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嘴遁奇缘》 第1章 棋局 幽静的山林鸟语花香,山中溪边清凉的气温也令人倍感舒适。 一群人在这里忙碌,嬉闹着搭帐篷建营地。 这是一个由公司同事私下组织的野营活动,当然,全都是年轻人,因为要背着帐篷等装备登山远足,年长一些的人体力不够。 原本大家是希望公司组织一次野营的,但公司每年都是组团旅游,有导游开大巴的那种,所以今年,很多同事干脆不跟随公司一起,反而是让几个有户外经验的同时领头自己组织,所以也有了这次登山野营。 计缘入职这家软件公司才两年,头发都还乌黑满顶,自然是属于年轻人范畴的,所以这回搭完帐篷正和另一个同事联机玩手游呢。 “哎哎哎计缘计缘,給大快给大啊!!!!哎!!我死了!” “给你大什么用?套上了两秒就倒,还不如给我自己还能逃掉,现在好了,下路送双杀…” “我的我的…下把你玩射手,我辅助你!” “别别别…我找路人辅助吧…” 别看这里貌似处于山中,可远处的山顶还能看到基站,两人端着手机玩得起劲,网速丝毫没有多少延迟。 中国自然还有信号极差甚至没有的地方,但大部分人早已习惯了到哪都有信号,这就是基建设备完善带来的底气,让人们不知不觉就忘了信号这回事。 他们搭建帐篷的位置是在一处地势相对平坦的山丘,边上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是野外露营的绝佳地点。 来的一共十几个人,一大票人现在都在外头拍照,还有几个在调整自己的帐篷,貌似闲下来的就王刚、计缘和李军。 王刚准备用石块搭建烧烤用的土灶,望了望营地,也就计缘和李军有功夫了。 “计缘,大军,别玩游戏了,去找点柴火来,一会马上就要生火了,不然中午就吃冷罐头吧!” 稍远的位置,有同事朝着两个坐在帐篷口的人喊了一声。 “知道了!!!”“好的!” 李军和计缘都回了一声,然后相互看了看,反正已经被队友喷成狗了,也就直接退了游戏。 两人站起来,朝着边上的林地走去,进入更茂密的树荫范围。 山林中不缺柴火,落枝到处都是,李军拖着一根大树枝到处走,时不时还甩来甩去,嘴上还“喝喝哈嘿”的嚷嚷,在计缘眼中像个傻子。 为了防止被传染,也怕被李军的“疯魔”棍法扫到误伤,计缘赶忙离这家伙远点。 和现代大多数年轻人一样,计缘爷爷辈兄弟姐妹一堆,父辈里计缘老爹是独子,但也有几个计缘的姑姑,到了计缘这一辈则成了独生子女。 或许是儿孙少了更宝贝,老计家一些“金花、银花、国兴、翠芬”等简单粗暴的命名模式,到了孙子这辈突然诗意了起来,爷爷还请教曾经当了几十年风水先生的姑丈公一起思考,最后取单名一个“缘”字,全家甚是满意。 “啊!山里的空气就是好啊!!旅游就该来山清水秀的地方!” 计缘感叹了一句,也不急着捡柴火,而是先在林间逛逛,回程的时候带过来才更省力。 逛大概才一分多钟,计缘突然发现了前面居然有好几颗粗壮无比大树,视觉上看比周围的树木大了不知道多少轮。 “大军,大军快来看啊,这有几颗超级粗的树!!!大军!!” 计缘朝着另一边喊了一声,发现那货还在刷棍,也就暂时没再理会他,打算自己先走过去瞧瞧,一会带大家来看看。 到了近处,计缘对这些树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仅是最外面的这颗,就有许许多多的外露根部,在地上盘根错节,有些估摸着都有计缘大腿粗。 ‘哇塞…这还有这么老的树?’ 牛头山算不上多有名的旅游胜地,但来山中郊游烧烤之类的人也是不少的,这么粗的大树照理说也应该有人贴网上的吧? 不过计缘也就是随便这么一想,然后转到了被外面的大树挡住视线的另一侧。 “咦!!” 疑惑的声音从口中发出。 那一面除了能看到另外几颗同样粗壮无比的古树,居然在几棵树的中间看到了一副棋盘,确切的说,是一节上头摆着棋盘的树桩。 计缘下意识的往前走几步,到了棋盘所在的树桩边上。 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提示游客注意的警告牌,当然也没有下棋的人。 棋盘之上黑子白子纵横交错,黑子如阵,白子如龙,是典型的华夏围棋,还是一副对弈一半的棋局。 这就让计缘有些好奇了,是不是牛头山这座小山有意做景区开发? 可是棋盘和周围已经满是落叶和枯枝,间歇散落着鸟粪和烂果,不管是真的对弈还是摆盘装饰,显然都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然后视线又扫到棋局后面的一个特别的东西,一颗老树旁有一块锈迹斑斑的物件,因为过度锈蚀已经明显鼓胀变形。 计缘走近几步仔细瞧了瞧,想了想,感觉像是个锈得夸张的斧头。 ‘等等!难不成还是传说中的烂柯棋局!?’ 这想法也是把计缘自己给逗笑了,这摆设还真像那么回事,同时也提起了计缘的兴致。 他重新回到了棋局边仔细端倪,看着满盘的黑白子,原本不是很懂围棋的计缘突然觉得,白子这条大龙越看越别扭,明明可以很连贯,偏偏少了一处贯通,还有种被看似混乱的黑子围杀的威胁感。 关键是不知为何,那种白龙缺角的感觉看得计缘强迫症都起来了,眼角瞥了几次棋盘边的两个木制棋盒,然后,他鬼使神差般伸手拿了一颗白子。 这棋子入手十分有分量感,感觉像是拿了一枚铁子,但触感好似陶瓷,计缘掂量了一下,做贼心虚的又左右看了看,伸手将白子落在了棋盘最中心,也就是围棋术语中的“天元”。 “可以!!这下感觉舒坦多了!” 计缘拍拍手,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打算拍几张照录点视屏什么的,然后再叫大家来看看。 只是手机解锁键按了好几下,都没跳出解锁提示。 “卧槽!!什么情况?真没电了!?” 手机居然真的是没有电了,并且计缘长安开机键,手机也是震动一下开机又自动关机,再按一下连开机都不跳出来了。 刚刚玩完手机也至少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这会却在不知不觉间自动关机了。 计缘转头望望外面,也没有瞧见之前耍棍的大军。 ‘算了,去拿充电宝吧!’ 带着这个念头,计缘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他就发觉天色居然有些昏暗了。 而走了几分钟之后,计缘就懵了,他看到了那条涓涓流淌的小溪,看到了那块平坦的山丘,只是,营地呢? 别说公司里的人一个不在,就是帐篷也全没了,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这又不是愚人节,而且搭帐篷建营地这么辛苦,傻子才马上拆了搞恶作剧。 计缘四处张望一下,看到稍远处的溪边有两个穿着某种制服的人坐在那休息,也就快步走近一点询问一声。 “哥们请问一下,你们看到前边露营的人去哪了吗?我们刚搭好营地没多久的!” 两人身子明显抖了一下,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然后转头诧异的看着计缘,他们刚刚虽然在休息,可也留意着四周的,这人就好像突然出现的一样。 听到计缘的问题其中一人下意识就开口回答。 “露营?刚刚?牛头山这两天可没谁露营,都忙着找失踪者呢。” “啊?” 计缘这回答让计缘更懵了。 “有人在山里失踪了?” 公司组团来之前可是查过的,这里都没什么事啊,连天气也都很好。 “是啊,失踪大半个月了,一个叫计缘的年轻人,和公司同事出来露营的。对了你和谁一起来山里的,同伴呢?不知道搜救失踪者这事?” 搜救队员说话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人外贸特征有些熟悉,而边上的计缘听到这句话则直接呆住了。 ‘失踪?我自己?大半个月?’ 计缘的第一反应是感觉荒谬,第二反应则是感到哪里不对劲。 在惊愕的计缘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一整强烈的晕眩感传来。 眼前一黑,计缘就像瞬间失去了所有体力,强烈的虚弱感和晕眩感伴袭来,随着一阵腿软,身子就倒了下去。 并且在这过程中,计缘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嘴唇也好似迅速风化般变得干裂无比。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小心!!” “扶住他扶住他!!” “不好!!!快叫增援!!!” 计缘此生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两个搜救队员好似天外传来的惊呼声。 第2章 精神摧残 牛头山的搜救工作在持续了三周之后结束了,结局是令人痛惜的,二十四岁的大好青年计缘最终没能抢救回来,主要死因是身体缺水,也就是被渴死的。 据两个发现计缘的搜救队员说,当时天有点昏暗看不清,但刚发现计缘的时候他还能开口说话,晕倒后尽快送医,但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断气了,没能抢救回来。 这事对于牛头山的和计缘所在的公司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但受到打击最大的还是计缘的父母亲人。 只是这一切计缘看不到了。 。。。 浑身酸痛无比……身体无法动弹…… 这是计缘意识苏醒之后的最初感受。 