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圣者三部曲》 第一章 风暴 风暴席卷了大半个亚速尔岛,铅铸般的云层遮蔽天空,它所裹挟而来的雨水是那样的冰冷与充沛,尖颚港的每个人,每条狗和每只老鼠都在颤抖,喘着气,试着以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奔跑,好跳进任何一个有顶的建筑里面。 钝头酒馆的主人用力拉下黄铜门闩,将狂乱的暴风雨和其他不受欢迎的东西隔绝在厚实的橡木板以外,他的一位客人,弗罗的牧师正在炉床跳跃的火焰前面脱下滴着水的羊毛斗篷,炉床上架设着一口铁锅,不断地冒出白色的蒸汽,散发着鹅与肉豆蔻的香味。 在分享了鹅与半瓶浑浊的血红酒之后,酒馆主人和他的客人一起舒服地躺在前室的炉床边,炉床的火焰加热了周围的石板,石板上铺着新鲜的干草,柔软的双臂围绕着他的脖子,他的嘴唇沉溺在丰腴的肩膀和饱满的胸脯里——敢于打搅这个美妙时刻的人可真是有点罪不可恕,但站在外面的家伙显然十分执拗,酒馆的主人愤怒而压抑地叫喊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挣脱了那双甜蜜的绞索,在爬起身去开门之前,他没忘记捡起外套,扔给弗罗的牧师,“盖住你自己。”他咕哝道。 黄褐色的矛牙海狗皮外套沉甸甸的,吸足了油腻,浓重的鱼腥味,呛人的烟草,酒,还有男人身上特有的山羊臭味,肥厚而宽大,却很短,只够盖住牧师臀部以上的部分,弗罗的牧师在外套下交叉双臂托住脖子,叠起双腿,毫不介意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外套营造的黑暗里安静地侧耳倾听,来人绝不是一个对尖颚港一无所知的莽撞之人,他知道这里的人会怎么敲一扇不愿意打开的门,并且成功地让钝头酒馆的主人在非自愿地打开门后仍然保持可贵的沉默,而非诅咒、驱赶或一柄锋利的匕首。 “没有房间了。”酒馆主人说。 通常他会建议马厩和走廊,看来这个不速之客并不是一个手头拮据或是粗枝大叶到能够接受这两个地方的人。 钱币相互碰撞,铜币、银币还是金币?金币,只有金币,能让不满与恶意瞬间消弭殆尽的,只有这些黄灿灿分量十足讨人喜欢的好朋友。 “您要是愿意和别人一起住,那么就还有个房间,”酒馆主人和气地说,“不过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弗罗的牧师掀开了外套,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小块如同海面浮冰一般白而透明的皮肤;被银色细绳缠绕着的黑发,深灰色的皮质斗篷,过膝的长靴——来人的背影优雅而细长,步伐轻巧,在陡峭狭窄,连一只大点的猫经过也会吱呀作响的楼梯上走动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马鞍棕色的旅行手杖和皮囊被提在手里。 酒馆主人同样无声而迅速地从他熟悉的楼梯上溜下来时,发现弗罗的牧师正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们消失的地方。 “你可以在稍后去试试能不能得到比鹅更珍贵些的小礼物,”酒馆主人宽容地说:“但现在——他就在你的房间里,你得先把我的酬劳给我。” 弗罗的牧师用舒展来的身体做了再明显不过的回答。 就在酒馆主人与弗罗的牧师亟不可待地重新回到那些滚热而黏腻的摇晃里的时候,前者的新客人正在谨慎地探勘这个又高又窄的房间,整个空间看上去简直就是一把立起来的凿子,发黑的木梁即便三个男人踩着肩膀站起来也未必摸得到,正对着门的是一扇简陋的木窗,木板之间的缝隙不住地灌入尖锐的冷风和雨水,水流的痕迹沿着缝隙往下延伸,潜入白泥墙壁与桌子之间。桌子,更正确点来说,一只深褐色的松木箱子,桌面上合情合理地没有墨水和纸张,只有一只手艺拙劣的海兽形状的陶土灯座和饮水罐,饮水罐里插着深红与小鹅黄的香豌豆花。 ——弗罗的牧师。巫妖说。 ——什么? ——香豌豆花是弗罗的圣物。只有娼妓和弗罗的牧师才会供奉香豌豆花。 ——那么她也有可能是个娼妓。 ——弗罗的牧师与娼妓之间的区别大概只在于牧师总还能省下点医药钱。巫妖刻薄地评论道。 灯火发臭,里面显然是廉价的鲸鱼油而非昂贵的鲸头骨蜡。一张从各方面来说都乏善可陈的椅子像是仅仅作为装饰才放在那儿的,四条腿儿固执地有着各自的长度,靠背上的雕刻少了半张脸。薄石板地上聊胜于无地散着几枝年代久远的薰衣草,床铺紧挨着两面墙,没有枕头,也没有毯子,芦苇和灯芯草有足踝到膝盖那么厚,只可惜无需去触摸也能闻得出它有多潮湿,包裹着它们的羊毛毡薄得就像张干海苔,颜色倒是丰富异常,床尾的裂缝与洞隙尤其多。 几只圆壳小虫正急急忙忙地穿过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只有着人类手掌那么长的蜈蚣悄无声息地追逐在它们身后。 新客人微妙地呃了一声,他没想到到了另一个世界还能看到纪实频道里的生物记录片。 ——别为一两只虫子大惊小怪,巫妖说,它们不会杀了你。 ——那袋金币最起码有五十枚,异界的灵魂抗议道。 ——我们都知道那不是房间的价码。 ——包括这个房间——你觉得有可能让他给我们换个房间吗? ——对一个陌生人来说,这大概是尖颚港最好的一个房间了。 ——陌生人?我以为你选择这里就是因为你熟悉它。 ——我确实熟悉这里,巫妖不耐烦地说,而且它是我熟悉到能够选择的传送锚点里最为薄弱与混乱的一个,鉴于我们现在的状态,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你最后一次出现在尖颚港大概是在几年前? ——九十六年——人类的生命和记忆都太过短暂了,万幸的是,总还有些东西被保留了下来。 ——九十六年,异界的灵魂重复道,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叹气——好吧,接下来我们该干点什么? ——等待,巫妖说。 酒馆主人结束的很快,但弗罗的牧师还是表现出了热烈而不夸张的满足,巧妙的恭维让她得以从那口炖过鹅的锅子里舀出一小盆热水用来擦拭身体,还有加了香料的绵羊油供她滋润皮肤,放松肌肉。 她带着干净但凉透了的身体和只有一根指节长的鲸蜡蜡烛踩上楼梯,拴在细皮带上的金铃叮当作响,穿过阴暗的走廊,她试探着推了推门,发现门并没有被闩上。 牧师走进房间,看到她的同住人正坐在椅子上。 “您为什么不睡觉?哪怕只是到床上去,”她语调轻快地问道,“那张椅子难道能比床更好吗?”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蜡烛的光照范围以内,牧师这才警觉地发现这人并不如她所想象的那样羸弱,也不丑陋,或者该说是恰恰相反。 “也许您需要一点酒,”牧师举高蜡烛,让更多的光照亮自己的脸,空着的右手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只扁平的银酒瓶,它小的就像是个玩具,里面大约只有四五口的分量,“我有点蜜酒,一个走私商人给我的礼物,真正的蜜酒,不是小巷子里那些苹果酒和葡萄汁混合出来的假货,没有掺过水,也没有加过糖——最纯正的蜂蜜酿出来,窖藏了四十年的陈蜜酒,”她甜蜜蜜地劝诱道,让人怀疑那酒有没有她的舌头滋味美妙:“来尝尝吧,”她催促道:“一小口,只要一小口,你就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极乐。” 她用拇指旋开瓶盖,一缕浓郁的蜂蜜香气证明她所言非虚。但令她沮丧的是,被诱惑的对象依然无动于衷,他只是带着点探究和好奇地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打量着她,见过第一次瞧见蝴蝶的小孩子吗?他们会被它吸引和诱惑,而后他们会抓住它,撕碎它的翅膀。 “看来您不喜欢蜜酒,”她说,带着能让钢铁折弯的失望之意,却依旧轻柔得就像是拂过耳边的微风,“那么,”她伸出一根小手指,勾开系着襟口的皮绳,珊瑚色的丝质品向两侧滑开,显露出浑圆凸起的柔软胸部,一点也不夸张地说,它们在烛光的照映下就像清晨垂挂在叶尖上的露珠那么美。 “我呢?” 第二章 钝头酒馆 当那只被柔软的黑色羊羔皮紧紧包裹住的手轻轻碰触牧师的咽喉时,她只是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她是那么的年轻,还从未被人拒绝过,更何况今天是属于弗罗的,是男男女女们得以毫无顾忌地狂饮暴食,肆意放纵的日子,她抬起头,等待着更多的抚摸和揉捏,她希望这只手足够有力,她喜欢被粗暴的对待。 正如她所愿,这只手真是有力极了,它握住牧师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她提了起来,就像是在拎起一条拉出水面的深海鱼,她只来得及露出半个惊骇的表情就被一股纯粹的力量掷了出去,她的脊背撞在只是虚掩着的厚重房门上面,门碰在门框上的声音大的足以震动房间里的每件家具。 黑褐色的杂木门被再度撞开的速度简直和它被关上时一样快,弗罗的牧师被猛地推向墙壁,她在沉重的木板后尖叫和痛哭,一个粗野而强壮的家伙迷惑地站在门口,掉在地上的蜡烛仍在燃烧,光线摇晃着照亮了他的下颌。像是被短暂消化过的头颅像野狗那样向前伸着,他抽着肥硕的鼻子,眼睛像快要熄灭的炭火那样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着光,土黄色的皮肤上生满疣子,这是食人魔的特点,但一个正常的食人魔应该有九尺到十尺,而不是七尺半,又及,这张脸还能分辨得出五官,表明他的双亲之一很有可能是个人类——多半是个不幸的女人。 这个不折不扣的杂种先把木棒伸进房间,之后才是脑袋和身体。 在他意识到自己踩上了什么之前,他就已经跌倒了,他的重量令得整个酒馆都在轻微的震动,木棒从他手里滑了出去,“号号!赫!号号!”他一边试着从那片油腻上爬起来,一边大声呼唤着自己的同伙。 隐藏在门外的半身人举起了匕首,犹豫着是否要加入到这片混乱中去。 半食人魔晕头转向地站起来,“号号!赫!”他愤怒地叫道,在支离破碎的椅子里面找到了自己的木棒,他的膝盖很疼,而且他找不到自己的猎物了,未曾料想到的挫折与愈发强烈的杀戮欲望促使咆哮在他的咽喉深处翻滚,他深深地吸和吐着气,生满利齿的猪嘴里发出来的恶臭简直可以作为第二件武器来使用——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沉重粗大的木棒在寻常人还来不及说完一整句话的时间里就已经砸毁了所有能触及的东西,床铺在半食人魔跳上去时不堪重负地倾斜并塌了,灯芯草从羊毛毡下面滑出来,被燃烧着的灯油引燃,数以百计的小虫从它们的藏身所与食堂里惊慌失措地爬出来,在呛人的烟雾中挥舞着触须、鞘翅和节肢,它们的影子凌乱无序地覆盖了整个墙面。 一只拇指大的臭虫掉进了半食人魔的红色眼睛里,他抓出了那只虫子,放到嘴里嚼碎,迅速地眨着眼以恢复模糊的视野,随着灯油四处流窜的火焰突然卷上了他的脚踝,并灵巧地往上爬,在他急于扑灭腿和狗皮短裤上的火焰时,一柄从手杖中抽出的细剑破开烟雾,从他的后背刺入,贯穿那只肥大的心脏并迅速地搅动。 他张开嘴,想要发出一声惨痛的嚎叫,烟雾涌进了他的喉咙里,于是他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响动是又闷又难熬的咳嗽声。 半身人拼命地睁大眼睛,潮湿的灯芯草冒出了大量的烟,只有烟,没有亮光——就在他这么想的当儿,他看到了光,灼热的白光,他的眼睛立刻就瞎了,一枚细小的水晶紧随着黑暗割裂了他的气管,他的喉咙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就像一个充满气的皮囊那样缓慢地瘪了下去,没有派上用场的匕首落在地上。 从酒馆凹凸不平的外墙上爬上来的第三个人只看到了闪烁的白光,他用手指拨开木窗,一缕烟雾顿时伤害到了他的眼睛,他握着的钢片弩开始发烫,并在两个呼吸间烫到他无法紧握它。 他无法控制地嚷了出来,松开手指,弩弓和他失去平衡的身体一起往下落,窗户距离地面只有十五尺,想要平安落地实在是太容易了——如果没有一条银色的绳子缠绕住他的双脚,确实如此。 他的后脑和坚硬的碎石地面扎扎实实地亲了个嘴儿。 过了好一会儿,酒馆主人才慢吞吞地爬上楼梯。火已经熄灭了,毕竟这儿没太多可以燃烧的东西,到处都是焦黑的灰烬与残渣,还有品种繁多的臭味,火焰燎过蛛网和灰尘的干臭味,焦黑的墙壁被烤裂的泥土臭味,海风与雨水的腥臭味,灯芯草和羊毛毡的霉臭味,灯油的热臭味,半食人魔的血、粪便和尿混杂在一起如同在地底下埋藏了整整一年的鲨鱼肉般的腐臭味……你当然可以彻底地打开木窗驱散它们,前提是你不会被冻死和淹死。 “这下真的没有房间了。”他摇着头说。 ——我们没有房间了。 ——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消息啊——没有房间了,巫妖恶毒地挖苦道,你会因此而死的,对吗? ——我并不是在抱怨,异界的灵魂争辩道,但你让我等的就是这个? ——我说过我们对于尖颚港是个陌生人。 ——你至少可以提醒我。异界的灵魂在心里说,或许我们可以设法避免掉这场不必要的……冲突,但他忘记了在意识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心里说”。巫妖因此发出了一声锐利的讥笑。 ——把他们当成你游戏里的怪物和npc,巫妖直白地说,虽然无法复活,但他们会刷新,劣等种族唯一可称道的大概就在于你永远都不必担心会缺少一双插在你口袋里的手或是一只急着敲开你脑袋的棒子——尖颚港最廉价的除了海里的砂砾就是生命,他们是,你也是,鉴于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以为你会更珍惜它一点——切勿忘记,死亡在我们的世界并非终点,无信者会被拿去砌墙、吃掉或用来交易。而你,一个来自于另一个遥远位面的灵魂,或许还会有着更多和更为重要的用处…… ——从未,异界的灵魂打断了他,我从未忘记,每一个字——所以我才能去割断一条喉咙或是刺穿一颗心脏。 ——你会习惯的,巫妖平静地说。 ——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儿啊。异界的灵魂喃喃道。 他们踏进依然有着少许烟雾缭绕的走廊,所经之处又静又暗,就像那些房门后面压根儿就没住着人或都已经死了——一角珊瑚色的长袍迅速地从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消失,弗罗的牧师奇迹般地从半食人魔的木棒与火焰下面逃得了一条性命,虽然称不上毫发无伤——不过她已经治好了自己歪斜的鼻子。 ——我以为你会对她手下容情。 ——谁?呣,我知道你在说谁了,弗罗的牧师——为了那瓶有问题的蜜酒? ——你称赞过她的腿,认为它们能够满足绝大多数男人和少部分女人最为的臆想。 异界的灵魂在意识中爆出一阵沉郁的大笑。 ——老天……嗯,抱歉,我是说,我可从来没想到过,那个……嗯,有点猥亵的说法还能有这种隐晦和文学化的表达方式——是的,我是称赞过,但是…… ——但是,活生生的东西会让你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你更愿意面对一个能够随时下载、复制和删除的小玩意儿,不是吗? ——……是我的错觉吗?你似乎很乐于看到我尴尬。 ——也许是因为你尴尬的时候就不那么蠢了? 酒馆的前室里空无一人,炉床里新加了木柴,火烧得旺旺的。 一只瘦弱的狗头人畏怯地从有着贝壳闪光的石头吧台后面伸出半个脑袋,给他们送上了一壶热气腾腾的扁桃浆。肋骨从他皮毛的光秃部分赤裸裸地凸出来,他的脖子上拴着一条带链子的项圈,长链子的另一头连着墙壁,他是酒馆主人的奴隶,帮着他搬运酒桶,涂刷墙壁,清洁地板,在厨房里打打下手,酒馆主人因为各种原因必须离开酒馆时帮他看着堆积如山的啤酒桶和红酒桶。 酒馆主人站在酒馆背面的小巷入口,罩着一件隔水的长斗篷,斗篷是鲸鱼的茎皮做的,和雨水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空气,他仔细端详着那个从窗户掉下来的人的脸,那还是个孩子,脸上的胡须轻淡的就像是汗毛。 “这个呢?”收掇尸体的小地精喊道,他的声音又尖又细。 “这个不行。”酒馆主人说,宽平的脸上掠过一丝细微的焦虑。 “把这个给我们,”小地精争辩道:“太硬了,很臭!”他指着半食人魔:“太小了!”指着半身人:“我们要这个,人类,嫩,多,好吃!”他伸出灰绿色的舌头,荆棘般的白色倒刺竖了起来,半透明的酸性唾液流到了地上,如果不是正下着下雨,地面上准又会多了许多小坑,他身边有四五个同伴,一起发出了参差不齐的咕噜声表示支持与威胁。 酒馆主人掀起斗篷,展露皮带上的长短武器。 小地精只有普通地精的三分之一大小,一个懒于收拾实验残余的红袍法师用人类六岁孩子的大脑,深渊里小魔怪的胃、蜥蜴的身体、蟾蜍的外皮、猫的舌头和地精的牙齿制造了他们,后来一些有特殊嗜好的领主也会购买他们以处理城镇里过于泛滥的老鼠和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他们超过半打的时候,对于老人、孕妇、孩子和垂危的病人有一定的威胁性,面对一个训练有素,强壮并配有武器的佣兵可就未必了。 红袍的造物退缩了,他们拖着半食人魔和半身人的尸体从积满了黝黑臭水的小巷子离开,一路上用地精的语言熟练地咒骂着人类、雨水和温度。 第三章 黄金夫人号 酒馆主人难得地叹了口气,大雨模糊了白昼与黑夜的区别,但他有个魔法项坠,曾经属于一个法师,他把每天分为二十四份,项坠的表面有相同数量的镂空小格,每格里面都有一颗细小但品质上乘的星彩蓝宝石,它们会在属于自己的时刻里微微发光。 距离第二天还有三格。 暴风雨很快就会过去,船长会召集他的船员,钉桅杆,吊斜桅,擦洗甲板,整理船帆,收拾缆绳,甲板两侧的排水口需要上光漆,还需要往升降口里倒点沥青,点检货物,维护武器,这点必不可免的活计可能会持续上一整天,但肯定会有船急着当晚起航,钝头酒馆的主人对此有着十足的把握。 尖颚港里自然不止他一家酒馆,但只有他能够容许船员们在他这儿赊欠上一杯血红酒或是波尔多酒,他是个好人,从不穷凶极恶的追帐,还经常帮他们解决点小困难,譬如收点来源不明的玩意儿或是介绍一两笔盗窃和暗杀的生意,别的酒馆主人也在这么干,但他发誓他抽取的佣金是整个尖颚港里最公平的。 将一个愿意给出三倍价钱的客人送上船着实是件简单至极的事情,虽然依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有可信任的介绍人,尖颚港的好老板不该贸贸然与一个不知根底的家伙打交道,但他在弗罗庆典中的花销有点过了,他急于让自己的钱袋恢复到原有的饱满度。 在宝石亮过十二次后,第一个船员踏进了钝头酒馆,然后是更多的船员和他们的船长,商人,走私者,无赖,以及盗贼与恶霸,都有点儿迟钝和心不在焉,昨天尖颚港来了整整五十个弗罗的牧师与有前者十倍数量的娼妓,为了表达对弗罗的敬意,她们每次只要一枚银币,这是一个伶俐点的乞丐也有可能拿出来的价钱,想要拒绝这个有诱惑根本不可能。 之后紧张的工作又让他们耗去了残存的力气,很多人一坐下来根本就不愿意再走动,用来投掷匕首的靶子上空空如也,纸牌与骰子遭到了冷落,也没人想要跳舞、唱歌或是打情骂俏一番。 这让烟雾缭绕的钝头酒馆变得有些罕见的安静,每个人都很无聊,希望有一场风波能让他们看看热闹。 他们都注意到了坐在石头吧台前面的陌生面孔,那个人看起来与钝头酒馆甚至整个尖颚港格格不入,他坐的很直,衣着整齐,品味高雅,脸和手上都没有疤痕,皮肤白皙,黑亮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背后,灰色的皮质斗篷优雅地拢在左肩,一柄银头的旅行手杖斜靠在他的大腿上。 酒客们饶有兴趣地等待着,谁会是第一个上前挑衅的人? 一些消息灵通的盗贼从小地精那里获知了准确的信息,这个人很快就走,他不会停留在尖颚港以影响到随便哪个人的位置,他的剑业已尝过了一个半食人魔,一个半身人和一个人类的血,他们没必要去招惹他,而且钝头酒馆的主人已经和他谈成了生意,从他面前摆着的那杯珍贵的茴香酒就能看出来,这种酒在尖颚港就算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但每个地方都会有些又蠢又贪的人,一个男人挪动着笨重的身体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他曾经是钝头酒馆里最令人敬畏的痞汉,直到另一个更强壮更年轻的人把他打倒,在那场战斗里他失去了四根手指和他的胆量,他不敢去招惹其他的恶棍,只能靠着找女人和弱者麻烦的方式来维持他所剩无几的威望。 他老早就注意到了那个陌生人的斗篷,斗篷看上去并不起眼,但你只要仔细瞧瞧,就能发现它的手工有多精致,皮质有多细腻柔软,下摆还用同色的丝线绣着雅致的图样,用来扣住斗篷的别针上镶嵌着一块光滑的条纹玛瑙,有麻雀的脑袋那么大,黑色与灰色、淡紫红色的条纹清晰的就像是画出来的,就算不识货的人也知道它必然能值大钱。 人们给他让出通道,坐在吧台前面的新客人平静地转过头去与之对视,痞汉发觉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里面没有东西,就像海洋的最深处那样贫瘠荒凉。 长着刚毛和利爪的虫子爬过他的脊背,他犹疑不决,想要不着痕迹的后撤,这次却没人愿意给他让路了,这只过气的可怜虫知道如果自己不把这件事情继续下去,从明天起,他或许连进入钝头酒馆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只好继续前进,离得越近,就愈发的惊惶不安,他看到之前战胜他的人正坐在一个隐蔽宽松的位置里,被下属和女人围拢着,得意而邪恶的微笑,就像他以前那样,他也曾经无数次地看着别人自愿或被迫走上死路,这是一个有趣的节目,百看不厌,如今也轮到他了。 一柄标志性的镀金三棱剑搭住了痞汉浮肿赤裸的肩膀,他立刻站住了,心里涌出无法用言语描写的感激与庆幸。 他以一种不会引起反击和愤怒的姿态卑微地稍稍侧过身体,在获得来人的许可后,痞汉摘下肮脏的无边帽,向后退了一步,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并借此机会逃脱了剑锋的控制),而后可以说是不失风范地回到了围观的人群里。 取代了痞汉站在那里的是个几乎能与外来者一较高下的人物,他相貌端庄,戴着一顶缀有羽毛与沃金纹章的宽檐帽,褐色的燕尾胡修剪的十分漂亮,尾端略略左右翘起,眼睛清亮,嘴唇没有因为海风与酗酒而干裂起皮,穿着金边贝壳纽扣的黑色丝绸衬衫,两根闪亮的皮带交叉过他的胸膛,匕首和长剑隐藏在紫色的细羊毛短外套和猩红色的粗呢斗篷下面,看上去文质彬彬,和善可亲。 他身边的护卫将三棱剑收回剑鞘,他们的主人走向吧台,坐在黑眼睛旅者的身边,酒馆主人给他端上了一杯茴香酒,并将一小碟子加海盐的橄榄放在两杯酒的中间。 “我是黄金夫人号的德雷克船长,”他率先自我介绍道,动作优美地屈起戴着宝石戒指的食指与中指抬了抬自己的帽檐:“承蒙信任,我已经安排好了您所需要的船位,”他说,“单人房间,有窗户,床铺整洁松软,每天都有葡萄酒和新鲜水果——我们今晚出发,四天后到细尾湾,沿着黄铜海岸一路向西,绕过红宝石海角,二十天后就能到碧岬堤堡。”他浅蓝色的眼睛往角落里扫了扫,让自己的声音里多了些适度的关切,“另外,尊敬的先生,如果您愿意,接下来的几小时您可以先到我的船上休息,晚上的尖颚港有着太多喜好无事生非的混账东西,我可不想让那些愚蠢的家伙惊扰到了我的好客人。” “商船?” “我做丝绸、呢绒和毛皮的生意,”德雷克船长说:“我不得不说,您真是个幸运的人,并不是每艘商船愿意搭载额外的乘客的,但我不同,我总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就算在海里遇到只抓着块木板,浑身上下连块布头也没有的倒霉鬼,我也会把他捞起来,给他酒和面包,把他送去他想去的地方,当然,”他笑着晃动一下酒杯:“没有单人舱房。” “那么说您真是一个好人。” “很多人都这么说。”德雷克恬不知耻地承认道:“这并不是没有益处的,我由此结识了许多朋友,”他喝了一大口茴香酒,“我有预感,”他说:“我们也会成为朋友的,十分友好和亲密的朋友。” 他们走出钝头酒馆时已经入夜,德雷克船长的客人抬起头仰望天空,只有施法者才能看见的魔法星河横贯暗板岩蓝色的穹顶,与海面平行,其璀璨耀眼非亲眼得见根本无法想象。 “有什么问题吗?”德雷克船长警惕地问。 “不,”那人语调轻柔地说:“我只是惊讶于尖颚港的夜空竟然会如此美丽。” 第四章 盗贼葛兰(上) 盗贼葛兰攀上位于海岬角尖的螺旋塔时,发出了与这位陌生来客相类似的感叹,虽然他无法看见横贯天空的魔法星河,却看得见普通的星辰与颜色纯净的天空,一只叼着条小鱼的三趾鸥从他眼前飞快地掠过,身后紧随着一只体型有它两倍之多的褐色贼鸥,它是那么惊慌以至于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闯入了人类的领域,盗贼抖动手腕,射出一枚银币,银币击中了灰色三趾鸥的翅膀,它在短促的尖叫与纷乱的羽毛中挣扎着急速迎上了坚硬的岩石地面——受惊的贼鸥先是“哎啊,哎啊”地喊叫着迅速飞远,在盘旋了几周,发现人类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后,它毫不犹豫地降落在三趾鸥的尸体边,开始享用原定的鱼和意外的美食。 葛兰得以继续安静地欣赏这片小小的领土,尖颚港是由两个海岬组成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张大到快要裂开的嘴,上下颚之间矗立着数百条在暗黄色的波浪忽隐忽现的木桩,外敌入侵时,这些木桩上会绕上铁链,成为第一道防线。 用来抵御风浪的低矮海堤沿着海岸的边缘修建,许多地方已经破损,有些是自然崩塌,有些则是走私者们的杰作,海堤的西侧尽头是一座方形的石头建筑,里面供奉着风暴之神塔洛斯,每天给他呈上奉献的人群络绎不绝,要葛兰来说,这位尊神还不如盗贼们的神祗玛斯克来得和蔼可亲呢,玛斯克会保护他麾下的盗贼,而塔洛斯除了他的牧师之外从未保护过任何人,唯一可以确保的是,那些敢于忽视他的人最好永远别出现在与海相关的地方。 码头自海堤平整地延伸出去,而船坞向内凹陷,它们看上去就像是牙床与一根根参差不齐的细长牙齿,每根牙齿都在为尖颚港永不停歇地攫取大量的资源、人力与情报——如同海潮般昼夜不息的金银币、各色货物、人和其他智慧生物疯狂地涌入和离开这里,宽敞的码头悬挂起了鲸鱼油灯,忙于卸货与装货的工人从早干到晚,从晚干到早。仓库与住宅密集而凌乱地拥簇在每一个码头后面,和城区里的半木房不同,为了保证牢固结实,价格廉宜,它们大多都是由混杂着贝壳与海沙的混凝土建造而成的,表面粗糙丑陋,内里阴寒潮湿。里面堆积着各色各样的货物,居住着商人与手工业者,他们在近两百年里积累起来的财富几乎能与五十头巨龙相媲美,并且还在不断地增加。 所以引来了盗贼,葛兰想到这儿,心情愉快地耸了耸肩,他所为之工作的公会是整个王国最令人恐惧与忌惮的,在尖颚港的分部也有着上百年的历史,而他,掌控这个公会分部的人,只有二十六岁。 他的笑容几乎掩藏不住。 葛兰的视线转向港口,那里有条鎏金船桅的四桅帆船,船首像是位面容肃穆的尊贵女性,既不裸露,也不,它的船长是德雷克。船帆尚未升起,在甲板上走动的水手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二十到三十名左右,他们表现的并不慌乱,甚至还有点无所事事,镀金的武器在他们的腰里闪着光,盗贼的目力还不足以看清太多其他的东西,但很快地,那条船的主桅顶端亮了起来,那点细小的灯火连续闪动了三下,然后又是三下,再是两下。 这是在告诉他事情已经办成了。 盗贼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笑,他步履轻快地下了塔,回到他在尖颚港的住所。 他的住所,也就是公会的分部,坐落于海岬端头一个看上去像是睡帽毛球的圆形半岛,半岛与陆地仅有一道狭窄的地峡相连接,曾经的地区长官在它上面建造了一座精妙而又宏伟的堡垒,公会使用了各种手段把它夺取过来之后,截断了地峡,架设起吊桥,这样必要的时候就能让这座堡垒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岛。 盗贼在距离吊桥还有一百尺的地方就拉下了自己的兜头帽,好让两侧暗堡里的守卫辨认出自己,有两个机灵的家伙眨眼间便从他们的巢穴里跳了出来,向他们的新首领行了一个夸张的摊手鞠躬礼,荣幸地各得了一枚银币。 像这样的尊敬还有许多,看守暗门的警卫,在城塔上警戒与巡逻的士兵,在外庭忙于马匹、蹄铁、武器、食物的仆人与奴隶,可信任的商人和官员,在阴影中悄声行走的外围与内部的公会成员,后者曾是盗贼葛兰的同伙与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有些还曾在某个行动中成为葛兰俯首听命的对象,可是现在,起码在表面,他们都必须向葛兰表示出谦恭与服从,否则盗贼就有理由分派给他们一个必死的任务,这是公会的法律,比王国的法律更能令这些无法无天的恶棍信服。 葛兰穿过忙碌的第一庭院,将那些卑躬屈膝和谄媚奉承抛在身后,他的房间在新堡的第三层,第一层与第二层住着其他重要成员,整个三层都是属于他的,但葛兰并不满意,因为他的前任独自居住在第二庭院的方塔里,方塔被隐藏在两道护城墙与新堡后面,也许它不像新堡那么舒适,却更加安全。 但今年尖颚港的盗贼公会有了一个法师,真正的法师,不是学徒,葛兰必须向他表示尊敬与容让。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他从这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子法师那儿得到了个很不错的魔法物品,一个黑曜石的玛斯克雕像,它懂得如何辨识人类或其他生物的真实身份,如若进入房间的人不是葛兰,它会喷出一道令人浑身麻痹,无色无味的烟雾。葛兰有怀疑过法师或许会借着这只雕像来监视与偷盗,所以每次回到房间,他都会记得用一块厚实的黑丝绒布严严实实地把它遮住,并确保法师无法进入能够对雕像再次施加法术的范围,盗贼曾“无意”透露过他在第三层的楼梯、走廊和门上设置的机关共有三十七道,事实上最少也有五十道,每天都有变化和增减,其中一部分是致命的。 葛兰的前任在方塔内外所设置的机关只有三十四道,这让葛兰感到十分得意。 两只手持长矛的地精守在三层的入口,看见葛兰时急切地想要向他鞠躬,抢着让脑袋低过被粗麻布包裹着的屁股,它们的武器因此在空中碰撞和绞缠在一起,却谁也不肯让步,无谓的争执中,两个废物扎手扎脚地摔成了一堆,并恼火地彼此殴斗起来。 地精并不是做守卫的好材料,葛兰提醒自己明天就该从公会的成员中挑选出几个强壮并有弱点,能够被控制的家伙作为自己的守卫,他有时会怀疑自己的刺杀行动太过仓促,但好机会总是转瞬即逝。 成套的小工具在盗贼灵活的手指间飞来绕去,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走上楼梯,楼梯的踏面很窄,只能容纳女人的大半只脚,高低不一,倒数第四格被安装了一个由压力触发的弩箭机关,转角处有一只伪装成了古怪装饰品的穿刺装置,墙壁上的孔洞能够突然喷出一道或几道炙热的,高度与一个正常人类男性的头颅齐平的火焰;除此之外,走道上还有两个被陈旧褪色的地毯所掩蔽的活动翻板,不知情的人会从那儿掉进一个巨大而粘稠的柏油桶。 第三层有很多个房间,葛兰喜欢不定时地调换卧室,但还是可以空出几间来作为他的后宫,下次德雷克船长会给他带几个合口味的女孩的——不过葛兰多么希望现在房间里就有这么一个,她会很好地抚慰盗贼疲惫的肉体与悲哀的灵魂——自从得知了那个让人伤心的消息,他就没再好好休息过。 盗贼们喜欢在门上设置陷阱,葛兰的陷阱却被他安排在走廊与门后,自上而下,从左到右都有他自己设置的机关和密锁,要解除它们需要特制的工具,并需遵循一定的顺序。 如此之多,之复杂的机关的关闭与开启,陷阱的拆除与复原自然需要不少时间,就连葛兰也不由得感到疲倦。盗贼的前任就要轻松的多了,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携带着一打以上的贴身侍卫——所以他死了,葛兰恶意地想,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别人本就是一个可笑的愚行——尤其对于他们而言。葛兰当然不会在自己身边放置上那些能够用金币和恐吓收买的家伙,他独自一人站在房间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衣物细微的摩擦声,环绕着他的陷阱与机关令他安心。 窗户早就用石头封死,只有一只黄铜蜥蜴的宝石双眼为这个封闭的房间提供光亮,这点光线虽然微弱,但也足够盗贼看清楚所有的东西,靠背椅子、充做储物箱的四阶餐具柜、矮床(床下只有三寸不到的缝隙)、挂衣架,壁毯紧贴着墙面……玛斯克的雕像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双臂抱胸的姿势与葛兰离开房间时一模一样——表示并未有人触动暗藏在它身体里的魔法。 他应该放下戒备,脱掉外衣,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但一个隐晦的声音尖叫着拒绝那样做——葛兰转动足尖,一只手搭在胯上,抚摸着匕首的皮套。 而在他发现什么之前,一条细绳缠住了他的脚踝。 第五章 盗贼葛兰 (下) 盗贼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他在空中迅速地扭转身体,在落地后屈起膝盖,翻滚,喊叫,同时弹出夹在手指间的指刀,插入绳索与足踝的缝隙,另一只手竭尽全力地向他以为的敌人投出那柄锐利的匕首。 匕首穿过空气,击中了玛斯克的雕像,雕像的脖子断了,滚落下来的脑袋敲碎了它的手掌,或许就是这一点激怒了正在注视此处的玛斯克,钢制指刀对葛兰的自由没能起到一点作用——突袭者完好无损,它忠实而尽职地履行着主人的命令,蛇一般敏捷而灵活地绕行和收紧,葛兰狼狈不堪,他的左手被夹在两只足踝中间,右手被强迫按着左肩,膝盖抵着胸口,闪烁着银色微光的绳索深深地勒进他的皮肤和肌肉里,他看上去就像是只误入渔网的水獭。 那条绳子没有被握在一双手掌里,它是活的。当这个认知如同雷电一般劈进盗贼的脑子里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喊叫声就像蚊虫震动翅膀那样微弱。 一个法师,他在心里,他面对着一个施法者。 随后蜡烛被悄无声息地点亮了,有人坐在葛兰最喜欢的椅子上,腿上放着一本法术书,那是葛兰从一个粗心大意的法师那儿偷来的,法术书对他没有用,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保留着,预备在紧要时刻做交换用。 他看见了灰色的皮斗篷,还有黑色的头发。 如果说葛兰刚才还能得出来,那么现在这声已经结成了冰块,一路往下沉,拉扯着他所有的内脏。钝头酒馆的主人有向他描述过这个人,葛兰还透过窥视孔看过他的脸——就在他和德雷克船长走出酒馆时。 他之前有考虑过是不是公会的法师被其他人诱惑而来对付他,现在他不知道那个更糟些。 “这是个阴谋!”盗贼喊道:“这是个针对我们的阴谋!” 巫妖的视线从书本转移到了葛兰身上。 “袭击你的人,”盗贼继续“大声”说道,“其中之一是我的外甥。” 巫妖点了点头。 “但他原本不该出现在那儿,他是我姐姐的孩子,我不想让他成为一个盗贼,所以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的儿子去学读写和算术——他没有被训练过,也没被教导过,顶多在巷子里和其他的孩子们戏耍般地偷骗过几个面包——而且像那种试探陌生人的工作也不该由他去做,他被教唆了,而我被隐瞒着,我对此一无所知,我毫无防备,在我得知那个不幸的消息时,我以为他是无辜的!” “但你后来知道了。” “我正准备联系德雷克,盗贼之神在上,我发誓!就算在最初的时候我也没让他杀了您啊。” “那大概是因为你有更好的办法消解你的怨愤。”施法者微微向后一靠:“那位可敬的德雷克船长确实是个商人,不过他买卖的显然不止丝绸、呢绒和皮毛,除了他自己的性命,他什么都卖——也包括你。” “他一定把我卖的非常干净。”盗贼满怀怨恨地说。 “正确。”巫妖说。 若不是德雷克船长和他的船如此有名,法师或许就无需更换一条船了,但事实上,德雷克船长的船根本无法进入碧岬堤堡,他也不会去自投罗网——他的货物清单中赫然还有着一个精灵,法师觉得自己必须为这位船长的勇气鼓掌——在另一个位面里,精灵常会被描绘成一群性情温和,优雅美丽,徒有漫长的寿命与卓越的体质,却鲜少有意识和勇气保护自己的小可怜虫,他们所做的似乎只有终日唱歌跳舞,饮用泉水,编织花环,期待着被一个男人或女人(一个人类!)拯救——巫妖无法理解其设定的自相矛盾,但至少在这里,绝大多数有智慧的生物都会明智地不去面对一个充满敌意的精灵。 那是一个寿命几乎可以与巨龙相抗衡的种族,头脑聪明,目光敏锐,肢体有力,反应快捷,记性好的不可思议,还有长达一百年到一百五十年的成长期,以保证他们能耗费相当于一个人类自出生到死亡的两倍时间来积累知识、经验、阅历与作战技巧。 固然,他们没有国家,但有王和军队;他们与周边城邦组成松散但可靠的联盟,他们和人类做交易,也和侏儒、矮人有来往(虽然他们和矮人彼此讨厌);他们驱逐地精,赶走食人魔、巨人,和兽人作战;追捕盗贼、走私者,杀死不怀好意的商人和法师,还会往骷髅的髋骨上射箭…… ——你? ——当然不,巫妖恼火地否认道,虽然他惊讶于这个比地精好不到哪去的家伙居然能分辨出髋骨的位置(没错儿,就是屁股)——那是我导师的一个仆役,他把自己传送回到塔里之后,导师差点笑散了全身的骨头——他津津有味地描述道,那是支精致的魔法箭,发着婴儿粉色的光,秘银箭头,乳白色箭杆上描画着金色的魔法符文,尾羽是从鹳嘴翠鸟那儿剪来的。 ——可以想象,异界的灵魂说,然后他就找了个地方狂笑去了。 如果有人真的弄到了一个精灵,就像我们的德雷克船长,巫妖接着想到——只能说一万个聪明人里也会生出那么一两个傻瓜。一只呱呱乱叫的黑头发小雏鸟,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被一杯加了催眠药水的梨子酒给轻易放倒了。 没有法师的话,她会被德雷克船长直接卖给某个灰袍,红袍,抑是一个兽人的祭司,她会被长久的折磨,凄惨的死去,灵魂也无法获得解脱。 在这之后德雷克船长与黄金夫人号需要尽快地改名换面并偃旗息鼓一段时间,但考虑到令人咂舌的可观收益(不仅仅是金币),这还是非常值得的。 而现在,他可以说是血本无归,还得拿出更多的金币来保证自己能够得到强而有力的庇护——那只黑发小雏鸟的怒火简直能够烧掉整个尖颚港,而盗贼也不是个慷慨大度到会让一个出卖了自己的家伙依然能够逍遥度日的慈悲之人。 是的,他将会容许盗贼活着,就像他容许德雷克船长活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无需付出代价。 他将一个邪恶的轻笑展示给盗贼。 葛兰确实有些也许能让他摆脱目前困境的想法,但还没等他将其付诸于实施,细长的银绳就勒住了他的脖子,巫妖让他反复窒息了好几次,才容许他从绝望的黑暗与恐惧中挣脱出来。 “你也许还不明白一件事,”巫妖说:“我有很多选择,而你,只有两个选择,应诺我的要求,或者死。” “但你要我做的事同样会让我死。”盗贼嘶声喊道,他眼前发黑,喉咙就像是被塞进了一把刀子,脊背和四肢疼痛难忍,浸透了他整条裤子的黏腻水迹散发出冰冷的恶臭。 “一个是有可能,一个是必然,”巫妖心平气和地说:“我觉得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盗贼考虑着,他不敢向他的同伙和公会的法师寻求帮助,他外甥不是公会的成员,德雷克却是公会的“朋友”,他不能挥霍公会的资源,只为自己复仇,他没有这个权利。 施法者所要求的数目将会在公会的账目上开出一个不容忽视的漏洞,但正如他所说,这个缺口并不是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弥平的——葛兰外甥的死牵涉到了好几个人,他可以威胁他们,要求他们给出赔偿与贿赂,否则他们将被迫领取一个或几个最为危险的任务;还有钝头酒馆的主人,单就告密和出卖是无法抵充他全部的罪责的,毕竟葛兰姐姐心爱的儿子在他的酒馆里丧了命,他得拿出更多更昂贵的东西来祈求盗贼的宽恕。又及,葛兰知道德雷克在尖颚港有一个固定的住处,内里的装饰与用具极尽奢华,还有着超过半打的奴隶,其中一些相当的年轻漂亮。 至于一条能够并愿意尽快离开尖颚港,前往碧岬堤堡的船总是能找到的。 银色的细绳一刻也不曾离开盗贼的脖子,在死亡的威胁下,无论是谁做事的效率都会变得很快,在黎明前的黑暗尚未离去时,巫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和他的船。 第六章 小雀号 那是一艘被人们称之为“小雀”的双桅纵横帆船,在舒适与美观方面远比不上德雷克船长的黄金夫人号,但它是艘有十张帆的新船,在有风的时候,跑起来不会比后者慢到哪儿去——它的船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肩膀宽阔,焦茶色的面孔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一枚使用了很久的铜币,深褐色的斗篷上佩戴着一枚沃金象征的银章,他有些疑虑和防备,他不能拒绝尖颚港盗贼公会首领的要求,但他真不喜欢有这么一个麻烦人物停留在他的船上。 不等第一缕阳光投射到主桅顶端,一个被船长给予信任的老水手就叫起了其他的人,他们在起锚用的竖式绞盘前各就各位。 “要唱首歌吗?”一个水手问。 “为什么不唱呢?”他的同伴说:“我们的客人会喜欢的。” 于是一个黄眼睛的水手恶狠狠地敲打了一下脚下的木板,起了个洪亮的头儿。 “拉缆索吧!真吓人呀!嗬!”? “嗬!”水手们应和道,同时将自己的身体压向插进绞盘头部的绞盘棒,“嗬!长长的缆绳!你真没用!” “棒小伙子们!抓住绳头!嗬!” “肉——撕烂啦!上衣——破啦!背上布满伤疤!真糟糕!辫子是棕红色的!背再低一点!快动手吧,好小伙子们,只剩最后一圈了!老老少少一起上呀!无一例外!拉吧!拉紧!叫得应天响吧~”(注:该诗歌取自于网络) 他们步伐一致地兜着圈子,绞盘吱吱嘎嘎地转动着,锚索叮叮当当,铁锚湿漉漉地被拖上了甲板,挂在船头,浆手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挥动船桨,在领港人精准的指挥下,帆船紧擦着其他船只的缆绳与帆索缓慢而从容地退出码头,在空旷的水面上转了四分之一个弯,张起了帆,驶向既定的航线。 阳光开始变得灼热,而海风则努力将这种灼热转化为湿冷,小雀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欢快地飞驰,尖颚港很快就被抛在了后面。 “先生。” 计划之外的客人收回投向远处的视线,他正以一种放松和随意的姿态斜倚着船舷,斗篷撩在肩后,身上的白袍在明亮的光线下耀眼的就像是一捧冰雪,但那双黑色的眼睛却要比离港前更加的平和宁静,船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这很真实,他更愿意和这个人而非那个人说话。 “先生,”船长重复道:“你想在哪儿用餐,您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他微微俯身,向他的乘客鞠了一躬,双手藏在短斗篷下面。 船长的房间是整条船上最大的,除了他的卧室,外面还有一个起居室,用来召开会议与供所有的船员用餐;法师的单人舱房原本属于大副,有窗户,好好收拾一下后也能说是整洁舒适,但它窄小的几乎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仅能放下两条手臂的翻桌,如果他想要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餐,他就得善加利用自己的膝盖了。 “您的房间吧。”他拿出曾经属于钝头酒馆主人的魔法项坠(它被盗贼拿来抵充一部分欠款),微微的亮光在阳光下并不突出,但第十一格的宝石因为这个由深海蓝变成了矢车菊蓝。对于午餐来说,这个时间略微有点早,但法师旋即想到,这可能正是船长的用意,让这个不速之客能够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用餐,无论对他来说,还是船长和船员们来说,都是件好事。 就在船长和施法者走在颠簸不定的甲板上时,首桅桅楼上的瞭望者突然大声喊道:“东北微北,鲸鱼,两条!” 然后他的同僚也紧跟着喊道:“东北,三条,虎鲸!” “北微东,一条,虎鲸!” “东微南,虎鲸,四条!” “请原谅。”船长说,他戴上帽子,从口袋里摸出了单筒望远镜,走到船舷边观察后方的情况。 “恕我直言,”他的乘客说:“鲸鱼的猎食名单上似乎并不包括人类呢。” “是的,”船长说:“但它们会玩儿啊,追逐,撞击或是掀翻都是它们的拿手好戏——尤其在鲸群里大多都是公鲸的时候,就像人类的孩子们在街道上奔跑那样,它们会没日没夜地,无所顾忌,疯疯癫癫地一个追着一个,又叫又跳,根本不在意碰到什么或被什么撞到——它们能一下子压垮或撕碎整条小艇或是单桅船。” “大船呢?” “……三桅和四桅船或许不会被掀翻,但仍会被撞出裂缝,”船长说:“它们连铅板都能撞穿。而且它们既大且重,就算是四百尺长的五桅船,也就是十条虎鲸的长度而已,就别提独角鲸、须鲸和蓝鲸了,”他摇摇头,“对这些大家伙必须心怀敬意和审慎。” 说完,他将指尖靠近额角,再度表示歉意后才离开。 ——我想他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每个活着的生物都会愿意接近你的,巫妖说,当然,重塑这具身体的正能量从未离开过,它依然涌动在你的血液和骨髓里,温暖明亮得令人作呕。 ——那尖颚港的袭击又怎么说? ——巫妖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我觉得他们已经对你很温柔了,他说,要知道,你身上的那股子臭烘烘的气味简直就和那些爱多管闲事的白袍牧师和圣骑士一模一样。 ——也和你一样吗?异界的灵魂微笑着说,他也不是那种只会承受不懂反击的笨蛋,他知道这句话能让巫妖安静好久。 巫妖果然沉默了下来,他丢下一个尖酸的冷笑,沉入到意识深处。 在法师的魔法项坠还没能走过两个格子之前,虎鲸与鲸鱼已经追上了“小雀号”,想要分辨它们很容易,鲸鱼喷出的水柱很高,只有一束,而虎鲸的水柱要低的多并向四周散开,另外相比起那只沉稳踏实的灰色鲸鱼来,黑白两色的虎鲸要活泼的多。它们在波谷浪峰间飞跃,滑翔,喋喋不休地发出圪垯圪垯,啾啾和呼哧呼哧的叫声,相互撞击身体,亲吻对方,在空中翻跟斗,用尾巴敲击出巨大的浪花,转圈,碰鼻子,总之只要人类想得出想不出的把戏它们都会玩。 异界的灵魂几乎是入迷地着眼前的一切,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专业人士与富豪才能有幸在如此之近的距离里观察到自由且野性十足的虎鲸——有几头虎鲸可以说正在紧靠着“小雀号”的船体游动,船桨距离他们仅有咫尺之遥;它们的同伴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跳出水面又落回,激起的海浪让船只像只快要倾倒的陀螺那样剧烈的来回摆动。 水手们惊讶地发现他也能和他们一样泰然自若地在倾斜摇晃的甲板上轻松地走动,一只装满了苹果的大木桶从绳索中挣脱了出来,它在甲板上蹦跳,盖子碎裂,苹果滚得到处都是——直到小雀号的客人准确地抓住了焊在桶箍上面的铁环。 黄眼睛的水手奔上去帮着他把那只沉重的木桶扶起和固定,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法师不解地在那双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水手们齐声大叫。 没人能弄明白他们的乘客是何时转过身去的,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眨眼间——一只接近成年的小虎鲸跳出水面,而另一只,体型有它两倍之多的虎鲸则紧随着它起跳,在小虎鲸跳跃到最高点,即将落下的时候,成年虎鲸准确地顶上了它的肚子,小虎鲸第二次跳了起来,在空中,直接冲向了小雀号。 它没有留给法师太多思索的时间,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这具身体近百年来积存下来的经验与条件反射。 奇妙至极,他像是脱离了躯体的束缚,却仍能感受到一切细微之处,他能深深地看进那张微微张着的嘴,欣赏那条浅灰红色的舌头和点数牙齿的数量,能嗅到鲔鱼和章鱼的气味,在黑色的前鳍上找到一条宽叶藻,他能感觉得出自己的身体正在沿着虎鲸扑来的线路向后倾倒,他抬起手臂,十根手指深深地陷入了它上腹部厚厚的脂肪里,他平静地呼吸着——在将近一万磅的重量所带来的可怕压力下,它甚至让整条船完全地往左倾,左边的船舷没入了海水,他知道自己在推动这条庞然大物,借着它飞跃的力量让它避开最重要的主桅和帆。 虎鲸从主桅与船头斜桅之间穿过,撕裂了半张前三角帆,带走了两桅之间的信号张索与几条帆脚索,尾巴扫飞了一个躲闪不及的水手,让他断了四根肋骨,但和它原来可能带来的灾祸相比,这点小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其他人都在忙于抓住随便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小雀号的每一次摇摆都将会让一侧的船舷贴近水面。能将整件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的大概只有那个黄眼睛的水手,他目瞪口呆的瞧着法师,而法师只是抓住他,把他和固定好的苹果桶绑在一起,免得他在神志恍惚的时候掉进大海,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指,走向尾舷。 ——看,它喜欢你,巫妖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特意爬上来就为了说这个? ——没错。巫妖说,以及,我没·有·爬·过。 第七章 独角鲸 “正北,鲸鱼!”尽忠职守的了望者喊道。 ???一块如同阴影般的蓝灰色脊背正从水下徐徐升起,上面密布白点,一支如同长矛般的独角刺向天空,这是水手们有史以来看到过最大的独角鲸,它在距离小雀号还有数百尺的地方向右游去,同时发出一声悠长嘹亮的鸣叫。 ???伴随着这声鸣叫,虎鲸与鲸鱼离开了被它们折腾得心惊胆战的船员与小雀号,向东南偏西的方向游去。 ???“你觉得它们是想吃了那头独角鲸吗?”在逐渐平息的摇晃中,一个船员问道。 ???“我觉得是那头独角鲸召唤了它们。”他询问的对象肯定地说。 ???鲸鱼与虎鲸很快地越过了那头孤单的独角鲸,但那只险些毁了主桅杆的小虎鲸还在小雀号周围盘旋(它两颊的白色斑块圆的就像是南边贵妇点在面颊两侧的人工黑痣),它找到了一样有趣的新鲜玩意儿——法师的灰色皮斗篷掉进了海里,它用鼻子顶它,用胸鳍拨弄它,在它想要咬上一口的时候,独角鲸向它游过来,吹口哨般地的呼唤着。 ???小虎鲸很快放弃了皮斗篷,钻到它色彩斑驳的肚皮下面,独角鲸往下潜去,等它再次浮上水面,它和小雀号肩并肩地游在了一起,那根螺旋纹路的,有房屋的支撑柱那么长的灰白色长角尖端正挑着那件浸透了水的皮斗篷。 ???“沃金保佑,”水手长情不自禁地说道:“这根长角能制作多少酒杯啊。” ???“别蠢了,”船长说:“很明显,那是个德鲁伊。” ???一个擅长套索的船员帮法师取回了那件皮斗篷,独角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雀号,带着吧嗒吧嗒讲个不停的小虎鲸向外游去。 ???“它召集这些鲸鱼干什么呢?”先前的船员又继续问道。 ???“聚餐?”他的同伴猜道,刚才的突发事件可耗费了他们不少力气,他想念厨子的醋甘蓝和腌肉蛋。 ???“用它自己?” ???他同伴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古怪。 ???幸好这个误会很快就解开了,小雀号的了望者在五十里外的海面上发现了黄金夫人号。 ???那艘漂亮的四桅大船艰难地前行着,周围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鲨鱼、海豚和鲸鱼,它们轮番撞击,掀起波浪,托起船体,啃咬尾舵,干扰船只的航行,表现的非常有秩序,有礼貌,小心地不让人类的投枪和石弹击中自己——有条海豚被折断的船桨刺伤,它立刻游开,一头二十尺长的长尾鲨立刻补上,并且在船桨击来的时候把它咬成碎片。 ???里面也有好几条独角鲸,但最大的还是他们看到过的那条,应该是,它正在用那只巨大锐利的角戳刺船只没在海面以下的部分。 ???“喔噢,”船长摇着脑袋:“真糟糕,独角鲸的角连冰块都能戳穿。” ???“真奇怪,”他又说:“德雷克的法师呢?” ???在尖颚港的海底长眠呢,船长的乘客在心里说,一边若无其事地走过。 ???“要放慢速度吗?船长?”大副犹犹豫豫地询问道。 ???“我觉得他们应该还能坚持一会儿,”小雀号的船长严肃地说,但还是迟疑了一下,:“放慢一节?”他举起黄铜望远镜,朝四周看了看,在看到一艘船体漆黑,主桅杆和风帆都涂刷成白色的三桅船远远驶来的时候,他立刻变得轻松起来,“是海魔号,德雷克的老相识。行啦,我们可以走了。” ???至于德雷克是不是想被海魔号那个无论在床上还是在船上都同样地贪得无厌的可怕女人……嗯,救援……,就不是小雀号上的任何人能够和愿意关心的事儿了。 ???鲸群和鲨鱼悄无声息地潜下水去,消失无踪,除了黄金夫人号伤痕累累的船体,没什么能证明它们曾经出现过。 ???“那条独角鲸还在。”小雀号的大副悄声说:“太危险了,海魔号上有三架金属棘轮的弩炮,它会被打穿的。” ???“等着瞧吧。”船长说,他密切地关注着人和鱼的一举一动。 ???烈日下的海水呈现出纯正无暇的祖母绿色,波浪透明的就像是水晶或是空气,一道不断变换颜色与形状的阴影如鸟儿般轻盈而快捷地上浮,五对满是吸盘的腕足攀上了黄金夫人号的龙骨,龙骨上碎剃刀般的贝壳与木刺没对它造成一点影响,它是那么柔软,又是那么的坚韧,那么的巨大,单单一根腕足就能覆盖住那位典雅华贵的美丽夫人——黄金夫人号上的船员丝毫没有察觉真正的灾祸正在降临——一只只有人类手臂长度的乌贼就能轻松自若地咬碎螃蟹的螯钳,这只几乎有着黄金夫人号一半长度的红棘大王乌贼的喙又会有多可怕呢? ???黄金夫人号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它的船首像上,为了防止暗礁和鱼类的撞击,也是为了防止贝壳与海水的侵蚀,它在吃水线以下的外壳都包了一层铅板,铅板与木板之间还有一层涂了柏油的帆布,但它们在红棘大王乌贼一尺长的喙下不比蛋壳更坚固一点。 ???小雀号的人是无法看见海水是怎样疯狂地涌入船舱,撕裂船肋骨和隔舱板的,也听不见被脚镣固定在座位上的桨手是如何绝望地嚎叫与求救,但他们能够看见乌贼的腕足伸入船只的内部,从里面抓出它的食物,就像是孩子从糖果罐里掏零食总是会把拳头塞得满满的那样,每条密布赤色荆刺的腕足上都有一个人,其中有被强行从脚镣上扯下来,两脚血肉模糊,浑身赤裸的桨手,也有挥舞着武器的士兵——镀金的三棱剑能够轻易刺穿链环甲和它保护着的肉体,却没办法对章鱼坚韧光滑的触手产生有效的伤害。 ???聪明的红棘大王乌贼没有太过留恋这只装满了小肉块的木箱子,它一捉够了数,也就是十个人,就放松肌肉,从黄金夫人号上滑落下来,潜回它熟悉的深海。 ???而那只独角鲸早就不见踪影了。 ???这时候,海魔号距离黄金夫人号还没小雀号来得近,一个紫色的小点突兀地出现在了黄金夫人号的甲板上,短促的魔法闪光后,他消失了。 ???“德雷克逃掉了。”小雀号的船长忍俊不禁地说:“会有人很失望的。” ???“海魔号会掳光他的船员。”大副说。 ???“是个问题,但德雷克会想法解决的。”船长说:“我们终于可以吃饭了。” ???鲸鱼给小雀号带来的麻烦也不小,船长与船员都没心思坐下来吃饭,就连他们的客人也只要了一份加黄油、腊肉丁的烤土豆。 ???烤土豆很简单,但土豆是刚从尖颚港采买的,厨子又加了很多的黄油和腊肉,还慷慨地掺进了一点蜜酒,水手们的那份就没那么多配料,但他们吃的也挺高兴的,法师走在他们中间,愉快地发现曾经盘桓在他们之间,隐约的紧张气氛已经消失了。 ???除了黄眼睛船员,似乎没人知道他托起过一头差点撞折了前桅的虎鲸,但很多人都看到他是怎么抓住黄眼睛,并且把他捆在一只苹果桶上的,他们感谢他救了他们的朋友,并将这份感激转化成了和善的笑容。 ——因为电脑出问题,所以文章都是手机发出的,所以这两天暂时不能在书评区给出回复,望诸位大人见谅,多多支持!非常感谢! 在此鸣谢大人们的心意拳拳!抱抱老朋友,新朋友!! 五蠹大夫打赏100起点币 索拉利斯打赏100起点币 柳好鱼打赏100起点币 diicith打赏588起点币 a阿斯塔罗特打赏100起点币 第八章 小雀号上的晚餐 入夜时分小雀号的厨子大展身手,他宰了一头肥羊,两只鸡,做了烤羊排、炖鸡、羊杂、炸鱼肉球、卷心菜汤,烤面饼与蒸面饼,开胃菜是醋甘蓝和甜姜,甜品是糖包苹果和羊奶奶酪,甜姜和糖包苹果只有很少的分量,大概只够头一批用餐的人——船长,大副,水手长、医生和他们的客人取用,其他人得看自己的运气如何。 船长拿出了一瓶珍贵的腐白酒,它是由感染了贵腐菌的葡萄酿造而成的,尝起来就像是在喝榛子和新鲜奶油。 按例船长是第一个取用食物的人,他是整条船的主人,总督和国王,今天他把这个权利转让给了他们的客人——金黄的羊肉滋滋作响,肉质肥厚,撒着一层磨得很细的黑胡椒粉,掺杂着少量的红辣椒。 “这真是一场盛宴。”他们的客人称赞道。 “只是从我的货物里拿出一小部分而已,”船长说,给客人倒了满满一杯酒:“我想我必须谢谢您,为了我的水手,还有我的前桅。” 法师抬起头来,略有点儿吃惊,一般人只看到了虎鲸掠冲过甲板,或是看到他敏捷地躲过了那一劫。 “船长无所不知。”水手长玩笑般地恭维道。 “所以呀,”船长语气和缓地说:“我知道这很冒昧,也很无礼,不过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折磨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得不到回答,它还将继续下去——您应该是个品行高尚,值得尊敬的人,”他放下酒杯,从炖鸡和羊杂之间注视他的客人:“但您和尖颚港的盗贼工会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法师回想了一会儿,之前的事情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除了一些较为关键的部分:“一段由卑劣的偷袭起头,阴谋居中,?暴力收尾的短暂关系——起初只是个小意外,一个错误的传送门,”他说,“我想要去碧岬堤堡,结果却被丢进了尖颚港的海水里,呃,那地方似乎不怎么适合我,我的一个朋友推荐了钝头,他告诉我那儿有人能帮我找到一条去碧岬堤堡的船。” “那条狡猾的老海狗,”水手长说:“他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家伙。你和你的朋友相处的怎么样?我是说,你没往他身上捅过刀子吧?” “嘿!”船长警告道。 法师举起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和我说是一个人也不为过,”他诚实地说:“他只是有点观念性的错误——有关于那条……老海狗,或许他确实是有想给我找条船,但那晚我被三个人袭击了,其中一个是尖颚港盗贼工会首领的外甥,他死了,我想酒馆主人认出了他,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去告了密,而后在那个首领的授意下,把我送上了德雷克船长的黄金夫人号。” “德雷克最喜欢和最擅长的是奴隶买卖,”船长再度将自己的下巴皱成了一个核桃:“虽然他一直宣称自己做的是丝绸和呢绒生意,但那只是他的伪装——他热衷于诱拐那些不谙世事但出身良好,容貌美丽的幼崽,次数并不是那么频繁,因为他厚颜无耻的宣称过自己只做‘珍品买卖’,寻常货色不在他的狩猎范围内,或是说,不受他顾客的青睐——普通人类、地精和侏儒很难满足他们贪婪歹毒的胃口;而德雷克,你见过德雷克,他的外表就像他的船那样富丽堂皇,说起话来又是那样的体贴动听,以至于很多人都曾经被他欺骗过——何况他还有着一群乐于助纣为虐的水手和一个品行败坏的法师,他向那些非人的存在提供他们想要的商品,换取那些堪称有价无市的卷轴和药水。” “如果有人前来询问朋友或亲人的去向,德雷克会告诉他已经把他们送到了要去的地方,他们走了,离开了他的船,他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若不是有个附肢魔被召唤,而召唤它的人惊骇地在附肢魔的胸膛上看见了他弟弟尚未腐烂的面孔,并且设法召唤了他的灵魂的话,毁在那恶棍手里的人会更多,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些没听说过他或是有意被隐瞒的人成为了可怜的牺牲品。” “他是整个尖颚港里最该被绞死的人之一。”船医说。 “他被亚速尔的克拉苏女大公庇护着,”水手长说:“传说他是克拉苏女大公的情人或是私生子——而且没人能拿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他的确有做过那些罪恶的交易。” “总之能看到您好端端地和我们坐在一块儿用晚餐只是太令人欣慰了。”大副对他们的客人说。 “我设法和德雷克船长单独谈了谈,”他们的客人说:“以某种角度来说,他是个理智而又豁达的人。”这句话得到了餐桌上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窃笑。 “因为黄金夫人号根本无法靠近碧岬堤堡,”法师继续说:“所以我只有去再去和盗贼们的首领谈谈,幸好……” “幸好他也是个理智而又豁达的人。”厨子接道,他端着刚出锅的糖包苹果站在旁边已经好一会儿了。 法师微笑,而其他人(除了厨子)都拍打着桌子痛快地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气氛要比开始时好得不止一点,所有人都胃口大开,厨子忙碌的不可开交。 他们还在晚餐结束后开了一个小型的演唱会,每个水手都是杰出的吟游诗人,黄眼睛在匆匆吃完自己那份后赶了过来,特意为法师唱了一首很长的歌谣,有关于一艘被鲸鱼咬坏了的大船——法师觉得他是在嘲讽被章鱼啃出个大窟窿的黄金夫人号。 但这真的很好笑,异界的灵魂想,这大概是他迄今为止最快乐的一天了。 ——你可以停停吗?巫妖忍无可忍地说。 ——什么? ——欢脱的就像只嗅到了同类气味的狗。 ——如果能和他们成为同类,异界的灵魂温和地说,我会很荣幸的。 ——那么你得时刻祈求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不要被揭穿,巫妖说,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蠢货,你的同类会比我的同类更加恶毒和残忍。 这次轮到异界灵魂默然不语,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巫妖自己都有点意兴阑珊。 ——……明天他们也许会更热情一点,希望你别太受宠若惊。 ——怎么说? ——船长的斗篷里侧绣有苏纶的圣徽,巫妖说,他是个商人,也是个探子,他会核实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巫妖厌倦地说,而你之前所做的事会让他们想要吻你的。 ——假如只有明天一天,异界的灵魂愉快地说,我倒是不介意——不管怎么说,明天掌握这具身体的是你。 …… ——解决这件事,马上,巫妖说。 异界的灵魂在他们必须互换里表之前找到了船长。 “有几天需要待在船舱里?”船长疑惑地问:“您是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吗?” “还有些事情需要在到达碧岬堤堡前做完,”法师说:“背点什么,再抄写点什么——至于食物,请厨子给我点面包、盐,一罐子清水就行了,反正隔天我会和您们一起用餐的。” 船长盯着他瞧了会:“好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怜悯和笑意,“如果你需要纸张和墨水,和我说,我这里还有。” ——“读书做作业不容打搅。”这条真理还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异界的灵魂嘀咕道。 一个适当并且不算完全的谎言,巫妖想,虽然按照导师的要求抄写点什么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他确实需要给自己准备一本法术书。 第九章 赎罪与惩罚 巫妖的法术书还好端端地收藏在他的次元袋里,问题是里面的法术他即便能够记忆得下来也无法使用——他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的悔罪巫妖也是这样,他无法施放含有负能量的法术,哪怕最简单的负能量射线也不行,在撕开一张凌虐术的卷轴后,它除了灼痛他的手之外没能再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他有几本“取”自于其他法师的法术书,非常精妙而实用,但它们都被他放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对于一个巫妖而言——以前的他是那样热切缜密地设置了如此之多的,与阴冷强大的负能量紧密相关的陷阱、机关、魔像和传送阵,不带一丝疏漏地将现今的本尊远远隔离在外,他拿不到,甚至看不到和听不到,为此巫妖诅咒了自己和那个可恶的异界灵魂上万次,直到他绝望地不再去考虑这件事。 从盗贼那里得来的法术书可以说是个小小的意外之喜,它的封面和纸张都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既不是人皮也不是恶魔皮,只是普通的防水山羊皮纸,抄写法术的专用墨水也只能说是平平,里面没有高等级的法术,都很常见——巫妖认为这个法师可能属于一条船,因为最残破的那几张纸上记着的法术基本上都与风、漂浮、传送与远程攻击有关。 巫妖脱掉靴子,打开窗户让星光照进房间,照亮那张小床,法术书放在他的膝盖上,他选择了一个尽量舒适的姿势,双手搭成塔形,开始集中精神,解析他所需要的每一个法术。这本无聊发乏味的法术书消耗掉了一整天的时间,在第三天来临时,巫妖开始记忆上面的法术,并抄写卷轴。 在黄金夫人号的法师身上他用掉了最后一个与邪恶及负能量无关的卷轴,巫妖承认这是一个小小的冒险,虽然那只是一个强酸箭法术,但它是为了谋杀才被释放出来的,他不知道冥冥中的那双眼睛是否会允许他那么做。 他成功了,巫妖猜测着也许是因为这个法师早已站在了与正义相对立的立场上,就像寄居在他身体里的异界灵魂杀死那三个作恶多端的盗贼而未受任何谴责那样,终结一个邪恶之徒的生命并不会让他受到惩罚——这或许也是悔罪的方式之一?他期待着,却没能获得哪怕一个若有似无的提示,没有光、暖流和花朵,他早有预料却不由自主地感到怨恨与忿怒。 他在导师的塔里有过大量的阅读,他知道自己的赎罪可能要持续上百年,上千年,上万年……即便国家毁灭,种族消亡,大陆碎裂,神祗陨落——只要他没被那些不曾宽恕和遗忘他的人摧毁。何时结束?哪里结束?没人知道。这具身体将是他最坚固的枷锁和最鲜明的罪证,他将独自一人,被控制,被操纵,遭受永无止境的羞辱、背叛与伤害。 只为了像一个善良的凡人那样平静地死去? 第五天,船上的厨子给他送来面包时,巫妖平静地向那个肥墩墩,乐呵呵的人形地精投去一束伤害性的音波。 法术失败了,力量从他的身体里抽出,他萎缩在潮湿的地板上,眼前是厨子肥胖肮脏的脚趾头,最让巫妖感到恐慌的是,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再记得法术中的任何一个音节,一个手势,那些从他出生起就伴随着他的轻声缓语、绚丽流光,精妙抚触,都消失了,不见了,他不再拥有魔法。 无形而威严的存在冷酷地将他压进意识之海的深处,在经过上浮的异界灵魂时,巫妖得到了怜悯的一瞥。 异界的灵魂安抚了惊慌失措的厨子,向前来探望他的船长,大副还有黄眼睛致了谢,并以需要补充营养为由吃了一整只的炖鸡,代替巫妖抄写了一整天的卷轴,浪费了半瓶珍贵的宝石龙血墨水和三卷鱼人皮纸。 巫妖以为自己所受的惩罚已经足够深重,但事与愿违,第七天,占据并使用这具身体的依然是那个卑鄙的窃贼,不死者与外界的联系逐渐变得模糊单薄,最终他被投入到一团虚无之中——他以为他会尖叫,会恸哭,会疯狂,但你在没有喉咙、眼睛和脑子的时候又如何做到这一点呢,所以当他重新返回表层的时候,施法者反而显露出了异乎寻常的漠然与清醒。 ——你感觉怎么样?外来者关切地问道。 ——很好,巫妖说,很高兴自己没有显露出软弱的拖沓,这是第几天了? ——明天我们就进碧岬堤堡了——现在知道什么叫做no·作·no·die了吗?异界的灵魂无奈地问道,亲? ——只是一个实验,巫妖说。 ——别再这么做了,异界的灵魂打了个哈欠,你又不是白开心,他咕哝道,向下沉去。 暂时不会,巫妖对自己说,接过了身体的控制权。 舱室的窗户打开着,海风拍打着翻桌上的纸张,巫妖走过去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魔法的亮光在黑红色的线条中流动、闪烁,一张制作成功的卷轴。他将卷轴放回次元袋,手指抚摸着那本法术书,依据星辰的方位,他还有大约四分之一个夜晚来选择明天可能需要用到的法术。 这是第一次,他在记忆法术,感觉魔法在身体里流动时未能获得喜悦与满足。 在记忆完他需要的法术后,巫妖没有继续待在房间里,他走出门去,强劲的海风立刻包裹住了他,又一个新的白昼即将到来,逐日旋转,接近垂直的魔法星河光芒不再,圆弧形的巨大穹庐呈现出艳丽的紫蓝色,东边的海面已经泛起金币似的光。 “早啊,先生。”水手们轻快地和他打着招呼,而他们的首领知道的更多些,于是他笑着问道:“您做完您的功课了吗?先生?” “是的。”巫妖说,“我们明天就要到达碧岬堤堡了是吗?” “没错儿,”船长说:“我们有个顺遂而又短暂的旅程,真遗憾,我们都很喜欢你,先生。”他停顿了一会,转身注视着他的客人,“既然您已经有了空暇,那么,不知您是否愿意和我们共进晚餐呢,为了庆祝与道别?” 施法者本应设法婉拒,但他如今已懂得如何捡回他早已抛弃的谦卑,于是他只是向船长道谢,并和他确定了时间。 晚餐当然是丰盛的,但巫妖敏锐地感觉到那些人正在试图娱乐他,他们说些阴森可怕的笑话,讲些稀奇古怪的风流韵事,厨子给他最大份的黄油和最大个的桃子,瘦小的船医还展示了从遥远闭锁的瑟里斯来的一套没有线孔的针,纯金的,据说这些针能够在插入人体的穴位时发挥不同的作用,能让人生,也能让人死。 当他们的客人对此表现出兴趣时,其他人开始吃吃发笑,因为船医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一个所谓的穴位,那套金针在小雀号上最大的作用就是剔牙。 “您或许已经发现了,”船长说,现在他和他的客人站在左舷一侧,靠近船首的地方,晚风鼓动着船帆,细小的水沫飞溅在他们的衣服上,而船员们正在船长的房间里闹哄哄地吃饭和唱歌,“希望您不要因为这些多余的事情而生他们的气。” “我不会。”巫妖说。他知道船长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们不知道这个躯体被两个灵魂占据着,他们只看到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突然变得孤僻冷漠,当然会认为他正被一些无法诉诸于言语的事情困扰着。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没有,”巫妖快速但温和地回答道,他讶异于那个异界灵魂居然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获得这些凡人的信任与友爱,在没有他的帮助下——那个白痴甚至还没能完全掌握通用语:“抱歉,但是……” 船长毫不介意地摇摇头,他解下自己深褐色的短斗篷,把它翻转过来重新穿上,斗篷的反面是暗灰色的绸子,一只仅有钱币大小的苏纶圣徽——七颗银星围绕着一双女性的眼睛,位于腰椎上方的位置,在此面朝内的时候,它几乎是不可能被人看见的——除非那个人有着他那样卓越出色的视力。 “小雀号的考伯特。”船长说,一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巫妖低头看着那只手——一个月之女神苏纶信徒的手。 “克瑞玛尔。” 他说,轻轻地握了握那只粗糙宽大的手。 第十章 碧岬堤堡 碧岬堤堡与尖颚港内的小城截然不同。 它非常巨大,有着四层乳白色的城墙与二十七座塔楼,堡内建筑结构精巧而坚固,看上去就像是精雕细刻的多层象牙球,而它下方的码头与港湾就像是为了放置这只可爱的小球而特设的托座与丝绸——港口为城市服务,而不是像尖颚港那样,城市为港口服务。 考伯特船长有着碧岬堤堡自由议会的议长所签署的一等特许证,他能够任意往来内外城区及码头,是许多贵族与富商的座上宾,在这里也有几个相当可靠的朋友,其中之一是个常驻碧岬堤堡的法师阿尔瓦,他强大且善于战斗,议会向他提供了大量的钱财,日子过的相当悠哉。 “试试看这个,”法师说,向他的好友推荐他最新的战利品,一盘子表皮带着细绒毛的奶白色果实:“一个商队带给我的,他们把它叫做多瘤白皮瓜——一个令人食欲大减的拙劣名字,”他摇摇头,另加撅嘴——如果不是亲眼得见,你准不会相信一个六十岁的人类男性能够这样可爱的撅嘴,他拿起一个,做着示范:“撕开外皮,吃里面的果肉。” 这种果实的外皮很薄,却有厚约一指的蜂窝状中间皮,让船长想起了柚子:“瘤在哪儿?” “在最里面。”阿尔瓦用钝头的银刀切开两层皮,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船长看,考伯特看到了一大团滑不溜丢,鲜血淋漓的东西,每只都有拇指那么大,像是从母鼠肚子里剖出来的小鼠崽,紧紧地挤在一起,船长不知道自己是否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但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这个可相当好吃。”阿尔瓦说,用柄小银匙掏出一块放在嘴里,一股甜得古怪的气息盘旋在他们中间,他的朋友不敢恭维地看着。 “你确定这个不是某个红袍的作品?”考伯特问道:“吃了会从身体里钻出触手的那种。” 阿尔瓦笑了起来,他想起他上次给考伯特吃了榴莲,那种浑身长满刺的臭烘烘的果子,船长坚持它是从恶魔的粪便中生长出来的。 “不,”阿尔瓦说,“它是植物,有种子。”他摊开手掌给船长看,掌心里的种子看上去很像是黑色的杏仁。不过他并不想戏弄自己的朋友,所以他让学徒收走了剩下的白皮瓜,转而端来了一盘子蓝紫色的树莓,水烟与起泡酒,阿尔瓦躺进了他那张让人爱不释手的宽大春椅里,经过精心鞣制的海象皮绵软的就像是依旧充填着活生生的脂肪,他半闭着眼睛,把脸藏在精致考究的立式玻璃樽后面,把壶里的水吸得咕嘟咕嘟响。 “尖颚港最近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那儿的盗贼公会分部有了一个新首领,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盗贼,”考伯特说:“但或许就是因为太过年轻了……”他冲着树莓耸了耸肩。 “愿闻其详。”法师慢吞吞地吐出一个混合着薄荷、烟草与麝香气味的白色烟圈。 “听起来你有了个古怪的小朋友,“在听完了船长的叙述后,阿尔瓦说:“他是个施法者?” “即便是个学徒,”考伯特说,“他也已经离开了他的导师。” “你觉得他危险吗?”“在他被那个叫做葛兰的盗贼送过来的时候,”船长坦言道:“我想,又是个棘手的厌物,一只浑身尖刺的河豚或是一条剧毒的海蛇,但就在第二天,他救了我的船员和我的船。” “哦?”阿尔瓦说:“那他也许是为了向你示好,或为了保证自己的航程顺利。” “也许,”考伯特说:“但总有些像是月光般无法被长久遮蔽的东西。” “譬如?” “人性与生命之美,”考伯特说:“我不能说他像个婴儿那样清白无辜,但他崇敬生命,敬畏自然,他向我倾注善意,还有我的船员,而我们报以同样的情感。” 阿尔瓦拨弄了一下就像海鸟翅膀那样灰白斑驳的额发,向考伯特伸出了手:“把你的徽章给我看看。” 他指的是那枚有着沃金标志的徽章,很多商人和水手都会佩戴它们,因为沃金就是财富的象征,考伯特从自己的短斗篷上摘下它,交到阿尔瓦手里。 这枚徽章实际上是个能够抵御魅惑法术的魔法用具,阿尔瓦制作并赠送给了他的朋友,他在徽章上挪动手指,念诵咒语,它闪出红色的光:“徽章并未失效,”法师说:“你的描述让我想起了那些忠诚服务于光明的罗萨达或是仁善的伊尔摩特的人,”他说出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稍稍抚胸表示尊敬,“他会是个白袍吗?” “虽然他穿着白袍,”考伯特说:“但他从不祈祷,也从不呼唤神名。他不会是个牧师的。” 阿尔瓦低头思考了一会,“他想要留在碧岬堤堡吗?” 船长摇摇头:“不,”他说:“他想要去白塔。” “白塔……”阿尔瓦说,“我觉得我应该见见他,我想这也是你的初衷,他现在在哪儿?” “白鹭脚旅店。” “你把他留在外城区里了?”法师说:“你真是太谨慎了,考伯特。” “他很喜欢那家旅店。”船长说:“我何时带他来见你?” “明日一早,”阿尔瓦说:“当桅杆的影子处于西偏南的时候,我在雾凇小屋等候你们。” 船长微微颌首,他知道阿尔瓦将会针对见面那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准备法术,“愿苏纶的光辉照耀你我。” “她的光辉必将击破黑暗。”法师回应道。 “他还是不相信你,”巫妖说。 出乎他意料的是,异界的灵魂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既不沮丧,也不愤怒。 “你不这么认为?” “我不是小孩子,”异界的灵魂温和地说:“我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虽然记忆模糊凌乱,他仍记得前二十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那个物质丰富,科技发达的美妙世界里,他凭靠着网络生存,将自己封闭在稠密的小茧子里,但这并不意味他就不会遭到挫折、威胁与出卖,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感到惊讶,因为那些针对他,令他倍感痛苦与艰难的恶行所换取的利润竟然是那样的微薄,简直到了可笑的程度——一笔四位数的报酬,一次浮夸的免费宣传,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几句贫乏空洞的赞誉,都能成为背叛与伤害的导火索,他们嘲笑他,污蔑他,利用他,并且从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正如巫妖所讽刺的,除了他的父母,他不知该怎么与别人相处,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愿意向他人伸出援手,却从不敢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正因为如此,他会对那些愿意给予他帮助的人心怀感激,他不会在他们不得不走开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被抛弃和羞辱了——他们本就没有善待他的责任和义务。 在他看来,考伯特船长的谨慎作为无可厚非,这个位面可比他的世界恶劣多了,而且他还是个被盗贼首领强行塞上船的陌生人,船长没把他扫进装苹果的木桶里,扔进最深的船舱和海里已超乎他的预期,何况在到达碧岬堤堡后,他仍愿意将这份浅薄的友谊继续下去。 另:感谢以下几位大人的打赏! 即墨翦瞳 死神之丝 书友100218203719022 紫式部公主 紫式部公主 diicith 1亿条骨血斑鱼 crazy卢瑟萌萌哒 灿烂de火儿 书友140506152932950 如果有遗漏,还请大人在书评里提醒我一声,非常感谢! 第十一章 游戏与集市 “克尔!” 有人在他房间外面喊道。 水手们和克瑞玛尔约定一起出去玩儿(他们觉得他的名字实在是有点拗口,就自作主张地简化成了克尔),并说好了不要他自己出钱,以感谢他给他们写信和调配药膏(用来抵制那些讨人厌的小生物),黄眼睛是他们中间最为殷切和热情的一个,他站在克瑞玛尔的房门外,打扮的堪称华丽,宽袖子的亚麻衬衫,袖口扎着丝带,背心上的小银纽扣从脖子下面一直扣到肋骨下方,腰带和靴子的皮革闪闪发亮,匕首与细剑鞘上的金属雕刻着九头海龙。 克瑞玛尔走出门的时候,他正在无聊但有规律地摆动整个身体,他们习惯了颠簸不定的甲板,坚实平稳的陆地反倒会让他们头晕脑胀,像只鹅那样来回晃悠会让他们感觉好过点。 施法者很好奇水手们会带他去哪儿——妓院还是赌场,可怜见的,在异界灵魂所处的世界里这两者同样地古老且违法背德,你不能抱怨每个穿越者(无论男女)都会想要去一去这两个地方,它们实在是太具神秘感与诱惑性了,又是那么的唾手可得,安全无虞。 白鹭脚是个旅店,但克瑞玛尔觉得它的格局和钝头酒馆差别不大,在一层的前厅后堂里供应酒和食物,二层和三层供住宿,不过它的房间可真是比钝头酒馆的好得多啦,旅店的仆人会在每个拾掇干净的房间里点燃气味略有点刺鼻的塔香,赶走不受欢迎的细小客人,寝具是鹅绒、羊毛与经过浆洗的白色棉布。 黄眼睛与克瑞玛尔肩并肩走下最后一格阶梯的时候,旅店的前厅里正掀起一阵快乐狂热的波澜,每个人都在哈哈大笑。 “啊,他们正在玩‘拉下马’呢。”黄眼睛说。 就在这会儿,第二轮“拉下马”已经开始了,小雀号的船员们体贴地为他们的新朋友开辟出一小块空旷地方。 “拉下马”游戏很简单,首先需要一个四肢着地趴跪在地上的男人,然后是一个躺在这男人脊背上的女人,最后是一个站在这个女人面前的男人。后两者需要各提起一只脚来相对,试着把对方推翻。 一个不算年轻,脸庞也只能以平凡来形容的女人,浑身洋溢着充沛的生命力与肉欲,她无所忌惮地抬起一只胖呼呼的脚,将小腿、膝盖暴露在空气中,男人的脚要比她大好几圈,脚踝也要粗得多,但她战意满满,丝毫没有想要退却的念头。 不管是来喝酒吃饭,还是在这里住宿的客人们都在为他们呐喊助威,男人为男人,女人为女人。 男女之间的天然差距在站立与躺卧的姿态中得到了一定的平衡,何况女人还有她的“马儿”,她死死地反手抓住那个男人的身体,上身抬起,屁股碾磨着他的髋骨,借助他的力量对抗她的敌人,另一只无需对抗的脚则五指弯曲,挖扣住石板地面的缝隙,她面孔通红,皮肤滚烫,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发髻和衣襟在争斗中散开,耷拉在身体两侧的ru房摇晃得就像是一对节庆日里的钟摆。 “来啊,干翻她!”男人们喊道,而女人们则尖叫着吐着唾沫。 战斗变得激烈,男性对抗者的腿已经抬过膝盖,他攥着拳头,裂开嘴唇露出两排黄而尖锐的牙齿,已经不是推而是在踩踏,女人不甘示弱,她的腿高高地分开与抬起,裙摆堆积在腰部,大腿与更深处一览无遗,男人们变得疯狂起来。 “她没有穿裤子?”克瑞玛尔惊讶而小声地说道。 “女人为什么要穿裤子?”小雀号的水手长迷惑地说:“她们又没有需要小心保护的东西,只有男人才会穿裤子。” “咕~~。”克瑞玛尔说。 人们就在这时再度爆发性地大喊大笑起来,女人被踢翻在地,她的大腿朝天高高举起,裙子盖住了她的脸。 “她还挺有点力气嘛。”黄眼睛说。 “那你就去找她呗。”水手长说:“不会超过五个银币的。” 克瑞玛尔顿时明了,这并不是游戏,而是娼妓招徕客人的方式。 “来吧,”船医按住施法者的手臂,虽然这个动作对于比克瑞玛尔矮上近一个头的他来说很不容易,“那不适合你。”他有个与克瑞玛尔差不多大的儿子,所以他说起话来无意识地带上点诱哄的成分,“时间还早,”他说:“我们可以先去集市,你说过想要去看看集市的,对不对?” 在尖颚港,小贩子们在暗无天日的小巷子里和码头的间隙中售卖食物、药水和工艺品,当然,不用看都知道捏在那些乌黑枯瘦的手指里的不是些劣质的赝品就是徒有漂亮外表的“诱饵”,他们更多的是在欺诈、偷盗和抢劫;商人拥有自己的商铺,两至三层的黑白色半木屋,向着狭窄脏污的街道,但他们的行商手段与服务态度并不比那些小贩子好到那里去。 尖颚港没有法律,或说他们的执政官比起天平来更在意上面的金子,更准确点说,他只看重那个;考伯特船长在那里做生意的时候,必须带上他最强悍的船员和最锋利的刀子,自己做自己的警卫、法官与执行官。 碧岬堤堡的统治者则更愿意将能掌握的全都掌握到手里,他竭尽全力,巨细靡遗,无论是什么,放进嘴里的,装进口袋里的,戴在手指上的,披在身上的,口头上的,写在羊皮纸上的,明面的,暗面的,买的,卖的……都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在他的监狱里,既有往面包加白垩、木屑的面包师,拿精心做旧的蜥蜴皮甲充作龙皮甲的商人,也有四处流荡,窥机敲诈勒索的无赖,以及那些时常灵机一动将某笔生意做成了无本买卖的走私者兼盗贼,甚至包括一两个胆敢在碧岬堤堡售卖劣质药水和卷轴的法师学徒。 小雀号的水手和克瑞玛尔走出旅店,即便是外城区,这里的道路仍然能供六个人手挽着手一同前行,路面的石材是深褐色的,中间微微拱起,两侧留有打孔石板覆盖的暗下水道,道路两侧的房屋都有向外挑出的门廊,墙面涂刷着白色的石灰,蓝色的门窗外装饰着灰黄色的薄石板,围绕和点缀着正值繁花期的紫藤与蔷薇。 这条街几乎都是旅店与酒馆,被阳光晒的滚烫,各式各样的涂漆锻铁件悬挂在空中,向来来去去的人们无声地阐明着自己的身份——酒馆的图案是葡萄和酒杯,而旅店的招牌上会出现刀、叉和钥匙,有些旅店还会在角落里标上神祗的圣树或圣花,这是在暗示它的主人欢迎该神祗的信徒和牧师前来投宿,如果单脚支架下悬挂着小型的武器,那就是在宣称旅店的主人很乐意招待佣兵和冒险者。 他们经过一家酒馆,里面的人正在跳舞,一个强壮的佣兵高高地举起纤细的女人,她的裙摆飞到了臀部以上。 两只手拖着靴子的是家鞋店,画着奶牛是是家乳制品店,麦穗与磨盘是面包店,猪头是肉店,还有那个看上去像是绳圈样的东西…… “面圈儿。”黄眼睛说。“一种很好吃的小点心。” 实际上不需要他解释,他们已经闻到了油脂的香味,一口沸腾的鲸鱼油锅里翻滚着他们刚才看到的绳子,制作者正将一只手伸进搅和好的面浆里,然后迅速地拉出来,他的手指灵活地在炙热的空气里飞舞,与爆裂的油脂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张羊皮纸那么薄,面浆落入滚油,冒着泡儿,翻滚和膨胀起来,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双8字图案,整个制作过程就像是在表演,旁观的群众兴奋地喝起彩来。 被捞起的面圈在豆粉和黑糖里滚过之后包在一片宽阔的树叶里,每份五个铜币,价格不菲,但吃起来香脆可口,美味至极,它让异界的灵魂想到了麻花和撒子。 还有他以为是油炸包子或麻球的东西——包裹着放糖煮过的水果或腌鱼肉的面团,同样油炸出来,表层撒着芝麻;叫做“库斯库斯”的面饼包蔬肉让他无法遏制地怀念起24小时快餐店里的各色卷饼;一种被水手们倍加推崇的“圆塔汤”——羊肉、蔬菜、橄榄一起煮,陶土锅盖是圆锥形的,像是一顶巫师帽,顶端冒着白气,他记得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塔吉锅被用在东北菜馆里,同行人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但那造型奇特的锅盖,入口即化的猪肉和栗子依然印象深刻。 还有一样让他感觉熟悉的东西,那就是集市广场中心的六巨人喷泉,它们有人类的四到五倍那么大,形态各异,其中一个正在吞噬幼儿的巨人被雕琢得分外狰狞恐惧,它鼓胀的肌肉就像是要挣脱皮肤的束缚,口中的獠牙历历可数,在他的脚踝这里有个深深的小洞,因为有人怀疑这不是雕塑,而是某个施法者使用法术将几个活生生的巨人凝固在了这里。 洁净的水从雕塑基座上预留的小孔喷泻而出,每股只有小手指粗细,而后落入有着十人环抱的巨型底盆,不断有人上去用水壶盛水或是直接伸出手去鞠水解渴,几个孩子与年轻的男女盘绕着它嬉笑打闹,他们泼出的水滴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微缩的彩虹。 第十二章 集市与药物 其中一个姑娘小鹿般轻快地跑到小雀号的水手面前,双手拉着湿漉漉的裙摆,露出一双**的脚,毫不羞涩地盯着克瑞玛尔看。 “快啊,”水手们怂恿道:“克尔,往她的裙子里扔点钱!” 船医抓住了克瑞玛尔的手,“别,”他说:“她会缠住你的。” 水手们发出不赞同的鼓噪声。 “她们是游商与杂耍艺人的女儿,”船医带着克瑞玛尔走开时说:“只比娼妓好一点。” “我更想看看集市。”异界的灵魂说,这是真的,他已经被它完全地吸引住了。 集市里的商贩用牛皮搭建它们的帐篷,少许用鲸鱼皮,克瑞玛尔看到一个卖木桶的半身人商贩正在和他的邻居争执,他指着地面,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异界灵魂的通用语已经比一个月前好多了,但像这种带着浓重口音的还是有点理解困难,他注意倾听了一会,才明白广场上的场地是按照石块数量来计算租价的,每块石块都是一尺见方,每块每天一个铜币。 商贩的邻居是做丝带的,他的丝带被蜜酒打湿了,他不得不清洗并晾晒它们,挂着丝带的竹竿越过了他的石块,悬在木桶上方,水从丝带滴下来,带着不甚牢靠的染料,结果木桶商人的货品就被染成了难看的青色,看上去就像是发了霉。 争吵的火焰很快被引到了蜜酒商人身上,谁让他的蜜酒桶子破了一个呢,幸好守卫在事情发展到相互斗殴之前插手干预了,蜜酒商人被勒令买了那个染色的木桶,作为补偿,丝线商人买了一壶蜜酒实际上只是掺杂着苹果酒的糖水,只加了很少一点的蜂蜜。 克瑞玛尔注意到三个人每人公开地各交了一个铜币给守卫,或许这算是调解费用? 水手长带着水手围拢到那个半身人身边,检查着他的木桶,在刚才的争执中,半身人的大声嚷嚷中,可不止一次地提到过他的木桶有多结实,多紧密,箍在外面的铁箍有多么的牢靠,还有那些闪闪发亮的铆钉,芳香的树胶和木头。他向水手们起誓,如果这些木桶被用来储藏淡酒,淡酒会变得更香醇;如果用来储存苹果、橙子,哪怕三个月后拿出来它们依然能保持果皮鲜亮,汁水丰富;要是你愿意往里面放点咸肉干酪呢,你会发现木头的香味会渗入其中,就像是加了最昂贵的香料。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木桶上都装着固定绳用的铁环,这在平民百姓用的木桶上是很少见的,只有航船上才需要用到这些并不算廉宜的环扣。。 不单是这个半身人,整个集市上,针对水手们做买卖的聪明人占了绝大多数,虽然他们看起来和其他地方的同行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只要看看他们的商品薄而透气的亚麻无袖衬衫,牛皮的短统靴、便鞋有平头钉,带提手的箱子,木杯,号角,坚固宽大的腰带,宽檐帽,丝带水手们坚信这些织有符咒圣徽的丝带绑在头上能够抵御疾病,三指宽的银手镯,穿着各类宝石石头的皮索,镶嵌着它们的别针,绑带用来捆住裤脚和袖子,磨成粉做成丸子的草药……它们几乎都是为了某个航海者而准备的。 熊、海狮、猴子在一只由人类孩子冒充的侏儒的指挥下跳着舞,五彩缤纷的鹦鹉四下搭话,一群人聚集在吟游诗人身边殷切地期盼着下一个章节,好让他们知道那曼妙的美人儿是如何被食人魔们撕成碎片的,但随着将蟒蛇缠绕在身上,几近完全裸露的舞娘摆动着腰肢走出帐篷,他们的注意力又被真实的**与温度吸引过去了。 几个长着密集的白色鳞片和鳃的浅海鱼人在叫卖“净水药”,克瑞玛尔走过去看,发现那是些墨绿色的,黏糊糊的海藻。 “这种海藻长的很快,必须定时清理,不然只要一两天它就能把一个木桶里的水全部喝光,而且喝多了容易造成腹泻,”船医说,全不顾卖药的鱼人正对他怒目而视,“我们用的是施加过净水魔法的秘银球,”船医说:“能够反复使用,就是每个航程都需要重新施加魔法和去除里面的污秽。” 魔法净水设备,克瑞玛尔想到了他在船上每天饮用的甘甜清水和早晚各一壶供个人清理之用的干净热水。 食物和水对于这个身体来说不是必须的。 但我仍会渴和饿,异界的灵魂说。 那是经由陈旧的记忆产生的错觉。 我要这个,异界的灵魂坚持道,我们差不多掏空了尖颚港盗贼公会的钱袋。 我们?巫妖反问。 如果灵魂也有颜色,那么另一个住客一定是粉红色的了。 不,巫妖说,不。 带有秘银和魔法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在这种集市上买到,广场西侧的钟楼敲响三记,太阳西斜,一些已经快要出清货物的商人开始悠闲的拾掇,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决定坚守到最后一刻,也许就会有这么个急匆匆的买主呢?受船长委托的大副已经买好了所有的东西,并约定送到码头,水手们的腰带里也塞的满满的,接下来他们要去蒸汽浴室,那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有许多双柔软的小手等着按摩你身上每一块绷紧的肌肉。 只留下了船医和克瑞玛尔。 “我还以为他们会邀请我。”克瑞玛尔说。 “得啦,他们知道你不是那种喜欢与人裸裎相见的类型,”船医笑着说:“而且那里又热又潮湿,还有点臭。你或许会更愿意和我一起去药剂店?” 克瑞玛尔当然愿意,不过在异界的灵魂看来,与其说它是个药剂店,倒不如说是一个香料铺子月桂叶子磨成碎末后,可以充作香料,在药用方面它能治疗感冒、头疼和肠胃鼓胀;烤腌肉可以加点迷迭香特别香,但它也可以提神醒脑,茴香最适合用来烹制鱼汤,用来治疗眼睛痛也是个绝妙良方;还有大蒜、花椒、山楂、罗勒……大部分香料药材都被晒干,储藏在蜡封的陶罐里,一些比较昂贵且容易变质的,譬如说没药和沉香,被蜡纸包裹后小心地藏进铭画着伊尔摩特圣徽一滴灰色的泪水的银盒子里。 船医买了半磅大蒜、罗勒,月桂叶,一罐子接骨木果酱用于治疗骨折。 “我这里还有点百里香蜜,十盎司,”店主说:“一盎司只要你一个金币。” 船医犹豫着。 “已经很便宜了,”店主说:“你知道它对防止伤口腐烂有多大的作用。” “我要了,”克瑞玛尔说:“给我吧。” 第十三章 魔鬼手指(上) 店外的光线已经变得十分微弱,微热的风与他们一起缓步前行,街道变得安静幽暗而酒馆变得喧闹光亮。 在经过那个有人跳舞的酒馆时,船医注意到同行的年轻人略微放慢了脚步。 “我是否干涉得太多了?”年长者微笑着说:“或许你确实需要一个可爱的小东西做伴儿,去跳跳舞或是喝点酒,而不是陪着我这么个老家伙在香料堆里消磨时间。” “我并非毫无收获。”克瑞玛尔说,“我只是有点……” “好奇,”船医说:“你之前一定很少接触到这类女性。”一个被他的父母和导师严格管教的乖孩子,他在心里说。 “我在尖颚港遇到过一个弗罗的牧师。” 船医吹了声口哨:“幸运弗罗的庆典日?” “是的。” “怎么样?”船医像个十六岁的大男孩那样俏皮地眨着眼睛:“她们最喜欢你这样又漂亮又年轻的小伙子了。” “那么她一定是个例外,”克瑞玛尔说:“她和一个半食人魔和半身人合谋起来,先是加了药的蜜酒,再是棒子和匕首。” 船医不敢置信地看看天空,“你有做出任何亵渎弗罗的事情吗?” “撞扁弗罗牧师的鼻子算不算?” “在那之后还是在那之前?” “之后。” “那她就没理由那么做,”船医皱起嘴唇:“这太可怕了,没人会去防备一个弗罗的牧师在没有亵渎行为和神谕的前提下,谋杀违背了弗罗的教义,她是爱情与**之神,不是窃盗之神。” “我不是想要为她辩解……”克瑞玛尔说:“但她所提供的只是一杯蜜酒而已。”或者还有她自己。 “难道这不是为了随后的谋杀做准备的吗?”船医反驳道:“在碧岬堤堡,她和她的同伙都会被处死。” “她是弗罗的牧师。” “只有在遵从教义的前提下,她才是牧师,一个无法遵从所属神祗教义的牧师只是个卑劣的伪信者,神殿不会为之干涉世俗法规的运行。” “那么一个这样的牧师需要多久才会失去神祗所赋予的神术呢?” “立即,”船医迅速地回答到:“而且他会即刻颁下神谕,通晓各个神殿。” “但她仍然可以使用神术啊,”克瑞玛尔说:“她治愈了自己的鼻子。” 船医猛地停了下来,他瞪着克瑞玛尔。 “你确定吗?” “除非她身上藏着一个治愈卷轴。”克瑞玛尔回忆道,弗罗牧师的长袍极其贴身,轻薄,只有一根细细的皮绳,也许她在走廊的暗角里藏了一个。 “或者她是假冒的。”船医猜测道,但他知道这个结论是多么的虚弱无力,“在我小时候,她们不是这样的。”他重新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满怀忧虑地晃着脑袋:“在我还是个抓着妈妈的裙子才能走路的小不点儿时,她曾带我去过弗罗的神殿,那么长的路,一路上都是向弗罗祭献的女人,年轻的,年老的,富有的,贫穷的,美丽的,丑陋的,她们头上戴着花环,面色红润,笑意盈盈,手里拿着最新收获的麦穗和香豌豆花……” “麦穗?” “祈求爱情的奉献香豌豆花,祈求生育的奉献麦穗,但现在想要生育的女人都去祭献格瑞第了,只有娼妓和荡妇才会向弗罗祈祷她的牧师原本只在弗罗的庆典日,祭祀与土地翻耕之前和被挑选出来的未婚适龄男**媾以祈求人稠物穰,每次也只收取象征性的一枚银币。可现在呢?她们总是无时不刻地想着法儿地向男人们索要昂贵的礼物,或和他们之中较为年轻英俊的几个终日厮混,至于他是不是有妻子,有孩子,生育的能力如何,根本就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以内。唉,她们已经的和娼妓差不多了,现在还和盗贼混杂在一起,我真担心再过上几年,弗罗的牧师也会成为碧岬堤堡驱逐的对象了。” 他们正经过一个与之前的酒馆差不多吵闹的地方,来自于另一个地方的灵魂还想多知道一些,但他的问题还未出口就被一具撞出酒馆大门的身体粗暴地打断。 船医站在克瑞玛尔的左手边,而突袭来自于右方,那是个熊一般粗壮和腥臭的男性佣兵,他的脑袋很小,低垂在两座如同山峰那样高耸的肩膀中央,他从酒馆里跑出来,在看见自己的必经之路上站着两个人的时候,他不但没有停步,反而咆哮着继续向前冲。 克瑞玛尔转身将瘦小的船医挡在身后,将装着蜂蜜的皮袋转到左手,他已经做好了给这个莽撞家伙狠狠一拳的准备,或许能将他直接打回到酒馆里在船上的二十几天里他对这具身体的力量已深有了解,不单是那头顽皮的小虎鲸,小雀号上的水手也给了他很大的帮助虽然老是让他们鼻青脸肿让克瑞玛尔有点过意不去。 但几乎是与此同时的,酒馆里冲出了一个高瘦的女孩,她举起一只上好了弦的十字弓,对准男子的后心。克瑞玛尔和她越过佣兵的肩膀对望,她的眼睛闪烁着金色的光点,其中蕴含着的是无法错认的冷酷与执着。于是克瑞玛尔在刹那间变换了主意,他抓住了佣兵的外套,踢他的膝盖,猛地将他放倒,他听见了十字弓弓弦的震动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尖锐呼啸。 两声呼啸,然后是碰撞。 鲸鱼油灯发出的微弱光线并不能影响到克瑞玛尔的视力,与只能盯着掉落在棋格石子路上的弩箭与羽箭试图推断出刚才发生了些什么的佣兵不同,他清晰地看完了整个过程方镞箭是怎么离开弩弓的,又是怎么被一只后发先至的细长羽箭所击落那支不是用来杀戮而是用来拯救的羽箭来自于酒馆的另一端,与克瑞玛尔间隔着五十尺,当中是密集的人群。 一个身形高挑的游侠穿过他们,提着长弓,步伐从容而轻盈,兜帽遮住了他的头发和小半张脸。 那个佣兵想要从地上爬起来逃走,但克瑞玛尔的脚踏着他的肩膀。 “别放走他,”那女孩粗俗无礼地命令道:“他是个贼。” “我只是拿了我该拿的那份。”佣兵喊道:“而她想杀了我!” “那不是你的,”游侠对佣兵说,而后他看向那个女孩:“也不是你的。” 女孩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惊骇,或者还有点畏惧,在她想要往后退一步的时候,游侠将弓弦转向自己:“你还不能走。” “事情好像还挺复杂的?”船医悄悄地说。 “叫警……守卫吧,”克瑞玛尔理所当然地说:“碧岬堤堡有法律,不是吗?” 女孩、佣兵、船医短暂地空白了一会,他们没想到这个游侠露在外面的嘴唇快速地上翘了一下:“说的很对,朋友,”他说:“让守卫来。” 一个在酒馆打杂的小男孩很快叫来了守卫,在此之前,游侠从佣兵身上找出了一只圆筒,当他把圆筒里的东西倒出来验看时,船医抓住了克瑞玛尔的手。 第十四章 魔鬼手指(下) “那是魔鬼手指,嗯,我们人类这么叫它,精灵们叫它‘毒尖’,那是种品性独特的菌类。”船医说,他们已经回到了白鹭脚,坐在前厅里,身边是暖融融的炉床,面前是葡萄汁拌杂菜和兑水的牛奶酒:“只有森林深处的沼泽里才能看见那玩意儿,没长成的时候是白色,长成了是鲜红色,晒干,磨成粉末。法师们用它来召唤魔鬼,凡人用它们杀人,只需要很小的一点,几乎可以藏在指甲缝里,溶于水,也能化成烟,效果相近。” “很贵?” “很贵,”船医鼓了一下嘴巴:“法师们以克为单位来称量它而精灵们对这种几乎只分布在他们前庭后院的蘑菇深恶痛绝,或许是因为人们差点把它叫做精灵手指的缘故,他们一见到它,就非得毁了它不可,当然,他们也不愿意让人类采集它们然后拿出去卖或是使用。” *** 阿尔瓦法师的脸上满是惋惜之情。 他和游侠面对面地站在一个火元素池的两侧,这个火元素池很小,它被法师限制在一个能用双手托起的云母石碗里,碗卡在被铸造成藤蔓与侏儒手臂的黑铁支架里,在靠近碗的地方,铁支架变成暗红色并散发出汹涌的热量。 “真的不能给我留点吗?”他说:“只要两克的分量,我只是想做点实验。” “不行。”游侠温和而固执地回答,法师伤心地撇嘴,但他还是游侠所愿地施展了一个法术,在法术生效后,游侠将那只圆筒扔进了火元素池。 烟雾刚产生就被驱散了,蘑菇干在纯粹的火元素里发出婴儿般的啼哭,“这些分量能召唤出一打以上的魔鬼。”法师说,有那么一阵子,游侠以为他会伸手进去将残余的部分抢救出来幸好没有,他在心里对自己的法师朋友说抱歉,很少有人知道,精灵厌恶这种蘑菇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和人类所知的邪恶用途。 他们站到火元素池回复到原有的样子后才离开,法师谨慎地用魔法闭锁了那个房间。 “我有可能没有准备这个法术。”阿尔瓦说,他对蘑菇的事情还有点儿耿耿于怀。 “我离开碧岬堤堡的时间并不长,”游侠怡然自得地说,“至少还不足以让你厌倦了你的老朋友。” 阿尔瓦法师喜欢水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也同样地事务繁忙,所以他常备一个小法术以在紧急时刻驱散房间和身上的烟雾气味。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没有,”游侠微微侧过脑袋:“需要帮助?” “考伯特想让我见一个人,一个让他心生好感的陌生人,”阿尔瓦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法师和游侠都习惯了轻捷无声的行走:“他希望我能给予一些……指示。” “怎样的人?” “尚且不得而知,”阿尔瓦说:“但就我看来,那人不是极其的善良,就是极其的邪恶。” “附带说一句,”他紧接着说:“他想要去白塔。” *** 白塔? 是的,白塔,我们首先要到那儿取些东西,然后沿着星光河向北,直至灰岭。 是终点? 暂时的终点。巫妖说,我们需要一个稳妥的栖身之所。 我以为你会急于恢复力量。 那里同样有磨砺刀锋的地方,曾经的不死者说,灰岭是银冠密林的前沿与岗哨地精、兽人、还有人类,战斗与危险从不缺少,但还不至于太过频繁,正适合现在的我们。 他们会允许?对此异界的灵魂抱持怀疑态度在他的世界里,一次有趣的小采访里有百分之八十的人表示认不出自己的邻居,也喊不出他们的名字,但这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妨害,但这儿呢?人们对一张陌生的面孔必定会抱持着狐疑与警惕的态度,来历不明的旅人们哪怕只是经过村庄或者在田地边驻足片刻都会遭到驱逐,更不用说定居和侵入他们的生活了。 会,巫妖说,简单而不容置疑地。 异界的灵魂没有再说些什么,他能觉察出巫妖的情绪正处在一个扶摇不定的状态。曾经的不死者像是被逼迫着面对着一些他不想面对的东西,最讽刺的是,在他身后用铁鞭抽打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巫妖用魔法伎俩给自己变出了一个粗陋的镜子,柄是木头的,背面的水银漆已经龟裂,还缺了一小块。镜面中倒映出他苍白的脸。这张脸早在七十年前便已腐烂殆尽,但如今它又回来了,巫妖并不为之感到欣喜他从未喜欢过自己的面孔,虽然它曾给予他庇护,在他还很弱小卑微的时候。 他的额头宽而高,额头正中的发际线略微向下,形成一个小尖,眉骨凸出,眼睛则深深地凹陷下去,在锋锐浓密的长眉掩蔽下,它们显得格外阴郁,难以捉摸;鼻梁狭而高耸,他的嘴唇线条优美,适合亲吻,虽然缺乏血色,但他还是个生者的时候便是如此。 他的头发乌黑,或许那些缺乏教育,词语贫乏的平民只会说:啊呀,那是黑的多么漂亮的头发啊,可是呢,只要你把它和其他深色的头发放在一起,就立刻能够发现其中的区别了它黑的是那样的纯粹,在没有光的地方,它就像一片能够触摸到的噩梦,但只要略微有点光亮,你就能看到靛青与银灰的金属折光,这种折光常在孤冕雕和渡鸦的羽毛上得见。 巫妖回忆着自己还在导师塔中和之前的日子,他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学会了如何保持安静及收敛情绪,至少不要让它浮现在表面一个时机不对的微笑和蹙眉都会被误认为嘲讽或轻蔑,你会被鞭挞在你运气比较好的时候,或者被处死,最糟的是成为祭品或是实验材料不过有时候面无表情也会成为罪名之一在你运气不太好的时候。 适时适度地表露出一些情绪不比学习施法更难,巫妖想,两百年前他能做到,现在也能做到,他需要调整的是自己的想法,那些邪恶的想法,他听闻过法师阿尔瓦的名字,他是个强大而又嫉恶如仇的法师,曾经游历各地长达二十年,见过的人与获得的经验就和他的收藏一样丰富,也不止一次地与巫妖虽然不是他打过交道,他怀疑阿尔瓦单凭膝盖就能嗅出深藏在他灵魂深处的剧毒,就像那个小雀号的船长。 但曾经的不死者能控制思想,矫饰言辞,调整行动,他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友善,却能让自己不再那么具有威胁性,而且他有个很好的临摹样板,就在他身边,同一个识海之内。 第十五章 施法者们 “施法者克瑞玛尔,”巫妖退后一步,谦恭地双手交叉按肩,而后鞠躬:“愿魔法的星光永在我等左右,尊敬的阿尔瓦法师。” “它将永不消散。”阿尔瓦法师说,他的右手按在心脏下方,没有鞠躬而只是微微低头,这是一个带有保护含义的友善的法师礼,常见于不够熟悉的法师之间在他们强弱分明的时候:“欢迎来到碧岬堤堡,以及我的雾凇小屋。” 雾凇小屋位于碧岬堤堡的中城区,它虽然被叫做小屋,实际上却是一座拥有十二个房间的舒适宅邸,坐落于繁茂的白茅与花叶黄杨之中。阿尔瓦法师经常在这里接待自己的朋友,容许他们在此留宿,自己也会偶尔过来小住,毕竟他的塔并不是一个能够舒心生活的地方,而且里面有着太多的秘藏,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在这里疏忽大意,阿尔瓦知道自己有多么地讨海盗和盗贼们的厌。 譬如说,那对伫立在门廊两侧,栩栩如生的青铜蛇人雕像,他们的眼睛是紫翠玉,施法者们常用在魔像上的那种,他们的六条手臂分别捧着银质的浅水盘,里面盛满了芬芳的紫罗兰,来自于瑟里斯的双色牡丹和金黄色的枇杷,他们的腰部悬挂着海盗常用的弯刀,锤子还有双刃斧,不是熔铸在身体上的,巫妖毫不怀疑他们随时都能一跃而起,挥舞着那些致命的铁家伙将任何一个敢于不经主人同意闯入这里的人斩做肉泥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设想出了一个盗贼是如何辛苦地自十二条手臂下艰难逃生还有两条尾巴,它们的长度能够贯穿整条门廊。 但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它”呢? 巫妖将自己的视线从武器转移到还带着露水的枇杷上,它们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金黄的表面布着一层细密的小点儿,香气浓郁。 金属的魔像动了动,在巫妖展现出恰如其分的惊讶后,一盘枇杷被送到了他面前。 “吃吧,这些并不是用来摆设的,”小屋的主人快乐地说道:“它们很新鲜,水分足,又甜。” “但你不能让你的客人站在门廊上大快朵颐啊。”考伯特船长抗议道。 “哦,你说得对,老朋友。”阿尔瓦法师打了个响指,于是这两尊魔像就和他们一起进了会客室,阿尔瓦法师的另一个客人站起身来迎接他们。 他和克瑞玛尔身高相仿,但直达肩胛下方的长发所呈现出来的是晨曦般的浅金色,眼睛则像晨曦后的天空那样一碧如洗夏天的天空,他皮肤白皙,但与克瑞玛尔那种略显冷漠的珍珠母白不同,它介于象牙白与乳白之间,显得生机勃勃。 深灰绿色的兜帽垂挂在同色的斗篷外面,两鬓的头发被编成可爱的小辫子拢向脑后,遮住了他身上最为明显的特征属于精灵的,一双又尖又长的耳朵。 “我的朋友,凯瑞本,”阿尔瓦法师说:“一个游侠。” “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凯瑞本说,他在见到克瑞玛尔的时候就露出了个率真的笑容:“那个窃贼是他帮我抓住的,”他转向克瑞玛尔,“我原本还在惋惜那时没能与您结识。” “不过现在也不晚。”考伯特船长微笑着说:“他是克瑞玛尔,一个出色的施法者。” “他的身手同样让人赞叹。”凯勒本真诚地赞美道。 “您的箭技则更是令人难以忘怀。”克瑞玛尔回应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边品尝美酒,一边再来相互褒奖,”阿尔瓦插嘴说:“有人想要水烟吗?” 阿尔瓦的会客室是很多人都愿意在记忆中保留一席之地的地方,法师巧妙地将魔法与奢华交织在一起条纹乌木的护墙板后面隐藏着魔法符号,精美的壁毯上线条闪烁不定,宽大座椅上的浮雕人物日日夜夜地睁着他们的眼睛;魔法闭锁的三角柜和圣物柜里摆放着魔杖和卷轴,里面哪几个是赝品,哪几个是威力强大的真货只有阿尔瓦自己知道;矮榻和座椅之间的玫瑰石地面上覆盖着一卷有着十尺见方的柔软毛毯,编织出来的画面惟妙惟肖地为客人们复原出这种凶狠的钩齿红腹蜘蛛在藤蔓与叶片中追捕色彩绚丽的鸟儿与昆虫的景象但只要一个命令,里面的植物与动物都会活过来,昆虫、蜘蛛会啮咬你的脚并注入毒液,鸟儿会啄你的耳朵和眼睛,藤蔓会刺入你身上的任何一个孔洞。 旋转墙壁上的小机关能让悬挂在高高穹在自己的声音中加入适量的痛苦,“在我被允许离开之前他就死了。” 阿尔瓦法师将手指移动至心脏的位置,闭上眼睛随即睁开,“请允同悲。”他轻声说。 “同悲。”船长和游侠说。 “可否询问您导师的姓名?” “比维斯。” “龙火列岛的比维斯法师?” “是的。” 阿尔瓦曾与这个法师有过几次合作,比维斯是个褐色皮肤,金棕色头发的小个子,肌肉结实的就像是矮人,性格也有点像矮人,有点粗鲁,但诙谐、耿直与善良,专精塑能系法术,阿尔瓦曾经想让他留在碧岬堤堡,但被他婉拒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十六年前,阿尔瓦几乎认不出他,他变得瘦削而憔悴,毫无光泽的皮肤松弛地张挂在耸立的骨头之间,心里填满了火炭般的仇恨他在追猎一个杀死了他妻子的灰袍,苏纶在上,那不幸的女子甚至还有着五个月的身孕! 他离开碧岬堤堡时是夏天,冬天时有人在七十七群岛看见过他,但在这以后就没有任何可信的消息了,阿尔瓦对此已有预感,但听到他的死讯时,心中依然不可避免地掠过了一丝哀恸。 “他因何而死?” “他在与普拉顿法师的战斗中受了无可挽回的重伤。”所以我仁慈地给了他最后一击,附带说一句,这个男性的灵魂异常的灼热和辛辣,味道不错。 “普拉顿呢?” “他的死亡要早于我可敬的导师。”在我的帮助下。巫妖在心里说,虽然那家伙与他有着同一个导师真正的导师,但前者的蠢钝狂妄已经成为了整座塔的污点特别是他尤爱在魅魔和女妖面前炫耀性地施展他的蹩脚法术这点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真不知道一副骨头架子还能干什么,用他的股骨吗?,能够顺手将其抹除相信没什么人会为之抱怨。 普拉顿正是那个灰袍的名字,阿尔瓦感到欣慰,为他朋友的心愿得偿,不过他不记得比维斯或是其他什么人有提到过他有一个叫做克瑞玛尔的学徒。 “比维斯是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导师的?” “辉煌之年的十月。” 阿尔瓦想他已经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赞赏之色,这个年轻人只和比维斯相处和学习了半轮六年,但他已经能够击倒一个有着多年战斗经验的法师,即便那只是个施法能力与人品同样低劣的法师,再加上尖颚港里与小雀号上的种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他拥有的不仅仅是施法的天赋。 他深感惋惜,比维斯已永远无法知晓他有着一个多么杰出的弟子了。 “考伯特告诉我,你想要去白塔。” “那里留有导师的一些私人物品。”事实上,是很多,巫妖在他的记忆中查看了每一样物品,只是那时的他还不需要这些。 阿尔瓦理解地点点头,导师和弟子的关系有时候甚于父亲和儿子,何况比维斯没有后代。 “之后呢?” 克瑞玛尔转动了一下手里的银杯:“我将前往灰岭。” “灰岭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吗?” “安定,还有磨炼。” 阿尔瓦法师看了他一眼,里面的东西足以写满一张卷轴。 “灰岭不接受人类。” 克瑞玛尔没有回答,他放下银杯,缓慢地脱下了自己的手套。 他伸出双手,凯瑞本也脱下了自己的手套,他的手套是半指的,灰色的鹿皮,手背缀着链环网。 璀璨的阳光下,两双手是那样的相似,手指细长,光滑,雪白,骨节分明每根手指都比人类多出一个关节,人类的指关节是九个,而他们的指关节是十四个。 凯瑞本抬起眼睛,凝视着克瑞玛尔的黑发:“你的黑发来自于埃雅,是母亲,还是父亲?” “母亲。” “父亲?” “不能说,”克瑞玛尔缩回双手,戴上手套,将不同于人类的特征掩藏起来。“我只能告诉你他不是精灵。” “他抚养你。” “他的仆从抚养我,直到十四岁,”黑发的半精灵说:“之后我属于我的导师。” 阿尔瓦法师露出了些许同情之色,他看了一眼考伯特,这也许能解释为何这个年轻人身上会有如此之多的冲突与违和感他在提起他父亲时生硬而戒备,并无眷恋之感,可见他并未从自己的血亲那里获得太多的温情,但他确实继承了精灵的品德与信仰。 精灵会和人类或其他智慧生物相爱并非罕见,他们将会和自己的配偶相守同行上几年或几十年,在此期间可能会有孩子,但无论如何,精灵的外界配偶与他们混杂着其他种族血液的后裔将会被拒绝在森林之外,南方的埃雅如此,北方的辛格精灵也是一样,在这方面尖耳朵们的冷酷与残忍简直到了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地步;如果说还有什么较为值得宽慰的,那么就是辛格精灵要比埃雅精灵略慈悲一点,他们收容无人监管的半精灵,容许他们在银冠密林外的灰岭居住,并给予一定的看顾,但作为报偿,他们需要为银冠密林服役六十年,作为哨探与坚守在第一道防线上的战士。 精灵的爱情要比人类来得长久,可惜的是人类的寿命是如此的短促,他们的激情更是转瞬即逝,大多精灵都会带着被毁坏的精神与身体独自返回密林,只有极少数才会留下抚育他们的孩子孤独、痛苦而危险的。 更多的孩子被丢弃给了他们的人类血亲,而这些人里,有些居无定所,有些经济窘迫,有些浪荡成性,还有些迁怒于自己的孩子或自身遭到了可怕的意外,与他们自愿抑是非自愿抛下的孩子比较,或许有人会说克瑞玛尔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安然无恙地活到了能够跟随导师学习的年纪,但那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很多情况下孩子都能长成为一个大人。 