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猎命师传奇·卷十》 序 我失去了的那些零 「文/不可诗意的刀老大」 签书会时,除了“都市恐怖病系列什么时候写完”外,读者常问我的问题莫过于:“喂!《猎命师》到底第几集会完结啊!” 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偷瞄签书会上排队的正妹读者,每次我的回答都不一样,有时是:“十本吧?”有时是:“十五本!”不过更实际的回答是:“我怎么知道!” 不过这个问题并非完全无解,至少我们现在知道《猎命师》至少得写十一集了! 按照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英国小说家阿兹克卡说过的理论:“要处理连载型的长篇作品,找一个吉利的完结集数的重要性,并不亚于页数的厚度跟故事内容的饱和度。”再翻阅国际连载小说家协会的历史文本,我心中有了个大概。 《猎命师》最好是偶数集结尾,但也不必然。依现在的状况,十一集这数字很丑,十二集不错(但不可能!),十三集有独特的意义也不错(别做梦了!),十四集的感觉要上不下的,不如十五集完整与充实(这个就开始有可能咯!),十六集不错——由两个很吉祥的八组成,十七集好丑我拒绝,十八集很好——由两个大数“九”构成,也有十八罗汉,降龙十八掌跟十八胞胎的意义(什么意义!),十九集?神经病才用十九集结尾——如果这是事实,我也会硬多写出三百页冲到第二十集大完结(我看最多也是这个集数了吧)! 其实大家老这么掐着我问《猎命师》到底要出到第几,我有点懊恼。 《猎命师》的大致剧情我都想好了,对结局也有很坚定的想法;偶然发生的惊喜我加以检验,然后取其精华拥抱它;突然产生的矛盾我面对,在庞杂的剧情结构中修剪它。《猎命师》是一个巨大而华丽的时空分镜系统,一本书可以大致分为“角色前传”跟“故事主轴”两大部分,有时是一:四,有时是一:三,这也是《猎命师》无法以超快的速度点燃主轴的原因。 角色前传很棒,每次我都非常乐在其中去经营它,因为我不想只让主角的身上有光,而所谓的配角,其实也只是因为故事的取角不同,而让某些角色无法站在主轴的位置去运作故事,但这些配角还是非常卖力地在发梦,生活,战斗啊!所以我无法,也不愿意抗拒想写出角色前传的欲望,尤其这些前传都非常具有布局的意义,不是空包弹。而经营前传让我得以对主轴故事再三思考,也让大家在面对角色时能感受到那些角色的血肉,而非一台台陪主角练功的机器,或,剧情套件。 毕竟《猎命师》可不是乌霆歼或乌拉拉大传啊! 或者,我们去租书店走一遭吧。几乎每一套经典的漫画都是几十集好长一排,《圣斗士星矢》跟《北斗神拳》跟《JOJO的奇妙冒险》那种塞坏书柜的超级长篇就不提了,近一点的《灌篮高手》画了三十一集才结束,《第一神拳》七十六集(还在打!),《海贼王》出到四十三集(鲁夫还没成为海贼王咧!),《刃牙》也画了两部曲,每部曲都长到比校长还长……最近还出了第三部曲跟花山薰外传!等等!我知道你快被我说服了,就让我来个致命一击——就算是常常在打PS2的富坚义博,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跟长茧的拇指也画了二十三集啊! 草草结束谁不会,我有毅力要在实战中磨出一个好故事,一定要给我信心! 不过话说回来,将心比心,我也知道大家的困境。大家之所以对《猎命师》到底会出几集非常关切,显然口袋里的钱已经快无法负荷收集《猎命师》的诱惑力。 上次我接到一个读者的妈妈边哭边打电话给我,要我把她儿子还给她。我很吓,什么儿子啊!如果跟我讨女儿还有点道理! “这位欧巴桑请冷静!你儿子怎么了?” “我可怜的儿子为了存钱收集《猎命师》,已经去北极打工钻油井了!” “好酷!”我实在太吓了,立刻挂掉电话,并把插头拔起来。 到北极钻油井打工!你当我猎命师要写一千集啊! 除了钱不够(什么时侯够了),还有很多种原因另某部分的读者迫切希望我快快结束故事,现在简述几则,好让大家知道我如何对抗干扰我好好把故事写完的邪魔外道。 案例一。 “刀大,能否斗胆商请一事。我们家刚刚通过家族会议,可不可以恳请你在下一集就把《猎命师》给结束掉?”一个读者不知哪弄来我的电话号码。 “哪可能!”我坐在马桶上。 “这实在是救命的事啊,我那爱看《猎命师》的一百零七岁老阿公已经离家出走好几天啦!他说他非得猎到万寿无疆不可,否则在他有生之年一定无法看到《猎命师》的结局啊!”他越说越激动。 “阿公一百零七岁啦?那么再请他坚强活到一年半应该不过分吧,加油喔,要吃阿钙跟海狗油喔!”我冷冷挂掉电话。 案例二。 当然也有财大气粗的企业家老板,为了怕儿子不念书都在看《猎命师》考不上大学(放屁!哪有这种事!考大学交给“百试百中”、“吉星”、“大幸运星”、“自以为势”、“信牢”等一百种好命格处理一下就可以了吧),竟然特地派保镖把我从彰化“请”上台北,跟我在一○一大楼楼顶喝了下午茶。 “我的儿子,已经养了一百八十五只猫了,这样下去不行。”大老板面色凝重,又说:“上个月宅急便送来了长短武士刀,是我儿子在网拍上买的真货,他说要练成二刀流,这也就算了——他上个月竟然开始练吐火,把家教老师给烧掉了!根本没有好好念书!” “要我跟他谈吗?”我有点不好意思。 “不必了。”大老板冷眼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支票,说:“数字自己填,把《猎命师》在下一集结束就对了!” 我大喜若狂。立刻拿笔在支票上填下好几个零,直到快要超出支票才停止。算一算,差不多有个几十兆还是一百兆吧。 大老板恼羞成怒,将支票抢过去撕掉,自己很快重新写了一张。 “一亿,请你在下一集就把《猎命师》给结束!”大老板将支票重重摔在桌上。 “神经病!剧情还有一大堆超精彩的没写咧!”我超气的。 从一百兆缩水成一亿,你当我傻的啊! “写故事这么麻烦,还不就是为了钱?我帮你省点事,收下支票吧。至于故事,我已经找好了当今最好的编剧团队,写了一份快速自宫型的最后一集《猎命师》大纲给你参考……事实上,你只需要按照里面写的照抄一遍就可以了。”大老板地将一张A4纸丢在我脸上。 区区一张A4?当今最好的编剧团队? 虽然受辱,我还是本着好奇心将那张A4纸快速看了一遍。 “……乌霆歼跟陈木生发生发生超友谊的关系,从此合体成为史上最强的火焰冰器人。另一方面乌拉拉跟宫本武藏亦同时发生不寻常的肉体关系,两人分别吃下橡胶果实跟砍砍果实,并在聂老的教导下学会了原力与念能力。此后乌拉拉跟宫本武藏在一场与阿不思的混战中,三人同时被聂老的雷电击中,导致产生时空破洞一起回到两千年前的秦朝……三人醒来后遇到了见义勇为的项少龙,四人便决定联手干掉还不成气侯的徐福……”我念着念着,脑袋越来越歪。 虽然很火大,但我还是不争气地笑了。 “如何?”大老板自信满满。 “很好。”我将那张A4结局揉成一团,沾了沾咖啡吞了进去,转身就走。 后来过了一个月,盖亚出版社的老板跟我说,那天大老板找他出去恳谈,并开了一张两亿的支票要买下整间出版社,只为了要把《猎命师》提前结束掉。 “靠,那你怎么说!”我大惊。 “我当然是很有义气的拒绝他啊!”盖亚老板一拳捶向墙壁。 正当我感动快落泪的时侯,盖亚老板用极为愤怒的语气补充了一句:“哪有人将我填好的支票给撕掉的!你知道吗?两张支票的价钱差了十亿倍!十亿倍!” 我想,盖亚老板用的笔一定很细,才有办法在支票上画那么多个零。 就这样,我们为了好好打造《猎命师》的世界牺牲掉了好几个零,一切都是想让故事好,让故事从容不迫的完整——拥有强壮的灵魂。 现在就请大家保持耐心,翻到下一页,陷进《猎命师》豪爽的战斗吧! 第1节 “镰仓战神源义经”这块招牌,再一次提供了胜利的保证。 少了平家军在屋岛的制衡,范赖的大军终于顺利加入战局。 四国附近的诸侯看清情势,认为人多势众的平家会被源家突击吓跑,想必是气数已尽,纷纷提供珍贵的船只给源氏,算是选了边站。 来得迟,但却提供了义经急切需要的水军。 “对方有多少艘船?” “大船三百艘,小船两百艘。” “我们的船呢?” “大船一百艘,小船正在赶制,不日可达七百艘。” “很好。” 义经点点头。 义经擅长灵活的战术,赶造大船不切实际,能向四国诸侯征募的大船又都征募。 小船操纵上灵活许多,赶造容易,不如朝这方面努力。 至于能不能用小船模拟出骑兵神速的特色,就不是义经可以掌握的了。 “把所有人都赶到船上去!练习互砍!”义经传令下去:“让他们习惯一边呕吐一边射箭!” 对擅长在马背上、陆地上作战的源家军来说,在船上战斗是一定要快速习惯的模式。每个人都很认真练习,因为他们知道,学不会在巅颇的船只上作战,就只有等死的份。 尽管大家都很热烈地学习海战,但义经还有别的想法。 平家的海箭据说非常神准,又都以厚实的大船居多,两军隔着水交战,源家的小船虽然比较灵活,但在平家刻意保持距离的情况下,也很可能变成一只又一只的刺猬……若是不能肉搏,关东武士骁勇善战的特色还来不及展现,就会死在箭击之下。 大海,会变成源士的坟场。 “一定要找出跟平家短兵相接的方法,用互砍的方式结束战争。” 义经蹲在船头,左手掬着海水,思考着。 弁庆把附近所有的船家都召来,义经谦虚的询问关于海潮的一切知识:“关于海的一切,我什么都不懂,还请各位教教我。” 义经的态度,让船家热切地贡献自己经年累月的观察。再三询问与确认后,义经请船家带着他,实际在坛浦大海上感受海潮的力量,以及变化中的规律。 三天后,义经对于潮水有了基本的认识,并开始用战斗的思维去想像潮水。 ——以及风的走向。 “平家的算盘我大致清楚了。”义经站在船头,手指沾着口水感受海风细微的来向,若有所思道:“平军一定会选择对他们有利的东流时间①攻来,真是可怕的潮水,酉时②以前平军都占尽优势,他们的船只会穷凶恶极地扑向我们。” 顿了顿,义经摸着噗噗作响的狂风,说:“在那时,连风都是站在平家那边的,他们的箭只要轻轻一射就可以削过我们的头发,我们的箭却是逆风,半途落进海里的一定比钉在船板上的多。” 不过,大自然是最公平的战器,谁了解它多一点,就能多利用它一点。 潮水亦是公平的。 只要撑过东流,酉时一到,潮水就会不变,大海将站在源家这边。 风也一样。 “酉时一过,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义经歪着头。 “但是,这中间整整有八个小时啊。”弁庆难以想像一场大会战,竟会持续八个小时之久,说:“就算只是划船,大家的体力也支撑不了吧。” “不能打也得打,打不动了就扯开喉咙大叫我的名字助威。”义经说得很冷淡,好像人命都是残花落叶似的:“弁庆,你下去训练他们体力吧,每个人在死之前都得给我杀两个人才准阖眼。就是要死,也要打直腰杆,用尸体帮旁边的伙伴挨箭!” “是。” 此时,范赖的军船驶来,派遣使者要义经去参加军事会议。 范赖很介意自己跟义经比起来,几乎没有寸功可向镰仓报告,就连与自己同甘共苦患难……其实也就是跟自己一同挨饿的士兵,看待自己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每个人都在谈论义经、穿凿附会义经在屋岛魔法般的大胜仗,并抱怨当义经与他的敢死队在屋岛建立不朽的战功时,他们却只能用饿肚子的姿态牵制平知盛的军队。 “我们出来打仗就是要建功领赏啊,可到现在我还没杀死一个人咧!” “据说义经要了十艘最快的船,想要一举冲进敌阵里摘下平知盛的脑袋。” “紧紧靠着义经的船,就能获得最多的战功吧!” 范赖的头很痛,脸上尽是怏怏的表情。 身为大将,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在最后的大海战中扮演关键的角色,但义经除了督促造船之外,并没有讨论过实际上的战术思维。 “义经,把你的战术向我好好报告吧。”范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希望义经将战术和盘托出,由他担任发号司令的主角。 但义经对于范赖,并没有如同赖朝一样的敬意。 对范赖摆出长官的高姿态,义经一点都没有保留他的轻蔑之意。 义经跪坐在地上,那姿态舒服得令他真想睡觉。 “战术就是海。” “海?” “海帮谁,谁就会赢。” “这是什么意思?” “下午酉时以前,海帮平家,酉时以后,海帮源家。” 义经故意不说清楚,心想:跟你这笨蛋解释海潮,你也不可能懂的吧? 这样爱理不理的态度,果然激怒了范赖。 “……你……你一定是想出了什么战术!然后想一个人独居全功吧!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你知不知道这场战争对源氏的重要性!”范赖强忍着怒气,但身子已经拔弓向前,压迫着跪在地上的义经。 “战争的事兄长不清楚,兄长就负责找出幼帝的座船就可以了。” “你!” “大战前夕,没别的事我去睡觉了。”义经站起,迳自离开。 这真是太大胆了,多么没有教养的行为啊! 范赖的惊讶远比愤怒还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制裁义经。 义经率性走出主帅船仓,一阵风吹寒了他俊秀的脸。 “……”义经感觉到,这让人不安的风来自海的另一端。 隐隐约约,风里沸腾着平家的战意,一点也没有斗败之犬的凶象。 “平家的阵营里,也有了不起的人呢。”义经喃喃自语。 三日后,坛浦大海变成了红色—— 注释: ①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左右。 ②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 第2节 箭如雨,风如刀。 海是血,翻滚凶涌的血。 海战已持续了七个小时,源家的战船沉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插满了刻有“平”字的羽箭。如果不是武藏坊弁庆用野兽般的嗓门凝聚了源家谨剩的战意,只怕另外一半也随时准备要逃。 “无论如何都撑到酉时!酉时之后就是我们反攻的时候啦!”弁庆大吼。 潮水果然是站在平家一方的,尽管如此,平家还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五百战船被源军击垮了一百五十多艘。这是一场激战。 “弟兄们,我们是名符其实的大军!”平知盛亲自站在船头,大喝:“让骑在马上的义经,体会一下海水的咸味吧!” 士气大振,风涨满了船帆。 能登守平教经带领船队四处追击可疑的义经藏身之船,但义经像鬼魅一样躲在某船仓里,压抑着内心的破坏欲望。躲躲藏藏并非义经的专长,但如果站在船头胡乱冲锋,只会招来万箭穿心的结果。 “大酉时之前,我要忍耐。” 义经轻轻握着拳头,等待拳头发烫……烫到冒火的一刻。 能登守平教经不愧是平家第一武士,毫不畏惧肉搏,因为他的刀连岩石都可以砍断,他的眼睛无时不刻都在搜寻“传说中喜爱穿着华丽盔甲的义经”。 但从开战到现在,他的刀涂满了源家武士的鲜血,就是少了义经的那份。 “义经!出来!”能登守平教经气急败坏地寻找,跳上一艘船,又一艘船。 没杀了义经,这场战斗就不会结束。 眼见酉时将至,关键的义经仍不见踪影,让帅船上的平知盛心急火焚。 印象中,义经是靠着有勇无谋的狠劲在打仗,好像自己死掉也无所谓似的战法,也就因为如此,爱惜羽毛的平家才会接连败仗,败到只剩这片大海。 而现在,那个疯子般的义经到哪里去了?那个老爱打前锋的义经居然躲起来! 万万想不到如此,能登守平教经手中的长刀,都砍到刃口都卷了起来,还是不见义经踪影。双手已斩到神经麻痹的能登守平教经,不自觉已长驱直入,来到源阵的中心。 平家,果然不愧是擅长水战的一族。 透过窄小的仓口观战,义经发现了关键所在——平家雇用的船夫非常厉害,将大船操作得比源家的小船还要灵活。 “传令下去,酉时一到,所有箭手开始射杀平家的船夫。”义经躺下。 此话一出,周遭部属无不大惊。 “射杀跟战争无关的船夫,实在不是武人所为!”属下下跪,劝戒道:“不杀马夫、船夫是战场的惯例,也是武人的义理,还请将军三思!” “少幼稚了。”义经嗤之以鼻。 “将军!”几个属下一齐跪下。 “既然身在战场就要有所觉悟,不想死,就别帮军人掌驼。”义经正色道:“从现在开始,战场没有美学,只有生死。” 义经散发出一股难以抗拒的气势,迫得属下只好传令。 不久,躺在船上的义经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隐隐移动了起来。 “潮来了。” 义经霍然而起,穿着一身华丽的盔甲如箭冲出船仓,一踏船头。 抬头看着黄昏,血一般的滚滚天空。 “胜利是我们源家军的!” 义经一出,原本处于一直挨打局面的源家军登时士气大振,重振旗鼓。 “是战神!” “是战神啊!” “杀!冲上去杀啊!” 依照约定,只要到了酉时,镰仓战神源义经就会将胜利带给大家吧! 此时潮水忽地异向奔流,将源家散乱的阵式汇聚在一起,如猛虎般涌向平军。而风也开始帮助源家的箭,让源家的箭距陡然倍增一倍。 眼看最激烈的船只碰撞、肉搏接触战就要开始,平军却在平知盛冷静的指挥下开始往两旁后撤,不让源家有强行碰撞之机。 不料,源家的飞箭开始射向平家雇佣的船夫,将错愕的船夫一个个射落堕海。 “没有道义!”平知盛瞪大眼睛。 失去了对海最了解的船夫,也就失去了对抗潮水的技术后盾。源家的战船很快就撞上了平家的战船,忍耐很久了的源家武士迫不及待一涌而上,将平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海面上到处都是撞在一团的战船。 少了在空中呜咽的羽箭,多了铿锵交击的刀光。 “将陆地战搬到海上,源军就能获胜!想要立下大功的人就跟上来吧!”义经坐在最快的战船上,率领一队小船冲向平知盛的帅船。 这下风起云涌,整个战运已经逆转了! “别逃!跟我决一死战!” 单船深入源军的能登守平教经,远远看到一个身穿华丽盔甲的人站在船头制挥,料定是义经,于是连座船都懒得操控了。平教经干脆抛下随从,一个人大跨步跳上源家的军船,提刀疾跑。 瞳孔缩小,米粒般的映像里只有义经一人。 果断挥出长刀。 “杀!” 平教经一刀斩飞了“义经”的脑袋,但还来不及欢呼,却发现远处还有另一个穿着华丽盔甲的人正在指挥箭手攻击平军,气度不凡,显然那才是真正的主儿。 混帐!上当了!我杀的是影武者①! 怒急攻心的平教经再度提刀奔上,他所跳经的每艘船都无人胆敢相拦,就这样,平教经朝着惊恐不已的“义经”又杀下一刀。 华丽的盔甲裂成血红的两半,平教经在武士刀劈出空白的缝间,看见远出居然又有三个穿着奢华盔假的“义经”。 不! 是四个! 不! 是六个! 竟然有六个! “竟然用这种手段骗我!你还有没有一点武士的骄傲!这种战神!就算是一百个我也杀得!”平教经气得浑身发抖,暴跳如雷地又跃到下一艘船。 就这样,平教经花了一番心神,连续杀了八个“义经”。 却没一个杀对。 因为平教经看见远处的平知盛帅船,已被好大一群小船从两方围住,而真正的义经就站在小船的最前头,穿着华丽的盔甲呼喝着:“杀啊!冲上船杀啊!”而号称源氏第一猛将的武藏坊弁庆,就大剌剌站在义经的船侧,挥舞长枪将无数射向义经的飞箭给拨开。 平教经悔恨不已,就连武藏坊弁庆也不留给自己吗! 太阳没人漂满尸体的沧海,天渐渐黑了。 平教经环顾四方,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源军武士。这些鼠辈,没一个胆敢正视自己,更别提拿刀砍杀了。 堂堂平家第一武将,竟落得无人对抗的无用武之地。 “源——义——经——” 就在平教经仰天长啸的同时,天神似乎已将胜利交给了源氏。 日沉落,月高悬。 奇变陡生。 血红色的海面上突然冒出好多巨大的泡泡,好像一锅正在沸腾的血汤,每一个源家武士都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怖景象——无数艘缠挂着深绿色水草的鬼船忽然破海而出。 鬼船上,竟然是穿戴着生绣战甲的海妖! 海妖!上万个海妖! “尖叫吧,在我的幻术面前,没有别的声音了。”白魔海站在平知盛的身旁,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吃一惊的义经。 快要认命就死的平家军,不明就理地看着源家军的武士恐惧大叫,有的源军还吓到堕海逃命,难道是中邪了吗?无论如何,这可是大好机会,疲困不已的平家军勉强提起精神,试图重整船阵。 海市蜃楼里的海妖冲向源军,以无法抵抗的气势,将最前线的源军瞬间杀垮。两艘巨大的鬼船,更从左右两侧挤压着义经的先锋船队,眼看就要来到义经面前。 “平家一定是卖了灵魂,把鬼界的兵请出来了!”饶是勇者如弁庆,看到这种异象也忍不住陷入绝望:“九郎殿下,请下令撤退吧!” “撤退?”义经的眼睛喷出火来。 这是什么答案? “弁庆。”义经将刀入鞘。 “是!”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会输。” “……是!殿下!”弁庆流下眼泪。 义经双手发烫,每根血管都烧煮着。 这双手,可以毁掉这个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 所有的国家,所有的神祉。 ——何况区区的海妖。 “我是,真正的破坏神!”义经走到船尾,眼睛瞪着平知盛的帅船。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但挡在义经面前的,可是连羽箭都无法跨越的距离啊! “弁庆恭送殿下。” 弁庆凝立,双掌交叠,眼泪花了巨人的脸。 义经冲刺,一脚踏上弁庆的双掌。 弁庆举世无双的怪力猛然一送,义经高高飞上天际。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边的战斗,就连虚幻的海妖也转头,看着义经从两艘巨大的鬼船中间飞跃而过。好像有股奇异的风托住义经的身体,让义经像鸟一样—— 像鸟一样飞到平知盛的战船上空。 落下! 义经的刀瞄准目瞪口呆的平知盛,却在身体坠落的最后一刻,手腕不由自主歪了一下,朝平知盛身旁的白魔海斩落。 “!” 白魔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间,有一道舒服的冰冷,朝两旁扩散开来。 鬼船消失了,海妖消失了,恐惧消失了。 但义经还在。 就站在两块白魔海的中间,拿着刀,冷冷指着平知盛。 源军的欢呼声此起彼落,继续用一面倒的屠杀作为海战的最终章。 愉快的杀声震隆。 “连鬼都杀不死你。”平知盛突然笑了出来,感觉好轻松。 既然如此,自己当然也无法相敌吧。 平家的气数尽了,但把天下交给鬼,不如交给这个杀鬼的人。 “你笑错了。” 义经的刀慢慢没入平知盛的胸口,凌迟般搅破心脏。 “笑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义经微微扬起下巴,这是强者的视角。 平知盛带着武士最后的尊严,慢慢退后,离开义经的刀。 