一间竹简，得是多少知识？” 铜币随自己从地球而来，这灵兽坊中的竹简内容，也不知道和此方世界是否契合。眼下起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只能当做储备，将来慢慢消化，融会贯通，或许能发挥作用。 第二间完好建筑，却是类似马厩的一条长排，横栏上系着数十个槽口。 “天马御槽……是豢养天马的地方吗？” 白辰走到马厩上首，捡起地上的一块玉牌，上边镌着‘天马御槽’四个大字，一旁还有行小字‘御马监制’。 不过眼下，只空留一马厩，不见一匹天马。 这建筑，比前边的书房还要无用。 “希望最后一个地方，能有收获……” 白辰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了远方保存完好的一座白玉小塔上。 第二十章 精血传承的宝藏 八角七层，雄浑古朴，一脚踏上乳色白玉台阶，耳边似乎是有低沉兽吼响起。 白辰摇了摇头，此地一片死寂，不存任何活物，哪来的兽吼声，当是自己幻听了。 厚重的大门轻轻一碰就推开了，数串风铃挂在廊间，荡起叮叮当当的层层涟漪，扩散开去。原本清凉的风铃声，在这个环境下听来，竟有一种毛骨悚然、心头发寒的感觉。 冷！ 走进塔身，白辰就是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怀疑自己是来到了极寒北地。 “怎么会这样冷？” 一层塔身中空荡荡的，只有中央处一块偌大镇石，显眼至极。 环绕一圈，确定刺骨寒意正是从镇石上散出，越是靠近，温度下降的就越是明显。 白辰拼了命的运行轮转心经，那丝气感流转，带来丁点的暖意。离着镇石七步距离，他双臂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走到镇石面前，我肯定会被活活冻死！ 白辰心中兀的生出这个念头来，同时脚步又向前跨出一步，不光是皮肤上感受到的寒冷，似乎是连血液甚至思维都被冻结了起来。 五步！ 数声凄厉高亢的兽吼，直刺心灵，白辰脑袋里边好像是刮了一场十级台风，一片混沌。 “再往前，真的会死……” 白辰咬牙切齿，狠狠的再次踏出，手背上因为低温已经是皮肤迸裂鲜血直流，可他一点知觉都没，心底一股执念，定要走到那块镇石前。 似乎有冥冥中的一种呼唤，让他知道，只要到了镇石前，自己就能获得无法想象的好处。 三步！ 眼前似有无数雪花飘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一头遍体银白大狼跃出在眼前，长嚎一声，狼首抬起，吐息间就有冰渣生成，掉落一地。 北地荒狼，喜寒厌热，天生双心，耐力悠长，能日行千里。族群中出众者，有机会领悟冰霜之力。 看到银白大狼的瞬间，一段信息就涌入了白辰脑中，而且他有种莫名感应，只要自己一伸手接纳，就能得到这头北地荒狼的力量。 这是一种来自血脉的呼唤，清晰直接，不带一点掩饰！ “一滴北地荒狼的传承精血！只要我接受，就能立即拥有北地荒狼的先天觉醒血脉！” 白辰心跳加速，镇石中居然藏有传承精血。 入奈何宗后，他没少听过传承精血的各种奇闻轶事，尤其从周一生嘴里，老是些哪位少侠误入前人洞天密地，得了高品血脉传承，从此平步青云、一飞冲天的传奇故事。 对于未能觉醒先天血脉或是有更高一步要求的武者来说，传承精血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神物。 血脉进阶，有几个途径，一是自身提纯，精深修为，在筑基和成丹这两个关口上都有机会提升自己血脉的品阶。