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涯狼灭纪》 引子 灭...... 黄沙......漫天的黄沙,延绵不绝,汇聚成海...... 一道孤寂而高大的身影,满头红发以金色戒箍紧束,外罩皂布僧袍松散敞开,竟尔袒胸露臂,仿佛一个不守礼法的酒肉头陀。 其颈项串着的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散发出血煞暗光,渲染着头陀压不住的凶戾气息,手撑一柄鎏金宣花斧“铛铛”作响,自漫天沙尘中一步一步走下山崖。 青乌玄铁斧柄足足三丈,粗如牛臂,斧背挂戟宽达二尺,斧刃铮亮霜白胜雪,散发出一道道凌厉杀气,让人心悸胆寒。 风很大,头陀用僧袍裹紧了头脸,仍被那扑面而来的风沙打得头昏眼花,拄着一路行来的玄乌斧柄,竟被狂风折断,沉戟沙海。 行一步,面前黄沙随风一卷,汇聚成型,依稀可辨是漫天诸神。 千手千眼观世音、佛光普照普贤尊、宅心仁厚地藏王、无尘无垢大势至、慈眉善目笑弥勒,从壁画里、大殿里、经卷里,飞来这沙海之中。 “虚幻......虚无......虚伪!” 赤发头陀仰天厉吼,菩萨尽失颜色,一片黯黄,叫风一卷顷刻散尽。 再行一步,那沙又聚于前路,天衣飞舞,幻化出四大天母之圣光......吉祥天母班丹拉姆,具光圣母摩利支天,尊胜佛母乌瑟腻沙,妙音佛母萨罗斯缚底...... 又有天龙八部之众围上,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 乾达婆琵琶一挥,梵音大作,妙音佛母流苏微展,便有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震动翅膀,张开大口,冲着头陀吟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人有众过,而不自悔、顿息其心,罪来赴身;如水归海,渐成深广。 若人有过,自解知非,改恶行善,罪自消灭;如病得汗,渐有痊损耳...... 声音尖锐,十分凄厉,是那毗蓝婆犹在喋喋不休吟诵经文,头陀身上僧袍随风乱卷,拽着肉身难以前行,像在留人。 “吾乃六梵天波旬魔子,天庭诸神、雷音寺秃驴沆瀣一气,诱骗蛊惑本尊入山受戒万年,今日看透这须弥山千般伪善,此番去意已决,尔等何须挽留!” 赤发头陀闭上眼,一把扯下身上的僧袍,颈上佛珠经这一拽,噼啪散落。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见风即散,未及落地,已化为飞沙。 四大天母,八部天龙倾刻散尽,只听到远远传来众佛声声叹息,又有尖锐的琢琢啼鸣,鸟声鸟气。 头陀不管这些,手持着断柄阔斧逆风前行,张口仰天狂啸:“阿古隆提达、嘿古喜斯提嘿、雷德古杀姆顿、德古拉、阿里达、索提鲁、美达....” 黄沙突起,天昏地暗! 沙尘中,幻化出一尊尊赤足赤臂的洪荒修罗,皮肤呈现如金属一般的灰蓝色,浑身肌肉虬扎,身上缠着粗大锁链,手中提着死神镰刀,绕着赤发头陀簇拥上来...... 蓦然间风沙漫卷,凭空一声炸雷轰响。 高高在上的须弥山巅,传来护法珈蓝之狮子吼,“嗡嗡”轰鸣:“佛门净地,岂容邪魔作祟,速速散去!” 煞白的雷光电闪如幕,瞬息自九天罩落,如同一只巨掌压下,将漫天沙丘击溃。幻形而出的百千虬肌修罗,倾刻灰飞烟灭,鲜血染遍黄沙,天地间一片血红。 赤发头陀却是不惧,断柄巨斧遥指天空,厉声怒喝:“佛曰众生平等,仙、神、佛、魔,区别何在?枉笑如来一念三千,不渡己如何能渡人?小小护法竟悍动杀机,何言无嗔无我,无欲无求?谈什么佛门清静,实乃大言不惭!” “善哉......善哉!” 须弥山巅,佛音缭绕,一念声波宽广浩瀚:“念汝幼年上山,礼佛诵经万载,因果有报,故尔出言挽救。汝心既四魔俱生,禅意殆尽,便由着你去罢!” “嘿嘿.....还是如来老爷子识相!否则,波旬之子今日便将这虚伪的须弥山,捅他个底朝天!” 袒胸头陀阔斧一提,昂首跨步,便要下得山去。 九天之上,蓦然闷雷轰鸣,须弥山巅佛语再起:“波旬之子,你思量清楚,下得须弥山即入轮回地,再寻佛门极乐难上加难。而且,还得趟过天雷九劫,此天地规则,亘古不变,却非如来刻意为之。” “狗屁的天地规则,总不是如来一手遮天,炮制出的虚幻!” 头陀厉声狂笑,仰天长啸:“哈哈哈.......来吧,来吧!魔心永恒,焉又何惧?” 乌云滔滔,雷鸣愈烈,天际兀地浮现一朵漆黑的莲盘,冉冉落下,伫立于黄沙之尖,化身一个黑袍裹体的憔瘦僧人,身量精干,相貌英挺,漫天黄沙映在他的身后,宛若黑衣上涂了层金粉。 赤发头陀见状却是一愣,叹道:“痴傻的黑莲,你何必现身拦我,徒生枉念!” “波旬之子,黑莲于佛陀座下聆听你诵经万年,亦有所悟,今念你吟诵功德,特来劝诫!” 黑袍枯僧身量笔直,金刚垂首,不怒自威,菩萨低眉,却无端端透出一股子悲凉:“佛法无边,回头是岸!须弥山九重雷罚,古今并无仙神生还,你何必由着性子以身侍魔,终落得灰飞烟灭?” “由着性子.....这话说的好!头陀终于知道自己还有真性子,不会再受诸神蛊惑!” 赤发头陀哈哈大笑:“黑莲,你本佛陀座下被弃莲叶,通体污浊,终难修得正果,不若随我一同下山去休!” “咄......波旬之子,休得妖言惑众,如此愚妄不冥,就让九天玄雷洗刷你污浊的灵魂吧!” 须弥山巅梵音浩荡,天空中旋即黑云压顶,风雨际会,雷电交加。 一挂挂银雷自天穹垂落,肆虐呼啸,似要毁灭一切,将那漫天黄沙压盖得平平复复。昏暗的天空,瞬息被交织的雷光映照得煞白! 天空中,赤发头陀仰天长啸,哀婉而歌——— 问世间,何为佛,何为魔? 看乾坤,谁是正,谁又是邪? ......... “轰隆隆......” 煞白雷电似愤怒的天神,降下无边怒火,要劈裂那游弋于云端的佛门逆徒。 磅礴的雷光,夹带万钧之力,悍然轰击于头陀赤发虬须,发出“滋滋”的怪响。赤发头陀手舞鎏金阔斧,全身裹着一圈紫血色烟雾,直面九天玄雷的来袭,神色从容,肌肤无伤,似乎游刃有余。 蓦然间,须弥山巅金光映射,天籁轰鸣,有如一处水陆道场,其间梵音渺渺,无处不在,无心不服!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那是一道谒语棒喝,充满着滔滔佛意,浑厚而宏亮,自天穹之上轰然而至,四面八方,无缝无隙。 浩瀚佛音,激荡天地乾坤,护佑着头陀周身的紫血烟雾随之倏然散开,一具古铜色的赤臂酮体,毫无遮拦地呈现在天地之间。 “哗啦啦......” 粗壮的闪电,铺天盖地,于天际骤然垂落,如一幕无缝的天网罩下,其中隐隐可见一张滔天巨掌,朝着赤发虬须顶门压下。 断柄巨斧瞬即炸裂,斧头披背、扇刃一分为二,鎏金碎末如流星激荡,飞射九天苍穹! 赤臂酮体身周紫血荡漾,头顶飞出一串炫光圆珠,赤橙黄绿共有九颗,护佑着头陀身体“呼呼”旋转,卷起一道血色漩涡,将袭来的银雷全部吞噬进去,随之轰然崩裂,如七彩焰火绽放,璀璨夺目。 借着这瞬息的阻挡,头陀飞速远遁,然而在那滔天巨掌之下,天地之间哪里还有生路? 随着山崩地裂之声在高空轰响,霎那间血色漫天,狂风暴雨中血肉横飞。 “卑鄙.......” 凄厉的吼叫充满着不甘,那是头陀最后的声讨。 一肢断臂于半空抛洒,但其意识犹存,血指为笔,天幕为布,刻下了一个大大的血字——“灭”! “不可......” 一声悲悯冲破云霄,沙尘间憔瘦僧人还身成一朵盛开的莲盆,如一道黑色炫光刺入雷电天幕,左右穿梭,将那些碎骨断肢尽数拢起,全部裹进莲心深处。 “孽障,竟敢为虎作伥?既然心无须弥山,你也随之去吧。” 须弥山巅,佛语嗔怒,滔天雷光密集如箭,瞬即将那黑莲击溃,漫天莲叶飘舞,天空上骤然间升起了一抹血色红云。 “唉.....痴儿......” 天宇某处角落,传来一声叹息,声音不大却穿透了乾坤星宇,宛如晨钟暮鼓,要扫荡尽这污浊天空中层层阴霾。 随之,一尊巨大的紫金钵盂,自天际缓缓降落。 紫金钵外壁浮现出精致的莲花图腾,共有九十九朵,千姿百态,似乎蕴含着某种深刻的奥义,钵口之大,盖过了半个天穹。 “嗡嗡”的轰鸣声中,巨大的钵盂阻挡住轰天降落的雷鸣电闪,将飘散在半空的黑莲花瓣,血色碎骨,更有那个镌刻血字,尽收钵内。 “佛门弃徒,魂魄不得入六道轮回,大明王何必一念悲悯,无端插手?” 须弥山巅,梵音萎靡,似乎还有些忌惮,最后长长叹息:“罢了,罢了.....速速离去,佛门净地不留无根游魂!” 血色红云慢慢飘散,其间一点紫光逐渐黯淡,而那崩裂散开的九颗玄珠,依然环绕着紫光不散,而后随之疾速垂落,隐掩于星汉云巅。 高悬天空的巨口紫金钵,慢慢收缩,最后变得只有巴掌大小,划过一道耀眼紫线,穿越须弥山巅厚厚的雾霾,消失在浩渺的天际星空........ 第一章 飞石天降 夏末初秋时节,山谷中姹紫嫣红,色彩斑斓。 层峦叠翠之间,一处秃顶矮丘却是惹眼,那是万绿丛中一处乱石岗,山顶数座坟冢覆盖着一层幽幽青雾,守墓人抛弃的茅草棚,早已失去当初的青绿,变作了枯黄。 入夜,岗上阴风呼呼,漆黑天幕笼罩着这诡异的葬魂场........ 淅沥小雨中,两道身影蹒跚龟爬,终于到了山岗半腰,呯的一声扔下一件灰黑色软物,高个者左右望了一眼,沉声低喝:“我等快快回去,据说山顶夜间时有恶鬼出没。” 落在身后的矮个儿有些犹豫,口中嘀咕:“少爷交待,必须扔进葬魂场中,这样回去不怕受罚挨打?” “挨打.......总比丢命好吧,这黑漆漆的鬼地方,吓都要吓死人了,快走!” 高个儿不由分说,自顾朝下迈步,矮子一脸晦气扭头望了望那条灰黑麻袋,叹道:“丑牛儿,怪只怪你死的不是时候,阴魂可别缠着老哥啊。” “一个家生子奴仆,活受死罪,早死早超生,不会怪我们的。” 高个儿也望了一眼周围荒凉,眼睛落在灰黑麻袋上,心头自是瘆的慌,自我安慰了一句。 “快走,快走。” 矮个子更是胆小,几步跨下超过高个儿,快步朝岗下行去。 山岗半腰,溪水壑旁,一只灰黑麻袋静静躺着,周遭毫无声息。 良久,良久....... 微雨骤停,乌云半裂,露出一弯月牙,蒙蒙夜色中飘出一圈黑烟,绕着灰黑麻袋慢慢散开,接着传出一声阴恻恻的低笑:“桀桀......魄散而魂不离,苦大怨念难消!体格余温犹存,却是夺舍最佳时机。虽骨骼孱弱,灵脉粗糙,终是聊胜于无。唉.........本尊也等不起了!” 黑烟逐渐聚拢,最后凝实成一个人形,虽虚无缥缈,其剑眉白须也似仙风道骨。 凝实的黑烟是一个老者模样,初成的五官、颀长的身姿,举手投足间不自觉散出一种高贵气质,可以看出其年轻时候也算俊朗非常,与周围阴煞环境自是格格不入。只是老者此刻一身暮气沉沉,让人感觉到毫无生机可言。 老者抬起胳膊,指尖轻轻一挑,那灰黑麻袋竟似被人拉拽一般,直立而起,袋口自行松开,接而露出一张蜡黄无比的少年脸庞,双目紧闭,气息全无。 “四肢未折,伤口不深,倒让本尊省去了诸多费神。” 老者微吐一口气息,双手缓缓结出一个奇怪印结,打向少年的额头。 悠然,老者身体散逸出一丝丝的青烟,身躯也逐渐呈现出透明之色,薄薄的月色照在那半透明的躯体,让老者飘逸的气息变得更加虚弱了。 “走起.......” 随着老者一声轻叱,透明的身躯轻轻一晃,竟然和闭目少年身体重合为一。随之,原本木讷不动的少年,双腿搅了搅,拽着开口麻袋走将起来。 小心翼翼,趔趔趄趄,少年眉目仍然紧闭,双足移动却是蹒跚,似乎手脚未能协调。 山岗四周寂寥依旧,月色照耀少年身躯落下长长的影子,亦是清冷瘆人。 蓦然间,天地陡暗,一抹铅云掩翳月牙,山谷上空传出一声炸雷闷响,随着刺帛般的“哗啦”之声,一条煞白闪电自云端落下,直击山岗半腰。 “轰隆........” 一株缸粗老树被拦腰折断,树干枝桠直落山涧,而在那雷光闪电之中,又有一片莹白物事斜飞而出,速度虽是不快,却直愣愣的砸在蹒跚移步的少年额头。 “啪......” 声音不大却是立竿见影,闭目少年瞬即一分为二,倒下的是少年身躯,依然站立的是老者透明身影。 “何方道友坏我好事?本尊虽属夺舍也非伤天害命,并未忤逆此方天地规则!” 透明的虚影举目四顾,眉头紧蹙,惊怒参半。 终于,老者发现了异样的出处,那是一块扇形片石,贴在少年额头莹莹发光,那光亮来自于石片表面镌刻的一些奇怪图纹。 而在石片之上,还立着一个臂长虚影,却似个双十青年,棱角分明的面庞亦是一脸茫然,浑浑噩噩。 少顷,虚影青年睁开双眼,迷蒙的目光望向正打量着自己的老者。 “你是谁?这是在哪?” 声音低沉而急促,青年接着发现了老者虚幻的身躯,脸色震惊不已,再看到自己身躯亦是如此,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你......也是那处战场陨落的英灵?破界逃到了这里?” 老者眉头紧锁,盯了虚影青年一眼,神色戒备而警惕。 “什么战场?什么英灵?我不知道。” 青年脸上显出一些迷糊,吞吞吐吐说道:“我名张正恺,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来是个孤魂野鬼,竟敢觊觎本尊看上的东西,真是天大的笑话。” 透明老者也察觉到虚影青年气息之微弱,脸色逐露狰狞,阴恻恻喝道:“如此弱小的魂魄,送给本尊炼化都无益处,散去吧!” 老者右手微抬,手臂缓缓前伸竟达丈余,穿过青年虚幻的身子,直接按向那块莹白石片之上。 可怜的虚影青年,身材瞬间缩小成不到一尺,面目更年少了一些,而他此刻的感觉,似乎头顶上遭受到一座大山压迫,虽然此时身躯没血肉无骨骼,却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血肉崩飞的声响。 而那老者眼神更是凶戾,手头毫无怜惜,一把抓住那块泛光的石片,要继续自己的夺舍壮举。 “噗呲呲........” 微弱的碰撞声,伴随着煞白萤光明灭,老者身体急促退后三丈,而其黑烟缭绕的右臂已彻底消失,似乎被泛光石片吞噬个干净。 “仙器噬魂?” 老者冷厉的面孔突然间惊恐万状,低叱一声仿佛野兽呜咽,双眸直愣愣望着那块铭文石片,似乎举棋不定,片刻后才下定恨心,低吼一声:“便是仙器又如何?本尊杀了这蝼蚁,仙宝自然易主了。” 冷哼声中,老者双眸精光大放,一股强大的压迫威势自黑烟中散发出来,轰隆隆的涌向石片上的小人儿。 尺长的虚影少年此刻是莫名憋屈,眼前虚影老者似乎就是一种超乎人力的仙神,而自己本是一缕流落天际的无主冤魂,哪有一丝能耐反抗。 随之,虚影少年变成寸长小人,身子一歪,脚步更是不稳,竟尔跌落下了石片扇面,倒在麻袋上躺着的闭目少年口鼻之间,化为一圈淡淡的青雾。 而闭目少年额上的莹白石片,似乎被老者散发威势激怒了一般,一个弧线飞将而起,“啪”的一声砸在其透明的胸腔间。 “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老者哀嚎未落,透明身躯突然间快速缩小,最后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缩小版人影,竟尔消散在石片表面奇怪的图纹中。 ............. 细雨,再次淅沥沥落下,天色渐渐晓明。 山岗溪流边上,灰黑麻袋突然动了一下,而后停顿下来,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麻袋再次搅动几次,那闭目少年突然坐起身来,蜡黄的脸上泛出一丝血色,然后张开了双眼,依然是一脸的懵比。 蓦然间,他双手抬起紧抱着脑袋,开始“嚎嚎”哀鸣,似乎痛楚无比,接着又抬眼四顾,喃喃自语: “丑牛儿.........张家堡家生子奴仆?落灵谷........天胥大陆...........” 少年的双眼更是迷蒙,良久才冷静下来,眼眸逐渐清澈,口中低声沉吟:“我......张正恺,可是正正规规的985大学“校草”级学霸啊!” “和谐、民主、文明、法治” “长城、黄河、跑车、UFO” 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不停闪烁,那是少年过往的记忆,无限风光,别样美好! 张正恺,华夏国以“仙酿”著名之茅台镇人氏,出身书香门户,大学毕业投身刺激的极限运动行业,在“极限攀岩”领域初露峥嵘,最大的愿望是徒手登顶地球攀岩圣地——北美酋长岩。 登顶酋长岩路线之艰难,莫说无保护攀登,光是带着保护绳登顶一次,都足以轰动整个地球。徒手攀登“酋长岩”,成功率以万分之几计算,之前仅仅一例成功,若是失败便会坠崖身死,尸骨无存。 然而,在那个明媚的春季,他义无反顾来到了北美,代表着华夏一族“极限岩攀”顶级选手,徒手挑战世上最难攀登的“酋长岩”。 攀上“极限平板”,游身而上“怪兽大裂缝”,贴身于“特富龙角”巅.....眼看胜利在即,可惜手头一松,自己抓着的一块坚石断裂,然后直接下坠谷底...... “难道是老天爷觉得有愧于我,让恺子哥神魂穿越,异域重生?可这单薄的身躯,怎么看也不象二十七八岁啊!” 张正恺沉浸于涌进脑海的一些信息,瞬即目瞪口呆,进而一脸的悲催。 天胥大陆,是一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高武大世界! 横炼武者、品阶武士、星阶斗士,一层一景,占据着这片凡域世界的主导地位,比某人钟爱的金、梁大侠所著小说描绘的,更加辉煌磅礴、浩瀚宏大。 更有一种说法,此域凡众崇尚高武,只为凝练武道修为,凭之踏上飞升仙途。可惜的是,其渺渺仙道传说,也不是一个低等家奴能够窥斑见豹的。 张家堡堡主张守业,拥有八星“斗士”战力,凭之鼎立于十万大山“落灵谷”数百豪强门户,手下星阶斗士、战力武士过百,更有上千横练刀客扈从,掌控的山头面积超过千里。 丑牛儿——张家堡家生子奴仆,不配持有姓氏,唯有贱名,十二岁或者是十三岁,父母双亡,隶属堡主独子张琅奴役。而那位二世祖主子,是一个拥有二阶武士修为的辣手恶少,人称狼大少。 脑中融入的逝去少年记忆中,只有忍饥挨饿,受辱挨打、做牛做马,体格孱弱与武修无缘,更别谈什么自由人生了....... 第二章 穿越有风险 哎呦喂........捡到宝了! 重生之异域,正是张正恺向往多年的高武大世界啊!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回忆起前世多番幻想的“武侠梦”,沉思少年双眸神光蓦然一闪,一脸的快意,但接而眉头紧蹙,仰天怒瞪。 贼老天,这又算怎么个事儿? 既然让恺子哥重生于高武,怎么穿越在一个废物奴仆身上? 这......明显不符合前世网络神文描述的规则嘛! 犹记前一世风华岁月,恺子哥从大一开始,以“西山落尘”笔名,驰骋于华夏大地各家著名网文世界,与唐家三少、辰东大大论道,邀梦入神机、番茄土豆品茶,偶尔同鸡犬不宁、柳下挥比比剑(贱),何其快哉! 虽说自书大作一本本的仆街,终未成神,闲暇中也读文过千,犹爱那玄幻、仙侠流大神爽文。 在那穿越流之神文中,哪一个主角不都是穿越成显赫身份,财富数不清,带着滔天金手指大杀四方,成王称尊? 但怎么轮到我张正恺穿越,境况是如此的悲催而心寒? 难道......恺子哥异世重生,吃鸡排位距离“猪脚”太远,是专程过来给某家大佬送人头来着? 果然是———异世有风险,穿越需谨慎啦........ 少年苦笑一声,思绪回到了现实中。 现如今,恺子哥算是借了这个苦逼奴仆一身皮囊,替他走完这一世的人生旅途。而且,似乎还坏了某个老家伙的好事! 那消散的透明老者,难道是一缕传说中游荡的仙魂?或者是一位陨落的修真者鬼魂? 哎哟妈呀,这处人世间真有鬼咧! 重生少年的眸光,不自觉落在那块扇形石片之上,当然是非常亲切,非常熟悉。 犹记前世那场“极限攀岩”挑战,坠崖之际自己就是手抓着这块断裂的石片,然后就感觉自己被石片托着,穿过无边黑暗,跨越浩瀚星河,一路浑浑噩噩,一路懵懵懂懂。 神魂初醒,才发现石片将自己带到了这处异域世界,而且让那个企图灭杀自己的老鬼彻底消失了。 “多谢........” 张正恺嘴角微动,喃喃低语,将趴在溪流边上的扇形石片捧起,放在掌心仔细观摩。 扇形石片此刻收敛了毫光,变成了古朴的灰褐色,半个手掌大小,表面铭文暗光闪烁,晦涩难懂。 对.......石片随我一路穿越而来,应该属于恺子哥的重生本命物,说不定就是穿越主角自带的金手指,帮助张某咸鱼翻身,逆袭成尊的。 一念顿起,少年心情好了许多,劲头儿也来了,咬破舌尖对着石片扇面就吐去了一口热血。 滴血认主........就是这回事儿! 前世“纵横网络大世界”中神文所述,恺子哥并不陌生,做起来也熟稔自如。 渴望.....良久.......并无异样......... 方法不对?操作失误? 再想想办法! 张正恺小心翼翼将石片捏紧,在路边一块青石上敲了敲,希望从中突然蹦出一个神通盖世老爷爷,或者跑出来一个仙域迷路的小萝莉公主,传下绝世功诀,送来撼天神器,以便自己能够修为猛增,大展宏图而笑傲江湖。 磨磨蹭蹭弄了半天,扇形石片毫无动静,连表面曾经泛光的神异铭文,都静静镶嵌进了石表内部,平淡无奇,看上去就是一块普通顽石。 少年还不死心,将石片一角放入嘴里啃了啃,当然是差一点崩落了门牙,又将扇面贴在脑门上捂了半天,也不见任何波动。甚至,他还希望这石疙瘩能够自主融入身体里去........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诶诶........这可是自己重生之本命物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可不能随便丢了的! 张正恺手捧灰暗的扇形顽石,双眼失神左看右看,满脸的无可奈何,最后极不情愿的将石片收起,装进贴身口袋。 ................. 唉........自带金手指没显灵罢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总有咸鱼翻身的那一天! 老天爷都不舍得恺子哥死去,我张正恺就该更加惜命,先想想在这异世如何生存保命吧。 第一步,当然是下山。 乱石岗山顶上是一处魂葬场,坟头不多,枯骨可不少,可不是人能走的地方。 这一动,背脊上传来火辣辣剧痛,让他身子一软,差一点就摔倒在地。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自己的魂魄算是彻底的与丑牛儿残存神魂融为一体了,记忆中多了一些苦命奴仆的往事,感受到了逝去少年执念中的所有酸甜苦辣。 他还能清楚察觉到自己身体是多么的虚弱,背脊上的创口有多深有多长。 少年苦笑一声,挣扎着站稳脚跟,慢慢舒展开全身,撕开粗布短衫裹成长条,在腰背横着扎了几圈,然后摆开了一个架势,一路下山,一路出拳。 长拳, 踢腿, 飞蹦....... 拳脚挥洒,形如流水,显然不是初学,已经熟稔自如。 这套“裂石拳”,丑牛儿已经整整练习了三年,虽然是偷学来的拳术,但每一个出拳的动作,每一个抽腿的姿势,如今都刻在张正恺的脑子里,绝对没有错漏的地方。 其实也不能算偷学,因为二世祖狼大少并不介意自己练习拳术的时候,身边围观几个为他叫好的观众,哪怕这些观众只是低贱奴仆。 那位逝去的丑牛儿,虽然出身低贱,身体孱弱,但心性还算不笨,他甚至期待自己哪一天能够跨进武道门槛,从此改变奴籍的命运。因此,狼大少练习拳术的时候,专职伺候他的苦逼奴仆,心底虽然从来不曾叫好过,但每一次都在细心观看着二世祖打拳,而后私下偷着练习。 “裂石拳”品阶虽然不高,对锻体却是实用,少堡主张琅就是靠着修炼这套拳法,慢慢增强体魄素质,晋阶成为二阶锻体武士的,可怜的丑牛儿偷练了三年,体质却不曾改变。 当然,苦逼奴隶并非全无收获,身体力量增加了许多,手臂拳力都超过了百斤。而且他还发现“裂石拳”另一大用途,不容忽视——坚持操练这套拳术,对快速恢复身体创伤,非常有用! 这样的体会,是苦逼奴仆多年来挨打,受伤重创上百次后,总结出来的。 现如今,在无药治疗身体创伤的情况下,重生的少年凭着这身躯本体记忆,再一次操起了老本行,一边步行下山,一边忍痛操练起那套“裂石拳”。 山道边略显潮湿的溪流岸,一株无名植物似乎被过路小兽刚刚蹂踏而过,而冠顶上那一朵黄色小花,却依然倔强着迎阳开放。 ........... 第三章 恶趣 乱石岗上,沟壑纵横,一条“丫”字山道沿着溪流蜿蜒而下,向东西两方延伸,郁郁葱葱的谷底可见红墙白瓦、楼台高塔,掩映在林荫丛中。 张正恺站在山脚岔道口,遥望落灵谷东侧那恢宏的建筑群,一时左右难定,举步维艰。 落灵谷东南隅,生活着的数千张氏族人,有武修、有刀客,更多的是凡俗之众。他们开辟了农垦、牧场,疏通了河流水系,修建了城墙、城池,以张家堡为依托,占据了整个盆地大半地域。 山山水水落在张正恺的眼中,却是熟悉无比,这来自于已经逝去的丑牛儿记忆。 可怜的奴仆自幼生于斯长于斯,足迹不曾远离张家堡方圆十里外的范围,若不是这一次死翘翘了,只怕不能行到乱石岗这么远的山头。 而向西延伸的山道,一望无际,尽头消失于茫茫十万大山。 张正恺知道,自己若是向西一步跨出,便再没人识得这身躯的奴隶身份,也可以算是重生恺子哥一步甩掉了奴籍。 可是,他脑中没有任何山行西去的记忆和经验。 而那逝去少年凭着一点小聪明,偷偷看过少堡主张琅丢弃的几本兽皮纸典籍后,积累下来了一些经验:在落灵谷,一个没有任何身份凭据的奴隶,想要逃离主家根本是不现实的。 主家的抓捕,执法军的通缉,各处关卡的盘查,不是一个十二三岁而又体质羸弱的奴隶,能够轻易应对的。而且,就凭着这孱弱的身板,要走出茫茫十万大山,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正恺不想找死,任何死过一回的人,怎么会甘愿再一次半途夭折? 前世二十几年的岁月,就像一场充斥着一路欢歌的喜剧,到了最后大结局,剧情突然逆转成苦情戏,让他幡然醒悟,重生的这一世要更加珍惜生命,决不轻言放弃。 尽管,回到熟悉的张家堡,会再一次遭受各种虐待、欺辱,但也比浑浑噩噩送死强,只要留得生命在,恺子哥自有一天能蛰伏而起,一飞冲天。 记得某位上古贤曾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 或者,这就是我张正恺重生于高武世界,开始的不同凡响修行之旅吧! ........... 细雨已停,朝霞染天,东南方天际还挂上了一抹绚丽彩虹。 张正恺迈步东行,遥闻谷地鸡鸣犬吠,落眼城池白瓦红墙,心头蓦然间却涌起了一束惊颤。 那是逝去少年挥之不去的愤怒情绪,那是苦逼奴隶受辱挨打、致创身亡的痛苦记忆———— 那时刻,夜幕刚刚低垂,铅云阴翳朔月,十万大山之中最大的盆地——落灵谷,千家万户早已沉寂于极度黑暗中。 虽然落灵谷西存在一处丰富的黝黑焦油矿脉,取其油石精炼成牛臂巨烛,给予人们近乎白昼般的光和热。但它的价格,也同样让生活在谷地中的平民百姓,望而却步。 然而,谷地东侧占地广阔的建筑群中,一处高墙环绕的豪华庄园内,此刻却是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张家堡堡主——张守业,离开谷地前往州府办事已经一月有余,少堡主张琅哪能放过如此大好时光,当然要招来谷地大小世家之恶少纨绔,在堡主府大开酒宴,胡吃海喝了。 正是显摆的时机,习惯挥金如土的张家二世祖,怎么会介意那一点油石损耗? 红墙庄园内,一座方圆不大却是雅致无比的园林,中央耸立着一座宴会厅。其中,几个十六七岁的纨绔少年,在侍女和奴仆的伺候下,操持精致考究的餐具,享受着丰盛的兽肉大餐。 一个圆脸胖子用银质小刀切下了一块烤肉,丢在嘴里大口咀嚼,含糊不清的说着:“狼大少,听说堡主大人赏赐你一把仙人遗世的灵剑,加以温养能祭炼成融体飞剑?拿出来让小弟们瞅瞅,先睹为快啦!” 张琅——张家堡传承第十三代唯一嫡嗣独苗,乳名十三郎,混号狼大少。 少堡主年纪刚满十五岁,倒生得一具好皮囊,算是俊朗得体,其外罩着一件湛蓝色护身皮甲,脚踏行伍者习惯穿着的蛮牛皮靴,看上去并不像个纨绔子弟,倒有几分武士姿态。 这样的装束,与家宴酒酣的环境并不搭调,举箸推盏间,也不见得会舒适、方便。 天胥大陆传言,海外幽冥存“仙山”,又云:欲得修仙,先入“武道”。 十三郎凭着“拼爹”之天赋,花费了足以购买一座山头的巨额财富,置换成灵药洗礼,终于跻身于二阶锻体武士行列。 从此,这家伙便是乐此不疲,喜欢在各种环境下,用一切方式展现自己的武士身份,好从这些同龄人的眼中,看到他最渴望见到的崇拜和羡慕。 在坐的一众纨绔阔少,都是落灵谷大小宗族世家、富户商行子弟,但他们的身份地位,比谷地武修势力最大的张家堡,却是低微的太多......太多。 因此,不论张琅的修为是否强大,他们都会努力而小心的去讨好这位二世祖,哪怕其并无锻体武士之战力,仅仅是个只会在女人肚皮上翻滚的败家子,他们也同样会表现的足够卑微。 当然,众人因此获得的资源利益,也远远超过了付出的谄媚代价。 狼大少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尽量显摆着一副武士的风姿,额头高扬吐了一句:“这酒......老爷子平日都舍不得多饮,本少今日偷偷拿给你们喝了。怎么......还想见识一番本少的仙家灵宝?” 随之,他又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脸色,望着圆脸胖子说道:“曹三肥,对于入阶武士来说,武器好比是第二生命,怎么能让你们随便观摩?” 圆脸胖子是谷地坊市曹家少爷,家族虽多金但武力不强,自然不敢反驳。但有贾庄、谭家、虎头沟几位年轻人,对张琅的话还是不以为然,坐在角落避眼处的两三人,甚至不屑的撇了撇嘴。 莫说小小的落灵谷,便是天胥大陆排名前百的“斗尊”强者,所用兵器都载入在《神器谱》图册里,其中还详细记载了那些撼世神兵的来历和特异之能,在曹家坊市花上十枚银币,都可以买到一本拓印的《神器谱》赝本。 平日里,这些阔少纨绔对武道强者所持兵器,自是津津乐道,此刻听狼大少说得如此煞有其事,心头不免嗤之以鼻。 不过他们心里明白,自己并非真要看什么狗屁灵剑,而张琅的做派也并不是真的拒人千里。他需要的......只不过是让大家请求的再激烈一些,好进一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于是,几个年轻人只能像演戏一般,继续苦苦央求:“狼大少,我们连“武道”的门槛都没摸着,哪懂什么仙剑的奥秘?大家只是想开开眼界,顺便沾一沾宝剑的灵气。” “唔……” 张琅装出一副十分勉强的样子,犹豫了一会才说道:“那好吧,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便让你们见识一番。” “少堡主,果然大气......” “唯有狼大少,才有大哥风范啦......” 一众纨绔哄叫起来,言辞中不乏的阿谀、谄媚........ “不知察言观色的狗杂种,需要主人求你去跑腿吗?还不快点将本少的宝剑取来。” 张琅得意洋洋点着头,突然间扭头怒骂,抬腿就是一脚揣出,直接将身后一个身材瘦弱、仆从打扮的少年,揣飞了五六米远。 少年从地面爬起,一双眼眸木讷的望了望主子少爷,也不吭声,转头就走出大厅。 无端挨打的少年,正是少堡主的贴身奴仆——尚未身亡的丑牛儿,一个算不清被殴打了多少次,头破骨折了多少次的苦命家奴。 或者已经麻木,或者心魂胆颤,苦命少年决不是大智若愚,但那木讷而显得平静的眼神,却成了少爷的眼中钉,成为他无端挨打的最大缘由。 张家堡庄园虽然十分宽阔,但苦命奴隶在此生活了上十年,除了某些家族禁地,其他地方是无比熟络,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很快,少年家奴手捧着一把剑鞘精美的长剑,快步返回到宴会厅。 可怜的少年刚刚跨入宴会厅门口,圆脸胖子曹三肥一声坏笑,冲着靠近门边的一个瘦高青年挤了挤眼睛。 瘦高男子亦是一肚子坏水,怎么不懂其挑嘴的意思?在少年奴隶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嘴角冷冷一笑,猛的伸腿就绊了过去。 丑牛儿为了避过一些挨打的由头,急着送剑给少爷,脚步本来走的就快,对这一下全无防备,整个人脚下一空,顺势就向前跌了出去。 尽管如此,他依然将手中长剑紧紧拽着,在倒地的那一瞬间,双手高举过头,防止宝剑受损,而其身躯则重重扑楞在地,跌了个狗啃泥。 “嘻嘻!!” “哈哈哈......” “嘿嘿......狼大少如此高贵的身份,怎么使唤着一个废物仆从?” “张家大厅光滑如镜,这小子为何跌倒?这是故意在损少堡主面子吗......” 此起彼伏的嘲笑与挑唆声,让本自得意洋洋的少堡主张琅,脸脥瞬间胀成了猪肝色。 ......... 第四章 为你报仇 一众恶少讥讽唏嘘声中,单手撑地的可怜奴仆,快速站起身来,完全不敢理会绊倒他的家伙。仔细瞧了瞧,看见剑鞘上连灰都没沾染一粒,这才松了口气,走上前将长剑递给主子少爷。 张琅随手捞住精利长剑,抬眼看见少年家奴那张木讷的脸庞,顿时说不出的讨厌,卷在手腕上的一根马鞭,便毫无声息的抽了过去。 皮鞭劈头盖脸袭来,不似平日随意殴打下人,张琅用上了入阶武士的真力。 面对着主人的责罚,可怜奴仆哪里敢躲闪半下,那只会遭遇到更加狂风暴雨的蛮揍,丑牛儿一下就被打的鼻口出血,脸颊肿起,再次跌倒在地。 一众恶少见到狼大少发火,瘦弱的奴隶血流满面,全都如打了鸡血一般,更加兴奋了,嚷嚷起来:“少堡主之鞭法,定然是上品斗技灵诀,出手凌厉,劲道十足,不愧是二阶的锻体武士!” 其实,如果挨揍的人不是丑牛儿,这些恶少并不敢如此戏耍张家堡奴仆,毕竟这世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纵然是奴隶身份,只要是隶属于张家堡,也不容其他外人戏弄欺凌,身为少堡主的张琅,还得维护府邸尊严,甩出脸色,甚至出言呵斥。 但瘦骨嶙峋的丑牛儿,和别的奴仆却是不同,恶少们都知道,狼大少毫无缘由的讨厌他,极其讨厌......... 可怜的奴仆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缓缓站起了身子,望向主子的双眼里,没有少堡主见惯了的畏惧、或者愤怒,有的只是木讷,漠然。 而在那漠然背后,还有一种出奇的平静,似乎蕴含着某种居高临下的味道,藏匿其中。 就是这种平静眼神,就是这该死的目光,三年来越来越明显了......让张琅对堡主老爷给自己安排的专职奴仆,越来越讨厌,甚至憎恶。 呸....... 一个永世难得翻身的下等奴隶,凭什么拥有这种气概? 这是忤逆,这是挑衅,这是自寻死路........ 张琅收起鞭子,嘴角露出一丝阴厉寒笑,利剑出鞘,若无其事对众人说着:“这把仙灵之剑,不仅选材优良,做工精细,还附上了嗜血功能,让持有者战意勃发,无惧一切血煞阴魂……” 话音未落,张琅突然间随手一挥,但见白亮的剑芒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而那弧刃的最外端,就是刚刚站起身来的少年奴仆的背脊。 “嗤啦......” 一声轻响,丑牛儿外罩的粗布短衫,背面被缝中剖开,血雾随着剑芒飞洒,“噗通”一声,身子再次扑倒在地,双眸黯淡,四肢抽搐,眼见没气儿了。 “来人,将这个下贱的东西抬走,扔到乱葬岗上,沾染本少宝剑灵气而死,也算没白在世上走一遭!” 张琅发泄完毕,抬指弹了弹灵剑锋刃,可见剑身沾染的鲜红血渍,瞬即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了霜白寒芒,进而得意狂笑:“看见没?仙剑嗜血,趋吉辟邪,战力倍增,绝世良品啊!” ……… “仅仅三年,这是.........第一百零九次,遭到那混蛋恶少毒打,不死不罢休啊!” 张正恺脑中,似乎听到了一声低叹,充满了无限的怨毒,无限的愤恨。他知道,那是屈死丑牛儿未散怨念,是那苦命奴仆最后的呐喊。 “放心,我张正恺既然接受你的一切,自然应承那种执念,终会为你报仇!” 少年擦拭了一下嘴角,把残留的血迹弄得干净,紧拧瘦弱的拳头,瞳孔中蓦然闪烁一丝精光,执着而坚定。而后胸膛一挺,向着那袅袅炊烟方向,阔步而下。 走过熟悉的田野,穿过喧闹的坊市,一个枯瘦的少年,衣着褴褛,满头乱发,自是没引起谁的注意。 我丑牛儿.........回来了,张正恺十三岁生日,定在今天! 身形依旧,还是那个苦命奴隶丑牛儿,但思维早已换人,如今是穿越异世,希冀有一天蛰伏而起,一飞冲天的重生少年........ 红墙外院北侧小门,宽二尺高一丈,主子贵人是不会低头进出此门的,这里是“张家堡”家生子奴仆以及雇工进出的门径。 院内此刻不存他人,大概是府内奴仆与雇工们都赶早忙活去了,张正恺一边思索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生活,一边轻步走进外院西北角,那里是张家堡庄园安置家生子奴仆居住的一排窝棚,长年阴暗潮湿,臭气熏天。 “咕咕....” 肚子里传来不满的声音,张正恺这才想到这身躯从昨日下午至今,米水未进,显然是饿得慌了。 少年习惯性推开柴扉“吱呀”木门,望着属于自己的黑臭“狗窝”,想要找点什么填食,突然眼神一晃,也不知是饿昏了头,还是被吓着了,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突然吓着张正恺的,是黑暗窝里一个穿着土黄色长裙的小女子,一头青乌卷发披肩,遮住了半个面容,看见进门少年亦是一声尖叫:“丑牛儿,你你......还活着.........” 我的妈呀,还以为黑暗中冒出来一个女鬼......... 臭黑的“狗窝”,从来不曾有他人进来过,怪不得张正恺一惊一诧。然后,他不自觉的甩了甩脑袋,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小沐沐.......” 那一刻,张正恺心头涌出来一种莫名的欢喜,那........来自于一双特别的眼眸,来自于同样特别的一个名字。 宁沐——林沐......竟然有此巧合? 名字如此相似,还拥有着同样的青乌卷发与黄褐色眼瞳! 林沐.......那是张正恺心头一抹挥不去的痛。 犹记前世,恺子哥于就学之京都大学,亦是“校草”级学霸男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有一肚子精妙文墨,以“网络作家”之名风云于校园。 可惜,情书文笔再好,也抵不上京都某家富二代一掷千金!更有手中干瘪瘪的支付卡,无情暴露出苦逼学子的天生短板啦。 漂亮的小学妹不愿坐在共享单车后哭,笑着上了一辆”玛莎拉蒂“,随即盘起了长发,嫁作人妇。让张正恺心头留下了无尽遗憾与挥不去的阴霾,竟尔下狠心要赚大钱,毕业后赌气投身于风险大、收益高的“极限运动”行业,可叹功未成名不就,落得过坠崖身亡。 “丑牛哥哥,你果然没死.......太好了!” 张正恺被小沐沐的话音唤醒过来,他听到了一种真实的关切与欣喜。 ............. 第五章 踢他的屁股 异世重生,张正恺想不到会遇上一个如此特别,又似乎熟悉的小女孩。 而且,在身躯本体记忆中,小沐沐是丑牛儿在张家堡庄园唯一关心,唯一说得上话的可人儿。 宁沐的家乡在山外城里,也不知是遭遇了战火洗礼,还是无情天灾,八岁之前被人拐卖到“落灵谷”奴隶市场,遇到突发善心的堡主大人,买回庄园做了个内院使唤丫鬟。 高武世界,少男少女体格早熟。 短短几年过去,小女子已经年满十二岁,正是小荷初露的花样年华,胸前生出两朵初具雏形的诱人蓓蕾,加上那稀罕的青乌卷发和黄褐色明媚眼瞳,使她并非十分出众的容貌,平添了许多别样的颜色。 “丑牛儿,还痛吗?忍着点,活着就好!” 小女子似乎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又恢复到“话唠儿”本性了:“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上前天,我随熊婶婶到城隍庙上香求签,菩萨大人都说丑牛哥哥福大命大,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上香?” 张正恺应了一句,脸面依然保持着丑牛儿的“木讷”本色。 “嘿........终于知道答话了,榆木脑袋被打开了窍?” 小女子笑了笑,痛惜着叹道:“唉......丑牛儿,你就不能如小沐沐那般,多说说话、多笑一笑?那样,少爷就会少打你几次的。” 少年无言,只是憨憨的点着头。 “快快吃了,能止痛的。” 宁沐伸出小手,在衣裙口袋里使劲掏啊掏,终于拿出来一块指甲大小的墨绿色丸子:“大早上的,就有人说你被少爷打死了,丢去乱葬岗上。呸呸........晦气,小沐沐才不相信呐,就跑过来看看你,还带上了这个。” 张正恺眼睛一亮,问:“这是疗伤药丸,精贵着呢!从哪里得来的?” 宁沐眨了眨眼,得意的咧嘴笑答:“我向内院熊婶婶讨来的,听说是周大总管突发善心,赏赐给内院奴仆的。” 少年没有推辞,接过药丸就含进嘴里,虽是苦涩难咽,却有一股暖流骤然涌上了心头......... 苦难的岁月,少男少女相搀相扶,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 就像那逝去的丑牛儿,也曾经偷偷跑到坊市,用几个可怜铜板的月例,买来两件非常便宜,但对女奴来说却很奢侈的小饰品,小沐沐同样没有拒绝。 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宛若一双患难的兄妹。这其中,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暧昧与情愫,只不过一个木讷言少,一个笑容灿烂。 短暂的适应,让张正恺读到了逝去少年的心声,不禁暗自苦笑:“这样的接盘手,说是不错,其实难啊!” 身为家生子奴仆,没有主子的指配,想要自由相亲相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其中还有那纨绔二世祖横插一杠子,二人真做出了什么,只有死路一条。 张琅年龄从半夜鸡叫开始,最大的兴趣就是瘫软在女人肚皮上睡懒觉。因此,挖空心思撩拨着庄园内院一些有几分姿色的女奴,发生没羞没耻的主仆关系。 对着少堡主这一份爱好,一直都有很多女人卖力的迎合着,甚至连落灵谷南隅几家富户小姐、少妇,也生怕错过这等上好机会。 但小沐沐却是特例,她完全没有去给少堡主叠被暖床,以此来改变生活状况的想法。 幸而少堡主自视身份高贵,一贯保持着高高在上的那份傲娇,放话出来:“强拉上床有啥意思?有一天,本少会让那小浪蹄子跪在胯下,哼哼哈哈唱征服!” 因此,张琅目前还不曾对宁沐动粗,让一朵鲜嫩的蓓蕾,还是完好无损,傲霜绽放。 他甚至觉得,这女奴简直就是愚笨白痴到不可救药,不论对她如何暗许照顾,都没赢来想象中的那种投怀送抱。 平日里,少堡主看上了某个女奴,稍稍努嘴便被对方拉进了温柔乡,以此来换取几枚银币,或者一些特殊待遇。又有哪一个女人,如宁沐这样傻瓜无脑? 这.....让一贯自视高傲的张琅,心头十分恼火。 恼怒之余,张琅便找借口将小女子罚到外院干粗活,做那洗衣、喂马,甚至砍柴、挑水等男性家奴才能完成的活计,等待她求着自己爬上床去。 小沐沐却是毫不在意,哪怕是在最劳累的时光中,明媚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过。 她对每个人都开心的笑着,当然也包括主子少爷,但少堡主需要的并不是女奴的笑容,他要获得的是一种征服的满足感,虽然至今未能得偿所愿。 就在狼大少终于将注意力开始转移的时候,突然发现对主子不理不睬的女奴,竟然和自己的贴身奴仆走得十分亲近。甚至,她眼眸里露出的笑容,充满了关爱。 对.....就是一种爱! 然后,某人呷起了干醋,心头无由得压抑上一种无名之火。 那火......自然而然,就烧在苦命奴仆的身上。 这......大概也是可怜的丑牛儿,最近受到欺辱殴打频率急增、更被主子无端剑劈的原因。毕竟,一个少年奴隶送到市场上卖掉,还有二、三白银币的收益,比白白打死划算多了。 张正恺目前还不知道其中因果,但他对小女孩无端生出了一种亲近,骤然间感觉到肩头有了某种责任。 人活着,总得有所寄托! 前世里,自己的胳膊拧不过富二代一根腿毛,带着遗憾离开了那个世界。既然再世为人,千万不能再留下太多的缺憾...... 于是,少年开口催了一句:“小沐沐,你先去吧,今天的活儿只怕不少。” “不着急,中午加把劲就成了,我与熊婶婶说了的。” 宁沐举起细细的小胳膊,用力挤着完全看不出来的肌肉,说道:“我是强壮又勤快的小沐沐,做事快!” “诶诶,强壮.......可不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 张正恺忍不住揉了揉小女子脑袋,道:“窈窕淑女、袅袅婷婷,那才是女孩子该有的风姿.” “哇塞......丑牛儿,你中邪了?竟能说出文绉绉的词来,那可是贵人主子的学问呐!不过.........好听。” 小女子又是一惊一诧,接着笑道:“我只知道,强壮是很厉害的词儿,还是二蛋、铁柱他们说的呐!” 宁沐口中的二蛋、铁柱,是外院种地、打柴,干重活的壮年男子,并非张家堡奴隶,只是在收割季节受雇于庄园管事,帮着干体力活的雇佣工。 对于这些农夫、猎户来说,谁更强壮当然是一件很重要,并且完全值得炫耀的事情。 可是一个含苞待放的女孩子,要是突然变得孔武粗壮,那会是什么样子........ 张正恺夸张的想象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牵动了他背脊上的伤口,不由的“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宁沐看得一脸心痛,无奈着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什么,浪少爷似乎越来越讨厌丑牛哥哥了,竟然下此死手?” 少年忍不住心头怒火,恨恨道:“他就是一只发狂的野猪,心情不好便要打人,我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嘘........小声点,这话要是传到少爷耳朵,只怕又要打你一顿。” 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教训起来:“平日里的闷头葫芦,终于开窍多说了两句,怎么就似变了个人?以后可要多学着一点。” 少年听得全身一震,难道.......小女子看出了什么端倪? 若是如此,如何应付那位可恶大少?更有精明干练的庄园周大管家.......还有就要回谷的堡主老爷.......... 的确.......这是件大事,无论言语还是动作,自己都要学着点、悠着点。闹不好,我张正恺会再次枉死在这异域世界。 幸亏小沐沐没再过细留意什么,只是说了一声:“堡主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没了浪少爷折腾,大家的日子会慢慢好过一些的。” “嗯嗯.......” 张正恺木讷点头,又不经意说了一句:“我还答应过,陪着小沐沐回家乡看看的呢。” 小女孩脸上顿时飘过一丝红晕,掩饰着狠命点头:“都会好起来的,我是快乐的小沐沐,丑牛哥哥也要快乐起来,好好活下去。” “丑牛儿不会死的,还要偷偷练武,有一天变成一个大武士。” 张正恺说出这话,也是怕自己性子真和那丑牛儿不符,有一天吓着了小沐沐,便先埋下一线伏笔。 “好......好!我就知道丑牛哥哥特别,会有出息的。” 小女子开心笑了起来,仿佛偷吃鲑鱼到嘴的小猫,趴着少年耳朵说道:“丑牛哥哥练武有成,有一天会比少爷厉害,比老爷都厉害。到了那时候,你就把少爷抓来,狠狠踢他的屁股。” 少年一愣,随之笑道:“怎么可能,这想法也太疯狂了吧?” 这孱弱的身板,这饥寒难熬的日子,更是偷学三年拳术毫无进展,怎么可能有机会像小沐沐说的那样,去踢二阶武士的屁股? 宁沐却十分严肃摇着头,说道:“一年不行,就练五年,五年不行,那就十年!丑牛哥哥只要用功,一定可以的。” “好,听你的!” 少年说着,胸膛一挺似乎豪迈:“有一天,定要狠狠踢那张琅的屁股。” 小女子跟着站起,跳起身子虚踢一脚,口中嚷着:“踢他的屁股!哈哈,哈哈.........” 第六章 魔煞摄魂令 夏末初秋的时节,十万大山中的落灵谷骤雨连连,气候闷燥。 每一年中元节,堡主老爷会雷打不动返回落灵谷,举行盛大的祭祖仪式。老爷回府之后,少堡主的猖狂跋扈自然得收敛许多。 因此,张琅得趁堡主张守业回家之前,没日没夜的吃喝玩乐,宛如末日狂欢,作最后的疯狂。 堡主大人不在家,而堡主夫人过世得早,纵是授权管理庄园事务的周大总管,以及落灵谷张氏宗亲长辈,又有谁会不识趣,敢去触少堡主的霉头,去管束张琅的行为? 毕竟,张家堡由张氏宗族嫡长子世袭,张琅作为张守业唯一子嗣,有一天就会成为张家堡当然的主人,执事长者们目前仗着堡主老爷的信任,可以无视少堡主的眼色,但不能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栽下荆棘。 