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仙侠奇缘之无量劫城》 序章 序章 昆仑之巅。清冷的日光洒在含羞欲放的雪莲花上,花瓣白嫩素净,在布满冰雪的山巅遗世独立。 寒风袭来,花瓣蠕动着,上面隐约有着灵气波动。 不知历经多少年天地精华的温养,那雪莲花变的晶莹剔透,花朵绽放成了人形,里面的睡美人赤身裸体,美的令人窒息。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雪莲中的女子睫毛轻眨了下,那双纯洁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美眸缓缓睁开,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冰天雪地。 而后她伸出指尖轻触雪莲花瓣,花瓣一触即破,她从中走出,怯弱的审视着这片未知的世界。 哎呀——女子甜美的声音里满是惊慌羞涩,原来她发觉自己一丝不挂,情急之下随手一招,雪莲花瓣轻盈飞舞,编织成一件淡雅的浅白色服饰,将曼妙的身躯包裹。 “咦,那是什么?” 她莲步微移,发觉山巅正对着自己的玉壁纤尘不染,如铜镜般包罗万象,在玉璧左侧有一行风骨隽冷的题字:剑胆琴心枉相护。 看到这行字,女子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她自语道:“为什么会心痛呢?” 她轻抚着那行题字,感受着字里行间流的沧桑和无奈,记忆深处似乎有着模糊的记忆跃动着,但又毫无头绪。 女子望向玉璧的右边,那里亦有一行题字,字迹清秀隽永,一看便知是女子所题,上面写道:只羡鸳鸯不羡仙。 女子喃喃念道:“剑胆琴心枉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轻吟了数遍,忽地娇躯一震,疑惑道:“后一句……是我题的?” 她颤抖的柔荑滑过玉璧,霎时霞光万道,映现出一幅幅凄美的画面,竟是她前六世的宿命轮回。 女子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决堤,她顿时泪流满面,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第一世时的画面。 里面的男子白衣胜雪,清冷如画。他时而在山巅舞剑,时而对月抚琴,遥望星空。 而在那男子身畔,一朵圣洁的雪莲花安静的生长着,听他倾诉心声。 无数个清冷的夜晚,男子站在雪莲旁边,目光幽深的望向远方。 每当这时,雪莲都会听到那令她心痛的叹息声,只因他是女娲后人,背负了太多…… 终于有一天,雪莲鼓足勇气传出一道意识,向男子表露倾慕之心。 男子面含微笑,在寒风中仗剑而立,旋即宝剑出鞘,在那玉璧上刻下了“剑胆琴心枉相护”七个字后,转身离去。 那是多么沉重和无奈的七个字呵,男子心里有她,却终究是负了她。 前尘往事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女子泫然而泣。 她不在看那玉璧上的画面,腾空而起,脚踏五彩祥云朝山下的空城飞去。 空城名为无量劫,城墙雄而阔,三面封闭只有东方一处城门。 城门上空,一把赤色宝剑悬空而挂,挟带着屠戮天下的气势,散发着极道威压。 宝剑名为太阿,为极道之剑,主杀戮,镇压着无量劫城的邪灵。 城中生机全无,到处充斥着诡异的死寂。宽阔的青色石道上,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木然的前行着。 男子白衣胜雪,腰间挎着佩剑,女子绿萝青衫,俏脸媚然天成。 这对本该羡煞人的璧人目光空洞,面色僵硬,如孤魂野鬼般在空如死寂的无量劫城中来回游荡,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机。 忽然,城墙上荡起阵阵涟漪,像吹皱了一泓春水,旋即从涟漪中走出一个白衣女子来,正是那雪莲幻化成的女子。 雪莲见到白衣男子,浑身如遭电击,娇躯忍不住颤微发抖。 男子距离她不过三五步远,但仿佛中间隔了几百年,她美目含泪,柔荑轻轻摩挲着白衣男子那潇洒俊逸的面庞。 “呵呵,百年不见,仙子风采依旧!本尊倒是有点嫉妒风凌雪这小子了,他到底有何能耐竟使你六世轮回都对他念念不忘?” 这时,从那白衣男子和绿衣女子体内不断有着黑气逸出,黑气张牙舞爪的凝聚成一个满身邪气的黑衣男子。 男子坐在青烟之上,双手交叉于胸前,很是邪魅的望着雪莲。 雪莲置若未闻,眼神只在那目光呆滞的白衣男子身上,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情欲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本性罢了,仙子身为仙灵竟如此顽固不化?况且,风凌雪喜欢的可不是你,仙子何必自作多情呢?”黑衣男子嘴角掀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邪祖,你可还记得女娲娘娘的预言?”雪莲褪去了初生时的青涩,她不屑的瞥了眼黑衣男子,淡淡说道。 “你说的是龙吟、凤鸣双剑?哈哈哈,雪莲,你还是那么天真吗?本尊乃人心恶念所化,除非人族都如你一般心无尘垢,否则本王永世不灭!当年以女娲之强尚且不能将本尊抹除,而你们凭她铸造的两把废铜烂铁就想抹除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黑衣男子狂声大笑,无尽的邪气自他体内喷薄而出,遮天蔽日,将无量劫城笼罩,那气势极是恐怖。 女娲造人之初,曾剥离人体恶念,置于天山天池之中净化,不料这些恶念不断强大,竟从恶念之中繁衍出了强大的邪祖,这恐怕也是她始料不及的。 “龙吟、凤鸣双剑传人只须将你封印在无量劫城即可。”雪莲摇摇头,她亦知邪祖的强大,根本无法抹除,只能设法封印。 邪祖听了恼羞成怒,道:“雪莲,你我同为不死不灭之物,何以三番两次与我作对?倘若不是你前六世血祭太阿剑,本尊又怎会被困在这无量劫城数百年?你强行逆天改命,必遭天谴!倘若一意孤行,那么第七世你修成人身之际就是身陨道消之时!” 雪莲为天地仙物,修成人身便可得永生。只是她情根深种,为替女娲后人风凌雪完成夙愿,不惜自陨其命,遭受六世轮回之苦。 凡人轮回之后忘却前世记忆,重修来世。而雪莲为唤醒自己前世记忆,不惜耗损神通,在昆仑玉璧上留下前世印迹,以此唤醒告诫自己今世的宿命。 如今她已六世轮回,前五世每次修炼成人身后,雪莲都会来到无量劫城,看一眼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男子,而后血祭太阿剑,加固无量劫城的封印,镇压邪祖。 与此同时,自己这一世的生命就此终结,重新化身成一朵雪莲,等待百年之后再度修成人身。 邪祖乃是人心恶念所化,因势不断膨胀,大有冲破无量劫城封印之势。 而雪莲逆天而行,不惜遭受轮回之苦,自陨其命,以仙血将其强行封印。 只是如此大伤元气,雪莲即便为仙身亦无法承受。倘若她这一世仍旧以血祭剑,那么第七世她修炼成人之际,也就是烟消云散之时。 当下只见雪莲抬头望着凌空而悬的太阿剑,凄然一笑,道:“原来太阿剑是沾染了我的血才变成这般赤红的……只是没有了风大哥抚琴舞剑,纵然不死不灭,又有何趣?” 她温柔的抚着风凌雪的脸颊,相对于他的情意和付出,自己的性命何值一提呢? 只听她呢喃道:“风大哥,再见了。下次见面又是百年后了,到时希望你能看我一眼,只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罢,雪莲腾空而起,再出现时已手执太阿剑悬空而立。 宝剑被她六世血祭,人剑已浑然一体,散发出的极道威压不会对她造成分毫伤害。 “雪莲,你本与天地同寿,又何必做那自戕之事,遭受百年轮回之苦呢?江山多娇,为何不到世间感受一番人生乐趣呢?如你这般,好不容易修得人身,不足半日光景便要重回混沌状态,如此人生岂不是很无趣?”邪祖眼神微眯,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雪莲不语,望着风凌雪旁边的绿萝女子,心中满是凄苦,道:“天巫姐姐,当年若非你的桃花蛊毒,咱们何至于此啊!” 旋即她凄然一笑:“不过,雪莲从来没有记恨过你,也不知雪莲有生之年能否再听你叫我一声妹妹!” 雪莲说完已泣不成声,她素手捏了个法印,毅然决然的将仙血注入太阿剑。 百年轮回,只为刹那别离,纵然你不知,我亦无悔无怨。 随着仙血的注入,赤色太阿剑霎时绽放出夺目的血红,极道威压弥漫天地,这片天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邪祖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他虽为万恶之首,但雪莲乃是仙物,心无尘垢,她的仙血可净化世间一切邪恶,强大如他亦是有所忌惮。 只见邪祖面目狰狞,道:“雪莲,你一意孤行,第七世就是你的死期,到那时天地之大,看谁还能阻挡我的绝世霸业!” 雪莲面色如纸,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她痴痴的望向风凌雪,第七世自己修炼成人身之时就要彻底消散于天地间了,那时你会苏醒么?在我最美的年华看我一眼,哪怕一眼便足矣! 锵锵! 忽然,西天蛮荒之地传来尖锐的凤凰鸣叫声,无尽的涅槃之火肆意蔓延,几乎将半边天炼化。 与此同时,东方神州风起云涌,龙吟之势上达天庭下临地府,天地为之色变。 异象并不显化于世间,但无量劫城以天地为棋局,可以清晰看到。 “那是什么?” 邪祖微眯着眼神,那龙吟凤鸣之势竟对他产生了压迫之感,这在万古以来还是第一次。 雪莲望着天地间的异象,嫣然一笑:“风大哥,你看到了么,女娲娘娘的预言终于应验了,一切宿怨在第七世终将有一个了断!风大哥,你还没有见到过雪莲修炼成人形的模样呢,雪莲真的好期待你能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啊……” “风大哥,再见了,百年时间快的很呢,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和天巫姐姐应该苏醒了吧?” 雪莲恬静素美的身体最终消散,只有那轻声的呢喃在风中回荡。 百年后,当她再次修炼成人身之际,就是彻底消亡之时……没人注意到,风凌雪那空洞的眼角,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昆仑山巅,清冷如故,风雪依然。在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朵圣洁的雪莲花几乎被风雪淹埋,孤独而又顽强的生长着…… 第1章 捉鬼 天地沉寂,黑夜如墨。空中彤云密布,笼罩四野八方,山间湿气下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荒山的夜晚,黑的可怕,静的瘆人。 “师姐,你踩到我了……”黑灯瞎火之中,李淳风感觉自己的鞋子被人踩在地上,无法挣脱,于是压低了嗓子,轻声提醒。 前方传来轻微细琐的脚步声,继而便听到燕紫宸压低了声音,嘀咕道:“我在前面呢……” 李淳风顿感头皮发麻,难道自己和师姐追赶了一晚上的女鬼竟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恐惧,缓缓回过头来。 这时,天空“咔啦”一声,阴郁了整晚的天空终于耐不住寂寞,一道闪电从南到北划破如墨的黑夜。 闪电眨眼而逝,借着那道亮光,李淳风感觉呼吸都要窒息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垂着脑袋,她的半边脸血渍淋淋,半边脸苍白如纸,眼睛像被掏空般露出两个血洞,正低头俯视着自己。 李淳风尚不足十岁,个头不是很高,一回头便撞在那女子的怀中,顿时一股血腥的恶臭扑面而来,他惊惧的大叫一声,翻身向旁边滚去。 “阿风,怎么了?”燕紫宸拔出佩剑,摆出防御姿势。 天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她不敢轻举妄动。 “师姐,凝符照明,我看到那女鬼了!” 李淳风翻滚在地的同时,背负的重剑“唰”的一声出鞘,纵身而起,向着方才女鬼所站的地方斩去,“嘭”的一声飞沙走石,声势浩大,但却扑了个空。 燕紫宸闻言,素手在胸前交叉变换着法印,她口中念着奇怪的咒诀,一道黄色的符箓缓缓凝聚而成,符箓绽放着温和的黄色光芒,像一盏孔明灯照亮漆黑的夜空。 李淳风借着微弱的光芒,四下搜寻着女鬼的踪迹,然而一无所获。 他正在纳闷时,忽听燕紫宸惊叫道:“后面!” 背后寒气袭来,李淳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脖颈一紧,无数蓬乱的黑发飞卷起他的脖子,“咻”的一声将他吊在了树干上,强大的力道使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燕紫宸素手捏了个剑诀,蝴蝶般灵巧的身体腾空而起,手中宝剑划出一道寒光,一剑将那些乱发斩断,刺耳的女鬼尖叫声划破平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瘆人。 “师姐,这女鬼不好对付!”李淳风脖子被勒了道血印,他双手持剑,与燕紫宸并肩而立。 两人都是十岁左右,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未曾退却的稚嫩。他们虽为修士,但到底年纪太小,遇到一个拦路野鬼便束手无措了。 燕紫宸心中惴惴,但她身为大师姐,这个时候自然不能退缩,于是挺了挺干瘪的胸脯,故作镇定道:“她只有一个人,咱们有两个人,不用怕她!” 李淳风愕然无语,提醒道:“师姐,她是鬼,不是人……” 那女鬼被燕紫宸斩断了三千黑发,发出阵阵凄厉的怪叫声,惊的两少年脸色发白,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鬼,太可怕了。 女鬼蓬头垢面,面目狰狞,莹白的牙齿发出丝丝寒意,她十指修长,指甲缝中不断有红艳的血液滴出,那轻如柳絮般的身子飘飘然从枝头飘落下来。 “阿风,联手杀了她!” 燕紫宸轻叱一声,体内玄气运转,剑走轻灵,宛若风中飘絮,那剑尖抖出三两朵梅花,向女鬼凌厉点去。 与此同时,李淳风手腕翻转,重剑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而后纵身而起,威猛霸道的气劲喷薄而出,一剑既出,摧金断玉。 女鬼怪叫连连,毫不在意击射而来的利剑,面露凶光,张嘴向李淳风撕咬而去,霎时腥风阵阵,阴冷刺骨。 燕紫宸和李淳风从小在山中修道,年纪虽小,道法根基却很牢固,那凛然剑法之上玄气流转,对于阴僻邪煞之物有着极大的克制。 果然,两人双剑斩在女鬼身上虽没有出现血肉横飞的画面,但女鬼吃痛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震的两人耳膜鼓荡,吓得他们连退十几步,那望向女鬼的眼神中满是俱意。 女鬼凄叫如狂,她“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很是瘆人,旋即红衣飞舞,身体轻飘飘的向黑暗中飞去。 “糟糕,这女鬼要逃!”燕紫宸想起此次下山的任务,不由得焦虑起来。 她素手迅速变换着印法,空中悬挂的那道黄色符箓仿佛被赋予了灵性,拖着暗黄色的尾巴向着女鬼逃跑的方向追去。 这时,雷声翻滚,闪电奔腾,豆大的雨点哗啦啦拍打下来,不远处的莽山之中传来龙吟虎啸之声,山中的雨夜恐怖得令人双腿发颤。 “师姐,不能再追了,前面是太墟古境!” 浑身淋透的李淳风一把扯住燕紫宸,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荒古丛林,那里是生命的禁区,没有人敢轻易涉足。 燕紫宸俏脸苍白,心有不甘,然而无可奈何,女鬼逃进了太墟古境,这也是她始料不及的。 两人寻了处破茅屋,暂时作为避雨之所。摇曳的火光照在两人稚嫩的脸蛋上,两人虽有些狼狈,但稚嫩的脸蛋上依旧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第一次下山斩妖除魔,两人便联手击败了一个女鬼,这样的“光辉战绩”足以回去向那个可爱的师弟炫耀一番了…… “师姐,最近太墟古境的凶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淳风将身后的宝剑取下,很是仔细的擦拭着宝剑上的水珠,刚毅的脸蛋上闪过一抹好奇。 师父经常告诫,不得踏进太墟古境一步,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处存在,有没有师父说的那么玄乎。 燕紫宸手托香腮,小小年纪便有股女子特有的飒爽之气,很是不凡。 忽地她又想起方才逃入太墟古境的女鬼,嘟起粉嫩的小嘴,愤愤道:“不就是太墟古境么,咱们在神阙山生活了那么多年也没瞧出有什么古怪的,肯定是爹爹故意吓唬咱们的……” 雨水洗过的青山显得格外空灵出尘,微风送来舒心的气息。 清晨,东方的红日冉冉升起,霞光万缕,洒下柔和的金色光芒。 神阙山坐落在大唐帝国偏南,险山恶水,猛兽丛生,无尽的群山林海不知绵延几千里,除极少数土著居民,人迹罕至。 当地土著居民习惯称神阙山为“魔山”,因为此山具有“魔性”,无论如何攀登,最终都会绕回原点,十分的古怪。 神阙山下有一条自北向南的河流,因水源出自魔山,当地人称之为“魔水”,他们把魔水之东的太墟古境划为禁地,那里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乃是生命的禁区,人迹绝至。魔水之西则相对安全,猎人、樵夫等皆在这片区域活动。 此刻魔水边一块巨大的顽石上,一个身材瘦弱的青衣少年正垫起脚尖向远处张望着,忽地望见前方山道上有两道人影闪动,青衣少年兴奋的挥舞着胳膊,大叫道:“师姐、师兄……我在这!” 两人早注意到了巨石上的青衣少年,燕紫宸清爽的笑声回荡在山间:“小凡,师姐我回来啦!” 三人见面分外亲热,燕紫宸将路上遭遇女鬼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乱说一番,听得萧凡“啊、啊、啊”一惊一乍的,仿佛自己身临其境,乐得李淳风偷偷直笑,暗道:“幸亏小凡当时不在,不然非吓尿裤子不可。” 萧凡听的心血沸腾,当燕紫宸讲到最后女鬼被击败,逃入太墟古境的时候,他“啊”的一声面露遗憾之色,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燕紫宸心中仍旧愤愤不平,忽地她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问道:“爹爹这几天在山上么?” 萧凡摇摇头:“好久没见到师父了,也不知他老人家去哪儿了,最近太墟古境很不平静,晚上挺吓人的……” “爹爹不在呀——” 燕紫宸轻声嘀咕着,面露喜色道:“不如咱们进太墟古境把那女鬼抓出来,为山下死去的村民报仇雪恨,怎么样?” 他们从老猎人口中得知,山下石村闹鬼已经死了好几个青壮年,于是燕紫宸与李淳风两人偷偷下山,决心降妖斩魔,为民除害,不料却被那女鬼逃进了太墟古境。 当下李淳风和萧凡均是一惊,道:“可是,万一被师父知道了,会被罚去后山面壁思过的!” 想起后山的冰天雪地,两人脑袋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显然是被那面壁之苦吓怕了,竟丝毫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险乃是来自于太墟古境! 只见燕紫宸撅起小嘴,不乐意道:“亏你们两个还是男子汉,真没出息!放心好啦,爹爹怪罪下来,师姐我帮你们担着,这样可以了吧?” 李淳风听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萧凡眼神中的黯淡一闪而逝,懦懦道:“师姐,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他身体天生残缺,无法修炼出玄气,除了略懂一些剑法,与常人无异,这也是燕紫宸没有带萧凡下山的原因。 燕紫宸很有大姐头风范的拍着萧凡肩膀,“嘿嘿”一笑,道:“包在我身上,有师姐罩着你,放心吧!” 第2章 横祸 太墟古境中古木参天,光线阴暗,笔直高大的树木遮天翳日,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枝叶照射进来,使得这里格外地神秘诡异。 荒林里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四下出奇地安静,倒像是一处尚未开发的混沌之地。 “师姐,这里好像怪怪的……”萧凡有些怯弱的说道。 李淳风也感觉到了压抑,想起师父的告诫,建议道:“师姐,这里这么大,也不知那女鬼躲在什么地方,咱们还是回山禀明师父,让他老人家来抓鬼吧。” 燕紫宸并非一味贪玩,此刻身临其境亦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点点头,示意三人原路撤回,忽地不远处一颗似鹅卵般的石蛋映入眼帘。 “咦,那是什么?” 她走过去,将石蛋捧在手中,石蛋尚有余温,里面有着青色的混沌之气涌动,很是古怪。 萧凡走近看了一眼,惊道:“糟糕,这是碧眼金睛兽的蛋,难怪这里如此安静,原来是这畜生的地盘,咱们赶紧逃吧。” 燕紫宸和李淳风面色微变,碧眼金睛兽凶猛异常,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当下三人不敢多做停留,急忙沿原路返回。 嗷吼—— 然而为时已晚,葱郁的秘林深处传来阵阵像虎啸似龙吟的吼声,惊得山林颤了颤,震落无边萧木,百兽辟易。 “师姐,碧眼金晶兽追上来了,怎么办?”李淳风惊道。 “阿风,带小凡先走!” 燕紫宸临危不乱,素手捏了个剑诀,挺身拦住了凶兽的去路。 只见她紧抿了香唇,挥剑而上,直取碧眼金晶兽的喉咙,但凶兽喉咙处铁壁铜墙般,她全力一击竟不能伤之分毫,反被那股冲击之力撞得倒飞而出。 李淳风赶了过来,双臂将她接住,顿时一股大力澎湃如潮般袭来,他暗运玄功,奋力抵抗,胸口似堵了块千斤巨石般难受,双脚不自禁的连退了五步才将那股蛮力卸去。 李淳风气血翻涌,呼吸紊乱,他强自压下心中的烦闷之气,急切道:“师姐,你没事吧?” 燕紫宸挣扎着站起来,娇叱一声,剑尖抖出两朵梅花,朝凶兽凌厉点去。 刚才她受惊过度,未战先怯,险些吃了大亏。但那股蛮力经她身体传导,都作用在了李淳风身上,并未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 燕紫宸修道多年,远非寻常孩子可比。她迅速平复了心中的恐惧,倔强的性格又激发出心中的高傲来,欺身而进,身形轻盈如蝶,仗着敏捷的身法与碧眼金睛兽近身缠斗。 李淳风见她身单力孤,远非凶兽的对手,也顾不得调整紊乱的气息,拔出背后的重剑,长吸一口气纵身而起,当头劈下。 只听“铛”的一声金属撞击声,震的他虎口鲜血直流,重剑差一点脱手,碧眼金睛兽的脑袋竟刀枪不入。 这时,燕紫宸一双莲足蜻蜓点水般轻飘飘的跃到了凶兽的头顶,单脚凭虚御风,斗得凶兽振声嘶吼,如发狂般闪挪腾移,铁蹄践踏之下碎石翻飞,而后红着眼睛朝萧凡冲了过去。 李淳风见状,弃了重剑,伸手抓住凶兽毛茸茸的尾巴,双腿猛的发力向后拉扯。他年纪虽小,但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哪知一拉之下竟不能减缓凶兽的前冲去势,反被它倒拖着带了出去。 萧凡望着横冲直撞而来的凶兽,竟似吓傻了般,眼睁睁的看着它的铁蹄践踏而来,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 燕紫宸心急如焚,挥剑朝兽眼刺去,碧眼金睛兽脑袋一偏躲了过去,她借势身子利箭般的向前冲出,将萧凡扑倒在地,堪堪躲过凶兽的铁蹄。 碧眼金睛兽扑了个空,不禁怒极而吼,后蹄猛地向后弹去,正中李淳风胸口,他一声惨呼,倒飞而出,胸口处一片塌陷。 “阿风!”燕紫宸惊叫着,声音中带着颤抖,抱着奄奄一息的李淳风泪流满面。 “师姐,小心!”萧凡惊叫道。 燕紫宸一心牵挂李淳风的伤势,竟忘记了身处险境。 危急时刻,李淳风耗尽最后力气将她推开,但自己却没能躲开冲撞而来的碧眼金睛兽,双腿被凶兽踏的骨肉模糊。 眼看凶兽铁蹄再度抬起,一道紫色的符箓穿越重重雾障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印在碧眼金睛兽的脑袋上,而它那铁一般的双蹄在距离李淳风脑袋五寸的地方如凝住了一般静止不动。 