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四宝传》 第一章 入学 8月底,在三江市上午的阳光还不算太强烈,它们时浓时淡地在车玻璃上结下一层一层的光圈,风轻缓地习习吹来,把绿化带里的花草树木吹开又合拢。这种美好的天气善于给人一种美好的错觉,觉得生活似乎就可以这样过下去,让人不小心遗忘了这些过完了可能会有寒冬腊月,可能会有冰刀雪雨。 王立强无疑是被这样的景致迷惑住的人之一,满心欢喜,毫无压力地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奔驰而过的陌生景色,时不时对出现的事物开始评头论足。父母在车子的前座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可能是嫌音乐太吵,父亲王自行随手把广播调到了另外一个频道,这个频道正在播放关于《金庸群侠传》的新闻。 王立强本身是个不怎么关注新闻的人,但听广播里报出《金庸群侠传》几个字,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 先开始是女主播的声音:各位亲爱的听众大家好,欢迎你们继续收听106.8频道,下面为大家播报的是一则《金庸群侠传》游戏成立60年的纪念新闻。众所周知,受到玩家疯狂追捧的《金庸群侠传》至今已经成立有60年的时间了,它所经历的风风雨雨比起游戏中的江湖纷争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金庸群侠传》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拥有一亿八千万玩家规模的大型网游了,并且拥有了近乎2/3的网游市场。回首这60年的时光,不仅《金庸群侠传》一代代的玩家要感慨万千,它的创办人更是有万千感慨。今日,传闻中的《金庸群侠传》主创人“一生如此”就在网上发表了音频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现在,让我们来听听这段音频,也倾听一下我们回不去的那段时光。 音频开始:各位亲爱的玩家,大家好!我是你们传言已久的《金庸群侠传》主创人“一生如此”。不论你现在还是不是《金庸群侠传》的玩家,你还没有来得及进入这个游戏或者你已经离开了这个游戏,请接受我的这声问好!历数曾经过去,我不敢相信《金庸群侠传》已经走过了60年的时光。60年以前,我们还是一家非常小的小公司;60年以前,《金庸群侠传》在和非常多的网游竞争中几经沉浮,几乎走向灭亡;60年以前,《金庸群侠传》还是一个非常不起眼非常不知名的网游。但是在60年后的今天,我可以不要脸的说上一句话,《金庸群侠传》已经成为中国乃至世界上无可匹敌的第一网游,我们拥有将近两亿的客户量,这个数字还在每天以将近百万的数量不断增加。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完整的感官系统,可以让玩家以最真实的状态感知游戏。我们不断整合升级游戏,目的不仅是让玩家来玩游戏,还想让玩家在游戏中体验我们期待的人生。一代代金庸人来了又走了,他们没有白来,他们来是为了体验这样热血沸腾豪放英勇的江湖人生;他们没有白走,他们走了把自己的精神留下,他们走了把自己梦想留下,他们走了把空间留给更多的新人。今天,在这个社会上,可以说《金庸群侠传》不仅仅是一个游戏了,它变成了一种文化,变成了一种打不破的社会形态。它可能可以改变的东西很少,但它确确实实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 在此,我希望……… 音频还没有播完,母亲周芸就动手调开了频道,并开口抱怨道:“这种游戏,又是出来害人。你们还不知道,我周末去菜市场买菜,就连卖菜的老爹老奶居然都知道这款游戏,说儿子就为了玩这个游戏,连爹妈都不认了。每天就顾着到各个安了装备的网吧去玩这个什么《金庸群侠传》。还说什么隔天制,说隔一天就必须去玩,不去的话在游戏里的自己就会死掉。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真比自己死了还着急呢!”说完扭过头瞪着王立强:“立强,千万不能玩网游,尤其是这款游戏,听到了没有?有百害而无一利!” 王立强正因母亲把广播频道调开而恼火,听得母亲这话,有气无力地答道:“嗯!” 母亲又忍不住哼唧道:“本来你是能上二本的,看吧,就是你自己心不在焉的,才整的现在来了一个三本学院。你自己还不吸取教训啊!” 父亲忍不住瞪了母亲一眼:“都这会儿了还说这话,有意思吗?” 王立强没回击,或许高考毕业这个假期已经被母亲这话说的烦了,觉得回击不回击都没意思了;或者觉得要母亲一个多月就不纠结在这个事情上是不可能的。他干脆把目光放到窗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比如说,这个刚才音频里说话的“一生如此”,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怎样混到了网游世界第一大佬的地步?网上关于他的传言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还有,他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父亲就唤他道:“发什么呆呢,学校到了!” 王立强猛地一抬头,果见前面出现一个大学的校门,大门呈拱状,大约有10米高,全部都用白色的大理石嵌起。门的右侧是用楷书写成的“三江学院”几个金黄色的大字。这三江学院成立了三年有余,是三江市赫赫有名的三江大学的分校,这三江大学虽然比不上清华北大之流,但在国内也绝对算是二流大学里面的一等大学了,但放在分校“三江学院”上,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分校算什么,相信是个地球人都知道,简直就是专门招收落榜生骗钱的。这点王立强的母亲自然也懂。本身她是一心盼着王立强考上三江大学的,如今虽然只差了一个字,这中间却是差驰千里,她自然难以满意。 但三本学院一般有一个好处,就是设施之齐全,设备之高端,建筑之美轮美奂,宿舍装潢之好,都要让一本二本大学里面的学生为自己叫屈。三江学院自然也不例外,光看门口那个全靠白色大理石嵌起来的大门也就不在气势上输于任何名校。一进大门,地势开始微微走低,而后,又开始高起。道路两旁是一排排整齐竖立着的绿化带和小松树,绿化带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标识牌,标识牌上写着“腾飞路”三个大字。 王立强坐在车里够头往前看,只见“腾飞路”通往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立着几根大柱子,蔚为壮观,加上地势不断高起,真的给人一种向天空腾飞的错觉。由于是在假期,一路上静悄悄的,只有鸟儿燥闷地站在松树枝上“嘀啾嘀啾”;偶尔有几个人走过,看样子像是在学校里留校的学生。远处露出几个楼的边角,有窗子,有窗栏,有衣服飘舞的影子,应该是宿舍楼了。因为窗子看起来不大,王立强还觉得对这些宿舍有点失望。往前走又看到下面的树影里露出粉红色的屋角,王立强猜测是个校内咖啡屋。车子接近王立强看到的广场时,路上的标识牌写道“腾飞广场到了,希望您在这里起飞”。 腾飞广场上立着的其实就是三座紧密相连的教学楼,教学楼A在北侧,横亘了整个广场。它的左边是教学楼B,右边是教学楼C。教学楼A一左一右凌空的长梯和2个教学楼连接在一起。7根大柱环绕着整个腾飞广场,分别写着“三江学院”的7个学风——知荣、明耻、报国、笃学、勤奋、求实、创新。 王立强在腾飞广场下了车,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简直控制不住想要拥抱这个广场,拥抱这种情怀。这一刻这个广场好像在告诉他,他在小学6年,初中3年,高中3年,所吃下的所有苦都得到了补偿。它们终于送他来到了这个地方,今天他就要从这里起飞了,要飞很久很久,要飞4年,飞到他哪天羽翼丰满为止。这样的情绪充实着他的胸腔,骄傲的,自满的,自豪的,期待的;除此之外的所有想法都变得不明朗起来。 王立强的父母显然也对这里的环境非常满意,回去的一路上王母再也没提“三本”这个话题,只反复唠叨叮嘱王立强快点把要带去学校的行李收拾好。彼时是8月27日,算起来离正式开学还有3天的时间,王立强的高中同学都已经离开省市到各地上学去了。王立强再没机会和同学们一抒心怀,只好在家里满腹豪情,坐立难安地等着9月1日的到来。 岂不知天公不作美,这几天天气竟是一天热似一天,直到9月1日那天,太阳毒简直得能把大地蒸发起来。王立强家到三江学院大约2个小时的车程里,都能清晰地看到一股一股的热浪从地上冒起来,等到开完两个小时的车,到达学校的时候。王立强已经被热得奄奄一息了。今天“三江学院”门口立了块牌子,说是学校今天开学,为了保证新生的安全,谢绝任何车辆入内,请各位配合云云。 再往里一看,王立强不禁吓一大跳,那天他来学校参观的时候。腾飞路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鸟鸣外泄。如今不过差了两三天,整个腾飞路乌泱乌泱站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尽头,各种声音从里面散发出来。门口的车道早就被占满了。王父看有一家的车子刚刚启动,忙开过去抢了停下来。 王立强一家从车上提了行李下来,各自都提了两大袋行李,又顶着烈日,在拥挤的人海里面穿行,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此时王立强的豪情壮志早不知哪里去了。只又好气又好笑地想道:就算这条腾飞路真能腾飞,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只怕也要压垮了! 经过反复几轮问路,终于找到在腾飞广场上的英语系报名点。英语系的报名点分为两个,一个前面只排着1个拎了3大麻袋的男生,正在理直气壮地和报名人员争辩着什么,报名人员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另一个报名点前面起码排了二三十人有余,大多都是女生。除了前十个一脸打了鸡血的兴奋状以外,其余剩下都无精打采,一脸疲惫,有些甚至已经直接坐到自己的行李袋上。 王立强当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只站着一个人的一号站,结果刚站到那边就听到二号站的长龙队伍里传来吃吃的笑声,顿觉心里发毛。再看自己前面站着的唯一一个男生,肩扛一个超大型的麻袋,瞅那样子绝对不轻。这还不算,另一边手上又拎了两个大小一样的麻袋。从后面看身体很宽实,但实在黑了些。头发乱七八糟,穿了一件褪了色的白T和一条褪了色的牛仔裤。正在扯着脖子和报名点的人争辩:“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学校不能提供12人间?” 报名点的人看起来是个学生会的什么委员之类,现在脸上的表情简直不能用无奈来形容了,显然这样的对话进行了不止一遍了:“这位学生,道理我已经和你讲过好多遍了。不要说12人间了,你就去各大学校都问问,8人间现在还有没有啊?学校也是为了给你们提供更好的住宿嘛!” 那男生仍然很大声地说道:“要提供更好的住宿,就可以不考虑我们贫困生的实际条件了吗?” 2号站的队伍里传来一阵哄笑声,那男生居然是一点都不囧,仍瞪着报名人员等他回应。报名人员叹口气继续道:“我说过了,我们学校每年甚至每半年都会向贫困生甚至像您这样的特困生提供补助的,还有各类省级国家级的贫困补助和奖学金您可以申请。这样一来这些宿舍费肯定就够了!”那报名人员在说“特困生”三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是有讽刺的意思。 那男生也未必没有听出来,但不生气,依旧是不依不饶地嚷道:“这些补助和奖学金我肯定是要申请,但不是为了贴补这些本不应该的宿舍费的!” 报名点一片败下阵来的唉声叹气,互相摇头摆手表示已经无计可施。那男生大义凛然地紧盯着报名点的几个人,仿佛正在做为国捐躯的英雄。 正当排在“英雄”后面的王立强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个位子,一个男生领着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赶到“英雄”面前,向“英雄”介绍这位是英语系的系主任,有问题可以找他。“英雄”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被系主任请去了。 2号站的长龙里先是响起一片错过好戏的遗憾声,紧接着反应快的半条长龙就排在了王立强的后面。王立强捡了个大便宜,反倒排在第一个。 登记完基本信息以后,马上领到一个军训通知,王立强一看,这军训通知就是9月2号的,忍不住大吃一惊:“这军训怎么没提前通知啊!” 报名人员早就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我们都是才知道的!” 王立强只觉一瞬间许多气体积聚在自己的喉咙里,欲待质问点什么,看着报名人员那死鱼脸又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半晌,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声,扒拉着地上两大袋行李,又跟在父母后面艰难地向宿舍行进。 ; 第二章 宿舍 王立强的宿舍被安排在三江学院冬雪路冬雪楼西2栋309,不高不矮,算是一个非常令人满意的楼层了。王立强来到冬雪楼底下的时候,尚且还在对自己的大学宿舍充满了各种期待。其中有比较切合实际的,就是把宿舍想象成一个80块一晚的旅馆房间,有4张大床,4个书桌,一个将近8平方米的大卫生间,一个小却干净整齐的阳台。 也有非常不切合实际,纯属天马行空的想象,比如把宿舍想象成800一晚的宾馆房间,所有床书桌椅子等设施为红木制成,就连地面也是木板铺成,当然他不介意上面再铺一道地毯。 其实人都是非常爱幻想的,而且在幻想的时候习以为常地往好处想,可是当看到现实的时候……就和跟打了鸡血似的乘着想象的翅膀忘记一切疲劳飞奔到宿舍门口推开宿舍门的王立强的表情一样。 实在很难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形容看到这个宿舍第一眼的感觉,4张脏兮兮的床躺在里面,把房间占去大半,床下面就是所谓的书桌以及衣柜和其他,多者合一,实现了循环利用的最大化。剩下的一点点空间其实就是床与床之间不到0.5米的过道,顶多容纳3人同时通过。王立强飞速地在大脑里换算了一下,其实这个房间的大小刚好是他希望的厕所的大小,这让他感觉自己只是住在一个“厕所”里面。 这个房间看来已经被使用很久,整个房间里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桌子上,椅子上,床栏上全部都是斑斑驳驳尚未清洗的各类痕迹,墙上也脏兮兮的,还有大大小小的蚊子尸体黏在上面,总之就是让人很不舒服。 房间里的窗帘此时还是拉的,褐黄色的窗帘呈现出厚重的感觉,和它一样厚重的还有窗帘上面的灰尘,掩盖不住地在光线漏出的地方旋转飞舞。王母过去把窗帘一把拉开,灰尘立刻非常跋扈地从四面八方“哗啦”一下升起来,继而漏出阳台左手边上一个痕迹斑斑的洗手池,粘着牙膏、护手霜、刀片等东西,镜子也已经脏的惨不忍睹;右手边是一个白色的厕门,光看那厕门你就绝对不会想要上这个厕所。 王立强当然大受打击,虽说之前已经做好了宿舍不太好的准备,但由于深受美国片和国内各类狗血电视剧的影响,加上自己之前的浮想联翩,再看看眼面前的现实,还是有点承受不住。随便扯过个凳子坐下,也不说话,不知道能和谁赌这口气。 王父王母见了,自然知道王立强现在的心思,其实自己也觉得这宿舍很不怎么样,但嘴上偏偏说的是:“就这样还不满足,想当初我们上山下乡插队当知青的时候……” 王立强二话不说,一屁股从椅子上蹦扎起来,开始闷着头收拾东西。还没等几个人把东西收拾开,门口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同时有个男生大声叹道:“哎呀,哎呀,累死了……” 门是被脚踹开的,先进来的这个男孩子留着一头帅帅的短发,应该是经过认真打理才能做出的造型。穿一身红色的运动服,上身拉链大敞着,运动鞋是耐克的,衣服王立强说不上是什么牌子,但看那质地绝对不差。 眉毛很粗,粗眉下面是一双又大又双类似丹凤形状的眸子,睫毛即长且黑,皮肤白皙。算得上是眉目俊朗了。身高目测有1米8左右,比王立强高出差不多半个头,进来的时候就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但他的为人显然是和长相不搭调的,才一进来,就拉了个板凳翘起二郎腿坐下来,咕噜咕噜喝了半瓶可乐,一抹嘴,叫嚣道:“麻烦死了,麻烦死了,上个大学还这么麻烦!” 王立强一家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又把剩下半瓶可乐全部倒嘴里了。 紧跟着他进来的是两个农民工模样的男人,每个拖着两大箱行李。这人的行李和别人的也不一样,别人一般都以行李袋居多,只有外来的才有许多行李箱。而此人的行李全部装在漂亮时尚的拖箱里。拖箱是各种牌子的,有运动的,也有休闲的,全都是王立强说不上名的,由不得在心里面赞叹对方财大气粗。 进来的男生对着农民工叫嚷道:“不是说好了吗,下去把那两个女的叫上来给我收拾东西,这么多东西不得收拾死我啊!” 那两个农民工应声出去了,这男生这才来得及回头来看看王立强一家,他对着王立强大大地绽开个笑容:“你好,兄弟!你也是住这个宿舍的吧,我叫唐运长,以后多照顾,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 王立强呆愣愣地说了下自己的名字,父母已经转头给王立强收拾东西去了,很显然不喜欢这个唐运长。 唐运长对此似乎丝毫无查,继续道:“我还说这个宿舍怎么样呢!现在看看,乱七八糟,又脏又臭,建的和个厕所似的。你看看这床,看看这墙,啧啧……” 王立强听他所说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心里有些欢喜,刚要接口应和,看母亲瞪着自己,生生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了。 唐运长这时才察觉到王父王母在王立强是很不方便和自己说话的,便站起身来说:“兄弟,这宿舍一时半会儿收不清,那你先收着,待会儿有我们家两个保姆上来帮我收东西,你帮我看着点,要她们帮什么忙随便开口,甭跟我客气哈!我下去网吧玩会儿,下午点再回来!” 王立强点头答应,很是喜欢这个唐运长的个性。唐运长拎着可乐瓶往门边儿上脏的令人呕吐的垃圾桶随手一扔,出去了。 唐运长才刚一走,王母就率先发话了:“这都什么人呢!小强,以后少给我和他来往啊!” 王立强心里暗叹一声摇摇头,早就知道母亲要这么说。倒是王父蹲旁边抽着烟什么也没说。 不一会儿那两个保姆就上来收东西了,王立强这边也差不多收拾好了,父母记得王立强下午有新生大会,第二天又要马上准备去军训了,觉得久留也没意思,就开始反反复复叮嘱王立强一些生活琐事,神马晚上该怎么盖被子,白天该怎么穿衣服等让人崩溃的细节。王立强看那边两个保姆都开始听了要发笑,直囧的恨不得把头钻地缝里去。 总算在唯唯诺诺中把父母送走了,那两个保姆收拾好东西差不多也要走,王立强就跟他们说自己现在一个人在宿舍,要是没事的话就让唐运长上来陪他,保姆们答应着出去了。 王立强坐下还没发上一分钟的呆,宿舍门又被一声震天响推开来,来人穿着白T,牛仔裤,又扛又托拉进来三个大麻袋,整个身上都散发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气场。好像没看见王立强似的,也不打招呼,环视了一圈宿舍,看比较好的1床和4床都让王立强和唐运长占了,也不说话,直接走到王立强对面的3床开始收拾。 他才一进来王立强就觉得眼熟,看到他的背影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刚才报名排在自己前面的那位“神人”么,居然分来我们宿舍了!看他背影觉得是个土鳖,没想到正面长的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很黑,但是长着很好看的长脸加浓眉大眼。只是对方周围现在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场,王立强僵立在他后面,觉得气氛尴尬到无敌,犹豫许久才说道:“那个,要不要我帮忙啊?” 那人头都没回一下:“用不着!” 王立强又窘又气,直恨不得过去给他一拳。 那人很快把自己破袋子里面东西收拾过来,手脚利索,速度很快,收拾得也很整齐,一看就是平常经常做事的,只是摆放出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又破又旧,没有什么可观瞻性。收拾完之后,此人做了一件更惊人的事情——他居然把高三的英语书拿出来,开始大声朗读英语! 王立强立时被这种非人之举惊得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好——面对这种情况说不说话啊?还是一直保持沉默好? 还好这时唐运长推门进来,叫道:“兄弟,宿舍里闷着也没什么意思,和我出去一起打电脑吧。” 王立强还不及回答,唐运长也被朗读英语的声音惊住了,够头看了一下3号床的位置,又有些奇怪地望了王立强一眼:“我刚才还疑心你在里面看美国片呢!” 王立强哭笑不得,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解释这种不寻常的情况。3床那位仍旧继续念着自己的英文,根本对王立强和唐运长视若无睹。 王立强艰难地把几个能介绍这个“神秘人物”的词串在一起:“他…新来的…我们宿舍的…”至于之中他怎么在报名点吵闹宿舍的问题,之后又是怎样散发着杀人的气场来到宿舍,怎么对人不理不睬,说起来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 唐运长微皱眉头,显然很不喜欢这个“神秘人物”。 偏偏“神秘人物”这时候回头打开尊口:“既然你们对我那么好奇,我也就介绍一下我自己吧,好歹我们以后住在一个宿舍4年,总不能不知道名字是吧。我叫楚梦雄,来自农村,如你们所见,我很穷,所以尽管笑我。刚才我在报名点叫嚷有关宿舍的问题,相信你们也知道了,尤其是站在我后面这位,不知道帮我宣传掉多少了。只可惜系主任告诉我,没办法,我们学校只有4人间,学校可以商议给我降低30%的宿舍费,我才到这来的。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继续读书了!” 楚梦雄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略显清高,使他看起来更加欠揍。 唐运长使劲儿压制下自己想要打飞他的冲动,也不跟他说话,唤王立强一起出去打电脑。王立强正答应着准备和他一起走。读英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唐运长一个火起:“兄弟,我们不出去了!就在这里看电影!” 楚梦雄抬起眼睛凌厉地看了唐运长一眼,小声道:“庸人!” 王立强暗叫不好,唐运长明显一个富家公子,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面相又好,岂是个受得住气的人。果见唐运长站起来一把把椅子丢开,吼道:“你要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看啊!” 楚梦雄微露怯色,不再说话,夹起书来避开唐运长往门外走去。他才刚一关门出去,唐运长就随手抓起样东西砸到门上,吼道:“什么东西啊!要不是看在是同宿舍的份儿上,早把你打成废人了!” 王立强赶忙劝唐运长,说是同宿舍的刚开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还要处四年呢。唐运长暴躁道:“这种人怎么处四年,兄弟你等着,我马上托人找关系把他挑出去。你赞成不?” 这点倒是合了王立强的意思,这宿舍有这么一位JP人士还怎么住四年啊。但王立强心想现在对唐运长的底儿还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自己也不知道。要是自己和唐运长联手,以后这位“大神”还是请不出去,那自己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于是王立强也不表态,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心想着赶紧寻个由头转移一下话题,于是问唐运长:“运长,你有没有玩过《金庸群侠传》啊?”王立强对自己提的这个话题还是有点信心,这年头除了自己这样被父母严加管教的土鳖,还有哪个会没有玩过‘金庸群侠传’啊! 但让王立强没想到的是,唐运长一听到这个游戏的名字,几乎从地上蹦了起来,险些又撞到上面的床板。 :“你玩过这个游戏啦?!”唐运长尖声问道。 :“没有,”王立强被他的反应吓到:“我只是想问问你好…不好玩?” 唐运长吁口气,又倒到椅子上:“兄弟,我和你说,这不是好玩不好玩的问题,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你不能把它看成一个简单的游戏!”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还没玩过,真好啊…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好好利用那三年。”他转头看着王立强;“你知道三年的传统吧?” 在王立强看来,唐运长就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本不该有这样严肃认真的表情。而现在他就在唐运长脸上看到了这种表情,神圣而且庄严,像在讨论一件要决定和影响自己命运的事情。这多少让王立强有些吃惊,他点点头说道:“每个进入游戏的玩家,寿命大多在三年左右,三年之后,玩家的自然寿命就会结束,就必须离开游戏。” :“对……”唐运长仿佛在这时想起了许多美好的爱恨交织的故事,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深邃,像叹息一般的说道:“三年啊,哥们,真羡慕你啊,你还拥有那三年,我已经没有了!” :“这个游戏,它对你很重要?”王立强忍不住试探性地问。 沉默了半晌,唐运长才说:“不仅是重要,它是我另外一半的生命。” :“那你在里面一定是混成一个大佬了吧,像我以前朋友告诉我的,成为了这个游戏成立以来标志性的人物?”王立强有些激动。 :“没有,我和大多数玩游戏的普通人一样,过了游戏中比较普通的一生,最大的成就可能也就是混进中土大陆了吧。不过即便混进去了,我也算不得什么人物。不过兄弟,如果你玩了游戏,你就会知道,重要的不是你在游戏里混成了谁,而是你玩过了这个游戏!拿句什么哲人的话说,重要的不是你活成了谁,而是你来这个世界上活过。” :“这么牛?!”王立强被唐运长能说出这样的评价惊到。 :“是,人家说,玩过《金庸群侠传》,就是一览众山小。直到今天,也再没有一个网游能达到它的成就和辉煌,更不要说超越了。你是不知道,当年有多少人为了能延续自己在游戏中的寿命奋不顾身!” :“哦,我听说过的。听说这个游戏有个什么感应器,让你感知游戏里发生的一切,就像真实的生命一样!” :“特设感应器,这是《金庸群侠传》特有的感应设备。有了这个感应设备,你就像是活在游戏里面一样,冬天你会觉得冷,夏天你会觉得热,被东西咬了你会觉得疼,吃坏了东西你会觉得肚子疼。在60年感应设备不断地进化过程中,逐渐的感应器能为你模拟出你自己的姿态被反映在游戏里面,比如游戏里有一个凳子,你走过去做出坐下的动作,那么在游戏里的你就会真的坐下;你做出喝酒的动作,那么游戏里的你也会在喝酒。总之这个感应器超级牛逼,而且直到现在也是《金庸群侠传》玩家的专有设备,其他的网游公司,比如盛大什么的,到今天也没能破解这个感应器的运作原理。《金庸群侠传》的玩家也得凭着自己的号才能在专卖店买到!” 王立强也忍不住赞叹起来:“太厉害了,这个感应器一定不便宜吧?还有,我听说《金庸群侠传》的个人账号得靠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去注册,每个人只准注册一个号,如果你在游戏里已经死过了,就不能再开号了!当年有的学生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贿赂今成梦公司的高层主管,还有人为了能注册新号,专门跑到鸟不生蛋的农村租借农民的身份证注册,闹得跟炒房一样。那时候超级轰动的!” :“当然,这我记得一清二楚。当年那个今成梦公司的高层主管名字叫做易高楠,不知道因为这个收受了多少贿赂啊,据报道是有16个亿,真实情况就不得而知了。哎哟哟,你要想想,学生能有几个钱,就算是成年玩家,也没有多少钱贿赂的。这得是有多少人在贿赂才能到得了这个数啊!后来卷款逃到美国了,美国为了留住他研究特设感应器,拒绝中国的国际逮捕令。后来才发现易高楠根本就是个管理人员,而感应器的运行原理,只有今成梦公司在云端上的最高层才知道。就马上变脸把他逐出境了。这事情从2000一直闹到2006年才算了结!这事之后今成梦公司对内部人员进行大力清理,2007年今成梦公司的30%员工被辞退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这个农村身份证,那还真是搞了好几年。起先今成梦公司对此并不生疑,只要你在给公司的邮件上提供真实身份证照片和本人证件照一张,身份证真实存在而且能对应上本人证件照就可以了。导致那几年农村的身份证卖的好的不得了,农民们一开始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后来发现自己只要借出身份证几天,就可以赚好几百,而且来借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起价也变得越来越贵,有一次上千的,到了后来没注册过《金庸群侠传》的身份证越来越少,一张没注册的身份证甚至能拍出五六万的价格。有农民自己带着一包身份证上城来招揽生意,还出了好多骗子。最后是今成梦公司对这个现象不怀疑都不行了,而且注册的人和他们所作的潜在消费者数量图根本对不上,今成梦公司决定大整改。在2007年6月23日晚上,毫无预警的突然冻结了70万账户,这是《金庸群侠传》历史上的一次大地震,被后来的玩家称为“恶魔夜”,也叫“终结夜”。从那一晚开始,《金庸群侠传》宣布在全国各大城市设营业点,凡是新玩家注册,要自己持身份证和照片到营业点登记,营业点会把每个人的照片存档,凡是登陆过的玩家都不得再注册。不仅如此,游戏从账号登陆升级到面部扫描登陆,面部扫描不符的不允登陆。” 王立强连连惊叹:“这么严格啊?我听说《金庸群侠传》的玩家在游戏里是真正经历一生,意思就是说会从小到老过一辈子?” :“是,从小到老!其实从进入游戏开始,你根本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你出生在哪里,是谁家人的孩子,根本是根据游戏随机选择决定的。然后你就要经历人的一生,少年青年中年壮年老年。但有一点是定了的,你是男的,你在游戏上就是个男的;你是女的,你在游戏上就是个女的。就是因为这个,当年今成梦公司的管理员工还涉嫌对玩家的出生造假,有些玩家为了能出生在比较好的地方进行贿赂,06年那次大清理以后就再没出现过!” :“这样啊,我真是超级想玩!运长,你能不能和我再说说游戏的设置?”王立强心生向往。 :“我也想…”唐运长羡慕地叹了口气;“不过关于设置,还是等你自己去玩吧。我告诉你,就没有意思了。保守游戏的秘密不泄露,这是金庸玩家最重要的集体道德观!我一直觉得,所有网游玩家中,只有金庸玩家是最有道德感,也最有智慧的。这三年,值得你用一辈子来纪念!好好加油,兄弟!”说着,唐运长把手伸向王立强。 王立强紧紧地握住唐运长的手,像是在做什么庄严地许诺。事隔多年王立强想起这一刻,还是觉得感慨万千,那是他对一段生命许下的誓言,也是他今生唯一践行的一段誓言。 正在两人说的高兴时,门又被推开了。唐运长以为是刚才那位“祖宗”又回来了,脸色不悦地回头看,连王立强也有点紧张。 但进来的不是楚梦雄,是一个个子比较矮小的男生,身高大概在1米68左右,长的倒是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看到宿舍里已经有人,立刻高兴地问好道:“原来已经有人了啊,太好了!” 唐运长脸色缓和下来,笑道:“总算来了个正常人。” 来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程自立,是三江市边郊平安县的人。说罢开始往宿舍里面拉行李,唐运长和王立强也起来帮忙,这一拉不得了,竟拉进来9床棉絮。唐运长惊道:“你带这么多床棉絮来干什么啊?你要当豌豆公主啊?” 程自立失笑道:“说实话,兄弟不要笑话我啊。我们家那边有产棉絮的,那棉絮比这上面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就托我带上十几床来卖卖。说是新生开学的时候,买棉絮的人最多了,能赚很多呢。这不,现在还剩9床,耽搁到现在还没卖出去,我寻思今天肯定是卖不出去了。只好先上来收宿舍。” 唐运长和王立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程自立也没不好意思,也跟着笑。唐运长觉得他人还不错,忍笑问道:“你这一床是卖多少呢?” 程自立立刻进入叫卖的状态:“这都是上好的棉花织的呢,还都是崭新崭新的。我本来一床是卖120的,但是看你们是同宿舍的,如果你们卖,就只要90呢!” 唐运长大笑道:“很公道,但为了好算钱一点,我给你一床150,9床我都买了!但是 ; 第三章 为梦而活 三江学院虽然算不得什么知名的学校,所得的一点名声不过都是从母校三江大学带来的。但是凭着那些富家子弟抑或平民百姓,考不上名校却又想分得名校的一杯羹这种普世的大众情绪,不断拔高收费,不知赚了多少钱。办学时间还不到三年,收的钱已经让学校横富起来。 就说算是三江学院标志的这个腾飞广场,据说耗资三千万有余。广场上横拥3个教学楼,光三个教学楼就解决了学校十万左右人的上课问题。 处于正中的教学楼就地取名,叫做腾飞楼;处于腾飞楼右边的叫做明礼楼,接着进取路,进取路通向学校的春绿宿舍区和夏火宿舍区;处于腾飞楼左边的叫做思谦楼,接着追梦路,追梦路通向学校的秋耕宿舍区和冬雪宿舍区。每个教学楼都有50层楼高,到了夜晚所有灯火齐放的时候,很是壮观。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腾飞楼做了一个地下阶梯教室,可谓学校建设的开创之举,这个地下阶梯教室的面积基本覆盖了整个腾飞广场,可容纳学校上万名师生同时在该阶梯教室中听讲。阶梯教室里有非常好的通风设备和空调,随时开放,解决了通气的问题。这种做法即节省空间,又能满足教学硬件不断提高的要求,被各大名校争相模拟。 今天,王立强等所有三江学院新生的欢迎见面会就在这个1号阶梯教室举行。 新生大会原定的时间是下午4点,王立强和唐运长乘电梯下到地下室的时候,差不多3点50左右,整个阶梯教室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各个系的接待人员站在阶梯教室大门外叫嚷着:“某某系的新生请到A区某排就坐,某某系的新生请到B区某排就坐……” 好不容易确定了英语系在G区就坐,绕来绕去才绕进G区,被熙熙囔囔的人群挤来挤去,所有位子基本都有人了。两人艰难地在人缝里四处张望着找座位,突然听见有人叫道:“唐运长,王立强,这边这边!”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程自立已经帮他们两的座位都占好了,忙走了过去。程自立热情地让唐运长坐他旁边,满脸是笑:“老大,按你说的,全部都卖出去了!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唐运长大方地笑道:“有什么好谢的,你现在帮我发掘一下我们系的美女,就是谢谢我了!” 程自立一拍大腿,笑道:“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要我说老大你有才有貌,还需要挖掘美女,等着美女来挖掘你吧!” 唐运长被他逗得很是开心,哈哈大笑。坐在旁边的王立强却很不自在,一来自己外表也不出众,一米72左右的身高,普通的大众长相,就皮肤要好点,虽说不丑,但也不出众,加上从小性格比较内向,还从未获得女生的主动青睐,这让他面对“美女”这个话题的时候少不得有些自卑;二来他也明显觉察得出程自立对唐运长要比对自己热情的多,虽然知道自己和唐运长差距不小,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他侧头看着下面的礼堂,突然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慌忙够头去看。那个人却已经淹没在人海中,再也找不着。王立强仔细想了半天,仍旧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正在他发呆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旁边的破凳子上多了一个人,抬起头来一看居然就是楚梦雄,一时间不知该说话好还是不该说话好。唐运长瞅见他来了,冷哼一声:“才子归来了哟!” 楚梦雄听他这话,面色一紧,不过没说什么,把头侧过去些,不再看他们。王立强这时反倒有些同情楚梦雄了。 1号阶梯教室分为两层楼,10个区。一楼一共ABCDEF6个区,二楼是GHIJ四个区。虽然大家嘴上不会明说,可这每个系的座次,都是有些来历的,坐在越靠前的区位,说明自己所在的系在学校的名声越好,越往后走,就越不行。英语系排在倒数第四,说明只是普通的小系了。 在一楼AB区正前方,是阶梯教室的大讲台,建有3层,有一个正讲台,两个副讲台,此时已经坐满了学校的领导。眼看4点将到,讲台上的人正奔来奔去地做试音准备。 穿着很正式西装的一男一女走上讲台,看似应该是学生会主席,先请大厅内的人安静。然后开始演讲: 男:同学们啊,这是又一年的秋天! 女:同学们啊,这是又一年耕耘的季节到来! 合:同学们啊,这是我们又一次步向崭新未来的时刻! 男:我们的校园还很年轻,它可能没有那些百年老校的和辉煌和经验,但是它活力四射。因为你们的到来,这个学校知道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今天你们来,它会把你们当作耕种的种子,四年之后,它会带着微笑收获你们身上结下的果实。 女:那不是普通的果实啊,同学们!那个果实的名字叫做知识,你们会带着这个果实去到社会上,这个果实将滋养你们的一生。 男:我们寒窗数十载,我们苦读数十载。我们一路上经历了艰辛苦楚,经历了残忍的竞争。最终,我们才坐在今天这个礼堂之内,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大学学子。 女:即将要展开在我们眼前的是四年的大学生活,这会成为你们人生的一部分。它可能提供给你的不仅仅是知识,是未来,还可能是不能割舍的友谊与爱情。 男:这是多么值得期待的四年,这是多么值得怀念的四年!现在我们已经站在这个殿堂门口,让我们一起敲响这个大门吧! 女:欢迎你,我的同学们! 男:欢迎你,我的学弟学妹们! 礼堂里响起开门声和钟声,三声钟响后,男女再度合声:“三江学院欢迎你!” 王立强有些被震撼到,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些客套话,但也不得不赞叹这个学校的形式主义做的十足。旁的楚梦雄更是听的无比认真,面色凝重。倒是唐运长斜倚在凳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程自立正在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下面到校长讲话,礼堂里响起轰鸣的掌声,倒不是说学生们有多么欢迎校长讲话,只是这么多人聚在一处一起鼓掌,掌声想不如雷鸣都不容易。校长满意地笑笑,欠身站了起来。从王立强这个角度只能模糊看到讲台上的一个身影,但还是模糊看得出校长生的普通中年男子的模样,有些矮胖,并不起眼。 待得掌声停了下来,校长才清清嗓子,开始讲话: 同学们,今天来到这里,看到你们,让我不由得想起曾经的自己,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坐在下面的莘莘学子中的一个,我也和你们一样经历了残酷的竞争,才得以坐在这样的礼堂之内;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怀着和你们一样忐忑的心情,热切地期待着未来这四年要给予我的一切。 同学们,我难以用言语向你们表达清楚,我现在有多么地羡慕你们,我多么地愿意用我现有的一切换得你们手上的青春,换得你们未来的这四年;我有多么地羡慕你们身上拥有的无尽的未来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让年近不惑的我都瞬间仿佛重回少年,重新对未来产生了新的希望,也对我们的学校产生了新的希望。 或者你们要说,我们的学校实在还很年轻,我们的学校算不得什么名校,我们的学校在中国大学里面的排名着实是拿不出手。但我要告诉你们,那只是现在,那仅仅只是现在!因为有你们坐在这里,我有理由相信,过三十年四十年,乃或只是十年二十年,我们的学校就将成为一个名震中外的名校,我们的学校就将和清华北大一样,名扬四海! 所以啊,同学们,我要对你们说,你们是一群最不幸的人!这个学校成立方才3年你们就来到,你们是开拓者,历来开拓者都是最苦的人。他们要走出前人没走出的路,他们要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他们要一点点儿在黑暗中徘徊摸索,他们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出一条通向光明的坦途。这是艰苦的,道路上的坎坷是肯定的,受阻受难是难免的。 可是同学们,你们又多么幸运啊!你们是开拓者,前面路上所有的机会都是属于你们的,只等着你们去挖掘;你们是开拓者,你们注定是要被这个学校纪念的人,许多年后,这个学校会流传着很多关于他们师兄师姐的传说,这传说里面就有你们;你们是开拓者,你们的功绩和成就会被这个学校的校史牢牢记下,我们学校已经建成了一个小型的校史馆,这个校史馆就等着为你们的未来来陈列,我们学校还有很多无名的假山假石小池草地,正等着用你们之中一些人的名字来命名。这是开拓者才有的荣誉,这是开拓者才有的骄傲!你们身上不仅肩负着自己的未来,还有学校的未来,你们的未来构成学校的未来! 虽然我们的学校还很年轻,可是我可以毫不羞愧地说,无论是硬件方面或者软件方面,学校丝毫不次于国内的任何一所一级名校!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有藏书100余万册,在学校的南北两侧,有两个大型体育场,每个可同时容纳1万人入场;在学校的四角,有羽毛球馆,篮球馆,网球场,壁球馆,乒乓球室;有设施完备的校医院和6个满足不同地方饮食要求的食堂;在你们的每个宿舍里,都有空调和太阳能;说到软件方面,我们的每个教师都是三江大学直接配备的,基本上都是博士且具有留洋经历,有上佳的教育教学能力。 你们今天来到这里,在未来的四年里你们同样地享有这些硬件软件,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你们的未来会大有不同。我比你们年长近20岁,因着这多出来的20年时光,我要诚挚地也艰难地告诉大家一句话——所谓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确确实实是一句假话! 或许你们会很惊讶,你们的校长怎么会和你们说这样一句不长志气的话,但无奈的是,它就是事实!我们的命运确实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能确定下一秒要发生什么事情吗?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有天灾人祸?你又怎么能知道自己不会中个几千万什么也不用干这辈子就衣食无忧?每一个下一秒都充满未知,有喜有悲,吉凶相伴! 但是这也就是我要说的,无论我们手中的未来被未知的命运之神拿去了多少,你们要相信,总还有那么一些,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你要相信,就着你手中掌握的这些命运,在不意外的情况下,你可以完全地改变自己! 我想要问你们,你们还记得你们年幼时候的梦想吗?你们还记得萌生这些梦想时的渴望和执着吗?还记得你们为了自己幼稚的梦想付出的坚持与执着吗? 我也曾有那样的经历,在我年幼时,我非常渴望成为一名将军,这个梦想被岁月打磨,被琐事折断,一直到了今天,它只能封锁在我心里,再也放不出光芒。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惋惜;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遗憾。 可我不想这样的遗憾再来到你们身上,我今天看到的你们,还那么年轻,你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你们还不懂扼腕感叹的痛苦。但同学们啊,年少青春容易去,转眼又是百年身。你们要是让自己活的太容易,时间也会走的太容易;只有让自己活的有价值,活的艰难,活的有追求,时间才会走的缓慢。 所以请再度拿起你们的梦想,再度重复当年的执着,再度记起曾经立下的誓言,不要让生活折磨掉你们的斗志,不要让琐事消磨掉你们的青春。没有梦想的人生就像一个空设背景没有表演的舞台,没有梦想的人生就像一个荒芜烟草的山岭,没有梦想的人生就像不会开花的草地;我们的身体是由脊椎撑起的,我们的人生是由梦想撑起的! 今年是建校的第三周年,校党委已经计划好,在7年之后,建校十周年的日子。再邀各位回到我们的学校,回到这个你们朝朝暮暮四年的地方,我真切地希望,那时各位都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希望当那天到来的时候,你们能不带着遗憾,不带着痛苦,不带着逝者如斯的无奈,而是充满了骄傲与自豪! 讲话完毕,礼堂安静了一两秒钟,然后响起狂热的掌声。王立强由不得对这个校长刮目相看,毕竟贵为一校之长,不论他说的是不是空话套话,他是很有些本事的。身旁的楚梦雄掌声尤其热烈,看来是受到的很大触动。唐运长和程自立的反映却只是一般。 校长讲话结束之后,就是校务处主任向大家通知军训时间。9点全校新生统一到学校南边的同德体育场集合,由各个系的学生会主席组织各系学生按编号上校车,9点一刻登车完毕,9点45启程。预计11点到达指定位置,军训地点是三江市陆军学院,军训时间共12天。 校务处主人方才语毕,下面就叽叽喳喳起来,纷纷抱怨对军训时长的不满,觉得这次军训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唐运长斜瞟了一眼王立强:“军训这样不好玩吗?” :“你没有去过军训?!”王立强惊道。 :“没有,从小到大的军训都被想办法避开了。这次军训是铁板钉钉的,实在是没办法避开了。况且我觉得一辈子一次军训都没有也没意思,想去体会体会!” 王立强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散会后众人一窝蜂地往前涌,王立强跟着楚梦雄,挤在前面走了出来。可惜楚梦雄并没有理他,一副深藏大志的表情自顾自走掉了。王立强只好站着又等唐运长和程自立出来。 程自立勾着唐运长的肩,很显亲热地穿过人群走出来了,两人嘻嘻哈哈地,正在说着什么。看见王立强等着他们,唐运长笑问道:“怎么,大才子先回去了?” 王立强点点头。 程自立笑道:“我们还正在讨论校长说的话题,你说,7年之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王立强觉得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惆怅的感觉,他没接话。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向宿舍走去,唐运长一时兴起甚至提出大家一起去学校门口的网吧打通宵。