阿尔瓦慢吞吞地吐出一口被阳光渲染成金色,气味香甜的烟雾,比维斯的妻子就是一个曾被父母双方抛弃,遭受了无数苦难的半精灵,他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一定想起了她,所以他才会在疲惫地跋涉于漫长而坎坷的复仇之路时突兀地放弃继续孑然一身。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琉璃琴 打赏1888起点币 diicith 打赏588起点币 cool--i... 打赏1888起点币 麓l麓 打赏100起点币 血色琉璃 打赏100起点币 1亿条骨血斑鱼 打赏10000起点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六章 道别与律法 在回到白鹭脚的路途中,不但考伯特船长保持着沉默,就连异界的灵魂也小心翼翼地躲进了识海深处,他比谁都清楚那双手并非伪造,毕竟在混沌海练习施法手势时那双手总是摆在他的眼前做出各种动作,像多了个指节的事情只要不是个瞎子迟早都会发觉,他只是没去在意这个比起和一个巫妖分享身体,多个指节只能说是个小问题。他也并非如巫妖所以为的那样天真迟钝,网络投射着整个世界,甚至会将它们最肮脏和不堪的地方**裸地翻开给你看,所以他还是懂些人情世故的,举个栗子,他知道现在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被他们谨慎对待的不死者则表现得更为从容平稳,过去的阴翳似乎并未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在阿尔瓦的许可下,他在开设在内城区的“秘银与火焰”里购买了药剂带和卷轴整理带,卷轴用纸、墨水与配料。 魔法挂坠上的蓝宝石即将亮过一轮,但自打进了房间就忙于抄写卷轴的巫妖却依然没有想要休息的意思,异界的灵魂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它。 别打搅我,巫妖干巴巴地说,我在为我们的旅程做准备。 我们不是已经决定和凯瑞本同行吗? 是啊,他会把你裹进毛毯里藏在怀里唱着歌儿一路抱回灰岭,巫妖讥讽道。 异界的灵魂抓了抓他并不存在的脸,没有再说什么,随后巫妖嘱咐他抄写剩下的三条法术,他也安静地答应了。 对此巫妖心满意足,他在雾凇小屋的一番表演虽然未曾获得掌声但对他之后的生存大有裨益他在他父亲的宫殿里渡过了自己的幼儿与少年时期,之后他成为了导师的学徒,在他的塔里服役与学习这点他可没说谎,在这段时间里,若是说他与良善人士能有什么关联,其间必定包含着血、诅咒和残杀;能够深入了解他们,还是在他成为不死者之后的事情,导师的其他弟子只在意财宝和法术,巫妖却关切得更多,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同僚会对敌人的思想不屑一顾,固然,后者的许多想法对他们而言既可笑又蠢笨,但不是说他们就不能利用这一点了。 如今不正是一个验证它们的好机会吗? 他精心挑选了比维斯法师,这个小个子法师游历的地方并不多,但包括了碧岬堤堡、白塔与灰岭一线;他的朋友里有人类、矮人和精灵,但与他们相交都不够深,最起码没有深到会随时联系,交换行踪与近况,他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距离辉煌之年还有六个月;他与普拉顿的纠葛巫妖早有耳闻并了解普拉顿被一个人类法师追杀的笑话向来是不死者午夜茶会里最为美味的小点心;他被导师派去了结这件快要变成经典传奇的蠢事,最后一战时只有他、普拉顿和比维斯;他捕捉了普拉顿与比维斯的灵魂,并后及时地吞噬了他们,所以他不必担心有谁在灵界游荡时遇到两张多话的嘴巴。 最妙的是比维斯还有一个半精灵妻子,不然他还得编撰出一个与比维斯法师有着深厚友情的父亲来解释普拉顿为何会在忙于复仇时带上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累赘,这将会扩大谎言牵涉的范围,带来更多的瑕疵与纰漏。 他故意在言语之中流露出对情感的渴望与求之不得的苦痛,果然那些人就此不再细细追索他的过去对一个遍体鳞伤的受害者咄咄逼人不是他们的作风,他们甚至给予了一些柔软的同情。 需要小心防备的只有那个并不属于这里的灵魂如果它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足够多就会知道一个专精塑能的法师绝不可能在六年里教出一个巫妖,但幸好它对这个世界仍处于朦胧无知的状态,而且它信任,真奇妙,它信任他。 如果有谁问起比维斯法师,嗯,也就是你的导师,在表里交换之际,异界的灵魂问道,我该说些什么呢? 那就告诉他们他一直很痛苦。巫妖简略地说。他们就不会继续追问下去了。 考伯特船长在碧岬堤堡停留了两天,第三天小雀号即将又一次地扬帆远航,船医得到了一份小礼物那罐装得满满的百里香蜂蜜。 船医努力地垫高脚尖拍了拍克瑞玛尔的肩膀:“好孩子,”他的眼睛亮亮的:“下回见。” “祝一帆风顺。”凯瑞本说。 在领港人的高声呼喊中,正如以往的每一次,小雀号优雅而敏捷地穿过了无数帆索组成的网与桅杆造就的密林,它在海面上愉快地打转,掉头,驶向南方。 碧岬堤堡有着一种洁净的美。 伸入碧蓝浅海的靛青海岬,蛤蜊白色的塔楼与城墙,沙棕色的码头与防波堤,甚至栖息在清澈海水的近千条桅船也是那么的光洁整齐,就像是一排排刚被刷洗过又被上了好几层清漆的小玩具。 水手们成群结队地回到或离开他们的船只,和渔民、领港人与记账员们愉快地打着招呼,偶尔停下来聊上一会儿天如果他们恰好空着,灰色的贼鸥和黑色的猫扒着渔网,在茶褐色的木栈道上打架咆哮,在灌木丛里撒尿;城外的丘陵与浅滩聚集着售卖鲜鱼与咸鱼,虾子干,还有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的杂货贩子,皮肤黝黑干裂,ru房下垂的女人提着装满牡蛎、蛤与沙虫的篮子,小孩子们身上挂着贝壳攒成的项链和手镯跑来跑去,捏着沾着海水的野花,向每个可能的顾客投去期盼的目光,他们不够讲究,从人到物,但都很廉宜。 克瑞玛尔拿出两枚铜币,和只在腰里围了块灰黑手巾的小女孩儿换了一篮子野生的紫癜兜兰,花儿已经因为海水的侵蚀而变黄打卷,施法者捻着它带着绒刺的茎,低下头去嗅了嗅,然后猛地打了一个剧烈的喷嚏。 “这味儿,”他说:“真是太奇怪了。”植物根系腐烂的气味和近似于薄荷味儿的清新气味混合在一起,比它们之中的任何一种都要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这里是不会有人买这种花的,”精灵微笑着说:“一个欺负外来人的小把戏。” “e。”施法者做了个鬼脸,但他没有扔掉花,也没有生气:“但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对吧,”他说:“我可以把它做成干花……呃,只要你不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呢。”精灵问。 “因为……精灵不是都很喜欢植物什么的吗?你看着干花的时候会不会联想到僵尸?” “那阿尔瓦的房间岂不是放满了横七竖八的新鲜尸体?”凯瑞本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还吃它们的孩子呢。” “噢,”克瑞玛尔**道:“别让我想到这个,我真看到过。”在尖颚港又臭又黑的小巷子里,那些匍匐在尸体周围的小地精。 为了忘记那个可憎的记忆,克瑞玛尔从紫癜兜兰上移开视线,他看见了一大捧足以遮住他视线的藕荷色与海军蓝的矢车菊,花瓣饱满,叶片也没有因为海水的蒸发带来的盐分而打卷,带着苦涩的青草香。 也许是前一个的成功鼓励了其他孩子,早就习惯了在旅游区被小商小贩包围的异界灵魂不以为意地拿出一个铜币,两个铜币地去换取孩子们手里的花,他的篮子里很快堆的满满的,凯瑞本的怀里也多了数量有着两打以上的白色海芋。 “你是在施舍他们吗?”游侠问。 “我喜欢花。”克瑞玛尔说,他能拿出银币、金币,但在没有卫兵的城外,这反而是个祸患,一个铜币买下的黑面包足够一个男人吃上一整天,这才是真正的小惊喜。 “只有城里有谁等着的人才会买他们的花,”游侠说:“你购买的数量打发二十个以上的女人绰绰有余……”他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他们会以为你是个情场高手,毫无疑问。” 克瑞玛尔微妙地咳了一声。 阳光照耀着他的灰色斗篷,斗篷下的身体暖洋洋的,他眯着眼睛,感觉愉悦而轻松,直到最后一个孩子来到他面前。 他举着一束捆扎的乱七八糟的香附子,举着,不是握着,因为他的手腕光秃秃的,空无一物,他没有双脚,全身**,膝盖在沙地上磨蹭,生出了厚实的茧,皮肤包裹着骨头。 香附子被松松地捆绑在他秃手腕上,在微风里晃来晃去。 “如果你想要他的花,”游侠说:“只给他食物就好。他不能拥有财产,也无法保住它。” “他的手和脚都是被切下来的。”长短一致,切口平整。 “碧岬堤堡的法律,”凯瑞本神情淡漠地注视着这个孩子:“盗窃会被砍去一只手。” “他看上去只有四,不,三岁……”这样大的孩子能偷什么呢?他们的手指甚至够不到成年男人的腰带。 “应该有六岁了,”凯瑞本说,那个孩子恐惧地向后挪动,“盗贼们会让小孩子们钻进房子的烟囱、通风口或是酒窖的窗户,他们可能会被指示去偷些装饰品或珠宝,不过更多的是给盗贼开门碧岬堤堡的法律并不严苛,只有被盗者损失超过五个金币时才会有斩刑,还会为罪犯治疗,他的手腕是一起被斩下来的他的身上带着人命,那起盗案里一定有人死了至于他的脚,那大概是因为他还干了望风或是销赃的勾当。” “他只有六岁。” “碧岬堤堡曾有个宽容仁慈的执政官和你有着一样的想法,”凯瑞本说,他怀里的海芋看上去是那样的无瑕脆弱,但它身体里蕴含着的毒液既能让人失明也能让人丧命:“他发布命令,告诉所有的人,除非谋杀,否则一轮十二以下的孩子无需遭受斩刑。” “结果呢?” “他得到的回报是更多的,变本加厉的作恶。”凯瑞本说:“孩子们变得无所顾忌,而年长于他们的人则不平于执政官的区别对待,他的命令带来的是长达三个月的混乱怜悯是一份珍贵的财产,”精灵游侠温和地说,他知道人类的情感很多时候都源于直观的感受,而非理性,“它是属于你的,给谁,给多少,怎样给,都取决与你自己,没人能够强迫你,也没人能够指责你,但你要深思熟虑,考量周全。” 第十七章 工具与卷轴 凯瑞本以为施法者会立即离开这个让他心情变得灰暗的地方,但他没有失望地走开,或是随随便便地找点什么扔给那个没有手脚的男孩他从商贩那儿买了淡酒,面包和咸鱼,然后坐在那儿,看着那个男孩吃饱。 “他有父母吗?” 在男孩咀嚼着浇了淡酒的面包时,他悄悄地问凯瑞本。 “有,”凯瑞本说:“而且他们很爱这个孩子。” 克瑞玛尔看着凯瑞本,而精灵游侠几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不可能!”这三个字来。 “这儿的孩子只要能走就得自己给自己找吃的,”凯瑞本说:“并不是天天都有你这样的人愿意给他面包和淡酒,他还活着,肯定是有人给了他食物,还有睡觉的地方,可是,即便他能长大,他也不能干活,他迟早会死,吃下去的东西都会被浪费掉对他们而言,这很愚蠢,愚蠢到可能让他们丧命,所以我才说他的父母很爱他。” “而且你看他的身体,”精灵继续说道:“污垢没有结成块,有人给他刮过,他的头发也有人帮他剪过。最重要的,”他示意克瑞玛尔观察周围,“这里只有一个残缺的孩子,残缺而活着的孩子,但你觉得这种低贱充足的工具只会在碧岬堤堡出现仅仅那么一次吗?” 克瑞玛尔的瞳孔黑得不带一丝反光只在距离很近的时候,你才能将它与同色的虹膜区分开来它倏地收缩,缩得很小,小的就像是羽毛笔在羊皮纸上落下的一个小点儿,毋庸置疑地代表着惊骇与憎恶。 “盗贼从孩子的父母那儿以廉宜的价格购买他们,在免费的孤儿不够用的时候这种交易并不违反碧岬堤堡的法律,孩子是父母的财产。”游侠又看了那孩子一眼:“受过斩刑的罪犯会被驱逐出碧岬堤堡,他们大概等了有一两天,确定没人要他了,就把他捡了回来。” 那个男孩只吃了一块不比他拳头大的面包就饱了,克瑞玛尔买了一块价值还要超过这些食物的亚麻布将剩下的食物包裹好挂在他的脖子上。 男孩看着他,举起光秃秃的手腕比在额角上,如果他有手,那就是个简单的致意礼,他没有手指,比不出感谢的手势,克瑞玛尔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舌头也许它早就没了。 等他们走开,一个大点的女孩立刻跑过来从温顺的男孩脖子上取下包裹,她跑向了一座倾斜破陋的帐篷,小孩子们的眼睛追随着她。男孩孤零零地留在原地,身上沾着沙子,他用手肘和膝盖往前爬,继续他先前的工作以一种笨拙而迟钝的方式用残肢挖掘贝壳与沙虫,用嘴抓住它们。 “为什么?”施法者迷惑地问道:“……既然他们爱他?” “没有居所,姓氏,血脉,财产,没有容貌,没有强壮的身体,”凯瑞本平静地说:“成为盗贼是这些孩子与他们的父母唯一有可能出人头地的机会这是个邪恶卑鄙的职业,但它能带来钱财和地位。” “能够成为正式成员的只有极少数。” “每个孩子都认为自己能够成为这少数中的一个。”精灵说。 一个无法分辨年龄的女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她抱着几片很大的海芋叶子,走到那个男孩身边拾掇他的沙虫,用沾满了沙子的手抚摸男孩的头,男孩笑了起来,无忧无虑地,嘴角边还带着沙虫的粘液。 克瑞玛尔喉头一阵阵地发紧。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呢?凯瑞本。” “一个不算太好,”精灵游侠说道:“但也不算太坏的世界。” *** 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整个碧岬堤堡都变得燥热潮湿起来。 克瑞玛尔接受了阿尔瓦的邀请,和凯瑞本一起住在清凉安全的雾凇小屋里,在黑夜真正降临之前,他还有三格时间抄完最后一个卷轴,巫妖留给他所需抄写的法术并不复杂,两个魔法飞弹,一个电爪。 对于一个法师来说,雾凇小屋要比白鹭脚可爱得多了,这里不单有服侍周到的仆役们,还有为了便于法师生活工作而精心设计的各种器具设施。 墙角矗立着一尊黑檀木有翼魔化怪像,生有利爪的双手捧着大如拳头的无色氟石,这种稀少而昂贵的矿石所散发出的白色光芒既柔和又明亮,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它不会像油灯或是蜡烛那样产生热量和黑烟,不会灼烧污染到珍贵的书籍,是法师们最为青睐的照明用具。 在黑檀木雕像的旁边是一个被雕琢成巨人头颅的云母石矮桌,巨人的头盖骨上摆放着有着成年男子手肘长,满载没药和檀香粉的精致银船,一只小鸟形状的银质熏香炉憩息在船头,它的翅膀可以打开,放进香料。 巨人稀疏的牙齿间不断喷涌出携带着新鲜空气的清水,落入他突出的下嘴唇一个深凹的石盘,水泡破裂,水流盘旋着流入石盘中央的小孔。 正对着宽大的床的,是一张成年男性双手张开也无法碰到边缘的黑色丝毯,秘银线,或许还有其他东西交织成了一幅微缩的星图,它每天都会随着天空中的真实星辰而变动位置和颜色。 在床与丝毯之前,是巨大的窗户,镶嵌着双层玻璃,即便在碧岬堤堡,这也是一个相当奢侈的举动,但它很好地确保了法师冥想时所需的寂静。 窗下设有为法师抄写卷轴而特制的斜面书桌,它是胡桃木的,光滑,坚硬,颜色均匀,桌面向内倾斜的角度恰好能让书写者的羽毛笔与纸张形成一个九十度的直角,这样手臂就不会弄脏或揉皱价值不菲的纸张,倾斜的桌面打开后里面可以储藏纸张和墨水。 在购买卷轴用纸之前,异界的灵魂从不知道动物皮纸有那么多种,常见的山羊皮、绵羊皮、猪皮、小牛皮与胎犊皮纸,罕见的鹿皮纸、狒狒皮纸和沼泽蛇皮纸,可能有,但只售卖给可信买家的人皮纸、鱼人皮纸就是被他浪费掉的那些,至于那些恶魔皮纸与魔鬼皮纸,那基本上得由法师自产自销。 他们从盗贼葛兰那儿弄到的法术书就是很普通的山羊皮纸,在抄写完法术后被小心地涂抹过一层薄薄的油蜡,抄写卷轴不能用这种只去除了表皮与内皮,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羊皮纸,这种纸坚韧得无法一下子撕裂,用它抄写而成的卷轴根本无法使用抄写卷轴的纸要么是只留下了一层网状皮的山羊皮,要么就是胎犊皮用自然或人为难产的小牛身上的皮制作的纸张,浸泡过专门的药水,它们又轻又白又平滑,薄得能透过它看见胡桃木的纹路。 但用这种纸抄写也是非常困难的,它太脆弱了,经不起刮刀的磨削,抄错一个小点儿整张纸就算报废,而且抄写者喜欢的那种用刮刀碾压着固定纸张的方式也不能使用,你也不能用金属笔在上面打洞划线,卷轴上只能留下供魔法能量流动的线条和笔画,一个小洞就能让法术消失或扭曲法师用的斜面桌之所以格外昂贵,或许就是因为它左右两侧各有一根钢质滑尺,即可用来测量又可用来固定。 抄写法术用的墨水也需要视法术所需调制,碧岬堤堡因为临海的关系,售卖的墨水以提纯后的大墨斗鱼的墨汁为主要材料,加入细腻的飞鱼鱼胶,再混入一定量的松炭粉末,贵族和商人们喜欢在墨水里加进香料,而法师们需要依照抄写法术的种类增添秘银粉、精金粉、宝石粉末,生物的血包括龙血与恶魔、魔鬼的血等等,像是魔法飞弹卷轴所用的墨水里就要加进一克的秘银粉,而电爪卷轴需要的是半克精金粉。 异界的灵魂在最初的时候以为抄写卷轴就像抄写英文单词那样,将记忆中的咒语直接抄上羊皮纸就行了,后来才知道卷轴不仅仅涵括了施法所需吟唱的咒语,还有施法时所需做出的手势它在卷轴上表现为一组精美复杂的图形,感谢这具崭新的身体,它的手臂手指在画起圆的时候像是只称职的圆规,画弧线的时候像是把合格的云形尺,在打折角的时候就是柄标准的三角尺,他在核准角度和尺寸的时候仍需要用到一只秘银垂摆,在发现错误的时候它会震动和嗡鸣。 画完和写完之后整张卷轴还只是个死物,克瑞玛尔点燃熏香,闭上眼睛,洗净思绪,他轻声吟唱,让自己的声带与剖开宝石蓝天穹的魔法星河震颤共鸣,当不再那么陌生的细小电流穿过身体时他露出微笑,做出手势,让能量在虚空中闪现,噼啪作响的蓝白色电花从一个刺眼的小点中迸发,所有的一切在它的爆裂中发光,克瑞玛尔控制着它,它缩小了,银色的光带环绕并旋转着,从他的脚踝到膝盖,膝盖到腰部,腰部到肩膀,肩膀到手腕,到点击着卷轴的手指。 它流入卷轴,一如湍急的河水,图形与文字是预先设定的渠道,流动,流动,流动,顺畅而正确,直至最后一点能量被泛着星光的黑色线条攫取与锁住。 “漂亮!”克瑞玛尔喃喃道,毫不脸红地夸奖自己。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八章 反噬与启程 克瑞玛尔放着只留了一层干涸墨水的黑曜石瓶让仆役们去清洗,将卷轴卷起来,系上绳索放进次元袋,在他脱掉白色的外袍,预备回到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的时候,一束半枯萎的香附子从里面掉了出来。 它带来的记忆可不怎么样,但记忆这东西从来就不受控制没有手脚的男孩一晃而过,惨白的光,摇晃的地铁车厢,污浊的小手,金色的硬币,道路,电梯,走廊,酱红色的防盗门,钥匙叮当作响,家,亲人。 炙热尖锐的刺痛击中了他的胃部。 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一股火焰爬上了它的脊背,席卷全身,又是一阵刺痛,先是膝盖,再是肾脏。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孤立无援,敌人无数。 随时都会死去,凄惨的死去。 四肢被撕裂,口里被灌入融化的铅,被钉在墙上。 失败。 徒劳。 疼痛。 疲惫。 孤独地。 没有希望。 无法回去。 这是个噩梦吗?不是,异界的灵魂做过噩梦,它知道如何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只要你知道你并非身处现实。 那是一道思绪,锐利而冰冷的思绪,像条鞭子或是剑刃,太真实了,或许它就是真实的,属于异界的灵魂的,最深切的恐惧与最隐秘的期盼,如此鲜活地出现,伸出利爪挖去它的心脏,异界的灵魂抓住卷缩的胸膛,里面空荡而冰冷。 它学习法术,杀死怪物,与巫妖开玩笑,品味美食,和水手们一同唱歌,它像是已经忘记了它曾经是个普通的人类不,它没有忘记,虽然记忆已经残缺不清,但它记得,它,它的父母,它的家,它的世界。 它想要回去。 它必须回去。 不,你不能。 我能!异界的灵魂喊道,它浑身颤抖,竭尽全力抵抗这份几乎无法抵抗的绝望之情。 太累了。 不。 放弃吧。 不。 你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永远的休息。 不! *** 一声巨响惊醒了雾凇小屋里的所有人。 “噢,”率先赶到的阿尔瓦法师匆匆扫视了一眼,说:“早知道我就该和考伯特打那个赌。” “什么?”凯瑞本问道,游侠穿着舒适轻薄,直至脚面的长袍,没有腰带,浅口的便鞋,他将左手的弯刀轻轻抛起,让它和右手的同伴汇合在一处,银蓝色的锋刃在月光下流动。 “考伯特告诉我在小雀号上我们的小朋友施展了一个能让他托举起一头虎鲸的法术,”法师跨入房间,蛇人魔像紧随其后:“我听了他的叙述,觉得那不太可能,这力量应该源于你自身,克瑞玛尔法师。”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站在房间一角,面色苍白的黑发年轻法师说的,不是问句。 “你看起来不是很好,”年长的法师温和地说。 “很抱歉,”克瑞玛尔声音微弱地说:“我抄坏了一个卷轴。” 云母石的巨人头颅非自愿地被更换了位置,以上下颠倒,粉身碎骨的姿态;在它体内设置的魔法尚未消失之前,它吐出的水毁了整个房间的地板,银船和可爱的小鸟四分五裂,它们储藏的香末在水里融化。 “年轻人。”他摇摇头说,但语气中并无多少苛责的成分。 “以后你要抄写卷轴的时候请提醒我,”凯瑞本语气轻快地说:“我会离得远远的。” “一定。”克瑞玛尔保证。 “我会再给你一个房间,”阿尔瓦法师说:“孩子,去冥想,去睡眠,然后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将这个房间恢复原状。” 克瑞玛尔疲倦而感激地向他鞠了一躬。 *** 那是什么?异界的灵魂问道。 新的房间与原先那个同样舒适安静,但他原本的睡意早就被痛楚与恐惧折腾完了。他原以为这是一次针对他或巫妖的袭击,但巫妖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血脉的反噬它会挖掘你的恐惧,嘲笑你的弱点,逼迫你陷入悲观与消极的泥沼里直至无法自拔也就是死去,巫妖说。 你·又·,异界的灵魂没好气地问,忘记和我说一声了,是吗? 在我成为不死者后它就消失了,巫妖坦然地道,在它存在的时候对我也没有太多的影响,轻微不适,能够忽略,而且它只在固定时间出现每三十天一次,也就是魔法星河旋转一周所需的时间,每次推迟一格,你只要稍加估算就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它的影响。 呃? ? 没什么,那么说你每个月都有这么一次是吗? 我们,曾经的不死者问道,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古怪? 我笑得很正常,异界的灵魂说,会反噬自身的血脉大概不会来自于精灵,你的母亲,那么说,父亲?你的父亲不是人类? 巫妖保持沉默,直到提问者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他懒洋洋地伸展身体,钻进阿尔瓦法师为他的客人提供的裹着绸子的驼毛毯,它冰凉爽滑,气味芳香,异界的灵魂在滑入它时情不自禁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巫妖告诉他他们的身体被正能量支持着,不会感觉疲累,他觉得这脱离生者太久的家伙就是在释放氮气和二氧化碳,大概还有甲烷什么的。 他想好好睡上一觉,在识海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漂浮与躺在床上,被柔软的毯子包裹完全是两回事,但曾经的不死者显然不这么想。 你让我惊讶,巫妖毫不避讳地说,你居然能摆脱它,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仅靠自己。 你不是说那只是轻微不适? 那是对我而言。 异界的灵魂无所谓地在意识中耸肩也许它不该说我会回不了家。 你想回家? 为什么不? 那是个乏味的世界,巫妖说,而你更是不值一提,平凡的容貌,贫瘠的头脑,狭小的居所,微薄的收入,只能说还算健康的身体,最长不过一百二十年的寿命但在这个世界里,你能拥有更多就像我在你记忆里看到过的,财富、女人、男人、荣誉,强大的力量和崇高的地位,还有长久到无法估量的青春与生命……如果能走到最后一步,你甚至能够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可那不是我的,异界的灵魂睡意朦胧但坚定地咕哝道,也许成为你确实会很好,它微笑,但那个平庸的我呢,它没有任何过错,它不该被自己杀掉。 *** 异界的灵魂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个银色的小球。 施法者打开手掌,小球是空心的,秘银打造的薄壳内外都铭刻着魔法符号与文字,能够打开,里面是一颗光滑的无色碧玺,外壳上镶嵌着红宝石他眨了眨眼睛,包裹着小球的是一张纸条,上面用通用语简简单单地写着:“一次。” 当然,异界的灵魂露齿而笑:“欠你一次。”它对身体里的家伙说。 纸条背面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大略写明了有关于此类净水球的使用方法与类型这真是一个令人垂涎三尺的小东西净水球能够净化多少水取决与它的内容物的质量与体积,最普遍的是明矾,无色石英能够净化的水是同等体积明矾的五倍,无色水晶是石英的十倍,无色碧玺又是水晶的十倍,坚石最好,不过没人那么浪费。 他握在手里的小净水球一次可净化大约一鲸鱼油桶,也就是八个啤酒桶,两百八十八加仑的水,镶嵌在外壳的红宝石能在净化水质的同时让它们沸腾。它几乎清掉了他们一半的积蓄,唔,巫妖的一半积蓄,异界的灵魂羞惭地想道。 这也是一个小提醒,以防出现什么“人为意外”,净水球并不容易损坏,它毕竟是秘银所制,问题是谁都能使用它,它是魔法制品,发挥效用时却无需魔法,而且很好脱手,除了航海者以外,它在喜好享受的贵族与法师间也同样炙手可热,即便是赃物,它也能换来足够一家人富足地过上十年的钱财。 纸条的最后还注明了他已与凯瑞本约定好何时启程。 异界的灵魂匆匆抓起魔法挂坠,挂坠上的宝石正在第七格,距离出发只有一小时左右的时间了。 克瑞玛尔跳了起来,检查着自己的行囊,不是那么惊讶地发现它已经被整理好了就连药剂带和卷轴带都妥帖地挂好,紧贴着他的胯部,拉起斗篷才能发现。伪装成一个蜥蜴皮小包的次元袋正牢牢地挂在他的腰带上,装着零碎物品的皮囊挂在椅子的右侧扶手上,旅行手杖斜靠在左侧。 在他多余地检查手杖中的细剑时,阿尔瓦的学徒里奥叩响了房门,恭敬地请他去阿尔瓦法师最喜欢的小雪厅享用早餐。 早餐简单而美味,蜜酒,蔬菜,水果汤,煎烟熏鹿肉肠和煮海鸥蛋。 精灵对于食物的渴求一向不如人类,凯瑞本的盘子里只有一捧鲜嫩的芥蓝和几块蜜渍栗子,令克瑞玛尔迷惑的是旁边居然还有着一小片煎鹿肉肠棕褐色的外皮,桃子肉色的内里与金色的油光,点缀着黑胡椒,他吃了一片,的确是鹿肉,里面还夹杂着白色的软骨。 阿尔瓦注意到了漂浮在年轻法师头顶的小问号,他不知道比维斯是如何教导这个弟子的,很显然地,比维斯给予的知识并不全面埃雅精灵的食谱上没有会流血的东西,但辛格精灵不是,银冠密林很冷,而且银冠树的果子也不太好吃,精灵们做的烤兔子肉是天下一绝。他及时地压抑下将这个话题继续及深入的冲动他不是克瑞玛尔的导师,即便比维斯已死;又及,虽然辛格精灵是比较开朗与豁达的一群,他们也不会高兴在早餐时被人当做活动教材,尤其在涉及族群的生理特性时。 他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呢,让克瑞玛尔自己去发现吧,这也是一种乐趣,阿尔瓦法师想,心安理得地将一块熬煮酥烂的苹果放入口中。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九章 鹧鸪山丘 (上) 凯瑞本的同伴已经先行返回密林,但他并不准备孤身上路,一个小商队将会和他们一起同行至白塔。 这支只有不足二十人的小商队当然很欢迎一个游侠与法师加入他们,他们做的是染料生意,只有四个随行的佣兵,却有十一辆双轮篷车,其中四辆属于同一个人,他是这个小商队的首领,叫做弗特一个庸俗的名字,带着两个学徒和一个仆人,就像是覆盖着尘土的棕黄色头发,浑身浮动的脂肪得会让人以为他不是做染料生意而是做油脂生意的他自己看上去就是块上好招牌。 阿尔瓦法师曾将自己的一个学徒变成小鸟,以此来让他领略到魔法的妙处,他在碧岬堤堡的上空肆意翱翔了一番后,告诉他的导师,他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他所居住的地方居然很像是一张奇特的人脸四层城墙的碧岬堤堡位于鼻尖,浅滩是人中,海堤是嘴唇,两侧的山林是碧绿的面颊,一条宛如鼻梁般笔直而平缓的宽阔道路自碧岬堤堡的北门起,最终没入连绵不断的低矮丘陵它在丘陵与海堤的分界线处裂变为无数条凌乱的狭窄小路,碧岬堤堡的商队从那儿扩散至大陆的每一处。 他们沿着其中一条窄路走了整整一个白昼,在光线还很明亮时,还有那么三四个商队引导或尾随着他们,但很快地,他们不是向左转,就是向右转,总之都走到别的路上去了。 “真奇怪,”弗特满怀疑窦地喃喃自语道:“他们都去那儿了呢?” “往白塔的路不止一条,”弗特的学徒嘀咕道:“他们为什么非得和一个胖乎乎的讨厌鬼挤在一块儿呢。”他几乎把舌头含在了嘴里,但还是被弗特听到了,于是给自己换来了不轻不重的一鞭子,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跑到马车后面,连衣服也没能抽破的一鞭子对习惯挨打的他来说简直就是爱抚。 弗特没有追究的意思,他算是个宽容的人,但这条路确实是通往白塔最近和最平坦的一条,商人不是冒险者,在有老路可走的时候他们绝不会选择新路。他将目光投向坐在篷车”游侠说:“我们需要立即搭起帐篷,风暴快来了。” 没人会去怀疑凯瑞本的话,商队停了下来,他们选择了一座比同类高且宽的丘陵的北坡作为宿营地,以抵御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篷车被拖上平缓的坡地,马儿被解下集中在一起,弗特有一他知道他半个亲族在品味美食这方面既执着又专业。 “不想吃了。”黑发的法师干脆地说,他在凯瑞本面前坐下,盘着腿,像个小孩子那样前倾并将胳膊肘压在膝盖上。 游侠坐起身,从他的皮囊里拿出几块翠绿色的小饼,和一个丝网小袋子:“你的小球呢?” 克瑞玛尔从腰包里取出净水球,把它放进商人提供的银壶里,里面的水几乎在眨眼之前就沸腾起来,精灵将丝网投入银壶,几次呼吸后,柑橘与玫瑰的芬芳连带着白色的蒸汽充满了帐篷。 而且带着一种奇妙的熟悉感。 露水玫瑰与奶油柑橘。 “我从不认为把它们磨碎了混在烟草里燃烧是种最好的享用方式。”凯瑞本直言不讳地说,一边对克瑞玛尔眨眨眼睛。克瑞玛尔偷笑,他居住在雾凇小屋的时候,只要能看见阿尔瓦法师,他身边总是摆放着一杆填装好的水烟,烟雾缭绕他的时间大概仅次于魔法,他也曾向年少的法师炫耀过自己的收藏,茶、干花与果实,而精灵凯瑞本总是邀他下棋,然后拿自己随身携带的冬蜜做赌注来赢取他的各种藏品,据说法师差不多十局里面只能赢一局,很显然,这两种珍贵的原料是精灵最新的战利品。 他从银壶里拿出净水球,沾在秘银球上的水迹一瞬间就干了,他抚摸小球,感受上面的温度与魔文的走向:“这是阿尔瓦的作品。”他把它还给克瑞玛尔,往他们的银杯里倒了两滴冬蜜雪白的蜜糖,但克瑞玛尔没能嗅到蜂蜜的香味,在空中飘荡着的气味仍然只属于柑橘与玫瑰,但这两种气味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鲜明强烈,生机勃勃。 克瑞玛尔试探地啜了一小口,滚烫的茶水带来的是甜蜜而又清凉的滋味。 那股冰凉而又清透的气息是那样的浓郁长久,它停留在他的口里,又穿过他的咽喉和肠胃,弥漫进他的肺腑,他的精神正前所未有的集中起来,年轻的施法者闭上眼睛,但他能看到远处的云层是如何翻滚着向前推进,也能听见线虫如何在深达数十尺的泥土里颤抖着蜕皮,掌心的皮肤精确地复刻出秘银小球上的纹路、印记和宝石的形状,他追索记忆,记忆里的每样东西都前所未有的清晰,就像是被暴雨冲洗过的岩石。 异界的灵魂做了个小小的鬼脸,他可算知道了,为何阿尔瓦法师会一再坚持他与凯瑞本的赌局在无次数惨痛的失败之后。 他们分享了那几块像是艾草糯米做成的小饼,有些苦,但和冬蜜柑橘玫瑰茶搭配起来只能说是天作之合。它的原料来自于生长在银冠密林里的一种用途广泛的藤蔓,结着红色的果实,产量很小,但很甜,深黑色的外皮坚韧光滑,内芯在抽出来后晒干磨成粉后是乳白色的,蒸熟就会变成翠绿色,能量充足,手掌大的一块能维持一个成年人类男性一天所需,是精灵们常用的点心和干粮。 “暴雨来了。”克瑞玛尔突然说。 “是的,”游侠说,鸟儿掠回树林,虫子收起翅膀躲藏在草叶下面,母狼鼬站立着呼唤着她的孩子……空气变得滞重,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光与星光,篝火边的人类已经散去,绷在分叉树枝上的兔皮被草草刮了刮后摞在一起,和商人们一起躲在羊皮和油布营造出的局促空间里。只有兔子还在草丛里喷气与咬牙,兔子喷气说明它在生气,而咬牙说明它正在忍受痛楚,它们或许被人类的残虐行为惊吓到了,游侠走出帐篷,考虑着有没有办法催促它们尽快回到洞穴里。 但很快地,暴雨就倾泻了下来。 *** 作者有话说:今天早上看到了一条让人很不愉快的书评,所以特意来说明一下,本书秉承着一定的规则和设置,是本纯西方奇幻冒险小说,但从未以d&d作为招牌与宣传手段,也没有想过死板硬套某个模板或宝书,如果有读者不幸误入,还请尽快离开。 至于我的文风,每个作者的文风都是不一样的,某位大人,您非要说我要以华丽的辞藻如何如何,我只能说我的每一个形容词都不是无的放矢,这是个陌生的世界,没有描写,你如何让读者理解里面的人、景物、社会观念与其他?即便如此,每个章节完成后,我都会再三阅读以保证里面没有无用的赘余,哪怕那并不是vip章节,当然,vip章节里我更是小心翼翼,有时候在设下看似与本章节没有关联却不可缺少的伏笔时,我还会有意将章节缩短到不满千字,免得读者们虚耗起点币某些人的无端指责实在是让人心冷。 如果以后还有读者想要“指点”,没关系,请拿出证据来,譬如你觉得什么地方的描写纯属多余,完全可以在书评中复制出来,我会告诉你为什么这段描写不可缺少。 包括之前另外一位大人所说,行文混乱之类的,也同样指出,至少我还能辩解一下行文混乱一般指前后矛盾,思路不清或表述不清,请问这两点对应在哪里? 之前并非没有读者大人指出我的章节有bug和错别字,我都是及时修改,并及时奖励,因为我知道这是善意的,对我,和我的文有帮助的,我只会感谢,而不是像现在那样既心酸又伤感。 这两条书评已经删掉了,但这里还要感谢一下帮我反驳的那位读者大人。我居然忘记了删除书评下面的回复也会随之消失的……那个,抱歉。 感谢所有支持我和鼓励我的大人们,如果没有你们,九鱼是绝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再三致谢!为此今天我会加更一章。 另外说句也许很多余的话龙与地下城ol的官方合作网站里,有职业介绍,上面很清楚地写着“圣骑士”三个字。 至于其他职业,盗贼,德鲁伊,术士,法师等等我考虑后还是选择了大家最为熟悉的说法,而非巡林客或是游荡者,还请见谅。 第二十章 鹧鸪山丘 (中) 篝火一下子就被扑灭了。 它不像尖颚港里的雨那样冷,却比它更狂暴与旺盛,整个鹧鸪山丘都被它牢牢地掌握着。 佣兵们挤在一是他的箭。 即便在这样的暴雨中,他的箭依然分毫不差地贯穿了那只怪物的眼睛,独眼的老佣兵正在挣扎着站起来,小棒子在雨水中腾起白亮的火焰,他的脸被撕去了一大块皮肉,险些伤到唯一一只完好的眼睛,雨水冲掉血迹,透过那个洞能看到他参差不齐的牙齿。 “是地精吗?!”中年佣兵不安地问道。 “不,”凯瑞本用脚尖翻动了一下那具小尸体:“是兔子。” 他抬起头,全神贯注地倾听,雨声几乎覆盖了一切,除此之外就是兔子的声音,嘶嘶的威胁声。 “很多兔子。”克瑞玛尔说,他身手敏捷地攀上了篷车,站在它的篷布铁箍上向四周看,黑沉沉的雨水中闪烁着数之不尽的红色小点。 凯瑞本到达他身边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进入了施法所需的出神状态,他曾想要阻止克瑞玛尔,但他的天赋与多年冒险生活所积累下的经验告诉他施法者的行为是正确的一道细小的电火花从克瑞玛尔的手指尖迸发,一刹那间在空中交织扩散成了一张锥形的网,它向黑暗的地面落去,兔子就像鱼那样狂暴地跳跃着,发出与人类一模一样的惨叫声。 电光照亮了商人与佣兵的脸,他们还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独眼向中年佣兵打着手势,兔子的唾液似乎有着麻醉的作用,他感觉不到疼痛,值得庆幸的是暴雨中没人能够舒舒服服地躺下睡觉,他们都醒着并且衣着整齐,不是没人被钻进营地的兔子咬到,但都不是致命伤。 唯一比较棘手的是年轻的佣兵,他被咬伤了小腿,兔子的牙齿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肌肉。 “我们得离开这儿!”中年佣兵代替独眼喊道。 不用他说,商人们已经开始解开马匹的缰绳,一个商人突然凄厉的大叫起来,他的脚陷入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松软洞穴,旁边的人把他拉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了一只脚。 “不!”弗特嚷道。 太迟了。 兔子从那个洞穴里猛烈地喷发出来,一瞬间就覆盖了那个没了脚的商人,还有两个试图帮助他的人。 凯瑞本跳到一辆篷车上面,挥动弯刀斩断固定着染料罐子的绳索,陶罐被他推倒和扔出车外,碰地一声摔的粉碎,就连站在篷车或者你更该看看我们的恐怖片! 不管我该看什么,你现在需要的是赶快往下看,巫妖冷冷地说。 法师低下头去,随即睁大了眼睛:“我去年买了个表!”他不自觉地诅咒道。 白乎乎的兔子们聚拢在树下,咯里嘎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它们在啃树呢。”精灵说,他立在最高的地方,脚下树枝的直径绝不会超过一个女人的手腕。 “真是太感谢您了,”商人嘀咕道:“我们居然没能发现这一点。” “我们得换个树,”独眼喊道。 “那你就试试啊!”先前一直在帐篷里装着打瞌睡的佣兵用更大的声音喊道,攀在树上的人有志一同地瞪着这两个人。 如果我还能施放我的法术,巫妖悲凉地说,这只是一个灾难之束或负能量爆发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那么凯瑞本的箭就会立即对着我们了。 第二十一章 鹧鸪山丘 (下) 一道数学题: 现已知水杉树胸径六尺,求树上人的心理阴影面积。 兔子还在坚持不懈的啃,克瑞玛尔的位置仅次于凯瑞本,暴雨已不再那么凶猛,至少他已能在兜帽的庇护下睁开眼睛,他见到了有史以来他见过的最多的兔子。它们就像是一块五寸抹茶蛋糕上的奶油,而附着着人类的水杉就像是插在上面的一根小蜡烛,这根蜡烛底部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 水杉开始倾斜的时候,除了法师和游侠,每个人都开始大喊大叫,并试着想要跳到另一颗树上去,凯瑞本大声地喝止了他们,这棵水杉与最近的同类之间也已经超过了两人能够手拉手的距离,树干因为雨水而变得格外湿滑,四周的光线依然晦暗莫明,从未接受过武技训练的普通人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想要从一棵树转移到另一棵树上几乎不可能他们能爬上这棵树还得感谢凯瑞本和克瑞玛尔。 精灵取出一颗种子,嵌入水杉的树皮,念诵咒语,白色的植物触须倏地从他的手指间爆发般地升长与变粗,它的根系则深深地扎入这棵倒霉的水杉,茎则痛痛快快地向每个空隙伸去,抓住每根可供缠绕的树枝。 在它的捆绑与牵扯下,即将倒下的水杉在一阵吱嘎与轰鸣后精准地与另一棵杉树抵住了肩膀,然后寄生藤在精灵的指挥下,强行拉过了第三棵,在它不情不愿地加入后,人类发现自己正栖息在一个三角支架上,这样就算是兔子们啃断了树木,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落回地面。 法师身后的雨点突然变小了,他转过头,凯瑞本落在他旁边的一根树枝上。 “我已经向碧岬堤堡寻求帮助,”他说,“但我们仍旧需要时间……”行事一向干脆利落的游侠突然变得有点犹疑不决,他似乎并不确定该不该说出剩下的话。 “请说。” “我们需要驱散这些兔子,否则它们或许会在救援来到前啃光整个树林。” 克瑞玛尔想了一会,他想他知道凯瑞本在顾忌什么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大陆上,施法者们从来就很讨厌或说憎恶两件事情,一是被人估算出自己的能力极限;二就是耗尽法术位和精神力这两者都很有可能导致施法者本人的死亡,或更糟。 凯瑞本正在那么干。 “多久?” 在最快的情况下,凯瑞本召唤的是一只斑点鸮,它是他所能感知到的鸟类中飞的最快的,等它抵达阿尔瓦那里,阿尔瓦或他的下属法师或许可以直接传送到这里,但人类走过一个白昼的路程仍旧需要鸟儿飞上……“以你的魔法挂坠为准,一格的时间。” 那就是一小时,异界的灵魂操纵着他的身体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向那群兔子,它们果然开始同时啃咬三棵树了,见鬼的聪明! “让他们尽量往上爬点。”他说。 他只能向兔子们投射音波,寒冷造成的损害太小,毕竟兔子身上有毛皮,火焰和闪电会在杀死兔子之前先把他们变成一串焦香的烤肉,在音波的伤害下那些兔子们成片无声无息地倒下,但更多的,可恶的三瓣嘴儿在片刻的呆滞逃散后又跺着同伴的尸体冲了上来,继续它们破坏植被的伟大事业。 救援者到达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云层尚未完全散去,天空微亮,他所看见的就是一堆壮观的,灰白色毛皮与黄白色木屑的小丘,五十尺高的杉树三脚架只剩下了二分之一不到,它们彼此交错的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躁:“我的导师阿尔瓦无法亲自前来,因为就在一刻钟前,海魔号和它的船队正在逼近碧岬堤堡,他必须留守以策万全。” “请转告阿尔瓦法师,他已经给了我最重要和最大的帮助,”凯瑞本露出了宽慰的笑容:“真高兴见到你,我的老朋友。” 相貌普通的男性人类纵身一跳,稳稳地落在了树枝上,右手抚胸,轻快地鞠了一个躬:“自然与荒野的追随者巴罗向您们致敬。” 一个德鲁伊,巫妖满怀厌恶地说。 嗄? 我以为我不是第一次和你的灵魂讲话了,巫妖说,或者你只是有点心虚鉴于之前的鲁莽举动? 我有点受宠若惊,异界的灵魂干巴巴地回应道,你居然只用了“鲁莽”。 而不是愚蠢、白痴和无可救药是吗?曾经的不死者冷笑着戳了戳同居者的“身体”,后者如字面意义上的,惊慌失措地跳了一跳。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巫妖继续平静地说道,你会拒绝凯瑞本吗?你会抛弃这些人类吗?你会遵照我的意见藏下一部分力量吗?你甚至快要用光了卷轴,既然不,我为什么要白费力气? 抱歉。 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很多次机会听到这句话,巫妖平静地说,但最少是这次,我希望你的朋友能像你以为的那样确保这具身体安然无恙。 说完他就沉了下去,这代表在短时间内他再也不想和异界的灵魂说话了,后者只得无奈地耸耸肩,将注意力转向表层。 德鲁伊正在试着和兔子们沟通,他危险地蹲在兔群前面,跳跃,拉耳朵,安抚的呜呜叫或是不满地咕咕叫,但兔子们一概回以愤怒的嘶嘶叫和尖叫。 “不行,”在差点被兔子们拖下杉树堆后,巴罗失望地返回到凯瑞本身边:“完全失控了,我像是在面对着一群凶暴嗜血的兽人,它们根本不理睬我在说些什么。” “看看这个。”凯瑞本递过去一只赤褐色的大兔子,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大狗,带着血的牙齿龇在嘴唇外面。 兔子被凯瑞本射穿了脑袋,凯瑞本的箭是那样的锋利以至于它造成的裂缝几乎横贯了半个颅骨,里面的东西隐约可见,巴罗伸出手指从缝隙中掏出一块像是瘤子的东西,无数根纤细的血管连接着它和兔子的大脑, “这不是自然的产物。”巴罗说,他的表情变得既愤怒又悲哀,“……我们必须另辟蹊径了,凯瑞本。” “无论是什么,请尽快吧。”里奥说,他接手了克瑞玛尔的工作,这让他对这位黑发的半精灵法师产生了由衷的钦佩之情:“我也许无法与克瑞玛尔法师做的一样好。” 巴罗拉开拴在腰上的皮袋,一只两尺半长的小白条獾钻了出来,它看看四周,发出一声不满的刺耳叫声,巴罗抚摸它,一边用着同样嘶哑难听的声音和它对话,对话没能持续得太久,白条獾从巴罗的手上一跃而下,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杉树叶丛和兔群里。 “我记得怪爪和它的妻子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巴罗说:“云层散开前我会回来。” 他后退一步,面孔和身体令人惊悚地瞬间收缩,手臂伸长,长出羽毛,商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穿着布甲的人类变成了一只老鹰,他们大概还是第一次在那么近的地方看着一个德鲁伊变成动物一只褐色的鹫腾空而起,呼吸间就消失在了灰色的云层里。 独眼很想问问他们去干嘛了,但普通人对施法者的敬畏逼迫他牢牢地闭着嘴巴。他身边的胖子弗特比他更为焦急忧虑,他一直紧紧地抱着树枝,并不断地往下看。 可以想象,当他找到了一只心不在焉,时不时支起身体查看周遭情形的兔子是多么的高兴啊,这样的情况似乎并非仅有,一只接着一只的,兔子们停下了啃咬树木的举动,它们紧张地摇摆耳朵,四处张望。 “哦,”凯瑞本愉快地说:“看看巴罗的动物朋友给我们带回了什么?” 巴罗的小白条獾带来了三个白条獾群,全部由强壮有力的成年獾组成,它们谨慎地绕着兔群的边缘打转,发出威胁性的呼呼声,相比起兔群它们的数量可以说是少的可怜,但兔子们似乎忘记了它们也有着锋利的牙齿,只会疯狂地逃窜,每一只獾都迅速清理出了一大块地方。 空中传来鸟类的嘹亮叫声,即将散去的云层下面,一块巨大的阴影正在靠近。 “沃金保佑!”弗特喃喃自语道,一边紧抓着他镶有宝石的徽章,他今天看到了太多能让他在温暖的壁炉前讲上一辈子的东西了如果他能回去。 那是成百上千只黑耳鹫,这种鹫在南部山林里是最常见的,它们什么都吃,小鸟,老鼠,青蛙……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兔子。 第二十二章 侏儒船 (上) “好呀!”中年佣兵跳了起来,朝着鹫群挥舞着他的拳头:“来吧,来吧,把它们全吃光!” 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的叫嚷声就像鞋匠的铁锥子那样疯狂地从耳膜钻进克瑞玛尔的脑袋里,带来疼痛与更加难以忍受的鼓胀,承蒙支持着这具身体的正能量所赐,他依然力量充沛,感觉敏锐,各色各样的声音、气味和图像纷至沓来,它们涌入他的思想,嘈杂而五彩缤纷的,零碎和完整的,模糊和清晰的,太多了,太多了,匮乏疲弱的精神根本无从分辨和处理它们,他想要将它们阻隔在外,却发现这完全不可行。 如果实在要找个熟悉的形容词,异界的灵魂十分勉强地想到,那就是失眠的痛苦被扩增了十倍,或是一百倍,一千倍当表里交替的时刻终于来到,他以之前从未有过的虔诚态度感谢了两个世界所有的神明,一头栽进了昏沉的意识之海。 别人看来黑发的施法者只是急促地眨了眨眼睛,但眼睛闭上再睁开的这会儿,这具身体的操控者已经换了一个。 在德鲁伊变化和呼唤同伴的这段时间里,游侠凯瑞本没有移动过自己的位置,他始终站在克瑞玛尔的身后,他知道一个法术用尽的法师会有多脆弱。精灵的长弓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新雪般光亮洁白的刀刃,它们让曾经的不死者不自觉地移开视线虽然他知道这种经过祝福的净水所淬炼的刀刃不会对现在的他造成伤害,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刺痛,他深深地憎恶着另一个寄居者遗留给自己的虚弱,一股冲动驱使着他拿出次元袋里的法术书,记忆其中的魔法,保护自己,杀死敌人。 最后还是理智控制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柔软双手,他提醒自己,他已经不再强大,并且枷锁缠身,利刃当头,就算那本属于某个蠢蛋法师的法术书上有着他所需要的可怕法术,他也无法将之施展出来,将它降临到精灵或者德鲁伊的身上,无论如何,他们要比那个有着肮脏脚趾头的海船厨子更值得被“善”的法则认可。 又及,他还需要这个精灵,他需要在灰岭休养生息,恢复力量。 “你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吗?”凯瑞本问道,精灵敏锐的感知能力给他带来了一丝涟漪般的不安,他将之归咎为对年轻朋友的关心与担忧。 巫妖回以一个恰如其分的疲惫笑容,藤蔓向他延伸过来,轻柔地托起他的身体。 里奥已经停止了施法,黑耳鹫驱散了杉树林之外的兔子,而杉树林里的兔子则被白条獾追赶着,危机解除,兔子们不是钻进了鹧鸪草丛就是回到了它们的洞穴里,一只黑耳鹫降落在了德鲁伊的身前,而德鲁伊的双手还浸没在一只灰兔子的腹腔里,那只兔子是被音波杀死的上千只兔子中的一只,巴罗还没找到它的异样之处,那只有着棕红色眼睛和鲜艳腹部的黑耳鹫清亮地叫了几声,德鲁伊倾听着,而后皱起眉头,报以普通人听起来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唳鸣。 那只黑耳鹫在等待回答时在树枝上反复踱步,像是很不耐烦,德鲁伊的回应像是进一步地激怒了他,它飞了起来,落在巴罗的脑袋上,狠狠地啄他的脑袋,甚至啄下了几缕细软的头发,为此德鲁伊不得不把自己的头藏在双手下面,他发出几声更为高亢的鸣叫,声音十分地坚决。 那只黑耳鹫以一种极为人性化的姿态大叫了一声,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凯瑞本微笑着问道:“你许诺了什么?巴罗,欺骗朋友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可没违背我的许诺,”巴罗撅嘴:“我向它们许诺了五十头猪,但它们现在还想要兔子。” “兔子很贵吗?”商人之一惊讶地问道。 “与钱财无关,”德鲁伊随后的回答让除了精灵与法师之外的人统统变了脸色:“我担心这会是一场新的人为瘟疫。” “瘟疫!”弗特惊叫道,他抠住了自己的喉咙,像是想把昨晚上吃的兔子肉吐出来,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还未确定,”德鲁伊说:“除了那些变色的大兔子,别的兔子似乎并未产生异变,它们的肚子里没有肉,只有草,而且它们仍旧保持着原有的本能与天性。” “那么你最好能快点找出真正的原因,”凯瑞本说:“如果领主知道了,他一定会发布任务,杀掉鹧鸪山丘里所有的兔子。” 在确定不会再跑出一只敢于对人类龇牙的兔子之后,他们返回了营地,马匹全都遇害了,篷车也被咬的七零八落,染料桶也未能免受其害。 商人们在得知他们被要求一同返回碧岬堤堡的时候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这毕竟不是个请求而是个要求,尤其是在想要悄悄离开的独眼佣兵被一群暴怒的白条獾逼回营地后,就连轻微单调的抱怨与质疑都消失了他们整理了自己的物品,几个商人还从没完全漏光的染料桶里捞回了半加仑,一加仑的染料,装在无主的水囊里带走, 一个商人找出了自己的壶和杯子,巴罗造出了两加仑的水,凯瑞本在壶里加了一滴冬蜜,交给那些又饥又渴,心慌意乱的人类,然后将剩下的半瓶全部倒进了黑发法师的杯子里。 巫妖毫不愧疚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们呢?”独眼佣兵问道。 “你吃过兔子吗?”巴罗大声问道。 当然没有,凯瑞本和克瑞玛尔还将继续他们的行程,但鹧鸪山丘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怎么安全的地方,里奥转达了他导师的意见,他们被建议往西南方向走,看上去似乎与白塔背道而驰,但只要走上十里左右就能进入一条无名的暗河,这条暗河细长而隐秘,与白塔的内河相连接,经常被一些走私者用来运送货物或人,其中之一恰好欠了阿尔瓦法师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这是约定的凭证。”里奥说,递给凯瑞本一块方正的铜牌,上面刻着许多打着圈,有尾巴的字母。 暗河的入口隐藏在一个袋状的洞穴里,洞穴幽暗空旷,潮湿冰冷,岩壁和顶上生长着少许会发光的苔藓,深黑的河水里停泊着一艘小船,没有桅杆也没有桨,迎接他们的是一对形容古怪,穿着艳丽的侏儒兄弟,他们仔细地验看了铜牌,不是那么礼貌的用本族语言交流了很长一段时间压根儿没想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人也同样熟悉和擅长侏儒语。 精灵和法师终于被获准上船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船不算很大,但既宽又平,一个侏儒给他们抱来了两条柔软温暖的兔皮毯子,“你们……可以睡在上面,”他用生硬的通用语说:“但不允许……到下面去。” 答案令人满意,他迅速地钻回了甲板下面几次呼吸之后,船开动了,机械驱动的金属轮片拨开水流,发出轻缓有规律的哗哗声。 巫妖将自己裹进温暖的兔皮毯子里,闭上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但他的耳朵紧贴着甲板,窃听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一开始他什么也没能得到,侏儒们之间的交流永远无法脱离工具、机械与食物,曾经的不死者保持着耐心,在一段关于生菜包腊肉还是腊肉包生菜更可口的无聊争执后,侏儒们终于谈起了能让施法者感兴趣的话题。 他们谈起了符文盘。 *** 感谢一下诸位大人的打赏! crazy卢瑟萌... 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打赏 crazy卢瑟萌... 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打赏 莱德历克 起点币打赏588起点币打赏 diicith 起点币打赏588起点币打赏 柳好鱼 起点币打赏588起点币 灿烂的火儿 柳好鱼 起点币打赏588起点币 总觉得好像少了一位大人啊,现在打赏不在书评里了好难找,如果有,请提醒一声,非常感谢!! 第二十三章 侏儒船(中) ps:看《圣者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照异界的灵魂来看,所谓的侏儒船倒很像是他世界里的驳船,也就是那种只能用来运载货物的,扁平光裸,需要加设拖船或所有卷轴和魔杖用得到的符文盘都能用到,它们用不到的符文盘也会用到,越珍贵的符文盘所用的材料就越罕有,里面保存的法术也就越多,越强大。 至于你现在看到的,巫妖恶毒地说,只不过是那些白痴侏儒的美其名曰,好为它们无耻的盗窃与伪造涂脂抹粉而已侏儒没有魔法!只有愚蠢而无用的机械!而这些拙劣的仿制品,只是它们为了驱动机械而制造的,它也只有这么个用途。 哦?异界灵魂充满了兴趣地问道,那也就是说,不是施法者的人也能用? 你现在也是个施法者!巫妖尖叫道,请保持你应有的尊严! 咕,如果可以,异界的灵魂说道,请你不要尖叫好吗?我头疼。 力量透支的后果如此轻微已经很值得你围着草裙绕着整个洞窟摇摆狂舞一周以作庆贺了,巫妖说,我总算知道那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为什么会那么慷慨了,如果这是一具普通的身体,等不到它被摧毁就会因为你的鲁莽而消耗殆尽了。 我有点受宠若惊,异界的灵魂干巴巴地回应道,你居然只用了“鲁莽”。另外,你称呼你们的神上之神为老年痴呆症患者真的好吗? 你总得让我有点新词可用,巫妖说,而且就算是神上之神正在倾听我们的对话,他也不会对一个称呼大惊小怪的,毕竟他是那么的伟大和强大。 我总觉得这很危险,他也许不会大惊小怪,但说不定会和你开个玩笑什么的,异界灵魂说,一边明智地将“你不觉得你的命运很有点起伏跌宕吗?”这句话掩藏在一个虚伪的笑容下说实话,他转向一个可能比较安全的话题,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巫妖恢复了平静,你会拒绝凯瑞本吗?你会抛弃这些人类吗?你会遵照我的意见藏下一部分力量吗?你甚至快要用光了卷轴,既然不,我为什么要白费力气? 抱歉。 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很多次机会听到这句话,巫妖刻薄地说,但最少是这次,我希望你的朋友能像你以为的那样确保这具身体安然无恙。 说完他就沉了下去,这代表在短时间内他再也不想和异界的灵魂说话了。 当然,他也没看见同居者对他做出的那个恶劣的鬼脸。 虽然巫妖对侏儒的制品诸多不满,诅咒连连,但这反而激起了异界灵魂的好奇心,他强压下精神上的疲惫去观察它,它被叫做“盘”实在有点不太妥当,因为就他看来,它更像是一张镀银的b6铜版纸,上面刻印着魔文与图案,就像结构复杂的电路板那样,在每个关键的节点上都点着填充般的精金,连它的安装方式都很像在船首有个固定而隐蔽的卡槽,符文盘被卡进正确的位置后,凯瑞本与法师都能感觉极其细微的能量在线路间流动,与施法者释放法术时十分相近的波动在空气与水中扩散,它产生的力量推动了位于船只内部的金属涡轮,涡轮带动了螺旋桨,伴随着低沉的轰隆声,船只向前驶去。 “白塔那边呢?”克瑞玛尔低声问坐在身边的游侠。 “哥舒拉正在飞向碧岬堤堡,它会代替我将这里的每一件事情转述给阿尔瓦,而阿尔瓦与白塔的安东尼奥法师有着最为快捷的联系方式,等我们到达终点,迎接我们的绝不会是敌人。” “哥舒拉?” “我的朋友,那只小姬鸮。” “啊,那只坏脾气的小家伙。” “坏脾气,但很可靠。” 克瑞玛尔想要笑一笑,但他发现这很难,被正能量支持着的躯体不会疲倦,超越常人的感官仍在不断地向他输送各色各样的信息,但他匮乏的精神却根本无法辨识和处理它们,他很累,但又完全无法放松,如果实在要找个熟悉的形容词,异界的灵魂十分勉强地想到,那就是失眠的痛苦被扩增了十倍,或是一百倍,一千倍幸而表里交替的时刻已经不远,他以之前从未有过的虔诚态度感谢了两个世界所有的神明,一头栽进了昏暗混沌的意识之海。 别人看来黑发的施法者只是急促地眨了眨眼睛,但眼睛闭上再睁开的这会儿,这具身体的操控者已经换了一个。 他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身边的热量与压迫感,精灵凯瑞本怡然自得地坐在他的身边,擦拭着自己那柄叫做“星光”的弯刀,弯刀的刀刃如同新雪般光亮洁白,让曾经的不死者不自觉地移开视线虽然他知道这种经过祝福的净水所淬炼的刀刃不会对现在的他造成伤害,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刺痛,他深深地憎恶着另一个寄居者遗留给自己的虚弱,一股冲动驱使着他拿出次元袋里的法术书,记忆其中的魔法,保护自己,杀死敌人。 最后还是理智控制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柔软双手,他提醒自己,他已经不再强大,并且枷锁缠身,利刃当头,就算那本属于某个蠢蛋法师的法术书上有着他所需要的可怕法术,他也无法将之施展出来,将它降临到精灵身上,无论如何,他要比那个有着肮脏脚趾头的海船厨子更值得被“善”的法则认可。 他还要前往白塔,掠夺比维斯的珍藏,带着它们在灰岭休养生息,恢复力量。 “你还想要点冬蜜吗?”凯瑞本问道,精灵敏锐的感知能力给他带来了一丝涟漪般的不安,他将之归结为对年轻朋友的关心与担忧。 根据弗特的指点,他们居然找到了好几箱子浑浊的姜酒或麦酒,洞窟里湿冷至极,走私者们得靠着这个御寒,浑身湿透的幸存者们当然更需要,佣兵们将其中较好的几瓶留给了施法者和游侠。 游侠毫不吝啬地将剩余的冬蜜全部倒进了一瓶姜酒,巫妖接过来,虽然他并不需要,但还是干脆地一饮而尽,辛辣甜蜜的气味顿时充满了他的口腔。 “你需要休息,克瑞玛尔,别担心,”凯瑞本说:“我就在这里。” 你不要在这里会更好,巫妖无声地说,之前他希望异界灵魂交到的新朋友足够忠诚和强壮,免得他们还没能到达白塔就可笑地丧命在一群兔子与走私者手里,现在他得承受这份友情带来的不便了,在这个位面,有着许多即便再强大和睿智的法师也无法更改的法则,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条就是法师每天只能记忆一次法术,当然,他是个特例,在他的血管与骨髓中奔腾的正能量让他不必睡眠以回复身体的疲惫,而两个灵魂则保证了它们能够轮流冥想来消弭彼此精神的损耗,但问题在于,这是个可能会危及到他们的生命与灵魂的秘密,绝对不能为外人所知,尤其是凯瑞本。 精灵的寿命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的就连巫妖的导师也不确定银冠密林的图书馆究竟存在了多久,但既然他导师的塔里都能找到有关赎罪巫妖的记载,他们那里就不会没有或许会更详细,更准确,巫妖一点也不想赌凯瑞本有没有在他数百年或更久的阅读生涯中翻到过那一页。 巫妖从未如此烦躁过,他精神充沛,头脑空空,身边还坐着个苏纶的信徒,职业为游侠的精灵,三样他最讨厌的东西都聚齐了,可恨他还什么都不能做! 最该诅咒的,他居然还唱起歌来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二十四章 侏儒船(下) ps:看《圣者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凯瑞本并没有唱起那些词曲优美,但仅属于精灵们的歌曲,他选择的是一首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几乎每个吟游诗人到了一地都必须在首先和最后吟唱的致意诗,向诸神致意,向当地的人民致意,向季节致意,向土地致意,向咏唱之神摩瑞尔致意,除了那些未出生的婴儿,即便是最卑微的奴隶也都听过和唱过这首歌。 “……初次开犁的时候.手一接触犁把,鞭子一落到驾轭拉犁的耕牛背上,你就要诚心诚意向冥府的克兰莫,向圣洁的查缇祷告,祈求神圣的土地丰收谷物。让年轻奴隶跟在后面,挥锄将播下的种子埋好,使鸟雀难以创啄。精心管理于凡人,最为有利,灾难之允是管理不好……” 这首歌的调子是那样的平直,没有华丽的拖腔也没有魔鬼般的急速跳音,歌词的内容更是波澜不惊,没有公主、勇士,更没有魔法与冒险,在一些技艺平庸的吟游诗人的口中,它就像一块晒过的蘑菇根那样乏味干瘪,但精灵的歌声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璀璨,它如同新生的河流在阳光中腾跃,又如浩瀚的森林在风中呼喊,他所唱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满含着对于善神的敬意与对自然的热爱,对生命的赞叹,令人不由得心生向往。 “如果古拉巴之神赐你美满的结局,成熟的麦穗将会弯弯地垂到地下,你就可以从瓮里把蜘蛛全部赶跑……” 他们听着,听着,货物的损失,洞窟的阴冷,身体的疼痛与内心的恐惧惊慌都似乎已经拍着翅膀远去,他们像是已经回到了家里,又像是重新走在平坦的路上,他们手里握着酒瓶,互相倚靠,他们跟随着精灵低声唱和:“在那令人难受的夏季,菊芋盛开,只只螽斯,落在树上高声地歌唱,翅膀下面不断发出吱吱的叫声。这时,山羊的肉最肥,酒味最醇.女人放荡不羁,男人却脆弱无能太阳的火焰令得头部和膝盖发烫.皮肤也会由于炎热而干枯。这时,但愿峭壁下能有一块荫凉,加上蜜酒与麦酒.一碗羊奶,一张薄饼,一块森林里面牧养的母牛犊儿的肉,或者山羊羔的肉,坐在荫凉之中,把美酒畅饮……待到酒足饭饱以后,转过身去,把脸对着清新的西风,三次从终年流动,清澈见底的山泉取水祭祀,第四次将酒献给神明……” 独眼佣兵坐在离他们约有十步之远的地方,商人和学徒们对这艘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似的平底船并不是那么信任,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掉落下去,他们用固定货物的绳索交叉纵横编织成了一张窟窿很大的渔网,然后一个个地钻进里面,手抓着绳索才能安心,佣兵、法师和游侠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像他们这种人,将自己限制在一个地方只会更加危险而不是更加安全。 中年佣兵和那个爱好瞌睡的家伙也和他坐在一起,三个人背对背,各自面对一个方向,中年佣兵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刚从尸体上搜出的一把短剑,它的剑刃是钢铁的,而柄上奢侈地镶嵌着黄金与宝石虽然守卫中的大部分都是被法师和精灵杀死的,但无论是这两者中的哪一个,都放弃了他们的战利品,商人们当然不敢置喙其中,所以这场小战役的最大赢家就变成了独眼,独眼聪明而慷慨地将其中的一些分给了他的两个同行,不管怎么说,接下去还有段路要走呢。 “你觉得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吗?”闭着眼睛,好像又在打瞌睡的佣兵悄声问道。 “谁知道呢,命运比biao子更多变,”独眼用更小的声音咕哝道:“我们能做到的就只有在它愿意垂青我们之前苟延残喘。”他仰起头,看向洞窟顶部,那里生长着稀疏的发光苔藓,他计算着,每隔十五步就有一条,形状像是被一只巨人的手抹上去的湿痕,它保证了无论船只在这条狭窄水道上走到那一段都不会被笼罩在黑暗里或许它们确实就是一个巨人辛勤劳作的成果。 巫妖看到的要比独眼多得多,凡人的眼睛在苔藓产生的细弱光线中只能看到很少的东西,他却能凭借着这些犹如海中碎沙般的亮光得到更多的讯息这条侏儒船没有舵盘,它被设定了一个固定的方向,只能往前和往后,而它行驶的水道,就和他们潜入的暗道一样,经过人为的打磨与开凿,最奇特的是,这条供船航行的水道竟然比供人潜入的水道更干净,更少蛎贝和水草,以至于他能看清暗紫色的平滑岩壁上那一道道密集深刻,走向却没有一丝规则可言的细腻纹理,但这绝不会是自然形成的,就和那些苔藓一样,它们也是人为的。 苔藓是为了照明,那么这些纹理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看向两侧的墙壁与顶,他所看到的每个地方都是粗粝原始而起伏不平的, 弗特被捆绑着,两条腿笔直向前,和一只装满酒的木箱一起,免得他孤注一掷跳下水去逃跑,他被安置在精灵与船首中间,与精灵面对面,只要凯瑞本一提起弓箭就能立即射中他他垂头丧气的嘀咕着,一会儿向沃金祈祷,一会又向某个不知名的神明乞求,像是可预期的惩罚已经把他吓的有点精神失常了,在人们开始应和着精灵歌唱时,他也跟着唱,虽然没人能听懂他在唱什么,但就在这几句歌词的当儿,他成功地用背着的双手拧下了某颗宝石戒指上的宝石感谢游侠对佣兵的威慑力,他们似乎很担心他会因为他们过多的贪婪而不满,宝石在脱离了基座后开始发冷,寒意从他的掌心一直渗入到他的血管,冷得他情不自禁地打着寒颤。 巫妖突然想起,在阿尔瓦的雾凇小屋里也有着这样的纹理,只不过它们被装饰成了石质地板上精美的装饰,他的思绪飞快地转移到了导师塔内那装满了一个又一个房间的书籍与卷轴里,在里面迅速地搜索着,这是一种需要,谁需要,需要它干什么? 一条曼长的黑影穿过船只投下的阴翳。 “凯瑞本?!” 他想到这些纹理代表着什么了,但已经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三条竖立起来有洞窟那么高的水蚺动作轻柔地将自己放在了人群中间,比法师通过任何法术出现在那里还要突兀和悄无声息,它们用尾巴支撑着自己庞大但相对比下极其苗条的身体,向商人们展示三角形的头颅和连接在下面,色彩斑斓的躯体。 人类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拼命地抓着缠绕着腿脚的绳索,他们现在可真像是一群被困在网里的鱼,只等着掠食者前来挑挑拣拣了。 凯瑞本的箭击中了一条水蚺的嘴,贯穿了它的下颚,疼痛迫使它拱起身体,发起进攻,它无法合拢嘴巴,还有女人手臂般柔软,钢铁般坚硬有力的身体,还有一条能够抽断桅杆与木浆的尾巴。 凯瑞本握住箭尾,用力向前刺,秘银的箭头顺畅地刺穿了水蚺的上颚,直达脑部。 在这片混乱中,弗特低沉奇特的嘶嘶声毫不起眼,一双弯曲带着鳞片的手爪紧紧地抱住了他,把他拖了下去,整个过程中商人一直紧紧地闭着嘴,始终分出一小部分精力在他身上的巫妖旋即扔出了一根银色的细绳,细绳缠住了商人露在外面的脚,随着他一起没入了冰冷黑沉的水里。 一条水蚺旋转着身躯,绕到凯瑞本与施法者之间,可能它认为这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类是个需要提前对付的威胁,这个想法非常正确,巫妖抽出一个卷轴撕开,魔法飞弹准确地击中了它的身体,水蚺在空中迸裂,白色的碎肉骨茬与暗红的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它的头在落下的时候擦过船身,牙齿在铁铸的吊环上咬的格格作响。 唯一一条依然完整无缺的水蚺正面对着凯瑞本,它比另两条都要大,黄色的圆形斑纹遍布暗绿色的脊背腹部,它的肌肉紧实有力,摆动身躯的时候就像是在舞蹈或是漂浮。 注:凯瑞本所吟唱的诗歌引用于中国诗歌网的赫西俄德:希腊教训诗之父所写的《工作与时日,陈洪文译,?其中一些与本文不甚吻合的名词作者做了一些修改。 作者有话说: 这是5月2日的。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二十五章 蛇人 ps:看《圣者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第二十四章蛇人 “来啊!”游侠大声挑衅,交叉双刀让它们显露出晶亮的光芒和发出响亮清脆的敲击声,好让危险的敌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被吸引和激怒的水蚺如他所愿地向他而来,它的身躯左右摇摆,而头颅却悬在空中纹丝不动,黑色的菱形瞳仁一霎不霎地盯着凯瑞本,它比它的同伴狡猾得多,它察觉到面前这个强硬的对手并非毫无弱点它闪电般地转向,扑向另一端的独眼佣兵,独眼缺少的那只眼睛成为了可能将之置之于死敌的缘由,他并未放松警惕,手中握着武器,但他的视野里有着很大一块死角,他只来得及转过头去,面对健康的桃红色牙龈,四排牙齿两排用来咬,两排用来吞咽,和黑洞洞深不可测的喉咙;游侠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他奋力一跃,几乎跳过了三分之一条船,跳进水蚺有所预备的圈套里。 水蚺立即放弃了被它作为诱饵的佣兵,它强有力地收缩肌肉,三角形的头颅猛地向后折,咬住了精灵的肩膀,带有倒钩的牙齿与有力的下颚瞬间令得碎裂的秘银锁甲深深地嵌入了凯瑞本的皮肤和肌肉里。 爱打瞌睡的家伙在看到精灵痛苦的表情时不自觉地畏缩了,“别犯傻!”独眼大叫,扑上去疯狂地斩击水蚺的身体:“它们是警卫,是杀手,不是你给点食物就会乖乖走开的小可爱!” “独眼说得对,”中年佣兵说,一边踏步上前一边抽出他的大剑:“而且我们并不是杀不了它。” 他话音刚落就被水蚺的尾巴扫进了河里,他的同伴转着眼珠待在原地,一时决定不了是去帮独眼和游侠,还是试着把另一个捞起来。最终帮他做出决定的是凯瑞本,独眼给他争取了一点时间,他挥动银冠,刺进并剜出那只近在咫尺的黄色眼珠,并继续往里,死亡的威胁让那条冷血的庞然大物瞬间发了狂,它挣扎着,从精灵的肩膀和致命的刀刃上摆脱出来,获得自由的精灵喘息着后退,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昏沉,但他还是稳稳地站住了,转而去和佣兵们一起对付它精灵只有一只手可以用,但他的效率仍然要比人类高,他的每一刀都砍在同一个位置上,而且当水蚺转过身来想要啮咬他们的时候,他的弯刀还能反击一二。 这几乎耗尽了凯瑞本所有的精力,他听到商人们又一次的大喊那只落进蛇头的木箱因为船只的晃动而翻了过来,蛇头掉出来,咬住了一个学徒的大腿,受惊的人们纷纷后退,他们没能注意到水里正有人等着他们施法者却一直对此有所留心,如果现在掌控着这具躯体的是异界的灵魂,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撕开最后一个卷轴,一个电击回路,也是他迄今为止所能抄写的最高等级法术巫妖当然不会那么做,他从不关心他人的死活那些可以用作材料或试验品的例外,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当凯瑞本问起时,他会告诉他这个法术同样会对无辜的人产生伤害,这是实话,千真万确,即便是泰尔降临也不能指责他在说慌。 但他更应该预计到的是人类在生死关头爆发的力量,居然被连带着拖下水一定是他不幸地被同居者传染了弱智病菌。 他看见凯瑞本翻扑过来抓起弓箭锐利的箭头在撞上他的白色外袍时折弯,长箭落在地上这家伙一定是想把他钉在甲板上免得被什么鬼东西拖走,但这个聪明的小精灵就没想过他为什么总是穿着这件衣服吗? 曾经的不死者在落进水里的时候一边大肆嘲笑着精灵的愕然一边怒气冲冲地撕开了卷轴。 哦,那真是太壮观了,就算是屁股上还粘着蛋壳的法师学徒也知道在水里电击类法术的威力会加倍,就像你的敌人正穿着金属铠甲那样,耀眼的电流快活地在水流和空气里窜来窜去,发出焦臭的气味,所有的生物都从水里跳了起来,人类跳的矮些,蛇人跳的高些。 电流同样作用在巫妖的身躯上,疼痛固不可免,但还能忍受,他在水中睁开眼睛,寻找驳船的边缘。机械的轰鸣声似乎就在耳边,能够驱动那么大一只平底船与它的货物的金属轮片一定不会小,他看见了,和执行轮刑的车轮相仿佛,边缘闪烁着锐利的亮光,不知疲倦地旋转。 一双利爪打断了施法者的思考,他险些就要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付出代价,锋利如同刀刃的指甲割断了他的头发,黑色的头发一脱离他的身体,即刻化成了一点点白色的亮光,吓了突袭者一跳,他以为这是某种法术,畏惧地甩动尾巴向后退。 他的同伴,一条白化蛇人发出不赞同的声音,在水里,人类无法听见的声音既刺耳又混乱,带着命令的成分,他抓着那个中年佣兵,佣兵惊恐地看着法师,向他伸出一只手,蛇人低下头去,咬断了他的脖子。 法师在那个畏惧后退的蛇人反应过来之前冲了过去,他的速度一点也不比这些长着尾巴的蠢货慢,灵活的程度甚至远超过他们,蛇人嘶声叫喊,它的铁三叉戟与法师的细剑碰撞,蛇人在两三个回合后发现这个对手有着不亚于他的力气,最后一次法师的细剑绞住了他的铁三叉戟和手腕,清澈的地下水再次被腥臭的血污染。 不过就算是少了一只手,蛇人依然有着许多武器,他的另一只利爪,牙齿还有尾巴,他还有一个同伴。 法师给了他最后一击,细剑刺穿了蛇人的胸膛,他想将细剑抽出来的时候,蛇人弯曲脊背,咬住了细剑,从牙尖喷出的毒液腐蚀了棱形的钢铁,这让它在和第二柄铁三叉戟碰撞的时候一下子就折成了两段,法师在电石火光之间侧身让过白化蛇人的武器,抓住他的手臂,强迫他放弃了自己的武器。 白化蛇人的尾巴从下面缠绕了上来,一直缠绕到法师的腰部,法师的另一只手从背后绕到前面,用前臂压着他的脖子,前胸紧紧地贴着长满了鳞片的脊背,半人型怪物则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包括脖子和尾巴与他对抗,他的利爪抓挠着,但无法透过外袍的防御,他改而攻击没有外袍保护的腿部,那儿很快被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些鲜血就像法师的头发那样,在水里既不消散也不凝固,而是化成细微的光点。 万幸被蛇人拖下水的人都已经死了,一具臃肿的尸体飘过法师的眼前,在光点的照耀下那根环绕在颈脖上的银色细绳变得格外显眼,在主人的召唤下,它在弹指之间脱离了弗特的身体,改而执行他的第二道命令。 绳索缠住了白化蛇人的爪子,把它和它的主人紧贴着捆绑在一起,巫妖想要拗断这个鳞片粘液变异混球的脖子被五根尖长的活像是小匕首的爪子挠是很痛的!但他在倾听了几个心跳的时间后就改变了主意,他抓住蛇人如同海藻般粘滑粗壮的头发,把他的脸敲在坚硬的石壁上,只一下,那张长满了透明鳞片,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唇的丑脸就凹了下去。 完成了工作的细绳溜回主人的脖子,却失望地没能找到能够让它继续发挥效用的地方,巫妖在它想为他扎起一条朝天辫子之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它呆在自己的手腕上。 凯瑞本在黑暗而充满了血腥臭味的水里摸索寻找,每一具尸体都让他感到心脏在刺痛,在看到施法者安然无恙时,他喜悦的笑容几乎能够点燃这座阴冷的狭长墓穴,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年轻朋友的肩膀。 巫妖感觉自己都快吐了。 他忍耐了一次呼吸的时间,推了推凯瑞本,示意自己需要呼吸,他们回到了那艘依然在慢吞吞前行的驳船上,人数减少了三分之一还要多,他们挤成了一团,一个还是孩子的学徒按着被兔子咬走耳朵的地方,颤抖着,不停地吸着气,努力让自己别哭得太大声。 独眼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他折了一条腿,感谢游侠在援救施法者失败后也没忘了那条和他一样瞎了一只眼睛的水蚺,不然他损失的可不止一条腿:“难怪他们的守卫那么少,”他看了看平静的水面:“弗特,还有……那个呢?” “死了。”法师说,他停顿了一会,补充道:“同悲。” “同悲。”独眼说。 “同悲。”另一个佣兵说,他的语调表明他的内心可不是那么想的,中年佣兵只带走了他的武器,那柄漂亮的短剑和其他东西还留在船上呢。 独眼走过去,拎起那柄短剑,不带一丝迟疑地丟进水里。 “嘿!” “最起码,这个得让他带走,”独眼笑眯眯地说:“如果你想要,你可以跳下去水去捞,没人会阻止你。”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二十六章 白塔(上) 晨光之神罗萨达的教士亚戴尔举着蜡烛走过长长的走廊,蜡烛烛芯被修剪得很短,甚至无法照亮最上面的筒形拱,微风从走廊的那一端头吹来,带来蔷薇花的香气,蜜糖馅饼的甜味和悦耳的歌声。 他以为昨晚的客人依然沉睡未醒,但这个认知在他看见微微敞开的房门时就被打破了,和他一样年轻俊秀的外来人衣着整齐地坐在床边,穿着那件似曾相识的白袍,亚戴尔将视线转移到他的腿上,他是昨天少数参与了暗道战役的牧师之一,也是他给这位可敬的法师,游侠凯瑞本的朋友施加了治疗术他是所有活着的人中伤势最严重的一个,虽然他已经喝过了治疗药水,止住了血,但那只能让整个创口看起来更为狰狞可怖没有血液的遮掩,无论是破碎的皮肤,柔软的脂肪,翻开的肌肉,还是挂在骨茬上面的筋膜都清晰可见,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性情恶劣的红袍出于好奇与玩笑创造的活标本。 撕裂的部分从膝弯开始,一直蔓延到臀侧,一些肌体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抓痕深入股骨,亚戴尔让自己努力别去想他剩余的精力是否能够让它们恢复如初,幸好,晨光之神依然是慷慨而宽容的,在看到残存的完好皮肤舒缓地伸展和张开,遮住那些如同时光倒流般迅速痊愈的伤口时,他和凯瑞本一起松了口气。 “赞美晨光。”牧师高兴地说。 “赞美晨光。”年轻的法师回答,死气沉沉地。 亚戴尔打了一个寒颤,手里的蜡烛随之颤抖,他奇怪这个房间为什么会突然变冷,“光明的罗萨达。”他低声轻喃神祗的名字,一道温暖的水流穿过他的身体,让他变得暖和了起来。 他把蜡烛和其他的东西放在书桌上,走过去推开了窗户,新鲜的空气涌进了房间,倾斜的星河倒向东方,最远处的天穹已经微微泛起白光。 巫妖从床上站起来,走向窗户,与晨光之神的牧师并肩而立,牧师毫无防备地闭着眼睛,抬起头,双手牢牢地交握在一起。 从他们的窗口看出去,是一棵子女众多的庞大榕树,再往前,是晨光之神的至圣所,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式建筑,常人不可涉足的那部分,罗萨达的牧师和入信者通常会在那儿以唱诵赞歌的方式迎接第一缕晨光。 亚戴尔之所以在这儿,而不是和他的蠢蛋同伙在一块瞎嚷嚷,是因为罗萨达的圣所有个相当死板的规定每个有幸在此借宿的人都必须和罗萨达的信徒们保持最低程度的一致,也就是说,和他们一起迎接晨光。为了避免某些喜好夜游寻欢作乐的家伙将如斯珍贵的时间徒然地消耗在毛毯和床单之间,他们会派遣一个牧师来敲你的门和脑袋。 据施法者的估计,晨光铺洒到这儿的时候差不多也该到了表里交换的时刻,他总算能解脱了。 “白塔的旅店和其他地方一样吵闹,”凯瑞本是这样说的:“比维斯法师的宅邸更是荒废了许多年,这儿又安静又温暖,还有人能照顾你。”于是他就这么干脆利索地把一只猫塞进了狗窝里。 幸运的是他们得以入住的时候已是午后,但日落时分的颂歌仍让巫妖感觉焦躁虽然按理来说,牧师们的低沉吟唱只会有益于这具身体的冥想与睡眠,但他的记忆可不这么想在巫妖还是个不死者中的雏儿的时候,前来挞伐他导师的军队和冒险者中永远不会缺少罗萨达牧师的身影,而那时在众多不朽存在中资历浅薄居于末位的他是最常被丢出充作前锋或诱饵中的一个,次数之多以至于到了最后他都能给可恶的白袍打拍子和伴唱了,毕竟他和他们一样熟悉那些讨人厌的哼哼。 过去他会用腐臭的囊肿和冰冷的触手对付他们,而现在,他甚至不能往下丟拖鞋,遑论其他。 窗外仍然是一片黑暗,但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了。 *** 精灵游侠向璀璨而透明的晨光举起装满了净水的银杯,然后饮下银杯里的水,被晨光洁净过的圣水带着阳光的温暖与芳香,连续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带来的疲惫如同新雪那样迅速的消融殆尽。 白塔的警备队和法师们在凯瑞本的指引下搜索了整条暗道,查找线索和收敛尸体,他们没能在走私者的守卫、蛇人与弗特身上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像是信件或是印章之类的东西,直到凯瑞本取下了那只曾经发出红色光芒的戒指,他的初衷只是想让安东尼奥法师分析一下其中的法术,但他随即看见了一道细微的灰色痕迹横过商人肥胖青白的手指。 那道痕迹细的就像是五根并列起来的头发,如果站在那儿的是个人类,或许就会疏忽过去了,但凯瑞本超越人类的视力让他能看清这道灰线事实上是一只有图案的秘银细环。 “不是任何一个神祗的圣徽。”游侠眯着眼睛说,他随手提起一根树枝,在湖边的泥沼里大概地划出一个粗糙的轮廓。 “我想我大概已经猜到了,”警备队长叹了口气:“不过我真希望我猜错了。” “等回到白塔,”游侠说:“我会给你一张更为准确的图形。” “是的,但在那之前,你该好好睡上一阵子。”警备队长说:“就像那个年轻的施法者,你可以去罗萨达的圣所,也可以到我家或安东尼奥那儿,但千万别去旅店,我妻子会伤心的。” “克瑞玛尔,”游侠纠正道:“我正准备带他去拜访你,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让他尽早地拿到比维斯留给他的东西。” “他是比维斯的学徒?”警备队长说:“真不幸,那么说,比维斯已经死了?” “是的。”凯瑞本说:“他的生命之火与怨愤之火熄灭在同一时刻。” “那么说他终于还是完成了他的复仇,好吧,愿他和他的妻子能够得到安息,”警备队长说:“我今天一整天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你们,明天也行,但说真的,你需要休息。” “我会休息的,”凯瑞本说:“但还是让我们把所有的事情解决了吧。” 比维斯法师生于龙火列岛,他的父亲是龙火列岛诸多领主中的一个,他之所以选择白塔只因为他有着精灵血脉的妻子喜欢这里,他的宅邸位于白塔的西侧,一座矗立在广阔庭院之中,藤萝环绕的灰色石质两层小屋。 “比维斯在我这儿留了一个印记,”警备队长说,一边拿出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克瑞玛尔把手放在上面,然后挪开,碎末般的火焰跳跃着在羊皮纸上灼出图案一条正在喷吐的巨龙的侧面剪影。 “哦,”警备队长说:“你也是火焰,和比维斯一样。”他将两张羊皮纸重叠在一起,满意地看到它们天衣无缝地彼此吻合。 “进去吧。”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不过自从比维斯离开后这儿就没打扫过,做好准备,法师。”*** 这是五月四号的,晚上还有一章。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李穆之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打赏死神之丝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打赏xiaotang...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打赏五蠹大夫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打赏长濑优也起点币打赏200起点币好人卡diicith起点币打赏588起点币李穆之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阿莱西斯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crazy卢瑟萌萌哒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 莱德厉克起点币打赏588起点币 第二十七章 白塔(下) 房屋里并不像克瑞玛尔想象的那样空荡破败,四处堆积着灰尘与粪便,实际上他得说,作为一个被无情闲置了十几年的房屋,它看起来还颇为得体,铁质的灯架悬挂在木梁下面它应该是最先消失的,无论合适,铁质的东西总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融化的蜡烛滴落在灯架和地面,能够容纳十二个人同时用餐的巨大餐桌配置的椅子虽然都不在原位,却也一只未少,餐具橱里的瓷器在雾蒙蒙的玻璃后面整齐地排列着,像是被乌云遮蔽着的月亮。 灰尘当然有,但只有薄薄的一层,而且他没看到蜘蛛或其他小生物。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或许是里面的空气,阴冷、浑浊,带着隐约的腐臭味。 “你让警卫看着这儿吗?”凯瑞本问。 警备队长摇摇头:“我偶尔会来瞧瞧,但只有这个了,我不可能把人手浪费在一个空屋子里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确实有盗贼光顾过,”他指向一扇歪斜的木窗,那儿已经被藤蔓遮盖住了,“但他很快就逃走并发了疯,他坚持女主人和她孩子的幽魂还在这个屋子里游荡,后来又有一个,他死在了这个屋子里,也有人说比维斯在这儿留下了他的隐形仆役或是魔像,或是他从深渊里召唤出来的小魔鬼总之从那之后就没人再对这个屋子感兴趣了,它也得以保存至今。” 他转向黑发的年轻人:“你的导师对你说过这儿的情况吗?我是说,他真留下了什么?” “确实有什么,”克瑞玛尔说:“但不是他留的,他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对此有所了解有关于灰袍的,一些恶毒的小嗜好。” 一阵细弱的哀嚎与咒骂穿过精灵的耳朵,他将视线移动到那个位置,像是餐桌和椅子投下阴影的地方,那块影子并不规则,它是赤褐色的,具有粘稠感。 “那是血迹?”游侠问道。 警备队长神色奇特地摇了摇头:“不,比维斯曾设法取走了这儿的每一滴血,可怜的夫人,你知道,零零碎碎的,只有那个混球灰袍和比维斯知道她究竟丢了多少,殡葬人告诉我说他们从来就没抬过那么轻的棺材但我记得这儿光亮如新,但这个痕迹……” “普拉顿的一个小法术,简单但极其卑劣,”克瑞玛尔说:“材料是受害者的痛苦与血液里的一部分。如果还有人住在这里,它会唤起与吸收那些惨痛的记忆与恐惧。” “并借此吸引那些游离的负能量,形成一个恶质的循环,所以我们在这儿甚至找不到一只蜘蛛。”精灵说,“想必比维斯法师已经找到了解除它的方法。” “咒语,再加上药剂。”克瑞玛尔说,他走进那儿,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水晶瓶,在念诵咒语的时候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上面,褐色的影子立即抖动和颤抖起来,精灵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见了疯狂挥舞着的触须与利爪,不过就算是有,它们也已经消失殆尽了,留在那儿的只剩下了真正的,淡薄而没有厚度的细长灰影。 “晨曦净化过的水?” “还有受害者的血和无色坚石的粉末。”克瑞玛尔说,把瓶子揣回怀里,这个解决方法是正确的,但他们没有比维斯妻子的血,他们用的是自己的血,效果或许还要比前者更好些。 “你介意……” “我不介意,”施法者温和地说道,既对精灵,也对白塔的警备队长:“你们可以把它公开和抄录出去,我想我的导师也不会介意这一点的。” “比维斯,”警备队长再次摇摇头:“他有对你提起过白塔吗?还有这里的人?我,吉姆,石盾,庞达夫人……” 然后他看到年轻人的脸微妙地红了起来:“对不起。”他期期艾艾地说。 “喔,没事儿,”警备队长愉快地撅撅嘴:“比维斯就是那样儿,我怀疑他早就记不得我的名字了。” “我想他是记得的,”克瑞玛尔平静地说:“只是那会让他痛苦。” 这句话让警备队长沉默了一会:“他的妻子是个好人,比维斯也是。”他说,像是要从那股悲哀里挣脱出来般地用力拍了拍法师的肩膀:“我们或许可以以他妻子的名字为这个药剂命名。” 克瑞玛尔想了想:“还是不了,”他出于本心地说:“我想导师不会高兴自己的妻子一遍遍地被人提起,却是因为她所受到的折磨与死亡。” “你说得对。”警备队长叹了口气,他走过来,不小心碰到了一把椅子:“哎呦,”他说,弯下腰向想把它扶起来,却在碰到它的时候抓到了一手黑色的碎末,他迷惑地站了起来,悬在腰间的宽剑扫到了餐具橱兵令乓啷的声音真是悦耳极了,不太妙的是比维斯法师的弟子能够继承的遗产又少了一块儿。 凯瑞本按按额角,他看了一眼年轻的黑发法师:“这不是比维斯最想让你继承的东西吧。” 当然。 比维斯和其他尚且未能拥有法师塔的法师那样,将最重要的资产收藏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一个极其狭长的空间,夹在主人卧室与书房之间,没有窗,仅有两扇需要不同的密语才能显现与开启的门,一扇位于卧室左侧,一扇位于书房右侧也就是说,从走廊和外面是很难察觉到这个房间的存在的,但它的主人想要使用它时,却很方便和安全。 房间只有六尺宽,却有十五尺的进深,墙壁和地面几乎没有装饰,或者说,它们被更为珍贵的装饰铺满了。 精巧的乌木架子上堆积着卷轴,虽然看得出它们被很匆忙地拿走了大半,但剩下的数量仍然相当可观,另一个同样质地的架子上则陈列着半打魔杖;在房间靠近外墙的地方,是一张桃花心木的斜面桌,同样用氟石照明并备有钢质的固定尺,与阿尔瓦法师客房中的斜面桌不同,桌子的中间与两侧都有抽屉,抽屉里装满了调制墨水时所需的材料和各类空白卷轴;乌木架子的对面则垒砌着一些特意被制作的很窄且长的箱子,每只箱子里都分门别类的装着各种施法材料,有普通的,也有罕见的,其中一个装着两只毫无瑕疵的无色水晶球,都有婴儿的头颅那么大;最后一面墙壁被一整排衣橱占领,里面挂着两打奢华或具有防御及其他功能的长袍,下面的木盒装着靴子,最内层的暗箱里装着珠宝。 只有衣物,靴子和珠宝才需要交税异界的灵魂惊叹于原来这个世界也有遗产税,卷轴、魔杖和施法材料不在此列装饰有恒定法术宝石的长袍处于模棱两可之间,但考虑到楼下那一整橱被打得粉碎的瓷器,警备队长很干脆地将其归纳进了魔法用具里面,这样,加上比维斯的房屋,克瑞玛尔只需缴纳很小的一笔费用就能完成所有的手续了。 “你还需要在这儿待一会儿吗?”警备队长问。 “是的,”克瑞玛尔说:“一会儿。” 作为证人的凯瑞本选择与履行完职责的警备队长一离开克瑞玛尔就念出第三个密语,一个新的,向下的通道在光洁的石头地面上产生,阶梯的末端被设置了印记与密语两重辨识的魔像守护着,这对拥有比维斯记忆的巫妖来说根本不算是种阻碍比起卷轴法袍,门后的东西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 镶嵌着红宝石的秘银法杖,以及两只精金质地的符文盘,能够带满十根指头的魔法戒指,以及一只次元袋。 所以说,巫妖在识海里喋喋不休的时候,异界的灵魂很是有点不可思议。 你完全没必要留下这个屋子,我们根本用不上它。 这是你导师的屋子。 那又怎么样,巫妖不客气地说,你以为他还会回来住吗? 我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异界的灵魂坚持说,我们总还能为他保留点什么。 等我们去了灰岭,巫妖嘲笑道,这儿很快就会变成一堆废墟或是盗贼的藏身地。 我想它会有更好的用途,异界的灵魂说。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申冉打赏588起点币朝闻道酱油党 打赏588起点币xiaotang... 打赏100起点币分莲 打赏100起点币书友150505... 打赏100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打赏100起点币 第二十八章 罗萨达的亚戴尔 跳进异界灵魂脑中的第一个影像就是他在碧岬堤堡外看到的那个孩子。但他在下一秒就知道这个想法压根儿不可行,想想看他是怎么进入碧岬堤堡和白塔的吧,独眼还住在城外的旅店里呢而且作为一个领主之子,一个具有高贵血脉的施法者,比维斯的居所位于内城里最好的地段之一,与执政官的官邸仅只间隔着一道十五尺高的双层城墙和一条二十五码宽,三码深的内河,周边的邻居不是行会的首领就是贵族和法师,当然喽,现在这儿已经变得有些荒凉了,人们恐惧着那个灰袍和他制造的幽魂,更担心他会想要故地重游。 但无论如何,异界灵魂想要帮助的人甚至无法进入外城,遑论住在这儿,另外正如凯瑞本所说,拥有一个安宁富有的生活环境并不是一种过错,更不是一桩罪行。他不能只因怜悯而任由一个想要成为盗贼的孩子进入这里,带来混乱与暴行,或更坏的结果, 也许他可以将这个屋子租借出去,然后将这笔租金充作一个固定的善款来源? 这个想法毋庸置疑地遭到了巫妖的嘲笑。 即便没有灰袍留下的小纪念品,他说,有资格住在这里的人也不会想要选择这么个曾经因为凄惨的死亡而被迫荒废了十几年的居所,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找死的疯子,那么,需要提请你注意的是,在这个大陆上,所有的慈善行为都冠有神祗的名头,个人的善举既不为人推崇也无法获得信任,噢,当然啦,如果你愿意相信那些伪善的白袍,你也可以祈求他们的帮助,虽然他们之中的十分之九会拒绝有目的的捐赠,而剩下的十分之一会欣然接受然后告诉你你无权对自己的钱说三道四。 最为关键的,曾经的不死者简直可以说是心情愉悦地指出,你以为你给出的那几块面包能够与众人艳羡的眼神,铮亮的金币、漂亮的缎子衣服,美味的酒和肉排相比?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无所不为地寻求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你所做的一切只会成为一张更为舒适的温床,里面孕育着堕落与罪恶。 出乎巫妖意料的,那个卑弱天真的灵魂既没生气也没沮丧,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那些人是怎么来的? 伤重或酗酒到无法工作的冒险者,被驱逐和流放的罪犯,因为饥荒或盗贼抛弃了土地的农民,逃跑的奴隶,混血的杂种以及其他一些不被接受的垃圾巫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事实上碧岬堤堡的领主已经足够慷慨了,看看白塔,虽然它有个半精灵的领主,罗萨达的塔也矗立在这儿,但在一百里以内你看不见哪怕一个没有身份来历,值得怀疑且危险的陌生人。 我想,异界的灵魂在沉默了更长时间后说道,或许罗萨达的牧师会高兴接受这份馈赠的。 巫妖尖叫起来他对这个屋子毫无兴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高兴以往的死敌从他这儿得到任何好处你以为他们会愿意帮你收容那些肮脏的小鬼吗?! 他们可以把它当做一个商店,仓库或者用来招待一些想要睡个懒觉的客人。 我不允许! 别这样,异界的灵魂无可奈何地握住自己的手,你说过你不需要这个。 这不是我需要不需要的问题! 那么就出让使用权,巫妖的同住人安抚他道,它仍然属于你,却不至于荒废,这样我们以后来到白塔就不必住到旅馆或是罗萨达的圣所里去了,你看怎么样? 曾经的不死者必须承认他被说服了如果你能保证他们不在里面供奉罗萨达和唱那该死的圣歌。 亚戴尔倒是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份小礼物,对于信徒中有着许多贵族甚至王室成员的晨光之神来说,房屋的最终产权在谁手里并不是件很重要的事,他们在意的是那个地方是否能够容许他们进入,晨光之神的牧师们渴望着尽早驱散那儿一天比一天浓重和阴冷的负能量与可能存在的幽魂,清理和净化整个草木萎槁的庭院,粉刷墙壁,整理房屋,挂起窗帘,保证它即便是在无人居住的情况下,也是洁净而光明的在他们迎接第一道晨曦的时候,从五十尺的高塔往下看,第一眼就能看到那个被不幸和罪恶包裹着的小黑点儿灰袍的作为于这些虔诚纯洁的白袍来说简直就是种最为下流无耻的挑衅和污辱。 问题是依照白塔的法律,即便是晨光之神的牧师,也没那个权利在没有获得主人允许的情况下私自侵入他的领地,那是犯罪,并严重违背了罗萨达的教义。 他们只能忍耐,谁也没想到比维斯竟然消失了近二十年,一些罗萨达的信徒甚至都想要使用手中的权利去寻找他或是能继承他财产的人了,幸好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那个人就出现了。 “我想我们会把一层改造成个小抄写室,”罗萨达的牧师轻快地问道:“那儿阳光很好,庭院广阔,而且靠近河流在驱散了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东西后,整个西翼会被保留下来,你随时可以使用,也可以随时收回,我是说,整个房屋。” “给我留个房间就行。”克瑞玛尔说:“我今后的几年估计都会在灰岭度过。” “我去过灰岭,”亚戴尔笑眯眯地说,他是个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有着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和可爱的圆脸,或许是因为神祗的偏好,罗萨达的牧师里你很少能找到苍老和丑陋的,他甚至会赐予他心爱的牧师些许神恩来保持他们的秀美容颜与充沛精力,但亚戴尔的确是今年三月刚过十九岁,他的心性还徘徊在孩子与成人之间,所以他很喜欢四处出游以及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交往说话:“那儿都是半精灵和精灵,建筑精致而奇特,到处都是翠绿的植物和绚丽的花朵,鸟儿穿行在梁柱与檐角之间,会有松鼠蹲在你的窗台上晒太阳,从你的早餐盘子里抢夺坚果和浆果你或许会很喜欢那儿,但如果可能,希望你还是能够经常回白塔看看,你导师曾在这儿居住过不短的一段时间,他留下的痕迹会比你所以为的多得多。” “我想我会的。”克瑞玛尔说:“哪怕只是来看看你呢?” 他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亚戴尔没跟上来,转过身去才注意到牧师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黑发的施法者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己刚才可能随口说了一句不太,嗯,得体的话长期在网络上盘桓而养成的坏毛病,他或许还得感激自己没用上那个“亲”,要知道,在大陆的通用语里,“亲爱的”也是一个很容易发音的单词。 这将会是个什么罪名?异界的灵魂木然地问道,投入监牢还是火刑架? 感谢老年痴呆的神上之神吧,巫妖嘎嘎地笑道,罗萨达的教义没那么严苛,但如果在北地,或是一个泰尔的牧师,这种轻佻的用语大概会让你挨上几下子钉头锤。 “呃,我是说,”克瑞玛尔及时地补救道:“我在这儿还没有太多的朋友,或许你愿意成为其中之一?” “当然,”亚戴尔急忙说,小心地掩饰着自己受到的惊吓:“我当然愿意成为你的朋友。”只是这么直白动人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谨慎地打量了一下他的新朋友确实,就像精灵凯瑞本和他曾看见过的半精灵男性那样,克瑞玛尔也有着极易获得女性青睐的外表他还是一个施法者,一个穷困或愚笨的人是无法成为法师的,年轻,高大,强壮,所以说,他有条像是在蜜糖里浸过的舌头一点也不奇怪。 同样年轻英俊就是有点矮的牧师甚至都有点嫉妒了,不过他还是立刻把那句话记了下来,准备留给某个令他念念不忘的女孩用或者他还能从克瑞玛尔这儿获得更多些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 这是昨天的,晚上手机联网有问题,发不上来……最近更新时间有点不稳定,请见谅,大概到五月中旬就会固定时间更新了,到时候会通知大家的。亲,抱抱。 第二十九章 星光河(上)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修改。 *** “您不该让亚戴尔去做这件事,”另一个人从房屋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身着常见的黑色法师长袍,一枚海水绿的焰火宝石在黄金的领针上闪着光,他有着和亚戴尔同样的发色和瞳色,但要比前者瘦削和高得多,也具有着更多我们能在执政官脸上找到的外貌特征,“他不擅长这个。我差不多能想象得出他干巴巴的劝说方式灰岭很好,但白塔更好,留在这儿,我们会给你钱,给你权力等等诸如此类连他自己都打动不了的鬼话,”他用力一拍手掌,向他的父亲作了一个鬼脸,“说不定他还会脸红和结巴,咔咔咔的……大概就是这样。” 执政官被他的次子逗笑了:“不,我没让亚戴尔去做这件事,”他跌回到自己的椅子里:“他大概是听闻了一些小道消息,想给我减轻点压力那个法师就住在罗萨达的圣所里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重新走了一遍他们之前走过的路线,从鹧鸪山丘开始我只能说,即便是我,也不能做的更好了。” “那么失去他还真是有点遗憾。” “也未必,”执政官的次子说:“让我去试试看。” “你想怎么做?” “赌场、浴室、剧院、舞会、弗罗的神殿,”亚戴尔的兄长弯曲手指,一一列举道:“那些灰岭没有的东西,这样就算他去了灰岭,也一定会想念这里的。” 执政官笑了起来:“没错儿,正是这样,你比亚戴尔更清楚男人的喜好……假如这些还不能打动他,那么我就再给你两件武器记录厅的出入凭证与‘独眼巨人’的预购权,当初比维斯就是因为这两样东西留下的。” “我都要嫉妒他了,”黑袍法师喃喃道,如果说,记录厅的出入凭证他还能视若无睹,那么“独眼巨人”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了,它是一座隐秘、狭小却繁多丰富虽然其中一部分商品的来历并不那么光明正大的魔法与奢侈品商店,其中不乏一些罕见而珍贵的材料、卷轴和典籍,拥有预购权不单单代表你以一个令人惊讶的低价拿到它们,对你更为有利的是,其他法师很有可能始终对此一无所知就算他是执政官的次子,他的预购权也是在他正式脱离学徒身份之后的第三年才拿到的:“那么,静候佳音,父亲。” 次子动作洒脱地向父亲鞠了一躬,并不像亚戴尔那样庄重却多了几分亲密:“话说回来,”他半认真半调侃地说道:“您真不准备让亚戴尔长大点?总那么迟钝笨拙可不适合一个主任牧师。” “正因为他将要成为罗萨达的主任牧师,”执政官回答:“所以他必须保持他的纯洁与热情,这才是罗萨达最为欣赏的,一个善于玩弄阴谋诡计,老于世故的人类是无法获得晨光之神的青睐的,”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知道法师们很少会对某个神明保持虔诚和足够的尊敬,你的导师如此,你也是如此,我可以容忍这点,但我绝对不允许亚戴尔因此受到影响早在十年前我就安排好了你们三个的前程,我决不允许它们被打破,明白吗?” 他的次子盯着他瞧了一会,然后他笑了:“别那么严肃,只是个玩笑,”他举起一只手保证:“我发誓,只是个玩笑。” 身着黑袍的法师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门那儿,又浅浅地鞠了一躬后才转身离开。 门扉在他身后合拢的同时,他的笑容就像潮水那样退去,消失无踪。 “前程,”他抚摸着手指上的戒指:“我可不记得你有给过我什么前程。” 黑袍法师没有浪费一点时间,他走出他父亲的官邸,跳上了马,冲出内城,比维斯法师的小屋正被一群白袍围拢着,他们歌唱着晨曦,赞颂着神明,光亮和暖流在阳光下仿若实体,他匆匆扫过一眼,没有找到亚戴尔,他的弟弟可能没有离开内城,直接去了记录厅或是其他地方。 他不曾犹豫地再度跳上了马匹,罗萨达的白塔就伫立在不足五里的地方,一个正从圣所的外厅走出的牧师回答了他的问题,施法者失望地得知他来晚了,那个总爱穿白袍的法师已经跟着精灵凯瑞本前往内河的码头。 黑袍法师将手滑入内袋,握住一根魔杖,这根魔杖能在转瞬之间把他送到码头,但他要怎么说呢,在凯瑞本的面前唆使一个半精灵跳入淫乐堕落的泥沼? *** 白塔的地位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的内河直接连通着星光河的支流。 星光河发源于龙脊山脉中段,因为河道狭窄而格外湍急,直至进入银冠密林后才有所减慢灰岭则是它流速最为和缓的一段流域,离开灰岭后,它又重新变得暴躁难安,并将这个糟糕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它的终点,与其他河流不同,星光河的入海口是一个奇异而巨大的悬崖,从地图上来看,它就像是个向内微微凹进的缺口矮人坚持这是他/她在饮用了过多的圣水也就是蜂蜜酒后挥舞锤子砸坏了这块坚实的铁砧,而半身人们认为这是他/她在烤好大陆这块馅饼后忍不住咬了一口,但不论是那种说法,都影响不了这条咆哮着的河流自三千尺的高空一跃入海的令人畏惧的事实。 所以想要自星光河逆流而上前往灰岭以及它后方的银冠密林,最为安全便捷的方式就是从它分出的支流进入而星光河吝啬地只分出了一条能够允许双桅船行驶的大支流,这条支流在白塔周遭分散,融入诸多湖泊,这个城市的内河就是其中的一条。在灰岭生活的半精灵们借助星光河的激流将他们的货物运载到白塔来,然后从白塔运走他们需要的东西一般而言,交易只在白塔进行和完成,只有很少的一些人值得信任的商人和善神的牧师能够直接进入星光河与灰岭。 精灵们的船只要比克瑞玛尔之前看到的所有船只都要细长优雅,独角鲸样的船头船尾高高地向上翘起,船帆雪白,船舷上雕刻着藤蔓与波浪的花纹,没有桨手,魔法引来的风和水控制着船只的行进与转向;容颜秀美,身形颀长的水手们在甲板上工作,休憩,大笑和说话,大多只穿着单衣或皮甲,有些有着尖耳朵,而有些没有,辛格精灵们都有着如同晨曦般的淡金发色,而眼睛不是森林就是湖水和天空的颜色,半精灵们的发色与眼睛的颜色则要驳杂的多,但即便有深色,也不会像克瑞玛尔这样黑的就像是噩梦中的深夜。 “要来点淡酒吗?”凯瑞本问,他和克瑞玛尔坐在很适合睡一觉。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了,躺在甲板上,右侧是他的秘银法杖,红宝石就像是在阳光下灼烧的一团火焰,而左侧两步是他的朋友凯瑞本。 一个精灵跳上来看了看他们,又下去了,大约几次呼吸后,他又跳了上来,在克瑞玛尔未做庇护的眼睛上摆了两片清洗过的桂树叶,叶片带来的阴凉与精灵细微的笑声让异界的灵魂心头一片安宁。 他睡着了。 第三十章 星光河 (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那位提醒过我在中世纪糖应该比蜂蜜更贵更罕见的大人为什么我找不到那个书评了?,不过正是因为有了魔法,所以很多地方与真实的中世纪会有所差别,就像我文里描写的平民们,他们过的日子可比中世纪的同类好多啦在我的设想中,魔法在巫妖所在的世界里起到了一定的科技发展力的作用,所以这个位面要比真实的中世纪更富裕多样一些。 好啦,接下来请继续看文吧因涉及到的方面比较多,如果还有大人找到了bug,还请多多提出,鱼在此先行鞠躬致谢了! *** 滚热的烤栗子,裹上槭树糖,外面又香又脆,里面又软又糯。 凯瑞本向给他拿来烤栗子的精灵道了谢,然后坐在仍然沉睡未醒的施法者身边,一边嚼着栗子,一边喝着剩下的淡酒,直到身边那个贪睡的家伙轻声抱怨着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 “微光业已远去,星河即将显现,醒来吧,我的朋友,”凯瑞本在栗子和淡酒的间隙说:“美味的烤栗子正在等着你呢。” “最后一句不太押韵,”克瑞玛尔咕哝道,由衷地庆幸他现在的身体不会因为在硬邦邦的甲板上睡了一下午就多出僵硬和疼痛这两项bu,“而且不该是需要拯救的世界在等待着我吗?” “你如果想用烤栗子换取拯救世界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凯瑞本说:“不过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是去年深秋采摘的最后一批栗子,错过这次,你就得等到今年十月了。” “aw……那么还是栗子,”黑发的法师一本正经地说:“我比较喜欢栗子。”他轻舔沾着糖末的指尖,风吹过那里,带来森冷的寒意:“风变强了。” “因为我们已经过了支流,进入了星光河,一个发色要比凯瑞本更深一些的精灵应声说道,“我们即将全力奔驰,凯瑞本!”他大声通报,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两只腮帮都被栗子填满的黑发半精灵。 克瑞玛尔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们现在的航速是四十里一格一格约等于一小时。”那个精灵兴致勃勃地解释道:“升起飞翼后会达到八十里到九十里一格。”这句话他显然是对克瑞玛尔,而非凯瑞本说的,“你们是要立刻回到舱房里去,还是想要感受一下星光河上的风呢?” 凯瑞本不赞同地咕了一声。 克瑞玛尔装作没听见,但他的眼睛告诉凯瑞本他正在跃跃欲试,“我或许会妨碍到你们的。”他虚伪地说。 “我们能避开你,”暗金色头发的精灵轻快地说,“但记得抓牢绳索,风和星光河会带走所有能带走的东西。”说完,他向凯瑞本浅浅地鞠了一躬,一转眼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的伤。”凯瑞本提醒道。 “唔,”克瑞玛尔将秘银法杖放进次元袋里,治疗术固然能让你焕然一新,但初生的皮肤和肌肉都很脆弱,要等上一段时间后才能恢复原有的坚韧结实,“我想我还是能找出个法子来解决此事的。” 清亮悠长的呼叫声自水面上升起,精灵与他们的半个同族就像是褐色的小松鼠那样轻松自若地在纵横交错的帆索间飞跃纵跳,他们将锚绳收起,封闭舱口,降下与捆绑起前三角帆与后桅帆,只留下庞大的主帆以一个锐角与来自于北方的寒风相对船体两侧浮现出涟漪般的银光,与船身等长的秘银膜翼自船舷后侧伸出,在不断的震颤中展开,风元素最为强壮的两个孩子从它们的身下经过,顺服有力地托起这双金属的翅膀。 船飞起来了。 如果要异界的灵魂来形容,大概只有飞机起飞的一瞬间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但飞机坚实的舱壁会隔绝掉那些能令一个普通人窒息而死的风和水滴,船不能迎面而来的狂风就像墙壁那样紧紧碾压着他的胸膛,而它扬起的水沫就像鞭子那样锐利,但这还只是个开始,克瑞玛尔先前还想要试着估算船只的速度,但很快地,随着整个船体几乎完全脱离水面,他发现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实际上根本不足以作为速度的参照,自打所有的颜色都应成为一条明暗不同的线但他仍能够分辨得出岩石与匍匐在岩石上晒太阳的蟾蜍时很明显,他的眼睛不是那种仅能将图像保留在视网膜上零点一秒的大众化产品。 茕茕孑立的主帆鼓胀到了极限,精灵们依靠精巧的奥法舵盘控制秘银飞翼,每一次精细微小的调整都会带来速度的又一次飞跃,某些时候,船身依然会没入水中,水流冲撞船首的声音就像是钢斧敲击着岩石。 正如暗金发色的精灵着重指出的,在这种速度下,每样不曾被固定或能固定住自己的东西都会被抛进奔流不息的星光河里,而后被大河裹挟着跳下白银瀑布,如果它还没有粉身碎骨,又有人想要找回它的话,那么他大概可以在龙火列岛周边的海域发现它的些许踪迹。 凯瑞本想要大笑。 施法者想出的办法很简单,他先让自己漂浮起来,然后用那根能够伸长和缩短的秘银细绳套住自己的腰,让凯瑞本把自己固定在后桅杆的当曾经的不死者终于遇到一个对他不假辞色的半精灵时,他并不觉得恼怒或沮丧,相反地,充满防备与抑郁的负面情绪让他心情舒畅,精神愉悦。 这个叫做芬威这是个精灵名字的男性法师有着一双苔藓绿的眼睛,嘴角和眼角都有着深刻严厉的,向下垂的皱纹,皮肤微微发灰那种老年人常有的那种失去了生机的灰色,这在灰岭是很少见的,即便是半精灵,他们在成年后也会在两百至三百年内保持着他们的青春与活力,巫妖更倾向于它们是因为性格而非生理而产生的他的头发是灰金色的,与灰岭的大部分居民习惯性地留至肩后或腰后的长发不尽相同,它被修剪的很短,并有意缩减了两鬓的长度,将那双不像精灵们那样长而柔软但仍要比人类薄软的耳朵完全地暴露在外;身着的法袍也不像人类法师那样选择黑色或白色,而是如游侠般的深褐色,手上只有一枚镶嵌着翡翠的秘银戒指。 他是灰岭的管理者一个精灵指定给克瑞玛尔的引导者,升起了飞翼的船只只用了半个白昼和一个夜晚就抵达了灰岭,放下了一船丝绸、盐和染料,笑不可抑,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一个“可爱淘气的小家伙”的精灵,同样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游侠,以及一个需要耗尽所有的自制力来保持冷静与镇定的巫妖。 面见管理者的过程短暂而轻松,这点还得归功于凯瑞本,无论在碧岬堤堡、白塔还是灰岭,凯瑞本都似乎具有着极高的威望与可信度,甚至于他身边的人也会因此受益不浅。 人人都爱凯瑞本,除了巫妖,还有他的引导者,前者有趣地品味着那道隐秘而晦暗的嫉妒之情一个在灰岭居住了数十年的半精灵,嫉妒着一个精灵。 “灰岭并不是个热闹的地方,”芬威说,语气平和而冷漠,不参杂一丝多余的情感:“没有集市、商店也没有酒馆,如果你要筹备法术材料,需要自己收集、种植或是搭船前往白塔;若是需要食物,那么你可以打猎和采摘,但不允许有超出维持生存需要的部分非必须的残杀和摧毁会导致你被驱逐出去,你因此获得的利益,无论是货币还是其他的东西都会被收缴和毁掉灰岭很少需要用到货币,你拿到的酬劳一般与你所做的工作有关,你可以拿去和你的邻居或朋友交换你需要的东西,也可以交给我们的商人,他们会代为换取面粉、香料以及别的普通货物。” 灰岭是银冠密林的延伸部分,实际上它包括了一整个宽阔平坦的河谷与两侧的低缓山岭,高大且枝叶鲜润沉厚的槭树林覆蔽着山岭的每个角落,甚至侵入了河岸边的灌木从与卵石坡。 这儿的槭树被叫做裂缝槭树,顾名思义,它在成长到第五十年后就会自然而然地裂开十几道或几十道斧劈般的缝隙,从这些裂缝中流出的枝叶透明无色,带着树木特有的芳香,将它们聚拢起来,静置后会呈现出牛乳般的白色,再加热去除里面的水分,剩下的就是如同松树脂般光亮金黄的粘稠糖浆,这些糖浆在还滚热的时候就被倒进石头或陶土的模子,等它冷却凝固,就是最为讨人喜欢的槭树糖了。 ***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网络又出问题了抱歉,就连手机都上不去了…… 鞠躬,感谢诸位大人的支持与打赏!! 血色琉璃打赏100起点币 xiaotang...打赏100起点币 司马大错打赏588起点币 天地人心打赏588起点币 拖延癌末期患者打赏588起点币 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紫式部公主打赏九鱼100起点币 翦君打赏九鱼588起点币火赤龙打赏九鱼588起点币 申冉打赏九鱼588起点币懒懒的应龙打赏九鱼100起点币懒懒的应龙打赏九鱼100起点币 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 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 crazy卢瑟萌萌哒打赏九鱼100起点币 如果有遗漏,请在书评中提醒鱼啊,谢谢啦! 第三十一章 伊尔妲(上) 槭树的裂缝大多在距离地面十五至二十尺的地方,精灵们用麻藤的空心枝条做引流管,藤条沿着黑色的树皮一路往下,接入橡木木桶或是羊皮皮囊在这儿有三种工作可供选择,一是调换木桶和皮囊,其中一部分是满得快要溢出来了,更多的是被熊、狐狸甚至松鼠弄破了槭树甘甜且营养丰富的汁液也是它们的心头好;二是增减或转换藤枝的位置,有些槭树能够一次产出近五十磅的汁液,而有些连半磅的小皮囊都填不满,如果汁液枯竭,而引流管依然插在裂缝里的话,它会吮吸韧皮部的水分和营养,直接伤害到那棵可怜的槭树,这时候就要将藤枝取走或及时地转移到其他蜜汁丰沛的槭树上去这对于槭树同样有益,毕竟那些从它们身体里流出的甜蜜汁液往往会吸引来数之不尽的虫子,这些虫子可不会在意它们吸取的是树木的那一部分,不过这项工作基本上都是由身体轻如飞鸟的精灵们负责的,半精灵们还是有点重,站在树上会折断脆弱的枝条他们负责观察敲击木桶和揉捏皮囊,拿走满的和坏的,换上新的。 在现在的法师与曾经的不死者看来,这种做法简直毫无效率可言,他们本可以直接在槭树靠近地面的地方斩开一个立三角形的口子,这样汁液会来得又多又快,他们还可以在木桶边缘和皮囊外涂抹毒药,动物有时比人更聪明,只要有那么两三具尸体,它们就会离那些可口的甜水远远的不比做两位数内的计算更复杂若是在他父亲的国度,这些行事拖沓,反应迟钝的愚民会被一个个地拖出来当众施以刺形或是锯刑。 “你对此不以为然,是吗?”芬威突然说,与此同时,他猛地旋转身体,向身着白袍的施法者投去如同鹰鹫般锐利暴戾的视线:“你觉得我们的做法很愚蠢?我知道你一直与人类生活在一起,但是,”他提高声音,突兀地举起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以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指着他的被引导者:“听着,别把人类的那套带进灰岭来!否则我会第一个要求驱逐你!” 一只灰色的松鼠在树枝上惊愕地看着他们,飞快地跑走了。 巫妖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什么样的笑容最能激怒他面前的这个蠢货他拢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做出了手势,这是第二次有关有他自己的实验如果那些被认为正站在“善”的立场的人因为自己的私欲和情感预先对他出手呢?他可不可以反击?可以反击到什么程度?譬如说,死亡? 他做好了准备,他将毫无畏惧地接受再一次的,被剥夺所有的酷刑,无论它有多可怕或是多漫长。他必须那么做,无知的活着从不是一个施法者会和能选择的道路。 只可惜事情没能如他所愿的发展,就在芬威抬高手臂,像是要施展一个能让这个新来者终生难忘的法术时,一枚金色的羽箭打破了两个法师的对持,箭头深深地插进他们之间的泥土里。 “芬威!” 巫妖抬起头,一个身形纤细的女性精灵正从一棵有着巨大树冠的槭树上急匆匆地向他们靠拢她单手抓着一根只有手指粗细的藤蔓旋转着飞速下坠,优雅而轻盈,落在地面上的时候连最警惕的树蛙都没惊动。 “芬威。”在足够接近他们的时候她又重复了一边引导者的名字,她的穿着装扮接近游侠,也就是说,紧身裤和靴子而不是裙子,无袖外套长过臀部,系着腰带,背着弓箭和箭囊,戴着缀着秘银小环的手套,但这些完全未曾影响到她的美,她的眼睛就像是晨曦照耀下的湖面,翠绿中闪烁着点点金光,她长过腰际的头发颜色要比芬威和凯瑞本都要浅,一如流动的精金或是月光。 “伊尔妲。”芬威回应道,巫妖失望地松开手指,这个男人的愤怒正在平息,没关系,他对自己说,只要阴影依旧存在,他是不会失去这个绝妙的试验品的。 “他还是个孩子,芬威,”有着一个崇高名字的女性精灵严厉却不失温柔地说道:“你知道他之前一直和人类生活在一起,那你就该知道我们要拿出更多的宽容和耐心。” “只怕宽容和耐心会带来灾祸,”芬威毫不畏惧地看着她:“灰岭的战士与法师已经足够多了,我们不需要新血,尤其是这种混杂不清的血他既然已经在人类中长到了这个年纪,就应该继续在人类中生活下去,而不是到灰岭来带着他的目的。” “我只想在这住上很短的一段时间,两三年足矣,”巫妖说,以一种隐晦但让芬威更为难以忍受的平静口吻:“在那些红袍的搜寻与追捕不再那么紧迫疯狂后就离开。” “带着巨细靡遗的地图与情报。”芬威说。 伊尔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这样,芬威,他是凯瑞本带进灰岭的,他是他的担保人,”巫妖没错过芬威眼中飞速掠过的一丝阴郁:“他是值得相信的。” “你尽可以随心所欲,伊尔妲。”芬威说,然后不带一点犹疑地转身离开。 *** “芬威还是老样子吗?”凯瑞本问道。 “还是老样子。”灰岭的管理者,一个有着钢蓝色双眼的男性精灵回答道,他和其他精灵一样无法从外表上辨识年龄,但有着凯瑞本也未必能够拥有的沉稳踏实,他在自己的书桌上并拢手指,搭成一个塔形,摆出思考的姿态。 “那你还让他做引导者?” “那孩子很可爱,”管理者说:“我希望他能稍微改变一下他那堪称根深蒂固的古怪念头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这个的。” “他还是讨厌半精灵?”凯瑞本难以想象地问道:“可他自己就是个半精灵。” “他觉得有着非精灵血统的活物都是不可信任的,”管理者啼笑皆非地说:“他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将每一个,包括他自己的半精灵赶出灰岭。” “这种思想……”凯瑞本停顿了一下,修改了一下用词:“太激烈了。” “这应该与他的父亲有关,”管理者说:“他父亲只有四分之一的人类血统,却差点将整个灰岭出卖给了盗贼与红袍。” “血统并不能主宰一切。”凯瑞本说:“人类中也有至善至美者。” “我从未怀疑过这点,”管理者敲了敲桌子:“但至恶至毒也同样在这个种族中孳生,正如你看到的。” “是的,一个新的盗贼公会正在诞生。”凯瑞本说,阴云笼罩上他的额头与眼睛:“不是以盗窃与走私为主的‘银指’,也不是以暗杀与阴谋为主的‘恶刺’,是个全新的,似乎已经囊括了这四种罪行的新公会,具体名字我还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们的成员会在手指上纹有菱形花纹或带着有这种花纹的戒指,碧岬堤堡与白塔都已经有了他们的踪迹其中甚至包括了蛇人。” 管理者厌恶地皱了皱眉,“那种东西原本只生活在龙火列岛。” “他们把蛇人带进了大陆,”凯瑞本说:“在那条走私用的地下水道里,蛇人被用来充当守卫和刺杀者。”弗特原本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即便守卫不能,蛇人也能杀掉所有的知情者,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泄密。 “灰岭的风总是带着蜜糖与树木的清香,”管理者说:“但最近我从风中又一次地嗅到了血和钢铁的气息。” *** “唔,”巫妖无辜地看向伊尔妲:“我们是不是该把他追回来?”鉴于他只学习到了槭树糖的制作方法。 “不,”伊尔妲说,“让他见鬼去吧,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来办,我也做过引导者,”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施法者的黑发:“你同意吗?” “当然。”巫妖说。 伊尔妲立即露出了一个明快而又甜蜜的笑容,“好孩子,”她说:“或者你愿意和我说说你在船上的事儿?我听说了,但不是很详细,因为每个人都会在说到一半的时候笑倒在地上……” 巫妖考虑是否要施放刚才预备好的那个法术。 作者有话说:那个,我记得我还欠了一章的…… 第三十二章 伊尔妲(中) 比起芬威,伊尔妲这个引导人可要称职的多了。 黑发的施法者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工作,也不是地图,而是食物和住所。 正如我们之前所描述的,尖颚港的仓库是贝壳混凝土的,港口内的建筑中几乎都是半木半土的做法;碧岬堤堡的房屋则大部分是石头的,只有少量的木屋,城外流民所居住的是废弃的帐篷与棕榈叶子编织成的小棚子;白塔与碧岬堤堡相仿佛,或说其他地方的建筑也大致如此,农奴们依靠着泥和草的低矮小屋博得一时喘息,而奴隶们只有徒手挖出的洞穴得以蔽身。 如果你是个第一次来到灰岭的陌生人,你可能会感到异常迷惑,因为你根本找不到“灰岭”的位置没有码头,没有神殿,没有整齐的房屋,也没有清晰的道路,只有数之不尽,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垂挂如帘的藤蔓,纠结盘错的树根与每一步都会深陷其中的腐叶层。 但只要有人愿意引领你,或是你目光敏锐并愿意总是抬着头,那么你或许可以发现一丝端倪灰岭的住民们将自己的居所悬挂在约有三十尺到五十尺的高空中,采用的材料是一种银灰色的木头,几乎没有金属和石材,房间紧紧地依靠与围绕着巨树的躯体,有着环形的露天走廊与尖克瑞玛尔需要一张斜面书桌,用来抄写卷轴的那种,他可以自己去银冠密林的边缘搜索腐朽或倒塌的树木这是第一步,也可以拿出别人可能感兴趣的东西寻求帮助,这儿多的是手艺精湛的精灵与半精灵,一张斜面桌对他们而言只是某个闲散午后的小消遣。 一个应该用于烹煮的房间里厨具齐全,当然,没有炉子,银罐里储藏着蓝黑色玻璃质感的粉末,一种被精灵们称之为辉石的奇特矿物,碾成细末后碰到水时它会释放出极大的热量如果你想要煮上一壶供四到五人饮用的热茶,只需要指尖那么大的一小撮。 伊尔妲煮了一壶茶,加了三块槭树糖,还有她随身携带的一条面包,他们就这样在克瑞玛尔的新房间里吃了一顿不能再简单但很美味的午餐,间杂着问询与回答。 灰岭在芬威的口中单调而又无趣,但在伊尔妲口中,它就变得可爱得多了,就工作而言灰岭最为重要的工作是为银冠密林架设起一条最初也是最关键的防线,但这个工作暂时不太可能交给克瑞玛尔,他不熟悉灰岭,灰岭也不熟悉他;至于其他的工作,只能说是个点缀或是爱好你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你没什么想要的。如果你想做,那么除了制作槭树糖,你还可以尝试如何驯养大银腹蜘蛛,从它们那儿获取丝线,这些丝线编织成的衬衫轻若无物,在坚实程度上甚至能够与皮甲相媲美,即便是德鲁伊也能穿着;你可以试着酿酒,没错,灰岭没有酒馆,但如果你的房间里装满甜蜜的美酒,那么很快就会有精灵和半精灵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和你交换……如果作为一个施法者,你更愿意用你的天赋来改善自己的生活,那么你也可以试试制作卷轴和药剂,治疗药水,防护、修复、除火焰以外的能量供给都是很受巡逻人员欢迎的。 每个夜晚,在魔法星河高悬空中的时候,他们还会在河滩与林间空地沐浴着星光与月光翩翩起舞,低声歌唱;而在细雨靡靡,或是大雨滂沱的时候,他们会在一个较大的木屋中聚会,喝茶,品尝蜜糖,交换趣闻与笑话,倾听游侠、德鲁伊和来客极罕见的叙述与指点,为自己将来的游历以及永远的离去做好准备。 是的,永远的离去,精灵与人类的混血成年的时间与人类相仿,生命则是他们的两至三倍,成年后他们为灰岭服役六十年,仍有长久的生命等着他们去肆意挥霍,但那不是灰岭,灰岭甚至会拒绝他们再次进入克瑞玛尔虽然不是辛格精灵的后代,也未曾在灰岭长大,但灰岭提供给他的庇护也同样是六十年虽然他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芬威法师已经服役多少年了?”黑发的施法者突然问道。 “五十年了。”伊尔妲说,平静的神情中带着一抹无法掩盖的黯然。 *** 芬威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站在阅读支架前面,一本打开的法术书斜靠在银灰色的平板上,他将自己的手指放上去,里面的文字蠕动起来,纠缠着,分解着,组合成另一种排列方式。 氟石白色的光照亮了书籍,还有芬威的脸,让他的脸看上去就像岩石那样缺乏生机,过大的褐绿色长袍在他突出的肩胛骨上晃动,他最近瘦了很多,应该去找善于缝纫的同伴修改一下衣服的尺寸,但他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他的手指压在那些颤动模糊的文字上,如饥似渴地阅读着。 但一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时,可以想象法师有多么的惊骇,他几乎要尖叫,并将匕首刺入身后人的心脏,或是释放一个记忆中的最为致命的法术。 熟悉的触感制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他合上法术书,转过身,以一脸微薄的怒意与不赞同面对不速之客。 “你应该知道突然出现在一个法师身后有多么危险,伊尔妲。”他嘶声道,沙哑、干燥并且尖锐,听起来就像是蛇在发出威胁,又像是蜘蛛在树叶上爬行。伊尔妲皱眉,这个声音让她想到了她长久的生命中那些不美好,让她倍感惊怖不安的古怪声音,它们多半来自于某个邪恶的红袍或灰袍,邪恶的咒语、冰冷的负能量,硫磺与火焰带来的,铭刻在灵魂深处的震颤与撕裂音。 “别告诉我除了我还有谁能够随意出入你的房间。”伊尔妲说,“我会嫉妒的。” “只有你,”芬威说:“只有你,但我可能在做一个危险的实验。” “你在阅读。”伊尔妲说:“我看到了,你得到了一本新的法术书?”她向右侧移动脚步,芬威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臂,“别看,”他说,“那是本邪恶的法术书,我正在寻找毁灭它的方法。” “是凯瑞本带给你的?” “是罗萨达的亚戴尔,”芬威说:“里面的文字能够迷惑人心。” 他读出一个仅有两个音节的咒语,召唤了一个隐形仆役,它代替他合拢了那本危险的读物,遮住了散发着明亮光芒的氟石,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好吧,”伊尔妲善解人意地说,她纤细的手指顺着法师细瘦的手臂滑下去,顽皮地钻进他的衣袖,勾住他阴冷的手指:“你的身体越来越冷了,”她玩笑般地抱怨道:“但到了夏天你抱起来一定很舒适。” 芬威的心脏揪紧了,他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于时光流逝的话语,他已经在灰岭待了七十年,一般人类已经过完了整个人生的时间竟然是那么的短暂,而再有十年,他就必须离开灰岭并且永远不再回来。 再也无法见到伊尔妲。 ***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是五月十四日的,因为这章大修了很多次的关系,到今天才放出来,但今天会全部补完的,也就是说有三更,明天会是双更。补上欠的一章 第三十三章 伊尔妲(下) 伊尔妲抓住芬威的手指,就像抓起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的雏鸟那样小心翼翼,缓慢而坚决地将法师拉出那个密闭的,令人窒息的空间。 法师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伊尔妲已经换下了那身便利但略显强硬的装束,穿上了一件长度直达脚踝的翡翠色丝绸长袍,如同月光般的发丝自由而明亮地披散在圆润的双肩上,只有两鬓编织成了手指粗细的长发辫,上面穿缀着珍珠与蛋白石,她的双足**着,脚背上用秘银粉描绘着卷曲的触须与舒展的叶片。 “你终于看到我了,嗯?”伊尔妲说,带着点佯装的恼怒。 “我一直在看着你,”芬威说:“但你的美永远会令我惊奇。”从第一次,就像今天,她从藤蔓上旋转着轻盈落地,一朵花,一片叶子,一点星光,直到现在。 “你的唇舌才是最让我觉得惊奇的地方,”伊尔妲喃喃道:“或许你在舌头下面藏了一只繁忙的蜂巢,它既会产出蜜糖,也会吐出毒刺。” “你从我这儿得到的永远是蜜糖。”芬威保证道。 “那么至少让我尝一尝。”伊尔妲说,抓住了法袍的前襟,将这个顽固的家伙拉近,他们的双唇轻轻相触,舌头试探性地划过对方的牙齿,舞蹈般地缠绕在一起,分开,又连接在一起,发出轻微地啧声,伊尔妲满足的吸气,芬威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地掠过点缀着珍珠的长发辫与散发着槭树芳香的皮肤,短暂地吮吸爱人的耳垂,而后继续沿着柔软而有韧性的耳轮向上攀爬,最终停留在敏感的耳尖,他的舌尖描绘着它的轮廓,几乎为那些细软的茸毛发笑,它颤动着,迅速地变得灼热甚至滚烫。 伊尔妲在他耳边低吟着精灵们有关爱情的诗歌,芬威能够听懂,但他完全不想去理解,因为那些象征永恒与永远的词语对他而言只是一种嘲弄与讥笑,每次都像是一柄锐利的刀子插进他的腹部。 “我生命中唯一的爱。”他说。 伊尔妲对着他的领针微笑,她舔抿他的咽喉,充满爱意地啮咬那个凸起的果核。她的手指改而穿过他的肩膀,插进他的短发中,揉搓那些粗硬的发茬。 “我的爱。”她悄声回应。 精灵向后退去,牵引着芬威所有的注意力,她的眼睛在暗蓝色的天光中闪闪发亮,她抬起手臂,拉起长袍,长袍下的躯体是完美的,皮肤皎洁的就像是雪花石,芬威记得上次看见这一妙景的时候她的腰侧还有一次战役留下的细小伤口,如今它们已经痊愈了,不留一点痕迹,他难以控制地伸出手去,抚摸那些曾被鲑鱼红色的疤痕覆盖的地方在伊尔妲握住他的领针并将之解开的时候,芬威不易令人察觉的畏缩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的,简直就是他所爱抚着的这具身体最直观的反相,灰暗,松弛,皱纹堆积,肋骨突出,胃部垂挂在干瘪的胸膛下方,膝盖处的骨头几乎就要戳穿皮肤,看起来就像是个整日沉浸在负能量与骷髅中的灰袍。 他几乎没能发现伊尔妲的指尖正在他的后颈交叉,他再一次被拉扯进甜蜜而又温热的漩涡。 亲吻,磨蹭,爱抚,偶尔发出些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喁喁细语,芬威的手掌温柔地托起过伊尔妲光洁饱满的双臀,而她的双手抓握着他像是止仅覆盖着一层皮肤的髋部,厮摩很快变成了更有力的相互碾压,他们紧紧地重叠着,就像两片再适合也没有过的叶片,呼吸轻拂过湿润的皮肤,而舌尖则忙于推挤着紧致敏感的粘膜与肌肉。 但就在伊尔妲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芬威推开了她,不完全地,他的手指仍然握着她美的令人目眩神迷的腰肢。 “这个不行,”他轻声说,忍耐着**带来的疼痛:“抱歉,伊尔妲,今天我没准备药水,我们或许可以试试其他的……” “那就不要药水。”伊尔妲说,她抬起身,想要亲吻芬威的嘴唇,芬威立刻躲开。 “我想拥有你的孩子。” “我是个半精灵。”芬威说,戒备而痛苦:“我们的孩子也只会是个半精灵,就像我的母亲,她是个精灵,而我父亲体内的人类血脉仅有四分之一,但我仍然只是个半精灵伊尔妲,这个问题我们在很久之前就讨论过人类的血比任何诅咒都要来的长久深刻,我不想让你怀孕,吾爱,我不希望有一个半精灵的后代!” “可是我想,我爱你,芬威,我爱的人就是一个半精灵,”伊尔妲争论道:“这个孩子将在我们的爱中诞生!” “就像我?” “就像你芬威,你的母亲,还有父亲,他们是相爱的,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如同露珠般的爱情,美丽而短暂,”芬威讥讽地说道:“甚至没能阻止得了他的背叛与逃离。” “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伊尔妲低喊:“而你的母亲爱你她爱你,她为了你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她做过最为愚蠢的一个决定,”芬威说:“我憎恨做出了这个决定的她。” 伊尔妲僵住了,她盯着芬威,像是要确定刚才那句话是否真的出自于他的口中“但我无数次地感谢她做出了这个决定。”她说,泪光闪烁。 *** 芬威穿上长袍,房间里依然缭绕着属于伊尔妲的馥郁气息,像是蜜糖又像是花朵,他打开袍子内袋里的小银瓶子,将里面所有的雪蜜直接倒进嘴里,他需要尽快地自情爱的泥沼中挣脱出来尽管这是一场糟得不能再糟的情爱他回到那个密闭的房间,吩咐隐形仆役将所有的东西恢复到伊尔妲到来之前的样子,然后将粉碎的香料投入香船并点燃。 那本法术书中有他需要的东西,其重要性几乎与伊尔妲等同。 *** 而就在此事此刻,另一个身着黑袍的法师正站在罗萨达的圣所门前,从他的位置看过去,能够看见那座辉煌的圣像与那座巨大的圣水池,还有那些如同鸽子、猫和狗那样聚拢在水池边啜饮所谓圣水的人类,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脚步蹒跚地走在人群中,小手指同样紧捏着一片碧绿厚实的叶片,虽然里面的水已经漏的差不多了,对此她一无所觉,一双纯净的眼睛始终近紧盯着她的小叶杯子,人们纷纷微笑着为她让开一条道路除了施法者,女孩的母亲几乎是扑过来把她抱了起来,但月桂叶杯里的水还是泼泻在了那件价值不菲的丝绒黑袍上面。 水滴几乎没能在袍子的表面停留,它坠落在地上,在雪花石板上留下两滴犹如眼泪般的痕迹法师冷漠而轻蔑地摆了摆手,穿着灰布裙子,披着一条松散老旧的黑色披肩的母亲立即明智地闭上了想要乞求与感谢的嘴,抱着她的孩子迅速地离开。 年轻的白袍急匆匆地走过来,讨人喜欢的圆脸红扑扑的,褐色的眼睛就像茶色的水晶那样晶亮透明。 “愿晨光保佑你,兄长。”他向法师浅浅地鞠了一躬,直起身体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凝望着另一个方向:“兄长?” “愿晨光保佑你,”法师略一停顿,“我亲爱的小弟弟。” 亚戴尔总有一种错觉,或许法师说话都是这样的?即便是祝福,听起来也像是讽刺。 “我来这儿是因为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做,”亚戴尔的兄长直截了当地说:“灰岭的芬威法师,你帮我转交一份施法材料给他然后拿回他用来交换的秘银。” “哦,是的。”亚戴尔说,他知道芬威法师,一个不喜欢人类的半精灵,却少见的和他的兄长关系不错呃,排行第二的哥哥,他们都是法师,经常交换所需要的各种材料,稀奇古怪,什么都有,因为灰岭不怎么欢迎外来法师的缘故,作为能够时常往返于灰岭与白塔之间的罗萨达的牧师,亚戴尔就成了一只勤快的小驴子,任劳任怨地背着箱子来来去去。 “如果你看到那个叫做克瑞玛尔的法师,”黑袍说:“那就试着和他做朋友吧但不要再说多余的话,你不擅长做这个。” 亚戴尔的脸红了。 第三十四章 芬威(上) “下次你过来的时候可以进到圣所里,”亚戴尔说:“我在中殿有个小房间,你可以在里面休息。” 黑袍法师看了他一眼:“不,亚戴尔,你的老师厌恶我,我可不想被他驱逐出去。” “怎会?”亚戴尔说:“老师不是一个严苛的人。”甚至可以说或是和蔼可亲,尤其喜欢孩子。 他的次兄盯着他,眼神奇异:“如果不是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用法师常用的那种轻柔阴冷的语调说道:“我简直要以为你是在嘲弄我了我怎么知道他厌恶我?亚戴尔,我才是家里的次子,我才是那个应该披上白袍的人,如果不是他无情的拒绝了我,那么站在这儿邀请别人进入中殿的将不是你,而是我。” 他满意地看着弟弟的面颊由绯红变为苍白。 “你是幸运的,亚戴尔,”法师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年轻牧师的面颊:“好好地藏着它,别一不小心弄丢了。” *** 亚戴尔不得不带着一个坏心情去见他的新朋友,如果那个黑发的施法者愿意做他朋友的话。 他还抱着一点小小的期望,就他所看到的,克瑞玛尔不太可能是平民出身,灰岭有许多优点,但对养尊处优的贵族来说,缺点也不少,最起码的,据他所知,灰岭没有仆人和奴隶。 精灵的船到达灰岭时正值深夜,人类或其他没有夜视能力的种族在行船时总是要避开黑夜,但对于只要有一丝光亮就能看清楚百尺之外的一只蜻蜓的精灵来说,泊船过夜完全是种不必要的浪费升起飞翼,逆流而上的船就像那些急着回到故土繁衍后代的鲑鱼那样,不断地腾跃超越那些隐藏在黑暗湍急的河流里的阶梯状岩石逐级向上。 罗萨达的牧师从狭小的舷窗向外张望,但除了散发着淡淡灰白色光芒的秘银飞翼他什么都看不见,被撕碎的水流扑向他的脸,带来如同细针戳刺般的痛感。 “赞美罗萨达。”亚戴尔无可奈何地抱着兄长的箱子把自己卷缩成一团,他真不知道自己要到第几次才能习惯这种惊心动魄的旅程。 幸好这种行船方式不单是为了恐吓一个人类,它同样有着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亚戴尔小小地打了个盹后,他就看见了克瑞玛尔,他站在柔和明亮的白色光晕里,披着他的皮质灰斗篷,挥动手指,帮助船只缓缓减速,真糟糕,亚戴尔模糊地想,他显然不介意工作。 随即他又高兴了起来,因为克瑞玛尔向他挥了挥手。 一块生满青苔的卵石差点让罗萨达的牧师乐极生悲,装满了法术材料的小箱子从他的手里滑了出去,眼看就要和坚硬的河滩来个不甚温柔的亲密接触,如果不是克瑞玛尔及时地伸出手臂抓住了它它的重量让施法者的手臂下坠,他可知道为什么亚戴尔要用上两只手了,他控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但敏锐的耳朵还是能够听见金属与玻璃瓶子碰撞的声音。 有意思。自从来到灰岭后就很少开口的巫妖突然说。 什么? 真正的龙血,巫妖说,不是那种用来做墨水的四脚蜥蜴的血,而是真正的巨龙的血,虽然不多,还有着恶魔与魔鬼的血,加起来的分量差不多可以召唤一打深渊生物了,而它们被装在一个由罗萨达牧师带来的箱子里。 他说这是法术材料。 巫妖发出辛辣的笑声,当然,法术材料,当然是法术材料,为什么不是呢听着,邀请他和你一起住,给他点蜜酒,和他聊聊天,问问这个箱子是谁给他的。 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他,或者拿到这个箱子的人想干什么,去做,蠢货,除非你想要某天一早醒来,发现你的邻居已经换成了某个深渊位面的常住人口。 但还没等克瑞玛尔做出邀请,亚戴尔就提出了他的要求,他的理由很充分时间已经太晚了,他不想去打搅很可能已经入睡的凯瑞本或别的什么人。 “唔,如果你们坚持,”伊尔妲说,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家伙,还有那只箱子:“那是要给芬威的,是法术材料?” “是的,”亚戴尔说,“但抱歉,我的兄长要求我亲自交给芬威。” 噢,我们知道这是谁给谁的了。 弄清楚那个兄长的身份。巫妖命令道,能够拿到这些东西的人不会平平无奇。 “法师,”伊尔妲抱怨道,但并不是真的在生气:“好吧,你拿给芬威,我会转告他的。” 亚戴尔的兄长也是个法师。 一点也不奇怪,执政官的次子如果有施法天赋,想要成为一个法师是很容易的事情,无论从哪一方面,政治还是金币,他们要比平民或普通的富商接触到更多的施法者,执政官所需要做的,就是从里面提选一个强大而合适的导师但他最后选择的,并不是他们之前认识的任何一个法师。 那是个陌生人,亚戴尔只记得他的嘴唇很薄,是那种很深的暗红色,就像是一道被锐利的刀子划开,堪堪凝结的伤口,他的身躯高大而瘦削,披挂在肩膀上的长袍和他投下的影子一样浓重得无法分解。 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他的次兄还会给他的小弟弟表演一些戏法,像是一个活泼的光亮人形,凭空挪移不太重的物体,在书本和物品上打上印记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与亚戴尔的往来越来越少,甚至不再亲密交谈,这让执政官的幺子倍感寂寞他和亚戴尔的关系甚至要比长兄与亚戴尔的关系更好些,或许是因为长子常年在外的关系,十几年来亚戴尔只见过他寥寥几面,对他可以说是毫无印象,而他们的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各种事务,陪伴亚戴尔的一直只有仅仅年长他三岁的次兄。 问问那个导师的名字,巫妖说。 “我不太记得了,”亚戴尔承认道:“他很少出现,”他抵抗着倦意,冥思苦想:“是个很拗口的名字,比你的名字还要古怪,克瑞玛尔……” 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巫妖沉默了一会如果这个名字是真实存在的,他说,我们或许真要有点事做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五章 芬威(中) 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个变体名,巫妖说,魔鬼、恶魔,巨龙,精灵以及强大的施法者,他们的名字具有力量,知晓它的人很可能用它来召唤、制御和控制他们,所以在必须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时,他们会就自己原有的名字变化与延伸出另一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必须与原有的名字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就是说,你不能告诉别人你叫汤姆或者杰瑞,除非你原本就叫这个名字;否则,以这个名字发下的誓言,做出的约定,签订的契纸或是给予的诅咒与祝福都会被判定为无效具体你可以参照凯瑞本,他的原名应该是凯勒芃,也就是精灵语中“高大的银树”之意,这个名字曾被一个高尚而强悍的精灵中的王者使用过。 那凯瑞本岂不是很危险? 别蠢了,巫妖说,不管是凯瑞本还是凯勒芃都是通用语的发音,精灵语是……他发出几个听起来与凯瑞本相似,却有着更多音节,抑扬顿挫却优雅温柔的单词,说是几个,但异界的灵魂听来都差不多这是我逆推出来的,但没办法确定是哪一个,曾经的不死者带着些许失望地说即便如此,也只有很少的人能够走到这一步,想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足够聪明并且对通用语和精灵语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 亚戴尔哥哥的导师不是精灵,对吗?异界的灵魂思索了一会说,不然你不会那么紧张。 我没有紧张,巫妖立即反驳道,只是有点……厌烦。 他的变体名和什么有关?恶魔?魔鬼? 不,巫妖说,是巨龙,他的名字是龙语的变体。 那么说,异界的灵魂想到,他不甘不愿的同伴还真是个学霸,他不但精通精灵语还通晓龙语,而他这个学渣暂时还在通用语的茫茫大海中垂死挣扎,他一边羞愧一边斟酌着词语想要知道的更多点,特别是龙语,人类的声带是如何发出巨龙的声音来呢,在他们的体型有着天壤之别的时候? 所以变体名都是以通用语发音的,巫妖说,而只要是类人,都能说通用语,这个我们可以在以后慢慢讨论,去弄醒那个白袍,芬威来了、 克瑞玛尔刚打开门,芬威就卷着他那身暗绿色的长袍冲进了房间,他的注意力几乎全落在了那个箱子上面,略显粗鲁的动作可以说是“夺”而不是“取”,亚戴尔不高兴地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检查了箱子的锁和封条而芬威根本没注意到白袍的情绪,他考虑着,是否应该如白塔执政官次子所提议的,在他们之间架设起隐秘而稳固的桥梁,以避免再次发生这种事情在听到罗萨达的牧师竟然将他的材料带进了另一个法师的房间时,他惊骇地忘记了一切,他猛地推开了伊尔妲,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迁怒。 原封不动的箱子让芬威松了口气,但他走的时候忘记了关门也忘记和亚戴尔道谢,或者说,从头到尾,他都没和屋子里活着的东西说些什么的意思。 “他以前就是这样吗?”克瑞玛尔问道。 “以前不,”亚戴尔说:“但最近他越来越暴躁了。”他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你可以借我毯子吗?” “你睡吧,”克瑞玛尔说:“接下来的几小时我会深入冥想。” “谢了,”亚戴尔说:“愿晨光之神保佑你。” “愿晨光之神保佑你。”克瑞玛尔回应道,不去听巫妖的嘀咕,像是“廉价到只值一床毛毯的罗萨达之类的”……他走进那个密闭的房间,点燃熏香,盘着膝盖在丝毯上坐下,他的思绪在最初的时候就像银腹蜘蛛吐出的丝那样飘忽不定,毫无头绪,但他已经刚学会了如何整理它们,并将它们编织成幅。 亚戴尔并不能在灰岭停留太长时间,他只是个客人与合作者的代表,而且他在罗萨达的圣所也有自己的事务和功课,他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贸贸然地要求克瑞玛尔放弃灰岭,在白塔定居,他只是观察,并且最大程度地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假如你有需要,却不能在这儿找到的法术材料,”次日临别时,他向前来送行的克瑞玛尔保证道:“你可以和我说,我的兄长也是个法师,你可以拿你抄写的卷轴来做交换。” “芬威法师也是拿他抄写的卷轴做交易吗?” “偶尔,一部分,”亚戴尔说:“但更多的是秘银。”他眨了眨那双褐色的大眼睛,像一只正在向狐狸学习的小鹿:“银冠密林最大的特产可不是槭树糖。” “哦,这个我知道,”巫妖微笑着说:“精金、秘银,方铅丹红,它们才是这顶冠冕上最为耀眼的宝石。” *** “我要离开了,克瑞玛尔,”凯瑞本说:“但在此之前,我想让你看看银冠密林。” 他们沿着星光河一路向北,最先看到的只有裂缝槭树,少许桦树以及白杨,在数千尺后,槭树变得稀少,山毛榉、栗树、赤松、橡树占据了他们所看到绝大多数地方,再向前,一种奇异的树木逐渐增多,并迅速地取代了其他同类,到最后,你只能看到这种有着蛤蜊白色的皲裂表皮,深灰色的韧皮与浅灰色的木质部的巨大乔木,几乎每棵都有两百尺那么高,它的叶子与云杉相似,但不是碧绿的,而是一种近似于黑色的深黯的青褐色,枝干上垂挂着烟雾般的藤蔓或是叶片宽大的寄生植物,它的周围看不见哪怕一棵小乔木,只有盘根错节的深草与低矮粗壮的灌木,浆果与艳丽的花朵点缀其中,时不时会有一双和许多双眼睛和耳朵从里面伸出来打量和倾听,有些属于兔子,有些属于刺鼠,有些则是鸟儿们的,克瑞玛尔差点就踩到了一只黑冠雉的巢,浑身乌黑,却有着一对蓝眼圈和红色喙下肉赘的大鸟愤怒地朝他咕咕叫,巢里装满了蛋。 “仔细看看,”巫妖说:“你也蛮肥的,知道什么叫做亲子饭吗?” 黑冠雉凄厉地尖叫起来。 “够啦,”凯瑞本笑着说:“别欺负它了,黑冠雉是种很记仇的动物,之后的几年里,它看到你就会追着你啄的。” “我可没在欺负它,”曾经的不死者阴森森地说:“我只是想要吃它而已。” “在它还在孵卵的时候你不能。”凯瑞本说。 “我会等待的,”巫妖说:“我也有着一个好记性。” 凯瑞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了“孩子”什么的,巫妖装作没听见:“这里就是银冠密林吗?” “密林的边缘。”凯瑞本说。 “我怎么确定有无越线?”巫妖问道:“往前走,直到一支锐利的箭矢射中我的脚趾头?” “没有那么严苛,”凯瑞本温和地说:“在你只能看到银冠树时,你可以继续向前,在两百尺内,这是被允许的超过两百尺,你会被警告,但你尽可以放心,守卫们的箭矢绝对不会射中你的脚趾头,除非他们想这么做。” “很宽容。”巫妖点评道。 凯瑞本微微一笑,“你是个好孩子,克瑞玛尔,”他说:“跟我来吧,我们得到高一点的地方才能看见我想让你看见的东西。” 第三十六章 芬威(下) 凯瑞本率先向上攀爬,轻捷得就像根本无需触碰树木,他在第一根横生的枝干上停住,向下观望,这根枝干距离地面约有三十尺。 巫妖则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做如果是他,毫无疑问的,他准备了飞行术,但如果掌控这个身体的是另一个灵魂呢,他会怎么做?他会和凯瑞本一样爬上去,而不是使用法术,曾经的不死者对自己说。 灰色的皮斗篷被抛弃在一蓬茂盛的,已经结出了一粒粒令人垂涎的红色小果子的覆盆子丛里,巫妖顺手摘下一粒放进嘴里,意外地发现它的味道居然有点令人怀念,在他还是个卑弱幼小的生者的时候,他常以庭院角落里鸟儿与刺鼠不经意落下的小果子填充总是空荡匮乏的肠胃为此他挨了不少鞭子,但这只会让他对这种有着浓郁酸甜味的浆果保持着深刻的印象,在他转化为巫妖很多年后才随着味觉和记忆的缺失而渐渐变得淡漠失色。 现在他又能尝到味道了。 巫妖嚼着覆盆子努力往上爬,凯瑞本加深的笑容表示他选择了一个对的做法,精灵继续向上,他紧随在后,松鼠朝他们吱吱叫唤,而游侠则悠闲地和它们打着招呼,承诺给它们带上几盘子奶油蘑菇作为打搅了它们休息的补偿。 就在在鹧鸪山丘的那次,游侠一直爬到银冠树的比那还要好她美丽聪明,温柔豁达,强悍而勇敢,坚毅且一无所惧,她细心地照看与引导着年轻的施法者,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并在他需要帮助时及时地伸出自己的手。 但她偶尔也会被负面情绪所控制,在芬威和她争执或索性拒绝她的时候。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安慰别人都不是异界的灵魂所擅长的事情,再三考量后,他给女性精灵带来了一小束新鲜的菟丝子,形状近似于铃铛,只有指尖大的十几只花朵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半透明,乳白中渲染着翠绿色的瓣儿包裹着金色的花蕊,遍布细绒毛的茎就像纠缠在一起的粗羊毛线。 “很漂亮,”伊尔妲笑着说:“你想交换些什么?” “不是用来交换的,”克瑞玛尔认真地说:“送给你,你喜欢吗?” 然后他看到伊尔妲露出了一个微妙而奇特的微笑:“那么说,这是一份礼物?”她问。 是啊,异界的灵魂差点就要这么回答了,但他注意到伊尔妲的表情有所变化,距离高兴有点远的那种,假如你试图描述一番的话,那就是“我看到你的裤子前襟开了可你还在那儿装哈喽kitty我很想告诉你但真是不好意思而且我也不想扫你的兴毕竟你是想让我高兴虽然现在你真的逗乐了我可我知道你绝对不是想用这个法子我实在不想让你难堪让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忘记告诉我了?异界的灵魂警惕地问道。 什么,巫妖兴高采烈地说,你是说在精灵的认知中,只有血亲和挚爱的恋人才能获赠礼物这一确凿的事实吗? 老天!异界的灵魂惨叫道,我并没想要……嗯……想……要……想要…… 真没有?巫妖嘲笑他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颜色吗?亲爱的,粉红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讨人喜欢的粉红色呢。 可她请我吃过面包和糖! 你没看到她也用了你的辉石粉末吗? ……好吧,不管怎么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保护好这具身体,巫妖说。 如果说异界的灵魂一开始还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那么在他被芬威的抛掷法球扔上半空的时候也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作者的话: 再次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天羽真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鶸鸟偷腥图谱打赏九鱼588起点币终于踏上的付费读者的不归路……鱼大之前看的盗贴俺...作者:那个……谢谢和支持正版……谢谢。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广博仔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这是路人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翦君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xiaotang246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见无悔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战斗的普通人打赏九鱼100起点币最后灵魂是会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作者:猜? 请问还有遗漏的吗?有请在书评里提醒一下,非常感谢! 第三十七章 孩子气 克瑞玛尔被一团浑浊灰黑的球型的旋转气体紧紧地攫住,他被高高抛起,掠过裂缝槭树的树梢,从约有一百尺高的地方掉进了星光河,河水又硬又冷,若他还是个普通人,一定早就浑身骨折,内脏破碎了,幸而如今他的躯体就像只初生的幼龙那样坚实强壮,除了在撞到河底卵石的一瞬间感觉到了剧烈冲击产生的疼痛以外,他只有点头晕目眩。 “浮空术!”识海内的不死者尖声嚷嚷道:“立刻!” 他的叫声比撞击更让异界的灵魂头疼,但出于对另一个同居人的信任,他还是即时遵从了这个命令,就在他的脚尖堪堪脱离水面时,一道像是能够给整个灰岭提供照明的闪电沿着地面飞窜过来,它窜进水里,随之产生更亮的紫红色的光,腾起烟雾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看到芬威正从一丛潮湿的伏柳后走出来,脸色阴冷,他抬起手臂,做出手势,释放了一个法术,但现在克瑞玛尔已经立起了障壁,火球撞到无形的防护墙上,破碎成无数火星。 灰金色短发的法师丝毫不为之所动地从袖子里捏出一小撮新的材料,克瑞玛尔举起手,企图瓦解他的精神破坏这次施法,但芬威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他平稳地往右侧的空地横移了三步,并且没有打乱施法的动作与咒语。 突起腾发的火焰狂暴而炽热地吞没了克瑞玛尔。 下一刹那,伊尔妲的金箭箭头擦过了芬威的手臂,她同样想要打断这个法术,但芬威丢下了一个戏法让后面的人无法及时地追上来,她怒气冲冲地越过法师,想要冲进星光河她看到克瑞玛尔重又掉了下去,却被年长的施法者猛地抓住了手臂,拉进怀里。 芬威的怒意比起伊尔妲毫不逊色,枯瘦发黄的脸上却带着残忍而快意的笑容,这笑容让女性精灵不寒而栗。 “让他死。”他悄声说:“这对谁都好。” 伊尔妲用力推了他一把,游侠的力量是法师无法抗衡的,特别是在他无意伤害她时,芬威放开她,退后几步,转向那个正在帮助克瑞玛尔从水里站起来的精灵:“离开他,”他刻毒地声明到:“否则我无法保证我的法术不会涉及到你。” “芬威!”伊尔妲喊道:“这只是个误会!他之前一直……” “一直和人类生活在一起,这都快成了他的护身符了,”芬威冷漠地接了下去,“但你要告诉我,在他如同老鼠般短促的生命里,就没能碰到过哪怕一个吟游诗人吗?” 伊尔妲顿了一下,确实,自有了芦笛与竖琴以来,除了神祗、战争与传说,吟游诗人所青睐的题材里最多出现的就是精灵,这种美丽、睿智、强悍而长命的种族,他们所涉及到的一切都是值得歌唱与聆听的,其中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他们的爱情精灵拥有漫长的寿命,却只会向一个爱人献出他/她的忠贞,而他/她示爱的方式最多的就是馈赠一份象征着爱意的礼物虽然歌谣中的名字总是会被换来换去,另一个种族也是各个不一,但这个陈旧的桥段总是被嚼来嚼去却是个不争的事实,除非克瑞玛尔是个聋子,不然你根本没法解释他竟然会对此一无所知。 “……他还是个孩子!”伊尔妲说。 芬威讥讽地笑了笑,“但已能让你怀孕。” 法师的声音轻柔低沉,而伊尔妲就像是被狠狠地捅了一刀,她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站在伊尔妲身边的精灵与半精灵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芬威,其中一个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伊尔妲的动作打断了女性的精灵游侠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地向前踏了一步,将她与芬威之间的距离拉短到个合适的尺寸,然后挥起拳头,碰地一声重击了芬威的下颌,把他打得飞了起来。 “十分。”巫妖愉快地评价道。 异界的灵魂表示同意,“那一定很痛。”他说。 的确,他们走过芬威身边的时候,还能看到一排倒置的优美字母印迹鲜明地烙印在芬威的皮肤上,今天伊尔妲没有戴那双缀着秘银小环的手套,可还带着刻着名字的戒指,这让芬威看起来就像是伊尔妲的所有物,注意到这个的精灵无不在轻声窃笑。 是个意外,巫妖说,但不失是个好机会。 干掉芬威?异界的灵魂开玩笑说。 也可以这么说巫妖没好声气地说你去告诉伊尔妲,你很担心芬威的那个箱子,如果她问起你是怎么知道里面装着龙血与恶魔血的,你就说是亚戴尔告诉你的,反正那晚上他醉了,根本不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异界的灵魂迷惑不解,之前我就想要提醒凯瑞本,但你拒绝了。 芬威在灰岭长大,并且已为灰岭服役五十年,还是伊尔妲的恋人,虽然他脾气不好,可也有几个朋友,而你只在灰岭待了十五天都不到,你不觉得像我们这种一个连熟悉都算不上的家伙居然认为芬威是个危险人物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尤其是我们找不到一个证人,也找不到一件证据,搜集不到一句证言的时候在这个小误会还未发生时,你的贸然之举或许会让精灵们反感和厌恶我们,甚至觉得灰岭没了我们会更美好,我可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但现在不同,伊尔妲只会认为你是出于嫉妒与小孩子的报复心理,所以没关系,尽情地去说吧。 但她可能会因此不以为意啊! 那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我提醒她也只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可不想让麻烦降临到自己头上不要说出那个名字,对,就是亚戴尔次兄导师的名字,龙语并不是每一个法师有机会和足够的智慧学习的,何况还要精通到能够倒推变体名的地步,比维斯在这方面没有丝毫天分可言。 那你的龙语是和谁学习的? 异界灵魂等了很长时间,他以为自己得不到这个答案了,所以当巫妖开口回答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我父亲。巫妖说,随即沉入了识海深处。 *** 灰岭的管理者在伊尔妲向他抱怨的时候大笑出声。 “噢,求你。” 美丽的游侠恳求道,她面颊绯红,两只手臂抱在胸前:“你可以想象吗?克瑞玛尔就算了,他只有二十岁,就算以人类的方式来计算,他也只是刚刚成年,淘气任性些无可厚非,但芬威,生命女神在上,他已经七十岁了,如果他是个人类,他可能已经是个曾祖父了!而他居然还能这么孩子气!”她在管理者的宽大居室里来回踱步,皱着眉,叹着气:“还有……芬威的那些……“ “那些特殊的法术材料,这个他和我申报过,每一样,”管理者安慰她道:“那是为了销毁一本危险的法术书做的准备有些时候,黑暗反而会吞噬黑暗,你还记得那位神圣的牧师是如何连着摧毁两个自无尽的深渊而来的魔法道具的吗?在他发现既不能用光明的法术也不能用纯净的圣水净化消融它们的时候,他把它丢给了一头古老的红龙,用它邪恶的火焰成功地让这两样东西不复存在于世芬威也在计划那么做,伊尔妲,在艾露可林多离开灰岭后,他是灰岭最强的法师,也是最爱灰岭的人,他是最不会背叛灰岭的人。” “我并不是……” “我知道你只是在担心他,”管理者说,“但有些时候,法师确实很难理解,另外他或许还在为十年后他必须离开灰岭的事儿烦忧。” “我会和他一起离开,”伊尔妲说:“在他三百年的寿命里,我们会携手同行,须臾不离。” “我相信你的爱终会熔解他的疑虑不安。”管理者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两次,第一次我和他因为孩子的事情大吵了一架,”伊尔妲气恼地说:“第二次,也就是昨天,我刚想说话,他就告诉我,他认为克瑞玛尔是个术士。” 管理者哦了一声,钢蓝色的眼睛变得深沉起来。 “凯瑞本认为他是个法师,”他将手放在伊尔妲圆润的肩膀上:“而且就算是术士,也不都是坏的。” 第三十八章 德蒙(上) “猪肠”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兜里装着叮当作响的铜币,咋吧着嘴,回味着慷慨的主家给他的一杯麦酒他不像别的搬运工人,一拿到工钱就急着投入酒馆的木桶或是**的胸脯里,他有妻子,一个女儿,他的妻子里还有着几个月的身孕具体多久他们弄不清楚,为了他们三个他顽强地抵抗着来自于外界的一切诱惑有多少次他是咽着口水经过酒馆门口的?在他还没有老婆前,他是那儿的常客,他喝过凉爽的麦酒,也喝过船员们青睐的血红酒,就连昂贵的蜜酒也曾被他用来犒赏自己,他还知道那家酒馆的油炸猪肠做的最好吃他最爱吃那个,从小就喜欢,所以人家都忘了他的名字,改而叫他“猪肠”,他也觉得这个名字要比他原来的名字好听。⊙ 肥滋滋、油亮亮,咬一口满嘴都是那股子腥骚味道,香极了。虽然只是廉宜的鲸鱼黑油炸出来的,但就那么一盘子就能抵得上一篮子粗面包,自打小女儿出生后一张可爱的小嘴巴,要吃,要喝他就没再享过这份口福了。 “猪肠”的妻子早早就煮好了麦子粥,粗面包,还有咸鱼和小虾,而后穿上为了防止被炉灶点燃和熏黑的长裙,围上了那条黑色的破旧披肩,还用手指沾着水梳理了头发,在她年轻的时候,她可以说是美的,但很不幸,她之前的丈夫因为喝醉了而被地精掏出了内脏,而她的儿子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不停地拉肚子,然后就这么渴死了,而那时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牙齿松动,皮肤松弛,没有财产,身体也不怎么好,没人想娶这么个老婆娘比她还要年轻上几岁的“猪肠”愿意娶她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很多人都说“猪肠”是个傻子,他数不清十二以上的数,不过没关系,再能干的搬运工人每天赚不到一轮以上的铜币,他用不到十二以上的数字。而且她觉得“猪肠”傻的再好也没有过,他不喜欢**,和她住在一起后,也不怎么喝酒了,最好的一点,他从不打老婆,也许就是因为他蠢得无法弄懂打老婆与确定他在家庭中的权威有何关系。 “妈妈,我可以吃点面包吗?”她的女儿抓着门框问道,她记得妈妈的衣服是不能抓的。 “不行,那是你爸爸的。”“猪肠”的妻子说道,“给你月桂叶好吗?亲爱的。” 小女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失望,她咬着手指接过母亲用指甲撕开的一小片叶子把它含进嘴里,这片月桂叶还是从罗萨法的圣所里摘取的,那儿的月桂树深受神恩,叶片永不枯竭凋零平民们会借着饮用圣水的机会囤上几片叶子晒干后卖给游商,干月桂叶是种气味浓郁的香料,用它来掩藏变质肉类的臭味再合适不过,罗萨达的牧师们对此心知肚明,但谁也没被阻止或恐吓过。 “猪肠”的邻居不会那么做,因为只能吃喝而不能干活的孩子没资格拿到任何可以用来换面包和酒的东西,他们恶意地称“猪肠”的妻子为夫人,以嘲笑她对女儿的宠爱她知道,但还是我行我素,她的女儿很美,比她小时候还要美,她有幻想过这小家伙将来或许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夫人”,谁知道呢,据说某处的领主就曾经娶了一个他的马车上看到的农家女孩。 “妈妈……”小女孩叫道,但她的爸爸已经回来了,女人将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到了她丈夫的身上。 “猪肠”没急着吃饭,刚才的麦酒出乎意料的凶猛,他的胸口滚烫,头有点晕,他从口袋里掏出铜币,摆在桌上,仔细地数着,“十个。”他高兴地说。 “十三个。”他的妻子惊讶地说:“今天你干了很多活吗?” “十个。”“猪肠”强调道,他妻子耸了耸肩,不去和他争辩,她收起十二个铜币,将一个铜币放回“猪肠”的口袋以备不时之需。 “十个!”“猪肠”对女儿说。 他把小女孩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女孩笑嘻嘻的,因为她知道她的爸爸很快就会“不小心”地掉很多面包屑下来,掉在桌上的面包屑她可以吃而不会挨妈妈的骂。 “猪肠”先喝了麦子粥,麦子粥带着焦味,这很正常,他们买不起铁锅,而陶锅总是很容易黏底;他又吃了咸鱼,咸鱼里面的刺刺着了他的喉咙,那双白色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些东西;小虾里面夹杂着沙子,而且太咸了,这些都很正常,但他却无来由地烦躁起来。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面包,粗面包里混杂着磨盘上掉下来的小石头,有块特别大的崩掉了他的一块臼齿,疼痛和血充满了口腔,他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深色的面包团上沾满了白色的唾液,还有一点血,他女儿以为这是给她的,立即伸出手来,抓起它放进嘴里。 “猪肠”发出一声恼怒的吼叫,他不知道是在担心女儿被石头磕掉牙齿还是被人抢走了食物,他只知道自己快要到达领针上翠绿的火焰宝石就像是猫在黑暗中眨眼:“我们得离开了。” 屏障上的法术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就失效了,一个罗萨达的白袍疑惑地看了它一眼,它看上去就是个破烂的旗帜,或许曾经被用在白塔的商船或商队里,他们喜欢用刺绣着圣徽的丝绸来做标示,丝线不是金就是银,但如今满身窟窿的它连做块裹脚布都没资格了。 正在警卫队与白袍忙碌于制服“猪肠”与拯救那个可怜的孕妇时,始作俑者已经带着他的下属远离了那个地方。 他们回到内城区,衣着整洁,面容秀美,神色从容,一点也看不出刚才作了怎样可怕的恶事他们之中的一个以一张陌生的脸和慷慨的薪水雇佣了“猪肠”以及其他工人,在赠饮的麦酒里倒入药水就是那些曾让鹧鸪山丘的兔子变成嗜血小怪物的那些,“猪肠”的分量格外多些,他是最先发作的,其他人会延后一到两天。 “精彩绝伦,德蒙法师,”那个已经拿回了自己的脸的法师悄声恭维道,虽然他不担心有人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阻隔声音扩散的法术仍然起着作用:“您的作品真是太妙了,妙极了,呱呱叫,无尽深渊在上,听听那几声动人的喊叫” “那个女人一定会后悔没能看好她的小杂种。”另一个施法者随口附和道,但他的语调中略含讥讽,显然对被称之为德蒙的施法者的睚眦必报很有点不以为然。 “我说过,”执政官的次子平静地说:“我憎恶罗萨达。” 第三十九章 德蒙(中) 始终面露谄媚之色的施法者听到他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不免有些惊慌失措起来,“德蒙,可敬的德蒙法师,”他声音尖细地说道:“这可不太好您呼唤了他的名字,又向他投掷恶意谁知道他是否正在倾听我们的谈话呢?” “我想这个你无需担心,”先前将“猪肠”的女儿轻蔑地称之为杂种的法师说:“尊敬的德蒙法师是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的,他故意读错了一个辅音,你没听出来吗?” 他转向德蒙,执政官的次子,脸上似笑非笑:“不过您的话可真是令人吃惊,不管怎么说,您有一个做罗萨达牧师的弟弟,又有一个将罗萨达的圣花标示在罩袍和马衣上的兄长,罗萨达的圣所与至圣所矗立在您父亲管理的城市里已有上千年之久……这里的居民,”他看了一眼正从他身边走过的两个商人,他们的脖子上挂着金链,金链下垂着镀金的月桂叶:“几乎都是罗萨达的信民。” “但我是个施法者,”德蒙说:“妄尊自大从来就是施法者的通病,我并无意去改正它们好了,将今天的记录给我,你们就可以回去了,如果有需要或是别的事情,我会召唤你们的。” 两个施法者交出了他们的记录,施法者的记录方式当然不会是墨水、笔和纸张,他们各自施法,从猫那儿挖出一对眼睛,驱使他们的魔宠将其中的一只偷偷放进“猪肠”的小屋,另一只经过清洗后沉入秘银与石英的混合溶液,完成后它看起来亮晶晶的,圆溜溜的,眼球的每一部分都清晰可见,就像是某种毛骨悚然的精美饰品。德蒙将它们并列在掌心里,那个胆小而又嘴甜的家伙所制造的“窥视之眼”有点发灰,有斑点放进石英溶液的时间太长,外层的石英留存的太多,而且秘银粉投放的也不够均匀,里面的眼球处理的不够妥当,一部分血管与神经依然拖在白色的球体后面它记录下来的情景看起来肯定会有模糊与抖动;而他同伴所做的小玩意儿就好多了,透明,干净,里面的眼球像是被剥了皮的葡萄那样干干净净的。 德蒙对他所招募来的两个施法者都不是那么满意,一个虽然很会说话,但很蠢,就连他故意读错的音都分辨不出,德蒙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被获准离开导师的,所以说,虽然懂得服从你却很难安心地把他放到某个重要的位置上去;另一个还能勉强一用,却总爱卖弄他的小聪明,时时不忘表现一番,某些时候还会弄些出格的小意外来谋算和考验他的雇主这就是为什么连个简单的窥视任务德蒙都得跟着的原因。 “留在那个屋子里的眼珠你们确定已经拿回来了吗?” “它已经在我魔宠的肚子里了,”蠢笨的法师喊道:“我亲眼盯着它吃下去的。” “我也是。”另一个施法者说。 他们的魔宠只是普通的大蝙蝠与蛇,而德蒙有着一只来自于无尽深渊的小魔鬼宠物它遵照德蒙的吩咐,从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除了德蒙的导师德蒙正是由这个牙齿滴毒的小玩意儿引介给他的导师的,没人知道他有这么个可怕的魔宠。 不过正如俗语所说,单论着魔鬼,魔鬼就到虽然来人并不是人们通常意义上所指的那种深渊生物他是刚刚提到的,德蒙的兄长,执政官的次子,一个骑士,一个渴望着为罗萨达而战的骑士,他正在接受繁重的训练与考验,希望得到圣召,所以他的罩袍与马衣上绣着的圣花月桂都是未曾开放的,用的颜色也偏于淡绿而非深绿,他继承了母亲的深栗色头发,微微带卷,没有蓄留胡须,或许是因为正在内城区的关系,他没有穿上全身盔甲,而只是披挂了一身轻盈的秘银链甲,身后跟着两个穿着两色衣的仆从,他在看见自己的弟弟时就立即跳下马,向他走来并张开手臂。 德蒙神色自如地将两只“窥视之眼”放入柔软的内袋,与其说是他回应了兄长的拥抱,倒不如说是拍了拍兄长的链甲。 “那么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他对那两个临时下属说:“明天再会。” 德蒙的兄长和他一起目送两人远去,“这是你的新朋友?”执政官的长子问道。 “偶尔经过白塔的法师,”德蒙回答:“我正在为父亲争取他们。” “白塔已经有安东尼奥和你了,”他兄长不甚赞同地说:“碧岬堤堡也只有三个法师。” “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抵得上半打平庸之辈,还有两个即将离开导师的学徒,白塔的情况要比碧岬堤堡复杂,而且近来阴影中总有人在蠢蠢欲动,”德蒙说:“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和你提过,我们最近才发现了一条用于走私的暗道。” “我刚回来,父亲还在官邸,我正要去见他,”德蒙的兄长说:“上次我收到的信上他有提过这件事情,但只有一两句话,或是那时候事情还没恶劣到这个地步?我是说,你正在私下征集士兵和法师” “你是在责备我吗?”德蒙尖刻地说:“我所遵照的可是父亲,白塔的执政官的命令!”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骑士说,“我是在担心你,父亲还有白塔,我已经听闻了一些消息,你所招募的人几乎都是些盗贼,罪犯,以及来历不明的闲散佣兵,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不被允许进入外城区,而现在他们却能在内城区……” “现在已经出现第三个盗贼工会,并且已经侵入至白塔的一百里以内,他们拥有蛇人和法师,或许还有巨人,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我们搜索了白塔周围的湖泊,找到了整整六条暗道,这些暗道可以用来走私,也能运送士兵和怪物,我们需要增强白塔的武装力量”德蒙慢慢地说:“是的,这些人确实没有你的精灵们纯洁无暇,但他们能帮助我们保护白塔只要给钱,他们就干,尽心尽力。” “你们是否有向领主求援?” “可怜的哥哥,”德蒙说:“你还没有明白,”他怜悯而又轻蔑地看着他的兄长,“精灵们是不会为人类流血的,它们只在乎自己灰岭需要帮助,白塔自然必须伸出援手,但反过来呢我们当然有向领主求援过,要看存底的文书吗?三封,我们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获得解释,这就是精灵,他们不是人类,哪怕他们长着一张比大多数人类漂亮的脸,混杂着他们的血的半精灵也是一样,就像你爱着的那个女人,我们的领主,你对她宣誓忠诚,温顺的如同一条老狗,但她对你有表现出比别人更多一点的感情吗?没有,她拒绝你,漠视你,只因为你根本不是她的同类。就算你死在她的面前,”法师恶毒地补充道:“你恐怕也难以得到一滴眼泪因为她就是这么对待我们,对待白塔的,作为精灵们的中转城,白塔只要有码头和住宅就行了,至于里面的人,就算是全部死光了,也会有人愿意进来继续充满这儿的毕竟这儿能够攫取的财富简直可以与星光河的支流相比拟,她怎么会用灰岭那些珍贵的精灵,半精灵来换取人类的性命呢?” “……我会去询问她的,”骑士说:“我相信这其中必有误会。” “希望如此,”法师说:“但我们可等不及。” 第四十章 德蒙(下) 德蒙知道兄长的归来必定会造成某种影响,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种影响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执政官经常在能够聚齐三个男孩的时候命令他们回到自己的官邸用晚餐,像是这样就能让他们如表面所见的那样和乐融融,密不可分,但德蒙看来,大概只有天真的亚戴尔会相信他们是吉祥如意的一家德蒙看到这一情景的时候会暗自发笑,而长子必定心不在焉,父亲对这三个儿子的想法丝毫不关心,固执地以为他的孩子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听话乖顺,却不知道他的权利、荣誉和期许的将来根本就和仆人端上来的打泡甜奶油一样,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化为乌有。 “德蒙,”执政官说,一边头也不抬地切割着一块鲜嫩的牛肉:“招募士兵的事情暂缓。” 德蒙一下子握紧了银质的餐刀:“我……不明白,”他故作困惑地说:“父亲,昨天我们刚就此事讨论过……” “我今天和你的哥哥谈过了,”执政官粗鲁地说:“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们应该向领主求援,让她派士兵和法师来,而不是徒然地耗费白塔的钱和人力。” “可是……” “没有可是,”执政官不悦地用叉子敲打了一下空荡荡的碟子:“停止招募,赶走那些无所事事的流浪汉和无用的学徒。” 德蒙看向他的兄长,执政官的长子给了他一个满含歉意的微笑。 “他们是富有经验,强悍能干的佣兵,”德蒙压低声音说:“另外,那不是学徒,那是法师,虽然他们无法与安东尼奥法师相提并论……” “你应该想到,安东尼奥法师会为了我们不相信他而生气的,”执政官满不在乎地用面包擦着盘子里的油:“幸好现在还来得及,赶走他们,德蒙,他看到德蒙的黑色长袍在门边一闪即逝:“我不知道给他找了这么个导师是好是坏,”他忧愁地说:“虽然他确实强大,但……” “阴沉而冷漠,”常年在外的长子是在德蒙成为一个法师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德蒙的导师看上去并不凶恶,确切点说,还有点英俊,但作为罗萨达的圣骑士预备役,德蒙的兄长总觉得他就像是阴影里的一根细刺:“他是怎么成为德蒙的导师的?安东尼奥法师推荐的吗?” “不,他只是一个流浪法师,”他父亲说:“德蒙喜欢他。他在所有人知晓前就向他的导师发下了誓言。” “他现在还在白塔吗?” “不,他两年前就走了,”执政官说:“我给了他一笔丰厚的酬金。”那个法师接受了,但执政官至今还记得黑沉沉的兜帽下他所露出的笑容,他说:“亲爱的执政官,我在这儿获得的最大的酬劳不是别的,正是你的儿子,德蒙,他会成为一个你所无法想象的法师,强大而出色。” 这应当是句好话,一个祝福,但执政官只要回想起来就会浑身发冷,就像那是个可怕的诅咒或是恶毒的谶言。 而此时,德蒙正在急匆匆地走出官邸,他犹豫了几个心跳的时间,因为长兄的突然归来将很多计划打破了,他需要设法挽救他考虑了一会,排列了一下待办事物的顺序,然后就往罗萨达的圣所走去。 罗萨达的圣所紧靠内城区,但大部分建筑还是在外城区,也就是平民与仆人居住的地方,以便他的信民能够随时前来祈祷和取用圣水与月桂叶。 晨光之神的牧师们向他们的神祗献上了最后一次庄严辉煌的颂歌,随着光线逐渐暗淡,来往的人群也变得稀少起来,身着及膝白袍的小学徒们忙忙碌碌地打扫庭院,擦洗水渠与塑像,捡走除了圣树之外的花木落下的叶子和枯枝……牧师门罗穿过他们,在某个孩子没注意到他时用手里的月桂枝条抽打他们的屁股。 “尊敬,尊敬,”他气哼哼地说:“我在做学徒的可没这么懈怠蠢笨,要记住,尊敬你们的长辈和老师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明白吗,尊敬!” “是的,”被他抽打屁股的孩子笑嘻嘻地向他鞠了一躬:“是的,愿晨光照耀着您,门罗老师。” 他们并不畏惧门罗,确实,门罗有时候很讨人厌,但他不是个坏人,他做过最大的惩戒也就是抽打他们的屁股,但手里拿着的枝条永远是又细又软的,比起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背诵祷文或是抄写上百遍的圣歌来可要慈悲的多了。 门罗心满意足地走出圣所的大门,在圣水池前稍作停留,从随身携带的皮囊里取出一把精细的小银梳子梳理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是金色的,但很遗憾,薄的就像是层妇人们披在身上的轻纱,而且他的发际线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后退,他找过很多方法,包括将整个脑袋浸在骆驼尿里这个法子还是他的情人告诉他的,结果依然不够尽如人意。 他在收起梳子的时候看见了亚戴尔,这个比他晚进圣所二十年的年轻人恭敬而谦卑地向他问了好,他的头发是亚麻色的,不够纯粹,但那份浓密丰厚已足以门罗好好地羡慕一番了:“年轻人,”他在心里嘀咕道:“这就是年轻人。” 他隐约有点后悔,如果在年轻的时候他能够多多祷告,坚定信仰,而不是和娼妓、女侍以及其他的轻浮女人鬼混,那么他是不是也能获得罗萨达的恩宠,保持长久的青春与活力呢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还是及时行乐吧,门罗。”他嘟囔道,捏着皮囊里的钱币,估算着今晚的花费。 在他只有亚戴尔那么大时,牧师门罗也是个颇受欢迎的家伙,他容貌英俊,出手大方,在床上也能令人满足,但现在呢?他老了,浮肿的面孔挤压着他的五官,腰腹间堆积着脂肪,步履缓慢,眼睛浑浊,皮囊里不再有金币叮当作响,有时更是经常地会在女人们眼里看到失望与无趣他的选择范围一再缩小,从贵妇、小官员的女儿、商人的妻子一路堕落到酒馆的女招待和那些只能在外城区的街道上招揽客人的娼妓那儿去了。 就这样,他的老情人,一个生意不佳的娼妓还是出于以前的情分才愿意接待他的呢。 他走在倾斜的石子路面上,酒馆里热闹非常,他想着不能让他的情人拖他出来,她爱喝的蜜酒要一银币一杯,而他给她买了蜜酒,就没办法给她渡夜资了,“每个银币都要用在刀刃上啊,亲爱的。”他对自己说,却没那个勇气向情人承认自己已经囊空如洗。 他这么慎重地思考着,差点就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可真像亚戴尔,但他要比亚戴尔更为高大,穿着黑丝绒的法师长袍,领口的火焰宝石胸针让门罗目眩神迷,口干舌燥,他知道这个,它能买下一整个酒馆的蜜酒!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lt;/a&gt;&lt;a&gt;&lt;/a&gt; 第四十一章 (下) “门罗牧师?” 那人惊讶地问道,像是根本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一个罗萨达的牧师。 门罗尴尬地笑了笑,这条街道上遍布酒馆与娼妓,罗萨达的牧师只是不能结婚,却无需守贞,但很少需要使用金钱换取这一服务不少姑娘或是妇人都愿意和罗萨达的牧师有上那么一小段风流韵事,如果一个罗萨达的牧师去召*妓,无疑是在昭告众人,他已经失去了令女人们心悦诚服的魅力。 这样的牧师,不但会遭到众人的嘲笑,还会被同伴轻视,或许还会被怀疑他对罗萨达的信仰不够虔诚。 门罗含含糊糊地找着借口,像是来为一个可怜的娼妓免费诊疗或是向那些烂酒鬼宣扬教义之类的,而那人完全没去听他在说些什么,他一把抓起了牧师虚浮的臂膀,把他带进一个酒馆。 他举起手,指间夹着一枚金币,酒馆老板立刻推开身边的人跑了过来:“先生,”他鞠了一躬:“可敬的先生,您想要些什么呢?” “血红酒,蜜酒,”那人说:“再给我们一大盘子的烤羊羔肉或是牛肉,越快越好。” 门罗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枚金币,在它消失在老板的手里时牧师不由自主地露出惋惜的神色:“酒和肉可用不了这么多。” “如果说金币,”那人温柔地说:“我还有很多。”他丢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清脆的撞击声让门罗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能闻到那股子讨人喜欢的金属味儿。 “请问……请问,”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是谁呢?”他都怀疑还有另一个名叫门罗的牧师,而那个人恰好认错了人,不然,像他这么个庸碌无能的家伙,怎么值得上一枚金币的酒和肉呢? “我是亚戴尔的哥哥德蒙。”德蒙说,他的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中闪光:“我只是想问问我弟弟在圣所里的情况,因为我没办法进去看他。” “哦,”门罗失望地点点头,他有点不太想要听见亚戴尔的名字。 酒和烤小羊羔肉端上来了,蜜酒很甜,很纯正,酒馆老板看在那枚金币的份上没送上糖和苹果酒混合而成的假货,羊羔肉带着蹄子,表示它也不是用猫或者狗冒充的,门罗已经很久没尝过这样的美味了,他端起木杯大大的喝了一口,而后迫不及待地将手指插进还在滋滋作响的羊肉里,带皮的肉条烫得他龇牙咧嘴,但他丝毫没有等待的想法,这是多么香甜肥嫩的烤肉啊,带着羊肉特有的膻味儿,撒着黑胡椒和红辣椒的粉末,每一咬都有丰厚的油脂流入喉咙。 门罗打定了主意,无论亚戴尔的哥哥要问什么,他都要慢慢想,慢慢回答,非得把时间拖到他再也吃不下为止。 这个叫做德蒙的法师似乎也并不着急,他悠闲地喝着一杯蜜茶,问的问题也很简单,也没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内容,像是亚戴尔最近的身体情况啦,他的圣典背诵到哪里了啊,又或者是已经领唱了几次颂歌之类的。 在喝下第五杯蜜酒,烤小羊羔也吃的七零八落后,门罗不禁问了一个蠢问题:“您为什么不去问您的弟弟呢?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可要比我清楚多了。” “他不肯说,”法师做了一个手势:“或许是有点害羞,抑是别的,他认为自己的信仰还不够虔诚,所以拒绝提供任何有关于此的讯息。” “信仰?” “哦,我父亲预备让他在五年内成为主任牧师。”法师轻描淡写地说。 但对于门罗来说,即便是个晴天霹雳打在头上也不会让他更震撼了:“主任牧师!”他猛地站了起来,凸起的肚子掀翻了木桌,羊肉的碎渣被洒得到处都是,木杯飞了出去,翻在一个佣兵身上,而门罗根本没去注意。 “主任牧师!”他又重复了一遍:“他只有十九岁,五年后也只有二十四岁!” “罗萨达喜欢年轻人呗。”德蒙说。 门罗还想说点什么,但那个被泼了一身蜜酒的佣兵已经走了过来,凶狠地用自己的剑鞘拍打了一下牧师的脊背这个举动可以说挺礼貌的,门罗在出来的时候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属于牧师的白袍,如果没有一个法师坐在他的身边,用来敲打他的可能就不是剑鞘而是那柄巨剑了。 “为我的朋友向你致歉,”法师适时地说,再次向忙于收拾的酒馆老板抛出一枚金币,“请所有人喝酒,这位被酒打湿的先生外加一盘子羊羔肉。” 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发出欢呼,那个佣兵上下打量了一下法师,收回剑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门罗这才发现自己惹了祸,罗萨达的牧师失魂落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刚才吃下的肉就像还活着般地在他的肠胃里翻腾起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成为主任牧师,如果可以,他早在十年前就能坐到那个位置了,但他仍忍不住地想要嫉妒,亚戴尔,这个颇受老师们喜爱的孩子,年轻,漂亮,魅力十足,女孩们绕着他打转,他还会在五年成为主任牧师! 这太不公平了,门罗咬着牙齿,他的眼睛又热又湿,他以为是酒溅进里面了,用手指去擦的时候才发现是眼泪。 新的蜜酒端了上来,太甜了,甜的发苦。 “真抱歉,让你吃惊了,”他听见亚戴尔的兄长说:“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广为人知特别是在罗萨达的圣所里。” “不,我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门罗的心就像被什么揪着。“那么说,这件事情已成定局。”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德蒙说:“我父亲宠爱他的幺子,把他看的就像眼珠那样重。” 门罗吞了口唾沫,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那么干涩:“那么说……那么说,”他抽了抽鼻子:“他还真是挺幸运的。” 法师叹了口气:“没错儿,他是挺幸运的。” 门罗记不清在这之后他又喝了多少酒,他想忘记一切,忘记那个满脸满身皱纹的娼妓,忘记亚戴尔,忘记圣所,忘记罗萨达,统统忘记。 “至少今晚……”他抽泣道,很快地,牧师发觉自己正飘飘然地躺在云朵里,他将之归功于蜜酒云朵带着馥郁的香味,还有柔软的手臂,拿着冰凉的丝绸给他擦拭额头门罗猛地睁开眼睛,他不曾如他所以为地躺在肮脏潮湿的街道上,他看见了玫瑰色的丝幔,层层叠叠,垂挂在他的头这个房间他似曾相识。 “弗罗的神殿。”一个甜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门罗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不是云朵,而是一个年轻女性丰满,富有弹性的胸脯。 可怜的门罗几乎是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晨光之神在上,”他喊道:“我只有两枚银币!”虽然依照弗罗的教义,每次寻欢作乐只需要一枚银币,但只要是男人就知道,没有昂贵的小礼物和其他报酬,弗罗的娼妓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他的声音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曳然而止她太美了,她的皮肤如同闪着光的雪花石,高高挽起的金褐色长发点缀着朱红色的香豌豆花与雕花的褐色木发梳,脖子犹如天鹅,而修长的四肢像是小鹿或是骏马,眼睛好似圆而大的琥珀,黛青色的眼尾充满诱惑地高高挑起,几乎没入双鬓。 他以为是云朵的地方,还有她的臀部,都是那样的饱满,光滑,毫无瑕疵。 是的,她一丝不挂,只在腰里挂着一根细细的金链,金链上悬着一枚纯金的铃铛,镶嵌着宝石,有榛果那么大。 “来吧,”她可爱地嘟了嘟嘴:“好人,别担心,你的朋友已经代你给了一份小礼物。”她挑逗地拨动了一下腰上的铃铛:“今晚我是属于你的,小傻瓜。”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lt;/a&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gt;&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lt;a&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gt;&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lt;/a&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gt; 第四十二章 弗罗的俘虏(中) “轰隆!” 一只想要来个午后小憩的黑背乌雀被巨大的声响惊醒,它拍打着翅膀脱离栖息的树枝飞上高空,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它短暂的三年生命力,还未曾有过与之相关的记忆,核桃大的小脑袋也无法具有人类的思维,所以它并不理解,不过没关系,它也不需要获得对于鸟儿来说太过高深的知识,它只要知道这个地方不再适合休憩就足够了。 克瑞玛尔今天的工作是和精灵们清理一块因为岩体滑移而变得混乱不堪的近河区域崩裂滑落的碎石碾压了一大片正处于幼生期的裂缝槭树,并且封堵住了一个水獭的小窝;滑床的上端,还有几块被树根纠缠住的岩石摇摇欲坠,为了避免产生更大的危害,精灵们要将它们彻底地移除出去;施法者先是移来了一大堆松软的泥土,卵石,将整个滑床的区域延伸至河滩,然后用了一个小法术让它们变得油腻原本就不是那么稳妥的无数碎石被割断树根后释放出来的大个子同类猛地推动,沿着新生的滑床向星光河流去。 河水顿时变得浑浊,平整的河滩上也多了一条奇特的疤痕状凸起,精灵们抓着麻藤沿着滑坡壁缓慢下滑,一路上用他们的短剑和匕首刺入每一条或宽或窄的裂缝,寻找有那些有可能造成第二次滑坡的漏网之鱼,他们的动作轻快而又优雅,彼此还开着玩笑,不是没精灵被二次滑坡的泥石洪流掩埋过但只要及时挖出来,除了衣服和自尊心,基本上没什么可损失的。 伊尔妲单膝跪在水獭的洞穴前面,这原本是个好位置,位于裂缝槭树的两根树根之间,距离星光河只有十来尺,女性精灵的手指在大概的洞口位置上方轻轻摆动,感知生命的气息水獭一般都会留上好几个洞口,其中一个洞口还会直接通往河流,但如今它们似乎都被完全地填埋了细小急躁的声音从一个地方传来,伊尔妲的手指在上面停住,开始挖去上面的泥土碎石。 没一会儿,她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土层下的震动,或许是知道自己将要得救,下面的小生物愈发地急切和暴躁起来,它爬抓泥土,大声叫唤,虽然通过土层后声音变得模糊低沉,但精灵的耳朵还是能捕捉到每个细节。 “克瑞玛尔?” “什么?”克瑞玛尔走过去,好奇地看着伊尔妲,她跪在那儿,手指插进泥土里。 “一个小朋友,”伊尔妲解释说:“我想应该是条水獭,我想要帮它出来,但它像是受伤了,所以变得有些暴躁你有能让它安静点的法术吗?” 等等,巫妖抢在克瑞玛尔点头前说。 ? 不,不,答应她。 有什么问题吗? 她正在试探你。或许再过一会她会问你有没有准备与今天的工作毫无关联的某个法术。 什么? 克瑞玛尔施放了那个法术,被法术影响,变得温顺平静的水獭很快被伊尔妲挖了出来,她检查了它的身体,发现它的尾巴被什么夹断了。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伊尔妲会将整件事情做完给这只可怜的动物清洗,治疗然后放走它,但今天她只是把它交给了另一个精灵“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克瑞玛尔。”伊尔妲问道。 哦,巫妖说。 伊尔妲需要的帮助很简单,切割麻藤和乌皮蔓,前者是用来搜集槭树树汁的,后者是种食物,就是凯瑞本曾给克瑞玛尔吃过的那些,乌皮蔓是种寄生植物,有男性人类的大拇指那么粗,剥掉黑色的外皮,里面的芯子在晒干后磨碎就成了像是小麦粉一类的东西。 精灵与半精灵在采集它们的时候多半都是跳到树枝上用弯刀或匕首劈斩,但施法者的法术是最有效率的,尤其是在一些树木与藤蔓过于茂盛的地方。 芬威。巫妖说,他可真是个讨厌的家伙他一定有怀疑我们是术士。 我们是术士? 只有你是,因为你太蠢了,巫妖说,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法师,那你得有巨龙那么长的寿命才行,还得有个劳维塔般善于自虐的神祗来做你的导师。 事实上,异界的灵魂谨慎地说,我有点听不懂你的比喻,嗯,或许有点明白,但我最想知道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告诉她我没准备那个法术?那之前的呢? 遇到一头暴怒的动物在灰岭并不罕见,至于切割麻藤唔,没关系,就让他们知道你是一个术士好了。 但你是一个法师啊! 这个问题是无法用谎言遮掩过去的,安心,蠢货,对此我早有预料,就和我的父系血脉那样,如果他们真的问了,就告诉他们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可不是说谎,你确实不知道,这就行了。 行了? 对,拿出你天真无辜的白痴相,我保证,它总是能无往而不利的。 术士有什么问题吗? 术士的魔法来自于血脉巫妖说,而这种血脉几乎全都出自于邪恶的巨龙、魔鬼、恶魔、兽人……总之对这些精灵来说,犹如噩梦般的存在所以他们对这很敏感。 而你还要我拒绝回答!异界的灵魂尖叫道。 你只是据实而言,而且他们只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巫妖嗤笑道,因为他们怀疑了一个朋友并且想要逼迫他说出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这个我相信,异界的灵魂叹着气,因为伊尔妲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 克瑞玛尔或许有秘密,但他似乎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窘迫不安的伊尔妲想到,她得承认自己受到了芬威的影响,但她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就算这孩子是个术士,那又怎么样呢,就像灰岭的管理者所说的,术士也并不都是恶毒的。 她站在微微颤动的吊桥上,犹豫着是否要和芬威谈谈,她不下数十次地告诉过芬威,克瑞玛尔只是个孩子,她之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对他产生所谓的爱慕之情,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她还会将这份职责转移到某个更适合的人身上,譬如归来的凯瑞本? 但芬威对此始终秉持着漠然与不屑的态度,他依然憎恨着克瑞玛尔,也同样地拒绝着提起这个名字的伊尔妲。 镶嵌着玻璃与水晶的窗户都被黑暗笼罩着,伊尔妲知道他肯定又在那个密闭的,仅靠氟石照明的房间里研究那本需要尽快销毁的邪恶的法术书了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走开了。 伊尔妲没有猜错,芬威确实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但他没有打开那本法术书,他所凝视的是一面光亮的秘银镜,它被安置在上次那个法术材料箱子的最底层,背面描绘着精妙的符文,他按照信笺上的说明,在镜面上滴上自己的血和一滴魔鬼的血,血色在银色的镜面上不断地扩散,变深,深到像是能够吸入光线随即它又亮了起来,轻微的光亮,只能让芬威看清另一个人的面孔。 “愿魔法星河永远照耀你我,芬威法师。”那一端的人说道。 “愿魔法星河永远照耀你我,德蒙法师。”芬威说。 *** 门罗觉得自己交到了好运。 在与弗罗的牧师匆匆**一度后,他以为这仅仅是他愈发空洞乏味的生活中值得反复回味的一抹稍纵即逝的春色,他甚至怀疑那只是一个梦境,但隔天早上,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美人儿,她穿着奶油色的丝袍,腰里悬挂着金链,金链上的铃铛也还是他朋友送她的那个。 她用牙齿咬着月桂叶子,轻轻的,又带着点狠劲,就像那天晚上咬着他的嘴唇、皮肤与其他地方。 门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没有错过那个俏皮的媚眼和微微弯起的手指。 来啊,好人,她“说”。 第四十三章 弗罗的俘虏(下) “我的朋友,”德蒙法师在镜面的另一端说:“我以为你会比我更了解精灵,你身上有着一半精灵的血,还和他们共处了七十年之久,”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笑容,好让它看起来既不偏向于嘲弄也不偏向于同情,免得这个固执狭隘的半精灵迁怒到他身上:“精灵们一向如此,”他说:“他们喜欢美丽而充满活力的东西,还有人,没什么可指责的,这是他们的天性。” 他微微一笑:“那位克瑞玛尔法师我虽然未能亲见,但据我的弟弟亚戴尔所描述他是个接近完美的年轻男性,聪明,强大,俊美而纯洁,还有着属于埃雅精灵的黑色头发,既然如此,芬威,谁能不被他吸引呢?这么一个人,爱上他会是件多么简单的事儿啊。” “我找你不是为了讨论这个的。”芬威说。 “啊,”德蒙说:“当然。”他并没有去提醒一开始向他抱怨伊尔妲与克瑞玛尔太过亲密的正是芬威,他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轻轻地点着头:“我很抱歉。” “没关系。” 芬威干涩地说,异于人类的细长手指紧紧地捉住了桌子的边缘,他虚弱地掉过头去,注视着墙壁上的一副丝毯,像是这样就能杜绝德蒙的话在自己耳边回响这幅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的丝毯是伊尔妲的作品,耗费了她整整十年的空暇时间,它所呈现的是银冠密林深处的景象,雾霭正在消散,密林中光斑点点,银冠树伸展着稠密的枝叶,难以计数的藤蔓缠绕并从树枝上垂落,如同帐幔,又如同铁壁,低矮多刺的灌木与纷繁芜杂的草木纵横交错,透明闪亮的溪流在它们的庇护下汩汩前行在整个画面的左上方,几乎与画布同色的银白色丝线编织出一个只能说是隐约可见的轮廓,粗心的人类甚至有可能忽略或误认为远处山峰的投影,但芬威知道,那是精灵们不为外界所只的巨大殿堂的一角。 半精灵永远无法亲眼目睹与触及的神圣之地。 “芬威?”德蒙略微提高了点声音,兄长的归来打乱了他的计划,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是那么多了,他必须让所有的轮子都转动起来。 “我在听着。”芬威不耐烦地回答道。 “我只是想问一下,”德蒙保持着虚伪的和善语气:“你有摧毁那本法术书吗?” 芬威顿时慌乱了一下,他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向一侧滑去:“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它里面记载的法术都很危险,”德蒙充满诱惑地说:“也同样有力我的朋友,如果你没有把握我的导师近期内会回到白塔,也许我们应该把这本书交给他来处理……” “不!”芬威高声叫道:“我已经有了办法,只要再做上一两个小实验,我就能确定该如何彻底地销毁它我和你交换了那些材料你知道的,不是吗?” “是的,”德蒙说:“我知道,但真的,这本书原本就是导师的,如果他向我索取,我是不能拒绝他的。” “还有多久?” “两天,最多三天。”德蒙说:“努力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可敬的芬威法师。”说完,他向芬威浅浅地行了一个法师礼,画面暗了下去,镜面逐渐恢复成银白色,血迹荡然无存,就像被它吸收了。 “两天,或者三天。”芬威重复道,他双手颤抖地收起秘银镜,从用法术封锁的抽屉里取出那本法术书,疯狂地阅读起其中的一条法术…… *** 芬格尔死了,他是一个半精灵,有着如辛格精灵一般的淡金色长发与翡翠色的眼睛,除了耳朵,在外表上,他与精灵别无二致。 他曾被勒住脖子悬吊起来,喉骨因此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但这不是唯一的致命伤,有人剖开了他的胸膛,取走了他的心脏与一部分内脏,还有大部分的血液,这些都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完成的,手法干净而利索。 伊尔妲曾经看到过相近的手法,在一个红袍的牺牲品身上。 芬威试着进入永恒荒原,也就是灵魂必经之地,寻找这个死者的意识,想要询问其中的细节,却令人惊讶地失败了他得不到任何回应,这种情况原本不该发生,哪怕只剩下了一块碎片,在没有被吞噬和同化之前,灵魂都会回应族人的呼唤这代表着不仅仅是躯体,受害者的灵魂一并遭到了最彻底的毁灭。 这又像是灰袍惯用的手法,为了避免追踪与复仇。但不管是哪个,都毫无疑问地预兆着罪恶与灾祸已然再次向这个静谧而又美丽的山岭伸出了它们狰狞的利爪。 灰岭的管理者是个德鲁伊,他召唤了他有着四条腿儿的伙伴,不那么意外地得知了那个区域的动物都已逃走或是死亡一只渡鸦混淆不清地告诉管理者,驱赶它们的不是别的,正是一股黑暗而又冰冷的气息,就像是沼泽,墓穴或是人类的行刑台。 “他之前和谁在一起?” “……克瑞玛尔。”回答这个问题的精灵有点迟疑,黑头发的施法者在灰岭的时间是最短的,但也是在最快时间内获得他们信任和喜爱的人,除了芬威,没人愿意相信他会是凶手或是帮凶。 “那么克瑞玛尔有看到什么吗?” 事实上,正是巫妖首先发觉了那股让动物们躁动不安的阴冷气息,而后是鲜血和死亡,他异常熟悉的东西,异界的灵魂在得到警告后迅速奔向了可怜的芬格尔,但在巫妖告诉他被害者已经彻底死亡后他及时地停下了脚步,就一会,但足以保证第一个出现在那儿的不会是他。 我以为你会坚持保有首位尖叫者的殊荣。巫妖讽刺道。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们的电影,异界的灵魂说,虽然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如果某人傻乎乎地站在一个案发现场,身上沾着血,脚下倒着尸体,一般而言,都会有人指着他大叫一声凶手的。 哈,看来你对这些精灵也不是那么放心的。 信任不是用来测试的,异界的灵魂反驳道,如果能让自己保持干净,又何必跳进泥沼里然后再来大费周章的辩白洗刷呢?凶手可能就在你解释与被解释的时候逃之夭夭了。 管理者召回了所有的半精灵与精灵,但灰岭最为重要的巡防工作必须继续,他加强了每支队伍的力量,缩短了巡防的路线与增补了纵向的人数,即便如此,仍旧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 和芬格尔一样,他被丢弃在地上,但看得出曾被悬吊起来,几乎没有反抗,失去了心脏,肺和大半的血液,芬威特同样无法找寻得到他的灵魂。 “这个人对灰岭非常熟悉,”管理者说:“他知道我们巡防的路线以及交叉行进的间隔时间,所以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实施他的恶行。” “我说过,”芬威说,两只手收在长袍里:“外来者只会给灰岭带来毁灭。” “够了,”伊尔妲说:“克瑞玛尔的身体里流着和我们相同的血。” “那是埃雅精灵,不是辛格精灵。”芬威冷冷地回应道。 “但他从未被安排过巡防,”伊尔妲愤怒地说:“第二个人被杀死的时候他还在数千尺以外。” “你以为准备一个百里以内的传送术对于法师来说很难吗?”芬威说:“而且他完全可以预备一个或多个同伙,他只需要给出路线与时间。毕竟他是那样地善于观察并有着出类拔萃的记忆力就像你赞美过的,他从未在灰岭中迷过路,因为他记得每棵曾经与他擦肩而过的树木特征,而且他又是那么地讨人喜欢,短短数十天,还有谁没和他在月光下跳过舞,唱过歌,喝过酒,品尝过甜美的糖果?他们对他简直就是毫无防备,就像你,伊尔妲,我相信,若是能挖开他肚子的话,我们会找到如巨龙宝藏那样繁多而又精彩的秘密。” 他说,一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或许只有他一个,伊尔妲,他手腕上的那根银色细绳,那是根秘银丝绳,什么样的丝绳需要用秘银作为主要材料?魔法绳,有很大的可能,那是一根被施加了永恒活化术的绳子,你看,他都不需要准备相关法术,只要抛出那根绳子就行了……” “芬威!” 芬威看向管理者,脸上带着病态的绯红:“我知道你们或许不想在事情明了前抓捕或囚禁那个……人,”他坚定地要求道:“但至少,他的法术书必须被收缴如果他真像你保证的那样无辜,”他转向伊尔妲:“那么他就该接受,你会保护他的,是不是?既然如此,他应该能够忍受三天到五天没有法术的生活。” “芬威……” “否则我就去告诉灰岭的每一个人,”芬威说:“你们正在纵容一个罪犯。” *** “你没有银币,”弗罗的牧师说:“也没有金币,更别提礼物了,那么好人,”她修剪的异常圆润并描绘着花朵的指甲在门罗肥硕的下巴上轻轻滑动:“你有什么值得我迷恋的特别之处呢?” “想想?”她呢喃着:“你肯定有,罗萨达的牧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十四章 双城之危(上) “我有!”门罗喊道,声音中满是空洞的自大与真实的怯弱,他很清楚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权势,没有钱财,也没有健壮的身体与俊美的容貌,就连男人最为看重的象征也在前二十年的放荡生活中由坚实持久变得疲弱无力他的情人,实际上只是一个生意清淡,又老又丑的过气娼妓经常捏着那条小小的肉虫,“赞美”他是罗萨达最忠诚贞洁的仆人,因为就算他想要做也没法做,他就是一只可怜没用的老公鸡,她不止一次地建议他去南面的龙火群岛找活儿干,那儿的领主习惯于使用阉人来管理他们的妻妾。 “我知道你有,”弗罗的牧师说,他和她躲藏在一棵树冠硕大的月桂树后面,门罗坐在地上,而弗罗的牧师躺在他的两腿之间,“好人,”她吃吃笑道,一只手没入罗萨达牧师洁白的长袍里:“我昨晚有尝过它的味儿,它确实很厉害,让我害怕,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的芳香让他头脑发胀,他晕头晕脑地想着,他有,他必须有,他想到他的房间里还有一枚圣徽,罗萨达的圣徽是纯金的,镶嵌着日光石,对着光能反射出如同烈日般的灼热光线,他可以把这个给她,然后去告诉主任牧师他弄丢了圣徽。他或许会被惩罚,但不会很重,他为罗萨达服务了近四十年,他理应获得一些报偿。 “你……”他张开嘴巴才发现体内勃发的热量让舌头和上颚的粘膜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拉扯下来的时候感到了一阵细微的刺痛,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带了那个……油吗?” 粉红色的油,能让他一再恢复青春活力的油,让这个**的弗罗牧师为之狂乱虚脱的妙物她用凝望爱人般的灼热眼神注视着他,抓着他的手臂,在他身上妖娆地晃动自己的臀部,有多少年了,四年,还是五年?他第一次品尝到熟悉的,长时间的,畅快淋漓的甜美滋味,他哭了,咬着柔软的胸部,耳边充斥着渴望的叫喊与哀求天哪,天哪,要叫他如何形容呢,在那一刻,他是主任牧师,是领主,是国王,是无所不能的神! 弗罗的牧师扭动腰肢,让他看见腰间金链,上面除了铃铛以外还有个小皮囊。 “现在?” “现在!”门罗抓住了弗罗牧师的腰,指头深陷进她的皮肤里,他嗅着女人颈窝中的气味,鼻子就像猪那样贪婪地拱来拱去,哼哼着,湿哒哒的舌头舔抿着光洁的皮肉,还不断地用牙齿咬着她,咬出血来。 疼痛让弗罗的牧师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在睁开眼睛之前巧妙地掩藏起厌恶与不耐烦,“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还要去祭拜我们的女神。” 让你们的女神滚球去吧!门罗几乎要怒吼起来,但作为一个牧师,他及时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难道献身于爱情不是祭拜弗罗最好的方式吗?” “最好的从来就不是方式,而是虔诚,”弗罗的牧师强制性地推开了他,她站了起来,拉扯着那件起了无数皱褶的丝袍:“我还会来找你的。” “什么时候?” “今晚,”她说,丢给门罗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你会为我开门的,是吗?” *** “下雨了。”巫妖说。 “是啊。”伊尔妲说。 这场雨来的无声无息,裂缝槭树的七角叶子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也遮住了云层的变化,它们起初不过是稍浓一些的雾气,在树叶的表面凝集,随着水汽逐渐变得浓郁,积累的分量也愈发的沉重,于是细小的水滴从叶片上掉落下来,渗入树木的裂缝、屋一边报以真诚的,发自于内心的微笑克瑞玛尔多半时间都很严肃,所以偶尔孩子气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可爱说到孩子气,女性精灵又不免想到了另一个法师,芬威,她想要克制住叹息的冲动,却还是失败了。 不过今天这场对局注定无法分出胜负了,就在空白的小点只剩下几十个的时候,一个精灵带来了管理者的讯息与命令他们找到了行凶者的踪迹,一个精灵差点就成了第三个被开膛剖腹的受害者。 伊尔妲是灰岭中最为杰出的游侠之一,在这场关键的对局中她是不可或缺的棋子。 她向克瑞玛尔投去一个含有双重歉意的眼神,除了棋局,还有芬威对克瑞玛尔的怀疑,虽然它并未被公之于众,但克瑞玛尔确实交出了他的法术书。 “法术书在芬威那儿,”伊尔妲说:“我让他给你送回来。”还得道个歉。 “芬威法师没有离开吗?” “之前的法术让他感觉十分疲倦,”伊尔妲接过精灵给她带来的斗篷和弓箭:“管理者让他留在灰岭休息。” 芬威并没有来,在伊尔妲走后不久,灰岭彻底地陷入了黑暗和潮湿之中的时候,一个半精灵带来了芬威的口信,因为芬威的身体实在无法支持,如果克瑞玛尔需要他的法术书,还请他前往芬威的住所一行,对此他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 “你觉得我们很需要这本法术书吗?”巫妖对沉睡中的异界灵魂说到,他没有获得回音,也不需要回音,“请转告尊敬的芬威法师,”他将自己的面孔藏在屋檐的阴影下:“我会去取回我的法术书,但不是今晚今晚既不适合记忆法术,也不适合施放法术,更不适合让两个施法者见面如果可以,请他等待,直到魔法星河再一次地照耀灰岭,那才是最适合的时刻。” 无论是什么,曾经的不死者在心里补充道。 *** “你想要什么呢?”门罗哀求道:“这个圣徽是纯金的,咬咬它,看看它有多软,还镶嵌着日光石,你把它拿出去,把宝石撬出来,砸碎金子的基座,拿出去卖可以卖到五十个,不,一百个金币,我保证!你还要什么呢?要什么呢?” 弗罗的牧师甜蜜地微笑着,她的手指沾着效果卓著的粉红色圣油,在门罗的身体上跳着舞,打着圈,让他一个劲儿的哆嗦。 “我有一个坏毛病,”她附在门罗的耳边说道:“不怎么好的坏毛病我很好奇,”她说:“非常好奇,我对所有神秘的东西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那又怎么呢?我的好姑娘。”门罗意识模糊地咕哝道:“我的身上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东西吗?” “有啊。”弗罗的牧师说,指尖撮弄着一块松弛的肥肉:“有啊,门罗,你有一把钥匙,而那把钥匙能够打开一扇门,那扇门后是个暗道,通往……” “通往罗萨达的脚下。”门罗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要清醒过来了,“罗萨达在上……你不能,那里不是你能进去的地方!” “可是我想要看看,”弗罗的牧师说,一边暗自将瓶子里所剩余的油脂全部倒在了手里,她握住了门罗,毫不放松:“好人,给我看看,我一直在想,都快疯了。” “不……” “求你了,好人。”她哀声乞求,亲吻着他的胸膛。 “……只是看看?” “只是看看。” 门罗犹疑着,在**与职责中辗转反复,但真的,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烧成灰烬了“如果,如果你愿意向弗罗发誓……只是看看,并且愿意保守秘密。” “向弗罗发誓,”弗罗的牧师气喘吁吁地说道,狡猾地删去了主语,但门罗根本没能注意到这个,她的手指,喔,她的手指:“我只是进去看看,并且保守秘密。我会满足的,”她咬着那个突起的小点:“你也会满足的,好人。” “只是看看。”门罗说,像是在给自己作保证。 门罗带着弗罗的牧师偷偷溜出了他的房间,雨变大了,却让门罗变得更为干渴湿透的丝袍紧紧地贴在那具丰满的**上,比完全**的它更为美妙诱人,他紧盯着这幅美景,摔倒了好几次,但他一点都没觉得疼,也没觉得冷。 他打开了那道门,暗道由氟石照明,墙壁与地面都打磨的异常光滑,寒风从无法看见的裂缝中吹进来,让人浑身颤抖,牙齿打战。 弗罗的牧师抓住了那只铃铛,或许是她的错觉,它伸出许多阴冷的小刺,刺痛了她的手。 “看,这就是圣水的源头。”门罗小声说,带着骄傲。 在罗萨达雕像的脚下,是一个空旷的石室,一个由符文盘驱动的水泵从黑暗深邃的地下抽出洁净的水送出地面,弗罗的牧师注意到水里有个点正在发光,她走过去,那是一个精金的镂空圆球,比她的铃铛还要小,星星点点的亮光从它的空隙中渗漏出来,溶解在水里。 “罗萨达的恩赐,”门罗得意地说:“里面是经过罗萨达赐福的坚石,所以流经它的水才能振奋精神,治愈疾病。”但每隔七天就要调换一次,调换下来的坚石需要净化与长时间的祈祷才能再一次获得罗萨达的赐福,不过这个他是不会和弗罗的牧师说的:“你能保守秘密的,是不是?” “我已经发过誓了,”弗罗的牧师撅嘴:“你难道不相信一个牧师对他的神发下的誓言吗?” “……好,好吧,”门罗磕磕绊绊地说:“我相信你……我们该走了。” “是的,”弗罗的牧师说:“睡吧,门罗。” *** 弗罗的牧师从罗萨达的圣所走出来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 他拉起了几乎遮住了整个面孔的兜帽,向牧师伸出手,牧师认出了那只带着戒指的手。 她打开那只空心铃铛,掏出那只被调换下来的精金圆球,放在那个男人的手里随之一袋沉甸甸的金币丢在了她的脚下,她急忙去捡,直起身体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已经不见了。 弗罗的牧师唾了一口,她觉得有点不舒服,也许是在雨里待了太久,又和罗萨达的牧师厮混了太长的时间以确保这头愚蠢的猪对暗道中的短暂昏迷毫无印象她弓着腰,低着头,打开那只皮袋,里面都是金币,至少有一百枚,或是更多,她将门罗给她的圣徽一起丢进去。 *** 第二天门罗没能准时起身迎接晨曦,主任牧师去看了他,发现他生病了,可能是被雨淋到,所有有点发烧,亚戴尔给他喂了一点经过晨光之神赐福的净水,可怜的家伙痛苦地呻*吟了几声,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今天来圣所祈求罗萨达赐福的人更多了。”亚戴尔的老师说:“月桂树的叶子都快被揪光了。” “他们害怕被传染上了疯病。”亚戴尔说。 “是在外城区流行的疯病吗?”老师问道:“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兄长似乎都在追查此事,有结果吗?” “暂时没有,”亚戴尔叹息着说:“只知道那些犯了疯病的人都是些搬运工人幸好这两天没在出现类似的病人了。” “要小心,”他的老师说:“我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 *** 作者有话说: 肥章哦!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 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 nana不说话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 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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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四十三章有个bug,在芬威所说的话里,事实上克瑞玛尔没办法用传送类法术的,灰岭至银冠密林精灵们有设置迷锁,限制了传送类法术的使用……另外给上一章的精灵棋起了个名字“星盘”,顺便附图,见图片卷,这是小星盘,288子的那种,克瑞玛尔和伊尔妲下的是大星盘,是它的两倍大,请有密集恐惧症的读者大人们慎阅。 即将被黑色的部分围拢的五个小点就是会被吃掉的部分啦,很清楚吧,数子是最简单的,但确实有着更多更报社的判胜规则呢,譬如说,最后终局时某个方向留多少子啊,留下的子需要组成图形或文字啊,诸如此类的。 总之,这种棋类游戏是既考验头脑又考验运气的……这个,巫妖的头脑当然不错,就是运气……那个了点…… 好,轻松一下,接下来是正文。 *** 芬威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焦急,对,焦急占了很大一部分,还有一小部分的懊恼与遗憾,夹杂着憎恨与愤怒。 法师看向屋内,传信者跟随着他的视线,后者看到了一本棕褐色皮质封面的书正端端正正地被放在一个打开的盒子里传信者并不清楚为什么克瑞玛尔的法术书会在芬威这里,或许是他们在讨论法术时被黑发的施法者无意遗落在了这里但据他所知,法术书对于法师是种相当重要的东西,那么这个只是收藏品抑是可被代替的? 他询问芬威是否需要他代为转交,而芬威只是看着他,专注得让他以为自己突然变成了伊尔妲。 “不,”法师终于说:“不了,”他用一种虚浮浑浊的声音说道:“既然他要我等待”他说:“我就等待……但不要急着走,朋友,”他以与声音完全不相称的敏捷抓住了半精灵的手腕,传信者浑身的毛发因为这个动作而竖立了起来,芬威的手又干又冷,摸上去就像是一截枯枝,一段蛇蜕:“外面下着雨,”芬威说,“我想我该招待你一杯茶。”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死死地抓住了传信者,芬威的房间温暖,干燥,缭绕着香料的气味,而房间以外的地方都已经笼罩在冰冷的雨丝里,他的心却在大声警告,勒令他立即逃走。 他也许是想这么做的,芬威举起他的手,一缕细沙从他紧握的拳头里滑落,传信者抗拒着,但芬威弯曲手指,做出手势,一股无法抵御的睡意猛地击中了他,他依靠着芬威的身体缓慢地倒下,一只手抓着他的短剑。 芬威站在原地,仔细倾听,确定雨水与黑夜已经帮他赶走了多余的眼睛与耳朵,他低下头,脸上带着毋庸置疑的悲哀,“我并不想那么做,”他轻声说道:“我的朋友,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有时间了。”他转过身去,隐形仆役在他无声的命令下抓起了半精灵,它紧跟着他,来到那个密闭的房间。 伊尔妲如果能够看到此时的这个房间,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房间里所有的东西,芬威曾经视若珍宝的那些书籍、材料与魔法用具都被撤除了,地毯被卷起,紧靠在墙壁的一侧,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被拉伸至近似于半透明的恶魔皮肤,皮肤已经过处理,脂肪和毛发、鳞片已被刮去,又用黑龙的酸液浸泡过,撒上硝石与硫磺的混合粉末,由铁灰变成了骨白色,脱离了主人的身体,失去了生命,却依然布满了细密红色脉络,还会不时地扭动挣扎,如果不是有灿若繁星的秘银钉将它钉在地板上,它说不定会真的悄悄逃走。 法师早已在恶魔皮肤上绘满了他所需要的图案与文字,精金线条密如罭网,用于供魔的龙血在其中流动芬威拿起那本应被早日销毁的法术书,谨慎地逐一对照,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他失败了,就算是未被发觉,他也不会再有勇气去面对那些被撕碎摧毁的身体与灵魂。 那个法术正在法师的头脑里,他在几个小时前记忆了它,芬威最后看了一眼在被迫的沉睡中抽搐挣扎的半精灵,他是芬威为数不多的密友中的一个,他们一起在灰岭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用餐,一起游戏与一起工作在伊尔妲未曾出现之前,他是最常和芬威并肩而坐欣赏星光的人。 但芬威需要他去死,原本这个厄运应当降临在那个无耻的埃雅混血杂种的身上,可正如芬威所说的,他已经没有时间了隐形仆役无形的手指扼住了半精灵的颈脖,将他悬挂到空中,窒息的痛苦让他不自觉地摆动双手晃动双脚,试图摆脱睡眠术的控制;芬威快速地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着走向他的朋友,不带一丝犹豫地割断了他的喉咙,而后一路向下,一直剖到他的肋骨以下。 鲜血在法术的作用下流入准备妥当的瓶子里,和前两个半精灵的血混在一起,芬威掏出了他的心和肺,滚热的内脏被分别放进小罐子里,罐子和瓶子都是芬威自己烧制的,除了陶土,还有精金、秘银和魔鬼的血。 *** 让我们将时间略微拨回去一点。 就在巫妖还在为星盘上的棋子苦恼时,德蒙与另一个法师也正在忙于完成他们的游戏那是一片人迹罕至,乱石嶙峋的空旷之地,雨雾中的白塔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他们的不远处,正是星光河分出支流的地方,他们注视着银光闪烁的河水,它从星光河而来,穿过白塔,消失于丘陵与平原。 “时间掌握的恰到好处,我的孩子。”一个深沉的,颇为动人的声音说。 德蒙向那个人深深地弯下腰去,比对着他自己的父亲时还要恭谨上百倍有余,在他被罗萨达的牧师拒绝,眼看着只有到父亲的田庄里去看着农奴与庄稼平庸惨淡地度过一生时,是这个人拯救了他,给予他力量与希望,带领着他一窥魔法的奥妙。 现在,他还将财富与权势摆在了德蒙的面前。 “我原想做的更完美一些,”德蒙遗憾地说:“但我的兄长回来了,而父亲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 “父亲总是倾向于长子,”他的导师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你可以把这当做是命运在你耳边发出的提醒与催促它说你该行动了,那你就去行动,有时候瞻前顾后反而会带来失败。” “您说的很对。”德蒙说,并再次鞠躬表示诚服。 由于魔法的作用,雨水避让开了导师与他的学生,他们的鞋子、斗篷与所踩踏的地面都是干爽洁净的,而他们所统率的半兽人、食人魔或是巨人却已经全然湿透,他们不满地互相推搡,吐着唾沫,抓着肮脏的头发,争先恐后地爬上一块形状奇特的平台,说它形状奇特,是因为它就像一个方形的厚底托盘,薄薄的边缘微微翘起,而中间又厚又重,它悬浮在距离地面约有三英尺的地方,一对穿着华丽又滑稽的侏儒踮着脚跑来跑去,小心地调试着它的平衡与高度,这可真有点难,因为每个登上它的乘客都会粗鲁地摇晃摆弄一番。 这块巨大的魔法用具可以一次运载十个巨人或二十个食人魔与半兽人,它能浮起,但仍然需要外力拉拽,侏儒们拿它冒充漂浮碟,但拿到白塔售卖的时候只换来了嘲笑与好奇的围观,商人们更青睐马车和船只,而且他们对侏儒的东西总还心怀审慎。只有德蒙想到了它或者还能派上别的用场,他借口需要研究侏儒们的符文盘而买下了三个,放在自己的仓库里。 非人类的士兵由他的导师提供,化形药水可以让他们以人类的姿态进入白塔,德蒙招募了他们,并以训练的名义将他们聚拢在一处在执政官要求他们离开后,德蒙顺理成章地拿了一大笔钱,带着大约五分之三的人出了白塔他们原本就是要前往另一个地方的。 所有的巨人、食人魔与半兽人都已经爬上了平台,一手紧抓着武器,一手紧抓着依照德蒙要求加在平台表面的牢固拉手,几根混入了秘银的绳索贯穿整个平台,伸入支流里,绳索的另一端达成环形结横过蛇人的肩膀与胸膛,他们从河水里露出满是鳞片的脸,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一个蛇人向同伴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他们还在等什么呢?”