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诸天洗冤录》 第一章 我是专业的 “调查事件:20190605号婚内出轨案 委托人:陈思丽女士(身份证号:510107XXXXXXXX1962) 合约金额:12000元(壹万贰仟元整),已付清 调查时间:2019年6月5日——2019年6月19日 调查地点:蓉城、绵城 调查对象:李成功(委托人丈夫)、胡丽静(李成功秘书) 取得证据: 1、公共监控视频46份(时长974分钟) 2、调查人拍摄视频22份(时长479分钟,注:含关键音频3分钟) 3、调查对象酒店开房记录107条 4、证人5位(摩卡筑小区9号楼1703号业主秦女士,黄冈高尔夫球场球童辛某某,绵城喜来蹲大酒店前台张某某及客房服务生王某某,李成功友人韩某某)注:所有证人已承诺作证,并签订相关协议。 5、胡丽静女士威信、默默及扣扣等社交软件聊天记录1869条,通话记录379例,调查对象合拍照79张「注:内含32张不雅照,」 6、相关财务调查报告 调查结论:在委托人陈思丽女士和调查对象李成功先生婚内期间,李成功先生和胡丽静女士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长达18个月,李成功先生婚内出轨、婚内转移财产等事实证据充分,调查证据具有客观、合法、关联性,调查委托完成。 调查公司:和谐民商事务调查中心 调查人:何邪 日期:2019年6月19日” 打完这份调查报告的最后一个字,何邪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狠狠灌了一大口,一边咀嚼着不小心吃到嘴里的茶叶,一边站起来伸手去开打印机。 胃里火辣辣的感觉在提醒他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何邪打开抽屉,咬了口三天前剩下的半块面包,不等咽下去,就开始打开箱子整理这三天来所取得的所有相关证据。 他没时间吃饭,因为他约好了委托人要在一点见面,而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守时,是对工作最基本的尊重,何邪一向最讨厌迟到,无论是别人迟到,还是自己迟到。 老旧的打印机启动时发出的噪音像是拖拉机一样,而且它还拼命震动,何邪不得不一只手按住它,一只手操控鼠标进行打印操作,不然打印机很容易自己“溜达”到桌子下面去。 “交完房租剩下的钱,要不要去换台新打印机?”何邪想着。 “爸爸妈妈去上班,我去幼儿园……” 手机铃声响起,号码并没有标注——作为一名专业的调查员,他从来不会存下委托人的号码。 何邪一边接通按下免提,一边开始打印调查报告。 “你好陈女士。” “何先生,我委托你调查我丈夫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听到电话里焦急的声音,何邪手上的动作顿时一顿。 他无声骂了句脏话,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冷静,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你在调查他,还是他已经知道我这个人了?” “他知道你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发虚,“他向我保证和那个狐狸精彻底断干净,我一时心软,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何先生,对不起啊……” 何邪很想骂人,可他是专业的,专业的调查员,是不会骂客户的。 所以他只是深深呼吸了下,继续问道:“那您打这个电话给我的意思是?” “我是想说,要不就算了吧。” “您要终止委托?” “呃……对!” “如果您确定要取消委托的话,那么我们之前签订的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因委托人个人原因造成调查委托协议非完结性终止,协议款项概不退还。”何邪语速缓慢,“而调查期间所取得的证据,则由我公司负责彻底销毁,不再交付于委托人,我再和您确认一遍,您确定要终止和我公司签订的关于您丈夫婚内出轨事件调查委托协议吗?” “我……确定!何先生,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告诉你,我丈夫知道我找人调查他后他很生气,他问我要了你的地址,已经去找你算账了!” “卧槽!”何邪脸顿时黑了。 “何先生你说什么?” 我特么说得卧槽!卧槽!卧槽! 何邪再三劝自己冷静,告诉自己是个专业调查员,他挤出一个笑容,问道:“那么请问,您的丈夫是什么时候从你那儿离开来找我的?” “他是十一点四十走的,有五十分钟了。嗯……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到了,对了,他真的很生气,他可能会打你,你要不要先躲躲?” 你特么还知道他有可能会打我? 何邪的心中在咆哮。 “我是专业的、我是专业的、我是专业的……” 他再三深呼吸,但效果并不佳,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你丈夫五十分钟前来就来找我,陈女士,您难道不觉得,这个电话打得有点晚吗?” “哎呀抱歉啊何先生,我之前一直在敷面膜,不能讲电话的,你晓得伐,敷着面膜讲话,哦哟,会长小皱纹哒!” 嘟嘟嘟…… 何邪直接挂断电话,然后胸腔共鸣,狠狠地从嗓子眼里喷出一个“曹”字! 他使劲挠了挠头发,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另一只手顺手跨上包,就急匆匆往外走去。 做调查三年了,他不是没碰到这种把他出卖给调查对象的客户,但出卖到这么清新脱俗的,还真是第一次,他真的好想对委托人骂句买买提。 可惜他是专业的。 咔嚓、咔嚓…… 何邪都快走到门口了,身后的打印机才开始打印之前的报告。 “曹!等回来一定换了你!”何邪简直心态爆炸,现在调查太不好干了,不断在404边缘疯狂试探的提心吊胆,各种各样的行业禁忌,还要面对各种奇葩委托人。说是调查员,但其实三教九流都必须认识人,不然工作根本没法开展。 工作上的困难已经够多了,现在连个打印机都特么延迟打印,招谁惹谁了? 何邪一边在心里疯狂咒骂着,一边拉开门,然后他就愣住了,浑身僵硬。 短暂尴尬的沉默后,何邪挤出一个尽量阳光的笑容:“老板在里面,几位先生,麻烦让一让,好不好?” 不好。 第二章 诸天洗冤堂 何邪的小花招并没奏效,四个彪形大汉连推带搡把他重新按进屋里,一个秃头青年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走了进来,犀利的眼神死死盯着何邪的脸。 李成功! 何邪怎么可能不认得这张脸? 他跟了这人半个月,甚至见过这人一丝不挂滚床单的样子,大小两个光头,一样都是寸草不生,也算是一绝。 打印机还在咔嚓咔嚓往外冒着文件,李成功背着手,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走过去拿起纸一看,顿时一愣,又瞥了何邪一眼。 何邪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被抓了个“人赃并获”,这下想赖都赖不掉了。 四个彪形大汉两个按住他的肩膀,两个一前一后围住他,何邪只比对了其中一个看起来相对最瘦弱那位的体格,便明智放弃了挣脱逃走或者是反抗的打算。 身为调查员,用到的东西五花八门,需要什么都懂一些。为了应付类似现在这样的糟糕场面,何邪去年特意报了一个散打速成班,跟着学了一个月。 结果就是,他除了腿踢得更高一些,打沙包打十分钟手不再肿痛,再没有任何效果。 李成功很快翻完了调查报告,发出“嚯嚯”怪笑,看向何邪。 “牛逼啊!”他阴阳怪气道,“啧啧,连老子一天上几次厕所都知道,不愧是私家侦探。” 何邪忍不住道:“我是调查员,不是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这个行业在华国目前并没有任何法律地位,而且所以只能钻“公民合法知情权”的空子,而“侦探”两个字一听就非法,所以私家侦探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侦探,只承认自己是调查员。 “调尼玛!”李成功说翻脸就立刻翻脸,恶狠狠咬牙骂了句,三两下把手中调查报告撕了个粉碎,一指何邪:“给我往死里打!” 何邪心里骂了句“卧槽”,立刻抱头团成一团,接着,雨点般的拳脚便落在他的背上、腿上。 他死死咬牙忍住疼痛,只是尽量蜷缩着身子护住要害,一言不发,心里却在发狠:“李成功你给我等着!” 很快,房间里传出乒乒乓乓打砸的声音,很显然,这李成功不但打人,还要砸店。 “赔大发了!”何邪心中更恨,这单生意接的,简直衰到家! 好在何邪这间办公室里除了接待客户和打印文件,并没有其他作用,他的所有重要的、值钱的东西其实并不在这里。真算起来,这里最值钱的,便是那台用了五年的电脑。 很快,这些人砸无可砸。 “还有块匾?还明镜高悬?给我拆了它!”李成功的叫声再度响起。 何邪一惊,下意识叫道:“不能拆!” 砰! 他刚一抬头,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酸甜苦辣涩各种滋味涌出,鼻子里有湿热液体瞬间涌出。 何邪被打得直接躺倒在地,脑子里嗡嗡直响,一片空白。 一个彪形大汉踩住他的肚子,跳起来一手抓住牌匾猛地向下一拽。 整个牌匾轰然跌落下来,其中一个角重重砸在他的额头上,顿时砸得他额头皮开肉绽,鲜血飚溅而出。 何邪眼冒金星,意识开始恍惚,浑身力气如潮水般消退。 下一刻,眼前白光一闪,他失去了所有意识。 等何邪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竟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屋之内。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把太师椅,除此之外,再别无他物。 “这是什么地方?” 何邪从地上爬起来,四下打量。 这房间说也奇怪,窗户都封闭者,外面透不进一丝光亮,而房间内也没有任何灯火,偏偏却十分明亮,连窗格上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何邪这才发现,在房间大门正对的墙上还挂着一副牌匾,朱漆黑边,上书五个烫金大字——诸天洗冤堂。 “什么鬼?”何邪莫名其妙,“我怎么会在这里?被绑架了?”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在昏迷中被李成功带到这里来的,可是,不就是男女生活作风问题,至于闹这么大吗? 他摸了摸脸上,没有半分不适。他记得之前挨了那四个彪形大汉一顿胖揍,可身上连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很诡异啊…… “我这是……昏迷了多久?”何邪向大门走去。 他想出去,可他无论推还是拉,大门都纹丝不动。 砰砰砰! 他使劲拍打着大门:“有人吗!” 无人应答。 砰! 何邪情绪有些焦躁,狠狠一脚踹在门上,下一刻整个房间的墙壁突然白色炽烈光芒一闪而逝,何邪只觉一股巨力瞬间迎面拍来,他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什么情况?”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何邪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刚才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散发出白光,这明显很不正常。 他一骨碌爬起来,再度向大门快步走去,试着拉或者推,大门依然完全没反应! 何邪有些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这才注意到房间内唯一的桌子上,还有两张纸。 这两张纸有些发黄褶皱,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何邪此刻满心莫名其妙,他忙上前,拿起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接诸界申冤人状纸,重走申冤者人生路,为其洗刷冤屈,化解怨气。 “什么意思?” 何邪更加茫然,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手中的这张纸竟突然散发出莹莹光辉,开始虚化,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何邪震惊了,他现在十分确定,自己遇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忙拿起第二张纸,上面写着: “《潜伏》,李涯,忠诚于党国,不贪财,不好色,厌倦战争,心中怜悯百姓,最大的理想就是为党国消除所有的敌人,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可是他在“剿匪”的过程中,和匪徒同归于尽。 他恨余则成,他知道自己落得惨死下场,就是余则成造成的,他觉得死得很冤,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失败,每一次的失败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恨余则成,他要抓住余则成每一次的把柄,他想每一次失败都反败为胜,到最后彻底让余则成暴露出来。” 到底什么意思?李涯是谁?余则成又是谁? 《潜伏》又是什么东西? 何邪再次打量四周,这环境,加上这莫名其妙的两张纸,有点像玩密室逃脱的意思。 他觉得很乱,他需要好好想想。 于是他坐在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太师椅上。 下一刻,他只觉眼前一花,斗转星移! 第三章 我是李涯 “冯老师,你没事吧?” 眼前有一只手掌在晃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动物粪便的骚臭味。 何邪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涌入一大段根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冯老师?冯老师?” 眼前模糊的景物渐渐倾斜,头晕目眩之下,何邪感觉自己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冯老师晕倒啦,快来人呐!” 三天后。 何邪独自坐在一座野花烂漫的山坡上,望着下方一层层梯田,怔怔出神。 三天了,他从最初的惶恐、激动和凌乱中彻底恢复过来。 他现在叫冯剑,是解放区第二保小的语文老师,但他的原名叫李涯,真实身份是军统潜伏在延安的特务,代号佛龛。 一想到现在的处境,何邪就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他花了六十块钱从一个废品收购站淘回来的那块牌匾,居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明镜高悬……”何邪喃喃念着牌匾上的四个字,苦笑摇头。 他做私家侦探四年,但其实,他以前最大的理想是做一名法官,可惜,他的学习实在太差,没考上。毕业后他阴差阳错之下,被人带上了私家侦探这条路,结果一干就是四年。 华国其实根本没有私家侦探的土壤,这四年来,何邪做的最多的便是查小三,抓二奶,四年来,他倒是在业界做出了点名堂,博出了个“二奶杀手”的响亮名号。 近些年来他钱没少赚,但日子过得却是越来越麻木。他一度曾醉生梦死,但后来幡然醒悟,觉得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反省自己的过往,终于确定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做不成法官,他也要做一个大侦探! 而想要实现这个理想,在华国是不行的,他唯有出国这一条出路。于是他决定再赚一笔钱,就出国。 近一年来,他疯狂接单,一直为了出国做准备。而有一次很晚回家时,他路过一个废品收购站,一眼就看到了一块上书“明镜高悬”的牌匾,于是他买了下来,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用以自勉,祭奠自己曾经想做法官的理想。 可是他没想到,这块牌匾中居然蕴含着“诸天洗冤堂”这种神奇所在。 “接诸界申冤人状纸,重走申冤者人生路,为其洗刷冤屈,化解怨气。” 这是何邪目前对诸天洗冤堂唯一的了解。 而现在,他是在一个名叫《潜伏》的世界里,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像是一段故事,一本小说?(注一) 他接收了李涯的从出生到死去的全部记忆,穿越到了李涯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然后,他将替代李涯,重走他悲催的一生。 何邪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接受了现实。他想回去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别人的。 所以,接下来他必须以李涯的身份走出截然不同的人生路,让李涯的第二世再无遗憾,再无冤屈和怨愤。 他只能这么做,不然,他怕自己一辈子留在这里,真的回不去了。 何邪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下定决心后,他做出了第一个决定——逃! 在李涯的记忆之中,再过十天,延安就会发现他的身份,继而在他毫无防备下将他抓获,押赴天津,以自己一条命,换取一个延安地下党的性命。 李涯一直深以此事为憾,觉得这是自己一生洗不掉的污点。 身份的暴露,是因为天津那边出了问题,这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但他不接受自己像是一条狗一样灰溜溜夹着尾巴回去。 何邪接收了李涯的全部记忆后,他知道其实此刻天津那边的地下党已经发现他的身份了,只是消息还没传过来。 继续潜伏已经不可能,所以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打这十天的时间差,立刻远走高飞! 李涯的辉煌不曾在延安绽放,天津,才是属于他的舞台。 身为一名私家侦探,隐匿行踪、潜伏跟踪只是基本操作,何邪从记忆中得知了解放区军力的布控情况,立刻从中找到了一条最适合自己出逃的路线。他对自己能逃回天津,很有信心。 有一种逃离,叫做撤退,有一种撤退,叫做胜利! 只要他能从戒备森严的解放区逃出去,这就是属于他最大的胜利。 深深看了眼下方劳作的人们,何邪毅然转身,向不远处的学校走去。 “你要返乡?”校长室里,一位带着眼睛的中年诧异看着何邪,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冯老师,咱们学校老师本来就少,现在有事春耕季节,这……” 何邪诚恳道:“校长,我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家中二老身体一向不好,年岁也大了,我怕再不回去……” 他没有说下去,不过言语中满是担忧。 身为私家侦探,演技也是基本操作。 校长面色稍缓,沉吟道:“担心父母,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眼下这个时机,不太合适。冯老师,不能等春耕结束后再走吗?” 春耕还没结束我就被抓了! 何邪心中嘀咕一句,嘴上却道:“每年春耕,二老都会累出一身病,今年我想回去帮他们干干活,让他们也轻松一年。 校长皱眉想了半天,最终苦笑道:“你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你这一走,我们学校的春耕任务就很难完成了。” “还请校长成全。”何邪道,“这次我突然中暑晕倒,真正感觉到了人生无常,如今我已归心似箭,满脑子都是二老的安危。” “中个暑,居然还中出这么深的感悟来。”校长打趣道,“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再不放你走,岂不是陷你于不孝?好啦,去吧,不过,我只给你半个月时间!” “足够了!”何邪一脸感激,“多谢校长!” 校长摇摇头,取出一张纸来,开始写证明信。 这是在解放区中通行必备之物,没有它,可谓是寸步难行。 盖了学校的公章后,校长吹了吹纸上墨迹,递给何邪,道:“拿去公安局和市政府盖章吧。” 何邪接过纸,由衷笑了。 他知道,有了这张证明信,他的逃亡之路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四章 佛龛回津 到了第三天下午,何邪才走完了所有程序,他备好干粮和水,准备了绳索、一把匕首、火捻子、还有用两片放大镜制作的简易望远镜等逃生用品,搭上了部队运输物资的货车,正式踏上了逃生之路。 车队是前往河北白洋淀解放区前线的,全程一千四百多公里路。一路走走停停,差不多要四天时间才能到达。 一路有惊无险,何邪在车队行进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在保定下了车,这里就是他的“家”,而家中二老,其实是军统安排的特务,也是安插在解放区的一个交通站。 何邪并没有和“二老”见面,而是按照李涯记忆中的联络方式,留下“已暴露,速撤离”的信息,然后悄然离去。 等“二老”收到“佛龛”的消息时,已经是当天半夜,他们大吃一惊,忙冒险用电台向延安和重庆方面联系核实,结果两边对李涯的行踪,都毫不知情! 佛龛是军统唯一打入延安内部的特务,甚至在总统那里都挂了号,此时毫无征兆出了问题,军统上下相关之人脑袋都快炸了。 层层核查下,得知最后联系佛龛的是天津站站长吴敬中,结果吴敬中被郑介民骂了个狗血淋头,责令他立刻查明原因,找到佛龛的下落。 此时距离何邪离开延安刚好到了第九天,天津方面国共军调正在进行,余则成和共军代表左蓝接头,一边算计陷害军统天津站的行动处处长马奎,一边紧锣密鼓核查佛龛的真实身份。 和原位面一样,在左蓝的全力配合下,余则成很快锁定了佛龛的身份。 为了营救被捕的地下党秋掌柜,他们一边向延安发电报,一边通过正规渠道向天津站站长吴敬中发出了会面请求。 吴敬中正为佛龛暴露的事情焦头烂额,佛龛的暴露使得他不敢相信站内任何人,而共方代表提出和他一个特务头子会面,这让吴敬中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尽管他不愿相信,但他其实很清楚,共方代表要和他说的事情,肯定是和佛龛有关。 此时满怀信心的余则成根本不知道佛龛已经失踪的消息,他隐在幕后,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甚至对于吴敬中和左蓝的会面,他也刻意回避,好撇清自己。 事情果然如同吴敬中所料,共方代表开门见山提出了要军统天津站释放秋掌柜的要求,吴敬中一口回绝,继而左蓝说出了佛龛的名字,吴敬中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吴敬中当场拂袖而去,但他不得不还是同意了共方代表的要求,答应交换犯人,用已经咬断舌头,毫无价值的秋掌柜,换回佛龛。 当晚,余则成正为能救回同志而高兴时,接到了组织紧急接头的暗号。他和左蓝一见面,才知道佛龛竟在九天前就逃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顿时让余则成久久回不过神来。他想不通,九天前他根本还连佛龛的影子都没摸到,那个佛龛怎么会提前预知到自己会暴露? 这简直匪夷所思! 佛龛逃了,秋掌柜自然救不回来了,这让余则成怎能甘心? 他现在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军统还没收到佛龛已逃离的消息,他决定提前对马奎的布局收网,用马奎换回秋掌柜! 然而余则成再度失算了。 余则成通过一系列微妙设计,使得马奎当晚和左蓝见面交换情报时,被情报处处长陆桥山抓了个正着。 陆桥山和马奎正在竞争天津站副站长的位置,而其又是个不择手段之人,拿到马奎把柄,欣喜过望,立刻要调集人手,想要当场实施抓捕,可没想到,左蓝故意向马奎透露他被陷害的事实,马奎暴怒之下,向左蓝拔枪,被早埋伏好的共方战士开枪击伤,当场抓了起来。 为了营救被捕的地下党秋掌柜,他们一边向延安发电报,一边通过正规渠道向天津站站长吴敬中发出了会面请求。 吴敬中正为佛龛暴露的事情焦头烂额,佛龛的暴露使得他不敢相信站内任何人,而共方代表提出和他一个特务头子会面,这让吴敬中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尽管他不愿相信,但他其实很清楚,共方代表要和他说的事情,肯定是和佛龛有关。 此时满怀信心的余则成根本不知道佛龛已经失踪的消息,他隐在幕后,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甚至对于吴敬中和左蓝的会面,他也刻意回避,好撇清自己。 事情果然如同吴敬中所料,共方代表开门见山提出了要军统天津站释放秋掌柜的要求,吴敬中一口回绝,继而左蓝说出了佛龛的名字,吴敬中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吴敬中当场拂袖而去,但他不得不还是同意了共方代表的要求,答应交换犯人,用已经咬断舌头,毫无价值的秋掌柜,换回佛龛。 当晚,余则成正为能救回同志而高兴时,接到了组织紧急接头的暗号。他和左蓝一见面,才知道佛龛竟在九天前就逃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顿时让余则成久久回不过神来。他想不通,九天前他根本还连佛龛的影子都没摸到,那个佛龛怎么会提前预知到自己会暴露? 这简直匪夷所思! 佛龛逃了,秋掌柜自然救不回来了,这让余则成怎能甘心? 他现在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军统还没收到佛龛已逃离的消息,他决定提前对马奎的布局收网,用马奎换回秋掌柜! 然而余则成再度失算了。 余则成通过一系列微妙设计,使得马奎当晚和左蓝见面交换情报时,被情报处处长陆桥山抓了个正着。 陆桥山和马奎正在竞争天津站副站长的位置,而其又是个不择手段之人,拿到马奎把柄,欣喜过望,立刻要调集人手,想要当场实施抓捕,可没想到,左蓝故意向马奎透露他被陷害的事实,马奎暴怒之下,向左蓝拔枪,被早埋伏好的共方战士开枪击伤,当场抓了起来。 第五章 见站长 吴敬中听到洪秘书说,有个叫“佛龛”的人要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天共方代表还告诉他要用佛龛换秋掌柜,这几乎明确表明佛龛在他们手中,可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个佛龛要见自己? 再联想到马奎当街刺杀共方代表这件事疑窦重重,如今共方又提出用马奎交换秋掌柜,吴敬中敏锐察觉到这里有猫腻。 他用阴霾的眼神看了眼对方的共方代表左蓝,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 “你们最好保证马奎还活着,否则,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吴敬中冷冷威胁左蓝一句,故作拂袖而去。 