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封天剑圣》 第一章、魏三 天府州,庆丰城,城东老巷,魏家小院。 “他们说的大体是对的,你并不是我亲生儿子。” 窗前透着昏黄的光,照着床榻上躺着的老妇惨白的脸。 正拿着水壶倒水的魏三顿了顿,脸上带着一抹干净的笑:“那又怎样,您养育了我十六年,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母亲。” 他拧干温热的毛巾走到床榻前,细心地为老妇擦拭脸和手,动作极为温柔。 “我时间不多了。”老妇满眼慈爱的看着魏三,叹息了一声,又转头不再看他。 魏三帮老妇擦拭完毕,又拧了块热毛巾给她敷上,继续道:“别老说胡话,街上的老郎中说了,只要用药别间断,您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老妇别过脸,枕头上又多了一摊泪痕:“我的病我还不清楚么?买药得花多少钱,家里连米都吃不上……” 后面的话,她已经很难再说下去。 魏三皱了皱眉头:“凡事有我呢。” 老妇不再说话,转头看着魏三,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真是难为你了。” 魏三装作生气地看了一眼老妇,细心整理好床榻上的被褥,转身道:“我去给您熬些小米粥。” 说着,魏三转身走到另一间房,打开米缸,米缸里颗粒可数,他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娘,我忘了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出去一阵,很快就回。” 他母亲的病,其实已经病入膏肓,镇里的王大夫说过,除非有百草丸,否则他娘绝对过不了今年年关。 “百草丸一粒五两纹银,不知要吃多久才能为娘续命,家里的柴米油盐也是个要紧的事情,这可如何是好?”为母亲治病,魏三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原本生活捉襟见肘,此时更加艰难,他身上已连一个余子都不剩。 “这可如何赚钱才好?”转身出门的时候,魏三心想:“听说山里的妖兽材料价值不菲,我虽未到通脉境,但练剑九载,未必不能试一试。” 魏三七岁时,曾有一位怪异老者送给他一柄桃木剑和一块玉佩,玉佩中是一本名为《三千大道》的无字天书。 无字天书中只有一个目录,魏三没有疑犹地选了“剑道”,那时无字天书中赫然显现出一本剑经——《九华剑经周解》。 魏三练剑九年,早已将这本剑经磨了个透,却不见无字天书中再显现出其他剑经。 “应该是境界限制的原因。”当时魏三想到。 所以农作之余,他也没有间断修炼,却一直未曾进入第一境通脉境。 未到通脉境,其实对于猎杀妖兽,他并没有多少把握。 魏三也曾打过妖兽材料的主意,往常也有不少商队组织队伍猎杀妖兽,但即便重金邀请了第三境的强者护卫,也经常死伤严重,他连通脉境都没入,进入妖兽丛林自然凶多吉少。 猎杀妖兽无异于虎口拔牙,稍有不慎就会把性命丢在那,所以即便城外妖兽作乱,敢做这门生意的却着实不多。 只是现在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若不搏一回,母亲买药的钱该往哪来呢? 而且,他还有一件事令他忧心忡忡,那就是李维索要地契的事情。 三天前李维找上魏三,说是魏三三叔借了他一百两白银,要魏三交出地契作抵押。 魏三的三叔一年前就因病去世,对于三叔,魏三是知道的,三叔原本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根本不可能向李维借钱。李维不过找个借口抢房契,现在三叔已逝,已是死无对证,任李维黑白颠倒。 李维原是庆丰城里的一个地痞无赖,只因有个在朝天宗外门弟子的堂兄,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既然他看上了魏家的房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魏三心头隐隐感觉不妙。 正想着,忽听见“嘭”的撞门声,魏三脸色顿寒:“李维!” 只见五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走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刀疤脸壮汉,看着甚是凶恶,正是魏三口中的李维。 “魏三,当初给你三日时间考虑,现在可是到时间了!”李维冷笑看着魏三,伸出手道:“要么一百两白银,要么,交出房契。” 魏三脸色微寒:“我说过,魏家不曾欠你任何东西。” “哦?你的意思,是不交房契是吧?”李维厉声喝道:“给我砸!” 喝声起,李维身后四个大汉冲出来,就要砸东西。 怎奈家里原本家徒四壁,除了一口水缸,没见着有什么可砸的。 魏三上前一步,挡在四人面前,声音骤冷:“我娘病重,需要安静休养,请你们出去。” “你原本就是捡来的野种,有人养就喊娘,可你压根不是这家的人,老不死的一死,这房子就是无主之物,老子要了,你今天给也得给,不给?小心自己贱命!”李维眯着盯着魏三,言语中满是轻蔑。 魏三平素最恨人说他“野种”,也最恨人说自己母亲,更恨李维如此仗势欺人! “娘还活着,你们就来抢房契,当我们软弱可欺么?”魏三心中怒火中烧,咬牙喝道:“滚出去!” “找死!”李维脸上刀疤更显扭曲,暴喝一声:“把这小子打残扔出去,房里那老不死的本来就快死了,送她一程!” 听得李维吩咐,四个大汉抡拳就往魏三砸去。 “娘苦心教育我,我们这种小民行事要隐忍些,小心惹了罪过,可现在真的退无可退了,原谅孩儿行动粗鲁一回!”魏三眼神渐冷,抡着拳头迎上。 霎时间,魏三的拳头撞上当中一人的拳头,其他三人已经打在魏三身上,不过魏三只退了两步,被魏三打中的那人倒飞出去,手臂白骨可现,一只手已经废了。 “啊!我的手!”一声撕心吼声传来,李维和另外三人顿时大惊。 趁这空档,魏三连出数拳,拳拳到肉,又有三名大汉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怎么可能?”李维吓得惊呼,在他眼中,魏三原本只是个瘦弱的少年,不可能在瞬间爆发出这么恐怖的力量! 况且自己带来的四人虽然不是修炼者,但也是身体强壮的打架好手。 “莫非这小子是个修炼者?”李维心中骤寒,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魏三一步步朝着李维逼近,眼神如同利剑一般盯着李维,冷冷道:“我平素不愿得罪人,也不愿惹上什么罪过,今日你们实在太过可恨!” “你!你不要过来!”李维脸色煞白,他原本比魏三要高出一个头,此刻却更像一只受惊的老鼠,浑身颤抖。 魏三摇了摇头,道:“我要是就这样放了你,你还会觉得我好欺负,所以,我得给你点教训。” “你要知道,我堂兄可是朝天宗的外门弟子!”李维疯狂吼道,这是他心底最后的仰仗。 “那又怎样?我放过你?你会放过我们么?”魏三脸上像裹了一层冰,迎着李维走去。 见已无退路,李维脸上惧意全无,咆哮道:“老子弄死你!” 他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朝魏三刺去。 匕首在空中闪过一道寒光,被魏三笨拙躲过,同时,魏三的拳头已经轰在李维肋下。 “噗嗤!”李维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上,肋骨至少断了七八根。 “好小子,我一定要弄死你!”李维躺在地上歇斯底里哀嚎着。 魏三看了李维一眼,只一眼,就令李维心悸地闭上了嘴。 “要是让此人就这么回去,保不准他会马上带人过来闹事,自己就更加难以脱身了。”魏三心中暗想,他知道以李维的性格,断然不会就此罢休,若就这么让他离开,他定然会去而复返。 于是魏三捡起旁边的匕首,用力扎在李维大腿上,匕首没入肉中,李维的腿部瞬息被鲜血染红,鲜血潺潺,止不住往外流出。 “求你……混蛋……啊!”李维眼睁睁见匕首刺穿大腿,肋骨断裂,他全身再使不出半点力气,只是躺在地上打滚哀嚎,将鲜血染了一地。 这伤不致命,但若不及时救治,这条腿多半要废去,这样李维最少得处理好腿上的伤才敢过来找麻烦,有了这个空档,他也能想想应对的办法。 做完这些,魏三转身走向母亲的房间,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再不走,你们就留下吧。” 身后李维原本还在撕心咆哮,在顷刻间安分地闭上了嘴。 他也害怕魏三会突然间改变主意,反正魏三在这里并没什么背景,要收拾他,后面有的是机会。所以他招着四人相互扶着转身就踉跄跑出门,临走时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魏三走进房间,老妇的声音传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李维过来闹事,我把他打跑了。”魏三轻描淡写地答了声。 “这可如何是好?”老妇脸色更白:“我儿啊,不用管我了,你快快逃命去吧,李维这个人本就是个恶茬子,你惹上他可倒大霉了。” “要走一起走。”魏三挤出一个笑脸道:“娘且安心静养,我先准备准备,总归会有个说理的地方。” 其实魏三心里知道,这个世道,原本就不是个说理的世道。 “不过李维的腿伤要医治些许时间,娘也能安静一会儿。”魏三心里想着:“我可得快点赚钱才好。” 他心里很焦急,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若是没钱买百草丸,能不能熬过今晚还是个问题。 家里连一口吃的都没了,这也很要命。 —————————————— 新书新气象,求收藏,求推荐票! ; 第二章、演武场 担心李维会去而复返,魏三将母亲背到后院地窖当中休养。 那原本是一处闲置枯井,寻常不会有人注意那个地方,而且既通风又安全,倒也是个避难的好地方。 安顿好母亲,魏三这才出门。 街上很热闹,魏三心中一直揣着赚钱的念头,一处挤满了人的地方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张府招人的告示。 人声鼎沸,一时间告示旁边围满了人,众人都在谈论张家招陪练的事情,一声高过一声,想不听都难。 张家是庆丰城的首富,即便招个下人,每月的月例也不在少数,自然有不少人挤破脑袋也想要被招入张府。 “我家小姐招陪练,应招者须通过考验,若能合格,每月月例五十两纹银!”大红告示下的张府下人高昂着头得意道。 他身上的青衫比寻常商贩过年穿的新衫还要华贵。 张府下人还没说完,早有声声呼喊声将他的声音盖过。 “五十两!我宰猪一年都赚不到这个钱,张家可真大发!”一个牛嗓吼出来,循声看去,发话之人是东城老巷的屠户牛五。 牛五生得猛壮,比场上的人都要高出大半个头,身体更是比常人宽了约么一倍,他光着膀子,只系了个油渍斑斑的围裙。 魏三自然认识牛五,他家生意很是火爆,魏三每次从他家的猪肉铺经过,都能瞧见排队购买的人。 至少寻常人家,也只有节庆或者待客时才会奢侈地吃上一顿猪肉,魏三家更多是白米粥煮野菜。 “每月五十两?我没听错吧?”又一壮汉惊呼一声,他满嘴的大饼喷了前面的人一身,发愣的时候手里的半片大饼也被挤掉,还不等他缓过神,大饼已经被乱脚踩成肉泥。 “我来我来……” 人潮朝着告示疯涌起来,若不是张府家丁生生抵住,恐怕连告示都要被撕抢成碎渣,即便如此,之前那个发话的下人头上的帽子也被人抓掉,露出秃顶的脑袋。 “够了!”秃顶下人一把抢过帽子,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生生将人潮震住:“小姐今年已入第二境,最少非得第一境高阶的修炼者才够看,你们这些人跟着看热闹就是了!” 秃顶下人吼声刚落,人潮便瞬间静下来。 修炼分九境,通脉,淬体,接元,引灵,星芒,星辰,执星,星河,星域。 每一境界又分低中高三阶。 通脉境可在神魂中修炼出一道星渠,与天上星辰定下契约,由星渠吸引星辰之力,改变体质,使身体能吸纳星辰属性相对应的天地元气。 这是修炼的第一步,也是将凡人与修炼者区分开来的一条鸿沟。 通脉之后,人的体质增强,非常人所及。 张家小姐已入第二境淬体,更能随意对付三五个第一境高阶的强者。 境界与境界之间,亦如鸿沟难越。 见场面被镇住,秃头下人得意抚须笑道:“演武场在城东老巷尽头,有胆一试的都随我来吧。” 演武场在巷子东头,离贴告示的地方并不算远,那原本是一个闲置的菜市场,摆下一个擂台自然不在话下。 “去丛林中杀取妖兽似乎有些麻烦,不如去擂场试一试,我虽然还未通脉,但修炼九载,料想也不会比第一境强者差得了多少。”魏三想了想,便跟着人潮奔向城东擂场。 两侧红旗飘展,高台如楼阁。进了擂场,魏三心中更觉震撼:“连给小姐招个陪练都这么奢张,想必入了张府好处必不会少。” 正想着,擂台场忽然跳出一壮汉,朝着台下围观的众人朗声吼道:“在下王猛,第一境中阶,有谁敢与我一战?” “我。”一瘦削青年一个鲤鱼打挺轻落在擂台一侧,抱拳道:“秦汉赐教。” 擂台之下多是看热闹的平民,看到这番场面,皆高声喝彩。 “那个叫王猛的莽汉脚步沉稳,气息绵长,应该是个练力的高手,而秦汉脚下轻飘,身法不俗,但要想赢王猛应该太难,我想二十招后应立见分晓。”魏三看着台上两人,心中猜测了一番,便将目光落在台下站在众人前头的几人。 这几人气息沉稳,应该比王猛还要强,但此刻他们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台上的对战。 这场擂台赛,有些人是为了被张府招入,而有些人却只是为了出名。第一仗便出现最为吃亏,毕竟擂台赛是优胜劣汰的赛制,能从第一仗一直赢到最后的人必然需要对自己实力极为自信才行。 而王猛自然不是场中实力最强的那一位,那么他自然是为了出名。 魏三的目的很明确,他想要进入前三必须隐忍,毕竟自己连通脉境都未入,体内储存的天地元气并不能与他人相比,必须在最后出战,若胜了,他自然能如愿进入张府,赚钱的事情也有了着落。 但是越到后面的对手越强,若败,恐怕自己下场凄惨不说,一顿奚落是少不了的。 魏三自小受的奚落不少,但他受不了奚落,从心底的不喜欢。 一个人,若是连言语奚落都坦然受着,那他的傲气应该藏身何处?魏三是个有傲气的人,但他懂得隐忍。 不愿承受这些,就做给人看! 魏三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手心析出微微细汗,但眼神极为坚定。 果不其然,十五招之后,秦汉被王猛一拳轰出擂台当场吐血,昏死过去。 原本还想着上台出出风头的牛二瞬间吓得瘫软,心里将这个想法抹杀得干干净净。 后来陆续上了几名第一境中阶的强者,都被王猛的铁拳轰下擂台。 王猛确实有些本事,这一战如他所愿,定然能入张家的眼中。 “还有谁?”王猛喘着粗气哈哈笑道,他干脆撕了衣服,露出浓浓的胸毛,看起来更像个野蛮人。 “我。”一声清啸,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矮小青年跃入台中,双手环抱,勾起嘴角笑道:“你要的名气已经够了,下去吧。” 他背上的剑足有四尺,差一点就要拖在地上。 王猛身高八尺,矮小青年站在他跟前就如同一幼稚孩童一般。 魏三心头一紧,刚才扫视之间,却没感受到这个矮小青年,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极难对付。 看着眼前身高只齐胸口的矮小青年,王猛哈哈大笑:“不过是个小孩,我一拳就能将你打成肉泥!” “我可给足了你面子。”矮小青年不再废话,两只小手握紧成拳,周身肌肤散发着玉质光耀,一股难言的魅力从他身体内涌出,虽只有五尺,但台下众人再看他时,气势比王猛更有压迫。 第一境高阶已是通脉境后期,这玉质光辉就是天地元气蕴含如血肉当中的体现,血肉中蕴含的天地元气越多,蕴含的力量也就越大。 这场对战的结果已十分了然,魏三轻轻摇头,轻吐了声“不过三招”,便握紧手里的剑暗暗揣度自己应该如何对付眼前的矮小青年。 忽觉有一道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自己,魏三赫然转头,视线之内只有那个嚼大饼的壮汉有些可疑。 他将目光停顿在嚼大饼的壮汉之下,那壮汉似乎也发觉了他,两人友好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魏三觉得这个壮汉才是最难对付的人物。 转头之时,王猛已然落败,被矮小青年两拳轰出台下,败相极为狼狈。 如果没有之前战斗所带来的疲惫,王猛或许能多撑些时间,不过十招之后,落败也是正常的事情,除了那些天赋卓绝的天才,很少有人越阶挑战而能获得胜利的。 场下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矮小青年脸上却并未显出得意神色。 