没能天生觉醒血脉的，这两个关口上也是极好的觉醒机会。 第二种途径，就是传承精血。 无论是先天未觉醒血脉者，还是低品先天血脉武者，在使用传承精血后，都有机会继承那一血脉。 不过，这中间，还有个概率高低的问题。 未觉醒血脉者，使用传承精血，一般只有五成的可能性可以成功继承血脉，具体的，根据自身修为高低以及传承精血的品阶还会有所变化； 而低品先天血脉武者，成功的概率就要高上不上，如果自身拥有血脉和传承精血血脉同出一系，更是可以达到八成的把握。 还没等白辰平复下心情，又是一声雷鸣般的怒吼，一头小山般的白熊从另一个方向走来，每走一步就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冰魄蛮熊，力大无穷，防御惊人，善控冰雪，天生掌握数种冰系神通。 同样的一段信息，和北地荒狼一样，白辰同样能感应到冰魄蛮熊的传承精血。而且，很明显，冰魄蛮熊的血脉要比北地荒狼来的强不少。 “看这气势，冰魄蛮熊怕是有七品血脉的档次，比我的双牙白熊不知要强多少倍！如果换了这血脉，我定是这届外门弟子里最出色之一，不比那包雄杰差多少，肯定能得到宗门的重点培养。” 旋即，白辰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想法。 在入门测试上，自己已明确显露了双牙白象的血脉，这会儿蓦地变成了冰魄蛮熊，找不出合适理由来的话必然会引得宗门他人猜疑。 况且，这还是在镇石三步外见到的传承精血显化，到了镇石跟前呢？到了玉塔第二层、第三层，甚至最高层呢？眼中只存眼前传承精血，对后边坦途大道视而不见，才真是舍本求末了。 白辰忍不住心中狂喜，如真同自己想的那般，玉塔简直是一个无穷宝藏，一个蕴含大量高品传承精血的宝藏。 试图再往前跨出一步，但四肢百骸中传来的僵硬，让他明白，这已经是自己极限。 再靠近镇石，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冻坏了血肉经脉，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 “呼！来日方长，铜币在我手中，等我修为高了，总有一天能摸到镇石。” 抱着这种想法，白辰克制住了自己贪念，缓缓退出了玉塔。 还想着去灵兽坊其他残壁断垣转转，指望捡些零碎破烂——这地方明显是仙家福地，起码曾经是，或许不起眼的小物件拿到就是了不得的宝物——一股沛然莫当的巨力涌来，带着他飞速倒退。 转瞬，已经出了灵兽坊，站在了宫门外。 巍峨宫门化作流光，蹿回了铜币，白辰房间中又恢复了正常。似乎之前的种种经历，仅是他的幻觉，并非真实存在。 “幻觉吗……”白辰抬起手臂，上边积了厚厚的一层冰霜，皮肤已经被冻的发青，“不是幻觉，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看来灵兽坊的进入时间上有着限制，我算算……应该是正好半个时辰，时间一到就会被强制驱逐。而且，外界的时间居然没有随着流逝！灵兽坊是一隔绝于外的独立空间！” 看着桌上蜡烛，和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的长短，白辰眼睛蓦地睁大，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他尝试着再次召出宫门，不过铜币死寂沉沉，似乎又回到早先只是死物一件的状态，毫无动静。 连着数次，没能成功，无奈的暂且放下。 