一道冷哼声回荡在天地间,碧眼金睛兽那庞大的身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定睛看时,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大汉正在给李淳风包扎伤口。邋遢大汉出指如电,将李淳风周身穴道尽数封印。 当他看到李淳风被践踏得粉碎的小腿骨时,心中一声叹息,而后轻轻将他抱起,睨着眼睛瞧了瞧燕紫宸和萧凡,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 神阙山上,青松争奇,怪石斗艳,云雾弥漫,霞彩流光。 雪花如千万只白蝴蝶漫天飞舞着,幽静而美丽的飘落。风雪之中林立着几座巨岩砌成的石房子,构成一幅清冷澄明的画面,让人情不自禁嗅到一股远离尘嚣,归隐山林的淡然。 “爹爹,阿风的伤势怎么样?”炭火暖气溢满的石室中,燕紫宸漂亮的脸蛋红苹果似的,煞是好看。 而那被燕紫宸称之为“爹爹”的正是古境中那名邋遢大汉。这人名为燕赤霞,被世人尊称为“剑帝”,一身武艺已臻至化境,纵横天下罕有敌手。 燕赤霞坐在床头,盯着悠悠醒来的李淳风,道:“风儿,如果你的腿就此废了,终身瘫痪,你该当如何?” 李淳风听了如遭电击,那本就苍白如纸的脸上更是再无一丝血色,抓着燕赤霞的胳膊挣扎道:“师傅,你救救我,你一定能医好我的,对不对?我不要永远躺在床上,不要像小凡一样成为废人,成为别人的累赘,我不要……” 燕赤霞撩起散乱的头发,蹙眉不悦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是师兄,怎么能这样说小凡,他不能修行就成累赘了吗?你不要忘了,你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他来负责的,哼!” 李淳风面带羞愧,望着墙角处那道瘦削落寞的身影,歉然道:“对不起小凡,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凡默默低着头,心想着师兄说的没错,倘若不是因为自己太没用,他也不会遭此大难了…… 燕紫宸面色苍白,双手紧抓着衣角,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李淳风,双眸的泪花夺眶而出。 她走上前来,颤声道:“爹爹,都怪我贪玩,拿了碧眼金睛兽的蛋,这才闯下了大祸,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是一定要救救阿风!” 燕赤霞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用力挠了挠头顶散垂蓬乱的黑发,然后拢出一条细缝,目光落在萧凡身上,疑惑道:“东方有一朵花……哎,那《神农经》上怎么说来着?” 萧凡虽不能习武但喜爱看书,烹饪、地理、医学等都有涉猎,所知甚广。当下几人听了,都把目光望向他。 “东方有花,名曰泪痕,其汁若灵,能生白骨。师傅,这是《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的仙药“泪痕花”,有生白骨活死人的功效。是不是找到泪痕花就能医好师兄的腿了?” 李淳风本已万念俱灰,听了萧凡的话挣扎着抓了燕赤霞的衣角,颤声道:“师傅,我的腿……还有救吗?” 燕赤霞点点头,安慰道:“放心吧,师父会想办法的!” 李淳风狠狠的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乏意袭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轻轻关上房门,呼啸的寒风卷带着漫天雪花扑面而来,饶是萧凡从小在这里长大,也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他不能修行,只能靠着棉衣兽皮抵御山中的炎寒。 “燕儿,罚你在云海峰面壁三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下山!” 燕赤霞浑浊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严厉。他性格慵散,平时对弟子疏于管教,但这并不代表纵容弟子胡闹,今天若非他及时赶到,恐怕三人就要命丧太墟古境了。 燕紫宸嘟着粉红的小嘴,寒风撩起她额头的碎发,与那姣美的容颜比起来,满山的银装素裹都黯淡了几分。只是此时的女孩显然还没有到爱美的年纪,丝毫不会顾及自己温婉贤淑的静女形象,撒泼道:“不,我要去山里找泪痕花。” 燕赤霞心情颇为烦躁,绷着脸训斥道:“小凡,立刻送师姐上山!” 说着,大踏步向后山走去。咆哮的山风吹的他的衣服猎猎作响,头顶上那团蓬乱的头发越发蓬乱不堪了,宛若十天半月不修边幅的乞丐,邋遢不堪。 云海峰,山如幻,云如海,不知是峰立云中还是云落凡尘。拾阶而上,白色的云骨朵从指尖轻轻滑过,宛若湖水漾开的波纹,传来丝丝凉意。 云海峰是神阙山五大仙峰中最高的一座,挺拔险峻,直插云霄。山峰中年被寒雪冰封,仿佛一座通彻透明的水晶宫,折射出七色缤纷,铺就了一条虚幻的通天大道。 萧凡穿了件精致的狐裘,把瘦削的身体包裹得密不透风。他没有玄功护体,无法抵御云海峰的严寒,即便穿着兽皮仍能感觉到那寒彻入骨的寒意。 燕紫宸身着浅粉色衣裙,三千青丝随风而舞,在圣洁的冰雪中光彩照人。她气呼呼的在前面走着,忽地转身道:“小凡,你说爹爹是不是老糊涂了?阿风伤那么重,他不许我们去寻灵药倒也罢了,还罚我面壁思过三年,气死我了。” 旋即又自言自语道:“这里就是最东方了,可是太墟古境那么大,泪痕花会在什么地方呢?” 第3章 师门 这天,萧凡背着竹篓从山下回来,里面装着各种新鲜食材,他先用炭火驱除了平菇中的水分,然后将那只肥硕的山鸡处理干净,配上相应食材佐料,厨房中顿时传来阵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李淳风受伤后体质偏弱,萧凡每日都会有目的性的选择膳食,譬如今天的平菇煲鸡汤,就是专门为他补身体用的。 当一切准备妥当后,萧凡侧耳倾听着砂锅内的汤沸,并以此掌控火候的强弱。不大会功夫,那浓而不烈的饭香飘了出来,逐渐填满了石屋,并透过石缝溢出室外,被那胡乱吹来的寒风打散,稀释在空气中。 后山大雪深处,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整个人几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若非他的鼻尖忽然动了下,根本难以发觉他的存在。 这人正是燕赤霞,他已在此静坐了三个时辰,奇怪的是至今仍未有一条鱼上钩。忽然,他嗅到空气中那股异样的气息,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并且叫的一发不可收拾,把一条即将上钩的鱼儿惊得摇尾而去。 燕赤霞弃了鱼竿,取下头顶的斗笠,露出蓬散的乱发,摇头苦笑道:“师弟,倘若你泉下有知,会不会怪师兄呢?玄心正宗紫阳尊者的儿子竟成了烧菜的伙夫,这也太……他妈的滑稽了!” 燕赤霞说着站了起来,深深的嗅了嗅空中泛着的鸡香,满脸的陶醉,不禁赞道:“都说‘从来美食似美人’,以师兄看来简直狗屁不通,美色是什么东西,岂能与美食相提并论?师兄去去就来,等填饱肚子再回来陪你说话……” 说着,他化作一道轻烟消失不见了,雪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萧凡熄了炭火正要起锅,却听到门外传来狗吠声。他愣了下,神阙山阵纹密布,便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也不可能爬上来,怎么可能有狗叫声呢? 他顺手抽了根竹棒,把院子里前前后后查看了一遍连只狗毛都没有发现,最后满腹狐疑的回到厨房,暗想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当他夹起炭炉上的砂锅时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轻了许多,掀开盖子一看顿时傻了眼,砂锅内除了汤哪里还有鸡呢? 后山寒潭边,燕赤霞捧着一只香嫩的山鸡啃的津津有味,并且边啃便叫道:“想我燕赤霞少年成名,提三尺剑纵横九天十地,想不到今日装狗叫偷徒弟的鸡吃,这成何体统?” 他咬着鸡屁股吃的满足油污,含混不清道:“呸,体统岂为我辈而设?自退出玄心正宗那日起,世间便已没有体统!佛宗、魔宗、道宗,全都狗屁不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无量,化轮回为业障。” 燕赤霞长喝声中化气为剑,脚踏寒冰**舞剑。寒风凛冽,雪花飘零,只见一邋遢男子左手挥剑,云山冰湖剑光闪烁,右手抓着啃了一半的山鸡,舞到尽兴处,低头撕下片片酥肉,那股狂放不羁,大有魏晋隐士之风。 “师父,师父——” 正在这时,寒风中传来萧凡的呼喊声。燕赤霞大惊,急忙将那剩下的半只山鸡往肚里送,中间几次被骨头卡着,不过好在萧凡赶到这里的时候彻底将那半只鸡解决掉了,甚至连骨头都没有浪费。 “大呼小叫什么?” 燕赤霞手握鱼竿故作深沉,舌头用力的剔着齿缝间的碎肉,那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令他回味不已。 萧凡跑到跟前,气喘吁吁道:“有只大黄狗把我煲给师兄的鸡汤偷吃了……” 燕赤霞听了,卡在喉咙里的鸡骨头一把被他呛了出来,怒道:“胡说,山上怎么可能有大黄狗呢?说不定是你师姐偷吃了那只山鸡……” 萧凡想了想,师姐自幼古灵精怪,这种事情想来还是做的出来的,于是点点道:“师姐一个人在云海峰挺可怜的,明天我多烧几个菜给她送去。今天山鸡的营养都被汤吸收了,师姐还是记挂师兄的伤势,没有把鸡汤也偷走……” 燕赤霞暗道:“臭小子,难道师父不知道汤好喝?若非风儿身体虚弱,我绝对给你一锅端了!”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摆出一副正经十足的样子,颔首说道:“如今风儿卧病在床,你要多花点心思照顾他的膳食,这样他才能早日康复。燕儿那边,明天你也去瞧瞧,让她安心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准许不准下云海峰一步,听到没有?” 萧凡撇撇嘴,心里不以为然。他和燕紫宸青梅竹马,感情如同亲姐弟般极是要好,如今师姐被罚面壁思过三年,他自是极不高兴。 翌日,萧凡起了个大早,然后下山寻了些缺少的食材,回来后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挎着篮子向云海峰爬去。 在神阙山五大山峰中,云海峰无疑是最高的一座,其兼具雄、奇、险、拔,清幽秀丽举世无双。站在神阙山中望向云海峰,整座山峰宛若一座精雕细琢的水晶宫,从天庭直达凡尘,说不出的壮观。 山势陡峭,大雪将天地点缀成了一片银白。萧凡拄着竹杖,沿着一条直通天际的狭窄石阶如蜗牛般缓缓攀登。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对各条路径轻车熟路。只是雪路难行,他攀爬的相当吃力,花了大半天功夫才到峰顶。 “小凡,你来啦!” 燕紫宸远远的望见萧凡,挥舞着双臂,如冰雪世界里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是那样的光彩照人。她拉起萧凡冰冷的双手,心疼的呵着气,然后躲进了自己居住的石屋中。 火炉里的炭火燃的正旺,女孩帮萧凡掸净了身上的雪花,彼此望着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蛋相视而笑。 “师姐,都怪我没用,害你被师父责罚!” 萧凡黯然神伤,这些年靠着勤奋修炼,身体倒是结实了不少。但不知为何,他的体内总是空空的,不会产生丝毫玄气,对于学武之人来说,形同废人。 “小凡,你不要丧气,师姐相信总有一天你会修炼出玄气的。”燕紫宸认真而又坚定的说道。 萧凡木讷的点点头,忽然“哎呀”的一声想起了什么,急忙拿起带来的竹篮子,然后神秘兮兮的笑道:“师姐,你看我今天带什么好吃的了!” 说着,轻轻的掀开篮子上的遮布,小心翼翼的取出三叠小菜。女孩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喜道:“碧叶清荷、雪莲酥肉、香煲桂鱼,小凡你太好了,都是师姐最爱吃的。” 女孩边说边把碟子里的佳肴捧到鼻边轻轻嗅着,满脸的陶醉,说不出的快乐满足。 萧凡痴痴的傻笑着,满脸得意。自己虽然不能修炼,但烹饪手艺总是最好的,连师父那种见过大场面的人都忍不住称赞,说帝都最好的大厨也不及自己做的好吃! “将来我一定要做最好的大厨!” 萧凡踌躇满志,树立起了崇高的人生理想,然后眨巴着黑宝石般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师姐,心甜如蜜。 “爹爹太坏了,肯定是他想让你烧一辈子饭,这才没用心教你,害你修炼不出玄气……”女孩满口清香,抬起头愤愤不平的说道。 萧凡听了一阵愕然,过了良久才木讷的点点头,不置可否道:“师父最爱吃我烧的鱼了……” 女孩撅起小嘴,她常以大师姐自居,事事争为人先,没想到本该是女孩子最为拿手的厨艺,自己却不及小师弟半分,不由得一阵气馁。 她赌气似的从怀里摸出一枚光滑圆溜如鸡蛋般大小的兽蛋,兽蛋晶莹剔透,隔着红彤彤的火光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混沌涌动,宛若青色的云骨朵被禁锢在里面,煞是好看。 女孩反复把玩着,忽然向萧凡道:“这枚碧眼金晶兽的蛋送给你吧,没人陪你玩的时候有它在你就不会寂寞了。还有,云海峰上面雪那么大,你还是少来吧,不然爹爹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萧凡小心翼翼的把那枚兽蛋捧在手心,不由得想起了重伤在床的李淳风,怅然道:“师父每天都会进山,可是还没有找到泪痕花,师兄整天闷闷不乐,也不和我说话。” 提及李淳风的伤势,两人都沉默了。如今两个月过去了,那传说中的仙药泪痕花仍旧音讯杳无。不过两人到底是少年心性,惆怅了半刻便将不高兴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燕紫宸右手支着雪白的下巴,饶有兴致的听萧凡讲起自己在魔水边抓山鸡的趣事来,不时传出阵阵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第二天萧凡捧着一只粗糙的陶罐,罐中是用白术、黄芪等泡制而成的药酒。他倒了半碗,端到床边,安慰李淳风道:“虽然难喝了点,不过熟络筋骨还是不错的。” 李淳风低头不语,英俊刚毅的小脸上满是憔悴绝望,他木然的望着萧凡递过来的药酒,猛地用力摔在地上,吼道:“我不喝,我不要喝这些东西,小凡你告诉我,这辈子我是不是只能躺在床上了,你说是不是?” 萧凡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望着那双绝望而疯狂的眼神心里莫名害怕起来。他向来木讷,不懂如何安慰别人,只是连连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师兄你会好起来的,师父定能找到泪痕花的!” 李淳风目光空洞,颓然的把头埋在床头,乱发遮面,喃喃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萧凡手足无措,无论在旁边如何劝说,李淳风只是不应。最后,他无奈的将那摔碎的瓷碗一片一片捡起,悄悄关上了房门。 “如果是我的腿断了就好了,反正我就是一个废人。” 萧凡默默的想着,其实自己不止是废人,而且还是废物,因为在碧眼金睛兽扑过来的时候,他很想冲上去帮忙的,可是自己却先被吓傻了…… 他回到厨房,背上自己打猎时用的弓箭,带上那把锋利匕首,在魔水边徘徊良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走向太墟古境。 第4章 禁地 林间宁静如故,黑褐色的林雕忽地扑闪着翅膀冲出云霄,拍落三五片青叶,唬得萧凡的心跟着一跳,差点跳出体外。 他强自镇定心神,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 轻轻的吐了口气,略作调息,然后侧身躲过张牙舞爪的刺柳枝桠,用匕首在树干上留下标记之后继续深入。 燕赤霞说过,在太墟古境往哪儿走都无所谓,因为在这里只有一条路:死路。 萧凡原以为这是他故意吓唬他们的,但上次碧眼金睛兽在他脑海中留下的阴影至今仍没有抹去,这使得他不得不相信燕赤霞所言非虚。 他在一条路口犹豫很久,最后却选择另外一条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荒芜小路走去。 前面那条路他较为熟悉,也比较开阔,只是那条路上有凶猛的碧眼金睛兽。萧凡不认为自己现在所走的路安全,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见到碧眼金睛兽了。 静寂的林间偶尔传来两声鸟鸣声,周围不知名的古树参天,散发着浓浓的绿意盎然。这里林木荒草不似刚进古界时那么茂盛杂乱,但高大的林木遮天蔽日,显得很是潮湿。 萧凡蹑手蹑脚的在山林中穿梭,他再不济也是一个猎人,基本素养还是有的。况且这片神秘领域危机四伏,不留神的话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么下辈子连投胎的资格都没有了。 萧凡背着弓箭,手里握着一把青铜色的匕首,这把名为“青钝”的匕首看似外表笨拙驽钝,毫无光华,实则锋利无匹举世无双,他的全套装备中只有这把匕首最为名贵了。 潮热的空气打湿了他的衣角,脚下杂草丛生,萧凡留神观察着,最终确定了这条偏僻的小道荒废已久,甚至连动物都不曾光顾过。 只是他一点不敢放松戒备,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虫蛇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向自己发动致命一击,常年生活在大山深处,对于潜在的危险他有种先天的警觉。 太墟古界中漂浮着一层飘渺的白雾,天空中那轮玉盘时隐时现,根本辨别不出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凡的肩上隐隐传来阵阵麻痒的感觉,起初他也不以为意,后来简直奇痒难忍,抬手挠时却抓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萧凡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老鼠像松鼠似的站立着,毛茸茸的前爪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攒在手心,老鼠那几根并不是很长的胡须触在自己脸上痒痒的,双方几乎呼吸可闻。 萧凡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他惊惧的大叫一声拔腿就准备逃,然而也不知是他的叫声太大或是反应太过剧烈,竟把那只大老鼠吓得闪电般向后退出四五丈,在确定萧凡不能伤害到自己之后,才稳住硕大的身躯,一脸无辜的瞧着他。 萧凡强自镇定心神,这才想起古书上记载着有一种名为谷鼠的动物,身材肥硕,神似老鼠,喜食松果,速度奇快如闪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谷鼠? 他瞪着大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只谷鼠,而谷鼠显然也是十分好奇,灰色的眼睛滴溜溜的瞧着萧凡。瞧了半响,谷鼠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松果,然后发力朝萧凡抛去,后者躲闪不及,额头被松果打中,顿时传来阵阵疼痛。 萧凡不由得怒从心生,他拾起松果也用力向谷鼠抛去,本以为也能砸中那只肥鼠脑袋的,不料谷鼠伸开毛茸茸的爪子轻松的将松果接住。 谷鼠得意的“嘎嘎”笑了起来,似是觉得好玩,又似是在嘲笑萧凡,然后用力一抛,将那颗松果又返还给了萧凡,再次击中他的额头。 萧凡大怒,弯弓搭箭瞄向谷鼠道:“你再欺负我,我就放箭了!” 谷鼠粗短的脖颈微微向前倾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来回打转,好像对萧凡的弓箭很是好奇,正在这时右前方传来阵阵“沙沙”的响声,那声音不甚大,很难听清楚。然而谷鼠浑身像触电般猛的一紧,尖叫一声闪电般向后逃窜。 萧凡知道动物向来警觉,而谷鼠反应如此猛烈,想必是遇到了天敌。 他侧身躲在一棵大树后,惴惴不安的注视着那“沙沙”声传来的方向。不大会儿,一条难以形容的吞天巨蟒出现在萧凡眼帘。 萧凡弯弓搭箭的臂膀不自禁颤抖起来,他从没见过如此巨大的蟒蛇,自己在这条蟒蛇面前还不足它的一个鳞片! 蟒蛇笨重的身躯在林间滑动,合抱之木纷纷倒地,倾轧一片。萧凡把头埋在落叶中,屏住了呼吸,心里祈祷着,蟒蛇千万不要发现自己的行踪…… 忽然,“嘎嘎”的刺耳尖叫声传来,他偷偷瞄了一眼,却见那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无形的吸力卷起呼啸的气流,竟把那只早已逃之夭夭的谷鼠倒吸了回来,谷鼠尖锐的叫声划破林间,旋即戛然而止。 蟒蛇满足的吞吐着腥红的蛇信子,“嘎嘣嘎嘣”的骨头碎裂声断断续续传来,吓得萧凡急忙闭上眼睛,大气不敢出一口。 蟒蛇咀嚼完毕,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那扁形三角状的脑袋四下扫视一番,在确定没有动静之后拖着庞大的身躯向远处滑去。 待那蟒蛇滑行的“沙沙”彻底消失,萧凡才艰难的从落叶中抬起脑袋,望着那被成片倾轧过的树林心有余悸,仍旧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大的蟒蛇,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一定要找到泪痕花,不能半途而废!”萧凡斜倚在一棵参天古树上,内心经过几番挣扎后决定继续前进。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夜幕逐渐降临。身处在太墟古境中,萧凡知道像他这样瘦弱的蝼蚁在古界食物链中是处于最低层的存在,对他来说,夜晚才是生命最大的挑战。 萧凡蹑手蹑脚穿梭在秘林间,终于在太墟古界黑夜落幕前,他成功爬上一棵不知名的千年老树。那树宽阔粗壮像一座小山,他用青钝在树干上刻下无数台阶,踏着台阶而上。因为天太黑瞧不清楚自己究竟爬了多高,最后只觉寒风呼啸才停下来。 青钝削铁如泥,如今用来削树犹如刀切豆腐般干净利索,不大会功夫,萧凡就在大树上削出一个可容纳己身的树穴。他侧身钻了进去,摸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一番风卷残云之后望着漆黑的夜空怔怔入神。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在野外过夜,没想到会在人类的生命禁区太墟古界,仿佛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即便醒了也觉得不真实。 高处不胜寒,清冷的夜风不似神阙山顶那般酷寒,但萧凡却觉得这里的风比雪山更大更冷。他想起了李淳风那双绝望的眼神,心里一阵伤心难过,发誓定要找到泪痕花帮他治愈伤势。他又想起了云海峰上那道火红如蝶的俏丽身影,不自禁“嘿嘿”笑了起来。 也不知师姐睡着了没有? 他瑟瑟蜷缩着,痴痴的念着,浑然忘却了自己身处险境,嘴角挂着一缕甜甜的笑意,昏昏睡去。 黑夜如梦,那些沉寂在阳光下的凶兽们开始了血腥的屠戮。 萧凡在睡梦中被惊醒,浑身冷汗如雨。他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寒风如泣的呜咽,凶兽低沉的厮杀,林海落叶的凋零,荒野孤魂的召唤……他双手死死抓住那把青钝,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胆颤心惊的望着冰冷凝固的黑夜,心中祈求白天赶快来临。 然而,夜很漫长。那些惆怅夜太短未能眠的日子成为了抹不掉的记忆,萧凡盯着如墨的东方望眼欲穿,这噩梦何时才能醒来? 当东方鱼肚泛白洒下人间的第一缕清辉,萧凡如蒙大赦,深深舒了口气。他抖擞精神,慢慢从树上趴下来,脑海中浮现出泪痕花的影子,警惕十足的四下搜寻着。 新一天的死亡之旅又开始了。