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焚天画圣》 第1章:本是喜事 客人静静而坐,目光温和。 眼中本有一丝疲惫,但被这热闹的气氛却也冲得淡了。 小新郎官有些焦急,不住地来回走动,搓手。于是乡亲们笑了起来,有人打趣:“蛮星,急什么,小花那丫头已经注定是你的老婆了,还能再被她爹带走不成?” 小新郎官尴尬而笑:“我只是紧张。” 乡亲们笑了,客人也笑了。 这是一个奇妙的地方。明明处于仙阳国与莽茅蛮族相交之地,明明远离仙阳国守边大军驻地,明明时时有被莽茅人劫掠的危险,但人人却都那么乐观。 似这样的地方,本应时时对任何人都充满戒备。 似这样地方的人,本该一脸愁苦,叹天之不公。 客人如是想。 但当他经过此地,恰遇喜事,谷中人却热情地邀请,大方地招待。在他们的脸上,他看不出什么愁苦,只看到对生命的热爱,对生活的热情。 用他们的话说:这里不常有中原人来,来了便是贵客。有中原贵客参加这场婚礼,是两个孩子的幸事,会为他们带来好运。 客人不以为然,但还是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只是静静坐入这小礼堂之中,看着年轻人将得幸福时的激动,他却不由想起了当年。 有微微的幸福感,有微微的感动,也有微微的苦涩。 因此,他不忍离去,第一次发自真心地期待着能从头到尾看完这一桩喜事,为这一对年轻人带来吉祥。 “小星!” 这时有呼唤声响起,那声音出自某个少年之口,听起来很好听。客人觉得这样的声音如果能有好老师调教,那么必能成令万人疯狂的歌星。 门外有一个少年快步而来,虽快,却不失从容。他一身布衣,但布衣整洁而整齐;他面容稚嫩,但神情沉稳;他有着清秀的脸,但清秀之中透出果敢;他有着如星的眼,星眼之中流出的不是魅惑,却似乎是……隐藏着的凌厉。 这使他看起来不似乡间少年,而似是某个隐世的大人物。 客人目光上移,看到了他的脸,然后一怔。 为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何平白生出这么一丝亲切之感?我曾在哪里看到过他吗? “言诚,你怎么才来?”新郎官迎了上去。 少年一笑间从怀中取出一卷画,在新郎官面前打开:“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当会喜欢。” 那一张纸质粗糙的黄纸上,画了两个人。一个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有着瓜子脸,长睫毛,大眼睛,那一对眼睛水灵灵亮晶晶,仿佛不是画中人,而是人入了画。 还有一个似是新郎官,又不大像,虽好看却全无神采,只是画中人罢了。两人牵手而立,眼中满是柔情蜜意。 客人讶然——炭笔画? 这怎么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写字用的是毛笔,画画用的也是毛笔。一根细竹筒,前端无数毫毛,那才是这个世界的书写工具。 而且这画的风格……不属于这里! 客人的目光变得凝重,久久停留在少年的身上。 言诚拿着手里的画,脸上带着笑,眼里带着笑,心中也带着笑。因为他看出蛮星对这件礼物很满意。 “你把小花画得好像仙子一样呢。”新郎官接过画,爱不释手。“只是我哪有这么好看?” “你是知道的。”言诚有些尴尬。“我只会画美女,别的总是画不好的。勉强画你,却情不自禁就偏转向了女子之风。” “这是言诚这辈子第一次画男子吧?”有乡亲打起了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新郎官在笑,言诚也笑。 客人的眉头却深锁起来。 正在这时,有人一下冲了进来,惊惶失措地叫:“不好了!” ———— 深山中有谷,谷中有村。 村子有三百来户,两千多人,人虽不多,村子却大,只因这谷并不小,谷中地平,完全可以任意建筑房屋道路,村人便尽显大气,村中无一处逼仄之地。 此时村口,大路之上,一队花轿停驻不前,锣鼓齐停,不复方才的热闹。 只因队伍前方多了一群人。 人不多,十几个而已,但个个鲜衣怒马,腰佩刀剑。他们的锦衣在阳光下隐隐映出水般波纹,与之相比,村民们为庆喜事而穿的新衣,却显得无比粗陋破旧。 “真是有趣,游猎至此竟然遇见新娘花轿。”为首者一身黑袍,袍镶金边,说不出的尊贵,目视花轿,笑得有些轻浮,还有些傲慢。 他年纪不算大,看似二十多岁,作派尊贵,随从强悍,显不是一般人物。 “公子,这便是个好兆头。”一位随从说,“预示公子此番游猎,必有大收获。” 马屁不轻不重,语气不卑不亢,于是反而更见讨好的效果。年轻公子大乐,一点头:“那便再图个更好的彩头吧。来,让我看看新娘子什么模样。” “大人。”带队长者急忙上前,拱手作揖。“草民喜事,平常女子,也没什么可看的,还请给个方便。” “退下!”有随从阴着脸厉喝,“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与公子说话?” “无妨。”年轻公子摆手,“我不嫌你们身份卑微,算是赏你们的脸,给你们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出来吧。” 村民面色阴沉起来。 拦截喜轿,又要看新娘模样,这般无礼至极之事,竟然还是赏我们的脸? 年轻村人们已隐然有愤怒之色。 新娘余小花坐在轿中,心情忐忑。 她想起初见蛮星的那个夏日午后。其时,少年骑着青牛吹着牧笛而过,笛声悠扬,立时缠住她的心。少年那阳光下可爱的笑脸,便令她永不能忘。 多少花前,多少月下,多少不忍分离。 只是余家老爹却不喜欢这少年,只说放牛郎不如猎者,要找也要找个擅猎之人,便如暴虎那样的好汉。 少年几番恳求,少女几多眼泪。最终,还是上次莽茅人来劫掠,余老爹战斗中受了伤,少年日夜照料直到伤愈,才感动了余老爹,答应了这亲事。 几多辛苦? 今日,终要团聚一起永世不分离了,为何又多出这般波折? 余小花狠了狠心,掀帘走出轿来,立于阳光之下,立于骏马之前,低头施礼:“大人,还请放小女过去,不要让小女误了良辰吉时。” 她只是想尽快结束这波折,尽快赶到蛮星的身边,尽快成为他的新娘。 “抬起头来。”年轻公子但见少女身材苗条,声音动听,心中便有所动。 余小花无奈抬头。 年轻公子眼中立时有光芒一闪,击掌而叹:“妙,妙!不想这山谷的乡野人中,竟然有这般天仙样的女子!你们看,不输于千香阁中那些美人儿吧?” “更有一股山野女子独特的韵味。”一位随从点头,随声附和。 “这般女子嫁给山野村夫,真是可惜了。”年轻公子摇头感叹。“小美人儿,你便跟了我去吧!” 余小花惊恐后退,村民们面色齐变,有年轻村人已经按捺不住,厉喝向前:“哪里来的狂徒?穿得似中原贵族,怎么行事却连莽茅野人也有不如?” “好大胆!”有随从面色阴沉,打马挥鞭抽向年轻人。 年轻人奋力向前想要抵抗,长者却惊慌阻拦,混乱之中,反被马鞭抽倒在地。 年轻公子微笑而视,全不在意,只是盯着余小花,眼中有不善之色。 花轿之前,乱成一团,年轻的村人们不断向前冲去,随从转眼被拖下马来,乱拳打倒在地。此时,年轻公子面色微变,冷哼之中挥手。 于是其余随从冲上前去。 “住手!” 吼声传来,新郎蛮星带着一众乡亲们冲了过来,远远便挥手大喝。 “星哥!”余小花焦急挥手,要冲向爱郎。年轻公子却是面色一沉,向身边随从一个眼色使过去。随从会意,打马向前撞开数人,一下将余小花拦腰抱起,横置于马上。 “放开我娘子!”蛮星悲愤作声,弯腰拾起地上石头掷去。 随从冷笑挥鞭,石头便被打飞一旁。 客人走在人群最后,微微皱眉。他目光环视四周,寻找着那叫言诚的少年身影。 他明明是最先冲出礼堂的一个,怎么却不在此地? 他去了哪里? 掳走余小花的那随从,打马要回年轻公子身边,但几个悍勇的年轻村民已经扑了上来。他们不懂武功,但却自有战斗之法,竟然将那随从扯下马来,将余小花救下。 随从大怒,挥拳打去,却被几个村民围住,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给我杀!”年轻公子动了怒,于马上冷冷下令。 于是,十几个与村民斗个旗鼓相当的随从,便立时拔出了腰间刀剑。寒光闪闪之中,有村民倒于血泊之中。 “跟他们拼了!”有年轻村人高叫。 客人眼中透出不喜之色,盯住了年轻公子。 我生平最讨厌你这样的货色。 我来此偶遇喜事,他们说,我会为新人带来幸运。 你却偏偏要让这幸运变成不幸。 那便是与我作对。 与我作对,便要…… 客人眼色变得更为冰冷,准备出手。 “我看你穿着不俗,当是尊贵之人。行如此卑劣野蛮之事,实有辱你的身份。” 这时有好听的声音传来,客人不由回首,只见言诚自后方快步而来。 步伐虽快,却从容。 他提着个包袱,分开众人,来到近前,目视十几个持刀随从身后的年轻公子。 “你们应该诚恳地道歉,然后离开。因为知过能改,也算是德行。”他十分认真地说。 img alt="" src=" cj./picture/20150408_194811.jpg" /> 书中已有黄金屋,扫码更有大惊喜。 马上打开微信,扫描二维码或搜索公众号“”, 添加关注,轻松拿下!/p> 第2章:诚是诚恳的诚 言诚的语气很诚恳。 不似在教训,不似在告诫,只是在向对方讲述一条道理。 “大胆!”有随从厉喝。 年轻公子却笑了。 “乡野之中也能遇见这等人,有趣。”他说。 “你叫什么?”他问。 “言诚。”言诚很诚实地回答。“言语之言,诚恳之诚。” “这么说,你所说的话里便没有半点假了?”年轻公子问。 “也并不见得。”言诚摇头,“人生于世是免不了说假话的。” “那你这名字便不对啊。”年轻公子摇头。 “我说过,是诚恳之诚。”言诚认真地回答,“并非诚实之诚。” “有区别?”年轻公子问。 “诚实是不说谎,是一种美德,也是一种行为;诚恳是态度,是原则问题。”言诚回答。“诚实若错用,便可能是恶行,但诚恳不会错。不论对敌人还是对朋友,对好人还是恶人,面对他们之时,诚恳总是好的。” 语气诚恳,态度认真,仿佛是一位先生在回答学生的疑问。而因他的诚恳,因他的认真,却反而显得年轻公子轻浮无聊。 “好一个书呆子!”年轻公子无言以对,只能冷哼嘲讽。 “你说诚恳,那今日我便对你诚恳吧——你们这些乡民激怒了本公子,本公子便要灭了你们的村子。”他傲慢而语,指着言诚。 “先杀了这书呆子。” 一众随从持着刀剑,缓缓向前。 “人生在世难免走错了路。”言诚诚恳地说,“或是一直错下去,或是悬崖勒马。走错不怕,只怕不改悔。公子,你还有机会。” “你却已没机会了。”