顷刻后，等到心情平复下来，白辰才有心力去总结自己身上这件突变的异宝： 灵兽坊内部大多毁坏，目前唯一有用的就是玉塔，摆在眼前的已有两种精血传承，后续未知； 同外界时间流逝不对等，现在时间太短，若今后能增长，等于比别人凭空多出一段修炼时间； 开启灵兽坊上有着时间的限制，不能连续进入，具体时间间隔还需要测试。 第二十一章 霜纹貂鼠 山涧幽幽，溪水清冽，遮阴山壁下倚着几个少年。 昨天刚下了场雪，地上覆着皑皑白雪，溪间被冲散的碎冰渣打着漩涡，偶尔还有大块冰层融化掉落，摔进水中砰响。 “今天是捉霜纹貂鼠的最后机会了，等到积雪融去，这小东西往山里一钻，可不会再出来了。” “是啊，抓到霜纹貂鼠我们每个人都能发笔小财，活着的霜纹貂鼠可是能值万两白银！” 胖墩墩的少年舔了舔嘴唇，眼珠子死死盯着溪边的几个套索陷阱。 瘦猴少年嗤笑一声，说道：“乔胖，你真是不懂行情，要只是为了银子值得我们几个在这蹲了好几天吗？你以为白师兄是跟你一样，前途不亮、早晚要滚去杂役院的废材啊！” “我早打听好了，今年外门弟子的任务里边有一个就是需求霜纹貂鼠背上的那片霜纹妖皮。有大佬开了赏格，一瓶强骨丸换一块妖皮，得了强骨丸白师兄和田师兄好早日冲击锻体中期，我跟你也弄个锻体初期，混过头次小比再说。” 霜纹貂鼠，勉强算是入阶的妖兽，除了身形灵动如电外，无半点特异。长的倒是挺可爱，一到夏日，皮毛就会散逸凉气，有不少女弟子喜欢豢养了当做宠物。 不过它背上婴儿巴掌大小的一块妖皮，呈银色条纹状，可以用来当做血箓的原材料，这次就被列入了宗门任务的考核范畴中。 也正是亏得如此，否则区区一块霜纹貂鼠妖皮，哪里换得到一瓶四枚的强骨丸。 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赚取外快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出身富豪有着各种资源支撑的自然无所谓，像白辰这种寒门子弟修炼时候可就苦不堪言了。 这不是勤奋苦练就能补上的，实际上等金风玉露丸用尽，他连之前那种自虐级的锻炼都没法维持了。没有灵液修缮肉身，这种程度锻炼很容易积下隐伤，慢慢成了大患，透支而竭。 所以周一生一提出捕捉霜纹貂鼠的计划，他没做过多考虑就同意了，不惜浪费这几天的修炼时间。 一共四人，白辰一个，周一生一个，加上那个叫乔燃的小胖子，另一个叫做田盛，是乔燃拉来的。人数正好对应了一瓶四枚的强骨丸，显然是周一生提前打听好的。 这家伙整天瞎逛扯皮，不好好修炼，吃不了苦，到现在还是没能跨入锻体境，也无一项武技入门。不过至少消息灵通，宗门大事、外门弟子里鸡毛蒜皮的小事，第二天准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乔胖子是跟周一生一样的修炼废材，至今不得入门，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田盛倒是有了锻体初期的修为。而霜纹貂鼠出没的踪迹，就是田盛发现的。 “修炼难，难于上青天啊！” 白辰心底感叹，这两个月里他用尽全力，离着锻体中期都有好大一段距离。 不过也没闲着，出了将鬼手六式琢磨的愈发纯熟通透，还把铜币唤出宫门的时间彻底搞明白了—— 每隔一月，他就能召唤出灵兽坊一次，只需心念一动，宫门即现。 时间不到，提前出了灵兽坊，就没了回去的路径，宫门一样会消失。 咔擦！ 白辰微阖的眼眸猛地睁开，溪边一根枯脆的细树被踩断，瞬间一个套索拉起，往前两寸数个夹板同时啪的一声夹上。两边则是两个网袋被机关带动，飞快地被提到了半空中。 “妈蛋！又不是霜纹貂鼠！”周一生骂骂咧咧的走了过去，把夹板上一只灰兔抓了下来，丢给了乔胖子。