他带着洪秘书走出国军包围圈,不料余则成匆匆赶来,笑问道:“站长,你这是要回去吗?” 吴敬中没有心思应付,点头淡淡嗯了一声,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余则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刚就站在吴敬中旁边,洪秘书汇报了什么他没听清,不过吴敬中满脸吃惊反问“你说谁要见我”,却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很显然,吴敬中在这个紧要关头匆忙离去,就是要去见此人。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竟让吴敬中把马奎刺杀共方代表这种要命的事情扔下,都要去见。 见吴敬中脚步不停,余则成忙快步赶上,道:“站长,您什么时候回来?” 吴敬中猛然顿住脚步,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余则成,道:“怎么,你有事?” 余则成笑了笑,指指对面和己方对峙的共方,道:“这么大场面,您这一走,我们心里不踏实啊!万一这里再有个什么变故,我们没有主心骨,都不敢拿主意,怕耽误了大事。” 吴敬中盯着余则成看了一会儿,道:“以不变应万变,在我没回来之前,保持现有局面,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哎!哎!明白了!”余则成连声答应,又道:“那个共匪马上就要带过来了,那我们也等您回来,再用他交换马队长?” 吴敬中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他,道:“你立刻给陆桥山打电话,让他先不要把人压过来,谨防共匪在半路上劫人!” 余则成一愣,指了指对面道:“这么大场面,我们还把人家共方给包围了,这要是不换,我们岂不是师出无名?明天他们向外界曝光我们怎么办?” 吴敬中冷笑:“敢?我还真给他们脸了?如果他们敢威胁你,你就告诉他们,要是还想要那个姓秋的性命,就最好不要太嚣张!” 说罢,吴敬中指着余则成再度提醒他:“马上去通知陆桥山!” “是,站长!”余则成立正,肃然称是。 看着吴敬中和洪秘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余则成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心情沉重无比。 他知道,两次提出换回秋掌柜的举动,还是让吴敬中这个老狐狸敏锐意识到秋掌柜对地下党的重要性,他觉察到事情不对了。 这点余则成早就料到,以吴敬中的老奸巨猾,他迟早会猜到共方的目的一直是救秋掌柜。 只是在他的预想中,对于自己前途和身家性命的担忧,会使得吴敬中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而之前吴敬中亲口答应用秋掌柜换回马奎,也证实了他的判断完全没错。 可这个突然莫名其妙出现的神秘人,却让吴敬中突然改变了主意,或者说,是开始变得冷静下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余则成目光幽深,他想到一种可能,而这个可能是他最不愿面对,也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佛龛! “人在哪儿?”吴敬中回到站里,一边往楼里走一边问洪秘书。 “这个人是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里的,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警卫进来的。”洪秘书语速飞快道,“我本来打算叫人把他抓起来的,不过他对上了我们站的紧急联络暗号,我这才知道他是自己人。然后他就说要见你,而且很着急的样子。我怕耽误大事,就赶紧跑去通知你。” 吴敬中听了后,脸上露出今日第一个轻松的微笑。 “我现在有些相信,找我的真的是佛龛了,这还真像他的风格!”他轻笑着,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一人负手而立,望着窗外。 听到动静,这人回过头来,一个立正,声音响亮道:“卑职李涯,特来向站长报道!” 来人,正是何邪! “好!好!好!” 他知道,两次提出换回秋掌柜的举动,还是让吴敬中这个老狐狸敏锐意识到秋掌柜对地下党的重要性,他觉察到事情不对了。 这点余则成早就料到,以吴敬中的老奸巨猾,他迟早会猜到共方的目的一直是救秋掌柜。 只是在他的预想中,对于自己前途和身家性命的担忧,会使得吴敬中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而之前吴敬中亲口答应用秋掌柜换回马奎,也证实了他的判断完全没错。 可这个突然莫名其妙出现的神秘人,却让吴敬中突然改变了主意,或者说,是开始变得冷静下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余则成目光幽深,他想到一种可能,而这个可能是他最不愿面对,也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佛龛! “人在哪儿?”吴敬中回到站里,一边往楼里走一边问洪秘书。 “这个人是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里的,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警卫进来的。”洪秘书语速飞快道,“我本来打算叫人把他抓起来的,不过他对上了我们站的紧急联络暗号,我这才知道他是自己人。然后他就说要见你,而且很着急的样子。我怕耽误大事,就赶紧跑去通知你。” 吴敬中听了后,脸上露出今日第一个轻松的微笑。 “我现在有些相信,找我的真的是佛龛了,这还真像他的风格!”他轻笑着,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一人负手而立,望着窗外。 听到动静,这人回过头来,一个立正,声音响亮道:“卑职李涯,特来向站长报道!” 来人,正是何邪! “好!好!好!” 第六章 任务的真正目的 随着何邪的讲述,吴敬中的脸色开始变得格外阴沉起来。 任谁得知自己手下中居然隐藏着敌人的卧底,心里都不会好受。尤其是吴敬中这种老狐狸,简直是如芒在背。 在何邪口中,他九天前察觉到有人监视他,他通过反跟踪得知这是延安的军方,顿时知道自己已暴露,而共方之所以还没有抓他,是想连同他和交通站一窝端掉。 何邪做出这个判断后,不动声色获取了一个共方故意提供给他的假情报,然后和校长提出要去保定。共方以为何邪是要去接头,于是便答应下来,一路暗自监视控制他。 接下来的过程,何邪基本说的是实话,没有丝毫隐瞒。 真真假假,何邪也不怕有人拆穿他,国共份属敌对,他所隐瞒的,只有他并没有被共方发现就提前逃离的这一事实,而此事随着余则成真的挖出了他,并且向吴敬中提出交易后,已经根本不重要了,最起码对军统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了。 至于共方肯定会调查此事,但他们根本查不出什么,因为没人会想到此李涯已非彼李涯,竟能预知到九天后的一切。 “也就是说,你是昨天晚上脱离了共匪的视线?”吴敬中得到何邪肯定点头后,不禁冷笑道:“这就说得通了,共匪以为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所以迫不及待提出用你来交换秋掌柜,他们吃定我不会让你牺牲。” 何邪恰到好处露出疑惑的神色。 吴敬中没有急着向何邪解释,而是继续冷笑道:“他们没想到煮熟的鸭子给飞了,他们失去了交换的筹码,结果他们又盯上了马奎这个蠢货!这么看来,马奎这个蠢货,纯属是被别人给算计了!” 吴敬中并没有怀疑何邪说谎,因为何邪的撤离虽然突然,但他及时给延安和保定两个联络小组发送了紧急撤离的信号,使得军统并无一人损失。可以说,何邪这次的撤离,不但没有过错,反而有功劳。 “听您的意思,共匪似乎利用我耍了不少花样?”何邪疑惑问道。 吴敬中这才看向何邪,把事情简要讲了一遍,随即他语气森寒道:“我们天津站有内鬼,可以这么判断吗?” 何邪肃然问道:“我的存在,只有您和戴局长知道吗?” 吴敬中道:“你恐怕还不知道,戴局长在七天前出事了,飞机失事,尸骨无存。” 何邪顿时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满脸震撼道:“这、这怎么可能?戴局长他……” 吴敬中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和戴局长曾经接触过,他生前也多次在我面前夸奖过你,说你是扎在共匪心脏中的一把尖刀。” 何邪面色沉重道:“卑职有负戴局长厚望。” “唉,现在重庆那边,郑介民和毛人凤为了局长之位,都快打出脑浆子了!风雨飘摇啊,偏偏我们天津站又出了这一码子事情,一个不好,我们天津站,就会沦为斗争的牺牲品!” 何邪正色道:“卑职和毛副局长曾有交往,若是需要,卑职将亲赴重庆,为我天津站说话!” “好!”吴敬中等的就是何邪这句话,感慨道:“这次你成功撤退,重庆那边肯定会召你回去,晋升表彰,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李涯啊,党国经不起内耗了,尤其是我们天津站,深处敌我前线,形势很严峻啊,最好还是能稳妥,就稳妥。” 何邪肃然点头:“放心吧站长,我知道该怎么做。” 吴敬中欣慰拍拍何邪的肩膀,心放下了一半。只要李涯肯在毛人凤面前为他说话,这次佛龛暴露的事情,他就能推掉最主要的责任。 而陆桥山是郑介民的同乡,让陆桥山和郑介民沟通沟通,再加上他自己的运作,此事就能彻底圆过去了。 佛龛的事情算是混过去了,只是马奎…… 这个愚蠢的马奎! 吴敬中越想越恼,若是马奎只是愚蠢被人利用也则罢了,但马奎暗地里调查他贪污受贿,却让吴敬中怎么也不肯放过马奎! 能不能利用共党,杀了马奎呢? 吴敬中一时想得出神,直到脖子发酸,猛然抬头,才发现何邪还在一直等着他说话。他顿时歉意一笑:“唉,多事之秋,常让我有心无力啊。” 何邪道:“站长为党国呕心沥血,正是我辈楷模!” 吴敬中摆摆手:“共同努力吧!刚我说到哪儿了?” “内鬼。”何邪提醒道。 “对!内鬼!”吴敬中脸色再度严肃起来,“戴局长一去,重庆那边一片混乱,因为局长之位空悬,你的身份我就一直都没有报上去。这次你暴露后,是保定的通讯组给重庆发了电文,郑介民才知道你。” “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啊!”吴敬中摇头,“其实我知道,他生气不是因为你暴露,而是因为我没向他汇报你的事情。” 吴敬中看向何邪,继续道:“如果不是你那边露出马脚,那么问题一定出在我们天津站!” 何邪摊摊手:“除了向您汇报左蓝的事情,我一直都保持静默,我根本不可能自己暴露。” “所以事情就很明显了,”吴敬中阴沉道,“天津站里,有人知道了你的存在,然后把你揪出来了!” 两人一时都陷入沉默,吴敬中是在思考内鬼到底是谁,而何邪知道是余则成,但他却不能说。 诸天洗冤堂里的第二张纸条说得很清楚:“李涯觉得死得很冤,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失败,每一次的失败到底是什么原因,他要抓住余则成每一次的把柄,他想每一次失败都反败为胜,到最后彻底让余则成暴露出来。” 也就是说,何邪的任务根本不是现在就拆穿余则成的身份,如果只是这样,那就太简单了。因为他只要把翠萍和左蓝抓起来,余则成就死定了。 他的任务是为李涯化解怨气,洗刷冤屈,也就是说,哪怕他能把余则成彻底弄死,他也不能这么做! 他需要破坏余则成的每一次计划,并且留下证据,直到李涯前世死前的那个时间段,再让余则成彻底暴露出来。 而这个过程中,一旦余则成有暴露的危险,他不但不能落井下石,反而要为余则成隐瞒遮掩。 否则,余则成中途暴露死亡,李涯的怨气就没有化解干净,前世的冤屈也没有洗刷完,何邪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不得不说,这个任务很恶心,但也很有挑战性。 第七章 将计就计 “你对马奎的事情怎么看?” 内鬼的事情毫无线索,两人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当前局面上。 “黄泥掉在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何邪评价道。 吴敬中忍不住再次骂道:“马奎这个蠢货!干脆让共匪把他毙了算了,大家都省心!” 何邪诧异看了吴敬中一眼,李涯前世回到天津后,也知道了马奎暗中调查吴敬中的事情,而且马奎死后吴敬中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也让他记忆犹新。 吴敬中现在这么说,到底是随口发泄,还是在暗示要他做点什么? 何邪不动声色,道:“现在的问题是,马奎当街刺杀共方代表,这件事一旦暴出来影响很恶劣,到时候哪怕上峰再不愿意,也必须拿我们天津站开刀,好给外界一个交代。” 吴敬中一拍大腿愤然道:“谁说不是呢?” 他看了看李涯,问道:“只是共匪想方设法都要把这个秋掌柜要回去,看来这个秋掌柜是条大鱼,就这么交给共匪,我有点不甘心啊。” 何邪不假思索道:“秋掌柜不能交给他们!” 余则成越想做到的,他就越不能让余则成如愿,这是他任务的核心。所以虽然他和吴敬中的目的不同,但想要达成的结果却是不谋而合。 吴敬中眼神顿时一亮,略带急迫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保住秋掌柜,还能把马奎这件事压下去?” 何邪目光一闪,沉吟着道:“其实这件事有一个很大的疑点……” 他顿了顿,看着吴敬中道:“马奎真的是无辜的吗?” 吴敬中猛地瞳孔一缩,皱眉沉吟起来。 良久,他才道:“你有什么想法?” 何邪淡淡一笑:“站长不妨设想一下这件事如果按照正常发展,会是什么后果?” 吴敬中若有所思道:“后果……我们用秋换回马奎,共匪达成所愿?” “马奎呢?”何邪问道,“他虽然得到愚蠢的评价,会挨上一个处分,但如果他肯活动活动,大不了离开天津站换个地方继续发展,一个处分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而我们呢?我们会深信马奎只是愚蠢,但他这个人,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吴敬中恍然大悟,顺着何邪的话继续说道:“不但如此,我们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马奎,因为我们对他的印象就是愚蠢,而内鬼根本不可能是一个蠢货!” “也许这才是共匪最终的目的,一箭双雕。”何邪深深地道,“我的暴露,势必会让您怀疑我们站里有内鬼,马奎这么一干,等于彻底排除了他的嫌疑,不但如此,他还换回了秋掌柜。” 吴敬中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这么说,马奎哪里是愚蠢?他这是精明到骨子里了!” 他看向李涯,问道:“我之前让你调查左蓝,你查到这个左蓝和共匪间谍峨眉峰有关系,马奎,会不会就是这个峨眉峰?” 何邪笑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吴敬中眉头紧皱:“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 何邪摊摊手:“我们需要证据吗?” 吴敬中顿时一愣,怔怔看着何邪,一时没反应过来。 何邪笑道:“无论内鬼是不是马奎,马奎都必须是峨眉峰!” “只有马奎是峨眉峰,我们才能甩掉裤裆里的屎,而且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可以有合理的解释。”何邪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道,“我的暴露,就是因为马奎偷看了您的绝密资料,而您得知我暴露后,立刻查到了马奎就是内鬼。” 他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吴敬中,继续笑道:“马奎知道自己暴露,临走前自导自演了一场戏,想要借机在军调期间搞事情,达到抹黑党国的目的。而站长之所以派兵包围共匪驻地,就是想要他们交出马奎这个叛徒。” 吴敬中像是看神仙一样看着何邪。 何邪笑眯眯道:“这样一来,站长您不但及时发现了潜伏在军统多年的共匪间谍峨眉峰,挽回了更大的损失,而且您察觉了马奎的阴谋,及时控制了事态发展,没有让共匪的栽赃陷害得逞。而您包围共匪的举动,也会被上峰理解,甚至是赞赏。” 吴敬中满脸兴奋,“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连说三个“好”字! 他走出沙发,在屋内来回走了两圈,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显然,何邪的计策特别合他的胃口。不但解决了事情的燃眉之急,还进一步变坏事为好事,让一次大过失,成为一个大功劳! 他吴敬中,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好啊!”吴敬中用充满欣赏的眼神看着何邪,越看越是喜欢,这样的下属,简直太让他满意了。 他对何邪道:“马奎的事情,我想全权交给你负责。” 何邪要的就是这个,他一个立正,肃然道:“站长放心,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吴敬中拍拍何邪肩膀,心情大好道:“交给你,我放心。记得,证据要做得精细些,确凿些。” 话中之意,显然是要何邪伪造证据。 何邪笑了笑道:“我打算两条路一起走,一边认真查,一边做证据。如果马奎真的是共匪,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会做得天衣无缝的。” 吴敬中道:“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给共匪一个答复,我也要给上峰汇报此事,你只有三个小时时间。” 何邪轻松道:“足够。不过,站长最好能把站里的高层都召回来,再给我一些可靠的人手。” 吴敬中点头:“放心,不会让你孤身奋战的。” 他顿了顿,用充满鼓励的语气对何邪道:“李涯,我很看好你。这次事情结束后,无论如何马奎这个行动处处长的位置都空出来了,我可以给你个承诺,这个位置就是留给你的!” 何邪不可置否,他之所以要搞马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马奎腾出行动处处长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天津站一共有三个处长的位置,情报处是陆桥山,机要处是余则成,行动处是马奎。 何邪现在的身份是国军少校,他进军统,最低位置也要安排一个处长。要是马奎不走,说不定他会被上峰安排到别的城市去,如果这样的话他的任务就全完了,他可不想要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吴敬中还真是空口白牙,不要钱的好处随便许啊…… 何邪在心中冷笑,即使他不做这件事,行动处处长的位置也是他的。吴敬中这是既想马儿跑,又舍不得喂草。 第八章 初会余则成 国军仍重兵包围共方驻地,但军统高层却已全部秘密撤离。 向天津站飞驰而来的汽车上,陆桥山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问一边假寐养神的余则成:“哎,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余则成故作恍然睁开眼,“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陆桥山指了指他,呵呵笑道:“装糊涂是吧?马奎这事儿闹这么大,一个不好就是全国沸腾,连国际上都受影响。站长刚还记得跟热锅里的蚂蚁似的,怎么现在反而不闻不问了,连咱俩都给撤回来了?” “对呀,怎么回事呢?”余则成随口敷衍,他此刻内心极为沉重,他现在心中也一团雾水,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这件事对于党国来说是大事,但对于我党,又何尝不是?一旦舆论反转,对于本就形式严峻的我党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这么仓促冒险,以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他的眼神往后瞟了一眼,在临走前,他暗示左蓝通知翠萍去天津站门口等他,以备不测,他不知道翠萍能不能赶得及。 陆桥山对余则成敷衍的态度很不满,咂咂嘴,道:“你说站长是不是不想换马奎回去了?” 余则成顿时一愣,然后他脑子里却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突然意识到站长很有可能为了化解此事,直接坐实马奎是共党的证据,哪怕是伪造证据! 只要站长抢在明日之前召集记者公布所谓“真相”,到时候此事就成了共党间谍为了逃避追捕而自导自演一出刺杀的戏码,到时候舆论真的会彻底反转! 而到那个时候,马奎对于军统来说就是一个叛徒,等于砸在共方手里了。秋掌柜,更是永远别想救回来了。 余则成懊恼至极,佛龛逃走得太突然,他仓促下制定了这个有明显破绽的计划。而原本他运气不错,站长马上就要上钩了,可偏偏站长见了一个人就改变了主意,以至于他的计划功败垂成。 大意了,真的大意了!他应该再想得周全些…… 余则成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是一个逆向思维,说来简单,但其实一般人根本想不到还能这么应对。他不相信吴敬中会在失去方寸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个办法,他敢肯定,这个计策肯定是吴敬中匆忙赶回去所见的那个神秘人想到的。 会是谁呢?真的是从延安逃回来的佛龛吗? 汽车很快到了天津站,看着站里已被重兵把守,戒备明显森严许多,余则成心沉到了谷底,他现在敢肯定,这次计划已经失败了,他所猜测的,一定已经成为了事实。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挽回损失。 可是翠萍呢? 他下了车,故意放慢了动作,甚至故意把钱包落在车里,走到楼门口又回来取了一趟,可依然见不到翠萍的身影。 他知道,翠萍已经赶不到了。 余则成怀着沉重的心情,在卫兵的看护下,和陆桥山一起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中,各个科和股室的头头脑脑都已经到了,见二人进来,纷纷起立问好。 陆桥山一边态度和蔼挥手示意大家坐下,一边笑着问道:“什么情况啊,这么大阵仗?” 档案股股长盛乡赔笑道:“您还不知道呢陆处长?咱站里来新人了,来头不小,现在还在站长办公室里呆着呢。” “新人?什么新人?”陆桥山回头看了余则成一眼,余则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余处长,您喝茶。”电讯处的张科长端来一个白瓷茶缸放在余则成面前,余则成对他点头笑笑。 砰! 就在这时,吴敬中推门而入,余则成抬头望去,敏锐察觉吴敬中满脸轻松之色,根本不复之前的焦躁和惶恐。 而更让余则成注意到的是,紧跟在吴敬中身后的那个年轻人。 此人一身中山装,面色白净,气质儒雅,但一双眼却狭长微眯,嘴角似笑非笑,给人一种很不好打交道的感觉。 这人,正是何邪。 “人都到齐啦?”吴敬中问道。 洪秘书立刻道:“都到齐了站长。” 此时吴敬中已走到了主位,环视一周,道:“很好,那就开始开会。” 此时下方鸦雀无声,吴敬中让出半个身位,一指何邪道:“首先,我向大家介绍一位党国的栋梁之才,也是我们军统的杰出特工,李涯!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李涯暂代我军统天津站行动处处长一职,今天接下来的行动,也将由李涯李处长全权负责指挥。”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又指了指自己,加重语气道:“包括我在内,也要受李处长的调配!谁要是敢阴奉阳违,或者出工不出力,军法处置!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同时心中一凛,齐声道:“听清楚了!” 陆桥山满头雾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偏过头悄声对余则成道:“什么情况?站长这么费心给他站台,他什么来头?” 余则成刚摇了摇头,还没发话,吴敬中的目光就看了过来,沉声喝问:“陆处长,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呢?有什么意见就说!” 陆桥山一愣,忙笑道:“没什么意见,呵呵,我只是在想,李处长能得站长如此看重,想必定有不凡之处,只是在下孤陋寡闻,竟从来没听到过李处长的大名,真是惭愧,惭愧!” 这话不阴不阳,但说得却是很漂亮,吴敬中用警告的眼神瞪了陆桥山一眼,李涯是帮他解决麻烦的,这关乎到他身家性命,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给李涯拆台。 这也是他用这么大力度为李涯背书的原因,他怕李涯初来乍到,镇不住天津站这帮机关油子。 陆桥山脸上依然笑眯眯的,只是握着茶缸的手,明显微微用力,暗示着他心中的极度不悦。 “李处长,接下来就由你来布置这次任务了。”吴敬中微微一笑,对何邪道,他又强调一次:“整个天津站,包括我在内,你指哪儿打哪儿!” 何邪恭谨对吴敬中微微鞠躬:“多谢站长大力支持!” 吴敬中呵呵一笑,在何邪下手左边坐了下来。 何邪环视一周,目光在余则成的脸上多停留几分,而后者报以他矜持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何邪心中有些感慨,他相信这个时候以余则成的精明现在已经意识到他的谋划出问题了,可他依然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单单这份心理素质,就足以让人惊叹。 “各位同仁,我是李涯。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抓捕共党间谍——峨眉峰!”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第九章 申冤的开始 峨眉峰的大名,军统内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共党间谍,在抗战期间就十分活跃,只是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甚至不清楚他在哪儿,十分神秘。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知道,峨眉峰就坐在他们中间,此刻也眯着小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东张西望。 余则成表面平静,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确定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破绽,这才稍稍放心。