脑子浑浑噩噩的,思维也不太敏锐,仅有的思绪也被浑身上下好似针刺一般的疼痛感所充斥。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甚至连对外界的感觉都十分模糊,只是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痛苦。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种折磨人的痛觉终于逐渐退去。 这场煎熬过去,计缘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喘息,在轻松了一小会之后,计缘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身下的触感坚硬冰凉又比较平整,绝对不是躺在床上,反倒是像躺在地板上,周围的气温有些低,时不时还有轻微的冷风吹过,冻得计缘直哆嗦。 但也只能身体自发的哆嗦一下了,计缘发现自己现在还是动不了,除了能喘气之外连眼睛都睁不开,这种感觉有些像传说中的“鬼压床”,但又有所不同,至少没能感受到身体受到什么特别的压迫。 在恢复思维的顺畅和身体的触感之后,计缘就一直处于一种恐慌的状态。 自己很显然并不在家里或者医院,周围没有任何人声,若说声音的话,只是能听到一些虫鸣和偶尔的鸟叫,鼻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让计缘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躺在什么野外的马路上,或者什么更糟糕的地方。 甚至有可能自己被什么人绑架了,还打了药扔在某个荒宅仓库。 在忐忑不安中不知过去多久,没有人来没有车往,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安静。 慢慢的,计缘就发现,自己的听觉似乎变得很敏锐,那些高低不一的虫鸣和鸟叫变得异常清晰。 有时候,如果计缘那会刚好没有被杂念和心中的忐忑影响,听到虫鸣鸟叫时能较为准确的感觉出它们在什么位置,甚至还隐约知道两者间距离多远。 不过这种听力出众的感觉虽然很神奇,可计缘心里是越来越慌也越来越烦躁的。 计缘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但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的时间,这期间一直没有任何人出现在身边,哪怕真的是绑匪过来也好啊! 加上身体不能动眼睛也睁不开,这种感觉比被关在小黑屋更可怕,为了不让自己被逼疯,计缘只能不断思考问题,在心里回忆和思索究竟发生了什么。 跳过自己昏迷的时间,最后的记忆停留小溪边遇上的两个人那,那会自己晕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两人的惊呼。 两人说是在寻找失踪者,已经大半个月了,那么从他们穿着制服看,可能两人是搜救队员,可为什么自己没在医院而在这里? 是中间发生了什么,还是这两个搜救队员本身有什么不对劲? 这些问题计缘只能思索和猜测,转而把思绪再放到别的地方。 而在这之前最不容忽视也是最最关键的,自然是那个诡异的棋局,没有那个棋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以前的计缘是无神论者,那么现在的计缘显然已经改变了观点。 不论是出来之后公司营地的消失,还是两个搜救队员的话,以及当时身体在短时间内产生的变化,都是计缘亲历的事实,前两者或许还有作假的可能,可身体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 也就是说,当时的自己在外人眼中,确实已经失踪了大半个月,而自己本人的感受则仅仅过去了几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而已。 这不由让计缘想起小时候听爷爷讲过的一个故事: (传说在古时候有个樵夫,一日上山砍柴偶遇两个老叟在山中下棋。 于是樵夫就把薪柴和斧子放在树边,站在一旁打算看一会两老叟的对弈,一老叟还笑着掰了半个桃子给他用来解渴充饥。 看了半天之后,有老叟突然转过头对樵夫说道:“你该回家了。” 樵夫这才惊觉天色已晚,于是伸手去拿柴担和斧子,却猛然发现干柴早已不见,柴斧更是连斧柄都烂掉了,空余一个锈蚀不堪的斧头。 有些惊异莫名的樵夫赶紧沿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山路回家,村落的样子变化颇多,村内熟悉的面孔更是难见一张。 细细问过,樵夫才知自己竟然在山中待了六十年,家人皆以为自己当年命丧兽口,家中的父母长辈也早已过世……) 这个故事是小时候计缘最喜欢的故事之一,故事中的老叟流传中是两个仙人,并且在故事发源地还有一座有名的烂柯山。 计缘和同事们去野营的自然不是烂柯山而是牛头山,可计缘看到的古树、棋局和锈斧无一不对照了烂柯棋局的传说。 照此说来,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计缘觉得仅仅过去了一小会,外面却已经时过境迁的去了大半个月。 而且计缘的运气比樵夫好也比樵夫差,好的是他没多久就出来了,外面才过去不到一月,人生还没有太大影响,差的是没有仙人给他吃什么灵丹妙药,所以等于是不吃不喝过了大半月,没直接死透了算老天爷保佑。 此刻这么想着的计缘,还不知道原来的自己其实早就死了。 但即便如此,联想完这一切也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计缘很快又被寂寞、惶恐和烦躁感笼罩了,哪怕强迫自己多思考多想一些问题,但那种压抑感依然越来越严重。 没人说话,没脚步声,没人来…… 时间是那么漫长,没有人,还是没有人…… 越来越焦虑的情况下,计缘现在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过了一小时还是一天,已经不是靠强迫就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了。 难怪有些西方国家的监狱,关小黑屋会是对囚犯的严重惩罚了,这是对人严重的精神摧残。 现在计缘的状态不是担忧谁绑架了自己,完全已经变为盼望劫匪快点来,哪怕听到他们的咒骂或者来踢自己一脚也好。 还是没有人,还是没人来!!! ‘快来个人吧!!!快来个人吧!!谁都行啊!!!’ 计缘无数次在心里吼着,他最怕的是根本没有什么劫匪,自己就这么孤独的瘫在一个荒郊野外,除了野兽蛇虫外没有任何人会来…… 第3章 万物盛开 计缘尝试过睡觉,越是想睡偏偏越睡不着,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向来乐观的计缘被孤寂感折磨得绝望。 “轰隆隆……” 一阵声势浩大的惊雷突然响起,将计缘吓了一跳。 这种状态下听雷声,带给了计缘前所未有的感受,仿佛置身天上,感受到了雷霆的舞动。 这种玄奇的感觉如同闪电透进心扉,将计缘心中的恐惧、焦虑、压抑和混乱感扫去,让他的心宁静下来。 “哗啦啦啦……” 没过多久,雨点密集而下。 计缘眼皮抖动着,耳中听到了一粒粒雨点落下,听清了雨点击打在地面、岩石、花草之上。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减缓了流速。 “啪嗒…”“啪嗒…”“啪嗒…”…… 一滴滴雨水撞碎在树叶和地面等处,将声音传递出去。 雨滴的碎裂在计缘的心间的黑暗中带起涟漪,每一阵涟漪带勾勒出一处声源信息,千万涟漪形成了画卷,树叶、树冠、地面、山石、房屋、瓦砾、花草和雨中逃窜的动物,万物的线条伴随着雨声在脑海中幻化而出…… 没有色彩却立体生动,仿佛计缘正随着每一滴雨触摸大地上的一切。 雨落听万物,画卷自心开!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玄妙体验,计缘忘记了一切烦躁,甚至忘记了呼吸,静静的体会着,越是离得近的事物越清晰,离得远了则逐渐朦胧。 ‘原来自己真的还在山中,原来自己躺在山间的古旧破屋中,是破庙吗…大雨来得很突然啊,好多小动物在仓皇逃窜……好美啊!’ 虽然依旧不能动弹不能睁眼,但计缘的嘴角隐约带着一丝笑意。 心中的烦躁得到疏解,而且这种不同寻常的听力,也让计缘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在那棋局上得到什么好处了。 一小会之后,计缘心头一振,他终于听到了最期待的声音。 。。。 山雨中,一群背着盖篷大箩筐人正在快步前进,这种大箩筐有些像古代读书人游学赶考时的书箱,上面带着一块罩布,但体积明显要大得多。 计缘能听不清他们的全貌,只能听出雨滴落下的范围,所以在心中感受到的是人的身体四肢、箩筐和罩子,脸部反而朦胧。 让计缘有些疑惑的不只是这种大箩筐,这些人有的披着蓑衣一样的雨具,有的则没有,总之完全不像是任何现代雨衣。 “快点快点,大家跟上,前面就是山神庙了!!!” “小心脚下,雨天山路可滑得很呐!!” “后面的跟上,到山神庙避避雨生个火,快点快点!!!” …… 人群中不断有人提醒大家小心,也不断有人催促大家加快速度,也有人会停下来看看后面的人是否都跟上了。 