自己蹲了下去，重新收拾起捕猎机关来，把它们一一复原，遮掩踪迹。 白辰不得不承认，周一生口中自己从小学起，已经是炉火纯青的捕猎陷阱之术的确是有几分名堂。虽然还没在霜纹貂鼠身上证明，但几天下来，兔鼠蛇之类的动物抓了大把。 “好肥的兔子，得有十几斤了，回头烤了吃了！” 田盛拎着灰兔耳朵，咂巴着嘴，祖上三代都是屠夫的他处理起血食来是一把好手。四个人里他年纪最长，刚过了十六足岁的生日，这个岁数在今年的外门弟子里都是最大的几个了。 他一连考了几年奈河宗的外门弟子招生，总算在今年勉强过了。 他比周一生和乔燃早入锻体境，不是资质更出色，而是凭着勤奋努力和岁数发育上的优势。像他这种大龄外门弟子，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机遇，时限一到就是离开宗门自寻出路的下场。 乔胖子家里开着家杂货铺子，上边还有个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哥哥曾经也是奈河宗的外门弟子，倒在了晋升内门弟子的最后一步上，没能成功。岁数一到，放弃了成为宗门产业管事的机会，回到老家做了一名城防军基层军官。 乔胖子姐姐是水月庵俗家弟子，听说资质还行，已经是锻体后期——奈河宗在北海州一家独大，却不意味着全州只有一家宗门，北海州地广人稀，也散落着十数家二三流宗门。 这些宗门，泰半是奈河宗附庸，或是分流支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像那水月庵，开派祖师水月真人即是师出奈河宗，后来一些因缘际会自立了门户。 这样一比较，白辰出身其实是最好的，生长在潜山下，从小耳濡目染，父亲是宗门商行管事，后来修为渐深，更是成了奈河宗在天阳城的主事。 不过这样一个抛弃妻子的父亲，白辰除了前些年的基本生活费用，其他好处丁点没得到过。别说父子亲情，前身心中只有恨意，到了现在白辰这儿，自是同样。 “有了！有了！捉到了！” 白辰心里正思量着，要不要下月开启灵兽坊时，去玉塔中再拼一次，争取多进一步多显露些精血传承，就传来周一生的兴奋喊声。 周一生小心的用绳索将手中家伙四肢捆了起来，绑了三圈，确保没可能挣脱，才是松了口气。 “嘿嘿，咋样，就说了我这陷阱就算是妖兽也逃不脱！” 周一生面带得色的吹嘘着，这回能捉到霜纹貂鼠他要占了首功。 这过程中倒是白辰基本处于围观的状态，没起到什么作用，白占了一份好处。 “快走快走，回去跟那位外门师兄把霜纹貂鼠换了强骨丸我才安心。”乔胖子把东西一收拾，立马是要起身赶路。 这回，连跟他最不对付的周一生都没难得的没反驳。 霜纹貂鼠这等灵活妖兽，放在自己手上要是一个不慎跑了，真是没地哭去。哪有换成强骨丸，安安稳稳落入袋中来的牢靠。 第二十二章 强取横夺 为了督促弟子修行，除去小比大比，每年一次的宗门任务对奈河宗上下数千弟子来说，同样是头等大事。 甚至于，在那些个修炼资质有限，不求晋升只为今后求个好职司的外门弟子眼里，比起大小比分量还要重。 宗门任务失败，扣除该弟子次年修炼资源，连续数年就会被开除出宗门； 宗门任务超额完成，除去宗门贡献的奖励，还会被记录在传功殿的考功簿上，将来分配去向时候就有优先选择的权力。 谁不想离开宗门后，寻一个油水丰厚的职司，或是锦衣还乡。 传功殿颁布的宗门任务，千奇百怪，有时候并非单纯依靠自身实力就能顺利完成。若是在一个任务上花费数月甚至更久时间，对那些精英弟子来说无疑是没法接受的，通过团队共同完成或是直接发布私下的收购任务，是很常见的行为。 越是身家雄厚，出身贵胄的弟子，在这上边就越占便宜。 