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网游之大神终结者》 第一章:牛头马面的好感度 《苍域》是个蛊惑人心的世界。入眼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幡,幽幽地浮在半空中夹路而列,泛着青白的微光。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台阶,往暗处而去,没入忘川。 忘川如墨,岸边生着大片大片的曼殊沙华。仿佛是染了轮回的悲喜,在这黑白死寂之中红得分外妖娆。安谨文站在幽冥入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已经魂归黄泉,万事皆空,心神俱静。 然而这种超脱生死的觉悟维持了不过两秒,就被耳边一阵清脆的铜铃声打击得无影无踪。她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抬手朝虚空中微微点了点,便凭空出现一张竹简悬在眼前,上面写了句极为煞风景的话:靠!天界人太多了!然后就没了下文。 好吧,司落的思维果然不能用常理推之,发这么个简讯只是为了告诉她天界的人太多了?不过自己居然真的被她软磨硬泡一起玩起了这款全息网游《苍域》,看来她安谨文也不能用常理推之。 安谨文看了看自己身边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心下了然。自古三界六道,向来以神为尊、以仙为尊,而幽冥总有些做鬼的意味,又不太吉利,所以玩家大多选择天界为出生点也不足为奇。既然初识《苍域》的震撼被司落搅了个干净,安谨文便收起那些劳什子的感慨,顺着白幡夹道的石阶往下走去。 路过那片彼岸花海,成片的曼殊沙华无风自动,像是翻滚的血海,一浪接着一浪。安谨文还是忍不住停下来用手碰了碰,微凉的触感顺着指间流到心口,化作冰凉一片。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年轻人,黄泉路上的花,还是莫碰为好。”苍老黯哑的声音乍然从耳边传来,安谨文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却发现原本一览无余的忘川之上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现出一座桥来,瘦长的桥身凌空高耸,而原本缓缓流动的忘川此时也波涛汹涌起来,显得凶险万分。几个陆陆续续来到此处的玩家被眼见近乎真实的异象惊得呆住了,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正当大家惊疑不定之时,方才那声音哑哑地笑起来,又念叨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各位且在三生石前喝了我老婆子这碗汤,过了这奈何桥,便是幽冥界的人了。” 说罢,一老妪缓缓从暗处走出,缓缓朝众人施了一礼,举止有度,颇有些大家风范的意味。只是脸上爬满了皱纹犹如刀刻,煞是骇人。 几个玩家面面相觑,倒是有几个胆大的,嘿嘿一笑道:“不就是个游戏么!”说着便走上前去,站在三生石前看了半晌,脸色有些怪异地结果孟婆递过来的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然后朝身后的人笑嘻嘻地招了招手,过了奈何桥。 如此一来,剩下的几个玩家畏惧之心顿时卸下不少。甚至有人开起了安谨文的玩笑:“哟!幽冥界的出生点居然有个妹子!选出生点的时候没听见系统介绍说惊悚程度与鬼片差不多么?胆子够大,哥哥我喜欢!” 安谨文抬眼扫了一眼那个玩家,叫做”半夜后颈发凉“,环顾四周,果然见只有她一个女玩家。说起来选出生点的时候系统的确有介绍,着重说明了幽冥界的设计风格,并且慎重地说明了胆小者慎入,但这种恐怖程度还不至于跟看悬疑惊悚电影一样。 当然,半夜后颈发凉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姑娘有个令人发指的变态爱好,就是在半夜12点准时看部鬼片再睡觉,她被司落说动来玩《苍域》,多半还就是因为这幽冥界的设定合她胃口呢。 半夜后颈发凉身边的朋友推了推他,笑道:“咱们幽冥哪有这么阳盛阴衰,妹子还是有的,只不过不较少,人家都已经过了奈何桥啦,你没看到!” 安谨文并不想理会那两个人,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继续排自己的队。轮到她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之前那个玩家为什么脸色有异了。三生石上见三生,站在那块朴实无华的三生石前,似乎有无数岁月呼啸而过,眼前场景纷至沓来,让人几乎手足无措。特别是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像电影一样闪过眼前,还来不及拼凑就消失不见,只觉得心里发堵。 只有一个场景记得甚是清楚,因为片段中除了白茫茫的雪峰还是白茫茫的雪峰,苍茫之间那个玄色的背影便愈发深刻。安谨文挑了挑眉,没想到《苍域》这个游戏做得如此有良心,竟然连三辈子的故事都帮你编排好了…… “奈何桥上叹奈何,年轻人,莫要留恋前世红尘,喝了这碗汤,过桥去吧。”孟婆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在耳边荡来荡去,安谨文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一只盛满了黑色汤汁的碗,一饮而尽。然而她突然知道之前的那些人为什么喝完汤心情突然转好,麻利地过桥去了,因为这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真的很好喝。 过了奈何桥,才发现幽冥地狱比想象得要辽远得多,只不过在桥那边刚出生的玩家根本看不到就是了。冥域的尽头,有无数姿态诡谲的巨石如黑色利剑,直插地心,隐隐传来大地尽头的轰鸣。 见她呆立了半天,桥头负责接待的NPC牛头与马面等得甚是不耐烦,一股脑地说道:“一世难安,这是你的鬼牒腰牌,此物乃是通行幽冥界的重要凭证,切莫丢失。” 安谨文接过腰牌,只觉触手温润,如玉如骨。上面用篆字刻着自己的游戏名“一世难安”,下面又密密麻麻写着好几行,只是都不认识。 “喏!拿着这个腰牌,可前往是非台,选十殿阎罗之一拜入门下。你且听好,东方天尊化冥府一殿泰素妙广真君秦广大王,神居玄冥宫,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南方天尊化冥府二殿阴德定休真君楚江大王,神居普明宫……” “那个……,”安谨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他的话,牛头似乎第一次遇到这样无礼的玩家,一双铜铃似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安谨文咳了咳,慢条斯理地道:“麻烦问一下,这十位谁更有趣些?” 牛头的眼睛几乎要瞪裂了,“什么叫做有趣!?” “唔……”安谨文想了想,“大概就是能闲来无事让我调戏调戏的那种……” 马面身形微微一晃,“你、你、你……你好大得胆子!”他根本无法理解前一刻还貌似娴雅的姑娘,怎么就转眼变成了一女流氓。 安谨文眉毛一挑,凑近马面道:“这十位里,有吗?” 马面从来没见过离他这么近的玩家,别说女孩子,就是他被设计出来的这副地狱恶鬼的形象,连男玩家听他介绍十殿阎罗的时候都站得远远的……马面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闪过一丝戏谑,不由得渗出一身冷汗,敢情第一个被调戏的就是自己啊! 他慌忙退了一步,一叠声地道:“有有有!九殿平等王为人甚是随和,可以玩笑、可以玩笑……” 安谨文点点头,满意地撤回身子,眨眨眼,装模作样道:“如此甚好,甚好。” 待她走得远了,马面擦了擦马耳朵后面的冷汗,洋洋得意地冷哼一声:“真是个呆子,没听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么,得罪了我马面,怎么可能告诉你个好导师。”说罢,转身又拿起一块牌子给新到的玩家,”葡萄籽,这是你的鬼牒腰牌,此物乃是通行幽冥界的重要凭证,切莫丢失。” 安谨文没走了两步,就听耳边“叮”地一声,随即一个缥缈的女声自虚无处飘然入耳:“玩家一世难安,你与幽冥界牛头马面好感度下降5%。” 晕!安谨文好笑地转过头去,看着仍在中规中矩地给玩家发放腰牌的牛头马面,敢情这对NPC还挺记仇。她摇了摇头,转身向是非台走了过去,九殿平等王是吧?嘿嘿嘿嘿…… 司落的出生点选在了天界,此时她刚从南天门挤到接引殿,从太白金星那里领了可以通行天界的无量金玲。突然,她蓦然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一路爬到后颈,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安谨文这厮又在奸笑吧…… 是非台,与其说是个台子,不如说是凌空悬于崖上的一块巨石,鬼斧神工,浑然天成。石面光洁入境,可鉴人影。中央立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寒玉芙蕖,莲心出隐约有光华流转,如雾气一样缓缓溢出弥漫四周。 安谨文一靠近那朵寒玉芙蕖,芙蕖之上便飞化出十殿阎王的幻影,依次排列,转眼将她环绕其中。安谨文跟着十道幻影转了个圈,正待仔细看看底下的说明时,耳边又是“叮”的一声,依旧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女声,“玩家一世难安,由于你得到了牛头马面的推荐,没有选择导师的权利。请立即到幽冥九殿找九殿阎罗平等王。” 呃……不是吧,她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不过安谨文一向喜欢顺其自然,既然被定了导师,倒也不纠结。“既然不能选……”她转身找到九殿阎罗平等王的影像,点了点头,“OK,那就你吧。” 话音刚落,原本一身玄色,侧面而立的九殿阎罗竟在影像中缓缓转过身来,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上,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眉间一点雪色桃花寒透肌骨。前一刻还阖着的双眼竟然缓缓睁开,如扇的睫毛下褐得近乎妖异的双瞳紧紧盯着安谨文,那目光犹如实质,几乎要把人的魂魄燃烧殆尽。 眼前幻象陡生,明明幻影之中那人生得如此好看,却令她觉得自己正一动不能动地看着那人自地狱而来,修罗临世,天地寂灭。 第二章:第一个任务 “我去!不是吧美女!你竟然选了九殿阎王!”耳边诧异的呼声将安谨文从幻觉中拉扯回来,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转过头去,居然又是那个刚才碰到的半夜后颈发凉。 她费力地扯了扯嘴角,问道:“为什么不能选?” “汗!你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听牛头马面说么?九殿阎王所掌管的是阿鼻地狱,最恐怖的!而且对玩家特别苛刻,给的任务也都是特别难得那种!”他斜着眼看了看安谨文,咧嘴笑道:“美女果然有点意思,哥哥我喜欢!” 安谨文在心里犯了个白眼,难不成“哥哥我喜欢”是你口头禅……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的确没有将牛头马面的介绍听完,看来牛头马面也并没有给自己推荐个“可以调戏着玩”的导师,恐怕是那下降5%的好感度在作祟。自己一进游戏没占到便宜也就罢了,居然还被NPC阴了一招,这下倒是够司落那丫头幸灾乐祸上好几天了。 安谨文撇撇嘴,腰间系着的鬼牒光芒一闪,她拿起腰牌,只见在她名字下面多了两个字:长恨。 “这是你师门称号,”半夜后颈发凉选好了导师又靠了过来,“我选了十殿的转轮王,师门称号是渡魂。这回拿着刻了师门称号的腰牌就可以去导师所在的地方了。” 安谨文点了点头算是谢过,然后便去找九殿阎罗所在的阿鼻地狱了。半夜后颈发凉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张着嘴看着迅速走远的安谨文,无奈道:“美女……加个好友再走啊……” 平等王真人远没有幻影上看着震撼,但却并不意味着那张脸不可以魅惑众生。“啧啧啧,祸水啊……就算是对待玩家苛刻我也认了!”安谨文咂了砸嘴,想起在是非台看到他时自己傻掉了的模样,摇了摇头在心中安慰自己,我就是外貌协会的VVIP,系统你有本事咬我啊! “一世难安?”平等王看着自己玄色铁案上的文书,皱了皱眉。 安谨文咽了咽口水,洋装淡定地道:“是我。” 平等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扣了扣桌面,“孤,门下之人甚多,但你既然是牛头马面亲自推荐,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如此你便跟着罚恶司判官之首——钟馗钟大人身边,聆听教诲吧。” 门下之人甚多……安谨文“很不小心”地在铁案上扫了扫,发现只有自己的名字孤零零地躺在那张泛黄的白纸上,突然觉得这个笑话好冷。 不过既然一入门就被分到判官钟馗的手下做事,那降低的5%的好感度,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然而她下一刻就发现——绝对不是! 眼前的钟馗,身着绛紫官袍,一脸的络腮胡须衬得面色愈发黝黑,犹如锅底黑炭。一双牛眼怒目圆睁,瞪得人肝胆俱裂。一开口,声如闷雷,震得人耳膜生疼心生惧意。好吧,自己再一次被牛头马面那一对鬼差5%的好感度给戏弄了! 安谨文闷声跟在钟馗的后面参观阿鼻地狱,熟悉地形。耳畔陡然传来熟悉的铃音,系统提示她收到玩家小落炖蘑菇的千里传书。她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果然又是一张司落传来的竹简,上面画了个鬼画符一样的笑脸,后面写着:蚊子!我成了司乐之神,当飞天啦!你现在在干吗?快来人界的梁阳城! 安谨文揉了揉额角,回了篇竹简:大姐,人鬼殊途你懂么?幽冥界的人未满20级是不允许去阳世的。你等我在地底下混满20再看你飞吧…… 司落正抱着刚分到的琵琶细细摩挲,隐隐流动的银芒的丝弦让人沉醉其间,实在是太美了!听见耳边有铃铛声响,她连忙点开竹简,待看完之后顿时不顾法相庄严的形象,狂笑数声:安谨文,让你总是大半夜强迫我跟你一块看鬼片!这回憋在地底下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 既然20级之后才能去阳世游历,那便既来之则安之好了。安谨文正想着,便听见钟馗的声音在耳边轰然炸开,唬得她往旁边跳了一步,堪堪站定。然而这一跳就吓了她一身冷汗,不知何时,她竟然跟着钟馗到了血池地狱。脚边便是粘稠的血液,蒸腾着灼人的血气,竟像是铺满了半个地狱。 但其实这不过是幽冥一角罢了。从池底汩汩地冒出些许气泡,在血水的表面破裂开来,溅出些许染在了安谨文玄色长衫上,让人无端地感觉不安。 血池深处掠过来的风烫得惊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只听锐利的尖叫声破空而至,血池中的血水顿时有如刀切,刷地一分为二,数不清的白骨从血池之下如闪电一般袭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钟馗大喝一声:“去!” 安谨文只觉自己眼前一花,一道红光疾驰而过,还未等她看清,那些白骨枯爪便齐齐地断了一茬,鬼哭狼嚎地又缩回去了。 安谨文愣愣地看了两秒,心里暗喊了一声:“帅!”正想着要不要同钟馗道声谢,即便是游戏里,知恩图报还是挺必要的,特别是她吸取那下降了5%的好感度的教训之后……谁知还没等她开口,钟馗倒是先瓮声瓮气地低声自语起来:“这血池地狱中的犯人数量不对。” 安谨文看着一望无际的血海,只觉额头渗出两滴冷汗,不知道这位大哥口中的犯人指的是啥,要是他指的是刚才袭击自己的阴森白骨,那这位大哥又是怎么数过来的……不过她其实知道,这应该是钟馗交她任务的触发条件,于是接过话茬道:“钟大人,这血池地狱哪里不对?” 钟馗点点头道:“此处应该是走脱了两个恶鬼。好在这两个恶人死后在血池地狱受罚已有上百年,十分虚弱,想来也跑不远。正所谓‘阿言无,鼻言遮;阿言无,鼻言救;阿言无间,鼻言无动;阿言极热,鼻言极恼;阿言不闲,鼻言不住。不闲不住,名阿鼻地狱。阿言大火,鼻言猛热。猛火入心,名阿鼻地狱。’一世难安,你既入我冥世,又是平等王门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便交给你吧。” 安谨文正被他好长一段玄之又玄的经文绕得迷糊,又苦于记得上次的教训不能随意打断他的话,好不容易听到最后一句,系统传来提示音:“玩家一世难安,你已接受幽冥界入门任务【追!阿鼻血狱】”,她顿时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咱们回头见。” 出了血池地狱,闷热的气息一扫而光。安谨文找出任务的详细介绍,仔细看了看。原来这逃出的恶鬼乃是一男一女,男的姓徐,名满山。女的叫流月,这二位百年前阳世为人时曾是一对夫妇。 徐满山出身富贵人家,但其父早逝,只剩下母亲一人将他拉扯大,将他培养成人。金榜高中之时,为当朝丞相所看重,婉转地表达了嫁女的意思。徐满山的母亲听说了这个消息,自然是喜不自禁,不料自己的儿子竟然当场拒绝,并说已有妻室。 自古以来,婚嫁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儿子娶妻,自己竟然毫不知情!老太太气得当即命人查出来龙去脉,谁知查来查去,竟然发现与自己儿子欢好之人就是她身边的丫鬟流月,顿时怒不可遏,命人将流月乱棍打死。 哪知流月哭着说自己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不管自己如何下贱,肚子里的孩子好歹是徐满山的亲生骨肉,即便是死也要将少爷的的孩子生下来。徐母只有这一个儿子,既然流月肚子里是自己的孙子,便勉强咽下这口怒气,只待流月产子之后将她活埋处死。 丫鬟中有与流月交好的,不忍她就这样惨死,偷偷地给在京中的徐满山传了消息。本被皇帝钦点外派做县令的徐满山当即掉头奔回老家,将被关在柴房数月有余的流月救了出来。两人当即决定私奔逃走。 不料徐母消息灵通,很快便带人追了上来。流月身怀六甲,体弱笨重,两人逃至断崖便再也无路可逃。流月深知她这一跑,徐母不可能再放过自己,连生下孩子都成了奢望,绝望之下纵身跳入悬崖。徐满山悲痛欲绝,在悬崖边上大喊三声“天要亡我”之后,也跟着流月一块跳了下去。 徐母从此一病不起,偏偏阳寿未到,生生地在床榻之上挨了七年的病痛折磨,无人伺候汤药。她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孤苦伶仃甚是凄惨。这徐满山与流月虽情深似海,矢志不渝,但却连累老母晚年悲戚潦倒,犯下不孝不敬之罪,该入血池地狱受刑五百年。 谁知刚满百年,两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双双逃了出去。而安谨文的任务,便是将这对死了也没得安生的苦命鸳鸯捉拿归案。安谨文默默收起悬在半空中的任务面板,靠在冰冷的石面上吐了口浊气,她怎么觉得这并不是个好玩的任务呢…… 第三章:师兄还是师弟 见任务上写着:阿鼻地狱煞气极重,徐满山与流月之魂魄必定承受不住。安谨文想了想,也就是说,找到整个幽冥界煞气最弱的地方便能找到线索。 她找到地图面板,半透明的三界地图便自动出现在眼前。 “我的天!”安谨文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地名,当即一声低呼。 且不说天界和人间两处因为级别不够而无法开启,就说幽冥界九殿平等王所掌这一块地皮,就阿鼻大地狱这一块,就包括了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等十八重,还不算平等王另设的十六小狱。 即便知道应该往煞气轻的地方找,也无从找起啊! “一世难安。” 正犹豫着如何下手,安谨文忽听身后有人沉声叫住自己,随即便听到系统提示:玩家白衣诀邀请你加入队伍,【是】、【否】? 她步子一缓,转过身来,眼前的玩家貌不惊人,身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新手长衫,腰间系着的鬼牒腰牌同样刻着两个字:长恨。一身浓重的黑色令他几乎与远处沉沉的山峦融作一处。若不是他叫住自己,安谨文几乎很难注意到眼前有这么一个人。 安谨文选了【是】,犹疑着问道:“那个……是同门师弟?” 白衣诀沉默片刻,淡淡道:“……师兄。” 安谨文突然想起之前那张只记了自己一个人名字的文书——师兄?鬼才信呢! 白衣诀对她怀疑的目光视而不见,“我也接到了【追!阿鼻血狱】的任务,你做到哪了?” 安谨文摇了摇头,“还没什么头绪,只知道应该去煞气最弱的地方。我看不如直接到那儿守株待兔。” “也好,”白衣诀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玄色长衫,沉吟道,“只是看来得快一些,不然以流月和徐满山的虚弱程度,万一经受不住重重煞气魂飞魄散,这任务也就失败了。” 安谨文挑眉道:“不是吧……不管是从这俩人是NPC的角度还是从这俩人是鬼的角度看,都很难再死一次啊!” “你不知道?”白衣诀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这游戏的任务数以亿计,几乎每个任务都不是重复的。如果这个任务失败了,NPC就会派给你另外一个任务,涉及到的人物也不再会是徐满山和流月。而且《苍域》刚刚公测,很多东西都进行了修改,每一个环节都是谜,谁也不知道任务失败的后果。” “数以亿计!?”安谨文被吓了一跳,但立即想到一个问题,错身拦住白衣诀的去路问道:“既然这么多任务,你怎么跟我的任务一样?不是说很难重复的么?” 白衣诀瞥了她一眼,“我也很想知道。” 说起来,最初白衣诀从钟馗口中得知竟然有人任务同自己一模一样时的确有些吃惊,不过这并不值得他去深究。他需要考虑的是,这个和自己获得同一任务的玩家究竟有多少组队的价值。 尽管这是个讨厌的思维习惯。 为此,白衣诀在暗处已经观察了安谨文一会,发现这个一世难安虽然实力弱,但对于这种婆婆妈妈的初级任务,不失为一个较好的合作伙伴。 然而他从血池地狱出来,一进舂臼地狱,就知道自己错得太离谱了。 “咦?这鬼眼睛竟然是这样吊到耳朵后面的,有趣有趣。唔……你说他是男的女的?” “哎!快来看,这只耳朵上居然有毛茸茸的小刺!太可爱了!” “师弟你看看这只鬼,配上身上的铁链,不觉得有种普罗米修斯的美感么?” 安谨文每至一处,都要津津有味地将各具特色的罪鬼研究一番,不时还要凑上去仔细观察,连连颔首称赞,自顾自地嘀咕许久。 白衣诀其实很想知道这位姑娘是怎么从一身纯本土服饰的鬼怪身上看出古希腊美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被吊着的罪鬼都停止了嚎叫,本来就凸着的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 嗯,应该是被她吓得不轻。 两个人拖拖拉拉地到了石压地狱,眼前景色陡然转换,巨大的石槽横七竖八地帮着许多小鬼,每个鬼魂头上都吊着巨大的石块。 每隔半个时辰,吊着石块的绳索旁便现出一柄利斧,斩断绳索。于是巨大的石块轰然砸在石槽中,被缚于石槽之中的罪鬼便被砸于巨石之下,永世承受支离破碎之苦。 白衣诀向来喜静,巨石坠落引发接二连三的轰鸣,与厉鬼凄惨的嚎叫不绝于耳,他不由得微微皱眉——下次可得记着上游戏之前把听觉神经调弱一点。 安谨文见到这景象只觉新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落下的巨石,甚是好奇罪鬼究竟会被砸成什么样子。 只是《苍域》毕竟只是款游戏,即便是最为严酷的阿鼻地狱也不会做得太过吓人。 巨石落下之后,那些罪鬼也只是被压扁了而已,过了两秒,再“砰”地回复原状。 安谨文越看越觉得好玩,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衣诀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轻声一笑,然后很不幸地凌乱了…… 天!谁来告诉他自己究竟组了什么人啊! 然而安谨文对于恐怖惊悚近乎变态的爱好,并不意味着她胆子不小。她不害怕,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并不存在,若说险恶,恶鬼可比不过人心。 有些东西,一但看透了本质,便没有那么玄乎了。所以当司落半夜十二点,被三维立体投影仪中伸出来的鬼爪吓得抓着安谨文嗷嗷直叫的时候,她嘴里正叼着啃了半截的泡椒凤爪。 和鬼爪很像……很像……的泡椒凤爪。 不过安谨文虽然偶尔抽风,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个沉着冷静的姑娘。譬如此时,她尽管在阿鼻地狱玩得兴起,却并未忘了自己究竟为何而来。 余光偶然扫过石槽的某个角落,安谨文的神情忽然变得谨慎起来。与此同时,白衣诀也顺着她的目光找到了石槽中那只刚被压扁的罪鬼,终于暗暗地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这姑娘也不算太疯。 那罪鬼衣着破烂,沾满血迹,湿淋淋的头发粘了大半张脸,有些雌雄莫辩。倒是被缚住的手脚干皱不堪,泄露了他至少年逾花甲的年龄。 若不是一片夸张的嚎叫中,唯独此鬼苍白干裂的双唇严丝合缝地紧紧闭着,安谨文也不会独独注意到他。 白衣诀与安谨文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觉得这NPC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这很可能意味着里面大有文章。 待两人走进,这罪鬼头上吊着的巨石便堪堪停在了那里,不再坠落。NPC微微抬起头来,声音嘶哑刺耳,像是破了的铜锣:“呵,年轻人……老身也曾有一个你这样大的儿子……” 果然有问题! 老身?看来这罪鬼是个老妇。安谨文点了点头,“你儿子叫什么?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这种需要对话开启的任务根本无需废话,直接问NPC玩家都需要做什么就好了,谁知这老妇居然翻了个白眼,瞪着安谨文道:“老身不与无知的蠢丫头说话!” 安谨文眉毛挑了挑,斜着眼打量了那老妇一眼,“我晕!你还重男轻女啊?” 她拍了拍白衣诀的肩,“好吧,既然她这么喜欢你,看来这任务是你的。既然这样,你先在这看看这任务是什么,我先去找徐满山和流月,一旦有消息相就互通知一下。” 白衣诀也不废话,淡淡道:“好。” 待安谨文在视线之中消失,面前的老妇这才有了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她唇边似乎露出些许暖意,喃喃道:“山儿他很聪明,不仅中了状元,还深得当朝宰相青睐,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山儿?白衣诀怔了怔,迅速翻出之前从钟馗那里接到的入门任务【追!阿鼻血狱】,将任务简介扫了一遍,顿时无语地摇了摇头。 晃了这么半天,他和一世难安连那对儿苦命鸳鸯的影都没见着,反倒先撞上了徐满山的娘! 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是徐满山的娘,说不定和这个任务也有关联,于是静下心来,打算听这位老太太将前尘往事徐徐而道。 不料徐母刚一开口,白衣诀只觉虚空之中劲风迎面而来,呼吸陡然就是一滞,好强的压迫力! 迫人的气流中紧接着响起一声锐利的嘶鸣,几乎要把人的耳膜刺穿,与此同时半空缓缓浮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如果忽略掉她周身萦绕的浓黑煞气,看身形倒还算窈窕。 只听那女鬼地狱罗刹一般,厉声尖叫道:“纳命来!” 第四章:交叉的平行线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精通三板斧的程咬金。 阴仄仄的爪风当头落下,白衣诀不着痕迹地单脚发力,腾挪之间卸掉了大部分的攻击,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玩家白衣诀,您触发了新手教学中的招式教学……” 白衣诀抬手屏蔽掉了系统没完没了的啰嗦,淡然地伸出一个手指,轻轻点在触发新手教学任务的鬼怪NPC的眉间,“破。” 世界仿佛静了一瞬,随即轰然炸响,那鬼怪如同青烟一般砰然消散。 白衣诀愣了愣:居然是实力这么弱的怪……糟了,万一这任务断了怎么办? 出了石压地狱的安谨文,兜兜转转到了煞气较轻的十六小狱,没多久也找到了相顾无语凝噎的一对短命鬼,只是她刚走近询问是否是徐满山和流月,两人竟二话不说直接动起手来,动作配合甚是默契直逼安谨文命门。 安谨文突然发现自己在幽冥界走了一遭,该死的平等王和钟馗居然一个技能都没教,登时傻在了那,虽然靠着人体反应本能想要躲闪,却偏偏脚步凝滞,如同慢动作回放一般迟缓,眨眼间被徐满山和流月撸去一半的血。 眼见那两人还要再来上一招,寒意浸人的鬼气几乎要贴上鼻尖,忽然只觉眼前白光一闪,那两道凌厉的鬼气当即被格挡在外,同时系统传来提示:“玩家一世难安,您触发了新手教学中的招式教学,由于您选择的出生点为幽冥界,下面即将开始幽冥攻击法术的教学。” 安谨文听司落说过,这游戏20级以后就会有死亡惩罚,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论坛上的一些内测玩家并没有透露具体内容,只是说为了增加游戏的真实性,死亡之后惩罚很重。既然事关性命,便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银芒一闪,安谨文手中自动出现了一把绑定的匕首,莹莹如玉,触手温凉。她点开介绍,上面写着:白骨匕,攻击+4,白骨委飞霜,零落从草莽。 她将匕首拿在手中随意划了两下,说来奇怪,那匕首一沾到五个手指,手便不像自己了的似的,竟十分娴熟地将它在手掌间滴溜溜地转得飞快。 眼前保护自己的白光渐渐淡去,她试着按照系统的指示端好架势,在指间感受着招式的形成。不过须臾,匕首便如同长了眼一般,嗖地一声向流月咽喉飞射而去。 徐满山手慢一步,匕首堪堪被他拦在流月的喉前,锋利的刀尖割破了流月颈间的肌肤,没有血流出,只有青白的肉皮微微翻卷,甚是可怖。 只是这招式仿佛带有一定的法力,即便是已然变作一缕幽魂,流月仍然被伤得气喘吁吁,看上去很是难受的样子。 “你——!”徐满山眼中满是恨意,但似乎发现自己并不是安谨文的对手,便转而扶着心上人,狠狠地瞪着安谨文,“一世难安!我夫妻二人生前与你无仇,死后与你无怨,你为何与我们过不去?!” “呃……,”安谨文正好奇地打量手中的白骨匕首,听徐满山这么一问,蓦然有些发懵,“我要是说为了任务就必须跟你们俩过不去,你能听懂么?” 她看了看一脸狐疑和警惕的徐满山,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自顾自地低语道,“果然听不懂……” 她忽然想起,平等王所掌的阿鼻地狱,里面的罪鬼一般而言生前都是有所罪行才会关押至此,于是安谨文咳了咳,装模作样道:“你二人生前所犯何罪?” 徐满山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讷讷道:“我二人自杀身亡,连累亲生骨血不得降生,老母孤苦至死,故而被关押于血池地狱,受苦五百年。” 安谨文道:“那现在你们被关了几年啊?” 徐满山头埋得更低,半晌道:“刚满百年。” 安谨文两手一拍,“这不就结了,我是抓你回去再关上三四百年的。” “鬼差大人万万不可!”徐满山听她这么一说,原本就铁青的鬼脸登时惨白一片,“我与流月此番逃出,并非为了我二人免遭血池地狱折磨之苦,而是想要替母亲赎罪,望她早日赎清罪过,再度转世为人!” 呃……呃?! 安谨文忽然觉得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挠了挠头,“第一,你们两个并非想要越狱,对吧?” 徐满山和流月点了点头。 “第二,简单点说就是你们两个想救徐老太太,对吧?” 徐满山听她言语中对自己母亲颇为不敬,脸色顿时有些不快,但也僵着脖颈再次点了点头。 “第三,你母亲既然同在阿鼻地狱,说明她身上也有血债,对吧?那么问题来了,请问你母亲杀了谁?” 安谨文想得明白,既然徐满山说出想要替母亲赎罪,证明这个任务的中心环节其实是徐母,而想要救徐母,助她赎清罪过,就只能先搞明白徐母究竟为何而下了地狱。 “母亲她……”徐满山想起前尘往事,千言万语一时如鲠在喉。 他身边一直沉默的流月见状呜咽出声,“鬼差大人,这都是我的错,我本不该对少爷心生爱慕,又、又珠胎暗结……胎儿惨死腹中,虽然是我一时想不开,但钟馗大人却说,夫人她也难逃罪责……所以……” 安谨文点点头,“这么说,只要超度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可以了?” 徐满山突然面露沉痛,鬼身一个摇晃,险些站立不稳,“鬼差大人,家母她……她身上的罪孽并非只是这一桩……若是那人魂归黄泉之后仍对家母心存怨恨,家母她即便赎清了罪孽,却也不能脱离苦海啊!” “啥?”安谨文一怔,“你是说徐老太条手上还有人命?” 难言之隐被安谨文一语道破,徐满山七尺男儿顿时泪流满面,“家母出身书香门第,心高气傲。家父也是富贵出身,且生得面目俊朗,身姿卓秀。只是,只是他为人风流,在家中妻妾成群,母亲忍气吞声多次规劝,谁知家父竟变本加厉。我三岁那年,他又强行纳了母亲的贴身侍婢,梅香。母亲气不过,便前去找家父理论,谁知家父醉酒失态,当着一众妾侍的面,对母亲百般侮辱。家母一时冲动,便杀、杀了二人……” 安谨文了然道:“懂了,她老人家谋杀亲夫,顺便还捎带上了背叛自己的侍女。也就是说要化解的血债除了你们俩的孩子,还得算上你那风流成性的老爹,和那个叫梅香的侍女喽!” 流月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鬼差大人,我腹中胎儿尚未出世,并没有什么怨气,早已转世投胎为人去了。而老爷……少爷说,他是罪有应得。唯有梅香姑姑,本就是为老爷所迫,却被一直忠心伺候的夫人无辜迁怒而死,恐怕怨恨至深。所以只有找到梅香姑姑的冤魂,解开她的心结,夫人才有解脱的可能。” 安谨文皱眉到:“那位梅香姑姑现在在哪?” 徐满山似乎很是着急,语速陡然加快,“前几日我在血池地狱之底听闻两个鬼差议论,说是梅香的鬼魂怨念至今不散,又辗转得知了仇家的下落,恐怕要惹事端。不过多日,果然传出梅香逃了的消息,我与流月怕她对家母不利,这才也起了逃走的心思。梅香死了多年,如今早已走火入魔,心中只有复仇执念,若真的被她找到了家母,恐怕家母凶多吉少,就要魂飞魄散。” “好吧,”安谨文双手抱胸,问徐满山道:“徐老太太现在被关在哪?” 他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石压地狱!” 安谨文微微一愣,脑中一道白光闪过,“你是说,石压地狱里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 徐满山不解道:“难不成鬼差大人见过家母?” 安谨文眼前突然闪现出白衣诀的身影,迟疑道,“他一个人应该能应付吧……哦,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话说明明都是阿鼻地狱中的罪鬼,怎么你们两个被设计得这么索然无味,除了一张紫了好青的脸,什么特色都没有……” 徐满山:“……” 流月:“……” 留在石压地狱之中的白衣诀凝于半空的食指微微抖了抖,眼见那位不速之“鬼”的身影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觉得自己可能犯错误了。 想起一世难安赏玩地狱罪鬼的恶趣味,直接杀了任务线索的自己也很有可能会遭到这般对待,一想到这,他顿时打了个寒颤。 直到耳边听见“叮”地一声,”玩家白衣诀,您已制服恶鬼梅香,您与您队伍的所属成员一世难安成功触发【追!阿鼻血狱】的后续任务【解!恩怨皆空】” 白衣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系统的提示音犹如天籁。 一大堆冗长的前情过后,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其实这任务看起来繁琐,其实危险性并不高,归根结底不过是技能学习的引导任务罢了。 【解!恩怨皆空】不过是要满足徐满山、流月、梅香、徐母都在场的条件,然后看四个NPC各诉悔意,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恩怨是非一朝解,奈何桥上忘三生。 安谨文在虚空中点开自己的任务面板,任务的标题果然由黑色变为了金色,意味着任务完成可与去和那位钟馗大人交差了。她收起界面,看了看白衣诀,道:“谢了,没你这任务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我先走了。” 白衣诀无谓地摆了摆手,原本他打算的也不过是两个人做任务更快一些,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等级,无所谓谢与不谢。 纤细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内,甚至连个头都没回。 只是他听着系统传来队伍解散提示的时候,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堵,随即好笑地摇了摇头,《苍域》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游戏,而游戏里的他们不过是现实中的影子,影子所存在的世界,一切因果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缘分罢了—— 相遇过后便是曲终人散。 第五章:谁是同道中人 与一开始出生点就在人界,以及出生点在天界却可以随意在人世行走的玩家不同,选择成为鬼魅的玩家需要在幽冥界修炼到20级才可以出这块地图,进行新的探索。 然而师门的日常任务给的经验虽然多,却大多比较繁琐。所以幽冥界很多嫌麻烦的玩家纷纷选择了杀怪升级的捷径,以求早日厮混人间,安谨文就是剑走偏锋的其中之一。 正如那个半夜后颈发凉所说,九殿平等王和钟馗所给的任务的确比别的导师给玩家的任务要更难一些,但,九殿平等王所掌握的是幽冥界最为恐怖的无间地狱,正如师门称号是“长恨”一般,阿鼻无间,共十八重地狱之中锁有无数重犯,这些罪鬼生前罪大恶极,死后死性不改,往往受不了地狱折磨,想尽办法逃出苦海。 所以自家门口这块地皮上,可以拿来捞经验的怪——特别多! 但是,当四个恶鬼同时围住自己的时候,本以为捡了个便宜的安谨文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杀顺了手,就忘了还有智能怪这回事儿,大意了啊! 她躬身保持着防守的姿态,将注意力尽量扩张,严密关注着身后那两个在岩石暗处蛰伏待机的赤眼恶鬼。 而站在明处与她对峙的,是个将舌头绕在自己脖颈上,像围脖一样披着的长舌妇。她眼睛扫过安谨文的喉咙,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狭长的双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而剩下的那个浑身上下萦绕着黑绿秽气的,却趴在安谨文身边一块略高的岩石上面,死死盯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安谨文顿时有种进了埋伏圈的感觉。 看来只要她一动,身后那两个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赤眼恶鬼就会凭着身形巨大的优势直接切断自己的后路,如果她动手先干掉堵在前面的长舌妇,头顶上那只冒着绿气的罪鬼就会直接扑下来,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四面夹攻插翅难逃。 荒岩野仅是阿鼻地狱中的一小片,安谨文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玩家不选择九殿阎王平等王作为导师了,除了这厮给的任务麻烦,还有就是家门口真的很不安全! 安谨文喉咙有些发干,绷紧的神经下双眸渐渐变得深邃,凝神盯住眼前的长舌妇。 鬼未动,人先行! 安谨文猛地足尖点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刹那间就冲了出去。长舌妇却也不是个简单货色,几乎是同时,她那条原本盘在脖颈上的舌头,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朝安谨文席卷而来。 眼见湿漉漉的舌头凌空横扫过来,安谨文凭着自己过人的直觉一个垫步侧闪而过,转眼就到了她跟前。 好快的速度!长舌鬼只觉自己眉心一点刺痛,快得她双眼只看到安谨文身后扑了个空的绿鬼同伙。 出手就解决掉了一个,安谨文当即脚以内扣45度的方向猛地发力蹬地,瞬间折身朝原来的方向腾挪而去,眼前的罪鬼浑身上下散发着黑绿色的污秽之气,唯有全白的瞳仁似乎比刚才瞪得大了一圈,好像在惊愕于自己居然扑了个空。 安谨文一咬牙,匕首直接脱离了手心,朝那绿鬼的眉心骤然激射而去。匕首穿过,绿鬼原本想要向后退去的脚步立时僵在了那里,安谨文足尖轻点,闪电一般向前窜了三四步,一把握住从绿鬼额间穿插而过的匕首,顺着匕首飞出的方向转了半圈,卸掉剩下的力道,悠然停住。 身后的绿鬼轰然倒地,然后灰飞烟灭。 匕首在指间上下翻飞,安谨文不疾不徐地逼近那两个赤眼恶鬼的藏匿之处,左脚踏入攻击范围的刹那,匕首毫不拖泥带水地飞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岩石背后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愿吾血为祭,凝煞气以为矛——破!” “砰”地一声乍然响起,同时被击杀的赤眼罪鬼幻化为灰,飞扬的尘土中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若隐若现。 安谨文悄无声息地藏起匕首,却引来那人的一声嗤笑,“不用藏了,你转眼就斩杀了两个同等级的智能怪,我看得很清楚。” 烟尘散尽,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那人抱臂站定,凤眼微微眯起,带着浅淡的笑意,“好敏锐的观察力,怪不得仅凭着【鬼斩】就就感独闯荒岩野。” 既然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安谨文也就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魂道】法术的引言全都背下来的玩家。” 