年轻公子冷笑。 客人摇头轻叹。 这孩子实在是……他在心里苦笑,但想了半天,却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言诚。 或就如这纨绔子弟所言,就是个书呆子吧。 客人缓步向前,准备出手。 年轻公子的十几个随从,持刀向前,离言诚越来越近。 “言及此,我已仁至义尽。”言诚摇头叹息。“公子不知悔改,我也只能如此了。暴虎叔不在村中,我便要替他担起保护大家的责任。得罪了。” 客人愕然,停下脚步,疑惑地望向言诚。 这孩子身上没有念力波动,分明不是修行者,他要对抗这纨绔子弟,却凭什么? “我倒要看你怎么得罪我。”年轻公子冷笑,挥手下令。 随从发出大吼,飞步向前。 言诚并不慌乱,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是的,自小到大,他无数次见识过莽茅人的凶悍与残忍,无数次与乡亲们一起对抗那群不开化的野人,无数次在胜利之后大笑,在失去伙伴时痛哭。 他的人看起来虽然纤弱,但心,早已如铁。 他迅速地提起手中的包袱,用力拉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架样式颇有些奇怪的弩,上弦,抬手,瞄准,射击。 弩有些怪,也不算太怪,只是在弩上有一个长长的木匣而已。 一支又一支弩箭,如同流星,箭成连珠,向着那些凶悍的随从们射去。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随从们根本来不及躲避,转眼之间便有六人中箭,惨叫着扑摔地上。 年轻公子和剩下的随从们都惊呆了,他们看着言诚手中的怪弩,完全不知它为何能连珠般地射出这许多箭来。 客人的眼神也在瞬间变化。 诸葛连弩? 竟然是诸葛连弩! 这少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分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难道他真的…… 客人望着少年,目光复杂,隐约想起一位故人。于是,眼角不由有些湿润,手不由有些颤抖。 “言诚,你终于做出来了?”蛮星此时搂着被夺回的新娘,看着言诚手中的弩,激动大叫。 “嗯。”言诚点头,目光中有骄傲之色。“就在昨日完成,今后我们便不用再怕那些擅长潜伏近战的莽茅猎手了。” 他自己做的?客人心神震荡。 村民们看着少年手中的弩,都有些激动。 莽茅族中有许多擅长潜伏的猎手,相比于普通的莽茅人,他们更为可怕。因为再悍勇的战士,要冲到村子近前也是难事,自有村中好猎手的弓箭伺候他们。但这些莽茅猎手不同,他们常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村子中,面对他们,所有的弓箭都失了意义,只能靠血肉之躯与他们近战。 而近战之时,若人人手中有这么一架弩,能在几丈之外伤人,那么战况将完全不同。 “将它夺下!”年轻公子突然暴叫。 于是随从们便立时不顾一切地向前扑来。 言诚皱眉,又是四箭连射,射倒了四人。但面对其余人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发箭。 村里人焦急大叫:“别停啊!” 客人却明白少年的苦衷。 箭尽。 这么大的箭匣中,能装下十支箭已算不错。片刻之间射倒对方十人,少年的射术也已算不错。 但箭尽,命便也尽。 言诚无惧,坦然面对余人,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眼中一片云淡风轻。 因为他已经看到,“他”回来了。 那是暴虎叔,是村中最强大的人。他是无敌的猎手,亦是无敌的战士。每当莽茅人几乎将村人逼入绝境时,总是暴虎叔凭着一个人一把刀,将他们斩杀得四散奔逃。 此时,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言诚眼中,于是言诚知道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了。 客人也已经发现了暴虎,所以他并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那一道身影,强健,高大,移动之间让人只能看到黄色的虎皮之影在动,乍一看还以为是山中猛虎突然冲了过来。他一出现,便如风般疾掠而来,从旁边猛冲而至,一拳便将一个随从打得飞了出,再一脚踢过,便又有一个随从摔飞出去。 “敢对我们村的人动手,活腻了不成?” 打雷一样的声音传遍全村,高大的暴虎扛着一只花豹立于言诚面前,便再无人能伤及言诚。 “暴虎叔,您回来得还算及时。”言诚诚恳地说。“只是下次不要这样一去几日不归了。万一您晚归一步,侄子现在就已成死人。” “还不是为了给小星送礼,才追它跑了两天两夜?”暴虎咧开大嘴,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用一只手将肩上的花豹尸体甩到身后。 “小星,收了吧!做张豹皮毯子。”他大笑着说。 动念境?客人看着暴虎的背影,淡淡一笑。 在这一境之中也算是强者了。只是这纨绔子弟身边不可能只有这些废物…… 年轻公子的随从还剩下三人,望着暴虎高大的身影,都失去了前进的勇气。年轻公子脸色发青,显然要动怒。 这时,有四道身影自村外掠来,恭敬地立于年轻公子马前。 “公子,您一声不响便简从出行,属下未能及时赶上护驾,实是大罪。请公子责罚。”四人之中,为首者垂首叹息,一脸无奈。 “不用废话。”年轻公子铁青着脸,指向言诚。 “给我将那书呆子杀了,把他手里的弩抢过来!”他说。 “还有……”他又指向了蛮星怀中的余小花。 “除这个小娘子外,山谷村人冒犯天威,死罪难逃,都给我杀了!”他厉喝。 什么人,敢口出这样的狂言? 客人凝目看着年轻公子身上的衣装,不由恍然。 原来是王族子弟。 这件事,便不好办了…… “是!”新来者垂首应命,转过身向着暴虎走来。 暴虎神色变得凝重,一把将披在身上的虎皮大氅拉开,露出背后的刀柄。 八把莽茅人的弯刀,交错缚于背后,仿佛蟹子之脚。 “罪族中竟然出了念师?”四人为首者皱眉。“好大胆子。仅这,便是死罪!” “你说死罪,便是死罪?”暴虎冷哼,“你以为你是谁?” “仙阳国国君三公子座下护卫。”为首者冷笑。 什么? 所有人愕然,然后,望向了马上那年轻的公子。 他竟然是……国君之子? “你们得罪的,乃是仙阳三公子!”为首者大喝一声,声震山谷。 “公子”,便是国君之子的称呼。只是世人好自誉,年轻人们便以此自称称人,慢慢流行开来,却成了满天下皆公子。 但这一个公子,却不同于那一个公子。 原以为,这仅是某个自称的公子,却不想竟然真是公子。 有人脸色苍白,有人脸色铁青。为首护卫者见之,不由得意至极。 “那又如何?”暴虎冷笑,眼神中满是不屑。 “你……”为首护卫一时无语。 “你好大胆子!”接着,便是愤怒咆哮。 “这与胆量无关。”言诚认真地解释着。“不论是国君之子,还是平民之子,生于天下活于人间,都躲不过一个‘理’字。有理者行能遍天下,我们为何要惧?国君之子犯错若不知悔改,那便不适合继国君之位。既然你们的三公子不可能成为下一任仙阳王,我们更不用怎样惧怕。反正我们的处境,已不会再糟。” 他这番话让人很是无语。 “你和他们讲什么道理嘛。”暴虎回过头叹息一声,“他们与野兽无异,打就是了。” “是我错了。”言诚诚恳道歉。 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他总是那样诚恳,诚恳得令别人对他没办法发脾气。 四道身影,此时疾掠向前,欲包围暴虎。 暴虎冷笑,反手自背后拔出一柄莽茅人的弯刀,倏然斩向正面一人。 img alt="" src=" cj./picture/20150408_194811.jpg" /> 书中已有黄金屋,扫码更有大惊喜。 马上打开微信,扫描二维码或搜索公众号“”, 添加关注,轻松拿下!/p> 第3章:最厉害的马屁 客人微微点头。 常人想来,两把刀总是要比一把刀更强,许多武人甚至也这样认为。 实际却是错了。 将力量分散,将注意力分散,那么原本强的便也不强了。 唯集中,唯专注,才是致胜之法,才是存活之道。 见暴虎只取一刀应敌,他便知暴虎是真正的强者。 但那四人亦是动念境,而且王族公子护卫,本就身手不凡。 不过暴虎的功夫虽不好看,但却实用。那是自小与莽茅人无数次生死交锋中自悟出的本领,远胜于那些华丽优雅的功夫。 于是初一交手,四人便没讨到什么便宜,其中一人反而险些被暴虎诡异而不依常理的一刀斩杀。 四人惊惧,这才知原来这乡民不可小觑。 “抄家伙!”为首者拔刀出鞘。 与莽茅人的弯刀不同,仙阳战刀由精钢百炼打造,其上云纹蔓延,于黑夜之中亦可反映星光耀人眼目,坚如磐石,利若北风。 一刀出,空中便有当地一响。那一响并不轻脆,仿佛是破铜盘击在石上。 莽茅弯刀上立时出现一个豁口,有裂痕向着刀身后方蔓延。暴虎皱眉,向后退去。 于是那三人便有机会将刀抽出,一起冲杀上来。暴虎挥刀抵挡,转眼之间,手中的莽茅弯刀就被斩断。 他大喝一声,反手再拔出一把刀来。 客人摇头。 境界相同者相搏,便看谁手上的武器更强。莽茅人在中原人眼中便如野人一般,他们的武器只怕连中原人酒楼中的菜刀也有不如。用这种武器对敌,若对方手持棍棒还罢,若是手执利刃…… 言诚也发现情况不妙。 他虽未修行,但至少经历过无数次血战。他看得出暴虎眼下虽然不落下风,但迟早要毁在对方四把刀下。 武器不如人,便是万事休。 他皱眉,手轻颤,然后转身向村中奔去。 客人望着他,缓步跟了上去。 战场局势紧张,没人有闲心注意二人的举动,只是望着战场。他们对暴虎有着盲目的信心。 而暴虎没有信心。 奶奶的,一群在大城里养尊处优的狗腿子,怎么却有这么强的功夫? 他咬牙暗恨。 手中的刀又崩了刃,眼看要断裂,他不得不将它掷向对方,反手再抽一刀。 但他知道,身后八刀尽毁之时,便是自己身亡之时。 自己身亡之时,便是全村被屠之时。 必须找机会换刀。 他眼睛瞄向了那些被射倒的随从身边的刀。那些刀虽不如这四人的战刀好,但至少远胜莽茅弯刀。 但对方显然看出他的心思,冷笑间却不给他机会。 暴虎有点后悔——托大了。方才便应先抢了几把刀在手,再与他们动手。 马蹄声响,村外谷口处又有几十骑奔了过来。马上骑士着甲,佩军队制式战刀。 “不好!”有眼尖者看不苗头,大叫起来:“快抄家伙!” 村民们向后奔退,各自冲入家中,取出各式武器,但不是莽茅弯刀,便是莽茅标枪,做工粗糙,也不过强于锄头镰刀而已。 