适合武将的坟场,就是这片大海吧……平知盛趁膝盖还没软跪,屈身一跳。 远处。 没有等到武藏坊弁庆与自己争夺全日本第一武士的头衔,能登守平教经含泪傻笑,远远看着最尊敬的平知盛将军跳海身亡。 环顾四周,源家军都以看着笼里老虎的眼神打量自己。 你们在可怜我吗? 就是是可怜我吗? 连施舍我一刀都不敢吗? “是吗?” 能登守平教经不经心地丢掉手中长刀,大步走向块头最大的两名源家军。 “我的命很硬,真怕堕海也死不了,你们两个就充当我的沉石吧。抓紧了。”能登守平教经伸手轻轻一抓,像老鹰抓小鸡般锁住两个大块头的胳臂。 说完,就这么沉入海底了。 〖斩铁 命格:修炼格 存活:两百五十年 征兆:等到你惊觉自己的身上可能有此命格凄息时,真抱歉,你大概已经不小心杀了人惹。只要手中有像样的兵器,你就能用它在飙车族里杀开一条血路,创下新的公路杀神传说。最后,连铁都能轻易斩断的你,不可能避免走上剑豪之路。 特质:宿主的意志透过命格的爆发,将忠实地传达给手中的兵器,让兵器拥有“内力”、“气”之外的精神强度。许多历代有名的武术家,都曾被此命格凄息过,或是透过执念的累积修炼成此命格。 进化:居尔一拳〗—— 注释: ①自古以来中外战争,皆常闻有貌似主帅的人物穿戴将军服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保护真正的主帅。这些以生命吸引敌军刺客的小卒仔,就叫影武者。 第3节 坛浦会战,源家大胜。 ——不,是义经大胜。 这种话有一万个人说,一天说十次,就有十万句恭维钻进义经的身体里。 义经,理所当然也这么认为。 “这次的大胜仗,想必会让我跟哥哥的关系重修旧好吧?因为我可是源家,不,全天下的战神啊!”义经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意气风发。 “没错,赖朝主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弁庆同意,他深感骄傲。 他觉得,义经头盔上弯曲的锹型巨角应该再长些,才符合义经睥睨的姿态。 跟所有的古文明大国迥异,日本是个尊崇黑暗的国家,称黑暗为“净暗(じょうやみ)”。神若移动,须在净暗中进行,要将神社中的神像移动到别处也一样——将神像安置在御羽车上,沿途的街灯都得熄灭,然后轻声走过。如果天子驾崩,要将遗体移动到他处也是比照办理,因为天子跟神是同义词,应在净暗中移动。 义经率领源家大军、平氏贵族俘虏,浩浩荡荡在夜里护送两大神器①回京都。 由于护送神器的低调礼节,这次的进京在深夜进行。没有上次一之谷大捷后京都满城倒履相迎的热闹场面,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马蹄声。 弁庆看着义经,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孩子,此刻却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只有战争,只有在如此纷乱的朝代,才能迸发出这样的奇迹。 令人赞叹的奇迹。 能跟着这个孩子一起战斗,真是太好了呢。 “弁庆!你在发什么呆!”义经用力一拳。 “是!”弁庆回神。 “呸!把眼泪擦掉,我们可是凯旋之师呢!”义经笑骂。 “是!”弁庆擦去了泪水。 在法皇的称许下,在范赖的大军安妥后,独独义经全军盔甲未卸,在宫殿外撤夜守护神器,此点意味着法皇对义经的高度信任。 到了此时,平氏终于消失在日本的历史上。 过了几年、几千年,人们还是会记得平氏是怎么败在一个仅有二十六岁的男孩手上。而他的名字,就是战术的代名词,胜利的解释。 但“镰仓战神源义经”这几个字如旋风般吹进镰仓本营时,却变成了无形的针,刺进了赖朝居住的宅邸里。 赖朝一动不动坐在蒲团上,全身发烫。 “妖怪。” 赖朝看着虚弱的烛火。 赖朝不能理解。 为什么大家在解释源家战胜平家的原因,不是说“这都是赖朝主公的武威”、“神是站在镰仓主公的肩膀上”、“平家是抱着对赖朝主公的恐惧作战的”呢?而是把所有的荣耀都归在同父异母的弟弟义经上呢? 更古怪的是,另一个弟弟范赖也在战场上,难道就没分到半点功劳吗?义经实在是太狠毒了,竟然任那种荒谬绝伦的谣言在军中流传,成何体统!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私底下他到底抱的是什么意图? 唯一相对的军师广元,不发一语。 义经的命运力量实在太强,竟然可以突破白氏的幻术结界,远远超越了“那个人”的想像。“那个人”一定是既恐惧又惊喜吧? 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地底的指示在昨夜已传到,自己只需要照本宣科即可。 未紧闭的窗漏进一缕风,残弱的烛火忽地斜盛。 赖朝恐惧地看着自己忽然缩短的影子。 “禁止那只妖怪进入镰仓,一步都不准他踏入!”赖朝的身子缩了起来。 广元心中有了计较。 “想办法让义经叛变,如果不能,就假造一个。”广元说。 “怎么做?”赖朝双手压在榻榻米上。 “你糊涂啦!义经造反?我们打得过他吗?”这可是赖朝的真心话。 “要打胜仗,还得手里有兵才行。”广元剖析封建武士的心态,说:“主公先用战事平息的名义收回义经的兵符,让义经身边只剩百多人的亲信。此为第一步。” 赖朝倾耳听着。 “再者,诸侯打仗是想瓜分平家的领地,扩充财力与实力,只是打一场没有利益的胜仗是没有意义的,就算诸侯肯,诸侯也很难说服底下的武士为义经效死力。” “……”赖朝陷入思绪中:“所以次要之务,就是大力封赏参战的诸侯。” “没错,义经若满心认为武士会单纯为了拥戴他而赌命作战,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广元冷笑:“主公安插在远征军里的密探,再再都强调义经的日益狂妄。目中无人的胜利者,吃久了大家的恭维,就会得意忘形,认为每个人都迫不及待为他作战。” ——天底下,哪来这样的仁义军队? 赖朝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那么,大行封赏后,该怎么诱导义经叛变呢?” “就如主公所言,朝令禁止义经踏进镰仓,让他惶恐主公的心意,兼又气愤难耐。”广元不疾不徐说道:“最后的关键,便是派人刺杀义经,然后来个死不承认、不应不理,绝对逼迫义经造反!” 赖朝点点头。 这好。 “真没志气。如果要派遣刺客,为什么不真的杀了义经呢?” 赖朝的影子上,忽然叠起另一道污浊的巨影。 这个镰仓政权的首脑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哪里有人。 再回头,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壮汉站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僧侣的血脑袋。 赖朝记得那掉了脑袋的僧侣名叫土佐坊昌俊,是武功高强的密士,据说能听见一里之外的蝉鸣,看见百丈外飞鸟羽毛的颜色。赖朝特命他在宅邸屋檐上自由行走,好从高处监视可疑的人士走动。 这道命令,当然是为了防止擅长偷袭的义经。 现在,土佐坊昌俊就剩一颗死人头。 “大胆!你是义经派来的刺客吗!”赖朝拿起蒲团,惊恐地挡在自己面前。 人类真是可笑的食物,面对死亡所做出的动作,十之八九都没有道理可言。 “我,牙丸霸道。”壮汉舔着死人头断颈上的鲜血:“听过鬼界吧?” “鬼界?鬼界!你……你要做什么!”赖朝根本失去了判断力。 “我要什么?算是帮你个忙吧,我要你一道正式的进京命令,再来三十个可以在白天帮我扛轿的壮汉。”这名牙丸霸道的鬼,咀嚼着死人头的脸骨,说道:“如此,我将光明正大帮你铲除义经。” “什么?” “怀疑吗?我可是可以自由进出镰仓大院的鬼啊。”牙丸霸道哈哈笑道:“我有三十个同样拥有牙丸称号的属下,就是十个义经也不是我的对手。” 至于鬼的意图? 赖朝根本没有多问,就用颤抖的手写下一道进京命令。 牙丸霸道拍拍魂不守舍的赖朝的脸,拿走命令,翻上屋檐走了。 带着压过白氏的心情,牙丸霸道用土佐坊昌俊的名字,前往热烈欢腾的京都—— 注释: ①三神器中的神箭,被战败的平家丢入海中。 第4节 京都热烈欢腾,可是义经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非常愁苦。 源家消灭平家后,哥哥不仅没有原宥自己擅自接受法皇官位,还用“独揽军功”的罪名没收他在关东的领地。这也就算了,义经本来就不在意什么狗屎领地。 但哥哥还下了另一道命令——不准他接近镰仓一步。 “擅自接受官位这种小事,需要介意这么久吗?难道一场大胜仗还不足以让我功过相抵吗?哥哥也未免小气。”义经百般聊赖地看着白纸黑字的命令,觉得有些可笑,有些无奈。 他严重失去动力。 歼杀了平家,义经这一生的主题就算是终结了。 对于杀害他父亲的平家,义经怀着鬼一样的仇恨歼灭了数万人。比起以前战争时的兢兢业业,现在无所事事反而空虚起来,连与弁庆每天清晨的比武都来不了劲,一场都没赢过。 是夜,月沉星稀。 “殿下,外头有赖朝主公的使者求见!”一个家仆禀报。 “使者?哥哥的使者!”义经又惊又喜:“马上开门,我立刻去迎接!” 家仆赶紧离去,义经反覆踱步,不知自己该穿哪一件华贵的盔甲才称头。 “哪有使者深夜求见,不可不防。”弁庆警觉。 “别胡说八道了,我可是源家的第一功臣呢!”义经用力拍了弁庆的后脑勺,笑骂:“他可是哥哥派来的使臣呢,肯定是要下旨封赏我吧!这会儿从镰仓星夜赶来,哪有一定在白天到的呢?晚上一到京都就来见我,若不是封赏,也一定是什么重要的原因吧!” 更何况,哪有特地登门拜访的刺客呢?弁庆真是傻了——义经没有说破。 “是。” “你退下吧。” “是。” 弁庆退下,却没有离开。 他只是去取放在库房里,最重、最沉、也最长的铁枪。 义经穿上了锹角最长的盔甲,好整以暇来到院子,率领家臣跪在地上迎接赖朝的使者“土佐坊昌俊”,满腔的兴奋。 以土佐坊昌俊为名的牙丸霸道,却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鬼气,率领三十个牙丸鬼兵,身负武器,大剌剌来到义经的面前。 “你就是源义经?”牙丸霸道将赖朝的印信亮了出来。 “是。”义经跪在地上。 这就是名满天下的战神吗?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只是个臭小鬼嘛。 牙丸霸道有些失望。 “一路辛苦了。”义经还在欺骗自己,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那姿势,简直是自愿露出脖子给屠夫来上一刀。 罢了,只是徒具虚名而已。 牙丸霸道连刀都没有拔出,只是伸出比铁还硬的右掌,往义经的头颅抓去。 手掌背,一阵麻痒。 “九郎小心!” 弁庆的长枪驾到,贯穿了牙丸霸道的右拳。 牙丸霸道后退了三步。 从天而降的弁庆挡在自己与义经的中间。 “这才是像样的对手嘛!”牙丸霸道从右掌裂开的大洞中,看着巨人弁庆。 ——情不自禁,牙丸霸道燃起了熊熊战意。 “你的气味不对。”弁庆手中长枪横握,巨灵神般的气势:“你不是人。” “不愧是在比睿山当过和尚的人,久闻大名,武藏坊弁庆。”牙丸霸道抽出腰间的长刀,说:“功高震主是把脑袋弄丢的不归路,奉赖朝之命,今晚要你们血吻月光。” 牙丸霸道身后三十名牙丸鬼兵也纷纷抽刀围阵,将义经等人困在院子中央。 而义经,还是维持着下跪叩首的愚蠢姿势。 “殿下!是敌人啊!” 弁庆有些着急,顾不得主仆之礼,长枪尾巴撞着义经的脑袋。 但义经还是傻傻地跪在地上,好像一无所觉。 空气变得很冷,仿佛叶尖上的露水会冻成冰。 不妙,这次的敌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弁庆开始用脚猛踹,义经的身子摇摇晃晃,倒了,却又急着跪好。 看来,义经是不行了。 “所有人保护殿下!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弁庆暴吼,这是唯一的指示。 弁庆狂舞长枪,将牙丸鬼兵发出的杀气给拨开,威风凛凛。 “好大的口气!且看我关东十一豺,霸鬼的威力!” 牙丸霸道擒刀攻上,用全身力道往弁庆的头上砍去。 就这样,弁庆以一斗众。 而跪在地上的义经,从头到尾对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无知无觉,甚至连头发都被削断了也没有移动过身体,仿佛入了定。 一盏茶的时间过了,义经的身旁都是落樱般的鲜血。 全京都的人都因为巨大的战斗声醒了,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赖朝要杀义经。 最后一颗人头终于落了地。弁庆走到义经的面前,气愤地将长枪咚地插在地上。 “醒醒!醒醒!”弁庆在义经的耳边大吼。 义经满脸是泪,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肯相信哥哥要杀他。 哥哥要封赏我什么呢?一定是很大很大的官位吧? 这个世上,有战神这样的官称么?哥哥,你知道吗?大家都是这样唤我的! 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哥哥唤我一声好弟弟便行了…… “反了吧!我们起兵对抗赖朝吧!”弁庆满身是血,激动地大叫。 撕挂在树上牙丸霸道,两眼无神地看着这一幕。 第5节 义经在寥寥数个家臣的鼓噪下,终于还是踏上与镰仓政权对抗的局面。 但已经被夺走兵权的义经,凑来凑去,整个京都竟只有五百个人愿意跟随号称镰仓战神的他,其中还有两百多人没有受过军事训练。 说穿了,这种兵力只有逃跑的份。 意兴阑珊的义经决定离开京都,寻找可以发展势力的地方。 此后一连串的逃亡过程里,义经带着不成军队的随从一路与赖朝派出的伏兵、鬼界的刺客对抗,忠心耿耿的部下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十多人。 义经的斗志始终没有真正回复,只有在追击的敌人出现时,义经才会将他对哥哥的“不解”转为“义愤填膺”的力量,将来袭的敌人杀退。 对于赖朝恐惧义经成为源氏共主的心态,诸侯都心知肚明。 整个镰仓军团,都不甚愿意为了讨伐义经而行动,因为各方诸侯都知道义经的厉害,又非常同情义经的遭遇,所以对赖朝要求一起出兵讨伐“叛变”的义经这件事,都是虚应了事居多。 缺乏支持,镰仓的军团因此牛步地前进着,赖朝终日恐惧着义经会用他的声望登高一呼,但对于大军的牛步化感到很不满。 “义经的策略就是闪电突击吧?”赖朝睡得很不安稳,整天疑神疑鬼。 “探子回报了没?前方有没有伏兵?”变成了赖朝掀开轿账的口头禅。 赖朝的心魔已越来越巨大。 为了防止其心不轨的义经暗杀,赖朝甚至找了十几个影舞者,分坐在十座官轿里混淆义经的视线,有时装扮成打杂的仆役才能安睡在马边。 幸好赖朝迟缓的大军始终无法直接围击义经,历经重重艰难与暗杀,义经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奥州,投靠过去关系非常良好的藤原秀卫。 藤原秀卫势力强大,兵强马壮,过去平家当道时藤原秀卫已是一方之霸,现在源氏崛起,藤原一家也没有因此称臣。 得知源义经投奔奥州的赖朝一整个大惊,开始文攻武吓,逼迫藤原秀卫交出义经的人头。但藤原秀卫不为所动,反而不惜将兵马借给义经与赖朝一战。 赖朝恐惧着终于得到兵马的义经,只得按兵不动。 可惜半年后,据地为王的藤原秀卫突然看见恐怖的幻觉,活活吓死在床上。 义经的气数,到了此时可说是真正走到了尽头。 藤原秀卫一死,赖朝的格杀令压垮了藤原一族对义经的信心,与义气。几个儿子将老父生前再三嘱托的“听从义经,合力对抗镰仓幕府。”的遗命抛到脑后,密谋杀死义经,好卖个人情给势力强大的赖朝换取和平。 “把义经的头浸在酒里,献给镰仓,奥州就能保全。”赖朝的亲笔。 是日,千余名骑兵冲抵义经位于高馆的住所,摆阵,拉弓,箭羽蔽天。 顷刻,偌大的宅邸陷入了火海。 义经毫无抵抗,呆呆看着十几位家臣奋不顾身挡在自己前面,被箭矢钉成刺猬,义经心中竟一点感觉也没有。连最后的愤怒都省下来了。 羽箭插在弁庆好像永远不会倒的大身躯上,好像是玩具一样,而弁庆兀自挥舞长枪,刮动旋风击开一波又一波的箭矢。 “殿下,还有希望!我们杀出去另起山头!”弁庆卖力地鼓舞义经。 但义经只是摸着头盔上弯曲的巨角,迳自走进着火的房里。 “弁庆,我累了。”他抛下这么一句。 弁庆哭了。 他回头,看着义经最后的背影。 他想起了一之谷的陡峭。 “弁庆,你相信命运吗?” “不。”武藏坊弁庆顿了顿,说:“殿下,我只相信你。” 义经的眼睛里,火耀着神的光彩。 “那便够了。” 义经拉起马绳,气势沸腾,大喝:“想保护我,得跟紧了!” 他想起了屋岛的海风。 “火一烧开,巨大的火势会带给平家巨大的想像,我们就冲下去决一胜负。”义经跃上马,调整一身火红的华丽盔甲。 接着,义经下达了有史以来最有自信,也是最嚣张的风格战术。 “每个人,都大叫我的名字。” 他想起了坛浦大海上的鸟。 “弁庆。”义经将刀入鞘。 “是!”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会输。” “……是!殿下!”弁庆流下眼泪。 义经双手发烫,每根血管都烧煮着。 这双手,可以毁掉这个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国家,所有的神祉。 ——何况区区的海妖。 “我是,真正的破坏神!” 义经走进火焰喷涨、四壁坍塌的危房,背影渐渐模糊不可辨识。 “弁庆恭送殿下。” 弁庆最后朗声道,声若洪钟。 这无敌的巨人躬身敬礼时,一支羽箭在此深深穿进弁庆的颈骨。 但弁庆毫不以为意,拖着长枪,踢开大门,挥刀如舞,人马无别,在炙热的大风中刮起血雾。千余人的部队被弁庆杀得心胆俱裂,纷纷逃开以箭决死。 万箭齐发中,弁庆的长枪还在敌群里蛮横地翻滚,挡者披靡。 最后弁庆身中万箭,体无完肤,这才将长枪钉在地上,睥睨群敌而死①。 据说,弁庆最后的神态极似佛教里的仁王,嘴角似笑非笑,虎目含泪。藤原一族合五马之力才将弁庆不动如山的尸身拖倒,可见弁庆的惊人意志。 源九郎义经,带着神之光彩的男人。 就此殒落—— 注释: ①此乃著名的“弁庆立往生”。 第6节 地底下,红色的池子里,一张老谋深算的邪脸。 拥有长生不死的身体,他的邪恶同样永垂不朽。 鬼界的王,人间的长影。 徐福,日本国真正的统治者。 早在三十年前,黑暗猎命师徐福就已算出西方有股惊人的气运,那气运自浑沌而生,来自虚无,现于光明。这光并非柔和凡光,而是比烈日还灼热,比岩石还滚烫的火焰光。 那时,站在星空下的徐福,算到连手指都会颤抖。 “西方有空前的强气出现,不多久就会听闻到一个盖世英雄的诞生,那道光将建立空前的大帝国,超越我的梦想。可恨,那道光如此刺眼,将要与我作对吗?”徐福不惜耗损千年的道行,也要看到未来的蛛丝马迹。 ——没错,那道强光久久不散,迟早都会淹没至这东瀛古国。 时间呢?飞算命运的手指错愕停住。 来自百万光外的星象,告诉徐福古怪的答案。 “就在第二个皇帝坠海后,那光将会射向这里。”徐福浑身燥热。 第二个皇帝坠海?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道光夹带着其他猎命师的帮助,自己能够抵挡得了吗? “因果循环,天地平衡。暗与光,总是在同样的朝代相应而生……没错,一定会有暗的力量,为了对抗那道光的入侵,我必需找出那暗的力量在哪里,将其收编。”徐福却怎么算,也算不出那暗的力量到底在哪。 如果那暗的力量确实存在,却无法被自己收编,反噬自己就糟了。 “一定要找出那暗的初始,在他还没成形就驯服了他!”徐福咬牙。 于是,徐福一面观察东方的强光,一面派出鬼界的精锐到人间寻觅暗的存在。 ——那暗的力量终于在年仅十一岁的宿主身上,被鬼界的隐者发现。 夜里徐福远远观察,那是个名叫遮那王的少年,当时正与一个巨人般的僧侣在桥上对峙。少年持刀,巨僧使枪,两人就要开始动手。 那巨僧在桥上进行“刀狩”的狂举,也就是打败路过的武士,抢夺武士腰间佩戴的太刀为乐。巨僧已收集了九百九十九把,而少年佩戴的太刀就是巨僧进行刀狩的第一千把。但,实力高出少年好几倍的巨僧居然输了。且败得心服口服。巨僧发誓一世都要跟随少年,以吞灭当世政权为志。 “好可怕的命格。”徐福眯起眼睛,欣羡不已。 这史称“破坏神”的命格,恐怕是无法转嫁到自己身上了。 “破坏神”不同于一般命格的随人而凄,“破坏神”是雄伟巨大的能量,简直可称之为没有形体的巨妖了。“破坏神”只能在怀有巨大恨意的人体中,所以择恨而凄、因恨强大,是与宿主密不可分的大妖怪。 而徐福对世间的恨意,早已在岁月中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贪欲,与凌驾在万物之上的控制欲——这样的躯体是无法容纳“破坏神”的,如果“破坏神”的能量从徐福的顶窍爆裂挣脱,可是一点也不奇怪。 “无法全数已用,就得好好控制,才不会成为反咬主人的狗。”徐福思肘着。 接下来好几年,鬼界就一直在暗处窥视那少年的成长,研究少年的性格。 空前绝后的一之谷大战,让那少年拥有战神之名,“源义经”三字威震天下。 破坏神的力量,果然非同凡响。 “破坏神没有缺点,但他选择寄宿的人身上有。”徐福长期观察了解到这点。 而这个缺点,就是义经对哥哥的莫名情感。被鬼界控制的镰仓军师广元,便利用这点不断挑拨赖朝与义经之间的关系,为徐福驯化义经的场面布局。 后来屋岛大战、坛浦大战,“破坏神”的威力越来越强大,徐福派出去刺探义经实力的鬼界使者,全都无法与之相敌,反而更壮大了义经对自己的信心。 预言随之应验,第一个皇帝坠海①! 在此同时,东方的那道烈光也出现了。那光寄宿在一名叫铁木真的蒙古英雄上,同样以悲情的奴隶身世开始他的人生,在大漠四处征战,并吞无数部落。 光与暗,同时在两块土地上遥遥较劲。 源义经潜在的力量,连徐福都暗暗心惊。要对抗光,便要藉助“破坏神”的力量,又不能被其覆亡。为了预防“破坏神”的威力压过自己的法力,徐福认为将义经的意志逼到绝路的时间到了。 于是藉着赖朝的恐惧将义经逼上绝路,再藉着藤原一家的手,了断了义经生存的最后希望。其实只要义经对自己的哥哥怀有恨意,他随时都可以召唤大军消灭赖朝。但他不愿,自始至终都在祈求哥哥的手足之情。 最后,义经体内的破坏神能量终于茧化,“丧生”在熊熊烈火中。 地下皇城里。 此时此刻,坐在血池里的徐福,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原本千苍百孔的弁庆,现在安详地躺在由奇异石料打造的棺材里,原本血肉模糊的身躯,只留下密密麻麻、鱼鳞般的箭疤。 “将武藏坊弁庆封进棺里,等到需要他的时候,再让他醒来吧。” 