人们崇拜强者,强的人,人们必然欢呼以待,连相貌缺陷都会忽略掉。 魏三清楚他们的呼声中有两种含义,一是表示对强者的尊敬,二是这场擂台赛的精彩时刻才刚刚开始。 他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缓步走上擂台。 高手出场时都会刻意将出场方式展现得极为精妙,比如王猛出场时尽显野蛮的纵身一跃,比如秦汉,比如这个矮小青年,身法的高妙都能令在场众人叹为观止。 但魏三就是这样中规中矩地走上擂台,没有任何花俏,似乎还更显笨拙。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嘘声。 不仅是因为魏三出场的方式太过平常,也是因为他们都认识魏三——这个城东老巷默默无闻的落魄小子。 “他竟然敢上台?”一人惊呼。 “这不是魏三么?前年还给我家放过牛?他怎么可能是修炼者?” “下来吧,这是打擂,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 …… 讽刺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些人只是为了看戏,有些人却是一些漠然的关心,前面的战斗毫无精彩可言,他们想看更精彩的对决,并不想看眼前这个瘦弱少年被一剑挑飞的惨烈模样。 魏三很生气,心中暗道:“我为什么不能是修炼者?因为贫穷么?” 他有些生气,所以脸色也有些红润,不过却未曾理会身后喝倒彩的那些人,只是缓缓上台,目不转睛地盯着矮小青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抽出腰间的桃木剑颔首道:“开始吧。” 他手中的桃木剑很陈旧,与他这个人一样,平凡而没有特点。 矮小青年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轻笑道:“台下的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很吵。”魏三应了一声,举剑齐眉,心中却计算了自己与矮小青年的距离。 “我是说,你不该来,我向来出手很重。”见魏三无动于衷,矮小青年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悦。 “你不必留手,我也不会留手。”魏三轻呼一声:“我叫魏三。” “魏三”两字从口中吐出的时候,他已经冲出两步,剑已经贴近了矮小青年。 场下的人并不看好这场对战,连目光都没有留意台上,他们只是在谈论魏三会占用他们多久观看比赛的时间。 “我猜五招之内魏三就要滚下来。” “我猜三招。” …… “这还用猜?眼睛一闭一睁,魏三那小娃就下来了,想出名也不用这么不惜命,上擂台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场下高一声低一声地谈论着,众人自始至终都不看好魏三,甚至不愿为这时间浪费了自己的眼睛。 ; 第三章、尊严 可惜魏三全然没有在意场中的议论声,他只在意自己的剑,还有与矮小青年的距离。 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虽然没有通脉,但应该能及得上第一境中阶的实力,却肯定是及不上之前落败的王猛。 所以他先出剑。 “我不屑对你报上姓名。”矮小青年冷笑一声,却发觉魏三的剑尖在眼中逐渐放大,很快要刺到自己眉心,当下顿觉恼怒,拔剑的手骤然转向,朝着刺来的剑一掌拍下。 他的手掌中散发着玉质光辉,看起来像是闪着玉光的短刀。 之前矮小青年与王猛的战斗,魏三看得非常仔细,心知眼前之人实力很强,这一掌若是生生扛下,恐怕自己手里的剑都要脱飞出去。 所以在手掌刚要接触桃木剑的时候,魏三手中的剑赫然转向,刺向矮小青年侧脸。 矮小青年很恼怒,一掌抽空,他便想回手拔剑,却被迫再次抽掌劈向魏三刺来的另一剑。 他很生气,第一次被一个看起来很弱的瘦削青年欺负得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即便赢了比赛,这样一个开场也肯定会成为台下那些人的饭后闲谈。 他很注重脸面。 只是魏三的剑始终飘忽不定,出剑的轨迹与落点也与寻常剑法有很大差别。 一时间,矮小青年已连出五六掌,却都打在空气上,可魏三的剑锋一直围绕在他周身两寸许的地方,恼怒得他直想要喷血。 短短一个碰面,魏三脚步一直在前进,而矮小青年已经渐渐退到擂台边缘。 场下众人这才将目光转变过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台上的魏三,仿佛觉得眼前的魏三像换了个人一般。 “怎么回事?那矮个为什么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难道魏三那小子被鬼神附身了?” 自始至终,他们都不相信眼前这个平素默默无闻的小子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 “快看,那小子到现在都没动用修为!”早有眼尖的人发现,魏三手里的桃木剑内敛无光,身上也并没有半点玉质光辉,明显只依靠着剑法取得先机。 通脉境最为明显的标识就是天地元气会在体表形成一股柔和的玉质光辉,境界越高,则玉质光辉更盛。 此刻魏三脸色也只不过比平时更加红润了一些而已。 这句话落在矮小青年耳中自然是个天大的讽刺,他此刻懊恼得连肝肺都要吐出来。 不过魏三是听不到的,他只注意自己手里的剑,以及出剑的方式和时机。 “快看,这小子估计是没修为吧?恐怕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用修为想要赢下这场比赛,其结果是毫无悬念的!”一人看出了其中门道,讽刺道。 这句话听起来很在理,而大家也都表示赞同,然而那人话音刚落,擂台上战斗已然结束。 在那人喊声骤起时,矮小青年终于忍不住,不再理会魏三的剑,而是朝魏三轰出一拳。 这一招很冒险,因为剑比拳头到达互相身体的时间更短。 之所以拼出这一拳,是因为他的脚已经踩在了擂台的边缘。 拳头未至,魏三的剑尖已经点在矮小青年的喉咙,只消稍稍用力,剑尖就能刺穿喉咙。 通脉境并非铜皮铁骨,桃木剑虽然无锋,但刺穿喉管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 结果却是如大家所说,但却是魏三毫无悬念的赢了。 矮小青年的拳头悬在空中,看起来有几分搞笑,但大家都笑不出来,之前发话的那人脸色憋得通红,就像被瞬间扇了数十个耳光一般红晕有光泽。 “我就说嘛,魏三那小子可是我们城东老巷的骄傲,怎么可能会输?”一阵莫名尴尬之后,一壮汉昂首笑道。 “我记得你说的是五招之内魏三就会下来吧?”话音未落,又有人连忙应了一声,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刚才发话的那名壮汉连忙把头扎进人堆里,忙低声道:“我就随便说说,你能不拆穿么?” 擂台上矮小青年胸口几番起伏之后,愤愤道:“我若是拔出剑来,输得人肯定是你!” “可惜你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一声嘲笑,众人连忙循声回头,只见之前吃大饼的那名壮汉张口吃掉了手里余下的饼,嘴里叼着一根牙签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矮小青年正要开骂,却见走来的壮汉走出来时浑身闪着玉质光辉,衣袂飘动时还带着细微“霹雳”响声,当下脸色赤红,生生将要说的话吞咽下去。 “第二境!”早有眼尖之人发现走来之人的异常。 第二境淬体境,是指天地元气被引入血肉内之后,令身体发生质的变化,而体内元气引动时,也会引动周围元气震动。 虽然走来的壮汉引出的元气震动很微弱,应该只初入第二境,但周围之人无不向他投来崇拜眼光。 场下几名跃跃欲试的青年也在看到走来之人时按捺住了上台的决心。 虽然初入第二境,但那壮汉已经不是寻常第一境强者所能击败的了。 矮小青年也变得很“服气”,低头轻吐了声“我输了”,转身跳下擂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巷尽头。 相信未来数天内,他在擂台上的表现会变成人们的饭后谈资。 没人再看低魏三,眼前这个瘦削而平凡的少年,没有修为却令强如矮小青年那般的强者认输,他之前被人误认为的“莽撞”,在这一刻变成“勇气”,甚至说是“自信”! 越级挑战却还能取得胜利,比同级比拼甚至境界碾压更令人兴奋。众人欣喜之余又遗憾于没有细看那场颠覆人们常识的战斗。 魏三却兴奋不起来,他必须进入前三,自然要赢下眼下这场战斗。 对别人来说或许有其他的选择,但对于魏三而言,没有退路。 他确实未入通脉境,所以依靠修炼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也极为缓慢,他所依靠的,乃是这么多年一点点储存的微弱元气,对他而言,每一场战斗都消耗极大。 他没有办法应付接二连三的挑战,所以他必须令人心服口服得赢下下一场对战。 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的尊严——他作为弱者的头衔虽然不能因为这一战而拔除,但至少这一战之后,他能得到尊重。 一个被人看低了十六年的人,心头的傲气令他极为重视接下来的荣耀,所以他举剑,目光中带着一点渴望,语气都不像之前那般平静:“在下魏三。” 场下忽然哗然一片。 “魏三是要干什么?挑战第二境的强者,不是找死吗?” “对呀,我看他是自信过度了吧?” “之前赢下那场擂台赛不过是取巧而已,现在怎么可能赢得了?” …… 大家自然不认为魏三能赢,但却极有兴趣看接下来的战斗,因为眼前这个瘦削少年在那短短的一战中带给他们无限的震撼,他们忽然很期待接下来魏三会如何应对接下来这场绝对不可能赢的战斗。 在众人目光中吃完饼的壮汉把嘴里的牙签吐了出来,仰头笑道:“我叫李四,前些日子侥幸入了第二境。” 他的剑很奇特,剑很长,约么有八尺,剑身材质不怎样,因为上面还布满了铁锤敲打留下的痕迹。 这么长的剑,挎在腰间是不合适的,一般人要么背着要么扛着,唯独他却只是随意拖着,这样的方式倒也更加容易被人记住。 魏三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眼前这人对自己的剑的方式。 因为剑通常是用来保护持剑者的,相比其他人或物来讲,剑很忠心而又实际有用,不应该被当做物件的处置,应该被尊重。 但魏三并没有对眼前这个络腮胡子的李四产生恶感,因为他报了他的名字,与自己而言,对方已经表示了对自己的尊重。 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剑的理解和态度,魏三并不奢望对方也跟自己保持一样的态度,他的态度一直都没变,无论如何,他要让所有人尊重“魏三”这个名字。 李四拖着剑走到距离魏三两丈前的地方,抱拳道:“我刚才看了你的剑法,很妙。” “谢谢。”魏三颔首道,顿了顿,他又觉得擂台之上不应该这么礼让,于是将声音抬高了一些:“我不会留手。” 李四只是笑了笑,道:“谢谢,你的剑法很妙,连我都觉得若你先出手,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对策。” 他的话里已经给了魏三十足的尊重,这样的对手很可怕,因为他会对接下来这场战斗非常重视。 李四忽然握紧了比其他剑长了一倍的剑柄,沉声道:“所以我会在你出手之前先出手。” 说未说完,李四已然出手,他双手握剑直直砸下,仿佛手里的剑只是一柄随处捡来的木棍,使用起来也极为粗暴。 他使剑的方式就是“抡”,剑招毫无半点美感可言。 不过毕竟是第二境的强者,他既然想要占得先机,魏三就没半点先出手的可能。 剑很长,自上而下直劈,从左而右横扫,每一招都极具爆发力,随着李四蛮横粗鲁地舞动,剑身带着声声气爆,带出一道道灰色残影。 场下众人此时的表情极为精彩,嘴巴不约而同张得老大。他们从未看过这样用剑的人,就像从未看见这样使剑的人,也从未感受到如此强悍的爆发力。 “这……也叫剑法?”一人惊呼。 “你们猜猜,魏三能过几招?”又有人问了一声。 但没人回答,有了一次被打脸的经历,他们不想再过分揣测那个瘦弱少年身体里所能爆发的能量,但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魏三。 此刻魏三心里很是郁闷,对手出招的手段也太不讲道理,不过他却不敢触碰李四的剑。 两人境界相差太大,魏三只得暂避锋芒。 李四进了五招之后,魏三脚步已经点在擂台的边角处,再也没有退后的余地。 “魏三要输了!”一人高呼了一声,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些失望。 他们之前看不起魏三,因为魏三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弱些。同样是弱者,在他们眼中,这样的人就应该和他们一样用心劳作,不要去想那些好高骛远的事情。 眼看着这个倔强少年展现出一次将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的奇迹之后,他们便将自己的思想代入了那个少年,因为他们有着几乎相同的身份,同样是别人眼中的弱者,魏三取得胜利自然更让人心情激动。 当魏三完成一次奇迹之后,他们病态地以为那些所谓的强者不过尔尔,所以当魏三还是像一个弱者一般无力时,他们忽然感到很失望。 然而他们一直遗弃了很重要的原因,魏三与他们绝不可能是一类人。 同样是弱者,有的人之所以能冲破一切阻碍,成为无上强者,是因为他们心中本就有着变强的执念与坚持!而有些人,自暴自弃,早已认命,也就注定了这一辈子都只能是弱者! ; 第四章、入府 魏三依旧一脸平静,经过刚才的碰撞,他已经清楚知道,对方将修为压制在了第一境。 李四的剑法并不算突出,原本就只在修为上压制了魏三,他却将修为的优势弃掉。毕竟打败一个境界比自己低太多的对手并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若非如此,魏三没有半点胜算,现在胜算也不过十分之一,但有一丝希望总不会茫然无措。 李四挥来一剑拍出的风浪已经扑在魏三脸上,这一剑若当真被砸中,定让人脑浆迸裂。 场中嘘声骤起,以为魏三输局已定,而且一定会输得很惨。 “没有那本事,就不要逞强,若是早认输,也能混个好名声。”场下一声悠长叹息。 没有人觉得魏三能躲过这一剑,即便为首的那几名第一境高阶的强者心中也是这么想的,这一剑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那么好应付,当中有人看到这一剑的威力时额头析出冷汗,摇头苦笑道:“难了。” 随着那一剑拍下,魏三的身体也随着剑身向后仰着倒下,在自己即将掉下擂台时朝地面点出一剑,随即脚下走出一步,勾住李四的脚,借由点在地上那一剑引出的力量再次挺身,而后侧身躲过拍下的一剑,手中桃木剑赫然直刺李四面门。 因为脚下被魏三的脚勾住,迎面刺来的那一剑又那么突然,李四后退时不由踉跄一步,虽然险险躲过那一剑,但避剑的姿势却极为狼狈。 “妙!” 场下,站在众人前头的持剑青年不禁喝出声来,激动得连连拍手。被他带动,场下忽然响起一片掌声。 李四的剑招剑势大开大合,粗旷蛮横,之前出了五招,在场中人看来都没有什么破绽,即便这第六招,对于场下众人而言已是躲无可躲,至少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连场下修为最高的持剑青年也想不出脱险的办法。 魏三却在大家对他已经绝望的情况下只用了一招,不但逆转了颓势,反而压制住了李四。 众人惊讶地发现,李四前面五招对于魏三而言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只有这第六招,借助地面与擂台之间的空间才有可能刺出那一剑。 这一剑给大家的感觉不像是魏三情急之下想出的对策,更像是他故意诱骗李四将自己逼到擂台边缘才有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机会。 一剑,逆转颓势,一剑压制李四! 这一剑无论时机和出手角度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众人心中不由暗想:“魏三是不是暗地里由剑法宗师亲授剑技?” 一招逆转局势,魏三便不再给李四半分喘息机会,一剑接连一剑,每一剑都刺向李四面门或是要害处,逼得李四手忙脚乱。 “好!” “好……” 喝彩声宛如浪潮般一阵接连一阵,以惊人剑招逆转局面,又以雷霆之势压制比自己修为强出不少的李四,擂台上那个瘦削少年给了大家心中太多震撼。 