他一抬头,正好对上何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心中一突,不动声色对何邪微微一笑。 真能装啊…… 何邪收盯着余则成,笑呵呵继续道:“想必大家都对峨眉峰的大名有所耳闻,很不幸的是,峨眉峰就在我们身边,他潜伏在我们天津站,就像是一条毒蛇,随时都在伺机咬我们一口!” 余则成被何邪看得有些不自然,忍不住开口问道:“李处长,你说峨眉峰就在我们天津站,有没有什么证据?总不能只凭怀疑吧?” “这位是……”何邪故作不识。 “机要处处长,余则成。”余则成自我介绍,微微颔首。 “证据当然有。”何邪呵呵一笑,“而且,我已经锁定了峨眉峰本人,今天的行动是抓捕,而不是调查。余处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余则成看了眼吴敬中,微微笑着摇头。 何邪继续盯着余则成,突然伸手指了指他,道:“峨眉峰……” 余则成顿时面色一变,而所有人都诧异看向余则成。 何邪停了三秒,而这三秒,会场的气氛近乎凝固,沉重到了极点! 眼见余则成就要开口辩驳,何邪突然笑了,他指着余则成继续道:“峨眉峰的抓捕,说起来来要仰仗余处长。” 众人这才纷纷收回目光,余则成心中松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是管机要处的,我能帮什么忙?” 何邪面色一肃道:“我就不卖关子了,经查证,峨眉峰,就是我天津站原行动处处长马奎!这次马奎刺杀共方代表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其实是……” 何邪把之前和吴敬中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一遍,众人自是一片哗然,唯有陆桥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看何邪,又看向吴敬中,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意。 余则成则心彻底沉下去了,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事情真如他之前所料,共方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因为关于马奎是共党的证据,还是他一手炮制的。 他不敢想象,此事一旦舆论发酵,我党面临的形式会有多严峻,而这都是因为他一时大意而造成的。 何邪没有废话,开始分配任务,电讯处负责监听共方驻地方圆三公里所有通讯;档案股负责调取马奎之前接触过的所有案件卷宗,找出其中可疑之处;机要处要将马奎所有领用物资和报销费用做一个汇总,而行动处三个行动队全部在外待命,听候余则成的指令。 何邪将任务分配完毕后,让所有人都去各就各位,只留下吴敬中、余则成和陆桥山三人。 闲杂人刚一走,余则成就忍不住问道:“李处长,你把行动队所有人马都拨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邪看了看吴敬中,笑道:“这里也没外人,余处长,有些话我就直言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余则成心中惊疑不定,但表面却大度摆摆手笑道:“都是为党国效力,谈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好。”何邪点点头,“余处长和共方军调代表左蓝……” 他故意拖长语调,没有说下去。 余则成的脸色极度无奈,他故意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件事情瞒不过去的。” 他站了起来,满脸惭愧对吴敬中道:“站长,我和左蓝,曾经的确谈过一段时间恋爱,虽然我一察觉她是共党我就立刻和她断了,但这件事毕竟太敏感,我一直都没勇气说出来。” 吴敬中忍不住冷哼一声,道:“没勇气说,还是心里有鬼?” 这件事是佛龛在延安时调查出来的,吴敬中因此也怀疑过余则成,但余则成之前曾隐晦给他透露过他和左蓝的关系,并未特意隐瞒,这才打消了吴敬中的些许怀疑。 他一直等着余则成主动找他彻底坦白此事,可是余则成没来找他。 陆桥山却是头一次知道这件事,他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余则成,感觉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余则成用沉重的语气道:“我和左蓝认识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学生,后来我察觉她的思想很极端,而且还想策反我,我就果断和她分开了。也许是怕我举报她吧,我们分开的第二天,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了无音讯。我也没想到,这次共方军调代表会是她。只能说,这个世界太小了……” 吴敬中深深看了余则成一会儿,后者则坦然望着他。于是吴敬中把目光投向何邪,向他扬扬脖子。 何邪会意,笑道:“余处长说的,和我们之前调查到的情况基本一致,左蓝和余处长分开后,直接去了苏联,直到三个月前才回到延安。我敢肯定,这期间左蓝不可能和余处长有联系,所以余处长还是值得信任的。” 余则成故意露出诧异的眼神,看看何邪,又看看吴敬中,苦笑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早知道,我还不如早点坦白呢。这些日子,我备受煎熬,死的心都有了。” 吴敬中没好气道:“我就应该把你抓起来,关你一段时间!你也是老资历了,这种事情早说早清楚,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语气虽严厉,但其实已经没了追究的意思。余则成自然听得出,心中松了口气,忙赔笑道:“站长,我就是胆子太小,怕您骂我。” “你呀!”吴敬中指了指他,“没有下次!” “我保证!”余则成一个立正,声音洪亮道。 吴敬中这才满意点头,向何邪努努嘴:“你接着说吧。” 何邪笑呵呵看着余则成道:“余处长,我提左蓝的事情没别的意思。马奎现在在共党手里,我们要想把他要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出马,才有机会把马奎抓捕归案。毕竟,也只有你才能和共党代表左蓝说得上话。” “我?”余则成不可思议指向自己。 “对,就是你。”看着余则成一脸为难的表情,何邪笑眯眯地道。 这是他对余则成出的第一招,此事无论余则成怎么处理,都是有过无功。 第十章 一箭双雕 “这,我不行的李处长,我就是个管后勤的,你让我去抓马奎,会耽误大事的,真的不行……” 余则成表面推脱,心中却念头飞转,他下意识觉得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圈套,可他想不明白套在哪里。 何邪笑眯眯看着他道:“余处长太谦虚了,抗战时期您孤身刺杀汉奸李海丰的壮举,至今还让我辈热血沸腾,钦佩不已。” “我真的不行,要不让陆处长……”余则成还要推脱,但吴敬中却不悦打断他。 “以为这是做买卖呢?”他瞪眼,“这是命令,无条件服从!” 余则成身子绷直大声道:“是,坚决服从!” 他心里充满无奈,他敢肯定李涯让他去抓马奎肯定没安好心,但这圈套推脱不掉,只能见招拆招了。 何邪对余则成道:“其实余处长大可不必紧张,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借机打探清楚马奎的关押地点,并且拖住共方的兵力,关于缉捕马奎归案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你来动手。” 余则成愣了愣,问道:“我怎么拖?” 何邪摊摊手:“那就要余处长想办法了,我相信,这点小事难不倒你余处长。抓捕的事才是最难的,由我亲自完成。余处长要为我争取最少十分钟的时间,保证我的人能够有充足的时间把马奎绳之於法。” 余则成故作无奈抓抓头发,满脸纠结,最终道:“好吧。” 但旋即他话锋一转,狐疑道:“李处长把行动处的人都安排给了我,还有人手去抓马奎吗?不会是要用城防的人吧?” “这你就不用管了,”何邪抬头看了看钟表,“现在是凌晨两点,半个小时后,你那边要准时行动,也就是说,你要把共党的兵力,从两点半拖到两点四十分。十分钟一到,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很简单吧?” 余则成苦笑:“对李处长您这种精英来说,肯定简单,但我就……” 何邪淡淡一笑:“时间紧迫,余处长先带人过去吧。” “是!”余则成深深看了何邪一眼,又和吴敬中打了个招呼,转身出去。 其实他很想听听何邪会和陆桥山说什么,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使得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不等何邪开口,陆桥山就笑眯眯地道:“李处长有什么指示只管吩咐,陆某人能做到的,一定尽力照做。” 言下之意,便是尽力也做不到那也没办法。 若是前身李涯,很可能拿陆桥山这种官油子没办法,但何邪身为私家侦探经常要和这类人打交道,他很清楚若是真相信陆桥山能帮他办事,那会把他坑哭。 “陆处长言重了,谈什么吩咐不吩咐?”何邪笑道,“其实这次任务真正的目的,是试探余则成。” 陆桥山神色一动:“你怀疑他和共党……” 何邪摇头:“只是测试同志对党国的忠诚,毕竟余处长和左蓝曾经有私密关系,测试他,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当然,前提是他能过了这关。” “那李处长要我做什么?”陆桥山眼珠一转,问道。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何邪笑了笑:“我听站长说,马奎和左蓝私下接触,还是陆处长发现的?” 陆桥山笑眯眯道:“是啊,当时我就在现场。” 何邪道:“既然如此,我有个提议。马奎的案子和测试余则成的行动其实是两码事,但完全可以同时进行。陆处长既然前期做了大量工作,那马奎的案子就还由您全权指挥,我就不夺人之美了。” 陆桥山微微一愣,看了看吴敬中,道:“这不合适吧?站长刚才可是亲口说了……” 何邪道:“站长既然把案子交给了我,那我只要给站长一个好结果就够了,至于过程如何,其实并不重要。我相信陆处长的能力。” 他顿了顿,若有深意一笑:“马奎通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陆处长前期工作做了不少,剩下些抄家搜集证据的事情,就不需要假手于他人了吧?” “不需要!”陆桥山笑得很开心,“完全不需要!只是一点收尾工作,李处长既然交给我,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失望。” 抓共党,抄家,又有功劳拿,又有钱捞,还没什么危险,这等美差,他有什么理由不开心? 只是…… “那抓捕马奎的事情……”陆桥山试探问道。 何邪皱皱眉,沉吟道:“马奎在共党那里,共党那边又和余则成的事情有关……那干脆这样吧,抓捕马奎,就交给我了,陆处长只要把马奎通共的证据办实,就可以了。” 陆桥山彻底轻松了起来,他笑着对何邪道:“李处长,那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感谢啊!对了,共匪那边还有我们情报组的两组人,要是李处长用得上,尽管招呼。” 这算是投桃报李了。功劳和钱财他都得了,做一些无足轻重的顺水人情,陆桥山觉得自己也算够意思了。 何邪笑呵呵道:“陆处长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小事能用得到情报处的兄弟,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做一些监控和围堵的外围工作。” 陆桥山爽快道:“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都听从你李处长的指挥,指哪儿打哪儿!” 何邪笑着道:“那就多谢陆处长啦。” “跟我客气?”陆桥山笑着指指何邪,“都是自家兄弟了,以后有事儿尽管说话!” 等陆桥山离开后,一头雾水的吴敬中这才问道:“你让余则成去喝左蓝扯皮,又让陆桥山去炮制证据,还说马奎你另外安排人去抓,你哪儿来的人去抓马奎?李涯,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何邪笑道:“站长,你信不信,马奎今晚会自动送上门来?” 吴敬中一愣,上下打量一番何邪,诧异一笑:“你算命呐?还主动送上门来?别说共党不可能把马奎交出来,就算他们肯交,马奎也知道回来必死无疑,还不一定肯回来呢。” “那就由不得他了。”何邪道,“站长,请您坐镇站里,事不宜迟,我也要出发了。” “台子我给你搭好了,”吴敬中悠然道,“我倒要看看,你给我唱哪一出。” “肯定是一台好戏!”何邪自信一笑。 余则成已经上钩了,今晚,他要一箭双雕! 第十一章 爱照相的何老师 何邪来此位面的第一次行动,如火如荼展开了。 电讯处、档案股、机要处、情报处、行动处,甚至包括后勤部,整个天津站所有人都动起来了,没有一个人能清闲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规模行动,而何邪刚一进站就能主持这么大的一场行动,而且安排得有条不紊,顿时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他的能力以及站长对他的信任和器重。 只要这一场行动取得成功,何邪的威严将立刻会被树立起来,他融入天津站将毫无阻碍。 离开会议室后,何邪先打电话给在共方驻地的情报处两个组交代一番,然后直接去库房领了一台手动微型照相机。便出了门。 今晚天气有些阴,月黑风高,不过天津站却是灯火通明,就连大院里的探照灯也开着,所以当陆恒从三楼往下看时,清楚看到了正要出门的余则成,正在和一个女人谈话。 王翠萍! 何邪通过李涯的记忆,立刻认出了这个女人。他知道这个女人也是共党间谍,和余则成假扮夫妻,为余则成充当交通员和助手的角色。其人虽然看似鲁莽,但却有山民特有的狡黠和伪装。 原本要下楼的何邪脚步突然一顿,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他拿出照相机,调整好焦距,不紧不慢拍下了这一幕。 任务需求让何邪不能马上揭穿余则成,为防有的事情年过久远死无对证,他已决定要养成随时拍照的好习惯。 这个年头可没什么PS技术,一张照片,往往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余则成会跟翠萍交代什么呢? 何邪暗自猜测,其实他今晚的一切布置,使得余则成的选择变得很少。而余则成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掉入他的陷阱。 楼下,正在和翠萍以暗语交代事情的余则成不经意抬头回望办公大楼,立刻发现站在三楼的一个身影,似乎正在看着这边,他顿时心中一沉,下意识住口不语。 “老余?”翠萍焦急喊了一声。 余则成回过神来,看向翠萍,他突然有些犹豫,要不干脆让翠萍什么也不做,回家算了。 今晚的行动明显疑窦重重,他几乎敢断定,这其中必然隐藏着针对他的圈套。也许他现在做的,正是敌人想要看到的呢? 可是他又不能不做,万一马奎真的被天津站活捉,军统随意操作,都会让共方军调团队陷入天大的麻烦之中。他从来不会低估军统的底线,因为军统最大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余则成满心纠结,而翠萍满脸焦急,用催促的眼神暗示他有话赶紧说。 “晚上就别包饺子了,我加班回不去,你一个人随便吃点吧。”余则成最终还是缓缓道,“这两天不太平,晚上走路一定要注意安全。” 翠萍立刻会意。 包饺子,是指共方军调代表驻地后门那条街,那里有一家饺子馆。晚上走路注意安全,是让她隐藏好自己,不要被人发现。 也许“安全”二字还包含别的意思? 翠萍不确定,她正想着要怎么措辞隐晦问得清楚些,余则成却不愿和翠萍多接触了。他怕和翠萍说得久了,会让李涯怀疑。 不过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他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道:“对了,厨房里的锅盔拿出来晾晾,盆子底下扣着容易放坏,一回去就拿出来啊,别忘了。你这个记性啊……算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余则成摇摇头钻进车里,对司机道:“开车!” 司机缓缓启动汽车离去,翠萍满头雾水,厨房里哪儿来的锅盔? 锅盔……马奎? 以翠萍从未受过训练和教育的人生经历,余则成也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来暗示她。 翠萍眼睛一亮,马奎别扣在盆子底下了?马奎现在被军调的同志关起来了,这意思是,把马奎放了? 一定是这个意思! 翠萍笑了,觉得自己对于敌后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这样一来,之前余则成说的“安全”二字,再加上“走夜路”的话,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要翠萍联系军调处的同事,让他们把马奎偷偷放走,然后在马奎离开的路上,翠萍要偷偷跟着他,看他去哪儿了。 翠萍深知时间紧迫,转身就向夜色中匆匆跑去,等拐进一条小巷后,她撒足狂奔! 而这一切,何邪都看在眼里,并且记录在了胶卷里。 他一边下楼,一边猜测翠萍急匆匆离去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李处长,车已经备好了。”一个特务恭敬对何邪道。 为了何邪行动方便,吴敬中特意给他配了车和司机。 不过今晚何邪很多事并不方便让人看到,所以他对这特务道:“让司机下来,我自己开车。” “是,处长!” 临出门前,何邪突然想到一点,又招招手叫来那个特务,吩咐道:“在我回来之前,你找个隐蔽地方待着,给我留意都有谁回来过,是什么时间,回来做什么。任何信息我都要。” “明白!” 何邪的车刚出去不到三分钟,余则成的车又拐了回来。门房卫兵问道:“余处长,您这是?” “取把枪,”余则成笑眯眯道,“有它我心里踏实。” 看着余则成进楼,两个卫兵拿他揶揄。 “行动连枪都不带,搁战场上他这就够枪毙了。” “带了又怎样?你看他白白净净的,他会开枪吗?要我说站长也是糊涂,让一个管后勤的出任务,这不闹吗?” 两人又打趣几句,很快闭嘴,因为余则成已经出来了。 经过岗哨时,余则成向两人笑笑,故作不经意道:“对了,新来的李处长见了吗?” “他刚出去,和你几乎前后脚。” “哦……”余则成点点头,上车后,他对司机道:“开快点。” 何邪赶到现场后,发现余则成还没到,不禁微微诧异。 他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余则成这是在给翠萍争取时间。 至于为什么,何邪心里很清楚,因为这本就是他给余则成安排的路。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证实了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一个特务走来向他敬礼:“李处长,马队长刚刚被共党放了,我们还需要继续包围这里吗?请指示!” 第十二章 马奎、左蓝和翠萍 抓马奎的事情,本应是余则成通知这些包围共党驻地的特务们,可是余则成还没来,马奎正好打着这个时间差溜走了。 这并不是巧合,对于余则成来说,他必然是不能让马奎回到天津站的,原因有二。 一则任何算计都是有迹可循的,一旦马奎察觉到什么,很有可能会揪出他,余则成绝不可能冒这个险。 二则马奎回来对共方也十分不利,人到了军统手里,马奎的嘴就会被军统掌控,到时候什么脏水都会往共方身上泼。 所以余则成的选择就只有一个——杀了马奎。 当然,即使杀马奎也不能让共方立刻动手,否则一旦人死在共方驻地,依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样一来,余则成只剩下一个办法可用——那就是先把马奎放出去,然后在马奎离开的路上,除掉马奎! 而这些,都在何邪的算计之中,这正是他一定要余则成参与行动的目的。只要余则成想要弥补他所犯下的错误,他必定会这么做。 留给余则成的时间根本不多,所以他仓促间行动一定会有纰漏,而何邪,就正好抓住余则成行动的漏洞,取得关键证据。 得知马奎被放走,何邪就知道余则成已经入套了。虽然这一切都是他主导,但何邪还是心中一喜,毕竟计划只是计划,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让结果出现偏差。现在看来,他还是挺幸运的。 “马奎什么时候走的?”何邪立刻追问道。 “您来之前的两分钟。”特务回答。 何邪心里不禁有些钦佩,虽然翠萍是抄近路,但几乎是同时出发,两条腿还能领先四个轮子的好几分钟,这翠萍的腿脚真是相当利索。 两分钟前……应该能赶上一出好戏。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 “你们原地待命!向谁都不要透露我的行踪,否则军法处置!” “是!” 何邪脚步匆匆追了上去,他刚拐进一条小巷没几分钟,余则成就到了现场。 何邪临走前的吩咐,使得余则成并不知道何邪已经先他一步到了,而且还追马奎去了。他一来就瞟了眼共方驻地的大门,在大门左边门墩上,放着一块土坷垃,这是左蓝留给他的信号,意思是一切顺利。 余则成的心也放下几分。他知道,左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和左蓝之间的默契,使得他们共同完成了这次情报的传递。 只是,能杀了马奎吗? 余则成心里没底,毕竟时间太仓促了,他只希望左蓝能够以自身安全为主,不要出任何危险。 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特务们告诉余则成马奎已经离去,余则成表现得很震惊,他立刻要人带他去最近的地方去打电话,向站里汇报情况。 他知道李涯此刻一定不在站里,但他故意要接线员转到值班室,点名要找李涯。 等值班室的人一来一回告知他李涯不在,他再故作恼怒呵斥对方,然后转到吴敬中的办公室,向吴敬中汇报情况,请求下一步指示。 这样一耽误,他就成功为除掉马奎争取到了更多时间。 不得不说,余则成真的很聪明,可惜他碰到了以有心算无心的何邪。 何邪沿着小巷疾行,很快,他发现了两个人被打晕在巷子深处,他不认识这两个人,但他敢断定,此二人定是情报处的。 在离开天津站前,何邪曾给陆桥山在这里盯梢的手下叮嘱过,任何人出了共党驻地,都要他们悄悄跟上。 显然,这两人在马奎出来后就跟上了,但却被人发现,打晕在这里。何邪并未停留,而是加快脚步,继续前行。 他并不关心这两个人是谁打晕的,对他来说这根本不重要。他之所以安排人跟梢马奎,就是希望他们能添添乱,拖延拖延时间,其实并没有奢望凭此二人能做出什么大事。 他的目的达到了,这两个人再没用,也起码拖延了马奎他们至少一分钟左右时间。 而在现在这个紧急时刻,迟了一分钟就足以致命。 果然,何邪继续疾行一段路后,前方隐隐传来呼喝打斗的声音。 何邪心中隐隐有些激动,他的心思总算没白费,总算是赶上了! 他如狸猫般贴着墙根飞速前行,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响动。到了前面拐弯处,他便见到一男一女正打得激烈,而还有一个身穿军装的女人双手握枪,瞄准着这二人。 何邪蹲了下来,飞快拿出照相机,拍下这精彩一幕。 距离有点远,他怕拍不清楚,又悄悄往前挪了一段,藏在一个门洞中,继续拍照。 场中打斗的一男一女,正是翠萍和马奎,而站在一边不断挪动枪口的,便是左蓝了。 何邪拍下全景照后,调整焦距,又给每个人来了张特写。而这时,场中打斗也分出了胜负。 马奎毕竟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很快把翠萍制住,并且没给左蓝开枪的机会,把整个人隐藏在翠萍身后。 “来呀!臭娘们儿,有种就开枪!”马奎恶狠狠叫骂,“敢算计老子,老子死也拉一个垫背的!余则成的老婆跟踪我,还和共党在一起,你不怕余则成死就尽管开枪!” 左蓝举枪不动,冷静道:“你放了她,我放你走!” “啊呸!”你当我是傻子吗?”马奎继续大骂,“老子知道了你们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会让我走?” “那你想怎么样?” “朝天开枪,不然就一起死!” “这不可能!”左蓝断然拒绝,马奎是想用枪声惊动特务们前来,他怎么可能答应? 她心中焦急万分,接到翠萍传递的信号后,左蓝从共党刚刚挖通的密道中溜了出来,然后赶来和翠萍汇合,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马奎警觉性这么高,竟发现了翠萍的跟踪,她也是在马奎和翠萍打起来后才追到这里的,比何邪快了不到三十秒。 她哪里知道,马奎之前就发现情报处的人跟踪他,打晕那两人后,他如惊弓之鸟,警惕之心达到了极点,而翠萍毕竟没受过专业训练,自然很快露出马脚。 第十三章 三枪惊奇 马奎和两个女人僵持住了,他在左蓝的枪口下其实害怕得要死,所以一个劲嚷嚷着要杀翠萍,还要举报余则成是共党间谍,想让左蓝投鼠忌器。 但他越这么说,左蓝更是越坚定了杀他的信念,只是因为翠萍在马奎手里,她一直找不到机会。 时间拖得越久,对左蓝越不利,她脑海中念头百转,恰好对上翠萍的目光,翠萍正使劲向她使着眼色,可惜,她对翠萍的挤眉弄眼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懂是什么意思。 要是余则成在,两人甚至一对视就知道彼此想做什么…… “臭娘们儿,你听好了,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最终,枪口下的马奎率先选择了妥协,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刚要说出口,可这时翠萍动了。 她猛地向地下扑倒,同时尖叫:“开枪!” “你特么……”马奎大惊失色,忙低头去拉翠萍。 砰! 枪响了。 马奎身子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自己的胸膛,那里的衣衫正迅速被红色浸染。 “你……”他指着左蓝,斜斜倒了下去。 左蓝和翠萍如虚脱般,同时松了口气。 另一边,目睹这一场大戏的何邪依然拍下这精彩一幕。然而就在他拍马奎尸体的时候,他发现马奎的手似乎动了动。 李涯的记忆立刻涌上心头,在曾经的历史中,左蓝和马奎同归于尽,其原因就是马奎偷袭所致。 这个女人死得其实很可惜,虽为敌人,但原身李涯觉得这个女人并非不能策反,他的本意也不是要杀这个女人,他曾真诚为此向余则成道歉,其实双方敌对,你死我活理所当然,他根本不必这么做,归根结底,就是他为这个女人的死而产生内疚。 而如今历史重演,这一幕还会发生吗? 何邪从后腰抽出枪,子弹上膛。 他从来没开过枪,但李涯曾参加过金山卫战争,所以他还是有枪械知识和射击技巧的记忆,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毕竟李涯不是他,所以何邪心里还是很没底,而且他从没杀过人,此时一想到待会儿很可能要射杀一个活生生的人,心竟不争气砰砰狂跳起来。 另一边,左蓝很快冷静下来,对翠萍道:“你赶紧走,这里我来处理。” 翠萍抓住左蓝手臂就走:“我送你回去,这儿交给我。” 左蓝挣脱,道:“你不知道这里怎么处理!” “我知道,你放心!”