亦有弓箭。 但骑士们不同于公子随从,他们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见到村民手中有弓箭,立时已自鞍旁抄起盾来。 马速亦放缓,即使战马中箭,亦不会有惨烈后果。 村民们瞬间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这是仙阳正规军,是强悍的中原铁军,而不是莽茅野人。村民有许多办法对付莽茅人,但面对几十名仙阳骑兵,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 言诚在屋中仔细地将箭一支支装好。 箭不多,一共只来得及造出了二十几支,他一边安装一边想:但愿这十几支箭可以制得住他们。 “没有用。”客人站在门边摇头。 言诚记得这个陌生人,因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便没能问清他是谁。此时对方开口,言诚先是愕然,随后便想通此人必有主意。 因此拱手为礼。 “请先生赐教。” “那四人皆是修行者,与你的暴虎叔一般都是动念境。”客人说。“你的弩虽强,但对方人多,起不到什么作用。” “至少好过什么也不做吧。”言诚说,“而且未试过,怎知无用?能分他们的心,也算是助了暴虎叔一臂之力。” “你不是修行者。”客人似是在问。 “不是。”言诚语气诚恳。“曾试着跟暴虎叔学过,但却不成。许是因为太笨吧。” 客人看着言诚,淡淡一笑。 他走上前来,注视着言诚的眼睛,突然说了三个字。 “明雨薇。” 似是一个人的名字。 言诚不解。 客人从那清澈的眼中没看到半分掩饰与伪装,只看到诚恳。于是摇头一笑。 “我可以帮你。”他说。“但有条件。” 言诚眼中显出激动之色,急忙躬身为礼:“请讲。” “事毕之后,为我画……几幅画。”客人说。 言诚笑了。 “这有何难呢?” “好。”客人点头。“你自去持弩射他们便是。” “好。”言诚点头,不再多问一字,持着弩向外奔去。 客人惊异于言诚的态度。 依常理,他不是应该疑惑、应该惊讶,然后要向我问一句“仅是如此而已”吗? 他便这么轻易就信了我的话? 是看破了我,还是……因为他是个呆子? 客人苦笑,但又觉得有趣。因为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让他有这种感觉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麻木,对这个世界中任何人都不会再生出兴趣。 这个少年有点意思。 言诚飞奔而出,来到战场边,看到的景象却令他大吃一惊。 几十骑战马停在三公子身后,三公子脸上是傲慢而冰冷的笑容。 马上骑兵凝立不动,目光冰冷无情。他们是得了三公子的命令,才未直接将这小村摧毁,而只静静看着五个修行者的战斗。 是三公子的自信与骄傲,让血溅小村的事被缓了一缓。 “不需要你们动手。小小山野蛮民,我的护卫便足以平灭。”三公子如是说。 军人们明白,三公子这完全是面子问题。 十几个随从被对方打伤,最终靠军方力量才解决,这种事传了出去终是好说而不大好听。太丢面子。 所以,三公子要自己把面子找回来。 对军人们来说,一切无所谓。只要三公子安全无恙,一切便没有问题。小小村落的存在与毁灭本不是问题。 更何况是这个特殊地方的特殊村子。更何况这个特殊的村子里,竟然出了一位修行者。 灭了,也许正好替王上除了一块心病。 只知游猎玩乐的三公子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村子,又为何要建在这容易受莽茅人侵扰的地方。 但军人们知道。 大吃一惊之后的言诚,并没有停下脚步。他飞奔向前,来到战场近处。他抬手举弩瞄准。 有军人微微皱眉,但见言诚那纤弱的身材,便不以为意,皱眉化成了嘲讽一笑。 三公子却知道不妙,抬手指着少年欲下令阻止。 但晚了。 弩弦震动,将箭匣内的箭推出之后,立时又被弩机拉回,挂到了箭匣中落下的另一支箭尾端,然后再次射出。 只是转眼之间,便是四箭飞射。 小小少年手中的弩,不过只能有十来丈的射程。 小小少年的射术虽精,但不是修行者,不能将天地间充沛的念力化成自身之力,便只能依靠弩弦之力。 修行者们会在乎吗? 所以,那四人皆不为所动。他们注意的只是暴虎手中的刀。 此时,暴虎背后只剩下了两把刀,手中那把刀也已经伤痕累累,就要不保。四人只要将这最后三把刀毁去,暴虎便将成死人。而他身后的村民,虽然手中有刀有枪,但在四人眼中不过是木桩。 所以他们只是随意劈出一刀。 在他们想象之中,那小小的箭也只值这么随意一刀而已。 但他们错了。 四箭如电,击断了他们手中百炼精钢的刀,直接刺入他们的胸膛。位置准确,贯穿心脏。 于是,四位强大的修行者,四位眼看便要取胜的强者,便无声无息倒下。 军人们的眼睛瞬间瞪大,他们一时间还不能接受眼前的景象。 四位修行者,竟然被一个普通少年用一只普通的怪弩射杀? 没有人会相信这话。 言诚的眼睛也瞪得很大。他对于眼前的事有些不能理解,有些惊讶,心中也难免有些慌乱。他清楚地知道那四人的能力,更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弩的力量。 而且他瞄的部位,也不是心脏。 “你、你、你……”三公子指着少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见过强者,但他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强者。 村民们也傻眼了,一时寂静无声。 暴虎转过身来,咧着嘴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目光看言诚。他无法理解言诚是怎么办到的,但他眼见到言诚办到了。 言诚想不通,但他知道这必有道理。然后他仔细地想,终于想通了。 于是他看着三公子,十分认真地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乃天道。所以杀了他们四个的不是我,是天。” 客人笑了。 无形无色,不着痕迹,又如此诚恳。 这是我今生听到最厉害的马屁! img alt="" src=" cj./picture/20150408_194811.jpg" /> 扫描起点微信二维码,全民抢答冷知识,拿勋章,赢大奖! 点击微信右上角+号,选择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参与! 各种大奖,轻松拿下!/p> 第4章:罪族 “死罪,死罪!”三公子暴叫。 “竟敢杀害王家护卫,竟敢杀害修行者,你这是逆天的死罪!” 何为天? 王族便为天。 修行者便为天。 那天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但当它要压向你时你又无处可避。身为普通百姓,你便只能承受,你便只能忍受,你便只有被压得四分五裂的份。 死前,你还要高呼——草民罪该万死! 百姓逆了王,普通人逆了修行者,那便是逆了天。逆了天,便不可饶恕,便要真的万死。 军士们却没有三公子这么浮躁。他们在盯着言诚手里的弩看。 是什么样的弩能拥有这般的力量,瞬息之间,便取了四位修行者的性命? 虽然它的射程不远,但这般威力,若用在军队之中,仙阳铁骑有谁可挡? 军人们的眼睛微微发红,如见到羔羊的狼。 “小子,你快走,我怎么能也挡他们一阵。”暴虎退到言诚身边,低声叮嘱。 “我为何要走?”言诚问。 “呆子!”暴虎责备一句。“不走等死吗?” 言诚摇头,认真地说:“我们有理,天道便站在我们一边。不需要走。” “你的弩再强,也对付不了几十骑兵。”暴虎皱眉。 “那么我们便一起战死好了。”言诚笑。“从小到大,每一次面对莽茅人的侵袭,我都会先做好必死的准备。必死之心下得多了,也就不怕死了。” “这不同。”暴虎摇头。 “那少年。”这时,带队的骑士开口,手指言诚。 “这位军爷。”言诚彬彬有礼,拱手躬身。 “你手中劲弩从何而来?”骑士问。 言诚方要作答,三公子已气急败坏冲那骑士大叫起来:“你们还在等什么?将他们都给我杀了!” 骑士面色微变,似乎想争辩什么,但面对三公子的暴怒,他终选择了沉默拔刀。刀锋,直指言诚,而暴虎微笑向前,挡在二者之间。 村民们的弓举起,箭上弦,对准骑士。 这时,远处有马蹄声起,烟尘飞扬,是一队百人铁骑飞奔而来。 村民们面色剧变,心向下沉。 蛮星紧紧地搂住了此时本应已和他拜完堂,静静坐在洞房中等他的余小花。 他知道今生今世,他们都再等不到那期待已久的一刻了。 余小花也搂紧了他,眼中有泪。 “对不起,都怪我……”她喃喃着。 “怎么能怪你?”蛮星摇头。“明明是他们无礼。” “可是……”余小花哭泣。 “我就是不信!”蛮星颤抖着,狠狠咬牙。“从小到大我们与莽茅人交过无数次手,在无数次的战斗之中,我们坚强地活了下来,那些嗜血成性的野蛮人都不曾让我们倒下,我就是不信,今天我们会死在他们手里!” 许多年轻人像他一样倔强地挺直了身子,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是的,战斗自生下来开始,便一直伴随着他们,在战斗中他们送走了一位位同伴,也变得愈发坚强。 他们不信,不信经历了那么多血雨洗礼之后,等待他们的却终归还是死亡。 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今日是他们的死期。 “奶奶的!”暴虎恶狠狠地骂出声。 他躬下身子,准备出手。 如今唯一的生路,便是擒住三公子,以其要挟军众让出一条路来,让村人可以安全离开。 言诚拉住了他,然后大步向前。 “我们不会死。”他说。 “为什么?”暴虎问。 “我说不清。”言诚摇头,“但我相信我们不会死。” 这么紧张的时刻,暴虎却被他气笑了。 “把那个小娘子给我留下。”这种时候,三公子仍不忘指着余小花叮嘱骑兵头目。 骑兵头目只是盯着言诚手中的弩,眼中有无奈和惋惜之色。 他慢慢举起手,骑士们便抽出战刀。 “住手!” 有厚重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骑飞奔离队而来。马上人一身黑色长袍,其上镶有金边纹饰。来人三十余岁的年纪,仪表堂堂,目光深沉,面有不悦之色。 马到近前,骑士们纷纷避让,垂首施礼。 “二哥?”三公子一怔,“你怎么来了?” 