擂台下那几位第一境高阶的强者眉头却深深皱起。 若是李四战败,他们若要争擂场的前三就必须与魏三比上一场,但侥幸赢了也不甚光彩,若是输了,就只能像之前那位矮小青年一般,很识相地躲得远远的,毕竟在意脸面的修炼者不在少数。 其实魏三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之所以专照李四要害处出手,就是怕他忽然强行催动第二境的修为,毕竟境界的差距就摆在那,修为的差距完全可以碾压剑招上取得的任何优势。 索性李四一直没有爆发出第二境的修为,而他的剑实在太长,太长的剑,在近身相搏时却变得碍手,所以魏三寸步不让,李四退一步,他便进一步,绝不令李四拉开半分距离。 终于,魏三手中桃木剑明明刺向李四面门,却中途转向,由下而上刺向李四脖颈,在李四缓过神来时,他的剑已经轻轻点在李四脖颈之上。 “妙!” 场下又是一道声浪,在如潮的掌声中,魏三收回桃木剑,颔首道了声:“谢谢。” “不用谢我,这是你用自己本事赢下来的。”李四长叹一声,拖着剑就要离去。 魏三心里倒觉得此人诚实得可爱,不由再多说了两句:“若非你压制修为,我不可能赢。” “输了就是输了,若为了区区五十两丢弃武者的尊严,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李四拖着剑,转眼就下了台,却回头苦笑叹道:“想想等会儿还要随你一起去张家,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李四虽然输了比试,但场下去没有人出言笑话他,一是他那爽朗性格令人容易亲近,二是在台上他也展示了非凡的实力与气魄。 若非魏三在绝境当中爆发出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剑,恐怕这一场对战已经毫无悬念。 这一战,魏三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之后再没有人轻视这个平凡的穷困少年。 之后擂场上却不再有人愿意挑战魏三,毕竟他们确实没有底气战胜魏三,但若是输给了魏三,他们将很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 所以张家小姐陪练的选拔只有两人入围,魏三在众人欢呼簇拥之下进了张府。 秃头下人在前面堆着笑脸领着魏三进府,李四跟在魏三身后,依旧拖着长剑,但此刻目光游离闪躲,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他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 穿过数道长廊,来到张府内院,早有四名婢女在前面恭迎,秃头下人客气了一句,便走入长廊尽头向张家小姐通报。 院中假石嶙峋,雕栏画栋,花香四溢,令人眼花缭乱,魏三第一次见到装潢这么华美的庭院,此刻不免有些拘谨。 张府的婢女也有着不凡的姿色,轻衫红妆,倒也十分动人。 只是见了魏三身上打满补丁的装扮,心中不觉有些怀疑。 “这么贫寒的人也是小姐陪练么?听他们说修炼应该很耗费钱财才是吧?” “嘻嘻,他腰上那把剑还是木头做的……” “你们可莫要乱说,小心被王管家抓到。” 四名婢女莺声细语,魏三自然听得到,只是装作没听见而已,旁边的李四却听得不耐烦了,张口喊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再这嚼什么舌头,小心我告诉你们王管家!” 这一声吼出,婢女们都花容失色,红着脸蹙着眉头,着实吓了一大跳,瞬间就安静下来。 魏三这才忍不住笑道:“李兄长这是做什么,别吓坏了人家。” 李四却仰头哈哈大笑:“魏老弟这是要怜香惜玉是吧,也对,老弟也确实到了结婚的年纪,我看这张府的丫鬟姿色都很不错,不如到时和张老爷说说,你看上哪个就带回家去可好?” 魏三脸色微红,顿时尴尬道:“你这个浑人!” 这么一说,张家那些婢女却急了起来,俏脸生红,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憋了好半天才红着脸道:“我才不要嫁给穷小子呢。” “到时候可有你们后悔的。”李四摇了摇头,为这些少不谙事的小丫头感到惋惜。 见魏三并不理会,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魏三转头看向张府庭院,看着那一处处高台楼阁,心里担心的却是家里病重的母亲。 “得早些拿到钱,母亲现在身体怎么样?呆在枯井里不知习不习惯?李维会不会再带人过去?” 他心里很着急,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李四见状,以为魏三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当下歉声道:“我就是个粗人,魏老弟可别往心里去。” 魏三回过神,见李四一脸歉意,心里倒更加尴尬,忙解释道:“李兄长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家里的母亲无人照料罢了。” 之前还红着脸拒绝的小丫头此刻却偷偷瞄着魏三,其实她心里是喜欢的,只不过在众人面前抹不开面子罢了。 正说着,长廊那头,秃头下人领着一位中年妇人走来。 那妇人穿着深红锦袍,头上的金玉珠冠看着有些分量,但她走起路来却脚下生风,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也都低头小碎步快步走着,走在最前头的秃头下人不时向后回头,腰板也微微弯曲,对那美妇极为恭敬。 “这莫不是张夫人?”魏三脱口说道。 婴儿肥的小丫头立马低声笑道:“这是王管家!” 几个小姑娘抿嘴含着笑意,见美妇走来,连忙低头恭敬站着。 “王……管家?”魏三脸上写满了诧异,好像也只有张家这样的富贵人家,才有这等气派的管家,他曾在城东李老板家做过短工,他家李夫人可及不上“王管家”十分之一的气派。 近了,魏三看清楚王管家的真容,凤眼华冠,莲步雍容,举止间生出一股压迫之感。 “你叫魏三?”莲步骤止,王管家目光只在魏三身上稍作停顿,声音中不带什么感情。 “他就是魏三,剑术上的造诣堪比天才……”秃头下人连忙满脸堆笑道。 王管家只将目光扫向他,他的声音就生生止住,宛如喉中卡了一根鱼刺,脸憋得通红,低头悻悻退后了两步。 “随我来。”王管家留下一句话,便直接转身走向长廊尽头。 魏三暗暗惊讶于王管家的“气派”,随后紧步跟上,留下来的李四却被秃头下人迎到了另一处安置。 ; 第五章、木剑也是剑 跟随王管家又穿过了几道回廊,两旁景色更加雅致,连周围的假山与花草都比之前秀气了许多。 穿过假山和莲池,金属撞击声从林木间传来,王管家忽然停下,只回头说了声:“留在这”,便径直离去。 循着打斗声,魏三来到庭院的空旷处,见一白衫少女被四名执剑高手围在中间,打斗分外激烈。 剑光交错,人影重叠,一道道劲气在空中翻飞,引出道道劲气风浪。 眼前五人的剑招身法都极为精妙,魏三习剑九载都是在闭门造车,一时间被这些招式吸引。 忽然,白衫少女一声娇喝,手中玉柄长剑如灵蛇般飘忽不定,瞬间点在两名执剑高手剑柄之上,两人手中长剑瞬间脱飞,再一横扫,另外两人手中长剑被撞在一处,顷刻间被白衫少女扫腿击飞。 魏三摇了摇头,眼前这白衫少女剑法极为精妙,力道也得当,只是看起来太过华美,似是少了些什么。 “咦?”少女停住,转头看向魏三,黛眉微蹙。 魏三一怔,想了想还是走向前,颔首道:“在下魏三。” “你就是我的陪练?”少女皱了皱眉,显然对于眼前的魏三有些不太满意。 “这应该就是张家小姐无疑了。”魏三心中暗道,再次颔首:“正是。” 刚才来的时候,王管家告诉他,小姐名叫张淑玲,初入第二境,但实力已经与寻常第二境中阶强者相当了。 张淑玲示意身后战败的四人离开,看向魏三时,眼中多了一些讽刺:“刚才那四人什么修为?” “两人第一境高阶阶,两人第二境低阶。”魏三如实道。 张淑玲冷笑道:“他们在我手中只勉强过了十招。” 她不再说什么,连目光都没有落在魏三身上,这意思很明显,连四个如此修为的强者在她手中都只能勉强撑过十招,魏三要想接这份差事,恐怕不会太容易。 魏三自然听得出张淑玲话语中的意味,神情变得极为肃穆:“我很需要这份差事!” “凭什么?”张淑玲饶有意味的看着魏三,想要从这个瘦弱少年身上看出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魏三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原本在第八招的时候,那四人联手时就已经出现了漏洞,而小姐为了令剑招看起来华美些,明明只需往下刺出一剑,您却将剑上扬了三寸,导致明明可以在九招之内赢下这场比试,小姐却用了十招。” “哦?”张淑玲眼神中意味更浓,目光这才落在魏三身上,似是要在这个瘦削少年身上看出朵花来,她之前只当下人随意找了个人应付差事,现在看来,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小子确实还算有些本事。 她走出两步,离魏三更近了些,目光也格外露骨,只盯了半刻时间,她脸上寒霜再起:“你没有修为?” “是的。”魏三脸色未变,表情也极为诚恳。 “没有修为就等同废物,我向来不养废物,就凭你刚才这番话,不能令我留下你。”张淑玲的语气不再那么冷冰冰,至少比之前要和气一些。 听到废物二字,魏三脸上还是有些不悦,但这种神情瞬间隐去,他将剑拔出来,举剑齐眉,行了执剑礼,也不等张淑玲认同,只是郑重道:“我想我可以试试。” 魏三手中的剑是一柄看起来极为陈旧的桃木剑,无锋无刃也无光华,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什么亮点。 这令这个美貌少女很恼火,明明没有修为却执意拔剑,面对眼前连修为都没有的废物,她连剑都不愿拔。 “一柄破木剑而已,这就是你的仰仗?” “木剑也是剑。”魏三正色道:“失礼了。” 话刚说出,魏三就举着剑直直刺出,这一剑没有任何花俏,也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张淑玲刚想出言讽刺,看着魏三这一剑,她发现自己竟然无从闪躲,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若是拔剑,面对这样一个废物小子,有失自己身份。但若不拔剑,她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正想着,魏三的剑却已经到了。 虽然魏三出剑的手法看似拙劣不堪,张淑玲却在这拙劣一剑中似乎看出一股神韵。 “算了,陪你玩玩就是。”心里这么想着,在魏三的剑即将沾身的时候,张淑玲手中玉柄长剑已然拔出,一剑拨开这直直一剑。 “叮!” 两剑交锋,魏三感觉一股奇妙力道剑自己剑锋隔开,这股力道并不大,想必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张淑玲也压制了修为。 一剑未果,魏三并不觉得意外,剑锋一转,再次刺出,又是同样直直一剑。 张淑玲原想先出一剑刺落魏三手中的剑,让他看到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也好知难而退,但未曾想自己的剑还未刺出,魏三的剑就已经到了,而且这一剑依旧没有半分精妙可言,却极为巧妙,刚好令自己无处闪躲,只得再次格挡。 魏三脸色不变,每当刺出的剑被挡回就会再从另一个角度刺出下一剑,剑出脚步也跟进,不落任何空隙给对方。 面对魏三的剑,张淑玲脸色讽刺意味已然消失不再,被一种越来越深的诧异所掩盖。 她原本只是想将修为压制在与魏三相当的状况下一剑败了他,却发现对了这么多招,自己却只有招架的功夫,完全没有出剑的时机。 “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难道隐藏了修为?”张淑玲心中越来越诧异,感受到每次与魏三的剑接触时的那股力道,这个疑虑瞬间又被推翻。 但她确实能感受到魏三的剑法越来越纯熟,也越来越诡异,越来越熟练,联想到之前魏三那股镇定自若的神色,她心中忽然有种感觉:“难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原本就隐藏了本事。” “难道他本就是一个用剑天才?” 诧异之下,两人对招已经过了十五招,这十五招内,张淑玲无奈发现,自己竟未出一剑。 不是不出剑,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剑。 而且魏三的剑招原本看起来就拙劣无比,虽然如此,却看不出任何漏洞。 “怎么回事?”张淑玲娇喝一声,生生将修为提升至第二境。 第二境淬体境,能牵引天地元气洗刷自身,强化体质。 张淑玲身上散发着难言的魅力,全身肌肤透着玉质光辉,手中的剑也发出阵阵轻吟,剑光陡转,在手中宛如开了一朵银白莲花。 这一剑,已是第二境修为所激发出的一剑。 剑光激射引得空气震荡,将魏三生生迫退数步。 “这就是张家小姐的实力么?”感受到剑光所散发出的强大威力,魏三心中震撼。 刚才能对上这么多招,完全是因为张淑玲大意所致,若令她有机会出上一剑,魏三根本接不上这么多招。 魏三心里清楚,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能接上多少招,将决定自己能否成为陪练,能否为风雨欲来的魏家求得一时的庇护! 所以魏三紧握住手中的桃木家,不退反进,迎着银白莲花的中央刺出。 然而又是平平无奇的剑,在光辉大振的剑光之中,显得极为普通,太过普通。 “我这一剑岂是这么好接的?”张淑玲心中冷笑,手中剑莲再生一朵,莲中生莲。 剑光在空中“咻咻”作响,空气震颤,引出一道道细小气刃,这些气刃并不算太强,但对于没有境界的魏三而言,这已经如同一柄柄实实在在飞来的小剑。 他的衣服被气刃割破,身上被划出道道血痕,若再向前去,气刃更强,他将要遭受的伤害也更重。 但魏三脸色未变,行动也没有半分迟滞,只是迎着剑刃风暴的中心,平平无奇再刺出一剑。 “咦?他如何能再进?难道不要命了么?”倒是张淑玲脸色现出疑惑神色,剑势也迟滞了一分。 “叮!” 一声金属颤响,魏三的剑,竟然直接穿过层层剑光,落在剑柄之上,一股诡异且沉稳的力道传入张淑玲手中,竟令她生生退出两步。 仅仅是这两步,已经足够令她内心大骇:“若是同等境界之下,我手里的剑恐怕早已脱飞了!” 不过魏三也退了数步才止住去势,他当然知道这一剑极为凶险,若没有张淑玲的那一刻迟疑,自己持剑的手早就被数道剑光碾成碎块。 他深知自己与张淑玲之间的差距,为了令眼前这个难伺候的主注意到自己,他需得展露出更高些的实力,所以他再出了一剑。 为了出这一剑,他隐忍了很久,积累了很长时间的剑势,所以,此时他手中的剑闪着微弱的荧光,发出阵阵激颤,似是要从手中脱飞出去。 也就在张淑玲退出两步的时候,他精心准备的一剑已然袭向张淑玲的剑柄。 “月引星回!”张淑玲一声厉喝,手中玉柄长剑忽然划出一道美妙白光,剑尖点在桃木剑上。 “铮!” 又是一声脆响,魏三整个人倒飞出去。 “果然还是不行。”魏三轻叹一声,并没有因此泄气,在落地之时,他像笨鸭一般实实落在地上,再踏出一步,借势朝张淑玲冲去。 他并不知道,此时张淑玲看他时已然如同看一个怪物:“这样一个没有修为境界的小子,竟把我逼到这种程度,简直不可思议!” ; 第六章、荀道子 离张淑玲只剩两丈距离,魏三手中的剑已然出手,上撩,横扫,刺! 每一剑都极为简单,最后一刺,已然又迫近了张淑玲。 …… 两人打斗的庭院内,小道中出现了一行人,李四换了身新装跟在最后面。 他的长剑极为显眼,自然连同他自己也变得引人注意,不过让他看到场中与张家小姐对战的魏三时,心中更是震撼难言:“这还是之前与我一战的小子么?莫非他之前也隐藏了实力?” 虽然同为第二境低阶,但对于张家小姐李四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在张家小姐手上走过十招,毕竟两人底蕴天差地别。 魏三能与张家小姐斗成这样,他是真有实力! 一行人款款而来,为首是穿着华贵的中年人,身材微微有些臃肿,但面色始终极为和善,他旁侧是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上至金玉珠帘冠,下至鎏金凤尾靴,无一不显现出她的贵气,只是这一双丹凤眼中,却透着一股与端庄格格不入的小妇人的傲气。 这两人的目光每每迎向旁边穿着白袍的鹤发老者时,都显得极为拘谨客气。 白袍老者的长袖上用金丝纹着半轮圆日,这是朝天宗的族徽,那人赫然便是朝天宗的长老。 老者只是简单与旁边的华贵中年客套了几句,目光便一直落在魏三和张淑玲处。 “好!”当魏三再次被张淑玲的剑迫开时,老者喝了一声。 “这是犬女淑玲,年方十六,现已经入第二境。”华贵中年脸上笑出一朵话,连忙堆笑说道。 二八年纪,能入第二境,这等天赋已极为不错,作为张淑玲父亲的张富成脸上自然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 他旁边的张夫人也兴高采烈道:“承蒙荀道师亲自前来,妇人真是受宠若惊,小女顽劣,还望道师以后多担待些才好。” 鹤发老者没有接话,只是径自走向依旧在场中比剑的两人。 张夫人人脸上脸色稍微有些不悦,但这种神色瞬息消散。 张淑玲自然感受到老者前来,握剑的手心不由冒出细汗。 这已经是她与魏三对招的第二十招,刚才一剑已经令魏三露出极大破绽,现在只消随便出一剑,就能将魏三击败。 而此时,她心里又生出其他想法:“我若随意击败了这小子,也不过是仗着修为的压制而已,入不了道师法眼,不如赢得漂亮些!” 她自然知道向自己走来的鹤发老者是朝天宗内地位超然的长老荀道子,所以她想要向这位老者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可一时间竟犯了难。 明明简单出剑就可以赢下,因为有了这种心思,她倒是在考虑用什么剑招好。 因为有所考虑,所以她的剑迟滞了两息,对于完全沉浸在对招上的魏三而言,这两秒是一个机会,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出了一剑。 “踏雪寻梅!”张淑玲已然敲定自己要出的招式,一凝神,手中剑势骤成。 剑光从她手中接连不断倾吐出来,明里的银白剑花内又隐含着极为诡异的暗劲,出手的剑招十分高明巧妙。 这一手“踏雪寻梅”极难,对暗劲的巧用也极为苛刻,张淑玲自认能博得众彩。 “铮!” 两剑相抵,魏三手中的剑几乎毫无悬念被击飞,而张淑玲却在空中转身,如白蝶一般飘然落地,只是她脸上却暗含着极为明显的怒意。 “您大意了,小姐。”魏三颔首恭敬说道,转身捡回自己的桃木剑,插在腰间。 魏三这么说,是他知道原本对方能让自己败得更彻底,而张淑玲生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切,只因为张淑玲迟疑了两秒,导致这精妙剑招却是在魏三的剑势胁迫下仓促形成,并没有展露出它原有的威力。 以第二境的修为对付一个没有修为进境的魏三,却只有这样一个结果,张淑玲的脸上被拍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尤其在荀道子面前出这样的状况,这个巴掌自然拍得响亮。 李四此时心中只余无限震撼,被魏三打败,他服! 他哀叹一声,趁众人不注意时悄然离开。 魏三给他的震撼已然够大,再看下去,他心里承受不了。 此时荀道子却出人意料地走向魏三,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远处穿着华贵的张富成夫妇脸上的笑意僵住,尤其是张富成旁边的美妇,眼神更是不善。 魏三不认得荀道子,但从旁人看他的目光中知道这不是一个寻常人物,当下尊敬颔首道:“在下魏三。” “你练的是什么剑法?”荀道子抚着银须饶有兴趣地盯着魏三。 魏三感觉在这位老者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一时有些尴尬道:“九华剑经周解。” “九华剑经周解?”荀道子的目光变得更加精彩,他拂须笑道:“有趣,有趣!这么说,你练的还不是完整的九华剑法?” “是。”魏三不知道眼前这位老者什么意思,诚实回答。 “你胡说!”哪知道魏三话音刚落,旁边的张淑玲高声打断:“九华剑经小孩子都会,怎么可能有这种威力?” 九华剑经本是一本极为寻常的入门剑经,有几个钱就能买到,一本如此平凡的剑经,任谁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尤其听到荀道子说这还是一本不完整的九华剑经,张淑玲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哈哈哈,这就是最普通的九华剑经。”荀道子忽然仰头大笑,看着魏三的目光也更加露骨。 经荀道子这么说,大家自然也不再有异议。 倒是张夫人的脸色有些阴沉,她冷声道:“不过是一门过了气的剑法,一个寒门小子拿它当宝练了九年,算不得可吹嘘的本事。” 她很不悦! 她的不悦,在于魏三抢了她女儿的风头,在于得到荀道子认可的是魏三而不是自己的女儿,在于魏三令张淑玲没了面子! 这关乎张家的面子,尤其在荀道子这种人物面前,张家的面子是不能失的,女儿的面子更不容有失。 她是个妇道人家,并不用有什么忌讳,也并不需要有什么心胸。 只是荀道子的脸色有些不悦。 张富成自然看到了这些,连忙低声骂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这位小兄弟能入得荀道师的眼,自然也是我张家的朋友,需得善待。” 他转而向魏三客气道:“妇人不懂规矩,还望小兄弟不要介意。” 魏三连忙颔首道:“张老爷客气了,魏三确实没什么本事。” 这么一说,倒让张夫人脸色更加难看,只是一个没有境界的寒门小子,捧上一本人人都可练《九华剑经》,还是剑经残本练了九年,就将自己视为天才的女儿差点打败,若这种说法都说得通,那女儿的天才之名岂不是个笑话。 “哪里哪里。”张富成堆着笑回应,目光却扫向荀道子,见荀道子脸色好了许多,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商人多重利,他只需担心自己的主顾心情好不好,其余的事情,即便心中有结,自然也不会摆在脸上。 “那个……我是来应招张小姐陪练的,不知道现在是否合格了?”魏三忽然记起正事来,转而看向张淑玲。 张淑玲刚在魏三手上吃了点亏,小姐脾性,自然不愿多理他。 “愿不愿意来我朝天宗?”荀道子忽然开头,却令在场众人心中一颤。 尤其是魏三。 魏三知道眼前这个鹤发老者不简单,但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朝天宗是天府州一流的宗门,其势力更甚过统御天府州的皇家,所以眼前这个鹤发老者的地位不言而喻。 而魏三心中自有一番计较,料想李维只不过有个朝天宗外门弟子的堂兄就能在庆丰城横行霸道,他当然也知道进入朝天宗比利用张家庇护要好上十倍。 只是自己得罪了李维,想必进入朝天宗后定会有人为难。 这倒是其次,家母病重,又托何人照顾? 见魏三有些犹豫,荀道子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自己头一次这么放低姿态招人入宗,这人竟然还需犹豫? 朝天宗是什么地方,连皇家都要给几分面子,平素自己去别处招收弟子时,那些少年英俊无不争先恐后,岂料这个…… 张夫人脸上没什么,心中却冷笑:“粗鄙之人,见识短浅。” 她心里还有怨气,看魏三自然就更不顺眼。 顿了顿,魏三朝荀道子颔首,神情凝重道:“您说得可当真?” “我说话有不算数的么?”荀道子脸色有些不悦。 又考虑了良久,魏三终于下了决心,对着荀道子恭敬颔首道:“那好,我愿意入朝天宗,只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荀道子有些哭笑不得。 寻常时候,他不提条件就已经算是对这些少年英俊的爱护了,现在竟然被别人提条件,他忽然不知该怒还是笑。 除了魏三,场中其余人也都是讥讽神色。 “能进朝天宗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这小子竟然还提条件,简直胆大!”张夫人心中更加讽刺,倒忽然放下心来,觉得眼前这粗鄙小子不过如此,抢不到女儿什么风头。 魏三凝重道:“家里母亲病重,我需要一些银两为她治病,我若走了,母亲肯定无人照料,也得花钱安置。” 不管旁人如何讥笑,魏三的神色却一直都很凝重,对他而言,进入朝天宗并不比照料母亲重要,只是得罪了李维,能依靠朝天宗庇佑比想其他办法要更实际一些。 还有,他实在需要钱! 当他把话说出来之后,场中的人却再也笑不出来。 话虽粗陋,但这一席话令大家对眼前这个瘦削少年偏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一阵沉默,张夫人自觉脸上火热,不再看向魏三。 “好,我答应你!”荀道子脸上早已没了不悦,同样凝重说道:“一百两黄金可够?” 魏三一怔,心都要跳了出来。 一百两黄金!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黄金,更何况是一百两黄金的巨款!这可是足够他和母亲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了。 只听说修炼者通常都视钱财如粪土,却不知眼前这位老者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见魏三有些疑犹,荀道子以为不够,忙说:“是不是嫌少?” 虽然魏三在他眼中连出色都算不上,但这个瘦削少年的拳拳之心感动了他。 “哪能让您破费,魏三小兄弟真情苍天可泣,我也深受感动,既然魏三小兄弟处境艰难,我张府自然要出手帮衬一些。”张富成连忙对荀道子微微躬身,转而吩咐下人道:“快给魏三小兄弟准备二百两黄金,两车大米,绸缎五十匹。” 荀道子知道张富成这样做的意图,当下对他微微点头,转而向魏三说道:“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随张家小女入朝天宗。” 说罢,他随意招手,两道彩光分别落在魏三与张淑玲手上,而后朗笑着消失天空中。 眼见这闪着鎏金光辉的玉牌到了女儿手中,张富成眼中闪着精光,心道这几百两金子花得太值,欣喜之下,朝着荀道子远去的方位恭敬行礼。 魏三也朝着荀道子离去的方位行礼,眼中已然多了一股如利剑一般锋芒的精气。 ; 第七章、不喜欢 送别荀道子,张富成允诺的重礼也已经罗列好,然而这陪练的差事,他再一推辞,说是魏三小兄弟已经是朝天宗的弟子,当一个陪练折煞了身份。 朝天宗的弟子身份,外加二百两黄金,两车大米,五十匹绸缎,饶是魏三定力不错,也不由激动不已。 二百两黄金相当于白银两千两,已经足够寻常富庶人家半生的开销,张家赏下的绸缎也不是寻常锦缎,五十匹绸缎的价值更不止黄金二百两,原本只想着赚些钱为母亲治病,现在得了如此重礼,魏三心中大喜过望:“有了这么多钱,娘的病一定能根治了!” 他心里更挂念还在地窖被病痛缠身的母亲,于是匆匆向张富成拜别,拿了二百两黄金就急匆匆往家里赶。 能成为城中首富,张富成自然有他的和气生财之道,那两车大米和五十匹绸缎早早王管家送往魏家。 原本送这些东西只需平常下人就行了,让王管家送这些东西自然有他更深的用意。 如今魏三已是朝天宗内定的弟子,身份与之前大有不同,假以时日,若魏三有所成就,定然不会不念张家的好,这些财物对张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让王管家这般身份的人送礼,更向所有人表明了张家礼贤的态度。 出张家府邸之时再次见了李四和之前带着婴儿肥的小丫头,魏三一剑惊动朝天宗长老的事迹早传遍了张府,此时李四再看到魏三时更加无地自容,而小丫头却早早悔青了肠子:“若是刚才不把话说得那么满,如能让眼前的公子看重,能入他的厅堂做个小妾也比现在做丫鬟好了百倍呀!” 可是魏三只匆匆行礼又匆匆离开,独留俏丫头无端懊恼。 …… 张家内院。 一身贵气的张夫人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她踩着莲步缓缓踱步,身后跟着同样神色郁结的张淑玲。 就这么无声地走了一段路,张夫人摆弄着小指上带着的鎏金镶玉护指,冷声道:“你刚才的表现很令我失望。” “我没想到……。”张淑玲想了想,再开口道:“那小子确实有些本事。” “我不想听你的理由,精心准备了这么久,请了朝天宗最有威望的荀道师过来,却给他人做了嫁衣!”张夫人有些生气。 “他人”指的当然是魏三。 张淑玲脸色有些难看,低头道:“是我大意了。” 她们虽是母女,但张夫人脸上肌肤吹弹可破,两人姿色都极为不俗,看起来更像是姐妹。 看起来像姐妹,两人之间却看不出半分亲近,走在张夫人身后的张淑玲更像是她的下人。 之前一番比试,令张淑玲很郁闷,原本她应该是场中最闪耀的天才,可那天才的光环却意外送给了魏三。 也许是觉得说话太过,张夫人声音又缓和了些许:“好在你已经得到了朝天宗的入宗令牌,到了朝天宗就好生修炼,今天的不快无需放在心上。” “是。”张淑玲应了一声,但这样的对话无疑太过生份。 犹豫了片刻,张淑玲终于说出心中疑惑:“您为何将剑法比试放在内阁?” 这一句问话看似没有任何根据,但却让张夫人却因此停住脚步。可以看得出她有些生气,手指轻颤,生生揉碎了指间的一片绿叶。 她转过身,有些生气道:“这么大的动静,二丫头不可能还在闺阁中坐得住,她闺阁的窗口可正对着你练武的地方。” 张夫人口中的二丫头是张府二小姐张翎月,张淑玲同父异母的妹妹,张富成迎娶的小妾所生的女儿。 张富成有一儿两女,儿子为张夫人所生,虽然对于修炼天赋平平,但对于做生意方面却深得张富成衣钵,此时他正在万里之外经营着张家半数以上的生意。 女儿张淑玲却修炼天赋甚高,所以张家不惜重金为她搭上朝天宗这条线,也有意让女儿走向修炼之途。 毕竟在世人眼中,成为修炼强者比成为富商地位要高出太多。 至于小妾所生的二女儿,张富成虽然也很疼爱,但现在是张夫人在内持家,多少对她会有些忽视。 “那又怎样?”张淑玲皱了皱眉头,虽然张夫人言语中所透露的信息并不多,但她隐隐感觉到当中有更多的隐晦。 张夫人冷笑道:“她虽然整日闭门不出,可并不安分,那少年虽然贫寒,但眉目清秀,言行举止中都带着一种令人舒服的书卷气,二丫头平日里看了不少书,不会注意不到那个叫魏三的少年。” 张淑玲皱眉道:“张翎月与县丞之子刘宣有了婚约,这么做会陷张家于不义。” 二女儿张翎月与县丞之子刘宣的姻缘算得上是张府的一段佳话,一个芊芊玉女,一个少年英俊,富商之女嫁给县丞之子,隐隐还有高攀之嫌。 张夫人脸色明显越发不太好看,她转头看着张淑玲,冷声道:“难道你还想在这张家之内,你我之上更多出一个县丞夫人?” 早有传闻称刘县丞即将升迁,县丞之子刘宣年少英才,入国教学宗两年之后再入国教宗内门,如此良好的表现,这空下的县丞之位也迟早是他的,所以张翎月早被张家人看做未来的县丞夫人。 张夫人家中大权在握,却因为这层身份,见到张翎月的时候,有时还要表现出十分和气的神态,至少在外人面前她的态度必须挑不出半分毛病。 在张家几近一手遮天,有时连张富成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此刻却须得对张富成和别人生的女儿客客气气,她心里如何不怒? “我讨厌她!”张夫人忽然昂起头,脸上似是裹了一层冰霜。 她不喜欢那丫头,那丫头身上总是若有若无地显现出她母亲的影子,她更不喜欢她的母亲——那个死去多年却依旧勾着自己男人魂魄的小贱人,那个让她嫉妒很多年却依旧嫉妒的女人!甚至…… 她的护指划过的瞬间,又有几片绿叶被无情碾碎。 “可你好像也不太喜欢那个贫寒少年?”张淑玲再次问道,只是话刚出口她就开始后悔。 “哼!”张夫人一甩衣袖,转身快步离开,只留下张淑玲站在原地。 张淑玲上前走了几步,拾起母亲揉碎的叶子,口中喃喃:“若真是这样,我是否该帮一帮那个少年?” …… 因为太过着急母亲的情况,魏三只匆匆和李四道别就离开了张家,在路上他也不敢怠慢,只是心里还是担心这样会不会有些失礼。 离家近了,脚步却更加急促,远远瞧见自家屋顶冒出了青烟,魏三不由心里一沉,怒火涌入全身血脉,愤怒地朝家中飞奔而去。 屋外围了数人,看着屋内动静,脸上显出惊慌神色,议论纷纷。 “听说魏三得罪了李维,这下可真遭罪了,好好的屋子就这么烧了。” “可不是,李维可是咱城里出了名的恶棍,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他,哎,魏家算是完了。” “我听说魏三赢了张家的擂台赛,张家或许会帮忙说说话吧?” “赢了又怎样?即便成了张家小姐的陪练,那也只是个下人,就算张家能为魏三说话,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总不能因为烧了魏三的房子,张家还要为一个下人出手吧?” 众人看着屋内小厮们打砸,却不敢进去,只是在屋外远远看着,摇头叹气。他们只不过是寻常小市民,从来都只有受气的份,敢怒不敢言。 “嘿,魏三回来了!”一声高呼,众人看到了魏三,连忙朝魏三跑去,连声说道:“三伢子,不好了,李维那恶棍正在你们家打砸,还要烧了你们家房子!” “欺人太甚!”魏三握紧拳头,咬牙怒道,随即朝家里冲去。 他是真的怒了,李维既然敢烧他的家,他不介意杀了他,即便被仇敌追杀,即便后半生只是为了躲债五湖四海地逃命,他也要杀了他! “母亲还在地窖里,要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介意灭他全家!”