在幽冥界混了这么久,安谨文总算摸清了《苍域》里的一些规则。 对于出生点选在幽冥,成为鬼魅的玩家来说,可以决定你强弱30%的,叫做煞。通过等级变高,奇遇任务和一些特殊的历练,煞值越高,变强的基础就越牢固,换言之这是你变得更强的可能。 剩下的,一半取决于技能的应用,一半取决于玩家所持有的装备。 而幽冥界的技能分为三种,最基础的便是【鬼斩】,使用这一脉招式需要配备短兵,属于物理攻击。 除了【鬼斩】,更被玩家所青睐的便是【魂道】,【魂道】与类似格斗的【鬼斩】不同,它更偏向法术一类,由引言和法术名称两部分构成。 尽管据说加上引言的攻击力会更高,但这些引言有长有短,短的一两句念一念还好,至于将那些大段大段的引言背下来再念出去,就有点坑爹。 所以大多数玩家,都会只喊【魂道】中的法术名称,反正只要煞值不断增高,【魂道】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强。 正因为如此,眼前这个将引言全背出来的玩家就显得有些怪异,安谨文扫了一眼他系在腰间的鬼牒,名字似乎叫做“花满明月十三楼”。 除了【鬼斩】、【魂道】之外,据官网介绍,幽冥还有隐藏的第三系技能,只是这一脉被官方遮掩得神神秘秘的技能似乎和玩家到达一定等级后选择的身份有关,究竟是什么,安谨文就不得而知了。 “一世难安,我是花满明月十三楼。”对面的男子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很是漂亮。 安谨文扫了一眼他的腰牌,心道:上面写得很清楚,不需要你自我介绍,看来又来了个师弟……诶?她目光定在名字下方,清清楚楚刻着“孽镜”两个字,而不是“长恨”。 “孽镜……”安谨文略一思量,猛地抬头道,“你是一殿秦广王门下?怎么跑到了阿鼻地狱这里?” “谁知道呢,”花满十三楼斯斯文文地浅然一笑,和方才沉声念咒的气势大相径庭,地狱恶景霎时变得风月无边,“或许我和你一样,讨厌那些没完没了的任务,想要走个捷径呢?” 安谨文接受了十三楼的组队邀请,突然,她指间微微一紧,待侧耳倾听片刻,随即笑了笑,“看来,想走捷径的可不止你我二人。” 第六章:绝不儿戏的生死 就在花满明月十三楼疑惑不解之时,原本居高临下埋伏着绿鬼的岩石后面,又转出来一个人影。 “又见面了。”白衣诀似乎并未染上一丝被人喝破匿藏的尴尬,反而从容地长身立于岩石之上,长衫猎猎。 “是啊,又见面了,师弟。”安谨文一面将白衣诀加到队中,狡黠一笑,“只可惜这些怪只要死了就化成灰,不然我还打算砍根舌头给师弟你当腰带来着。” 吊死鬼的舌头当腰带……白衣诀脸色隐隐地白了白,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纠正道:“是师兄……” 叮!玩家花满明月十三楼请求查看您的资料。【是】、【否】? 耳边乍然响起系统提示音,白衣诀略有些不解地看了看站在底下的男子,“嗯?” 安谨文看到花满明月十三楼的嘴角似乎有那么一抽,随即浅浅笑开,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略抬起瘦削的下颚道:“这位兄台,站那么高,你不累么?” 白衣诀知道他原本是打算偷偷查看自己资料的,估计是没料到自己设置了查看权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好顺带着贬损一下他,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安谨文听不到只发给白衣诀的系统提示,有些不明状况。她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下巴,正打算开口问问,突觉脚下轻轻一震。 她眼中闪过一道锐芒,瞬间便将注意力凝聚在地面上——细小的岩石碎块和砂砾,正在以肉眼难辨的幅度微微地颤动着。 喀——拉拉—— 喀——拉拉—— 若有若无的声音似乎自地底而来,又似乎是缘于耳畔的叹息。三个人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不知何时,那些四处游荡的罪鬼竟然已经毫无踪迹。 细微的异象和反常的死寂让三个人陡然警惕起来,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轻微的声响却似乎渐渐消失了。 白衣诀侧耳细听片刻,一声低喝,“快走。” 安谨文与十三楼并不多言,两个都是聪明人,在情况不明之前,先撤出去再做观察是最好的打算。 “呵呵,哈哈哈哈哈!竟然想跑呢!”刺耳的笑声破空而至,霎时,地上的飞沙走石陡然发生了变化,竟然在一瞬间凝聚成形,“进了我尸姬的地盘,杀了我的人,居然还想一走了之!你们三个兔崽子打得一手好算盘!” 安谨文操着手,看着半空中飘飘忽忽的尸姬,惋惜地摇了摇头,“啧啧啧,这设计人员心也太狠了吧?居然都忘了给你搞出个胸来!” 见十三楼有要石化的趋势,白衣诀沉默片刻,淡淡道:“习惯就好。” “啊——!”尸姬怒极尖叫,安谨文下意识地咬牙侧过头去,只可惜收效甚微,耳朵被虐得嗡嗡直响。 “本宫平生最恨别人对我的身材说三道四,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尸姬似乎被刺激得不轻,连原本被砂粒模糊了的眼睛,竟然渐渐形成了明亮的紫色,轮廓分明。 “各位,此怪无法窥探等级信息,应该比我们集体级别平均之后,至少高上5级,大概是个隐藏boss。”十三楼对眼前的状况进行了精简的总结。 “呃,居然这么谨慎,”安谨文贼兮兮地眼睛瞄了瞄尸姬,只可惜是个女的,不然还能调戏一番,她转了转手中的匕首,对十三楼道:“你打算放过眼前这位平胸美人?” 十三楼闻言,温和浅笑道:“怎么可能呢?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 白衣诀从高处飘然而落,仍带着惯有的清冷,“合作愉快。” 三人刚刚协商一致,不料尸姬却率先发了难,细小的沙石凝聚成一条变幻莫测的石鞭,先是在白衣诀与十三楼两人面门各晃一招,待他二人各自跳开后,石索便趁虚而入,直袭安谨文,杀机毕现。 荒岩野本就荒凉,被尸姬这鞭子一搅和,顿时漫天黄沙,迷得人眼睛睁都睁不开。安谨文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然而暴虐的沙石还是打得她脸颊生疼。然而她却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了,沙石过后,便是尸姬的石鞭破空而至。 “小心——唔!咳咳!”十三楼在一旁看得清楚,慌忙高声提醒,不料被猛地灌了满口沙子,顿时咳个不停。 然而石鞭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贯穿她的身体,只听悬于半空中的尸姬又是一声凄厉尖啸,安谨文猛然睁眼,却发现白衣诀挡在她身前,而石索竟然被他不知用什么法子挡了回去! 这个师弟? 安谨文修眉微蹙,风沙中看不清白衣诀的动作,也听不清他的声音,难道说这个师弟—— 蹬、蹬、蹬、蹬……还未等安谨文将疑虑分辨清晰,便见前面的白衣诀仓皇倒退数步,堪堪维持住一贯的风度。 果然……是碰巧的吧…… 安谨文满脸黑线,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猜测甩了出去,手中的匕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亢奋,滴溜溜地转得飞快,晃得人眼花缭乱。 尸姬却是微微一怔,看向他的紫色异眸开始渐渐发紧。趁着她走神的空档,一柄样式简单却精巧的匕首破空而至,尸姬慌忙躲闪,却还是被擦中了左颊,伤口化作沙石碎末簌簌而落。 “喂!”眼前黄沙散尽,现出安谨文眸中带笑的身影,“你的对手在这里!” 话音刚落,安谨文一扬手,接住盘旋飞回的匕首,一跃而起。十三楼见状,亦是笑意清浅,双眼微微阖起,双唇急速开合。只见他儒雅从容地连续咏诵,并立的两指间不断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接二连三地配合安谨文的匕首,渐渐将尸姬逼入绝境。 只见精巧的匕首在已有数处缺口的石鞭中左右闪过,旋回了安谨文的手中,而尸姬最为倚仗的石鞭也随即断成了十几节,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稀里哗啦地坠落在地。 白衣诀负手而立,从头裹到脚的玄色的长衫几乎将他化作一地浓墨,氤氲在漫天黄沙之中,他悄然后退了两步,掩藏掉最后的一丝存在感。 武器尽毁,看来尸姬已经是强弩之末。 “苍炎!” “斩!” 安谨文手握匕首一跃而起,与十三楼指间爆发出幽蓝色的火光同时袭向不断喘着粗气,狼狈躲闪的尸姬—— “啊——!啊——!啊——!”凄厉的嘶号乍然而起,整个荒岩野似乎也感受到了尸姬的垂死挣扎,原本渐渐止息的漫天黄沙居然霎时狂躁起来,迅速以尸姬为中心飞速盘绕飞旋,龙卷风毫无预兆地平地而起,不断地卷进四周的岩石。石块断裂的咔咔声接二连三,令人心惊肉跳。 安谨文心道不好,然而撤退,已经来不及。 十三楼被风沙卷起又甩了出去,腰撞上了一块凸出的岩石尖,撞得他肾疼。只是他此时也顾不上浑身酸痛,因为劲烈的飓风居然眨眼之间便戛然而止! 沙尘轰然散开,露出空中悬着一颗巨大的骷髅头,泛着幽幽的紫色。 尸姬?白衣诀眸色一沉,这boss怎么还会变化?! 那骷髅看着如临大敌的两人,桀桀地笑了起来:“你们在找那个伙伴吗?她已经被我咬碎了骨头,嚼烂了皮肉,饮尽了血液!哈哈哈哈哈!” 晕!死了便死了吧,大不了掉一些经验就是了,居然说得这么恶心。只是想到安谨文赏鉴鬼怪的特殊嗜好,白衣诀不由得莞尔,真不知道该说这个一世难安下场凄惨还是死得其所…… 暴走了的尸姬且正得意,只听“咔”地一声脆响,似乎近在咫尺,霎时便止住了她森然的笑声。陡然传来的剧痛,令原本透着淡紫色的骷髅登时变得紫中带黑。 十三楼惊愕地看着尸姬骷髅的牙齿一点点碎裂开来,一把不失精致的匕首泛着光芒从牙齿的空隙中,一寸、一寸地现出全貌。握着匕首的手,苍白如雪,似乎还隐隐带着血痕。 就连白衣诀,也浅浅地蹙起了眉头。 一世难安打着晃,从打掉的门牙处露出脸来,视线的边缘闪着猩红的颜色,是系统对她生命值突破安全线的警告。 匕首一下、一下地刺进绛紫色的枯骨,尸姬巨大的头颅因为疼痛而拼命地左摇右晃。安谨文勉强扳住尸姬的下颌骨,摇摇欲坠,如同虬枝上的最后一片秋叶,在风中萧瑟着悬而未决的凋零。 第七章:帝王与数学白痴 吊在骷髅的牙床骨上,安谨文第一次觉得有些害怕。坚持到现在,并不是因为她是个高手,而只是不甘于就这样死亡。 尸姬绛紫色的骨骼上被安谨文的匕首划出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痕迹,那已经不能再算作招式,已经是一种反抗的本能。 花满十三楼凤眸之中盛满的担忧,尸姬与一世难安的缠斗在一起,忽上忽下,时高时低,攻击的方位很难预判。即便放弃吟咏引言,魂道恐怕也无法进行有效地打击。 尸姬缺了一颗的牙齿,泛着寒光,咬合一次比一次用力,整个荒岩野回荡着“哐当”、“哐当”的叩击声。 安谨文一只手死死扒着她的骨头边,接着荡来荡去的力道,险险避过,只是支撑身子的那只手却在一点一点地滑下去。十三楼纤长的手指紧张得几乎僵住,素来含着笑意的唇角此时也抿得紧紧的,只盼着能看准空隙,一个法术砸过去,解安谨文之困。 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血色模糊,无论是体力还是生命值,都已经到了极限。森然的巨牙渐渐在视线中变得恍惚不清……安谨文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 “接着!”沉沉的低喝让她陡然清醒了一些,随之而来的还有砸向她的一个不明物体,安谨文本能地接住——似乎是个药丸? 十三楼看着那药丸一怔,而后连忙喊道:“快吃!”药丸带着淡淡苦涩的清香,入口即化,随着药香在口中渐渐充盈,原本模糊的视线也开始渐渐变得清晰,满目猩红的世界也渐渐褪回了原来的色彩。 竟然是回血的丹药! 白衣诀见她暂时没有了危险,也如十三楼一样,食指与中指并立,寒声道:“千刺役灵!”刹那间,只见数十道金光自他指间迸发而出,那短小精悍的光束犹如实质,如同尖锐的短钉,悉数扎进骷髅之中。 “白衣诀!小心一世难安!”眼见着千刺役灵发出的金刺擦着一世难安嗖嗖嗖地飞过,一直投鼠忌器的十三楼身后刷地冒了一身冷汗。 金刺一扎入绛紫色的枯骨,尸姬的动作幅度霎时小了许多,原本剧烈的摇晃此时变成了轻微的震动,令人毛骨悚然的咬合也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牢了一般,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地黏在了一起。 然而尸姬的嘴很快便裂开了一丝缝隙,隐隐有挣脱之势。千刺役灵毕竟只是一种缚术,对尸姬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白衣诀眉心不禁淡淡浮现出一个川字。 “千刺役灵!”又是一声断喝,第二波金刺飞射而去,及时地巩固住了白衣诀所施缚术的效果。只是这一次,却是花满十三楼。与其怕伤到一世难安,在犹豫之间全军覆灭,不如像白衣诀一样孤注一掷! “趁现在!”白衣诀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于此同时,安谨文趁着尸姬再度被控制住,扒着下颌骨的右手陡然发力,接着摆动的力道,左手也搭了上去。 没有什么比死里逃生更令人神清气爽的了,连滚带爬重新站回尸姬牙床的安谨文,忽然有种重生的感觉,她站在尸姬被她打掉的门牙洞上,陡然大笑三声:“哈!哈!哈!” 然后在花满十三楼与白衣诀的目瞪口呆中,她狗爬树一样爬上了尸姬的鼻梁骨,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匕首对着眉心猛地刺了下去,匕首没入枯骨之中,尸姬在嚎叫中砰地一声烟消云散。 boss乍然消失,安谨文在半空中没了依持,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救命,便急速向地面坠去。 白衣诀手快一步,堪堪拽住了她的后衣襟,尽管姿势有些不雅,但到底避免了她那张脸直接砸在地上的下场。 安谨文还没站稳,就听见系统提示她连升了两级,如此一来,她便满了二十级了。十三楼似乎也没想到这个boss给的经验会这么多,笑醉春风的凤眸之中染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唯有白衣诀,面色仍是淡淡的,无声地裹紧了黑色的长袍。 尸姬爆出的装备中,魂道攻击加成的戒指给了花满十三楼,流动着淡紫色光芒的匕首给了惯用鬼斩的安谨文。至于剩下的两种材料,十三楼将其递给白衣诀,温和一笑,“你应该需要这些吧?” 白衣诀沉默不语,神色敛在黑袍之下,让人看不清楚。 安谨文不解道:“这些东西是干嘛的?” “赤砂和三元露都是制药的材料。还记得他给你的药丸么?”花满十三楼微微勾了勾唇角,“那是回血丹,可我记得幽冥界只能制毒。” 安谨文并不笨,怔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五官平庸,如果不说话几乎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师弟,“你是说,他早就可以自由通行人界,所以才能用这些幽冥界才出的材料去外面换回血丹?” 不过回想起刚才,就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白衣诀,在千钧一发之时扔给了自己救命的药丸,然后当机立断用千刺役灵缚住了尸姬,利用自己已经悬于空中的优势,给尸姬的死穴——眉心以致命一击。既让自己免于死亡,也避开了空对地,长时间疲劳战斗的可能。 如果这是算计好的…… 白衣诀看见她清澈的眼中没有他预想的愤怒,只有直白的不解。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回血丹是我朋友寄给我的,他是人界的。” 十三楼唇边的笑意更深:“可你屏蔽了别人查看你资料的权限。” 白衣诀语气仍是淡淡的,“习惯。” 话已至此,再说下去就显得相当无礼。花满十三楼狭长的凤眼轻微眯了眯,决定点到为止。惯用鬼斩的一世难安可能会被糊弄过去,然而对于同样善用魂道的自己而言,想要看不出来两个“千刺役灵”威力上差距,就有点不大可能。 自己的“千刺”虽然看上去加固了尸姬被缚的状态,然而他并没有把握能像白衣诀那样一次就封住了尸姬所有的动作。 气氛有些凝重,尴尬的寂静之中只见安谨文如同见鬼了一样,猛地一蹦。花满十三楼和白衣诀已经不止一次被她吓到,惊吓得多了就产生了抗体,此时已经能平静地对待跟跳大神一样的一世难安了。 糟了!已经下午两点了啊!听见自己设下的闹铃响起,安谨文猛地一拍额头,原本今天一早起来,只打算来荒岩野杀怪升级的,没想到事出意外,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没下线。 午饭是来不及吃了……她一抬头,看见十三楼与白衣诀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忽然想起系统下线提醒只有自己听得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下午有事所以设了闹钟,刚才响了吓我一跳……放心,没有鬼上身,也没有中风,我很正常,很正常……” 匆匆下了线,安谨文一把扯掉了头盔。她扑到栏杆边上一看,寝室里早就没了司落的影子。 安谨文顺着半层楼梯噼里啪啦地跑下来,并列而立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张笔迹工整的纸条:“张教授的课,你要是迟到就死定了。” 死定了你就叫我一声啊!安谨文咬牙切齿地抓起书架上的《线性代数》,一把塞进双肩包中飞也似地直奔教学楼。 安谨文始终难以释怀为什么金融系还要学这么多种数学,更难以释怀的是对绘画和设计一往情深的自己居然因为一念之差学了见鬼的经济。 想起当年那个皮肤白皙,相貌斯文,笑眯眯问自己要不要学经济的邻家哥哥,安谨文恨死了一时鬼迷心窍的自己。安谨文啊安谨文!珍爱生命远离帅哥——呃,以及鬼片啊!然而为时已晚…… 她喘着粗气,照例抄近路从数学院的连楼走廊中穿过,廊间整齐地排列着数学院历届优秀的学生照片。 安谨文脚下微微顿了顿,在一张照片处停了下来。照片上的男子面色有些苍白,黑色镜框后的双眼透着骇人的冰冷与锐利。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闭,瘦削的面颊轮廓分明。 照片下清楚地写着:白轶,2093届校学生会主席。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奖项,令人眼花缭乱。据说此人在校四年,以数学分析、高等代数、解析几何、常微分方程、实变函数、微分几何、代数几何全部满分的残暴成绩施然离校。 传说白轶文理双全,责任感极强,对人对己都十分苛刻,只要是他带领的团队必然所向披靡。 白轶,天生的帝王。 “大神保佑!”安谨文跟上香似的恭恭敬敬地双手在胸前合十,分量十足地对着白轶的照片连鞠了三个九十度的深躬,“虽然你早就不在了……呃,早就不在L大了,然而麻烦大神保佑,今年的线性代数千万让我过了吧!” 她低声急急地念叨了一番,便快步跑开了。待安谨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离她方才所站位置不远的拐角处忽然现出两个人来。 第八章:重返阳世 “我勒个去!权少昕你看见了没?”其中一人指着安谨文消失得地方有些哭笑不得,“居然真的有人拜老白!” “嗯,我看得很清楚。”权少昕眼里满是精明,“话说,老魏,你觉得这次我和老白打赌谁会赢?” “难说,”老魏大手一挥,“不过我压老白,毕竟是L大百年一遇的帝王嘛!” 权少昕白了他一眼,“这么赤裸裸的盲从!你可别忘了这次赌的就是‘帝王’,老白要是想赢,可要费点心思了。” “真受不了你这一天到晚超负荷运转的脑子,都不知道你天天都算计点啥!”老魏毫无形象地挠了挠脑袋,“不过能把老白算计进去,让他心甘情愿地跟你打这个赌,你也算赢了一半了。” 权少昕受用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走吧,吴院长等着呢!” 差一分钟两点半,安谨文猫着腰,从后门溜进了阶梯教室,投影仪上已经放好了张教授的ppt,她贼眉鼠眼抬了抬头,不出所料地在教室的第一排找到了司落乖巧的身影。 她这个该死的优等生!坐一回后面能掉二斤胸脯肉么!安谨文认命地咬了咬牙,以最快地速度窜到第一排,坐在了司落占好的位子上。 司落将放在桌面上占座用的书收回去,看着气喘吁吁的安谨文道:“又去给白大神烧香了?” “没,只是鞠了三个躬。”安谨文躲在司落身后瞥了一眼离得很近的张教授,还好,老头并没有注意到他,“高香还是留到期末考试前再烧吧。” 虽然数学院的学生常说张教授给数学院以外的院系讲课简直是暴殄天物,然而安谨文的脑袋仍然一看到数字就死机。张老头所有的深入浅出,幽默风趣到她这统统归零。 眼看着上课的时间过半,速写本上似像非像尸姬的骷髅也渐渐成型。布满划痕的枯骨四周大朵大朵的罂粟肆虐盛开,黑暗中绽放绝望的光华。 安谨文觉得握着笔的指尖暖洋洋的,线条犹如涓涓细流,汪洋恣意地汇聚成河,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除了那只长了几块老年斑的手……手?! 安谨文笔尖一顿,速写本随即被那只手拿了去。 张教授审视着已经本子上渐趋完美的骷髅与罂粟,笑得甚是慈祥,“这是恐怖电影给你的新灵感还是可逆矩阵给你的新灵感?” “呃……”安谨文一时语塞,周围的学生看着本上的骷髅头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都不是?哦,那就是我给你的新灵感了。” 又是一阵哄笑。 张教授将速写本还给安谨文,笑道:“光给白轶烧高香是没有用的,安谨文同学。” 居然上课前听见了她和司落的对话!这老头不都六十多了么?怎么还这么耳聪目明! 安谨文将头深深地埋在桌子后面,恨不得当即变作一只鸵鸟。 后半堂课安谨文再也不敢开小差,不知所云的定理搞得她直想打哈欠,可是一看见张老头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就下意识地憋了回去。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安谨文一不做二不休,当即拽过身侧的司落准备声讨她见死不救之罪过,然而司落十分无辜地看了看安谨文,“咦?我知道你感激我,但用不着这样眼泪汪汪深情地看着我吧?” 那只是憋哈欠憋的!感激?鬼才感激你!司落将东西收拾整齐,歪着脑袋道:“还强迫我半夜十二点跟你一块看鬼片么?” 算你狠!好汉不吃眼前亏,安谨文深吸了一口气,“姑奶奶,我错了。” 司落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工工整整的课堂笔记递给安谨文,“先把它抄完,不抄完不许上游戏。” “……” 她要将那些总是在背后偷偷暗恋司落的猥琐男统统拎出来训话!谁说这厮又胆小又温柔的!完全就是魔鬼啊魔鬼! 横七竖八的数字抄得安谨文不止一次产生了想掐死带着头盔,安静躺在床上的司落。然而她只能是在司落看不见的地方张牙舞爪比划两下罢了。 抄了两个小时,安谨文头昏眼花地晃了晃颈椎,后颈传来一阵嘎巴嘎巴的声响。书桌上安静地躺着那本画着骷髅的速写本,安谨文指间在罂粟花拂过,咧开嘴笑了笑。 她起身蹬蹬蹬上了楼梯,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戴好头盔。再度睁开眼睛时,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顿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仍是荒岩野的景致,系统已经刷新,原本被他们三个破坏殆尽得岩林已经完好如初。 安谨文回了七非宫,钟馗不在,估计是有新入九殿平等王门下的玩家,他领着人家去观光阿鼻地狱去了。偌大的七非宫只有平等王一人,额间一点雪色桃花衬得他愈发清冷如水。 他看了看玄铁书案上凭空现出的竹简,微微颔首道:“一世难安诛尸姬有功,当赏,以示嘉奖。” 平等王的话音刚落,正在欣赏美男满眼冒心的安谨文就听见系统的提示:玩家一世难安,你与平等王的的好感度增加3%,煞值额外增加9点。” 平等王拿起毛笔在竹简上风度翩翩地勾勒了几个篆字,“一世难安,你既已在我幽冥修炼满二百年,不如就去阳世走一遭吧。”他叹了口气,幽幽道,“如今的人世,诸善不行,百恶丛生。冤魂恶鬼当道,不归幽冥,在人世蛊惑人心肆意为虐,以泄生前怨怒。你去阳世之后,须当尽力维持阴阳之序,还人间一个太平清明。” 安谨文愣了一会,无语道:“所以我的任务是什么?” 平等王挥了挥宽大的袍袖,“你去找牛头马面吧,他们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的。” “呃……” 安谨文忽然想起被她搞丢的5%的好感度,不知道这回会不会被这两个NPC整到。 奈何桥的这一端,牛头马面显然还记得这个对他们“出言轻薄”的姑娘,离老远就黑了一张各自的牛脸和马脸。 牛头低头核对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名单簿,十分不情愿地在她名字后面用牛蹄子戳了戳。于此同时,安谨文腰间的鬼牒也有了变化,原本古朴无华的腰牌此时竟蔓延出藤萝一样的花纹,缠绕在她名字和师门称号的四周。 “好了,”马面不耐烦扬了扬手,“过了奈何桥,到那头去找孟婆,她会送你出幽冥届的。” 安谨文收好自己的鬼牒,猛地窜到马面的跟前,左左右右地仔细端详了半天,吓得马面两只马耳朵腾地竖得溜直。 “你你你、又、又想干什么!”马面结结巴巴地问道。安谨文修眉微挑,伸手顺了顺马面的因为紧张而悉数倒立而起的鬃毛,嘿嘿一笑,“别紧张,就是看看你这马脑袋是怎么和脖子连一块儿的。” 牛头鼻间哼了一口粗气,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了拿钢叉叉死她的冲动。 安谨文大笑着上了奈何桥,走之前当然没忘了顺便摸一摸牛头的两只犄角。 叮!玩家一世难安,您与牛头马面的好感度下降了10%。 安谨文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奈何桥下是陡然波涛汹涌的忘川水,一只脚刚踏上黄泉路,奈何桥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忘川也重归平静。 孟婆仍是从暗处幽幽现出身来,落落大方地躬身行礼,“老身恭贺鬼差大人修炼小成,得以重返阳世。” “谢了。”安谨文看着眼前身形佝偻,却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慑人的贵族之气的孟婆,不敢怠慢。 孟婆微微一笑,道:“从我这里可以传送到人间的梁阳城,开始新的修炼,您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安谨文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孟婆步履蹒跚地向后退了几步,干枯而苍老的手在虚空中画了个阴阳八卦的轨迹,然后缓缓落下,“到梁阳城后找黑白无常,此二位正在梁阳城锁魂,可前去一叙。” 眼前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渐渐凝成一道拱门的形状。 安谨文对着孟婆微微颔首,谢道:“自当遵命。” 说着,她便再不犹豫,将身子融进了光晕之中。 第九章:又见故人 梁阳城,牛鬼蛇神鱼龙混杂之地。 一路上楼阁飞檐,应接不暇。偶尔路边有几许孩童杂耍,或是一方戏台咿呀浅唱。人群扎堆的地方还可能寻出个说书先生,正讲着那有情妖,无情人。 夹杂着人间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安谨文信步而行,几乎忘了自己要去指定的地点找黑白无常。 “哇!黑斗篷!”有玩家擦身而过,在身后低声惊呼,“幽冥界的人,竟然还是个女孩子!” “八成是个人妖吧?”他的同伴也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安谨文,“我有朋友选了幽冥界出生,说里面搞得可吓人了,还得一直呆到满20级,怎么可能有女孩子受得了?” 这人语气之中,是罕见的笃定,让安谨文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人妖了。幽冥界的人本来就少,从头到脚的一身黑在地府时还好,如今暴露于阳光之下,在梁阳城中就有点扎眼。 眼见着好奇的目光越来越多,安谨文赶紧收起了闲逛的心思,拉起兜帽,掩住自己一头长长的黑发,闪进了一条巷子里。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地图上自己的标识与孟婆所示下的黑白无常的所在之处渐渐重合,她舒了一口气,抬手摘了兜帽。 “醉春苑?!”安谨文被悬于雕梁画栋之上的匾额吓得不轻,门口倚着三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各个浓妆艳抹挥着手里的小手绢,无疑再次确定了安谨文心里难以承认的答案。 居然是……青楼……这让羞涩腼腆美丽大方且一点也不流氓的她该如何是好,早知道应该去裁缝店买身衣服易个容再来呀! “哎——!”视线中挥过一方绢帕,拦住了她的去路。浓烈的香气呛的安谨文直想打喷嚏,只听耳边有人尖着嗓子道:“今儿妈妈我倒是瞧了个新鲜的,这么水灵的雏儿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安谨文一抬头,一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脸映入眼帘,醉春苑的妈妈抬手在安谨文的脸上抹了一把,咂咂嘴道:“啧啧,小丫头片子姿色不错,定能给老娘我赚不少银子。” 那手指黏腻腻的,安谨文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即后退一步,赶紧离她远些。想想自打玩游戏开始,一向只有自己调戏NPC的份,现在反倒被NPC占了便宜。 只可惜他安谨文只对两件事有兴趣,一个是可以激发她灵感的惊悚电影,一个就是欣赏眉清目秀的帅哥。 至于这个**还是算了吧…… 她摸出腰间的鬼牒晃了晃,“你们这儿,有认识这个的没有?” **的目光在腰牌上一掠而过,已经发福了的手捏了个令人作呕的兰花指,掐着鬼牒看了看,“什么破东西,阴森森的,一点也不值钱!” 看来跟她是说不明白了。安谨文不动声色地将鬼牒从她手里拽了出来,系回腰间,准备直闯醉春苑。 醉春苑的**见状忙伸手去拦,然而只是一刹那,安谨文就收回了刚刚离地的脚。**手僵在半空中,有些不明所以。 安谨文好整以暇地将**从头到脚地扫了个遍,那目光如炬,醉春苑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异样。 安谨文将腰牌拎到她眼前晃了晃,“阴森森的?”她眉毛挑了挑,指着**身边的一个姑娘问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做的?” 那姑娘扭着腰肢上前,凑了凑,嗲嗲地道:“哎呦!奴家哪里知道呀,八成是什么玉呀之类的东西呗!” “这就对了,”安谨文轻声嗤笑道,“任何人看见这块腰牌的第一眼,都会觉得这是块白玉,且其触手温润,根本和阴森森三个字贴不上边,除非有人知道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又源自于何处,你说是吗?无——唔!” “常”字刚到舌尖,嘴里就被猛地被塞了块帕子,安谨文这次是真的吐了,“呕——!”她连着干呕了数声,方才觉得好点,待一说话,帕子的香风再度袭来—— “呕——!!!”**,哦不,白无常的房间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梳妆台前还插了几枝苍劲有力的红梅,不知道被使了什么法术,在这树木繁茂的盛夏里居然还鲜艳如初。然而安谨文一进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红!太红了!一水儿的红木茶几,红漆椅凳,枣红的雕花床,大红的纱幔帐,铺天盖地的红色偏执得像是要与谁作对一般,如血一般蔓延在视线之中。安谨文费力地挤了挤眼睛,却仍是被眼前大片大片的红色晃得头昏脑涨。 眼前的女子脱下了苍老的面具,摘掉了鬓边俗不可耐的绢花,画得细长的黛眉平添无数风情,一双杏眼泛着水光,她随意披了件薄纱,抹胸下波涛汹涌,一步三颤。 安谨文看着慵懒妩媚的无常鬼,再度无语。 “不错,小丫头片子还不算呆。”白无常翘起兰花指将鬓角的碎发朝耳后掖了掖,风情万种地道:“看你的腰牌,是平等王的人咯?” 安谨文点了点头,太阳穴被红色刺得一蹦一跳地疼,然而即便是将脑袋转三百六十度,仍然找不到第二种颜色。 “啧啧啧,八成又跟你说什么阴阳秩序,人世清明之类的废话了吧?”白无常翻了个白眼,双眸顿时波光潋滟慑人魂魄,“太微玉清宫里的玉帝老儿手底下又不都是废物,还有那西方极乐的佛陀、罗汉、飞天,都是爱管闲事的。就算再不济,人间还有那一群自大的臭道士到处喊打喊杀地捉鬼捉妖,哪里用他平等王操那份闲心。” “呃……”安谨文揉了揉额角,问道,“那我回阳世究竟要做什么?” 她是个玩家,又不是真的死后留在幽冥修炼的鬼魂,她在《苍域》的人界一天都没有活过,对这个所谓的“阳世”根本就没有执念,不去逮不肯魂归阴司的游魂野鬼,难不成要她替白无常看管青楼? “太无聊的事,本官也不会派给你。”白无常右手揽过安谨文的肩膀,左手伸出晶莹剔透的食指凑近她的鼻尖,轻轻晃了晃,“说起来,我与一众神君有些时日未见了,一世难安,不如你替我去问候他们一番,聊表我关心之意,如何?” 看来这就是到梁阳城后黑白无常所给的任务了,安谨文查了一眼任务面板,果然见上面多了一个列项:【白无常的委托】,再往下仔细一瞧,安谨文不由得绝倒。 只见上面一条条写着: 1、财神赵公明玩忽职守,以致醉春苑数月无银进账,我这有铜臭引魂香三支,务必在其身侧燃尽,令世间穷鬼群起而攻之。 2、正一真人张道陵身为四大天师之首,纵容其人世徒子徒孙到处画符捉鬼,断了我外快的来路,我这有百年痕迹不损的罗烟墨,务必在其金身背后写上“白无常谢必安到此一游”十个大字。 3、河伯冯夷死性不改,没媳妇可娶之后日日流连我醉春苑,所欠酒水银钱三百两有余,不见其还钱迹象,我这有幻形帕一张,可将其化作天下罕见丑女一位,务必将此女嫁至其府上。 4、…… 5、…… …… 下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十来条,无外乎就两个要点,第一,要找的都是天界诸神的麻烦;第二,这些神君仙人要么欠了白无常的银子,要么就是没给白无常银子。 呛鼻的脂粉味再度袭来,安谨文条件反射地就想干呕,她一个箭步跳到一旁,定睛一看,只见白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换回了那副**的装扮。 白无常风情撩人地抹了抹梳得油光崭亮的发髻,“怎么样?小丫头片子,是不是觉得姐姐我特别有才?” “呃……”安谨文正不知如何回答,只听白无常房间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随进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劲瘦的黑影,黑影一屁股坐在红木茶凳上气喘吁吁地给自己到了杯水,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刚巧有两个醉春苑的姑娘从门外飘过,只听其中一个NPC低声咕哝道:“又来了,咱们醉春苑这么大,怎么就独独看上妈妈了呢……” 另一也是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频频点头道:“就是啊!我看这男子长得也不差,为何这眼光……” 两个人在门口闲言碎语了几句就走了,安谨文顺着两个NPC的目光看上去,忽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不是吧!白无常,你这任务我刚做了两个,就被人界的臭道士们悬赏追杀了一路!”他又灌了一口茶水,嘿嘿一笑,“不过,这任务有个性!哥哥我喜欢!” 第十章:故人非故 半夜后颈发凉收了白无常一个白眼,也喘匀了气,一抬头终于看见了被晾在一边的安谨文,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 “是你!” “是你!” 安谨文还记得,这人应该叫半夜后颈发凉。 “美女!这次你一定要加我好友!”半夜后颈发凉倚过身来,被安谨文不着痕迹地躲开,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看了看安谨文的腰牌,艰难地辨认着篆字:“一、一……世……难安?” 半夜后颈发凉试着搜了搜玩家,果然搜到了安谨文这里,他手脚麻利地发了邀请,嘿嘿一笑:“这小名字起的!哥哥我喜欢!” 此人面色黧黑,国字脸上两道浓眉,或许板起脸来还能透出几分正气,只可惜被他习惯性的痞笑给破坏殆尽。 “话说……”安谨文挑了挑眉,抬手接受了他发来的邀请。她看了看四周,有些不解地问半夜后颈发凉,“怎么没看到黑无常?不是说黑白无常在一起的吗?” 谁知她一开口,半夜后颈发凉突然大惊失色,想掩住安谨文的嘴已经是来不及。安谨文眼前猛地一花,一阵呛人的香风以诡谲的速度向她袭来,她下意识地想躲,后脑却被人牢牢地扣在手中,半分也挪不了。 “你再提那个黑鬼一个字,老娘杀了你!”白无常速度快得惊人,以诡异的身法陡然欺到了安谨文的跟前,原本水波潋滟的杏眼在她面前陡然放大,清晰得让安谨文看得清瞳仁中闪过的每一道杀机。 “别以为你是平等王座下二弟子我就不敢杀你!”白无常的鼻尖几乎贴上了安谨文,后者的眼中有惊,无吓。 白无常狠厉地盯了她半晌,然后松开了扣着安谨文脉门,指间透着寒气的爪子,冷冷地哼了一声,“看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老娘饶你一次,再有下次,杀无赦!”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 每一个字,都带着寒入骨髓的杀气。 眼前还是那个俗不可耐的**,只是那眼神让安谨文彻底底的明白,她是地狱之中可遣如阳世勾魂引魄的幽冥神君。 “好,我不问便是。”安谨文直了直身子,掸了掸衣衫,神色泰然,“任务我接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 “诶呀!跟奴家还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就说嘛!”娇糯的语气和突然而至的搔首弄资,白无常转变之快,看得半夜后颈发凉和安谨文一愣一愣的。 客气你妹啊!刚才是什么事都能说的样子吗!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一阵腹诽,安谨文忍了忍,开口道:“我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平等王座下二弟子,我分明记得我的名字是文书上的第一个啊?” “这个啊……”白无常拿帕子掩口一阵媚笑,“这是你们九殿阎罗的家事,奴家可懒得管那些个闲事。”白无常捋了捋发鬓,柔柔弱弱地倚在安谨文身上,懒洋洋地对半夜后颈发凉道:“你,堂堂幽冥鬼差,居然被去去几个臭道士追得灰头土脸,真是给我们幽冥丢人!算了,看在你们尽心尽力为我办事儿的份上,就交你们一招。” 还未等安谨文和半夜后颈发凉反应过来,白无常双手相合,五指变幻,眨眼间迅速地在胸前结了数个法印,随即整个身子也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安谨文与半夜后颈发凉只能影影焯焯地看见她半个身形。 白无常保持了片刻,便恢复了正常,得意的看了看直立一旁的两个人,“学会了?” 安谨文和半夜后颈发凉刚想下意识地说自己没看清楚,然而嘴张了一半,却又不约而同地将话咽了回去。只因为白无常方才那快如鬼魅的手法不知为何竟清清明明地印在了脑海之中,招式,自然而然地也就使了出来。 白无常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幽冥独有的隐身术,隐身状态下,天界和人界的人是看不到你们的,除了你们的队友,和幽冥界的神君们。记住了?” 幽冥界的神君……指的是NPC吧? 安谨文和半夜后颈发凉试了试,果然在非组队情况下是看不见彼此的,若是会了这一手,白无常的任务可是容易了许多。 白无常妩媚地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奴家这醉春苑可要开张了,你们两个蠢蛋还不走是要留下来帮忙么?” “咳,”安谨文呛了一声,连连摆手道:“免了,小的祝妈妈生意兴隆。” “这次的收获还不错!”出了醉春苑,半夜后颈发凉不由得舒了口气,“你不知道,上次这婆娘不仅什么都没教我,而且我一提起黑无常,她居然逼着我带着绢花穿着这里姑娘们的衣服站在门口迎了半个时辰的客。”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安谨文皱着眉头道,“她眼里的杀气一点也做不得假,必然和黑无常有什么过节。可是黑白无常一向形影不离,神君之间出了这么大的矛盾,幽冥界的酆都大帝、十殿阎罗、孟婆神,还有嘴碎的牛头马面,一干人等居然都没有反应。” “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一提黑无常三个字,那婆娘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半夜后颈发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以后有机会再探探是怎么回事了。” 他叹了口气,问安谨文道:“话说她给你的是什么任务?” 安谨文一想起那个清单不由得噗嗤一笑,“都是找天界神君麻烦的活,除了要银子,还是要银子!” “哈哈!”半夜后颈发凉会心一笑,“我这也是,不过我找的都是人界道士的麻烦。跟你一样,除了要银子,还是要银子!” “算啦!”安谨文眉毛微挑,无所谓地说道:“谁让咱们摊到这么个NPC呢……” “对呀!”半夜后颈发凉点了点头,嘿嘿笑道:“不过这婆娘这么有个性!哥哥我喜欢!” 呃……他这口头禅可真要命…… 半夜后颈发凉似乎很喜欢这个任务,刚从醉春苑出来,就一溜烟地去调戏小道士去了。安谨文挑了稍显安静一些的醉春苑的后巷信步而行,夹路垂柳拂面,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安谨文深吸了一口气,摆脱掉白无常那呛人的香味,简直舒服极了! “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嘛?” 身后忽然而至的声音带着讨好的意味钻进耳朵里,安谨文停住脚步,黑色的兜帽下露出半个高挺而秀气的鼻子。 叫住她的是个容貌可人的小姑娘,腰系长裙,肩披彩带,身后背着一把流光溢彩的箜篌。这副装备记得司落曾经眉飞色舞跟她形容过,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小姑娘应该是个飞天。