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他刚离开那棵大树,一只健硕凶残的暗影冥豹悄然而至,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的潜伏着,等待发动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浓密的瘴气从枯草沼泽中散发出来,光艳的气体香味扑面,毒气横行。萧凡摸出牛皮袋子,灌了两口雄黄酒后准备掩鼻而行。 正在这时,身后数十米外的暗影冥豹突然暴起,那完美的线条化身成一道疾行的飞箭,裹挟着虎啸山林的气势冲了上来。 萧凡没有看到身后的暗影冥豹,但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神经瞬间绷紧,不顾一切冲破前面重重的瘴气,撒腿就逃。 氤氲浓密的幽香被疾行而过的劲风吹得上下翻涌,萧凡知道瘴毒侵体的危害,但显然身后的危险远甚于眼前的瘴气,所以他也顾不得这些毒气了,大口喘着气向前飞奔。 几十米的距离对于暗影冥豹来说只是一个加速,只见雄壮的暗影冥豹纵身跃起,张开白森森的牙齿向萧凡的腰腹撕咬而去。 倘若被咬中,不吝于人类刑罚中的腰斩。 危急时刻,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萧凡福至心灵,他在狂奔中猛地向前跃起,竟躲开了暗影冥豹锋利的牙齿,只是右肩被它的爪子划破,鲜血横流。 第5章 惊魂 暗影冥豹前蹄刚着地,便奋力弹起,再次对着萧凡瘦削的身子撕咬而去。 然而,这势在必得的撕咬又一次落空,萧凡的身影极速下坠,原来下方竟是万丈悬崖。因为瘴气盛行,遮住了视线,便是连目光犀利的暗影冥豹都没有看清楚,它不甘的嘶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坠去。 萧凡惊惧的手舞足蹈,然而脚下是无尽白茫茫的水汽,没有支点可以延缓下坠的去势。忽地他抓到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仰头看时,却是抓到了暗影冥豹的后蹄。 情急之下他用力向下猛拉,暗影冥豹竟被他从高空处拉扯了下来,只听它口中发出低沉暴怒的吼声,却徒增无奈,只能任由身体向下坠去。 在这九死一生的瞬间,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慌恐惧之后,萧凡忽然不再害怕了。 他只是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向师姐道别,有些不甘没能寻到泪痕花,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丝自卑,自己果然只是一个废物,连死都是这般窝囊…… 萧凡想了很多事情,然而直到他想完了,身体仍旧在极速下坠,下方似乎无穷无尽直达地心深处。这时恐惧再次袭来,他瞬间感觉身体冰凉,耳畔尽是阴魂厉鬼惨叫之声,仿佛自己已经死了好多年。 “噗通、噗通”—— 平静的湖面上传来两声猛烈啪打声,像两颗炮弹炸裂开来,水中浅眠的鱼儿惊慌失措的四散逃离。 撕心裂肺的疼痛闪电般传遍萧凡全身,紧接着传来冰天雪地的寒意。 他潜出水面,“嘎嘣”的骨头断裂声再次传进了耳中,旋即一道热气腾腾的鲜血扑面而来,热腥的气息使仍处在疑惑中的萧凡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而后忍着剧痛拼命的向岸边游去。 冷冽的潭水散发着丝丝寒气,透骨的冰寒如一支支利箭刺入血肉之中。萧凡狼狈不堪的爬上岸,牙齿不停的打颤,感觉自己的骨头散了架似的,浑身的疼痛几乎令他昏厥过去。 他清晰的记得,在浮出水面那一刹,水中神秘生物张口将暗影冥豹撕烂,那种近在咫尺的血腥虽是不经意的一瞥,但却吓得他魂不附体,差点灵魂出窍。 萧凡拖着沉重的身体蜗牛般蠕动着,他要远离寒潭,水中的神秘生物太可怕了,令他寒然生畏。 “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凡艰难的四下打量着,无论如何,自己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他躺在冰凉的岩石上昏昏欲睡,头顶迷蒙的水汽遮蔽了日光,空气很是潮湿。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凡醒了过来,他听到白茫茫的雨雾深处,依稀传来细碎的女子幽怨之音,哀转久绝。 他忍着剧痛艰难的爬了起来,穿过迷雾循音而去。拿出牛皮袋子,灌了几口雄黄酒,暂时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而后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势,心里仍旧对那传说中的仙草泪痕花念念不忘。 山高不可仰,潭深不可测,山水之间烟雾缭绕。那幽怨之音时有时无,像是在眼前,又像是在天边,如女子心事般难以捉摸。 “喂,有人吗?” 萧凡叫了一声,没有任何动静,因为云雾遮蔽连回音都小的出奇。他有些害怕,周围烟雾弥漫视力受阻,根本辨不清方向。 前方不知名的小树上结了几颗拳头大小的青色果实,萧凡犹豫了下,最终肚子的呱叫声打消了顾虑,张口咬了下去。 青果入口酸涩,有些难以下咽,不过此刻的萧凡已经饥不择食了,他一口气连着吃了四颗,这才满足的抿抿嘴。胸腹间传来丝丝热意,他试着缓缓舒展了下被撕裂的筋骨,然后爬了起来准备继续寻找出口。 只是他刚站起来,腿骨处闪电般传来阵阵剧痛,萧凡疼的倒抽了口凉气,这才发现自己一条腿已经摔断了,根本无法再站立起来。之前因为完全处于麻木状态,自己竟没有发觉! 萧凡无力的瘫坐下来,背倚着那棵还不及他高的小树,气喘吁吁的想着今后的出路。这时,耳畔又幽幽泛起那若有若无的女子哀怨之音,他心中好奇,侧耳聆听时,又踪迹难寻,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是谁在哭泣呢?”他自言自语道。那声音好像有股奇特的魔力,能够勾魂夺魄,召唤着他去追寻。 萧凡正听得入神,忽地神情一震像丢了魂儿般,木然的站了起来,似是被什么附了体,忘却了疼痛麻木,目光呆滞的跛着折断的小腿,跌跌撞撞的寻声而去。 山涧幽深,水汽弥漫着看不清周遭的事物。这里已深入太墟古境核心地带,奇怪的是四下清静如水,凶兽销声匿迹,连鸟鸣声也消失不见了,只有那女子哀怨的声音空谷传响。 萧凡依旧神情漠然,两眼呆滞,他浑身衣服破烂,被杂草树枝刮过的伤口血迹斑斑,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的向前走着。 忽地,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低头将脚下的一株草药抓在手中,而后又有些疑惑的打量着这株熟悉而又陌生的草药,喃喃道:“这是……泪痕花?” 说了之后便再也想出丝毫与泪痕花相关的信息了,甚至于连自己为何知道泪痕花也想不起来,他脑海里一边混乱,头痛欲裂。 “山涧青水绿竹渊,泪眼望穿。月下几度牵红线,了却残愿……” 幽幽的歌声传来,眼前云开霁散,映现出一泓清泉,泉中妙龄女子赤身裸体露出胸前一抹雪白。女子清歌婉转,浑若无人般梳洗着三千青丝,寸寸肌肤吹弹可破,煞是诱人。 萧凡右手下意识的抓着泪痕花,双目木然的望向女子。他神识被人所控,完全迷失了自我,如今只是一具任人宰割的空壳。 女子玉靥含笑,美腻的酒窝散发着粉色的桃花幽香。那如青葱般白嫩的手指随意一招,岸边绿藤上浅色襟带凭空飞了起来,抖出涟漪般的波纹,如水蛇般缠住萧凡的脖颈,然后轻轻带了下,他仿佛受到什么指令,木然的向那女子走去。 就在萧凡抬脚落水的刹那,岸边骤然闪起一束金光,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转瞬间,千万道符文霞光万缕,金色的光芒散射出纯正清冷的道家气息。 那女子惊恐万分,像是见到了勾魂夺魄的黑白无常鬼,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了,山谷中立时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燕老鬼,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的,你凭什么插手?” 浓雾中走出一邋遢身影,那人黑发狂舞,蓬乱的胡须遮住了颜面,只有那双目光炯炯有神,正气凛然,来者正是燕赤霞。 他查探了萧凡的伤势,确定无碍后,将他抱起,对着幽谷怒道:“魔尊,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你还知不知道羞耻?真把你们魔宗的脸丢尽了!” 山谷中那道声音哈哈大笑,反唇相讥道:“二十年前,若非道宗、禅宗卑鄙无耻,本尊又怎么会成为阶下之囚?说到羞耻,比起你们这些名门正道,本尊自愧不如!” 燕赤霞冷笑道:“道爷早就退出了玄心正宗,你们魔宗与道、禅两宗的恩怨我懒得去管。只是你再敢打我徒弟的注意,信不信道爷我一剑劈了你这老东西!” 只听山谷中顿时怒吼连连,那沙哑的声音咆哮着,带着无尽的恨意咬牙切齿道:“燕老匹夫,你休要猖狂,本尊若脱困,定杀得你们这群王八羔子鸡犬不留!” 燕赤霞“呸呸呸”的连吐唾液,对骂道:“老怪物,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有道爷在,你就别想活着离开太墟古境。” 魔尊听了恨欲狂,整片天地剧烈颤抖起来,水中鱼儿惊骇的跳出湖面,然而那颤抖一闪而逝,旋即山中传来阵阵猛烈咳嗽,隐带些许痛苦的**,魔尊再懒得说一句话,山谷又清净了下来。 燕赤霞抱着萧凡正欲离开,听到浓雾中又泛起女子哀怨之音,皱眉道:“再帮那个老妖怪做坏事,小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浅衣女子顿时花容失色,轻飘飘的跪在燕赤霞面前,哭泣道:“尊者息怒,奴家再也不敢了……” 燕赤霞冷哼一声,瞧也不瞧她一眼,踏步离去。 ………………………………………………………………………………………………… 萧凡悠悠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以为在做梦,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是在自己的房间。他“唰”的一声坐了起来,旋即发出阵阵凄惨的嚎叫,又无力的倒了下去。 “我怎么会在这呢?对了,泪痕花呢?” 萧凡粗喘着气,周身如车裂了般剧痛难忍。冥冥之中他记起自己好像是找到了泪痕花,但又好像是没有找到,思绪乱作了一团麻,搅的他脑袋快要爆炸了。 这时,门吱悠一声打开了,燕紫宸捧着碗药汤走了进来,见到萧凡睁开了眼睛,喜道:“小凡,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师姐——”萧凡开口叫道。 “你躺这别动,已经昏迷四天了,身子正虚呢,先把药喝了吧。” 燕紫宸轻轻将他搀扶起来,小心翼翼的将汤药送进萧凡口中,道:“爹爹说,若非这几天禁地之中发生了一些变故,你小命就丢在禁地了!不过好歹寻到了泪痕花,阿风用了之后已经有效果了。” 萧凡激动道:“师兄可以走路了吗?” 燕紫宸“噗嗤”笑了起来,道:“哪有那么快,阿风的双腿都断了,重新长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呢,只是阿风的伤口处像是有股热流在游动,爹爹说那是新骨长出来的征兆。所以小凡,你真了不起,连爹爹都找不到的泪痕花被你找到了!” 萧凡思维有些迟钝,发生在太墟古界中的事情似乎自己一点也记不起来,他努力整理着凌乱的思绪,乏意袭来,缓缓闭上疲惫的双眼。 第6章 舞剑 等萧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他睁开眼便见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天上最闪亮的星星,眨呀眨呀瞧着自己。 “师姐——” 萧凡轻轻唤了一声,想说话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咧嘴笑了起来。 燕紫宸回过神来,急忙凑上前来,眸子里满是怜惜,心疼道:“小凡,你好些了么,还痛不痛了?” 萧凡听了,感觉心里暖洋洋的,一点都不觉得痛楚,他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哎呀,我要去烧饭了!”说着,便要挣扎着坐起来。 燕紫宸怕他牵动伤口,慌忙搀扶着他,嗔道:“你就别瞎操心了,有师姐我呢,他们不会饿着肚子的。” 旋即他话锋一转,幽幽道:“爹爹说你不宜卧床太久,要我陪着你出去活络一下筋骨,你能站起来走路么?” 萧凡早就在床上躺腻了,听燕紫宸这么一说,点点头。他缓缓坐直身子,然后在眼紫宸的搀扶下抬脚下床。 那钻心的疼痛几乎消失不见了,只是他卧床日久,身体孱弱,走起路来不免脚步虚浮,从床边到门口八九米的距离,中间停顿喘息了两次才走过去。 山风如噎,不是很大却吹的雪花凌乱。萧凡望着满眼银装素裹的天地,呼吸着清爽干净的凉风,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不禁脱口而出道:“好美的雪啊!” 燕紫宸格格笑了起来,道:“小凡你真是后知后觉,这里的雪一直都很美的,你现在才发现么?” 她将萧凡安置在一把木椅上,然后“唰”的一声跳出门外,立在风雪中,拢了拢腮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向萧凡笑道:“爹爹新近教了我一套剑法,师姐舞给你看。” 燕紫宸手中并无剑,她伸手解下束腰的浅绿色衿带,冲萧凡盈盈一笑,粉红如桃花般的衣襟开始在风中飞舞。她的剑法轻盈如蝶,柔软的衿带被她舞得活了过来,时而像一条水蛇蜿蜒前行,时而像一条红鱼追逐浅溪。 雪花凌乱如絮,被粉红的群衫卷带着随风而舞,其间一抹浅绿插花穿柳,点缀了银白天地间那朵娇艳的桃花,使得燕紫宸的身姿越发的轻灵鲜活起来。 萧凡看的痴了,他不懂剑,那曼妙的剑舞令他心醉如酒。 几天后,萧凡目送着燕紫宸远去的身影,情绪低落。伴随着他伤势的复原,燕紫宸又不得不回云海峰面壁思过了。 “要是我伤的再重一点该多好啊。” 他呆呆的想了很久,最后转身回到住处,厨房中顿时又响起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时光荏苒,岁月悄然溜过于指尖,当少年的稚气渐消,唯有远方那片青山苍翠依旧,眼前这莽白雪飘零如故。 这天,燕赤霞将包扎在李淳风腿上的白纱一层层除去,李淳风屏住了呼吸,双眼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那被碧眼金睛兽践踏的伤口处,心乱如麻。 自他受伤至今已一年有余,这一年多他躺在床上简直生不如死。若非萧凡找道了泪痕花,他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仙药泪痕花灵验无比,如今他已能感觉到自己的断骨已重新连接起来,至于自己的双腿究竟能否复原,成败马上就要揭晓。 白色的纱布被燕赤霞一圈一圈的打开,那“沙沙”的响声听得萧凡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静静的注视着李淳风的腿部,等那纱布完全打开之后,他心里终于释然了,那被碧眼金睛兽践踏的体无完肤的地方如今已完美的愈合,几乎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李淳风激动的站了起来,他抬起颤微的脚走了两步,感受着腿部传来的力量欣喜若狂,他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道:“师父,我、我也以走路了!小凡,你看见没有?我可以走路了!” 他拉着萧凡的胳膊兴奋的眼泪流了下来,旋即盯着后者的眼睛,郑重道:“谢谢你,小凡!” 萧凡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双手捧起那把重剑,递给他道:“师兄,你的剑!” 李淳风泪光闪闪,先抚了抚剑身,而后一把抓起,他冲出房门大喝一声,沉重的宝剑破鞘而出,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院落的巨石被劈的粉碎。 “风儿,你伤势刚复原,要多注意调养,练剑的事不能操之过急。”燕赤霞出言告诫道。 李淳风收剑而立,道:“等徒儿完全康复了,一定勤加练习,把荒废的一年弥补过来。” 燕赤霞点点头,道:“你们师兄弟三人,属你在剑法领悟上最有潜质,师父要你谨记‘胜不骄,败不馁’,无论何时都要固守本心,如此方能有所成就。” 他又望向萧凡道:“小凡,随我去后山。” 说完转身而去,邋遢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 萧凡吐了吐舌头,向李淳风道:“师兄,我去后山了。” 李淳风兀自心神激荡,单手持剑比划着简单的剑招,听了笑道:“你赶紧过去吧,不然又要挨骂了。” 后山风大雪紧,肆虐的狂风呼啸而过,将山间的残雪刮的如飞沙走石,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萧凡裹着狐裘,踏风雪而行,瘦弱的身躯在雪道上踉踉跄跄,好像随时有被风刮走的危险。 “小凡,知道为什么你单名一个‘凡’字么?”燕赤霞背负双手,望着平静的湖面问道。 萧凡喘息未定,心思一时没有扭转过来,茫然的摇摇头。 燕赤霞霍然转身,盯着他道:“那是因为你父亲太不平凡了,他希望你能平凡一点,安稳的度过此生!” “我的父亲?”萧凡瞪大了眼睛。 他从小就生活在神阙山,记忆里不是师父就是师姐师兄,对于父母完全没有概念。他只是知道自己是个孤儿,其余关于身世的讯息一概不知。但今天师父忽然提起,他也就认真听起来,甚至心里隐约有些期盼,自己的父母会不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 燕赤霞举目望天,久久不语,那孤傲邋遢的身影凝立在天地之间,仿佛刹那间便要被风雪湮没,又仿佛这天地已然不能禁锢住他,他随时可以逆转乾坤,只手遮天。 “何为七情?”燕赤霞忽然问道。 萧凡正满心期待师父能多说一些关于自己双亲的讯息,不料他话锋一转,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愣了愣,数着指头道:“曰喜怒,曰哀惧。爱恶欲,七情俱。” 燕赤霞点点头,颔首道:“不错,喜、怒、哀、惧、爱、恶、欲是为七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又为万物之灵,所以世间万物大抵逃不脱七情的桎梏。” 萧凡愕然相对,暗想师父果然是脑子有毛病了,说起话来总是颠三倒四,让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 只听燕赤霞继续说道:“《素问》中记载,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是为七情郁结。师父有感于此,自创一套剑法,名为‘七情绝剑’。之所以冠以‘绝’字,乃是因为为师自信,世间剑法无出其右者,七情绝剑为当世第一剑!” 萧凡满心惦记着自己的身世,对燕赤霞的话很不以为然,嘴里小声嘀咕着:“又在吹牛了……” 燕赤霞从小教导他们,要虚怀若谷,对未知的事物心存敬畏。不料现在他自己却狂妄不可一世。况且,萧凡性格略显懦弱,没有强者之心,对燕赤霞那股睥睨天下的狂傲并不向往。 而他却不知,燕赤霞身为剑术名家,年轻时提三尺剑纵横天下,单以剑术而论,曾打遍天下无敌手,被世人尊称为“剑中帝君”,而《七情绝剑》更是他毕生剑术的精华,经过数十年的沉淀,如今已臻至完美,说是‘天下第一剑’也不足为过。 因此,燕赤霞并非恃傲,而是处在他这个领域应有的绝对自信。 燕赤霞平静的注视着萧凡,道:“今日师父决定违背你父的遗愿,将《七情绝剑》传授于你。希望你用心参悟,不要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 萧凡挠了挠脑袋,感觉师父今天怪怪的,说的话都是那么高深莫测,教人难以理解。最后,他挑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道:“为什么不传授给师姐、师兄呢?弟子喜欢做饭,不喜欢练剑!” “弟子喜欢做饭,不喜欢练剑”这句话甫一说出口,差点把燕赤霞气的吐血。身为冠绝天下的剑帝,不知有多少人磕破脑袋求他指点一招半式,能拜入他门下更是祖宗三十六代积的阴德,更不用说获得他的平生绝学了,这简直是无上的荣光! 然而,萧凡却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了,这让燕赤霞哭笑不得。 不过当想起他那精湛的厨艺时,燕赤霞舌尖不自觉抿了下嘴唇,他丝毫不怀疑萧凡在烹饪一道上的天赋。但在这个以武立身的乱世,手中的剑才是安身立命的王道。 念及于此,燕赤霞怒道:“放屁!男子汉大丈夫整天净做些庖厨之事,有什么出息?” 他说着冷哼一声,左手结了个手印罩在萧凡的脑门上,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 ps:第一更,第二更会晚一点。 第7章 授艺 这些记忆碎片是燕赤霞数十年来对《七情绝剑》的悟道,可以助萧凡领悟剑中妙义。 再者,《七情绝剑》的剑理出自七情六欲中的喜、怒、哀、惧、爱、恶、欲,剑招随着人七情的变化而变化。不同之人使出同一剑招不尽相同,并不拘泥一格。更重要的是,《七情绝剑》并无剑诀,只能通过记忆碎片传承,寓剑道于自己七情之中,随机触发剑招。 《七情绝剑》重在一个“悟”字,只有悟道人生,亲历红尘磨难,渡尽人世悲欢离合,领悟了人生七情真谛之后方能大成。 萧凡感觉自己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这一刻天地停滞了,世间全是清明,只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凌空舞剑,那剑舞仿佛带着魔性,勾动着自己情绪中莫名的忧伤,不觉间自己已泪流满面。 等他回过神来,便见到燕赤霞依旧负手而立,凝望着天边。他急忙拭干了泪水,满面羞红,暗道幸亏师姐不在这里,不然自己非要打个洞钻进地下不可。 “你师姐、师兄他们随我学艺多年,他日闯荡江湖足以自保,反倒是你……” 燕赤霞转过身抚着萧凡的脑袋,眼眸里尽是慈爱,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师父这一生不畏天地,不敬鬼神,可谓是率性而为。但任你手段通天,人力终有尽时,等将来师父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萧凡懵然点头,他隐约感觉到师父今天对自己所说的话大有深意,但他年龄尚小,一知半解的并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深究。 “师父,我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萧凡弱弱的问道。 燕赤霞望着冰封的湖面,幽幽说道:“你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比起师父来也只差那么一点点……” 萧凡“哦”的一声,神情有些落寞,他一直幻想着自己的父母是大英雄大豪杰,不料竟然比燕赤霞还差一点,那岂不是更加邋遢落魄? “原来我爹是个要饭的。”萧凡心里默念着,眼里泪花打转。 他从未涉足过江湖,并不知道燕赤霞在江湖中地位,只是知道自己的师父武功极高,被人称之为“剑帝”。但剑帝究竟为何物,他心里又没有概念,或许使剑的人都可以叫做剑帝吧。 “那我娘呢?”尽管心中略有失望,但他还是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双亲的讯息。 “你娘?” 燕赤霞自语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红衣女子来,只是那红衣女子的影像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便浮现出一个白眉老者,那老者冷目中含着煞气,胡须无风自飘,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燕赤霞顿时火冒三丈,恼怒道:“你娘?