所幸张琅对那可恶奴仆的死活懒得计较,外出鬼混几天后回府,得知丑牛儿竟然活着回来了,只感觉是白白捡到几百银币,吩咐外院管家将他分派到马厩做事去了。 张家堡驯养的是带有蛮兽血脉的山地角马,负重和脚力比普通的马匹出色得多,同样,它们也特别能吃。第一次上岗的恺子哥,整整忙碌了一早上,才陆续喂饱二十多匹膘肥肉满的家伙。 虽然不知下一次挨打受辱,会在哪一天再次降临,但日子总要继续下去。纵是活着谈不上任何尊严,只要不舍得死去,只要心存希望,就得咬紧牙关硬挺着。 然而,没有强大的力量改变命运,就只能被命运拖着走。 眼望着马槽中的饲料,都比自己平日食用的杂粮精细得多,而且还不敢偷吃一口。重生的少年感觉到,下等奴隶的命运真真是人不如一条狗(兽)啊...... 按理说,像主子少爷的专职奴仆,被贬做粗货也不会长久,可丑牛儿是张家堡有史以来,最不讨主人喜欢的一个专职仆人,其他一干家奴都预料,这小子再无出头之日了。 因此,几个奸狡的马夫看见张正恺走进马厩后,都理直气壮的跑了个干净,一齐偷懒去了。反正就算活干不完,最后被责罚的只会是那个倒霉蛋。 小沐沐送来的疗伤药丸,果然疗效非常,七天过去后,张正恺背部伤口便已结痂,周身疼痛消失,活动无碍了。 这一天喂完草料,苦逼少年已是饥肠辘辘,在马槽边咕咚咚灌了一肚子凉水,才感觉疲惫消退了些许。正自惬意,背脊蓦然一颤,仿佛又一次挨了那二世祖纨绔一剑,逝去少年的痛苦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居安思危........ 愰忽中,张正恺一屁股坐在马墩上,半天才清醒过来,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哆哆嗦嗦摸了摸贴身衣袋,拿出里面装着的扇形石片, “金手指啊,再不快快显灵,你家主人指不定哪天会横死在此了.........” 重生的少年轻轻摩挲古朴的石片,口中念念有词。 良久.......自无反应,少年忍不住仰天怒骂:“贼老天,干的什么混账事,将我送到这异世,为何贪污了本该恺子哥享受的穿越金手指?” 如此神神叨叨半天,少年似是气馁了,扬手就要将那石片扔去,终是心有不甘,怏怏的将石片收进内衣口袋。 不行,我张正恺不能坐以待毙,得行动起来,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嘛。 异世重生,固然没出现亮瞎眼的“金手指”,但恺子哥带来了二十多年人生记忆,带来了十几年寒窗所学知识,更有五年极限运动练就的娴熟技能,磨砺出的不屈意志。而且.......前一世本人还是写过《酒神传奇》之网文大咖,千字三百的稿酬,羡慕死了多少码字狗! 我张正恺.....一定要寻到面临绝境的应对办法,不可再一次将命丢了。 于是,马厩里的少年贼头贼脑的,偷偷做起了一些什么。 ........... 时间很快过去一个月,狼大少依旧沉浸在肉池酒酣、莺歌燕舞中,连他都不知道,堡主大人张守业已经悄悄回到了落灵谷。 张家堡庄园最里端,紧靠山壁修筑了一幢铁灰色古堡,方圆二十丈,高达十米,完全由重达数十吨的整块石料砌垒,与山壁融为一体。 这坐易守难攻的战斗堡垒,就是张家堡威名的最强倚仗。 此时此刻,铁灰石堡中心隐秘的议事厅内,宽松软榻上坐着一个威严长者。在他的下首,站着几个气宇轩昂的成年人,都是张家堡武道中坚骨干。 没有人知道,堡主大人召集众人在聊些什么,只有几个老爷最亲信的奴仆,在夜色来临的时候往古堡内送去了晚餐,并且为厅里油灯添置了大量的巨蜡焦油。 张家堡堡主张守业,虽然年过六十,身板依然是孔武有力。他穿着裁剪得体的士爵官服,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脸上爬满了不少皱纹,整个人却显得极具气势。 但堡主大人的气势,却在众人进来之后逐渐降低,随着夜幕降临,脸色更显出了一股颓败。 “灭族......灭族之灾啊!” 老人家双眼望天,无奈叹息:“普陀海上韩林岛.......甲申山下申公府,全被攻陷,申氏、韩氏两族未留下一个活口。接下来.......只怕轮到落灵谷张家堡了。” 一位穿着黑色直裰长衫的老者,坐在张守业左手边。他脑袋上有些秃顶,整个人看上去也不是很有精神,但搭在身边的一把宽大青铜阔剑,足以显示出老者有着不凡战力。 如果丑牛儿(张正恺)站在这里的话,他能一眼认出这位高阶斗士——庄园“迷糊总管”周半通,张家堡内院第二号人物,八星斗士的实力与老堡主并肩,但终日里却表现出一副没睡醒模样。 此刻的周大总管,早没了平日里昏昏欲睡的神情,面带忧色问道:“堡主大人,申、韩两家各自有上千人口,您怎么能断定他们全死光了?” 张守业的双肘支在面前长桌上,双手深深插进了灰白长发,语气中充满了恐慌:“魔煞摄魂令.......魔令一出,寸草不留!” “时隔五百年,魔煞摄魂令......再一次现世了?” 惊呼之声,传自另一位五旬老者,他是张家堡操持财物的主管丁开山。 此刻的丁某人,也不是平日文生打扮,换上了一身武士装束,在他身边同样放着一件高阶兵器,那是一把双刃战斧。 听到丁开山惊呼,老堡主的面目越发扭曲,仿佛再度经历了一次曾经看到的惨烈景象——— 都毁了! 不论是韩林岛之韩侯府,还是甲申山之申公府,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在废墟的中央,整整齐齐摆着上千具尸首,每具尸体上,插着一块标注数字的黝黑令牌,从一开始列数,最后的一个数字,就是韩府、申府本存的男丁数。 .......... 第七章 秘事 “魔煞摄魂令,真是那么恐怖吗?” 丁开山下首位置,站立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名叫吉鄂,是张家堡侍卫首领,其武士装扮倒没有任何突兀之处,斜斜搭在木桌边的一杆臂粗烂银长枪,是他惯用的兵器。 吉鄂毕竟年轻,听到几个老人一番对话,虽然也有些狐疑,但却觉得老堡主的状态,未免太过不堪了一些,便又问道:“便是那韩氏、申氏皆灭,与张家堡何干?堡主大人怎么就确定落灵谷张家堡,会遭到魔令攻伐?” “这是报复,这是诅咒........申、韩、张三族,同气连枝。既然韩氏、申氏尽遭“魔煞摄魂令”涂炭,张氏一脉如何能幸免?” 苍老而嘶哑的声音,是丑牛儿都不怎么熟悉的一位灰衣老叟在说话。 这是张家堡庄园内院中的一个不显眼老花工,看上去是个耄耋老人,其真实身份是张守业嫡亲九叔,达到了九星斗士的高武阶位,一直暗中保护着张家堡族人的安全。 老花工略有些嘶哑的声音,慢慢说着:“吉鄂,你不清楚三大家族的来历,更不知“魔煞摄魂令”之恐怖,自然无法预料即将来袭的血雨腥风。五百年前,张氏一脉先祖愿意放弃公侯爵位,迁入落灵谷休养生息,就是想要逃过这一劫!” 灰衣老叟朝天叹息一声:“也不知老天爷能否垂怜,让张家堡逃脱这一轮噩难啊?” “不论如何,都得早些做出应对。” 庄园总管周半通此刻再没半分迷糊,而是眼眸精利,沉声分说:“便是魔令现世,你我俱全丧命,也不能让那些魔崽子轻易得手,总要赚他一两个大家伙垫背。” “要不........堡主大人即刻广发英雄帖,召集十万大山武道同盟,齐聚张家堡议事,商讨如何应对逆魔来袭?” 另一武士装扮的年轻人,吉鄂的副手科威说了一句。 “没有用的,修为未达到“斗尊”境界,来了也是徒增死伤。” 老堡主抬手指了指北方,低声说话,似乎怕被谁偷听:“魔煞摄魂令,来自“铁壁”之北。你们也知铁壁长城的规矩,天朝在册武者修为步入“斗尊”行列,必须前往铁壁服役十年。但去了铁壁又有几人能全身而退?这也是张家堡百年来,无有人突破“斗尊”瓶颈的最大原因。” 科威又问了一句:“堡主大人的意思是,魔令出动是刻意针对申、韩、张三家行动?” “有些天朝隐秘,老夫今日便说开了!” 张守业吞咽了一口气息,稳定不安的心绪,接着说道:“千年前,张家,还有申家、韩家三族先祖,追随华胥天王征伐天下,驱逐魔族于冥北,安抚中原成大一统,华胥天王铸九鼎分封九州,从此建立华胥王朝。三族虽然战功赫赫,亦遵循异姓不封王之古训,得封公侯爵位,才有了韩林岛韩侯府,甲申山申公府、云安城大将军府。 华胥王朝立国之初,冥北魔族残余不甘失败,持“魔灵摄魂令”于九州四处突袭,试图夺取圣鼎复国,后经天朝卫队强势灭杀,五百年前终于销声匿迹。 那一场灭魔大战,大将军府死伤最为惨重,家族子孙几近陨灭,为保张氏血脉不息,这才分出一支亲族迁徙到落灵谷,筹建了张家堡,实在是为更多的繁衍血脉嫡嗣。” “魔灵摄魂令这一次死灰复燃,针对相对弱小的三姓灭族,一为掠夺蚕食天朝气运,二是要夺取镇国重器。公侯三族虽未分封圣鼎,亦存石箓圣器,想来是那魔逆急切得手的目标。” 灰袍老朽又解释了一番,接着仰天长叹:“先祖啊,当初你们的选择,真是对的么?” “王城大将军府实力雄厚,魔崽子是不敢去的,落灵谷张家堡从来没隐匿宗姓,必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老堡主又道:“魔令所图,乃张氏血脉,诸位也不必陷入无端涂炭,这就带着家人离去吧。” “守业.......你也该早做打算,带上精壮族人速速出山,到王城大将军府寻亲避难去。” 灰衣老人咳嗽一声,淡淡说话:“老叔行将就木,再活不了几天的,就留下来会一会那群逆魔,总得拉上几十人陪葬。” “此路......行不通的!” 张守业摇了摇头:“关外魔崽子战力强悍,手段诡秘万千,岂能容张氏众人远行万里?更何况,吾名“守业”便得守着张家堡祖业,纵死而无憾。若是不战而逃,岂不有辱父辈特意取名?” “哈哈哈.......” “迷糊总管”周半通一声畅笑,豪气万丈:“守业兄,甲子前老夫曾相邀于你,要同去铁壁走一遭,却被你断然拒绝,竟而荒废武道修为半辈子。现如今魔崽子送死上门,你说老周会走吗?” 吉鄂、科威两个青年武者,都已跨入星阶斗士行列,本自血气方刚,哪里愿不战而逃,亦昂声喊道:“我等身为男儿,深受堡主大恩多年,岂能贪生怕死,做那陷大义而不顾之佞人?” 丁开山亦喝道:“丁某人誓与堡主共进退,虽死无憾!” 周半通却是老成说了一句:“我等便是决死一战,堡主大人也要早早谋划。覆巢之下也得留下复兴种子,张家堡不可人人都绝嗣无后的!” “守业......多谢诸君同心,若能逃过此番劫难,落灵谷南隅千百山头,与诸位平分治之。” 老堡主站起身来,环抱四揖,接着冷森发话:“传令张家堡卫队,通传张氏嫡族男丁,全部进入一级战斗状态。外松内紧,随时应战来袭的逆魔余孽。” 众人得令,走出了古堡各自行事,老堡主这才想到自己的唯一子嗣,脑袋顿时肿胀得更大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可那高楼下遮荫的小树,实在是太脆弱,太不成气候了! 作为一名严格的慈父,张守业一直致力将张琅培养成一名合格的战士,一个有能力掌控张家堡的接班人。可在这生死存亡关头,他才感觉到那二世祖竟是如此的不堪,根本无法担当任何重托。 .......... 第八章 萧墙祸起 接下来的日子,落灵谷南隅依旧风平浪静,但张家堡内景象却是反常,哪有中元祭祖前夕该有的闹热? 如丑牛儿这等身份的下等奴仆,没有谁告诉他们出了什么状况。即便如此,庄园里气氛的种种压抑,也让人感受到今年的仲秋,与往年很是不同了。 这种郁闷气息,张正恺感应的很是切实,但他也无法考虑太多。他知道,唯有将自己受伤的身体,快速恢复到最佳状态,才是应对一切变故的根本。 小沐沐时而送来一点带着荤腥的饭食,偶尔还带着一枚用以疗伤的药丸。于是,喂马、吃饭、无人之夜偷练“裂石拳”,成了重生少年每一天的生活日程。 疗伤药丸效果委实不错,“裂石拳”也是助力非常,十几天过去,张正恺背部深厚的创口终于完全愈合,因剑锋震荡而裂损的背夹肋骨,都恢复如初了。 又经过一个多月勤苦不辍炼习拳术,重生的少年感觉到——身体四肢力量,比过去增加了不少,连体态动作都敏捷了许多。这或者是自己比那丑牛儿天性聪慧,又懂得思考琢磨,举一反三的结果吧。 只是可惜,贴身藏着的那块扇形石片,无论用什么办法,依然毫无动静,却又舍不得随意扔了。 在这段日子里,少堡主张琅似乎忘记了那个可恶奴仆的存在,一直没再使唤过张正恺,也没有对他的生活状况过问半句。或许就如小沐沐隐约感觉的一般,大少爷在自己都毫无所觉的内心深处,竟然对一个苦逼奴仆有所忌惮? 不过,就算是张琅想要刻意遗忘,但却总会有些事情,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重生的少年。 ........... 夜深,一轮圆月高挂,睡梦中的张正恺莫名感觉到某种滔天危机,猛然间惊醒过来。 并非他有什么超强的第六感,抑或是无法言说的超人天赋,是因为自幼伺候着恶少主子的奴隶少年,养成了一种警觉习惯。 曾经,纨绔二世祖外出游乐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府,回来的第一时间,丑牛儿必须穿戴整齐出现在他面前。不然的话,张琅就会发疯,而迎接苦命奴仆的,是一轮残酷无情的殴打。 张正恺醒来之后,也不知道张家堡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清晰听到庄园外围传来多人的惨叫以及喊杀声。 变天了...... 有人杀进了张家堡? 重生的少年第一反应不是要弄清祸乱的原因,而是匆匆捞起随身兽皮袋,冲向内院南角的一排矮房子。 那里——是小沐沐一帮女奴的生活区,平日里男性的奴仆可不敢走近此处,但现在情势危急,张正恺也顾不得什么了。 而在张家堡庄园内院,睡得正香的张琅也被吼叫嘶声吵醒,下意识的就要破口大骂,不过等他看清楚闯进屋子的人,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平日里昏昏欲睡的“迷糊总管”周半通,此刻是一身武者打扮,手持兵刃,身穿盔甲,向一脸懵比的少堡主大喊着:“琅少爷,快起床跟我走。” 张琅看着周大总管装束,整个人又是一呆,再加上对方身体迸发出的强大斗士气息,更是让这位一直都把周半通当成瞌睡虫的二世祖,险些惊掉了下巴。 见张琅还是一脸迷糊,周半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喝道:“没时间解释,走!” 就在这时,护卫首领吉鄂也赶了过来,跟在他身后还有十几名高阶武士,都是张家堡多年的忠心铁卫。此刻,吉鄂一贯平稳的声音,也露出了几丝焦急:“怎么还在磨蹭?快走!” 周半通不再啰嗦,一把拉起那傻逼二世祖,跟在吉鄂和几个武士身后,朝着庄园南门冲杀过去。 路途暂时平安,尚无敌袭警情,周半通趁着这空档问道:“吉统领,情况怎么样?” “来犯之敌强悍无比,已经攻进了庄园外院,科威正组织五十名侍卫着手抵抗,其他人在坚守铁灰堡垒。对方太强大了,最差的都是初阶斗士战力,张家堡失守是迟早的事。” “庄园失守?!” 听了吉鄂的话,张琅大声怪叫起来:“怎么可能?落灵谷内谁有这等狗胆!” 周半通怒声喝道:“少爷,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们几个人的任务,是带着你逃出十万大山,不要再添乱了。” 八星斗士一声怒喝,震得张琅脑袋嗡嗡作响,尽管眼中的一切他都觉得无法理喻,但他意识到周大管家绝非是危言耸听,乖乖听话才是最佳选择。 ........... 穿过庄园外院南门,张正恺凭着对庄园环境熟悉的优势,竭力避开人多的大道,终于进得内院,接近了小沐沐居地所在。 一路上,他看见庄园内景象惨烈,左一堆、右一垄满地尸体,张家堡侍卫组织的小股抵抗,只怕等不上片刻工夫,就会被来犯的强敌瞬间灭杀。 终于,他听到了一个惊恐而又熟悉的声音:“丑牛儿......我在这里!” 张正恺朝着声音来源奔跑过去,只见数十名妇孺出了矮房院子,被人组织到了一起,十几名堡主府侍卫呵斥着她们,其中一个人正用力推着小沐沐,让她回到队列中去。 张正恺欣喜若狂,快步飞冲,边跑边喊:“小沐沐......我来了!” 然而,迎来他的是一条冷飕飕铁矛枪头,并有侍卫副统领科威的怒斥:“下贱的奴隶,你是个带把儿的种吗?这时候逃命得靠自己,钻进女人堆里来算个什么事儿?” 张正恺很想告诉这位高大的侍卫,自己只是想跟小沐沐说几句话,或者告个别。 他没想过带着宁沐一起逃跑,因为张正恺看到一路境况之后,心头十分确定,小沐沐跟着庄园侍卫在一起,肯定要比跟着自己安全得多。 但眼下的情势,哪还容许他多说废话? 白晃晃的矛头在半空画弧,若是自己再敢走近,只怕立马就会人头落地。无奈之中,张正恺冲着小沐沐摆了摆手,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时,宁沐用力挥着手,扔过来一件白色物件,同时大声喊着:“丑牛哥哥,好好活下去,活着来找小沐沐!” 张正恺抬手接住,摊开掌心可见一个雪花状挂饰,那是小沐沐一直佩戴在胸前的饰品,还带着她淡淡的体香。 紧握着手中挂饰,张正恺无奈跺了跺脚,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速跑去,因为他听到张琅的哭嚎叫骂声,从前方传了过来.......... 第九章 倾刻蝼蚁 张家堡庄园内院范围不大,战事却是惨烈......... 张正恺匍匐于黑暗之中,目睹一队队黑衣杀手如从天降,手持黑刃短匕对遇到的男丁突袭厮杀,战争在无声中展开,收割人命不问青红皂白。 若不是张正恺两世为人,算起来几近四十年的人生历程,此刻面对那无情的杀戮,眼见满地东倒西歪的尸体,凭着丑牛儿那孱弱的心理,神经或许早已绷断,哪里还有劲儿奔命! 重生少年凭着路熟的优势,在黑暗中穿行,所幸肌体已然调整到最佳状况,身形也是敏捷,终于循声找到了那支队伍,一支战力很强的队伍! 少堡主张琅,就被那队人马簇拥其中,于是,张正恺看到了一丝生存希望,高喊道:“少爷.......” 他知道,整个张家堡此刻混乱状况中,最可能活下来的是少堡主张琅。即便是堡主老爷自身罹难,也得保护这个纨绔二世祖,落灵谷陈氏唯一的嫡脉独苗。 “下贱的杂种,这时候倒惦记上了主子,你怎么还没死?便是跟着本少爷,那条贱命也保不住的。” 张琅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向少年奴仆的眼眸,依然是那般的憎恶,恨恨吐了一句。 这不经意的言语,彻底流露出恶少之本心,也让张正恺的心境降到了冰点。若非如此,穿越重生的少年心头,此刻不会对之杀意滔天,或许未来的一切,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改写。 而带队保护张琅的“迷糊总管”周半通,看到有人高喊少爷,也知道那是张琅的专职奴仆,倒觉得这小子还算忠心可嘉,因此挥了挥手,任由张正恺缀在队伍最后面。 张正恺没敢太过靠近张琅,他怕对方弄出什么无聊的状况,导致自己被这支最有可能逃生的队伍抛弃。 不过他实在是多虑了,从天堂跌到地狱的张家堡少主,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他甚至一度还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就算此时张正恺站在他面前,浑浑噩噩的张琅只怕都认不出人来。 张琅的思维此刻已是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被一众侍卫拖拽着前进。而异世重生的少年奴隶,此刻终于见识到了武道强者的实力。 周半通那把看起来迟钝至极的巨剑,每剑挥出都会把阻挡战队的黑魔士兵一劈两半,士兵们身上的盔甲,在八星斗士强大斗力的切割下,仿佛变成纸糊一般。 跟进拼杀的侍卫统领吉鄂,亦是凶猛异常,烂银长枪喷发出一串串火球,突兀出现在黑魔士兵队伍中央,还没等到对手反应过来,无数的火球瞬间便爆裂开来。 身处火球附近的黑魔士兵,刹那间就被炸的血肉模糊,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便已一命呜呼。 太厉害了........ 血肉横飞的战斗场面,非但没有让张正恺觉得不可承受,反倒让他热血沸腾,心头暗暗呼唤:终有一日,我张正恺也会成为这样的强者! 可惜他并不知道,周半通与吉鄂二人,仅仅是八星、五星斗士,在天胥大陆高武世界,这样的战士多如牛毛,唯有勘破星阶大关,晋阶到“斗尊”行列,才会被人尊称为强者。 比如张家堡修为实力最强的老花工——堡主大人的亲九叔,仅仅是九星斗士,至今尚未摸到尊者的门槛,因此也难以逃脱此番劫难。 ………… 对于等待与情人见面的少男少女来说,半个时辰可算漫长,但对于攻陷超过百人固守的张家堡铁灰堡垒,半个时辰真是足够短暂。 依旧是在那铁灰色的石砌壁垒内部,隐秘的议事厅中,牛臂巨烛释放的光辉依然明耀,照着一个高大的黑色斗篷,投下长长的影子,一把霜白长匕散着森冷的寒光,让那道黑影宛若冥府修罗。 在那黑影笼盖的地面,躺着气息全无的张家堡主人——堡主张守业。他身边倒下的是那位耄耋老花工,落灵谷张氏一脉战力最强的九星斗士。 黑影修罗收起血迹不沾的匕首,自言自语道:“人族啊,如此脆弱的生灵,竟然也能修炼得如此强悍,有点意思。” 斗篷散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颊,原本整洁无比的黑色长袍,也多出了几个破洞。虽然占据着种族和武道境界的优势,但攻破铁灰堡垒,迎击两名殊死的高阶斗士,对他而言并不轻松。 又一团黑雾缓缓出现,一个同样脸色苍白的男子,在黑影面前单膝跪倒:“尊敬的黑煞魔尊,外面战局已经接近了尾声。” “唔……结束了吗?把这两具尸体也抬出去,仔细安放成排,不可乱了长幼次序。” 黑影轻轻拢起面罩,一双尖瘦的手掌宛若鸟爪,动作非常精细,而后缓步踱出。 “魔尊大人,反抗者已经全部杀死,有两批人想要逃窜,一批全是孱弱妇孺,已经被我们阻击抓回。另一伙人的实力超出了我们预想,从南门突围成功。” 一个手拿长枪,全身都笼罩在白色盔甲下的魔族兵将,向黑色斗篷汇报战果。 黑色斗篷里传来雄浑的男声:“真是废物,逃走了多少人?” 白盔兵将听出了这位大人明显有些不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报告黑煞魔尊,约........约有二十人左右。” 黑影冷哼一声道:“男丁........包括孕妇,全部杀掉,其他妇孺送上战戟带回,仔细清理一番,整个庄园不准留下半个活口。传令米卡团长,让他带领第三团追击逃亡者,如果再出什么问题,我会给他一段终身难忘的美妙享受。” 白盔兵将听得冷汗直流,嘴里连声回答:“是.........魔尊大人,我马上就去传令。” 虽然嘴里答应着,白盔兵将还是犹豫了一下,临行前说了一句话:“魔尊大人,被抓获的妇孺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似乎与我魔族气息相近。” “嗯?” 眼前的家伙磨磨蹭蹭,让黑影有些不悦,但他知道对方必然是有了极为重大的意外发现,不然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啰嗦,意欲邀功请赏。 “带过来看看。” 黑色斗篷淡淡的答了一句。 然而,当他一眼看到那个黑发卷曲的褐瞳女孩,竟然抑制不了情绪的激动,身体不自在的抖了一下,嘴里神经质一般的不停低语:“玄阴截脉!太神奇了......人族之躯,怎么可能拥有如此高贵的魔族灵脉?” ........... 第十章 突围 张家堡主的竭力死战,更有老花工突显九星斗士战力的舍命一击,使得原计划轻易斩杀张守业的黑煞魔尊,受到了意外的重创,暂时失去了作战能力。 而张守业前期的精密筹划,也让黑魔战队在同样使用全面围歼战术之时,被周半通等人强行突破了一个缺口。 付出六名星阶斗士的生命代价后,一支队伍成功冲出了庄园南大门,在周大总管的带领下迅速转东,朝着山地密林钻了进去。 直到此刻,张琅才清醒了一些,似乎明白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既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 但半夜之间家破人亡的巨大变故,给这位纨绔二世祖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冲击,他虽然不需要再靠人拖拽,也能跟上众人脚步,但整个人却仿若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逃命队伍宛若无头苍蝇,沿着山地密林急速行军,很快穿行了百里路程。 一干武者看似四处乱撞、漫无目的,但随着周半通几次指挥着急转迂回,竟然将身后黑魔战士甩的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再没听到追兵的马蹄声和吆喝声了。 日头三竿,天色已经大亮。 重生的少年依旧缀在队伍最后面,他紧皱着眉头,脑海里蓦然响起一个声音,随即低下脑袋苦苦思索,最后心地一横,做出了一个狠命决定。 艳阳高照时分,山林里却是阴翳微凉,饥渴体乏的逃命队伍穿过一片针叶林,欣喜的望见一所极为残破的小木屋。 在木屋门口,守着一直未露面的张家财物主管丁开山,手持双刃战斧,神色不宁。 “可有敌踪?” 周半通神情严肃,简洁发问。 丁开山回话:“安全。” “好!周某总算不负堡主重托。” 周半桶嘟囔了一句,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木屋前面,喊道:“大家就地休息,喝水、进食,一炷香后离开这里。” “离开......没有车,没有马,如何走出十万大山?而且,我爹还没来呢!” 傻逼二世祖终于清醒过来,心头竟然惦记起老爹的安危了。 听到此话,丁开山也想到了凶多吉少的老兄弟,忍不住说了一句:“丁某任务已完,这就带人返转接应堡主大人。” 周半通摇了摇头,拍了拍丁开山肩膀,道:“老伙计,我们的重任是保护少堡主,送他安全到达云安城,不能半途再出差错。” 这般说着,平日一直迷糊的大总管抚摸着满是血迹碎肉的巨剑,神色豪情万丈:“放心,你我当年跟随守业兄在十万大山里大杀四方,那群魔崽子毛还没长齐呢!不必担心堡主安危,他一定能平安逃生。” “桀桀........告诉你们一个美妙的消息,张守业已经授首殒命,尔等也没人能逃出魔尊掌心!”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山林半空突兀响起,回荡在每个人耳朵里,如同平地惊雷炸开。 “不可能!” 周半通失声叫道,巨剑朝天一指,瞬间站起身来。 随着这声惊呼,四十多名身穿黝黑轻甲,骑着山地角马的黑魔战士,在一位白盔魔将带领下,宛若从天而降,将残破木屋团团围住。 白盔魔将高举战矛,口中念念有词:“摩尼上谕:凡信他的子民,则无所不能!对于黑魔千年血仇,片甲不留,杀.........” 遽然出现的四十多名黑魔战士,没一人是庸手,为首的白盔魔将竟是一位九星斗士,而他身边的两名副手,也分别有着六、七星斗士战力,其他战士的实力,清一色在三星斗士之上。 “麻辣块块的.......这次好像玩的太大了,今日只怕小命难保啦!” 张正恺心头不禁有些暗自后悔,身形微动,溜到张琅的身后。 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二世祖会怎样对待自己,想要活命,紧跟少堡主是目前最佳选择。 “该死!” 周大总管眉头紧蹙,仔细看着黑压压的包围圈,望着那个实力比自己更强的追杀者,知道今日难逃一劫。 “你带少爷先走,丁某撑着!” 丁开山大喝一声,手提双刃战斧,直接冲向那个白盔魔将。 “杀......” 侍卫统领吉鄂长枪一指,率领二十名亲卫四面散开,迎击围上来的黑魔战士。 “不知死活!” 白盔魔将冷哼一声,他根本没把丁开山放在眼里,一个七阶初成的斗士竟敢挡住自己的矛头,这不是活腻了么? 黑线如丝,魔将一矛刺出,闪电般刺向丁开山胸口。 丁开山微微侧了侧身,长矛略微偏差了少许,刺在他的右臂上,鲜血如注。 闷哼声中,丁某人自知命不久矣,他躲开白盔魔将的致命一击,并不是怕死,而是想死的稍晚一点,真的只需要一点就好。 就在那柄长矛拔出的瞬间,只见丁开山步伐不退反而前冲,口中大喝一声:“爆.......” “元血爆”斗技,是星阶斗士以命换命的决绝一击,借鉴上古邪术“天魔解体大法”,杀伤力极强。 这生命的最后迸裂,包含了修炼者终身修为,将之无形放大而爆炸,以之杀死高阶敌人。而自爆的结果,不仅肉体消散无踪,就连三魂七魄,也会被彻底炸成碎片。 从此以后,哪怕是在冥界地府,都再不会有这个人的灵魂存在。 可见施展出“元血爆”,丁开山下定了多大决心,也不知他承受了张家堡多大恩惠,竟然以这种结果予以报答。 面对如此凶悍的斗士自爆,白盔魔将纵然修为更高,也不敢硬抗,身形一扭飞身回退,口中不忘大呼:“退.......所有人迅速后退!” 木屋两侧,张家堡侍卫倒下了五六人,统领吉鄂被六人围攻,一条胳膊已被卸下依然酣斗不止,口中大呼:“大总管先走。” 就在这时,丁开山身处之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以他为中心的百米范围内,一切存在都化为了虚无。 树木杂草化为了灰烬,山岭石头被炸成了齑粉,没有及时撤退的黑魔战士,亦被轰成了碎末。 那些勉强撤出了爆炸范围的黑魔士兵,尽管有着魔力防御,依旧被爆炸带来的冲击波撞的东倒西歪,口吐鲜血。唯有最先后退,实力最强的白盔魔将,没有受到伤害。 “老伙计!” 周半通大叫一声,心头已然滴血。 数十年相识相知,数十年的并肩战斗,生死相依的老朋友死在自己眼前,而且使用的是那种最彻底的消亡手段,让他如何能不癫狂? 但自己身负重托,更不能让战友的鲜血白流! 万难之中,周半通跺了跺脚,对吉鄂吼道:“拼死坚持十息时间。” 言罢,他一左一右提起瑟瑟发抖的张琅,还有满脸惊诧的少年奴仆,飞身冲进破败木屋。 .............. 第十一章 逃出生天 双眼一个恍惚,张正恺仿佛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当周半通将他随手扔出,又看见自己身侧的少堡主张琅,他才明白眼前的景象,乃是破败小木屋内的建制。 这里是一个长宽十丈的封闭院落,小院内的陈设和四周房屋显得有些破旧。落入少年眼中的空间范围不大,却是自成一体,绝对有别于木屋外的山峦密林。 院内地面以白玉铺成,一间三尺塌台呈现黝黑暗光,其上六根三丈高的圆石大柱竖立,石柱上镌刻着各种古怪的神秘符文。 张正恺被周半通扔出之后,直接站在六根圆柱当间,身边瘫软着二世祖少爷,双目呆滞,气息不稳,似乎惊吓过度所致。 “少堡主,此时还不醒悟,对得住为你拼命的众多张家堡铁卫吗?” 大总管语气急促,开言便是怒声呵斥,让那傻逼二世祖终于站起身来。 “老周......今后也不能赔在你身边了,望少爷自重、自强!” 大总管说着,扔进来一个小小黑色袋子,说道:“这座传送法阵,乃是千年前天朝开国应军备建造,须得以仙晶驱动,非张家堡根基动摇不得开启。少爷这就离开十万大山,寻到天朝京都云安城去,进“大将军府”求得庇护。” “云安城,大将军府......” 要命的时刻,张琅的脑子终于有所惊醒,喊道:“大总管快快进来,我们一起离去。” “少堡主路上有个奴仆服侍,足矣!老周走不了的,我得随后毁掉这法阵,那些魔崽子才无法追寻到你们踪迹。” 周半通望着张琅手中黑色小袋,神色哀伤:“储物袋内有老爷留下的信物,到了王城大将军府,只需出示那件物件,他们会明白少爷的身份。少爷若能努力修炼,他日成为了真正武道强者,记得给我们这些老骨头报仇!” 这时刻,张琅似乎脑袋突然开窍了,问了一声:“毁我张家堡的仇家,到底是谁?” “魔煞摄魂令......” 周半通话音未落,却见白光一闪,那个九星白盔魔将冲进了院落,厉声狞笑:“嘿嘿嘿......既然知道魔煞摄魂令,尔等还跑到掉吗?” “少爷快走吧!” 周半通大惊,指尖光芒瞬动,迅疾结出一个手印,打出一块晶莹石头,随着光芒散开,六根圆柱上神秘符文继而忽闪,蹿出五色光华,相联汇聚冲向半空。 雷电火石之间,周半通身形不敢半分停顿,朝着白盔魔将合身扑上,口里狂喝:“爆......” 刹那间,张正恺只感觉到一种无形重压陡然降临,仿佛巨石碾轧,直叫人筋骨欲断,呼吸窒息,紧接着风声呼啸,天旋地转......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仿佛只是霎那间的芳华,所有的喧嚣突然一静,眼前的景象已经迥然有异。 脑海里依然是浑噩不宁,周身的剧痛仿佛剥皮剜骨,但张正恺心里明白,此刻自身只怕已经远在十万大山万里之外了。 “空间传送”这等配置,张正恺虽是第一次见到,对之却毫不惊奇。 前一世,凯子哥身为某大咖“神文网站”仆街码字狗,无数次将“传送法阵”描写得如梦似幻。穿越来到这高武世界,有幸体验法阵的神奇,似乎没有前世乘坐的“波音999”、“高铁340”,高、大、上啊! 最起码那感觉实在要命......头晕想呕、浑浑噩噩......身躯里外剧痛难忍...... 终于,剥皮剜骨般的痛楚减弱了许多,思绪也慢慢清晰起来。 张正恺举目四顾,发现身处一个山洞之中,脚底依然暗光闪烁,四面同样是玉石铺地,和破败小屋内法阵一模一样,只是显得有些斑驳陈旧。 不远处,射进来一线光亮,却是微弱,那里有一个洞口,照进来洞外的夜色。再扭头一看,却见张琅趴在地面,身形踉跄,惊恐万状。 “逃出来了!” 张正恺叹息一声,自兽皮袋取出一个火褶子点燃,四周渐渐明亮起来,才喊了一声:“少爷.......” “唔唔......这是哪里?” 张琅体质更强,应该恢复得快一些,可惜心境太差,突遇巨变竟是六神无主,只知道凶狠狠大嚷:“大总管呢?我爹怎么还没过来?” “堡主老爷已经死了,周大总管......只怕也死了。” 张正恺清晰记得逃跑时发生的一切,记得白盔魔将围攻小木屋时的发话,记得周大总管奋不顾身扑向敌人,口中怒吼:爆....... “狗杂碎,你胡说什么?” 纨绔二世祖一把推开张正恺,他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点一般,大声吼道:“下贱的奴隶,你竟敢诅咒我爹爹死了。” 不得不说,这个傻瓜的思维真够独特。 遭遇灭顶大难之后,他没有为家族毁灭而悲戚,没有为周半通、丁开山,以及众多张家侍卫的死亡而哀恸。脑袋里唯一担心的,是担心自己老爹死了从此失去强大的依靠,不再拥有巨额的财富,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过上为所欲为、扬武扬威的生活。 张正恺稳稳站住脚跟,投去的眼光不再木讷,而是平静中带着不屑,冷声低喝:“少爷,攻击张家堡的敌人有多么强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为防万一追兵杀来,首先要毁掉这个传送祭坛。” 提起那些强悍的黑魔战士,张琅依然寒噤未消,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纨绔二世祖,终于放下了架子,问:“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少爷身为入阶武士,手头有着千斤力气,掀倒几根石柱应该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不用少年奴隶再指挥什么,张琅突然似打鸡血了一般,冲上去抱着一根尚在发光的铭文石柱,死命的摇晃起来。 果然...... 人到了要命的时候,会变得乖巧,变得力量无穷! 张正恺暗叹一声,只见剧烈的摇晃中,石柱暗光竟自泯灭,虽未被张琅连根拔起,却也斜斜的歪倒在一边了。 待到六根石柱全被摇歪,铭文暗光完全消失,张琅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对张正恺呵斥什么,也没让其上来帮忙。 张琅显然知道,这个可恶奴仆的体质,相比自身二阶武士修为,力量差距实在是太远了。 ........... 第十二章 NZND 一夜未眠! 无论是心思剔透的张正恺,还是失魂落魄的张琅,这一夜又怎么敢入睡? 也不知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又害怕传送祭坛上突然钻出几个黑魔兵将,二人守在歪倒的祭坛边,睁着两双血红的眼珠,一直熬到了天亮。 当明耀的天光从洞口射进,不曾见到有黑魔兵将追杀过来,张正恺才心思初定,试探着说道:“少堡主,我们出去看看,这是到了哪儿?” 毕竟,张琅有着二阶武士战力,如今算是身为奴仆的张正恺最大倚仗。 唉......NZND,自己力不如人,技不如人,不能作死啊! “下贱的东西......还想与主子并肩同行吗?还不快快在前面探路。” 傻逼二世祖经历了家园突变,似乎变得聪明了一些,手持着平日装门面的锋刃灵剑,身子却缩在少年奴隶的后边。 “嗯!” 张正恺答了一声,亦是小心翼翼,顺着洞口光亮慢慢走出去。 下一刻,呈现在眼中的天地,却让二人瞬间傻了眼儿。 这......哪里是什么山外城池,分明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孤零零小岛啊! 马勒戈壁...... 只怕是因为周大总管自爆毁去传送法阵,让传送方向与路程出现偏差,将二人传送到陆外海域孤岛上了! 不管如何,总算保下了一条命,总算走出了十万大山,重生的少年感觉是非常幸运,可那纨绔二世祖脸上的表情,那可是一个绝望啰...... 小岛不大,张正恺站在洞口一眼望去,就将整个岛屿的概貌尽收于眼底。 这里是海面上突兀而起的一座半大礁岛,方圆十里不到,岛上遍布着嶙峋礁石,除了十几棵大树、巴掌大的草木植被,再无任何生灵痕迹。 礁岛最高处离海面大约百米,仿佛一尖秃顶山崖,陡峭石壁直落于海浪之中,张正恺二人所处一侧,地势还算平坦,一路斜坡延伸于海边沙滩上。 “这如何是好?周半通那个老王八,尽搞些迷糊事,将本少爷送到这光秃秃的孤岛上,是要活活饿死我吗?” 眼望着波涛汹涌的无边大海,自幼宛若笼养金丝雀的张家堡少主,失神哀嚎起来。 张正恺压抑着心头情绪,冷静走上小岛高处,根据初升日头找准方向,这才发现岛屿处在大陆南边,举头北望万里之遥,远远可见山峰耸立,连绵成片,似乎就是十万大山所在。 海上孤岛距离大陆如此之远,凭着自己微弱本事,又无船舟可依,如何能回得去? 一下子,重生的少年也是头大了,片刻才冷静下来,向着张琅说话:“若能找到淡水,我可以保证少爷活下去,等来路过海船求救。” 此时此刻,他对张琅的憎恶似乎减轻了一些,曾经的必杀之心都在逐渐削弱,更多的情绪表现出对这个落魄少爷的可怜。 是的,那家伙此刻就是可怜! 纵然其曾经高高在上,甚至骨子里时刻想要害自己性命,但张琅真是死了,小岛上只剩自己孤独一人,也是寂寞啊!更何况,凯子哥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品性。 张琅似乎也变得乖巧了一些,没再支派奴仆,而是自己捏紧锋利长剑,向小岛高处秃崖一路搜寻上去。 当然,张正恺也没有闲着,他首先搬来几块巨大礁石,将洞口死死堵上,而后从随身携带的兽皮袋中,取出了一些物件,里面有麻绳火石,还有一爿平底铜锅,以及铁钉、铁钩之类器具。 几件不显眼的铁条,被少年很快组装成了一个专用捕鱼的细梭,这来自于前世“极限运动”掌握的野地生存技巧,以及重生月余以来做好的充分准备。 下到海边,张正恺很快挑起一条二尺大鱼,知道自己在这孤僻小岛上不会饿死了。 可惜此时此地,身边还有一个讨厌的傻逼二世祖,那家伙心中永远当自己是个低贱奴仆,而其二阶武士战力,也是张正恺目前无法撼动的一座大山。 而且,那家伙运气不错,在礁岛秃崖上一株大树根部,找到一凹坑洼,其中积聚着天降雨水,数量不多但并无咸涩苦味。 于是,小小孤岛上,仅仅两个活人的世界,又出现了阶级,又展现出强者为尊的规则。 无庸置疑,张家堡少主发出了一道命令,下贱奴隶必须每天给主子提供足够的食物,才能享受半捧淡水的饮用资格。 张正恺没有反抗,也没多说什么。 他知道,即便岛上没有淡水,自己也得吞下苦涩海水......活下去! 日子,在枯燥的海风中慢慢流逝...... 深秋的季节来临,海面上气温还不曾有半分寒意,孤岛海面四方,依然没有盼来一艘路过的海船。 这些时日,虽然是少年奴仆一直伺候着少堡主的生活起居,但他的神色没再刻意保持曾经的矜持,也没有表现出一个奴隶应有的卑微。 而且,那平静如水的可恶眼眸、那不屑一顾的目光神色,宛若一把利刀让身为主子的张琅,虐心抓狂!在那投来的眸光中,张琅看懂了某种含义所在。 这个下贱的奴仆,望向自己主子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废物........ 尽管张琅在一路逃亡的过程中,的确表现得像一个废物,但他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要比一个家生子奴隶卑微。更何况这次逃亡之旅,是他一生中最为耻辱不堪的经历,只要看到少年奴仆存在,他就会想起这次经历,想起这些痛苦。 若不是孤岛之上仅仅只有两个活人,张琅只怕会随时随地动手,杀了这个该死的家奴。 不能杀,自然也不可放纵! 某一天,少堡主悍然下令,停止了奴仆饮用淡水的资格。 张正恺依然没有反抗,也没多说什么,每天给张琅熬煮的鱼汤,还是依时送上。 平静......不置可否...... 而且,那送饭的过程,宛若施舍...... 时日没过去几天,枯燥烦闷的纨绔二世祖,终于暴跳如雷,甚至有些丧心病狂了。 第一次,张琅挥手打掉了少年奴仆以盆大蚌壳盛装的煮熟鱼汤,口中怒斥:“这腥味四溢的海鱼,本少吃腻了,我要吃肉!” “少爷,孤岛上没有任何野兽生存,空中的飞鸟我也抓不着,哪里来的肉?” 张正恺一脸平静,淡淡回了一句。 “本少不管,必须得吃肉!” 张琅眼珠血红,宛若山地饿狼,盯着奴隶瘦弱的身板,恶狠狠狞笑:“没有兽肉,便是人肉,本少也想尝一口。” 张正恺冷冷发问:“这么说,少爷是打算杀了我,嚼上几口人肉?” 这一次,张琅意外发现,那可恶奴仆没有后退半步。 甚至,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第十三章 “凌迟” “本少爷,暂时还没打算杀人。你若死了,谁为我做饭?再说,就这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全部剥肉吃光也捱不过几天!” 张琅摆了摆手,神色依然狰宁可怖:“只割下一条大腿股肉,本少喝几碗新鲜的肉羹开开胃,应该不妨碍你去下海捕鱼。” 张正恺神色不惊,口中“嘿嘿”冷笑:“少爷果然心地仁慈,还知道爱惜奴仆的性命。” 那笑......竟然笑的十分好看! 霎那间,张琅感觉到背脊突然飕飕发凉。 他敢发誓,即使是前些时日看到张家堡庄园被毁,看到满园子里尸体横存,他都没觉得过如此之冷。 很快,他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云来,强作镇定嘶吼:“狗杂碎,识相一点!如此,本少爷下手才会精细一些,让你少一点痛苦,少流些血。” 说着,傻逼二世祖开始调集身体精元血气。 二阶锻体武士战力,是他认为可以随手碾死少年奴仆的自信来源。而且,张琅觉得此刻必须有所作为,否则日后真会被这个下贱奴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撒尿了。 可是,张琅很快发现自己用来淬炼身体、增强战力的精元能量,己然不见了。气息一动,体内血脉仿佛火烧般撕痛起来,就连普通人的肌肉力量,此刻也使不出一丝一毫来。 张正恺依旧懒懒的笑着,问:“少爷,你是不是打算今日剁了本人的大腿,过几日再卸手臂,若是一直没有海船路过,便要将我慢慢的生吞活剥?” “你......” 这时刻,张琅终于明白了什么,脸色已是惊恐万状。 “少堡主,你不是一直很嚣张的么,这时又在怕什么?” 张正恺脸色一变,咧嘴寒笑:“我这就愉快的答应了,少爷只要还有半分力气,动手便是!” “下贱的奴隶.......你到底做了什么?” 张琅剩下的气力,仅仅能够让他开口说话了。 “张琅,我本来已经剔除了杀你之心,但与一只贪婪而又凶残的狼崽子为伍,也不得不防啊!” 张正恺摊开左手,掌心上是一抹白色粉末:“多亏少爷将我赶去马厩一个多月,才发现这种药粉,半捧麻醉一匹发狂的烈马绰绰有余,可惜是分好多次将之放进鱼汤里,少爷零零碎碎吞了十来天,药效只怕降低了不少。也不知你的体格比那山地角马,能强上几分?” “哐啷......” 张琅手握着的长剑,直接跌落在礁石上,声音刺耳而犀利。 这一刻,他眼中那个被欺辱了数年的低贱奴隶,突然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森寒狰狞,仿佛就是一具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 然而,那狰狞的恶魔又换成一张笑脸,依旧慢悠悠说着:“你我二人落难孤岛,看着你可怜嘴脸,我心地一软都打算放弃了仇恨。可是你这傻逼......狗不改吃屎,念念不忘要害我性命,这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本人心狠!” 这般说着,张正恺从地上捞起森寒白亮的仙灵长剑。 就算张琅神经再粗,人再蠢,也知道这个奴仆接下来会做的,一定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提不出半丝力气的纨绔少堡主,低声哀求起来:“丑牛儿,你......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本少爷答应就此脱去你的奴籍,而且,我随身带着很多银币金刀,全部都给你。” “痴人说梦!” 张正恺一脚踢翻那个瑟瑟发抖的傻逼,嘴里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么不急不缓:“少爷,看来你还是那么蠢!没有了家族,没有了侍卫,没有了战力,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你所拥有的财富、地位,哪一件是凭着自己本事挣来的?都是你死鬼爹爹给的吧,可惜这一切,马上就会易主了。” 张琅听得心中越来越冷,被踢翻在地的身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张正恺见状一步踏上,照着他的屁股又狠狠踢了一脚。 “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对我说:丑牛哥哥,狠狠踢那家伙的屁股。今日,丑牛儿做到了!” 承诺终于兑现,张正恺忍不住仰天长笑:“哈哈哈......” “嗷.......” 这一脚,让张琅觉得肠子都抽搐起来,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 “那个夜晚,你长剑一劈,也不问那个奴隶是死是活,就将之扔上乱葬岗。你知不知道奴隶也是人,也懂得报仇雪恨?机会终于来了,队伍逃进山地密林,是我一路洒出了荧光粉,吸引那些黑魔追兵杀来,就是要你死!” 张正恺风轻云淡的说着,又笑问:“不理解,很意外......是不是?” 张琅“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血脉中又开始剧烈抽搐,火烧般的疼痛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落到此般境地,依然杀我之心不死,那就只能一了百了!这些麻醉毒粉,今后也用不上了。” 张正恺左掌摊开,微风吹过纷纷扬扬,白色粉末洒了张琅一脸,随着一声惨叫,锋利长剑插在他左边大腿上。 剧痛的煎熬,让张琅脑子清醒了一些,竟然记起自己高贵的身份,厉声大嚎:“你.....你个魔鬼!身为奴隶胆敢弑主,依律当受炮烙之刑。” “刑律......哈哈哈,刑罚难道仅仅掌握在尔等手中?此刻丑牛儿长剑在手,就轮到少堡主受死了。” 张正恺没有理会那二世祖的哀嚎,依旧慢悠悠的说着:“有个苦命少年曾经向我叮嘱,说你张琅罪该万死。