拐过几颗大树绕过一块直立的山石,领头的男子终于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山神庙。 “大家伙加把劲,山神庙到了,看看有没有人掉队!!” “全在呢!!” “赶紧庙,这山雨太凉了!!” 一群人说话间加快了脚步,前前后后的冲入了山神庙。 “呼!!!这雨来的真邪乎,差点没把我淋死!” 领头的男子是个留着短须汉子,同大家一样身上也滴滴答答落着水滴,他先将沉重的箩筐放下,然后脱下淅淅沥沥的蓑衣。 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看身后,一个个数过去,总共12个人一个没少。 “大家把货物放到那边,刘全和李贵把我们的柴碳拿出来,我们生个火暖暖!” “好嘞!” “那边干燥一点,走走,放那边!” “我的衣服得烤烤干了,哎没来得及穿蓑衣。” 一群人或者搬动箩筐,或者取柴生火,还有人将一块干燥的地面用携带的拂字简单清扫。 他们是一群行脚商,翻山越岭是家常便饭,遇上恶劣的天气也是事常有的事,所以总会在箩筐内准备干柴木炭等东西,以应对现在这种情况。 领队的汉子叫张士林,父辈原本是渴望他能苦读圣贤书,将来考取功名踏入士林,为张家光耀门楣,他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加上后来家道中落,为了赚取钱财做起了辛苦的行脚商。 作为领队责任深重,需要顾及全队人的安危,自然也会有一些优待,比如现在大家都在忙,张士林倒是可以揉揉肩膀放松一下,这一点谁都没怨言,张士林的作用大家有目共睹,是个合格的好领队。 山神庙不大,也就几丈长宽,三面墙还算稳固,除了外头进门处的檐口有所破损外内部倒是没有漏雨,只是两扇大门早已倒塌且不翼而飞,让冷风不时就能吹进来。 山神庙里面更是破败不堪,到处都是蜘蛛网和野兽粪便,香案上香炉烛台翻倒,贡品更是不可能有的,就连山神老爷的泥像也已经残破到头颅都不见了。 “哎,亏了这山神庙还在,哪年要是山神庙倒了,在这牛奎山中就又少个落脚的地方了!” 计缘将这些人的脚步声和对话全都听在耳中。 原来自己在山中的山神庙里,牛奎山?应该是口误的牛头山或者方言? 这么看来这些人可能是驴友,背着敞篷之类的工具,至少绝对不会是绑匪。 但声音明明很近了,庙也不大,自己可能是在庙的哪个角落,不然他们不可能看不到自己。 “啊,士林哥,这边有个人!!” 听到近处的惊呼声,计缘在心头狠狠松一口气,终于发现我了,接下来应该是报警求援然后送自己去医院了,自己这小命应该保住了。 张士林闻声赶紧绕过山神像,果然看到了后面躺着一个人,行脚商也三三两两聚拢过来。 山神像后面的这个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只是死是活。 最先发现这个乞丐的年轻人走近一步蹲下身来,探了探鼻息摸了摸额头。 “士林哥,这乞丐还有气,但额头好烫,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脑子秀逗了啊?报警啊!!! 要不是现在开不了口,计缘真恨不得吼一声,他还没注意到这些人在叫他乞丐。 张士林皱着眉头,随后叹了口气。 “荒山野岭的,看样子这乞丐也是熬不了多久了,一会给他口热水看他能不能喝得下吧,哎,这该死的世道!!” “哎……” “走吧走吧,生火…” 行脚商们摇着头叹着气,纷纷走开。 等等!!等等啊!!你们干嘛?你们走开干嘛?报警啊喂!! 不是吧?不是吧!!! 这些人的反应和计缘想得完全不一样,令他既懵又慌…… 第4章 难道我穿越了? 自己还有救啊,还活着啊! 哪怕你们见到的是一具尸体,不更应该报警吗? 计缘难以理解这群人的脑回路在想些什么东西,他们这么做等于在谋杀啊! 刚刚有些对话也都奇奇怪怪,难不成这些人脑子真有些问题? 计缘是感觉出来了,这群人没有在开玩笑,他们真的不理会自己了,其中一人给自己盖了点又在脑门上贴了块湿布后,所有人就各忙各的去了。 张士林吩咐大家把生火的位置挪了挪,放到了更靠近山神塑像的地方,这样那个奄奄一息的乞丐也能暖和一点。 “啪,啪,啪……” 打火石的击打声中不断有火花溅出,几下之后,一小块火绒就被点着。 “着了着了,柴火!” “来了来了。” “别压太实了!!” 放上一些细碎的柴枝,再小心看护火苗,很快,火焰就旺盛起来。 行脚商们架起土灶放上随身的铁锅,又有人从庙门口取来之前接着雨水的竹筒,将清澈的雨水倒入锅内烧煮,一切做得井然有序。 等完成这些工作,行脚商们才暂时放松下来,全都坐在地上休息。 “轰隆隆……” 天边雷声滚滚,雨势有增大的迹象。 等待着水开的行脚商们都愣愣的望着山神庙外的大雨。 “这雨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下完?” 有人忧心的叹了一句。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又有人随口答了一句,顺便紧了紧衣服。 “这春雨可真凉啊!” “是啊!瘦牛瘦马难过二月八嘛!” 一群人围在不算大的火堆边取暖,潮湿的衣服在一侧用一根庙里的细杆子挂了起来。 铁锅的锅盖随着锅内水温的不断升高逐渐变得不安分,再过去不久,开始“乒乒乓乓”抖动起来。 “水开了!” 刘全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从箩筐里取出了一个木瓢,其他行脚商则纷纷拿出自己的木碗或者竹筒。 刘全不厌其烦的一个个接过木碗竹筒,用木瓢子盛上开水,又一个个还给别人。 而一个年轻人则打开一个箩筐从里面提出来一个布袋,里头都是杂色的饼子之类的干粮,抱着袋子一个个给人分吃的。 “给。”“呐拿着!” “赵哥,你喜欢的馒头!” “谢谢!” 年轻人每分一个,有的拍拍他的手臂有的道一声谢,很快就到了张士林面前。 “士林哥!还有馒头和饼子,你要什么?” 张士林瞅了一眼布袋子。 “给我饼子吧!” “好!” 年轻人取出一个干饼递给张士林,后者接过去点了点头,随后他将袋子放回箩筐,自己也取了一个馒头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已经有人吹着木碗里的水,就着凉了一点的开水开始吃干粮了。 这过程中,计缘能听到木柴烧裂的噼啪声,能听到水滚的气泡和锅盖声,能听到瓢水声,也能听到这些人的聊天声。 心想,他妈的太真实了,这群人居然一个个开吃了,真就完全不理会他计缘的死活啊! “士林,在水仙镇的时候,我听人说牛奎山近年来不太安稳啊,晚上都没人待山上的,如果这雨一直下,我们晚上岂不是得留在山中?” 说话的是一个啃着干饼的中年男子,叫金顺福,脸上满是交错的皱纹沟壑。 张士林也望着外面的雨幕。 “晚上小心点应该问题不大,而且…” 他看了看计缘躺着的位置。 “这个乞丐应该早就在这里了,他都没事,我们这么多人又怕什么呢,来条大虫也能赶吓跑它!” 分干粮的年轻人听到这就是一哆嗦,都被水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哎呦士林哥,咳,你别吓唬我啊!!!这牛奎山上真的有大虫啊?” “哈哈哈哈哈……”“这小子…哈哈哈” “小东,你这胆子得练练啊哈哈哈……” 边上的人因为这一茬都笑了起来,这年轻人才加入队伍不到两个月,但是个很精神很勤快的小伙子,加上大家都是同乡也熟悉,对他也多有照顾。 张士林笑了笑,看着王东。 “小东啊,这牛奎山峰多林深,真算起来足有方圆有二百里地,有几只大虫再正常不过,但我们挑的道都靠外,还是比较安全的。” 真是牛奎山不是牛头山?大虫?水仙镇? 在一边的计缘疑惑越来越深,自己怎么从牛头山到了牛奎山,大虫难道是指的老虎?水仙镇这个名字倒反而是其次了,毕竟中华地大不能具知。 火堆旁行脚商们有说有笑,张士林注意到金顺福依然皱着眉头,所以就靠了过去,小声的询问了一句。 “老金,怎么了?水仙镇上听到的究竟是什么?” 金顺福就着一口热水将口中的干饼咽下,看看左右,以同样小声的话语回答张士林。 “士林,我听水仙镇上的一些人说,这牛奎山,可能闹妖怪啊……” 不知为何,这话听得张士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时我当笑话听,也没怎么在意,牛奎山我们去年才走过两趟,能有什么事,但现在却突然有些莫名发慌,士林你别笑我啊……” 金顺福加上的一句除了解释,更像是劝慰自己。 “别自己吓自己了,好好休息吧!” 张士林拍了拍金顺福的手臂,他们出门在外有个私下的小规矩,不论白天还是晚上,绝对不能拍人肩膀。 不过庙里其实还有一个人也起了鸡皮疙瘩,那就是形同半个植物人的计缘。 这些人说的话听着可绝不像是在开玩笑,也肯定不是在演戏,老实说如果真是演戏,现在的计缘有自信听到场地和拍摄器械的那些响动,他很确定这里除了自己就那十二个人。 有脚步声逐渐接近,拉回计缘的思绪。 张士林端着一个木碗走到了神像后那个乞丐的边上,摸了摸额头,依然滚烫,气息也弱到似有似无,他仔细端详这个乞丐,脸上虽脏,但并没有什么脓疮烂斑。 犹豫了一下,张士林还是伸手用手腕将计缘的头抬起来一点,端着木碗凑向计缘有些干裂的嘴唇。 “我们能做的不多,喝点吧……” 温度合适的热水顺着计缘的嘴角漏出,但也有不少灌入了口腔,喉咙条件反射的将之一口口往肚子里咽。 甘露降临润泽五内,计缘感觉一下子舒服了好多好多。 