把王立强和程自立吓得够呛,宣传了许多军训的可怕之处后才回到宿舍。 楚梦雄已经睡了,想着明天要早起收拾。王立强三人也只好把玩闹的心先按压下去,各自刷牙洗脸就寝。 王立强是最后一个出去洗漱的,当他不经意地从脏脏的阳台往下眺望时,看见底下的冬雪路上所有的路灯都已经被点亮了,连成一条彩龙往腾飞广场方向蔓延,腾飞广场的几根柱子此时正在夜色中静静地伫立着,恍若夜色中的天宫。三栋由玻璃构造的教学楼内的灯已经放出璀璨的光芒。或许因为是在学校,这种灯光并不喧嚣,而绽放出一种安静沉淀的气氛,一种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中才能显现的气氛。以教学楼为辐射点,周围所有的事物寂寂无声,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偶尔走过,他们的说话声使这种寂静更加寂静。乃至那些树木,花坛,小池,假山,都在这种寂静中安静地睡去了。 这些景色让王立强产生一种错觉,他还是只是一个孩子,他误做了一个梦,被送至一个陌生的地方,要彻底地脱离过去,开始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人生。 ; 第四章 登陆 登陆 抢在学校要军训之前,王立强回了一次家。回到家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开始着手准备登陆《金庸群侠传》的事情,就像某个人要接近自己未知命运的感觉一样,王立强内心充溢着难言的期盼和渴望。最让他不安的就是那个特设感应器的价格,果然,上网一查,一个特设感应器的价格是2869元。这让王立强的情绪一下子从峰顶跌倒了谷底,这样的价格他无论如何都是出不起的,急急地就打电话给唐运长了: “运长,那个特设感应器我查了!你怎么没告诉我价格啊,要2869!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才600,这比我半年的生活费都要多!我还吃不吃饭,还穿不穿衣服啊!怎么办?!” :“这就贵了?!当年我入世的时候,价格是3500多呢!这还是这几年玩家不断增多,所以降价了呢!你想想,《金庸群侠传》就收这一次费用,不像其他网游,打一个关卡要收钱,买一个器材要收钱!整个今成梦公司就靠着这一次收的2000多块钱运营了,容易么?” 王立强急的跳脚:“关键是,我就没这么多钱啊,这不整的我要到毕业以后找上工作才能玩了么?” :“放心,钱我有,我借你就成了!我马上给你打过去。不过我倒是先叮嘱,去营业点报名的时候趁早啊!那天可别睡懒觉,否则有的你好等!” 王立强本来给唐运长打电话只是心急,最后无心插柳柳成荫,反倒搞得自己专门来借钱的一样,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王立强现在心里全部都是《金庸群侠传》,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事情,直接兴奋地一夜未眠。第二天就起的晚了些。 王立强的父母都是教师,家里管教甚严,所以他的这个“起晚了点儿”,也就是8点多。这个时间跟他同龄的男孩子,多半都还在深眠状态呢。王立强随便打整了一下就兴致勃勃地赶往自己查好位置的一个《金庸群侠传》对外营业点。 虽然唐运长事先就给王立强打好了预防针,但王立强到了目的地一看,还是吓一大跳。他来的这个营业点在三江市环翠公园附近,而在营业点排队的人,已经整整绕了环翠公园一个圈儿,这还只是早上十点钟左右的情形。王立强像被雨打蔫了的韭菜一样站在那儿,排也不是,不排也不是。犹豫的空当儿上,又有几个人排到了队尾,王立强估计今天自己是排不上了,只好咬咬牙等明天再来。 第二天他6点就起床了,赶到的时候才7点多,营业点都还没有开门,可是已经等着二三十人在门口了。王立强简直怀疑是昨天没办完的人,晚上干脆就不回家,直接住这儿了! 办登陆卡分三个流程,第一填表和验身份证,第二照相,第三缴费,三项完成以后,就可以拿到登陆卡。但不是拿到登陆卡就可以马上登陆的,大约还要等一两天。王立强听了,急的心焦如焚,连连追问登记员:“为什么还要等一两天呢?怎么会这么慢呢?” 登记员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安慰他道:“都要等得,你不知道“金庸”和其他的网游有本质的区别吗?我们的原则是让游戏的真实性不断扩大化,所以把你的信息记录以后,电脑就要把你分派给生活在“金庸”之中的不同家庭,你会成为不同家庭的孩子。等你在游戏中真正出生了,你才能登陆到游戏上面。当然,我们会尽力加快速度的,你手机上一收到信息,你就可以登陆了! 不过请您记得我们说的,先登陆上线阅读《金庸群侠传玩家须知》,这一点非常重要,请您不要忽略。” 王立强只好点头同意,他旁边的几个男孩子,正在逼问另一个营业员:“听网上说现在的“金庸”的“出生分配”,不是随机的了,是不是?据说在哪个营业点注册的,都能出生在昆仑,是不是?” 他的话引起队伍的一阵小骚乱,几个登记员大概见过这个场面太多次了,马上出示了他们制作的数据图,表明每一个注册玩家的出生都是绝对随机的。王立强定定地看着营业点墙上幻灯显示的数据图,忍不住再次开始幻想,自己在《金庸群侠传》的未来,会归于何处呢? 王立强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安装特设感应器,《金庸群侠传》的驱动软件就包含在特设感应器里,玩家只要安装好特设感应器就可以直接开启《金庸群侠传》了,省略了所有过于复杂的安装程序。 特设感应器安装好之后,王立强的电脑募地黑掉,弄得他惊慌失措,以为《金庸群侠传》内存过大,导致电脑死机了。结果黑暗中慢慢地呈现出一个画面:一个穿黄衣的美貌女子和一个粗布衣服的男子漫步在桃花盛开的小岛上;紧接着是一个白衣美女和一个英俊男子坐在一个古墓旁边。画面不停变化着,不同的人物场景在不断出现。王立强逐渐悟出,这些画面和主角都来自金庸的不同著作。最后画面熄灭,黑暗中浮现出几个字——《金庸群侠传》欢迎您——您想成为谁——您是谁——江湖梦,男儿梦,女儿情,尽在其中,点击开始您的武侠人生! 王立强按下“enter”键,屏幕上的字幕闪开消失,出现《金庸群侠传玩家须知》画面: 金庸群侠传玩家须知 请各位玩家仔细阅读以下内容: 1、每个进驻《金庸群侠传》的玩家必须在每天8点到12点进入游戏,一共进行游戏4个小时。不得迟到不得早退,违反规定者5次以上视为自动放弃游戏,《金庸群侠传》有权取消其游戏资格。 2、《金庸群侠传》里的一天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一个月。 3、与现实生活一样,玩家必须进食入寝保证自身体力。如果过度劳累,不按时进食,或者进入睡眠都会影响玩家的体力值。只有当玩家武功级数和内力值上升的时候,才可以不受此限制。 4、当玩家生长到一定程度,可以看到自身的体力值、内力值和玩家已有的各类武器,以上几种值均无上限,下限为零。当以上几种值接近零的时候,会出现一栏生命值,生命值出现说明玩家生命受到威胁。 5、玩家有事不能准点参加《金庸群侠传》的,延误6次以上视为自动放弃游戏,《金庸群侠传》有权取消其游戏资格。 6、为了保证广大玩家能准时参加《金庸群侠传》,今成梦公司为各位玩家提供的特设感应器可以安装在各种掌上电脑乃至IPHONE手机上进行游戏,安装程序和台式电脑一样。 7、玩家进入游戏后,在现实生活中只有3年左右的寿命,寿命结束,则玩家的游戏生涯也相应终止。玩家不得使用任何手段欺骗今成梦公司继续其游戏生涯,违者今成梦公司有权追究其法律责任。 8、《金庸群侠传》特设感应器可以将玩家的所有面部表情以及身体语言完整地反映在玩家在游戏中的虚拟人物上。 9、《金庸群侠传》特设感应器会在游戏的“现实状态”反映在玩家身上,比如说游戏中在夏天,玩家会觉得热,游戏在冬天,玩家会觉得冷。如果玩家在游戏中的虚拟人物被刺,玩家会觉得痛;不喝水,会觉得渴等等。 10、玩家在游戏中的视角与现实生活中的视角一摸一样,玩家不可以调动游戏的视角,也不可以调动地图。 11、当玩家寿命结束之时,玩家所有的特设感应器准时失效,玩家除照片之外的任何档案内容会自动从今成梦公司消失。 12、为了保证游戏的真实性最大化,《金庸群侠传》世界的时间做以下区分。春季——白天2个半小时夜晚1个半小时,夏季——白天3个小时夜晚1个小时,“秋季——白天2个半小时夜晚1个半小时,冬季——白天2个小时夜晚2个小时。 13、游戏里的四季随着中国大陆的季节变化。 14、游戏里每天的天气根据季节特点由电脑随机决定。 15、玩家可以在游戏中成亲生子,所生的孩子为现实中近期注册的玩家。出生分配完全由电脑随机决定,今成梦公司对外保证没有任何人工操作。 16、玩家进入游戏后,必须保证不向外界透露任何有关《金庸群侠传》的细节,违者今成梦公司有权向其要求赔偿并公布其真实身份,点下下面的“同意”按钮即表示同意此《保密协议》。 您是否同意以上条款? 同意不同意 王立强哪里知道什么《保密协议》的重要性,立刻就心急火燎地按下了“同意”键。《玩家须知》的画面即刻消失,出现登陆界面: 您确定要登陆吗? 确定取消 王立强按下“确定”按钮,系统开始报音“您好,正在进行面部扫描,请您稍候……”。屏幕上出现一个面部扫描系统,没几秒钟又开始自动报音:“对不起,游戏中暂时没有与您对应的人物。” 眼看就差一步就能登录游戏了,王立强真是急得坐立难安,又强行登陆了几次,都被系统以同样的理由退回。只好摸出手机来等短信,眼巴巴地盼着“允许登录”的短信能来,等来等去等了一个晚上,只等来唐运长一条问登陆卡办好了没有的短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王立强也只能作罢。 在这等待的漫长黑夜里,除了不断地刷新登陆界面以及打开手机研究有没有新短信之外,王立强的消遣就变成幻想自己在《金庸群侠传》里面的出生的各种版本。 他期望自己能出生在一个世仇之家,父母被害,于是被高人收养,至16岁那样,已经修成绝世武功,远走江湖,仗义行侠,名扬四海。然后大仇得报,归隐山林,永成传奇,这是典型武侠小说的版本。 要不然刚出生就被发现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已然功夫了得。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得到天下所有人想要的武功宝典,修成半人半仙,最后统领江湖,号令武林,成一代天骄。 总之,所有版本都是期望自己有异于常人的身世和本领,成为各种武侠小说的主角。中国男儿哪个没有一个武侠梦呢,这晚上王立强想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只等着第二天《金庸群侠传》给他真正的真相。 ; 第五章 入世 王立强接到短信是在第二天早上,取了验证码就直奔电脑。只可惜这还是早上8点钟,不到登陆时间。王立强挨着性子左等右等,终于把晚上8点等来了。 经过面部验证,这次果然登陆成功。屏幕上先是显示一个提示画面:您好,经电脑随机分配,您出生在平津安楚家村,您父母为您所取的名字叫做“楚歌北”。 这个画面停留了大约15秒,就在王立强还思考不及所谓的平津安楚家村是什么地方,在游戏里算是什么的时候。画面就自动切换开了,屏幕变成一个土墙。王立强以游戏里的身份“楚歌北”睁眼左左右右细细打量,原来是一个屋子。看起来很穷,很像贫苦农村的土堆房,而且家徒四壁。只有几个簸箕挂在墙上。 楚歌北此时也正躺在床上,往旁边看,他旁边还有一张较大的木床,木质不好,已经非常破烂。上面平躺着一男一女,应该是已经睡熟了,楚歌北猜着他们应该就是自己的父母,但实在对他们提不起什么兴趣。于是他掉头往外看,首先入眼的隔着一道空门,正对着的一张桌子,摆着一盘果子和一个香炉,供着的那个图画楚歌北看不清楚。在空门旁边看到一个凳子脚,饭桌应该就摆在那儿。 不用说了,这既不是出生自名门贵甲,也不是出生在武林世家,看来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楚歌北内心真是失望之极,嘴上又难以言说,只好挪动身子下那张小木床,想去探探前面屋里供着的那幅画是何许人也。 这一动不得了,楚歌北下了床来,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只有3尺多长,差不多也就是一米2多些,吓得楚歌北一下子六神无主。半晌才想起来,《读者须知》上面已经写过,出生的时候相当于只有六岁,那么身高只有六龄儿童也是正常的了。 就在楚歌北发这阵儿呆的时候,床上的两个人已经醒了过来,男的喜叫道:“你看,他已经登陆上来了!”楚歌北惊得回头去看,那一男一女都已经坐起身来,都是年过半百的模样,正笑逐颜开地看着他。 楚歌北犹疑地问道:“你们是我的父母?” 那一男一女就喜得连连叫道:“是啊,是啊……” 楚父楚母是满心欢喜,楚歌北却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觉得什么都没希望了,一屁股又坐回小破床上,闷着头儿也不说话。楚父楚母是游戏中的老玩家了,当然看得出自己的“孩子”是什么心思,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说,三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对坐着好半晌。 最后还是楚歌北打破了沉默:“那……你们是做什么的呢?” 楚母有些战战兢兢地答道:“我们…我们是务农的啊!” 楚歌北听到“务农”两个字,更如同当头棒喝,登时间又气又急,嚷道:“务农?你们进入这个游戏,只有3年时间,你们就务了3年的农?!” :“当然不是,”楚父正了正语气:“我当初也和你一样,拼了命也想出得了平津安,我也尽力打到了先发梦,也在花离渡求拜师门!” 楚歌北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平津安”“先发梦”“花离渡”之间的区别,但听起来就是一个比一个更厉害,他激动起来:“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呢?为什么你还会在这里呢?” 楚父叹口气:“北儿,事情不是都是你想象的那样,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命能进入中土大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一代天骄的!所以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这里………” 楚歌北皱起眉头来,对他们的故事,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尖酸地叫道:“所以你们也指望我能一辈子在这里务农了?!” 楚母忍不住开口:“北儿,不是……” 楚父拦住她,对楚歌北道:“北儿,你刚进游戏,还是先出屋子去看看,适应一下周围的环境,晚些回来就好!” 这才合了楚歌北的心思,当即就掉头出去了,连楚母在后面喊他要注意不要去哪些地方也不及听清。 别看这土屋内破破旧旧,外面的景色却煞是清新怡人。刚出屋门,整片整片的青绿就窜进眼睛里来,楚歌北的家落在一座山的山脚,几十处大大小小的土屋曲曲折折地布置在一起,算是一个小村,村口就有无数的水稻田和麦田,三三两两的农夫已经早起起来插秧锄草,也有各种颜色的牛群羊群,在不远小山坡的草地上吃着草,发出“咩咩,哞哞”的叫声,牧羊人和牧牛人悠闲地挥着长鞭,靠在树上吹牛打诨。 楚歌北顺着一条连接着村后高山的乡间小路走去,他甚至听得到泥土在脚底发出“吱呀”的叫声,也感受得到四野里吹来的清风和田间麦苗的味道,由不得惊叹这游戏感应器的灵敏高端。楚歌北出来时正是游戏的早晨时分,天气清爽,清风习习,加之周围美景环绕,楚歌北在现实中又从未见过这等城郊景色,一时间把出生贫苦的烦恼抛开,欢天喜地地奔跑起来。 楚歌北沿着山路向上爬,走到半山腰上,又遇到一个村子,与山脚下自己出生的那个村子也是大同小异,都是一堆破破烂烂的的土屋围成的,这不过这个村子之中好歹还是有几间顺眼些的砖瓦房,看起来是要比楚歌北他们的村子富裕一点。 楚歌北尤其喜欢的,是从这半山腰上往下望的景色,云卷云舒之中俯瞰青田片片连成绿河,其中浅塘许许流转波光粼粼,这时候楚歌北的村子点缀其间,倒是流露出一股“悠然现南山”的风味。楚歌北爬这山已然走了许久,“金庸”虽然是游戏,但走路也不可以靠“W、S、A、D”或者“↑、↓、←、→”代步,也得靠玩家对着电脑走动乃至根据山石的情况爬动。楚歌北差不多走了1个小时左右,在游戏里已经是中午了,太阳愈来愈热,他也无心再爬,就在村口寻了块大石坐了下来,左顾右盼。 这左顾右盼间,楚歌北又被这山的另一处景致所吸引了。在这座村子过后,山势突然险峻起来,变成一面怪石盘踞的峭壁。顺着峭壁往上走大约百尺,有一条羊肠小道,羊肠小道之上,山势复又平缓下来,直到山顶。 这羊肠小道看似极窄,往前通至一个高台,高台由嶙峋层叠的石块堆成,面积很大,一直延伸到山的背面,至于山的背面如何,从楚歌北这个角度就看不清了。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这些,是高台之外,还有一段悬崖,悬崖以下,只生得三三两两的悬木苍松,以及陡成“一”字的峭壁石硌,如此天险,让人惊叹连连。从楚歌北这里看,悬崖边上,有一条绳索和一座桥,连接到对面的山,中间的空隙,目测约是五十尺左右。楚歌北更是奇怪,既然有桥,为何又连一条绳索,再说那座桥从这里看也是破破烂烂,只在藤条上搭了几块木板而已,不知道有什么人敢过。 楚歌北现在处在此山的南面,而悬崖却在山的东面,所以他着实看不清悬崖下面还有什么,但也激起了他更大的好奇心,忍不住责怪“金庸”实在顽固,不肯像其他的游戏一样转换视角,又真要用脚走,否则看看那悬崖下面的景象,还真用得爬上去么? 责怪归责怪,楚歌北现在生的一副小孩子的身体,也怀着一个小孩子的性情,这样的奇观,如何肯不去探究?当下也不休息了,就起身开始爬这峭壁。那不知在“金庸”之中,爬和走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楚歌北还真得手脚并用,并努力摸索着抓稳每一个可以握紧的地方,还没过多久,就出现几次险情,差点儿就从峭壁上滚下去。神奇的是楚歌北还真产生了失重的错觉,往上看那条羊肠小道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了,只看得到漫天遍野的石头;往下看更是心惊胆战。楚歌北此时早已后悔,上不得又下不去,奈何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别的人也难发现,要叫自己的“父母”来救自己更是鞭长莫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楚歌北沮丧地思前想后,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继续往上爬。刚刚他才走了一段山路,现在又来爬峭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爬一段休息一段。不知爬了多长时间,太阳也没有那么烈了,等到楚歌北才一翻身爬到那羊肠小道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这不上来还好,上来了楚歌北更要吓一大跳。虽说这羊肠小道上的景色更比山腰农舍的风貌要好,眼前是一片望不尽的秀水河山;但是这羊肠小道也名副其实,顶多能容两人并肩通过,这样的据于险势,又没有任何栏杆扶手之类可以帮忙。 楚歌北“失重”的感觉比刚才更加强烈了,他就着原来翻上来的姿势,半晌不敢挪动。但不走还是不行,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这儿了,还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于是勉强贴着后面的峭壁,一步一步地前移,每走一步都是一番心理折磨。 就这么走到薄暮时分,也算是楚歌北福大命大,没有再出现什么危险,就走到那个高台了。楚歌北看到那个高台,真是千言万语难以言表,往前一扑随便倒在一块大石上,累得动弹不得。可还没等他把气喘匀,就听得后面有人喊道:“什么人,现在来这?” 楚歌北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人,惊得从地上滚爬起来,看到三个人向他走来,为首的那个似乎是个大哥,走路昂首阔步,一脸傲相,三人都穿着黄色武服,很是精干。领头的盯着楚歌北,再问道:“你什么人啊?来这做什么?” 与对方相比,楚歌北爬山爬的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看对方的架势,又好像是自己闯了什么圣地似地。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最后也只说出几个字:“我…我叫…楚歌北…” 为首地冷笑:“楚歌北,那跟我一样,都是楚家村的了!我叫楚浩然,你居然没听说过我么?” 楚歌北听这语气,应是江湖上极大的人物了,忙动用自己脑中所知的“金庸”的所有知识,无奈就是想不起这样一个名头来,只好可怜巴巴地答道:“这…我不知道…” 楚浩然也不予怪罪,了然道:“那必定是新来的了,是不是?” 楚歌北慌忙点头。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楚歌北结结巴巴:“我…我那个…想看看…悬崖下面是什么?” 楚浩然失笑;“想看看悬崖下面是什么?还想骗我,我看你是想看看悬崖对面是什么吧?小子,消息还挺灵通,看你这个子,昨儿或者今儿才进的游戏吧。这么快就知道来这里打探了!不过我告诉你,还不到时候。想过桥,我告诉你,这里派人守着呢!” 楚歌北听得一头雾水,正寻思怎么解释。楚浩然又开口了:“你要想过了桥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蒙混一两个人过去,我们也还是做得到的。要不然拿出钱来,要不然给我们做些苦力。反正你到了对面,少不得也得靠着兄弟几个。得罪了我们,只怕你也不好使…” 楚歌北只是更加莫名其妙,看着对方来势汹汹,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斜刺里就冲出个人来了,比楚歌北稍微要高些,却也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模样。冲自己喊道:“不要答应他!” 不止楚歌北,就连楚浩然和他的跟班也被吓了一跳。楚浩然愣了愣,吼道;“你什么人啊?就来这里乱叫!” 那人上前来看看楚浩然,虽然不敢和楚浩然怎样,不过气场也要比楚歌北强的多。也没和楚浩然怎么多话,只对楚歌北嚷道:“我们走吧!” 楚歌北还不及反应,就被他拖着飞奔离开。那人拖着楚歌北一直跑到山的背阴面,直到确定后面楚浩然等一干人没有追来,才停了下来。 楚歌北这才发现山的背阴面也是一条羊肠小道,比刚才自己过来的那条宽不了多少,也顶多容得三个人同过,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在峭壁之上的这么一条小道上狂奔,登时吓得冷汗直冒,动弹不得。 那人回头问楚歌北道:“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楚歌北实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楚浩然…?其实我也真搞不明白他是谁?” 那人哈哈笑道:“那你必然是新来的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楚歌北!” :“哦,那你还是跟楚浩然一个村的呢!我叫曲魔鸿,是这山腰上曲家村的,想必你刚才去过了!” 楚歌北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一下曲魔鸿,这曲魔鸿显然家境也不很好,衣服破旧,而且年纪尚小,只是这眉目之间,已然是掩不住的俊朗之气,说话的语气又很是轩昂。楚歌北对比自己,自是有些又愧又妒,揖手作礼后,好奇道:“你刚才拉我做什么呢?这个楚浩然,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这里人人都得认识他?” 曲魔鸿笑道:“说是了不起,是有那么一点,不过也算不得什么江湖上的大人物。只不过是我们这里少有的八级弟子,所以自视甚高,除了他师傅,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什么是八级弟子啊?” 曲魔鸿显出奇怪的神色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上重生台来做什么呢?” 楚歌北更是奇怪:“什么叫重生台?你说刚才那个悬崖旁边的高台,叫做重生台么?” 曲魔鸿看出他真是不懂,笑起来:“看来我得给你系统地介绍一下了!” 楚歌北慌忙道谢。 :“我们这个地界,叫做平津安,顾名思义,这是“金庸”世界里面最平安的地方。平津安有大大小小几百个村子,我们的村子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大多数村民都以农为生。这个地方基本没有任何的江湖纷争,也是电脑随机分配中,玩家出生比例最高的地方。但是生在这个地方的人,当然不心甘就在这种农家生活中安度一生。而平津安的一些长者,也希望儿女后代能成龙成凤。于是在30年以前,也就是游戏时间的600年前,他们通过各种方式和手段,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到中土大陆请来那里的武功高手到平津安教授武功。平津安第一座建起来的武塾,叫做尊龙武塾。尊龙武塾把学子一共分为九个等级,入学的学子从一级开始慢慢修炼,能够修炼到第九级的人少之又少,九级弟子能获得塾长的推荐,提前到花离渡,加入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派别。你刚才遇到的那个楚浩然,就是楚家村从成立到如今第一个八级弟子,所以得意忘形,从来不用正眼看人!他跟你说的话,让你做得事,多半没什么好的,所以我才把你拉过来! 你别看要修成九级弟子难,就算只是要进入尊龙武塾,也绝非易事。你刚才到的那个高台,叫做重生台,那个悬崖,也叫重生崖。每年十月份,各个平津安的武塾和医塾就要在这里举行会选,选出新一轮的弟子。现在武塾有三个——尊龙、乾坤和宏志,医塾也有三个——长生、天佑和清心。就像我们现实中的学校一样,这些个武塾医塾也分着高低贵贱。你知道,我们在的是武侠游戏,又不是医侠游戏,当然学武的人格外多。所以几个武塾都比较难进,尤其是尊龙武塾,不仅学费昂贵,而且对新入的弟子还要精挑细选。你看到悬崖边那个铁索没有,进其他塾院的孩子,可以从桥上通过,只有进尊龙武塾的弟子,必须过铁索,过得了铁索,尊龙才接收。过不了而因此丧命,尊龙也不予负责。 说完难进的,我给你说说好进的。因为武林人士行走江湖,难免大伤小伤,因而在“金庸世界”,医生虽比不上武林高手,但也备受崇敬,所以学医的人也很多。平津安这三所医塾,最好的是长生,最差的是清心。清心就是一位中年医师开的,并且这医师不喜繁杂,每日消隐避世,所以清心医塾里只有他一个老师。每年只有家里穷困的孩子,才到清心医塾里去。 入学了之后,我们就要过桥,到对面的天堑山上去,每三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差不多就是每三天回家一次。重生崖和重生台,意寓我们入学之后,即将改变我们的人生,因此而得名!” 楚歌北努力消化着他说的话,一边想起自己那个破败不堪的家,迫切地追问道:“那什么,怎么入学,还要看收入多少?” :“当然,你家种的地多不多,收入好不好,是要折换成游戏里的金币兑现的!” 楚歌北顿时唉声叹气道:“唉唉唉,那我多半是要去清心医塾了!” 曲魔鸿笑道:“虽然我没去过你家,但我家估计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我多半,也是进的清心医塾。不过我倒是想了个办法,可以让我们既学到医,又学到武!” 楚歌北忙追问是如何。曲魔鸿贴身过来,附在他耳边给他交代了许多如此这般,楚歌北大惊失色,但看曲魔鸿热情至此,又不好推辞,只得答应。两人讨论曲魔鸿的“大计”,商量来商量去,一直到天色完全黑尽。 曲魔鸿看出楚歌北已经急着要回去,自己也得回家了。就告诉楚歌北自己找到一条下山的捷径,在山的东北面,不出半盏茶功夫,就可以回家,楚歌北自然是喜出望外。 可当楚歌北随着曲魔鸿来到这个“捷径”前面,没魂飞魄丧就算不错的了!曲魔鸿带他来的,是山背阴面的峭壁,比刚才他所爬的峭壁还要陡一百倍,每个石头的接口都很整齐,像是嵌在一起一样,石头又格外的光滑,凹凸面基本没有,现在夜色深了,往下望一望不见底,只模糊看得到几棵大树的影子,让人不寒而栗。 楚歌北颤巍巍地对曲魔鸿说道:“我…怎么看…这里比那边更危险啊? 曲魔鸿难掩鄙视的神情:“我不是让你再爬下去,我是让你把它当做滑梯,直接滑下去!” 楚歌北更是惊得魂飞天外:“什么?!” 曲魔鸿懒得和他磨蹭,自己就坐着往下滑。楚歌北当然不敢,还在上面犹犹豫豫,听得曲魔鸿在黑暗里喊他道:“快点吧,再不然就只有你在山上了!” 楚歌北听他这样说,只好咬着牙闭着眼睛往下滑,随着滑的速度加快,楚歌北大叫小叫惨叫怪叫声不绝于耳,倒是曲魔鸿一副悠然自得的摸样,享受着飞速下滑中由下而上的风,以及两旁辽阔的视野。 曲魔鸿找的这条捷径,也确实方便,不要半盏茶功夫,只过了几十秒,就到半山落定了。只是楚歌北被吓得腿脚发软,跪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曲魔鸿忍不住损他道:“照你这个样子,到了你学轻功的时候,却怎么办呢?” 楚歌北被他激到,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曲魔鸿要回曲家村去,两人就此相别,临走前曲魔鸿不断叮咛楚歌北那个“计划”,楚歌北心中其实还是犹疑,但急着要走,嘴上也只唯唯答应了。 ; 第六章 入学 楚歌北进入游戏两三天时间,除了第一天去了重生台之外,其余天天都和“父母”处在一起,叫他们“爹娘”也就习惯了很多。楚父开始教楚歌北如何播种插秧锄草以及饲养鸡羊,这游戏里的程序竟与现实中的一模一样,至于最后的收成如何,还得看当年的风水和自己的运气。 楚歌北也不笨,知道父亲是担心自己学不好武功也学不会医术,早晚有一天又回到楚家村了,为了留条后路,少不得教授自己一些农家技巧。他嘴上不说,心里一日一比一日更坚定要实施曲魔鸿那个“计划”,修成武学,让父母都大吃一惊。 转眼游戏中的十月份就来了,按现实的时间计算也就过了两天。正是炎热的时候,楚歌北家收到了平津安的招考通知。这天,楚父楚母少不得把楚歌北叫过来商量一番,楚歌北早已料到父母只能送自己去清心医塾,所以对父母说出这个提议,一点也不惊奇,马上同意。楚父楚母大喜,一边着帮楚歌北收拾衣服细软,一边兴冲冲地给他介绍清心医塾:“这个清心医塾虽然小些,却也是外来的大夫办的。那人叫做傅无衡,很是经见些大场面的,本领虽比不上长生、天佑两家的医师,却也不差。而且心地极好,村里穷人的病向来都是托人请他来看的!” 楚歌北要下线时,楚父楚母还反复叮嘱他明天一定要早早登陆,天不亮就得爬曲家山上重生台,否则就赶不上中午的会选了。 楚歌北第二天早早地就来到了游戏,和父母一起背起行囊就上路。按楚歌北所想,他们已经是出发够早的了,没想到多的是人比他们还早。曲家山脚下,本来是人烟稀少的,现在却是人声鼎沸,放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天气热,加上山上人群密集,每走一步都是擦肩接踵,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楚歌北一家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全身大汗。 这还不算什么,楚歌北那天来爬峭壁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今天一见,整个峭壁都密密麻麻爬满了人,远看像是一道墙上全是蜘蛛似地,场面颇为壮观。要爬峭壁,还得看你挤不挤得着空儿。 楚父楚母分别帮楚歌北背着一袋行李,楚歌北自己背着一袋,三人一起奋力往上爬。爬到快中间的时候,楚歌北已经是体力不支了,停下来呼呼喘气。想到父母必然比自己辛苦,楚歌北于心不忍,连连叫父母回去休息,自己一人爬上去交接就好,都被楚父楚母拒绝。 折腾到中午烈日当空的时候,楚歌北一家才挣到羊肠小道上去。那条只容两人同过的羊肠小道现在堆满了人,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掐紧后面的身后的山壁。楚母反复叮咛楚歌北要小心,每年都有不少人从这羊肠小道上摔下去。才说间,前面就有两个人惊叫着从小道上摔到峭壁上去。楚歌北吓得颤颤巍巍,腿脚发软,走一步停三停。整个小道上的队伍,行进速度就相当慢,等挨到重生台的时候,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见缝插针,一点空处都没有了。 重生台上,分成几块地方,每个学校,根据自己的需求划地而界。尊龙武塾的报名点立在正中央,地方也最大,排队的人早就绕成了几个圈,看不到尽头了。它的左边,是乾坤和宏志两家武塾;右边,是长生、天佑、清心三家医塾。乾坤和宏志两家报名点,虽比不上尊龙,但也很热闹。看医塾这边,长生还好,天佑清心都没什么人,尤其是清心医塾,更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只三三两两有几个人站着。 楚父楚母带着楚歌北一路往清心医塾的方向上猛挤,待到近处,楚歌北才看清,坐在清心医塾报名点前的,是个白发长髯的老翁,一脸淡然模样,对周围喧喧嚷嚷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只是脸色有些发黑。楚歌北心想:曲魔鸿和自己说过,清心医塾只有一位老师,想必就是这位就是父母所说的“傅无衡”了,还真有些仙人道长的味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楚歌北还在想着,曲魔鸿已经从后面奔了过来,推了楚歌北一把。两人几日不见,又看到对方,真是喜欢不已,互相拉着手,又叫又跳。楚父楚母看到楚歌北还未入学,已有朋友,也很高兴。当下两家人商量着,就都把名报在清心医塾了。直到报名停止,楚歌北数了数报在清心医塾里的人,包括自己和曲魔鸿,仅仅有十三个人! 正在两家说话间,人群忽然开始涌动,有人叫道:“快快快,快站好!平津安的总长到了!”众人闻言,忙推推搡搡子地在各自的报名点圈内站定,垂手而立,等待听话。 楚歌北和曲魔鸿二人也被双方父母拉着站好,只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领着一个黑壮的男子,阔步走到一个较高的石台上来,那老者看起来精神头儿十足,与后面的黑壮汉子都穿着武服,头发扎起,威风凛凛。 楚歌北曲魔鸿随着众人一起躬身喊道:“恭迎总长光临!”老者哈哈大笑,连连喊道:“各位不必多礼,每一年,我最盼的就是这一天啊!这一天,是我们平津安的未来,也是我们平津安的希望啊!我看人也到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开始拜师礼吧!”说罢就示意身旁的黑壮汉子。 黑壮汉子遂在腰间取出一个酒杯,又取出水囊把酒杯倒满,恭敬地递与老者。老者把酒杯举起,黑壮汉子朗声喊道:“拜师礼一,不忘先人!” 老者换用苍凉的语气说道:“众位有知,300年前,平津安尚无任何学校,所有出生在平津安的儿女只能各安天命,以农活为生,至于什么中土大陆,什么武林世界,是我们不敢想也不敢去的地方!为了能够让平津安的普通百姓学习武学,能让平津安这个地名门楣光大!平津安人决定组成队伍前往中土大陆,寻找当时在江湖上远负盛名的尊龙师长到平津安讲学。彼时尊龙师长久居中土大陆归心谷,归心谷内多存玄机,进入者多半有去无回。即便有武功高深的人到访,也难请得尊龙师长出世。 但当时的平津安总长立誓要请到尊龙师长,组成一个100人的敢死队,离开平津安出发了。在花离渡渡跨天河的时候牺牲61人;到达中土大陆,遭人抢杀劫掠,死去十余人。最后到达归心谷的,只有寥寥二三十人,又加之归心谷谷深路曲,迷途难返,一路上饿死累死者不计其数,待寻见尊龙师长时,只有三人尚在人世。半年后,尊龙师长到达平津安开学,并带来最后三位勇士的骨灰。尊龙师长为其精神所感,才同意来平津安授武,但三位勇士随尊龙师长出归心谷以后,就相继离世了! 300年前,尊龙道长到达平津安的时刻,是10月10日,所以我们把每年10月10日定为开学之日,同时,这也是我们平津安先辈的罹难之日!自那日之后,平津安才有了武塾,之后,才有了医塾。先辈英灵,披荆沥胆,舍生忘死,才使我们后辈能有所学有所成!其恩浩瀚如东海,其德磅礴如高山,我辈虽肝胆涂地,不能还馈。只能日夜尽心励学,以求报恩于万一!今日仅以杯酒祭奠,显我后辈拳拳之心,永生永世,不忘恩德!” 老者言毕,双手举起酒杯,躬身往地上洒了一圈。各塾的师长早已站到自己弟子队伍的最前面来,尊龙武塾的师长当先,各个师长领着弟子一齐下拜,朗声叫道:“先辈之恩,刻骨铭心;永世长存,励我学志!” 老者点点头,众人复又站起。黑壮汉子于是喊道:“入学式——开始!一——拜——苍——天!” 众人于是倒转过去,由前面的学生领头,对着苍天跪下,跟着师长一起喊道:“今日入学,勤勉终生;谨守武德/医德,奋发图强! :“父——母——分——列!” 这时父母就分开站到自己孩子的对面去,每对父母都是欢喜、烦忧、伤怀各种表情交杂在脸上,待他们站定,黑壮男子再喊道:“二——拜——父——母!” 所有学子都跪拜在父母面前,随着师长一起喊道:“生我之恩,养我之义;学成之日,必将还报!” 紧接着所有师长立正站好,听黑壮男子喊:“三——拜——师——长!”所有学子跪倒在自家师长面前,随着父母喊道:“传道授业,恩重如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礼拜结束,黑壮男子恭敬地对老者揖手道:“入学式完成,请您示下!”老者便撩开衣摆,临风而立,冒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大声喊道:“过天堑!” 楚歌北还沉浸在刚才入学式的气氛里面没缓过来,曲魔鸿在旁边拉他一把:“发什么呆呢?要过天堑桥了!”这过天堑的顺序也是不言而喻的,先是武塾后是医塾,清心医塾还是排在最后。而尊龙这次反倒不是第一了,正如曲魔鸿所言,所有尊龙的弟子都必须徒手过铁索。这是每年入学的压轴大戏,故而排在最后。 楚父楚母和曲父曲母一样,都不舍得刚刚登陆的“儿子”离开,自然是一番难分难舍的千叮咛万嘱咐。楚歌北心中不是不舍,而是不忍,一再安慰父母亲放心,自己三个月必定回家一次。相比楚歌北,曲魔鸿就冷漠许多,对父母的许多话只是哼哼哈哈随意应付,只等着要走。 好不容易等到清心医塾的过河,由傅无衡前面领着一起上了天堑桥,楚歌北这才发现,他一直没看到的悬崖下面的景观,竟是奔腾呼啸的滚滚黄流,应该就叫做天堑河了。难怪得楚父楚母一直在后面喊楚歌北小心,但楚歌北也着实无暇顾及他们,脚下的天堑桥已经让他惊心动魄了。那天堑桥大概是要故意考验学子,修在这样凶险的地势之上,桥上竟然只零零散散东东西西地搭着几块破木板,每踩一步“咯吱”一响就像要断掉一般。两旁别无护手,只有几根藤条摇摇晃晃地支着,很多学子都是蹲爬着走,不乏有学子惊叫着从木板上滑下去的,幸而都抓住了藤条又爬上来了,没有人落水。楚歌北看了看傅无衡,又看了看曲魔鸿;前者仍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昂首阔步,有些不耐烦等他的弟子们;后者虽也有些惊慌,但比起自己就镇定的多,正两手伸平保持平衡,平静地向前迈进。楚歌北只好咬着牙装镇定,跟着他们一起走。 等到清心医塾的全部到了对岸,就到尊龙武塾的新学子过铁索了,两岸都弥漫着紧张的空气。所谓过铁索,并不是说要新学子们踩着铁索过去,而是要用双手抓着铁索过去。一般人抓个十多尺就歇气了,而新学子们,要在三百多尺的高空中,面对着下面的汹涌河水和两旁的峭壁,抓着仅仅能维持一线生机的铁索爬过近百尺的距离,可想而知需要多少勇气。 楚歌北看着他们抓上铁索,简直和站在对岸的他们的父母一样惴惴然。而曲魔鸿却是吹着口哨,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尊龙武塾的学子众多,学子们一个接一个,按照编号,危危险险地拉着铁索下了岸,幸而没有人在刚开始这一关口就因为拉不住铁索而掉下万丈悬崖,然而接下来的路更加艰难。先开始二十尺之内,各个学子还能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不断加快速度向前爬行,过了十尺,大多数人已经明显地体力不支,速度越来越慢。再过十尺左右,简直就是在挪行了,半天才能爬出去一步,从两岸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各个学子手上的青筋,几乎要暴突出来,有很多学子每伸一次手都要凄厉地大叫一声,以壮士气,两岸的人听着都要渗得慌,尤其是对岸这些学子的父母,只差没有当场哭出来。 这个时候局势已经不太乐观了,可是尊龙武塾的学子们,也才仅仅爬完一半铁索而已。楚歌北站的笔直,两手紧紧攥着,浑身冒汗,就像他在经历着铁索上那些学子此时所受的酷刑一般。楚歌北是紧张至极,而旁边的曲魔鸿却是兴奋至极,嘴角浮着笑意,铁索那边的战况越惨烈,他的笑意也越深。更不用说傅无衡早就无心情关注,一边大石上打坐去了。 行至大约三十五尺左右的地方,突发状况出现了。排在队伍第五个的五号学子体力不支,没有抓紧铁索,掉了下去!但他岂肯这样放弃,在掉落的时候猛地抓住前面一个学子的腿,死死抱住不放,一边嘴上狂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我才来…我还不想死啊…” 而被他抱住的四号学子本来体力就已经消耗到了极限,用手支撑自己一个人的重量已然勉强,现在猛地又加上一个人的重量来,立刻就撑不住了,本能地猛力摇晃自己的身子,希望把那个人甩下去。两个人就这样纠缠不休,两岸的人也跟着尖叫起来。排在两人前面的队伍,自顾自继续爬行,排在他们后面的,根本走不了,也不耐烦地哼叫起来。 四号学子被五号学子紧紧抱住双腿,怎么样都甩他不开,后面的学子又催骂地越来越紧,无法,只好咬紧牙关勉力前进,这样子如何撑的下去,没前进几步,手力就使不上了,稍一松弛,两人一起尖叫着从高空坠落。紧接着,队伍后面的一个学子看似受此刺激,也尖叫着从高空跌落下去。 眼看着三条生命就此沦丧,两岸的哀叫声也是此起彼伏。如果说“金庸”真算的是玩家的一个真实世界的话,这是楚歌北第一次亲眼在“真实世界”中目睹死亡,这也是他第一次领略到承诺是真的需要付出代价,而且代价真的可能是一去不回。直觉得凉意从脚底往上爬,浑身哆哆嗦嗦,站也站不稳。相比之下,曲魔鸿只是一脸冷笑地看着,冷静的有些可怕。 终于过完铁索,花去了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学子们在对岸出发时出发是近正午时分,到达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每个人都是衣衫不整,半死不活,只剩的半口气在了。尊龙武塾的师长马上按号整理队伍,准备启程行进。关于那三个学子的死亡,像是约定俗成一般,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尊龙师长为首,由各塾师长领着各塾学子,转头对着对面学子们的父母和平津安早已白发苍苍临风而立的总长,再次下拜。起身后尊龙师长转头对着天堑山,不再往后回头,大声叫道:“上路!”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气息。各塾的师长领着学子向山上行进,一边在嘴里大声唱道: “子六岁,过天堑;辞父母,别家乡。 晨早起,学基础;日薄暮,要复习。 今复明,不间断;日复月,勤下功。 尊师训,讲武德;念父母,更坚强。 十六岁,学成日;下青山,耀门楣。 英雄志,不能忘;入武林,成豪杰。 报父母,偿师愿;终有日,傲群雄!” 清心医塾的队伍排在整个队伍的最后,楚歌北和曲魔鸿领着后面寥寥十几个学子,跟在傅无衡身后,大声唱着这首入学歌,逐渐摆脱刚才铁索坠人那一幕的阴影,心情再次激昂起来。 天堑山极大,各门派的地界划定也是极其严格的,一般来说,各门派的师长和弟子都不轻易在两界内走动,尤其是弟子,更有严苛的规定,不经两派师长共同允许,在两界内走动的,视为“窃学”。“窃学”在整个武林,都是不可宽恕的重罪,窃学者的下场视各派各地的规定各有不同,但往往极其惨烈。 天堑山的划界,是根据各个武塾医塾的等级而定的,等级越高,在的位置也越高。尊龙武塾自然盘踞在天堑山的最高峰,环绕了整个山峰至山顶的距离,玉砌雕阑,红瓦铺陈,最高处已经隐入云端,景色蔚为壮观。往下走是乾坤和宏志两家武塾,分列于尊龙武塾下方的一左一右,建筑不可谓不好,只是比尊龙武塾就要差上很大一截。 再往下走,有一条往东北方向斜刺里延伸出来类似寺庙的大医塾,就是长生医塾,上方烟雾袅袅,似在焚香,里面朗朗书声现在还在传出。而天佑医塾,在长生医塾的右方,也就是天堑山的背阴面了,从楚歌北这里也只看得到一个轮廓,似乎和长生医塾也差不多。 那最后的,自然就是楚歌北和曲魔鸿要去的清心医塾了,眼看着其他弟子都纷纷上山了,傅无衡带着他自己的弟子们朝山左侧的背阴面走去。 虽说清心医塾位列众塾的最后,但是景色却实在不差。天堑山的背阴面,有一条极清极长的小溪,一直从山头奔向山尾,因为途中独独经过清心医塾,因而命名为清心溪,溪水清澈见底,每每携带春花秋叶无数,教人倾心惬意。更不用提溪流所过之处,冬暖夏凉,美意连连。清心医塾就建在溪水旁山势较缓的几处高台上,白墙青瓦,虽是简陋,与此间景色却相映成韵。 医塾后面,有傅无衡亲手栽种的一片紫竹林,白日随风轻响如歌,夜晚随月投影成画,兼有修身养性的功能。清心溪也是格外眷顾清心医塾,在清心医塾门外几尺,形成一个小塘,不知何年何月,塘中已有莲花盛开,如今更是紫莲白莲黄莲红莲竞相开放,在阳光下璀璨折射成宝石般的光芒,塘中鱼戏成趣,波光粼粼;夜间莲塘中有暗香来袭,朦胧中莲开如同美人。 清心学子们的宿舍就建在清心医塾的对面,跨过莲塘上方的小桥,没几步就可走到,只有寥寥十数间,刚刚够住,无多。每两人一间,内设两张床铺,两张书桌,一个柜子,清新简单,一目即明。 傅无衡因厌恶烦杂,自然不肯跟楚歌北等人住在一处,他的住所要往里走很深。于道路两旁栽满了槐树花篱,道路也用简陋的石瓦铺成,越往里走,树木越密,花草越茂,只见黑黑的一团,并不见房屋所在,真正称得上是“曲径通幽处”了。傅无衡又规定了时间,弟子只能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去屋子里探视,其他时间,严禁入内。因而楚歌北曲魔鸿几人来了一晚,还并未看见傅无衡居所的真容。 傅无衡领楚歌北等人到达宿舍门外,说了今天先让休息,宿舍可自行安排,明日一登陆既得上课,叮嘱完毕,即刻辞别而去。当下楚歌北几人收拾宿舍不提。 楚歌北自然是和曲魔鸿一个宿舍,曲魔鸿当晚下线前又反复叮咛楚歌北那个计划,楚歌北已经知道点厉害,犹犹豫豫,不敢一口答应。曲魔鸿看出楚歌北的心思,着急起来:“你真的就决定要在这破医塾呆着,当一辈子破医生了?!” 楚歌北急道:“那当然不是!” 曲魔鸿乘胜追击,连连催逼:“那不就行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医塾的学习时间,比武塾要少得多,医塾只上早上半天学,武塾是要早中晚一直上到入睡时分。我们下午就可乘机到尊龙武塾附近,偷学武学直到尊龙的入寝号吹响。这样日复一日,等到十六岁的时候,就是医武同时精通了,到时必定震惊世人,成一代英名!难道不好么?” :“好是好,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得逞啊!如果真能这样的话岂不是人人都医武精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窃学是什么下场!” 曲魔鸿不由冒出些鄙视的神气来:“这自古以来,不论游戏内外,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是铤而走险出来的!都走寻常路,哪有那些传奇呢?你要是如此胆小怕事,只怕以后在游戏中也不好混哪!” 楚歌北果然被他激到,咬牙答应:“谁说我胆小怕事,这不就是个游戏嘛,有什么的,明日我就随你一块上山到尊龙去!” ; 第七章 冒死窃学 从第二天登陆开始,楚歌北和曲魔鸿就开始了正式的学习生涯了,和游戏外一样,不外乎是端坐在课室之内,聆听师训。