正好在我家乡,有一种极刑名谓“凌迟”,俗称“千刀万剐”,须得将人零刀碎割,直到例该刀数割满,受刑者才可死去。 少堡主今日有幸身试此罚,也算不曾辱没自视高贵的身份。唉......只是让本人难做啊,若是例该的一百零九刀未割完,大少爷就轻松死去了,岂不是对不住苦命的丑牛儿!” “三年前的大年初一,就因为洗脸水送的慢了,你打得我左眼乌青……” “啊!” “同年正月上九日,因为马奶凉了,打得我鼻子流血……” “啊!” “二月二龙抬头,你半夜酒醉回来,我没能及时醒来伺候,被踹得眉角开裂……” “啊......” “春分日那天,你要出园狩猎,我取弓箭慢了点,被打的头破血流……” 每当张正恺闲话家常般说起一桩桩丑牛儿的记忆,张琅的身躯就会增加一条血淋淋的剑刃剜伤……… 第十四章 比“狠人”横三点 第十七剑刺出,张家堡少爷用最恶毒的语言,疯狂咒骂着那个下等奴隶。 第三十二剑,张琅泣泪横流,再不敢说什么狠话,苦苦的哀求贴身奴仆饶过主子。 第五十七剑,纨绔二世祖已经彻底崩溃,不停的央求那个好人快点杀了自己....... 待到第八十三剑刺出,张琅已然血流满地,体无完肤,耷拉的眼皮也无法睁开,唯有嘴角还抽搐着,断断续续吐出了一句:“你......你,你不是丑牛儿,不是那个奴隶,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可以算是丑牛儿,但不再是那个懦弱的奴仆!” 张正恺停下了手中刺剑,缓缓说道:“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在这片苍穹之外,存在着另一处智慧世界,名谓“华夏”。我之神魂来自于那里,现在寄身于丑牛儿身躯而活,你可以称本人为华夏狼灭。” “狼灭......” 血人自是不解,嘀咕着这两个字眼。 “在我故土华夏之网络神文世界,有一位人人景仰的狠人大帝,而“狼灭”,比“狠人”还横三点!” 持剑少年不禁眼望星空,自言自语:“对!本少穿越于这异域重生,要得生存活命,有时候得做一个华夏狼灭。” “华......夏......狼......灭.......” 将死之人一字一字吐着,终是不解其中奥义,未等到第八十四剑刺来,便已声消而气绝。 ............ 终于,张正恺几近崩溃的心境再也把持不住了,扔下长剑朝着礁岛秃崖飞奔,蹲在孤立的大树下,大口大口喝着坑洼中冰凉的淡水,强压下想要呕吐的欲望。 唉......凯子哥其实并非残忍之徒,也曾想过“忍”,甚至打算不再理会那“丑牛儿”之怨毒执念,饶过这丧家之子一条狗命。 但在海上孤岛生活月余,那傻逼二世祖每天坐享鱼汤还不满足,竟然得寸进尺,要将我张正恺剜肉而食?婶可忍叔不可忍啊,这是逼着恺子哥做一个无情的“狼灭”啊! 难道,这就是高武世界的生存规则?一味忍让毫无意义,只能在血与火的搏杀中,寻找生路! 回想起曾经不可一世的张家堡之毁灭,回味着那些凡众生命如被野草般收割生命,重生的少年终于认识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没有御敌自保的高强本领,没有强韧狠厉之心性,根本无法生存。 那......就让我张正恺先学会杀人,毫无顾忌的杀人。活着,只要能活下去,做个“狼灭”又何妨? 恒心一定,重生少年走下山崖,拣起地上仙灵长剑,望着那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透了的尸首,无奈中叹了口气。 小沐沐......丑牛儿兑现了你的承诺,狠狠踢了那家伙的屁股! 丑牛儿......恺子哥作为你的接盘手,完成了你的报仇心愿,让你的主子少爷零刀细割受死了。 心事一了,重生的少年心魂、气力,陡然全部虚脱,也不管那个家伙是否冤魂犹存,顺势仰卧在地,直愣愣的宛如挺尸一般了! 四肢一动不动,双目圆瞪仰望天空,良久......良久...... 突然间,纤瘦的身躯一个激灵跳起身来,抬手拍了拍额头......哎哟喂,这么大的事儿,差一点忘了,还是不习惯呐! 杀人......自该越货嘛。 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这等思维,张正恺于前世小学三年级开始,偷看金大侠小说之后,在脑中已经根深蒂固,只是一直无缘实现。现如今恺子哥奴隶身份,贫的不能再贫了,接收某个纨绔公子的财产,那是理所当然! 于是,少年一把拽着张琅血糊糊的尸身,毫不顾忌的翻找起来。 左翻右翻,这家伙衣袋里却是空空如也,只有平日零散花销的几十枚金刀、银币。 正自错愕不解,忽见张琅腰间紧扎的黑色小袋,心头顿而释然。 黑色小袋是周半通当初丢给少堡主的,竟然是一个简易的空间储物袋,据传其中装着堡主老爷留给张琅的信物,或者说就是张家堡的珍稀传承。 对于空间储物袋,张正恺倒不用陌生,前世自己码字的“神文”中多次描绘过,自知有别于普通的兽皮袋,却是一件宝贝。 想不到落灵谷张家堡这等凡族家世,还有仙家所用器物,可见其底蕴真算是不浅啊! 打开一个最低阶空间袋子,倒未让张正恺有何为难,包内空间不大,最多可以装下两个活人。储物袋内空间分为三格,最外间放着几套少堡主的公子服,质地华美做工精细,又有一方精致的红木匣子,少年打开一看,顿时惊呼——— 哇塞..........这个傻逼二世祖,真是有钱呐! 整整一小箱金刀币,还有几排成捆的银币,匣子拧在手中沉甸甸的,那些金刀币不用数都超过了两千枚。 天胥大陆的货币单位,分别有铜子、银币、金刀,比例是一比一百。也就是说,一枚金刀等价一百银币、一枚银币等价一百铜子。 丑牛儿作为张家奴仆,每月的例钱才五个铜子,只看见纨绔少爷金刀、银币花销如流水,自己从来还没摸过银币的边角,更别说金刀币了。 嘿嘿......还是杀人越货来的快,恺子哥终于变成了有钱人!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摩挲着一排排的金币,又在红木匣子边角发现了惊喜。 一枚莹白色玉圭贴着金币存放,正面刻着“张琅”二字,背面镌刻“落灵谷张家堡十三郎”字行。那是华胥王朝颁发给具备贵胄爵位的身份铭牌,所幸玉圭没先进到设置什么照片、指纹,让重生少年心头一轻。 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东西啊! 走出落灵谷张家堡,走出了十万大山,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在山外城池绝对是寸步难行。 凭着“张家堡十三郎”身份铭牌于陆上州府行走,虽然存在黑魔兵将追杀的风险,或者被落灵谷熟人识破,总比身为逃亡奴隶,被城池执法军抓进黑牢强。 自己杀了张琅,落灵谷是绝对回不去了,可如今孤零零的身处海上小岛,如何才能回到大陆上去呢?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恺子哥既然决定做一个“华夏狼灭”,这世间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 第十五章 无柄石斧 继续搜刮,惊喜连连...... 张正恺在空间袋又一格子里,发现了一支臂长白骨弓,还有一壶短短的箭簇,那弓箭可是堡主老爷珍爱之物,常常被张家堡侍卫吹嘘为绝世神器,曾经的少年奴仆也不知其神奇所在何处! 弓臂架下,存放着两本线装兽皮纸册子,又有几大瓶猩红色的药丸,还有一个火漆信封,一块灰褐色的方形石块,夹在兽皮册之间。 少年看见两本兽皮册子表皮上,以古体篆书写着书名——“华胥盖舆”、“禹步罡斗诀”,显然是张家堡收藏的珍贵修炼典籍,一时还没细看,却被那块不起眼的方石深深吸引住了。 巴掌大的方形石块古朴无华,宽度大约三寸,厚度不到二寸,一个拇指粗的小洞对穿而过。在灰褐色石质表面,镌刻着张正恺非常熟悉的奇怪图纹。 当这图纹出现在少年眼中时,他就觉得脑袋里瞬间“轰”了一声,嗡嗡作响。 很快,重生少年颤抖着从贴身衣袋内拿出来那块扇形石片,细心比对了一番,可见两块石头的质地、色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形状有所不同,表面镌刻的铭文图纹亦非常类似。 扇形石片,是张正恺穿越异世,唯一随身带来的物品,一直被他视为本命物,甚至是幻想中尚未觉醒的“金手指”。他可万万没有想到,落灵谷张家堡竟然存在着一块同类的神秘石块。 难道......这块方石,就是吸引自己神魂穿越进“天胥大陆”的地面航标? 少年心头震撼难宁,颤栗着的双手将两件石材握在一起,仔细的观看其上勾画的奇怪图纹,用心感应着二者之间有何相联或者相别的因素。 疑惑、期待、渴望,在短暂的时间中流逝......很快,张正恺眉目一展,进而欣喜若狂。 泛光了...... 两块石头都开始发光了! 蓦然之间,张正恺的双掌被一圈紫褐色光晕包裹起来,那是两片石块表面神秘的图纹在闪耀发光,双手沉甸甸的仿佛忽然间重达千斤。 哎呀......这是什么情况,奇了个怪哉呢。 少年来不及惊呼,只听到“咳哧”一声,双手之间传来巨大的吸引力。下一刻,光耀闪烁的两片石材已经脱离他的手掌,竟而自行合拢,变得浑然一体,天衣无缝了。 ............ 金手指......金手指啊........ “华夏神文”诚不欺我,金手指或者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哈哈哈......异世重生的恺子哥,也是拥有金手指的穿越大咖了,从此高歌猛进,直奔人生巅峰啰....... 极度欣狂之中,张正恺忽又见那连成整块的荧光宝石,慢慢收敛着光华,紫褐色光晕也收缩得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个明艳的紫色光点,钻进了条状石片内。 “诶诶......宝贝儿,别跑啊......” 少年手头一轻,接着急声大呼起来,眼睁睁看着手中宝贝逐渐黯然,最终变成了一块不规则的古朴条石。 怎么回事,宝贝......我的宝贝儿呢? 手捧着黯淡的灰褐条石,少年心头一阵子的发怔......贼老天,又要让恺子哥空喜一场吗? 不行,快想想办法! 然而,苦闷少年又能有什么新的妙招? 只能开始老生常谈,先是滴血认主,接着又是敲敲打打,重复着前番日子试验的数十种办法。 鼓捣了半天,合体的石条依旧无动于衷,连那曾经镶嵌在石头表面的神秘图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回归成比扇形石片多出一个方头的古朴顽石。 贼老天,不带如此唬弄我张正恺啊! 苦逼少年心境极糟,忍不住对天怒骂,差一点大哭起来,却又不舍得扔掉自身本命物,便再一次打量起手中石块。 咦........ 似乎还不算一块无用的废石,这轮廓、这眼洞,分明是一把无柄石斧。 这是......京都山顶洞人自制的石斧么? 既然传承到本人手中,也算得上一件古老文物了,即便没什么特异功能,说不定有一天能卖个好价钱! 算了......先给安上一支斧柄,到时候骗人也得有个好卖相。 少年无奈的笑了笑,从兽皮袋子中掏了又掏,找到一根拇指粗铁钎,“咚咚咚”几下,猛力穿进石条上那个现成的眼洞。 一番捣弄,铁钎和那眼洞竟尔吻合,“吭哧”几下,安装的手柄与石斧牢牢紧扣,已然纹丝不动。 呃......还真是一把斧子,这形态外观也算是不赖! 张正恺手握铁柄石斧,无聊的摆了摆,终是心有不甘,又不禁遐想联翩。 难道......这是一件上古神器,须得在厮杀中才能显露出“金手指”神秘功能? 那就来吧! 一念既起,热血沸腾。 少年高举石斧,以斧作刀,亮出一个威武的架势。 虽然不懂得什么斧法神通,但丑牛儿偷学了拳术三年,刻意观摩过张家堡侍卫们舞刀弄棒,恺子哥继续操练拳术一月有余,此刻手握铁柄石斧展开拳脚,亦舞得虎虎生风。 情急之中,悲催的少年再一次咬破嘴角,一口鲜血吐在斧子刃口,朗声大喝:“斫地一声江水立,露锋三尺山风疾!” 然而,礁岛之上依然秋毫无犯,水波不惊...... 他妈的.......贼老天,将恺子哥穿越应得到的金手指,整成了一锅夹生饭? 激愤之余,少年狠心不死,接连又吐了几次鲜血喷洒于斧刃之上,手头架势威猛,口中念念有词,可那期盼的宝石紫光,终究没有闪现...... 顿然,心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懊恼悲摧。 罢了,罢了.....滚他妈的金手指,老子再不稀罕了! 失望之中,张正恺心头激愤不已,将石斧举过头顶,指向高处兀立的一株腰粗大树,手捏刀决猛力掷出,大喝:“无边落木萧萧下,飞刀枭首片片寒!去吧.......” “嚯嚯”声中,白光闪烁,钝拙的斧刃竟然豁出一线凌厉锋芒,划过一道优美弧线,轻飘飘的穿过树干腰身,“哐啷”一声,跌落在地。 “喀嚓嚓......” “轰隆.......” 一声声闷响,只见那株十米高树轰然倒地,宽阔的树冠全面坍塌于礁岛秃崖,激起一片片飞石褐灰........ 第十六章 禹步罡斗诀 啊哈......开山裂石! 重生恺子哥......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少年顿而心喜,原来这“夹生饭”金手指,并非百无一用,却是锋利无比呢!比张家二世祖那把用以炫耀的仙灵长剑,都还强上了几分。 那......就不能白白扔了,最起码日后自己行走陆上,伐木开路有了一件趁手利器! 张正恺终于心头释然,匆忙跨步一纵,跑过去捞起铁柄石斧,插在腰间。 毕竟,这一次杀人越货收获不菲啊!不仅获得了一个低阶的空间储物袋,还弄到一个难得的身份铭牌,更有数千金刀银币呢! 异世重生的恺子哥,终于改头换面,从此开天劈地,再一次规划新的人生! 唯一可惜的是......穿越带来的“金手指”本命物,仅仅是一块石疙瘩,纵然锋利无比,终是不尽人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贼老天,这......就是你对我张正恺的馈赠吗?给我小心一点,恺子哥......惦记上你了! 愤慨之余,少年将储物空间袋中那几瓶红色丹丸拿出看了看,又将两本兽皮册子翻了翻,心中的懊恼这才减弱了一些。 “华胥盖舆”小册子稍薄,其中描绘了华胥九州的地理概貌,风土掌故,更有秘闻传说,世家佚事。最后面附着的一张“九州地貌图”,其中标注了“华胥王城”及九州城分布所在,让他不免细心查看了一番。 另外一叠厚厚的兽皮图册,名谓“禹步罡斗诀”,那是一篇斗士锻体的基础功法,却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宝贝啊! ........... “演天罡地纪,出为禹步,以求真禁百物,人、神、龙、鬼、恶蛇毒虫,均可掣肘禁锢,伏而力擒,拒则悍然诛灭!” 禹步罡斗诀,据传是上古治水大神“姒禹”所创,通过有规律的步形、步态、方位,将自身小宇宙与乾坤大宇宙场态融合,初衷是为淬炼人体肉身精元,强化体魄力量,以应对开天辟地之初恶劣的蛮荒世界。 千万年来,通过无数武修大能推衍,“禹步罡斗诀”逐渐成为天胥大陆最高端的体修功法之一。 以“步罡”桩势为基础,以斗技法诀为延展,凝炼精纯人体精元血气,无限度的增强肉身爆发力和抗打击力,达到体格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一举踏进“武修大道”门槛。 “禹步罡斗诀”总纲介绍了人族武道基本体系,初级称“武士”,中级为“斗士”,再往上行,有“斗尊”、“斗圣”强者。 锻体武士等级共有九阶,以身体爆发力和抗打击力多少衡量,五百斤为一阶,当一个人的综合体能达到五千斤之上,便到了锻体武士巅峰,唯有破关进阶为“星阶斗士”,武道之路才能走得更远。 简而言之,横练武者有正确的功法指引,通过坚持不懈的体格锤炼,让身体的爆发力与抗打击力达到五百斤之上,便算迈入了武道门径,成为一名初阶武士,五千斤之力,达到武士巅峰。 当然,武士锻体圆满也不是轻易为之的,需要彻底激发人体的血气罡力,完全开启肉身精元先天潜能。 不妨想一想,一个身高不到两米的人族,一拳之力达到五千斤,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不敢想,并不等于不存在。 在落灵谷逃亡路上,张正恺就见识到了几位星阶斗士撼天之能,那都是大大超越了锻体武士圆满的存在。 星阶斗士,以真元精血激活星痕本源,开八脉,通玄关,搭建“任督”阴阳神桥,化精元血气为星元斗气,施展斗技能呈现“风、火、雷、电、沙”等各种自然力形态,早已超过了凡俗武者的想象。 而星阶斗士之修为等阶,还会依照本人实力高下展现在额上,隐隐显现一条条星痕,一到九星,一层一景,一阶强于一阶,更有斗尊强者,能与修仙者博弈。 天胥大陆有一种说法,罡斗之修,虽为凡俗,但不弱仙道一途,突破“斗圣”巅峰,就能与修仙大能并肩,渡劫飞升而寻求长生。 麻辣巴巴的......这等美妙前景,太吸引人了,与凯子哥前世阅览的网络神文大世界,差别不大啊....... 张正恺此刻才终于明白,丑牛儿偷学“裂石拳”三年,仅仅见识到了武修大道一撮“皮毛”,没有修习“步罡”根基,永远只能是一个“武道”门外汉。 现如今,完整的修炼功法摆在眼前,只要自己勤修苦炼,不缀追求,终有一天咸鱼翻身,一路攀登武炼巅峰,向着修仙大道迈进。 万丈高楼平地起! “禹步罡斗诀”开篇有言:武道入门,在于夯实“步罡”根基,辅之拳术、器械技法。肉身体魄得到淬炼,精元血气逐渐增强,体魄力量随之突飞猛进。 “步罡之法,各有千秋,或三式、或九式,本尊为穷其至极,呕心沥血手绘“步罡十二式”,大成者,肉身成圣不是梦想。” 图册首页,加注了一段眉批,介绍此册乃是张氏祖辈一位“斗圣”大能,根据“禹步罡斗诀”纲义,自创的十二式淬练精元血气炼功桩势——— 开天门、闭地户、留人门、塞鬼路、穿兽心、破魔躯、横金梁、竖玉柱、盘四山、倒五岳、凝罡力、行斗诀。 十二组动作图文,分步千变万化,衔接融会贯通,勾勒出“步罡十二式”各种怪异步形步态、手诀身姿,以及吞吐调息的法门。 张正恺翻开一页页图册,口中念念有词,全神贯注投入到通读典籍之中。“步罡十二式”桩架,是为凝血锻体基础,须得牢牢记于脑海,才好投诸于身体力行! 短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将图册所载领悟透彻,少年便是生吞活剥,先将每一幅图解强记在心,打算在日后操练时,再感悟其奥妙所在。 浏览完十二页图解,之后是一组拳术图册,正是熟悉的“裂石拳”,张正恺看了一遍,与自己记忆无误。接下来又有一路刀法,名谓“搬山”,只有五招——直劈、斜飞、天钩、横锁、圆弧...... 最后页面有一段文字说明,是为丹药辅佐淬炼精元之调息口诀,基础要求为——日行步罡千组、拳术百遍,才可吞下一粒丹丸,逐步拓展体格血脉宽度,不断增加身体血气精元储量。 储物袋中存放的红色丹丸,正是这种稀罕的丹药——血气引,价值可是不菲。 ........... 第十七章 入门 厚厚的兽皮书典籍,张正恺通读一遍花了二个多时辰。搁下图册闭目回忆,一个个怪癖的走桩架势,千万条步伐线路,已然深深烙进脑海,脉络清晰,毫无杂乱。 卧槽.......恺子哥的记忆力,何时候变得如此之好?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的效果! 难道,这也是自己穿越重生,带来的一种银手指、铜手指? 不论如何,这感觉非常爽啦! 前一世,恺子哥要是有这等本事,岂不是分分钟考入清华、北大,毕业后被“全球五百强”企业高薪打抢,又何必为了苦逼赚钱,投身于危险的极限运动行业,以至坠崖而魂飞........ 算了、算了......再怎么阿Q神功,都是过去式了,耽误之急是要想办法离开孤岛,早日回归陆上才好。 毕竟,“禹步罡斗诀”取自上古正法,修炼小成,做个江湖大侠绰绰有余,更何况直指“肉身成圣”修仙大道,前景无限呢! 如此念及,重生少年将杂七杂八的东西统统收起,匆匆登高眺望大海四方,依然不见有海船的影子路过,心情不免沮丧,进而哈欠连连,一头倒卧在礁岛秃崖,呼呼睡去。 多日来,张正恺对那个傻逼二世祖时时提防,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终于得以解除警惕,这一觉睡得酣畅,直到第二日天明才醒。 归途无路,那就安心修炼“步罡十二式”、“裂石拳”、“搬山”刀诀,早一天步入武道门径,也好适应落灵谷张家堡“十三代传人”的武士身份。 时光,缓缓流逝....... 海上孤岛随处可见,一道纤瘦的身形摇摇晃晃,像个醉醺醺的酒鬼。 按照“禹步罡斗诀”图册所载,张正恺默念口诀,将“步罡十二式”步伐、身姿和气息,每个细节都不敢出错,一遍一遍走起那十二路桩势,却是难得很呐! 歪歪扭扭,拙劣滑稽,比常人步行还不如,离图册叙述的“步罡”精髓,半分意味都难达到。好在少年心无旁骛,更是坚韧不拨,整整一个上午过去,真是走完了千组“步罡十二式”。 而后,少年在孤岛平坡上展开身姿,马不停蹄打了一百遍“裂石拳”,再依着“禹步罡斗诀”所载调息法门,盘膝坐地,五心向天,双手叠于腹前,默默摧动周身血液流转,而后将一颗猩红的药丸丢进嘴里。 少顷,小腹内宛若烈火灼烧起来。 “人之生,本乎精血之源,精成而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肤坚而发长……” “木轮金转小周天,水升火趋五脏炼,地脉沌气淬筋骨,五行转轮凝精元……” 忍着体内火烧般烙痛,修炼的少年默念口诀,炼化吞进肚腹药丸,整整过去一个多时辰,体内火热才逐渐消散,显然是“血气引”药力已经被血脉完全吸收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一晃六十天过去,时节进入了冬季,海风拂来略带寒意,重生的少年也终于感觉到了自身体质的变化。 身体血脉之中,仿佛有一股燥热在游走、在奔腾,源于心脉、通达脏腑,而后由脊椎流转大脑,返程到达四肢,最后回归心窍。而少年的手臂、大腿,明显变得粗壮起来,呼吸深沉绵长,体格力量较当初来岛之日,增强了太多,太多....... 现如今,“步罡十二式”已经修炼得有模有样,早已经不是初始的粗糙蹩脚,似乎达到了“步罡”桩势一二分意境,“裂石拳”更是熟稔自如,出手虎虎生风,连那初学的“搬山”刀法,也有了几分火候。 直、斜、钩,三招刀诀意在攻,横、圆二诀却为防守,虽然不曾投入实战,张正恺对这“五字刀诀”也是领悟颇深。 少年手中无刀,练习“搬山”刀法的是那把铁柄石斧。也曾拿出张琅遗下的仙灵长剑,作刀耍弄,但他嫌弃长剑过于轻灵,挥洒无力,便干脆舍弃未用。 偶尔,捣弄完一路刀法后,重生的少年又揣着石斧痴痴发愣,口中直骂“贼老天”。 为何......自己穿越异世应得到的强大金手指,居然做成一锅夹生饭,根本没有什么通天彻地的功能?恺子哥练拳习刀,一步一个脚印走那“步罡十二式”,苦啊! 埋汰归埋汰,修炼却没有丝毫放松,他觉得老天不会无端掉下馅饼,让人不劳而获。 便是在前世,恺子哥挖空心思编造“玄幻神文”之时,都一直排斥那种神棍附身,或者莫名自带什么狗屁系统,凭之逆袭称尊的无脑文,而是崇尚勤苦不息的修炼,锲而不舍去拼搏,让主角创造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或者,这也是一种报应吧! 但张正恺确信,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哪怕基础再差,只要够勤奋坚韧,每一天都会有所进步。那潜移默化的收获,会突然馈赠给勤苦不辍之人。 终于有一天,修炼中的少年血气奔涌,竟然轻轻松松举起了一块人高礁石,大喝一声扔进了十丈开外的海浪中。 这......让他欣喜若狂。 孤岛之上没有测力器,但张正恺知道,那块礁石绝对不会低于五百斤,被自己一臂之力轻易抛开如此之远,说明自身修为实力,跨进了锻体武士行列。 “禹步罡斗诀”果真不凡,“血气引”也没白吞,丑牛儿偷练拳术三年无果,而重生的少年于孤岛百日时光,体魄终于获得了一次质的改变,出现了一次飞跃跨越。 哈哈哈......重生恺子哥,终于跨进了“武道”门槛,成为一名入阶武士! ............ 有盼头,自然更有激情! 张正恺再不似往日那般,每天大早便站在礁岛秃崖上,瞩目远眺,盼望有海船路过。而是定下心来,除了依时下海捕鱼,更多的时间用于修炼,用于感悟,希望自己的修为实力,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清晨,一个逐渐壮实的身躯,绕着不大岛屿笨拙而行,动作似乎怪癖,可细看那步履动作,暗合天罡地支之数,仿佛九宫八卦纵横,少年的头顶上,血气充盈,锋芒毕露。 午间,蓬头褴裳的少年口中吼吼有声,一路拳法犀利猛烈,往返百遍才休。接而抽出腰间石斧,横劈真剁,似乎难成章法,可那挥洒出的刀芒豪光,盛气凌人,余力不竭。 夕阳余晖中,闹腾了一天的少年终于盘膝坐地,丢了一颗药丸入口,脸上旋即露出痛苦之色,口中念念有词,头顶热气腾腾。 夜间的篝火,照明了岛上不大的范围,煮熟了架着铜锅中的一条海鱼,虽无油盐酱醋,少年也吃得津津有味。 张正恺的食量,越来越大了......... 第十八章 海上异兽 海面上朔风逐渐变暖,孤寂的礁岛到了春寒料峭的时节。 这天大清早,张正恺还躺在礁岛坡面于睡梦中挺尸,突然被海面上“轰隆隆”的激浪声吵醒,举目望去,只见距离小岛数十米之外水面,两个巨大的黑色漩涡直冲半空,“哗哗”的海浪声震天轰响。 随即,漩涡中现出一黑一白两条巨大海兽,高高跃起脱离水面五尺,身躯相撞,捉对厮杀。鲜血,在海风中四溢,海水染红了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 两条海兽一击而退,旋即跌落水中,海水“轰隆”巨响,惊涛骇浪直卷小小礁岛沙滩。 海浪中争斗一番之后,黑白海兽再次双双跃出水面,只见那黑色水怪后尾一甩,切断一块水面尖礁卷起,千斤的磐石就砸向白色海兽。 白兽也不甘示弱,右鳍一摆,尖嘴横扫而过,巨石瞬即被击得粉碎,飞溅四射。白兽趁机挺着尖利的嘴巴,如鹰喙一般戳向黑怪的腹部,顿时黑鳞纷飞,鲜血宛如喷泉从黑怪腹部飞泄而出。 黑色水怪突遭重创,不敢再战,腾身一跃,如一支漆黑箭镞,朝大海深处射去。 白色海兽见对手败退逃窜,带刺的尾巴狠狠甩起,再一次撞击过去。可惜经过激烈的搏斗,肥胖的身躯本己受伤不轻,在海面半空突然失去了平衡,巨大的脑袋带着二丈长身躯,朝着礁岛倒飞过来。 “轰”的一声,肥硕的身躯摔在礁岛滩上,白兽左腾右翻,终究失去了水面之势,且又精疲力竭,一下子搁浅在沙滩上了。 张正恺远远观看着海上浪尖的生死搏斗,心头震撼不已,直到海面完全平静下来,白色海兽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敢才慢慢下坡,走近海滩。 哇塞,好大一个家伙...... 沙滩上堆着的庞然大物,状如少年前世所见的小虎鲸海豚,尖嘴似喙,背脊二丈有余而青乌黝亮,肥硕的大肚子白花花的,四支大鳍上排着白森尖刺,尾翅似一把白亮巨刃,锋利无比。 这体型......这鳍刀,并非一只海中霸王鲸鲨,似乎某种变异的海生蛮兽,攻击力强悍非凡! 管他呢,龙游浅滩不如虾,何况是一只受了伤的肥胖家伙,待本人捕猎回去,都可充当几个月的口粮,也不用日日要操心捕鱼了。 兴奋之中,张正恺不忘抽出储物袋内锋利长剑,“嘿嘿”奸笑一声,继而“嗬嗬”低吼壮胆,步伐轻缓,小心翼翼靠近过去。 “扑棱......” 搁浅于沙滩上的白色海兽,似乎感受到危机来袭,口中“呀呀”叫唤不停,吐出来一连串的白雾泡泡,身躯亦在猛力扭动,激起飞沙如箭,疾速射向四周。 哇呀呀......还是个硬茬子,不好惹呐! 蓬散的飞沙打着张正恺的身躯,让他感觉到一阵子生痛,赶忙就地一滚,避开那沙箭的锋芒。 蓦然间,倦于沙滩上的少年,听到一丝轻微的“嗞嗞”声响。 低头看去,只见腰间插着的铁柄石斧表面,竟然卷起了一个小小气旋。而那庞大海兽嘴里吐出来的白雾泡泡,竟似排队一般,一连串扎进气旋之中,被石斧吸得过一干二净。 呃呃......这是什么情况? 这把石斧可是凯子哥穿越自带的“本命物”,为何能够吸收这庞然大物吐出的泡泡?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奥妙可言? 若是如此,白色海兽可就杀不得了!不仅不能杀,还得想办法救它才好。 张正恺心念一转,搁浅的海兽似乎也感应到了少年心绪,身躯竟而不再捣动,硕大的脑袋微微翘起,一双铜铃大圆眼变得清澈温柔,流露出期待眼色,口里“呀呀”叫唤,好似呼救一般。 嘿嘿......这个肥硕的家伙,似乎还通人性呢! 张正恺竭力驱除心头的惧怕感,先将手中长剑收了起来,张开双臂做出一种和善的姿态,慢慢走近海兽肥硕的身躯旁,试探着用手摸了摸那颗硕大的脑袋。 白色海兽安静的开阖着两只铜铃大眼,任凭张正恺绕着身躯四下观看,又吐出了一串白雾泡泡,“呀呀”发声,仿佛婴儿在撒娇一般。 插在腰间的石斧,对海兽吐出的白雾泡泡有着浓厚的兴趣,肆无忌惮的全部吞噬进去,让少年下定决心,怎么也要救一救这只搁浅的庞然大物。 手头虽然有着上千斤的力气,但要撼动肥硕海兽也是万万不能,却还不敢蛮力拉拽,让那个大家伙重复受伤。 张正恺略微思索,转身便朝礁岛秃崖上跑去。 世上无难事,知识就是力量! 过了半晌,重生的少年拖来了十几根丈许长短,盘口粗细的光滑圆木,回到沙滩上海兽身边。 这一下,整个礁岛变得更是光秃秃了,仅存的几株大树被他全部用石斧砍倒。 张正恺慢慢用树干撬起海兽脑袋,把一根圆木插进海兽脑袋底下,铺在其身躯与沙粒之间,又转到海兽尾部,同样塞进一根树干。大概这样操动了半个时辰,少年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终于把十几根圆木全都铺到了搁浅海兽的身躯下面。 挺身曲腿,摆好一个发力桩势,张正恺双手抵在海兽头部,浑身使劲。 “咔咔咔!” 海兽肥笨的身躯随着圆木的滚动,缓缓向海水方向移动了一米多远。 少年一声欢呼,知道做法得当,又拿起海兽头部露出的圆木,再次铺到海兽尾部地下。这样连续动作,一次又一次的发力,海兽终于移动了十来米,但是离海水还有不短的距离。 张正恺累得汗流浃背,喘着粗气,奔命忙活,两个多时辰过去,海兽的尾巴渐渐移到了海面水中。 海兽粗壮的如刀翅尾,在水中用力一摆,全身蓄势扭动,“扑哧”一声,身躯跃进了海水之中,在水里上下腾跃,左右奔窜,真正如鱼得水,欢呼雀跃。 肥硕的家伙在海浪间折腾欢闹了半天,才昂首露出水面,对着张正恺“呀呀”呼唤不停,似乎在邀请救命恩人一起下海玩耍去。 张正恺挥了挥手,喊道:“也不知道你是何来历?去吧.......先回家养好伤,有空再回来玩儿!” .......... 第十九章 海底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平淡无奇,张正恺坚持日行“步罡”千组、拳术百遍,吞服炼化一粒“血气引”,闲暇便抽出石斧,耍弄“搬山”刀法五字诀,体魄变得更加壮实有力了。 可是,孤零零一人呆在岛上,连说话的伴儿都没一个,苦逼少年直觉孤独难耐啊!而心头期望出现的过路海船,依然是渺无踪迹。 每每想到那只搁浅沙滩的白色海兽,他脑中就流露出无名的渴望,不禁摩挲着腰间石斧,盼望海兽再一次光临,吐出白雾泡泡,给自己的“夹生饭”金手指,带来某种惊喜。 于是,修炼闲暇张正恺就跑到海边守候着,期盼着白色海兽再次出现。半个月过去,终于从海面上传来熟悉的“呀呀”叫唤声。 想不到,这奇异的家伙真的回来探访自己了! 张正恺欣喜万分,疯了一般冲进海水中,爬到海兽背上,又是抚摸,又是叫喊。 白色海兽也像遇到亲人一般,表现得特别兴奋,驮着少年在海面左冲右突,一会于海面驰骋,一会跃出水面,欢闹不停。 望着那庞然大物可爱的模样,张正恺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也和凯子哥一般孤零零的,没一个玩伴吗?” 海兽似乎听得懂少年的说话,点了点圆圆的脑袋。 白色海兽灵智虽高,却无法以语言交流,张正恺心里不免惆怅,笑道:“那......就给你取个名字,唤作“小猪儿”,倒蛮适合这胖胖的体态!” 海兽“呀呀”回话,似乎对这名字很是满意,嬉戏了一阵,渐渐远离礁岛,又滑翔了一段距离,冲出礁岛几千米之外,来到一块突兀于海面的大尖礁边,而后慢慢下潜入水去。 “呃......” 少年突然间便被海兽带着下沉水面,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没有慌乱。 前世五年极限运动,历练出胆大的天性,而且张正恺的水性本是不错,此刻身体完全没入海水中,心头倒是无所畏忌,只在琢磨:这可爱的家伙,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三十米、五十米、八十米...... 随着“小猪儿”一路下潜,初时海水清澈碧蓝,而后逐渐昏暗,巨大的水压旋即从身周四面挤压过来。一时间,少年的肩头宛若扛上一座小山,脑袋要炸裂,双耳隐隐生疼,眼睛充满了血丝,胸部腹部宛如石碾刀割。 难道......海底藏着什么宝贝,这奇异的家伙是带本人下海寻宝来着? 张正恺心思一动,当然不肯放弃这等绝好机会,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默念“禹步罡斗”调息法诀,调转身体精元血气,强行抵抗来自四面的水压,不能让“小猪儿”小瞧了自己。 下潜海底百米深处,到了一片平坦地界,这里是一处海沟边的旷阔地带,周边海草随水流飘舞,各种怪石嶙峋,珊瑚斑斓,安静异常。 这时刻,张正恺的身躯宛如被浓稠的水银禁锢一般,动也动弹不得,“小猪儿”见状扭头过来,张开尖嘴吐出一团白雾气泡,直接喷在少年面门,随之钻进他的口鼻里。 悠然,一股清流在张正恺体内散开,逐渐渗透进血液,随即流向头颅四肢,遍布于全身。少年顿觉海水的压力骤然减轻,身心舒爽通透,畅快淋漓,挥了挥胳膊大腿,渐觉行动自如。 哇塞......这是灵气,仙灵之气啊! “小猪儿”吐出的白雾泡泡,竟然蕴含着灵气,难怪那奇怪的石斧喜欢吞噬的。 难道......重生自带的“金手指”,与仙道有关,我张正恺穿越到异世,不仅要在高武世界闯荡一番,还有进军修真大道的机缘? 一股无名的冲动与激奋,瞬间涌上心头,张正恺兴致勃勃跳下海兽背脊,眼望四方,一脸不可思议。 这里,简直不像真实的世界,宛若一片梦境。 不远处,深邃的海沟中折射出红、蓝、黄各色光彩,瑞霞澎湃,光怪陆离,彻底扫尽了黑暗。身周海底珊瑚成丛,似水晶珍珠堆砌,如梦似幻,绽放霞辉。 稳稳站在平坦的海底,少年心思一动,摆出一个架势,以“步罡十二式”姿势行动起来。不过仅仅走上百步不到,他就察觉到体内清流开始消散,又感受到海水巨大压力四面来袭。 这时刻,海兽没再吐出白泡,而是示意张正恺爬上背脊,带着他慢慢上浮而起。 脑袋透出水面,少年深深吞了一口海面上的空气,身子一沉,再一次被“小猪儿”带着潜水下行。 这一次,张正恺吸进海兽吐出的白雾,默念“禹步罡斗”调息法诀,驱动身体气血激转,调动全身劲力硬抗海底水压,再一次走出了百步开外,才渐感体能不支,明显比上次时间长了许多。 如此反复上浮下沉了十来次,三个多时辰过去后,少年终于可以在水下呆上半个时辰了,感觉到海底水压也没开始沉重了。 天色渐暗,海兽背负少年浮出水面,回到海面孤岛,这才返身潜水归去。 张正恺站在礁岛秃石上,感觉到浑身轻松舒畅,四肢力量倍增,轻轻一跃也比往日远了几米,双腿发力速度更是飞快。 额呵...... 聪明的“小猪儿”,不是带着自己下海寻宝,而是将凯子哥带入了一个更高强度、高压力的环境,淬炼体骨呢! 而且,不用吞服药物的辅助,纯粹外力的刺激磨砺体质,正合武炼基本原则,收到的效果会更为厚实、更加坚固了...... 张正恺自然懂得这些,心头高兴万分,巴不得第二日快点到来,随着“小猪儿”一起出海去。 自此日复一日,无论刮风下雨,孤独的少年每天一早醒来,就跑到海边呼唤“小猪儿”,而后一起下海,在海水里反复沉浮,吸着海兽吐出的白雾,抗击海底巨大水压,坚持不懈操练着“步罡十二式”。 一个月过去,他终于能够不用吸入海兽白雾,凭着肉身抵抗海水重压,硬抗着走完千组“步罡”,回到岸上,坚持百遍拳术,又固定练习“搬山”刀法数遍,而后吞下一粒药丸,盘膝炼化。 ........... 第二十章 冰火两重天 高强度的深海锻体之路,很极端,也很可怕! 张正恺于海底修炼“步罡十二式”走桩,体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迅速增进。短短百日时间过去,少年挥手之间,就可以举起一块千斤大石,浑身肌肉精瘦成块,血管都好像长粗了许多。 这等肉身体格,已经远远超过了二世祖张琅——那个死去的二阶武士。 让他更为惊讶的是,吸入身体的白雾泡泡,仙灵之气对大脑神魂温养效果最为直接。潜移默化之中,张正恺发现神魂感知力、观察力,出现了一次无法想象的异变。 现如今,恺子哥身处海底漆黑处,闭上眼睛都能察觉到身体五六米外的一切,暗流的涌动、海鱼的游弋、水草的摆动,分辨的一清二楚。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修仙界技能———神识? 不过,重生的少年很快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按照前世网络神文之描述,修真者之神识,不仅可以远观千米之外,还能够内视自身体脉结构。 张正恺明显没有如此神奇的能力,想来突然获得的这中本领,或者与前世电视节目“最强大脑”一般,是因为脑海得到仙灵之气洗涤,衍生出的一项特异功能吧? 管他呢,终究是好事! 既然穿越自带的“金手指”做成了夹生饭,能够获得这等高感官异能,也算是自己异世重生,掌握的一种银手指、铜手指了。 如此结果,竟然再舍不得开放腰间石斧,去吞噬“小猪儿”吐出的灵气了。恺子哥得好好运作,将仙灵之气全部用于洗刷大脑,让自己变得更加聪明呐! 毕竟,外物仅仅是修炼的助力,灵丹妙药如此,“金手指”亦是如此。唯有自身本领提高,才是武道修炼的根基,才是立身保命的根本源泉! 春夏交集的日子,孤岛上吹拂的海风逐渐和煦,变得暖洋洋起来。 这一天早上,张正恺照样来到海边,跳到“小猪儿”背上,劈开浪花,下沉到绚丽海底。 白色海兽这一次没有停下,而是载着少年游向海沟深处,竟尔再次下潜了百米,到达色彩斑斓的海底深沟。 水温越来越高,仿佛灼烧的炎火,周遭的景象却是七彩斑驳,光怪陆离,海沟南端是一个天然大坑,向外散发着赤红色耀眼光华。 这里,竟然是个海底暗火山喷口,巨大热量从地地裂缝喷散而出,使海沟周围数十米的水域变成了浓稠的赤红地火液,温度高达上千,周遭百米内的海水都在沸腾。 “小猪儿”载着少年到了沸水近处,吐出一口白雾气泡让张正恺吸进肚里,又示意他走进高温沸水中去,倚仗血液中的灵气,抵抗高温灼烧。 呃呃......这胖胖的家伙灵智不低呐!还懂得体魄修炼步骤与循序逐渐。 按照“禹步罡斗诀”所载,斗尊强者除了淬凝精元血气,无限度增强体格力量,还得以秘法凝练皮肉、骨血,所谓铜头铁骨、坚皮韧肉,不惧火烧冰禁,才算上乘的抗打击力体魄。 可惜张正恺手中图册或有残缺,并未载录什么“金钟罩”之类修炼秘法。而“小猪儿”之举措,无形中弥补了“禹步罡斗诀”之不足,与天胥大陆大世家、大宗门秘藏的上品锻体正法,却是暗合! 少年不再犹豫,深深吞进一口灵雾,默念“禹步罡斗诀”调息法诀,以“步罡十二式”桩势,一步一步走进高温沸水中,咬牙抵抗来袭的热浪。 “步罡有迹可循,贵在血气充盈。” “凡步罡之法,贵在存想,脚步不如手步,手步不如心步。” 这一刻,修炼的少年才感悟到“步罡之法”意境方向,一心恒定,不思外物,无惧一切,勇往直前! 多亏这些日子修炼收获不菲,张正恺的血肉皮肤早已非同常人,此刻以吸入的灵气激活精元血气,护佑身体穿过沸水,体表肌肤没受到半点伤害。 走到赤红地火液近处,少年顿感浑身难耐,血流加速,皮肤皲裂,骨头快要碎断。 强忍痛苦,咬牙硬抗! 直到极限,坚韧的少年才慢慢退出,走到“小猪儿”身边又讨了一口白雾,再次走近地火液。如此反复数次的煎熬,他终于可以呆在那灼烧般的地火液边一炷香的时间了。 此后的一段日子,重生少年每天随着海兽来到海沟下南端,在地火液高温近处修炼“步罡十二式”,开始还要吸进一些白雾灵气,才可多呆片刻。 十几天过去后,吸入少量的海兽灵气,他也能够轻松的走近地火液边,挥拳舞斧了。 修炼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百日过后,张正恺的皮肤变得通红而坚韧,血肉骨骼也发生质的变化,对火焰的灼烧根本不惧,体内一股强壮热流如小老鼠一般,在血脉中乱窜,如今不再吸收海兽白雾,也能端坐地火液边上,毫无不适。 勤苦不辍的磨砺,让重生的少年不仅在肌体抵抗力上完全不惧炽热,体质也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观,身体力量大幅度增强,爆发力更是彪悍无比,大脑在仙灵之气的洗刷下,更是空明透亮,对身外周遭的洞察力、灵敏度,感知距离翻了一番。 某一天,“小猪儿”似乎觉得张正恺于南端炽热中的修炼有所小成,潜到海底后驮着他朝海沟北部游去。 南北相反,越往北走,海水越冷,走近海沟最北端,尽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往外散发着浓雾般的寒气,潭底结着厚厚的坚冰。 慢慢走近寒潭边,一股深入心灵的寒气瞬间涌至,霎时间,少年全身上下结满了冰花。 额呵......聪明的“小猪儿”,这是让恺子哥身躯经历冰火两重天啊,如此修炼下去,那可不得了! 张正恺心头狂喜,心志更坚,不再吸纳海兽吐出的灵气,而是拼着自身强健的体魄,催动体内精元血气快速流转,以“步罡十二式”,一步一步走上了寒潭冰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修炼的少年稳健走在寒冰光滑表面,或出拳,或挥斧,任那彻骨的寒气透进身体,动作挥洒自如,毫无呆滞。 坚持不懈于寒潭冰面修炼,又过去了一月有余,张正恺的身体完全适应了这酷冷环境。因而,那盘膝坐地吞服炼化“血气引”的环节,也在这里进行了。 二三个时辰的吐纳调息,寒冷冰花在体表结晶,最后变成整块坚冰将少年身体包裹。行功完毕,张正恺体内血气一展,即能破冰而出。 .......... 第二十一章 回归 时间,是最好的磨刀石! 又是一个仲秋时节到来,苦逼少年在海上孤岛已经呆了整整一年,如今早已不是曾经孱弱的可怜奴隶模样,身个儿拔高了五寸,浑身紧拧的肌腱壮硕成条,双眸一睁神色沉稳,霸气侧漏。 冰火两重天的洗礼,让张正恺的肌肤蜕变了无数次,已然变得黑里透红,往日瘦猴般的脸颊,变得棱角分明,剑眉锐目。体型壮实而颀长挺拔,虽非丰神俊秀却也气质不俗,若是穿上张琅所存贵公子服饰,不失为一位器宇轩昂的少年武士。 而且,重生少年的肉身体魄,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晋阶! 血脉中一条粗壮的炽热气息,如火龙般不停游走,那是血脉淬炼衍生出的巨量精元血气,拼发而起双臂罡力无穷,两腿奔跑不弱雄豹迅疾,抗击力强悍不惧冰冻火烧。 一年,短短的一年间,一个求生的少年走过了多数凡俗武者十年、甚至是更长的路程。 “禹步罡斗诀”之高端,“血气引”之金贵,通过张正恺没日没夜的勤苦修炼,契而不舍的负重磨砺,得到了完美洤释。自然不是那个只求花拳绣腿的傻逼二世祖,可比拟的。 深海锻体、冰火洗礼,让少年的体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虽然目前无法测定自身“锻体武士”的境界阶位,但他感觉到——自己真是很强……很强了! 而且,张正恺还具备一般武士不可能拥有的强大感知力,现在延伸到身体周围,已经超过了二十米。那得益于大脑饱受仙灵之气洗涤,亦或是自身神魂穿越黑暗、穿越星空,莫名其妙得来的一种特异功能。 唯一遗憾的是,这么长的时间里,腰间石斧吸纳进“小猪儿”吐出的白雾泡泡,不在少数,却没发生什么奇妙变化。只是变重了许多,锋利程度当然是不用多说,张正恺有次不经意挥出,竟然将一柱腰粗的礁石轻松斩断,宛若割草削纸一般。 综合实力的变强,重生的少年信心满满,期待回归陆上人间,实现自己前一世行侠江湖、劫富济贫的宏伟梦想。 耳边,还时时回响起小沐沐的话语:丑牛哥哥,好好活下去,活着来找小沐沐!因此心里又开始打算,有一天潜回落灵谷去,寻一寻宁沐小妹子的下落。 诸般念头一天天的发酵,愈发强烈,恺子哥某一天终于憋不住了。 那感受,归心似箭啊! 这一刻,少年正骑着白色海兽在海面玩耍,不禁絮絮叨叨说起了心思,又问:“海上万里路遥,疾风浊浪,不知“小猪儿”有没那本事,将我送回陆上去?” 胖胖的大家伙似乎听得懂了张正恺说话,眨巴着铜铃大眼,却似有些不舍,但见少年脸色决然,便“呀呀”点头应答。 一路向北,“小猪儿”游身于茫茫大海,驮着张正恺朝大陆方向进伐。 白色海兽体态虽胖速度却不慢,劈波斩浪五天五夜,终于横渡了万里海域,所幸路途未遇上风暴海啸,张正恺这一路尚是平安无虞。 直到第六天早晨,朝霞漫天之时,少年终于看见了一片山峰连绵、百川归海的成片陆地,笼罩在旭日光华之中。 临近海岸,张正恺生怕肥硕的家伙再次搁浅,跳下海兽背脊浮游于水中,拍了拍那圆圆的脑袋,说道:“小猪儿,谢谢你了!恺子哥有一天修炼有成,在大陆上站稳了脚跟,便回海上礁岛去寻你玩儿。” 白色海兽“呀呀”叫唤数声,显然甚是留恋,一直等到张正恺游身上岸,才恋恋不舍回望了几眼,一个猛子扎进海浪之中,倾刻不见了踪影。 .......... 步行于松软沙滩之上,张正恺举头远瞻前方十万大山,也不知自己所向该往何方。 在不确定张家堡存亡的最终结果前,也不敢贸然返回落灵谷,毕竟那个傻逼少堡主死在自己手中,而张正恺目前的本事,只怕难敌一位星价斗士,可不能冒险回去陷入险境。 手头的“张家堡世袭子爵”身份铭牌,也只能关健时刻拿出来用一用,少年不会傻逼到冒用身份前往王城“大将军府”投亲,那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所幸口袋里银钱不缺,不必为生存花销担忧,张正恺便打算于陆上九州游历一番,先将这异域世界弄个明明白白,再作后期打算。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得以保住小命为先! 恺子哥穿越异世,孜然一生,没有任何门派、世家高人护佑,若是将性命丢了,任何追求都是空谈。 孤独的少年取出储物袋中那本古体篆书典籍——“华胥盖舆”,找到其中“九州地貌图”看了看,却也无法识别行进的方向。 遂沿着海边沙滩一路寻觅,走了百十里路程,亦未碰到任何人迹,终于在一处大川入海之江口,发现一块石碑,上书“澜沧江”三个字。 张正恺根据石碑确定了自身所处的方位,已在十万大山南麓之西侧,沿着大川北行,最近的城池“澜沧郡”,距离此地尚有两千余里。 没什么好犹豫的,步干,走起! 天胥大陆的老少爷们,我张正恺,回来啦......... 将一身褴褛的短衬长裤脱下,扔进滔滔江水中,少年取出一件公子哥长袍套在身上,大小正合,又将披肩长发挽上一个发髻,而后溯江而上,一头扎进了大川江畔崎岖的山岭。 于是,澜沧山脉山道丛林中,走来了一个华服少年,腰间还插着一柄古朴石斧,却是不伦不类。其步履之古拙怪异,更非一般山行之人的轻便灵捷,幸亏无人看见,要不然还以为遇上了一个傻帽儿“疯子”。 以“步罡十二式”走桩而山行,一边赶路一边修炼“禹步罡斗诀”,是张正恺的突发奇想。走过百里山路之后,少年发现不仅毫无气怠不支,反而气力充沛,热血沸腾。 如此之妙用,让修炼中的少年大为感叹,自己计划游历九州,无形中多了更长的修炼时间啰! ........... 第二十二章 路途 三千里澜沧江,横穿过十万大山,劈开崇山峻岭,由西北向东南方向蜿蜒,最后汇入大陆南端普陀海。 十万大山南麓之澜沧山脉,峰奇岩峭,涧石嶙峋,古木参天,有无尽的珍禽野兽,凶猛虎狼。高耸入云的山势陡峭,山峦深处少有人迹,偶有猎人或采药者,才会出现在大山的边缘。 这里是华胥王朝治下雷州城所辖,于澜沧江上游开府建衙,称谓“澜沧郡”,统领着澜沧山脉西疆沿海万里平川。 山高路险,林木阴翳。 夕阳斜照时分,秋风漫卷山林,中秋月圆之夜即将来临! 澜沧江西岸盘山大道上,本是车寡人稀的荒僻山岭所在,突然间被一阵马蹄声打破了沉寂。 须臾,两匹高大的角马一前一后飞驰而来,其后跟着二辆车驾急行。 