这个声音计缘认得出,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士林哥”“士林”“张头”,也就是说他叫张士林。 很显然这人不像是个精神病,其他人也一样,一个极端强烈的猜测在心中滋生。 难道,我真的穿越了? 第5章 异常 或许以往看一些文学作品的时候,很多人都恨不能以身替代故事内的主角,有很多人都渴望自身有什么奇遇,计缘也不例外。 但此刻的计缘却很有些叶公好龙的意味,他感到很不安,非常不安。 站在上帝视角看到某些文学和影视作品中的一切,感觉充满挑战性和乐趣,可换位到实地,计缘第一时间想到不是什么爽快感和自身的幸运,脑海中充斥的是一切未知的危险,什么疾病天灾人祸厄运都包含在内…… 这可能是一个法度落后医疗落后的世界,由此带来的紧张和不安感强烈到让计缘心绪紊乱。 来到了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世界,甚至可能会遇上一些超常的威胁,猛兽都还是好的,妖怪就简直太骇人了…… 在有了观棋几分钟却带着自己跨越大半个月的经历过后,计缘可不认为自己穿越的世界就真没有妖魔鬼怪。 更糟糕的是,计缘现在简直就是个废人,至少目前是这样,身体状况连普通人都不如,根本没有任何自保手段,来只老鼠都能咬死自己。 唯一能让计缘安慰一下自己的是,他从头到脚全身上下虽然不能动弹,但是身体触感都在,而真的半身不遂往往是对身体某些部分没有感觉,所以自己应该没有瘫痪。 计缘现在慌得不要不要的,这些陌生人看起来心地也不坏,不知道会不会带上自己一起离开啊,找个这里的医生帮自己看看!! 让计缘独自待在深山老林,别说是动不了的状态,就是身体健全体力充沛也不敢啊。 这可不是2019年的中国,山里危险的动物绝对一大把的,加上棋盘前的特殊遭遇,真到了个有妖怪的世界都说不准。 现实不可能是日式动漫,妖怪更不可能蠢萌可爱,传统故事里的绝大多数妖怪可都是吃人的主。 要不是实在动弹不得,计缘绝对要开口求人了。 。。。 张士林给眼前的乞丐喂了碗温水,见其虽然嘴角不时会抽动几下,但实则依然昏迷不醒,只能摇摇头将乞丐轻轻放下,然后回到了同伴边上。 “士林哥,那个乞丐怎么办,下山的时候要带上他吗?” 张士林叹气摇了摇头。 “他很虚弱,估计是活不了多久了,也经不起折腾的……” 说到这里张士林就没有再说下去,言下之意大家也都懂。 咯噔一下! 不远处的神像后,计缘的心凉了半截!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行脚商们聊着天休息,话题的集中点其实和二十一世纪朋友们一起聊天大差不差,不外乎什么八卦稀奇事,还有哪里的姑娘好看也夹杂着一些略萎缩的荤笑话。 当然从他们的聊天内容中,计缘也大致听出了这群人是干什么的,虽然太明确,但这种行脚商似乎是类似于小时候印象中的背货郎又有所不同,是属于靠脚走长途倒腾商品货物赚钱的人。 计缘怀着一种悲凉的心态有意无意的听着,也透过雨水的击打倾听着山神庙外的世界,这样能让他的心宁静下来。 这些人叫自己乞丐,是不是说明自己灵魂附体到了这个世界的一个乞丐身上呢? 那牛头山上被搜救队找到的自己呢,是不是死了? 也是,大半个月没吃没喝,应该是死了吧…… 爸爸妈妈听到消息该很伤心吧,爷爷奶奶年纪这么大了,要是知道了…… 计缘胡思乱想着,脏兮兮的脸上,眼角流出两行泪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瘫着没什么消耗,计缘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饥饿感。 不清楚又过去多久,外面的雨逐渐停了,这让计缘心中立刻咯噔一下,他还记得行脚商们想要在雨停后立刻离开的。 “士林哥,雨好像停了!” 这是那个叫王东的年轻人的声音。 “是啊,但天也马上黑了,在雨后的山中走夜路太危险了,今晚大家就在山神庙过夜吧。” 张士林的声音也随后响起。 计缘心头微微一愣,原来已经要天黑了啊,这时候他反而有些庆幸,庆幸雨停得够迟,这样这些人至少今晚不会丢下自己离开。 雨停后,有行脚商出去到山神庙附近收集了一些有些湿的干柴回来,摆在火堆旁烘烤,保证夜晚能有足够的柴火燃烧。 而计缘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入夜后再也没人来看过他的状况。 他其实很期盼着张士林或者谁来给自己换个敷额头的布块,来给自己喂点水,不是说自己真的多么需要这些,而是这样或许能苍白的说明行脚商们不会丢下他。 但现实是有些残酷的,非亲非故,只不过是一个看似行将就木的病乞丐而已。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祖国,自己早就得救了吧,计缘不止一次的这么想着。 “霍,这荒山破庙的有这么多人啊,这下我就不用怕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陌生声音突然在庙门口响起,引得张士林等人转头望向门口,一些行脚商都站了起来。 门口是一个穿着长衫书生模样的人,见到庙里的人似乎很高兴。 “看到你们太好了!!!我白天进山游玩和友人走散了,结果直接在山里头迷了路,不巧还下了大雨,只好找地方避雨,雨停了天却黑了,心里头别提有多怕了,还好看到了这边的火光!!!” 来人边说边朝里走。 “就算你们是山贼,我哪怕丢些钱财也希望你们下山的时候能带上,我可不敢一个人待在山上啊!!!” 看着来人既紧张又惊喜的样子,张士林等人也是笑着松了口气,是个倒霉书生。 “过来烤烤火吧,我们不是山贼!” “哈哈哈哈,你们书生就是悠闲,跑山里来游玩!可有功名在身?” “不曾不曾…见笑了见笑了……” 书生有些拘谨但心下大安的状态谁都看得出来,看得这些行脚商也笑呵呵。 整个山神庙内,只有一个人觉得不妙。 计缘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整个人身上鸡皮疙瘩刷刷刷的一阵阵起来。 直到张士林等人和书生对话,计缘才发现山神庙内多了一个人。 他刚刚,居然没发现这个所谓的书生怎么到的山神庙,他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听到书生的脚步声! 这个书生有问题!!! 第6章 别跟他走! 体验过雨落听万物的玄奇,计缘现在对自己此刻的听力非常自信,虽然刚才并不算心无杂念,可这么近的距离下,一个人的脚步声是绝对不会漏下的。 回想刚才金顺福所说的内容,让计缘不由的心下发寒。 荒山野岭的森冷夜晚,突然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书生,怎么想都不太正常。 但这个书生的神态动作都很到位,加上书生的身份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似乎已经成功的初步取得了行脚商们的信任。 实话说这个山神庙也不是行脚商们的私有财产,谁都有进来休息的权利,他们毕竟也不是穷凶极恶蛮不讲理的人,所以就算对书生还有戒心也不可能赶人。 行脚商们当然不是完全没戒备,虽然客客气气所招呼书生坐下,也是要问清楚书生跟脚的。 “敢问先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在何处就学?” 张士林好歹也读过一些书,询问书生的时候这一句就显得文气多了,让最年轻的王东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书生一听不敢怠慢,朝着张士林拱手作揖。 “小生姓陆,单名一个兴字,家住水仙镇牌门坊,乃是德胜府青松书院的学生,这一次和书院友人游学回乡一起上山……” 大概是因为张士林询问的方式,书生将他当成了半个读书人,的自称从“我”改成了“小生”。 书生既是回忆又是后怕,一五一十的讲述和哪些友人一起上山,为什么会无意在山中走散,自己家住哪里,在哪个书院学习,中途还时不时就会吐出一句文绉绉的诗词,话语全都条理分明,绝不像是信口胡诌。 书生表现的不优柔不造作,话语礼貌得体。 尤其听到书生是正统书院的学生,更是令一众行脚商肃然起敬,比起独自在家苦学的读书人,书院学生从地位、家室和才学都会好很多,也就是俗话说的含金量高。 读书人向来是受人敬仰的,更何况是青松书院的门生。 慢慢的,连张士林也放下了戒备,不但如此,大家还对陆书生恭敬有加。 而书生也不倨傲,接水拿食什么的都会连声道谢,只是称其不饿暂时不吃。 计缘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这个所谓的书生太能演了,若非计缘早已经在心中断定这个家伙绝不是人,恐怕也早已经相信了他。 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如果现在有一个选项能让计缘选择保持穿越还是立刻回家,他会毫不犹豫的选后者,可惜现在他没得选。 现在计缘还有一丝侥幸,因为这个书生需要这样演,说明这个东西应该也不是能大杀四方的主,而且对方似乎还没发现山神塑像后面躺着个乞丐。 陆书生和行脚商们已经有说有笑,难得一个大书院的学生对他们这些商贩没有任何偏见,聊起来自然很融洽。 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书生一拍脑袋对着张士林等人神秘兮兮的说。 “对了!