他问。 他们在等阿斯摩代欧斯,德蒙的魔宠。 它有着两双很大的,就像是蝙蝠翅膀般的膜翼,这让它能够如同闪电般地飞行与变向,凡人根本无法捕捉到它的影子,他们看来它就是一个闪烁着的小黑点,每次闪烁都能跳出一百尺或是两百尺。 收起膜翼后它几乎与人类常见的,普通无害的小仓鼠别无二致,眼睛亮晶晶的,毛茸茸,黑乎乎、圆滚滚的一团,它的毛发要比人们以为的茂密得多,针毛带着层薄薄的蜡质,雨水并不能完全打湿它但它一落到德蒙的手臂上就开始猛烈抖动身体,甩了名义上的主人一脸的水。 德蒙很恼火,但他知道凭着他的经验与学识根本不可能有与一个小魔鬼签订契约的机会关于这点他的导师也和他详细地谈过,这只魔宠之前有过主人,是的,导师认得它的主人,但后来不知为何它的主人失踪了,也许受到了重创,因为阿斯摩代欧斯感到疼痛,虚弱,并且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淡薄,若有若无,而小魔鬼在这个位面上是需要主人的,没有主人提供魔力,他会死去并回到无尽深渊。在被迫消失前,阿斯摩代欧斯找到了德蒙,他那时只是个凡人的次子,但他身上确实有着小魔鬼需要的力量。 它和德蒙的契约并不完整,而且偏向魔鬼,对此德蒙无可奈何,他知道阿斯摩代欧斯更倾向于他导师这样的强**师,问题是导师已经有了魔宠,比阿斯摩代欧斯更强壮、敏捷与狡猾,阿斯摩代欧斯第一次试探的时候差点被它吃掉。 但这个不死心的家伙还是会待着任何一个能找到的机会向他的导师献媚。 阿斯摩代欧斯知道两个施法者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啰嗦,它聪明地只是再次张开收拢的翅膀,用两只后爪站立着,抱着两只前爪尊敬地向德蒙的导师行了一个鞠躬礼虽然这个鞠躬礼让它看上去很像是个带着枝叶的黑布林,“那个自作聪明的蠢半精灵记忆了那个法术,”他宣布道:“诚如睿智的您所料,在我离开灰岭前,他已经杀死了两个半精灵,并且企图嫁祸给另一个。” 而被嫁祸的那个傻瓜,阿斯摩代欧斯心想,真是奇怪,它居然会觉得有种熟悉感,但别开玩笑了,它怎么会和一个半精灵法师熟悉呢,除非他的另一半血统是属于魔鬼的,但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那些精灵是绝对不会收容他的,就算他的另一半血脉承继于他们的王也不可能。 “那么在黎明之前,整个法术就会完成。”导师说。 “还有一个呢?”德蒙问道:“两个半精灵的血是不够的。” “我相信我们的芬威法师会找到第三个的。”德蒙的导师说,他向阿斯摩代欧斯伸出手,手掌里放着一块灵魂宝石,小魔鬼兴奋至极地拉长了身体,预备亲自接过这份赏赐,他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但还没等他的爪子碰到导师的皮肤,后者的魔宠就从他斗篷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窜了出来,阿斯摩代欧斯差点自己跳进了他张开的大嘴里。 “滚回你主人那儿去!”导师的魔宠嘶喊道,它是条有着两个脑袋的毒蛇:“小贼!” 德蒙的导师安抚性地摸了摸魔宠的脑袋,将灵魂宝石交给德蒙,他的弟子正试着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藏到眼睛和嘴唇后面去,阿斯摩代欧斯逃的很快,但头顶的毛发还是被毒蛇牙尖喷出的毒液烧灼得一干二净,它正忙着把四周的毛发梳理过来遮住那块难看的空白。 毒蛇在隐入导师的影子前尖锐地大笑。 阿斯摩代欧斯恼火地将那块灵魂宝石塞进自己的颊囊,它的头顶很疼,“如果我的主人,”它无声地嘀咕道:“我的主人不是这么个没用的家伙……” 它叹了口气,发觉自己正在想念它真正的主人,虽然他性情古怪,脾气乖戾,嗜好暴力并喜怒无常,但他确实很强大。 而且慷慨。 德蒙的导师当然不会去关注一个魔宠的思想,他将出发的命令投射到蛇人的脑袋里。 精灵们将星光河视为己有,不过就算是他们放开了权限,普通的航船也难以在星光河上行驶,星光河之所以如斯暴怒不安正因为它的河床遍布突出的页岩,它们就像是一层层的阶梯,除了生有飞翼的精灵船,还有什么样的船能够跃过它们呢? 但蛇人可以,星光河的急流漩涡对于生长在大海里,能够与风暴潮汐相对抗的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困难,他们还能灵活自如的改变自己行进的方式,在河流怒吼着跳出阶梯的地方,他们的爪子能够插入坚硬的岩石,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岩石的表面并在鳞片的推动下稳定而迅速地向爬行,而那些河道深邃平坦,水流冲击的劲道不再那么强横的地方他们会改为更为轻松快速的游动承载着士兵的平台如侏儒所保证的,哪怕是个十岁的人类男孩也能推动,蛇人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还拖带着一个小小的负担,在他们动作过大时,平台会上下晃动,有几个不够老实的兽人掉了下去,但他们很快就被负责替换拉拽的蛇人送出水面,拉着同伴投下的绳索爬回平台。 “你觉得他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灰岭?” 德蒙的导师问道。 关于这个,德蒙已经推算过了无数次:“比精灵的船只更快,”他说:“但即便如此,他们到达灰岭的时候仍然会被暴露在晨曦之下。” “时间无所谓,关键的是芬威的法术是否能够成功我已经给了蛇人命令,”德蒙的导师说:“让他们之中的两个提前潜入灰岭,如果他们看不到应有的东西,就连同其他人即刻返回,不要停留。” “那太可惜了。” “没关系,”他的导师说:“我们还有白塔,这才是最重要的。” *** 作者的话:没看到异界灵魂和巫妖不要急啊,下一章才轮到他们大发神威…… 第四十六章 双城之危(下) 两章合一 芬威对自己正在走入陷阱一事毫无所觉。⊙ 他翻阅着那本法术书,上面的文字与其说是颤抖着,不若说是正在欢庆舞蹈,芬威甚至能够听到它们的歌声,用着粗陋嘶哑的深渊语言,配合着狂乱无章的节拍,它们鼓噪着,为即将降临的灾祸大声喝彩,可惜的是它们唯一的听众无法理解其中深藏的诅咒,他将之归咎于紧张和疲累带来的幻觉或是耳鸣所有事情已经准备妥当啦,传信者剩余的部分也已经被隐形仆役裹带出去丢弃伊尔妲与其他精灵正在追逐芬威召唤出来的变形怪,直到罗萨达的荣光铺满整个密林时才会回来,而那时,他的法术也已成功,痕迹都会被打扫干净,而这本万恶的法术书与材料,也都会被销毁。 首先被投入法阵的是半精灵们除了心脏以外的内脏,这不是法术所需要的材料,而是给恶魔的祭品,在恶魔的皮肤满意地起伏,嘟哝并蠕动着吞没这些内脏的时候,芬威开始念诵那个牢牢记在脑子里的兀长咒语,他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会带走他的一点精力,并在记忆里留下一个白色的空洞。 芬威需要全力以赴才能不被法术可能失败的恐惧控制,他的身后没有可供后退的余地,而且他也并不想后退,早在他做出决定之前,他就已经习惯了憎恨与鄙视自己。 内脏一会儿就被吃了个精光,恶魔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一点血渍粘膜,看上去还是那样光亮柔滑,精金的线条也未被污染,施法者拿出了第一个半精灵的血,法术书上有写到纯种的血是最好的,但半种的血也可以将就如果它不是那么说,芬威可能在一开始就把它销毁了。 精灵是不同的。 他将瓶子里的血倒进法阵,它还是热的,红的发亮,就像刚从心脏里迸出来,浓郁的腥味里带着蜜糖的甜香,恶魔的皮肤兴奋地嘶叫,持续不断地皱起和瘪凹,争取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吞下最多的血液,纵横其中的脉络变得薄而肥大,液体的流动趋向清洗可见,它近似于贪婪地享用着,但这不是祭品,是材料芬威拿起依照法术书要求预备的,魔鬼的指甲和触须交合而成的鞭子,他大力地抽打那张骨白色的皮肤,直到它变得顺服只吃掉那些渣滓,留下纯净的精灵的血。 芬威抓紧时间,将第二瓶与第三瓶血倾倒进法阵这些血液大概可以装满两个八升的玻璃酒樽,但在法阵里,它们就像是将一小杯水倒进被阳光晒得发焦的沙子里,嗤地一声就没了。 法师念诵下一段咒语,将魔鬼的黑色血液均匀地洒在恶魔的皮肤上,两个老对头立即争斗起来,但处于级别与魔力原因,恶魔很快便败退了,在血液开始吞噬皮肤之前,芬威扔过去一颗心脏,它和血液一样,也还都是活跳跳的。 有着丑恶颜色的血液聚拢起来,吞掉了那颗心脏,法师的咒语转向第三段,也是最关键的一段,他将剩余的心脏捧在手里,直到恶魔的皮肤将吞进去的血液还回来不是混杂的,脏污的血,是经过提纯与澄清的血,精灵的血,它们在滑顺的皮肤上凝结,沿着一个边角滴落,芬威用一个水晶杯子接着它们。 精灵的血也是红色的,但那种红色如同凝结的晨曦又如同融化的石榴石,没有一点杂质,分量并不多,也仅仅够填满一个杯子而已,芬威将它妥当地收进匣子里,施法保证它不会倾翻或是移动然后他从容不迫地转向法阵,将两颗心脏投掷进咆哮的深色血液里,在魔鬼忙于咀嚼时,他大声念起了最后一段咒语,并飞快地逐个拔掉了秘银钉,获得自由的恶魔皮肤就像误入渔网的章鱼那样疯狂地收缩起来,一瞬间就将魔鬼的血液包裹了起来。 芬威精妙地翻转手腕,一个施加过禁锢类法术的匣子准确地将恶魔的皮肤与魔鬼的血液罩了起来并收入其中,他马上盖上盖子,任凭里面碰乓作响。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将那些提纯后的血液和巨龙的血混合,喝下去。 它既苦又冷。 *** “我得说,人类始终是种奇怪的东西,”德蒙的导师说:“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却很愚笨;有时候很慷慨,有时却很吝啬;有时候勇敢,有时候却很怯懦看似谨慎细微,事实上却鲁莽得像是从未有过理智这种东西。” “就算只有一半,”他的魔宠附和道,它用尾巴卷起金杯,在里面倒上一点蜜酒,点上一点毒液,挥动利刃般的尾巴挖出一只新鲜的眼球从一个颤抖着的人类孩子的眼眶里,那个孩子痛苦地长大了嘴巴,却只能发出呵呵的喘息声,他没有舌头,声带也被提前割断眼球落进杯子里,立刻被毒液融化了,金黄色的液体也随之变成了会让任何一个人类为之心迷神醉的祖母绿色,前提是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主要成分:“那也是人类一个低贱愚蠢的种族,比精灵好一点儿,但比不上兽人和巨人,遑论其他,”它继续说道:“他们总是犹疑不决,反复无常,一丁点儿可见的利益就能动摇他们的信仰,遮蔽他们的思想,让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与可预测的陷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们还很虚伪,他们甚至会欺骗自己,以为自己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光明的、无私的,但事实上呢,尊敬的主人,就我看来,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可怜而卑微的,臭烘烘的,蜷曲在一起寻求残羹剩饭的脆弱虫子,为了满足自己的**而无所不为。” “但这没有什么不好,”魔宠的主人说:“对我们而言。” “确实。”毒蛇咝咝地说,它从未对它的法师主人产生过任何悖逆之意,至少在表面上,至少在他还很强大的时候,“德蒙就很好用。” “他是我的弟子。” 毒蛇审慎地反刍着主人的回答:“弟子之一,”它说,“不过他还是蛮听话的。” “暂时,”德蒙的导师说:“在我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时,他会是条冲着别人汪汪乱叫的可爱小狗,但如果我给不了食物,他会试着从那只喂食的手上咬下一块肉来。” “和其他人类一样的野心勃勃,不择手段,”魔宠点评道,“也同样地蠢。” 施法者点头同意魔宠的评论,“我只需要一小段时间的忠诚,”他说:“不会很长时间。” “那么。”他的魔宠说:“等到了那天,我可以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浸在酒杯里吗,我觉得他的眼珠子会有巧克力味儿。” “颜色是没有味道的,”德蒙的导师纵容地提醒道:“祖母绿色的眼球也不会有薄荷味儿。” “可我总觉得它们应该是有味儿的,准是德蒙没找对人的关系,”双首毒蛇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我觉得绿色的眼珠子就该有薄荷的味儿,蓝色的就该有酸甜味儿,琥珀色的就该有蜂蜜味儿……” “黑色的呢?” “苦味?”双首毒蛇拿不定主意:“但布林和椹莓也是黑色的,它们是甜的。” 德蒙的导师站起来,掀开窗帘的一角,倾听着黑暗中的声音,细密的雨丝击打在玻璃上,招牌上,石头格子路上,几只被雨水打的湿漉漉的小鸟争夺着干燥的屋檐,蹲在檐下的猫儿发出如同婴儿哭泣般的喵叫声,马和骡子在棚子里咀嚼着甘草,打着不安的响鼻, 而后是属于人类的,一声凄厉可怖的嚎叫声。 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 *** 芬威喝下了血液,涓滴不剩。 它又冷又苦,滑下喉咙后却变得灼热而甜蜜,芬威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它是如何侵入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的,它非常执着,又异常强大赤褐色的液体从芬威的眼睛、鼻子、耳朵,身上每一个孔洞里流出来,他依然**着,污秽的黏液涂满了皮肤的每一寸,他无法看清东西,也无法听见什么,更无法呼吸和喊叫,他的身体无法动弹,所有的内脏和液体都像是变成了半溶解的岩浆,他努力回忆着那个法术,想要分析其中的问题,却一无所获。 他张开了嘴。 火焰流动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落在地上,芬威无法看见从他嘴里流出的东西是活的,虽然它的颜色你只能在死者的舌根下看得到,它在银冠木的地板上流动,留下焦黑的灼烧痕迹,它是一种如同磷火般的青色与白色,越往上就越透明,到了最上面几乎是无色的。 它蔓延的速度是那样的快,转瞬之间就流出了芬威的房间。 一只松鼠端端正正地坐在宽大屋檐下的檩条支架上,卷着尾巴,半睡半醒,活着的火焰就像是一只饿极了的鹰隼那样猛地扑上了它,它轰地一声烧了起来,连声吱叫都没能发出来,只留下了还不足以填满一只小手指甲盖儿的灰烬。 火焰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并不满足,它左右摆动,分裂成一百条或者更多,它们就像是刚出生的小蛇,迅速安静地分散,游往四面八方。 它们是那样的贪婪槭树、灌木、草、昆虫、从飞舞在空中到深埋在地下的……只要活着的,有生命的就是它们的食物,它们曾经细弱得就像是随时可能消失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从人类手指粗细长到手腕粗细,从手腕到手臂,又从手臂到腿,到身躯……它们在吞噬比它们大的多的东西时会融合,在捕捉敏捷的猎物比如鸟儿和松鼠,又会分裂成更多条摇摆不定,交头接耳的触手和舌头在某些猎物即将逃离罗网时,它们还会高高跳起,在空中迸裂,散成无数颗细小的火星,这些闪烁着的小火星会钻进皮毛和皮肤,灼烧内脏与骨头。 它们并不畏惧雨水,也不会介意失去普通火焰赖以生存的空气,蔓延的速度就像是海潮或是狂风,吞掉一棵五十尺高的裂缝槭树不比人类吞掉一根香肠所需要的时间更久;它们甚至懂得限制自己的吞噬速度,好让那些惊慌失措的鸟儿与松鼠将它们带到更远的地方,它们散发出来的热气带着臭味和硫磺的气味。 巫妖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他的导师曾弄到并养过那么一小撮负能量之火,他曾被指派去“喂养”它,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往里面丢只老鼠或大小相仿佛的普通生物,以避免它“长大”或是“死去”,这个工作并不繁重,但需要非常警醒,这种火焰在面对生命力时会变得格外聪明,它甚至会故意缩小自己,变得奄奄一息的模样来骗取食物。 它来自无尽深渊与火元素位面的交界处,以生命为燃料,只要有生命,它就能无穷无尽地燃烧下去芬威比他预计的还要蠢,他打开了通道,放出了比他想象中更糟糕的东西。 他得承认策划了这个阴谋的人很聪明,他避过了精灵们设置的迷锁限定精灵们在灰岭设置的迷锁限制了传送类法术和召唤类法术的使用,所以在灰岭,你只能步行或飞行,也无法召唤出魔鬼或是恶魔,但这儿仍然可以打开通往其他位面的通道水元素位面,火元素位面等等这是个绝妙的擦边球,一个被伪装成用于转换种族说实话,这种魔法阵巫妖还从未见到和听说过,实质上却连通着火元素位面的魔法阵,含有着生命力的各种血液……最为蓬勃有力的巨龙血,吸引与诱惑它的深渊生物的血与精灵的血,当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有能力完成这个法术的,憎恨着自己的另一半血脉,并且被精灵们信任着的傻瓜。 巫妖很难理解芬威是怎么想的,一个如此复杂,并且邪恶无比的强**术到头来只为满足一个半精灵可爱天真的小愿望?所有的红袍与灰袍都会为之哭泣的。 我觉得现在不是感叹或追忆往昔的好时机,异界的灵魂喊道,你不觉得整个灰岭都快被烧光了吗? 别告诉我你想住在一片废墟里!他继续喊道。 巫妖在思想里挖了挖自己的耳朵你想怎么做?他抱怨道,如果那些精灵愿意信任我,我可以把整件事情扼杀在襁褓里,但现在? 你说这些火所需要的燃料是生命?异界的灵魂急切地说道,在我们的世界有种做法…… 开辟阻火带。巫妖说,我知道,但问题是,我不能像你那样控制火焰,普通的火也无法蔓延到地面以下,也就是说,无法保证绝对阻隔负能量之火它们可能会一起烧光灰岭与银冠密林。 那么,如果我们放任不管,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灰岭和银冠密林被烧光,巫妖回答,但我想精灵们会想出办法保住密林。 可灰岭就要变成灰烬了,异界的灵魂干脆利索地说,让我们干吧,狗狗狗! *** “我有一个主意,”巫妖说:“但我不保证整件事情不会变得更糟。” 钢蓝色眼睛的管理者看向他,黑发的年轻法师可以说是毫发无损,但如果他没记错,克瑞玛尔的法术书在芬威那儿,而这些诡异的火焰正来自于芬威的房间。 “芬威把法术书还给你了?” “没有,”巫妖说:“但我之前还记忆了几个法术。” “你想怎么做?” “点燃灰岭。” *** 在灰岭,施法者们很少会去记忆一个火焰类法术,虽然银冠树内含有金属,灌木与寄生植物密集而潮湿,裂缝槭树又因为有着大量的糖分都不是那么容易引燃,但毫无疑问,火焰仍然是灰岭或银冠密林这种地方最需要避免出现的东西为此灰岭的住民们甚至不用明火,而改用辉石粉末,这种加水就会产生高温的矿物矮人可卖的挺贵,而且用惯了煤气天然气的异界灵魂总觉得它的火力不够强劲在他想要炒个鱼片蘑菇什么的时候。 除了克瑞玛尔和生死未卜的芬威,灰岭还有四个法师与三个法师学徒,其中一个学徒施放了一个戏法,点燃了一撮干苔藓,精灵们轮流上前,点燃手中的火把。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行,”一个法师低声说:“虽然我有准备可能用到的法术,但我很担心无法覆盖所需要的面积。” “幸好我一向不怎么喜欢闪电类法术,”另一个法师说:“不然我只好无所事事地在一边发呆了。” “闪电类法术同样有用,”巫妖说:“我们需要的是开辟出一条无生命或仅有少数生命的防护带,但一棵树木燃烧殆尽的时间太长了,在它们燃烧的时候,残余的生命力仍会为负能量之火提供帮助,如果将树木击断,只是燃烧树桩的话就要快多了,另外闪电也能烧灼树木留在地面以下的根系我们也同样需要音波类法术,它可以控制普通火焰蔓延的范围强大的声波可以增加空气的流动速度,让空气变得稀薄,当后者的含量降低到火焰的临界值时,火焰就会变得弱小到能够让雨水打灭。”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腐蚀类法术与闪电类法术的效果可以说是等同,但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要尽快您的顾虑很对,”他向第一个发言的法师颌首致意:“我们绝对不能让火焰拓展到我们无法干涉的范围。” “但如果能有更多的法师……”他说,看向管理者。 “我会向白塔求援。”管理者说。 *** 伊尔妲举起了她的长弓,连续一整夜的追逐总算是到了尽头,她瞄准了那个灰色的,步履踉跄的身影,她的利箭带着她的仇恨破空而出,银光击穿空气,凶狠地咬入灰袍的脊背。 他倒了下去。 随行的法师举起手,示意精灵们不要急着靠近,他施展飞行术,在灰袍的周围盘旋了一会儿,再度施放了两个法术,才向他们点了点头。 他们靠过去,一个男性精灵将尸体翻开,让他露出自己的脸,那是张陌生的脸,精灵们对此没有一点印象一个邪恶的灰袍,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他与灰岭的住民没有丝毫关系这点让伊尔妲松了口气,她直起身体,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另一个精灵在大声惊呼。 陌生灰袍的脸发生了变化,五官变得模糊,鼻子扁平,嘴唇凹陷,额头塌下并失去了他所有的毛发,喉结消失,皮肤呈现出死人一般的灰白色,如同石材雕琢研磨般地看不到一丝纹理,四肢变细,手指并拢,粘结成一团。 不用翻动他的身体寻找双翼伊尔妲也能认出这是一个变形怪。 她感到一阵恐惧。 更大的惊呼声响了起来,一个精灵抓住伊尔妲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让她看向灰岭。 燃烧着的灰岭。 第四十七章 暴乱(上) 白塔在燃烧。 只在少数人那儿传播的疯病突然扩散了,大多数人都在万籁俱寂时发了病,执政官被他的次子用力推醒的时候,事情已经败坏到了几乎无法挽回的地步。 无论是仆役与平民聚居的外城区,还是云集着富商与贵族的内城区,甚至于执政官的官邸都有着犯了疯病的人,他们的发作毫无征兆,只是突然就暴怒起来,在用晚餐的时候,在入睡的时候,在散步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变得血红,嘴里流出唾沫,拿起身边每一样能用来攻击别人的东西挥舞敲打或是直接使用自己的拳头和身体袭击他们所能看到的第一个活物,他们比失去了理智,完全遵照自己的原始**行事的野兽还要可怕,不管怎么说,后者的攻击总是有目的的,而他们不是。 他们唯一爱好的就是折磨和杀戮儿子杀死父亲,祖母扼死孙儿,亲密的好友将短剑刺入彼此的腹部,甜蜜的情人突然咬断了另一方的喉咙……一些女性与幼小的孩子在被杀死前还曾被她们的血亲或其他信任的人强暴过一个仆人在反抗得了疯病的主人时失手杀死了他,在片刻惶恐后,这个身份卑微的家伙当机立断地选择了逃跑,在逃跑前他拿走了主人的钱袋和饰品,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他还点燃了主人的房子;他的举动像是一个榜样,更多的人加入了趁乱劫掠的行列,他们每离开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会被鲜血铺满并被火焰吞噬。 执政官召唤了他的警备队队长,结果来的是他的第二副手,他的前两位上司都已经发了疯,就连第二副手也受了伤,从他的眼角直到嘴唇,有一道深刻的伤口,深到可以看见白色的牙齿与鲑鱼肉色的牙龈,他为自己治疗过,但效果不彰,血从他的下巴一直流到颈脖。 “队长?”执政官皱着眉。 “不,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相互刺杀而死了”第二副手说,他说话尽量简短,因为伤口很疼并且漏风:“是我的妻子。”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痛苦:“还有我的女儿。” 执政官抿起嘴唇,眉间的纹路变得深刻而悲哀,他已经看过了一个发狂的人,知道那是个什么样子,更有可能,她们都已经死了:“警备队……” “五十二人,”第二副手说:“能够行动,仍有理智。” “你现在就是我的警备队队长了,让他们拿上所有的武器,”执政官对这个遭遇巨变但仍能保持冷静和坚强的年轻人说:“先清理内城区,一家一家的来,向获得安全的商人征收他们的护卫与仆役,发给他们武器,然后再清理外城区。” 新任的警备队长向执政官鞠躬,德蒙叫住了他,递给他两瓶药水,“一瓶提神,一瓶治疗。”他说:“你先治疗好自己的伤再去做事,这样才能有效率。” 警备队长看了一眼执政官,执政官微不可见的上下摆动了一下脑袋,他接过药水,充满感激地向德蒙鞠了一个躬,在这种混乱而危险的夜里,一瓶治疗和提神的药水有多么重要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 “你哥哥呢?”执政官在走上内城墙时问。 “他赶去罗萨达的圣所了。” “他做的很对,我们正需要罗萨达牧师的帮助,”执政官赞许地说,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次子,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而苛刻:“那么你现在跟着我想要干什么呢?难道还要我去亲自通知安东尼奥法师让他向灰岭寻求帮助吗?” 德蒙脸色不变地略略行了一礼:“但您没有侍卫,”他说:“他们都疯了。” “我以为你已经过了无法区分事务重要性的年龄了,”执政官冷淡地说:“而且你的兄长很快就会回来了。” “那么,”德蒙说:“如您所愿。” 阿斯摩代欧斯在他主人投下的阴影中发出一声恶毒而刺耳的笑声。 “他不喜欢你。”它尖声尖气地说。 “这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它已经持续了快二十四年,”德蒙说,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很高兴它已不会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感到疼痛:“每一天,只要面对我他厌恶我,我知道,”他悄声说道:“我也许不是他的儿子,我的兄长是,我的弟弟是,但我不是,我不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是我的父亲。” 他停下脚步,仰望在微弱的火把光亮中的高大身影,他是三个儿子中最像父亲的一个。 “我不会再为你感到悲伤了,父亲。”德蒙说。 阿斯摩代欧斯被德蒙丢下了,他的借口是他将要去见的安东尼奥法师是个老练而经验丰富的施法者,他会察觉出不对来一你的魔宠可以是条毒蛇、是只蛤蟆,是只甲虫,但如果是只小魔鬼通常只有灰袍和红袍才会养一只小魔鬼作为魔宠,所以依照德蒙的说法,它最好还是别在安东尼奥法师面前出现。 小魔鬼认为这是一个报复,它不认为那个老头子法师能够破解自己的隐形,它将之记录下来并期望能够在某一天回报给它的临时主人,不过这些都不妨碍它去找点有趣的玩意儿让自己开开心。 它不多会儿就找到了一个被德蒙的药物摧毁的家庭一栋有着三个房间的小房子,主人是个皮匠,在含有邪恶药物的圣水导致的疯病发作时,他挥起切割皮革的圆刀一下子就把他的学徒,也就是他儿子的下巴和下巴以上的部分分开了,他的妹妹被他割断了喉咙,而他的妻子,在慌慌张张地将小女儿藏进卧室的储物箱后被他划成了连腰带也做不了的破皮子,幸好得了疯病的人脑子也会变得迟钝,他没有去检查箱子,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然后在外面被另一个人打死了。 为了保证小女儿的安全,母亲甚至在箱子外面上了锁,里面又暗又闷,只有箱子“会发臭,会发黑,会长出虫子。” “你也会死,但不会那么快,”小魔鬼挥动藏在身体里的尾巴,那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比较粗和长的毛发,它是中空的,里面蕴藏着毒液,阿斯摩代欧斯会按照自己的心意确定毒液的注入分量,多点就是死亡,而少点是麻痹:“我今天想吃点新鲜的,”它说,从女孩的皮肤里抽出尾巴,动作缓慢地从膝盖爬到腹部,从手臂爬到肩膀,最后在鼻子这儿坐下来:“我会把你的眼睛留到最后吃,这样你就能看着我是怎么吃掉你的耳朵、鼻子、嘴唇和手指的。” 它愉快地看到那双眼睛里终于充满了恐惧。 *** 伊尔妲抬起长剑,挡住了一个食人魔挥下的长柄斧,随即让它沿着斧刃滑下将斧子推往一边,于此同时,另一只手握着的短剑划出弧线,穿过食人魔防守的空档,刺中了他的肋下食人魔发出一声暴躁的怒吼,转过身去面对这个原先他没怎么在意的对手,他的身高高过伊尔妲三尺,体重则是伊尔妲的两倍,浑身长满了鼓起的疣子他毫不犹豫地收紧手臂,夹住了伊尔妲刺入他身体的短剑。 女性精灵放弃了她的短剑,第二个敌人就在此刻冲了过来,他的身体里显然流动着兽人肮脏的血,身材并不惊人,但大腿格外粗壮,手和脚的指甲就像是弯曲的爪子,嘴唇裂开的幅度格外的大,舌头细长,带着倒刺,周围围绕着密密麻麻的小牙齿晃动着一副沉重的钢制连枷。 而伊尔妲已经跳起“旋舞”,精灵们常用的武技之一,关键在于如何恰当地舞动你的两柄武器与尽可能快地转动你的身体,在你面对比你更多的敌人时凯瑞本和伊尔妲是这种舞蹈的佼佼者。 她旋转,跳跃,扭动腰肢,耸起与垂下肩膀,脚步比山林中的风更轻盈与难以捉摸,虽然她只有一柄长剑,但武器相交击打,金属清脆的撞击声持续不断,食人魔与半兽人都开始迷惑,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敌人,但她就像是长了六只手臂和十二条腿。 如果没有第三个敌人加入,胜利必将是属于伊尔妲的。 那是个狡猾的半食人魔,和那个半兽人一样瘦小相比起他的同伙而言,他蹑手蹑脚地爬过去,举起了他的十字弩。 但就在他预备发射的时候,一道炫目的光亮照进了他的眼睛,他惨叫着丢下十字弩,昏头昏脑地反身冲进了燃烧着的槭树林。 伊尔妲击中了那个半兽人,一记准确的斩击,劈开皮甲,裂口从他的肩膀直到他的胸膛,并借着它的惯性转动身体整整半周,再度面对食人魔,在之前的战斗中,精灵五尺长,微微弯曲的长剑已经砍掉了他未曾持斧的那只手,并在他的腹部留下几道伤口她踢起一块依然带着暗红色余烬的树枝,让它去灼烧敌人的脸,在食人魔抬起仅有的手臂阻挡时,她挥动长剑,把它砍了下来。 他向伊尔妲冲过去,而女性精灵只是向右跨了很大一步,她的长剑在食人魔的颈脖侧面制造出了一个致命的伤口。 在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交战后,伊尔妲才有时间去找寻那个给了她帮助的人,她露出笑容,因为她看到了克瑞玛尔,黑发的施法者正漂浮在裂缝槭树的上方,挥动着手臂施法掀起一阵狂风,而他的脚下正有一个小点在发光。 伊尔妲从背后取下长弓。 一道银光擦过巫妖的视野边缘,他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被精灵长箭钉死在裂缝槭树枝干上的半兽人,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十字弩。 第四十八章 暴乱(中) 伊尔妲和其他追捕灰袍的精灵们返回的非常及时。就在精灵与半精灵的施法者们忙于拯救整个灰岭时,蛇人从星光河里冒出头来,他们到达的时间要比德蒙所预计的早一点,管理者的动物伙伴尖利地鸣叫着提醒他有敌来袭但这并没能给管理者和他的族人太多的准备时间,他们还不到二十,武器的数量还不及人数。 两个巨人跳下悬浮的平台,将平台推往河边,他们沉重而庞大,流速变缓的星光河无法抬起他们的双腿,灰岭的住民们射出仅有的几支箭,半兽人与食人魔们从平台上翻滚着落进浅水里,腥臭的血污染了清澈的河水,没有一支箭落空,但遭遇损失后的敌人仍然三倍于他们。 精灵与半精灵们可以退进槭树林,凭借着复杂的地形与植物们的帮助来对抗敌人,但现在不行,他们不能扔下正全神贯注操控着双重火焰的法师们。 进攻的主力是食人魔,半食人魔与半兽人,他们咆哮着跃过湿滑的河滩,挥动着斧头、连枷、锤子和带着尖刺的棒子,一个半精灵在最初的遭遇战里被敲碎了脑袋,而另一个被砍成了两半,而其他人几乎都被两个、三个和更多的敌人围攻;带有十字弩与弓箭的半兽人与食人魔则爬上裂缝槭树来缩短他们与施法者的距离,以弥补他们过于粗劣的技巧与缓慢的动作一个学徒很不幸地被射中了腿,他掉了下去,眼看就要落进金红色的火焰里,但他聪明而冷静地使用了一个戏法,将自己的身体移动出烈火烧燎的范围,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得以幸存,几个食人魔扑了上去,他被撕碎时发出的惨叫让整个灰岭都为之撼动。 巨人的脚掌轰隆轰隆地拍打着地面,他们有踢开那些恰好闯入他们视野与行进路线的弱小生物,但并不为他们的哀嚎和血液逗留这种行为不太符合他们以往的习性德蒙的法师考虑到他们那颗与庞大身躯完全不成比例的小脑袋,预先施放了一个小法术,免得他们过分地沉溺于杀戮中而忘记了真正的,更好的报偿。 秘银。 宽阔的星光河穿过了整个银冠密林,银冠树的细巧的羽状叶片与枯萎的枝条落进河里,那些富有营养的部分会被河流中的虫子、小型的水生物和鱼吃掉,留下坚硬的,无法食用的部分,也就是那些贵重的金属,它们会被河水带走一部分这也正是为何它会被称之为星光河的原因,但更多的会在流速和缓的平地与凹处沉积起来,那就是灰岭最大财富的来源。 精灵们不擅长采矿,他们也不需要,星光河带来的秘银已经足够他们交易到所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巨人们砍倒裂缝槭树,或是直接拔起它们,就像人类搜索鸟巢那样贪婪地破坏搜刮着精灵与半精灵曾高悬在空中的居所,他们不那么畏惧普通的火焰,他们的表皮比大象或是犀牛的还要厚,上面满是皱褶,蒙着一层厚厚的污垢与灰尘;德蒙的导师又给了他们一瓶能够抵抗负能量火焰灼烧的油脂,他们在上岸之后就立刻涂在身体的每一部分,透明的火焰在距离他们还有好几寸的地方就退开了。 他们找到了如此之多的好东西无论是精灵还是二分之一,他们没有防盗的概念,所有的珍贵之物都被直接放在外面,顶多就是个没有锁的箱子与柜子,除了成袋的秘银沙,他们还找到了用秘银、精金铸造的长剑、短剑与匕首,弓箭,宝石饰物,秘银链甲,一种看上去就很坚韧轻巧的丝衬衫没有被火烧掉!,还有各种各样装着粉末和液体的精致的小瓶子,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也放进了自己的皮袋里。 一个巨人找到了一个小点的星盘,两百多子的那种,周围镶嵌着蓝宝石与秘银,配备的三十二方位的玫瑰罗盘用了四种颜色的碧玺来做装饰,他比划了一下,觉得用来作为一个餐盘它将是再合适不过的,但不等他把这个装进皮袋,一枚无形的利箭击碎了它,并且割伤了他的手指。 巨人嚎叫起来,扔掉星盘拔出了自己的斧子,这把斧子足以盖住一个精灵的整个胸膛。 一个法师向他精疲力竭的同伴做出手势,取代了他的位置,后者感激地一笑,生命之神作证,他记忆中的法术已经寥寥无几,飞行术也即将失效,他安心地躲到了一个隐蔽而安全的地方,手里紧扣住下一个法术,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 整个情势在伊尔妲返回后已获得了逆转。这是一个奇特的队伍,灰岭的管理者在斩断一个半兽人的脖子时想,他看不到施法者,甚至找不到一个人类通常情况下,敢于袭击灰岭的队伍不会是纯非人类的,因为他们的脑子总是不那么够用,很容易就会陷入到无可救药的混乱中去从而让精灵们找到各个击破的机会。 但他们的数量又是那么的多。 除非那个人已经想到了,只有活着的才会回去问他要酬金。 灰岭的管理者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烟雾的灼热的空气让他咳嗽了起来,差点就没躲过一个食人魔的钉刺木棒,他的动物伙伴,一只强壮的雀鹰落在了食人魔的脸上,爪子深深地嵌入他的鼻子与眼窝,食人魔想要把它抓下来的时候,精灵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巫妖的飞行术也到了失效的时间,他扶着裂缝槭树缓慢而警惕地下降,他的位置同样由一个刚返回灰岭的法师代替,那个伪装的灰袍并没有使用法术反击,当然,你见过一个变形怪法师吗?所以他们记忆的法术几乎都还在,而且都是些危险的攻击性法术,毕竟他们以为自己要去对付一个阴险强大的灰袍。 有了新的力量加入,巫妖想要的防火带很快就被开辟了出来,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闪电类与腐蚀类法术也能起到想象不到的作用,树木在燃烧,而树木下方的部分被掀起了整整十多尺,在最深的地方仍能看到蓝色与白色的磷火,但都很微弱,毕竟昆虫所能提供的生命力实在是太少了。 被真实的火焰围拢在内里的负能量之火嘶叫着,就像是被围困住的凶恶的幼崽它还没长大,也不会再长大了。 火焰投射出来的光亮和热量庞大的惊人,没人注意到黎明已经过去,晨曦即将重新照亮与温暖这个地方巫妖例外,作为一个施法者,尤其在遭遇到了那样的不幸后异界的灵魂:喂!,他对时间简直已经敏感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事实上,有时他甚至要比那只魔法挂坠更准确些。 他还有两个法术,巫妖将双手放进袖子里,考虑是把它们留下来还是用掉他周围的战斗均已告一段落,大概正数一百二十之后,他就会回到识海,这个身体将被另一个灵魂控制与主宰。 曾经的不死者可以说是安逸地抱起手臂,他注意到伊尔妲正在和一个巨人对战。 巨人使用的是一柄少见的双头尖锤,一边嚎叫着“敲!砸死!杀死!”之类的通用语一边用他的锤子追逐着女性精灵矫捷的影子看上去很像是“打地鼠”,一种异界灵魂曾在电脑上玩过的游戏,只是要比那残忍和血腥得多对战双方的实力并不均衡,伊尔妲只要挨上一下就会彻底地“”,她却很难对巨人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她锋利的长剑在巨人身上开了许多血淋淋的口子,手臂上也有,腿上也有,身体上也有,但这些伤口并不能让巨人的速度减缓哪怕一点,他的每一下敲击也如同第一次那样沉重。 那是个十五尺高的大家伙,巫妖思忖道,他记得的法术对这个笨拙巨大的蠢家伙造不成威胁,但他或许可以提醒一下伊尔妲。 伊尔妲喘息着,她累了,汗水腌渍着她柔嫩的眼睛,但眼前的敌人让她一点也不敢放松,她就地一滚,躲过巨人挥来的锤子,锤子带起的风刮过她的尖耳,耳朵猛地向前折去,剧烈的疼痛让她无可忍耐地大叫了一声。 她以为巨人会乘着这个机会踩踏或是踢她,但直到她顺利地站起来,巨人还留在原地。 他低着头,检查着腰里的皮袋,就在这时候,皮袋又被拉拽了一下,非常明显,巨人愤怒地叫喊了起来,他用一只手紧抓着皮袋,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企图染指他财产,胆大妄为的小贼。 伊尔妲笑了,她不用去找也知道是谁正在作弄这个可怜的大个子,淘气的克瑞玛尔,给她出了个绝妙的点子她调整呼吸,再度冲向那个巨人,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她充满自信。 她没有攻击巨人的身体,她的长剑只是轻轻掠过他的腰部,割断了那只皮袋与巨人腰带之间的联系。 皮袋掉在地上,巨人吼叫着,他弯腰去捡动作笨拙而沉重,在他抓起那只袋子的同时,伊尔妲的长剑从他的腋窝位置刺入,她用力前推,直到剑刃完全没入巨人的身体,近到她都快被巨人的腋臭熏到晕过去。 巨人想要站起来,但失败了,长剑刺入了他肥大的心脏,令得它的每一下跳动都在绞碎它自己,他连同他的锤子一起笔直地砸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比较晚,可以明天一早来看哈再次谢谢诸位大人对我的支持,还有你们的收藏!鞠躬! 第四十九章 暴乱(下) 巫妖从自己的藏身之处走出来,但他暂时还不想让伊尔妲找到他。 曾经的不死者估算着,正数十五记后就是他们交换的时间了,就让那个甜蜜的白痴去面对这个女性精灵吧别忘了,芬威已经死了或比死了更糟糕。他不喜欢,也不懂得如何安慰别人,他更习惯往倒霉鬼的屁股上踢一脚然后心情愉悦地看着他们在绝望与痛苦的泥沼中苦苦挣扎。 十五、他漫不经心地数着,十四、十三、十二…… 九。 八。 …… 伊尔妲看见了黑发的施法者,她的笑容加深,微微转动肩膀,像是要向他走过来。 三。 二。 异界的灵魂睁开眼睛,和巫妖一起注视着外界,他们看到了一柄斧头,闪着银光,急速地旋转着,发出象征着死亡的啸叫。 一。 布满缺口的斧刃劈断了伊尔妲的脖颈,她的头滚落下来,掉进灼热的灰烬里。 巫妖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喊。 那是怎样的叫喊啊,它是那么的惊恐,又是那么的悲恸。 巫妖曾无数次地倾听过这种声音从他的祭品、实验材料,还有敌人,他们的朋友,和亲人那里像是被切去了一半的心脏,又像是被挖出了眼睛,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也会像如同弱者一般发出如此悲惨的喊叫。 不,不是他,是克瑞玛尔,那个愚蠢而又天真的窃贼不死者不会悲伤,不会怯懦,不会失去理智。 叫喊又有什么用呢? 死亡是无法挽回的。 *** 杀死了伊尔妲的巨人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皮袋和膝盖都在变重,变重,它们太重了,就像是变成了铁和石头,拖着他的身体往下沉,他努力想要拔起双腿,却发现就连他的两条手臂也在不由自主地下垂,他的斧头就在距离他不到一步远的地方,可他抬不起手臂,最后连他的肩膀和头也不由自主地前倾,下拉,下巴紧紧地贴在了胸膛上,上颚压迫着舌头,让他只能发出吭吭的古怪叫声。 一柄无形的弯刀割开了他的动脉,肮脏的血喷出去,落入一蓬燃烧着的灌木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 精灵们惊愕而悲痛。 谁也不曾想到伊尔妲成为游侠已经有四十年,她和地精作战,和食人魔作战,和兽人作战,和人类的盗贼作战,和灰袍与红袍作战,当然也和巨人战斗过她并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她不止一次地受伤,几次近乎于致命,但她总能痊愈,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们所能预料到的最坏的结果是又一次需要长时间的治疗与休息的重伤。 灰岭的管理者走过去,胸口疼痛得就像是要裂开。伊尔妲的头被克瑞玛尔抱在怀里,面孔上找不到扭曲与愤怒,她是那样的安详,面色苍白,微微睁开的眼睛如同最纯粹的翡翠与蓝宝石,仿佛还存留着一丝隐约的笑意,她的发辫是连同脖子一起被砍断的,剩下的头发散开了,在晨曦与火光的照耀下,它们就像是流动的黄金。 她的身体在另一侧,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她的长剑压在手臂下面。 管理者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克瑞玛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开了伊尔妲的他只记得他低下头去吻了吻她冰冷的前额,有人和他说话,但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他也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他觉得无法呼吸,火焰似乎已经夺去了所有的空气。 直到他听见了芬威的名字。 芬威还活着,因为他是通道,是桥梁,负能量之火只汲取了他一部分的生命力,即便如此,他的舌头、内脏、骨骼仍在不断地萎缩,皮肤化为粉末,眼睛和耳朵也已经失去了作用,但他确实还活着。 克瑞玛尔走到他身边,单膝跪下,他没有碰触芬威,但他能够与他保持心灵通讯。 伊尔妲?芬威问,或者说,他的残余意识。 巫妖静静地等待着。 伊尔妲死了,异界的灵魂说,听着这个可悲的男人从喉咙里吐出最后一丝呜咽般的气息,然后他就走开了。 我以为你会说谎,巫妖说,让将死者获得最后一点安慰。 我不那么认为,异界的灵魂说,就算他还只是个虚体,巫妖仍能察觉得出他几乎满溢出来的愤怒与悲哀,它们掩藏在平静的表层下,就像是海面下的暗流伊尔妲是因他而死的,他又怎么能获得安然离开这个世界的特权? 那我们达成一致了,曾经的不死者说。 *** 作者有话说:我知道这章有点短,问题是写完伊尔妲之死后……我突然不想再让别的什么人来打搅她的安眠了。 吻你,伊尔妲,永别了。 抱歉, 第五十章 执政官 伊尔妲的尸体被带回了银冠密林,她将在那儿找寻到自己的长眠之所死去的半精灵则被安葬在灰岭,一棵裂缝槭树,或是一丛火棘,又或是一蓬林奈草就是他们的墓碑,除了芬威,他的尸体已然化为无法收拢的灰烬,混杂在焦黑的树木残骸与惨白的,毫无生气的泥土里。 “克瑞玛尔,”灰岭的管理者说:“伊尔妲曾和我说过你是她的朋友,”他说:“虽然你们相处的时间是那样的短暂……但我想,你有权利从她的遗物中拣选一样,作为铭记与怀念的凭据。” 伊尔妲的住所奇迹般地没有遭到巨人的洗劫,虽然失去了寄身的裂缝槭树后,它和其他同伴一样自五十尺的高空掉落下来,坠毁在火焰里,四分五裂,但精灵们还是从里面找出了不少属于伊尔妲的东西她的备用弓箭、匕首、带有魔法波动的饰品,秘银的链甲以及形形色色的小水晶瓶子,克瑞玛尔捡起一只,打开瓶塞,闻了闻里面的味道,这是瓶治疗药水,品质上佳,应该是芬威做给她的。 黑发的施法者沉默地放下那个瓶子,他看过每样东西,一个秘银盒子里面放着一些早已枯萎的菟丝子花,里面还有张小纸条,上面用精灵语写着:“错误,但可爱的馈赠。” 管理者以为他会选择这个,但克瑞玛尔还是把它放下来。 最后他选了一个朴素的星盘,五百七十六子的那种,有着精美的雕刻与光滑的表面,但没有镶嵌秘银,也没有点缀宝石,就连三十二方位的玫瑰罗盘也只是极为普通常见的黄铜材质。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它能折叠成原有大小的四分之一,而且底层是空的,可以打开,放进所有的棋子,便于携带,还不至于招致他人的嫉妒或是觊觎。 这或许是伊尔妲想要带走的东西,管理者痛楚地想到当她和芬威离开灰岭,在其他地方安定下来以后他们可以在温暖的阳光里,或是璀璨的星光下打开这只星盘,拨动罗盘,而后懒洋洋地投下那颗属于自己的棋子。 他们原本可以那么幸福。 其他精灵各自取走了一些能让他们想起伊尔妲的小东西,管理者代凯瑞本留下了伊尔妲的秘银匕首,伊尔妲和他们一起外出游历时,最常带着的就是它。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管理者,他总是无法长久地沉溺于自己的情绪里这或许是件好事,忙碌能令人忘忧。 他要做的事情还能多,最紧要的就是重新建造起他们的住所,需要特意注明一下的是,并非原地,被负能量侵蚀过的土地需要净化与重新注入生命的力量侍奉着精灵神祗中的生命之神的牧师们正在灰黑的焦土上勾画出那位慈悲女神的圣徽,三角形,套着交迭的三圆环,三角形的每一条边都要走上五十步,每根线条都有三寸宽,充填着秘银粉末与坚石粉末,令得这个神圣的标志在静谧的阳光中熠熠生辉,不可直视。三位牧师各自占据了三个端点,同样自银冠密林而来的法师们站在他们的外围,吟诵咒语,做出手势,操控他们带来的一块能够通往水元素位面的符文盘,让它降落到牧师中间那只符文盘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无色透明的浅口圆碟,里面盛满了净水。 牧师们无声地呼喊着生命之神的名字,赞美她,向她祈求,并将悬挂在颈脖上的秘银圣徽摘下来,投入符文盘。 圣徽一进入到水中就消散成了明亮的光点,法师们举起手臂,符文盘中的净水开始溢出圆碟,渗入灰土,源源不绝,很快地,后者变得湿润而温暖,充满生机。 精灵从槭树上折下枝条,插入地面,枝条瞬间就成为了小树,又一转眼,小树变为成树,碧绿的枝叶伸展出去,握住每一缕能够碰触到的阳光。 它们要长成原来的样子可能还需要许多年,精灵们固然可以让这儿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他们更为尊重自然,驱逐不应有的负能量是他们的义务和权利,种下枝条是为了补偿这片土地,但这不意味着他们能够进一步地影响生命的进程。 灰岭的精灵与半精灵们在灰岭的更深处构建他们的新家,银冠密林的精灵们也来帮忙,这大大加快了工程的进度,但巫妖依然能够察觉到管理者的异样。 他忧心忡忡,烦躁不安。 白塔,巫妖相信这是一个正确答案。 *** 灰岭与白塔之间的联系已经中断了整整三天。 从负能量之火四处流淌肆虐的那个夜晚,直到今天,精灵的飞翼船带来了白塔的领主,也就是德蒙的兄长倾慕的对象,一个女性半精灵。 她容颜憔悴,神色惊惶,灰岭的管理者给她到了一杯掺有雪蜜的茶,她立刻喝了下去。 “白塔更换了执政官。”她说。 “原来的执政官,”她说:“也就是我的叔叔,他死了,从内城墙上摔了下去。” “是谁?” “不知道,”领主摇了摇头:“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自己失足,还是有人故意谋害……那天夜里的白塔混乱不堪许多人都患了疯病,就连警备队和我叔叔的侍从也未曾幸免,他们失去了理智,只想着伤害与杀戮,还有一些卑劣的家伙趁机四处劫掠到处都是火和鲜血……。” “我叔叔从内城墙上掉了下去,”她紧抓着杯子,像是能从其中汲取力量:“当即失去了生命,但那时的白塔是最需要执政官的……” “有人取代了他的位置。” “德蒙,我的堂兄。” “德蒙,”管理者惊讶地重复道:“但他是次子!” “我叔叔的长子也死了,死于他最小的弟弟之手,”年轻的半精灵疲倦地说道:“他的剑刺入了他的腹部,而剑柄被亚戴尔握在手里他们说亚戴尔也患了疯病,他们没有杀死他,但他被关起来了。” “那么除了德蒙以外,就没有人能够成为执政官了吗?”灰岭的管理者问道,他从未喜欢过德蒙法师,他知道这个人类野心勃勃,并且不介意使用任何一种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叔叔只有这三个儿子,”白塔的领主说:“当初我之所以能成为领主,正因为我向他允诺过,白塔的执政官永远只会从他的血脉中选出大公是我们的见证人。” “德蒙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知道,问题是,白塔的人民相信他是他一手遏制住了疯病的蔓延,消弭了暴乱的威胁,拿出了能够治疗疯病的药水……他获得了商人、贵族与平民的支持他在我到达白塔之前就成为了那儿真正的统治者,我所能得到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通报而已。” “罗萨达的牧师呢?” “一些死了,而另一些被关了起来,不仅仅是疯病,还有着渎神者的罪名警备队在罗萨达的圣所里找到了一枚被施加了诅咒的净水球,它正是疯病的源头。” 灰岭的管理者闭了闭眼睛:“这不可能。” “还有,”领主说:“德蒙告诉民众,他曾向灰岭和我求援,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现在白塔的民众对我,还有灰岭都相当仇视。”她微微苦笑:“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匆匆赶来的原因。” 第五十一章 安芮 “原因?”灰岭的管理者审视着她,“你想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身体里有着一半精灵血脉的年轻领主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眼神与表情已经将她天真幼稚的想法一览无遗地展示在管理者的面前。 管理者钢蓝色的眼睛里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之情。 “佩兰特大人……” “安芮,”管理者说,语气并不严厉,却让少女畏缩了一下:“我们从不接受威胁。” “我没有……” “并不是刀剑相向才算是威胁,”灰岭的管理者,精灵佩兰特温和地说,却让白塔名义上的主人羞惭地垂下了眼睛:“安东尼奥法师呢?你有没有去询问过他的意见?” “……抱歉,”安芮低声说:“我……”她局促不安,结结巴巴地说,一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我忘记了……” 精灵苦恼地叹了口气,即便以人类的方式计算,安芮也只有十九岁,若按精灵的年龄换算,她可以说还是个婴儿,成为领主也只有三年不到的时间佩兰特怀疑当初他们是否应该坚决地拒绝上任领主的提议他疯狂地爱着他的妻子,这份爱在安芮的母亲不幸意外身故后达到了要求。 安芮认为只要给出一次,抑是几次无偿且慷慨的赠予就能转变白塔民众的想法与立场,但佩兰特知道这根本不可行,德鲁伊在成为灰岭的管理者前在这个大陆上游历了近半个世纪,人类中既有他的朋友,也有他的敌人;他通悉他们的思想,了解他们的行为,他知道在遭受过重大的创伤后,于人类而言,过于不平衡的施舍反而只会招来更多的嫉妒与贪婪,如果他们得不到自以为应该得到的东西,那些暗地里的不满和抱怨很快就会毫不犹豫地转化为暴怒与憎恨。 又及,现在的白塔还有一个深得民众之心的德蒙法师。佩兰特见过那个孩子,他是三个儿子中最像父亲的那一个,和他的父亲一样对精灵抱持着警惕疏远的态度而且就罗萨达的牧师们所认为的,他可算不得上是个宽容良善的人。 那本可以说是差点毁了整个灰岭与密林的法术书,是德蒙交到芬威手上的,虽然他最初的要求是销毁它,但灰岭的管理者却认为这件事情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简单芬威是个性情执拗,寡言少语的孩子,但要走到那一步,说没有人在背后推动佩兰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我该怎么做呢?”安芮难过地问道,但这句话更像是她说给自己的听的。 “回去,”灰岭的管理者说:“无论如何,既然德蒙已经继承了他的父亲的权利,那么他也应当尽到一个臣子的义务,你应该回到白塔去,接收他的效忠,抚慰民众,剿灭盗贼我希望我们的老友安东尼奥法师安然无恙,如果确实如此,他将会是一大助力,”他略微思考了一会:“……灰岭可以给予白塔援助,但必须在你确定它不会引起更大的灾祸之后,让安东尼奥尽快和我联系,我需要和他就白塔现在的情况好好地谈一谈。”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得到回应,但事实并非如此,安芮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安芮?” “我可以不走吗?”她说。 有那么一小会儿,佩兰特以为自己的耳朵在战斗中受了不易察觉的伤,或是因为过于疲劳而产生了幻觉,但安芮可没那么仁慈,她紧接着说:“我想要留在灰岭,”她急切地说:“我可以留在灰岭,”她越说越快,越说越理直气壮:“我是一个半精灵,我只有十九岁,而我的母亲,还有父亲都已经死了,我有这个权利,我愿意为灰岭服役六十年,让我留下,”她的眼睛闪烁着明亮而动人的光芒,伸出手去抓住了佩兰特的外袍。 而年长的精灵眯起了他的眼睛,“可你不仅仅是一个半精灵!”他后退了几步,挣开了她的手指:“你还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我不想做领主了,”安芮直白地说:“它让我厌烦,也让我害怕。” “那么你想把这个责任交给谁呢?”佩兰特:“德蒙?” “按照法律和约定俗成的规矩来说,”安芮苦恼地交握起自己的双手:“好像是。”她不太聪明,但也知道德蒙只会将整个白塔推往灰岭以及银冠密林的反面。 一旦想到必需回去面对那些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她的民众,去面对贵族、议员、行会首领、商人们的质问,去处理那些似乎永远也无法处理得完的公文时,她就变得沮丧起来。 佩兰特看着她,这个仅仅在这个世间度过了十九个光阴的半精灵是那么的纤细而柔弱,她的头发是亚麻色的,像他的父亲,但要比他更柔软稠密,带着明显的卷曲,长度差不多了可以垂到脚跟,丰润的脸庞小小的,可以用一只手掌托起来,一双温柔的蓝眼睛,这点与她的母亲相似,但没有她母亲的坚定与勇敢。 她的父亲爱着一个精灵,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他和那个精灵所生的孩子,却不怎么喜欢其他的精灵接触他的妻子与女儿,尤其是佩兰特,他偶尔前去拜访曾经的搭档和朋友时,总能看见她丈夫的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他的嫉恨可以说是光明磊落,毫不遮掩,更不容许他们对他的生活与家庭有所置喙……在他坚持让有着一半精灵血统的女儿成为他的继承人以后,佩兰特还以为他会养育出一个人类狡猾多变,野心十足的人类。 他曾经为此烦忧过,但现在,他觉得还真不如去面对一个狡猾多变,野心十足的人类呢! 最起码的,她不会突然想要抛下所有的一切,自顾自地半路走开! 未曾预想到的沉寂让安芮心慌意乱,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她真的已经厌倦了以前的生活,她喜欢灰岭,这儿都是和她一样的人,她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幸福。 “回到白塔去,”经过一段更为长久的思考后,灰岭的管理者指示道:“让它重获平静”他不去看安芮的眼睛,他知道它里面会装载着什么:“并且保护亚戴尔,你叔叔除德蒙以外唯一的血脉,设法洗脱他的罪名既然你不想继续担起你的责任,那么至少,你可以给白塔和这片土地留下一个正直可信的新主人。” *** 凯瑞本找到克瑞玛尔的时候,他正在细心地打磨一只圆滚滚的小棋子,伊尔妲的星盘还在,但棋子少了很多,幸好它们都是银冠木的,要找到相同的原料再打磨一些并不困难,只是克瑞玛尔发现自己的手艺完全比不上伊尔妲,伊尔妲能在只有樱桃核大小的棋子上雕刻上鱼和飞鸟,鱼的鳞片与飞鸟的羽毛清晰可见。 所以放在星盘上的棋子,一些有花纹,而另一些光秃秃的,显得很可怜。 “这是伊尔妲的星盘。”凯瑞本说。 “和伊尔妲的匕首。”克瑞玛尔点头说,他看到了在凯瑞本的腰里悬挂着的那柄匕首,伊尔妲曾拿它来削果子给克瑞玛尔吃。 凯瑞本先去见了灰岭的管理者,他知道伊尔妲死了,以一种让她的同伴与朋友无法置信,猝不及防的方式虽然精灵们并不畏惧死亡,但谁也没想到属于伊尔妲的命运之火会如此突兀而匆忙地熄灭简直就像是个拙劣的玩笑。 但遭受到最大打击的还是克瑞玛尔他是看着伊尔妲死去的,虽然他为她报了仇,但无论是谁,大概都很难无法忘记怀抱着友人头颅的感觉。 佩兰特担心那个年轻的黑发施法者一时间无法从仇恨与恐惧中摆脱出来,为此他特意提醒了凯瑞本,但就游侠看来,他完全不必为此忧心。 克瑞玛尔的黑眼睛依然明亮而干净。 第五十二章 监牢 第五十二章监牢 作者有话说: 前一章略有修改……啊,抱歉,不过建议还是再看一下……那个…… *** 安芮正在用餐。 餐桌上摆满了食物,这些食物很难让人相信是提供给一个半精灵而不是某个巨人或一群半身人的,却很适合一个富有的领主。 最接近安芮,也是她最喜欢的两种食物是肉卷与泥饼肉卷是由切的很薄的咸味熏肉包裹着鲜肉一起烤制而成的,烤制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地刷油,然后切成片来食用;泥饼听上去很普通,甚至会让人感觉有点脏,但事实上,它是一种非常奢侈的甜食,它的内芯是参杂有杏仁、葡萄干,混合可可果做成的蛋糕,蛋糕的颜色相当的深,上面堆积着如同雪山般的鲜奶油,奶油上面再是可可果粉末和蜂蜜,三种颜色搭配起来后让它瞧上去很像是一块被人踩踏过的雪地,它的名字由此而来。 除了这两种,还有带着骨头的风干火腿,炸奶酪块,炖鸡,鲶鱼汤,螃蟹汤和加糖水煮的水果块,配餐的酒是加了黑莓的蜜酒。 还只能被称之为少女的年轻领主用餐的姿态可谓优雅体面,从容不迫。但仆从们时常会感到惊奇,因为她用餐的时间虽与其他贵族女性相等,但吃下去的东西往往是她们的两倍或者三倍,几乎可以与一个骑士相媲美,却还能保持如此细瘦窈窕的美妙身姿私下总有人嘀咕这和她的非人类母亲脱不了干系他们总是这样,所有坏的、不正常的、奇怪的地方都会被猛推到她的另一半的血脉上去,并且被无限制的夸大和扭曲。 这种从未消失过的隐秘论调就像夜晚老鼠在房梁上的窃窃私语,完全引不起安芮的注意,更不会让她不安或恼怒,她的父亲在很早之前就告诉过她,这种议论将会伴随她整整一生,就算她不是个半精灵,那么她也是个女人,又或是太矮、太冲动、太笨拙……她的敌人总会不遗余力地诋毁她,而那些满怀嫉妒的人们也会争前恐后地在她身上挑出毛病来,除非她不再是鹧鸪山丘与白塔的主人,不再拥有这份偌大的财富和权利。 在她转向炸奶酪块与炖鸡时,餐厅的门被推开,安芮贴身侍女中的一个轻盈无声地走了进来她很清楚安芮在用餐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搅,但她还是进来了,表示肯定有什么比食物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安芮去解决。 “精灵们想要见见亚戴尔?” “还有罗萨达的牧师们,”侍女谨慎地说:“凯瑞本大人,还有安东尼奥大人与一个黑发的年轻法师,叫做克瑞玛尔。” “继承了比维斯财产的那个,”安芮说:“听说也是个出色的法师,唔,我没有拒绝这个要求的理由,答应他们吧,但时间不能太长,具体请安东尼奥法师自行斟酌问问凯瑞本要不要和我一起用晚餐?当然,还有他的朋友,但如果他们想要在下午见我请帮我婉拒,”她打了个哈欠:“这是我好不容易从那些议员和商人们那儿抢回来的休息时间,我有好几天没有好好的睡上一个午觉了。” 侍女深深地屈下膝盖表示听命,然后她又说:“还有一件事情,”她说:“德蒙法师给您送来了一件礼物。” “承蒙挂念,不胜荣幸,”安芮说,一边拿起绣着小玫瑰的亚麻餐巾擦了擦手指:“这次是什么?”真有趣,她想,自她来到白塔,一向对她视而不见的堂兄已经送来了好几样礼物,从一首简短的赞美诗,到一束沾着露水的蔷薇,再到毛茸茸的小猫和缀着金边的丝绸衣服。 德蒙的礼物被装在一个很小的青铜匣子里,用雪貂的皮毛包裹着,半精灵用纤细的手指把它从匣子里取出来,那是一颗差不多占据了她半个手掌的圆形琥珀,里外都是极其澄净的金黄色,找不到一星半点的杂质,乌木的托座连接着一根能够调节长短的秘银链,托座的背面雕刻着生命之神的圣徽作为幸运护符的琥珀能够避开疾病或是瘟疫,在此刻的白塔可真是再合适不过的礼物了。 她抚摸了一会,把它放在鲶鱼汤的旁边,和鲶鱼的唇骨摆在一块儿:“去告诉德蒙,”安芮端起蜜酒,喝了很大一口之后说:“我很喜欢他的礼物,”她在装螃蟹的盘子上粗鲁地敲敲勺子:“哦,还有,你觉得,”她似乎是无意地说道:“之前那件与亚戴尔有关的事儿,你觉得我该告诉他吗?” *** 克瑞玛尔、凯瑞本与安东尼奥法师三人跟随着守卫走进白塔的监牢途中经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厨房,一路上都得小心悬吊着的各种水壶、锅子、砧板以及刀具,从法师的长袍间急急忙忙地穿过的狗和猫,油腻墙面上突出的勺柄和烤肉叉,但一离开厨房,嘈杂与热量就消失了,他们安安静静地沿着一条狭窄的台阶转折向下,走进一个椭圆形的房间,房间里有一些酒桶,凳子和长桌,光线和少许声音从房间的塞在里面,每个大点的洞穴大概有着马车的车厢那么大,里面都有着十来颗脑袋或两打以上的脚,而小的洞穴,那就是个冷冰冰的炉膛,囚犯只能像个胎儿般地蜷缩着,膝盖压着胸膛,脑袋与屁股紧抵着尖锐的石头。 这种地方当然不会有人想着去开凿排水设施,囚犯排出的秽物全都挂堆在他们自己身上和地上,累积起厚厚粘稠的一层,他们闻到的古怪恶臭就是由此而来,被关在这儿的人很快就会全身溃烂,如果他们没被拖出去审判处死,那么也会因为发热而死,死掉的人依然会和活着的人关在一起,生者呼吸着死者的尸臭,死者汲取着生者的温度,虫子一视同仁地在他们的伤口里爬来爬去,直到洞穴不够用了,或是一个洞穴的人全都死光了,守卫才会督促着新来的囚犯把他们拖出来丢掉就在这个长廊的末端,有着一个据说直通无尽深渊的洞穴,尸体丢下去从来听不见任何回音。 罗萨达的牧师们被关在最里面,他们在经过那些监牢时,里面的罪犯无不艰难地挣扎着从凹陷的胸膛里发出几个音节,试图从他们这儿获得一些怜悯,大部分声音都在叫着安东尼奥法师的名字,而一些人叫着凯瑞本的名字,克瑞玛尔甚至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他转过头去看,却找不到人,他的眼睛固然能在光线微弱的黑夜里看见东西,却没法儿穿透重重叠叠的人类身体,而且守卫紧跟在他们后面,用鲜明直白的身体语言催促着他们尽快往里走。 “这些都是罪犯?”克瑞玛尔问,白塔并不是个人口密集的城市,而被关在这个活地狱里的足有一两百人。 “一部分是,”守卫不那么情愿地回答,他知道提出问题的是个施法者:“还有一些是犯了疯病的人。” “不是说已经有了治疗疯病的药水吗?” “是有了。”守卫说,“但谁能保证疯病就不会再发作了呢,就连可敬的德蒙法师也不能确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关起来,反正这儿没有无辜的人,”他意有所指地说:“就连亚戴尔牧师也杀了他的哥哥呢。” 第五十三章 审判(上) 罗萨达的牧师被关在最小的监牢里,也就是牢狱的守卫戏称为“小小安乐窝”的地方,比“炉膛”还要不如,因为那些洞穴被刻意开凿成了倒立的半圆锥体形状,在里面的人既不能躺,也不能坐,只能勉强维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这种姿势维持个几分钟,你的脊骨就会疼的像是快要断掉了。 从那场致命的疯病中侥幸生还的人并不多,受伤的人没有得到清洗和治疗,在这种地方待上一两天就被感染了,伤口肿胀、发黑,流着脓液,而且好几个人都在发热。 “您们想讯问谁呢?”守卫之一说:“清醒的人不多。” “主任牧师。”安东尼奥法师说:“也许还有其他的一些人。” 守卫向他鞠了一躬,“是的,尊敬的法师,”但他随即讥讽般地纠正道:“曾经的主任牧师。” 他把他们带到了关押着“曾经的”主任牧师的洞穴前,将墙壁上的火把摘下来靠近他的脸,那是个枯瘦的老人,和其他囚犯一样**全身,满是污秽与细小的伤口,他的一只手腕脱臼了,手掌无力地耷拉在小臂下面。 守卫将火把捅进铁栅栏里,火星飞溅在他的脸上,老人痛苦地叫喊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但看得出,他的意志仍然处于混沌状态。 “可以啦,”守卫说:“你们要问什么?还是需要我把他拖出来栓在架子上?”克瑞玛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右侧的墙上有着一根大约两个手掌宽,三个手掌深的木梁,颜色发黑,从廊道的这头直至那头,高度和通常的栏杆相仿佛,用大拇指那么粗的钉子钉在墙面上,上面每隔五到六尺就有一个铁环,铁环上系着皮带或是绳索,木梁上摆放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装饰品起初异界灵魂虽然看到了但完全没有把它们和刑具联系在一起黑黝黝的金属鞋子、两头长叉、看上去像是鸟嘴的夹子、很大的钩子和剪刀。 “这样就可以了。”安东尼奥法师说,他降下自己的膝盖,抓着铁栅栏,他轻声询问着什么,但老人只会说“水”。 “给他些水。”凯瑞本说。 守卫犹豫地看了精灵一眼,虽然受德蒙法师的影响,如今的白塔民众对这些美丽的非人类抱持着一种警惕与怀疑的态度,但游侠凯瑞本在以往长久的岁月里曾以他良好无暇的品行与值得钦佩的英勇睿智获得过无数赞誉,他不想和这么一个人对抗:“于是他点了点头,“你们可以给他点水。”但他随即补充道:“不过我不觉得这对问话有用。” 另外一个守卫带着克瑞玛尔爬上了阶梯,他们回到连通着厨房的屋子里,在获得允许后克瑞玛尔拿起了一个很大的木杯,里面还残存着一点麦酒。他从水井里打了水,把杯子洗干净后倒了满满一杯,那个守卫好笑地看着他闻了闻水的味道,又尝试性地喝了一口,皱着眉毛,像是被水冰到了。 “这水很干净,”守卫说,那个黑发的施法者在光线下晃动杯子,杯子反射着光线,泛起明亮的涟漪:“给那些猪猡喝可真是一种浪费。”他不满地嘀咕道,但还是带着克瑞玛尔返回了监牢。 异界的灵魂牢牢地抓住杯子,他的舌头很疼,刚才他狠狠地咬了它一口,滚热鲜甜的液体顿时充盈了整个口腔他记得巫妖和他说过,流动在这个身体里的是最纯粹的正能量,他做出想要喝水的样子,让巨大的木杯挡住了自己的脸,让自己的血流入杯子里,并且晃动杯子,直到光点散尽,免得守卫生疑,他们显然不怎么想让牢狱里的人获得治疗。 安东尼奥法师接过了克瑞玛尔带回来的杯子,他稳稳地举着杯子,穿过铁栅栏,先是将木杯抵着老友的嘴唇,稍微倾斜一点让他的嘴唇自行碰到水,当他感觉到了,张开嘴,伸出舌头的时候他才加大倾斜程度,他很小心,但一些水还是从囚犯嘴唇与木杯的缝隙间流了下来,滑过肋骨清晰可见的胸膛。 黑发的施法者向前走了一步,像是要听清他们即将开始的对话,实际上克瑞玛尔只是要挡住火把的光亮,免得让守卫发现囚犯身上的伤正在迅速痊愈。 安东尼奥法师也发现了这点,但他聪明地保持了沉默,主任牧师的眼睛逐渐变得清亮起来,表示智慧与理智正在回到这具身体里,他立刻发现了这个小秘密,艰难地举起一个手指做出推开木杯的示意。 老法师将木杯交还给克瑞玛尔:“也给其他人,”他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别让我问话的时候还要等。” 克瑞玛尔拿着木杯走开,他先喂给罗萨达的牧师们,他们都很聪明,虽然察觉到了水里的异样却没一个嚷嚷出来的,其中一个在喝了两口后喘息着告诉他亚戴尔就在他隔壁:“给他更一点水,”他将句子混杂在颤抖的呻**吟里:“他伤得很重。” 亚戴尔佝偻在一个“小小安乐窝”里,他的脸被猛烈地殴打过,下颌碎裂,眼睛又肿又紫,遍体鳞伤,腰肋处有着一条宽而深的伤口,就像是随时都会令得他一折为二,这也许是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口,之所以说也许,因为他不得不曲着身体,两只手夹在两腿间,手指几乎能碰到自己的尾椎骨,克瑞玛尔看不到他的胸口也看不到他的腹部,但确实有粘稠的血从他的身体下面流出来,润湿了肮脏的地面。 克瑞玛尔感应了一下守卫的位置,他们正站在安东尼奥法师那里,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了他们的对话上,没人注意这里,他旋转手腕,奢侈地清洗那个狰狞的伤口,在看到它不再缓慢地流血后才将杯子压向那双发白的嘴唇,失去了意识的亚戴尔微微地动了一下,发白的嘴唇急切地吸吮着潮湿的杯子边缘,但囚禁着他的岩石洞穴简直就像是一口精心制作合乎尺寸的贴身棺材,他根本没法儿抬起头来,克瑞玛尔悄悄舞动手指,杯子里冒出了一个活泼的小水球,只有弹珠大,它直接跳进了亚戴尔的嘴里。 罗萨达的年轻牧师吞下了好几个水球才清醒过来,一但他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幸而他之前吞下的那些也已经差不多够了,他的伤势正在好转,克瑞玛尔将手指伸入铁栅栏,从地面上挖起一些……他尽量不去想那些湿腻腻的东西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反正它是黑的,带着血,他把它擦在亚戴尔的脸上,遮住了已经消除了肿胀的眼眶与鼻子。 他的手指在缩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撩起了亚戴尔的头发,才发现除了表层的那些,里面的头发都已经褪成了毫无生命力可言的铅白色。 亚戴尔看着他,克瑞玛尔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随后他发现牧师正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 他发出的声音又轻又乱,和一团被风吹走的蛛丝没什么两样,但克瑞玛尔还是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主任牧师已经喝过水了。”他说。 亚戴尔继续眨着眼睛。 “其他人也是。”克瑞玛尔直言不讳地说:“你是他们之中最糟的那一个。” “……谢谢……”他艰难而模糊说。 异界的灵魂无声地叹了口气。 *** “门罗是掌管圣水室的人,”安东尼奥法师说:“他侍奉光耀的罗萨达已有四十年,所以,虽然知道他的信仰不那么虔诚,主任牧师仍然允许他在圣所中工作至于他们为什么让他掌管圣水室,”老法师摇了摇头,“因为它既简单,又安全不,调换受祝福的净水球当然不会有危险,他们的意思是,如果让门罗去管理捐款,圣物室或和那些商人打交道,他会接受贿赂抑是从中贪污门罗和主任牧师曾被同一个老师教导过,他不想看着门罗一路滑进无尽深渊里去,但即便是他,也无法相信门罗会突然变成一个诚实的好人,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所有可能导致门罗堕落的事物隔绝在外。” “也就是说,”凯瑞本说:“他们安排了一个极有可能为了一袋子金币而出卖他们和圣所的蠢货来管理最重要的圣水室。” “之前大概没人想到过圣水室会被动手脚。”安东尼奥法师愁眉苦脸地说:“管理圣水室所能犯下的最大错误也就是忘记了换净水球。” “那么,”克瑞玛尔问道:“那个拿出了一袋子金币的人又是谁呢?” “有人在疯病爆发的前一天看到门罗和一个弗罗的牧师在一起,”老法师说。 第五十四章 审判(二) 作者有话说: 想看巫妖的不要急,这件事情他也有大戏份的。 *** 看见了弗罗牧师与门罗在一起的人只是个助理牧师,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大男孩他身不由己地被那个美貌的女人吸引,在门罗与她躺在月桂树下情意绵绵时他偷窥着他们,幸好如此,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女人的面孔,还有她悬垂在腰上的金铃,只有弗罗的牧师才会带上这么个小饰物,娼妓不被允许,而良家女子除非疯了才会那么做。 安东尼奥法师立刻书写了一封短笺交给学徒,学徒飞快地离开又飞快地回来,并带来了盖有领主安芮戒章的信件与全副武装的四个警备队员。 他们乘坐着一辆马车前去弗罗的神殿处理此事,警备队员骑马跟随。 安东尼奥法师没有将那封信件放进口袋里或许是考虑到它很快就要被用到,他注意到黑发施法者的视线一直在它的周围打转于是,出于一个年长的法师对年轻人的喜爱与隐晦的谢意那些水,克瑞玛尔得到了那份重要的信件。 那是一张正方形的,制作精良的犊皮纸,采用对角折叠法,也就是说,折叠完毕后纸张还是一个小正方形,四个角对在一起,由红火漆封缄,拆开后只有中间的一小部分没有折痕,上面异常简短地写明:作为鹧鸪山丘与白塔的主人,于日落之前,她暂时赋予了来人部分原属于她的权利只为寻找一个罪大恶极的渎神之人,他不但是她的眼睛,也是她的喉舌,因此,希望他能到应有的尊敬与帮助,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含有矿物的墨水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上面撒着促使墨水快干的珍珠贝粉末,最下面的签名与信件的内容笔迹一致,都带着幼稚的圆弧和过于强硬的停顿,几个地方都被戳出了小洞。 日期被写在了折痕上,依照常规,它应该位于整封信件的起首,看得出它是被忘了又补写上去的,末尾的签名上除了狮爪戒章留下的朱砂印子,还有抓斧雄狮盘踞于高塔之上的行政章,表明它不仅仅是封领主的旨意,同时也获得了白塔执政官的支持。 克瑞玛尔将这封信反复地读了好几遍,从中找不出一丝惶恐卑微之意,只看到了勉强保持着的礼貌与咄咄逼人异界灵魂的记忆里,还残留着一点有关于他那个世界的神职者的记忆在科学还不那么发达,人类几乎以信仰为精神食粮的中古世纪,无论东西方,侍奉神祗的人总能获得一点特权和额外的尊重,哪怕他们的神祗从未真正地出现于世人之前,也未赐予过任何切实可见的恩惠与惩罚……他以为此类情形在这儿会变本加厉,你知道的,这儿的神祗就像空气一般真实且无所不在,但就他所看的,似乎并非如此。 各个地域的律法不尽相同巫妖说,只有被一些被神祗视为己有的国家和地区才会出现你以为的那种情况,他们通常只会敬拜一个神祗,神祗的侍奉者们将触手伸向每个角落,从最为崇高的王室到最为低贱的奴隶,他们只允许出现一个声音,一个颜色和一个符号,他们施行的不是法律而是神法,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神祗的需求而生,信奉其他神祗的人会被毫不留情的驱逐与杀害自然而然地,作为唯一信仰的牧师与祭司的地位也会被抬高到一个能够同时充任审判者与执行者的地步他们当然不会允许自己拿着的刀子刺向自己的身体,除非是内部的倾轧与争斗,否则他们可以说是完全凌驾于律法之上的。 至于白塔,它的主人是诸侯领主下的一个领主,他的领土上遍布着不下一打神祗的殿堂与圣所,作为统治者,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什么人来分享他的权力这个大陆上的大部分地区均是如此如若触犯他们所制订的法律,就算是牧师或是祭司也无法轻易逃脱责罚,而且只要他们能够提交出确凿的证据或是有身份的证人,就连掌堂牧师与首席祭司也难以动摇他们的最终判决。 另外,曾经的不死者继续说道,牧师与祭司的地位如何还得看他们侍奉的神祗所有的职权与凡人的需求是否足够紧密就像是弗罗,她的侍女在某些时候其地位甚至会低于一个平民,只因为她们侍奉着的神祗仅仅掌管着情爱与**,除了娼妓与荡妇,以及她们的恩客与情人之外,谁又会需要与之相关的赐福呢?至于惩罚,她们可不敢诅咒某人失去生殖能力或是破坏既定的姻缘,因为这将会招引来格瑞第的愤怒她可是掌管生产与婚姻的强大神祗。 所以说,开罪一个或几个弗罗的牧师无关紧要,如果我们今天所要拜访的是格瑞第的神殿或是沃金的圣所,那么我相信白塔的领主会更为谨慎一点的。 异界的灵魂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此时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凯瑞本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克瑞玛尔的肩膀,打断了识海内的交谈。 弗罗的神殿美丽而精巧,东西端各有八根柱子,而两侧各有十二根柱子,有一个巨大的门廊,墙壁与地面都铺设着一种材质细密的奇特石材,就像少年少女的肌肤那样白皙中透着粉红,也不像其他石材那样冰冷坚硬,在其他神殿与圣所矗立神祗雕像的地方,只有一面同样以这种石材为主料的浮雕墙壁猛一看上去只是些毫无规律可言的,线条圆润的凸起与凹陷,但只要你注视上一会儿,它就会产生变化手臂、腿、双脚、胸部,臀,秀丽的面容,男性和女性,皮肤光洁,一丝不挂,他们活着,转动着,像蛇那样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呢喃着动人的情话,摆出各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 凯瑞本举起一只手掌挡住了克瑞玛尔的眼睛。 弗罗的主任牧师对此报以讥讽的轻笑,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却有着四十岁女人才有的风情与成熟,或者说,还有着八十岁的老妪才有的疲倦与衰弱。 “你说的是罗西,她死了,”她声音沙哑地说:“不是疯病,是发热,我们把她烧了。”说完她就不再去理睬安东尼奥,她和这个法师打过交道,他就是个被施加过石化术与冰冻射线的老顽固,而游侠凯瑞本呢,假如有机会她会亲手割了他她只对那张陌生的新面孔感兴趣,他还是个孩子呢,那双黑眼睛漂亮得难以形容。 “她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一些衣服。”弗罗的主任牧师,一边无聊地拨弄着腰上的铃铛,让它叮当作响个不停, “还有饰品。”安东尼奥法师知道一个弗罗的牧师身边最不缺少的就是那些东西。 “是的,一些饰品,”弗罗的主任牧师无精打采地说,她盯着克瑞玛尔:“让那个黑眼睛的小家伙跟我来,否则什么都没有。” 克瑞玛尔只是眨了眨眼,“好啊。”他说。 过了大概吃完一顿午餐的时间,克瑞玛尔和弗罗的主任牧师一起从通往二层回廊的楼梯上走了下来,克瑞玛尔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别忘了你说过的,”弗罗的主任牧师说:“你要把所有的东西一样不少的送回来。” “即便送不回来。”克瑞玛尔说:“我也会送回相同价值的金币。” “好孩子,”弗罗的主任牧师柔声说:“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伤心的。” “她做什么啦?”在回程的马车上,安东尼奥法师问,他还想要施放一个法术,被克瑞玛尔及时地阻止了。 “她什么也没做,”克瑞玛尔无可奈何地说:“那些东西就被放在二层回廊的第一个房间里,她只是让我和她坐了一会,那里有一面全身镜,能从里面看到整个厅堂,她就在那儿大肆嘲笑你们坐立不安,气急败坏的模样……就这样。” 安东尼奥拧了拧自己的胡子,而凯瑞本笑着摇了摇头。 令他们失望的是,弗罗牧师的箱子里除了些香气浓郁的丝绸衣服和珠宝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徽章,没有书信,也没有卷轴。安东尼奥法师施放了一个检测类法术,也没能从里面找到任何魔法用具。 克瑞玛尔遵守诺言,将所有的东西放回箱子送了回去。 弗罗的主任牧师正在接待一个重要的“朋友”,另一个牧师接过了她的工作,她在清点了一会后神情古怪地抬起了头。 “有什么问题吗?”克瑞玛尔问。 她的视线先是在克瑞玛尔的黑色丝长袍上停顿了一会,然后转向他的氟石领针,再转向他的秘银腰带,最后落在那只几乎覆盖了一个指节的红宝石戒指上。 “也许是我记错了,”她缓慢而犹豫地说:“我记得罗西应该还有一枚金铃,有榛子那么大,镶嵌着宝石。” “我们……”克瑞玛尔想说他们确实没看见,但他随即顿住了:“她有这枚铃铛很久了吗?” “不,”那个牧师说:“只有两天,或者一天,就在她发热死去之前,我不知道就算是她之前得到的,那么至少她没给任何人看过那枚铃铛很奇怪,”她说:“它没有声音。” *** 下集预告: 召唤牧师或者祭司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巫妖说。 第五十五章 审判(三) 有大人担心我会把本书写成异界柯南这个绝对不会,这是个高魔世界,他们做事一向都很……粗暴直接…… *** 如果是异界灵魂的那个世界里,即便有着这么一个线索,在持有人死亡且没有cctv监控系统的前提下,它也只能说是断了。 但在这个世界,不会,有时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方向如果那个不响的金铃真的有榛子一样大,那么塞进去一个小小的净水球是完全有可能的,他们看过那个导致了无数疯病的小球,从外表上看它与投放在罗萨达圣水池里的小球没有区别,里面的结晶体还未完全融化,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却闻不到一丁点儿的特异气味。 “审判在两天后的正午举行,”安东尼奥法师说:“他们在等待罗萨达的掌堂牧师到来。” “时间方面我们确实无需担心。”凯瑞本说,但看得出他有点迟疑。 “但还不足以让我们找到其他的出路。”安东尼奥法师说,然后他吩咐他的学徒去准备一系列十分珍贵而又繁杂的材料。 他们是要做什么? 既然无法从生者这儿问出什么,巫妖回答,那么只有从死人这儿问了。 他们想要召唤门罗? 弗罗的牧师,如果从她那儿得不到什么,才会是门罗呼唤牧师或者祭司的灵魂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巫妖说。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那儿的灵魂会被如何处理,但这儿的人,除了一直被神祗关注着的少数选民以外,他们死后,脱离了身躯的灵魂将在一个很短的时间里被驱逐到哀悼荒原上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灵界,那儿空旷而凄凉,除了风与灰烬之外别无他物,灵魂在那儿聚集和分散,漫无目的的游逛想要离开那儿只有四种途径:一、回应来自于死亡之神克兰莫的召唤,汇入那些漫长永无尽头的队伍,前往他的国度去接受审判;二、魔鬼与恶魔的追捕,他们捕捉灵魂作为食物、货币和血战中的士兵;三、来自于主物质界,也就是生者世界的呼唤,如果呼唤者是个普通法师,可能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些消息,如果是个牧师或是祭司,你也许能够获得复活的机会,当然,灰袍也能,只是那种复活方式大概你不会很喜欢;四、那就是来自于他们所信仰的神祗给出的呼召,当然,这正是某些人之所以存在的意义所在巫妖说到这个时的语气让异界灵魂想起了中药,又酸又苦又令人作呕的那种各个神祗的呼召方式都不一样,有些是雷霆般的大声吼叫,有些是绚丽夺目的光芒,有些是灰烬中盛开的小花,有些是婉转动人的鸣唱,还有些只是一阵温暖的细雨,一抹隐约的芳香……可以确定的是,信仰越虔诚,所能感受到的越清晰,他们顺应着呼召前去,被引向神祗的国度,在那儿获得永生。 但牧师和祭司的信仰一定要比普通人虔诚,所以很有可能,在你呼唤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遵从神祗的呼召前往他的国度异界灵魂干巴巴地说,如果失败就算了,如果成功了…… 噢,那可真是值得期待,不是吗? 别这样,异界灵魂劝解道,那对我们又没什么好处。 安东尼奥法师有个专门用于召唤灵魂、恶魔与魔鬼的房间,不但在地面上用秘银线勾勒出了完美的封魔环,还在墙壁上绘制了各种抵御能量与精神侵袭的符号和图案,两只分别能够产生攻击与传送效用的符文盘就挂在法师触手可及的地方,安东尼奥法师已经不是第一次召唤灵魂了,但异界灵魂还是特意拉起巫妖,让他看了看。 有没有什么疏忽与需要补充的地方? 没有,巫妖百无聊赖地说,除了运气。 虽然依照常规来说,越早召唤越好,哀悼荒原上的灵魂会迅速地忘记生前的事情,而且对于牧师与祭司来说,越往后他们所侍奉的神祗发出的声音就会越清晰,但安东尼奥法师还是慎重地进行了一段短暂的冥想,在离开冥想的房间时他还饮用了一点掺杂着雪蜜的冬酒以集中精神。 凯瑞本和克瑞玛尔在用于召唤的房间外等待,安东尼奥使用了很长时间,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转向黛蓝。 他的状态很不好,简单点来说,就像是在已经担负着上百磅重量的老骡子身上又加上了一块石磨那样凯瑞本从身边抽出了一个小银壶,里面装着重建槭树林后符文盘里剩下的水,里面充满生机,他把它倒了满满一杯子,安东尼奥接过去,喝了一大口,然后又是一大口。 “我没找到弗罗的牧师,”他精疲力竭地说:“也没找到门罗。” “他们那么快就感应到了神祗的呼召?”凯瑞本吃惊地问,弗罗的牧师他并不熟悉,但门罗他曾接触过一两次,即便没有这次,他也算不得上是个虔诚的侍奉者。 “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没能到达哀悼荒原”安东尼奥法师抬起头来,皱纹在前额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我去了哀悼荒原。” “这太危险了!”凯瑞本责备道,而安东尼奥法师只是回了个忧虑的笑容:“我询问了每个还能回答问题的灵魂,其中还有一个死于先前动乱中的白塔居民,但没人见过他们一个魔鬼想要捕捉我,结果反被我抓住,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是我永远找不到想要找到的东西。” “他们的灵魂……” “可能是被捕捉或者吃掉了。” “那是灰袍才能做到的事情,”凯瑞本接道,然后整个房间陷入了不祥的沉默中。 “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克瑞玛尔说:“安东尼奥法师,您想召唤弗罗的牧师,以及门罗,是为了给罗萨达的牧师们洗脱罪名那么,为什么不让他们,或者将要到来的掌堂牧师向罗萨达祈祷,以求得他的帮助?”他停顿了一下,“或者还有泰尔?他是公正之神,他的牧师应该能够给出一个公平正义的答案。” 凯瑞本与安东尼奥法师相互交换了询问的眼神,像是要确定谁来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是指亚戴尔他们,”最后,还是凯瑞本做出回答,毕竟安东尼奥法师已经很累了,“那么他们在圣水池被投入导致疯病的毒药不,在那个肮脏的造物被携进圣所时就已经被罗萨达所厌弃了他们渎职,他们放纵了邪恶,他们给予它可乘之机,他们让污秽的浓雾笼罩在了人们的心头,遮蔽了纯净明亮的晨光罗萨达不会再给他们任何回应,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他们甚至无法给予自己一个小小的治疗术;而罗萨达的掌堂牧师,暂且不论他是否愿意为了白塔的罪人们冒失去罗萨达宠爱的险,即便他真的去诚心祈祷,并且得到了回应,那个回应也必将是不利于亚戴尔的,或许还会招来更为严重的惩罚”他声音柔和地说:“神祗有时候是很残酷的,克瑞玛尔。” “泰尔也是如此,”安东尼奥法师:“他给出的回答必定是斩钉截铁的有罪。” 而且你别指望他会告诉你是谁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这不会泰尔该干的活儿阴谋之神大概可以,但要向他祈祷可能会令得白塔剩下的那一半陷入更深的灾祸与黑暗里,得不偿失,亲爱的,巫妖说,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我们寻找的证据不是给神祗看的,”凯瑞本继续说道:“是给白塔的民众看的他们认为是罗萨达的牧师酿造了这杯血腥的苦酒,如果让这种想法延续到审判席上,他们毫无疑问的将会被处死我们要证明他们和那些患了疯病的普通人一样都是受害者,他们固然渎职了,但至少不必被迫承受所有指责与惩罚。” “但我们现在找不到门罗,也找不到那个弗罗的牧师,”安东尼奥法师瘫在座椅里,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如果我们告诉他们那两个灵魂被灰袍捕捉或吃掉了……” “那就像学徒告诉导师他的卷轴作业不幸被他家的狗吃掉了一样的无法令人相信。” 问问他们,巫妖突然说,如果他们找到了那个弗罗的牧师,并且从她的嘴里找到了那个给出一袋子金币的人,他们想要怎么做? “我会再次召唤她,”安东尼奥法师说,“然后让她在众人前面说出实情。” 众人? “我们的领主,执政官,议员和民众的代表。” 执政官是德蒙,巫妖说,他是个法师。 曾经的不死者思考了一会,时间不长,却很专注如果他们只是想要这个,我倒是有个办法,他说,但我得预先提醒一下它很有可能失败,失败的结果非常严重,亚戴尔和其他人会带着一个卑劣的名声被处死,安东尼奥法师会彻底地失去他的名誉、地位与民众对他的信任,我们和凯瑞本的最好结果是狼狈不堪地逃回灰岭。 即便成功了,他补充道,也有可能会带来你无从预想得到的后遗症,它的长度会贯穿过一整个人类的生命或者更多。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大大猫人打赏九鱼1888起点币好喜欢九鱼呀!作者:谢谢你啊,我也好喜欢你啊!拥抱!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半边丶茶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半边丶茶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johnwinter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尘11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纹禧打赏九鱼100起点币好看,已安利表示默默地脑补着自攻自受=v=】 谢谢安利自攻自受哈哈巫妖冷冷地看着你……如此佳文怎么能不支持呢,打赏奉上!翦君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green-sun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胖女巫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第五十六章 审判(四) 一个商人向德蒙鞠躬,深深地,不是向一个法师鞠躬,而是向一个执政官,他是白塔布绸行会的首领,年纪是德蒙的三倍,但他仍然谦卑的就像是德蒙最忠诚的的仆人。》 德蒙仅仅是点头表示他已经接受了这份敬意,自从他成为执政官,他获得的尊敬与臣服要比他父亲和他的长兄更多,那些曾经忽略过他,漠视过他的家伙们,都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了他的脚下,聆听他的旨令,并乖顺地依此行事。 他在执政官的桌子后面坐下,这张桌子是由稀有的郁金香木制作而成的,角上奢侈地镶嵌着金子,朱红色的正面嵌板上雕刻着孔雀与狮子,前者是晨光之神罗萨达的象征,而后者则代表着他们的诸侯领主,德蒙一边考虑着何时可以替换掉那只让他厌恶的孔雀,一边在桌后的高背椅上坐了下来,这把椅子与桌子有着同样的材质并且更加精美,可惜的是坐起来并不怎么舒适虽然有着填充着羽毛的天鹅绒椅垫,但椅背实在是太高了而且雕刻过于繁复,当你坐得不够端正的时候它们会戳刺你的背。 也要调换掉这把椅子,德蒙想,事实上,他想要将整个房间的装饰都调换掉,它很容易就会让别人想起前一个执政官也就是他的父亲,虽然他很不称职无论是作为官员还是父亲。德蒙会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整个房间,他有设想过用秘银符文板挂满整个房间的墙壁,或是把它们藏在桃花心木的地板之下,表面覆盖丝毯,在三角橱和多层柜里陈列魔杖与卷轴,在窗户与门边摆设魔像……随即他晃了晃脑袋,不,那不是一个执政官的房间,是一个法师的房间,他或许可以少少地弄上一点魔法用具,但不能让它的特色过于鲜明。 但他可以为自己建造一座塔,在他还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得到这个位置之前,他最好的设想也不过是强迫安东尼奥法师回到他父亲的庄园里,然后自己去占据他的塔,但现在,他可以有自己的塔在德蒙有权翻阅这些卷轴与文书之前,他从不知道白塔竟然这么富有过境税、集市税、交易税、人身自由税在一个农奴获得解放时、遗产税……发生战争与瘟疫时缴纳的战时税与疫病税……以及特许状和专卖权证刚才布绸行会的首领就是来求得一份猩红呢绒的专卖权证的,为此他送上了价值一千个金币的宝石与秘银。 除了白塔,德蒙的父亲还有着两座庄园及周围的林地与耕地,庄园的管事每年都会送上包括婚姻税、林地税、垦荒税、人头税在内的各种税收,磨坊、面包房、牛、农具的租金,以及属于主人的耕地上的所有收获由农奴与佃农为他耕作。这些前执政官从未与德蒙说过,他只和自己的长子谈论相关事宜,但亚戴尔曾被明确告知他在成为主任牧师后将会拥有其中一座庄园年收入的一半,而德蒙只能成为庄园的管事之一。 不过如今它们都属于他了。 “你本来还能得到更多。”一个声音说。 德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凶狠地瞥向声音的源头,并且做出了一个攻击性法术的手势。 双首毒蛇发出它所特有的咝咝笑声:“你的导师,我的主人让我来看看你哦,可怜的小德蒙,只得到了这么一丁点儿东西,却已经心满意足了。” 德蒙对于导师魔宠的来访并不惊讶,他对此早有准备,即便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导师,他也不会更慌张一点:“向我可敬的导师致意,”他交叉双手按在肩膀上,不失恭敬地鞠了一躬:“只是想要暂时性地休息一下罢了,”他说:“我很抱歉未能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但正如我们所见到的,事情的变化并不那么尽如人意……” “呸,”毒蛇魔宠轻蔑地说:“你的父亲和兄长都已经被你送去了哀悼荒原,”它说,蠕动着身体,从它悬挂着的灯架上悬挂下来,让两只刀铲形的脑袋正对着身着黑袍的法师:“而你的弟弟,也已经离死不远了,白塔与鹧鸪山丘之主的血脉只剩下了两个,安芮,还有你,你应该杀了她,然后继承她留下来的所有东西,”右边的脑袋喊道,并狂暴地拍打了一下翅膀,“你却在这个时候止步不前了,蠢小子,你在想什么?别和我说你想和那个雌**配,她的身体里流着臭烘烘的血,精灵的血,你可以找其他雌**配,只要你杀了她,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你爱找那个雌**配都行,你甚至可以召唤一个魅魔!” 那样精灵就会立即断绝与白塔的关系,这将会影响到他的税收与其他收入,毕竟此地的大半商人都是为了密林的糖、铅、精金秘银而来的德蒙在心里说,但他导师的魔宠也没说错,他确实被安芮吸引了他最后一次见到安芮还是在几年前,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子般的野丫头,他曾对兄长的迷恋嗤之以鼻,直到他亲眼看到了她,她完全变了,就像是一只毛虫蛹化成了蝴蝶,她美丽而优雅,兼具天真纯洁,正适合他对妻子的要求虽然她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液仍让德蒙感到不适,但这个缺点可以容忍。 等他获得所有他想要的,他会仁慈地赐予她一个平静的死亡。 “我考虑过了,”德蒙争辩道:“她只是个没什么威胁性的孩子,一个小女孩,但如果她死了……当然,我就会成为这片土地的唯一主人,问题是,路泽尔大公,也就是我们的诸侯领主,他一直觊觎着白塔与鹧鸪山丘,渴望着将它占为己有,那样我就会变得很危险只要我死了,大公就能以圣里格的直系血脉已消亡殆尽为由而收回他的祖先赐出的领地。” 毒蛇魔宠满怀疑窦地看着他。 “只要等上几年,”德蒙说,“我保证不会很久,但我确实需要时间清理掉白塔里那些属于我父亲和兄长的势力……” “几年?” “五年,”德蒙观察着魔宠的神色,但谁也没法从一张覆盖着细密鳞片的扁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或许?” 魔宠停滞了一会,像是在倾听什么:“一年,”它用左边的脑袋说:“一年内公会必须在白塔有个固定而可靠的据点然后,最多两年,你要成为白塔与鹧鸪山丘的真正主人,别去担心什么路泽尔大公,”它右边的脑袋诡秘地裂开了嘴,显露出自己的毒牙:“没有哪个盗贼或刺客能比公会里的更强。” 德蒙紧紧地抿住了嘴唇,被威胁的怒火灼烧着他的眼睛和舌头,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没让致命的咒语溢出自己的双唇;他知道和他说话的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魔宠,它的身后站着他的导师,而他的导师身后站着公会,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摸上了他时刻不离身的戒指,旋转着,那只宽大的嵌宝石戒指里面也同样藏着一枚秘银细戒。 在他还是个不受重视的次子时,他是乐于收到指令的,那表明他对公会有用并且能够获得奖赏,但他现在已经是白塔的主人,以后还会是鹧鸪山丘的主人,他一点也不想再被公会控制,继续为他们贡献自己的才能与财富可这不是他能决定的,就算没有那些阴毒的刺客,他也无法违逆公会的意旨,德蒙曾与他的导师签订下一份恶毒而细致的契约,契约规定了他必须为他的导师服役的年数,如果他的作为不能让他的导师满意,他的导师大可以将这份契约转给其他施法者或是魔鬼。 年轻的法师曾想过用白塔的秘银与其他珍贵的施法材料来换回这份契约,但既然前来警告他的是导师的魔宠,就表示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回答!”双首毒蛇用它的两个脑袋一起大喊道:“小子!” 德蒙无力地低下了他的头。 *** “你们知道,”巫妖说:“我的导师曾经十几年如一日地追踪一个叫做普拉顿的灰袍。” “可怜的比维斯,”安东尼奥法师感叹道,捏着他的胡子:“我见过他的妻子,一位美丽而和善的夫人,命运对她残忍而不公。” “在这十几年中,我的导师积累了许多与此类邪恶之辈较量争斗的经验,尤其是对灰袍而言。”巫妖继续说道:“虽然我和他只相处了半轮六年的时间,但我已经从他那儿学习到了很多东西。” “就像你在比维斯的居所里所做的那些,”安东尼奥法师由衷地说:“我想我得代表每个使用到这个配方的法师感谢你,克瑞玛尔,你是个宽容而又慷慨的好孩子。” 巫妖鞠了一躬表示他已谦卑地接受了这个称赞,而后他直起身体,说完最重要的那部分:“而那个邪恶的灰袍,普拉顿法师曾经施放过一个法术,这个法术并不复杂,但它几乎杀死了我的导师它让我的导师误以为他妻子的灵魂依然存在,并被掌握在普拉顿的手里。” 凯瑞本的眼睛微微一亮,巫妖知道他已经猜到了。 “是的,普拉顿召唤出了我导师妻子的灵魂看似如此,事实上,它是由一个狡猾的魔鬼变化的,当我的导师放弃反抗时,他扑上来想要咬断他的喉咙。” “他没成功。”精灵游侠肯定道。 “我的导师在最后一刻醒悟到他的妻子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巫妖说,但这并不是我想要你们关心的事,他在心里不耐烦地喊道,幸而安东尼奥法师已经有点明白了。 紧接着,凯瑞本也明白了,他知道为什么克瑞玛尔会说如果这个办法失败了,安东尼奥法师将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可悲下场。 “一个骗局,”安东尼奥法师说:“是吗?” *** 第五十七章 审判(五) 想要完成这个骗局并不容易。 他们需要骗过几乎所有人,包括安东尼奥的学徒他较为年长的学徒有着一个做屠宰行会首领的父亲,也就是说,他是白塔十二议员中的一位;而另一个可以说还是个大孩子的家伙,虽然他的父亲只是个酒类商人,但他曾拿出三分之二的家产向路泽尔大公买了一个没有封地的骑士头衔,并每年缴去替代封臣义务的蜜酒与金币,所以在白塔,他也算不得是个没身份的平民。 在这场疯病带来的暴乱中,他们的家庭也未能幸免遇难,其中一个失去了两个妹妹和母亲,另外一个失去了刚出生的小兄弟、乳母和堂兄。所以说,想要他们对这场意图洗清祸首罪名的骗局缄口不言根本不可能,安东尼奥法师也没未曾更正确点说,他没能想到如德蒙的导师那样签下一份恶毒苛刻的魔法契约,除了情感、权威与良知,他没有任何能够制约他们的手段和办法他们必须被完全地排除在外才是最为安全的。 但这意味着所有的材料与前期工作都需要由凯瑞本、安东尼奥与克瑞玛尔三人准备完成,要召唤一个恶魔所用的材料要比之前召唤灵魂所用的材料更多,更复杂,其中一些安东尼奥法师也没有预备,于是巫妖就请凯瑞本从“独眼巨人”那儿“弄”了点在他倍感奇妙地发现自己理论上做了一件邪恶的事却不曾因此受到惩罚的时候,安东尼奥法师左右摇晃着脑袋,叹着气,还低声嘀咕着比维斯的名字,显然他误以为是那个矮人般性情火烈的矮个子法师在某种程度上教坏了这孩子。 “你需要的材料可以从我这里拿。”安东尼奥法师说,他朝年轻的施法者翘翘胡子:“我会背转身去的。” 这个巫妖倒无所谓,只不过他确实要极为精心地挑选法术,因为他今天将会经历两场艰苦绝伦的战斗一场是对魔鬼,另一场是对人类的,安东尼奥法师亦是如此,他的负担还要更重些,毕竟两次召唤的施法者不是克瑞玛尔而是他。 “问题是我们该召唤那个魔鬼。”游侠故作轻松地询问道:“我不想看到一个恶魔王子或是深渊领主突然出现在魔法圈里。” “一个小魔鬼,”安东尼奥法师说,在一本古旧的人皮纸书里翻翻找找:“越弱小越好,整个法术的关键不在于所召唤魔鬼的力量大小。” “尼基。”巫妖说,他将一段毒蛇的舌头放进口袋里,然后是一小瓶蜂蜜。 “尼基?” “一个小魔鬼,”巫妖说。 “我知道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好时机,”安东尼奥法师说:“但请你告诉我,比维斯是否重复过这个法术?” 巫妖平静地点点头。 “星河在上,”安东尼奥法师生气地唠叨:“他该知道这有多危险!” “就像我们现在所做的一样危险。”巫妖说,于是安东尼奥法师垂头丧气地合拢了那本人皮书,让隐形仆役将之回归原位。 “还需要一样主要材料,”凯瑞本说:“那个死去之人的身体的一部分。” 安东尼奥法师烦恼地抓抓胡子,他可没想到他们还得去偷盗这个。 “这个应该可以。”巫妖说,他取出一团黑色的线团,最外层间杂着金棕色的长线凯瑞本拉开一段:“是她的头发?!” “我从她的衣服里捡拾来的,”曾经的不死者说职业习惯:“还有梳子上。颜色和质感相当一致,除非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不然这就是她的。” “依据克瑞玛尔的描述,”安东尼奥法师说:“我们可以在召唤魔鬼成功后先试着让他变化一次看看。” 凯瑞本表示赞同,他已经做过一次盗贼了,不想再做第二次,尤其是去打搅死者的安眠,对于精灵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 德蒙在一面等身高的银镜前试着他的衣服,那是一件新的长袍,黑色的双面丝绸,内层描绘着防护符文,袍脚点缀着宝石,其中一颗触发后能够释放出一个锐耳术。 “你觉得安东尼奥邀请我去会是为了什么呢?”他自言自语般地问道。 一截被啃光的指骨从银镜上方的阴影中丢了出来,险些砸中德蒙的鼻子,如果不是他躲闪的够快。 “他是找到了什么证据吗?阿斯摩代欧斯?”德蒙严厉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些什么?看到些什么?” 而那只收起翅膀和尾巴时显得异常普通无害的小魔鬼则在黑暗中露出牙齿,冲着他尖利而嘲讽的喊叫:“我不是你的仆人,德蒙!”它尖叫道:“你想让我告诉你点什么你就得付出酬劳……不不不,别提你的魔力,与我之前的主人相比,它可怜的就像是一滩连脚底板都打不湿的臭水。” “可你却得依靠着这滩臭水活着,”德蒙反唇相讥:“就像那些乱哄哄的小虫子。” “你让我变得虚弱,”阿斯摩代欧斯憎恨地说:“变得无能我给不了你什么消息,除非你能给我更多。” 德蒙摸了摸暗袋里的灵魂石,囚禁着灵魂的宝石,是德蒙的导师在离开前给他的,这是仅有的能够驱动这个小魔鬼的东西,他有嘱咐过德蒙最好只在必要的时刻使用,以避免阿斯摩代欧斯有了离开他的力量。 “它鄙视你,”德蒙的导师这样说:“并且恨你,因为你确实不够强大,至少完全无法与它的上一个主人相比,所以一旦你让它有了脱离你的机会,它会第一个扑过来把你撕成碎片。” 德蒙又摸了摸那些石头,用以囚禁灵魂的石头总是很冷,冷的让他手指发僵:“一块。” “三块,”阿斯摩代欧斯说:“否则就滚。” “两块。”德蒙坚持,“不然我就自己去设法弄清他们的意图。” “两块,”阿斯摩代欧斯退让了一步,德蒙先给了它一块,它立刻接过去藏在了颊囊里:“他们正试图召唤那个弗罗牧师的灵魂。” “谎言,”德蒙阴冷地说:“门罗和那个弗罗牧师的灵魂不会出现在哀悼荒原导师不会犯下如此可笑的错误。” “试图,”阿斯摩代欧斯说:“他们正在尝试他们邀请你过去,就是为了见证,不管怎么说,小德蒙,你现在是白塔的执政官不是吗?” “别叫我小德蒙,”德蒙气恼地纠正道,但下一刻他就变得犹豫起来:“但你说他们要请我做见证,难道他们确实召唤到了弗罗牧师或是门罗的灵魂?” “噢噢噢噢……”阿斯摩代欧斯轻蔑地拍打了一下四只细小的爪子:“你刚才还对你的导师充满了信任好吧!”它提高声音:“请安心,我愚蠢的主人,他们是无法成功的,除非他们能从阿尼莫斯的肚子里掏出灵魂的碎块来并把它们拼凑完整明白吗?他们已经被吞吃了,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就算是罗萨达或克兰莫也无从挽回的消失,他们除了灰烬和风之外什么都找不到!所以,现在,给我剩下的酬劳!立刻!” 小魔鬼的嘶叫和轻视让德蒙的脸色发白,但看得出他确实是放心一些了,他从暗袋里掏出那块灵魂石丢给阿斯摩代欧斯,向后退了两步后尽量不让自己那么匆忙地离开了地下室。 “讨厌的主人,恶心的主人,懦弱的主人,愿你早日安息……在我获得自由之后,”阿斯摩代欧斯将第二块宝石塞进自己的颊囊,在两侧颊囊终于获得平衡后不断地嘀咕着:“我需要一个更强的主人,更聪明些的也行,哪怕只有我原来主人的一半也好啊……” 它想到安东尼奥法师,可惜那个顽固正直的老头是绝对不会收容一个小魔鬼作为魔宠的,不过也不好说,看看,他召唤了魔鬼,并且让这个魔鬼为他做事。 不过,它想到,他是从哪儿得到尼基这个名字的呢? 尼基在魔鬼中处于最低阶层,它的名字从未被记录过只有一次,阿斯摩代欧斯曾和他原来的主人提起过这个小魔鬼。 “哦,我真想念您,”阿斯摩代欧斯悲伤地说,用那根剧毒的尾巴戳着镜子:“我真想念您,我真正的主人。” *** “真高兴终于可以离开白塔了。”双首毒蛇说,它张大了嘴,从透明齿尖滴下的毒液烧灼着地面:“那儿除了精灵就是蠢货。” “还有阿斯摩代欧斯。”它的主人说。 “蠢货之一。” “它让你警惕,”德蒙的导师说:“不要试图欺瞒我,”他的微笑让他的魔宠情不自禁地蜷缩起身体:“我知道阿斯摩代欧斯的名字要比你以为的早,我知道它是一个聪明而恶毒的好帮手它的衰弱只因为它找了一个不那么称职的主人,在它还在它原来那个主人身边的时候,它是强过你的。” “曾经,”毒蛇右边的脑袋说:“但自从它被它的主人驱逐了……” “不是失踪?” “之前不是,”这次轮到左边的脑袋说:“失职,或是背叛,所以才会被强行驱逐不过现在它原来的主人确实是失踪了没错,要知道,有好几个小魔鬼等着填充阿斯摩代欧斯的位置,但它们找不到他了主人,三块灵魂宝石,谢谢惠顾。” “你真是既无耻又狡猾,我亲爱的阿尼莫斯。”德蒙的导师声音轻柔地说。 “您也不遑多让,主人。” 第五十八章 审判(六) 领主、执政官,两个议员代表,两个民众代表被安东尼奥的学徒领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它几乎没有装饰,冰冷的石头地面上摆着五把椅子,椅子面对着一堵光滑平整的墙面。 一把高背椅给领主的,一把略低一些的高背椅,给执政官的,然后是四把式样简单的低背椅,两个民众代表一个金匠,一个裁缝兴奋而惶恐地搓揉着他们的手和衣服,自从他们的曾祖父母起,他们就是白塔的居民,但和领主坐在一个房间里,仅隔着一个座位和一个高贵的爵爷这可是他们最为狂妄的美梦里也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而看着一个法师施法,将一个死去的人的灵魂从哀悼平原上重又拉回到这个生者的世界里,还要与她对话,又是他们最为可怖的噩梦中也不曾出现的景象……房间的这个房间应该又闷又热,但这些代表们还是觉得手脚发冷。 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安东尼奥法师的学徒向他行礼,并称他为克瑞玛尔法师,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如同星辰般熠熠生辉有着一张很讨娘们儿喜欢的脸,裁缝想,就是身上的那件白色及膝长袍太过朴素了,没有刺绣、花边、镶边,纽扣也不是宝石或是珍珠做的,让人怀疑走进来的不是个法师而是个虔诚的苦修士但他还是和议员们一起站起来鞠了躬,毕竟那是一个施法者,而法师只是向他们轻微地颌首,他向领主鞠躬的时候也显得有点不够恭敬,但很快地,他们就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了,这个就年龄而言似乎并不怎么可靠的法师已经站在那堵空无一物的墙壁面前,念诵咒语并做出手势。 议员与民众的代表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自觉地张开嘴巴石头做的厚实墙壁正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与他们止仅间隔着一面墙壁的特别房间毫无遮掩地展示在了这些凡人的眼前。 有如此之多的蜡烛在那个房间里燃烧,热量扭曲了房间里的空气,光亮闪耀着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看到的每样东西都失去了应有的形状安东尼奥法师站立在被各种线条与图案填满的封魔环的外侧,脚边环绕着蜡烛,沿着封魔环整整一周,每只间隔约有半尺;而在封魔环的正中央,是一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盆,金匠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它吸引过去,那是个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大石墨盆,价格大概只有其托架的万分之一缠裹成藤蔓形状的多足精金托架呈现出一种漂亮的银蓝色光泽,装饰着祖母绿的叶片与黑曜石的果子,它们在火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至少需要一万五千枚金币,金匠估算着,不包括手工费用,精金、秘银的制品用具与防具只有施法者、精灵与矮人能够制作,而穷困的施法者,精灵与爱人几乎不存在,也因为如此,他们报出的价格永远超乎于行会的规定之外,不是太低,就是太高,不过当然了,他们也不屑于加入一个凡人的行会里去他思考的是那样的认真,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直到德蒙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我们只能在这里看吗?”他问。 “也可以听。”黑发的施法者说。 德蒙给予他阴冷的一瞥:“间隔着一个法术,”他走过去触摸那层看不见的屏障:“你尽可以让我们看见和听见你想要我们看见和听见的东西。” “被召唤的亡灵将携带着哀悼荒原的风与灰烬而来,”巫妖说:“它对生者是有害的。” “对平凡的生者而言,”德蒙说:“但我是一个施法者。” “召唤法术需要绝对的专注。”安东尼奥法师的学徒说,“您的存在可能会导致法术失败或是召来更大的危险。” “啊,请注意,”德蒙微笑着,“你在侮辱你的导师我相信白塔最强有力的法师不会因为封魔环里多了一个人而失去对他法术的控制的。” 安东尼奥的学徒面孔发白,但他还记得德蒙不但是个法师还是白塔的执政官,之前还平息了一场可怕而庞大的暴乱,他的家庭因此得救,对于导师的敬爱、个人的尊严与对德蒙的感激与恼怒混乱不堪地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无法言语,只得绞紧了自己的手指。 没人注意到凯瑞本是何时出去又是何时回来的。 “如果你愿意,”回来的凯瑞本转述了安东尼奥法师的意见:“你尽可以更近些的看和听,只是你的安危必须交托给自己,他无法从施法中抽出更多的精力来保证第二个人不受伤害或是侵袭。” “当然。”