只不过窗外有莲塘荡漾,紫竹轻晃,于色于香,真是要比普通的教室好不知道多少。 傅无衡似乎也很清楚医学在游戏里不受欢迎,一开始进入教室就给学生进行思想洗礼:“我知道诸位坐在这里,心里肯定都甚是愤恨不平,心想凭什么别人都入尊龙学武学,将来闯荡江湖,成一世英名,说不定还要留名留姓,让后世来者敬仰嫉羡。我却要坐在这里苦苦学医,花上和学武一样长的时间,为的却只是给别人治体疗伤,治的再好,也不过一介医师,得不到最大的敬重。 其实各位大可换一个角度去想,俗话说,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如今既精通医理,又精通武学的,能有几个人呢?得病得治,受伤得治,说一千道一万,那些闻名遐迩的大侠,命还是掌握在我们这些医者的手中。入一门,精一门,诸位学得好医学,将来照样可以行进到中土大陆等游戏主干线的位置上,进一家医馆乃至开一家医馆,治病救人,享誉一方,坐山观虎斗,既不用自己受伤,把天下好戏都看尽,还能名传万代,岂不是美事么?” 座下十数弟子听了,觉得有理,心气稍平,楚歌北十分好哄,自然也在此中,只有曲魔鸿甚是嗤之以鼻,也无心听讲,只在心中细细布量下午窃学的因由去向。 傅无衡讲究由浅入深,觉得记住全身经脉极其作用十分重要,亦是死记硬背的开篇环节,今天首先讲的,是头顶上的重要经脉穴位,在各个学子前面的课桌上,都已经摆好了督脉示意图。 傅无衡按着示意图,讲解道:“这头上最紧要的经脉,当数督脉。督脉位于人体后部的正中线,它是人体阳气最足的一条气脉。督脉上行于头顶的百会穴,下至会阴。这还有个趣闻,说是当年,扁鹊救治虢(guó)太子的时候,虢太子因气机被憋而“死”,扁鹊一针下去,虢太子立刻被救活,扎的就是百会穴。可见这百会穴的作用之大……” 楚歌北听不一时,简直就像重新回到初高中的课堂,老师站在上面讲解数学语文题,哪里还提得起兴趣来,心想好不容易来一次游戏,竟又是听课来了。但又怕傅无衡点名要回答问题,于是听一点不听一点,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下午和曲魔鸿去尊龙“窃学”的计划,又是期待又是紧张,不知道下午是个什么状况。 曲魔鸿坐在楚歌北左侧,两人不经意间注视对方,曲魔鸿向楚歌北使意,楚歌北知道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别无可逃了,再度在心中下定决心。 两人随着众弟子一同用过午饭,傅无衡叮嘱众人复习今天所讲的功课,明日要考察,自己便走入深居再不出来了。曲魔鸿和楚歌北跟着众人进了宿舍休整,看再无人有音信了,便乔装打扮一番,无非就是穿上平时不常穿的衣服,启程出发了。 楚歌北心脏简直是跳在喉咙里了,脚下发软,却是跟着曲魔鸿越走越快,越快就越是不安,几度想要放弃,看着曲魔鸿一脸兴奋的样子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抱定“舍命陪君子”的信念走下去。 天堑山对“划地而治”是非常严格的,但也是因为太严格了,自从有武塾成立后规矩森严,从未改变,也从未有人胆敢越雷池半步。因此反而放下了防心,没有在各地界设置关卡,也从无重兵把守,例如长生医塾和天佑医塾,都只在正门侧门两处设两人把关,楚歌北和曲魔鸿纵尚无武功,也轻松如意地混过去了。 往上走,乾坤武塾和宏志武塾毕竟要严格些,在大路上派了学子守路,但山上小路颇多,也难不住曲楚二人。上至接近山峰,曲楚二人这才得见尊龙武塾真身,由不得要惊叹连连。 这尊龙武塾分为三部,最下面的一部,叫做“易学堂”,顾名思义,易学堂是新生入学的地方,大部分的新学子以及功夫不好的学子都留在易学堂,易学堂兼容尊龙武塾一至三级的初级弟子。往上走是“精武堂”,是四至六级弟子的所在;再往上走,就是尊龙武堂,要修至六到八级的弟子才能进入。渺入云端的尊龙武塾最顶峰,是九级弟子和师尊长者所在的云上阁,也是尊龙武塾里最高人物的所在。 整个尊龙武塾,从天堑山隐隐约约的山顶修葺到楚曲二人现在所在的山峰,长达八九十里,盘踞整个山头山峰,非楚曲二人刚才所见的任何一家塾院所能比拟,兼之红瓦青砖,雕栏砌栋,层层叠叠,每一个角度上看都各有其壮观之美,让楚曲这等刚进游戏的小辈如何能不叹服。 叹服归叹服,曲魔鸿记着冒死偷来此地,并非为了观赏美景,遂催着冒傻眼的楚歌北前行。尊龙武塾易学堂的正门,一左一右立着两只十尺长的巨狮,由六名学子每边三名牢牢把守,自然由不得两人进出。幸好曲魔鸿在进入游戏前,早拜求得窃学的好去处,领着楚歌北从小路行进,到达易学堂后方高墙人烟稀少之处,果见墙拐角处有一个小洞,容得了一人身子,因墙是深红色的,不仔细观察还真不易发现。 曲魔鸿便和楚歌北商量道:“我在来前已经查过资料,曾有尊龙的弟子发帖说易学堂墙根处有个小洞。这个小洞,斜对着易学堂的讲武场,每天新来的学子都要在讲武场上课练习,正是我们偷学的最佳地点了!我现在将身子钻进去,好好看他们学些什么,做些什么!你只需在我旁边把守,看到有人过来,就赶紧提醒我!好不好?” 楚歌北惴惴难安,紧张地脸色发青,曲魔鸿只好安慰他此地不是常有人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让他把守,楚歌北只得答应。 曲魔鸿遂将身子钻进那个小洞里面,这小洞斜对着易学堂的讲武场。时至午后,讲武场上的众学子,一个个穿着黄色的武服,正排排而立,整齐地扎着马步往前走。有三个身着金黄色武服的,两人身上绣了七条长龙,一人身上绣了八条长龙,身带傲气,手拿长鞭,正在庞大的讲武场上巡视众人,曲魔鸿猜着那三人定是高级弟子了。定睛看时,绣八条长龙的那人便是楚浩然。 曲魔鸿注册过《金庸群侠传》的武学论坛,了解过一点武学的皮毛,知道这扎马步,是“金庸”武学入门的必修课程,这一招在于锻炼玩家的脚力及稳力。在“金庸”中,复杂的动作玩家不可能全靠感应器在游戏上模拟,比如说复杂的武功招式等等,这就要使用键盘,键盘上的“W、S、A、D”代表脚的运动,“↑、↓、←、→”代表手的运动。手脚要配合得宜,才能以马步的姿势顺利前进,双手没有持平,出步出错了,都容易摔跤,曲魔鸿在看的时候,讲武场上许多学子就摔跤了,被高级弟子毫不留情地皮鞭教训。 扎完马步,开始训练变速跑。变速跑和扎马步一样,也是训练玩家对键盘的控制,只是变速跑比扎马步更难。手脚必须配合得和平时跑步一样,如果同时出了右脚,或者同时出了左脚,就会摔跤,被后面的人赶超;又比如出右脚的时候没有出左手配合,出左脚的时候没有出右手配合,就会跑慢,跟不上队伍。所以变速跑的时候,“A”必须搭配“→”;“D”必须搭配“←”,又要追求速度,说来容易,对于新进的玩家,还是极其困难的。 三个高级弟子当然不能放松众人,三人背靠背,站在讲武场中央,不断挥舞着长鞭,经过长鞭的时候,众人就要不断加速,否则就会被长鞭打伤。这些新进的弟子如何能做到这等难事,每次过长鞭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前面摔,后面绊,想要赶着跑的,往往被打的更加厉害。三大弟子边打边训斥:“站起来…就这德性怎么能成高级弟子…站起来…我们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要做孬种的就给我躺着…!” 练完变速跑,众人已经是三魂走了两魂半,惨兮兮地倒了一地,但还没到日暮时分,众人自然都不能休息。又要练新的一项——倒立! 说到倒立,也是“金庸”的新玩家最怕的一项,比起扎马步和变速跑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倒立的时候,玩家的看视角度也会随着倒转过来,可视范围更小。而且倒立的时间越久,游戏设置会按照玩家的现有体力做出反应。如果玩家体力不支,“↑、↓、←、→”键就变得有时灵验有时不灵验了。在尊龙武塾里练倒立,更让曲魔鸿看的目瞪口呆。倒立开始的时候,就在每个学子脚掌上放上一个大木碗。三大弟子现在也不上皮鞭了,每人手拿一个大水瓢,旁边放上一个大木桶,每个学子倒立完一圈,经过他们的时候,三大弟子就从木桶里舀出一大瓢水,倒到学子脚掌上的大碗里。要这样子走三圈,木碗里的水不许泼出来,才算过关。 这样的手段,连曲魔鸿看了都要在心里骂娘。那些学子如何走得了三圈,半圈撑不住,就倒下去一片,有的撑住了一圈,倒下去的时候,就只剩下半口气喘喘了。三大弟子不断叫骂,新进学子又只好爬起来再来,再倒,然后再来。就这样一直折腾到晚饭时分,只看得躲在小洞里的曲魔鸿后脊背发凉。 讲武场上的众人排队去吃晚饭了,曲魔鸿也钻出洞来与楚歌北讲刚才的所见所闻,听得楚歌北心惊肉跳,两人不禁无端生出一些白看好戏的兴奋,并一起用了带来的晚饭,保持体力。楚歌北担心傅无衡晚饭时候来查问,催着要曲魔鸿一起回清心医塾,曲魔鸿自然不肯,楚歌北也是无法。 学子们大约去了食堂半个时辰,就又出来列队了。白天练得太惨,晚上安排众人打坐静心。曲魔鸿想着晚上或许没有新的训练项目,于是准备和楚歌北一起下山了。往外爬的时候手碰开了洞口一块半裂的石砖,偏偏那石砖还好死不死地滚到讲武场上。楚浩然第一个紧觉起来:“什么人?!” 曲魔鸿看了一眼楚歌北,两人都是大惊失色。 楚浩然和着场上的众人已经逼近墙角了,楚歌北又惊又恐,大脑一片空白,脚跟抖的厉害,站都站不稳。就连一贯稳重的曲魔鸿,也是脸色发青,他略一思量,急忙对楚歌北小声道:“你快走…” 楚歌北虽然慌乱,还理智尚在,马上嚷道:“我走了,那你怎么办,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曲魔鸿耳听四面人声都向他们逼近,急的魂飞魄散:“你傻啊,这是窃学,是武林中的一等重罪!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我们一起跑了,他们一定会不断追查,不仅你我要倒霉,就连着清心医塾也要跟着遭殃的!目今只有我留下来换你离开,你走了,可以保住清心医塾,说不定还能来救我!要是我们都跑,跑不掉,就全部死定了!” 楚歌北已经慌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不…不…你不走…我也不能走…” 曲魔鸿急火攻心,一把扯起楚歌北来:“你今天念这一点义气,要害死我们两个!我放你走,就是相信你,你可以回来救我,要是你不走,就等着明天看我们自己的尸体吧。快滚!” 曲魔鸿说罢,一把把楚歌北丢开,楚歌北眼中含泪,知道曲魔鸿说的有理,不敢再耽搁,飞快地跑上小路,跌跌撞撞地按照原路返回。他还没跑多远,就听见后面喊叫声连成一片,隐隐有火光传来,楚浩然一马当先,大喊道:“我抓到了…墙角这里…窃学者死…!” 楚歌北此时满心满脑念着的都是要救曲魔鸿,思前想后,靠双方父母自然是不靠谱。如今在楚歌北在“金庸”认识的所有人士中,恐怕也只有傅无衡有希望救出曲魔鸿了。虽是定然要被痛骂拷问,为了曲魔鸿也只有豁出去了。这样想着,楚歌北一刻不敢耽误,不断加快脚步,飞奔下山回清心医塾。 话说傅无衡这边,已然准备休息,正在临睡夜读。忽觉房外树影摇晃,花拂叶动,似有人来。自己白天可是反复叮嘱过可以探视的时间,这时候还会有谁要来,不免心下紧觉,收书捏拳,喊道:“什么人在门外?” 楚歌北应声夺门而入,跪倒在地,语不成句地喊道:“师傅…徒儿有罪…罪无可恕,但请师父开恩…一定救救魔鸿他啊…” ; 第八章 军训 王立强心里想着第二天早起赶校车的事情,一夜间反反复复就是睡不好,猛地惊醒好几次,觉得身旁的手机闹铃就要响了,折腾一轮复又睡去。终于在模模糊糊中听到窗外的人声,忙爬起来一看,已经是6点半了。 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王立强一看,原来是楚梦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来了,早收拾好了东西,也不和大家打招呼,径直出门去了。 王立强心里抱怨对方起的实在是太早,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等到醒来的时候一看,不得了,居然已经8点了!直慌得一个大翻身,竟然越过床栏滚了下来,“砰”地大响一声,震的唐运长和程自立都醒了过来。 唐运长爬起来看着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狂叫的王立强:“吵什么啊?就起来了啊!” 程自立也附和道:“你怎么到地上去了?” 王立强在地上又痛又气:“现在都8点了,少爷们,再不起来,我们就只有自己走着路去了!” 唐运长立刻突发奇想:“这么早起太残忍了,我还没收拾东西。你们说要不这样,我们三儿打的去,我出钱,行吧?” 程自立已经从床上爬下来了,站在床梯上和王立强对视,两人都有点哭笑不得。 其结果就是,当王立强和程自立都洗漱好并且收拾好东西以后,唐运长才磨叽磨叽地从床上爬下来。耐不住王立强和程自立两人死命儿地催,牙也没来得及刷,脸也没来得及洗,头发还没来得及梳顺,一身迷彩服穿的乱七八糟,日常用品也没能全打包儿。就被王程两人逼喊着弄出宿舍了。这个时候已经是9点过5分了。 来学校之前王立强一直指望着学校能大点大点,越大越好。这时候却指望学校无限量缩小。他们所在的冬雪宿舍区在学校的西边,而校车所在地却是学校南边的同德体育场。眼见路上一个面熟的大一新生面孔都没有了,三人心下发慌。连拖带赶,一路飞奔到达同德体育场,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所幸校车还没有走。 还没有找到自己在的校车,就见一个中年女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了:“哪个年级的啊,哪个班的啊?怎么现在才到啊?一个大学生对自己的行为根本不负责任!” 王立强立刻停下来赔笑报出所在的系和班级,中年女人对着手上的表查了一阵,叫到:“G13号车,快点快点,我们都要发车了!” 王立强三人拖着大包小包,又在各车之间奔来走去寻找G13号车,找来找去总找不见,正在没辙时,听到有人大叫他们几个的名字。抬头一看,才发现时楚梦雄站在校车门口喊他们,忙赶过去。 一大车等着他们的人都好奇地睁大眼睛看这几个睡懒觉的人,楚梦雄坐在车的最前面,只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王立强和程自立自觉无脸,和楚梦雄道了谢忙低着头随便找座位坐下。唐运长来到车门口,先是僵着脸和楚梦雄说了谢谢,楚梦雄也没理他。这次唐运长倒也没生气,自顾自地走进车厢,一脸悠然自得,开始和周围的同学嘻嘻哈哈地打招呼。 王立强看着唐运长,有些惊讶也有些佩服他能这么淡定,还和众人套近乎,放在自己身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叹了口气,把眼睛调转向窗外。 盛夏时光,校园里所有树木花草都绽放地茂密。在同德体育场旁边的同德路上,两边不知名的树木正绿油油地亮着,早起的小鸟从树丛中飞出又飞入。车启动了,带着两旁的景色如同流水一般往后泄去,这些刚刚熟悉的景色仿佛有了生命力,在默默地和车内的人说着再见。 车驶出校门,本来“三江学院”就是一所处在三江市边郊的学校,现在校车开的方向还是更远的边郊,车外的风景逐渐从钢筋水泥变成绿野芳踪,房子的形状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城中村,再从城中村散布成茅房草棚。 这些茅房草棚散布在一眼青青的田野抑或稻场上,背对着一片片相连起伏的高山绿水,偶有披着蓑衣的农夫和自由自在的马匹浅步于田间,很有古典画的古韵美。 王立强看着自然觉得赏心悦目,但当然并不是全车人都如此。程自立正在小心询问着周围的同学喜欢吃什么,想推销一些家乡的土特产,周围不少人都是一脸烦厌,只是不好当面发作。唐运长看起来就不一样,显得非常吃得开,正坐在车子的前排,一堆男生围着他,唐运长大方地拿出自己的掌上电脑给大家玩,边玩还边发表着自己对攻略的看法,听起来应该是个十分老道的游戏迷。 与他们不同是,坐在正前方车子最前面的楚梦雄,身子坐的笔直,时不时看看窗外,不与周围任何人说话。校车上的位子其实是算好了的,每个车刚好能载那么多人,顶多就是多少一两个座位,而楚梦雄“生人勿近”的气场使得他周围6个座位里面没有坐任何人,都挤到唐运长旁边去了。 王立强由不得要感慨命运的不公,又重新把目光调转到窗外,现在车开了约莫30分钟左右,上了高速路,车速越来越快了,接近左边的一座大山。王立强仰起头来看山,从他这个角度上看,仿佛山就要对着他沉下来一样。慢慢地车绕过山的正面,从山峦处的一条大路开了上去,在转弯处恰好是一家农家乐,竖着一个大牌子,牌子画着一头大猪,写着“××农家乐,提供最好的牛羊猪肉。” 车颠簸地爬转弯以后开始随着山势不断高起的陡坡,王立强可以看到坡顶上三江市陆军学院的大门已经打开,两旁各站着一名身姿挺拔的士兵。 进入陆军学院的大门,绕过陆军学院门口的迎送林,来到主教场的时候,已经有一堆穿训练服的士兵嘻嘻哈哈地站在主教场上等着他们了,当看到他们的车进来了,立刻停止逗乐,每个人都换上一脸严肃。 一众纷纷拎包下了车,在主教场上稀稀拉拉地站成一堆。士官们经过商议,立刻把松散的学生按照男女分开列队,每个士官领着一队离开,各自开始理队。 王立强分在的是三营六大队,程自立楚梦雄和唐运长也和他分在一起。他们的大队长叫做李自强,正在队前开始简单的自我介绍。而队里一众男生显然还没有从刚才嬉戏的氛围中走出来,不仅列队列的七歪八倒,还在那里不停地讨论游戏和电玩。 李队长显然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怒气,等到他自我介绍一完,就马上点了唐运长的名,叫到:“那边那位男生,请问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什么吗?” 唐运长一怔,呆呆地看着李队长不说话。李队长淡淡地道:“再有下一次,罚跑10圈!” 唐运长沉下头不说话,很明显是不服气李队长的训斥,周围的男生有几个尚不收敛,仍旧嘻嘻哈哈地笑着。李队长叹了口气,叫到:“六大队听令,全部拿起自己的行李!” 每个人都大致有两到三包行李,包括被子被褥、换洗衣服,洗漱用品,卫生用具和一些私人用品,重量大多不轻。听了李队长的命令,莫名其妙地从地上把行李拿了起来。 李队长冷声道:“现在出发到主教场的操场,跑十圈再回宿舍!”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队里顿时一片哗然,就连装淡定的唐运长也慌了,尖声问旁边的人道:“他不是说真的吧?” 还没等所有人恍过神来,李队长已经带着队伍朝操场跑去了,等到众人到达操场,才发现早有几个队在那里跑着了,看来是刚来这里必须领受的下马威。 时近正午,阳光正是热烈的时候,更别提众人手上背上还挂着大件小件的行李,没跑几步就呵斥呵斥地开始喘粗气。主教场的操场规模和普通的操场一样,一圈只有四百米,但在王立强眼里,忽地一圈好似放大成800米一样,怎么跑这一圈都到不了尽头。 跑了几百米,队里早已没有人讲话了,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不停地有人掉队,又吃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再跑。汗水顺着王立强的脖颈滴露滴露地往下淌,先是一滴一滴地,后来变成一条一条地,最后直接像淌水一样往下掉;唐运长已经不知道掉队了多少次,又被李队长从队伍后面吼上来。 等到跑了五六圈的时候,腿脚已经累得快要麻木了,提着包的手和背着包的背脊又酸又疼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常态。王立强不知道旁边的人什么感受,总之他觉得自己整个胃部周围开始在一股一股地绞着疼,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信息还在输出——跑下去,和大家一起跑下去。每一棵周围的树木,乃至有点突出的花草都变成了鞭策自己的标志点,跑过它,再跑过它! 人群里出现小小的惊呼声,王立强努力回头看,是唐运长一条地睡倒在跑道上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拉他一把,就看前头一个跑的飞快的人掉头过来了,从地上扯起唐运长架着他跑,唐运长早就晕乎乎地,也就由他架着往前跑了。 王立强定睛去看时,原来是楚梦雄。还不及想什么,本能地就掉头去看程自立,只见他也是有一步没一步地跑在自己后面,甚至跑的比自己还更七荤八素。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要收工啦。大脑此时已经根本无法运转,既不高兴也不难过,一队人马七歪八倒地拖着行李跟着李队长往宿舍区走,一路上默默无声,所有人都累得难以张嘴说一句话。 等到了宿舍区旁边,李队长又命令集合。众人努力配合地站直,无奈刚刚累得太惨,怎么站都站不直,加上地上随便丢着的乱七八糟的行李,整个队伍仍然不堪入目。 李队长勾着嘴角:“要不然在整理宿舍之前,我们再练练军姿,为下午的训练目标做个准备?” 勿须多言,每个人都在一瞬间不自觉地努力挺直身躯,调整自己在队伍里的位置,正正地望着李队长。在阳光下,这队伍却像被冷却凝固了一样。 李队长微微一笑:“现在听我的口令,拿行李,向左转!” 六大队的宿舍被安排在六楼上,每个队按编号各分一楼。王立强从李队长口中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就一脸沮丧,按他的想法,军训的时候所住楼层的好坏完全就在于楼的高矮。一个原则就是越矮越好,一楼最最好!因为你根本无法预计出完操以后你有多累能不能爬到这层楼以及每天有多少突发状况让你必须从宿舍冲到主教场。 等到了住址,大伙更是傻眼了,他们一队20个人,就被安排在一个不足20平方米的小屋子里,小屋中间空了一块宽不到3米,长不足4米的地,两旁都是铁架子,一个铁架子上面有3到4块小木板,而且小木板看起来就是怎么看就怎么不结实。 这铁架子乍一看还挺有床的模样,但越看就越不是那么回事,王立强进门时没好好看,现在忍不住掉头往外面,果见门框上写着——6号仓库四个字。 就在王立强还在惊讶时,程自立早打起精神首当其冲地冲进仓库里占了靠窗的那两张床,而且把下铺留给唐运长,自己睡在不怎么好的上铺。看见王立强看向他,又迅速把包挪到更上面一个,招呼王立强也过去。 王立强苦笑着走过去,唐运长跌跌撞撞地爬过来把包一扔,嘴里叫着:“累死老子了!”,就想倒到床上去,没注意这里床与床的间距太小,一头撞到床栏上面,闷叫一声。 王立强失笑,程自立憋着笑去安慰他,唐运长捂着痛处在那里哭笑不得,他从手指间看到楚梦雄还没开始收拾东西,背着个大包站在门口闷闷的看着他们。表情不由得一滞,想了想,从自己的床上钻了出来,叫楚梦雄道:“梦雄,你来我这里睡!” 王立强和程自立都暗暗吃惊,没想到唐运长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那边的楚梦雄自然也是吃惊不小,犹豫了一下,拒绝了唐运长,就要开始在门边打地铺。 唐运长迎着他走过去:“跟你说那里不好睡的,门开门关的!”说着硬是把楚梦雄的行李拖到自己床旁边,两人吵吵嚷嚷,争执不下。 就在王立强和程自立在一旁很不适应地呆呆地看着唐运长和楚梦雄互相谦让的时候,门外李队长一声虎吼响了起来:“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一分钟时间楼下整队,否则就不用吃饭了!” 队里的人沉默了不到一秒钟,就开始乱作一团,没系鞋带的,还在换袜子的,图爽快把迷彩服脱了不知道哪里找的,去喊厕所里没回来的人的,收拾齐整了的一齐往门外挤,场面壮观好似火灾现场。 李大队长好整以暇地站在楼下等着他们,按高矮顺序理好队伍后,朗声道:“我看你们特别需要一位副队长……”说时眼睛滴溜溜地在队伍中间转,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每个人都“哗”地把头低下去,努力使自己此时看起来低调一些,毕竟没人愿意接这样吃力不讨好的苦差。 于是李队长的目光停留在楚梦雄身上,用手指一指,叫道:“就是你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全权代表我,你的命令就和我的命令一样,明白了吗!” 楚梦雄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听到李队长的问话之后立即站正,大声回道:“明白!” ; 第九章 军训(2) 王立强等人早上起得本来就早,一路上又没少舟车劳顿,刚来到陆军学院就被连惊带吓,又强迫着跑了十圈,现在肚子里早就咕咕直叫。加上宿舍区离食堂也没多远,饭菜的香味一阵一阵地被风吹过来,每个人都饥肠辘辘,够直了脖子等吃饭了。 李队长显然已经带学生军训太多年的老手,还能看不出这些学生什么心思,故意折腾着要大家“稍息立正向左看向右看向左转向右转”,只字不提要去食堂,六大队刚刚被“行李加跑十圈”收拾过,现在既不敢违令也不敢提问,只有急得在心里面跳脚。 好不容易领到食堂门口了,还得留在外面闻着饭香唱歌。李队长自顾自去找其他队的教官吹牛了,几个人就和久别重逢似地,亲热的不得了,互相吹起什么来哈哈大笑,还时不时瞟瞟自己的队伍,王立强不用想也知道准没好事。 果然李队长一脸坏笑地走过来:“同学们啊,不好意思,大家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吃饭前都是要唱歌的,哪个队唱的响,哪个队就先吃,哪个队唱不响,就什么都吃不到了啊!我也没办法,下面就看你们争不争脸啦?!” 所有站在食堂门前的队伍里都发出了阵阵无可奈何哭笑不得的声音,众教官也不理会。李队长最为激动,叫楚梦雄道:“团结就是力量,会不会?团结就是力量,今天就让你们简单一点!” 楚梦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朗声领唱道:“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食堂门口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狼哭鬼嚎:“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这大概真就是团结的力量,每个人都尽力扯着自己的嗓子嘶吼,管他吼得左不左右不右,只要能把声音吼上去就好了。王立强不得不佩服还在食堂里做饭的伙夫们,真怀疑他们是怎么能在每天必来的几趟噪音中生活的。 唱完一轮以后,学生都累得皮沓嘴歪。教官们一脸讨骂相兀自在那唱着双簧,李大队长问道:“如何啊?” 教官A:“不行不行,完全不行,平常应该都不怎么唱歌的吧?” 教官B:“要我们平时唱这种水平,就不用吃饭了,是不是?” 教官C:“那还用说啊,那今天怎么办呢?还吃不吃饭啊?” 李大队长:“不吃能怎么样,下午还得练呢。要不,我说,今儿先吃,晚上再狠狠地练?” 学生们早被折磨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在教官一左一右的奚落声中排着队进了食堂,按里面的炊事官的指示落座,八人一桌,挨着挤着才能坐下。 王立强和唐运长分在一桌,和其他人一样,一坐下去所有人就咽着口水瞪着眼看桌上的饭菜,很可惜,没什么惊喜。有一个青椒炒肉,一个腌菜炒肉,这两个菜无一不发扬了其菜名的特点,青椒和腌菜把肉淹没,或者就说只有一点点肉末浮在腌菜和青椒之间,十分考验眼力。剩下的就是点的很不好的水豆腐和炒的蔫蔫的杨花菜,而且还没有饭,每桌实实在在地给了8个窝头,实现了平均分配原则。 炊事官对着站在食堂中间,对众人解释道:“大家刚来,我们还没准备好,下午就有饭啦!”唐运长坐在王立强对面,看到这样的饭菜,早撅起嘴来了,拨拉着筷子想先夹点好菜。无奈炊事官眼睛太尖,指着就吼起来:“你干什么?” 唐运长直吓得把筷子丢地上去了,也不敢弯腰去捡。 幸而炊事官没再根究,或者再来个十圈之类,只是厉声叮嘱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个军人,是一天军人,就得做一天军人的事。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吃饭要听哨声,一声哨抬起饭碗,一声哨开始吃饭,一声哨放下饭碗,一声哨门口集队。我们三江市的军队,向来以铁的纪律闻名全国,你们是三江人,就不能丢这张脸!” 众人听得正襟危坐,竖起耳朵来,等着那所谓的一声哨。 哨声一响,所有饭桌几乎在同时响起碗筷声,每个人都朝着自己事先瞅好的菜疯狂拣夹,唐运长也顾不得地上捡起来的筷子干不干净,也不敢问教官再要一把,只顾着加入这场抢菜大战。 偏偏一旁李队长还好死不死地催着:“快点,我有预感,马上马上就要吹放碗哨了,马上!没空儿给你们磨蹭了!吃不完就不能吃啦,下午还得练呢,快点快点。哎呀,马上就要吹啦……”王立强等人被催的只恨自己不能把碗都吞进去。 吃完饭开始点名,每桌八个人为一个组,轮换着为炊事班洗碗执勤。剩下的人被打发回宿舍休息可怜的一小时。众人混混沌沌地赶回宿舍,混混沌沌地过完那走的飞快的一小时,混混沌沌地下楼,混混沌沌地又开始集队集训。 下午打2点开始,硬是在炎炎烈日下站了2个小时的军姿。2个小时中不断有人昏倒,送出去泼了点冷水又回来站着,唐运长昏倒的次数最多,李队长本来要他休息,还强着又回来站了;程自立也不知昏倒几次了,早回去歇着了,只等着大家站完军姿再来。王立强颇为佩服自己站到现在几欲昏倒却还没倒,只是这身体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双腿双手麻木地笔直着,衣服裤子已经被汗粘着全贴到身体上了,就这样身体还在不断流汗,就像在大雨里淋过一遍似地。每一想放松就听李队长大叫:“我又看到有人要松懈了,怕是大家又得加点时间了是吧?!” 在这种时候唯一能动的是脚,脚趾可以在鞋里面动来动去以求在这种极其不适的状态里寻找一点点安慰,只可惜太阳越来越毒,烤的地都冒起烟来。王立强很想让没见过这场面的人来经见经见,好让大家知道这不是形容词,地是真的有在冒烟。于是脚趾也不敢乱动,只怕地太烫被全方位地烤糊了。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到下午4点钟太阳西斜的时候,李队长才下令说众人可以放松放松,其时众人早已手僵腿麻,活动也活动不开来,只能勉勉强强地抽搐一下,姿态一时调整不开,看起来所有人还是在整整齐齐地站着军姿。 看着众人稍微松弛下来,李队长就忍不住地勾起嘴角:“怎么?站的腿麻了,这样可不好,一会儿要抽筋的!我知道一招,最管用了!” 六大队所有人都听到头顶上有滚滚天雷轰轰炸响。 果然,李大队长笑道:“到操场上跑5圈,保管什么都好了!” 连哀鸣的气力都没有,叹气都叹不动,众人拖着已经僵硬麻木的两条腿,半跑半颠地跟着李队长朝操场方向行进,操场处于西向,阳光依然非常灿烂,热烈地等待着洗礼他们。 :“妈的,自从出娘胎老子还没有一天跑过那么多路!”王立强又好气又好笑地听到旁边有人这么说,但是他已经没力气回头看看是谁。 接着吃晚饭,吃完了稍作调整出晚操。晚操还算是很给众人面子了,说是第一天了,东西还没收齐理好,为了让大家早点适应,就出了一个小时的操,8点半不到就放回来了。 尽管如此,回到宿舍的众人还是哀叫连连,直接往床上一倒仿佛死了一般动也不动,累得都不挪一挪,满宿舍飘着一股臭汗味和臭袜子味。 唐运长和楚梦雄的铺位算是争定了,唐运长依然睡床,楚梦雄在他旁边打地铺。这可苦了王立强和程自立,这两人睡在唐运长的上铺,唐运长最下铺的铺板有4块木板,而两人的床都只有3块木板,3块木板恰恰好够王立强一人宽,多一点点都没有,不要说转身,移动都困难,稍微一动木板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抗议。王立强和程自立都睡得战战兢兢,生怕一动就滚下去了。就在众人都舒舒服服地翻来覆去之时,王立强和程自立却像是被人施刑一般钉在床板上,一动不动。 程自立颤声问道:“立强,我说立强,你好睡不啊?” 王立强也颤声回答:“不好,你呢?” 程自立还未待回答,忽地发出一声尖叫:“哎呀哎呀,我要滚下去啦!” 唐运长终于忍不住抗议:“怎么回事啊?别动别动,你一动抖我这一床的灰!” 唐运长话音还没落,程自立就从床上滚下来砸到楚梦雄身上,两人都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惹得整间宿舍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经此一吓,王立强终于在自己床上睡不住了,把床铺搬着铺到楚梦雄旁边。程自立也搬着床铺在王立强旁边挪了空儿铺地,唐运长和楚梦雄也起来帮忙。几个人尽量压低音量,怕影响到别人,一直折腾到凌晨2点钟才睡,整个宿舍早就悄无人声了。 ; 第十章 军训(3) 唐运长第二天是被活活掐醒的,醒过来看见王立强楚梦雄程自立都围在自己床旁边,每个人掐着自己的一个痛处。楚梦雄看他醒了过来,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走开了。王立强和程自立大呼小叫地喊道:“少爷,你要是再不醒我们都得打你了。真也佩服你,起床号吹了两遍了,你居然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唐运长掉头看窗外,现在虽然是夏天,但今天天气有点不好,加上才6点多,天尚还灰蒙蒙的。于是气呼呼地嚷着:“这就起床号了,天都还没亮!” 王立强和程自立哪里还来得及管他,飞奔到洗手间抢空当儿洗漱上厕所去了。这宿舍楼里的洗手间其实就是在厕所外面的一个很长的洗手池,顶多能容下6个人一同使用,而一层楼里面住的人是6的十倍以上,赶不上哪里够用,更别说厕所才有4个空,永远都处于满人状态,来晚一点就脏的令人发指。 六点半出早操,本来昨天来的时候王立强就对陆军学院门口那个陡坡忧心忡忡,并且怀疑把陆军学院选址在这个陡坡上简直就是别有用心,今天还真不出所料应了他的猜想,早操就是长跑,用官方一点的语言来说就是——越野! 先从坡上往下跑的时候众人还能兴致勃勃,保持队形,加上早上风清日爽,就着清风习习,跟着大队人马从陡坡上冲下去完全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可是当到了平地,这惬意就被一点一滴地打磨掉,这条大路弯弯曲曲,完全看不到尽头,而且李队长根本没说要跑多久。这比跑十圈还更折磨人,因为一点结束的希望都看不到。 虽说休息了一晚上,但是毕竟昨天已经把体力消耗地七七八八了。一大早早点也没得吃就被拉出来练,很快就有人掉队,大队伍的行进速度也是越来越慢。王立强先还坚持要跑,最后发现这也只能是和自己过不去,于是马上学来周围人的一招——把手维持着前后摆动的姿势装作自己正在快跑,其实腿脚只是在努力快走,盯得不紧的时候干脆停止快走,改成慢步。一旦听到有敏捷点的人提点“来了来了”,再把速度加快,好像在一直狂奔。 教官们明显对学生这一招浑水摸鱼缺乏应对经验,顾了前面忘了后面,王立强看也只有跑在最前面的楚梦雄一直坚持不懈。 就算现在只是快走吧,也走的够呛了。天都被走亮了,往回看已经看不见陆军学院的大门了,往前看除了两旁绿绿的稻野和前方不断伸展的大路以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模模糊糊见到前方拐弯处似乎竖着一个标志物,王立强猛地想起是一家农家乐的猪广告。这个想法让他激动起来,觉得大概到了那标志牌下就可以休息了,于是打起精神来一顿猛走。 果然是到了那标志牌下面休息,李队长才刚说了“原地休息”几个字,整个六大队已经凌乱地散开了,众人各自拣地儿蹲在地上呼呼喘气。李队长显然对大家的表现很不满意,黑着脸骂道:“搞什么呢?平常从来不锻炼吧?看看你们自己,跑个步都把你们跑成这种德性!万一敌人追击怎么办,万一有人偷袭怎么办,万一部队突然下令武装越野怎么办……” 于是这个所谓“原地休息”的时间其实就是在听训,等到李队长训完了,休息时间也就结束了。大部分人都和王立强一样,满怀期待能下令走着回去。李队长也真没让大家失望,头几步还真是走的。还没等众人美滋滋地走出几步去,他就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猛地回头大叫一声:“走什么,还不快跑!”说罢就一路狂奔而去,前面傻头愣脑地已经跟上去了,后面即便反应过来也不得不跟风。 原路返回的趣味不仅在于你知道这路有多长了,还在于一报还一报的公平性,门口那陡坡能让你笑着下去,也就能让你哭着上来。不要说跑着上坡了,众人走着上坡,上到一半都觉得腿动换不了了。王立强上坡的时候不断想起小时候玩的滑梯,他觉得自己只要一走不稳就会像走滑梯似地咕噜咕噜滚下去,到了一定坡度的时候,两条腿生生被这破坡逼成笔直状,耳朵里只听的见李队长在一旁不熄火地大叫:“跑啊,跑起来!跑起来才是安全的,不跑就掉下去…了!” 尽管众人昨天已经领教了食堂的饭菜,但是在今天的长跑之后早餐还是变成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而且因为早餐是所有军训学生一起进食,所以不必排队进食堂,每个人在食堂外面的草地上找个空儿,12人算一组,派个组长去抬早点去就行了。 因为可以自由组合,王立强一个宿舍的人就和着其他人翁在一起了,远远地就看见抬早点的人端着一个盆一脸苦笑不得的表情走了过来,都不用猜就知道今天的早点是什么货色。 果然,那个大盆里面有油有腌菜有韭菜有大葱,在这些比较明显的配料中间,是一大团模模糊糊分辨不清的浆糊状白色东西,唐运长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这个是什么呀?” 值日的又气又笑:“他们说是米线!”说着他绊了绊,盆里的东西随着他搅拌沉浮起来,比刚才更加恶心。 :“得得得!千万别再搅了,本来就是一锅浆糊了,你再搅,就要搅成一锅稀饭了!”程自立叫道。 一组人无可奈何地拿勺去舀这锅浆糊,并且伴随着嘻嘻哈哈地叫喊:“喂,多给我留点葱啊!不要把能吃的韭菜都舀完了啊!“毕竟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可吃的,而且根本不知道早上还要经历什么非人的折磨。 吃完早点轮到王立强等人去洗碗盆,一众人对着这个什么都粘着一点的脏兮兮的大盆沉默半天,王立强耐不住了,主动请缨要去倒那一盆“地沟油”。王立强早瞅准了草地旁边的一个很高的白色大桶,觉得这样的“地沟油”早脱手一秒钟就多干净一秒钟,等不到回食堂门口的垃圾桶了,等众人一散,就飞快地提起大盆,冲向那白色大桶,用力一甩,把整盆地沟油都甩了进去,掉头就想飞奔离开。 还没等他跑开,王立强就听见后面一阵惊叫,忍不住回头看,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差点尿裤子。那白色大桶里面装的,居然是——整整一大桶白米饭!王立强当时吓得立正在那儿,动弹不得,满脑子转的都是之前朋友告诉他的军训的悲惨遭遇,什么洗厕所,跳蛙跳,夜里罚跑步等等,这还只是出操迟点或者床铺没叠好,这…这…这可是整整一大桶的白米饭啊……!!!王立强觉得头顶上的天雷又炸响了,等到他稍微反应过来,立刻拔腿比兔子还快地逃离现场。 早点吃完有半个小时的休整时间,等王立强惊魂未定地洗完碗回宿舍,就看程自立蹲在床铺上和唐运长戚戚簇簇地商量什么,看见王立强进来,一把就把他扯过去了。原来两人在商量着今天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好做准备明日再战。 :“我打听过了,明天才正式练正步那些呢,今天抓紧请一天假休息休息,不然明天哪里支得住练呢?”程自立说服道。 王立强看唐运长已经被动摇了,自己也想休息,可是想起今天早上做的囧事,害怕队里面追查起来,自己不仅做了错事,还敢请假,后果更加不堪设想,遂咬牙坚持拒绝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让王立强异常庆幸了,列队后唐运长和程自立向李队长提出请假,王立强本来还替他们担心着李队长会不会发火,会不会不准。结果李队长什么都没说,马上微笑着点头说好,搞得王立强都后悔自己没来请这个假。 程自立和唐运长刚准备走,李队长顿了顿声音,又说道:“你们身体不好,出不了操也是正常的。但是帮你们那层楼清扫一下厕所是没问题的吧?就这样吧,中午我来检查!” 呆了一秒,众人就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程唐两人的脸色把赤橙黄绿青蓝紫都过了一遍。李队长佯装严肃:“行了,不舒服就赶紧回去休息了,不要在这儿老杵着了!记得我中午来检查哦!”王立强笑想他们两个只怕现在都已经把肠子悔青了。 其实今天早上的训练任务就是踏步了,没有昨天下午恐怖,又或者是早上太阳还没有毒起来,总之大家觉得还没有早上出早操可怕。王立强直到中午吃饭还没见到唐运长和程自立两人的人影,猜着他们洗了厕所宁可饿着也没有胃口来食堂了。想起早上一层楼的人用过的那个厕所,里面基本什么脏的都有,王立强吃着饭都忍不住啧啧叹起气来。 果然一回到宿舍,就看见唐运长和程自立两个人一脸倒霉相的坐在床上,周围围着一群人嘻嘻哈哈,看那样子不知道被同学损过多少次了。王立强努力绷住因为幸灾乐祸不断在脸上扩大的笑容,装着镇定的样子,学着李队长说话的语气:“厕所洗的怎么样了啊?”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哗然大笑,唐运长和程自立恨恨地看着王立强;“你小子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了!不过话说回来,死我也不会去洗下午那个厕所了,真TM不是人干的事情!你不知道早上那个厕所我是怎么洗才洗干净的哟!” 两人说着,脸上都现出恶心的表情来,唐运长伸直两手乱摸,摸到谁就算谁,边摸边叫:“这可不是普通的手哦!这可是洗过厕所的手哦!上面什么没沾过!” 众人嘻嘻笑着起来四处奔逃,程自立也起来参与,不论是刚进来的还是刚笑过他们的,全部乱摸一气。两人完全是闭着眼睛瞎摸,摸着谁算谁。摸着摸着摸到一个人,那人居然站在宿舍门口任他们摸来摸去。唐运长觉得奇怪,转头去看,居然是李大队长! 这一吓可是非同小可,刚才起哄起得乱七八糟的宿舍瞬间寂寂无声,在铁架子上睡觉的已经翻下来站好了,在地上铺地铺的每个人站在自己的地铺上立正,唐运长更是颤颤巍巍动弹不得。 李队长冷眼看他:“都休息好了?恢复的挺快呀,那厕所洗的怎么样啊?” 程自立毕恭毕敬地答道:“报告,洗干净了!” :“那就好!”李队长说罢掉头就走,完全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唐运长咬咬牙,紧一步走上去:“李队长,我们已经好了,听同学说今早都练踏步了。我和自立想,要不然我们赶快参加训练,别掉队了!” 宿舍里已经嘁嘁喳喳地有人憋不住笑了,李队长也在装镇定:“这么快就休息好了,不错不错,那就归队吧!” 下午整个三江学院都新生都集中在主教场训练踏步,看着所有方块整齐地列在主教场上,景象还颇有些壮观。王立强今天下午一直无法集中精神,他又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排在他左边方阵的第二排,王立强也站在第二排,这个角度让他无法看清对方是谁,但他无比确定那人自己见过,而且一定关系匪浅。但无论他怎么调令大脑中的海马体,都无法在记忆中找到与对方匹配的对象。这令他无比懊恼,一下午心口都像在有小猫挠似地。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对方是谁的时候,忽然听唐运长小声喊他和程自立看美女。王立强尚还没回头看那女孩子,心里面就做好了假装清高的准备,不论对方长什么样子,自己都要不屑地说道:这算什么呀,你是没见过我高中的ⅹⅹⅹ同学,运长你眼光不行啊!其实压根儿就是自己从没谈过恋爱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可是当王立强顺着唐运长的指向看到正前方方阵里的那个女孩子时,他实在无法开口说出这样的话。那女孩子应该本来就白,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白的要反光。这是最考验一个人的五官的时候,女孩子在军训中自然难施粉黛,但她的五官仍然鲜明立体地灿烂着。 她的头发很黑很粗,扎着一个马尾,被军帽弄得有些乱,女孩子正不耐烦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当她的手放下来的时候,风再一次拂起秀发飘过她的脸颊,就像大片电影女主角最后绝唱的镜头,那种经过灯光化妆多种效果组合才能绽显的凄楚宁静之美,她随随便便就能在烈日下做到。她转头看了看,目光并没有锁定谁,但是似乎锁定了所有人。在她身上,无时无刻不流露出一种干净的、清冽的气质,让站在炎炎烈日下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感觉有清风袭面,仿佛望见一汪清澈见底的碧绿甘泉。 王立强刹那想起自己看过的《大鱼》里面的一句话:别人跟我说过,当你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时间会静止。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句假话,或者至多是个形容词。但当那天我在马戏团遇到她的时候,我真的看到时间静止了,周围所有人都静止了,他们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我和她还在走动,我慢慢地向她走去,我发誓这是我人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信一见钟情,为了她。 王立强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子,脑子里只反复复述着《大鱼》里面的这句话,直到那女孩子转回头去,没再看他们这边一眼。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遗憾的呼喊,王立强才注意到,所有人,乃至包括楚梦雄和李队长,都在望着那边发呆。 趁着休息的时候,李队长转身过来看着他们打趣道:“别看了,这女孩子我早就注意到了!那天为了谁来带她的这一队,我们还干一架呢!” 唐运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连追问道:“那知道她名字了吗?哪个系的啊?哪个班的啊?现在分在哪个营了啊?” 李队长在休息的时候很喜欢和大家开玩笑,比平常休息训练时一脸正经大相径庭。但是也经不住唐运长这么死皮赖脸,追上去就是一脚:“我说你小子给我正经一点行不行啊?现在还在操练呢,别丢了我们六大队的脸!“ 纵是如此,这女孩子引起的风波也一直持续到操练结束。吃晚饭的时候没有点名,王立强也发现唐运长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四处打听那女孩子的下落了。 果然他们一回到宿舍,唐运长就从斜刺里冲了进来,激动地满脸通红,又笑又嚷又喘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她是谁了!哥们仗义吧,打听来告诉你们了!” 所有人马上集中到唐运长旁边,王立强也靠了过去,同时他震惊地发现就连楚梦雄这种平时对这种事极度厌恶的人也凑了过去,忍不住心里酸酸的。 :“她叫胡鸾雪,听名字就好听吧?哈哈,中文系5班的,听他们系上的男生说,刚来就艳惊全系了,那天晚上报道的时候,多少男生都围在那里看!你看我们真是个小系,这种消息都听不到!而且她不仅漂亮,家庭条件还好的不行了,都说她父母是做什么生意的,我没在意听。反正就是很好的那种!”唐运长乱七八糟地叙述完,众人听了,多少都有点不平衡,想这女孩子美成这样还这么好的出身,自己多半都没机会了。而唐运长叙述的时候就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早把胡鸾雪当成自己下一任女朋友了。 晚上出完操回来之后,一整个宿舍的议题全部变成了“胡鸾雪”,准确地说是唐运长一直躺在床上滔滔不绝地讲着胡鸾雪:“你们觉得怎么样?觉得怎么样?我不脸红地说,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追求过别人,不过我这次我可以破例!要不然等着正式开学的时候我就下手,如何?” 说实话,现在整个宿舍的人说对胡鸾雪不动心那是假的,但也是上大学的年纪了,即便不愿意承认,多多少少心里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这里真能般配上胡鸾雪的人,恐怕也只有唐运长了。于是没有多少人响应唐运长的话题,毕竟看见自己的梦中情人落入他人怀抱不是什么值得愉悦的事情。 王立强就是这其中的一位,心不在焉地听着唐运长的追求计划,楚梦雄或许是出离了愤怒了,他背过身对着唐运长,手里的拳头捏的紧紧地,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这次程自立有些出乎预料,他是唯一一个热烈地响应唐运长的人,从他表情上看不出对胡鸾雪真有半点意思。