小生身上所带钱财不多,自是无法报答列位相助之恩,但小生在来山神庙的路上见到了一个好东西,想必可以给诸位带来一些收益!” 果然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书生压低了声音。 “年份十足的山王参!” 人参乃是名贵药材,而在参字前加上山王二字往往指人参中极品。 作为常年跋山涉水的行脚商,如果遇上合适的药材,也是会小心挖掘带走的,都是可观的收益。 大家一听山王参,表情就有些兴奋了。 张士林一听皱了下眉头,看看陆书生。 “陆公子,你一个读书人,也识得山王参的样子?” “哈哈哈,张兄台所言甚是,我虽确实在杂书《草木精要》看过人参的特征,可也不能一眼辨出山王参,但我不行别人可以啊!” 陆书生说到这还小心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 “我是水仙镇的人,知道偶尔会有一群赶山人来镇上赶集卖山货药材,也曾和他们聊过几次,知道些许内幕。” “那山王参叶掌九片,高竖红籽花,最关键啊……” 说到这,包括张士林在内的所有行脚商已经不由自主凑过脑袋。 “最关键是那人参茎秆上,系了三条小红绳,这是有高明的赶山头领下的土法,防止山王参逃跑!!” 这说法令很多行脚商耳目一新,也令他们十分兴奋。 “对,我听老人说过,年份大的人参会钻土逃跑,只有最厉害的赶山人能捉住它们!” 金顺福也将以前听过的话叙述出来。 “是极是极!金兄台所言非虚!” 陆书生轻拍手心点头赞同。 “赶山人系着红绳没有挖走,想必是要等山王参到最佳火候,但列位不需如此,若能得了这山王参,想必也是不菲的收益,若不是当时我心中惧怕甚重又害怕挖伤了药材,说不定就已经挖走了。” “对对!!!” “士林哥,我们去挖了吧!!!” “书生,那山王参在什么地方?” …… 行脚商们兴奋难耐,恨不得马上去挖了山王参。 财帛动人心,利益的驱使使得他们对陆书生的话更加信任。 计缘心中寒意越来越深,只有一个念头——要糟!! 面对行脚商们的热切,书生想了一下后才回答。 “那地方距离小生之前躲雨的位置不远,不需两炷香的时间便可往返,若列位真的想要,最好天亮前随我前去。” “这是为何?此刻天黑路滑,岂不是太不安全了?” 张士林疑惑的问了一句。 “张兄台有所不知,赶山人都在天亮前夕进山,我看那山王参红花已立,万一赶山人就在这一两天来挖参,我们今晚不去岂不是错过了?” “是啊!!” “有道理!!” “士林哥,我手脚灵便,我去吧!!” “对啊,我们快去挖了!!” 这年头,养家糊口是最大的事,且山王参天生地养,也不是赶山人系了红绳就说一定是他们的,只要不撞上就没事。 “不用都去,去几个手脚灵活的,剩下的人在这看着东西。” 张士林也没有再多作犹豫,开始从罗筐内找出火把油布等物。 “老金,小东、刘全还有李贵,你们四个和陆公子一起去,山里路滑,路上注意一定要保证陆公子的安全!!” “包在我身上!”“放心士林哥,我不会让陆公子摔着的!” “有劳了有劳了” 陆书生作揖道谢,在没人注意的火光一侧,那笑容咧开了苍白诡异的弧度…… 计缘只觉得一阵阵寒意直窜头皮,心中狂吼。 ‘别去!!!别跟他去!!!’ 第7章 半瞎 求你们了!!!别去,别去啊!!! 计缘在神像后心急如焚,这些行脚商要是出事了,最后就轮到他自己了! 他只恨不能吼出声,只能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耳中。 在这种强烈的内心挣扎下,计缘眼皮剧烈抖动,嘴角也在不断颤抖,右手的小指居然微微动了一下。 计缘第一时间就感受到这一点变化,这让原本心情极度糟糕的他立刻提振了精神。 他细细感受着身体,发现在剧烈的意识挣扎下,这种“鬼压床”已经有了一丝丝缓解,双手的其中几根手指头已经能勉强曲张,虽然幅度不大,但确实巨大的进步。 这让计缘欣喜若狂,被带出去的那四个行脚商铁定结局堪忧,但自己如果能动起来,能够联合这些行脚商的话,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山神庙口,这些火把张士林只将其中两个火把点燃,然后递给王东他们,夜间的冷风吹得火焰左摇右摆。 “小心点,注意保护好陆公子。” “没问题士林哥!” “老金,你注意点!” “放心把士林!我看着呢!” 金顺福接过火把,和另外几人一起纷纷向着张士林保证,毕竟是行脚商,也算是半个老山客,这么点路不会怕的。 张士林想将第二个点燃的火把交给陆书生,毕竟对方是要带路的,不过陆书生却没有接。 “不了不了,我有点怕火把烧到我的长衫,让小东兄弟拿着就好了!” “对对对,给我给我,嘿嘿嘿” 王东直接笑着抢过了火把。 “你这小子!” 张士林笑骂一句,将剩下未点燃的火把放到刘全背着的轻背篓内,再次吩咐他们注意脚下道路之后,一行人才出发去挖山王参了。 山神庙内,计缘面目狰狞手脚抽搐,这自然不是发病了,而是在剧烈挣扎着想要取得身体的控制权。 门口剩下的八个行脚商知道火光远去,才一起返回了山神秒内,脸上的表情都是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哪怕不是山王参,一株年份十足的人参都值不少银钱,毕竟有钱人都惜命,好药材舍得下本。 “张头,这个乞丐怎么了?” 有人才坐在火堆边,就发现了计缘的异样,不由惊呼出来。 张士林赶紧快步走了过去,其他行脚商也一起围了过来,他们看着计缘挣扎的样子都有些瘆得慌。 “他身上好多汗……” “这是羊癫疯了吗?” “拿根木棍来,撬开他的嘴,别让他把自己舌头咬断了!!” 张士林蹲下来固定住乞丐抽搐的身子,朝着其他人吼了一声。 立刻有人从柴堆了找了一根合适的。 “我掰开他的嘴,你立刻给他塞进去!!” “呜…呜呜……” 计缘本能的就抗拒,自己又不是羊癫疯,这木棍不知道多脏。 “帮我按着他!!” 没一会,一根木棍就卡在了计缘抽搐的嘴里,还好是横着让他咬住的。 一群行脚商看了一会,慢慢回到了火堆边。 有人叹着气。 “这乞丐今晚上应该是过不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顺手帮他挖个坑埋了吧。” “是啊,山神庙以后我们也会落脚,还是别让尸体留在这了。” 你们特么的!!! 明知道他们是好意,计缘听得就是莫名的青筋暴起。 也就是在之前那波人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 “吼嗷~~~~~~~~~~” 一阵恐怖的吼声突然自遥远的地方响起,吓得山神庙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一抖。 “叽叽……”“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周围的山树上有无数飞鸟被吓得四散飞起,在山神庙周围仓皇鸣叫。 同时一阵凉风透过庙门吹拂,将庙宇内的火堆吹得摇摆不定。 “张头!!!”“士林!!什么声音?” “野兽?” 张士林脸色有些苍白,望着庙外的夜色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虎啸惊山林……是大虫!!” “嘶…….” 周围一阵吸气声。 “那小东和老金他们!?” 没人敢接下去说了。 张士林也是捏着拳头看着庙外。 “这大虫的声音很远,小东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对,他们还带着火把,以防万一,大家也把家伙准备好,今晚不能睡了!” 这一声虎啸同样也吓得计缘猛一个激灵。 只是这激灵过后,计缘发现,自己竟然取得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此刻他的右手一收一握,虽然略有生涩却控制自如,他没有贸然直起身来,而是细心体会着这种来之不易的感觉。 随后,计缘缓缓睁开了双眼,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就会发现此刻自己的双眼中心颜色较浅,是一种剔透的灰白。 感觉光线有些微弱,昏暗得难以看清,若不是并非完全看不到什么,计缘差点以为自己现在是个瞎子。 他略微侧动头部,望向火堆,心里咯噔了一下。 火堆在自己眼中显得十分模糊,火光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磨砂,在眼中透处来的光线有限。 自己这视力,不是简单有一点缺陷了吧…… ‘至少不是完全瞎了…’ 计缘只好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不过只是睁开眼这么一会,眼睛就有些酸酸的,不算难以忍受,但却绝对不舒服。 “张头,那要饭的醒了!!” 虽然现在剩下的行脚商们都很紧张,但还是有人发现了计缘的异常,这声音也引得大家望了望那个乞丐的方向,果然看到他在动,并且还转头望向了这边。 只是现在就连张士林也没功夫理会这个非亲非故的乞丐,大家都从箩筐里找出柴刀短棍等物紧紧握在手中,并且神情紧张的留意着庙门的方向。 计缘这会也没工夫计较自己的视力问题,此刻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命,他尝试着坐起来,但双臂支撑才起身一半居然有一阵强烈的晕眩和无力感。 “啪…”得一下,计缘又跌回了地面并且后脑着地。 “嘶…嗬…” 这一下可痛得很,让计缘忍不住龇牙。 