魏三红着眼冲进屋去。 “你们几个,利索点,点把火烧了这两件破屋,那老不死的怎么还没找到,仔细找找!”屋内,李维被四个小厮抬着,全身被包得很严实,嘴巴却一直没有闲下来,东指指西点点,魏三原本残破的原本瞬间被他的那帮小弟炸成断壁残垣,当中一间屋子已经烧了半边,火势越来越大,再有一会儿就要将这两间房被烧成灰烬。 他身边还有一名青衫少年,约么二十岁,腰间别着一柄制式长剑,双手环抱,冷眼看着这一切。 说是制式长剑,是因为他那把剑身长三尺二寸,宽二寸二,是这个世界最正规的剑,通常用这种剑的人必定是正规的宗门弟子。 当魏三踏入院中的时候,那名青衫少年的目光也在同一瞬间与他目光相接,两人同时按住腰间的剑。 青衫少年通身显现出玉质光辉,赫然是第一境高阶修为。 魏三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到这名修炼者很难对付,因为他境界比自己高出太多,也因为他很警惕。 警惕的人,通常不会轻视对手,魏三想要找到赢他的机会,很难。所以他很不喜欢眼前这个青衫少年。 ; 第八章、张知行 “我叫张知行,朝天宗外院杂役处的外门弟子。”青衫少年先开口,微微颔首,倒是很礼貌。 “老子就是被那臭小子下黑手伤成这样,张兄弟,不要跟他啰嗦,把他手脚挑断,剩下的交予我就好!”李维在轿子上吼了一声,一双眼睛自魏三出现时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听了这话,张知行脸上稍有不悦,只不过这不悦的神色转眼消散,化作一股战意。 “我叫魏三,魏三的三。”魏三颔首回礼,道:“你的剑很中正。”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你看起来不像为虎作伥之人”。 张知行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屋逢雨,借人篱须折首。” “我倒喜欢淋一场雨,行得端正,想的明白。”魏三将腰间的桃木剑拔了出来,他的剑剑身才三尺六寸,比张知行手里的剑长了四寸,只不过这桃木剑身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威慑力。 “淋雨可不怎么好受,而且有很多事从来都不会想想就能明白。”张知行抿了抿嘴,对待魏三时神色更尊重了些许,他也抽剑出鞘,厉声道:“得罪了。” 李维看着眼前两人讲出一大堆听不明白的话,等了许久终于剑两人拔剑,这才放下心来,暗自嘟哝道:“读书人真是磨叽,打个架也要磨蹭半天!” 不过明里他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再有不痛快他也得先仰仗着张知行出手对付魏三。 一声“得罪了”,张知行平直地举起手中的剑朝魏三冲去,他的脚步很快,脚步踏过的地方腾起一圈风浪,落叶从他身后地面被卷起,他的剑直直刺向魏三,剑身发出声声金属轻颤。 这一手剑法名叫“一骑破长空”,黄阶中级剑法。 功法和武技都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之分,能入品阶的剑法都不是寻常街巷寒士所能修炼的,所以魏三眉头皱得更深了。 至少也是入了品阶的剑法,加之张知行并不轻敌,一出手就抢夺先机,想要一步步将魏三压制。 对于修为差距太大的魏三而言,不好对付的人使了一招不好应付的剑招,这很难应付,而且,他不想只是应付,他想救出自己深陷地窖的母亲,在这之前,他还要让李维受到更直接的教训。 而这一切的障碍,在于眼前这个叫张知行的人和他的剑。 境界差距太大,剑招方面,魏三自觉讨不了多大便宜,与之前稳胜矮小青年不同,眼前的少年虽然看着年轻不少,但剑法却更加正规,不太有空子可钻。 “嘤!” 一声剑鸣,张知行手中的剑已经离魏三不住三尺,而魏三的剑此刻才出手。 面对气势汹汹的一剑,魏三只是自下而上斜斜刺出一剑,剑尖刺出的方向赫然是张知行握剑的手。 这一剑无论出手角度和时间都拿捏的极为巧妙,张知行借着冲势引出先发制人的一剑,这一剑必定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只要张知行剑势稍进,魏三手中的剑必定刺中他握剑的手。 若是这一剑被刺中,张知行手中的剑便要脱飞出去。 练剑九载,魏三对剑招的理解自然非常人可比,出手的角度自然也比常人刁钻一些,不然在张府也不可能只凭剑技就让张淑玲吃了闷亏。 两人的剑即将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刻,张知行皱了皱眉,剑势陡转,在桃木剑将要落在他手上的时候,手里的剑忽然侧开,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从魏三身边经过。 他原本可以拼着手被刺伤的代价将剑刺入魏三胸口,但就在那一刻,他发现眼前的魏三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手中长剑不由犹豫了几分。 出手犹豫,剑势就会缓和,剑势缓和就没了之前的凌厉,只是短短的一瞬,“一骑破长空”的威势顿减,张知行忽然明白魏三出剑的用意,心中大震! 刚才魏三那一剑虽然极为巧妙,但也只是招式的精妙,并不能给他造成太大的威胁,即便刺中自己的手,若能将剑送到魏三的胸口,这一战的结果也不言而喻。 但他一剑堕了气势,原本为了抢占先机,却意外将自己胸口送向魏三的剑。 “怎么可能?对方明明没有半点修为!”张知行心中大骇,他已经极为重视魏三,就连出招都刻意先发制人,但这看起来没有半点漏洞的招式,竟然被魏三闪电般的出手化解了! 张知行不再认为眼前瘦弱的少年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废物,更觉的他是一位剑法大师,不仅仅剑法超群,就连对战时的心理博弈也令人惊叹。 不过张知行并非草莽人物,一剑不成,再出一剑荡开魏三刺来的一剑,同时身体后仰,躲过魏三一剑,同时出剑直刺魏三左肋。 魏三刚化解一剑又迎来充满杀机的一剑,但此刻他并未选择退避,而是同样迎着张知行刺出一剑,直刺张知行面门。 又是以攻代守,魏三似乎并没把张知行当成与自己境界相差太大的强者,反而让人家产生一种错觉:魏三似乎实力还要更高一些。 他并非太过自傲于自己的剑术,而其实是太过紧张对战的时间。 母亲还呆在阴冷的地窖当中,作为儿子,魏三不愿意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之前是迫不得已,现在自己回来了,他就一定要尽快把母亲接出来。 原本难以理解的对战方式,其实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魏三有把握在张知行重伤自己之时也令对方受伤,所以他在赌,赌张知行愿不愿意为伤到自己而付出代价,也在赌在李维的手下找到母亲藏身之处前越过张知行这道坎。 若是自己一直保持守势,落败便是必然的事情,所以必须争一回,争一点气势,夺一分胜机。 张知行眉头越发拧紧,出手的招数也越发凌厉,只不过魏三依旧对刺来的剑毫不在意,只自顾自出剑,向前进步,再出剑,丝毫不理会地方出什么招数,该怎么应对。 这样出招很惊险,却也着实有效,张知行每次即将得手之际,又会担心魏三的剑会落在自己身上何处,久而久之,这些担心汇成心底深深的忌惮,所以他每一次出手都会有些犹豫,而每一次犹豫,便会带给魏三更多的机会。 原本毫无悬念的战斗,此时却打得难解难分,即便张知行心中也多了无数疑问:“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是寻常百姓?” 一旁观战的李维心中更是越来越惊:“魏三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莫不是张知行从旁搞鬼?” 张知行在朝天宗也属于寒门弟子,虽然刻苦修炼却始终找不到门道。 这门道就是“关系”,大宗门也是“大社会”,没有很好的利益作为敲门砖,即便再刻苦也很难受到关注,所以他即便天资算好,也不过被长老派到外院管理杂役,更加不被重视。 为了被重视,他选择了寄身于李维的堂兄李青檐下,想求得一些关注。亦或者是李青看重了张知行的能力,将其收入自己势力之内。 李青虽然也只是外门弟子,但他手段圆滑,入宗不到半年就深得外门长老重用,升入内门也是必然的事情。 这原本就是宗门内看起来极为正常的利益关系,李维能请动张知行做帮手,自然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不过张知行和魏三同是寒门子弟,面对曾经自己也遭遇过的相同处境,这当中是否会有猫腻?又是否惺惺相惜? 李维虽然只是个当街混混,能混到这种地位,自然也有些城府。他目光隐晦地扫向场中对战的两人,心底却生出一丝不安。 他知道现在的魏三已经今非昔比,要从魏三身上找回场子,必须有张知行的帮助,所以他与张知行的脸面是断然不能撕破的。 目光略微闪烁,身缠白布的李维忽然开口道:“张兄弟若是应付不了,我可以叫上所有兄弟一起上,就算魏三这小子有三头六臂,也未必招架得了。” 这是商量的语气,张知行却听出了其中胁迫的味道,不由眉头皱得更紧。 剑光一闪,迫开魏三的剑,张知行喝了一声:“不用。” 喝出一声,张知行身上的气势骤变,体表玉质光辉更盛,眼神中多了一分果断,少了许多犹疑。 “再不击败眼前的少年,想必我就更加得不到重用!”张知行眼神一凛,手中的剑更多了一人慑人的威势。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么?”魏三眼神不由凝重了几分,暗暗蓄力。 他一直在蓄力,在等待机会,宛如一只蛰伏的老龟正欲猎杀游离在周身的猎物。 “清风鹤起!”张知行手中长剑震荡,一剑赫然出手。 这一手剑法乃是他的最强剑招,虽然也是黄阶中级,但他不认为魏三能挡得住这一招。 ; 第九章、踏雪寻梅 入宗三年,能学到的剑法中最高的品阶也只不过是黄阶中级,一同入宗的同门早就不屑于这种早已烂熟于心的剑招,甚至更有不少人已经获得了修习玄阶功法的资格,所以他很着急。 入宗时他的天资在不少人之上,入宗后却眼睁睁看着原本比自己差了许多的弟子一个个超越自己,这种苦楚与不甘一直埋藏在他心中。 张知行很迫切想得到一个变强的机会,为此更屈身答应了李维的要求,只为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此番出招更加凌厉,一切只为心中愤懑与不甘,一切只为证明自己,就算眼前这人与自己毫无关系,那又怎样? 只要能变强!变强! 赫然一剑,剑气环绕剑身,引得周遭空气震荡,层层激荡,宛若涟漪绽放,沉寂的空气难敛剑之锋芒! 所有目光皆集于一剑之上! 踏步,出剑,剑鸣,周围沉寂,只有剑光一束。 场中众人顿觉窒息,张嘴却无言,心中震撼却找不出多少词汇来形容这一剑! 而此时魏三却是皱了皱眉头,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而已。 他的脸色瞬息恢复如常,迎着这一剑,蓦然出剑。 魏三脚步轻点地面,桃木剑在手中不停旋转,随着手指转动而动,剑身在空中舞出数道重叠剑影,剑莲由此生出。 一朵剑莲,莲中生莲。 众人只看到魏三手捧着莲花迎向一束剑光,而魏三和张知行只凝神于自己手中的剑。 “嘤!” 又是一声金属长鸣,当剑光接触到桃木剑之时,桃木剑忽然如灵蛇一般缠绕住张知行手中长剑剑身,搭着剑身如游蛇一般缠绕前行,破开寸寸剑芒,在一束剑光中绽放出朵朵剑莲。 “踏雪寻梅。” 当张知行的瞳孔内被朵朵剑莲充斥时,他忽然听到魏三口中轻吐出这四个字。 “呲啦!”一声剑啸,声音如裂帛。 张知行手中长剑长驱直入,长剑划破魏三手臂的粗布,在魏三左侧脸颊处留下一道血痕,再刺破魏三左耳,割下左耳处的一束鬓发。 魏三手中桃木剑只划破张知行右手的青衫,剑尖却点在张知行的喉管正中,在喉结上方留下一点红芒。 鬓发飘落,剑啸声止,两人如同木雕一样在咫尺地方相对而立。 “败了?”李维浑身一个激颤,手指情不自禁地掐进了另一根手指的指缝,鲜血伴随着疼痛感令他顿觉有些脱力。 “胜了?”魏三身后的小贩在忽然的沉默之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吼声,这吼声发出来时他们自己也都吓了一跳,因为他们完全忘记了场上似乎不太适合喧闹,不适合庆贺。 所有人的目光在战斗一开始时就已经完全聚焦在两位少年身上。 “踏雪寻梅?”张知行口中轻吐出四个字,一滴悲愤的眼泪顺着颤抖的嘴唇落在桃木剑上。 “这是张家小姐使出的招数,比你的剑招自然要高明许多,我只赢在剑招上而已。”魏三赫然收剑,跨过呆立的张知行,走向自家后院。 他说的是实话,张家乃是庆丰城的首富,财富倾城,张家小姐精心使出的一剑又怎是寻常剑招可比? 虽然魏三只见过张淑玲出了一次剑招,学到的剑法也有些生涩,但应付黄阶中级的剑招,还是勉强足够。 “我输了。”张知行忽然瘫坐在地上,手中长剑掉落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魏三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沉声道了声:“是你错了。” “我错了?”张知行痴痴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剑,实在想不出错在哪里。 魏三依旧背对着张知行,皱了皱眉,左手握紧成拳,将沿着左手流出的鲜血拢入袖中。此时左手已经麻木,刚才那一剑能够成功,他付出的代价也很沉重。 他咬了咬牙,为身后经历一次失败就颓废的青衫少年感到生气,转身冷声道:“我从小与我娘相依为命,七岁时,城中闹饥荒,家中连野菜也吃不上。” 或是因为疼痛,或是感慨,他顿了顿,声音更沉:“那时郊外有一株野李子树,就一棵,树上果子也不多,却有很多孩子争抢,所有争抢果子的孩子中只有我最弱小,最没有力气,但最后那一整株野果树都是我一个人的!我和我娘依靠一树青果躲过了饥荒!” 张知行胸口起伏,他也是寒门,自然深有感触,不由转身看向魏三,眼中更多了几分敬重。 “我不需要你尊敬我!”魏三怒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孩子……他们为了争抢而争抢,而我为了活命而争抢,所以我赢了!如果我为了活命而放弃尊严,即便有人施舍我几个果子供我活命,我现在也只不过是街边的乞丐,不是魏三!” “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一个人,我为了活命而抗争,为了尊严而抗争!”魏三忽然很生气地瞪着李维,吓得李维差点摔下轿子,他胸口顿时如火烧一般,愤然向张知行喝道:“屋漏逢雨,寄人屋檐,他能与你半分床榻?你不自强,如何强大?你不强大,人视你如草芥!你的贱命,谁会可怜?” 魏三胸口几番起伏才平息下来,声音也舒缓了几分:“倾世无义,弱肉强食,我不是可怜你,只是可怜我母亲,一生战战兢兢,忍辱苟活,现在被人欺到门前,却不敢做声!” 他不再理会瘫坐的张知行,也不理会李维,急匆匆往内院赶,沿途已经撞飞数个呆立的小厮。 母亲还在地窖受苦,魏三的心每时每刻都在煎熬,所以才胸中愤怒才终于无法克制。 进了地窖,见了母亲,虽然母亲脸色苍白了许多,但并无大碍,魏三这才安心了几分。 “娘,我现在有钱了,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了!”魏三高兴得含泪喊道,忙将背上背囊解开,二十锭十两的黄金在阴暗的地窖中闪着金黄光晕,映照着一老一少含泪却兴奋的脸。 “有钱了……有钱了……”老妇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黄灿灿的金锭,脸色显出几分红润,不过下一刻,她脸上却现出几分怒意,怒声骂道:“三儿,你哪来这么多钱?告诉我,是不是抢来的?我从小怎么教育你的,凡事……” “凡事守道义而行,无论生活如何艰难,不偷不抢,不做违心之事,不拿不义之财。”魏三低头应道,随即将黄金又捧近了些,从黄灿灿的金锭中拿出一块锦色玉牌,柔声说道:“孩儿被朝天宗的长老看上,不日就要成为朝天宗的弟子,这玉牌是朝天宗弟子的凭证,这金锭是张府张老爷赏的,等会儿张家还会送来大米和绸缎,足够我们娘俩过活下半辈子呢!” “这些钱财来路都干干净净,具体缘由,我待会儿一定跟您好好细说,也让您乐一乐。”魏三捧着老夫苍老的脸,忽然喜极而泣。 听了魏三的话,老夫两眼放光,双手再次颤抖抚摸着金锭,两行滚烫浊泪滚落出来,口中不住喃喃道:“好呀,真好呀,我儿出息了!” 