只不过阿落用的是琵琶,而这个小姑娘用的是另一种乐器。 安谨文朝她身后一看,不由得怔了怔,狐疑地抬手指了指她身后:“你后面站着两个大活人,还需要我帮忙啊?” “当然啦!”小姑娘往前走了几步,拉住安谨文的手,“我接了个护送的任务,必须要组队的!我好不容易才凑了两个,姐姐你就帮帮我嘛!” “呃……行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安谨文无所谓地耸耸肩,接受了小姑娘发来的组队邀请。 小姑娘甜甜一笑,很是自来熟地拉过安谨文,“太好了!我叫无泪。喏,那个是枭哥哥,他是玄门的道长。” 无泪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其中一个便朝安谨文点了点头,枭戴了个古怪的金色面具,镂空的花纹繁冗复杂,兜兜转转间绕过眉眼,遮了大半张脸。只是那面具下的表情虽然难以揣测,可眼眸中折射出得精光却逼得人下意识地错开双目,似乎所有人时时刻刻都处于他的算计之中。 安谨文总觉得此人看着自己时,眼角眉梢都带着难以忽视的得意,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她觉得有些心里发毛,可她仔细想了想,她从幽冥一直待到二十级,刚到梁阳城,根本就没见过这号人物,更别说得罪了。 她跟枭,应该是不认识的吧…… 至于另一个,还不等无泪说话,安谨文眼睛登时就放了光。 一张轮廓英朗的脸,眉宇间是淡淡的冷色。略显阴柔的面相中,如鹰隼一般尖锐的眼睛是那样的不和谐。只是,无论安谨文再怎么觉得那两道凌厉的目光有些过于突兀,却无法不承认,这个男人……美!真的很美! “姐姐,这是执风哥哥。他是天界管万神那个……叫什么来着?”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天界的NPC太多了,不好记……” “太极天皇大帝,总御万神。”平平常常的语气之下,字字咬得不疾不徐,分外清晰,每个字中都透着难以忽视的凌厉与霸气。 似乎察觉到安谨文过于热情的目光,执风不著痕迹地扫了她一眼,安谨文身子猛地一僵,当即收回色眯眯的眼神,却还是下意识地咕咚咽了口口水。 她嘿嘿地讪笑一声,岔开话题道:“呃,咱们是不是还差一个人?” “无妨,”枭唇角一勾,看着安谨文道:“我手上还有闲人一个,叫他来就可以。” “太好了!”无泪挽了枭的小臂,娇糯着声音道:“谢谢枭哥哥!” 美人在侧,枭潇洒风流一笑,侧头看向执风,面具下的眼睛里带了些许询问的意味。 执风点了点头,算是无所谓。枭一面写着传信的竹简,一面向三人到:“我朋友脾气古怪,一会麻烦大家多担待。” 他手上的竹简化作一道白光转眼不见,枭微微一笑道:“他叫白衣诀。” 第十一章:各怀心思的五个人 安谨文闻言险些栽了个趔趄,“白、白衣诀?” “怎么?一世难安你认识?”枭颇有兴致地看着她,像是在眯着眼睛看着一盘即将下肚的红烧肉。 “认识啊,我师弟嘛。”安谨文忽视掉他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笑意,点了点头道,“不过他实力可就有点差强人意,如果任务很难的话,还是换个人吧。” “噗!”枭莫名其妙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引得执风阴柔的眸子幽幽地瞥过来,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枭。”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安谨文陡然转身。一模一样的黑衣兜帽,只是玄色之下,白衣诀将自己掩得更深。 他什么时候站在这的?!存在感弱成这样也是绝了…… 枭敛了戏谑的笑意,朝白衣诀洋洋洒洒地摆了摆手,“好了,人齐了。” 无泪笑道:“太好了,我们现在就梁阳城外的梅镇吧。听说那里梅花特别多,好漂亮呢!” 枭跟在她后面笑道:“现在是夏天,可没有梅花看。” 冷不防一直沉默寡言的执风忽然冷冷地开口道:“梅镇在梁阳城外的静月山上,地势高峻,气候偏寒,所以梅花四季皆有。” 他眼睛不经意地掠过身后,白衣诀不知何时拉低了兜帽,无声地并立于安谨文身边。后者正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白衣诀,似乎……有点大义凛然。 “你刚出幽冥?”安谨文试探着问道。 白衣诀默然地点了点头。 安谨文银牙一咬,拍了拍胸脯道:“放心,一会要是有危险师姐我罩着你!” 枭别过脸闷笑一声,闪身欺到安谨文身边,目光却闪烁着瞟向她身边的白衣诀,“一世,哥哥我也是很柔弱的。” 安谨文斜着瞥了他一眼,“你长得美吗?面具摘下来,长得美我就罩着你。” “三十四。” “什么?”安谨文看着蓦然发声的白衣诀,有些不明所以。 “这个人界的玄门道士已经三十四级了。”白衣诀黑袍下神色隐晦,难以明了。枭嘴角一抽,刚想说什么却猛地愣住,默默地咽了回去。无泪讶然道:“呀!枭哥哥你已经三十四级啦!好厉害!我才二十二……” 安谨文苦笑道:“我才刚满20……” 枭下意识地揉了揉额角,心下腹诽:你才20居然这么大言不惭地说要罩着他……他手指把玩着面具的一角,问安谨文道:“白衣长得也不美,为什么只向着他?” 安谨文像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他是我师弟啊!” 玄色的兜帽下,一向冷漠淡然的薄唇微微透出一丝笑意。 见没有人理会自己,无泪有些委屈,“枭哥哥,一世姐姐,还有白衣哥哥,快走啦!梅镇离这里很远的!” 安谨文这才发现因为和枭闲扯,五个人走得很是缓慢,照这个速度,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到静月山上的梅镇。 “哎……《苍域》也不出个坐骑什么的,全靠玩家两条腿可怎么得了……”安谨文思及此处不由得一阵哀嚎。 话音未落,执风与枭身边忽然凭空旋起一阵异风,安谨文下意识别开脸,用衣袖挡住眼睛。待移开手臂时,那两人身边分别多了一个庞然大物。 枭的身边是一只巨雕,钢钩一样的喙在日光下流过刺眼的光芒。大雕挺胸收腹,冷着眼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然后亲昵而又温顺地拱了拱枭。 “永夜乖。”枭抬手抹了抹巨雕的头,侧身看了看安谨文,笑道:“你不知道吗?《苍域》之中可以降三界妖魔驯为坐骑。” 呃……她还真不知道…… “枭哥哥,我实力不够,没有坐骑,能坐你这个去吗?”无泪怯懦地往枭身边蹭了蹭,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惧意,“执风哥哥的那只……好吓人。” 安谨文顺着她目光看去,一只毛发如钢的雪狼昂扬而立,幽绿的狼眼中透着嗜血的杀意,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见她靠近,凶残的狼眸顿时警惕地眯起,咧嘴呲牙,喉间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噜噜声。 安谨文看着凶兽轻轻一笑,“你觉得我实力太差?” 执风闻言立时微微侧了侧头,她居然只一眼便看透了苍溪的性格!苍溪本是妖狼王,三界众生在它眼里向来只有实力高低,无关善恶正邪。 枭扶着无泪在永夜背上坐稳,闻言不由得回头问道:“你确定它只是嫌弃你实力太低而不是想把你当做一道甜点?” 安谨文嘿嘿讪笑一声,“其实我也不确定。” 枭笑着摇摇头,继而摊了摊手道:“无泪和我一起,白衣你看着办吧,是你还是执——” “欸?!” 安谨文一声急促的低呼打断了枭的话,执风握住她玄色长衫下纤细的手腕,不轻不重地将她扯到雪狼的旁边。安谨文的靠近惹来雪狼一阵不满的躁动。 “苍溪。”执风一声低喝,雪狼这才不情愿地安静下来,执风揽着安谨文纵身一跃,在雪狼背上坐稳,侧头道:“梅镇汇合。” 说罢,在安谨文一阵才反应过来的“停停停”中,扬长而去。 枭惊讶的神色不过一瞬,旋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白衣诀,惊愕之中没人注意到他面具下一闪而过的奸笑。 白衣诀宽大的袍袖下,结了半个法印的手微微僵了僵。 缓缓将法印结完,他身侧亦是平地起风,烟尘散去,无泪在永夜的背上不由得尖叫一声:“这、这是……” “枭送的。”兜帽下薄唇微启,白衣诀冷然开口,无泪剩下的话陡然冻在舌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白衣诀绝尘而去,无泪这才揉了揉吓得僵住的脸颊,咕哝道:“好凶啊……坐骑也是可以送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枭上了雕背,不由得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啧啧,三个字就这么大威力,果然是帝王啊!” “枭哥哥,你说什么?”无泪没怎么听清,狐疑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枭摆了摆手,“我们也走吧,不然你这个主角不到可怎么办?” 这话让无泪很是受用,顿时红着脸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无法完成的护送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冰凉的水汽。 感觉到怀里略显单薄的人越来越僵,执风微微松了松手臂,顺便将安谨文耳根一抹浅红尽收眼底。 静月山高峰入云,远目望去,梅镇尽是白云深处人家。待执风与安谨文下了狼背,果然如无泪所说,此处梅树成林,云雾缭绕间落英缤纷,好一个世外仙境。 山路崎岖,偶有几处老根,与土石揉在一处被踩踏实了,竟成了天然的台阶,自此处拾阶而上,一棵颇有些年头了的梅树虬枝迎风长探,虬枝下梅花瓣零落而下,掩了半块刻着“梅镇”二字的山石。 “真美。”安谨文轻呼一声,不自觉地往梅树下走了走,山风过境,兜起繁花似锦吹落安谨文的帽兜,三千青丝因风而与落花共舞。 执风忽然想起一句话,野有蔓草,清扬婉兮。 “姐姐,你们到的真快!”随着这薄脆的声音,永夜扑棱了几下翅膀稳稳地落在地上,又带落一阵不小的花雨。枭的目光在安谨文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悄悄地别开了脸。 那日一面之缘,他还记得这张侧脸。她与白衣诀一样,总喜欢将那黑色的风帽压得低低的,直至此时枭才算真正地瞧清了安谨文在游戏里的模样。 很好认,因为那张脸与现实中的相比,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她居然连眼角眉梢都没有调整,与其说她对自己的容貌自信,他更相信这姑娘是因为懒…… “咦?我师弟呢?”安谨文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熟悉的玄色身影。 “怎么会,”无泪看了看第一次露出全容的安谨文,撇了撇嘴,往身后一指:“就在后面咯,他骑了那么明显的……咦?人呢?!” “在这。” 身侧一声低语,安谨文猛地吓了一跳,“我说师弟,你不要每次都这么不声不响的好不好,难不成吓人是你的嗜好?” “没有,是你没注意。”他敛了玄色长袍,对无泪道,“你说的任务,在哪?” 说起来,无泪也很好奇白衣诀是什么时候下了坐骑,站到那颗老梅树后面的,可这并不关她的事,没想出个所以然也就算了。她嘟着嘴指了指前面,“还不就是那间裁缝铺子咯!” “啊!神仙姑娘,你来了!” 一行人进了店,高高的布匹案子后猛地站起一个枯瘦的女子,见到无泪便一扫先前的委顿,双眼顿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枭笑吟吟地开口道:“这位姑娘……” 那裁缝转过身来,礼貌地笑了笑,问枭:“枭,您好,请问奴家有什么可以帮您,是要裁制新衣还是修补旧袍?” “呃……”安谨文与枭面面相觑,她想了想,对那裁缝道:“我们是一起的,就是想问问要做什么。” “一世难安,您好,请问奴家有什么可以帮您,是要裁制新衣还是修补旧袍?” 晕!除了名字,一样的说辞,一个字也不差。枭笑着摇了摇头,“无泪,这可是个隐藏任务,奖励一定会很好。” 无泪面有得色,问那裁缝道:“说吧,我们要怎么帮你?” 裁缝这才褪去模式化的微笑,换了一副悲戚的神情,哀哀道:“我叫阿桐,原本是玄门三尊之一——水英真人座下最小的弟子。说来也是我自食恶果……” 阿桐的目光忽然飘得很远,眸色渐渐散开,合上眼,再睁开时已是含满水光。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唇角含着笑,“师兄他很好,每次门派切磋,三尊总是对他赞许有加。他胸怀大志,心有苍生,他总是说,要去正一宫外看一看,闯出一番名堂光耀师门……” “那样英明神武的师兄我自然是爱慕有加,只可惜我那时少不更事,只知道缠着他,磨着他,却从未真正的想过他究竟想要什么……” 阿桐忆起陈年旧事,脸上忽悲忽喜,几个人也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沉默着久久不言。 “那,后来呢?”无泪问道。 “后来……掌教真人总是说他道心未定,迟迟不让他出正一,后来他就自己偷偷下山去了。临行之时被我发现,我便死缠烂打一定要随他一起下山,不然便禀告掌门真人。” “师兄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带我一同上路。只可惜我身子弱,一出正一便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师兄因我而拖沓一月有余,后来所幸——” “阿桐?” 茅檐低小,魁梧的身形逆着光站在门口有些迟疑,见小小的裁缝店里聚了许多身着异服的人,来人似乎有些不悦。 “傅大哥,你回来啦。”阿桐走了几步接过来人身上的担子,柔柔一笑,对安谨文几个人道:“这是傅罡,傅大哥,是我与师兄的恩人。我缠绵病榻,幸亏傅大哥好心收留,师兄才放心离开。如今我身子渐好,也全靠傅大哥悉心照料。” “阿桐,你这是……?”傅罡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不由得问道。 “傅大哥,如今我身子已经渐渐有了起色,所以我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我想去找师兄,他们是来帮我的。” “不行,”傅罡一口回绝道,“你还没好利索,不能长途跋涉。再说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师兄究竟身在何处,人海茫茫的,这要怎么找啊!” “正是因为师兄好久都没有讯息我才要去找他!”阿桐因为着急而面色一阵潮红,她匀了口气,对傅罡道:“傅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可……可我也会担心师兄啊!你看,这位无泪姑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她的朋友亦不是凡人之流,有他们在,你尽可以放心。” “不行!我不会同意的!”傅罡连连摇头,神色沉凝。 “傅大哥!我求求你!你可知我在这梅镇的三年中,日子虽平和无忧,可心里却无时不刻地惦记着师兄,那种平静之下的锥心煎熬,你知道吗!你知道吗!!!”阿桐一手拽着傅罡的袍袖,一手掩着胸口,哽咽难言。 她激动之下连咳数声不止,唬得傅罡连忙扶过她,替她轻轻拍着后背。许久,阿桐的咳嗽渐渐止息,这才勉强直起腰来。 “罢了……”傅罡叹了口气,眼底藏着沉痛之色,“我随你便是。” 阿桐眼角缓缓溢出泪水,双膝跪地对着傅罡行了一个大礼,柔弱地轻轻一笑,“傅大哥这三年对阿桐如何,阿桐心里清楚。只是此生无以为报,请受阿桐三拜,以表救命收留之恩。” 猝不及防间,傅罡的神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微微侧身避过阿桐的三个拜礼,“不必了,你不欠我什么,要走便快走吧。” 出了裁缝店,因为有阿桐跟着,几个人无法投机取巧召唤坐骑,只得甩开两条腿从崎岖的羊肠山路下去。 时值日落西山,夕阳渐颓如血。山壁之间清流见底,夹路两侧梅林依旧,只是一行人却没了刚到梅镇时的轻松。 看着眼前柔弱却步履坚定的阿桐,安谨文只叹世间阴差阳错,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情深缘浅,奈何奈何。 而枭却在心里算计着,阿桐的师兄下落不明,《苍域》地图号称无边,且不说三界,单说人界地域之广便已然令寻找他踪迹之事鲜有可能,更可况除了阿桐所讲的故事,这位师兄大人根本一丝线索也没有。 “阿桐……”枭一开口,忽然想起这个NPC除了无泪之外谁都不搭理,只好转为问无泪道:“无泪,我记得她说过她是水英真人的弟子,你问问她她师兄叫什么名字,我也是正一玄门的人,或许可以回门派问问线索,不然万一这任务是一直找到她师兄为止,那可太费劲了。” 无泪点了点头,转身叫住阿桐道:“喂!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阿桐双颊泛起一阵红晕,低声道:“他有个很好听得名字呢……叫上官玉枢。” “上官玉枢……玉枢……”枭忽然一怔,急道:“你再问他,可是那个精于玄门重剑的上官玉枢?!” 待无泪问过,阿桐迟疑了半晌仍是点了点头,大概是在怀疑无泪这个飞天怎么知道。 枭见状不由得扶额道:“无泪!你这任务根本就完不成啊!” “什么?为什么!”无泪惊叫一声,大为不解,“我估计阿桐到了山下应该会给出下一步的提示的呀!” “不不不,我在从掌门真人那学玄门剑法的时候,曾听服侍他的道童自言自语地说过,说是什么玉枢师兄在就好了……” 他看着近在尺咫,却无法听到他说话的阿桐,语气艰涩,“因为上官玉枢早在三年前,刚出正一之时就已经死了!” 第十三章:虚幻与现实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窒。 无泪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阿桐,她站在一棵梅树下,身影单薄,透着无尽的伤意。 寻找的尽头是永别,究竟是在不明真相的煎熬中活下去好一些,还是知晓结局之后肝肠寸断更好一些?安谨文心尖忽然有些隐痛,不为别的,只为那一抹仍是掩唇不断轻咳的背影。 她忽然觉得很真实,似乎自己真的有一个叫阿桐的朋友,一步一步地靠近与恋入骨血的人生离死别。 似乎察觉到蔓延开来的沉默,阿桐回身看了看无泪,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神仙姑娘,我们走吧。” 微风拂过,几瓣梅花随风飘然而落。几乎是一刹那,执风瞳孔一缩,柳叶眼微微眯起,掩了些许杀气的锋芒。手上祭出的竹简隐隐流动这金辉,开了半卷,竹片上所刻的文字微微浮起,不安地躁动着。 而安谨文与白衣诀则是齐齐双手结印,几乎是同时进入了隐身状态。枭看了看影影焯焯的玄色袍角,将仍在错愕的无泪和NPC阿桐不着痕迹地挡在身后,“啪”地一声抖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扇子,风流俊逸地在胸前摇了摇,朗声道:“如此猥琐地藏头藏尾,可不是君子行径。诸位,还是出来一见吧!” 箭,擦耳而过。 枭伶俐地闪身躲过,翎羽晃了晃,玄铁箭杆上刻着如刀削一般的嵬字,一横一竖,笔笔铿锵。他面具下的双眸中有精光闪过,骍骍角弓,玄铁利剑——背嵬军! 没入石棱的箭出卖了那个背嵬军玩家的方位,安谨文无声潜了过去,手起匕首落,只听呀的一声,那人从枝繁花茂的梅干上直直坠落。 血线见了底,来者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骂道:“这群怂逼,都他妈躲在后边,算老子倒霉!” “真粗鲁。”枭咂了砸嘴,未执扇的左手食指轻点在那人的胸口,优雅至极,“化恶反善上书三光使我长生乘景驾云。” “操!要杀就杀,你啰里啰嗦娘们儿叽叽的叨叨啥——啊!”那人胸口陡然裂开,散开一阵血雾,眨眼化作一道白光转生去了。 “正一玄门不是用重剑的么,难不成你背着的那个是个摆设?”第一个人头被安谨文和枭合力拿下,执风面色淡然地冷冷开口,却怎么也忽视不掉他语气中阴阴凉凉的冷嘲热讽。 枭似乎毫无察觉,手执折扇笑得一派风流,“你说重剑啊……主要是耍起来太不雅观了,我嫌弃。” “枭、枭哥哥!”无泪在他身后猛地一声尖叫,他霎时回身,果然四周已经被埋伏的玩家围得死死的,少说也要有二十来人。 而他们……只有五个。 流光溢彩的篆字旋飞而起,一半将白衣诀等人圈在其中,一半却是飞向其中一个不善的来者。篆字旋绕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成了一道道纤细却坚韧的金线,将那玩家越累越紧,只听“铛”地一声,那人手上的武器已然掉落在地。 “爱你的残骸,你为什么在这?”执风手上的书简因为篆字的飞出,光芒已经弱了大半,可杀气却丝毫未退,见那个叫爱你的残骸的玩家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说话,执风当即一声低喝,“说!” “盟、盟……” 执风冷声道:“直接说原因!我不想听废话!” “是……”周身篆字的范围在一点一点地收缩,血线也在一点一点地下降,残骸极不情愿地挣了挣,无奈道:“梁阳城忽然多了一项悬赏任务,赏金极高,有匿名NPC要杀傅罡此人,线索就是梅镇裁缝阿桐。我们这些接了任务的都去了梅镇,才知道她刚下山去了。” “那你有话就说话啊!”安谨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干嘛一上来就打打杀杀。” 残骸无奈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正在做一个跟这个NPC相关的任务,当然是见你们人少,又怕落后了没有赏金分,这才……早知道执风在,我就不会接这个任务了。” “喂!那个叫什么残骸的!你废什么话,泄露了机密老子杀了你!”见他一股脑地兜了底,前来找阿桐的玩家顿时嚷嚷开了。眼见着安谨文这一边虽然人少,但似乎并不是很好对付,就凭护着这五个人的金圈他们半天都近不得身而言,便可见一斑。 “怎么办?要把这位阿桐姑娘拱手想让吗?”枭仍是一副风淡云轻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身后的几个人,在重重包围之中从容得仿佛在商量晚上吃什么。 “那人不都说了么?他们要杀的人是傅罡,只要告诉他们傅罡在哪长什么样子,他们直接去杀就好了啊!”无泪洋洋自得地说道,“这些人怎么这么蠢,我们接了阿桐,自然会知道傅罡的嘛!” “不行!”安谨文黛眉微蹙,一向染了些许戏谑的双眸泛着罕见的不满,“那是阿桐的恩人。” “嘁……”无泪对安谨文的怒意嗤之以鼻,她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嘲笑道:“我说姐姐,你是不是游戏玩得太投入了,这只是假的,假的你懂吗?他们不过是杀个NPC,我们本来就可以互不干扰地完成各自的任务,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还是你就这么想出风头?” “你!”安谨文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人,若是司落在一定会柔声细语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驳斥回去,且蛇打七寸。 “对啊!”金光之外,已经有人开始附和,“喂!小美女,快告诉我们那个傅罡在哪……我擦,谁偷袭我!” “既然是游戏,我杀了你也无所谓吧。”耳边传来冰冷至极的低语,刚才还叫嚣有人偷袭的玩家猛地僵住,玄色的风帽从脑后缓缓映入眼角,他只觉眉心一凉—— “破。” 又是一道白光,无泪呆呆地张了张口,脸上不由得有些挂不住,娇嗔道:“白衣哥哥,他只是开玩笑的嘛……” 白衣诀帽兜之下目光尖锐如刀,“有些玩笑,要用命来开。” 枭好整以暇地抖了抖扇子,嘴上啧啧地摇了摇头。白衣诀从他身边略过,恍若不见。 执风冷笑一声,“废话真多。” 他手下毫不迟疑,将那卷竹简全部打开,上面的篆字全部飞出。那些篆字密密麻麻地随着他结印的手势在空中飞旋着排列出神鬼莫测的阵法,不断地将那些玩家困在其中,血线也随之渐空。 “万、万神谱!”金光字阵之中,有眼尖的玩家失声惊叫,“他是【佛渡】的盟主执风!” “什么?就是盟会排名第一的【佛渡】?” “天哪!这下麻烦了……” “怎么办,万一【佛渡】要是下了追杀令,这些赏金还不够补经验的呢!” 玩家悉悉索索的埋怨声接二连三地传入耳中,安谨文与无泪不由得侧目。枭一副算计的精明之色,而白衣诀仍是掩在宽大的风帽之下,看不清表情。 金光之中,执风长身而立,衣袂猎猎。万神之首,唯我无双。 “不错,就是万神谱,每一个篆字交错都是众神之名。”执风话音之中法力加持,语气虽然低沉却远远地扬了出去,“我执风并不打算借助盟会之力,但既然诸位不肯放弃,那我只好得罪了。” 好一个佛渡,好一个执风!枭仪态万千地执扇而立,左手微微抬起,抚了抚面具,触手冰凉。 “为什么帮我?”趁着执风与众人对峙的空档,安谨文欺到白衣诀身旁,忍不住低声问道。 按理说始终保持隐身的白衣诀应该是杀他个措手不及的王牌,可是他却突然现身,居然只为了杀了个无名小卒…… “你是对的。”风帽下,白衣诀沉沉开口,似乎是在解释,似乎又像是在自然自语。 安谨文默了一瞬,不知如何接着说下去。 或许无泪说得有道理,不过是个NPC而已。然而她不知道如此一来,阿桐将会何去何从,一想到那个萧瑟的背影,她心口便有如针刺。即便白衣诀没有出手,她大概也会一条道走到黑,全力以赴地阻止那些人去杀傅罡的。 就像上次,她拼了老命也要在最后一刻同尸姬同归于尽一样,她从来,都是个执拗的人。 见她久久不语,白衣诀拉了拉帽兜,淡淡道:“尽管是在游戏之中,有些东西却未必是虚幻的。” 即便是现实…… 我们也有太多的时候游戏了自己。 第十四章:真相 爱你的残骸本就是【佛渡】的人,自然知道自家盟会的规矩。【佛渡】能稳坐《苍域》盟会排行第一的宝座,自然是有它的原因的。 盟主执风自不必说,盟主之下四个长老——抽烟不点火是人界风月山庄的儒生,始终不曾出过门派高手榜的前三。花弄希则是昆仑玄圃,金母元君座下。 作为《苍域》中唯一的两个医生职业,飞天与昆仑玄女各有利弊,前者以可观的单体回血量而闻名,后者则有着极高的群加效果。 而花弄希,是《苍域》中为数不多能将昆仑玄女玩出飞天味道的医生之一,换句话说即便是回血量被削弱的群加,在她的手里,每个单体的回血量也可以与一般的飞天相媲美。 而与她齐名的便是身为飞天的司落。 剩下的两个长老,一个是楚帅,人界背嵬军数一数二的DPS,还有一个是幽冥界的玩家,叫亡命徒,这个名字安谨文倒是知道,因为三殿宋帝王门下的门派高手榜上,第一的名字从未换过。 四个长老所掌管的各堂各分支,高手如云。一个聚集了各派精英,将近三百多人的大盟会,等级森严,纪律严明,如果惹了这样一个帮会的盟主,死状会是何种凄惨程度,其实是可以预见的…… 爱你的残骸不懂声色地退到了这些前来拦人的玩家后面,他好不容易进了【佛渡】,可不想因为这点赏金被人像丧家犬一样赶出来。 他周围有眼尖的人看人家盟会的人都悄悄走掉了,想了想,自己身单力薄,即便是入了盟会的,又有什么能耐能与【佛渡】分庭抗礼呢? 这么一想,又有三三两两的偷偷溜走了。不过多时,原本来势汹汹的一群人便轰然散去。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都是一群没用的家伙!”猖狂的笑声带着浓重的恨意从天而降,一袭青衫泛着森然的诡异之气晃入眼中。 “师、师兄?”待看清此人形貌,阿桐不由得呆住了,惊喜得有些难以置信。可是眼前的师兄熟悉又陌生,又有些令她望而却步。 啥?!四个人齐齐看向枭。 “不是说她师兄死了吗?”无泪怀疑地看了看枭,明明这个叫上官玉枢的NPC还在,居然骗她这个任务完成不了。谁知道是不是想让自己放弃任务,他好趁机重新去接这个已经曝光了的隐藏任务? 枭冷眼不语。安谨文皱了皱眉心,蓦然道:“不对,他虽然还是玄门的青衫打扮,但隐隐透着煞气。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执风点了点头,与白衣诀都暗暗防备起来。 “阿桐,你叫师兄我好找的!”上官玉枢阴阳怪气地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左右看了看阴仄仄地冷笑道:“怎么,你那个相好的呢?怎么舍得放你离开?” 阿桐一脸惊怔,失声道:“师兄!你在说什么呀!你、你怎么……” “啊!我知道了!”阿桐的话被上官玉枢阴阳怪气地截断,“是看你老了,丑了,玩够了,就一脚踢开了吧!”他话音未落,身体却以极快的速度径自穿过白衣诀与执风的防线,摧枯拉朽般,犹如只是跨过一道摇摇欲坠的篱笆。 五个人大惊失色,即便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会有所动作,洞察力与直觉极强的安谨文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上官玉枢露出掩藏在青衫衣袖之下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攀上了阿桐细弱的纤颈。 千钧一发之间,斜下里陡然现出苍劲有力的五指,一把抓住上官玉枢的腕子,虽然被他侥幸挣开,倏然退后。然而他若是再想对阿桐发难却已是难上加难。 “傅罡!”上官玉枢的眼睛蓦地变得通红,恨不得生啖其肉,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地从唇缝中挤出来,字字如刀,“你这狐妖终于肯出来了。” 狐妖?重度颜控患者安谨文下意识地看了看傅罡,根本一点也找不到传说中狐妖媚眼如丝勾魂夺魄的影子嘛!看他身形魁梧,若是说他是什么黑熊妖,豺狼妖,这还有点可信度,狐妖就有点…… 然而对于阿桐来说,这并不是重点。 “傅大哥,你、你杀了师兄?”她声音不稳,双手握成拳状,拼命地克制着浑身的颤抖,可陡然变得煞白的双唇,仍不住地抖着。 傅罡沉默片刻,淡淡道:“是。我没想过他还能活着,不,是以身伺魔以求活命。” “为、为什么……” 一直全心信赖的恩人一朝成了杀害心上人的凶手,而苦苦追寻的师兄如今却已经坠入魔道,成了玄门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她双眼瞪得大大的,干涩得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却在心里血流成河。 “为什么!哈哈!为什么!”上官玉枢疯狂大笑,“他居然没告诉你为什么!” “没有原因。”傅罡在他状若疯癫的大笑中,神色冷清地开口,他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阿桐,眼里有无奈,有不悔,也有藏得至深的……眷恋。 胸口猛然一凉,傅罡身形一僵,随即在唇角缓缓绽开一抹浅笑。他试探着,犹豫着缓缓张开手臂,虚虚地将阿桐环在怀里,无声地在她耳边动了动唇角,似乎说了什么。 阿桐看不见,可安谨文看得清楚,不由得眼眶一热。 魁梧的身形缓缓从阿桐的瘦削的肩膀处滑落,胸口还插着一把泛着寒光的精致袖剑。阿桐双膝一软,跪在奄奄一息的傅罡身旁,“傅大哥,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师兄的仇不能不报…… 傅大哥,对不起。 傅大哥,他这副半人半魔的样子,我不能坐视不理。 傅大哥,等我了了师兄的事,我这条命…… 偿给你!!! 袖剑随着纤细的玉指猛地从傅罡身上抽出,反身直刺在一旁如看戏一般的上官玉枢。然而他似乎早就料到阿桐会有所动作,轻轻巧巧闪开,左右腾挪。 阿桐的剑锋每次都照他的心脏差上一分,上官玉枢就像是在逗弄一只老鼠,只待玩够了,再一口吞下。 执风寒声道:“上。” 安谨文与白衣诀隐了身,一左一右伺机靠近,而枭与执风则前后夹击,就连无泪也难得地紧张起来,开始手忙脚乱地给四个人加状态回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谁都知道,这便是这个护送任务的最后关头。 冷厉的掌风左右交叠而出,上官玉枢的身形诡异而且奇快,枯爪带着腐朽的气息轻而易举地破了枭和执风的前后围截,然后冷笑一声,视线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落到了安谨文和白衣诀的方位。 尽管那里因为隐身状态,应该空无一物才对。 “幽冥的雕虫小技!黑白无常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上官玉枢陡然窜到安谨文面前,逼得她呼吸一窒,不料却有人更前一步堪堪挡住了上官玉枢的动作,黑色的帽兜第一次,因为急促而滑落。 毫无特色的五官,低到难以察觉的存在感,面前这个人,身上的一切似乎都在为了阐释“平庸”这个词,可刚才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又如此的矛盾…… 执风柳目阴寒,抢身与枭一同错开上官玉枢的攻击,可是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分了一丝,粘在了白衣诀的身上。 五对一,外加一个阿桐。只是堪堪与上官玉枢打了个平手,似乎谁也占不到便宜。然而安谨文知道,上官玉枢根本就没有尽力一战,他只是在逗弄着阿桐。 僵持了许久,上官玉枢阴笑一声,跳出圈外,“阿桐,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幼稚,你连问都不问傅罡为什么杀我么?” 阿桐手上的袖剑攻势一滞,上官玉枢爆发出一阵令人汗毛耸立的阴笑,“也好,看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他看向阿桐的目光陡然变得恨意重重,“你是水英真人最疼爱的弟子,掌门真人迟迟不肯让我下山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狗屁道心不稳,而是他想让你嫁给我,了了水英真人一桩心事!” “我好不容易下山,却仍是被你绊住,逼我带你一起走!我有多恨你知道吗!看着资质根本不能和我相提并论的师弟一个一个地出了正一,干出成绩,而我!我这个只能得到师尊们口头赞赏的师兄却被一个女人耽误!” “后来你风寒渐好之时,我偶然识破傅罡妖身,便打算让他施法,让你看起来病榻缠身,而我也好借此金蝉脱壳,反正他喜欢你,把你送给他又有什么关系?” “呵,没想到傅罡这狐妖竟然为此而杀我!因为你!不,因为你们两个贱人!我还不曾有所建树,让掌门真人对我另眼相待,居然就这么死在妖孽的手中!”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眼睛陡然迸发出血光,“啊哈哈哈,不过好极了!真不知道傅罡死在你的手上是什么感受,我的好师妹,你拔剑的速度太快了啊!应该让师兄我听听他要说什么的……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阿桐艰难地别过头去,傅罡静静地躺在老梅树下,风过花落,似是一座花冢。 安谨文知道,有些话,他已经说了。 他说,我爱你。 他说,再见。 第十五章:盟会的选择 死去的傅罡神色平和,渐渐幻化成一具银色皮毛的狐狸尸身,蜷成一团,像是一首唱不完的哀歌。 “怎么样?要报仇吗?”上官玉枢仍是张狂地大笑,野心吞噬了他原本的善良,魔性侵蚀了他最后的理智。或许玄门的掌门真人说得对,这个人,其实真的是道心不稳。 阿桐看了一眼已然面目全非的上官玉枢,忽然双膝跪地,“请神仙姑娘帮阿桐铲除玄门败类,阿桐感激不尽。” “啊?我、我吗?”无泪愣了愣,随即咦了一声,讶然道,“我这里又多出了一个任务,说是什么真相大白后,帮阿桐报仇……” 她顿时可怜兮兮地看向执风,“执风哥哥,帮帮我吧,你那么厉害,可以叫你们盟会的人一起来帮我啊!” 执风柳叶一般的眼睛,阴阴柔柔地飘过去,无泪顿时如坠冰窟,“【佛渡】有规矩,绝不以自身私事动用盟会。” 他最初答应帮无泪,还是因为对她旁边的枭很感兴趣,仅此而已。 无泪有些委屈地看着枭道:“枭哥哥……”这个上官玉枢很强,她知道,如果这些人离开了,她这个任务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试试咯,”安谨文挑了挑眉,“又没说这个任务必须打得过他,也没人说肯定打不过他。” 枭笑眯眯地将折扇刷地合起,“就听一世姑娘的,我们几个试试。” 无泪顿时面露喜色,白衣诀不知何时潜到安谨文身边,淡淡道:“注意安全,切莫向上次一样乱拼命。” “啊?”安谨文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容置疑,她愣了愣,点头道:“呃……我知道了。” 话说……什么叫乱拼命啊…… 既然有了决定,几个人便毫不含糊。执风的万神谱光芒比之前要强了数倍,而枭也从身后抽出玄门的重剑,严阵以待。安谨文隐了身,匕首在指间滴溜溜地转着,透着不安与亢奋的气息。 上官玉枢冷笑一声,五个手指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指尖带煞。安谨文眼前一花,腐朽的气息已经迎面而来。 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自己,眼看着视线之内黑色的白骨迅速向自己袭来,安谨文匕首飞旋而出,那枯爪却似乎早已料到,痕迹诡异地转个了方向,避开了匕首,却再度抓向她的顶心。 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再避开已经是来不及,血线轰地见了底。安谨文身上陡然传来一阵不适,没想到这NPC这么智能,居然还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剧烈的眩晕感让她只来得及感概一下把等级练上去是多么的必要,世界便成了一片血海。 “一世!”白衣诀陡然失色。 执风眼神冷了冷,侧头猛地一声断喝,“无泪!加血!” 无泪早已被上官玉枢快如鬼魅的身影吓得愣住,直到被执风喝醒,这才开始手毛脚乱地舒开长绸,一股脑地将状态全都加在了安谨文身上。 血线在缓缓的上涨,安谨文咬牙顶住眩晕感,足尖猛地一点,侧身避开了致命一击。溢着黑色煞气的白骨在头顶落了空,顺势在肩膀抓出了长长的五条血痕,鲜血淋漓,形状可怖。 她喘了口气,捂着肩头看着上官玉枢嘿嘿一笑,“长得挺好看的一小白脸,怎么下手这么黑。” 这都要调戏!白衣诀突然想起在阿鼻地狱是安谨文的恶趣味,顿时脸上一黑。 不知道上官玉枢听没听得懂,趁着他攻势减缓,神情略显错愕的空档,安谨文双手连连结印,强制重回了隐身状态。只是战斗之中的隐身状态只能维持是10秒,远不如非战斗状态下潜伏的时间长。 不过她可没忘最初上官玉枢一眼便看破了自己隐身状态下所在之处,隐身之后不敢再在原地多做停留,不退反进,直冲上官玉枢的后心。 鬼斩之威,不在于力量,而在于灵活与速度。然而碰到同样以灵活和速度取胜的对手,那就只有拼一拼了! 逢敌亮剑,狭路相逢勇者胜! 匕首,擦过上官玉枢的衣袍,带出一串血珠。血线已然回了一半,安谨文觉得自己渐渐又轻巧了起来。 既然NPC的仇恨落在了安谨文的身上,执风和枭也没闲着,金色的篆字漫天飞舞,枭的重剑则是见缝插针。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时不时进入隐身状态的白衣诀随时查缺补漏,次次偷袭要害。 无泪则是在安谨文血线几次见底之后,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NPC的仇恨在谁身上就要给谁加血…… 配合渐渐默契,枭分神看了看身后手拿袖剑站在无泪身边一动不动的阿桐,“她怎么不动?不会是觉得无泪光加血就能把他师兄加死吧?” 安谨文报以一个白眼,赶紧侧翻躲过上官玉枢的鬼爪,匕首攀上他的手腕,上官玉枢见状连忙绕开她的匕首,谁知一后撤,就对上了枭的重剑,呲地一声割开了血肉。 他后撤了几步,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面色阴狠,“呵,果然是狐妖的朋友,阴险狡诈!刚才你们与那群废物交手分明就是实力有所隐瞒!” “废物?”安谨文一愣,“哦,你说那些玩家啊……我没隐瞒啊!你不是也看出来了才先对我下手的吗?” 被人看穿计谋,上官玉枢脸上的阴霾更重 。本打算先杀了最弱的再逐个击破。没想到这个实力不堪一击的人竟然如此难缠! “嗯,你说阴险啊……”枭瞟了一眼他身后,“应该不是我们。” 察觉到枭的眼神,上官玉枢大惊失色。然而后心一凉,一把雕刻黑色蔷薇的匕首没入身体,上官玉枢忽然觉得是那样的无力,就像那时,眼睁睁地看着傅罡的指爪扎入胸腔,血淋淋地攫走自己心脏,一样的无力,无力回天。 也许……这就是命…… 癫狂的笑声响彻云霄,在他倒下去之前,白衣诀迅速地将那柄蔷薇缠绕的匕首敛入袖中,他拉了拉风帽,掩住了一切表情。 阿桐颓然地向后退了几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抬头对无泪道:“神仙姑娘,我阿桐无以为报,这些东西就留给你,权当做个念想吧!” 无泪听见系统提示她任务完成,和一串的物品清单,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 阿桐转身跪下,朝正一玄门的方向郑重而跪,规规矩矩地叩了头,“师尊,徒儿不孝,不能陪在您老人家身边。若有来世,徒儿愿仍做您的弟子,终身不嫁!” 安谨文听见“来世”便知不好,刚要惊呼却被枭拦下摇了摇头,“姑娘,NPC要是想死,你是拦不住的。” “呃……” 说话间,阿桐已经起身,抱起傅罡的狐狸尸首,纵身在山崖上一跃而下,“傅大哥,阿桐的命偿给你!” 安谨文怔了怔,淡淡道:“我还是很难过。枭轻轻一笑,没有嘲讽的意味,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执风默了一瞬,沉声问安谨文道:“你入盟会了么?如果没有,可来【佛渡】。” “啊?”正在清点阿桐所给的任务报酬的无泪,猛地一愣,顿时不依不饶道:“执风哥哥!我也要去,我可以退出我现在的盟会的!” “那个……我……”安谨文有些发懵,“我实力很低的!刚出幽冥只有二十级……” “如果【佛渡】太过高远,不适合你,不如来我们盟会怎么样?”枭蓦然开口,面具下的双眼扫过执风,算计之中带着得意。“而且你师弟也在我们【低调客栈】哦!他存在感那么低,总要有人照顾他嘛!” 白衣诀帽兜之下看不清表情,安谨文怔了怔,不知如何作答。 枭迅速地窜到白衣诀身边,低语道:“你要是不把这姑娘拉进【低调客栈】我就把你刚才从身后偷袭上官玉枢的事情公之于众!堂堂帝王居然也会做这种阴人、偷袭、打黑枪的事儿……啧啧啧,我看你怎么在公司——” “来【低调客栈】吧,我……”白衣诀冷冷地看了看枭,“我……需、要、照、顾。” 枭憋笑几乎要憋出内伤。安谨文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执风,“那个……怎么说也是同门……” “没关系,”执风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想来【佛渡】,随时可以。”他侧目看了看白衣诀,眸色莫测,刚刚他听得很清楚…… 那个枭,叫他帝王。 第十六章:优秀的校友 因为是无泪触发的隐藏任务,给的奖励都是绑定的,没有办法均分,虽然他们几个人对此并无介怀。 