翠萍道。 “你不知道!”左蓝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怎么不明白呀,你的安全就是他的安全!” 她微微一顿,语气稍缓:“为了他,你快走!走啊!” 翠萍深深看了左蓝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跑。 左蓝目送翠萍消失在巷子尽头,微微松了口气,他刚要回头,突然一个黑影咆哮着向她扑了过来! 她大惊,举枪回身就要射击,但立刻被这人一把扭住手臂,直接把枪给下了,旋即她脸上重重挨了一拳,顿时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她不顾疼痛,忙要挣扎着爬起来,但刚起来一半,就发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 枪口后面,是马奎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臭娘们,老子一枪崩了你!”马奎低吼。 左蓝突然冷静下来,她对着马奎轻蔑一笑:“开枪吧。” “你以为我不敢?”马奎被她这种眼神激怒了。 “无论你杀不杀我,你都是个死!”左蓝冷笑,“我跟你说过的,你向我们招供的事情吴敬中知道了,他是不会允许你活下去的。马奎,你死定了!” “都是你这臭娘们害的,老子先杀了你!”马奎绝望大吼。 “放下枪!” 就在这时,另一边突然传出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马奎和左蓝同时身子一僵,看向这边。 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身影,自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他的手中,举着一把枪,枪口正对着马奎。 来人正是何邪。 马奎的表情更加绝望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来的是天津站的人。他脸上露出一丝狠戾,就要不顾一切孤注一掷时,但这时,他看到来人突然笑了。 “马队长,让你受委屈了。”何邪语气缓和说道。 马奎顿时愣住。 何邪看着马奎缓缓道:“鄙人李涯,军统青浦特训行动班出身,曾奉命潜伏在延安,代号佛龛。” 马奎顿时神色一动,他为了调查吴敬中,曾偷看过其办公室抽屉中的秘密档案,知道李涯这个人。 佛龛莫名暴露,马奎知道起因正是自己那晚偷看文件所致,因为那晚余则成也在。 “是余则成!”马奎立刻道,“余则成是共党的奸细,他偷看过你的档案,所以你才会暴露!” “我知道,”何邪一笑,突然调转枪口,把枪对准了左蓝。 但他的眼神却没离开马奎,而是笑眯眯道:“我还知道,余则成的代号是峨眉峰,他的老婆王翠萍也是共党,你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因为他故意设计。” 马奎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没错!我是冤枉的!站长被余则成蒙蔽了,我查到他贪污受贿,他是故意将错就错,想致我于死地!李涯,只要你肯帮我洗脱罪名,从此在天津站我唯你马首是瞻!我们一起搞掉吴敬中,再加上破获峨眉峰的案子,你肯定一个大功跑不了,到时候我全力支持你做站长!” 何邪的话,重新给了马奎活下去的希望,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断抛出筹码,希望能够打动何邪。 何邪露出意动之色,微微沉吟。 马奎见有戏,心中一喜,更加急切道:“李涯,你放心,我马奎说话一言九鼎,天津站里,我的人在各个部门都有,我要是支持你,站长之位我敢肯定非你莫属!我和毛局长认识,他很器重我的,我可以亲自去重庆向毛局长举荐你!” 何邪笑了,语气温和道:“马队长,那以后李某就要多多仰仗你了,能和马队长这样的精英共事,也是李某的荣幸。以后我们联手,共同开创天津大好局面。” 马奎几乎喜形于色,狂喜道:“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李站长,以后我就是你的兵,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何邪微笑颔首,他低头看了看马奎胸口的伤势,道:“马队长失血过多,赶紧按住伤口。” 说着,他突然朝天开了一枪。 然后继续对马奎道:“我的人很快就过来,我让他们立刻送你去医院。” 此时马奎已完全相信了何邪,心神放松之下,虚弱和眩晕如潮水向他袭来,他无力踉跄几步,瘫坐在地,扔掉手枪,用手按住伤口,对何邪笑笑道:“站长小心,这个共党很狡猾……” 砰! 枪声再次响起。 第十四章 此心光明 还是开枪杀人了! 何邪看着马奎死不瞑目倒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有种不真实的飘忽,也有恐惧,罪恶,甚至是微微兴奋。 但就是没觉得恶心,小说里说第一次杀人会觉得恶心,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道理的。 他必须杀了马奎,马奎不死,余则成势必会暴露,而余则成过早暴露,就会导致他完不成诸天洗冤堂的任务。 另一边,原本已经绝望的左蓝惊呆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何邪,敏锐的她自然也注意到了何邪此刻的紧张和恐惧交织的表情,她更加茫然。 她已经完全搞不懂这是为什么了。 而这时,何邪把枪口对准了左蓝。 左蓝浑身一僵,突然苦笑。 佛龛为什么杀马奎,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余则成暴露了,而自己,也即将牺牲。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何邪,她希望对方杀了她,给她个痛快。如果何邪想要抓她,她就会反抗,逼迫对方开枪。 何邪的目光有些闪躲,表情阴晴不定。 真要为了任务,而杀了这个无辜的女人吗? 可是刚才的一切左蓝都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不杀她,自己有什么理由不立刻去抓余则成? 何邪的内心有些挣扎,他知道自己不能考虑太久,因为这里开了三枪,特务们随时会赶过来。 “你有什么遗言吗?”何邪低沉问道,他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幻,他所面对的并非是人,也许只是一场幻境,一个游戏,不必那么认真。 左蓝看着何邪,眼中再度闪过疑惑,在她看来,佛龛应该是一个阴险狡诈,冷酷狠辣的特务,而不是眼前这个连杀人都抵触的人。 遗言? 看来佛龛是要杀自己了。 他为什么不抓自己回天津站邀功? 左蓝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只是遗憾,命太短,未能尽力报国,以展所学。 她看着何邪,突然笑了,如春花般绚烂。 她背负了太多,此刻突然全放下了。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她悠然道,表情恬静安详。 这八个字,让何邪彻底动容! 他愣了半天,突然放下了枪。 他知道,他绝不会杀害眼前这个如空谷幽兰般的女人。 可是他不能放她离开! 看着神色逐渐变得讶然的左蓝,何邪脑海飞快思索,终于被他逼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你投诚吧。”他说。 左蓝轻笑,眼神坚定地摇头。 “别忙着拒绝,”何邪有些懊恼摆摆手,其实真的,杀了这个女人才一了百了,最省事。 可是,他怎能对一个“此心光明,亦复何言”的女人下手? 他做不到! “只要你投诚,我可以不去揭发余则成。”何邪对她道,“你快点决定,否则我只能杀你,然后抓余则成,不要逼我!” 左蓝一副吃惊的神色,何邪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部出乎她的意料,她完全不懂面前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做决定!”何邪不耐道,“没时间解释。” 他再度举起了枪,对准左蓝,想以此催促对方。 左蓝深深看了眼何邪,她也知道特务随时都会赶来,尽管一头雾水,但她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脑海飞快运转,语速飞快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不是想抓我,再去抓余则成?” “你只能相信我。”何邪知道这个问题不说清楚,这个女人是不会放心的,“我在你们揭穿我之前,从戒备森严的解放区逃了出来,你只能信我!” 他故意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误导左蓝,而左蓝果然显出吃惊和恍然的神色,她试探道:“同志?不对!真是同志,你该放我走!” 何邪不耐催促:“快做决定!” 左蓝表情阴晴不定,最终决定赌一把。 情况不可能更糟了,如果这个佛龛真想抓余则成,她怎么也阻止不了,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切还有机会! 大不了就是刑讯逼供,受些皮肉之苦罢了。左蓝坚信,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放弃信仰。 “我不会出卖任何人任何事!”左蓝道。 这点何邪能猜到,他道:“马奎是共党,你出卖他,还有,挑一些不重要的说说,比如共党对军调的态度什么的,不一定是真的,但一定要说一些!还有,不要说得太容易,你还必须交给我们一个把柄,必须是能威胁到你的!” 左蓝此时有些相信何邪了,否则何邪根本没必要为她这么考虑。她迅速想了下,道:“我在重庆有个表弟,是袍哥会的,小时候我很照顾他,但我们十多年没见了。” 何邪也没时间考虑太多,立刻道:“就是他了,你必须表现出很在乎他的样子,放心,我们不会杀他,但会把他监控起来。还有,你必须表现出怕死的样子,而且必须问我们要保证,提条件,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要让我们觉得你很怕死,你怕我们过河拆桥杀你,你很担心,所以你要保障。” 左蓝明白这个道理,她若是投降得太容易,或者投降后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死,肯定会引起军统的怀疑。 她深深看了眼何邪,对面前这个人更加好奇。 就在这时,巷口出现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余则成焦急的喊声:“快!再快点!” 何邪面色一变,拿出照相机晃了晃,警告左蓝道:“我们的交易你不能告诉余则成,暗示也不行!我刚拍了王翠萍的照片,如果我发现他知道我和你的交易,我会立刻抓他!” 左蓝也面色一变,道:“我保证不说,但你最好做到你说的!” “放心!”何邪回了句,用枪指着她,“我不想杀你,但你别坏我的事!” 终于,特务们到了,领头的正是余则成。 他一看到何邪用枪指着左蓝的一幕,几乎是下意识把枪举起来瞄准了何邪。 何邪顿时头皮发麻,心里卧槽一声,一个闪身来到左蓝背后,搂住左蓝的脖子,把枪对准左蓝的太阳穴,气急吼道:“余则成你想干什么!” 第十五章 不留机会 此时,特务们都到了,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愣神。 其中一个特务最先认出了何邪的声音,叫道:“是李处长!” 何邪立刻大叫:“我是李涯,我抓住了共党!余则成,你用枪指着我做什么?” 他喊完后压低声音气急对左蓝低吼:“玛德,差点阴沟里翻船!你男人怎么这么蠢?” 左蓝深深看着余则成,随即垂下眼帘,淡淡道:“你离我远点。” “……”何邪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几乎挨着左蓝的耳朵。 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左蓝的发丝中,衣领中散发出来,刺激着何邪的嗅觉,而其柔软的耳垂贴在何邪的唇上,隐隐发烫。 何邪更加注意到,自己情急之下几乎是整个身子贴在左蓝的后面,挺直的背,翘起的臀,给他一种极度微妙和愉悦的感受。 何邪愣了好一会儿,才忙拉开和左蓝的距离。 此时,余则成仍举着枪,没能从极度震撼的情绪中缓解出来。 左蓝被捕了…… 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直到现在,余则成的脑子还是懵的,一片空白!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刚才他真的是差点开枪,但作为一名特工的本能让他在最后关头忍了下来。 “余处长?”一边的特务诧异叫他,“您这是?” 余则成茫然回头,看着这个特务,他突然放下枪,笑了。 他的心在滴血,可他的笑却灿烂如花。 他笑着拍拍这特务的肩膀,道:“大功劳啊!我们立大功了,哈哈哈!” 这特务莫名其妙,立功也是人家新来的李处长,跟你有什么关系,至于这么开心吗? 很快,特务们把左蓝从何邪手中接手过来,给她戴上了手铐。 见押左蓝的特务色眯眯伸出咸猪手抓向左蓝的胸部,何邪不知哪儿来的气,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怒骂道:“你干什么?” 这特务捂着脸懵了:“处长,我……” 何邪用手指点了点他,森然道:“我们是人,不是禽兽,抓人就是抓人,再敢对犯人动手动脚,我特么毙了你!” 这特务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忙低头道:“对不起处长!” “换个人来!”何邪喝了一句,“都给我规矩点,这是重要人犯,待会儿我要亲自押运回站里,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出了问题,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 自始至终,左蓝都面色平静,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何邪回头刚要吩咐其他人抬着马奎的尸体,却不料余则成就站在他身后。 他顿时一愣,只是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 看来刚才他不出手,余则成也要出手制止那个咸猪手。 “刚才一时有点紧张,脑子懵了,李处长别往心里去啊。”余则成笑呵呵地道歉。 何邪笑了笑:“没什么,可以理解。” 余则成指了指左蓝,道:“看样子是抓了个现行啊?共党怎么会和马奎一起出现在这里?” “你们几个,把尸体抬到一边!”何邪对特务们吩咐一声,这才转头答道:“想护送马奎出城?或者是杀人灭口?谁知道呢。” “是啊,都有可能。”余则成笑着点头,“就这两个人吗?” 何邪看向余则成,他知道余则成现在是没有办法,才来自己这里打探消息。 而余则成的发问,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那就是他竟没来得及和左蓝“对口供”! “有一个跑了,我一开枪,人就跑了。”何邪缓缓道,“天太黑,我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人。” 余则成看着何邪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眼神里分辨此话真假,他不知道何邪到底有没有看到翠萍,如果有,那么他现在只能铤而走险,挟持何邪,伺机逃走。 “哎呀,跑了啊……”余则成故意露出惋惜的样子,“那从哪边跑了?要不要追?” “不用了。”何邪摇头:“过去这么久,人早不知道钻哪儿去了。余处长,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余则成一愣,笑道:“看您这话说的,您是行动总指挥,有事尽管吩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何邪笑了笑,道:“我们的人还在包围共方驻地,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察觉到这里出事,我要你去那里亲自盯着,确保不要有共党溜出来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武装营救,还有,给我分出一个行动队,护送我们回站里。” 余则成笑着点头:“李处长考虑得就是周全,好,我这就办!” 他刚要转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笑道:“对了李处长,恭喜你立大功啊,这个女人可是共党军调代表,级别很高,大人物啊,估计是我们天津站,甚至是全国所抓到的最高级别的共党,这事儿重庆那边都会轰动,李处长,我要提前祝你高升啊。” 何邪笑了,道:“都是站长统筹有方,我不敢居功。” 他怎么能不明白,余则成这是提醒他左蓝身份特殊,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捅娄子的意思。 他摆摆手叫来两个人道:“你们两个是情报处的吧?你们跟着余处长去共方驻地,让你们处在那里监控的人,全力配合余处长的工作!” “另外,共方这么重要的人落网,为防他们狗急跳墙,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余处长的安全。” 余则成听到这里很快意识到不好,忙道:“这就不用了……” 何邪摆摆手,不容置疑道:“这是命令!余处长,我不想任何人出事,导致到手的胜利大打折扣。还有,你们两个,要寸步不离保护好余处长!” 说完,他也不等余则成再说话,就转身离去,向左蓝那边走去。 余则成伸手想叫住何邪,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此刻的心,就像是被毒草缠绕,痛到几乎要窒息。 何邪什么机会都不留给他,他想救左蓝,竟根本无从下手! 他原本是想干脆自爆身份,去共方驻地,要他们武装营救左蓝,可李涯居然也想到这一层,指定要他盯着共方。 不但如此,他还派了两个特务寸步不离跟着自己,余则成不清楚,李涯是真的想保护他,还是对他产生怀疑,所以监视他。 第十六章 当不了丈夫 很快,特务们把车开了进来。何邪和左蓝同乘一辆车,在近一百人马的护卫下,向天津站驶去。 余则成还是找到机会向共方透漏了消息。 车行驶到一半时,有人在暗处开枪打死了几个特务。但何邪一直都很谨慎,连车都没停,一边下令让特务们还击,一边加快速度向天津站驶去,而且还特意绕了路。 共方毕竟才得到消息不久,而且在特务的包围下,根本组织不起来像样的营救行动,最终,何邪一行人有惊无险,到了天津站。 吴敬中早早得到消息,他简直惊呆了。 他没想到,李涯这么能干,不但杀了马奎,还抓住了左蓝。 这是个大功劳!大到整个天津站经此一事,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免不了受到嘉奖。 他狂喜过望,亲自下楼迎接何邪,以至于陆桥山打电话给他说发现马奎通共的重要线索,他都敷衍了几句没多搭理——还用你陆桥山发现线索?人家李涯都抓到现行了! 车直接驶入天津站院子里,吴敬中不等车停下,就指着一个保卫处的少校军官喝道:“军调代表被捕,共党一定疯了,你再去城卫军调一个营来,我要天津站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是,站长!” 此次行动大获全胜,也是对天津站士气的极大振奋。如今事情才刚开始,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不敢有半点马虎。 何邪一下车,吴敬中立刻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紧紧握住何邪的手,激动道:“好你个李涯,我要你去降妖除魔,你倒好,直接大闹天宫了!做得好,做得好啊!” 何邪肃然道:“卑职不敢居功,此次行动能够成功,全靠站长指挥有方,统筹帷幄,卑职只是为站长冲锋陷阵而已!” 原身李涯只做事不做人,所以天津站上下没几个喜欢他的,就连站长也只是因为他的能力而不得不依仗他。 可何邪不同,身为一个私家侦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最基本的操作。 吴敬中果然老怀大慰,深觉这个属下太贴心,又会办事,又会做人。 他拍拍何邪的手背,深深看着他笑道:“站里还缺一个副站长,李涯,我很看好你!” 何邪大声道:“一定不让站长失望。” 而这一幕,正好被抄家归来的陆桥山看了个正着。 他站在阴暗处,眼神中写满妒忌和怨恨,因为同样的话,吴敬中也对他说过。 而且他感觉自己被李涯给耍了,这么大的功劳,硬是没他什么事儿,他被支出去抄家了! 他缺马奎家那点儿大洋吗? 他不缺! 他缺的是实实在在的功劳,能够更进一步的功劳! “李涯,你这卑鄙小人,你给我等着……”陆桥山心中发狠。 吴敬中兴致很高,见两个特务把左蓝押下车来,他立刻迎了上去,用充满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左蓝,轻蔑道:“这不是左女士吗?我记得几个小时前,你还趾高气扬对我威胁,怎么现在成了我的阶下囚了,嗯?” 左蓝淡淡一笑:“吴站长,马奎已经把你贪污受贿的证据全部交给我们了,证据很确凿,你等着接受重庆的质询吧,我希望您到时候还能用这种姿态跟我讲话。” 吴敬中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森然道:“恐怕你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他发现这个女人牙尖嘴利,太讨厌了,也懒得再废话,一挥手道:“带到刑讯室,一会儿我要亲自审问她!” 左蓝走后,吴敬中把何邪拉到一边,悄声问道:“马奎是怎么回事?” 何邪面色如常道:“已确认他就是共党间谍峨眉峰无疑,我察觉到共党正要转移他,于是击毙了他。” “确认了?”吴敬中疑问。 何邪肯定点头:“我听到左蓝叫他峨眉峰同志。” “峨眉峰?还同志?”吴敬中冷笑连连,心却放下了大半,只要坐实马奎共党身份,即使他给重庆递了黑材料又如何?难道军统会相信共党的打击报复,肆意诬陷吗? “杀得好!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就得一枪毙了他!”吴敬中面色发狠道。 他看了看何邪,道:“我先去和重庆联系,这件事太大了,必须得到上面的指示。你先通知所有部门的负责人去会议室等着开会,你准备一下,待会儿你要通告整个事情的经过。” “是,站长!” 吴敬中脚步匆匆向楼里走去,身子都轻盈了许多。 陆桥山见状,忙小跑几步追上去,赔笑道:“站长,我在马奎家里发现了他是共党峨眉峰的证据,触目惊心啊……” 吴敬中摆摆手打断他:“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你这边的情况全部交给李涯,由他统一结案。” 陆桥山浑身一僵,愣在原地,而吴敬中却没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另一边,何邪招来一个人吩咐道:“给余处长打电话,要他带人撤回来,另外通知所有部门领导,在会议室等着开会。” “是,李处长!” 何邪站在原地,心中隐隐有些忧虑,他知道自己今晚最正确的做法是杀了左蓝,可是他最终没那么做。 所谓无毒不丈夫,怪不得他何邪当不了丈夫,谈了几场恋爱都无疾而终了,唉,心还是不够狠啊…… 还有,刚才在车上有司机,还有一个陪同的特务,兴许是表现给他看,那特务坐在副驾上始终回头盯着左蓝,让何邪根本没机会和左蓝“串供”。 他现在有些担心,接下来再没机会和左蓝私下接触,万一两人描述的细节对不上,那就麻烦了。 果然,一个错误最终要做出很多事情来弥补。 何邪摇了摇头,迈步向楼里走去。 陆桥山堵住了何邪的去路,眼神阴霾。 何邪一愣,继而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让陆桥山去抄家,的确是抱着坑他一把的心思。何邪很清楚自己今晚的行动一定会是大功劳,而陆桥山此人心胸狭窄,自私卑鄙,和前身李涯一度斗得你死我活,甚至逼得李涯很狼狈。 化解李涯的怨气,这陆桥山也绝对不能放过。 第十七章 抽不死你! 陆桥山一看何邪的笑容,就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了,他心中怒气翻涌,咬牙道:“你故意耍我!” 何邪悠然道:“陆处长这话什么意思? 陆桥山恨得牙痒痒,他凑近何邪,用森寒的语气道:“姓李的,不要太得意!日子长着呢,我跟你慢慢玩,整不死你,我就不姓陆!” 何邪不屑一笑:“我有站长做后台,我怕你?” “官场水深着呢,站长算个屁……”陆桥山阴森森道。 但他只说了一半,何邪突然抡起手臂,重重一巴掌打在陆桥山脸上。 啪! 声音清脆响亮,回响在整个院子里。 何邪和陆桥山刚好站在楼门口,而院子里此时至少有几十人在忙碌。这一巴掌,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特务们都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新来的李处长,居然打了陆处长一巴掌! 陆桥山何许人也? 军统高层郑介民的同乡,背景惊人,而且他是天津站站长之下资历最深,最有威信的处长,若有朝一日站长离开,天津站毫无意外会落在陆桥山的手里。 李处长初来乍到,居然敢打这样一个人? 哪怕他刚刚立下大功,这次不死也要扒层皮吧? 瞬间,原本喧嚣的大院此刻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陆桥山也惊呆了,他整个人都懵了,他是真没想到何邪会说动手就动手,当众打他。 他的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起来,一个通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渐渐的,陆桥山恢复了思维,他气得浑身发抖,屈辱和愤怒的情绪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下意识就要掏枪。 但就在这时何邪眼疾手快,一脚踹在陆桥山肚子上,把他踹得重重撞在大门上,痛苦蜷缩着跌倒在地。 这时,离得最近的特务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跑上前来拉架,拦在何邪和陆桥山之间。 “李处长,冷静!冷静!都是同事,不要冲动……” “陆处长,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何邪拨开眼前之人,指着刚被人扶起来的陆桥山就骂:“你特么疯了?还想掏枪打我?都是同事,你想打死我?什么仇什么怨?啊?” 陆桥山此刻捂着肚子根本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两个人扶着他,他都站不起来。 不过他刚才掏枪的动作,众人的确看在眼里,一时大家都很无语地看着何邪,你要是不当众抽人家陆处长一巴掌,人家能气到掏枪吗?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何邪可不管这么多,他得势不饶人,向前几步指着陆桥山的鼻子继续开骂,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陆桥山的脸上。 “你是脑子有病还是居心不良?啊?我刚破获共党谍案你就要杀我,你特么是不是想为共党报仇?你跟马奎什么关系?他是不是你发展的下线?陆桥山我告诉你,你们共党吓不到我,你们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各个心中涌出一股寒气,这新来的李处长是真狠啊,这是要给陆处长扣上共党的帽子,把人往死里整!至于这么狠吗? 陆桥山羞怒交加,简直快气炸了! 他悲愤嘶吼:“李涯,你特么少诬陷我!你凭什么打我?” “我打你不应该吗?”何邪瞪眼,再上前一步,用手指用力戳着陆桥山的额头,一边戳一边喝道:“我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没数吗?你敢把你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吗?嗯?你敢吗?” 众人忙再度把二人分开,何邪指甲不短,都把陆桥山额头上戳出血了。 “陆处长,冷静冷静,有话好说,不敢再动手了……” “你给我起开!”何邪不满一把掀开拉他的人,继续指着陆桥山骂道:“你特么再敢说一遍刚才的话,老子抽不死你,你信不信?” 陆桥山泪花都在眼里打转,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和欺负? “李涯,我特么毙了你!”他气血上涌,又要掏枪,却被人死死按住。 何邪大喝:“放开他!让他开枪!陆桥山,我再给你个胆儿!还把你给能的!有种你就开枪,为你的共党主子杀了我,来呀!” 众人哪里肯听何邪的放开陆桥山,他们都听不下去了。 “李处长你少说两句吧。”档案股股长盛乡忍不住道,“就是一时情绪失控而已,陆处长跟共党不可能有关系的。” “你给他担保吗?”何邪看向盛乡,“你替他承担所有罪吗?他被枪毙你也替他挨子弹吗?” 盛乡顿时表情一滞,怎么都到枪毙的份上了?他狐疑地看了眼陆桥山,该不会陆处长真…… 这下,再没人敢劝了,何邪的话,让所有人心里都产生一丝不确定。 “李涯!”陆桥山突然爆发出怨毒的嘶吼,随即身子一僵,顿时瘫软下去。 他被气晕了。 众人发愣期间,何邪无辜耸耸肩,淡淡道:“都愣着干嘛?没看陆处长因为劳累过度都晕过去了吗?赶紧送医务室啊!” 众人如梦初醒,对新来的李处长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人太狠了,不但狠,还很无耻。 人家陆处长是因为劳累才晕过去的吗?你这当着所有人的面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 几个特务默默抬着陆桥山进楼,身后又飘来何邪风轻云淡地话:“快点把陆处长弄醒啊,待会儿还开会呢,不能耽误,不行就用冷水泼泼。” 几个特务加快了步子。 何邪背着手,施施然向会议室走去,身后众人,用复杂的眼神目送他离去,直到他消失在楼梯口。 如果说原本众人对何邪的印象是站长器重,一来就立大功,是要巴结的对象,这些的话,那么现在,何邪身上又多了两个标签——无耻狠辣,不可招惹! 而后者,往往比前者更能产生威慑。这也是何邪打陆桥山的另一个目的,并不单是只为给李涯化解怨气。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是抓共党,是立功;第二把火烧在陆桥山身上,是立威;第三把火,就该立信了。 何邪对自己未来在天津站的工作,表示很期待。 第十八章 总结 吴敬中一直在和重庆汇报工作,所以还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事情。直到半个小时后他才打完电话,一脸意气风发走出来,洪秘书忙上前去,给吴敬中汇报了此事。 “李涯打了陆桥山一耳光?”吴敬中很吃惊,“为什么?” 洪秘书也一头雾水,他当时不在现场,而汇报他情况的特务又说不清楚。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洪秘书如实道,“不过陆处长想掏枪,后来他被李处长气晕过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吴敬中的好心情迅速被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气得消了大半,“话都说不清楚,要你这秘书有什么用?” 洪秘书一个机灵,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吴敬中摇摇头,也懒得再骂,当初选了这小子当自己的秘书,就是看中这人脑子笨,又老实,这样的人他用着放心,不过缺点也很明显。 “人都到了吗?” “都到了,余处长也赶回来了。”洪秘书急忙道。 吴敬中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很诡异,而他第一眼就看到陆桥山用充满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李涯,李涯则若无其事端着茶缸,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 至于他另一个得力助手余则成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吴敬中对此表示可以理解,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要是余则成表现得风轻云淡,那吴敬中反而要怀疑他了。 吴敬中轻咳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走向中间,环视一周,中气十足地朗声道:“向诸位通告一个好消息,这次由我们天津站发起的行动,获得全面胜利,不但铲除了潜伏在我军统多年的共党间谍峨眉峰,还抓捕了密谋破坏军调大好局面的共方军调代表左蓝,成功挫败了敌人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活动!” 他声音振奋,极富感染力,激昂道:“这次的行动,离不开我们全站同仁的努力,在座的各位,都是功臣!刚才我和重庆通了电话,郑局长对我们这次的行动成果表示很满意,而且,他亲口做出承诺,这次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将获得总部的嘉奖。诸位,你们的钱包,很快就会变得鼓起来了,呵呵……” 掌声如雷! 不少人高喊谢谢站长,吴敬中笑着摆摆手,掌声渐歇,他道:“要感谢,就谢谢我们李涯李处长吧,他刚一来天津站,就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功劳,他所做的一切,想必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吧?诸位,现在,我请大家以最热情的掌声,欢迎我们李处长,对这次行动做最终的总结报告!” 在所有人都起立鼓掌的热烈氛围下,何邪满脸谦逊笑容总上台,连连向大家拱手示意。 到了台上,他向吴敬中规规矩矩敬了个礼,吴敬中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回身坐在了左下首的位置。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吴敬中也许算不上是一个好官,甚至算不上一个好特务,但他绝对算一个好领导。 他够宽容,陆桥山的狠毒,马奎的桀骜,前身李涯的孤傲,还有余则成的阴险,他都看在眼里,但他“难得糊涂”,说他海纳百川过了,但至少不是无容人之量。这次若非马奎触及他的底线,他也不会对马奎生出杀机。 他也够公正,虽然深谙官场之道的他很懂得平衡下属,比如陆桥山和李涯之争,他便乐见其成,他知道了这件事,却连提都不提。 但是,但凡下属有功,或者作出贡献,他绝不会独吞功劳或者好处。比如这次的行动,何邪依然是首功,又如余则成为他办事,他也绝不吝赏赐。就连陆桥山耍小心机弄虚作假的一些小功劳,他也故作不知,绝不影响属下“进步”,因为他很清楚,属下立的功劳再大,都有他这个站长一份。 “诸位同仁,在站长的统筹指挥下,这次行动,取得了全面胜利!下面,我来为大家通报整个行动的细节,以及所取得的具体成效……” 看着何邪在台上慷慨陈词,余则成恨不得一枪打死这个混蛋。 就是眼前这个人,让营救秋掌柜的行动化为泡影,还让左蓝如今身陷魔窟,他不敢想象左蓝即将面对的凄惨命运,他一想到这个,他几乎痛到窒息。 可是现在他只能微笑,甚至为敌人鼓掌、欢呼。 他知道自己的表现一定是强颜欢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他不在乎,他不能要求自己更多,否则他真的会彻底发疯。 左蓝……我那什么拯救你,我的恋人? 还有一个人也对何邪恨得牙痒痒,甚至其怨毒眼神丝毫不加掩饰。 陆桥山从没有被人这么欺辱过,先是被人以一种近乎侮辱的方式哄骗支开,使得他和大功无缘,接着,他又被当众打了一耳光! 奇耻大辱! 看着何邪春风得意站在台上,享受众人羡慕和尊重的目光,陆桥山心中更像是针扎般难受。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李涯死得很难看! 这样的报告其实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对于经常写调查事件总结报告的何邪开说,完全是小儿科。 而吴敬中看着侃侃而谈的何邪,又发现了这个下属一个新的优点,那就是他的条理很清晰,叙述言简意赅,总结得很到位。这种特质,绝对是作报告的高手。 而在机关单位中,这种特别会作报告的人,通常是很受领导欢迎的。 虽然何邪尽量让自己说得简单些,但还是花了十分钟才完全说完。在众人的掌声之中,何邪微笑下台,端正坐在右边下首第一个位置。 吴敬中上台,说了一番总结性的套话后,面色突然一肃,道:“各位同仁,抓捕行动虽然结束了,但我们的考验其实才刚刚开始。能不能将我们辛苦的成果,转化为更大的胜利,就要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了!” 下方,余则成和何邪心中几乎同时一紧! 他们知道,接下来就是对左蓝命运的宣判了! 虽然他们都有很大把握,军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左蓝这条大鱼,是一定会从其身上榨出价值的。但凡事都有例外,万一郑介民或者毛人凤觉得左蓝烫手,值此国共局面微妙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么等待左蓝的,很有可能就是被秘密枪毙。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 而即使要审左蓝,高层对左蓝持有怎样的态度也很重要。 动刑?还是不动刑? 以策反为目的?还是以逼供为目的? 高层的一念之差,左蓝的命运都会截然不同! 第十九章 啃骨头的一把好手 PS,已修改。 会议室中,所有人都看着吴敬中,等待着他的指示。 吴敬中没有卖关子,面色肃然道:“共匪左蓝是这一次国共军事调节的代表,身份敏感,而且我们天津站既铲除了内奸峨眉峰,又破坏了他们的全盘阴谋,收获已然颇丰,因此上峰决定,对于这次左蓝落网之事,不对外公布消息,只对她进行秘密审讯!” 他环视一周,继续道:“我希望大家最好都管住自己的嘴,昨晚闹出的动静,对外可以大方承认,就说我们抓捕了共党潜伏我军统多年的间谍——峨眉峰,但对于左蓝这个人,一个字都别提!有人问起,只有三个字,不知道!都听清楚了吗?” 秘密审讯! 听到这四个字,无论是何邪还是余则成,心几乎都是一沉。 秘密审讯,就意味着军统高层对左蓝的价值有着很高的预估,他们想要从左蓝身上得到更多关于共方的情报,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对左蓝使用任何手段。 而那些任何手段…… 何邪神色凝重,通过李涯的记忆,他知道军统审讯共党的手段,尤其是对女共党,他们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 在青浦班时期,专门有一门刑讯课,教导学员如何通过刑讯逼供来达到获取情报的目的。其中,对于女性受刑者,老师提到最多的,便是三个字——性羞辱。 据称,这种办法让女性受刑者招供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何邪这时终于切实体会到自己的一时心软,是犯了何等严重错误了。 他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左蓝只要供出马奎,再随便抛出点消息,然后就能投诚过关。 可是上峰显然觉得可以从左蓝身上挖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他们不把左蓝所知道的全部榨干,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何邪不相信左蓝能撑过军统的刑讯手段,理论上来讲,人类根本无法挺过那些酷刑。 而左蓝一旦招供,很可能会破罐子破摔,把何邪也供出来! 何邪当然可以解释说自己一时心软什么的,这样一来他这次行动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但性命绝对无碍,倒也不算什么。 可最关键的是——余则成! 一旦左蓝供出余则成,就意味着何邪的首次任务,要提前以失败告终了。 他不知道没完成任务会怎样,也许永远回不去? 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太愚蠢! 何邪心中懊悔不堪,他斟酌着开口,试图做最后努力:“站长,左蓝身份特殊,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利用她来打击共党的声望?如果我们向外界暴露左蓝利用军调代表的身份作掩护,实则在天津密谋搞颠覆破坏行动,并且还被我们抓了现行,这样是不是更能利益最大化?” 吴敬中笑了,道:“你呀,是在延安待久了,忘了我们军统在外界是什么名声了?余则成,你告诉李处长,外界对我们都是什么印象。” 余则成勉强一笑,道:“特务,走狗,干的都是见不得人,卑鄙无耻的勾当。” 在场众人都发出轻笑。 吴敬中笑着敲敲桌子,对何邪道:“无论什么事情,一旦涉及到我们军统,哪怕有理也先挨三分!指望用这件事打击共党声望,你信不信,哪怕咱们证据确凿,到最后也是互相扯皮,一地鸡毛的烂事?” “上峰的决定,对于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闷声发大财嘛!一旦左蓝供出有价值的情报,比如解放区的军事布防情况,其高层内部的隐秘,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功劳,声望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衡量?你李涯打击了共党的声望,打击了多少?三斤?还是五斤?” 会场再度发出轻松愉快的哄笑声。 何邪淡淡一笑,点头道:“站长高见,卑职坚决拥护上峰和站长的决定!” 吴敬中满意点点头,笑容渐渐收敛,音量猛地提高:“诸位!审讯左蓝,是我们天津站目前的头等大事,所有其他事情,都要给这件事情让位!” “我会再调来一个营的兵力,防止共党狗急跳墙,武装营救。在左蓝没有招供之前,还要辛苦一下诸位,二十四小时在站里待命!至于所有人的食宿问题,由机要处负责。” 说着,吴敬中看向余则成。 余则成起立大声道:“是,站长!” “其余各部门各司其职,桥山,你陪我去审讯左蓝。李涯,你先休息一下,召集行动队所有成员随时待命,左蓝很有可能会供出天津地下党的情况,你要随时准备出去抓人。” 让陆桥山去审讯? 吴敬中的这个安排,让何邪和余则成都有些吃惊。 这个案子自始至终都是何邪在主导,可眼看要出更大的成果了,吴敬中却把何邪给排除出去,把被何邪坑了一把的陆桥山安排参与进来,分享最后的成果。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平衡,还是另有深意? 吴敬中语气母庸置疑,且说完便匆匆里去了,让何邪即使想反对也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他走后,会场中所有人竟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良久,陆桥山突然嗤笑一声,道:“站长这是给我出了道难题,这个左蓝,是块难啃的骨头啊……万一我问不出什么东西,岂不是让我们的李处长,白忙活一场?” 他的话充满揶揄和自得,不但如此,他还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何邪,继续道:“有的人玩花花肠子,想把我排除在这件案子之外,结果呢?嘿嘿,枉做小人啊,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他的话没人敢接,现场气氛更加尴尬,只是所有人几乎都用古怪的眼神偷瞄何邪,看他的反应。 何邪的确觉得挺难堪的,他刚在外面扇了陆桥山一巴掌,结果吴敬中立马就帮陆桥山给扇回来了,一点也不给他这个刚立下功劳的功臣留情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等于让何邪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信大打折扣。 何邪心中很是不忿,不过却没表现出来。 他迎着陆桥山戏谑的眼神站起身来,缓缓道:“站长把啃骨头的任务交给陆处长,倒也是人尽其才。谁不知道,咱们陆处长啃骨头是一把好手?”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更加凝重,充满火药味! 啃骨头的一把好手,这不就是说,陆桥山是一只好狗吗? 第二十章 拷问 “你……”陆桥山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 何邪不等他说话,轻蔑一笑道:“陆处长,肉已经被我吃了,剩下点骨头给你啃啃,我也算够意思了,你也不必感谢我,给你换换口味而已,毕竟你平时都改不了吃……嗯?你懂的,呵呵!” 何邪最后丢给陆桥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砰! 身后,传来陆桥山拍桌子和气急败坏的骂声:“姓李的,你才是狗,你才改不了吃屎!你特么什么东西!” 何邪摔门而出。 同事们好说歹说劝住了暴怒的陆桥山,怕被其迁怒,也不敢多留,纷纷走出会议室,最后只剩下余则成还留在会场。 陆桥山仍气不过,指着外面对余则成骂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嚣张?小人得志,你看着老余,有他倒霉的时候!” 余则成拍拍他肩膀:“消消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个李涯啊,太不会做人,你想独揽功劳,也犯不着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吧?放心吧老陆,你看着,他以后在天津站,寸步难行!” 陆桥山看着余则成,问道:“怎么,他也得罪你余老弟了?” 余则成苦笑:“他都敢这么对你陆大处长,我一个小小的机要处主任,人家怎么可能把我放在眼里?你问问你情报处的兄弟,把我当孙子一样使唤,生怕我抢他功劳,还派人监视我。” “这么过分?”陆桥山心里平衡了一点,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受李崖欺负。 不过随即想到那一巴掌,陆桥山就再度咬牙切齿起来:“这家伙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老余,这种人留在我们天津站就是个祸害!反正我跟他是势不两立,你怎么想?” 余则成面色一肃,道:“那还用问?你我兄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以前马奎在的时候,我哪次没站在你陆处长这边?” “好兄弟!”陆桥山露出感动之色,拍拍余则成的肩膀,“在这天津站里,你是我陆桥山唯一的朋友,交心的!” 余则成笑了笑,道:“放心吧,站长也不待见他,没看最后审讯左蓝的任务,还是落在老陆你的头上了吗?他李涯这个功臣,还不是被打发到一边了?” “站长……”陆桥山嗤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这次他对吴敬中也算是恨上了,这么多年来他劳苦功高,事没少办,钱也没少送,可他挨了李涯一巴掌,吴敬中连个屁都不放,把他当什么了? “你呀,还是太年轻,你以为站长是为了帮我?”陆桥山冷笑,“咱们这个站长,心思深着呢,他就是要我们下面的人斗,我们斗得越厉害,他的位置就越稳当!呵呵,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余则成面色一肃,忙紧张兮兮左右看了看,道:“老陆啊,这话可不敢乱说,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去了,可是大麻烦啊!” 陆桥山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合适,听余则成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我这话也就跟你说说,咱们兄弟俩,又没外人。” 余则成理解地点点头:“跟我说说就行,我理解你老陆。” 说着他顿了顿,苦笑道:“唉,说起来,站长起码还是信任你老陆,可是我……因为左蓝,站长已经不信任我了。” 陆桥山目光一闪,笑道:“想多了,没那么严重。只是你们两个毕竟之前有那么一段,身份敏感,避避嫌也是好事。” “我懂。”余则成叹了口气,“眼不见为净,毕竟我曾经也……唉,我怕我见她受刑,真不忍心。” 陆桥山安慰道:“敌我有别,你也是身不由己,不要想太多了。” “怎么可能不想?”余则成苦涩笑着摇头。 陆桥山道:“老余,我可以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私刑。兄弟我尽量让她体面点,免得你老弟脸面不好看。” 余则成迟疑道:“这……不太好吧,毕竟这个左蓝是条大鱼,站长那么重视,唉,还是算了,别因为我耽误了你立功,我丢人就丢人吧,正事重要。” 陆桥山笑着指指他:“骂我呢,是吧?我是那种为了立功六亲不认的人吗?” 余则成愣了愣,道:“为了立功六亲不认,这不是说李涯吗?” 陆桥山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拍着余则成的肩膀笑道:“放心吧老余,以后咱哥俩日子长着呢,我肯定不能让你的女人太难堪。” “曾经的,曾经的……”余则成赔笑纠正。 陆桥山离去后,余则成的笑容渐渐收敛,把十指插到头发之中,使劲抓着。 他只能这样,用笑容掩饰内心巨大的痛苦。 他能为左蓝争取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那就是尽量拖延私刑时间。他知道陆桥山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一旦迟迟撬不开左蓝的嘴,他一定会用那些肮脏龌龊的手段!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纠结,他既希望组织能来救左蓝出去,又怕组织前来,凭白损兵折将。 怎么办? 余则成煎熬着,痛苦着…… 与此同时,在三楼的走廊里,何邪看着天边出现的鱼肚白,内心也十分不平静。 在李涯的记忆里,他曾在重庆见过军统审讯一个女共党。 灌辣椒水、老虎凳、电刑,这些都算是常规做法。 一旦熬过这些常规做法仍然不招,那么接下来的私刑,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熬过去。 因为军统的私刑,简直是挑战人类道德底线,其残忍和变态程度,令人发指! 那个女共党被打得不成人样之后,依然咬牙一字不吐。结果被扒光了衣服。 一个女人红果果暴露在十几个男人的目光下,那个强硬的女共党当时就流眼泪了。 接下来连番的变态羞辱,使得女共党的心理防线一步步失守,直到当时负责审讯的特务带来一条公狗,她终于崩溃了。 浑浑噩噩供出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后,女共党已经如同如行尸走肉般,失去了灵魂。等待她的命运,依然是一颗子弹。 何邪在即将到来的黎明前,回想着这一切,心情起伏不定。 如果他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毫无疑问,他如今站在最邪恶的一方。 这个李涯,真的冤吗? 这个黑暗的年代,有多少真正冤屈而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为他们申冤昭雪?而是李涯? 诸天洗冤堂,它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第二十一章 挑拨是非 何邪毕竟是来自和平年代的文明社会,他不敢去想象,左蓝若是和李涯记忆中那个女共党一样,经历那么一套残酷无比的非人刑讯,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此心光明”的女子,会受到多大的屈辱和折磨? 而她原本不该经历这一切的。 哪怕是如原来的历史一样,她死在马奎枪下,也比现在的结局好一千倍,一万倍! 而她之所以落到如今的下场,就是因为何邪的出现! 如果说原本历史中左蓝的死是李涯一手推动,那么现在,左蓝的凄惨下场,也是由何邪亲手造成。 如果用一个更大的遗憾去替代原本的遗憾,那么洗冤的目的何在? 对着即将升起的朝阳,何邪摒弃了一切犹豫和私心杂念,他已决定,无论有多么困难,也要履行和左蓝之间的约定,让这个女人完完整整活下来!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必须参与到审讯中去,只有这样,才能随时掌握左蓝的状态,及时作出调整和决断。 “吴敬中……” 何邪喃喃,眼中精光闪烁,要想参与到刑讯中去,他必须说服吴敬中! 这个老狐狸不就是想搞平衡么? 很好,那就平衡给他看! 下定了决心,何邪转身下楼。 刑讯室在地下防空洞之中,逼仄的走廊,昏黄的灯光,散发着压抑无比的气息。 空气中充满了发霉和腥臭的味道,何邪有些恶心,不禁皱眉捂鼻。他走到刑讯室门口时,被两个卫兵挡了下来。 “对不起李处长,站长吩咐过,谁也不能进去!” “去禀告站长,就说我有紧急情况要报告!”何邪沉声道。 “这……”两个卫兵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李处长稍等!”然后便转身进去了。 门开的那一瞬间,何邪见到左蓝吊在一个木架子上,满脸痛苦之色,汗水已经将她的衣服打湿了。 何邪心猛地一纠,不过脸上却毫无表情。 吴敬中很快就出来了,看了眼李涯,问道:“什么事啊?非要现在汇报?” 何邪笑着指了指里面的左蓝,道:“和这个女人有关系。站长,你也知道,我曾在延安……” 吴敬中不悦打断何邪,道:“审讯的事情和你无关了,你放心,功劳少不了你的,陆桥山审讯犯人比你更有经验,这就是我选择他的理由,还有问题吗?” 何邪编造的理由都没说出口,就被吴敬中用话堵了回来,他心中暗骂“老东西过河拆桥”,脸上却赔笑道:“站长,我只是协助,我就是想听听这女人都会招些什么,绝不会和陆处长抢功,也绝不会打乱刑讯过程。站长,人毕竟是我抓的,而且以前我还在延安调查过她,说不定我能得到一些很有用的线索呢。” 吴敬中似笑非笑:“怎么?