来者面色阴沉,眉头深锁:“三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些刁民杀伤我的护卫,我要将他们全杀了!”三公子手指村民。 来者一时愕然,望着地上尸体与伤者,再望望持弩的言诚与持刀的暴虎,目光向着村民们而去。 客人微微移步,隐入村民之中。 来者看到村民们手中的莽茅武器,目光中却有赞许之意。这种目光令言诚没来由生出一丝好感,于是向前一步,拱手为礼:“殿下,今日本村有一件喜事。” 这话题转移令所有人都有错愕之感,三公子也一时愣住。 “似乎确是如此。”来者一笑,“大红花轿,还有一对新人。我都看到了。恭喜。” “喜事之所以变成厮杀,只因三殿下欲强抢民女。”言诚诚恳地说。“这是不对的,所以错在他。牛犊遇到猛虎,垂死之际还知以角抵,以足踢。我等为人,自高于禽兽。” “你看中了这女子?”来者皱眉,手指人群中的余小花问三公子。 “二哥,你说说,千香阁中是不是也少有这样的女子?”三公子压低了声音,在来者耳边说。 眼中带笑,笑中有淫邪之意。 来者皱眉。 伤者遍地,四位修行者魂归黄泉,骑兵的铁蹄立时便将踏平一村,令血流成河。此时,此境,他竟然还在想着这些。 朽木之不可雕,大抵如此。 但来者没有责备自己的弟弟,却转向了最先来到的那些骑兵。他面色阴沉,厉喝如刀锋刺人。 “回答我——你们是什么人?” “仙阳铁骑!”骑士们肃容,齐声而答。 “仙阳铁骑的责任是什么?”来者问。 “守卫边疆,护我王江山不倒!”骑士答。 “你们的敌人是谁?”来者问。 “莽茅蛮族!”骑士答。 “那么你们看看他们手上!”来者大怒,手指村民。“他们手上的武器,皆来自莽茅蛮族。难道是莽茅人心善所赠?他们身居深谷,却有军士风范,难道是天生的战士?任谁都看得出,他们曾与莽茅人有过无数次战斗,这些武器便是战斗缴获!你们尚有军饷,他们呢?他们为国杀敌,守卫一方疆土,你们却要对他们刀剑相向,是何居心!是何道理!” 骑士们低头不语。 村民们却是内心激荡,有年轻人甚至想随之振臂高呼。 “殿下。”骑士头目微微抬头,低声说:“这里是罪谷,他们是罪族。” 来者一时愕然。 “罪族?”他喃喃自语。 “他们身藏武器,脾性好战,而且又生出了修行者,这便是他们的死罪。”骑士头目说。 罪族? 客人皱眉不解。 曾有过的一线希望,此时似乎又要消失。村民们似乎看到天将崩,而命将终。 几代人的挣扎努力,终未被那一道旨意毁灭,如今却终要完结吗? 言诚再度向前。 “殿下。”他说,“时光已过百年,人已过数代,当年之罪,难道要延续至千秋万代吗?罪族罪再重,百年的岁月总也该将之洗淡了,百年来莽茅人的鲜血总也该将之冲净了。君子的胸怀如海宽广,为何不能容下一群山村之民?” “罪族是什么东西?”三公子一脸不解。 但此时显然没人愿意向他解释,所有人都盯着来者。 “言之有理。”来者看着言诚,缓缓点头。 “况且,先王之所以不将罪族斩杀尽净,便是存了一线仁心,便是想给罪族一个机会。”言诚再一步向前,语气诚恳至极。“百年来,罪族已经用行动证明先王仁心未用在错处,此时,正是今之仁主与先王仁心呼应的机会。若我王能恕罪族之罪,莫说千百年后,便在今时不也是美谈?” “你是说,赐你们一个自己争取宽恕的机会,才是先祖的意思?”来者动容相问。 “难道不是?”言诚反问,再向前一步。 来者笑了。他点头:“好,等我回到都城,便要向父王奏禀此事。也许天意一念之下,你们便可撤了这‘罪’名。” 言诚眼中放光,正要躬身为礼,却有一道啸声自九天而来。 来者目光凝重抬头而视,只见一只红鹰自空而落,势如闪电。 后方立时有一骑士打马向前,伸出左臂。那臂上,有极结实的革甲,红鹰直接落在其上,利爪紧紧刺入革甲之中,立稳了身子。 来者焦急地自鹰腿上解下帛带,展开一看之下便面色大变。 “天将崩!” 他颤抖而语,突然间掉转马头,拉住三公子的马缰。 “走,回都城,迟了便赶不及了!”他大叫,打马而去。 临走,不忘叮嘱军士:“罪族之事不可草率,等我消息!” 瞬息之变,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半晌后,在村民仍未缓过神来时,骑士们先行动了起来。他们清理现场,带走了伤者与死尸,留下一地狼藉而去。 临行之时,那骑士头目仍忍不住望向言诚手中的弩。 但终未多言一句。 片刻工夫,军队撤离山谷,谷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所有人都感觉似是做了一场梦。 “好了,没事了。”言诚缓缓转过身来,微笑而语。“我们应该继续办喜事了吧?” 谈笑从容,仿佛未经过一场生死边缘之险行。 客人却早注意到言诚的背后汗湿脊背。 真是有趣的少年。 客人想。 img alt="" src=" cj./picture/20150408_194811.jpg" /> 扫描起点微信二维码,全民抢答冷知识,拿勋章,赢大奖! 点击微信右上角+号,选择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参与! 各种大奖,轻松拿下!/p> 第5章:画境 灾难之后得来的幸福,便更显得珍贵。 一对新人这一世,都将不会忘却新婚的这一天。 不是因为初成人的洞房之礼。 不是因为终能在一起。 而是因为,跨越了死别之后的在一起。 那将是他们永远珍视的回忆,亦会让他们永远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因为那是那样的来之不易。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便是没完的酒宴。劫后余生的村民们更加兴奋,一杯一杯,一碗一碗。 客人微笑立于院中,赏着黄昏景色。 谷深,黄昏来得比外面更早。同一片天地,便似乎有了两种时光。 这令客人忆起了些什么。 “您不吃几杯酒吗?”少年的身影被阳光拉长,人未到,影先到。 客人转身,摇头。 “我从不喝酒。” 然后他问:“何为罪族?这里又为何叫罪谷?” “说起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言诚笑,“百年前仙阳国王位更替之时有过一番争斗,罪族的先人们便是在争斗中站错了队的臣子。” “原来如此。”客人恍然。“所以你才说先王有仁心。” “何来仁心,不过是城府深深。”言诚摇头。 “哦?”客人不解。要知道言诚在与仙阳二公子对话之时,言极先王之仁义,真似是发自肺腑。 “他初登王位,不想树立一个暴虐好杀的形象,于是便将这些人贬到此谷中。”言诚说。“这里与莽茅人部落几无间隔,最近的守边军队也在几十里外,他是想借莽茅人之手除了这些臣子,自己便手不染血。” 客人看着言诚,心中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这不是个书呆子。绝不是。 “但他未成功。”客人说。 “百年来,罪族过得很苦。”言诚笑,“但越是立于风雨中,便越易锻炼出坚强的身心。他们与越境逃国之罪人交易,收留逃罪难民,教化后并为同族。所以他们反而越来越强,越活越茁壮。” “此话不假。”客人点头。 “方才你对那位公子说先王仁义时,可是诚恳得很。”他笑。 “越是对敌人,越应诚恳。”言诚诚恳地说。“诚恳地说谎,谎话便是真。” “你当时想过自己这一番话竟能打动他吗?”客人问。 出乎意料之外,言诚竟然摇了摇头。这令客人有些不解。 “您以为我当时说一段,便向前几步是为了什么?”言诚笑了。 “距离?”客人恍然。 “他若不能饶我们,我便用这弩制住他。”言诚说。 “然后呢?”客人问。 “然后乡亲们就有逃离的时间了。”言诚说。 “可是你呢?”客人好奇。 “我有您啊。”言诚笑了。笑得那么天真,那么可爱,那么从容,那么自然。 自然,便是一种美。 客人仿佛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不由怔怔。然后,再度想起了之前的疑问。他必要将这疑问的答案找出来才甘心。 “你之前答应过,为我画几幅画。”客人说。 “您何时要?” “现在。” “好。” 言诚的居所,在村之南。南面,便是离莽茅人可能出现的地方最远的地方。客人从这位置中看出了少年行事的理由。 言诚方才说罪族时,曾用过“他们”。这便说明,言诚并不是罪族人。他被罪族收留,然后被安排到最安全的村南,便是罪族人的善良。 他为回报这种善良,所以在那种时候,甘愿以身犯险。 客人打量着小院,打量着小屋,打量着桌上的灵位。 “你是一个人?”客人问。 “我娘在我十岁时染病故去了。”言诚一边说,一边取出粗糙的黄纸与炭块做的笔。 “让您见笑了,乡野简陋,也只有这种纸笔。”他满怀诚意地致歉。 “无妨。”客人微笑。 “您让我画些什么呢?”言诚问,随后补充:“不怕您笑话,我只会画女子,若是画其他的便不怎么成。” “正是女子。”客人说。“我来说她的容貌,你来画,可能画出?” “不难。”言诚笑,然后又补充:“只要是让我画女子。” 客人笑,然后慢慢地说起了那个人。那个人有着长发,很柔顺;那个人有细长的眼,有智慧的光闪烁其间;那人的身材苗条,但是胸很大,很性感…… 然后他突然发现,绘画中的言诚是如此不同。 在作画之时,言诚严肃而又认真。当客人说起那人的身材,那人的胸,那人的臀时,言诚脸上并没有显露半点的羞怯。似他这样年纪的少年听到这些,本应脸红,不红,便只有一解。 他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入绘画这件事本身,所以在他听来,胸便只是胸,臀便只是臀。不过是一个字罢了,不代表那东西中隐含的朦胧的启示。 他细心地聆听,仔细地描画,有不对处便用一种白色软泥修改,让客人不由想起了那些擅长素描的人。 许久之后,画成。言诚举着画离远端详,离近观察,然后问客人:“便是这样?” “几乎一模一样。”客人点头,目光却多在言诚的脸上游走。他看着言诚的眼,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但言诚的眼是清澈的,没有多余的东西。 他果真不认得她。客人暗叹。 “请再为我画一个人。”客人说。 于是少年再度立于纸前,神态专注到浑然忘了整个世界的存在。客人注意到,天地间的念力在少年作画之时隐约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他不由心动,散出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力量去试探少年。