飞奔的两骑上,是一位枯瘦老者与一位身型粗犷的中年男子,皆身着劲装,背弓佩剑。二人身后跟着的两架马车,一个带着车篷,打造精致,一个装满了货物,诸如木箱坛罐之类。 除了二位车夫之外,另有两个青年男子骑马殿后,各自一身行伍短装,应该是随行的扈从。 老者神色穆肃,脸如刀刻,策马之际举头四顾,精锐利眼不断眺望。 与其并辔而行的壮年男子,却是神色从容,眼向前方目不斜视,喊出了一句话:“蛮镳大人但有吩咐,龙且自当效命,万死不辞!” 老者任凭马儿奔跑起伏,兀自腰杆笔直而不苟言笑。 少顷,他才沉声道:“一行路途遥远艰辛,凶险频出,今日终于平安抵达澜沧郡地界,龙兄弟算得上大功一件。待到了郡城完成护送任务,老夫这部族护法长老一职,便好卸任了。” 自称龙且的壮年男子抱拳致意,眼光振奋,却又谦逊道来:“蛮镳大人正值盛年,岂可卸下肩头重任?龙且能追随护法大人左右,为飞蛮部出一份力气,心知足矣!” 老者没再回答,紧闭着嘴唇,满脸的冷峻,忽然神色一凛,勒紧骏马缰绳,回首扬声:“诸虎、诸豹,诸原、诸野,各自留心!” 诸原、诸野,是赶车的车夫,而诸虎、诸豹则是两个带刀的扈从。 四人会意,一行慢了下来,前一架马车有人挑开车篷的软帘,露出一张女儿的俏脸,随即又隐入车中。 “公主放心,我们已经到达天朝地界,听闻雷州一方物华天茂,民众知书达礼,不会再有蟊贼拦路劫道。” 蛮镳大人喝了一句,与那叫作龙且的壮年男子,双双止住了去势,并在马上神情戒备。 车驾之中,传出来娇滴滴的一声:“护法长老,出门之时族长爹爹已经交待,一路上再无飞蛮部公主,还是喊我绿蛮儿吧!” “这一节,老夫倒是忘记了!绿蛮小姐呼我镳老即可,出了飞蛮部,长老二字也不能再提了。” 蛮镳长老点头回答,忽听得壮汉龙且大喝一声:“何方贼人!” 镳老脸色一惊,抬眼望去,只见龙且倏然长弓一搭,指着山路侧边一株粗数,箭簇便要射将而去。 “休得莽撞,可别误伤无辜。” 镳老连声喝止,粗犷汉子手臂一歪,箭簇“嗖”的射出,将山坳间大树一支臂粗枝桠折断,“哗啦”声中,灰雾成线,落下来一个人影。 倾刻,可见一个少年站起身来,发髻蓬松而面目迷茫,身作长袍虽显华贵,却是灰扑扑的褴褛破丝,腰间插着一柄粗糙石斧,更是滑稽。 “何人扰我清梦,是要杀人劫财么?” 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恨恨喝了一声,再看见是一支行路的车队,顿而举手高喊:“呃呃........终于见到了活人,一同随行可好.......” “荒山野岭不可多事,不可理会他人,我们继续赶路。” 壮年汉子马缰一松,已经驱步前行,车驾速度不减穿道而去,只听到那小子嘶声呐喊着:“不方便带人,有没有咸辣口味啊?一食一饭救人性命,能给祖上积德无量。” 路边站着的蓬头少年,正是于山林中赶路的张正恺,落魄模样也不是他装出来的。 以“华胥盖舆”按图索骥,张正恺沿着大川溯江而上,一路上没有遇到一处人烟,又是醉心于“步罡十二式”修炼中,竟然达到了没日没夜。 这等修炼意境,逐渐合乎于“步罡之法”精髓——心步! 因而对路途的荆棘、石棱,不管不顾,肌肤虽然无碍,只是苦了一件崭新的公子服,没几天就刮破了多处。有一次,他还直接跌进了山道溪沟,自然弄得一身灰不溜秋。 这天午后,张正恺完成步罡千组、拳术百遍之后,在山道边一株大树枝桠上小憩,梦中被那龙且射折树梢,跌落下地,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进入人迹世界,可不能再毫无防范,闹不好一下子就会没命的! 虽然心有恼怒,但回归陆上第一次见到活人,看其样子还不是一窝歹徒,少年便压住怒火主动搭讪,只是想要讨些人间咸辣口味。 一年的海上孤岛生活,除了那腥味海鱼还是海鱼腥味,口里早已经咸出鸟来了。更何况某人前世生长于华夏荆楚,可是出了名的“辣不怕”口味地域。 可惜这帮家伙却是不解人意,急匆匆就要开跑啊! 张正恺心头懊恼又增,正欲破口大骂,却见前方车驾稍慢,传出一个女子娇怯的声音:“镳老,停一下吧!此行路途遥远,若能多积些功德,在天蛮神也会保佑我们一路平安的。” “绿蛮小姐宅心仁厚,必能得到蛮神天佑!” 蛮镳长老发话:“车驾不停,诸豹策马过去,丢给那小子一囊泉水、一袋熏肉,再迅速赶上。” “遵命!” 唤着诸豹的带刀扈从催马返身,行到路边也不多言,丢下物事即迅速回赶。 张正恺抓起地上两个袋子,先将一块肉脯塞进口中,嚼了几下吞进肚子,忍不住高呼:“人间美味啊.......” 话音落下,又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少年舒坦地打了个饱嗝,抱拳一揖:“多谢了!” 抬头看去,只见两驾马车更有护送之人,已然远去百丈,心头也不焦急,慢吞吞扎好长袍衣带,跃身山岭一路前去。 ............ 第二十三章 善缘 夜色如画,圆月高挂于天,好一个丹桂金秋时节。 澜沧江畔山高林密,宿鸟归林,山风吹来略有寒意,江边山岭盘山道上,一队车驾停在了山弯坳地。 四驾高头大马凑到一起,随即前后散开,前后左右打探一番才归拢队伍,各自松开马鞍肚带,并招呼两位车夫料理牲口。 须臾,挨着山坳的低洼处,燃起了一堆篝火,架上两只羊腿烧烤起来,香味随即飘出老远。 飞蛮部长老蛮镳,与族内勇士诸虎、诸豹,车夫诸原、诸野,围坐在火堆边,而那名谓龙且的雄壮男子,依然持戈而立,守护带篷的马车,担任警戒。 蓦然间,龙且一声厉喝:“岭上是谁,鬼鬼祟祟的,意欲何为?” 蛮镳长老亦是大惊,带着诸虎、诸豹倏然起身,四张弯弓瞬间拉满,直指山岭高处。 “诶诶......千万别误会,熟人呐!” 岭上树木丛中,钻出来一个灰头垢脸的少年郎,腰插石斧,衣着褴褛,正是以“步罡十二式”穿行于山道间的恺子哥。 十来个日日夜夜山行路途,张正恺沉浸于“心步”之精妙,以“步罡之法”走桩赶路,某一刻步履不变而偶然双肩一散,竟尔行进飞快。 顿时心有所悟,逐渐放开上躯肌肉,进而放松脖子颈椎,依次一路往下捋顺,一直松至骨盘尾闾,只感觉脚步如飞,轻灵异常,比平日奋力奔跑,速度快了三倍不止。 细思而总结,修炼的少年举一反三,感觉到只要心境跟上,全身肌肉骨骼收放自如,以纯粹腿部力量用于挪移,就能达到这种飞速神效。 哎嘿嘿.......想不到“步罡十二式”之奇妙,还蕴含这等灵巧迅疾的身法斗技,虽属顿悟偶得,却似自己创造出一种武技。少年惊喜连连,将之取名为“懒龙步”,意取龙脊轻松而躯体随意,懒散奔行! 眼见天色将晚,张正恺以“懒龙步”穿行于山岭,不断打磨偶悟的身法,感觉到速度之快超过了山地角马,竟然赶上了先行的车队。 “啧啧.......缘份啦!” 张正恺走下山坳立身火堆边,裹紧碎条般的长裤,向着镳老抱拳一揖,讪讪道:“见过老丈与诸位大哥,相遇是缘,酒肉一家!那羊腿再烤就要焦了,何妨......” 说着,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示意一下,还禁不住吞咽着口水。 一根着火的树枝砸了过来,有扈从武士叱道:“山野贱民,不懂规矩!” “这位大哥,何故如此......” 张正恺对那飞蛮部勇士笑了笑,脸色却是不恼,笑着捡起树枝扔回火堆里。 蛮镳皱了皱眉头,神色甚是凝重,望着褴褛少年瞪了几眼,喝问:“你这少年好生无礼,白日赐予饮水肉食,已属不易,为何紧盯车队不放,是要图谋不轨?” “巧遇......巧遇了!” 张正恺一脸诚恳,抱拳说话:“在下孤零零一人在这山中,走了十几天日子,打算翻过大山前往澜沧郡城。幸遇老丈又得惠赠食物,自该面见聊表谢意!” “兀那小子,滚一边去,不可惊扰我家小姐歇息。” 呵斥之人,是那名叫龙且的壮汉,胡子拉碴的,粗糙面容裹着头巾,半个膀子从斜敞的皮袍中伸出来,身型很是魁梧健硕,大过了重生少年整整一圈。 “龙大哥,莫要吓着了一个孩子。” 粗犷汉子身后,走过来两个妙龄女郎,发话小娘十七、八岁光景,神色雍容高贵,一头黑发从中分开,发梢上缀满了宝石珠子,再加上她皎白的面颊,婀娜的身段,却是娇美华丽,而又妩媚动人。 其身边侍女大概十四、五岁,同样是锦绣长裙,秀发披肩,只是发梢没了珠宝,使她俊俏的小模样更添几分朴素天然。 小丫头容颜娇嫩,嘴角却不饶人,突然开口怒斥:“腌臜的东西,撒开你那双狗爪子。” 众人望去,只见篝火旁那个衣着褴褛的少年,光着黝黑的膀子,顶着蓬结的乱发,正伸出手抓向烤羊腿。他竟然不怕火烫,轻而易举便将烤羊腿给撕下一块,还惬意赞道:“好香啊......” “你......” 这一下,让一脸凶相的龙且都愣着了,神色莫名。 “狗东西!” 更有飞蛮勇士诸虎,高高扬起手中皮鞭,便要抽将过去。 只听到高贵女子适时叹了一声:“算了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也算结一段善缘。” 龙且还欲发作,听到自家公主一说,只得默默退了回去。 众人护着娇美小娘坐下,却听那丫头掩着鼻子笑道:“小姐,那人真是腌臜,臭死了.....” 绿蛮儿抿嘴一笑:“翠儿心地好,去车上给他找一身换洗的衣物。” “哼.....才不呢!” 小翠儿说着,却见那腌臜少年,口里衔着一块烧烤的羊肉,身子躺在火堆边一块青石上,已经呼呼睡着了。 其实,张正恺此刻并未睡着,实在假寐。 逃出十万大山,好不容易自海上孤岛回归,张正恺遇上第一路人马,正想借机了解山外城池诸多情况,因此故作癫狂,竟似赖上了一般。 只听到女子开口道:“镳老,一路行来,您多费心了......” “都是老朽份内之事,穿过三千里澜沧山脉,便是一马平川,此后安危无虞,再行几百里就抵达了澜沧郡城。” 这是那位精瘦老者的声音。 又有小翠儿在说笑:“也不知澜沧郡三公子修为几何,模样人品配得上我家公主吗?” 公主...... 张正恺闭着眼睛,心里却是一动,难怪这小娘举止不俗,竟然是一家公主,却不知是哪一城、哪一国的金枝玉叶? “嗤......休得多话。” 龙且低斥一声,指了指青石上卧着的少年,惊得小翠儿慌忙吐了吐舌头。 然而,本似酣睡的家伙却抬起头来,张口问道:“美丽的姑娘竟然是一位高贵公主,也是前往澜沧郡么?正好同路啊......” 这一问,显然是探知到了车队秘密,镳老眉头一皱,扔下手中的肉骨头,两眼中寒光闪动。诸虎、诸豹也都停下吃喝,各自神色不善。 貌美小娘却颇为大方,坦然道:“我乃澜沧山脉之下西荒飞蛮部族人,到了天朝地界怎敢再称公主。此行是因为幼时婚约,前往澜沧郡完婚,路程尚有数千里之遥,莫非你要一路随行?” “呵呵......那就叨光了!” 少年站起身来,拉了拉难得遮体的长袍,尴尬笑了笑:“在下正要去澜沧郡游历,能与两位美女结伴,路途岂不快哉!” ........... 第二十四章 无妄之灾 “身子臭烘烘的,嘴巴还这么贫!” 小翠儿口里嘟落了一句,心头却是美滋滋的。 头一次被人夸称美女,小丫头心境大好,竟然返身走到车棚边,拿来一个包裹丢给邋遢少年。里面裹着两套还算崭新的兽皮背茄与长裤,另有一双山地马靴。 “多谢小翠姑娘!” 张正恺话未说完,又听到小丫头呵斥:“你这腌臜货色,又是海水咸涩苦味,又是刺鼻汗臭,还不快去找处山泉洗洗?熏坏了我家小姐,打断你的狗腿......” “是,是!” 少年点了点头,在众人注视下转身走开,要去寻找一处山泉洗涤身子,换下多日未洗的褴褛公子袍儿。 稍稍宁神查探,张正恺便感应到了不远处的水哗声,独自行到山坳外百米远处,可见一挂溪流飞落而下。眼见天黑无人,少年索性全身脱个精光,钻进溪水中来了个里外洗刷。 “舒服啊......” 一年多了,重生的少年第一次将这具身躯,里里外外洗刷个透,沉浸在舒爽的享受中。 蓦然间,只听得呜咽风声骤然一盛,山岭上顿而鬼哭狼嚎,更有野狼“呜呜”皋鸣,令人毛骨悚然。而在那篝火旁边,传来了龙且的厉声大喝:“敌袭......” 张正恺神色一动,急忙跳出溪水,穿上兽皮短茄长裤,又将山地马靴扎紧鞋带。 惨淡的月光下,一道道寒风掠过山岗,卷起强劲烟尘,仿佛惊蛰的巨兽从地下破土而出。而那山坳间摇曳明灭的篝火,却被镳老猛地丢进了什么,火焰骤然间明艳起来,将车马四周照得煞白耀眼。 人叫马嘶之中,蛮镳、龙且带着诸虎、诸豹,各持器械环绕在马车四角,严阵以待。小翠拉着绿蛮儿坐进了车篷,两个车夫也勒好了车驾马嚼,准备随时夺路狂奔。 霎时间,黑漆漆的山林四面传来了群狼嚎叫,还有一声猛虎的咆哮,拦住了山道前行的方向。 精瘦老者弯弓满月,森寒利箭指向暗黑,厉声大喝:“狼无忌,何必装神弄鬼!便是你带上百只狼虫,老夫会惧你么?” “桀桀桀......” 怪笑声中,一只丈余斑斓猛虎驮着一名高瘦黑衣汉子,自黑暗中缓缓现身。他的身后,更有十来个黑衣人,驱使着十几只野狼、野豹,汹汹而至。 “飞蛮部走的一着好棋,急于和澜沧郡府联姻,是打算借兵灭了野狼部吗?” 高瘦汉子嘶声冷笑着:“可惜,尔等走不出这十万大山,都将成为本帅座下骑宠口粮。” “狼无忌,野狼部占我部族千里领地,杀我族人数百,还欲如何?” 怒吼的是那壮汉龙且,双眼圆睁似欲滴血,长戈一指喝道:“飞蛮部儿郎铁骨铮铮,尔等既然不给一条活路,今日唯有鱼死网破。” “聒噪,本帅与蛮镳长老说话,轮得到你插言吗?” 高瘦汉子手臂一挥,虎啸狼嚎声此起彼伏,直叫人胆战心惊。 麻辣块块的......这是什么情况? 驱虎逐豹,俨如百兽之王的架势,好吓人的呐! 距离火堆三五十米远处,恺子哥躲在一块巨大山石背后,瞪大双眼看着稀奇。 异世重生,张正恺不曾与人争强斗狠,虽然自诩如今武修战力不弱,却从没投入过实战,也不知能否与这些虎狼放手一搏,更不知骑虎的黑衣汉子战力深浅,又怎么敢贸然现身? 罢了,罢了...... 别笑恺子哥怯弱,上古圣贤有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保命还是第一位! “嗷嗷——” 霎那间,十余头野狼、野豹逼近到了车队十丈之内,各自吼叫不止,并相继腾空跃起,扑杀而下。 “嗖嗖嗖......” 镳老带着诸虎、诸豹,三人连珠齐发,随着弓弦嘣响,霎时便有几头野狼栽倒在银色箭芒之下。 而龙且长矛一挺,徒步迎上黄斑猛虎,两个车夫亦是训练有素,掣动马车猛力前冲,竟然越过虎狼的包围圈,径自往北疾驰。 “杀了这几个蛮子,两个女娃娃逃不到哪里去!” 高瘦汉子却不慌张,指挥着十几个野狼部黑衣武士,骑虎驱狼冲将上来,将飞蛮部四人团团围住。 一场鏖战,在血肉横飞中迅即展开。 蛮镳长老看似年高,战力之强却是四人之最,特别是手持银弓射术非凡,射出的利箭又与寻常所见不同,每支箭簇上均缠着纸符一样的东西,威力倍增。 很快,便有四名黑衣战士命丧镳老箭下,而龙且以近身搏斗为长,躲避猛虎利爪之时,却被虎背上的汉子一剑穿透了肩胛,鲜血瞬间浸满了全身,犹自咬牙酣斗。 所幸的是,来袭的一众黑衣武士格斗实力不是强项,更擅长御兽而战,飞蛮部四人群战对手,尚能对抗僵持。 随着一声惨叫,飞蛮部勇士诸虎被斑斓大虫长尾一扫,身子斜飞划过一条弧线,直落张正恺藏身的大石之前。紧接着,冲上了三人三狼,诸虎的身躯瞬即血肉模糊,被野兽撕裂分噬。 这一下,张正恺也藏不住了,因为嗜血的战狼嗅到了大石后生人的气味。 闪念之间,三头野狼扑将上来,锋利的牙齿、狰狞的大嘴,呼出血腥恶臭,令人胆战心惊。更有野狼部三人张狂的讥笑声:“嘿嘿嘿......谁说飞蛮部没有孬种?这里还躲着一个怕死鬼呢。” 他妈的,恺子哥惹你们了吗,要逼着小爷现身拼命? 石斧在手,“搬山”刀法应念即出两招——横锁、直劈,凌厉的白光破空而起,三头战狼瞬即尸首异处。 少年身姿一动,手持石斧去势如虹,但见血肉飞溅,寒风呜咽,又有三个黑衣武士枭首殒命。 我的个妈呀...... 这斧刃,如此之锋利? “搬山”五字诀,仅仅动了两招,威力竟然强悍如斯,挥洒之间,就杀了三人三兽! 这下子,让重生的少年自己都吓着了。 哪里钻出来的一个飞蛮族强手,难道野狼部斥候打探的情报有误?中心酣斗的骑虎汉子狼无忌,也是吓了一跳,手头骤然慢了几分。 就是这瞬间的停顿,长老蛮镳抓住机会,连珠开弓杀出一条血路,口中大喝:走...... 受伤不轻的龙且、诸豹,被蛮镳带着强行冲出包围,马声嘶鸣,铁蹄狂奔,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诶诶......等等我呀!” 张正恺身距山道稍远些,冲到路边慢了半拍,就被骑虎汉子迎头拦住,剩下的五个黑衣战士也驱逐着野狼、野豹围上,瞬即封住了去路......... 第二十五章 “狼灭”之道 “飞蛮部小子,快快过来受死!本帅好去追那拨残兵败将。” 虎啸狼嚎,人声嘶吼,野狼部狼帅长剑一举,五名黑衣战士不由分说,迅速围攻上来,利刀、长矛、铁蒺藜,如无头的苍蝇,全部朝着张正恺身躯当头罩来。 诶诶......你们讲不讲里,本人只是顺路结伴,并非飞蛮部族人啊! 他妈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人性命,当小爷是好捏的软柿子么?杀....... 铁柄石斧凌空挥舞,嚯嚯白芒横切竖割,瞬间又倒下了三人三兽,而张正恺的背胛上,也被如钩虎爪撕开了一块血肉,生生作疼。 真他妈晦气,代人受过,差点送了性命! 愤怒之中,张正恺曲腿躬背,架起一个“步罡”冲天桩,猛力一跃高高飞纵三丈,挥舞石斧动念“搬山”刀法斜字决,一道霜白刀芒,悍然斩断狼无忌击来的长剑,白芒继续演绎“斜飞”,飘眇而诡异。 本自狂妄嚣张的狼无忌,终于知道遇上了硬茬子,可惜觉悟太迟,想要逃命哪里还有机会! 眼看着持斧少年腾空似飞,挥洒的刀芒飘忽无踪,狼无忌想到了要躲避,可根本察不出刀芒轨迹所在,迷迷糊湖之间,头颅就被石斧一劈两半。 少年身子轻盈落地,铁柄石斧去势不减,“轰”的一声砸中斑斓大虫脑袋顶门,瞬间红白之物炸开了花。 这般结果......并非狼无忌骄横自大,而是双方实力强弱有别! 血肉横飞,寒风狂舞。 尚存命在的两个黑衣武士,已被张正恺的凶悍手段吓破了胆,哪里再敢靠近应战,各自拍着野狼野豹,钻进山林分头逃窜。 ........... 周遭再次恢复宁静,唯有地面摆着十几具血糊糊的尸首,张正恺眼光掠过那些残肢断臂、狼藉血肉,忍不住就要干呕了。 真他妈晦气,哪里来的飞蛮部、野狼部,这是谁跟谁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拨人马无端厮杀,连累自己受伤不说,还让恺子哥无意中杀了好几个人呐!背上伤口已经止血,剧痛传来倒是小事,可惜那件新穿的皮茄,撕破了一大个口子。 这是重生的少年第二次杀人了。 孤岛上虐杀二世祖张琅,那是为了保护自己性命不受侵害,也是要了却逝去的丑牛儿一段怨毒执念。 而这一次动手,却并非张正恺成心为之。 但在动手的时候,他竟然有着一种身不由己的快感,好像是束缚的神魂冲破了牢笼,压抑许久的疯狂被释放出来,只想在血肉横飞中挥刀长啸,在黑暗中去摧毁、去颠覆、去埋葬。 难道,重生之高武世界,就是这般血淋淋的规则,潜移默化之中,让自己心境都开始发现变化? 唉.....既然如此,只能就此一路走到黑了。 举手之间,自己......一次杀了七人? 不过这些家伙都是对自己心存杀机,是可忍孰不可忍,恺子哥不得不为!要得生存活命,就得毫不犹豫斩断伸向自己生命之魔爪,必须果断一点,狠心一些。 什么心存仁念,什么大义感怀,见鬼去吧! 命都没了,用什么去满口仁义道德? 明犯“华夏狼灭”者,虽强必诛! 哈哈哈....... 这——就是我张正恺异世重生,信奉的“狼灭”大道,岂敢欺我华夏儿郎,没有“狠人”? 心境初定,少年走到溪边冲洗掉满身的血污,便要就此离去,回头看了看倒卧在地的死虎,登时又来了兴趣。 那是一张完整的老虎皮?! 前一世里,张正恺只在电视上看见过,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座铺垫,既然今日碰上了,可不能暴殄天物!挥斧剥皮,剔骨割肉,连那虎骨、虎鞭都不曾落下一截,通通被少年以兽皮袋子装着,丢进储物空间袋里。 其实,穿越异世也是不错的! 最起码,这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前世里自己可不敢妄念去动它一根毫毛。可就是刚才,恺子哥亲手杀了一只斑斓猛虎。 张正恺笑着晃了晃脑袋,又生出一个新的念头。 要是懂得驱虎逐豹的本事就好了,就能弥补自己“夹生饭”金手指之短板,打起架来都不用亲自动手!管你是斗士还是凡人,纵然来了千军万马,恺子哥驱使豺狼虎豹一涌而上,遑论结果如何,至少不输仗阵。 再不济,捉一只老虎当作坐骑,也足够威风啦! 而那法子...... 张正恺望着被自己劈开脑袋的高瘦汉子,心虚地左右张望,而后壮着胆子,在血糊糊的衣襟中摸索起来。 少顷,找到了一个兽皮袋子,其中除了少量的金币银角,只有一块冷气嗖嗖的蓝色晶石,再无任何功法与秘籍。 却是可惜了! 少年意犹未尽,也不嫌弃那“阿堵物”甚少,收进储物袋中,又看了看那块蓝色晶石,虽不知所谓何物,却见其光鲜漂亮,便一并收起。 月黑风高孤狼鸣,林木摇曳如鬼影。 张正恺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可不敢在这死人堆里多呆了,连其他黑衣尸身也不曾搜刮,“懒龙步”一动身影如飞,快速远离这血腥之地。 独行的少年没有现身在大路上,而是择着地势稍平、林木稀疏的山岭狂奔。一场恶斗让他有些精疲力竭,但心头顾忌还有野狼部杀手追来复仇,因此不敢停歇片刻。 天色微亮,张正恺翻过两座山头,走在又一座山峰半腰山道上,这里距离恶斗的战场,算起来超过了上百里。 应该安全了吧? 张正恺停下脚步,打算休息片刻,爬上一棵高树四下察看,口中顿时大喊“晦气”。 崖下山道边林荫空场处,一队车马正在停歇。 几匹山地角马都已浑身湿透,显然是累得不轻,正吃着草料打着响鼻儿,享受着狂奔过后的安逸。飞蛮部公主绿蛮儿黛眉微蹙,与侍女小翠围座在火堆前说着话儿,忽而望向远处,神色甚是不宁。 蛮镳长老与龙且、诸豹守在道旁,戒备神色中透着几分忧虑与哀伤,只有两个车夫神色还算平静,低着头将车马安置妥当。 张正恺望着那一行疲惫的车驾人马,再也没结伴的想法了。 他妈的,人心不古啊! 前番一场恶战,若不是恺子哥吸引上野狼部杀手,他们如何能够突破包围? 这群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看到本人独陷险地,却是不管不顾,自行逃命,没把张某当自家人呐。 恺子哥.....走也。 张正恺跳下大树,也懒得隐去身形,“懒龙步”一展疾步前奔,欲再寻一处僻静地稍息....... 第二十六章 拉拢 “咳咳.......小哥留步。” 张正恺行了数步,就被飞蛮部长老发现踪迹,蛮镳涎着老脸,冲着少年招手大呼。 而那龙且依然一脸警惕,紧捏着丈长铁矛,厉声大喝:“你......既被野狼部杀手围困,哪来的逃生机会?我等昨夜突围而出,飞驰不停二百余里,为何一路紧追不放,还请赐教,不然......” 张正恺见状,只好收回脚步,冷声怒斥:“飞蛮部......又算什么东西?一群无知好歹、寡恩离德的小人罢了,值得本人盯梢?” 精瘦老者神色却是不恼,递上来一瓶丹药,说道:“承蒙小哥出手扰敌,才让我等脱困逃出,飞蛮部特制疗伤丹丸,疗效还不错。” 少年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倒出一粒丹丸看了看,药香扑鼻并无异常,便一口吞进肚腹。 片刻,背部的痛楚减弱了许多。 呃......飞蛮的丹药果然疗效非常,难怪这粗犷蛮汉先前受伤不轻,大半夜过去就似没事儿了。 这时候,镳老才讪讪问话:“骑猛虎的狼无忌呢,小哥是如何逃出他魔掌的?” “本少需要逃么?杀了!” 张正恺简洁回了一声。 “杀了?他......可是一名八阶锻体武士!” 壮汉龙且眼眸一瞪,却是不信。 “哼......八阶锻体武士,很了不起吗?” 张正恺“嘿嘿”冷笑,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手中现出一张完整的斑斓虎皮,也不管那龙且惊诧脸色,又取出一块虎肉,在火堆上漫文斯理的烧烤起来。 龙且一脸的不可思议,惊叹:“入阶虎兽之躯,竟被用作烧烤果腹!” 少年没有回话,仿佛专心于烧烤之中,待到虎肉焦黄流油,浓香四溢之时,才叹道:“要是有些盐巴、辣椒调味就好了。” 小翠儿却是乖巧,赶忙取来油盐佐料,还笑嘻嘻说了一声:“这么精贵的蛮兽虎肉,得分我家小姐一份。” .......... 这时刻,张正恺心情也是大好,得知被杀的狼无忌是个八阶武士,这说明自己的战力阶位只高不低,比那死去的傻逼二世祖,强的太多了! 曾几何时,二阶武士张琅在一干奴仆心中,那可是天一般的存在。 沧海桑田,人生无常啊! 丑牛儿......恺子哥作为你的接盘手,可不曾辱没你那瘦弱的身躯! 重生的少年唏嘘不已,顿时大方着显摆起来,将大块的虎肉分成几份,供众人分食。 绿蛮姑娘却是心细,看见张正恺皮茄背部撕开了一大块,说道:“这位小壮士,将皮茄脱下让翠儿缝一缝吧。” 张正恺也不客气,脱下短茄丢了过去,美丽的公主似乎怕小翠手笨,竟然自己拿出银针皮线,亲手缝补起来。 趁着这个空档,蛮镳长老说话了:“小哥儿,既然你击杀了野狼族大将,就是飞蛮部朋友,前番猜忌实属老朽不该,还请别放在心上。” “本人张凯之,来自普陀海南屿岛上,从未到过澜沧山下西荒部落,更不知什么飞蛮部、野狼部。” 初行大陆,张正恺自然不会暴露身世底细,更不能以“丑牛儿”奴隶身份示人,忽而想起那块身份铭牌反面背书,便打算以“张恺之”这个名号应对世人了。 “原来是张公子,果然是英雄出自少年郎!” 镳老笑了笑,似乎相信了少年所言。 张正恺却是不为所动,“嘿嘿”一笑,穿上绿蛮儿补好的皮茄,起身抱拳:“连番偶遇,多承老丈照顾,在此谢过了!为免诸位大哥误会,张某人这便告辞.......” 这般说着,少年朝那壮汉龙且“嘿嘿”冷笑,起身便走。 “张公子,等一等。” 眼见张正恺去意决绝,蛮镳喊道:“荒山野岭,凶险莫测,公子何不与飞蛮部车队结伴而行?” “打住!” 张正恺坚决的摆了摆手:“张某与世无争,不会傻的再为谁抵挡枪棒,何来的凶险?” “公子误会了,老朽是在为你的安危担心呢。” 蛮镳眼巴巴的说着:“野狼部用兵之诀——虎狼同行,狼无忌既然现身,金虎必在左右。” 张正恺却是不为所动,淡淡一笑:“金虎......又是什么东西?张某既能杀狼,自然不惧猛虎,即便打不赢,还跑不掉么?” “野狼部金虎、狼无忌二人,是野狼王麾下“虎狼军”正副统帅,狼帅仅仅八阶武士战力,强项在于御使兽类团战。其坐骑应该是临时捕捉的初阶大虫,因此战力有限。” 蛮镳继续解释:“而金虎大帅座下,是自己驯养十数年的一只吊睛白虎,战力彪悍趋于二阶巅峰,个人更擅角力格斗之术,堪称野狼部第一勇士。他若得知是公子杀了狼无忌,岂会轻易放过你!” 张正恺冷笑:“老头儿,你到底是何想法?直说吧。” “老朽的任务是将绿蛮小姐安全送到澜沧郡城,在这山中还有两千余里路程,又折了数名部族勇士,若是虎帅现身,对车队威胁不小。” 蛮镳一脸诚恳说话:“现如今,张公子独行山路自保堪忧,何不你我联手,同仇敌忾,共渡难关!” 张正恺“哈哈”大笑:“你们......当本人是个傻瓜么?这是要在路途收一个炮灰,到时候给尔等挨枪挡刀!” 精瘦老人老脸一红,继而举起手臂,正色发话:“飞蛮部蛮镳以蛮神荣耀立誓,既然结盟必须同舟共济,决不敢再弃公子独陷危难。” 张正恺不以为然,冷声回道:“这年头最信不过的便是誓言,坑了多少老实人啊!” 壮汉龙且却认认真真答了一句:“既为誓言,则信誓旦旦而不食其言,飞蛮男儿以蛮神荣耀立誓,若是毁诺必遭天谴......” 呸呸......人世间,出尔反尔之徒多得去了,挨雷劈的又有几何? 反而我张正恺...... 前一世,恺子哥可不曾立誓毁诺,为何跌落悬崖而暴毙?穿越异世却成为奴隶之身,连自带的“金手指”都被老天爷给贪污了? 好不容易武炼有成,逃出海岛回归陆上,第一站便被这飞蛮部众拖下水,做了个冤大头? 重生的少年不禁愤怒难熄——这世上,真有什么公道、诚信,可言吗? ........... 第二十七章 冰晶石 眼见少年犹在思量,飞蛮部镳老再次开口道:“张公子本事虽高,也决非野狼部虎帅之敌。唯有你我互为倚仗,加上老夫死命硬抗,或能寻得一条出路。” 张正恺点了点头,觉得老者说的还是实话。转念一想,飞蛮部前番作为确实可恶,恺子哥可不是天生的冤大头,合作也得先讨一笔利息才行。 于是,少年狡黠一笑,道:“请我做临时保镖,有什么好处?本人收取佣金要价很高的。” “张公子若能助老朽完成任务,便是飞蛮部最珍贵的客人,有一日到了澜沧山下西荒蛮原,飞蛮部众将会举族相迎。” 老者说着,慎重拿出一枚黑焦木牌。 张正恺却摇了摇头:“画饼充饥,虚幻......” 蛮镳长老脸色一红,捂捂捏捏取出一捆圆条,那是成串的金币,说道:“车队一路行来,盘缠几近告罄,这一百金刀作为佣金,想来公子不会嫌少。” “呸呸......你们将我当成什么了!张某是那种贪财无义之徒么?” 少年义正辞严的呵斥着,手头却是不慢,将黑焦木牌与金币抓在掌心,又慢悠悠问道:“张某人的性命,就只值得这百金?” 镳老已然咬牙切齿,“卑鄙”二字差点脱口而出,颊肌强忍着抖了抖,似乎艰难的做出某种决断,最后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蓝色晶石,道:“上品冰晶石,是飞蛮部此行最贵重的宝物,老朽仅仅带了三块,这一块可以算作佣金。” 蓝色晶石与张正恺从狼无忌包中搜出的,如出一辙,模样还稍稍大了一圈,篝火照耀之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华。 龙且见状,急声喊道:“镳老,怎可如此?” “飞蛮部车队若是葬身澜沧山中,宝石还有何用?” 镳老低喝:“张公子独力击杀狼无忌,你有那本事吗?若能平安走进澜沧郡,剩下的两块冰晶石献给郡城贵人,价值也是不菲的。” 张正恺听着二人对话,知道这晶石必是某种贵重宝物,生怕老者后悔一把抓过,笑道:“成交!” 老者脸露喜色,又问:“公子可知道冰晶石的价值?” 张正恺老实的摇了摇头。 “澜沧山脉西荒有一处天降陨石坑,冰晶石便产于此中,散逸出的通灵清气,能够宁神醒脑,延年益寿。因此,冰晶石颇受天朝王公贵族青睐,被华胥天朝指定为上贡宝物,其价格等同于黄金百倍,个头越大越是稀罕。” 老者继续说着:“冰晶石数量少、采集难,飞蛮部族人能佩戴一块拇指大小冰晶石,就是贵族象征,六旬以上老人使用,最能防治老年痴呆。” 呃......这么精贵啊! 张正恺忍不住将晶石送到鼻下嗅了嗅,一股冷气瞬即扑入脑袋,顿觉沁人心脾,脑海果然清冷一新。 额呵......这感觉,比“小猪儿”吐出的白雾泡泡差不了多少,亦是洗涤大脑神魂的仙灵之气啊! 异世重生,张正恺第一次发现有灵石存在,如何不心头大喜?可叹飞蛮部众,根本不知道仙武修真一路,只将这稀罕的宝石,当作“防治老年痴呆”的灵药了! 竹竿敲得“叮当”响,拿人钱财,自得与人消灾,恺子哥陪你们走一遭便是了。 .......... 众人暂且安稳下来,各自忙着歇息,点燃的篝火烧得更旺,有香味在晨风中飘散,车队人马正式开饭,准备立时开拔了。 而张正恺的心情,却是久久无法平复。 听镳老介绍,野狼部虎帅战力非常,现身绝对是一场恶战,自己也得早早谋划,可不能将小命丢在这深山荒野了。 抽出储物袋中灵剑试了试,虽然锋利还不如腰间石斧趁手,忽见那把堡主老爷留下的臂长白骨弓,张正恺顿时心头一亮。 前世五年“极限运动”中,花样箭术也是必修科目,虽然离奥运冠军水平尚远,但在京都箭术俱乐部,恺子哥也算小有名气。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取弓装箭,张正恺端出一个架势,瞄准不远处一枝树干,慢慢拉开弓弦。 呃......什么情况? 恺子哥手头力气少说也有三千斤,怎么拉一把短弓仅似弯月初上,连一半都无力拉开? 加力...... 弓臂依然岿然不动,而他的胳膊,突然间变得酸楚无力了,手头一松,短箭飞射出去。“轰”的一声,百米外一株腰粗古木,树干被箭簇拦腰折断,巨大的树冠倒地,闹出莫大的声响。 “神力,神力呀........” 蛮镳长老带着龙且冲了过来,口中惊呼不停:“老朽浸淫箭术六十年,何曾一箭洞穿如此粗大树干!” 粗犷的汉子龙且,此刻终于露出了佩服神色,显然是自愧不如。 少年却在无奈摇头,这一弓之力,仿佛将自己体脉血气全部抽干了,此刻手臂软绵绵的,再使不出半分劲儿来。 老者兀自兴奋不已,口中嚷嚷:“老朽眼光果然不错,凭着公子这强力箭簇,定能一箭穿透虎帅的身躯,此行无虞矣!” 张正恺却是苦笑:“老丈别高兴得过早,一箭射出后,我这双臂再也拉不开弓弦。而且弓臂太硬,本人以全身之力开弓,也拉不到小半。” 蛮镳这才将眼光投向少年手中短弓,脸色莫名惊诧,进而羡慕无比:“这么厉害的硬弓,何处得来的?简直就是一件神器。” 张正恺心底一惊,强作镇定回话:“祖传之物,平日不敢乱用。” 老者没再多问,说道:“无妨......张公子好好休息,早一些恢复体力,真到了虎帅现面,老朽与龙且上去苦战,公子找准时机,冷箭偷袭,定能将之一箭灭杀。” 蛮汉龙且却在一边嘀咕:“暗箭伤人,非英雄所为!” 镳老怒声呵斥:“糊涂.......大敌当前,性命攸关,容得你逞英雄?事分轻重,唯保绿蛮小姐安全。” 张正恺却是“嘿嘿”一笑:“张某人本一介草民,从来就没打算做什么大英雄,如今被尔等拖累了,能保命就算万幸了。” 龙且无言,讪讪低头。 .......... 第二十八章 山雨欲来 飞蛮部车队再次起驾上路,已经是午后时分,张正恺被蛮镳长老安排在绿蛮儿所乘篷车外辕上坐着,其意是为了让他能快速恢复体力。 张正恺没有推辞,毕竟面对这一干初识人等,自己也不能徒步行走怪癖的“步罡十二式”,那只怕大家又要将他当成了一个“傻冒儿”了。 一路上,张正恺低头沉思,脸有苦涩。 穿越自带的金手指,变成了一锅“夹生饭”,所幸搜刮到修炼功法“禹步罡斗诀”,又得冰火洗礼海底奇遇,助自身突破瓶颈,晋阶为一名“锻体武士”,更有异于凡人的敏锐感知力,便自觉本领非凡,笑傲江湖不在话下了。 谁知今日得见,仅那飞蛮部镳老战力之强,超出自己不少。而其言辞对尚未露面的野狼部虎帅,又忌惮不已,显然非自己能敌。 修为啊......实力啊,依然是自己的短板! 没有过硬的战斗本领,如何能在这高武世界活命生存? 铁柄石斧确是锋利无比,今有短弓力强不容小视,可惜自己臂力不够,不能开个满月!也不知凭着这些银手指、铜手指,能否渡过难关? 行进途中,车篷里绿蛮公主不曾多话,只有小翠丫头在唠叨不休,将恺子哥真当作了飞蛮部战士,不停的问这问那。张正恺可不敢轻易暴露身份,便一一轻言带过。 整整一个白天,车马翻过了几座山头,一路尚是安宁。 夕阳西下之时,山洼间出现一个村落,也不知何故废弃,留下几处残垣断壁,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荒凉。 镳老骑马跑进村落查探了一番,然后指挥两架马车走到村边,在一家倚靠陡峭山崖的石砌小院前停下,算是打算在此歇宿了。 张正恺望着选址,不得不佩服老者的精明。 此地背靠山峰绝壁,迎路三面有丈高石墙为掩体,真是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又将车驾停靠于临路的北角,欲要突围也算方便。 卸下行囊,燃起篝火,绿蛮儿带着小翠走出院落,趁着天色余晖在山壁下漫步,打发着这郁闷发霉的山路旅程。 张正恺却无那闲心,寻到一间空房独自呆下,可惜无法修炼“步罡之法”,拳术刀诀自然更不可能。想了想,便取出那块稍小一些的蓝色冰晶石,想要探一探其中的神奇。 毕竟,超于常人的神魂感知力,自然是越强越好,突然有了“冰晶石”之补益,那可是如鱼得水,何乐而不为? 手捧“冰晶石”,却也无任何章法,便塞在鼻子底下惬意吞吐调息。清凉的气息入脑,真正沁人心脾,神泰心宁,少年不知不觉中,已然酣然入梦。 ......... 天色微亮,少年被屋外马嘶人吼之声吵醒,出来简单吃完早餐,车队人马便要整装待发了。 “轰——” 倏然,一声闷响来自于百丈外山岭之上,整个村落破房子都跟着微微震动起来。少顷,又有土石倒塌之声,以及隐隐的虎狼呼啸传来,原本荒寂的废弃村落,顿时笼罩在一片诡异莫测之中。 “敌袭......” 石院内,龙且厉声怒吼,两个车夫赶忙将二位女子扶进车篷,准备随时逃命。 蛮镳带着扈从诸豹,手持长弓守在石院大门边,张正恺也抽出白骨短弓,站在石院内。宁神闭目,以特异的感知力对墙外探视,少年这时发现,自己的洞察范围竟然有所增加,都能到达墙外五十米之外了。 呃......冰晶石果有奇效,仅仅通过一夜的吐纳,就获得了明显收效呢! 悠然,远远的呼啸声骤然靠近,并愈来愈响,紧接着荒凉的村落外上掀起一道劲风,随之有数十黑影自山岭飞掠而下。 龙且不再犹豫,立身墙头长戈挥舞,蛮镳、诸虎二人守住院门,持弓在手连珠箭发。 “砰、砰......” 数声闷响中,冲下山坡的咆哮黑狼,被利箭射中却不停步,攻势不减一头撞在石院墙上,才翻滚着摔死在地,顿然飞石四溅,狼嚎声惊人虐心。 一波恶狼的猛攻,半柱香的时间后嘎然而止,周遭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只有石院外倒下十几只野狼尸身,腥血染红地面,恶臭弥漫于半空。 少顷,山岭上旋风再起,传来凶戾的虎啸之声,林木摇曳,一道身影由远及近。 “那家伙,这么快就追来了!” 镳老吐了一口粗气,又向着院内少年说道:“老朽与龙且打头阵,公子先别妄动。记得老朽之言,寻机突施奇袭,务必一箭建功。” 张正恺问:“金虎......真有那么强吗?” 龙且咬牙寒笑:“待你亲眼目睹,自然就能知晓。” 说话之间,一只白额猛虎驮着一个魁梧巨汉冲下山岗,朝着村落边孤立的石院小屋汹汹而来。 猛虎身高丈余,体长超过六米,四只虎爪如巴扇带刺,虎尾横摆似长鞭飞卷,张口咆哮露出一对森白利齿,如四支白晃晃的匕首,一路踏风而行,拦身的山石树干、残垣断壁,通通被卷为粉齑。 虎背上的汉子更是威猛,铁塔般的身躯比龙且又大了一圈,红脸虬须,袒胸大肚露出黑压压的如鬃胸毛,无袖短茄外是比张正恺大腿还粗的赤臂,手握着一把双刃阔剑,模样宛如一只蛮荒野猿。 来者独人单骑,并未再驱逐一只蛮兽助力,显然是自持武力高强,对飞蛮部之众不屑一顾。 这时候,蛮镳又沉声说了一句:“我等三人决定以死换那金虎一条性命,张公子若能将绿蛮小姐安全送到澜沧郡,依然是我飞蛮部最尊贵的客人。” 想不到镳老说出如此决绝之言,张正恺大为感动,唯有点头:“必......不辱使命!” 少年话音一落,蛮镳已经收起长弓,手持佩剑与龙且、诸豹冲出了石院,迎上来势汹汹的野狼部虎帅,狠心决死一战了。 “镳老儿,就凭尔等三条小爬虫,能挡住本帅之虎威,真是自不量力。” 空旷的半空中,传来“吼吼”之声:“胆敢杀了我野狼部虎帅部将,就得以血偿还,乖乖俯首就擒,免得死前还受折磨。” 张正恺循声望去,但见那铁塔汉子叫嚣之间,额上隐现两条淡淡的金痕,其修为达到了二星斗士阶位。 ......... 第二十九章 短弓显威 嗤...... 竟然是个战力高强的星阶斗士,更有一只凶戾大虫相帮,哪里是一个锻体武士能够撼动的! 张正恺吐出一口长气,牙龈冷飕飕的,似乎都疼痛起来了。 那......就只能按照蛮镳所言,带上飞蛮部两个小妞儿寻机逃跑了! 虽然收了对方佣金,但也值不得恺子哥一条性命,没必要逞英雄趟这浑水,最终落得过死翘翘了。毕竟,君子不立围墙,保命才是第一位! 须臾之间,战幕已经在惨烈中拉开...... 飞蛮部镳老手持锋刃长剑,年纪虽老身子却甚是灵活,腾跃之间额上隐现一道星痕,剑芒嚯嚯直指野狼部虎帅。蛮汉龙且挥舞长戈,却在与斑斓大虫酣斗,诸豹战力更弱不敢近身虎躯,以长弓飞箭为扰,给二人助阵。 只是可惜,纵是飞蛮部三人合力狠斗,气势上亦无力盖过狂暴的野狼部一人一兽。 野狼部虎帅自持战力超群,稳坐吊睛白虎之上,手中阔剑横摆,轻松磕飞蛮镳长剑,蛮兽虎爪一拍,直接将龙且肩头抓得血肉模糊,而那如鞭虎尾甩出一个扇面,强劲的罡风荡飞射来的箭簇,又将诸豹逼退了数步。 仅仅一个回合的交锋,飞蛮部三人已经败相俱生,丧身虎口之下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然而,飞蛮部勇士的确没有孬种! 蛮镳带着龙且、诸豹不等不顾,瞬即又展开了第二轮、第三轮强攻,那打法纯属以命换伤,不死不休。 以废掉一条左膊为代价,龙且的长矛终于插进了白虎的右眼。蛮镳亦是浑身浴血,跛腿折臂的情况下,堪堪刺中虎帅腰部一剑,却是创伤不重,而那扈从诸豹,竟被跳下猛虎的凶汉顺势一剑,斩成了两段。 “桀桀桀......好个飞蛮部儿郎,胆敢伤及本帅坐骑,今日活捉了尔等,全部拨皮抽筋。” 野狼部金虎持剑兀立,任那受伤的虎兽跑向山林,又摸了摸自己腰间血渍,阔剑一指,一步一步追向步伐凌乱的蛮镳。 麻辣块块的!双方实力悬殊实在太大了。 此等战斗场面,别说带着两个女娃子逃走,便是自己独自奔命,能否逃脱凶汉戾虎的追击,都难得说了! 张正恺一手提着石斧,一手抚摸短弓,望着墙外战斗的惨烈,一时间脑子转了千百遍,最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逃不了......那就只能拼命。 杀,杀出一条血路!! 事不宜迟,若是飞蛮部三名勇士性命尽丧,自己就成了唯一的刀俎鱼肉。 一念顿起,热血沸腾,怯意顿然全消! 张正恺高举铁柄石斧,脚踩“懒龙步”,朝着追杀蛮镳的金虎后背,疾步攻杀而上。 额呵......可怜的飞蛮部,还留有后手? 野狼部金虎察觉到背面逆风来袭,脸上露着鄙夷的讥笑,也懒得转身,阔剑随意向后横摆,要将冲过来寻死的家伙直接腰斩。 “砰——” 一声巨响震彻山谷,铁塔般的虎帅竟然退后了一步,直愣愣看着手中半截剑刃,而后发现右肩上被一道斜飞白芒,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创口,鲜血喷溢不止。 而在另一端,张正恺脚步散乱,好不容易以“步罡十二式”稳住身形,已被强烈的反震力倒推出六丈有余,“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热血。 “好兵器,好力气!” 金虎稳稳站定,怒狂中带着兴奋,神情狰狞望着前方,更是杀意不减。待他看清偷袭自己之人,竟然是个身型单薄的飞蛮部族少年,不禁嘴角微翘,脸上有些惊讶不解了。 一把不显眼的石斧,竟然如此锋利!不仅斩断了本帅宝剑,挥霍出的锋芒还伤及了自己铁骨之身?那小子……受本帅一记反震巨力能够全身而退,仅仅吐了一口鲜血。 小小的飞蛮部,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号人物,还是如此之年少。 哼......不管是谁,可惜遇上了本帅,你就是一个死人了! 野狼部金虎损了自身本命阔剑,懊恼之中杀意更盛,放弃了对镳老追击,誓要先将这小子一拳捣碎,缴获那把石斧利器。 ......... 野狼部凶汉子正自计较,却见十丈外那单薄的少年,装模作样架起一个奇怪的步桩,手托一把短弓缓缓拉开,看起来甚是吃力,弓弦微张便再无动静。 而一边重伤的蛮镳、龙且二人,趁机拖着身子聚于一处,严阵以待,伺机反击。 虎帅看着张正恺装束,认出那是飞蛮部扈从衣着,毫无顾忌喝道:“兀那小子,本帅惜你力气不小,又是忠心可嘉,倒可留你一条性命,归顺我野狼部,可以封你什长一职。” 张正恺臂上正自吃力,咬牙反诘:“本少连狼无忌都杀了,什长......又算什么东西?” 虎帅却是不信,喝问:“本部狼帅......是你小子杀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嘿嘿”一笑,自嘲:“本少来自海上,行走于江湖,人称“华夏狼灭”。管你虎帅、狼兽,不杀他几个,如何对得起这响当当的名号?” “不知死活的奴才,就凭你......细胳膊小腿的,拿把玩具弓箭能杀人?” 虎帅虽不知“华夏”何意,但那“狼灭”二字听得却是刺耳,恼怒之中跨上一步,厉声怒吼:“本帅誓将你扒皮碎骨,看谁还敢大言不惭!” “受死吧!” 张正恺听到“奴才”二字,登时眸子泛寒,怒喝声中身姿一转,那是“步罡之法”中的第八式——竖玉柱,身型如古柏临渊,岿然不动,而体内血气罡力完全集中于双臂,白骨弓臂稍微再张,箭簇随即突兀射出。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重生为奴之愤懑,正是恺子哥逆鳞所在! “嗖”的一声闷响,撼人心魄。 随其刹那,一条青芒箭影破空而出,宛若长翅的毒蛇,张牙舞爪,气势凶悍。 兀自得意的野狼部虎帅,只觉得狂风扑面,令人气息一窒。待到警醒,飞射而来的青芒已经牢牢锁定了其身躯。 “喀嚓......” 清脆的骨裂之声传出,箭簇青影扎进了金虎左胸,而其去势不止,将铁塔般的汉子“噔噔”掀退七步,“噗”的一口热血喷出。 这时刻,野狼部虎帅已是骄狂皆无,竟尔有些胆颤心惊了........ 第三十章 失之东隅 “第二箭,小爷锁你咽喉。” 身型单薄的少年依旧站着一种古怪桩姿,再一次慢慢抬起白骨弓,那样子垂垂欲倒,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了。 “这飞蛮部小子......是哪一路高人?分明力大无穷,却要扮猪吃虎,想骗本帅再一次上当!” 野狼部的家伙身形粗犷,心思却是多疑,又有扎进胸口的箭簇尚未拔出,哪里再敢直面箭锋,瞬即拔腿爆退,随之狂奔上了山岭。 可惜他是心有不知,张正恺虚晃一箭只为吓退强敌,确是强弓之末,又哪里还能拉开弓弦? 终于...... 空旷的山野村落外,阴翳的山林之间,完全安静下来。 山崖边石院前,飞蛮族长老蛮镳与勇士龙且,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走到瘫软在地的张正恺身边,脸色一筹莫展。 距离那场恶战,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所幸野狼部虎帅没有去而复返,三人才算捡了一条性命。 吞下绿蛮儿送来的疗伤丹药,又被车夫包扎好伤口,镳老休息了半天,身体才能行动起来。而张公子表面无伤无血,却是昏迷不醒,让人如何不焦急? 现在,不仅是蛮镳,连龙且也将这个张家小哥儿,当成了救命恩人。 在那要命的关键时刻,若不是张公子果断出手,最后一箭建功,飞蛮部车队就得全军覆没,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此等险地不宜久留,将公子抬上马车,即刻赶路。” 蛮镳有气无力的对车夫发话,他的腿部受伤不轻,走路一瘸一拐,而失去一条胳膊的汉子龙且,心头更是绝望悲切。 ............ 夕阳余晖之下,澜沧江水呼啸东流。 山腰盘山大道上,两架马车奔行正疾,虽然夜色临近,也不敢有停下打尖的意思。 这一次,飞蛮部护送部族公主绿蛮儿,不远万里前来十万大山麓下澜沧郡,表面上是按约完婚,实则为了寻求庇护。若不能借得天朝郡城出兵,飞蛮部会遭遇灭族之灾。 而部族死敌野狼部获悉消息之后,派出最强的野狼部战士一路拦截阻挠。若非路遇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相助,送亲的车队恐怕已经全军覆灭。 现如今,护送车队的飞蛮部十八勇士,历尽生死仅仅还剩下重伤的蛮镳、龙且二人,已经谈不上任何战力,只盼那野狼部虎帅箭伤更重,不再轻易追来才好。 眼望着车辕前躺着的少年郎,昏睡了整整一天还不醒来,车篷内的绿蛮儿神色焦虑,长叹短嘘,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傲娇。 只可惜自己身为弱女子,不能如飞蛮族男儿那般上阵厮杀,唯有舍身远嫁,换得部族不至消亡,也不知前途如何,在澜沧郡城自己有一方容身之地吗? 突然间,身边的翠儿惊叫了一声:“小姐快看,张家小哥眼睛眨了一下。” “他醒来了?镳老,快快停下车队!” 绿蛮儿竟尔尖叫起来。 这一刻在她心里,张公子的身心健康,已经远远超过了自身的安危。 车马停下,张正恺依然躺着,半天才眨了眨眼睛,低声喊了一句“来点水喝”,然后挣扎着坐起身来,拿出“冰晶石”送到鼻下,长长呼进一口,哼哼道:“头......好疼啊!” 为了那一箭重创强悍的敌手,恺子哥拉开弓弦可是下了狠心,毫无顾忌使尽了身体全部力量。 须不知,在拉动弓弦的那一瞬,一阵好似来自于远古洪荒的沧桑气机,从弓背传至他的手心,而凝聚于血脉中的精元血气随之呼应,全部倾泻于手臂与之抗衡,整个人的血液瞬即如被掏空了一般,虚脱而难以自持。 而且,就连被“仙灵之气”洗涤过的大脑魂魄,也似乎全被短弓抽干了,张正恺还得咬牙坚持吓退强敌,脑海自是受创不轻,最后便直接昏迷了过去。 “多承公子援手,终于祛退强敌。” 蛮镳瘸着腿子送来水袋,口里不停道谢,又征询:“要不,找个地方歇息一晚?” 