徐福看着连吸血鬼武将都能轻易杀掉的弁庆,怜惜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弁庆的额上,象征弁庆是直属自己的狂战士。 牙丸武士们封起了石棺,将一代猛将送往隐密的乐眠处。 那棺的邻穴,已摆放了这时代的另一个无敌——这两个从未交手过的传奇,到底谁才是全日本第一的战士,恐怕要等好几百年后才能揭晓了。 至于义经。 义经睁开了眼睛。 朦胧中,义经以为自己到了地狱——实际上也相去不远。 他的颈子,留下了皇吻的痕迹。 徐福亲自为义经戴上了华丽的盔甲,割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淋在义经的头上。 地下统治者的鲜血,就这样沿着盔甲的纹路蜿蜒滴下,红了义经的脸。 义经愣愣地看着这个重新赋予自己生命的老者。 ……这里是鬼界吗? 在我眼前的这个老者,就是鬼界的王吗? “战神,源义经。”徐福温蔼地问。 “是。”义经不由自主跪下。 “你愿意为了我作战吗?”徐福的声音中有股慈祥的魔力。 “作战?作战吗?你说的是作战吗?”义经感动地流泪,亲吻徐福的脚趾。 义经的人生,终于又有了新的主题。 〖回天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征兆:宿主从小就有将枯萎的花朵变成盛开鲜艳的奇能,捡到的受伤小动物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伤愈,手指碰到刚刚受伤的皮肤就会自动愈合,若手指碰到结痂的旧伤,硬痂便会自动脱落。历史上,偶有宿主因此命格被封为圣者、得道人、仙人或巫师。 特质:非常珍贵的疗愈系天命格,只要是一息尚存的生命体,被善良的宿主轻轻拍抚,就可以从死亡边缘爬将起来。唯一的条件是,如果宿主治愈超过十头大象的生命能量,此命格将会自动枯萎一百天,再慢慢恢复。 进化:无〗—— 注释: ①在坛浦大战中,平家所拥戴的幼帝投海身亡,死时不过八岁。 第1节 一个小时前。 乌霆歼呆呆地坐在蓝水里。 脑中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充塞大量任意跳接的记忆画面。 好像同时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密密麻麻的声音越来越大,犹如一万只蜜蜂在耳道里筑起蜂窝。 一皱眉,就像突然被关进冰箱里,只听见压缩机寂静而规律的嗡嗡声。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躺在奇怪的水里? 嗅了嗅,好重的金属味,这蓝蓝的是什么水? 想站起来,又缺乏站起来的动机。 想继续躺下去睡,又不知道继续睡下去是想逃避什么。 恍恍惚惚,就这么一直坐着。 “你已经醒来一个小时了,怎么还在发呆?” 一棵逐渐枯萎的樱花树,缓缓拔动纠结的老树根,来到乌霆歼旁边。 “……”乌霆歼竖起耳朵,终于有了反应。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似乎是从那棵老樱花树的树洞里发出。 “……”乌霆歼缓缓转过头。 久未使用的视力轻易的看见树洞里,藏躲着一双血红眼睛。 从那树洞里发出的气味,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坏掉了吗?听的懂我在说什么吗?”树洞里的老吸血鬼问。 听是听见了,但声音还未翻译成令人理解的意思。 乌霆歼咀嚼着老吸血鬼的意思,视觉也开始翻译周遭奇异的风景。 打铁场,跟数天以前的打铁场几乎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灰沉的天空没有一丝朝气,没有云,没有风。 天空的颜色就像腐烂发霉的果冻,说不出来地叫人倒胃。 无数一摸即碎的灰焰悬浮在空气里,石阶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粉碎性裂痕。 所有的樱树与柳杉全都枯槁低垂,没有一片叶子留得住;那些原本盘根错节的老根竟抓不住土壤,因为土壤看起来就像流动的巨大尸体,甚至开始冒出黑色的雾。 好几棵烂掉的树果然就这样飘了起来,飘在如死水般沉重的黑气里。 没有希望。 这个世界没有了希望。 眼前感知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中。 乌霆歼想起了久违的厌恶感,语言的能力在喉咙里重新组织。 “这里,是什么鬼?”乌霆歼瞪着树洞里的双眼。 J老头倦缩着干枯的身体,眼睛眯成一条软弱无力的线。 他心中暗暗佩服乌霆歼的精神力,毕竟他只会打造兵器,治疗武者并非他的专长;能否在蓝水中醒来,关键还得看乌霆歼自己有多想生存下来。 “横行东京的猎命师啊,这里是我,J老头的地盘,省下你的傲气吧。” “J老头?” 不需要从记忆中翻找,乌霆歼一下就想起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少有的,超越种族,赢得诸方崇敬的名字。 为了使自己手中的兵器刻上这个名字,多少英雄愿意五体投地,恳求赐器。 “猎命师,你的名字?” “我不是猎命师。” 这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喔?那可稀奇了,你的体内住了很多大怪物。” “乌霆歼,我的名字。” “乌家的子孙,竟然遭到族人的追杀啊……” J老头的眼睛,凝视着乌霆歼的右手断腕处。 凝视着“那东西”。 “……”乌霆歼的左手缓缓离开波光流映的蓝水,扶着凹槽边缘,赤裸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意识清朗,先不说与遭到命格夺舍前的恶劣状态判若两人,甚至比起过去全身爆满凶气的时候,都有明显的差距。 因此失去力量了吗? 不安的乌霆歼深深吸了一口气——过去几年不断吞噬的烂命命格的能量,几乎还剩下八成,只是这股强大的力量变得很稳定,且聚集在右肩胁处。 有那么一瞬间,乌霆歼以为他的右手还在。 “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乌霆歼轻轻握拳,握着不存在的右拳。 那虚无的感觉,竟非常有能量聚集的真实感。 “动手脚?我可是帮你装了,强到足以谋杀陨石的重兵器!”J老头冷笑。 兵器? 重兵器? 乌霆歼明显感觉右手承载着可怕的力量,这J老头所言不假,却不知从何问起。 “我不问你为什么要强食这么多奇凶败劣的命,不过,你自己可曾想过,以你的功力根本无法跟你吃掉的东西对抗,更别提好好运用它们了……”J老头虽然饥饿难耐,但一提起自己洋洋得意的兵器设计,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闭上眼睛,观想你的右手。” 乌霆歼依言闭上眼睛,观想自行在右手里呼吸的焦灼能量。 仿佛有一只穷凶极恶的海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海深处伺机而动,看不清海兽的形体,仔细探究,那海兽的身上似乎绑满了咒缚,咒缚像一串又一串百万斤的铅锤,压的海兽痛苦非常。 海兽每一次呼吸的巨响,几乎要涨破大海,令海瞬间沸腾。 “你该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炼命师。”J老头。 “我找不到。” “你当然找不到,所以只好土法炼钢,将那些奇凶败劣的烂命乱七八糟的塞进你的身体里,以为这样就能变强,真是可笑。你做事都没想过后果吗?” “……” “我想尽办法用了一点想象,在你的右肩里用咒做了一个结界的囚牢,将那些烂命通通锁在里面,然后参酌以以前炼命师朋友教我的一点概念,让那些烂命彼此攻击,然后在同一种频率中融合——只要那些烂命统合成一种纯粹的能量,就只是庞大,而不会侵略你的灵魂。” J老头口中这种天马行空的兵器制作法,完全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实践。若非城市管理人应许他这么样一个“无所不成可能”的天地,J老头又怎能将“概念”运用的这么淋漓尽致? “真不可思议,竟然可以在我的身体里硬造出这样的命格囚牢。”乌霆歼感受着栖息在右手里的大怪兽,若有所思道:“不过这样的强行融合,还是不免损耗掉我吃掉的能量吧。” “够了吧,有七、八成的稳定能量,已经超过我原先的估计了。” 也是,乌霆歼颇为满意这样的结果。 乌霆歼本想接着开口问这“武器”的使用方法,但问题才刚刚满到嘴边,答案就自动从他的意识中慢慢浮将出来。原来J老头在装置“武器”的时候,也一并将武器的使用方法用咒的力量潜移默化进了乌霆歼的脑袋里。 但实际的使用状况究竟跟J老头想象的有多大差距,就得靠乌霆歼自己印证了。 “真想看看这头怪兽挣脱控制的结果。”乌霆歼眯起眼睛,跃跃欲试。 “随你的便,不过这东西可是概不退还,也别幻想有什么保固了。” 这话好笑,不过乌霆歼只是吐出一口沉闷的浊气。 “你这个老吸血鬼趁我昏迷的时候帮我装这种兵器,应该不是免费的吧,说,你要我给你什么?”乌霆歼嗅嗅自己手指上的残余蓝水,自己的体内好像也发出了类似的气味,想必这种蓝色的怪水也是那“武器”的关键之一。 “唯一的条件,请你听好了。” “……” “杀掉所有挡在你前面的敌人。” 乌霆歼这才笑了。 “正和我意。” 第2节 J老头空荡荡的肚子里,只剩下一团难以忍受的火。 随着J老头被严重的饥饿感剥夺了生活乐趣,用咒语精造出的打铁场正慢慢凋零,美景一片片剥落,好像一幅被盐酸浇蚀的画。 “……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乌霆歼转动右肩,扭动僵硬的脖子。 “不记得了吗?那个叫陈木生的笨蛋,不顾一切把你救到这里。” 乌霆歼愣了一下,关于陈木生的片段记忆从意识的缝里大量挤出。 对了,是有这么一个粗鲁的笨蛋。 虽然当时意识涣散,精神只剩一线,但乌霆歼可没忘记这个把自己扛起来跑的救命恩人。只是详情是怎么回事,乌霆歼就一无所知了。 一丝不挂的乌霆歼双脚踏在腐败的土地上,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宛若新生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连稀松平常的呼吸都觉得奢侈了肺叶。 “他人那?那个叫陈木生的男人?” “问得好。”J老头的声音像是有了方向,钻进了木造庭宇。 小小的木造庭宇内烟雾弥漫,明明是有限的空间,但是在烟雾里却有无限大的宇宙似地,依稀可见无数黑影在雾里缠斗不休,奇气迸绕。 “在里面吗?”乌霆歼感觉到,那庭宇内的气氛很不对劲。 应该说是磁场失控吗?还是故意设置的结界囚牢?超越野兽的第六感告诉乌霆歼,一旦踏进那木造庭宇就别想轻易脱身。如果那个叫陈木生的男人被困在里头,意味着他遇到了大麻烦。 “那小子提前误闯进我设的最终结界,如果无法打败里面所有的武者,就别想活着走出来。”J老头既愤怒又遗憾的声音:“现在连我都没办法救他,因为我本来就打算把那个地方当作是对兵器人的最终试炼场,所以下了最重的咒交换不被允许存在的空间——那是连我都没有办法取消的咒,好证明我淬炼兵器人的决心……” 乌霆歼一知半解静静听着J老头非常不爽的牢骚。 一听,就是一个小时。 原来J老头过去两千年来替十方武者打造了无数兵器,为了事先了解那些武者的素质与极限,J老头都会折纸成兽,让咒兽与武者打斗。除了因此获悉如何打造适合武者的兵器外,亦会在这个空间里面留下珍贵的武者记录——招式、性格、能力,与武者残留的真气。 如果用咒控制,在特定条件下重新召唤过去武者的真气,使武者虚拟地复活,那么就能与生者对战,变成生者练武的最佳敌手。 ——而木造庭宇,根本就是一座饱满过去武者真气的兵器博物馆,正式的名字叫“死战空间”,只要生者一踏进死战空间,就会启动结界里的雾气,将生者传送进一堆历代强者的环侍中。作为J老头检验兵器人品质的最终场所,“死战空间”这种不吉利的名字再适合不过。 “既然兵器人是你毕生的理想,为什么要用这种毁灭性的方式检验?”乌霆歼看着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穿上了僧侣般的衣服,想也知道是J老头的咒语。 “如果要挂名当我的最终兵器,那么,在外面打打杀杀一定要一鸣惊人!一定要技压群雄!一定要天下第一!如果连死战空间的试炼都通不过,那就死在里面算了罢,省得在外面的世界丢我的脸!” “那现在呢?”乌霆歼暗暗觉得好笑。 “如果那笨蛋肯按部就班接受我的训练,毁掉整整一百件兵器再进去死战空间,那些不会进化的怪物怎会是他的对手?”J老头声嘶力竭的哑声:“现在他只毁掉了五十一件兵器就误闯进去,那种半成品能拖到现在还不死,就是最大的奇迹了!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 如此说来,那个兵器人如果持续闯不出阵,就只有等待报废的份? “要怎么把他从里面拉出来?”乌霆歼举起左手,随意握了握拳。 青色的火焰从拳缝中蛇行而出,久违的战斗感…… “杀掉里面所有的、曾经用过我兵器的武者,无一缺漏。”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乌霆歼踏进木造庭宇。 〖死心眼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年 征兆:永远记得好友三年前跟你借的十五元公车钱;对隔壁桌同学跟你借了一张随堂测验纸却忘了还而耿耿于怀;升旗前整队时,非常介意王同学明明跟你一样高却被排在你前面;轮到你当值日生,早到的你绝对不会帮晚到的值日生做他的份。 特质:小气达人是你比较好听的绰号,实际上你就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对小数点后三位数字亦非常敏感,有时你表面上掩饰的非常平和,口袋里却塞满别人如何亏欠你的流水帐。如果你是一个主管,当你的下属非常可怜。 进化:非常的死心眼、见鬼了的死心眼〗 第3节 一招,就让猎命师兵长征完全倒了。 完全,烧焦了。 奇怪的战斗结界内,被熊熊的大火征服。尤丽与王五看着眼前以火焰为名的男人,那狂放的气势令他们举步维艰,更别提继续战斗了。 但不战斗,这些只能战斗的行尸走肉还能做什么? “你……你……喂……”陈木生大骇,整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乌霆歼冷冷瞥了陈木生一眼。 这个言行笨拙的男人的身上,竟有他极为熟悉的气味。 “这味道……‘千军万马’?”乌霆歼微微抽动鼻子,眉头一皱。 这男人身上的“千军万马”命格,残余着弟弟留下的独特温度。 不过,这种事等下再说吧。 “一边看着!” 乌霆歼话一说完,竟火影如箭,赫然来到王五的面前。 没有立刻动手,乌霆歼只是仔细打量着王五逐渐烤焦的眉毛。 “喝!”王五愣了一下,有点措手不及地往前劈出一刀。 来势汹汹的大刀直接被乌霆歼的左掌往旁拍开,一股灼热的内力震的王五几乎要将经年累月陪在身边的刀给脱手。 好不容易死命抓住刀的同时,身材高大的乌霆歼往前一步,一个从上而下的猛烈头锤,硬碰硬将王五的脑袋整个撞成火球,直接迸离脖子。 “中!” 尤丽可不是坐以待毙的角色,趁机冲抵乌霆歼的身后,瞄准背窝就是一刺。 这一刺的时机绝对是无可挑剔,可惜这一刺的对象,是一团火。 “怎么可能这么快!”尤丽脑中一片空白,三叉戟捣破了四散的流焰。 猛然,尤丽感觉到头顶有一股狂燥的气焰。 不需确认,身经百战的尤丽本能往后急跃,想躲过乌霆歼从上空发动的攻势。 这个决策非常正确,可惜执行决策的双脚,所能跃开的距离远远不够。 “这招还没命名!”乌霆歼高高跃在半空,断掉的右手臂指向底下的尤丽。 一股奇异又空前强大的黑色能量在右手断臂前端,迅速汇聚成不规则形状的烈焰。烈焰凶猛得几乎无法驾御,可说是直接爆离乌霆歼的控制,朝尤丽狂袭而去。 ……这是什么东西啊! 尤丽抬起头,然后连同地上的尘土消失在浓雾里。 崩坏! 大地被兽掌般的黑焰挖出一个如蛛网的可怕巨痕,不断往四面八方抓掐过去,沿途卷起烧焦的空气,直接汽化泥土,仿佛是一万吨重的恶魔重重踹了大地一脚。 “会死!” 陈木生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光是倚赖铜盾无法挡下这股可怕的黑焰,于是豁尽全身功力、用铁砂掌在自己面前筑起一道灼热的火红与四散的黑焰对抗,更重要的是,一面飞快逆窜而逃。 乌霆歼被黑焰巨炮的强大后座力震向更高的天际,过了许久才像失去平衡的竹蜻蜓般摔下地面,此时黑焰蹂躏大地的力量终于到了尾声。 快被烤焦了的陈木生全身通红,累瘫在地上。 “……”乌霆歼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断臂。 依稀,还有黑焰的余烬在前端燎烧着。 即使强如乌霆歼,刚刚那一击也让他有了虚脱的感觉,大量的精神气魄在黑焰挣离身体同时,也一并将他好好站起来的力量都掏空了。 乌霆歼茫然空洞的脸上,渐渐从嘴角破出一条缝,露出不该属于他的笑容。 “J老头装在我手上的这怪物,根本就是携带式核子动力炮嘛……” 乌霆歼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 刚刚那种感觉,好像一场痛快的排泄,把所有妨害心情的坏东西喷泄而出。 陈木生坐在地上喘气,看着突然插入战局的乌霆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聊起。 神秘的大雾从地面不存在的孔窍里冉冉升起,从四面八方蒸蒸接近,将刚刚历经一场大战的两人给浓密包住,如往常带走了陈木生身上的重伤。黑色的能量也自动回填到乌霆歼的体内,完好无缺。 崩坏的大地不知不觉恢复原样。 随即天开了一条缝,让雾散破而去。 “结界外的J老头说,接下来在这里发生的大战,敌人会有更多人,也许还会出现二打十或二打二十的局面。不过,好处是中间休息的时间也会变多,有利我们讨论接下来以二对多的战术。”乌霆歼首先开口,坐在地上。 “嗯。”陈木生呆呆应着。 戴眼镜的那吸血鬼走狗叫什么来的?宫本?宫泽?宫山?总之那家伙说的不错,眼前这超强的火焰男,果然有单枪匹马杀进吸血鬼皇城的本钱,跟器量。 自己拼了命抗走他,果然没有救错人! “不过在讨论战术之前……”乌霆歼露出一丝笑意,两腿盘坐在地:“告送我,你是怎么遇到我弟弟的?是我弟弟叫你来救我的吗?” “你说的,是将奇怪的东西送进我体内、笑得很三八的那个人?”陈木生茫然。 “……笑得很三八的那个人?这么说起来你不认识我弟弟了?这就奇怪,我弟弟会把珍贵的‘千军万马’送给你,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乌霆歼皱眉,大惑不解。 乌霆歼打量着陈木生,感觉这个男人的气度就像一块质地坚硬的钢铁,实而不华,隐隐有大将之风。从他呼吸的气息来看,内功修为颇为不凡,几乎不下入魔之前的乌霆歼自己。 但仅仅如此的话,弟弟怎么可能将绅士体内最重要的三个命格之一,送给一个陌生人?“千军万马”,可是能够跃升为“霸者横拦”的超级利器,更是父亲当年交给自己,然后自己再转赠给乌拉拉的家族遗物! “不,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与令弟只有一掌之缘。” “一掌之缘?” 陈木生满脸通红地,回想起宫泽在拉面店给他看的城市监视器画面,说道:“那个时候,令弟正在跟东京十一豺其中一位作战,在危急之际从高楼跃下,当时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只是推着糖炒栗子的摊贩车……然后令弟就出现了,还硬是不分青红皂白跟我干了一掌,接下来我就不省人事了。” 乌霆歼搔搔脑袋,喃喃说道:“原来只是凑巧?” 陈木生诚恳说道:“如果不是我应得之物,还请你伸手拿回吧。” 拿回? 乌霆歼眯起眼睛,用他猎命师敏锐的双眼穿透陈木生的身体,只见“千军万马”命格的能量已牢牢抓住陈木生的体窍……不,陈木生的精神气魄也死命地吸住“千军万马”。一人一命,彼此嵌合得十分完美。 如果是弟弟天才般的身手,肯定一时半刻也揣不走“千军万马”吧。 微笑,乌霆歼拍拍陈木生的肩膀说:“‘千军万马’在你的身上过得非常惬意,比起我弟弟偶尔用一次的随便修炼,放在你身上显然更棒。” “到底,千军万马是什么东西?命格又是怎么一回事?跟背后灵是不是相同的意思?我会变强怎么会跟这种东西有关?我什么时候能够摆脱它?算了算了,我看你还是把它拿走吧,我不习惯身上有属于别人的东西。”陈木生连续冲了好多问题,随即歉然想到:“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乌霆歼。”乌霆歼说,一边用手指在地上写道。 “在下陈木生,铁砂掌第三十六代正宗传人。”陈木生抱拳,正经八百。 “要我拿走命格。不如先听听命格是什么。”乌霆歼莞尔。 两个人便从乌霆歼解释命格开始聊起。对于人世间充满千奇百怪的命格这档事,陈木生大为惊异,后又听到“千军万马”是在过去也曾为项羽所用,不禁打直了腰杆,隐隐感到自豪起来。 “什么天命格、修炼格……听了这么多,好复杂啊。”陈木生非常后悔没有带笔记本写下来,不过总算记住自己身上的“千军万马”是情绪格。 “如果你对某种特定的人生方式有了执着,即使原本没有任何命格,命格也会因为你的执着渐渐在体内滋长。所以即使你舍弃了‘千军万马’,说不定将来也会生出别的——一个人的体内只能寄住一个命格,如果后来你生出的命格是很有女人缘、或是特别会做菜之类的,你喜欢吗?我遇过一个被命格影响,导致他这辈子绝对不能向右转的男人,他当时哭求我把他杀了,所以我也没跟他客气。” 很有女人缘?特别会做菜?绝对不能向右转? “那就糟糕,我还是留着‘千军万马’吧。”陈木生大骇。 “嗯,这是好的开始。”乌霆歼,接着道:“如果你能够更有自信,多点霸气,就有机会将‘千军万马’修炼成‘霸者横栏’,届时属于你的力量将是现在的十几倍。当然了,那一点也不容易。” 两人继续在大雾里七扯八兜的乱聊,陈木生也大概说了一下身世,以及腼腆说明自己为什么会在东京卖糖炒栗子的难堪往事。 乌霆歼为了让弟弟随时随地保持自我鞭策,对弟弟的态度始终有点过分的严肃。在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乌拉拉身边,乌霆歼显得彪悍跋扈,不可一世,更不多话。 妙的是,这一聊开,对比陈木生的耿直寡言,乌霆歼就变成了主导话题的善言人物。由于陈木生曾救了乌霆歼,又跟久违了的弟弟有一掌之缘,是以乌霆歼对陈木生的印象很好。 或许可以说,陈木生是乌霆歼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J老头说你是他平生最满意的……半成品,可刚刚来不及见识你的武功,等一下敌人出现你就先打头阵吧。” “献丑了。” 