就在整屋子的人都在沉寂的等待入睡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尖锐的口哨声。 一屋子的人都毫无准备,尚还醒着的惊慌失措,睡着了的还在呼呼大睡,有经验者如王立强早就大叫起来:“紧急集合了,紧急集合了!快点快点,紧急集合了!” 顿时整间房间的人都乱作一团,各种喊叫声不绝于耳:“我的袜子呢?”“我的鞋呢?”“谁看到我上衣啦?” 楚梦雄和王立强都尖声提醒:“没时间顾那些东西了,衣服穿好就行!快点快点,下去晚了是要罚跑的!” 众人冲出了宿舍门,才发现不止他们一个宿舍,整栋楼,不,准确地说是整个陆军学院都行动起来了。因为熄灯号早就吹过了,现在拉灯也亮不起来,众人就挤在黑漆漆的楼道里一块摸摸索索的下楼,宽不足2米半的楼道翁满了人,每个人人都抢着想早点下去,反倒使得楼梯间越来越挤。男生这边还好了,女生楼那边各种尖叫声从没间断过。 六大队到主教场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个队伍集中了。六大队不算早也不算晚,但一看李队长那张晚娘脸就知道他极不满意,但也没训话。王立强和周围的一众人就悄磨叽儿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行装。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亮光,是军车上发出的亮光。一个中年男人借着光儿走到主教场的主席台上,正对着所有人,开始讲话: “各位好,我是陆军学院的副院长,现在先为各位大学生宣布你们这次紧急集合的平均成绩——10分11秒! 在讲这样一个成绩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们作何感想。但我现在的老脸,都已经羞红了!你们或许没有经历过军营生活,但我以一个军中老兵的身份告诉你们,这个成绩意味着什么,在我们这里,这个成绩就意味着耻辱,意味着深重的耻辱!我们这个学校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成绩! 我们一个优秀的阵营,整营集合只需要2分半;一个优秀的队伍,整队集合只需要1分半!你们用了几乎10倍的时间!当然,你们可能要问,你们并不是真正的军人,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训练? 那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人呢?你们一生中难道就没有突发情况需要你们应对吗?如果今天不是紧急集合,是大楼着火了,是地震了或者其他的灾难,以你们这样的效率,有几个人能逃得出来,挤楼梯的时候就全部死在上面了! 就算是没有这些突发情况,以你们这样的应急反应,你们又有什么本事在毕业后谋生,你们有什么能力创造一个辉煌的未来?!”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讲话未免过于严厉,副院长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 “那我再给大家讲个趣事吧,10几年前,我刚刚当兵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在济南军区。我和你们一样,最怕的就是紧急集合了!嘿,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大概就在我当兵才当了两三天的时候,夜里就突然开始紧急集合。我当时在三营,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赤着脚冲下去了,结果发现不是吹的我们的号,是吹的一营的,于是我们又上来睡,谁知睡了还没10分钟,号又响了。我们又七歪八倒地冲下去,谁知道那次吹的还是不是我们的号,是四营的。我们又悻悻地爬上去睡,没睡了半小时,又吹号了。这次我们有了经验,就嘻嘻哈哈地下去,也没太赶。 哈哈,谁知道这次真就吹的是我们的号,我们当时的成绩我到现在都记得——4分56秒,把营长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你们知道后来是怎么罚我们的么?” 整个主教场站了差不多50个方队,全都寂寂无声地看着副院长,期待他说的下一句话。副院长像是想起了极其开心的事情,哈哈大笑道:“他跟我们讲,既然你们一回比一回慢,那就不用睡觉了!让我们到操场上跑了整整一晚上,是真的整整一晚上啊!直到第二天吃早饭!” 副院长倒是开心得不得了,众人听得鸡皮疙瘩全都倒竖起来。 这次倒也没罚他们,李队长随便说了几句就放他们回去睡觉了。唐运长一回宿舍就扑到床上,叫喊着:“可千万别再来一次了,吓死人了!” 楚梦雄难得开口:“我倒觉得肯定还有,你听刚才那个副院长说的话,十有八九是有暗示性的!” :“不是吧……”程自立哀叫道。 说归说,总也不能不睡觉穿着衣服干等着,众人约好互相提醒,倒头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王立强又听到号角声和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条件反射地猛力把旁边的楚梦雄扯了起来:“快快!紧急集合了!紧急集合了!” 楚梦雄没好气地说:“知道了,我先你醒的。没看见我正在叫唐运长啦。你快喊程自立了!” 宿舍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刚刚才被“威胁”过加上众人都是从熟睡中惊醒过来的,脑子还不太清醒,帽子歪着的,鞋带没系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拉链还没拉上的,都急匆匆地往下赶。等到队伍站齐了,军容军貌还没顾得上弄整齐。 李队长看着他乱七八糟的六大队憋住笑:“这次成绩还不错,3分10秒,有进步!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的穿着打扮,大半夜的起来抓鬼呢,回魂夜呢?回头照镜子可别把自己吓着!所谓紧急集合,集合的时候你们应该是穿戴整齐而且打好背包的,看看你们现在这副儿德行!” 众人忍着笑开始整理行装,李队长挥挥手:“回去吧回去吧,下次别让我抓住!记好了,是要衣服裤子袜子鞋子帽子全都戴对位置,那才叫紧急集合!下回让我抓住就练死你们,没听刚才副院长怎么说的?” 众人起哄地又叫又嚷:“还有下次啊?” 李队长摊开手:“我也不知道啊,又不是我吹哨,只是提醒你们!” 脸皮厚的男生于是迟迟不肯散去,围在李队长旁边左右追问会不会再吹下次哨,直到李队长烦的大叫再问大家就都不休息一起跑步了才作罢。 回到宿舍,大多数人都不敢躺下去,坐在床铺上发呆,唐运长心有余悸地问:“你们说,该不会还有下一次吧?” 楚梦雄出主意:“我们只脱鞋和外套,这样就走得快了!” 大家都按他说的做了,复又躺下,但没人睡得着,都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脑子里紧紧绷着一根弦,只等哨声一响往下冲。偏偏等了半天这该死的哨声就是没响起来,训练了一天,众人都顶不住了,很快大家又进入了梦乡。 仿佛军官们是算好了时间似地,还没等众人好眠几分钟,哨声就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而且比之前两次更为壮阔,南北西东连成一片,逼不死人不罢休。 这次大家有了经验了,拿起外套拖起鞋子就往外跑,楼梯口也顺多了,集队只花了1分48秒,显然李队长是对这个成绩满意的,他扫了一眼众人的行装,大部分都是整齐的,只是很多人忘记戴帽子,于是他笑道:“没戴帽子的出列!” 没戴帽子的叹息着出列了,李队长又笑道:“没穿袜子的出列!” 这吓到王立强了,他自己就没穿袜子,转头看了看旁边,唐运长和程自立以及其他许多人都没穿,大家都做眼色给对方示意不要动声。王立强忙站的笔直,准备死扛到底。 李队长看没人承认,顿了顿,笑道:“听令,提起两边裤腿!” 众人奇怪地互相看看,把裤腿提了起来。 :“现在以一排为单位,往前正步走!” 没穿袜子的所有人一起哀声大叫起来。 李队长也大笑:“还不站出来吗?” 结果穿戴整齐的自行回宿舍休息,没戴帽子和没穿袜子的都派到操场上跑5圈。李队长和着大家一起跑,这是第一次王立强觉得跑步一点也不累人。凉风习习地吹卷过他们,夏夜的蝉躲在草丛里有一声没一声地低低鸣唱,月亮穿过蔼蔼的云层追随着他们,树影“唰唰”整齐地迎风微微摆动。 王立强抬头看着夜空中闪闪的星辰,想着自己未来的《金庸群侠传》,由心而发地快乐起来。 ; 第十一章 舍身救全 却说傅无衡看楚歌北这副模样,心里也就猜出七八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脸上却故作严肃,冷声道:“这才入学多少时间,就又是什么‘罪无可恕’,又是什么‘一定救命’,你倒给我细细说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楚歌北哪里还敢隐瞒,慌慌张张的把“窃学”之事说了个大概,说到后面,又是愧疚又是后悔,直说了个泣不成声。傅无衡心里有谱,听他和盘托出,也不禁要大吃一惊,面色发白,咬牙恨道:“你们胆子也忒大了,入学第一天,就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就算我没有说,难道你不知道,在武林,窃学是何等的重罪么?但凡是与武林沾边的人士,对窃学都恨得咬牙切齿,你们这是自己往枪口上撞,怨不得别人!” 楚歌北也顾及不了什么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哭带嚷:“师傅,徒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一定要去救救魔鸿啊,除了您,没有第二个人救得了他了!” 傅无衡冷哼一声:“我也没什么本事救他,据我了解的历史,自天堑山有塾校成立以来,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如果我猜的不错,平津安的总长以及各塾院的院长都会被请到尊龙武塾会面,商讨怎么处置曲魔鸿!你以为这是为师我能说的算的么!” 楚歌北大急,茫然追问道:“那师傅,会怎么处置曲魔鸿呢?” 傅无衡皱眉思索:“因为没有前例,所以具体怎样处置,我也不知道。但就是因为没有前例,这一次杀鸡儆猴,说什么也不会放过曲魔鸿的!我看,如果有人肯为他说两句好话,念他年纪轻小,又是初犯,可能就会剥夺其终身学武的权利,好一点让他重回清心来学医,不好的话打发下山,再也不许上山。但如果尊龙武塾坚持不肯从轻,那我看…” 楚歌北急叫道:“那又如何呢?” :“只怕就要当众斩首,以警世尤!这个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楚歌北如遭雷劈,心想曲魔鸿为了自己,竟落到这般田地,就算豁出这一条命去,也不能不救他。这么想着,反而冷静下来,心出一计,遂一路爬到傅无衡脚旁,“梆梆梆”砸地一般磕了几个响头,诚心求道:“师傅,我知道此时求您出面,是大大为难您了!出了这等大事,少不得要对大家有个交代!师傅虽然只带过我和魔鸿一日,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对我和魔鸿多多少少也有点了解!论聪慧底蕴,魔鸿无一不十倍于我,将来在游戏中说不定真要成名立万,流芳千古。至于我,学不学武学,恐怕也没什么打紧!师傅不如把我交出去,换回魔鸿来,岂不是两大欢喜,成全一桩美事!” 傅无衡虽然早就觉察楚歌北心地宽忍良善,但听得他这一番话,还是大为震惊,迟了半晌,叫楚歌北道:“你且抬起头来,看着师傅!” 楚歌北慌忙抬头,一双眼睛早已哭得又红又肿,全身簌簌发抖。傅无衡定定看他半晌,叹道:“你果然愿意豁出命去救他么?” 楚歌北向来胆小怕事,此时想着曲魔鸿为救自己离开被困,心中顿生豪气,大声答道:“万死不辞!” 傅无衡点点头:“那我确实有一方法,或许还可救他出火海!你那想法,切莫再提!你想的也实在天真,几大塾长和平津安总长与我们什么关系,凭的什么要答应我们,把真小偷放走,让假小偷顶罪呢!这‘狸猫换太子’不是什么时候都使得的!” 楚歌北听着不行,惶急道;“那怎么办好呢?” :“你且听我说,师傅研究医理数十年,略有小成,记在一本《草木医理》上。你若有勇气,便带好这本《草木医理》,冲上天堑顶峰,把《草木医理》随便放在尊龙武堂或云上阁哪位高级弟子的房中。到时我便托说,是我发现《草木医理》消失,惊慌失措。曲魔鸿身为弟子,想为为师分担,遂上山寻找,发现小贼去向,一路跟至尊龙武塾,才酿成大祸!” 傅无衡说完,便把《草木医理》找出,递与楚歌北。楚歌北颤手接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想:师傅这是治我了!尊龙武塾尽是高手,我一点武功没有,还要去云上阁放书,岂不是笑话么! 傅无衡当然了解楚歌北此时的心思:“你没有学过任何武学,要你去尊龙武塾匿藏东西,自然很是为难你了!然而除此一策,为师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这一招还需得快,我料想明日一早,我刚刚登陆,尊龙武塾便会派人下山,请我到那里参议此事。因着是我的弟子窃学,我实在是最开不得口的人,说什么都要背后被人诟病!所以你必须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把《草木医理》藏到应藏得地方。人赃俱获,为师我才好开这个口。尊龙武塾的长者为了保全武塾的名声,可能可以放曲魔鸿一命。若是过了这个当口,只怕是神仙来了,也是难救!” 楚歌北听出傅无衡的意思,当即更加慌张:“师傅,那你是要我现在就去尊龙武塾藏书了?” 傅无衡正声道:“那是当然,越快越好!趁着现在夜色已深,而且尊龙武塾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曲魔鸿的事,守卫可能有所松弛!再来我猜着他们必然在会审曲魔鸿,也趁着曲魔鸿还没有把你供出去,你还有机会救他!你且换上一件和尊龙武服相近的黄衣,赶紧上山!再晚,什么都来不及了!曲魔鸿和你的未来,现在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楚歌北最怕就是靠运气的事情,但现在到了这般田地,即便知道前方凶多吉少,也必须搏命了,便把《草木医理》揣到胸口,又紧了一紧,以确保装的稳扎。起身准备离去,又觉心中含愧,回身对着傅无衡再拜,喊道:“师傅,徒儿跟你仅此一日,没做任何贡献,反倒给您惹出这等事来,让您扫尽颜面。如果徒儿还能回还,必然尽忠尽孝。要是徒儿回不来了,更要请师傅保重!”说罢长磕了一个头,起身回宿舍换了黄衣,飞奔上山。 先前楚歌北和曲魔鸿上天堑峰,用了一个时辰还多的时间,现在楚歌北心绪烦杂,脚步快乱,加上无心顾及路边风景,还没花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赶到了。一路上看得更大塾院都加强了看守,每条路上都有几个人明火执仗地四下巡逻,也是楚歌北运气好,几次都被他避过。到了后来,也不敢走路,怕人发现功亏一篑,就在草丛中爬行,爬的上半身伤痕累累,才爬到尊龙武塾的易学堂墙外。 楚歌北在心里计算时间,今日游戏已经过去4个半小时了,夜已深沉,再过半个小时,游戏就会自动停机,到时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这么一想,真是又慌又急,慌得是时间飞逝,又不知从何下手;急的是不知曲魔鸿现下如何。 楚歌北抱着侥幸心理,又趁黑摸到下午曲魔鸿带他来的易学堂后墙拐角,见那小洞还在,想必尊龙武塾忙着曲魔鸿事宜,还不及前来修葺,慌忙底身钻了进去。 偌大个易学堂的讲武场在夜晚时分都黑沉沉的,楚歌北先缩在墙角环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远处课室内有微光闪烁,于是加快步伐前进。易学堂的讲武场连着课室,课室过后,是六间房一排,整齐连成一片的学生宿舍,此时正是灯火通明。宿舍区外,有两人把守,不过都已经呵欠连连,楚歌北鼓起勇气,装成学生模样,也打着呵欠,和着几个吹牛的学生,居然混进去了! 混算是混进去了,然而楚歌北生来胆小这点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改变的!待得混进去,早已是汗湿浃背,颤颤巍巍,站立不稳了。就在他准备抹把汗稍作休息的时候,就见宿舍区斜刺里过来一长排巡查武队,当即吓得六神无主,腿脚都不听使唤了,动也动不了。那支武队似乎也发觉楚歌北一人孤零零站在宿舍外很是奇怪,向他走了过来,似要查问。 楚歌北完全做本能反应地走向离自己最近的1206号舍房,敲了敲门,敲门时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要干什么。只听得舍房内传来一个男声:“远程,是你回来了么!” 楚歌北再度本能地答应:“是呵!” 于是舍房内那男子走过来给楚歌北开了门,要说今晚楚歌北也是佛光高照,不知道走了哪辈子的大运,那男子给楚歌北开了门,掉头就回去坐了,压根儿没看楚歌北一眼。楚歌北就这样蒙混进门,全身抖得想筛糠子一般,倒坐在地上。那支武队也没在再查,看着火光走开了,楚歌北便撑起身子出去了,那男子到了没发现楚歌北根本不是他舍友。 出了易学堂的宿舍区,上完一条山路,远远地就看见“精武学堂”几个大字,写在一个气宇轩昂的紫色大门上方,应是取“紫气东来”之义。在夜色中,楚歌北还是模糊辨出,易学堂是青瓦,而精武学堂是金瓦,气派了许多。当然门口把守的人也壮观的多,有十二人之多把守“精武学堂”正门,且一个个都看起来身怀绝技。 楚歌北心里算着时间,现在离今天游戏结束只有5分钟了,而师傅叮嘱的,是要把《草木医理》放到至少进入尊龙武堂的高级弟子房中。今晚放不了,曲魔鸿和他就都死定了!思来想去,更加急火攻心,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飞步奔向精武学堂。 学堂正门左右守卫,自然要围过来问个究竟。楚歌北丝毫不理会他们,做出慌急失措的神情来,手上拿个破纸片,又叫又嚷:“让开让开!师傅让我连夜把这个纸条送予山顶的师尊,说是万分紧要,你们耽误的起吗?!” 楚歌北这一招,叫做“病急乱投医”,没想到还真生了效用,两边守卫都不敢相拦。他一路飞奔抢入,嘴上大呼小叫,过路巡逻的武队也不敢拦他,反倒为他指路,告诉他尊龙学堂的走向。楚歌北在精武学堂是一路顺风顺水,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尊龙武堂。 尊龙武堂设在精武学堂的正上方,规模相当于两个精武学堂,周身漆金,气派非凡。墙沿全部雕成龙身,两个龙头则顺着墙沿,在正大门的上方垂下,垂至门腰,充当着普通大门门口石狮的角色,雕刻的是栩栩如生,对着路人张牙舞爪,胡须飞扬,瞪睛怒目。楚歌北乍看一眼,吓得魂飞魄散,加之心怀鬼胎,绝计不敢再看第二眼。照着老套路,高举着那张破纸条,一脸惊慌地骗过尊龙武堂门口的武卫,往里飞奔。 这尊龙武塾极大,容人至少在两千左右,故而高级弟子记不全低级弟子,低级弟子记不得高级弟子,实属正常之事。也正因于此,楚歌北才能骗过众人。可事情偏偏坏就坏在,这里还真有人记得楚歌北! 是金庸玩家都知道,刚刚进入金庸的时候,由于年纪尚小,加上武功底子薄弱,体力耗费是很多的,如果夜晚不补充睡眠,就难以维持第二天的体力消耗。而学武之后,年纪见长,体力值会越来越高,游戏时间入夜的时候,就不必一定要补充睡眠了!所以当楚歌北赶到尊龙武堂的时候,尊龙武堂的弟子们已不似下面众人都洗漱休息准备下线了,许多人还在练武场上趁着夜凉练习,招数自然比下面高出不知多少,动辄飞身来去。楚歌北一人疯跑在其间,想不引起注意都难。楚歌北此时已经后悔自己弄得这般大张旗鼓,现在闯是闯进来了,却如何还能悄悄把本书放到哪个高级弟子的房中。况且这尊龙武堂的宿舍,比起易学堂大有不同,易学堂是六间房一排,间距极小。尊龙武堂贵为尊龙武塾的一等重地,宿舍自然也要比其他高上几等。一间房有易学堂三间房大,两间房一排,间距要大出不知多少,楚歌北当然更难藏身。 即便如此,已经来到这里了,总不能不办事吧!楚歌北咬牙壮胆,趁着这练武场的人还没来得及关注自己,游戏下线的时间还剩下不多不少三分钟,来得及让自己去放本书的时候,慌不择路地往宿舍区狂奔而去。 楚歌北进到宿舍区,看着许多房内都灯亮无人,可能是去练武场练武了,心生欢喜,想到:只要把书随意放到哪个高级弟子的房中,自己就大功告成了,这之后即便被抓,别人也一定猜不到自己是冒死上来放本书的,也是得偿所愿了!正在高兴间,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者何人!”登时吓得面如土色。 还未等得及让楚歌北回身看那人是谁,当天的游戏时间已经结束,系统开始自动存档。楚歌北和他后面那人就木木地定在最后那个视角上,动弹不得。 ; 第十二章 云上阁 傅无衡第二天登陆进入游戏,盼着楚歌北能马上下山来给自己个好消息。可等来等去,等到的是一黄衣男子阔步赶来,拜立于房门外,请傅无衡上尊龙武塾议事。 傅无衡心中有谱,知道几大塾长议事,须得全部到齐,众人合议才能作数,因而只要自己晚到一刻,就能为楚歌北多拖出一刻的时间来。念及楚歌北重情重义,即便知道如今凶多吉少,还是十分愿意帮他一帮。于是便开始尽心竭力地拖延时间,先是到课室放学生,呜哩哇啦又扯了一大堆闲话,直到尊龙武塾的弟子按耐不住不断催请,傅无衡才勉强起步。 到上山的时候,又推脱说自己年老体衰,平时又不练武功,实在无法快步上山,唯恐体力消耗过剩,导致游戏卡机。走了十步便要停下来寻一处坐处,休息半晌。尊龙武塾的弟子虽是横眉怒目,但毕竟不能坏了礼数,只好强压心火,陪着笑脸一再催请。 这么走走停停,到得易学堂的时候,竟是花去三个半时辰的时间。进入易学堂,到处都是平坦大道,不似山路屈曲,傅无衡也没法儿再找借口,只得跟着尊龙弟子小步快走。 尊龙武塾自始建起,为了能够凸显浩然正气,建筑庄严肃穆,从易学堂到精武学堂再到尊龙武堂,除了一处比一处更加气派,更加壮丽以外,建筑风格上并无别的变迁。可等傅无衡随着尊龙弟子来到尊龙武堂后山,不禁眼前一亮。说是后山,其实并无多大,就是尊龙武塾后墙出来的一块小小山地而已,宽不足五人宽,长也仅仅是环绕着整个尊龙武塾的后墙而已。 尊龙武堂的后山,其实已经到达了天堑山的顶峰,是中云雾渺渺,下望已经不见人寰。山峰顶上,不是草木的好生长处,只有寥寥几棵苍松古木,都已枯死,景色稍显荒芜。然而人站在这尊龙武堂的后山,所见所闻,绝不是这几棵苍松古木,以及周围的断壁残垣。 在眼睛稍微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之后,傅无衡立刻看到,这后山之外,山势突然凹下,至多十里之外,山势又突然高起。一直走高到一处平台,山势才微微见缓,再要往上看,就被云烟遮住了。那平台往下,在云雾环绕中,隐隐可见一条铁索木桥,一直伸至傅无衡现在所在的后山。 尊龙弟子恭敬地对傅无衡道:“傅师傅,请上云上桥吧!” 傅无衡心中顿悟,原来这桥就是通向尊龙武塾的最高处云上阁啊,由不得要叹服先辈鬼斧神工,选址选的也是妙不可言。云上桥已至云中深处,四望除烟雾缭绕,不见任何景色。过了云上桥,到达彼岸,也就是傅无衡先前所见对山的平台。刚到之时,所见只有脚下的一方寸土,紧张地傅无衡扎脚站定,唯恐失了这片寸土,整个天下就只有云没有地了。待得云烟稍散,便见眼前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山路,再往上看时,更要吓一大跳! 呈现在傅无衡面前的,是一块一望不到尽头的奇石,石身弯弯曲曲,极高且长,通体净黑,却是黑的十分霸气。整个奇石看来,像极了一条正在沉睡的巨龙。刚才傅无衡看到的山路,其实是这巨石身上天然形成的山石路,可供来人通过石路上石。 傅无衡忍不住惊叹:“这就是睡龙石了吧?” 说到这睡龙石,传闻千奇百怪,在平津安大有名气,但亲眼得见的,少之又少。这睡龙石只有一条小山路可通到石顶,每上一段石路,两旁会有镂空的石道出现,石道越走越宽,形成一个内室,每个内室之中,还偶有石窗出现。尊龙师长来到天堑山后觉得此石十分奇妙,并且寓意吉祥,于是拒绝各种豪华居室,坚持要住在此中。 经历数百年兴修建造,巨石内已暗藏石室十余间,外人仅能从巨石的天然石窗中辨明是否有人居住。云上阁仅供尊龙武塾九级弟子以及师尊长者居住,每个尊龙武塾的弟子乃至师长,都以能住进云上阁为最高荣耀。按照辈分排序,九级弟子居于云上阁最底层。往上走是精武长者,顾名思义,就是在精武学堂传授武功的师长,一共三人——红龙师长、白龙师长以及青龙师长。再往上走是在尊龙武堂讲学的师尊,一共六人——敬龙、幻龙、亢龙、化龙、博龙以及被驾鹤西去的尊龙师长传承了衣钵的尊龙武塾的顶级人物尊龙师尊。 傅无衡随着尊龙弟子一起拾级而上,尊龙弟子一路弓腰,以显对此地的敬重之意。傅无衡本来想探看一下两旁石道里的景色,看尊龙弟子这般敬重,自己多看一眼似乎都是亵渎,便也不敢多目,只跟着尊龙弟子一路上石。睡龙石周围云烟越来越盛,两旁景色都不明了,直到睡龙石顶,才豁然一亮。 睡龙石顶,是尊龙刹,尊龙刹是供奉尊龙师长舍利的地方,日深月久,尊龙武塾的弟子们为表哀思,为尊龙师长建成了一个古刹,把师长的舍利供奉其中,并且请人铸成了原尊龙师长的雕像。整个尊龙刹不再塑任何其他菩萨佛祖,就只供着尊龙师长的雕像。尊龙武塾或天堑山有什么重要事项,都要到尊龙刹正厅,在尊龙师长的雕像之下议事,以表对尊龙师长的敬重之意。傅无衡之前,对这个尊龙刹也有耳闻,料想着昨日窃学,又关系到尊龙武塾的切身利益,事非小可,必定要请到尊龙刹来了。 尊龙刹建在睡龙石顶端的一个平台上,因为刹中就只供奉尊龙师长一人,所以古刹并不大,只有一个正厅,一左一右有两间侧房,但一个正厅,容纳百人,也是足够了。尊龙弟子领着傅无衡上到达山顶,竟是跪伏于地,爬行前进,不敢轻易抬头。傅无衡虽然不必如此,看他尊敬至极,也要心有戚戚,脚步放轻,躬身前进。 行至尊龙刹正厅大门外,尊龙弟子低头长跪,恭敬地喊道:“拜见尊龙师尊,拜见平津安总长,拜见敬龙、幻龙、亢龙、化龙、博龙师尊,拜见红龙师长、白龙师长、青龙师长,拜见乾坤塾长、宏志塾长、长生塾长、天佑塾长。清心塾长到了!” 傅无衡暗叫不好,自己一路上也不该那样耽搁,现在所有人士都已到齐,自己本来名列最后,还要众人等着自己,不但惹骂,更要惹疑,之后更难讲的上话了。想虽然是这样的想的,还是要硬着头皮进门。 傅无衡进得大厅,果见所有人都已经坐定了,尊龙师尊以及平津安总长坐在正中,他们的右边,是敬龙、幻龙、亢龙、化龙、博龙师尊以及红龙师长、白龙师长和青龙师长,,在每位师尊的后面,环侍着两个八级弟子。左边是乾坤塾长、宏志塾长、长生塾长、天佑塾长。全部人就等着傅无衡,脸上微有怒意。傅无衡赶忙一个接一个地参拜过众人,并自行请罪,在天佑塾长旁边的最末位就座。 尊龙师尊已是个白发老者,尊龙弟子一般都着黄色衣服,按照黄衣上龙数多少来看等级。但到了尊龙师尊或是尊龙武堂各师尊的级别,就不必一定要穿黄衣,穿什么衣服可自行决定。今日尊龙师尊穿着蓝白相间的长袍,很是与自身气质合宜,整个人显出松柏后凋的气势来,精神奕奕,虽面目和善,但不怒自威。看傅无衡到了,冷声对平津安总长道:“可以开始了吧?” 平津安总长虽然名目上是平津安的一号人物,但在尊龙师尊面前,也得相让三分,于是起身先恭敬地对尊龙师尊打揖,再转脸过来对着众人,已是满面肃色,声色厉荏地说道:“昨夜之事,想必大家都有几分耳闻了!自有武塾成立一年,几百年间,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传出去,真真是丢尽了我们天堑山的脸面!这一件事,若不严肃处理,只怕以后生出众多败类争相效尤。以致天堑山人心惶惶,各自存疑,哪里还有规矩?!若无规矩,就成了一窝蜂内斗的狼鼠之地,谈何千秋之治,谈何传宗接代!” 平津安总长这几句话,已经把自己想法摆明了了,是必定要重处的,其他几位师长塾长也争相表示赞同,傅无衡不知道楚歌北那边如何了,实在不好说话,心里叫苦不迭。尊龙师尊和平津安总长看了一遍众人的反应,再互视一眼,尊龙师尊就朗声开口讲道:“各位今天能赏面齐聚这里,吾心甚慰。但有一事,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 尊龙师尊没有说完整句话,留着话头,又用极其凌厉的眼神过了一遍左边坐着的所有塾长。傅无衡已然悟出他话中的意思,不免惊异,心想:曲魔鸿经历会审,必被层加威胁,告知如果不肯讲出来自何处,要加重处罚,乃至株连九族(游戏中最重的处罚方法,意即罪人和其所有有关联的人一起被处死,逐出游戏!),难道他还没有招出是清心医塾的弟子么?若是如此,即便窃学,也不枉是一条好汉了。只是这样倔强,一定没有给尊龙武塾会审的人好脸色看。我要救他,也更困难了! 果然听得尊龙师尊说道:“不知昨日那窃学者是诸位谁的弟子,虽然窃学,倒是硬气得紧,死活不肯说出自己隶属那间塾院。弟子这样是瞎讲义气,为师的恐怕不会和弟子一样不懂事吧!”尊龙师尊语罢,各个塾长都惊得慌乱失色,抢着证明并非自己的子弟。 傅无衡心里叹息,想曲魔鸿倒是硬着骨气给他扛了那么久,殊不知会选当日,他就夹杂在人群中。虽说那天来招生的,只是尊龙武塾一般的普通师长,但也未必记他不住。恐怕早把清心医塾供出来了,只等着曲魔鸿开口承认作证。退一万步说,就算那日报名的师长没有记住,尊龙师尊岂肯放过,必定要清查各家塾院的名册对人,发现他是清心医塾的弟子,不过早晚的事。 傅无衡想着,便站起来,对着尊龙师尊和平津安总长,跪倒在地:“昨日窃学者曲魔鸿,原是在下的弟子。在下教徒无方,罪及后代,实无可恕!” 尊龙师尊和平津安总长见傅无衡承认了,反而面露悦色,柔声安慰他道:“傅师傅不必如此自责,这弟子入学不过几日,哪里是你教徒无方之过呢?分明就是他自己天生心术不正!如今只需重处,警语后世即可!” 傅无衡听他们这话,虽未明讲,但铁了心思是要把曲魔鸿处死了。自己此时再不开口讲话,只怕就再无讲话的机会了。只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叮嘱楚歌北的事他办的如何了。自己要是讲了《草木医理》,最终没有找出,也难辞其咎。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楚歌北、曲魔鸿全套进去了! 然而思来想去,念及楚歌北诚心悔过,又拼死上山;曲魔鸿重压之下,也不肯交代。两人不失气节,自己即便舍命一救,也有所值当。于是在地上长跪不起,问道:“在下不才,敢问给位师尊师长塾长,我们金庸世界,武林之中,最重的是什么呀?” 尊龙师尊、平津安总长以及尊龙上上下下各位师尊师长,各个塾长听了傅无衡这句问话,都是一头雾水,互相对望后答道:“自然是重情重义,重孝重德了!” 傅无衡诚恳之至地讲道:“我自二十年之前,前往平津安,承蒙众人不弃收留。除办起一间简陋塾院,帮村人治疗小病之外,竟无其他贡献。但二十年来潜心静修医学,略有小成,著成《草木医理》一本。这书虽然简单,不值一读,但也是在下呕心沥血之作。前日丢失,令吾惊慌失措,如失至宝。曲魔鸿也曾在日前,发现一黄衣男子闯入清心医塾。他身为在下弟子,以为义不容辞,必须为师傅分忧。遂一路追赶,这才找到尊龙医塾。在下虽为草莽匹夫,亦知做人之理。弟子为师傅竭心尽力,为师若是见死不救,那才是无情无义,违反武德!” 傅无衡此话一出,全体人皆脸色惊变,傻瓜都明白,他这是在和尊龙武塾叫板了!尊龙武塾在平津安向来最受敬重,说一不二,大有君临天下的作派!不要说窃学这等事没有发生过,在公开场合和它公然叫板更是闻所未闻!傅无衡今日所为,才叫做是“敢为天下先”了! 尊龙师尊虽也惊异,但毕竟一生在“金庸”中阅人阅事无数,哪能被这等小事吓住。脸色一转,拦住刚想讲话的平津安总长,反而温声对傅无衡道:“傅师傅快快请起,且把事情细细道来!如若真有窃贼藏匿在尊龙武塾,我堂堂武塾岂能容他!只要查出,一定重办!” 傅无衡听了,又想起不知道楚歌北现下情况如何,自己倒是在这里夸下海口不能收场。顿如几千几万只猫在心上挠痒一样,急的坐立难安,表面上还得强装镇定。站起身回座时,忽觉头顶微微有气息传来,不禁抬头一看————那楚歌北竟然就横躺在傅无衡正对着的屋梁上! ; 第十三章 梁上君子 傅无衡又惊又喜,但怕他人察觉,连忙按压心神,面呈定色。那楚歌北想是已经维持那姿势,在横梁上趴了许久,一张脸全皱在一起,苦不堪言。即便如此,还要猛力朝傅无衡挤眉弄眼,既怕他看不到自己,又怕别人看到自己。要说这楚歌北躲的地方,也真是巧妙的紧。他横躺着的那条横梁,位于古刹最右边,全被阴影遮盖。把身子缩的儿童般大小,若不是楚歌北现在穿着尊龙武塾的金黄色武服,傅无衡也不易发现。 傅无衡但觉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也是在平津安地内,高人也不过就到尊龙师尊这个级别。若是出了平津安,任他藏在昆仑修真少林哪个地界内,光凭闻声嗅气,也难让他藏住一盏茶的功夫。正自发呆,尊龙师尊连声唤他道:“傅师傅,傅师傅,你可知道小贼是尊龙弟子中的谁了?” 傅无衡乍看到楚歌北,已经了然,完全放下心来,表面只装的不动声色,说道:“具体是谁,在下还真不清楚,”再略略加强语气:“不过只要师尊愿意,还会查不出来吗?” 这是摆明了叫台要让师尊彻查了,尊龙师尊哪里受得了这等挑衅,立刻下令易学堂精武学堂以及尊龙武堂的各位师长师尊准备,要彻查全塾,说罢就愤愤然领着众人离开尊龙刹。傅无衡记挂楚歌北不会武功,上梁下梁都得费一番功夫,跟随众人出刹的时候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想办法下梁。 这次彻查由上而下,先是尊龙武堂,然后才是精武学堂和易学堂。为了在傅无衡面前表现公平,尊龙师尊命令每个宿舍都大开舍门,每间课室都不许留人,所有学子及上课的师长都到武场列队集合。由他亲领众人一间一间地搜索房间。 其实也没费众人多少时间,就在楚浩然房间的床垫下找出了傅无衡的《草木医理》。楚浩然随众人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颤颤巍巍,心事重重,几度欲言又止,如今看到人赃俱获,慌得倒地抱住师父亢龙师尊的双腿,狂哭起来:“师傅,我这是被冤枉的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这个《草木医理》是个什么东西…我这辈子还没听说过呢…!” 亢龙师尊当着众人的面,只觉一张老脸丢的干净,平日楚浩然是他甚为喜爱的徒子,不论大事小事,随时带在身边。如今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又怒又急,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也不管这事合不合理,扬手就给了楚浩然两耳光,吼道:“现在赃物就在你房间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楚浩然刚要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亢龙师尊见尊龙师尊就盯着自己,羞愤异常,又两脚把他踢回地上躺着,恨恨道:“你做这种事,真真丢尽我们尊龙武塾的脸面啦!” 尊龙师尊何等聪明,对亢龙师尊和楚浩然其实并无责怪之意,反觉此事蹊跷,想楚浩然已经修成尊龙武塾八级弟子,这在平津安本是了不起的事情!如何还要想去小小一个清心医塾窃取医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苦于手头没有证据,现在又是傅无衡抢的了先机,众家都在这里看着,要保住尊龙武塾的名声,少不得要低头一次。 这样想着,尊龙师尊便开口厉声道:“如今证据俱全,楚浩然你还有什么话好讲,且闭上嘴罢!”又转头对着傅无衡,含笑道:“我是要恭喜傅师傅,贺喜傅师傅了!却养的一个这样忠心耿耿的徒弟,跟着师傅不过一天有余,就肯为师傅舍身卖命,实在是大义凛然!有这样的徒弟,真是羡煞旁人!我等岂敢把他困囿于尊龙之中?” 傅无衡当然听得出尊龙师尊话中之意,也就打着哈哈装傻充愣。不一时,曲魔鸿被领了上来,傅无衡见他脸色苍白,头发凌乱,想是久未进食,导致体力亏空,不免心疼。表面上自然还得给尊龙做足面子,抢上去打他两下,吼道:“我并未叫你来找甚么书!你却帮得什么倒忙!” 曲魔鸿见师傅如此,知道必有其中因由,立刻配合地呜呜大哭。众人看得不忍,反来劝傅无衡。尊龙师尊也厉色叫嚣着要重处楚浩然,被傅无衡拼命劝止,只说是弟子一时不懂事,为师不当太过严厉。 事情虽然解决,傅无衡免不了要在心里叹息,和尊龙武塾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众人再闲话一时,尊龙师尊便派人送众人下山,各个塾长都避开傅无衡和曲魔鸿走,只怕惹鬼上身。傅无衡牵挂着楚歌北,不知他下梁回塾没有,牵着曲魔鸿一路快步,也不及顾及他们。 等傅无衡带着曲魔鸿快步走回清心医塾的时候,楚歌北早已经换好衣服,跪在傅无衡房外候着了。傅无衡见他已经回来,甚为快慰,心想这小子平常看着傻傻的十分老实,关键时候还真能使出几分小聪明来。 楚歌北见到傅无衡牵着曲魔鸿走来,欢喜异常,先奔到傅无衡脚下,磕了几个响头,欢声道:“谢谢师傅了,谢谢师傅了!”又跳起来拉着曲魔鸿左检查右检查,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好。见曲魔鸿面色苍白,知道他体力透支,忙把他领到内室里,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傅无衡也拿些糕点出来与曲魔鸿充饥。 楚歌北在游戏内还是孩提年纪,虽然在游戏外的王立强已经成年了,但毕竟还是生的一个孩子性情,见曲魔鸿成功救回来了,又是自己的功劳,高兴地跑来跑去,兴奋地不知道手脚放到哪里好了。不待傅无衡发问,就把昨夜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讲到游戏卡壳终止时自己被楚浩然发现时,一张脸越涨越红,声调也越来越高:“就在游戏结束前一秒钟,就是前一秒钟啊,我就被发现了!而且我记得师傅是叮嘱我要在当天晚上游戏的时候把《草木医理》藏在哪个高级弟子的房间里,急的我失魂散魄。那天晚上我一晚没睡,就想着第二天登陆游戏的时候该怎么应对,想来想去都是馊主意,我也只好破罐子破摔了。诶,你们猜怎么着?第二天登陆游戏,我头也不回,直接晕倒在地上,楚浩然这家伙果然中计,跑过来查探。我便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地一抬头狠狠撞他,我撞得头晕目眩,体力值直线下降,他却真的卡机昏死过去了。我马上把他那八条龙的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把《草木医理》藏到他的床铺下面。想要回头告诉师傅。但当时天已经大亮了,哪里还有时间往返呢? 那时我听得旁人相传,要请各大塾长都到云上阁的什么尊龙刹参议。我便往更上面走,去云上阁找尊龙刹。哎呀呀,魔鸿,你是不知道,那云上阁太壮观了,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完全隐没在云烟里。我简直觉得自己走在天上了!那里还有一块像龙一样的大石头,大的不得了,从石头底都看不到这个石头的尽头。尊龙刹就在石头的最顶端,好在那石头就一条路,我顺着爬上去就找到尊龙刹了。我去时已经有守刹的弟子在收拾了,见到我穿着八条龙,还要向我行礼,我趁着他们收拾停当出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梁上,只等师傅来。偏偏所有塾长什么的都到齐了,师傅还没有来!我在那破房梁上对着一个破雕像等了足足三个多时辰呢师傅!” 傅无衡听他把平津安人人敬重的尊龙雕像称为破雕像,忍不住要失笑,问他道:“你可知道你说的那破雕像是什么吗?你知道每年尊龙弟子为了能面见一眼这个雕像要花费多少代价吗?” 楚歌北有些不屑,奇怪道:“不就是一个老爹的雕像么?有什么稀罕?还供在云上阁最顶端!他们要见这个雕像,要花很多代价吗?我今天就见了,还看了一半天!” 傅无衡哭笑不得,欲待解释,又笑道:“罢了罢了,现在曲魔鸿也救出来了!这些都不提罢。只是我问你,你把这《草木医理》就藏在楚浩然房间里,你就不怕他把你揭穿了,大张旗鼓地四处搜捕你!” 提到这个,楚歌北面有得色:“不怕!” 傅无衡奇道:“为何?” :“楚浩然这个人,生性骄傲的紧,轻易不肯向人低头的。魔鸿就和我说过,在平津安,除了他师傅,他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样一个人,就算要了他的命,他怎么肯承认会被我一个没学过武功的菜鸟撞晕,还剥了衣服呢?!” 傅无衡顿悟,忍不住表扬楚歌北。楚歌北受了表扬,更加欢喜,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曲魔鸿见他们为能救自己这样喜欢,心中甚是感动,嘴角也微含笑意,半晌,又把笑意都收住,换上愁容来,起身对着傅无衡和楚歌北,缓缓下拜,诚心诚意地说道:“这次我犯下此等大罪,我知道,要是没有师傅和歌北,我不是被处死逐出游戏,就是终身禁武!二位救我之恩,我自当铭心刻骨。日后以求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说完,再转头正对傅无衡一人:“师傅,弟子入学方才一日有余,就惹出‘窃学’这等重罪来!承蒙师傅心胸辽阔,不弃反救。弟子愧疚之情,懊悔之心,难以言表。仅此一拜,以表衷心!” 楚歌北心性纯良,那里听得出曲魔鸿言外之意,只连连喊曲魔鸿起身。傅无衡却对他道:“魔鸿,为师承认,你确实是块练武的料子!日后若有更好的选择,不肯困于这间小医塾里,为师也绝不责怪你!”听得楚歌北一头雾水。 曲魔鸿再拜谢恩,傅无衡就叫楚歌北带曲魔鸿出去休息。 当晚曲魔鸿也不似其他时候叽叽喳喳,满肚子使不完的主意,只是静坐沉默,不发一语。楚歌北以为曲魔鸿还沉浸在窃学的恐惧中,极力安慰他,只说是让他在清心学好医理,以后可以混进中土大陆,再大展鸿才不迟。曲魔鸿静静听着,也不答言。 临睡前,曲魔鸿突然冒出一句,问楚歌北道:“歌北,以后我成一代大侠,你成一代医侠,你说好不好?” 楚歌北莫名其妙:“你怎么就成一代大侠了呢?我们一起成一代医侠,再成一代大侠,好不好?” 曲魔鸿笑笑,不再多语,楚歌北心下奇怪,也不好追问。 这奇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楚歌北登陆,在房间内死活找不到曲魔鸿。一个小房间几乎翻了个遍,才见着书桌上放了一封书信,落款正是曲魔鸿! 楚歌北这才悟出,曲魔鸿已经离塾出走了,急的六神无主,也不及细看那封书信,就举着留书冲出舍门,一路朝傅无衡的房间奔去,嘴里喊着:“师傅…不好了…魔鸿他不见了…!” ; 第十四章 师徒情深 傅无衡听说,忙过来和楚歌北一起展开信看,却见信上写到: 至敬吾师,至亲吾弟: 见字如面 我走了,我非常想走,也不得不走。但因为羞愧难当,我无法在你们面前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我留下书信,以免承受男儿落泪的羞耻。不论是师傅您,还是歌北,你们都应该已经非常了解我的雄心,也非常明白的我的志向,我好不容易进来游戏,我渴望的是中原浩土,我渴望的是武林世界,我不想学医,也不是学医的料子。师傅,请您一定原谅我这么说,我对您的敬重丝毫不会因此而改变,只是我对您的敬重代替不了我对这个游戏的梦想。我相信以师傅您的肚量胸襟,一定不会因此而恨我。在此,冒不韪求师傅一件事,楚歌北心地单纯,毫无城府,在游戏中甚是危险,请师傅一定在旁帮衬教诲,不要让他轻落他人罗网。 歌北,我弃你离开,这在游戏中,叫做不义不忠!你一定会非常恨我。但我相信你一定能体谅我做出的决定,因为你有着和我一样的梦想。但原谅我这么说,你现在还不适合中土大陆那样浑浊的世界,好好跟随师傅修行医学,有一天你会成为游戏中的一代名医,而我一定会成为一代名侠。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在中土大陆相互扶持,我们会成为一代传奇! 我离开,还有另一点非常重要的原因。我虽然已经被救,但尊龙武塾必定还对“窃学”的事情耿耿于怀,以尊龙武塾在平津安的地位,必然寻找各种机会与清心医塾为难。有我在,清心医塾的日子难免难过,我也不可能再在平津安地界内修得任何武学。我走了,可能能让他们平衡一些,少些与清心医塾为难的想法。但请师傅和歌北,还是要万分小心! 师傅,歌北,我在此向你们立誓,有生之年,当我有能力保护你们的时候,我一定重回天堑,我一定带你们离开,带你们去看平津安以外的万千世界!有一天,你们会因为是我的师傅师弟而留名于游戏史册!我即立下白纸黑字,便是我的一片衷心,不怕将来你们以此佐证,成为笑柄!所以只请你们一定保重自己,相信我,并且相信我说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曲魔鸿 再拜而上 楚歌北看完此信,顿觉心中酸胀,往旁边凳子上一坐,一脸的沮丧,想到以后再无曲魔鸿陪伴玩耍,他去成侠了,自己却还在学医。眼睛眨巴眨巴,简直要落下泪了。 傅无衡显然对这个结果已有意料,一脸坦然,安慰楚歌北道:“你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小小一个平津安岂能容得下他。他走了,说不定真要在江湖上大有一方作为,你还何必在此为他忧心?” 楚歌北知道师傅说的有理,对他的离开又嫉又羡,并且满是思念,许多天都闷着头不再说话,过了将近半月,才稍稍缓过神来。 清心医塾拢共就那么几个弟子,曲魔鸿走后,楚歌北与他们都不太相处得来,于是日作夜息,都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少与他人有过多接触。只傅无衡念及他心地纯良,舍己为人等诸多好处,待他要比其他弟子亲近的多。楚歌北在性情方面,还是甚为精灵的,自然能体察傅无衡的一番善意。一来二去,两人越处越近,傅无衡也不再叫楚歌北“歌北”,而是唤他“北儿”。每日下午无课的时候,傅无衡要在天堑山山腰可以走动的范围内,或者到天堑山山脚去寻采药草,都是由楚歌北陪他同去。若是他心情好时,楚歌北便要反复纠缠,求他讲一些“金庸”武林的故事给他听。 饶是两人处的如此亲密,楚歌北对于医学,却是始终提不起兴趣来。傅无衡要求他们背一些穴位分寸的诗歌,他为了不让傅无衡失望,尽全力去背,下了游戏也当课业来背。这样虽然背的了,却是一窍不通,每一上新课就无精打采。相反只要傅无衡肯给他讲个武林故事,他便兴致盎然起来。 这天,又是楚歌北陪着傅无衡道山上采药,傅无衡命楚歌北沿途背着督脉穴位歌,楚歌北懒心无神,讪讪背道:“尾骨尖端是长强,二一椎下腰俞藏。十六阳关十四命,十三悬枢细推详。十一椎寻脊中穴,十椎中枢穴需量。第九椎是筋缩穴,七椎之下即至阳。六灵五神三身柱,一椎之下陶道当。一椎之上大椎穴,入发五分哑门行。风府哑上五分取,脑户府上寸半量。强间后顶两个穴,相距俱做寸五量。百会颅顶中央取,向前寸半前顶张……” 两人从正午走到午后,并没什么大的发现,只采了一些小草药而已。但都已露出疲态,行至一山崖旁,在一棵老松树长荫下,寻一山石坐下来休息,楚歌北便缠着傅无衡,求他再给他讲些武林故事。 两人正自纠结,傅无衡忽然“啊呀”叫了一声,往楚歌北身后望去。楚歌北也循声去看,只见他们所坐的山石后,山势下沉,有一深谷。傅无衡趴下身子,往深谷中去望,半晌,唤楚歌北道:“北儿,你可看见那三株草了么?” 楚歌北于是也探身往下看,只见这山势下沉中伸出一块峭石,石头缝里长出了三株青草,草中央还并蒂开着三朵小白花,并不觉有什么稀奇,于是问道:“这不是就是三株草么?有什么不同么?” 傅无衡道:“你却不知道,这种草叫做离心草,从来都是三株一同开放的。这种草可不得了,含下一株草可以疗重伤,含下两株草可以去重毒,同时含下三株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但其生长时间,生长季节,生长地点都是由游戏随机决定,对于“金庸”玩家而言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我在天堑山上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今日我们是撞大运了!“ 楚歌北听了,喜欢起来,但见那峭石离他们有三米多远,凭手长肯定是够不到了。他和傅无衡又都不会武功,不能飞身去取。宝物当前,两人自然都不肯错过,但也必定不肯为这宝物就丧了性命。 两人商量许久,不得其法,急的抓耳挠腮。楚歌北看到头顶上那颗老松树,正对着生长离心草的峭石,心生急智,对傅无衡说道:“师傅,你看这样好不好?这棵老松树的树枝正对着山下那块峭石,你先倒吊到这树上,再抓着我的双脚。我算了一下我们两人的身高,貌似刚刚可以够到离心草。“ 傅无衡觉得他说的有理,只担心问道:“下面就是深渊,你不害怕么?” 