半晌之后,却不由暗中摇头叹息。 少了最重要的念元啊! 许久之后画成,言诚将画递给客人,客人却怔怔看着那画,久久不接。言诚抬头,望着客人的眼,从客人的眼中看出了极浓重的悲伤。于是他了然。他郑重地将画轻轻放在桌上,然后退了几步,立于一旁不打扰客人的神思。 “多谢。”许久后客人醒来,向着言诚郑重一礼。 “不敢。”言诚认真地回礼。 客人很小心地将那张画收起,与前一张一起仔细地放入怀中,贴心之处。 “如何想到用炭为笔?这画技又是何人教你的呢?”客人问。 “穷乡僻野,也只能用这种粗物为笔。”言诚回答,“至于画技……实是自小喜欢漂亮的女子,常画便练出了这种本领。” 客人淡淡一笑。 这怎么可能?你小子不老实,却太诚恳,令人不忍揭穿你的谎言。真是难缠之人。 言诚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我虽不解您之前做过什么,但知道那是您做的。您对我有恩,我本不应骗您,但这种事…… 唉,难道要我对您说,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常梦到她,是她告诉了我这许多? “再为我画一幅吧。”客人说。 他还想再看看言诚作画时的样子。 “您说。”言诚准备好了纸笔。 “随意。”客人说。“我想要一张你最好的心血之作。可以吗?” 言诚犹豫,但终还是点头:“好吧。” 他将纸铺好,铺得极认真,极仔细;他将炭笔反复地削了几次,削出他最为满意的形状;他将白泥中已黑的部分丢掉,将它揉成洁白的一团。 然后他对着纸,闭上了眼睛。 初见你时,你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别人说你这一辈子也只能是这么个小丫鬟,所以你只能仰望着别人发光,自己悄悄地羡慕。 后来,你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终于穿上了那一身锦衣,立于万众之上。你端庄而立,自红毯那头而来,一身盛装之前,有人拜倒。 龙之腾云,凤之飞翔,集于你一身。 你一言出,便主掌天下生杀。 你却笑着对我说,这都是假的,不过是一场戏。 那一幕幕如何是戏? 什么样的戏,可调动千军万马?什么样的戏,可让演者甘愿身死于戏中? 那宫殿,那疆土,那战场……如何是戏? 除非,那是神造的一场戏。 然后言诚睁眼,微笑,动笔。 他画的是她,是梦中那个她,是梦中告诉他许多有趣的事的那个她,是他梦了数年的那个她。 是那个后来不知其踪,再不入梦来的那个她。 所以我要画,所以我练画,便是想将你描画出来。 但至今,画技成,我却始终不敢动笔画你。我怕我仍是本领不够,画丑了你。 今日,便是缘分吧。既然要的是平生心血之作,别人又怎配? 他画,画得极快,炭笔飞舞仿佛是世间最妙的舞蹈,最强的武功。 客人动容,因为他感应到天地念力在以一种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方式,快速地集中于少年的笔端,凝于纸上。于是那纸上的线条在客人眼里便再不是线条,而是海雨天风,是不息的生命,不弃的梦想,不舍的追逐。 作画的言诚,周身散发出一种圣洁的气场,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客人感觉在这一刻里,他既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那个世界。 他自己创造出了一个世界。 万千美丽,无边追索,瑰丽的色彩,萌动的生机…… 一切,皆始于这支笔,这支粗糙简陋的炭笔。 客人仿佛听到了雷鸣,看到了电闪,于滚滚波涛之中发现了最初的生命律动。 他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停!”他大叫一声,打断了少年的思绪,打破了少年的气场,也终止了少年那最后一笔。 言诚愕然看着客人,神思一下回归现实,不解客人为何惊慌。 难道他认得她? 言诚心头震荡。 img alt="" src=" cj./picture/20150408_194811.jpg" /> 扫描起点微信二维码,全民抢答冷知识,拿勋章,赢大奖! 点击微信右上角+号,选择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参与! 各种大奖,轻松拿下!/p> 第6章:离谷 客人注视着那画,久久不语。 言诚自画之境中跌出,便再难进入。他看着那画,多少有一点遗憾。 画已可算是完成,但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似乎是应该再有关键的一笔。 有那一笔在,画便不再是普通的画,便能飞腾,便能翱翔。 然而既已中断,便再无法继续。那境界已经散了,那世界也已经灭了,即使再凝心神,也无法进入其中,完成最后的关键。 可惜。 客人心中有震撼,震撼有二。 其一是那画。 他看着那画,看着画中人熟悉的面孔,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表。他之前已经确定少年不是来自那个世界,但这画却让他重起疑惑。 是她? 怎么会是她? 他如何能认得她? 客人看着言诚,不解。 其二是言诚本身。 客人先前已经探查过。这少年体内缺少一道关键的念元,因此便修炼不了念术。因为他体内没有容纳之地,天地间的念力便只会透过他的身体流走。 简言之,他与念力,便如漏斗与水。水过漏斗,不留涓滴,只因为漏斗不是容器,天生注定它的作用只是让水以某种形状流经自己而已。 但当言诚作画之时,天地念力却为之大动! 客人隐约发现了一种可能。 于是他看着言诚,思索。 言诚却只是在看画,看画中的美,又看画中的不足,然后欣慰,然后叹息。 “村南有片田,田边有小河,然后我看到一架运水的巨轮。”客人故意不说出水车之名。“那是你所造?” “您怎么知道?”言诚讶然。 “方才我随你来此,路上见有儿童骑着三个轮子的竹车,是你所造?”客人问。 言诚觉得客人真是目光如炬。于是他不再问,而只是点头。 客人笑,指了指被言诚放在一边桌上的弩:“这也是你所造吧?不知叫什么名字?” 言诚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梦中所见,她也曾在梦中和他聊过。他只觉那是梦中仙子所赐的神来之物,如何好意思说是自己所造? “物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而已。”他笑着说。“这弩……便叫连弩。” 不老实。 客人断定言诚是知道此弩原名的,但解释不了他因何知道。 “看来你不但精于画技,还精于工艺。”客人笑。 “从小便对这些东西有兴趣,一来二去就练熟了。所谓熟能生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言诚说。 “从前有个射手,箭能透过百步之外铜钱之孔,别人赞他神射,但有一卖油翁却只是笑。”客人说。 “他为何要笑?”言诚不解。 客人看着言诚的眼睛,从中读到了许多东西。 “卖油翁将铜钱置于葫芦嘴上,盛油倒入葫芦,油成一线缓缓穿过铜钱之孔,钱上却未沾滴油。射手赞叹,卖油翁却笑说——无他,惟手熟尔。”客人说。 原来是这样。言诚笑了。 “木制的工具,终没有铁制的结实。”客人话头一转。 “可罪谷之中没有铁矿。”言诚说,“而且百年前仙阳王将罪族放逐之时,便令其不得离谷,不得习武,不得拥有武器。村中农具,亦是用从莽茅人手中抢得的武器改造而成。” “你有这样的巧手,应该到银光城去。”客人说。 “请您赐教。”言诚认真地拱手。他不知道银光城是什么地方,也不知它在哪里,但听客人的意思似乎是一个精于制造各类器具的地方。 “银光城不止是一座城,亦是一片疆域,世人喜欢称其为‘无疆净土’。”客人说。“自此向东而去,穿过仙阳东境便可到达。银光城主精于金铁之艺,你若能投到他的门下,便能学会控制金属之技。到时便能造出更厉害的器具来。” 他望向连弩,一笑:“它若配有更强的箭,更劲的弦,更结实的弩身,只怕威力会翻上几倍。” 言诚眼里闪过兴奋的光。 “可我只是乡野少年,只怕花不起学费。”但随即又尴尬地叹息。 客人笑了。 “银光城主富有一方疆域,哪会在乎什么学费?他是爱才之人,你若有才华,只怕他抢着要收你为徒还来不及。” 闻此言,言诚心中不由憧憬起来。 许多话,许多事,是不能向任何人道的——不论是收留了他们母子二人的罪族乡亲,还是这位以自己无法理解的手段帮了自己的客人。 但这些话,这些事,在他心中一刻未忘。 他不可能像罪族中的乡亲们一样,在这一个小谷中活过一生。 他不可能像其他凡人一样,庸庸碌碌走过一世。 他有他的雄心,他有他的壮志,他有他要实现的理想。 他还有一件他必须要做的事,那是他的宿命,他无法躲过,不能逃离。 而自从他发现自己无法修炼念术之后,他便被命运抛入了痛苦之中。为此,他才努力地将梦中那些奇物创造出来,妄想用这种力量改变命运。 这架连弩,便是他迈向这个壮阔世界,寻求自己理想,完成自己宿命的第一步。 但他知道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强的力量。 便如银光城的技艺。 “多谢您指给了我方向。”于是他向着客人郑重一礼。 “不用客气。”客人摇头,“你终不是这座山谷能困住的凡夫。” 说着他长身而起,推门而去,言诚怔怔之后急忙追出,却见他已快步走到院门前,再追,便不见了踪影。 “银光城……”言诚立于村路上,目视着东方,心潮澎湃。 他终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的,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是什么时机;他终是要去学习念术之外的力量的,只是他还不知那力量应当是什么,又到哪里学。 今日,这不知名的客人替他想好了时机,找到了方向。 于是他郑重地向着客人消失的方向,躬身施礼。 “先生慢走。” 与那个世界不同,这个世界里,先生便是老师,便是指引你前进方向的智者,便是传你道,授你业,解你惑的恩人。 少年心中,这不知名的客人,便已是自己的先生。 这一晚的村子寂静。 这一晚的少年心中有波澜生。 第二天一早,当新婚的夫妇二人还因为疲惫而在洞房中酣睡的时候,言诚已经拿着连弩来到了村中木匠杨二叔的家中。 “好家伙!”杨二叔端详着连弩,先竖了个大指给言诚。 “若能大量制造,乡亲们便再不用怕那些莽茅猎手。”言诚说。 “你这手艺虽然半数是跟我学的,但现在却比我强了太多。”杨二叔笑着摇头,“你这东西太精巧,只怕我是造不出来。” “我拆了一点点教,拼着用一年半载总能学会吧。”言诚说。 “一年半载倒是不用。”杨二叔摇头。“只是这好东西拆掉实在可惜啊。” “能造便能拆,能拆便能再造。”言诚笑了。 这日起,少年的身影便终日停留在杨二叔家中。杨二叔日日与言诚腻在一起,天天皱着眉头在言诚的指导之下仿制连弩的零件。 不觉间便是一个月时光,杨二叔终于造出了一支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连弩。只是弩匣装载箭枝的数量减了一半,射速慢了一半,威力虽未减至一半,但也有所降低,射程更是只有六丈许。 而真正有杀伤力的射程范围,也不过两丈。 比起言诚的连弩,几乎是弱了一半。 但这已经让杨二叔和村人们着实兴奋了一番,因为这弩的工艺既然别人也可以学会,便可以不断复制,如此,便可武装全村。 于是杨二叔开始忙了起来,全村便凡有点手艺的,也都跑过来帮忙。 如此言诚便安心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可以离开。 并非因为村子有了连弩就可无忧,而是他已经为村子尽了自己所有能力。 他来到谷中墓地,来到墓地东边的一座坟前,跪地磕头。 “娘,诚儿将离罪谷,不知何时归,但诚儿向您保证,不会令您失望。” 坟前有碑,碑上有字,大字是“娘亲之墓”,小字是“言诚敬立”。 他并非不知母亲的姓名,但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刻其于上。但他并不以此为耻,因为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让母亲的名字堂堂正正出现于某座碑上,让天下人仰望。 他站起身,再次向着那座坟恭敬施礼,转身离去。 得知他要走,乡亲们都来送行。有人送上蔬果,有人送上干粮,有人送上肉脯,是为路上的干粮;有人送上鞋子,有人送上雨伞,有人送上换洗衣物,是为行李。 暴虎送他一张虎皮改成的毯子。 “难免有野宿之时,这个比什么都好用。”暴虎笑着说。“小子,一路小心,混得不好就别回来了。” “你娘的坟我帮你照顾。”蛮星说。 “多谢。”言诚向着众乡亲施礼,将一应物品装入了自己做的竹箱中背到背后。 箱上有杆,杆上有棚,棚上有块皮子,能挡阳光,能挡雨。 少年背着它向谷外而去,不时回头向送行的乡亲们挥手。 无尽江山,大好世界,向他敞开了怀抱,等他去探索。 少年走到谷口,望向谷外。 目光中,有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凌厉。 img alt="" src=" cj./picture/20150408_194811.jpg" /> 扫描起点微信二维码,全民抢答冷知识,拿勋章,赢大奖! 点击微信右上角+号,选择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参与! 各种大奖,轻松拿下!/p> 第7章:念术 山水无尽,长路漫漫。 清风过面之时,正是晴空万里,便有舒畅之意。 言诚深吸着谷外晴空下的空气,舒展双臂。 林边有溪,溪流清澈可直见底,以手掬起饮之,只觉甘甜沁人心脾,分外的受用。 “无边山河,果然不是谷中景色能比的。”言诚放眼群山远路,忍不住感叹。 一路行来,已有数日,乡亲们送的蔬果早已吃光,干粮肉脯也所剩不多,将将够一日之食。不过言诚并不发愁,因为自小于罪谷之中长大,狩猎之技多少也学得一些,捉个山鸡野兔之类还不在话下。 此地靠近北疆,地域偏僻,没无盗匪踪迹。而林中野兽,言诚自知如何避开。所以一路行来,无惊无险,便是一场游历。 靠着野味野果,言诚又走了半个多月,终走出苍茫山区,来到一片平原。 远远的,只见一座孤城耸立,说不出的壮观。言诚不由有些激动。 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出谷,也是第一次见识谷外世界,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城池。过去他曾在母亲口中听说过天下大事、大城雄关、山川田园景色,但直到亲眼见识,才知那眼见带给人的震撼,真非耳闻可及。 他走向城池,离得越近越觉得震撼,只觉人类雄伟壮举莫过于此。但却不知这样的城池,其实不过是边塞小城罢了。 到了城门处,有守城老卒将他拦住,索要入城税。他从怀中摸出钱币,交给对方,对方却是一怔。 “姜白钱?” “诸国货币,不是天下通用么?”言诚忙问。 “只是没想到在这极西之地会有人用姜白钱。”守城老卒倒是好人,并未发威反而解释,随后放行。 进入城中,言诚立时花了眼。 笔直街道,川流人群,大小铺子,还有街边的小摊,这一番热闹在谷中少年眼中看来,简直繁华得好像是天上世界。他一路走过行过,只觉自己的眼都不够用了。 蓦然间,一家书铺出现在他的眼前,言诚不由眼前一亮。 家中有几十本藏书,都已经被他读得破烂不堪。母亲说当年离家时走得急,也只来得及带了这几本。所以言诚一直在想自己原来的家中,到底有多少书。 匆匆离家之时,尚会带上几十本书的母亲,也一直是言诚的偶像。而在母亲的教导之下,他爱书,爱读书,对那几十本书之外的其他书籍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便如对谷外世界的渴望。 于是看到书铺,他便觉是进了天堂。 一步迈入其中,便再不舍离去,直到书铺老板瞪起了眼:“少年,你还要看多久?” “抱歉。”言诚诚恳地道歉,面对这种诚恳少年,老板也不好意思再动怒。 “似你这么爱读书的少年也是少见。”老板说。“这样,你买书,我给你打七折。” “多谢。”言诚恭敬为礼,抬头之时瞥见一本书,不由眼前一亮。 那书名为《念术综述》。 念术吗? 言诚的心有一丝颤抖。 暴虎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从小到大,他并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位念师的教导,完全是凭着在战场上的打斗厮杀自行悟通了念力,成为了一名念师。不过正因为如此,所以许多东西他只能大概地对言诚说一说自己的感受,而许多奇妙的内在感受,实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 所以言诚总觉得,也许暴虎错了。自己并不是没有修炼的天赋,而是暴虎没找到指导自己的办法。 言诚伸出手,拿起了这本书。 天地生灵皆有念。 人有念,禽兽乃至一花一叶,一切拥有生命者,皆有念。 心存一念,方有欣欣向荣之生意,方会为求生存使尽千般手段,万种变化。 于是天地之间,无处不充斥无边念力。 而人不仅有念,亦有灵。有灵,便知念之存在、念力之存在。知其存在,便会寻其轨迹、观其规律,便终将之掌握于手,以身载之,以心运之,以灵御之。 将念力千变万化,为己所用,强健身心,乃至如仙飞升,纵横千万里,笑傲云天。 是为念术。 修念术者,是为念师,为修行者。 言诚目光闪烁,看得津津有味。 “买是不买啊?”老板终忍不住打断了他的阅读。言诚脸色微微一红,诚恳地道歉,然后依价取钱。 “姜白钱?”老板一怔。 “不可吗?”言诚问,“中原十国的钱币,不是通用的吗?” “只是想不到这极西之地,还能见着极东边的姜白钱。”老板一笑,拿出算盘算了两国钱币兑换比例后收了钱。 言诚捧着这本书,便暂时无心看别的书了。他出了书铺,举目四望想找一个可以安静看书的地方,便看到了一家客栈。 虽未曾远行,但母亲在时,却早将行天下的诸多事宜教给了他。 所以他面对陌生世界,并不慌张。 来到客栈,自有伙计上前殷勤招呼。不过见他粗布衣衫,一身尘土,不免皱眉,态度便也不如对别样客人那般好。 “住店?” “正是。”言诚恭敬回话,“仅借一宿。” “这边交了押金。”伙计将他引到柜台前。 “一宿押金百枚铜钱,或一枚银币。”掌柜头不抬眼不睁。 好贵。言诚心头不由一颤。 罪谷之中并不使用钱币,仅有的钱币也都是百年前的仙阳钱,早已锈烂得不成样子,成了孩子们手中的玩具。 身上这些钱,却是母亲留给他的。加在一起也不过十来枚银币,百十枚铜钱。 好在只是押金。 言诚一边想着,一边取出一枚银币递上,一边问:“不知宿费几何?” “五十枚铜……”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钱,但将钱拿在手中后却皱起眉来。 “姜白钱?”他抬起头,用不大友善的目光打量着言诚。 “正是。”言诚点头,无奈地再次问出那句话:“诸国钱币,不是通用的吗?” “通用。”掌柜哼了一声,将钱收起,向伙计递了个眼色:“安排到那间。” 伙计笑了笑,引着言诚而去。 “那间”,是一间颇有些令人无奈的房间。它并不在客栈主楼之内,而在楼外后院马厩旁边,原本似是个柴草棚子,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修补了一下天棚四壁,安置了一张床,加上套桌椅,便是一间客房了。 不过虽然简陋,倒也干净。 “就是这里,爱住不住。”伙计打开门后说。 “有劳小哥。”言诚一礼,然后走入房中。 伙计怔了怔。 “小哥还有事?”言诚疑惑地问。 “哦!”突然间又猛然醒悟,抱歉地说:“是小弟粗疏了,小哥勿怪。” 说着取出十枚铜钱,塞到了伙计的手中。 “这……”伙计拿着钱不知说什么好。 言诚一笑,躬身一礼相送,缓缓关闭屋门。 伙计愣愣地拿着钱离开,半路上突然笑了。 “真是个怪人!” 确实是怪人。寻常人见了这样的客房,无不大怒叫骂,自以为受了污辱而怒气冲冲离去,哪会有人像他这般住下? 要知道,这房本就是掌柜用来对付那些看不顺眼又不好直接赶走的客人而建的。 他住便住了,那一副穷酸的模样,竟然还知给咱打赏? 怪! 但伙计并不知道,罪谷之中多是这样的房屋。对于少年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很正常的房间。 言诚关好门,仔细地将行李放好,将床上原来的被褥移走,将虎皮毯子取出来铺在床上,然后坐在其上急不可耐地捧着《念术综述》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很常见的书,但却并不粗浅。