乌霆歼颇有兴趣地说:“对了,你对我刚刚那一招有没有什么想法?” “简直是不可思议,漫画里的龟派气功也不外如是吧,我是远远不如。”陈木生肃然起敬,说:“不过恕我直言,那种招式似乎不太公平,用在武者对决上好像是对武学的一种亵渎。死在那种招式底下,我想没有武者能够安息。” “不公平也无妨,反正我杀掉了该杀的人之后,这种武器用不用也无所谓了。”乌霆歼点点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欣赏陈木生的直言不讳。 “不过,那黑色的火焰究竟是什么东西?感觉不是你的内力修为。” “只不过是将一些让人做恶的烂命格压缩成炸弹,接着再用我的手臂当炮管射出去而已。如果能控制每次轰出去的能量大小,战术就能更灵活。”顿了顿,又说:“当然了,这武器到了现实世界,肯定要继续补充厄命当子弹。” 此时绵密的雾气从地面冉冉生起,像是大地有了呼吸。 陈木胜有了经验,警觉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敌人总在大雾后,上次是三大高手联手,这次想来不会少于三个。” 乌霆歼跟着站起,非常好奇可以在这死战空间内遇到哪些故去的超级高手。 “战斗快开始了,我却还没给这武器取名字。陈木生,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乌霆歼随口问,完全被弟弟那种三八性格给传染。 “……我觉得大龙炮不错。”陈木生抓抓头。 乌霆歼虎躯一震。 察觉乌霆歼脸色难看,陈木生赶紧补上一句:“要是不够威武的话,神鬼大龙炮?魔鬼终结炮?还是言简意赅一点……好大的一只炮?” “算了,当我没问。”乌霆歼叹气。 凝神戒备,陈木生瞪着大雾,体内的兵器魂魄共鸣出一股熟悉的兵器之气。 远远在乌霆歼感应到之前,陈木生的眼睛已落在左边的大雾深处。 “乌兄,李小龙是你的偶像吗?” “当然。” “很不幸,我们得再杀死他一次。” 闻言,乌霆歼瞪大眼睛。 果然,浓雾里缓缓走出一个不断晃动、跳跃、充满精力的身影,正是开创截拳道的武术明星李小龙。 李小龙的左手拎着招牌双节棍,神情倨傲,上半身结实精赤的肌肉,散发出果敢的斗气,嘴巴不停吟着哼哼哈兮的鬼叫。 “……”乌霆歼哑口无言。 但当然不止如此。 陈木生还感应到了枪的神魂。 日本一代枪神,宝藏院胤荣从大雾右侧昂首而出。 眉目坚定,双眼入井,脚步从容,一柄铁枪竟无一丝杀意扰动雾气。没想到当年前来寻求J老头打造兵器时的宝藏院胤荣,修为就有这样的境界。 还有刀。 锐不可当的刀。 “好厉害。”乌霆歼暗暗留了心。 “我从没打赢过这家伙。”陈木生叹气:“一次,一次也没有。” 大雾中间被狂猛的刀气切出一条长廊。 长廊中间,是一个同样拥有剑圣之名的战国武者,上泉信纲。 或许乌霆歼与陈木生都该庆幸,当初前来恳求J老头打造武士刀的上泉信纲,只是刚刚创立新阴流,年方二十三岁的上泉信纲,而非日后达到天下无敌境界的上泉信纲。 双节棍,神枪,圣刀。 慢慢接近闯入死战空间里的两人。 “对了,J老头有说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吗?”陈木生握拳,燃引斗志。 “干掉所有的人,每一场都得赢。”乌霆歼狠狠瞪着慢慢接近的三人。 “也就是说,要走出这个鬼地方,就得杀了吕布?”陈木生咬牙。 吕布?这可有趣了。 方天画戟,可是J老头毕生打造的第一把作品。 “J老头说,死战空间里的所有武者不过是残余的气,再怎么强也有个限度,说穿了,他们全是无法从战斗里得到成长的傀儡,就连吕布也一样——杀这种纸娃娃,有什么困难?”乌霆歼轻轻抬起右脚,重重一踏。 霸道的内力从他的脚底震撼地表,朝两人接近的李小龙与宝藏院胤荣全都锁起眉头、停下脚步。只有气宇非凡的上泉信纲面无表情地继续接近。 很好,乌霆歼的对手已经决定。 不。 陈木生的背脊一阵发冷。 两人后方的大雾溃散,一点粗暴的火红烧烫了大地,血线般急速接近。 这种绝对不想再遭遇一次的感觉,这种令五脏六腑狠狠地裂开的压迫感。 ——第四次了。 那大怪物已战胜了陈木生整整四次,每一次都几乎要了陈木生的命。 乌霆歼赫然转头。 “谁说我是纸娃娃!” 又见方天画戟。 又见,天下无双的吕布。 “好极。” 乌霆歼微笑,真可惜弟弟不能在这里修行。 否则,这个耀眼的战神一定给他搏命练习。 “现在只好由我杀了你了。”乌霆歼横举左拳,狂火卷臂。 陈木生与乌霆歼背贴着背,双手抓着八卦棍兵形。 “那大怪物暂时先交给你,我负责挡住这几个中怪物跟小怪物。”陈木生。 倒拖方天画戟的吕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死战空间,死战不休。 战神与魔神的大对决,只剩下一个灼热呼吸的距离。 兴奋不已的乌霆歼突然愣住,一张脸麻了半边。 “弟弟有危险!” 〖一公升的眼泪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年 征兆:简单说就是乱哭一通。看到蚊子被旁边的人打死,你会哭;打麻将放枪,你会哭;听闻朋友的一个月前失恋,你会哭;看到电视上没有营养午餐吃的小朋友,你会哭到眼睛瞎掉。 特质:多愁善感、容易掉眼泪的你,有一颗温柔的心——虽然有时候温柔到让人想狠狠揍你一顿。此命格的宿主常是艺术家、诗人、没吃阿钙的政客,不过,当然了,也很可能只是个无害的爱哭鬼! 进化:两公升的眼泪、三公升的眼泪、四公升的眼泪、五公升的眼泪、六公升的眼泪、七公升的眼泪、八公升的眼泪、九公升的眼泪、十公升的眼泪(此时已经有明显的集体格现象)。〗 第4节 大雨成海。 自以为势的能量渐渐膨胀。 大地,帮助我吧。 大雨,掩护我吧。 强大的命运站在乌拉拉的背后,静谧,而深缓地呼吸。 历经与暗之牙忍者的地铁大战,刚刚又与倪楚楚、兵五常连番对战,已消耗了乌拉拉大量的真气,如果要使出火炎咒的招数与宫本武藏对干,大概只能支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然而按照乌拉拉原本的个性,与这种超级强者之间的对战务必要倾出全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决胜负,反正这种拿生命较量的战斗,时间越拖越久,胜算怎么可能因此提高? 胜便胜,败便败。 将所有的赌注都丢在第一把,趁对方尚未发挥百分百的战斗力便将他打倒! 临敌之际,乌拉拉有一个想法。 “喂,拿刀的。” “嗯?” “真想知道你的耳机里放的是什么音乐。” 大雨里,一道耀眼的火冲出。 逼近刀。 “用火焰包住自己?”宫本武藏留上了神。 是类似白氏的幻术?还是货真价实的火焰? 化成一团火焰的乌拉拉在大雨中破开一条热浪,宫本武藏半试探性一刀斩出。 刀气依旧凌厉,却让善于逃跑的乌拉拉轻松躲过,一下子冲抵面前。 好家伙,宫本武藏暗暗赞道。 “疾龙咬!”另一只手握刀急斩。 在近身对杀的瞬间,乌拉拉身上的烈火就像一件外套,陡然脱离他的身体。 人火分离,宫本武藏的眼睛却还残留着余焰的光,在一时转不过神的情况下,刀气竟本能地斩在残在空中的火焰上。 同一时间,身形倒立的乌拉拉一脚重重踢中宫本武藏的下颚,斜斜冲上的力道直击,剧烈地震动宫本武藏的脑袋。 焰破散,宫本武藏的身体也短暂离开了地平面。 ……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一代刀圣竟然会被一脚踹离地面。饶是强如宫本武藏,被重击下颚的结果也跟人一样,空白了半秒钟的意识。 “再来!” 乌拉拉双手轻轻擦过湿淋淋的地面,全身弹簧般往天空弹射,鲤鱼翻身来到宫本武藏的头顶。乌拉拉下脚跟重重砸落,蹬在宫本武藏的脑门上。 碰! 就在即将得逞时,乌拉拉的左脚跟被宫本武藏倒持握把快速挡住,发出可怕的撞击声。宫本武藏的眼睛一睁一闭,不知是野兽的自动防御,还是他百年来的实战经验淬炼出的战斗意志。 ……啧啧,这个怪物竟然连多一刻的茫然也不愿意施舍。 如果不趁宫本武藏还没恢复百分之百的意识多揍几下,存点本钱,等一下被狂砍的时候就太不划算了。顶多是……脚一不小心被砍掉罢了。 仍在半空中的乌拉拉借着这一撞击的力量,快速回转身体,另一只脚以下勾的姿势朝宫本武藏的下颈轰出。 只见刚刚落回地面的宫本武藏再度用刀柄一挡,化解了这一勾脚。 但,乌拉拉真正的攻击是—— “火炎掌!” 一道火焰从手掌窜出,直接将宫本武藏埋进熊熊烈火里。 乌拉拉翻身落下,正想对全身着火的宫本武藏发动第二波连环攻势时,无数道愤怒的刀气从内裂开了宫本武藏身上的火。 咻咻唰唰,瞬间只剩下了黑色的焦烟。 “……”乌拉拉紧急刹车,不敢往前一步。 雨水淋在眉毛被烧掉半边的宫本武藏身上,他的怒气将大雨撑破。 利用黑暗与光明的快速置换,乌拉拉这一次奇袭非常成功。越是接近野兽本能的武者,就越难招架这种虚虚实实的招数。 只是,这个男人醒觉得速度也未免太可怕。 “好像不怎么公平,你有武器,我没有,你应该多挨我两脚再反击的。” 乌拉拉笑笑,摸着脸上新生的细缝,心脏狂跳的声音震耳欲聋。 刚刚摒熄火焰的刀气朝四面八方奔射,也掠过乌拉拉的脸颊。 左手边的自动贩卖机玻璃裂出两道痕,垃圾桶喀拉斜斜对半而倒。 “……”两杠鲜血从宫本武藏的鼻孔流出。 他不理会,任由鼻血淌进嘴唇的沟,将烧焦的IPOD扯下。 ——好快的身手。 难掩的愤怒,让宫本武藏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只是,这次的不愉快有些重点上的不同。 “为什么不逃?”宫本武藏瞪着乌拉拉。 “哈,因为我不在这里打败你的话,我会被我哥哥杀掉。”乌拉拉微笑。 香港中环,一栋商业大厦的顶楼天台。 偷偷施放的营火旁,两个坐在吸血鬼尸体上看漫画的小兄弟。 “拉拉,比自己强悍的敌人有三种。”哥哥阖上漫画,《H2》。 “哪三种?”弟弟咬着吸管,喝着维他奶。 “第一种,妖魔小丑。” “妖魔小丑?” “遇到这一种,能不打就不打,能逃就快逃。因为在这种敌人面前战败是难堪的屈辱,若侥幸不死,战败的烙印将扭曲自己的性格,阻碍日后的成长。更让人不爽的是,敌人将为此沾沾自喜。” 宫本武藏杀气回敛,双刀反扣,微微蹲踞。 大雨淋在两人身上。 既喧嚣。 又极静。 宫本武藏踏雨而行,双臂倒拖双刀。 “你哥哥教得很好。” “不客气。” 宫本武藏身形忽停,双刀快斩,无数刀气所经之处雨水纷纷破碎。 乌拉拉两脚一弓,立刻箭出一丈之遥。 两股刀气在乌拉拉原先立足之处交错,爆开,炸出沸腾的水花。 乌拉拉以模仿风的各种姿势避开逼近的刀气,在闪躲中巧妙地接近宫本武藏。 犹如扣扳机,宫本武藏的刀气连发。 哥哥凝视着营火,营火顿时咆哮了起来。 “第二种,恃强凌弱,目中无人。” “遇到了又怎样呢?”弟弟伸手取暖。 “好敌难求,遇到了这种敌人,须打得刚刚好。” “刚刚好?” “试探下自己的极限,诱惑敌人使出绝招,让自己在重度战斗中成长,却在敌人痛下杀手前于缝隙中脱逃。这种敌人,就是让你变强的垫脚石。” 不知何时,乌拉拉在斩碎雨的连环刀气中,抢进宫本武藏的五尺之内。 宫本武藏暗暗佩服,双刀上的刀气却越来越浓重。 “火炎掌!”乌拉拉斜身劈出一道火箭。 “龙,牙!”宫本武藏快刀砍下,刀气切开火箭。 乌拉拉以超高速的体术左跳右跃,从四面八方用火炎掌攻击宫本武藏,而宫本武藏看似被困在火箭阵的圆心,却从容不迫地运刀砍破来袭的火箭。 在滂沱大雨中,刀气有了形,但火焰的威力同时也被大雨压制。 没有人因雨占了绝对优势。 但,战斗的经验就不可相提并论了! 熟悉了乌拉拉的攻击模式,宫本武藏冷眼逮到乌拉拉即将落脚的位置。 “龙卷风!” 宫本武藏长刀旋转刺出,刀气怪异地旋转喷出,将雨水扫除一道大窟窿。 “怪可怕啊!”乌拉拉鬼吼鬼叫,不敢碰硬招架。 仓促侧身闪过可怕的刀气龙卷风,乌拉拉的身后墙壁整个被轰烂。 这一闪,可闪出了大问题。 不再有多余的刀气,宫本武藏的双刀已短身接近。 无声无息,瞬间将乌拉拉的高速体术化为零的爆发力。 这才是,一代刀圣最可怕的兵器接近战! “破!” 宫本武藏一刀刺出,仿佛将时间之轮给刺穿。 气势所致,雨珠凝而不落。 仿佛落了定,乌拉拉屏住呼吸、堪堪侧身躲过,长刀在鼻尖上划出一道红痕,刀尖刺破末端的一颗雨珠。 当真间不容发。 “钉!” 但武圣的另一刀,却同时反手下钉,如兽牙般刺穿乌拉拉的大腿。 这样的距离,对乌拉拉也是一种机会。 “火拳!” 乌拉拉一咬牙,夹带烈火的正中直拳击中宫本武藏的胸口。 火拳震动,宫本武藏顺势摔出。 刀离血喷,乌拉拉的大腿骨被刀气毁碎。 “哥哥,那第三种呢?” 弟弟问,直接将难看的基本漫画丢进营火里助燃。 哥哥眯起眼睛,深深深呼吸。 营火的团团大火奇异地钻进哥哥的呼吸里。 “第三种,英雄。” 被火拳震到半空中的宫本武藏,顾不得胸口剧烈的气息翻滚,一声傲吼。 “双,龙卷风!” 长刀从高而下,短刀由低冲上,交错的刀劲卷起两道狂猛加乘的气旋。 可怕的气旋爆开大雨,从两翼夹住浑身冷汗的乌拉拉。 大腿骨的碎裂重伤,了断了乌拉拉的速度。 “死不了的,断金咒!”乌拉拉大叫,血咒疾飞。 就在刀气龙卷风夹住乌拉拉的瞬间,断金咒及时捆住全身。 宫本武藏落下,吐出一口热血。 眼前刀气纵横,一声骇人的暴响仿佛轰在四分五裂的金属块上,雨水飞射的珠里饱裹激动的红。 咚。 乌拉拉双膝坠地,两拳紧握,右前左后摆出拳击姿势。 无数刀痕裂进乌拉拉皮肤底,破出热腾腾的血箭。 宫本武藏怎会是刀下留情之辈,毫不犹豫,炮弹般疾向乌拉拉。 一刀,就要直取乌拉拉的脑袋。 “英雄?” “遇到英雄,你就尽情地战斗吧。” “……被揍到稀巴烂呢?” 哥哥拍拍弟弟的肩膀。 “没关系,尽管抬头挺胸回来。” 乌拉拉睁开眼睛。 同时,张开双掌。 宫本武藏的短刀掼进一片无法直视的光里。 大明咒。 “不妙!”宫本武藏心中一凛。 视觉被夺取,一个训练有素的意念在宫本武藏的心中快速扩染。 后面! 一定在后面! “回龙钉!”宫本武藏右手长刀穿过左臂腋下,快速绝伦的回刺。 同一时刻,宫本武藏的左手腕遭到沉重一击。 短刀脱手,冲上天际。 原来乌拉拉根本没有移动位置,而且做好了正面攻击的准备。 “火炎咒,双龙——” 乌拉拉拼尽最后的咒术能量,直接掐住宫本武藏的胸两侧,一口气爆发出来。 “抢珠!” 两条狂暴的火龙急窜上武藏的身躯,将他紧紧锁住,强行飞升到空中燃烧! “拜托结束了吧。” 乌拉拉看着大雨中的火龙,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便会昏倒。 绅士瑟缩在民宅屋顶上,淋着雨,暗暗祈祷主人的胜利。 冷冽的短刀静静躺在地上。 被火龙紧紧锁住的宫本武藏,其实内心异常地平静。 好久了,都没有遇到这么可怕的对手。 明明实力逊他一大截,这小子却一下子利用他的野兽本能,一下子又利用战斗上的惯性,将历尽百年实战的他揍得团团转。 这也罢了。 自从拥有武圣的虚名后,便没有人能够将他的双刀震离脱手。 简直匪夷所思。 但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愤怒的感觉。 怪了,真是够怪了。 乌拉拉心中惴惴,目不转睛看着天空。 就在快松了口气的时候,两条狂啸的火龙在半空中突然暴成一段一段的火截。 “好厉害的先天刀气。”乌拉拉惨笑,这下吃大便了。 宫本武藏咬着长刀落下,双脚直直踩进湿漉漉的地面,震起水花。 浑身刀伤的乌拉拉看着强悍落地的宫本武藏,连说垃圾话的力气都没了。 胜负底定。 第5节 这头野兽所受到的火炎内伤绝对比他外表的烧伤还要严重,不过宫本武藏的伤再怎么严重,恐怕都能轻易地杀掉乌拉拉吧…… 捡起地上的短刀,宫本武藏打量着眼前这年纪轻轻的猎命师。 看样子,大概只有二十初岁吧。 比起那个时候的自己,这个猎命师比他还要刁钻,还要强。 而且这个猎命师,还是没有趁这次的狂暴攻击后逃走。一共错失两次机会。 ——跟上次那个狗娘养的完全不一样。 从热烈的雨缝中看见这一切,绅士流下心酸的眼泪。这次它不能自私地跃下,与主人同生死,因为它肩负着主人的任务交代,要将一个大秘密传达给乌霆歼。 “喂。”乌拉拉勉强开口。 “?” “过来啦。” 无言,宫本武藏走近一步。 “再过来一点吧。给你看个好东西。”乌拉拉摇摇欲坠。 宫本武藏干脆大步走上前,长刀平举,直到刀尖戳到乌拉拉的额头。 没有任何预备动作,乌拉拉莫名其妙往宫本武藏的脸面挥出一拳,直中红心。 挨了拳头,宫本武藏脚步不动,连身子也没晃他一晃,只是静静地研究这奇妙的生物。他的长刀直直放在乌拉拉的脖子旁,而乌拉拉维持着刚刚揍出一拳的姿势。 “如果这一拳是‘居尔一拳’,说不定可以赢了呢。”乌拉拉神情困倦。 这一拳不带杀意,毫无力量可言。 正因为这拳柔如落叶,宫本武藏反而没有反应过来,竟让这一拳直直命中他的鼻梁,让他感到一阵苍白空虚的寒意。 手高高举起,杀意如莲汇聚,宫本武藏的刀就要斩落。 “喂。”乌拉拉看着满脸漆黑的宫本武藏。 “还想揍我一拳吗?”宫本武藏揶揄。 对不起,哥哥。 我还是无法认同把自己的生命花在没有意义的战斗上。 身为一个吉他手,要死,就要死在摇滚乐的舞台上。 “喂,放我一马吧。”乌拉拉说。 此话一出,大出宫本武藏的意料之外。 历经以性命相搏的决斗数百次,从来就没有敢厚颜无耻说出这句话的人! “你说什么?”宫本武藏睁大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我说你,你这么强,应该很寂寞吧?”乌拉拉毫不扭捏,气若游丝地建议:“我潜力无限,又有信心继续变强,如果你现在一时手痒砍了我,以后再也找不到我打架怎么办?霸刀一生,好敌难求……这样可以吗?” 宫本武藏合不上嘴巴,手上青筋暴现。 “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亏我还抱着非常尊敬的心情要杀死你!” 打了一整夜,被砍得乱七八糟,乌拉拉好累,实在好想闭上眼睛睡到天亮——“自以为势”,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大哥,都什么时代了,连你这种古人都从坟墓里爬出来听ipod了,生死决斗的观念也要改一改吧。我们又没有仇,切磋一下就伤的这么重,已经很亏了。”乌拉拉连笑都很辛苦:“拜托啦,我真的不想死。” 这算什么? “闭嘴!我现在就杀了你!”宫本武藏气急败坏,举起刀就要砍下。 “慢!” 一声豪吼,遥遥出现在巷子的右边。 “收回你的求饶!成何体统!”兵五常浑身是伤,口里塞满了巧克力。 一只宝蓝色的灵猫,傲气十足地站在大雨中,陪伴着主人的最后一战。 这个拿着十一节棍的武痴,走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吃了一堆巧克力后,便又拖着可怕的伤势走了回来。 只因为,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命,是靠族人的叛徒所施舍的。 “宫本武藏!我们的架,还没完!”兵五常粗着喉咙大吼,又从口袋里塞了一把巧克力进嘴里大嚼。另一只手,自然是抓着十一节棍了。 宫本武藏侧脸冷冷看着这个手下败将,对他来说,这种去又复返的模样才有武者的风范,让他对这个时代安心不少。 “他妈的真大白痴。”乌拉拉终于无力,斜斜跪下,埋在红色的雨里。 宫本武藏一脚踩在乌拉拉的肩上,瞪着他:“你这么说,对得起你那即使丧命,也要拼命赶回来救你的朋友吗!” 乌拉拉流出无奈的眼泪,半张脸埋在雨水里。 “生命多么美好,硬要死,还不如一开始我就别插手,妈的。” “你挺身而出,不就是你对他的义气吗!”宫本武藏气得发抖,咆哮:“现在否定你的义气,那我们刚刚打得这么精彩,难道是一场笑话!” “我的义气,真不想用在不想活的人身上。”乌拉拉的眼泪无法收止,含糊不清地说:“……即使我现在连话都说不好了,但我还是拼命想活下去啊,活下去多好啊,你们这些老是杀人的战斗狂是不会懂得……如果我有下跪的力气,要我向你磕头都可以。” 宫本武藏愣住。 毫无疑问,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继续听他的胡言乱语下去,自己一定会发疯。 “我跟你打!”兵五常又是一吼。 “你等着。”宫本武藏心乱如麻,但握刀的手却失去了力量。 难以置信。 这家伙在哭。 把我打成重伤的家伙,竟然在哭。 “别哭,不准哭!” “……我不哭的话,你就不杀我了吗?” “我叫你住嘴!”宫本武藏大怒,在空中乱挥刀。 “拜托啦。” “你有武器,我没有,这样真的很不公平。”乌拉拉很尽力打嘴炮逃命。 真的是,又爱哭又爱罗嗦。 巷子的左边,突然有个撑伞的路过人影。 那娟秀的人影怔怔地看着这边,是个女孩。 女孩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日夜挂念的男孩。 雨伞摔落,人影冲来。 宫本武藏的刀不由自主停顿在半空中。 看着乌拉拉跪倒在地的背影,女孩往这边不顾一切惊慌跑来。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擅长杀人的宫本武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尤其这个女孩的身上不仅没有杀气,从脚步的声音听来,甚至连一点武功的底子也没有。 有的,只是惊慌与泪水。 乌拉拉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女孩跪倒在乌拉拉面前,双手打开。 “让开!”宫本武藏很局促。 女孩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大声咿咿呀呀,拼命看着表情错愕的宫本武藏。 “快让开!”宫本武藏斥道。 一刀往旁边斩去,一户民宅屋顶竟然给刀气劈裂。 “啊啊啊啊啊……”女孩淋着大雨鬼叫,猛摇头,大哭挡在乌拉拉面前。 神谷。 神谷莫名其妙地来了。 乌拉拉在泪水满面中,忍不住笑了。 他在神谷体内埋下的“朝思暮想”命格,将神谷从遥远的东京带到这里。 带到神谷朝思暮想的人身边。 “原来,我的强运……”乌拉拉笑得很开心:“就是神谷你啊。” 神谷的哭泣,让宫本武藏整个伏住,思绪回到遥远的数百年之前。 初恋情人阿通的悲伤笛声,也挽留不住他好战的性格,跟他手中的狂刀。在阿通被劫村的浪人杀死的时候,他竟然还在千里之外竞逐武圣的虚名。 等到阿通的死讯传到宫本武藏的耳后,他就真的,只剩下战斗了。 只剩下战斗了。 若能使时光倒流,宫本武藏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吗? 脚底下这个没有志气、狂想活下去的男孩,显然跟他走在不一样的路上。 刀回鞘。 “我最讨厌女人哭了。”宫本武藏转身就走。 每一步,都踩在回忆的雨水上。 听闻阿通死掉的那天,也是大雨。 双手垂摆,宫本武藏与大嚼巧克力的兵无常交身而过。 宝蓝色的灵猫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喂!”