德蒙傲慢地说,转身走向房门,裁缝连忙从他的低背椅上跳起来,挪开一个空隙供德蒙穿过他们,但他实在是太笨拙了,竟然被自己拉开的椅子绊倒,他的脚撞上了德蒙的胫骨,让法师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没有摔倒即便如此,德蒙还是极其狂怒地瞪了他一眼。 安东尼奥法师的学徒为德蒙打开了门,而那个黑发的施法者,同样有着一半精灵血液的杂种法师站在门边,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平静神态,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 德蒙警惕地检查了一下自己,但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走进那个用于施放召唤法术的特殊房间,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他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但德蒙完全没去注意这个,他贪婪地打量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作为一个施法者,他所看到的比金匠多得多,这是个蕴含着无数智慧与力量的房间,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图案,每一个装饰与花纹,咒语被熔炼在珍贵的秘银和宝石里,深深地嵌入黑檀木的地板与墙面,形成一个坚固而又强韧的牢狱,他毫不怀疑,这个封魔环能够捆缚得住一个深渊领主或是一个恶魔王子。 德蒙停顿了一会,走到房间的左上角,从这儿他能清楚地看到站在房间右上角的安东尼奥法师的一举一动。 由凡人们看来,安东尼奥法师的表现可谓异常的无趣和平淡,他专心致志地念诵着兀长的咒语,缓慢地做着手势,眼睛闭着,微微地晃动着身体,沿着封魔环一圈又一圈的顺时针行走裁缝没多久就低下头玩弄衬衫上的花边,分析着它的织法,金匠的视线从那个火盆移开,不动声色地研究起德蒙领口的宝石别针与领主悬挂在胸前的琥珀护身符,两个议员在袖子里用手势与互掐完成了一笔大买卖,而领主昏昏欲睡。 最终是安东尼奥法师的呼喊惊醒了每一个人。 他们没能看到过程,但结果已经很可观石墨盆中窜起了如同巨人那样高大的火焰,末梢几乎碰到高达十五尺的屋顶,而后又呼地一声坠落到了地面,蓬然爆开,炙热的红色火焰一下子吞噬了整个房间,并且凶猛地翻卷着冲往外界议员和民众的代表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并从椅子上跳起来,试图逃走,安东尼奥法师的学徒不得不举起了手,施放了一个有助于情绪安定的法术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过多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当他们战战兢兢地重又看向那面透明的墙壁时,发现火焰已经缩小,如果说之前是个巨人,那么现在也只有食人魔那么大,并且还在收缩安东尼奥法师挥动手臂,一只无形的手向火盆中投入不知名的材料,他又一次呼唤着弗罗牧师的名字,火焰继续燃烧着,但已经不再那么狂暴与艳丽,它变得暗淡,就像清洗过的血迹一个女性的轮廓正在变得鲜明清晰。 一个议员立刻认出了那个人不,灵魂,他也曾向她敬献过价值昂贵的小礼物,还有数以百计的银币。 而德蒙睁大了眼睛。 他的双手无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第五十九章 审判(完) 德蒙面色阴郁地走出安东尼奥法师的法师塔,而白色的塔所投下的阴影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巨剑,笼罩在他的周围。》 他没有去遮掩自己糟糕透他还没对那个女人情有独钟过布绸行会会长恰好有三个女儿,要知道,他的妻子是个农户的女儿,如果不是泥巴和营养不良也无法遮盖住的美貌,她又怎么可能成为他的妻子呢?更为幸运的是,他的三个女儿在长相和身材上都随了她们的母亲。 她们的年龄分别是十九岁、十五岁和十一岁,从盛开的花儿到幼嫩的蓓蕾都有了。 “您爱挑谁都行!”会长在心里呐喊道,如果其中一个能够成为执政官的妻子,是的,那是最完美的,如果不行,那么作为一个固定的情妇也行,有权生儿育女的那种,这样他会省下多少钱啊。 但今天恐怕是不行了,他遗憾地想,鉴貌辨色可是商人们的基本功,他也隐约猜度到他们的新执政官为什么如此心情不佳,但他也不准备为他说谎,毕竟安东尼奥法师还邀请了其他人他的同伴是个罕见的有良心的家伙,而且这件事儿牵涉的太多也太大,一个小商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拖进去绞得稀烂,所以他只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向领主与执政官行了鞠躬礼,尊敬地道了再会,安静地贴着墙壁走开了。 德蒙的侍从为他牵来了他的马,一匹曾属于他兄长的黑马,非常高大,一步可以跨出十五尺左右,它在被拉近德蒙的时候有点不安,不断地打着响鼻和磨蹭蹄子,施法者想也没想,从侍从的手里抢过鞭子,恶狠狠地抽打它的脊背,马儿发出一声长嘶,尖利而恐惧,它开始狂暴起来,直立起来,不顾一切地踢着那个拉扯着缰绳的侍从,德蒙走开,冷冷地看着那个给马儿挡了几鞭子并且一直试图安慰它的蠢货。 在马儿逐渐变得平静以后,德蒙抬起手,做了个手势,一柄由法术制造而成的短矛笔直地投向了那匹黑马的头部,贯穿了它,它向一侧倒下,将那个侍从压在沉重的身体下面,它的伤口流出了黑色的血,并在转瞬之间就开始腐烂发臭。 只是第一个,德蒙想,但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才有了那么一小点懊悔领主的马车并未如他以为的那样早早离开,它沐浴在绚丽的阳光下,像是在等待什么,而安芮的贴身侍女正朝这儿走过来。 “我应该告诉她这匹马发狂了,”德蒙不无诙谐地想:“就像我们的民众。” 但出乎他意料的,安芮的侍女关心的不是那匹马,她是被安芮派来询问,是否需要和她一起回内城区,既然他的马出了问题,德蒙立刻微笑起来,愉快地接收了这份邀请。 他登上马车的时候,安芮正以一种漫不经心地态度玩弄着胸前的挂饰,就是德蒙送给她的那个琥珀护身符,德蒙一眼就认了出来。 “请坐,堂兄,”安芮微微侧头,用眼神示意她对面的位置:“我正想和您谈谈呢。” “我也正有此意。”德蒙说,然后关上了车门。 *** 正式审判的那天突然下雨了。 “我讨厌下雨。”克瑞玛尔对凯瑞本说。“它总是带来不好的东西。” 凯瑞本知道克瑞玛尔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和克瑞玛尔在鹧鸪山丘遇到了暴风雨和疯狂嗜血的兔子;第二次下雨,芬威召唤出了几乎烧掉了整个灰岭的负能量之火,伊尔妲被巨人砍掉了头。 “但你总有办法解决它们。” “用火,”克瑞玛尔说:“我真担心你们会以为我是个纵火狂。” 凯瑞本微露笑容:“无论那种力量都有好和坏的一面,我们要看的是它是否得到控制并是否被导往了正确的方向。”他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打开窗户:“譬如说,如果今天亚戴尔和其他无辜的受害者依然被判处了死刑,我允许你再次放火把他们从刽子手的大剑下拯救出来。” “我会放上一场让所有人记忆深刻的大火。”克瑞玛尔半真半假地说,走到窗前和凯瑞本一起静心等待着。 街道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穿着黑色的丧服,他们应钟声的邀请,赶往白塔的集市广场去参与和旁观这场前所未有的审判,形成一条黝黑宽阔的河流关押着囚犯的囚车从他们之中经过,但没有人向他们吐口水,拉他们的头发,用尖利的东西戳刺他们,或是投掷腐臭的垃圾与石头情况似乎还算不错,那些代表应该已将他们得到的讯息转达给了白塔的每一个人。 他们的态度依然是审慎而疏远的,但至少已经不再那么紧绷盲目,充满仇恨。一个很小的女孩儿自以为不那么引人注目地靠近了囚车,将一块捏了很久的面包塞给她的爸爸,然后又有一个老母亲给她的儿子悄悄递上了她浸湿的头巾,好让他喝点水,一个妻子也拉着头巾慢慢地靠近车子,借着一个艰难的亲吻而给了她丈夫一块糖;而他们身边的人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罗萨达的牧师们身上也未增添更多的伤痕,虽然他们依然只能疲惫痛苦地立在狭窄的站笼里,但还都有着清醒的神智,就连之中最为衰老虚弱的主任牧师也是如此。 “我们也该出发了。”凯瑞本说,拿起安东尼奥法师给他们准备的黑色斗篷,当他们走下楼梯,和民众们站在一起的时候,这件黑色斗篷果然缓和了不少犀利的目光。 能够容纳数百个摊位的集市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在中心位置搭建起了一个大约三尺高的平台,平台上是一条覆盖着红色丝绒的长桌和一打以上的椅子,正中两把高度略有不同的高背椅依然属于领主和执政官,一把属于刚刚赶来的罗萨达的掌堂牧师,另外十二把属于白塔的议员,在平台下方,还有大概五十张左右的普通坐凳,就像鸟儿的羽翼那样左右展开,提供给宾客、证人和一些富有的商人或是人们一致以为的,身家清白,生性正直的平民,他们既是记录者也是见证者。 他们首先审判那些并未患上疯病,却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浩劫中乘机打劫偷窃的人,虽然他们当中也有些辩称自己喝过了那些会导致疯病的水,但在施法者与罗萨达的掌堂牧师的合作下,谎言很快就被戳穿了异界的灵魂惊讶地发觉白塔的审判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带有一定的民主性,因为他们是否有罪是通过一个箱子里面黑红颜色的木珠来确定的,在传令官宣读过他们的罪名之后,白塔内每个自由的,成年了的男男女女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上来,往那个只有一个开口的箱子里投入紧捏在手里,只有豌豆大小的木珠,等所有人都投完了他/她的珠子,箱子被当众打开,行刑官会大声点数,如果红色的珠子多过黑色的珠子,那么那人就是无罪的,反之便是有罪。 这些可恶的盗贼与劫犯当然不会得到无罪的确认,那些珠子几乎全都是黑色的,但行刑官还是点完了它们,然后领主站了起来,依照他们的罪行给予惩罚,如果杀了人,就是绞刑,如果没有杀人只是抢夺财物,那就是砍掉双手。 看得出他们已经尽量加快速度了,但轮到罗萨达的牧师和那些患了疯病的人时,悬挂在克瑞玛尔胸前的魔法挂坠依然走过了整整三个格子。 罗萨达的掌堂牧师在开始投掷珠子前站了起来,他拿出了一张羊皮纸,宣读了上面的名字,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们都被他们神祗和教派驱逐了,他们不被允许继续穿着罗萨达牧师的衣着,吟诵他的名字,朝拜他的圣像,佩戴他的圣花,也不被允许进入任何一个罗萨达的圣所,哪怕是外圣所,更不允许借用他的名义获得赦免或恩惠做完了这件事,才轮到凡人们继续他们的审判。 这次打开的箱子里倾倒出来的珠子红黑交杂,肉眼看上去数量竟然差不多,行刑官谨慎地点数着,最后红色的珠子只比黑色的珠子多出两颗。 最终结果一出来,罪人们快乐地大喊,努力地举起他们的木枷,就像是要立刻挣开它们,重获自由。 德蒙轻轻地摩擦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是因为下雨还是紧张,他的手湿漉漉的但雨水并未打到他身上,平台搭建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了,而巧手的工匠们马上增设了一个轻巧的油布篷那么就是紧张?他当然紧张,他甚至偷偷地在心里诅咒那个已经远离此地的导师,还有那个故意给了他错误消息的小魔鬼,如有机会,他会捏着那个小魔鬼的翅膀把它塞进导师的嘴里并把它们一起踢下无尽深渊……勉强可称侥幸的是,那个被召唤出来的弗罗牧师从未在这场阴谋中见过他真实的脸并由此得知他的身份,她只知道那是个男性的施法者,从她嘴里挖出来的东西除了给了那些令人厌憎的罗萨达牧师一个摆脱罪名的机会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和作用。 罪人们要求行刑官给他们打开枷锁,却被他拒绝了:“你们只是被免除了蓄意谋杀的罪名,还有渎神的罪名呢。” 他拿出了第二个箱子,这次黑色的珠子多过了红色的珠子。 “流放十年。”领主安芮说出了她的判决,激起了一大片的哀求与哭泣,还有一些孤儿寡母冲到了平台下伸出手臂求她宽悯,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父亲或丈夫,实在不能失去另一个亲人和支柱了。 “我会和行会的首领们商议,保证你们衣食无忧。”安芮说:“但十年是必须的,只有漫长的时间才能消磨去那些依然存留在他们身体里的邪恶。” 这句话立即引起了另一些人的共鸣,那个血腥而又混乱的夜晚让他们心有余悸,他们认为领主的判决很合理,或是流放终生更合适些,免得他们又会在什么时候想要砍掉某人的头。 “另外,为了保证白塔之外民众的安全,”安芮说:“他们的脸上将被烙上代表着其罪名的烙印,这个烙印将伴随他们终生,不得痊愈和被遮盖。” ***作者的话:上次看到1亿条骨血斑鱼大人的大笔打赏已经让我吃了一惊今天又是岚ぷ烈火大的慷慨打赏,还有一些老朋友持续不断的鼓励……真是有点惭愧,毕竟我的更新速度与其他作者相比实在是有点缓慢,但为了保证一如既往的质量,只能请诸位大人见谅了……总之还是要多多感谢您们的支持与打赏!鞠躬!祝诸位心想事成,安康幸福!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岚ぷ烈火打赏九鱼58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bn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翦君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半边丶茶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半边丶茶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ji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bn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胡汉三y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广博仔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大大猫人打赏九鱼1888起点币好喜欢九鱼呀!谢谢你啊,大大猫人,我也很喜欢你,老朋友了……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半边丶茶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半边丶茶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谢谢,也是老朋友了……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johnwinter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尘11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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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本!”克瑞玛尔喊道,反手抓着凯瑞本的手臂,就像之前他对十年流放的判决心怀疑虑时凯瑞本按住他的手臂那样。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为了表示对领主与法律的尊敬,精灵拉下了斗篷的兜帽,他的金发被雨水打湿,尖长的耳朵在那些色泽华丽的丝线中露出一小块儿。 德蒙动作缓慢地从他的椅子上直立起自己的身体,他走向安芮,并将他的一只手放在少女领主的腰上:“看来我们的精灵他特意加重‘精灵’两字的读音游侠对领主的判决有所异议?” 如果说克瑞玛尔的阻止还未能让凯瑞本完全的清醒过来的话,那么德蒙的问题则不亚于一盆掺杂着细碎冰块的冷水,滚热的血迅疾地从游侠的脸上和脑中褪去,他再度看向安芮,安芮向他微笑,而德蒙的眼神就像是交织着剧毒与尖刺,他又看向身边的民众,他只看到了一张张茫然无知的脸在脸上烙印这种惩罚方式在这个世界上并不罕见,某些领主还相当热衷于此,但之前的白塔执政官几乎都是精灵与半精灵,他们从未使用过这种不仅摧残**并且损伤精神的刑罚,所以白塔的民众对此并不了解或许他们从吟游诗人那儿听说过一点,但也只是听说而已,甚至可以说,他们之中的大部分还是赞成的,毕竟他们的领主也是为了那些不知情的人考虑,若是一个慷慨的好心人因为自己的善良而失去了自己乃至亲人们的性命,岂不是一件非常值得悲叹惋惜的事情吗? 还有一些人是因为亲人和爱人被杀死,满怀仇恨却无法获得应有的安慰,他们并不在乎那些枷锁缚身的家伙是不是真的患有疯病,他们只想看着领主下令砍掉这些恶人的脑袋,或是其他更残忍些的刑罚也可以,他们当然愿意看着凶手多遭一些罪。 前一种和后一种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相信着德蒙的谎言,相信他们的不幸都是因为白塔的盟约城市灰岭对他们的灾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造成的。 凯瑞本在这里得不到支持。 早被预备妥当的火盆被烧得通红,一个被德蒙招募来的法师如果你们还记得,他曾在“猪肠”的房间里投掷了一个用于窥伺的法术,对两块烙铁使用了一个简单的戏法,让它变化成罗萨达的圣徽,然后他看了看德蒙,在其中之一的圣徽下端描绘出一只有着一条腿的奇怪虫子,最后他信手一划,将两个图形割裂成两半。 那个虫子是什么意思?异界的灵魂问道。 曾经的不死者先是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单足虫,在还是幼虫的时候吞吃兄弟姐妹,在成虫的时候吞吃父母,所以被人类视之为弑亲的象征很显然,那女孩的身体里是人类的血液比较多点,看啊,她是那么合情合法地断绝了那个男孩的所有去路他优雅地摇着头亵渎罗萨达固然是个很重的罪过,但落在一些人的眼里,这或许还是个勋章,但很少会有人愿意和一个将弑亲者的名头挂在脸上的人打交道。 安芮? 或者德蒙,巫妖说,但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雨丝始终未曾断绝,但火盆中的火焰丝毫不受影响,行刑官和他的副手轮流提起两块被烧得发亮的烙铁的手柄,将它们凹凸不平的底部按上受刑人的右脸,它们灼伤皮肤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嘶嘶响声,冒烟,承受者无不歇斯底里地叫喊,一些较为体弱的还会昏厥过去他们被几个临时招募来的助手拖到一边,另一个同样被德蒙招募来的法师向那些焦黑渗血的伤口上倾倒一种半透明的药水,药水散发着鲜明清晰的酸味,它倒在烙印上的那一瞬间就让它们凝结和肿胀,又在很短的时间里萎缩下去,深深地陷入皮肤,它造成的撕裂般的疼痛让清醒的人昏厥,又让昏厥的人清醒了过来。 亚戴尔被放在最后,很难说是不是又一种难熬而又无形的折磨,当他看到自己视之如父的曾经的主任牧师平静地仰起脸,任凭那块带来屈辱与痛苦的烙铁重重地打在他的脸颊上时。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被拖到行刑官前面的时候,他的心反而获得了一丝平静,烙铁落在他的脸上,他闻到了皮肉烤焦的气味,奇异地联想到了他父亲最喜欢的烤乳猪如果厨子将小猪烤出了这种气味,准会挨上一鞭子。 他没有昏厥过去,被拖到一边后,为他倒上具有魔力的药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兄长德蒙。 “祝你好运,”德蒙说:“我的弟弟。” *** 安芮在被流放的那些人身上体现了她最大的仁慈,她给了他们一天修养的时间,还允许带上他们可以带上的东西。 罗萨达的牧师们曾经的什么都没有,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在了圣所自己的房间里,作为渎神者,他们只要一踏入罗萨达的圣所就会被浅金色的光芒所烧灼,痛不欲生他们连一件用以遮蔽身体的衣服都无法拿到,原先那些穿在身上的衣袍也已经被监牢的守卫丢进了火炉。 克瑞玛尔脱下身上的黑色斗篷,披在年老的主任牧师身上,为他挡开冰冷的雨水与更加冰冷的人类的目光,主任牧师习惯性地想要做出祝福的手势,却被一阵比起方才的烙铁也毫不逊色的剧痛打断,他闭上眼睛,不让眼中的沉痛与失落暴露在外。 凯瑞本将自己的斗篷给了另一个似乎是被折断了肋骨的牧师,他略带一丝踌躇地观望四周,人群已经散去,夜幕即将降临,带来雨水的云层吞没了残余的光线,连接着广场的各条街道上一片漆黑,只有两三家酒馆的灯还亮着。 就在凯瑞本想要去酒馆试试看能否买到几条床单时,一个突兀而嘹亮的咒骂声突然打破了广场的平静,克瑞玛尔与凯瑞本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一个肥胖的女人正从门里丢出件宽大的袍子还没等袍子落在地上,她就用力地关上了门,门拍打在门框的声音大的就像是可以震动整个广场的地面,门里还喋喋不休地怪罪着某个愚蠢的女仆毁了她最喜欢的一件袍子,以至于她不得不丢掉它,因为它就是一滩臭不可闻的垃圾。 克瑞玛尔看了凯瑞本一眼,走过去捡起那件袍子,它一点都不像它的主人所说的那样糟糕,它是双层厚棉布的,白色,七八成新,非常干净,只有胸口被浇了一大块看上去十分新鲜的咖喱酱渍,酱渍里还沾着几块细小的土豆粒,它们还是热的。 一个瘦小的男人急匆匆地从广场的那一头跑过来,他头顶着一个包裹,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吧嗒吧嗒地跑过赤身**的牧师身边,在经过最后一个牧师的时候,他夹着的那个包裹突然掉了,而那个刚被烧灼过面颊的牧师根本没法喊出声音,当凯瑞本发现此事时,那家伙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 凯瑞本捡起包裹,那是件被紧紧卷起来的衣服,衣服里是一小罐劣质的麦酒。 然后一个酒馆老板突然从他的窗户上扔出了半打被撕破了的床单如果你非得说被匕首割裂也算是被撕破的话。 在回到克瑞玛尔与凯瑞本暂时借居的旅店的路上,他们捡拾到了更多被人们丢弃的“垃圾”。 旅店里灯火通明,身着黑色丧服的旅店老板站在门口,两条扫把似的眉毛不愉快地倒立着:“我可没有房间给你们住,”他说:“只有马棚,随便你们。” 说完他就走开了。 马棚里被清扫过,还有一个据说是为了保证“马匹”干燥温暖的火盆,一大桶给“马”喝的清水,和另一桶给“马”喝的,热气腾腾的燕麦粥。 罗萨达曾经的侍奉者们在遭到同伴们的伤害与杀戮时并未哭泣,在**着身体被关进牢狱时并未哭泣,在被驱逐出罗萨达的圣所时并未哭泣,在被判决流放与遭受烙刑时并未哭泣。 现在他们哭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lt;/a&gt;&lt;a&gt;&lt;/a&gt; 第六十一章 选择(两更合一) “左肋!”凯瑞本低声吼叫道。 克瑞玛尔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要听从这个提醒自从他踏进这个房间后就得到了太多的提醒,有些是真的,而有些是假的,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它们总会带来疼痛,呃,就像现在凯瑞本的弯刀侧着打在了他的左肋上,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觉得就像被一辆飞快的电动车撞了,他飞了出去如字面意义地,撞到一个雕刻精美的刀具陈列架,上面摆着的一柄有着男性整条手臂那么长的大弯刀掉了下来,砸到了他的鼻子。 他暂时无法顾及那可怜的鼻子,他翻滚着然后跳起来,抓住了一柄悬挂在墙壁上的细剑,朝追踪而来的凯瑞本连续发动两次快速的突刺,但都被凯瑞本右臂上绑着的小盾挡开了:“后腰!”他再次提醒道,而后就是一个巧妙的绕行,狠狠地戳刺克瑞玛尔的脊背,随之矮身用小盾的边缘削砍他的膝弯,在克瑞玛尔热烈地亲吻地面的时候啧啧作声:“有时我真有点怀疑在我面前的,是个喝了力量药剂的地精呢,”他叹息道:“还是个被施加了弱智法术的巨人?”他说,一边再一次突击,用带着鞘的弯刀敲中黑发施法者的后脑勺,一边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赞美生命之神安格瑞思,他的星光一定始终照耀着你的前路。” 克瑞玛尔恼火地从地上爬起来,“我曾和你并肩作战!”他冲着凯瑞本喊道。 凯瑞本笑着点点头:“坚定了我的信仰没错儿。” 黑发的施法者的心情几乎就要和他的发色保持一致了,他站起来,开始采取攻势。 正如凯瑞本所说,他的力量要超过游侠,他使用细剑,但那不过笔尖大的着力点却能给凯瑞本带来如同巨岩浪涛的压力,如果木盾上不是覆盖着龙皮,而支架不是由精金制成的话,也许它早就破裂成无数块了,即便如此,凯瑞本依然觉得捆绑着小盾的手臂快要断掉,并且在每一次受力的时候,他的脚步都会后移,反击也会因此被打断。 但他很快便捕捉到了翻转这个不利局势的方法,他的盾牌始终倾斜着一个角度,引导着那股巨大的力量往他想要的地方去,并压身向前,缩短自己与克瑞玛尔的距离,有时简直就是紧贴着他一侧的手臂,并且辅之于更多的绕行与绊跌。 他似乎格外喜欢克瑞玛尔的鼻子,在被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打中鼻子的时候,凯瑞本踢中他的手腕,细剑从克瑞玛尔的手里飞旋着擦过整个房间的地板,最终在一处陈列着各式弩弓的玻璃柜下停住。 克瑞玛尔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鼻子很痛,后脑也痛,后背和肋骨也是如此,不过最痛的还是他的自尊心在另一个世界里,作为一个温和的深宅,即便是在网络上,他也很少与人争执吵闹,那些让他不愉快的家伙,那么在凯瑞本成年之后的三百年或四百年里他在干什么呢?当然,不会是躲在房间里繁殖更多的蘑菇,他将这些时间用在了更多的学习、游历和战斗上,用你们的话来说,他杀过的地精、兽人和巨人或许比你见过的人还要多,他的武技是数百年如一日地在血和骨头中磨练和塑造而成的,他的对战经验之丰富可能会超过我请注意,我指的是武技。 所以,被这么个家伙痛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件好事。 ……如果我弄错了,请见谅,异界的灵魂小心翼翼地说,你是在安慰我吗? 很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曾经的不死者干巴巴地否认道,我从未学习过这一技能。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别觉得他对你有些过分严苛了,作为武技的教导者,近期内不会出现比凯瑞本更好的人选了。 我们是施法者。 在你耗尽所有法术和精神力的时候就不是了,巫妖说,所以,请认真学习,我觉得这样的情况今后很有可能时常发生。 嗨!异界的灵魂抗议道。 “站起来吧,”凯瑞本说,向沮丧的半精灵伸出了他的手:“地板上很凉,也很硬,可不适合用来睡午觉。” 克瑞玛尔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顺便在挂在墙壁上的一把宽剑上照照自己的脸,他觉得自己若是能带着这个身体回去,说不定能直接去cos伏地魔。 他的鼻子安然无恙,至少在表面上。 “你的身体要比你以为的更坚韧。”凯瑞本说,而且他下手也很有分寸,他不认为那种力道能对蛇人也无法彻底撕碎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要知道蛇人的爪子甚至能插入河底坚硬的岩石。 “但还是会痛。”克瑞玛尔抱怨道。 “痛才能记得住。”凯瑞本说,“你所拥有的天赋超过我见过的任何人,唯一亏欠的就是缺乏经验与磨练。”以及一点必须的冷酷之心,他在心里说道,“好吧,这些都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他接着说:“我们从最简单和最快捷的开始克瑞玛尔,我觉得你需要重新更换一下自己的武器,细剑不适合你。” 克瑞玛尔一踏进这个房间就被迫投入到与凯瑞本的战斗中,以至于他没能看清它的全貌阳光从厅堂镶嵌着无色玻璃的穹但他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将话题转往另一个方向,“你之前为何选择细剑呢?因为它可以藏进手杖里?” 克瑞玛尔点点头。 “那么你有想过别的吗?无需考虑其他,只是你所想要的?” 克瑞玛尔犹豫了一会:“棍子?” 凯瑞本停顿了一下,“这很罕见,”他说,“很少有人使用棍子,除了瑟里斯的武僧们,因为他们的教义就是尽可能的避免杀生见血虽然他们的棍子并不比斧头或是宽剑来的安全。” 他示意克瑞玛尔看向他所指的地方,那儿架设着长矛和三叉戟,以及两根长棍,棍身黝黑,克瑞玛尔试了试,发现它们要比秘银重,但要比精金轻。 如果你真敢挑这个,巫妖阴沉沉地说,我就杀了凯瑞本,我保证我会说到做到,哪怕我无法施放法术。 我们那儿有个很厉害的猴子,异界的灵魂兴致勃勃地说,他用的就是棍子,一根重达一万三千五百磅的棍子。 我不在乎它有多重,给猴子或是猪用过,巫妖说,你要是敢拿根木棍到处走就像是个地精奴隶,我就让凯瑞本死,就这样,没得商量。 异界的灵魂耸耸他并不存在的肩膀那法杖呢? 最后克瑞玛尔只从那个房间里挑走了一柄匕首,就是那柄精金匕首,盗贼的遗物。 “哦,对了,”他问:“亚戴尔他们怎么样了?” 他是为了这个才来找凯瑞本的,却被揍了一顿,差点忘记了来找他的原因。 “已经安定下来了,”凯瑞本说:“我给他们捉了五头羊,三头公的,两只母的,他们很快就有奶和毛可以用了。” 在凯瑞本的记忆中,他有经过一个人迹罕至的荒地,距离灰岭不是很远,山岭下有小片的树林,溪水经过树林,往上是贫瘠的岩石坡,生长着杂草与灌木,一个野羊群靠着这些植物为生。 但那些被放逐的平民们并不想过与世隔绝的生活,更准确点说,他们不太相信精灵,他们决定去投靠自己的亲戚和朋友,或是去碧岬堤堡和其他城市,只有罗萨达曾经的侍奉者留了下来,只是他们之前从未用自己的双手做过奴隶和平民做的事情,一开始总有点磕磕绊绊的,但在克瑞玛尔和凯瑞本的帮助下,他们到底学会了如何建造半地下的泥屋和搭砌灶台,如何到树林里捡拾作为燃料的树叶与枯枝,分辨可食的果实和蘑菇,刮取岩盐,以及捕鱼和抓兔子。 异界的灵魂预备过段时间去看看他们,带点药物和槭树糖。 在这之前,巫妖说,你最好能做完那件事情。 那件?哦,你说那个……异界的灵魂说,选择我的伙伴? 是的,曾经的不死者说,每个术士都有的小伙伴,最重要的,最可信任的,远超凯瑞本或是亚戴尔。 *** 我以为你会选择水,巫妖说,毕竟从表面上来看,你爱死了那些精灵。 异界的灵魂根本不想去和巫妖争论他对精灵的喜爱是否止仅浮于表面这家伙就是只总爱摇摆着一身毒刺走来走去的豪猪,想要他不去刺些什么简直比让他转变立场还要难,不管怎么说,这混球偶尔也会因为利益或威胁让步,但想要这个曾经的不死者适时的闭嘴……异界的灵魂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什么东西又一次地戳到了他的hign点。另一个世界的租客一直深深地怀疑着,他之所以会在一次对高阶法师来说不算特别危险的星界旅行时出问题,大概就是因为他总是亢奋的不是时候。 火,异界的灵魂再一次肯定地说,我选择火。 精灵们讨厌火。 不,他们只讨厌那些会摧毁他们所爱的存在,关于这一点,无论是火还是水,雷电或是风,都是一样的。 如果你引起的火烧掉了剩下的半个灰岭,精灵们准会吃了你别忘记辛格精灵是会烤肉的。 我们可以从小小的,安全的开始。异界的灵魂说。 进入初秋后,灰岭干燥的叶子、树枝和苔藓就多了起来,克瑞玛尔毫不费力地捡拾了一小捧,带着它们来到那个曾经掩埋了一只肥水獭的滑坡处,那儿依然积累着灰色的岩石与沙子,幼苗尚未萌生他点燃了苔藓,苔藓引燃了树叶,树叶跳跃着的橙色火焰就像数之不尽的小蛇那样自四面八方蔓延到树枝上面,它们产生的少许烟和火星被来自于上方的风吹响奔流不息的星光河。 来吧,巫妖说,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来自于异界的灵魂的记忆残破不堪,但它还记得自己曾被打火机灼伤,不是火焰,而是被火焰烧得滚烫的金属部分,那是个相当廉价的打火机,蓝色的火焰有一根手指那么长;它还被滚烫的开水、粥烫伤过,它们带来的痛苦也是灼热的,伴随着心脏一阵阵地搏动,一点点额外的热量和触碰都会带来又一波深入骨髓的钝痛,伤势痊愈后留下了几块深黑色的平滑疤痕,就像是胎记,要经过很长时间才会褪得干干净净。 它也曾在电视上、书上看到过有人从油锅里、滚水里取出钱币,或是脚踩木炭行走,但它知道这不是假的就是其中必有诀窍。 人类的身体是脆弱的。 克瑞玛尔慢慢地卷起袖子,伸出双手,比人类多出了整整十个指节的手,苍白而纤瘦,皮肤光洁的就像是一块被雕琢出来的雪花石,手腕上骨节凸起。 火焰缠绕着他的双手,烧灼着它,从指缝间伸出明亮的浅色舌头不要惧怕它们,也不要厌恶它们,不要退缩也不要移开眼睛,它们将是你最锐利的矛,也是你最坚实的盾,它们将是你最忠实的朋友,最可爱的孩子,最亲爱的恋人你选择了它们,它们选择了你,你们将为对方存在,直至一方毁灭殆尽。 你有感觉到灼烫吗?巫妖放低了声音问道。 我只感觉到了温暖,异界的灵魂同样以很小的声音回答道,虽然识海内的交谈永远不会被外界听闻,但他总觉得太大声会吓跑某个正在探头探脑跑过来的小家伙瞧,他对巫妖说,向躯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展示栖息在他手指头上的一个亮点。 太小了,巫妖说,虽然我有我的顾虑,但这个选择也太小了,你打算用它来干什么?它连只麻雀都烤不熟。 我觉得这个很适合我,异界的灵魂说,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碰了碰那个亮点,它变得大了点,然后从白亮的躯体里伸出漂移不定的数根触须,并用其中的一根卷住了克瑞玛尔的手指,似乎想要从原本栖身的那根手指上跳到触摸它的那根手指上去,却被它自己的触须绊倒,它掉了下去,与克瑞玛尔的关系仅限于那根被卷住了的手指,圆滚滚的身体悬挂在焦黑发着红光的树枝上方,它以一种元素生物才有的慌张姿态左右摇晃了几下,沿着那根触须爬了上来,没头没脑地四处游逛了一会儿,最后才决定克瑞玛尔的大拇指指甲盖是最好的。 从性格和能力上来看,和你还真是挺般配的,曾经的不死者挖苦道。 异界的灵魂装作没听到,从火里取回双手,小蜘蛛安安稳稳地从他的指甲盖上爬向他的掌心,它的温度,就克瑞玛尔所感觉到的,大概在五十度到六十度左右,有点烫,但还能忍受,他略微调低了一点光线,让这小家伙变得不再那么耀眼才能真正地看清它的样子,白色的甲壳,紫色的八只圆球状眼睛,六对步足,和真正的蜘蛛一样,第一对足是锋利的螯肢,有螯牙、螯牙尖端。 它向新的主人和伙伴骄傲地抬了抬身体,敲打了几下坚硬的螯肢克瑞玛尔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弄出比火堆更多的火星。 克瑞玛尔举起手,他的原意不过是想要聚集起更多的风免得火星飘向密林,但那个有着十二条腿的蠢货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它兴奋地摩擦螯肢,发出普通人完全无法听见的嘶嘶声那些火星突然膨胀起来,变成了刺眼的火球,每个都有巨人的头颅那么大它们燃烧时产生的热量几乎可以烤干一个池塘,身在其中的克瑞玛尔虽然能够免疫大部分能量伤害,呼吸之间却仍然觉得像是吐出和吞下了一团活生生的火焰。 黑发的施法者几乎是处于本能地将手指的方向转向了星光河,被投掷进平缓河水里的火球在响亮的噼啪声中创造出几乎湮没了一半河岸的浓郁雾气,幸好初秋时分星光河里鱼类稀少,不然他肯定能嗅闻到鱼汤的鲜美香味。 不,也不能说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在雾气快要散去的时候,一只胖乎乎的褐色水獭跳出水面,怒气冲冲地冲着克瑞玛尔叫嚷着它的头顶到脊背的毛都被烤焦了,发黑,打着漂亮的小卷,爪子上还烫了两个泡,搞丢了它最喜欢的那块石头为了安抚它,克瑞玛尔拿出了所有的槭树糖和一小瓶从凯瑞本那儿交换来的雪蜜,还承诺了三条不短于小臂的新鲜鲑鱼不能是烤熟的。 或许还不是那么糟糕,巫妖最后评论道。 第六十二章 狼心(上) “给我拿把琴来,”安芮吩咐道,“还有我正在看的那本书。” 在她的贴身侍女之一去给她拿她的琴和书时,另一个侍女打开了窗,并在窗下的单扶手椅上铺上柔软厚实的白熊皮毛,再覆上一个挂坠着银珠的深红色提花绸薄坐垫和一个充填着天鹅绒毛的黑色绣金百合花坐垫这把椅子很特别,它经过加高,带有两步阶梯,非常宽大,足够让身材娇小的少女领主提起双脚彻底地卷缩在里面又不妨碍她观望窗外的景色。 屋舍被烧毁时的烟雾已然消散,血迹已经被雨水洗去,街道上人们匆匆往来不息,虽然他们依旧穿着黑色的衣服,悲戚也还未完全自眼中逝去,但死者已经被埋葬,而生者的生活还将继续下去。 微凉而清新的风抚过罗萨达的内圣所,带来了隐约可闻的祈祷与吟唱掌堂牧师既是来参加审判的,也是来挽回荣誉与信任的,他带来了十二个强有力的牧师,他们已经为那些不幸的死者举行了三次悼念仪式,以及对于整个圣所、至圣所内外的净化仪式,他们将改换地方重建圣水池,并用能够鉴别毒与邪恶之物的银来做沟渠。 白塔的大部分民众依然不愿接近圣所,但也有一些不幸在那个可怕夜晚里遭到了伤害的人不得不去寻求牧师的帮助,除了一些原有的痼疾与缺少的肢体以外,他们的伤口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疗与照顾,安芮虽然未曾在圣所门口观察他们,但她知道,随着时间流逝,记忆淡化,罗萨达的光辉必将重新回到人们的心里或者说,它从未离去,德蒙曾怒气冲冲地来找她,要求她签署一叠拘捕令,因为那些愚蠢的贱民们居然忘记了罗萨达的罪人给他们带来的苦痛,无视领主与执政官的意旨,向他们赠送食物与衣服。 对此安芮倒是一点儿也不吃惊,罗萨达的圣所已经在白塔矗立了近千年,而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罗萨达的牧师救治过的白塔人根本无以计数,他们甚至还曾合力抵御了两场几乎席卷了鹧鸪山丘的瘟疫如果那个最重要的罪名未曾被洗清,白塔人的怒火或许还会燃烧上一段时间,但在罗萨达曾经的侍奉者也成为了“受害者”之后,民众的憎恨就不再那么浓烈了尤其是那些牧师被他们的神遗弃,被判处流放,烙印,并在黑夜的雨水中瑟瑟发抖的时候,一些承受过他们恩惠的人不免会产生些许怜悯之情,虽然他们不会因此而反对领主的判决,忘却失去家人和朋友的痛苦,但…… 侍女的小声呼唤打断了安芮的思索,她拿来了琴和书,安芮只是看了一眼就叫她把琴拿下去换另一把。 “不要西塔拉,”那是精灵的琴:“换五弦琴或是索尔特利琴。”后两种是人类的琴安芮环顾四周,又让她的侍女拿走了几样明显出于精灵之手的装饰品或丝毯:“再拿那串鲸角的项链来。”侍女犹疑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主人从不喜欢将动物尸体的一部分挂在自己的脖子或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所以德蒙走进安芮的房间时,他没有看到任何碍眼的东西,他看到安芮坐在他特意为她定制的椅子里,正如他所幻想的,就像一只金色羽毛的小鸟温顺地伏在它华贵舒适的巢里,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他昨天送来的鲸角项链,那是用独角鲸角的最光洁和雪白的一部分制作的,能够解毒和消解暑气。 他愉快地俯下身,吻了吻少女的手指,而后才是她的面颊,她的面颊就像玫瑰花儿那样柔嫩光洁:“我真希望今天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他低声道。 “一个领主的婚礼可不能那么轻忽,”安芮说:“能赶在查缇的圣日之前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我真想早日让你孕育我们的孩子,”德蒙蛮横地说,他的手自安芮的胸部下滑,伸向她的小腹:“你要为我生下儿子,圣里格的血脉曾在五十年前分裂,现在它们终于可以再度合二为一。” 安芮希望德蒙没注意到她一瞬间的僵硬,她向他伸出手臂,拥抱着他的脖子,藏起她的脸:“我说的领主并不是我,”她用叹息般的声音说:“是你。我亲爱的堂兄。” “我可不是领主。” “有什么区别呢,”安芮说,她的声带以最小的幅度震动:“我是你的妻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的,你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眨动眼睛,因为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东西。 “你说的很对。”德蒙对此毫无所觉,或者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另一种**吸引过去了,他拉开安芮的手臂,狂热地亲吻她的嘴唇,他的嘴唇与舌头都不适合亲吻,嘴唇很薄,而舌头布满了厚重的舌苔与苦涩的粘液,但安芮的嘴唇就如同初成熟的樱桃,口中满是蜂蜜的芳香,他起初只是亲吻,但随着欲念高涨,他的吻逐渐变成野兽般的撕咬,他的牙齿深深地嵌入安芮的双唇,就像是要把它嚼碎吞掉,他的舌头就像是只野狗那样舔抿着她的喉咙,让她呼吸艰难。 安芮发现自己正在被推向那把椅子,她发出一声尖叫,她的侍女立刻冲了进来。 德蒙几乎可以说是狂暴地将安芮推了出去,让她跌在那把椅子上,转而怒视着那个竟然不遵他的命令的侍女,而那个侍女立即聪明地跪了下来,双手紧按地面。 安芮做了一个深呼吸:“出去吧,”她对侍女说:“没事儿,我只是不小心坐到了我的书。” 德蒙的手指轻轻地搓动着,他想要施放一个法术,一个有关于烧灼或是割裂的法术,但他随即改变了主意,为了便于工作,侍女的头发被高高地盘起,露出了她细长而雪白的脖颈,也许有更好一些的惩罚方式,法师想,他的视线重新转回到了安芮身上。 安芮露出了个天真无邪,楚楚可怜的微笑:“抱歉……德蒙,”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她的嘴唇被撕破了,鲜血让她的唇色更为艳丽,“但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样期待着一个完美无缺的新婚之夜。” “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德蒙说,“你的过错只在于你太美了,”他摇摇头:“我还是应该让他们设法提前婚期。” 安芮背在身后的双手抓住了椅垫,她的身体在不自觉地挪动中碰到了那本被她用来做借口的书,那本书从椅子的缝隙间掉了下去。 “你在看什么书?”德蒙问,上前捡起了那本书,在看到封面时他皱起眉,“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安芮,作为我的妻子,书籍,尤其是这种品质低劣的手抄本,与你的身份完全不相符,事实上,我觉得,你今后的生活应该更为实际和平实些。” “这是本描述一个强大的法师的书,”安芮说,改抓着她的丝袍,露出羞涩的神色:“一个强大的,伟大的,无以伦比的法师,最终成了一个尊荣而富有的国王……德蒙,我觉得他很像你。” 德蒙试图藏住他的笑容和得意,但失败了,他将这本书藏进自己的袖子里,“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我会原谅你的。”他骄傲地说,靠近安芮并亲吻了她的脖子。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他说:“我还要回我的官邸去处理文件,他们现在把鹧鸪山丘的事情都交给我来管了,”他故作烦恼地说:“你是不是要召集一下他们,告诉他们我只是白塔的执政官。” “我会告诉他们你所拥有的权利。”安芮说。 就在德蒙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安芮突然叫住了他:“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她拍了拍脑袋:“差点忘记了。”她在膝盖上交叠双手,坐得端端正正的:“德蒙堂兄,我有一个关于亚戴尔的消息……” 德蒙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侍女们依然留在门外,而寂静的房间里突然想起了噼噼啪啪的鼓掌的声音。 “妙啊!妙啊!”一个声音说。 一个小魔鬼出现在了安芮的面前,悬浮在空中,它的翅膀向两侧伸出,就像蝙蝠那样飞快地拍打着。 安芮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像是没看到,也没听到。 “我知道你看到我了。”阿斯摩代欧斯说,它扇动双翼,旋转着重新回到与安芮两两相对的位置毫无预警地,它的尾巴嘶叫着伸出身体,那根黑黝黝的尖刺,滴着毒液,以精灵也无从捕捉的速度刺向安芮的眼睛。 安芮一动不动。 毒刺在距离安芮的眼睛只有一张纸的厚度时停下,阿斯摩代欧斯注意到这个女性半精灵的瞳孔甚至没有收缩。 “值得夸奖的镇定,”小魔鬼说:“可惜有点晚了,你和我对视了!”它翻了个跟斗,发疯般地大笑起来:“亲爱的,我看到了你,你看到了我!” “在你诱惑那个蠢货的时候,”小魔鬼说:“真是绝妙啊,你恨那个亚戴尔是吗,比德蒙更甚虽然你身上有着一半精灵的臭烘烘的血,但你似乎什么好处也没能从他们那儿拿到,你想要点帮助都得用自己威胁他们他们一点也不考虑作为一个领主的你双手空空地回去会被你的民众如何地厌恶与轻蔑,但亚戴尔呢!无尽深渊在上,他只是个人类,精灵们却爱他爱的就像是他是他们的私生子!”为了表示这是一个极其有趣的想法,它又翻了两个跟斗:“就算是他被剥夺了牧师的能力,权位和尊严,在脸上烙上渎神与弑亲的烙印,他们还是不愿意放弃他你一定恨毒了这家伙,啊,”它感叹道:“而德蒙,德蒙这个傻瓜,他总是被人使用的那一个,一把发钝的小刀子,不是他,就是你哈!等到那个罗萨达的牧师死了,谁干的!当然就是我们可怜的德蒙,还会有谁呢?安芮吗?不可能,她就是个天真的小羊羔当然,她确实没动手,就连念头也没起过,她只是提醒亚戴尔的兄长别忘了给他一无所有的小弟弟送两条毛毯,多善良可敬的好人儿啊。” “……你想要什么?” “唔……”,阿斯摩代欧斯用前爪托着下巴:“一个智慧的主人?” 第六十三章 狼心(中) “有点卑鄙,”克瑞玛尔认真地说:“我是说,你的行为……” 沐浴着阳光的胖水獭看了他一眼,扭过身体懒洋洋地舔了舔新长出来的绒毛。 “我给了你六块槭树糖,一瓶雪蜜,还有三条你要求的鱼,”克瑞玛尔屈着手指说道:“我本以为你会帮我保守这个小小的秘密。” 水獭朝他唧唧叫了两声,这还是克瑞玛尔第一次听到水獭叫,听起来就像是夜莺之类的小鸣禽在唱歌它示威般地朝天躺在它最喜欢的那块平台状石块上,开始反复地来回抛掷一块带着银色条纹的卵石,从右边的前爪到左边的前爪,再从左边的前爪到右边的前爪。 “好吧,你还丢了一块很漂亮的石头,但你要石头干什么呢,你又不是海獭,这儿没牡蛎给你敲。” 那个毛茸茸的家伙停了下来,将它新的宝贝石头夹在腋窝下面,又朝克瑞玛尔唧了响亮的一声,翻身跳进水里。 “再也没有槭树糖了!小混蛋!”克瑞玛尔喊道。 水獭漂浮在水面上,肚皮朝上,露出头和两只脚掌,它向克瑞玛尔吐舌头。 谈判不太顺利?嗯,巫妖嘲讽道,你有想过能得到怎样的赔偿吗?一条鱼? 一个抱抱,或许,异界的灵魂说,他站起身,往属于自己的那棵裂缝槭树走去。 水獭新建了巢穴,但距离它原来的巢穴并不远,它记得克瑞玛尔,经常会跑过来向他索要槭树糖和雪蜜,但它最亲近的人并不是克瑞玛尔,而是佩兰特,它允许他抚摸它和抱它,异界的灵魂不知道这是否与佩兰特的职业有关,还是它记得伊尔妲,佩兰特是整个灰岭中容貌与伊尔妲最为相似的精灵他觉得是后者,因为灰岭中的德鲁伊可不止佩兰特一个,但这个长着条铲子尾巴的混蛋不是立刻逃走就是在他们试图接近它的时候咬他们的手指。 它只信任佩兰特,愿意安安静静地卷起尾巴缩在他的手里,如果有哪个精灵或是半精灵有意无意地招惹到了它,它还会跑去和佩兰特告状,有着一股不得到结果和赔偿便誓不罢休的劲头。 正因为如此,克瑞玛尔得到了一个带有些许惩罚性的工作协助侏儒们勘察星光河。 精灵们准备放弃白塔,曾经的不死者一听完此项工作的详细内容后就确定地说,至少的,它将被剥夺掉独一无二的位置。 白塔之所以能够生存并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与灰岭以及银冠密林密不可分。 星光河,除了发源地的涓流细小地无法造成什么威慑,以及经过银冠密林进入灰岭之后因为树根的纠缠与河床的陡然拓宽而变得平缓之外,漫长的一路几乎都在高耸陡峭的山崖间行进,河道忽而狭窄忽而宽阔,其中的落差最大甚至可达数百尺,两岸回荡着充沛水量带来的巨大轰鸣声,漩涡暗流无所不在,水面下布满狰狞尖锐的礁石,即便是最为坚实巨大的五桅船也会被它们绞碎撕裂。 所以在精灵们想要选择一个中转点的时候,白塔自然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这里距离灰岭不远,星光河尚未变得过于狂暴不羁,而且支流足够宽阔,即便张开飞翼,精灵的船也能两两并行于此,支流与星光河的交界处是一片平缓的坡地,而不是在星光河流域中最常见的突屼嶙峋的峭壁。 那时白塔还只是个安谧的小村庄,靠着星光河唯一一条足够宽阔的支流捕鱼和种植谷物为生,是精灵们带来了他们的糖蜜、方铅丹红、精金秘银……消息灵通的商人们立时蜂拥而至,随着时间流逝,固定与不固定的市场被建立起来了,除了精灵的出产,他们也开始互相做起了买卖但就像蜜糖总是能吸引蜂群那样,金币也总会引来统治者们的注意。 受大公的委托与派遣,他的兄弟之一带着他的士兵与部分民众迁移到这里,带着大公赐予他的新姓氏即圣里格以及管理这片土地白塔与鹧鸪山丘的权利,他重新统计了领地上的人数,依照职业和住所分类,向他们征收各种税金,并要求他们服兵役与劳役;与之相对的,他给予他们保护,免遭流匪与盗贼的侵扰,并给他们签署特许状与开设书面的身份证明,以便他们能够安全稳妥地行走在各个城市之间。 现在,精灵们想要建造三处,或是四处三级水闸可调节水位,以及水闸两侧的码头乃至城市,如果它们被建成了,那么商人们完全可以聚集到新的城市里来,他们的船可以在被水闸控制住的星光河上航行,当然,他们依然无法直达灰岭,但他们能够经过许多城镇与村庄如果用人和马的腿长途跋涉可能需要好几个月的地方,现在却只需要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的时间,而且船只运载的货物可比马车多得多了。 路泽尔大公对此表示满意,更多的城市,更多的商人意味着更多的金币,还能降低白塔的重要性与隐约的被威胁感他已经接到了圣里格最后两条血脉所递交的联姻要求,如有可能,他更愿意将它投入火炉,他甚至拿出了一个极其廉宜的价格,将精灵们所需的土地卖给他们虽然那些既不能用来种植也不能用来采矿的鬼地方原来也没什么人会要。 虽然水闸与城市都不会在一天之内被建造起来,但精灵们最多的就是时间,而白塔从一个村庄演化成一个城市也只用了五十年不到的时间。 五十年,对于一个人类来说,那几乎就是他们的一生,但对于半精灵,那只是他们生命的四分之一或是六分之一,白塔的变化将鲜明而完全地呈现在它的统治者眼前。 精灵们是不是有点生气?异界的灵魂低声问道,虽然在识海内,他们尽管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察觉,但有些时候他还是会出于习惯的这么做。 一点小惩戒罢了,如果那个傻瓜半精灵对白塔就像她表现出来那么不在意的话,巫妖不以为意地说,那么就连这点小作用也起不到。 我觉得她会在乎的,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东西,异界的灵魂说。 那么精灵们就达到他们的目的了。 她之前的行为可能是因为收到了德蒙的胁迫或是引诱。 也许,巫妖尖刻地说,但精灵们可看不到这个是的,也许你强壮、睿智而敏锐,善于博闻强记并具有相当的远见卓识,但你不会要求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你知道他们无法做到你能做到的事情,无法跟上你的脚步,也无法看到你看到的东西和估算到你能估算到的结果他优雅地摊了摊手,可是精灵就会那么做,是的,他们相信你能和他们一样强大坚定,毫无畏惧,即便你所要面对的是有史以来最为锐利的刀剑、最为致命的魔法与最为险恶的阴谋,他们期待着你能够自行挣脱囹圄,擦干净身上的血和污泥,接上自己的骨头,缝补好自己的伤口,抹消掉那些被折磨与污辱的痕迹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的灵魂和身躯依然纯净无暇,完好无缺,哈!你能做到,他们才会承认你,但如果你做不到,亲爱的,就像你看到的,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抛弃掉你,就像现在的安芮。 异界灵魂感觉他不单单是在描述安芮,不过他只是短促而沉默地想了想,这种闪电般的思想是很难被读取的。 巫妖似乎也发觉自己说的太多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言不发。 *** 勘探星光河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一旬,有些艰苦,但并不单调,克瑞玛尔和其他几个法师最主要的任务是带着侏儒们飞来飞去,把他们放在任何他们想要仔细观察的地方。至于其他的工作,像是掀起和冻结整条湍流愤怒的星光河之类的事儿,只有银冠密林派出的几个高阶法师才能做到侏儒们在滑溜溜硬邦邦的河床上快速而胆战心惊地架设起他们的仪器,急切地挨个测量他们所需要的每个数据,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人类的小孩子,穿着精美的丝绸衣服和小巧精致的靴子,鼓起的脸颊和手指被冻的通红,眉毛上也挂上了白色的薄霜。 侏儒们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鉴于这笔生意利润着实微薄,问题是灰岭的管理者握有他们参与了一场战争的证据三个巨大的悬浮平台,侏儒出产,虽然他们努力争辩但精灵们的剑、弯刀和弓箭确实能让任何一个种族气短,最后他们勉为其难地以一磅秘银的象征性价格接收了精灵们的委托。 异界的灵魂发现他们所测绘出来的图纸竟然不比他在他的世界里看到的图纸更粗劣或是模糊,而且他们还能借助魔法的帮助让它们变得立体,带有真实的质感与颜色。 测绘工作之后就是成日成夜的讨论,精灵、矮人、侏儒与人类果不其然地争执不休,幸而这个工作克瑞玛尔无需参与,在他们激烈地辩论河闸的闸门应该上下垂直移动还是左右侧移或是左右平推开启的时候,他已经进到了亚戴尔的新居所里。 亚戴尔的新居所又小又黑,勉强能够容纳两个成年男人面对面地盘膝坐在一起,失去了神恩的牧师除了还有个较为健壮的体魄之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他们无法建造需要基础的房子,只能如同那些流民与奴隶那样,在地上挖掘一个深到能够容许他们藏在里面的洞穴,然后用树枝搭起他抓了抓自己的脸,洞穴里几乎没有光线,但克瑞玛尔依然能看见他的脸上满是疙瘩与疮疤:“最近一直阴沉沉的。”他说,歉疚不安地垂着头,不合尺寸的裤子被拉到膝盖,没有鞋子,脚和潮湿泥泞的地面几乎是一个颜色的。 克瑞玛尔摸了摸地面,泥土细腻,带着点黏性。 “你可以出去一下吗?”施法者说:“我想我可以把它烘干点。” 猛烈的火焰一下子就灼干了洞穴中的水分,但它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舔抿着这个新居所的每一部分,它的触须从洞穴的出口伸出去,有十尺那么长。 等到火焰熄灭,整个洞窟都是通红的,散发出来的热量就像是颗坠落的太阳。 他们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克瑞玛尔再次施放了一个降低温度的法术后,亚戴尔才能回到自己的居所里,他触碰墙壁和地面,不无喜悦地发现它们变得既坚硬又干燥,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被自己打断了,“赞美罗萨达。”克瑞玛尔代替他说,换来了一个平静而悲哀的微笑。 “是的。”他说。 异界的灵魂在识海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还准备了很多法术,”克瑞玛尔说:“与之类似的,你想看看吗?” 除了灼烧牧师们的洞穴以外,克瑞玛尔的火焰还派上了很多用处,譬如烧烤兔子和烹煮鱼汤,牧师们坐在溪水边,等待着自己的屋子冷却下来,看得出他们都很高兴。 “如果再有点浆果就好了。”克瑞玛尔说,他转过头去,在树林边缘的灌木丛中搜索着,现在正是薄暮时分,那儿已经变得黑黝黝的,但并不妨碍他找到那些酸甜饱满的小果子。 他看到了两个明亮的光点。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lt;/a&gt;&lt;a&gt;&lt;/a&gt; 第六十四章 狼心(下) 光点一眨眼就消失了,如果克瑞玛尔只是个普通人,他一定会以为那只是火焰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存印迹,但事实正与此相反,所以他不仅没有被迷惑和欺骗,反而警惕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 “我看到了一只狼。”克瑞玛尔说。 “啊,那是一只孤狼,”曾经的牧师之一说:“我在打水的时候不止一次地看到过它,只有它,没有乳**头,是只公狼,瞎了一只眼睛,腿还有点瘸,可能是争夺狼群首领的位置失败受伤后被驱逐出狼群的它有时会在林子边偷偷瞧瞧我们在干嘛,但没袭击过人,没那必要,林子里有的是吃饱了草籽和浆果的兔子,”他看了看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臂,咧嘴一笑:“它们可比我们肥嫩得多了。” 异界的灵魂只在电影、电视和动物园里看见过狼,但从未看到过野生的狼与狼群,但就他看到的,这只狼并不像是一只孤狼虽然它受过伤,但它的身躯依然雄壮而结实,分开草叶向后退去的速度既平稳又轻盈,悄无声息,就像是一道飞鸟掠过地面的影子,不像是瘸腿,或者说,那条瘸腿一点都没影响到它的行动力,脊背宽厚,灰黑色的毛皮厚软、蓬松且干净,没有沾着血块或是其他污垢。 “但它终究还是一只野兽,”克瑞玛尔说:“你们需要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武器。” “一把小锤子如何?”牧师之二说,伴随着苦涩的大笑:“我们可以用来敲坚果。” 主任牧师竖立起一只手掌,他枯瘦的面孔上同样有着渎神者的烙印,但在这群人中他仍旧保有些许权威,笑声立刻消失了:“我知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于善意,法师,”他平静地摇摇头:“但我们不能拿走更多的东西了,无论是从你那里,还是从灰岭,从银冠密林那里不,我们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自尊心与过分的敏感,我们的拒绝同样是出自于善意,年轻人,你的心纯洁而正直,但你必须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有什么人在一直看着我们的话,你对我们的帮助很有可能变成灰岭甚至银冠密林与一群污秽的渎神者同流合污这是很危险的,对你,还有你的族人们,你们或许会遭到同伴与朋友的指责与怀疑。” “但你们也是受害者,”克瑞玛尔说:“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我们有罪与否早有定论,”主任牧师指了指脸上的烙印:“我们的神,我们的领主,他们的判决是正确而又明晰的无知、轻信、疏忽、傲慢,我们的罪行无可辩驳。所以,法师,我们需要的不是武器,也不是药物,而是最深刻的忏悔与赎罪。”他看着克瑞玛尔,眼睛里充满了慈爱与通达:“但我同样感谢你,你永远也不会想到你给予我们的火焰有多么温暖,孩子,如果在我那如同枝头枯叶般的生命里能有一日重获我神的眷顾,我会为你祈祷照耀你的将不仅仅是魔法星河的星光,也同样有着明朗而灿烂的晨光。” 需要我为你翻译一下吗?巫妖说,简单点来说,就是:“谢谢,你是个好人。” 我可没想要追求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是啊,亲爱的,你只是在不断地献殷勤而已。 异界的灵魂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知道了,他对巫妖,也对自己说,我有点过于急切了。 他想起凯瑞本在碧岬堤堡外对他说的话,他不得不承认游侠说的很对,在这里,善行同样需要周密的思考与谨慎的从事,比恶行更甚。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曾经的不死者说,你应该发觉了,就像有些人沉溺于酒精,有些人沉溺于女人,有些人沉溺于权术那样,你沉溺于行善,它能带给你安宁与快感,让你忘记一切烦忧,你无法摆脱它,也不想摆脱,但它正在毁掉你的理智与精神,蠢货,它会让你变成你绝对不想变成的那种人。 我以为你会对此喜闻乐见。 在你想要毁掉我们的时候?不。巫妖说。 亚戴尔担心地望向他年轻的新朋友,他觉得他的老师所说的话太过苛刻,但他又必须承认这些话并非毫无道理。 “嗨!”坐在主任牧师身边的人突然喊了一声,“我可不这么认为,”他说,带着点有意为之的不赞同:“至少我喜欢他带来的药膏。”他向人们展示他的腿,他曾是一个肥胖的人,在被监禁的那几天他没能吃到一点东西,因此急剧地消瘦了下来,那些皮肤就像是揉皱了的绸布一样挂在骨头上,上面和亚戴尔的脸那样布满了鲜红的疮疤,“还有兔子!”他举起他没吃完的兔子腿。 “而且我并不认为我有罪,”另一个人冷淡地说,“我从未任命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去执掌一个如斯重要的职位,对他的渎职与懈怠更是从未听闻我不憎恨驱逐和审判我的人,但我会找到消除烙印的办法,回到人群中做一个凡人。”他朝克瑞玛尔点点头,“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法师。”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洞穴大概还热着呢,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暖暖和和地睡过一觉了。” 有两三个人显然与他抱有同样的想法,他们离开了火堆,向克瑞玛尔和主任牧师鞠了个躬后就沉默着离开了。 “我很抱歉。”克瑞玛尔说。 “怨忿吗?”主任牧师说:“它早已存在,”他平静地说:“甚至早于你以为的不过他们有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洞穴里一定还热着,”他向克瑞玛尔微微一笑:“现在不识好歹的老家伙要走了,愿众神祝福你,孩子。” *** 公狼卧在草丛里,呼吸规律而轻浅,它的耳朵高高地竖起,倾听着外界的动静兔子跃过灌木,云雀整理着自己的羽毛,蚂蚁忙碌地切割着叶片并把它们搬回巢穴,人类燃起的火堆的噼啪声正在逐渐减弱,他们正在走动,告别,有人从小溪打来水,浇灭了余烬,沉重的拖动声他们回到了他们的洞穴里,并用一块石头挡住了洞穴的入口。 它站了起来,脚步轻捷地走出树林,仰望着没有树叶和枝条遮挡的天空,天空是深蓝色的,就像潭水那样深的深蓝色,星辰闪耀其间,如同碎钻,又如同珍珠,被火焰温热的空气正在迅速地变凉。 它慢吞吞地,毫无顾忌地走到人类居住的地方,这些人类不太聪明,它无需担心陷阱或是毒饵,它垂着灰黑色的尾巴,绕着洞穴隆起的部分转了几圈,想要嗅嗅它们的时候被仍保留着一定温度的矮墙烫到了,这让它本能地呜呜叫了两声,放弃了进一步的探究。 它用爪子抓了抓墙壁,墙壁要比前一个晚上更硬,而且里面要更加灼烫一些,它放下爪子,无法确定这种状态是否会持续下去。 它最后来到那块石头前面,人类选择的石头并不小,石头与洞口之间的缝隙连一条小蛇也钻不进去,公狼用爪子拨拨,它纹丝不动。 公狼转转耳朵,离开了人类的洞穴,穿过树林,跑它的族群所在的荒岭。 恭祝大家端午节愉快!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这是6月19日的。 三天假期,明天一更,但后天与大后天都是双更,以感谢诸位大人对我的一贯支持与鼓励! 第六十五章 狼趾 被流放者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他们在还未成为罗萨达的侍奉者之前大多都是贵族的次子或幺子,或是富商的儿子,成为牧师后,罗萨达也并不怎么禁止肉**体上的享受,他们习惯的是温热的蜜水、白面包、加了盐和香料的烤或煮的肉,饱满甘甜的水果,干净的细棉布床单,鹅绒枕头而不是掺杂着泥土草叶的溪水,浑身长毛的小老鼠在克瑞玛尔来到之前他们仅能捉到这些,带着尖刺的酸涩浆果,泥沼般的洞穴和无所不在,努力钻进任何一个孔洞里的各种虫子。 被克瑞玛尔的火焰烤过的新居所非常干燥,虫子都被烧死了,墙壁与地面都带着温度,除了有点硬,简直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可惜的是这个美梦并不那么长久,它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噩梦,一个湿漉漉,凉冰冰的噩梦。 亚戴尔打了个寒颤,从梦中醒了过来,他贴着地面的那侧脸颊冷得都有点发硬了,过大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散发着泥土的臭味,洞穴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爬起来,找到那块堵塞洞口的石头,把它推开,微弱的蓝色的天光照亮了洞穴,他和他们的居住地。 他和他的同伴目瞪口呆地看着像是被几十架沉重的铁犁反复耕作过的地面,被强行刨出的纵横交错的沟渠覆盖了这儿,而沟渠的另一端连接着被掘开的小溪,不知为何涨升起来的溪水沿着沟渠四处泛滥,灌进低于地面的洞穴,所有的人都从被毁掉的住所里爬了出来,身上满是污水,神情麻木而烦躁。 预留着的炭火也被熄灭了,只剩下被烧的发黑裂开的石头。 亚戴尔的老师从松散的泥土里捡起一个小而弯曲的东西,他用手掌擦干净它,它是灰黑色的,混杂在泥土里根本无法用眼睛找到,他是踩上了它才发现的,断口是灰白色的,带着细茬,可以说是非常新鲜。 “是野猪吗?”曾经是个胖子的罪人说,他是个爵士的儿子,他还未成为罗萨达的牧师之前曾他多次代替他忙于征战的父亲与兄长巡查过田庄,他就看见过被野猪蹂躏过的甜菜地和番薯地,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应该有点武器,”他咕哝道,一边弯下腰,想要钻回自己的洞穴里去,他的洞穴里还藏着一块被绑在树枝上的石头,看上去像个尖头锤。 一个巨大的黑影就在这个时候猛地跳到了他的脊背上,他扑倒在泥水里,牙齿撞上了一颗石头,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听到有人叫喊,声嘶力竭的那种,比他们挨上一记烙印时还要响亮,太可笑了,他只是摔倒了他这么认为,直到四颗尖锐的牙齿刺入他的脖子。 他歪着头,他嗅到了血的气味,他的鼻子和嘴淹没在了他的血里,他看见模糊与颤抖的影子,明亮的光点,很浅的那种黄色或者橙色,比两只更多,他想要点算清楚,但他的血正从撕裂的动脉中流走。 他停止了思考。 这是一个小型狼群,成年狼只有三只,其中一只是母狼,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没有了一只眼睛的公狼没被族群驱逐的原因,他们的首领是一只身体健壮的灰狼,整个身长,连上尾巴要超过七尺,有一百一十磅的重量,它第一个跳到了毫无防备的人类身上,咬断了他的喉咙;它的伴侣,一只毛色要比其他狼更深些的母狼扑向了另一个高大的人类,而那只身有残疾的公狼则从黑色的草丛中静悄悄地移动到了选定的牺牲品的身后,那同样是个比较年轻的人类,当他被巨狼撞倒时抬起手来挡住了自己的脖子,以为这样能够逃过一劫,但这只即将步入老年,经验丰富的公狼根本没有去攻击他的脖子,它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刺入人类柔软的腹部,轻甩头颅,割裂皮肤与脂肪,将它长长的吻部埋入最美味的肠子与肝脏里。 五只与成年狼几乎差不多大小的幼狼纠缠住了剩下的人,它们还没有太多的狩猎经验,但对于如何将惊慌失措的猎物逼回包围圈它们还是很有心得的。 它们只进攻那些想要逃走和想要反击的人。 那个坚持自己无罪的曾经的牧师终于找到机会钻回了自己的洞穴,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将石头挪过来堵住洞口,母狼敏捷地抛下对手,钻了进去,随之便是恐怖的嘶号与翻滚扭打的声音。 其他的人被狼群汇拢到一起,他们都很虚弱,年幼或是年老,虽然他们还有几根木杖和木棒,木杖属于主任牧师,他离开它就没法儿走路,但至少还能站稳,木棒是那些想要捉兔子的牧师们在进入树林捡拾蘑菇浆果时弄来的树枝,连树皮都没能剥掉,还有一个天然的石头钵盂,它就是一块石头,中间微微凹陷,收起它的人原本是想用它来捣碎什么的,他把它捧在手里,十根指头用力到发白,就像是捧着自己的命。 自离开洞穴时,他们完全是出自于谨慎与爱惜才把它们带了出来,毕竟想要弄到这些东西他们都耗费了不少力气,现在这些旁人不屑一顾的杂物成了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四条腿的杀手并不着急,它们之所以一开始就袭击这个猎物群中较为强壮的一些就是因为这个,与它们寻常的狩猎方式不同,它们并不打算放过哪一个。 半兽人狼趾舒舒服服地躺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溪水从他身边不足咫尺的地方流过,斑点蚊、蠓虫和蜱虫成团地在他的皮肤上钻来钻去,但那些累积了数十年之久今后还会继续堆积下去的灰泥就像一套坚实的盔甲那样阻挡着它们的进攻,它们试着寻找他的嘴、耳朵和鼻孔,但狼趾的嘴唇和耳朵都被厚实粗黑的毛发遮盖着,鼻孔是唯一的脆弱之处,所以狼趾会时不时地喷气,强韧的气流会把鼻子里的污垢和虫子一起冲走,然后深深地吸气,将清冷的空气和浓重的血腥味儿吸进自己的鼻腔。 他竖起耳朵倾听着那些悲惨的叫喊与可怕的咀嚼声,他的雇主异常欣赏他的计划,给了近一半的定金不太符合规矩,但要求他弄来一个大族群,就是那种有着四五十只狼的群落,狼趾表面上表示同意内心却相当的不以为然,就连人类的雇佣兵也会在薪酬过低时主动索取更多的回报,狼也一样,你呼唤它们,让它们从暴风绝壁的那一边跑到这一边来,就得保证给它们足够的肉,而这里只有几个人,又很瘦,狼趾并不想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金币去满足狼群的大胃口,所以最终他找到了一个小狼群,可能是分群后的新狼群,又因为意外的事故或者灾祸只剩下了三头成年狼和五只幼狼。 狼趾的母亲是兽人的人类女奴,而他的父亲是部落的祭司,他本可以借着这个身份在同样卑微和低贱的半兽人中获得一个比较好的位置,但值得惋惜的是,他的部落被另一个部落侵吞了,他的父亲和他所有的孩子被选中作为献祭的祭品,如果他不是还有个漂亮又愿意舍命帮着自己孩子逃走的母亲,他也已经死了。 他逃出来,身无寸缕,只有一个流动着人类和兽人血脉的强健身体,他的头颅更靠近兽人,以至于他没办法混入城市与聚居地,他只好栖身于那些人类鲜少踏足的荒僻地方,利用他父亲传给他的能力生存,他能与狼群、熊和豹子交谈,设法骗取它们的力量与恐怖的名声,兔子、野猪、鹿,还有一些蠢到想要走捷径或是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冒险者是他最为青睐的猎物。他也喜欢人类的酒、女人和其他享乐方式,所以偶尔会袭击村庄,不久后他引起了公会的注意,他们找到了他,在宣誓效忠公会与死亡的两选一命题中他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在公会里狼趾过得很不错,至少他自己感觉是这样,虽然他的地位只比奴隶与仆役们高一点因为他实在是太怯懦了,他从不出现在受害人的面前,即便他要比普通人类高出近一半,宽出近一倍,爪子锋利的就像是刀子他也不愿意,他只让他的工具们,也就是那些凶禽猛兽去完成公会交给他的任务。 但也有很多主顾喜欢他的行事方式,因为这样谋杀看起来就像是一起意外的事故。 就像这一次。 他的雇主提醒过他,这些人可能会得到精灵们的看顾,狼趾因此观察了他们以及周围很久除了一只可疑的姬鴞之外他什么都没发现,但今天来了一个法师,他施法为狼趾的猎物烘烤了洞穴并给了他们食物和药品,狼趾担心他还会给他们带来武器,甚至卷轴。 被火焰加固的洞穴确实有点棘手,但狼趾毕竟还有着一半是人类,他让狼群刨开小溪,造出沟渠,让水流入洞穴,果不其然,那些缺乏警惕心的人类自己从牢靠的保护所里爬了出来。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 *** 作者的话:这是20日的哈。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如此佳文怎么能不支持呢,打赏奉上!米斯拉兔斯基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bn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书友100218203719022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言箭笔刀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致安妮安芮?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a> 第六十六章 幸存(上) 克瑞玛尔在黑夜的密林中孤身前行,这种行为在他还是个普通人时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黑夜中的密林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都要来的阴森恐怖,并且真实,许多夜行性的动物与飞禽都已经醒了,它们多半食肉并且预备好了狩猎;密林中没有道路,一些地方树干与藤蔓密集的就连只小云雀都穿不过去,不过如果你没有一双精灵或是野兽的眼睛,那么你是看不到它们的,你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到只要你伸直手臂,你就像是被丢入了一团危机重重的黑暗,到处都是绞索、刀剑与毒液。 施法者能够看见去路,但为了避免一些生物的骚扰,他让那只火元素侍者,也就是那只小蜘蛛趴在他的肩膀上,它周身燃烧着最为纯正的火焰,虽然只有小指头那么大,但具有智慧的生物立刻就聪明地躲开了,而那些不具有智慧的,在接近克瑞玛尔的那一瞬间就变成粉末与焦炭。 “不要留下火星。”克瑞玛尔提醒道。 小蜘蛛咔哒咔哒地举起螯牙,那些在黑暗中星星点点闪烁飘落的小亮点儿就像跟随着妈妈的孩子那样朝它成群结队地飞舞了过来,而后被牢牢地吸附在了它的身上,闪着光,十二条腿的小家伙就像是沾满了钻石粉末。 “做得好。” 小蜘蛛得意洋洋地用最后一对节肢理了理它浑圆的肚子它放出了更多的热量,还有光,亮的就像是一只四十瓦的白炽灯泡,它的威胁就像光线做制造的箭矢那样刺向了密林中的每一种生物所以当一只拳头大的姬鴞跌跌撞撞地向克瑞玛尔冲来的时候,法师感到惊奇,而他的侍者则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它敲打螯肢,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嘶嘶声,姬鴞的羽毛呼地一声被点燃了,鸟儿发出凄厉刺耳的叫喊。 “停下!”克瑞玛尔叫道,与此同时,他敏捷地伸出手,抓住了那只快要变成了火球的小姬鴞,他施放的法术熄灭了火焰,并且降低了姬鴞身体的温度,一边还不忘命令火元素侍者回到暂时给它休憩的宝石里去。 光和热一下子消失了,克瑞玛尔能感觉到侍者的怒气冲冲,但现在他可没心思去安慰这个性情暴烈的小家伙。 “哥舒拉?”他试探性地问道。 姬鴞回应般地叫了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可真是算不上动听。 哥舒拉翅膀上的飞羽与复羽、绒毛都被烧掉了,光秃秃肉红色的部分让异界的灵魂不太厚道地想到了超市里售卖的冰鲜鸡翅膀,希望精灵们的药能让它们重新长回来,他想,合拢双手,因为那只脸就像被拍在地上过的小鸟正努力扑腾着想要跳出去,发现无法成功后它用力啄着克瑞玛尔的手掌。 “你现在可没办法飞。”克瑞玛尔说。 而姬鴞对他大喊大叫,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猫头鹰的大声鸣叫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我们得回灰岭去。“克瑞玛尔喃喃道,而姬鴞更加激动了,它灵活地钻出了手掌缝隙,抓住克瑞玛尔的腰带,用力地啄着悬挂在腰带上的袋子那个袋子装着承载火元素灵仆的宝石。 “呃,那个,”克瑞玛尔说:“我很抱歉……” 姬鴞显然气得有点发晕,它跳了下去,钻进草丛,在克瑞玛尔想要弯下身捉住它的时候,它又停住了,再度大叫,它叫的那么用力,嘴角都裂开了,流出了血。 它有事情要告诉你,巫妖说,用巧言术。 姬鴞算是智力生物吗? 与你相比,曾经的不死者认真地说道,当然是。 *** 狼群将活着的人类集中起来。 他们曾想用手里的木杖、木棒和石头与这些凶猛的野兽对抗,但它们很快就被夺走,或是拿着它们的手掌被咬断,手臂被洞穿,他们在失去了仅有的武器后被巨狼的獠牙逼迫着站到了一起,幼狼们轮番冲上来,撕咬他们的手和脚,试着将其中一个人拖倒,拖进它们的包围圈,然后玩耍般地撕开他的身体。 “它们……它们……”一个学徒颤抖着喊道,他比亚戴尔还要小,几乎没受什么伤,除了巨狼夺走木棒时木棒粗糙的外皮在他的手掌里擦出的伤痕。 “它们正在拿我们训练他们的幼崽。”主任牧师沉静地帮他补完这句话。 学徒恐惧地哭了起来,脸色比那个已经被开膛破腹,流光了血的人还要苍白难看。 亚戴尔沉默地将学徒和主任牧师向自己的身后推去。 母狼督促般地呜呜叫唤了一声,幼狼们抬起满是血污的毛脸,它们转向剩下的人,学徒、亚戴尔与主任牧师。 一只尾巴卷着的幼狼向前跳了一步,这一步无需它用上全力但仍有十二尺左右,学徒歇斯底里的大叫,笨拙地挥舞腿和手,而亚戴尔能觉察到主任牧师瘦骨嶙峋的手指紧抓住他的衣服,指关节顶在他的脊背上,甚至有点疼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那只幼狼跃起的时候,他推了出去,迎向带着内脏碎片与鲜血的牙齿。 他本能地抬起手臂,幼狼的牙齿一下子就贯穿了皮肤和肌肉,在他的骨头上磨的咯吱作响。无法与成年狼相比,但仍有七八十磅重量的幼狼身躯将亚戴尔掀翻在地,它的爪子紧压着年轻牧师的胸口和腹部,让他无法喘气,另一只幼狼扑了上来,寻找着机会,在亚戴尔的腿上咬了一口。 我就要死了,亚戴尔清晰地想,被狼咬死,吃掉。 他能够看见那只母狼正在注视着屠场内的一切,从容而谨慎地,如果他真的还有力气推开或是踢开某只幼狼,它一定会马上冲过来咬断亚戴尔的喉咙。 他没能看到的是他的老师,罗萨达曾经的主任牧师咆哮着扑了过来,锥子一样的手指抓和刺向了幼狼的眼睛,咬着亚戴尔手臂的幼狼疼叫着,猛烈地甩动着脑袋,亚戴尔被摔向一侧,它的兄弟被它惊吓到了,它们跳了起来,跳的很高,并且躲开了。 主任牧师想要将亚戴尔拖开,或是扶起来,但无论他想做什么,我们都无法知道了,因为狼群的首领,那只最大的灰狼已经攫住了他的肩膀,压住他,从容不迫地咬穿了他的血管与气管。 母狼赶到幼狼身边,安慰地叫着,舔着它的眼睛。 在狼群陷入混乱时学徒以为自己找到了机会,他想要逃走,在转过身去时他看见了一个亮点,只有一个亮点,那个亮点眨了眨。 *** 克瑞玛尔赶到时以为自己已经晚了。 他从宝石里释放了火元素侍者,郁闷的小蜘蛛将自己的怒火完完全全地倾泻到了那些可怜的巨狼身上。 燃烧着的巨狼就像之前被它们狩猎的人类痛苦凄惨地哀嚎着,它们在血和污泥中翻滚,盲目地寻找着生路,但那些火焰就像是活着的,具有智慧的生命那样形成了刀剑、长矛与围墙,燎烤这它们皮毛身体的火焰一经熄灭就会被再次引燃,火焰会跟随着它们钻入洞穴,它们也无法接近溪水。 被火焰紧紧裹住的头狼站立着,金色的眼睛凝视着克瑞玛尔,施法者,它想要最后一次凶猛有力地跳起,将牙齿嵌入他的颈脖,但它只是走了一步,焦脆的腿骨就折断了。 血腥的屠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恶臭与深灰色的烟雾,克瑞玛尔走进火焰,他找到了主任牧师,曾经的胖子,还有更多记忆犹新的面孔而后他听见了咳嗽声。 亚戴尔正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另一个咳嗽声来自于克瑞玛尔的身后,伴随着一把雪亮的斧头。 作者的话:下一章放在明天……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命运长河的摆渡者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污染源的小小小号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翦君打赏九鱼588起点币“善行并非常智行,恶行亦非常愚行,然吾等常求为善”嗯哼……做好事并不一定就是聪明,做坏事也不一定是因为愚蠢,但我们终究还是要常做好事是这个意思对吗?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言箭笔刀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 第六十七章 幸存(下) 狼趾很少这样冒险,但这次他必须,因为所有的死人中唯独少了那个最该死的他活着,那么这个任务就是失败的。狼趾不聪明,但公会的首领明确地告诉过他,公会对他的宽容是建立在每一桩成功的任务上的,只要他失败了一次,那么他的特权就会被剥夺本人也会被惩罚狼趾见过被惩罚的公会成员,有时他和他的动物工具还是执行者,他一点也不想去亲自尝试一下它们的滋味;同时他心怀侥幸,他不是孤陋寡闻的人,他的父亲就是一个祭司,他在公会以及任务里也见过所谓的施法者,他们可不像蠢笨的平民或奴隶以为的那样刀剑不侵,他的父亲被双刃斧砍了头和四肢,而施法者们,他们甚至虚弱的无法抵抗一柄小小的匕首。 他成功地将自己的行动掩藏在火焰、烟雾以及巨狼的翻腾与嚎叫中,但那些烟雾太讨厌了,它们就像长毛的小手那样不住地搔动着他的眼睛与喉咙,在最后一步他无法遏制地咳嗽了,但幸好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将斧头砍过那条脆弱雪白的小脖子。 他最喜欢的斧头,一下子就能砍倒一棵碗口粗的椴树兽人的碗。 斧头砍在了抬起的手臂上,狼趾疑惑的眨动眼睛,却并不惊慌,他知道,这柄锋利的斧头将会砍断那条手臂,再接着往下,砍断脖子,说不定还会砍去半边肩膀。 但他想象中的血腥景象并未出现,那个穿着白袍狼趾起初还以为他也是一个牧师的施法者的手臂没有断,它安然无恙并转过来抓住了斧头与木柄的连接处,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它从狼趾的面前推开,随即出现在狼趾面前的是黑发施法者的另一只手。 有什么东西从狼趾的身体里扯走了他的力量,他沉重而笔直地倒了下去,眼睛大大的睁着,唾液从张开的嘴里流了出来。 他活着,仍能呼吸,能发出声音,但不能动弹,连晃动一下小手指也不能。 克瑞玛尔吝于投给这个丑陋的半兽人第二眼,他踩过母狼与幼狼还在燃烧的身体,去查看亚戴尔的情况。 亚戴尔跪在主任牧师的……身体边,徒劳无功地想要用手指头堵住汩汩流血的齿洞,但血还是溢出了他的手掌,主任牧师看着他,看着自己年轻的弟子,他或许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声音都从破裂的气管里溜走了;他或许还想握住亚戴尔的手,抑是抚摸他的头发,但就像我们知道的,人类的力量是会随着血液流走的,他只好看着亚戴尔,看着他,直到最后一丝生命的光辉从那双浑浊的眼睛中消散。 克瑞玛尔转过眼睛。 他想他永远都不可能习惯这个。 施法者寻找着主任牧师的洞穴,他记得它就在亚戴尔的洞穴附近,克瑞玛尔带来的药物都收藏在那儿,他找到了,钻了进去,里面又黑又湿,幸好药粉和药水都是装在小瓶子里的。 他钻出来的时候,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叫着救命,施法者驱散了声音来源处的烟雾,不无惊喜地发现还有人活着,一个即将自男孩转变为少年的孩子,罗萨达牧师的学徒,他的脸被撕咬的血肉模糊,身上也是,但他还活着。 不知为何,亚戴尔看见学徒的时候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还……还有人活着吗?”他声音嘶哑地问,眼睛红得就像是要滴出血。 “他,还有一个半兽人。”克瑞玛尔说,“你。” 亚戴尔沉默地看向学徒,学徒畏缩地垂下眼睛,呻**吟着,一方面是痛楚确实难以忍受,另一方面是出于畏惧一个卑劣的叛徒对于被出卖者的畏惧,他知道这个总是身着白袍的黑发施法者是亚戴尔的朋友,他也许会因为亚戴尔的要求,或是出于愤怒,拒绝为他治疗,把他扔在这儿等死。 但亚戴尔什么都没说,他沉默着接受了克瑞玛尔的帮助,然后看着他给予了学徒同样的治疗。 “半兽人是怎么一回事?”等一切就绪后,他问。 “突然出现并且想用斧子砍掉我的头。”克瑞玛尔简单的回答,拖来一具幼狼的尸体垫在学徒的脖子下面,精灵的药粉与药水具有奇效,他的脸已经在逐渐痊愈了,但鼻子和嘴唇肯定回不来了,他的牙齿连同牙龈都暴露在外面。 半兽人还躺在原地,亚戴尔看了他一会,艰难地降下膝盖,在他身上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 “公会的标记。”亚戴尔疲惫地说:“帮我一个忙,割开他的衣服,看看他的肩膀或是胸膛。”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狼趾说,“我只是偶尔好奇过来看看。” “然后发觉我的头不太符合你的审美?”克瑞玛尔讥讽道。 “一个普通的冒险者可不会穿着呢绒的外套和丝绸的衬衫,套着蜥蜴皮的靴子,也不会挂着金链和带着精钢的斧子和匕首。”亚戴尔说,阴翳一阵阵地掠过他的眼睛。 狼趾闭上了嘴,克瑞玛尔割开了他的衣服,但他们除了肮脏的皮肤与腥臭的毛皮之外什么都没能找到。 “一个普通的冒险者也有权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狼趾无耻地坚持道,“也可以有那么几件用于自保的武器。” “你相信他吗?”亚戴尔问克瑞玛尔。 克瑞玛尔摇摇头。 亚戴尔拔出原属于狼趾的匕首,喘息着,将它冰凉的锋刃放在他的眼皮上面:“我也不信。” *** 克瑞玛尔回到灰岭时,浅淡的晨光正在变得明亮与鲜明,星光河泛起金色的涟漪,水獭坐在水边的木墩上梳理自己的毛皮,见到他唧地叫了一声。 重新掌握身体的巫妖在距离自己的居所还有近百尺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正有人等着他,但他没想到那人居然会是凯瑞本。 “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巫妖直截了当地说。 “我也有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凯瑞本说。 克瑞玛尔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那只差不多被燎光了羽毛的姬鴞递给他:“抱歉,”巫妖不甚真诚地说:“无心之失。” 哥舒拉看到凯瑞本的时候又一次地大叫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惶急而是忿怒。 “你说的坏消息就是这个?”凯瑞本把哥舒拉捧在手里。 “很可惜,”巫妖说:“不是。凯瑞本是罗萨达的牧师们,曾经的牧师,”他补充道:“他们遭到了一群巨狼的袭击。” 他注视着精灵碧蓝的眼睛:“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亚戴尔,还有一个学徒,其他人都死了。” “意外?” “不。”巫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手指,上面浓密的黑毛已经被刮除干净,灰蓝色的刺青痕迹赫然可见一道道密集的斜线交错而成的格子。 “一个叫做‘细网’的盗贼工会,他们接受了一笔酬劳丰厚的委托,那些巨狼是他们派出的一个盗贼自风暴绝壁的北面诱惑而来的,他是一个拥有祭司血脉的半兽人,是它们的首领,也是它们的头脑。” “谁的委托?” “一个小卒子没权利知道的人。”巫妖说:“但亚戴尔知道。” 凯瑞本抬起头,他从克瑞玛尔的黑眼睛里读到了那个名字。 “他们已经被烙印、驱逐与流放了。” “有些人活着就是威胁。”巫妖说。 “……那个盗贼呢?” “被亚戴尔杀死了。”漫长的,痛苦的。 哥舒拉嘎哈嘎哈地叫着,有那么一会儿,它是两者之间仅存的声音。 “死去的人……” “他们已经获得安息。”罗萨达曾经的侍奉者们给自己挖掘的藏身之处成了他们的墓穴,收敛和清洗他们耗费了克瑞玛尔和亚戴尔很长的时间与不少力气。 “还有,”巫妖说:“亚戴尔托我向您和佩兰特致谢,并表示歉意,因为他不得不辜负您们的好意了他要离开这里。” “离开?那他能到哪儿去呢?” “北方,也许,”巫妖说:“我想,总会有那么一个善意与恶意都无法找寻得的地方吧。” “哦,对了,”曾经的不死者好奇地问道:“你那个不怎么好的消息是什么?” 凯瑞本停顿了一下,他从身侧抽出一个由白银圆筒装着的卷轴:“白塔与鹧鸪山丘的领主派遣的使者送来的消息。” “安芮与德蒙即将缔结婚约,成为夫妻,我们被邀请前往白塔观礼与见证。” ***作者的话:本来端午两天想要双更的,但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抱歉,以后会找时间补上的,对不起。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小饕一枚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zqjayumi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柳好鱼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如此佳文怎么能不支持呢,打赏奉上!夏虫rsss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如此佳文怎么能不支持呢,打赏奉上!bn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一个人漫跑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a> 第六十八章 婚礼(上) 作者的话:抱歉啊,被拖去开会,晚发了…… *** 克瑞玛尔从未认真的看过白塔。 他第一次来到白塔是为了继承比维斯的遗产,在此期间,他一直住在罗萨达的圣所里,为了避免那些新生的,脆弱的肌肉、血管与肌腱不会受到第二次伤害,他行动的次数与范围被缩减至了最少和最小,在获得遗产后,他和凯瑞本一起返回灰岭,没有在白塔过多地停留;而第二次,他和凯瑞本来到这儿,是为了保证亚戴尔以及其他的无辜的人能够获得一个公正的判决由于德蒙的谎言,那时的白塔居民对精灵的观感已经降低到了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次,城里又死去了太多的人,大部分店铺都被迫关闭了,在街道上走来走去的全是些沉溺于悲恸与茫然之间,身着黑衣的可怜的未亡人,克瑞玛尔当然不会有心情去观赏与领略这座城市的美丽与奇妙之处,他和凯瑞本在安东尼奥法师的一个老朋友开设的旅店中休憩,除非必要,否则他们只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白塔留给他的印象就像是一团灰色的迷雾,所有的东西都是模糊不清的,除了比维斯的住宅,三座白塔领主城堡的主塔,安东尼奥法师的法师塔与罗萨达的至圣所,哦,对了,还有弗罗的神殿。 如今的白塔完全推翻了他印象中的那一个它不像尖颚港的城市那样阴暗潮湿,由歪斜不规整的房屋与狭窄的巷道占据最大的地盘;它也不怎么像碧岬堤堡,碧岬堤堡固然洁净、富有、生机勃勃,但作为一个自由港口,它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松散与复杂,譬如过多的酒馆、旅店,纷乱的店铺,集市上固定与不固定的商人,城区外的流民……等等等等。 白塔曾经的执政官却是个孤独而又刻板的人,他不喜欢有什么东西超脱自己所认可的那个范围,所以在白塔,每样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必须是井井有条,一目了然的所有的街道都是笔直,交叉处不是直角就是直角的二分之一,路面铺设着三寸见方的灰色方形石块,宽度分为六尺、十二尺与四尺,两栋房屋之间最窄不得低于两尺,且都有排水设施;与碧岬堤堡不同,白塔虽然也是一个以商业为主的城市,但酒馆、旅店以及其他类型的店铺都必须按照执政官的意志分区开设,也就是说,你要喝酒,就必须到酒馆区去;想要住宿,那么就得去旅店区;想要买点东西绸布有绸布区,亚麻有亚麻区;铁匠不会和金匠搅合在一起,你也别指望能在做鞋子的对面找到一家卖帽子的。 除了这些,就连各个住宅的门楣、门廊与廊柱也受到了限制,从伸展出去的长度到柱子的个数都有要求,颜色也是,它们都是灰色的,墙壁由灰色的大块石砖砌筑而成,柱子用的是一种铅灰色的砂岩,有些人家会镂空它每户的图案都不尽相同,然后在里面点上油灯,灯光从柱子的内部透射出来,形成了一种难以模仿的独特符号。 在外城区你很少能够看得到高大的树木,人们仅在门前与屋后这两小块地方种上一点只能说是聊以**的灌木与草花,如果你能自上而下的俯瞰,那么你会发现只有三个地方才能找到大片的绿色,罗萨达的圣所与弗罗的神殿,还有流经了整个白塔的内河两侧。 克瑞玛尔和凯瑞本走在内河河畔的一侧,梧桐与橡树向略显浑浊的内河伸出宽大翠绿的枝叶,它们的阴影覆盖了整条青灰色泽的木栈道,深褐色的橡树果实星辰般地点缀着栈道和栈道下方的草坡,孩子们在湍急的人流中钻来钻去,在它们还未被坚硬的靴子和木鞋踩碎前捡拾起来放进自己的衣兜能在白塔定居的人都能买得起麦子与面粉,但这些像是戴着一死亡可是不要受欢迎又是最为常见的客人,一般而言,长久的哀悼只属于国王、贵族、施法者与那些与之地位相当的人,凡人的死亡有时反而是种解脱,他们的亲人并不会为之哀伤太久,他们需要忙忙碌碌,劳作奔忙,以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哀悼的人。 只是有点难以想象,异界的灵魂说,我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充斥着怒火与眼泪。 能吃着蜜糖的时候就别去想着苦药,巫妖说,及时行乐才是人生真谛毕竟人类的生命是那样的短暂与不可测,更何况他轻轻晃动手指,无情地讥讽道,正义业已得到伸张,罪人也受到了惩罚,我想他们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也不是没有变化的,异界的灵魂注意到,相比起以往,白塔的人们已经不再那么热衷于佩戴罗萨达的标志和圣徽了,更准确点说,只有寥寥那么几个人,而且他们很快就将它摘下或是藏进了外套里,而后轻松愉快地融入到了那股幸福的河流中去。 他们吃喝、跳舞、听和说着有关于下半身的淫**荡笑话,成群结队地去看骑士比武。 按照常规,一个领主或是执政官的婚礼之前,必定是要有持续一段时间的骑士比武大赛的,主人要负责通知、召集那些勇猛无畏的骑士并负责他们的食宿,还要提供比赛的彩头,一些较为慷慨的领主还会向他喜爱的骑士赠送铠甲、刀剑、马匹或是代为支付他的赎金。 这种大赛通常会持续两轮,最多可达六轮,也就是半年有余,聚拢来的骑士数量要看主人提供的彩头如何领主会提供自己领地上的一头野牛,抑是部分铠甲,一柄锐利的宽剑,或是著名的娼妓,当然,还有可能是某个不怎么讨他喜欢,以至于不想提供嫁妆的女儿的婚事……不过有时候,他们也会为了一些声名显赫的对手而来,因为一旦击败了后者,他们就能同时获得威名与精美昂贵的装备。 譬如那一位。 他已经装束停当,只从头盔后露出一点卷曲的深灰色头发。他的铠甲并不像其他骑士那样华丽繁琐,头盔向凯瑞本招了招手。 第六十九章 婚礼(中) 精灵游侠站了起来,只到他腰部的看台护栏根本不能说是一个障碍,他单手撑起自己的身体翻越了它,落在地上的动静比一只橡树果实所能造成的更小。 克瑞玛尔左右张望了一下,又一场比赛开始了,到处都是激动挥舞着的手、闪闪发亮的眼睛、放声大喊的嘴巴与忘乎所以的脑袋,他不觉得他们会注意到有个人正需要一条能够离开此地的通道,他仿效了游侠的做法,从自己的座位上直接跳进场内。 直到跳下看台,与这个骑士处于同一水平线时克瑞玛尔才发现他很高大,简直就像是个肌肉发达的半食人魔,当然,他露出的脸是人类的,一张值得称赞的脸,但那是一种粗糙强硬的美,他的皮肤是浅褐色的,眼睛也是灰色的,但要比头发的颜色更浅一些,带有透明质感,他蓄留胡子,那种被叫做“短箱”的式样;自两鬓延伸连接着下颚的铁灰色短胡须,末梢修平,长度只有一寸左右,嘴唇下方除了中间的凹陷处全被刮得干干净净,嘴唇上方是对“一字型”的细胡须,尾端与两鬓的胡须连接在一起。 他的肩膀和胸部尤其宽阔厚实,当他拥抱精灵游侠的时候,克瑞玛尔觉得那就像是只人立的巨熊正在拥抱一匹纤细的独角兽。 “啊,你带来了一个小朋友。”灰发骑士说。 人们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差点就彻底盖过了他的声音提出挑战的骑士所驱策的马匹就在他们身边不足五尺的地方摔倒,扬起的尘土足以吞没一个人。 “我们在场内走动不要紧吗?”克瑞玛尔紧盯着那匹嘶鸣着想要站立起来却被自己的蠢主人拖累的红色马匹。 “你爱走到哪儿都行,但不能打搅骑士们的比赛,另外他们不负责保护你的性命。”灰发骑士解释道。 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谨慎地将凯瑞本和克瑞玛尔带出了可能被殃及的范围他们来到了他的营地里,这儿很安全,就是有点嘈杂,铁匠正忙于修补那些在比赛中折损的武器与甲胄;侍从们奔跑着服侍骑士穿上和脱下铠甲、罩袍,收起武器,抱来干草、端来烤肉、清水以喂饱又饥又渴的马匹和他们的主人医师与牧师则忙于治疗他们,一些骑士坚持认为自己的伤势无关紧要,但负责治理他的人总认为他们再不治疗就要死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导致了不断的小小争吵甚至殴斗。 被俘虏的骑士们对他们需要付出的赎金数量不满意,有些是觉得多了就像灰发骑士所擒获的那个,这比较好解决,因为大部分骑士注重名誉胜过金币;有些是觉得少了,与他尊贵的身份不相符,而那个俘虏他的骑士又出于上面的原因坚持不肯索要更多的赎金……身着艳丽服饰的吟游诗人在他们身边赞颂着这种高尚的行为,他们打着响板,敲着小鼓,弹着五弦琴与索尔特利琴后一种乐器由十五根弦与一块等腰梯形形状的木板组成,因其高昂锐利如同武器相互击打的声音而深受骑士们的青睐。但想要很好地演奏它可不太容易,毕竟它的弦不是用来拨动而是用来击打的,否则你压根儿就没法听见它发出的声音贵族少女们演奏它时往往需要使用小锤子或相类似的器具,而要比她们强壮得多的吟游诗人们在弹奏过多首曲子后也免不得手指酸痛,疲惫不堪。 如果这样,他们就会拿出长笛与单簧管,吹上一两个诙谐的小片段来争取一点休息的时间。 不过他们的辛苦总是能有所报偿的,获胜的骑士们不会吝于显示自己的大方,银币,金币,或是被充作赎金的骑士装备的一部分都会被当做赏赐或是馈赠。 所以说,比武大赛时,骑士们的营地简直就是一个能够吵死活人,又能吵活死人的地方。 灰发骑士是这些骑士的首领,他的帐篷是最大的,位于营地中央,帐篷的前方竖立着旗杆,悬挂着他的旗帜黑红两种底色上刺绣着一头直立而起,双掌举起,侧对一柄巨剑的灰熊,在灰熊与巨剑的上方,是泰尔的圣徽,两侧是破碎的垂帷,它们周围环绕着盾形的荆棘纹。 帐篷是用野牛皮制成的,粗厚结实,但在隔音方面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 但自从那个黑发的年轻人一走进来,帐篷里就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外面的声音变得微弱而统一,就像夜晚风吹过时树林发出的沙沙声。 “希望你别太介意我的自作主张,”游侠说:“不然我们就要另寻地方谈话了。” “这样就很好,”灰发骑士说:“施法者?”他对克瑞玛尔说。 “克瑞玛尔法师,”凯瑞本相互介绍道:“以及雷霆堡的伯德温……伯德温,我注意到你的纹章有所变化我依然该称你为雷霆堡的伯德温吗?又或者我该称您为阁下?” “别取笑我了,”灰发骑士说:“唉,我必须承认这是一份让我时常坐立不安的恩赐我只是尽了我的职责,而我所效忠宣誓的那位陛下却总是那样的宽容慷慨,他不容许我拒绝这份荣誉你要我怎么办呢,他将刺绣有新纹章的斗篷披在我的身上,又让我拿着敲有新纹章的金杯喝水……但我的封地依然是雷霆堡,这点就像我们的友谊一般必定是永恒不变的,”他说着,向克瑞玛尔微微一鞠躬,“让我们尽朋友的礼节吧,我已经很难再找到让我放松心情,畅所欲言的地方啦。”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他在克瑞玛尔回礼后便磊磊落落地叫来自己的侍从帮着他脱去了累赘的铠甲,将自己的武器放在一边,又叫他们拿来食物和酒。 侍从拿来的酒是蓝紫色的,克瑞玛尔尝了一口,又甜又辛辣,醇厚的就像是已经储存了上百年。 “或许你需要掺上一点清水或是淡酒,这种酒很容易令人喝醉,”伯德温说:“因为它就像蜜酒那样甜,却要比它烈上十倍或更多一些不擅长饮酒的人甚至会因为贪图它的甘美而不知不觉地鲸吞下足以致死的分量。”他的帐篷里只有一张宽平的矮榻,没有椅子,所以他索性和自己的客人一起席地而坐,靠着他的侍从从其他地方拿来的天鹅绒坐垫。 “幸而这种酒只有北地有出产,”凯瑞本说:“而且产量很低。” “因为想要酿造这种酒不单需要技巧、葡萄和橡木桶,”伯德温说:“还需要命运投下的青眼我的子民们从现在起就开始向欧吕尔祈祷,希望她能适时地将霜冻与低温降临到他们的葡萄园里你觉得呢?凯瑞本?我知道精灵们对于气流与温度是相当敏感的。” “谁也无法预测神祗的去向,”凯瑞本说:“但今年的龙脊山脉或许会比以往更为温暖。”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伯德温说:“寒冬时节的温暖只会带来泥浆、蚊虫、瘟疫……” “还有兽人。”凯瑞本补充道。 第七十章 婚礼(下) 兽人? 你不会以为那些在尖颚港与灰岭晃荡的兽人是像土豆那样从地下长出来的吧,巫妖说,他们也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带着一身鲜血热乎乎地爬出来的,有故土,有信仰的神与祭司,也有军队,有统治者,就是没有国王但或许很快就有了,在那个意外……他瞥了异界的灵魂一眼,尚未发生时,一个灵魂给我带来的消息中说,在数千个部落,数十个氏族中力量最强的那几个正预备联合起来,如同人类一般建立国家,这事情之所以被延续至今,只因为他们正在争抢那把必然只有一把的王座而已。 …… 兽人的领土位于巨龙群山的北侧,遍及整个群山,但最大人数最多的部落基本都在龙脊山脉脚下的尖啸平原巡游徘徊,他们习惯于在阔叶树落光所有的树叶之前侵袭南方,用异族人的财富与血肉填充自己的肠胃,喂养自己的子民,以度过尖啸平原严酷而漫长的冬季……如果寒冬之神欧吕尔愿意为人类发发慈悲的话,她就会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样用暴雪、狂风与能够将钢铁冻裂的低温笼罩整个龙脊,或是只有雷霆堡所在的龙腹隘口也行暴雪会掩埋道路与陷坑,遮蔽悬崖,模糊视线;狂风会推动那些步履不稳的脚和蹄子,摇晃不定的身体与松脆的冰雪,让他们寸步难行;而可怕的低温将会在一夜之间冻结整支军队兽人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越过龙腹隘口了,假若这次真像那个精灵所预测的,他们获得了一个温暖的冬天的话,雷霆堡的人类可能会被迫面对由饥饿而疯狂的兽人所造就的汹涌浪潮。 所以他们是来寻求精灵们给予帮助的? 只要给他们一个理由,精灵总是不惮于伸出他们的爪子的,曾经的不死者嘲讽道,银冠密林所覆盖的范围甚至越过了龙脊山脉,虽然山脉那一端的密林早被兽人们砍伐一空了,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看着植被茂密的那一端安守本分,他们焚烧密林以从银冠树中取得珍贵的秘银,侵入精灵的宫殿掠夺财富,还有精灵,就像他们对人类所做的那样;不,他们憎恨精灵甚于人类,人类的男性还有被充作奴隶的机会,人类的女性也会被当做繁衍的工具而被留下一条性命,只有那些衰老受伤无用的人类才会被砍杀,煮熟与烤熟作为军队的食粮但所有的精灵,无论你有多么崇高的身份或是多么美丽的外表,都会被他们的祭司用来祭祀兽人们的神灵……而在祭祀前,祭品必然会被漫长而残忍地施与侮辱和折磨,兽人们坚信祭品的尖叫与哀嚎越清晰越高亢就能愈发获得他们神灵的欢心,到最后,他们砍掉祭品的手脚,挖出除了心脏之外的内脏,五官,剥去全身皮肤,放干净它的血,并在它失去最后一丝温度前将它的灵魂囚禁在血玉髓里你的表情令我感到恶心,蠢货,你在想些什么? 呃……我只是在想,那个,你在说到这些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亢奋?异界的灵魂克制地评论道。 因为这是我最为热爱的本职,巫妖说,附赠恶毒暴躁的一瞥,当然,你无法理解,这很正常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你只要知道,龙腹隘口的南侧,除了人类的城市也有着精灵的城市,就是他们从不允许非精灵进入的那块儿这里异界的灵魂听出了快要溢出来的幸灾乐祸,所以精灵们和这个泰尔骑士所宣誓效忠的国王有盟约雷霆堡的主人不是来寻求帮助的,而是要求他们履行约定的。 战争? 战争。 而在识海内的讨论告一段落的时候,识海外的谈话也已经到了尾声,伯德温和凯瑞本都是疏阔而又豪爽的人,虽然从某一程度上来说,游侠和骑士都可以算是身处高位的人,但他们并不觉得这会影响到自己的处世为人,所以两者之间的交谈简短而又明快,既没有言不由衷也没有虚言推诿不过这也和他们并非最终决策者有关,他们的职责是将自己了解的东西完完整整,一丝不缺地带回去,带给他们所宣誓效忠的人。 “你见过有比这更奢华的婚礼吗?”骑士伯德温问道,但显然他是不需要答案的:“如果说是个公爵或是国王的婚礼我也相信啊持续了近四旬的,五百个骑士的比武大赛;数以百计的吟游诗人、丑角和耍熊,耍猴子的艺人;数量可以与前者媲美的弗罗的牧师与娼妓,到处都是鲜花和锦缎,赠送给客人们的衣服;免费的淡酒和面包……价格低到近似于赠送的冰……不论是矮人的硝石还是法师的法术,制造它们的代价都不会太低的。” “法师,”凯瑞本说:“德蒙就是一个法师,他最近又给白塔招募了更多的法师。” “我讨厌法师,”伯德温握着金杯,若有所思地说:“我也不喜欢德蒙,我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都太巧了看看,他的父亲在那场人为的暴乱中摔下了城墙,他的小弟弟发了疯杀死了他的兄长,而他呢,他终结了这场暴乱,治好了人们的疯病,获得了白塔里的每一个人的信任和爱戴,并且顺理成章地将整个城市从容不迫地收入囊中。”他饮了一口辛辣而甜蜜的液体:“你觉得他会是个好统治者吗?要知道,我虽远在千里之外,可也听过他的名字,即便在法师里,他的阴沉和古怪也是相当著名的而且他不喜欢精灵,并不在意将其表露出来,他甚至可以说是憎恨你们的。” “那又怎么样呢,”凯瑞本淡漠地说:“他不敢做些什么,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了。” “我觉得在白塔这儿,”伯德温直言不讳地说:“你们的决策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们不该让人们参与到对白塔的管理里来,更不该同意上任领主的提议,以让他的女儿,一个半精灵成为领主的条件来换取他弟弟对白塔的终身且可继承的统治权一个女人!”他摇头:“这可真是大错特错,一个手握权杖的女人就和一个会生孩子的男人一样糟糕透“真的。” 作者的话: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言箭笔刀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致第一张免死令。非常感谢!!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万年死宅打赏九鱼588起点币第六十章,给这些“乱扔垃圾”的可爱市民。谢谢,怜悯也是人性中的一部分。最为珍贵的一部分。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索拉利斯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幻空drem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五蠹大夫打赏九鱼1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xiaotang246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闇の福音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十一章 悔恨 作者的话:本书中的精灵们事实上是种非常……身为并追寻理想化与完美化的两化生物,和他们相处短期的,你会觉得他们真是很好很宽容,长期的……你就会知道,那实际上是那只是一种含蓄的疏远方式,对不得不打交道又不听话的蠢货尤甚。 *** 那个精灵们不得不打交道又不听话的蠢货坐在她的房间里,领主的婚礼原本应该在她的主堡中举行,但德蒙认为,经过了一场暴乱的白塔更需要安抚。比武、杂耍、娼妓、免费的酒肉能让白塔的民众尽快忘记那个可怕的夜晚,并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他不需要一群终日沉湎在哀伤与恐惧中的无用之徒与精灵们的贸易停了一月有余,德蒙数次向灰岭的管理者精灵佩兰特提出会面要求都被拒绝了,虽然后者的理由不可谓不充分遭受兽人与巨人袭击的灰岭同样需要修整,但还是让他倍感羞辱。 那些商人和议员们却并不怎么在乎这个,他们就像跳蚤一样成团地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固然对德蒙口中精灵的不作为感到不满,但他们更看重的是精灵所有的精金秘银,方铅丹红,冬蜜槭糖带来的利益,那些如同星光河水般滚滚而来的金币,还有特权与力量,在外界,为了获得一柄精金的匕首,精金的长剑,一瓶冬蜜,一盒槭糖而愿意屈尊为商人们服务的骑士与法师并不在少数。 他们向德蒙赠送礼物,一次比一次贵重,但德蒙已经不像第一次收到昂贵的礼物时那样喜悦异常了,他知道他是要为这些礼物付出代价的,它们是无声的催促,也是有形的枷锁。 成为白塔主人的兴奋与新奇已然远去,剩下的几乎只有疲惫与沮丧,而后就是这两者转化而成的忿怒。 他将这份忿怒发泄在了官邸的仆人、下属和安芮身上。 安芮所提出的每个要求都会被驳回,她不被允许走出房间,也不被允许与贴身侍女之外的人说话但她不知道该和她的贴身侍女说些什么。她最喜欢,也是最勇敢的那个侍女被德蒙殴打、强暴并割去了舌头,他不允许她召唤牧师,结果她们只能用冷水给发热的受害者降温,拆下和磨碎珍珠和珊瑚给她止血,再让她含上一颗石榴石以促进伤口尽快愈合。感谢生命之神安格瑞思,她活了下来,只是因为舌头被割得太深,痊愈后,她的下唇如半兽人一般膨胀着向外翻起。 德蒙勒令她到厨房去做活,因为他不想在自己的妻子身边看到这么一个丑陋的怪物,侍女沉默而谦卑地遵从了这个命令,离开时,她吻了安芮的裙角,而安芮只有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 安芮得到的供给依然是伸出她纤长雪白的手指点了点,示意它正坐在自己面前,坐在她的嫁衣上。 “您不是别人,”阿斯摩代欧斯理直气壮地说:“您可是我的女主人呢。”它迅速地动了一下,安芮要想一想才知道它是鞠了一个躬毕竟那看上去只是一个圆球略微向前滚了滚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身上可没你想要的东西。”安芮知道德蒙是用灵魂宝石来喂养这个小魔鬼的,精灵的血在她的身体里翻腾着,让她想要呕吐。 “你有的,”阿斯摩代欧斯开开心心地说道,它伸出舌头,贪婪地舔抿着安芮的痛苦与悔恨,“亲爱的女主人,你有的,”它声音轻柔说:“等着,我会向你索要的,在将来;但从现在起,你可以考虑我能给你的报偿了。” *** 一个吟游诗人在伯德温走出帐篷的时候放声歌唱,他歌唱着伯德温的勇猛,歌唱着他的仁慈,也歌唱他的无私与公正。 因为他的歌曲中明确地提到了伯德温的名字,以及他的封地雷霆堡,伯德温便礼貌地停下了送别凯瑞本与克瑞玛尔的脚步,恭谨地邀请他们一起倾听那是个装扮奇异的吟游诗人,他穿着褐色的束腰外衣,束着一条由无数条打结的小绳子编织而成的腰带,外衣下是黑色的紧身裤和一双铜靴尖的茶色靴子,之所以说他装扮奇异,是因为他还裹着一条一般女性才会使用的咖啡色头巾,将自己的头发和眉毛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前额和两鬓、下颚处都悬挂着用银币做成的头饰与挂饰,在头饰的两侧还插着黑白相间的鸵鸟羽毛。 