张正恺连连呼入几口“冰晶石”清气,脑中刺痛似乎减弱了一些,说道:“继续赶路,我身子无妨。” .......... 车队继续前行,翻山越岭十天过去,飞蛮部众人终于穿过了澜沧山脉,下得山道前方一路平川,离那郡城仅数百里路程了。 自从野狼部金虎被张正恺一箭惊退之后,车马一路行来尚是安宁。 蛮镳、龙且二人的身体伤势,也全面得到恢复,只是龙且废掉了一条胳膊,却是再也接不上来,脸色不免时时悲愤而郁闷。 一路行来,张正恺得到了极好的照料,安心坐在车驾辕头,一块“冰晶石”不离手,没日没夜凑在鼻子下,闭目养神。 蛮镳、龙且见怪不怪,小翠儿却是好奇,时而嘀咕:“这小哥真是脑子坏了!一路上死命的吸入清气补脑,是担心长大后老年痴呆么?” 绿蛮公主却有些见识,斥道:“翠儿休得胡言,那一战张公子昏迷了整整一天,脑子受伤不轻,自该好好调养。” 他们却是不知,十天来里张正恺不断吸入“冰晶石”散逸的清气,对大脑的滋补疗效显著,不仅受创的魂魄得到恢复,而且感觉到神魂感知力还增强了不少,现在对周遭范围的洞察,都已能达到五六十米外的远处了。 他还发现,在那次脑海刺痛昏迷苏醒后,接连两天的收效最为明显,受伤的神魂得到疗治之后,大脑感知力接着便突飞猛进了。 难道.......今后还得时不时拉一拉那把短弓,让脑子多受伤几次,再通过吸入清气滋补,从而增强神魂感知力? 不过,那头疼感觉的确不妙,也不知如此修炼有没后遗症,自己可不能傻得去做那杀鸡取卵的事儿。 即便如今,张正恺发现了“冰晶石”作用之大,想要通过这简单的方法,将自己神魂感知力无限增强,洞察到百米甚至更远的距离,那也是一般武士缺少的特异功能呐。 有时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因而,重生的少年自然是甘之如饴,孜孜不倦了......... 第三十一章 澜沧郡 正当午后,日光明媚。 一队车马走在绿殷草原上,阵阵风儿送爽,平坦的官道直通前方。 远远望去,澜沧江滨,绿原尽头,弯弯曲曲山岭之上,依山伴水伫立着四方三丈高的城墙。 蜿蜒的围城长度三、五千米不等,于山谷交叉汇聚,中心拱起一座长宽千米的石垒城堡,高五丈有余,这里......便是十万大山外围,澜沧江源头重镇——澜沧郡,隶属雷州城,下辖海岸沿线万里平川。 官道之上,有许多衣着褴褛的猎户渔夫,挑担推车,带着山中猎获的山兽、江心网来的鱼虾,站在城门前排队,等待着守城卫士勘验身份,才许可进城出售。 未几,一行车队距离城池已不到十里,行在车驾最前的老者蛮镳,转骑回身,向着盘坐车辕的闭目少年,抱拳开言:“多承公子一路照拂,老朽终于完成重托,将绿蛮小姐安全送达澜沧郡。不知张公子接下来的行程,欲作如何打算?” “如此说来,张某这趟廉价保镖,也算完成了任务!” 张正恺睁开双眼,远望城池横亘于山,隐约虎踞龙盘之势,再想到自身前途茫茫,不禁感慨万千,回道:“张凯之来自普陀海岛,家传武学,此番陆上行走是为游历九州,听闻天朝还有仙宗存在,欲去寻访一番。” 如此坦诚回话,恺子哥实属无奈。 穿越异世重生,出得十万大山又陷海上孤岛,终于回归大陆,一路上感触颇多,特别遇到海底“小猪儿”口吐灵雾,又见西荒生产“冰晶石”能增强神魂,这与前世网络神文描述何其相似,这世间......定有仙道存在! 可惜自己孑然一生,欲觅仙道亦是两眼一抹黑,此番行程与西荒飞蛮部结得善缘,而蛮镳还是一族长老,想来可以打探到一些什么。 而且,脑子里还时时回响着一句话:丑牛哥哥,好好活下去,活着来找小沐沐! 那小妮子,虽然与张正恺交集不多,但前世今生的那一种痛,却深深烙在重生少年的心田,怎么也无法抹去。 而且,张家堡沦陷之时,自己无力救她于水火,心头还不免有些自责。现如今恺子哥咸鱼翻身,而小沐沐却是生死未仆,自己少不得要潜回落灵谷寻找一番。 虽然自身战力不济,若能寻到仙门学得仙法,自己也不惧什么斗士、斗尊了! 飞蛮族镳老确实阅历非常,听到张正恺说话倒未惊讶,侃侃道来:“张公子,天朝九州确有仙道传说,但其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澜沧郡、更有雷州城,亦鲜闻仙踪。传闻只有云安城武修大宗、世家,与仙门或有联系,却非我等能够见识到的。” 张正恺不禁失望,叹道:“仙道传闻,竟是如此晦言莫测么?” 镳老却是呵呵一笑,道:“陆上有传,欲觅仙踪,先入武道!公子年纪轻轻,已具高阶武士之姿,若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修得斗尊巅峰,离那仙道自然不远了。” 张正恺点头,深以为然。 又听到车棚里传来小翠儿的说话:“张小哥心向武道,何不随飞蛮部车马一道进城?据闻澜沧郡城主一家,武道修为不俗,你若前去交流切磋,定有历练心得。” 张正恺听闻微笑,他知道这是车内绿蛮小姐的想法,只为酬谢自己这一路上的护持,刻意让小翠传话罢了。 转念一想,心绪顿动。 初行陆上,虽有“张家堡十三郎”铭牌在手,但能够不用尽量别示人,可不能大意泄露身份。以飞蛮部扈从身份入城,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倒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于是,张正恺向着蛮镳问话:“这样........合适么?” 飞蛮部长老急忙回话:“公子心地纯良,更是勇武非凡,委身于送亲车队亦是飞蛮部鸿福,一切皆由老朽担当。” 张正恺笑道:“也罢........闲逛也是闲逛,本少随你们走一遭便是。” 很快,澜沧郡城在即,车队速度渐缓,日落时分走近了高耸的城池门楼。 一路上,车棚内小翠儿喋喋不休,显然是心情大好,寻着车辕上坐定的张正恺说话,可却仿佛遇上了一个闷葫芦,半天等不来一句回音。 无奈,小翠儿直接发话了:“我家小姐体恤有加,才动念带你入城。张小哥何妨知遇报恩,就此加入飞蛮部,他日得以锦衣玉食,享尽荣华,总好过颠沛流离而朝不保夕……” 张正恺顿而莫名,正色回答:“本人乃外出游历,并非家世没落,没打算去做哪家城主或公子夫人的仆从。” 翠儿心虚一笑:“嘻嘻......你这人虽然生性邋遢,也算相貌堂堂,能说会道。来日让我家小姐帮你说上一门亲事,定会有女儿家欢喜。” 张正恺更是一脸懵比,只能笑侃一句:“绿蛮小姐仙人之姿,小翠儿亦是乖巧伶俐,十三高攀不起。” 车棚里,小翠儿扭动腰肢愤愤顿足,嗔道:“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所谓!” 一直闷不吱声的独臂龙且,却吐出话来:“张公子年纪轻轻武艺高强,岂是池中之物!他日龙飞九天,能照拂飞蛮部一二,亦属万幸。” “何出此言?” 张正恺脸色淡然,随口回答:“尽力为之,尽力为之!” “少侠一诺,老朽谨记于心,代表飞蛮部七千族众诚谢公子了。” 这般说着,骑在马上的蛮镳长老,竟然恭恭敬敬一作揖,神色无比诚恳。 张正恺脸上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飞蛮部一路跋涉,车队护卫死伤殆尽,现如今仅剩蛮镳、龙且二人。而自己一路上的表现,战力之强都超过了龙且,镳老自然生出招揽之意,也是以壮行色,不被澜沧郡小视罢了。 卧槽....... 一个不小心,恺子哥钻进了笼子,这是蛮镳老头与那龙且合计着,想将自己死死绑在飞蛮部摇曳的小船上呐! 没多大会的工夫,车驾临近城楼大门,镳老骑马绕过山民排着的长长队伍,径自来到城门口,拿出拜帖递给一位貌是兵将的守城卫士。 那兵将瞅了瞅蛮镳,又看了看拜帖,并未表现出应有的热情,而是不耐烦摆了摆手,示意车队在外等候,自己转身进城通禀去了。 ........... 第三十二章 冷遇 飞蛮部众一行等了老半天,才见一位文衫装束的中年男子随着城门兵将出来,向蛮镳招了招手,并未多话,领着车队穿过城门,走进了澜沧郡城池内。 张正恺依旧坐在绿蛮儿所乘车驾辕头,进得城楼放眼四顾,但见一条长街很是热闹。 这里是澜沧城南大街,两三里的街道上店铺林立,各色人等来往不绝。其中赶场的山民居多,衣着朴素,神情中透着质朴,偶有气宇轩昂的武者步行,亦见凶神恶煞的横练刀客横闯,总体秩序还算不错,没有遇上打斗凶闹事儿。 穿过南大街,便望见了一座高耸的银灰色石堡,那是澜沧郡府衙所在。 文衫男子并没有将绿蛮儿一行迎进郡府城堡的意思,离高墙百米远就停了下来,指了指街道侧边一家小院,说道:“郡守大人公务繁忙,而三公子游学未归。此荒废院落属郡府家产,尔等且在此地落脚,随时等候召见。” 这般说着,他又扔过来一块银质令牌,并教训起来:“此为澜沧郡府衙二等客卿铭牌,持之在城内畅通无碍。西荒土著未受教化,进入天朝城池得收敛一些,切不可寻衅滋事,持强斗狠,否则律令无情,便是三公子也救人不得。” 男子说完,扬长而去,只气得龙且钢牙直咬,愤愤不语。镳老亦是无奈摇头,指了指那空门小院,叹道:“进去吧,先安顿下来,静候佳音。” 院内不大,一排矮房子破败不堪,院中杂草丛生,长着几株歪把老树,还算青枝绿叶。 绿蛮儿下了马车,此刻脸上遮上了一抹薄纱,只露出一双黛眸在外,眼见如此环境,神色不免悲切。 小翠扶着自家小姐,气嘟嘟的嚷着:“呸......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吗?难道澜沧郡三公子在家中地位低下,又或者对迎娶我家公主不中意?” “休得胡言!” 蛮镳长老黑着脸呵斥了一声:“为飞蛮部存亡,受点委屈算什么?院落虽然破败,总强于一路风餐露宿,而且不用担心野狼部沿途袭击了。” 倾刻,两个车夫将院里清理打扫了一番,安置好车驾马厩,小小院落终于有了一些看相,虽是简陋,却还算干爽安静。 张正恺站在院里,脸色平淡无波,按照镳老的吩咐,挑了最外间的矮房作自己居所,就此安顿下来。少顷,独臂汉子龙且亲自送来草席褥子等物,言语中颇为巴结奉承,倒让张正恺心上有些过意不去了。 山城的夜空,星星点点...... 飞蛮部幸存的六人,倒无多大的尊卑之分,依照本族习俗围着火堆品尝着自带的马奶酒,以烧烤羊腿作为晚餐。 张正恺作为部族一员被蛮镳请来用餐,再无当初相遇时的那种尴尬,小翠儿吃了少年递过来的香喷喷虎肉烧烤,当然再也不嫌某人腌臜了。 餐毕回到矮房,张正恺看见屋角点燃了驱赶蚊虫艾草,轻轻袅袅。这是绿蛮小姐刻意指派小翠对张公子的照拂,虽用不着这些,他的心里还是暖暖的。 夜深人静,张正恺尚无睡意,走到院中见左右无人,便悄声无迹走起了古怪的“步罡十二式”,连日来乘车赶路,让他暂时停止了“禹步罡斗诀”修炼,心头着急呢! 走完千组“步罡”已是半夜,当然不能挥拳舞斧闹出巨大声响,遗憾着回到矮房内,盘膝坐于床褥,取出所存不多的“凝血丸”吞了一枚,默念口诀驱动血脉热流,运行一个周天化解药力。而后拿出一块“冰晶石”捧在鼻下,吞吐调息片刻,迷迷糊糊中竟自睡去了。 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这是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后,张正恺终于拥有了一张床铺。 他很累,很倦,很深沉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他回到了华夏故土,回到了曾经生养自己的家,爹的模样很模糊,笑容很慈祥……娘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还有轻轻吟唱的歌谣...... 睡梦中的少年,竟然露出了笑容,眼角却是一片湿润。 这是家的感觉啊,让人怎么忍得醒来! ........ 曙光初现,晨霭淡淡。 街面上传来熙攘喧闹之声,僻静的山城小院也苏醒过来,屋后马厩传来山地角马的嘶叫…… “大梦方初醒,恍惚四十年,平生何人知,萧萧班马鸣。” 安逸的日子,张正恺终于恢复了前世的随性,吟着刚刚胡掐的一首歪诗,走出矮房,踱步于小院树下。 不得不承认,恺子哥前世也是一枚小文清,偶尔来段四言八句,称得上不俗了! “哎哟喂.......小哥儿竟然会吟诗作对,好有文采呦!” 小翠儿一惊一诧的叫着,出得了住房递给张正恺一卷烙饼,又有肉脯、干果之物,顺便还抛来一个媚眼,却似无由哀怨。 少年接过烙饼,也懒得理会小丫头内心的小九九,一阵风卷残云,算是吃了早饭。 未几,蛮镳亦走出门来,吩咐老成的车夫诸原上街采买一应生活物资,却是限制龙且等人出门,以免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澜沧郡城内,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正恺闲来无事,便向蛮镳讨要银质令牌,打算在城池街面逛上一圈,增长些见识。 飞蛮族长老对他却是不好限令,拿出银令又交待了一句:“天朝郡府藏龙卧虎,公子虽然身手不凡,也须多加小心,不可惹祸上身。” 张正恺拿着银令,笑而不答,径自出得院门行去。 南大街是一路行来之处,街面上武士罕见而穷苦山民居多,少年没啥兴趣,绕着高高耸立的银灰色城堡,观看了一番,转身东行,走进澜沧郡东线大街上。 东大街,才是澜沧城最为繁华所在。 街口第一家,粉色小楼高挂着“金兰苑”红字牌匾,门前站着几个香喷喷的明艳女子,高耸的胸脯露出雪白半球,嘻嘻笑笑朝着过往行人招手呼唤。 张正恺路过粉色小楼门口,亦被女子唤了几声,心知这可招惹不起,低头没敢搭讪,径自朝大街里端行去。 .............. 第三十三章 旁门左道 一路上高楼鳞次栉比,酒店旅馆招旗飘扬,有售卖武器的“兵器阁”,出售丹药的“丹桂坊”,还有买卖笔墨纸砚与乐器的“文轩亭”。 街面上有孔武有力的带刀武者、仙风道骨的道长穿行,有花枝招展、熏香浓郁的女子四顾,亦见摇头晃脑的文生打扮士子,结伴笑谈,不一而足,甚是热闹。 行过二、三里地,张正恺倒没遇到什么修为高强的武道之人,却被街边一家小小门店吸引住上了。 小店门面并不显眼,门楣上挂着一块破落匾牌,上书“江湖下五门”几个字,左右还贴着的一幅歪歪扭扭的檐联——— 英雄陌路不问出处, 武功再高还怕菜刀。 这个.....倒是有些趣儿,自己当前的确是——武功不高啊! 恺子哥顿时兴趣来了,悠闲无事的走进那窄窄小店木门,可见店内简陋无华,并无摆放的货物出售,一位胖胖的中年人坐在柜台里端,百无聊赖的擦拭着几个酒杯。 看见进门的是个蛮夷装束的少年,胖掌柜瞬间变得神采奕奕,站起身来说话:“嘿嘿......小哥儿,你是走对了地方!需要红粉幻剂还是印尼神油?保你金枪不倒而烈女软酥,刻刻抱得美人归啰!” “咳咳......” 张正恺一脸尴尬,喝道:“掌柜的,本人是一个仗剑江湖的武士。” “哦......知道了!” 胖子眯眼微微张开,一本正经的回话:“打探消息、雇凶杀人、行途保镖、买卖奴隶,只要小哥出得起价钱,但有需求百无不可。” “我......只想了解一些野外决斗中的保命手段。” 张正恺随手扔出几块银币,说道:“这些算是打赏,我需要物有所值的干货。” 回想起上一次战斗中最后昏迷,恺子哥至今还是心有余悸,若是今后再遇强敌而拉弓昏厥,岂不是命危旦夕! 因此,找到一些补充武力的手段,即便是旁门左道,花些冤枉钱也是值得的,凭着前世自己野地生存经验,关键时刻定能发挥保命作用。 “呵呵,刻意迷惑对手眼光,寻机保命逃生,正是“江湖下五门”专长。” 胖掌柜一双眯眼扫着少年身穿的兽皮短茄,最后落在其腰间粗糙石斧上,笑道:“小哥儿是个黑市佣兵?请随我进来,有些宝贝可不会轻易示人的。” 额呵......小小门店还别有洞天呢! 张正恺跟着胖掌柜钻进柜台后墙面一处隐藏院门,落眼是一个不小的仓库,几排货架上琳琅满目。 掌柜随手抽出一本泛黄的兽皮册子,递给张正恺,道:“下五门秘籍,行走江湖必备,算是送给小哥儿了。货架之物明码标价,任意挑选,概不赊账。” 张正恺抬头望去,可见格子上一瓶瓶药罐、一件件器具,均标注了名称,亦有使用之法。 烟弥弹、迷幻剂、灭虫栓、麻沸散......甚至还有胡椒粉、硝镪水、细石灰等低劣之物,更有套马索、地桩钉、铺天网等等器具,都是做工精细牢实。 这些下三滥伎俩,实为武修之士鄙弃,但张正恺想到只要心境不失,关键时刻用之应对强敌,也并非一无是处。特别是那一罐紫黑色麻沸散,具备麻痹神经、肌肉功效,精炼提取而成,药效强于普通麻醉品数倍,恺子哥对之势在必得。 想当初,自己与那傻逼二世祖同处海上孤岛,若不是事先准备了一捧麻醉马药,如今哪里还有恺子哥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于是稍加挑拣,只将那些“春媚膏、情幻粉”之类别到一边,把货架上的物品囊括了大半,而后笑道:“出去算账吧。” 胖掌柜想不到今日遇上了一个有钱的“冤大头”,赶忙改变了称呼:“少爷果然大气,今日一定给您九折,九折啦......” 出来拢帐,总价超过了五百银币,张正恺掏出五枚金刀扔在柜台,道:“折扣之数就不必找了,算是请掌柜的喝茶。” “多谢少爷慷慨!” 胖掌柜笑开了花,两只眯眼被脸上肥肉挤得都没有缝儿了。 走出店铺小门,前方不远有一处古香古色阁楼,阁顶阵阵药香缭绕,门匾写着“回春丹坊”四个大字,正是东大街出售丹药的最大药房。 张正恺护持车队山地行走,身受重伤是蛮镳以飞蛮部药丸治疗,想到自己今后浪迹九州,难免打打杀杀,也该自备一些疗伤药丸才好。 而且,用以淬炼精元的“血气引”已经所剩无几,若能购得此药当算幸事。 走进药房,看见里面抓药的看病的人还不少,坐堂的老先生正闭眼苦思,一旁的病人满脸焦急,药铺里几个伙计在忙个不停。 张正恺没理会许多,自行四顾看了一会儿。 丹坊柜台有一圈木格子,摆放着一个个小巧的葫芦,写着不同丹药的名称和价格。 各类止血疗伤、补肌续骨的药丸倒是不少,价格也算不贵,张正恺花去几十银币便买到了一大包,只可惜没看见那种猩红色的“血气引”,却是遗憾。 正要向一个伙计询问,见得一位衣着褴褛的六旬老者进了药铺,一手拎着背篓,一手牵着一个七八岁女童,很是碍眼。 药房伙计见状,别过张正恺迎上去,恶声发问:“来卖药材的?” 面对穷苦山民,本自面善的药房伙计竟然换上一脸凶相,只吓的小女孩一跳,忙躲在老者的身后。 卖药老汉赶忙点头,陪着笑脸回话:“小掌柜的,老朽来贵店卖过多次草药了。” “嗯?” 伙计目无表情,指了指柜台里侧地面,大咧咧的吩咐:“都倒出来吧,山中老叟笨手笨脚的,还能采到什么好货。” 张正恺被晾在一边,看着药房伙计那张丑恶嘴脸,心中不免感慨,世态炎凉,小人作祟,人心不古啊! 采药老汉将背篓里草药小心取出,放在地上摊开,药铺伙计一手拿着杆秤,一手翻弄着地上草药,漫不经心的秤量起来。 “火石藤斤半,叶少藤湿,减二成,计一斤二两。” “鱼腥草二斤三两,叶小而根潮,减三成,计一斤六两.....地龙果......减一成,计一斤二两......” 可怜的老人面带讨好笑着,内心却是肉痛不已。 这些都是自己亲手晒干的上好药材,怎会到了药铺就变得如此不堪?如此,买回一月口粮后,想再给小囡囡扯一身花布,都是不可能了。 最后,老汉接过两枚银币,还有一大把铜角子,满眼的无奈。 .......... 第三十四章 恶徒 “咳咳......老川头在吗?” 一声沉闷的嗓子从药店门外喊起,带着浓重的痰音。 随即,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摇晃着五短身躯走进药房大门。此人年纪四十开外,面色苍白,眼袋浮肿,一双斗鸡眼里泛着青白,目光呆滞无神。 “哎呀呀......娄管家大驾光临,有何事儿需要小老儿帮忙的?” 本自老神在在坐堂的那位药房主师,立马睁大眼睛,起身走出柜台迎上前去,一脸的谄笑。 五短男子眼睛一翻,哼了一声,他的身后又钻进来两个彪悍随从,一马脸一猴腮,都是神情横戾之徒。 “咳咳......大爷近日急火攻心,痰咳不止。老川头,弄几副去火滋补的好药来,不可装神弄鬼!”五短男子拍了拍绣花长袍,扯着破锣嗓子嚷起来。 “大总管请一旁歇息,片刻就好!” 药房主师哪里还有前番高深莫测形象,屁巅屁巅的忙不迭起来,又吩咐伙计给来者三人落座沏茶。 娄总管在店内扫视一周,看到一干衣着粗俗的山民,神色顿显厌恶。他懒得理睬掌堂药师的一腔殷情,自顾立在铺子当间不动,拿药看病的穷苦之人,都小心翼翼从旁边绕过去。 便是这时,卖药老汉刚刚将银钱揣入怀里,低着头往门外走着,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顾念孙女。一个转身,肩头的背篓就碰上了五短男子。 “哎呦”一声,老人翻倒在地,手捂胸口一脸的痛苦,双眼惊恐低头看着胸口鞋印。 “山里的穷鬼,眼瞎啦——” 娄管家身边的马脸随从收起右腿,凶神恶煞般叫嚷着,搂起袖子还要举拳打人。药房主师见状也没吭声,无奈的干笑着,站在一旁不敢劝阻。 卖药老汉坐起身来,眼见三人气势骇人,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缓了口气就陪上笑脸:“没看见几位贵人大爷,得罪,得罪了!” “哼!呸——” 娄管家斗鸡眼一斜,一口浓痰就吐到老汉脸上,随即懒懒的挥了挥手。 “你......你们,凭什么打我爷爷?” 蓦然间,一声细细的轻叱声传出,却见那个八九岁的女孩,小脸通红,先拾起地上背篓,接着就一把抓住了五短男子的衣摆。 山里的孩子虽然胆小,却是性子倔强,突然看见亲人被打,下意识的便伸出了小手。 “嗤啦”一声,裂帛声响。 这一下,娄管家的脸上不好看了,一双斗鸡眼瞪着衣摆,可见那丝锦长袍从后腰处被撕开了一条长长口子。 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屏息看着这一曲,没人敢吱声,药房主师也紧揪着山羊胡子,暗自摇头。 本来憋着一股子狠劲的小女孩,自己也被吓傻了。她本想拉住那个贵人论理,没想到其光鲜的长袍却是这般的不结实,一扯之下就被撕破了。 “小丫头片子,要找死么?” 娄管家怒声呵斥,浮肿的眼袋抖动了几下,盯着小女孩看了一眼,眼里顿尔透着一丝邪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爷这身锦袍价值二十银币,赔吧!” 突然的变故,让卖药老汉急身站起,颤栗着背脊连连作揖:“贵人老爷,您行行好吧!我们哪里来的二十银币。” 小女孩却是又急又气,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只在不停哽咽:“我没钱,你......凭什么打我爷爷?” “没钱?” 五短男子怪笑一声:“猴子,将这丫头送到“金兰苑”去交给老鸨儿,总还值几个银币,正好抵扣撕破大爷衣服的欠账。” 猴腮家伙听到发话,上前一把攥住小女孩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门外拽,嘴角露着谄媚的邪笑:“小丫头模样还算周正,养几年说不准就是个美人儿呢!” “爷爷——” 女孩哭叫一声,小脸上满是惊恐,却又如何挣扎得开。 山民小女子父母早逝,爷孙俩相依度日,是老人心头命根~子,岂能眼睁睁看着被人虏走?采药老汉再也忍噤不住,红着眼睛冲上来,摆出一副拼命架势,发出了一声怒吼:“你们......放开我家小囡囡!” “老杂毛,找死!” 身型彪悍的马脸汉子,举着的拳头出手了,猛力一冲打在老人的胸膛,又借力往外一带,口中不忘嚣张大喝:“滚出去!” 采药老汉虽然体骨不弱,但哪里是一个锻体武士的敌手,被冷不防的抛起身来,摔出药房门外一丈多远,跌倒在青石街道上,连声闷哼,一时爬不起来了。 药房里突然摔出个人来,吓得街上的行人闪到一边,一个个惊愕不已。旋即,五短男子带着两个随从,拽着一个七八岁女孩,对店内店外之众毫无顾忌,大摇大摆走出药房大门。 “爷爷——!” 小女孩挣扎不停,却挣脱不了猴腮打手的一只铁腕,只能拼命哭喊不停。 “放开我家闺女......” 扑倒在地的采药老人,挣扎着要站起身,又被率先出门的马脸汉子迎面一脚踢飞,直接喷出大口的鲜血,再一次倒卧在地。 “在这澜沧郡城街面,娄某人讨一笔债,还没人敢拦阻!” 五短男子跨出药房大门,正得意洋洋嚷着,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惊恐嘶叫:“你......你是谁,要干什么?” 娄管家回头,正要发火,却是斗鸡眼一呆,半张着嘴巴愣住了...... 一个衣着兽皮短茄的蓬头少年,腰插一把铁柄石斧,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其左手宛若铁箍,钳着猴腮打手的左腕,让那家伙疼得额头冷汗直落,战战兢兢不容反抗。 而在少年的身边,站着惊恐万状,瑟瑟发抖的山民小女孩。 出手之人,是站在药房大门口的张正恺。 初来乍到,走在澜沧郡城大街上,他本不想惹是生非,但看见小女孩那可怜模样,不免想起了落灵谷张家堡中的小妹子——宁沐。 想当年,小沐沐之所以沦落为奴,只怕也是这等境况,遭遇某个恶人拐骗逼迫,流离失所而痛失双亲。 痛之深切,重生的少年顿而气愤填膺,哪里还能隐忍得住? ......... 第三十五章 侠之义 突兀的变化,让本自嚣张的五短男子傻眼了,旋即怒由心生—— 他妈的,娄大爷今日出门没掐准时辰,流年不利?先是被一个山民小女孩撕破了绣花长袍,突然又钻出来一个蛮夷少年横插一杆,竟让身具三阶武士战力的猴子毫无反抗之力。 呸呸......娄大爷在这澜沧郡城行走,惧怕过谁? 这小子再横,横得过郡衙二公子吗? 五短男子缓过神来,凶狠狠骂将起来:“哪里来的蛮夷小子,竟敢招惹你家娄大爷买卖,是要寻死么?” “哼......不论本少寻死寻活,你这矬子有那本事吗?” 张正恺下巴微抬,脸色一沉,嘴角露出讥诮的冷笑,随即手上加力,只听得猴腮家伙手腕上发出骨头碎裂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啊——” 猴子一声惨呼,眼珠翻白,疼得瘫软在地。 “兀那小子......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蓄意滋事,殴打郡守护院就是大罪,不怕澜沧郡衙门王法么?” 眼见对方不问青红皂白,而且凌厉出手,娄管家心里有些发虚了。色厉内茬中,搬出澜沧郡高高在上的府衙,欲得以势压人。 “嘿嘿......欺凌弱小,强虏人口,逼良为娼,都是澜沧郡府衙准许,张榜告示的么?” 张正恺一声寒笑,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哼......真是世风日下!本少随你前往衙门走一遭便是。” “你,你你......” 眼看着少年眸光如锥,盯得人心头发闷,五短男子不由腿脚发软,倒退了几步。 毕竟,身为澜沧郡衙二公子私宅管家,虽然时时狗仗人势,也得遵守华胥天朝颁布的刑律。自己真上了朝堂,即便那蛮夷小子会挨几棍法杖,但这事儿一捋,自己屁股只怕也难逃开花。 而那马脸随从仗着人高马大,手脚凌厉,却是无所顾忌,冲上一步,手掌带着风声便向着少年脸上扇来,口中还不忘叫嚣:“小蛮子,求马爷不剥了你的皮!” “呯......” “哎呀......” 闷响之余,又传出一声惨叫,更有人影晃动倒飞于街道,撒落出几颗带血的碎牙。 “蛮夷小子,看你还凭什么横!” 五短男子堪堪站稳脚跟,口中便数落起来,可待他眼神清晰,登时又大喊了一声:“你......你不要过来!” 药房门口的场景,并非娄矬子意想中的想象,飞出的身影竟然是自己的马脸跟班,身具五阶锻体武士修为的马迁。而那单薄少年依然身形未动,仅仅踢出了一脚,便将马迁魁梧的身躯砸飞了三丈多远,又冲着五短男子晃动了拳头。 大街上,围观的行人一阵骚动,都急忙向一旁闪避,无不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蛮夷装束的蓬头少年,更有人调笑起来。 “哎呦喂,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郡城二衙内的管家开打?” “嘿嘿......娄矬子一贯横行霸道,竟然也有吃瘪的时候......” “唉......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子少年,这一下太岁上动土,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啰!” 还有更多的路人,见到娄矬子这等恶棍得到惩治,心头自是称快,都向着张正恺暗使眼色,示意他快快溜之大吉。 张正恺此刻才弄清楚三个恶棍的身份,也不愿惹上郡衙之麻烦,正要收回拳头一走了之,但望见门边怯生生站立的小女孩,还有地上躺着的采药老汉,终是心有不忍。 少年索性冲上一步,一把拧着五短男子,冷叱:“原来是郡守家一个奴才,装什么大尾巴草狗?信不信本少一掌取你狗命。” 娄管家斗鸡眼又是一晕,颤栗栗问:“你......你到底是谁?” 张正恺拿出银质令牌晃了晃,喝道:“本少的身份,向你家主子问去,记得自讨三十板子家罚。” 娄管家终于被张正恺气势吓住,一时语塞,半天才吞吞吐吐说话:“我......只是让他们赔偿扯破的衣衫,便是卖了那女孩,并无不妥。” “就你那件破衣烂衫,又值几何?” 张正恺说着,抠出二十银币扔在地上,厉声呵斥:“滚......” 五短男子捡起银币,又将两个跟班打手踢将起来,搀扶着便要离去。 “慢着......” 张正恺一声厉叱,紧捏的拳头咯咯作响,冷声寒笑:“既然收了银币,那件破衫就不属于你的了,脱下来!” “好......算你狠!娄某会向二公子禀明一切,定要讨会公道。” 五短男子斗鸡眼直愣抽搐,但摄于对方威势又不敢不从,无奈脱下锦袍,短皂短裤下露出不停哆嗦的两条白细短腿,跌跌撞撞向着灰色城堡方向窜去。 ......... 张正恺冷眼瞥着三个恶棍离去,皱着眉头想了想,拉起地上的采药老汉,又招来门边站着的小囡囡,向着东大街里端大门出口行去。 一路行去,采药老人已吓得六神无主,小女孩也不敢吱声,被张正恺拉拽着很快出了城门。 直到城外无人僻静地,张正恺才停下脚步。 采药老汉此刻缓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张正恺纳头就拜:“多谢恩公救人,若非如此,韩樵失去了孙女,唯有一死。” 小女孩脸上的泪迹这时也消散开了,挤着笑脸说话:“囡囡谢谢大哥哥。” 张正恺拉起老汉,掏出一把银币递过去,说道:“今日事完却是未了,你们近期不要进城卖药,以免被那矬子碰到记恨上了。” “这可如何使得?” 采药老者连连摆手,怎么肯接受如此厚礼。 “些许小钱,可供你们一时度日,张某人既然行侠仗义,自该好人做到底!” 张正恺淡淡一笑,将十来个银币塞进老汉外衣口袋里。 采药老者顿时手足无措,只能痴痴说道:“张少侠,大恩不言谢!韩樵只能为公子立下长生牌,让囡囡日日焚香祷告,求恩公一世平安。” “万万不可,张某人受不起的!” 张正恺摆了摆手,即便转身而去,只听到小女孩懂事的喊着:“大哥哥,我家住在东山坳间,有时间来看看囡囡啦。” “回去吧,哥哥有空便来看你!”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已经奔出百米开外,只留下采药老汉爷孙二人呆呆站在路边,殷殷的目光又怎么舍得散去......... 第三十六章 世态炎凉 药店前一次主动出手,让张正恺终于体验了一把行侠仗义的快感,因而兴致勃勃,在街头闲逛到了傍晚,才返回飞蛮部族驻地。 走到小院门外,就听到墙内传出龙且怒冲冲的声音:“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善茬儿,恃功而狂傲,进城一天就惹下大祸,日子久了如何得了?” 又有侍女小翠在嘀咕:“那个又臭又脏的闷葫芦,穿着的锦袍只怕都是偷来的。别看他武功厉害,也许是个逃亡的战奴,留在身边终究是个祸害。” “翠儿休得乱嚼舌头,若非张小哥路上相助,大家哪里还有命在?飞蛮部族可没有卸磨杀驴的习惯。” 这是绿蛮公主的声音,才让张正恺心头稍微一宽,便若无其事的走进院内。 歪把树冠之下,坐着脸遮轻纱的绿蛮儿,其双眸忧郁不展,似乎心思满怀,她的身边站着脸色黑沉的壮士龙且,更有嘴角嘟啦的小翠儿。 “咳咳......” 张正恺清咳一声,冷声喝道:“张某人言行举止,还轮不到人说三道四!本少总不能看着有人强虏民女,逼良为娼。龙且,你也是一条铁骨汉子,若是你遇上了该怎么办?” “呃......只是我飞蛮部......” 独臂龙且脸色尴尬,一时语塞。 绿蛮儿连忙接口说道:“张公子古道热肠,我等知道。且安心休息,有镳老前往郡衙交涉,想来无事的。” 张正恺这才得知,五短矬子娄管家于药店吃瘪后,很快查清了蛮夷少年手中银令的来龙去脉,回家便向主子添油加醋投诉了一番,还借机扯进了郡衙中二、三之争。 澜沧郡城二衙内靳汝楠,本是个跋扈之徒,更是心窄护短,又听说是三公子靳燕溪所属客人打了自己手下,还哪里按捺得住?即刻便派人来到飞蛮部驻地,兴师问罪。 那时刻张正恺尚未回来,镳老也不敢多问事由,便带上足够礼金前往二衙内私宅,登门赔礼道歉去了,此刻还不知结果如何呢。 众人正自郁闷,看见蛮镳长老一脸愁云回到了小院,看见张正恺也未多话,只向绿蛮儿恭敬回禀:“小姐......此事尚算揭过去了,但觐见郡守一事却耽搁下来,如今连门房都没好脸色了。” “飞蛮部人弱势微,又是有求于人,只能低头看人脸色,却是怪不得镳老!” 绿蛮儿轻叹一声,黛眉低垂,又担心的问道:“他们......不会暗中再向张公子做什么吧?” “二衙内宅子几个受伤的家奴,全都重金打点上,想来一口怨气已经消了。” 老人说着,又望向张正恺说话:“公子这次真是莽撞了,不可再行造次。飞蛮部族毕竟寄人篱下,也不能为你兜底太多的。” “多承镳老费心,张某记下了!” 张正恺拿出银令交还给老人,说道:“本少这就搬出院子,自此与诸位再无瓜葛。若有祸事,镳老也不必认我为飞蛮部族人。” 话毕,少年也没进矮房收拾什么,头也不回走出了院落,背后只传来镳老无奈的叹息声。 .......... 我张正恺,与飞蛮部毕竟不是一路人,还是分道扬镳为好! 少年甩了甩脑袋,走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心头并无寂落,反而是一脸的轻松。 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自然不会在乎价格的贵贱,毕竟恺子哥如今算是一位腰缠万贯的隐形富豪,总得享受一番才是。 小二捏着一角打赏的碎银,那是热乎的不得了,送来了热水夜宵,还贴在房里不舍离去。 一番询问,得知从澜沧郡前往雷州城,最近捷径也是水路,那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大运河,自雷州府城连接到澜沧江源头,避开了其间横亘的山峦。 只是可惜,运河上直达雷州城的大客船,间隔十天才有一驾航班,张正恺想要乘船前往雷州,还需等待七天的日子。 一时百无聊奈,心头对飞蛮部亦再无记挂,张正恺第二日醒来后,便慢悠悠的走上了街面。 几经打听得知,澜沧郡除了府衙以及守备军里,集中了入阶武士与高强斗士,城内只有一些低阶武士、未入流刀客组织的佣兵团、护院盟,并无其他武道宗门世家。 华胥王朝以武修开国,现在却是以儒道安邦,众多修炼者以儒学入道,凝炼浩然之气为本,亦存品阶高低,其中入阁文生,与锻体武士品阶对等。 小小的澜沧郡城,亦是学馆众多,门阀士子均投身儒学苦读,有所成就才能获取天朝一官半职。 譬如澜沧郡守大人靳日阐,便是一位中阶儒士,修为境界比肩五星斗士,大公子靳中耀文韬武略,被华胥王朝招入云安城任职,前景一片辉煌。 三公子靳燕溪年纪轻轻,在澜沧郡城文才出众,名声斐然,早已经跻身于九阁文生境界,而且前途广阔,稍有寸进瓶颈破关,便能成就为一位品阶儒士。 唯有二衙内靳汝楠,天性粗犷好武,现为郡城守备军统领,修为也达到了初级星阶斗士行列,是他日继承郡守之位不二人选。 如此,让张正恺又是大感兴趣,也不知儒修之道如何修炼,更不懂那浩然之气所谓何物,是否能够抵挡武士刀砍斧劈...... 这一日午后,张正恺于街面闲逛,觉得肚腹几饿,便寻到一处路边小摊,花了几枚铜子来了一碗牛杂大碗面,吃得饱嗝连连,甚是惬意。 走了几步,看见前方街面有一处雅致的门面,上悬牌匾“陆羽居”三字,却是一家茶舍,顿感嘴中咸涩口渴,便信步走了过去。 尚未跨入大门,一个衣着洁净的茶侍小二走将出来,打量了少年一身装束,脸色嫌弃的拦在门口:“高雅之所不迎俗客,小哥不可擅自进入。” 额呵.......喝茶客人还分三六九等,谈什么雅俗? 张正恺却是意外,不露声色问道:“小二哥,不知何为雅,何为俗?” 小二还算彬彬有礼,竟然抱拳一揖,答道:“知书达礼即为雅士,蛮夷之徒只称俗人。” 呸......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呐! 重生少年暗骂一声,心头愤懑不已,可知本人前世可是堂堂“985”高材生,在“悦文”网络世界码字超过百万,怎么算都是一个读书人! .......... 第三十七章 茶舍 纵是心有不愤,张正恺也不好强行闯入,正要离去,却见茶室门栏下一架台桌,其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心头一动横穿过去,提起毛笔,“唰唰唰”就在铺开的霜白羊皮纸上留下了一行墨迹——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 说起这毛笔墨字,尚难不倒重生恺子哥,前世“极限运动”训练中,有一项修心宁神的必修科目,他就是选择以练习华夏书法方式达到静心。 虽无名师指点,但碑帖在网上随处可寻,几年不间断自习,挥毫泼墨之间,欧体“九成宫”写得中规中矩,又倾心于临摹“启功大师”之馆阁体,也是有模有样。 穿越异世,突然间手痒,中平正楷一气呵成,白纸黑字,铁画银钩! 这一着,直接让茶侍小二哥大惊失色,而门内坐着的一位峨冠中年人也站起身来,眼眸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精光,而后跨步而出,拱手行礼:“原来是位儒学士子,倒是陆某眼拙了,里面请!” 张正恺也不客气,走进茶舍大门,入眼所见,却是别有洞天! 仿佛是个超大的四合院落,中心天井之下建成一处精巧别致的园林,地面上铺满了褐釉青石,并刻画着古怪的符文,也不知有何用处。影壁、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并有一架精巧的九曲回廊,将不大的园林显得空旷而幽深。 廊桥尽头馥香入怀,栽种着一圈桂花树,盛开的丹桂正是鼎盛之时,馨香满园,令人口鼻一新。 丹桂之间空阔之地,摆放了十来张雅致茶座,几张桌子已经坐上了客人,三三两两高谈阔论,有的身着洁净文衫,有的外罩华贵锦袍,均是气宇不凡的读书人。 哎呦喂......一处门面不显的茶舍内部,竟是如此的豪华气派! 一个衣着洁净的茶侍,看着少年的打扮却是惊诧,待见恺子哥随手丢出一枚银币,顿时转变态度,恭恭敬敬端上一壶上好绿茶。 张正恺亦未多话,独自坐在最为角落的小桌上,低头牛饮起来。 倾刻,不断有人走进桂园,十来张雅座很快满座,不大的空间内却并未喧哗,真正体现出优雅的场景。 张正恺眼见这气氛与自己格格不入,正要打算起身离去,却见桌面是一把折扇敲了敲,又有一句公鸭嗓子喊话声:“兀那蛮子,这里是你该坐的地方么?快快滚蛋,本公子还没席面儿落座呢。” 少年抬头,看见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十八九岁光景,手持折扇,身穿粉红绣花锦袍,耳尖还插着一株大红簪花,却是尖嘴猴腮,脸色焦黄,并无本分风雅气韵。 焦黄青年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蓝袍大肚子,二十出头,亦是文生打扮,又有一位年少书童,手提竹制书箱,似乎因为园内座无虚席,便打起了这张桌面的主意。 若是好言相求,自己本要离去,相让也是无妨,可那瘦高的家伙开口“蛮夷”,闭口“滚蛋”,张正恺如何会吃这一套,屁股都懒得抬,眼眸一瞪,“嘿嘿”冷笑:“凭什么让座......你很有钱么?” “小子,这里是以文会友之所,一个蛮夷粗人掺和进来做什么?” 蓝衫胖子语气更为不善,口中嚷嚷:“店家,这陆羽居越开越混账了,竟然将个腌臜货色放进门来?” “滚一边去!” 张正恺大怒,喝斥了一声,掏出两枚金刀扔在桌上,喊道:“茶侍过来,这张桌面本少今日包下了,将两个聒噪的家伙给我杈走!” “好小子,不受教化!今日少不得给你一些责罚。” 蓝衫胖子亦在冷笑,头顶似有一丝清气涌出,虽然淡薄无踪,张正恺也感受到了某种力量袭来。 额呵.....读书人也横蛮无理,这是要打架么? 原来这就是儒生练就的浩然之气,竟然有质无形,可惜孱弱无力,伤不得人! 张正恺心头一定,双腿微曲并未起身,肩头懒散的摆出一个奇怪姿势,那是“步罡之法”桩架中的半势——“破魔躯”,拳头未曾挥出,但汹涌而出的血气罡力,迎上了袭来的气势。 “噔噔......” 蓝衫胖子倒退七步,突然间面颊煞白,挥汗如雨,一脸的莫名所以。 突兀的喧闹声,自然引得周边文生注意,一个个投来惊诧的目光,而“陆羽居”店主——那位峨冠中年人,已经手捧一张墨字羊皮纸送上园中首席,向一位年过花甲的皓首老人,不停述说着什么。 白发老者虽然年高,却是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盯着白纸黑字看了几眼,并未多说什么。 其身边站起来一位唇红齿白的年轻人,年纪二十出头,仪态恭慬温润,朗声喝止:“覃宽、胡三元,休得耍闹!这位世兄之文才品阁,比你二人只强不弱,凭什么给你们让座?” “原来是高先生、燕溪公子在此,是覃宽唐突了,打扰几位大人雅兴,该死、该死......” 手持折扇的瘦高青年,脸上显得更是难堪,急匆匆将年少书童一拉,缩到另一边角落里去。蓝衫胖子胡三元口中嘀咕了一声“阿堵物.....粗俗不堪”,也溜到了一边。 澜沧郡府三公子——靳燕溪? 张正恺听闻,目光投向了站着的儒雅青年,那仪态、那气质,与绿蛮儿站在一起,真是一对俏生生的璧人啊! 靳燕溪亦注意到了蓬头少年的存在,抱拳开言,温润如玉:“这位世兄看起来眼生,显然不是本郡文生,敢问高姓大名,来自何方?” 这时刻,张正恺不得不站起身来,抱拳回答:“在下张凯之,日前随飞蛮部族一同进城拜访郡守大人,可惜难得见到三公子一面。” 此言一出,不大的桂园内“嗡嗡”起来,显然飞蛮部万里送亲,三公子喜结良缘之佳话,已经在城里传开了。 却有一好事者,显然与靳燕溪交情不菲,起身笑侃道:“这位张世兄,原来是三公子的姻亲呢!” 又有一老成文生起身问道:“素闻西荒蛮原教化难开,都是些粗鲁莽夫,竟然也有了儒学道传?” 而靳燕溪此刻的脸色,突然间变得红一块、白一块了,内心更是咬牙切齿:西荒蛮原果然粗俗无礼,飞蛮部亦是手段多端,本公子借游学之名躲在茶舍几天几夜,都被他们追查到了? .......... 第三十八章 拽文 张正恺却不知道靳燕溪如此心思,反而叹服这家伙狗屎运艳福不浅,亦笑侃道:“飞蛮部进城多日,为何不见三公子前来探望,是怕唐突佳人了吗?” 靳燕溪神色已经恢复如初,抱拳四顾,一脸正色:“有一大事正要通告诸君,燕溪以儒学入道,一心修行,如今卡在九阁文生瓶颈,自忖是因为入世历练太少,因此计划前往云安城一带,游学三五载增长见识,个人婚事暂不考虑。” 说出此番话语,靳燕溪吐了一口长气,仿佛卸下心头大石,又道:“当然,古云一诺千金!燕溪儒道修心,自不能做那轻诺之人,飞蛮部公主若是愿意在澜沧郡等待,燕溪破关回程之日,定有一个交代。” 张正恺此刻已明白其中关节,靳燕溪此言既是向一众同道通传,也是想通过自己,传话给绿蛮儿。 不禁仔细打量了其人一番,可见那公子哥儿看似身型单薄,周身却暗韵着一道神圣不容侵犯的气息,那是一种纯粹的浩然之气,比前番那蓝衫胖子精纯得太多、太多! 高武世界真他妈奇妙,读几本诗书、摆弄几行文字,就能以儒学入道,增长体质修为? 只是,可惜了花儿一般的绿蛮公主。 多美的一个可人儿,为了部族存亡不惜舍身远嫁,一朵鲜花送上门来,人家却根本不领情,结果竟是......愿意等,便等着....... 高武世界的官二代,同样也是叼的不得了呢! 呸呸......愿天下有钱有权之家,生的儿子.......都只长半个小鸡儿。 重生的少年暗声怒骂,只恨自己人弱势微,若是有那力挽狂澜本事,救飞蛮部于水火,老子就去将绿蛮儿坐拥入怀,给你这小子带上一顶高高而又牢固的小帽儿......... 而在桂园诸多雅座上,却传出来一片赞誉之声—— “燕溪兄果然道心坚定,实为吾辈之楷模也!” “三公子真乃至诚之人,竟然不嫌弃蛮夷之粗俗家世,还承诺必有交代?” “哼......靳兄乃澜沧郡文坛希望,他日儒道称尊为圣,所寻道侣必须是能吟诗抚琴的文淑女子,岂能被一个蛮荒粗妇耽误!” 一时间众说纷纭,如开闸的洪流,都有止不住的趋势了。 “咳咳......闲话聊完,转入正题。上酒来,诸君有得意之作也亮出来,老夫以酒代茶,正好从中品读一二。” 发话之人是那位白发皓首的高先生,一位已经跻身于二阶儒士之列的读书人,忝为澜沧郡府衙文牍魁首,却是个嗜酒如命之徒。 老者虽然言辞恭谦,却是自持修为要指点一下后辈晚进,因此算得一言九鼎,喧闹之声迅即安静下来。 闷声寂静了片刻,竟然无人先拔头筹,高先生不禁失望,酒碗猛灌,喝问:“没人吗?” 这时候,那个焦黄面色青年自边角一桌站起身来,笑道:“覃宽久仰高先生风姿,前日酒后果然灵感,偶得诗文四句,请先生斧正。” 此人乃澜沧郡守备之子,文品不高却爱附庸风雅,最大的优点是脸皮厚,不耻下问因而时有进步。 覃宽看见皓首老人微微颔首,脸色顿显得意,抽出一张纸卷摊开,又捧起大碗茶一口干了,大声吟诵起来:“一碗两碗三四碗,五碗六碗七八碗......” 哎哟妈的......真是斯文倒地啦! 右侧桌上端坐品茶的一位青年,“噗呲”一声,忍不住呛出一滩口水,更多的文生士子急忙以手掩嘴,拼命忍住了嗤笑。 靳燕溪虽然脸色平静,却在暗自叹息:“覃家哥儿毕竟是个粗鲁货,肚里文墨不到半罐,荡起来只会徒增笑尔。” 覃宽却是毫无顾忌,依然神采不减,端起大碗以茶当酒,猛灌了一口,继续吟道:“醉卧沙场仰天望,唯见澜沧擎河山。” “嗯......不错!” 沉吟声中,首席端坐的高夫子眉头舒展,挥了挥手,示意张宽将诗文呈上来。 一碗两碗三四碗, 五碗六碗七八碗, 醉卧沙场仰天望, 唯见澜沧擎河山。 高先生手捧纸卷,朗声吟诵一遍,接着点评:“质朴、无华、巧夺天工、气吞河山!覃家哥儿这阵子进步不小,有望步入四阁文生了。” “多谢高先生肯定!” 覃宽一脸狂喜,神色更是得意,站在首席边不肯走了,笑道:“素闻燕溪公子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何不以酒为题和诗一首,也能让小弟兼得益彰。” 老人捊了捊项下白须,笑道:“这个提议不错!三公子出手提携一下后学,传出去也是一桩美事。” 靳燕溪略微沉吟,即长身而起,确是玉树临风,好一个翩翩公子,朗朗张口——— 酒冽丹桂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 直饮到花梢月上, 醉扶归, 偶遇刘伶游梦乡。 登时,桂园内所有雅座上全部安静下来,大家都在尽心揣摩三公子诗作中的意蕴、境界了。 不得不说,这首词是靳燕溪信手而来,应情应景更是深蕴内涵,正是儒学所追求的那种难得的空明境地,更有最末一句“酒仙入梦”而画龙点睛,不用高先生评判,与覃宽诗作相比,明显高下有别。 靳燕溪碎步成诗,让有些跃跃欲试的文生立马藏拙了,他们知道,此刻亮出带来的的诗文,明显是会丢丑的。 场面上本来热闹的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这一下让覃宽更加得意,又一次开口叫道:“三公子既然说那位蛮夷小子文才不低,何不让他现场赋诗一首,也好让诸位掂量掂量。” 这时刻,张正恺正低着脑袋灌闷茶,他对场上赋诗作对本无兴趣,只是不愿被人小瞧才没提前离去,对那张宽的提议亦是懒得搭理。 而那前番吃瘪的胖子胡三元,看见张正恺没有应声,不禁冷笑:“西荒蛮夷读文识字,已属天大的不易,能懂得什么诗文?唱几句催情俚语,找几个蛮妇村姑野地媾合,还能凑合!” “放你娘的狗屁!” 张正恺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破口大骂:“只怕是你家老娘,最喜欢那野地媾合的调调儿。” 