兵五常大喊。 但宫本武藏根本就懒得回头,只是摔下一句话。 “找个女人吧,丧家之犬。” 〖众月拱星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一百八十年 征兆:老是能跟名人交往的你,我们应该叫你“名器”吗?即使不常泡夜店,光是在捷运上打个PSP就能与名人邂逅、进而交往。也许你本身不是个追星族,甚至不了解现在与周杰伦交往的人是谁,但那些习惯掌声与赞美的明星们却常常为你疯狂。 特质:宿主不见得帅或很漂亮,但总是在举手投足间散发独特的魅力,吸引特定眼光的名人,让那些名人彼此成为表兄弟或表姊妹。 进化:逢龙遇虎〗 第6节 长夜殆尽。 嚣张的雨水终于筋疲力尽,从街头收到巷尾,毫不废话地落下最后一滴雨。 廉价旅馆的双人小房间,血腥的咸味塞满了空调系统。 扎起干净利落的马尾,卷起袖子,神谷一下子放热水,一下子拧干毛巾,一下子帮忙旋开饮料的盖子,忙东忙西,像个妈妈照顾着两个硬把自己玩坏掉的男人。 忙碌中,神谷回想起前几天与乌拉拉分开后,便参加了学校举办的关西毕业旅行的情形。说也奇怪,无法言语的神谷在学校一向自闭,毕业旅行这种嘻嘻闹闹的场合她是从不参加的,但或许是想起了曾经跟乌拉拉为了猎取“自以为势”来过关西大阪,又或者根本是因为知道乌拉拉人在关西,神谷竟莫名其妙地缴了报名费,搭上了学校巴士,在根本不熟悉的同学群中选了个角落戴上耳机。 一到关西,在饭店放好行李,与同学格格不入的神谷,很自然就脱队了。 ……真的很奇怪,店里爱搭讪的怪叔叔来来去去,乌拉拉明明也不过就是个常到店里看漫画的白目常客,神谷却无法抗拒对乌拉拉的意念。 如果只是单纯解释成少女的爱慕之意,也未免太小看了神谷。 毋庸置疑,这个大男孩代表了危险。尤其看过今晚的画面更可以确认这一点。 他的一切一切就像一只黑色神秘的恐怖箱,装着骇人的深沉秘密。 越是接近他,就像一步步踏进沼泽的深处,一步步接近潜伏的鳄鱼,泅泳的巨蟒、通往地狱的漩涡泥沼,带再多的装备都没有用;而且,根本无法预知自己会被哪一种危险给吞噬。 但男孩也代表了自由。 洒脱的性格,热爱生命的真诚,都让乌拉拉在黑暗的迷雾里,充满了光。 那是神谷一直向往的,救赎的光。这股向往再见到光的意念,驱动了乌拉拉赠与的“朝思暮想”,而神谷“朝思暮想”的能量,遥遥与乌拉拉“自以为势”的能量相呼应。 当所有条件都具备的时候,在最适合的时机,产生最适合的撞击。 然后,命格彼此充满足了彼此。 男孩遇到了女孩。 乌拉拉在与神谷分开前,用戏虐的表情、认真的口气,引述漫画《二十世纪少年》里的经典对白,向神谷说:“不要卷入这种事,普通的活下去也很重要。”然后就潇洒地离开。 现在,乌拉拉却很满足神谷的出现。 即使是在自己最糗的状态。 一根沾湿了的棉花棒,放在乌拉拉缺乏血色的嘴唇上。 “谢谢。”乌拉拉笑了笑。 “……” “谢谢你想我,我很高兴。” “……” 神谷掉下了眼泪。 第7节 至于兵五常。 兵五常暂时不去想,自己为什么要乱发疯、跟着这两个人躲到这间烂旅馆疗伤——那个连走路都有问题的大逃犯,甚至还是自己帮忙搀扶的。 事实上,也没有力气想。 半小时前兵五常力气放尽,连个薯片都拿不好,还得仰赖神谷将整条美乃滋挤在他的嘴巴里,强迫他慢慢吞下去。 身边两个空空如也的家庭号酪梨牛奶的包装,与几条神谷帮忙撕开的巧克力铝箔包,兵五常虚弱的吃吃吃、喝喝喝,偶尔看着躺在床上的大逃犯在生死边缘喘息。 把这种英雄末路的疲惫摊给别人看,实在不是兵五常的行事风格。 遍体鳞伤的乌拉拉更惨,连坐都坐不好,大字形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干巴巴瞪着被灰沾满的天花板,不敢合眼。乌拉拉生怕一旦睡着,就再也醒转不来。 “哼,你们乌家出了你这种子孙……”兵五常背靠着墙,斜眼看着乌拉拉。 虽然断金咒的效力不够强硬,但身为用火为名的猎命师家族一员,竟能将外族的断金咒练到瞬间全身裹咒的阶段,中间的苦功实在无法想象。 先不论习咒的功夫,光是“决定学习外族的咒术”所舍弃的自尊心,就是兵五常这种武斗狂不能接受的事情。 “……”神谷拿着剪刀,像上次那样小心翼翼剪开乌拉拉的衣服。 破碎的衣布下,好多伤口都渗出了体液与血水,与衣服的碎片黏合在一起,如果硬生生撕开,一定会血肉模糊。但如果不撕开,等到伤口结痂愈合后再处理,还是免不了一番皮开肉绽。 一时之间,神谷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神谷手中的剪刀竟然卷曲起来,一股无形的刀气从伤口迸出,还切伤了神谷的手。 “……”神谷吓得脸色苍白。 蹲在窗口的绅士一声哀鸣。 宫本武葬的刀气何其凶猛,竟然不只是在断金咒护卫的皮表留下伤口而已,锐不可当的刀气还滞留在乌拉拉的皮肤底下,就像无数条紧绷到极限边缘的弦,只要被轻轻拨扰,立刻就会发出可怕的断裂。 不,不只是那样。 “可怕……你这个通缉要犯竟然能将刀气裹住,不让刀气往内脏里钻。”兵五常微微讶异,嘴巴就着吸管,猛喝高热量的巧克力调味乳。 乌拉拉苦笑。 以他的能力,到了现在已是极限的极限。 “神谷,带兵五常到洗手间躲一下,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乌拉拉开口。 神谷不解,但还是转身扶起了兵五常。 “绅士,你也一样。” 绅士垂下头。 “去。” 绅士只好从窗边跃下,一溜烟钻进洗手间。 蹒跚地走到洗手间前,兵五常看了乌拉拉一眼。 这大逃犯的身体不自然地拱了起来,好像快要被某种力量从里头撑破似的。 “快点,我好像快要压制不住了。”乌拉拉咬紧牙关,一滴冷汗从鼻头冒出。 迸! 一股刀气从脚底板的伤口挣脱激射,将床前的电视荧幕扫出一道黑色裂痕。 兵五常心知肚明,以这个大逃犯的现状,根本不可能把刀气全数逼离身体,此刻一旦解除封锁刀气的内力,刀气一定会没有方向性地爆开,除了往体外飞射,也一定会再将五脏六腑剁成稀巴烂。 迸! 又是一条残留的刀气从乌拉拉的嘴唇裂开,带着血水与断牙喷溅到天花板上。 “喵。” 绅士害怕地缩成一团黑,浑身发抖。 妈的,最不想看到担心受怕的灵猫了。 兵五常轻轻握拳。 ——刚刚“天医无缝”作用后,还有一点气力可以导引内力吧?兵五常暗忖。 将快要哭出来的神谷推到洗手间里,兵五常摇摇晃晃走到乌拉拉身后,一把将他抓直身体,径自坐到乌拉拉的身后。 “逃犯,打起精神。” 兵五常勉强抬起双手,一手紧贴乌拉拉的颈椎,一手按着乌拉拉的背窝。 “喔,你要帮我喔?”乌拉拉痛苦地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大逃犯就是不肯安安静静地接受帮助吗? 不理会硬要讲话的大逃犯,兵五常深深一吸气,缓缓地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灌注在乌拉拉的丹田气海,而乌拉拉虚弱空洞的气海一接受外来真气的援助,立刻震动起来。 “准备好了,就慢慢开始吧。不要一次释放出来,你承受不了。” 倾气而为,兵五常的眉心渗出冷汗。 乌拉拉缓缓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观想体内真气运行的经络。 真不愧是长老护法团,短短时间内就用“天医无缝”凑足这么可观的真气。 来吧,加上我稀薄的内力,这是我们第一次联手! 迸!右肩上的刀气削出。 迸!迸!左膝上的两道刀气削出。 迸!迸!迸!迸!迸!迸!左大腿上的几道刀气一齐爆开。 迸!迸!迸!迸!迸!迸!迸…… 十分钟后,刀气尽泄,乌拉拉睁开重若千斤的双眼。 兵五常鼻息粗重,头顶隐隐有一股白色蒸汽盘绕,颤抖的双手缓缓离开乌拉拉的身体。乌拉拉的背脊与颈椎上,都留下淡淡的红色掌印。 许久,两个人都只是默默喘气。 没有了刀气的迸迸声,洗手间打开一条缝,神谷像小偷一样探出头查看。 绅士焦急地从门缝中窜出,俐落地跳到乌拉拉的面前仔细端详。 房间四面都是细微的裂痕,好像刚刚有两帮没钱买枪的古惑仔在里头互砍过似的。两个重伤的男人座下的床垫也不能幸免,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黄的棉絮。不过神谷没有特别惊讶的表情,只是松了口气……既然连火都可以凭空变出来了,“将伤口深处的刀气给逼出来”这种事,一下子就可以习惯了吧。 乌拉拉啪地倒下,头陷进两腿之间。 “喂!” “你别跟我说话。” “你人不错耶。” “……住嘴。” 兵五常挣扎着要下床,但经过刚刚这么一折腾,两腿根本虚浮无力。 “……”神谷伸出手,将兵五常小心翼翼搀扶下床,移到他最自在的墙角。 乌拉拉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绅士缓缓舔舐主人冰冷的手指,想要帮上点忙。 兵五常看着乌拉拉的背。 没了瞬间夺命的刀气,现在一切都得靠那大逃犯自己的“命”了。 不,可恶。 “天医无缝”虽然是非常罕见的奇疗命格,但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有始有终,盈亏圆缺。如果完好如初的“天医无缝”是在那个大逃犯的身上,现在他只要狂吃东西,就一定不会有事,但是自己偏偏已经将“天医无缝”的能量消耗泰半,如果现在转换命格,那就两个人谁也别想活下去。 偏偏这个“天医无缝”,这还是那大逃犯没头没脑送给他的! 边想边生自己的气,兵五常发抖的手指连一块奶酥面包的塑胶包装都打不开。 “……”神谷蹲在兵五常面前,帮忙拆开包装。 连个简单的包装都拆不了,混蛋,又出糗了。狼狈的兵五常想避开神谷关切的眼神,却发觉自己无法将视线,从这位散发母性光辉的女孩脸上移开。 神谷轻启嘴唇,却只是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好像在问兵五常什么。 “你是想问,那逃犯的伤会不会有事吧?” 神谷点点头。 “暂时死不了。”兵五常不想骗神谷,直截了当说:“等一下,就很难说。” 神谷难过地双掌合十,企求似的看着兵五常。 “对不起,到了现在,你就努力相信他吧。”兵五常坦率地说,将奶酥面包塞满自己的嘴。满到,再也无法多说一句残忍的话。 神谷低下头,快速擦去眼中的泪水,道谢似向兵五常浅浅笑了笑,这才站了起来,重新回到照料乌拉拉的岗位上。 兵五常慢慢啃着奶酥面包,看着神谷用热毛巾擦去乌拉拉唇上干凅的血渍。 拿着刚刚从巷口24小时药局买来的棉花棒,神谷一边清理可怕的伤口,一边擦拭眼角的余光。整包的棉花棒,很快就只剩下了半包。 热毛巾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眼角擦了又湿,湿了,又擦。 棉花棒没了。 满地空荡荡的食物包装。 远处的天空裙摆,渐渐从深蓝渗透出处晨的光芒。 如果小子要得救,唯一的希望…… 进入最后无意识、无节制自动进食高热量食物的步骤前,兵五常伸出手。 古怪的旋律中,掌底奇光乍现。 第8节 祁连山上,初春雪融。 雪水化进了风,风冻如刀。一道道刻在刚满十八岁的兵五常脸上。 “这算什么啊……” 顶着阿兵哥似的大平头,兵五常呆呆拿着由精钢打造的九节棍,看着站在对面的姐姐,兵仪。 面无表情的兵仪手中拿着一模一样的精铁九节棍,重量均等,长度相仿,唯一不同的是两人对九节棍的见解一向南辕北辙。 对于这见解的歧异,谁对谁错,很快就会用生死得到解答。 严厉的父亲,兵长征,傲气十足站在三个祝贺者中间。 祝贺者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兵家的成年礼,一向不需假手他人。 莫名其妙的故事说完了,时间也到了。 “爸爸很公平,对你们姐弟的传艺谁也不偏废,谁的招式使错了,我两个一起打,谁偷懒,我两个一起罚练到天亮。蜈蚣棍法的每一招,每一式,你们都一样熟悉。”兵长征豪气十足地站在大石头上,身旁地上插着条黑色的长棍。 九节棍靠在兵仪细窄的肩膀上,双手灵活的将长发扎好,马尾。 兵五常呆呆地陷入莫名其妙的诅咒故事里,无法回到现实。 “开始对打吧!”兵长征朗声大笑:“活下来那人,才有资格超越我,将蜈蚣棍法的力量推升到新的境界。创造出比九龙九闪更强的招式!孩子们,杀死对方吧。” 轻轻吐出一口气,兵仪露出自信十足的笑容。 “不要小看女孩子哦!”她笑了。 兵仪的棍,像条飞蛇扑在兵五常的脸上,用清脆的痛苦将他拉回现实。 接下来所有的战斗,兵五常想忘也忘不了。 九天连雨。 九龙九闪。 九转横杀。 九曲十八拐…… 平时与自己一起做战斗练习的姐姐,所有的招式,所有的运劲,乃至最基础的气势,都远远胜过平日的她。 相似,但强上太多,却又强的不温不火。 矫柔棉碎,细水长流的兵仪棍法将兵五常的张狂之气悄悄封印,每每兵五常想靠蛮力挣脱这种要死不活的对决局面,都被姐姐这种不疾不徐的棍法给抹消。 有力发不出,有苦自难言。 “别放弃哦,越是困难就越要冷静,冷静,才能感觉到姐姐的呼吸。”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接下来这十招会比较重哦,是男子汉的话就撑住吧!”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你的呼吸乱了!压低姿势,找缝隙喘一口气!”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不要存有侥幸,敌人是不可能被这种杂乱的招式击倒的。”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兵仪游刃有余,竟开始在出招之际提醒兵五常。 难道这就是实战与训练的不同?只小姐姐十一个月的兵五常,渐渐无法招架姐姐绵绵不绝的攻势,节节败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是完好的。 兵仪的脸上盛开着满足的笑容。 “……死就死了,但我绝对不要死在这种表情之下。”兵五常恼怒,置之死地而后生地发起最后的蛮劲。 兵五常甘冒内伤,憋住一口气,强行用刚猛的滚式强出一条缝。 只要一条缝,或许就是转机! 弹开姐姐的棍,蓄力一跃,兵五常抽起九节棍,棍尾巴远远映着烈日的光焰。 来了! “这么快,就要决胜负了吗?”兵仪有点失望:“还以为可以玩久一点。” 真气震动全身精窍,居高临下的兵五常瞄准底下的姐姐,怒喝:“睁大眼睛看着——九龙九闪!”可怕的棍,空袭警报。 不料兵仪只是抬头笑笑,缓缓放下最佳的战友九节棍,率性地解除身上的护体真气,任由兵五常的九龙九闪狂暴地轰击自己的身体。 兵五常惊骇莫名,脑中一片死白。此时已收势不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中的黑棍带起九道闪电般的波浪,一道接一道敲碎姐姐的五脏六腑,捣裂姐姐的皮骨,眼前一片零碎破散的红雾。 不知是怎么落地的,待兵五常回过神时,兵仪软绵绵的身体已靠在兵五常的肩上,兵五常全身发抖,心脏紧绷,鼻子里蓄满无助的酸楚。 兵仪的呼吸很薄弱,弟弟的胸膛就像岩石一样坚固,连心跳都像岩石。 “……”兵五常闻到姐姐挥洒汗水后的发香。 “把头发留长,会比较有女人缘喔……”兵仪的手指,轻轻刮着弟弟湿透的背。 “……”兵五常的眼泪夺眶而出。 三名祝贺者点首示意,转身就走。 这是爸爸最后一次用正眼看他。 第9节 兵五常的体制强韧,只昏迷了三个多小时就苏醒过来。 醒来时,兵五常的喉咙里塞满了难以下咽的泪块。 “兵家的棍法还是传给男孩子的好……” 靠着湿透的墙,兵五常喃喃重复着姐姐临死前的话语。 什么传给男孩子的好?这算什么?如果蜈蚣棍法是由姐姐继承的话,蜈蚣棍法的力量一定可以达到“十三龙十三闪”的境界,那样的境界,说不定能打败宫本武藏吧! 身上的伤已经死不了,但兵五常还是虚弱地不想动,深深呼吸,体内的天衣无缝已经累垮了,至少需要半天的休养才能回复命格的运作能量。这一深呼吸,兵五常感觉到鼻子上好像粘着什么东西,伸手摘去,发现是一张写着娟秀日文的纸条。 “做恶梦了?”显然是神谷贴的。 兵五常满脸通红,瞥脸朝床的方向看。 不修边幅的阚香愁坐在乌拉拉旁边,自在地吹着口哨,手里遥控器转换着电视上的节目,不停地随兴切换,切换,切换。 乌拉拉睡的香熟,仔细听乌拉拉的呼吸虽弱,但底音稳健,似乎已没有大碍。 “……”神谷笑嘻嘻递给兵五常一个刚刚买回来的三明治,手指询问地戳了戳。 一夜未眠的神谷,脸上都是幸福的疲倦。 “嗯,谢谢。”兵五常点点头,接过三明治。肚子的确又饿了。 此时阚香愁撇过头,满不在乎地看了兵五常一眼,随即又回到他的电视世界。 失去意识前,兵五常释放出灵猫海洋之心,要海洋之心想办法找到这个不受任何约束的“猎命师”。看样子,海洋之心不只找到了关香愁,而且这个不知道“洗澡”两个字怎么写的脏人,也真的“出乎意料”治疗了乌拉拉。 因为,兵五常知道阚香愁的灵猫体内,有着最惊人的“回天”命格,只要乌拉拉一息尚存,回天就能将他从阎王的生死簿里除名。 至于阚香愁,更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疯到去帮助敌人的混蛋猎命师。 “不要误会了。” “?” “挺好了。”兵五常咬着三明治,冷冷地看着阚香愁布满胡渣的侧脸:“我只是不小心欠了他东西,等到我还清了,就会杀了他。” “哦。”阚香愁回答的不痛不痒。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欠有还……如果欠了死人东西就麻烦了。” “随便你啊。” 那种回答,那种要直不直要躺不躺的坐姿,让兵五常很不爽。 非常非常地不爽。 “倒是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兵五常矛盾地问,态度居然很强硬。 “如果你叫我吃大便,我是吃咧?还是不吃咧?”阚香愁目不转睛看着电视,咧开一张酸酸的臭嘴,说道:“就算大家一起吃大便,嘻嘻哈哈,我还是想闪的远远的咧!” “我宰了这个大逃犯,第一个找你单挑。” “单挑太累了,我直接输给你吧。” 兵五常又想回嘴,却见神谷蹲在他旁边用毛巾擦拭地上的黄渍。 猛地,兵五常觉得胯下湿的不像化,一股寒意从两腿之间哆嗦上来。 原来兵五常进行无意识大量吃食的时候,体内的新陈代谢比平常要快速百倍,饮料没也节制地猛喝,尿水一下子就涨满膀胱。涨满了,到了极限,身体自然不会放着不管等它爆炸,于是便顺从你的渴望,畅快失禁。 一次又一次的失禁。 放着臭臭的尿水不管怎么行?神谷当然是一次又一次地擦。 好想死! 宫本武藏干什么不在那个时候把我杀了! 兵五常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看神谷擦拭地上的画面。 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英国小说加阿兹克卡会说:“事情一旦开始糟糕,就会糟糕不完,失禁之后必然有脱肛,这是连偶像少女歌手都无法避免的命运。” 所以更坏的状况正浩浩荡荡发生。 兵五常这一吃惊,动了腹部里的浊气,一股便意排山倒海而来。看看满地的食物空包装,便能想象肚子里的大便至少有七、八公斤重,如果在这个时候大爆发,兵五常的自尊心一定整个坏掉。 他挣扎着要爬起,目标厕所,却踉踉跄跄跌倒在地,便意加剧。 神谷放下毛巾,伸手来扶,兵五常却惊骇莫名地拍掉神谷的手。 “阚香愁!” “干嘛?” “拉我!” “小姐拉就可以啦?我用了‘回天’,可累着咧。” “快过来拉我!”兵五常满脸通红,简直就快要哭了。 阚香愁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走过去拉了兵五常一把,将他扶进了洗手间。 阚香愁一走,兵五常便一个人跌坐在马桶上,伸脚将门踢上。不一会儿洗手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噗噗声响,噗的神谷耳根子也红了起来,真难想象兵五常现在是什么表情。 电视机前,阚香愁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快速切换遥控器。 洗手间里的夸张噗噗声停了,阚香愁不断切换新闻的手指,也停了。 新闻一台。 “……一周美国境内多处遭到恐怖分子袭击,尚未落幕之际,停泊于日本横滨军港的第七舰队亦遭到攻击,连日国际局势的不安引起诸多联想,联合国今日表达严正关切,希望事件能够早日调查清楚。美国总统获得国会授权,在一小时前宣布紧急戒严,国会并着手制定公民疫苗法,亦对抗恐怖组织接下来可能发动的大规模病毒战!” 新闻二台。 “……针对横滨军港发生恐怖袭击造成美国第七舰队重大伤亡,上周才前往靖国神社参拜的日本首相表示遗憾,并指出日本军方的虎丸号也在恐怖袭击中沉没,两百多名海军官兵因此丧生。面对国际社会的质疑与舆论压力,日本首相严正驳斥了日本在横滨恐怖攻击事件中的嫌疑角色……” 新闻三台。 “……各位观众从空中画面,可以看出多尼兹上将率领的第七舰队第二分队,所遭受到巨大的毁灭性伤害,没有一艘幸免于难。据熟知内情的人士澄清,攻击第七舰队的飞弹的确是从兰丸飞弹指挥中心所发射出来的,除了最新的隐形鱼雷,还包括四十到六十多枚地对地导弹,大约在两分钟之内就毁灭毫无预警的第七舰队,究竟这些飞弹为何会从兰丸……” 新闻四台。 “昨天开始,世界各地重要城市,如纽约、旧金山、伦敦、北京、上海、台北、多伦多、巴黎、柏林等,已出现大批抗议日本军国主义死灰复燃的民众,反战团体并包围日本大使馆,激烈诉求日本将调查报告早日公布于世,并抨击首相必须为此下台负责……” 新闻舞台。 “油价节节高升,已来到三百美金一桶的历史新高,黄金与现货价也突破了新世纪以来的高价,国际股市一蹶不振,专家指出国会正在研制的‘公民疫苗法’令人费解,已经引起美国民众巨大的恐慌,道琼指数大跌了一千多点,那斯达克四指数更一举跌破了五百多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政治性干扰,目前仍是无解……” 切回新闻一台。 “两个小时前,北约主张对日本发动防御性攻击,但这样的声明已经遭到联合国的强烈谴责,南韩更因此加强部署了北韩三十八度界限的地对空防御导弹,表示绝不允许任何颗个声称飞往日本的飞弹越过南韩领空,如果有任何以外的冲突,北韩都将为此负责……” 切回新闻二台。 “在现在的新闻画面中,数百万美国民众聚集在各大城市广场前,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政府官员针对‘公民疫苗法’发表的解释。究竟什么是公民疫苗法呢?究竟公民疫苗法将对美国的社会产生什么冲击呢?本台特别邀请到三位法律,国际情势,与生技专家为您深入分析,首先这位是……” 阚香愁吹着口香糖泡泡,打了一个嗝。 “好好笑啊,这个世界哦……” 〖金牌球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一百二十年 征兆:你可曾注意到,你的笑话没人笑?