楚歌北其实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说出这个主意充英雄,想着要面对那个万丈深渊不免发颤,但在师傅面前如何肯丢了脸面,愈加好强地叫道:“这有什么可怕?” 傅无衡听他这么说,轻起点地,不等楚歌北看完他全部动作,已经倒吊到那棵树上。楚歌北刚才还担心傅无衡长年修养,加上年纪已长,又全无半分武学基础,要上那棵树恐怕艰难!现在见他如此轻松如意地就上去了,不禁暗暗吃惊,只是也未曾多想。 傅无衡倒吊在树上,伸出两只手来。楚歌北也危危险险地倒立着过去,几番摔倒,才让傅无衡拉住自己的双腿。楚歌北只觉两股力道从脚上传来,自己顿时失了重心,摇摇晃晃地坠于天地之间,又加上倒立使得玩家视角倒转,更加觉得头晕目眩。眼看得万丈深渊,都在自己眼前,似乎真要坠下一般,吓得惊声大叫。 傅无衡忙又是哄他又是激他,好不容易让楚歌北平静下来。楚歌北晃来晃去好一阵,才适应了这种倒立的视角,便向前探手,去采撷那峭石上的离心草。 他的手刚刚能够到离心草的顶端,又不敢硬采,怕把这宝物采断。想尽办法,用尽力气,好不容易把其中一株草从石缝中拉了出来,正自欢喜,手一松,草飘飘荡荡飞了下去。楚歌北看着这草坠下万米高空,已经不见踪影,又是气急又是后悔,更加头晕。傅无衡也忍不住责怪他:“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我们也是舍命来采,你却小心些!“ 楚歌北听训,更加小心翼翼,伸长手去够旁边的第二株离心草,这次有了经验,很快把草从石缝里拔出。十分欢喜,马上转头将成果把示傅无衡:“师傅你看,我采到了!”他这一转头,身子也跟着摇晃,想着自己尚在万米高空上,仅凭傅无衡两手拉着,慌得大叫,又把这一株草弄掉了!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千辛万苦才到手的离心草有坠入悬崖,急的百火烧心。楚歌北怕再要挨骂,又羞又愧,也不敢多语,忙把手转向旁边的最后一株离心草,拔出后双手牢牢握着,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傅无衡看楚歌北拿到了离心草,便叫道:“北儿,我现在先摇三摇,把你丢上山去,你切莫慌张!” 楚歌北哪里能不慌张,傅无衡话音刚落,还未及摇他。他便已经失声大叫。等着傅无衡用力把他丢到一旁的山崖上,他更是大叫小叫,明明那山崖走势平缓,也不湿滑,他还是双手用力扒住,叫了好一半天才缓过神来。 比起他来,傅无衡一翻身就上得山崖,较他不知轻松了多少倍。 楚歌北看着,又是佩服又是遗憾:“师傅,你这样好的身手,不入武林,实在是可惜了!” 傅无衡听他这么说,脸色微有变化,沉顿半晌,问他道:“北儿,你就那么想入武林吗?” 楚歌北想都不想,立刻答道:“那还要说,要多想就有多想!“ :“你入武林,图的什么呢?” 楚歌北从未想过傅无衡会有此一问,自己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傅无衡这么问他,细细想了一阵,一片天真浪漫地答道:“来‘金庸’,不就是为了入武林么?路见不平拔刀而起,劫富济贫凌强扶弱,我觉得这应该是每个武侠爱好者的梦想!我们都想有绝世武功,都想成武林盟主,都想一声号令天下莫不相从,都想写出自己的葵花宝典,终生独孤求败!具体说这是图什么,还真说不出,可能就是想潇潇洒洒,仗剑走江湖吧!师傅,这有什么不对吗?” 傅无衡皱眉听他说完这一席话,叹口气道:“北儿,你怕不怕有一天,你觉得,其实你宁愿过平津安的这种生活?” 楚歌北嗤之以鼻:“我怎么会想要过这种生活?” 傅无衡长叹口气,不再多言,只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下山去罢!”把楚歌北递给他的离心草小心翼翼地装好,向前下山去了。一路回到清心医塾,傅无衡都没再和楚歌北说过一句话。楚歌北疑心自己刚才说的话惹师傅生气了,一颗心七上八下,想来想去又实在想不通师傅是生他的什么气。一路上找了许多话头去试探傅无衡,傅无衡都淡淡应付过去了。到了医塾,也只叮嘱楚歌北早些回宿舍用过晚饭休息,并要牢记新的穴位歌。 楚歌北回到宿舍,又把傅无衡发给他们的穴位歌拿出来背,哪里能背的下去,满心都在担心傅无衡生了他的气,以后便不理他了。思前想后,或许是自己老缠着师傅给他讲武林故事,师傅本没有那么多故事可讲,被他缠的生气了。当即坐卧不安起来,只等天色再晚,便要到傅无衡居所里去道歉,并发誓不再要他讲任何故事了。 傅无衡独爱清静,所以不喜弟子往来于自己的居所中。但和楚歌北关系最好,又要另看一眼,准他随时出入自己的居所。饶是如此,楚歌北也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出自如,要等着夜更深些,再去那里找傅无衡。 待到一更打过,离游戏下线20分钟左右的时候。周围已经一片悄然,清心医塾的弟子勿须练武,又要保持体力,都睡觉去了。楚歌北便摸出自己的舍门,一路悄声小步,越过傅无衡居所前方的那一条幽径,往他的寝室里赶。远远就看见整个居所已经灯熄人静,全无半分声响。心下十分奇怪,想道:师傅平时最喜夜间读些医书,一般不会睡觉,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熄灯了?实在按耐不住,也管不上礼貌不礼貌,跑到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不见有人答门。尤不甘心,又重重敲了几下,还是没人答门。 楚歌北心中大叫不好,难道师傅出了什么事吗?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一脚把门踹开,里面静悄悄的,楚歌北跑到床前一看,并没有人在!立刻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此时,却听得这房子后面的树林里,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 第十五章 惊变 傅无衡的居所后方,有一片密林,一般无人从此林中往来。因而傅无衡对此林甚为喜爱,看书写字,都到那片密林里去。只有有时楚歌北来找他讲故事,他也偶尔把他领到林子里去。所以清心医塾里的弟子,除了楚歌北,没有人知道这片密林的存在。傅无衡也时常叮嘱楚歌北,不要把这片密林告知他人,以免坏了这个幽雅清静的好去处。 楚歌北初听得这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便判断出这声音是从密林里传出来的。既惊且惧,觉得这声音像在练武,但整个清心医塾,包括师傅傅无衡在内,没有任何人会武功,怎么会有练武的声音呢?突然想到,难道是尊龙武塾记恨他们,派人来报复师傅了!顿时惊慌失措,虽然自己不会武功,但师傅受苦,拼了一条命,也不能不救。便在房间里寻找可以有用的武器,找来找去,只找得一根傅无衡久已不用的扁担,也管不得三七二十一,把扁担拿在手中,冲出去了。 楚歌北远远地朝那密林赶去,果见有人在其中练武。那人穿着一身红衣,在树林中飞转腾挪,那片密林树木生长的极高极密,他在密密麻麻的树林在穿梭来去,竟然如入坦途平地,可见轻功之高。那人此时背对着楚歌北,正双手捏拳,飞身击打一棵大树,从树顶一直击打到树底,待他停身站定,那棵忽地哗然大响,从中爆裂,由上而下,一瞬间整棵树变成飞沫散尽。 楚歌北大惊,他对“金庸”世界的武学只有皮毛了解,但是也知道,玩家是通过控制键盘来决定动作的,各种动作需要操作的按钮完全不同,复杂繁琐,极难记全。但玩家键盘操作的越快,动作才能做得越好。操作时还要看玩家的内力值如何,内力值不达标,即便键盘操控的好的飞起来,许多高招也用不上。看刚才那人的本领,不在游戏中练十年二十年是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楚歌北这么想着,就蹲到一棵树后隐蔽起来,想看看那人是谁! 那人又忽地旋身转步,站稳下盘,对着身后另外一棵大树出拳,这次出拳却和上次别有不同。上次是双拳猛击,这次仅出一拳,并且不再猛击树干,而是用一股力道从下往上猛拉,一直拉到树头,整棵树先是“刺啦刺啦”地响,而后像被人从中劈开一般,分开两半往两旁倒下。 楚歌北倒吸一口冷气——这人到底是谁!饶是他刚刚进入游戏,对“金庸”世界还不了解,也知道,这种武功决然不会是平津安地界内的!凭其轻功,凭其内力,凭其对键盘的熟练程度,完全可以在中土大陆大展身手!他为什么会在平津安,他为什么会在天堑山上,他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在清心医塾的后林里? 那人飞腾到树顶,劈开一字马,双腿轻点已经分成两半的树木借力,再回身怒目,化拳为掌,一掌向楚歌北藏身的那棵树木劈来,楚歌北离他至少十米,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有一股力道从他手掌中脱离开来,以万钧之力向他前面这棵树扑来。那棵树还不及发出一响,已经从中崩裂,裂缝从接口处上延下走,迅速遍布全树,待倒地时,已经是一堆木屑了! 楚歌北吓得丢开扁担,就地一滚逃命,惶急中抬头时,才看清那人的面容,霎时目瞪口呆,半晌不能言动。那人却正是——傅无衡! 傅无衡此时也看到了楚歌北,马上从空中落地,一脸惶恐,几乎要站立不稳。楚歌北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张大嘴巴趴在地上,呆呆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无衡,忘了要爬起来,两人之间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无衡才勉强定住心神,厉声问楚歌北道:“北儿,你来这儿做什么?” 楚歌北调整了个姿势,趴跪在地上,慌慌张张,张口结舌:“我…听到声音…那个…来找你,看师傅你…其实以为不是师傅你…我怕…尊龙的人…”说了半天,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虽然他说的不清不楚,但傅无衡还是听出个大概,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才赶来密林。叹了口气,恨自己怎么就是那么忍不住,二十多年在天堑山上清修医学都过来了,可能就为了今晚一个“乘兴而舞”败露天机!但心中甚是怜爱楚歌北,实在是对他下不了手。想着,换上更严厉的语气,喝道:“北儿,你要清楚,“金庸”建立六十年以来,有过的玩家已经过了十亿。这样庞大的人群,当然会衍生传奇,也衍生流言,更衍生许多不可说的秘密!一旦泄露,就会惹出杀身之祸,所以今日事,只可你知我知,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如果你不小心走漏出去,不要说你我的性命!只怕是整个清心医塾,整个天堑山,都难以保全!你明白了吗?“ 楚歌北听着问题万分严重,但似懂非懂,只在师傅面前拼命点头,指天对地地发誓:“是!师傅,我明白了,我死也不说!“ 傅无衡看他一脸坦诚,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没有,长叹口气,说道:“那好罢!为师且信你一次,你却千万不要让师傅失望!“ 楚歌北再次磕头发誓,傅无衡便让他快回去休息养体力了。楚歌北站起来时,双腿不停发抖,怎么站都站不直,只能小步小步向前颤颤巍巍地去了。 这一晚上,当然会是一个无眠之夜!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王立强下了线在宿舍睡觉,想了无数遍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不似曲魔鸿来游戏前已经辛辛苦苦查了无数资料,想来想去,根本不得要领。 楚歌北第二天登陆上线,去课室上课时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傅无衡的任何举动,想从中找出些许异常。然而傅无衡只是像往常一般,正常地上课下课,没有说什么出乎寻常的话,也没有做什么出乎寻常的事。 这天恰好是三月归期,每个学子都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在课完之后下山回自己的村子去拜会父母。楚歌北等着所有人都和傅无衡告别完之后,才去和他拜别。希望师傅在无人的时候,和自己说些他的故事。然而傅无衡只是平常地叮嘱他下山小心,没有说任何其他的话。楚歌北有一肚子的话憋着,看师傅如此,也不好多言,只得悻悻地下山去了。 弟子走后,整个清心医塾就剩下傅无衡一个人了。他呆呆地坐在桌前,随手翻着桌子上的一本《本草纲目》,其实早已神游天外,把前情后事都想了一番,只觉心中酸楚,但又无法对外人道说。待得游戏中夜色将至,明月初现,他终于是忍不住了,走到房角的一筐草药前,越是走近,越是慌张,一颗心扑通扑通要跳出来了。他将手摸入那框草药里,摸来摸去,摸到了那本书的所在。轻轻抚摸书皮,许多在游戏里的过往,都涌上心头,又是心定又是心痛又是心凉,竟忍不住泪水翻滚。 正自动情,忽觉屋外有人来!那人不是走来,而是使着轻功飞来,且速度极快。傅无衡慌忙按下Esc键开启键盘,准备作战。他刚刚按下,说时迟那时快,房门已经被击开,来人飞起一掌,就朝傅无衡扑来。 傅无衡按下F1键,向左闪开。来人一扑不成,反手为拳,击向傅无衡头部,傅无衡快按F2+2,向右转头再闪开他这一拳。所有这些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闪与击,仅仅差之毫厘。傅无衡忙回头要看清来人长相,却见那人一身黑衣,头上也缠着长长的黑色头纱,卷起来紧紧蒙住面庞。 那人见两招错失,笑叫道:“大少爷,多年未见了,并不见武功减退!难得难得啊!” 傅无衡冷声回他:“你说的什么大少爷!我却不知道!” 高手对决,往往只于瞬间,两人说话时,其实彼此都已在暗自用力。那人抢先傅无衡一步,猛地运足全身力道,聚于手掌,飞身来夺,直扑傅无衡面门。傅无衡没料到他一开始就招招致命,慌忙按下pagedown弯腰,再同时按下↑↓和AD,用↑↓抬平双手,AD飞起两腿。整个身子,如同一个一字半浮于空中,险险地再次避过这一击。 来人看他使这个招数,大笑起来:“好一个‘旋云一字飘’,能在危急时候真正使出这个本领的,能有几个人?!大少爷,你还不承认么?” 傅无衡不再理他,只暗暗想应对策略。那人双手持平,径自朝傅无衡飞冲过来,傅无衡知道这是要和自己对决内力,也不再避开,冲上前去,四掌对接。两人都是拼尽全力,周围的桌椅杂物被他们内力所释放出的气场震飞,霎时两人体内内力乱窜,功力大乱,游戏屏幕中对玩家显示出各自的内力值来,两人的内力值都是时增时减,形势一片混乱。 傅无衡知道久拖必成大祸,拼尽全身内力,虽然知道把内力使至十成可能会导致内力空虚,紧接着体力值必然大降,或许晕厥,重则致死,但当下情况已经容不得他顾及那么许多。那人果未料及傅无衡会豁出命去,被傅无衡猛地加出的力道推出几米之外,勉勉强强才撑住。傅无衡幸得无碍,立刻行动,趁他尚未站稳,抢夺先机,抓他下盘。那人忙抬腿去避,这一避就忽略了战斗状态中最重要的上盘,正中了傅无衡的计谋! 傅无衡见他放松,那肯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点地飞临来人上端,并用鼠标点击肘部将全身力道汇聚于手肘之中,以肘面侧击,正对来人头部,不留情面地长按↓键,狠击下去。那人被这一击,两颗眼珠险些突出掉下,头部内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似乎脑浆已经崩碎,令人毛骨悚然。长吐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傅无衡忙低身揭开他脸上的黑色面纱,一看之下,顿时大惊失色,喊道:“金叔叔,怎么是你?”登时间又悲又痛,体中内力再次大乱。 他叫“金叔叔”的人毕竟曾经功力了得,被这样狠击,也没马上丧命,只剩得一口气在,瞪着傅无衡双眼落泪,又哭又笑,拼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勉强强说出几句话来:“衡儿…他们找来了!快些去罢…再晚…就来不及了…!”说罢,眼睛一闭,溘然长逝了。 傅无衡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抱着他的尸体痛不欲生地哭了一阵,翻开他的衣领,果见那里印着一个太阳一样的小标记,看到这个标记,心中纠葛,更为伤痛。却明白时间不容许他再做丝毫耽搁,便把那“金叔叔”的尸体拉到后面的密林,挖坑随意埋下,也不及立碑祭奠等等。就赶回房中,把藏在草药框的书拿出,初看一眼这书,这二十年来的悲酸苦楚全都一起翻涌而出,忍不住再次流泪。强压情绪把这书用布包了一道又一道,再紧紧系在身上。从房间里寻摸出些盘缠,以备不时之需,把采来的离心草也一并带上。 一路下山的时候傅无衡都使着轻功飞檐走壁,顾不上会不会引起他人怀疑,过天堑桥的时候轻点藤条便飞过了,下曲家山峭壁的时候也是飞身而下,总之就是追求速度,只想快点,再快一点!他非常清楚,慢的一步,可能就要多死一人! 在他下了曲家山,逼近楚家村的时候,他之前在心里反复犹疑的那个想法,不断地清晰起来。在村口随意牵了一户人家的马,这也是实在是情非得已,顾不得君子之说了。那马周身灰色,只顶上有一溜白毛,非常听话,傅无衡牵它出去时,也不叫不嚷。傅无衡便骑上它继续赶路。 还未寻到楚歌北家门前,已经听得楚歌北的声音远远传来,正在兴奋地和他父母讲在天堑山上的事情:“爹,娘,你们可不知道,天堑山太大了,而且又高,站到山顶的话都看不到底下!要花好些时间才能走到尽头。你们问清心医塾如何?其实我觉得清心医塾不错,师傅待我很好!可论壮观,还是尊龙武塾,你们知不知道,尊龙武塾分成三部,有易学堂,精武学堂和尊龙武堂!可我觉得最好的还是云上阁,云上阁就像在云上一样,四周全是云……” 他爹娘听得奇怪,问他道:“你在清心医塾,怎么会知道尊龙武塾的事情?” 楚歌北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可不能让爹娘知道自己和曲魔鸿窃学的事情,否则还不吓死两人,正在想着怎么自圆其说。家门忽被一把推开,傅无衡闯将进来,直接切入主题,冲楚歌北喊道:“北儿,你可愿意随师傅我学武么?” 房中在坐的三人,楚歌北和着楚父楚母,都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傅无衡说的虽然是楚歌北长久以来的心愿,但还是被这种状况惊得目瞪口呆。 好半天,楚父才恍过神来问傅无衡道:“傅师傅,那…您会武功吗?” 楚歌北一激动,叫道:“他会!”说完才发觉自己失言,慌忙捂住嘴,不再说话。 傅无衡也不在意了,往前对着楚父楚母,单腿下跪:“是,我会武功,其中有许多因由,导致我二十多年来在天堑山假装行医。但这其中的因由太过复杂,且涉及到江湖上许多重大的关系,请原谅我不能和二老讲明!北儿他心性纯良,立意单纯,每每心念他人。敢请二老让我带着北儿同出江湖!我向二老保证,我对北儿一定视为己出,尽心竭力,不做保留地教给他我所有武学!” 楚歌北听了,自然是激动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欢叫道:“好,师傅,我这就跟你去…”忽的看见楚母看自己的目光,又把剩下一半话咽进去。 楚父便问:“即便教武功,北儿还小,不宜过早行走江湖,不能在这儿教吗?” 傅无衡立刻答道:“不能!如果答应,即刻就要上路!我有万不得已的原因,望二老能够体谅!” 四人之间一阵尴尬,每个人都各有心事,楚父楚母是不舍和担忧以及对这种状况的难以置信,傅无衡念及现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情形急火焚心,楚歌北既想随傅无衡同去,又不忍丢下父母。 半晌,楚父长叹一声,打破沉默,咬牙顿足道:“即傅师傅都如此讲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他娘,快去收拾细软吧!” 傅无衡听说,慌忙对楚歌北道:“北儿,还不来拜谢你父亲!” 楚歌北又喜又痛,对着楚父楚母下拜:“谢谢爹娘,谢谢爹娘!” 楚父要他抬起头来看定自己,许多种情绪涌上心头,又严厉又慈爱地说:“北儿,好好听师傅的话,好好学习武功,爹娘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有一天衣锦还乡!” 楚歌北双眼含泪,起誓道:“爹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一定成为大侠,赶在你们有生之年回来! 楚母掩面流泪,替楚歌北收拾好行囊,楚歌北接过,再次叩头。傅无衡等不及他们再耽搁,便把楚歌北拉出门上马,一边叮嘱二老小心。楚歌北也叫:“爹娘,你们快回去吧,我会回来的,你们放心吧!” 楚父楚母目送着他们,直到那一乘飞骑,遥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第十六章 亡命天涯 楚歌北本以为傅无衡马上就会教授自己武功,那不知从那夜离开楚家村开始,每日登陆上线就是赶路,飞快地赶路。起先楚歌北随傅无衡骑在马上,看着两边景色一道道向后消失,还真有种“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的壮烈感觉,但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消失了。傅无衡没有告诉他任何目标,所以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目标,为什么要这样不要命地赶路。有时候马实在是累不住了,速度不断下降,傅无衡就停下来找地方给马吃草喝水,他和楚歌北也吃一些干粮补充体力。然后一刻也不肯耽误,马上上路。楚歌北一开始“远走天涯,勇闯武林”的愿望一步步被这种上马下马再上马的生活磨折的所剩无几。 令楚歌北更加不安的,是傅无衡的情绪。以前傅无衡无论课堂上有多么严格,在采药时,在给楚歌北讲故事时,都是温和的,经常高兴地笑逐颜开,两人相处的极其和睦。但是从他们赶路开始,傅无衡就一直眉头深锁,面色萧肃,紧绷着脸庞,时时都像是如临大敌,再也没有笑过一次。楚歌北有时候忍不住,就追问傅无衡有什么心事,都被傅无衡厉声喝止。这样几次,楚歌北再也不敢多言了。 两人不日不夜地疯狂赶路,花了不到七天的时间,竟就赶到了平津安外郊的三里陵。三里陵其实已经出了平津安地界,是通往接近中土大陆的先发梦的必经之路。 这天晚上,傅无衡没有再催着上路,而是寻到一户人家,许了他们一些银两,先打发他们牵马儿去吃草,自己和楚歌北借他家的茅草棚修养。 楚歌北因着傅无衡这几天日日声色厉荏,不敢像往常一样与他亲近,只坐在茅草棚离他较远的地方,傅无衡却坐在他正前方的茅草堆上。傅无衡看楚歌北这个样子,如何能不了解他的心事,心里一软,唤楚歌北道:“北儿,你且过来,陪师傅坐坐!” 楚歌北闻言,忙怯生生地走过去,蹲跪在离傅无衡半米开外的地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傅无衡看他有意疏远自己,心里更为悲伤,再也忍不住情绪,哀声道:“北儿,这几天是师傅不好,让你跟着师傅吃苦了!” 楚歌北听傅无衡这样和自己说软话,心中一动,险些就要落下泪来,把之前对傅无衡的抱怨完全抛诸脑外,声音哽咽地道:“师傅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是徒儿我应该做的!只是徒儿这几日常常忧心师傅,不知道师傅在着急什么,怎么才能为师傅分忧!” 傅无衡正在落难时节,举目四下无亲,听楚歌北这么说,知道他是真在关心自己,心中万般感动,真是难以言说。慌忙起身把楚歌北扶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叫他一声“北儿…”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忍不住老泪纵横,竟是一时难语。 楚歌北从来见傅无衡都是一身仙风道骨,看尽世事的淡然模样,从未见他哭泣。慌得一把拉住他道:“师傅,你到底有什么事,你只管与徒儿说,徒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师傅…师傅…你别哭了…”说到后来,自己都声音嘶哑起来。 傅无衡知道自己失态,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楚歌北,甚为怜爱地轻轻抚摸他头部,微微含笑,但声音哀顿:“北儿啊,师傅不是哭的我自己,是替你担忧啊!你以后学了武功,进入江湖,一辈子走不完的是是非非,师傅是过来人,知道其中辛苦!但今日形势,已是迫不得已,必须让你学会武功!师傅思之及此,觉得愧对于你!” 楚歌北听不懂傅无衡的话,只一再发誓,说学武是自己的意愿,就算学不好也与师傅没有半点关系。傅无衡叹口气,要楚歌北盘腿坐定到自己前面较矮的稻草堆上,一边吩咐他道:“北儿,且讲两手抬平,放于膝盖上方,手掌朝上,将大拇指和中指交合捏成圆心。静心忘欲,了却世间一切繁杂。匀速呼吸,深吸一口气,再深吐一口气。每吸一口气,要将气沉入丹田为止;每吐一口气,要将气吐尽方结。如此反复,不得停顿!“ 楚歌北听着傅无衡的话,这样做了十余次,觉得体内杂物腾空,身体似乎逐渐轻盈起来。正自高兴,傅无衡从后点住他两个穴道,还没等楚歌北想出他点的是哪个穴道。一股暖流就已从穴道中缓缓传入,流遍全身,再慢慢沉入丹田之中。楚歌北看到游戏下方显示出自己之前还没有的内力值一栏,并标明玩家获得内力值200! 楚歌北知道是傅无衡把内力传给了自己一些,又惊又喜又是感动,爬起来扑地一跪,忙着给傅无衡磕头:“谢谢师傅,谢谢师傅,我终于有内力!“ 傅无衡看他小小一点内力就这么欢喜,心中更为担忧,锁眉叹道:“北儿啊,以你现在的能力,内力值一栏顶多能容纳200的内力值,师傅也只能给你那么多内力了,再多也是爱莫能助!饶是如此,你才来游戏不到一个月,能够获得这么多内力值,也是殊为不易了!只是你须知道,在“金庸”世界里,内力值固然重要,然而能熟络键盘,清楚每个招式对应的按钮,能够在相应的情况下迅速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才是最为重要的!” 楚歌北正因为获得内力兴高采烈,哪里听得下傅无衡的叮嘱去,只随意地欢声应道:“是啊,是啊……” 傅无衡见他不听,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按下Esc开启键盘,AD两键运脚,F3点地起力,朝楚歌北飞扑过来。楚歌北粹不及防,被他横出一掌,拍出几米开外,险些就要把墙撞开。瞪大眼睛望着傅无衡,又惊又恐。 傅无衡恢复严肃,冷声道:“北儿,从今天起,你就要练武了!练武之人有练武之人的架势,须牢记在“金庸”世界里,速度决定你的生命!出击不快,是给对手留有活路;闪击不快,是给自己一条死路!生或死,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如你刚才那番反应,要是我是你的对手,你早就魂归乡里了,哪里还能在这里说话!” 楚歌北吓得一张脸苍白,张口结舌地道:“是…师傅…” 傅无衡继续道:“你刚刚学习武学,以后江湖难走,师傅不想先教你如何打斗,而是要教你如何闪躲!千万不要嫌这样丢人,先把命保住了,其余才有可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金庸”世界中,一般动作由玩家自行完成,如走路、爬山、拿书等等。但复杂的武功,玩家不可能靠模拟器来完成。所以就要依靠我们的键盘来完成那些困难的招式。每一个招式,都对应着键盘上的一个按钮或多个按钮的组合。不要听着简单,做起来,可是难上加难!尤其是在危急的时候,要你冷静地把各个动作重叠起来,能做的当得上称一句‘武林高手’了!你才刚学,切莫急于求成,而须勤加练习。师傅今晚只教你四个动作,在打斗开始,按下ESC键开启键盘,玩家进入战斗状态。F1是往左闪,F2是往右闪,F3是往前闪,F4是往后闪,记住了吗?” 楚歌北听着十分简单,看傅无衡还说的很是严重,自己有些不屑起来,马上给傅无衡又背了一遍:“F1是往左闪,F2是往右闪,F3是往前闪,F4是往后闪!” 傅无衡当年也是从他这个心境里过来的,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忍不住起了笑意,一边脚下加速,快步抢至楚歌北面前,从右划出一拳。楚歌北知道傅无衡是想自己是否记住了,奈何傅无衡速度实在太快,他奔至自己面前时自己还未及按开ESC键,被他实实在在地打了一拳,飞出一米开外,幸得稻草堆挡住了去路。 傅无衡丝毫不留情面,喝他道:“起来!” 楚歌北从稻草堆里爬起来就马上按下ESC键,而这时傅无衡已经到了他面前,从左出拳。楚歌北慌急无措,按下F1左闪,没有躲开,反而迎上去再给傅无衡实实在在地打了一拳。 楚歌北这时才知道这些按钮的厉害,你背的是一回事,能在打斗中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反应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整个晚上楚歌北就在傅无衡无穷无尽地攻击中倒下又爬起,倒下又趴下。傅无衡打他三十来次,他能偶尔避开一次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幸而傅无衡给他输送了内力,尽管这一晚上反复折腾,体力也下降不大!直到傅无衡看他已经累得倒地不起,才勉强同意让他休息。 之后几天都是如此,白天赶路,夜晚练武,游戏整整4个小时,一秒钟都不得休息。楚歌北这才发现练武真的是一个苦伙计,丝毫没有他想象中壮怀激烈的感觉,每天被一堆按钮绕过来绕过去,绕的他脑子都不能转弯了。恨不能马上回到清心医塾的生活,每日只需混混度日。但现在傅无衡哪里能容得下他这样,昨日教的,今日就要拷问,不论楚歌北怎么哀求,一刻也不肯给他放松。 不仅在功夫方面如此,赶路方面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楚歌北发现傅无衡越来越烦躁,每日休息就把身子全贴在地上,用耳朵对着地似乎在听什么。有时候听完松懈一点,更多的时候是眉头深锁,焦灼之情一览于面。 在这种时候,傅无衡就会对他的功夫催逼的更紧。所有传给他的招式中,傅无衡最希望楚歌北学会的,是“旋云一字飘”!并一再叮咛楚歌北道:“以为师从武半生的经验来看,‘旋云一字飘’是上佳的躲避招数!首先,玩家只要有180的内力值就可以练,当然,随着你内力上升,‘旋云一字飘’才能越使越好!但是凭你现在内力,用它是没有问题的!再来‘旋云一字飘’没有门派限制,各个门派的武士学会了都可以使用。我见过许多比武,危急时候都是用‘旋云一字飘’逃过一命的!但真正能把‘旋云一字飘’使好的,并没有多少人,因此你须得尽心尽力!” 这天,傅无衡和楚歌北已经赶到三里陵的边界,快要接近先发梦的地方。两人随意找了一间农舍暂住,又开始练武。傅无衡先从楚歌北上方攻击,楚歌北经过几日苦练,及时往后闪躲避过了。傅无衡心中稍慰,便微微底身,一掌往楚歌北面门扫过,楚歌北知道师傅这是逼自己使‘旋云一字飘’,赶紧按下pagedown和F3往后弯腰,但身子起力时只按了↑键和A键,仅仅抬平左手和左腿,身子一不平衡,马上往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又被傅无衡正正地抓住了面门。 傅无衡见他如此,心中的担忧,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也不及气他,一脸沮丧地在地上坐下。 楚歌北看傅无衡这样,真比被打被骂还要难受,跪到傅无衡身旁,一再发誓自己会更加勤奋练习,只求傅无衡不要忧心。 傅无衡心生凄凉:“北儿,为师不是有心怪你!只怕你日后离了师傅,在江湖上日子须不好过啊!” 楚歌北再是迟钝,跟着傅无衡逃了这几日,也能猜的出其中的一些缘由。终于忍不住心中隐忧重重,问傅无衡道:“师傅,您是不是被人追杀啊?” 傅无衡知道再瞒不过楚歌北,多瞒也是无益,仰天长叹一口气,对他重重点头! ; 第十七章 生离死别 要在平常时候楚歌北听到这样的消息,必定吓得魂飞魄散,但是现在看着傅无衡担忧至此,反而不再害怕,一心想着该如何为师傅分忧。自此之后更加勤奋练武,一刻不敢停辍,唯恐自己不用功更让傅无衡神伤。经过日夜苦练,傅无衡简单的招式,他都能躲得过了,傅无衡也因此宽心不少,但两人赶路的脚步却从未减速。 这样飞速又行了五日,这天夜里,两人行至三里陵与先发梦的分界处的钟英山。因为山路难走,只好下马步行,傅无衡在前走着,楚歌北牵着马跟在后面。两人心事重重,都不发一语,保持沉默,与以前在一起就欢声笑语大有不同。快到山顶的时候,傅无衡又伏身贴地,楚歌北从没问过傅无衡,也猜出他每次这样,就是在揣度追杀者离他们的距离。然而距离多少,傅无衡必定不会告诉楚歌北让他担心。楚歌北只有根据他起身的表情判断。看傅无衡要起身了,忙着去探看他的表情,一颗心七上八下。 傅无衡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满面释然,平静地似乎又回到在清心医塾的日子。他上前几步,在这山峰上站定下来,下看着茫茫四围,在夜色中只呈现出模糊地轮廓,回头看楚歌北正在忧心地看着自己,淡淡对他笑道:“北儿,你可听说过‘从此蜀川成平地,再无高出望东吴’这两句诗么?” 楚歌北听傅无衡突发此问,心中奇怪,牵着马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回答道:“回师傅,我没听过!” 傅无衡轻轻摇首,用如叹息般苍凉的语气说道:“这诗叫做《望乡台》: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急驱。从此蜀川成平地,再无高处望东吴!讲的是一个诗人,离开了家乡,走啊走,越过了千山万水。在一处山峰上突然停下,回头看自己的故乡最后一眼。因为他知道,过了这座山,他家乡的山山水水在视野里就移为平地了,再也没有这么高的山峰可以让他回望故乡的全貌!” 楚歌北听着傅无衡的解释,回头去看山下的景色,整个平津安随着他的视线慢慢地铺展在他眼前,万家灯火的地方是一个个土墙泥瓦堆砌起来的小小村庄,黑暗的地方是如海浪般起伏跌宕的稻海,一望望不到尽头,楚歌北疑心他看到了楚家村,直到最后他才发现他已经看不到楚家村,他只是看到了许多个和楚家村一样不同姓氏的村庄。那些在夜色里沉睡的乡庄,在夜色里沉睡的禾田梯田,在夜色里沉睡的草原绿林,在明月如水的光芒下静静地迎着楚歌北的“最后一眼”,它们非常安宁,或许它们已经习惯了过多的人来和他们告别,经历了岁月变迁,看惯了沧海桑田。平津安,那毕竟是自己的故乡啊!楚歌北泪意开始澎湃,是啊!‘再无高地看东吴’,自今晚翻过这座山后,他从此就再也看不到家乡的全貌了!楚歌北抬头望天,今晚的星光特别好,漫天的星辰璀璨闪烁,从平津安延展到楚歌北身后的世界,仿佛在叮咛他,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尽头。 楚歌北看着这样的景色,想起自己的故乡,想着傅无衡的遭遇,鼻子一酸,喉头哽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一般,叫了一声“师傅…”再也无法发出声来。 傅无衡倒是十分平静,盘腿坐到地上,并命楚歌北也坐到他旁边,笑道:“北儿,以前你不是老缠着师傅和你讲武林故事吗?师傅今天便给你具体地讲一讲。你所最向往的中土大陆大致分为3块地方:中土大陆往东,天气渐次变热,地势高起,在最东边隆起成为整个中土大陆最高的高山——昆仑神山!“游戏”刚刚开始的时候,有八位高人先行长老测档,开创了很多种武功。被“金庸”玩家尊称为“上古八长老”,其中有四位长老就住在昆仑神山。自他们之后,昆仑神山逐渐养育出一批好斗喜战又冷酷无情的昆仑族,现在游戏中昆仑教就由昆仑族组成。昆仑族从游戏一开始就已经存在,发展至今,已经非常庞大,且实力强盛,是所有男性玩家最希望进入的一个教派,也是当今“金庸”公认的天下第一强教。昆仑神山再往东,还有一个女娲教,女娲教严禁外人进入,你可能很少涉及,为师就不和你多提了! 在中土大陆往西,到最西边,有六座奇山,其中五座山围成一个圈,环绕着中间的一座山。在这六座山上,发展出来了迄今唯一能和昆仑教相抗衡的五行教。那五座山都分别以五行对应,中间的一座山上住着五行教最为尊敬的五行长老。传说“上古八长老”另四位就是住在这五行山上。但北儿你须记住,五行教虽然也很强大,但它是极其考验玩家毅力的,它不似昆仑教每天打打杀杀,而是每天都要求玩家进行长时间的静修,培育内力。因为五行教的许多招式,都要以强大的内力为基础。“金庸”老玩家就有“昆仑长刀据天下,五行内力吞江湖”的说法! 昆仑教的能力虽然强大,但品行却始终是不端。据于东地险势,虎视眈眈中原。中原的几个小教派,为了能够保全,在游戏时间的一百年前,定下约定,互相联合在一起,名叫“长合派”。随着昆仑派不断强大,长合派也不断成长。现在长合派以丐帮为主,中原上无可无不可的小教派,乃至一些镖局,都加入了“长合派”。只有少林寺和五毒教,凭借自己不同于其他门派的功力,没有加入长合,而独立为教,一直至今。 北儿,我们现在在的是钟英山,下了山去,就到先发梦了!先发梦本是一个极大的市镇,但由于地近中土大陆,被玩家认为是梦想出发的地方,故有此一名!先发梦北端,有一个渡口,叫做花离渡,可以通过这个渡口下跨天河到中土大陆,因而非常繁华。每三年,各个门派会到花离渡来招生入学,就像平津安一般。现在你去,恰好赶上。师傅已经浅教你一些招式,希望你能随意找到一个门派加入! 北儿,游戏的大概设置就是这样,当然其中许多曲折离奇的地方,并不是师傅一时就可以给你讲的完的。只是这些大体的门派之别,你须记住,明白吗?” 楚歌北已经听出傅无衡话中的意思,身心俱颤,坐不稳倒跪在地,拉住傅无衡,哀声大叫:“师傅,你要说什么呀?” 傅无衡的心绪,被楚歌北这一跪,又牵引出来。先是怜爱至极地摸摸他的头,又紧紧地捏住他的肩膀,长长舒缓几口气,才说道:“北儿啊,以后没有师傅跟在身旁,你自己可一定要坚强啊!”说到后来,自己也也忍不住哽咽难声。 楚歌北更是不能自控,哇地大哭起来:“师傅…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我不会拖累你的…” 傅无衡几番努力才定住心神,没有和楚歌北一起抱头大哭,但还是无法控制声音颤抖:“北儿,你不能随师傅一起去,因为师傅要求你三件事!” 楚歌北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傅无衡。 傅无衡拨开外套,从里层的衣服把那天层层包裹的书拿出来,对楚歌北厉声道:“第一件事,师傅要求你带着这本书上路,师傅为什么二十多年来一直困于天堑山,全都因为此书!其重要性实难用言语表述。师傅今番把书交给你,你要承诺师傅,人在书在,书毁人亡!你可答应么?” 楚歌北忙高声答应:“人在书在!书毁人亡!” :“这第二件事,比第一件事更为重要!”傅无衡顿了顿,面色凝重:“你必须答应师傅,你在“金庸”这一生一世,绝不打开这个背囊,绝不开此书看一眼!” 楚歌北实在奇怪:“这…师傅…?” 傅无衡没等他问话,就嘶声叫道:“答不答应?” 楚歌北吓得马上回答:“答应!” 傅无衡这才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第三件事,你可以加入江湖上的任何门派,但是绝对不能进入昆仑教!不仅不能加入昆仑教,这一辈子,连昆仑的地界都不可以踏进去半步,明白吗?” 楚歌北更加莫名其妙,一肚子疑惑不敢说出来。 傅无衡盯紧楚歌北:“北儿,你不许问为什么!你只管告诉师傅,你答不答应?答应了能不能做到!” 楚歌北听出问题的严重性,马上发誓:“能!为了师傅,自然万死不辞!” 傅无衡紧锁眉头,目光更加凌厉:‘北儿,师傅其他事情都信得过你!但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比起它来,你们‘窃学’简直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情!这件事上稍微出半分差错,就可能导致千万人丧命!我把这书交给你,系在你身上的,就是天下人的性命了!你这条命,也不是你自己的了!在交给你之前,你须在师傅面前,许下一个血誓来!” 楚歌北听傅无衡这么说,紧张起来,也同时不由地生出一种身负重任的大义感。他平时怕血怕痛,这时却什么都不怕了,从傅无衡手里结果一把小刀,依他所说,割破自己的手指,身子跪正,左手五指齐对苍天,朗声立誓道:“弟子在钟英山上,苍穹之下,对师傅傅无衡立下三誓。第一书在人在,书毁人亡!第二终生终世,永不开卷!第三有生之年,不入昆仑!若违其中任何一誓,愿受神灵严惩,五马分尸,天打雷劈,不得善终,死后无有所归!” 傅无衡听完,忙把楚歌北扶起来,亲手将装书的布囊裹进楚歌北的内衣之中,又用外裳盖好。把身上的盘缠,和着那一株离心草都交给楚歌北。再度握住楚歌北双肩,千言万语,堆叠在口中,却是一句多的话也说不出来。思来想去,只能说的出一句:“北儿,别忘记师傅的叮嘱,你快些上路罢!”说罢,已是心如刀绞,只在面上勉力维持平静。 楚歌北没想到离别在即,更是痛不欲生,怎样都不肯走,几番被傅无衡推开又跑回来跪着,死死抱住傅无衡的双腿。傅无衡无奈只得变色喝他:“北儿,你现在就忘了刚才所立下的誓言么?” 楚歌北慌忙应道:“不敢忘!” :“你现在不走,就是要等着书落入贼人之手!到那时候,师傅死不瞑目!怎么都不会原谅你了!” 楚歌北这才醒悟,咬牙痛哭,泪落如雨,知道不得不走,抱住师父双腿,声泪俱下:“徒儿万死,敢请师父也答应徒儿一件事!” 傅无衡心中一软,放缓语气:“什么事,你说罢!” 楚歌北一字一顿,似用了极大的力气:“请师父一定保全自己,不要轻易弃命!徒儿日后会努力学武,有生之年,救师傅离开火海!” 练武之人,本来讲究静心。傅无衡被楚歌北这一句话,催的心中内力乱动,暖气横流,丹田窜位,一口血逼出胸腔,吐了出来,哀声叫一句:“北儿啊…”终于忍不住眼泪翻涌,不等楚歌北发问,就大喊道:“师傅今生有你,是不枉了!要你真是师傅的弟子,不想让师傅再担心,现在就下山吧!”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忽觉身后草动声起,惊觉回头,见模糊间十余黑衣人,远自山腰间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席卷而来。傅无衡初看他们,脸色大变,冲楚歌北一声接一声地狂吼道:“你在等师父死不瞑目么?!快走!!!!快走!!!” 楚歌北不敢耽误,对着傅无衡再叩首一次,强忍悲痛,纵马下山,仍忍不住回头望傅无衡,见他哀目远看着自己,心中血泪翻涌,一路大声喊叫着:“师傅…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话…活下去…等徒儿我回来!” ; 第十八章 学校生活 军训完之后,王立强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注册好《金庸群侠传》的号码,成功登陆之后,就带着父母之前买好的笔记本电脑来了学校,算是正式开始自己的住宿生活, 谈到大学的宿舍,是很有些说头,也很有些讲究的。你住这个宿舍开不开心,顺不顺利,小部分取决于你住的宿舍的环境,大部分取决于与你同住的舍友。王立强住了几天,除了有点古里古怪的楚梦雄,和唐运长、程自立都处的不错,因而也对这个宿舍生活适应的很好。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不仅是他们309宿舍所有人的苦恼,简直就是三江学院大一到大三所有学生的苦恼,那就是学校要求的早操卡!早操卡,其实就是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印着一个表格,涵盖了一个学期大部分的学日,要求每个大一到大三的学生,在每天早上6点到6点半去南北两个体育场晨跑,晨跑完3圈以后,可以到体育场门口盖一个章,表示你今天已经参加了晨跑。 对于这个早操卡,每个学校都有自己不同的规定,一些宽松一点的学校,就只要求学生一个学期打20次卡!三江学院不知道是新校开张三把火还是怎么的,居然规定每个学期要打45次卡!等于大半个学期,学生们都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顶着还灰蒙蒙的天空,赶到体育场跑三圈!这真叫做是人神共愤,每个三江学子都敢怒不敢言,暗自恨得咬牙切齿。一旦宿舍里没有话题,就把早操卡提出来骂一遍。愤怒的学子们还帮早操卡起了“恶魔卡”“恐怖卡”“销魂卡”“死亡卡”等等爱称。 每天清晨,三江学院最壮观的景色,就是一群群衣着混乱(很多学生穿着睡衣就冲下来了)、头发零散、眼睛半睁半闭,一脚踩着拖鞋一脚踩着学校规定的球鞋的学生,在6点28分或29分左右,从各个宿舍楼上冲下来,前呼后拥,大呼小叫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怎么又要到6点半了…”拼命向打卡点挤去,王立强和程自立,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他们宿舍里的另外两人,楚梦雄和唐运长,却不在此例。 拿王立强他们同班同学的话说,楚梦雄何许人也,那是王立强等人能够比拟的吗?自从军训回来以后,唐运长和楚梦雄的关系就缓和了不少,宿舍里其他的人和楚梦雄的关系,自然也稍微好转。几个人都同时发现了和楚梦雄的相处之道,就是根本不能拿他当地球人相处! 就说这个打早操卡的事吧,对于整个三江学院的学子而言,都是“难于上青天”!而对于楚梦雄而言,那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他每天6点宿舍亮灯就准时起床,带着早操卡去操场老老实实地跑三圈,然后带着英语书去学校的英语角大声朗读英语。实际上当他把书朗读完一遍之后,王立强、唐运长和程自立和许多三江学院的莘莘学子都还在呼呼大睡。 这天,又是楚梦雄第一个起床,刷牙洗脸之后准备出门打卡。程自立才懒懒地从床上问道:“梦雄啊,几点了呀?” :“6点20了!”楚梦雄没好气地回答道,迟了一下,又忍不住提醒:“再不下来,你就打不成卡了!你已经有4天没打卡了!立强也是!” :“天啊……”王立强和程自立一起哀声大叫起来。 楚梦雄懒得理他们,收拾好出门去了。王立强和程自立互相鼓劲儿,勉力从床上爬下来洗漱,程自立懒得刷牙,王立强懒得梳头,再说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再做这些杂事,于是一个人脏着脸,一个人疵着毛儿,就准备出门去了。 唐运长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我在我们学校论坛上发现代打早操卡的帖子,就和你们说过了。又不贵,打一次10块钱,一学期也就450!我都说了我帮你们出这个睡觉钱,你们就是瞻前顾后,现在闹得这样,怪谁呢!” 王立强和程自立对视着咬牙切齿,半晌,王立强才悻悻地憋出句话来:“院系上现在查早操卡是查的很紧的,代打的算体育挂科,穿拖鞋高跟鞋打的算体育挂科,用假章打的算体育挂科,你自己小心点……” 唐运长听了,不屑一顾地“切”一声,潇洒地转头朝里,继续睡去。王立强和程自立气呼呼地出去打卡去了。 一般来说打卡归来,大部分学生都会做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倒头再睡!但今天是不可能了,王立强和程自立回来简单收拾一下,就要准备去上他们最头疼的听力课。大学上的都是大课,从8点开始,上到10点半! 回来时程自立朝唐运长的床铺上努努嘴,问王立强道:“要不要叫他?” 王立强连忙摇头,表示大可不必。 英语系的课不算太多,但不知道王立强他们所在的系3班得罪了哪条路上的神仙,一个星期5天,有3天的课都是在早上8点开始的。唐运长对此自然极度耿耿于怀,没少了抱怨,也没少想办法。他的办法当然不可能是每天去让老师调课,而是在手机里存了一条短信,写道:“尊敬的刘班长,今天我感冒了,紧接着有点发低烧,身体有点不舒服,不能来上课了。我好一点一定马上来上课。今天您能不能代我向某老师请假呢?谢谢!”这条短信唯一会改变的,就是老师前面的那个姓氏,至于那个“我好一点一定马上来上课”,根本是个从未实现过的传奇! 不论怎么讲,整条短信真是充满了友善,充满了不能上课的遗憾。唐运长的任务,就是在每天睡醒的时候把这条短信发给他们的班长刘豪,然后再倒头去睡。刘豪也是农村来的孩子,虽然没有楚梦雄穷,但人比楚梦雄还要老实一百倍,做什么事情都有一股子木讷劲儿,王立强他们的班主任吴英丽也是看上他十分听话这一点,才让他当的班长。 这么老实的刘豪自然对八面玲珑的唐运长缺乏应对方法,既不敢惹也不敢得罪,每天实实在在地去老师那儿给唐运长请假,偶有一天唐运长没发那条万年不变的短信来上了课,还要让他不适应了。 听力课安排在望远楼1栋的语音教室里上。