他所唱的每一句都与伯德温相关,从他平凡的出身,卓越的天赋,忠诚的心,到敏锐的头脑与取之不竭的勇气,以及每一场必定以胜利而告终的战役……他用一种浑厚而洪亮,带有不可抵御的魅力的男中音描述它们,但其中无论诗句和调子都只能说是朴实无华,却正合伯德温的心意,因为克瑞玛尔听见伯德温正在吩咐他的扈从从他的帐篷里取装着金币的匣子来。 不过当匣子拿来的时候,伯德温又改变了注意,因为那个吟游诗人正模仿着泰尔骑士同伴的口吻向他要求:“伯德温,给我一把剑……伯德温,给我一并未如让人们所以为的那样欣喜若狂,他的眼睛是深茶色的,就像白颊鸟那样带着两只深深的黑眼圈,面色苍白,但嘴唇就像凝固的鲜血那样红得发黑。 他或许还想用言语向伯德温表示感谢,但恰在此时,一个穿着红色丝绒外衣的传令官骑着匹斑点公马驰入了比武场,传达了白塔与鹧鸪山丘主人的意旨领主与白塔的执政官即将贲临此地,亲自观摩骑士们的无畏风姿,并将此次比武大赛的彩头赐予最终获得胜利的骑士一件附魔的秘银链甲,能够自动调整大小以适应穿着者,并能恒定穿着者的体温。 这份奖赏不可谓不贵重,不过伯德温只是兴致缺缺地做了个鬼脸,作为雷霆堡的主人,国王的重臣,精灵们的盟友与一个近乎于无敌的骑士,铠甲从来不是他缺少的东西。 安芮和德蒙并肩出现在白塔民众眼前时,人们欢呼了起来,并向他们投掷鲜花。 奇妙的是本该志满意得的两人都有点心不在焉,德蒙焦躁地掸去了一串落在他黑色外袍上的铃兰花,抓紧了安芮的手。 安芮温顺地任凭自己的手被抓的发疼,这点疼痛还比不上她身上的衣服更让她难以忍受,据德蒙说,这件可以抵得上白塔一年税收的衣服来自于南方诸国,那儿的贵族们已经厌烦了方块般的长袍与罩衣,他们的女性更青睐能够更好地显示出身份与身材的服饰丝绸的长内衣,一直落到脚面,下摆很宽,但袖口束紧,圆形或方形领口,露出部分胸脯,腰间系着各种丝带,丝带的末端挂着珍珠,而后在这件衣服外面罩上一件带有很宽的皮革束腰的披肩丝绒长外衣,袖子从手肘处突然加长变宽,尾部足以亲吻到地面,袖子和下摆都要有繁复精美的刺绣,后裾拖出近六尺,用宝石做纽扣和点缀。与之相配的,是用金丝发网在头两侧固定住的两个发髻与一隐身的小魔鬼就蹲在安芮的肩膀上,距离她耳朵不过一寸,但就在它预备将言语的毒液更多地注入到这个半精灵的心里的时候,一个黑发白袍的身影擦过它的眼角。 向无尽深渊发誓,小魔鬼想到,我肯定见过这个人。***再次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翦君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川观打赏九鱼100起点币首次打赏送出!大爱此文!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卖萌的折耳兔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万年死宅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末日爬虫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懒懒的应龙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懒懒的应龙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lt;/a&gt;&lt;a&gt;&lt;/a&gt; 第七十二章 格瑞第 附魔的秘银链甲最终被一个流浪骑士获得他并不是最强的,但通常情况下,过于昂贵的赏赐有其象征意义,尚未向某人屈膝宣誓的骑士或许会就此被认为愿意效忠于那个授予他这份荣誉的人,而那些已然向他们的领主、大公或是国王献出剑与盾的骑士们若是接受了这份馈赠,他们的忠诚将会受到质疑毕竟在人们的认知中,一个真正的骑士是不可能接受如此之大的恩惠却丝毫不去考虑如何报偿的。 德蒙当然不会对这个结果满意,他甚至没去试着招揽那个流浪骑士,在之后的庆典中,他得施个小法术才能让自己露出笑容。 一些被德蒙认为可笑无聊的虚文俗礼被他坚决地取消了,譬如夫妻共用一个漏勺饮完一盆浓汤之类的,他不觉得身边的这个有着精灵血统的女性会是一个能够与他并驾齐驱的聪明人,他也不需要这样的聪明人。 只是有些过程还是不可省略的,在这个凡人与神祗关系紧密的大陆上,大概只有动物、奴隶与没有婚姻与家庭概念的地精才会无视于任何神祗而自顾自地去厮混交配,生养它们的小崽子但作为一个施法者,德蒙只能说他对神祗至少保有最基本的尊敬精灵与半精灵们倒是会在与爱人缔结婚约时指着生命之神安格瑞思起誓,但德蒙可不会想要听见这个,他也不喜欢在白塔盘踞了近千年的罗萨达,可要是在沃金的神殿里完成自己的婚礼又不免显得有些讽刺,最后他决定向人类的婚姻与生命之神格瑞第献祭并求得她对婚姻与子女的保护。 一百多年前,人们缔结婚约的时候所敬拜的神祗是弗罗,因为婚姻乃是爱情的结晶,想要生儿育女的时候向查缇祈求,因为这位仁慈的女神见证着每一粒种子的繁育与生长,但不知从何时起,弗罗的神殿里你只能看到前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与依靠着前者生存的娼妓,以及那些与娼妓几乎没有太大区别的弗罗的牧师……同样地,也没人知道是从何时起,祈望着爱情、婚姻乃至于子女的少女与妇人开始祭祀与觐拜格瑞第,一个强大而神秘的女性神祗。 格瑞第是个喜爱黑暗与火焰的神祗,她的神殿全部由黑色石块砌筑而成,除了巨大的铁铸门扉,只在墙壁的上方预留有细窄的通风口,自然的光线很难渗入其中,只能靠着灼热的火把、火炉与鲸蜡灯照亮,她的牧师们穿着鲜红的丝袍,佩戴珠宝,浑身涂满了气味浓重的香膏,无论男女都很强壮与傲慢。 她的人类形态,也就是她的圣像,有着一个美艳的头颅与一具曼妙的身体除了她的腹部,那个高高隆起的庞大的肚子,就像粗制滥造的泥丸那样呈现出不规则的圆形,扭曲的凸出遍及整个球体,一如孕育着能够毁灭整个城市或是国家的怪物,既不合乎比例,又与美感完全无缘,但它们被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人们却会情不自禁地受到吸引,视线根本无法从那具古怪变态,兼具着丑陋与美丽的身躯上离开哪怕一瞬间。 位列于圣像之前的石质祭坛能够轻而易举地放置上一头公牛或是一只巨熊,四周开有宽而深的血槽,边缘固定着十二枚铁环格瑞第的牧师们合力将一头怀孕待产的母羊送上祭坛,用拴在铁环上的绳子系住它的四蹄,让它仰面躺着,袒露出被除毛与清洗过的膨胀的腹部,母羊咩咩地叫着,流着眼泪,像是已经揣测到了自己不幸的命运。 格瑞第的牧师手持着一柄黑曜石的刀子,缓慢而顺畅地剖开了母羊的肚子事实上,只有刚下去的那一刀需要用点力气,这只母羊怀的羊崽不少,它的皮肤与肌肉已经被撑的又薄又紧,到最后它几乎是自己裂开的牧师面带微笑地将手探入母羊的子**宫,提出已经长齐毛发却没有睁开眼睛的胎儿,而后又是一只……整整两只!围观的人们无不欢欣鼓舞地拍起手掌来。 “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克瑞玛尔低声问道,他和伯德温,凯瑞本都是贵宾,有幸在这场残忍奇特的节目中居于前列并不怎么好受,神殿中的空气本来就燥热浑浊,再加上祭品的鲜血与内脏、粪便与尿水发出的腥臭味儿,牧师们投入火炉的珍贵香料,人类散发出的体味与口臭味儿……等等,混杂在一起之后几乎能让一个健康强壮的巨人瞬间窒息而死。 “哦,对了,你还没结婚,”伯德温说,他举起手来,像是要摸摸自己的胡子,实际上却是将藏在口袋里的薰衣草小包抵在了鼻子下面:“他们是在祈求格瑞第保佑这对新婚夫妇的婚姻能够尽快带来尽可能多的孩子也可以说是一种占卜,”他看着牧师将那只尚未完全死去的母羊和它的小羊丢在了一个被血液浸渍的发黑发亮的藤筐里,然后送上另一头,如法炮制后牧师只从它的肚子里抓出了一头小羊,人们发出失望的叹息:“缔结婚约的人需要向神殿敬献黄金与有孕的动物,羊、鹿、马匹或是熊都可以,牧师们会在格瑞第的注视下剖开它们的肚子,祭品肚子中的崽儿数量就是他们今后孩子的数量如果有很多只,那么以数量最多的为准。”他侧头看了看祭坛下方,近百头大腹便便的母羊与母鹿跪在一起,它们身边就是那些已经被用完丢弃的同类,蹄子高高地撅着,几只羊羔还未死去,它们蠕动着,竭力挣扎,翕动鼻子和嘴,像是要从母亲冰冷的躯体里摄取最后的一点热量与乳汁。 “看来白塔的新执政官相当自信于他的男性能力。”伯德温半是讥讽半是厌憎地说:“他一定是想要个大数字。” 诚如伯德温所说,所有有孕的母羊与母鹿都被宰杀殆尽,牧师从一头哀叫着的母鹿的腹腔里挖出了四只光溜溜的鹿胎,这是最多的一只,她进一步拉出了母鹿的子**宫,翻找出热乎乎的胎盘,在德蒙的帮助下强迫面无人色的安芮吃了下去。 克瑞玛尔抿起了嘴,他转过头去,凯瑞本正注视着这一切,钴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无以言表的怜悯但他不知道这份怜悯是属于谁的。 能够离开格瑞第的神殿时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外面的清新空气简直就是一剂救命的良药,民众走在他们身边,充满喜悦地谈论着领主与执政官将会有的四个孩子,因为那四只鹿胎是三公一母,所以他们也认为安芮与德蒙将会有三个儿子与一个女儿,一些人坚持他们会先有一个女儿,一些人则判定这个女儿将会在三个哥哥长大后方才降生,不过热衷于这些的多半是男人,他们妻子则簇拥在另一端,争相向格瑞第牧师的学徒们购买那些被剖开肚子的母羊、母鹿和它们的孩子,依照牧师的话来说,它们是能够滋补身体并增强生殖能力的,尤其是那些小崽子,你想生个健壮的儿子,就拿只小公崽子去吧,你想生个漂亮的女儿,那这只有着大眼睛的小母鹿可真是再适合你也没有过啦。 “接下来还有晚宴,”伯德温苦恼地抓了抓他蓬乱但有光泽的深灰色卷发:“我怀疑德蒙是因为筹办晚宴的肉钱不够了才出此下策说实话,我现在对他拿出的任何东西都有些倒胃。” “但我有听说……大人,”一个年轻的骑士期期艾艾地说,他是伯德温的扈从之一,“他们……会在晚宴上会邀请……弗罗的牧师。” “啊,这个也许不,”伯德温向他意味深长的眨眼:“好吧,我确定我会去参加晚宴的,还会带着你。” 年轻的骑士脸红了。 “弗罗的牧师?”克瑞玛尔说,那个往罗萨达的圣水池里投入毒药的女人侍奉的正是弗罗,他不觉得白塔的民众会那么宽宏大量就算她们确实非常美丽而诱人。 “我们曾见过的那些都早已聪明地逃跑了。”凯瑞本解释道:“这些应该是德蒙从其他地方邀请来的。” *** 弗罗的牧师惊呼了一声,迅速地躲进柱子的阴影里。 “怎么了?梅蜜?”她的同伴探头往下看,她没看到什么会让人受到惊吓的东西相反的,站在那儿与白塔的安东尼奥法师交谈的是三个极其出色的男人,骑士、精灵,以及一个身着白袍的黑发年轻人,他可能是个善神的牧师。 “哦,不错,真的,都很不错,哪个都行,”梅蜜的同伴喃喃道,舔着自己的嘴唇:“不需要礼物他们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梅蜜,你觉得那个黑头发的可爱孩子会是个雏儿吗?” “我不知道,”梅蜜说,附赠一个漂亮的白眼:“我只知道我一看见他我的鼻子就疼。” *** “我想我需要喝上一口他的血,”阿斯摩代欧斯说:“这样或许我就会想起他是谁了。” 作者的话还有人记得尖颚港的弗罗牧师吗?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如此佳文怎么能不支持呢,打赏奉上!紫式部公主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末日爬虫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zqjayumi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五蠹大夫打赏九鱼1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观川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十三章 尖啸平原 (两更合一) 这是一片广袤、寒冷、令人生畏的土地。 一年之中,只有六分之一的时间才会有阳光照耀此地,而这六分之一中还要减去二分之一止仅覆盖着苔藓与地衣的沙地与泥沼,其余的地方则被细叶苔草、棘豆、针矛和一些尚未命名的草与低矮的灌木占领,你或者也能看到山枔、桦树、白杨与落叶松,但无一例外地,它们都生长缓慢,矮小并且奇形怪状,有时候就连最富有经验的德鲁伊也无法在看见它们的第一眼判断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植物。 它们身上的青色与绿色至多只能保留六十天,其余时间,树木的叶子会落光,而草木会萎缩,低伏,变成黄褐色,直至冬季的第一场雪将它们全部变成白色。 随之而来的是长达数月的极低温,伴随着狂风与暴雪在这段时间里,任何不曾被包裹在厚重皮毛里的肢体只要暴露在空气中超过正数一百下,它就会变得僵硬、惨白并能够轻易地从身体上被敲掉;你也不能赤手空拳地去碰触金属物品,只要一瞬间它们就会黏在你温暖的肌肤上,想要直接把它们拿下来就会撕掉一层皮,唯一妥当的解决方法是对着它小便,这点热量足够让你摆脱窘境,但如果你像某个粗心大意的蠢货那样将自己的匕首咬在嘴里虽然只有短短那么一会儿,不愿接受施法者帮助也不想尝尝别人“味儿”的他把它硬拽下来的时候,他的嘴唇、脸和牙龈都血流如注。 所有的东西都会变得又硬又脆,缺乏韧性,你需要两倍到三倍的食物才能负担起寻常一般的工作,但这儿每一种生物都是那样的凶猛迅捷,你能够捕捉到的可能只有树皮下藏着的幼虫,你时常感到疲倦,渴望休息,既是你知道自己该去搜集柴火点燃它让自己不至于冻死,你也会麻木呆滞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等着获得真正的解脱。 正因为如此,人类、精灵、地精、巨人几乎都无法在这儿长期居留,只有如同熊、狼、角鹿那样天生覆盖着毛皮的兽人能够。 法师站立在帐篷外面,注视着三四只幼兽人正在合力捕捉的一只角鹿,那只角鹿足有五百磅,树枝状的犄角伸展开有一个成年人类男性的身高那么长,宽大松软的蹄子胡乱地踩踏在黄绿色的泥泞地面上,挣扎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幼兽人没有武器,只有尖利但长度与硬度都颇为欠缺的爪子和牙齿,披裹着的毛皮也不像成年兽人那样厚实,所以他们无法咬开角鹿强健的脖颈,还得小心地避让开如同多支匕首小剑的鹿角和踢蹬着的鹿蹄一个像是在面孔与头他是部落里屈指可数的勇士之一,所以被允许穿着一件铁环链甲,并拥有两件武器,一只盾牌不远处传来的新鲜血腥味儿让他闭孔膨胀,流出了透明的涎水,如果不是有着首领和祭司的命令,也许他会扑过去赶走那些小崽子,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 法师跟随着他走进了祭司的帐篷,事实上,即便没有人领路,他也能找到所需要去的地方这座帐篷比部落首领的帐篷更大,围绕着帐篷的杆子上挂满了精灵的干缩头颅,他们的金色头发被抹了经过特殊处理的油脂,依然保持着在生时那份如同锦缎般柔滑明亮的质感。 已经变得稀薄褪色的阳光自帐篷的四方天他的通用语十分纯正,如果你闭上眼睛,你不会觉得是在兽人对话。 “灰岭的精灵与半精灵们,”法师说:“我们为此折损了一股很大的力量。” “如果一百个懦夫与混血也能称之为很大折损的话,”坐在祭司左侧的首领慢吞吞地说:“那我只要怀疑是否该将我们之间的交易继续下去了。” “拥有一千个奴隶与五百个战士的黑血部落的主人当然可以这么说,”法师笑吟吟地说:“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您们用后者付账,我保证他们在我们的公会会得到很好的待遇,并能够时刻尝到热血,在敌人的骨头上磨砺他们的斧头。” “战士绝对不行。”首领说。 “奴隶也行。”法师说。 “奴隶也不行。”祭司说:“如果制造的药水真的有效,我们可以给你金子和宝石。” “啊……”法师说:“真令人失望啊……我以为我能给公会招揽上一批强壮凶悍的战士呢您们连奴隶也不愿给,是因为……您们预备发起对人类的战争了吗?” 只是一霎那,黑血部落的首领跳了起来,他的毛发因为惊怒而张开,显得他的身躯更加庞大,投下的阴影完全地笼罩住了法师,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吼声,带着腐蚀性的唾液迅速地涌满口腔,他的牙齿痛痒难忍,除非用热的血与鲜活的肉去洗但在下一刻,他的动作突然停住,因为一条漆黑的双首毒蛇正从法师的怀里钻出来,向他露出更为可怕的两颗獠牙。 奥克斯祭司以一种与他的外表年龄丝毫不相称的速度站了起来,他从皮囊里掏出药草,念诵着对他们的神的颂歌,魔力弥漫过来,如果阿尼莫斯是条普通的蛇,它会在第一时间昏睡过去,但出乎他们的意料,它大声尖笑,向火堆喷出毒液,腾起的烟雾变成了紫色,祭司和首领紧抓着自己的喉咙倒在了地上,局势完全地变了过来。 法师做了一个手势,确保帐篷外的人不会听到里面的动静:“不要太过惊慌,”他温和地说:“我只是个商人,一个对生意之外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的商人而已。”他说:“我们可以接着往下谈了吗?” 他命令阿尼莫斯给两个兽人解了毒,阿尼莫斯不经同意地落在了首领的脖子上,牙齿紧靠着他毛茸茸的耳朵:“我觉得他的耳朵一定会很脆,”它嘶嘶地说:“您觉得呢,主人?” “等我们的生意谈完,”法师说:“我想你会有很多耳朵可吃,您说呢,首领?” “你怎么知道我们将要对人类发动战争?” “不发动对人类的战争,您们的部落将会遭到毁灭性的灾祸吧。”法师说:“据我所知,您们被阻隔在龙腹隘口也有十年之久了,我看到您们的战士正在自己放牧您们的人类奴隶几乎都已经死光了,您们的武器和用具都生了锈,衣袍破碎不堪,招待我的肉食里面没有盐也没有糖……而且今年又是这样的热,我一路走来,冻结的土地都在融化,雪水渗入地下,湖泊消失了大半,草场变成了沼泽,河面与湖面结不起能够供您们和您们的畜群行走的厚冰,您们的鹿和羊既没法找到足够的草来吃也没法到处迁移,我看到您们正在大量地屠宰它们,在它们饿瘦倒毙之前,但姑且不说您们是否能在这些肉腐烂消融之前吃光它们,您们的冬天该怎么度过呢?在需要两倍到三倍肉食却无法狩猎的冬天?” “您们要发动战争,抢掠人类的食物或是人类,毕竟人类也是您们的食物嘛。但问题是,您们觉得自己现在的力量足够攻破龙腹隘口吗?即便您们真能和其他几个大部落联合在一起,但就我看到的,他们的情况并不比您们好太多您们的精锐战士在十年前的雷霆堡之战中折损殆尽,这儿全是战后新出生的幼兽人,他们的爪牙可还稚嫩的很呢。” “巧舌如簧的人类,”奥克斯祭司说:“你带来的……药水,不正是为了这个吗?”他举起一个小瓶子,里面的生命之水就像融化的黄金那样闪着光。 “您们可以试试,”法师说:“这个药水的配方来自于红袍,他已经做过了上百次的实验。” “人类,还是兽人?” “这点恕我无可奉告,”法师狡猾地说:“我只能保证药水是有效的您准备好了药水基底吗?奥克斯祭司?” “我杀光了我最后的几个人类奴隶。”奥克斯祭司说:“我最喜欢的女奴和最聪明,最有经验的牧者。” “您会获得更多的。”法师说。 “如果我的族人死了,”首领说:“我会将你的头挂在我的帐篷前面奥克斯祭司会让我的弟弟继承我的位置。” 法师只是轻轻一笑。 那个浑身长满了棕红色猪鬃般毛发的幼兽人被叫进了祭司的帐篷,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帐篷中闪闪发亮,因为紧张而毛发直竖,在看到祭司的时候,他恭敬地四肢着地爬了过去,舔抿他露在外面的脚趾,然后是首领。 奥克斯祭司从一个很大的陶缸里舀了一碗黑乎乎的水,又往里面加了点亮闪闪的东西,“喝吧,”他说。 幼兽人毫不犹疑地接过木杯,喝掉了里面的液体,那是血,他咂着舌头,人类的血,但很奇怪,像是存放了很久,又像是刚从血管里喷出来的。 没过多久,他就感到饿了但他记得自己刚吃光了一头鹿的整个前胸。 奥克斯祭司与首领密切地关注着幼兽人的情况他先是表情古怪地抓了抓自己的脸,一大缕毛发连着皮肤掉了下来。 首领再一次跳了起来,全然不顾阿尼莫斯的牙齿与绞紧的身体,但奥克斯祭司挥动他的手,强迫他坐了下来。 然后他们听到了极其奇异的声音,他们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但可能今后再也无法忘记那是皮肤、肌肉、骨头生长的声音,旧的毛发脱落,新的发毛又生长了出来,肌肉在新生皮肤的包裹下伸展凸起,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幼兽人痉挛着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疼痛让他的眼睛逐渐变成了红色,流出的汗水、眼泪与唾液浸湿了祭司的地毯。 所有的成长终告一段落时,幼兽人,或说一个崭新的,成年的强壮的兽人茫然地站了起来,他看向法师,像是看到了一块鲜美的肉,他扑了过去,不顾一切地。 法师施放了一个小法术,解决了这个小麻烦:“这大概是唯一的缺憾了,”他等到奥克斯祭司与首领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之后才说:“变化完成后他们会很饿,但提供给他们足够的食物就行了。” 首领让他的守卫将这个新生的兽人搬了出去,吩咐给他一整头鹿,而奥克斯祭司沉默良久:“我们还有多少幼崽?”他问。 首领皱起眉头,他可不擅长计算:“大概……有一千个吧。” “你还有多少生命之水?”奥克斯祭司问法师。 “很多。”法师说。 法师离开黑血部落的时候,已是第三天,新生的战士吃光了那些被迫提前屠宰掉的鹿和羊,黑血部落的首领需要更多的武器,这又是一笔大生意。他将这个消息发给他的公会,转而向另一个大部落进发。 凄厉尖锐的风声在他耳边吹过,拉直他的斗篷兽人们认为这些声音来自于他们的神的号角,或是他们敌人灵魂的呼叫,但法师很早就知道,那只是因为来自于极寒之地的风穿过了石山的空洞而形成的“哨声”这些石山零乱地横亘在荒凉的平原上,兽人们将它们称之为肋骨岩,人类们称它们为龙肋矮峰,尖啸平原正是因此得名。 阿尼莫斯躲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法师弄醒它的时候它坚持自己需要冬眠。 “你不是一条蛇,”法师无奈地说:“你是魔鬼,阿尼莫斯。凡世间的温度影响不到你。” “一条魔鬼蛇。”阿尼莫斯说。 “不知道阿斯摩代欧斯怎么样了?”法师状似无意地说。 而后他满意地看到阿尼莫斯嗖地一声从自己的怀里窜了出来:“让它见鬼去吧!”它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才是您的仆人!” *** 那么我们的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现在怎么样了呢? 它被抓住了,紧紧地,一双各有着十四根指关节的手交叉成了一个紧密的牢笼,它想要竖起毛发它的每一根毛发实际上都是中空蕴含着毒液的刺针,或是变化成阴影或是污泥溜走,却都失败了。 那双手是那么的冷,又是那么的坚硬,像是随时会把它撕开,这个感觉真是太熟悉了但还没等阿斯摩代欧斯想到这个感觉究竟是来自于哪里,它就看到抓住它的那个人微微地动了动嘴唇。 这大概是法师所能做出最危险的动作之一。 作者的话: 因为写着写着发觉很难断,所以两天的章节合在一起了。 第七十四章 梅蜜 巫妖认出了自己曾经的宠物,它是个小魔鬼,名字是阿斯摩代欧斯。当他把它召唤出来的时候导师的其他学生都在嘲笑他,因为它实在是太小了,从外表上看又只是一只可爱无害的小毛球,既没有巨大的利爪也无森然的獠牙,虽然蕴含着毒液的中空毛发也能在某个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但那个小魔鬼没有毒囊呢?但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巫妖和他的小仆人就扭转了他们的看法能从无底深渊被召唤出来的魔鬼都具有着超乎凡人的智慧,但阿斯摩代欧斯最为值得称道的一点是它能够压制住自己的**,就像个大魔鬼那样以理智行事而非以本能行事,这让它能够做到一般小魔鬼无法做到或是说即便去做了也必然会失败的事情。 有一次它甚至收起翅膀和尾巴,只留下欺骗性极强的外表,充当了一个贵族女儿的宠物整整二十天,只为了进到她父亲守卫森严的卧室里,偷走一样至关紧要的宝物当然,最后那个女孩被当做食物赏赐给了阿斯摩代欧斯,但没有哪个小魔鬼能够如此善于忍耐,尤其是忍耐一个如此脆弱愚笨的低层生物,换了暴躁的双首毒蛇阿尼莫斯大概会在第二天或是第三天就挖出她的眼睛。 小魔鬼们叽喳着认为阿斯摩代欧斯是个懦弱卑微不值得被冠上魔鬼头衔的废物,但邪恶的施法者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固然喜爱品味他人的痛苦,畅饮牺牲品的血和啃噬他们的骨头,但更多的他们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听话而又得力的助手,以便完成能够酿造出更多灾难的苦酒,而且阿斯摩代欧斯的攻击力虽然不是那么强但也并不像它的同类认为的那样弱。于是愈来愈多的视线落在了阿斯摩代欧斯的身上,很多人都以为巫妖会用他与小魔鬼的契约去和比起他来更为强大的法师换取一点利益。 没人知道这对主仆究竟发生了点什么,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巫妖单方面终止了他与阿斯摩代欧斯的契约,但只有巫妖知道他惩罚性地重创了这个小魔鬼,在他想要彻底地毁灭它时,它逃走了。 他初次召唤阿斯摩代欧斯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死者,是一具批裹着灰袍的骷髅,眼眶中闪烁着如同针尖般的红光,他不知道今天阿斯摩代欧斯找到他只是想要痛饮一番一个善神的牧师或是法师的鲜血还是已经认出了自己,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它是危险的,如今的他比起还是阿斯摩代欧斯的主人时要虚弱和无能得多,小魔鬼可能会找到机会杀了他或是察觉出他的不妥之处,所以他在抓住它后毫不犹豫地施放了他所能施放的最强的一个法术自他来自白塔就一直谨慎地保留着这个法术,它可将生物强行遣返回它的原属位面,只是为了防备德蒙或是其他法师召唤来的魔鬼或恶魔。 如果被强行遣返,阿斯摩代欧斯将会在无底深渊中沉沦一百年,而一百年后,如果他还存在着,那么即便是无尽深渊中的魔鬼领主他也同样有着一战之力。 令他失望的是一股颤抖的波动紊乱了他的法术波动来自于血脉的反噬,在作为不死者的时候反噬所能产生的影响被降到了最低,但现在……巫妖的身体里涌流着承继着诅咒的血,他还不至于被它击败,但他所施放的驱逐术毋庸置疑地失败了,小魔鬼从他的手掌中化为一团无法捕捉的阴影,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曾经的不死者粗暴地拉掉了纠缠着他双腿的毯子,穿上白色的外袍,走到窗前去观察外面的情况。 从他房间的窗口向外看去,能够看见城堡的整个前庭,昨晚的婚宴为了容纳人数众多的宾客们,没有依循常规在主堡的大厅举行,而是安置在了室外,城堡的仆役们搭起了四面无墙方形帐篷,帐篷的用料是商人们免费租借的白色厚绸布,绸布的末端用金色的丝带捆绑在光滑的松木杆上,法师们用戏法在绸布上留下代表着领主的狮子爪印与代表着执政官的高塔印,阳光从绸布的上方照射下来,这两种印迹就在厚重的木桌、倾倒的长凳,横七竖八酩酊大睡的人们脸上和身上投下变形的阴影。 奢侈的宴会从魔法星河初升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魔法星河完全消失,灼热的阳光几乎晒干了杯子的剩酒才告结束。 仆人们动作缓慢,呵欠连天地将重要的客人送回他们的房间,几个女仆拖着步子,摇摇晃晃的收掇着桌面和地面昨天的菜肴实在是太丰富了,就连狗儿也吃肚腹满满,甚至连骨头也不去啃了,女仆们抱怨着,将那些臭烘烘烂糟糟的残骸装进需要两人共提的大篓子凯瑞本和克瑞玛尔在宴席还未真正开始时就告退离席,但巫妖还是能在其中找出一两道他还是生者时颇为熟悉的菜肴。 譬如那个有着妇人手臂长的龙骨突,那肯定是只很大的公孔雀留下的。 厨师拧断它的脖子,小心地掏出它的内脏,用伸进它肚子的烙铁把里面的肉烙到半生不熟。五十只斑鸠,两百只云雀在厨房里拔毛煮熟,切碎捣烂,混合上盐和香料做成好吃的肉圆,煮透之后再被厨师塞进到装着玻璃眼珠,羽毛一根不缺的孔雀的肚子里,送上餐桌的时候它甚至要比活着的时候还要来的光鲜靓丽。 但在被掏空了肚子之后它还有什么用处呢,扈从们吃光了它的肉,侍女拿走了它的羽毛,狗儿舔光了骨头上的油。 还有那只大的连篓子都无法盛装的头骨,上面还残留着被拔除独角后留下的空隙,它应当是属于一只独角鲸的,人们吃它的脑子,厨师们将它们舀出来用冰冻过的柠檬水硬化,再用加了藏红花、丁香与桂皮的面粉收干它们,最后才用奶油和黄油去煎,煎熟后浇上蘑菇酱与蜂蜜,把它们装进曾经的容器里。 烤鸡,猪肉,肉酱馅饼、腌制的鲱鱼与鳕鱼,新鲜的海豚与比目鱼,鲸鱼,用蔬菜和水果熬制的汤倒是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与之相媲美的是装着各种酒类的木桶,两个仆役正从其中的一只里拖出一个醉醺醺睡得正舒服的法师学徒,刺目的阳光激怒了他,他挥动手指,将其中一个打了出去,那个倒霉鬼撞到了两个女仆,摔倒在她们提着的装满了残渣的篓子里,学徒哈哈大笑。 梅蜜厌烦地转开目光:“施法者。”她厌恶地说。 “并不是每个施法者都是这样的。”伯德温的扈从说,雷霆堡也有着自己的法师,所以作为领主的随从他对他们很熟悉,关系也不错。 “我可不觉得。”梅蜜说,摸了摸鼻子,虽然它早已痊愈,但她总觉得那儿还是会时不时地抽痛。 扈从明智地闭嘴了,他伸出手去抱住梅蜜柔软的腰肢,“让我们再躺一会吧,”他恳求道:“别去关心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那么和我说说王都的事儿吧。”梅蜜说,她洁白的手指插进了他被汗水浸湿的卷发,缓慢而诱惑地抚摸着,她丰满的胸部抵着扈从**的胸膛,从树枝间洒在她雪花石般的皮肤上的金色阳光让她闪闪发光,在那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的眼里,这个弗罗的牧师简直就是她的化身。 白塔是个富饶而又平静的地方,梅蜜原本是想在这儿暂时落脚,既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休息如果不是那个施法者在尖颚港他弄断了她的鼻梁,虽然她治疗了自己,但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她始终不敢让别人去碰自己的鼻子,因为它一被触动地就会流出血和鼻涕,而且她总觉得它有点歪了。 好不容易它终于痊愈了,梅蜜不想在和那个让她遭了好一番罪的家伙再见面了,她打听了他的事儿,知道他会回去精灵和半精灵们聚居的灰岭,但有可能随时回来,这儿还有着他的一栋房子呢。 于是梅蜜改变了原先的主意,她要跑的远远的,可她也不想跑到那些人迹罕至,或是贫苦荒凉的地方去,弗罗的牧师需要向他们的神做奉献,平民和奴隶可拿不出女神钟爱的黄金与珠宝,她有想过去南方,但如今南方的国度已经有太多弗罗的牧师与娼妓了,她又不是那种能让所有人为之倾倒迷恋的新鲜货色她清楚自己的身价,到了那儿,可能到最后她还是得和盗贼勾搭在一起,靠着打劫赚钱她不想再给某个半食人魔或半身人免费享用弗罗女神在上,他们又臭又脏,粗鲁,毫无体贴之心,而且那种买卖也过于危险,这次她只是断了鼻梁,下次可能就会折断脖子,或是被守卫挂上绞刑架。 她的同伴对她选择了这个小扈从颇感惊奇,他其貌不扬,也不像是能够拿出一份昂贵礼物的人,但梅蜜和他交谈后发现,虽然他只是一个只能和其他人共享一个房间的扈从,但他所服侍的爵爷却是雷霆堡的伯德温,梅蜜当然不会对一个随时可能遭到兽人侵袭的地方感兴趣,但他们在婚宴结束之后并不会立即返回雷霆堡,而是要前往高地诺曼的王都谒见他们的国王。 高地诺曼的王都处于大陆正北区域的中心点,离白塔可不是一般的遥远,另外,既然是王都,自然不会缺少权势与财富。 梅蜜觉得自己肯定能在那儿找寻到一席之地。 *** 作者的话: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 小饕一枚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 面包星君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 无饮亦饮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 观川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 书友150517184154557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第七十五章 伯德温 对于自己的小扈从想要带一个弗罗的牧师同行伯德温并无太大意见,虽然出于谨慎,他还是见了那个弗罗牧师一面那确实是个不错的美人儿,尤其是对他的这个扈从而言他从十岁就开始为伯德温提抗盾牌,擦拭宽剑,喂养马匹,空暇时间不是用来和牧师不是弗罗的牧师学习写字就是和他的同伴们一起练习武技,加之雷霆堡作为一个军事要塞,男性的比例更是大大高于女性,而那些女性几乎和男性一样强壮而粗鲁,他大概只在一年两度的集市上见过与之年龄相仿的少女但那些少女无不因为艰辛的边城生活而变得皮肤粗糙,矮小黄瘦商人与骑士们的女儿或许要较为美貌一些,问题是她们总是被她们的父兄如同小鸟一般地关在房间里的,出行的时候也会蒙着直至脚跟的细纱,身后跟随着成打的仆妇侍女,一个扈从是不可能得到一睹真容的机会和容许的。 所以他被一个以**的行为为荣的圣洁的娼妇迷惑简直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伯德温宽容地允许他带上这个妇人,但要求他负责她的饮食、衣服与马匹,且不得懈怠自己的职责,他很快交给了小扈从一个任务,那就是将伯德温在此次比武大会中赢得的马匹、甲胄与武器全部归还回去,如果有哪位骑士出于尊严与荣誉坚持不肯取回的话,就从他的箱子里拿出金币和宝石,买上一副价值约莫相等的装备赠送给那个骑士。 “可那是很大一笔钱。”扈从说。 “这次我带来白塔的皮毛几乎都已经出罄了,在王都我还有一笔积蓄可能这次回去陛下还会有所赏赐我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哦,等等,让我想想,你或者可以帮我叫一个珠宝商人和丝绸商人来,我想我可以给我的妻子一个惊喜。” “我这就去,”小扈从说:“爵爷。” “你也可以给你的情人带点小礼物,”伯德温和善地提醒道,并没有明确地指出弗罗的牧师是无礼不欢的就算只是个梦,那也是一个甜美的梦:“她会更加喜欢你的,如果没有钱,你可以先从我的箱子里拿。” 小扈从猛地红了脸,但他还是记得给伯德温鞠了个躬才后退着走出房间。 伯德温愉快地叹了口气,小扈从的眼神与表情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只是个猎手,除了勇敢与强健的身体别无一物,而他的妻子,那时候也只是个没有父母,靠着给人纺线抽纱过活的孤女,他们的屋舍或说泥棚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尺谁也不记得是谁先靠近谁的,伯德温只记得他们第一次相互依偎的时候,噢,可怜的潘妮,她是那么的瘦小,浑身都是骨头,头发稀疏,但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热,热的就连严冬时分的篝火也无法与之媲美。 伯德温走到书桌边坐下,从抽屉中取出纸张、鹅毛笔、墨水,他随身携带着信鸟,它会把他的信件带回给他的妻子。 他将窗户全部打开,让阳光照到信纸上面,用云母石的镇纸压住略微有些卷曲的羊皮纸,他思考了一会该怎么写,才将鹅毛笔在墨水里蘸了蘸。 伯德温和他的妻子都是比奴隶稍好一点的平民,当然不会有牧师或法师来教导他们悉文识字,伯德温还是因为他的骁勇敏锐获得了雷霆堡的上一个主人青睐后,才有幸得到一个向他的书记官学习阅读与书写的机会雷霆堡之前的领主是个心灵如同黄金一般的好人,虽然伯德温在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了,但他依旧是那样的威严、强悍、并且公正无私,他在雷霆堡坚守了六十年,对于兽人与高地诺曼而言,这位泰尔的老骑士比雷霆堡更为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他有一个儿子,可惜的是其品行与思想恰与他的老父亲背道而驰,他只愿在王都肆意享乐,手脚软得就像是下了水的面条,老爵士将他的钱财与房产全都给了他的儿子,却将他的军队与雷霆堡给了养子伯德温,让他从一个平民骑士一跃成为一个拥有领地与姓氏的贵族。 但伯德温的妻子一直没能学会看和写,伯德温曾经找来几个没落的贵族女性教她写字读书,但没多久她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理睬,直到伯德温让那些女人离开为止她到现在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所以伯德温只能用另一种方式给她写信,他现在羊皮纸上画了一个简化的房车,又画了一个带着头巾的小人,表示这是潘妮,然后又在小人的后面画了几个箱子,箱子里堆满发光的珠宝,又画了几件裙子,再画了一个骑着马的战士,代表他自己,接着他估算了一下信鸟飞行所需的时间,画上了几十个的太阳与几十个月亮,表示他将在多少个昼夜后回到王都,他画了浴桶,表示自己回家就要洗澡,又画了烤鸡和面包,表示还要吃饭,好让潘妮有所准备。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画了两只张开的手臂,一张围绕着胡须的嘴,“一个拥抱和一个吻。”他窃笑道,潘妮在第一次看到这个的时候完全不懂,还是他身体力行地诠释了这个图形的含义后她才明白过来那次他们有了一个难以忘怀的热烈的夜晚。 小扈从的回应可谓异常快速那些来参加婚宴的商人们甚至还没能离开城堡,伯德温刚写完信,将贝壳的粉末洒在上面吸去多余的墨水,商人们就恭恭敬敬地等候在外面的房间里了。 为了妻子的珠宝与衣服,伯德温箱子里的金币少了近三分之一,但这没什么好惋惜的,白塔的金匠与裁缝秉承着精灵的喜好与传统,出自于他们之手的珠宝与服饰精致华贵之程度除了南方的埃雅旁人难以企及,与高地诺曼的粗犷风格完全不同。伯德温希望它们能够帮助到他的妻子他有所耳闻,潘妮因为她卑微的的出身、乏味的谈吐、贫瘠的学识以及平凡无奇的相貌在王都的贵妇圈中长期处于一个透明人的位置这还是在伯德温深获国王宠爱信任的前提下。 潘妮也曾经提过是否可以和伯德温一起常驻雷霆堡,伯德温考虑再三后还是拒绝了,他在雷霆堡是和自己的骑士与士兵们住在一起的,饮食粗糙,衣着简陋,他觉得作为一个女性,应该生活在她的父兄丈夫所能给予的最好的环境里,而不是跟着他们一起陷入到无谓的危险与辛劳中去。 在送走商人后,伯德温犹豫了一会,从信筒中抽出羊皮纸,在信的末尾写上:“敬吾爱。”他知道潘妮看不懂,但没关系。 第七十六章 愚蠢 此时此刻,伯德温的小扈从对梅蜜所抱持的爱情几乎和他的主人与女主人之间的一样多,他给梅蜜准备了一匹棕红白三色的摩尔马,三岁不到,母马,这类马匹不会被用在战斗里,却很适合负重与长途跋涉,还为她预备了一头健壮的驮骡,用来承载她的行李。 梅蜜的同伴对她的离去颇感不解,一些人甚至还会在暗地里嘲笑她高地诺曼的王都当然不能不说是个好选择,但相比起四季分明,平静安详又富饶繁盛的白塔来,它便明显地逊色了不管怎么说,她们从吟游诗人和伯德温的骑士扈从那儿知晓,比起宝石与皮毛,高地诺曼的王都更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漫长无趣的寒冬与同寒冬一般严酷的律法。 而且高地诺曼王都的弗罗神殿还有着它的主任牧师和牧师们,流浪的弗罗牧师到了那儿可能会被接纳,但更有可能的是被她们冠以种种匪夷所思的罪名驱逐出去,或是被设法关进监狱里一些所在地域的“资源”不那么富足,而女神的侍奉者却已经人满为患的神殿就会这么做,另外年老或是对当地的民众来说已没有什么新鲜感的牧师也要提防着新人偷窃或是抢去她们的位置。 白塔的神殿却是空着的,先前的弗罗牧师走的很匆忙,除了随身的衣物饰品与钱财之外什么都没带走,执政官的卫兵们又到来的很及时,所以神殿中的家具与丝毯等奢侈物品一件未缺,也不曾遭到损毁,八个弗罗的牧师可以说是高高兴兴地住了进来,她们用各自带来的干香豌豆花、珠宝和黄金敬献了弗罗,向她祈祷,看看她属意她们之中的哪一个做这座神殿的主任牧师。 通常情况下,谁最年轻,最美,奉献的物品最珍贵,谁就最有可能获得这个位置,但出乎弗罗牧师意料的是,主任牧师的荣光未曾落在她们之中的某个人身上,她们与弗罗之间的联系也变得异常模糊与漂移不定。 一个陌生的女性从那座雕绘着交合男女的粉色大理石壁后走了出来,她比弗罗牧师曾见过的任何一位女性都要美貌与傲慢,褐色皮肤光滑紧实,卷曲的红铜色长发散乱地垂在高高耸起的胸前与臀后,黑色的眼睛如同月光下的深深潭水那样闪动着盈盈水光。 两名盗贼与一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的食人魔紧随在她的身后,要与后者作对比,才发现她也要比普通女性更为高大和健壮,她穿着鲜红色的丝绸长袍,但腰带上没有系着金铃,反而悬挂着一柄没有剑鞘的短剑,一条如同毒蛇般的鞭子与一个银光闪闪的尖头锤。 弗罗的侍奉者抬起头来,想要呵斥这个闯入神圣仪式的亵渎者,但一个盗贼敏捷地跳了过来,给了她重重的一耳光,一下子就把她打晕了头:“闭嘴,”他嘶声道:“听这位可敬的女士说话。” 他的同伴威胁性地拔出了他的刀子。 穿着红袍的女性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别弄伤她们,”她说:“她们可是公会的重要资产。” *** 德蒙很不礼貌地打了一个哈欠,摩挲着手指上的宝石戒指,戒指里面还藏着一个秘银戒,戒面上铭刻着公会的标志,在整个计谋尚未实施之前,他作为一个能力平平的法师没有资格在手指上直接纹上“细网”,如今他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勇气与能力得到了整个白塔不久的将来或许还要包括鹧鸪山丘,他们反倒要恳求他纹上这个标志,并且是银色的细网,表示他已经成为了整个暗藏的庞大的公会领导层中的一员,但这次犹豫不决的成了德蒙,他是否还需要公会呢?还是作为成员之一而非主宰者。虽然他的学徒契约还在他的导师手里,但他可以通过很多种方法让这份契约失效比如说,杀死他的导师想到这儿,德蒙瑟缩了一下,他的导师曾一次剿灭了一个有着两百人之多的盗贼团,也曾经让上千名因为饥荒而奔逃至此的流民陷入法术制造的沼泽,他强大而残忍冷酷, 或者如他之前所计划的,用精金秘银,雪蜜丹红换取契约?单用膝盖想德蒙也知道那不会是个小数目,他的导师就像巨龙那样贪婪。 精金、秘银他可以从其他地方弄到,但雪蜜是银冠密林独有的产出,想到他必须再去与那些精灵虚与委蛇,德蒙就烦躁地像是睡在一张烧红的铁床上。 因为这个,就连他期望了许久的美妙**都未曾让这个白塔的新主人更高兴一点,晨曦尚未穿透黎明时分轻薄的雾气时,他就离开了舒适的卧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卷轴与魔杖,魔法药水,符咒的包围中他感到了些许安心,他的视线在一卷来自于弗罗神殿的丝毯上略做停留丝毯用粉色水晶做坠脚,边缘编织进犀牛角与牡蛎壳制成的珠子,描绘的内容是一对相互的赤**裸男女,他们身边围绕着香豌豆花,胡椒、生姜、桂皮,洋葱也就是人们常用的催*情*药物,据那个奉献此物的弗罗牧师说,在夫妻或是情人的床榻上铺上这卷丝毯,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能得到从未得到过的快慰。 除了这些他还得到了一个小箱子,里面装满黄金与宝石,德蒙知道她们在祈求什么,当他派人去邀请其他地方的弗罗牧师时,可没禁止他们告诉别人白塔的弗罗神殿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果然,他和公会不曾花费一个金币就得到了九个年轻而美貌的弗罗牧师,虽然不知为何有个弗罗牧师匆匆离开了,但这无伤大雅。 这些妖娆放浪并富于经验和技巧的女人能为公会带来相当可观的钱财与情报。 可惜的是,他不能从里面拿走一个银币,或是免费得到一个不甚可靠的路边消息。 但德蒙觉得他还是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他知道公会的宽仁可以与弗罗牧师的贞洁相媲美,他和他的导师追捕过的自作聪明者比他见过的公会成员还要多。 “走着瞧吧。”他说,一边抚摸着他最喜欢的那根精金法杖,念诵咒语,打开通往密室的暗门。 他也有着一个与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相差无几的黑曜石火盆,连同着火元素位面,那个不够驯服与尊敬主人的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奄奄一息地倒在火盆里火焰对来自于无尽深渊的小魔鬼没有太大伤害,毕竟它的故乡充满了烟雾、硫磺与火炎,甚至还能起到一定的治疗作用,但阿斯摩代欧斯憎恶的是描绘在火盆外围的封魔圈,它限制和消弱了小魔鬼的魔力。 如果是以前,它不会被这个愚蠢而脆弱的法师捉住,但它在挣脱驱逐术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它几乎死了。 它吱吱叫了一声,声音很小,带着恐惧与卑微,它知道他的临时主人会为之高兴的。 “你快要死了,”德蒙得意洋洋地说,俯视着他的魔宠:“你将会被遣回,整整一百年,而且还需要有人召唤你,你才能再度来到这儿这个满是食物与乐趣的地方。” “哦,”小魔鬼虚弱地哀求道:“别……我能给你做很多事情。” 德蒙等了好一阵子,直到他自以为已经尝够了阿斯摩代欧斯的痛苦:“我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孩子了阿斯摩代欧斯,我不相信你除非你给我你的真名,别用似是而非的矫名或是变体名来欺骗我,我有一张卷轴,能够判定你是否说了真话。” 小魔鬼犹疑着,德蒙施放了一个法术,先是锐利的风刃,再是黄绿色的酸液,阿斯摩代欧斯圆滚滚的身体上顿时多出了好几条狰狞的伤口,它无法忍耐地尖利地叫唤了起来:“给你,”它哭泣道:“给你,给您,我尊敬的主人,如果您真的想要,您可以拿去我的真名。” 拿去那个仅属于我真正主人的真名。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十七章 名单 那么阿斯摩代欧斯的真正的主人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他正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浸在一池滚热干净的水里。 灰岭那种高高地挂在树枝上的屋子当然不会配备有着冷热水龙头的浴室,精灵们是这个世上最不容易被黑暗与污秽侵入的生物,无论心灵或是身体曾有人类饱含着隐晦的恶意地称他们为最精妙的造物,因为除了柔软与温暖,精灵们的表皮确实如同雪花石一般光滑与洁白,他们几乎不会罹患种种即会流传于人类也会流传于兽人之中的疾病,受了伤也会很快痊愈,并且不会留下瘢痕与色斑。 无论在外界餐风露宿多久,战斗多激烈,他们也不会大汗淋漓或是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灰尘与污垢也像是有意识般地鲜少在这样的身体上停留。 但精灵与半精灵还是会经常性地跃入与潜入河流与溪水,有时只是因为在战斗中被溅上敌人的血,或是被松鼠鸟儿捉弄弄得一头叶子或是茸毛,又或是在工作中沾上槭树的汁液或是银腹蜘蛛的蛛丝,不过更多地只是喜欢那种被湍急的水流击打皮肤肌肉的感觉或是享受凫水的乐趣罢了。 一些精灵与半精灵们喜欢热水浴,他们向水獭学习,在星光河边用倒下的树木与石块围拢起自己的水池,然后往里面投掷辉石或火球问题是需要向矮人购买的辉石在灰岭是被限量分发的,至于火球,当一个冒失的法师学徒往让他和同伴的水池里投入了过多的火球,因而引发了一场爆炸与灼伤之后,灰岭的管理者,精灵佩兰特严厉地惩罚了始作俑者并且禁止了这种做法。 于是他们发现克瑞玛尔无需点燃火球也能让水暖热甚至沸腾以后,克瑞玛尔能够与之交换的东西,就多了一种。 时间进入秋季,灰岭早晚的气温明显降低,对气温不是那么敏感的精灵们也已经穿起了丝绒的外衣,能在繁重忙碌的工作之后享用一个快乐热闹的热水浴成为了许多半精灵与精灵们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会被称之为快乐而热闹的,是因为他们并不喜欢一个人。 能够将一个可以说是相当私密的行为转化成一场聚会的,除了异界灵魂所在那个世界的希腊人大概就只有精灵了真是奇妙啊,精灵们的想法甚至与另一个位面,另一个时间段中的人类重合了他们认为完美的躯体与洁净的灵魂是作为一个生者所能拥有最为珍贵的财产,后者固然重要,但前者也同样能够得到他们的追求,一个精灵在值得信任的同伴面前卸下铠甲、武器,放弃累赘的衣物与饰品,是一种对于爱与友谊的最为直白的表现,以及对自身的一种赞赏、认可与爱。 嗯……简单点说,那就是精灵与深受其影响的半精灵们是不惮于袒裎相见的,不论性别。 他们三三两两地在蒸腾的雾气中相聚,和比较亲密的朋友或爱人依偎在一起,品尝着松树枝与槭树糖共同酿造的淡酒、坚果和小串的黑葡萄,这种葡萄皮厚,但很甜并且没有籽,结果期很长,一直可以延续到大雪湮没整个灰岭。 在水汽浓重的地方无法弹奏西塔拉琴,长笛也不行,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特殊的聚会就没有音乐了,一个精灵顺手捉住一片飘过石头堤岸外的落叶,放到嘴边。 叶笛的声音悠长、明亮,单纯又优美,但比它更令人沉醉的是紧随其后的歌声。 它自由而苍凉,犹如一支利箭,击破天穹,也击破生者的心灵。 忍耐着燥热蹲在不远处,大吃大喝精灵们作为交换给克瑞玛尔带来的各类果实、蜜酒的水獭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它竖起被星光河中的鱼类与灰岭中的蜜糖喂养的越发肥硕的身体,立着两只又圆又小的耳朵,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异界的灵魂静静地伏在被水温热的卵石之间,下颌紧压着手臂,坚硬的卵石会在不久的以后还以颜色,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但他完全不曾顾虑到这个他正在学习精灵语,虽然尚未达到运用自如的地步,却仍能辨认出这是一首属于精灵的悼歌。 *** 精灵的王庭面积广阔,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种族的王都,建筑繁复精致而又不失威严,其中空间高而宽到能够容许一头成年巨龙在其中昂首阔步的行走;那些华美的门窗柱墙,拱券穹“五百名。” 凯瑞本与佩兰特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银冠密林的王是个吝啬而苛刻的精灵,他爱惜自己的子民就像爱惜自己的眼睛,与人类签订盟约也只不过是龙腹隘口恰好处于人类的领地上,而龙腹隘口又是兽人唯一可以大举入侵至银冠密林的紧要关卡而已事实上,凯瑞本知道,他的父亲,银冠密林的王还曾经动过将龙腹隘口纳入精灵箭矢射程的念头,人类真该好好感谢精灵们的生命之神安格瑞思,王详细而周密地计算了所需耗费的钱财、精力、时间,尤其是子民的伤亡以及邻近国家与城邦的反应后,还是颇为遗憾地放弃了这个主意。 但就这样,有四百六十年了,他派遣去雷霆堡的精灵与半精灵永远不到两百名,有一次甚至只有可怜巴巴的四十个,当高地诺曼的皇帝忍着怒气发来信函时,他只是回复了一封简单的如同口信的短笺没有什么能比子民的性命更值得他珍爱,他之所以之派遣了四十个精灵,只因为在他的预测中,那一年兽人对雷霆堡的攻袭即便只有人类他们也能应付,如果不是碍于盟约,雷霆堡一个精灵也不会见到。 密林之王是正确的,善变而虚荣的欧吕尔女神在两个月后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覆盖了整个龙脊山脉,就算兽人的祭司们将四分之一的财产洒落在了雪地里作为对她的奉献与哀求,他们的队伍依然坠入了白色的无尽深渊,只有几支幸运至极的小部落到达了雷霆堡的脚下,但没有武器,没有给养的他们又能怎样呢?就连堡内的妇女也能用烧开的水和屎尿战胜他们,他们很快就死伤殆尽。雷霆堡的人们与精灵们度过了一个难得的安详虽然有点冷的冬季。 而这次密林的王派出的人数是五百名。 “精灵,或是半精灵,”他平静地说,“你可以随意挑选任何一个,只要你认为他合适,即便是我的卫队或是法师团。” “向您致歉我们的王,”佩兰特疑惑地问道:“我知道我们可能面临一个罕见的暖冬,也知道它将逼迫兽人们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战争,但五百名……” “佩兰特,”密林的王说:“凯瑞本,我想我需要让你们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五百名战士或是法师,我期许他们做到的事情并非帮助人类取得胜利,而是为了确保他们能够回到密林。” “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糕吗?” “可能更糟一些。”密林之王银蓝色的眼睛转向佩兰特,他立刻低下了头,“佩兰特,这次巨人、食人魔与兽人们对灰岭的袭击,除了我的子民,你们最多损失的是什么?” “……药水。”佩兰特毫不犹疑地答道,巨人们无一逃脱,但精灵们打开他们的皮袋时,发现所有的药水都不翼而飞了灰岭的管理者微微停顿了一下,露出些许凝重与警惕之色,“灰袍也会参与这场战争吗?” “红袍,”密林之王说:“魔法星河与风带给我的讯息并不是那么完全准确,但谨慎永远都不会是个过错还有的就是,”他转向凯瑞本:“法师克瑞玛尔。” “他将会在名单上。”凯瑞本说。 *** 一个女性精灵突然站了起来,晶莹的水珠从她的身体上纷纷滚落,她的身体既美丽又健康,毫无瑕疵,充满活力。 她转头看向克瑞玛尔的小水池,果不其然地只看到了水与一撮漂浮在水面上的黑发。 她无奈地摇摇头,和水獭一起笑了起来,水獭唧唧唧地笑的十分响亮。***还有一章今天的,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6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言箭笔刀打赏九鱼5888起点币致安芮的整理们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安芮只是个有点...作者:谢谢言箭笔刀大,安芮可以说是处境相当尴尬,她的母亲逝去的太早,而父亲又太偏执,所以才会把她教导成这个样子……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米斯拉兔斯基打赏九鱼588起点币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九鱼大大写本主角酷炫狂霸拽萌中...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米斯拉兔斯基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zqjayumi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末日爬虫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bn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十八章 雷霆堡(一) 有关前一章我要说的是偶是水獭的亲妈。 还有有关于精灵的部分我承认我在设定角色的时候,曾考虑过将银冠密林的王设定成女性,就是为了避免读者联想到瑟兰迪尔,李佩斯饰演的王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必须承认他对我确实有影响,无论小说还是电影,但最终我还是将他设定为了男性,因为这个角色着实不太适合女性这个高魔位面太危险,嗯,当然可以设定成女汉子,不过您们真要看女汉子精灵王吗? 另外,他吝啬的是他子民的性命,并不是财富,虽然他也很擅长敛财。 伊尔妲像陶瑞尔,这个,我得说伊尔妲虽然早早离开了我们,但她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矮人,还将自己的弓箭对准自己的王并对他大放厥词的某些人或许会觉得她很酷,但我的个人意见,实在是不喜欢这种不够忠诚,也不够理智的女性角色的。 顺带一提,在我的文里,银冠密林的王有着很高的权威,本身的能力也很强大,就连他的继承人凯瑞本也必须完全遵从与尊重他,像电影中的陶瑞尔熊孩子会被拖下去揍,如果影响到他的战略布局,被驱逐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需要申明的是,我文中的精灵参考了诸多西幻文学中的精灵,除了魔戒,也包括了黑暗精灵三部曲与牧师五部曲,龙枪中的哈喽kk我们就别提了,因为涉及后面的剧透就不多说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像我之前描述的,他们绝不是傻白甜来着。 *** 在确定了名单后,精灵与半精灵们很快就出发了,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必须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前赶到雷霆堡。 这次精灵占了大多数,但只有十名法师,包括克瑞玛尔异界的灵魂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多的精灵聚集在一起,不是电影,也不是照片每个精灵都对灰岭的新成员感兴趣,更正确点讲,非常感兴趣,“可爱的孩子”克瑞玛尔的小故事在他们的唇间耳边传来递去,他们尤其喜爱抚摸克瑞玛尔的头发,因为它如同黑夜般的颜色在灰岭和银冠密林都很少见,而异界的灵魂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辛苦地将暴跳如雷的巫妖按捺下去。 这都得怪你自己。异界的灵魂说,你不该把自己的年龄设定的那么小,二十岁对精灵来说,你就是个刚满周岁的小婴儿,一个成年人摸摸小婴儿又能怎么样呢? 半精灵的成年年龄是按照其非精灵血脉来计算的,巫妖冷笑着说:精灵虽然很讨人厌但在礼节上他们从不轻忽,除非面对着的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抚摸你只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你很喜欢这个蠢货,你之前有多大?或者就如你刚才说的,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 ……被如同2d的3d美人抚摸可不是一个死宅能够强硬拒绝的事儿 还有,在星光河上,你究竟干了点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们还在为之津津乐道? 呃…… 你在桅杆上跳舞了? 这个绝对没有,异界的灵魂坚决地否认道。 我希望你今后能够……比较的,优雅一些,巫妖说,如果再让我听到有关于你的可爱小故事他慢吞吞地打了个响指,凯瑞本或许会在某一刻不那么小心地摔到兽人的斧头下面去。 异界的灵魂希望他们在离开灰岭的时候不必乘坐船只,不然他的同居人也许会被刺激到凶性大发,虽然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借助兽人之手将精灵游侠扔进哀悼荒原的凯瑞本是异界的灵魂在这个位面的第一个朋友,巫妖清楚他对那个白痴的重要性,一些让他不太愉快的小事还不足以让不死者破坏掉两人之间看似稳固,实则岌岌可危的平衡但他还是能让凯瑞本倒些小霉,比如说,凯瑞本偶尔会吃到又咸又辣的浆果,也会不小心踩到一块尖角朝上的石头,上次他的帐篷还突然自己长脚跑了。 远在不知几个位面之外的神佛奇迹般地保佑了异界的灵魂,他们没有乘坐船只,而是驾驭马匹,沿着银冠密林的边缘行进,这样他们的安全与食物都能获得保证,偶尔精灵的巡逻队经过他们的营地,还会和营地中的精灵与凯瑞本交谈一会再离开。 有时半精灵们会进入密林,爬上银冠树的我只听说和从书籍里面看到过…… 很强大吗? 非常强大。巫妖说,简直就是无以伦比。 之后他们再也未曾感受到那股力量,精灵们的队伍一路北行,途中帮助几个村庄剿灭了一个地精巢穴,三个食人魔,一个迷路但找到了一个好食堂的巨人,还有两头野猪。 野猪成了精灵与半精灵们的加餐,克瑞玛尔记得阿尔瓦法师曾经盛赞过精灵们烤兔子的手艺,他还没吃过精灵们的烤兔子,但精灵们的烤野猪肉已能让异界的灵魂在精神上五体投地了。 “我希望之后还能碰上野猪。”异界的灵魂满足地说。 “会的,”凯瑞本说:“等我们到达雷霆堡,第一件事情就是会猎。” “会猎?”异界的灵魂有些惊讶,但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是为了彼此磨合?” “不,精灵不会听从人类的指挥,”凯瑞本说:“会猎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为了保证雷霆堡的士兵与民众不至于在漫长的冬季中挨饿,第二是为了消耗兽人们的食物黑牛、角鹿、羊,它们会寻找食草并跟着它走,如果是暖冬,龙脊山脉的北面一样会生出植物,它们会迁徙过去,然后成为兽人们的猎物,我们要在它们还未跨越山脊之前就将那些顽固的家伙赶回南面。” 异界的灵魂努力地将不合时宜的“动物世界”主题曲与赵老师醇厚质朴的画外音挥出自己的思想。 凯瑞本微笑着,乘着黑发的施法者还在发呆,摸了摸他的脑袋。在鹧鸪山丘的地下水道里,克瑞玛尔的头发在战斗中被削断,现在它们终于长到了原有的长度,为了方便,他自己给自己编了一个小辫子,用来捆扎它的是那根凯瑞本颇为熟悉的银色细绳死去的芬威告诉佩兰特,这是一根恒定了活化术的绳子,和它的主人一样危险。 我希望你错了,芬威,凯瑞本在心里说。 *** 今天的雷霆堡被灿烂的阳光笼罩着,它是那么灼热激烈,就像是要将之后的几个月中无法宣泄的热情在这一天内全部投掷到这个冷硬的堡垒里。 梅蜜曾经的情人,伯德温的扈从垂头丧气地牵着他的马经过一个小广场,广场的中央有一口架着黑铁轱辘的水井,水井边聚集着孩子与老人,还有一些妇女,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人群里坐着一个吟游诗人,那块深色的用来包住所有头发的头巾与压在前额与两侧的银币是个极为鲜明的标志,他认出了那个人,他曾为他的主人唱过颂歌,还因此得了骑士的一匹马和一整套铠甲,为了表示感谢,他跟着伯德温去了高地诺曼的王都,又从王都跟到了雷霆堡。 扈从多么希望他的情人也能这么做啊,但梅蜜只愿意在王都等他,而且他不知道梅蜜是否还会有别的情人别的骑士告诉他这是一定的,因为弗罗的牧师从不知贞洁为何物。 他给了吟游诗人一枚银币,希望他能唱一首有关于爱情的歌曲。 吟游诗人欣然从命。 第七十九章 雷霆堡(二) 一睁开眼睛就在立lag。 近两章观评有感。 作者。 ps:凯瑞本的精灵名字可以引申至凯勒芃,意思是银树,属于一个古老而伟大的精灵王,绝对高大上来着至于他为毛会是个游侠,嗯,在我的设定中,精灵中虽然也有王、贵族,但他们更多的是要负起重任而不仅仅是肆意享受,所以凯瑞本需要为他外出游历的族人们担任一个前锋与向导,另外他特殊的身份也能帮助他在外界获得一个比较高的起点他之前所结识和打交道的几乎都是一地颇有权威或权势的人物…… *** 凯瑞本所带领的队伍原本是要在第六天的正午时分赶到雷霆堡的,但拜愈发猖獗的地精群落,零星兽人,巨人之赐,他们在第七天的微光时分才终于得以踏入伯德温爵爷的广阔领地。到他们能够看见雷霆堡斑驳的灰色城墙边沿的时候,璀璨的魔法星河已经完全横贯过了黑丝绒般的天穹,星辰的光芒照亮了经过夯实的道路与远处的泥棚,精灵们也能从带着针叶林香的风中嗅到燃烧潮湿木头与树叶的气味。 雷霆堡的夜巡队伍在距离堡垒还有十五里的时候遇见了精灵们,他们的队长是个十分精神的小伙儿,他留下和精灵们一起前行,他的队伍继续执行他们的任务,另有两个擅长骑术与目光锐利的孩子被他派出去向雷霆堡通报这一讯息。 龙腹隘口的形状与龙腹毫无干系,它更像是巨龙的盲管,细长而弯曲,两侧峭壁陡立,人们之所以这么称呼它只因为对于人类与精灵的国土来说它和巨龙的腹部那样脆弱在雷霆堡尚未建造时,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兽人骑着巨狼、角鹿和马经过这里,他们带着空荡荡的肚子和皮口袋,而回去的时候这两者都被装得满满的,他们如同驱赶着羊群那样驱赶着数量是他们两倍或三倍的奴隶,在身后留下十倍于前者的尸体。 高地诺曼那时还只是一个大部落,而他们的首领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远见卓识,他可以说是倾其所有建起了雷霆堡,隔绝了兽人南下的唯一通道,血腥而残暴的侵袭得到了遏制,他的部落得以喘息与发展,他拿回了更多的财富与几乎所有人的爱戴,他的儿子在此基础上建立了国家,首领死去的时候未曾能够披上冕袍,手持权杖,但为了表示对父亲的敬仰与彰显身份的正统,尊奉他的儿子,高地诺曼国王的旨意,他在死去近二十年后成为了高地诺曼第一任国王。 雷霆堡的首位领主是高地诺曼国王的弟弟,而后又是国王次子或是侄儿,国王的女婿或是外孙,总之都是值得他们信任并有血缘关系的亲眷,上一任的领主是国王的堂叔,当他举荐出身卑微,甚至不是个贵族的伯德温成为雷霆堡的下一个主人时,王都的人们都为之沸腾了,随后人们一致认为伯德温是老爵士的私生子,所谓的收养与战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就连身为王子时曾与伯德温并肩作战,对他的骁勇与智慧有所了解的现任国王也不免对此流言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毕竟作为一个平民,无论他立下了多么显赫的功劳,又有着多么出色的才能与勇武,一小片土地,几十个农奴与一个骑士的封号就足以打发了。 老爵士也总是以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应对着那些前来打探的人,在王都等候国王做出决定时,他给出的一系列反应与其说是澄清流言倒不如说是推波助澜;奇妙的是他的亲生子居然也对此没有什么不满的,要知道,雷霆堡虽然危险而贫瘠,但它确实还是一片在面积上可以说是颇为客观的土地,但那个浪荡懒散的正统继承人面对狐朋狗友们的挑拨与怂恿不是假装没有听懂就是直白地表示自己对那鬼地方一点儿不感兴趣。 伯德温在受封与领受雷霆堡的时候在王都短暂地居住过一段时间,与老爵士的儿子也有所来往,他得承认他这个人们所以为的兄弟并不是那么糟糕,但这个虽然出身高贵而富有,本质上却更加近似于一个商人的混球并不适合雷霆堡,他担心这家伙也许会把雷霆堡卖上一个不错的好价钱只要兽人出得起。 但他也有所考量,他向他所信奉的神祗泰尔与国王承诺,当他衰老、受伤、死去因而无法继续履行作为一个骑士与领主的义务时,他会将雷霆堡返还给它真正的主人们让国王来做决定谁来继承这座最为重要的关卡如果不是国王只有一个女儿,而国王的弟弟又身体虚弱他甚至无法骑马的话,作为泰尔的骑士,伯德温是不会接收雷霆堡的统治权的。 伯德温不知道自己为何又会想起许多年之前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这次他回到王都见到了太多人的关系国王、公主、公爵……他去老爵士的家族墓地探望了这位正直磊落的老人他在六年前去世,又见了他名义上的弟弟,后者所拥有的商会现在是整个高地诺曼最大的,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伯德温都要遮住眼睛免得被他身上披挂的黄金与珠宝所反射出的光辉刺伤。 当然,还有他的妻子,伯德温微笑,他们度过了许多个热情而又疯狂的夜晚,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抓痕与淤青,他也许会有个孩子伯德温心想,一个孩子,他们已经期望了很久了,他思忖着是否应该去向格瑞第献祭,但他必须说作为一个泰尔的骑士,格瑞第牧师的许多行径都让他们心怀疑虑或者他应该把他的妻子接到雷霆堡,相隔千里的夫妻就算是向格瑞第献祭上一整个牧场的牲畜也不会生出孩子来,至少不是他们其中之一的。 想到这儿伯德温又不免想到了情妇贵族们一贯是有情妇的,高地诺曼的贵族也不例外,但在他上一次回返王都述职的时候,王都的风气还没那么败坏诺曼的贵族们先前只会有节制地寻找一两个未婚的小商人或是平民女子作为自己的情妇,现在呢,他们热衷于任何一个阶级,甚至不仅限于女性,男人涂脂抹粉,女人袒胸露背,有着娼妓与弗罗的牧师参与的聚会通宵达旦,烤肉堆积成小山,蜜酒与冰甜酒就像水那样流淌出去。 幸而他的妻子依然保持着朴素纯洁的本色,不过伯德温知道她正处于极度的紧张与不安中,她不止一次地询问过伯德温对情人的看法。 “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伯德温摇摇头,举起她的手放在面颊边侧头吻了吻:“我们相爱。” 他决定在这次冬季战役结束之后就将他的妻子接到雷霆堡来,她可以住在内城区而不是堡垒里,这样伯德温可以每隔十天回一次家,他想念她的肉汤和素菜馅饼,自从离开了那个小窝棚,他已经很久没再吃过那些了。 侍卫的通报中断了他温暖的幻想,伯德温命令他们放下吊桥,拉起闸门,沿途点燃火把,预备热水与食物。 深夜的寒风已经带上了些许金属利刃般的锐利,精灵们拉起了斗篷上的兜帽,但从他们的领口依然能够看见秘银链甲的闪光,亲自前来迎接的伯德温随着他们的接近而然逐渐变得面色凝重,他在雷霆堡的时间已能容许一个人类的婴儿成长为一个健壮的少年或少女,每年精灵们都会来履行他们的盟约,而银冠密林的王从未如此慷慨过。 他将不祥的预感深深地隐藏在心里,用力拥抱了凯瑞本。 “啊,”在看见克瑞玛尔时,他说:“这次你把这个小家伙也带来了。” “他很聪慧,也很强悍,只是缺少实战得来的经验与教训。”凯瑞本说。 “那些东西我们这儿倒有很多,”伯德温说:“只是想要拿到它们不免要吃点苦头。” “你们的房间已经准备妥当了,就在原先的塔楼里,”在和凯瑞本并肩通过黑暗的甬道时,伯德温说:“还有热水和食物我预备在后天晚上举行宴会,明天你们可好好休息。” “多谢,伯德温,”凯瑞本和善地玩笑道:“不过我们很有可能吃掉你储备的很大一部分。” “但能带来更多,”伯德温说:“龙脊山脉的羊、角鹿和野牛会痛哭不己的。” 正如伯德温所说,精灵们惯常居住的那个塔楼被整修过并打扫的非常干净,紧靠着大厅一侧的炉床中火焰熊熊燃烧,架在上面的锅子沸腾着,散发出蜜酒的甜香,长桌上堆着咸面包和切成薄片的腊肠,各种各样的坚果与浆果,浆果的种类尤其多,但每种的分量都很少,可以想象负责采集它们的人是何等辛苦雷霆堡位于银冠密林的最北端,他们这儿的春秋季离开的更早。 一个吟游诗人坐在炉床边,膝盖上放着一尊造型优雅的西塔拉琴。在看见克瑞玛尔的时候他站起来向精灵们微微鞠了一躬,“想要来点音乐吗?”他微笑着说:“爱情,还是战争?”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八十章 雷霆堡(三) 吟游诗人弹奏西塔拉琴的技巧十分出众,即便无法与精灵相比,也可以说是相当接近。 与酷爱音乐的精灵与半精灵们略有不同的,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更偏重于**的食粮而非精神的食粮,毕竟在他的世界里,他属于一个能将美食转化为至高无上的艺术并将其传承数千年之久的饕餮之国精灵们是以餐点佐以音乐,只有这个黑发的小家伙儿是以音乐佐以餐点的,他吃了每一样端上桌面的东西,并且喝了许多蜜酒。 连接六天六天的奔驰,就连体力远超于人类的精灵们也不免感到疲倦,他们轻声呼唤着爱人、朋友或是一些较为脾性相投的同伴,三三两两向凯瑞本和伯德温告了别,步伐轻盈地爬上了又窄又黑,旋转向上的楼梯,大厅里能够听见他们开门与关门的声音,这个声音一路向上。 吟游诗人适时地退出了温暖的厅堂,伯德温站了起来,现在这儿只剩下了凯瑞本与坐在炉床边因为饱腹和酒精而昏昏欲睡的克瑞玛尔。 凯瑞本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吟游诗人,在他的身影伴随着银币的碰撞声消失之后,他又将自己的视线转回到伯德温身上。 “我知道在这个紧要关头,让一个陌生人进入雷霆堡不是太合适,”伯德温会意而轻松地说:“但他确实很有趣,会唱歌,会弹琴,还会玩些小戏法,我和我的士兵都挺喜欢他的好吧,”他耸耸肩:“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天我就把他送去内城区,那儿有旅店,也有商人,凭借着他的技艺,我想,他要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冬天并不会太难。” “戏法?”凯瑞本问道:“他是个法师?” “唔……”伯德温想了想:“那只是些靠着敏捷的手和锐利的眼睛就能玩的普通戏法,像是从耳朵里拿出一块银币之类的,我觉得他不太像是个施法者,或许他会是个盗贼。” “我希望他不是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凯瑞本语带双关地说:“黑暗的严冬即将来临,我们经不起一点额外的损失。” “我会安排他住到一个可靠的人开设的旅店里。”伯德温说。 克瑞玛尔打了个哈欠。 “那么晚安了,”伯德温说:“愿苏纶的光芒始终与你相随。” “它永不消失。”凯瑞本说。“一如您的勇气与智慧。” *** 巫妖从一张又厚又软又热的白熊皮上醒来,塔楼的设施既可以说是简陋又可以说是奢侈,或许是因为仅供战时居住的关系,房间里没有过多的装饰,没有挂毯和地毯,没有帷幔,也没有精致的雕塑与非必要的用具他们的床和储物箱上没有一点花纹,既宽又大,简直就像个没腿儿的巨人那样笨重,但寝具的材质却是丝绸、羊毛与熊皮虽然看不到一星半点儿的刺绣,但它们真是舒服极了;铜质的灯具里填充的是有着浅淡香味,却没有黑烟的鲸头骨蜡。 凯瑞本在黎明到来之前就离开了,巫妖知道,但这和他无关。 曾经的不死者观察了一下异界的灵魂的状况它还睡着,漂浮着,就像是一大块半透明的溶胶;他走到窗户前面,数之不尽的宽大叶片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轻轻伸手拨开它们的同时看见了藤蔓上伸出的密集尖刺,它们有小有大,小的可以用来绣花,而大的可以用来破开一头野猪,他在银冠密林里看到过这种刺藤,它从水和阳光中汲取养分,但也极其擅长用它多刺的触手捕捉和绞死猎物,然后安静地等待着它们发臭腐烂,给自己加上一份特殊的美餐但在巫妖触碰它的时候,它温顺的就像只刚出生的小猫。 昨晚在他们进入塔楼之前,巫妖注意到有两个精灵法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毫无疑问,这些刺藤是他们所设置的魔法防护链中的一环。 不过他现在最为关心的并不是这个,邪恶而不幸的本地居民想要掌握的并不是一根无趣的刺藤他之前从未到过雷霆堡,一如密林之王的威势,他只在书本和记忆里在它的名字与简短的介绍上一掠而过在他还是个关在塔里忙于实验与研究的不死者的时候,它究竟如何当然和他没有哪怕一个铜币的关系,但他现在站在这儿,距离即将发生在此地的战争或许不过一旬,他就必须尽快地了解这个地方,越深刻,越完全越好。 精灵们所居住的塔楼正位于内城区与堡垒之间,它的高度保证了站在顶端房间里的人能够轻而易举地俯瞰整个雷霆堡。 雷霆堡与其他地方的城堡有所不同,它是被建造在隘口中的,而正如我们之前所描述的,隘口是一条弯曲而狭长的通道但这个狭长是与龙脊山脉相比,它最窄的地方也有一千五百尺,高地诺曼的先祖先是营造了一座巨大而敦实的主堡,而后是栖身与两侧山壁较小的次堡,三者之间以能够容许四个骑士并驾齐驱的内外城墙相连接,内外城墙中空,留有供士兵走动的通道与刺出长矛,射出箭矢的投掷口,城墙中间是人们通常称之为外堡的幽暗通道,敌人即便攻下了外城墙,只要守城者撤去连同内外城墙的临时桥梁,他们就得拥挤在外堡里承受内城墙与塔楼上士兵的攻击,想要摆脱这个痛苦的险境他们只有不顾一切地向前,或是放弃进攻退走。 但想要攻破比外城墙更高和更厚重的内城墙并不那么容易,至少在它建成的几百年里,兽人没能攻入雷霆堡一次。 雷霆堡的内城区位于三重堡与双重城墙之后,再过去是为了防备零星兽人与盗贼们的单城墙,它和内城区都是在主堡与内外城墙完成后才建造起来的,宽度与内在构造与双重城墙相仿,内城区里面居住着商人与骑士们的家眷,单城墙外是一条引自地下暗流的护城河,护城河外是外城区,住着仆役、农奴与流民,低矮的房屋与泥棚被一列只能说是安慰的半人高石墙包围着。 如果想要形容一下的话,雷霆堡的俯瞰图就像是贵妇们喜爱的蕾丝花边,三重堡、双重城墙、内城区、单城墙、护城河,外城区一层一层地叠加着,逐渐变得坚实而稳固。 看完这些,巫妖又观察了次堡所在的两侧山壁,它们都有近一千尺那么高,陡峭的就像是两柄深深插入大地的刀子。 他如果愿意继续就雷霆堡观察下去的话,就能看见几辆连贯而行的马车正从外城区通过,它们运载的不是货物,而是一人高的笼子,里面塞满了赤身**,瘦骨嶙峋的人类。 “最近王都送来很多囚犯,”守卫之一摇着头说:“我数过,快一千个了。” “我倒希望越多越好,”他的同伴说:“我可不想去去对付那些疯了的奴隶与半兽人。” 第八十一章 盘羊 次日的宴会盛大,但简单,没有插着羽毛的孔雀也没有独角鲸的脑子,或是在一只巨大的馅饼里藏上二十四只会唱歌的小鸟;因为人数太多餐具太少而不得不几个人合用一个酒杯,和盛装肉汤与蔬菜汤的碗,只有伯德温与精灵们有盘子装烤好的肉,其他人只能用坚硬的干面包;只有一个心不在焉的吟游诗人,没有丑角,也没有愿意奉献一两个戏法的法师,曾经的不死者秉承着一贯的刻薄性情,将它命名为地精的篝火之宴。 “就算兽人还会围绕着篝火跳个舞打个架之类的呢。”他说。 异界的灵魂只好低下头,借着啜饮蜜酒的机会用酒杯遮挡自己又好笑又无可奈何的古怪神情。 幸好巫妖没再发表更多的看法,他还有许多有关于雷霆堡的资料与情报需要整理,还有一个对施法者来说十分重要的冥想和休息。 第三天的狩猎在横贯天穹的星河依然灿烂夺目时便已悄寂无声地拉开了序幕,带着一碾碎的粪便中露出了一些就连盘羊也无法消化的坚实小结:“它们已经吃光了这儿的草,已经开始挖它们的根了。” 雷霆堡的人们对盘羊并无好感,它们是种野性十足的生物,无法驯养,除了裸岩与碎石地带的草,它们对人类的小麦和其他作物也很感兴趣,并且它们之中的强健公羊极其好斗,如果有人类在它们的地盘上放牧,公羊会冲入羊群或牛群,用它们粗大,向侧面呈螺旋状弯曲一周,角尖向前伸出的尖锐双角刺伤挑开入侵者的腹部,或用坚硬如同钢铁的蹄子胡乱踩踏一番每只盘羊都能轻而易举地跳起八、九尺,可以想象它们的腿有多大的力气。 而且它们繁殖得很快,在人类尚未占据龙脊时,控制它们数量的是巨狼,人类到了这儿之后,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他们驱逐了巨狼,相对应的,他们就得承担起巨狼的责任来,所以一年一度的狩猎活动里,盘羊是雷霆堡的居民中最先与最优的选择。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当探猎者的号角声远远响起的时候,精灵与人类立刻纷纷翻身上马。 首先前来迎接他们的是探猎者的蓝游隼,与贵族们用来捕猎的猎鹰不同,体型娇小,几乎只有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的蓝游隼基本都是作为探鸟与信鸟来使用的,它们很聪明,即便脚上没有带着传信的竹筒,也能用飞翔的位置,圈数与唳叫、叩击的方式来传递有些较为简单的讯息。 它在人类的头这可以说是个难以宽恕的错误,所以他只是技艺高超地以连枷的有刺铁球连续击中公羊的角,逼迫它带着羊群继续向前前方是一个平缓荒瘠的谷地与自缓步前行骤转为急速奔驰的人类骑士们,他们毫不迟疑地迎向了暴怒的羊群,他们的马匹穿戴着闪闪发亮,不逊色于主人的盔甲,胸甲的前方缀着尖刺,骑士们则紧紧地握着精钢的短梭镖羊与人的交锋如同雷霆般迅猛而又短暂,有骑士被公羊掀倒,而更多的是人类的梭镖刺入了它们的咽喉与眼睛。 突然失去了头羊的羊群陷入了茫然的混乱之中,它们毫无章法的左冲右突,咩咩直叫,骑士们冲入羊群,将它们分割开,然后又与同伴们连成一个个的小包围圈,首先被射杀的是那些年老的公羊,如果不杀死它们,它们会转而变为第二头头羊率领着羊群逃跑,而且拥有经验与记忆的它们要比年轻的公羊更难对付;其次才是较小的公羊与母羊,小羊。 精灵们混杂在人类的骑士之中,摔入羊群差点被盘羊的角和蹄子一边摘下头盔,像一只憨厚的大狗那样猛烈地甩动他的头发,他的头发被滚热的汗水浸透了,被风一吹变得冰凉潮湿的水珠被他弄得到处都是当他看见克瑞玛尔的时候,立刻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白色的牙齿在深灰色的胡子里闪闪发亮:“你是我见过的法师中最为强悍的一个我是说,你的身体,”他夸赞说:“如果你在灰岭的服役期满了,我倒欢迎你来雷霆堡呢即使不作为法师,你也会是一个很好的重骑士。” 今天克瑞玛尔没有穿上他的白袍,而是和精灵们一样穿着银腹蜘蛛的蛛丝编织而成的紧身短袍,然后在外面套上秘银链甲,再穿戴肩甲与胸板甲,这种将部分全身甲与链甲结合起来的佩戴方式既能保证重要部位不受致命伤害,又能保证骑手本身的轻盈与灵活。 巫妖正在检查他的肩甲,公羊的角还是有刺中它们,但除了留下几道明显的划痕之外没有造成别的损伤,但人类骑士马匹所披挂的精钢铠甲上都留下了不少印迹鲜明的凹坑,有些马匹还受了伤,幸好它们只需休息几天就能痊愈,骑士们也是如此,受伤最严重的人不过是在摔下马时丢失了面盔,被一只肥墩墩的母羊踩了一蹄子,他的半个面颊都可怕地粉碎了,但经过牧师的治疗后也能说安然无恙,只是这几天他都不能咀嚼那些坚硬或是有韧性的食物了,不然他的牙齿会在幼嫩的牙床和骨头里面长歪,可就成不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啦。 “假若你等得了六十年。”适时插*入他们之间的凯瑞本说。 伯德温做了一个与他的身份全然不相称的鬼脸,“精灵……”他抱怨道。 *** 作者的话,这是昨天的,那个,睡着了,忘记发,结果今天上班一直忙到现在才进办公室,晚上还有一章…… 另外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 翦君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 ex黑碳打赏九鱼100起点币感觉写得很高端不明觉厉!话说怎么一直是免费的??我都...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 末日爬虫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 末日爬虫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 小饕一枚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 半边丶茶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 半边丶茶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a> 第八十二章 野猪与烙印 这个时候我本该坐在桌前舒舒服服地抄我的卷轴,曾经的不死者阴沉沉地说。 现在正值深夜,云层遮蔽星河,黑暗笼罩大地,伯德温、凯瑞本、克瑞玛尔以及几个精力充沛的年轻骑士只穿着他们的紧身短袍、长裤与链甲趴在一块散发着腐臭味儿的番薯地里这块大陆上的农奴已经学会了如何合理地使用牲畜与人类的粪便来保证土壤的肥力,它们带来了肥硕的番薯、土豆、小麦还有令人作呕的气味与触感。 而他们之所以不在暖和的皮毛里安然入睡,或是坐在桌前抄写卷轴巫妖似乎很需要卷轴来保证自己的安全感,这得怪凯瑞本,他告诉伯德温克瑞玛尔很遗憾他们的猎物中没有野猪,而热心的主人立刻表示他愿意尽快满足客人的小小愿望。 但他们至少可以把这项任务放到明天! 巫妖有尝试阻止他们,但伯德温似乎觉得,在深夜里在臭烘烘的番薯地狙击一头或更多头野猪要比在白天率领着成群的猎犬去围堵野猪的巢穴更符合一个骑士的作为。 于是很荣幸地,一个精灵游侠,一个法师,一个有领地的爵爷,几个骑士老爷,有礼貌地在夜晚降临时占据了一个农奴的窝棚和番薯地,并预备在这儿打上一场轰轰烈烈的野猪肉之战。 只因为你那些无聊的小爱好,巫妖说。 而异界的灵魂先是沉默了一会。 或许是我弄错了,异界的灵魂说,但今天使用这个身体的似乎并不是我那么在午餐时又吃又喝,享用了一整锅加了胡椒和香料的清炖羊排和一篮子咸面包,又在晚餐时…… 在你使用身体的时候我可没对你的好胃口提出过什么意见,巫妖说,我只是在考虑问题,并没注意到我吃了什么。 装在盘子里的是一整只烤羊腿,前腿,四磅重,异界的灵魂提醒他道,肥嫩而焦黄的羊腿,撒着香茅叶、迷迭香与辣椒粉,香料的芬芳伴随着透明的油脂渗入酥脆的表皮,表皮下的脂肪仿佛随时都会融化,每一块肉都是那样的细腻紧致,鲜嫩多汁…… 野猪比盘羊更警觉,曾经的不死者平静地说,你觉得我站起来唱首歌来迎接它如何? 异界的灵魂闭上了嘴巴,他已经没能吃到新鲜的羊肉,不想再失去野猪肉。 伯德温选择这块番薯地是有原因的,雷霆堡周边的野猪具有着近似于人类儿童的智慧,这块番薯地的主人只是一个外来的流亡农奴,身体还算强壮但很爱喝酒,所以经常会在看守田地的夜晚睡着,他的番薯地已经被野猪损毁了一大半,而且还会被继续损毁下去。 他们在被旺盛的灌木与藤蔓遮盖住的窝棚里蹲守,伯德温还从城里拿来了些劣酒洒在窝棚周围,他的扈从躲在窝棚里模仿着农奴大声打鼾,之前他还制止了农奴想要将那些横七竖八的番薯枝叶弄干净点儿的举动。 “野猪是一种记性很好而又生性多疑的生物,”伯德温说:“稍微有点不一样它就会逃跑了。” 幸好此时天气已经足够冷,他们无需忍受嗡嗡乱叫的小蚊虫,只是土地的阴冷与寒风两相夹击下带来的麻木让人感觉不是太好受,就在曾经的不死者想要中止这一愚蠢的行为当然,不是说他真的会站起来唱首歌,但他可以咳嗽几声,或是弄个小法术去踢那几个骑士的屁股,让他们大喊大叫着惊跳起来。 野猪在他想要做出任何一种会让异界灵魂悲痛欲绝的行为之前出现了。 它是个大家伙,身上披覆着厚重的盔甲野猪喜欢在泥水中洗浴,然后在坚硬的岩石、土堆和流淌着松脂的松树枝干上反复摩擦自己的身体,直到将这些东西和自己的鬃毛磨合成一个整体,它们这样做在最初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在发**情期被其他公野猪的锐利獠牙挑伤挑死,但当它们找到了人类的田地,发现了更丰富更美味的食物来源后,这种做法反倒让它们很好地避免了铁犁、锄头和连枷的伤害。 对啦,还有獠牙,野猪的獠牙比盘羊的角更危险,它们完全就是两把闪着白光的弯刀,在全力冲撞下能够刺穿钢甲。 野猪走走停停,不时地抬起鼻子或是放低它嗅闻着空气,土地和番薯,明亮的星光与它与伏击者之前的距离已经能让他们看清它绿莹莹的小眼睛,一道伤疤从它的两眼之间穿过,割裂了肉红色的鼻子一头受过伤的野猪,伯德温希望这道伤疤不是人类给它留下的,被人类伤害过的野猪要更警惕与狂暴。 糟糕的是也许他猜对了,那只野猪似乎还是闻出了点不同寻常的东西,它突然调转方向,往番薯地的另一边走去,恰好与他们设下的圈套方向相反,一个年轻的骑士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身体,一节枯枝被压断时发出的细小劈嚓声让他和野猪同时跳了起来。 伯德温立即投出了短梭镖而凯瑞本射出了他的箭,但比他们更快的是一道闪电,野猪身上的泥土盔甲起了作用,虽然这三样都命中了,但只有凯瑞本的箭让它流了血那只箭正中它的一只眼睛。 它没有逃走而是向人类与精灵扑了过来,巫妖举起手,发出第二道与第三道闪电,并准确地击中了野猪的鼻子,除了眼睛它身上大概只有这个地方没有被泥土覆盖住,但那只足有七百磅的野猪还是如同黑夜中的一块圆形巨石轰隆隆地向他们碾压了过来,凯瑞本的第二支箭毁掉了它仅剩的那只眼睛巫妖发出的第四道闪电大概是它此生看见的最后一道光亮,它只能凭借着最后的记忆向那个发出闪电的人类冲去。 巫妖慢吞吞但及时地施放了一个小法术,法术产生的效用令得凹凸不平的番薯地陡然间成为了一条满是油腻的平滑跑道,可怜的野猪簌地一声摔了个四蹄朝天。 那境况可真是有点滑稽,不过这可以放在以后慢慢笑,伯德温抽出宽剑,给了它最后一击。 野猪的血浸润了小半块番薯地,它的鼻子散发着烤肉的香味,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点饿。 伯德温的扈从跑到城里借来了一辆结实的,能够同时躺下五个成年男性的无篷马车也无法把它完完整整地弄回去,伯德温与他的骑士就地剖开了他们的猎物,丢弃了无法食用的皮毛与蹄子,并将一条后腿和野猪的脑袋送给了那个爱喝酒的农奴算是赔偿番薯地的损失,才总算是将剩余的肉和内脏运回城里。 跟着无篷马车来的还有它的车夫与几个干粗活儿的仆役,其中一个明显地被其他人孤立,他有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而他的脸上的黑色烙印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在那一刹那,凯瑞本以为自己看到了亚戴尔,但他随即发现并不是,他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他希望他是亚戴尔,他一直担心着这个单纯的年轻人类,孤身一人在荒原上跋涉的结果只可能是喂了巨狼或是兽人。 *** 空了的囚车摇摇晃晃地驶出了岩洞,这个曾经栖息着无数大蝙蝠的岩洞是个巨大的监牢,雷霆堡的人们将那些王都送来的囚犯暂且关押在这里。 所有的囚犯脖子上都戴着铁项圈,项圈上连着铁链,以打来计算,每十二个人被并排固定在一整条木头上,他们要么一起站着,要么一起坐着,要么一起躺下这个很难,因为这儿有着太多的人,他们无不赤身**,饥肠辘辘看管他们的人只给他们很少的食物和一点水,有些人无法忍耐时甚至会咬他身边的人,喝同类的血,吃同类的肉。 一个看守在这些污浊邪恶的人中走来走去,给被咬伤的人敷上草药,给他们喝水。 为此他差点被一个囚犯咬住,他的同伴飞快地跑了过来,用鞭子狠狠抽打囚犯,直到他昏厥过去。 “他们不值得你这样做,”他的同伴说:“他们不是人,是野兽。” “……他们的罪或许还没我的重呢。”那个人说,撩起了遮掩着面颊的缕缕白发,显露出他脸上的烙印。 “我们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同伴说:“你一定是受了冤屈的。” “我的确杀了我的兄长。”他说。 *** 一个新来的囚犯在他们经过身边的时候抬起了头。 “我是冤枉的,”他声音轻微地说:“我是冤枉的,有人将我从未犯过的罪行强压在我的身上公正的泰尔,请您为我作证吧,我以我的母亲发誓,我绝对没有犯过他们所指证我的罪。” 第八十三章 各方(上) “每个被带到这里的人都会那么说。”那个对如何使用鞭子显然相当有心得的守卫无所谓地说,如果那个新来的还想说些什么的话,他也会把他抽打到昏厥过去的。 但这家伙至少要比上一个蠢货更聪明些,在发觉自己无法得到更多的帮助后,他紧紧地闭上了嘴,恭谨而畏缩地垂下了眼睛守卫耸了耸肩,拉着自己过于好心的同伴走开了。 那个企图咬伤看守的囚犯失去了意识,整个身体都瘫软了下来,链接着项圈的铁链并不长,铁项圈因此紧紧地勒住了他的下颌,他在半昏半醒之间痛苦地挣扎,两条腿儿本能地使劲地在灰色的岩石上踢腾,手指抓挠着任何能碰到的东西,他身边的两个家伙神情漠然地站立着,头颈向前弯曲,和另外九个人扛着那块木头,脸上带着一点焦灼与不耐他们在等着他被吊死。 虚弱、受伤、生病的罪人在这儿是得不到治疗的,他们如果活着,不但不能扛起属于他的那段木头,其他的十一个人还会在他终于无法支持下去的时候再加上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但如果他死了,他会被解下来,换上一个更有力一些的新人在这个阴森拥挤,条件恶劣的洞穴监狱中,减少或是增加哪怕是一磅,不,半磅,四分之一磅的重量,都可能代表着一个人能够活着或是死去。 所以说,即便这个倒霉的疯子没有被自己吊死,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他身边的人杀死。 白头发的守卫转身看了他们今天的最后一眼:“王都为什么会送那么多的囚犯过来?” “为了我们与兽人的战争,”他的同伴说:“自打那些混球商人把投石器和撞城槌的图纸卖给兽人后,他们也学会使用器械来攻城了为了毁掉这些东西,我们的士兵必须出城作战,你知道的,基本上来说他们是回不来的,太可惜了,那可都是些好小伙儿……第一年的时候为了这个我们差点就掏空了整个雷霆堡,老爵爷给国王陛下写了一封信,请求得到更多的士兵,但王都最后送来的都是些活该上绞架和断头台的罪人好吧,我是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最少我们在把他们推出去的时候不必太多内疚。” “他们难道不会逃跑吗?” “在外面都是兽人的情况下?健壮的平民或许还能成为兽人们的奴隶,而这些脸上烙着印的渣滓……哦,抱歉。”他向白头发举了举自己的帽子表示歉意,在白头发刚到这儿的时候,他们同样不信任并且敌视他,甚至还会不断地驱赶他,直到白头发以他坦承的态度、良好的品行,勤恳的劳作与令人惊喜的学识他会书写,也会阅读,并且对草药知之甚深博得了雷霆堡外城区人们的些许容忍。他被允许暂时留在这儿,用他自己种植和采集的草药,帮人写信和读信,撰写契约等等来换取食物,偶尔他还会帮他们服些危险肮脏的小劳役这些死囚的临时看守就是其中一例。 “当然,我不是在说你,”他的同伴不无矫饰地匆忙解释道,白头发给了他一个微笑,真可惜,前者在心里想,如果不是那个烙印与如同七八十岁老人般的干枯白发,他应该是个英俊的小伙儿,并且出身不错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白头发的牙齿很整齐,也不那么黑黄,奴隶与平民是不会有这样的牙齿的,他们买不起清洁牙齿的香料,平时吃的食物也很粗糙。他在心里晃晃脑袋,将自己的思想放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来:“总之,兽人也知道那些烙印是怎么来的,他们如果被兽人抓住,只会成为食物。”他回想了一下:“不过你说的情况确实出现过,还有人想要背叛人类,投向兽人的阵营,不过他们很快就失望了说到这儿,他愉快地笑了笑,人类与兽人生下的杂种,也就是半兽人,也会被兽人驱赶到城墙下面,用他们血肉模糊的尸体给兽人的士兵们搭起攻击的阶梯,他们怎么会认为兽人们会愿意善待一个人类呢?人类对于他们就像是牛对于人类,不是拿来奴役就是拿来吃,没有第二种用途了。” “而且,”他继续说道:“他们拼死一搏也不是没有回报的,如果他们确实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又能好命地活着回来,他们的罪名就会被一笔勾销,从此就是个自由人啦,假若他愿意成为雷霆堡的士兵,又能够勇猛作战的话,还能和其他士兵那样会得到上次虽然这种人很少,很少,很少,”他语气坚决地说:“但还是有过的,虽然作为一个曾经的死囚,他们永远只能是个士兵幸即便是他砍下了首领的头。” 他朝白头发嘟了嘟嘴唇:“幸好如此,想想看,就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人,”他做了夸张的手势:“有朝一日成了骑士老爷,这将会是件多么可怕荒唐的事儿啊?!” 白头发的守卫微微一笑:笑容牵动了他脸上的黑色烙印,“渎神”与“弑亲”字样清晰可见,“命运总是变化无常,”他说:“谁也猜测不到自己的下一步会走向那里。” *** 雷霆堡的狩猎活动持续了整整五天,猎物堆积成山,盘羊、角鹿、野牛与野猪,还有难以计数的兔子,雷霆堡的人们几乎每户都有出动,来拾掇它们的肉、血、内脏与皮毛,皮毛要尽快鞣制,能让大河瞬间冻结的寒流即将来临;血和肠子,加上燕麦可以做成血肠风干,肝脏制成酱,肉要风干、熏干或是直接存入冰窖冰窖是雷霆堡的优势之一,只要你挖掘出来的洞穴能够超过十五尺深就能看到即便在夏季也不会融化的永冻层,动物的肉和一些容易腐烂的食物放在里面可以保存一年之久或更多的时间。 还有农奴们辛苦耕作一年下来的收获,豆子、小麦、黑麦与燕麦,它们有些只是脱粒,而有些被磨成了面粉,还有萝卜、胡萝卜、芜菁、圆白菜、韭菜、莴苣、洋葱、菠菜烤制的烤制,晒干的晒干,腌渍的腌渍。 整个雷霆堡都是忙忙碌碌的,精灵们也不例外,他们时常出外巡游,即是为了监察兽人的动向,也是为了去找找还有没有被松鼠和鸟儿遗漏下来的浆果与坚果。 他们已经连续三天遇见了兽人,他们是大军的斥候,要比普通兽人灵活、聪明,善于攀援与躲藏,如果兽人并不准备改变他们的策略,这种探查行为只会持续上一旬或是半个月。 时间紧迫。 伯德温捏起一根黑白条纹交错的羽毛,他在狩猎活动的第三天捕捉到了一只紫眼锦鸡,这种生性狡猾的禽类身上的每一撮羽毛都能卖出一个好价钱紫红色的羽冠能够被制成胸针或是发饰,顶、背部和胸部的翠绿色,有金属光泽的羽毛与蛛丝编织在一起会是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奇妙布料,深红色的腰羽很适合用来装饰一个贵妇雪白丰满的胸乳,银白色与黑褐色的尾羽既可以做成柔嫩小手握着的扇子也可以围缀在纤细的腰肢上。 这根羽毛不知为何被遗漏了下来,本来它是要跟着角鹿和旱獭的皮一起被运往王都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八十四章 各方(中) “这可真是太美了,”男爵夫人说:“它一定是伯德温子爵送来的吧,只有雷霆堡那儿的紫眼锦鸡才能有那么长的尾羽。” “这儿还有很多呢,”潘妮拿出装着羽毛的盒子:“你尽可以挑你喜欢的去,全部拿走也没关系。” 男爵夫人笑了笑,懒洋洋地摇了摇她的扇子虽然外面已经飘起雪花儿来了,但正热衷于效仿南方诸国王庭做派的贵族女性们还是会随身携带扇子,”潘妮抽回自己的手,“我有眼睛,看得见自己长什么样。” “那只是因为你从未好好地打扮过自己,”男爵夫人充满信心地说:“你以为王都的每个贵妇人都是天生丽质吗?不,亲爱的潘妮,她们之中的大多数还没你一半出色呢,人们之所以找不到她们的皱纹,瞧不见她们的瘪嘴与大鼻子,无从察觉她们长着毛的黑痣与黄斑点儿,也嗅不到汗臭与腋臭,那全都得归功于赭石、朱砂、铅白、水银,还有**,没药、玫瑰油和玫瑰水……”她停顿了一下,满意地注意到潘妮正在专注而渴望地倾听:“哦,我或许应该早些和你说的可怜的潘妮,”她在潘妮变得有些窘迫不安的时候坐的离她更近了些,并且伸出手去揽住她细瘦的肩膀:“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技巧,潘妮,我们偶尔还会寻求牧师的帮助……” “牧师?”这可让潘妮大吃了一惊,在她的认知中,只有得了急病,受了重伤和快要死的人才会需要牧师。 男爵夫人的声音放得很低:“弗罗的牧师。” 潘妮轻轻地吸了口气。 “很多贵妇人都有求于她们,”男爵夫人说:“她们能让你变得美丽而年轻。” “但那是弗罗的牧师。”潘妮更小声地说,绞紧了自己的双手。还在山林中与伯德温相依为命的时候她从未听说过弗罗,但自从到了王都,虽然她鲜少交际,但每年弗罗的神殿都会举行庆典,她的厨娘曾抱怨过每条街道都被寻欢作乐的娼妓与嫖**客占据了,她被人摸了屁股还差点丢了半磅黄油。 “每个人都在这么做,”男爵夫人说:“即便是为了自己的丈夫,一个妻子也应该保持美好的体态与娇嫩的面孔啊。”她握了握潘妮的手,看似诚挚地说道:“没有那个丈夫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变得更加赏心悦目的,这同样有关于他的荣誉与骄傲,一个美丽的妻子就像一枚璀璨的勋章一样值得男性佩戴在身上形影不离请相信我,子爵阁下也一定是这么希望的,不然他为什么要给你送来这么多珍贵的衣服与饰品呢,潘妮……他对你的爱能让整个王庭甚至整个高地诺曼的女人为之嫉妒不已,你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回报他这份真诚深厚的感情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唉,潘妮,我可怜的潘妮,”男爵夫人突然放开了她的手,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是要做出一个攸关生死的重大决定般犹豫不决:孔雀般巨大和艳丽的裙摆扫过一整张白熊皮毛制成的地毯,反复几次后,她又如同开始时突兀地转向了那个无所适从的年轻女性,神色庄重地说:“那么,”她说:“我的朋友,我亲爱的潘妮,我可以信任你吗?” “当然,”潘妮说:“你当然可以信任我。” “那么你得起誓向弗罗,”男爵夫人说:“如果你泄露了我将要告诉你的秘密,你就会失去你丈夫对你的爱。” 潘妮吓了一跳:“是什么样的话呢?” “一个秘密的小聚会,”男爵夫人说:“每个与会者都是血统高贵,地位崇高的女性,你会在我的引介下成为她们之中的一员。”她看向潘妮,这个笨女孩似乎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她只好将话说的更明白一点:“我们敬拜弗罗。” “诸神在上!” “那是为了我们的丈夫,为了我们的婚姻,为了我们的孩子!”男爵夫人责备她道:“你难道想要你的丈夫爱上一个身份卑贱的女人,并容许她养出的杂种来继承他和你的财产、爵位和土地吗?”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男爵夫人说:“潘妮,你应该知道,即便你的丈夫深受国王信任,身为一方领主又身负重任,但作为一个陌生人,你在王都举目无亲,寸步难行没人愿意邀请你,你的邀请也无人应答亲爱的,虽然你聪敏可爱,善良温柔,但没人愿意和你接触,她们又怎么能够了解你并且喜爱上你呢? 就连我,亲爱的,如果不是我的马车倾翻在你的门外,而你又愿意好心地帮助我的话,我和你也是无法成为朋友的。 你还在畏缩些什么呢?潘妮,假如不是你救过我的性命,这件事情我是不会透漏一个字的我相信任何一个除了你之外的女性都会欣喜若狂地用一整箱的黄金来换取这个机会的。” “我……我不知道……” “噢,”男爵夫人失望地说:“好吧,如果你确实不愿意,”她拍了拍手里的扇子:“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不!”潘妮叫道,激烈的情绪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这么做而男爵夫人只是站在那儿,等她做出最后的决定。她已经四十多岁了,是潘妮的两倍,但她看上去甚至还要比潘妮年轻,并且美貌异常。 如果她也能变得更美,更年轻伯德温也许会愿意在雷霆堡看见她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女人……他们可以有个孩子,很多孩子…… *** “我们还有多少角鹿?”奥克斯祭司问道。 “不多了,”黑血部落的首领在将熄未熄的篝火上翻烤着一只鹿腿,他们在帐篷里,仍然能够听见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肠胃蠕动产生的咕噜声与研磨牙齿的吱嘎声,还有利爪抓挠着岩石的吱兹声,“新长成的小崽子们饿的快要发疯了,看管鹿群的奴隶都被他们咬死吃光了,现在是穿着链甲的战士在看管那些鹿,他们可不懂怎么放牧,很多鹿都死了。” “死掉的鹿就给他们吃吧,”奥克斯祭司说:“剩下的足够维持十个爪子六十天就行我们的冬天可以在雷霆堡度过,那儿装满了肉。” “如果打不下来呢?” “那我们就死吧。”埃克斯祭司说。 *** 感谢诸位大人的支持与打赏!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永劫的轮回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永劫的轮回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帝月之心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rixercare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ji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小饕一枚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末日爬虫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bn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lt;/a&gt;&lt;a&gt;&lt;/a&gt; 第八十五章 各方(下) “那些人类呢?”奥克斯祭司问。 “在他们的帐篷里。”首领说,然后拿起鹿腿,贪婪地咬上了一大口,油脂和血粘结起他嘴部与下颌的毛发:“你觉得他们会有肉吗?” “只要给他们金子和宝石,”祭司说:“人类的商人会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或是他们的父母论斤卖给你,如果你价钱还能给得更高,他们自己也可以。” 首领嗤笑了一声:“我可不要这样的奴隶,”他说:“但他们或许能弄来我们缺少的东西。” “那就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奥克斯祭司说:“让他们看看我们有的东西。” 首领点了点头,他紧握着那只半生不熟的鹿腿站了起来,伸出沾满油腻的手撩开祭司帐篷的门帐走了出去,比十天,一天甚至于一刻前都要来的更加狂暴寒冷的风就在这一瞬间冲进了帐篷,吹散了所余无几的热量与烤鹿腿的焦香味儿,吹起了奥克斯祭司纷乱的白色毛发与装饰在胸前的金发和红发,他的两个人类女奴匍匐着,急速地爬了过去,将沉重的门帐推回原位。她们原本都很美貌,并且年轻,是人类的商人最新送来的一份礼物,可惜的是如今可算不上黑血部落的好年景,在兽人们也必须要去计算他们每餐吃了几头角鹿的时候,奴隶们根本不可能得到食物她们完全是靠着之前积累的脂肪苟延残喘,原本应该保持丰腴光洁的ru房和臀部飞速地干瘪了下去,胃部与肚子因为饥饿而鼓胀,膝盖和手肘生出厚茧,因为人类奴隶在服侍奥克斯祭司的时候不得将头高过他的膝盖,她们只能爬或是躺着。 她们仍可以说是较为幸运的,因为奥克斯祭司在部落中仅次于首领的特殊身份,他得到的那份肉食总是新鲜而充足,但他老了,又不愿意将这个事实摆在所有人眼前,所以会折磨他所剩无几的牙齿与脆弱的肠胃的筋、韧带与骨渣,就成为了这两个女奴唯一的补给,而且作为奥克斯祭司的奴隶,在角鹿被吃光后,她们会是倒数第二被宰杀的。 当然,前提是奥克斯祭司需要她们的服侍,并且能够始终保持性**欲胜过他的食欲。 黑血部落的首领也得到了两个女奴,比奥克斯祭司得到的那两个更美,年纪也更小,如果将她们奉献给弗罗的神殿里去也会被牧师们欣然接受的,他肆意地享受了她们一整个白昼和一整个夜晚,然后他觉得很饿,于是他就命令他的奴隶架起篝火,就在他的帐篷外烤熟了他的女奴并把她们吃掉了。 首领知道一些人类觉得他很浪费,但他从不觉得一个人类女奴有什么值得保留的,她们太孱弱了,生不下他的崽,但吃起来真的味道不错,相当细嫩,比得上羊羔和鹿仔,他在经过那块发黑的地面时愉快地舔着自己的牙齿。 当黑血部落的首领,长着浓密的茶色毛发,巨大的鼻子向前伸出,像是随时要嗅闻些什么的兽人大踏步地接近人类商人所居住的帐篷时,人类雇佣的佣兵与流浪法师发出了戒备的信号,首领发现了,但他只是无所谓地向他们露出一个无毛的皮肤全部向后扯动摺叠,露出了所有牙齿与牙龈的狞笑。 那群人类坐在一起,中间没有燃起篝火而是铺上了一卷小丝毯,为首的人类,也就是那个将精灵的生命之水调配成的药剂卖给他们的法师,正在慢条斯理地把它卷起来后塞进开领长袍里,首领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扯出了一个皮袋,然后倾倒过来,让那些翠绿的、鲜红的、黑色的宝石与无色的坚石如同冰雹那样从他们的眼前掉落。 商人们惊呼起来并迅速地将它们捡拾起来,一颗宝石滚落在了法师的脚下,他附身把它捡了起来,它绿的就像是一个被微缩的湖泊。 所有的宝石都未曾经过彻底地打磨,最令人目眩神迷的妙处几乎都被粗糙的包裹体与凹凸不平的表面所掩盖,但一个经验丰富的宝石商人只需要稍稍瞄上几眼就能判定出它们所该拥有的价值,除了法师,几乎每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吞咽唾液。 首领在法师的面前盘腿坐下,他的雄**官就这么毫不遮掩地暴露在法师面前。 “拜你所赐,”首领直截了当地说:“我们的角鹿就快要被吃光了,人类,我们的战士正在挨饿。”他注视着法师,就像是一只雄狮注视着一只狡猾的狐狸:“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人类的奸细,你将那些药水卖给我们,只是想要看着我们更早地被饥荒所包围。” 在场的商人都能听说兽人语,闻言他们顿时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法师周围立刻变得空旷起来。 “我提醒过你们新长成的兽人会需要比在正常情况下多得多的食物,”法师说。 “我们需要更多的食物。”首领说。 法师笑了起来:“这听起来可真是有点让人为难。” “如果你做不到,”首领说:“我就熬一锅融化的金水,从你的嘴巴里灌进去,从里面烤熟你的内脏和肉我相信作为一个人类,你或许会喜欢这个死亡方式的。” “似乎有点新意,”法师不以为忤地说:“对于您们来说。” “那么,谁的肉,别人的还是你的?” “还用问吗,”法师说:“别人的。” *** “哦,”德蒙说:“我就在想前一阵子为什么亲爱的导师会让我去搜罗那些无用的流民。” “一举多得,”双首毒蛇阿尼莫斯说:“既能清除掉白塔周围的杂草,又能喂饱那些可怜的毛绒绒,还给了那些贱民一个相当美好的梦幻。” “可不是吗?”德蒙说:“他们在听到只要拿出一点点钱就能从某个慷慨无私的领主那儿换取一块很不错的栖身之地的时候,几乎欢喜得快要疯了真不错,虽然那儿有点冷,有点危险,但土地肥沃并且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那位领主还给他们开了特许状呢,”小魔鬼说,随后和德蒙一起哈哈大笑。 “但如果伯德温那时仍在雷霆堡的话,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德蒙说。 “但他被他的国王派来参加你的婚礼了,”阿尼莫斯咝咝地说:“而且他还要去到王都缴回国王赋予他的临时权利,也要和自己久别的妻子温存一番,而这点时间足够我们为呼啸平原送去足够多的储备粮食。” “比牛羊更好,”德蒙说:“他们甚至不需要别人去驱赶他们。” “驱赶他们的是**和贪婪。”小魔鬼说:“就像伯德温的骑士。” “伯德温是那么的信任他,”德蒙说:“我们为什么不去试试能不能直接从他手里买下雷霆堡?” “仍由一些流民穿过雷霆堡去为不知名的贵族挖矿是一回事,”小魔鬼说:“出卖雷霆堡又是另一回事。” “真有趣,”德蒙说:“总有些人以为小小的罪恶无伤大雅。” “就像你?”小魔鬼问。 “差不多。”德蒙看向窗外:“我只是一个白塔,而他则是一整个高地诺曼或是更多。” “对啦,”德蒙状似无意地问道:“导师还在呼啸平原吗?” 但小魔鬼已经看到了他竭力想要隐瞒的东西:“也许,”他恶毒地问道:“你觉得他会把你的契约卖给一个兽人祭司吗?” 德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无力地抓住了藏在袍子里的魔杖,一根能够帮助他囚禁导师魔宠的魔杖,但直到阿尼莫斯嘶嘶地笑着逐渐消失他也没敢抽出那根魔杖。 *** “这是谁送来的?” “老昆顿。”安芮的侍女说。 白塔的布绸行会的会长,也是第一个向德蒙投诚,向他表示效忠并奉献财富的家伙。 鹧鸪山丘与白塔的主人轻轻地抚摸老昆顿送上来的礼物,那是一件小斗篷,也是一个婴儿用的襁褓,表面是深蓝色的丝绒,内里是胎羊的羊皮,用金线绣着刀剑与白塔的徽章,这些都在预示着她将会为德蒙生下一个儿子德蒙当然会想要个儿子,说实话白塔的每个人都想,虽然王国的法律允许,但大部分男人还是想要看到领主的宝座上坐着一个和他们同性别的人。 安芮确定自己怀孕是在三天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德蒙和她的侍女,她不得不承认老昆顿是个嗅觉灵敏的家伙。 他还给安芮送来了一匣子宝石与珍珠。 这个含义又有所不同,安芮意味深长地微笑,最近德蒙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安芮有了他的孩子,他的目的与白塔的商人们相差无几虽然凯瑞本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但灰岭与白塔的来往仍然停滞着。 以前的存货大概已经所剩无几了,需要雪蜜、秘银、精金与方铅丹红的人都不会是普通人,无论是法师还是贵族,都不是势力薄弱的德蒙与一群商人能够对抗的,他们一定非常焦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八十六章 最后的宁静 德蒙也有送给安芮新的礼物,那是一把被施加了魔法的摇椅。当有人坐在上面,并触摸左手的葡萄刻纹时,它就会缓慢而规律地小幅度地摇晃起来,还会奏起音乐。当然,它不是德蒙自己施的法,除非他现在就想他的儿子和妻子一起死去,鉴于他的施法成功率始终处于一个危险的低空地带。安芮的父亲,曾经的领主也有过一把相似的椅子,不过它的刻纹是香豌豆花与弗罗相关的东西几乎都逃不开淫*荡和堕落,这种看似普通的魔法用具之所以被制作出来,只不过是为想要尽情欢乐一场的男女增添更多的便利与情趣罢了。 还是个小女孩的安芮曾把它当做一只奇形怪状的木马使用,直到鹧鸪山丘与白塔的主人在仅有一缕阳光照耀着无数灰尘的阁楼上找到她,他罕见地红了被浓密的大胡子覆盖着的面颊,从那以后安芮再也没见过那把椅子。 知道那把椅子究竟作何用场还是在安芮成为德蒙的妻子以后,安芮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德蒙的父亲和兄长前往哀悼平原还未满一年,德蒙似乎已经将他们彻底的忘记了,他迫不及待地与安芮达成了婚约,宣誓成为夫妻,而后强暴了她和她的侍女,又在一旬以内让执政官的官邸变成了娼妓与弗罗牧师们的蜜糖窝,安芮怀疑自己的椅子只是他在定做那把经常被他充作寝床使用的椅子时偶尔附加的如果她还是几个月之前的安芮,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说不定还会将椅子斩碎扔到德蒙的脸上去,但如今的她只是面带微笑,温顺而感激地接受了这份充满了耻辱的馈赠。 杀死以前的自己并不怎么困难,也不太痛苦,安芮坐在椅子上,手指交叉放在还未凸起太过明显的腹部上。 