蓝袍胖子看似出口文雅,实则是骂起人来不带脏字,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埋头喝茶的少年,也不管这桂园雅致环境,直接怒爆粗口了。 ........... 第三十九章 将进酒 “你......你你,污言秽语,有辱斯文!” 蓝衫胖子一下子被少年粗口呛住了,气得肥脸通红,却又自持学子身份,不好反诘对骂。 桂园内登时一片哗然,首席雅座上正襟危坐的高先生,亦是脸色不悦,三公子靳燕溪微微摇头,一脸的无奈。 “陆羽居”店主,那位峨冠中年人脸色难堪了,走近张正恺抱拳一揖,说道:“这位兄台,此地乃是清雅之所,粗口谩骂有失身份。” “嘿嘿.......” 少年一声冷笑,答道:“圣贤有书云:施狗尾以牛粪,奉芝兰唯暗香!这死胖子连狗尾巴花都不如,值得本少对之彬彬有礼?难道西荒女子便没人格,由得他满口泼粪?更何况,燕溪公子与飞蛮部姻约尚在。” “这个......” 峨冠中年顿时语塞,他也不知道哪本书上有这番圣贤谬论,但自己也不能当众承认不知啊! 不得不说,张正恺虽然出口粗鲁,咄咄逼人,但有先贤典据,还连带扯上三公子之婚事,一下子就让众人感觉其骂的对啊,是蓝衫胖子有错在先的。 旋即,雅座间唏嘘不停,连靳燕溪都向那混账胡三元,投去了恨恨的一瞥,让蓝衫胖子毛骨悚然,自知无形中得罪了澜沧郡青年楚翘。 张正恺却是不管不顾,挺了挺胸,朗声开言:“西荒儿郎铁骨铮铮,沙场铁血无惧,归来把酒而歌,岂容尔等小视?既然有人请我显摆,今日便让诸君开开眼界!” 这般说着,少年又大声喊道:“本少可不喜无病呻吟,亦不爱那蚊蝇小字,请抬上笔墨书架,摆出狼毫大笔、八尺整张,唯有挥毫泼墨,诗行天成!” 张正恺如此作势,其实是在暗作计较。 仅凭自己信口胡掐出几句歪诗,自然难入一众文生法眼,陈某人既然出手,定要技压四座,惊艳群芳,给可怜的飞蛮部争一争面子。 行吗? 当然能行! 重生少年虽然自身文才不够,可脑子里装着前世熟读的“诗仙”、“诗圣”名篇不少,随便拈(偷)来一首,对付在座诸位,应该绰绰有余! 之所以还要摆弄书架笔墨,那是在争取时间,毕竟丢书太久了,得在脑中捋一捋,找出一篇应景的诗文才好! .......... 什么......以狼毫大笔、书八尺整张,那可得须六阁文生功底,才能勉力为之! 此刻,就连皓首老者高先生都不相信了。 这个蛮夷少年,怎么看身体都不存一丝浩然之气,显然是未曾修炼过任何儒道功法,如何有那入阁文生的功力? 的确,在这高武盛行的世界,武道为尊,舞文弄墨者并不多见,唯有修炼儒道进阶为六阁文生,方有那挥毫泼墨的本事。 便有右侧席上站起来一个青年,有着五阁文生修为,不服气的喊道:“兀那西荒少年,你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场合,万不可大言不惭!狼毫大笔榜书,是一个粗通文墨之人能驾驭的么?” 而本自直愣的高瘦青年覃宽,似乎看出了什么苗头。 他决不相信一个蛮夷少年有如此本事,这小子绝对是在故弄玄虚,等着三公子出面圆场,遂高声大喊:“店家,快快抬上书架笔墨,大家都等不及了呢!” 张正恺也懒得理会这些人的惊讶表情,双臂交叉,冷笑不语。 须臾,两个书童抬上来一架人高展板,其上铺了一张素白羊皮大纸,又在边上放笔磨墨。众人静声不语,只等着某人上场丢丑了...... 却见那少年不慌不忙端起茶碗猛灌,仿佛战场归来大口喝酒的勇士,然后拍了拍长裤短茄,慢慢踱步于雅座之间竖立的羊皮纸架前。 提笔、着墨,手握一杆大楷圆毫,正似前世自己使惯了的大笔,可惜穿越异世一年有余,手腕生疏不禁颤了一颤。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蓝衫胖子眼里宛若救星,立马哈哈大笑,喊道:“蛮夷小子,装腔作势可不抵用,鬼画桃迷符是过不了关的。” 张正恺对这家伙的讥讽视若罔闻,心地一沉手腕摆动,快速在八尺羊皮纸首部“唰唰唰”写下了三个大字——将进酒。 笔走龙蛇,锋芒毕露! 以前世著名“启功”书法为底蕴,如今融入了重生少年的武炼煞气,常规馆阁体更显豪放不羁,哪里是在场文生平日所习娟秀小楷可比的,顿时四座惊艳。 前番出言呵斥的那位五阁文生,目睹羊皮纸上笔墨堂堂正正,自愧不如,不由得低下了脑袋。而三公子靳燕溪,却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低声喝了一个字:“好......” 少年并不理会周遭的反应,换了一支中楷圆笔,两排端正的“启功体”瞬即跃然纸上: 君不见,澜沧江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皓首书生高先生,拢了拢花白鬓发,眉宇间目不转睛。高某人一生饱读经纶,一心儒道堪堪晋阶二品儒士,文学功底自是不弱。开篇两组排比长句,如挟天风海雨迎面扑来,让他感觉到了一股浩然之气汹涌而至,波澜壮丽而气势磅礴。 此情、此景......正是描绘的澜沧山脉巍巍山河,却又精确刻画了老人此时的内心世界啊! 这个挥毫抒发的少年,竟具备如此豪迈之高端气概,真是来自于西荒蛮原吗? 老人狐疑之间,又看见羊皮纸上风云再起......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好文章......豪迈、大气!说到本公子心坎上了。” 黑瘦青年覃宽,此刻都大声喝彩起来,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立场,被蛮夷少年新出三句深深感染上了。 然而,挥毫的少年依然神色平静,脚下闲庭漫步,手头奋笔疾书。 陆羽主,高先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诸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陆羽居”峨冠店主已经坐不住了,寥寥数字,让他想起了少年时日的追求,想到了人到中年的无奈,甚至对自己心向儒道之决心生出了疑问。 他本是一个醉心儒道的读书人,可惜限于资质止步于九阁文生,再难寸进,如今开了间茶舍以文会友,聊以慰藉难夙之志。 而雅席中央,精彩还在继续,重生少年竟呈狂妄之态,猛灌了一碗香茗,笔落墨畅,扬首而歌。 胥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公子何为轻言诺,径须沽取实君名。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君携手仙古游。 ............. 第四十章 万千华章落 一曲将进酒,万千华章落! “华夏诗仙”流传千古之经典大作,被恺子哥借(偷)来篡改而书,顿然惊艳四座,澜沧郡这小小地方,又有哪一个儒生见识过如此恢宏诗篇? 张正恺停墨扔笔,仿佛兴犹未酣,故作癫狂而高呼:“哪位大儒能点评几句?” 重生少年朗朗而喝,如春雷乍振而余音绕梁,让二品儒士高先生,都惭愧的低下了脑袋。 诗行笔酣墨饱,篇幅不算长却五音繁会,气象万千!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具有震古烁今之神韵与力量。凭着自己肚腹寥寥墨水,如何能对之挑剔半句? 而三公子靳燕溪更是震撼不己,脸色先是愧疚,接而又是迷惘,最后恍若梦醒,起身离席走到少年身前,恭恭敬敬拱手作揖:“多谢小先生赐教,燕溪受益匪浅!” 小先生....... 张正恺一脸懵比,前世今生,自己如何敢当"先生"之美誉? 然而,靳燕溪神色并未半分作假,言辞诚恳,神色恭谨:“小先生大作气势恢弘,探索人生、世界之规则,震撼之势直击燕溪心扉,晚生禁锢多日的境界都似有松动。今唯恳求,能否借得墨宝详加参悟?破关之日必来拜谢。” 玛拉戈壁......什么世道啊? 恺子哥偷天换日,借来前世一个酒鬼的劝酒歌,就能帮助一个九阁文生破关进阶? 这……也太玄乎了吧? 而靳燕溪看见少年沉吟不语,神色更是急迫,言辞变得铿锵:“只须小先生将墨宝借与燕溪参悟十天,或有要求,百无不可。” 突然间,张正恺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三公子既是喜爱,将此页拿去便是。不过还请记下“将进酒”一篇,凝聚了西荒飞蛮部所有战士心血,你要答谢也不该独对我一人。” 接着,某人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先贤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成立郛郭,随手写去,皆为山水传神。我观三公子修炼一路,似乎那胸襟......还须开阔些啊!” “小先生言出法随,燕溪如遭当头棒喝,决不会做那无信之人!” 靳燕溪又是一揖而下,喜滋滋的将八尺羊皮纸卷起,道:“燕溪纵然一心儒道,也绝对会安置好绿蛮姑娘一行,而且会让家父出兵西荒,不论弹压或者调停,必保飞蛮部一族安宁。” 哎呦喂......恺子哥今日偶尔发疯,居然解决了飞蛮部燃眉之急! 绿蛮小妞儿,这是你的运气好,还是本人运气好呢? 而且,恺子哥脑子里还记忆着无数篇“唐诗宋词”,更有前世练习的华夏书法,今后遇上了文生腐孺,都可以拿出来充一充门面了。 嘿嘿......这也是自己异世重生的一项特殊本领,算是穿越带来的一件银手指、铜手指吧。 口渴进门,乘兴归去,恺子哥走也! 张正恺不再多言,拱手四面环顾,也不落座,直接走出了不大的桂园,沿着九曲回廊走到茶舍门口,却见三公子靳燕溪独自一人尾随相送。 重生的少年此刻对靳燕溪,也越看越是顺眼,以礼回道:“三公子不用客气,留步吧!” “张世兄,燕溪还有一密事相告。” 靳燕溪拉着张正恺走到侧边,低声道:“前些日子,有野狼部战将金虎进了澜沧城,投靠在二哥府中,似乎欲对飞蛮部有所图谋。不过澜沧郡城律森严,他们也不敢明着乱来,小先生只要不走出城池,应该无虞的。” “哦......多谢公子提醒,本人会谨慎的。” 张正恺一揖谢过,随之飘然而去。 ......... 次日早起,张正恺便匆匆前往城西船行,一打听得知前往雷州的大客船,再过两天会有一驾航班,便花了两个银币订下船票。 回店途中,正好经过飞蛮部众落脚的小院,却见人去楼空。少年向邻居询问一番,得知今晨已经迁往东大街去了,还是郡衙派来的人手,东大街上有三公子一处私宅。 信马由缰,张正恺踏步在东大街上,依那左邻嬷嬷所言,走过一隅豪华的门庭前,听到院内绿蛮儿与小翠的话语声,却是久未开颜的欢声笑语。 张正恺心境豁然开朗,坦坦荡荡,自己与飞蛮部诸人萍水相逢,恩怨无多,也不必牵扯出什么因果。遂一笑置之,没有进去。 做人做事,心存善念即可,不求福禄,终有善果回报! 沿着东大街继续漫步,百无聊奈的少年走到城池大门前,眼望城外连绵东山重峦叠嶂,红叶漫天,忽然间有了山行探幽的想法。 虽然靳燕溪交待出城或有凶险,但张正恺直觉,就算遇到武功高强的野狼部金虎,自己或者无力胜之,单独一人逃生保命是不成问题,因此毫无顾忌的走出了东大门。 山高径幽,风景如画。 孤独的少年一路观景,一路登山,站在东山半腰,尽数领略这红叶飞舞,五彩缤纷的秋之风光。 悠然间,一声猛虎的咆哮自山岭西侧传来,打破了山中宁静的气氛。 虎啸之声却是熟悉,让张正恺心头一震,这——似乎那只吊睛白虎的啸声。 这些时日,他以“冰晶石”清气不停歇的洗刷大脑,神魂感知力范围已经扩展到了百米开外,听觉的敏锐自然是大大增强。 这一刻,在不断传来的虎啸声中,张正恺分明听到了一个小儿的叫喊声,而且那声音——似曾相识。 情势紧急,山行的少年来不及多考虑什么,拔腿就朝着山岭西侧方向跑去。 一路横山疾奔,山岭崎岖并无平坦路径,张正恺手舞石斧劈荆斩棘,钻过几道岭上丛林,朝着虎啸的方向不断靠近,终于在西岭悬崖边,看到一只瞎了左眼的纯白猛虎,蹲伏在山崖之下,朝着岩壁上不停怒吼。 而在崖壁七八丈高处,一个长辫女童贴身于石崖缝隙,脸色惊恐倒未吓昏,还在不停嘶声叫喊。所幸悬崖直立如墙,而且光滑似镜,白额大虫无法攀爬上去,才能堪堪保住小命。 石壁上的女童,正是张正恺前些时日在东大街救助的采药老汉孙女,自幼随爷爷山中采药,因此手脚灵敏,胆子也算不小。 此番情景,少年不曾多想什么,唯一的决定就是杀虎救人。 而且,独眼大虫是野狼部虎帅驯养的宠物,即便是没有救人这一节,遇上了也得杀之以后快。 ........... 第四十一章 恩义 凭着灭杀八阶武士狼无忌之战力,杀掉一只驯养的二阶虎兽,张正恺自是信心满满。 他还是留心了一下,以神魂感应周边一番,发现近处并无野狼部金虎的气息,登时毫无顾忌,飞身冲将过去,举起斧子就是干! 人兽鏖战并无悬殊,也不必多加赘述。 唯有少年自怀心思,不想损坏整张的白虎皮,挥斧之间处处留心,“搬山”五字刀诀使得谨慎,借势一斧剖开大虫肚腹,接下来便开始剥皮剔骨了。 白额大虫倒下的那一刻,崖壁上女童已然目瞪口呆,待到她看清楚杀虎之人是盼望已久的大哥哥,顿时欣喜万千,宛如一只小猴儿滑下石壁,原本的惊恐变成了笑逐颜开。 “大哥哥,你是来看囡囡的么?” 小女孩先说话了,手里举着一株扇盘般的灵芝,笑了:“爷爷说了,吃了这株灵芝可以长命百岁。” 这时刻,张正恺已经熟练收取完虎皮、虎血、虎骨、虎肉,倒是一丁点都不曾浪费,才向小女孩问话:“刚才好危险的,你家爷爷呢?” “爷爷怕,可小囡囡不怕的,偷偷跑来采摘这株宝贝灵药,还是被那凶家伙盯上了。” 小女童说话时刻,那是一脸的傲娇,又道:“多亏大哥哥寻来杀了臭大虫,囡囡就不用躲在石壁高处了,若是呆上几天几夜,只怕会饿坏了的呀!” 面对娇憨的小囡囡,张正恺一时无语,问道:“为了一株灵芝,连老虎都不怕了?” “这是百年灵芝诶,吃了就能变成神仙的!” 小女孩高兴的笑着,一脸灿烂,将灵芝送到张正恺面前,说道:“大哥哥收下,别浪费了喔......” 感觉到了小囡囡真诚,张正恺真是无法拒绝她的心意,便笑道:“哥哥年纪轻轻、身体棒着呢!你家爷爷年事已高,小囡囡带回家给爷爷吃吧!” “囡囡会在山里找到好多好多的灵芝,给爷爷吃了长命百岁。但这一株,是专门为大哥哥采的。” 小女孩一脸纯真,又将灵芝举了举,说道:“这是一株药龄超过了百年的灵芝,山中再难有此般珍贵的老药,那天被我们寻到后,爷爷就说要采下送给大哥哥的。” “那......好吧!” 张正恺笑了笑,道:“大哥哥一时间还用不上这等百年老药,请小囡囡收好了,等我哪天需要的时候,再过来找你拿。” “好,小囡囡一定保管好这株灵芝,等着大哥哥来取。” 小女孩重重的点着头,仿佛接受了一项天大任务,小心翼翼将灵芝收进腰间兽皮袋子,又说道:“我家就在山腰东侧,大哥哥既然来了,正好过去喝一杯茶。” 张正恺深怕小女孩回家路上,再有什么危险,便爽快的答应了。 横穿山岭,有小女孩带路自有幽径可寻,速度也算不慢。一路上,随着小囡囡欢快的述说,张正恺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那一日,采药老汉韩樵带着孙女回家途中,于这山岭西侧峭壁上发现了一株百年灵芝,这可是稀罕难得。老人念及小恩公之高义,便打算再次进城之日,将老药采摘下来送去致谢。 小囡囡心头更是日日惦记着好心的大哥哥,因此每一天都穿山越岭来到峭壁之下,守护着这株稀罕的老药。 山岭深处罕见人迹,倒不担心有人会寻到此地,可在三日之后,小女孩心头悲切了。 因为一早过来之时,她听到了一声恐怖的虎啸,远远看见一只白额大虫蹲伏在山崖之下,似乎对崖壁上的百年灵芝不舍不弃,却又无法攀爬上去。 这一下,让韩老汉大悔不迭,也不知这静谧的东山为何出现了一只猛虎,又哪里是自己惹得起的? 小囡囡年龄虽小,心志却是倔强,更何况是要送给大哥哥的礼物,怎么会甘心放弃?依然悄悄跑到山岭西侧,远远观望等待机会。 今晨早过来,小女孩发现白虎竟然不在峭壁崖下,便壮着胆子跑过去,快速攀上石崖采摘灵芝,可那大虫突然间回来了,一下子将小囡囡困在崖壁之上。 幸亏张正恺一时兴起,忽然想着要东山郊游。 所谓机缘巧合,因果有报,即便如此吧! 很快走到山岭东侧山坳,可见一间木柱吊楼倚靠山壁建起,楼前空场之地有垒积大石围成一圈护墙,简陋的院落之中,铺放着各色草药等待晾干,采药人韩樵手头忙碌着,时而望向院外石阶山路,神色明显有些担忧。 看见小囡囡牵着少年恩公走进石院,韩樵面色一愣,旋即欣喜万分,急匆匆搬出长凳招呼张正恺就座。小女孩却是脸色得意,大剌剌嚷着:“爷爷,你就是胆小,囡囡还不是采到了这株灵芝。” 老人顿时一惊,问:“果真......那只吊睛白虎走了?” “大哥哥随手一斧子,就将臭大虫给劈了。” 接着,小女孩叽叽喳喳说起张正恺杀虎救人的过程,只唬得老汉面颊颤栗了半天,最后匐拜在地:“老天有眼啊!恩公真是韩家一脉的贵人。” “那是......那是,囡囡天天焚香拜祭可诚心了,就是希望大哥哥早点过来看看。” 小女孩一脸的精怪,笑嘻嘻说着:“大哥哥,我每天在香案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香案?” 张正恺不解,就被女孩拉着走进了吊楼下的石屋。 屋里空间不大,尚是光亮,有一张供桌端端正正靠墙摆放,其上香炉飘着淡淡烟雾,香案正中竖立一张高大的牌位,上书“韩氏先祖灵位”。 而在牌位左侧,还供着一块小小木牌,木质新鲜,其上歪歪扭扭写着“恩公大哥哥之神位”几个字,亦有香炉供奉,香火正燃。 呃......恺子哥还没成仙呢,就被这爷孙俩给供上了? 张正恺腹诽不已,对着门外采药老汉说道:“张某人年纪轻轻,怎么敢当供拜?这是会折寿的,快快拆了吧!” “小囡囡念叨公子恩义,亲手制作了这块牌位,日日焚香只为恩公祈福。” 韩樵走进屋内,解释道:“张公子大可放心,供奉恩公神牌于先祖身侧,只会带来仙缘福祉,绝不会有任何妨害。” .......... 第四十二章 善恶有报 “难道......韩家先祖乃是一位得道仙神?” 重生的少年于陆上行走,寻访仙门是当前最大的心事,忍不住问道。 “公子不是外人,韩家隐秘老朽就不必隐瞒了。” 采药老汉点了点头,低声道:“韩家先祖,正是一位得证大道的羽仙真人,冥冥之中必定会保佑恩公的。” “这世间,真有羽化飞仙?” 张正恺问了一声,心底暗叹,穿越之异世果然奇妙,还真是有仙道存在呐。 “倒没有化羽飞升这一说,韩氏族谱记载,先祖韩湘子是跨越了那道天堑,寻到羲和神国去了。” 韩樵看见张正恺脸上表情疑惑,便详细解释道:“一千五百年前,先祖韩湘子以丹道为基修炼,悬壶济世救治百姓超过万人,感动天地赐予福泽,得以证道而位列仙班,因此获得飞渡神国之机缘。” 此等仙道消息,让张正恺大感兴趣,不禁问道:“神国所在何处?” 韩樵回答:“大陆东域渤陵海至极,茫茫天堑界外,日出之地有羲和神国。老汉只见先辈传下的只字片语,也不知羲和神国所在实处。” 张正恺不解问道:“老人家既然是仙人后裔,为何没落如此?韩湘子大人就没给子孙留下一点丹道传承吗?” “时过千载,韩氏一脉传承了二十余代,世居普陀海韩林岛,自然享受到先祖福泽无限。” 采药老汉口气顿了顿,浑浊眼眸露出了难得的神光,说道:“先祖韩湘子远行之时,于韩林岛遗下一子,即韩家一世祖秉成公,成年即以丹道医理著称于世,开枝散叶形成韩氏一脉,十世祖衍远公助华胥天王驱逐魔族,开国有功,封韩侯世袭罔替。” “韩林岛!” 张正恺听到这地名,不禁轻呼了一声。 这些时日,恺子哥闲暇之间,自然将那本《华胥盖舆》通读透彻,得知海上韩林岛韩侯府、甲申山申公府、云安城张大将军府,三族同气连枝,此刻突然听到采药老汉提起韩林岛,不免暗自心动。 采药老人听到少年惊呼,面色一怔,问道:“公子也知道韩林岛所在?” 张正恺笑了笑,回答:“张某本是海上人氏,祖居普陀海南屿,也曾听说过韩林岛,老人家先辈莫非是岛上韩侯一脉?” “实不相瞒,韩樵父辈是从韩侯府中逃出来的。” 老人叹了口气,一脸的悲切:“五十年前,老汉父辈因为争嫡嗣之位兄弟反目,仅仅带出韩樵一人逃离了韩林岛。其时家父身受重伤,行到陆上不久便撒手人寰,韩樵幼即失怙,仅仅略懂粗糙药理,并未学得韩家一分丹道传承。” 采药老汉说话之间,脸上写满了恨意,又带着无边的绝望:“韩礁一路流浪到此,隐匿身份于澜沧城外成家度日,可叹唯一子嗣壮年又死于山洪,仅留下了小囡囡一根独苗,杀父之仇是再也无门寻报了。” 张正恺静静的听着,突然问道:“老人家,你都隐名埋姓了这么多年,为何今日向我表露身份?” 采药老汉收敛了心情,神色平静回答:“韩樵难得遇上公子这等人物,心中确有所求,因此首先敞开了心扉。” “你......可是为了报仇?张某修为浅薄,做不了那等大事。” 张正恺连连摆手,脸色亦是决然。 “老朽行将就木,报仇之事早已经看淡了,所求公子是为了小囡囡啊。” 老汉说着,双手哆嗦捧着那案上香炉,用力左右转了几圈,只听到“喀嚓”一声,石墙之上弹出了一个暗格。 一个拇指大小墨绿色玉简,一片巴掌大的八角石盘,被老人战战兢兢托在掌心,对着张正恺说道:“这是先父留下的两件韩侯府传承之物,韩樵今日将之托付给恩公了。” 这一刻,重生少年的目光,死死落在了那片八角石盘之上。 古朴的八角石盘,宛若华夏古时航海八卦罗盘,其上却无方向刻度,亦没标注天罡地支。而让张正恺惊诧的是,石盘表面隐隐勾勒出的神秘图纹,与铁柄石斧表面曾经的花纹,何其相似! 这件八角石盘,难道......与自己异世重生获得的“夹生饭”金手指,有啥关联? 张正恺连忙摸了腰间一把,并未察觉到铁柄石斧有何反应,又伸手在那石盘上探了探,也未见有任何特殊,便问道:“这片八角石盘......是何来历?” 老者韩樵回答:“此物称谓圣箓石碑,是华胥天王赐予韩氏十世祖衍远公开府建衙之信物。而墨绿玉简更为珍贵,是先祖韩湘子临行时候,留下的丹道传承,据传须得以仙道神识方可探查。家父逃出韩林岛时,就是因为要夺得这两件先祖遗物,才身受重伤的。” 如此来历,真是无价之宝啊! 张正恺听得心头一震,自是双眼冒光,惊喜不已。 嘿嘿......有人送宝上门,自该笑纳之。 恺子哥纵非贪婪之徒,但仙人留下的丹道传承,何其弥珍,岂能拒之门外? 当然,他还是装腔作势客气了一番:“这些......都是老人家先祖遗物,如何能轻易送出?本人可不是那种挟恩图报之徒。” “韩樵知道恩公绝非那种势利小人,才敢拿出这两件祖传宝物的。” 采药老汉继续说道:“老朽幼失家园,一生寻觅并未获得武道机缘,现年逾六旬再无修炼的可能,韩府传承之物在我手中算是两件废品了。恩公年少而武艺高强,他日成为一代武圣,定能探知到其中奥秘。” 老人轻咳了一声,又一脸希冀的说道:“公子功成之日,若是有心,能将韩氏丹道再传授给我家小囡囡,韩樵也算不负家父临死心愿了。” “行!张某必不负韩老爹所托。” 张正恺郑重应允,向着香案恭谨一拜,才接过八角石盘、墨色玉简,收进储物空间袋里。 他知道,这些仙家宝贝自己一时是无法使用的,哪一天恺子哥觅得仙道,拥有了传说中的神识之感,到时候就能破解出其中的奥妙了。 .......... 第四十三章 智斗 小囡囡看见张正恺收下了爷爷的礼物,小脸儿上笑开了花,那是由衷的高兴,嚷道:“我相信,大哥哥一定能修炼成仙人。” 少年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了笑:“张凯之修炼有成,决不会违背信义,一定回来交还韩氏传承。” 女孩懂事的点着头,说道:“小囡囡就永远呆在这东山上,日日焚香祈福,等着大哥哥功成归来。” 眼看着天色已经黄昏,张正恺便起身告辞,临行取出那张斑斓虎皮送与采药老汉御寒,又拿出几袋虎骨、虎血,说道:“入阶蛮兽的血骨,算是稀罕之物,对增强体质会有帮助。老人家懂得药理,可以为小囡囡熬制一些强身锻体的汤药。” 出了吊楼石院,恺子哥心情大好,端起一个架势行出“步罡十二式”,沿着山道一边夯实步桩基础,一边慢慢下山而去。 下得东山已是深夜,少年掩身朦胧月色中,快步走在入城官道上,澜沧城东大门已在前方不远处。 蓦然间,恺子哥身体无由得一个寒颤,察觉到一股无名危险袭来,神魂急速感应一番,确定滔天杀机来自前方百米之外。凶戾气息非常熟悉,不用看清拦路之人脸,就知道那是野狼部虎帅。 这家伙......竟然盯上了本人行踪,是打算在城外伏击暗杀恺子哥么? 硬拼? 打不过啊! 逃......也不是个办法,恺子哥既然决定江湖历练,就不能做一世的缩头乌龟。 重生的少年脑子急转,想起了某位伟人的一句话:知识就是力量! 本少力不如人,难道不会智斗? 既然阴魂不散,便想法灭你......能偷袭的决不硬抗,能巧取的何必血拼! 犹记得前一世,“华夏儿郎”小米加步枪,以游击战之神妙都击溃了入侵的百万日魔。现如今,自己拥有丰富的野地生存经验,又准备了诸多“下五门”绝杀手段,还拖不跨野狼部一个傻兮兮的蛮汉? 决心一下,不再犹豫。 张正恺立马转身,“懒龙步”一动,便朝着东山方向疾速狂奔,他要借着崎岖隐翳的山林地势,设计坑一坑那嚣张的蛮汉。 ......... 山脚下,铁塔般的金虎正郁闷着—— 飞蛮部一个小小武士,竟然如沼泽里的泥鳅.....滑溜得紧呢! 金虎自从投入澜沧郡寻求二公子支持,一直未得到靳汝楠明确表态,得知飞蛮部少年得罪了二衙内管家后,就将张正恺给盯上了,要寻机杀了这个可恶小子,向靳汝楠邀功。 今日,终于机会来了! 野狼部虎帅“桀桀”狂笑着,口中呼哨不停,召唤放养于山间的白虎坐骑,以便山行疾奔,抓住逃跑的飞蛮部少年。可叹他还不知,二阶吊睛白虎已经成了张正恺储物袋里的虎肉、虎鞭。 狂嚣了片刻,蛮汉不见白虎归来,恼怒更盛,甩开膀子溯山而上,快步追杀上山。 哼.....纵然你脚底擦油,跑得无影无踪,可一个小小锻体武士,拼得过本帅斗力之绵长!此番定要将这可恶小子生生活捉,剐皮抽筋。 疾步狂奔,野狼部蛮汉速度不弱,很快追逐了十来里路程,月光照着其狰狞脸庞,蓦然间咧嘴寒笑:“桀桀.......贼小子果然气力不济,跑不了多远!” 野狼部虎帅,凭着御兽诀练就的特别嗅觉,察觉到一道生人气息自前方不远传来,正是那个奔逃的飞蛮部少年。 这时刻,山腰路旁一块大石上,站着一个颀长壮实身影,手里端着一张白骨短弓,已经架上了箭簇,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漫文斯理喊话:“兀那蛮汉,再不停步便进了本少射程,不怕这一箭送你狗命?” 嘶.....又是这该死的强弓。 金虎背脊不禁一寒,真心有些后怕,不过其已早作准备,自后背上拉出一张斗笠,握在左手,竟然是一件特制的盾牌。 蛮汉有恃无恐,旋即眼冒寒光,一步一步向着发愣的少年靠近。 “嗨嗨......傻大个儿,本少布了陷阱在此石下,再走一步,就绝无逃生之路了。” 兀立少年看见一招不灵,便收起了短弓,一脸诚恳的出言提醒起来,仿佛怀着满满的善意。 金虎看着月光下光溜溜的山道,料定这小子定是使诈,威腾腾一步跨出,手中铁槊平推,口中厉喝声声:“贼小子......就凭你诈诈唬唬,能吓着野狼部虎帅?乖乖束手就擒,省得死到临头还要多吃苦头。” “野狼部的傻子,去死吧!” 少年一声清斥,“懒龙步”骤然启动,身子轻飘飘的返身回飞,而其手臂高扬,一枚石子激射出去,打在金虎头顶一株老树枝桠上。 “喀嚓......” 树桠折断,却有一张大网散开,朝着野狼部虎帅脑袋直落而下,在线网中心还有一团黝黑的物事,飞落得更快。 “雕虫小技,徒增笑耳!” 金虎一声嗤笑,手中长槊疾速横摆,直接将那黑物一磕,而后朝天卷去,将线网挑在了长槊尖头,再举目前瞻,只见那可恶的少年,已经朝山顶飞奔出了百米。 蛮汉子得意的脸色尚未展露,忽然间眉目一紧,惊呼:“什么鬼东西?” 飞落而下的黑物中,洒出来一团白蒙蒙的雾尘,纷纷扬扬落在金虎口鼻之中,竟然是硫磺与生石灰混合的气味,圆瞪的双目如何受得了,泪珠顿时唰唰直流。 来不及寻水处理,耳间又听到“嗡嗡”之声不止,一条黑线自黑物之中飞窜而出,瞬即四面散开,朝着金虎的脑袋包抄过来。 “我的妈呀,黑王蜂......” 金虎怎么会料到,飞蛮部小子还真布下了陷阱,却是老树枝桠上挂着一张簸箕大线网,而在大网之中,不仅暗藏着硫磺、生石灰,还准备了一个磨盘大的山地剧毒黑王蜂窝。 这等布置,自然要不了谁的命,可那下三滥伎俩,真他妈丢了西荒热血勇士的脸诶...... 丢脸归丢脸,却也让野狼部虎帅一下子够呛了。 身为二星斗士,近身肉搏自是不在话下,可此刻脸上眼泪鼻涕一抹唬的,又有数百只山地毒蜂不要命蛰来,纵然身穿轻甲,可脸上是光溜溜的,如何躲避得了? 霎时间,金虎油黑的脸颊、额头,隆肿起了无数个毒包。 “贼小子,老子要剐了你的皮!” 野狼部蛮汉暴跳如雷,对那些尾随追蛰的毒蜂不管不顾,盯着张正恺逃窜方向,怒火冲冲追杀而去。 一路狂奔,眼看着到了东山之巅,野狼部虎帅才甩开百十毒蜂的追逐,脸颊已经肿如猪头,就着溪水冲洗了一把脸,又恨恨的朝着山顶上寻去。 .......... 第四十四章 山巅竹园 这里是东山峰顶最高之处,生长着密密层层的青竹,翠色满峰,为雾霭所环绕。 山风骤起,淡淡的云雾弥漫开来,还有微微雨丝凌乱其间,风声如涛,云雾横起,为这方天地间凭添了几分异样的清凉与神秘! 竹林四面一条窄窄的石径,湮没在翠海之中,更有风啸灌耳,云雾迷眼,叫人恍惚之难以自持,并无一条绕过峰顶的大路。 “贼小子,看你今日如何能逃出本帅掌心。” 野狼部虎帅徒步攀爬中,远远看见那可恶的少年站在高处,顿时怒火中烧,手中长槊横锁,双足疾步如飞。 这时刻,颀长结实的少年正自左顾右盼,似乎举棋不定,不敢深入茫茫竹海里去。 然而,当他看见金虎追杀而至,却又不急不躁,似乎胸有成竹,口气亲热打起招呼来:“哟嘿嘿......傻大个变成了一张猪头脸儿,模样倒怪好看的,蜂蜜的味道儿可甜?” “飞蛮部的狗奴才,有胆量便与本帅痛痛快快一战,尽弄些下三滥把式,算什么西荒大好儿郎?” 恼羞成怒的金虎,厉吼声中,忍不住一个喷嚏,眼泪鼻涕顿时又喷了一脸。 “嘿嘿......你这大苕个儿,哭什么啰,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羞不羞?” 张正恺哈哈一笑,接着做了个鬼脸:“别说本少没提醒你,再跨一步就是本少设下的罗天陷坑,既然你对本少杀心重重,今日誓与你同归于尽!” “就凭你,一个锻体武士?能与本帅鱼死网破,真是痴人说梦!” 暴怒的汉子吼声厉厉,长槊前挺卷起一道乌风,这一次真正激发出二星斗士之天罡斗气,要将那个可恶少年一抢灭杀。 “傻蛮子,本少炸死你!” 却见少年根本没有躲退,手腕一扬扔过来两个黑黝黝小球,滴溜溜的转动着,落在金虎脚下前方。 野狼部虎帅心头一惊,急忙斜跨一步避开。 这小子虽然战力不高,可乌七八糟的手段百出,让金虎甚是忌惮。所幸两个黑球“啪啪”炸开,并无多强杀伤力,仅仅弥漫出刺鼻的浓烟,居然是江湖佣兵惯用的烟弥弹。 “下作的东西,无聊至极,你算是一个修炼武士吗?” 野狼部虎帅嗤笑一声,斜跨的脚步堪堪落地,右脚掌心传来钻心疼痛,竟是踩着了一根掩埋的地桩钉,紧接着大腿一麻,突然使不上力气来了。 伺机而动的张正恺,看见金虎身子一歪,知道机会来了,“懒龙步”一动,高举铁柄石斧,疾速冲杀而下。 无路可逃,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恺子哥杀不了一个二星斗士,卸下一条大腿总有可能,从此一劳永逸,免得这家伙阴魂不散。 “嘭嘭......” 剧烈的撞击声轰然响起,张正恺手中石斧,眼看着就要劈到金虎胸前,却被那蛮汉横槊一挡,但见火星四射,少年却是飞身回弹。 二星斗士的战力,果然非同小可,哪里是张正恺能够力拼而撼动的!纵然少年速度如飞,又使尽了千般手段,也仅仅让金虎实力略打折扣,如何伤得了其身躯? 下一刻,轮到恺子哥沮丧了! 灵敏的感知力已然察觉危机降临,少年脸色瞬间一变,身体紧绷猛然往上蹿出。与之同时,一道乌风罡力骤袭而至,那是野狼部金虎手中铁槊激荡而出,目标准确,速度快捷,根本不容躲避。 张正恺身躯堪堪斜冲出三余丈,就被一道劲力紧紧束缚,去势被迫一顿,随即狠狠摔在了山坡上。 锻体武士血气之力与星阶斗士天罡斗气,果然天壤有别! 眼看着乌黝黝的长槊尖头直刺过来,苦逼少年便知要糟,激愤之中体躯热血直涌,双腿微曲,身姿摆出“步罡之法”一式“穿兽心”,僵硬的身躯再次斜冲而起,宛若一块顽石砸向竹林之中。 这一下,摔得实在! 张正恺横躺在几株青竹之间,咬着牙一声不吭,心头只在默念“禹步罡斗”调息口诀,疾速催动精元血气,对抗那乌风罡力的禁锢。 而在竹林之外,野狼部虎帅还在犀利寒笑,眼看着可恶的小子一动不动,也便不再着急,脱下靴子取出脚掌上的地桩钉,又吞了一枚解毒丸下肚,这才拄着长槊,一瘸一拐的杀将上来。 就是这短暂的片刻间歇,已经够了! “禹步罡斗诀”果然不凡,体内血气经过一个周天的运转,少年身周仿佛有血色的光芒一闪,随即‘喀喇’一声,上下束缚尽去。 眼看着野狼部虎帅又将近身,张正恺来不及多想,“嗖”的爬将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向着竹林间窄窄的石径,飞奔而逃。 一前一后的追逐,张正恺速度更快。 跑了三五里路程,看见前方雾霭逐渐淡去,周遭情形一目了然,展露出一圈篱笆矮墙。简陋的院落之中,有两间草屋与一个草亭,尽数笼罩在淡淡雾霭中,颇显静谧而神秘。 山顶雾霾竹园里,竟然还有人迹? 张正恺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奔着篱笆矮墙疾步直冲进去,双脚落入小院,这才看清院内草亭以青石为基,蒲草为盖,四周有古木为柱,上方简陋横匾上,刻有“陶然轩”三个大字。 草亭侧边一间草舍,门前空场不大,横斜着一方低矮的石几与四个石墩,石几上一束羊皮纸卷半开,露出了几个墨字——“将进酒”。 这书轴......正是恺子哥偶然发飙,剽窃的华夏酒鬼诗仙千古名篇,怎么会......放在东山之巅竹园子里? 张正恺眼光落在羊皮纸书轴之上,一时间狐疑阵阵。 不过很快,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拿走自己羊皮纸书作的澜沧郡三公子,自草舍中走了出来。 在靳燕溪身后,跟着走出了一位布衣老者,手端一把玉质酒壶,在轻啜慢饮。 品酒老者须发灰白,面若童颜且神色安详,虽在移步却仿佛阖目静思,突然间双眸一睁精光毕露,摇头晃脑长吟有声—— 观亭外竹叶点点,岁月悠长平添东篱悠趣, 听远山松声涛涛,天地寂寞犹思世道沧桑。 ........... 第四十五章 空山新雨后 “精工妙对,雅俗共赏!” 张正恺站稳脚跟,虽是气喘吁吁,也不忘赞了一句。 虽然不懂吟诗作对,但自己贸然闯入青竹小院,也不知主人是何态度,先拍几句马屁总是不错的! 靳燕溪却是一脸狐疑,惊呼:“小先生......” 张正恺这时也顾不得脸面,急匆匆嚷道:“是那野狼部虎帅,一路追杀到此。” 便是这时,篱笆矮墙外百米远处竹林中,出现了金虎铁塔般的身形,“咔咔”之声传来,是其铁槊捣断青竹发出的声响。 布衣老者眉头一皱,喝道:“哪里来的莽夫,居然断了我这么多竹枝,不知道竹儿也是有生命的么?” 这般说着,老人抬手一扬,壶中酒水自壶嘴飞射而出,竟然远达百米之外,而且那数量......宛若一泓小溪,哪里是一个小小酒壶能够装得下的! 蓦然间,宛如急雨落下,竹林间嘈杂的鲁莽与凌乱之杀伐,匆匆静默,只余下一片烟雨迷蒙。 随着雨雾慢慢散开,落入张正恺眼中的,竟然不再是竹林的原本景象了! 篱笆矮墙外,可见三月的桃红含露待放,浓浓的春意旖旎无边,又有燕儿的呢喃渐渐消隐,犹如梦境一去不返。少年正自惊诧,却见画面一变,无边无际的竹海尽化汪洋,有惊涛骇浪,有碧波起伏,更有云儿在天地间倘佯...... 而那野狼部金虎,却似一个无头苍蝇,手持铁槊,于云涛之中横砍直劈,激起翠绿竹叶,漫天飞舞。 “不知教化的西荒蛮汉,又伤了老夫诸多竹儿!” 布衣老者面色一沉,怒气顿生,右臂抬起布衫,长袖漫卷甩出。 风云变幻陡现,竹林内雨雾一清,而那些飘落的竹叶,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道卷成一束,化为一把锋利的竹剑,朝着野狼部金虎的身躯猛然撞去。 “轰......” 一声炸响,竹剑散开化为齑粉,而金虎铁塔般的身躯,倒飞出十丈有余,“嘭”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老者还不解气,头顶一道凌厉的气息源源不断荡漾开去,口中怒喝:“十息之内滚下山顶,再敢在东山百里范围内现身,定得取尔狗命。” 张正恺站在老者身边,虽然没有任何压力袭身,但他分明感受到,那强大无边的浩然之气,盖过了自身精元血气千倍、万倍不止。 儒修之道,竟然强悍如斯,令人难以想象! 惊叹之中,少年发现竹林中爬起来的野狼部虎帅,已经跌跌磕磕,一溜烟逃下山去了。 张正恺大惊之余,恭恭敬敬向着老者拱手行礼:“张凯之,多谢老先生出手搭救。” 三公子连忙开口介绍:“华夫子,这位张世兄就是燕溪提到的小先生。” “是你?” 布衫老者一脸不可置信,仔细打量了少年一番,走到石几旁拿起纸卷,问:“此篇“将进酒”,真是小哥儿所作?” 这时刻,张正恺自震惊之中尚未回神过来,听到老者问话,一时不敢随便回答了。 布衫老者显然是一位隐居大儒,其修为深不可测,文学功底自然非同寻常,岂是那么容易能蒙哄过关的? 但是,既然做贼就不怕抓赃。 前世网络有云:自己约的炮,含着泪儿也得上!现如今,恺子哥当然得咬牙认了。 于是,少年面色一松,恭恭谨谨回话:“急促偶书,粗俗之极!怎么敢入夫子法眼。” “粗俗之极......小哥儿,你这是要打谁的打脸呢?” 老者朗声一笑,接着一脸正色问道:“不知小哥儿师承何处,是哪一方大儒教出来的高足?据老夫所知,西荒蛮原似乎没有高品阶儒士存在。” 少年微微沉吟,答道:“当临长者,不敢相瞒。凯之并非西荒部族人氏,世居普陀海南屿,家传幼学,此番行至大陆是为游学历练,增长见识。与飞蛮部于澜沧山脉偶遇,一同入得澜沧郡城的。” “哈哈......原来如此!” 一边站立的靳燕溪仿若恍然大悟,笑道:“不过小先生的诗篇,颇有西荒蛮原粗犷雄风,让燕溪也不得不相信了。” 布衫老者何其精明,对张正恺所言家世自是将信将疑,内心更不相信一个懵懂少年,能够作出如此恢宏华章,再次向张正恺深看了一眼,让无措的少年感觉毛骨悚然,仿佛原形毕露。 张正恺掩饰着内心忐忑,翘了翘嘴巴,说道:“张某无心之过,万请三公子莫怪。” 靳燕溪却是一脸兴奋,说道:“不怪的......不怪的!华夫子乃是当代大儒,张世兄有幸寻进“陶然轩”,却是缘份啦,千万别错过了讨教的机会。” “凯之正有此意!” 少年口里回答,心头却是尴尬,也不知自己如何才能讨教呢。 只见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小哥儿胸腹诗书纵横,既然进得竹园,何不寓情于景作诗一首,也好让老夫耳目一新。” “现场作诗,寓情于景?” 张正恺登时愣着了,就凭自己半吊子文墨,能够七步成诗? 但是,华夫子出题明显是在考究自己,恺子哥若是拒绝自然就露陷了,微微沉吟回答:“班门弄斧,恐怕长者耻笑。” 布衣老者看见少年回答的干脆,脸上莫测一笑,说道:“老夫对晚学后辈,从来是不吝教诲的,哪能有嗤笑一说。” “那.....我便试试?” 张正恺毫无信心,一直磨磨蹭蹭,其实是在搜肠刮肚,要寻一首应景的诗句,搪塞过关啦。 沉吟片刻,少年已然成竹在胸,拱手行礼,朗朗有声: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少年念出两句,又停顿了少顷,看似思索,却是在向布衣老者观言察色,确定他神情并无异常,偷来的诗句继而顺口而出——— 雨雾松间罩,清泉石上流。 竹喧书生醒,日翳飞鸟投。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好,好好......神来之笔,巧夺天工!小先生真乃诗坛奇才。” 一边呆着的三公子,已然提笔著墨,将少年吟诵的诗句录于纸上,呈到布衣老者手中,那神态表情,如痴如狂。 重生的少年却是不骄不躁,向着老者恭谨抱拳:“仓促作文,思虑有限,夫子法眼如炬,恳请斧正一二。” ........... 第四十六章 儒家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布衣老者念叨着诗文最后两句,脸上颜色抑不住莫名的惊诧。 华某人与这少年素未谋面,诗行中竟然隐隐道明自己的身份?以山巅竹园之“空”,描绘一处世外桃源,直指夫子寄情山水,隐居田园而怡然自得之本心啊! 整篇诗作以空山雨后的秋凉,云雾细雨之和谐为背景,嵌入泉水、青松、翠竹、斜阳之动感,更是将书生梦醒、宿鸟投林细节,完美融入天地之间,仿佛一幅清新秀丽的山水画,又像一支恬静优美的抒情曲。 寓情于景,美不胜收! 即便是华夫子儒道修炼超百载,胸腹诗书存万千,又哪里能剔出半分瑕疵来? 而且,整章诗句是这少年当面所作,与山巅竹园景色又是契合一体,显然不是事前剽窃作伪。 逆天了...... 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奇特少年,显然是身具文灵之儒学奇才! “斧正......如此佳品,浑然天成,叫老夫何处挑剔?” 布衣老者惊叹之中,展颜大笑:“张小哥诗文,三公子之墨宝,老夫将之装裱悬挂亭上,将成为“陶然轩”又一道风景线啰!” 靳燕溪却是一脸谦逊,笑道:“晚生.....这是沾了张世兄文气。要不然,凭着燕溪蹩脚书法,如何敢在华夫子竹园中留下点墨。” 张正恺脸色依然风轻云淡,心底却在感叹,“剽窃诗文”这一招银手指、铜手指,真是不赖呀! 看样子,自己脑中装着的唐诗宋词,这世间大儒都未曾见识,恺子哥日后拽文也不必小心翼翼了,该装逼的时候立马出手,毫不含糊。 高夫子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说道:“观张小哥虽然身具文灵,却并未修炼浩然之气,显然不曾儒道入阁,未能修习某种儒家功法,却是大憾了。” “不瞒老先生,凯之仅仅幼读家传诗文,走的是肉身武修一路,淬炼精元血气,煅塑体魄力量。” 这般说着,少年恭恭敬敬一揖:“此番陆上历练,在下最大的心愿是寻访修真仙门,投身仙道修真,恳请长者不吝,指条明路。” “嘿嘿嘿......小哥志向不小,可惜在这天胥大陆,明面上是没有修真仙门的。” 老者“哈哈”笑着,不停摇头:“或有修真者掩迹,亦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老夫也不曾遇见过。据传东海之外有仙山,那也是浑沌而不着边际的神话。” “哦......竟然如此!” 张正恺不禁叹息,又道:“那......在下就打算投身武修大宗,学一些立身保命的手段。” “小哥儿,你怎可如此腐执?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百花齐放,更有射术一科注重儒武双修,强乎同阶单一肉身武修远矣!” 华夫子笑了笑,说道:“老夫是觉得你一身文灵,若与儒学失之交臂,岂不是可惜了!” “这个.....” 张正恺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异世重生,自己孜然一生,纵然想要投身某家武道宗门,又怎么可能凭空登山?这位华夫子儒道修为明显不低,而且其话中有话,若是能跟着老者学习一二,也不算一件坏事啊! 于是,抬头笑问:“夫子愿意对凯之传道授业?” “呵呵......老夫隐居山野洒脱惯了,一时间还没有收徒意愿,老夫对三公子亦是半师半友,偶尔聊聊天罢了。” 老者察觉到少年脸色失望,又道:“小哥儿资质逆天,华某一人教导只会明珠蒙尘,须得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你若下定决心,老夫可以修书一封,推荐你去“岳麓书院”应试,想来通过入门考试应该不难。” “好哇......好哇!岳麓书院定于三个月后开启山门,广纳学子,燕溪也打算前去参加内门弟子应试。” 三公子靳燕溪又兴奋起来,说道:“只是可惜,张世兄儒修尚未入阁,只能参加外门招考了。” “行,凯之多谢夫子提携。” 张正恺干脆应答了一声,接下来就听着华夫子与靳燕溪理论起儒修之道,亦是领悟颇多,终于知道了儒道修炼浩然之气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儒学道修本质上就是一种神魂淬炼,通过文学修养儒生心性,以特有功法锤炼大脑神魂,从而衍生一种外放的魂念力,即为浩然之气。 浩然之气够大够强,不仅能以正气护身,还能释放体外操控外物,用以御敌进攻。前番华夫子以竹叶化剑,打得野狼部金虎屁滚尿流,就是浩然之气外放的结果。 儒学之道并非拘泥于纸上谈兵,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更注重于实战。 礼、乐之道,是为儒家根本教义。骑射之术以神魂淬炼为根基,以肉身武炼为拓展,造就诸多领军人才。御字诀以强大的神魂之力御兽、御虫,技法玄妙非常。书、数之术相辅相成,以符纸、书画为载体,以天罡地支之数推衍,融意念于符箓,发挥超乎人力的诡秘能量。 总之,儒修之道博大精深,令人一时难以估量! 华夫子看见张正恺听得如痴如狂,亦是欣慰,随即草书一封信函交付给少年,说道:“此书投递岳麓书院外门聂长老,只能算投考担保,能不能入门,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必不会让先生失望!” 少年笑呵呵的收起信笺,又听到三公子靳燕溪说道:“不日即有一艘官船溯江而上前往岳州,燕溪回家打点一下,可以让陈世兄搭一趟顺风船。” 张正恺不禁好奇,笑问:“难道......三公子不去岳州,刚才说的是玩笑话?” 靳燕溪回答:“我本来是打算随官船前去的,但前日听到张世兄警言,今日又得华夫子点拨,自知入世历练不够。这次正好山行千里前往岳州,一路上增长见识,拓展心境,算起来时间充裕,想来不会耽搁参加入门应试。” 天色大亮,山巅细雨骤停,雾霾逐渐散去,晨曦照射进翠绿的竹林,空山鸟鸣之声不绝。 张正恺与靳燕溪辞别华夫子,连缀下山,路上三公子又交待:“请安心在客栈等候,船行前一日,我会派人知会陈世兄的。” “多谢三公子安排,到了岳麓书院,凯之再与燕溪兄探讨诗书文章。” 一路畅谈,眼望着澜沧郡城池大门,已在前方。 ........... 第四十七章 小吃货 一艘巨大的铁驳火轮,停在山城西门外江岸边,楼船三层,船身超过六十米宽近十丈,远观不算豪华却是气势非凡。 张正恺在澜沧郡衙一位执事引领下,登上了大船,一路上听着执事闲话,得知三公子靳燕溪已经提前两日,动身前往岳州城了。 站在船头左右察看,少年听到了一声粗鲁的呵斥:“兀那小猎户,贼头鼠脑的打探什么?岳州城铁驳巡舟在此,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铁船甲板上,站着几个披甲持戈卫士,呵斥之声正是他们吼出的。 郡衙执事见状连忙上前,递上去一个沉甸甸小包,分说了几句,便有一个统领模样武将挥了挥手,说道:“船底货舱有间小房,自行下去呆着,无事不可走上甲板喧哗。” 张正恺打量那卫士统领气势,见其不过自己杀却的狼无忌模样,显然只是个七八阶武士,却是嚣张如斯? 呸呸......真他妈狗眼看人低,一条破烂铁船,有啥稀奇的! 少年虽然内心愤懑,但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不便节外生枝,依言走下船舱去。 其实也怪不得船上一干卫士,张正恺依旧穿着的飞蛮部皮茄短裤,腰间还插着一柄石斧,正似一个猎户樵夫。 倾刻,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江上大船徐徐而动,在江面上调转船头,而后逆江而上破水前行,速度瞬间变得飞快。 “高武世界船只,技术含量也不低啊,竟然懂得火力驱动!” 张正恺走出底舱小房间,四下察看了一番,看见船底立着一口奇怪的大火炉,炉中燃起红红火焰,四个壮汉不停将木柴石炭投入其中。 熊熊大火喷发出一种力量,推动火炉上方的镔铁齿轮旋转,齿轮又带着一个巨大的船轮翻水,如同水车一般,推动大船前进,艄公只需要掌管船舵,掌控方向即可。 这种设计真是匪夷所思,难怪行船速度如此之快,少年不禁叹为观止。 一路上宛若囚徒,张正恺也懒得瞧见甲板上一干卫士的嘴脸,便一直呆在底舱。透过窗户,他能感知到铁驳火轮一天数百里的行船速度,离岳州城自是越来越近了。 少年却是不知,陆行岳州只有千里之遥。而走水路,行船须得途经澜沧江上游,再转道人工大运河,绕山弯水曲折颇多,因此超过两千里路程,五天时间仅仅走过了小半。 舱底空间太小,使不开拳脚刀法,张正恺无事便琢磨“步罡十二式”,在火炉周围绕圈行走,“步罡”桩势倒未曾间歇。 可惜“血气引”药丸已然告罄,张正恺留下两枚以做纪念,每天只能依据“禹步罡斗诀”静坐吐纳,调理体魄精元,不断熟悉血气罡力的运转变化。 