所谓语音教室,就是每个学生都能配备耳机和录音机的地方,比起中小学的教室还是要高档不少。但王立强等人最不喜欢上的也是听力课,一来听力本身就是英语考试中最考验人的,而他们的听力老师又最不肯体谅民情,一次听的比一次难,还经常点人回答问题。二来语音教室不能自己定座位,必须按学校的学号入座。因而听力课一直列在英语系学生头疼榜的第一名。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今天综合英语的老师有事,后面的综合英语被调了。于是一早上,从8点到12点,都是听力课。王立强他们的听力老师叫做李丽飞,是留洋博士,对人对己都极为严格,这种时候岂能不点名。点到“唐运长”的时候,不出意外又看到刘豪怯生生地站了起来。顿时大冒无名火,也不等刘豪说话,就叫嚷起来:“你也不用说了!我知道,他感冒了嘛,然后发低烧了嘛,然后身体不舒服了嘛!别的课我不知道,我一个星期两节课,他节节都在发低烧!他该不是烧傻了上不了课了吧!你去和他说,让他开一个智障证明来,我也不要他期末考试,直接给他过关!要是他开不来,就等着挂科吧!” 全班都哄堂大笑,程自立赶紧把握机会,回头朝坐在教室门口的王立强使个眼色。王立强会意,装作忍不住要上厕所的情形,从教室里跑出来,一路狂冲,赶回宿舍去叫唐运长。 王立强他们的宿舍在学校东南面的冬雪楼,望远楼却在学校的西南面。王立强需要横跨整个学校才能回宿舍,一路上又担心着去的太久引起李师太的怀疑,不要命地朝死里跑,等到跑回宿舍,把唐运长从床上扯下来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唐运长显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莫名其妙地看着王立强:“你不是上课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王立强恨恨地吼道:“我倒是警告你,你彻底把李师太惹毛了!三个星期没去上她一节课,她姓甚名谁还是我们告诉你的!她刚才已经在课堂上下最后通牒了,你要是再不去上课,她就当做没你这个人,等着挂科吧你!” 唐运长慌得跳起来:“不是吧,她玩真的?”又问王立强:“那你怎么不发条短信就好了嘛!” 王立强气得只恨不能打他:“上听力课李师太从来不给带手机的,说是怕发短信来电话影响听力质量。你还不快点快点……” 唐运长被王立强催逼着,又慌又急,只换了身上那一套睡衣,就提着一双球鞋跟着他跑出来,一路上王立强飞奔在前面,唐运长跟在后面跑,瞅空档儿跳着跳着把球鞋往脚上套。到了望远楼,王立强先装作上完厕所进教室,唐运长紧随其后,飞着一头乱发,穿着随手抓来几天没洗的旧衣服,套着一双没来得及系上鞋带的旧球鞋,站在教室门口喊“报告”。 全班同学乍看一眼,都集体憋住笑。李丽飞已经是老教师了,当然知道其中蹊跷,也不点明,就不阴不阳地说道:“喔唷,唐大少爷,您终于肯来上课了哦!真是令舍下蓬荜生辉,还愣着做什么,找自己的座位坐吧!” 唐运长可能已经对这种情况应对自如了,也不气也不窘,找到位子坐了下来,以为此事就此了结!王立强心里七上八下,想着李师太就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们。进来时正在放一段BBC的新闻录音,王立强最恨的就是听新闻,尤其是BBC的新闻!首先语速快,其次发音模糊,再来还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电波声。王立强耳朵里听得是英语新闻,眼睛里看的是新闻的听力填空题,心思却早已神飞天外。正在发呆,李丽飞按下了暂停键,叫唐运长起来,问他第六题填什么? 王立强本来英语水平不高,但唐运长更加在他之下,哪里听得出来。一脸茫然地站起来,拼命朝楚梦雄的方向上看。 楚梦雄的座位安排在教室的第一排,这时也忍不住回头看他们,看见唐运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叹口气,给他做了一个“sideration”的口型。 唐运长的英文水平可能还停留在“Hello,howareyou?”的程度,哪里听得懂楚梦雄说的单词,又慌乱地回头来看王立强。王立强本来也没听,看唐运长看着自己,又去看楚梦雄。 李丽飞冷眼看着几人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唐少爷,你答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可以找个人帮你回答…”顿一顿,扫一眼全班,先让大家猜猜那人是谁,才朗声叫道:“王立强!”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大笑,王立强紧张兮兮地站起来,眼睛一直盯着楚梦雄,楚梦雄无可奈何地再给他做了一遍“sideration”的嘴型。王立强没看懂,又转头去找程自立。程自立看他们宿舍的几乎全员上阵了,早就忙前忙后打听答案了,看到王立强看着自己,又着急又紧张,冲他大喊了一声“sideration”! 全班被惊得静默一秒,然后集体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李丽飞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这一笑,气就没有了,随便骂了两个人几句,让他们坐下来仔细听,之后还要点名。 王立强坐下来后,大脑绷紧一根弦,发誓一定要听出来三言两语。无奈这篇听力太长,前面的就没听,中间的更加听不懂,王立强拼尽了全力,也只零零散散地听得“Ameri”、“Europe”“Honor”几个单词和更多“刺啦刺啦”的电波声,眼见那些填空题,一个自己都不认识,顿时信心大失,只盼着能够早点下课。往后看看,坐在自己后面的唐运长已经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往右看程自立正在对着一张白纸猛写,看似正在算账。只有楚梦雄老老实实地听着。 幸而直到中午下课,李丽飞也没再点几个人的名,王立强他们算是又熬过去一节课! 回到宿舍的时候,除了王立强还对今早的事有点耿耿于怀以外,程自立和唐运长早就把它抛诸脑后了。程自立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事情,兴奋不已,召唤王立强和唐运长坐在一起,要开一个小会。 这种小会里面,是没有楚梦雄的。原因并不是王立强他们不让他参加,而是楚梦雄每天6点出门,上课的时间去上课,不上课的时候就去图书馆学习,一直到图书馆晚10点闭馆才回宿舍。王立强他们一天也见不上他几面。 程自立今天小会的主题,是关于他的“生意经”的。自打进了三江校门那天起,他发学生财的信心就不断膨胀,打起了三江学院门口那条著名的步行街的主意,从正面反面侧面做了无数的研究测试,认为一定能够大赚一笔。今天就对宿舍里的两人,正式公布了测试结果,表示可以从进便宜的衣服开始,先捞下第一桶金。 :“你们认为怎么样?我计算过,我们学校女生占总人数的52%,而且大多都喜欢穿着打扮,卖衣服,一定能火的!”程自立说完,眼睛都亮了起来,直瞪瞪地看着唐运长。 唐运长向来心无城府,自然不会考虑到程自立的话外音,只是一贯大方地说道:“这么好?那好啊,我给你投资了!” 程自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欢喜地蹦跳起来拥抱他,之后又看王立强。王立强当然没有唐运长那么大气,唧唧歪歪半天说不出话来。程自立忙表示没关系,等着自己真能赚了钱再投资也不迟。 唐运长不待他们交流完这个话题,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说完你的问题,是不是也应该说说我的了?” 王立强和程自立忙睁大眼睛等着唐运长宣布他的新闻,唐运长笑的一脸神秘,到他乱七八糟的桌子上翻找了半天,扒拉出一朵红玫瑰来。 愣了一下,程自立抢先做出反应:“老大,你该不是要去向胡鸾雪表白吧?” 唐运长一指程自立,表示他猜对了!王立强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但越是不是滋味,越是要掩饰自己的醋意,更加夸张地做出反应,要唐运长把计划好好说一说。 唐运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计划,就是已经打听好胡鸾雪住在学校的秋雨楼,准备晚上宿舍外人少的时候去秋雨楼和胡鸾雪表白,自觉十拿九稳,不用过多准备,只叮嘱王立强和程自立两人道:“我就只和你们两说过,你们千万帮我保密呀!还有你们也别跟着我去,你们在那我会紧张,发挥不好!” 王程两人听毕,互相挤眉弄眼地对看一眼,交口称赞唐运长道:“老大,你放心好了!你怎么会不成功呢,肯定能行的了!说不定胡鸾雪现在就等着你去表白了!你把心装肚子里,我们和谁也不说,也绝对不会跟踪你去! 嘴巴是这么说,这等好戏,王立强和程自立岂会错过。晚上唐运长收拾停顿,在王立强和程自立的一片祝福声里昂首挺胸地出了门,王立强和程自立也就心照不宣地鬼鬼祟祟一路跟着出去了! ; 第二十二章 花离渡会武 楚歌北别过傅无衡,一路策马扬鞭,恨不能一日千里,生怕后面的追兵上来抢了自己身上师傅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书物。楚歌北日日夜夜无人陪伴,也不敢随意与行人说话,甚感孤独。倒是和那匹马成了好朋友,一有心事就对着那匹马发泄一番,那匹马虽然是游戏设置的一种交通工具,倒像是真有灵性一般,眨巴着黑眼睛听楚歌北说话。过不几日,楚歌北就不再“吁吁”地叫喊它了,而是极宠爱地称它“灰儿”、 钟英山本来已经离先发梦非常近了,加上楚歌北疯狂赶路。三四日时间,已经能够看到先发梦的城门了。 先发梦是平津安以及平津安周围三里陵等地方最大的集贸地,有各种各样的医药、武器、手工品、丝绸、食品,还有比其他地方好得多的医馆和镖局。对于平津安或者三里陵的居民而言,进先发梦就像进城一样。先发梦分成东市、南市、北市和西市,据说每一个市集都是人来人往,极其热闹。故而楚歌北进先发梦之前,就做好了人山人海的准备。 可没想到才下了钟英山,楚歌北就看到四面八方的人群都集中向先发梦涌去,进城的路线上早已是见缝插针。楚歌北只有下马行走,还是被周围的人挤得七歪八倒。每个人都不泄气不泄力地奋勇朝先发梦的城门行进,一个能容下几十人同时进入的城门竟然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楚歌北根本不用自己向前走,自然而然地被人群挤着向前走。 待到被挤进先发梦大门,更见里面人群涌动,抬头看去一片片密密麻麻都是头,始终不见尽头。楚歌北牵着的马也被挤得惊呼乱步。幸而进的城门,城里的地方终究是大些,与外面野山不同。楚歌北透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头顶,看到周围密密麻麻分布在道路两旁的小摊贩,卖小刀的、卖绸布的、卖糖果的、专门磨刀的、卖烧酒的,各种各样,应接不暇。人群里传来的叫喊声,小摊上传来的叫卖声,交叠在一起,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楚歌北刚经过了和傅无衡的一场生死痛别,之后又是几天不食不宿亡命天涯般的赶路历程,就算再强的内力也被耗去不少。虽然他得了一些傅无衡的内力,但终究练得的还是些轻微功夫。这几日耗费太狠,体力从300将至100左右浮动。加上他别后悲切自责,急痛攻心,此时身体已是有些吃不消了。 楚歌北记得师傅与自己告别时,曾留予自己一些盘缠,本舍不得开销,但如今也不能不随便寻家馆子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从一进门对着的北市走到东市,再从东市走到西市,又从西市走到南市,除了没去最北边的花离渡没去之外,到过的三个集市都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楚歌北虽然在平津安时就听说先发梦的盛名,知道它是怎样的热闹,但今天这样的状况还是觉得实在太不正常! 待到在南市寻到一个有空位的茶摊时,楚歌北几乎已经在摩肩接踵的情况中走完整个先发梦,烈日当空,每个人都挥汗如雨。楚歌北的体力值不断下降,坐到茶摊上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呼呼喘气,好半天反应器都反应不过来。 南市比其他市集稍微清静一点点。茶摊的老板是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十分热情,看楚歌北如此,早就过来端茶倒好,笑问道:“客官今日来先发梦,可不是要受苦的么?” 楚歌北不及和他说话,也不拿他递过来的茶碗,直接抬起茶壶来“咕噜咕噜”灌下去半壶,将手一抹嘴边渗水,叫道:“好爽!”缓上一口气来,追问老板道:“您说今日来先发梦要受苦,今日却是什么日子,先发梦能挤成这个样子!” 那茶摊老板先是一怔,而后笑起来:“客官却是在和我开玩笑了,你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来先发梦?” 楚歌北见他不信,急道:“我真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请店家一定说与我听听!” 茶摊老板看他那样子不假,也忍不住奇怪起来:“那客官来先发梦有什么要事吗?要是赶集,也绝不会赶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来啊!” 楚歌北闻问,首先想到的就是傅无衡,自然不能说出,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想着的都是这件事,白话都编不出来。脸色大变,结舌起来:“这…我那个…来…” 这老板经营茶摊已久,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识过,知道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多嘴,多嘴反而惹事。看楚歌北吭吭哧哧,知道问到不该问的事了,马上大方起来,笑道:“客官看来是真不知道!那我可得与客官好好讲一讲了!客官您知道为什么先发梦能发展成平津安整个地界上最有名的市镇?为什么所有最好的武馆医馆镖局,都选择到先发梦来开办吗?” 楚歌北浮起些听故事的热情,配合的摇摇头。 :“哈哈,客官,那你就不懂了!客观一定还没到先发梦最北边的花离渡看看吧,先发梦能有今日之辉煌,全靠这个巨大的港口,整个花离渡几乎占掉先发梦一半的面积。花离渡是平津安所有人的梦想,关于这个,客官可又知道是为什么吗?” 楚歌北兴奋起来,叫道:“这个我知道,因为它面临着跨天河!” :“不错!”老板也高兴地叫起来:“更是因为跨天河紧接着中土大陆!对于我们这样没能出生在中土大陆的玩家而言,这一辈子能到访中土大陆一次,便是死而无憾了!花离渡谁都能渡,可是能渡到对岸上中土的玩家,那可真是不多啊!这就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传说了,说是水中有怪兽,会在饥饿时游上水面吞吃船只。也说跨天河上有海盗常在,并且本领高强,拦路要钱,玩家但凡是交不够钱的,他们觉得本领好些的就留下,没什么本领一律统统杀死,烹煮食肉。我这说的这是我特别记得住的两种,还有很多其他的版本,可多了去了!我们这等小辈,是不敢渡那条不知多长多深的大河的,也自然不知道这些传闻是真是假!反正我知道的,就是渡跨天河的玩家,多半是有去无回,就死在这条追梦的路上了!” 楚歌北听得又惊又震,大睁眼睛想了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和老板都已经奔离主题,叫老板道:“这事确实神奇,只不过与今天先发梦如此热闹有什么关系?” 老板也恍过神来了,笑道:“呵呵,您可不知道,今天来这的玩家,都是些消息灵通的呢!刚刚不是和客官讲到跨天河难渡嘛!那是对我等这些武功低浅的小辈儿,对于中土大陆的武功高手,那可真不算是什么!不过游戏发展至今,中土大陆中许多高深的武林门派,如五行,如少林,都肯向外招收弟子了!昆仑太高不可攀,我们且不去说它!这些门派招收弟子的方法,是不定时前往花离渡,在花离渡摆武台会武,报名参加会武的玩家就会出现在各个门派的选择范围里。要是招武的师长看你们顺眼,便会准你加入他们门派。花离渡往西走,尽是各个门派设在这里的初武堂,你要是再能通过初武堂的最后考试,就能随着各门派的高人,下花离渡,远离平津安,进入中土大陆了!” 那老板说完这段话,见楚歌北竟是听得痴呆起来,满面梦幻颜色。他生平也算阅人无数,楚歌北这点心思对他而言,简直就写在面上了。忍不住沉声劝他:“客官许是听我说的极好,但能通过会武,又能通过初武堂最后考试的人,着实是少之又少啊!客官须是…” 楚歌北才听得这老板说话,就想起傅无衡曾经叮嘱自己找到除昆仑以外的任何门派加入,以求能保全万一。加上能进入中土大陆现在仍是自己对这个游戏的第一梦想。听老板这番话,怎么能不动心。也不等老板说出劝他的话,就把些铜板放在桌上,兴冲冲地叫道:“店家且莫说了,快告诉我花离渡该怎么去吧?” 老板叹口气,知道自己怎么样都劝他不住了,只好给他指路:“客官直直往北走,待看到一个写着‘花离渡’的大牌坊,也是人群最最拥挤处,便是到了!” 楚歌北谢过,那老板还不及叮嘱他小心,已经看他牵着马朝北紧步而去了! 花离渡位于平津安最北边,占地面积是先发梦的一半,景致与先发梦城中的也是完全不同。楚歌北还未进得花离渡,就看到一个玉石雕成的巨大牌坊立在当中,上书“花离渡”三个大字,左边的玉栏上写着“此去经年,人生百态须看尽。”右边玉栏上写着“回还有日,江湖旧事皆成空。” 这一个对联极显清静之意,不知是何等前辈高人题下,一直镌刻在此。而花离渡这个大牌坊下面的情形,却与联中之美意相去甚远。人山人海根本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场景,整个花离渡坊下望过去就只剩一片人头,比起刚才市集上的情景有过之而无不及。楚歌北被人群拥来挤去来到牌坊门下,踮起脚尖努力前瞻也什么都看不到。待再要向前挤时,更是引发众怒。 前面一个中年壮汉回头怒目看着楚歌北,吼道:“我们在这里等着半日,还半场比赛也没看上!你又不参加会武,却挤什么挤?” 楚歌北听出苗头,又是不加思索,想也不想地就抢着答道:“谁说我不参加会武,我就是来参加会武的!” 那中年壮汉一听,面色大变,略有尊敬之意,再问楚歌北道:“你果然是来参加会武的么?” 楚歌北还根本没摸清这会武是个什么意思,各门派是按什么标准选择,也不清楚是哪些人在参加会武,更不清楚是哪个门派要招选。三下五除二就说了要参加会武,那壮汉一喊,前面更是许多人都回头侧目,反悔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口气倒是软下不少:“啊…我就是来参加…会武的…” 那壮汉也没给楚歌北过多时间深思,马上就朝前喊道:“快快让路啊,又有位英雄来参加会武了!” 人群顿时朝两旁闪开条路来。站在一起参观的,无论妇女老少,都朝楚歌北喊道:“英雄请进!” 楚歌北无论游戏内外,生平没受过这样大的礼遇,反倒慌得手脚冰凉,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得对两旁的人不断赔笑,牵着“灰儿”走进人群。楚歌北顺着人群为他闪开的道路走到底,才发现一个巨大的武台就落在道路的最终端。这个武台看似是临时搭建,但决然不损气派,武台之上铺着红地毯,四围皆是用上好的檀木雕砌,此时已有两人在那武台上斗武,台上的喊杀声和台下的助威声混在一起。每每形势出现逆转,台下就一阵阵唏嘘。 楚歌北再往上看,才发现武台之后,更有玄机。武台的后面,是一层层梯子搭起,每一层梯子左右角上都分立着两个穿黄衣的弟子,这黄色的衣服和楚歌北见过的尊龙武塾的武服有所类似,只是并未绣龙。梯子的最高端正中央,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正手捻佛珠,嘴唇蠕动,似在念经,眼光似有若无,清淡地看着武台上的斗武。 楚歌北心中有所了悟,问旁人道:“这是不是少林寺在招武啊?” 旁人一惊,以为他在开玩笑,还是很尊重地笑道:“英雄说笑了,您不知道是不是少林寺在会武,怎么回来应招呢!要说您这时机也真是赶得好!现在要去中土大陆,进少林是最好不过的了!若说其他的门派,五毒丐帮都极少招收外界弟子,昆仑更是想都不要想!只是英雄可惜了,前几个月五行派也招收过人!不过那个太难!我记得应征者怎么着都在几千左右,但最后只有三人中选!” 楚歌北不太清楚那人口中的五行教是什么意思,之前因为情况危急,傅无衡也未及和自己详细介绍过。听起来应该是天下闻名的大门派了,想要详细打听,又怕走漏了自己的底气,只好闭口不言。 旁人又忍不住提醒楚歌北道:“英雄,您还是快看看台上的形势吧!我看不妙啊!看来您马上就要上台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楚歌北真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叫道:“什么?!怎么下一个就是我上台了呢!” :“那是自然,英雄且看台上那穿黑衣的汉子,今早上已经战败了二十几人了,犹自不累!到现在为止除了您,已经没人敢报名说要上台了!要是您再被打下,可能这次进入少林的,就要是他了!” 楚歌北忙往台上看,只见台上是一黑衣男子和一蓝衣男子在比武。倒是极好分辨。那黑衣汉子生的五大三粗,身壮体强。现在正横须怒目,一双拳头捏的死紧,对着蓝衣男子的腹部不间歇地狠击,拳头如暴雨般落下,那蓝衣男子明显已经支持不住。只找准空当,准备提起左脚偷袭黑衣男子腰部,众人看他左脚已出,正自紧张。黑衣男子却似忙中无错,早有预料,左拳一转,猛力抓住其左脚,同时右手一把拉住蓝衣男子肩部,两手分开用力,只听得极大地一声“喀嚓”声,那蓝衣男子惨声哀鸣,扑倒在地,一时爬将不起,众人看得毛发倒立,呼喊声四起。由上来的两个少林寺俗家弟子架下去了。 楚歌北看的这种阵仗,早已是脸色苍白,双腿发抖,觉得这等为脸面赔了命的买卖实在是不划算。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台上,黑衣男子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对着众人作揖,并准备后转对梯台上的长者下拜拜师。他自己牵着“灰儿”,就想从人群中蒙混出去。但他是一人一马,刚才又是众人统统给他让路,目标巨大,如何能走?早被旁人一把抓住,冲台上的黑衣男子嚷道:“英雄莫急,这里还有一位英雄,要向您挑战呢!” 众人马上跟着起哄,一起叫道:“再战一场!再战一场……” 那黑衣男倒也无所谓,看向楚歌北,楚歌北哆哆嗦嗦地对他赔笑。黑衣男身高八尺,楚歌北虽已长大,但身高也只有七尺五左右,加上身体尚且单薄,肤色也算白净。比起真个黑衣男子,简直可以叫做是“娇小可怜”了!这两人的差距,且不用看比武,就一目即明!楚歌北拗不过众人,只得颤颤巍巍地爬上台。那武台本来就有半人多高,有武功的人一飞即上。楚歌北尚未有什么高深武功,只能自己去爬那武台,跌跌撞撞试了许多次才爬上去。人群尚未看他比武,已经哄笑许多次了! 楚歌北平时看武侠剧很多,以为比武还要自我介绍,上了台,也不出招,却抖抖索索地站在那里,作揖作礼,口中念念有词:“我叫楚歌北,来自平津安楚家村,以前没有读过武塾的,读的是医塾,还请高人手下留情。请问高人尊姓大名,我也好……” 那黑衣男子只等着少林寺定夺了,知道楚歌北是最后一个挑战的,哪有性子耐得住他这样磨磨叽叽。没等楚歌北说完话,已经点地飞近,一拳呼来了,他本以为这拳必中楚歌北。然而楚歌北跟随傅无衡几日,多少练会了些躲闪功夫。黑衣男子还尚未近身,楚歌北已经左闪避开了。这一闪闪的很漂亮,人群中爆出一阵喊声,就连梯台最上端的和尚也收拢了眉头。 黑衣男心下暗暗吃惊,手上的拳头也加重了力道,出拳更是紧锣密鼓,比刚才的速度还快,不给楚歌北丝毫的喘息机会,且拳拳目标都是楚歌北的要害之处,把楚歌北闪躲的范围困在两人之间的尺寸之地内。岂不知楚歌北在这尺寸之地里,闪躲得如同行云流水,有些闪的极稳,有些闪的极准,少数几次黑衣男的快击,他闪的极险。台下惊呼声此起彼伏,对这个楚歌北另眼相看,但只看楚歌北漂亮地闪击,却从不见他漂亮地回击,有人按捺不住了,喊道:“总是防御,别做孬种,打他打他!”马上台下喊打声连成一片。 楚歌北闪了这么几次,心中已然惶急,想师傅为了帮助自己保命,仅止教过自己怎么闪击,从未教过自己怎么出击。听台下喊打声四起,以为时机已经成熟,在黑衣男出左拳的时候,自己毫无技巧的挥出右拳。被黑衣男闪开,瞅准空当,把左直拳化为左勾拳,以手肘之位来勾打楚歌北头部,这一招极其恶毒,如若楚歌北中拳,颈部被重创,绝对性命不保。 楚歌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之前赶路时,傅无衡教他使“旋云一字飘”,他每每都使不对。现在被形势所逼,如有神灵相助,按下pagedown和F3向后弯腰,马上紧接着点A、D起脚,再来←→持平双手。动作一气呵成,整个身子半浮于空中,眼看这一记左勾拳从眼上飞过。台下众人今日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轻功出场,惊怔半秒,叫喊声与鼓掌声不绝于耳。 那黑衣男看楚歌北能这样顺畅地使出“旋云一字飘”,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往后退却几步,一时不知道该战该退。楚歌北被他打出这一左勾拳,险些丧命,心中寒悸,也不敢上前迎战,两人就僵立在原地。 情势正难解难分,坐在梯台最高端的老和尚开口了:“如今胜负已分,两位不必再伤神耗斗。至于选谁入初武堂,老衲心中已经有谱了!” 黑衣男和楚歌北听后大惊,都旋身去看那老和尚。黑衣男虽然被楚歌北的“旋云一字飘”震住,然而算计着不论从出击速度还是打斗积极性方面,他都远强于楚歌北,心中多怀着几分胜算。老和尚尚未开口,他已经预备下跪。 老和尚向着人群作揖一次,朗声讲道:“这次花离渡会武的最终人选已经拟定,便是这位小公子!”说罢,指向楚歌北。人群顿时爆发一阵惊呼。 黑衣男大为气忿,把过错都归于“旋云一字飘”之上,又嚷又叫:“什么意思?!他不就会一个‘旋云一字飘‘么!这样就很了不得?!除了这点闪躲功夫之外,他还能会些什么?出拳出的有我快么?力道有我大么?!我在这儿苦苦战了半日,凭甚么选的不是我?” 老和尚微微带笑,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这位先生,您说的很是有理。论武功底蕴,论出拳速度力道,这位小公子,都不及于您!但您生性歹毒,心胸狭窄,每每出拳,总击于对方要害之处。只念及自身胜负,从不顾念他人性命!少林寺向来以仁善著称于天下,岂能收纳一个无情无义之徒!老衲进入少林寺伊始,师傅常常叮嘱我说:授武与仁者,是功德一件;授武与恶者,是孽因一桩!这也是我要劝先生的话,若心无正果,就算武功再为高深,也必遭众人唾骂嫌弃,终归枉然!” 黑衣男被这老和尚说的张口结舌,无话可讲,半晌,一跺脚,愤愤然地下台去了!人群涌起一阵阵欢呼喝彩,爬上台来将楚歌北抛起。楚歌北激动得面红耳赤,谢过众人,又下到武台下,拜谢梯台上的老和尚。 老和尚问过楚歌北的姓名,温声笑道:“不必多礼了!你即入了少林,我们便是师徒关系。从今往后,你可称我一声‘释怀大师’,我也叫你‘北儿’,以显师徒之间亲切之意!” 楚歌北忙不迭地磕头答应,忽听梯台上左侧传来一个极其熟识的声音,叫他道:“歌北,原来是你?!”忙大惊抬头,去打量那人是谁。 ; 第二十三章 少林初武堂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却说楚歌北抬头看时,见那喊自己的人是曲魔鸿。大喜过望,尖声叫道:“魔鸿,你怎么会在这儿?“ 曲魔鸿也是激动得三步抢作两步地赶下梯台,两人拉手拥抱,喜不自禁,双双欢叫。曲魔鸿急问楚歌北道:“我本道你来这里还有些时候,没想到你现在就已经来了!只傅师傅他人呢?” 提起傅无衡,楚歌北脸色瞬时惨淡,曲魔鸿知道当下不便商谈,也就没有多问。拉着楚歌北,回身对释怀师长下拜。释怀师长看出他们曾经认识,并不加怪,笑道:“原你们是认识的,这却极好!鸿儿,且把北儿安排到你那一间寝室,你们多多互相帮忙,如何?” 曲魔鸿和楚歌北自然欢喜不已,双双磕头谢恩。楚歌北又恳请让他把“灰儿”一并带走,释怀师长自然答应。 胜局已出,众人也再没什么戏看,过不一时,纷纷散尽。楚歌北跟随释怀师长、曲魔鸿以及各位师兄,一起去少林寺初武堂。要说这“花离渡”名字里有一个渡,但地方大小绝对不是一个渡口可以比拟。楚歌北随着众人走了许久的路,没看见半点渡口的模样,倒是看出许多地方都有搭建的武台,只不知何时由何等门派在这里招选。一路走下,花离渡最能名副其实的特点,还是沿途种了许多花花草草,现在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了,算季节是秋季,按理来说不该有桃花梨花杏花等等花开了。可花离渡处处花树绽艳,色彩缤纷,随风飘摆,暗香浮动。在没有武台的地方,光看这些花花草草,陌上颜色,真有如入仙境之感。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楚歌北才看到前方花树掩映之中,隐约有一寺庙墙沿隆起。寺庙之外,竟然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青山,忍不住惊讶,对旁边的曲魔鸿道:“魔鸿啊,居然这先发梦城中,还有山啊!” 曲魔鸿笑道:“你可不知道了,这座山叫做别去山。就是因为这里有别去山,少林寺前任方丈才决定把寺庙修建在山底的!” 楚歌北忙点头表示认同,前面又有师兄转头好心告诉:“小师弟,马上就到初武堂了!”话音刚落,旁的师兄又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小师弟啊,我劝你切莫高兴得早,以后要吃得苦可多呢!” 楚歌北还未及细问,他们已经走进少林寺初武堂前面层层叠叠的花束之中,风中处处暗含香味,花色如玉,楚歌北惊叹连连,左顾右盼,就连牵着的“灰儿“也吁吁高鸣,表现自己的欣喜之意。他便完全忘了刚才所说的苦是什么。待到初武堂前门时,见其金碧辉煌,盘延数十公里,更是喜欢。 前门外有两位身着黄色武服的高大弟子守门,见到释怀师长来,马上作揖恭立,喊道:“恭迎释怀师长及众师兄!” 释怀师长仍旧一手礼佛,一手捻动佛珠,面色平静,昂身进了大门。众师兄和两旁的弟子答礼,楚歌北也慌忙跟着答礼,并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这初武堂里面的情景。 初武堂外看去,是一片精雕细琢的美仑之象,进到初武堂之内,楚歌北禁不住大吃一惊,只见这里面一排排破烂朽坏的房屋,白漆剥落,木窗凋残,风从木窗的大大小小的缝口吹出,声音煞是骇人。从这些房子左侧,还不时被风吹来一阵阵酸臭味,楚歌北正自疑惑,又不敢发问。只听释怀师长提醒他道:“北儿,那左边便是马厩,你可以将自己的马牵去!” 正说时,斜刺里一个身形笔挺的少年和尚走出来,对着释怀师长作礼。释怀师长便对他笑道:“释方,这便是我今日招到的弟子,名叫楚歌北!”说罢,指向楚歌北。 那释方虽然和释怀师长同是少林僧人,但举手投足之间,两人的差别显而易见。从楚歌北见释怀师长那一面起,就从未见他大声说话,也从不惊慌失措,从不高声抢语,而事事据理,一心礼佛,心无旁鹜。而释方却是满面阳刚之气,声如洪钟,不怒则威,眉色浓郁,微有戾气,眉间眼底,都是萧然肃色。他对释怀师长礼敬地道声辛苦,待躬身送释怀师长离开。目光便向楚歌北看来,冷眼将楚歌北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也不多问,就冷声道:“这里便是我们初武堂弟子所住的地方,我且给你一盏茶功夫,收拾停顿立刻到正殿集合。不得有误!”说罢旋身而去。 楚歌北惊疑不定,愣在原地。早有师兄帮他牵了马去马厩。曲魔鸿一把把他拉过去,就往自己的宿舍里走,边走边叫:“时间紧迫,你却不知道释方师傅的厉害!他说一我们从来不敢二的!说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你去晚半秒,都要受罚!我且说与你听,我们的宿舍就在马厩的对面,1086号弟子舍,你记得就好!我看你也没什么要收拾的行李,进宿舍打一照眼,便快些上正殿吧!” 楚歌北听得他“你并没什么行李”几字,心中一惊,慌忙去摸藏于衣中的背囊,感觉到它还在,心下才稍稍缓解。曲魔鸿自然也注意到了楚歌北这个行径,心里疑惑,只嘴上不便说出,想自己与楚歌北相别不过一月酴,他从一个傻乎乎根本不懂武功的人竟然就能在今日使出“旋云一字飘”,其中必有蹊跷!况自己一问他傅无衡的消息,他就支支吾吾。他们都是傅无衡的弟子,自己与楚歌北关系又格外的好。他理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如何吞吞吐吐不肯说出!这里面玄机何在,曲魔鸿不禁锁起眉头。 楚歌北看曲魔鸿一时惊怔,呆呆地望着自己,又眉头紧皱起来。心里大为慌张,想到:师傅曾叮嘱我,说这书是个害人的物件!我却不能让曲魔鸿知道,害了他去!只他这副表情,难道我刚刚泄露了什么。 他还在胡思乱想,曲魔鸿倒笑了起来,唤楚歌北随自己一起,进了一排弟子舍。弟子舍和楚曲二人在清心医塾中所住的舍房,也并无太大的分别。舍房内左右两边有两旁通铺,一旁正空着,一旁有两人在说笑。见楚曲二人走进,忙站起来迎接。曲魔鸿给两方互相介绍,那两人稍白的叫做孙志,稍黑的叫做李锦。听完曲魔鸿的介绍,都笑对楚歌北道:“原来你就是楚歌北呢!很好很好!我们还常听曲魔鸿提起过你呢!”又催楚歌北道:“你还是快上正殿去罢,去迟了,又要被方魔头收拾!有话,且回来再说!” 楚歌北问好去正殿的路,急急忙忙地往外跑。穿过一层层破破烂烂的舍房。到了最后,看到一排隆起的高墙,看来年岁已久,青苔满布,但修葺甚好,还算光滑整洁。在这墙壁两侧,有石级可上。楚歌北在拾级而上时,已经听见上方隐隐有诵经声传来,声音越来越响,待到洪重如种时,楚歌北已经站在正殿正门前了。 正殿分为3个,最中间是释迦摩尼殿,左边观音殿,右边十八罗汉殿,三殿上方,云烟缭动,香雾腾烧,青树环绕。楚歌北左顾右盼这三个殿,不知自己该前往哪个殿报道才对。却看正中央的释迦摩尼殿最大,里面跪着众多年轻的俗家弟子,都尚未削发。便颤巍巍地行至殿前,探头探脑,想打听个虚实。 释方正好从殿后走出,看楚歌北这个样子,十分不满,吼叫道:“大殿之上,圣佛之下,行为诡琐,是何道理?” 楚歌北知道就是这里了,吓得魂飞魄散,忙抢进来跪在最后,哆哆嗦嗦,半晌不成一言。释方面罩寒霜,也不再去理楚歌北,到最前方正中的首席垫上跪下,先带所有俗家弟子礼佛,再起身厉声说道:“众位十分幸运,从千万平凡人中选出,成为我少林的初武弟子。然而我要请诸位切莫以为,自今日起你们就是正式的少林弟子了!你们还没有削发,因为少林还没有确认你们是否有削发的资格;你们还没有番号,因为少林还不知道有没有必要赐予你们番号;你们其实还在平津安地界内,因为远在中土大陆的少林寺正寺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能力进入中土大陆!从今日起,你们每天都要用自己的实力向我表示,你们是值得这些的人!相信各位对初武堂不能过关则退为平民的规矩非常清楚,不用我在这里多言! 刚才我已听许多弟子抱怨,说初武堂外观修的这样好!我们的弟子舍如何这样简陋呢!诸位,学武不是享福,学武是在痛苦中不断磨砺,是在绝望中不断求生!是件极其艰苦的事业!如果你们一进初武堂,就成天吃香喝辣,住美舍豪床。你们如何能有精进之心,如何能有鸿鹄之志!”说到这里,释方一阵激动,挥起衣袖叫道:“达摩九年面壁,方使佛法有成;神光立雪断臂,才得《楞伽》相传。前辈高人,尚且竭心尽力。我辈才学疏浅,何敢起偷闲之意?” 所有俗家弟子,听完后都面呈敬意。楚歌北也跟着大家,随释方一起起誓道:“吾入少林,终身从佛;不为恶事,不做妄徒;戒杀、戒盗、戒淫、戒妄、戒酒,不坐高广大床,不非时食,不着香花慢,不香油涂身,不着生相金银宝物;谨守四仪,睡如弓,坐如钟,走如风,站如钉;谨守少林寺五千规条,不以武为大,不用武伤人,弟子ⅩⅩⅩ谨誓!” 众人起誓完毕,释方继续讲道:“进入少林,规矩森严。谨守规矩,是第一要务!从明日早起,六时开课诵经,一登陆就必须马上进入正殿!迟到者,初入弟子罚倒立一天,常在弟子罚”蜻蜓点水”一天,且当日禁食禁宿!这几天各位刚刚到达初武堂,与众师兄师长还不熟识。释怀师长叮嘱我让你们休息半日,晚饭后再集合静修!” 众人忙磕头谢过释方,各自回舍收拾不提。 楚歌北回到舍房,曲魔鸿和孙志李锦正讲什么讲的兴致勃勃,见他回来了,忙迎上来问他怎样。 :“我们只起誓拜佛而已,释方师长交代有半日休息,晚饭后再去静修!” :哈,”孙志笑道:“我就知道,你看看现在到晚饭,还有几柱香功夫?什么休息半日,休息半盏茶吧?”说时,被李锦推了一把,两人看了一眼曲魔鸿,不再多话。 曲魔鸿也不在意,让孙志和李锦先说笑,自己拉着楚歌北去到一边坐下,小声问楚歌北道:“歌北,傅师傅他到底如何?你却不能告诉我么?” 楚歌北略有惊慌,但毕竟面对着的是自己最为信任的曲魔鸿,还并未失措。只是面有难色,叹道:“魔鸿,我本与你,是可以无话不说的。但此事实在非同小可,我在师父面前立下重誓,绝对不可以让第三人知道!我只能对不住你了!” 曲魔鸿听他说的这样严重,心中惊疑,许多想法划过,表面上不动声色,笑道:“这却无妨,没甚么关系,你来了就好!” 楚歌北慌忙转移话题:“那魔鸿,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曲魔鸿笑道:“我从天堑山上下来,怕被尊龙的人的追杀。疯狂赶路,但身上盘缠不够,往往是夜宿田间,仅以昆虫为食。待赶进先发梦时,体力已经只剩30多了,眼看临死。又加上衣裳褴褛,蓬头垢面,被路人以乞丐论处。恰逢释放师傅出寺采办,见我奄奄一息,以救人一命为善德,将我救入初武堂。我体力恢复后,反复求他让我留在初武堂中,经过堂中几大长老商议,同意让我留下。所以歌北,我这真是因祸得福,撞运撞进这里的!” 楚歌北没想到离别之后,两人都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历程。又想起自己和师傅在钟英山上生离死别,心中哀痛翻滚,眉头深锁,目含悲意,一时难言。曲魔鸿看他这番情景,猜着傅无衡已经出事,但又思及傅无衡只是平津安一介了无盛名的医师,即便是开罪了尊龙武塾,尊龙武塾恐怕也不至于干出什么灭门的事来。再说要是事关尊龙武塾,楚歌北也决计不会不肯和自己讲。这么想着,心里的奇怪更胜刚才。 两人正在各思心事,舍门被推开,伙夫送进饭来。四个人遂聚在一起用食,楚歌北看送进来的只是一个馒头加一碟咸菜,眉头一皱。孙志看出苗头,抢着笑道:“这伙食不错吧,我告诉你,今天还是为迎你们新弟子进来,给了一碟咸菜呢!平常,可是咸菜也没有的!” 楚歌北一惊,李锦就笑说:“其实也不必生气,不要说我们。在禁殿的师长们,据说吃的比我们还要不好!” 孙志不服,叫道:“这能比吗?他们那是内力深厚如海,根本不需要五谷杂粮!” 楚歌北生怕他们争起来,忙岔开话题:“禁殿是什么啊?今天我上正殿去,没有看到有一个禁殿啊!” 曲魔鸿便给楚歌北解释道:“我们这个初武堂分为3个地方,这里是弟子舍,往上走你知道了,是大家俗称的正殿。正殿之上,是禁殿。所谓禁殿,就是仅供与师长一辈居住的地方。我们这等小辈,没有得到允许,是不准进入了。我也还没有进去过,所以并不知道那里面有些什么!” 楚歌北点点头,李锦就开始催大家快吃,好马上赶去别去山静修。几人吃完即刻出门,一路上曲魔鸿就继续给楚歌北介绍:“花离渡说是很大,但毕竟也就是一个渡口,不像在天堑山上。没有那么大的场地给少林寺修建练武场等等,所以初武堂的练武场也就一个,介于禁殿与正殿之间。并不很大,很多训练项目难以施展。当年少林寺的前任方丈,看中此地后面的别去山,认为弟子练武可以到山上去,遂选址于此。就连别去山这个名字,也是他取得。我们现在要去的,是别去山的云溪涧,夜间打坐,都在云溪涧上。打完坐后,只有半个小时,就要会寝室准备休息,也就是准备下线了!” 楚歌北边听边点头,路上又遇到许多弟子,都结伴同到别去山去。 别去山上的景色和山下一致,看来也是四季常青的,草木葱郁,楚歌北一行人只有踩着草间的小路上山。远远地已经听见有水声传来,楚歌北随着众人走一段,水声就大一点。直到拨开花草,揭开木林,已经看到一条较宽的小溪呈现在眼前了。 那小溪从山顶流至山下,起源地自是不知,在一层一叠的山石间粼粼流转,从上往下溅在水石上,惊起白雾一片,清响如银铃轻动。明月之下,在这小溪两旁,松树交接,桂花空落,满山鸟语此起彼伏,清静如斯。 因释方师长已经在前方等着他们了,曲魔鸿只敢小声对楚歌北说:“这便是云溪涧了!” 从山下到山上,云溪涧排列着大小不一的山石,放佛就是迎人来坐,一直从山脚走高到山顶,每一山石上,有都一静坐弟子,景象蔚为壮观。初武堂的弟子,按照等级,从下而上坐,最上面的是师长,中间是师兄,像楚歌北等刚入堂的小辈,坐在最底下的山石上。释方因要监督他们,也陪着坐在最下方的山石上。安排定座位,随着众人落座后。楚歌北依令闭上双眼,只觉得四围空气清冽,失去视觉,嗅觉倒敏锐起来,感觉许多种淡雅的香味漂浮而来,时有时无。胸襟微动,令万事腾空,但觉心中一片澄明。 他慢慢跟着释方,一起默声背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背不一时,觉得丹田中暖气浮动,如同傅无衡赐予自己内力那日一样。暖气逐渐冲出丹田部位,横贯到各个脉络之中,周身浊气清尽,气血通畅。楚歌北只知道自己很是喜欢这种月下修道,但并不知道他的这个“舒服”其他弟子必须修身养性半年多才能得到。须知刚进初武堂的学子全拼的都是拳脚功夫,能有100的内力都叫了不起,而楚歌北进入少林的时候,已有200的内力作为底子了!加上自己的性子纯良,杂思不多,亦使内力更容易精进。 每个人在静修养功之时,都有不同的气场散出,有些大,有些小。这些气场,须是有功力的高手才觉察的出。释方此时就坐在楚歌北正前方,带领众人诵背《心经》,觉出身后有一道不弱的气力,缓缓流动,忍不住悄悄回视楚歌北。楚歌北身旁的曲魔鸿也有所觉悟,微微开眼看他,满心疑惑。而楚歌北却是享受在这种练功的氛围之中,丝毫无所察觉。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 第二十四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楚歌北练完功下山,全然不知释方和曲魔鸿对自己生疑,满心欢乐。待随着众位师兄长一起下山来时,复又想起傅无衡的事来,逐渐从兴致勃勃转为忧心忡忡。曲魔鸿在他旁边,看他一路上先是喜欢,后来苦痛,一直在心里对他和傅无衡做着各种猜测,冥冥中觉得楚歌北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获得不浅的内力,一定和傅无衡有关。 直到回到宿舍,四个人又聚在一处,楚歌北才想起来问曲魔鸿道:“魔鸿,今日我听释方师长说,我们要经历初武堂最后的考试,才能成为正式的少林弟子。那这考试是什么时候,你知道么?” 曲魔鸿笑起来,颇含戏谑味道:“这考试什么时候,不要说我不知道。就这少林寺初武堂上上下下,包括释方师长和释怀师长,只怕是也不知道呢!” 楚歌北一惊:“此话怎讲?” 曲魔鸿答道:“你在来的路上,一定已经注意到,这花离渡到处都是花,当称是繁花似锦了吧!而且这里的花不像其他地方,会随着季节的变化开放凋零。它就一直开着,不论春夏秋冬。冬天的时候,在冰雪掩映之下,还是千树万树梨花开。雪里桃红,是花离渡非常有名的一景!” 曲魔鸿话还未完,楚歌北已经忍耐不住,尖声问道:“那这又和我们最后的武试有什么关系呢?” 李锦遂接嘴道:“你却不知道花离渡外面这跨天河,极是凶险!渡河者十之八九有去无回,民间对它的传说很多。其实经过武林中人上百年的探测,发现此河长年大雾,雾色浓重,终日不散,加上跨天河且宽且大,河上又别无任何标志物,渡河者往往迷失方向,一辈子耗在河中不能渡过。强者成为海盗,靠抢杀劫掠维生;弱者被波涛吞噬,永远消失在跨天河上!” 楚歌北当然还是不解,继续追问:“那…这…?” 孙志又抢着说:“后来武林中人发现,跨天河上的雾,不定时会散去一次。有时候是三年散一次,有时候是二十年散一次,有时候仅隔几个月就会散一次。总之这时间跨度啊,忽大忽小,很难猜定!但有一件事,是肯定了的!就是当跨天河上的雾散尽的时候,花离渡上所有的花就会同时凋零,正因为这个典故,才有了花离渡这个名称!意思就是,当花离开的时候,就能渡河!” 曲魔鸿继续讲道:“所以当花离渡第一朵花调落的时候,每个门派设在花离渡的初武堂才可以开始最后的武试,武试的时间是由花落的时间决定的,完全由电脑随机操控,所有玩家都没有选择权!有些玩家在初武堂一在就是一生,过了武试的年龄限制,就只能逐为路人;有的玩家在初武堂仅仅一月,就马上开始武试,功夫不到位,不能入选,下一次花落又不知道何年何月。你不知道,别去山上有一墓群,叫做迷梦群墓,葬下的,都是在少林寺初武堂一生一世难以得志的各位前辈。你听说过在花离渡很流行的一首诗吗,作者年代皆不可考,诗也不算高明,但因说出了各个初武堂的弟子的心声,故而广为流传。” 说罢,曲魔鸿和李锦孙志,竟是忍不住背诵起来:“恨不生其时,少小难得志。恨不生其时,幼儿长绕膝;恨不生其时,鬓发已苍白。陌上花开落,人生百年去;多少江湖梦,碎断老泪中。花开鸿鹄愿,花落人心枯。跨天难跨雾,淹没英雄志!” 楚歌北看他们背时,每个人都呈现出一股难以左右自己命运的焦虑痛苦之情。他经历与傅无衡的死别生离,稍微知道些武林凶险,又加上现在自己身上背有“师傅用命嘱托之重物”,更加不愿探险。觉得如果能一辈子生活在少林寺这初武堂之中,保全性命,更保全宝物,已经是善莫大焉。因此对曲魔鸿等人的感慨万千,自己也并无触动。 以前在清心医塾,和曲魔鸿同舍,一般都是楚歌北早睡,在睡时在和曲魔鸿进行临下线前的卧谈。今夜却是所有人都睡了,楚歌北还不肯睡。等着每个人都下了线,他偷偷地溜出舍房,一路悄悄摸摸跑来马厩。 他的身子还没来到马厩,灰儿已经嗅出他的气息,兴奋地鸣叫起来。楚歌北像见到老朋友一般,跑过去宠爱地抚摸它的头,看到灰儿,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靠在它脖子上,把许多不敢说的话,与它说出:“灰儿,你说师傅现在还好不好?他一定还活着吧?在我走时,他曾承诺我,一定要活下去的,等我去救他!你说是不是啊?要是他万一去了,我就救不成它了,是不是?”说到这,自己气自己,往地上“呸呸”两声,骂自己道:“我这是咒师傅了,他武功那样好,一定不会死的,对不对?” 楚歌北满心哀凉,又恨不能此时就修成绝世武功,把天下搅个大乱,将师傅救出。急痛攻心,直说了个泪流满面。那“灰儿”虽只是游戏里设置的一个工具,竟像是有人性一般,静静地由楚歌北靠着哭泣,不时呼气一声,仿佛在为之哀叹。 第二天集合集训时,楚歌北对“永远呆在少林寺初武堂“这个梦想的渴望大为减弱,他们被召集的地方是正殿与禁殿之间的练武场,虽然之前曲魔鸿和楚歌北说过这个练武场面积不够,容不下所有初武堂的弟子。但当楚歌北亲眼得见,看着方圆几十公里的练武场上整整齐齐地分等级列着各个弟子的方队时,还是觉得极为壮观的。 他们集合时时游戏的早六时,也就是刚刚登陆的时间,每个弟子都以最快的速度有序地来到练武场。此时天光微现,太阳只躲在山后露出了半个脑袋,秋风瑟瑟,乍暖还寒,肃立着成百上千人的练武场上寂寂无声,庄严肃穆。 释方今日专门站到楚歌北这一群新招的弟子前面,在新进弟子群里,每个人前面都摆着一个巨大的水缸,每个水缸后面分别站着一个常在弟子,水缸上方是牢实的木架,木架上拴着一根粗绳,绳子分为两段,垂到地面,在地上各绕了一个圈。在另一边绳子的顶端,系着十个大木桶。楚歌北与曲魔鸿、孙志李锦这等常在弟子并不在一处,不知道这些水缸和绳子用意何在,心中甚为惴惴。其他新进弟子的想法和楚歌北相似,每个人站在巨大的水缸前,都忍不住互相对望,皆有惊恐之色。 释方自然懒得理会他们这些情绪,介绍道:“你们初来少林,这是你们第一个要接受的训练项目,名叫很好听,叫做‘猴子捞月’,但动作绝不好做。你们要倒吊在这个木架上,把水缸中所有水的舀到你们后面的木桶中,且速度得快。这你们舀完一桶,会有常在弟子把那一桶水拿走,你们就会下沉,能继续舀下面的水。这一样,必须用实际动作完成,不能启动键盘,是锻炼你们毅力的最好方法!正午之前必须舀完,否则不允进食,不允参加下一轮集训,不允上山修行,不允回寝休息!” 释方说罢,也不管新进弟子中传出的阵阵惊呼声,命令众人往前一步,站进绳子的绳结中。新进弟子对面的常在弟子就用力一拉,众人惊叫连连,双脚被绳结扯住定在木架上,所有人都倒挂着,面庞正对着水缸。 楚歌北本来胆子不大,叫的要比众人还惨,身子又摇来摆去,好半天才对准水缸,看那水缸又圆又大又深,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舀完,马上就焦灼起来。领过后面常在弟子递过来不大不小的木勺,缓了半天劲儿才开始舀水,舀了不一时就吁吁喘气,每两三勺得休息一次,抚腰捏背,哀声连连,自觉这是绝对完成不了的任务。 释方因昨晚觉出楚歌北内力在新进弟子中已算不浅。