当一尊塑像的阴影突然产生变化时,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那是一尊有着成年男人两倍高度与四倍宽度的铜像它被塑造它的工匠赋予了附肢魔的外形,该名工匠技艺高超,附肢魔的众多头颅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些被抢夺来按在魔怪身躯各处的人类头颅,它们瞪着眼睛,张大着嘴,面容扭曲,像是随时都会发出一声尖锐悲切的哀嚎德蒙的宠物就坐在它们之一的耳朵边,收起了尾巴与翅膀,它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如果不知道它的真实身份,安芮也许会愿意抚摸它,给它一块槭树糖的。 “晚上好,”阿斯摩代欧斯说,向安芮鞠了一躬:“我的女主人和小主人。” 安芮几乎要忍不住笑了:“晚上好,”她知道无论如何,你最好不要去得罪一个魔鬼,于是她在扬起嘴角之前垂下了它:“阿斯摩代欧斯,是德蒙要你来转达什么紧要的口信吗?” “不,”小魔鬼转动着它的尾巴:“我是来找您的,我的女主人有关于我们上次所谈的交易……” “我从不知道我们之间……能够达成什么交易,”安芮说,“在德蒙已经得到你真名的情况下。” “喔,”小魔鬼说:“他连这个都告诉你啦?” “你该知道德蒙并不是一个擅长保密的人,这是一个多妙,多精彩,多难得的,能够彰显白塔新执政官之强大与智慧的机会哪,”安芮说:“事实上他没有命令游吟诗人将这件事情变成歌谣四处吟唱就够令我惊讶的。” 小魔鬼熟练地用深渊语咒骂了一句,其中蕴含着的阴冷与恶毒让安芮情不自禁地向后退缩,她的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椅子误解了她的意思,摇动停止了。 房间里顿时寂静无声,只有安芮轻微的呼吸声与她收回的手指在丝裙与皮毛上滑动的声音。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儿,”阿斯摩代欧斯说:“我的女主人。” “我的真名……” *** 雷霆堡下了第一场雪。 克瑞玛尔与凯瑞本肩并肩地走在雷霆堡的内城区里。 他们身上依然穿着属于精灵的装备,但凯瑞本在外面套了一件雷霆堡骑士的外袍银色与青色的两色衣,胸前刺绣着两只侧身相对的灰熊,表示他是雷霆堡的盟友之一,值得庆幸的,精灵无以伦比的美貌让他在穿着这件宽大外衣的时候也不显得可笑,反而有点可爱;克瑞玛尔的袍子就要好得多了,因为他是个法师的关系,他的外袍是纯青色的,领口是一枚秘银徽章,图案是被碎坚石环围绕的两只珐琅灰熊。 雷霆堡的备战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广场上被临时架设起来的炉灶与火堆只剩下了屈指可数的几个,轮打计的男人与女人忙于拾掇一头格外巨大的角鹿,将它分割成人类所需要的各个部件,它的内脏被扒出来,袒露在灰色岩石表面,就近从井里打出的水被泼到它们上面,水冲去了残余的血与粘液,肝脏肠子和肺被女人们拿走,孩子们拿走了它的四个胃,它的膀胱以及其他说不出用途的内脏和无法做成肉干的碎肉被掺进酒和盐,加血搅拌后塞进经过清洗的胃里,然后煮熟,也是一道很不错的肉菜。 负责清洗包裹着消化液与杂草的胃是孩子们,他们和大人一样脱掉了鞋子、裤子,将上衣的袖子挽到肩膀,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儿,蒸腾着的白色雾气从他们的头克瑞玛尔变出的老鼠的身体很小,但头很大,耳朵又要比头大,在他思考着这种老鼠应该是来自于哪里时,法师又变出了一只猫,猫疯狂地追逐老鼠,在孩子们的脚趾间窜来窜去,孩子们发出愉快惊讶的尖叫。 当老鼠被猫抓住时,孩子们还以为这个戏法必须结束了,但出乎他们意料的,那只老鼠从身后抽出了一根相比起它来说大的就像是棵巨树的木棒,开始以同样的疯狂态度痛殴与追逐那只猫起来。 “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老鼠和猫,”凯瑞本迷惑地说:“它们是什么种类的?”那只猫被打成了一张脆皮还能把自己从地上揭起来吹胀后继续它与老鼠的战斗。 “嗯……汤姆and杰瑞?” 第八十七章 守城第一日(上) 双更合一*** 火焰造成的影像停留了很久,甚至吸引来了成年人的瞩目与喝彩,一些细心的母亲注意到它们细小的脚掌在踩过薄雪冻结而成的黑冰时会带起一阵灼热的雾气,所以谨慎地将自己的孩子拉到胸前,不让他们去追逐那两只夸张而古怪的猫和老鼠不过它们的动作都很快,就像是一阵暖热而明亮的风,根本不可能被普通人抓住。 “真难得见到你们这儿也有擅长使用火焰的法师。”伯德温说,他手上拎着精钢的马面甲,看来正从铁匠那儿走出来。 “你的扈从呢?” “训练。” “在这个时候?” “严苛的训练,好让他尽快地从那无望的爱情中完全地摆脱出来。”伯德温说,他注视着那个黑发的施法者,他正在大笑,与他身边的孩子一样肆无忌惮与无拘无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法师。”他说:“继承于他的父亲还是母亲?” 凯瑞本没有回答,而是抱着手臂看着克瑞玛尔和孩子们玩他不会被他的火焰灼伤,他能让火焰的玫瑰在他的掌心开放,也能让火焰的小鸟轻啄他的指尖,他随手一拍,就是无数细碎的金光赤星诚如灰岭的管理者所说与凯瑞本觉察到的,克瑞玛尔既是一个法师,又是一个术士,这种奇妙的情形即便是在银冠密林的王长达数千年之久的记忆,与他如同银冠树树叶般稠密繁多的藏书里也是从未见到过的。 王、佩兰特与凯瑞本曾经在一个金黄色的午后讨论过这个问题。 术士与法师都是施法者,这是天赋,但这两种天赋又有着迥然而微妙的不同一个普通的凡人是无法辨识它们的但在一个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施法者,也就是密林之王;一个对于精灵来说还很年轻,对人类来说却已经可以说是经历了数代之久的游侠;以及一个经验与经历都有前者两倍之多的德鲁伊的眼中,他们的区别大的就像是夏天与冬天。 芬威曾指责克瑞玛尔是个伪装成法师的术士精灵们不怎么喜欢术士,因为术士的天赋几乎都来自于血脉,而流动着魔法的血脉不是恶魔就是魔鬼,或者是巨龙,他们都是精灵的敌人,但要问他们的朋友和亲人之间是否出现过术士虽然非常罕见,但确实是存在过的,但在灰岭长大的精灵术士们从未选择过火焰,他们选择的元素生物仆人,不是来自于水元素位面,就是来自于土元素位面,还有一个选择了气元素位面,其中并不是没有与火元素更为适合的施法者,但对灰岭的爱与对自身的恐惧让他们在百般犹疑之后还是以降低自身力量为代价选择了其他位面的元素生物。 克瑞玛尔并不邪恶,他对生命充满敬畏,并且热爱,但他身上确实充满了疑点与违和感。 “兽人已经建立起了他们的营帐,”伯德温说:“距离隘口只有一百里。” “和之前的每一年一样,”凯瑞本说:“但奴隶和牲畜的数量都要比前一年更少。” “人类很难在呼啸平原上生存下去,”伯德温说:“而且他们一有瘦弱或是疲病的迹象,就会被当做牛羊宰杀掉。” “牲畜的减少或许是因为这个暖冬,”凯瑞本说:“但他们的神情与萦绕其中的气氛让我不安。” 人类想要接近到兽人军队到可以看清其表情的距离,只有施法者能够做到,精灵却毫不费力,无论白昼黑夜,他们的眼睛都锐利的如同鹰隼,他们的步伐轻的就像是掠过草尖的一阵风,他们甚至能将自己的呼吸融化进空气里。 “什么样的神情与气氛?”伯德温问。 “像是已经看到了藏在宝盒中的谜底,”精灵游侠回答:“并且是有利于他们的那种。” *** 一个兽人戒备地看着那个法师。 他的嘴唇要比兽人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的血都要来得鲜红,眼睛总是微微地垂着,带着兜帽,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他是少数几个被允许在兽人的营帐中自由行走的人类。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兽人的年轻战士们的毛发会竖立起来,肩膀不由自主的耸起,拳头也会握紧,让他们倍感羞耻的是他们的尾巴也会不受控制地卷缩进双腿之间他们的鼻子能够嗅见骨灰、血、皮毛、油脂、草药的气味,就像他们从部落的祭司那儿嗅闻到的,但也能嗅见祭司身上所嗅闻不到的干玫瑰花瓣气味他们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商人们的女奴会用这个擦拭身体,丝绸,沉香与没药的气味,还有一种气味他们从未闻到过,却令他们浑身发冷,手脚麻木。 法师对兽人们怎么想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药剂已经全部卖了出去,现在他卖的是很早之前便在囤积的货物与他的思想。 新生的兽人战士被派遣出去捕捉那些以为自己正被一个强大领主保护着的流民们那些还沉浸在饱足、安宁与自由的美梦中的可怜虫,他们是那么艰难地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这片并不肥沃也不温暖的土地上勉强立稳了孱弱的身躯他们种下的土豆与番薯才收获了一次,窝棚上的草叶也还未来得及更换,捕捉到的盘羊羊仔还需要栓紧了脖子才不会逃走,孩子们还会经常在多刺的灌木丛中走失,野兽们也没放弃对这些人类的觊觎与警惕…… 他们之中不是没人想过这样的美好幻境会不会在某个早晨消失,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噩耗来得把么快,没人想到他们只是法师代兽人们豢养在草窝里的羊他们对悬在头并且用扇子挡开了女儿好奇的视线。 “这可不是值得和适合你关心的东西。”她语气严厉地说。 “为什么,”女儿说:“在那儿举办和参与聚会难道不都是一些漂亮的夫人吗?” “没错,”她母亲耐心地解释道:“那儿确实有着三个男爵夫人与一位子爵夫人……不,现在应该是三个男爵夫人与两个子爵夫人了,但实质上,她们也只是一群……娼妓说到这儿,她轻蔑地撇了撇嘴好吧,这个词不允许记,也不允许说,不然我会用针刺你的嘴,”伯爵夫人威胁道,满意地看到她的女儿立即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微微侧头看向马车外面,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已被远远地抛在了后头:“她们在那儿迎接她们高贵而又富有的客人,当然,绝不会是她们的丈夫所以,别和任何人说你知道那儿,更别接近那儿,乃至于走进那儿。 除非你想永远地受人嘲笑、轻视、愚弄,身败名裂。” 第八十八章 守城第一日(中) 严寒是突然降临的,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凝固与缓慢,水、树木、杂草、动物、鸟儿和人类即便是对温度不怎么敏感的精灵也披覆上了皮毛斗篷,他们的饮食也逐渐由坚果与浆果为主转向了肉类为主虽然巫妖始终声称他们的新身体无需摄取饮食来保持正常运作,但异界的灵魂仍然觉得哪怕是一大碗浆果只会让他吃的浑身发凉,而且很快就会觉得又饿又渴,这时候没什么能比一块油脂丰富,烤得兹兹作响,香味四溢的鹿肉、羊肉或是野猪肉来的好。 他们和雷霆堡的士兵一样饮用羊奶,在里面加上黄油一起熬煮,伯德温还拿来了一小罐子冬酒,这种经过反复蒸酿的麦酒就像是冰块一样纯净无暇,喝下去却像是火焰在身体里猛烈的灼烧,在堡内只有伯德温以及需要出城查探与作战的精灵与骑士们才有供给每天出去巡查的精灵们每人都有一小瓶,混合着冬蜜与生命之水,靠着这三样东西他们身体里的血液才能得以正常流动。 克瑞玛尔理所当然地被凯瑞本带在身边,他们的十人小队已经出去了六次,陡峭如同斧劈的巉崖是人类与普通兽人难以攀登落足的地方,但对于精灵们来说只是改换一种行走方式而已。凯瑞本的姬鸮与另一个精灵的褐岩鹨是精灵们最可靠的眼睛,白天是褐岩鹨,夜晚是姬鸮,它们轮番在空中飞翔,观察前方与上方的情况,以叫声与飞行的方式来提醒精灵们小心落石、猛兽、毒蛇与兽人,飞累了就钻回大朋友的怀里休息。 如若此时正有人飞临龙脊山脉上空俯瞰,被灰白色的毛茸茸连帽斗篷掩护着的精灵们就像是一块因为飞速流动的云层与变化不定的阳光所造成的错觉,他们用相当于人类在平地上行走速度的两倍在嶙峋的乱石中攀登前行,只需半个白昼就能翻越龙脊,他们躲藏在如同鼻子和舌头般伸出的岩块的阴影下,比鹰隼更为锐利的目光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寻到自己所要探查的目标。 兽人们在隘口北面的平原上集结,兽人们不喜欢使用旗帜,但首领的帐篷会涂上敌人的血,而兽人祭司的帐篷外会竖起木杆,挂上敌人的头,头发和皮,而每个部落,不论大小,都只有一个首领和一个祭司,祭司与首领的帐篷紧挨在一起,围绕着它们的是战士的帐篷,再往外是兽人奴隶,半兽人和人类奴隶没有帐篷,他们和牲畜吃喝坐卧在一起,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这或许还是一种莫大的恩惠,兽人们有干粪和树枝,祭司与首领有辉石,人类奴隶除了自己和牲畜之外几乎找不到什么能够发热的东西。 精灵们用以估算兽人军力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点数他们的帐篷,每个大帐篷里可以居住四十个左右的兽人,中等是二十五个,小型帐篷是十五个;第二种是看每日部落的围栏里究竟少了几只角鹿或是几只羊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那些角鹿与盘羊会被优先供给战士,而每个兽人战士在正常情况下摄取的肉食重量是二十磅到三十磅只要做个简单的乘除法就能知道一个部落里大概藏了多少个战士。 自第三次起,他们看到的帐篷数量就不再发生变化了,据凯瑞本所测算,兽人战士约在四千名左右,半兽人与人类奴隶加在一起约有三千名,而雷霆堡内的士兵与骑士数量大概在八千上下徘徊,这个比例基本上来说与往年保持一致,甚至比往年还要让人安心一些,或许因为暖冬来临牲畜大批死亡的关系,半兽人和人类奴隶的数量只有以往的三分之二。 “你看到了吗,奥克斯祭司?”而在黑血帐篷里,被人类、魔鬼与龙血浸染过的秘银镜面上的影像正随着精灵们的离去而逐渐消失,法师伸出手去轻轻一抹,镜面瞬间恢复到了原有的洁净明亮。 “看到了,”奥克斯祭司说:“一群被人类豢养的尖耳朵老鼠。” “如果他们的视力真的像是老鼠那样,我们就不必担心了。”法师说,将秘银镜收进他宽大的红色长袍里。 “强大的卡乌奢会挖出他们的眼睛,”祭司阴沉地说,“他们永远也看不到我们所有的勇士。”同时往身前的篝火里投入一块像是凝结血块般的污物,令人窒息的恶臭与烟雾顿时充满了整个帐篷,他的人类女奴痛苦地蜷缩在帐篷的边缘,闭着眼睛,将鼻子和嘴紧贴着冰冷的泥地,身着红袍的法师却似乎完全不受干扰,甚至还颇为愉快地欣赏着烟雾在空中形成的毒蛇与骷髅。 “这是精灵的血吗?”红袍法师问。 “一个女性精灵的**与男性精灵的睾丸混合起来晒干碾碎,”奥克斯祭司说,一边张大了鼻孔陶醉地嗅吸着肮脏的雾气:“拌上新鲜狼粪和一些秘药搅拌均匀伟大的卡乌奢非常喜欢这个。” “确实,”红袍法师表示同意:“这可真是相当的罕见与难得。” “很快就不那么罕见和难得了。”祭司傲慢而不祥地说。 凯瑞本当然无法听见他们的对话,他看了看天空,层层叠叠,裹挟着寒气与冰晶的云层就像铅块那样沉重和灰暗,“我们该回去了,”他说:“很快就要下雪了。” 这是降临在龙腹隘口的第二场雪,要比第一场雪更大更急一些,精灵们的队伍尚未抵达城墙,雪就已经盖住了他们的兜帽。 入口两侧的箭塔上早已燃起了火把,精灵们放下了兜帽,雪花落在他们的金发与脸上,方格铁闸门被徐徐拉起,铁闸门每根栅栏都有成年男性的大拇指那么粗,守卫警惕地数着精灵们的人数,当第十个,也就是克瑞玛尔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立即放松了绞轮的手柄,坚韧粗大的绳索在滑轮上像是蛇类那样咝咝地叫着飞快地划走,沉重的铁闸门几乎是紧挨着克瑞玛尔的脊背滑落下去的,闸门末端十八根锐利的矛尖准确地刺入了地面上预留好的凹坑,因为人们经常给它上油与矫正位置,所以只发出了很轻的铿当声。 镶嵌着精金铆钉,与铁闸门仅间隔着一堵厚重石墙的黑铁门在守卫的呼和中缓慢地打开,克瑞玛尔在经过它时好奇的张望,他看到了类似于弹簧的东西,就安装在黑铁门的上方,用两对大如人头的钩子分别固定在门扉与墙壁上,有点像是他那个世界里人们在防火门上常用的闭门器,令得这扇大门容易关闭却很难打开,而且弹簧也能很好地吸收掉击城锤的力量。 “矮人的作品。”凯瑞本说:“滑轮也是。” “不是侏儒?” “侏儒的作品要更小巧精致一些。” “矮人建造了雷霆堡,全部?” “……嗄,不。”凯瑞本说,矮人的字典里是绝对没有“低廉”二字的,任何讨价还价都会被视为对他们技艺的轻视与侮辱,想要从他们这儿拿个折扣的家伙都被斧头和锤子砸破了脑袋或屁股为了保证雷霆堡能够数百年如一日的屹立不倒,雷霆堡的第一二代主人连领地上的一只麻雀都恨不得拿去换成钱币,长达一百多年,领主的城堡里你看不到一张漂亮点儿的挂毯,领主的夫人和女儿坐在四面透风的房间里纺线绣花赚钱,每次领主受邀至灰岭做客的时候会带着他所有的家人和骑士来,抓紧机会痛痛快快地吃喝上好几顿。 即便如此,矮人的作品仍然被局限在几个较为关键的地方,全部?只怕这份债务会令得整个高地诺曼王国破产。 来自于异界的灵魂触摸着甬道里的砖石,这些城砖大的可以盛下一个巨人或两个兽人,或是五个精灵。难以想象,那些身高不足精灵腰部,体型如同酒桶的矮人是如何搬运这些对他们而言简直可以当做房间居住的砖石并把它们一块块垒砌起来的呢?或者矮人也是有法师的? 他们走出黑暗的甬道不远,就看见了伯德温,他身边只有两个扈从,两只强壮的手臂自黑色熊皮的无袖斗篷中伸出,他没有拉上兜帽,雪盖住了他的头发,浓密的眉毛与胡须,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中亮如晨星。 第八十九章 守城第一日(下) “你觉得兽人会在什么时间进攻?” “这场雪结束的时候。”凯瑞本说。 “常规,嗯?”伯德温微笑着说,戴着厚天鹅绒手套的手指抚摸着宽剑的剑鞘,“你看到了些什么吗?” “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游侠说:“正是这令我心有不安。” 伯德温重重地拍了拍朋友的肩膀。 他理解精灵游侠为何会忧心忡忡,谁也无法在群狼环饲的情形下依然保持心情平静,尤其那是一群没有后路,饥肠辘辘的恶狼但他并不那么担忧,无论如何,这只是一场战争,和每一年的初冬必将发生的战争一样,鲜血、疼痛、死亡,他已经经历了二十场这样的战争,从一个身份卑微,只有一身衣服与一副弓弦的年轻猎人成为了雷霆堡的主人他还清楚地记得赤着双脚站立在城墙上向下射箭的感觉,比起恐惧更为鲜明的是寒冷带来的麻木与刺痛,一个兽人跳上堞口想要把他撕碎的时候,是老爵爷的剑砍掉了那个兽人的头战斗结束后他得到了一双靴子,那是一双好靴子,虽然有点大,但好的他更愿意把它顶在头上。 在那场战役后的两年里,他成为了老爵爷的扈从之一,然后他成为了骑士,他和潘妮结婚,结婚的时候仍然穿着那双靴子,那时候靴子已经很合他的脚码了。 *** 第二场雪持续了一天一夜,在第三天的早晨,云层变薄,光线变得明亮,整条龙腹隘口都被白色的雪覆盖了。 在普通人的想象中,人类与兽人的战争必定是极其激烈与残暴的,或许是,但如果你以为它从会有一个戏剧般地雷霆开场,那就大错特错了第一个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甚至不是一个人类或是兽人,而是一只普通的褐岩鹨,它被惊醒后立刻从自己挑选的树枝上腾空而起,想要飞向空中,它以为的安全之地,但就在下一刻,两只鳞甲片片裂开的白爪子便抓住了它,铁一般的喙随之凿穿了它的脑袋。 风送来了血和冬酒的气味,冬酒在不善种植酿造的兽人那儿是种珍贵的饮料,除了他们的首领、祭司与勇士,普通的兽人只能在开战之前喝到参杂着血的冬酒,这种来自于人类的饮料能沸腾他们体内的血,释放他们的灵魂与麻痹他们的痛觉。 雷霆堡的守卫者们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弓箭手在城墙中的暗道中交错穿行,时不时地停下来看看塞住了射击孔的活动石块是否能够顺利拔出有些石块会被冻住或是被攀援植物的根系缠住,他们向外张望,比以往好的是大雪仅仅累积到了膝盖高的厚度。之前格外寒冷的那几年积雪甚至没过了最为低矮的一列射击孔,暴风雪遮蔽了他们的视线,很多时候要等到兽人冲到了弓箭即将失效的位置才被他们发现,而且超过人身高的积雪也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蔽所和盔甲。 通道拥挤狭窄,寒冷阴暗,悬挂在顶和墙壁上的玻璃瓶子里装着磷火以提供必要的照明,这儿可不适合使用火把或是火盆,弓箭手们在等待的间隙将手放入自己的怀里,以防它们在紧要时刻僵硬失灵。 城墙上的士兵开始最后一次检查和推出弩炮,小型的扭力投石机,伸出城墙的木质平台,环绕城墙的临时木质通道等等他们就在城墙上用大锅烧煮积雪冰块,等它们融化后泼洒到所有的木制品与城墙上,一些水沿着石块的缝隙流入了射击孔,打湿了正靠在射击孔边观察外界的弓箭手,引来了一阵极为精彩的大嚷大叫。 更多的水在流下倾斜的城墙时被严酷的低温劫持,它们在还是水的时候是那么的温软脆弱,毫无防备之力,但它们凝结而成的冰块又是那么的坚硬,就像是为雷霆堡的城墙所特设的一套无色的钢铁盔甲,就连锐利的长矛也难以穿透。 凯瑞本与一部分精灵分散在箭塔与城墙上,手持在精灵们中相当常见的三角单体弓,银冠木的弓身,闪烁着金属般的银灰色光泽,他的脚下放着箭囊,里面装着近二十支箭,他拔出其中的一支,搭上弓弦,仿佛只是问候一下老朋友那样漫不经心地轻轻拨动,但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鸣响,一只大鸟粗噶地惨叫着自灰白的天空坠落,重重地摔跌在距离黑发施法者不过数十尺的地方那是一种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鸟,它光裸,连一根绒毛也没有的三角形头颅是黑色的,但弯曲向前的喙与如同硕大肿瘤般的嗦囊都是红色的,这让它看上去就像总是把头埋在内脏里那样鲜血淋漓,它的生命力也同样地超乎寻常鸟类,凯瑞本的箭贯穿了它的脖子,骑士们往它身上泼了油,点燃它然后用长矛挑着它把它丢出城墙。火焰在它的身上燃烧,但它被丢下城墙后,那种如同老人哭泣又如孩子大笑的叫声依然持续了很长时间。 “赤嗦秃鹫,”凯瑞本说:“兽人之神卡乌奢的圣鸟,兽人的祭司饲养它们,它们吃腐肉与毒蛇,爪子、喙、血和羽毛都带着毒和能够引发瘟疫的虫子。” “这是兽人们向他们的敌人所昭示的恶兆。”游侠凝视着远方,说:“他们就要来了。” 更多的赤嗦秃鹫穿过山谷,飞向雷霆堡,如果有同类在未曾抵达城墙之前就被射了下来,它们会落在被鲜血污染的雪地上争先恐后地大朵快颐,当它们伸缩着脑袋向上张望时,就算是最为坚韧勇敢的战士也会为那种充满狡狯与恶毒的眼神不寒而栗。 精灵的银笛率先穿透了冰冷透明的空气,人类的号角紧随其后。 首先出现在隘口另一端的并不是兽人的战士,而是兽人们的人类奴隶,年幼的半兽人与年老、受伤以至于无法作战的普通兽人,他们参差不齐地散开,步履瞒姗地摇晃着前进,不断地用手中的树枝用力戳刺着前方的地面,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慎重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安然无恙地穿过整条峡谷克瑞玛尔有帮助雷霆堡的人类在峡谷中设置陷阱,在天气足够寒冷的前提下,法师施放法术令得泥土变软,地面塌陷,人们用以隐藏和覆盖它的是浸透了水的草席,它在被冻透之后能够承受得起一个人类的少女在上面从容行走,但绝对无法承担得起一个兽人的重量,遑论无论样式大小,都是沉重异常的攻城器械。 这些兽人们的废弃品只是被用来测试和充填陷阱的,当第一个人掉下陷阱时,他们之中没人感到意外,虽然前进的脚步不可避免地放慢了人类奴隶是最先被消耗殆尽的,除了掉进陷阱那一刻处于本能发出的叫喊声之外,他们没再发出一点声音或许他们知道那只是徒劳,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哀戚的求助。倒是那些仍然处于幼年期的半兽人和普通兽人在落入陷阱后还会抱着一丝希望祈求族人们的宽悯,但迎接他们的只有大块的积雪。 紧随其后的兽人士兵将周围的积雪推入深深的凹坑,对那些诅咒与哀求充耳不闻,这些陷阱并不致命,底部既没有尖锐的木刺也没有缠绕在一起的毒蛇,落入陷阱的人类,半兽人和兽人几乎都还活着。 他们和积雪一起成为了哺喂陷坑的养料,兽人的士兵们驱赶着蹄子宽大肥厚的角鹿拖拽着小投石器与钻孔器走过,将那些冰雪碾压结实,然后才是乌黑森然的庞然大物。 第九十章 攻城(一) 野牛、角鹿与兽人共同拖拽着的庞然大物看上去更像是粗劣木料堆砌而成的丘陵。 拖车在距离雷霆堡的城墙还有五百尺左右的地方停下,兽人和人类的工匠们开始组装那些形状各异的木料。 “可以让我们的士兵出战了。”伯德温说,他说的并不是雷霆堡的士兵,而是那些被王都与其他地方送来的囚犯。 他们在之前的几天都被去掉了项圈与镣铐,吃到了肉、洋葱汤和不那么黑硬的面包,伯德温拿出了自己的积蓄,给他们配置了衣服,护甲衣与长剑虽然很多人认为并无此必要,但对于伯德温来说,他们也是他的士兵,即便他们并不自愿也不会感激他。 一个传令官照本宣章地宣读了王都的赦令,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只要他们能够完成他们的任务,他们就能被赦免以往的罪过。即便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也能得到一笔小小的抚恤金。 囚犯们的脸上并无多少欣喜之意,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并不是那么罪孽深重,但更多的是曾经参与偷窃、抢劫与谋杀的盗贼与刺客,有些还是公会的成员,他们对兽人与半兽人的凶残狂暴当然不会一无所知,而且他们以往面对的不过是一,两个,顶多十个兽人,现在却要面对成千上百个。 但他们没有反抗或是逃脱的机会和能力,他们虽然有了武器,但真正的士兵们一直手持着十字弩密切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抓着从胸墙的隘口垂下的绳索一个个地滑下城墙,其中不乏想要以哀求与谎言博得最后一丝生机的聪明家伙,但士兵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当一个褐色头发的囚犯嘶哑地喊叫着他看见了一个能证明他无罪的人的时候,他们只是沉默地用长矛的尖刺指向了他的胸膛。 “我是葛兰!”他在被推下城墙的时候喊道,绝望地喊道:“法师,我是葛兰!盗贼葛兰!” 如果不是积雪,他会被摔断腿,盗贼葛兰艰难地爬起来,身边的“同伴”发出嗤笑,他的胸中涌动着烧灼般的悔恨与憎恶。但他很快就没有时间去过多的思考了城墙上的士兵投下了火把和射出箭矢,无声地催促着他们尽早踏上死亡之路。 一个明显带有兽人血统的混血杂种捡起了火把,那是一捆浸过油脂的松枝,即便被丢在了雪里依然没有熄灭,他捡起它,大踏步地向前跑去,一边大声呼喊着兽人语,在接近他们的时候还将长剑和火把丢弃在了地上,他向着自己的族人跪下,伸出双手。 站在最前列的都是些业已成年的半兽人,他们要比成年兽人矮,也要瘦一些,毕竟在部落里他们只比人类奴隶好一点他们已经饿了好一段时间,出战前他们用肉汤和加血的冬酒暂时地欺瞒了自己的肚子,但现在它正准备掀起暴乱呢。他们不带一丝犹豫地扑向了那个自行卸除了武装的杂种,那个可怜鬼,他比那两个半兽人更高壮,但他的野性早就在人类的美酒软卧里被洗得干干净净,他还像人类那样穿着衬衫与长裤,套着靴子,半兽人士兵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只是徒劳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遭遇令得几个对兽人抱有幻想的囚犯失去了最后一点希望,他们转过身去哭泣着拍打城墙,直到被来自于人类的箭矢射穿,“作为一个人类死去吧。”雷霆堡的士兵冷酷地大喊。 囚犯们被迫返身面对兽人在人类的逼迫下,他们一边挥舞着火把一边抽出长剑,比普通百姓更好的是他们几乎都有着使用武器与杀人的经验,半兽人们的装备又略逊一筹他们没有衣服和甲胄,只能靠裹着涂有松脂的皮毛来抵挡锐利的剑刃,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从骨矛到锈蚀的短剑,只有很少几件才能戳穿坚硬的护甲衣它的外层是麻布和棉布,里层却镶嵌着铁片。 但半兽人们也有着囚犯们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他们的力量与利爪獠牙,他们抛下断折的武器,就像荒原上的野狼那样跳起来扑倒敌人,然后让自己的牙齿穿透他的脖子,或是用后爪撕裂他们的肚子。 葛兰将火把直接插进了一个半兽人的喉咙,但他的脊背同时受到了另一个半兽人的袭击,利爪刺入了他的皮肤和肌肉作为一个盗贼,他擅长的是匕首与绞索,但他同样能让一柄长剑尝到足够的鲜血他反转长剑,从自己的胳膊下面刺出去,在剑尖遇到阻碍时他压住了长剑的注铅重球让它向上,“继续,宝贝儿,继续。”他在心里嚷道,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拱起脊背半兽人死前发了狂般地抓挠与撕咬,他的整个上身因此变得鲜血淋漓,但没有致命伤,没有,他忍耐着,不去发出惨叫引起其他兽人的注意,一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敌人,翻滚着,就像那个尤带温热的尸体还能和他搏斗,最后他让死去的半兽人覆盖在他的身上,就像盖着一层臭气熏天血淋淋的毯子他在死去的半兽人身下急切地伸出双手挖掘雪和泥土,直到把自己完全地埋进去感谢公会教给他的一切,他曾经认为这个技能相当的无用,幸而最后他还是非常认真的学习了。 这并非万无一失,兽人们有着比人类更敏锐的眼睛与鼻子,或者有兽人与人类在混乱中仍然看到了他葛兰一点也不觉得那些所谓的“同伴”会容许他一个人活下去,但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雪和污泥包围着葛兰,他的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痛,他给自己预留了一个小窝,里面存放着人类赖以生存的空气,但这并不能维持太久。 *** 两百名囚犯的生命换来了两座小投石器与一座钻孔器的毁灭,它们被烧焦了罪人们与半兽人的战斗仍在继续,虽然伯德温并不赞同王都的做法,但他必须承认自己更为爱惜自己的子民。 但兽人们还是组装起了两座巨型投石机。 “带着轮子,”伯德温说:“我第一次看到带着轮子的投石机。” 两个法师学徒静立在忙碌的兽人一侧,手上拿着纸板与笔,他们不负责劳作与作战,只负责检测与记录,毕竟这种巨型投石机还是第一次被正式投入战场使用,他们必须记下它的每一个值得宣扬的优点与需要改进的缺点,以及在组装和使用它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种巨型投石机的支架看上去就像是两只等边梯形,木条呈x状交叉支撑,一个a字形的滑轮架耸立在投掷臂的上方。 即便使用了滑轮,扬起投掷臂时仍然需要四十个兽人协同发力,才能拉起一万三千磅的平衡物也就是被固定在投掷臂后端的铅块,它们和由一整棵马尾松砍削而成的投掷臂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套着怪异螺帽的木杆笔投掷臂与x型支架连接的地方特意增设了夹着它的巨大木块,外层包裹铁箍,打着铆钉,免得因此而变得脆弱的主干在第一次投掷后就折成两半。 兽人们的人类工匠雕琢了数百枚两百五十磅到三百磅重的石球,它们滚落在地上,颜色灰白,像是一个个人类的头骨。 十二个兽人拉拽着开火栓,它就是一个尾端联系着一根粗牛皮绳的铁楔,插进固定在投石机底座与投掷臂顶端的带链铁环之间他们闷声哼哼,用力抓着绳子猛向后扯,开火栓却始终纹丝不动,急于看到结果的兽人勇士挥舞着他的鞭子,暴躁地抽打他们,于是在一阵狂乱的痛楚嚎叫后,开火栓终于被拽了出来它被拉开的那一刹那,投掷臂末端的铅块猛然下坠,投掷臂下沉的前端碰地一声向上扬起,连接着它的牛皮吊索,吊索末端的皮兜,皮兜里重达两百五十磅的石球被甩上了上百尺的高空,飞向雷霆堡的城墙。 兽人们兴奋地大喊大叫,在不远处观察情况的法师却在石球被抛掷出去的同时就摇了摇头,果然,石球在距离城墙还有数十尺的地方就掉了下来,落点低的大概只能威胁到一个侏儒。 雷霆堡的守军们响亮的嘲笑声穿过了整个龙腹隘口,兽人们的部落首领不悦地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而红袍法师只是平静地吩咐学徒缩短吊索的长度。 被命名为开火栓的铁楔被抹上了一些油脂,这次只用了十个兽人就拉动了它,投掷臂再一次猛烈地将石球甩上高空,无需法师提醒,兽人们也能看得出这颗石球被抛得更高更远它准确地击中了城墙的木质通道,大约有三人并肩那么宽的木墙被它砸的粉碎,木屑就像细小的箭矢那样四处飞溅,余势未尽的石球在地面上跳跃翻滚,犁出一道浅浅的壕沟后,砸伤了一个没能及时躲避的士兵的脚。 投掷臂在空中激烈地摇摆着,抛掷石球产生的反作用力全被轮子吸收,它没能如人类所希望的那样分崩离析。 “很好,”法师温文尔雅地说:“让我们继续。” 第九十一章 攻城(二) 巨型投石机的力量是毁灭性的。≤ 木质的护墙与平台会被它击打到粉碎,而石质的城墙会留下深深的凹坑,如果它落到了胸墙以内,它会蹦跳滚动,被它碰擦到一点也会造成骨折或是皮肉撕裂两台投石机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造成了十架小投石机或是三百个兽人才能造成的伤害如果不是雷霆堡也有着自己的法师,这个损失可能还要大一些施法者们中的一个施展了化石为泥的法术,让石球变成了毫无杀伤力的沙子,而另两个分别施展了原本用来粘滞生物的沙墙术与抛掷法球,前一个让石球的速度变得缓慢,而后一个则让石球偏离了方向,可惜的是能被他们拦截下来的石球只有一小部分,城墙上大半的木制品,包括一架珍贵的弩炮,都被摧毁殆尽,另外三架需要修理,仅有两架勉强得以幸存。 一个骑士被石球击中胸膛,胸甲与内层的链甲都被贯穿,扭曲的钢铁插入了柔软的内脏,他即刻死了,面孔上只有惊奇与茫然。有十来个士兵也遭遇了与他相类似的灾祸假若石球正中他们的要害,真幸运,他们还不至于受太多的苦,但有好几个只是被砸中了手臂和腿,被砸中的地方就像法师的戏法那样一下子就没了,留下的伤口比刀剑或是兽人的獠牙造成的更为可怖就像是被人用力掐捏了一把的泥人,所有的东西都破碎并粘结在一起,人们根本无法为他们止血治疗他们在惊恐与疼痛中迅速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还有一个弓箭手,一枚石球恰好击中了射击孔,飞溅的碎石刺进了他的眼睛,他的同伴把他拖走,拔出那块就像是颗大钉子的碎石,而后遗憾地发觉它已经深入弓箭手的脑髓。 伯德温侧头让开一块急速飞来的碎石,战场上的情况不甚理想半兽人们已经占据了优势,他们甚至开始偷偷摸摸地用餐好吧,就是如你所想的,他们吃掉死去或是快要死去的敌人,将凝固在鲜血里的护甲衣扯出来裹在自己身上,捡起人类的武器,那些面上烙印的罪人开始转身向着雷霆堡逃跑,半兽人追逐着他们,一直追到人类的小投石器与弩炮射程以内,投石器扔出来的石头让这些杂种尝到了之前雷霆堡的守军尝到的苦头,而弩炮发射出的长矛能将他们两个或三个串在一起钉在地上。 半兽人们明智地选择了逃跑,放在往常,城墙上的士兵定然会哈哈大笑,但如今他们谁也无法弯起嘴角伤痕累累的罪人们跑到坚实的城墙下,歇斯底里的叫喊着,用手中的武器或是拳头,脚甚至于是额头敲打冰冷的巨石,祈求着城墙上的人放下一条救命的绳索。 “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他们叫道:“我们已经赎罪了!放我们进去!” 士兵们看着伯德温,而在伯德温下达任何命令之前,兽人们的小投石器投掷出的石头与他们射出的弩箭已然如同暴雨一般地倾泻而下,不过一眨眼间,他们就全部死在了城墙下面。 “大人,请不要站在那儿。”他的扈从紧张的说,虽然唯二得以直接威胁到城墙的巨型投石机突然停止了动作,它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在黑暗的包围下初冬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沉甸甸的灰云遮蔽住了普通的星辰,只有施法者可见的魔法星河依然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但它们的光芒是凡人不可见的,兽人们的阵营中不见光源,他们的眼睛就像是狼或是熊,能够在黑暗中看见东西,但人类不行,他们在城墙上燃起火把,即便他们知道这是在给兽人们指出标的。 伯德温转过身来,他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他的士兵,也知道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的罪人,但他仍然会感觉到愧疚而且…… 他向法师投去询问的眼神,精灵和人类的,而他们都摇了摇头,雷霆堡最为强大的法师,也就是那个同样擅长塑能系法术的法师举起双手:“抱歉,”他说:“我不确定我的法术能够辐射到五百尺以外。” 一个精通咒法的法师点头附和:“这个距离即便能够召唤出火焰蜘蛛它们也会不可避免地失去控制。” “而我们之中还未能有人能够施展这个法术呢。”另一个法师说。 克瑞玛尔抚摸了一下它的戒指,如果有人不慎碰到这枚戒指,或许会奇怪它为什么会是灼热的。 你能走出五百尺吗?异界的灵魂问道。 它能,曾经的不死者代为回答道,但离开你,或者说你的魔力太远,它会变得虚弱五百尺,就你现在的力量而言,它或许还能点着一团绒毛什么的。 异界的灵魂叹气,我以为元素灵仆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生物,他说。 在火元素位面,当然是,另外元素灵仆最大的作用不在这儿。 “他们为什么停止了?”一个骑士问道:“石球没了,还是那两架投石器终于散架了?” 凯瑞本走向堞口,“不,”他说:“它们仍然坚固稳定。” 站在山谷阴影中的红袍法师做了个手势,他的学徒跑过去,兽人们打开预备好的木箱,从里面取出与石球差不多大小的深色陶罐,它比石球轻得多,巨型投石机又一次被调整陶罐呼啸着穿过冰冷的空气与黑暗,但它一落地就爆发出了能够致盲的明亮光芒,这些光迸跳着四处飞溅,携带着大量的烟雾,散发出的气味灼烧着人类的喉咙与眼睛,除了石块,它们碰到的任何东西都会激烈地燃烧哪怕只有一丁点儿,被它们灼烧的人类翻滚着想要扑灭火焰却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这些火焰就像是有生命的东西,能够迅速地钻入你的皮肤和骨头里并像燃烧一截干燥的枯木那样可怕地焚烧它们。 克瑞玛尔立即举起手指,用意念的力量将一大锅水幸好它们还是冰冷的,倾倒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的身上,白雾弥漫,刺激性的气体让所有的人类与精灵都痛苦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黑发的年轻施法者也不例外,但他受到的不利影响要比其他人更少一些,所以他还能嗅闻出气味蒜的气味。 感谢九年制义务教育,异界的灵魂祈祷道,虽然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他的化学老师是男是女了。 他驱散身边的烟雾,并且将自己的声音放大:“白磷,”他高声提醒:“这是白磷。” 白磷也是法师所能接触到的矿物之一,只是不怎么常用,一些没能立即反应过来的施法者们随即施法,驱散烟雾并召来大量的清水冲洗那些被火焰殃及的士兵与器械,但更多装着白磷的陶罐被击碎了,伯德温抓住一个法师让他去转达自己的命令现在只有法师能够在城墙上自如行动,他不能让自己的士兵无谓而又凄惨地被魔鬼的火焰活活烧死。 “喝吧。”凯瑞本说,他递过去一个小瓶子,伯德温接过来,发现那是经过稀释的生命之水,他喝了一点,又点了一点在眼睛里,火辣辣的感觉顿时消退了许多,“谢谢,我的朋友。”他眼泪汪汪地说,征得凯瑞本的同意后将小瓶子传递下去:“我会用兽人的牙齿和皮毛来偿付这笔货款的。”他补充道。 精灵们几乎没有受伤,他们帮助受伤的人类退往箭塔,一个精灵法师借助飞行术飞向半空,俯瞰整个龙腹隘口,兽人们已经发动了第一次真正的进攻他们如同磷光般的绿色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重重起伏不定的浪潮,而被浪潮簇拥的是一块高高凸起的尖锐阴影那是兽人们的攻城锤,是巨型投石机所用的投掷臂两倍长,直径却有它的三倍甚至更多,它被掩藏在三角形的木棚下面以抵挡守城者丢下的滚油、融铅、巨石,三角形的木棚上覆盖浸湿的兽皮,既是为了增加木棚的坚韧度也是为了避免它被引燃,巨大的铁链将攻城锤悬吊在牢固的支架上面,支架下是装着滚轮的平台,几个兽人们扛着平整结实的野牛皮铺在它即将经过的地方,免得融雪之后的松软土地将这个沉重的庞然大物陷在原地动弹不得。 巨型投石机还在运作,白磷陶罐与石球轮番敲击着雷霆堡的城墙,白磷火焰带来的高温融化了附着在石砖上的坚冰,石球在它上面凿出深刻的印记。 兽人们在距离城墙还有三百尺的地方停下,他们同样惧怕白磷的火焰、烟雾与气味,但如今雷霆堡的城墙已经失去了弩炮与小投石器,士兵和骑士们固然可以向下射箭与投掷梭镖,法师也可以向他们投掷闪电与火焰,但这样无疑会艰苦与危险得多。 “我们有可供替换的器械和武器,”伯德温说:“但需要时间。准备,”他对扈从说:“我们要出城作战。” “那两架巨型投石机必须被拆除。”凯瑞本说。 “它们一定被严密地看守着,”伯德温说:“被最强壮的勇士,或者,祭司。” “但我也有我的同伴与法师呀。”精灵游侠愉快地说。 第九十二章 攻城(三) “或者你可以等我回来,我的朋友。⊙”伯德温接过扈从递来的头盔,在将自己的面目掩藏在银白色的钢铁下时,他的声音嗡嗡地传来:“不知道会有多少野兽聚守在那儿。” “只怕我们已经没有犹疑的时间了。”凯瑞本说。 就像是要为他的话做佐证,暂时停顿了一会的投石机再次投出了白磷陶罐,这次它们被抛得又远又高,有几个落进了外堡也就是两层城墙之间,烧毁了连接着两者的吊桥栈道,另一些落进了堡内的广场,烧着了马匹的饮水槽。 幸而在建造供士兵、骑士的家属以及商人们的住所和仓库时,第二任领主极具先见之明地将它们移动到了近乎隘口边缘的位置,与雷霆堡间隔着一大片荒芜的沙地,以及一道低矮的石墙,在现有的位置上,投石机投出的白磷陶罐根本无法触及到它们,否则可以想象的,当这种外焰温度几乎能够融化石头的矿物粉末将会引发多么深重的灾难。 伯德温没有再说什么,他翻身上马,然后是他的骑士们,扈从给他们递上了长矛,这种长矛要比别处骑士所用的长矛更短一些,矛尖都是由精钢铸就的。 士兵们已经撤除了钢铁大门的横闩,两人一组地转动绞盘,骑士们做好了准备,他们的马匹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摩擦蹄子。 当雷霆堡的钢铁大门打开到可容两个骑士并肩驱行的时候,雷霆堡的主人,泰尔的骑士伯德温挺起胸膛,高声呼喊着泰尔的名字,祈求着他的公正与护佑,他的声音响亮而清晰,就像雷声在冬日的夜空中回荡,而他的甲胄,他的马匹与他的武器都笼罩着如同星辰般的明亮光芒他的骑士们大声应和,热血沸腾,他们眼睛清亮,耳朵灵敏,四肢充满了力量,却又是那么地轻盈灵活。 他们在低沉的轰隆声中一涌而出,城墙外弥漫着白磷的烟雾,但它已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妨害伯德温和他的骑士就像是一枚白亮的矛尖,刺入了兽人的阵列。 仍在因为白磷的气味而咳呛流泪的兽人既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给出正确的反应,他们被矛尖刺穿,又被宽剑劈砍,他们的头颅四处滚动,身体则在打着黑铁马掌的马蹄下化为肉糜。 而在城墙前方的兽人陷入一片混乱时,精灵们的队伍已经悄无声息地从次堡的“除非某个兽人突然成为了学识之神欧格玛的信徒。” “有时我真不明白那些人类是如何想的,”另一个精灵评论说:“兽人难道他们以为在这种邪恶混乱的生物能够更好地统治与管理他们?就连三岁的人类幼儿也知道人类是兽人的食物。” “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是例外。”凯瑞本说:“而且对于他们来说,属于所有人的天空与大地并不比他们手中握着的一颗石子更重要。” *** “我们有最强壮的勇士,”黑血部落的首领说,“还有蒙受伟大的卡乌奢最多恩惠的祭司,我们不需要人类来帮我们看守什么。” 他的话非常的无礼,并且愚蠢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两架巨型投石机,还有镶嵌着铁质公盘羊头的攻城锤是谁带来的,法师学徒的手指轻轻颤动,他们的武器在进入这个充满着各部落首领的大帐时都被收缴,但一个施法者所依仗的从来就不是秘银精金,他们有十足的把握在祭司干预之前杀死这个兽人或只是弄瞎他,砍掉他的腿,两只手臂后一种方法比前一种方法更能让他们心情舒畅。对于兽人来说,一个残疾了的兽人,不但不再是他们的首领,甚至也无法算得上是个战士,他会被剥下珍贵的甲胄皮袍,赤身**地被赶进半兽人与奴隶的圈子里,用自己的**去对抗人类的刀剑。 但他们的导师只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大帐中央,兽人最大部落暴雪的主人,被兽人们称之为格什的兽人首领,他比其他兽人更为高大健壮,肌肉在青绿的表皮下拱起,就像是裹着一层苔藓的乱石堆,而披覆在乱石之外的是如同夜色般的黑色毛发,有着人类手掌那么长的獠牙突起在嘴唇外面,细长明亮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即便兽人看来也十分不祥的暗红色却闪烁着法师在一些年长有学识的人类眼中才能看到的睿智之光。 他确实是兽人们中最为特殊的一个,他从商人那儿购买懂得计数写字的人类,向他们学习人类的语言文字与其他他觉得有用的知识虽然这些“教导者”在被榨空了脑子里的内容后也不免沦为奴隶与食物,但在整个学习的过程中,据红袍法师所知,他们的待遇几乎和兽人们的战士一样好,为了这个,暴雪部落的勇士们还曾经发动过一两场针对他们首领的小暴动,但最后他们无一例外地成为了格什所能拿出的最为直白与确凿的证明证明一个兽人去学习人类的东西并不会把他变得和人类一样懦弱无用。 哦,那时候格什还不是格什,他那时还是兽人赤眼,但自从他杀掉了部落中每一个敢于对他龇出牙齿的兽人就没哪个兽人敢于再去撩拨他的胡须,他决定叫自己格什在兽人的语言中,它意味着独一无二的时候,当然也不会有人反对,哪怕是那个给他起名的老祭司。 “您是客人,”格什说,帐篷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即便他在其他兽人乱哄哄叫嚷着竭力显示自己勇武的时候从来就是沉默不语,但只要他一发出声音,是的,就是这样,所有的兽人都会闭上嘴,安静而专注地倾听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您是客人,”格什重复道:“据说人类在招待他的客人时必须遵守三个准则,之中有一项就是主人必须保证客人的安全,法师,无论如何,战场都不会是个安全的地方,所以说,”他身上的甲胄十分齐全,并且看得出是依照他的身型所做的,他带着铁环手套的手在有着盘羊头颅那么大的膝盖上拍了拍:“到我的帐篷里来吧,”格什邀请道:“让我们喝酒,吃肉,击鼓,我那儿还留着三个人类女奴与一个吟游诗人,我们可以高高地坐在峰”红袍法师说:“您可算不上是个好主顾,”他似乎没注意到格什突然停下的脚步:“您似乎不怎么喜欢我的药水?” “卡乌奢不喜欢精灵的造物,”格什狡猾地说:“即便它已经被污秽了。” 法师转而凝视他们的脚下格什的帐篷按照他的喜好被驻扎在突出的山脊一角,风吹来了白磷的气味,格什打了个喷嚏,“下面有多少暴雪部落的士兵和勇士?”法师问:“三分之一,五分之一?” “十个百夫长与他们的士兵。”格什说,他是第一个会用什、百、千夫长作为勇士称谓的首领,并且懂得计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那些只会靠祭司和数手指头的兽人首领更有野心并且有着与之相配的头脑,虽然还不够聪明,但已经能让法师愿意在他身上浪费一些宝贵的时间。 “不太多,甚至可以说,比起往年的暴雪部落,有点少,真是太可惜了,您不愿意使用我的药水,所以无法拿出更多的士兵太糟糕了,他们现在还畏惧您,慑服于您留在他们记忆里的残暴与强大,但如果您们获胜,那些兽人将会得到比您更多的财富与奴隶,那么您们之间的力量就会产生变化了恕我直言,尊敬的卡乌奢总是鼓励他的子民剔除掉那些虚弱的部落,分割他们,吃掉他们。” 格什抽动鼻子,白磷的蒜味让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着打喷嚏,“谁知道呢?法师,谁也无法预测命运的走向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有点儿明白的法师,我和那些人类学了很多,不能说每一样都对部落和兽人有用,但之中还是有那么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譬如说,穿着红袍子的法师都是一些性情恶劣的家伙,他们会把毒药藏在蜜糖里,也会在柔软的毛毯里裹着针,你以为能从他们那儿拿走一枚铜币,他们却会从你那儿拿走你最后一根脚趾头与睾丸上的皮……他们从不把生命与灵魂当一回事儿,对,法师,我不相信你还有你的药水。” 说完,格什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帐篷,而法师只是微微一笑,他的手指颤动,跟随着他的兽人勇士丝毫未曾察觉一道透明的影子从法师的衣袖里钻出来,他们的两脚之前钻进了岩石的影子里,又从岩石的影子钻入了那些守卫着投石机的士兵的影子里,最终在投石机的滑轮上停歇了下来。 ***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言箭笔刀打赏九鱼1888起点币辛苦了,请鱼大也注意休息。作者:感谢您的慷慨打赏,真是受之有愧……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展笑无棱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紫式部公主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德克灵魂行者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说了不差钱,看赏!小饕一枚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林婵意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面包星君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仓鼠球兔子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mp;amp;amp;lt;/a&amp;amp;amp;gt;&amp;amp;amp;lt;a&amp;amp;amp;gt;&amp;amp;amp;lt;/a&amp;amp;amp;gt; 第九十三章 攻城(四) 泰尔的光辉照亮了兽人狰狞而丑陋的脸,伯德温的骑士组成一个宽松的箭头形状,让自己的同伴防护身侧与身后,受泰尔护佑的他们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与灵敏,但雷霆堡所需面对的兽人从来就是数以千计,骑士们只能暂时地驱散他们,逼迫他们逃跑,破坏他们的阵型,扰乱他们的视线……伯德温是唯一一个专注向前的人,他的目标是那样的明确兽人们的勇士从防护着攻城槌的三角棚子上跳了下来,挥舞着自己的锤子与斧头,伯德温高呼着泰尔的名字,无所畏惧地迎上了数量有他十倍之多的敌人,他投出长矛,它将一个兽人穿钉在了运送攻城锤的木平台轮轴上,而后他拔出宽剑,斜着砍断了一个兽人勇士的肩膀,从他的锁骨到他的肋骨;一个兽人企图敲打他坐骑的膝盖,马匹愤怒地直立起来,巨大的,钉着黑铁马掌的马蹄在他的丑脸上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新月印记,伯德温的身体在半空中倾斜,他毫不慌张地回转宽剑,斩中一个想要从背后戳刺他的兽人,那个兽人拿着一柄加长了木柄的梭镖,梭镖显然出自于兽人的铁匠之手,里面的杂质未被完全去除,它在伯德温的盔甲上折成数段;对伯德温造成真正威胁的是一个持有灯笼盾牌与短剑的强健兽人,所谓的灯笼盾牌是一种价格昂贵,大的足以覆盖一口水井的铁盾,连接着一只不分指的铁手套,手套的间隙镶嵌着铁刺,而盾牌的中央也有如同匕首般的锐利凸起,它的一部分边缘还被有意地打磨过,如同刀剑的锋刃那样泛着冰冷的白光。 紧抓着这枚可怕防具的兽人站立在融化的雪地里时几乎与坐在马匹上的伯德温一样高,污秽残暴的红褐色眼睛与冷酷坚定的灰色眼睛两两对视兽人只有部落,首领与祭司,没有贵族与骑士,他们只有很大的勇士,勇士与普通兽人,兽人奴隶,半兽人,人类奴隶的区分与伯德温相对持的兽人在脖子上悬挂着经过固化防腐处理的人类眼珠项链,之间还夹杂着两只精灵耳朵,在兽人部落里精灵耳朵是祭司的特权他很有可能是祭司的儿子,仅有或是最大的,他的父亲将这两枚经过赐福的祭品挂在他的脖子上,祈求兽人之神对他的赞许与恩赏,这比钢制的盔甲,龙皮靴子和秘银护腕更能证明他的身份。 他跳向一侧,比一条恶毒的狼更轻捷无声,而后挥动那面巨大的盾牌攻击伯德温的左肋,雷霆堡的主人及时地抬起手臂,盾牌的青灰色表面与他的盔甲发出响亮的碰撞声与刺耳的摩擦声,那根突出盾牌正面的针刺逼迫伯德温向右倾斜兽人的力量超过了伯德温的预计,只差一点,他就被撞下了去惊人的压力从他的手臂转达到他的腰部,又从人类的腰部转移到了马匹身上,这匹因为两眼之间的白痕而被命名为流星的灵巧马儿同样蒙受着泰尔的荫蔽,它比它的同类更强壮并且聪明,但这次它也烦躁地摇晃起了脑袋而马匹与马匹主人的右侧,后方与前方,都只有敌人没有朋友。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兽人想要攻击“流星”的腿,但华丽的马衣很好地掩蔽住了马匹腿部的位置,而且作为经过无数训练与战役考验的战马,“流星”同样擅长躲避刀剑的刺击,即便它无法看到,刀剑梭镖至多只能割破马衣的流苏于是他们向“流星”射箭,大部分的箭头都是骨质的,但也有一些是黑铁的,一支铁箭头的箭射进了这匹忠诚的马儿唯一未曾被覆盖甲胄的部分,也就是靠近尾巴的那一小块儿,箭头淬过酸醋,“流星”因此疼的颤抖,它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稳稳地在被鲜血与融雪弄得一片泥泞的冻土上立住了自己的四只铁蹄,并且在更大的压力到来时保持住了平衡与稳定,就像在冻土里插进了四根钢柱伯德温猛烈地转动身体,卸除掉盾牌的压迫,改为双手握住宽剑,他横向挥出狂暴的一剑,兽人不得已地后退,他张大口向雷霆堡的主人发出威胁的嘶鸣。 伯德温迅速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局面对人类并不是那么有利,兽人们的尸体正在累积,但他们的数量像是永无止境,骑士的力量却是有限的他下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在又一次刀剑相交时他跃下马,放弃了“流星”的帮助与羁绊,他直接面对这个有着他两倍那么高大的兽人,他无所畏惧,而他的宽剑如同实质化的愤怒那样吞吐无色的火焰。 人类的勇士与兽人的勇士同时发出了沉闷的吼叫,如同雷击般地交锋,短剑、盾与宽剑仿佛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碰撞了无数次,黑暗中火星四处迸跳。 伯德温的决定是正确的,兽人勇士比普通兽人更为高大的身躯在面对过于矮小的敌人时反而成为了一个缺点,他应该如同其他大个儿兽人那样伏下身来如同野兽一般四肢着地地用爪子与牙齿与人类对抗,但他不舍得放弃珍贵的盾牌,他堪称笨拙地追逐着伯德温,试图将人类的首领挤死在那块巨大的钢铁防具之下。 他给了伯德温杀死他的机会。 兽人们因此鼓噪起来,而又恐惧地后退,他们若是有着更多的勇气,或许是能够将伯德温留在战阵中的,但没有那个兽人愿意先去死伯德温翻身上马,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遮盖着攻城锤的三角棚前面,他一边高呼着泰尔的名字,一边挥动宽剑三次,第一下劈开了包裹着潮湿兽皮的木板,第二次击碎了悬挂着攻城锤的铁链,第三下斩断了攻城锤,铁质的盘羊头落入污泥。 兽人的勇士们愤怒地大声叫喊,不用鞭子木棒,而是用刀剑驱赶着兽人士兵向前,但来自于人类弩手与弓箭手的密集箭矢阻断了他们的追击一个兽人勇士在与他们仅差了三个马身的地方被一架弩炮射出的短矛贯穿。 伯德温和他的骑士们一冲进雷霆堡,他们的扈从就奔了上来,各个骑士都已经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他们简直就是从马匹上摔落下来的,扈从们轻车熟路地卸除了他们的盔甲,脱掉链甲,解开紧身短袍。负责治疗的牧师不是光明的罗萨达的侍奉者,就是仁善的伊尔摩特的侍奉者,一对一地施放了他们的治疗法术,温暖的白光照拂着骑士们的身心,伯德温用眼睛点数着他们,每一个无法与鲜活的面孔相对应的名字都会令他痛彻心肺。 “凯瑞本那儿怎么样了?”他问,那是他最为信任的一个骑士,在他出城作战的时候,这个稳重的年轻人将会代替他指挥士兵与骑士继续他们的战斗。 “精灵们成功了。”那个骑士难言兴奋地说道:“它们烧起来了。” *** 之前。 凯瑞本身边的一个法师率先投下了法术,它所带来的是一大团难以捉摸却十足恶臭难闻的云雾,操作投石机与保护它的兽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弯下了腰开始呕吐,除了祭司与一些明显看起来与普通兽人有所区别的家伙,后者得以幸免倒不是因为他们更强壮,而是他们的脖子里悬挂着祭司赐予的护符他们很快便发觉了精灵们的存在,并向他们射箭,但比他们更快的是精灵的箭,精灵们的箭矢都经过附魔,秘银箭头,击穿钢铁的链甲就像是铁箭箭矢击穿皮甲。 凯瑞本的箭对准的是一个兽人祭司,他要比其他祭司更为苍老,青灰色的皮肤上生着诡异的黑色斑点,精灵的目力好的能够看见它们是如何蠕动与凸起的他是暴雪部落的祭司丹佛,他曾抓住凯瑞本的朋友,并折磨了他十个白昼与九个夜晚,凯瑞本没能救回自己的朋友,他砍下了老祭司的右手,现在这只手的位置被一只黑色狒狒的爪子占据着,它伸向天空时简直与一棵枯死的树木毫无二致。 那支箭矢射穿了祭司的颈脖,却如同幻影一般没能产生一星半点的伤害,凯瑞本知道或许就在某处,一个无辜的人类奴隶或普通兽人、半兽人正在因为脖子上突然出现的致命伤而惊怖不已兽人的祭司常用法术之一,用别人的性命来保证自身的安全。 丹佛向凯瑞本举起了一只手指,狒狒的手指,半透明的白色指甲弯曲而尖长一股令人浑身发寒的风穿过了精灵的身体。 克瑞玛尔立刻投下了他的法术,一道灼热而绚丽的火焰。火焰击中了一架投石器的基座,但它并没能如精灵与人类所愿彻底地引燃整个投石机,它安静地燃烧了一会,就因为魔力的缺失而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水?” “符咒。”凯瑞本说:“跟着我。” 兽人士兵向上攀爬,而精灵们则向下俯冲,精灵法师们施放法术,战士们则在射空箭囊后拔出了弯刀短剑,但他们所要对战的并不是这些只能说是寻常的兽人,或者说,他们必须将不多的时间与力量用在更正确的地方兽人的祭司,还有他们的首领他们就像鸟儿那样飞掠过兽人士兵的头他率先冲向了一个祭司,精灵的弯刀闪动着光芒,那个祭司仓促地滚落在地上他夺回了自己的性命,但召唤被中断了。 克瑞玛尔向某个祭司投去一个油腻术,他连带着他的勇士一起滑倒,瘦小的祭司被强壮的勇士碾压在身体下面,徒劳地挥舞着干瘪的手脚兽人拼命地想从身份尊崇的祭司身上爬起来,却一次又一次地砸在了那副可怜的小身板上,可惜的是他最后还是被另一个勇士抓着双脚拖开了,不然他倒很有可能帮了精灵一个大忙。 黑发的施法者看了一眼凯瑞本,他正在和第三个祭司过不去,克瑞玛尔将注意力移回他的目标那两架巨型投石机,正如凯瑞本所说,浅褐色的木质结构上描绘着色泽乌黑的符咒,他再度投放了一个法术,火焰燃烧着,符咒在火焰中扭曲,发出嘶叫,但克瑞玛尔发现它们的效力并未高到兽人们所期望的那个程度火焰还是会对木质部分产生影响,被火焰烧灼的地方发黑了。 也许只需要更高一些的温度,异界灵魂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阴影上面,它们周围滚落着石球,而那些阴影,是一些一尺见方的木箱,几个木箱打开着,里面,哦,真是太妙了,装着异界灵魂觉得挺眼熟的褐色陶罐。 他再次激活了一个飞行术的卷轴,然后用他的意念,一个个地移动那些木箱。 站在丹佛身前的人并不是暴雪部落的首领格什,而是他的侄子,兽人们都知道格什从未蒙受过此项殊荣他本人似乎也不那么在乎。他与祭司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两者之间缺乏尊敬与信任,只是部落中这两人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们也只得彼此忍耐。 丹佛一向自称自己是最得卡乌奢宠爱的祭司,或许他并未夸大其词,他是最快完成召唤的,卡乌奢的侍者它在主物质界的形象是不确定的,就像是一团猩红色的雾气,又像是一个立体的影子,看上去就像是狮子、狼、毒蛇、秃鹫的结合体,你能在它身上找寻到獠牙,也能找寻到爪子,更能找寻到多对大小不一的翅膀它给予力量的方式就像是嗜好血肉的虫子钻进牺牲品的身体祭司操控着法术,他会视情况一般而言,在很短的时间内遣返性情贪婪的侍者,免得受选者的身体最终被侍者侵占。 但丹佛并没有那么做。 卡乌奢的侍者占据了这个身体。 第九十四章 攻城(五)两更合一,六千上 精灵们露出了憎恶之色。 大概没有什么能比承受了卡乌奢侍者魔力的兽人更为恶心的了兽人原本就像是一只直立起来的野兽,而且是生有疾病的野兽,层层累积的疮疤与脓疱隐藏在浓密的毛发下面,面孔与脖子上生着肉瘤,耳朵与鼻子上覆盖着粗硬的短毛,他们的眼睛虽然锐利,看上去却都是混沌一片,雌性兽人与雄性兽人的生殖器官都不加遮掩甚至会特意显露出来,那些褶皱与粘膜所散发出来的腥臭味是诸多生物或尸体中最为凶猛并持续时间最长的一种。 卡乌奢侍者的魔力呈现在勇士与首领身上的外在形式就是让他们除了丑陋之外更增添了一份可怖,而且这种改变即便是魔力耗尽之后也无法令得这些盲目的信徒恢复原状,当然,兽人们认为这是神祗所赐予的恩宠就在丹佛完成了他的召唤后,格什的侄儿开始了他的变化,但因为他承受的魔力是所有勇士中最多的,他的变化反而是最后结束的其他的兽人可以说是飞快地完成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一个兽人的双臂伸长,爪子变大,指甲拖在地上发出如同金属交错一般的声音,而他的脊背上生出了蝙蝠才有的肉翼;另一个兽人有了一对强健有力的后腿,他的前臂缩小,却又从肩膀和肋骨位置伸出了两对手臂,脑袋则像是拉长了一样的前伸;第三个兽人伏下身体,他的头颅变大,眼睛变小,毛发变得蓬松坚硬,竖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利箭他们的上下颚都被大幅度地拓展,牙齿增多增大,变得尖利。 生出了翅膀的兽人兴奋地仰天大叫,呼地一声就飞向了暗沉的天空,这双翅膀是新生的,但他使用它的时候就像是它原先的主人那样熟悉轻易他狂笑着自上而下地扑向一个正在施放一个连环闪电法术的精灵法师,凯瑞本翻滚着,从一个兽人的尸体上拔下利箭,搭上弓射了出去,秘银箭头如同流星一般地闪烁袭击法师的兽人敏捷地扬起灰黑色遍布血管与粘液的翅膀,他被射中了,但只是被射中了,那双看似单薄实质上却如同龙皮一般坚韧的肉翼紧紧地夹住了那枚箭头,没有再让它深入或是贯穿,精灵法师被卷缩成一团的兽人猛地从空中撞了下去,他摔倒在地上,法术被打断,当他正预备站起来继续的时候,某样东西重重地推了他的脊背,法师被迫重新扑回到地上,然后他看见了凯瑞本的“银冠”与“星光”,而在凯瑞本身前是挥舞着三对手臂的兽人。 那个兽人只需轻轻跳跃就能越过近十尺的距离,并且落地悄寂无声,他向凯瑞本张开嘴巴,桃红色的舌头几乎有他的身体的三分之一那么长,它原本应当属于一只龙属大蜥蜴也就是那些习惯生活在巨龙周遭的蜥蜴,既是巨龙的食物也是它的看守,商人们常用它的皮来冒充龙皮,尖端就像一根空心针,连接着它的毒囊藏在它的舌头下面,那条舌头猛地刺向凯瑞本,快得就连精灵也只能找寻到它的残影。 凯瑞本将“银冠”移动到他的鼻子前面,而后他听到了“叮”的一声,感谢他的经验与本能所赋予他的直觉,毒液喷洒在“银冠”的刃面上,只有针尖大小的一点穿过了游侠心爱武器的防守,溅上他的面颊,带来如同火焰烧灼般的疼痛,幸而对于精灵们来说,物质界的大多毒素都效用不彰,它只带来了一阵短短的眩晕,凯瑞本身后的法师终于完成了他的法术。 闪电照亮了蜥蜴兽人的脸,他的脸上爬满了暗红的鳞片,闪电令得它们焦黑一片。 然后凯瑞本听见了精灵的惊叫声,那个比起同伴来像是只多了些毛茸茸的兽人有力地收缩着肌肉,投射出那些变异的毛发,它们就像是一根被扩大了百倍的缝衣针,刺穿了精灵们的脸,手臂和腿,最为严重的一个被刺穿了眼球,灰色的毛发尖端在被鲜血浸润后迅速地折弯,形成一个倒钩,一些兽人正围拢上去,想要乘着精灵们因为受伤而虚弱的时候用锤子砸破他们的头。 依然漂浮在空中的克瑞玛尔也看到了,他投掷出一道火焰,火焰穿过兽人与精灵之间,几个莽撞的兽人以为自己能够凭借着浸透雪水的皮毛穿透这道火焰,结果却被法师的元素灵仆所喷吐出来的高热丝线缠绕与捆绑,他们随即烧了起来,猛烈的就像是由凝固的油脂粘合而成的。 火元素蜘蛛满意地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螯肢。 有翅兽人找到了克瑞玛尔,他拍打着翅膀,将双爪收入胸膛,一边狂热地摩擦着他的利齿,向卡乌奢起誓,他这次绝对不会再错失自己的猎物,他收起翅膀,鬼祟地绕过一块突出的岩石,注视着施法者的脊背,他渴望并想象着自己是如何按住那单薄脆嫩的肩膀,低下头去慢条斯理地将惊慌失措的猎物的脖子咬断,痛饮滚热的鲜血与一同流淌出的痛苦与绝望。 他没能得到如愿以偿,在他重又飞起的那一瞬间,一只爪子攫住了他,他的肉翼被撕了下来,身体则被粗鲁地咬碎成块囫囵吞下。 抓住与吞吃同类的是一个怪物,一个畸形的奇美拉,综合着盘羊、狮子与毒蛇三种凶悍生物的特征,这两样武器都有点小了。 它对此似乎也并不那么满意,奇美拉挥舞着手臂,向半空中掷出斧子,一个精灵法师差点被击中,斧头掠过他的额头,在上面留下狰狞的伤口,他在惊骇中下沉,奇美拉吼叫着向他冲了过去,它的叫声十分响亮,甚至可以作为一种武器,却像极了驴子精灵战士们跳上它的脊背,或是跟着它奔跑,用秘银和精金打造的刀剑戳刺它的脖子与肋侧,在发觉无法刺穿这身如同精钢铸造的鳞甲时,他们试着用利刃的尖端刺入鳞甲的缝隙,掀开鳞甲就像与巨龙作战那样,但奇美拉的鳞甲要比巨龙更小,他们的刀剑一次次地从鳞甲上划过,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深刻的划痕与细小的血口,甚至不能对奇美拉造成行动上的阻碍。 克瑞玛尔飞过来抓起了那个法师,并丢出一个粘液球,正中奇美拉的脸,它的吼叫立刻变得模糊不清,但随即这只怪物吐出了寒冷的气流,气流冻结了粘液,它用爪子把它们扒拉下来,想当然耳的,它变得更加愤怒了。 这个法术只延迟了它很短一点的时间,但已经足够那个法师脱离险境,他被克瑞玛尔提着的时候甚至重新集中了精神,投出一道雷霆的长矛,长矛正中奇美拉的胸口,它嘶声惨叫,挥舞着尾巴,尾巴上的毒蛇咬中了一个精灵战士,而他手上的锤子飞出去打中了一个精灵法师的腹部,秘银混杂着白腹蜘蛛的丝线为他挡掉了一部分冲力,但剩下的那些还是让他的眼睛、耳朵与嘴里流出了血。 几个战士设法从死去的兽人那儿拔回了自己的箭,奇美拉赤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是再显眼不过的靶标,但它在箭矢呼啸而出时就闭上了眼睛,它和巨龙一样有着双重眼脸,内层眼脸半透明并且光滑坚硬,即便是秘银也无法彻底穿透。 就在这时,另外两只由兽人的勇士转化而来的怪物扑了上来,有着六只手臂的兽人将一个精灵战士打倒在地,前者的三对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敌人,让他动弹不得,然后吐出舌头,让饱含毒液的尖刺对准精灵翡翠色的眼睛但让他倍感意外的是,他的脊背被无数尖锐的针刺穿了,那些针在他的肌肉里打卷,带来无法遏制的疼痛,他大声咆哮,扔下精灵,转向那个他以为是同伴的家伙。 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豪猪的兽人迷惑地瞪视着他的同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随着六臂兽人恶狠狠地咬下了他的鼻子,他也抛弃了所余不多的理智,和新的敌人疯狂地厮杀起来。 奥克斯祭司气恼地喊叫那是他的勇士,他低声吟唱,疯狂地跳跃着,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出现了黑点,小的,无法计数的黑点,然后一只湿漉漉的毒刺蝇从他的眼睛里爬了出来,它飞向空中,在寒冷的空气中晾干自己的翅膀,它的诸多族人紧随其后,它们在黑夜中如同隐形。 克瑞玛尔是仅有尚能俯瞰全局的人,当精灵战士们接二连三的倒下时他不假思索地投出一道火焰,星星点点,不断爆裂的小火球一下子引起了凯瑞本的警惕,他放声呼喊,精灵战士们应声起舞,短剑、弯刀在空中优雅而精密的上下旋转,掀起的旋风一下子就将这些恶毒的虫子绞得粉碎。 一个精灵战士跃向奥克斯祭司,他的弯刀划过奥克斯祭司的颈脖,将他斩作两截,而兽人的祭司只是向他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狞笑,消失在了空气里距离奥克斯祭司只有数十步的地方,一个兽人士兵的脑袋突然掉了下来。 奇美拉弯下身体,向精灵们吐出寒气,躲避不及的战士与法师们的身体被冻住,它低下头,向他们冲了过去,巨大的羊角与坚硬的头颅就像是一座会自行移动的山丘。 黑发施法者的火元素灵仆敲打着自己的八条腿,及时地挡在了奇美拉与精灵之间,它被撞了个粉碎,碎裂的身体变成了细小的火焰,它们如同利剑般刺入奇美拉的面孔、身体、冰层,烧灼和融化它们。 凯瑞本砍倒了两个兽人,克瑞玛尔的飞行卷轴已经失效,他落在精灵游侠的右侧,手指里捏着施法材料,凯瑞本估算着他和其他法师所用的法术,他看见他的战士们已经满身伤痕,疲累不堪,而他们还要面对更多的敌人。 “克瑞玛尔,”他问:“你还能击中它一次吗?在同样的地方?” 克瑞玛尔点点头。 “用你最强的法术。”凯瑞本说。 克瑞玛尔又点点头,一边悄悄地以目光示意,凯瑞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两架巨型投石机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很多尺寸相当令人在意的小木箱子。 “我们得跑得很快才行。”克瑞玛尔轻轻地说。 凯瑞本微微一笑,他隐晦地呼唤着,精灵们开始移动着彼此靠近,受伤和已经死去的精灵被他们的同伴背负在身上。 “精灵们总是那么愚蠢。”丹佛祭司喃喃地说,如果他们放弃死去和受伤的同伴,或许还能逃走几个,但现在? 唯一可虑的就是精灵法师们会使用传送术或是传送门,但他的手里也握着能够遏制与毁灭这两个法术的卷轴,人类有时也很愚蠢,虽然他们以为自己很聪明。 克瑞玛尔在精灵法师的协助下撕开了一个连环闪电的卷轴,这个卷轴是巫妖抄写的,闪电在奇美拉的胸膛爆发轰隆巨响,怪物的鳞片盔甲四分五裂,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凯瑞本收起“银冠”、“星光”,从他的次元袋里取出一柄精金的短枪,这柄枪是矮人们为了杀死一条邪恶的红龙而特意打造的,为了在上面附魔,他们与银冠密林的王做了一个交易,精灵的王为这柄短枪附魔,令它能够抵御能量与酸液带来的损伤与伤害,并且锋利无匹,锐不可当,但在矮人们用这柄短枪呃,对于矮人们来说是长枪杀死红龙之后,这柄枪就归银冠密林的王所有。 银冠密林的精灵们一致认为这个价格十分合理。 临行前密林的王把它交给了凯瑞本,凯瑞本还以为它会安安稳稳地在自己的次元袋里直到他回到银冠密林呢。 或许这就是密林之王的本意,在吟游诗人的诗篇中,精灵们的王拥有的强大魔力能让他窥见过去、现在与未来。但凯瑞本很快便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密林之王从来就对这种可笑的认知不屑一顾,作为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徜徉数千年,上万年或可能更久的精灵的王来说,他在凝视虚空、水流、火焰的时候,确实偶尔能够看见一两条自命运的纺锤上飘然坠落的丝线,但这不是出自于魔力,而是出自于真挚的情感与深沉的思想。 *** 秘银的高脚杯从石桌上掉到地上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它在空旷的殿堂里回荡,平静的水面因此激起了轻微的涟漪。 密林之王的侍从捡起了滚落到自己脚下的杯子,“王?”他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银冠密林的统治者说:“我只是看到了……”他突然停顿:“看到了……”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站了起来,他的侍从已经跟随了他们的王一千多年,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密林之王的翡翠双眼中流露出困惑与焦虑。 精灵的王闭上眼睛,当他再度睁开那双如同海水,又如同晴空般的眼睛时,那些会引起子民不安的混杂情绪都已经被深深地掩藏了起来。 “伯林,”他平和地吩咐道:“打开万维林。” *** 短枪在被交给密林之王时,没有经过任何清洗,矮人的血与龙血残留在它的刻纹里,精灵们用生命之泉的水冲洗它,矮人的血被冲洗干净而龙血变成了黑色,它们似乎已经与这柄银蓝色的精金短枪融为一体,无法去除,正因为这个原因,精灵们称它为“龙血”。 凯瑞本紧握着他,邪恶的龙血令得刻纹发烫,短枪颤动,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那样随时都会挣脱精灵游侠的掌控精灵的法师与战士围绕着奇美拉,争夺它的注意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奇美拉的胸膛已经失去了鳞甲的防护,但那是右侧而非左侧,凯瑞本不知道它的心脏是否依然在左边的肋骨下跳动,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迅疾而无声地奔跑,双手握住短枪,短枪在刺入怪物的胸膛时顺畅而轻盈,奇美拉在最初的时候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直至短枪的枪尖搅碎了它的肺泡,它咆哮着垂首向凯瑞本吐出一股冰寒的气息,但游侠的手还在短枪上,这股能让一个兽人瞬间冰冻成块的寒流与奇美拉体内能够轻易腐蚀钢铁与岩石的血一样没能伤害到精灵一分一毫。 与此同时,克瑞玛尔撕开了第三份飞行卷轴,他敏捷地躲过一柄兽人投掷过来的梭镖,揽住凯瑞本的腰,连带着掀起一阵狂风,把他们两个尽可能快地丢上了半空。 这是一个提醒,一个召唤,精灵法师们从自己的次元袋里抽出了卷轴,精灵战士们则牢牢地抓住了他们。 “不不不!不!”奥克斯祭司是第一个发现他们的猎物正准备逃走的祭司,他发狂地跳跃着,从口袋里掏出一蓬荆棘的种子,往上面吐了唾沫和血,然后挥舞手臂,将它们扔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精灵,那是一个精灵战士,身上还背负着他死去的朋友,那些种子一落进地里就贪婪地汲取着污血和雪水生长起来,一眨眼间,它们就在主人的旨意下紧紧地缠绕住了两个精灵,荆棘的刺刺入他们的身体,吮吸新鲜的热血。 奥克斯祭司大笑,他晃动他栓挂着一串精灵指骨的手杖,让荆棘缠绕的更紧,却没有杀死他们,还有一个精灵法师,他正努力想要让他的朋友们脱困。 他们都没能注意到,一个人类,一个卑微的,脆弱的,愚蠢的普通人类正从泥沼中缓慢地起身,滴落着黑色污水的手指间握着一支折断的箭矢,精灵的箭矢,镶嵌着锐利的秘银箭头他的步伐甚至要比精灵们更轻捷安静,在那支折断的秘银箭以致命的准确度刺入奥克斯祭司的后腰之前,他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奥克斯祭司惊讶地睁大眼睛,因为他感觉到了剧痛与生命的流逝,在他想起自己已被斩杀过一次时,他的灵魂脱离了躯体。 祭司的灵魂在黑暗的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他指着那个胆大妄为的人类,想要施展他保存的最后一个法术,这是兽人之神卡乌奢赐予他的祭司的特殊能力,以报复那些胆敢杀死他的侍奉者的小虫子但精灵法师同时投出了他早已预备好的法术,驱散了笼罩在那个人类身上的瘟疫与毒雾。 在它们的主人死去之后,那些荆棘也失去了令一个精灵战士无法动作的力量与坚韧,他很轻易地便摆脱了出来。 那个人类奔了过来,帮助他拉掉那些攀附在他朋友身上的枝枝蔓蔓,精灵战士意外地发现他居然还有着不小的力气。 “带我走!”他低喊道:“求您们了,带我走!我是人类,不是兽人,也不是半兽人。”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带起三个人。”精灵法师说。 “我很轻,”盗贼葛兰哀求道,在那些囚犯转身逃跑时他按捺住了没有和他们一起逃走,他的选择非常正确,那些人被兽人和人类杀死在了城墙下他躲藏在泥土和尸体下,却找不到机会逃走,到处都是兽人,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我很轻,轻的就像是一只兔子!带我走,只要让我离开这儿就行!你们不带我走,我会死的!” 精灵法师看向战士,而后者无言地放下了他朋友的尸体,取下她的别针戴在自己身上,法师向死者鞠了一躬,撕开了卷轴。 “我还有一个火球术,它的火焰能够融化金属。”法师说。 “谢谢。”战士说。 葛兰悬挂在空中,他看着法师投掷出他的法术,那具尸体燃烧了起来,只在须臾之间便化作了灰烬,火焰温暖了空气与风,他看向灰白的山脊,知道他只是暂时安全了。 *** “还没结束!精灵,”祭司丹佛喊道,“还没结束呢!” *** 作者的话:球三江票,球收藏,球推荐……球书评……那个回复等明天哈,今天还有一章……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九十五章 攻城(六) 兽人们向着空中射箭,投掷梭镖、长矛,祭司翕动嘴唇,召唤秃鹫与毒刺蝇,老丹佛将手伸进他宝贵的皮袋里,掏出一把混合了精灵骨粉的血粉,洒向奇美拉,“飞吧,我的孩子,飞啊,”他嚷嚷道:“那是你的猎物,是你的血食,是你的祭品!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奇美拉歪了歪脑袋,拔出那柄曾经杀死巨龙的短枪,在成为卡乌奢侍者的容器后,作为一个智慧生物的理智与思考能力比生命更早地离开了这具身体,甚至连疼痛都是模糊而断断续续的,它不理解祭司丹佛的话,但它记得凯瑞本,那个亮闪闪的生物,他用一根亮闪闪的小棍子刺伤了自己,它在恐惧与憎恨间放声嘶叫,难听而锐利的叫声让它身边的兽人都觉得难以忍受它的骨头与肌肉在皮肤下翻滚、膨胀、重新排列与组合,最终它们戳穿奇美拉的皮毛,伸向空中那是一对鲜血淋漓的翅膀,没有皮肤,只有白森森的骨头与攀附在上面的肌腱与薄得透明的肉膜,它们上下扇动的时候,深红色近似于黑色的血从翅膀伸出的地方流淌下来,在地面上积累成一个小潭。 它飞了起来,非常笨拙缓慢,但它站起来的时候视线差不多可以与巨型投石机的他和其他精灵战士那样,转到克瑞玛尔的身后抓着他好便于他施放法术:“就赶快做吧。” 事实上克瑞玛尔在扫视山谷一遍发现没有遗漏之后就开始念诵咒语了,他做出手势,向投石机下方连续投出两道火焰。 带有冲击力的火焰准确地击中了堆放在最高处的小木箱在克瑞玛尔移动它们的时候,不是没有兽人察觉这一奇异的景象,但他们对于人类施法者的伎俩并不熟悉并且愚笨,他们以为这也是祭司施展的魔法之一,甚至还有兽人去帮忙挪动这些木箱把它们堆的更整齐些这导致了克瑞玛尔的火焰带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爆炸。 异界的灵魂在投出火焰的那一刹那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正如他所预想的,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向更远和更高的地方,她听见了兽人的惨叫声与奇美拉那古怪刺耳的叫声,而后嗅到了浓郁的蒜味他施放了一个戏法驱散身边的烟雾,那些足以融化岩石的耀眼火焰吞没了奇美拉与它身旁的两座巨型投石机,而围绕着它们的兽人不是在燃烧就是在烟雾中痛苦地嘶吼,包括他们的祭司。 ,克瑞玛尔想,但让他无法预计到的是,当他正预备上升以便完全脱离烟雾的包围时,他突然失去了精灵游侠所带来的重量和温度。 “凯瑞本!”黑发的施法者惊慌失措地叫道,而他随即看见烟雾中有着刀刃的闪光,他十分熟悉的闪光,毕竟凯瑞本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使用过那对弯刀他看见了凯瑞本,他被一条黑影牢牢地缠住,黑影不断摇动着的头部分做两半,每一半都在无情地戏弄着这个精灵游侠的弯刀根本无法对如同影子般的黑色虚体产生伤害,“银冠”和“星光”穿透它就像是穿透空气,黑色虚体却能像一条真正的毒蛇那样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吞噬他的身体。 施法者毫不犹豫地以念力掷出了他所能施放的最强的法术,黑影在发出一声如同嘲笑般的嘶嘶声后消失,克瑞玛尔及时地接住了凯瑞本,并召回了从他无力的双手中掉落的武器。 在克瑞玛尔碰触到游侠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地陷入了昏迷,他无暇思索,虽然兽人们已经乱成一团,没人能想起还一群罪魁祸首需要追击,但他们最好还是能尽快离开。 除了之前不幸死去的精灵,他们没有额外的损失不,或许还有凯瑞本。 精灵们拿出了所有的生命之水,治疗药剂,治疗术与卷轴,伯德温召唤了所有的牧师,从罗萨达到伊尔摩特,但凯瑞本被撕开的伤口就像是一个强大的法师或是祭司施加的诅咒那样无法消除,它在众目睽睽下不断地腐烂与融化从肩膀蔓延到他的脖子、手臂、胸膛,无论是皮肤还是骨头都化成了乌黑的水,渗透了整张白色的亚麻床单,很快地,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凯瑞本颤动着的动脉、气管与柔嫩的内脏。 伯德温抬起头看向牧师们,眼中的恳求之色能够打动任何一个心如铁石之人。 “请您原谅我们的无能为力,”一个罗萨达的牧师说:“王都的高阶牧师或许可以,但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驱散一个魔鬼注入的毒素与负能量。” “它还汲取了他的血,”另一个伊尔摩特的牧师说:“大量的,他的生命之火细若一线。” 如果凯瑞本死了,异界的灵魂问道,他是否能够在牧师的帮助下复活? 不能,曾经的不死者说,人类、矮人、侏儒和兽人都能够被复活,只要他们的神祗愿意释放他们的灵魂,但精灵不能,因为他们所侍奉的生命之神安格瑞思是个既顽固又可笑的老家伙,他的子民尊重生命,也同样尊重死亡,对于精灵来说,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另一个旅途的开端,除非某个精灵负担着足以改变命运的重任,否则他们是不会回应牧师的召唤,重新回到这个混乱的世界上来的……不,你想干什么? “伯德温,”克瑞玛尔说:“能让所有的人暂时离开一下吗?” 伯德温迷惑地抬起头。 “我或许能救凯瑞本,”黑发的年轻施法者说:“但请你们离开一下,可以吗?” 精灵法师之一看了看克瑞玛尔,又看了看凯瑞本,游侠的呼吸已经变得异常艰难,因为他的肺部正在腐烂。 “如您所愿。”他说,向克瑞玛尔鞠了一个躬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房间,他是精灵们中最为年长的一位,在凯瑞本失去意识后他接替了前者的位置精灵们既然愿意离开,其他人当然也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伯德温最后看了一眼随时都会死去的朋友,退出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你不能这么做!巫妖尖叫,他是一个精灵,密林王之子,曾经的不死者气急败坏地喊道,他一恢复意识就能猜到这具漂亮的躯壳里装着什么! 我们可以逃走。 然后他会为我们保守这个小秘密? 也许不,异界的灵魂说,但我不想看着他死去。一个伊尔妲已经够了。 所有的精灵都将回到安格瑞思的殿堂里,巫妖嘲讽地提醒道,他们在那儿得以安享尊荣。 几千年,或是一万年后,异界的灵魂说,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但你的冒失行为或许会让他变成一只章鱼。 ? 你不是第一个想到用正能量治疗伤者的人,曾经的不死者说,有个法师就曾经将自己的伙伴,一个失去了双腿的骑士扔进了正能量位面,他的本意是想让同伴尽快地重获健康的肢体但结果是那个骑士长出了整整一打的腿,没错,比蜘蛛还要多,可怜的蠢货,正能量位面有时比负能量位面还要危险,当然,治疗类法术能够在那儿获得最大增益,但请记住,它也会促进疾病根源的生长或是任由**不受拘束的再生最终那个骑士绝望地冲向了一群巨人,既没有穿戴盔甲也没有携带武器,因为没有哪个法师或牧师能让他恢复原状。 凯瑞本是个精灵,巫妖叹息着说,而精灵们排斥与蔑视所有非自然的存在,你真想那么干?让凯瑞本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只章鱼精灵?然后被银冠密林驱逐,即便死去也无法获得安格瑞思的召唤,只能在哀悼荒原上徘徊直至被魔鬼或恶魔吞噬他们倒是不会在意食物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凯瑞本的灵魂应该有个相当与众不同的好味道他恶毒地评论道,他会憎恨你,诅咒你,无数次地悔恨他曾经把你当做他的朋友。 ……呃……那个,我想说…… 什么? 我并没你想的那么好,异界的灵魂说,有时候,我也是很自私的。所以……抱歉。 ***作者的话那个,两章删改删改变成一章了……感谢诸位大人的支持,球票,球推荐,球评!!谢谢。再来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言箭笔刀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致北地、战争、死者与胜利。作者的话:谢谢言箭笔刀大的打赏!感谢您长时间来始终不移的支持与鼓励!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bn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懒懒的应龙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作者的话:谢谢懒懒的应龙,也是我的老朋友啦!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懒懒的应龙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如此佳文怎么能不支持呢,打赏奉上!神的学院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北晨then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第九十六章 攻城(七) 伯德温以为自己要等很长时间,毕竟凯瑞本的伤势看起来是那么地恐怖与严重,但还没等他来来回回地在房间外的狭窄走道上踱上三个圈子,那扇紧闭着的门就被打开了,黑发的施法者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呼吸浅而急促,神情疲惫从那个危险的任务中生还的每个精灵都是疲惫的,但施法者的疲惫又与他们不同,他看上去就是被割裂或是被夺走了一部分本质,如果他就此倒下长眠不醒伯德温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 克瑞玛尔点了点头,现在就算是做出这么个小动作都会让他感觉吃力,一个精灵战士帮助他在房间里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不过异界的灵魂更想要直接睡在地上,反正这个房间里铺设有白熊皮的地毯。 最为年长的精灵牧师急切地走过去观察凯瑞本的情况,令人倍感喜悦的,笼罩在精灵游侠伤口上的不祥的黑雾已然消散殆尽,他看了克瑞玛尔一眼,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眼神后撕开了一个治疗卷轴,卷轴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如同漂浮着的雪花那样轻柔地落在凯瑞本的身上,流血立即停止了,新生的肌肉与筋腱,皮肤就像春天的嫩芽与花瓣急匆匆地生长与伸展,痛苦从年轻的精灵脸上消失,呼吸也逐渐从艰难转化为舒畅。 一个女性精灵递过一个银杯,杯子里盛装着闪耀着光点的生命之水,克瑞玛尔接过来一饮而尽,干净的水流在口中还是冷的,到了咽喉就变得温暖,乃至滚热,它从他的身体深处蔓延至每一根血管,又被每一根血管带至他的指尖与脚尖。他轻轻打了一个寒颤,杯子差点从手指间滑落,“你需要休息。”那个女性精灵说,拿过杯子,她的另一只手温柔地搭住施法者的肩膀,以防他从椅子上摔下来她有着与伊尔妲相似的金发与如新叶一般青翠的眼睛,克瑞玛尔几乎是立刻转过头去他知道这很无礼,但他深深地畏惧着,畏惧着下一个瞬间她就会看着他露出微笑并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像伊尔妲……异界的灵魂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的名字,他们正处于战争之中,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幸好他们之间的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兽人攻城了。”伯德温的扈从气喘吁吁地说:“爵爷让受伤的人和需要休息的法师退回双塔。” 他所说的双塔就是矗立在三重堡垒,双重城墙与内城区之间的那两座高塔,一座属于精灵,一座属于人类法师,克瑞玛尔当然和凯瑞本在一起。 或许我们应该在所有人无暇顾及我们的时候离开雷霆堡,曾经的不死者无趣地拍打着他的颚骨,我知道他们有一条隐秘的地下通道。 凯瑞本一直昏睡着,他未必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异界的灵魂有气无力地说,他第一次知道灵魂也会脚下打转,眼前发黑。 这很正常,巫妖说,你向精灵们的生命之神安格瑞思祈祷了不是吗? 异界的灵魂小小的吃了一惊,之所以是小小的,还是因为他现在正挂着一个虚弱的dbdu。 是的,在割开自己的手臂,看着自己被光点充盈因而变得如同水银般明亮闪耀的血液往下流淌的时候,根正苗红,接受了十几年无神论教育的异界灵魂祈祷了,不是向他的世界里的神,不带一丝亵渎与轻忽,他认认真真,虔诚至极地向精灵们的神安格瑞思祈祷他不知道该怎样祈祷,也不知道那些他在他的世界里听到过的“至高无上”、“爱”、“福音”是否能够博得异世界神祗的欢心,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祈祷,呼喊着安格瑞思的名字,希望他能将视线投向这里,投给他最亲爱的孩子,一个正直而纯洁的精灵,恳求他容许自己的血液在凯瑞本的身上发挥应有的,正确的效用,千万别让凯瑞本死,也别让凯瑞本变成有史以来第一个只?章鱼精灵。 安格瑞思回应我了? 也许。曾经的不死者说,因为他有那么一小会儿不由自主地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塞在任何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同时还感到恶心想吐,想吃点酸的。 可我不是精灵啊,异界的灵魂糊里糊涂地说,我也不信奉安格瑞思。 谁知道呢,巫妖不耐烦地说,反正你的精灵活了,并且没有长出八条胳膊。 嗯,异界的灵魂说,那么,剩下的拜托你了如果……他迟疑了一下,如果没有……没有……我是说,那些可能威胁到我们生命的事情发生,你可以……暂时留在这儿吗? 视情况而定,巫妖说,但我保证不会因为一根砸到了脑袋的羽毛而哭喊着跳起来逃跑的。 谢谢,异界的灵魂高兴地说,紧接着他就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巫妖没有急着上浮,在规定的时间到来之前,他即便上浮到了识海表面也是无法操纵这具身体的,他早就试过了他安静地呆在原地,而那个很像是一大块无色水母的灵魂正从表面缓慢地下沉至深处也就是他所在的地方,他“注视”着它,它的轮廓还是那么模糊,但可以确认的,它要比不死者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更为凝实。 它是脆弱的,胆小,并且无知,一个地精的灵魂或许还要比它更强壮些,巫妖曾以为它只是个无用的累赘,或是一个特殊的惩罚工具,他教导它利用这具身体血脉中蕴含的魔力施放法术,因为他从未认为这个卑贱的小贼能够成为一个法师它的精神力在最初的时候并不那么强,更正确地说,是薄弱与涣散,它在学习的过程中犯下的错误与造就的失败累积起来足以令一条活了几千年的巨龙发疯。 后来它渐渐变得熟练甚至擅长施放法术了,但巫妖认为这更多的与这具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有关他必须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曾经的不死者想,它或许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一个神祗,即便是善神,也不会去倾听一个无信者的祈祷,在他们的世界里,一个无信者比一个伪信者更不值得眷顾,因为后者至少还有过信仰,即便他并不虔诚没有哪个无信者能够在第一次祈祷时就能获得神祗的回应,即便他跪伏的是一个邪恶的神祗,并且奉献了一个村庄,或是一个城市的生命作为祭品因为他们的不信将会动摇所有神祗的根基,他们是所有神祗敌视的对象,他们无法如愿,也无法获救。 但这个来自于一个没有神祗的世界的灵魂成功了,精灵的生命之神回应了他的呼唤巫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那些如同指引般的轻柔呢喃正是来自于安格瑞思,单纯地给出鲜血只会让身体疲惫,灵魂的疲惫只会来自于更高层面的亏损。 希望你只是为了你的子民而来,安格瑞思。巫妖阴沉地说。 *** 伯德温站在塔楼上向下望去,兽人们拥挤在一起,他们的眼睛如同野兽一般在黑夜中闪亮,汇聚而成的不祥光河从隘口的彼端蔓延至雷霆堡的城墙下。 “他们已经没了攻城锤,也没有巨型投石机,”一个首次在雷霆堡服役的骑士迷惑地说:“但他们仍在继续进攻。” “兽人不是人类,”伯德温说,“他们之前可从未有过巨型投石机和攻城锤,但他们仍然攻打了雷霆堡六百年之久。” 一千五百尺的城墙如同遭受到海啸击打的巨岩,兽人在城墙下堆积如山,他们踩着同伴的肩膀、脊背甚至脑袋,狂热地向上攀爬只有很少的地方需要竖起长梯,投出抓钩与还未发挥作用就被伯德温毁掉的攻城锤来说,巨型投石机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它投射出的白磷陶罐击碎了城墙的坚冰盔甲,并在石砖上留下了数之不尽的坑洼,兽人们可以借着这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直接攀上城墙他们咬着粗陋的骨刀铁剑,或是直接使用牙齿和爪子,只有一小部分兽人穿着盔甲,其他大多是一整块皮毛制成的皮甲,拼接着零碎的链甲,但他们的皮毛就像野猪那样涂满了松脂,普通的士兵根本无法刺穿它们。 所以人类用沸水、滚油和沥青招待他们,每一锅都能带来长久不绝的哀嚎惨叫,除了这些,更多的士兵们在城墙上奔跑,砍断抓钩连接着的绳索,推开梯子,伸出长矛刺击每一个敢于探出城墙以外的兽人脑袋,但只有平衡感极佳的精灵能够站在伸出城垛的木平台上向下射箭,他们的目标集中于那些穿着铁质盔甲的兽人勇士,后者是最容易对人类的防线造成威胁的。 骑士们身着链甲,挥舞着宽剑与长剑,也有锤子和连枷,他们和精灵一样,主要对付那些普通士兵无法应付的强壮兽人其中最为瞩目的莫过于伯德温和他的骑士,他们都是泰尔的追随者,泰尔的光芒始终照耀着他们,几乎令人们以为黎明已经提前到来。 第九十七章 攻城(八)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云层紧压着雷霆堡的城墙,兽人的攻袭一如狂潮又如熔岩,披裹着皮毛的尸体在城墙下累积凝固,成为新一批兽人士兵的阶梯踏脚。 一个精灵法师挥手将一个能够烹煮整条野牛的大锅掀翻,里面已经融化却还未变得滚烫的黏腻黑油流出锅子边沿,浇淋了下方的兽人一头一身。在看守锅子的人类士兵叫嚷着“还没热呢”时,他又取下了火把突出的一根小枝条,点燃它后掷向那个还在津津有味地舔抿着嘴边油脂的兽人这些油脂都是从商人们自临海诸国与领地搜集来的废弃的鲸鱼油。那些被用来煎炸食物的鲸鱼油,价格本来就很低廉,在经过无数次重复使用后,即便往里面投入一块冰也会被它污染成黏腻肮脏的黑色,这种无用的油脂不能直接倒入泥土、河流或是下水道,不然土地上会寸草不生,河流里的鱼儿会被窒息而死,下水道会被堵塞领主和国王允许北地的商人们以一个近似于免费的价格收购它们,只求它们能够尽快被运走。 所以它们多半还带着苦涩的甜味,奇特的辣味与混杂不清的香味,对于头脑简单的兽人士兵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诱惑,在它还没有那么烫的时候。 燃烧的小枝引燃了满身油脂的兽人,他在胡乱拍打与坠落的过程中又殃及了更多攀附在石砖上的兽人,于是城墙上多了一条窄而长的兽人火把,他们嚎叫着,掉了下去,并且疯狂地四处奔跑兽人的勇士们不得不走出去,先将他们杀死,免得攻城的阵形在没能碰触到雷霆堡城墙的石砖之前就趋向溃散。 人类的士兵聪明地仿效了精灵法师的做法,这种方法不但杀伤的敌人更多,而且更快,也更节约燃料,毕竟将油脂融化与将油脂烧煮至沸腾是两回事十之八**九大锅中的冰雪都被改换成了油脂,雷霆堡的整条城墙都燃烧了起来,新的备用弩炮与小投石器也被运上了垛口,十二尺长的弩箭与钵盂大小的石块如同暴雨冰雹般倾斜而下,它们带来的死亡之云笼罩在兽人士兵的头“你已经失去了卡乌奢的宠爱,你甚至无法治愈你的伤。” “我已经将我的血肉祭献给了伟大的卡乌奢,他会倾听我的愿望。”丹佛说,他的脸就连兽人也难以直视精灵们引发的爆炸杀敌了卡乌奢侍者的寄生体,杀死了三名祭司、承受神恩的勇士与数以百计的士兵,丹佛被甩向山壁,他奇迹般地没有死去,但爆炸中飞出的石块与木片削平了他的脸,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一只手,还有一只脚,但他依然保持着最强祭司的威严,端坐在由四个兽人抬着的皮兜上,指挥他的弟子抬出他的皮鼓。 每个兽人在出战之前都喝过所谓的“勇士之酒”,格什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这种酒里有着一种很小的虫子,当祭司拍打这面精灵皮鼓的时候,这些虫子会钻进他们的脑子里,操控他们的思想和行动。 “你只是想要杀死他们。”格什丑陋地笑了笑:“因为你的儿子死了。” “如果不是他们过于怯懦,”丹佛说:“我的儿子会活着并且取得胜利。” “然后他就能堂而皇之地取代我了。” “伟大的卡乌奢会因为你纵容人类杀死一个勇士而给予他所能给予的最为严厉的惩罚。”丹佛说。 我期待着,格什在心里说,但他并没有诉诸于口,卡乌奢并不是一个宽容的神灵,于是他改换了一个说法:“会比你更重吗?丹佛?”他无礼地直呼祭司的名字:“你将我们的勇士与士兵送到了人类的箭矢与石头下面。” “我们还有更多的士兵,而伟大的卡乌奢会将欣然接收这份盛大的祭献。”丹佛说,这里他倒和格什不谋而合了。 格什不再说些什么,他抱起手臂,目送祭司和他的皮鼓分开战阵向前缓慢行去,丹佛已经举起了裸露在外的尺骨和桡骨,有节奏地敲打起鼓面。 人类之前取得的小小战果似乎从未存在过,兽人再一次向雷霆堡的城墙发起了疯狂而浩大的进攻,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似乎已经不再感觉到疼痛与畏惧,他们的眼睛变得红色,肌肉鼓胀,动作迅猛,即便被火焰吞没烧灼,被弩箭贯穿,被石头砸碎骨头,只要四肢仍然能够动作,被夺去了自我的兽人们就能毫不犹疑地继续向上攀爬遍布毛发的爪子一只紧接着一只地攀上了垛口,士兵们大声吼叫,用刀和剑砍断它们,但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伯德温的子民疲于奔命,顾此失彼一个,或是更多个直立行走的熊与恶狼扑向他们,用剑、骨刀、爪子、牙齿和身体的重量或是燃烧着的火焰杀死所能抓住的每一个活物唯一能够延迟他们脚步的大概只有食欲了,一个胸腹被法师施放的法术撕开,踩着自己掉落的内脏艰难行走的兽人咬下了一个士兵的脸,肉从他的喉咙下去,又直接从断裂的食道滑出了他的体外,但他还在吃着,充满喜悦地。 只有骑士与法师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法师向远处的兽人投掷火焰与雷电,并且能够为骑士们施放保护与治疗性的法术,但法师们需要骑士的保护,而且他们必须斟酌着使用宝贵的法术在兽人看似无穷无尽的时候,他们可不会适时停战以便施法者休整与查看记忆他们的法术书。 伯德温的小扈从是无法获得法师协助的骑士之一,他已经竭力拼杀了近半个夜晚,即便有着泰尔的眷顾,他的精神与**也已经到了极限,伯德温注意到了,他命令这个年轻人和其他几个精疲力竭的骑士进入箭楼,那儿有精灵法师与生命之水。 伯德温身边的法师施放了一个法术,飞弹打飞了他们必经之路上的几个兽人,小扈从和他的同伴们快步奔向箭楼,箭楼上的士兵向下射箭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一边大声喊叫催促,小扈从是最后一个踏上阶梯的,喊叫声突然变得大而激烈,他在明白其中意义之前就被一块巨大的阴影笼罩一个有着九尺高的兽人勇士攀上了城墙,人类的箭矢穿透了他的鼻子和手臂,被血污与皮毛覆盖的背脊燃烧着,散发着焦香与臭味,但他恍然无觉,只一心一意地抓住了小扈从的脚踝,年轻的骑士被举了起来,兽人在人类惊恐的大喊中把他撕成了两半。 他是伯德温身边最为年轻的扈从,没有之一,他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子儿女,而在他死去之前那短短一瞬,他想到的只有两个人,他的主人伯德温爵爷,还有他的爱人弗罗的祭司梅蜜。 梅蜜在高地诺曼的王都,距雷霆堡有着千里之遥,她很安全,真好,他这么想着,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第九十八章 堕落 而远在千里之外,一座有着几十个房间的庞大宅邸中,弗罗的祭司梅蜜正伸长了手臂,将手指撮着的一缕香料撒入由辉石粉末加热的铜香船,然后探过身体,深深地嗅吸着自炉中升腾而起的,气味馥郁的蓟色烟雾。而她身边的潘妮睁大了眼睛,好奇而专注地追寻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觉得这个弗罗的祭司既神秘,又漂亮,充满着即便是个女人也不得不为之折服的魅力,她完全地被梅蜜吸引住了。 “来闻闻它,”梅蜜习惯性地以那种甜蜜沙哑的声音呼唤到:“潘妮,这可是很难得的。” 潘妮小心翼翼地翘起鼻子嗅了嗅,她闻到了胡椒、红醋栗、蜂蜜的气味,还有其他一些她无法辨识或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气味她和伯德温尽情地欢乐后她能在他身上嗅到的那种气味,但要更加浓郁、淫*靡,它们就像针那样直接刺入了她的鼻子,她失礼地打了个喷嚏,还摇了摇头,当她发现自己干了些什么后,她脸上的层层厚粉几乎无法掩盖得住厚重的红晕。 弗罗的祭司宽容地笑了,“它能让你变得更美。”她说,一边拿起一面很小的银镜,潘妮在银镜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它太小了,只能容纳面孔的一部分,贵妇人与弗罗的祭司们将它悬挂在腰带上,既是装饰又能随时查看自己的妆容曾经的纺纱姑娘从未看到过那么动人的一双眼睛虽然视线模糊,黑色的瞳孔放大到了正常尺寸的三倍,平平无奇的茶色虹膜缩窄成金褐色的细圈,眼中充盈着泪水,倒映着漂移不定的烛光……她眨了眨眼睛,镜子中的眼睛也跟着眨了眨。 “一份没药,三份**,半份颠茄,一份硝酸,一份铜,”梅蜜歌唱般地低吟:“价格昂贵,但物有所值,每个看到这双眼睛的男人都会无法自拔地爱上它的主人。” “这是……魔法,还是神术?”潘妮问。 “只是药物而已,”梅蜜又往香船里面加了一点香料,“来吧,再多闻闻它的效用还很多呢潘妮,你会喜欢它的。” 潘妮依照她的话去做了。 烟雾散发出的气味奇异而古怪,说实话潘妮一点儿也不喜欢这股味儿,也不习惯,但她这几天确实从梅蜜那儿得到了不少好处,她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嘴唇变得嫣红而ru房胀痛梅蜜说这是它开始二次生长的征兆,她信任这个弗罗的牧师,而且,其他的贵妇人,男爵夫人,子爵妇人甚至伯爵夫人也都在这么做,看看,在这个温暖奢侈的房间里,只搭着一件宽松的丝袍,内里不着一物的美貌妇人不是比比皆是吗? 她们在这儿纵情欢乐,跳舞,唱歌,无节制地饮酒,品尝蜜糖,说着一些只能够在女子与女子之间流传的有关于男性的笑话,彼此抚摸,亲吻,感觉疲惫的时候既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休息,也可以就地躺下这个房间里到处都被白熊皮覆盖着,而四处堆积的丝绒靠枕就像是茫茫雪原上绵延不断的猩红丘陵,女子柔软而**的身体则如同流淌其间的肉色河流。 潘妮又吸了两口,在吸入足够多的烟雾之后,她觉得那气味似乎并不像她一开始以为的那样奇特刺鼻,相反的,它的气味如此地芬芳诱人,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想起了伯德温,想起了他们的小屋,又黑又小的泥棚,他们养的猪和他们睡在一起,臭烘烘的热量从猪和伯德温的身上辐射出来,让她觉得安心快乐她的精神先于**溃败,而身体也很快随着精神的放松而松弛,她沉甸甸地倾倒在梅蜜身上,梅蜜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倒一边。 弗罗的祭司向铜香炉里撒了最后一点香料,然后在它生出更多的烟雾前转过头去:“潘妮,你要按摩吗?”她轻声问:“我觉得你需要一次痛痛快快的享乐。” 潘妮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梅蜜耸了耸肩,站了起来,她摇晃铜铃,一个只穿着一条丝绸裤子的俊美少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在潘妮身边跪下时梅蜜踮着脚尖,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 梅蜜径直穿过走廊,在一个交叉口转向左侧横廊,她在那一扇扇看似并无不同的雕花木门上寻找,在雕刻着一蓬曼陀罗与茴香花的门前停住,她尊敬地叩响了精致的门环,门自行打开了,然后在梅蜜的身后关闭。 一丝不挂的男爵夫人斜倚在床上,房间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但梅蜜知道男爵夫人并不是一个施法者,她刚才或许正在忙于用自己的身体招待一个法师,一想到这个,梅蜜的鼻子就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还在尖颚港的时候,她和一个半食人魔,半身人、人类临时组合起来的盗贼团伙合谋起来企图抢掠一个陌生而富有的旅客,谁都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一个施法者,他杀死了梅蜜的同谋,敲断了梅蜜的鼻子。 梅蜜用祈祷来的神术治好了自己的鼻子,但从那以后,她只要一见到施法者鼻子就会痛,而且她总觉得它有点歪。 “我们的潘妮小甜心怎么样了?”男爵夫人问。 “正做着一个好梦呢。”梅蜜说,投入铜香船里的香料除了她说出的那些以外还有着被人们称之为魔鬼手指的菌类经炮制后制成的药粉,据说只要使用得当,它能令得一个最为虔诚的白袍堕落梅蜜只听说个这个,使用还是第一次,它的效用并不像吟游诗人所说的那样显著直接,弗罗的祭司想,为了取信潘妮,她也吸入了加有魔鬼手指的烟雾,它似乎并不那么难以摆脱或许这正是它最为危险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梅蜜还是能确认的,那就是这种药粉确实十分昂贵,它论克买卖,价格虽然时有浮动但都不会低于一千枚金币如果有施法者急需,这个价格还会翻上一番或更多。 潘妮曾和梅蜜说过,她曾经送给了男爵夫人五千枚金币,这是一大笔钱,问题是,单单就今天的魔鬼手指药粉而言,男爵夫人就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弗罗的祭司竭力将自己的疑问按捺与隐藏起来,男爵夫人虽然只是个男爵夫人,但她是这个安乐窝的主人,她的裙摆与身后可能隐藏着不下一打动动手指就能让梅蜜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男人她恭谨地弯下颈脖,听候吩咐。 *** 巫妖在晒太阳,对以一个曾由负能量主导与支持的不死者来说,这不比伯德温在敌人的刀剑獠牙下赤身**的沐浴更轻松些即便他知道阳光对他现在的身体有益。 他打开自己的法术书,试图依靠着记忆法术来忘记这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但随即他就听到了敲门声。 来人正是雷霆堡的领主,伯德温爵爷的骑士中的一个,他见到法师后立刻以手按肩,行了一个简单快捷的战时礼,他的链甲、武器因为这个动作而夸嚓作响。 “尊敬的法师克瑞玛尔,”他说:“爵爷请我代为转达他的歉意他必须尽快见到您,事情紧急,非常重要。” “当然,”巫妖将法术书收进怀里:“不过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别告诉又有个什么人被蛇或魔宠咬了,他没有那么多的血可以免费提供! “盗贼葛兰,”骑士一边退后,为法师让出通道,一边说:“您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第九十九章 公正 “那边怎么样了?”巫妖问。n 骑士停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不是很好,”他说:“兽人的数量超过了预期,在爵爷的命令下我们被迫放弃了第一城墙我们在撤回第二城墙后撤除了与第一城墙相连接的吊桥,他们有尝试跳过那段距离,但更多的还是掉进了外堡,然后我们从射击洞往外倾倒黑油,法师们投射火球,那些可憎的野兽全都被烧死了在了里面。” 难怪他一直都有闻到缭绕不绝的臭味,“那么他们已经撤退了吗?” “暂时地,”骑士恭谨地说:“您的族人已经动身去探查兽人们的动向了,还有他们的人数,爵爷怀疑兽人们将一部分力量隐藏了起来……”沿着塔壁一路向下的螺旋石头阶梯只有一人宽度,出于常规,骑士一直走在法师的前方,以便在遇到变故时能够预先一步面对敌人,但这让他无法看清施法者的脸色,而后方短暂的沉默让他不免有所误会。虽然从外表上来说,两人的年龄似乎相差无几,但骑士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半精灵,依照半精灵的寿命比例计算,身后的人还是个孩子呢:“他们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或是阻碍,”他解释说,“爵爷只希望知道他的推测是不是正确的。” “正确。” 骑士仿佛听到身后的法师在这么说,但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的时候,只在朦胧的微光中看到了一个带有询问意味的催促眼神。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他继续往下。 虽然骑士的描述可谓简单至极,巫妖想,但他可以想象那场战斗有多么地漫长而痛苦。泰尔的追随者在接受这个任务后清洗和整理过自己,但他的身体依然处于极度疲惫带来的软弱与无法控制之中,他的步伐沉重而拖沓,反应迟钝的有负于骑士的身份,放在剑柄上的手不是为了姿态优美也不是为了防备某个敌人,而是为了避免难堪的颤抖;他脱掉了链甲里的护甲衣这种衣服由厚实的棉布制成,里面镶嵌着贴片,激烈的战斗过后,它会吸满了骑士与其敌人的血,不像链甲与盔甲那样只要冲洗和擦拭就能轻易地弄干净虽然他的链甲在不显眼的地方也带着黑色的干涸血痕;以及,它太沉了,沉到不适合压在一个亟需休息的人的肩上。 最主要的是,即便没有站在双重城墙之上,作为一个曾经的不死者,巫妖依然能够触碰到风所带来的死亡的气息。 他愉快地感受着那份久违了的阴冷,在见到那个盗贼葛兰的时候,他居然还微笑了起来。 “你认识这个人吗?”伯德温问。 “一个意外,”巫妖说,“我曾经在尖颚港迷了路,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对我来说,”他向葛兰点了点头,这个可怜家伙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了希望的光芒,“我委托钝头酒馆的主人给我找了一个船位……但非常可惜,愿意给我这个船位的德雷克船长,也就是黄金夫人号的主人似乎经常将‘他的乘客’与‘他的货物’弄混淆,而且他也去不了我想要去的地方,”他注意到伯德温挑了挑他浓密的眉毛,显然雷霆堡的领主也对德雷克船长的大名有所耳闻:“所以,”巫妖走了两步,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最后我找到了葛兰在德雷克船长的竭力推荐下,他是‘银指’公会尖颚港分部的首领一个热情而又慷慨的好人伯德温在听到这个词儿的时候没能藏住自己的笑容,他帮我解决了这个小麻烦。