所幸船上管事对澜沧郡托付之人还算记得,每天依时派人送来饭食,饮用之水,张正恺倒未挨饿。只是那素菜米饭让正长身体的少年,如何吃得饱? 这一天夜深人静,张正恺肚子“咕咕”作响,竟然是睡着给饿醒过来,无聊起身走出小房,看见底舱红红的炉火,少年心思一动,扒出一些干柴火炭,架上铜锅,虎肉烧烤便张罗起来。 这一次乘船远行,重生的少年也学乖了许多,事前便采购了油盐酱醋、五香辣椒随身带着。各种调味洒上,二阶虎肉烤得油滋滋的,就是一个字——“香”啊! 正自惬意的不得了,张正恺耳尖一动,听到了蹑手蹑脚的脚步声,随之看见一个身影走下舱底来。 借着炉火光耀,可见是个十二三岁的青衣少年郎,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脸蛋有些婴儿肥,一双大眼滴溜溜的盯着烧烤架子,似乎饶有趣味。 少年郎腮帮子鼓鼓的,嘴角上挂着一爿桂花糕儿,其手头也没有空闲停歇,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吃食,一股脑往嘴巴里塞个不停。 如此,那可爱的腮帮子就没有不鼓涨的间歇了。 呃额......哪里来的饿死鬼投胎,大半夜里饿得比恺子哥还可怜兮兮? 张正恺看着看着,突然间心头发麻,手指头不由的哆嗦了起来。 只因为青衣少年不经意挺起胸膛,伸手拍了拍胸脯,紧绷的衣襟一下子露出了脖子往下的风景,那是一个壮观啦! ———穷苦学子赴京赶考,路途狐魅半夜相会,最后的结局,书生精魄尽失,枯瘦而亡......这青衣少年郎,分明是女子乔装,而恺子哥正是奔赴岳州应考的学子呐! 张某人,竟然遇上了此等狗血事儿? “你这小猎户,做得一手好烧烤,能让我吃几片烤肉么?” 狐魅少女并未察觉到张正恺惊诧,拍完了胸脯,又拿起自带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这才开口说话。 “你.....你你,还没吃饱吗?本少煞气滔天,不惧任何魑魅魍魉。” 张正恺赶紧收回视线,可不敢任何邪念遐想,又忍不住向着火炉边挪了几步,要借着炉火的炙热,压制狐魅妖气。 “呸呸......臭小子,说谁呢?” 乔装少女眼光斜瞥着张正恺,一双桃花似的狭长眼眸怒瞪,眼尾微微上翘,让她天生就像一头年幼狐魅。而后直接走到铜锅边,拿起一根烤肉品尝起来。 这一次,狐魅少女含蓄许多了,腮帮没再那么夸张,低头小口小口啃咬,时不时“啧啧”有声,似乎赞叹。 “姑娘不用客气,慢慢享用便是,别噎着了!” 张正恺尴尬的笑着,脚步还不敢乱动。 “臭小子,你竟然瞧出了本公子底细,倒是蛮聪明的!” 狐魅少女似乎解脱,吃相旋即露出本性,大口大口的塞进肉片,半天才打了个饱嗝儿,笑道:“吃了一顿烧烤美味,小猎户功不可没。明天开始,你可以走上甲板散散心,饭食也会加上肉的。” 呃....... 一下子,苦逼少年又愣着了。 虚惊一场啦! 原来这个乔装少女并非什么狐魅,似乎铁驳大船说得上话的主儿? 张正恺正自遐想,就见青衣少年又灌了几大口茶水,接着扭着腰肢走上底舱楼梯,瞬即无影无踪。 ......... 第四十八章 铁锁横江 次日醒来稍迟,已经到了开饭的时间。 张正恺呆在底舱,看见送来的饭食比往常不同,不仅数量丰富,还有少见的熏肉与鱼片。这才想起狐魅少女昨晚的话语,果然是灵的很呐! 匆匆忙忙吞下早餐,孤单的少年想了想,移步走出底舱上得甲板。 这一次,竟然迎来了一众甲士阿谀之声。 行船的江面,一路上风景如画,张正恺放眼领略着山水风光,直叹那美不胜收。 兴致之余,少年不经意的抬望了一眼,瞬即惊诧莫名。 铁驳火轮二楼之上,一挂秋千悬挂船舱边檐,其上晃晃悠悠坐着一个青衣少年郎,衣襟飘飘露出脚踝,可见其洁白的肤肌,细腻如瓷。 霜白的小脚丫儿,随着飘荡的身姿晃晃悠悠,狐魅小娘脚趾俏皮的翘一下弯一下,仿佛遥遥点着张正恺的脑袋。 呸呸.....晦气啦,恺子哥竟然被一个女娃子骑在脖子上了! 张正恺一阵子郁闷,却也不敢乱说什么,因为他看见乔装少女身后两侧,站着一个孔武有力的壮年武者,还有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读书人。 而那二位散逸出来的灵动气势,远远超过了恺子哥这等初入武道的锻体武士。 小丫头片子,身份来历不简单呐! 张正恺正自痴痴仰望,又有一个银甲卫士走过来,教训道:“猎户小子,也不知你凭着什么落入了小七公子法眼。但千万要掌握分寸,惹怒了王城贵人,将你扔到江底喂鱼去!” “嗯嗯.....” 张正恺点了点头,没有与之计较什么,也再没赏景的兴趣了,怏怏回到铁船底舱。 是夜,孤独的少年依然架起铜锅烧烤,焦黄的虎肉烧烤吃得满口流油,所幸那狐魅小娘没再下来,才安心睡稳下半夜的瞌睡。 一路无话又行了两天,江面水道渐窄,铁驳火轮已经绕过澜沧江源头,进入人工大运河——“湘水”航道,离岳州城已经行程过半。 这一日晌午,底舱小间正自无聊的少年,突然间听到一声轰响,剧烈的震荡自船身传来。铁驳大船随即一歪,竟尔慢慢倾斜于江面,甲板上几个持戈的盔甲卫士,突遇异常没有站稳,齐刷刷的从船舷边跌落于水中。 这些持戈卫士乃是大船常规侍卫,都是品阶不高的锻体武士,在江浪中扑腾几下,接着发出了长长的惨叫。随即全部沉没于水中,流淌的江水“汩汩”翻腾,冒出来一个个鲜红的血泡。 是谁.....如此胆大,竟敢袭击岳州城之铁驳巡船? 张正恺独自呆在底舱,虽不知甲板上的光景,也马上意识到了情况不妙,扶着门框慢慢走出小房,蹑手蹑脚快步爬上铁驳甲板。 悠然,一声“桀桀”寒笑从江流上游传来。 张正恺抬眼望去,只见一条粗大的铁链横江浮起,黑黝黝颜色看得出是坚韧的镔铁铸成,其上挂着尖利的铁钉、铁蒺藜等等涂毒之物。 一个通体黑衣的瘦高男子,手持一把乌骨折扇,立身于江面铁链而上下晃悠,一脸轻松看着船上慌乱的众人。 铁驳火轮稳住船身,在江面上抛锚停住。 一个身材五短的壮年汉子,似乎是火轮上的船老大,自驾驶室跃到船头,怒声大喝:“何方强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拦劫岳州府官船?可知.....这是死罪!” “桀桀桀......” 黑衣劫匪一声怪笑,喝道:“大爷身上背着的死罪,算起来只怕不少于一百条。不过,还轮不到齐高轩前来追究,而且,他也没这本事!” “贼子敢尔,老子先灭了你!” 五短壮汉勃然大怒,身形一动,手中多了一支丈八长枪。枪尖前挑,燃起一团炙热火焰,身子随即冲出了船头,踏浪而行,直奔那黑衣劫匪杀去。 看得出,铁驳火轮船老大是一位武道斗士,架势自是不弱,盛怒之中施展出的斗技神通,亦极为霸道,誓要将拦江的黑衣劫匪一枪挑翻。 然而,铁锁横江的黑衣劫匪竟是毫不在意,待到船老大身子靠近,手中折扇一扬,一团墨绿毒雾疾射而出,喷在船老大脸上,枪尖火焰立刻熄火,五短身躯直挺挺仰面便倒,“轰隆”一声扎入水中。 便是这时候,铁船二楼上走出来一个锦衣公子,正是那个乔装的狐魅小娘,却是一脸的淡然,似乎并未被那劫匪的凶狠所慑。 乔装少女身边,站着一文一武两位扈从,文衫儒士望着江上黑衣男子手摇的折扇,惊呼:“你......是东海九岛七十二洞之“毒鲨”阴九梭?” “不错,正是本尊。” 黑衣人大声狂笑:“嘿嘿.....想不到在这荒僻的澜沧山中,还有人知道“毒鲨”大名,那也算死得不冤啊!” 中年武修护卫闻言怒喝:“阴九梭,“巨鲨帮”于东海洋面称霸一方,据岛为王,天朝泽被普照,并未出兵剿杀。如此纵容,就是尔等将手伸进这山间大川的理由么?” “哼.....齐高轩身为天朝陆上兵备,却爱多管闲事,当日于东海重伤本帮三掌舵“蓝鲨”,这笔血债岂能就此甘休?” 阴九梭寒笑:“所谓一报还一报,本尊没本事攻进岳州城,不在这江上毁几条大船、杀齐家几个鳖孙,只怕江湖上都会说“巨鲨帮”就是一坨软柿子。” “阴九梭,这是想给“巨鲨帮”带去灭门之祸么?” 文衫儒士还算冷静,沉声喝道:“你可知道,今日拦截的是何等身份贵人?” “哈哈哈.....毒鲨出道,管你天王老子,都得剐下一层皮来!” 黑衣男子阴恻恻一声狂笑,手中折扇朝天一举,大喝:“胆敢欺“毒鲨”胆小,本尊就视尔等如草芥,给我杀!” “簌簌簌.....” 湍急的江流中,钻出来几十个身着褐色水靠的海寇“水鬼”,全部跳于铁锁上站立,齐齐拉开手中的长弓,点燃幽绿的磷火。 蓦然间,江面上空万点火雨袭飞,黄褐色毒烟四面弥漫,烈焰箭簇带着磷火毒气,狂风骤雨般射向铁驳火轮。 骤然的袭击来得太快,船上侍卫来不及组织有效的防御,甲板上烈火已经弥漫开来。紧接着,大船底舱又传来几声炸雷般轰响,是那口巨大的大火炉爆炸开了。 铁驳大船顿时混乱起来,二层楼宇已被炸裂,巨大的船身也即将被分离成两截! 甲板上的卫士、船工纷纷跳船入水,少有的斗士高手驱动罡力踩水如飞,更多的入阶武士、横练刀客只能在水中手舞足蹈、上下沉浮,躲避火箭的扫射。 .......... 第四十九章 仗义救人 这时刻,铁驳大船舷边某个角落处,张正恺早已经作好了逃命准备,前番不敢跳船,他是怕枪打出头鸟,遭到海寇火箭的射杀。 大船火炉忽然爆炸的瞬间,甲板上卫士一哄而散,少年看准势头迅疾跃入江中,仗着海上孤岛练就的水性,深深沉入水底,顺着江流快速奔命。 半晌,张正恺才敢露头出水换口气儿,只听到“嘭”的一声,江面上又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铁驳火轮整体彻底炸爆,澎湃的气浪在空中撕裂开来! 呼,呼呼...... 一声声沉闷的声响,从大川上游传来。 铁索上横列的成排褐衣海寇,火焰飞箭连珠齐发,带着熏人的磷火毒气,如同飞蝗觅食,收割着跌落在江水的侍卫生命,鲜血迅速染红了大片的江面! 而在铁索的前端,“毒鲨”阴九梭黑衣飘飘,手中折扇黑烟激扬,一人独战飞扑而来的文衫儒士与壮年武修,却是不落下风。 张正恺自知战力有限,哪里敢主动前去送死,双眸冷静观察,要辨别逃命方向。 蓦然间头顶传来一声惨叫,是那个壮年武修......一位星阶斗士强者,身躯自半空斜飞而出,跌落水中直接四分五裂,周遭激浪一片血红。 大骇之中,张正恺哪敢耽误时间,便要再度凫水下潜,突然间眼眸一怔,眼珠直愣愣的呆着了。 他看见——血水翻涌之中,浮上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她).......竟是那个乔装的锦衣公子(狐魅少女),此刻脸色苍白,双眸紧闭。 诶诶......可怜的小吃货,你也没有逃过这场劫难? 那一文一武两个扈从,本事为何如此不济! 完蛋了...... 铁驳火轮上所有的人,全部死翘翘了,此刻连那文衫儒士,也不见了踪影。 在那如雨的火焰箭簇覆盖之下,半空中、水面上的逃命者,没有人能逃过这场劫难。唯有张正恺划算得早,入水便潜下江底远远游开,才躲开了火箭与毒烟的绝杀。 掩身于血色江水中,张正恺面色凄然,眼看着锦衣少女的身躯,慢慢飘近于自己露在水面的脸部,终是心有不忍,伸手过去,扒了扒其半掩着面庞上的乌青长发。 这一探,让少年心头瞬间一震。 咦.....似乎还没死透,小吃货鼻子间分明还有微弱的气息存在! 怎么办...... 还能怎样,恺子哥是那种见死不救的孬种吗? 张正恺内叹了口气,一手托着女孩子后颈,一手在水中慢慢划动,身子朝天向着江流一侧的岸边,慢慢仰游过去。 上游百米远处,战斗此刻已经结束,横江的铁链似乎自行沉下水底去了。 一身黑衣的海寇首领“毒鲨”阴九梭,手摇折扇萍水而立,十几个褐衣“水鬼”收起了弓箭,各自祭出一条小小扁舟,在江面上巡游,开始打扫战场。 他们对破败严重的铁驳火轮,似乎没啥兴趣,也没谁在残破船身上搜寻财物。只是对船舱里、水面上的一具具尸体,仔细翻看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江面上,张正恺拽着锦衣少女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向岸边挪动,哪里敢闹出大动静来。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得好慢、好慢! 水中的少年拽着小吃货身子,顺着江流终于靠近了江面西岸,却还不敢贸然出水,紧紧抓牢水中一块礁石上的尖角,稳住身形,只待海寇离去后上岸逃命。 身子停下来没多久,上游却飘下来一叶小舟,其上站着一个褐衣“水鬼”,看到水中并排的两具身子,笑嚷起来:“嘿嘿......这两个家伙,生前只怕是一对好基友,到死.....还舍不得分开呢!” 这家伙也没细看,端起手中的长矛,朝着浮在水面的张正恺脸颊,一枪刺来。 “哗啦......” 骤然间,滔天的激浪飞冲而起,其间夹杂着一条灰色身影,更有一道白晃晃的刀光,如闪电利箭,朝着扁舟上“水鬼”的胸门,激射过来。 “啊.....哈......” 惨叫声传出,褐衣“水鬼”措不及防,胸门被锋利斧刃直接剖开,血箭飙射于空,身躯瘫软倒下。 一道血色弧线,随即反弹而落,灰色身影立身于礁石,一把捞起江面上另一身躯,纵身飞跃跨上河滩,而后发力狂奔,朝着川上山岭疾速奔逃。 大川江面上,顿时一片哗然,有操控扁舟“水鬼”高呼着:“下游还有个活着的家伙,杀了我们一个兄弟。” “追......” “杀了那家伙!” 十几条扁舟疾驰而下,来到死去水鬼瘫软之处河滩下,哪里还见得到逃命之人的踪影。 海寇首领“毒鲨”阴九梭,身姿一晃就飞身上岸,脸色阴沉得宛如锅底,暴跳如雷:“本尊亲自去追那小子,尔等继续彻底清查,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大川山岭之上,张正恺将小吃货的身躯横扛在肩头,脚下“懒龙步”催发到至极,拔足而狂奔。 所幸山地奔命已经习以为常,片刻的工夫,张正恺跑出了数十里路程,越过岭上一处小山,也不敢半分停息。因为他感觉到,有一种强悍的气息袭来,而且离自己距离,并不是很远了。 诶诶.....这个追来的家伙,相比野狼部虎帅只强不弱!而自己肩上还扛着一个累赘,根本无暇去布置什么退敌陷阱,却是如何是好? 心头不禁有些后悔了,好人做不得啊!一时逞能救人,容易搭上自己性命的。 转念一想,扛都扛了老半天,自己总不能中途将小吃货丢下! 跑吧...... 默念“禹步罡斗诀”,全力驱动身体精元血气,夺路而狂奔。 背着一动不动的小吃货,张正恺倒不觉得多大费力,而且是越跑越快,越跑越有劲儿,很快下得一座小山,又向前面高大的山峰攀爬而上。 或者是“毒鲨”阴九梭久居海岛,不善山地跋涉,亦或其对这里的山川地形不熟。如此一前一后的追逐,过去了三、四个时辰,张正恺翻过了五、六道山岭,终于不再有那种危险感觉,似乎将追杀而来的家伙甩开了。 ........... 第五十章 风七七 天色渐暗,张正恺扛着锦衣少女一路奔逃,终于有些疲惫了,心头又担心着小吃货的死活,便放慢脚步,要找一处安全之地查看她的伤情。 在一座僻静的山腰,找到一个掩蔽的石洞,张正恺小心翼翼走进去,看见里面空无一物,才将女娃子放下。 以石块树枝将洞口遮掩住,走进洞里拿出火折子生了一堆小火,但见曾经圆润娇嫩的狐魅小娘,此刻脸上惨白兮兮,气息微弱,让张正恺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了。 想了想,将储物袋内准备的各色药丸拿出来,拣出其中疗伤止血、补气提神的两种药丸,撬开女孩小嘴塞了进去。 可是,小吃货毫无反应,动也不动,当然是无法咽药下肚了。 左思右想了半天,恺子哥狠心一下,直接掰开女孩上下牙齿,自己嘴唇贴上去猛力一吹,又在其背上狠拍几下,才见药丸似乎咽了下去。 也不知如此救治是否有效,少年再无他法,却是不敢入睡,只能就着火堆静候了。 一夜的光景实在难熬,所幸再没感觉到什么危险气息逼至,左盼右盼直至天将拂晓,焦虑中的少年终于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叹息。 声音虽小,却似天籁梵音涌入少年心扉,让他欣喜若狂! 那是小吃货发出的声响,她.....终于苏醒过来了。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锦衣少女才睁开双眼,看见边上坐着的张正恺并不惊讶,低声问道:“小猎户,你也死了么?我们这是搭伴走在了黄泉路上?” 此刻,锦衣少女脸色惨白,还哪有前番的半分娇艳妩媚,语气却是楚楚可怜。 张正恺见状心里暗笑,回答:“是啊,黄泉路上也找不到什么好吃的,你肚子饿了吗?” 听到此话,女娃子“嘤嘤”低泣起来,喃喃道:“我风七七真是可怜呀,临死都是个饿死鬼。小猎户,你还能做几串兽肉烧烤么?” “做是会做,可是黄泉路上有火种吗?” 张正恺忍不住笑了,想不到这位来历不明小女子,将死倒没当多大回事儿,却对恺子哥的兽肉烧烤,念念不忘呐。 “那边.....不是有火么?” 锦衣少女指了指洞中火堆,便要站起身来。 身体只抬起半边,头脑依然是云里雾里,腰身一软就要扑到在地。张正恺见状,连忙张臂将女娃子腰身一把搂住,才没让她跌倒。 或许是疗伤药丸的作用,女娃子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红润,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蓦然间想到洞中篝火,又看见抱着自己的张正恺,身子一挣站了起来,怒喝:“臭猎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搂上本公子的腰?” 话音未落,因为体力透支太大,双腿无力,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还在愤愤嚷着:“你这坏小子,本公子根本没死,你竟然借机占便宜,是要找死吗?” 嗨嗨.....小丫头片子,搂个腰有啥稀罕的,恺子哥刚才还和你对了个嘴儿,可惜没啥感觉! 却是不敢明说,否则,只怕会将刚刚醒来的女娃子,再度气晕过去。 心怀鬼胎生怕露陷,少年赶忙取出铜锅虎肉,摆上酱醋辣椒,一边烧烤一边狡笑掩饰:“小妞儿,放客气点!否则不给你吃。” “你.....竟敢对本公子如此无礼,看我不......” 面对少年一脸坏笑,女孩儿却是色厉内荏,又被那嗞嗞流油的烤肉吸引上,忍不住低声软语:“小猎户,我用桂花糕儿和你换烧烤,好么?” 小女子说着信手向腰间摸去,却是空空如也,不禁嘟落起嘴吧:“哎哟.....我的小包儿呢?里面装的可都是云安城里最著名的十几种糕点呐!” “诶诶.....你怎么就知道吃啦?” 张正恺哭笑不得,切下一块焦黄烤肉丢过去,说道:“快吃吧,有力气了才好逃命。” “逃命......不是你绑票了我?” 小女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些思考后的狐疑,却是饥饿难忍,一边大口嚼着烤肉,一边发问:“这是在哪里?铁驳船上的卫士呢?” “都死光了......除了你和我,船上再没有一个人逃生。” 张正恺口里塞进一块兽肉,也是狼吞虎咽,回答:“你都昏迷了大半夜,被我扛着一路跑上山岭,这里远离江面百里之遥。不过,那个黑衣杀手还在满山追寻着我们。” “都死了......怎么可能?” 锦衣少女惊呼了一声:“吴先生、唐副将二人,都是星阶斗士高手,怎么会被几个劫匪一把灭了?” 然而,黑衣海寇之凶戾她是亲眼见识过的,此刻又有小猎户言之凿凿,不得不相信此番劫难真实存在了。 一时间,小女子心头着急起来,想了想,急巴巴说道:“小猎户,你惯于山行,快点将我带回岳州城去,到时赏你一大袋子金币。” 张正恺摇了摇头:“此地远离岳州有千里之遥,路上还有那黑衣海寇追杀,一时半会怎么可能走得回去?” 锦衣少女性情素来乖张,张惶之中依然不忘高高在上的身份,恨恨道:“这群海寇真是大胆,回到了云安城,我定要向父王请旨,将“巨鲨帮”一锅端给灭了!” 张正恺问:“你爹爹......是云安城里的大王爷?这么说来,你也算是一位贵族小郡主啰。” 女孩儿竟尔一脸傲娇,说道:“云安城金勋大王爷多的去了,有什么好稀罕的?这里没有什么小郡主,辣手无盐风七公子,在云安城大名鼎鼎,你竟是不知?” 少年忍不住调侃:“诶诶......小丫头片子,你别总是自呼公子、公子的好么,就因为脸儿长得胖一点,都不敢穿上女装了?” “哼哼......本公子行走江湖,扶危济困,穿什么女装?” 女娃子柳眉一竖,似乎英姿飒爽,语气却温柔了许多,道:“小猎户身手不错,还救了本公子性命,今后你我就是生死兄弟了。跟着本公子混吧,自有你的好处,不过......不准笑话我胖的。” ......... 第五十一章 萃毒蝇 “一点点婴儿肥,有什么打紧?更何况,小妞儿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张正恺一脸正色,仿佛义正辞严:“肉肉多才好呢,充满胶原蛋白,摸起来手感爽歪歪啦。” “算你识相。” 锦衣少女如释重负,笑靥如花,忽然间又明白了什么,手中烤肉还带着骨头,就朝着张正恺头脸砸来:“你.....下流!” “二阶虎肉烧烤啦,如此糟蹋,真是暴殄天物!” 张正恺拣起烤肉,一脸心痛的摇了摇头,也不嫌某人咬过,又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去。 “诶诶......小猎户,不吹牛会死吗!就凭你小小身板,能捕捉到入阶虎兽?” 风七七嘴角一翘,投来了鄙夷的一瞥。 “小丫头片子,本少天生英俊神武,用得着在你面前吹牛?” 少年却是不恼,手头一晃现出一张纯白色虎皮,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哇塞......真是一张白虎皮耶!好漂亮的,送我好么?” 小女子一脸的羡慕,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惊问:“你......到底是何身份?竟然有一个空间储物袋子。” 看到风七七如此惊诧,张正恺显然是一脸不解,问:“一个小小袋子,有啥稀奇的,值得你大惊小怪?” “如此宝物,岂是一个乡下小猎户能拥有的?便是我家金勋王府也只三件。” 风七七说着,一脸痛惜:“我的那个小包,还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也不知落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原来如此! 恺子哥日后行走江湖,还得慎之又慎啊,连拥有空间储物袋这等小事,都不可轻易疵露了。 “这袋子来自师传,我师傅是一代大儒,厉害的很咧。” 张正恺淡淡一笑,掩饰着回答,又拿出华夫子的推荐信晃了晃,说道:“本少张凯之,前去岳州是打算投考岳麓书院的。” 风七七脸色一缓,回道:“岳麓书院.....是个好玩的地方!正好与本公子同路。” 眼看着火架上的烤肉被小女子吃去了七七八八,张正恺才问道:“你这肚子撑的,还能跑么?我们得趁天色未亮早点离开,以免那黑衣家伙天明后追寻过来。” 风七七拍了拍小肚皮,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才半饱,没事的!跑到岳州城,你我就安全了。” 嘴里虽然这么说,小女子体质依旧虚弱的很,被张正恺搀着走出了山洞,朝着大江上游方向又一座小山,艰难的攀缘而去。 翻过了一道山岭,天色已经大亮,一路上风七七还算坚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又有张正恺连拉带拽帮着助力,速度倒也不慢。 一阵风吹来,空中突然传来“嗡嗡”声音,张正恺循声看去,只见几只个头不大,体形细长的翠绿色甲虫飞来,那些甲虫竟不怕人,飞到女娃子的近前,就绕在她的头顶飞旋萦绕了几周。 风七七眼角不自觉抖动一下,打个哈欠,自言自语道:“好累,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多好......” “萃毒蝇!” 张正恺惊呼一声,自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网兜,在半空中鼓捣了几下,紧接着一把抓住昏昏欲睡的小女子,脚步加快速度,飞驰前奔。 所幸于澜沧郡街头无名小店得了一本“下五门秘籍”,张正恺才认识“萃毒蝇”这种毒虫。 此虫乃是江湖惯用的追踪伎俩,虽然毒性不大,但能够根据特定的血腥气味追踪目标,而后释放一种无色无味毒气,让人畜昏昏欲睡,失去行动能力。 几只飞来的萃毒蝇对张正恺不理不睬,而是直接在小女子头顶盘旋,显然是对方已经锁定风七七为追踪对象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追杀而来的黑衣海寇,为何将目标直指风七七!而且,这些江湖悍匪如何能掌握到一个王府郡主的血液印记的呢? 霎时间,张正恺心头疑云阵阵,但等不及他多思考,不远处又传来了更响的“嗡嗡”蚊吟,抬头看去,少年的头皮顿然有些发麻了。 山林半空中,一团碧绿的之物,宛若大风卷起的绿叶草团,正在向着张正恺所在方向飞来,气势汹汹! 绿叶草团越来越近,从中飞出来一只只碧绿的甲虫,目标直指风七七,在她头顶“嗡嗡”不休。而此时此刻,小女子已经完全昏睡过去,哪里还移动得脚步? “巨鲨帮”老江湖,果然奸计百出! 虽然是江湖最低等的追踪办法,但一下子闹出成千上万的毒虫,那也得花上巨大本钱,显然是作了充分准备。“萃毒蝇”虽然毒不致命,但漫山遍野的飞虫搜寻,自是百密无一疏,山林再广也难有藏身之所啊。 翁鸣之声不断增强,让张正恺嗅到了危险来袭,一时间也无法驱除那成团的毒虫,只能再一次将小丫头扛起,拔足而狂奔。 而其背后追逐的绿色树叶团,飞行速度也是不慢,双方的距离始终未曾拉开,在少年头顶上,始终有那么几只讨厌的毒虫,在“嗡嗡”盘旋。 如此疾行了数十里路程,依然未能摆脱萃毒蝇的追赶,所幸尚未看到追杀者现面,张正恺便是咬紧牙关,奋力奔逃了。 又下了一座山岗,来到一处水洼林地,飞速奔行少年已然气喘吁吁,这才发现追来的“萃毒蝇”似乎少了些,才稍稍放慢了脚步。 俯身下来,将肩头小女子放下斜靠在山石之上,张正恺走到水洼边,掏出一个橙黄色瓶子,恨恨道:“呸......臭虫,欺本少没法子灭你们么?” 少年拔起一株如剑兰般的紫花小草,仔细观察了一番,点头自语:“就是你了!” 紫花小草,是一种名叫“土虺兰”普通药草,能够止痒驱蚊,但若配上手中黄色瓶里的“灭虫栓”,那就变成了一种剧毒杀虫剂。 这等旁门左道,当然来自于“下五门秘籍”。 心头有了打算,张正恺拔了十几株“土虺兰”,而后抱着风七七,朝着山谷西侧岭上一座土岗过去。 土岗之上树木茂密,又有沟壑横亘,张正恺将小女子放在沟里,拉扯一些树枝枯木遮掩痕迹,又将十几株“土虺兰”铺在她头顶驱赶毒虫,而后取出一个盛满紫黑色汁液的瓦罐,嘴角一翘,不经意露出一丝坏坏的笑容。 这时刻,风七七已经苏醒过来了,挣扎着身子问道:“你......要做什么?” “布阵......杀人!” 少年“嘿嘿”冷笑,取出一粒益血补气的丹丸,递到女孩的嘴边,说道:“吞了吧,积蓄力气,准备呆会儿再度奔命。” ......... 第五十二章 毒药来凑 张正恺此言一出,让一向自诩胆大的风七七大惊,问道:“我们不是在逃命么,你要杀谁?” “追来的杀手——巨鲨帮之毒鲨。” 少年一字一句吐出,那一刻气势陡变,眼眸森寒如刀,宛若一只捕猎的山地孤狼。 “你......一个小小猎户,怎么杀得了毒鲨,他应该是一个......星阶中级斗士。” 风七七出生云安城金勋王府,自然见识不菲,连保护自己的两位高手都命丧毒鲨之手,可见对方战力修为多么恐怖。 张正恺却是不以为意,“嘿嘿”寒笑:“战力不够,毒药来凑!本少药功神出鬼没,要不然,怎么能救醒昏迷了整整一夜的风七公子。” “诶诶.....小猎户,都到了要命关头,别吹牛了行么!” 小女子却是不信,说道:“你将我背出江面不假,当时本公子已经迷不醒,如何能吞下什么药丸?” 少年长叹一声,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唉......让本少好生为难!还能怎么的......只能自己先嚼碎了药丸,然后嘴对嘴的喂啰。” “什么......你是用的嘴巴给我喂药?” 风七七脸色一红,小拳拳砸上了少年胸口:“你.....你你......无耻......” “诶诶......小丫头片子,这就是你没良心了,救命紧急,别无他法啊!” 张正恺一脸的淡然,道:“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没啥感觉的。” 小女子眼圈一红,泪眼欲滴,嚷着:“你的嘴......我的嘴.......就算是轻轻一下,那可怎么能行?” 少年讪讪,尴尬笑道:“唉......碰都碰了,又没让你缺一块肉......只是可惜了本少初吻啦,也不能找谁负责任的。” 风七七听着,更是气不打一处出,可惜身处窘境不敢放肆,只能恨恨斥骂一声:“坏小子......臭猎户,有一天,本公子定要将你那臭嘴,打成肥肿的猪鼻子。” “好啦......要打要杀,先得过了这道坎儿,你我都还有命在。” 张正恺嘿嘿坏笑,跃身而起跳出土岗,嘴里吩咐:“呆着别动,本少开工啦。” 四面环视了一方,少年抽出腰间钝斧“嚯嚯”挥洒了几下,走到那泓池水边,将周围生长的“土虺兰”全部扯起捣碎,以手中毒液“灭虫栓”混和,而后逐一摆放在池水边上。 又看了看四周地势,少年嘴角露出一丝不察的狡笑,掏出盛满紫黑色汁液的瓦罐,在池边地上洒了一圈,将所有的紫黑汁液尽数倒在圈子之内。 一切布置停当,少年退后观望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小心还原弄动的所有痕迹,才疾步回到土岗上,在风七七身边蹲下。 小女子瞪着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少年,不解的发问:“小猎户,这是闹的哪门子玄幻?就这样子......能够对付“毒鲨”?” 张正恺笑了笑,解释道:“土虺兰具备驱虫功能,若是揉进“灭虫栓”药汁,整潭池水就变成了一锅诱惑羽翼蝇虫的毒液。” “唉......” 女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便是毒虫全杀光了,也无济于事,是那“毒鲨”追杀我们啊!” “哼......萃毒蝇能够催眠,却不知无色无味的精炼麻沸散,威力如何,一个星阶斗士能扛得住吗?" 少年狡黠一笑,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只要“毒鲨”走进了本少设置的毒液陷阱,一定会被麻翻在地!那时刻,本少便拿斧子剁了他。” “他......可是一位斗士高手,便是身中麻药,也不是你杀得了的!” 风七七担心的摇着头,叹道:“小猎户......你还是自己先逃吧,为了救我而冤枉丢命,不值得的。” “哼......纵然杀不了那家伙,本少也得废他一双大腿,免得其阴魂不散。” 张正恺决心一下,言辞铿锵:“既然无路可逃,便要杀出一条血路!命.....不是逃出来的,是博出来的。不去试一试,如何知道有没胜算?” “命.....是博出来的!” 小女子望着少年的背影,低声呢喃。 这一刻,小猎户的形象在风七七心中,开始无限放大了!他......哪里是一个名不经传的臭小子,就凭这种气概,已经完胜云安城多少宗门、世家,鼓吹出来的青年楚翘。 便是这时,张正恺低喝一声:“噤声!” 风七七抬头望去,心间一秫,顿时屏住了气息。 远远的,空中一团绿叶草团慢慢飞来,周边蔓延着数千只萃毒蝇,铺天盖地,正是那“毒鲨”阴九梭驱逐着毒虫追来。 漫天的碧绿蚊蝇,“嗡嗡”轰鸣,探寻着指定的血腥气味。 突然间,毒虫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纷纷不受控制的向下涌去,直接扑向地面上一泓清澈的池水。随之,悬浮的绿叶草团轰然炸开,更多的萃毒蝇倾轧而出,宛若一条碧绿的长索,一头悬在半空,一头栽进了池水。 这时候,远在千米之外的“毒鲨”阴九梭,似乎嗅到了某种不妙,急忙飞速赶来,待走近池水边,不由心中拔凉拔凉。 空中碧绿长索越来越短,逐渐降低,而那池水整个坑口,已经被毒虫的尸身完全盖上,绿茵茵的一团,宛如一堆隆起的青草。 他妈的,这是什么情况? 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将本尊辛辛苦苦豢养的萃毒蝇,一股脑除得一干二净! “毒鲨”阴九梭身躯微微一颤,不相信的环眼四顾,又谨慎的走近池水,用手中折扇扒开那堆积如山的“萃毒蝇”尸身,撩起一捧清泉,送到鼻尖闻了闻。 蓦然间,他抬起头来,眼望山谷西面。 久经沙场的黑衣海盗,嗅觉何其灵敏,凭着直觉已经发现一股血腥杀气,从西侧土岗之上袭来,白刃如虹,速度迅疾...... 第五十三章 侥幸 是的! 这时刻,张正恺不要命的冲下了土岗,手持钝斧,疾步如飞。 他相信,如此一大罐提炼的麻沸散,一定能麻翻那个强大的对手!他相信,自己一斧挥去,一定能废了这个紧追不放的悍匪强敌。 如果...... 真还有如果,自己就是小命翘翘,那也管不着吃货小丫头的死活了。 武道之路,荆棘密布。 前一世苦逼码字中,常常敲出这八个字,想不到异世重生后,张正恺竟然直接喊出这个口号,用来给自己打气。 武炼大道,岂能畏缩、逃避? 唯有劈荆斩棘,一往无前,才能生存保命,才能活出个人样来! 于是,重生的少年义无反顾,冲下了土岗,再一次以命相博,要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条宽阔的武炼大道! 堆积着毒虫尸身的池水边,“毒鲨”阴九梭终于看清那白刃刀光之下,奔袭而来的少年面目,忍不住一声嗤笑,口吻说不出的轻蔑:“原来......是你这小子在作怪,杀了本尊一个兄弟,又毁了我一群灵虫,终于乖乖过来受死了。” 狂傲的家伙竟然懒得起身,眼看着少年高举钝斧,狂奔而至,轻描淡写的抬起左手,要以手中乌骨折扇,去结束这一场无聊游戏,结束一个小小武士的性命。 手臂已经抬起,饱含剧毒的折扇乌柄,目标锁定了近在咫尺的少年。 然而,那张一贯杀人的扇面,这一次没能如期的展开! 那一刻,“毒鲨”阴九梭背脊一麻,只觉得脑子昏厥,手足乏力,经络百穴宛若淤塞,想要起身,还哪来丝毫的气力。 可叹,这是杀人的关头,岂由得半分的迟钝,自己杀不了敌手,那......就可能被杀! 这家伙心头还没糊涂,知道自己似乎阴沟里翻了船,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毛头小子手上了...... “毒鲨”毕竟是中级星阶斗士,久经沙场,杀人如麻,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纵是浑身酸麻,亦自临危不乱,双齿猛咬舌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腰身一仰就势后滚,使尽仅剩的微薄斗力,一掌横扫而出。 阴九梭身中麻沸散,动作自然略显迟钝,而张正恺以“懒龙步”打底,速度飞快,心境更是杀意决绝,勇往直前。 动作行云流水,石斧锋利非常! “搬山”刀法斜字诀,又以速度见长,只见一道霜白刀芒斜切而至,虽然没扫中“毒鲨”后仰的脖子,却扎扎实实划过了阴九梭仰面朝天的左腿上。 “嘭、嘭!” “咔嚓......” 两声闷响同时传出,张正恺被激荡而至的斗气掌风,结结实实打中了胸膛,身躯如纸鹞般倒飞十米开外,一屁股夯实在地,张口鲜血如箭,喷射于天。 这一次,少年没有昏厥过去,而是忍痛坚挺着站起身来,回眼看去,却是神色一展! 他看见离自身不远的池水边,曾经不可一世的“毒鲨”阴九梭,此刻也坐在地面,脸庞肌肉扭曲,左膝下血流如注。 而离“毒鲨”身体五六米开外,一只脚掌带着半尺小腿,甩落在绿殷殷的毒虫尸身堆中,其上还穿着海寇特有的刺靴,血红肌腱、森森白骨,兀自颤动不休。 “我.....要活剥了你!” 看见偷袭的少年站起了身子,“毒鲨”嚎嚎嘶吼一声,竟尔单腿站起,习惯性的挪动步伐,高瘦的身躯却是一个趔趄,再一次扑倒于地,脸色更是苍白,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栗不停。 而在这一刻,张正恺也感觉到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显然是受“毒鲨”掌力之伤,也是不轻。 心头思量,自己此刻伤情太重,手握钝斧都觉得笨重难动,还哪有力量上去杀掉一个星阶斗士?即便是那对手,如今已经断腿致残。 保命要紧......先跑吧! 张正恺摸出一把疗伤补气的药丸,一股脑丢进口里,憋上一口气,朝着土岗方向快步返回。 尚未走上土岗,少年已是头重如灌铅,胸门似火烧而烙痛,脑袋晃晃悠悠难识方向。只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他知道是吃货小丫头上来,拉着了自己的胳膊。 这一路是云里雾里,任凭风七七拉拽着攀山而行,张正恺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 待到少年脑子清晰一点,睁眼望去,才发现天色已黑,自己被小女子扶着,坐在山顶上一株粗大树干的丫杈上。 远处,有虎狼嘶鸣吼叫传来,粗大树干下的山道间,一群山地蛮牛震震踏过,高低不平的山石,横七竖八的枯木,都被一扫而碾平。 张正恺轻咳了一声,吐出了一块猩红的瘀血,望着身边一脸苍白的风七七,才知道这位王府小郡主也算聪慧绝顶,带着自己躲开了一次野地兽潮。 “你.....不要紧吧?” 小女子一脸忧色,怯生生的发问。 少年挤出一丝笑容,安慰:“没事,死不了的。” 风七七犹自惊骇未消,颤栗栗说着:“你突然就冲出去拼命,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能这样。” “废了“毒鲨”一条左腿,想来那家伙再不敢追杀过来。” 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以伤换伤,值得!” 女娃子终于慢慢稳住了心神,问:“他可是中级星阶斗士,战力强悍无比,也不知你如何能接下他一掌的?” 张正恺强忍着体内无边痛楚,从外罩的兽皮背夹里,掏出来一爿破裂的铜锅,苦笑一声:“这几天,可没家什做兽肉烧烤了。” 兽皮背夹已被震得破败不堪,露出重生的少年一身古铜色皮肤,而在其左侧胸门上,显出了一个明晃晃的黑色五指印。 真是万幸,被张正恺带了一年的平底铜锅,这次救了他一条性命。 若不是少年机巧,事先将铜锅当成护胸镜,挡住了“毒鲨”大部分掌力,纵其身受麻醉,所剩掌力有限,也不是低了一个大境界的张正恺能够抵抗的。 “侥幸!” 少年换了一身长衫,又取出大把的疗伤丹药,囫囵吞下肚去,心头默念“禹步罡斗诀”调息心法,驱动体内精元血气流转,带动丹丸药力治疗内伤。 ......... 第五十四章 疑惑 如此,静静的呆了大半夜时间,天色渐明,风七七看见张正恺气息逐渐平稳,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再也忍不住了,赞道:“小猎户,你不仅胆大心细,而且鬼点子多,以后就跟着本公子混吧!” 呃......小丫头片子,口气不小呢! 张正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五脏六腑再没那火烧般的痛感,才“嘿嘿”一笑:“小妞儿,见识到本少厉害了?你若有心,我还差一个书童的!” “嗨嗨......臭小子,夸你一句,还得瑟起来了!” 小吃货魅眼一瞪,说道:“就算我愿意做个小小书童,你有那命吗?毒手无盐风七公子,在云安城偌大街面,也是说一不二的!” 东方朝霞徐展,晨曦耀辉,天色大亮了。 张正恺挥动一下肩臂,觉得身体已无大碍,说道:“毒鲨虽是断腿,手下海寇还不在少数,我们得早日进入岳州城,才算安全了。” 二人沿着粗大树干下到地面,风七七依然寒噤难消,所幸再无那“嗡嗡”的萃毒蝇追踪,身边又有个手段百出的小猎户保镖,心头才是稍稍安宁。 “湘水”上游,是高低纵横的连绵丘陵地带,少男少女相搀相扶,翻山越岭缓缓前行。 张正恺这一次的确受伤不轻,路途上还在咳血不断,一边赶路一边服药疗伤,因此行程不快,每日只能走上七八十里路程。 如此过去了三个昼夜,二人白天在山里穿梭,夜晚就找个山洞休息,躲避猛兽虎狼,路途没再察觉到有何危险气息,也未见追杀的海寇出现。 所幸张正恺身体经过深海磨砺,体骨底子扎实,又有“禹步罡斗诀”淬精调血,滋养身躯,短短时日的疗理,少年体内痛楚终于完全消失,精神面貌又恢复得生龙活虎了。 小丫头片子竟尔调笑:“山里的孩子就是好养,都没用什么灵丹妙药,也不必卧床休息,身体就痊愈了?宛若山间蛮兽一般呐!” 少年回了一句:“云安城小郡主也是厉害得紧,昏迷了大半个昼夜,被本少强行喂了几颗药丸,不也一下子就醒来了?” “臭小子,你再说......” 风七七想到那嘴对嘴的画面,脸颊不禁一红,小拳拳就捶在了少年的胸口上。 “哎哟.....痛咧......” 少年嘻嘻一笑,场面顿然其乐融融。 没有了海寇追杀的忧患,二人的行程自然轻快了许多,到了第六天中午,终于走到了十万大山边缘,离岳州城不到百里路程了。风七七顿然兴奋起来:“好哇.....马上就能安逸了!小猎户此番护驾大大有功,快说说,进到岳州城要本公子赏你什么?” 张正恺淡淡回道:“小妞儿,你的家在云安城诶,难不曾在岳州城里,你还藏着金山银山?” “哼哼......乡下小猎户,就是见识少!本公子虽然小包儿丢了,不会去找齐高轩要么?” 小女子嘴角一翘,得意道:“到时候赏赐的金币,怕不压死你!” 少年忍不住揶揄一句:“齐高轩......是岳州富豪......你的干爹?” 女娃子一听,顿时大怒,啐道:“呸呸......就算本公子肯喊他爹,齐高轩敢答应么?” 经过二人一番斗嘴,张正恺才知道风七七行止经历。 岳州城军备统帅齐高轩,本是风七七父王贴身家将,受金勋王爷抬举外放军职成为一方军侯。而岳州行政治理权却属于世袭罔替的“楚王府”,也是一家巍巍武道豪门。 小郡主风七七乃金勋王爷膝下幼女,打小衔着金钥匙长大,被惯得乖张致性,天生胆大好武,自诩行侠仗义,常年乔装男儿在云安城行走,自封“辣手无盐”风七公子。 凭着金勋王府小郡主身世,一路成长自然顺风顺水,又哪里见识过什么江湖险恶? 这年秋季,小女子闷在府邸实在无聊,得知王府账房吴先生岳州公干,竟然偷偷溜出跟上了。因为岳州城军备统帅是王府家将出身,自能保障安全无虞,金勋王爷便乐着装了糊涂。 于岳州城游山逛水十来日,小女子已然腻了,忽见有铁驳火轮于“湘水”巡游,还要进入十万大山,哪里会放过这等游山玩水的机会? 王府儒士吴先生执拗不过,便带上岳州城一个副将随船保镖,却不知因此丧了性命。 “原来是这样!” 张正恺听着风七七叙述,随口答了一声,突然间脑子一怔,喝道:“不对......” 小女子问:“又怎么了?” “这都过去了十来天,铁驳火轮被毁,岳州军备府也该知道了。齐高轩既然是你父王爱将,应该派出大队人马入山寻你,我们一路走来,怎么毫无察觉?” 少年神色慎重,一脸老成说着:“而且,“毒鲨”驱使萃毒蝇找人,必须掌握被追踪者血脉信息,那些海寇......是从哪里获得你精血印记的?” 风七七闻言一惊,脸色狐疑阵阵,一时间无以对答。 张正恺沉吟片刻,又道:“海寇入山拦截巡船,行为本就怪异,而且他们追杀目标非常明显,就是小丫头你呢!只怕这其中......有内外勾结。” “不会的!” 风七七摇头,说道:“齐高轩对父王忠心耿耿,对我从来也是疼爱有加,怎么会勾结海寇加害本公子? “若不是他,便是岳州城内另有小人作祟!” 少年说道:“最大的问题,“毒鲨”如何能掌握到你的血脉信息?这只怕......是你最亲近之人提供的吧!”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害我?” 风七七婴儿肥的脸蛋上,顿时变得惨白起来,不相信的死命摇头。 张正恺问:“谁?” “父王膝下嫡亲子女,都有精血印记存留于王府宗祠,唯有父王与世子风正炫,才有权力随意进出宗祠。” 风七七说着,一脸的惊惶:“父王要杀我,根本不必使出这等下作手段,世子大哥对我一向很好,事事都还惯着本公子呢!” 王府宫闱明争暗斗之勾当,身为前世一名码字狗,张正恺自觉司空见惯,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说,军备府齐大人还是疑点重重,岳州城只怕进去不得!” .......... 第五十五章 危言耸听 “快说说,怎么个微服私访法?“毒手无盐”风七公子,终于有机会一展身手了。” 小女子喳哇哇的大叫起来,甚至觉得这一次澜沧江历经生死,好玩刺激的不得了,哪里想到了江湖险恶与人心叵测啊! “诶诶......低调,低调。” 张正恺摇了摇头,说道:“本少持有身份铭牌、推荐信函,可以进城参加岳麓书院的招考。嘿嘿.......身边正好差一个贴身书童,小丫头机会不错,滥竽充数好了。” 这般说着,少年取出一件公子哥长袍穿上,又将另一套崭新的飞蛮部短茄扔给风七七:“换上吧!此刻开始,再没什么公子、郡主,你名唤书童小七。” “你,你你.....就是想报复本公子,因此故弄玄虚!” 风七七想起少年前番说过要收自己做书童,顿时不依了,直接将短茄扔在地上。 “忒忒......小丫头片子,你这么娇气,如何能够仗剑江湖!” 张正恺一脸严肃,语重心长教训起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为了掩人耳目,有时候装土匪、装乞丐都在所难免,装一次书童有啥委屈的?” “假装......对对对,本公子是在乔装改扮,并非臭小子的书童,没问题!” 小女子嘴角一翘,又是心情大好,扯下刮得破烂不堪的锦衣长袍,套上扈从装束也掩饰不了红润的脸蛋儿,又被张正恺抹了一些灰垢在脸上。 可是怎么看,还是不像一个乡下小书童,只因为那鼓囊的胸脯,实在壮实的厉害...... 张正恺也顾不得这些了,又谨慎交代:“进了岳州城真遇上什么危险,本少会想法在前顶着,你只管自行逃命。” “小猎户,你的心真好!不过......有啥危险你也别硬抗,保命要紧啦。” 风七七心头一热,不再多话了。 ......... 湘水悠悠,宛若玉带环绕,高郭耸立,巍峨门楼壮观! 夕阳西挂,高大的岳州城外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之声不断,官道上两道长长的影子亦步亦趋,慢慢走近岳州城正阳门。 一路上,风七七默默无语,心存顾忌因此还在“呯呯”急跳,却见张正恺突然拉了拉她的手,低喝一喝:“海寇首级!” 小女子心头一惊,抬眼看去,只见城墙门楼之下,高竖着的几十根木桩一字排开,其上挂着十几颗被斩首的头颅,“毒鲨”阴九梭的脑袋,骇然排在第一位。 “干的漂亮!” 小女子顿时激动起来,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毒鲨死了,海寇全被剿灭,我们安全了。” “站着别动,我先过去打探一番。” 张正恺指了指城门口,那外墙上还贴着一张告示,一些围观之人在那里指指点点。 走到告示之前,张正恺瞟眼看了看,返身回来就拉着小女子,朝着官道外一处僻静角落,匆匆走去。 “又怎么了?” 风七七正自高兴,忍不住反问。 “这.....情况,似乎不对劲啊!” 少年道:“岳州城军备府告示,述说海寇谋逆,残忍戕害云安城王府小郡主,世子风正炫亲率王府亲卫军前来剿杀,将阴九梭一干海寇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小女子不解,问:“有何不对的?” “他们说,你死了......死了啊!风正炫是不是你亲哥?就算告示上是真的,他也该派人去收尸啊。” 少年连连发问:“而且,他很喜欢打打杀杀吗?就这十几个海寇,还需要世子亲率卫军前来剿灭?齐高轩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风七七依然一脸疑惑,只能如实回道:“齐高轩乃重兵主帅,武修为之高,强于世子大哥一个大境界。而且,身为金勋王府嫡长子,大哥主要关注朝堂大事,一般不会亲自率兵外出剿匪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只怕是杀人灭口。” 张正恺“嘿嘿”冷笑,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岳州城内杀机暗藏,是你那位世子大哥......