河堤上首，三五成群的簇拥着大量外门弟子。 周一生熟门熟路，带着几人边走边打招呼，几乎每个小圈子里都有他认识的人。 “孙师兄，我们把霜纹貂鼠给带来了，你们的收购任务还没满吧？” 瞧见目标，周一生远远的喊了起来，语气欢快。他心里很明白，宗门任务的底是三十份霜纹貂鼠皮毛，几天功夫哪有可能收集齐全。 何况，那些个精英外门弟子要出类拔萃，不会满足于仅仅达标完成宗门任务。远远超出，甚至做到数倍于宗门任务的要求，才能显出他们本事来，引得宗门长老重视。 孙伯彦当然称不上精英外门弟子，但他一组同伴中有好几个了得人物，皆是这两年有极大希望晋为内门弟子的精英。 “周师弟，唔……你来的怕是晚了点……”孙伯彦面上反是露出了为难神色，支支吾吾。 “孙师弟，你瞎说什么呢，李师兄早上还问起过收了几只霜纹貂鼠，哪里会够了！” 没等周一生反应过来，一只粗壮大手把孙伯彦推开，转身过来，是张长了满脸横肉凶恶面孔的粗犷汉子，一把搂住了周一生，热情说道：“这位师弟，你们捉到的霜纹貂鼠呢？” 周一生转忧为喜，兴奋的举起那只霜纹貂鼠：“师兄，这呢，我们几个蹲了好几天才抓到的！” 正常霜纹貂鼠的价值，和列为宗门任务对象的霜纹貂鼠，两者间可是有差了数倍。真要没外门弟子大佬收购，他们辛苦几天的价值要大大缩水。 白辰眉头一簇，从孙伯彦和粗犷汉子两人身上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个收购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不过他一言不发，跟在几人身后走进了一间亭子。 河提上首散布着十数座亭楼，照着外门弟子中的潜规则被势力最强的几个团队占去，寻常外门弟子可没资格踏足其上。孙伯彦他们的团队能占着一间小亭，可见实力相当不俗。 “楚庄，做个登记，又有几位师弟送了只霜纹貂鼠过来！” 亭中坐着位清瘦少年，端着本书卷看的津津有味，瞥了粗犷汉子一眼，把书一丢，提笔龙飞蛇舞的写了张单据。 粗犷汉子把单据往周一生怀里一塞，把霜纹貂鼠拿了过去：“强骨丸正好用完了，这张单据你收着，过段时间凭此来跟我换一瓶强骨丸。” 周一生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一张面孔似笑似哭，往日的能言善道都失灵了：“师兄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一只霜纹貂鼠换一瓶强骨丸可是事先说好的，李贯道师兄一言九鼎，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戏弄我们罢？” 粗犷汉子笑嘻嘻的面孔瞬间板了起来，语气生硬，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怎么，还担心李师兄骗你们几个？都开了单据给你们，到时候一手单据一手强骨丸，有何不对？你有何不满？” 被粗犷汉子逼近一步，周一生再是机灵，到底年纪还小，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害怕。 “我，我当然不是这意思……不过这只霜纹貂鼠我几人合力抓到，希望师兄能给个确切时限，免得我们等的心焦，我等毕竟都没见过强骨丸呢，有些迫切。” “哼！没见识，区区一瓶强骨丸而已，等到宗门任务结束自会给你们。”粗犷汉子不屑的摆了摆手，驱赶之意彰然若显，“好了，没事就快走，省的影响我们几个做事。” 周一生几人面面相觑，脸上个个挂着苦涩，进退维谷。 