你没有娘,你娘早死了!” 萧凡被燕赤霞的无明业火吓得抱头鼠窜,每次师父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师姐弟三人都会识趣的远远躲开,用燕紫宸的说法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燕赤霞望着萧凡远去的身影,喃喃道:“你娘,其实是很好的,只是可惜……” 他摇摇头,复又戴上斗笠,凝坐在水边,望着满眼的银装素裹,独钓寒江雪。 萧凡回去精心烧制了几个小菜,然后和李淳风一起去云海峰看望师姐。一年多的面壁思过,燕紫宸比之于以前,清瘦了不少。 两人刚到云海峰,技痒难耐的燕紫宸便向李淳风发出切磋邀请。她终日悟道修剑,心性、剑术都有很大提升。如今李淳风伤好痊愈,这么好展示大师姐威风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李淳风受伤前与燕紫宸不相伯仲,自己卧病在床这些日子又新悟了些剑招,战意正浓,如今刚好向师姐印证。 于是恃剑而立,遥遥向师姐做出邀请的动作。 燕紫宸大喜,抽出随身佩带的宝剑梦蝶,轻叱一声,欺身而上。 她的佩剑薄如蝉翼,时而柔软如丝,时而坚韧如钢,那剑轻盈如蝶,空明如梦,被她这样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人儿使在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映得天地都失去了光彩。 而李淳风使一柄重剑,剑身宽阔,约有四五十斤。但那宽阔的重剑在李淳风手中被舞得密不透风,燕紫宸那凌厉的剑招竟不能递进李淳风三尺之内。 两人转眼间间斗了数十招,各自为对方精妙的剑招喝彩,竟平分秋色。 “师姐,你要小心了!” 李淳风说着使出一招“荡剑飞沙”,重剑裹挟着地上的飞雪向燕紫宸席卷而去,声势颇壮。萧凡见这一招气势汹汹,吓得“啊”的一声惊,不觉为燕紫宸担忧起来。 只听燕紫宸银铃般的笑声“咯咯”传了过来,萧凡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见她轻飘飘的退开十几丈,白嫩的指尖夹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碎布,笑道:“怎么样,师姐厉害吧?” 李淳风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喘息道:“师姐,你耍赖!” 原来方才燕紫宸久攻不下,故意卖了个破绽,李淳风果然上当,使出了那招“剑荡飞沙”,被燕紫宸巧妙闪避过,而后在间不容发之际,梦蝶趁机突袭,削去了李淳风腰间的衣角。 燕紫宸笑嘻嘻的瞧着李淳风,满脸得意道:“爹爹常教导我们兵不厌诈,练剑本来就是斗智斗勇,师姐我是活学活用而已。” 两人斗了上百招,早就有些饿了,当下把饭菜热了一下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山洞中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三人同门情深,聚在一起便不忍分开。萧凡和李淳风两日一连在云海峰盘桓了三日,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这期间,燕紫宸与李淳风互相印证剑招,反倒是萧凡有些百无聊赖,每日独自倚在墙角发呆,偶尔看一下两人的比试,脑袋里也会零星的闪现出奇怪的剑招,他按图索骥比划着,却总是不得其法,只能放弃。 这天夜里,萧凡正在酣睡,美梦中忽觉唇角断断续续传来清凉的麻痒,用手抓时却触到一个凉凉的东西。他心里一惊睁开了眼睛,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一头碧眼金睛兽正卧在自己的床边。 萧凡惊俱的大叫一声,一个趔趄从床上摔了下来,顿时屁股开花,疼的他“嗷嗷”直叫。 谁知那碧眼金睛兽竟如影随形般也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下子扑到萧凡的怀中,摇晃着胖乎乎的脑袋在他的胸口来回磨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瞧着他。 萧凡一下子愣着了,因为眼前的这头碧眼金睛兽实在太迷你了,不过巴掌大小,与刚满月的小狗没什么区别。 他试着用食指点了下凶兽的大脑袋,小家伙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兴奋的爬到萧凡的下巴上,张开嘴巴“吧唧吧唧”亲了上来,贪婪的允吸着他的口水,似乎对小家伙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口水而是奶水,而且味道还不错。 萧凡抓着它的顶瓜皮将它拎了起来,望着床上破碎的兽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家伙是从兽蛋中孵化出来的。 只是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个憨头憨脑的小家伙呢? 萧凡想起在太墟古界中遇到的那头庞然大物,仍旧心有余悸。一夜无眠,他抚着伏在床头酣睡的小家伙,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将它送下山呢? 第二天,李淳风见到那头碧眼金睛兽后,如见了杀父仇人般,拔剑就要劈了这头无辜的小兽。而那小家伙却也丝毫不怯生,龇牙咧嘴的向前者发出低沉的嘶吼,似是向他挑战,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萧凡急忙将小家伙护在怀里,好说歹说总算是说服了李淳风,只是后者依然愤愤不平,毕竟当初的断足之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揭过去的。 然而小家伙很不领情,摇头晃脑的从李淳风面前走过,而后嗅了嗅鼻子,憨气十足的钻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只拔过毛的山鸡。 李淳风看的目瞪口呆,颤声问萧凡道:“这家伙成精了吧,它不是吃素的么?” 萧凡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刚出生的幼崽牙齿还没有长齐呢就学会叼东西吃了,这恐怕真的要成精了。更重要的是,碧眼金睛兽是只食草不吃肉的,而眼前的这只似乎……有些另类。 “哎呀,那是给师姐炖汤喝的!”萧凡回过神来,急忙冲了上去,要把山鸡从小兽嘴里夺过来。 但小家伙显然不乐意,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死死的叼着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萧凡强夺失败,只能“汪汪”的学狗叫吓唬它。 小家伙听了口里立即发出“汪汪”的回击声,只是如此以来那只山鸡很轻易的被萧凡抢了过来,小家伙屁股蹲在雪地上,昂起脑袋“汪汪”的叫着,向萧凡发泄不满。 旁边正在练剑的李淳风停了下来,望着被萧凡抱在怀里的小家伙,纳闷道:“这家伙是属狗的吧?哎不对啊,今年是龙年……” 萧凡右手拎着那只被剥得一丝不挂的山鸡,左手将碧眼金睛兽抱着,边走边教训道:“你是吃草的,不能吃肉……” 他说一句,怀里的小家伙冲他“汪汪”叫两声,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 ps:第二更,求路过的朋友多多支持。 第8章 下山 寒风如噎,白雪似舞。 云海峰被天地间的苍茫点缀成了一片梦幻的世界,其间一身着粉红色的女子长袖飞扬,她的衣襟在四面八方的冷风吹拂下猎猎作响,那满头的青丝随意舞动着,散发着青春的魅力。 不知不觉,燕紫宸在云海峰面壁思过已两年有余了,因为有两个师弟常来探望的缘故,她倒也不觉得寂寞无聊。 这天正是萧凡给她上山送饭的日子,所以她早早的等待在院落中,如柳絮般的飞花沸沸扬扬的洒落在她的发丝红衣上,被她轻轻抖落下来。 汪汪—— 山风中忽然送来若有若无的狗叫声,燕紫宸凝神聆听,明亮的眼眸内划过一丝疑惑。这时,一道瘦削的身影蠕动着映入她的眼帘,她欢快的跑了过去,遥遥的挥舞着双手。 “呵,原来碧眼金睛兽小时候是这样子的,看上去很可爱嘛。给它起什么名字好呢,不如就叫小金吧。” 燕紫宸一眼便被小家伙吸引住了,对它爱不释手,似乎完全忘记一年前太墟古界的那次遭遇。她很喜欢小家伙“汪汪”般的叫声,因为碧眼金睛兽的叫声太过凶悍,那种霸绝丛林的气势她并不喜欢。 萧凡蜷缩在火炉旁,那冻得发白的脸蛋逐渐红润起来。如今他的剑术总算是达到了入门级,身体变的结实了不少,只是仍旧不能修炼玄门心法,无法抵御云海峰上的酷寒。 “师姐,你说要不要把小金送回太墟古界呢?”萧凡问道。 燕紫宸正在用一根红绳逗小金玩,头也不抬道:“当然不要了,小金这么小,万一遇到老虎狗熊什么的就遭啦。咱们把它养在山上,你烧饭的时候多烧一份便是了。” 萧凡点点头,裹紧了狐裘,又向火炉中添加了几块黑炭,炉子里迸射出零星的火花。 这时,一阵银铃般“咯咯”的笑声传了过来,原来是燕紫宸牵着根红绳欢快的向前跑着,小金在后面蹦蹦跳跳的追赶着,这时外面风停雪止,银白色的世界里满是欢笑。 萧凡如痴如醉的望着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他的神思有些恍惚,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又浮现出稀奇古怪的剑招。 “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七情绝剑’?” 他有些纳闷,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脑海中会浮现这些东西,并且出现过的剑招都不相同,毫无轨迹可循。他曾试着用心记住这些招式,依葫芦画瓢比划的时候又似是而非,仿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萧凡被那些奇怪的剑招弄的莫名其妙,他随手抓起火炉旁的梦蝶剑,捕捉着脑海中的剑影舞起剑来。只是脑海中精妙无比的剑招被他使出来倒像是一个醉酒的大汉学小姑娘跳舞,扭扭捏捏的让人忍俊不禁,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燕紫宸在雪地里跑累了,就抱着小金返回山洞,刚巧看见萧凡像喝醉酒似的舞着梦蝶剑。 她正在纳闷,忽然见萧凡回身斜刺一剑,这下变故太过突兀,燕紫宸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到他右脚绊到了左脚,一下子摔了个狗啃泥,他“哎呦”一声,鼻孔鲜血小河似的流了出来。 燕紫宸本来已经笑弯了腰,见萧凡满脸鲜血,急忙迎上去为他包扎。好在山洞里止血药什么的都不缺,敷上去后流血立止,又用白纱布将他面部缠得粽子似的。 萧凡将自己脑海中出现奇怪剑招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燕紫宸,后者听了若有所思,疑惑道:“当时爹爹也没有传授你什么剑法口诀,应该不是什么‘七情绝剑’。不过小凡,你总算是开窍了,以后师姐可以教你练剑啊!” 她说着一脸得意,看向萧凡的目光不自禁神气了起来,那表情分明是再说,以后要叫我小师傅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萧凡在闲暇无聊的时候,就跟随燕紫宸、李淳风两人练剑,这才明白了剑法中劈、斩、截、撩、挑、钩、刺等招式的运用,他觉得这些招式在打猎中很实用,渐渐的也就不是那么讨厌习武了。 在萧凡十五岁的那一年,燕赤霞离开神阙山,开始云游天下。 据燕赤霞所说,在一处名为兰若寺的地方镇压着一尊大妖,他要去查探封印是否松动,以免大妖出世为祸世间。 燕赤霞这一去就是三年杳无音讯,他们师姐弟三人放心不下,最后燕紫宸决定,由她和李淳风下山打探消息,萧凡留守神阙山,并约定以半年时间为期限,无论能不能寻到燕赤霞,他们两人必会返回神阙山。 谁知两人下山后如石沉大海,半年时间过去了,音讯全无。 萧凡每日除了练剑,就是骑着已经成年的小金游荡在魔水边,期待师姐师兄能够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然而期待终究是期待。 这一日,萧凡又来到魔水边,小金下水在河中捉鱼,他自己坐在岸边发呆。这时,丛林中几个老猎人露出头来,这些年萧凡早与这些穷困的猎人混熟了,于是起身看他们今天的收获。 老猎人对眼前这个神秘的木讷少年心存好感,因为在一年前这个少年带着那头奇怪的野兽将他们从两头黑熊的口中救了出来,并且少年居住在魔山之巅,老猎人们不禁就联想到了山神,是以对他又敬又畏。 “吴叔,今天怎么这么少呢?”萧凡看着其中一位猎人背篓里的獾子问道。 那猎人不过三四十岁年纪,但是因为常年劳累,鬓边已生白发,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一道道如沟壑般的皱纹。 吴叔摇头苦笑,其中一位老人叹气道:“孩子,外面世道混乱,近来不断有难民涌入,外围的猎物被狩的差不多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只能进禁地狩猎了。” 太墟禁地的凶险莫测这里的土著都知道,然而为了生计,他们也不得不冒险了。 几人叹息着就要离去,萧凡知道他们拖家带口,这么少的猎物根本不够一天的伙食,想来明天他们还要重新进山。 于是将他们叫住,把小金从河水中抓到的鱼鳖等送给了他们,以解燃眉之急。 神阙山常年积雪覆盖,并无四季之分。夜晚,山风如泣如诉,寒雪无根飘零。 萧凡辗转难眠,他背靠着小金那坚实的大脑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金聊着天。小金半睁半闭着眼睛,不时“哼哧”一声,也不知能不能听懂。 萧凡将李淳风送他的那柄宝剑拔出又合上,合上又拔出,如此反复数十次后将宝剑紧紧握在手中,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他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把平日里换洗的衣物以及用兽皮在山下换来的散碎银子等都装进包袱,然后打量着空旷的房间。他在此居住了十几年,第一次发现石屋中竟是如此寒碜,除了石桌上堆放的书籍,别无长物。 萧凡收回目光,低身抚着睡熟的小金。如今的小金已长成了庞然大物,与他小时候在太墟古界中见到的那头不相上下,看上去十分的威猛。 小金从小就与众不同,喜爱吃肉,尤其是喜欢熟肉。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一人一兽总是形影不离,而今自己要下山了,小金怎么办呢?萧凡心里纠结着,彻夜难眠。 翌日,萧凡将厨房中存储的肉食加入佐料等全部煮熟,然后放入一只露天大瓮中,又将写好的书信放在自己床头,说了好些告诫小金的话,依依不舍的走下山去。 小金在后面跟着他一直到魔水边,磨蹭了好一会,直到看不到萧凡的影子,这才一步三回首的转身回去。 却说萧凡疾步前行,在穿过山下石镇的时候果然见到许多陌生的面孔,这些人面黄肌瘦的满脸愁容,想必是逃荒到这里的。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里素来偏僻,瘴气横行,怎么会有人逃荒到这里呢? 他沿着一条偏僻的山路一直向北,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有关兰若寺的讯息。师父去了兰若寺,师兄师姐也去了兰若寺,究竟兰若寺是怎样的一处神秘存在呢? 萧凡穿梭在荒山野岭之间,一个月的时间见到的路人不足双手之数,倒是皑皑白骨见到了数十具。 这天大约中午时分,阳光正炙,萧凡来到一处名为蜈蚣岭的地方。 他听山道上一位猎人说过,这段山岭时常有强者出没,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萧凡虽然不惧,但他武艺平平,自忖想要行侠仗义恐怕还不够格。 正走着忽然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紧接着旁边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萧凡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用剑柄拨弄着杂草,冷不防从里面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来。 饶是萧凡素来胆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幕吓出一身冷汗,如临大敌般防备着那女子。 只见女子身材匀称,衣着破烂,那乱如茅草般的碎发遮住了面目,她骂骂咧咧的钻出草丛,小腿处被一支利箭穿透,鲜血染红了一片。 女子旁若无人的拔出箭头,然后拧着眉头问道:“是你设置的机关?”声音颇为甜美。 萧凡这才看清,那草丛原来是猎人隐蔽的陷阱,女子可能不小心着了道。他见女子语气不善,急忙分辩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也是凑巧路过……路过而已!” 女子冷哼一声低头包扎伤口,正在这时天空中幽幽泛起“咯咯”的笑声,那笑声不男不女,听之令人不寒而栗。 寒风如噎,白雪似舞。云海峰被天地间的苍茫点缀成了一片梦幻的世界,其间一身着粉红色的女子长袖飞扬,她的衣襟在四面八方的冷风吹拂下猎猎作响,那满头的青丝随意舞动着,散发着青春的魅力。不知不觉,燕紫宸在云海峰面壁思过已两年有余了,因为有两个师弟常来探望的缘故,她倒也不觉得寂寞无聊。这天正是萧凡给她上山送饭的日子,所以她早早的等待在院落中,如柳絮般的飞花沸沸扬扬的洒落在她的发丝红衣上,被她轻轻抖落下来。汪汪——山风中忽然送来若有若无的狗叫声,燕紫宸凝神聆听,明亮的眼眸内划过一丝疑惑。这时,一道瘦削的身影蠕动着映入她的眼帘,她欢快的跑了过去,遥遥的挥舞着双手。“呵,原来碧眼金睛兽小时候是这样子的,看上去很可爱嘛。给它起什么名字好呢,不如就叫小金吧。”燕紫宸一眼便被小家伙吸引住了,对它爱不释手,似乎完全忘记一年前太墟古界的那次遭遇。她很喜欢小家伙“汪汪”般的叫声,因为碧眼金睛兽的叫声太过凶悍,那种霸绝丛林的气势她并不喜欢。萧凡蜷缩在火炉旁,那冻得发白的脸蛋逐渐红润起来。如今他的剑术总算是达到了入门级,身体变的结实了不少,只是仍旧不能修炼玄门心法,无法抵御云海峰上的酷寒。“师姐,你说要不要把小金送回太墟古界呢?”萧凡问道。燕紫宸正在用一根红绳逗小金玩,头也不抬道:“当然不要了,小金这么小,万一遇到老虎狗熊什么的就遭啦。咱们把它养在山上,你烧饭的时候多烧一份便是了。”萧凡点点头,裹紧了狐裘,又向火炉中添加了几块黑炭,炉子里迸射出零星的火花。这时,一阵银铃般“咯咯”的笑声传了过来,原来是燕紫宸牵着根红绳欢快的向前跑着,小金在后面蹦蹦跳跳的追赶着,这时外面风停雪止,银白色的世界里满是欢笑。萧凡如痴如醉的望着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他的神思有些恍惚,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又浮现出稀奇古怪的剑招。“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七情绝剑’?”他有些纳闷,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脑海中会浮现这些东西,并且出现过的剑招都不相同,毫无轨迹可循。他曾试着用心记住这些招式,依葫芦画瓢比划的时候又似是而非,仿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萧凡被那些奇怪的剑招弄的莫名其妙,他随手抓起火炉旁的梦蝶剑,捕捉着脑海中的剑影舞起剑来。只是脑海中精妙无比的剑招被他使出来倒像是一个醉酒的大汉学小姑娘跳舞,扭扭捏捏的让人忍俊不禁,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燕紫宸在雪地里跑累了,就抱着小金返回山洞,刚巧看见萧凡像喝醉酒似的舞着梦蝶剑。她正在纳闷,忽然见萧凡回身斜刺一剑,这下变故太过突兀,燕紫宸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到他右脚绊到了左脚,一下子摔了个狗啃泥,他“哎呦”一声,鼻孔鲜血小河似的流了出来。燕紫宸本来已经笑弯了腰,见萧凡满脸鲜血,急忙迎上去为他包扎。好在山洞里止血药什么的都不缺,敷上去后流血立止,又用白纱布将他面部缠得粽子似的。萧凡将自己脑海中出现奇怪剑招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燕紫宸,后者听了若有所思,疑惑道:“当时爹爹也没有传授你什么剑法口诀,应该不是什么‘七情绝剑’。不过小凡,你总算是开窍了,以后师姐可以教你练剑啊!”她说着一脸得意,看向萧凡的目光不自禁神气了起来,那表情分明是再说,以后要叫我小师傅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萧凡在闲暇无聊的时候,就跟随燕紫宸、李淳风两人练剑,这才明白了剑法中劈、斩、截、撩、挑、钩、刺等招式的运用,他觉得这些招式在打猎中很实用,渐渐的也就不是那么讨厌习武了。在萧凡十五岁的那一年,燕赤霞离开神阙山,开始云游天下。据燕赤霞所说,在一处名为兰若寺的地方镇压着一尊大妖,他要去查探封印是否松动,以免大妖出世为祸世间。燕赤霞这一去就是三年杳无音讯,他们师姐弟三人放心不下,最后燕紫宸决定,由她和李淳风下山打探消息,萧凡留守神阙山,并约定以半年时间为期限,无论能不能寻到燕赤霞,他们两人必会返回神阙山。谁知两人下山后如石沉大海,半年时间过去了,音讯全无。萧凡每日除了练剑,就是骑着已经成年的小金游荡在魔水边,期待师姐师兄能够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然而期待终究是期待。这一日,萧凡又来到魔水边,小金下水在河中捉鱼,他自己坐在岸边发呆。这时,丛林中几个老猎人露出头来,这些年萧凡早与这些穷困的猎人混熟了,于是起身看他们今天的收获。老猎人对眼前这个神秘的木讷少年心存好感,因为在一年前这个少年带着那头奇怪的野兽将他们从两头黑熊的口中救了出来,并且少年居住在魔山之巅,老猎人们不禁就联想到了山神,是以对他又敬又畏。“吴叔,今天怎么这么少呢?”萧凡看着其中一位猎人背篓里的獾子问道。那猎人不过三四十岁年纪,但是因为常年劳累,鬓边已生白发,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一道道如沟壑般的皱纹。吴叔摇头苦笑,其中一位老人叹气道:“孩子,外面世道混乱,近来不断有难民涌入,外围的猎物被狩的差不多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只能进禁地狩猎了。”太墟禁地的凶险莫测这里的土著都知道,然而为了生计,他们也不得不冒险了。几人叹息着就要离去,萧凡知道他们拖家带口,这么少的猎物根本不够一天的伙食,想来明天他们还要重新进山。于是将他们叫住,把小金从河水中抓到的鱼鳖等送给了他们,以解燃眉之急。神阙山常年积雪覆盖,并无四季之分。夜晚,山风如泣如诉,寒雪无根飘零。萧凡辗转难眠,他背靠着小金那坚实的大脑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金聊着天。小金半睁半闭着眼睛,不时“哼哧”一声,也不知能不能听懂。萧凡将李淳风送他的那柄宝剑拔出又合上,合上又拔出,如此反复数十次后将宝剑紧紧握在手中,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把平日里换洗的衣物以及用兽皮在山下换来的散碎银子等都装进包袱,然后打量着空旷的房间。他在此居住了十几年,第一次发现石屋中竟是如此寒碜,除了石桌上堆放的书籍,别无长物。萧凡收回目光,低身抚着睡熟的小金。如今的小金已长成了庞然大物,与他小时候在太墟古界中见到的那头不相上下,看上去十分的威猛。