要杀某个小妞呢!” 听到此话,风七七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问:“他......为何要杀我?” 少年老神在在,沉声道:“要么,你掌握了他的什么隐私,要么你威胁到了世子之位。” 张正恺两世为人,自是心思缜密,深知宫闱诡斗之狡诈,江湖手段之恶毒,仔细思索自然分析得头头是道。 “都没有!” 风七七摇头,又说了一句:“大哥已被父王立为世子,地位稳固。除了二哥风正浔,统领着王府银甲虎贲军,在朝堂上还有一席之地,其他王子、公主都没那能量。” 张正恺又问:“世子与你不是一母所生吧?” “嗯。” 风七七点头,说道:“世子大哥是大额娘嫡子,我与二哥风正浔,还有十二弟风正清,乃是一母所生。” “这就对了,世子敲山震虎,小七郡主无辜躺枪!” 张正恺晃了晃脑袋,一脸老谋深算的模样:“你二哥掌握王府精锐护军,被世子猜忌欲得除之,却是无从下手。因此先暗杀风正浔嫡亲妹妹,引祸于盗匪“海鲨帮”。风正浔急于给妹子报仇,自然会冲动行事,世子再找到某种破绽,或者一举图他性命,或者寻机剥脱其军权,这手段毒辣的紧啦!” 小女子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双大眼珠瞪得滴圆,不相信的问道:“诶诶.....小猎户,你怎么有如此恐怖的想法?就像你亲自参加了一般!” “江湖凶险,尔虞我诈!王府宫闱权力之争,大抵亦是如此。” 张正恺长叹一声:“能够拿到你的精血印记,屈指数来只有二人,你爹爹不值得去做,那定是世子的阴谋了。” 风七七一听更是着急,说道:“真如你说的那般,二哥岂不是危机重重?我得赶快返回云安城去,向父王禀明一切。” “不......你已经回不去了。” 张正恺道:“这次的阴谋,齐高轩无疑是世子帮凶,只要你一露面,他们下手杀你便是肆无忌惮。因为即便是你父王,都认为小七郡主已经死于海寇之手了。” “啊......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小猎户,我刚刚发觉你是个好人,可不带这样吓唬人的。” 风七七神色一呆,顿然可怜兮兮,一脸的绝望了...... 第五十六章 岳州城 岳州城毗临湘水而建,围城护墙比之澜沧郡城高出一丈有余,半圆形的城墙长达百里,高高城门上“岳州”二字,肃穆浑重。 湘水源头名谓“洞庭”,位于岳州城北,是一处巨大湖泊,烟波浩渺而水天一色,又有连片沼泽联接大湖向北延展,远观云雾笼罩,一望无涯。 这片幽冥诡秘的沼泽湿地,就是传说中的“云梦古泽”,却是武道高手之“禁地”,非斗尊强者无力随意出入。穿过“云梦古泽”北岸登陆,就是华胥天朝京都——“云安城”所在了。 张正恺一身华丽锦袍,又拿出天朝颁发的贵胄爵位铭牌,守城卫士自然不敢刁难,连对书童打扮的风七七也没多加盘问,让二人走进了岳州城高大的城门。 一条长街毗邻湘水蜿蜒而建,街道两旁灯笼串串,如若珠悬。街面上人影如幢,来来往往,小吃摊、菜馆、茶舍、青楼热闹非凡,吆喝声、叫卖声、姐儿的笑声,此起彼伏。让岳州城闹市在喧嚣之中,又多了分奢靡之意。 张正恺拉着风七七的小手,大街上一路闲逛,宛如观赏着一副市井百俗图画。 忽然间,张正恺发现手头拉不动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小丫头的脚板似粘在地面一般,两只眼睛已经被路边老汉背上糖葫芦架,给勾去了。 少年不禁莞尔,故意呵斥:“嗨嗨.....看什么呢?” “好久了......我都没尝过一片甜食啦!” 小女子嘴唇微微呡动,苦瓜脸上写满了委屈,随之又化为明显的谄笑:“没有云安城的桂花糕儿,冰糖葫芦也能凑合的。” “小七啊,甜食不能多吃的,不仅坏牙齿,摄入过量的卡路里容易让人增脂肪的。” 恺子哥一本正经的说着,掏出一把铜子递过去,笑道:“长得胖胖的嫁不出去,以后别找本少爷扯皮。” “呸呸......坏小子、臭猎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风七七啐骂了一声,她也不管“卡路里”所谓何物,但知道要买到糖葫芦,非得铜子不可。 一把夺下少年手中铜币,小妞儿喜滋滋的嚷嚷起老大爷,随后手中捏着两大串糖葫芦,嘴巴自然塞得满满的,也无暇再说什么了。 张正恺新收的书童小七,最大的好处是对岳州城路况熟悉,在快速吞下几珠糖葫芦后,小妞儿带着少年逛了几处最热闹的街面,眼见天色将夜,才向着城池西门过去。 西大门正对着的一条大街,是城里最为宽阔的街道,“岳麓书院”所在之岳麓山,位于这条大街尽头,矗立于“洞庭”南岸。 一条碧绿水带绕城而过,连接“洞庭”流入湘水,循着河上的石桥走了不多远,远远可见一座突兀山峰。山腰上高墙碧瓦,楼阁亭台,一直连绵到了山脚。 ——地名岳麓山,峰下有文气,开创三千年,儒学鼎盛世。 这里......便是华胥天朝所有儒修士子,最崇敬、最向往的圣地——“岳麓书院”。岳麓峰下,湘水之畔又有超多建筑环绕,都是一些小型楼阁街市,茶舍旅馆,是为偌大的书院提供俗事服务的。 路上打听得知,现在距书院招考尚一月有余,“岳麓书院”于峰下闹市设置了外门客栈,所有投考学子均可前去投宿等待。 一间客栈坐北朝南,门前情景与张正恺在澜沧郡见过的最大旅店相仿,当然更加气势不凡。敞开的大门前,两个精壮汉子并非儒者打扮,肃然站立于两侧,如门神一般让路人不敢靠前。 “两位大哥,澜沧郡张凯之前来报考书院,这里有信函要投递给外院聂长老。” 张正恺对两位汉子拱拱手,随即掏出华夫子所书推荐函,恭谨奉上。 二人之中,更为魁梧的一位宛若人熊,一脸漠然的冲着少年上下打量,待他见到信封上的火漆,随即神色一变,目露诧异,道:“请随我进院先行安顿,聂夫子乃是书院六大长老之一,须得上峰通禀,再传你觐见。” 跟着大汉穿过客栈大门,张正恺拉着风七七走进了一个不大的院落,里面五六间屋子并排,被几棵大树遮掩住半边,整个院落倒显得紧凑幽静。 书院专属客栈果然文气十足,几间屋内都很宽敞,窗明几净,院落内平铺的方砖也片尘不染,似乎可以照出人影来。 张正恺自然感到新奇,不禁赞道:“岳麓书院果然名不虚传,仅仅这山下客舍就非同一般啦!” 人熊大汉笑了笑,道:“小兄弟谬赞了,哪日进得峰上六院走一遭,方可见识书院气象之悠远绵长。” 张正恺见到汉子爽直,自然顺着杆子爬上去,拱手施礼:“敢问大哥高姓大名,属于峰上哪一院的师兄?” 魁梧大汉答道:“某家聂飞麒,乃是“驰骋峰”射术院外门弟子,下山打理客栈是为挣一些功勋值。小兄弟若能顺利进入书院,喊我一声师兄也不为过的。” 少年仔细观察了聂飞麒一番,可见其魁伟的身躯血气充盈,头顶又隐隐蕴含着丝丝浩然之气,竟然是个武炼、儒道并修之材,却也感到稀奇。 “哈哈......又有投考的同伴来了,郭钢德见过聂师兄!” 一声咋喝响起,震得的小院回音不绝。 院里的石桌旁,坐着两个年轻人,都是十七八岁年纪,大嗓门咋呼的青年脸膛方正,大眼浓眉,身材敦实高大。另一位秀气的矮瘦少年,却是微微行礼,并未吱声。 而在院子另一侧,石桌边坐着一个年近二十的白衣公子,却是神色倨傲,对进来的中年汉子与张正恺,也是不屑一顾,手摇折扇,眼角望天。 “这里是客栈16—院落,住宿的都是投考学子,郭钢德生性粗犷,黄子澄心思文弱,尚好相处。那位公子乃是天朝吕相爷的侄孙吕产,高傲得紧,你没事别惹他。” 聂飞麒生得粗糙,心思却还细腻,看见张正恺在四下打量,轻声提醒了一句。 少年自是点头,不料风七七低哼嘀咕一声:“云安城相爷府,很了不起么?一个侄孙有什么值得拽的。” 张正恺拉了拉小丫头手腕,示意她不可多言,但那低声细语依然没逃过白衣公子耳尖,双眸投来精利的一瞥,而后鄙夷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 第五十七章 “哈士奇” 的确,凭着云安城金勋王府郡主身份,王城吕相爷一个侄孙还真没机会见识,倒没让风七七的身份暴露开来。 大嗓门青年生得憨厚敦实,却是热心快肠,“哈哈”笑着打起招呼:“咱家郭钢德,身边这位小跟班称谓黄怏怏。不知新来的小兄弟如何称呼,儒学步入文阁几层?” 张正恺不敢失礼,停步拱手环抱:“见过诸位师兄,张凯之来自澜沧郡,儒学尚未入阁,因故人推荐前来书院报考。” “呸......一个乡下黄口小儿,文阁都未入品,喊谁师兄?” 白衣青年突然来劲了,出言冷哼:“出身低微,还不知伏耕苦读,歪门邪道能混进书院煌煌大门?” 呃......果然是城里人,挺会玩的,开口便是拼爹拼出身啊! 恺子哥重生的这副奴隶身躯,本自黝黑而孱弱,历经冰火洗礼才变得壮实健硕,脸膛却是黑里透红,此刻虽然身作锦袍,却也谈不上本分儒雅,又是毫无儒学品阁,被人小瞧的确无可厚非。 张正恺心头愤懑不已,但想到风七七目前窘困,也不想招是惹非,并未接口答话,而是直接前行。 “小子站住,本公子教你做人道理,不服气么?” 白衣青年呵斥一声,竟尔起身移步,拦在了二人前路,手中折扇横摆,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他妈的......都说心字头上一把刀,可这世间,“忍”字不管用啊! 重生的少年越来越觉得心头憋屈,索性拉着风七七一旁坐下,说道:“小七啊,这院子虽然雅静别致,却是有些瑕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条“哈士奇”,吠得厉害呢。” 小丫头一愣,好奇的问:“少爷,哈士奇是什么,一种很厉害的蛮兽吗?” 少年“嘿嘿”笑答:“哈士奇啊,是一种进化的家犬,外形长得漂亮,脑子却傻愣愣的。一般像什么大将军家啊、相爷府邸里,最爱养这种宠物犬。” “那......岂不是好好玩的,少爷哪天也给我弄一条啦。” 小女子却是天真实诚,还没悟出张正恺话有所指,脸上堆满谄笑,仿佛一朵圆润的桔梗花儿。 吕俊文的脑子并非榆木疙瘩,哪里不知这少年指桑骂槐,顿时怒火中烧:“黑炭小子,纵然身穿一件锦袍,就能掩盖乡下人本质?还装模作样带上个胖嘟嘟书童,真他妈贻笑大方。” “本少喜欢,关你卵事!” 少年咧嘴冷笑,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吠完了,便要咬人么?也不知哪里扯来一株葱插在鼻上,装什么象啊。” “少爷威武!你这嘴毒的,帅呆啦......” 一脸委屈的风七七,自然喝彩起来,若不是张正恺早有交待,不许她擅自多言以免泄露身份,早就拧着拳头冲上去了。 哼哼......一个相府家的侄孙,敢笑话金勋王府郡主长得胖,找死不曾? 这一下,轮到吕俊文吃不消了,他自幼长于相府,哪里见识过少年这等泼妇骂街般本事,悻悻道:“污言秽语,有辱斯文!” 张正恺却是一脸稀奇,向小丫头问:“小七七,本少可是读书人,什么时候骂人了?” “没有的!” 风七七坚定的点了点头,回答:“我只知道少爷在夸什么宠犬“哈士奇”,还打算送小七一只呢。” “诶诶......小七七,什么时候学会计算少爷了?” 恺子哥捂了捂小女子脑袋,仿佛语重心长:“记着,犬类是人族最忠实的朋友。有些家伙想自比哈士奇,只怕还不够格呢!” “黑炭小子,再敢污言侮辱,本公子一掌劈了你。” 吕俊文一路吃瘪,已然理屈词穷,挽起袖子就要打人。 一道猛烈的浩然之气散逸而出,气势之强,似乎超过了澜沧郡三公子靳燕溪很多。吕俊文显然并非徒有其表,其儒道修为笃定在八阁文生之上。 嘿嘿.....想干架吗? 本少正觉得穿上这袍子,太他妈拘谨了。 恺子哥初行陆上,不想惹事,但并不表示自己怕事! 起身移步斜跨,肩头着意一歪,张正恺端出一个怪异的桩势,气血骤然汹涌,罡力四溢周身。 吕俊文这才感知到,黑炭少年并非一枚好捏的软柿子,虽然年纪轻轻,武炼修为已经跨入高阶武士行列。而且,论及拼斗气势,体修一路更是强于儒家修炼。 然而,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吕俊文清叱一声,继续催动身体浩然之气。 二道气劲碰撞,小院中当即飞沙走石,噼里啪啦连响一片,又有人影游走,纷纷避开那溅射的碎石砂砾,郭钢德亦在大呼:“二位不可莽撞,客栈不准私斗!” “噔噔噔......” 吕俊文显然势弱,被逼得连退五步,面颊已经胀成猪肝色,而少年脸上却是风轻云淡,随手挽起飘逸的袍襟,抽出了内襟上斜插的铁柄石斧,朝着一方石墩挥去。 “咔嚓”一声,圆圆的石墩竟被石斧挥霍出的凌厉锋芒,隔空一劈为二,少年接而一声寒笑:“想和本少打架,你.....还弱了一些。” “你....你你.....” 吕俊文手指着张正恺,已然气得发抖,转身向院落一排客房喊起来:“莫大先生......” 少年循声望去,只见一间房内走出来一位黑皮皱纹的老者,气宇浑厚,双眸精利,扫射着院子中央的诸人。 额呵,小孩儿打架不赢,要找家里大人帮拳么? 少年登时郁闷了,只因为那位黑皮老者,身体散出的血气煞威,强悍无比却又隐晦难测,显然是一位深不可测的武道高手。 所幸老者修为高涵养自然不俗,并未插手小辈儿打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侄少爷身为八阁文生,与一个同阶体修斗什么蛮力?” “莫大先生,替我教训这个黑炭小儿。” 吕俊文申辩:“这小子出言不逊,对本公子讥讽有加,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老朽.....并非哪家府邸奴仆,此次受相爷所托,只为保公子性命不受威胁。侄少爷身为入阁文生,须得修习心境,又何必庸人自扰?” 黑皮老者一脸不屑,继续教训:“书云:君子可欺之以方!少爷若能在大考中三甲上榜,死死压住对手,比动手打人是不是强多了?” “好,好!” 吕俊文心有不忿却是无奈,狠狠瞪了少年一眼,灰溜溜的返回房去。 ........ 第五十八章 书院章程 “哈哈.....想不到楚九兄弟还是一位高阶武士,爽利啊!” 眼望着白衣公子与黑皮老者离去背影,郭钢德幸灾乐祸般大笑起来,想来他前番受到吕俊文的怄气,不在少数。 楚烨拱手笑问:“郭世兄性情粗犷,气概豪迈,似乎.....不怎么像个读书人,也是来参加书院应试的?” “咱家读书不多,学富半车,才高三升,唯有一身蛮力!哪似子澄兄看似病怏怏的,却稳坐七阁文生阶位。” 郭钢德回答:“还不是怪我家死鬼老爹,立下什么狗屁遗嘱,说我郭钢德不进书院,愧对列祖列宗。我只能硬着头皮应试来了,希望在射术一项能上个甲等,进得射术堂外门就是万幸了。” 郭钢德倒是个话痨儿本色,不用人问就介绍了自己的一切。 幽州地处大陆西北,毗邻“铁壁长城”,天朝驻军倾轧,民风好武而彪悍。郭钢德父亲本为幽州城辖下一位郡守,可惜中年早逝,家道中途没落,年龄未满十五,他便辍学投身军营,做了个小马夫斥候,经年打磨逐渐精于骑射。这一次受父亲在生同僚举荐,前来参加岳麓书院外门招考,黄子澄与之同乡,却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入阁文生,因郡府推荐而来应试。 郭钢德外貌粗犷,亦是表里如一,生性素来豪爽,喜好与人结交,一会儿的工夫就与楚烨相谈甚欢。从他嘴里,重生的少年了解到天朝九州诸多概况。 华胥王朝以武道开国,以儒学安邦,建“铁壁长城”拒黑魔于冥北,铸九鼎封分九州诸王,设四大书院教化万众。 “铁壁长城”聚集兵、道、儒、释多路高手,乃是固邦之根本。岳麓书院、云天书院、白庐书院、嵩阳书院,四方传道解惑,为大陆中原民众思想根基。天朝又于云州建云安城为京都,设豫、幽、雷、岳、雍、冀、兖,荆,八州军备拱卫王城。 世人诸言:“一兵四书九龙卫”,是为华胥天朝镇国重器。其他诸多世家门阀、宗门势力,均以“一兵四书九龙卫”为根基源头,更多的道俗小门小派,有的实力不够,有的淡薄名利,不显于江湖。 作为儒家四大书院之首,岳麓书院自然是底蕴深厚,悠远绵长。 岳麓峰上学子众多,出仕子弟文韬武略,内安华胥朝堂,外延铁壁长城、九州文武,均为能力绝顶的中流砥柱。书院更有修为功深不可测的六大长老,加上江湖上风闻已久的丹书符箓。 故尔,岳麓书院是儒修士子神往的圣地,亦为天朝倚重的强国栋梁。 书院学子又分外门学子、内堂弟子、六峰精英嫡传三类,衣着颜色各自不同,代表峰上地位不同。 岳麓书院自掌教到弟子着衣颜色分别为灰、蓝、青、赤、紫。 紫色最为尊贵,是为掌教。赤色为主峰大长老专用,青者为主理教习与理事长老以及六峰精英嫡传,一般内堂弟子为蓝色,蓝衣学子之中还有三六九等之分。 而学堂外门弟子统一穿着灰衣,修炼之日更多的时间必须以杂务积攒功勋,可以护门护院、可以扫地做饭,也可以养花种药。凡内堂弟子不屑去做的事情,都得由外门学子承担。 外门学子通过积攒的功勋值,可以进入指定的书楼借阅各类藏书,修炼一些低等的儒道功法,换取适合自己的丹药。其中的优异者,凭着敲鼓登峰,挑战成功即属登堂入室,进驻岳麓六峰成为内堂弟子。 内堂弟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儒学人才,入山开始就有专门的教习引领,专心攻读六峰藏书楼高品阶典籍、功法,是岳麓书院存在与发展的中坚力量。 听完郭钢德侃侃而谈,楚烨好奇的问道:“成为内堂弟子有些什么条件?” “书院以儒学为尊,报考的条件是六阁文生之上,骨年二十以下方可。” 郭钢德撇了撇嘴,又道:“当然,属于王朝皇家亲贵、文武大臣嫡亲子嗣,进入书院六峰内堂是不用考试的。像那位吊气的吕公子,虽是相爷侄孙同样不能破例,欲入内堂也必须参加大考。” 至此,楚烨不禁朝着风七七瞟了一眼,小丫头自然意会,“吃吃”笑道:“少爷,我不爱读书的。” 郭钢德却是不明就里,认真看了小丫头一眼,“哈哈”笑道:“小书童也想入院求学?不爱读书却是白搭。不过这小胖墩体型,胸肌也壮实得紧,倒是块武修好料子。” “呸......你才小胖墩,你全家都是小胖墩。” 小女子登时气得嚷嚷起来,却又不能解释什么,双眸一红,委屈得泪珠绕圈了。 嗨嗨......小胖墩书童脸相丰润可爱,脾气却如此飙悍? 郭钢德性子质朴,并无欺负小孩的习性,赶忙拿出一包香喷喷的食材,递到风七七手里赔罪:“是咱家的不对,这里有幽州特产鲑鱼松,尝尝味道如何?” 这一下,肉包子打狗,正中下怀啊! 毒手无盐风七公子,最大的软肋就是闻得肉香,眼冒金花。 香喷喷的味儿一出,小丫头泪珠儿便已收住,焦黄松脆鱼肉入口,她都忘了刚才谁喊的“小胖墩”,直夸这个敦实小子很是识相,相比臭猎户不承多让咧! 楚烨抚了抚风七七脑袋,以示安慰,又向郭钢德笑道:“郭兄身为官家子弟,不能入驻书院内堂,却是遗憾了。” 郭钢德大笑:“以岳麓书院于陆上九州名声,能够入得书院修习儒道,做好外门学子也是不易的,走出去也是相当拉风的啦。” 少年连连点头,感叹:“也不知这次书院大考要准备些什么?我等能否顺利过关!” 郭钢德指了指旁边的黄子澄,说道:“这个......黄怏怏最擅长,由他讲吧。” 文质彬彬的黄子澄,言辞不多,但一提到书院大考之规程,却是知无不言,滔滔不绝。 岳麓书院大考,每十年一次,以儒家六艺为试题,设六场会试。六科有各取榜首前三甲以及高中甲字榜30人,六项全科上榜者方可录取为内堂弟子,任其一科能够上榜,便可获得外门学子的资格。 楚烨听闻,点头:“想来子澄兄考入书院外门,那是榜上定钉的。” 怏怏兄回道:“晚生此次参考,最大愿望是争取于“礼学”一项,单科高中榜上三甲。如此,才有机会瞻仰传说中的九州鼎!” “九州鼎......这又是什么讲究?” 楚烨心神一震,睁大了眼睛。 .......... 第五十九章 “九州鼎” “华胥盖舆”有载,天胥九鼎乃王朝开国之初,著名的阵器大师———欧阳祝子亲手铸造神器。九鼎铸成之日,欧阳圣尊顿悟天道,飞升成仙。 据传:九大神鼎表面镌刻的古篆铭文、雕琢的奇异图画,蕴含着天地之规则,远古之奥义,而且隐含着高品阶的修炼功法灵诀,以供有缘之人领悟。 千百年来,兵、儒、释、道各路修炼者,有幸得见任一神鼎,能够从中感悟一鳞半爪,最后都成为了天胥大陆朝堂藩州、文武领域中流砥柱。 黄子澄亦看到了楚烨眼中闪现的熠熠光彩,耐心介绍。 华胥天朝开国,以四大书院教化万众,无论入朝为官还是入伍为将,或是行走江湖自立门派,于书院修炼取得的成绩,都是最重要的标准。 天朝因此颁布下来一道恩旨,四大书院每次大考,均可遴选十八名新晋学子瞻仰“九州鼎”,岳麓书院地处岳州,自然是就近观摩供奉于楚王府祖庙之“楚王鼎”了。 正因为这一项恩泽,世间不知多少门阀世子、青年楚翘,得遇四大书院每十年一度的大考,均如过江之鲫,趋之若鹜啊! “机会的确难得,但是高中单科前三,亦是太难了!” 楚烨感慨了一声,心头却在盘算,自己六科均进甲字榜只怕不可能,但总得划算一番,某一科飘高三甲登榜,见识一番“楚王鼎”,也算不虚此行。 郭钢德哈哈大笑:“怏怏兄书读得迂腐,心思却大得很呐,还想看那劳什子大鼎?咱家无其奢望,能进书院外门就算祖宗牌位升高香了。” 楚烨叹道:“十年一度,过期不候。若是失之交臂,确实可惜啊!” “哈哈.....楚兄弟好志向,好男儿理当如此!何不拼一把劲儿,进得楚王府祖庙逛逛,纵无收获,也能满大街吹吹牛了!” 郭钢德释然笑答,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鼓励。 .......... 入夜无话,楚烨带着风七七进到指定客房安顿下来。 也是一路劳顿,小丫头抢到厢房床铺,早早偎进了被子。楚烨独自呆在主卧中,却是难以入眠,想到观摩华胥神器“九州鼎”盛事,那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自己既然碰上不去看一看,如何能甘心? 书院大考单科三甲上榜,何其之难!现如今别无他法,楚九爷能在体格力量强上一分总是一分,那就只有于“禹步罡斗诀”再下苦功了。 因为住宿条件限制,总不能半夜在院落里大肆张扬“步罡十二式”怪异步伐,少年站在卧室比划出一个桩势,脑中开始思索“步罡之法”每一式精髓所在。 “步罡之法,贵在存想,脚步不如手步,手步不如心步。” 这句口诀,乃是“步罡十二式”精义所在,楚烨修炼“禹步罡斗诀”一年有余,虽然时时琢磨,却是一直明悟不透。 这一刻,身躯龙脊、手足偶然放松,心头似乎突有所悟,竟然进入一种半寐半醒的状态,如此保持着“步罡”站桩姿势,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天色大亮,厢房中醒来的风七七懒懒起床,隔着房门大声嚷嚷着:“小猎户,七公子肚子饿了哦,还没准备早餐吗?” 少年悠然惊醒,收起步桩走出房间,看见院外艳阳高照,才知自己保持着“步罡十二式”桩势,过去了整整一个晚上。 默念口诀调息血脉,发现偶然得悟的一式“心步”睡桩,修炼效果不逊于往日行走千组“步罡”,可惜无法挥拳舞斧,淬炼血脉的“血气引”也是告罄,却是遗憾。 风七七一阵风跑出了厢房,口中呵斥:“臭猎户......” 却被少年眼神一瞪,低声喝道:“记住,喊本少公子或者九爷,身为书童没大没小,暴露了身份怎么办?” “你你......我饿啦!” 小丫头嘴角翘着,一脸的委屈,极不情愿点着头。 楚烨抚了抚女孩脑袋,说道:“快去洗洗脸,然后出去吃大餐。都由着你安排,九爷不怕被个小小书童吃穷的。” “好啊.....我要吃螺蛳粉,得两大碗,还有岳州城有名的臭豆腐,最少买三篮子。” 说到好吃的,风七七自然笑逐颜开,蹦蹦跳跳回房去洗漱去了。少顷出得房门,小丫头拉着楚烨就往客栈外跑,生怕心头叨念的臭豆腐被人抢光了,落得自己无法尝鲜。 走出客栈,沿着湘水一路回走,穿过两座廊桥,拐了几道小弯又行了三五里地,前方江滩岸上可见一座恢宏的建筑群,高大白墙围着,其形状摆布乃是一座道观。 少年不禁问道:“小七七,你不是要吃大餐么,寻去道观做什么?” “这里,不仅有好吃的,还有本公子向王城传讯的渠道。 风七七神秘一笑,又呵斥道:“臭猎户,你心思坏的很咧!进城了也不打探什么情报,真打算让风七公子给你做一世的书童?” “如此最好!” 楚烨点头,又问:“是给你父王传讯么?” 小丫头白了少年一眼,一脸的鄙夷:“当然是给我二哥啦,只有他识得本公子江湖预警符号,也知道我喜欢去的地方。” 走到白墙侧面一座大门前,可见檐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火宫殿”三字,原来是偌大道观之伙房所在。楚烨尚未进门,就闻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味道——臭啊...... 荆楚之地著名小吃“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外陋内秀、平中见奇,那可是楚烨前世之最爱!想不到恺子哥异世重生,在湘水之滨再次找到了这种家乡小吃! 风七七却是熟门熟路,进到院内坐在一方石几旁,大声吆喝:“三份鸭血螺蛳粉,来大碗的,五篮子铁板浇油煎臭豆腐,要大块的。小猎户快快会账,两枚银币不用找了。” 便有一个道童打扮的小厮出来,听到两枚银币笑得合不拢嘴,擦抹石几摆上碗筷,很快端上来臭气熏鼻的大篮子臭豆腐。 原来这里是道观伙房杂役赚外快的地方,两枚银币确实价格贵得离谱,但那口味却是正宗,楚烨亦是大快朵颐,连称畅快,又丢出一块银币,加份上菜了。 .......... 第六十章 臭豆腐 此时此刻,岳麓群峰之巅一座草庐内,书院“驰骋峰”射术堂弟子聂飞麒恭谨而立,草堂中藤椅上正襟危坐着一位灰发老人。 “那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龄十四五岁上下,呼吸沉稳,血气充盈,坐姿、站姿一丝不苟,看得出是个高阶锻体武士。虽然带着书童,身体却无一丝浩然之气散逸,显然未修炼任何儒家功法。而其脾气桀骜不驯,进入客栈内院之时,因为吕相爷侄孙出言不逊,竟出言怒怼,毫不客气。” “看起来,是个边城小户富裕出身,见识不多,因此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身无文气,凭着华夫子秉性,如何亲书一纸推荐信?” “叔公,华夫子是何方高人?值得你如此重视。” “高山仰止,懂吗?飞麒啊......那是你无法仰望的存在,华胥王朝硕果仅存的“儒圣”之一,曾经做过帝师的一代大儒。” “儒圣......帝师?!” 聂飞麒惊得合不拢了嘴巴,叹道:“也不知那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儒学尚未入阁,却带来了一代大儒的推荐函!” “这信函若是摆在院长案头,那孩子要进主峰内堂也非难事。” 灰发老者笑了笑,又道:“华夫子既知聂某人耿直,却专程投书于我,想来别有用意。” 壮汉点头,问:“叔公的意思是......” “老夫纵是铁面无私,然华夫子面情如天,少不得要对那孩子一些照拂。” 老者站起身来,缓缓打开草庐的木门,清丽的阳光洒进室内,照亮了所有角落,照亮了老人一身赤色锦袍,映照在一张精神灼烁的脸庞上,还有他手掌里托着的一块白石圆牌。 聂飞麒紧跟其后走出草庐,可见山巅云蒸霞蔚,奇峰凌立,青竹茅庐突兀于峰顶,周遭古木参天,树影斑驳,清雅而幽静。 这里是岳麓山七大主峰之一“石廪峰”,赤袍灰发老者正是这山峰主人——聂云岚,岳麓书院六大主峰刑堂长老,另执外门诸事。老者将圆牌递给聂飞麒,说道:“将白石令带给那孩子,“石廪峰”藏书阁容他随意进出。一个月时间虽短,他若能全心读书,顿悟学理得入品阁,报考内门亦非难事,也不必急于上山拜会老夫了。” ......... 小吃货前头开来,推开了一扇黄钉大门,楚烨尚未跨进,就闻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味道——臭啊...... 荆楚之地著名小吃“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外陋内秀、平中见奇,那可是楚烨前世之最爱!想不到楚九爷异世重生,在湘水之滨再次找到了这种家乡小吃! 风七七却是熟门熟路,进到院内坐在一方石几旁,大声吆喝:“三份鸭血螺蛳粉,来大碗的,五篮子铁板浇油煎臭豆腐,要大块的。小猎户快快会账,两枚银币不用找了。” 便有一个道童打扮的小厮出来,听到两枚银币笑得合不拢嘴,擦抹石几摆上碗筷,很快端上来臭气熏鼻的大篮子臭豆腐。 原来这里是道观伙房杂役赚外快的地方,两枚银币本属平常人家一月生活所度,用之吃几块臭豆腐价格确实贵得离谱,但那口味却是正宗,楚烨顿而大快朵颐,连称畅快,又丢出一块银币,加份上菜了。 少顷,火宫殿内石桌面上,已经是一阵风卷残雪! 论到吃货,风七七当然不承多让,一个人吃下鸭血螺蛳粉两碗半,打了个饱嗝儿,看见桌上还剩一篮臭豆腐,自然不准楚烨再动筷子了,某人要带着路上小吃呢。 而后,小丫头片子鬼鬼祟祟打量四周几眼,独自溜到殿内边角一柱石墩边,以小刀刻画出某种“神秘”的图纹。 楚烨却是好奇,仔细观摩了那图纹一番,终于瞧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云安城堂堂风七公子所留江湖预警,却似一个蓬头小儿大快朵颐模样,方向所指岳麓书院。若非熟悉底细之人,如何能想到这些? 小女子提着臭豆腐篮子出了“火宫殿”,又在院外白墙下角掩阴处,画了几幅同样的图纹,才心满意足的随着楚烨返回客栈。 一路上,楚烨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心里祈祷风七七鬼画桃符有些作用,能够安全返回云安城王府去,也算了却了自己一番心思。 回到客栈16—院落,里面却是闹热,郭钢德兴致怏然,正与一位红裙女子高谈阔论,石桌旁坐着一言不发的黄子澄。 看见楚烨回来,郭钢德大大咧咧介绍道:“楚兄弟早噢!这位许晴姑娘亦是幽州人氏,今日才到参加书院应试的,分派在这个院子住宿。” “楚师弟安好!”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这是一个漂亮的小女人,十八九岁模样,面色白净下巴尖翘,眉眼俊俏,一身桃红的裙衫,出落得身姿凹凸有致。其话未出口,桃腮粉红先动,眼波游离,羞羞答答。 呃......楚某人外门弟子还未做成呢,就先认了个师姐?看那许晴一副楚楚可人模样,难道也要如自己一般,要做个外门弟子不成? 楚烨虽然刻意掩饰,一双眼眸还是被那曲线吸引过去,掖着嘴巴讪讪回话:“许姑娘无须客气,唤我楚九便可。” “好的,楚九师弟!” 许晴的眼睛依然盯着自己脚尖,轻声应答,眉动之间怯怯可怜。 少年的身后,风七七却是狠狠瞪上一眼,手中臭豆腐塞进嘴巴,低语一句:“少爷尽管亲热一些,考不进书院,扛个漂亮小媳妇儿回家也不错呐!” 许晴亦是耳尖,听到似乎不恼,但闻到那熏鼻的臭豆腐味儿,不自觉后退两步,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声:“这位小胖师弟幼稚可爱,也是来参加书院应试的?” 小胖.....胖你家失火! 你那胸脯鼓鼓的,屁股翘翘的,不胖么? 风七七一时无语,噎了半天才吐出话来:“本公.....我不爱读书,是陪我家少爷应考来着。” .......... 第六十一章 自作聪明 少顷,客栈侍从送来午饭,几人便坐在石桌旁吃起来。 郭钢德吃着东西,嘴巴也不闲着,时不时说上两句,许晴与黄子澄食而不语,却是读书人的习性。楚烨自称腹饱没有入席,风七七虽然对桌上“红烧肉”情有独钟,但许晴口中的“胖”字犹在耳边回响,自然没有品尝美食兴趣了。 几人用完午餐,正要各自回屋,却见聂飞麒走进院子,将楚烨拉到一边递过去一枚白石令,述说了一番聂云岚口信,又道:“石廪峰藏书楼为书院外门弟子所用,虽非儒家典藏秘籍,胜在量大面广,通俗易懂。凭楚兄弟资质修为,潜心苦读百日,必能初窥儒学门庭。” 少年听闻眼睛一亮,兴冲冲接过令牌,心头已经有了某种打算。 便是这时,一袭白衫的吕俊文手摇折扇走进院子,身后跟着那位莫大先生,应该是在外面聚餐归来。相府侄少爷依然是一脸傲娇,对众人视若不见,待他看见楚烨手中令牌,眉目一闪,一脸的不可置信。 黑皮老者脸面还是和善,向少年问道:“小哥儿也拿到了一枚白石令,不知来自哪一位书院长老?” 楚烨不想多惹麻烦,而这莫大先生修为高深,对自己并无刻薄,遂拱手老实回话:“家师与“石廪峰”聂长老有旧,此令牌是聂长老所赐。” 老者又问:“敢问小哥儿师长,是哪一路高人?” 少年笑了笑,诚实回答:“家师乃是一位隐世儒修,自称华夫子,我也不知道高不高的。” 隐世儒修华夫子.....难道是那位隐匿音讯多年的儒尊师叔? 莫大先生神色一怔,双眸之间隐隐透出一丝晦涩阴霾。 天朝王室是为华氏,莫大先生师从王庭斗尊——华天侨大人,乃是权势熏天的当朝皇叔,执掌云安城武备以及王庭禁军。而华天侨胞弟以儒学入道,人称华夫子,因为与斗尊理念不合,早年退出朝堂而纵情山水,立誓不授传人干预朝政。 整整过去三十年,华夫子一直信诺无动,为何今日......岳麓书院突然来了一位夫子传人?黑皮老者眉头紧锁若有所思,而后直接回了卧室。 可叹老者却是不知,面前少年并非华夫子亲授弟子,只是某人突发异想,扯大旗当虎皮罢了。 然而就是这自作聪明,给楚烨日后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 而在院子另一角,白衣公子看见院内突然多出了一个红裙少女,却是两眼放光,眼珠子上下对着许晴打量不停,口中赞叹不已:“咦——来了一位漂亮的师妹,吕某这厢有礼喽!” 言罢,却见惯于羞涩的许晴,忽然间秀目闪动不停,望向吕俊文的眼神自然有了一份娇嗔。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重生少年瞟到了这一切,口中叹息,心底却是愤愤不平。 他妈的......不就生得了一副好皮囊,花瓶般的小鲜肉,能扛住本少一拳么? 楚某人前世也算“校草”级花样美男,只不过穿越到这具奴隶身躯,自幼劳累腌臜,又因近日修炼磨砺,脸膛才黑红一些。 唉.....异域重生,生存保命才是第一位,玉树临风、招蜂惹蝶,能当饭吃么? 风七七不知楚烨如此心思,幸灾乐祸低声耳语:“糗了吧!比不过人家的,漂亮小媳妇儿要改门换庭啰。” 少年回头瞪了一眼,咧嘴嬉笑:“本少爷喜欢胖胖的小妞儿,前有后有,才好生养。” “呸呸.....臭猎户,无耻......下流!” 小丫头低声啐骂,脸色一红不再说话。 白衣公子看见二人低低窃语不停,自己完美的装酷气氛一下子被打破,又是怒火中烧,喝道:“黑炭小子,有啥好得瑟的,本公子也有一枚白石令。” 吕俊文说着,扬了扬手中令牌,似乎故意在向红裙少女炫耀。 “小爷方才与小七外出早餐,遇到一件趣事想来好笑,因此回味无穷。” 楚烨却是不以为意,神色平静淡淡说话:“火宫殿内一只叫春的野猫,似乎想吃什么天鹅肉,“喵喵”嘶鸣不已,被那杂役道童一棍子打跑了。” 这一次,风七七竟然心思灵泓的配合起来:“少爷,那猫儿怪可怜的,不仅没吃上天鹅肉,连臭豆腐最后都没讨得一块。” “尔等,不闻圣贤道理......无聊之极!” 吕俊文知道打不过骂战,气得登时跺了跺脚,径自返回房去。 郭钢德却是不解,讷讷问道:“楚兄弟,你们谈论什么野猫什么叫春的,关吕公子何事?看这下把他气的......” 楚烨心底好笑,也无法解释,便向着风七七调侃了一句:“都是你嘴馋,将臭豆腐全抢光了,怪得着那猫儿生气么?” 小丫头大感委屈,桃花眼儿瞪得圆滚滚的,口中申辩:“臭猎.....少爷,你.....你不讲理,小七这是在帮你诶!” “少爷自然知道,明天再带你吃臭豆腐去!” 楚烨亦是心地大爽,习惯性的抚了抚小书童发髻,却被风七七气嘟嘟的扬手打开,顿时纳闷不已,也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于她了。 许晴却是心思缜密,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笑吟吟说话:“小书童,楚师弟与你年龄一般,做姐姐的抢不走的。” “谁稀罕......” 小女子这才破涕一笑,赶紧塞块臭豆腐入口,拍着胸脯压压惊啦! 黄子澄却知白石令精贵所在,向着楚烨说话:“楚世兄哪日前往石廪峰观书,黄某意欲随同前往,虽然无缘登临书楼,一览书院外门风采,亦为幸事。” “行,行!” 楚烨哈哈笑道:“来日早起,一同前往便是。” “诶诶.....少爷,明天早上还要去吃臭豆腐呐!” 小吃货鼓着腮帮子嚷了一声。 楚烨揉了揉风七七脑袋,点头:“行,上山之前先去火宫殿大快朵颐,小七七请客。” .......... 第六十二章 书院山门 日头三竿,蜿蜒的山道上漫步走来一行四人,顶头的少年一身文衫,发髻梳理得毓亮有致,身边紧跟一个背着紫竹书箧的小胖墩,又有一壮一瘦两个书生亦步亦趋。 走出“火宫殿”偏门,一路行来三四里路程,风七七背上书箧里塞进了三大篮臭豆腐,还偷偷攒下了几串铜子,自然惬意的不得了。 一想到那小猎户借口自己有钱了便会跑丢,夺手要回几块付账多出的银币,小妮子又是愤愤不已。眼看着臭小子黑黝面目,腰间还不伦不类插着一柄破烂石斧,身着长衫终究缺乏一丝书卷气,小吃货气嘟嘟的脸儿才松散了一些,不经意投去一抹恨恨眼色。 随行少年黄子澄一心进入书院山门朝圣,一路上倒是安静无话,郭钢德依旧大大咧咧,沿途不断惊叹山脚风景,时而哈哈大笑,惹得路途行人连连侧目。 浩瀚岳麓群山最外围,“石廪峰”下巍峨大气的汉白玉牌楼,乃是岳麓书院第一道山门。 书院大考日期将至,山门外聚集了来自九州八方的众多学子,人数之多达到了恐怖的程度,但并非所有人有着楚烨那等幸运,拥有一枚“白石令”可以进入书院大门,大多数来者只是为了瞻仰巍巍书院雄姿,先期前来罢了。 楚烨亮出“白石令”,带着三人走进书院山门,值守的两位学子倒未多说什么,却有门口一群衣着华丽而又神情惫赖,歪歪斜斜站着的青年,刻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些青年穿着长衫样式相近,均为锦帛华服,或腰缠金带,或悬挂玉佩流苏,看上去都是富家大户人家子弟。 只因无缘走进书院山门,一干人等个个愤愤不已,又见三三两两持有“白石令”的学子走进山门,众人还哪有什么好脸色,尖酸刻薄的话语随口而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更多是妒忌满怀。 “瞧瞧那个白痴,长的跟头猪似的,脸上还生着几个麻子,偏偏还在脖子间插把扇子,以为自己是纤羽公子么?也不想想,丫脖子上那千层肉,都快把扇子给折断了。” “还有那黑炭脸儿,一副山间猎户模样,居然手持一枚白石令,随身的小胖书童紫竹书箧倒是不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乡下穷酸。” “呸呸.....道藏三千、六艺纵横,纵然拥有白石令恶补百日,就能高中榜首三甲?学海无涯,岂是捷径可行的!” “此言大善!纵是上届书院大考六科榜上第一邛子辉,亦是读书如痴通熟道藏,伏耕十年才得一鸣惊人。” 这些青年哈哈大笑着,肆无忌惮地议论进山数人,言语难听之极,而且根本没有控制音量,甚至是刻意想让被议论的对象听着。 那名被议论的胖子少年,满脸通红,自忖身份也不愿回讥,眼眸右顾看见一个黑膛书生亦是手持白石令,讪讪笑道:“这位师兄,范篱有礼了。” 楚烨刚刚穿过汉白玉大门,耳畔亦闻着那些污言秽语,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恢复平静,又听到左侧有人搭讪,便抱拳回答:“在下楚九,见过范兄弟。” 胖子少年脸色尴尬依旧,愤愤而道:“些许小户纨绔,鸡皮小眼,竟敢辱骂范某,若不是三叔在外盯着不准本少滋事,便要打落他们满口狗牙。” 楚烨淡淡笑道:“所谓牛踩你一蹄子,还要回踩一脚不曾!却不知范兄弟来自何处高门大户?” “楚兄高论,是极是极!” 范篱神色终于平复,进而摇头晃脑:“岳州城范家,虽非王族世家,也不是那些下里巴人随意小瞧的。” 岳州范家...... 楚烨神色一动,想起了风七七前番介绍,原来这胖子少年亦是一位货价实真的富二代。 范氏一族在岳州城可不得了,属于鼎鼎有名的“四大豪族”,连洞庭湖畔那座著名“阳朔楼”都属范家私产,却不知胖子少年范篱于家族地位如何,还要凭大考进入岳麓书院? 胖子少年似乎看懂了楚烨神色,正色道来:“范某幼学十载,熟读三坟五典、九丘八索,今已达九阁文生境界,自忖考入书院如探囊取物,进门只为看看风景。可笑山下那些以貌取人之徒,却是见识浅薄,粗俗至极!” “范兄弟竟是一位九阁文生,却是楚九走眼了。” 楚烨微笑抱拳:“可叹楚某文品尚未入阁,只能进外门藏书阁临阵磨枪了。” “原来如此!” 范篱脸色顿显失望,拱了拱手径自朝山腰行去,那黄子澄却是机巧,拉着郭钢德尾随而上。 楚烨不以为意,向着风七七笑道:“小七七,少爷魅力不够啊,该不会你也跟着那富二代跑路啦?” “哼,岳州范家算什么东西,值得本公子正眼去瞧?恼的是某个穷酸小猎户,装少爷带书童也脱不了小家子气,几枚银币都不给本公子留下。” 小吃货恨恨瞪了少年一眼,背着书箧闷头上行,楚烨却是大笑,亦拾级而上朝着山腰上一个旷阔的广场走去。 很快到了“石廪峰”山腰宽阔地带,四周虬松环绕,碧柏满地,形成一个平展的场地,又有红墙白瓦、飞檐金脊掩映在翠绿丛中。最为显眼的是,广场里端临山有两面极大的石壁,上面雕刻着异花神怪,中间密密麻麻写着数百个名字,似乎是什么榜单,很多目光落在那些名字上,炙热而期待。 石壁旁一座木质建筑,外观简朴并无稀奇,门前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一直延到广场西侧,中间还过了一条清澈的溪河,一些少男少女甚至站在河面的木桥上,被初冬的寒风吹着,脸色冻的有些铁青。 很快,便有人从那座木屋中走出来,都是年纪不大的男女少年,他们的脸色就像桥上同伴一样铁青,很是难看。也不知这是为什么,但显然不是冻的,还在排队的人们看着他们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紧张起来,再也没有闲聊的心情。 风七七自是好奇,蹦蹦跳跳就跑了过去,还没有靠近木屋,就见一列竹棚内坐着一位脸色严肃的长者,看那服饰正是书院教习。而在竹棚内一张桌上摆着一块火山岩般的黝黑石头。 楚烨走近,看见排队的男女少年一个个走进竹棚,在那名神情严肃的教习先生命令下,依次上前拿起那块石头,紧握三息时间。 大多数时候,那块黑石在人们的手里都会微微发亮,明暗之间有些极细微的区别,只有少数人拿起那块石头时,石头没有任何变化。 ....... 第六十三章 水清则无鱼 浩然石...... 王城小郡主风七七见多识广,低吟了一声,楚烨这才想起华夫子当日关于儒家浩然之气的评述。 这种黝黑的岩石,乃天胥大陆奇异出产,天然蕴有一种类似神念的能量,只要与人体相遇便会分出一缕进入人体大脑,然后就像钓鱼一般,把脑海里一缕神魂带回到黑石之内。 握住石头的人若是神魂凝聚了浩然之气,魂念力越充沛,黑石所受补充便显示出来,因而儒学品阁越高黑石便会越显明亮。故此,四大书院经过很多年尝试,总结出一套测试规则,通过黑石的明亮程度,判断测试者脑海拥有浩然之气的品阁程度。 诸如此类,天胥大陆还存在着其他类别的测试奇石———血力石、内气石,等等...... 木屋前排队的男女少年,都是书院近年进入的杂学童生,尚未入驻内堂外门,此刻排队测试也是为了准备书院大考。不停有人伸手握住黑石,或明或亮,以此获知自己儒学品阁是否达到报考条件。 一名少年握住那块石头,黑石没有任何反应,被示意离开时格外绝望,哭喊着请求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最后被那位教习冷漠呵斥一声,无奈放下紧握着的石头,惹来了一阵嘲笑。 考核依然继续,能让黑石变亮的少男少女,脸上旋即露出一抹欣喜,而没能让石头变亮的可怜人,则是脸色沮丧至极。 楚烨弄清原委,向着小书童笑道:“小七七,你也过去测试一下?若那石头亮了,你也可参加书院招考的。” “嗨嗨.....毒手无盐风七公子,云安城大名鼎鼎的剑修,考劳什子的书院?” 小吃货歪了歪嘴,冷笑一声:“剑修.....懂吗?等本公子勘破内罡玄关,成为一名合格剑士,百米内飞剑取你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 楚烨心头一凛,问:“以气御剑,陆上还有这门功夫?” “小猎户,见识短浅了吧!” 风七七得意洋洋笑着:“我师傅乃是“鸣剑阁”剑尊高手,以内家真气御剑,力达千米之外。本公子哪天冲破了内罡玄关,凝聚内力成线,便能以气御剑了。” “果真?” 楚烨见小吃货神色不似作假,心思一动,取出储物袋内短刃灵剑,道:“那.....这把剑送你了,高兴不?” “还是一把灵剑,哪来的?” 风七七伸手捞过短剑,瞧了瞧放进背上书箧里,似乎并无多大惊喜,才道:“品阶虽说不高胜在剑鞘好看,本公子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云安城金勋王爷府底蕴何其深厚,风七七自然识宝无数,哪里会高瞧落灵谷楚家一把普通灵剑。楚烨也不以为意,寻着广场南侧的藏书阁方向行去,小女子亦步亦趋,一路上叽叽喳喳。 距离藏书阁不远,有一排二层白楼临山修建,楼下人来人往甚是热闹,稍一打听得知这里是书院内部酒楼客舍,专供书院学子家眷探亲短期住宿,凭着“白石令”的权限一样也可享用。 楚烨心头顿时有了计较,径自走进一家最豪华的客舍,五百银币订了一间套间百日时间,安顿好风七七后便要前去藏书阁。 小吃货却是不买账了,大声嚷嚷起来:“诶诶.....这里都没好吃的臭豆腐,你把我扔下是什么意思?” “山门内安全无杂人,正适合住着等人来接你。” 楚烨随手扔出一把金币,说道:“本少爷儒学尚未入品,如何参加书院招考?得借百日时光苦读圣贤典藏,快速勘破儒学玄机,达到六阁文生品阶才好。” “吹牛.....百日时间能勘破儒学玄机?你就使劲吹吧。” 小女子喜滋滋拣起一枚枚金刀,瞬间变得乐呵呵的:“我闻到了,隔壁就有好吃的碎花鱼糕丸子!本公子去也,就不打扰小猎户读书了。” 楚烨无奈摇头,出得客舍寻向藏书阁方向。 这是一幢三层木质高楼,占地不算广袤远观普通寻常,书楼外观没有华彩重妆,也没什么飞檐勾角,只是简简单单地依山而起。但那些用了清漆的木料应该不是凡物,看着风雨经年留下的痕迹,不知在这书院深处静立多少年,没有任何细节透出衰败痕迹,并隐隐透出一种悠远典雅的韵味。 大楼虽不显眼,楼前聚集的人众却是不少,两个身穿书院标识的灰衣弟子站在大门两侧,耐心耐烦的接待着门前手持各色令牌的男女少年。在这里,楚烨看见了横肉飞膘,一脸麻子的范篱,他身后站着魁梧的郭钢德以及黄子澄,又有手摇折扇的吕俊文,身边是那个小鸟依人的许晴。还有更多的读书少年,或手持紫色金牌,或拿出云雾界令,都是岳麓书院几大长老的标识令牌,都有进驻藏书阁借阅的资格。 唉唉......岳麓书院也是一具大染缸,搞特殊、走后门,层出不穷啊! 楚烨心底感叹了一声,自然不敢多言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默默等待而观望......... “诸位学子,不日你们将成为书院一员,所以要记住,岳麓书院从来没有敬惜字纸的说法,也没有什么书籍贡在案上叩首的规矩。书便是书,它只是工具绝不神圣,只有我们的思想才是新鲜的,为了让你们记住这一点,所以藏书阁对你们先期开放。” 楼前诸生一个个默默点头,虽然并不见得都明白这段简单话语里隐藏着的意思,但对书院之所表达都得显示出一种崇敬之情。大家都知道,或许此刻有某个老家伙正在悄悄的注视着大家呢! 楚烨隐隐明白了一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否完全正确,但那位灰袍弟子的话语总是没有错的。 “藏书阁的规则必须和大家说清楚,免得诸位花一千金刀进门觉得冤枉!” 另外一名老成灰袍弟子,一脸猥琐的张口开言:“藏书阁内一共有两名书院教习以及四名管理人员,我们的任务就是替所有求学少年给予全方位的服务,所以昼夜无休满足诸位秉烛夜读,但有三点大家必须记住。 第一,这里拥有天下最丰富的藏书,收集来之不易,大家看书时请把手洗干净,讨论时不要把唾沫喷到书上,不可将之当成自家茅厕里的草纸。 其次,诸位毕竟儒学品阶不高,不可好高骛远,自己看不懂也不必催问教习,因为那代表书院判定你要看的那些书没意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严禁携带任何书籍离开,而且禁止抄录。这是书院的规矩,你们可以无条件体会并且感沛莫名,但不要指望我向你们解释,否则书院将一怒之下取消某人参考资格。”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