安谨文看了看白无常所给的任务列表,再看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再说吧。 无泪说她有个朋友叫她,先走了。安谨文和白衣诀、枭和执风分开之后,给司落发了竹简:在哪?我出幽冥了,梁阳汇合。 不多一会,便收到了小落炖蘑菇的回书,写了大大的三个字:马上到! 安谨文没了搭顺风车的坐骑,只好在山腰车夫处雇了个凤凰,花了三两银子下了山,贵得她直肉疼,于是心里渐渐盘算起也收个妖魔当坐骑的事情。 司落衣袂飘然地在梁阳城等了安谨文一会,有那些比较羞涩的男玩家,看着她便红了脸,然后昂首阔步地在她面前走过,见司落没什么动静便落荒而逃。也有些胆大的,朝她吹两声口哨。 安谨文赶到的时候,正掠过两个窃窃私语的男玩家,似乎认出这便是那个很厉害的飞天。 “你再不来,你刚抄好的数学笔记会被碎尸的。”快被那些猥琐的目光扎成筛子的司落笑眯眯地看着安谨文,身姿缥缈如仙。但安谨文知道,她说撕就一定会撕的! 这个腹黑女! 她拉了拉兜帽嘿嘿一笑,伸腿下了凤凰,“那个……静月山离这有点远,有没有直接的传送点。” “静月山?”司落习惯性地在琵琶弦上轮着指,“你怎么跑那去了?” “遇到个小姑娘,有个任务帮她过一下。”安谨文耸了耸肩,答道。 “没报酬?” “呃……没报酬。” 司落摇了摇头,“你呀,看上去没个正经,其实就是个执拗到骨子里的烂好人!” 安谨文不置可否,伸出食指戳了戳司落的琵琶,“你们天界这么喜欢金色,所有的法器都是金色的啊?执风的万神谱里面篆字是金色的,无泪的箜篌也是金色的……” “执风?”司落黛青色的眉毛轻轻一蹙,“【佛渡】的盟主?” “对啊!你知道?”安谨文没想到司落竟然知道他,微微一愣。 “执风这个人我倒是不了解,但我知道花弄希,”司落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眉间拢得越发紧了,“虽然说是我们旗鼓相当,但我知道,我的反应、速度、手法都不如她。能将如此高手纳入旗下,还心服口服,任凭调遣,他们的盟主可不能小看。” “真有那么夸张?”安谨文挑了挑眉,“他还让我进【佛渡】来着,拜托,我才二十级啊……” 司落摇头道:“没这么简单,级别随着时间会慢慢练上去的,即便你自己吃力,可别忘了还有整个【佛渡】帮你,执风招你入【佛渡】绝不会是因为你的级别,而是看上了别人没有的潜质。” 安谨文惊讶地张了张嘴,“这么复杂……不就是玩个游戏么,怎么弄得跟什么组织似的……” “盟会本来就是个组织!二货蚊子……”司落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只是有的人聚在一起,不过就是图个开心随性,而有的人却只想追崇力量,对于一个盟会来说,想要强大,严谨的管理是必须的,执风这一点……很厉害啊!” “一个盟会你怎么扯得这么深奥……”安谨文耸了耸肩道:“我只想闲着就调戏调戏幽冥的那些鬼怪,有了灵感就画上几笔,级别不够就升一升,总之!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嗯,跟你的微积分、线性代数、概率、计量方程一样,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安谨文悠然随性之情顿时泄了气,“喂!不要这么直白地揭我的短好不好……打人不打脸的……” “啊?是吗?”司落微微一笑,“我以为我说得很委婉了。”她看着被彻底打击到的安谨文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正色道:“你每次都要拜上一拜的大神要回L大,你知道吗?” “啊?为啥?”安谨文正摆弄司落的琵琶,发出“铮铮”的噪音,玩得不亦乐乎。 司落一把抢回琵琶,抱在怀里,美人琵琶半遮面,又惹得路过的男玩家一阵惊呼。 “过两天是L大的校庆,学校请了一些优秀校友,白轶是其中之一。因为咱们和数学院离得近,就借了点光,请了人家来咱们院讲一讲数学在经济领域的重要性。” “我的妈,”安谨文翻了白眼,“白轶连照片都照得跟遗像一样严肃,那讲座还能听么,看着他不就得芒刺在背、坐卧不安、直冒冷汗啊……” “你不知道吗?”司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白轶是全国大学生演讲比赛独揽中英双语金奖的神明……” “司落,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你让我静静……” “……” 两个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下了线,摘了头盔,安谨文下了楼梯伸了个懒腰,瞥见司落放在琴架上的琵琶,忽然觉得同《苍域》里的法器相比,真实的果然逊色很多。 “你试过吗?《苍域》里的琴也能弹吗?”安谨文拨了两下琴弦,问刚起身的司落。 司落微微颔首,“能,但没有加状态的效果,也没有这把琵琶的声音好听。不过是系统设定的固定乐曲还好罢了。每一种乐器不同指法的演奏音色那么复杂,而且每个人弹出来的音色都不尽相同,怎么可能仿真到那个程度。” “这还差不多……” 她低低嘟囔了一句,司落没听清,“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安谨文摇了摇头,说起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空虚,《苍域》之中,那个玄幻的世界那么波澜壮阔,每一个NPC爱恨情仇那么真实,如果是这样,我们还剩下什么理由在现实中努力生活呢……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司落说游戏里的流光溢彩的琵琶音色远不如她朴实无华的这一把时,她忽然松了口气,虽然她知道这样有点傻…… 安谨文轻轻笑了笑,“司落,你弹首曲子吧,我画两笔。” “怎么,你现在画画还得人工放背景音乐?”司落虽然这样说着,手上却把琵琶从琴架上取了下来,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算啦,我反正也是要练练琴的,算是便宜你了。”她抱着琴,将椅子拉开一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我就不戴指甲啦,你凑合着听。” 许久,安谨文在速写本上沙沙地画着线条,幽幽开口,“司落,白轶的讲座我还是去听听吧。” “怎么,不怕听着听着半路睡过去?白轶可不是张教授,要是被逮到可是会死得很惨的。”司落纤细的五指优雅地停在弦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安谨文嘿嘿一笑,“怎么说也是每天都受我三拜,期末吃我一柱高香的人嘛!怎么也得看看活的白轶是什么样子。” 是的,我只是忽然想看看,在现实中活得如此真实而又强大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速写本上,抱着一只银狐的女子静静地站在梅树下,衣袂翻飞,落英如雨。 第十七章:睡着听完的讲座 偌大的阶梯教室因为白轶的到来而挤满了人,安谨文和司落进去时前面已经没了座位,只好远远地猫在最后面的角落。 一直未断的嗡嗡声在白轶进门的一刹那戛然而止,他仍是照片上的模样,冰冷而锐利的目光透过严谨的黑色镜框扫过教室,微微点头示意。 只是略敞着领口的白衬衫和并不显得沉重的藏蓝色西装,却让这么多年之后的白轶多了一份沧桑,不再是照片上学生时代的青涩模样。 “哇!男神啊!”前排有不知道是经济院哪个年级女生低呼出声,“诶!我怎么觉得他在看着这边?!” 她身旁的同学嫌弃道:“我看你是不是睡多了……啊!真的在往这边看!” 安谨文不由得抬头向讲台上开了一眼,白轶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学生会的美女部长给他调试话筒。难不成前面的两个都睡多了,一起出现了幻觉? 她有些好笑的摇摇头,翻了翻随身带着的速写本。自打玩《苍域》以来,不知不觉已经画了好些了。 “好,大家静一静,我们很荣幸请到兄弟学院数学院的优秀校友——红藤创意文化有限公司的创始人之一,白轶先生来给我们作报告。我们掌声欢迎!” 一点人声都没有……还静个鬼啊!安谨文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美女部长站在白轶旁边语气泰然依旧,脸却红了,即便是隔离霜粉底液外加遮瑕膏,也挡不住喷涌而出的红晕。冗长的赞美和介绍过后,白轶郑重地鞠躬,这才开始了今天的讲座。 “首先还是很荣幸……” “啊……唔……”安谨文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真的是看到跟数学相关的人都会感觉到浓重的困意啊…… “为了突出我和我们院老先生们的年龄差,我想我还是不要讲那些长篇大论,先说一说红藤创立之初的一些琐事吧……” 咦……白轶的声音好遥远…… “我们四个创始人,老魏呢,自然是……,权少昕人尤其精明……” 彼岸花海,伤入心肺的红,似是在嘲笑繁华易冷。一抹墨色孤立其中,安谨文远远地看着,忽然手背上一凉,抬手抹了抹眼角,还有湿润的痕迹。 “谁在那?”安谨文从一片曼殊沙华中穿过,万籁俱寂中传来衣衫拂过花朵的沙沙声。 那人仍是一袭玄色的背影,近在咫尺,远若天边。 “你是谁?”熟悉的错觉一点一点地侵蚀了心口,引起一阵隐痛。安谨文不得不停下脚步,捶了锤,可疼痛却仍是抽丝剥茧般缠绕着。 眨眼间世界换了颜色,骇人的灰白从那人身后以始料未及的速度蔓延开来,所有的的景致开始崩塌,先是一点、一点,然后大片大片地在在眼前破碎…… 手费力的伸着,喊,喊不出来,那背影似乎触手可及却怎么拉不住,墨色渐行渐远……轰!碎块如倾盆大雨断了视线。 “啊——!” 掌声淹没了她不算尖锐的惊呼,正全神贯注鼓掌的司落见她这副样子,便知道安谨文一定睡着了,正想侧头说她几句,却猛地愣住了。 眼中有些懵然,显然还没彻底清醒,可却还哭着…… “好了,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们掌声再次感谢白轶先生在百忙之中到我院来进行演讲!” 安谨文在一片炙热的掌声中难以置信地问司落,“这就结束了?”她抬手抹了抹脸颊,这个梦境真讨厌,醒了之后还是心塞。 “你呀!”司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半晌,又有些忧心地说道:“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梦,哭成那个样子……不过白天都是反的,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 安谨文点了点头,两个人随人潮出了教室。白轶与几个人正在同学院的领导和学生会的干部合影,她微微朝那边看了看,只是她脑子乱哄哄的,还被那个诡异的梦境占据着,也再没什么心思看大神。 “蚊子!小心!”司落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传来,安谨文还来不及抬头,便被人撞了个满怀。她揉了揉被撞得酸疼的鼻尖,刚止住的眼泪又刷地花了一脸。 真实流年不利,连哭都这么莫名其妙…… 撞了她的人逆着人潮本就走得有些急,撞人之后只是匆匆低头说了一句抱歉,安谨文将捂着鼻子的手撤下来,摆了摆,“没事。” 然而看清她的样子,那人却怔住了。 见台上正被人拉着合影的白轶顿住了蹭了半步的右脚,眸色蓦然变得有些难以捉摸,权少昕唇角一勾,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待白轶被闪光灯虐了个便,他这才从从容容地站到他身侧,低声道:“认出来了?你觉得这小丫头被你迷住的概率有多大?” 白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身后,权少昕爆发出一阵大笑。 不明所以的魏麟摸了摸后脑勺,“你笑啥?” “没什么没什么……”权少昕渐渐忍住笑意,“对了老魏,咱们盟会又进了两个新人,一个是花满十三楼,这家伙是个宝贝,居然能背出魂道每一个法术的引言。至于另外一个嘛……叫一世难安。” “一世难安?”老魏挠头道,“这哥们儿的名儿咋起得这么不吉利!” “噗,不是男的,是个姑娘。” “啥!姑娘?!”老魏眼睛陡然一瞪,“我滴个妈!真不知道现在小姑娘脑子里都想点啥!这个什么一世难安,有什么特长么?我跟你讲权少昕,虽然我这个盟主是挂名的,但不代表我可以给你走后门放水啊!” “这倒不至于,”权少昕微微一笑,“她善用鬼斩,玄门也是用重剑,我看得出她的判断力和直觉有多敏锐。对于《苍域》中用兵器的门派来说,这点可是至关重要的。” “还有啊!不肯放水走后门的挂名盟主,还有一个人你得以盟主的身份给我拉进【低调客栈】。” “谁啊?” 权少昕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和【佛渡】花弄希齐名的小落炖蘑菇。” “哦,知道叫啥名就行!”老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就是拉个人么,不答应就杀到他答应!” “嗯,魏麟,那是个姑娘。” “呃……” 走廊的另一端,男子微微有些失神。 挡在前面的人迟迟没有挪身的意思,安谨文偷偷抬眼看了看,四目相对,扫过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他身子仍僵在自己面前,安谨文有些不明所以,“呃……对、对不起?” “安谨文……”司落挤到她身边,喘了口气,看了看仍未离去的男子,欠身道:“她有点没睡醒,对不起啊!” “安谨文?安……谨文……” 在两个人错愕的目光中,男子化开眼中的漠然,浅浅地将右手伸到安谨文的身前,“风宇臣。” 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是这一次,他忽然很想赌一次…… 赌他猜对了人。 第十八章:娄氏的风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发晚了。 “哥。”锦鲤风荷淡墨勾勒,素雅的屏风后转出一人,低低地唤了一声,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风宇臣怔了怔,有一瞬间的失神。半晌,他眸色清冷,淡淡道:“小公子贵人多忘事,宇臣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当不起娄二公子一声兄长。” “哥……”娄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身后不轻不重地传来一声轻咳,他浑身猛地一僵。 “宇臣,你回来了。” 略显苍老的声音略过耳侧,娄誉敛去眼中对风宇臣的慕濡之色,微微侧身,躬身道:“父亲。” “嗯。”娄敬言略一颔首,淡淡道:“既然选择了学医,便要止于至善,莫要玩物丧志,辱我门风。” 娄誉头腰恭得更低,低声道:“是,儿子记得了。” “去吧。”娄敬言面色沉肃,待娄誉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看了风宇臣一眼,寒声道:“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知道分寸。” 每一个字都像重若千斤的铁块压在顶心,压得他直不起腰,压得他喘不过气。风宇臣沉默片刻,躬身道:“二公子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娄敬言看着他,喜怒莫辨,“他大哥青年早逝,誉儿心性尚幼,是非里外分不清楚,还是要你多费点心了。” 风宇臣仍是保持着九十度的深躬,淡淡道:“董事长言重了。”娄敬言不置可否,低低咳了一声,扬扬手,道:“你回去吧,我今日累了。” “是。” 没有多余的废话,这么多年,仍是这样疏离却又不显冷漠的语气。风宇臣直起腰时,只来得及瞥见拐角的一处衣角,眼中无悲无喜无怒无怨,只剩一片无神的漠然。 “风总……” 低调内敛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娄家大门,司机从后视镜中瞥见风宇臣苍白如纸的面容,有些有些忧心忡忡。 沉默了半晌,风宇臣终于缓缓开口,“我没事,直接回公寓吧。” “是……” “明天让杨秘书查一查,二公子在学校都做了什么事情,有哪些是因我而起,八个小时之内给我结果。” “是……” “今天撞了你的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我总觉得他可不像是第一次见你的样子……”司落窝在床上,忽然放下手中的书,冷不丁地蹦出一句。 安谨文怔了怔,那双眼睛的确有些似曾相识,但仔细想想,她又确实没有见过,也许是那个梦境的关系,醒了也有点神经兮兮的,看谁都脸熟。 “应该没见过。”她摇了摇头,答道。 “那就奇怪了,他那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司落从下了床,踩了拖鞋蹭道安谨文的书桌前。 安谨文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说姐姐……我长得有那么吓人么……” “嗯,但应该不至于把人吓成那个样子……” “……” 司落抿唇一笑,目光落到安谨文的书桌上,顿时惊叫一声,“你、你你你!居然在学线性代数?!大神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千年铁树开了花啊……呃,这话说得好像不对……哎!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了……” 她只是第一次被那个梦境乱了笔触而已,只要笔尖落在纸上便是凌乱不堪的曼殊沙华,越画,心就越乱。 “没有,我只是有点静不下来。”她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跟司落解释。 她是谁?半夜看鬼片的安谨文!居然被一个白日梦扰乱了心神,说出去不得够司落笑半年的。 “哦?线性代数还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啊?”司落笑得很是诡异,“听说白轶先生还是优质单身男一枚,安谨文,大鱼尚在,撒网可矣。” 安谨文一口唾沫呛在喉咙,忍不住咳了咳,拿她开涮是么……她白了司落一眼,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狡黠一笑,“我说阿落,咱俩似乎好久没有一起看电影了啊……” 她低头看了看表,二十三点四十七。 “看,时间刚刚好,传说十二点正是阴阳相交,百鬼出行之时,如此良辰美景,没有鬼片怎么可以?” “我、我要睡了……”司落的气势陡然一弱,安谨文奸笑一声,就知道这是你软肋。 寂静之中传来司落渐渐纤细而又匀长的呼吸声,她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微微笑了笑。两个小时,书后的习题只做出来五道,错了三道。 原来脑子缺根弦这种事情,不是子虚乌有的。她安谨文缺的就是数学那根。至于白轶,她觉得那一直都是神佛一样的人物,撒网捞鱼这种事情跟她安谨文可沾不上半点关系。 算了,安谨文伸了伸懒腰,她因为看鬼片而晚睡过,因为玩《苍域》而晚睡过,还是头一次因为做数学题而熬夜。好在明天是周六,金融系没有课,倒是可以在《苍域》中好好放松一下。 一想到白无常的那些任务,安谨文忽然有点发憷,想了想还是先把那些任务往后推一推比较好,看半夜后颈发凉的前车之鉴,似乎没一个任务是省心的。 她还是刚满二十的小角色,若是身后跟了一长串的天界玩家一路追杀,那她还不如直接自杀复活再自杀来得简单呢。想来想去还是先把等级搞上去再说吧。 她心里盘算着,熄了灯。 一片幽暗之中,也许那些令人头昏脑涨的数学题真的起了作用,竟真的没有再陷入到那令人莫名其妙的悲伤之中,渐渐睡去。 夜幕之下,霓虹灯远远地闪烁成河。 “少昕。”白轶身穿T恤,站在公寓的窗边,打着电话,“今天经济院的那个讲座结束时,撞到一世难安的那个人是谁?” “咦——?”带着显而易见的夸张,权少昕拉长了声调的惊讶声隔着听筒远远传来,“怎么,千年铁树要开花?” “……” “好吧,”权少昕听见话筒的另一端短暂的沉默,只好认命地交待道:“娄氏集团的总经理风宇臣,作风强硬,颇有手段。这么多年倒是对娄家忠心耿耿。” 白轶默了一瞬,淡淡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经济学院?” “娄氏集团在咱们学校的经济学院设有奖学金项目,估计是去办事的吧。”权少昕语气微微一顿,话锋一转,“至于这么一号人物为什么会认识一世难安,我不知道,但我手里有他其他的隐秘资料。” “……说。” 权少昕在电话的这头得意地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小样,就知道你会上钩,“听说娄氏集团的董事长娄敬言有一笔风流债……” 白轶微微一怔,“我懂了。” 庶子……见不得光的庶子。 “哦对了!”权少昕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叫了一声,生怕白轶直接挂了电话,虽然这事经常发生。 “什么事?”白轶的手指堪堪停在手机屏幕的挂断键上。 “明天【低调客栈】有个盟会会议,全员出席。你……能来吧?” 原本打算说“你得来”,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疑问句……想了想,权少昕又咬咬牙,加了个筹码,“咱俩还有赌约呢!老魏可是见证人!” “……” “一世难安可是会来的哟!” “……咳,几点……” 第十九章:即将到来的战斗 石上松针影,深处有蝉鸣。 安谨文信步而游,沿途松香隐隐,阴凉之下鞋履在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悦耳声响,不疾不徐,倒是有几分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意味。 总坛的建筑在不远一座青峰的半腰处,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借着绝岩峭壁之势,悬空而建,当真是险景奇崛。 她从万丈悬崖一侧的连廊穿行而过,一座与山下松林气势截然不同的恢弘建筑映入眼帘。灰瓦重檐,少了一份飘逸,多了一份古朴与苍茫,想来便是盟会驻地的总坛了。 “咦?阿安?” 身后有庞然大物轰然而落,引颈而歌。安谨文蓦然回身,被映着阳光七彩斑斓的物什晃得眼睛一花,定睛一看,竟然是只孔雀!虽然《苍域》之中花银子的驿站所用的交通工具也是孔雀,但远没有眼前这一只如此……呃,招摇。 “阿安,你怎么是走上来的?”花满十三楼见到安谨文有些惊喜,挑眉一笑道:“原来你也在低调客栈,这样我就放心了。” 安谨文无语道:“你穿了咱们幽冥那么低调的一件衣服,居然骑了一只五颜六色的孔雀!也真是绝了……” 花满十三楼笑笑,手上结印将孔雀收了回去,问安谨文道:“你呢?你降了什么妖魔?” 安谨文眉毛一挑,摊手耸了耸肩。 “不会吧!”花满十三楼低呼一声,“你竟然没有坐骑?我可是听说有人已经驯了四方神兽之中的青龙!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他神色一暗,声音忽然渐渐弱了下去,“也许,也许是……” “你说什么?”走在前面的安谨文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不由得停下脚步侧头问了一句。 “没什么,”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说什么时候我陪你去捉个妖魔当坐骑吧。” “算了吧!我的坐骑我自己就能搞定,为什么要你帮忙?” “喂!我魂道的引言可是帮了你不少的忙好么!不至于这么排斥吧……” “不要,我自己去……” “一起一起……” 两个人一面说着一面往总坛方向走远了,枭从暗处现出身来,唇角一勾,“老魏,一世难安和花满十三楼是入我低调客栈了,可我上次跟你说那个小落炖蘑菇呢?” “呃……我说权少昕,为啥搁这我就得叫你枭,你就不叫我麟帅啊!”魏麟有点恼火地看着带着面具,笑得贼兮兮的权少昕。 后者优雅地伸出一根手指,在老魏面前轻轻晃了晃,“魏麟,我有跟你说过么?岔开话题对我来说是无效的,我再问一遍,那个小落炖蘑菇呢?” “呃……”老魏腾地红了脸,一向快人快语大嗓门的他,忽然像转了性子似的,低头嘟囔道:“反正话是带到了,来不来……” “嗯——?”权少昕的声调微微高了半个音,魏麟见他面具后的眼睛已经微微眯起,忙改口道:“那个……应该是来吧?” “来、吧——?”权少昕的调子又声了半音,魏麟额角渗出两滴冷汗。 他魏麟是个地道的北方汉子,说话直,脾气冲。当年在大学,哥三个还混在一个寝室的时候,他从来不怕脾气冷冰冰的白轶,他那个人说什么是什么,用他魏麟的话说就是吐口唾沫是个钉,说得对的,你照做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白轶也没什么犯错误的时候。 然而他最怕的就是权少昕,眼珠子叽里咕噜的没个消停时候,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算计,连食堂的阿姨勺子里的肉都逃不掉,为了肉连美男计都用上了,美其名曰此计有效。 魏麟是真想不出,连白轶都被权少昕算计进《苍域》了,天底下还有谁能逃得出他的五指山。 想到他去找那个小落炖蘑菇的情形,魏麟真相把自己的脑袋倒插在地里当个萝卜。谁知道那姑娘长得那么漂亮,说话也和和气气的,却那么难糊弄,非要问他为什么要拉自己进低调客栈,他说不清楚,走都走不脱! 为啥!当然因为是权少昕说的啊!那狐狸一样的心思,他魏麟可上哪能整明白去!结果被姑娘柔柔地逼得无处可逃,连不该说的话都一口气儿没管处,蹭!就窜出去了…… “你是低调客栈的盟主?”带着审视却不失柔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女子琵琶在怀,飘逸如仙。 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枭狐疑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问我?” 司落点了点头。 枭瞥了一眼魏麟,后者的脸已经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此情此景的难得程度可与白轶爽朗一笑相媲美,枭恨不得手里拿个拍立得当即照下来当把柄压在箱底。 他浅浅笑开,摇了摇头,“小落姑娘认错人了呢,”他指了指身侧的魏麟道:“他才是。” 司落连看都不曾看魏麟一眼,双唇绷紧,一言不发地往总坛去了。 魏麟下意识地舒了口气,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常。 枭戏谑道:“不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好在人已经到手,勉强给你记上一功。” 魏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过……”权少昕拉长了语气,奸笑道:“不过你跟她说了什么我猜也猜得到。” 魏麟脖颈一僵,梗着脖子转过头来盯着权少昕,似乎想要将面具后面的眼睛看穿。 “其实啊!”权少昕手上的扇子风度翩翩地摇啊摇,“你只要跟他说一世难安在我们低调客栈就行了。” “啊?为啥?”魏麟有些发懵,“难不成她们俩认识?你怎么知道?” “啧啧啧,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啊!”权少昕啪地一声合了折扇,拍了拍魏麟的肩膀道,“走吧,总坛人估计已经差不多齐了,来,挺胸!抬头!给我拿出盟主的气势!呃……虽然是个挂名的……” 他怎么知道?他可不会说上次帮无泪做完任务之后,曾经很“偶然”地看见小落炖蘑菇和一世难安一起谈笑风生。 司落见到安谨文自然很是意外,一想起那笨笨的盟主,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花满十三楼与安谨文站在一处,不远处,仍是一袭玄色长袍,鲜有一丝存在感的白衣诀。只是因为安谨文与十三楼与他已经算作相识,自然发现得了他。 魏麟与权少昕,不,麟帅与枭进了总坛的大门,嗡嗡声渐渐止息。麟帅拾级而上,一步步走上盟主之位,回身,端坐与雕着四方神兽的座位之上。 枭站在他身后瞄了瞄站在人群中的玄色身影,心里忍不住偷笑——别说,老魏学白轶学得还有点意思。 “今日召集大家在此,不为别的。”魏麟难得一板一眼地说话,不过声音洪亮铿锵,倒是真的镇得下面一群人屏息凝神,静静地听着。 “相信大家已经看过公告了,一周之后,《苍域》要举行盟会PK赛,我与枭主事商量过后,最后决定我们帮也会参与其中。” 此言一出,众人轰地一声意乱纷纷。白衣诀风貌之下,下颚微微抬了抬,却最终没有将视线与台上的两人相接。 “麟帅,”台下一个身着盔甲的背嵬军军娘沉声开口,“不是我们不想参加,你看看,今天低调客栈的所有人都在了,也不过是三四十人。且不是像佛渡那样的大盟会,就是手下有上百人的盟会也不在少数,我们参加岂不是去给人家当垫脚石去了?” “墙外红杏,你说得有道理,”枭面具下淡淡一笑,“不过这一次,输赢可不一定哦!” 第二十章:只要三十个人的盟会 墙外红杏柳眉一竖,“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刚刚七拼八凑起来的这些人还能打出个名头?” “我只是说不一定,输赢两面,究竟走向哪面,全凭在座诸位。”枭气定神闲,声音清朗,“诸位可能看过《苍域》的公告了,抽签决定的对战的两个帮会,会被随即分配到一块地图,双方各派三十人,以两个小时为限,率先攻入地方阵地斩杀对方坐镇主帅,或率先达到1000分者为胜。” 这个,安谨文也看过了。《苍域》公开了部分初赛设定的地图,有峰有谷,有城有池,参赛对战的两个盟会会被随机获得红蓝标识,斩杀对方盟会的玩家可得分,摧毁对方建筑、大旗、营帐也会得分,当然最有效的就是直捣敌方心脏,斩杀掉系统随机指定的坐镇后方大营的主帅。 “的确,对于像佛渡那样的大盟会而言,他们可以随意抽取骨干,结成主攻、主杀、主守等等一系列风格迥异的队伍去参赛,而我们算上我与麟帅也只有四十七个人。”枭看着神色闪烁的众人,唇角笑意更浓,“但是,你们应该也一定看过盟会对抗的奖励,丰厚到什么程度,想必,不用我再说了吧。” 听到这句,众人那些无所谓的议论渐渐止息。 枭满意地点了点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佛渡那样的大帮会,即便是骨干也是轮番上阵,那些奖励最终会归向何处,你们应该猜得出来。” 安谨文点了点头,这种战线拉得很长的对抗赛,谁出力多谁出力少,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以执风的性格,恐怕绝不会让这样的争执出现在佛渡之中。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直接全部归到帮里,算作帮会资金。 “而低调客栈则不同,”枭缓缓而言,字里行间带着蛊惑的力量,“你们知道,每一场比赛打下来,每个人的功勋值都是会有记录的。所以,无论对抗赛低调客栈走到哪一步,得到的奖励都是依次挑选,盟会一个不留。” 总坛大殿之上,一片静默。然而在这无边的安静中,安谨文似乎听到一片噼里啪啦打小算盘的声音。 半晌,墙外红杏问道:“就算我信你说的,但你拉到低调客栈里的一共是四十七个,而对抗赛只允许派出三十个,这里面,还是有轮着上场的问题,若是轮不到我出战又怎么办?这奖励又要怎么分?” “很好,”枭点了点头,“第一,我与麟帅并不打算出战,低调客栈只是我们建的一个盟会,最终诸位走到哪里,与我们无关。第二,你说得很对,即便不算上我与麟帅,四十五个人仍然有无法出战的可能,所以,我们低调客栈——只要三十人!”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刚组起来的盟会就要踢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白衣诀站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之中拉了拉风帽,一言不发。枭唇角一勾,看了看那抹似乎要与大殿上的柱子融为一体的玄色,朗声道:“低调客栈从不勉强各位,若是不想留下的,现在就可以退出盟会。” 一时间,大殿上的玩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苍域》已经公开的奖励中,有不少像免死金牌这种可以死亡免去经验减少,爆出装备的惩罚的道具,而这些道具只要自己拼命在盟会对抗赛中功勋值博得头筹,这些就有可能是自己的,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很大的诱惑。 许久,大殿之上竟无一人退出。 司落抱着琵琶看了看四周,果然众人神色渐渐稳了下来,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低调客栈了。 “好,既然无人退出,那我们就要凭实力留在这里了。”枭从麟帅身边走下台阶,一一扫过众人,“从明天起,低调客栈会进行淘汰比赛,按实力选出前三十人。可以这么说,在场的每一位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在各自的领域里各有所长,所以我希望接下来的比赛可以全力以赴!” “是!”众人不约而同地齐声答道,不知道是为了那些靠努力就能挣来的奖励,还是逃不脱枭的每一处算计。只是无论因为什么,这响彻总坛大殿的回答,竟没有一丝的别扭,豪气冲云竟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摘了头盔,躺了许久的权少昕少不得要直直腰,活动活动四肢。一想到方才众人离开时都盘算着为了明天的对抗赛更新什么装备,研究什么对策,眼中不由得掠过一点精光。 门铃轻响,权少昕揉了揉后颈起身开了门,魏麟站在门外一脸鄙弃,“奸诈!” “哈?”被人迎头就骂,权少昕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你奸诈啊!”魏麟熟门熟路地摸到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一包泡面,“先是暗中观察各个门派身手好却又不怎么出名也不招摇的,然后再拉上我建个什么低调客栈,哦,现在又要用那些你根本看不上眼的奖励钓这些人上钩……诶我说你!对老白你至于这么狠么,花这么多心思,要不是哥们儿我跟你们厮混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呢!” 权少昕嘴角一抽,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泡面,“最后一袋,少来占我便宜,你吃了我明天早上吃什么?” 老魏将面又抢了回来,梗着脖子到:“诶我说权少昕,你明天早上吃它,那我今天晚上吃啥?” “行啊,老魏!你不过是跟人家小落炖蘑菇见了一回,嘴皮子就练得这么利索了?”权少昕笑得很是奸诈,“我要不要问一问你究竟跟人家说了什么?” “没、没啥……”魏麟极其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转身走开,“啥人啊!不就是包方便面么……这也忒小气了……” “诶?司落,那个什么墙外红杏说咱们都是最近被枭拉进低调客栈的,你也是被枭游说过来的?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安谨文在床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画着,忽然想起一事,一咕噜翻身起来趴在木质的栏杆上,问楼下正在学习的司落。 “不是。”想起那个二得有些发愣得人,司落微微皱了皱眉。 “不是?可你又不知道我在这个盟会里,怎么会想起来加入到低调客栈里呢?”安谨文忽然来了兴致,“难不成,是那个盟主麟帅?” 司落撇了撇红润的唇角,“什么盟主啊,你没看今天的情形吗?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枭在一手策划,他呀,我看顶多就是个挂名的盟主。” 安谨文嘿嘿一笑,“这么说,真的是麟帅把你拉进来的咯?你可不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人哪!快老实交代,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居然请得动我们司落这尊大神!” 司落心里猛地一阵没由来的烦躁,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白了安谨文一眼,“你再八卦,线性代数的笔记恕不外借。” “……太坏了。” 柔和的霓虹光影,掩盖了娄氏集团的大楼中那个仍亮着灯光的窗。风宇臣揉了揉额角,将最后一份需要他过目的文件整齐地码在一旁,秘书轻轻地敲了敲门,端来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 “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有头目了么?”风宇臣抿了一口,淡淡问道。 “已经有结果了,只不过公司人多眼杂……”秘书言未尽,意已明。 风宇臣忽然觉得很累,他轻轻合眼,“说。” 秘书点了点头,“二公子不知从何处得知我们是《苍域》的投资商之一。既然是这么大的项目,二公子猜出以您的性格,必然亲力亲为,所以……” “所以他猜我一定会亲自去体验《苍域》,然后他也在玩《苍域》?”风宇臣忽然有些无奈,誉儿他真的很了解自己,于他而言,这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算了……他叹了口气,“他叫什么?” “花满十三楼,目前在低调客栈。” 第二十一章:崩塌 枭显然不是戏言,总坛大殿前,内附八卦图的广场便成了临时擂台,用麟帅的话来说就是就算你是奶也要打! 实力有高低,自然采取循环淘汰赛。一片围观和乱哄哄的叫好之下,赛事很快过半。 然而到此时,众人方才知枭的眼光的确毒辣,尽管这些人是所谓的“乌合之众”谁也看不起谁,但已一起手,这才纷纷看出点门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两把刷子,每一场都不是压倒性的胜利。 几轮下来,安谨文、司落、花满十三楼和白衣诀均尚在榜中,四十五个人淘汰十五个,如今已经走了九个,也就是这些剩下的人中,还需要再走六个。 安谨文算了算,自己级别最低,在剩下的这些人中输的最多,若是再输两场,下一个要走的便是自己了。正想着,忽然听盟会锦旗之下麟帅高喊一声,“下一场,一世难安对战白衣诀。” 刚刚下场的花满十三楼闻声一滞,“什么?” 司落琵琶铮地一声,指间有些微痛。她担忧地看了看安谨文,尸姬那场战役还有后来护送阿桐的任务,她都听安谨文讲过,若说她与安谨文两个人对白衣诀的实力没有怀疑,那时不可能的。 原本如此一战,若是能探出白衣诀实力深浅,也算是了结了两个人的好奇心,也算是个好事。然而现在的状况,安谨文若想留在低调客栈,却显然是输不起了。 白衣诀拉了拉兜帽,默不作声地走上八卦台。麟帅侧头看了看枭,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亢奋究竟是从何而来,面具下的双眸比任何时候都要精亮。 安谨文深吸了口气,花满十三楼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尽力而为。” 安谨文点了点头,步履略有些凝滞。她并不想碰到白衣诀,也许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觉得白衣诀是师弟,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师弟。但细细想来,他似乎每次都是在最精妙的时候杀出,不着痕迹地抹杀掉潜在的危险。 这个人,实在有些看不透,看不透的人,便难以全心相交。 即便如此,她仍不想与他为敌。 “五、四、三、二、一!开始!”麟帅铿锵有力的声音砸入耳中,两人不约而同地进入了隐身状态。安谨文匕首在手,滴溜溜转得飞快,身形也瞬间转换了数个地方。 能维持隐身状态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招式产生的伤害能够逼对方现身,而自己却同样漏了行迹。八卦场四周,所有人盯着虚无的台上,屏息无言。这是唯一的一场,同门之间的较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八卦台上渐渐起风,气旋的中心安谨文的身影若隐若现,随着起劲越来越强,身影也逐渐清晰,披风猎猎三千青丝随风而扬。 “这是鬼斩的哪一招?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啧啧,你懂什么,这是驱夜断魂,鬼斩里的大招,通常放到最后的,级别低就是级别低,PK都不讲究套路的。” “哎哎哎!别说话,另外一个被逼出来了!” 驱夜断魂,匕首以一化二,以二化四,四化无穷,无数把匕首以自己为圆心飞速运转,渐渐扩散半径,攻击范围因个人的煞值高低而定。虽然安谨文的级别低,但支撑这么一个八卦台,也算够了。 眼见着那抹玄色身影渐渐浮现,安谨文当即收了驱夜断魂,匕首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嗖”地飞回手中。她右脚点地,身形猛地飞出,接着匕首上的余力使出了一招追击技能。 “瞬闪。”枭淡淡道。 麟帅白了他一眼,“废话,我也看得出这丫头用的是瞬闪。” “不,我是说白轶……诀。” 果然,安谨文用出瞬闪的瞬间,白衣诀似乎早有预料,当即也使出了瞬闪,只不过他却不是为了追击,而是躲避安谨文的攻击。 安谨文也不懊恼,匕首在指间转了个方向。她身形微动,正待发起二次攻击,却陡然觉得眉间一点阴寒,直觉之下迅速以匕首迎了上去。半空之中,一道指风犹如实质,与匕首相撞发出金石之声。 安谨文看着尽在咫尺的那双眼睛,脑中嗡地一声,这样的身手真的是这几日便练出来的么? 白衣诀见她眸色微变,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说这丫头直觉过人,挡了这一击,怎么突然又变得呆呆的了…… 一念起,身随心动。白衣诀当即以瞬闪撤回,重新强制自己回了隐身状态,只是这一次,即便没有一世难安用驱夜断魂的伤害来逼自己现身,却也只能勉强维持片刻,他必须利用好这短短的几秒,找到最佳的空隙破防。 “又隐身了。”花满十三楼微微攥了攥手心。 司落凝眸看着场上全身戒备的安谨文,问花满十三楼道:“你似乎很在意他用这招?” “嗯,”花满十三楼解释道,“打尸姬的时候我见过,阿安的直觉虽然很准,但她那只是本能,所谓本能往往使后发制人。而白衣诀的本能本来就不输给阿安,而且他已经内化成了一种经验,而经验与直觉不同,这往往会帮助人做出准确的预判。”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白衣诀能够凭着自己的经验对安谨文的招式进行准确的预判,原本就习惯于后发制人的蚊子就会必然落了下乘?”司落指尖摸过琵琶四弦,语气凝重,“也就是说,蚊子会输?” 