你不放心陆桥山,还不放心我这个站长?怕我们审不出什么东西,耽误你立功?” “哎哟,站长!你这可就折煞我了!”何邪故作委屈叫道,“我知道我比不上陆处长背景深厚,人家是郑局长的亲信,是迟早要当站长的人,我在延安都听说过天津站二站长的名头,可您总不能因为彻底把我雪藏了吧?我要求也不高,让我参与就行……“ 吴敬中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等何邪说完,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二站长?我们天津站有这个官衔吗?你从哪儿听来的?” 何邪不可思议嗤笑:“这还用从哪儿听说?消息都传到共党那儿了,这事儿还有谁不知道吗?站长你不会一点也不知道吧?” 他指着刑讯室大门:“我刚为什么打他?我好心给他个肥差,让他得了马奎的钱,他还不知足,跟我说什么乖乖把左蓝让给他,不然让我在天津站寸步难行,他凭什么啊?天津站姓陆吗?” 吴敬中眉头皱得更紧:“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啊我的站长!”何邪一副恨不得对天发誓的样子,“我说我要请示您,他说站长算个屁!站长,这可是他原话,现场有不少人听到了,骗您我不得好死!他还说不听他的话就整死我,你说这我能忍吗?” 吴敬中额头青筋暴起,他不相信何邪会敢拿些莫须有的事情胡说,因为这种事情很好查的。不过即使何邪有些添油加醋,但陆桥山肯定说过些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话。 戴笠一死,郑介民上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也是他这次给陆桥山送功劳的原因之一。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怕了陆桥山,只是觉得官场上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而已。 可他的示好,似乎变成了陆桥山嚣张的资本。 真以为靠着郑介民就能为所欲为吗?吴敬中被挑起了怒火,他会告诉陆桥山,官场,不是只比背景就能论英雄的地方! 他眼神虽然阴霾,但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何邪。 何邪苦笑着继续道:“站长,我知道我初来乍到,锋芒毕露不是好事,您这么压我一下,也是为我好。我就是感觉这事儿太恶心,他陆桥山前脚刚告诉我这个案子再没我什么事儿了,后脚您就果真把案子交给了他!唉,算了,您就当我给您发发牢骚,我也不想让您为难……” 吴敬中终于忍不住骂道:“为难什么?李涯,你去延安三年,别的没学会,怎么竟学了些挑拨是非的长舌勾当?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告陆桥山黑状吗?不跟你计较你还真来劲了?要不要我把陆桥山叫出来和你对质?看看你刚说的那些有几句实话?” 何邪辩道:“卑职句句属实,不怕对质,不过陆处长肯定不会承认,我提议站长召集之前在场的兄弟作证……” “作个屁的证!”吴敬中骂道,“芝麻大点小事你还真当回事儿了?你小子不就是为和陆桥山争口气吗?以为我不知道?你追究他,那说起来你是少校,人家是上校,你打他一巴掌等于殴打上级,严格来说是要上军事法庭的!要不要我都按规矩来处理?” 第二十二章 审讯左蓝 骂了何邪一顿,吴敬中语气稍稍缓和:“审讯工作是我亲自主导,陆桥山只是因为经验丰富来给我当助手而已,再别提什么抢功不抢功的了!好的不学,倒是把延安斗来斗去的本事学了不少。以后给我少用点心思在歪门邪道上!” 何邪心中腹诽,表面却赔笑:“我就是面子上过不去,站长,我也给您当助手呗?好多年没听您的教导了,让我也跟在您身边学习学习呗?” 吴敬中被他逗笑了,指了指他:“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耿直的李涯吗?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 他摇了摇头,道:“进来吧,陆桥山负责刑讯,你负责观察和记录。” 说罢,率先背着手向刑讯室内走去。 何邪脸上笑容不减,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总算成了。 至于被吴敬中指着鼻子骂了两句,他甚至都没往心里去。现实世界中,他做私家侦探被人骂是常有的事情,被追着打都不少见,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么点代价还是可以承受的。 陆桥山见到何邪进来十分吃惊,他下意识就道:“谁让你进来的?” 吴敬中一听这话就心生不悦,语气微冷道:“我让他进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陆桥山愣愣地看了吴敬中一会儿,才尴尬笑道:“没、没有,当然没问题。” 吴敬中面无表情,道:“那就继续吧,李涯负责观察和记录!” 说罢,吴敬中就坐在了办公桌后面,把两手叉在胸前,一副你们看着办的样子。 陆桥山愣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心中又惊又怒,他用怨毒的眼神瞪着何邪,在他看来,何邪肯定是在站长面前告他黑状了,不然吴敬中不可能出去一趟回来,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 这个卑鄙小人! 从这个角度来看,陆桥山还是蛮了解何邪的,黑状这东西,偶尔告告,还是有益于身形健康的。 此时何邪已经没有心情去和陆桥山斗气,他一进来,目光就落在左蓝的身上。 刑讯才刚刚开始,左蓝只是刚被吊起来而已。 然而只是这样,左蓝已经承受了非人的痛苦! 因为军统的吊人,并不是普普通通把两只手绑在架子上,而是用一根很粗的麻绳悬吊在木梁上。麻绳的一端拴在墙上的铁钩子上,另一端,则拴住囚犯双手的拇指上。 吊人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只是“吊”,只让犯人的脚尖着地,另一头拉紧,这样一来,犯人只能拼命用脚尖站立,一旦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就都落在了两根拇指上,痛不欲生! 左蓝现在就是处于这第一步的状态,她两只脚尖尽量支撑着身体,吊起的两根拇指已经肿胀发紫,她浑身大汗淋漓,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但她愣是咬紧牙关,连哼都不哼一声。 何邪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一时头脑竟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生在和平年代的人,是很难想象为什么人类会发明“刑讯”这种东西,用来残虐和折磨同类。在李涯的记忆中何邪得知,刑讯从来不是把犯人绑起来抽一顿鞭子那么简单,就连烙铁烫肉那都是小儿科,真实的刑讯,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残酷得多! 刑讯在军统青浦特训班中,是一门专业的课程,专门教导学员怎么通过各类折磨虐待的手段,来获取情报。 其所教授的手段,残忍血腥,令人发指! 比如有一种叫做“炒排骨”的刑罚,把犯人扒光后,背脊贴在墙上,刑讯者会戴上粗厚的皮手套,然后慢慢用力按压受刑者的肋骨,一方面制造摩擦,同时挤压内脏。 这种酷刑所产生的疼痛并不会使人当场昏厥,而是会使得受刑者肋骨一根根被压断,内脏受损,整个过程受刑者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但却会清晰感受到肋骨慢慢被压断,然后内脏被断裂的肋骨刺破的一系列过程,光是这种心理压力,就很难有人能承受得住。 左蓝此刻已痛苦难忍,她把嘴唇都咬破了,猩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到了脖子上。 她额头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蚯蚓般暴起,浑身抖若筛糠,呼吸急促如拉风箱,可见其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当她的目光落在何邪身上后,她先是一愣,继而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来,怨恨地咬牙骂道:“狗特务!” 左蓝其实很想知道余则成怎么样了,可是当着吴敬中和陆桥山的面,她甚至不敢和何邪的眼神对视,因为她生怕这两个老狐狸看出端倪,对何邪产生怀疑。 刚才何邪一副震撼和愤怒的表情倒是让左蓝放心不少,虽然这说明不了什么,但至少代表着,何邪并没有放弃和她的交易。 “说我特务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加个狗字?”何邪很快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有些失态,忙用一种揶揄的语气道,“左蓝,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就别做无谓抵抗了,我看你还是招了吧,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左蓝轻蔑地扫了眼何邪,没有说话。 何邪耸耸肩,回身向吴敬中笑了笑,在其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着急,一定要沉得住气,一切才刚刚开始,还不是时候开始自己的计划。 他拿起一边的刑讯记录看了看,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他进来的工作就是做记录和观察,于是他拿起了笔,开始记录:“左蓝,系共方军调代表,被捕于……” 他运笔如飞,但脑子里却在想着眼前的局面。按照他和左蓝的约定,只要左蓝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放弃抵抗,假装投诚。 到时候有他居中调节,编造一些似是而非的口供,保住左蓝一命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还是要考虑到各种意外的发生,还有最关键的,马奎身死的细节! 他和左蓝没有对口供,若是两人说的不一样那就穿帮了,这个情况一定要杜绝! 只是在吴敬中和陆桥山的注视下,怎么把自己的想法隐晦传递给左蓝呢?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 找个由头,或者故意挑起话题,在吴敬中面前复述一遍当时的过程就可以。这件事并不涉及什么秘密,他们很大可能根本不会觉察到什么不对。 何邪若有所思。 第二十三章 震撼 十分钟后,左蓝痛到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陆桥山让人用冰水把左蓝泼醒,微笑道:“这滋味不好受吧?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左蓝使劲咬着嘴唇,痛到面容扭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桥山用充满蛊惑的语气道:“很疼是吧?你要知道,我可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呢,你现在不过是刚刚敲开了地狱的大门,里面的刀山油锅,那才是重头戏。你熬不过去的!与其等受尽痛苦再开口,不如现在就说了,你也轻松,我也省事儿。说了吧,嗯?” 左蓝浑身抖得厉害,她拼命用脚尖支撑着身体,但剧烈的疼痛使得她根本站立不稳,好几次脚底打滑,以至于双手大拇指被死死勒住,痛苦不堪。 “不说?”陆桥山嘴角勾起,“那我再稍稍加把劲,你感受下?” 说着,他向后摆摆手。 两个特务走上前去,拽着吊着左蓝的麻绳,使劲一拉,使得她顿时悬在半空,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落在她的两根大拇指上! “呃啊……” 左蓝再也忍不住,发出凄厉的痛苦惨叫,而陆桥山却在左蓝的笑声中,神经质地“嘿嘿”笑了起来,眼神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 何邪握笔的手稍稍紧了紧,但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而一边的吴敬中更是始终阴霾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左蓝的惨叫持续了一分多钟,渐渐衰弱下去,再度痛晕过去。 陆桥山笑呵呵摆摆手,两个特务把她重新放下来。 他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走上前去一脚踩在左蓝的肚子上,把水慢慢浇在左蓝的脸上。 左蓝从昏迷中转醒,浑身开始轻微抽搐,身子蜷缩成一团。 陆桥山蹲下来,用水瓢敲了敲左蓝的额头,发出“砰砰”的响声,笑眯眯道:“其实吧,我好久都没动过刑了,手段都有些生疏了。左女士,你要是还不想招,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吧,刚好,我也把我以前学到的东西再熟悉一遍,免得时间长忘了,嗯?你觉得怎么样?” 他边说,边使劲用皮鞋鞋跟碾着左蓝的肚子,眼神暴戾,面目狰狞。 而左蓝在他脚下,发出更痛苦的惨叫。 何邪只觉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作为一个现代人,没谁能面对暴徒对一个女性如此施虐而无动于衷!他恨不得上前撕碎了陆桥山,可他什么也不能做! “可以了!可以招了左蓝!”他在心里咆哮着。 现在招供,何邪觉得一点问题都不会有,只要左蓝松口,他一定会说服吴敬中,把接下来的事情完全交给自己来做。 可是左蓝依然一言不发!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陆桥山呵呵笑着,他撕住左蓝的头发,使得左蓝看向他的脸,“行,那我就好好陪你玩,你可要坚持住啊,不然就太没意思了。” “噗!” 一口血水混杂着唾沫吐到了陆桥山脸上,陆桥山笑容不减,扬起手臂狠狠一巴掌扇下去! 啪! 左蓝的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陆桥山站起来,一边摸出口袋里的手绢擦脸,一边吩咐道:“上老虎凳!” 两个特务狞笑着扑上去,把左蓝架起,放置在一边特质的长条凳上,将其上半身五花大绑起来,使得她身体被固定住,动弹不得。 “先来三块砖,让她尝尝鲜。”陆桥山笑着吩咐一声,继而转过头对吴敬中笑道:“站长,我感觉,不等基本流程走完,这女的也就熬不住了。” 吴敬中看着受刑的左蓝,摇头道:“不是说共党都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吗?你看看这女人,哪儿有半点要招的意思?” 陆桥山笑道:“什么特殊材料,不还是血肉之躯?她熬不住的,站长放心。不过就是这时间可能会有点长,要不站长您先去休息,等她要招了,我再去请您?” 看了眼陆桥山笑眯眯的表情,吴敬中哪里不知道,他这明里是要自己休息,其实是想赶走李涯。 他摇摇头:“我就在这儿看着,哪儿也不去!你可以加快一下,不行就省了这些常规手段,直接扒了她的衣服,再找十几个兄弟来轮番伺候,我就不信她不招!” 一样如儒雅长者的吴敬中,说出这番残忍而恶毒的话时,其表情竟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饭一样平常! 何邪心中怒火翻涌,看着又开始惨叫的左蓝,心中一阵焦急,为什么她还不招?她还在等什么? “行,再给我十分钟,如果她还不招,就按您说的办!”陆桥山笑道,接着他又招招手,道:“那就流程一起走吧,加快一下!” “是,处长!” 何邪强忍内心怒火和焦急,不动声色对吴敬中道:“站长,太激烈会不会搞死她?如果她死了我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吴敬中看都不看他,随意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李涯啊,等你抓的共匪多了,你就知道这是帮什么人了,顽固,狂热,各个都是悍不畏死的土匪!就在这个房间里,多少共匪被打成一团烂肉了,都一个字都不招,这群人啊,想想还是挺可怕的……” 何邪内心震动,他很难想象会有这种人的存在,他扪心自问,若是换了他自己,他一定坚持不住,恐怕早在第一波刑讯时,就忍不住招了。 吴敬中瞥了何邪一眼,呵呵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相对来说,对付女共匪还是比较容易的,尤其是左蓝这种自命清高的女人,总有她接受不了的底线,呵呵……” 总有她接受不了的底线…… 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其中蕴含的丑恶与狠毒,却让何邪不寒而栗! 左蓝为什么还不招? 她还在等什么? 是不相信自己吗? 何邪心中焦急万分,他内心充满愧疚和愤怒,心几乎快要炸出胸膛了! 莫非是因为口供问题? 何邪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和吴敬中一边闲扯,一边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到了抓捕左蓝的过程上,他尽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把整个过程复述了一遍,语气中充满对左蓝的不屑和对共党的蔑视。 可是他说了半天,左蓝依然只是在惨叫,一点也没有招供的意思! 何邪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十四章 打断 辣椒水、老虎凳、拔指甲、鞭子抽打…… 左蓝经过了如同炼狱般的十分钟,而由于左蓝一个字也不肯说,这整个过程,何邪自始至终只能眼睁睁看着。 从一开始的愤怒、焦虑,到现在,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并不是他对眼前这些麻木,而是他将所有的愤怒和愧疚,都深深压在了心底。他不明白左蓝为什么不肯招供,非要遭受这些非人的暴行,他的疑惑只能压在心底。 短短十分钟,左蓝晕过去了四次! 这十分钟,何邪觉得分外漫长,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难言的煎熬。 终于,陆桥山摆摆手,让行刑的特务停了下来。 他对吴敬中笑着道:“站长,应该早听您的,白白浪费了十分钟。” 吴敬中显得耐心十足,笑道:“热身结束,正式开始吧!” 说着,他眼中显出几分期待。 陆桥山脸上也难掩兴奋之色,嘿嘿笑了一声,背着手慢慢踱步到左蓝面前。 此时的左蓝,已经浑身鲜血,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任谁看到她,都难以想象之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军官,会变成如今这副凄惨模样。 “啧啧啧……”陆桥山惋惜摇头,“其实说起来,你和我们余处长有过那么一段,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想冲你下三路使劲儿,我得给余处长面子,是不是?” 垂着头剧烈喘息的左蓝似乎被“余处长”这三个字刺激到了,她艰难抬起头,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瞪着陆桥山。 陆桥山笑容不减:“你说,要是余处长知道你被当众扒光,然后被十几个男人轮流上,他会怎么看你?觉得你下贱?还是为你流泪?” “无耻!”左蓝虚弱骂出两个字。 “呵呵……”陆桥山摇摇头,“尊贵的左女士,我得遗憾地告诉你,从现在开始,直到你招供,你身上连一片布都不能有了。” 左蓝突然安静下来,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见到这一幕的陆桥山,得意的笑了。 这是左蓝受刑以来第一次出现严重抗拒的反应! 果然,对这个高傲的女人来说,这才是她最难承受的底线。 陆桥山有意刺激左蓝,故意用一种极其猥琐的语气道:“我会用电夹夹住你的两个胸,然后让兄弟们……也许,我该让余则成也来这里,让他再回顾一下你的味道。当然,是和兄弟们排在一起,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他排第几个?” “无耻败类!”左蓝咬牙骂了句。 陆桥山发出“嚯嚯”的怪笑,语气微微急促,继续道:“要是那时候你还不招,我就再牵来几条野狗,让它们也尝尝你的味道……” “无耻!无耻!滚!滚!”左蓝突然崩溃嘶吼。 陆桥山很满意地微笑:“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招,还是不招?” 左蓝沉默着,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悄然滑落下来。 陆桥山的表情有些凝固,他缓缓后退,点点头:“行,那咱们就慢慢玩。扒光她!” 两边的特务早就急不可耐,女共匪很少能抓到,这种“光明正大、合理合法”实施兽行的机会,可真是太少了。 四个特务满脸兴奋围了上去,就要去撕扯左蓝的衣服。 砰! 一直都沉默不语的何邪,突然使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巨大的响声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发什么病!”愣了好一会儿,吴敬中大声怒斥,他就在桌子边,被吓得最重,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直响。 陆桥山也被吓了一跳,原本他也十分恼怒,但突然他眼睛一亮,发现这是一次反击何邪的大好机会。 他冷冷一笑,阴测测地道:“李处长,你故意打断审讯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怕她忍不住招了,说出一些对你不利的消息?” 何邪恨不得一枪毙了这个畜生,但他无奈打断审讯已经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了,这时候他得拿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刚才的行为,而不是和陆桥山斗嘴。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吴敬中道:“站长,我请求暂停审讯。” 吴敬中和陆桥山同时愣住,继而双双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理由!”吴敬中面无表情道。 何邪看了陆桥山一眼,回头对吴敬中道:“我想单独向您汇报。” 陆桥山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绝不能给何邪这个机会,他不知道何邪想跟吴敬中说什么,不过何邪给他的印象是极度阴险狡诈,他下意识觉得何邪要说的肯定对他不利。 而且,他十分怀疑何邪打断审讯的真实目的! 于是他抢在吴敬中开口前呵呵一笑,阴阳怪气道:“眼看这共匪就要招了,李处长你什么情况不能等审讯结束后再说?还是你其实真的怕这共匪说出什么,你怕了?” 何邪忍不住反驳道:“笑话!人是我抓回来的,你这盆脏水泼不到我头上!” “那我就不懂了,你想干什么?”陆桥山一愣后,立刻继续道,“还是你觉得我抢了你的功劳,不想让我审问?” 吴敬中此时也反应过来,人都是李涯抓回来的,刚才的怀疑根本站不住脚。他心中狐疑稍缓,不过面色更加不悦,他现在也觉得何邪是故意打断,就是不想让陆桥山抢功。 可是面对如此大事还敢勾心斗角争名夺利,这是吴敬中绝不允许的! 他冷冷看着何邪,决定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若理由不能让他信服,他会立刻严惩何邪,绝不姑息! “当然不是!”何邪冷冷道,“陆处长还是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转过头,对吴敬中道:“站长,我要汇报的就是关于审讯的事情,您放心,我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我必须要出去再和您汇报!” 吴敬中脸上露出意动之色,但看在陆桥山眼里,却是心中大急。 “是我在审讯!”陆桥山提高声音,“李涯,你要汇报事情,有必要背着我吗?” 李涯轻蔑看了他一眼:“我只和站长汇报,至于你……哼!” 最后那个字,鄙夷的语气根本不加掩饰。 陆桥山瞬间怒火上涌,喝道:“李涯你不要太猖狂,我有权参与和审讯有关的一切事情。” 第二十五章 二打陆桥山 何邪根本不理陆桥山,只是对吴敬中恭恭敬敬道:“站长,给我两分钟!” 吴敬中沉吟着,点点头。 陆桥山快气炸了,何邪一而再,再而三欺负他,这还没完了? “李涯!”他指着何邪怒吼一声,“你今天不给我个解释,我立马毙了你!” 他也是接连被何邪针对,简直气急了,连枪毙的话都说出来了。 何邪早憋了一肚子邪火,闻言忍不住回了句:“你特么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你解释?还毙了我?口气比我脚气还大!” 陆桥山目若喷火,手都气得发抖,他咆哮道:“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在延安已经被共匪策反……” 砰! 他话没说完,再也忍不住的何邪一拳正中他面门,打得他鼻血当场就喷出来了。 “策尼玛的反!”何邪一副也被激怒的样子,不依不饶冲上去,一手揪住陆桥山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拳,没头没脑照着陆桥山的那张脸就是一顿捶! “你才共匪,你们全家都是共匪!共匪!匪!匪!匪!我让你匪……” 到最后,他每说一个字就揍一拳,打得陆桥山彻底懵了,只是护住脸,什么也做不了。 “反了天了!”这才反应过来的吴敬中彻底怒了! 这还了得? 两个部门的处长,在审讯犯人的过程中,当着他的面大打出手,这简直是荒谬! “你们都站桩呐!啊?还不给我拉开他们!”吴敬中冲着另一边那些嗔目结舌的特务怒吼,。 场面顿时一片乱糟糟,等特务们手忙脚乱拉开二人,陆桥山已经满脸、满身都是鲜血,整个人软塌塌地被人架着,站都站不直了。 何邪身上也有血,不过全是陆桥山的,此刻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犹不解恨地瞪着陆桥山,骂道:“欠抽的货色!冤枉我是共匪?我为党国立过功!我为委座流过血,你凭什么冤枉我?” “给我把嘴闭了!”吴敬中离奇愤怒,他指着何邪怒骂道:“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当着我面打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 何邪一指陆桥山,满脸不服道:“他说我是共匪……” “闭嘴!”吴敬中气得不行,“好你个李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站长吗?