你可曾注意到,当你很努力要幽默、想将尴尬的气氛炒热时,却往往将众人推向斜线地狱?当大家都在告别式上哭成一团时,你竟然会冲到遗体旁猛摇死者,大叫:“喂!阿鬼醒醒!醒醒啊阿鬼!老师已经在点名啦!”……别担心,别害怕,只要口袋里有钱,请拨打这个电话0949-090-000(你就素冷,你好冷,冷冷冷),会有专门的猎命师到府为您摘除! 特质:命格吃宿主周围尴尬气氛茁壮,丝毫不管宿主的感受。在战斗是使用此命格,敌人会情不自禁大气冷颤——不过绝对不会让你变强! 进化:冰冻三尺 (朱方青,台北永和,已经可以吃掉的十九岁)〗 第1节 东京,晚风呜咽着这国度即将面临的命运。 黯淡的月光洒在废弃的、即将在下个月拆除的百货大楼上。 老旧的水塔融了一个奇怪爪样的大洞,地上坑坑疤疤。 莉卡站在百货公司顶楼天台上抽烟,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一个钟头就到了。 第三根烟烧尽,第四根烟冒出火星。 从这个高度可以避开所有城市电眼,摆脱所有可以的跟踪,也能获得短暂的宁静,让莉卡奢侈地在脑海里勾拾回忆。 只有在这样一个人的时候,莉卡才会想起她另一个名字。 想起俄罗斯的冰天雪地,想起安全第一的铁血之团。 想起所有被藏在冷漠背后的快乐,想起所有失去快乐的冰封冷漠。 想起,那个默默无语,用军刀承受庞大误会与疯狂憎恨的男人。 几年了,萨克睡得还好吧。 每次想起那男人卑微的愿望,莉卡的眼睛就会出现寂寞的颜色。 有人说,眼泪是灵魂的血。 请Z组织帮他毁容的时候,莉卡刻意请执行手术的医生团队将控制泪腺的神经一并破坏,好让她的感情变化埋的更深,更让她的胆怯埋得无影无踪。 但失去了泪水,很遗憾,却没有夺走莉卡的情感。 将烟随意往后一抛,莉卡抽刀,回身反手一‘甩’。 嗡。 燃着火光的烟头在与刀锋接触之前就被风压捣熄,宽厚的刀锋从中削破,在空中爆出红虫般的无数烟丝,烟丝四散,如最后的烟火。 嗡。 莉卡的长刀平整指着水塔,一股寒气吹进了塔里怪洞,刀身隐隐有金属低吼之声。流动月光的晚风一吹,软弱无力的烟丝消散。 “还得更快才行。”莉卡迥甩长刀,有点不满意刚刚的速度。 还得更快,更快,才能敲进“刀气”的境界,让甩击更有威力。 屏气凝神,莉卡轻轻振动身体,在律动中甩出一道浑厚的流星。 嗡。 嗡。 嗡。 虽然没有超越空间的刀气,但刀质浑厚刚猛,奇怪的嗡嗡声响潮满了顶楼天台,风声大得惊人,莉卡跃动身体的节奏却越来越快。 为了避免吸血鬼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这几年她除了持续锻炼锁链刃球的威力,更添加了另一个拿手兵器——比一般长刀还要更长三分之一的武士刀。 半路学习另一种兵器,身体不由自主将原本使用锁链刃球的习惯带进武士刀里,连武士刀的设计也与众不同,除了刀长,刀刃得厚度从刀柄渐渐厚至刀尖,重心上移,挥刀轴距扩大,让莉卡快速上手,把武士刀当作无法变更长度的锁链刃球用。 这一练,竟也另辟蹊径。 莉卡的拨刀术有别与传统日本武士刀的居合术。 居合术以豪迈的腕力为主,肌肉爆发的速度取胜,在拨刀的瞬间锐步倾身、果决稻短与敌人之间空间——干净利落地一刀决胜负。 这是刀速。 莉卡的拨刀却是后发先至,以缓盈、倾斜、甚至破坏身体的平衡,达到在甩击末端加速的效果,这样的甩刀攻击反而必须与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一击不胜,再接再厉,狠狠限制敌人的招式。 这是刀质。 练到第六十四刀时,一颗苹果从左侧平空飞来,在剧烈的风压阵中徒然一滞。 “……”莉卡瞳孔一缩,收刀轻轻往后一跃,警戒地看着四周。 苹果不知何时已爆开,果肉泥碎。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年轻女子,大大方方站在破了大洞的水塔上。 紧身衣靠近灰色领子的缝口,有个银色的小小Z字。 第2节 女人眨眨眼睛,灰色的瞳孔显的有些空洞,不管莉卡看了几次都不习惯。 怪了,正在挥汗练刀的自己,感官能力应该会更敏锐才是,怎么可能让这个女人怎么接近自己还没有察觉呢?尤其早已知道Z组织会在约定的时刻派这特务跟自己密谈,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让这个女人“渗进”了自己的三尺之内。 真不舒服的感觉! “真不愧是适应良好的卧底——真厉害的刀法,仅仅八年,你的刀就达到这样的境界。”灰色的女人啧啧,缓缓蹲了下来:“再不久,就能追上你的锁链了吧?” “无声无息,是怎么办到的?”莉卡瞪着她。 蹲在水塔上的灰色女人没有什么存在感,好像一团着了些水彩颜色的空气。 察觉到莉卡的不悦,灰色的女人反而笑了出来,那声音标示了她的存在:“别害怕,这样能力不可能伤害到你的,至多,只能轻轻松松地接近你罢了。” “Z组织让我紧急约见面,只是为了赞美我的刀?”莉卡言归正传。 早已将东京地下皇城七成五的兵力布置图交给了Z组织,但Z组织似乎还没有发动绑架徐福的实质作为,让她颇为不悦,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如果东京血族的兵力因此重新配置或加重,调查的工作就得重新来过。 “当然不是。我身上这个隐匿气息的能力,就是凯因斯要我拿给你的好东西,喏!”灰色女人拿出几管发出奇异光彩的微量针剂,往下一丢。 莉卡接住。 “这是命格药水,凯因斯管它叫‘隐藏性角色’,只要注射进你的体内,就能帮助你在地下皇城里行走自如,就算是被看见也等于看不见——不过你得尽量保持平淡的心境才行,如果动了杀念,在那瞬间就会被发现喔。” 莉卡仔细端详手中的药水,这个世界上竟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应该说,Z组织竟然能将只有猎命师才能自由操作的玩意儿,做成这种廉价药水,简直匪夷所思…… “这东西有时间限制吧?”莉卡将视线从药水移到水塔上方,却花了两秒才将视线定焦在灰色女人的身上。 真是让人不安的能力。 “注射后差不多就会立刻作用,运气好的话,大概可以维持一个小时的效用,不过谁知道呢?”灰色女人耸耸肩,说道:“记住,这命格药水可不是正常拿来吃的东西,即使脱离了实验阶段还是很不稳定,如果运气不好拿到根本没有作用的药剂,莉卡,你可得跑快点。” 如果是Z组织,一定能将锁住徐福的结界破坏,将徐福五花大绑到实验室吧? 莉卡将这几管命格药水放进腰袋,心中已打算要利用这几管药水潜进地下皇城深处,想办法在命格药水的能力过期之前,找出困住徐福的结界位置——剪龙穴,只不过地下皇城错综复杂,花了八年的卧底,也不过拼凑出七成五的大概,像无头苍蝇一样地瞎找,结果不难想像。 “不过莉卡,你现在很执卓要拿到东京十一豺的身份吧?” “传说在入选东京十一豺之后,徐副会亲自在入选者的脖子上咬一口,以激发入选者的战斗潜力。”莉卡不否认,很认真地说:“如果能跻身东京十一豺,我就能接近徐福,亲眼确认他的状态。” “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在杀死猎命师的战斗中得到胜利才行吧?” “杀死猎命师,很不容易。” 莉卡想起上次那两个被自己与Z组织一流刺客围攻的猎命师,真是好本领,竟能在那种连续不绝的攻势中勉强支撑,最后出现的那个老者更是压倒性地强,如果不是自己逃的快,恐怕也会跟那些Z组织刺客一样,被雷电烧成焦炭。 “凯因斯说得对,你需要这些。” 灰色女人将挂着一排命格药水的腰带丢下,莉卡接住。 “一管是叫‘斩铁’的命格,简单说就是让你瞬间变强。一管叫‘无双’,能够强化你的关键大绝招。一管叫‘无惧’,在危急时刻帮助你冷静判断情势,每管两份,不过品质同样不是很稳定。”灰色女人谆谆告诫:“小心藏好这些珍贵的东西,如果被那些贼吸血鬼发现就不妙了。” “有副作用吗?” “当然。” “……”莉卡皱眉。 “我怕你会上瘾啊,到最后不依赖命格药水就不会作战了,嘻嘻。” 无聊。 莉卡从不问Z组织是如何进行这些光怪陆离的研究,与那些研究背后的目的。 事实上,Z组织在研究上的种种卓越成果,让莉卡对逮到气若游丝的徐福后、萃取出牙管毒素里的“吸血鬼解药”的成功率,感到很安心。在这个前提下,Z组织就算将小型核子弹装嵌在小孩子的体内,再遥控按下按钮,莉卡也不会感到些许不安。 她发过誓,这辈子她只想再做对一件事就可以了。 即使这个世界被月球大的陨石碾过,她也无所谓。 “我们随时保持联系,组织会尽力供应你所需要的命格药水。”灰色女人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显示资讯说:“你该走了,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个猎命师的下落,在往东的七个街口外吃东西,还有一个猎命师在往北三个街口外走路,他们似乎是俩人一组分组行动,彼此用手机保持联络。那个区域都是监视器,你在那里动手会被特别V组的城市电眼看见,会直接成为你狙杀猎命师成功的证据。” “知道。” 接下来该怎么做,莉卡已经有了完美的想法。 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将最近的猎命师给杀了,然后躲起来,再用死去猎命师的尸体吸引赶来支援的猎命师——最后抓好距离,用偷袭的方式杀掉第二个猎命师。这样的战功,应该足以让她晋身新东京十一豺吧。 “记住,猎命师的猫不要宰了,我们的人会在暗处将猫捕获,作为命格的后续研究与复制。”灰色女人缓缓站了起来,差不多要走了。 莉卡将命格药水藏在衣服暗袋,将刀斜挤在肩,准备就绪。 “对了,最近横滨发生的恐怖攻击事件,是Z组织搞的鬼吧?” 灰色的女人笑了笑,右拳放在额头前。 “你应该说……‘我们’吧?” 月光越来越憔悴。 莉卡没有笑,只是往高楼下轻轻跳了下去。 等等我,萨克。 〖绝不豪洨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五十年 征兆:打从命格名称就是在豪洨!拄着拐杖的老婆婆问你怎么去医院,你明明知道该往右边,却不由自主将手指比向左边——靠,这是什么心态!歹徒拿着枪压着你去提款机,逼问密码时,你连续讲了三次都无法好好回答,害得歹徒气得差点毙了你再自杀!……当然啦,你的成绩也不会太好,根本就是很烂,因为你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却常忍不住挑别的答案写,可以说是你的报应吧! 特点:其实要忍住实话不说可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命格就是吃食宿主这种谎话连篇的力量逐渐壮大。如果宿主将豪洨的技术练到登峰造极,命格将产生可怕的进化! 进化:骗神,不可诗意。 (扬一任,高雄梓官乡,真不想知道学测两个字怎么写的十五岁)〗 第3节 热闹的地方不只一处。 事实上,正当五角大厦的七○四室不断召开军事会议的同时,东京的地下皇城里,牙丸禁卫军的长老大臣也是一片焦头烂额。直属血天皇的白氏贵族看事态严重,也有几名长老表示希望加入禁卫军的会议以便了解状况,但全部被牙丸无道给挡了下来。 理由是:能够做出决定的牙丸千军还没有消息。 “长官,白氏贵族们又来了。”属下通报。 “知道。”牙丸无道钢铁般的声音。 对政治一向不感兴趣的阿不思,到了此时也无法置身事外。 “情况这么糟,需要在这个时候请示血天皇的意思吗?”阿不思打了个呵欠。 所谓的血天皇的指示,不过是从密洞中传出的声音:那声音必须由两位白氏长老共同判读后,才能确认为徐福的终极指示。数百年来都是这样,无人敢有异议。 “不必劳烦他老人家——这种艰难时刻,正好显现我们牙丸氏的价值。”牙丸无道目不转睛,看着监视器画面中逐渐接近的白氏长老们。 “我可以不去吗?”阿不思翻着手上的“公民疫苗法”全文,又打了个呵欠。 “嗯,你留心兰丸跟京都方面的报告吧。”牙丸无道起身,走向公众会议室。 自古以来,牙丸氏与白氏从来互不欣赏。 牙丸氏的人数众多,系出自徐福当初带来日本的亲兵部队,几乎都是肉搏战的高手,牙丸战士偶尔会与后天吸血鬼杂交产生更强的新血,如果后天吸血鬼表现出众,也会被赏赐“牙丸”姓氏,借族群认同扩充自身的实力。 两千年以来,几乎已没有血族纯粹的牙丸战士,为数庞大的后天吸血鬼已实质取代了牙丸在血统上的意义。 但如此扩充群族的做法看在自恃贵族的白氏眼里,简直是自降身份的蠢举。 白氏认为肉搏战是最下格的战斗方式,一点也不优雅,为此丧命更不值得,所以专注开发精神世界,讲究控制敌人的脑部意识,强制灌入可怕的幻觉杀死敌人。 白氏的血统极为纯粹,吸血鬼彼此交配产生后代的几率很低,又不屑借咬人增加同伴,于是白氏的数量越来越少。物极必反,白氏更以群族的数量稀少而沾沾自喜,认为这就是贵族的基本价值。 千年以来,日本血族的内部分工,由牙丸战士负责九成九的实质战斗,而白氏则惜战如金,只为血天皇一人出力。不管是哪一方,一逮到机会就想在徐福面前压倒另一个群族。而信仰“力量就是权利”的徐福,从不阻止两大群族互相争斗,反而十分乐见两族在彼此争斗中提升各自的力量,越斗越强。 七百年前,蒙古大军两度渡海攻日,气势惊人。 虽然蒙古大军在台风吹袭、日本武士军队的全力抵抗下覆没,但吸血鬼政权的唯一首领——徐福——仍被潜入地下皇城的猎命师刺客杀成重伤、并被咒语封印在强大的结界里,无法正常执政。 由于在奇袭事件后血族高层当机立断的决策,当初重创地下皇城、封印徐福的“猎命师一族”的史料被当成最高机密,束诸高阁。七百年了,自没有吸血鬼敢白目自揭伤疤,但最后竟然几乎没有几个吸血鬼了解他们的宿敌猎命师。 巧合的是,猎命师一族再没有试图用侵入的姿态进入日本。 久而久之,猎命师被当作一群武艺高强的吸血鬼猎人,如此而已。 徐福自权利的核心转到幕后,从此日本血族政局有了重大转变。 有人说,徐福从此被困锁在皇城底部,一处名为“剪龙穴”的地方。剪龙穴位于当初封印徐福的京都城底,知道位置的人不过寥寥数人,剪龙穴的周遭有一百大血族高手、一百头变异怪兽护卫,耐心等待徐福重新出关。标准不负责任的传奇式说法。 有人言之凿凿说徐福早已强力突破了结界,只是在突破结界的过程中受了更重的伤,难以恢复元气,所以数百年来避而不见,仅仅用传话和默许的方式决定重大的政策。在这个说法里,也是有个叫“剪龙穴”的地方,但并非深藏京都,而是位于现代东京的地底。这个说法算是从黑暗的角度解释了自十五世纪后,日本将国家发展的重点从关西转移至关东,甚至迁都东京的历史原因。 没有人确切知道徐福的状态,然而不管徐福是突破了猎命师的结界迁居东京,还是依旧被压制在同归于尽的结界里——唯一确定的是,徐福肯定状态不佳!否则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对东亚、东南亚各国发动侵略战争的时候,为何不见徐福的阴影! 尽管有诸多猜测,徐福始终是日本吸血鬼唯一效忠的对象。 也唯有这样的绝对效忠,才能维系住两大派系不分崩离析。 牙丸千军是极少数,能够获得两大派系认同的绝代人物。 他有牙丸战士的斗魂,与慑服群雄的气魄,年轻时他与大家一起浴血战斗,年老时他也不忌讳卷起袖子冲锋陷阵,从不倚老卖老。 牙丸千军也有风华绝代的武人优雅,能够与贵族讲谈茶道,他谦卑的笑容赢得许多白氏贵族的好感,暗中帮他纾解了许多反对他的内部压力。 他在尊重白氏之余,也不会失去同族战士对他的敬仰。 在二战过后,他周游列国拜访各国政要,奠定许多的政治情谊。 现在在这个紧掐的当口,牙丸千军失踪了,谣言四起。 权利,顿时集中在最想获得权利的人身上。 战争一触即发,白氏贵族对牙丸无道早有不满,不趁机刁难,更待何时?白氏德高望重的五位大长老之三,年纪总加起来超过两千岁的白无、白丧、白常,带着几位白氏小辈来到禁卫军的指挥中心,质问牙丸无道。 首先代表发言的,竟是年轻气盛的白响——完全不给牙丸无道面子。 “这么说,牙丸千军只要一天不见,我们就一天无法参与决策?”白响冷眼。 “我会竭力稳定情势。”牙丸无道说话,眼睛却没有看着白响。 “这是什么意思?”白响皱眉。 “请给我多一点时间,东京十一豺已在横滨寻找牙丸千军前辈的下落。若千军前辈始终不见,一定会请各位参加会议。”牙丸无道态度恭谨地说:“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在各位前辈的协助下稳定血族内部的情势。至于对外,我们已经派遣‘神道’接触美国的血族盟友达克帮,透过达克帮的中介,相信很快就能跟美国政治界展开秘密会谈。” 牙丸无道的动作很快,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禁卫军的权限到哪里,你心底可有个谱?全面战争这种东西你们几十年前就尝试过了,败仗的滋味我们可不想再受。”白响咄咄逼人。 “是,我心底明白,没有人希望发生战事。”牙丸无道的眼睛只是看着白苦、白丧、三位大长老,弄得白响快要发作。 “昨晚京都地底下的皇城血库被猎命师杀得一塌糊涂,结果一个都没抓到?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什么时候京都的实力变成这么稀薄?”白响。 “敌人有备而来,实力不容小觑:敌在暗,我在明,难以防范。”牙丸无道不卑不亢,说道:“但打仗有输有赢,这次他们弄脏了我们的家,终有一天要他们人头落地。” “说得好听,据说昨晚埋在京都的乐眠七棺被盗走了一个,是否也是那群猎命师干的?”白响冷言以对。 “乐眠七棺是隶属牙丸禁卫军的战士,我们自会调查清楚。” “如果猎命师是想刺杀血天皇,那么我们白氏就很有理由停止袖手旁观!” “如果诸位想一起追捕在境内的猎命师,牙丸禁卫军当然很欢迎。” “这话可是你说的。” “如果白氏想重蹈覆辙插手对付上官的旧事,此际我也无力可管。对血族来说,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澄清冲突事件的真相,与美国交涉和平。” “好个交涉和平!” 一来一往,互不相让。 其实在牙丸无道的心里,牙丸氏与白氏数千年的权利之争从来就无关紧要,只不过是他拿来获取更大权利时,可堪利用的矛盾。偶尔摆点顺从的样子,对牙丸无道来说是轻而易举,但面对白响这种小辈,如果太过谦逊了,反而会被白氏长老给瞧不起。 牙丸无道很清楚这点。 不让气急败坏的白响失言,年长他五十岁的白刑往前踏出一步。 “让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人类的势力扩展空前强大,如果真要全面战争,日本非化为焦土不可,届时即使我们仍存活下来,失去了奴役的食物也没有意义。”一向冷静的白刑说的很明白:“如果牙丸武士再不能缓和战争一触即发的情势,也找不到牙丸千军的下落,那么我们白氏将重组议会,插手禁卫军对外界的所有事务,防堵战争。” “知道。”牙丸无道微笑。 白氏贵族离开的时候,白无回头瞥了牙丸无道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有血天皇跟我们的同意,牙丸别想借着什么发动战争…… 第4节 白氏贵族走后,牙丸无道回到禁卫军的决策中心。 决策中心气氛称不上萧杀,但也未免静的让人不想说话。 几个战术参谋、学者教授、国际情势专家围着阿不思坐。 阿不思十分专注翻着“公民疫苗法”文本,偶尔低头沉思,偶尔看着条文发呆。虽然有个爱乱杀人的缺点,不过阿不思是个心思敏锐,有几百年聪明脑筋的吸血鬼,她若没开口问,无人敢主动解释这些条文背后的意义。 牙丸无道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凶多吉少。”阿不思突然开口。 牙丸无道睁开眼睛,视线从地面温温缓缓地移到阿不思的鞋上。 “……指的是?” “我师傅。” 牙丸无道眯起眼睛。 “这个世界上,有可以杀死千军前辈的人吗?” “天底下并没有真正的不败,问题是,你怎么将他打败?”阿不思引述一部老电影的对白,但语气间并没有流露出师傅被杀的感伤。 对阿不思来说,他的师傅活的也够久了。 如果是死在打斗上,不管这场打斗的形式或场合,甚至公不公平等,牙丸千军都该满足地合上眼睛吧。反正既然是敌人,血族迟早要讨回这笔帐,牙丸千军死前也一定是这么相信。 “如果连你都这么认为……” “我们应该在假设牙丸千军已经被杀死的情况下做出策略。”阿不思冷静地说:“我们还需要更多与人类政权接触的管道,越多越好。” 此时,决策中心的巨屏萤幕出现讯号。 优香的倩影出现在巨萤屏幕上,身后是联同优香一起前往兰丸飞弹指挥中心调查的牙丸武士,个个都在偷瞄优香动人的线条。 “啦啦啦啦啦啦啦,总算是搞懂了,兰丸飞弹指挥中心并非遭到侵入——至少表面上看来不是这样。当时将飞弹不、小、心、发、射、出、去的几个人都是相当忠实的自卫队成员,但事后大家对为什么要发射出飞弹都没有记忆。”优香刻意顿了顿,才拖长了音补充道:“注意哦!是一、点、都、没、有、记、忆、喔!” “特别V组的城市电眼有拍到附近有什么异状吗?”阿不思。 “没有异状。”优香甜美的笑了笑:“不过,如果是像我这种善解人意的资优女忍者,要避开所有的监视器入侵兰丸,也是不无可能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牙丸无道与阿不思对看了一眼。 要将血族飞弹对准第七舰队射出去如此“疯狂”的事,至少需要通过五道程序,互相确认才能成功。如果没有叛徒,没有入侵,也就是说发射飞弹五个环节的负责人一起发了几分钟的疯——那意味着什么呢? “你的想法呢?”牙丸无道说。 优香抓了抓头,说:“我看啊,多半是遭到了控制,催眠之类的吧。” “控制能力?”阿不思皱眉,她最讨厌不是拳来脚往的战斗了。 优香想起了那朝思暮想的“野兽情人”,脱口而出:“会是猎命师吗?” “白氏也有这样的能力。”牙丸无道淡淡回了一句。 阿不思不置可否,也许她该找宫泽讨论一下状况。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下个残酷的命令。 “杀死那些发射飞弹的成员,在不懂他们是如何遭到控制之前,他们还是可能处于被控制的状态,那样太冒险了”。阿不思若无其事的说:“然后请自卫队那边派新的人进驻兰丸。” “知道了,立刻就去杀光光。”优香欣然应允,结束通讯。 阿不思叹了口气。 要不是这么忙,自己亲自过去杀几个人也是好的。 巨屏萤幕再度有了讯号,这次是关西禁卫军的特别组织“关西八绝斩”中的“三绝斩”哭枭,协同京都特别V组的调查回报。 除了精通刀法,哭枭再加入八绝斩之前,是个精通现代兵器的自卫队武术教官,也曾参与DELTA美国三角洲部队、KSK德国特种部队的军事特训,由他负责调查京都乐眠七棺被盗事件非常合适。 “说吧”牙丸无道。 “已经确认了,京都乐眠七棺的封印地的确被不明人士破坏、盗走石棺,还把守棺的十六个禁卫军高手都杀了,由于尸体被刻意破坏过,所以敌人怎么动手的根本看不出来。”