虽然不想承认,但花满十三楼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眼前,白衣诀再度消失不见,安谨文冷冷地站在八卦台上。最初一见,她与他同入师门,他说他是师兄,她不信。 二次相见,尸姬一战。他缚术相助,以药相救,却仍是不曾显出身手。而她竟然就那样大意地将心中的疑虑压了下去,只因为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师弟。 而第三次……第三次,他虽然以偷袭取胜,而今细细想来,他白衣诀究竟如何得胜,若是没记错,他的指尖并没有戳上上官玉枢的眉心,口中不曾念出任何一个魂道的法诀,那么,他又是如何杀了上官玉枢? 结果只有一个……鬼斩。 他白衣诀,是个不折不扣的鬼斩高手,一击致命的高手。可笑的是素来以鬼斩为傲的自己,到今天……才看清。 第二十二章:终将失去的信任 “匕首亮出来吧。”安谨文忽然轻轻地笑了笑,淡淡地叫了一声,“师兄。” 他曾经说过他是师兄,可她没信。白无常说她是平等王门下二弟子,她没多想。这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究竟是自己没注意到,还是她不愿多想? 白衣诀沉默片刻,渐渐脱离了隐身状态。掌中渐渐浮现出一把匕首,通体玄黑,质若寒玉。柄处缠绕着妖娆的蔷薇花,与匕首融为一体,花瓣末处墨色稀薄,渐渐透明,实在是美妙得很。 四周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匕首虽小,却任何人都能看出此物并非凡品。 “诶呀我去!”麟帅低低地在枭的耳朵旁边感叹了一声,“这姑娘神人啊!竟然一句话就逼得老白亮了底!我觉得你跟老白的赌啊,有门儿!” 枭微微一笑,手中折扇摇啊摇。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就不用手下留情了,”安谨文的匕首在指间飞速转动,隐隐地发出虚虚的啸声,利刃上弥漫的杀气渐渐氤透开来,她微微一笑,“你说是么?师、兄。” 白衣诀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她……似乎在生气? 花满十三楼也觉得安谨文情绪有些不对,纳闷道:“阿安在生气?” 司落翻了个白眼,“嗯,估计是在气自己太笨吧……” 身形微动,安谨文先出了手。白衣诀隐身的时候已经悄悄掠出去很远,安谨文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距离,匕首便脱手飞出,如白虹贯日,在阳光下化作一道银色的线,直奔白衣诀而去。 那匕首来势汹汹,裹挟着莫名的情绪。白衣诀微微一愣,随即足尖一点,轻身闪开。然而就是那一个恍惚,匕首已经割裂衣袍,发出“呲”的一声。 安谨文秀眉微蹙,尽管这一击割破衣袍是意料之外,但她并不打算分心耽搁,仍是按习惯的套路,足尖发力,准备借着白衣诀躲避的空档近身,接过匕首后再行攻击。 然而还未等她靠近,却陡然发现白衣诀握着匕首的姿势不知何时竟然掉了一个方向,安谨文当即硬生生地断了自己的攻势,展开双臂向后急速退去。 于此同时,白衣诀诡急的匕首直点安谨文的喉咙,两人一进一退,掠至八卦台边缘。匕首逼得太紧,脖颈甚至可以感觉到渗入皮骨的寒意。 这刻着缠绕蔷薇的匕首……好重的杀气! 安谨文情急之下一个侧身,白衣诀眼见着要扑出八卦台,下意识地敛了些许力气,匕首的锋刃擦着喉咙而过,当即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安谨文摸了摸,带出一串血珠。 白衣诀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晦朔,却也并不迟疑,当即折身再度换了个角度,仍是以刁钻的姿态再度袭来。刚刚躲开封喉一击的安谨文身形未稳,眼见着匕首再度刺向眉心,脑海中形形色色的招式浮光掠影,却全然都来不及用,眼见着匕锋已经近在咫尺,她本能地俯下身子,就地一滚,拉开了她与白衣诀的距离。 狼狈……真的很狼狈。 “我去!老白一点也不打算手下留情啊?”麟帅看出了点门道,不禁义愤填膺地一拍大腿,“要不是这姑娘反应快,早就被捅七八个窟窿了。” 枭眸中掠过一丝了然,“然而,也仅止于此了。” “啥意思?”麟帅不解地看了看枭,后者却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麟帅的话音未落,只见白衣诀跟上去的刀锋比之前要快上近乎两倍,同样是匕首飞出的招式,竟与那日执风所用的万神谱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匕首犹如渐臻神境,外人所见不过是以一之数环绕成线,见安谨文紧紧围绕其中。然而银光之内,却是刀刀致命,寒气逼人。 尽管她反应和直觉都过于常人,可级别的差距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即便她再快,攻击力也是太弱。 视线渐渐模糊,然后渐渐猩红。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是除了司落之外,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真正意义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然而她对于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是这个维系这个世界秩序的……等级。 pk不是死亡,然而它那样接近于死亡。安谨文静静地躺在八卦台上,一切都变得黑白,包括飞奔上来的司落和花满十三楼。四肢异常无力,她看着上下颠倒的世界,忽然觉得他们离自己好远,好远…… “喂!选择恢复啊!阿安!”花满十三楼焦急地推了推眸色涣散的安谨文--这丫头不会是被白衣诀那厮给打傻了吧? “蚊子!蚊子!”司落抱着琵琶却无济于事,这样一对一的pk,即便是飞天和玄女也是加不了血的,更何况正主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叫自己,安谨文渐渐回过来神,她还记得那把玄黑色的匕首刺进自己心口的疼痛,那不是游戏中的设定,而是真真正正的痛觉,那痛觉来源于即将死亡的惊恐。 她还记得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匕首缠绕着的蔷薇花上,那蔷薇似乎有了颜色,染着鲜红,肆意地狂喜。 她选择了系统提示的原地恢复,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里完好无损,一切都像是一场难以遗忘的噩梦,又像是异常近乎于现实的错觉…… 白衣诀第一次卸了兜帽,平庸的五官,眼中暗潮汹涌,却渐渐消匿不见。他淡淡地朝安谨文伸出手,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回过神,将目光聚在那只手上。 他以为她会一巴掌打开自己的右手,然后倔强地站起来。然而安谨文却顺其自然地攀住自己的五指,然后缓缓直起腰身,微笑地看着自己。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但在这个信奉等级与实力的世界,我相信你隐瞒有你的苦衷。”安谨文走近白衣诀,笑得有些荒凉,“一直以来,师弟只是我自己的错觉,与你无关。” 攥着他的手缓缓松开,指尖冰凉,“可是白衣诀,这样的战友,在以后的盟会对抗赛中,我真的能信任么……” 我……真的能信任你么…… 我们……真的能并肩而战么…… 我,能把身后的敌人交给你么…… 尽管,我曾经是这么想的。 “下一战,是墙外红杏与一小撮阳光争第二十九名,输者对战一世难安,争最后一个名额。”枭折扇啪地一合,嗓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安谨文从白衣诀身旁缓缓错过,是的,她已是悬崖边上的一块碎石,随时都可能坠落于万丈深渊。 唯今之计,只有背水一战! 第二十三章:最后的执着 若说最初来低调客栈,参与这场只留十三个人的比试,安谨文只为了枭一语相邀之情,也是因为白衣诀在这里。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安谨文却是为了输也要走完。她是那样倔强的一个人,坚持是她的骄傲。 墙外红杏身后背着箭筒,长弓在手,而一小撮阳光却是天界南斗六君之中司命星君座下,武器乃是一杆毛笔。 那一小撮阳光的毛笔上下翻飞,墨迹漫天。或横或竖或撇或捺,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地将墙外红杏的玄铁箭一一打落。出手之精准,让这场战役的胜负几乎毫无悬念。 安谨文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最后的对手就是这个墙外红杏了。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墙外红杏被P倒在地,一小撮阳光怔了怔,顿时笑得分外开怀。枭冷眼看了半晌,最终将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在了刚刚原地恢复的墙外红杏身上。 “最后一场,一世难安对墙外红杏。”枭沉沉开口,双唇僵得抿成了一条线。 麟帅皱了皱眉,这样的权少昕可不多见。再看看台下的白衣诀,虽然帽兜之下难以看清表情,下颚的线条却是绷得紧紧的。 安谨文按pk的惯例,站在八卦台中央向墙外红杏双手抱拳微微欠身,“请。” 墙外红杏看着她唇角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意,淡淡道:“请。” 不出意外的隐身,对于背嵬军这样的远程攻击门派,隐身摸到近处,出其不意地偷袭令她无法发挥远程攻击的优势的确是正解,然而…… 手腕忽然被人攥住,墙外红杏在已经现出身形的安谨文耳边戏谑地轻笑道:“你太着急了,算算时间就该知道你已经近了身。 战斗已经开始,隐了身却已经失了先机。 墙外红杏腾挪闪避,人瞬间移至十步开外,搭弓射箭不过眨眼之间,“铮”地一声,一支玄铁箭带着尖锐的啸声疾驰而来。 尽管快,但对于刚刚与白衣诀对战的安谨文来说却并不难躲。箭在刚刚站立的地方射入八卦台,翎羽微微地颤动,带着尚未消散的嗡嗡声。 “还不错。”墙外红杏讶异不过一瞬,随即探手搭弓,三支箭并列与弓弦之上。如此射术,在背嵬军中已属上乘。 四周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因为在与一小撮阳光对战之时,她并未使出过如此招数。若是用出三箭齐射,或许那个一小撮阳光根本就不会赢。 “怎么回事?”花满十三楼往前探了探身,“这个墙外红杏怎么还留了一手,三箭齐射分明就是背嵬军二十五级之后才能学的招数,她已经二十五级以上了吗?可她怎么刚才不用……” 司落面色阴沉如水,“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有所隐瞒,只是为了能在最后和蚊子打一场。” “可是为什么……”花满十三楼不解地摇了摇头,“我没听说阿安跟她结了什么梁子啊?” “哼,还用是仇家才会如此吗?”司落赤裸裸地白了白衣诀一眼,“最先认识的朋友都是这副德行,还有什么怪事是不能发生的?” 白衣诀风帽下的脸微微一白,好在没人看得见。 说话间,墙外红杏三箭齐发,一支直指眉心,一支直刺心脏,还有一支直奔腰腹。安谨文急速向后退了数步,足尖点地轻身骤起,腾空在半空中身形错换,堪堪避开眉心与心脏的两支,而最后冲着腰腹而来的玄铁箭,则擦着衣袍险险避过,衣衫应声而裂。 人躲箭,匕追命。 墙外红杏没料到安谨文躲避自己箭羽的同时,竟然将匕首掷了出来,那匕首往前如同长了眼睛,往后如同有一条无形的锁链牵扯,每一次都将自己探向身后箭袋的手精准地挡了回来,灵活得像一只难以琢磨的蛇。 眼见着她拿箭的手被自己缠住,安谨文当即使出一个瞬闪眨眼追至墙外红杏的身侧,匕首旋回指间,晃了个花,直刺墙外红杏的心脏。 幽冥界长于步法,身形诡谲莫测。而背嵬军重力量,每一箭都会下去半管血。如此一来,一个攻于身形,一个攻于伤害量。再加上安谨文出色的判断力和直觉,这一仗,尽管级别上有所差距,却也不会像之前对战白衣诀那样毫无悬念,一攻一守之间,多了几分扑朔迷离。 几番缠斗,安谨文虽然始终未能把匕首逼上墙外红杏的喉咙,也未能将匕首送进她的后心,但墙外红杏也没在她手下多讨几分便宜。 视线已经隐隐发红,血线不断下降也使得体力也开始渐渐不支,而墙外红杏的生命值还剩下一半。 气喘吁吁间,白衣诀戴着帽兜的身影在余光中转身离开,安谨文微微一怔,忽然觉得那般不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只是突然之间很想赢了墙外红杏,然后跟上他的脚步。而不是看着她飘然而去,自己却还在这里做最后的挣扎。 她敛了不知所云的情绪,吸了口气,看着墙外红杏淡淡笑道:“我虽然不如你,但如果你不尽全力,似乎也赢不了我。不管你今天费尽周折与我一战究竟有何目的,不如全力以赴定个胜负如何?” 墙外红杏愣了片刻,随即勾唇一笑,“你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不过,即便你超出了我的预计许多,但你今天一定赢不了我!” 说罢,伸手取箭,没想到这个墙外红杏方才的三箭齐发竟不是杀手锏,如今每次发力皆取三箭,安谨文只有招架躲避,毫无还手之力。 安谨文的匕首上下翻飞,虽远不及白衣诀速度之快,但也格开了半数箭支,匀了一口喘息之机,匕首飞出,双手当即在胸前连结法印,在八卦台上迅速地失了踪影。 她可没忘墙外红杏之前所说,虽然战斗状态之下隐身时间极短,但仍是拖延了数秒,这才掐着时间往墙外红杏身边移动。隐身的招式是有冷却CD的,自己这一层血皮恐怕是支撑不过去,唯今,胜负只在此一击! 墙外红杏凝神侧耳半晌,并未听到任何异动,不由得一声嗤笑,这个一世难安倒也聪明,很是明白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她冷笑一声,伸手从身后的箭筒抓出五支玄铁箭,一一搭在长弓上,“一世难安,你死定了!” “天!五珠连射!”台下已经是惊呼声一片。 她飞旋起身,五支玄铁箭随着半空中腾然而起的墙面红杏分别朝五个方向飞速射出,竟然涵盖了八卦台上所有的区域! 众人的抽气声中,一抹银光若流行划过,匕首打落东和东北方向两只箭羽,发出“铛”“铛”两声金玉相击之音,墙外红杏下意识地转身向那两个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发三箭!无论是谁,这接二连三的五箭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她一世难安的命,务必休矣! “破。”后心猛地一痛,墙外红杏视线里猛地天旋地转,然后陡然变得猩红一片。她那以置信地侧过头去,一世难安还在喘着气,显然自己的那五珠连射让她吃了不少苦头,然而她纤细的手指还抵在自己的后心来不及收回。 怎么会……不!还来得及! 墙面红杏来不及细想其中关节,当即转身急速后掠,企图再度与她拉开距离,然而匕首的寒光从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过,仍是那双纤细的手,轻巧地接住了那柄寒锋随即追击而来…… 眉心寒凉,世界陡然灰白一片。 第二十四章:野心 自己……竟然输了…… 墙外红杏怔忪地看着几乎要被小落炖蘑菇和花满十三楼抱起来的一世难安,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个人说的话,他说,她的重要不在于等级。 即便看清不可逆转的差距,也决不放弃。 即使面临绝境,也要奋起反击。 三分倔强,七分决心。 枭面具之下恢复了一贯的精明笑意,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朗声道:“最后一名便是一世难安了,墙外红杏,对不住了。” 墙外红杏勉强一笑,将长弓负于身后,“没关系,我这就退出低调客栈。” 枭不再看她,回身朝麟帅微微点头示意,麟帅起身对剩下的三十人道:“你们便是低调客栈最终出战的队伍,所有的赛事,无论是策略还是情报,我与枭绝不干涉,一切由你们自行决定。” “什么?”一个叫愤怒的小鸟的玩家有些不解地说道:“那这个对抗赛没个指挥要怎么打?” 枭微微一笑,道:“我们一早便说过,所有的奖品全部按功勋值高低发放给你们所有人,若是我与麟帅指挥,便难保不会有所偏颇,还是说,没有人指挥,你们便无法取胜?” “阴险啊,阴险。”比任何人都艰难地挤进这三十个人的安谨文叹息着摇了摇头,“他这么一说,谁能服软啊……” 果然,愤怒的小鸟当即不屑地一抬下巴,“谁说的!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这不就得了,”麟帅一拍巴掌,“咱三十个人中,奶妈一共是六个,这比例存活率应该还成,你们加油哈!” 司落一脸黑线地白了他一眼,低声嘟囔一句,“粗人。” “啊?”安谨文没听清,问了一句。 司落别过脸去,淡淡道:“没事。” 然而司落却瞄到了她脸上的一抹不自然。 低调客栈三十个人的选拔已经结束,众人散去,麟帅在空荡荡的总坛大殿上伸了个懒腰,“诶呀妈呀,这折磨人的差事终于结束了了!” 他拍了枭肩膀一巴掌,险些拍得枭一个趔趄,“权少昕,你小子可欠我一份人情,老子我那份月度总结还没写呢,老白要是骂我,我可要找你算账!” “我相信你的实力,一定能在这个礼拜赶完。”枭扶了扶面具,施施然转身离去。 “权少昕!你个没良心的,你哔——!”身后传来魏麟啰里啰嗦的叫骂声,当然,全部被权少昕自动屏蔽。 出了低调客栈的盟会驻地,枭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看了看时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霓虹初上,风宇臣出了娄氏集团的大楼。司机将车开的很是缓慢,只为了不打扰他小憩片刻。轻微的震动声,风宇臣睁开微阖的双眼,亮了的手机屏上显现出一个号码,没有名字。 “风总,公子被一个叫枭的人拉进了低调客栈盟会。用不用……”电话那头的人有些迟疑。 “我知道了,你还是留在低调客栈,不要让娄誉有所察觉,当然,也不要惊动低调客栈的人,特别是枭。”风宇臣沉吟片刻,给出了答复。 “知道了,可是小公子他……”手机的另一端,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风宇臣制止了。 娄誉……挂了电话的风宇臣双眼微阖,他迟早要知道,即便是在这虚拟的世界里,他风宇臣,仍然是他的敌人。 戴上头盔,仍是那个许久未见的苍域的世界。奇花异草,远山净水,风景的确处处充斥着近乎妖异的美,却也不足以麻痹他,让他沉沦其中。 他想过许多贪恋《苍域》的理由,他是个现实的人,现实得近乎赤裸,近乎尖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利弊来衡量,他的世界早就没有了人情味。 也许,他贪恋的,不过是这个世界的纯粹——只对力量顶礼膜拜的纯粹。没有太多的无奈,没有太多的牵扯,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是与非。 与现实相比,这个世界的顶端,竟如此唾手可得。 “执风盟主。” 身后传来并不友善的问候,将他从出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执风转过身去,华丽而又冰冷的面具,遮掩了无时不刻算计的双眸。 “有什么事么?”执风长身而立,如柳一样的双眸阴柔却又漠然。 “执风盟主,你我之间就不要这般拐弯抹角了吧。”枭淡淡笑了笑,“墙外红杏可是你佛渡的人?” 执风冷然一笑,“果然没有瞒过你的眼睛。” “她故意隐藏实力,等到最后方才与一世难安一战,若是能将一世难安挤出低调客栈,她同时也会留在低调客栈,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啊。” 执风还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他所说的一切,事不关己。 枭不以为意,一步一步走到执风身侧,“可是执风盟主,我低调客栈不过是三十人凑成的临时小盟,如何就入了第一盟会佛渡盟会盟主的眼,竟然不惜大费周章,出此下策在低调客栈安插内线?” 沉默如深秋寒意,一点点渗透肌肤。许久,执风仍是未透露出半点解释的意思。枭轻笑一声,淡淡道:“好,就算这个你并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那么,执风盟主,你可否告诉我为何你不惜引起我警觉也要将一世难安挤出我低调客栈?想必你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很看重这个女孩子。” “你看不看重她与我无关,以你的心计,察觉我的动作也是迟早的事情,也不是我刻意隐瞒就能避得开的事,”执风冷然开口,“只是一世难安,她是我想请进佛渡的人。” “哦?这是为什么?”枭唇角微微勾起,“她可只有二十级,即便是在低调客栈,也是居于末流的。” “是么?”执风微微侧头,看了看他,“那么,你为何又看重于她呢?” 尖锐的反问逼得枭呼吸微微一滞,默了一瞬,他朗然笑道:“执风盟主,我留她,自然有我的原因。” “不想说?”执风微微侧头,冷笑一声,“不错,墙外红杏的确是我佛渡的人,既然已经输给了一世难安,自然不久就会回到佛渡之中,届时,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至于一世难安,我佛渡也不会轻易就这么放弃。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将一世难安招进低调客栈,但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早就做了甩手掌柜,待到日后我带走一个最终强大了的一世难安,你可莫要后悔。” “你这么确定能从低调客栈挖走她?我看没那么容易吧……”枭轻声一笑,“既然如此,孰是孰非,孰高孰低,孰胜孰负咱们就先走着看看吧,执风盟主,你可莫要小看了人心。” “人心?”执风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你是说她对花满十三楼的人心?还是对小落炖蘑菇的人心?又或者,是对你们那个帝王的人心?” 提及白轶,枭面具下的神经渐渐严肃,很显然,执风对低调客栈的了解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 “我不过是想试试站在《苍域》的最顶峰,”执风的眸色忽然变得异常凌厉,“即便一切皆是虚幻,但有些路,也是要用尸骨来堆的。” 就在这场不为人知的对话渐渐止息之时,安谨文正扯着司落一头扎进荒无人烟的大漠之中。漫天的风沙,裹挟这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甚是荒凉。 “安谨文!你站住!”司落站在大漠边缘的一片灌木丛中,再也不肯往前走半步。 鉴于之前被她逼着一起看鬼片的经历,司落对狼嚎有着本能地抗拒,恶心而又凶残的狼人,月光之下的枯骨,眼里流着血的恶鬼……所有的镜头像是倒带在脑海里飞速掠过,她的身子正在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微微颤抖着。 “干嘛?走啊!”安谨文回身走了几步,从她怀里抢过琵琶帮她抱着,一手拽着她胳膊就要继续往前冲,“这片媚烟沙海里面有狼,也不是什么智能怪,据说经验给的还不错,绝对是练级的好去处。虽然我二十级来这有点危险,不还有你这个奶妈呢么!” “不去!”司落咬了咬牙,长长的绸带因为大漠的风沙飘然而起,纤弱的身影越发楚楚可怜,然而安谨文才不懂得怜香惜玉。 “为什么不去啊?”安谨文纳闷地看了看司落,忽然,她福灵心至,猛地乐道:“我说阿落,你不会是在怕狼吧……啊哈哈哈!” “不、不是……”司落别过头,并不打算承认。 “行吧,我还不知道你么!就你那小胆……”安谨文伸出一根手指在司落的面前晃了晃,啧啧嘴道:“好,你可以不去,但你告诉我那个麟帅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把你这尊大奶请进了低调客栈?” 司落愤愤地盯着安谨文,然而此时四周大漠黄沙,即便是再牙尖嘴利,却也扭转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状。 “咳,这位小姐,你也可以不说,但你得跟我后边陪我练级给我加血。欸——”她伸手止住正打算开口的司落,“你也可以两个都不选,我一会下了游戏就在L大的论坛上发一个你司落的征婚启事,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L大第一女神司落姑娘征婚哎!想必那些猥琐男会觉得这真真是极好的……” “你!”又是一声悠远而又狭长的狼嚎,司落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她银牙紧咬,从安谨文怀里抢回自己的琵琶,恨恨道:“算你狠,我陪你练级!” “咦?”安谨文倒是真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怕成这个样子,会选择坦白麟帅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谁说我害怕!” “你在抖啊……” “我不、不害怕……不就是、是狼么!” “哈哈!我这回真的开始好奇麟帅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了……” “安谨文!” “小的在!” “……一世难安?”忽然,身后有人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句,正与司落斗嘴玩得不亦乐乎的安谨文蓦然过身,那人嘿嘿一笑,“果然是你!” 第二十五章:媚烟沙海 “怎么是你?”安谨文看了看半夜后颈发凉一身崭新的装备,袖口处,繁复的花纹堆砌出环月的图样,中间草书的佛渡二字苍劲有力。“你进了佛渡?”安谨文微微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这次《苍域》的盟会对抗赛还挺有意思,一个人也没法单打独斗,没办法,总要靠一棵大树乘凉的嘛……”半夜后颈发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黧黑的面庞上两条浓眉高高地挑起,总有些滑稽的意味。他看了看安谨文身后的司落,登时眼睛一亮,“哎?你、你是跟花弄希齐名的小落炖蘑菇?” 如此猥琐行径,司落已经见了无数,当即驾轻就熟地浅浅一笑,道:“你好,我是小落炖蘑菇,不过我可没有贵盟长老花弄希厉害。” “哇!美女过谦了啊!不过哥哥我喜欢!”半夜后颈发凉本性不改,当即探出半个爪子,傻呵呵地笑着道:“小落美女,加个好友呗?” 玩《苍域》这么久,安谨文也算知道他半副德行,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地把他那狼爪子打开,“我说,你能不能别丢我们幽冥界的人!就算幽冥的姑娘再少也不能看见美女就这一套吧?” “嘿嘿,咱不都熟人嘛!有什么关系!”半夜后颈发凉搓了搓手,“对了,你也是来练级的?” 安谨文手一摊,道:“当然咯,我只有二十级,既然进了低调客栈,盟会对抗赛总不能太丢人不是?” “你在低调客栈?还能出战?”半夜后颈发凉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袖口,果然看见袖子上有着一方古印痕迹,刻了“低调客栈”四个篆字,“你们盟主这么小气?就一个徽记了事?怎么着也得发套盟会的会服之类的吧?” 安谨文指了指他身上的崭新衣袍,“就像你穿的这种?”她想起麟帅和枭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与司落相视而笑,“我们盟会?还是算了吧……” “你们不发就不发吧,反正也没什么属性,就是好看点,怎么样,这身还行吧?”半夜后颈发凉掸了掸衣服,嘿嘿一笑,“不过你既然决定了要参加盟会对抗赛,这么低的级别也是该练练了,不然都拖你们队伍的后腿。” “呃……”安谨文一时语塞,似乎,他们三十个人根本就没有配合这一说吧……哪来的拖后腿?对于她而言,练级的根本目的就是别死太快就成。 “对了,一会我们盟会有个新来的妹子,也是因为盟会对抗赛想练练级,一起怎么样?”他瞄了一眼司落,有些不好意思道:“说老实话,虽然佛渡这么大个盟会也不一定能轮得到我们俩上场,不过相逢不如偶遇不是,既然碰上了,我练级也想占点奶妈的便宜。” 安谨文看了看司落,后者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安谨文一个没忍住,噗嗤一笑,低声道:“你是觉得人多好壮胆吧?”不等司落的白眼飞过来,安谨文连忙扭过头去问半夜后颈发凉道:“你们盟会那个新人,叫什么?什么时候到?” 半夜后颈发凉挠了挠头,“好像叫无泪吧,也是个奶妈,不过跟小落一比,那就差得不是一个级别了。她刚跟我说马上就到了。” “无泪……”想起上次对阿桐和傅罡那两个NPC的态度,安谨文眸色一暗。 司落见她神色不对,不由得修眉微蹙,低声问道:“你认识?” 安谨文叹了口气,挑眉低声道:“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要把傅罡交出去让人杀的那个。” “……看来《苍域》的世界也很小啊!”司落摇了摇头,“话说佛渡的门槛最近降低了么?连这样的人都让进?” “谁知道呢?”安谨文迟疑着说道,“也许上次只是这姑娘完成任务心切,我想多了也说不定。” 司落翻了白眼,“你总把人想得特别善良。” 安谨文眯着眼很是欠揍地笑道,“谢谢,因为我善良。” “……走开,根本不想看见你。” 说话间,陡然闻得鹿鸣呦呦,远远地见有七彩的光晕朝这边飞来。安谨文瞠目咂舌地看着无泪从那团灿若云霞的光晕中露出脸来,不过数日不见,她竟然已经收了九色鹿为坐骑。 “咦?怎么是你啊!”看见安谨文,无泪略有些讶然,随即神色恹恹地问了一句。她也是一身崭新的装备,同半夜后颈发凉站在一起,果然看着整齐划一,甚是帅气。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并不需要安谨文帮什么忙,无泪连姐姐都懒得叫,“你也是来练级的么?我进了佛渡呢!” 无泪还记得上次执风开口相邀的事,如今再见到一世难安,还是那身破行头,袖口也没有佛渡的徽记,想来并没有进佛渡盟会,一想到这,她不由得就有些洋洋自得。 “半夜哥哥,我们走吧。这次盟会对抗赛,说不定我还有上场的机会呢,我可得好好努力!”无泪十分自然地挽了半夜后颈发凉的胳膊。 半夜后颈发凉看看无泪,又看看一世难安,“你们……认识啊?” 安谨文点了点头,刚想说帮过她一次忙,没想到无泪抢先娇嗔着开口道:“哎呀,就是组过一次队啦!算不得认识的!” 司落似笑非笑的眼神飘向安谨文,似乎在说:看吧,有些人就是不想让你把她往好了想。 安谨文无奈地笑着微微撇了撇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两个人默契已久,半夜后颈发凉和无泪自然不知道她们俩暗地里交流了什么讯息。半夜后颈发凉有些尴尬地道:“本来打算组队升级快一些的……咳,那个……要不我先带无泪去升级了,估计有小落在,一世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安谨文笑了笑,略一点头。 “小落?呀!你用的是琵琶!你就是那个跟花姐姐一样厉害的小落姐姐么?!”无泪松开半夜后颈发凉,往司落跟前凑了凑,一派天真无害。 司落甚是和气地抿唇浅笑,“我是,不过我没有花弄希厉害。”“嗯,也对,花姐姐是我们盟会的长老呢!不过太好了!有你在无泪好安心呢!我们一起升级好不好,好不好嘛……”无泪轻轻扶着司落的胳膊,恰到好处地晃了晃她,见司落往安谨文那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抱歉? 原来小落炖蘑菇是和那个一世难安在一起的?难不成她先答应帮那个一世难安升级的?无泪心思急转,连忙娇声道:“小落姐姐,一世姐姐也很厉害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们一起好不好?” 刚才还说要走呢,她这记忆力是不是太差了点? 司落笑意如春,落在无泪眼里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味道,“好,就一起吧。” “太好了!谢谢小落姐姐,姐姐最好了呢!”无泪折身回到九色鹿旁边,牵了缰绳,开心道:“这下好了,有半夜哥哥和小落姐姐在,无泪这回可放心了,不然这媚烟沙海的狼妖很厉害的呢!”她说着,便一手牵着坐骑,一手挽着半夜后颈发凉,自顾自地往媚烟沙海深处去了。 眼见着司落脸色一白,安谨文轻嗤一声,拍了拍她肩膀,“我还以为四个人你就不害怕了呢……话说你个腹黑女,瞧你刚才笑得,那叫一个温和,那叫一个善良,看得我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上辈子肯定是个蝎子精。” 司落抖掉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跟了两步,不远不近地走在无泪和半夜后颈发凉的后面,“你上辈子才是蝎子精呢……话说腹黑和蝎子精有什么客观的必然的本质的联系么?如果这种逻辑成立的话,据我推断,你上辈子一定是只懒猪。” “算了……我不想和学霸对话。” “狼群!”走在前面的无泪蓦然惊叫,安谨文与司落连忙快走两步,与半夜后颈发凉和无泪一起躲在一处半月形的沙丘后。 狼啸此起彼伏,在媚烟沙海的半空中回荡,远远传回来的余音令人汗毛倒立,毛骨悚然。一匹又一匹的狼妖,在大大小小的沙丘后现出身形,黄褐色的皮毛如钢针一般在夕阳下流动着光泽。 半夜后颈发凉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奇怪,妖狼王不应该已经被盟主收去当坐骑了吗?这些狼妖应该不会这么大规模地聚集在一起啊!” “也许……它们在选新狼王?”无泪有些害怕,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许多,但仍是有些气闷,“这么一大群聚在一起,怎么杀呀……” 杀?安谨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或许他们四个只是这些狼妖的一顿美餐吧…… “嗷呜——” 身后,凄厉的狼嚎近在咫尺,安谨文与司落陡然转身,寒气顺着脊梁骨一直窜到百会穴。一双双幽绿的狼眼如同鬼火,阴煞煞地盯着四个人。 身后有狼!他们被包围了! 狼群身子地伏,一点点地逼了上来,少说也得有十一二只,最前面的已经呲开了嘴,露出森然的獠牙。 与执风驯服的妖狼王苍溪不同,作为低等怪物的狼妖只有本性。无论媚烟沙海中它们因何而聚,然而此时,在它们眼中,安谨文等人与一头健壮而肥美的羚羊并没有什么分别。 猎物已唾手可得,便唯有杀戮! 第二十六章:白色的小东西 “杀!” 毕竟是幽冥的鬼差,地狱的修罗,安谨文匕首泛着寒光飞旋而出,扎眼便收了一条狼命。眼见着还垂着涎液的狼首应声而落,洒了一地血花,无泪猛地一声尖叫,拼命地往半夜后颈发凉身后躲。 好在半夜后颈发凉是个擅长魂道的,出手并没有安谨文那招视觉冲击力这么强,他一面并起双指,法术不断,一面嘿嘿笑道:“我说一世,你果然是九殿平等王的门下啊!管阿鼻地狱的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这么狠。” “呃……”安谨文接回匕首,掸落匕首上的血迹,啧啧嘴回敬道:“我怎么知道这怪这么脆,绕一圈脑袋就掉下来了……阿落,你还……呃……” 司落一双粉唇惊得煞白,抱着琵琶的手也在轻微抖着,安谨文无奈地摇了摇头,半拖半拽地带着她看了那么多鬼片,她好歹也算阅鬼无数了,这胆子居然还没练出来。 安谨文将残留着狼血的匕首藏在身后,折身退了几步,轻声问道:“阿落,你还好么?” “没、没事……”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底气不足,但显然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安谨文最初的一击毙命的震慑力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你狼群的愤怒,原本稍稍退后的狼群见她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便再度逼将上来。 “救、救命啊——!”无泪早已被吓得手脚发软,除了拼命攀住半夜后颈发凉,已经无暇去思考其他,危险那样真实地暴露在眼前,令人几乎已经没有冷静的余地去思考这只是一个游戏。 “谨文,我没事。”司落眸子微微动了动,看着将他们围成一圈的群狼,若是这些狼长嚎一声,沙丘下的其余的狼妖自然会一拥而上,他们四个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她定了定神,手指已经落在的琵琶弦上,“这些狼,务必速战速决。” 见安谨文仍是犹豫,司落虚虚一笑,“放心,那些鬼片不是白看的,我挺得住。” “好!” 安谨文转身与狼群对峙,身后琵琶激越,乃是一曲《十面埋伏》。铮铮铁弦,杀伐之音,半夜后颈发凉陡然觉得自己心血澎湃,魂道之法自指尖激射而出,气劲在空气中凝结,犹如实质。走在最前面的狼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暂的哀鸣,便轰然倒地。 “这、这是攻击加成?”半夜后颈发凉看了看司落,“哇!小落你太厉害了,哥哥我喜欢!” 安谨文面色一松,绷紧的神经也因为这句熟悉的口头禅而略略一缓。手中的匕首似乎也受了琴音的感染,在手中轻轻颤着,发出似有似无的低鸣。 狼妖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变,喉中发出一串低噜声,眼见着就要扬起脖颈,安谨文眼睛一眯,当即足尖轻点,飞身窜出一手便将匕首捅进了狼喉。 耳边掠过一簇风幻化而成的箭矢,打向那群狼妖,靠近前面的两三只应声而倒,安谨文回头看向刚刚摆脱了无泪纠缠的半夜后颈发凉,“不错啊!我发现这种时候还是群攻的技能靠谱啊,搞得我也想练练魂道了。” 半夜后颈发凉抽空将无泪扔了出去的箜篌捡起来塞到她怀里,对安谨文嘿嘿一笑道:“你还是先把等级练上去再说吧,煞值不够,你练什么都白扯。” “有道理哈!”安谨文手起刀落,说话间下手并无丝毫滞怠,甚是干脆利落。 《十面埋伏》渐至尾音,安谨文与半夜后颈发凉杀气也随之渐弱,从后面包抄而来的狼妖也已所剩无几,好在虽然时有几声短促的哀嚎,引起了沙丘之下的狼群警觉,但毕竟没有将其彻底招来。 不远处已经有几匹狼在向四个人的隐身之所张望,安谨文与半夜后颈发凉合力杀了最后一只,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无泪眼圈一红,刚想抱着箜篌嚎啕大哭,险险地被司落及时捂住了嘴,只冒了几声声音不算大的呜呜咽咽。 “小落姐姐,你怎么不给我加血啊!吓死无泪了啊……” 含混不清的字句一连串地从指缝里漏出来,司落眯了眯眼睛,“你有掉血吗?” 无泪条件反射一般刚想哭着说有,忽然反应过来,抽泣声也猛地一噎,顿时有些滑稽——她刚才一直在后面不是抱着半夜后颈发凉就是抱着她那把一个音都不曾弹奏出来的箜篌,连战斗都没有参与,怎么可能掉血呢? 司落松开捂着她嘴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就是呢,无泪也是飞天,抱着箜篌怎么可能还用得着别人加血呢?哦,对了,无泪应该知道这个叫箜篌吧?” 这话说得,简直杀人不见血啊! 刚安生片刻,沙丘之下异变丛生。只见原先还警惕地瞄了瞄这边的狼妖,竟然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再也不管沙丘这边,而是隐隐围成一圈,像是把什么东西圈在了里面,然后狂躁地喘着鼻息,长嚎也此起彼伏,带了莫大的怨气。 “怎么回事?”司落也察觉了这些狼妖的不对。 “看!”安谨文突然低声一喝,“那些狼中间围了个什么?”四个人离得远,也看不清是个什么,只是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一团白色。 “那只狼咬上去了!”无泪此时也忘了害怕,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团白色的小东西。果然,狼妖耐不住性子猛地窜了上去。众人眼睛一晃,还未看清是什么情形,只见刚冲上去的那只狼妖惨叫一声,被甩飞出去好远。 “好厉害!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半夜后颈发凉不由得低声赞了一嗓子。 “这小东西一定是有伤,”安谨文凝神摇了摇头,指了指狼群,“以刚才那一击来看,它必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狼妖即便是低级怪,没什么判断力,但也应该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它们会远远地避开才是。这媚烟沙海也有些什么豺狗,毒蛇,也没见这些狼妖聚在一起。苍溪没被执风收走的时候还好,如今没了妖狼王,它们更不可能聚在一起只为对付一个打不过的东西。” 半夜后颈发凉想了想,点头道:“也对,可它们确实凑在一起了,连飞出去一只都影响不了剩下这一群的热情啊……” “只可能有两种原因,”安谨文皱了皱眉,“第一,它和我们一样,是这群狼妖看中了的美餐。” 回想起刚才身后包抄上来的那一群狼妖,滴滴答答落着口水,还有那幽绿的凶眸,司落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战。 “那第二呢?”半夜后颈发凉下意识地问道。 安谨文正色道:“第二,就是这团白花花的东西的价值要远远高于我们四个,而且它受了伤,原本不可能吃到的美味如今变得唾手可得,也就是这群狼妖迟迟不肯散去的原因。” “那还不趁着它吸引狼妖注意力的机会赶紧跑?!”无泪拽着半夜后颈发凉的袖子就像往出媚烟沙海的方向逃。 司落看了看安谨文,清澈的眸色中隐隐含着光华,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白色的小东西,就像是又听说了一部新的惊悚电影。同窗数载,这神情司落心中了然。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蚊子,好奇心是病,得治。” 安谨文一副你果然懂我的表情,歪着头冲司落眨了眨眼。 司落瞄了一眼沙丘下的狼群,包围已经又缩了一圈,她咬了咬牙,“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你们要下去?”无泪惊恐地圈住半夜后颈发凉的胳膊,死死地拉着他,“半夜哥哥,半夜哥哥!无泪害怕,你陪我出去好不好!我要离开这!” 半夜后颈发凉明显也感兴趣的神色陡然一僵,他很是为难地看了看安谨文,然而被无泪抱得死死的,他寸步难行。 虽然说有半夜后颈发凉在是个不错的助力,也是个坚强的后盾,但无泪……安谨文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她害怕,你就先送她回城里吧。” 