今日便对他多加观察,那不知楚歌北却是这副没用模样,难免厌倦皱眉。 楚歌北舀了数十勺,每次必须努力抬腰,手臂用力,才能把水泼入桶中。他虽生在平津安,从小也没做过这样的苦差事,抬了十几次腰,只觉得背脊已经拦腰断碎,再无法抬起,手起先是又酸又痛,现在是痛不欲生,好像被一把巨斧慢慢地割据一般。 释方是少林初武堂的老师傅了,难道还不知道,不要说新进弟子,就算是常在弟子,也难在午前把一缸水舀完。刚才那一番话,不过吓唬他们,让所有弟子都能竭心尽力罢了!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果见已经有弟子直接累得倒挂着晕厥过去,也有弟子掌握不对方法,挣扎着掉进水缸里去,险些闷死,都由身后的常在弟子架下去了。 楚歌北使出全身劲儿,以吃奶的力气去舀下一勺,待得舀起,却怎么着都抬不起腰来把它倒在身后桶里,几番抬腰,腰部痛感加剧,骨骼“啧啧”作响,似要断裂。他咬牙把手抬起,只是做无用功般把水泼在身后的地上,没有落入桶中,全白做了功夫。楚歌北此时已然意识模糊,一心只知道打水一事,突见周围许多人都已从木架上放下散去。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已经晕厥或自己难以忍受挣入水中,被常在弟子送下去休息的。他又累的眼睛迷花,看不清别人水缸里水之多少,只道是许多人都已经做完,唯剩下自己这一个没用的,水缸里三分之一的水还没有舀完。心中懊恼,真是难以说明。这么一激,加上身体力气已经透支,就难以再继续舀水了。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模模糊糊之间,竟从水中又看出傅无衡的影子,心里想到,师傅还等着我去救他,我却在这里半缸水也舀不起来,将来即便花离渡能花落,我又有什么本事能去救师傅呢? 楚歌北平常做事,多少有些一根筋,因而也总有点犟脾气。虽然自己也觉得舀完这缸水难如登天。但偏偏不信,所有人都能舀完,自己就舀不完!这么想着,奋起直追,咬牙勇力舀水,每舀一次,就叫一声“师傅”,以激励自己继续。逐渐手臂腰背都痛得麻木,舀一次,抬一次腰,成为一个机械运动。他旁边的许多新进弟子,早撑不住叫绕走了,到正午之后,释方也吩咐新进弟子可以回舍休息。楚歌北沉浸在自顾自舀水的氛围中,充耳未闻,看自己周围所有弟子全散尽了,竟只有自己一个没有舀完,忍住剧痛,更加猛力舀水。 当楚歌北觉得水缸中的水差不多要舀尽时,练武场上,已经是月华如水了。诺大个练武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舀水声。他把最后一捧水舀到第十个桶中,但觉整个生命所有力气都耗尽在此,气数散去,身子昏沉,满目斑驳,看不清眼前事物。感觉身后尚有人帮他拎最后一个桶,勉力抬首去看。 站在他身后那人,原是释方。因为楚歌北精神所感,故而留下陪他。那不知楚歌北迷迷糊糊,竟看成了傅无衡。一时千番情绪波动,悲痛委屈齐上心头,叫得一声“师傅……”。两行清泪倒挂着从脸颊上流下,双眼一片漆黑,晕厥过去了。 楚歌北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睡在宿舍里面了。曲魔鸿孙志李锦都围在他旁边,曲魔鸿正用毛巾帮他擦拭从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楚歌北从炕上猛地纵起来,茫然四顾,叫道:“师傅呢?”说罢赶紧在自己身上摸索,确定那本书还在,才惊魂甫定。 曲魔鸿更加疑惑他的行为,眨了几次眼睛,没答他的话。李锦安慰他道;“你说释方么,他看你并无大碍,已经回去了!”孙志又抢着接嘴:“你知道是谁送你回来的吗?是释方啊!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他这么喜欢曲魔鸿可都没有送过他一次。而且他还叮嘱我们说,让你休息两日。身体安好之后,你可随着常在弟子训练,不必和新进弟子在一起了!“ 曲魔鸿也柔声安慰楚歌北道:“我们的师傅是释静师长。他本来还不肯答应的,听了你的事迹,才答应了!这里从新进弟子到中级的常在弟子,少则半月,多则半年,一年以上者也不少。连我也是过了半月有余才进得常在弟子队伍。你却只用得一天,歌北,你真厉害!” 楚歌北听着他们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自己从刚才那惊醒的情绪中稍微缓解,便觉得仍然周身剧痛,想开口说话都似要扯断所有经脉。于是把头伏靠在膝盖上,痛得簌簌发抖,根本听不清曲魔鸿他们说了些什么。 于是楚歌北得以休息的这两日,便总在病病好好,好好病病之间徘徊,时而清醒,可以和曲魔鸿等人在宿舍里说笑说笑,并吃下半个馒头;到了混沌的时候,便是发热发的躺在床上哀鸣,昏昏沉沉,什么也分辨不清。 这情形到了三日之后方好,释方虽说只给两日假期,但查房时看他病得如此沉重,也不能勉强。楚歌北病完三日,简直觉得是劫后余生,加上曲魔鸿一干人撺掇,发誓再也不肯拼命,一定量力而为。然而此番劫难,与楚歌北,也不是半分好处也没有的。楚歌北的体力,原本一直不算太强,虽然拥有新进弟子中较高的内力,但体力还在180上下。这次大病痊愈之后,竟然猛涨到300,令楚歌北欢喜不已。 三日之后的清晨,楚歌北自然须要参加集训了。他对常在弟子的集训充满了期待,首先这次的集训场地在别去山也不是练武场,让楚歌北有机会暂别那恐怖的记忆;再来楚歌北按照自己以前对武侠小说的记忆,一般来说,越是高级的弟子,所练的功夫就越加轻松简单,且杀伤力极强。在要集训的前夜,他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对曲魔鸿等人讲出,三人都是又苦笑又摇脑袋,无奈至极。待得楚歌北缠着他们追问时,又见谁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肯说出明天的去向。 第二天早起,楚歌北就随着自己的众位师兄,到伙房每人领了两个空水桶,也不见释方到来,就一起上别去山去。楚歌北见那水桶长得很是奇怪,一般的水桶,桶底是平的,这个水桶,桶底却是尖的,便自己自作聪明起来,边随着众位师兄一起爬山,边与曲魔鸿讲道:“我们的伙房也恁的不会做事,水桶底儿还是平着的好,既好装水,也好放置。弄个尖桶,实在麻烦的紧!” 众位师兄听完这位小师弟的话,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楚歌北看大家笑的前仰后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众师兄都交口叫道:“这是你在这里的说法,看你到了山顶,还是不是这个说法?”弄得楚歌北更加莫名其妙。 别去山不算太大,加上前人挑水,早已走出了一条捷径。众人就按照这个线路上山,未到巳时,就已经快到山顶了。 楚歌北一行人爬山时,并未走夜间修行的云溪涧,但仍能遥遥听见水声传来,荡漾胸襟。从层层叠叠密叶细缝中望去,楚歌北果然看见一群墓碑,想起昨夜曲魔鸿所言迷梦群墓一事,心中感慨。待去到山顶,反而发觉水声已经减弱,周围有轻云淡淡笼罩,云时深时浅。安逸成韵。偶尔遮住一片寸土,使这土地上长出的花树看似生自云端一般。阳光并不热烈,落下的日晖通过云层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愈往山顶走,愈是静寂。楚歌北一行人原本是高声笑谈,但毕竟为佛家弟子,接近山顶,也非常收敛,尽力按压声响,恐惊天上人! 楚歌北看到一片浓烈的七彩光芒从山顶落下,忍不住奇怪地去望曲魔鸿。曲魔鸿轻笑道:“这山顶就是云溪涧的源头,就着云溪涧这个名字,起名叫做云中溪。溪水清澈见底,甘甜醇美。少林寺初武堂刚刚成立的时候,伙房的伙夫每日都要从这里打水做饭,后来抱怨工作量太大。还是释怀师长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办法,不仅能让弟子上山打水,也能把功夫一并练了!” 楚歌北正在奇怪这功夫怎么能一并练了,就已经随众位师兄一起到了山顶。果见那山顶中央,怀抱着一潭静水,波光粼粼,潭边立着一棵玉兰花树,开的正好,满树白花倒影在水中。释静不知何时到达,早已坐在潭边打坐等着,这一水一花一人隐在云中,真有仙梦之感。楚歌北细看释静时,总觉得他充溢出一种静怡之态,和释怀师长倒是有几分相似,可能修佛之人总有隔世之心。 释静知道他们这些是常在弟子了,自不用他多言,看他们到来仍旧捻动佛珠,面色无变,说道:“开始吧!”弟子便按照顺序,一个一个从潭中舀满两桶水,把手臂张成一字,排排站立,等待释方训话。 楚歌北也按照大家的行动做好,这才知道此事不易,两桶水放在张成一字的手上,两条胳膊好像又在承受割据之刑,酸痛的咬牙切齿,但也不敢多言。他却不知道,这也是现如今他有了300的体力值,如若不然,游戏早就开始卡机,怎么能提得起水来。 释静看众人站好,淡淡道:“开启键盘!” 楚歌北一阵兴奋,大有“此项是我所长”的感觉,马上开启键盘。 释静紧接着喊道:“蜻蜓点水!” 楚歌北不知所谓,发现除他以外的其他弟子,都踮起了脚尖,先是面含羞愧地看看释方,又慌急失措地去看曲魔鸿。释静此时也在注意楚歌北,见他不会,微微示意曲魔鸿。曲魔鸿便悄声对楚歌北道:“AD两键加上F5,是踮起脚尖,交换按AD两键行走。←→两键抬平双手。这里手的动作不多,手会一直维持在捏紧的状态,你就别管手掌了!” 键盘上F5离AD算远的,楚歌北别别扭扭地踮起了脚尖又站下,站下了又踮起脚尖,踮了许多次才稍微踮稳,歪歪倒倒地跟着众师兄下山。释静一直在他们身后高叫:“我随你们一处下山,且看谁人偷懒!记住,回到寺中,滴水不漏!”释静说这话时,就站在楚歌北旁边,楚歌北却听不见他半点脚步声,可见轻功之高。只楚歌北听完这句话,更加慌张,一时没按好→键,右手桶中的水泼出去了一半。他现在也算是知道这尖桶的用处了,那就是一路之上,不能放下,难以偷闲片刻。 众人上山时轻松愉悦,下山时已经是一片肃穆,有的提的好的已经走远,提的不好的还在路上磨磨蹭蹭。曲魔鸿提的很稳,但顾及楚歌北,没有去赶,陪在他身边,不断教他一些要诀:“你不能慢,不能不敢按,按了A就要匀速按D,左右脚要是配合不好,就容易摔跤!” 楚歌北被他越说越慌,手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了,抬起右脚又抬右脚,←→键也顾不得按,走了个乱七八糟。曲魔鸿又是个耐不住慢的,在旁边屡屡催逼楚歌北,楚歌北大为着急,急中出错,两只脚同时伸出,还不及他反应,在山腰的山路上“啊……”地惨叫一声。一旁的曲魔鸿也腾不不出手来拉他,他就凌空滚落下去,手中的两桶水,完全泼在前面的师兄上面。 这些师兄此时也正在使力,被他这么一泼,眼睛迷花,少数尚能坚持,大多数也跟着一起滚落山坡,各种叫声不绝于耳,场面混乱不堪。楚歌北滚到山势较为平缓的地方,大伤小伤一起复发,体力不稳,又昏过去了。 楚歌北这几天之内,就在训练时昏了两次。第一次昏得了释方青睐,第二次更是昏的惊天动地,创造了有“蜻蜓点水”以来弟子训练时从未有过的意外,已经是全堂成名。楚歌北又羞又气,发誓要把“蜻蜓点水”练好,但他练“蜻蜓点水”这条路,确实是没有“猴子捞月”来的轻巧。一来“猴子捞月”虽然艰难,但要的只是蛮力,只要肯拼下那一条命,“捞到月”也不是不可能;但这“蜻蜓点水”完全凭借巧力,需要玩家高度的平衡技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再来这“猴子捞月”是玩家用自然动作完成的,而“蜻蜓点水”就涉及到了更困难的键盘操作。 楚歌北练得半月,勉强能“点着水”从山顶走到山底的初武堂,其实对于伙房而言,他走不走的回来,差别并不太大,因为那两桶水早在路上泼的一干二净。整个队伍中,只有曲魔鸿能做到一直滴水不漏。 幸而释静念及楚歌北毕竟是新进弟子,又对他那日“猴子捞月”印象深刻,于他少有责怪。楚歌北却忍不住一些小性子,一直唧唧歪歪,晚间和宿舍里的三人抱怨:“这‘蜻蜓点水’实在太难,怎么就想出这样变态的招数折磨我们呢!” 孙志笑他道:“你这样都要叫难,过几日‘采女叠玉’,你却如何呢?” 李锦也忍不住激他,配合孙志道:“‘采女叠玉’还好,要是‘肩挑泰山’,那可怎么办?” 曲魔鸿笑起来:“我看还是‘大浪淘沙’最最好!” 三人对视,哈哈大笑。楚歌北听得这些名字,真是道貌岸然,但经过“蜻蜓点水”这一轮,猜想它们一定一个比一个艰苦。左右缠三人讲出,三人也只肯告诉他。在初武堂之内,弟子有许多界限之分的,比如练“猴子捞月”的是初级弟子,练到“采女叠玉”是中级弟子,练到“肩扛泰山”是高级弟子。要是到了“大浪淘沙”之类,是尊级弟子。过了大浪淘沙这一关,就可以享受少林正是弟子的一些待遇,比如练上伏虎拳之列的。但这个三个动训练到底是做些什么,始终不肯讲出。 ; 第二十五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正式弟子的日子让楚歌北向往不已,不过也很遥远。倒是“采女叠玉”,楚歌北不过几日就见识到了。这招式他其实以前也见过,就是倒立,尊龙武塾也专门把它列为弟子的训练科目之一。但少林寺实在是比尊龙武塾要狠得多,尊龙武塾只是让弟子倒立后在地上脚上放上一个木碗倒水,少林寺却是在弟子脚上放上一个木碗,然后不停地叠碗,按照弟子能承载碗的多少来判断其平衡能力。这一门技术很像民间庙会时专门训练的女子会出来站在单杠上表演叠碗,因而命名为采女叠玉。 “采女叠玉”的训练地点和“蜻蜓点水”又不一样,在别去山背阴面,从山顶到山底,有一条由以前少林弟子修好的石梯,只是石梯年久失修,经过长年累月众人踩踏,已经凹凸不平,遍布青苔,极为湿滑。这石梯左边往下,是一面峭壁,天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是别去山唯一的险要处,偏偏石梯上没有修成任何扶手之类的东西。也不知少林初武堂释怀释静释方三位师长谁想出来的主意,竟然把这样危险地石梯作为练武专用。采女叠玉就是从山顶开始,一开始每个弟子脚上只放着一个碗,沿途有其他弟子不断在脚上加碗,释静跟随监督。 时近深秋,石梯又凉又滑,许多弟子不是身子支撑不住,也不是把握不好平衡,而是被滑倒的。常有后面被滑的滚落几级石梯,撞到前面的,致使几人同时出现险情,飞出石梯,掉落万丈深渊者大有人在。幸有释静跟随左右,有紧急情况可以飞身救援,解除许多险情,否则不知有多少个弟子莫名其妙就要命丧黄泉。“采女叠玉”排在“蜻蜓点水”后面,按理来说,“采女叠玉”应该是比“蜻蜓点水”更难,楚歌北却不这么觉得,“采女叠玉”需要玩家一开始保持倒立的姿势,然后开启键盘,这次最重要的是↑↓两键,控制好两键,AD加S并拢两脚承载木碗即可。楚歌北私以为比“蜻蜓点水”简单多了,后来才知道,倒立废的体力,是正走的两倍以上,正因楚歌北在“猴子捞月”时把体力攒的很好,现在叠玉才难不倒他。许多弟子,不是输在地滑上,就是输在体力透支而导致感应器卡壳,游戏不再接受键盘指令上! 所以“采女叠玉”并没有留给楚歌北太深刻的印象,对于他而言,最惨烈的经历,还是“肩扛泰山”! “肩扛泰山”,光听这个名字就不会容易,但这个名字也满足了这些心怀武林梦的弟子们豪壮情怀的需求,于是楚歌北即便知道不易,还是忍不住对它心向往之!在“肩扛泰山”之前,他们已经“猴子捞月”“蜻蜓点水”“采女叠玉”了数个月,为“肩扛泰山”做了十足的准备。当楚歌北已经点着两桶滴水不漏的尖桶下山时,释静终于通知他们要准备“肩扛泰山”了。 楚歌北兴奋地叽叽喳喳地问各个其他弟子“肩扛泰山”的信息,回答都是不知道,以前他们还只是中级弟子,没有和高级弟子有过过多接触。偶有耳闻,都道这个项目极其恐怖,轻则受伤,重则丧命。不是普通弟子能够随意完成的。 其时已到寒冬,是夜下起大雪,整个少林寺初武堂和别去山都裹上了厚厚的银装,四下望时,果然能见到许多桃花树梨花树杏花树盛放在雪中的奇景,让人留恋惊叹。这让还没见过雪色的众位弟子格外兴奋。第二天六时出操,也不觉得很累。冬季的六时,天还茫茫黑成一片,半分日色都见不到,漫天大大小小的繁星铺呈在天空,夜色中白雪为他们映亮去路。 释静的吩咐,是让众位弟子通过石梯上山,他在山的背阴面等着他们。楚歌北一行人,都只穿着少林寺普通的武服上山,自然冷的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格格作响,但释静没说可以换上厚装,故而众位弟子都只敢冷着。加上这石梯本来就湿滑无比,如今雪厚,越加难走。更别提旁边还是万丈深渊,令一众走的是战战兢兢。通过数月苦训,众人都勉强会些浅显的轻功,但能力还是有高矮之别。例如楚歌北曲魔鸿之列,能够轻点离地数尺,凌空慢行,只需几十步内再点地借力即可。而如孙志之类,就歪歪扭扭,使不好还要绊倒,掉入深渊就更加不上算了!不如不使。 待众人上到山顶,释静已经一身白袍,立在风雪之中,头顶漫天星辰,站在石梯顶的方形大平台上。等着他们了,身后还堆着一堆圆形木桶。亦是不知他何时到达此地。 众人迎着逆行而上的寒风,颤巍巍地在石梯上对释静下拜作礼。楚歌北下望石梯两旁,除了雪色稍明,其余都是空茫茫的一片黑色,什么景色都看不清晓。好似天下就只剩下他们,心中顿生萧瑟肃穆之感。 释静命令所有弟子在就着在石梯上打坐学习,然后示意曲魔鸿,曲魔鸿连忙出列站在释静身旁。楚歌北初一坐下,石梯的凉意加上冰雪的寒意如电流般席卷过全身,如同要把身子冷散架一般,经脉滞顿不通。一副牙齿抖得要散了架,楚歌北勉强咬住。看周围的人一个个都脸色苍白如死,雪花仍在一点一点的飘下,把他们所有人的黑发染成华发。 释静也是一件单衣,但面色红润,看似毫无冻意。对快要冷凝成冰的弟子们视而不见,只管讲学,命令曲魔鸿道:“身子站直,开启键盘。I加F4向前直倒,紧接着按住←→键加F6曲起两手手腕,动作可成!” 曲魔鸿做完这个动作,众人看时,不过也就是平常的俯卧撑姿势,以为并不稀奇。释静便令所有石梯上的弟子上到平台上来,就做这个俯卧撑的动作。楚歌北也和众人一样,觉得这个姿势没什么了不起,及到做时,才发现其不易。最难的就是I加F4直倒之后,紧接着的←→加F6,这两个总是难以衔接好,让身子白白砸地几十次,旁的人不少也是如此。这才知道释静选人极准,只有曲魔鸿天资聪颖,禀赋出人,一教即会。 不过这些弟子也在少林寺快半年了,多少有点实际功夫,这几个动作,不多时已然练会。释静看大致情况差不多了,便命他们脱去上衣,维持着这个俯卧撑的动作,他亲自在每人的肩上放上一个圆桶,命令他们肩扛这个大桶,以俯卧撑的姿势下山,下到山底时,桶不许从肩头滚落一次,否则就得重来。一边还交代道:“诸位,你们已经知道,当你们以倒立姿势下山时,所费体力,是平时的两倍还多;可当你们以这个姿势下山时,所费体力,是平时的三倍还多。一不留意,就容易让感应器失灵,致使功亏一篑!所以按键时切莫犹豫,既要胆大,又得心细!” 众位弟子听了,都在心中叫苦不迭。楚歌北经过“采女叠玉”,体力值上升到了450,在众家弟子中算是好的,听了这个话,心里也甚是惴惴然。释静却不再说话,由曲魔鸿领头,众人一个一个顺着顺序,以俯卧撑的姿势爬着石梯下山。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周遭还是半点明光也没有,月光都被冰出一层寒霜,流淌在每个人身上。石梯湿滑已是常事,偏偏这时还寒风刺骨;寒风刺骨也不去说它,偏偏下望还是空洞洞的黑色。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在这样的生死之间,要做到胆大心细简直是天方夜谭。楚歌北走不一时,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已经手脚酸软,每动一次手,每向前移挪一个台阶,都需要下舍命的决心。偶尔后面一片哗叫,一个木桶在惊呼声中坠下深山,引发更多的心有余悸。 前方寒风呼啸,裹挟着雪花吹来,众人刚才穿衣所获得那一点暖意早已荡然无存。风似乎穿透了皮肤,直接刺入骨髓,骨头先是冷的发抖,现在是冷的剧痛。好像不能弯曲,已经冷的冰成了一条直线。行走时不敢耽搁,每休息片刻,就见落地的手腕上开始缓缓结冰。 楚歌北边爬边想,“肩扛泰山”这名字起的实在是好!如果是正立着扛一个木桶,绝然算不得什么泰山。但以俯卧撑的姿势,从山顶的冰滑的石梯上爬下,迎着百里寒风,临着万丈深渊。对于所有弟子,称肩上这木桶一声“泰山”,真真半点也不过分。前辈高人也真是厉害,愣能想出这样一个损招,把毅力耐力能力,都交揉在这一项目中全训练了。不禁奇怪那个“大浪淘沙”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能排在“肩扛泰山”之后! 爬了许多时候,快到山腰,太阳才在浓厚的云层后露出了时有时无的淡淡日晖。队伍已经乱了,快的爬到了前面,慢的还在后方磨蹭。楚歌北体力尚好,爬的算是快的,前面“蜻蜓点水”和“采女叠玉”把平衡练得也不差。到了前面与曲魔鸿差不多的距离。想要停下来休息片刻,这时手按键按得抖了,致使全身不停顿地哆嗦起来。突然右肩松动,肩上的圆桶左右轻摆,似要滚落。 楚歌北吓得六神无主,定在原地,一点主意也没有,正等着这桶滚落,自己这一路所有努力都做白费功的时候,突觉肩头上微微有力道传来,往旁边看时,原来是曲魔鸿退回到自己身边,用他身上的桶又稳住自己肩上的桶,分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肩扛泰山”,只有楚歌北和曲魔鸿和另外一个叫余志豪的人通过。李锦第二次集训时通过,孙志第三次通过。剩下的人都不断上山再来再来,许多人爬了别去山那道石梯几百遍也未能通过。有些弟子累晕在山上,也有弟子累死在山上,有些因释静顾及不过坠下山摔死。有些功力底浅的,甚至连人带桶,冰冻在山上,成了一个冰雕。 年轻的弟子,如楚歌北之类,自然对此充满了同情之情。而曲魔鸿李锦这些常在弟子,早对这些事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楚歌北一行人又练了两月的“肩扛泰山”,平衡能力和体力都有上涨。曲魔鸿的体力已经上涨到了550上下,全队第一,楚歌北紧随其后,体力是500左右。而月下修行中,楚歌北的内力是全队上下所有人望尘莫及的,曲魔鸿内力480已经是奇观了,楚歌北的内力却已经猛增到600左右了! 楚歌北从进少林寺初武堂开始,就不停的行大运!先是“猴子捞月”一捞捞到中级弟子的队伍,后来“肩扛泰山”于万险之势得曲魔鸿补救过了关。按理来说应该欢欣鼓舞,但楚歌北却并不这么觉得,一来心心念念的都是师傅傅无衡的事,二来觉得自己也甚是练得辛苦,并不如其他人所说的尽是碰了运气。 两月之后,释静料得众人已经能够“扛起泰山”时,就决定进行最后的“大浪淘沙”。消息传出,整个少林寺奔走相告,一片哗然。楚歌北他们舍房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此等大事,四人如何能不聚在一起议论一番。 楚歌北自然忍不住好奇打听:“早就听你们说起过“大浪淘沙”,如今听别的师兄弟说起,都是一脸肃然!这个“大浪淘沙”,难道真还比“肩扛泰山”了不起吗?” 曲魔鸿想了一下,和楚歌北解释道:“这么和你说吧。“大浪淘沙”其实算不得什么训练项目,它最重要的作用,是在高级弟子通过了“肩扛泰山”的考验后,选出合适的弟子去学习少林寺的正规武学。通过了“大浪淘沙”这一关,我们就能够习得伏虎拳。伏虎拳之后,还能习得更深的铁云飞。但初武堂的授武权限,就到铁云飞为止了!更多的武学,我们只能等到花落之后了!” 孙志和李锦听到“花落之后”几字,感慨命运难由自己,不禁唏嘘哀叹。楚歌北想道:我本是不欲离开花离渡的,但看曲魔鸿这个样子,谁也拦不住他往中土去。我在“金庸世界”里,与他最为亲切,若是我不去,将来我们便在不得一处了!这么想着,心里七上八下。 这一晚云溪涧修行,释静破天荒准他们提前下山,并叮嘱他们好好休息,养足体力,来日备战。但众位弟子心思明日“大浪淘沙”,怎么休息的好,各个舍房里都说了一夜的话不提。 第二日众人被召集到练武场集合,因冬季未过,早间晨雾茫茫,虽不比“肩扛泰山”那次,但依旧是寒风缕缕,练武场上积雪未化,更添寒意。幸而楚歌北一行人经过层层锻炼,已经能够耐寒忍热,虽身上衣裳单薄,但仍能运转内力,供给暖流。 楚歌北觉得这一次集训的场面,实在和上一次“猴子捞月”相似,他们每人面前,也摆着一个大水缸和一个木架,只水缸看起来比上次还要大,而水缸之中也不再是水,是深不见底的黄沙,而木架上也没有绳索了,除了十个大木桶,还有一个小小的铁盘。 释静立在最前方望着场上的所有人,手捧一个香炉,今日面色格外严肃。命令众人先倒立上木架去,能够参加到“大浪淘沙”的弟子,武功底蕴都不会太差,点地翻身,用脚踝勾住木架。释静当着众人的面,点燃香炉中的一根长香,肃声说道:“诸位,今日“大浪淘沙”,是你们来到初武堂的最大重头戏!相信诸位弟子也早已有所耳闻,“大浪淘沙”每年一次,通过“大浪淘沙”,则可以成为少林的正式弟子,之后能够进入花落时的最后武斗;通过不了,只好退成初武堂高级弟子,明年再来!这个考试何等重要,自不须老衲赘言! 老衲现在手中有一个香炉,香在你们上架后才点燃,此香极长,燃尽须三个时辰的功夫。诸位必须在香尽之前,在水缸的黄沙中找出十粒黄龙玉放入架上的铁盘中。少一粒则不能通过!” 这水缸有一人之高,又深又宽,加上黄龙玉颜色与黄沙相似,放在这样一大缸子沙中,怎么能够轻易分辨!这一任务,真叫做是大海捞针,结局也肯定常常是一场空!无奈时间紧迫,众人也无空儿抱怨这等苛责的要求,连忙舀起黄沙来,找一遍没有,就把黄沙倒到身后的桶中。如果找到一粒,就高声喜叫;要是长时间找不到,则咬牙抱怨。 楚歌北刨找半天,竟是一粒也找不到,听得耳边传来许多声“第三粒了”或“我找到第五粒了”之类的叫喊声,更加心烦意乱,舀起一勺沙来,仔细翻找半天,什么也没有,又怕把它含着一粒黄龙玉,自己就把它倒在身后的桶中,难以重来。又找一遍,眼睛缭乱,看什么都是一钵黄土,脑袋都被这些黄土扭成一堆麻花。努力睁开眼睛,透过雾色,马上去看释静师长手中那个香炉,香已经燃了一半了。 眼看败局半定,楚歌北心里遂自行安慰道:自己也并不十分愿意到中土去,只不过念及曲魔鸿才要去的!要是真到了中土,凭自己这些三脚猫的功夫,怎能不被欺负。留在少林初武堂,自己已经能够“猴子捞月”“蜻蜓点水”“采女叠玉”“肩扛泰山”了,除了释方释静释怀三位大师,自己在各个弟子中要能称王称霸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还能妥帖地保管师傅的宝物,有什么不好?这么想着,竟要飘飘然起来,全然顾不得眼前那缸黄沙了! 要说这“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楚歌北心猿意马的,偏偏一眼瞅见黄沙中半露着一颗黄石,颗粒要比普通黄沙大得多,忙伸手摸出,仔细一捏,真是一颗石头,必然就是黄龙玉了!燃了半根香,他才拿到第一颗,兴奋不已,也不管丢不丢脸,喜欢得大声叫道:“啊呀,我拿到第一颗了,我拿到第一颗了!” 他正自高兴,忽见前方一人已经下架,心里疑惑,只见那人走到释静面前下拜,呈上一个铁盘,铁盘中不多不少,正好有十颗黄龙玉。释静请他起身,回头看时,正是曲魔鸿!释静便高声叫道:“第一人——曲魔鸿!十粒已满!” 楚歌北还傻乎乎地举着他找到的第一颗黄龙玉,登时被刺激的目瞪口呆,想曲魔鸿都已经找完了所有黄龙玉了,自己还为能找到一颗喜出望外。这事要放在别的弟子身上,早对曲魔鸿天赋异禀习惯了,而楚歌北和曲魔鸿是一处长大的,这种刺激又不比寻常。当下咬牙闷头猛找。 不断地在黄沙中翻覆来去,楚歌北反而觉得自己心静许多,不似刚才烦躁。心静之后,才容易心细,先前费了一个半时辰,楚歌北才找出一颗黄龙玉;现在过去一个时辰,就已经找到了六颗。楚歌北面前的铁盘中,已经有七颗黄龙玉了,但剩下那三颗,却是怎么也找不到。眼看香快燃尽,只有六个弟子找足了黄龙玉出列,余下的弟子料定今年无望,索性不找了。只有楚歌北还在奋力,他把水缸中的黄沙悉数舀尽,缸底儿都露出来了,但那三颗黄龙玉却始终未见。 香还剩最后一点,释静已准备起身宣布,楚歌北目光昏沉,觉得大势已去,凭着本能,尽最后一点力把缸底的沙舀出了事,竟看见有三颗黄石,在缸底滴露露滚动,狂喜过望,一把拣出,果然是三颗黄龙玉。他又不敢相信,忙点了点盘中的黄龙玉,加上自己手中的三颗,恰好是十颗。抢在释静开口说话之前,大叫大嚷起来:“释静师长,我找齐了,我找齐了!十颗了…十颗了!魔鸿…我找齐了…找齐了!”说罢,竟高兴地迸出泪来! ; 第二十六章 伏虎拳与铁云飞 楚歌北名列最后一个,在千钧一发之际,通过了“大浪淘沙”的考验,和曲魔鸿一起成为少林寺初武堂的尊终级弟子。中级弟子三百余人,和他们同时通过的,竟只有五人!他们同舍的孙志和李锦,都没有通过。不过二人也早有预料,并不抱怨。 成为尊级弟子之后,楚歌北一行人就由释静师长转予释怀师长,开始了伏虎拳的练习。伏虎拳作为少林寺的入门武学,其实在游戏外也有,由少林寺第一代掌门人释静方丈精心研究,刻苦砺学,将它在游戏外的真实招式与游戏中的键盘上的字母一一对应上,开创了少林寺伏虎拳,一时名声大振。事隔六十年后,少林寺第二代掌门人释意师长来到初武堂检察,初武堂全体师生拜求伏虎拳真章,释意师长为其精神所感,同意将伏虎拳授予初武堂中天资聪颖,品学兼优的学子;再过了三十余年,第三代掌门释愿方丈又为初武堂再开设伏虎拳之后的铁云飞一门,现今仍为初武堂最高的授武权限。 伏虎拳的要诀,全在一个“拳”字上,腿的动作很少,手的动作极多。楚歌北及其他入选的人,虽有了些武功底子,然之前所练的“蜻蜓点水“”采女叠玉““肩扛泰山”等等,都只是几个动作或几十个动作累积而成。遇到伏虎拳这等正规功夫,要上百个动作累加,对键盘熟识度的要求,上了几个档次不止。楚歌北等新晋的尊级弟子,适应不及,一时手忙脚乱。人人都只好日夜不间休息,勤奋苦练。 每日晨起,这些尊级弟子们会被召集到练武场集训,与楚歌北一起入选的,虽然只有五人。但由于在楚歌北来初武堂之前,七年花离渡未有花落,算上楚歌北来到初武堂的这一年有余,已经是近九年没有花落了!积压下来的尊级弟子数目,还是不可小觑的,大约有120人左右,其中一些尊级弟子,在这初武堂等花落等了快十年;另一些尊级弟子,阴差阳错,未练成时花落,练成时花却迟迟不落,把个大好青春,全都耗在初武堂了!这还未算上那些自认年事已高,放弃出堂的! 这120余人,分列在练武场上,随着释怀师长的号令,伸劈收拢,挑转冲压。所有动作,整齐划一,竖看如同一人在动,横看却如这一人化作千万人同时动作,且毫厘不差。释怀师长教会楚歌北这些新进的尊级弟子动作后,就不再按照伏虎拳的寻常的一招一式的舞动了,偏偏要把所有招式打乱,考验众位弟子。伏虎拳共有120个招式,因着前50个招式多在伏击运力,威力不大,故而释怀师长最喜欢考察的,是后70个招式,只听他现在朗声叫道:“弓步右膀手滚桥!” 众弟子齐声答道:“A加W加F7,左腿前屈再落地;←键按下1到10,化拳为掌夺心门!”说时,身随声起,话音刚落,全部人身子已经停住。 释怀师长再叫:“弓步沉桥双桥指!” :“←→两键F7,上是I来下M,左是J来右L。力沉掌根鼠标点,力发掌尖穿万物!” 释怀师长再度扬声叫道:“麒麟步蝶拳!” 众弟子动作着高声响应:“←键↑键F7,左掌向上是一蝶;→键↓键F7,右掌向下又一蝶。身似麒麟双蝶舞,横扫敌人千万里!” 释怀师长一边检查是否有滥竽充数者,一边高声提醒道:“诸位,武功招式,仅是给你们提供参考而已。每临武斗,战况千变万化,是任何一本武林绝学都不可能囊括的。不能在武斗时随机应变,就算把所有秘笈都烂熟于心,也尽皆枉然!诸位不仅要知道招式,更要能活用招式,真正的武林高手,要能创造招式!” 日复一日,月过一月,每日清晨,楚歌北等尊级弟子,都是如此在释怀师长令下练习。那120个招式,在这样反复磨练中,终于是烂熟于心了。又是两月过去,释怀琢磨着,也应该抽取些弟子去学习铁云飞了。 铁云飞虽另有命名,但说白了,其实就是伏虎拳的补充。伏虎拳重上盘轻下盘,腿脚稍有动作,“铁云飞”对此做了大量的填补,加了许多轻功动作在其中。伏虎拳又重拳轻掌,“铁云飞”却是以快掌闻名。 因而要习得铁云飞,弟子所有内力的大小是非常重要的,是选拔弟子学习铁云飞的重要裁量标准之一。楚歌北现有内力800,曲魔鸿760上下,名列初武堂所有弟子中的第一第二,理所当然的成为最佳选择,另外还有十余人随他们一起被选入。 练铁云飞的第一天,释怀又命令他们到别去山背影面的石梯顶上会合。楚歌北和曲魔鸿自从“肩扛泰山”之后,就没再上过石梯。上次“肩扛泰山”,是深冬时节,天气酷寒,冰封万里。今日再来,已经到了春末夏初,处处莺啼鸟啭,万紫千红,暖风拂面,下望深渊中都是春和景明模样。令得所有上山弟子,都心襟开阔,烦事皆休。 上至山顶,释怀师长已经静坐于最顶头的石梯阶上,阔目瞭望远景。众人过来参拜,他也不回头,直指着山下,让他们细细看这景色。众位弟子,便围站在石阶上,远目这花离渡的景色。 楚歌北每次上山下山,都只忙于练功,从未得空儿借机看看这山下的花离渡。今日得见,却看那花离渡上,各种花色争艳斗芳,红黄蓝绿赤橙青都有,花开成荫,花蹊成径,花香空溢,卷卷习来,引漫天彩蝶翩跹,蜂响如歌。往远处看,坐落在他们脚下的花离渡,好似一个大花篮一般,山后方还隐隐有先发梦热闹的集市声传来。 最吸引楚歌北的,不是下面那一片花海,是花海之外,竟如画般,蒙着一片白雾,雾色浓厚至极,只能隐隐看到其中水波流转。楚歌北一惊,指给曲魔鸿看,叫他道:“魔鸿,那是不是就是跨天河了?” 曲魔鸿还未及答他,身后就已经传来了释怀师长的声音:“那确实就是跨天河!”楚歌北听了,更加要极目去望,未及闪过身后飞来的一股力道,不能站稳,飞出石梯,快速下坠。 曲魔鸿大惊,伸手去拉,已然来不及了。释怀却面无表情,捻着佛珠,直视前方,叫楚歌北道:“北儿,将内力从丹田之内呼出,上升至肩胛两处,举平双手,运稳力道!用上盘之力引导身子上升下沉!” 释怀师长虽然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楚歌北正在飞速下坠,失重感铺天盖地而来,忍不住尖叫连连。耳边除了呼呼风声和自己的尖叫声,就只听得见释怀师长一人的声音。别无他法,只好依照释怀师长所说,气出丹田,力至双膀。果然停止下坠,身子微微提升。再使用←→及↑↓两键活动两臂,竟真使身子提升,一时身轻如燕,又从高空中飞至释怀师长一行人所在处。 曲魔鸿一干人正被这“突然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又见楚歌北再次飞临石梯,使得正是他们日思夜想能够练成的轻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楚歌北虽然飞上来了,却始终难以着地,释怀师长恰如其是地提醒道:“左脚尖绷直,将力道沉于其中,自可落地!” 楚歌北依他所说,果然落地。想着自己刚才居然在这万米高空中使了一回轻功,欢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众位弟子马上将目光热切地转向释怀师长,指望他能所有赐教。 这一群弟子都是经过初武堂层层选拔,才最终能够学习铁云飞的。以这十余人现在的内力,加上伏虎拳对键盘操作能力的历练,练成轻功,已经是自然而然的事了。只因释方释静释怀三位师长担心轻功早成,造成不必要的事端,因而放到最后才练。这里的众位尊级弟子自不知晓,还以为这是极大的本事。 释怀师长领着练了一遍,众位弟子都能掌握,楚歌北和曲魔鸿又尤其快些。便命所有弟子飞至山底,一日之内须在山顶山底经由飞身往返十次,前五次内,每五十步借力一次,后十次内,每一百步才许借力一次。 在“金庸世界”中,内力的耗费比体力要慢得多,然而众位弟子第一次训练就要往返十次,仍不免因为内力不深,导致游戏卡机,速度越来越慢,至天黑之前,只有楚歌北和曲魔鸿两人往返了十次。 此日之后,便是日日到这别去山来练习轻功了。到众人差不多都能在别去山的悬崖峭壁中飞转腾挪,乃至一日往返三十次以上的时候,释怀除每日再传授他们一些铁云飞的掌上功夫,把精力都移至其他尚未成熟的弟子之上,竟逐渐不再理会他们了。几个弟子,在初武堂的地位,可以说真正是三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每日除了练武,便到这别去山顶,或打坐练功,或于花间荫下,四望漫山景色,小聚长聊,盯着跨天河上的白雾蔼蔼,感慨人生变故,实难由自身取定。曲魔鸿每一提及到此,就要眉头深锁。楚歌北看他这样,预感不佳,心下难安,每每想法儿安慰,都无效果。 楚歌北却与曲魔鸿不一样,他每一看跨天河上的深沉白雾,就要想起师傅傅无衡来,满心空凉,夜夜都要把手紧握胸前,摸着傅无衡交代给他的书物才能放心下线入睡。他在少林寺初武堂停留的这一年半间,每逢不顺心的事,就要去马厩找“灰儿”说话。这一晚,想着傅无衡一别之后杳无音信,自己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又来找灰儿。 灰儿照例鸣叫着欢迎楚歌北的到来,楚歌北抚摸它的脖颈,也将头亲切地贴靠在它的脖颈上,絮絮地问它道:“灰儿,你说师傅到底会在哪儿呢?现在要是花开着,我就疑心师傅去了中土大陆,我到不了中土大陆,就救不得师傅;可将来要是真的花落了,我能去中土大陆,又要担心师傅其实还在平津安这一地界里,害怕我离开了平津安,就再回不来救他!再有就是中土大陆江湖凶险,我一个不小心,要是保不住师傅交代给我的东西,这一辈子就无脸再见师傅了!但魔鸿他肯定是要去中土大陆的,我又舍不得与他在分别…我…” 楚歌北靠着灰儿,越想越多,心绪烦杂,比方才更加整理不清。他这般烦恼,自然注意不到马厩之外,有几个黑影,忽隐忽现,正在注视着他。楚歌北正思想间,忽而听见一阵声响传来,不禁好奇,跟随那声响,往上走去。马厩中的黑影,他至始至终,都未察觉。 却说楚歌北穿过正殿,听得那声音是从练武场上传来的,不禁心中奇怪,离下线也就是20分钟间隙了,什么人还在此练功。他往练武场望去,那人正翻转腾挪,挑拨收拢,招式如行云流水,毫无挂碍,不是普通弟子能为。回头望时,果如楚歌北心中猜测,正是曲魔鸿! 曲魔鸿也注意到楚歌北,像是知道他要到来一般,微微一笑。 倒是楚歌北多少有些尴尬,好似自己在窥探别人一般,微声道:“你还在这儿啊?” 曲魔鸿很是大方,开门见山道:“歌北,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要与你说!” 楚歌北一听这话,心中的不安,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叫道:“你且不要说,等我猜猜!” 曲魔鸿微微含笑,等着楚歌北猜测。 楚歌北皱眉咬牙半晌,恨恨地跺脚道:“你不是要强渡跨天河吧?!” 曲魔鸿大笑起来,叫道:“歌北你果然了解我,我就是要强渡跨天河!正要问你,和不和我一起!” 楚歌急得北走来走去,满心焦虑:“魔鸿,这是下下之策,我们再等一等,说不定要花落了!” 曲魔鸿摇头道:“这花开花落,是我们做得了主的么?等一辈子,说不定等来的只是鬓发苍苍,老无所依;不如拼下这一条命,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让我们到达中土大陆!歌北,你不去,我绝不勉强你,也不怪你,如若我一去不回,你便当我死了;要是有朝一日,我能有所为,我还是会按照当初对你和傅师傅的承诺,接你到中土大陆去的!歌北,你了解我,我死在跨天河上,我死可瞑目,要是死在这初武堂,我就真正是死不瞑目了!我偏偏不信,我这条命,就由不得我自己!” 楚歌北知道怎么都拦他不住了,反倒静下心来为自己和师傅考虑。心想曲魔鸿一向敢作敢当,这次也说得有理,要是自己一直呆在初武堂内,虽然能够保全宝物,但师傅绝不会凭空掉下来让自己去救。既然入了游戏,不如舍出这一条命去,到中土大陆一探虚实,以证不枉此生。主意已定,不敢犹疑,对曲魔鸿高声叫道:“如此,我和你一起去罢!” 此言实出曲魔鸿意料之外,又惊又喜,追问楚歌北道:“果然么?” 楚歌北见曲魔鸿高兴,心想自己瞒着他傅无衡之事他尚能待自己如此,心中一暖,更加坚定地点头,又说道:“魔鸿,我不告诉你师傅的事情,实有我万不得已的理由……” 话音未落,曲魔鸿就一伸手示意他不必再讲,笑道:“过去之事何必再提。从今往后。我们兄弟二人,面对这江湖漫漫路,就要风雨同舟,同富贵,共患难了!” 楚歌北毫不犹豫地握住曲魔鸿伸出的手,肃声高叫:“同富贵,共患难!”二人心意相通,不再多言,牵着手,一路快步走下正殿,要回舍房准备不提。 等到走出正殿,两人却看见少林寺排排舍房灯火通明,许多弟子奔来走去,各种声音交杂喧嚣,此时离游戏下线,不过五六分钟的光景,楚歌北走时,大部分舍房早已熄灯,许多弟子也都各自休息下线。他才离开不久,回来时怎么就这样热闹?与曲魔鸿惊异地交换视线,一起匆匆赶下正殿,朝他们的舍房奔去。 他们的舍房里也是亮着灯的,推门进去,只见许多弟子都挤在炕上,异常兴奋地议论纷纷,见他二人进来。李锦还未及开口,孙志就高声大叫:“你们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曲魔鸿不及答他话,问道:“怎么了吗?” 孙志又一迭连声地喊:“此事与我们关系不大,你和楚歌北,却是行大运了……”还要絮叨,被李锦止住,对曲魔鸿和楚歌北道:“你们不知道,刚才有人传出,花离渡第一朵花落了!” 楚歌北和曲魔鸿都被这句话震惊得哑口无言,半晌才缓过劲儿来。虽然知道李锦说话一向比孙志稳妥,楚歌北还是忍不住尖声再问:“你说真的么?!” ; 第二十七章 终极武试 李锦没有骗他们,花离渡确实花落了。传说第一朵落下的花是云中溪边上的玉兰花,由一个取水的弟子发现,当然,各种各样的传说都有。时间地点皆不可考,但花却是真的落了!王立强下线的当天晚上,已经在各大网络论坛上看到这个点燃全民情绪的爆炸性消息,几乎占据了所有有关网游版块的头版头条。无论是已经在游戏中“死去”的“金庸人”,还是仍旧活在“游戏中”的“金庸人”,乃至还未及成为“金庸人”的其他玩家,都热烈地讨论着这条消息,王立强初步看了一下,只要是有关花离渡花落消息的帖子,一夜之间的点击量基本能过20万。很多玩家还列出了金庸历史上所有花落时间的排序表,以各种数据模型模拟下一次可能花落的时间。 第二天楚歌北进入游戏的时候,花离渡原本四季花色盛放的美景消失了,他步出舍房那一刻,只见漫天遍野的落花扑面而来,脚底已经踩了厚厚的一层花瓣,天空中还飞舞着红粉蓝黄各种颜色的落花,一闻四处都是散漫的花香,花瓣由风尘席卷裹挟,在初武堂四地旋转坠落。楚歌北寻找了个高处,去仰望别去山的情景,才发现这花落是从山顶开始的,顶山的花似乎都已凋零残尽,下面的倒开的尚好。风吹起落花席卷过山峰,使这山峰淹没在一片飘浮的花雾中。 这样的情景,由不得人不生出些萧瑟情绪。但这样的情景,是每个进到花离渡的玩家最期盼的,有很多很多玩家,一生都在等待这样的情景,但一生都未能谋面。在花落的这一天里,所有门派设在花离渡的初武堂,都会举行最终武试,选出最有前景的弟子渡到中土大陆,正式进入门派开始更高一级的修行。 花离渡上的花,是随着跨天河上的雾开落的。雾刚开始散时,花只落下一两朵;随着雾散的越来越开,花也落得越来越多;到了雾散尽时,花离渡上的花也会落的一朵不剩。当跨天河上的雾重新聚拢加深,花离渡上的花也会重新绽放盛开。 花落的时间听起来看似很久,但实际上也就是从花落当时起三天左右的时间,错过了就是终生遗憾的失之交臂。传说花落的第三日是渡过跨天河的最佳时间,因为花离渡与中土大陆的距离会在那一天缩到最短。故而所有初武堂都会尽量压缩时间,争取在一天之内做完武试,选定弟子,当晚即启程下跨天河。 少林寺初武堂自然也不例外,花落的第二天已经在正殿与禁殿之间练武场搭成武台,入选武试的有尊级弟子100余人,分为两队,两队人各自抓阄,按照抓阄的顺序比武,每轮选出一个胜者,作为渡过跨天河的人选。其实基本上所有玩家进入初武堂,都是为了能有这一刻,远渡跨天河,并成为各种名门正派的弟子。这其中多少波折崎岖,真是只有过来人才会明白,更何况花落时节完全由天决定,千难万险终能盼来一次,这个武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对于那些没能进入尊级弟子的初武堂弟子们,能够在有生之年见证花落以及这样大场面的武试,也觉得不枉此生,这一次不用人催,卯时已经在练武场上自动集合,帮助搭起武台,并站成队形,整个常在弟子和新进弟子的队伍中,无人讲话,无人动作,无人挤眉弄眼,无人谈论言笑,皆以入堂以来最为庄严肃穆的气氛迎接这场最终武试,等待认知曾经与他们朝朝暮暮人中究竟谁是英雄,谁能在这初武堂笑到最后。 最终武试定于巳时举行,由释方释静释怀三位初武堂的大师亲自督查,三人中间放着一架金钟,凌早就已经站在练武场之外通往的禁殿的高层阶梯上,萧然肃目,看紧下面的一方舞台。辰时尊级弟子入场,按照吩咐,分为甲乙两队,曲魔鸿被分在甲队中,楚歌北被分在乙队中。楚歌北自是十分惴惴,害怕自己和曲魔鸿抽到一样的顺序,对打时候自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曲魔鸿倒是十分平定。 分队排好后,甲队站在武台的左边,乙队站在武台的右边,两边各有一个香案,香案上放有一个玉盒。甲乙两队便各自按顺序在这个玉盒里抓阄,抓阄完毕后,再度站会自己原来的位置。楚歌北一抽到签,马上端起来看,原来是3号签,立刻对着曲魔鸿比“3”的手势。曲魔鸿微微一笑,竟不多搭理他。弄得楚歌北一颗心七上八下。 日光透过风中层层叠叠的花瓣落下,把花影支离破碎地照在地上,花落的似乎更加多了,武台上也是许多花色在翻飞叠舞。日光拨动练武场上日晷的影子,移至巳时一格。释方释静释怀三位师长互相对望示意,一起朗声高叫:“年花落时节少林寺初武堂第六十三次最终武试——正式开始!比赛规则如下,被拿中心门胸门面门三部要位者输,被击下台者输,被击倒三十秒内不能起身者输!一局输赢已定时,由我三人各自敲响金钟!” 三人讲完,释方上前一步,高声叫道:“甲乙队一号签弟子上台!” 楚歌北从辰时进场开始,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越跳越往上,简直是在嗓子眼里跳个不停。头脑中一根弦紧得快要绷断掉,耳朵时不时嗡嗡一响,听什么好像都是别人在喊自己。释方命令的是甲乙队一号签弟子上台,他思想错乱,以为叫的就是自己,忙要纵身飞步上台时,才记起自己是三号签弟子,险些弄了个天大的笑话。 说时迟那时快,楚歌北看见,曲魔鸿已经飞上武台,心中顿时十分欢喜,稍稍放松。想道:幸而我与曲魔鸿不在一处比武,这却极好。料不及要是真在一处比武,我必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与曲魔鸿一起上台的,叫做陈寅,是尊级弟子中的元老人物,和曲魔鸿楚歌北等人也曾在一处练过伏虎拳,算游戏时间的话,已经做初武堂尊级弟子十年有余。十年寒窗终于等来花落,自然珍视万分,比起曲魔鸿等人的心情更要不同,如何肯放松,才纵身上台,丝毫不做停顿,已经以迅猛至极的一掌,来夺曲魔鸿的面门。 曲魔鸿心中有数,料定这等老者在此武试中必定使出全身功夫,看他出这一掌,也不十分吃惊。在他快要扑到自己面门时,按下AD两键双腿起力,配合pageup和F2向右飞腾起身,并连续点击F1和F2在空中旋转翻身,转开半米,凌厉地避过陈寅这一掌。 曲魔鸿这一招,是铁云飞中的“凌云转”,已经是轻功里较“旋云一字飘”还好的路数。底下坐着观望的常在弟子和新进弟子们,看陈寅先出的一掌,已经是掌力十足,而曲魔鸿这一避,更是漂亮至极,掌声叫声四起。 陈寅在初武堂这些时日,早已听说曲魔鸿天赋异禀的盛名,但仍没想到他年纪小小,已能如此熟稔地使用“凌云转”,兀自一惊。他这一惊之中,曲魔鸿已经在空中腾转完毕,向他逼身挺近,开启小键盘,12345全按并点下end曲起右手握拳,横侧呼出,长按↓键直指陈寅面门。 陈寅大惊失色,脸色惨白,于千钧一发之刻,向下微微躲避,以差之毫厘的距离避开曲魔鸿这一拳,心中狂吓,一时竟使思绪空白,定在原地。 陈寅这一定,也不过刹那功夫,及他再反应过来。曲魔鸿竟然已经变化姿势,以左脚尖点地之力向他飞驰而来,上盘的功夫使得却是弓步沉桥双桥指,所有力道都沉聚于出掌的右掌掌根,掌尖作为发力点直指陈寅双眉眉心。 陈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曲魔鸿逼至眼前,再不得空儿格开他的招数,只好也尽全力使出轻功,点地飞身退出,这速度极快,不过几秒,已经退至武台最左端,眼看就要被逼将出去。陈寅急火攻心,反倒急中生智,不抢曲魔鸿上盘,冒死向右翻身,以万险之势避开曲魔鸿右掌掌尖,将全身力道汇右脚脚掌,先拉扯住下沉的身子,再去夺曲魔鸿的下盘。 陈寅毕竟为初武堂的老辈,武斗经验丰富。曲魔鸿本意一口气将他逼出武台,眼看功败垂成,忽的陈寅出了这招儿,他也是微微吃惊,但心机聪颖,马上双腿用力腾空,避开陈寅两爪。凌空借力,使足腰劲儿,先按pagedown加F3向后翻身,再按pageup加F4向前翻身,衔接之处,恰如其分,接连两个空翻,使出妙不可言的“腾云驾雾”!令台下众弟子叹为观止,抢天呼地地高声叫好! 初武堂的弟子,练成“凌云转”不容易,“腾云驾雾”由于中间衔接过渡处很多,要练成就更不容易了!陈寅看曲魔鸿使得如此漂亮,心中惊叹,叹惋自己十年苦功竟然不及一个年轻弟子,几分哀然之意涌上心头。曲魔鸿是反应速度最快的,如何能不抢这个空当儿,没给陈寅半分沉顿功夫,就抢步上前,最后一步将脚力运往上盘,汇于手腕之中,使出伏虎拳的高级套路“横手扫千斤”,这一次正中陈寅胸腔。登时陈寅惨叫一声,被这力道扫的飞出数米,只他心中始终不忘中土之梦,虽然胸中内力已经混沌翻涌,血脉喷张,致使口腔中也是一番血意。但仍伸手牢牢抓住武台边缘,用尽全身气力,重聚上盘力道,再度飞入武台。台下的弟子被其感染,见他虽知败局已定也肯拼命,联想自身,也叫喊着为他鼓掌。 曲魔鸿心中稍有不忍,但知道仍旧不能让他,只愿早些了结这场比武。