它深入浅出地讲述了念术的原理,并详细地写明了修炼念术的基础。可以说,若有修炼之才者,凭此书便可入门,获得天地间的念力,收于体内。 若再有机缘,自悟通道,又或有高人指点,那念力便会在体内“念元”之中积蓄下来。 所谓“念元”,实是一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它不是实物,但却真实地存在于体内,未修炼者感应不到它,但一经修炼而得念力,便会发觉。 它在不同人体内,有不同的形状、大小与位置,不一而足。 但相同的是,它是储存念力的惟一“容器”。 念力存于其内,不断累积,达到一定数量后一朝爆发,人便可进入动念之境,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动念者,一念之动,念力通达全身,以念运力,便力超常人数重,皮肤骨骼坚韧无比,便是不会武功,亦可力敌十数人。 若像暴虎那样领悟了战斗杀伐之法,那么便是一人面对二三十个莽茅人,也可全然无惧。至于力搏猛虎恶豹,更不在话下。 那,才是真正的高手,才是真武者。 才是人中龙凤。 言诚看得很是激动,但并没有一目十行,或是快速翻到后面具体的修炼篇中去。 书有序言,常人多忽略之,但言诚看得很仔细。 序言中写得明白,这么珍贵的修行之术,之所以成书传遍天下,皆是念宗之功。 念宗,乃是一个组织,乃是念术的源头。传说千年万年之前,念宗高人发现天地间有念力,便创出念术,造福人间,自此,人类才拥有超越万物之力,渐横行天下,成万物之主。 普天之下,黎民亿万,但有修行之能者相比之下却是寥寥。 念宗为开启民智,让更多有修行才能者终得良缘,才将此书推行天下。 是为大恩。 看到此处时,言诚皱眉,眼中有不屑之色。 img alt="" src=" cj./picture/20150408_194811.jpg" /> 扫描起点微信二维码,全民抢答冷知识,拿勋章,赢大奖! 点击微信右上角+号,选择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参与! 各种大奖,轻松拿下!/p> 第8章:与窃贼辩 序言之中,念宗的分明是赐天下苍生再造之恩的口吻,要每个观书者顶礼膜拜的姿态。 于是言诚想起了母亲对念宗的评价。 势遍天下,力压诸国,坐享大权,不管黎民生死,只图修行者之乐。 甚至威凌天下,干涉各国政事,甚至是王族生死。 俨然苍天之下,便是它最大。 每年,念宗都要自各国抽取极多供奉,一旦它有所需要,各国便要倾力相助。 天下苍生,亦都要服念宗的徭役,为他们筑仙台,修仙宫,为他们开采仙石灵矿,为他们寻找奇珍异宝。 每年死难者不计其数。 名为天下父母,实为天下桎梏。 是天下人身上最沉重的山峰。 当然,如果你能从他们的书中读出本领来,你便可成为他们的一员,自此脱离苦海,成为高高在上的修行者。 拥有与他们一样奴役苍生的权力。 好大的诱惑。 言诚看着序言感叹。 随后他静下心来,再不想这些。 然后他翻到了后面的修炼篇。 一页一页,一章一章地读了下去,仔仔细细地读了下去。 这一读,便直到深夜,便直到灯油将尽。 掩卷,深思,熄灯,静静躺下。 言诚感觉到疲惫,从未有过的疲惫。脑海之中一个个文字飞舞,心湖之中满是修炼之术。他思索着,又因思索而疲倦着,终这样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之时,觉得身上有些酸痛,起身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原本铺在身下的虎皮毯子却不见了。 自己竟然是在硬木板床上滚了一夜,焉有不全身酸痛之理? 这……竟是遭了贼? 言诚愕然半晌,下床来到门边,只见房门虚掩,不由一跺脚。 此事怪不得别人,是自己看书入迷,睡前却忘了将门插好。 不待他去找店家,伙计却已到了门外,敲门问道:“客官,你这一宿时间已到。再住便要再交押金了。” 言诚出了屋,然后又不放心地转了回去,将行李背在背后。这么不安全的地方,若是别的东西再丢那可要命了。 “你们店中有贼。”言诚认真地对伙计说,“报官吧,贼或许未跑远,还能捉得到。” “有贼?”伙计瞪起了眼,“可不要平白污我家的名声!” “是真的。”言诚语气诚恳,目光中满是真诚。“我的虎皮毯子昨夜睡时还在身下,今日醒时便不见了。” “虎皮毯子?”伙计乐了,“好,你来前边和我家掌柜说吧。” 两人来到客栈大厅,见到掌柜,言诚立时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什么!?”掌柜咆哮起来,一拍桌子。 “当真。”言诚点头。心想,这掌柜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一听有贼便动怒至此,倒是有血性的…… 不等他想完,掌柜已冲他怒喝起来:“你个穷酸小子,敢污我名声?” 此时正值早饭之时,前厅中满是用餐的客人,闻声都转过头来看热闹。 店门大开,路上行人过往不休,闻声亦凑了过来看热闹。 “不敢。”言诚忙说,“我确实丢了张虎皮毯子。” 掌柜瞪着他,半晌后突然大笑:“小子,讹人可不是这么讹的!各位,大家来看看,这个穷酸小子说他有一张虎皮毯子,你们可信?” “怕是梦里得来的吧?”有人笑了起来。 接着便是满堂笑声,连门外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对言诚指指点点。 “看他这一身打扮,比叫花子也强不了多少,竟然有张虎皮毯子?” “多半是来讹诈店家。” “什么多半!一张虎皮少说也要几万铜钱,你看他可像是富家子弟?这小子分明就是在讹诈!” “便算是富家子弟,谁出门带着张虎皮毯子?” “这么小的年纪便不学好,大了可还得了?” “当送到官府,打他几十板子!” 言诚没有气愤,只是转身对着那些人,认真地一一解答。 “这样的东西自然不是梦里得来,是村里的暴虎叔送给我的。他是好猎手,也是修行者。” “其实对于乡野猎户来说,有张虎皮毯子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并不需要讹诈店家,因为我并非没有钱花。虎皮毯子虽贵重,但在未入市流通贩卖之前,也不过是从虎身上扒下来的一张皮而已,您可到深山猎户家中看看,似这样的皮当有不少。” “正因为我不是富家子弟,所以远行之时没有车马仆从相随,少得不露宿,才必须带这样一张毯子。” “您方才说应报官,我亦深觉理当如此。那么麻烦您走一趟可好?” 众人沉默。 他们看着这个认真解释的少年,有点不知所措。他们见过被众人嘲笑搞得灰头土脸无颜以对者,见过恼羞成怒之下破口大骂者。 何曾见过如此认真诚恳,一句一句解释者? 那说要报官的人,却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看热闹就好,凑热闹可不好,陷入热闹之中便更糟。 少年一脸的真诚,众人一脸的尴尬。于是有人忍不住觉得,也许少年并没有说谎。 “你要是有钱,何必住马厩旁的破房?”掌柜冷笑。 “真有钱的话拿出来看看?”伙计帮腔。 “也好。”言诚点头,然后从袖袋中摸钱袋。 袖袋中是空的。 言诚皱眉。 掌柜与伙计笑。 言诚看着他们二人,目光渐渐变化。 我的钱,你们明明见过。 如今你们却如此从容地断定我已无钱,必在此时此地出丑。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我的钱被你们偷去了。 我的虎皮毯子也是被你们偷去的。 “诸位看看,他哪里有钱!”掌柜得意大叫,手掌拍击柜台砰砰作响。 看客们皱眉,却不再似方才一般跟着起哄。因为少年的真诚,在方才让他们觉得起哄变成了一件尴尬的事。 “我此时无钱,不代表我之前无钱。”言诚说。 “快滚吧,老子没闲工夫和你耗!”掌柜大吼。 “若你认为是我讹诈,便当报官;若真相是我确实被偷,也应报官。”言诚看着掌柜说。 “我给你留一条生路,你却自己找死吗?”掌柜目光中有恫吓之意。 言诚无惧。 “把他给我打出去!”掌柜冲伙计叫着,伙计立时抄起一只板凳。 言诚一步向前,一拳打在伙计的鼻子上,伙计立时鼻血长流,手里的板凳丢在地上,捂着鼻子惨叫着退下。 千万不要以为言诚的身体纤弱,便是手无缚鸡之力。 自小到大,他经历过无数次与莽茅人的战斗。 他看似纤弱,但身上并非没有肌肉,只是少有脂肪而已。 他也并非是不懂战斗的书生,而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 是真正经历过生死大战,浴血搏斗的战士。 普通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反了你了,还敢打人!”掌柜红了眼。 “我的虎皮毯子,由暴虎叔亲手制成,与市面所见当不一样。”言诚说,“我所用的钱币乃是姜白钱。城中有人曾对我说过,在这极西之地,难见极东之币。那么想来这案子不难破,官府派人来一搜便知。” 他看着掌柜,从容不迫地问:“你说我讹诈,为何自己却不敢报官?” 众人目光所聚之下,掌柜面色大变。 咬牙切齿。 “我昨日从游商手中买得这一张虎皮,你来住店时正巧看到。”他强辩。“我接纳四方客,柜上有些姜白钱又算什么稀奇?你便是看到那虎皮起了歹心想讹诈于我,才故意来投店!” 掌柜这话强辩味道太重,惹得众人目光里的味道开始变化,有人已经皱起眉来。 “我是坐地商户。”掌柜意识到不妙,脑筋一转忙冲众人道:“我家这店铺,不值个二三十万钱?我家每月流水,何曾少于万钱?我会为了区区一张几万钱的虎皮,便损自己的名誉,砸自己的招牌,担着被官府治罪,几十万钱店面倒闭的风险行窃吗?” 这话也是极有道理,众人中有人开始点头。 “这少年不过一外乡人,游走四方,穷困潦倒,有何可信之处?”掌柜指着言诚。“他身上一个钱也没有,身无长技,不思讹诈之术怎么活得下去?” 又有许多人深觉有理。 “我不想报官,是因为我乃是大仁大义之人。”掌柜一边说,一边从柜里取出十枚仙阳银币,拍在柜上。 “少年,我是想给你一个悔改的机会!真报了官,官府一通板子下去,你不死也要残,这辈子便算交待掉,岂不可惜?这些钱便算我赐你的盘缠。”他说,“今后不可再行这般恶事了!” 又有人开始认为掌柜高义,准备竖大拇指夸奖。 “你这番话中的道理并不是真正的道理。”言诚摇头。“你富有几十万钱,便不会贪图几万钱;我身无一枚大子,便会贪图他人钱财,这道理不通。