无泪一听,当即扯着半夜后颈发凉扭头便走,司落看着两个人远远离开的身影冷笑一声,“你觉得佛渡能走到哪一步?” 安谨文笑了笑,“有无泪在,自然走不远。但我猜执风不会如此糊涂,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给无泪机会的。” “说得也是。”司落点了点头。 “西南方向的狼妖少,算上强制隐身,我应该有两次偷袭的机会,等我打开一个缺口你就跟在我后面,如果实在凶险,保全你自己的命就好。毕竟你级别高,死一回代价太大。”安谨文一面悄声地往西南角摸去,一面小心地交代着。 比起上官玉枢那种NPC,这些狼妖就显得白痴了很多,虽然聚在一起时难以小觑,但论起偷袭与逐一击破,还是省力得很的。 接二连三的哀鸣,虽然顺利得手,但在一群狼妖的包围之中,强制隐身后的CD就显得有些漫长。司落当即从缺口处冲进来,紧随其后。 旷远的古曲在血腥的杀气中悠然而起,微微冲淡了狼群的杀性。那团白东西在铮然的古音中陡然昂起脖颈,柔顺的毛发末端浅浅地染了一点淡淡的蓝。精灵一般尖尖的耳朵也微微竖了起来,湛蓝色的双眸如深秋寒潭,审视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安谨文。 那眼神看得安谨文心头一沉,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又像蚕丝一般一圈一圈地将她缠了起来,挣扎不得,挣脱不开。 第二十七章:初见帝王 媚烟沙海还是原来的模样,苍溪昂首立于执风身侧,似乎察觉了自己徒子徒孙的异动,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的烦躁。 执风眸色清冷,略显阴柔的五官在这份清冷之中越发阴鸷,“花弄希,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身侧的女子眉目如画,峨冠博带,一袭素锦宫裙,广袖长舒。 花弄希似乎并未察觉执风语气中的不善,微微一笑道:“听说这片媚烟沙海中近来有神兽白泽的踪迹,你知道,我总想寻个称心的坐骑,却一直未能如愿。” 袍袖和着大漠的风,猎猎作响,花弄希唇角含了一丝清浅笑意,微微探出手去,摸了摸苍溪,“有它在,那些狼妖想必会收敛一些,我做事,一向最喜欢有效率的方式。” 苍溪呲了呲牙,却也没有避开花弄希的手。她轻声笑了起来,边走边道:“你倒真是个欺软怕硬的小家伙。” 一抬眼,却看见两身熟悉的服饰。花弄希一怔,随即指了指那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拉了拉执风的衣袖道:“快看,那不是咱们盟会的么?” 无泪与半夜后颈发凉被媚烟沙海的风沙刮得甚是狼狈,一看见花弄希和执风顿时喜出望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一对璧人站在沙漠之中仿佛神尊降临,风沙虽大却折不得他们的半点气度,半夜后颈发凉朝两人招了招手,刚想说什么,却猛地听得身后一连串此起彼伏的狼嚎。 苍溪已经凶相毕露,若不是执风压在它头上的手稳稳地加重了力道,恐怕它这个妖狼王早就一步窜出去了。不明所以地几个人朝远处一看,登时傻了眼。 只见小落炖蘑菇一向仙气飘飘的巾带,如今残破不堪地在胳膊上挂着,手中的琵琶四弦齐鸣,如金戈铁马踏尘而来,护着她的一世难安也没好到那去,匕首的攻势已经明显的缓滞下来,怀里还不知抱了一团什么东西,白花花的。 最令人震惊得莫过于她们俩后面的一长串的狼妖,跟开火车似的,在沙漠之中对这二人穷追不舍。 “苍溪。”执风沉沉开口,语气中含了三分威严。苍溪不情愿地呲了呲牙,最终还是昂起脖颈长啸一声,声音旷远而又狭长,狼妖霎时齐齐止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直被狼追着直咬屁股的安谨文终于得了喘息之机,匕首带风,割断了狼群最后一丝贪婪,成功连滚带爬地逃进了安全地带。 死里逃生并不是第一次,可安谨文仍是觉得神清气爽,待定了定神,便看见了执风等人,她心情甚是愉悦地挥了挥手,朗声大笑了一阵。半夜后颈发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简直叹为观止。 安谨文将那团白色的小东西放在地上,笑呵呵地道:“喂,你安全了,可以走啦。” 司落喘了口气,无奈道:“你确定它能听懂?”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用得着这么鄙视我么……不过,你看它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安谨文认真道,“我觉得我又发神经了,看着它总觉得很熟悉。” 司落还在惊心动魄中没回过神来,不由得气闷道:“难道你正常过?” 原本以为这厮会有什么计划,能全身而退。结果她想的不过就是怎么能撕开一个口子进到包围圈里将那小东西抱出来,完全没有想过救了之后要怎么摆脱狼群! 狼群退散,执风与花弄希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神色惶惶的无泪和略带愧色的半夜后颈发凉——若是他在,总不会叫幽冥界的同胞逃得如此狼狈。 “这、这是……”待花弄希看清地上那一团毛茸茸,顿时低低地叫出声来。 安谨文歪了歪头,正想着自己应该不认识她,定睛一看却发现美人正瞧着地上自己刚救下来的那一团。她顺着花弄希的视线好奇地看了看,却发现小东西居然也在眼泪汪汪地瞧着自己。 大眼瞪小眼,一人一兽……哦不,应该说一鬼一兽对视了半晌,那小小异兽却忽然口吐人言:“三生石上忘三生,主上既已忘却前尘,白泽今日便重新择主,叩谢主上救命之恩。” 半晌,安谨文犹犹豫豫地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结结巴巴道:“那个……你说的……是我?” 白泽前腿跪地,大大的蓝色眼眸看着安谨文眨呀眨呀眨,“白泽日后任主上差遣,生死相随。” “呃……”安谨文被小东西迸发出来的气势惊了一惊,摆手道:“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她凑过去将白泽抱了起来,小小的一团在怀里很是柔软温顺,“你这么小能当坐骑么?” 白泽小鼻子抽了抽,委屈道:“白泽身上有伤,待伤好了自然恢复往昔模样。” 安谨文笑道:“我本来也想收个和苍溪一样霸气的妖魔来当坐骑的,或者像枭的永夜那样的也行。没想到最后得了这么个小东西。”她将白泽往执风跟前举了举,引得苍溪一阵呲牙咧嘴,目露凶光。 安谨文奇怪道:“执风,你们家苍溪怎么这么不喜欢它?还有它那些子子孙孙的也是这样。” 花弄希叹了口气,“白泽乃是神兽,通万物之情,狼妖乃是凶残妖异,自然对它有所反感。我本来也是听说媚烟沙海有白泽出没,想来碰一碰运气,没想到被你抢先一步。” 执风冷冷地看着与苍溪无声对峙的白泽,就连她的坐骑,也站在了他的对面,与他为敌了。 他还记得那日在L大会议室外的惊鸿一瞥,似乎他走了心思的人总是会一个一个地站在自己对立面上,一世难安是这样,娄敬言是这样,阿誉……也是这样。 他最终永远逃脱不了孤身一人的诅咒,除了拼命地逼自己往上爬,就只能一无所有。 也许,这就是命。 恍惚间,执风冷笑出声,引得花弄希和安谨文齐齐侧目,就连一向口无遮拦惯了的无泪,此时也安静地站在半夜后颈发凉的身后,怯怯地看着他。 执风看了几人一眼,一言未发,当即转身离去。深知他脾性的花弄希无奈一笑,对司落点了点头道:“你就是小落炖蘑菇吧?盟会对抗赛,希望有机会一较高下。” 司落凝神看了她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安谨文在她身侧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女神与女神站在一起,果然气场就不一样。呃……虽然此时的司落被自己拖累得很不像个女神…… 无泪恨恨地看了一眼悄声站在安谨文身边的白泽,花弄希也想搞到手的东西一定很好,没想到又让安谨文占了个便宜。见安谨文察觉到她不善的目光,无泪跺了跺脚,甚是怨怒地扭身跟着执风离开了。 半夜后颈发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好你没事,大家都是幽冥的,不然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安谨文大方一笑,“没事,你也折腾了这么久,跟他们一起回佛渡吧。万一对抗赛碰上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半夜后颈发凉嘿嘿一笑,“这性格,哥哥我喜欢!放心,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就这么定了!” 眼见着四个人走远了,司落低头摸了摸白泽,“真可爱,回去照这个样子给我画个书签,今天的账咱们就两清。” 安谨文讪笑几声,干巴巴地讨好道:“女神,我给你多画几张,线性代数帮帮我呗,眼瞅着就期末了……” 司落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哦,我还是帮你买点高香烧给白轶吧。” “……我诚恳地检讨错误啊!女神!” “不按时上贡品,小心白轶半夜来找你。” “……司落,那不是遗像,他应该还没死呢吧……” 期末将近,安谨文可没有司落那份优等生特有的从容,练级加复习搞得她手忙脚乱。偏偏张老头又抠门得很,一道重点的题也不给圈,安谨文焦头烂额悲愤交加,就差以头撞柱一了百了。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周,各科的课程已经陆陆续续地结课了,距离盟会对抗赛也还有两个礼拜,刚好期末考试结束后就会开始,安谨文紧赶慢赶拖着司落好歹将她那个鬼差练到了二十五级,虽然仍是末流,好歹也能支撑个一时片刻了。 《苍域》的事终于可以放一放,正准备奋发图强的安谨文抱着厚厚的一摞草纸和一本《线性代数题解》站在连楼走廊上,怔怔地看着白轶的照片自言自语。 “幸亏我考上L大的时候你已经毕业了,不然这种智商上赤裸裸的差距,我非得羞愤而死不可……”她在照片前歪了歪脑袋,一片愁云惨淡的模样,“等考试之前,我一定三支高香给你贡上。帝王大人!千万保佑我线性代数过了吧,我可不想再被补考重新折磨一遍啦……” 她感叹了两句,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重新站了回去,愤愤地看着照片中的白轶。 走廊的拐角处,刚想挪步的一双干净而又整洁的皮鞋,也随之微微一顿。 安谨文有些气闷地嘟囔道:“你不会画画也很好吧,你要是画画也很好我就真的要崩溃了……” “我画画一向不好,你无需崩溃。” 清瘦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安谨文的身侧,黑色镜框下的双眸仍然如刀锋一样锐利,然而冰冷之意却显然比照片上淡了许多。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半晌,安谨文在惊怔中嘴唇一抖:“鬼、鬼啊!” 第二十八章:娶了帕子的河伯 大抵白轶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这般待遇。堂堂L大帝王,红藤的创始人之一,居然被她弄得像活见鬼。 白轶的性子冷硬,当年在L大的时候虽说荣耀无双,叱咤风云,但也算是树敌不少。还在学生会的时候,穿着名牌去领助学金的情况已经是司空见惯,连一些奖学金的评比上也因为钻规则的空子而有失公允,当所有人都已习惯,白轶愣是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唇枪舌战,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将所有的事情摆在领导眼前。 这四年,白轶的辉煌,来得并不容易。权少昕和魏麟站在他身后虽挡掉了大部分的明枪暗箭,但他们三个都知道,白轶那样优越的条件,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待毕业之后,巅峰也攀过,低谷也落过的哥三个,开始琢磨创业的事。权少昕一直在想冷硬如白轶,是否也会被滚滚红尘压得直不起腰杆来。然而,毕业短短数年,白轶那些方正的棱角被现实渐渐打磨光滑之时,他却突然发现,白轶已然强大如初。 后来权少昕还是忍不住问了白轶,既然能外圆内方,为什么当年还要浑身带刺地到处扎人,结果人家把你踹倒了,痛下杀手,一根一根连着血肉拔下来,反倒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犹记当时白轶沉默了很久,就在权少昕打算算了的时候,他却低声开口,“那本应该是个纯粹的地方,也许是我太过理想主义了。” 这本是外话。 冷嘲热讽也受过,无端谩骂也受过,很多事情都已经能风淡云轻的白轶,在安谨文一个“鬼”字之下溃不成军。 他脸色由白变黑,由黑变红,五颜六色异彩纷呈了好一会,这才哭笑不得地问了一句,“什么?” 安谨文话一出口就知道坏事儿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不等白轶回答,抱着书本转身便落荒而逃,想她二十年的人生里,何曾如此落魄!她果然不仅跟数学八字不合,跟数学好的人也八字不合! 身后,权少昕一声轻咳,白轶微微整了整衬衫领口,回过身去。 “帝王,您把人家吓跑了。”权少昕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眼神里透着一股小人的精明味道,“你说一世姑娘在《苍域》时连鬼都敢调戏,结果一见到你,爱看鬼片的人都像活见鬼,啧啧啧,帝王果然是帝王。” 白轶冷着脸,并不打算搭理权少昕,转身朝数学院的院长办公室走了。只剩权少昕一人在后边用不高不低不大不小的声音追着他嚷嚷道:“哎你别走啊?难得千年铁树开了花,不打算跟我交待两句吗?你放心,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种事情我不会到处乱说——” 白轶陡然停下身形,权少昕一个不察险些撞到他后背上,啰啰嗦嗦的废话也戛然而止。 “……的。”权少昕优雅地将最后一个字轻轻吐完,双手在胸前一报,好整以暇地看着白轶,甚是得意。 “《苍域》只是和你的赌约,只要这一年在《苍域》之中,我只作为一名普通盟众存在于低调客栈之中,不起任何作用,这个赌就算我赢。”白轶语气微微一顿,“到时候,你权少昕可不要忘了接下来的三年可就是义务劳动,你是没有工资可领的。” “我知道,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呢。”权少昕撇了撇嘴,“你就那么有把握是我没了三年工资,而不是你输了赌约,从一把手的位子上隐退下来?” 白轶不禁侧头看了看他,“你就那么想要这个位置?” 权少昕欣然颔首,“当然。” 他眼睛里,闪烁着白轶看不透的东西。许久,白轶微微点头道:“好,一年为期,一言为定。” 权少昕狡诈一笑,“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一世姑娘了?刚开了花的铁树先生。” “我以为我成功转移了话题。” “显然没有。” “……” 直到再度登录《苍域》,安谨文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司落翻了白眼道:“你不是说一直到期末考试之前都不玩游戏了吗?难道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哦不,糊弄你自己啊?” 安谨文将帽兜往下拉了一点,无奈道:“别提了,我撞见大神了……” “白轶?”司落一下子来了精神,“难不成帝王真给你托梦了啊?” “大姐,不是托梦!”安谨文一字一顿地咬道:“是活、见、鬼,活见鬼好么!” “白轶回了学校?”司落有些奇怪,“数学院最近也没有什么活动啊?他回来做什么?” “不知道,总归不是来看看每天给他烧香是谁的。”安谨文把玩着手中一把新换的匕首,情绪甚是低落,“这下倒好,直接看见真神了,也不知道这下管不管用。算啦,不想这个了,神经绷了好几天,几天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司落点点头道:“也好,距期末考试也就一个礼拜了,紧接着就是盟会对抗赛。我也得去休整休整我这身装备,该换的换,该修的修。” “那我去试试那白无常给的任务清单,我现在级别比原来也高了一些了,应该能先挑着不涉及玩家的任务做一点。”司落挑了挑眉,“反正现在能让我攒经验升级的怪有点青黄不接,级别高经验多的太难打,级别低的经验又给得不多,说不定这任务做几个就又升了一级。” 司落撇嘴道:“别想得太美,你们幽冥的任务向来以麻烦至死而闻名于三界六道,说不定等盟会对抗赛开始了,你一个任务都没做完。” “我说姐姐,你能不能说点好的,怎么净咒我啊!”安谨文嘴角一抽,“说不定我碰上白轶就是被你乌鸦嘴说的。” “我才——” “行了你别说了,省着再说中点什么,我又得倒霉了。”安谨文抬手止住了司落的话头,“我走啦,你啰嗦给那些猥琐男听吧。” “安!谨!文!” 司落陡然高了八度的声音渐渐飘远,安谨文不由得狡黠地咧嘴一笑,从司落那里罕见地逞了一次口舌之能,讨了一回便宜,这感觉,太舒爽了! 她翻了翻白无常给了许久的任务清单,挑来挑去,似乎只有给河伯冯夷娶媳妇任务还算简单,最重要的是只得罪这位神君一人,应该牵扯不到他的徒子徒孙。 安谨文在看似小巧玲珑的荷包里掏了半晌,终于揪出来白无常当日所给的,据说可以幻化出天下间至丑女子的幻形帕。 她眉毛一挑,扬了扬手里软趴趴的手绢,嘿嘿一笑道:“成了,就你了。” 第二十九章:美女与丑女 黄河九曲,《苍域》选了最气势磅礴的一段,水波急溅,激起百丈水柱,浊浪排空,倒卷半天烟云。两岸苍山夹持,绝壁之间雾气腾腾,只听得水声如雷,如万马奔腾一般,又如蛟龙咆哮,震耳欲聋。 安谨文只身立于悬崖一边,只觉得此中景致竟如此激越,自己在《苍域》之中也有数月,可惜没有好好看一看《苍域》的各处风景。说起来,无论是虚幻的幽冥,还是以真实为依凭的人界,每至一处,无不移步换景,实在是匠心之作。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天界看一看。安谨文不由得叹息一声,随即往悬崖边上挪了挪步子。细碎的山石沙粒从悬崖边上簌簌下落,坠入水中倏然不见。从上面往下看,波涛汹涌之势可与忘川相媲。 这一看不要紧,看得安谨文直眼晕,当即后退了几步,还未站稳,就听得不远处有人惊叫道:“哇!居然有人在游戏里玩自杀啊!真会玩。” 这话说得安谨文险些栽了个趔趄,自杀?她安谨文会自杀? 路过的另一个玩家则似乎显得很是亢奋,“我还没见过自杀的,走,看看去!” 两个人在安谨文身侧五步之外站定,一副免费看剧的架势。安谨文又往后撤了两步,她是绝对不会自杀的,虽然她确实是要往下跳,不过另有原因而已。 然而话说回来,即便这两个人猜对了,她真的有什么事情想不开,想要站在这尝试一下一了百了,难道所有的绝望就是为了娱乐一下这两个人? 怒意渐渐积聚,那两个玩家看她半天没有动静,不由得起哄道:“诶!你跳不跳啊,赶紧跳啊!” 另外一个也不怀好意地冷嘲热讽道:“怎么的,还害怕了不敢死了啊?都到这份上了,不死怎么对得起小爷我浪费这时间。” 安谨文松开拽着兜帽的手,风吹帽落,露出真容。她微微侧过身子,冷眼看着那两个人,一个劲让她跳得,叫爷很寂寞,另一个自称小爷的叫我不是大叔。两个人的袖口上有着一样的盟会标识,楷书写的,很好认,叫笑傲九天。 “看热闹看得很开心?”安谨文声音里是罕见的怒气,“一条人命,就是为了让你们看得很开心?” 爷很寂寞猥琐地笑道:“反正你也是要死的,顺便让爷开开眼界,乐呵一下,怎么了?” “呵呵,”安谨文冷笑一声,“看来你没救了。” 早已蓄势待发的匕首陡然飞旋而出,她不知道以一敌二能不能打得过,也并不清楚这两个人的等级。但,有些事情须得想做就做。 比如现在。 忽然想起白衣诀,他说,有些玩笑要用命来开。他用现实中绝不可能的手段,治着那些司空见惯的顽疾。每一个顽疾在游戏之中被肆意放大,因为无关紧要,因为只是娱乐,便再无原则。 既然可以随心所欲,那便以毒攻毒吧! 爷很寂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安谨文使了一个追击用的瞬闪,接过被他仓促打偏的匕首,直封咽喉。 手起刀落,爷很寂寞完美躺尸。 “草!你有病啊!”刚反应过来的我不是大叔一面躲开安谨文折身攻来的招式,一面高声咒骂,“**的自杀还得拉俩垫背的啊!” 自杀?你没看出来我是何门何派么?”安谨文冷笑一声,寒声道:“幽冥鬼差,阳世勾魂。不是我要自杀,是你们两个阳寿到了!” 那么多年的鬼片也不是白看的,安谨文这几句话说得阴森森的,再加上因为怒意而犹如寒霜的一张脸,倒一时唬住了我不是大叔,一个不留神,匕首就送进了心脏。 “看,我就说你根本不用帮忙吧!”略显粗糙的男声陡然从身后传来,那人长得样貌普通,只是声音的辨识度还蛮高的,安谨文听着甚是耳熟。再看看袖口,竟然是低调客栈的人。 他话音刚落,山石后又现出一人来,这情形多少有些似曾相识,安谨文微微一笑,被那两个人搅得乌烟瘴气的心情也顿时好了一些,“十三楼,你怎么在这?” 花满十三楼甚是儒雅地笑了笑,“我陪他来的,这是我朋友,叫天字一号。他也在咱们低调客栈,选拔赛那天你应该见过的。” 安谨文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一世难安。” “我知道你,那天破了墙外红杏的五珠连射嘛!厉害!”天字一号豪迈地拍了拍安谨文的肩膀,他力气大,差点把安谨文一巴掌拍到地上去与那两具尸体为伴。 他看了看还在那躺着的我不是大叔和爷很寂寞,扬手指了指,“嘿!他们俩怎么还躺在那?” “谁知道,也许是死得不甘心,等着凝成厉鬼回来报仇呢呗。”安谨文冷冷地瞥了一眼,“哦,对了,忘了提醒你们俩,我虽然是幽冥的人,但收不了玩家的魂魄,你们就算一直躺在这吹冷风吹上一个月也是变不了厉鬼的。死了不会投胎是么?要我教你们俩么?” 《苍域》里PK致死的人躺尸之后只有两种方法恢复,一种是直接飞回附近的重生点,掉大量的经验和金钱,另外一种就是躺在那等叫个奶妈职业来救,虽然也会掉落金钱,但不会掉经验。 大概这两个人是在等认识的奶妈或者盟会里别的什么人来这,但被安谨文言语这么一激,脸皮再厚的人也恨不得立即飞回重生点再杀回来。果然,安谨文话音刚落,两道白光接连而起,看来是直接飞回最近的重生点了。 花满那十三楼笑道:“我说,你什么时候学得跟小落炖蘑菇一样了,说话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安谨文眉毛一挑,摊了摊手,“没办法,近墨者黑嘛。” “看样子,你这是要下去找河伯冯夷?”花满十三楼看着奔腾咆哮的河流与万丈有余的深涧,有些忧心忡忡地问。 “咦?你怎么知道?”安谨文这下倒是有些好奇了。 天字一号又是一巴掌拍在安谨文的肩膀上,哑声大笑道:“我是河伯的门下啊!当然知道找他就得从这俩眼一闭,直接跳下去。” “呃……”安谨文被他拍得血气翻涌,无奈道:“那你们俩来这也是找他咯?” “当然,”天字一号啧啧嘴,“这丫居然给我的任务是让我找到最美的女子给他当媳妇!老子也是够够的了!” “咳……”安谨文呛了一声,嘴角抽了抽,“我接到的任务是,给他娶个天下最丑的……看样子,要是你任务完成,我这个就得失败,反之,要是你任务失败了,下一个任务就得是追杀我。” “那怎么办?”花满十三楼揉了揉额角,“不管是你们俩谁,只要任务完不成就没有经验可拿,盟会对抗赛也剩不了几天了……” “那就先各自为战吧,”安谨文微微一笑,“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够痛快!”天字一号手刚一起来,安谨文就下意识地闪了闪,这巴掌,她可不想再挨一下子了。 天字一号怔了怔,反应过来也不觉得尴尬,哈哈大笑一声,“就这么定了!人我已经物色好了,肯定能入了那色老头的眼,只要他这次看了画像,我就去绑人,反正你是赢不了我的!” 安谨文拍了拍荷包,幻形帕此时正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她狡黠一笑,道:“是嘛,既然你都已经胜券在握,不如先让我看看,你物色的姑娘是长成什么样子的?” 天字一号倒也不笨,“随便,反正你不知道玩家的名字是没有办法去找的,也没法给我设绊子。” 他将手里凭空现出一副卷轴,在半空中徐徐展开,画中的女子倾国倾城,青鸾环绕之中,怀抱琵琶,丝带飞扬。 “司落!” “小落!” 第三十章:司落的危机 “你你你、你们认识?!”天字一号顿时有些慌神,连忙收起画着司落画像的卷轴,护在怀里一副心生警惕的样子看着安谨文和花满十三楼,“一世难安,咱们可事先说好了,这事儿你都说了不插手,还有你,十三,你们俩可不能通风报信或者帮她!” “恩,不帮。”安谨文操着手,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答应得如此痛快,倒让天字一号愈发狐疑。 他打量了安谨文半晌,扯着公鸭嗓道:“那成,为了防止你作弊,我要先跳下去,我和那色老头交代完了,你再去找他。” “可以啊,”安谨文挑了挑眉,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便你。” 天字一号往绝壁边上挪了挪脚,“那、那我真的先跳黄河了啊!” “嗯,放心,你肯定洗得清。”安谨文一面说着,一面照天字一号的屁股就是一脚,报了他那牛力气拍了自己两三个巴掌的仇,“走好吧您呐!” 花满十三楼一脸错愕,呆呆地指着随着一声长长的惨叫咚地一声落到水里的天字一号,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安谨文从容自得地将脚丫子收回来,掸了掸衣衫,甚是满意地祭出千里传音用的竹简,大笔一挥,刷刷刷,洋洋洒洒地写了几笔,随即发了出去。 花满十三楼活动活动僵掉了的下巴,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在给小落炖蘑菇千里传书?可是你、你不是刚答应过天字一号不作弊的……” “当然不是给她写!我一世难安可是说话算话的!”安谨文撇了撇嘴,“可我没说过不告诉别人啊!” “呃……”花满十三楼开始怀疑究竟是小落炖蘑菇带坏了安谨文,还是她骨子里就有这基因,琢磨来琢磨去,怎么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呢? 他晃了晃脑袋,“那你现在在给谁千里传书?” “麟帅啊!”安谨文向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不然还能给谁写。” “麟帅?我以为你会找白衣诀。”花满十三楼不解地问道。 白衣诀……安谨文神色一暗,说到底,她终究不是他朋友。所以他隐瞒级别,不肯以实相告也算不上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可是一想到他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打算都跟自己隔了那么一层心,她就是觉得心里发堵。 花满十三楼也忽然想起那日盟会内部一战,明明看起来甚是强悍的魂道,竟然是白衣诀最弱的技能,而他擅长的竟然和一世难安一样,居然用的是鬼斩。 不过说起来,他如此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就真的是他真正的实力了吗?还是说,即便是这种程度,其实他还是有所隐瞒的?这么一想,关于白衣诀此人所有的一切竟都是不得而知,如此深不可测,实在是细思极恐。 也不怪一世难安听到白衣诀时,是如此失望的神色。想来,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当白衣诀是很好的朋友的。只是…… 他叹了口气,转而问起了其他,“可你给麟帅飞书有什么用,我觉得还不如找枭呢!” 安谨文褪去略有些伤感的神色,狡黠一笑道:“当然是有用才给麟帅发的!” “为什么啊?”花满十三楼越来越迷糊了,低调客栈里,怎么看都是枭更靠谱吧。 “直觉,”安谨文伸出一个指头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没有确切的证据,就是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不过放心!我坑谁也不会坑我们家司落的。” “司落?”花满十三楼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我说的嘛!要不你怎么能跟她这么要好呢,原来你们现实里认识,怎么?原来小落炖蘑菇叫司落?” 安谨文眼睛眯了眯,“怎么,你觉得我级别低,和她要好很奇怪?” 她那小眼神儿看得花满十三楼顿时寒毛倒竖,慌忙摆手道:“没没没,我可没这个意思……” “量你也没这个胆儿。”安谨文有些小人得志地扬了扬下巴,“她总是被我拖着一起看鬼片,为了摆脱我,她就威逼利诱连哄带骗地将我拐来玩了《苍域》,我玩游戏,自然就不会拖着她看惊悚电影了。你呢,你为什么玩《苍域》?” 花满十三楼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想找我哥哥。” “啊?”安谨文一时有些发懵,倒是听说过寻找失散多年的兄弟的,却没听过在游戏里找兄弟的,可看他那神情却也不像是说笑。 “我在现实之中弄丢了他,想在这里找到他,然后带他回家。”他默了一瞬,又一字一顿地补了一句,“只有我的家。” 然而这话却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只是安谨文也看得出来,他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跟自己开了口,便是信得过她,这便足够了。他不想说,她便也不问。 她喜欢这种有默契的信任。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沉默之中,忽听绝壁之下陡然传来水声轰鸣,激起万丈水柱分列两侧。安谨文与花满十三楼双双被吓了一跳,连忙往绝壁之下看去,冷不防却猛地对上一双巨大的兽瞳,且不说眸色阴寒,就上眼皮与下眼皮之间的距离足够装下一个安谨文的尺寸,就足以惊退两人踉跄着向后躲了数步。 蛟蛇自水中腾跃而起,待与绝壁同高之时,从蛇身上滑下一人来,正是被安谨文一脚踹下去的天字一号,他那公鸭嗓嘿嘿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画卷,得意地朝安谨文道:“小安子,老子这副画过关了!妈的,那色老头,一见着这画眼睛都放绿光……行了,老子我先行一步了,咱们回头见。” 安谨文挑了挑眉,甚是轻快地点了点头。她就不信,那个麟帅知道这事儿之后还能袖手旁观,接着做他的甩手掌柜。 她勾着唇角看着天字一号上了坐骑,结了个手印召出白泽,如今白泽已然养好了在媚烟沙海时所受的旧伤,白若柔羽的皮毛隐隐泛着光泽,身形也比那时颀长了许多。一双湛若晴空,澈如秋潭的眸子看得花满十三楼心都要醉了。 他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问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漂亮的坐骑?” “嘿嘿,这就是人品啊!想知道?不告诉你!”安谨文很是欠揍地得意一笑,正要说什么,忽然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花满十三楼不由得担心起来。 “糟了,竹简又退回来了,可能是麟帅不在线。”安谨文摇了摇头,“我怎么没想到这茬!” 花满十三楼急忙问道:“需要我帮你吗?” “帮我?”安谨文眉毛一挑,“你要是帮我岂不是就算作弊了?放心,我不会让司落落在那老色鬼的手里的。” “可你怎么在最短的时间找到最丑的女子嫁过去啊?”花满十三楼是真的有些急了,或许这丑女嫁过去,被河伯暴打一顿就出来了,可小落炖蘑菇进了水府会被怎么样可就难说了,虽然游戏里不会太过分,可总归让人心里不舒服。 他知道小落炖蘑菇的性子,看起来柔柔弱弱,温柔斯文,可其实骨子里很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要是真的被天字一号逮了去,大家同是参加盟会对抗赛的,算起来以后还会是队友,这事情怕是会不好办。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安谨文安抚性地拍了拍他肩膀,转头问白泽道:“话说小白,既然河伯那破蛇妖能上来,咱们就能飞下去,你的伤能行吗?” 小白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乖乖地答道:“回主上,我们是要去河伯的水府吗?小白没有问题的。” “很好,”安谨文抹了抹它的小脑袋,微微一笑道:“走!我们去会会这个色老头!” 第三十一章:谁比谁更快 对于司落而言,期末考试一应科目自然是成竹在胸,令这个优等生微微有些跃跃欲试的心情的,莫过于一周之后的盟会对抗赛,明日首次对战的名单便会新鲜出炉,她可要用心了。至少带着安谨文这个拖油瓶,恐怕是省不下什么力气。 她那把琵琶,名曰流光,乃是现在《苍域》开放范围之内,飞天武器之中数得上名字的精品了。若是修理和维护,须得回天界麻烦主兵的下台曲生司禄星君。 司落暗暗道了一声麻烦,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回了天界。验了无量金铃,掌管驿站的小神便祭出一片祥云,司落软软乎乎地踏了,直奔司禄星君的大殿而来。 不料想,这素日里宅得很的三台星君不知为什么,不论是上台虚精开德星君还是中台六淳司空星君与下台曲生司禄星君统统不在,偌大个华盖殿空空如也,连个端茶倒水的小仙童都没有。司落站在安静空旷的大殿上听了半天自己的回声,无语地摇了摇头。 “欸?你不是小落炖蘑菇嘛?”三分天生黯哑,七分后天高亢的声音在大殿上显得甚是刺耳,“我是天字一号,咱俩一个盟会的,你不记得我?” 司落狐疑地看了看他,袖口倒是的确绣着低调客栈的徽标,便微微点了点头,“我的确有些没想起来,不过你怎么在这?” 天字一号挥了挥手,“别提了,这不是马上就要对抗赛了吗,想找那个司禄星君修个装备,结果扑了个空,刚才有人跟我说,三台星君这几个老头因最近迷上了同北斗七君谈玄,上台开德、中台司空连着老三下台司禄都跑去了破军星君、贪狼星君那里玩儿了,所以这啊,没人!” 他顿了顿,问司落道:“你怎么也在这呀?不会也是打算修理装备的吧?” 司落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打算今天抽空来弄一弄装备,看来是要改天了。” “哎别呀!”也许是说得有点急,司落有些纳闷地看着他,天字一号的公鸭嗓嘿嘿一笑道:“我也是着急,咱俩相逢不如偶遇,要不,一块儿去北斗七君那瞅瞅去?” 司落看了看手里的琵琶,想了想,“也行,那就一起去吧。”她将流光重新抱回怀中,出了华盖殿。只是她没看到在天字一号眼中闪过的一抹异样的得色。 河伯冯夷的水府,黄河的破涛汹涌之下却是玉做横梁,珍珠为缀,轻纱幔帐,室内幽香。安谨文一边砸着嘴,一边收了白泽,心道:这河伯,倒是个懂得享受的。 正想着,水府伺候的小仙匆忙猫着腰迎了出来,口中慌忙道:“恭迎鬼差大人。” 这话说得安谨文一愣,一来是没想到被人一眼看破身份,之前打算以天界媒婆的身份乱说一气的主意怕是不能再用了,二来,是没想到幽冥界的鬼差竟然在这河伯水府地位还挺高,大概是冯夷神君因为欠了白无常那点红颜香粉钱欠得有点心虚。 那迎出来的小仙见她怔在原地,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也只能不住地拿眼睛看她,却不知道继续说什么。正尴尬着,两个仙婢掀了珠帘,河伯一面整理着衣服,一面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安谨文,河伯眼睛登时一亮,眯着眼睛上下将她扫了个遍,眼角的皱纹纵横笑得能织出一块布。安谨文心里暗骂了一句老色鬼,却知道这NPC就这性子,于是装模作样地堆起笑容道:“河伯大人有礼了。” 冯夷伸手就去够安谨文作揖的双臂,想要扶起来的同时顺便占点便宜,安谨文眼尖,早早地不着痕迹地躲开,冯夷满是老年斑的手顿时扑了个空。 安谨文嘿嘿一笑,“河伯大人,我这有桩好事儿,要不要听呀?” 冯夷一怔,忙道:“什么好事?鬼差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您许久都没去白无常大人哪里,我便知道,您有您的难处……”安谨文朝他钱袋子那使了使眼色,河伯顿时会意,“我呢,深谙河伯大人您的苦处,我这有个两全之法——” 安谨文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河伯的心口,又指了指他的钱袋子,“这法子,既解决您这里的问题,又解决这里的问题。” 她这话可算说到了河伯冯夷的心坎里,顿时满脸堆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好!快说与我听听!” 安谨文心中暗笑,面上却甚是郑重道:“此事说来也简单,我们白无常那里的姑娘,想必您也见过不少,那姿容仪貌,可有得说?” 冯夷顿时啧啧有声道:“白无常大人那里的姑娘还用说?自然是百里挑一,哦不!万里挑一的!” “这就是了,”安谨文挤了挤眼睛,“恐怕这银子,也是万里挑一的……” 河伯一拍大腿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可如今,我却能给大人找到一个比白无常手底下的姑娘更好的妙人儿,醉春苑里的那些姑娘,和我手里这位倾城美人儿一比,那可就成庸脂俗粉了。” “此、此事当真?!”河伯一听,顿时垂涎三尺,可他毕竟是一方神君,倒也不算糊涂,一时色迷心窍过后,却也反应过来,“只是,你乃幽冥鬼差,算起来也是白无常手下,怎么如此好心,将这等极品美人献给我?” “河伯大人这是不信我咯?”安谨文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这姑娘白无常大人也有所耳闻,此时恐怕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弄到手了,河伯大人不信便罢,就当我从没来过你水府,白费了这番好意。” 她说着竟然转身就走,半分面子都不给冯夷,冯夷虽然仍觉得有些不妥,可那毕竟是比醉春苑里的姑娘都美的女子啊!他慌忙喝住安谨文道:“鬼差大人留步!留步啊!” 安谨文脚下一顿,微微侧头道:“河伯大人还有什么事儿吗?” “鬼差大人!”河伯讨好地绕到她身前,赔笑道:“我也就是这么一问,我只是不明白这其中的机巧……” “机巧就是白无常将她一些法术暗中传给了半夜后颈发凉,却不曾教给我半分。那半夜后颈发凉与我同属一个盟会,我自然找不了他的麻烦,可这口气,我却是咽不下去的!”她说得咬牙切齿,跟真的似的,不知道半夜后颈发凉此时会不会后颈真的发凉,连打几个喷嚏。 河伯笑道:“您看,您早说嘛!不知此女子人在何处,可容我见见?” 安谨文算是发现了,这个冯夷,能给他拐来美女的就是爷!她假意正色道:“河伯大人是信不过我吗?” “哪有、哪有……只是……” “如果信得过,在下定在今夜子时将此女送至府上。”安谨文打断河伯的话,斩钉截铁地道:“若是河伯信不过,在下便将这女子送到白无常大人那里,大概也能换上几个赏钱,若是白无常大人一高兴,多教我些东西也说不定!” 冯夷登时有些慌神,忙道:“鬼差大人这说得是哪里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须得是子时呢?” “呃……也不一定,反正天黑就行。”安谨文翻了个白眼,解释道,“至于原因嘛……你问那么多干嘛?等着就行了!” 为啥?当然是因为天黑看不清楚脸!黑咕隆咚地送进来了事儿!不然让你看清楚送进来的是幻形帕幻化的天下至丑可怎么办…… 剩下的,便是在此之前阿落千万不要着了天字一号的道,如此就万事大吉了。 第三十二章:坏了谁的好事 穿了几个重楼华宇,过了几道超手游廊,重重幔帐之下,游廊外的景致也渐渐荒芜,除了漫漫云海,再无其他。若是此时再不察觉,司落可就枉称优等生了。 只是她毕竟不是安谨文,若是后者,察觉不对自会当机立断匕首先行,可司落却最是喜欢攻心为上。琵琶在怀中紧了紧,不由得冷笑出声,“北斗星君生活应该没有这么清减吧,再往前走,都要出九重天了。” 天字一号见再也骗不下去,只得扯着哑嗓干笑两声,“嘿,呵呵,被看穿了啊……”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哦,这个问题我问蠢了,”司落微微一笑,“你若是安了好心,还用这么大费周章连跟踪带拐骗地把我弄到这来么?” “哎呀,聪明的姑娘总是不太好办。”天字一号耸了耸肩,公鸭嗓在天界的荒芜之地听起来甚是令人心慌,“不过,你这样跟我讲话拖延时间也是没有用的,好在老子早有准备。” 他晃了晃手中的小绿瓶,司落太阳穴猛地一突突,随即双膝便觉得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顺便说一句,这毒,我在华盖殿的时候就已经下了。把你骗到这来是因为幽冥界的这个毒得过一阵才能发作,虽然这一点不算完美,但好在这种毒得效果是最强的。” 他将小绿瓶收回怀中,得意地走到已经跪在地上勉力支撑的司落旁边,“要换做是一世难安,我可不敢这么干,总觉得这家伙直觉和反应都太厉害了,不过你嘛,我知道你比她级别高多了,但你只是个奶妈……” 天字一号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一面费力地从储物用的钱袋子里费力掏出一个布袋子来,“我其实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但没办法,我连佛渡里的花弄希的画像都送过去了,结果色老头还就是相不中,这事儿就只有你能帮我了……对不住啊,回头我肯定任你打任你骂任你折磨……” 他后来说什么司落迷糊之间听不太清,但色老头三个字听得还算清楚,原本已经要消磨殆尽的清醒陡然又回来了一些,司落顿时柳眉倒竖,满眼怒气恨恨地盯着天字一号:放心!这笔账,她司落记在心里了!!! “你怎么还能睁眼睛……”那眼神看得天字一号直发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神有些不安,不是因为小落炖蘑菇迟迟没有彻底地晕过去,而是直觉上总有些不妙的预感,他晃了晃脑袋,一狠心,“算了,本来不想你清醒地在这乾坤袋里受罪,不过都这时候了,也由不得我发善心了,得罪了啊!”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 佛家宏音,若九天化雷,平地炸起。天字一号眉心猛地一扎,疼痛迅速由脑散布全身,如跗骨之蛆。他原本对司落就有所设计,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故而自始至终都是三分愧意,五分胜算,二分悠闲,不料,不知什么人竟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 天字一号已然剧痛难当,几乎无暇分心,只能死死抱住头部,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挡疼痛散入四肢百骸,然而终究是无用之功,“哪、哪个罗汉……咳咳,怎么他妈的佛门弟子也干这种偷袭的事儿……别念了!