几个人花了大心思，抱着满满的期待，指望着强骨丸让自己脱胎换骨，如今一下从天堂落入地狱，心里落差可想而知。 好好的一只霜纹貂鼠，成了废纸一般的收据，谁晓得宗门任务结束后指的是何年何月。 同样的强骨丸，立马入手跟半年后到手，又是两个概念。 他们这批外门弟子都还年轻，正是日新月异、一天一个变化的时候，只要抓住了机会，就能一飞冲天，受到宗门青眼相待； 过个一年半载再突破，那是稀疏平常，哪还有什么重点培养价值。 “言而无信，违背承诺，是小错；身为师兄，欺压后辈，强取横夺，是为大过。”白辰按住周一生肩膀，向前一步，开口说道。 对方分明就是想贪墨了这瓶强骨丸，别说到宗门任务结束，就是再过一年两年，也别想从他们手里得到报酬。这张随手写成的单据上连签字画押都没，明显是敷衍应付，摆明了要欺负新进外门弟子。 周一生几个未必看不出来，只是不肯点破，起码给自己心中留个念想和安慰。 白辰才不会有这种想法，在那犹豫为难，阻人成道，生死大仇。他声音清亮，落落大方，不见一丝惧意，引得附近外门弟子纷纷驻足张望。 “禁残害同门，是宗门五规之一，这位师兄如此作为，怕不是要去刑殿走上一趟！” 粗犷汉子勃然变色，脱口喝道：“混小子，瞎说些什么！再瞎编瞎扯的，信不信我扇烂你的嘴！” 刑殿之威，奈河宗弟子人尽皆知，威严之深，可以说是到了闻之变色的程度。刑殿执事，是普通弟子最为敬畏害怕的存在，生怕自己犯了什么差池落在对方手里。 一个入门才数月的新弟子，竟将宗门五规十则摸的通透，是庄远峰万万没想到的。 这点事情，离着五规中的残害同门当然差远了，但就怕有人借题发挥，将事情闹大，到时候他可没法向李贯道师兄交代。 第二十三章 恐吓无效 庄远峰所在的这个队伍共有五人，从其他外门弟子手中收购霜纹貂鼠的事他在负责，但团队核心并不是他，幕后另有大佬。 他，包括孙伯彦、楚庄，三人在积年外门弟子都只能算是中人之姿。楚庄出身书香门第，掌握一手精湛的丹青妙笔，在符箓一道上有一定天赋，将来或许能凭此擢拔成内门弟子。其余两人，都是希望寥寥。 强骨丸对他们而言，不算特别珍贵，可一次性拿出几十瓶来的大手笔，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队伍中剩下两位，李贯道和董芊都是外门弟子中出类拔萃者，尤其是李贯道，出身于血脉世家，又身怀了得剑术天赋。只等有了切实功绩，立即就能超擢而出，一跃成为内门弟子。 此次大规模收购霜纹貂鼠，是由庄远峰提出，主要便是为了替董芊积攒宗门贡献。 只是先前二人购入了一对以万载寒铁为主体，掺入白虎庚金的雌雄对剑，品阶达到了上阶利器级，花光了大半积蓄。要是再拿出几十瓶强骨丸，真是得伤筋动骨，东筹西凑了。 所以被庄远峰一提，以近乎白拿的手段从新进外门弟子手上获取霜纹貂鼠，立马就被李贯道默许了。只要有心，哪怕一个未入武道的普通人都有就会捉到霜纹貂鼠，而在一瓶强骨丸的诱惑下，新进外门弟子肯定抵御不住，纷纷入瓮。 这批人刚至奈河宗，肯定处处小心，受了不公也只有按捺藏下。到时候，胡萝卜加大棒，一通恩威并施，不信有几个新进外门弟子敢不满闹事。 李贯道他们的想法不错，开头两天颇为顺利，让庄远峰也得意了起来。 别看他一脸凶相，看着就是十足十的大恶人，其实是个大龄外门弟子，入奈河宗时就比同期弟子大了两岁。如今还有一年，就要超过外门弟子年限，而他本身还是锻体后期修为，离着引气入体十万八千里。 短短一年中连跨两阶，是庄远峰梦中都不敢做的美梦，所以早早找上了李贯道这条大腿。 曲意逢迎，做小伏低，只求讨好了李贯道，待对方成了内门弟子后能提携自己一把。再不济，离宗分配去处的时候李家能帮忙说上一句，就是天大的好处。 