小金从小就与众不同,喜爱吃肉,尤其是喜欢熟肉。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一人一兽总是形影不离,而今自己要下山了,小金怎么办呢?萧凡心里纠结着,彻夜难眠。翌日,萧凡将厨房中存储的肉食加入佐料等全部煮熟,然后放入一只露天大瓮中,又将写好的书信放在自己床头,说了好些告诫小金的话,依依不舍的走下山去。小金在后面跟着他一直到魔水边,磨蹭了好一会,直到看不到萧凡的影子,这才一步三回首的转身回去。却说萧凡疾步前行,在穿过山下石镇的时候果然见到许多陌生的面孔,这些人面黄肌瘦的满脸愁容,想必是逃荒到这里的。只是他想不明白,这里素来偏僻,瘴气横行,怎么会有人逃荒到这里呢?他沿着一条偏僻的山路一直向北,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有关兰若寺的讯息。师父去了兰若寺,师兄师姐也去了兰若寺,究竟兰若寺是怎样的一处神秘存在呢?萧凡穿梭在荒山野岭之间,一个月的时间见到的路人不足双手之数,倒是皑皑白骨见到了数十具。这天大约中午时分,阳光正炙,萧凡来到一处名为蜈蚣岭的地方。他听山道上一位猎人说过,这段山岭时常有强者出没,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萧凡虽然不惧,但他武艺平平,自忖想要行侠仗义恐怕还不够格。正走着忽然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紧接着旁边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萧凡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用剑柄拨弄着杂草,冷不防从里面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来。饶是萧凡素来胆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幕吓出一身冷汗,如临大敌般防备着那女子。只见女子身材匀称,衣着破烂,那乱如茅草般的碎发遮住了面目,她骂骂咧咧的钻出草丛,小腿处被一支利箭穿透,鲜血染红了一片。女子旁若无人的拔出箭头,然后拧着眉头问道:“是你设置的机关?”声音颇为甜美。萧凡这才看清,那草丛原来是猎人隐蔽的陷阱,女子可能不小心着了道。他见女子语气不善,急忙分辩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也是凑巧路过……路过而已!”女子冷哼一声低头包扎伤口,正在这时天空中幽幽泛起“咯咯”的笑声,那笑声不男不女,听之令人不寒而栗。 第9章 遇险 女子叫了声“糟糕”,拖着残腿就要向前逃走,却因为右腿受伤难以发力,一下子摔倒在地。 萧凡急忙搀扶住她,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正欲说话,忽然那“咯咯”的笑声又传了过来,萧凡感觉那恐怖的笑声就在耳畔,回头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他以为是幻觉,不料那阴阳难明的笑声又传了过来,道:“师妹,师妹——” 那笑声一道化作千万道,不断回响在天地之间。萧凡听的真切,声音就在耳畔,然而身边就他们两人,况且那女子也一直在侧耳倾听,并未说话。 他正在疑惑,冷不丁被女子打了个耳刮子,道:“蹲下!” 萧凡以为有危险,条件反射似的急忙躬下身子,然而还没反应过来,女子已经跳到背上,怒道:“还发什么愣,赶紧跑啊!” 萧凡这才明白,原来女子把他当成了坐骑。 当下他心里有气,但那鬼魅般的声音一直缭绕在耳畔,他不便发作,只能背着那女子向前疾步狂奔。好在他身体强壮了不少,那女子倒也不重,他并不如何吃力。 两人一口气奔出三四里,萧凡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气喘吁吁的显然累的不轻。 然而不等他喘息完毕,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又传了过来,这次声音不在耳畔,萧凡四处张望时,见前方的大树上倒挂着一个白衣人,那人面色苍白如雪,仿佛是被吊死在那里的。 只见那人轻飘飘的落下枝头,嘴角噙着一抹勾魂夺魄的微笑,笑吟吟的望着两人。 萧凡揉了揉眼睛,因为眼前之人似男似女,实难分辨。从那修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上来看,分明是一个美男子,但那魅惑的俏脸,以及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眸,无不流露着女子的**倜傥。 只是那男女的面孔结合的天衣无缝,虽分不清男女,却是男子中的潘安宋玉,女子中的西施貂蝉,让人一见之下便生出倾慕之心。 萧凡见那人望向自己,遥遥的抱之一笑,忽然又意识到那人眼光并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想必是在向背上的女子打招呼,他急忙低身将那女子放了下来。 “冷师兄,这么对小妹念念不忘啊!”那破衣女子嫣然一笑,声音很是俏皮,只是她的面容仍旧被蓬乱的头发遮住,别人看不到她的笑容。 萧凡听到“师兄”二字,顿时明白,原来眼前这白衣人是一个男子。只是如此俊俏的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又多看了两眼。 白衣男子似是意识到了萧凡的眼光,用女子般甜美的声音问他道:“我漂亮么?” 萧凡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在尴尬时却见男子衣角微动,他感觉背后一股大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向前摔到,这时一道寒气擦喉咙而过,那寒气撞在身后的山石上,只听“当啷”一声,一枚绣花银针掉落在地。 萧凡惊出一身冷汗,刚才若非身后女子出手相救,自己的喉咙非被那枚绣花银针穿透不可。他爬起来拔出随身携带的赤铁剑,警惕十足的看着白衣男子,向旁边女子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女子腿上颇重,她扶着岩壁站直了身子,摇头道:“水月洞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冷墨白,如果大师姐知道你这副德行,你猜她会做何感想?” 冷墨白玉面含笑,阴阳怪气道:“你不用拿她来压我,我冷墨白看中的女人从来没有失手过,所以师妹,你还是乖乖随我回去吧。人生苦短,何必把鱼水之欢的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猫捉耗子身上呢?” 女子听了,将头顶的乱发挽了起来,露出一张洁白素净的脸,那张脸五官匀称,眉、眼、口、鼻都是绝佳,只是组合在一起之后却惨不忍睹,堵的人心里发慌,这是怎样的一种丑陋呢? 萧凡不忍再细看,心中隐隐生出同情来,暗道与师姐比起来,身边这姑娘好像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 “冷墨白,小妹这副尊荣,难道你一点都不介意?”女子嗤笑起来,声音甜美莫名。倘若不看那张脸,萧凡也会认为她是一个绝世美女的。 冷墨白自见到女子的真颜开始,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并且喉结处不时动一下,双眼绽放出饿狼般的贪婪,兴奋道:“妙哉妙哉,‘阴阳春’冷墨白阅女无数,像师妹你这样的绝色天仙还是第一个,我已经按捺不住熊熊焚烧的欲火了,用你做鼎炉,我的《大衍**术》定能更上一层楼!” 冷墨白两眼绽放精光,一步一步的逼了过来,萧凡与那女子一直退到岩壁角落里,直到退无可退才止住脚步,那女子向萧凡道:“不想死的话就冲上去!” 萧凡还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无缘无故的卷入了这场争斗之中,身后那女子一掌打在他的后背上,他收势不住,挺剑向前刺去。 只是这一剑并未发上力,加之他下盘不稳,一个趔趄便摔在了地上,很是狼狈。 冷墨白摇摇头,指尖的绣花银针也懒得释放了,似乎银针用在一个废物身上是莫大的浪费。他瞧也不瞧萧凡一眼,抬起左脚踏在他的脊梁上,然后狠狠发力,要废了他的脊椎。 忽然,冷墨白面色一寒,暴怒道:“找死!” 说着,手里的三枚绣花银针激^射而出,从萧凡的后背直穿前胸,他顿时只觉天晕地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此时的冷墨白纵跃而起,身法快若鬼魅,跃过几棵古树消失不见了。在他脚踏萧凡背部的地方,一滩鲜红的血液分为夺目,那是冷墨白留下的。 丑陋女子一瘸一拐的走到萧凡身旁,道:“我承认利用了你,在刚才那一掌上动了手脚,这才出其不意伤了那淫贼。之前你背过我,现在我帮你赶走了冷墨白,咱们两不相欠,那我走了……” 那女子拖着残腿向前走去,只是听到萧凡微弱的**声后腿上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最后又折了回来,道:“你伤那么重,是生是死就看造化吧。” 她说着将萧凡托了起来,瘦弱的身躯勉强能将她扛到背上,而后颤颤巍巍的向前走去,然而没走多远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萧凡本来就伤势严重,在摔倒的时候额头垫在碎石上,直接晕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萧凡似乎看到那个丑女在帮自己包扎伤口,只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正午了,自己的包裹、宝剑等随身物品全部不见了,只有三五个馒头和一壶水被自己抱在怀里。 萧凡挣扎着站了起来,伤口被包扎过了,并无甚大碍,然而其中一根银针贯胸而过,好像伤到了肺叶,他不停的咳嗽着。 “也不知丑姑娘去哪儿了……” 萧凡大口喘着气,他很感激对方为自己包扎伤口,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被她利用以及包裹是怎么丢失的。 萧凡休整了两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想赶在天黑之前找一家客栈落脚。 然而才走了不到两里地,脚下一滑,冷不丁被一根绳子套住了脚,他大叫一声,已被麻利的吊上了树梢。 几个满脸横肉的强盗围了上来,当先一人胡子拉碴的手持大刀,见萧凡连包裹都没带,吐了口吐沫骂道:“总不成又是穷崽子吧?真他娘晦气!” 这时,旁边两个喽啰挥刀砍断了绳子,萧凡惊叫一声便栽了下来,幸亏他着落的时候双手先触地,才避免了脖子扭断的危险。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架在了脖颈上,紧接着几个强盗对他强行搜身,在没有发现什么值钱东西后朝他吐了口浓痰,直接被小喽啰押送进山。 萧凡有伤在身,不能与人动手,加上他肺叶受伤,咳嗽连连,看上去像得了痨病似的。几个小喽啰骂骂咧咧的踹了他几脚,将他押送到一个满是犯人的地方,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幼大约有一百多人,然后被数百盗贼驱赶上路,不知要往哪里去。 “孩子,你没事吧?”见到萧凡不停咳嗽,他旁边一位老者关切的问道。 萧凡面色潮红,几乎咳出血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老者急忙招呼旁边的女孩道:“灵儿,把剩下治肺痨的草药拿出来。” 那名叫灵儿的女孩应了声,从包裹里摸出一些草药来,然后递给老者,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怯怯的望着萧凡。 “孩子,嚼碎了咽下去吧。”老者说道。 萧凡感激的接过草药,胡乱塞入口中用力的猛嚼,然后咽了下去。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发作,咳嗽的感觉竟缓解了不少。 “你……好点了么?”那名叫灵儿的女孩躲藏在老者身后,偷偷的望着他。 萧凡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感激道:“好多了,谢谢你灵儿姑娘。” 灵儿见他没事,暗自舒了口气,冲他甜甜一笑,如夕阳下美丽的山茶花,嫣然若怡。 萧凡被她这么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搔了搔脑袋问那老者道:“他们这是要把我们押送到什么地方呢?” 老者警惕的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孩子,这些人都是官兵,他们装扮成强盗不过是为了遮人耳目,掳了我们去修水渠。” 萧凡睁大了眼睛,不解道:“修水渠不是造福于民的好事么,为什么要扮成强盗掳人呢?” 第10章 愤怒 “那是因为水渠蓄水不是为了灌溉田地,而是为了水淹土堡城。”这句话出自旁边的女子之口,只见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匀称丑陋的面容。 “啊,是你——”萧凡没想到这人竟是那位丑姑娘,她也被强盗抓到了这里。 “我叫阿丑,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女孩大方的看着萧凡,冲他微笑,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丑陋会吓到很多人,因为那名老者已拉着灵儿微微的向萧凡靠了过去。 “阿丑姑娘,你怎么也被抓了过来?我醒后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还以为、还以为……”萧凡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只能看着她憨憨笑了起来。 “你真的那么关心我?” 阿丑甜美的声音挑逗似的盯着萧凡,暗道眼前这人要么是傻的可爱,要么心机深的可怕。 但瞧他一脸真挚的样子倒不像撒谎,于是又朝他扮了个鬼脸,道:“我长这么丑,你不害怕么?” 萧凡吓得缩回了脑袋,如实道:“你是挺丑的,不过我已经不害怕了。” “你——” 阿丑伸手就要再给他一个耳刮子,但手到半空又放了下来,愤愤的瞪了她一眼,撅着小嘴不再理他。 旁边的灵儿见两人斗气,掩嘴轻笑了起来,偷偷向萧凡道:“萧大哥,女孩子都喜欢被别人夸漂亮,刚才你那样说阿丑姑娘,她心里会很伤心的。” 萧凡“哦”的一声恍然大悟,偷偷瞄了瞄阿丑,想向她道歉,然而他真的不知该用何种“溢美之词”形容在阿丑身上,因为她……实在是太丑了啊! “好了,都给我安静点!” 一个强盗头子走了出来,独眼凶狠的扫了下人群,道:“待会到了工地干活都麻利点儿,完不成任务不准吃饭。” 原来这伙强盗都是李战南将军的部下,河流下方依水而建的土堡城是另一位将军李战北的势力,两人本为亲兄弟,但因为争夺地盘闹的如杀父仇人般不共戴天,于是便有了李战南部下假扮强盗修筑水坝蓄水,谋图水淹土堡城。 那土堡城三千繁华,居民数十万,大水所过之处定是尸殍遍野。到时一旦有人追求责任,李战南便能轻易置身事外,因为这件事完全是强盗所为,他只不过监察失职而已。 “哎,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大唐倒好,父子失和兄弟不睦也就罢了,还拔刀相向!”曲姓老者不住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些人被驱赶到河提后,工头开始分工。 萧凡与曲姓老者祖孙三人一组,后来不知为何阿丑也加了进来,四人分了一段二十米左右的干涸河床,要源源不断的为挑夫提供泥土供应,而挖土的工具只有四把铁锨。 一百多人领到工具之后便开始热火朝天干起活来,监工手里的皮鞭不时“啪”的一声扬起一串血花,更有几个年迈的老人因为体力不支被几个强盗直接拖到河边,手起刀落脑袋轱辘辘的滚落在水里,吓得人们噤若寒蝉。 萧凡气愤不过刚欲反抗,几道皮鞭落了下来,他瘦削的身子上立马出现几道血淋淋的口子,新伤牵动了旧伤,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萧大哥你别这样,这都是命!” 曲灵儿眼角噙着泪水,心中的伤悲溢于言表。她简单的帮萧凡处理了伤口,轻声劝慰着。 不过,很快萧凡就屈服了,因为强盗抓走了曲姓老者,并威胁说如果不卖力干活就将老者杀掉。 灵儿跪着哭求他们放了爷爷,反被那帮匪人上下其手的乱摸**,好在强盗头目及时出现,喝止了众匪人的无赖行为。 那头目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杀伐气息,在他身后数十个手持刀枪剑戟的壮汉荷枪实弹威风凛凛。 他瞥了眼萧凡,见后者双目通红,怒火燃烧,胳膊上条条青筋暴起,大有拼命三郎之势,冷笑道:“不老实的话,就等着为老头收尸吧。” 说着,带人离去。 只是在离去的刹那,眼神色眯眯的扫了下灵儿曼妙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萧凡不再做无畏的挣扎,抄起铁锨没命似的刨土。 那些监工满意的点点头,哄笑着离去,谁都没有注意到阿丑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如刀般的冷冽,杀机森然。 晚上,萧凡的双手起满了水泡,大多水泡已经溃烂,从溃烂中又生出新的水泡。曲灵儿抽噎着端来一盆清凉的水,他木然的将手浸泡在里面,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忽然,帐篷的帘子被野蛮的拉开,一名强盗问道:“谁是曲老头的孙女?老东西生病了,赶紧去看看。” 三人站起来就要一起过去,却被帐篷口值守的强盗拦着,曲灵儿心系爷爷的安危,只能孤身一人前去探望。 “也不知曲爷爷怎么样了?”萧凡喃喃自语,望着帐篷外面的一角黯然神伤。 阿丑正在查探膝伤,如今她已能正常行走,听了萧凡的话,道:“都自顾不暇了还关心别人,我看你是黄鼠狼给你拜年——没安好心,指不定对灵儿有什么企图呢。” 萧凡嘴笨,不像阿丑伶牙俐齿的,当下也不争分辩,默然的望着外面。 阿丑不知何时凑了上来,笑道:“要不我帮你们撮合撮合,灵儿你们两个……”她边说边用双手比划着,“嘿嘿”笑了起来。 萧凡想起师姐教自己练剑的时候说起的江湖险恶,他现在真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学好武艺呢?假如自己的功夫像师兄师姐一样,对付这些小喽啰根本不在话下,可惜…… 阿丑见他仍旧闷闷不乐,愁容紧锁的样子,宽慰道:“好了,他们如果敢动灵儿一根毫毛,我让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我先睡了,明天还要干活呢。” 萧凡躺了下来,左眼皮一直跳,可能是因为白天太累了,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萧凡就被幽幽的啜泣声惊醒,他睁眼一看,曲灵儿衣不蔽体的坐在帐篷口,绾着的头发蓬乱如草。 萧凡和阿丑同时被惊醒,急忙抢了过去,问道:“灵儿,怎么了?” 曲灵儿双眼红肿,梨花带雨的惹人怜惜,她“哇”的一声扑入萧凡怀中,泪水打湿了一片。 “萧大哥,爷爷被他们害死了!我、我……”说着早已泣不成声。 萧凡尴尬无措,看曲灵儿哭那么伤心,双臂轻轻的抱着她,问道:“别哭了灵儿,你慢慢说,爷爷他怎么了?” 这时前边传来“嘿嘿”的淫邪笑声,萧凡一看,是昨天那个强盗头目。那人带着十几个喽啰,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曲灵儿看到那人如见了蛇蝎般吓得紧紧的钻在萧凡怀里,娇躯不住的颤抖着,仿佛见到了天底下最为恐怖的事情。 “这雏儿挺倔,不过玩起来挺有滋味的,昨晚叫的欲^仙^欲^死,把老子爽上了天,今天晚上就赏给兄弟们乐呵乐呵吧。”那中年头目说着,一群人哈哈笑了起来,眼神里尽是贪婪。 萧凡顿时怒发冲冠,握紧了拳头就要和这些人拼命,却不留神被曲灵儿一把推开,她抢过一名盗贼腰间的佩剑,满是凄苦和无助的望了他一眼,毅然决然的划过自己的喉咙。 “哐啷”的一声,宝剑掉落在地,剑上滴下的鲜血滑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那一刻的曲灵儿仿佛是在风中起舞,青衣飘漾,而后娇躯摇摇欲坠。 萧凡目眦尽裂,一步抢了上去将她抱住,只见一道清澈无比的泪珠从曲灵儿脸蛋上缓缓滑落。她凄然一笑,颤抖道:“萧大哥,我是不是很脏?你会嫌弃我吗?” 萧凡此刻恨欲狂,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的摇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曲灵儿释然的笑了起来,如昙花般尽情绽放着最后的美丽,她喘息道:“萧大哥,你抱紧我,我……我好冷,好冷。” 萧凡急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紧紧的抱着。渐渐地,曲灵儿的笑被永恒的定格,她看到爷爷在天边向她招手,那里是一个光明的世界,没有冰冷与黑暗…… “老大,这小子疯了吧,人都死了还抱着不放,莫非这小子有那个癖好?”其中一个小喽啰淫笑道。 萧凡从众人的大笑中惊醒,他看着怀中熟睡的曲灵儿,在那么瞬间有些恍惚,他不明白这些人何以能如此冷漠,难道杀人真的那么令人兴奋? 萧凡将曲灵儿的尸体交给阿丑,从地上摸起一把铁锨,然后抚摸着那锈迹斑斑的铁锈,自言自语道:“杀人,真的能让人兴奋吗?” 萧凡木然望着眼前的一群衣冠**,脑海中的剑影密密麻麻,他闭上眼,回想着曲灵儿死时那抹令人心碎的笑容,以铁锨作剑,向前刺去。 阿丑见萧凡抡着一把铁锨,脚步虚浮的“刺”了上去,这一刺毫无力度可言,方位也偏的离谱,分明就是白白的送死。 第11章 魔宗 正当她欲出手时,却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波动,仿佛自己忽然置身于刀林剑雨之中,那霍霍的剑寒令她心中悸动,待她回过神来时,一道道血花腾空而起,空气中弥漫起血腥的味道。 阿丑惊惧的睁大了眼睛,只见十几个匪徒脸上仍旧挂着淫邪的笑容,而喉咙处指尖大小的剑孔触目惊心,皆是被一剑封喉。显然这一剑极快,他们甚至没有感受到死亡,以至于面上的笑容都没有来得及改变。 “一剑破万法,好高明的剑术,有人暗中出手?” 阿丑心思运转极快,如此高明的剑法,除非是顶尖的剑术高手,寻常剑客根本无法施展。她体内玄气运转,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只是以她的警觉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萧凡身上。 然而当她看到萧凡手中铁锨的时候又摇摇头,暗笑道:“怎么可能是这呆子呢。对方剑术如此高明想杀我们易如反掌,想必没什么恶意。”想到这里,她暗自松了口气。 这时,萧凡已回过神来,看着脚下十几具的尸体,他强忍着才没有呕吐出来。第一次杀人,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他从阿丑手里接过曲灵儿,又捡起一柄剑,径直向前走去。 阿丑跟了上来,一把扯住他,道:“傻瓜,跟我来,别惊动了哨兵。咱们虽然不怕,但他们有几百人,总会有些麻烦。” 萧凡知道阿丑诡计多,当下也不多说,紧紧的跟着她。 两人偷偷的向山中潜伏,路上遇到巡逻哨兵,能躲则躲,躲不过去的都被阿丑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萧凡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阿丑身手颇为了得,不知比自己强多少倍。 一路上有惊无险,两人总算在天明前逃出了贼窝。 他们来到一处荒废的原野,挖了坟墓将曲灵儿埋葬,回想起曲灵儿那干净纯洁的笑容,两人皆是心情沉重。 “你是不是很喜欢灵儿?”阿丑看着萧凡的眼睛问道。 “灵儿天真善良,她才十四岁,一直把我当做了哥哥。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惶恐,不知该如何生存,或许她只是想从我身上找到一些安全感,然而我却没能保护好她……”萧凡黯然神伤,站在曲灵儿的坟前自责道。 “假如灵儿换做是我,你还会不会这么伤心难过?”阿丑带着的调侃语气问道。 萧凡想了想,道:“灵儿不会武功,你武艺这么好,怎么会出事呢?” 阿丑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正要再问时,见泥路上人影晃动,两人急忙躲进附近茂密的草丛中。 只见四五个中年汉子气喘吁吁的快步疾奔,其中一人道:“那娘们真他娘厉害!” 另一人立刻道:“何老四你什么眼神,那明明是个爷们,你非说是娘们,我看你是想媳妇想疯了!” 另外两人也道:“真邪门,当时我们靠的那么近,看了半天愣是没有分清男女!” 萧凡在工地见过这几个中年汉子,知道他们也是被强盗掳来的,于是探身问道:“几位大哥,你们也逃出来了?” 那几人被吓得要死,待看清了是萧凡两人的时候才舒了口气,骂骂咧咧道:“原来是你小子,跑的还真快!” 原来黎明时分,营地闯入一个分不清男女的白衣人。那人阴阳怪气的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强行对营帐进行搜查,众强盗当然不依,双方就动起手来。但那白衣人太过凶狠,也不知使得什么手法转眼间就放倒上百人,把强盗吓得屁滚尿流,被掳的工人趁乱逃了出来。 “不过萧老弟”,其中一个大汉与萧凡熟络,勾肩搭背的向他道:“我家那口子已经够寒碜了,和你的老相好一比,简直成了仙女。我说老弟,你晚上抱着她睡觉,不做恶梦吗?” 萧凡尴尬得面红耳赤,正要解释时,耳朵忽然被阿丑拧了起来,只听后者怒道:“是不是你胡说八道了?” 那几个大汉顿时被这个恶婆娘吓到了,纷纷逃离,道:“萧老弟,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哎呦!” 原来那人脚下打滑摔了一跤,其余几人搀扶起他,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阿丑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冷哼一声道:“那白衣人定是冷墨白,想不到他还是贼心不死。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萧凡收拾了心情,平复了心头的阴霾,道:“我要去兰若寺,师父、师兄师姐都去那里了,我也要去找他们。” 阿丑“哦”的一声便不再说话,萧凡问道:“你呢?” 阿丑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要不咱们一起去兰若寺吧,路上也能相互照应。”萧凡向她建议,毕竟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路太危险了——虽然不会有人对她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那你不怕晚上做恶梦?”阿丑狡黠的目光闪烁着,有些俏皮的瞧着萧凡。 萧凡不好意思起来,暗想着倘若自己晚上抱着她睡觉,一定会做恶梦的。 忽然,耳畔“师妹、师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再度响了起来,阿丑拉起萧凡的手叫道:“不好,那淫贼又追上来了!” 两人迅捷无比的钻入草丛中,阿丑身手敏捷,像狡兔似的在林丛间穿梭,速度极快。饶是萧凡从小在山中打猎,早已习惯了丛林险道,追赶的仍有些吃力。 从早上开始两人便在山林中逃亡,直到日暮西沉才找到一处山洞落脚。夜晚篝火摇曳,两人望着彼此的狼狈相视一笑,一天的逃亡已经使他们身心疲乏了。 萧凡想不明白,冷墨白何等的**倜傥,玉树临风,为什么一直紧追着阿丑不放,于是好奇道:“你师兄为什么一直纠缠着你呢?” 阿丑努努粉嘴,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想说我长得难看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旋即又到:“这个说来话长,总之水月洞天的人全是淫贼,见到琅嬛玉府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不依不挠,尤其是这个冷墨白,简直是淫贼中的淫贼!” “水月洞天、琅嬛玉府,你是百花宗的人?”萧凡诧异道。 原来方今之世,道宗、禅宗、魔宗三足鼎立,互为掣肘,而三宗之中以道宗最为强大。魔宗曾盛极一时,后因道、禅两宗联合压制而没落分划成三个流派,这便是鬼刹门、天魔宫、百花宗。 而百花宗又分水月洞天、琅嬛玉府两处福地,水月洞天弟子主修“阳术”,琅嬛玉府弟子主修“阴术”,阴阳交合便是百花宗镇派武学《大衍**术》。 由于其门下弟子皆修行阴阳交欢之术,推崇肉身享乐,百花宗非但被道宗、禅宗视为淫污肮脏之地,便是鬼刹门、天魔宫的魔宗同道亦不认同它的魔宗地位,可谓臭名昭著,几乎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是啊,我是百花宗弟子。” 面对萧凡的疑问,阿丑平静的说道,然后美目注视着他。 她想从萧凡的表情里找出一些厌恶、鄙视之类的东西,然而后者就像听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 “百花宗臭名昭著,别人视我们为淫^荡奸邪之人,你难道不介意?”阿丑诧异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魔宗“纵欲行,人性恶”的认知理念和行事作风与道、禅两宗背道而驰,矛盾难以调和,被道、禅两宗斥之为邪魔外道,欲除之而后快。当今之世,道宗执掌天下,世人信奉道、禅两宗,贬低魔宗,视魔宗毒如蛇蝎,人人得而诛之。 但萧凡在听得阿丑师从百花宗琅嬛玉府后竟无动于衷,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不禁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而阿丑却不知萧凡的师父乃是天下第一狂人燕赤霞,那人虽为玄心正宗四大尊者之一,向来率性而为,并不以俗世眼光贬低魔宗。 想当年萧凡之父萧玄和天魔宫灵雀仙子相恋为世所不容,他一怒之下退出玄心正宗,举世震惊,其狂放不羁,可见一斑。 燕赤霞狂放不羁的性格潜移默化的影响了萧凡,使后者既不推崇道、禅两宗,亦不贬低魔宗,可谓是跳出三宗之外,不在门户争斗之中。 当下只听萧凡说道:“师父常说,魔宗并非都是恶人,道宗也并非都是好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凡事要靠我们自己去辨别,不能道听途说。” 阿丑不禁对萧凡的师父刮目相看起来,笑道:“没想到你师父能有这样的觉悟,看来你倒是没误入歧途,就是功夫差了点。” 萧凡黯然神伤道:“我从小不能修炼玄门功法,师父也未教过我剑法,我的剑法都是师姐教的,可惜我太笨总是学不好,要不然也不会被强盗抓住了。” 阿丑对萧凡口中这位同龄的师姐很是好奇,试探着问道:“你师姐,她很漂亮吧?” 萧凡顿时眉飞色舞,一扫之前的黯然神伤,道:“师姐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最美丽的女子了!” 阿丑不屑道:“那可未必,你师姐有我漂亮吗?” 不知为何,她听到萧凡当着自己的面夸赞别的女子,心里闪过一丝异样,那种感觉怪怪的,连她都自己都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第12章 辛秘 萧凡以为阿丑是在开玩笑,但见她认真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懦懦道:“其实……其实你也很不错的。” 说完,心虚的发慌,在铁一般事实面前,撒谎需要莫大的勇气。 阿丑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颇为尴尬。但她冰雪聪明,那尴尬之色只是一现便被巧妙的掩饰了去,反笑道:“瞧你猴急的样儿,是不是很喜欢你师姐?” 萧凡这次倒没有羞怯,认真道:“师姐对我很好,从来不会让去冒险,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会想到我,我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穿的鞋子都是师姐一针一线缝制的,我自然是喜欢师姐的。” 阿丑本以为抓住了萧凡的软肋会令他羞愧难安的,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平静,心中顿时生出些许莫名的情愫。 眼前的这人虽傻,却是傻的可爱,不自觉的多看了他两眼。 在火光的摇曳下,男子那瘦削的面容再度映入她的眼帘。这人不高不矮,长相并不如何的英俊出众,除却他面容上时常挂着的那抹真挚,似乎再也寻到一丝异于常人的地方。 阿丑见过太多天赋异禀风姿绰约之人,然而眼前的这袭青衫无疑是最平凡而又最独特的一个,他虽然笨很,但待人真诚,和他在一起,那种踏实的感觉奇怪而又美妙。 萧凡在火苗的攒动下沉沉睡去,经历了一天的逃亡,他已困乏不堪。 阿丑微闭眼眸,素手在胸前结印。 伴随着印诀的变化,她身上幻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白纱,那白纱逐渐褪去,露出一张绝美的倾世容颜。在这一刻,她那精致的五官完美契合,恬静的面容上,一双俏皮可爱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把整个面容装扮得灵性十足。 她淡淡的瞧着萧凡,唇角那抹甜笑,令皎洁的月光都黯淡了下去。 阿丑缓缓站起身,走到萧凡身畔,右手摩挲着漂亮的脸蛋,自语道:“我没有你师姐漂亮么?” 她怔怔的看着萧凡,赌气似的轻声道:“等时机成熟,我自会收回《冰魂雪魄功》,到时要你亲口承认我比燕紫宸漂亮。” 她说完朝熟睡的萧凡扮了个鬼脸,再度盘膝而坐,那层烟笼寒水般的薄暮又将她包裹起来,那绝美的口、眼、鼻、眉在薄暮的遮掩下折射出诡异的扭曲,看上去丑陋不堪。 做完这些之后,阿丑轻舒了口气,然后走至洞口。她蹙眉沉思了良久,而后将地上散乱的碎石块摆成稀奇古怪的形状,又咬破食指,将两滴鲜血滴入石块中。 随着鲜血的注入,那些毫无规则的石块竟散发出奇异的能量波动,隐隐升腾起一道虚浮的血网,如盘丝般将洞口笼罩,旋即消散于无形。 阿丑微喘着气,她拭了下额头的香汗,望着萧凡道:“傻瓜,这样才能高枕无忧……” 翌日,温和的阳光驱散了黑暗的潮湿,萧凡伸了个懒腰,只是当他看到洞口那白衣胜雪的男子时,眼睛好像被针扎了似的,急忙唤醒角落里依旧熟睡的阿丑。 “师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师兄我可是记得上次的银针并没有淬毒。可你为何总是与这小子纠缠在一起呢?”冷墨白声音依旧甜美,但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寒冷,恐怕这次他对萧凡真的动了杀机。 “阿丑姑娘,怎么办呢?”萧凡急切的问道。 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后者明亮的大眼睛正在安静的望着自己。作为男人,这个时候应该挺身而出,哪怕自己未必有这个实力。 山洞颇深,从里边能看到外面金色的阳光,但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冷墨白没有直接闯进山洞想必是有所顾忌。 萧凡拔出宝剑,一步跨出挡在阿丑身前,道:“咱们暂且不出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阿丑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顿时暖洋洋的,道:“我还以为你拔剑拉着我冲出去呢,看来你并不是笨的无可救药了。” 她说着从萧凡后面探出身来,淡淡道:“前些日子我受了点伤,体内玄气被封印,不过现在都好了。虽然依旧不是冷墨白的对手,但是他也别想轻易的抓住我们。” 萧凡心中惭愧,阿丑即便受伤了也远非自己可比,更不用说她伤愈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武在危时不嫌多,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阿丑向洞外传音道:“冷师兄何不进来一叙呢?” 只听冷墨白得意的笑了起来,道:“师妹啊师妹,枉你聪明一世,最后还不是落在我的手中。此洞并无其他出口,我只要守在这里,还怕你不乖乖束手就擒?” 萧凡与阿丑进山洞时早已查探过,山洞虽然幽深,却并非深不见底。也正如冷墨白所说,此洞只有一个出口,即便他不冲进来,两人也迟早要出去,因为缺少食物和水,两人坚持不了多久。 阿丑微微蹙眉,那冷墨白身为水月洞天圣子,实力修为远非她能比,先前几次侥幸脱身,乃是因为冷墨白并未对她出杀招,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但现在显然情况很不妙…… 她思来想去,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萧凡身上,犹豫了片刻道:“当务之急,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我传授你百花宗《大衍**术》,咱们联手,才能有一线生机。” 萧凡听到《大衍**术》几个字,那不是十分大的黑色眸子霎时睁的铜铃一样,他慌忙后退几步,挥手拒绝道:“不、不、不,我还是不学这个了……” 他可是知道,那《大衍**术》分为阴术和阳术,阴阳交合方能将《大衍**术》练至大成,只是这阴阳交合……他并非嫌弃眼前之人容貌丑陋,而是自己从没想过此事,一时三刻还不能接受。 阿丑亦是疑惑的望着惊慌失措的萧凡,她不明白,为何后者会惊慌至此? 当看到萧凡那异样的眼神时,终于意识过来,恼怒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谁说修炼《大衍**术》就非要那……什么呢?” 说到最后玉面上竟少有的映出一抹绯红,耳根处热的发烫,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恨不得将萧凡暴打一顿。 萧凡吃惊的望着阿丑,诧异道:“你不是琅嬛玉府弟子么,那你们不是已经……” 阿丑明眸如水,安静的注视着他,一颗晶莹的泪珠儿划过脸庞,柔声道:“怎么不说下去呢?”声音里夹杂之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萧凡最见不得女孩子哭泣,手足无措道:“阿丑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肯定是你不愿同流合污,你师兄才穷追不舍的!” 阿丑顿时明了,不禁破涕为笑道:“什么同流合污不同流合污的,说的那么难听,琅嬛玉府又不是翠柳烟花之地,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旋即又幽幽道:“世人只道《大衍**术》淫秽不堪,却不知只有将阴阳二术修炼至某种层次才能那……我又没修炼《大衍**术》,一直是冰清玉洁的,我不许你把我想那么坏!” 女孩破涕为笑的样子很是可爱,萧凡情不自禁想起了燕紫宸,师姐梨花带雨的样子不也是这般惹人怜惜么? 萧凡上前两步,轻轻帮女孩拭去了腮边的泪花,心疼道:“女孩子哭得多了,就不漂亮了。” 阿丑任他摩挲着自己光滑柔嫩的脸蛋,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因为那一刻他的眼神很迷人,自己忍不住就陷入了进去。 萧凡回过神来,手触电似的抽了回去。 他性格怯弱,但与燕赤霞相触久了,无形之中沾染了不少不拘礼法的习气。况且他只接触过燕紫宸一个女孩子,而后者的性格亦是洒脱不羁直如男子,两人常有肌肤之亲,也不以为意。 但此时面对一个相识不足一月的女孩,自己做出如此亲昵动作,还把以往用在师姐身上的那套说辞直接转嫁了过来,他顿时觉得太轻浮了,万一对方恼羞成怒大耳刮子抽过来,自己岂不是咎由自取? 好在阿丑并未生气,只是嫣然一笑,嗔道:“傻瓜……” 女孩拉着萧凡坐了下来,沉思了片刻,道:“《大衍**术》阴阳互补可得极大功效,但百花宗真正的镇派秘笈并非《大衍**术》,而是《天衍神术》。” “几千年前,魔宗盛极一时,道、禅两宗联手仍旧被其压制。当时魔宗有一部至高功法,相传诞生于混沌,修至大成可灭天绝地,这部功法名为《天魔卷宗》。后来魔宗内讧,《天魔卷宗》被分为《天衍神术》、《幽冥狱典》、《明王经》,分别为百花宗、鬼刹门、天魔宫的镇派之宝,三派虽同根同源但却不同心,魔宗就此没落。” “百年前,鬼刹门出了一个名为魔尊的绝世天才,这人博采百家之长,将三卷魔宗秘笈逐一演化,据说修炼成了那传说中的《天魔卷宗》。只是,魔尊在与道、禅两宗高手交战后下落不明。我想,那魔尊恐怕并未修炼成《天魔卷宗》,否则以他的野心,怎么会这么多年蛰伏不出呢,多半是他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第13章 学法 萧凡想起师姐曾传授自己的《三清道法》,那是玄心正宗的入门功法,自己修炼了十几年,也没有修炼出丝毫的玄气,更不用说作为《天魔卷宗》之一的《天衍神术》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在武学上有什么天赋。 于是道:“既然《天衍神术》是百花宗的镇派秘笈,传授给我不好吧?” 阿丑瞧着他,美眸若水,俏皮道:“别人的话自然不行,但你嘛,却是例外!” 继而嫣然一笑,把玩着腮边的一缕青丝,又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人还求之不得呢。《天衍神术》经过数代百花宗前辈长老的参悟注解,如今并不如何的晦涩难懂。你只要学会一招,到时听我安排,咱们便能脱困。” “一招就能脱困?”萧凡将信将疑道。 女孩笑而不答,双手交叉变换着结印,空气中忽然漾起碧波似的纹络,那纹络上如繁星春水般点缀着玄妙的文字,只见文字写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在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 文字并不完整,约有千言,记载了天地阴阳之术,晦涩难懂之处皆标有注解,想必是百花宗先辈参研神术的感悟。 萧凡颇爱看书,欲效仿古人“好读书非求身后之名,但异见异闻,心之所愿,是以孜孜搜讨,欲罢不能,岂为声名劳七尺也”的读书之道,细细研读起来。 《天衍神术》中记载多为行功之法运功之道,并有少量奇门阵法,紧要处有注释感悟,并非如何的难以理解。 萧凡面露思索之色,眼睛里闪动着的神采熠熠夺目。道宗功法注重修心强魄,有限度的吸纳天地灵气,循序渐进,最终达到天人合一。而魔宗功法另辟蹊径,强行炼化天地灵气,进而洗经伐髓,与天争锋。 “道、魔两宗信仰不同,修炼方式有别,难怪会势同水火。单从功法上相较,两者殊途同归,并无高下之分。” 两者同为通天之道,但却如儒墨之别,侧重不同,以至于行事方法天壤之别。萧凡通读全篇,对里面记述的行功运法一知半解,然而魔宗关于天地之道的论述却让他开阔了眼界,大呼过瘾。 他将书中内容牢记于心后,阿丑神秘兮兮的考问他道:“你猜我用什么招数脱困?” 萧凡想起她说过的“一招脱困”,心思电转,将《天衍神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当背诵到“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千叶分流可囚真龙”的时候,疑惑道:“千叶囚龙术?” 阿丑面含微笑,轻点臻首。 原来,《天衍神术》中有一奇特阵法名为“千叶囚龙术”,此阵主防御围困,可勾勒天地间阴煞之气,引出游荡在阳司的孤魂野鬼,借神鬼之力为我所用。布置千叶囚龙术之时,须以一千片竹叶为阵引,每片竹叶刻下阴司真龙符,如此方能施阵成功。 “前方百米处便有竹林,到时咱们将冷墨白引入竹林即可。只是以我的功力,短时间还不足以刻下一千道阴司真龙符。所以,你必须要学会阴司真龙符的描刻之法,与我一起完成那一千道龙符的绘刻。”阿丑看着萧凡平静的说道。 萧凡闭目沉思,阴司真龙符的绘刻之法跃然于脑海。他右手捏着碎石块,临摹脑海中的条纹脉络走势,将那毫无规则的条纹绘刻出来。 在他闭眸绘刻之时,萧凡忽然发觉丹田气海之中隐约有热气浮动,他乍惊之下思绪纷乱。那些繁纷复杂的龙符纹络顿时四散游走,任他如何努力,再捕捉不到一丝痕迹。 萧凡无奈的抚了抚肚皮,没感觉到任何异样,心中疑惑道:“难道刚才是玄气?” 随即摇摇头,那《三清道法》自己修炼十几载尚且炼不出一丝玄气,现在怎么可能呢?多半是方才自己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 再瞧阿丑时,后者美眸上扬,正惊奇的盯着自己。萧凡这才想起自己正在绘刻阴司真龙符,不觉间竟走神了,于是摊开手道:“只画了一半,就想不起来了。” 阿丑望着那绘刻了一半的龙符,反应有些迟钝。她可是记得,当初自己绘刻这道符印足足描摹几十遍才绘出了大致的轮廓。而眼前这个傻小子,单凭记忆就差点绘刻出完整的阴司真龙符,这也太打击人了。 “你真的是第一次画这种龙符?”阿丑最后问道。 萧凡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他心有愧疚,于是急忙收拢心神,再度将脑海中的阴司真龙符凝聚出来。这次任丹田气海中热气浮动,他只把注意力放在那龙符的描摹上。 随着他指尖碎石的游走,不大会功夫,一幅完整的阴司真龙符跃然于地面,那龙符上有着稀薄的灵气波动,一闪而逝。 阿丑像看怪物似的盯着萧凡,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曾帮萧凡查探过伤势,确定他没有修炼出玄气,与凡人无异。但从他绘刻出的那道阴司真龙符来看,上面分明有着稀薄的灵气波动,这是修炼出玄气的标志。 “莫非他的体质只能修炼魔宗功法?” 这个疑问马上被她否定了,世上怎可能有如此奇怪的体质呢?多半是他身处逆境豁然开窍,这才对《天衍神术》有了深层次的领悟,触摸到了玄气修炼的法门。 “还不错嘛,等你做到心外无物,信手拈来,咱们就可以出去对付那淫贼啦!”阿丑心中暗喜,眼前这呆子修炼出玄气而不自知,实在有趣的紧。 “师父曾叮嘱我,《天衍神术》乃百花宗至宝,不得向任何人泄露,但眼前这人……” 阿丑偷瞟了萧凡一眼,心中竟似一头小鹿乱撞,一路上两人历经千难万险相扶相持的画面逐个在她脑海中闪现。 原来,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男子悄然占据了自己的芳心。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阿丑除了教萧凡绘刻阴司真龙符外,还将百花宗行脉运功之法传授于他。萧凡依法修炼,丹田气海之中稀薄的玄气正逐渐变得精纯起来。而由于阿丑的有意欺瞒,他自己竟茫然无知。 翌日清晨,阿丑醒来见到山洞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阴司真龙符,约有数万个之多,不禁吓了一跳。龙符纹理繁复极是难刻,如此庞大数量,没有一宿时间是无法完成的。 这时,萧凡拿着把匕首从山洞中出来,笑道:“你醒了,昨晚没吵醒你吧?” 阿丑听了有些恼怒,自己素来谨慎,在外过夜从来浅眠辄止,为何这几天竟毫无设防,晚上睡那么沉呢? “你一整宿都在刻这个?”阿丑有些慵懒的问道。 萧凡神采奕奕的点点头,他一宿没睡,却丝毫不觉困乏,连他自己都好奇,为何忽然就精神饱满起来了? “走吧,咱们再不出去,冷墨白就要冲进来了。”阿丑嫣然一笑,似乎并不如何担心。 而萧凡心中惴惴,那冷墨白心狠手辣,上一次自己差点死在他手里,这次定要万分小心才行。 “阿丑姑娘,我想你师兄不会那么笨等咱们布好了阵成为瓮中之鳖吧?”萧凡问道。 阿丑回眸一笑,朝他扮了个鬼脸,把玩着腮边的青丝,嗔道:“真是个后知后觉的呆子!”说着,拾起莲步向洞外走去。 萧凡心中狐疑着,抓起佩剑跟了上去。 外面天朗气清,柔和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看来我的耐性还不错,没有让师妹你失望吧。”冷墨白柔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吓得萧凡“唰”的一声拔出宝剑,如临大敌。 