哭枭坐在一片狼藉的失棺之地,遗憾的说:“就算服部内之助在这里也会一头雾水,因为尸体简直是被强酸完全溶解。” “……” “值得注意的是,这守棺的十六大高手都被杀掉,事后我们检查警报系统却没有失灵,可见不只一人潜入且非常富有默契的同时发难,让这十六大高手连启动警报系统的时间都没有。”哭枭郑重下了判断:“就算把每个侵入者以我的程度计算,至少也得四到五人才能勉强有这样的快动作。” “一百个入侵者也无所谓,失棺现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阿不思操作手边的电脑,看着京都版本的乐眠七棺工程图。 此棺深埋于京都通往岚山方向的奥嵯峨野,地下四公里处,但并没有“垂直的通道”往上。唯一的出入口在京都袛园,一般人在这两处通车至少也得花上五十分钟,两者之间没有铺排血族铁道,只有一条史前洞穴似的昏暗甬道,血族得花三个小时跋涉。 这样的设计令安棺与移棺的过程都是工程浩大,但即使遭到武力入侵,至少有一个小时让禁卫军反应、拦截。保守,但很安全。 “研判入侵者自京都袛园的入口天井一路拆掉电子仪器,以既快又安静的方式来到奥嵯峨野,再偱原路安静离开。”哭枭:“要将那种石棺抬走,少说也得用十二双手吧,也算印证了入侵者不止一人——而是一个训练精良的特种部队。” “啧啧,乐眠七棺这么隐秘的地方也会被找到,当真是不可思议。”阿不思还有兴致说风凉话:“要不是我们的老祖宗有先见之明把七口棺材分开来放,岂不是一次被盗光光。” “敌人把乐眠七棺之一偷走,究竟是为了什么?”牙丸无道看着阿不思,不解:“如果是想削弱我们的战力,应该直接把石棺炸掉、杀死里面的怪物才对,这么大费周张把成吨重的石棺运走……” “除非他们想要将那怪物收编?”阿不思合理猜测。 “如果是那样,他们肯定选错了棺。”牙丸无道冷笑道:“那个心高气傲的人,从来只有他指挥别人,怎么可能为别人所用?” “那石棺的封印之处在乐眠七棺中,算是入侵难度的第一名。”阿不思看着电脑荧屏上的工程图,叹道:“如果不是敌人只知道那个石棺位置,就是有特殊的目的。” 哭枭其实不知道那石棺里封印了谁,等两位长官结束谈话,才有接着补充:“对了,盗棺发生后宫本武藏来过一趟,看来他本想自行开棺,却发现被人抢先了一步才怅然离开,大概是想找对手较量一番把。老实说,要不是宫本武藏触动了警铃,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石棺被盗走。” 阿不思眼睛一亮。 “较量?那白痴选错了棺吧?”牙丸无道。 “他只知道那里有棺,不知道那棺里面睡得是谁,他就是这么白痴。”阿不思笑得前俯后仰,想起了他与她乱七八糟的那一段。 “宫本武藏离开之后,监视器发现他曾在巷道与两名猎命师交手。”哭枭。 “结果呢?”阿不思忍住笑。 “宫本武藏将两名猎命师杀成了重伤后,就离开了。” “没有杀掉对方吗?” “画面上看起来是饶过了。”哭枭耸耸肩,表情似乎很不认同。 喔?这实在是太稀奇了。阿不思莞尔,真想知道当时是什么状况。 “档案已经传送过去,可以看出与宫本武藏交手的猎命师,就是昨晚入侵皇城血库的三名猎命师中的两位。”哭枭皱眉,肃然说:“八绝斩已经全部出动,在京都里搜查大乱皇城血库的猎命师。” 何止大乱皇城血库,简直是在里头展开对血族的一场大屠杀。 强如东京十一豺,每次遭遇猎命师总有折损,先是被夺取异能力的狩,再来是整只报废的阿古拉,接着是差点回不了皇城治疗的大山倍里达。 八绝斩?莫要变成八具尸体就万幸了。 “依你看,会是猎命师盗走乐眠七棺的吗?”阿不思怀疑。 她心想,依据解密的卷宗看来,宿敌猎命师对血族的了解颇深,配合玄到极点的命格说不定真掌握了部分乐眠七棺的位置。如果有两组猎命师分头行事,一组专司在地下皇城大闹特闹,将京都禁卫军的注意力引开,再由另一组猎命师潜入乐眠七棺位置将石棺带走,也是不无可能。 不等哭枭回答,牙丸无道冷冷的回了一句:“白氏也清楚乐眠七棺的位置。” 阿不思又笑了,随口问:“我的前男友,现在在做什么?” “据特别V组一个小时前的回报,宫本武藏正在东山区袛园南侧的茶寮都路里吃甜品,几乎把菜车上的甜品都点过一遍,一边看着井上雄彦的《浪人剑客》,似乎很好奇世人对他的评价与想像。”哭枭露出不懈的表情:“要继续尝试与宫本武藏接触吗?” “随你们高兴。”阿不思哈哈大笑,点了一根烟。 结束通讯。 参谋等各方专家们也纷纷低头交谈,交换意见。 “自从杀胎人那小小的骚乱开始,然后是类银……这个国家就陷入一连串的灾难。宿敌猎命师的入侵,跟这些灾难绝对脱离不了关系,但如果他们只是想要解除乌禅的诅咒,这种捣乱的程度也未免大费周章,只会增加地下皇城的重兵部署罢了。”牙丸无道的表情,比最坚硬的钢还要硬:“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总觉得有一股捉摸不定的阴冷力量在某处嘲笑我们。” “要打开其他乐眠七棺吗?”阿不思抽着烟,翘着腿。 “……”牙丸无道深思。 “只要全部打开,所不定所有的障碍都会迎刃而解喔。” 阿不思的笑容,隐藏在不负责任的烟雾里。 〖活马当死马医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三十年 征兆:常因为一些芝麻小事怀疑自己得了重病。例如手中的笔掉了,就怀疑自己是否脑部受创、导致神经与肌肉之间无法正确的传道讯息。一旦被家里的狗抓伤,就会跑去医院打破伤风。只不过是平常的中暑,就很担心自己是不是严重贫血或白血病。尿稍微黄了,就质疑是否血尿。 特质:命格吃食宿主过剩的疑心病茁壮。常驻医院的你,对各种疾病的征兆都了如指掌,对每个医生的背景与技术都做过巨细摩遗的调查,非常注重身体的保健。对了,这个命格绝对不是豪洨,我有个朋友就深受这种命格所苦——赖彦翔!醒醒!其实你很健康!……(只要你定期手动排毒啦!) 进化:若宿主异常保健身体,则可修炼成超级厉害的“移花接木”! (林咏晴,台东,正在迷恋5566的十四岁)〗 第5节 地球有百分之三十的地方是陆地,百分之七十的地方是海洋,认真来说“地球”这样的名次套在我们的世界上只是一厢情愿,“水球”才是名副其实的称呼。 亚历山大大帝,马其顿国王,率领大军征服波斯等西亚诸国直到印度的边境,直到疲惫的大军跟不上他的野心,才无可奈何停止了征战。那时亚历山大的版图以睥睨当时在欧洲视野中的已知世界。 成吉思汗与他的子孙发基于大草原,此后南征北讨,不仅击溃金国、灭花剌子模、鲸吞了庞大的汉人中原,更将铁骑的烧杀掳掠延伸至欧洲大陆与中东,让“所向无敌”四个字血舞到极致。 无数自封的大帝,建立起一个又一个光荣的帝国与王朝,但他们号称征服世界,事实上不过像蚂蚁一样占据了漂浮在牛奶上的饼干屑。 英国的日不落舰队、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扬起了帆,借着海洋征服一块又一块的陆地。海洋象征着危险的跋涉,而非征服本身。 人类的科技文明发展至今,尚无法,也没有兴趣朝着海底世界探索,因为海地没有选票。人类宁愿砸大钱将太空梭射向漫无边际的宇宙,也不愿意将视线好好钻进身边的海水里,更遑论在海底建立文明了。 除了Z组织。 陆地上每一寸的活动,只要大兴土木,都在数千架人造卫星的监视下,不可能逃脱美国的耳目。唯有海底,才是真正不可探知的幽暗。 伟大的秘密,必须有巨大的恐怖作为屏障——最好是千奇百怪的禁忌与传说。 不知道是恐怖的航海传说开始,还是海底的秘密制造出那些匪夷所思的航海传说,在恶名昭彰的百慕大三角的海底深处,有一个经营已久、盘根错节的国度。 这个国度无比巨大,可以比拟一个小城市,里面有公路、有军队、停泊潜艇的水湾;即使是尺寸赫人的蓝鲸,在这里也得用显微镜才能看清楚。 只有如此巨大的空间,才能勉强塞的下那么庞大的秘密。 “Z-Base”。 军事、科技、研究,第三种人类的基地。 这个基地仍在向外扩充,这就跟它的野心一样。 “确认,今日第三十七场。” “确认,A7到A12频道渠道通畅,通讯卫星完成就位。” “确认,准备开始接收亚洲地区十万人份的脑部频道。” “确认,预计接收过程五分钟。倒数开始。” 广播声在辽阔的竞技场回荡着。 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坚固、神秘的实验性竞技场。 比例适当的圆形弧顶,特殊超合金打造出来的钢骨结构,灌浆多层次的不同材质的厚实混凝土,吸收震动与抵消撞击的效果世界第一。除非海底发生令人绝望的大地震,否则这个竞技场恐怕连一条龟裂都不会让你看见。 更重要的是,竟足足有一个半足球场大小的宽敞空间,大到可以容纳一群恐龙在里面玩摔角。当然了,如果只是恐龙也就罢了,真正在里头厮杀的角色…… “还是需要五分钟吗?真正用在实战的时候,最慢得在三十秒内完成才行。记下来,下个礼拜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进步到四分钟内。” 凯因斯头也不抬,翻着手中的《Marvel》漫画。 比起高高在上的莫道夫,凯因斯喜欢亲自动手,参与实验最危险、也必然是最核心的环节。与其说是负责,不如说是好奇。 “增加处理器的数量,或是增加接收器的面积功率,总之,下个礼拜啊……” 凯因斯一边看着最新一期的蜘蛛人漫画,一边喝着刚刚泡好的花草茶。 一只插满数百条发亮管线的巨大机械手臂,末端镶嵌着环状金属,轻轻放在凯因斯的头顶上方十公分,像个造型前卫的头罩。 一道红色的珠光在环状金属上慢慢游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巨大机械手臂的主人,是一台大得莫可名状的怪异机械,尺寸跟一栋三层楼高的三十平洋房一样高。里面装置了数千颗这个世界并不认识的未命名超级中央处理器、上亿的M晶片①,全名叫“MindControlChip”,这可是本世纪最惊人的科学发明。这样重量级的配置,光是处理散热就是个大问题,半年前凯因斯就因为过早提升了接收功率烧坏了一台。 这台机械的样子无法分类,只能说是慢慢拼凑起来的巨大装置,毫无美感可言,一切向实际运作的效能看齐。这种等级或以上的机器,Z组织就拥有十七台,其中最差劲的一台专司自动撰写电脑病毒,与思考如何在十二个小时内瘫痪全世界电脑网络的病毒策略。 我们的世界并不认识这些超级怪兽级的装置,更遑论一探他们的功能,如果将这些怪兽放进世界超级电脑的运算速度排行榜,那么当今世界最快的超级电脑可得排名第十八。 竞技场上,零零散散堆满了不规则形状的岩石。 “真是漫长的五分钟。”粗犷的声音。 一个灰皮肤的肌肉战士,一身精赤地站在竞技场中间,浑身发烫。 高大,如此含糊敷衍的两个字,是所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把货车轮胎烧熔、再加以强力压缩、硬塞进巨大的人体骨架里,就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那种极不真实的肌肉,那种可以把大象过肩摔的身材,大概也可以拦下以时速一百五十公里行驶的大货车吧?如果不是有张活生生的人脸,真像是尊魔神石像。 不过,他还是没有名字。 打赢了这一场,凯因斯才会给他。 打不赢的话,就会跟躺在地上的第三类人类尸骸一样,只是实验的报废品。 ——三十六个报废品。 “编号9527,报上你的强化。”凯因斯依旧没有抬头,啜了一口花茶。 “后天基因手术后第三种人类,三十五岁,超肌肉强化,内核子动能。” 肌肉强化的第三种人类战士不少,配备内核子动能的也有十几个,但是都已经倒在地上,毕竟内核子动能往往会使身体负荷过重,不必敌人动手,就直接从内部溶解战士的内脏。 而这一个…… “9527,过去是干什么吃的?”凯因斯兀自翻着漫画。 “职业摔角手,两座WWF跟三座WCW冠军。”肌肉战士昂首。 冠军? 凯因斯稍微抬起头,瞥了编号9527一眼。 没错,那轮廓他有印象,三年前可是在摔角台上叱咤风云的狠角色。若不是一场交通意外夺走了他在擂台上正值璀璨的生命,他也不可能在Z组织的基因改造同意书签下名字。 当然了,关于那场可怕的交通意外…… “冠军,你能打赢蜘蛛人吗?”凯因斯专注在漫画最后一页。 “我从来不看漫画。”肌肉战士钢铁般的声音。 凯因斯笑了出来,合上漫画。 “好,我演给你看。”—— 注释: ①关于M晶片的开发过程,请见小说《红线》,不过这次不是宫本喜四朗写的了,还请宫本喜四郎的粉丝见谅。请用google查询关键字九把刀! 第6节 倒数结束。 十万人份的脑波同步完成,十万条无形的微弱意识穿越大气层,汇聚到数百颗位于亚洲地区上空的通讯卫星上,卫星里不为人知的M晶片转录装置早已准备就绪,立刻开启巨大的脑波频道。 一股任人宰割的超级意识从地球轨道上行抵深邃的大海。 环状金属头顶红光乍现,用肉眼就能看出有股红色波动在灌送凯因斯的脑部。 “别让我失望。” 凯因斯吹了吹草花茶上的热气,翘着脚,将漫画丢在地上。 竞技场中央,肌肉战士的脑袋一阵要命的刻痛。 不同于电影中常见的虚拟实境训练,肌肉战士并未看见自己置身于奇异的场景,他仍在眼睛原本所见的巨大竞技场,竞技场中依然布满大小不一的岩块,大的像座小山,小的也得几只手环抱。 只是,岩缝中的快掌却没有浪费半秒,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网往那快影抓去。 掌落空,只抓到一团粘稠的蛋白质。 “这是什么?”肌肉战士错愕,随即发觉自己的身体被快速“抽”向跌倒的反方向,凌空飞了起来。 原来是一道蜘蛛丝粘着肌肉战士的右手臂,甩着肌肉战士狠狠砸向前方的岩块,而操纵蜘蛛丝的那道红蓝快影,正是美国知名英雄漫画里的蜘蛛人! 肌肉战士被甩在半空中,蜘蛛人撤掉了手腕上的稠丝,让惯性的力量解决肌肉战士。但就在肌肉战士即将撞上岩块之际,他将全身肌肉刻意松弛,用假摔的技巧让自己像块口香糖般“啪嗒”一声重重砸在岩块上。 “唔……”肌肉战士还没站稳,就看见一块桌子大小的岩板朝自己的脸飞来。 岩板的末端,拖着两条坚韧的蜘蛛丝。 如果侧身躲开,任由岩板撞在身后的岩块上,将有大量的岩石像手榴弹般杀伤自己。于是肌肉男硬是伸手,将可以切断大象粗厚脖子的岩板给接住。 “还给你!”肌肉战士反手朝跃在半空的蜘蛛人掷去。 蜘蛛人的动作何其敏捷,单脚才在飞来的岩板上籍力一蹬,双手在半空中咻咻喷出粘稠的蜘蛛丝。 肌肉战士快速在地上打滚,避开了蜘蛛丝的喷射攻击,却在抬起头的瞬间被蜘蛛人一脚踢中下颚。力道之重,差点没把肌肉战士的头给踢飞。 这一击损失惨重,肌肉战士甚至没能来得及伸手想抓,左脚就被粘上了蜘蛛丝,忽地头上脚下给高高吊在半空。 “混帐!”肌肉战士曲起身子,伸掌扯掉缠在脚踝上的蜘蛛丝瞬间,觉被一块炮弹般的岩石直接命中身躯,惨然跌在地上。 这巨岩林立的竞技场,正好是弹簧般的蜘蛛人最能发挥的战斗空间。 ——还没结束。 甫坠地,肌肉战士憋住一口浊气,就以双臂护身的姿态半蹲,双眼扫视四方。他明白自己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只要一个不留神,随时都会被漫画里的超级英雄给KO。 果然,这次是两块板凳大小的岩石从左右向肌肉战士飞来。 没有硬碰硬的拳石相撞,肌肉战士左右双掌往旁一抓,用强大的腕力将来袭的岩块给拨掉,眼睛完全没有阖上半刻。 而蜘蛛人在哪?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碰! 肌肉战士的后头遭到从后飞袭的蜘蛛人一踢,但肌肉战士早已全身绷紧,脚步完全没有撼动,左掌反手就是一抓。 ……又抓了个空,令人憎恨的蜘蛛丝却再度缠上了肌肉战士的左手腕,蜘蛛丝上传来一股往上拔升的力道,自然又是蜘蛛人想将肌肉战士拔到半空痛宰了。 同样的策略不能再奏效,肌肉战士的双脚硬是踩在地上,左掌死命抓着腕上的粘稠蜘蛛丝,右手按着左肩,用过肩摔的姿势试图将吊起蜘蛛丝的蜘蛛人反摔在地。 但? 蜘蛛丝突然断裂,肌肉战士因为过肩摔的超大惯性,自己重重摔在地上。 再度得逞,蜘蛛人如风一般吹进狭窄的岩缝里,嘲笑般留下“呀呼”的胜利啸声。肌肉战士怫然站起,迎接他的,又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四块岩弹。 “找出你!”肌肉战士大喝,用更快的速度拨掉来袭的岩弹。 起心动念,一股源源不绝的强能自体内的微型核子反应装置爆发,肌肉战士悍然抱住一块与自己等高的大岩块,两个激烈的扭身,便将巨岩朝空中掷去。 那岩块至少也有半吨之重,此刻却被扔上超过五层楼之高。 若非亲眼所见,绝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斯怪力! “不错的策略。”凯因斯颇有兴味的看着飞到半空中的大岩块,说:“比那笨不拉叽的灰兽……” 以肉眼无法看清楚的速度,肌肉战士用比篮球明星还要粗长两倍的手掌,又抓起一块篮球大小的岩块,掷铁饼般射向刚刚丢到半空中、即将落下的大岩块。 后发先至,夹带超强力道的岩弹命中大岩块的心脏,将大岩块爆裂成碎! 高速旋转的数百碎片朝四面八方喷去,每一道看似死角的岩缝都无法幸免,肌肉战士自己也被岩石割伤,原本躲在肌肉战士身后准备偷袭的蜘蛛人,也同时遭到岩弹碎片扫射命中,踉跄落地。 “逮到你了!” 肌肉战士豹子般冲向跌坐在地的蜘蛛人,在距离三公尺的时候猛然压低身子,双手打开,瞬间以更快两倍的速度接近蜘蛛人。 “不,是逮到你了。”凯因斯微笑。 蜘蛛人从手中喷出大量的蜘蛛丝,在接触的瞬间将肌肉战士的脸整个捂住,封住肌肉战士的口鼻——靠着这一招、配合接踵而至的连续击打,蜘蛛人可是窒息了好几个胸有成竹的第三种人类战士。 牢牢抱住。 无论如何,肌肉战士终究还是抱住了来不及躲开的蜘蛛人。 “……”蜘蛛人奋力架开,却是挣脱不能。 对肌肉战士来说,这场小孩子打架到了这个阶段,已经完全没有看头。 “!”无法可想的蜘蛛人,猛力对肌肉战士来上一个头锤。 肌肉战士不闪不避,任由蜘蛛人像一枚坏掉的陀螺在他巨钳般双臂中哑转。 肌肉战士力大,但蜘蛛人也不只是神出鬼没兼职喷丝而已,他的肌肉力量丝毫不能小觑,肌肉战士想要箍紧他,就得付出极大的体力代价——这意味着大量又剧烈的耗氧,如果肌肉战士肺里的氧气用完,即使是什么鬼的改造基因,仍旧是照挂不误。 “这是一场肺活量倒数计时的较量吗?” 正当凯因斯这么注解时,肌肉战士胸口气球般鼓起,忽然一声闷响,黏封在口鼻上的蛋白质丝液竟给吹破了一个大洞。 “哦?”凯因斯嘴角微扬。 肌肉战士灰色的手臂上青筋就像镭射蚀刻、越来越清晰,而蜘蛛人肺里的空气,倒是给压得一干二净,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晕眩的天空。 “就这样把你压坏,实在不能一解我的烦闷。”肌肉战士在蜘蛛人的耳边说到:“接下来这一招能挺住的话,我就放你一马。” 语毕,蜘蛛人的双脚离开了地球表面。 “必杀——” 肌肉战士用倒栽葱的铁板桥姿势,将蜘蛛人仰天抱倒了一圈。 “十吨摔。” 竞技场中央发出可怕的巨响。 不必读秒。 大英雄蜘蛛人从腰杆中间折成了两叠,一动也不动了。 凯因斯的手杵着下巴,将已经冷掉的花茶倒在地上。 幻象解除,肌肉战士脸上的粘液瞬间无影无踪。 “9527,有没有座右铭?”凯因斯。 肌肉战士摇摇头。 “暴力就是美——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座右铭。”凯因斯顿了顿,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超级基因兵器,宣布:“至于你的名字,就用希腊神话里的大力士赫库力斯,怎么样?” 肌肉战士右拳放在额头前,感激地接受了这个荣耀的名字。 “还有力气吗?”凯因斯抽出另外一本漫画。 “多的是。”赫库力斯列开嘴。 凯因斯也笑了。 “那么,跟绿巨人打一场吧。” 第7节 白氏一族天生变异的大脑,可以用极大的精神能量制造出特殊的“幻觉场”杀死大量的敌人。比起大多数的兵器,不论是毒气弹、病毒弹、氩弹、或甚至核弹,“幻觉场”这种精神兵器的使用弹性与高度发展性更值得期待。 而且,绝对更环保——在杀死数以百万计的敌人后,空气还是干干净净,水还是可以喝,行道树在空荡荡的马路旁快乐地进行光和作用,路边的野猫野狗照样翻它的垃圾桶,房屋与工厂没有丝毫损坏,重大设施轻轻松松收为己用。 副作用,零。 拜全球通讯系统的高度整合与普及,与M晶片的诞生,Z组织利用M脑波机创造出来的科学成就,正以惊人得速度追上白氏的大脑。如果十万人份的脑波可以制造出蜘蛛人跟绿巨人,一百万人份的脑波就可以创造出哥吉拉那种等级的巨兽,如果是一亿人份的脑波,理论上,应该可以使十万人同时看见月球大陨石撞击地球表面的壮观画面吧…… 一般人只要使用一分钟的M脑波机就非常费力,三分钟非得累瘫不可,若是勉强支撑到五分钟,使用者很可能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幻觉反噬,好一点的当场吓死,运气差点的变成精神病了。 比起我们这些容易死、容易疯的凡夫俗子,凯因斯克就乐在其中了,这一次他足足玩坏了四十四个第三种人类战士才离开那个可怕的位置。 比起平常,今天的凯因斯已非常节制。 理由只有一个,新的战利品已快递到他的桌上。 脖子上挂着一条湿透的毛巾,凯因斯走到战利品旁仔细打量,只接拿了起来,左看右看,伸出手指到处弹弹,不晓得在确认什么,还是单纯地把玩。 鬼杀佛。 牙丸千军的人头。 “身体呢?” 凯因斯的食指往上撬开了牙丸千军的眼皮,露出一层白膜的眼珠。 “在战斗中被弟兄们揍得支离破碎,勉强搜集的残骸都被送去化验保存了。”一个站的笔直的第三种人类战士,鼓起胸膛说道。 “总共折损了多少人?历时多久?” “九十二人,花了一百四十二秒,差一点就对付不了这老头。”历劫归来的属下心有余悸地报告:“此外活着回来的八个人里,有两个在基因手术中重伤不治,所以总共是损失九十四个,生还六人。” “九十四个最佳激化的‘斩铁’啊……”凯因斯皱眉。 “斩铁”命格虽然有两百五十年的能量修为,在命格的位置上属于中级,但使用的方式一点都不复杂,也没什么特殊条件制约,差不多就是单纯强化宿主的精神与肉体,所以一百名斩铁突袭队在作战时发挥命格的威力,绝对没有问题。 既是扣掉百分之二的品质误差,也有九十八个斩铁战士啊! “牙丸千军没有帮手吧?” “幸好只他一人。” “……” 凯因斯原本以为只要六十个就能解决掉牙丸千军,之所以多派了四十个,只是想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并防止东京十一豺中途插手、横生意外罢了,当然如果牙丸千军的衰老超过预期,这一百名斩铁战士能活捉牙丸千军回来,自然更好。 ……没想到,竟然只是刚刚好险胜而已。 “真枪实弹的对决,果然不能用数学平衡式随意敷衍。”凯因斯拍拍牙丸千军伤痕累累的头颅:“老家伙,你果然不愧是在乐眠七棺之上的超级战士。” “对战的资讯已经被一百台微型摄影机全程拍摄下来,现在正输入超级电脑里进行模拟分析。”