她忽然一把紧抓着魏三的手,颤声道:“这么多钱,我们可以新建一个宅院,你也该娶一门媳妇儿,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还有啊,娘记得城西有一家的卤水豆腐做得极好……” “好了好了,这可不是说话的地儿,娘,我先背您出去好生商量。”魏三忽觉胸口滚烫,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老妇由魏三背着,手里却一直捧着整背囊的黄金,乐呵道:“我听说邻家张家的小女出落了……” “好了好了,咱先出去再说。”魏三忙笑着打断母亲的话,心头却一直想着:“买百草丸的钱倒是足够了,母亲的病应该也能治好了吧?” …… 魏家院外,浑身缠满绷带的李维并没有因为魏三展现的实力而就此离开,此时他心中隐隐盘算:“这怕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我退去,魏家的房契再也不会属于我,魏三带给我的屈辱怎么能就此罢休?” 他本是睚眦必报之人,没有什么心胸,无数小弟都在看自己怎么找回脸面,今天不做出点名堂,以后还怎么在手下面前树立威信? 目光闪烁,李维转头看向张知行,言语已经不再有之前的客气:“张兄弟,受人之托,就该忠人之事,我希望那小子今天受到应有的教训!” 张知行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顿了顿,拾起面前的剑,起身离开,冷声道:“你所托之事我已无能为力,希望你也不要再找他麻烦。” 他说得坚决,走得也很坚决。 “你别忘了,你可是我堂兄的手下,就这样回去,就不怕我堂兄责怪?”李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愤怒道。 “李青?”张知行忽然冷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很生气地握紧了拳头:“我之前选错了路,现在刚遭当头棒喝,已经清醒不少,我与你堂兄不再有任何瓜葛,也请你记住我的警告!” “你!”李维恨不得当场活撕了眼前这人,但实力悬虚,他胸口几番起伏之后,终咬着牙平复下来。 “好自为之。”张知行冷冷说道,转身走出魏家大门,忽觉胸中开阔。 ; 第十章、张家的客人 李维只得愤怒地看着张知行离开,身体抑制不住地发颤。 这时,他身旁忽然跑来一小厮,疑犹道:“老大,还烧不烧?” “烧?为何不烧?我得不到的东西还能毁不了么?”李维红着眼咆哮着,从魏家屋顶闪烁的火光映衬着他狰狞的半边脸。 “张家来人了!”又有一小厮来报,言语中满是惊恐。 李维忽然狂笑:“慌什么?我与张家有些交情,今天魏三该完蛋了!” …… 魏三从内院背着母亲从地窖出来,看着被火焰吞噬的房屋,听着李维张狂的笑声,顿时脸色骤寒:“李维,你如此逼我,休怪我无情!” 老妇脸色忽变,抓着背囊的手颤了一下,差点将背囊里的金锭抖了下来,她忙急声道:“三儿呀,李维可是出了名的恶茬,能躲着他就躲着吧。” 魏三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道:“娘,我们越是忍让,那些恶棍就会更加变本加厉,您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个世道么?” 老妇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理由来反驳儿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细声说:“娘是怕你……” “我知道的,孩儿当然会注意自己的安全。”魏三柔声笑道:“孩儿还想服侍娘安享百年,让娘亲也享受儿孙满堂的福祉呢。” “好,好!”老妇激动得身体微颤,连声笑道:“我知道我儿处事端正,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准则,你只管去做,娘只求你平安无事,这便是对娘最大的福报。” “是!”魏三郑重地应了一声,脚步坚定地朝李维所在的前院走去。 原本残破的房屋在烈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时有房梁木或泥砖松垮掉落,魏三踏过那些断壁残垣,心里知道母亲一定对守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心痛不已,胸口顿时也如同火烧,愤恨难消。 跨过还算完整的内院院门,魏三怒目走向李维,此时魏家大门口也有人踏了进来。 先入眼是一只纹着金缕凤尾的莲靴,而后在晃动的金色珠玉坠子后映出一张绝美的脸,凤眼丹唇,却不苟言笑,更多出几分威严之感,这威风妇人自然是张家威风凛凛的王管家。 “王管家!”躺在轿中的李维忽然热情地高声喊道,仿佛见了救星一般。 魏三只是微微向王管家颔首,转而将母亲轻轻放在旁边石凳上休息。 “哼,魏三,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有王管家给我撑腰,看你还能蹦跶多久?”李维心头暗喜,脸上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忽然哭丧着脸,从轿子上踉跄滚了下来,由手下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来到王管家面前,嘶声哭诉道:“王管家,我俩只不过一言不合,魏三这小子就将我打成这样,肋骨断了八根!腿上还被他扎了一刀,还……王夫人,您可要给小侄做主呀!” 说着,他竟然还挤出两滴眼泪,这惨状倒是装得有模有样。 李维是庆丰城有头有脸的混混,与首富张家自然也要时常攀些关系,他天真地以为,王管家看到自己被欺负得这么惨,一定会“仗义出手”,到时候魏三一定会比现在的自己更惨! 魏三服侍好母亲坐下,转头看到这一幕,不由摇了摇头。 李维抹着眼泪哭诉,却久久不见回应,他抬头,却见王管家凤眼落在烧了大半的屋舍上,冷艳的脸上生出一抹不悦之色,不由脸色煞白,忙解释道:“因为魏三那小子出手伤我,逼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 “你是谁?”王管家皱了皱眉,目光根本没有移动半分。 “我是小侄李维啊。”李维慌忙喊道,话音刚落,他忽然听见王管家身后传来铁器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响声,一回头,却见一道黑影扑面而来,仓皇之中,更无力躲闪。 “啪!” 李维只觉脸上被长鞭抽中一般,颅内叮咚直响,整个人宛如一片残叶般倒飞,撞在院中的围墙上,顿时听见一阵骨裂,一股钻心疼痛钻入脑中,瞬间连惨叫都没力气发出,只得蜷缩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脸痛苦喘息。 原本扶着他的两个手下此刻一个在另一处墙角,一个挂在墙头,也都只剩下哀嚎的力气。 李维只觉天昏地暗,心中恐惧无以复加,睁开眼的时候却只看见王管家旁边站着一位莽汉,身高八尺,手里拖着一柄长剑,那剑足有一人多高,剑刃反射的寒光刚好扫过他的眼睛,顿时浑身一颤,身体内剩余的力气也被抽空。 “恬躁。”李四摇了摇头,很是嫌弃的朝李维啐了一口唾沫。 李维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股血气冲上脑门,撑着墙壁摇晃着站起来,嘶声吼道:“你敢这么对我,知道我堂兄是谁么?” “他娘的,知道我手上拿的是啥么?”李四扯着牛嗓吼了一声,举起剑就要砍下。 他的剑很长,也很宽,只是举起来就很有威势,剑光冰寒,宛如一把即将斩下的铡刀。 当李四的剑抬起来的时候,李维就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牛鬼蛇神了,当下惊得连要喊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蹦不出来。 剑光如霜,借着火光反射在李维煞白的脸上,李维顷刻间便湿了裤裆。 王管家很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由下人拥着离远了两步。 当长剑即将挥下之时,场中忽然响起一声厉喝:“慢!” 长剑顿在空中,李四转头看向发出喊声魏三,一脸疑惑道:“这小子连你家的房子都给烧了,这你能忍?” 李维原本如同死灰一般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喜意,感激地朝魏三连连弯腰。 “我是说,你下手得轻一些,这可是我家,不要吓到我母亲。”魏三恭敬说道,又转回头帮老妇整理额头上的乱发,连眼神都没往李维这边瞟过。 李维顿时气岔,又不敢发怒,只敢向魏三投去无比愤怒的目光。 “老子下手可轻了,不然刚才这一剑下去,就只能看见满地的脑浆胡子和六瓣脑袋瓢子了!”李四剑肩上长剑往地上一磕,剑尖在地上磕得火光四溅,哐啷一声,吓得李维着急地缩了缩脖颈,面如死色。 “我堂兄可是朝天宗外门弟子李青……”李维还想还口叫骂,就瞧见一道黑影劈头盖脸甩来,刹那间,他又被李四一剑拍得飞出四五米,骨头在身体里错乱地响动着。 他身体颤了颤,张开嘴,却只能听见喉中滚动。 王管家将目光从残破的房屋上移开,落在李四身上,当李维认为她要给自己说话之时,她却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回去后在账房领一把材质好些的剑。” “多谢王管家。”李四应了一声,便笑着向魏三走去,顺带又将几名发愣的小厮拍上墙头。 李维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王管家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完全没有半点阻止李四的意思。 他满是不解地看着王管家,但王管家却并没有对他有过半分注意,只是冷冷说道:“下手太重了些。” “有救了?”李维忽然心中狂喜,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现在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经不错,要保住性命,王管家自然是最后那根救命稻草。 可王管家只是再次将目光转向被烧毁的房屋,皱了皱眉道:“居然烧成这般模样!” 倒在一旁稍稍安心的李维忽觉背后如芒再刺,王管家只说过两句看似不经意的胡话,却更像是将自己推入深渊的魔咒。 他根本无法相信,张家的人竟然会为了魏三这个穷酸小子对自己下手,与自己平素还算和气的王管家竟然会如此冷漠!看着情形,王管家是完全向着魏三的。 李维抬了抬头,眼前这一切令他匪夷所思,他看见王管家极为礼貌地向魏三的母亲走了过去。 之所以强调“礼貌”,是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王管家是趾高气昂的,即便在张家老爷张富成跟前也不会堕了她的锐气,可现在,她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在别人眼中,能令王管家这么礼貌的人,必定得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才行。 “为……什……么?”他用自己喉管中充斥着的血腥痰液艰难地发泄着他的愤怒。 “因为魏三已经是朝天宗弟子,他的潜力将无可估量。”王管家身后,一个灵巧的小姑娘掩嘴笑着答了声,声音细小如蚊,但落在李维耳中,却声声如惊雷。 “为什么!”李维心里在悲呼,被一股极为粗暴的力道像是扫垃圾一般甩出了院子,瞳孔中留下的最后一个场景便是王管家笑着搭着魏家老妇询问的身影。 随着一股钻入脑门的疼痛感在脑中炸开,而后一片黑暗,李维在即将昏死之前听见王管家用她从来都无比威严的语气向四周喝道:“魏三,是张家的客人……” “魏三是张家的客人,如有人再敢为难魏家,那便是无视张家的脸面,这类人,向来只有两种下场,一种,很惨,另一种,只会更惨!”王管家双手轻轻合起,声音里说不出的威严,只轻轻喝了一声,空气中便弥漫着无尽的音波。 她竟然也是修炼者! 甚至修为比魏三,比张府内的无数强者都要强大! “难怪王管家在张家会有这般地位!”魏三心中震撼难言,同时也十分感激王管家这次当众为自己撑腰。 有了张家的撑腰,相信在庆丰城中,不再有人打扰魏家的宁静生活,只是,魏三还是有些不爽:虽然王管家出言为自己扫去了许多麻烦,但一口一个“张家的面子”,听起来实在有些令人不爽。 ; 第十一章、上门宾客 李维和他的那些随从都像垃圾一样被李四蛮横地挑出院子,院子外看热闹的人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会这些昏死过去的混混,在他们心中,甚至更愿意李维就此从庆丰城中消失,永远消失。 王管家与魏三的母亲客气了一阵之后,老妇的身体也越发的羸弱,同行的丫鬟们便扶着老妇到一旁休息去了。 李四冲着魏三抱拳行礼之后,便转身走出外院暂时充当了看院的护卫,不过经过王管家跟前时却比之前要小心翼翼得多。 剩下的人都被王管家吩咐着整理魏家残破的院子,场中只剩下王管家和魏三两人。 “原来家徒四壁真有其事。”王管家依旧昂着头,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倒令她的威严抵消了不少。 “小子家境原本贫寒,学得却是屠龙技,所以生活比一般人更要清苦些。”魏三颔首恭敬道。 “拨云见日,你也算赶上了好时候。”王管家脸色也变得更加温和,转身时却再次顿了顿脚步,声音变得严肃了许多:“平民修炼原本就很难,你与大多数人迥异,便会更难些,切不可有始无终,否则深陷泥潭,处境更加艰难。” 随后,王管家依旧带着那一分傲气在下人们的簇拥下离开魏家。 魏三颔首送别,心底对这位傲气的美妇很是服气,两人地位相差太大,她能跟自己讲这番话,自然是真心的。 临走时,王管家身边的丫鬟递了一张牌子,笑着说道:“这是张家在城东的一处宅子,以后便是你的了。” “无功不受禄,我娘对这处院子有了感情,乡里邻居也都亲近,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魏三恭敬颔首,却没有去接丫鬟手中的牌子。 丫鬟水灵的大眼睛在魏三身上扫了一圈,掩着嘴笑着跑开了。 “这酸秀才真是傻得可爱,白送他都不要。”丫鬟来到王管家身旁,小声嘟哝着。 “不轻易承人人情之人更会注重允诺。”王管家入了马车,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笑意,喃喃道:“老爷眼光倒也精准,这人情结得不错。” 一驾华贵銮驾从魏三家门口驶出,早有不少街坊邻居拿着鸡蛋果蔬争相往魏家狭窄的院门里挤。 刚才王管家宣告魏三是张家客人这一消息,转眼就传遍了整个庆丰城。 在庆丰城内,谁能不知,王管家虽然只挂着管家的名头,却是能代表张家立场的大人物。 有首富张家做靠山,这一层身份就足以令不少人争相结交,更何况魏三修炼者的身份也为众人熟知,以后前途定然无可估量。 此时魏家院门外已经挤了不少人,更远处还有不少商贾车驾,马车上载着堆满了的礼品。 先进来的是魏三的邻里乡亲,虽然他们提着的篮子里大多是些寻常果蔬,腌菜熏肉,但在魏三眼里,这些礼物可比金银细软要贵重得多,平素里要没有这些邻里帮衬,恐怕他和母亲早就流落街头,生死难料。 留下的张府下人们也都利索地将魏三家的院子收拾干净了,房屋上的火也被扑灭,早有从四处赶来的砖瓦工匠提着工具自发为魏家修葺院落。 魏三家原本还是宽敞的院子里,送来的礼品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老妇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被众人簇拥着,脸上回复着喜庆的红晕。 “魏家小娃今个儿有出息啦,我说老妹儿啊,你今后就等着享福吧。”一个年纪与魏三母亲出不多的胖婶托着老妇的手,不住的笑着。 “可不是,魏家老婶呀,你家三儿从小就孝顺,现在出息了,您以后的日子可就滋润咯!”又是一声高亢的笑声,说话之人正是魏三的邻居王大爷,他今天用拖车拖了一车梨过来,老王家靠卖梨为生,他家的梨香甜可口,平素里也没少往魏三家送。 “诶?这话就不对了,魏三是出息了,可还有一件要紧事没张罗呢,魏家姐姐是到了该享福的日子,可这家里没个大姑娘小媳妇那哪成?”听这尖鸭嗓就知道,说话的人必然是城东有名的媒婆俏生婆,她平素里去别家串门都只带了一张嘴,但今天来魏三家还多带了一副金银首饰,实打实的千足金,看来是动用了家底。 经她这么一嗓子,原本在一旁还算相安无事的魏三忽然间就被众人给围住了,一行人死死抓着魏三的衣袖袍子,喝声一声比一声高。 “我老李家的女儿可没话说,年方二八,工巧刺绣样样都会,魏三侄儿,你看咋样?” “我老王家的女儿,那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美人胚子,之前好多员外家请的媒人把我家的门槛儿都给踩破了,我就是没答应,我早料到三儿你一定会辉煌腾达,你看呐,这就是缘分啊。” “我说老王,你家门槛不一直都是破的么?” 刚还堆着笑脸的老王现在脸色憋红得就像关公,他一跺脚,没好气地笑着啐道:“去去去,我这忙着招女婿呢。” “还有我家的……” “我家的……” …… 抢着想要将自家女儿送到魏家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并不是看在魏三家境现在多么富裕,而是看重了魏三这个人,在他们看来,魏三诚实有礼,对母亲的孝顺他们也都看在眼里,这样一个既诚实又有孝心的小子,自家的闺女到了他家里,一定不会受亏待。 魏三笑着频频点头,心里却担心自己身上这件破旧一副能不能经得起大家这么拉扯,要是在众人面前撕破了一副,那模样可就尴尬了。 “我家三儿今天被朝天宗的长老看上,不日就要上朝天宗,成为朝天宗的弟子,大家的心意我就先心领了,只是三儿还要潜心修炼,这婚姻大事可能就要先放一放了。”正在魏三为难之际,魏三母亲在簇拥的人群中笑着道了一声。 “魏三侄儿真成了朝天宗弟子了?”一声惊呼,簇拥拉扯着魏三的热情乡亲忽然都变得拘谨起来,有些不甘地松开了手,眼中更多出几分艳羡。 在众人眼里,修炼者的地位可比寻常商贾大家要高出不少,能入朝天宗的修炼者就更加令人信服,只是这信服当中更多出一分尊敬的意味,不免令大家变得有些拘谨。 原本还在心疼自己送出去的黄金手镯的俏生婆,此刻心里喜欢得心都要蹦出嗓子眼来,花一些金器便能跟一个朝天宗弟子扯上一些关系,这面子可大了去了。 “三儿都成朝天宗弟子了?天呐,魏家老婶儿,你家三儿这回可有大出息了,哎,我这一车梨子也太寒碜了。”老王惊呼了一声,脸色不免有些尴尬,红着脸就要把载着梨子的车拖回去。 “早知道魏三侄子成了朝天宗的弟子,我干嘛不把小女直接送他家里来,小女在这做个小妾也好呀,这下可尴尬死了,亏大发了。”老王此时一个劲地开始埋汰自己送礼怎么送这么轻了。 魏三慌了,忙拉着老王笑道:“王叔,你这可太见外了,要不是您隔三差五地给我家送梨,我和娘恐怕早就饿死了,哪还有现在的魏三呀。” 他转身面向乡亲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正色道:“乡亲们对我和我娘的好,我可一直都记着呢,没有你们,我们娘俩早在饥荒时候就饿死了,今后我魏三不管是何身份,都是你们的侄儿,众位叔伯们,你看你们今天都带这么重的礼过来,这可真是太见外了。” “见外了,见外了……”众人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心里却乐开了花,魏三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魏三能有这般出息,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老妇向魏三投来欣慰的目光,眼前这清瘦少年从来就没令她失望过,今天这番承诺更令她十分满意。 能时刻谨记别人的恩情,富贵了不忘贫寒时期的恩人,这是做人的本分,儿子做的很好。 院子外的商贾们忽然有些自责起来:“能早些跟魏三结交就好了,能结交这样一个人,比在商场上发一笔大财都要令人欢喜呀。” 结交朋友是一笔财富,有信义的朋友令人安心,此时的魏三已经初现惊人潜力,他的心性更令人心安。 院子内正热闹着,院外忽然响起一声高喝:“张家在城东倚翠楼摆了一楼酒菜,宴请所有到魏家道贺之人!” 一声牛嗓,传话之人赫然就是李四,此刻他穿着一身贵气青衫,肩上扛着一柄长剑,这剑比他之前的剑材质好了不少,所以他舍不得拖在地上,将其扛在了肩上。 只是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他那柄剑的顶端系着一朵红花,看起来十分好笑。 “张家可真大方,一出手就包了倚翠楼,这手笔,惊得我一身冷汗!” “那可不,可真托了三儿……不,三少爷的福!他就是我们贫民区飞出来的金龙!” “对,贫民区里腾金龙,这话妙极!” …… “张家这礼可送得巧妙,推也推不得,还只能收下。”魏三心中暗道,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园门前,朝着李四颔首道:“张家盛情难却,李四兄,那便替我谢过张家老爷了。” “这么客气干嘛,我可明白,你以后光景定然远不止于此,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兄弟我呀。”李四拍了拍胸脯,朗声笑道。 魏三微笑回礼,转身向大家喊道:“张家盛情,我便借花献佛,邀大家到倚翠楼赴宴,大家看如何?” “好好好!”场中顿时响起一阵热潮。 “倚翠楼呀,城里最大的酒楼!向来只招待达官显贵,哪怕我只是去里面看看也是极好!” “听说倚翠楼的米饭都与别处不一样呢!” “不愧是首富张家,好大的排场……” ; 第十二章、训子 魏三这边举办着热闹酒宴的同时,一封书信已经通过信鸽握在朝天宗李青手上。 “什么?那小子竟然废了我堂弟!”李青将书信拧成一团,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忽而一掌将身旁桌子拍成四瓣。 堂下两名朝天宗弟子脸色变了变,猴脸青年忽然冷笑道:“敢对你堂弟动手,那便是与我们兄弟过不去,我现在就下山杀了那小子。” “不急,那小子有张家撑腰,在庆丰城里动手会很麻烦。”李青胸口几番起伏之后,脸色又平静了些许。 身后两位朝天宗弟子脸色骤变:“首富张家?” 庆丰城首富张家的名声可不止于城内,张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即便是朝天宗内,也有不少人受到过张家的关照。 李青皱了皱眉,来回踱了两步,忽然顿住,阴冷笑道:“不过这小子三天后就要来朝天宗,到时候你们准备准备,好好招待他!” “行,李青师兄交代的事情我俩一定办妥,既然庆丰城内不好办,就让他多活三天!”李青身后两人相视而笑。 谈话间,又一青衫弟子走了进来,冲李青抱拳道:“李青师兄,刘长老让你进入试炼之地,为三月后的内门大比做准备。” “告诉师尊,弟子随后便去。”李青忽然脸色一转,恭敬应道,而后转身冲身后两名朝天宗弟子道:“待我试炼回来,定与两位师弟分享师尊交予我的《沧澜剑诀》。” “多谢李青师兄!”两位朝天宗弟子赶忙谢道,虽然脸上刻意绷紧,依旧没能掩饰此时的激动。 …… 朝天宗城东,倚翠楼。 一场酒宴,张家得了名声,魏三谢了宾客。 夜宴之后,又赶着天黑的趟收拾好堆满院子的礼品,魏三这才得空服侍母亲吃下百草丸,丹药是去倚翠楼途中抽空买的,可一直到昼夜交替的时候才得空。 好在来帮工的工匠们手脚都很利索,娘俩才有了个歇息的地方。 半轮明月衔来一帘夜色,树影交错,魏家庭院偏院的房间内亮着一盏昏黄的烛。 魏三起身拨亮烛火,将桃木剑挂在墙上,忽然有些难过。 母亲这些年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病情,若不是请了王大夫过来看病,魏三还难以想象母亲的病竟会这么严重。 有了百草丸,母亲的病应该能治好,但从王大夫的语气看来,即便能治好病,多年的病根并不好去除,这看来很不妙,以至于魏三对于做朝天宗弟子的决心并不坚定。 看着母亲苍白的脸,他忽然想打消上朝天宗的决定,他忽然想留下来陪陪自己最亲近的这个人,但他不敢开口,他知道母亲不希望自己因为她而在做决定时有所犹豫。 躺在床上的老妇也看出魏三神情上的犹豫,她从床上坐起,冲魏三招了招手:“三儿,你过来。” 魏三靠在母亲床边蹲下,细心地为母亲搭上被褥,柔声道:“母亲身体可好了些?” “好了不少。”老妇看着魏三,眼中满是慈爱:“好事连连,你却为何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魏三伸手探了探母亲的额头,又将她露在被褥外的手裹进被褥,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娘,我忽然不想上朝天宗了。” 老妇皱了皱眉,一阵沉默之后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顿了顿,她冷声道:“拿我的戒尺来。” “果然还是不行。”魏三心头叹了一声,应了声“是”,起身拿来了戒尺。 戒尺在手,老妇严肃道:“三儿,伸出手来。” 魏三伸出手,一声脆响,戒尺拍在他的手掌上。 他忽然鼻子一酸,胸口滚烫:“曾经娘教训自己的时候,这戒尺打得多疼啊,可现在……娘的力气竟然这么小,连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一时没忍住,一股热流涌入魏三眼眶,竟开始啜泣起来。 “男儿泪,不轻弹!”老妇嘴唇颤了颤,声音忽然又变得异常柔和:“你向来都很懂事,今天是受了什么委屈么?” “娘的身体可真差了好多,连戒尺都使不上力了。”魏三失声道。 老妇身体不可遏制地颤了颤,手中的戒尺掉在地上,她忽然泪崩,含泪骂道:“你这小子,皮肉结实了就拿娘消遣是不?娘老了,自然打不动你了……” 她抹了一把泪,脸色平静下来,拉着魏三靠在床边,柔声道:“三儿呀,你向来都与别人不一样,这我是从来都看在眼里的,以前是娘没本事,帮不了你,现在多好的机会呀,你要是不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堕了前程,娘也会于心不安呐。” “再者,张家如今对我们这么好,邻里乡亲敬重你,就连平时从不来往的大人物也想与你结交,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看上你的潜力?潜力终究只是潜力,若你不拿出一些本事出来,这一切都将化成泡影,人情世故,大抵都如此。”老妇娓娓而谈,魏三忽觉心头震撼。 “娘说得在理,可是……”魏三有些焦急,比起前程,他始终更担心母亲的身体。 老妇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红润:“现在有邻里帮衬着,家里又很殷实,娘的病很快就能好了,你还担心什么?再者,你从小喜欢剑,但每次总躲在没人的时候练,娘可是每次都在看着呢,只是躲在旁边看着,又不能帮你,娘很内疚,也很揪心呐。” 老妇又抹了一把眼泪,柔声笑道:“娘也老了,所剩的日子也不算多,就当是为了我,娘想看你更风光些!” “娘,不要胡说,您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魏三哽咽道,心情已平复了不少。 “是是是。”老妇抚着魏三的脸,脸上浮现出灿烂笑容:“我儿从小心气高,那就做出来给大家伙儿瞧瞧,让我老脸上贴贴金,也为你自己!” “是!”魏三颔首,握紧了拳头,郑重答道:“孩儿一定在朝天宗做出点成绩出来,让娘风风光光的!” 老妇忽然很开心,喊了声:“三儿,拿些酒来,我们娘俩喝两盅!” “诶!”魏三心头一热,笑着应了一声。 院外忽然响起一声清脆喊声:“你娘的经脉脆弱着呢,这一杯酒下肚,跟喝砒霜可没什么两样。”声音如莺啼般婉转,魏三身形顿了顿,转身,见一妙龄少女出现在门口。 肤如凝脂,指如葱削,眉如墨画,凤眼丹唇,即便身上穿的只是寻常粗布衣服,却难掩其美貌。 饶是魏三镇定,也不由心头狠狠地颤了颤,脸色微变。魏三自觉有些失礼,却脱口问道:“您是来帮我娘看病的么?” 少女黛眉微蹙,忽然噗嗤笑出声来:“你哪看出来我是郎中?” 她快步走上前,笑着冲老妇笑道:“老夫人,我想跟你儿子说会儿话。” “好好好。”老妇愣了一下,目光扫向魏三时多出几分玩味,笑道:“三儿呀,好好陪陪人家。” “是。”魏三恭敬应了一声,便被少女拉出了房门外。 “我叫长冷月,你可以叫我冷月。”少女一边拉着魏三,一边笑着做着自我介绍。 感受到从对方手上传来的柔软感,魏三忽然心头一颤,却皱眉道:“你这人好没礼貌。” 少女转头,看到面色尴尬的魏三,忽然又嗤笑道:“听别人说你就是个穷酸书生,没想到还真是。” 她连忙松开了手,却从院中拿起一根树枝,踏出两步,随后扬起树枝,任由树枝在指尖旋转缠绕,树枝舞出的影子从她手中宛若浪潮般一层接着一层涌出,顷刻间有赫然收手化成一道细影。 这一手竟然是之前张淑玲使出的“踏雪寻梅”! “内劲齐出,却又如水般化入招式之中,精彩!”魏三眼前一亮,忽然领悟了这一剑招,也随手拿起一根树枝,随手一摆,划出道道细影,细影重叠,而后归为一处。 收招,魏三只觉手中余力无穷,连绵不绝,暗道这一奇招确实精妙,若当初张淑玲能将此招发挥到这种地步,恐怕自己连她一招都抵不过。 “你是谁?”惊叹之余,魏三眉头微皱,冷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少女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看来你已经完全吃透了这一招,比张家那位傻大姐天赋可要高了不少!” “傻大姐?张家?”魏三微微愣了愣,心道眼前这人来路一定不小,毕竟在庆丰城中,能对张家这么不客气的人可不足一手之数。 少女随手将树枝钉在墙上,忽然压低声音道:“只是可惜了你这一身天赋,若今年还不能跨过通脉境,想必以后进境也极为艰难。” 魏三身体一颤,神情肃然,对少女恭敬颔首道:“请小姐指教。” 少女掩嘴,发出一声清铃般的笑声,而后故作老成地将手负在背后,沉声道:“若要我帮你,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即便装出老成模样,终究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此刻魏三却像对待师长一般礼貌,急切问道:“什么条件?” “娶我入门!”少女忽然仰头看着魏三,一脸郑重,但忽而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道:“要不私奔也成!” “娶,娶你……”魏三心头再次狠狠地震了一下,连声音也变得颤抖。 ; 第十三章、破境 许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少女脸色顿时红得跟小关公一般无二,她忽然双手挡着脸,跺了跺脚,没好气地骂道:“小呆瓜,我又不是让你现在答应,不不不,我是说得过一段时间看看……。” “不不不……唉,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清楚了呢。”少女捂着脸在院子里好一阵跺脚之后,忽然抽出钉在墙上的树枝,指着魏三生气怒道:“你要是敢把我今天说的话传出去,我就撕烂你的嘴!” 魏三扯了扯嘴角,无奈回应道:“这事事关小姐名节,我定当守口如瓶。” 少女脸色稍稍缓和下来,忽然又拧紧眉头,怒声道:“你看不上我?” 魏三心中似有野马奔于旷野,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容答道:“小姐容貌倾城,我不敢有所奢望。” “你这酸瓜夸人也夸得这么让人喜欢。”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又瞬间变脸:“不敢?什么意思?” 魏三心中再次有万马狂踏于原野,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那我该如何回答?” “算了。”少女挥了挥手,冲魏三喊了声:“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魏三心头再次震颤了一下,脱口问道:“干嘛?” “助你通脉!还能干嘛?”少女白了魏三一眼,没好气道。 魏三松了口气,忽然又暗暗骂自己为何忽然间生出这么凌乱的想法。 月明星稀,魏三闭目盘坐在石磨上,周身亮起点点如同星芒的斑驳亮光,只是一瞬间,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连成一片,星芒明灭间,一道柔和风浪在他周身环绕,无数斑驳天地元气也化作清风涌入体内,一时间,魏三身上浮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玉质光辉。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忽然轻声沉吟:“全身脉络已经完全通畅,沟通天地元气也已然无碍,那为何又久久不能破镜?” 清风徐来,一直缠绕着闭目盘坐的魏三,这种情况与之前一般无二,曾经的无数个日夜里,他都能感受自四周融汇而来的天地元气融入他体内,而后如同进入无底深渊,不见一点反应。 