竹林深处的冷墨白满是鄙夷的瞧了萧凡一眼,不屑道:“真是个土鳖子。” 旋即他脚踏竹叶如凭虚御风,轻飘飘的落在了两人跟前,那双近乎邪魅的眼神很是放肆的打量着阿丑。 萧凡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执剑而出,将阿丑挡在身后,黑色眸子满是戒备的盯着冷墨白。 阿丑格格笑了起来,牵着萧凡的手并肩而立,向冷墨白道:“师兄,小妹最近悟出了一套阵法,那阵法颇有可取之处,不知师兄可有胆量印证?” 萧凡暗道糟糕,阿丑姑娘聪明伶俐,怎会在此时犯起糊涂来了。 那“千叶囚龙术”是两人的杀手锏,而现在她却主动暴露底牌,冷墨白非痴非傻,既然知道阵法厉害,又怎会轻易上当呢? 冷墨白目光冰冷的盯着阿丑,以自己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接受别人安排,但这次却是除外。 自两年前他偶见阿丑真颜,顿时惊为天人,发誓要将其得到。 这次他私自出宗,一路尾随阿丑,本以为能够轻易将她弄到手,不料却屡屡失手。这其中自然有怜香惜玉的因素,但不可否认,阿丑的聪明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阿丑越发的渴望了,千方百计的想要收服了她。 而现在阿丑居然对这个人连废材都不如的蠢货做出亲昵动作,这是他无法接受的。所以,他要光明正大的破阵收人,要当着阿丑的面将萧凡踩在脚下! 他强行压下心中恨意,杀机森然道:“倘若我破了阵,该当如何?” “是杀是剐,悉听尊便。”阿丑淡然一笑,飘然而去。 ps:抱歉,今天有事更新的晚了^_^ 第14章 北国 竹林生于深山之中,长势颇为茂盛。那如碗口粗细的竹干上枝丫蔓延,遮天蔽日的下面一片清凉。 萧凡见竹叶悬在半空,正思忖着要不要爬树时,却见阿丑已腾空而起,曼妙的娇躯轻盈如蝶,她素手飞扬,无数竹叶纷纷飘落。 冷墨白冷眼旁观,立身于竹叶间随风起伏,举止潇洒。 阿丑的古灵精怪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但他相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身为水月洞天圣子,他自然有这份自信。 萧凡急忙凝神静气,抛去了一切杂念,将丹田气海中的玄气凝聚于指尖,而后隔空画符。 那阵法名为“千叶囚龙术”,却并非一定要千片竹叶才可施法布阵。只因萧凡和阿丑两人道行不够,只能以数量取胜。 冷墨白见两人面色凝重,不断的在竹叶上绘刻着繁复玄奥的符文,不明所以,冷哼道:“装神弄鬼!” 萧凡对于阴司真龙符的纹理烂熟于胸,只是此刻用玄气绘刻起来仍旧显得吃力,他已榨干了丹田中的玄气,却只刻了九十八道龙符。 看阿丑时,后者指尖缠绕的玄气飞速打入竹叶中,而后玄气在竹叶中流走,一道道符印跃然于叶面上,那份娴熟不知比自己快了多少倍。 只是如此绘刻符印对她消耗极大,阿丑原本红润的面庞逐渐变得苍白,那快速飞舞的手指也因过度消耗而缓慢下来,额头香汗涔涔而下,看的萧凡既心疼又惭愧。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墨白微闭着的眸子霍然睁开。不知不觉太阳被一团乌云遮住,这片竹林里的温度降了下来,吹来的山风也有些刺骨的冰寒,风中依稀还夹杂着人的呢喃声。 眼见阿丑即将绘刻完毕,萧凡心跳加速,他摸出青钝,轻轻划破中指,鲜血沿着匕刃流入龙符之中,而后背起阿丑沿正北方向夺路而逃。 冷墨白冷哼一声,如蜻蜓点水般在空中滑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毫不费力的将右手搭在阿丑的香肩上,阴恻恻笑道:“师妹,哪里去?” 旋即手掌发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只是怀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如雪,双眼涣散无神,身躯冰凉毫无生机,分明是一具游荡在阴间的死尸,哪里是阿丑? 冷墨白反应奇快,反手一掌将女子推开,借着推力飘然后退。 这时,风云陡变,郁郁葱葱的竹林消失不见了,天地间忽然弥漫起阴森的白雾,白雾中无论男女,皆是一袭缟素,面无表情的四处游荡。 冷墨白凌空而起,举目望去,无尽的迷蒙白雾一眼望不到尽头,天地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命波动,仿佛置身在阴曹地府之中。 “以为借阴司之力就能困住我?” 他曲指轻弹,手中的折扇旋转飞出。那折扇在空中迂回了一圈,直接穿透浓雾爆射而去,只听“咔嚓”一声,顿时烟消云散,山间的暖风吹散了竹林的阴煞,那些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倏然而没。 冷墨白循声望去,折扇直插入一口竹干之中,将竹干上的一道符印击碎,那道符印正是萧凡绘刻九十八道中的一道。 “师妹啊师妹,师兄本想让你心甘情愿臣服,现在看来……既然结果都是一样,那又何必太在意过程呢?” 冷墨白收回折扇,目光戏谑的望着两人逃跑的方向。旋即纵身而起,洁白素净的衣服化成一道匹练,风驰电掣般在山间纵步疾行。 山路崎岖,荒芜的山道上青衣男子背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吃力的攀爬着。道狭草木长,两人身形隐没,极难被发现。 “阿丑姑娘,你没事吧?”萧凡搀扶着女子坐了下来,面上满是关切的神情。 阿丑美目瞧着近在咫尺的萧凡,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独特的男子气息,抬手刮了下他的鼻梁,笑道:“只是有点劳累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萧凡心中自责不已,在神阙山时师姐为自己遮风挡雨,下山后阿丑为自己遮风挡雨,自己乃是堂堂七尺男儿,难道一辈子都要躲在女人身后吗?他下定决心,自己定要勤修武学,最不济也要能自保,不至于危急时刻躲在别人身后。 阿丑似是觉察到了萧凡的情绪波动,攒着他的手,柔声道:“我相信你可以的!”那语气平静而坚定,流露着款款情意。 萧凡心下感激,默默的点了点头。两人休息了片刻继续上路,萧凡问道:“为什么咱们要沿西北而行,而不是直接南下呢?” 按照他的想法,两人佯装北行,等冷墨白被困阵中后转而南下,这样他们就能轻易摆脱冷墨白的追杀了。但阿丑却是让萧凡向西北而行,他有些想不明白。 阿丑伏在萧凡背上,道:“我们想到的,冷墨白自然都能想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在四分只一炷香内就能破阵,出阵后定会一路向北,等他发觉自己上当后转而南下。冷墨白的轻功数一数二,如果我们也南下的话很快就会被他追上。而西北虽然道路难行,但多深山,容易藏身,所以才会让你向西北而行。” 萧凡被她说得瞠目结舌,暗自把自己和冷墨白对调了下位置,果然如阿丑所言,向南行并非万全之策,心中对这个丑女孩愈加钦佩了。 两人在深山老林中风餐露宿,直到第三日才穿过这片莽山,来到一处名为北国镇的地方。 萧凡听燕赤霞说过,北国镇十里外的山岗上有一处荒废的千年古刹,便是兰若寺了。他们到北国镇时落日的余晖已经消失不见,两人怕错过了落脚点,匆忙向镇子奔去。 天黑的出奇,苍穹如墨,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山风呜咽,乌鸦呱呱,天地间静的死寂,充满了诡异。北国镇在方圆数百里是出了名的大镇,如今不过戌时,镇上便已漆黑一片,连一丝光亮都寻不到,这太反常了。 阿丑修为虽高,却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子,身处这样的阴森之中,心中略有恐惧。 萧凡自从孤身进入太墟古界后胆子变的异常强大,当下他将阿丑的柔荑握在手心,温言安慰道:“不用怕,咱们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只浑身长满血色的红毛怪物,如幽灵般跟在他们身后,腥红的舌头稀溜溜的吐露着,那模样极是可怖。 夜色浓重,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天与地。呜咽的秋风似怨女恶毒的诅咒,带来树叶的沙沙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忽然,一道暗影撕破如墨的夜色,那黑影一闪而逝,速度极快。萧凡探手抓去,扑了个空,他喝道:“什么人?” 呴—— 背后传来低沉而沙哑的呼吸声,吓得阿丑惊呼一声扑到萧凡怀中。萧凡亦是心中一惊,这北国镇太诡异了,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然而还不待萧凡回头,前方的幽幽萤光如碧磷鬼火般飞扑而来,他揽着阿丑的柳腰侧身急躲,只听身后“哧”的一声,刺耳尖叫的嘶吼声震得两人耳膜鼓荡,心胆俱裂。 萧凡眼尖,借着那幽幽萤光,看到一只浑身血红的红毛老怪,那怪物距离自己咫尺之遥,浑身流淌着令人作呕的窒息馊味。 他从没见过如此模样狰狞的怪物,护着阿丑慌忙后退。这时风声大作,除了怪物肚皮上那点萤火之外漆黑一片,根本辨不清方向。 慌乱之中萧凡又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他定睛看时,见一只脑袋如脸盆似的黑影朝自己扑来,眼看黑影就要与自己撞个满怀,他抬脚踹了上去,那黑影“哎呦”一声惨叫,脸盆哐啷落地,在地上打了几转静止不动了。 萧凡和阿丑同时惊道:“啊,这是人?” 却见倒在地上那人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怒气冲冲道:“他奶奶的,道爷不发飙还真当我是病猫啊!” 只见那人凌空画出一道降妖符,口中念念有词:“嘛咪嘛咪吼,风火雷电劈!” 霎时道符霞光千道,将无边的黑夜照的通明,借着耀眼的光亮,萧凡和阿丑看到眼前那人张牙舞爪的浑身鲜血流淌,恐怖比之于身后的红毛老怪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道降妖符散发着纯正的佛家气息,在这漆黑诡异的夜晚格外圣洁。道符白光隐隐,对着萧凡的脑门直射而来。 阿丑拉着他边退边道:“快住手,我们是人不是妖!” 疯道人双眼被鲜血浸漫,满眼血红看不清周遭事物。他听到阿丑的叫声,拼命将眼睛挤出一条细缝,果然见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他吃了一惊,大骂一声,急忙施法控制空中的道符,哪知慌乱之下混淆了控符之法,只见他念念有词,那道降妖符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旋了几转,劈头盖脸的朝自己镇压而来。 疯道人吓的屁滚尿流,撒腿就跑,然而那道失去控制的道符像流星一般划过天际,不偏不倚刚好贴在他的屁股上,一阵“滋滋”的烧焦声传来,道符无火自燃,眨眼间疯道人变成了火人,痛得他在地上翻滚惨嚎。 第15章 知秋 阿丑素手结了个手印,遥遥向火人拍出一掌,冰冷的玄气透体而入,湮灭他身上的道火。 疯道人捂着屁股爬了起来,骂骂咧咧道:“早就说过,道爷捉鬼,闲杂人等一律回避。这次差点害死道爷,价格一定要翻倍才行!” 说着他燃起一堆篝火,也不理会两人,自顾自的去旁边的溪水处清洗起来。 萧凡这才发现,那篝火是事先预备好的,地面上酒菜等一应俱全,看情形这里倒像是那道人的落脚点。 道人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了过来。只见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那幽暗深邃的眸子带着三分狂野,散发着放荡不羁的意味。 道人揉着烧焦的屁股骂骂咧咧坐了下来,他瞟了眼萧凡,也不以为意。当看到阿丑时,登时吓得面色微变,伸长了脖颈道:“妈呀,你是人是鬼?” 阿丑冷哼一声,食指轻轻抖动,一道火光腾空而起,朝那道人激^射而去,道人急忙赔笑道:“误会误会,原来是同道中人!我看姑娘骨骼清奇,道貌岸然,捉鬼的时候把你那副尊容凑上去,不用施法就能把那些牛鬼蛇神吓的半死,比道爷手中这把剑厉害多了!” 阿丑深眸内闪过一丝冷冽,然而还不待发作,萧凡便握住了她的柔荑,向那道人道:“刚才误会一场,还请道长不要见怪。不知道长法号如何称呼?” 那道人瞧萧凡还算顺眼,猛灌了一口黄汤,大大咧咧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茅山叶知秋便是道爷了。” 阿丑听不惯叶知秋“道爷、道爷”的满嘴喷粪,当下清了清嗓子,老气横秋道:“原来是小叶啊,你不去捉鬼降妖,却倒泼自己一身狗血,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人么?” 叶知秋听了,脸涨的像猪肝似的,随手抓起一只鸡屁股,狼吞虎咽的大嚼特嚼起来。 原来北国镇素来太平,三年前来了一个疯道人,说是这里乃不祥之地,要镇中之人尽快搬离。北国镇在方圆百里也算小有名气,自然不会因为一个疯道人随便一句胡话就举镇迁徙。 但那疯道人离开之后,这片地域时常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没,不断有壮丁无故失踪,闹得人心惶惶。当地官员请来无数奇人异士降魔施法,皆被那不干净的东西弄得非疯即残,更有两个捉鬼大师直接被鬼抓了去,至今生死未卜。 后来叶知秋路过此地,便自告奋勇捉鬼降妖。适才他的一道符印已击中了那红毛老怪,正当他准备痛打落水狗,捧了一盆狗血将要泼上来的时候,却被萧凡一脚将狗血踢翻,他自己反倒被泼了一身狗血。 “要不是你们两个出来捣乱,那红毛老怪还不是被道爷手到擒来?”叶知秋撕烂了块碎肉,口中吧唧吧唧的愤愤不平。 阿丑回想起在黑暗中的一幕,那时她被萧凡抱在怀中,见他身后立着一个红毛怪物,那怪物如人一般直立行走,浑身却长满了毛茸茸的红色体毛,看上去很是诡异。 她本想伺机对那怪物出手,但那怪物一双绿色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她,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并没有做出伤害人的动作,她这才没有出手。 想到这里,阿丑平静道:“那红毛老怪不是鬼,而是人。” 叶知秋一口将嘴中的酒水喷了出来,嗤笑道:“道爷知道你为何说它是人了,感情你们惺惺相惜,物伤其类吧?” 萧凡不满他对阿丑的冷嘲热讽,正色道:“叶道长,美丑只是表象,善恶才是本心,你身为禅宗之人未免太执着于色相了。” 叶知秋不以为意,边吃边道:“话虽如此,但美就是美,丑就是丑,道爷我话是难听了点,但这只能说明我是一个对美有追求的人,不像你那位阿丑姑娘,那么不讲究,本来这世间就够乱了,她这副尊容还出来添堵!顺便说一句,道爷博采百家之长,兼修道、禅之术,以后不要再说我是禅宗之人了!” 旋即又问阿丑道:“丑姑娘,道爷看你修为不弱,你是何门何派的?” 阿丑淡然一笑,道:“百花宗,琅嬛玉府。” 叶知秋面色倏然一变,抓起剑鞘就要拔剑而出,但想了想又将宝剑重重摔在地上,抓起剩下的半只鸡腿饕餮而食,含混不清骂道:“他奶奶的,你们道、禅、魔三宗之间的恩怨关道爷屁事。我说这小子怎么会喜欢上你呢,原来是百花宗琅嬛玉府的娘们!” 百花宗素来臭名昭著,尤其是以阴阳交合术为最甚。在外界看来,百花宗弟子男为淫贼,女为娼妇,皆是些淫^秽不堪的下三滥角色,为世人所鄙夷。 叶知秋由此一说自是暗指萧凡被阿丑的淫术所惑,故而才喜欢上她这样丑陋不堪的女子。 阿丑似是知道了叶知秋的泼皮本性,也懒得与他分辨。当下牵着萧凡的手,道:“咱们进城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去兰若寺吧。” 叶知秋听罢,“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惊道:“兰若寺?你们要去兰若寺?” 萧凡点点头,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大的反应。 只见叶知秋一脸严肃,斩钉截铁道:“绝对不行,你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去兰若寺!” 阿丑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们要去哪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 叶知秋一扫之前玩世不恭的放浪姿态,向阿丑道:“既然你是百花宗之人,那么你可以去,但不要把他牵涉进去,他去必死无疑。” 阿丑何等冰雪聪明,听叶知秋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明了,淡淡道:“百花宗与鬼刹们虽同为魔宗,但非敌非友,你不要把我与那群不人不鬼的怪物等同论之。” 阿丑能去萧凡不能去的地方,自然只有魔宗了。而在魔宗三派之中,天魔宫隐匿明王山不出,百花宗门规森严弟子不得随意出世,而剩下的只有鬼刹门了。再联想到刚才的那红毛怪人,她自然想到这一切可能是鬼刹门所为了。 叶知秋愣了下,笑道:“相貌是寒碜了点,倒是蛮聪明的。不错,兰若寺有鬼刹门余孽活动,并且我曾进去查探过,哪里妖气很重。我的两个朋友已经去搬救兵了,想必近日便能赶回。等救兵一到,道爷非将这帮鬼东西杀的片甲不留。” 萧凡想起他先前说过这里三年前来过的疯道人,暗道那人便是师父燕赤霞无疑,师兄师姐半年前来到这里,也不知他们是否见到了师父? 阿丑若有所思,问道:“你见到的鬼刹门弟子是不是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嗜杀成性?” 叶知秋反问道:“难道鬼刹门的怪物曾经有过理智?” 阿丑道:“鬼刹门弟子虽为阴辟邪煞之物,但并非是毫无意识的嗜杀。他们受制于鬼王,进退有度,虽与正道为敌,但不可能大规模的去祸害无辜百姓,这其中必有什么变故。” 叶知秋若有所思,喃喃道:“我之前曾进入兰若寺,佛殿石柱上刻有‘鬼谷有变,速来支援’几个字。他们两个一见到这几个字脸色都变了,然后急匆匆的就去玄心正宗搬救兵了,他奶奶的这‘鬼谷’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丑道:“鬼谷便是鬼刹门的宗门所在地,‘鬼谷有变,速来支援’,难道是玄心门人发现了什么?” 萧凡心中记挂师父等人的安危,恨不得立时插上翅膀飞到兰若寺。但他也知道,倘若师父师姐遇到了什么麻烦,以自己的修为,根本帮不上忙。 他心中焦虑,问阿丑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丑牵着他的手,举止落落大方,倒没有寻常女子羞赧怯色之意,她安慰道:“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兰若寺咱们定要去的。只是咱们人单力薄,还是暂且耐心等上几天吧。” 萧凡忧心忡忡,但也只能徒增奈何。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北国镇上空有着稀疏的炊烟腾起,这座边陲重镇终于散发出些许的生机。 “走吧,我带你们去镇上吃点东西。”叶知秋睡眼朦胧,昨晚有萧凡守夜,他睡的颇为安稳。只见他将宝剑扛在肩上,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大踏步向前走去。 萧凡和阿丑刚踏入镇中,就被里面的诡异气氛震惊了。如今正值清晨,旭日东升,然而那宽阔的街道上并无一人,两旁的店铺大门紧闭,门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色的道符,在萧瑟的秋风中哗啦啦作响。 萧凡诧异道:“这都是玄心正宗的辟邪符?” 他知道玄心正宗的符箓由低到高依次分为黄、蓝、绿、橙、红、紫、金七种颜色,那黄色符箓乃是最低级的符箓,对于寻常的鬼打墙或鬼闹床有用,但对鬼刹门妖人恐怕没什么威慑力了。 “一文钱一张,道爷靠倒卖道符挣了不少银子呢。”叶知秋沾沾自喜,大感脸上有光,看着那满大街都贴满了自己绘刻的符箓,心里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萧凡与阿丑面面相觑,旋即摇摇头,暗道幸亏他们不是玄心正宗之人,否则非被眼前这个奇葩气的吐血而亡不可。 叶知秋径直来到一处规模稍大的客栈前,挥起拳头敲起门来,大嚷道:“老族长,快开门,道爷捉鬼回来喽……” 第16章 祸起 初秋的清晨,偌大的北国镇处在一片静谧之中。然而,这种静谧很快就被“哐啷、哐啷”的敲门吆喝声吵醒了,继而这座平静的镇子变得沸腾起来。 “哎呀,还真是叶道长啊,英雄出少年呐,年轻人了不得,了不得啊!” 不断有人透过窗缝向外张望,待看清了是叶知秋后,皆是暗自舒了口气,纷纷说道。 叶知秋身体挺的笔直,面上熠熠生辉,他用肩膀蹭了下萧凡,得意道:“看到没有,这才是男儿本色。瞧你那副蔫不拉几的,难怪只有丑姑娘这样的人喜欢。” 客栈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镇里的老族长手里拎着一把大刀,他眯着眼睛看清了叶知秋后,极是热情的迎了出来,道:“原来是叶道长,那妖魔鬼怪想必都被你降服了吧?” 这时客栈外已聚集了不少镇上的居民,他们听了一起鼓噪道:“是啊叶道长,到底降服了没有啊?” 叶知秋一把将那老族长推开,大大咧咧的走进客栈,敲着桌子不耐烦道:“别磨磨唧唧了,好酒好菜赶紧上来,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抓鬼!” 他见众人望着他没什么反应,怒道:“他奶奶的,道爷问你们,昨晚睡的可好,有没有听到什么嚎叫,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恍然大悟,昨晚有叶知秋在外面守夜,他们果然睡的香甜,细细算来,这些年只有昨晚没有发生灵异之事。 几个镇里稍有威望的人将那老族长拉到一边,合计道:“这道人虽然年轻了点,抓鬼经验不一定很足,但想来还是有些能耐的。咱们这些年请了无数奇人异士,每次都是非死即残,只有这次囫囵回来了,非但没缺胳膊少腿还带了两个回来……” 众人这才意识到,叶知秋身边多出了两人,纷纷把目光都聚焦在萧凡和阿丑身上。自三年前北国镇闹鬼开始,镇上居民纷纷搬离,以往路经此地的客商绕道而行,时至今日,北国镇已极少有陌生人踏足了。只是当他们看到阿丑那副面容时,纷纷变色,面有惊恐。 叶知秋啐了口吐沫,道:“怕什么怕,有道爷呢。这两人是我从兰若寺救回来的,先让他们在这住上一段时间,等道爷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料理干净再送他们出去。” “兰若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北国镇闹鬼之事最先发生在兰若寺,那兰若寺的厉鬼闹得凶狠,最后蔓延到了北国镇,也就是说兰若寺才是鬼巣。 镇上的年轻人每到夜半三更就会听到从兰若寺方向传来的女子唱歌声,曾经有几个等徒浪子以为自己交了桃花运,循着声音到了兰若寺,结果就再也没有出来,尸骨无存。 “叶道长……叶神仙,你真的去过兰若寺?可曾见到了我的儿子阿牛吗?”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激动的抓着叶知秋的胳膊。 在那几个等徒浪子出事之后,镇上十几个胆大的青壮年在午后阳气最旺盛的时候结伴进入兰若寺,然而只传出两声凄厉的惨叫,十几个人如石沉大海般凭空消失不见了。从此,兰若寺凶名更甚,无人再敢踏近一步。 叶知秋一副受之不恭的模样,拍着胸口道:“诸位乡亲,只要有我茅山道士叶知秋在,你们就把心放在裤裆里,等援军一到我们就杀向兰若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早已对那些人不抱什么生还的奢望,只盼着能寻回他们的骨灰,入土为安。虽然叶知秋那句“把心放在裤裆里”的话不是让人多么的放心,不过心中还是腾起一股希望。 这时,店小二好酒好菜已摆满了酒桌,萧凡和阿丑在众人围睹之下草草用了餐便去客房休息了,留下叶知秋一人吐沫星子横飞,绘声绘色的吹嘘他捉鬼时的神勇。 连日的奔波使萧凡疲惫不堪,躺下便昏昏睡去,醒来已过了午时。他洗漱一番,与阿丑一起走下楼去。 宽阔的青石街道上人影稀疏,路人行色匆匆,那种压抑的气氛说不出的难受。