他发现自己虽然能动了可就像大病初愈一样,使不上力气,那些行脚商则根本没人注意自己这边。 计缘没开口求人家帮忙,自己用右手抓着边上塑像的底座,很艰难才坐了起来。 第8章 为虎作伥 在计缘还处于因为坐起来而导致的乏力和晕眩感之中时,庙外突然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士林哥!!!士林哥!!!” 庙里的人一下激动起来。 “是小东!!小东回来了!” 果然,王东的身影很快就从外头跑进了山神庙,立刻被一脸紧张的张士林等人围住。 “小东,怎么就你一个人?老金他们没事吧?那个书生呢?刚刚大虫的吼声你们听到了吗?” 张士林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急于从王东口中得到答案。 王东只是一副喘着粗气的样子,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没有接过旁人递来的水碗,看了一眼张士林又移开视线,缓和了一下气息才开始回答问题。 “老金他们和陆先生在一起,挖山王参的事情很顺利,但是……” “但是什么?哎呀小东你平时不是最能说嘛,现在吞吞吐吐的!!!” “别打岔!” 张士林吼了一声,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王东。 “小东你接着说。” “嗯,山王参在一个斜坡上,我们才挖出山王参,结果听到了远方一声虎啸,太吓人了,结果老金和陆书生还有刘全被这么一吓,没脚下没踩稳,给滑下去了!” 听到略低着头的王东这么一说,张士林等人大急。 “什么?滑下去了?” “老金和刘全怎么样了?”“高不高?” “小东你倒是说啊!!!” 张士林急了,抓着王东的手臂问他。 这一摇晃,似乎把王东摇清醒了,说话也更利索了一些。 “那坡不高,也不算很陡,老金他们都没什么大碍,就是脚崴得厉害,老金让我回来找两三个人去帮忙,一起把他们架回来,李贵在那边照顾他们呢。”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 “对对对!”“算我一个!” 既然没有遇上大虫,众人也就心下安定不少,纷纷表示要去帮忙。 张士林也是如此。 “这次我带小杜和阿华同小东一起回去帮忙,其他人留在山神庙内看好东西。” 说话间,张士林和边上几人已经拿出了几个火把,并取火点燃。 计缘手脚冰凉,一阵阵麻麻的凉意直窜头皮。 他认出了这个年轻行脚商的声音,但除了他的说话声,计缘根本没听到他来时的脚步声。 并且,当计缘用自己灰白的眼神望向那里是,模糊的视界内看到的王东是两个重影,一个很正常,一个的脖子诡异的歪折在一边,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 这场景让计缘的鸡皮疙瘩根本无法消退。 偏偏边上的张士林等人对此毫无所觉。 这已经不是人了! 回想之前的虎啸声,计缘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自然怕得要死,可听到张士林打算带人一起随着这个伥鬼出去,心下一急也顾不了什么了,除了不希望张士林死之外,也觉得若是庙里只剩下5人就危险了。 这边张士林他们点燃火把就要急匆匆往外跑。 “走走走,小东你在前头带路,我们……” “慢着!!!” 冷不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吓了大家一跳,紧张的寻声望去,才发现居然是那个乞丐,他不知什么时候以及坐到了山神像一侧,正靠着神像望着庙门口的方向。 计缘此时的声音却和身体状态不同,吐字清晰且中正浑厚。 “张士林,王东有问题,你们不能跟着他走!” 在计缘眼中,自己的声音引得王东十分僵硬的转头,刺激得计缘后脑都麻麻得。 “那乞丐,你说什么胡话,士林哥,我们快走,老金他们还等着呢!!” “嗯好。” 相信自己的同伴还是相信一个烂乞丐根本就用不着多想,张士林还是一脚跨出了庙门。 “站住!!王东已经死了!!!” 这一吼立刻让张士林等人停了下来,下意识的望向王东,后者站在庙外看着他们,黑夜的阴影盖住了面部。 “士林哥,快走啊,老金他们等着我们呢,别听这烂乞丐胡说,我这不好好的吗?” 王东走近一步,火把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看到了苍白肤色下努力咧开嘴的笑容…… 很不和谐,很不对劲!! 每一个行脚商都感觉一阵凉意上窜,要出去的几人下意识就将脚缩了回来。 张士林咽了口口水,看看王东又看看乞丐。 “小东,你,你真的没事?” 但王东还没说话,坐在庙里的计缘立刻冷声道。 “为虎作伥,为虎作伥,王东已经是一个伥鬼,和之前那个陆书生一样,是准备将你们引到猛虎边上吃掉的!!如果你们跟他去就回不来了!” “伥鬼!!” 张士林等人被吓得连退好几步,回想之前的虎啸,和一些王东回来后的不对劲,行脚商纷纷头皮发麻。 “士林哥,别信他呀,老金他们还等着呢。” 王东朝着庙门走过来,声音却没什么情绪起伏。 “小东,你先别过来!!” 张士林已经将火把举到了身前,王东的脚步停下了。 他看着庙门口的人,庙门口的人也死死盯着他,沉默了一小会,随后的一幕吓得众人几乎窒息,只见王东突然模糊起来,呼吸间就化为烟絮往庙外飘走了。 “乓当…” 一把柴刀掉在地上,两个有两个行脚商被吓得瘫倒。 “鬼,鬼啊!!”“啊!!!”“哎呦妈呀!!” “进庙!!进庙!!!!” “对对对,快进庙!!!拿好家伙,拿好家伙!!” 剩下的八个行脚商仓皇间连滚带爬的逃回了山神庙里头,全都下意识的靠近山神像和乞丐。 张士林呼吸还有点紊乱,看看庙外的黑夜又看看计缘。 “这位,这位高人,您……” 没等张士林说完,计缘就举手制止了他,计缘现在的脸色很不好,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只是环境略昏暗所以旁人看不清。 “沙沙沙…沙沙沙……” 风变得大了一些,草木在林中胡乱摇摆。 耳中,一阵阵沉稳有力的特殊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种野兽咧嘴低嘶的声音自庙外传来,间或夹杂着低哮。 计缘咽了口口水,紧张的注视着庙外,在这几秒钟时间背上已经湿透了。 “别说话……它来了……” 第9章 井水不犯河水 它? 行脚商们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刷得一下全都变得苍白无血,全都反应过来这个“它”指的是什么了。 计缘也很怕,实际上他比这些行脚商们更怕,怕得连呼吸都带着一丝抖动,但至少他表面上还算镇定,看起来也比这些行脚商好得多。 四爪和双脚走路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是明显不同的,计缘闭上了早就干涩发酸的眼睛,这会让他将注意力更多放到听觉上。 声音很轻,但却有一种厚重感,如同肉垫挤压泥土和枯枝落叶,四肢交错落地好似闲庭信步。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计缘的错觉,周围的风声和草木摇摆声都比刚才大了一些,而林中的夜鸟全都不再鸣叫,仿佛被吓得不敢出声。 会是老虎吗?或者说虎精? 计缘破旧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随着爪步声的接近,计缘越来越怀疑庙里面这么点人能起到什么作用。 山神庙里的其他人则完全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死死抓着手中的武器缩在火堆后望着庙外的方向。 他们虽然没有计缘的敏锐听觉,但知道风的变化,周围的花草树木枝丫摇摆不定没有个方向性。 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所有行脚商脸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吼嗷~~~~~~~” 一阵猛烈的虎啸自庙外响起,周围一刹那林惊鸟飞,许多夜鸟都惊叫着拍打翅膀飞离。 当然,庙里面的人更是被吓得不行,很多人感觉脚都软了。 到了这时候,已经没谁有侥幸心理认为老金他们还有谁活着了。 计缘心里慌乱得不行,不论从之前的伥鬼还是现在的声势,都证明外头的绝对已经不是寻常的老虎。 边上这些软脚虾加上自己这个怕的要死的废物半瞎,别说是成了精的猛虎,就是来只普通老虎估计都得跪啊。 只是没等计缘在心中来一轮骂天骂地,就被打断了思绪。 “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亦没有,踏入山神庙,为何你要帮他们?” 一阵低沉浑厚的声音混合着猛虎的低声嘶吼从外面传来。 计缘心脏一阵抽搐,真的他娘的是虎精!! 不过计缘马上反应了过来,话里面的信息让他心思如电,他以前所未见的速度高速思考,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闪过无数种可能。 行脚商们在惊吓过后也下意识的看着身边的乞丐。 ‘他妈的来到这种顾地方,横竖是个死,不如赌一把!!’ 