富人之钱并非上天瞬间恩赐所得,亦是一钱一钱积累。天下商人,哪个是日日在与买家争一钱半钱的得失?” 这话出口,许多本来支持掌柜的人又觉少年有理了。 商人重利,便是一钱半钱的得失也要计较,何况几万钱之物? “你说我身无长技,更是错。”言诚认真地说,“你我并不相熟,你怎知我身无长技?你说我不用讹诈之术便活不下去,亦是错。钱财于我而言,并非难得之物。若我有欲,天下之钱,将尽入我囊中。” “好大口气!”掌柜本来被他说得面色难看,听闻此言却不免大笑起来。 img alt="" src=" cj./picture/20150408_194811.jpg" /> 扫描起点微信二维码,全民抢答冷知识,拿勋章,赢大奖! 点击微信右上角+号,选择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参与! 各种大奖,轻松拿下!/p> 第9章:五日万钱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这少年的口气也太大了! 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天下之钱尽入你囊中?怕是国君也不敢放这样的狂言吧? “这少年怕是有失心疯吧?”有人忍不住说。 言诚面对周围所有意义不同、情绪不同的笑,一脸从容面色不红。亦不解释争辩。 我只是说出事实。 事实如此,纵是天下之人尽不能信,我亦无愧无悔。 你们见识浅薄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是你们的可笑。并非我可笑。 我不可笑,如何需要脸红? 本是事实,又何须解释? 有人摇头说道:“我看这少年怕是脑子有点毛病。” “有意思!”厅中有一位商人却来了兴致,站了起来。 “少年,你说天下钱能尽入你囊中,那你又是凭什么本事,将天下钱财尽收于囊内呢?”他问。 “买卖。”言诚认真地回答。 “你有何可卖之物?”商人问。“莫不是成捆的虎皮?” 言诚摇头。 “少年有志向总是好的。”商人说,“我年少之时也曾气吞山河,觉得必能成富甲一方令国君都不敢小视的巨豪。但钱,真不是那么好赚的。” “也并不太难吧。”言诚微笑。 商人看着言诚,眼中有好奇,有无奈,也有一丝期许。 “不若我们打个赌吧。”言诚转向掌柜。“我若能在五日之内赚得一万钱,你便将虎皮与柜中姜白钱尽输于我,如何?” “五日?一万钱?”掌柜笑了起来。“我怕你真是疯了!” “你可敢?”言诚认真地问。 “赌便赌!”掌柜一拍台面,“你若能在五日内赚得一万钱,莫说虎皮和姜白钱,我这小店便任你白吃白住一世!不过你若是输了,便要当街向我磕头认错,当着大家的面承认是你讹诈我。” “好。”言诚点头。转向众人:“各位均是见证。” 众人不由来了兴趣——这少年一身尘土,粗布衣衫,明明穷得身无分文,却敢说在五日内赚得万钱? 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根本就是扯淡。 没有人认为他能成功。但所有人都忍不住琢磨五日之后,这少年会如何面对这赌局的结果。到时真在街头跪地磕头? 商人也来了兴致。他反复思量,也思量不出这样一个身无分文的少年如何能在五日内赚足万钱。 “我也当个见证人。”商人说。“不过少年,别怪我多事。我越是好奇,越想看这事最终将会如何。所以这五日,我会盯住你。” “对,必须盯住!”掌柜点头,“不然你中途借机跑了,却平白给我留了个污名,我可不干!” “不过。”商人目视掌柜,“这五日间,你要负担他的饮食住宿。且不能再是那马厩旁的破屋。” “那算什么。”掌柜哼了一声,吩咐伙计开出一间上房。 “多谢。”言诚面向商人,恭敬一礼。 “多想想五日后之事吧。”商人一笑。 言诚随鼻血方止的伙计上了楼,伙计再不敢对他稍加脸色,躬着身躲让着将他引到楼上,开出一间面南房间。 房内有四季盆景,有山水屏风,洗漱盆架,紫木桌椅,紫砂茶具,大床帷幄,连屏风后的马桶也是黄铜制成。 言诚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居屋,不由瞪大了眼睛赞叹不已。 伙计露出鄙夷神情,心想:这么间房子便让你大呼小叫的,见过什么世面!还敢大言不惭说五日赚得万钱,我看就是为了骗得这几日吃喝吧! 心里想,嘴上却不敢说,因为鼻子实在还疼得厉害。 商人跟在后面,却忍不住摇头。 “五日时光不多,莫要浪费光阴。”他忍不住提醒一句。 “多谢。”言诚认真道谢,仔细将行李放好,转向伙计。 “这次不会再被盗吧?”他问。 “这是锁,这是钥匙。”伙计将门锁和一串钥匙奉上。“你不在时,我便专门站在你门口替你看着,丢一件东西,我赔你一颗人头!” “这等承诺毫无意义。”言诚摇头。“到时我要取你人头,国法也不依。” “你要怎样?”伙计急了。 即使是急了,也是后撤了几步,确认言诚打不到自己时才大叫。 “我丢一件东西,你便赔我一枚银币。”言诚认真地说。 “你……”伙计气得鼻子都歪了。 商人却不由笑了。 笑得极是开心。 此时他倒觉得,这少年真是个做生意的料。五日后不论结局如何,他都打算收这少年为徒,略加培养,将来许真是个能赚尽天下钱财的大商贾。 “你若不敢应,便是还存了盗我物品之心。”言诚说。 “好!”伙计一咬牙。“便依了你!” “我可是证人。”商人说。 伙计气得直哼哼。 言诚转身,打开竹箱后,从中取出一把匕首,拿着向伙计而去。伙计吓得面色铁青后退,大叫:“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要怎样!?” 言诚也不理他,径自向前,伙计吓得一气退出门外,才知言诚只是拿着匕首出门而已,并无对付自己之心。不由长出一口气。 “你不锁门吗?”眼见言诚远去,他才想起这事来,不由大叫。 “反正丢了任何一件东西,你都要赔我。”言诚镇定回答,快步下楼。 伙计感觉热血上涌,气得鼻子又流起血来。 众人目光注视之下,言诚来到街上。商人紧随其后,意并不在监视,而是想看少年到底想怎么办。 亦有不少闲来无事的好事者跟在后面,倒要看少年有何主意。 一路走来,穿街过巷,少年不住向路边行人或摊贩寻问,终找到了一个小小集市。集市中买卖者无数,所贩之物从家具家具到蔬菜瓜果,几是面面俱到。 言诚向内而去,来到一个卖竹筒的老汉处,躬身一礼。 “老伯,有没有不要的破竹片,赐在下一点?”他诚恳地问。 老汉一怔,半晌后也未解其意,皱眉挥手:“不买别来捣乱!” 言诚一指摊边地上几片破竹片:“但是这样的便好。在下所要不多,有几片便足够。” 老汉这才明白,呵呵一笑:“都拿去!倒省得一会儿我收拾了。” “多谢。”言诚认真地向老汉拱手施礼,小心地拾了一堆破竹片。 商人和众人在后远远看着,满心的不解——这一堆破竹片扔在地上都没要人,与五日赚万钱有何关系? 言诚却如捧珍宝一般,仔细地捧着这一堆竹片而去。他在集市边找了个没人处坐了下来,将竹片摆在地上,然后用那匕首仔细地削了起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随行者中有人好奇。 “怕是要做什么东西吧。”有人说。 “他就靠这赚钱?”有人笑了,“便是他能刻出花来,五日时光又能刻几朵?” 商人皱眉,一脸的不解。 突然间他的面色有变,眼渐渐睁大,神情中有一丝惊愕。 此时的言诚不理周围一切,只沉浸于他的切削之中。这一刻里,天地万物仿佛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手中的匕首和竹片。 匕首与竹片,便是他全部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之中,甚至连他自己也已经消隐不见。 于是,他周身生出一道气场,凡人不可见。 但商人却隐隐有所感应,因此而不由大惊失色。 难道他是修行者? 商人心头震荡。 不可能!修行者便是高高在上的天,便是人中龙凤,哪会如此落魄? 面对客栈掌柜的刁难,若是修行者早已一拳过去打他个脑浆迸裂,如何会细细理论,甚至是打赌论输赢? 商人不解。 有竹片被少年仔细地分豁,依着纹理竖切成几片,再以匕首削刻,渐渐成了圆柱。 有竹片被少年打薄,修成了整齐的长方形。 然后少年在竹片中央仔细地打孔。 这样的工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只是对竹片进行简单的加工,所以很快便可以完成一片。只是打孔要费些时间与力气而已。 少年认真地削切着,目光专注,毫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 商人静静地看着,终于确定少年并不是修行者。 应该只是个学过一点入门念术的孩子吧。便与我当年一样,自以为少年英才没什么事做不了,一心想成绝世大修行者,受亿万人供奉。 结果最终却知自己并无修行之才,久修念术,也只是强身健体,再无他用。 于是转而要当富甲一方的大贾。 最后,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甘心为了生计奔波。白天仰望那些大商,晚上梦里憧憬自己有朝一日的成功…… 商人突然感慨起来,眼睛微微湿润。 五日后我一定要收他为徒。我要告诉他少年的梦想与现实的残酷之间有多远的距离,告诉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脚踏实地不浪费每时每刻,把做梦的工夫用到努力维生上来。 那样,他会少走弯路。 那样,也许他真的会成为某座城中最成功的商人。 那样,他的青春与生命,便不会似我这般浪费。 商人如是想着,忍不住心潮澎湃,觉得自己将能影响一个有才华少年的人生,不免有一种成功感,隐隐骄傲得意。 就在这时,言诚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抬起头来。 “他做的这是什么?”有人不解地自语。 商人被惊醒。 他做的这是什么? 商人纳闷。 img alt="" src=" cj./picture/20150408_194811.jpg" /> 扫描起点微信二维码,全民抢答冷知识,拿勋章,赢大奖! 点击微信右上角+号,选择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参与! 各种大奖,轻松拿下!/p>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