这个拥有千人的小镇愁云惨淡,任头顶的阳光如何灿烂,都驱不散人们心头的阴霾。 两人来到一处半掩着门的店铺前,摊面上摆满了玉石古玩。里面的老妪怀里抱着一根木棒,灰白相间的眼珠子滴溜溜打量着过往的路人,仿佛要从他们身上发现什么似的。 阿丑到底是女孩,对这些小器物爱不释手,最后挑选了一件椭圆形的玉饰,然后朝萧凡眨眨眼道:“好看麽?” “南阳府的独山玉,质地纯净,有辟邪纳福的功效。”老妪面无表情的说道。 萧凡面色尴尬,他将身上摸了个遍,连个铜板都没有找到,最后他拿出那把自己随身佩戴的青钝,询问道:“这位大婶,我用这把匕首换你的独山玉,可不可以?” 阿丑望着那满脸震惊的老妪掩嘴轻笑,她丢下玉饰拉着萧凡离去,嗔道:“傻瓜,这把匕首好得很,便是千两黄金也不卖,怎么能轻易交换呢?” 她眼波流转,柔声问道:“呆子,我那么丑你不害怕了麽?” 萧凡讪讪一笑,不知不觉自己竟习惯了阿丑的丑陋,现在看来,她的面容还是那么扭曲难看,只是自己已经不再害怕了。 “我要这把青钝。” 阿丑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流露着少女的俏皮,只是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竟使她那本已扭曲的面容更加扭曲不堪了。 夕阳下,两人漫步在青色石道上,两旁是古色古香的青石建筑,一条小溪从脚下流淌而过,带来淙淙的流水声,天地相连,描绘成了一副绝美的夕阳余晖图。 女孩反复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忽然问道:“燕紫宸见到这把青钝在我手中,会不会很吃惊呢?” 萧凡愣了下,纳闷道:“师姐为什么要吃惊呢?” 阿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真是个呆子!” 暮色降临,北国镇家家门窗紧闭,灯火全熄,千人规模的小镇伴随着夕阳西下再度成为一座死城。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收了银子,道爷我自然要保你们睡个安稳觉……” 叶知秋嘟囔着来到篝火堆前,然后在地上铺了块碎布,将身上的碎银子撒在上面,眉开眼笑的数着钱,并不时用牙“嘎嘣”咬一下,那神情很是享受。 阿丑望着叶知秋过来的方向,那里有八束若隐若现的蓝色光芒,八束蓝芒成掎角之势,互为倚补。 这是玄心正宗符阵的一种,八道符箓遥相呼应,浑然一体,将北国镇围困。倘若强行进入阵中,持阵之人便会立刻感知,驱动八道符箓进行攻击。 那蓝色符箓比之于黄色符箓威力不知强大多少倍,寻常孤魂野鬼触之必将魂飞魄散,如今用在这里守护北国镇再好不过。 “倒是有些能耐,居然一次能凝出八道蓝色符箓。”阿丑淡淡说道。 叶知秋已将碎银子清点完毕,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放进口袋中,嘿嘿一笑,慨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我欺也!” 萧凡好奇道:“你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 叶知秋像看怪物似的打量着萧凡,没好气道:“人生四大乐事,吃、喝、嫖、赌,哪一样不需要银子?” 他看了眼阿丑,淫笑道:“当然啦,你嫖是不用花钱的,说不定还有人倒贴呢,道爷我是不能和你比,谁让道爷太讲究了呢……” 阿丑霎时面色冰寒,三颗银针激^射而出,直取叶知秋喉咙。两人相距咫尺,再加上阿丑杀心已起,骤然出手防不胜防,顷刻间他便要横尸当场。 忽然,叶知秋周身金光乍现,金色的光芒将黑夜耀得犹如白昼。只见一道金色的符箓从叶知秋体内飘然而出,护在他的喉咙处,那三枚银针一闪而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发生在风掣电闪之间,萧凡的惊叫声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叶知秋已鱼跃而起,他拔出随身佩剑,大骂道:“果然魔宗之人都是奸邪卑鄙之人,妖女受死吧!” 说着,一剑劈了下来,招式凌厉狠辣,显然没有任何留手。 阿丑身法轻灵,曼妙的身躯略微错动,剑刃擦身而过。她右手绕了个圈,阴煞的玄气喷薄而出,直取叶知秋后脑。 叶知秋头也不回,提剑横削,只听“铛”的一声翠鸣,玄气打在剑身之上,顿时只觉透骨的冰凉透体而入,他知道魔宗功法诡异,当下不敢大意,体内玄气运转,将那阴煞之气尽数逼出体外。 两人近身搏斗,皆是一招毙命的狠辣招数,顷刻间已斗了数招,竟不分胜负。 叶知秋怒目圆睁,剑光霍霍,阿丑杏目泛寒,玄气隐隐,真个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萧凡正欲冲上去阻止,阿丑已先下手为强。只见她右手捏了个印诀,一枚泛着寒意的冰魄银针凌厉射出。 叶知秋全神戒备,见阿丑中指微动,知她又要发射银针,霎时怒火冲天,吼道:“妖女,你敢!” 忽然觉得那银针方位稍偏,似乎并不是射向自己,正在纳闷那妖女为何准头有失时,猛听萧凡惊道:“小心后面!” 第17章 兰若寺 叶知秋脊背发寒,刚才他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阿丑身上,身后破绽尽出。倘若这时有人从背后袭来,自己非吃大亏不可。 还不待他有所反应,身后便传来阵阵凄厉刺耳的尖叫声,他匆忙回刺一剑,却刺了个空,回头看时,见到一个浑身流淌着绿色汁液的怪物,怪物哀嚎着后退,那如灯笼般腥红的眼睛充满了愤怒怨毒。 叶知秋望着阿丑冷哼一声,刚才若非她那根银针,自己恐怕就着了这绿毛怪物的道了,因而心中的恨意稍解。 “这怪物要逃走了!”萧凡急道。 果然,那怪物像是有什么忌惮似的转身而逃。它的速度并不如何快,加之体型偏重,跑起来动静不小。 叶知秋差点吃了大亏,心中正忿忿不平,见那绿毛怪物要逃哪里肯依。他大吼一声,道:“你奶奶的,今天道爷不将你大卸八块,将来生的孩子没屁^眼!”挺剑追了上去。 阿丑少女心性,忍不住好奇,于是抓住了萧凡的手,道:“咱们也去瞧瞧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也追了上去。 天空中不知何时弥漫起了白色的浓雾,遮住了视线,周遭事物看起来一片模糊。叶知秋从口袋中摸出一道符箓,而后催动口诀,那符箓悬空而挂,发出柔和的白光,指引着几人追赶的方向。 绿毛怪物嘶吼连连,绿色的液体沾满了草丛,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三人纵步疾奔,但总是与那绿毛怪物差点距离,他们追赶不上绿毛怪物,绿毛怪物也摆脱不掉他们,就这样拉锯式追逐着。 阿丑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察觉到了异常。她陡然凝住身形,道:“别追了,咱们上当了!” 叶知秋心中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怒道:“什么上当了?害怕的话你们暂且回去,道爷非亲手宰了这绿毛老怪不可!” 阿丑微微蹙眉,道:“无论我们行的快慢,那怪物都是不紧不慢的与我们保持一定距离,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萧凡亦有这种感觉,他在狩猎的时候,通常弱小的动物眨眼间就会跑的无影无踪,而强大的野兽则会转而攻击猎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种情形。 叶知秋听两人这么一说,顿时冷静下来。借着空中悬挂着符箓的白光,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势,疑惑道:“他奶奶的,这地方怎么这样眼熟?” 他揉了揉眼睛,顿时醒悟道:“这里是兰若寺!” “兰若寺?” 阿丑和萧凡面面相觑,问道:“兰若寺不是在北国镇西南方向么,咱们向东北方向追赶,怎么会到了兰若寺,难道有两个兰若寺?” 叶知秋啐了口吐沫,骂道:“抄家伙吧,玩鹰的被鹰啄瞎了眼睛,他奶奶的,咱们肯定着了别人的道了!” 乌云笼罩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丝明亮,皎洁的月儿露出半边脸,洒下缕缕清辉,穿透空中弥漫的白雾,静静的倾泻在地面上。 借着那皎洁的月光,前方一处荒芜的寺院映入眼帘。寺院的建筑已经残损不堪,石墙屋顶之上杂草丛生,几被遮掩。月色下,残垣断壁巍峨蜿蜒,像一条怪石嶙峋的虬龙伸向远方,依稀可以看出繁华时的气象。 “这,就是兰若寺吗?”萧凡喃喃道。 三人回首望去,但见身后赤地千里,烧焦的荒原上充斥着苍凉悲壮,寒风吹过,依稀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天地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杀伐气息。 方才三人只顾追赶绿毛怪物,竟连天地剧变都没有发觉。 阿丑面色倏变,道:“十方禁狱?这是是鬼刹门的手段,大家都小心一点!” 叶知秋没好气道:“什么十方禁狱不十方禁狱的,不过是迷惑人心的幻术而已,看道爷打破这个鸟笼子!” 他捏了个剑诀,背上的宝剑自动出鞘,而后口中催动咒语,四道冰蓝色的符箓腾空而起,如四束烟花暗夜绽放。那四道符箓在宝剑上一字排开,剑气符芒相互交映,裹挟着凌厉无匹的气势,凌空而斩。 轰隆—— 宝剑破空而下,顿时砂砾翻滚,衰草漫天,那平整的地面上现出一道宽约两尺的十几米剑痕,剑痕深达数米,下面一团漆黑。这一剑威猛绝伦,但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有蛮力发不出力气,并没有破除牢笼。 阿丑冷笑道:“想要破牢而出还不容易,你再取出一道护体金符,别说是这画地为牢的妖术了,便是背后隐藏的牛鬼蛇神也一并可以抹除了。” 叶知秋听了,登时七窍生烟,剑指阿丑道:“妖女你还有脸说,若非你偷袭暗算,道爷的护体金符怎么会破呢?要不是看你长得难看,道爷真想一剑劈了你!” 阿丑跨出一步,玄气在指尖忽隐忽现,冷冷道:“你倒是试试!” 叶知秋气愤不过,咬牙就要冲上来,却看到萧凡不住的向自己使眼色,他啐了口吐沫,收剑回鞘道:“我好男不跟女斗,道爷剑下不斩丑女。” 萧凡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急忙转移话题道:“咦,那里好像有字!” 只见那残垣断壁之中,两支石柱迎风而立,石柱上的楹联历经岁月腐蚀仍清晰可见,上面写道:芳蔼氤氲尽是旃檀之气,莲花涌现无非宝洛之光。 见两人不再斗气,萧凡暗松了口气。他心中记挂燕赤霞,无心他顾,不再理会两人径直走进寺中。 叶知秋冲上来道:“妖女,赶紧跟着那小子,别让他走丢了,里面古怪的紧!” 阿丑瞪了他一眼急忙跟了上去,脚刚迈过门槛,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潋滟的水光倒映着天上的满月,漾出金光幻色的涟漪。月光下,寺院宁静而祥和,两人一时看呆了,这就是传说中荒落破败的兰若寺? “他奶奶的——” 叶知秋咒骂了一声,道:“别被眼前的幻象迷惑了,道爷上次进来的时候妖气冲天,地上到处是残骨断骸,分明是一片孤坟野地,这里显然是被施了法。” “阿弥陀佛,贵客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三人正在四处打量时,石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位清瘦的僧人,那人面色肃静,身着浅黄僧衣。他缓步走下石阶来到三人跟前,躬身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萧凡看那僧人似乎有点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当下他心中忧虑,感觉兰若寺到处充斥着诡异,自己好像被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叶知秋那睁得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逐渐微眯,忽然他拔剑而出,只见寒光骤现,黄袍僧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已人首分离,血溅三尺。 他出手太过突然,毫无征兆,倒是把萧凡阿丑两人吓了一跳。 叶知秋用剑尖拨弄着那人的头颅,向萧凡道:“想起来是谁了没有?” 萧凡仔细回想了一下,登时醒悟道:“这是宋金刚的儿子宋福!” 他在北国镇老族长客栈外看到那些失踪青壮年的画像,这宋福就是其中一个,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不曾想竟在这里出现了。 正想问叶知秋为何无故杀人时,忽然那石门又响了下,跑了出来一个小和尚。小和尚不过七八岁年纪,模样颇为清秀可爱,他见到横尸在地的宋福,伏尸哭泣道:“师兄醒醒,你怎么了?” 叶知秋长剑微动,剑尖的鲜血“扑答”一声滑落在地,小和尚警觉的抬起头,望着凶神恶煞的叶知秋,面色大变道:“大恶人,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兄?” 叶知秋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冷笑,他挥舞着手中的血剑,吓得小和尚连滚带爬的逃向院内,边跑边惊惧道:“杀人啦,杀人啦——” 小和尚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后院喧哗声大作,只见一群武僧手持棍棒冲了出来,他们将小和尚护在身后,怒气冲冲的盯着叶知秋三人。 “阿弥陀佛,阿福有何得罪之处,施主居然在兰若寺妄动杀孽?” 人群荡开处,一慈眉顺眼的老和尚身披袈裟,宝相庄严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老和尚身形枯槁,那久经风霜的面皮上沟纹纵横,像是从坟墓走出来干尸,唯有那双眼睛精光乍现,紧紧的盯着三人。 叶知秋冷哼道:“尘归尘,土归土,道爷是在帮死人超生,助他们早登极乐世界。你们这些秃驴又是什么东西?别以为披上了人皮就能瞒得过道爷法眼,还不给我速速现行!” 他说着扬手一抛,五道蓝色符箓凌空浮动,而后催动咒语,五道符箓如五支利箭,拖着冰蓝色的尾巴劲射而出。众和尚纷纷变色后退,似是非常忌惮那冰蓝色的符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唱了句佛语,那干枯的面容上现出一抹诡异无比的笑容,旋即他抓起旁边的小和尚用力一拧,竟将那小和尚的脑袋拧了下来,鲜血直流。而后露出森然的牙齿,将小和尚的脑袋一口吞了下去。 ps:抱歉,更新晚了。 第18章 古刹惊变 古朴肃穆的兰若寺在皎洁月光的轻抚下散发着庄严圣洁的气息,庙门前的石阶上立着一个宝相庄严的老和尚,老和尚面带悲戚之色,枯槁的手中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而后张开森然牙齿朝那头颅咬去,“嘎嘣嘎嘣”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是怎样的一种诡异呢? 饶是叶知秋杀人无数,明知那小孩并非真正的肉身,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那悬浮在空中的五道冰蓝色符箓浮浮沉沉,随着他心神的动摇停滞不前。 阿丑强忍着恶心,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她心下恼怒老僧的残忍恶毒,心中杀意陡升,指尖的十枚银针飞射而出,阴冷的玄气在空中凝聚成一道道白色的波纹,从老和尚的喉咙疾穿而过。 咔嚓—— 十枚银针穿喉而过,老和尚咀嚼的动作骤然停止,面上那诡异的笑容定格,旋即咔嚓一声,脑袋滚落下来,那枯槁的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呼吸之间就成了一堆皑皑白骨。 再看另外几个武僧时,他们面色僵硬,忽然浑身一震,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眼睛变的通红,杀气森然的冲了上来。 叶知秋冷哼一声,五道冰蓝色符箓镇压而下,七名武僧瞬间被符箓燃烧的火焰湮灭。 嘶嘶—— 火光中一条黑色的玄蛇飞扑而出,那玄蛇不足巴掌大小,若非浑身烈火缭绕,几乎分辨不出。叶知秋手起刀落,将那玄蛇斩落,而后拎着黑魆魆的小玄蛇瞧来看去。 阿丑定睛一看,惊呼道:“鬼刹门的噬心蛇!” 萧凡与叶知秋都不知噬心蛇为何物,两双眼睛滴溜溜的望着她。 阿丑道:“噬心蛇是鬼刹门的这一种邪物,只有长老以上的级别才能驱动,并受其控制。噬心蛇顾名思义,可以寄宿在人体内,以人体五脏六腑为食物,直至将人体掏空,成为行尸走肉,极是恶毒,这也是鬼刹门的厉害之处,他们可以操控死尸为所欲为!” 叶知秋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阿丑,然而还不待他开口,便听后者道:“鬼刹门是鬼刹门,百花宗是百花宗,你不要混为一谈。似这种高深恶心的手段,我百花宗还不屑于用。” 萧凡担忧道:“既然那噬心蛇如此厉害,咱们可要小心了。” 阿丑笑道:“真是个呆子,噬心蛇哪能轻易进入人体呢,否则它还没有开始吃你的心肺就被你……”说到这里她掩嘴轻笑,面上腾起一抹红晕。 叶知秋看萧凡仍旧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撇撇嘴道:“否则它还没开始吃你,就被你当作屎给拉了出来。我说你俩还真是‘郎才女貌’啊,一个笨得像猪,一个丑的像驴,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考虑下一代吧?” 阿丑听他说自己与萧凡郎才女貌,心里欢喜,也不计较他话中的揶揄之意了,瞪了叶知秋一眼,道:“再胡说八道,把你舌头割了喂猪吃!” 咦—— 萧凡示意两人噤声,因为那老和尚的残骨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三人屏住了呼吸,只见莹白的人骨蠕动着,从那堆白骨中缓缓伸出一张如婴儿般晶莹如玉的小手掌,小手掌扑腾乱抓着,仿佛溺水之人在拼命的挣扎。 忽然,又一张莹白小手伸了出来,双手挥舞着将那碎骨拨开,竟从里面钻出一个浑身**的婴儿。那婴儿不足周岁大小,水灵灵的大眼睛四下张望了一番,而后“咿呀咿呀”的抓起一只手骨,放在嘴里“嘎嘣”一声咬断了,声音不大,却令得萧凡三人浑身一震。 从婴儿那稚嫩的面容来看,他分明就是适才被拧断脖子的小和尚儿时的模样! 婴儿如嚼大葱般“嘎嘣嘎嘣”将一段手骨吃完,咧嘴朝三人诡异的一笑,晃动着雪白的屁股爬上阶梯,屁颠屁颠的向石门内跑去。 三人震惊莫名,皆是难以相信世间竟有如此诡异之事,这太不真实了。 叶知秋率先回过神来,骂道:“他奶奶的,管它什么牛鬼蛇神,道爷一剑劈下去不信它还能蹦跶!”说罢,挺剑追了上去。 婴儿脚不触地,“咿呀咿呀”的在前面奔跑着,不时传来愉快的欢笑声。倘若是寻常人家传出这样的婴儿笑声,自是其乐融融。然而在这到处弥漫着诡异氛围的兰若寺中,他的笑声不啻于厉鬼的惨嚎凄叫,令人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三人正追赶着,阿丑忽然止住了脚步,嘘声道:“你们听!” 凝耳倾听,空气中铮铮有音,跃动的琴弦勾勒出蒹葭动人的旋律,风吹山林,月照花影,琴音中隐约有女子歌声传来,只听唱道:“几处芬颜,细丝长殇,弱水三千只一滴,熏风红尘伤。天涯流芳,思无穷长,为何相逢匆匆别,别后独悲伤……” 叶知秋面有喜色,舌尖抿了下嘴唇,口水“嘻溜”一声差点淌了下来,满脸猥亵道:“居然是女鬼,道爷有福了!” 嘴上这么说着,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面色尴尬的干咳道:“哼哼,好你个不知廉耻的放荡女鬼,今天栽在道爷手里,定要你欲^仙^欲^死……啊呸!定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眉毛一扬,攀着萧凡的肩膀故作亲昵,神秘兮兮道:“道爷的眼光比你好太多了,我喜欢的女孩,那才叫一个美啊,道爷心甘情愿做她的一只绣花鞋,永远被她踩在脚下,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阿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挖苦道:“你也不怕她脚臭,臭死你!” 叶知秋想着自己那八字还没有一撇的姻缘,顾左右而言他道:“咱们去看看到底何方牛鬼蛇神在此兴风作浪!” 三人循声而去,不大会功夫便见到一泓湖水,金光粼粼的月色倒映在水面上。在那湖中心的亭台上,几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长袖挥舞,婀娜的舞姿将曼妙的身躯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煞是诱人。 一个红衣女子盘膝而坐,白嫩的柔荑轻柔的拨动着膝前的古筝,琴音袅袅,铮铮悦耳,在这湖光一色的水面上波动而来。 阿丑怔怔的望着红衣女子,心底巨震,脱口而出道:“水师姐!” 阿丑做梦都没有想到,那红衣女子竟是自己的师姐,百花宗琅嬛玉府圣女水媚儿! 叶知秋和萧凡同时向水媚儿望去,但见她红衣罩体,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似弱柳扶风,不盈一握。媚眼如丝,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浑身散发出令人血脉喷张的写意。 面对如此旷世尤物,两人顿时只觉口干舌燥,胸腹处暗流涌动,仿佛这片天地忽然间变得燥热难耐起来。 阿丑瞧着萧凡欲火焚身的模样,虽明知他被水媚儿的媚术所惑,小嘴仍是微微翘起。她抬起三寸金莲,狠狠的朝着后者的脚尖碾了下去。 啊—— 脚尖的剧痛闪电般袭来,萧凡立时回过神来。他望着阿丑那似嗔似怨的眼神,又想起方才自己的失态,顿时面红耳赤,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叶知秋也幡然醒悟,他吐了口浓痰,骂道:“呸,哪儿来的妖媚狐子,道爷道心磐如石,除了我家那位,别的女……美女都是狗屎!” 他本欲说“别的女子都是狗屎”的,但猛然想起自己旁边还有一个母夜叉,惹急了又要与自己拼命,于是急中生智将那“女子”改为“美女”。 叶知秋沾沾自喜,正在为自己的机智而庆幸时,便见到阿丑冷冷的瞧着他,他叫冤道:“我说的是美女,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时,水媚儿“咯咯”的媚笑声从湖心亭飘了过来,道:“是啊妹妹,他说美女呢与你有何关系?” 旋即又娇笑道:“好妹妹,见了师姐怎么也不过来打声招呼呢?” 水媚儿声音泼而媚,那股魅惑令人浑身酥^痒难耐,挑逗着男人忍不住便要冲上去一亲芳泽,好像听不到她的声音这人生便索然无味了。 阿丑大眼睛扑闪了下,心思敏转,故作怯弱道:“水师姐,师父她老人家已经知道了?” 水媚儿盈盈一笑,道:“你倒是诚实,不过我这次却不是为你来的。” 阿丑心中一沉,疑惑道:“师姐,咱们百花宗与鬼刹们虽同为魔宗但素无瓜葛,你为何……” “咯咯……师姐只是偶经此地,见这里风景怡人,所以弹奏一曲聊以解闷而已,谁知道你这小鬼趁着月黑风高在这里偷野汉子……咯咯,师姐我可没这个能耐与血柳长老施展这瞒天过海之计。”水媚儿眼波流转,神不知鬼不觉的向阿丑递了个眼神。 “血柳长老?难道是鬼孩儿血柳?” 阿丑心跳加快,纤纤素手不自禁抓住了萧凡的手掌。她暗骂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先前那不满一岁的婴儿,必是那血柳万千法身中的一具。 那血柳绰号鬼孩儿,在鬼刹门辈分极高,乃是魔宗内为数不多的大擘巨鳄。 相传血柳有万千法身,每一具法身都是一个独立的存在,除非将他所有法身消灭,否则生命不息。血柳失踪已久,多年未曾现世,甚至魔宗之人也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不料竟隐居在兰若寺,被三人因缘巧合撞见。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