当着我面打人,你要是不想干了直接跟我说,老子赏你一颗子弹!” 何邪故意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梗着脖子不说话。 吴敬中感觉一阵心累,这特么叫什么事? 闹到这份上,审讯肯定进行不下去了。他指了指李涯,回头对一个特务喝道:“封禁这个房间,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准和犯人说一个字,否则军法处置,听清楚了吗?” “是,站长!”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来!” 吴敬中率先气呼呼摔门而去。 何邪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目的总算达到了,阻止了左蓝被轮……,而且,还借机出了一口恶气,又揍了陆桥山一顿,真是神清气爽啊…… 不过他表面仍装作劲儿劲儿的,也冷哼一声出去了。 陆桥山意识仍有些恍惚,被两个特务架着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特务,面面相觑。 被绑在老虎凳上的左蓝长长吐出一口气,被凌乱发丝遮住的眼中,隐藏极深的一丝疑虑,终于缓缓消散而去…… 审讯室隔壁的房间里,吴敬中指着何邪的鼻子骂了足足十几分钟! 何邪知道必须让吴敬中把这口气给出了,所以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诚恳态度。 至于陆桥山,似乎被打得有些脑震荡,精神一直有些恍惚,一出来就直接被送楼下医务室去了。 直到吴敬中骂累了,中途喝茶休息时,何邪忙抓住机会开口道:“站长,我知道我错了,怪我一时没忍住脾气。不过我和陆桥山的小冲突只是一时冲动,我们不如先聊我为什么打断审讯的事情吧?我有三个理由,我给您一解释,您立刻就明白了。” 吴敬中骂了半天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狠狠瞪了何邪一眼,没好气道:“说吧,打人的事情,别想我放过你,简直无法无天!” 何邪讪讪一笑,立刻面色一肃道:“站长,其实刚才那左蓝已经接受继续受刑了,她认命了,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吴敬中点点头,他当然看得出,左蓝最后闭上眼睛流泪,显然是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凄惨命运。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审讯,只会沦为特务们泄欲的狂欢盛宴。 不过吴敬中并灰心,左蓝能接受人,难道还能接受狗吗? 如果是头种猪呢? 总之,一步步拉低底线,那女人迟早会承受不住的,吴敬中对此很有信心。 何邪继续道:“根据心理学研究,一个人一旦接受了糟糕的事情,那么接下来更加糟糕的事情,他也会逆来顺受。就比如刚才的左蓝,她扛到这一步,其实很容易咬咬牙,坚持到底的。” 吴敬中忍不住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还心理学?跟我这儿拽什么文?” 何邪笑了笑,道:“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理由,站长,左蓝已经打定主意要接受命运了,如果我们在她悲惨命运降临的那一刻,突然停下了一切动作,然后暂时撤离,给她一个缓冲和思考的时间,您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吴敬中听出了点意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何邪继续道:“她会开始冷静,开始后怕,然后恐惧,幻想如果刚才没被打断,会发生什么?” “她会越想越怕,等我们再进去要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的时候,她原本的恐惧会被放大一百倍!而这时候,她甚至不用我们劝说,自己就会招供。” 何邪顿了顿,笑呵呵总结道:“站长,这样一来,我们又省时,又省力,而且审讯成功的把握更大!要是按照陆桥山的节奏和办法,呵呵,站长,你信不信,您将得到的是一个用特殊材料做成的尸体!” 吴敬中虽然不懂什么心理学,不过他觉得挺有道理的,他问道:“你说有三个理由,还有呢?” 第二十六章 真谁妈有意思 “还有,”何邪道,“这个左蓝毕竟和余处长曾经有一段,哪怕余处长和她断得再干净,但咱们如果真让陆处长那么干了,以后余处长肯定心里有个疙瘩,这不利于天津站团结的大好局面。” “所以,咱们能智取,还是得尽量智取,也算是给余处长留了脸面。” “第三,就是卑职的一点小私心了。”何邪叹了口气,坦诚道:“说实话,卑职有些接受不了一个女人当着我的面被侮辱,这很卑鄙无耻,也很丑陋恶心。我虽然也理解有时候这种情况难以避免,但是,还是接受不了。” 吴敬中看了何邪一眼,再次开口时,语气缓和了许多。 “有时候为了党国的利益,我们这些人不得不变成魔鬼。我们就是党国的阴影,处理的就是这些看不到的脏事儿!唉,人都是有心的,要不是为了这个国家,谁愿意做这种事情呢?那个左蓝,和我侄女都差不多大……” 何邪听得一阵恶心,吴敬中这话,简直虚伪到家。 不过他现在心中放松了很多,同时,为自己临时想出的借口暗自点赞,小小自夸了一把。 吴敬中接受了何邪的说辞,但是接受不了他当着自己面打人的事实,又把他一顿臭骂,末了道:“原本你逃离延安,挖出峨眉峰,又抓住左蓝,三个大功下来,足够你连升两级了,而且我还打算把副站长的位置交给你,现在……呵呵,没了!” 何邪一副傻眼的样子,急忙道:“别啊站长,我错了行不?都怪我一时冲动,您罚我别的都行……” 吴敬中就爱看以人事和官职拿捏住手下的一幕,他得意一笑,道:“现在后悔?晚了!打人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后果?陆桥山要是去重庆告你,一告一个准儿,你信不信?” 何邪懊恼道:“唉,那陆桥山嘴太臭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冲动。” “你呀!”吴敬中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他,“陆桥山那儿我去给你擦屁股,以后再有一次,你趁早麻溜儿扒了这身军装,滚蛋!” 何邪一个立正:“保证没有下次!” 吴敬中冷哼一声向外走去:“候着吧,等我回来,看看你的心理学什么效果。” 看着吴敬中离去,何邪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用官职威胁他? 笑话! 天津站整个被封锁,出不去,进不来,而且所有电话都被监听,余则成知道爱人就在刑讯室里受刑,他内心备受煎熬,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几次他摸起枪,都有一种想走进刑讯室,把所有对左蓝动手的人全部杀光的冲动,尤其是李涯,他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就因为这个人的到来,秋掌柜没救出来,连左蓝都搭进去了,不但如此,还为我党造成了莫大损失。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苦思冥想,终于,他下定决心,决定冒一次险,去一趟刑讯室。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向外走去。 刚到二楼,他就听到医务室那边传来陆桥山的咆哮声:“第二次!第二次了!我陆桥山那么好欺负吗?他凭什么打我?凭什么!” 余则成一愣,什么情况? 接着吴敬中的声音传出:“好啦,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也是,人家好不容易从延安逃回来,之后还要去重庆接受审查,你说人家被共匪策反,这事关小命,人家能不跟你急吗?桥山啊桥山,你这个嘴……” “我说他怎么了?他有嫌疑,我还不能说了?我要告他!我要去重庆亲自向郑局长告他!” “消消气,消消气……” 余则成听出了个大概,似乎陆桥山又被李涯给打了? 这个李涯回来才几个小时,打了陆桥山两回了,这是个拳击手啊…… 余则成有些幸灾乐祸,对于狗咬狗的事情,他乐见其成。 只是,左蓝怎么样了? 此时走廊里占了好几个特务,不过都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余则成随便拉了一个到拐弯处,指指医务室问道:“怎么回事啊?” 这特务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陆处长又被新来的李处长削啦!这次削得老惨了,脑瓜子都削放屁了!” 余则成从喉咙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哼哼,道:“因为什么?” 特务眼神中闪烁着八卦的灵魂之光,激动道:“为一个女银!那个共匪左蓝滋道不?就是李处长亲自抓回来那个,据说陆处长要对左蓝动私刑,还想第一个上,但是李处长不同意啊,人是他抓回来的,凭什么让别人第一个上?李处长也想第一个上,就跟陆处长锵锵起来了。” 特务连说带比划,一副身临其境的样子:“完了陆处长说,你老李刚来就想这好事儿,真尼玛有意思。李处长就问了,真谁妈有意思。陆处长说真尼玛有意思,然后李处长就动手了。你想想,这李处长可是在延安龙潭虎穴里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回来的,陆处长能是他对手吗……” 都特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余则成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转身就走。 “哎哎哎,余处长,我话还没说完呢咋就走了?哎——你看这银,咋这样儿……” 又问了两个靠谱点的,余则成总算知道发生什么了,一时,他心中既痛苦又复杂。 让他痛苦的是,左蓝差点被…… 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让他复杂的是,他没想到自己特意叮嘱要照顾左蓝的陆桥山,根本就没管他的面子,反而是这个让他恨到牙痒痒的李涯,反而替他保住了左蓝。 余则成很清楚左蓝的性格,如果真发生那种丑恶的事情,以左蓝的高傲,即使熬过了刑罚,她也绝不会让自己再活下去。 余则成想了想,也许这件事,李涯可以帮得上忙? 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向地下室走去。 第二十七章 我为党国献贞操 余则成在走廊里看到负手而立的何邪,他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认真道:“李处长,左蓝的事情,谢谢啊。” 何邪笑了笑:“我只是看不惯这种事情,你不必谢我。” 余则成点点头,问道:“我能看看她吗?” 何邪摇头:“别给自己找麻烦,余处长。” 余则成叹了口气:“我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李处长,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何邪大概猜到余则成想干什么,他看着余则成,慢慢道:“什么忙?” 余则成诚恳道:“我想参与审讯左蓝,我和她毕竟有那么一段,如果我在,说不定可以说服她投诚。” 何邪似笑非笑,他就知道余则成不亲眼看着左蓝是不会放心的。而且,他敢肯定余则成此刻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说不定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就是——说服左蓝假投诚,再从长计议。 不过,余则成不找吴敬中反而来找他,这就有点意思了。 何邪懒得去想余则成葫芦里卖什么药,他是不可能让余则成参与这件事的。 “这不可能!”何邪说得很坚决,“我有信心,一定能让左蓝招供,余处长最好还是回避,免得节外生枝。” 左蓝绝不可能屈服…… 余则成在心中默默回了句,问道:“如果常规审讯依然不奏效,李处长打算怎么做?也像陆桥山一样,用龌龊无耻的手段吗?” 何邪叹了口气:“如果真到那份上,我也只好为党国捐躯,献上我的贞操了。” 他看向愣住的余则成,笑道:“不过我可以给余处长一个承诺,除了我,绝不会有第二个男人碰左蓝的身体。” 余则成拳头紧紧握住,费了天大的劲才忍住没有把拳头砸在李涯那张无耻的脸上。 他冷冷看了李涯好久,最终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何邪看着余则成离去,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这家伙想得还挺美,利用到他头上了。 他当然不会那么无耻,只是余则成摆明利用他,他故意气气余则成,这不过分吧? 吴敬中十分钟后回来了,他一见何邪就没好气地指指他,骂道:“小兔崽子,我这个站长还得替你下话赔情,帮你擦屁股!” 何邪赔笑:“站长对卑职的关爱,卑职感动得无以复加,此生无以为报,只好来世做牛做马……” “少来!”吴敬中十分无语,这个李涯以前没这么油嘴滑舌啊,怎么去了趟延安回来变这样了?还来生再报,听这意思,你这辈子没打算报呗? 也懒得再跟何邪闲扯,吴敬中道:“我让陆桥山回去养伤了,今晚,你提点东西,去登门道个歉,态度……” 吴敬中只说了一半,一看何邪嗤笑的表情,顿时没好气摆摆手:“算了,你去了别再打他一顿。” 他现在对李涯这动不动就打人的毛病很不放心。 “余则成刚找过我,想参与审讯,你怎么看?”吴敬中突然问道。 吴敬中一个人过来,看来余则成无功而返了。 何邪正色道:“余处长还是回避的好,我觉得他这个行为倒没什么好怀疑的,八成是想说服左蓝投诚,少收点苦,他的面子也好看一点。” 吴敬中满意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走,看看你的心理学奏效了没。” 何邪一进审讯室,便让特务们把左蓝放下来,左蓝已经坐不稳了,只能躺在刑床上。 何邪让一个特务给左蓝喂了点水,然后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左蓝,开口道:“左蓝,站长大发慈悲,决定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左蓝眼前晃了晃,道:“两条路,第一,你不招,我找人轮……你,不但有人,还有各种可爱的小动物,总之,怎么无耻怎么来,最后我甚至会抓很多蟑螂、蛆虫、老鼠,把你和它们放在一个木箱里关起来……” 左蓝脸上露出恐惧之色,身子不可控地抖动起来。 “魔鬼!你们都是魔鬼!”她颤声道。 何邪笑了笑,道:“第二条路,你投诚,只要你招供,我立刻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伤,你脱离地狱,没有人会再动你一根指头,不但如此,你有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哪怕是你想拿一大笔钱去国外,我们也同意。” “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满脑子都是不合时宜的罗曼蒂克,我可以送你去欧洲,法国,在那里没有人认识你,你可以买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寓,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你可以去看巴黎圣母院,还可以去看莎士比亚的戏剧,也许你在莱茵河畔还能碰到一个帅气高大的法国男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何邪微笑看着左蓝:“左蓝,给你一分钟时间,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做回答。这是你人生最重要的选择,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之前已经死过一次了,对得起你那个主义了,现在,你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毕竟命是你自己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到了吴敬中跟前,笑道:“她动心了。” 吴敬中笑道:“说得很有水平啊,我都想去法国了。” 他自然看出左蓝已经动摇了,他现在真的觉得李涯这小子又聪明又能干,做事很有一套。 就是一点不好,脾气太臭,动不动就动手。 一分钟时间很短,何邪再次走到了左蓝面前,肃然道:“时间到,左蓝,决定你的命运吧。” 左蓝沉默了足足有三十秒,才艰难开口:“我不相信你们。” 这句话一出,吴敬中“噌”地一下站起来,满脸喜色! 左蓝要招供了,这可是大功劳! 他几乎急不可耐冲过来,道:“左蓝,你可以放心,我用我的人格担保,只要你的回答让我们满意,我会立刻给你一大笔钱,秘密送你去法国!” 左蓝沉默片刻,道:“扶我起来。” 她不习惯躺着,然后让两个男人居高临下围着她。这不是谈判该有的姿态。 第二十八章 我要嫁给李涯 又是一顿折腾,吴敬中让两个特务搬来一个藤椅,并且找来一个女护士专门为左蓝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给她倒了一杯糖水。 等三人再次落座后,左蓝看了眼吴敬中,缓缓开口:“我知道共党这次军调的目的和底线,也知道我军各个解放区的军力布置,还知道在中统天津站还隐藏着我们一位同志,代号猎人。” 吴敬中几乎已按捺不住喜色,左蓝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这些都是他最想知道的,尤其是最后的猎人,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他强忍激动,道:“好!只要你说出来……” 左蓝一声嗤笑,打断吴敬中的话:“吴站长,这种骗人的鬼话,就不要拿来糊弄我了。我知道你们的程序,也了解你们的手段。向来我党的叛徒到了你们手里,有几个是好下场?有几个不被你们过河拆桥?” “我根本不信你们会让我活着,也不信你们会送我去法国,更不信你们会给我想要的一切。” 吴敬中面色一沉,威胁道:“你只能相信我!或者,你想再继续受刑?” 左蓝不屑道:“看吧,我只是表现出一点怀疑,你就撕破脸威胁,吴站长,换你是我,你会信吗?” 吴敬中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那你想怎么样?” 左蓝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一笔钱,然后换个身份活下去。不过我不去法国,因为我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我。我既然为自己争取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就一定要保证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 吴敬中冷笑一声,道:“看来你已经想好自己要什么了,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我有三个条件。” “还真不少!”吴敬中再次冷笑。 左蓝平静道:“等价交换而已,我要说的事情每一件对你们来说都很重要,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 吴敬中有些羞恼,谈话应该是他主导的,可是,这个左蓝却在占据主动,在李涯面前被一个女人压制,这让他显得很被动。 “我可以说了吗?”左蓝看着吴敬中道。 吴敬中不可置否的冷哼一声。 左蓝道:“第一,我要一笔钱,三万美金,或者一百根金条。” “胃口不小!”吴敬中忍不住讽刺道。 “我值这么多!”左蓝依然很平静,“这笔钱足够我什么也不做活一辈子,对于你们军统来说,这笔钱只是小意思。” “继续说下去!”吴敬中道。 “第二,为了防止你们过河拆桥,我要一个保障。” “什么保障?” “我要加入军统,随便一个什么闲职就可以,这样一来我就是自己人了。”左蓝道,她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吴敬中,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当然,你们军统对付自己人也向来心狠手辣,所以这一个保障不够。” 这时,左蓝的目光转移到一直在旁边做审讯记录的何邪身上,幽幽道:“如果我能以军统的身份,再嫁给一个前途无量的处长,想必这个身份,足以让你们放下对我的杀心,饶过我一命吧?” “所以,除了加入军统,我还要嫁给李涯,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条件!” 此话一出,无论是吴敬中和何邪都惊得嗔目结舌。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左蓝会提出这么一条件! 吴敬中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条件看似匪夷所思,但其实最合乎情理,而且他心里由衷赞叹左蓝的聪明! 的确,无论左蓝选择拿钱走人,或者是加入军统,都不足以保证她以后的生活。 可若是嫁给李涯就不同了,李涯是青浦特训班的学员,算是军统嫡系,而且他成功逃离延安,又立下如此大功,可以预见其官运必定亨通,前途无量。 只要左蓝改头换面嫁给李涯,她不但能彻底安枕无忧,而且以后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官太太,享尽清福。 何邪没想到,是因为这根本不在他计划当中,在他原本的想法中,只要保住左蓝的性命,然后送她去苏联,总之越远越好,直到他把任务完成后,左蓝才可以回来。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左蓝会想要嫁给他! 为什么? 他想不通,左蓝干嘛要跟自己耗上?还是不放心自己?怕自己对余则成不利? 何邪一时被这个消息打蒙了,竟忘了反驳。 就听左蓝继续道:“第三个条件也很简单,我可以招供,但不是对你吴站长,因为我很清楚,怎么处置我,你吴站长根本没有权利。所以我必须要和能决定我命运的人面谈!” “这不可能!”吴敬中终于被激怒了。 “这必须可能!”左蓝提高音量,寸步不让,盯着吴敬中的眼睛,“你我都很清楚,你对我根本做不出任何有效的承诺,你一定会请示你的上峰,我要和能决定我命运的人面谈,这是最基本最合理的要求!除非你从一开始就打算骗我,根本没想让我活下去!” 吴敬中死死盯着左蓝,最终他眼中的愤怒之色缓缓散去。 其实左蓝的要求并不过分,无非是要钱和活下去的保证而已。相比起她所要供出的事情,这些都不值一提。 吴敬中敢肯定,这些要求除了钱以外,上峰一定会满口答应,因为这些条件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这样一来,他吴敬中的功劳就小了很多。送一个人去重庆招供,和拿到重要情报向重庆汇报,这完全两个性质的事情。 吴敬中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对左蓝动刑? 可是再动刑就完全没理由了。 他看了眼李涯,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李涯,看着她,我去向上峰请示!”吴敬中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出了门。 左蓝看都没看何邪,好整以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何邪本来想问左蓝为什么非要嫁给自己,可他看到左蓝这副神态,突然不想问了。 其实想想也并非不能接受,只是,他现在很想知道,余则成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 第二十九章 尘埃落定,满城风雨 事情很顺利,毛人凤很爽快答应了左蓝的条件。他们要的只是左蓝的情报,对于左蓝这个人,并不在意。 至于让左蓝加入军统,只是一个签字的事情;嫁给李涯,对他们来说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李涯的意愿更加不重要,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左蓝想去重庆亲自汇报,这也正好合了毛人凤的心意,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想通过别人转达得知,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得到的是第一手情报。 于是他当场对吴敬中做出指示,立刻安排军机,紧急起飞,送左蓝来重庆,与此同时,也要这次行动的功臣佛龛去重庆接受审查和嘉奖。 至于钱的事情,毛人凤直接砍半,不允许讨价还价。 这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包括左蓝。 军统惯例,钱粮砍半。 而毛人凤在申请经费时,依然会按照原来的数额申请,只是他要留下一半。这一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左蓝早有心理准备。更何况,她要钱也并不是因为她真的贪钱。 由于事情紧急,所以吴敬中和左蓝转达后,就去联系安排飞机了。 这件事的保密等级很高,外界所有人都不能知道左蓝的行踪,一番隐秘操作后,左蓝和何邪一个小时后就悄悄乘上了飞往重庆的飞机。 而在天津站中,还做出左蓝仍在接受审讯的假象,除了吴敬中,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当余则成费尽心机推测出左蓝已被秘密转移这一事实的时候,他们二人已被一辆捂得严严实实的小车,一路严密保护,直接被送到了毛人凤办公室中。 接下来的六天时间,何邪一直被软禁在军统总部的一个房间内,和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 他不知道左蓝和毛人凤谈了些什么,也不清楚左蓝能不能瞒过毛人凤,他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倒是把李涯的记忆,彻底从头到尾研究了一遍。 第七天,房门被打开,卫兵告知他毛局长要见他。 何邪走出房间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一系列大事。 首先,军统全面改组,,军统的公开武装特务部分划归国防部第二厅,由郑介民担任厅长;军统秘密核心部分改组为国防部保密局,由毛人凤担任局长。 二人的争斗,以这样一个双赢的结果落下帷幕,从此军统成为历史,保密局粉墨登场。 毛人凤对何邪很重视,亲自接见了他,和他谈了十分钟时间,并亲自颁发何邪晋升中校的晋升令。 毛人凤还隐晦告诉他,由于陆桥山从中作梗,郑介民否决了他连升二级,晋升上校的申请。 毛人凤本来想留李涯在重庆的,不过一是吴敬中不愿放人,二是何邪自己也想回去,他只好作罢。 至于左蓝,她成功通过了毛人凤这一关,拿到了新的身份,改名文隽,成为军统的一员。 左蓝毕竟是投诚人员,强行安排她成为李涯的妻子,势必会让李涯的前途受到影响。