给我滚出来!” “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随着一段经文渐渐完结,空旷辽远却字字清晰的佛音也渐渐止息,周身氤氲着淡淡佛光的身影自幔帐之后缓缓现身,双掌夹着念珠合于胸前,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杀之色。 “麟、麟帅!?” 月黑风高,宜杀人放火,宜……嫁娶。 黄河咆哮依旧,水府之中按安谨文所说,色迷心窍的河伯冯夷,果然撤去了烛火之物,改换了“更显富贵和诚心”的夜明珠来装点照明。 安谨文早在与他商谈成了之后,便出了水府,悄悄儿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那方帕子幻了人形。 白无常为了她那酒水香粉钱还真是费尽了心思,那袅袅迷烟之中,女子身形曼妙无双,杨柳细腰柔若无骨,简直是我见犹怜!然而待那女子分外“娇羞”地转过身来,半袖遮面,冲她抛了个媚眼,安谨文一个没忍住,差点把早上的饭吐出来,比白无常帕子上的香风杀伤力还大…… 安谨文背过去缓了半天,方才捂着嘴磕磕巴巴道:“那、那个……很好,相当好!你直接把盖头盖上吧……” 半夜三更,为了防止出什么差错,安谨文特意去梁阳城办婚庆的地方租了一顶婚轿,又给那丑女盖上了盖头,也不管那NPC听不听得懂,交代了个随便取的名字叫小翠,便匆匆将她胡乱塞了进去。 眼看着小翠被仙婢扶着,盖着盖头进了水府,安谨文不由得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就凭小翠这张脸,自己还是做好被河伯冯夷座下的弟子们追杀的准备吧…… 不过此时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但愿能抢在天字一号的前面,虽然再三嘱咐了河伯在此之前不可纳别的女子入府,那河伯虽然面有难色,却最终还是勉强应下了,可是这心里面还是有点发毛。 这NPC说的话应该还可信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天字一号动作也太慢了,虽说游戏里的时间比现实中走得要快,可这都半夜了,居然还不见人影。原本自己都做好与他一战的准备了,只要他拐了司落来,自己就打他个鼻青脸肿。 正想着,河伯已经从里面迎出来了,眼睛中还含着未曾消退的贪婪,他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嘿嘿笑着道:“有劳鬼差大人了,若是鬼差大人不嫌弃,不如坐下来喝杯喜酒?” “呵呵……呵呵……免了吧。”安谨文勉强堆笑,连连摆手道,“我还是不妨碍大人的好事了,这就告——” “冯夷!你他娘的给爷爷我滚出来!” 只听震天一声吼,霎时打断了安谨文的后半句话,安谨文陡然转身,只觉一阵劲风掠过自己身侧,直冲冯夷杀去! 第三十三章:麟帅的“宁死不屈” 麟帅一根禅杖耍得虎虎生风,安谨文忙闪身跳开,法杖所到之处,锅碗瓢盆全碎一地,用来照明的珠子也滚得到处都是。 安谨文目瞪口呆地看着发飙的麟帅,在看看河伯,披头散发地佝偻着身子将自己藏在一张几案之下,哆哆嗦嗦地不敢出来。她这一颗心真是刚落定,紧接着就被砸个稀碎。若说看到麟帅在这里,司落自然是没事了,可他这么一搅,自己这任务算是败在最后一步上了。 “麟帅!” 眼见着这厮居然砸上了瘾,安谨文连忙从纱幔之后现出身来,喝住了他的动作,勉强止住了他这股人来疯。 “哎?一世难安?”麟帅高高举着法杖,待看见她顿时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话一说完,麟帅的火腾地又窜上来了,“难不成你也是被哪个混账东西拐来给他当老婆的!?冯夷!你个色鬼,有能耐别躲,出来让我和尚我砸死你!” “咳……麟帅,”安谨文话音一顿,略有些艰难地解释道:“我是来给他送老婆的……” “啥!?”麟帅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看这姑娘也不像是干这种勾当的人啊!他将手中的法杖“咣当”一声杵在地上,扯着嗓子喊道:“我说你这姑娘家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呢!” 安谨文翻了个白眼道:“大哥!你能听我把话说完么?就你这直肠子,看见什么就是什么,这智商怎么追阿落啊?” “你、你你你你!”麟帅猛地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脸上用,刚才还骂得气吞山河的,如今却一句话也说不完全,不拿法杖的左手抬起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安谨文指了半晌,“你怎么……小落炖蘑菇跟你说了什么?” “啊呀?”安谨文故作惊讶地掩嘴道,“竟然被我说中了!我本来只是想诈一诈你的。她什么也没跟我说,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好奇了,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反正任务是被麟帅给搅了,她也不再管那畏畏缩缩的河伯,踮着脚绕过一地的青瓷碎片,凑到麟帅的跟前,笑嘻嘻地问道:“说起来,这事儿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结,阿落这人吧,好学生,性子看起来温柔胆小,实则争强好胜得很,就算没人跟她较劲她都能跟自己斗得不亦乐乎那种。” “就以她的性格,再凭着她在《苍域》中的知名度,怎么可能不去佛渡,而随便就入个了看起来毫无胜算可言的三流盟会呢?” “还有,这丫头对胜利的执着我可是知道的,她从不服输,没有一个确切的原因,她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言听计从,你要想强迫她做一件自己不想做的事,是绝无可能的。所以,重点来了,你——麟帅,究竟是跟她说了什么,她才乖乖地来了低调客栈的呢?” 麟帅被安谨文机关枪一样的语速给绕蒙了,下意识地道:“我说……哎!我说啥跟你有关系吗?你就管好你们家白衣诀好了,别到时候输了——” 猛地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麟帅的话音戛然而止,安谨文眼睛眯了眯,胳膊看似清闲地往麟帅肩膀上一撘,麟帅的脖颈上霎时赶到一丝寒意,匕首的锋尖对准了麟帅的动脉,连抖都不抖,“麟帅,我突然觉得这信息量有点大啊!第一,你今天告诉我你究竟跟阿落说了什么?第二,白衣诀会输了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说,我这任务被你搅了,失败也要有点失败的价值吧,啊?” 随着微微挑高的尾音,脖子上的匕首便又近了一分,魏麟额头缓缓渗出一滴冷汗,敢情这丫头片子根本不是闹着玩的! “那那那、那什么!有你这么对待盟主的吗!”魏麟嘴上犹自挣扎着,右手却稍稍紧了紧法杖,他就不信,自己这个等级还打不过她一世难安? “别打那些乱七八糟的算盘,你不知道这匕首下去,就算你级别再高血线也要下去三分之二吗?我虽然并不觉的我自己的身手好,但你觉得我和只剩下三分之一血量的你拼一拼,谁能赢?”安谨文微微一笑,“盟主大人你是要说实话呢?还是杀身成仁呢?” 废话!权少昕那厮就是看重了你的反应身手才给你拉进来的!我一个和尚,就血厚这点优势,少了三分之二再跟你拼身手,你当我傻啊!思来想去,魏麟握着法杖的手终究是松了下来。 他垂头丧气地道:“算了,我还是选杀身成仁吧。” “哦,杀身成仁啊……”安谨文奸笑一声手说着就往下落了落,可麟帅却毫无动静,似乎真的就认栽了,打死也不愿意说。 “诶你!”安谨文气得想跳脚,只是匕首倒也没真的扎下去,她愤愤地收了手,回头看了一眼河伯冯夷,没好气儿地道:“色老头,人我送到你府上了,这和尚出气砸了你的水府跟我无关,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一掀帘子,结了个印,骑着白泽跑得没了影。魏麟嘿嘿笑得分外得意,“小丫头片子,哥哥我混迹江湖好几年,怎么可能让你一个还没毕业的小不点给骗了去?哼,早就料到你下不去这个手!” 他回头看了看刚钻出个脑袋的河伯,冷笑道:“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打司落的主意,下次砸的可就不是这些瓷器,而是你的脑袋瓜子!听到没有!” “是是是,”河伯此时哪敢再说一个不字,当即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阿罗汉在上,小神、小神再也不敢了!” 魏麟说罢,也拂袖而去。那河伯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瞄了半晌,见许久都没有了动静,便知这二人已经去得远了,顿时诶呦诶呦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溜烟地去了卧房。 且说安谨文不过片刻,便收到系统的通知,说是白无常给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她连忙翻出来一看,果然见白无常的委托清单之中,河伯冯夷一项已经打了勾,算是完成。 没想到那般情形,这厮竟还是死性不改……虽然这不过是NPC的性格设定,可想想却还是令人火大,这些火最后统统落在了天字一号身上,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三十四章:笑傲九天 办完了冯夷的差事,白无常虽甩着帕子嫌弃安谨文过了这么久才办完一件事,但心里却是高兴得很,她从怀里掏了一颗能增加煞值的灵石,外加几样零零散散的材料甩手给了安谨文。 “这是赏你的,剩下那几桩事,可别让我失望。”白无常仍是将自己装扮成鸨儿的模样,香风袭来,安谨文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她忍了忍不适,揉着眼睛问道:“我说白无常,上次我就想问了,你这房间就不能换中颜色吗?这铺天盖地的红啊!” “这颜色……不好吗?”白无常垂下帕子,语气忽然低落了下来,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半晌,“这颜色……你不喜欢吗?” 她突如其来的失落,让安谨文很不适应,她呆呆地看着风情万种的白无常突然之间像个犯了错误,手足无措的小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讷讷道:“呃……很好,很好……我挺喜欢……” 白无常闻言眼睛一亮,瞳仁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换了一副鸨儿的俗气样子,痞着脸道:“哼,喜欢是吧?算你还有点眼光!行了,去吧,完成下一项的时候再来找我。 “咳,好……”这家伙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安谨文无奈地摇了摇头,翻手结印,白泽在腾腾袅袅的云雾之中现出身形,待白无常看清了白泽之后,当即脸色惨白。 小白的水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它盯着白无常看了许久,又似乎明白过来,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了。 只是安谨文正忙着将刚到手的灵石镶到匕首上,鼓捣了许久才发现,这居然是要到梁阳城找人界工匠才能镶的,只得沮丧作罢。只是她这一分神,却并未看到小白和白无常的异样。 好歹总算在对抗赛之前勉勉强强又升了一级,安谨文飞书给司落,得知司落毒已经解了之后,就在梁阳城下了线。 安谨文从床上翻身起来,趴在栏杆上一瞧,司落早已坐在写字台前开始做题了。她挑了挑眉毛,踩着拖鞋点着脚尖从楼梯上晃下来,猫着腰准备绕过司落去洗手间。 “你给麟帅传的信儿?”安谨文猛地停住,梗着脖子转身回头,司落微微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她后脊梁骨顿时窜起一阵寒气。 她陪着笑道:“那个……你知道了啊……” “要我夸你聪明吗?”司落仍是笑意吟吟地开口,安谨文越发觉得不妙。 “那个,不、不需要……”安谨文忽然想起一事,猛地叫道:“哎!不对!我给麟帅发的竹简后来因为他不在线又给退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给他传过信……难不成?真是他救了你?” 司落猛地给了安谨文一个爆栗子,“你不来救我你还有理了是吧?” “别别别,哎!疼!”安谨文捂着脑袋看着司落道:“我怎么着也不会让你落在冯夷的手上啊!我都做好在水府跟天字一号拼死一战的准备了,就算我不行,还有花满十三楼呢……啊!十三!” “什么?”司落愣了愣。 “花满十三楼啊!”安谨文恨铁不成钢地道,“我飞书麟帅的时候他也在,一定是我去水府之后他怕事情有变,所以又通知了一遍,所以麟帅才赶去找你了。” “嗯哼,”司落清风一笑,淡淡道:“所以说,我要谢就该些你们两个人咯?” “……我错了。” 司落冷哼一声,板起了脸。安谨文长舒了一口气,这就说明她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安谨文一屁股坐在自己椅子让,翻了翻数学笔记,无奈道:“好歹也升了一级,《苍域》里的事儿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反正现在人事已尽,对抗赛能打成什么样子就打成什么样子吧。” 司落翻了个白眼道:“那你是打算开始学习咯?” “当然……”安谨文托着下巴看数学看得头疼,“总不能真的靠给白大神烧香烧过去吧?” 期末有的时候就像青春,总是不期而至,然后再呼啸而过。而最终,安谨文也没有在白轶的照片底下烧上那柱高香。她抱着61分的线性代数期末成绩,坐飞机回了璃城。司落刚到家便给安谨文发了个简讯,恭祝她大难不死。 枭和麟帅召集了低调客栈的三十个人,在低调客栈的盟会大殿上做了最后的说明,第一轮对战的名单已经公布,官网的大榜上写得清清楚楚,低调客栈对战笑傲九天。 安谨文想起那日在黄河边上看着自己“自杀”起哄的两个人,似乎就是笑傲九天盟会的。她不由得冷笑一声,手却暗暗成拳:自己往枪口上撞,可怪不得姑奶奶我! 天字一号躲在花满十三楼身后边,生怕撞见麟帅,然而还没等撞到麟帅,却先撞见了安谨文和司落。匕首在安谨文的指尖晃了一圈,天字一号猛地一缩脖,慌忙遁去别的地方去了。 司落微微一笑道:“放心,明天对抗赛开始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让他死得太早。” 其实规则不用枭说,大家也已经烂熟于心了。盟会对抗赛开始时,相对的两个盟会所派出的三十人的队伍会被随机分配红蓝方,并进入各自所在的大营。大营之中有一帅帐,帅帐一共有三个地点,队伍可以自行选择。 帐中主帅会被系统随机指定一人,被选定的主帅无论是不是指挥,都务必在帅帐规定的范围之内。 赢得盟会对抗赛有两种指标,第一个是分数,击杀对方的成员得分,摧毁敌方的建筑如系统预先设置的大旗、营帐、粮草等也得分。率先达到一千分的盟会,系统会自动判定胜利。第二种,便是直袭大营,斩杀主帅。 很显然,第一种费工夫,第二种不好打。 指挥可以指定三十人中的三人为斥候,以负责相互传递消息,其余的通讯全部切断。至于其他却并没有什么限制,这意味着回血丹、回灵丹还有幽冥的毒都可以派上用场。 这意味着,手段不重要,唯一的目的便是胜利! 第三十五章:易水汤汤 朱门飞檐,在空旷得近乎怪异的街道上显得异常气派,只是门梁上悬的那块扁,总让人觉得应该写个张府李府之类,如今斗大的“待战区”三个字,倒让人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安谨文上游戏略有些晚,她站在府邸的外面揉了揉额角,看来这是一个封闭的区域,类似于副本,除了低调客栈中参与此次对战笑傲九天盟会战的人之外,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 绕过雕着青鸾帝辇的昆山寒玉屏风,赫然是翠竹夹路,鞋履踏在略有薄苔的石板路上发出好听的笃笃声。绕了几座假山,过了一个挂了许多画眉、鹩哥的超手游廊,便看见了在水榭之中,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谈的一众人等。 安谨文打眼瞧了瞧,这里许多人自己并不熟悉。低调客栈这里面的三十人本就没什么交情,都是枭和麟帅临时挖来的,看来看去,自己能说上话的不过就是白衣诀、花满十三楼、司落还有那个公鸭嗓的天字一号。 说到天字一号,安谨文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嗓音粗犷的大老爷们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粘在十三楼的屁股后面,对,就是粘着。只要是安谨文看见,他们俩就一定是在一块的。就连前几日,她被花满十三楼和司落抓上线突击训练,紧赶慢赶升到了二十六级,这个人都一直在跟着晃。 而且令人发指的是,他只跟着花满十三楼晃,自己辛辛苦苦的杀怪,他一根手指头都不肯动,半分经验也不肯帮…… 安谨文翻了个白眼,往水榭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倏然抬头,却并未发现异样。她怔了怔,一时停了脚步。 花满十三楼正同司落说话,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有些失神的安谨文,不由得挥了挥手道:“喂!一世难安,这边!” 安谨文收回探寻的目光,也朝花满十三楼和司落挥了挥手,待看见天字一号,自然又是一个白眼。 “你怎么才来?”司落抱着在麟帅护送下在下台曲生司禄星君那里修好的琵琶流光,埋怨道,“你就不能有点时间观念吗?上课总是踩着点到,连玩游戏都是这个样子,真是没救了……” “我又没迟到,”安谨文无赖地挑了挑眉毛,“你不知道吗,所谓守时,就是既不能迟到也不能早到,你看人家德国人,你早到了人家也是会不高兴的。” 花满十三楼儒雅一笑,道:“好了,没有人怪你,反正离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刚才商议了,小落,天字一号,你还有我,咱们四个一起行动,如果遇到什么情况,应该也好办一点。” “嗯,也好,”安谨文点了点头,“只是我看了官网上的公告,虽然不肯透露细节,但看样子,恐怕并不简单啊!随机分配的地图中不仅有山川、河流这种自然地理景观,好像还有城镇之类,会不会牵扯到NPC也未可知。” “那个我也看了,”天字一号突然插了一句,“就我的经验,没有哪个商家会花那些无用的钱,你当那些数据不需要银子吗?既然《苍域》花了银子,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司落冷哼一声,“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像个奸商。” “嘿嘿,”天字一号见司落肯搭腔自然要费力地讨好,狗腿一样地点头哈腰道:“女神大人明鉴,小的我不是奸商,我其实是靠奸商赏口饭吃过活的。” 安谨文频频颔首,装模作样地感慨道:“哦,我说的么,原来是近墨者黑。” 天字一号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花满十三楼,随即低眉掩了神情,再抬头时,已经换了一副无辜的神色:“这位姑娘,难道不是近朱者赤么……”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说着话,忽然半空传来悦耳的女声,“各位玩家,一直以来备受关注的盟会对抗赛即将开始,届时,各位玩家将被随机分配至不同的作战地图。第一轮对抗赛开放的地图有飞琼峡、波若古城、妙云谷等七个。请各个盟会的参战人员做好最后的准备,五,四,三,二,一!开始!” 眼前蓦地一片漆黑,像是在虚无中行走,又像是在虚无中沉沦,这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忽然,眼睛猛地一刺,艳阳高悬,碧空如洗。 “是妙云谷。” 身后忽然有人开口,沉沉的嗓音,清冷的语气。安谨文没有回头,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跟白衣诀开口说话。 她不是个记仇的人,说实话,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白衣诀对她的欺瞒已经没有当初那么介意了。她也想过,或许白衣诀真的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这么长时间,她与白衣诀一直不曾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种尴尬化开,况且,自己也并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心态来面对他,仍是可以把身后交给他的朋友吗?也许可以,但她总是心存疑虑,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在内心深处对他有所芥蒂。 “白衣诀?”花满十三楼语气中似有欣喜之意,“你什么时候在这的?我刚才在待战区还找你来着,都没看到你。” “我一直在你们后面。”白衣诀风帽之下微微颔首,只看得到他瘦削的下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语气却少了许多冷清,多了许多人情,也许,是因为花满十三楼的缘故。 “你一会跟我们一起行动吗?”花满十三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是有你在,我们一定能省很多力气。” 安谨文神色一僵,睫毛微微抖了抖,却最终还是不曾抬眼,转身离开。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的避开。 司落轻轻蹙起眉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安谨文还是介怀当初白衣诀隐瞒等级的事。花满十三楼打圆场道:“白衣,她性子倔,有些事儿一时转不过来,都是幽冥的人,你们俩又师出同门,你可别多想。” 白衣诀默然片刻,淡淡地点了点头。 “低调客栈的玩家和笑傲九天的玩家请注意,”半空中仍是那个悦耳,却毫无生机可言的女声,“系统分配的结果如下,低调客栈为红方,驻扎于妙云谷慧剑营,笑傲九天为蓝方驻扎于阙威营。从现在开始,双方在十五分钟之内可以商议帅帐所在,并制定战略战术,十五分钟之后,双方盟会对抗赛正式开启!” 慧剑营……安谨文渐渐停下脚步,妙云谷寒霜初降,空气从指尖传来清透的寒意,她微微仰头,易水对面,镜山巍峨。 ……终于,开始了。 第三十六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笑傲九天的阙威营在镜山之上,而镜山陡峭,高耸入云,可谓天险。虽然从系统所给的战略图上,可以大致得知帅帐所在的位置,但这位置一共有三个,每一个离得都不算近,光凭猜测帅帐所在是赢不了的。 好在慧剑营虽然叫起来是个营,但其中一个帅帐的地点居然在一个城镇之中,怀鸣镇虽小,但好歹是个依凭。更何况易水分割两营,双方各有渡口可守,算来算去,虽然慧剑营的地势低了些,但也不算处于劣势。 “咱们把帅帐定在哪?”三十个人站在军事分布战略图前看了许久,突然有人开口问道,“红苕渡,怀鸣镇,还有一个长生原,选哪个?” “红苕渡肯定不行了,”师从司命星君的一小撮阳光转着手中的毛笔摇了摇头,“这个渡口离易水最近,笑傲九天渡易水之后第一个要打的地方就是这个红苕渡,把帅帐放在这,太危险了。” “切,有什么危险的。”有人冷哼一声,娇声出言反驳道,“你没看吗?整条易水,除了笑傲九天那个雪芦渡,要想打慧剑营,就只能从这个渡口走,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小撮阳光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潇湘娘子,我看你才是真的蠢吧,都说头发长见识短,我今天还真信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潇湘娘子冷嘲热讽道,“你不就是那个因为跟墙外红杏对战才留下来的那个吗?谁不知道,那个墙外红杏根本就是为了对上那个叫、叫什么……”她的目光从三十个人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到安谨文的身上,猛地一指,“对!就她,墙外红杏根本就是为了跟她打,才留了一手,你赢了一个根本就没尽全力的人才留在低调客栈,你好意思说话吗?” “呵呵,她要留一手也是她的事儿,别忘了,就算她最后尽了全力,也没打过一世难安,我还真是不好意思,级别就比一世难安高那么一点点,就算她跟我打的时候不藏着掖着,难道我会打不过她吗?”一小撮阳光白了她那略显暴露的胸装,鄙弃道:“对战的时候我也在,你对上的左右没什么高手,我再怎么不济总好过有些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混进来的好。” “你……” 潇湘娘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花满十三楼温温润润的声音给打断了,“两位就不要吵了,眼看着就要开始了,能不能先把帅帐的位置定下来?” “红苕渡!” “怀鸣镇!”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对着花满十三楼喊了一句,安谨文看着他无语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惹得一小撮阳光和潇湘娘子齐齐怒目而视。 “哎……别瞪我,”安谨文挑了挑眉毛,手一摊,“你们俩说的我都不同意,要是我选,我就选长生原。” “为什么?” “为什么?” 花满十三楼和司落异口同声地问,白衣诀则微微抬了抬下巴,却最终将视线隐藏在了兜帽之下。安谨文瞧了瞧军事分布图,“没什么为什么,直觉呗。” 一小撮阳光和潇湘娘子冷哼一声,其他人也是一片鄙夷的神色。安谨文耸了耸肩,道:“其实随便选一个地方就好了,反正距离对抗赛开始就剩了三分钟不到,选哪都是一样的,战略战术和配合都没有定论,所以这个帅帐究竟定在哪个位置也没那么重要了。” 三十个人这才发现距离对抗赛开始已经剩下两分半钟,顿时一时一片嘈杂低语之声。花满十三楼温润一笑,淡淡道:“各位也不用着急,依我看,貌似同意怀鸣镇一处的人最多,不如就先暂定这个吧。打起来之后,大家都尽全力就是了。” 话音刚落,有人便附和起来,“就这样吧,大家谁也不人是谁,就先各自为战吧!反正最后的奖励是按功勋值给的,这样还公平点,要不然,谁知道谁出得力更多?” “对对对,这样最好……” “行,就这个怀鸣镇吧。” 一片附和声中,对抗赛正式开始。盟里一个叫秋夜歌的女玩家被选中当了主帅。安谨文对司落和花满十三楼使了个眼色,三个人随着一股脑冲出去的人出了大帐。 “往哪走?”司落铮地一声挑了一声琵琶,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眼看了看四周。 安谨文头也不抬,答道:“过易水。” “啥?你不是说去长生原吗?”一直缀在众人后面的天字一号蓦然出声,“难不成你给那帮人使坏?”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安谨文白了他一眼,“难不成你总给人使坏?我说去长生原,是因为长生原的帅帐往左可退入密林,往东可通怀鸣镇。好歹有两条退路在,即便是三十个人心不齐,应该也不会输得太惨。” “红苕渡就算了,那怀鸣镇也不行吗?”司落一面快步往红苕渡准备渡易水,一面问道。 安谨文点了点头,道:“怀鸣镇的确是最难攻下来的地点,但是你看那一个个恨不得赚功勋值赚个满钵的,怎么可能会齐心守城,一定会冲出去收人头的。” “怪不得,”花满十三楼淡淡一笑,“这么看来,你的直觉还真是个宝。” 安谨文噗嗤一笑道:“我也就是瞎扯,要是说中了就是万幸,要是不中……嘿嘿,我也不负责任。” “切,”天字一号嗤了一声,“弄了半天你也是瞎蒙,好吧,那你就再给蒙一个,为什么咱们现在要过易水?那边可是笑傲九天的地盘啊!这不是往坑里跳么?” “蠢人就是蠢,”司落冷冷道“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难不成你要在这等着人家来杀?你想要拱手送人头,我可不奉陪!” “呃……”天字一号一看见司落就气短,刚想说什么一下子就憋了回去,“行行行,安全……安全……” “不是安全,”安谨文随手在红苕渡边上拔了几根看起来还算结实的芦苇杆子递给司落等人,微微一笑,“不是为了司落说的那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在没有拽过渡口的那艘小船,而是在离渡口不远处下了水,唇角微微勾起,带了三分邪气七分狡黠:“这可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三十七章:十面埋伏 “怎么了”花满十三楼看见安谨文微微止住了步子,不由得问了一句,不曾想话还没说完,自己也收到了系统通知,说是被选中主帅的秋夜歌选了三个人为斥候,一个是一小撮阳光,一个是削你一次郎,还有一个叫十面埋伏。 “真的什么消息都得找这三个人才能传递么”司落皱了皱眉,“关键是这三个人咱们一个都不认识,到时候怎么办” “嘿”天字一号乐了一声,“你别说啊,还真就说曹操曹操到瞧瞧,那是不是那个什么削你一次郎” 几个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一看,果然有个人猫着腰,贼眉鼠眼地往旁边瞧着,一路小跑窜进了芦苇之中,转眼不见。 “他要干嘛”安谨文眼睛一瞪,“难不成还想一直躲在芦苇里” 花满十三楼轻笑一声,摇头道:“阿安,你的聪明劲呢显然,想过易水的并非我们几个喽” 安谨文把玩着手中的芦苇杆无奈道,“他傻么笑傲九天的人就不会渡易水而来吗他是个斥候,在对方的视觉效果中是有标注的,那么宽个江面,划个小船过去这目标是不是太大了点” “算了,我去跟他说一声吧”听安谨文说可能也有笑傲九天的人渡易水,天字一号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别人发现,只是这压低了的公鸭嗓总有那么一点怪异。 谁知,天字一号刚从削你一次郎面前现身,那位削你一次郎竟然大惊失色,腾地跳上了小舟,手上也加快了解绳子的速度。 “哎”天字一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忙摆了摆手,示意他等一下。不料,削你一次郎真的以为天字一号要跟他抢船,祭出一把匕首三下五除二便将绳子砍作数截,一个魂道法术打在木桩子上,小舟晃了晃,飞也似的离开了岸边。 “我靠老子是为你好好吗你们幽冥界有个匕首能砍绳子了不起吗”天子一号低低啐了一声,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几个人摊了摊手,那意思分明就是:我尽力了,他自己找死我也没辙。 花满十三楼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问安谨文道:“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小舟被人划走了。” “那又如何”安谨文挑了挑眉毛,“我本来也没打算划船走。” 司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芦苇杆,登时懵了,“你你你,你不会是想泅过去吧” “ngo”安谨文看了看如洗碧空,啧啧嘴道,“似乎刚刚霜降,就是有点凉啊喂你干嘛” “你还问我干嘛知道冷还游”司落好整以暇地收回刚拍在安谨文脑袋上的琵琶,咚地一声仍绕在耳,连天字一号和花满十三楼都听得一哆嗦。 “这不是贪生怕死么万一坐船碰上笑傲九天的人怎么整那就是活靶子知道吗你们几个级别比我高,那我不管,我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的,能避则避。”她嘿嘿一笑,道:“不过现在你们反正也得跟我一样了,船都被人开走了。” “你就是故意的”司落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第一个抄了芦苇杆子往易水中走去,虽然这主意是在是太糟糕,但毕竟不算太蠢。况且,她从不会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娇弱的姑娘,虽然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安谨文在他身后无声地咧嘴笑了笑,花满十三楼拢了拢幽冥的玄色长袍,优雅地转身随司落而去,“无论如何,我花满十三楼岂能落在女人的后面” 安谨文微微一笑,刚要抬腿,却猛地被天字一号拽了一下,公鸭嗓低低一笑,“嘿嘿,老子也不能落在女人后边” “哎你”安谨文被他拽了个趔趄,看着他费力压低了公鸭嗓嘎嘎笑着走开了,这个人简直是太讨厌 易水果然刺骨,率先下水的花满十三楼和司落皆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安谨文咬牙下了一只脚,冰冷潮湿的寒意直窜脑门。河沙细腻,倒是平坦,总归不会突然有个大坑,让人扑通就灌了口冰水进肚子。 四个人前前后后哆哆嗦嗦地下了易水,泡了一会,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怎么,竟不必当初下水时那么痛苦了。眼见着水快没过脖颈,安谨文回手抄过司落的胳膊,透过掌心,司落单薄的身子微微抖着。 真是的,到这个时候还在逞强。安谨文无奈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游泳,把芦苇杆拿好,保持住呼吸,我和十三楼左右擎着你,不会有事的,放轻松就好。” 司落长长地吐了口气,定定地点了点头,刚想试着往水里潜一潜,却猛地听得对岸忽然人声嘈杂,雪芦渡附近一下子涌出来十来人。 花满十三楼和安谨文下意识地拽着司落猛地潜入水中,脸颊顿时像有千万根冰刺顺着毛孔扎进肌理,天字一号也很是机敏地跟着潜了下去,水面之上,只剩下四小节芦管,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刀来剑往,隐隐地还有呜咽箫声,看来对方这十几个人中,还有奶妈飞天。乒乒乓乓不消片刻,陡然听得咚地一声,有重物沉入水中,安谨文在水下费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出是一个人形。不过也不需要看得太清,很快耳边便响起系统公告,低调客栈的斥候削你一次郎被笑傲九天的乖乖小兔纸斩杀。 白光一闪,削你一次郎已然被传送出地图。开战不过刚刚七八分钟,低调客栈已经折了一个最为重要的斥候,消息的沟通渠道已然少了三分之一。 死了一个削你一次郎,笑傲九天的这一支分队却并没有退走的意思,反而有几个人涉水而来,将属于低调客栈的小舟用五光十色的法术弄回了岸边。司落捏了捏安谨文的手,隔着层层水色,露出浅浅地焦急之意。 安谨文皱了皱眉,缓慢地摇了摇头。 离他们最近的斥候还来不及飞书就已经被干掉了,而守在怀鸣镇或者四散开来各自为战的人除了知道斥候已死了一个之外,连他死在哪,对手侵入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剩下的办法就只有他们这些发现敌情的几个“前锋”派一个回去,以口传信。然而即便这个方法可行,如今的情势却已经是动弹不得,只要被笑傲九天那十几个人的分队发现,结果只有一个全军覆没。 安谨文脑子里面飞过无数个想法,突然,司落一个呼吸不匀,猛地呛了一口水,冰冷的江水呛到肺中只觉一阵火辣辣的不适。还未等花满十三楼和安谨文反应过来,求生的本能已然让司落挣扎着窜出江面,慌乱地挣扎,呼吸。 激起的水花动静虽然并不算大,却足以触动雪芦渡那边笑傲九天的人的警觉 “谁” “什么人” 第三十八章:险中得生 既然已经漏了行迹,便耽搁不得了。如今之计与其在水中移动缓慢,坐等屠戮,不如主动出击。 一念既出,安谨文已经迅速在胸前连结手印,进入了隐身状态。她原本的打算是悄无声息地潜过去,只要过了易水,料想变数也会大大减少,几遍不能斩首立功,至少也可以发挥幽冥界隐身的优势,出其不意,多斩上几个人头。 可如今 心脏若擂鼓一般,只觉得喉咙根都在跳。也不知是这身在战场的缘故还是陡生变故以至于自己措手不及的缘故,她安谨文从不曾如此紧张,直觉的紧紧握着匕首的指节都是僵的。 安谨文的心思急转与判断不过数秒,司落呛了水,原本用来呼吸的芦管一时慌乱之中也不知被扔在了哪里,再加上花满十三楼与天字一号下意识地就将她重新往水里按,司落只觉得喉咙像是火烧一般,肺像是要炸了一样。 眼见着就要往水面上窜,安谨文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微微地湿滑,不知是浸在江水中水流的侵入还是手心微凉的冷汗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江水。 孤注一掷,当时如此 她知道水性差些的司落已经忍到了极限,当及指尖一紧,整个身子在水中犹如跃龙门的锦鲤,攒足了气力,准备腾然而出,杀他个措手不及 嘈杂的呼喝与包围上来的水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在水下已经影影焯焯地看到来人划水的身形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后边“啊呀”一声,紧接着又是数声慌乱至极的尖叫,与其说尖叫不如说惨叫更为贴切。那声音来自水面之上,听起来倒像是那个飞天奶妈,想来是有三五个人游了过来,还有几个在船上。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到时让安谨文一时愣住了,系统并没有提示某个玩家为低调客栈的人所斩杀,难道说动手之人虽然有偷袭之机,却没有斩杀之能吗 正犹豫着,人声却明显地调转了势头,安谨文当即心下了然,这是有人得知他们的死境,自愿做了诱饵,声东击西,替他们挣得一丝生机。 天字一号和花满十三楼一看情况有变,只得狠了狠心,死死地按住了兀自挣扎的司落,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若是这一关得过,他们怕是要被司落暗损得体无完肤了。 安谨文倒是知道,司落如今是面临生死之感,所以才如此,任凭一个即将溺水的人,你都不可能期望他能保持常有的镇静。等到危机过去了,她自会知道这两个人其实是想护着她,自然,也不想白白浪费了那人的以身犯险替他们这几个人挣来逃走的机会。 只是那个人安谨文握着匕首的手轻轻颤了颤,低调客栈的三十人中,能以隐身之术渡过易水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经成功潜过易水却能折回来出手解围的花满十三楼在自己身边,那么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一时莫名慨叹。 笑傲就天的人已经走得远了。期初还盘桓在这附近,不过多久,便骂骂咧咧地追远了。想必白衣诀已经连用了两次隐身术,迫不得已或是主动现了身。 司落已经被憋得半昏厥,苍域有关于呼吸的设定,恐怕再耽搁半分钟,司落就得成为这盟会对抗赛被自己呛水淹死的第一人。但如今她昏昏沉沉的,倒是比方才挣扎之时省了天字一号和花满十三楼不少力气。 花满十三楼倒环着司落将她拖上了岸边,安谨文连忙按了按肚子和心脏,也许是看见司落双目紧闭的样子有些吓懵了,竟然直接用上了急救的法子,却忘了身在苍域之中,只需等司落呼吸的指标复原,血线渐渐回满也就没事了。 眼见着司落的睫毛动了动,花满十三楼顿时松了口气。天字一号压着公鸭嗓,眼中是难得的严肃与认真,他抬眼看了看隔了一个陡坡的密林,“不能在这耽搁太久,小落炖蘑菇既然已经要醒了,就必须得赶快进林子。” 花满十三楼点了点头,不由得看了看他。他一向认为天字一号是个松松散散没个正行的人,也许几个人一同在这游戏之中体验了一次生死关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吧。 天字一号后面的话没说,安谨文也懂。笑傲九天的人虽然暂时被白衣诀吸引了注意力,但却不会忘了度过易水进攻低调客栈帅帐的本意。要不了一时半刻,他们就会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届时,要么白衣诀已经成功坚持耗完了隐身术的cd,要么就是她忽然不敢往下想。 天字一号与花满十三楼动作甚是利索,已经架起迷迷糊糊的司落往陡坡上撤离,走了两步,花满十三楼忽然觉得不对劲,一回头,却发现一直保持警醒和冷静状态的安谨文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魂不守舍,在原地愣愣地出神,竟没有跟上来 “阿安”花满十三楼不由得有些焦急地低低唤了一声,“还不快走” 他这一声,倒是将安谨文从游离的状态中来了回来,只是原本放空的模样却渐渐被坚毅所代替,方才双眼空洞毫无焦点的模样仿佛不过是花满十三楼一时的错觉,看着安谨文双眸之中渐渐凝聚起骇人的光芒,花满十三楼与天字一号不由得双双怔在了原地。 “你们先撤。”安谨文交待得极为简短,声音却是一字一顿,短促有力。既然下了决定便不会拖泥带水,花满十三楼与天字一号错愕之间,她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白衣诀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阿安”待花满十三楼反映过来时,安谨文已经窜出去了好远,陡然明白过来她意图的花满十三楼顿时急得直跳脚,“她是疯了么白衣的等级是她能比的吗若说白衣诀一个人能摆脱这些人的追踪我信,可阿安才二十多级啊就算她直觉与反映都比一般人好得多,可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过去不是去送死吗” “咳咳让她去咳”血线的平稳回升让司落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恍惚之间也知道个大概。同为室友这么久了,她知道安谨文的为人。 她虽然气白衣诀以朋友的身份却故意隐瞒了等级,却绝不会弃曾经视为朋友的白衣诀而抽身离去,那是她的义气,她的原则,她的底线。 安谨文是个倔强得让人心生敬意的姑娘。 她一直,很清楚。 第三十九章:并肩而战吧 耽搁了一会,最初留下的脚印都已经被系统刷新没了痕迹。安谨文只得一步不停地朝印象中白衣诀撤退的方向急速追过去,耳朵也不得不分外警醒。 然而不知道是白衣诀撤离的速度太快,还是笑傲九天的人终于学聪明了些知道这样长呼短喝的会打草惊蛇且暴露自己的方位,所有人像是商量好了,齐齐掩去了追击的动静。 易水平静,耳边只余风声。一人多高的大片芦苇随风轻轻晃着,发出轻微的声响,隐掉了安谨文本就近乎无声无息的穿行。 