飞身去迎,使出铁云飞中的“云中走步”,按下←→两键,变换JILM四个键,将左右臂在空中旋转了一圈,他这一招是个虚招,意在诱使敌人露出下盘。按理来说,陈寅以“老将”身份,不难辨出。但此时陈寅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立刻出双手来格曲魔鸿。 曲魔鸿抓紧机会,纵起身子,将全身之力沉于上肩,屈身向下,快夺陈寅双腿。陈寅不及反抗,已经被曲魔鸿抓起,周身失重惊叫,曲魔鸿把稳双腿旋转一圈,以举重若轻之力将其抛出。陈寅被这股力道推着,难以再运力控制,待再要起力时,已经落在武台之外的地上了。 释方师长敲响金钟,台下许多弟子高声叫着“魔鸿万岁”,曲魔鸿先对着台下弟子作揖,又对着陈寅作揖,最后对着不远处高阶上的三位师长长长下拜。陈寅此时脑袋已被周围的叫声搅作一团浆糊,再也听不清晓什么。他模糊看见曲魔鸿对着三位师长下拜,模糊间又觉得那是自己在对着师长下拜。于是爬起身来,对着三位师长也是长跪不起,四围的弟子看他如此,十分能体谅这种心酸,便也停顿不语。 陈寅拜了一时,抬起头来,又看见曲魔鸿,霎时醒悟过来:啊呀,原来是他赢了的!他这一醒悟,把他这十年晨昏定省,含辛茹苦全醒悟进去了,又有些茫然,觉得这天地间空灵灵的,什么也没给他剩下。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下一次花落呢…下一次花落呢?抓起一把地上的花瓣,喃喃叫嚷起来:“下一花落呢…下一次花落呢?” 旁的弟子看他这样,有些害怕,想去扶他。陈寅忽的从地上纵起来,又笑又哭,喊着:“十年…不枉了…不枉了!十年了!这花落得太慢了,我与它染些****!各位且请保重,来年等着你们来染色呢!”说罢向前猛冲,撞在武台边缘上,血从脑袋裂缝中迸涌出来。弟子们尖叫连连,一片慌乱。曲魔鸿抢下前来试他的鼻息,已然断气了! 四下一片嘘声,曲魔鸿站在他身旁,半晌不语。沉默一时,由释怀师长下令,将其仍旧送往别去山上的迷梦墓群葬下,几个常在弟子负责担运工作,尸体所过之处。所有常在弟子和新进弟子都自动闪出一条路来,垂手恭立,肃穆无声,以表敬慕哀思。 曲魔鸿被释方师长招呼,由武台的左侧站到了武台的前方,成为第一名获胜弟子。这次是释静师长出列,高声叫道:“甲乙队二号签弟子上台武试!” 楚歌北听得一个“二”字出现,战战兢兢,身体被他抖出一层薄汗来。曲魔鸿方才战胜,他自是替他欢喜,然而也更加担忧自己的武试。他素来是以为自己不如曲魔鸿的,因此认定曲魔鸿能胜,自己却未必能胜。然而若自己不胜,就不能和曲魔鸿一处去往中土大陆了!这么胡思乱想着,心脏跳动愈加剧烈,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这心跳的声音把其他所有声音都蒙住,一时间楚歌北竟是什么也听不清晓了。 他一边猜着下一个与自己比武的是谁,把所有可能性都想过一遍来;一边又猜测别人会出什么样的招式,自己应该怎样拆招儿躲避,胜算的可能性有多少。想了想去,总想不出个结果,少时想出来的结果极好,多时想出来的结果极坏。这台上二号签弟子的比武,他竟是一眼也没去看。正在七荤八素地发着呆,旁边的弟子推他叫道:“楚歌北,到你了!” 楚歌北此时仍旧皱眉咬着指头,兀自喃喃自语,没有听见。直到更多人叫起他来:“楚歌北,到你了,发的什么呆!”这才大惊抬头,甲队三号签弟子已经立在台上等他了。这人楚歌北却也熟识,叫做余志豪的,与他和曲魔鸿一样,第一次就通过了“肩挑泰山”,也是一起顺利地通过“大浪淘沙”,一起练的伏虎拳,还一起被选入练“铁云飞”的,在少林寺初武堂,名声威望只稍稍逊色曲魔鸿而已。楚歌北看他淡然含笑,立在台上看他,心里把千般苦都喊了过来,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恨恨想道:总有人说我运气太好,这时却真是安排的妙,把我所有该不好的都补回来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众目睽睽之下,总也不能不上台,只能硬着头皮纵身上台。余志豪倒也客气,见他上台,拱手作礼,先叫一声“承让”。楚歌北心无城府,看他这样,加上心中实在慌急,连连叫道:“什么承让,怎么是我承让,我才是求您要多多承让呢!”惹得座下哄笑起来,曲魔鸿深知楚歌北习性,站在台前看着,也忍不住笑着晃头。 余志豪在少林寺初武堂中,和曲魔鸿一样,以“快”闻名,不但是说这二人升级快,也说他们出拳出掌速度惊人。此时余志豪已经微微收敛笑意,不愿拖沓,抢步上前,出的正是伏虎拳中的“上步连环挂盖拳”,这一套拳法已属伏虎拳中较为高深的拳路,最大的优势在于能够在瞬间扫荡对方上盘,让其无路可避。此拳路的精妙之处全在于“快”,亦是余志豪的强项,他与楚歌北有过相处,深知此人的绝对优势在于闪躲迅猛,这一招的目的就是要击破他这一优势。 楚歌北尚在惊慌,余志豪这一拳已经逼至面前,要从横下向上击往他的胸门,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按下AD和F5,同时将大部分内力沉到双脚脚尖,由脚尖托力,承住身子。脚尖不动,pagedown微微曲腰,先J后L,让身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弧,漂亮至极地闪过余志豪的拳路。 方才曲魔鸿所使的“腾云驾雾”,能够在空中借力,已是初武堂上乘轻功。而楚歌北这招“旋走云波步”,全身都托于两个脚尖,身子的闪动又要非常灵活,对于内力和键盘熟练度的要求都极高,其难度更胜于“腾云驾雾”!招式初现,就已经引得座下弟子叫好声阵阵;当楚歌北顺利完成避开袭击的时候,各种叫喊声更是连成一片。 徐志豪看他使出这招儿,心下暗暗吃惊,想道:平时总听其他弟子说他资质平庸,唯有闪躲功夫和内力两项着实了得,今日领略,果然不能轻视。想时,手上更要紧逼,使出“上步双推拳”,向楚歌北扑去。这“上步双推拳”,在路数上,实在是不及“上步连环挂盖拳”的,然而其妙处在于击打的是敌人最难避躲的颈口。这招儿很是阴辣,若敌方中招儿,往往生命岌危。徐志豪本来也不欲楚歌北丧命,但又何其能让自己散失前往中土大陆的机会,少不得要下狠手! 这么想着,徐志豪夺步往前,双腿展开弓字扎稳下盘,力道早已运于左拳,从左下呼出,直取楚歌北颈口。下座弟子,纷纷惊叫,就连曲魔鸿也面色有变。楚歌北向来心地纯良,虽然看出徐志豪此次拼命,也并不以为他会把自己怎样。竟立于原地不动,不慌不忙,待拳头已经接近下巴时,按下I加F5,忽的向后直直压身,仍旧是由两脚脚尖承力,身子倾成一条斜线,浮于地面以上二三毫厘处,双手平掌置于身体两侧,并不用手撑地借力。 学过轻功的人都知道,能够在几十尺的空中飞行,那是最不稀奇的。最稀奇的轻功,当是能浮于地上毫厘之处,又能够飞过万尺高空。楚歌北能使出这招儿,足以见其内力之深厚。 徐志豪连出几招儿,都被楚歌北闪过,心下也是着急,拼力使出“暴风骤雨拳”,两手同出,拳头就似暴雨一般向楚歌北胸门袭来。这拳速度极快,楚歌北一时也避躲不开,只好将计就计,点地而起,由两肩支持全身力气,往后飞退。徐志豪见他已经退至武台边缘,更加加快拳速,希望就此一招,把他逼下台去。 楚歌北虽然平时稍有愚钝,于这紧急时候,却总能生出急智。看徐志豪逼紧的都是自己上盘,按下pagedup并连续点击F2,将身子向右绕半个圆弧,恰巧避开。徐志豪适才斗得甚酣,以为这一招一定能把楚歌北逼出台去。楚歌北突然旋身避开,令他微微发怔。楚歌北向来知道徐志豪反应速度极快,这一怔之间已经是他反攻的大好机会。当下也不肯耽误,就着身子向右下闪击的这一势头,AD双腿起力,翻身向上,按下→和F11举起右手,凌空飞出,用的正是曲魔鸿刚刚所用的“横手扫千斤”,将力道聚于手肘之中,去夺徐志豪左盘。 徐志豪已然恍过神来,在楚歌北一掌快劈至左肩时,忽的拔出左手,横向拿住楚歌北右手掌根,五根手指纷纷用力,化掌为爪。楚歌北被他抓得“啊呀”痛叫一声,同时意识到徐志豪的力道已经从掌根注入,快要通过肩部沉入丹田,使他周身不能发力。楚歌北自己心下其实也十分清楚,向来自己都只有内力及躲闪功夫越于常人,如今要是被控,便是什么优势都没有了!一时着急,忙用鼠标点击,将全部内力统统注入右手掌根。徐志豪顿觉出一股极大的力道冲击自己左手,惊骇中微微放松手劲儿,楚歌北马上瞅准空当儿,向外脱逃。 说时迟那时快,徐志豪已反应过来,左手更加用力。楚歌北心中惶急,全力反击,反手向上,也拿住徐志豪左手掌根,向外用力。徐志豪难一时竟无法运转自身气力,难以控制地被这股力道托住后拽,慌乱之中,听得左手骨头先是“格格”细响,而后“铮”的一声,楚歌北已经从他左手中脱离开去,自己却觉得左手掌根痛彻心扉,待要动一动手腕时,才发现左手腕早已垂下,方才就脱臼了。 徐志豪虽然是尊级弟子,但生活在初武堂之中,花落遥遥无期,故而弟子之间无争无夺,相处甚好。虽然日日练武,可真正的武斗几乎没经历过。募地被楚歌北击破掌根,忙将右手捂住左手,痛得咬牙跪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连串滚下。 在武斗中一手无力,等于上盘虚空一半。所有座下弟子都知道这是楚歌北的绝好机会,孙志李锦在台下喊打,就连曲魔鸿也忍不住急声高叫:“歌北,抢他上盘,快去抢他上盘!”一众都在叫嚷,楚歌北却是满脸愧疚,他本意绝不想伤害徐志豪,全因刚才被拿住掌根,情况危急,无意识为之。平时他与其他弟子谦让恭谨,别人笑话他运气好,他也不敢生气,绝没想到以自己的内力,能到达这般田地。看见徐志豪痛极,根本没想起攻击,反倒忙着结结巴巴地安慰:“徐师兄,你没事吧?我…这我…这我真不是…不是故意的!” 徐志豪痛得意识稍微模糊,完全没听清楚楚歌北和周围其他人在说什么,这意识一模糊,反倒使行进中土大陆的梦想更加清晰起来。他勉强支起身子,一时座下叫打声完全停住,转而又为他叫好起来。 只见徐志豪曲腿微蹲,扎稳下盘,左手且由它垂着,右手在空中一转,定于胸前,把双目闭紧。众人看他如此,都知道他要搏命做最后一击,屏息去看。楚歌北却丝毫未有察觉,仍急得连连叫道:“徐师兄,你没事吧?要不然求师傅给你先行休息片刻,你休息好了,我们稍后再做比试……” 楚歌北话音未落,徐志豪大叫一声,拼尽全身力气,推出左掌,掌尖一股力道脱出,以电光火石之速,向楚歌北扑来。众人认出徐志豪这一掌是“铁云飞”中的最高路数“铁云穿山掌”,纷纷失声大叫。眼看那一掌就要劈飞楚歌北一半脑袋,连曲魔鸿都失色大叫:“歌北小心!”顾不得其他,抢步上前想救。 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到底还是傅无衡传授他的“旋云一字飘”好用,楚歌北使用这招儿已久,控制纯熟。饶是如此,也没能完全避过这一掌,那力道紧紧擦着楚歌北头部飞过,竟削下他几根睫毛眉毛及头发来。力道落空后,飞扑至武台后面台阶上,将一级石阶击碎,飞石乱走。 这“铁云穿山掌”,已经是徐志豪现在能够使出的最高招数,耗掉他内力一半以上,便也是他的最后筹码。看楚歌北居然仍旧避过,长叹一声,仰头倒地,一动不动。楚歌北大惊,担心徐志豪再出陈寅那样的意外。忙夺步上前,跪于徐志豪旁边,轻声唤他几遍:“徐师兄…徐师兄…”见他不理,心里更是自责,一时情急,竟然转身向上,对着释方释静释怀三位师长跪下,叫嚷起来:“各位师长,徐师兄本来武功比我好,更应该是他入选的!适才徐师兄使得‘铁云穿山掌’,我就不会,许多弟子也不会!我只不过有些内力,又会逃命而已。到了中土大陆,我这两项功夫,根本算不得什么。还是须像徐师兄这样功夫高深的才好!” 徐志豪见他形色着急,言辞恳切,并不像是在作假,心念转动,想道:凭心而论,若是我在他这样立场,绝难做到和他一样坦荡。心里虽是这么想,嘴上却更是作狠,喊道:“滚!老子却不稀罕你在这里求情!” 楚歌北一吓,又思及自己似乎伤了徐志豪自尊,更为惶然,往后退开一步。徐志豪冷冷叫道:“就凭你这样一个小儿,也想拦住老子往中土去,且勿做梦罢!要是真由你求了情前往中土大陆,老子才真正叫做没脸,传了出去,这辈子不用在‘金庸’混了!” 楚歌北听他这样说,反而喜欢,欢声叫道:“徐师兄…” 徐志豪已经翻身下台,听阶上金钟敲响,胜负分定,反觉心下轻松,似乎放下了一块很重的石头,微露笑意。听见楚歌北喊自己,也不回头,伸手一挥,示意他不要多话,萧声叫道:“我总听别人说你走运,把这天下的运气一并走了个干净!只是人生在世,这运道总有起落,只怕你到得中土,再难走这样大运了!转日,就是老子开运之时了!” 楚歌北虽平时反应迟缓,但一听徐志豪这话,立时就明白他完全是好意提醒自己,心中感动,真是难以言表,再再对其背影躬身作礼,喊道:“多谢徐师兄提点,多谢徐师兄提点!” 徐志豪也不理他,拨开弟子要下去了。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空中寒光一闪,一把雪白如银的利刃,向楚歌北飞刺过来。楚歌北还在目送徐志豪的背影,未及注意。众人大喊小心,曲魔鸿和徐志豪已经飞身扑过来护他。 曲魔鸿和徐志豪二人,距离自然是曲魔鸿离楚歌北更近。但这次却让徐志豪抢了先,已经斜身扑到楚歌北面前,说时迟那时快,那刀刺入徐志豪左胸,于胸口处血花迸溢,底下乱七八糟的惊喊声混杂一起,嗡嗡震耳。 楚歌北被这突变惊得面色惨白,扶着徐志豪倒地,几番努力平复才把呼吸喘定,语音中已带哽咽,用手死死捏紧徐志豪左胸伤口,想要稍稍止血,叫道:“徐师兄…你怎样了…?” 徐志豪脸色也是越来越白,面带苦笑,结结巴巴半天才把话连起来讲清:“我…早就说…早就说…你总是…走运…” 楚歌北听他这样讲,更是泪如雨下,揽着他语不成声地喊道:“徐师兄…你好了…你定要好了…我将我的运气都与你…!” 楚歌北在台上兀自难舍徐志豪,曲魔鸿看他是在武台上中刀,而楚歌北居然还抱着徐志豪,岂不是敌暗我明?大急,早赶到楚歌北旁边,一力催拉楚歌北下台。此时台下的众弟子却早已乱成一团,逃命的有之,寻敌何在的有之。 阶上的释方释静释怀三位师长,见到这样意料之外的情况,也都面色一凝,一齐沉声喊道:“什么人?!” ;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楚歌北、曲魔鸿和徐志豪三人正在台上揪扯不清,忽觉地面微微震动,似有一面极大的气场在逼近,大惊抬头,只见半空中数名紫衣人和一名红衣人在向武台逼近,脸庞皆用面罩蒙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几人落地之后,地面更是摇晃一下方才静止。 两名红衣人将手向后,握住背上的长刀,目光凌厉,其余的紫衣人,也同样做出了这个动作。站定之后,为首的一名红衣人向着释方释静释怀三位师长所在的方向拱手,语中含笑:“见过初武堂各位师长,今日未请自来,全为一个不情之请!如果三位师长答应,我们当然相安无事;如果三位师长不肯答应,那我们也只好各凭本事了!” 释方释静释怀锁眉看他,半晌,释怀沉声说道:“请讲!” 红衣人似乎已经有极大的把握,声音稳重,又不免一股歹毒之气:“我们须要带走武台上这位楚公子!” 此语一出,一众皆大惊失色,楚歌北更是惊得面无人色。时间静止,所有弟子都各有所思,以致方才混沌不堪的练武场又恢复了平静,只有越来越多的花瓣旋转着在空中飘零。众人凝神去望释方释静释怀三位师长,又忍不住斜眼去瞟瞟楚歌北,心中做着无限猜测。 释方率先打破这种栗人的寂静,冷冷喊道:“这不可能!” 红衣人一听,握住身后长刀的手更是力道一紧,眼中寒光四射,冷声高叫:“很好很好!”拔身离地,横起两掌,向释方扑将过来。 释方不顾释静释怀二人阻拦,也飞身向他扑去,高手过招,其实比较的完全是内力和速度。待四掌快要对接之时,红衣人突然拨转掌向,切中去击释方心门。 这转向着实突然,释方完全不及反应,一击即中,众人同时听得“哗啦”一声响,似乎释方内部五脏皆被红衣人的力道击碎。只见释方狂吐一口鲜血,血中大大小小,含着许多碎裂的脏器,从空中坠下,幸得释静释怀一左一右,飞身上前扶他落地。 众人被骇得一时静默,半秒之后,惊呼声从人群里爆出,有人抱头鼠窜,有人在极度慌张中东奔西走,有人吓得六神无主立于原地,练武场上的场面比刚才更为混沌。 方才徐志豪舍命救得楚歌北一次,楚歌北心中已是大恸,没想到仅仅几分钟后,释方师长又因要保全自己,再度丧命,更是痛不欲生。一边护着徐志豪,一边看向释方师长所在方向,声声连喊:“释方师长…释方师长…”越喊越觉心如刀绞,直喊了个泪水纵横。 徐志豪尚有一口气在,没想到在临死前还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连连推开楚歌北,让他下去看看释方师长如何。这次也不要曲魔鸿从一旁催促,楚歌北就夺步抢下,冲到释方师长面前,跪倒大哭:“释方师长…你却如何值得为我如此…早知这样…我宁可方才自愿随着他们去了…”曲魔鸿也追到释方师长面前,伏跪于他面前,但跪不语。 释方眼中盈泪,嘴巴张得很大才能喘息,致使血流成河,那些破破烂烂的脏器碎片,也随着汩汩流血滚下,让人不寒而栗。楚歌北平时胆小,此时却并不畏惧,不断替释方擦去,看他喘气如此艰难,恨不能为他努力。 释方环视周围的人一圈,欲待再多讲几句话,但感应器已经逐步失灵,屏幕不断闪现黑屏,终究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突然眼睛张大,将头往旁边一歪,已然去了。楚歌北死死揪住释方师长的衣领,似乎觉得自己能把他拉扯回来一般,喉头哽咽,想哭都发不出声来。曲魔鸿见释方离去,心中哀恸,尽力没有憋住,倒憋出几行泪来。释静释怀强忍心伤,朝天作揖,哀然皱眉,敬声叫了几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红衣人以为这样给他们的震撼,已经足够,笑叫道:“怎样?现在只要各位师长肯将楚歌北交出,我们之间无恩无怨,干什么要互相纠缠?大家相安无事,岂不很好?” 释怀先不理他,只冲下面乱哄哄的弟子们,高声叫道:“少林寺初武堂弟子听训!” 众弟子虽然慌乱,毕竟尚有尊师之德,听得释怀一叫,停顿下来,举目望他。 释怀厉声说道:“你们虽然尚未进入中土大陆,但好歹已经是少林寺初武堂的弟子。是练武之人,便是武林中人!平日做着春秋大梦,一到危急时刻,自己方寸大乱不说,还要弃师叛教,可羞可恨,可耻可悲!我现在给你们半盏茶功夫,要走的立刻给我离开,永世不得进入初武堂!要留的,当做出舍生忘死的决心,与我少林初武堂共存亡!” 释怀向来是初武堂中,众位弟子最为敬重的师长。一席话即刻重聚军心,先则令众人羞愧,羞愧之后豪情顿起。少倾,除十余弟子离开之外,其他所有弟子整整齐齐端立于原地,齐声高喊道:“舍生忘死,同守少林!” 红衣人微微震动,目光一紧,看定释静释怀,声音更冷:“看来二位师长已经想好,是一定要与我们作对了?” 释静冷笑:“却是谁一定要和我们作对?” 红衣人不再多言,拔刀而起,那刀自离鞘起时已经寒光四射,似要把空气都斩开。红衣人就着刀势,狠狠用力,往地上一劈,刀光闪烁,惊起花雾阵阵,花瓣被这股刀力震开,向两旁碎散,一众弟子,也被这股刀力震得飞开。 长刀斩落在地,练武场轰然一动,这刀劈开一条极深的裂缝,裂缝飞快地蜿蜒上走,一路斩断武台,一直延续到禁殿的台阶中央,楚歌北抱着释方师长,和曲魔鸿一起被震飞数米。释静释怀向两旁闪躲,电光火石地避开两人中间的一条巨缝。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大惊失色,勉强压低声响,悚声互问对方道:“昆仑刀?” 众弟子身在初武堂,哪里见过这等高深的内力,更加惊呼失色,却并不像方才一般混乱,仍旧立于原地,挺身坚定。 释怀收拢眉头沉思片刻,不再犹豫,朝座下弟子大声高呼:“我少林初武堂存亡之秋已到,胆小者且回家务农,真勇士随老衲共战!” 众弟子身形一挺,声如洪钟,排山倒海地叫道:“舍生忘死,同守少林!” 释静趁着群情激昂,红衣人也在发怔的一刻,低声唤楚歌北和曲魔鸿到自己面前,说道:“此番形势不容乐观,老衲有一嘱托,事关存亡,不知你们肯不肯答应?” 楚歌北和曲魔鸿立刻答道:“释静师长请讲,万死不辞!” 释静点点头,叮嘱道:“禁殿之内正中央的达摩宝殿,是老衲与释静释方师兄弟礼佛之处。除老衲三人之外,还有一老僧在,这老僧眼睛已瞎,耳朵也是半聋,常日负责敲钟,另行保管千里焰!千里焰是初武堂应急宝物,可于危急情况中点燃,通知远在中土的少林寺正寺!看如今情形,实非老衲与释怀师长能够阻拦,你二人须以最快速度,点燃千里焰,以保初武堂于万一!切记切记!” 释静说罢也不等楚曲二人回答,即刻起身迎敌。楚歌北和曲魔鸿更不敢耽搁,且飞且走,抢上禁殿。一路狂奔,进入禁殿后也不及观望四下景色,只听见身后厮杀越来越响,催得心内如焚。奔至禁殿最上方正中央的达摩宝殿,撞开门抢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的达摩面壁像,立在一旁的是神光立雪像。往下一看,果见一个长眉老僧,面目苍老,正在“咚咚咚”敲响木鱼,双目紧闭,口中诵背着《楞伽经》。此中清静,与外间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歌北和曲魔鸿顾不得其他,一边一个,抢上前来拉住这老僧,语不成句地叫嚷道:“老师傅…不好了…不好了…千里焰…快快快!” 那老僧眉头微微一皱,挣开楚歌北和曲魔鸿,仍旧只顾念经。楚曲二人听得外面的厮杀声已经逐渐逼上禁殿,又不知道到底现在情形究竟何如,真正是急火攻心。曲魔鸿知道这老僧是因为在游戏中瞎了眼,耳朵也是半聋,感应器会把游戏中的声音降低。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了,对准这老僧的耳朵,大声吼道:“千里焰!快,否则初武堂就要毁之一旦了!” 那老僧一惊,面色大变,显然已经听清楚曲魔鸿的话,慌忙叫嚷道:“快…快…香案底下,快…” 楚歌北和曲魔鸿一起扑过去香案底下寻找,果然从佛殿正中的黑色檀木香案下摸出一个又粗又长的红色火焰杖,那老僧已经摸摸索索,前去打开殿门。殿门一开,就从外射进两三把小刀来,楚歌北和曲魔鸿惊得向两旁飞避,一时运不起轻功,重重地跌倒在地。那几把飞刀,呼地一声穿过空中,钉在香案上。 那老僧眼瞎耳聋,却幸得无恙,他却不知自己行了怎样的大运,仍旧站在殿门口,冲楚歌北和曲魔鸿大叫:“快…快…快,上殿顶,上殿顶点燃千里焰!” 楚歌北和曲魔鸿便也顾不得一出门便是命悬一线的形势,飞身抢出,一路惊险无比地避开四面飞来的碎石木屑以及小刀,两人一起护着千里焰,向上升去。释怀释静、红衣人紫衣人以及初武堂一干弟子,已经杀进禁殿之内了,众人在乱花中飞身来去,战况激烈。那红衣人看着楚歌北和曲魔鸿飞向宝殿殿顶,自然知道其中必有猫腻。飞身来夺,曲魔鸿立刻将身子在空中扭转,遮住楚歌北和千里焰,叫道:“歌北,你带着千里焰先上屋顶!” 楚歌北一怔,心中绞动,正不知如何是好。释怀师长已经飞临曲魔鸿之前,迎着红衣人就是一掌,论内力修行,释怀师长自是不如这红衣人的,然红衣人此时注意力全放在曲魔鸿和楚歌北身上,募地被释怀师长击出一掌,惊得飞开数米。释怀师长趁机叫道:“你们快走,只管去放千里焰!” 楚曲二人再不犹豫,直直飞上殿顶,来到屋梁上,曲魔鸿竖起千里焰,楚歌北两手捏搓引子,用内力点燃。只见那引子迅速燃烧,一直向下,烧空整个火杖,忽的聚成一团极大地火焰,直冲云霄深处炸开,化成巨大的火花,点亮天穹,火光覆盖了整个少林寺初武堂,引得下方的厮打声都稍微停顿,一众举头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团火焰。 楚歌北和曲魔鸿见任务完成,顿觉全身脱力,瘫倒在屋梁上。忽听得下面那老僧在叫:“上面的两位小僧,上面的两位小僧!”忙飞身下去,还未及和那老僧说话,就被老僧一边一个扯住,拉进达摩宝殿锁上门。两人正在惊奇,老僧喘息息地叫道:“去…快去宝殿后门等候,释空方丈就要到了!” 两人随着老僧来到后殿,后殿与前殿却大有不同,一片漆黑,那老僧凭着直觉,摸开一道门。门开之处,强光射入,楚歌北和曲魔鸿一时难以适应,忙抬手遮住眼睛,只见这门外是一个小院,立着许多空树,这里落花纷繁,花雾更浓,小院由简单的白墙围起,有一扇小小的灰色木门。老僧让楚歌北和曲魔鸿就候在木门外,自己在门内为他们通风报信。 二人思及将来的是少林寺方丈,都伏跪于地等候。要说中土大陆内的高人,思想行为,自不在楚歌北曲魔鸿等辈的想象之内,他们从花离渡到中土大陆,要经历数番生死;然释空方丈从中土大陆到花离渡,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饶是如此,跪在门外的楚曲二人,也觉得仿佛等了半生似的,等得心焦如焚。见到释空方丈领着四位弟子,推门而入,又急又喜,扑上前去,拉住释空方丈的衣襟,叫嚷道:“方丈…方丈…不好了…不好了…!” 释空方丈年事已高,但面色静霭,双眉垂至两腮,一对耳垂已经垂至双肩,显然是修佛到了至高境界的人物,看见楚歌北及曲魔鸿的面色惨白,他却丝毫没有半分慌张神色,仍旧镇定自若,只微微安慰楚曲二人两句。就连他身后跟随者的四位弟子,也是面不改色,英眉俊目,身形笔挺,曲魔鸿猜着必定是释空方丈的得意门生,随时带在身边的。 几人步入后殿,那老僧仍旧颤巍巍地等在后殿里,听得释空方丈叫他一声“释归”,知道方丈终于来了,“啊呀啊呀”叫了几声,竟从紧闭的目中迸出几滴泪来,身子歪斜倒地。释空方丈忙请他坐下休息,安慰他不必担心。一边引楚曲二人来到前殿问话。 楚歌北和曲魔鸿看释空方丈并不出去迎敌,心急火燎,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这些红衣人紫衣人的可怕之处。释空方丈听了,微微皱眉,问道:“他们可是昆仑教派的么?” 曲魔鸿记得方才释怀释静两位师长确说了“昆仑刀”一物,慌忙说道:“是的!” 释空方丈眉头更紧:“少林向来与昆仑无恩无怨,几百年间交集甚少,为甚他们要挑起事端,而且不去少林,还在初武堂之内呢?” 楚歌北这才记起他们是为自己而来,曲魔鸿自然也想起来了,低头默默不语。楚歌北浑身哆哆嗦嗦,怕不说出又酿成大祸,对不起初武堂栽培之恩,只好嘴唇发颤,语不成句地讲道:“他们…是要…带…带…带我走!” 释空方丈也忍不住一惊:“为什么?” 楚歌北更加害怕,险些要哭出来:“回…回方丈话,我…我也不知道…” 释空方丈沉思片刻,问他道:“你身上可有什么东西么?” 释空方丈一针见血,楚歌北大为慌乱,本能地抬起手去护傅无衡给他的那本书,曲魔鸿微微斜目,满心疑惑。释空方丈看出端倪儿,问道:“可与老衲看看吗?” 楚歌北虽全身抖得厉害,仍旧咬牙坚持道:“不能不能!一定不能!” 释空方丈也不生气:“为什么呢?” 楚歌北声音哽咽:“这是我以前的师傅给我的,我曾给我师傅发过血誓,有生之年,不予任何人过目,就连我自己,也不准开启!” 释空方丈点点头,柔声道:“你确实是个善徒,然现在此物关系初武堂生死存亡。你若不肯予老衲过目,就是要陷少林于万劫不复之地。初武堂于你有启蒙之恩,你身为少林弟子,不会见死不救吧?” 楚歌北伏跪在地,知道释空方丈说得有理,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半晌,拨开衣服,把穿在内衣内的包裹取出,那书保管尚好,仍旧裹在黄布之中,不见真面目。楚歌北双手将这个包裹呈上给释空方丈,再再磕头道:“请释空方丈千万不要外传!” 释空方丈为他所感,也双手接过,到后殿翻看。楚歌北跪于原地,不知情况何如,浑身抖得和筛糠子一般,眼泪翻涌。曲魔鸿心中疑惑,皱眉不语。 释空方丈去看这书,却花了许多时候,使得楚歌北心里七上八下,更多不安。释空方丈从后殿绕转出来的时候,一张脸已然惨白,双手拿住那包裹,书仍旧被裹于其中,身子簌簌发抖。楚歌北先前见释空方丈的时候,他听闻初武堂这样大的变故都面不改色,现在居然如此,可见此书非同寻常。然而此书到底怎样,他也是尚未谋面,一时急火攻心,眼前发起黑晕来。 释空方丈被四位弟子扶着坐下,喘息半天才勉力平定,长叹一声,看着楚歌北老泪纵横,问他道:“这书…确实是你师傅给你的?” 楚歌北忍泪说道:“回方丈话,确实是我师傅给我的!” 释空方丈想了想,又问道:“他可交代过你什么话么?” 楚歌北知道无路可退,索性将真话都讲出,说道:“师傅交代了三件事,第一书在人在,书毁人亡!第二终生终世,永不开卷!第三有生之年,不入昆仑!” 释空方丈听了,连连点头叹息,说道:“行啦,我要交代的事情你师傅已经提前交代好了,你只须牢牢记住,照做就是!孩子,你终有一天要知道,你师傅是位真正的伟人哪!可惜我在金庸半生,无缘与他得见!” 楚歌北听他夸奖师傅,心中一暖,把害怕减去了几分,不再发抖,只跟着释空方丈一起落泪。曲魔鸿心中辗转各种猜测,眉头越皱越紧。 释空方丈俯身将书物交予楚歌北,问过楚歌北的姓名,一再叮嘱道:“千万记得你师傅交代你的话,否则便有惊天大祸!”又问了曲魔鸿的姓名。吩咐他二人道:“你们即刻就走,现在就渡河去中土大陆!” 楚歌北惊道:“那徐师兄…还有释方师长…还有武试也没有完…” 释空方丈摇摇头,道:“顾不及那么许多了!”紧接着回头,对立在他身旁的四位弟子说道:“你们四位追随我,以游戏时间论算,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吧。这二十年来风风雨雨,变故横生,只有我们几人知道其中酸甜苦辣。我本意觉得委屈了你们,欲待将一生功力先传,我们师徒相伴终生。但今日突变,实未企及,不仅是少林寺初武堂,就是少林寺正寺,以及天下苍生,也尽皆系于今日一事了!楚歌北师傅能够如此大义凛然,我也决不能坐视不问,老衲要你们答应我,无论何等艰险,哪怕舍命,也必须保他二人登陆中土!” 四位弟子大声答应:“方丈放心,我等即便舍命,也必使他二人顺利渡河!” 释空方丈便转回头对楚歌北和曲魔鸿道:“你二人登上中土之后,即刻分开行动,分散敌人目标。绝不能顾念情谊同行,使得目标扩大!” 楚歌北和曲魔鸿已经知道情形危急,容不得他们半点扭捏,马上答应。释空方丈即刻起身,亲自引他们的后殿小院,几人下拜辞行,被释空方丈催逼着出门去了,看着几人远去,忍不了内心重重隐忧,又对着他们背影大叫:“老衲所说之话,字字关键,切记切记!” ; 第二十九章 抢渡跨天河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楚歌北和曲魔鸿随着四位师兄一起赶出后殿,刚刚推开后殿小院的木门,漫天飞花扑面而来,简直已经落红成灾,花雾浓厚得把前路都完全遮住,几人不得不一齐奋力拨开乱花,抵挡逆风,并肩前行。楚歌北和曲魔鸿行走出几米方外,还辩不清楚到底身在何方,只听得周围人声鼎沸,叫喊声此起彼伏。 花离渡上,向来清静安雅,渡口上也少有船家往来。此时却是人山人海,比先前楚歌北进到的先发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花雾郁郁,日光只能透过碎花层层叠叠落下影子,楚歌北望见前方渡口早就是拥挤围困,数不尽的渔家缠在一处,各自招揽生意。稍微宽敞的一点渡口,是一些较大的船只,有的写着“少林寺”,有的写着“五行教”,各种各样教派的名称都有,应是予固定门派停靠的港口。 渡口上的声音太大,周围人太多,加上花雾越来越重,楚歌北头脑嗡嗡作响,什么都难以思考。几人虽并肩走在一起,但并不说话。努力攮过人群向前,听一些渔家在耳边大叫:“渡河渡河,百年一次花落,各位玩家真是命好,万万不能错过!渡河渡河,金庸世界全在中土,真是英雄定要渡河!”声音交杂里又见一位老渔家挥着一把类似蒲扇般的东西拨开叠叠花影,冲岸上的乱哄哄的人群唱道:“人人都道花开好,岁岁却在等花落。层层苦难华鬓霜,重重艰险为今朝!” 四个师兄牵引着楚歌北和曲魔鸿,从乱成一团的人群中扎挣出来,挤到较为松弛的各门派专用渡口,还未到船前。少林寺专船内就有几个穿着武服的弟子跑上岸来,面目看起来比护着楚歌北和曲魔鸿的四位师兄年纪轻些,远远地就急声朝他们大喊:“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是出了什么急事么?” 被他们叫成“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的几人,拉着楚歌北和曲魔鸿抢步上前。还不等那几位小师弟再多问话,就拽住他们,用劲儿把几人甩到船上。拖住楚歌北和曲魔鸿,冲进船舱之内。船舱本来是准备给通过少林寺初武堂最终武试的弟子用的,因而全都是一些铺盖竹席之内的东西。四位师兄迅速凑头小声商量一阵,便翻找出两幅竹席和一张较大的铺盖来。叫过楚歌北和曲魔鸿,说道:“我们把你们卷在这竹席之内,再盖上铺盖。不管外间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就算是我们全都死了,你们也不能出来,知道吗?” 楚歌北和曲魔鸿一惊,楚歌北眉头一紧,喊道:“这…” 为长的那个大师兄几乎是用吼的:“这什么这?!我们是师兄,你们是师弟,这不是和你们商量,这是命令,这是释空方丈的嘱托,你们听懂没有!” 楚歌北和曲魔鸿神色一凛,强忍心中悲痛翻滚,大声答道:“是!”四位师兄马上用竹席卷住二人,让他们躺倒在地,又将铺盖覆盖在二人身上,转身出舱去了。 四人刚刚出了船舱,所有船上的少林弟子都围了上来,见他们向来崇敬的四位师兄都是满面惊慌,又急又疑,纷纷喊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大师兄环视一圈周围,在心中清点,随着方丈到花离渡的十五名弟子,包括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及自己,全都在了。他眉头紧锁,目光变深,萧然望转一遍围着自己的众位师弟,又看向与自己一直跟随方丈左右,二十年生生死死的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三人也同时看向自己,朝他示意,要他开口。时光点点滴滴飞逝,他知道每一秒都关系生死存亡,更关系能不能完成方丈交予他们的重任,不再犹豫,开口冲众师弟叫道:“诸位师弟,今日情形危急,我不能再隐瞒各位!初武堂确是惊逢变故,遭遇强敌,我等本应同进同出,保护初武堂于万一。然世事难料,释空方丈突然下令让我师兄弟四人保护两名初武堂弟子离开,并一定要保证其二人能够安全抵达中土大陆!”大师兄说到这里,声音逐渐由疾速转为缓和沉顿:“我们追随释空方丈,时间各有长短,然以游戏时间换算,至少都在十年以上。对于释空方丈的处世为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释空方丈一世遨游,年晚方才定居少林寺,一生阅人阅事无数,我追随他二十五年有余,从未见到他像今日一般惊慌失措。此事之关系重大,之凶险危难,绝非寻常可比,各位可于心中掂量!我们师兄弟十五人,自从进得少林寺正寺,一直处在一处,从未分离,无话不说无话不讲,情谊深厚,更甚于这世间的亲生兄弟。只今日我与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在方丈面前立下重誓,要保护他二人离开。誓言已下,纵便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能不视死如归。我身为大师兄,虽万分不忍各位师弟陷于此番境况,也不得不为大义保全。请问各位师弟,意下何如?” 众位师弟听完大师兄说完,手中拳头,已经捏的格格作响,挺直身子,锁紧双眉,目光坚定。半晌静默之后,六师弟嚷道:“大师兄,你就只是话多!” 大师兄听完他这一句话,只觉内中血液翻滚,直要把他逼出泪来,忙做出安排,喊道:“十四弟,十五弟,你们去后舱划船,不要管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尽力加快速度!” 十四师弟和十五师弟年纪在几人中最轻,以为大师兄是在照顾自己,十分不服,嚷道:“凭什么我们要去划船,我们要与众师兄同战!”大师兄急得大喊:“划船速度,事关重大!你们只须尽快划船,便已经帮了众师兄最大的忙,否则这船总也不走,我们就是战死,也是白搭!” 十四师弟与十五师弟知道大师兄说的有理,纵万般不愿,也只有跺脚恨恨地去了。两人到了后舱把住双桨,动用内力,不像是在划船,简直像是在拼命。平常行船,快些不过一个时辰出去千米,二人不间断使劲儿,使这船不过一柱香功夫就行出四五百米外,和他们一起启程的渔家小舟,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眼见江上波光粼粼,日光淡耀,从船上已经不能看见花离渡的渡口,只有几片孤零零的落花,飘过了花离渡,随风追赶着他们。 景色是美,但船上众位少林弟子,哪有心情来欣赏这些美景,全都面目凝固,如临大敌。从左往右,摆出少林金钟阵,第四层是九师弟、十师弟、十一师弟、十二师弟、十三师弟、十四师弟,五人各持一根长棍,顶于头顶;第三层是五六七八师弟,立于下一层的长棍上,第二层是二三四师弟,最顶端站着的是大师兄。众人摆好阵势,立在船头,眼见四下还是一片平和景色,离他们较远处有三三两两的船只行走,却也并未有朝他们驶来的迹象。仍旧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一丁点风吹波转,也引得他们凝神去听。 众人都在紧张,等待这平静后的暴风雨,观察入微,以至于大的变化反倒没有发现。他们周围的小舟小船,静静地沉了一条没人发觉,静静地又沉了第二条还是没人发觉,直到第三条沉没的时候,三师兄才小心翼翼地悄声问道:“有没有人发现我们周围的船好像少了?” 众人一惊,沉思片刻,凭着多年来的练武经验,觉出近处气场有变,然又不知究竟来于何处。突地大师兄失声大叫:“水里!”他话音未落,水波转动,水面上已经冲出一个紫衣人来,带起数丈水花,水光过处,众人还来不及睁眼细看,他就拔刀而起,斜着刀身一砍,刀气扑到金钟阵中间的五六七八师弟身上。刀光未消,血光已经迸出。 未受伤的师兄师弟都失声惊叫,五六七八师弟却同时惨烈地大喊一声“走…!”,拼尽周身气力,抬起手上长棍,上面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被这股力道扶起,腾走半空,举出长棍,飞夺紫衣人。紫衣人论内力速度,都不比这几人差欠,但自以为他这一击之下,金钟阵必破,没想到五六七八四位师弟如此肯舍命相拼。一时避躲不及,被大师兄二师兄从左右两边击中头部,又被三师兄四师兄从两边击中腰部,四处要害被打,内中气血大乱,白沫鲜血都从口中狂吐出来,掉落水中不见,只有汩汩鲜血从水面上涌。 四位师兄急忙回身去看,五六七八四位师弟因为重伤之后仍旧用力,胸骨碎裂,连内脏都能完整地从断裂处滚出,死相惨不忍睹。其他几位师弟,守在他们身边,悲愤欲绝,以使面色惨白。四位师兄强忍伤痛,把愤恨全都转为力气,吼道:“重布刀锋阵!” 众位弟子也不言语,立刻起身响应,从船上爬起。三人为一对,二人举棍合拢,形成一个尖角,一人站在尖角之上。此次排序有变,中间是由四师兄九师弟撑地,大师兄立顶;左边是十、十一师弟撑地,二师兄立顶;右边十二十三师弟撑地,三师兄立顶。 众人此时怒火焚心,早已把刚才的几分怯意去的一干二净,只恨不能马上手刃仇人才好!等了半天,却总是不见动静,正是心急火燎。忽然听得四师兄说道:“你们觉不觉的这船中间,好像在微微震动?” 众人赶紧凝神去感觉,似乎确实如此,正不得要领。二师兄大叫起来:“不好不好,他们要从下面切断我们这船!” 大师兄反应更快,已经朝后舱大声喊道:“十四师弟,十五师弟,快快将船朝右划开!”十四师弟和十五师弟正在用力划船,听到大师兄叫嚷,知道情况紧急,立刻转向。说时迟那时快,船刚刚转开数米,水面上果然出现一把长刀,凌厉地劈开波纹,斜刺向上。二师兄担心他要升出水面再劈一次,十四师弟和十五师弟绝计无法再避。顾不得其他,轻点长棍,以身去拦。 那紫衣人穿出水面,果然要劈第二刀,长刀一出,却正正地穿进迎面而来的二师兄心门。他也由不得地兀自一惊,往后退开半步。 船上的众位弟子大惊失色,高喊着“二师兄”一起飞身来救。二师兄早就做好舍命的决心,知道此番凶多吉少,这么多师弟赶来救他,着实于事无补。不如自己临死前想法儿帮他们更好。当下不退反进,“啊…”地长啸一声,拉住刀柄,将身子挤至刀根,抬起右手,曲下食指中指,趁紫衣人还在吃惊,双指扣住他的眼睛。手拔开时,那紫衣人的眼睛已经成了血洞,惨叫连连。 众弟子知道二师兄是在用命与他们创造时机,更加奋不顾身。十师弟与十一师弟从两边夺至紫衣人左右上盘。紫衣人虽然双目失明,又剧痛难耐,但毕竟多年修为,对来人气场已能感知。双手在空中一转,一左一右横劈二掌。紫衣人处于生死边缘,用的已是全力,十师弟和十一师弟被这沉重的两掌,在空中就劈的血沫横飞,坠入河水。 紫衣人避过了十师弟和十一师弟,就没来得及避开大师兄和三师兄的横棍。两人看见十师弟和十一师弟坠河而亡,又悲又恨,将这力气全使在棍中,飞扑而来,一齐集中紫衣人的胸门。紫衣人先是定在空中几秒,身上一直传来“咯吱咯吱”的古怪声响,慢慢嘴巴张大,“啊啊”却始终发布出声来。身子向下沉出,那“咯吱咯吱”的声响越来越大,众人这才听出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外面看来人尚安好,内里所有骨头都已碎成一截一截。拖着二师兄,一起坠下河去了,河水顿时翻涌起一泊鲜血。 现在除了仍在用力划船的十四师弟和十五师弟,只剩下六人还在船头,几人不再布阵,而是围着船头站成一圈,各自观察防范。半晌,一点动静也无,大师兄微微曲腰,将身子贴近水面,叹道:“这样不行,我们在船上,他们在水里。敌暗我明,形势于我们大有不利!” 他这话正中几人心思,三师兄立刻喊道:“我到水下去!”其他弟子也纷纷叫嚷:“我们到水下去!” 大师兄坚持要自己下去,被众人强力拦住。三师兄冲他叫道:“早走晚走,我们不争这一步!要是你真有命活了下来,不如把我们师兄弟这几人的命都活得值当回来!”说罢,领着十二师弟、十三师弟一起纵身跃入水中。 剩下大师兄四师兄和九师弟,心神不安地在船上等待,不知道水底战况到底如何,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过了一会儿,水面上浮上来一股血流;又过了一会儿,水面再浮上来一股血流,几个人心焦如焚。九师弟一直喊着要下水去,被大师兄和四师兄强行拉住。 终于,水面波纹震动,水里几个黑影都向上窜。三人同时做好准备迎敌,哗地一响,水面破开,红衣人随着三师兄以及十二十三师弟,同时跃上水面来。那红衣人狼狈不堪,双腿被十二十三师弟紧紧抱住,十二十三师弟七窍流血,看似早已仙逝,却始终牢牢抱紧,不肯松手。红衣人下盘压根使不上力,全靠上盘用劲儿。偏偏三师兄使着长棍,还在招招猛逼他上盘。 论功力大小,三师兄确实难是红衣人的对手。无奈他此时拼命,而红衣人又被掌住了下盘,周身力道运不过来,打的七荤八素。三师兄瞅准机会,要去击他颈口,红衣人也看稳了他这一棍,快手拿住,借力用力。三师兄觉出红衣人的力道顺着长棍游走到他手腕之上,一时难以自控。红衣人借机在棍顶猛推一掌,长棍反向击出,打向三师兄。三师兄被这股力道拖累,闪避不过,正中胸门,整个胸骨肩骨铮铮作响,碎骨倒插进内脏,剧痛穿心。鲜血从鼻腔口里一起涌出,知道大限将至,尽了最后一分力气,转头撕心裂肺地朝大师兄等三人喊道:“快……”一声未毕,翻起白眼,溘然长逝了。 红衣人好不容易摆脱三师兄,哪肯耽误,立刻反手为爪,狠狠地抓向紧抱住他双腿的十二十三师弟,猛力朝船上甩出。十二师弟十三师弟被砸到船上,脑袋都被他抓的变了形,想来在水下就已经丧命,只双手兀自不肯放松,仍旧呈紧握状,十指曲起,牢牢地并在一起。 大师兄四师兄和九师弟看见这幕情景,心如刀绞,拔身就向红衣人击来。红衣人目光一转,并未抢着上前来迎他们,而于袖中一拢,飞出几把小刀,迅速刺向还在划船的十四师弟和十五师弟。 大师兄四师兄九师弟本在迎敌,未料红衣人来此一招,大吃一惊,转身去拦。已经来不及了,刀速飞快,正中十四师弟和十五师弟脖颈,竟又从脖颈中穿出一个口子,向后飞去,可见这红衣人力道之大。十四师弟和十五师弟口中喉头都在汩汩冒血,双目突出,嘴中“呜呜…”惨叫,难以发出一语。但仍旧不肯放松,尽力划船,划着划着,船速渐行渐慢,那十四师弟十五师弟,维持着划船的姿势,头歪向一边,已经死了。 大师兄四师兄九师弟目瞪口呆地看这场面,心中万般情绪涌动,从口中哇地挣出一口血来,回头看红衣人时,已然是目眦尽裂,连手中的长棍也被他们捏地擦擦作响,恨得要将牙齿咬碎,飞身腾来。红衣人速度比他们更快,已经拔出长刀,劈向三人。大师兄四师兄为护九师弟,横身去拦,刀力正中两人腰部,万幸没有登时夺命,但二人也被这刀力震得扑倒在船上,用力捂住伤口,仍止不住血液喷涌。 九师弟瞪着红衣人,心中却毫无半分怯意,不再犹豫,大叫一声:“随我来呀!”翻身而起,凌空横身于船舱上方。红衣人以为楚歌北必定在这船舱之中,所以九师弟才舍命保护,心里激动,立刻随他飞上,正正劈出一掌,要逼九师弟让开。 九师弟仍旧守在原处,即不避开也不还击,却朝大师兄四师兄大声吼道;“快,快…”正讲时,掌力扑到胸门,被这掌力正正击中,身子几乎断裂,嘴中兀自叫着:“快呀…!”大师兄和四师兄立时明白九师弟是在吸引红衣人注意力,为他们抢得空当,不顾伤痛,爬将起来,举棍扑向红衣人。 大师兄与四师兄相处时间已过十五年了,身经百战,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大师兄使得是少林棍法中的“落红如雨”,主击红衣人上盘;四师兄使得是少林棍法中的“双雕展翅”,主击红衣人下盘。 红衣人两面受敌,“落红如雨”速度快,变数多,他一时也辨不出到底出棍点在何处;加上下盘逼紧,四师兄左一棍右一棍击他两腿。他便准备先把双腿合拢,用腿力夹断长棍。四师兄早已料到他会用这一招,待他双腿刚一合拢,还未用上腿力,立刻将长棍向上一拉,击中他裆部。红衣人惨叫一声,大师兄已经抢准这一空档,转“落红如雨”为“猛虎出山”,横棍击出,正中红衣人颈口。红衣人目光一滞间,脖子“喀嚓”歪断,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掉入河水慢慢沉下了。 大师兄和四师兄捂着伤口,忙去看九师弟。九师弟此时已经翻着白眼,呼吸不畅,口中仍是鲜血横流,看到两位师兄围在自己旁边,眼中忍不住翻涌出几滴泪来,勉力说话:“大师兄…四师兄…我们本来一直在一处…我本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处…”话未说完,感应器掐断,睁着眼睛去了。大师兄四师兄含恨忍住心痛,用手抚平他的双眼。 孤零零地,那几片落红还在风中翩跹,跟随着他们。由于十四师弟十五师弟拼命,船已经快行至中土大陆了,隐隐从江的另一头,可以听见中土大陆的热闹的人声。只是江面上星星点点的血水,仍在随着水波飘转。 大师兄和四师兄沉默不语,来到后舱,扶开十四师弟和十五师弟的尸体,尽他们最后一分努力,开始用力划船,每划一次,腰部的伤口就裂开一些,血水四溢。待要划到中土大陆时,两人已经被血水染成了一个血人。 中土大陆起先露出的面貌,也不十分壮观惊人,是一个极大地渡口,渡口上竖着一个很大的牌坊,上面写着“梦成渡”三个大字。渡口上人山人海,船家忙着靠岸,小贩忙着卖货,老鸨忙着招客,在这些人群之后,楼阁林立,冠盖如云。 大师兄和四师兄看到这番情景,知道终于到了中土大陆,使命完成,心中巨石落地,顿觉头脑沉重,昏昏欲睡。四师兄微声说道:“大师兄…我有些困了…先睡一下罢…” 大师兄知道他要去了,悲声说道:“你睡罢…稍后我也该睡了…”四师兄便静静合上眼睛,再不多话。大师兄强撑身体,冲船舱叫了一声:“你们两出来罢!” 楚歌北和曲魔鸿二人躲在船舱之内,听着外面不间断的喊杀声惊叫声惨叫声,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曲魔鸿稍好些,楚歌北汗湿得衣服和身子粘紧,竟像是淋了一场大雨一般,浑身又热又冷,手脚瘫软,听了外面大师兄的喊话,扎挣半晌,被曲魔鸿拖着,才从竹席里爬了出来。 两人连滚带爬,来到船舱,看到许多师兄师弟的尸体,又看见大师兄倒在血泊之中,忙赶了过去,一左一右把他扶起,曲魔鸿恨得咬牙切齿,楚歌北哭的痛不欲生。 感应器正在逐步失灵,大师兄看的景物模糊起来,气息微弱,只能勉强出声,说道:“中土大陆…到了,你们二人…切记…不要忘了方丈的嘱托…” 曲魔鸿恨恨地说道:“大师兄你放心,我和歌北,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你且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将来我将那教派领袖的头颅,供奉在你墓前!” 大师兄眼睛一睁一闭,看似大限将至,听完曲魔鸿的话,微微露笑:“我没什么名字…你不用记得,这金庸玩家那样多…这金庸江湖那样大…你那里记得过来呢…”说罢,闭紧双眼,垂手含笑去了。 此时船已靠岸,渡口上许多船家小贩游人看见这船上竟有这样多的尸体,慌张地大叫起来,像避瘟神一般,从两旁闪开避过他们,一时竟避到数十米开外,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猜测。楚歌北和曲魔鸿心里沉重,丝毫不理会他们,下了船走上渡口。两人上岸之后,不约而同,对着花离渡的方向,长长下拜磕头。 :“歌北,要记住今天,要在金庸江湖做出一番事业,对得起为我们死去的十五位师兄弟!”曲魔鸿大声叫道。 :“是!”楚歌北掷地有声。 遵照释空方丈的嘱托,两人就要分开行动。离别在即,楚歌北心中哀恸,曲魔鸿紧握住他的双手,大声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歌北,游戏里有生之年,我们必得再见!”楚歌北被他豪气感染,减轻别情。两人再紧紧地一握手,以证情义比金坚。楚歌北向东,曲魔鸿向西,掉头去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