魏三皱了皱眉,他当然很焦虑,十六岁是跨过通脉境最后是时期,此时人体所有机能已趋于完善,与天地沟通的灵渠也将再无任何发展,若就此定型,他将永远停步再次,无法再行突破! 所以他必须在十六岁之前跨入通脉境,这将决定他是否真正持有修炼的资格! 心神内视,魏三并未感受到身体的任何不畅,只是天地元气一经入体,便被无情吞噬,不见任何反响。 “怎么回事?贼老天!我修炼九载,难道还跨不过区区通脉境么?”魏三心中怒喊,身体绷紧,发出阵阵颤耸。 “怎么回事?明明一切都很正常,但却又如此不正常?”少女蹙眉,疑惑道:“难道……” 疑虑之后,她手中带着一股纯洁难掩的玉质光辉,伸手探向魏三肩膀。 人在修炼之时是万万不能被打断的,所以这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若她这次出手扰乱了魏三的修炼,魏三体内真气横流,经脉将遭到反噬,甚至体内经脉可能被毁,身体遭受重创。 盘坐修炼之时,魏三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涌入体内,他自然知道这是身旁的少女传输进来的真气。 真气入体后,如同水流一般随着经脉流入小腹内,亦如同灌进了无底深渊中,不见任何反应。 “果然是体质的问题!”少女眼中闪过一道亮色,手中玉质光芒更盛,将更多真气传入魏三体内。 对修炼者而言,人就是一个装载真气的容器,天地元气被经脉吸收,经由丹田转化之后,大部分将会存入丹田之内,能接纳多少真气,自然就要看这容器有多大。 魏三这种情况,要么是身体容器太大,需要的真气数量恐怖,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有修炼天赋,真气入体却消失无形,毕生将难以修炼! 但少女隐隐觉得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些,至少她希望是这样。 若真是如此,魏三的天赋将无比恐怖! 真气如水柱般流入体内,魏三只觉身体各处有无数暖流涌动,这股真气比天地元气纯净了数倍,所蕴含的能量也庞大了数倍! 只听得流水般的响声哗哗作响,真气流入经脉的同时,也被身体各处所吸收,原本平静的脉络忽然活跃无比,贪婪地吞噬着涌来的真气。 “这真是绝好的机会!”感受到体内骤然变化,魏三心头一颤,知道这将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虽然小腹内依旧如深渊一般对汇入的真气来者不拒,但他实实切切地感受到,体内原本干瘪的经脉忽然迅速充实起来,身体力量也在此刻成倍增长。 为魏三传输真气的少女此刻脸色却骤然变得极为难看,因为她能感受到此刻魏三体内有一股极强的吸力,正贪婪无厌地吞噬着她体内真气! “这还了得,你倒是好了,难不成还要吸光我的真气?”少女破口大骂,想要收回手,却发现魏三的肩膀此刻就像一个强力的吸盘,之前微弱的抵触力量全然消失,转而生出一股无尽的吞噬力! 少女额头冒出细汗,心中震撼难言:“这样下去还得了?原本只是想帮这小子一把,现在反倒把自己一身修为搭了进去!”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不敢强行中止真气传输,万一引动真气反噬,那自己便成了废他修为的罪人! 此时的魏三正处在一股玄妙的感觉当中,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他能感受到体内经脉正在不断地撕裂和重生,难言的奇痛和奇痒的感觉萦绕周身,令他心神震颤。 这正是体内经脉新生的征兆,经脉新生,将会变得更加强劲,身体能够接纳吸收天地元气的能力也将更强,这便是跨入第一境的隘口——通脉! 他此时正处于难言的喜悦当中,又怎会感受得到身旁美貌少女的神情变化? 少女依旧不断向魏三体内传输着真气,魏三体内的变化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只是此刻她完全没有半分喜意,反而目光不断向闭目盘坐的魏三喷射愤怒的火焰。 再一次狠狠蹙眉,少女感受到吸力再次变强,她原本红润的脸色此时显得有些苍白,心头已不知向魏三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多少次。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虚脱感,少女咬着牙狠狠地瞪了魏三一眼,左手攥紧拳头又忽然松开,无比恼火的犹豫了一下,忽然极不情愿地从香囊中取出一颗丹药,放在手中看了许久,才没好气道:“这可是我准备用来破镜的‘洗髓丹’,现在便宜你小子了!” 魏三正沉浸在美妙难言的暖流中,忽听见一声“张开嘴”,便被强行塞了一颗丹药进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随即化成一股洪流涌入通身经脉当中,此刻体内经脉似是完全被惊醒一般,源源不断的洪流在体内冲刷着,被无数脉络疯狂吞噬。 心神再次内视,魏三惊喜地发现,他体内的经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被撕裂,再新生,再被撕裂……如此反复,他体内的经脉已然强劲不比,甚至比外面的皮肤还要强劲不少! “哗啦啦”,洪流在体内狂涌,随着经脉涌入小腹中,却也如往常一般,宛如冲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当中。 真气从丹药中无穷无尽地疯狂涌出,而此刻魏三身体显现出的光芒也变得无比璀璨,玉质光辉逐渐光亮,周身也散发着难言的魅力! 看着眼前魏三身上发生的变化,少女脸上震惊之色更甚,愣了许久,她才轻声喃喃道:“这是哪来的妖怪?这可是足够支撑我破镜的丹药,怎么到他体内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洗髓丹’可是足够帮助第一境强者突破到第二境的绝佳丹药,丹药之中蕴含着无比精纯恐怖的能量,照常理而言,这样一枚丹药,定能将魏三全身经脉的挤破,令他全身膨胀,甚至有爆体的危险。 至少少女在给出这样一枚丹药的同时,也有着这样的担忧。 可现在,魏三体内竟然没有半点膨胀的感觉,这如何不令人感到震撼? “这怪物到底拥有多强悍的体质?难道他丹田内藏着一条河?”少女咬牙切齿了一番,忽然又张大了嘴巴久久忘了闭上。 其实也并非没有半点变化,只是这变化在常人眼中,实在太过反常了而已! 体内如水流潺潺作响,过了许久,魏三已经能够感受到小腹之中叮咚作响。 “看来我并不是无法修炼,而是需要的真气太多而已!”魏三心中狂喜,连忙沉下心神继续令真气运行着修炼线路。 他之前很担忧自己的身体情况,毕竟万一自己的体质确实不适合修炼,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这对自己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打击! “喝!今日定能突破通脉境!”感受到体内极速增长的力量,魏三信心满满。 感受到来自魏三肩膀的吸力稍稍弱了些,少女连忙抽出向魏三传输真气的手,握着自己已经虚弱到颤抖的手,她心中震撼难言:“连突破境界都快要搞出人命?他体内住着一个妖怪么?” ; 第十四章、剑道论 此时魏三宛如一尊坐佛般静坐在石磨之上,周围风浪越来越烈,到最后,百米之内,树叶哗哗作响,门窗撞击发出响声,瓦片落地声不时传出,风浪宛如环形漩涡一般涌入静坐的魏三体内。 忽然,风浪骤止,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四周只剩下静谧的夜色。 少女几乎已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夜色中响起,她并非担忧,而是激动。 所有现象表明,魏三已然跨过了破镜最艰难的时刻,现在就要看他能展现出多么惊人的天赋了! “轰隆!” 沉寂之后,忽的一声闷响,少女几乎能清晰地听见一道悉嗦的破碎响声在轰隆响声盖过之时响起,顷刻间,一道强悍气息自魏三体内释放,狂风以魏三为中心震荡开来。 不远处,两个残破的灯笼忽然在房梁上摇晃了一下,坠落在地,随着房檐上掉落的一块瓦片一同打破了此时的静谧。 瓦片摔落在地的突兀响声响起时,魏三体表也同时显现出毫无斑驳的玉质光辉。 魏三双眼赫然睁开,头顶忽然冒出一道红光,这一道红光宛若接入月光之中,将他通身照亮。 “长虹如柱!”少女脱口惊呼,指尖一颤,掐入肉中。 长虹如柱!代表灵渠也如柱! 灵渠,修炼者以精神力所沟通天地的渠道,灵渠越大,精神力便越强,以后修炼进境的速度也将更恐怖! 少女想到自己破境是显现出碗口粗的灵渠时,自己的贴身丫鬟忽然跪倒在地,身体不住发颤,她自己也在之后的三个月里每天兢兢战战,几乎不敢见人。 原因无他,只是她那时展现的天赋已经很令人震撼,而有人不希望她有如此高的天赋。 可现在看到如柱的灵渠,再想想当时的自己,少女忽然苦笑了一声,若是自己的天赋能令人忌惮的话,那眼前这个怪物该怎么算? 如果体质是一个碗的话,那么灵渠就是引水入碗中的管道,管道越大,则盛水所用的时间更短! 少女此刻已经有种想甩开脸面开骂的心情。 他奶娘的,明明昨天还只是个贫寒小子,怎么着上天给了他一个大碗还不算,竟然还给他一条这么恐怖的灵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呼!”眼前红光一闪,魏三只觉整个人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心神内视之下,他发现,自己神识海中居然有一点星芒闪闪发亮,散发着无限热量。 真气宛如盘旋的长龙在体内旋转奔腾,魏三知道,此刻水到渠成,接下来,将是一鼓作气破镜之时! 他引入心神缠绕真气灌注进丹田之内,无穷尽的真气浪潮涌入丹田之中,不久之后,一种难言言喻的饱满感顺着后背传入脑际,“呲啦”一声,脑中发出一阵轰鸣,宛如长堤泄洪般,洪流般的真气瞬间冲破桎梏,汇入丹田之中。 “破镜,第一境低阶!”魏三心神俱颤。 他仍感受到狂涌的真气宛如脱缰野马一般再次冲入下一个隘口,又听见脑中清晰地“咔嚓”一声,第二道隘口也已然被冲破! 再冲破隘口的那一刻,魏三忽觉全身真气骤然变得凝实许多,身上力量也忽然成倍增长,此刻只觉体内有无尽地力量狂涌,内心如烈马一般暴躁难言。 “破镜,第一境中阶!” 欣喜之余,魏三隐隐感到不妙,因为体内真气并没有止住冲劲,而是一直朝第三道隘口冲去! “不妙,若任由真气如此横冲直撞,真气无法凝聚,我的修为以后便再难进境了!”魏三心头一颤,慌乱难抑,连忙将心神融入疯涌的真气当中,奋力拖住这匹脱缰野马。 “轰!”魏三脑中响起一声震响,一股撕裂的镇痛感冲入脑际,他心头也随之一颤,暗道不妙。 “轰!”真气再次冲撞,第三道隘口中已然现出裂缝,魏三心头又是一颤。 在别人看来,破镜是一种机遇,但在他看来却生生演变成了灾难。 “喝!”魏三闷声吼道,将全部精力汇集在一处,死命压制着躁动的真气长龙,真气在他的神念凝成的无形囚牢当中不住冲撞,最后渐渐平静,被压缩在第二道隘口之中。 “呼!”长吐出一口浊气,魏三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瘫软在地,无奈地发出一声苦笑。 少女脸上尽是难以言喻的神色,她缓缓走向魏三,饶有意味地说道:“你原本可以一鼓作气突破至第一境高阶,为何又费力将修为压制在第一境中阶?” “路要一步步走,高楼要一砖一瓦地盖,我能突破到第一境中阶已然违背了这个道理,若再任其突破至第一境高阶,根基不牢,始终都是祸患。”魏三站起声,冲少女恭敬颔首道:“若非小姐帮忙,恐怕我绝难突破境,今日魏三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大人情……”少女负手踱了几步,故作老成的沉吟着,而后点头道:“确实是个大人情,那我让你帮忙的时候你可不能耍赖。” 魏三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拉钩!” 魏三嘴角微扯,但还是有些无奈地与少女拉钩。 少女忽然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递给魏三,脸上忽然漫上几分红晕:“女孩子的香囊向来只送一个人,你要是敢收别的女孩的香囊,我就废了你!” 说完,她突然逃也似的飞奔入夜色中。 看着少女远去的身影,魏三忽觉脸上微热,周身血气流动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有这么惊人的天赋!只是……”魏三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将神念投入腰间的玉佩里面。 现今修为大涨,恐怕玉佩里面的《无字天书》也该有所变化! 果然,神念探测之下,魏三瞧见玉佩当中赫然多出一本经书——《剑道论》! 魏三心中顿喜,但心神探入之后,却又有些失望,一本《剑道论》,却只有铸剑和论剑两章。 第一节是《铸剑经》,讲怎样辨识制剑的材料,而后如何从一件凡物之中萃取精炼之物,再如何铸成宝剑。这倒还算实用,毕竟这个世界大都以剑为兵器,有了铸剑的本事,也算是一门吃饭的行当。 心神再探第二节的《论剑经》,魏三心神忽的震颤。 “世人之剑乃手中所持之剑,此剑不过凡铁,强者之剑乃为心念,当百折不弯,锋芒毕现!通解剑之含义,当烂熟于剑之本质,凡铁在手,可如肢体延伸,剑意在心,驱百鬼而证道!” 开篇首句便有如此通透的解义,以剑比义,令魏三心中深深折服,不由为之前的无知而深感羞愧。 再次细读两篇巨论,魏三更为震惊!《铸剑经》中所引用的铸剑之法种类繁多,而且每一种铸剑方法都极为详尽,一时间,魏三竟沉浸其中。 “当世剑为百器之首,一把好剑更是价值连城,我若能学会铸剑,倒是一门不错的本事!”魏三眼前一亮,眼前这门铸剑之法可比黄金万两还要令他兴奋。 “铸剑之道,在于淬炼融合,淬炼之道,在于掌控冰火界限,融合之道,也在于掌控各种元素界限,掌控界限,在于神念控制,所以这铸剑之法,其实也是精神力的修炼之法!”魏三心头一震,自然激动难言。 “先通剑理,剑道自成!”魏三轻吟一声,胸中畅快无比,神念再次探入《论剑经中》。 《论剑经》中,大道十八,小道八十一,从做人之道论到持剑之道,皆是使人惊醒的经世之谈。 持剑亦是做人,剑锋持正,为人亦要庄正。 敛锋芒毕露则刚,刚则易折,锋芒不显则难成势,敛势持剑,势成而剑出鞘,剑出鞘则如风雷。 …… 魏三已然沉寂其中,不能自拔。 天边已经露白,魏三这才抽离出目光,伸了伸懒腰看着不远处的绿叶中点缀的晨露,心情大好。 观书一夜,他已经将两节经书记得烂熟,且修为也稳定在第一境中阶,心神扫视之下,神识海中的星芒也变得越发光亮。 或许是精神力增强了不少,魏三发觉自己记性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拾起身旁一根树枝,随手挥去,细影重叠,轻轻点在墙壁上,划开一道极深的长痕。 这一手剑法已然初具第一境中阶的威力,若手中是一柄剑,威力更要强横数倍不止! 回到家中,早有工匠忙活着修葺魏家的房屋,邻里的婶婶们帮忙张罗着茶水。 魏三又招了两个懂事的丫鬟,两个手脚利索的下人,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也揽起袖子帮着工匠们和起了砌墙的稀泥。 虽然这些工匠都是自发帮忙的,但魏三还是不顾他们的推辞,每人发了半月的工钱,张罗茶水的妇人们也都发了赏钱。 老妇似乎也心情大好,虽然脸色还显着疲态,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她还想帮着做些活计,被魏三劝下,忙惯了的老妇被丫鬟伺候着,倒显得有些不太自在。 现在生活也渐渐好起来,魏三打心里感到高兴。 一连三天,魏三除了照料母亲,也没有间断修炼,三天转眼而逝,张家的銮驾再次出现在魏家门口。 今天是魏三进入朝天宗的好日子,自然有不少人赶来为魏三践行。 母亲被众人簇拥着,满面红光,一切的言语都在她温柔的目光里。 魏三对前来庆贺的人一一行礼,对母亲深深鞠躬,而后踏上张家为他准备的车驾。 车驾之中还端坐着一位美貌少女,赫然便是张家大小姐张淑玲,不过此刻她却不再冷面寒霜,冲魏三微笑颔首,示意魏三坐她身旁。 能与张家大小姐同驾定然是极大的福分,前来庆贺的乡亲眼中满是艳羡。 “我听说李维的堂兄李青似乎对你很有意见!”张淑玲忽然说道。 魏三转头看着热闹的人群,目光定格在母亲身上,郑重道:“我会在朝天宗风光起来!” 这话接得丝毫没有道理,张淑玲眉头不可察觉地微蹙着,转头不再理会魏三。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