虽然诡异得有些安静,她却不知怎地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直到现在,笑傲九天的那些人也没有折身返回雪芦渡继续横渡易水,这说明至少到目前为止,白衣诀是安全的。 “呀”一声娇弱的惊呼在五步之外乍然而起,细微得几乎被易水的流动声给掩藏掉,安谨文猛地刹住步子,惊得后脊发凉,激出一身冷汗。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很快,前面传来了另一个人更为轻微的责怪,起先发出声响的女玩家顿时有些不快,“这破芦苇叶子已经刮了我好几次了” “你再忍忍,”她身旁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刚才低调客栈的那个,我看等级不低,说不定是去斩首的,必须得找到他。”“斩首你是说,他是低调客栈派出去杀璃歌羽的”那女玩家突然就有些心急,“那怎么办她可是咱们笑傲九天里最弱的,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那几级都是你们几个长老带着她升上去的。”“行了,她就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孩,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她同伴已经很明显开始有些不耐烦,安谨文眼睛眯了眯,自己似乎听到了不少机密呢一个靠软磨硬泡升上去的虚架子,如何在这号称360度全方位无死角拟真的苍域之中赢得过他们这些真刀真枪用命搏出来的等级。 且不说司落如今在苍域中已经练就了不等系统反应就能弹出加血、加各种buff曲子的本事,就安谨文知道的,这厮至少已经将上百首的琵琶曲以及每个曲子所对应的buff烂熟于心,方能做到临危不乱,惊而不惧。 连她安谨文,被司落和花满十三楼拉出去突击补课也是她一人单打独斗,那两个人除非看见她血线见底,否则绝不出手。这个被系统选定的笑傲九天的主帅可要小心了呢。 忽然,安谨文猛地怔了,不仅是她和司落,花满十三楼也是这样,无论是他有奇怪的癖好还是天生记忆能力超群,能将魂道所有法术的引言全部背下来的人,绝不会只是想在游戏之中随便混混,虽然他最初的目的,似乎只是来找他的哥哥。 至于天字一号,看上去吊儿郎当,公鸭嗓总是嘎里嘎气的,但看他方才的反应,无论在对司落水性不甚了解的情况下直接选择了扶着她而不是自己,出了意外之后当机立断,宁可冒着司落被憋着的危险也要先将她按在水中,以至后来上岸时难得的认真和准确的判断连他都如此,更不要说城府深不可测的白衣诀 这低调客栈中的所有人,细细想来,无论男女玩家竟无一人是靠着别人带着,或是借助盟会、朋友的力量才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换句话说,都是些单打独斗的主如此说来,削你一次郎宁可自己一人过易水,也不肯和他们一起的行为,似乎也就能理解三分了。 能将这么多特立独行的人聚到一起,恐怕也不是个巧合,想来枭和麟帅也没少花力气。只是如此大费周章耗费心力,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安谨文却没有闲心再往下想了,笑傲九天的人似乎锁定了白衣诀所藏匿的范围,十来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形成了包围圈,既然知道了对手是幽冥界的人,自然晓得不能给隐身术空子钻。 笑傲九天的人选择了一种近乎原始却又令人头痛的法子所有人都伸长了手臂伸长了腿脚,在虚空中扫来扫去,偏偏腿脚之间的空隙极小,速度又极快,武器全都当成了烧火棍在一人多高的芦苇从里乱打乱扫。人要是想在交错的瞬间钻出包围圈去,简直就是妄想。 最坑的是,她安谨文很不巧地被锁在了包围圈的范围之内。 “你说你是不有病这是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吗”她双唇迅速地开合,无声地咒骂了自己一句。该死,想接应的人还没接应成,自己倒是先给自己搭里了,安谨文啊安谨文,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啊呜”猛地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目光所及之处却并没有任何物体。惊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人一把捂住口鼻,她所有的惊恐都闷在了嗓子眼里。 “我。”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安谨文犹如电击傻在当场,脸颊的皮肤传来白衣诀手心的温度,她明明慌了,却又诡异地平静下来。“这也没有”略显烦躁的问询声近在咫尺,笑傲九天搜查的人已经就在两步开外,安谨文非战斗状态下的隐身时长也即将耗尽,即便是再镇静,她也开始有些头皮发麻。因为苍域近乎严苛的死亡惩罚,这游戏的死亡率奇低,再加上她自己处处小心,所以迄今为止只尝过一次死亡的恐惧感还是白衣诀的手笔。原本紧扣着她口唇的手指渐渐松开,随即用温热的指尖在她紧紧抓着他手臂的手背上急速书写着:我引开,你先走。白衣诀从未想过她会转身追来,也许她只是不想欠自己这个人情,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幽冥界初见,他只当她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创立红藤久了,这本是他惯有的思维。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是从知道她天天对着自己优秀毕业生的照片鞠躬祭拜,求他那照片保佑自己数学能低空飘过的时候还是回l大演讲的时候不经意察觉到风宇臣偶遇认出她来时,眼中那一抹异样他隐瞒等级,不过是因为权少昕的那个赌约而迫不得已,却没想令她误会至此,到现在也不打算跟自己主动说话,看来已经是伤到了心肺。如今她肯回来接应自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有些微痒。又像是阳光刺透乌云,猛地亮了心腔。他一向冷硬刚毅的唇角微微松了松,淡淡地浮起一丝浅笑,手从她的体温中渐渐抽离,忽然猛地僵住。安谨文在一片看不到的虚空中,准确地抓住了他就要离开的小臂,指节用力得已经发白。是的,她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在彼此没有组队的情况下,白衣诀仍然能看见已经隐身了的自己。但那一瞬间的直觉,却让她先一步有了动作,她的眼睛在虚无中定定地看着前方,似乎是想看清楚她此时紧紧拽着的人的模样白衣诀,我,还能不能再信你。 第四十章:幽冥鬼魅 安谨文脑子一热,凭着直觉下意识地拽住了白衣诀。想着他在自己手背上写那六个字就猛地窜起一股邪火老娘是来接应你的,你还想再来一次大义凛然 刚巧不巧,从芦苇丛中露出一个容貌尚算明丽的面庞来,嘴里还径自嘟囔着,“哼,连一个人都抓不到,这个落魄诗还指挥得这么上瘾,不就是一个行动队长么哼”声音听起来耳熟,安谨文瞬间想起来就是方才埋怨主帅璃歌羽是个靠人带升级的那个女玩家,从笑傲九天的角度来说,这姑娘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给她提个醒。 寒光乍起,眉心一凉。安谨文从虚无中渐渐清晰的时候,那女玩家还在怔怔地看着自己,然后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若不是对抗赛中,死了的玩家一律传送出地图,她还真有几分死不瞑目的意味。 一击得手,安谨文好不迟疑,当即再度隐身。于此同时,系统那优雅的女声也随之响起:“笑傲九天的玩家女菀被低调客栈的一世难安斩杀。” 那个叫做落魄诗的一直痛女菀待在一起,自然知道她的方位,大惊之下,当即回头朝安谨文刚刚隐好身的地方看来,那目光犹如实质,似乎要烧穿这个地方。不愧是行动队长,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安谨文并不敢大肆动作,避开这些已经将注意力投过来的笑傲九天的人。虽然他们看不到,但只要自己一钻,那些芦苇叶子自然是要有交互动作,是要动的。 正在进退两难之间,只听几步之外“啊呀”一声,又是一道白光乍起。只是听那声音的方位,白衣诀竟然趁着自己斩杀女菀的时机,瞬间撤出去数步之远,如今的情形,已经隐隐形成了夹击之势。 趁着所有人回头的瞬间,她也顺势在地上低伏着打了个滚,等到落魄诗猛然回头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丝毫异样。 系统公告再度响起,这意味着笑傲九天再损一人。原本的包围之势已经有所松动,笑傲九天之中有的人已经开始略显焦急,一边嚷着“在这”“在这”,一边渐渐往白衣诀所在的地方聚拢而去。 可惜这些人中到底还有一个聪明的,“慢着他们是两个人”落魄诗大喝一声,顿时令笑傲九天的人微微一愣,可是就这一愣的功夫就足够了。 安谨文伸手戴上风帽,微微向下拉了拉。略有些清秀的唇角却绽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眸深处迸出一缕幽光,暗暗地烧着。风声,水声,芦苇的沙沙声渐渐消弭而去,只余下胸腔的砰砰声一下又一下地渐渐增强,渐渐和手中飞速旋转的匕首产生一种奇异的和鸣。 危境之中的反抗与亢奋,那是对鹿死谁手的一场豪赌,而她安谨文,从来不赌自己输。 五四三、二、一早已悄无声息就近站在一名玩家背后的安谨文在隐身术效果维持状态的最后一秒,直接将匕首送进了那玩家的后心。 落魄诗果然是这些人中反应最快的,折了三个人才逮到一丝人影的挫败感,让他脸颊两侧的肌肉咬得死死的。玄门重剑呼啸而来,带着冰冷的杀意。 安谨文看惯了玄门的重剑,但那柄重剑总是附在枭的身后,权当是个摆设。如今是第一次见正一玄门的人如此严谨又如此咄咄逼人地用重剑,猛烈的罡气像是从重剑上延展出去的剑锋,离人尚有三尺,却已经是眉心发疼。 安谨文面色一凛,一个瞬闪躲过了这杀机重重的一招。落魄诗没想到自己反应如此之快竟然还被她躲过了第一招,但惊愕也不过就是零点几秒的事情,他毕竟不同于女菀,也算是笑傲九天中身经百战的老人了。 他那剑锋并未在空中多做半分停顿,顺势竟生生折了回来那重剑看起来沉笨无比,没想到在落魄诗的手中竟然看起来比软剑还要灵巧如此一来,能腾挪的空隙就大大地减了许多,安谨文终于发现,躲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什么见鬼的招数”安谨文下意识地咒骂了一句,这游戏简直就是不按套路出牌,早知道就应该把枭逮出来过上两招,也不至于躲闪得如此狼狈。 不远处也开始人声嘈杂,大呼小叫喊着“小心”,“后面”的声音不绝于耳,想必白衣诀也已经现了身。只是到现在系统也没有再报一个斩杀的记录,恐怕白衣诀那边也是缠斗不下,且听那声音判断,似乎缠着他的人比自己这边的更多,尽管他级别高,却也架不住人多。 落魄诗剑风走紧,见她似乎留神同伙的情况,当即心中一喜,练练催动剑招,安谨文一个躲闪不及,只听“刺啦”一声,幽冥的玄色长袍被重剑豁开一个口子,胳膊也连带着受了伤,重剑自身侧划过,带出一串血珠。 “嘿”也许是得了手,落魄诗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剑意陡然变得大开大合,攻击力也陡然翻了一倍。忽然他手中的剑微微一滞眼前的女子明明已经无路可退,犹如蛛网上的蝴蝶,可她方才方才居然笑了 安谨文在纵横交错的剑意中发丝飞扬,那样诡谲的笑容看得落魄诗心中陡然发寒,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但那一瞬间,他几乎确定自己看见了鬼魅。 足尖在地上拧了一个奇异的角度,猛地向后折了腰身,顺势从低处摆脱了一直笼罩着自己的罡气。匕首在她伏低的一瞬间脱手而出,只是下意识地,落魄诗视线本能地随着匕首微微向左侧带了带 冰凉的气息,冰冷的手指。清冽的寒意拂过鼻尖一路窜至眉心 “破。”那声音像是昆山玉碎,又像是峰间晨雾,三分戏谑,五分杀意,还有两分雾气昭昭的魅色。 随着那淡淡出口的魂道法令,落魄诗的血线轰地直线下坠,贴近眼眶四周的视线也开始渐渐变得猩红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当机立断弃了重剑,疾速向后掠去,一声重过一声的粗气中,呜咽的萧声破空而起。 血线,终于在最后的最后堪堪停住了见底的趋势。 乖乖小兔纸她竟然忘了这个飞天奶妈 亲们,明天老墨得出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11月1日恢复日更。 第四十一章:该杀! 落魄诗勉强挺过血线见底的眩晕感,冷笑着狠狠啐了一口,“真狠。” 安谨文唇角挑了挑,“多谢夸奖。” 她笑得心平气和,落魄诗右眼皮没由来地跳了跳,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双眸中晃过一抹志在必得的暗光,还未等反应过来,直觉后心陡然一冷 萧音呜咽而又凄厉,只是乖乖小兔纸的萧再快,也快不过安谨文的匕首。刚才抛出去还不曾收回的寒刃直插落魄诗的后心,安谨文对上他那双几欲瞪裂的眼睛,拉了拉风帽,微微一笑,“走好。” 乖乖小兔纸萧还不曾放下,眼前白光闪过,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安谨文正准备动手,笑傲九天的人终于反应过来,迅速以奶妈为中心,一部分将乖乖小兔纸护了起来,一部分又出手狠辣地将白衣诀和安谨文渐渐圈到了一起。 “你是你”这声音很是熟悉,安谨文下意识地抬了抬眼,袖口的暗纹和那几乎有些扭曲的表情让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原来当时在黄河边上幸灾乐祸看她“自杀”的我不是大叔。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不是大叔自然还记得安谨文对他和爷很寂寞下的黑手,再加上这一次安谨文和白衣诀两个人竟然连斩了四、五个他们的人,自然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的。 安谨文退了一步抵上了白衣诀的背后,意料之中的清瘦,意料之外的踏实。她怔了怔,竟然已经被逼退到这个地步了么 笑傲九天的小队虽然折了几个人,然而队长折了之后却并不见散乱,或许是他们只有两个人,这样的威胁并不足以使他们自乱阵脚,也或许,笑傲九天的人为这场对抗赛准备了许久,自然不会被突发事件打乱攻势。“我劝你啊美女,乖乖让小爷我捅一刀,你说这要是被乱刀砍死,啧啧,小爷我得多心疼”见安谨文与白衣诀已经无路可退无路可逃,我不是大叔笑得有些淫邪,背对着他的白衣诀微微侧了侧头,风帽之下,原本就冷峻的面色更是凝若寒霜。 他说这话的时候,乖乖小兔纸显然已经从被安谨文的狠厉中回过神来,箫声低转沉浮,曲风变幻诡谲,竟然迅速给笑傲九天的一干人等连加了数种buff,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安谨文刚才给吓的,总归是再也没有轻视大意之心了。 安谨文原本还想耗过隐身术的cd,再来两个冷刀子,这下却是没什么机会了。或许是感觉她身子僵了僵,白衣诀气息顿了顿,默了一瞬,低声道:“还好么。” 他向来不习惯与人这样说话,一声询问说得僵硬,安谨文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也被他这一句话问得生出几分无语来,她翻了个白眼,横竖白衣诀也看不到,“好好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怎么样,我给你个痛快的你还不干是吗”我不是大叔已经颇有些不耐烦的意思,安谨文冷笑一声,眼中仍是三分诡谲莫测的戏谑,“想要杀我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说到最后,已经是一声断喝。足尖微点,仍是一个瞬闪,只是她快,却有人比她更快 “兔子”我不是大叔看着安谨文矫若惊虹的身形,声音蓦然变得尖锐刺耳,与此同时,幽咽的箫声猛地刺透耳朵,明明是曲音缠绵,却偏偏如一柄锋利的软剑,刺得耳膜生疼。步下也猛地一滞,身子忽然就软了下去。 “减防的buff用驱散” 白衣诀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飘飘渺渺地掠过耳际。驱散驱夜断愁吗好像不太对 铁刃的血腥气,安谨文凭着本能侧了侧身,蓦然传来的剧痛让她猛地清醒了些,似乎有人在喊她,是他么昏昏沉沉中,她忽然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他那么清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用这样声嘶力竭的声音去喊安谨文三个字。 血线不断下降带来的眩晕感让她思绪越发艰难,安谨文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现实中素不相识的白衣诀怎么会喊她安谨文。 箫声仍然如丝如缕,将她缠绕得喘不过气来,驱散,驱散驱散的技能似乎是魂道中的某个法术,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法术。她惯用的不过就是破字诀罢了 “天星耀耀,霁月皎皎,愿天地灵秀,人世无愁” “什么人” “谁” 昏昏沉沉中,耳中忽然一片混乱。左肩又是一痛,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已经隐隐有了大片大片的血色,安谨文再也支撑不住,只是天旋地转过后,却陡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残存着零星的熟悉。 “愿真假看破,清风长留散" 冗长的吟咏过后,那一个“散”字若破空之箭,安谨文灵台陡然清明,犹如云开见月。与此同时,那些渐渐遥远的啥喊声也霎时齐齐入耳,还有铮然的琵琶之音 “司落”她眼中的混沌渐渐散去,猛地睁开眼睛,眸中的忧色一丝不落地入了圈着她的白衣诀的眼,“司落司落和十三楼” “嘿还有我呢”天字一号杀得性起,那公鸭嗓喊得像是敲了个破锣,“他们俩非得要来救你们,我也不能自己跑了啊,万一遇上笑傲九天的人,那我多危险” 司落五指在琵琶弦上挑抹的速度越来越快,却最终还是忍不住张了张嘴,骂了一句,“真是奸商本性” 花满十三楼,司落和天字一号这么一杀过来,陡然就换了情势。原本笑傲九天一边倒的屠戮之势就变得有些微妙,且不说在司落的护卫之下,花满十三楼完完整整地背下了驱散技能“光风霁月”的引言,使得一招就破了附加在安谨文和白衣诀两人身上的减防buff,更不要说破了buff之后,四个杀神加上一个飞天之首的组合。 没了落魄诗之后,虽说仍是人数相当的对战,可明眼人早就已经能看出了其中的高下之分。就连我不是大叔也开始闭紧了嘴巴,不再说废话了。然而他不说废话,不代表安谨文就会不理会他,就算安谨文不打算理会他,却不代表白衣诀就会放过他。 锐利的目光犹如实质,原本一直盯着花满十三楼和司落的我不是大叔忽然觉得一阵心寒,下意识地抖了抖,一抬眼对上白衣诀被风帽遮了一半的眼睛当场就是一僵。 不知怎的,这雪芦渡忽然就停了风。芦苇静止得分外诡异,只有白衣诀宽大的玄袍一点点鼓胀起来,无风自动猎猎有声。安谨文一瞬间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天地之间,唯此一人。 算时间,隐身术的cd早就过了,可他却并未在胸前结印,而是右手缓缓平摊而出,锐芒闪过,微微刺痛了安谨文的眼睛,一柄缠绕着蔷薇的玄色匕首,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第四十二章:胜负在此一举(上) 白衣诀陡然发难,我不是大叔甚至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慌,两条腿立时就有些软。安谨文想过白衣诀会很强,但从未想过会如此之强。平淡无奇的五官此时却令人胆寒,一眉一眼仿佛是杀气绘就,蔷薇匕首在指尖飞速旋转着,快得几乎分辨不明何为刃,何为柄,隐隐有厉鬼哭号之音。那样子,哪里是什么地狱修罗,分明是九天杀神安谨文甚至没有弄清雪芦渡的乱战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她只记得一抹玄色的长袍遮住了所有的视线,只记得自己、司落,花满十三楼和天字一号,几乎是下意识地被白衣诀身上肆意散发出来的汹涌强流所吞噬,所有人都如同置身沙场,杀意纵横。直到笑傲九天的人接二连三化作白光被传送出这片地图,直到系统接连不断地报出双方斩杀的名单,直到最后的最后,系统那优雅而又冰冷的女音给出最新的战况公告:隶属于低调客栈的红苕渡和长生原已经失守,笑傲九天盟会胜利在望系统一连公示了三遍,雪芦渡几乎已经力竭的几个人笑意还未来得及染上唇角,就已经僵冷了下去。司落冷笑一声,“看来,笑傲九天的人为了这次的对抗赛准备了不少,一队被绊住了,就用另一队补上,倒还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他们的想法应该跟阿安是一样的,”花满十三楼眉间掠过一抹忧色,“我猜他们也以为低调客栈的帅帐选在了长生原,所以才过了红苕渡之后直扑那里,方才系统除了报出咱们这边的斩杀名单,低调客栈的人也损了不少,恐怕刚才长生原也有一场激战。”天字一号点了点头,刚想说话,一抬头却发现安谨文神色有些不对,他看了看安谨文又看了看白衣诀,“我说一世难安,我知道刚才白衣诀露了一手,但你也不至于被他迷得神志不清吧,你这老盯着他看,又不能盯出什么办法,要我说,这女人就是嗷”他那公鸭嗓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我说小落炖蘑菇你踩我干什么”花满十三楼低头浅笑,并不打算帮他。安谨文也并不理会天字一号,仍是一门心思地盯着白衣诀,半晌,突然开口道:“你多少级”白衣诀一愣,“什么”“我是问,你多少级。”安谨文认认真真地又重复了一遍。白衣诀心里掠过权少昕那张欠揍的脸,不知道透露自己等级在与他打这个赌的问题算不算得上违规,这厮没说,应该不算吧他想了想,刚要开口,却不料安谨文蓦然收回了目光,淡淡道:“算了,还是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很强就是了。”白衣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莫名地就有些发慌。“红苕渡和长生原已经失守,也不知道低调客栈的人能不能齐个心,守一守怀鸣镇。不过指望那些人还是算了吧。”安谨文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看了看身后的密林重重的镜山,“笑傲九天派出了两个小队,护着帅帐的想必已经不足十人。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赌一赌,看是咱们先杀了主帅,还是他们先攻下怀鸣镇了。”花满十三楼点了点头,“只是阙威营三个帅帐都在镜山上,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一个一个摸过去看他们选的是其中的哪一个了。”“楚歌台。”“楚歌台”安谨文和白衣诀同声而出,倒是给司落,花满十三楼和天字一号吓了一跳。一个清冷,一个笃定,只是这两道声音混在一起,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信服。“楚歌台你是说半山腰那个”天字一号仰头看了看,“也对,太高的那个虽然易守难攻,但机动性太差。山脚这个,离红苕渡又太近,万一咱们扑上来不太好守,想必他们对这个对抗赛这么重视,应该也不会这么大意。”司落将琵琶在怀中紧了紧,“咱们现在也不能从山道过去了,还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抄近路又不会被发现的地方过去吧。”“也好。”安谨文也不耽搁,冲几个人微微点头,转身便扎进了镜山下的密林之中。天字一号啐了一声,“我就奇了怪了,这帮姑娘怎么一个个的比男的还能折腾,我这就又落在姑娘后边了”白衣诀原本下意识地想去拉住安谨文让她在自己后面走,可不知怎么的手就顿了顿,说起来,看着低调客栈这副各自为战的样子,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以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撑多久,他习惯了长风破浪,无论是身后有人相随还是孤身一人。只是如今,他看着她倔强,看着她坚强。看着她天生敏锐的直觉渐渐磨砺成条纹缕析的能力,内化成自己的经验和预判。她说出了最佳的帅帐设置点,也能判断出笑傲九天最有可能的帅帐所在白衣诀原本蓦然生出的保护欲不知为什么却被莫名其妙的理性压了下去也许,她能替代自己一路带着没有权少昕,不,没有枭和麟帅的低调客栈走向自己习惯走得那条路。他微微探出去的手指颤了颤,终究收回了宽大的玄色袍袖之中,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花满十三楼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少了个人,他回头刚想低声招呼一声,却不料发现司落一连警惕地看着白衣诀。花满十三楼怔了怔,司落却回过神来,冲花满十三楼淡淡笑了笑,只是眼中戒备的神色却还未来的及收回。镜山密林,树木高耸入云。从外面看上去并不觉得如何,只是一旦到了眼前,入了林子,这才发现密林之中光线昏暗,再加上正是秋风萧瑟之时,脚下已经积了不少落叶,几声山鸡鹧鸪,听起来总有点渗人的味道。司落一向胆小,尽管被安谨文拖着硬生生地看了几部鬼片,如今四周安静得几乎能清晰地听得到耳廓上血流加速的声音,她再是镇静,一张瓜子小脸也已经是惨白一片。再看安谨文,根本看不出这厮几乎命丧雪芦渡的模样,越是诡秘的地方她越是亢奋,一双眼睛几乎贼得发亮,左左右右地四下打量着。花满十三楼不由得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真是服了她这性子了,难不成,她一世难安还想在这镜山密林之中找出几只鬼魅精怪来一行人虽然心思各异,却都明白此行之重,脚下都不曾耽搁片刻,一时间,密林之中只听得到脚踩着落叶疾行的沙沙声,除了大致的方向可以确定,具体的地点却已经有些摸不清了。咔嚓一声,枯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使人警醒。安谨文与白衣诀对视了一眼,连带着一向少用隐身术的花满十三楼也倏然隐了身形。天字一号不动声色地将司落护在身后,往四下里看了看,最终将视线落在一处高大的乔木之后,低声断喝:“什么人滚出来” 第四十三章:胜负在此一举(中) 似是被天字一号吓到了,过了片刻,粗壮的树干后才慢慢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梳着总角小髻,齐齐的刘海下一双琉璃珠子似的大眼睛。 “我、我是打酱油的”小丫头半抱着树干,歪了歪头,见天字一号和司落抬脚想往自己这边走,嗖地一下,又缩回了树干后面,“你们是低调客栈的人,落魄诗哥哥说你们都是坏人” 隐身状态下的安谨文差点被这话呛得咳嗽,也不知道笑傲九天的盟主是怎么想的,竟然放这么大点的小朋友来参与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对抗赛,也不怕给祖国的小花朵们吓蔫了等等孩子 安谨文愣了愣,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天字一号那破锣嗓子嘿嘿一笑,“我说小屁孩,你才多大啊就玩游戏,学校的作业写完了吗也不怕妈妈打你屁股”他可没兴致跟小屁孩玩捉迷藏,大步流星地走到树干后面,一把就把小姑娘给拎了出来。安谨文瞧着,总觉得天字一号像是拎了只兔子。 花满十三楼撤了隐身术,拍了拍天字一号的肩膀,将“小兔子”从他魔爪底下救了下来,“你能不能优待俘虏,看被你吓得。” 司落抱着琵琶蹲了下来,看着红了眼圈的小姑娘,轻声安慰道:“刚才逮你的那个大爷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不理他,姐姐带你走。” 大、大爷天字一号一个踉跄,让这小姑娘叫他叔叔他都能接受,大爷这小罗炖蘑菇也忒狠了。 司落可没打算去修补一下天子一号受伤的小心灵,微微一笑,问小姑娘道:“乖,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姑娘刚张嘴,就蓦地往后跳了一步,“落魄诗哥哥说,我不能告诉坏人我叫什么” 司落也不急恼,仍是笑眯眯地道:“好吧,落魄诗哥哥告诉你不能告诉坏人名字,对不对” “对” “那个公鸭嗓的老大爷是坏人对不对” “对” “所以你不能告诉他你的名字对不对” “对” “只要不告诉坏人你叫什么就行,对不对” “对” “那好,他是坏人,你不告诉他,但可以告诉我们对不对” “对呃” 安谨文简直要下跪膜拜了,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司落还有诱拐儿童的天赋 司落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笑得无比纯良,“好了,来,告诉好人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撇了一眼天字一号,撅着嘴冷哼了一声,随即扭过头,凑近司落道:“我只告诉你哦我叫响尾蛇之吻。” 安谨文和白衣诀仍是隐身状态,小姑娘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悄悄话”当即被另外两个人听了去,只是安谨文越发觉得不对劲,只觉得这个名字听上去分外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她安静地蛰伏在司落身后,又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小姑娘来。 司落正同小姑娘扯些有的没的,想着会不会从这个情商智商都还不够塞牙缝的小姑娘身上套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忽然觉得自己脊梁骨被人轻轻地戳了戳,又有人在自己背上迅速地划了几笔。 她微微一怔,却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盈盈笑意,拉过响尾蛇之吻的小手,柔声道:“看你这么可爱,姐姐就不为难你了,赶快回你们笑傲九天吧,记住可别再到处乱跑了,万一遇上低调客栈的别的人,可不会对你这么客气啦” 响尾蛇之吻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用力地点了点头,“姐姐真的是好人那,那我走啦”说着转身往一个分岔口走了几步,又回身冲司落招了招手,这才迈开小腿往远处跑走了。 待跑远了些,眼见林子也密了。响尾蛇之吻慢慢停了下来,猛地回头四下看了看,又警惕地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忽然唇角一勾,露出狡然的笑意,哪有刚才的半分天真 响尾蛇之吻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子,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群蠢蛋,居然想从我这套出话来,还是慢慢找你们的帅帐去吧” “帅帐就不用找了,只要找到你不就行了吗笑傲九天的主帅,璃歌羽”清清朗朗的女声破空而来,一个晃神的功夫,原本一片密林山色之中居然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来,宽大的玄色长袍和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风帽昭示着来人的出身幽冥鬼差。 “你、你”璃歌羽惊得一时语塞,只是呆呆地看着安谨文身后又浮现出两个如出一辙的玄色身影,自然还有从不远处两棵参天巨木后转出来的司落与天字一号。 “怎么没想明白”安谨文微微一笑,“这么聪明的一个小姑娘,不妨再多想想,也许就知道自己哪里漏了破绽了呢。” 璃歌羽眼中阴霾渐起,冷笑道:“肯定不是我出的纰漏。” “嗯,倒也可以这么说。”安谨文一面微微调整步伐,与其余几人形成合围之势,一面把玩着匕首道,“只不过,刚才雪芦渡与红苕渡、长生原三处同时混战,你可有仔细听系统的公告” “公告”璃歌羽愣了愣,“你是说那些扎在一起报出来的斩杀记录” “对的,”安谨文打了个响指,“其实我也没太注意,毕竟十几条斩杀记录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公布出来,谁也不可能仔细去听,不过,有人的耳朵却是刁得很,既然能背出所有的魂道法术的引言,这点小事自然也会过耳不忘。” 花满十三楼对璃歌羽甚是风雅地揖了一揖,“不错,就在你跟小落炖蘑菇说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我告诉了阿安,这个名字刚刚在长生原斩杀记录中出现过,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镜山密林之中呢即便他是负责传递消息的斥候,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吧你随便顶个谁的名字不好,非要顶用这个名字。” 璃歌羽气息微微乱了乱,当即冷哼一声道:“好,就算这个是我的失误,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璃歌羽的还有,看你们这架势,恐怕也知道我就是被系统选定的主帅了吧” “确实,”安谨文淡淡一笑,“这还要多多感谢你们笑傲九天的女菀。” “女菀”璃歌羽愣了愣,随即恨恨道:“我就知道这个臭女人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安谨文笑了笑,道:“她怀疑白衣诀独自一人隐身过易水是要去执行斩首行动的,既然她和落魄诗怕白衣诀去杀那个叫璃歌羽的小姑娘,那这个不谙世事,专门靠别人带着升级的璃歌羽,自然就是系统定下的主帅了。”安谨文语气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了璃歌羽几眼,“只是这个女菀还真是个不成事的,连你们盟会之中一个小姑娘竟还没有我一个外人看得透。就凭你这份装纯卖傻的本事,我可是羡慕不来的。” “哼,既然有人愿意上当,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对,是他们有眼无珠,跟你确实没多大关系。不过落魄诗倒还是有些眼光的,”安谨文往不远处看了看,“我猜,那边就是你们选定的慧剑营帅帐了吧如果我没猜错,落魄诗在帅帐之中至少埋伏了五人以上,而且这五个人都是这一次笑傲九天派出来的精锐,对不对” 璃歌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一张娃娃脸上显出些许不和称的阴鸷。 “苍域规定了主帅必须在一定范围之内,却并没有规定必须要在帅帐之内,所以你一直游离在帅帐附近,如果没有遇到低调客栈的人自然最好,如果遇到了,能装天真可爱蒙骗过去就蒙骗过去,若是不能,最不济还可以以带他们去帅帐为由保下一命,同时,也会将低调客栈的人带去你们精锐所设的埋伏圈,一举歼之。”安谨文笑吟吟地侧了侧头,淡淡道:“璃歌羽,我说得可对” “你确实厉害,可是,你又怎么确定这个地方就没有埋伏呢”她铜铃铛一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稚气的声音也陡然变得尖锐无比:“小新卖蜡笔还不快出来” 第四十四章:胜负在此一举(下) “你是说那个一直跟着你的斥候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乍然而起,有人拖着重物缓步而来,璃歌羽凝神看了看,那被人拖得狼狈不堪的重物,不是小新卖蜡笔又是谁 “怎、怎么可能他,他是” “笑傲九天中级别最高的了,是么”来人打断璃歌羽断断续续不成字句的话,抬手拉了拉风帽,被魂道缚术那一堆犹如实质的钉子扎得浑身动弹不得的小新卖蜡笔,终于看清了对手的样貌瘦削坚毅的下颚,和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花满十三楼和安谨文等人皆是一愣,真不曾想过璃歌羽的身边还有一个斥候,斥候身上自带加速的buff,此处已经离笑傲九天的帅帐极近,若是让这个小新卖蜡笔真的跑去通知那五个精锐,谁胜谁负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白衣诀伸出瘦长的食指,点在小新卖蜡笔的眉间,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她终究是差了点火候。 小新卖蜡笔被白衣诀所斩杀的消息被系统报出来,笑傲九天的人就会知道璃歌羽的处境堪忧,为了赢对抗赛,必然会加紧对怀鸣镇的攻击,只是看样子,他们不会比眼前的这些对手动作更快了。 璃歌羽轻笑一声,不知是认命还是嘲讽,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密林间遥遥地传来悦耳的女音,“笑傲九天主帅璃歌羽为低调客栈的一世难安所斩杀,笑傲九天主帅璃歌羽为低调客栈的一世难安所斩杀,妙云谷笑傲九天与低调客栈的盟会之战结束,低调客栈胜出” 不知道怀鸣镇还活着的低调客栈的人就竟有何感想,安谨文只觉得一口气松下来突然累得不行,更不要说差点被淹死的司落。再看看花满十三楼与天字一号,也是一副疲色,只是眼中渐渐燃起的喜悦,却是怎么也忽略不了的。唯有白衣诀,低低的风帽下,双唇仍是抿得紧紧的,半分也不曾松懈。 摘了头盔,安谨文直直地看着家里的天花板,一场对抗赛下来,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陌生,“赢了啊”她的手握了握拳,伸向半空中,终是低低笑出了声。 “风总,公子赢了”电话的那一头,虽说只是汇报,却仍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亢奋。 风宇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无边的夜色怔了怔,“赢了” “是啊不过风总,我可是按您的吩咐,没怎么出手。您不知道,低调客栈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吵来吵去居然把帅帐定在了没有险处可以守,没有后路可以退的怀鸣镇,若不是一世难安非要过易水,恰巧遇上了笑傲九天的主帅,这一战,低调客栈可得输得够惨。璃歌羽被斩杀的时候,怀鸣镇就剩下三个人了”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风宇臣缓缓沉下手臂,“她一定要过易水难道真的,都只是碰巧才赢了笑傲九天么也许娄誉他,这次站对了队伍呢” 一间并不算大的公寓,只是看上去干净整洁得近乎清冷。白轶给自己沏了壶铁观音,氤氲的水汽带着馥雅的茶香,让他彻底地放松下来。只不过这愉悦也就不过片刻,手机震动的嗡嗡声,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赢了”权少昕略带慵懒的声音遥遥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似乎隐约还有一丝得意。 “消息还真灵通。”白轶冷声回了一句,“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哎别呀”权少昕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刚从魏麟那拿到的最新战报,功勋值排名从高到低清清楚楚,想不想知道跟我打的赌你究竟输了没有” 白轶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对抗赛我并没有参与指挥,笑傲九天的主帅也不是我杀的,所以功勋值第一的也不是我。离这个赌约到期还长,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输给你。” “啧啧啧,这么自信说你什么好,这就是帝王天性啊”权少昕咂了咂嘴,无奈道:“好吧,算你料得准,这次对战笑傲九天,原本你不出面我和魏麟都觉得低调客栈是赢不了的,再想想你那天生的责任感和胜负欲,我原本觉得怎么也能把你那帝王天性激出来三成,没想到让那个小安子给搅了局。” 白轶唇角轻轻扬了扬。 权少昕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扬了扬,“算了,反正离赌约结束还早,赢了笑傲九天,后面的对手会越来越强大,我不着急,总会有盟会逼着你露出帝王本性,到时候,公司一把手的位置你可别赖账。” 白轶看着杯中的茶叶沉沉浮浮,语气里是万年不变的波澜不惊,“随你,但我比较看好公司即将诞生的未来的免费劳动力。” 权少昕怔了怔,沉默了片刻,忽然笑得有些奸诈,“我说帝王,你不觉得你最近说话变了腔调吗” 白轶晃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愕然之后,唇角的笑意渐渐更深了些。 “哦,对了,下一场的对战名单下来了,和低调客栈对上的盟会叫猎杀神经病,清一色人界玩家。据说这盟会的盟主觉得放着好好的人不作,偏要当鬼当神的都是神经病,于是就起了个这个名字。”权少昕看了看平板里的资料,轻声笑了笑,“我倒觉得这盟会的盟主有点意思,只可惜了,不能在对抗赛里会会他。” 白轶淡淡道:“对手的资料不用给我,我也没打算插手。” “嗯”权少昕眼中透过三分了然七分算计,“怎么着,对你们家小安子这么有信心” 依白轶的性子,若是平时要么直接挂电话,要么就冷冷地就地驳回去,只是这回却怔了怔,不可否认,这话嗯,听着挺舒服。 权少昕眼底眉间都是嫌弃,“别想反驳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吗别玩了,我可是最能” “最能算计人。”白轶淡淡地接了一句。 “嗯哼,知道就好。你不就是打算让小安子代你出头,这样既有人管了低调客栈的事儿,你又不会打赌输给我么别以为我不知道,笑傲九天主帅璃歌羽的人头是你故意让出去给她的吧”权少昕冷哼了一声,“不过你也别把算盘打得太美,我看小安子不是你那块料。低调客栈的人大多数都是我挑进来的,性子一个比一个刺儿,要是想将这些人心拢作一块,我看你们家小安子未必能应付得过来。” “她能不能行,还是要看她自己。”白轶默了一瞬,轻声答了一句。 权少昕在电话的另一端翻了个甚是优雅的白眼,“行,具体的,到时候过两天低调客栈开集会的时候再说吧。我先跟你说说娄氏集团的事儿。” “娄氏集团”白轶粗了蹙眉。 风宇臣这个人,无论于公于私都是个让他难以忽视的存在啊。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