哦,希望你别太在意,”他对葛兰说:“我想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为了那个船位小雀号的主人考伯特先生是个很好的朋友。” 还有将近一半的资金,葛兰怨恨地想到,他之所以在这里,归根结底还要落在这个黑发的年轻法师身上。他威胁了葛兰,掠走了公会的财产,为了每一季度的审计到来前填补上那个可怕的窟窿,葛兰只有疯狂地压榨他的下属,德雷克与尖颚港的酒馆与商铺,他的行为激起了他们的忿怒与反抗,他们在他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地方密谋,在一个看似简单的谋杀任务中,他杀死了不该杀死的人,遭受到了可怕的诅咒在他得知公会没有将他驱逐出去的时候,他是多么地欢欣鼓舞啊,但到了最后,他才知道公会之所以还保留着他的会员身份,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 “他帮你解决那个小麻烦的时候,”伯德温问:“你还记得是哪一天吗?” “弗罗的庆典日,”法师说:“魔法星河横贯天空的那一天。” “你确定吗?” “确定。”施法者说,如果他还保留着原先的身份与力量,巫妖思忖,单就这个蠢问题这个泰尔的蠢骑士就该被剥皮一百次。 “他证明了!”葛兰迫不及待地嚷嚷道,他甚至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两个骑士立刻把他按住:“他证明了我的话,大人,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杀死那个人,我是被冤枉的!放我走你是泰尔的骑士,你必须公正!” 伯德温抬起头,但在他说出最后的判决之前,他身边的一个骑士将带着铁手套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爵爷,”他说:“你不能赦免这个人。” “一个施法者的证词还不足以取信亲王,”那个骑士说,并不在意那个黑发法师投来的目光,他的装扮奢华精致,并且干净,甚至超过了此地的主人。他的盔甲上雕琢着密集的花纹,就像是女人裙子上的刺绣。一般而言,花纹愈多,穿着者的身份也就愈高:“在你没有找寻出更确凿的证据证明‘银指’公会的负责人在说谎,并且抓住那个所谓真正的刺杀者之前,你没有放走罪犯的资格。” “而且,”他继续说道,口气轻蔑:“这种人不值得你付出同情,他是一个盗贼,还是一个分部的首领,他的手不可能洁净清白,他惯于撒谎、盗窃抢劫与谋杀,不管他做过什么,他的善行都不可能越过他的恶行。如果在王都,他会被处以分尸之刑或是车轮刑,而亲王没有那么做而是把他送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成为兽人的食粮如果他安然无恙地重又出现了,那么无论是亲王,还是陛下,都会对您非常失望的,伯德温。” “他被控杀了谁?”巫妖突然问。 那个装束华丽的骑士一开始并不怎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愿意那么直白地得罪一个施法者,尤其他知道这个施法者虽然看上去非常年轻,实际上却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在雷霆堡服役多年的法师后,他看了一眼伯德温,伯德温转过身去,靠近克瑞玛尔:“亲王的儿子,”他低声说,幸而这在高地诺曼算不上什么秘密:“虽然他不是在婚床上所生的指非婚私生子,但他是亲王唯一的儿子,如果亲王愿意和他的母亲缔结婚约,那么他就是高地诺曼排位第二的继承人。” “亲王是第一继承人。” “我们的国王没有儿子,亲王是他的弟弟。”伯德温遗憾地说,高地诺曼的国王仅有一女,而高地诺曼的法律是不允许女儿继承父亲的领地与财产的,即便是公主,她所能得的也只有一份嫁妆而已。 葛兰一直紧张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伯德温回复到原先的位置并且许久没有说话时,他近似于崩溃地大叫:“你们不可以这样做!”他向在场的所有人投去恶毒的目光,如果可能,他的眼神会像刀子一样挖出他们的心脏:“你们已经亏欠了我!”他声音嘶哑地喊道:“我杀死了兽人,一个、两个、三个……或更多,我还救了一个精灵!” 他挣扎得是那么地疯狂,就连两个穿着链甲的骑士都无法完全控制得住他。 “如果你愿意,”那个骑士说:“伯德温,你可以就这么杀了他,是的,砍掉他的头,把他的身体扔给兽人或是烧掉我会和殿下说,他是受尽了兽人的折磨而死的。” 伯德温思考着,他的身边是亲王,这个国家的继承人的心腹,他能对伯德温做出这样的让步,完全是出于一个骑士对另一个骑士的钦佩与怜悯,甚至于他愿意对他的主人小小的不忠诚一次,不过他并不是泰尔的追随者,对此毫无压力。 但出于他意料的,在盗贼的呼喊声逐渐变得微弱时,伯德温做出了他的判决。 他赦免了这个盗贼。 “向您的主人如实回报吧,尊敬的骑士,”伯德温说:“泰尔在上,我的判决必须是公正的。” 第一百章 命运 如果有人愿意为多变的命运塑一樽俗世的像的话,那么,我们脚下的这个人,这个可笑的盗贼,倒可以成为一个相当好的模板呢。≤by一个曾经的不死者 *** 亲王的心腹骑士神色阴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怒意无论如何,这里是雷霆堡,在一个领主就是法律的地方与它的统治者正面冲突不该是个聪明人做的事情:“如果你执意如此,”他抚摸着镶嵌着祖母绿与红宝石的剑柄:“爵爷……” 他的话被打断了,不是被别的什么人,正是他与伯德温所处立场的关键,那个死有余辜的盗贼,但不是因为后者说了些什么,而是他在两个骑士扶持下站起来后,又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一个骑士降低自己的膝盖,半跪下来,将他翻了个身,正面朝上,而这个幸运的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四肢软绵绵的,面色青白,嘴唇上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但黑色的瞳孔已经放大了许多倍。 跪在他身边的骑士抽出自己的匕首,将冰冷雪亮的刀刃抵在囚犯的鼻子下面,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带着点迷惑不解地回报道:“爵爷,”他说:“他死了。” “好啊,这下子可什么都解决了,”亲王的心腹骑士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爵爷,您所做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了伴随着这个卑贱的盗贼您的仁慈,您的宽容和公正,都得统统埋进土里去了您要为他举行一个葬礼吗?这样我向殿下回报的时候也能描述的更为详细一点,亲王他一定会为此开怀大笑的。” 伯德温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胡子。 巫妖站起来走近盗贼的身体,对,不是尸体,作为一个熟悉并擅长利用死亡的施法者,他并未听见通往哀悼荒原的大门敞开的声音,也不曾感受到从门内吹出的寒风虽然确实有森冷的气息自那具看似瘦弱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顽强的躯体内渗出,曾经的不死者围绕着他摊开的手脚走了半圈:“不,”他饶有趣味地说:“他没有死。” “但他不再呼吸了,”将匕首插回鞘内的骑士说,接着他将手放在盗贼的胸膛下方,“他的心也不再跳动了。”他说。 “离他远点。”巫妖粗鲁地说:“他被诅咒了。” 骑士犹豫了一下,立即站了起来一个是友非敌的施法者如果愿意说些什么,你最好能认认真真地听着并且按照他的话去做,这是雷霆堡的骑士长期与施法者合作以积累下来的经验。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盗贼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变化它正以百倍的速度萎缩、裂开、粉碎。皮肤、内脏、血液与毛发转瞬间变成了一堆细碎的深红色灰尘,只留下干瘪的肌肉与扭曲的骨头,巫妖做了一个手势,挪开护甲衣,好让他更细致地观察其中的变化,这个动作扬起了那些……灰尘,伯德温和其他人不自觉地匆忙后退,以免沾染到那些令人倍感不适的东西。 它们之中的一小部分在阳光下纷乱地飞舞,而更多地堆积在被整齐排列着的白骨周围,除了颜色,看上去和普通的尘埃没有任何区别,不知内情的人或许还会以为是某个粗心的侍女不小心打翻了一捧普通且颜色暗沉的胭脂粉末。 “这是什么?”来自于王都的骑士问。 “等着,”巫妖说:“如果这正是我以为的那个诅咒。” “它们在动。”一个骑士惊骇而厌恶地说道那些灰尘正在缓慢地聚拢在一起,虽然很慢,但凭着人类的眼睛完全能够捕捉到它们的移动:“这是否与不死者有关?” “恰恰相反。”巫妖说。 灰尘在被阳光渲染成暗金色的石板地面上重新汇聚成一个赤色的单薄影子,但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就像之前那一段短暂的时间被倒置了那样,那些被剥夺的东西重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人们重又看到了那个被伯德温开恩赦免的盗贼,他赤身**地躺在地上,完好无损,在几次沉重艰难的呼吸后他睁开眼睛,一开始它们是痛苦而又迷茫的,但很快地,一个老练的盗贼才有的狡狯与残忍占据了这双棕色的眼睛。 他看到了那个身着黑袍的施法者,一切灾祸的根源法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曾在盗贼的噩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黑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的身体,盗贼葛兰并不丑陋,相反地,他有着一张会令那些无知的女孩为之心旌动摇的脸,虽然男性会认为这张脸过于阴柔刻薄。毕竟葛兰继承了他母亲,一个弗罗祭司的脸他的眼睛狭长,眼尾高高挑起,鼻子又窄又尖,嘴角两侧微微上翘,像是随时随地带着一张微笑的面具虽然作为一个囚犯,他无权也没有那个机会碰触到剃刀,茂密的胡须遮盖了他的小半张脸,但仍然无法完全地遮挡住那份与生俱来的古怪吸引力他的头发在尖颚港时被修剪的很短,毕竟一个盗贼可不适合和某些爱美的贵族那样留着累赘拖沓,难以打理的长发,现在它们也已经长长到了肩膀位置,并且形成了数个弧形柔和的茶色漩涡。 盗贼的身体苍白而纤瘦,但并不柔弱,他的力量就像他的肌肉那样被慎密地隐藏着,他的胸膛左下方有着一条很大的瘢痕,形状如同一只手骨,那只手骨虚握着,像是正在紧紧地攫住他的心脏。 “这是死亡之神的诅咒,”巫妖说:“你杀了一个死亡之神的祭司,这是他的复仇。” 即便是最好的画手与雕塑者也无法重新描绘与雕琢出葛兰的神情,若说他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头猛兽,将面前的人撕碎而后吞下每一块肉、骨头,舔抿掉每一滴落在地上的鲜血也不会令人感到奇怪,骑士们立即上前,拔出利剑指向这个死而复生者的要害。 伯德温疲倦地挥了挥手,他的骑士们随即上前,前一刻才脱下的镣铐与项圈重又套回了葛兰的手脚和脖子。 “我杀了兽人。”盗贼说,声音不大,但超乎寻常的尖锐,刺着伯德温的耳朵:“我应该得到赦免,自诩公正的泰尔骑士我杀了兽人!” 伯德温跌回到自己的椅子里,他摩挲着额头,紧皱着眉毛,幸而他的骑士向来以行动敏捷而著称,葛兰被拖了出去,他的声音随即被厚重的木门隔绝。 “哦,”亲王的骑士说:“我还以为你会坚持即便那个你想要赦免的可怜虫曾经杀死了一个祭司,死亡之神的侍奉者。” “我之所以赦免他是因为他并未谋杀殿下的子嗣。但他身上的诅咒证明了他曾犯下另一桩罪行,”伯德温说:“我将查清整件事情,然后给予他最后的判决。” 好像有点感冒,写的少了点,对不起,明天补…… 第一百零一章 命运(二) 两更合一 “如果他在监禁着他的房间里变成了一具骨架,”亲王的心腹骑士提醒道:“他会从窗户里爬出去的。” “那么我们就找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来关他。”伯德温说。 “我觉得他更适合一座坟墓,它没有窗户也没有门。”装束华丽的骑士这么说。 *** 巫妖对于一个人类生死与否漠不关心,虽然他确实有点想要那个盗贼他想要研究一下盗贼身上的诅咒,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相类似的诅咒了。 新的死亡之神克兰莫是个寡言少语的神祗,他从未贪慕过主物质界的虚荣,他的神庙高大却空旷简陋,他的侍奉者们过得犹如一个苦行僧,他并不向人们要求祭品与黄金,如果你想要向这位象征着生命末途的神祗祈求些什么的话,只需要带上一些香料、油脂与石蒜石蒜是克兰莫的圣花。 但这并不是说克兰莫的牧师会像弗罗的祭司那样虚弱无能,他们在人类的社会中占有着一个沉默但不可或缺的位置牧师们负责主持葬礼,处理各种与死亡相关的事务,应人们多半是贵族或是执政官的要求监督遗嘱的执行过程与结果本来巫妖以为他在白塔接受比维斯的“遗产”时就能见到一个死亡之神的牧师,但没有,或许是因为比维斯并未立下真正的遗嘱以及无人对此有所争议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矗立在白塔的罗萨达的圣所虽然作为晨光、活力与复兴之神的罗萨达并不怎么敌视死亡之神克兰莫后者确实是个公正的中立神祗,但因为两者的神职从某方面来说确有冲突的关系,他们的牧师几乎很难心平气和地待在同一个如白塔般细微的小城里。 而且他们的人数确实不多,死亡之神的侍奉者无不经历过一次或更多次的死亡他们自己的,或是至亲好友的,通往哀悼荒原的大门曾在距离他们仅有咫尺之遥的地方打开过,他们的鼻子里充满着由阴冷的衰败之风吹来的骨灰般的尘埃,他们见过灰色的,没有星辰也没有太阳与月亮的天空,呼吸过那儿干燥的空气。 在巫妖的导师仍在这片大陆上四处漫游的时候,死亡之神的王座上还坐着那个无所事事的老家伙,死亡之神的牧师可不像现在这么少,不管怎么说,成为死亡之神的侍奉者是有利可图的,诸神在上,那可真是一群贪婪下流而又无知无畏的斑鬣狗!比起祈祷与施法,他们更为擅长的就是借着死亡的力量恐吓与勒索生者他们时常与一个不死的施法者合作,后者派遣他的不死生物去攻打一个城镇或城市,而死亡之神的牧师们则要等到领主和他的子民们奉上足够多的金币、土地、奴隶与祭品之后才会伸出他们尊贵的手,施放死亡之神赐予的神术他们会毁灭一部分不死生物,但将更多的放走,抑是留为己用而那个不死的施法者将会得到一部分金币与充足的实验材料。 那时死亡之神的牧师与不死的施法者之间的关系就像掺糖的蜜那样甜,死亡之神的诅咒常被牧师们用在一些顽固的人类身上,他们也从不介意卖出其中的一两个,巫妖就曾在他的导师那儿瞧见过一个但自打那个凡人克兰莫从前一任死亡之神那儿接过他的权责之后,不死者们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新任的死亡之神憎恨这些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力量摆脱了死亡羁绊的施法者,他认为这是对死亡的亵渎与危害,他的牧师致力于令得每一个他所见到的不死生物重归死亡的怀抱,杀死那些大量制造死亡的恶人,或是创造不死生物的施法者,有时候他们为此不惜发动所谓的“圣战”,借助世俗间的力量与冒险者来达成他们的目的。 对于巫妖来说,克兰莫的牧师,也就是会在白袍外系上一根灰色的细绳,活像是个半伪装的死灵法师样的混蛋,甚至要比安格瑞思或是罗萨达的牧师还要令人讨厌,因为他们原本是一国的,他们曾坐在一起,从金杯中啜饮凡人甜美的鲜血与苦涩的泪水,品味其中的恐惧与悲伤,如今呢?他们中的一半人向曾经的猎物与祭品屈膝逢迎,并乐在其中。 曾经的不死者在回到自己房间的一路上想的很多,多到如果你愿意把它写成一本书,那么这本书的厚度可能会超过一尺,但他在回到他们的塔里的那一刻,他就中断了所有的思考与模拟模拟他该如何弄到那个盗贼的尸体,最好是完整的。 凯瑞本醒了,即便是巫妖,也无法从精灵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他没有过多的道谢,没有询问克瑞玛尔究竟用了这么方法救了他的命,没有露出任何能够被人称之为怀疑与疏远的迹象。但他们也没能交谈得很久,伯德温和他的侍从走进了游侠的房间,雷霆堡主人的面孔上挂满了如同冰霜般厚重的忧虑与不安。 “看来我的族人给你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凯瑞本说,几乎令他死去的毒素与腐蚀性已经被那些有着旺盛生命力的血祛除了,但他还需要时间休养以便真正的痊愈,伯德温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待在他的枕头与靠垫之间:“是的,”泰尔的骑士承认到,“他们证实了我的推测,我们将要面对一万个以上的兽人士兵。” 凯瑞本收紧了他的肩膀和他的脊背,他没有说不该有这么多之类的,这没有意义并对眼下的困境毫无帮助,“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精灵将不参与正面对抗,”伯德温说:“你们已经牺牲了太多人,抱歉,凯瑞本,但我需要你们的战士与法师至于他们才能让战争依照我们的步调行进。” 凯瑞本投去疑虑的一瞥:“你正在做出一个危险的决定我以为在你会将这个秘密转交给雷霆堡的下一个主人。” “武器的意义在于使用。” “你知道那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不会比兽人造成的伤害更多。”伯德温说,他的视线落在了克瑞玛尔身上:“另外,我还需要两个法师。” “克瑞玛尔和瑞雯。”凯瑞本不带一丝犹豫地说。 *** “他要我们去做什么?”伯德温离开之后,巫妖问道。 “雷霆堡的人类需要尽快撤离这儿鉴于此地即将成为一个血腥与危险的战场。”凯瑞本说。 “离开?”巫妖说:“从哪儿?” 一条隐秘而又宽阔的地下通道。 龙腹隘口外是一片广袤的平原,生长着人类的小麦、黑麦、番薯与生机勃勃的荒草,荒草能够长到人类的腰那么高,携家带口的人类在其间行走,一天能够走出四十里就很不错了,而兽人即便不靠坐骑巨狼、马匹与角鹿,凭着他们强壮的四肢也能在一格一小时内跑出六十里到九十里。 高地诺曼的第一个国王在建造雷霆堡时从未考虑过撤离,在他眼中,雷霆堡是一座孤独而又冰冷的军事要塞,士兵和将领们在里面生活与作战,每个贵族女性的小手炉里燃烧的辉石里有三分之二来自于呼啸平原。 商人们需要仓库、需要住宅,需要作坊兽人们只经过了简单的刮除脂肪血肉,风干的皮毛需要进一步的鞣制,黄金与宝石需要打造琢磨,辉石需要从伴生矿石里分解出来,磨碎装盒……还有角鹿、野牛、巨狼,牧师与施法者会感兴趣的小生物、昆虫、植物、粪便与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用布匹、盐、奴隶和铜器来换取它们,偶尔还会走私一些兽人们最为亟需的武器与盔甲。 雷霆堡的主人不止一次地想要拒绝在一张张的特许状上签字,但没有了这些沃金的忠实信徒,他也没有了收入该诅咒的他还欠着矮人一大笔钱,他的士兵没有了酒,没有了马匹,没有了盔甲、没有了武器,他们的妻子没有了衣服而他们的孩子吃不到哪怕一小粒粗劣的黑糖,所以最后他只能做出退让,所以就有了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内城区以及内城区以外的单城墙。 内城区的人们被召集起来,传令官宣读了伯德温的命令这并不是第一次,也并非毫无预兆,所有的人都尽其可能地保持着镇定,没有质疑,也没有犹豫,强壮的饿年轻男性与女性都被留下,储存的食物被分发下去,孩子、老人与受伤的士兵可以乘坐马车或牛车但如果你是牛车或是马车的主人,那么你可以继续保有它二分之一的所有权,没有牛车或马车的人被获准带上一个不影响别人与自己行动的背囊,里面装着食物与他们认为最宝贵的财产。 巫妖站在高处俯瞰他们聚集在一起,地下通道的端口是个造型奇特的洞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的开口处看上去狭窄的就像是只能容纳下一个松鼠之家,但只要你走进去,你会发现一个可供上百个巨人使用的宏伟厅堂与允许四辆马车并排行走的通道。 通道的地面算不得非常平坦,墙壁与虽然矮人不会像精灵那样攀上穹“人类在勘察地下水的时候偶尔发现了它,这条通道原本非常狭窄,某些地方还是堵塞的,他们挖掘了整整一百二十年,在这儿死去的人几乎能够与一场战役中死去的人相等。” 巫妖转过身去凝视着她的脸,与另一个灵魂所认为的相反,曾经的不死者认为她与伊尔妲并不相像,精灵法师的发色偏向于玫瑰金,也就是那种加了百分之十五的黄铜的金,她的眼睛也不是湖水那样的碧蓝色,而是灰蓝色,微光时刻的天空颜色。 “他们使用了几次?”巫妖问:“我是说,这条通道?” “这是第二次。” 太多了,巫妖在心里说,然后他转回身去,专注地看着那些人类,他们非常嘈杂,当然,他们已经尽量忍耐了,但总有些不可理喻的蠢东西固执的老人,任性的孩子和肮脏的牲畜,喃喃怀念着自己的作坊与仓库的商人,一个女孩想要跑回去找寻自己的情人,她的父亲打了她,受伤的士兵无法忍耐地**与咒骂这里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人类,伯德温将他的军队分出了一部分保护他们,其中包括几个有着特殊身份的骑士譬如那个盔甲上刻满了花儿的骑士,他的盔甲如今都放在一匹褐色斑点的白色摩尔马身上,一个扈从正在检查箱袋的束带,他的主人裹着一件灰白色的巨狼皮斗篷,略带烦躁的反复检查着他的武器,宽剑,短剑与匕首。 士兵们从马车上拿下绳索,命令人们抓着它排成一列,每列约有五十个人,前后都有一个拿着火把的士兵负责照明与维持秩序。 凯瑞本以及其他三个受伤因而无法作战的精灵们也在撤离之列一个多愁善感并且富有的年轻寡妇在看到这些美丽的像是发光的精灵时,只觉得她的心都要碎了,她毫不犹豫地捐献出了一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能以奢华形容的旅行四轮车,这辆车是人类仿造着侏儒的作品制作的,有着包铁的车轮,由皮带悬挂在车架上的厢体,黄铜的双辕杆,以及两匹温顺的摩尔马,它们一前一后地站着,时不时地打着响鼻,马蹄上敲着带铁钉的“鞋子”,鬓毛被编织成可爱的小辫子。 如果不是她的尊严与未亡人的身份使然,她或许还会去充任一个暂时的侍女,嗯,毕竟他们是那么地……虚弱……这个当然不行,但那些平民女孩可以,她们跟着马车走,但凯瑞本只允许一个怀孕的年轻女性上车,与其说是需要一个侍女倒不如说是在照顾一个未来的母亲,然后他们又接受了两个婴儿。 一个老人曾经走过这条被埋藏在山脉中的道路,他告诉他的孙子,那次他们是在星河显现之时进入通道的,而走出通道后迎接他们的是绚丽的晨光。 “那么这次呢?” “我想会是黑夜,”老人说:“一个平静而安详的黑夜。” 居住在这个洞穴里的蝙蝠、蛇与虫子可不这么认为,它们安宁寂静的生活被人类惊扰了,作为报复,虫子冲向火把,而蝙蝠冲向虫子,士兵们随意挥动一下短柄梭镖都能打中一两只蝙蝠,当然,他们不可能突然之间就有了如精灵般的敏捷身手与锐利眼神蝙蝠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你张开手掌就能抓住一只。不止一个人踩到了蛇,蜥蜴、大甲虫,幸而在蝙蝠粪便中慵懒度日的大部分都是无毒的圆头蛇,能够对人类造成威胁仅有毒性不是那么强烈的锦蛇与巨蟒,当一条巨蟒从洞穴的缝隙中探出头来时,凯瑞本的姬鴞发出尖叫。瑞雯投出一个法术,缝隙上方的石块被击碎,克瑞玛尔只看到鲜黄色的斑点在黑暗中一晃就消失了,而其他人,尤其是人类,根本就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只要稍一停顿就会被后面的人踩到脚跟,还会被士兵呵斥,所以他们只能安静地走走走这是件好事,这儿可是拥挤着几千人,还有马、驴子骡子和牛。 巫妖向瑞雯做了一个法师间通用的手势,无声无息地落在一个金匠或是抄写员身边,他徒步行走,衣着整洁,皮肤白皙,总是有点跌跌撞撞,因为他的眼睛不像其他人那样适应黑暗,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绳索,食指、中指与大拇指没有在抄写员身上常见的扭曲变形,但指头有着茧子,手掌密布灼伤与细小的刺伤,那么应该是个金匠? 走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才应该是个抄写员,他一直在喃喃自语,祈求知识之神给予他护佑,巫妖一点不觉得这会有用,用肚子在地上爬行的生物可不会介意吞进嘴里的是泥巴还是墨水,只要那个猎物足够肥嫩就行。 在人群中行走着一辆用以载货的两轮马车,一个男孩正在和他的同伴抱怨这段路途可真是太无趣了,他想要捉住一只甲虫,或是飞虫也行,结果反而被螫了一口。 巫妖倒不觉得这段路途很无趣瞧瞧他找到了什么?反正要比一只大甲虫更可爱一些。 *** 一阵湿冷而又令人窒息的风弄熄了一个士兵的火把,当那个士兵在同伴的火把上重新点燃它,并且回到自己的位置后,他没发觉自己的队列里少了一个人走在前面的人当然不会知道后面的人没有跟上,而走在后面的人也没法儿从一个模糊的背影上辨识出走在前面的还是不是原先那个人他以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脚步,所以飞快地跑了一步,填补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空缺。 *** “你令我感到惊讶,”巫妖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葛兰?” *** 作者的话: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 紫式部公主打赏九鱼588起点币依然爱你九鱼大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 ji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 bn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 神的学院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 少女jump打赏九鱼1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 买菜排队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 从心所行之路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第一百零二章 命运(三) 然后男爵夫人和梅蜜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喊叫。 “看来她发现了。”男爵夫人说,她从床上赤*裸*裸地跳起来,水滴形的**在胸前跳跃与晃动她的胸部要比梅蜜与梅蜜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来的丰满,并且完美,从美丽的线条到细腻的肌肤,从浅红褐色的**到玫瑰红色的rutou,在受到刺激时,它会由玫瑰红色变成深酒红色,最后沉淀成如同紫石榴石般的颜色,它就像绽放的花儿那样美,又如婴儿的眼睛那样柔软而敏感就算梅蜜是个女人,还是个侍奉弗罗的祭司,在面对着这一美景时依然会口干舌燥,目眩神迷。 她从床边的椅子上拉过自己的丝袍,一边匆匆忙忙地将它套过手臂,一边旋风般地冲出房间,在她踏入走廊的时候,柔滑如同水流一般的黑色丝绸才刚刚滑过她的膝盖。 “跟我来。”她厉声道,梅蜜背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即便男爵夫人没那么说,她也会赶紧离开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和一个施法者单独呆在一起。 潘妮站在房间外面,大叫着,湿漉漉的丝袍紧贴在身上,像是一只被人扔进滚水桶又拼死跳出来的母鸡,但没人能听清她在叫嚷什么,她一看到男爵夫人就猛地扑了过了来,死死地抱住她,男爵夫人抓住她的手臂,无奈地看向描绘着一个女性与一头野牛交媾情景的天花板,同时在潘妮看不见的地方蹙眉,因为潘妮身上的水、酒、香料粉末正在疯狂地折磨着她最喜欢的袍子。 你会有更多袍子的,从丝绸到皮毛,男爵夫人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好啦,”她柔声说:“好啦,发生什么事儿啦?我的小宝贝,说吧,是谁招惹了你?”她动作轻缓地抚摸着潘妮的头发这真是她看到过,摸到过的最粗糙的东西了,男爵夫人思忖道,她得尽快将保养头发这件事情安排上日程表,上次南边的商人传来了一个新方子,什么来着,是骆驼尿还是大象粪便,管他呢,都弄点来试试,实在不行,她还认识一个红袍法师,他能将死人的头发连着头皮一起黏贴在你的脑袋上。 “一个……”潘妮抓紧了袍子的前襟,像是靠着这个就能维护住自己的贞洁:“一个男人,诸神在上,有一个男人在房间里!” 男爵夫人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别胡说,”她把潘妮推开点:“不可能,”她强调道:“就连我们的丈夫都不会被允许进入这里!” “可是……”潘妮哽咽了一下:“他就在房间里。” “让我看看,”男爵夫人说:“如果真有那个无耻的小贼潜入了这儿,我会叫执政官用烧红的火钳一寸一寸地扯掉他的四肢还有他的哔,然后再用小锤子敲碎他的蛋蛋。” “呃……” 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人都保持着原样,男爵夫人与一位穿着奶油色丝袍的贵妇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者懒洋洋地吸了一口气味芬芳的水烟,吐出一个个套叠在一起的青色烟圈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适时地收起了轻蔑的眼神与讥讽的微笑,“你吓了我们一跳,”奶油色丝袍甜蜜地问道:“小潘妮,我的姐妹,怎么啦?是那个奴隶没有伺候好你吗?没有尽力,还是他不慎弄痛了你?” “一个……他是……一个……男人……”潘妮结结巴巴地说:“一个男人!” 直到现在,男爵夫人才总算开恩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自从被潘妮推开就一动不动跪伏在原地的年轻男人身上:“……这或许是个误会,”她语调缓慢地说:“潘妮。,如果你说的就是这个人那么他绝对不会是个男人,奴隶,站起来,脱掉衣服。” “来,潘妮,”她温和地说:“看看他。我以我丈夫的名义起誓,你绝对不会看到一个男人。” 她抓着潘妮的下巴,半强迫地让她看清楚那个人。 如果不看两腿之间,他确实是个很值得欣赏的年轻男性,虽然作为一个奴隶,他不能够直视他的主人与客人,所以他只能深深地低着头,藏着他的脸,但他雪白的皮肤光洁无瑕,身体比例趋向完美,站立在那儿就像是一座由技艺高超的工匠雕刻出来的雪花石雕像,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像男爵夫人所说的,他微微分开的双腿之间什么都没有,就像是那个工匠一时粗心失手凿掉了某个紧要之处,而他冒失的学徒又将那儿打磨光滑了一样。 “他是个阉人,”男爵夫人摆了摆手,才想起她的扇子没有拿:“抱歉,潘妮,因为姐妹们抱怨了有段时间了她们总觉得女奴的力气不够大,按摩的力度根本起不到她们想要的效果,所以我就从南面购买了几个阉人。” 潘妮看看男爵夫人,又看看那个……阉人,她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不管怎么说,”男爵夫人严厉地看了一眼她的奴隶:“既然他惊吓到了你,那么他就该受到惩罚,我会让人抽他几十鞭子,然后把他卖掉。” 弗罗的祭司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 那个奴隶聪明地微微抬了抬头,他身材高大,但有着一张犹带稚气的俊美面孔,眼睛里充满泪水。 “哦……”潘妮迟疑地说,“但这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他是个……我以为他是个男人。” “那么你要他服侍你吗?” “如果……你不在因此责怪他的话。”潘妮说,随即她又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因为那个奴隶跪下来亲吻了她的脚。 “好吧,”男爵夫人开心地说:“看来你还是挺喜欢他的,让他好好的服侍你我一会就来我把我的扇子忘在另一个房间了,没有它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 “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只奇怪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男爵夫人已经这么说了,梅蜜也不再掩饰她的疑惑:“她只是一个普通村妇而你只是想让她堕落或许一个骑士扈从在马棚里就能完成这个任务。” “她的确只是个普通的村妇,”男爵夫人说,一面烦躁地拿过她的羽毛扇子用力扇了扇,“但她有着一个权高位重,正值壮年的夫君,他并不丑陋,富有魅力并且真诚而深沉地爱着她,她从他那儿得到的东西房子、土地、金币、珠宝……信任,多的能让王都中的任何一个女人为之嫉妒得发疯,哪怕是我们的王后,如果她还活着我们的国王陛下可不是个忠诚的丈夫,他的情妇遍及王都的每个角落,有人说他居然迄今为止也没能弄出一个私生子来只因为王后曾经诅咒过他。 想想看,如果是你,一个平凡的女人,却有着如同巨龙般的财富,你还会想要背叛你的丈夫吗? 所以我们只能从伯德温无法给她的东西入手一个美貌、温柔而又多情的男人,他必须有着伯德温没有的东西,譬如说,纹章、血统、学识以及一颗敏感而骄傲的心。” “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先要给她一个阉人。” “因为你直接给她一个情人她会跳起来头也不回地逃跑在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并认为自己深爱着丈夫的时候,一个莫名其妙地出现,过于殷勤的情人只会让她警惕所以我们必须让她拥有更多的筹码,让她能够参与到我们的赌局里来,而一个阉人,只是我们必须先输给她的一个小零头。 让她懂得如何享受除了丈夫之外的男性当然,首先是半个男性给予的情爱之乐让她熟悉它,习惯它,然后爱上它之后,我们就能下那个最大的注了。” “听起来真不错。”梅蜜口是心非地说,事实上她觉得这个计划真是太繁琐了,繁琐的稍有差池就会出错。 男爵夫人也这么想,但真的,她从来没认为能够真正弄懂那些男人的想法,而且她也不认为让伯德温蒙羞就是他们真实和最后的目的。 ***作者的话:这章是13日的哦,因为13.14需要和父母出行的关系,所以没有办法更新,抱歉。但15日回来后会更新一章,然后16日双更补偿的。 第一百零二章 命运(三)两更合一六千上 女人们在讨论男人,而男人们也在议论女人。 高地诺曼的王都庞大而丑陋,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由一种布满了麻点的黄色岩石砌筑而成的。因为高地诺曼的第二任国王只是个北方部落酋长儿子的关系,他的目光并不长远或是挑剔。所以在最初,在他自行戴上铁质的冠冕,披着兽人的皮毛,举着一根被敌人的鲜血浸染的长矛,在部落的子民与祭司的见证下宣称自己为王之后,他的宫殿也只是一座被原先的主人废弃良久的城堡那时候高地诺曼的第一任国王已占据了小半个北地,其中大部分都是荒无人迹的荒峰野岭,却也不乏因为无力对抗兽人而被其领主放弃的城市与村镇在一个酋长儿子的眼里,一座石头的城堡可比一座牛皮的帐篷好得多啦,虽然他和他的子民都有点儿不习惯固定在一个地方居住,但它十分高大,安全,不会被大风刮走也不会被积雪压垮,而且还有着很多的房间。 既然如此,你也就别指望他会如何看重那些可有可无的奢侈品与装饰物了,虽然其中某些确实能让使用者感到舒适与心情愉快不幸的是,就和雷霆堡最初的几位领主一样,他们效忠的国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他们甚至将城堡的窗户镶嵌着玻璃的那些和遮蔽窗洞的挂毯卖给了商人,改而用木板封堵它们;一百多年里,国王与他的王后、子女、侍从和他们的狗和马一起住在房间里,地面与墙壁都是光秃秃的,没有床也没有桌子,只有几个储物的木箱;底层的大厅里燃着篝火,篝火上吊着锅子,大臣们席地而坐,只有祭司尊贵的屁股下面才能有幸多张兽皮。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愈来愈多的流民、逃亡的奴隶、冒险者与商人涌入高地诺曼为止他们耕种、他们采集、他们狩猎,他们挖掘、他们买卖……为高地诺曼的国王带来了真正的赋税与收入,也带来了嫉妒与贪婪在某段时期,高地诺曼的士兵与骑士不但要对抗兽人,还要对抗那些想要夺回领地以及掳掠更多的贵族与诸侯。正因为如此,在王都需要拓展时,不甚牢靠的草泥、木质,半土木被立即排除在了选择之外,当时的国王毫不犹豫地拿起了一块来自于龙脊山脉的石头,并选择了最为实用的建筑风格简单点来说,就是他在修缮了自己的城堡之后,又在城堡的外围修建了更多的堡垒,然后用墙壁将它们连接起来就连仆人与奴隶居住的屋子也不例外。 这些不是长方体就是圆柱体的建筑呆板无趣,黄褐色的外墙光滑单调,找不到任何一块仅为了装饰而存在的线条或是凹凸,屋更大更精美的门窗,曲折的外廊,或是向外延伸的露台与桥架,但都被国王严厉地斥责并要求即刻恢复原样堡垒式的建筑居住起来又暗又冷,沉闷狭小,所以数百年后的诺曼贵族们更愿意居住在舒适而奢华的外城里,当然,王都的“堡垒”宅邸依然被他们精心地保留着,虽然他们已无需依靠这个来保证自己与家人的安全,但这些环绕着王宫的建筑象征着不可动摇的荣耀与地位。 环绕着宫殿的塔楼共有七座,而这七座塔楼的旗帜与纹章几乎从未更改过,其中一面旗帜是一头站立着的灰熊,底色是青与银,它属于唐克雷家族,这个家族世代与王室通婚,他们的女儿曾经嫁给国王,而国王的女儿也曾经嫁给他们的儿子,他们与他们的继承人深受国王的信任而雷霆堡曾经的主人摩顿.唐克雷侯爵,正是现任国王的表兄。 摩顿.唐克雷侯爵在临终前将自己的军队与雷霆堡的统治权尽数赠予了一个出身卑微的骑士据说国王陛下曾为此与他单独谈话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但最后国王竟然同意了他的要求,这让所有人惊骇莫名。虽然高地诺曼的主宰最后是以诺曼人沿袭了上千年至今的神圣传统“死者的遗愿为最后的权威”为由而半强迫地令摩顿.唐克雷侯爵的儿子与族人们遵从了这个疯狂的遗命,但很多人依然认为,摩顿.唐克雷侯爵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那个叫做伯德温的年轻骑士正是他的非婚生子,人们一致认为他深爱着伯德温的母亲,才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唯一的婚生子弃置一旁,改而将这个混杂着低劣血统的下等人直接送上了他原本尽其一生也无法攀上的位置。 或许正是因为可怜的狄伦是他唯一的婚生子,约翰公爵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狄伦的血统是纯正的,问题是他来自于父亲那一方的血统始终受到质疑。摩顿.唐克雷侯爵长期驻守雷霆堡,而他的妻子,国王的姐姐,高地诺曼的公主却从未离开王都半步,作为夫妻,他们共聚仅有两次,一次是他们结婚的时候,耗时十二天,而第二次侯爵应国王的召唤匆匆而来,只在王都待了三天,而六个月后,狄伦.唐克雷就出生了。 唐克雷家族的男性几乎都是灰色的头发与各种灰色银灰、蓝灰、灰黄色的眼睛,但狄伦却继承了王族成员的红发,还有一双就连他母亲也没有的绿眼睛。 人们很快将视线转移到了王都当时仅有的一个有着绿眼睛的人,深受老王信任的财政大臣富凯。此人与摩顿侯爵年龄相仿,却要比雷霆堡的主人更为多情温柔,他与公主之间的暧昧关系或许一般人不得而知,但对于王族成员与他们身边的人来说,这只是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一些人猜测摩顿.唐克雷会向富凯挑战,用他斩下了无数兽人头颅的宽剑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好情人儿砍作两截,或是设法让那个令他蒙受耻辱的“婚生子”悄无声息地消失他不能杀死公主,但一个孩子,即便在王室,因为一场风寒或是一次坠马而死去的孩子也不在少数呢。但唐克雷侯爵让他们失望了,他什么也没做,平静而懦弱的简直就有辱一个骑士的名声,他返回了雷霆堡,并在那儿驻守到快要死去。 也需要正是这个原因,国王才无法拒绝他的要求,或许这正是泰尔的骑士在最后的时刻做出的小小报复,他让一个非婚生子成为了国王的朋友,给了他姓氏,给了他爵位,让他成为了雷霆堡的主人哈,当他第一次来到王都,带着唐克雷家族特有的灰发灰眼,站在国王与廷臣面前的时候,后者的表情可真是狠狠地逗乐了约翰公爵,尤其是富凯。 约翰公爵的姐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发雷霆,如果不是国王的严令,她或许会命令她的卫队去处死伯德温。不过就约翰公爵看来,她的愤怒只因为她的尊严与占有欲遭到了损害,一个只和她相处了十五天的丈夫在她心中的分量大概还不如藏在她裙子下的小狗。 被那位正直的泰尔骑士伤害到的可能只有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狄伦.唐克雷。 无论是那个人在看到狄伦.唐克雷的时候都会觉得眼睛刺痛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微型宝库,巨龙都会为之垂涎三尺的那种。 他的每根手指上都套着戒指,手腕上套着宽大的金手镯,胸膛上垂挂着金链子的护身符珠宝匣,袖口、领口缀着别针,掩蔽在灼热铜丝般的红发里的耳朵坠着耳饰,腰带镶嵌宝石与秘银,一柄象牙柄的短剑斜插其中,他的纽扣与靴尖都是纯金的,他还戴着头饰虽然作为公主的儿子他有权这么做,但诸神保佑,就连国王也不会每时每刻地只有继承法。 他想让他的女儿,李奥娜公主继承他的王位,而不是他的弟弟,约翰公爵。 一缕尖锐的冷风穿过挂毯与窗洞之间的细小缝隙,带来了新鲜的空气与深重的寒意。约翰公爵情不自禁地轻轻颤抖了一下,他走过去,将那张沉重的挂毯重新摆正位置,这张挂毯有成年男性的手臂张开那么长,那么宽,描绘的是假想中的,高地诺曼的首任国王登基时的景象,国王坐在椅子上,带着冠冕,披着长袍,手持权杖,身边站立着七个家族的首领,每个首领的头如果她也有这么个丈夫,她一定会满怀感激地待在家里为他生上成打的孩子,而不是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哀叹与抱怨。 若是没有梅蜜,男爵夫人就得忍耐着自己的厌恶去敷衍这个女人了,幸好,现在她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出现就行了,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只是有点贵, “你拿出了多少魔鬼手指,狄伦?”约翰公爵放下挂毯,看似随意地问道。 “两盎司。”被询问者没精打采地回答道。 “也就是五十六克,五万枚金币,”约翰公爵说:“更重要的是你还是个施法者,据我所知,施法者们对魔鬼手指向来是趋之若鹜。” “那是因为他们缺少这个,”狄伦说:“而我不。” “那是因为你的商会就像河流带来水那样为你带来金币。”约翰公爵提起两只银座玛瑙的高脚杯:“蜜酒、冬酒、还是腐甜酒?” “冬酒。”狄伦说,他接过杯子,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子,往里面到了点冬蜜。 约翰公爵为自己到了满满一杯腐甜酒,这种色泽紫蓝如同垂暮天空的甜酒只有雷霆堡有出产:“你哪儿还有腐甜酒吗?”他问,一边欣赏着杯子的颜色,蓝紫色的酒、玛瑙、火光三者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相当古怪的颜色,它令约翰公爵想到了被生挖出来的肝脏,假如你把它热气腾腾地扔在雪地里,雪会变成淡红色,而它会僵硬,发脆,然后凝固成他现在所看到的这种颜色。 “很多。”狄伦向公爵举杯:“敬我们的殿下。” “敬我们的陛下。”约翰公爵说,然后他像是听他的小丑说了个再可笑也没有过的笑话那样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太厉害,以至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喝了一口甜酒想要把它止住,但事与愿违,他咳嗽的更加厉害,喉咙里发热,并且尝到了甜味。 “你的药呢?”狄伦问。 约翰公爵摇了摇头,狄伦站起来,从自己的护身符匣里取出了几颗只有小手指头大小的黑色药丸。 “吃了它你会好些。”狄伦说,约翰公爵犹豫了一会,从里面挑了一颗比较圆滑可爱的吞了下去。 药效显著,几乎刚一吞下去,约翰公爵的咳嗽就停了下来,肺部也不再那么火烧火燎的疼痛。 “又是那些红袍的?” “你不喜欢红袍?” “听说他们拿婴儿的脑子做药。” “这和我们没有关系。”狄伦说。“那又不是我们的婴儿。” “但这总会让我想起兽人。”约翰公爵说。 “你觉得我们与兽人有何区别,殿下?”狄伦说:“只是在用餐方式上有所差别而已。”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恶劣,”约翰公爵抽出了一块丝巾擦了擦嘴角:“你只是在做买卖而已利益之前,无分敌我。今年的生意如何,我亲爱的外甥?” “非常好,”狄伦说:“红袍的新药被视为兽人之神的恩赐,希望伟大的兽人之神别在意我拿走了一部分本应奉献给他的黄金与宝石。” “幸而这位伟大的神祗更喜爱争斗、杀戮与新鲜的血肉,”约翰公爵放低了声音:“多少?” “足够你为一个五百人队配置装备长矛、宽剑、盔甲、马匹、仆从。”狄伦说。 约翰公爵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或者能够胜过他杯子里的酒:“我简直无法再爱你了,狄伦,我的外甥,”他说:“毫无疑问,你继承了你父母的优点,我姐姐的美貌与富凯的才能。” “我的父亲是摩顿.唐克雷。” “他的儿子只有伯德温,一个卑贱之人。”约翰公爵冷冷地说:“谁能知道他体内的另一半血是属于谁的呢?一个农妇,还是一个纺纱女,或是一个娼妓?而你,”他猛地靠近狄伦,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紧紧地盯着他的绿眼睛:“富凯的姓氏同样属于标记在登基挂毯上,他是七位贵族的后裔,而你的母亲,是国王的姐姐,你的血统高贵无比,你根本无需去争取唐克雷的爱你知道当你的母亲知道你想到雷霆堡服役时有多么地痛苦与悲伤吗?唐克雷没你想象的那么完美,他只是个执拗的白痴,就像我的哥哥,我们的国王那样,他们看重的只有自己的血脉,”他嗤笑了一声:“为了他们的儿子,还有女儿,他们什么可笑疯狂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你不必提醒那时的我有多么天真,”狄伦说,把他推开:“若是我对摩顿.唐克雷还抱有哪怕一丝幻想,我的商队就不会出现在呼啸平原上。” 约翰公爵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对外甥的失礼举动他不以为忤,“……还有,”他问:“有关于那些药水……” “如果伯德温死了,”狄伦说:“那些药水也能保证兽人无法侵入王都。” “如果,”约翰公爵咀嚼了一下这个单词:“面对三倍于己的数量,伯德温依然能够取得胜利?” “谁知道呢?”狄伦将杯子里的冬酒一饮而尽,冬酒几乎没有味道,只是翻涌而上的热流让他感觉如同吞下了一杯熔岩,“不管他身体的那一半血有那么卑贱,另一半仍然是属于唐克雷的,而唐克雷从来就是高地诺曼最为勇武的姓氏之一。” “那么我们的小潘妮就能派上用场了。”约翰公爵说,他没有喝掉剩下的酒,而是将它泼进了壁炉,火焰猛然升腾而起,公爵退后了一步:“我希望伯德温真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爱她。” “而她也有着我们以为的那么蠢。”狄伦补充道。 第一百零四章 命运(五) 雷霆堡的人们采用一种相当古拙的方法来制造火把,首先,他们会削出一根长度约在两尺长的木棒,在木棒的不无讽刺地:“法师,他们没再把我扔进一个洞穴里,也没再把我拴在一根木头上,虽然我还戴着镣铐,但我有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床,看守我的骑士还拿来了清水、酒、烤肉和面包,我吃的饱饱的,又睡了一觉。他们就在我的房间外面交谈,毫无避忌,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我快要死了,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所谈论的算不得什么秘密雷霆堡可能沦陷,所以里面的人都会被撤走。我听到了,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但我没有杀人,”葛兰紧接着说:“他们可能会头晕一阵子,但不会死,如果他们的爵爷没把他们丢给兽人的话,尊敬的法师,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极其的轻信与缺乏警惕心,您知道吗,他们甚至对我抱有愧疚之心,因为我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哪怕我是个盗贼。”他借着最后一丝微光瞥了一眼法师的眼睛,黑眼睛,就像是深渊,隐藏着你难以想象的危险与秘密。 直觉告诉他他是否在逃亡的过程中杀了人将会导致他走向两个完全不同的结局他确实放过了那两个自以为是的小铁罐头,他毕竟不是个刺客,谋杀不是他的主业,而且他不肯定自己的逃亡是否能够成功,在他们没能找到受害者之前,他只会被关起来,但如果真有那么一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前来指控他,那么雷霆堡的主人伯德温爵爷一定会很高兴地用他的宽剑砍下他的头。 “哪怕我是一个盗贼,”他重复道:“但我在泰尔的骑士面前受到的待遇并不公正,您看,如果他是要以杀死了那个小杂种的罪名来审判我,很遗憾,您已经为我作证了,那晚我的脖子上缠着您的绳子,为了给您找到一个舒适的船位与挖空公会的仓库而奔忙了整整一夜,我知道,您一直在注视着我,我根本不可能杀死某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对吗?那么,如果他是以杀死了某个死亡之神的牧师的罪名来审判我,亲爱的法师,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那也是我被押送到雷霆堡之前的事儿,而作为一个无辜的人,我,和那些罪不可赦的混蛋们一起被踢出了城墙,丢在数以千计的兽人眼前,啊,强壮而又饥饿的兽人,如果我不是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好运气,我已经在他们的胃袋里了但我并没有怨恨他们,我甚至还完成了他们交代的任务,即便我无罪可赎,但我还是做了,为了人类的胜利,我杀死兽人,摧毁了他们的器械,还救了一个精灵的命,我做了那么多,法师,我还有什么罪名不能获得赦免的呢但尊敬的伯德温爵爷还是没能把我应得的自由还给我,所以我只好自己去拿了,但我没有拿走任何人的性命,以我母亲的坟墓发誓,我他略微低下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葛兰现在的模样与他之前大相径庭,完全可以说是成了另一个人。如果站在那儿的不是曾经的不死者,而葛兰也不是他预定的重要材料的话,他应当可以凭借这个有趣的小把戏远远地逃之夭夭:“你把他扔在哪儿啦?” “他的木桶里。”葛兰说,他知道抵赖是毫无用处的。 “你一定把他藏的非常隐秘,”巫妖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语气说:“兽人也未必能够发现的那种。” “我把他藏在了臭咸鱼桶里,”葛兰说:“但兽人的鼻子可是非常灵敏的,我不保证他一定会安然无恙,但我能保证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 本来他并不准备和这些人一起离开,太危险了,城外的田野与荒原更能为一个逃亡的盗贼提供庇护但他被发觉了,一队骑士而不是一个骑士,幸而他熟悉那个被他取代的人雷霆堡的狱卒之一,他身体虚弱,性情古怪,不讨人喜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假如今天使用这具身体的是另一个灵魂,巫妖思忖,它一定会异常纠结面对着一个……嗯,实质意义上的罪人,可以肯定的,盗贼葛兰不会如他所描述的那样是个只拿过餐刀的纯洁小姑娘,他不单是个盗贼,还是一个公会分部的首领但没人能拿出什么证据或证人证明他确实犯下过怎样的罪行,毕竟他之前远在尖颚港,与雷霆堡间隔着海湾与陆地。 而另一个灵魂所属的那个位面里有着许许多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道德标准与法令全都仁慈地近似于可笑,而它在这种带有愚弄与麻痹的平和氛围中度过了近三十年,可以想象,简直就是又甜又软在面对着一个兽人、半身人或是食人魔时,它的表现只能说堪堪在巫妖的忍受范围以内,但如果它面对的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类,或是和人类差不多的东西,譬如精灵,它的软弱与天真几乎令让一个曾经的不死者发狂。 若是没有死亡之神的诅咒,巫妖很愿意把葛兰留给异界的灵魂葛兰之前说的很清楚,依照高地诺曼的法律,他已经赎清了他之前的罪,他是清白的,他有权得回自己的性命,但一个盗贼,一个被公会抛弃,无人关注也不受制约的盗贼,他在凡人群集的村落或是城镇中能够造成多大的危害谁也料想不到。 它会怎么做? 前行的队伍已经走出很远,四周陷入一片浑浊而宁静的黑暗,葛兰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臀部,在那儿藏着一块碎裂的黑曜石,薄的就像是一片冰他偷取并敲碎了一块黑曜石的护身符,从碎片里挑出了最锐利的那一片,这种连手掌也无法刺穿的小碎片放在一个普通人的手里可能连一条鱼也无法杀死,但在葛兰手里,它的致命性绝不逊色于弩箭或是短刀。 现在就算是他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影子白色的外袍,就像是个牧师的施法者,他屏息静气,全力以赴地嗅闻和感觉着空气中的气味与动静,盗贼们杀死的施法者并不少!不,等等,或许他身上会有着防护性的魔法,葛兰曾经看到公会里的法师施展这个法师,并将他受到的伤害转嫁到向他刺出刀剑、射出弩箭的蠢货身上那么这个法师会这么做吗?他有没有预备和学习过这个法术? 葛兰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定。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第一百零五章 命运(六) 一声凄厉的叫喊,然后是更多。 黑发的施法者轻微地啧了一声,转身迅速离开,他没有施放法术,但在黑暗的洞穴中前行时不比一只稍大一点儿的飞蛾更能引起其他生物的注意盗贼站在原地,侧耳倾听,除了那些惊慌的喊叫声,现在又多了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与牲畜的嘶鸣声。他面色僵硬地站在原地,犹豫着,一时间无法决定该怎么做。如果是在尖颚港,或是别的任何一个城市,他都会借着这个大好机会毫不迟疑地逃跑,但这是雷霆堡他窥视过那座单城墙,虽然雷霆堡的人类建造它只是为了抵御人类的盗贼与军队,但它的宽度与高度并不逊色于雷霆堡的另两道城墙,而且它的闸门已然落下,而铁门每一条都浇上了融化的铅水,城墙与箭塔上都有士兵,他们的手里拿着弩弓,葛兰一点也不想去试试他们的眼睛是不是有人们传说的如同鹰隼那样的锐利无匹。 至于雷霆堡两侧的巉崖,那种堪堪与竖直的镜面相比的山壁大概只有精灵、施法者与盘羊才有可能在上面攀爬行走,葛兰连尝试的欲望都没有。 还有,他不觉得克瑞玛尔,也就是那个有1顶1点1小1说,着一个艰涩得就像是有意编造出来的名字的黑发施法者与他之间的交谈就这么结束了。 盗贼转动脚尖,靴子陷入了厚厚的蝙蝠粪便里,无声地讥笑,当然不会,他可不是那种会被白袍的虚言妄语所欺瞒玩弄的愚昧无知之人。无论那个黑发的施法者是个半精灵、半龙又或是半兽人,半食人魔,他的底子和葛兰并没有什么不同,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盗贼就深知这一点缠绕在他脖子上的可不仅仅只是一根绳子。 盗贼葛兰并不是一个含着大拇指的乖宝宝,但有时候他必须表现出令人满意的温顺与蠢笨他这么做已有二十年,或许更久,所以他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一只甲虫钻进了他的靴筒,从别人那儿偷来的靴子略微有点儿大,葛兰提起脚趾,用他的脚后跟压死了那只甲虫那些声音就在洞穴中回荡,受惊吓的蝙蝠再一次地腾空而起,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如狂风穿过洞穴,即便如此,葛兰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听见那只甲虫支离破碎的声音,它的汁液渗透了盗贼用来取代袜子的裹脚布。 法师有没有在黑暗中向他投掷了某个法术? 葛兰不知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肮脏寒冷的空气,向光与声音的源头走去。 精灵法师的暗金色长发在火焰带来的灼热气浪中翻滚,她的敌人是一个红袍,他或许并不那么强大,但胜在卑鄙狡猾以及无所顾忌他投掷法术的时候完全不用去考虑是否会殃及周边的人类,而瑞雯却不能,她不能对着孱弱的老人与孩子施放大范围的致命或是致伤性法术,施法者与强壮的战士或许能够忍受与躲避过去的火焰与利刃会毫不留情地夺去它们的性命。 凯瑞本站立在马车顶上,射出利箭以打断法师的施法他们面对着三个红袍与一个灰袍。 在他身边是一个精灵法师,他因为折断了腿骨而不得不提前离开战场,但他仍然在晨曦拂过雷霆堡时记忆了他的法术,一贯的谨慎帮助了他和他的同伴,没有他施法协助,凯瑞本可能早就被红袍的法术吞没了;另外两个是战士,他们一个被兽人的斧子斩断了锁骨,一直斩到肋骨;另一个则被小投掷器投出的梭镖贯穿了胸膛,虽然牧师及时地施加了治疗术,但新生的骨骼与内脏依然十分脆弱,每一次跳跃和挥击都会令他们的身体犹如撕裂般地疼痛。 牧师与法师们从不赞成伤者在治疗术生效后立即投入新的战斗,因为柔嫩脆弱的新生肌肉、骨骼与内脏经不起过大与过多的震动与打击,它们会碎裂甚至融化,并且这种伤害需要更强的治疗法术,更长时间的静养方能痊愈,又或者说,受伤的人再一次遭到重创后就再也不需要治疗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但精灵们不得不投入战斗,突如其来的敌人很显然地不需要俘虏,也不需要奴隶,他们首先遭遇的攻击就是两枚如同旭日般璀璨刺眼的火球,它们被投掷到人群当中,瞬间爆裂,细小的火焰与巨大的火星就如同豪猪身上锐利的刺针那样飞跳向四面八方,人们身上着了火,丢弃了草绳,瞪大了眼睛哭喊着仓皇奔逃。火焰落进蝙蝠粪便里,从粪便中升腾而起的烟雾与蒸汽臭不可闻,火光照亮了洞穴,而腥臭刺激的烟雾和蒸汽又阻挡了人们的视线。 他们惊慌失措,漫无目的地奔逃,对高声喝斥的士兵与哭叫的孩童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他们推开所有阻碍着的东西并践踏它们,包括那些保护着他们的人和应该被他们保护的人。 而借助绳索与法术攀附在洞穴墙壁与顶上的敌人们举起弩弓,他们暂时不会去对付那些普通人伯德温爵爷从已经十分紧张的兵力中抽调了三百名士兵与五十名骑士,而他们只有一百人,但他们很聪明并且有施法者,单靠着后者的法术他们就能令整个局面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一个半兽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就在他前方十尺不到的灰袍,他带着兜帽,披着斗篷,伸出的手指和骨头上包了一层纸张般的皮肤毫无区别,他指向一个地方,念诵咒语,然后盗贼看到那个方向的人类突然陷入到了无法控制的混乱与惊恐中,虽然他们没有着火也没有被刀剑刺伤,但他们仍然疯狂地跑了起来,一个士兵在试着拉起一个小女孩时被推倒,然后许多双脚从他的脊背上踩了过去。 一个趁乱混入人群的盗贼想要乘机刺穿他的脖子,但一小股雷电准确地穿过人群的缝隙击中了他的匕首,电流在他身上小蛇般地四处攒动,他大叫一声摔进了厚厚的蝙蝠粪便里。 灰袍立即向法术投掷而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白袍?不,一个法师,或说,一个拙劣地伪装成牧师或是圣骑士的法师,可真是让人厌恶:“你至少应该穿件黑袍!”灰袍低声责备道,再次伸出他的手指。 但让他吃惊的是,他投掷出的法术就如同涟漪一般在那个白袍法师的身上轻微地颤动一阵后便消失了,它并未给目标带来痛苦和伤害,那个黑发的年轻施法者还在继续向前,他甚至还有余力做出手势,投掷法术突如其来的风穿过洞穴,带走了一部分烟雾、蒸汽、火焰与恐惧。 负责统率与指挥这些士兵的骑士首领在第一个火球在人群中炸开后就很不幸地死于一柄自黑暗中刺出的匕首,奇妙的是,率先代替他履行职责的人并不属于雷霆堡,他来自王都,他迅速地在扈从的帮助下穿上了盔甲,带上面罩,骑在他的马上来回奔驰他的扈从举着他的旗帜紧随其后),一边大声而连续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与发出命令,他的爵位与昂贵的装备起到了慑服人心的作用,还能行动的士兵举着梭镖与长矛集结到他身边,在片刻犹豫后,他们遵照那位爵士的命令,开始“梳理”那些被恐惧掌控了头脑的蠢货们,用厉声恫吓、闪光的刀剑与切实的伤害还在大叫大嚷或是想要乱跑的人会被刺伤耳朵,手臂和其他一些不紧要的地方,疼痛让他们变得清醒,少数仍在灰袍的法术中战栗的人被打晕,失去控制的牲畜一律杀死。 精灵法师将随身携带的种子丢入泥沼般的粪便里,而后滴入自己的鲜血,藤蔓们飞一般地生长,纠缠成屏障与陷阱,红袍的火焰轰鸣着打在上面,翠绿色变成黑色,而黑色又变成了翠绿色,它们并不能坚持的太久,但躲藏在里面的人们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一些士兵将随身携带的多余武器交给他们的亲眷与朋友,或是认得的人也行,以增加他们在战斗中存活的机会。 “你会用刀吗?”一个士兵问,他询问的对象是个吟游诗人,就是伯德温从白塔带到雷霆堡的那个。 “我更擅长用琴呢。”那个吟游诗人说。 士兵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确实瘦骨伶仃,面色苍白,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那就躲到马车下面去,虽然有点臭,但总比没了命好。” “真是的,”吟游诗人微笑着说:“我可没在开玩笑哪。” 自打进了地下通道,他就自始至终怀抱着他心爱的索尔特利琴,现在,灵活的手指只是动了动,一根琴弦就被拆了下来像这种女性演奏时甚至需要用小锤子击打才能发出声音的琴弦当然不会是用丝线或是头发制成的,每一根琴弦都是镀银或是镀金的钢丝,我们的这位吟游诗人热裤所用的琴弦没有镀上金银,它毫无装饰,光滑柔韧,只一下子就勒断了那个士兵的脖子。 那个士兵直至死亡也未能弄明白发生了些什么,吟游诗人只用一只膝盖就托住了沉重的尸体,在士兵的肩膀上擦干净了他的琴弦后温柔而隐蔽地将他放下,没关系,这儿多的是尸体,而现在也不会有人去探查某个寻常士兵的死亡原因如果也没人会去注意他们的临时首领那就再好也没有过啦。 吟游诗人打开索尔特利琴的底板,十根弩箭稳稳当当地被固定在里面,每根都只有鸽子的尾羽那么小。作者的话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受之有愧!!!! 方兄无势宁能热,书好方有打赏来!言箭笔刀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万年死宅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有钱难买金镶玉,打赏只给有才人!万年死宅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万年死宅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永劫的轮回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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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您并没有那个必要这么做,”他的扈从说,藏在面罩后的眼睛搜索着被火焰照亮的洞穴,人类、半兽人、精灵与蝙蝠的影子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形成了扭曲而斑驳的黑色图案:“您并未在雷霆堡服役。” “但我正面对着弱者,以及人类共同的敌人,”王都骑士说:“虽然我并不是泰尔的追随者,并时常沉溺↘顶↘点↘小↘说,于各种欲望之中,但我终究还是个骑士所以我不会离开,直到伯德温或是伯德温指定的人前来接过这份职责。” “那么,我和您一起,”还只是个少年的扈从说:“如果我有幸得到这一殊荣的话。” 王都骑士在面罩后微微一笑,虽然他的心还是沉重的虽然他无法得知盗贼的正确数目,但他已经看到了兽人、半兽人与半食人魔,还有三个以上的施法者,并且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而先前毫无防备的士兵与骑士们被他们杀死了……单就他所看到的,就有二十个以上,还有双倍乃至三倍数量的士兵死于火焰与民众的践踏之下。 最主要的还是施法者,他不得不由衷地感谢起冥冥中的命运之神的指引,因为正是在他的指引下,伯德温才会将两名精灵法师派驻到这只庞大的队伍中来,他关注着不远处女性精灵法师与红袍的魔法争斗,他的扈从警惕地环绕在他的周围,他们甚至不允许普通士兵与民众太过靠近但谁也没去在意一个瘦弱单薄的吟游法师,一个扈从甚至策马靠右走了一步,略微留下一道缝隙,好让那个装束奇特的吟游诗人更为清晰地看见他主人的一举一动,从而谱写出让整个王都的贵妇人为之感动流泪的诗篇来。 而那个吟游诗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在二十尺以外向扈从鞠了一躬,将他的琴举过肩膀,当那个扈从还在奇怪他为什么会用那么奇特的方式弹奏索尔特利琴时,那枚小如鸽羽的空心箭矢已经颤抖着穿过被火焰烫热的空气,射进了那道狭小扁长的孔洞骑士盔甲上唯一的弱点,眼睛。 完成了他之前的命令前来回复的骑士看到了这一幕,他大吼一声,拔出他的剑劈向那个吟游诗人,索尔特利琴,褐色的头巾、束腰外衣,由无数打结的小绳子编织而成的腰带被瞬间斩开,银币做成的头饰和挂饰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但没有血,也没有分裂的肢体。 他消失了。 骑士们的临时首领已经从马上摔了下来,他的扈从急切地拿下了他的头盔,那枚细小的弩箭并没有直接射中眼睛,只是擦过了他的眉骨,但它是有毒的,王都骑士的眼前一片黑暗。 “……伯德温?”他喘息着问道。 “求援的人已经离开了。”雷霆堡的骑士回答。 “离开了,”巫妖说:“但并不意味能够抵达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什么意思?”骑士问。 “你们捕捉雁群时会允许它们的警卫发出讯号吗?”巫妖说,一边撕开了一个医疗用的卷轴:“他们走不出一百尺。” 骑士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糟糕,他跳起来跑开了。 “他们是盗贼,”一个扈从说:“他们只是想要金币和珠宝。” “那就给他们,”另一个扈从说:“我们的主人会愿意为他和我们支付赎金的。” “如果没有灰袍的话。”巫妖说,作为一个曾经的不死者,他太清楚一个灰袍出战会索取怎样的代价了。一个灰袍,也就是一个死灵法师很少会为某个公会长期服务,但他们接受短期聘用,并索要很高的酬劳,想要减少金币与珍贵的施法材料的损失办法并不多,其中之一就是将所有的尸体交给他们,死灵法师从来就不会拒绝尸体,尤其是新鲜的。 另外,犯下这个罪行的人很有可能会被质疑与兽人有所干系比贩卖药水或是奴隶更为可憎),毕竟这个时机掌握的太过巧妙了这是一个大罪名,即便如同“恶刺”、“银指”这样的大的盗贼公会也无法直面与之相关的指控,但这笔生意所得的利润确实可能高过他们之前做的任何一个,毕竟这是一个城市的人们数十年来积累下来的所有财富。 鉴于这两方面,雷霆堡的民众想要凭借金币与珠宝的威力逃脱死亡的威胁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盗贼们可以从他们的尸体上拿走自己想要的每一样东西。 就在这当儿,那个骑士已经回来了,他什么都不必说,那张颜色灰败的面孔与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然说明了一切。 “或者可以让我的人去试试。”巫妖说,骑士跟着他的视线看向一个角落,一个看上去并不怎么强壮的男人站在那儿,骑士皱了皱眉,他觉得他见过这个人,又觉得他很陌生。 “他是谁?”骑士问:“他不像是个精灵?” “一个盗贼,”巫妖说:“一个出色的盗贼。” “让盗贼去对付盗贼,”眼前依然一片黑暗,但已经不那么痛苦的王都骑士说:“这也许是个好办法。告诉他,如果他能做到我们希望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会赐予他一笔丰厚的赏赐,多的足以让他成为一个爵士。” “我想他并不需要这个,”巫妖说:“是不是,葛兰?”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葛兰谦卑地鞠了一躬。 “他应该在监牢里。”王都骑士说,挣扎着在扈从的扶持下坐了起来。 “假如他还在监牢里,就没人去给伯德温报信啦。” “他会逃走,就像之前那样,”王都骑士坚持说:“您呢,您是一个施法者,您应该有办法回去。” “是的,我可以,”巫妖说,“但我不能离开,我的朋友在这儿。”他做出最后一个手势,将自己的法术施展完毕,“我或许会因为这个短暂的旅途耗费掉所有的法术,然后看着我的朋友痛苦的死去却束手无策这或许有点自私,但我的朋友是凯瑞本,他已经死了一次。” 骑士抿起了嘴。 “给葛兰想要的,”巫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来:“他要的不会太多。” “我以为我要的并不多,”年轻的伯爵说:“只是一个吻而已。” “但我发过誓,我的嘴唇是属于我丈夫的,只有他才能吻我的唇。”潘妮说。 假如雷霆堡的主人,伯德温爵爷能够出现在此时此地,他准会大吃一惊,又或者他只会茫然四顾,因为他已经没法儿认出他的妻子了短短的数十天里,潘妮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用浸过醋的铅梳子梳理头发,好让它变黑,然后擦上玫瑰油,用火钳烫弯;她在脸上和裸露的肩膀和手臂上涂抹铅白粉与奶油的混合物,又或是直接涂抹水银,好让皮肤变得白而有金属光泽;在晚上临睡前,她用驴奶洗澡,敷上用胎盘做的药膏;侍女们帮着她用醋擦洗指甲,然后用牛皮打磨光滑,力求如象牙般精致洁白;她还效仿男爵毒夫人用宝石粉与木炭描绘眼睛四周,又往眼睛里滴入含有颠茄的药水;她向弗罗献祭,珠宝、金币和新鲜的香豌豆花以高昂的代价从法师那儿获得),以换取能够让私密之处娇艳柔嫩的药膏。 她也已经习惯了阉人无微不至,细心周到的服侍,甚至在回到自己家里,失去了他的陪伴时会变得怅然若失,难以忍受,所以她越来越多地停驻在那个秘密的小窝里,与那些“贵夫人”一起在水烟与熏香中懒洋洋地消磨一个白天,一个夜晚,然后又是一个夜晚,一个白天…… 她的“朋友”们邀请她去参加一个聚会,她去了,并且异常尽兴,她第一次与伯德温以外的男性跳舞,起初她还有些紧张,但随即她好笑地发现那个年轻人比她还要紧张,他踩了她的裙子,还差点跌倒在她身上。 性情和善的潘妮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大发雷霆,她宽容地原谅了那个年轻人,但真没想到,这个腼腆温柔的男孩居然是一个伯爵,他甚至有着王位继承权,虽然要排到六十名之后。 不知何时,他们的关系逐渐变得亲密起来,潘妮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世上会有那么多快乐的事情他们打猎,他们聚餐,他们四处游玩,在月光下跳舞,在日光下行船。 他们有时会跑得很远,在一个农庄借宿时,农庄的女主人误认为他们是对夫妻,并且认为他们是相当般配的一对儿。 “如果这是真的,”当他送潘妮回到她的房间时,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那该多好啊。” 他的唇距离潘妮的耳朵那么近,又那么热,热的就像是一颗滚烫的心脏。 潘妮闭上眼睛,她从未如此地想念过伯德温。 她给伯德温写了一封信,但她始终没能得到回应。 当伯爵再一次来邀请她时,她拒绝了她连续拒绝了三次,然后男爵夫人邀请她来欣赏温室里的玫瑰花,她来了,看见了玫瑰,也看见了伯爵。 “那么,”伯爵问:“我可以吻一吻你的手指吗?” 潘妮的手指并不美,她曾经昼夜与一座破旧的纺车相伴,指头上结了厚厚的茧子,指甲又方又平,但伯爵把它们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吻着它们的时候,就像是在吻着一对价值连城的珍宝。 “如果你把你的嘴唇留给你的丈夫,”伯爵最后请求道:“那么就把你的手指留给我。” 作者的话,感谢诸位大人的打赏!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言箭笔刀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言箭笔刀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林婵意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林婵意 如此佳文怎么能不支持呢,打赏奉上!红莲修罗柰打赏九鱼100起点币加油,下回来本阳光点的。会有阳光的……我保证……红莲修罗柰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林婵意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广博仔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血之誓言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真是相见恨晚,这么好的书怎么能不打赏呢!尼尔斯的旅行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太棒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加精彩!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打赏虽少,一番心意!观川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看您写的小说真的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bnss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字是风霜傲骨赏是痛快淋漓,怎一个好字了得言箭笔刀打赏九鱼588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言箭笔刀 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该赏该赏!狂野鈞打赏九鱼1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书!好书!!赏!打赏!快打赏!林婵意打赏九鱼100起点币这本书写的太好了犒劳一下希望后续更精彩! 第一百零七章 命运(八) 葛兰是个盗贼,还是一个盗贼公会分部的首领,他当然不可能清白无瑕,他杀过老人、杀过孩子,杀过男人,也杀过女人;杀过无辜的人绝大多数,也杀过有罪的人奇妙的是这类人的数量也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少;他领受公会的命令杀人,也会为了酬金杀人,或是止仅为了自己的私欲杀人,他杀死仇人,也杀死恩人,在他手上积累起的白骨足以塞满他的房间。 但他是第一次直面战争。 与公会那种小规模的,偷偷摸摸的战斗不同虽然在那时,超过五十人的行动对于葛兰来说就是一场惊心动魄,声势浩大的战役了;也与之前他所亲身经历的,雷霆堡城墙之外,完全可以说是试探性的战斗不同;雷霆堡的士兵、民众与骑士们面临的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不,这一切并不像周游各地的吟游诗人所歌唱的那么宏伟壮丽,恰恰相反,它是丑陋的,肮脏的,令人绝望并且厌烦的没有绚丽的旗帜,没有光亮的盔甲,没有泪眼朦胧,手持玫瑰为心爱的骑士送行的美人儿,甚至没有振奋人心的演说,没有慷慨激昂的乐曲,就连一个值得描述一二的眼神都没有,这里只有死亡与即将到来的死亡。 人类已经得回了第一道城墙,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看看那些攀附在城墙上的兽人!他们就像是覆盖在牛腿上的虻虫那样密密麻麻,无所不在。死去的兽人与人类被拖向城墙,堆积起来,他们流下的血在严寒的天气里迅速地凝结,让这具由尸体所构筑的梯子变得又坚硬又稳固;一些兽人将那些死去的同类的爪子砍下来,作为链球使用肮脏的爪子就像小匕首那样锋利,哪怕只被刮破一点,如果没有牧师及时的治疗,里面藏着的让人类发热与呕吐的毒也会夺走一个强壮骑士的性命除了爪子,死去兽人与人类的脑袋和内脏取代石球被投掷进城墙里,前者会带来疫病而后者会带来恐惧。 这场战争已经几乎没有所谓的谋略可言,也不再需要,人类与兽人的战力比例为一比三一个人类士兵需要同时面对两个或更多以上的兽人,他们的力气几近枯竭,而敌人无穷无尽。 葛兰在第二道城墙上找到了伯德温。 兽人在第一次攻下两道城墙之前的外堡时所留下的尸体还未被清理出去,某些地方的火焰依然存活着,黑烟袅袅,它们散发的气味已经不像起初那样显著因为现在双重城墙上到处都是火焰、血与尸体。 “为什么他们会让你来?”伯德温身边的骑士问道:“我们的士兵和法师呢?” “那儿有着三个红袍与一个灰袍,”葛兰说,一边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尚未消散的白光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还有一百个精擅隐藏与刺杀的盗贼。”他拉开斗篷,让他们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伤口,伤口被潦草地处理过,但仍然能够看得出它是怎样的凶险往上一点就是他的动脉,而往下一点就是他的心脏:“而我恰好是个盗贼。” 伯德温疲惫地叹了口气,并且满怀疑窦:“我以为你更应该远远地逃走,而不是重新回到这个危险的监牢中来。” 而葛兰只是微微地耸了耸肩,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尽快地远离这儿他从他的暗袋里掏出了一条金项链,金项链挂着一枚嵌缀珐琅与宝石的纹章,这是亲王的心腹所属家族的纹章,伯德温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如果只有纹章,或许伯德温还能说是被偷来或是从尸体上拿走的,但葛兰随即拿出了一个活的证据,凯瑞本的姬鸮,他吹了吹一枚小银笛,那只看上去就像是只毛茸茸的圆球的小鸟儿就飞了进来。 “我又听说过某种法术是能够迷惑动物的。”一个骑士说。 “还能瞒过公正伟大的泰尔呢随便您怎么认为吧,”葛兰挖苦道:“但再不快点,雷霆堡的人类可都要死在那儿了,呃,就是你们要保护的那些。” 骑士们向他投来的目光表示他并不受他们信任,即便伯德温所施放的侦测法术表明盗贼没有在说谎,但这种法术无法保证他说出了所有的实情,又或者字面的每一个单词都能与真实意义相符合,但没人能够承担得起这份责任最终他们还是将视线归结到了他们的主人身上雷霆堡的领主坐在一把简陋的木椅上面,他的额头受了伤,伤口凝结着发黑的血瘢,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是乱糟糟的,面色透着不健康的青色。 “……法师们呢?”伯德温问。 一个骑士向前走了一步,“在休息,”他脸色严肃地说:“但是大人……” “请亚尔佛列德和他选择的两个法师立即到这里来。”伯德温说:“或许他确实是在说谎但我们……”他又摇了摇头。 法师们到来的很快,他们看上去精神尚可,黑色的长袍也算得上整齐干净,叫做亚尔佛列德的法师年约四十,但眼角与嘴角都已经布满了严苛的皱纹,下巴上留着一撮灰白色的山羊胡,他以慎重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葛兰。 “你被施放了什么法术吗?” “啊,问题就在这儿,”葛兰不那么愉快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您能够看得出我被施放了什么法术吗?” 而亚尔佛列德法师只是回转身去,向伯德温行了一个法师礼,“我们会尽快回来,爵爷。” “如果真如……葛兰所说,”伯德温说:“你们无需考虑这里,我不想让你们受到任何束缚在你们必将面对如斯棘手的敌人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有力地握住法师的肩膀:“我把他们交给你还有,”他向身侧的扈从点了点头:“十名骑士与五十名士兵,抱歉,我不能给你们更多了。” “……他和我们一起走。”亚尔佛列德法师要求道一个满怀怨恨的盗贼,一枚有毒的钉子,留在这个岌岌可危的地方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危害呢,在雷霆堡服役已超过十年的人类法师不会容许伯德温身边出现任何不该有的隐患他们可没多余的人手能分派给这个卑贱的家伙,何况之前已经有两名骑士因为他而长出了大包,就在后脑勺上,现在还有点晕。 葛兰对此毫无异议,他不觉得这儿会比那个岩洞里安全多少。 “伯德温爵爷,”在离开前,葛兰突然问道:“如果我依然呆在您的监牢里,我会怎样?” “你会被讯问,有关于你的每一项罪行,巨细靡遗而后是一场公正的审判。” “但无论是何种罪行依照高地诺曼的法律,”葛兰说,“我都已经赎清了它们。” “是的,”伯德温用近似于耳语的声音说,“如果是那样……你将会得到赦免。” *** “嗯,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会用这个?” 来自于王都的骑士好奇地问道,而距离他大约有着一个马身的地方,一具被转化为僵尸的士兵正咆哮着向他伸出爪子,但很遗憾地,它陷入粪便泥沼的双腿被藤蔓的根系牢牢地纠缠在了一起,紧密的就像是一条奇形怪状的虫子,它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五尺以内,所以说,虽然它看上去十分的狰狞恐怖,以及强壮有力,但它所能威胁到的东西只有那些在蝙蝠粪便中宁静度日的虫子。 而在它的身边,密布着数量惊人的同类,但它们的境况并不比它好上多少,藤蔓向上生长,缠绕住它们的手臂和牙齿。 人们哭泣着,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斩掉他们曾经的同伴、朋友与亲人的头,或许是因为那些头开满了花儿的关系,巫妖事不关己地想到,看不到熟悉的面孔可真是件值得安慰的好事儿。 “哦,我想这应该是个常识,”巫妖语调轻柔地回答道:“从你看见灰袍开始。”***抱歉,最近几天工作比较繁忙,明后天会乖乖在家码字的不做预告…… 第一百零八章 命运(九) 灰袍大概没能料到这个在诸多施法者之间,众神的侍奉者,也就是白袍是最多的,而身着黑袍的普通法师次之,携带着魔鬼或是龙血的术士红袍)大致与黑袍相等,灰袍最少,在施法者中的比例仅为百分之一考虑到施法者的罕有,那么,显而易见的,灰袍法师也不会是什么常见的玩意儿。 精通死灵法术的灰袍对凡俗间的享乐以及欲望早早就失去了兴趣,既不喜欢也不擅长与人交际,为了便于取得施法材料和避免白袍们与愚民的骚扰,他们将自己的居所设置在荒僻的沼泽或是阴森的墓穴中;魔法用具及材料商店的主人或许偶尔能够见到他的傀儡、魔像或是学徒前来取走预定的施法与实验材料,但你若是想要借机一窥他的底细,也许不必等到第二天,当晚就会有死灵抑是骷髅前来敲开你的脑袋看看你究竟听到和看到了多少东西。 除非你是某个灰袍的直系血亲或是配偶,父母、兄弟或是妻子之类的,又或是你,你所在的公会早在他还是个学徒时就与他建立了稳定良好的关系虽然两者都不那么可靠,世人皆知,灰袍与红袍的思维方式完全就是属于另一个位面的但至少能够保证你能活着走到他面前。 仅有的,为世人所知的,灰袍们与一部分不死者︽顶︽点︽小︽说,聚居的地方就是七十七群岛,虽然它的名字叫做七十七群岛,事实上它是由数以千计的小岛组合而成的,并且随时都有小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沉没或升起,其中最小的不过百步方圆,而最大的也不过一钩三十亩,或是零点一二平方公里),岛屿与岛屿之间充满暗礁,漩涡与暗流,漆黑的海水中生长着如同陆地森林般的高大海藻,无数饥饿的细齿章鱼、有毒海蛇、鳝鱼、鳗鱼与刺骨鱼栖身其中,如同森林里的鸟儿和虫子。 那儿没有白昼,也没有黑夜,天空终日灰暗阴沉,云层低压,幽魂在风中颤抖着声音哀嚎不休。 巫妖不知道这个灰袍是公会通过何种渠道弄到这个灰袍的,但就曾经的不死者看来,他即便是个法师,也只是一个离开他的导师没多久的小雏鸟,这可能是他参与的第一场战斗而不是争斗。起初,他向人群投掷惊恐术但一个飞弹或是火球、酸液球也能起到同样的效用;紧接着,他又向精灵投掷疫病术,诸神在上,难道他的导师就没告诉过他疫病术在免疫大多数疾病的精灵身上从来就是事倍功半吗?好,这些问题都还在其次,糟糕的是他似乎从未想到过隐匿自己的身份以及在战斗过半后才开始施放操纵死尸的法术巫妖也曾是个灰袍,但从他还是个学徒时起,他就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着直面死灵法师与其造物的经验在一场参与人数大于十的战斗中,作为一个并非孤身作战的灰袍,还是把那些大出风头的机会让给热血沸腾的红袍们,一个死灵法师还是比较适合在落幕之前甚至之后跳出来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的一个大惊喜但如果你预备了操纵尸体的法术,那么你可以更早些使用,在你的敌人还未意识到这里站着一个灰袍时。要知道,当人们看到他受伤的朋友或是亲人重又站立起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绝不会是警惕如果你足够幸运,那么你得以操纵的对象就会多上一个,即便不能,有时候一也是大于一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站起来的尸体密如长矛,但精灵们已提前一步催生了茂盛的藤蔓,人类对此也早有预备,它们所造成的伤害并不多,至少对于曾经的不死者来说,这种低劣的错误会导致他被导师拧下脑袋。 呃,倒不是说,现在的他会对这样的敌人感到不满巫妖觉得自己已经很忙碌了。 三名红袍之中有两名是学徒,而第三个正是前两者的导师,但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三个水平相当的红袍术士,那么很有可能,他们会由于各种原因彼此或明或暗地争斗起来,如果没有,那么巫妖也非常愿意给他们提供一些;但基于红袍一贯采用的近似于酷刑与折磨的教导方式,在学徒未能离开自己的导师前,他们对自己的导师永远是恭谨温顺的,而且作为一个学徒,他们同样熟悉导师与同伴的行事方式与想法,彼此配合施放法术时几乎毫无破绽可言一个导师,两个学徒,就像三角体一样稳固尖锐,势不可挡。 在回到主物质位面后曾经的不死者第一次感到了压力。 幸而在他撕开最后一个卷轴前雷霆堡的援军终于抵达亚尔佛列德法师投掷而出的雷电立刻杀死了一个身着红袍的家伙,非常可惜,那只是一个学徒但他们的到来确实令得局面向有利于人类的方向倾斜,红袍术士与他的学徒敏锐地觉察到了,在又一次激烈的碰撞后,他们率先消失在了烟雾里;而后知后觉的灰袍在短促的诅咒后低声念出咒语,更多的死者从血腥的泥沼中爬了起来它们连同着盗贼蹒跚着冲向人类,逼迫他们后退。 洞窟突然开始摇晃时人们惊骇地放声大叫,石头自空中坠落,墙壁碎裂而地面翻滚不休,火把被迎面而来的浑浊气流扑灭。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凯瑞本身边的精灵法师施放了一个小戏法,点亮了自己的手指头,在黑暗中那一点光微不可见,但足以他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我们被堵住了。”他说。 “魔法?”王都骑士问道。 “不,”精灵法师说:“是侏儒的炸药。” 陆陆续续地,火把被重新点燃,人们终于能够看清四周,他们还在洞穴里,但前路已经被崩塌的碎石封堵,之前灰袍逼迫他们后退就是为了保证那些运载着珍贵物品与金币的车队能够被裁切在他们那一边。 如果伯德温拒绝相信一个盗贼,或是他蠢到只是派来了士兵和骑士,那么这些来自于侏儒的火药就是为了阻截追兵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当然,现在也是一样,虽然他们没能拿走所有的东西。 不,正确点说,他们已经拿走了太多的东西了岩石的缝隙中传出了人类的与哭泣,但即便是法师对此也无能为力,虽然魔法能让岩石化为沙子,但没有了支撑的石头只会酿造出更为惨重的灾祸,而且沙子同样致命或更危险。 “我们还能退回雷霆堡吗?”一个骑士问道。 “恐怕不能,”亚尔佛列德法师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作者的话:犹豫再三,还是做了大幅度的删改有关于战争的,毕竟前面的描述已经够多了本来想要写满三千字的,但因为突然之间感冒变得严重了,手脚发软,没有力气,所以只能写到这儿了,抱歉,最近的状态确实有点不太好……对不起…… 第一百零九章 命运(十) 作者的话:对不起,生病了……病了……了……一个美好的假日全都用来休养生息……抱歉。 人们被催促着尽快离开,返程比来时更漫长更痛苦,因为那时他们抱有希望,而现在几乎只剩下了绝望因为被火焰惊吓到的牲畜都被王都骑士下令杀死,所以他们的马车与牛车侥幸留在这儿的都变成了无用的木头,他们被迫抛下了所余无几的财产,抛下了死去的人,只带着食物和水原本他们只要能够到达彼方就能获得的东西,但如今,之后的好几天他们或许都得靠那几只并不饱满的皮囊活着。 士兵们举着火把,在倒毙的牲畜间行走,砍断它们的腿,抗在肩膀上,血从他们的脖子一直流到胸膛。 两部没有蓬帐的马车被临时栓上皮绳,既然没有马和牛了,那么由人来拉也是可以的,那几个宝贵的位置仅有受了重伤无法行走的骑士才有权占有,除了他们,就算是孩子也得徒步行走,于是一些男人和女人将那些还不到腰部的孩子背起来,他们之前未必认识,或许还有点矛盾和过节,譬如说,那个缺了门牙的小混蛋,他不止一次地偷走过邻居的苹果、面包和咸鱼作为一个被**和粪工养大的孩子他身手灵活,不惧肮脏,也习惯了被人追逐和恐吓,所以变故突生时他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厚厚的蝙蝠粪便里,躲过了火焰、弩箭与刀剑的威胁,却被一头惊恐的黑牛踩断了腿,他忍耐着没有哭泣叫嚷,而是爬到一块石头后面躲了起来,期望自己能够幸存……他幸存了下来,但他根本无法如他所以为的那样能够匍匐着逃出生天,他藏在衣服里的豆饼和干枣都丢了,稍稍一动他的腿疼的就像是被人放在铁砧上反复敲打,而他所有的力气全被用来支撑着他的上半身,好让自己不至于溺死在腥臭的粪便里他差不多可以想象得到自己会被抛下,人们粘稠拖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留下的只有蝙蝠、老鼠和甲虫,一旦火光消失,四周陷入黑暗,它们就会一拥而上,活生生地将他瓜分殆尽。 他被抓起来放到一个肩膀上的时候吓的差点放声大叫起来,但他很快认出了那个宽厚的背脊与那个即便摆上一份只有爵爷才有权享用的早餐也绰绰有余的大屁股他曾因为偷了一罐子蜜糖而被这个大屁股坐在身下被高热、汗水和臭屁折磨了有整整一个下午那么久,“加西亚夫人?” “怎么?” “您女儿呢?”他记得她有个身体不怎么好的小女儿,那罐子蜜糖就是为了给她掺在牛奶里补养身体而特意买来的。 “死了。” 有些人决定留在这里,譬如一个由于技艺高超而积攒了不少金币的手工艺人,他从雷霆堡带出的财产被盗贼们掠夺殆尽,他的长子死于去年的战争而次子就在刚才为了他的亲人奋战而死,他最小的儿子与他的母亲一同死在崩塌的岩石下,火焰点燃了他的外套、头发和脸,他的手指被烧得焦黑蜷缩,他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没有了希望他取下他的项链与戒指交给仆人,祝福他,而后请他如果一切结束后他还活着给他们举办葬礼,“若是之后实在没办法找到我们,”他看了一眼仍旧不时有碎石坠落的洞穴:“就在阳光能够照射得到的地方立一块小小的墓碑吧,告诉人们我们葬身于此。” 还有些人是为了自己的亲人而选择留下,他们还活着,问题是他们不是被掩埋在了巨石下就是因为伤势过于沉重而无法行动,士兵们并不阻扰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劝说与等待的时间了,他们只能保护着愿意离开的人先行一步但一个跟随着马车步行的骑士扈从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了他最喜欢的那个姑娘,她刚才没有和其他女孩那样乘坐马车或是牛车,她搀扶着自己的老父亲一起慢慢地走在队伍后面,这让他们侥幸逃过了最初的火焰与刀剑。 如果不是一支失去了准头的箭矢射进了老头儿的脊背,他们准会没事儿的;又如果,骑士的马匹没有被杀掉,他的扈从无需背负着他的盔甲和刀剑的话,扈从也是能够将心爱姑娘的父亲背到肩上,一同离开这儿的;但这一切都是假设,他们匆匆对望了一眼,便移开了彼此的视线,“玛丽安。”扈从小心翼翼地低声提醒道:“这儿很危险……”他没说完,但玛丽安和她的父亲似乎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我们能去哪儿呢?”女孩问道:“我们还能去哪儿呢?”她说,这也是大多人的想法:“即便我们能够走到平原上,兽人也会追赶到我们的。” “不,”扈从悄声说:“雷霆堡会把他们留下来的。” *** 幸存者们是无法越过高耸宽厚的城墙窥见雷霆堡内部的情况的,假如他们能够看到,准会吓得心惊胆战。 雷霆堡的领主已经放弃了双重城墙、堡垒与外堡,施展了飞行术的法师们不断地从箭塔的顶端提走已经射光了所有箭矢的士兵兽人们就在他们的脚下猛烈地敲打铁质的翻板门;或是在追逐着骑士的兽人的前方燃起一道火墙,或是制造一片沼泽,一个法师施放了法术让空气中充满呛人的烟雾与刺激的臭气,而另一个法师则捏起一块油脂让那些被烟雾臭气蒙蔽了感官的兽人们冲得更快些更快地冲进第三个法师所营造的风暴陷阱里去。 精灵战士在坚实的屋顶上疾步行走与跳跃滑翔,他们的长发在薄暮时分的绯色余光下就像是燃烧着的黄金,每一个与人类的士兵过于接近的兽人都能获赠一支来自于他们的箭矢,有些时候他们索性站立在一只滴水兽的脑袋上纹风不动,于是追逐着人类的兽人会愚蠢地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捉到一只近在眼前的精灵精灵们中较为年轻与恶劣的几个会耐心地等到那些肮脏的毛茸茸快要碰到自己的脚尖时才慢条斯理地举起长弓用弓弦弹他们的鼻子或是直接用弓背抽打他们的眼睛。 这种对人类来说相当有利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兽人们的祭司越过城墙为止。 从内城区最高的建筑罗萨达的塔上向下看,兽人已经越过了预设的中线,也就是一半以上的城区,就像黑色的蛆虫那样覆盖在灰白色的奶酪上那样,密密麻麻,令人作呕若是没有精灵战士与法师的帮助,人类的士兵只怕很难如计划中的那样准时地冲到单城墙脚下,城墙的侧门被打开,骑士与士兵们沿着中空城墙中的楼梯爬上城墙。 “封门!”一个骑士高喊道,他距离单城墙还有三百尺之多,但人们已能从他的身后看到兽人喷出的白色雾气了。 预先准备好的泥浆倾泻而下,封闭侧门,在法术的催化下,它们凝结变硬,变化完成后会比岩石更加难以撼动。而跟在骑士身边的扈从,还有几个士兵,不由得露出了绝望与怨恨的神情,但他们没去浪费时间与力气抱怨命运的不公。 他们转过身去,握紧手里的武器。 适时返回的亚尔佛列德法师投出了一个火球,他的法术所剩不多,其他法师也是如此,这略微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士兵们从垛口扔下绳索,“快啊!快啊!”他们大叫道。 骑士勒转马头,抓起一个士兵,然后命令另一个跳到他的身后,他的扈从如法炮制,而另外两个士兵被一对精灵战士抓住了手臂,就像悬挂在父母臂弯里的孩子那样被带着飞一般地跑。 “如果你要做些什么!”亚尔佛列德冲着伯德温大喊,“现在正是时候!” 然后雷霆堡就在他们眼前整个儿地坍塌了。 第一百一十章 命运(完) “据我所知,”来自于王都的骑士捂着他那只空洞洞的眼眶说:“尊贵且荣耀的高地诺曼之王是一个睿智而有着远见卓识的人,他让矮人从他那儿拿走的钱足以铸造一座黄金城堡,为了这笔费用,连接十位雷霆堡的领主一辈子都处于赤贫的负债状态,而矮人所做的就是这个?将整个雷霆堡变作一个陷阱?” “为什么不,”伯德温说:“它埋葬了近一万个兽人,而且崩塌的只是内城区,三重堡、城墙与护城河都安然无恙,只要请法师施展几个法术它们就能恢复原样。” “但你的城市呢?”王都骑士不可思议地说。 “它总能被重建的。”伯德温说。 “我不认为他们会在看到这些后能够继续毫无芥蒂地居住在这儿。”亲王的心腹摇头道:“矮人们都是疯子。” 从城墙上俯瞰,你能看到一个相当齐整的长方形凹陷,如果想要形容一下的话,那就像是一块沉入积雪的石块,而石块上堆满了破裂倾倒的玩具小屋,兽人的尸体被灰尘覆盖,看上去就像是散落各处的小粒污垢。 “至少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伯德温说,他从未觉得重建雷霆堡的城区会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就和精灵的白塔那样,沃金的信徒们选择这儿长期居住只不过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金币只要呼啸平原依然存在,或更正确地说,它的宝石、黄金、辉石与皮毛依然存在,他的城市就会继续存在下去。 而且商人们会欣喜地发觉,兽人们将会更为热衷与人类交易,他们需要盐,需要铜和铁,需要奴隶,需要一切他们未曾抢掠得到的东西。 又或者,伯德温思考道,他还可以做一件之前的领主从未做过的事情,他已经厌倦了等待战争。 不过这些都要等到很久以后了。他要忙的事儿多着呢兽人的尸体要烧掉,他们身上生满了会带来瘟疫的有毒小虫;他的民众和士兵……死去的需要收殓,而活着的需要温暖的住处,干净的水与充足的食物……还有商人……雷霆堡的主人考虑着,他应该给国王的外甥写一封信,狄伦,他没有血缘的弟弟,一个庞大行会的首领,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他会派遣他的商人来与伯德温会谈,伯德温必须承认他们十分地贪婪,但同样地,他们也很擅长处理各种伯德温不擅长处理的杂乱事务。 他可以在正文的开头即询问狄伦是否愿意卖给他一座完整的城区,伯德温微微一笑,狄伦会欣喜若狂的。 *** “我的兄长写信给我,询问我有无一座完整的城区出售,”狄伦.唐克雷举起一张羊皮纸,它卷曲得厉害,一看就知道是被塞在铜管里,由鹞鹰送来的。 约翰公爵闻言烦躁地皱起了眉,他大步地走过去,以一种在他身上实属罕见的粗鲁劲儿抽出了那张羊皮纸,直接扔进了熊熊燃烧的壁炉里:“别开这种低劣的玩笑!”他厉声指责道:“我可没有一个从妓**女的裙子下面钻出来的外甥!” 狄伦无所谓的耸耸肩,今天他佩戴着全套由秘银与黑曜石镶嵌而成的珠宝,长袍和斗篷都是银白色的,着上去就像是雪中的河流那样冰冷与难以捉摸:“你在焦虑不安,亲爱的舅舅,”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约翰公爵高声说道:“伯德温,当然是伯德温,我的哥哥,你的另一个舅舅和高地诺曼的国王,竟然想要赐予他一个盛大的凯旋式!”他在房间里急速地来回走动,外袍扬起的风甚至影响到了壁炉中的火焰:“可笑,太可笑了!这是胜利吗?他的骑士与士兵所余无几,而他的民众更是死伤无数,他说他杀死了上万个兽人,但谁能证明呢?事实上我们只得到了一箱子灰烬!我们甚至看不到一只耳朵!” “我的商人倒是能够证明,”狄伦咯咯地笑着说:“毕竟给他召来这些麻烦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 “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约翰公爵面色阴沉地说,一边举起丝绢挡住自己的嘴,压抑着咳嗽的冲动:“这个麻烦很快就要降临到我们自己头上了……还记得那一条吗?绣在挂毯上的诺曼的血脉将是雷霆堡永远的盾与矛我们的陛下以此向我索要我的骑士与士兵。” “这不是法律,只是一个古老到快要被遗忘的传统,”狄伦说:“你是有权拒绝的。” “可这会影响到我的声望,”约翰公爵无可忍耐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又是好几声,他咳得几乎停不下来:“咳……他们会认为我是个懦夫!” “但您并没有妥协。” “这得感谢我的儿子,虽然他也只是个血统不纯的小杂种,”约翰公爵说:“但他的死帮我争取了四个月的缓刑,加上筹备的时间,我可以拖延到盛夏来临,但在初秋之前,我必须交出五百名骑士与两千名士兵诸神在上,若是伯德温死了或是获罪,就如我们之前所以为的,我倒是挺愿意那么做的,摩顿.唐克雷从你手上夺走的,最后还是交还到你手上,但现在……” “国王陛下正在给他最得力的臂膀戴上铠甲,送上利剑呢,为了他的女儿,他似乎已经不怎么在意那张伪善的面具了。” 狄伦抚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反复将伯德温的名字在牙齿间咀嚼了好几遍,“他赦免了那个盗贼?” “他一准是惺惺相惜了,”约翰公爵讥讽道:“一对儿从阴沟里钻出来的老鼠。” “你的骑士怎么说?” “一个蠢货,”约翰公爵说:“等他一回来我就把他绞死。” “我以为他是忠诚于您的。” “他忠诚的不是公爵而是亲王。”约翰公爵说,他是一个拥有广阔封地的公爵,另外,因为他是国王的弟弟,唯一的男性继承人的关系,也有着亲王的头衔,但他对这个所谓的亲王自始至终保持着憎恶的态度,因为它随时都会变成一个笑话如果他的侄女李奥娜继承了王位,这个头衔会被立刻收回去。 “你刚才说四个月……”狄伦思索着问道:“那么说,这场凯旋式将在四月举行喽?” “差不多,”约翰公爵说:“现在的雷霆堡不比呼啸平原好多少,作为一个‘仁慈’的领主,伯德温不会看着他的领民冻死和饿死,他得忙碌上好一阵子。” “我会派我的商人过去,他们会严密地掌控所有的进度,”狄伦说:“等他返回王都的时候,他会收到一份堪称惊喜的礼物。” “噢,我几乎忘了,”公爵假惺惺地轻呼道:“那朵山野里的小玫瑰接受了夜莺的拜访吗?” “当然。”狄伦百无聊赖地摘下自己的头饰,又把它戴上,如同翠叶般的祖母绿坠子遮住了他眉毛上方的浅淡瘢痕:“那只夜莺可是我麾下羽毛颜色最为艳丽,歌喉最为婉转动听的一个除了李奥娜,他可从未在女人身上受过挫折。” “我真怀疑我的侄女是否有着天生的疾病或是后天的怪癖,”约翰公爵说:“她也许并不怎么喜欢男人,狄伦,或者你应该让其他的夜莺与猫去试探一下,国王当然可以蓄养娈**童,但一个更喜欢与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的女性王储只会是个丑陋恶心的怪物。” 随即他看见他的侄儿在片刻思索后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我曾经听到一个听起来只能说是荒谬的流言……” “哦,不,别告诉我李奥娜真的喜欢女人。” “不,我想她喜欢的还是一个男人,”狄伦快乐地拍了拍手:“看来我们确实要努力地去证实它了,在某个关键时刻,它肯定能起到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果实 人类与兽人的战争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结束之后,精灵们并未立即返回银冠密林,他们利用自身的天赋催生的植物为雷霆堡的人类提供了食物与住所;法师们专注于焚烧掉兽人的尸体,这项工作既繁琐又沉重,而且异常地恶心,在火球被投掷到尸首上的时候所有孳生在毛发与皮肤里的小虫都会轰地一声飞起来,到处乱扑,也许是因为兽人习惯性地将油脂涂抹在身上以保持毛发光亮的关系,他们燃烧起来很快,黑色烟雾随着热气流的上升而盘旋成一根细长的柱子,散发出来的焦臭味儿犹若实质。而罗萨达和伊尔摩特的牧师则忙于治疗伤者、净化水源、驱逐毒虫与瘟疫虽然伯德温已经严厉地命令过,但还是有人冒着危险跑去坍塌的内城区寻找食物与衣服,还有一些人悄悄潜入隧洞试图收敛亲人的尸骨,他们如愿以偿或是没有,但总有人带回了足以致命的魔鬼,它们并不显眼,或者只是一道细如发丝的擦痕,又或者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但很快就会有人发热,皮肤起斑与腹泻。 “亚戴尔!” 凯瑞本在最初的时候还以为这又是一个因为急切的思念与微弱的愧疚而产生的误会,但来自于异界的灵魂并未犯下第二次错误,他抓住了那个人的肩膀,全然不顾他浑身发臭,肮脏不堪,而那个人在稍稍犹豫之后,也举起手来,握住了黑发施法者的手臂他只是想要轻轻地拥抱一下,但克瑞玛尔似乎并不那么想。 他比凯瑞本最后一次看到他时还要憔悴枯瘦,他的头发已经完全褪成了白色,老人的那种发涩干燥的白色,他的眼角与嘴角密集着细小的皱纹,脸上的烙印扭曲发黑,脊背因为过度劳累、疾病、饮食匮乏而窄小佝偻,唯一能让人们能与记忆比对一二的东西大概只有他那双明亮温暖的褐色眼睛,他的脚下放着一个断口还渗着透明枝叶的藤筐,高度仅次于他的腰部,宽度超过手臂,里面装满了接骨木和忍冬。 凯瑞本不再犹豫,他向亚戴尔伸出双手,于是罗萨达曾经的侍奉者得到了第二个沉重而又温暖的拥抱。 亚戴尔身边的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他绞着眉毛,后退了两步,他的头还有疼,他在撤离的时候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跟着一群士兵跑,恶魔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满身的臭咸鱼味儿:“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他戒备而恼怒地问,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他以为亚戴尔只是一个无处可去的罪人,但亚戴尔有两个朋友,一个是精灵,而另一个是法师,对一个孤僻阴沉,受人鄙视的狱卒来说,他们都是些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是的,”亚戴尔温和地说:“和你一样,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狱卒没说话,他继续用那种不安而畏惧的眼神打量着他们。克瑞玛尔注意到他也背着一整筐的草药。 “这些草药要被送到哪儿去?” “西边,伊尔摩特的牧师需要这些,”亚戴尔说,他放低膝盖,预备将筐子重新放回肩膀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它很轻,他看向克瑞玛尔,而克瑞玛尔向他眨了眨眼睛。 他也向克瑞玛尔眨了眨眼睛,而后向他的新朋友歪了歪脑袋,几乎是立刻的,他听到狱卒发出一声惊呼,忽然消失的重量让他重心不稳,踉跄后退,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儿。亚戴尔有点担心他会生气,但他转过身去查看时发现狱卒的面孔上布满了兴奋的红晕:“这就是魔法吗?”他小声地问,雷霆堡并不缺少法师,但这些法师可不会和一个卑贱的狱卒有所来往,他看见过魔法,但从未有幸尝试过。 “是的。”克瑞玛尔回答:“一个小戏法。” 得到回答的人露出了一个干净而璀璨的笑容。 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向克瑞玛尔、凯瑞本大声问候,他们都得了这两者的恩惠,而呼唤着亚戴尔,给他水和食物的人居然也不在少数。 “他们似乎很喜欢你。”克瑞玛尔说。 “不,”狱卒代为回答道:“他们之所以表现的如此亲热只是因为他们需要从亚戴尔那儿获得免费的治疗与草药,毕竟牧师还是太少了。”他看了一眼凯瑞本,“……你们是他的朋友吗?如果是,就带他走吧,他是一个高贵的人,他不该沦落到这儿来,这里一点也不适合他。” 亚戴尔无奈地露出了一个苦笑,当他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姬鸮坠落般地俯冲过来,一头撞进凯瑞本的怀里,一边啾啾地叫着。 狄伦.唐克雷的商人们到了,他们带来了奴隶,成千上万的。 精灵们在奴隶到来的第二天就决定返回银冠密林,精灵们憎恶奴役与折磨,但这并不是他们能够干涉的。 亚戴尔并未如他的狱卒朋友以为的那样跟着精灵离开,他留在了雷霆堡,但雷霆堡的领主伯德温给予了他一个医官的身份,他和士兵一起居住在堡垒里,每月还能拿到固定的薪俸。 ***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男爵夫人说,她懒洋洋地将自己埋入蓬松柔滑的丝绒枕头堆里,并将长袍拉高,极其失礼而诱惑地露出**的脚踝与膝盖,“难道你还没能掏出她的心吗?这可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哦,想想,有多少小女孩儿溺死在了你的蓝眼睛和甜言蜜语里我都不想一一重复她们的名字了。可是现在呢,”她抬起脚尖,用臆羚的皮毛摩擦的闪闪发亮的脚拇指指甲戳戳那位所谓的伯爵大人的胸膛,“你来告诉我你对一个愚蠢的纺纱姑娘束手无策?” “可不到那个程度,”年轻的伯爵微笑着吻了吻她涂抹了香脂的脚面:“我只是希望能够做到尽善尽美。” “你吻过她了吗?” “除了嘴唇,”伯爵说:“那是留给她丈夫的。” 男爵夫人发出了一声锐利的讥笑:“只有嘴唇?” “我可是个信守诺言的好人儿呢。” “你有拥抱她吗?抚摸她吗?你有没有与她……共同领略一番弗罗赐予俗人的美景?” “毫无疑问。” “那么你还在迟疑些什么?”男爵夫人奇怪地看着他:“这些还不够让她神魂颠倒地为你去死吗?” “她现在确实愿意为我而死,”伯爵骄傲地说:“但我们需要的可不是一个死掉的村妇,你知道的,夫人。” “她依然爱着她的丈夫?” “或许和我一样多,”伯爵说,一边轻柔地为男爵夫人按摩脚趾与足底:“如果给我时间……” “多久?” “久到我的主人感觉不耐烦。”年轻的伯爵,狄伦的夜莺哀叹着说道,“他一定会惩罚我的。” “哦,”男爵夫人说:“那可未必,你毕竟还有个爵位呢。” “没有封地的爵位就像是架设在半空中的座椅,”他顽皮地捏了捏男爵夫人的膝弯,“如果我真想坐上去的话,准会被活活摔死。” 男爵夫人被这句真实的俏皮话逗笑了,令她更为愉快的是,年轻的伯爵并不是空手而来的,显然他对规则与游戏都把握的相当准确他从他绣满了蓝色小玫瑰的袋子里取出了一把珠母扇子,扇子上镶嵌着珍珠与红蓝宝石,扇坠是一只黄金的小鸟。 “好吧,”男爵夫人打开这把昂贵而沉甸甸的扇子,把它挡在娇艳的红唇前:“让我们来给你加点筹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怜的潘妮,她发疯了似的想要一个孩子。” *** 你坐在闪烁银光的大树下, 西风吹动那密叶会簌簌作响, 就在这潺潺的小溪旁,我的七弦琴 会催你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虽然我已经有一百年没有碰触过西塔拉琴了,“银冠密林的王平静地说:”但我想我的技巧尚未退步到令人不忍卒听的地步,还是我又唱跑调了?”他温和而又严肃地问道:“但请相信我,我的儿子,我之前已经练习了很多次。” “您的技巧即便再过一万年也不会有人得以企及,”凯瑞本隐晦地避让过是否跑调的那部分:“但现在就连我的姬鴞都已经睡了。” “哥舒拉睡了,但你没有啊,”高大优雅如同银冠树的精灵王者说道,“我听见你在叹息,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是什么让你彷徨不安?”银冠密林的王问道:“我的儿子,你已经回到了密林,但就我看到的,你的心依然留在雷霆堡,留在战场上,是什么让你无法挣脱?” “……每一个未能返回密林的朋友与亲人,”短暂的沉默后,凯瑞本说:“是他们令我痛苦。” 但不是全部,凯瑞本的心灵深处有个声音说道,不是全部。 “他们已然回到了安格瑞思的殿堂,那也是我们终将归去的地方。”密林之王说道:“两百岁之后你就没有再为同样的问题困扰过,我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太多的死亡。” “或许。” 凯瑞本知道他再一次从他的父亲,而不是银冠密林的王那儿得到了宽容,“能再为我弹奏一曲吗?爸爸。” “当然。”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