属下:“例行的影片剪辑已经开始,大概还需要十六个小时,电影就可以制作完成。” “很好,那我就等着看电影吧。”凯因斯提着牙丸千军的皱巴巴的脑袋,大眼瞪死眼近看,又说:“包括你,排个时间让活着回来的六个人对我报告,或者,干脆安排下礼拜的M脑波虚拟实战……你也想要像样一点的名字吧?” “是!”属下精神一振。 多少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感伤,凯因斯真的有点遗憾。如果能让自己的“想象力”跟牙丸千军狠狠对战一局的话,那该是多么热血激昂的场面啊,说不定号称鬼杀佛的牙丸千军能够击溃他所有的想象?或者,自己的想象竟能制造出足以杀死牙丸千军的幻境? 无论如何,除去了这张千锤百炼的老脸,未来就又朝Z组织…… 不,朝自己更进一步。 一念及此,有件事也差不多可以做了。 凯因斯按下桌面的通话键。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长官,有何吩咐?”电话那头很快就有了声音。 “准备好了的话,随时都可以动手。”说完,凯因斯取消通话。 是的,随时可以动手了。 对于怎么处理牙丸千军的人头,莫道夫全权授权给凯因斯。 是要寄给牙丸无道,恭贺他终于成为牙丸氏权力位阶最高的领导人吗? 还是要寄给牙丸阿不思,激怒这个实力高深莫测的女怪物,诱使她开启战争? 还是要寄到联合国的秘警总部,让全世界的秘警摸不着头绪谁干的好事? 还是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锁在保险柜里,让牙丸千军的死成为永远的谜,在各方势力中蔓延成危险的猜忌? 诸如此类,做与不做,牙丸千军这颗臭死人头,多的是政治性的残余价值。不过,这些都是平凡人的想像。 轻轻抛着牙丸千军的死人头,凯因斯脚步轻盈地走进通往研究室大楼的长廊,脑中推演着美国国会强势通过“公民疫苗法”之后的局势发展。 首先,美国国会分为中医药和参议院,在为数四百三十五名众议员里,有一百零四众议员根本就是Z组织的成员,其他暗中接受Z组织金援的人数也有两百八十四名。在为数一百名的参议员里,过六成与Z组织交好、或根本就是Z组织的坚贞拥护者。各部会首长也不是问题,Z组织拥有的,多的是足以操纵人心的命格药水。 从政治层面来看,通过法案不是问题。 但如果让那些示威抗议的民众心服口服,就必须再制造几场莫名其妙的灾难,例如让华盛顿特区充满危险的病菌、或是在旧金山与纽约的市中心炸掉几栋吸血鬼经营的企业大楼,如果要证据,拿出像“吸血鬼袭击席格玛”那样的假证据Z组织最擅长了,要多少,有多少。 人类最擅长的,就是恐惧。 播下一颗种子,往往可以收割一座山的恐惧。 “这个时候,谁挺身而出,谁就是温暖宽厚的老大哥了。”凯因斯通过研究室大楼里层层高科技的检验,最后用最原始的扫描掌纹的方式、打开了了最后一道、通往最大研究资料库的房间门。 登。 研究资料库有由十多台墙一般的电脑堆砌而成,Z组织自创立以来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在此间,可说是整个Z-Base的心脏。 还有一张桌子。 桌子边,一个老人坐在七台电脑萤幕中间,手中拿着一叠刚刚列印出来的研究报告,电脑萤幕上的研究数据一直在变。老人的嘴巴始终没有闭上,一直在喃喃覆咏着研究数据,推敲背后隐含的意义,一下子抬头在左边第二台的电脑萤幕上挪动的曲线,一下子快速在右边第一台电脑萤幕上、用饱满皱纹的手指搜寻具争议的数据。 那模样,就好像要把所有的资料都分门别类填进自己的脑袋似的。 凯因斯将牙丸千军的头发绑在一架吊灯上,让这颗价值连城的死人头是研究室暂时的摆设,然后重新煮了壶花草茶,浅浅倒了两杯。凯因斯这些动作至少有十五分钟之久,老人却没发现研究资料室多了一个人。 凯因斯微笑,他就知道这个地方很适合老人。 “休息一下吧。”凯因斯将一杯热茶放在老人面前。 老人抬起头,透过压满指纹的眼镜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没有说话。 老人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因为他强忍住的第一句话,竟是感谢! “欢迎来到比席格玛更先进二十年的研究基地。” 凯因斯微微举起手中的热茶,示意到:“无上的贵宾,杜克博士。” 〖拖泥带水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两百年 征兆:你的周遭,尽是一些被你拖累人生速度的朋友。期中考只要你坐在教室中央,至少会影响一半人写考卷跟猜题的速度。你养的蚕硬是比别人的多花一倍的时间结茧。你种的绿豆,往往来不及发芽就被水泡烂。长大后在高速公路开车,妈的,“路队长”就是在说你! 特质:可怕的集体格,让你在关键时刻拖住敌人的手脚,去也会波及周遭伙伴的战斗。在你实力不足的时候,竟能使敌人产生“好渴啊,不如大家一起去喝个茶吧”这样的倦懒想法,强势延缓你被干掉的时间,为远在天边的同伴争取时间! 进化:原封不动〗 第8节 对付猎命师,最好有把握一次就把他们杀掉。 否则过几天后,他们飬养的特殊能力将使他们完好无缺的地站在你面前,变得更加刁钻,更难对付。 变得,更强。 全身贴着OK绷,乌拉拉吹着奇异的口哨,张开手掌虚抓空气。 口哨的声阶就像是彼此断裂、零零落落挂在五线谱上的铁钉,听起来很不自然,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若努力追着音阶听,竟会使呼吸不由自主的错乱,胸口闷塞。 绅士从半空中轻轻跳下,正好落在乌拉拉的脑袋上。 “……”神谷拍手,惊喜不已。 兵五常的脸色为之一变。 热闹非凡的道顿堀,大家一起盘腿坐在椅子上,吃着关西有名的大阪烧。 所谓的大家,竟是乌拉拉、神谷、兵五常,与阚香愁。 “原来幻猫咒就是这样使的啊!”乌拉拉赞不绝口,看着绅士错愕的脸。 “瞄?”绅士搞不清楚,自己刚刚究竟是跑进了哪里,又怎么会凭空出现。 “哈哈,下一次我会好好接住你的。”乌拉拉摸摸头上的绅士。 兵五常愣愣的看着这一切,这未免也太不公平。 十分钟前再等服务生过来点菜的时候,无聊的乌拉拉提议与兵五常比赛腕力,两人约定乌拉拉只要撑过三十秒还不输,兵五常就得教乌拉拉唱幻猫咒的歌诀,而且以教十次为限。 身为十一节精钢棍的棍法家,兵五常非常自豪自己的腕力,但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乌拉拉却还是勉力支撑了三十三秒才投降,这已经让兵五常有点不爽;有,兵五常的约定只教十次幻猫咒歌诀,其实也不安好心,因为自己可是花了整整一个礼拜才学好拗口的幻猫咒,即使是现在,偶尔还是会唱漏了音。 但乌拉拉竟然只学到第六遍,就已经将幻猫咒记得分毫不差,唱的精准无比。 “逃犯,其实之前你爸爸就偷偷教过了吧?”兵五常抓着胸口,竟非常难受。 “哪可能,我爸什么都不管我,更不可能教我任何东西。” “胡扯!哪有这种事情!”兵五常反映很激烈。 “比扯铃还扯吧?”乌拉拉用小叉子轻轻截起大阪烧黑黑的边:“秘密就在于平时多听各式各样的饶舌歌,没事就跟着唱,久了啊,包你什么怪歌都粘在舌头上。” 兵五常不信,转头看着阚香愁:“阚香愁,你花了多久学会幻猫诀?” “大概一个多小时吧?”阚香愁翻着铁板上的热饼,露出嘴馋的表情。 兵五常大受打击,整个人瞬间石化,那模样逗得神谷发笑。 这一笑,让兵五常脑中一片空白。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兵五常低头看着冒着香香蒸汽的铁板,不敢抬头,深怕神谷发现他已经脸红。 大功告成,乌拉拉铲起已经香气四溢的大阪烧,快速将它分做四大块,每个人都很期待的看着眼前铁板上的大阪烧,拿起筷子跃跃欲试。 “神谷,喝过啤酒么?”乌拉拉眨眨眼睛,神谷急忙挥挥手,乌拉拉喜上眉梢,转头大声喊到:“服务生,来点啤酒——冰的啤酒!要超级冰!” “冰啤酒好!来一打!”兵五常情不自禁拍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低头不发一语,暗暗恼怒自己为什么要跟大通缉犯一齐喝酒。 门庭若市的食店共有12张大桌子,跟一台悬吊在柱子上的液晶电视,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电视,画面里播着今天下午日本首相在国会大厦前,发表号称本实际最重要的一场演说。 “针对连日的东亚国际情势不安,对内,为了捍卫国土完整与国家主权,对外,协助国际社会对抗恐怖主义更是日本无可回避的责任,因此,日本有必要着手修改宪法第九条①,为此国会特别提出临时修宪动议……”镁光灯此起彼伏,打在日本首相严肃的表情上。 最近的新闻就像一场荒腔走板的连续剧,首先先是美国副总统乘坐的飞机被恐怖分子击落:再来是横滨军港第七舰队遭遇卡通般的全军覆没,再来就是诡异到极点的“公民疫苗法”;现在,轮到日本毁弃绝不对外发动战争的宪法承诺。 若要勉强定义这部电视剧,大概可以分类为粗制滥造的恐怖片。唯一精彩的一点。就是没有人知道结局:最悲惨的一点,莫过于群众该打电话到哪里抗议,阻止这场闹剧剧继续演下去。 “白痴新闻,没有人发觉这个世界面临了大麻烦吗?”兵五常看着电视,鼻孔喷气,桌上的冰啤酒瞬间被他干掉四瓶。 “这么严重啊,或许我们该去调查一下?”乌拉拉为大家倒啤酒。 “太累了,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啊……”阚香愁的身体斜斜的靠在墙上,慵懒的拿起酒杯,要喝不喝的啜了一口。 东西跟快就吃完,乌拉拉又叫来服务生指着菜单乱点一通,铁板上立刻又堆满了各种黏稠的烤饼食材,反正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彩票”跟“跑马”跟“刮刮乐”,“领钱”这种动作对猎命师来说不过就像去饮水机喝水一样。 第一次喝啤酒的神谷心情很好,脸上微红,原本害羞的她仗着微有酒意,跟三个男人人轮流敲了敲酒杯,三个男人都很够意思的一饮而尽。 “敬神谷——拦下宫本武藏双刀的女孩!”乌拉拉哈哈大笑。 很快,大家的酒杯空了又满—— 注释: ①一九四七年五月开始实行的新的宪法共计十一章一百零三条,其中第二章也就是第九条对“放弃战争”做了如下陈述:“日本国民真诚地祈求以正义和秩序为基础的国际和平,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永远放弃国权发动的战争、武力威胁或武力行使。为了实现现前款的目的,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的交战权”——战后日本政府所确立以‘专守防卫’、不行使‘集体自卫权’和‘非核三原则’为核心的内容的防卫基本原则,皆是立基于日本宪法第九条。(资料参考维基百科) 第9节 人类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这几天要不是中间卡了个拼命照料大家的神谷,待得乌拉拉身体恢复了大概,兵五常就会找乌拉拉一决生死。 现在时间拖久了,大家也一起轮流使用“天衣无缝”疗伤,一起吃了不计其数的饭,突然要开口说要赌命对干,反而不大好意思。 离奇的是,有着大逃犯之名的乌拉拉竟也不急着逃。反而每天若无其事的调养着身体,看漫画。兵五常只好不上不下的僵在那边。 与其说兵五常是在监视乌拉拉,不如说他是一条无奈的跟屁虫。 刚刚提起了宫本武藏,又让兵五常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夹起大阪烧上的一块干贝放进嘴里,再喝一大口冰啤酒,兵五常突然瞪着乌拉拉,打了个酒嗝呛道:“喂!逃犯,那天晚上你真的以为,凭你也可以打赢宫本武藏?” 乌拉拉夹着小菜,与哥哥之间的回忆再度浮现。 “或许,他是无敌的。”乌拉拉坦白说。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敢挑战?”兵五常咄咄逼人。 “因为我不怕失败。”乌拉拉微笑。 此话一出,兵五常愣住,阚香愁哈哈大笑。 “不怕失败?说的倒轻松,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输掉决斗还跪地求饶的——英、雄!”兵五常用力反驳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回避了神谷的视线。 “我不怕失败,但我怕死啊。”乌拉拉举起酒杯,爽朗大笑:“比起早死的英雄,弹吉它更适合我啊。” 神谷也跟着笑。 无论如何都不想死的意念,因恐惧丧失语言能力的神谷再清楚不过。 为了“英雄”二字,一味抛弃生命,想起来其实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只有真正懂得珍惜生命,愿意求饶,庆幸苟延残揣的人,才能给人温暖。 “说得好!敬怕死!”只见阚香愁罕见的举起酒杯,与乌拉拉干了一杯。 看到这一幕,兵五常再也按耐不住。 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说到这里。”兵五常重重放下酒杯。 气氛一变,肃杀之气毫不掩饰的从兵五常的眼睛中流曳而出。 兵五常严肃的瞪着乌拉拉,说:“大逃犯,别以为你真跟我们交上了朋友,现在我俩身上的伤势都好得差不多,这顿饭后,你我再对一杯酒,就直接在这里开打!” 神谷一惊,却见乌拉拉嬉皮笑脸,说道:“傻瓜,真动起手来,我当然不是你们的对手啦,想干掉我机会多的是,就当我被你们抓到啦。反正大长老不都说了吗?可以先抓我回去反省,然后你们再去杀我哥哥——反正我是不担心他啦!” “……”兵五常咬着牙。 乌拉拉这番自矮身份的说辞也有道理,害耿直的兵五常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这提议不错啊。”阚香愁耸耸肩,干脆斜身躺在长长的宽椅上。 气氛再度轻松起来,兵五常无法一鼓作气开打,只好憋着气灌了瓶酒。 “先说好了,等一下倪楚楚来这里跟我们汇合,看到你这个大逃犯,会不会一时冲动就地杀死你,我可不敢保证。”兵五常冷冷说道,将空酒瓶丢在地上,喊道:“啤酒!再来一打!” 自从东京站地下皇城一别后,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倪楚楚,就只有用手机跟兵五常与阚香愁保持联络。兵五常受重伤自觉丢脸,当然没催促倪楚楚见面。 “好啊。如果真的打起来了,那也没办法啊。”乌拉拉吐吐舌头。 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穿着宽大长袍的倪楚楚拾阶而上,站在楼梯口找寻兵五常一行人。她的手中拿着一本宫本喜四朗写的《喂!你干嘛讨厌自己?》,那是上次乌拉拉在忙碌的作战中,不忘推荐给倪楚楚的课外读物。 倪楚楚皱着眉头,慢慢走了过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兵五常心中盘算,等一下倪楚楚突然发难,自己该怎样保持武者风范——即不让乌拉拉逃走,又维持住倪楚楚与乌拉拉的一打一局面。 “都吃喝了这么多,有没有把我放在眼底啊?既然约好了,理所当然应该一起吃吧……你们这些自私鬼,还喝酒?”倪楚楚看着铁板桌上一片狼藉,忍不住抱怨。 兵五常又吃了一惊,怎么倪楚楚的重点是在这里! “你怎么不动手?”兵五常气急败坏的用筷子指着乌拉拉,叫道:“他不就是跟你打到天昏地暗的大逃犯吗!你被烧掉的眉毛都还没全长出来啊!” 倪楚楚慢条斯理坐下,径自拆了一双筷子,冷冷道:“他的能力正好与我的能力相克,你都不打了,我干嘛引火自焚?吃饭,喝酒,看书。”说完真的看起书来。 兵五常哑口无言,颇有失落。 殊不知地铁一斗中,乌拉拉“火炎”的能力恰好克住倪楚楚的“化蜂”能力,但这不是倪楚楚落于下风的主要理由,而是乌拉拉用火的能力非常高明。倪楚楚虽然使用了“拖泥带水”令乌拉拉许多攻势都难以完成,但乌拉拉在关键时刻留了一手,才使倪楚楚得以全身而退。 乌拉拉为她留足了面子,倪楚楚暗暗感激。 “又见面啦,我现在是处于被各位成功拘留的状态,所以我们暂时不打了好不好?”乌拉拉举起酒杯,轻轻拍了拍神谷,说:“这位马尾美少女叫神谷,目前就读不知道哪一所高中,在东京一间漫画店上班,不久前在宫本武藏的刀下救了我和兵五常哦!” “恩,你可知道后来我为了把那辆列车弄出地下皇城,跟多少牛鬼蛇神干上吗?”倪楚楚的视线依旧集中在那本怪书里,伸手夹了一块铁板肉,喃喃道:“我现在在设计一种笨到不懂怕火的胡蜂,等到我开发成功了,哼哼……” 乌拉拉很高兴,倪楚楚是个言出必践的信人。 “对了,万老头跟任不归已经有两天没有跟大家联络了,聂老判断,多半被吸血鬼给杀了。”倪楚楚指着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接过神谷替她倒的冰啤酒。 “吸血鬼,也有很强的嘛。”阚香愁拿起酒杯,又跟乌拉拉干了一杯酒。 “如果让我修炼几百年,不强怎么可能。”兵五常不服气,说道:“不过我们猎命师也有很长寿的命格,比起来,还是我们胜了一筹。” “恩,所以宫本武藏打赢你跟乌拉拉,只是巧合罢了。”阚香愁突然笑了。 “他的身上有‘逢龙遇虎’!怎么说也有五百年的命格能量!”兵五常怒目。 “就是说,扣掉跟战力没关系的‘逢龙遇虎’,你就赢定他了啊?哈哈哈哈!”阚香愁平时没醉时脑子就不大清楚,现在喝醉了更口无遮拦。 乌拉拉有点感到惊讶。这三个同样奉命缉捕自己的猎命师,竟然对伙伴的死亡没有什么感觉,很快就把话题扔到外太空去了,不知道是死者的人缘很差,还是大家已经习惯将话题抛在脑后? ——归根究底,还是那个人不好。 电视上直播的日本首相演讲突然缩小,变成了新闻的子画面,主画面变成美国总统在白宫花园前准备发表针对日本修宪的政治回应,大批国际记者聚集的景象。 在此危急之刻,两大关系暖昧的强国会用什么政治语言彼此交谈,每个国际社会的成员都很在意。每天看着股票往下探底的投资人,也无法不在意。 “我有个提议。”乌拉拉敲着酒杯。 大家抬起头,看着这个不停喝酒的大逃犯。 “既然大家都抓到我了,任务大功告成,不如大家一起去打徐福吧?我们组个队,偷偷摸进地下皇城把徐福杀了就走。”乌拉拉有点认真,补充最重要的一点,说:“如果到了最后关头任务看来不会成功,行,我自杀,大家屁股朝着我快快溜走也可以吧!” “这样太累了,你们自己玩啊,我旁边看着就好了。”阚香愁第一个退出。 原本兵五常是想狠狠嘲笑乌拉拉一番然后冷淡拒绝的,但既然讨厌的阚香愁这么快表明立场,自己只好大唱反调。 “我没问题,就怕时候到了你不敢自杀啊!”兵五常指着乌拉拉,一个贪生怕死的逃跑专家。 “我听大长老的吩咐。”倪楚楚语气平淡,吃着东西。 “不,你一定得参加,你的能力实在是太棒了,可以成为我们潜入计划最好的斥候跟雷达,还可以帮我们挡住敌人的千军万马!”乌拉拉毫不迟疑。 倪楚楚哼了一声,脸颊却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不过如果只有我们四个人组队,我看我就直接自杀好了。敌人这么强,所以我们一定要变得比现在更强——怎么变强?当然就是再找多一点强者组队啊!我见识过聂老的雷神咒,天啊真是太猛了!一百个我都不够死!”乌拉拉越说越兴奋,嚷嚷道:“还有那个乱放恶心大蜘蛛的庙岁,那种能力就算了,不过‘恶魔之耳’真的很酷,他就勉勉强强一起来吧!” “你自己跟聂老说。”倪楚楚瞪了乌拉拉一眼,真是没大没小。 “我觉得那个宫本武藏人挺不错的,虽然不讲道理,但是很笨,所以可以沟通一下。”乌拉拉为大家倒酒,嘴巴快速说个不停:“但主要是,宫本武藏真的很强,合我跟兵大哥跟倪姐姐之力也顶多打成平手,那么强,拿来当敌人太亏了,不如把他叫来一起打徐福!” 说完,乌拉拉突然看着神谷,问:“是吧?” 神谷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但很直觉的点点头。 “你在说什么啊!”兵五常已经没了怒气,变成莫名其妙的无法理解:“宫本武藏就是徐福派来杀我们的刺客,上次放过了你只是看不起你,不屑杀你,别以为人家跟你打了一架就英雄惜英雄了,我呸!” “徐福那么强,干巴巴放在那里,宫本武藏没有理由不去打啊!”乌拉拉很正经,一柄叉子刮得火热的铁板吱吱作响。 “乌拉拉,你有神经病!”酒醉的阚香愁笑得前伏后仰:“也许我该把‘疯狂嚼言者’送给你,看看你会说出什么疯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歉,我绝不跟吸血鬼联手。”倪楚楚指著书里的一段话,一字字跟着念道:“追根究底,如果你不想讨厌自己的话就别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例如妈妈逼你晚餐一定要把蔬菜吃完,你就干脆把桌子掀掉,把蔬菜踩烂!又例如学校老师叫你站起来回答问题,你不会,你就干脆把书包拿起来朝讲台丢啊!彻底任性吧,宝贝!做自己,最健康啦!”顿了顿,用自己的口吻说道:“就是这样。” “拜托!真那么不喜欢吸血鬼的话,一起干掉徐福后你想跟宫本武藏单挑,随便啊!”乌拉拉大声回答,弄得神谷吃吃笑了起来。 电视上,已经开始转播美国总统众所瞻目的演说。 “追求和平是我们人类社会的目标,然而七个小时前,日本决定单方面修改宪法第九条,国际社会为此深表遗憾,美国在这种情势尚未明朗的时刻必须挺身而出……”看着美国总统在台上发表演说。 这种重大议题的演讲必然从最冠冕堂皇,最不着边际的地方开始说起,然后才是强硬的论点与要求。原本美国是相当支持日本修改宪法第九条,让日本成为一个“正常化国家”,籍此让日本担任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反制中国日渐坐大的国际实力。 但连番的军事紧张,让美国对日本修宪的立场丕变。 “聂老不可能答应跟吸血鬼联手。”倪楚楚自己倒了一杯酒。 “太好笑了,这算什么讨论?宫本武藏根本不可能加入我们,说得好像宫本武藏迫不及待去找徐福单挑似的,这一点道理也没有,宫本武藏根本不可能加入我们!”兵五常觉得很可笑。 “怎么不可能?依我看,聂老打得赢宫本武藏吧?到时候就叫聂老跟宫本武藏单挑,宫本武藏输了就得按约定暂时合作去杀徐福,这样就可以啦!我看那宫本武藏真的很呆,一定会信守承诺的。”乌拉拉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阚香愁笑得趴在地上。 突然,四个猎命师同时停止荒谬的辩论。 不约而同转头,盯着荧幕上的新闻画面。 那一刻,他们知道。 世界大战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