计缘一咬牙,一改之前的惧怕和卑微心态,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 “正因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那书生伥鬼前来我并未没有理会,但张士林此人心性纯良,我饮得其一碗热水,算承其小恩,不会任由他这么去死。”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计缘的心跳快得和按死了扳机的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得压都压不住。 外面沉默了一会,计缘感觉再过一会自己的心脏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似乎是什么问题考虑了良久,外面带着兽龇的厚重声音再次响起吗,不过等来的话却和吃不吃人无关。 “我虽从未与你照面,却知晓你来此一月里日益死气深重,为何此时却生机勃勃?” 计缘悄悄的舒气,没有一言不合就冲进来就好。 他心思电转,竭力压榨着自己的智商来思索着猛虎精的问题。 结合前面的话,计缘首先确认了自己果然算是魂穿,也就是说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并且对方的问题里至少说明了三个关键要素。 第一,猛虎居于深山,这乞丐住在山神庙,双方从没照过面。 第二,可能这个乞丐应该原本就不简单,所以猛虎精没有动他,当然也可能是不屑吃残障人士或者有洁癖。 第三也是猛虎精疑惑的根本,这乞丐原本应该就快死了,因为计缘的穿越,导致在猛虎精眼里乞丐变得生机十足。 计缘现在只想要一个结果,唬住这虎精,保障大家安全最关键是保障自己安全。 已经过了有一会了,万一外头的东西不耐烦就不好了,计缘也豁出去了,一些以前看过的故事和各种中二幻想快速划过脑海,从表面上给人的感觉就是乞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他刻意将语速放慢一些。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说来可笑,当初我自知时日无多,不过在此等死而已,不成想却另有所悟向死而生。” 庙外猛虎双目瞪大,利爪激动得抓入地中,向死而生,向死而生,说得容易,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哪怕是猛虎精也知道是非常骇人的。 两日前他曾经见到晴空有雷霆落下,气息之恐怖天威之莫测,乃他平生仅见,绝非寻常雷雨闪电可比,当时的猛虎精甚至瘫软在洞中。 今天猛虎精突然明白,雷霆的源头在这里! 他是成精修炼的兽类,修行何其艰辛,何其困苦! 而眼前庙里这个之前以为是普通乞丐的人,能临死化蝶重生不说,修行境界想必也极其深远。 实话说,这也是猛虎精碰到的第一个修行中人,但哪怕只见过这一个,他也明白此人绝非寻常修行人士可比。 此刻,明知自己对于人族来说是个异类妖物,明知道多留在这里可能有危险,猛虎也忍不住带着急躁和忐忑询问。 “先生,先生对我的修行如何看待?” 然后可能意识到太突兀,立刻补上一句。 “我在这牛奎山修行百余载无法无依,如今绞尽各法不得再进,先生可愿,可愿指点一二,陆山君感激不尽!” 连尊称都用上了,很明显的,从称呼到语气,已经有了很大转变,关乎到修行根本这种比天还大的事情,由不得虎精不慎重,他的修行已经被困很久了。 当然,即便是猛虎精也明白询问修行法门乃是一个忌讳,妖兽飞禽之属更是在岁月中苦苦自悟自修,有一点成果边便可欢喜很久,更不会轻易告诉其他人,所以他问庙里这个看不透的乞丐时也小心翼翼,只求的一丝点播。 既然双方没有什么不可开解的仇怨,自然要抓住机会试试求教。 也多亏了伥鬼陆书生,让虎精学习了解了一些人世礼仪见闻,它自觉应该还算礼貌。 只是忐忑和不安让猛虎说完这句话就紧张的左右走动,期盼的望着庙内,同时也做好准备,一旦庙中人暴起发难,就以最快速度反击或者逃跑。 计缘原本以为这虎精会显得更加激烈,没想到还有点文绉绉起来了,他都不敢想象外头一只大老虎文绉绉咬文嚼字的样子。 甩开这些荒谬的联想,计缘平复发慌的情绪再次开口,这次语速要慢了很多。 “敢问陆山君,修行至今食人几何?” 计缘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越是慌的时候越不能表露出来,反而要根据情况适当强势一些。 听得庙内的问话,外头的猛虎一时间居然心头一慌,急躁得利爪刨土而不自知,随后猛然想到什么,鼻息一甩。 呼~~ 一阵幻雾之气流出,到跟前化为一个人影,正是陆书生。 猛虎张望那边火光影影倬倬的山神庙,小声对着书生伥鬼道。 “刚刚的都听见了吧,我该如何回答,才能不错失奥妙良机,若你这次能帮到我,我许诺放你魂归故土!” 不过陆山君根本没想到这低微的细语其实全被计缘听到了,也让计缘更认识到这虎精对所谓修行奥妙的在意程度。 陆书生对着陆山君微微鞠躬,然后望向山神庙。 “此前我去庙宇引人他自睡不起,这次却因张士林而阻拦,此人行事随乎本心,此类人最恶诳语,况乎高人?陆山君最好一切如实回答,不可有为达目的刻意欺骗之举。” 听到这话,体型庞大的吊睛猛虎脸上居然眉头紧锁,表情略显挣扎纠结,随后甩了甩虎首才朝着庙里开口。 “不敢欺瞒先生,陆山君修行至今久不得进,不得已以人进补,食人,已五十有三…但我食人如同人食鸟兽,亦不存滥杀之念,饱腹不食,白日不扰我者不食,只食青壮不食老幼病残!” 我滴妈呀!!!吃了53个人了!!! 计缘刚才虽然只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随便问的一个尖锐问题,但听到答案脚都有些软了,边上的行脚商们更是不堪,好几个吓得颤出声。 第10章 总算没被吓死 回答完这个问题,庙外猛虎和边上的伥鬼都充满忐忑,庙里的人则都吓得慌愣了好一会,所以有了片刻沉默。 计缘再次平复了一下情绪,苦思如何同吃人不眨眼的虎妖好好和谐交流。 在庙外猛虎开始急躁的时候,声线悠长的话语终于从庙里传出来。 “陆山君倒是好魄力,换妖而处怕是会欺言几人而已,倒是没让我看轻了你!” 书生伥鬼不由在袖口中攥紧了拳头,猛虎精陆山君也是窃喜不已。 “人乃万物灵长,或许有的妖认为食人最为滋补,陆山君以为如何?” 计缘没等猛虎精再说话,直接再次发问。 除了让外头的东西打消吃人的念头,他根本上还是在拖延时间,好让自己想到合适的话来应对,毕竟如果最后诓不住他,对方发怒暴起就全完了。 不过简单的问题,外头的猛虎和伥鬼又急了。 陆山君硕大的虎首只是盯着伥鬼,他自己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感觉说“是”绝对错,说“不是”又太简单了,万一庙里那位又问一句“为什么不是”怎么办。 书生伥鬼急得左右走动,颇有种当初求学是严厉的先生在身侧考较学问的感觉。 “想到了么,想到了吗?” “山君莫急,山君莫急…有了!” “快说快说!!!” 书生下意识举起袖子想擦擦不存在的汗水,一边小声回答。 “此问的回答自然不会是赞同前语,关键在于如何说明不赞同的观点,又不能驳斥山君前言,毕竟山君吃了五十三人……山君需如此道来……” 陆山君虎首上的表情从懊恼到皱眉到舒展。 “你是说我们不管怎么答必定是错的,只需要合乎本心不自驳就行了?” “然也,山君信我!” 猛虎微微点头,冲着庙里开口。 “先生所问在下苦思良久,我陆山君自诞生灵智以来久居牛奎山,少见其他妖类,不知他们想法,与我而言,诚然食人却是滋补,但先生此问令我顿觉不妥,还请先生教我!” 居然把问题抛回来了。 不过这样正合计缘的意了,作为经历过网络大爆炸时代的年轻人,见识过丰富到无法形容的各种信息和知识,只要不是慌到发蒙,其实搞点深奥有理的不难,别的不说那些鸡汤就很有噱头。 这次没让陆山君和伥鬼等多久,庙里的人直接回答了问题。 “常言道人乃万物之灵,草木禽兽之精为人所吸引,但人也是世间情绪最复杂的生灵,怨愤因果纠缠不休,妖物久食人易成瘾,以为滋补修行却早已戾气缠身,久之精进有余突破不能,日积月累更是性情凶戾灵性蒙蔽,直至疯狂……此,自取灭亡之道也。” 陆山君这头大猛虎听得直咽口水,浑身毛发都微微竖立。 从没有谁说过这些,书生伥鬼和他说的一些书上虽然常有劝人向善的内容,也但也多事一些可笑的迂腐话语,现在庙中人的话简直听得令他冒冷汗。 因为他陆山君确实有种越吃越想吃人的冲动,也确实困于修行很久了,这一点庙里的人应该是不清楚的,所以两相印证,他自然很相信这番道理。 这会,陆山君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最初问的那个问题了,而是冲着庙内急问。 “先生,可有,可有补救之法??” 听到这话,计缘小心的舒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去了一大半,蒙得很关键啊! “计某听陆山君之前所言,食人如同人食鸟兽,不存滥杀之念,饱腹不食,白日不食,老幼病残不食,在妖中已是难能可贵,呵呵呵呵呵,说不得当初陆山君没动我这烂乞丐也是承了这份情!” “不敢不敢!!先生高人,陆山君不敢冒犯!” 陆山君心头又是一慌,赶忙应声解释,实际上最初确实是这种情况,只是后来逐渐觉得这乞丐或许不简单,但也只是怀疑,而今天则是确认了。 计缘也不敢得寸进尺,而是缓声继续道。 “补救之法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绝非一句不食人而已,但究其根本道理并不深奥,修行如做人,身正心正道正,此为根本。” 