李家有位长辈，在传功殿做着执事，正负责这块工作。 “哦，师兄在强抢我等物品后，还出言恐吓威胁，真是视刑殿为无物，视宗门规章为儿戏。谁给你的这胆子？” 这种色厉内荏之人，白辰前世职场上见多了，哪会被吓住。 对方真敢动手，那更是称了他的心意，众目睽睽容不得抵赖，刑殿执事岂是摆设。 庄远峰双目一瞪，心头火气被撩拨起来，按捺不住，手掌一抬就要披挂下来，被孙伯彦一把拖住。 “冷静！冷静！非演武厅、比武台上动手，被刑殿发现的后果你忘了？想想雷师兄的下场！”孙伯彦在庄远峰耳边大声吼着，同时扭过身子说道，“一生，还不快把你的几个朋友拉走，庄师兄的大力魔猿拳挨上一拳，你们非的躺上十天半个月不可！” “无妨，一拳换一个废除武功、逐出宗门的结局，不亏！孙师兄，你觉得呢？” 反正是得罪了人，白辰不介意火上浇油一把。前世微小谨慎了一辈子，这世来到如此精彩的世界，何不过的放纵、自由些。 当然，顽石山壁他是不会去撞的，但眼前最多一块硬馒头，踩上两脚也无妨。 这个年龄，还混迹在外门弟子中下层，已不被他放在眼里。 开启铜币中灵兽坊后，白辰眼界已同过去迥异，这件异宝将自己带到此界，或许就是昭示着，此生合该有一个非比寻常的人生。 最下下等选择，直接传承白玉塔中的冰魄蛮熊血脉，七品血脉的潜力足够他顺利成为内门弟子。 毕竟本届外门弟子里，明面上血脉天赋最高的，也就七品。 孙伯彦一阵头疼，这样桀骜的新弟子还真是少见，他难道不清楚，在外门开罪了李贯道师兄带来的坏处，远远不是一瓶强骨丸能赶上的。 短短时间内熟知宗门规章，处变不惊，又是争强好胜的性格，看上去很有前途。 可是不知进退，一味要强，又能保持自己的傲骨多久呢。孙伯彦心头沉沉叹了口气，自己刚进奈河宗时候也这样意气风发，怀揣着梦想。可一个接一个的打击，让他很快认清现实，没有卓绝的天赋和深厚的背景，在宗门内还是小心做人的好。 “拿去吧。”孙伯彦深深望了他一眼，掏了一瓶强骨丸出来，对方既然不怕胁迫，只能这样解决了。至于后续如何发展，就不是他能管到的了。 “如此，多谢孙师兄了。”白辰一扬手，转身就走。 这回将这个团体得罪狠了，必须得加紧修炼进度，若是头次小比上表现不佳，今后肯定少不了算计打压，自己在奈河宗内境况就很糟糕了。 “还有一个月时间，即使有强骨丸，但锻体中期依旧是希望渺茫。只能指望鬼手六式了，这门武技我已经步入正途，只要一朝顿悟，由入门至小成并非不可能。” …… “孙伯彦，你疯了，居然真给他们一瓶强骨丸！”庄远峰猛地一甩袖子，唾沫星子乱飞，又恢复了那幅蛮横不讲理的样子。 “我自会跟李师兄去解释。”孙伯彦面带苦色，说到底强骨丸是从自己手上给出去的，影响了收购霜纹貂鼠的计划，庄远峰必然会把责任丢到他头上。 “好了，好了，刚才的情况伯彦做的也没错。那小子明显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老庄你根本吓不住他，事情越来越大，真惊动了大人物，别说收购霜纹貂鼠，连后边日子都难过。” 楚庄摆了摆手，做了个和事佬，制止了还想开口说话的庄远峰。 “这事得立马通知李师兄，估计今天不会有人送霜纹貂鼠上门，先撤点好了。至于那小子……嘿嘿，得罪了李师兄，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熬到第一次宗门大比！” 清瘦少年淡泊面上露出一丝阴狠，直接动手是最蠢笨方法，暗里有的是法子绕开宗门五规十则，叫一个初出茅庐的外门弟子陷入泥潭，挣脱不得。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