计缘停顿了一下,觉得这句话逼格或许还达不到镇住猛虎精的地步,随后立刻再补上一句。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此前你问我所悟为何,此后你问我如何补救,皆是此理也……陆山君,你与计某缘分不浅,今日,说得已经够多了!” 计缘说完这句就紧张的等外头的反应了。 外头的猛虎眉头紧锁又伸展,伸展再紧锁,苦思冥想似有所悟又觉道深意长,但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庙里庙外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好几分钟,这几分钟可把计缘煎熬坏了,但出奇的不是太慌。 “沙沙…沙沙沙…” “呼~~~呼~~~” 风声摇曳间,陆山君在苦思过后,四肢开始缓缓迈动,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而去。 每一下脚步声,都像是带着爪子踩在计缘的心头,冷汗不由得再次从后背渗出,心里直呼:要死要死要死!!!自己好像特么的装过了头,这下把自己作死了!!! 这会反倒是张士林等行脚商心态要好一些,虽然也是紧张的不行,但一来他们听不见虎步,而来已经认定了边上有高人,心里安定很多。 几个呼吸的时间,陆山君已经到达庙门口。 随后在计缘和一众行脚商的惊骇感中,一只脑袋硕大目测体长接近四米的吊睛猛虎,缓缓跨入庙门,身边还跟着那个陆书生。 黄毛黑纹,额前王字,虎目凶光,不怒自骇。 行脚商们连手中武器的都握不住,纷纷吓得瘫软,计缘也是连动都不敢动。 猛虎的眼神完全没有看其他人,而是望着那个坐在残破山神像边上的乞丐,岁蓬头垢面,一双似开似合的苍目平视着门口。 “陆山君得先生指点之恩,没齿难忘!” 猛虎居然身体上仰,前肢相交,双爪做出拱手的姿势,朝着计缘拜了三拜。 随后身体恢复四肢着地,虎目转向伥鬼,口中一吸,一阵白气自伥鬼身上被吸入猛虎体内。 “我曾许诺你,若能助我,当放你离去,你走吧!” 书生伥鬼惊喜不已,朝着陆山君拜了拜,然后面向计缘直接下跪,磕了好几个头,又面向行脚商们磕了好几个头,没有多说什么话,直接化为烟絮飘走,烟絮还没出庙门就已经消散不可见。 书生伥鬼离开后,陆山君望向那几个行脚商,在他们怕得要死的眼神中,又吐出了伥鬼王东,同样遣其离去。 计缘见状有些僵硬的笑了下,总算自己没被吓死。 “不敢打扰先生休息,陆山君告别!” 做完这一切,留下这句话后,这只骇人的猛虎慢慢离开了山神庙,周围的风声也逐渐平和了下来。 第11章 从不爆粗,但忍不住 等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后又过去了好一会,计缘一下子就靠在了山神像上没了力气,更多的汗水不要钱的流出来。 刚刚耗费的体力就好似大学期间连续跑了几次五公里越野,现在的计缘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如同一条死狗一样靠着山神像喘气。 这情形看得张士林等人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他们正在庆幸自己还活着,这会就慌了神。 “大师,大师您没事吧?” “水……” “水水水!!快给大师弄点水来!!” 张士林和一众行脚商手忙脚乱,取毛巾的取毛巾取竹筒杯的取竹筒杯,还有人在边上用衣服给计缘扇风。 “水来了水来了,大师您喝!!” 张士林原本想将竹筒递给计缘,发现对方只是喘气没有抬手,就小心的将竹筒凑到计缘的嘴边倾斜。 “咕噜…咕噜…咕……” 一阵狂饮之下计缘都喝够了张士林还紧张着不松手,而现在嘴里堵着竹筒手脚又无力。 ‘靠,有点眼力劲啊!!!’ 计缘只好屏气闭嘴,等看到水淋出来了张士林才意识到大师不要喝了,赶忙把竹筒撤了。 “嘶…呼……” 计缘长出一口气,算是缓过来一些了。 张士林和其他行脚商见状纷纷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随后忽然想起来什么,张士林直接在计缘面前跪下了。 其他行脚商见状也纷纷效仿。 “谢大师救命之恩,谢大师救命之恩,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 “谢大师救了我们!!”“谢谢大师……” 剩下八个行脚商磕头落地有声,不是装装样子的。 这头磕头计缘非常不好意,长这么大被人鞠个躬都害臊,更别提被这么多人磕头了。 “快起来吧,别磕头了,你们不埋怨我没能救下王东他们就不错了……” 这是计缘心里话,上辈子见多了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与其让行脚商们在心里念着带来什么变数,还不如自己先挑明了。 果然,此话一出行脚商们都愣住了,相互之间看看,气氛有些尴尬。 他们没胆子承认这点,但不代表没这么想,实际上就连张士林也想过如果大师早点出手,王东和金顺福他们就不会死了。 这些行脚商的沉默证明了计缘的猜测,他又不是黄老邪,喜欢我行我素自虐,做好事未必需要别人一直念着自己的好,但也不想在人心里留误会。 计缘想得有点多,万一这些人里头有人回头越想越愤愤呢,万一那些死者家人一直愤恨呢,说不定怕猛虎怨自己呢。 “不是我刚才不想救那四人,实在是刚才我也分身乏术,你们也听到那猛虎精所说的了,化死为生这种事情哪里能简单了,当时伥鬼前来,我正在关键时刻,浑身不能动弹!” 反正编一次是编,编两次也无所谓了,计缘也就胡诌了,还打算说严重些。 “为了救你们,我不惜耗费自身道行破困而出,可惜那四人已经离开,现在这状态吗,能保下你们已经是万幸了!!” 结合计缘现在这幅样子,这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让张士林等人倍感汗颜。 “嘿,以后多留心眼,深山老林,夜遇什么俊书生美妇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事。” 计缘这语重心长的话既是说给行脚商,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 “谢谢大师教诲,谢谢大师教诲!!”“谢谢大师!” “大师您饿吗?我们还有点吃的。” “别大师前大师后了,叫还是先生把……” 计缘觉得大师这词怎么都像是被人当神棍了,还不如猛虎精陆山君的用词妥当。 至于吃东西,虽然他知道现在身体很虚,可实在是没有任何胃口。 当晚,哪怕知道危险已经远去,可依然没什么人敢睡觉,除了累到不行的计缘,他发誓自己仅仅是累得想躺着休息一下,结果几秒钟入眠。 。。。 第二天天一亮,在担惊受怕中挨了一夜的行脚商们都坐不住了,纷纷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张士林等人将另外四人的行李全都拿出来,放到自己的背篓里,空的背篓就套在自己的背篓下面。 “哎…小东走了,怎么和王叔交代啊……” “是啊,老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这一下…哎……” “刘全和李贵都还没娶媳妇,年纪轻轻的……” “以后我们多帮衬着点吧!” “是啊,只能这样了……” 行脚商们唉声叹气,因为天亮,惧怕感已经缓和了不少,气氛有些伤感。 张士林走到山神像后面,那位高人还在酣睡,身上盖着一件衣衫和蓑衣,都是张士林他们在计缘睡着后盖上的。 也不愧是高人,昨夜所有人都不敢睡,就连尿都憋着,也只有艺高人胆大的才睡得踏实。 “大师,大…先生,计先生,我们要走了,您有什么打算?先生?” 计缘疲惫得很,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 “先生,我们要走了,您有什么吩咐吗?先生……” “哎…别吵我…烦不烦啊……” 睡梦中的计缘一手挠着面部的瘙痒,一手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士林,别打扰先生睡觉了!!” “是啊张头,先生都在这住一个月了!趁现在天亮我们赶紧下山吧!” “士林哥,先生都赶人了,我们快走吧!” 张士林本来还想当面道个别,最好再求个什么护身符之类的,现在也不敢多打扰了。 犹豫了一下,从箩筐里取出一袋干饼馒头和一个装满水的竹筒,小心的放在山神塑像旁边。 “我们给先生磕个头再走吧!” “嗯对。”“有道理!”“好!” 一众行脚商和张士林一起,围在山上像一侧,跪下来朝着熟睡的计缘磕了两个响头。 “咚咚咚咚……” “哎吵个屁啊……” 计缘翻身骂了一句。 “哎呀先生生气了!!快走快走!!”“走走走!!!” “哎等等我。”“嘘,小声点!!!” … 行脚商们赶忙背上背篓,离开了这座令他们惊心动魄的山神庙,并且在心中暗自决定,以后绝不走牛奎山这条道了。 。。。 日上三竿,庙里头的计缘伸着懒腰醒了过来。 “嗬阿呼……睡得…真舒服啊!!!” 周围似乎有些太安静了,计缘揉着眼睛看了一圈,虽然视线模糊得很,也看得出天亮了,就是觉得有哪不对劲。 等等!!人呢?人都去哪了!!! 卧槽槽槽槽槽!!挨千刀的张士林,你们他娘的把老子给落下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