为了打消李涯的抵触情绪,也为了安抚他,毛人凤抽出一天时间,亲自保媒,为李涯和左蓝举行了一场简易的婚礼,两人拿到了合法的结婚证件。 第十日,两人才踏上归津的列车。不过毛人凤临走前给李涯下达了一个死命令,那就是必须要让左蓝手中沾染共党的鲜血。 从赶赴重庆,一直到离开重庆,何邪和左蓝其实一直都没好好谈过。 两人在火车上经过了一番长谈,让何邪知道了左蓝的想法。 这个女人仍心向延安,她的招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比如共党对军调的态度,能接受的底线,包括解放区军力布置。 这些情报看似重要,但其实共方根本没想特意隐瞒。如今共方大势已成,就连军力布置也是堂堂正正,不搞什么阴谋诡计,其实只要毛人凤多点耐心,早晚都会从报纸上看到这些消息。 至于左蓝所说的潜伏在中统的“猎人”,其实早就叛变了,只不过此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共党的身份,秘密残害了所有知情人,使得他地下党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出来。 只不过他终究没能做到天衣无缝,被共党发现了端倪,共党还没来得及处置他,左蓝正好顺水推舟,供出此人身份,让中统去解决他。 左蓝在之前受刑时之所以一直到最后才招供,其原因有二,一是她招供太早,肯定会让人怀疑;二则是因为她要试探何邪。她担心何邪抓自己是为了惊动余则成,引余则成主动暴露。 所以在刑讯过程中,不是何邪在观察她,而是她一直都在观察何邪的反应。 最终,何邪的表现暂时获得了她的信任。 这一点何邪后来也猜到了,不得不说,这女人是真狠,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而最关键的,这女人之所以嫁给何邪,据她的说法是为了看住何邪不揭发余则成,否则凭借她是何邪妻子的身份,有的是办法让何邪也付出代价。 但何邪很怀疑,这女人的真实目的,是想在自己身边潜伏下来。 事情变得很复杂了,余则成念念不忘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妻子…… 何邪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是坏,不过他感觉很爽,准确说,是“李涯”感觉很爽。 天津站。 纸终究包不住火,在何邪和左蓝走后的第二天,有关左蓝投降的事情就已传得沸沸扬扬,只不过所有人都不敢公开说而已。 共方代表在头三天里,一连发了好几封措辞极其严厉的公开函,要求保密局天津站交出左蓝。此事闹得极大,满城风雨。 吴敬中烦不胜烦,在请示了上级后,干脆公开左蓝投诚的事实,并且说左蓝仰慕保密局一位年轻有为的处长,已经决定弃暗投明,嫁给这位处长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各种传闻和小道消息满城纷飞之时,共党很耐人寻味地沉默了。 然而背地里,余则成感觉自己快疯了! 他根本不相信左蓝会叛变,他也不信,左蓝会仰慕李涯,答应嫁给他! 第三十章 拳击手李涯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何邪和左蓝“夫妇”二人回到了天津站。 吴敬中携余则成二人专程在门口迎接他们,本来陆桥山也应该在的,而且本来何邪要连升两级的,结果因为他的原因,只升了一级。 陆桥山出了口恶气,正要当面在讽刺何邪两句巩固胜果,但吴敬中只给他说了一句话,就让陆桥山又羞又恼,放弃了迎接何邪的打算。 吴敬中说的是:“你打还没挨够?” 余则成当时也在场,他对何邪怨念极大,一向与人为善,追求左右逢源的他,也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咱们这个新来的李处长,就是个拳击手。” 吴敬中当时就乐了,说:“还真是,干脆派他去参加运动会,为国争光算了,省得他老对同事下黑手。” 拳击手李处长这个名字,就这么在天津站流传开来了。 何邪先下车,然后到另一端打开车门,很有风度地伸出手,迎接左蓝下车。 左蓝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呢子大衣,笔直纤细的裤子净显其双腿修长,脚上一双黑色欧式短靴,既俏皮又干练,而头上戴着的绛红色纱帽,则衬托得她神秘而典雅。 不得不说,脱了军装的左蓝,也别有一番风情。人美个子高,穿什么都好看。 余则成就从来没见过左蓝这副打扮,他远远看着左蓝,心在滴血。 本来吴敬中也不让他出来迎接,怕他尴尬,可余则成执意要来,因为左蓝的事情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都快把他逼疯了! 他想亲口问问左蓝,是不是叛变了? 他想问左蓝,还记得当年重庆沙坪坝口的余则成吗? “咱们的拳击手回来了。”吴敬中在他耳边轻笑一声,“走吧,去迎迎。” 余则成木然抬腿。 左蓝也没想到余则成会来迎接她和何邪,在看到余则成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时,她握着何邪的手突然下意识用力。 不过旋即她便恢复正常,随何邪一起迎向吴敬中。 “站长,卑职怎能劳驾您亲自迎接?真是折煞我了!”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吴敬中笑着拍拍何邪的手背:“你受重庆嘉奖归来,整个天津站与有荣焉,昨天毛局长还亲自给我打电话,夸我为党国培养了一个杰出人才啊!” “是毛局长抬爱了,卑职能有寸功,全凭站长栽培!” “呵呵,你就不要谦虚了。欢迎你回来!” 吴敬中的目光又落在左蓝身上,笑道:“左——不,现在应该叫文隽女士了,以后就都是自己人了,恭喜你获得新生,也祝贺二位新婚愉快,白头偕老!” 左蓝微微一笑,道:“谢谢站长。” 吴敬中微笑颔首,这时何邪的目光落在余则成的身上,故意道:“余处长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啊?” 余则成半真半假道:“左蓝嫁人了,我心里很不痛快!” 何邪微笑不语,吴敬中眼神闪动,而左蓝则面无表情,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余则成突然笑了笑,继续道:“希望你以后能善待她吧,她是个好女人。” 不等何邪回答,他又看向左蓝,有些感慨道:“左蓝,真没想到,兜兜转转,你我终于站在同一战线上了。” 其实余则成早该撤离的,左蓝刚一被捕,共方就紧急联系了天津地下党,要求他们为以防万一,紧急安排余则成和翠萍撤离。 只是那时天津站戒严,余则成根本出不去,天津地下党根本联系不到余则成。 后来吴敬中公布了左蓝投诚的消息后,余则成才有机会和组织取得联系。地下党再次提出要余则成撤离,只是余则成不愿意,他不相信左蓝会叛变,而且他说出一个很充分的理由——如果左蓝叛变,为什么他和翠萍会没事? 但这个理由虽然让共方打消了一些怀疑,却仍顾虑重重,他们怕也许左蓝只是没供出余则成而已,而其本人确实已经叛变。 这段时日,为了查清左蓝到底有没有投敌叛变,地下党和余则成发疯般找各种线索来证明,他们查到左蓝所知道的几个地下党组织,都没有被军统发现的迹象,有查到中统“猎人”被捕,而“猎人”事实上早就脱离了我党的控制。 种种迹象表明,左蓝的确没有出卖组织。 但没有出卖组织,并不代表左蓝没有叛变! 也许左蓝受刑不过,同意脱离共党身份,之所以没有招供,只是还没过心里那关。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左蓝身份特殊,哪怕什么都不说,单凭其身份,也能打击到共方的声望,这会给外界一种——你的军调代表都弃暗投明了,你们这个党还能有什么前途的糟糕印象。 而且,现在不出卖不等于以后不出卖,余则成还是有随时暴露的危险。 现在天津、北平等左蓝接触过的地下党组织,已经全部转移蛰伏起来,以防万一,天津方面也只有余则成这个工作组还在冒险继续工作。 而之所以这样,也是余则成抵抗组织命令,一意孤行所致。 可以说,余则成把自己的性命,压在了他对左蓝的信任上! 他刚才说“兜兜转转,你我终于站在同一战线上了”,表面是说左蓝弃暗投明,其实是很直接的质问,他在问左蓝,你有没有叛变革命! 左蓝很想说“是啊,我们在同一战线”,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在她旁边,她的丈夫知道余则成的身份,只是她到现在还搞不懂为什么何邪不去揭发余则成。 这件事一天搞不清楚,她就绝不敢和余则成袒露苦衷,因为她怕这样会激怒何邪,给余则成带来危险。 其实她之所以以李涯妻子的身份回来,还有一个很深的目的,那就是让组织把余则成撤回去,由她代替余则成,继续潜伏在天津站。 “对不起,我现在叫文隽。”左蓝态度很冷淡地道,“余先生也可以叫我李夫人。” 李夫人…… 余则成感觉此刻被万箭穿心,他死死盯着左蓝的眼睛,想要找到心中迫切需要的答案,可让他失望的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第三十一章 夫妻早话 何邪拍拍余则成的肩膀,笑道:“你们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介意的,毕竟年轻时谁没干过一两件糊涂事儿?不过,以后可不准惦记我媳妇儿啊!” 何邪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道:“你不惦记我媳妇儿,咱们还是好同事,好兄弟,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这句话既是说给余则成听,也是说给左蓝听的。 左蓝自然心里清楚,她嗔怪瞪了李涯一眼,道:“站长在呢,你胡说什么呢?” 吴敬中哈哈一笑:“朋友妻,不可欺,话说明白,总比背后使绊子强!我也啰嗦两句,李涯,既然你和文隽成了亲,她就是你的人了,往事已矣,不准再揪住不放,男人嘛,要大度点!” 何邪正色道:“站长说的是,您放心,李涯一定铭记在心!” 吴敬中满意点头,又对余则成道:“你也是,大丈夫何患无妻?既然伊人已嫁,何不洒脱一点,祝福她过得幸福?李涯话不好听,但却是大实话。你们两个都是我看中的人才,我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天津站站长的继任者,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只会是你们两个其中之一!好好努力吧,多用点心在工作上!” 何邪和余则成都点头称是,吴敬中笑道:“走吧,进去吧。” 何邪问道:“站长,怎么没见陆处长?” 吴敬中没好气道:“他怕你打他!” “……我是那样的人吗?” 吴敬中先安排了左蓝的工作。 值得玩味的是,左蓝被安排到了后勤科,做书记文员。而这个部门的顶头上司,正是余则成。 再想想吴敬中之前关于“继任者”的话,不难想到他的目的。 这个老狐狸,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忘玩平衡,耍手段。 何邪从延安回来后,一直都没安排宿舍,而这次他和左蓝成亲,正好给他分一套房子。 这事情归余则成管,保密局天津站在天津的房产有不少,其中有几套是当年那些汉奸留下的好宅子,最终,何邪出于某种目的,选择了和余则成仅仅隔着两户的一套小阁楼。 约好了晚上去德胜楼为何邪补办婚宴,吴敬中就放他们夫妇看房屋,置办家当去了。余则成自然不愿放过接触左蓝的机会,亲自请缨陪同二人去操办。 直到何邪离开天津站,陆桥山都躲着没敢冒头。 这一下午,余则成一直想创造机会和左蓝单独相处,但何邪很清楚他的目的,均一一化解,最终约好了晚上德胜楼见面,余则成失望而归。 当晚,天津站除了陆桥山之外的所有科级以上官员尽数到场,为庆祝李涯新婚,也为和即将正式上任的行动处处长拉拉关系。 光是礼金,就收了一千大洋。 一顿酒喝得天昏地暗,若非左蓝机敏,且酒量也不差,何邪非出洋相不可。 等到了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 何邪一进来就把自己扔到床上呼呼大睡,左蓝伺候他脱了鞋子,擦了把脸后,便关上卧室门出去了。 她站在二楼的窗前往下看,隐隐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巷子的拐角处,正看着楼上,她知道,那一定是余则成。 这几日的经历对左蓝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此刻终于有片刻宁静,她再也撑不住,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不知不觉,她靠着墙角,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被一些响动惊醒,一睁眼,竟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左蓝吃了一惊,一骨碌爬起来,连忙察看,发现自己的衣服根本没有脱,这才松了口气。 她心中有些懊恼,自己竟如此不小心,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居然睡得什么都不知道。 稍稍收拾心情,左蓝穿鞋出了卧室,一下楼,正好碰到何邪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两人对视,同时愣住。 “早啊。”何邪率先笑着开口。 “早!”左蓝有些不敢看何邪,她还从来没有蓬头垢面站在一个男人面前,心里觉得有些羞耻。 何邪看出了左蓝的窘迫,笑道:“先去洗漱吧,楼上卫生间里,洗具我都准备好了。” “谢谢……”左蓝逃也似的上楼去了。 十分钟后,两人相对坐在了一楼餐桌上。 早餐是煎馒头、荷包蛋和牛奶,这些食物是余则成昨天送来的。 何邪以前一直一个人生活,作息很规律,养成了吃早餐的习惯。在延安那段时间,由于物资匮乏,他一天只有两顿饭,甚至有的时候只吃一顿,让他很不习惯。 “做的有些简单,希望不要介意。”何邪道。 左蓝从之前的情绪恢复过来了,道:“以后,这些都让我来做吧。” 何邪笑了笑:“吃吧。” 接下来便是餐盘勺子碰撞,还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两人毕竟不熟,如今以夫妻的身份同处一室,还是避免不了有些尴尬。 作为资深单身狗,何邪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说,就干脆埋头吃饭。 也许是受不了这种带着点尴尬的微妙气氛,左蓝率先打破平静。 “昨晚我记得我在客厅睡着了……” “是我抱你进去的。”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睡得跟死猪似的,还扯呼。” “……” 左蓝握着勺子的手青筋暴起,瞬间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两人继续吃饭。 何邪意识到之前说错话了,有些讪讪,他也觉得很奇怪,自己平时嘴皮子挺利索的,怎么一单独面对女人,就老说错话? 他想补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吃完早饭,他终于找到了一句合适的话。 “你洗碗!”他对左蓝道。 二十分钟后,两人出门,左蓝神色很是冷淡,何邪也懒得去猜她为什么不高兴,于是一路无话。 一到站里,就被通知开会。 何邪知道,这是吴敬中要正式宣布他履职。不过这种会议左蓝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我自己去后勤部报到吧。” 在外人面前,左蓝对何邪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何邪想了想,道:“好,不认得地方问问人。” 左蓝说好。 何邪刚转头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严肃叮嘱道:“不要和余则成单独接触!” 一边等着带路的特务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左蓝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狠狠剜了何邪一眼,扭头就走,故意把步子踩得很响。 何邪莫名其妙,这是交易的底线,我叮嘱你一句有错吗? 第三十二章 叛徒袁佩林(求推荐票)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都是何邪熟悉环境和整顿行动处的时间,初来乍到,马奎丢了个烂摊子给他,何邪忙得不可开交,有两个晚上都没能回家休息。 左蓝…… 何邪知道自己看不住左蓝,好在他相信这个女人知道轻重,她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留后手,不至于傻乎乎跑去和余则成坦诚一切。 这期间,吴敬中再次向何邪催促左蓝纳“投名状”的事情,并且隐晦提起那个秋掌柜还关在牢房里,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用吴敬中的话来说,手上没有共匪的鲜血,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保密局特工。 何邪向左蓝提过,左蓝很抵触,并且表现得很激动。她向何邪提议用一个死囚犯来代替秋掌柜,并且还想出一个比较可行的计划,明着杀秋掌柜,其实是放走他,但被何邪否决了。 开玩笑,他不揭发余则成只是因为任务要求是这样,而不是他真的心向延安。 不过,他去过重庆,也去过延安,对于这两方势力的政治中心都有深刻的印象。 延安的欣欣向荣、艰苦乐观,重庆的勾心斗角、声色犬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陷入了和前身李涯同样的迷茫和好奇,共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行动处整顿得差不多的时候,何邪抽空去见了一次秋掌柜。 他对这个宁可咬断舌头也不肯吐露一个字的战士,心中有着深深的敬意。 他问秋掌柜,值得吗? 秋掌柜很不屑回答他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不屑于回答任何问题。 他和秋掌柜静静地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他想了很多,最后深深看了眼秋掌柜,转身离去。 他告诉吴敬中,这个秋掌柜也许还有用,他想再关一段时间,再审审。吴敬中不可置否,并不在乎这个毫无价值的人。只是他再度催促何邪,尽管让左蓝杀一个共党,并且告诉他,这事关他何邪的前程。 何邪答应下来,心里却在盘算,怎么能让左蓝度过这一关。 另一边,关于撤不撤离的问题,延安高层终于有了决定——不撤离! 余则成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希望,组织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会不会左蓝根本就是假投诚呢? 只是组织肯定地回答他没有这回事,只是说左蓝脱离了组织,但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余则成不相信这个回答,可他这些天也确实找到机会和左蓝单独相处,谁知左蓝不但对他很冷漠,还言辞告诫他自己已是有夫之妇,要他注意影响,这让余则成既纠结,又失落。 何邪上任的第十五天,他的第一个任务来了。而这个任务,是前身李涯噩梦般的开始,也是他对余则成根深蒂固的怨念之一。 吴敬中告诉何邪,保密局洛阳站抓住了一个地下党要员,此人叫袁佩林,原先在延安专门负责共匪谍报工作,所以接触过多个城市地下党组织成员。 此人从洛阳过山东一路而来,所路过的城市,共匪被杀了个血流成河,很多城市的地下党组织遭到毁灭性打击。 如今,此人来到了天津站,他会在天津停留三天,下一站就会去北平。 袁佩林的投诚让共党蒙受了巨大损失,他的存在,严重威胁这整个华中、华北地区的地下党组织,所以共党一直处心积虑想要除掉袁佩林,并且已经进行过几次暗杀行动,却都没有成功。 吴敬中告诉何邪,要他全力保护好袁佩林的安全,并且利用他停留天津的这三天时间,将天津地下党组织连根拔起!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两人都很清楚,袁佩林来天津,更多是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共党都开始暗杀他了,怎么可能不提前转移天津地下党? 顶多是利用袁佩林,多得到一些情报,看能不能抓住天津地下党的破绽而已。 再者,保密军更大的用意,是以袁佩林为饵,吊地下党上钩。 此事,吴敬中不问过程,只要结果,给了何邪极大的决断权。 这是何邪履职行动处处长,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前身李涯在这个任务上栽了跟头,输得很惨,并且因此受到吴敬中的疏远。 而这一次,何邪下定决心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战! 他要揪住余则成的尾巴,保护好袁佩林! 何邪带着他整顿出的第一行动队,在天津火车站成功接到了人,他把人直接带到了一个行动处的安全屋里。 在李涯的记忆中,袁佩林其人好逸恶劳,好色贪杯,也许是多年地下工作生涯使他承受了太多的心理压力,他叛变后,开始彻底放纵自己。每餐必要有酒,每晚无女不欢。 在李涯原本的安排下,袁佩林的安全根本万无一失,可就是因为此人一定要去逛青楼,喝花酒,不然什么也不说,李涯无奈下才把他安排在青楼之中,这才让余则成钻了空子,不知不觉被地下党抹了脖子。 果然还和记忆中的情景一样,袁佩林一进安全屋就皱起了眉头,背着手在房间里溜达一圈后,就开始抱怨:“这破地儿能住人吗?狗窝都比这儿强!我要换地方!” 何邪还没开口,第一行动队队长沈迟就讽刺道:“有的住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知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想要你的脑袋?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你以为我们愿意陪你在这儿待着?” 袁佩林不屑地瞥了沈迟一眼,嗤笑一声,随即转过头对何邪道:“给我换地方,你们天津站要是这么对我,还是趁早送我去北平吧。” “哎,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自己什么身份,怎么跟我们李处长说话呢?”沈迟怒道。 但何邪打断了他,笑道:“袁先生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尽量满足。” “处长,这……” 何邪摆摆手,示意沈迟不必多言。 袁佩林面色稍缓,道:“听说,天津绣春楼的姑娘不错……” “那就绣春楼!”何邪笑眯眯地道。 第三十三章 怀疑(求推荐票) 李涯从哪儿跌倒,他何邪就要从哪儿爬起来。 袁佩林的死,自始至终李涯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这一次重来,何邪肯定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也只有这样,才能化解李涯的怨气。 袁佩林很满意,笑着对何邪道:“还是李处长大气,很好,天津地下党我很熟的,待会儿喝酒的时候,我好好和你聊聊。” 就在何邪带着袁佩林去往绣春楼的路上,余则成也接到了地下党的紧急命令。 新建的交通站罗掌柜满脸焦急地告诉余则成,必须要找出这个袁佩林,除掉他! 余则成很为难,道:“这么大的天津,要找出保密局精心部署藏起来的一个人,这简直就是海底捞针!而且,我很怀疑保密局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上钩。” 罗掌柜严肃道:“就算是这样,也一定要在天津就除掉这个叛徒!北平几十个同志现在不知道该撤还是该留,就在等我们天津这边的消息,老余,这事儿上面下达了死命令,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余则成揉揉太阳穴,点点头道:“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一定!” 另一边,在一家裁缝铺里,一个山羊胡子老头正满脸堆笑送走一个雍容华贵的富太太。 “您放心吧,过十天来取,保证不糟践您的好料子!” 老头目送富太太走远,笑容不减转头回到店里,瞬间换上一副焦急的神色,一边盯着外面,一边对换衣间里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消息?” 换衣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昨晚他没有回家,今天我也一直都没见到他,我现在也不知道人是不是在他手里。” 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道:“这事儿要抓紧啊,这个叛徒对于天津和北平的组织很熟悉,现在天津已经封闭了,我们还有几位重要同志没能撤出去,处境很危险!” 女人抱怨道:“这件事很早就通知天津的组织了,这些同志为什么不提前撤离?” 老头道:“是因为要运送一批很重要的物资被耽误了,唉,飞鸟同志,这是组织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一定要完成啊!” 女人沉默半响,随即坚定道:“等我消息!” 何邪那边,这一次他部署了三个暗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绣春楼周边的一切。并且这些人在行动结束前,一律不能和外界接触。 还有袁佩林的住处他也没有大意,特意找了个有密室的房间,房间里的卧室住的是沈迟,而袁佩林则住在密室里。 他部署完一切,又确保一遍没有任何漏洞,这才赶回站里,去向吴敬中汇报。 哪知吴敬中听都不听他的,直接摆手道:“我不听你汇报,我只要结果。如果这件事出了问题,我也只追究你的责任!” 何邪一愣,随即点点头,道:“不过我看不要对这个袁佩林太报希望了,天津地下党知道他会来,估计这会儿早没影儿了。” 吴敬中笑呵呵道:“有枣没枣,先敲两杆子再说,再说,这个人的作用也不限于此。” 何邪听出了吴敬中话中的深意,点头道:“您放心,一队保护他的安全,二队和三队我已命令他们随时待命,二十四小时轮换值班,一旦有情况出现,五分钟之内就能赶到现场。” 吴敬中笑道:“这是你上任后第一个任务,专门给你露脸用的,用点心,别脸没露,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是!” 出了站长办公室,何邪发现左蓝在走廊里正等着自己。 “你找我有事?”何邪有些奇怪,他和左蓝虽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过很少交流,左蓝这段时间似乎开始彻底放松享受生活,用她得到的那笔钱,大肆采买购物,家里每天都有新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而且她的衣柜里也已经满了。 两人有点类似“形婚”,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谁也不干涉谁。 只有一个底线,那就是左蓝不能去找余则成。 左蓝看着何邪道:“昨晚你又没有回家,厨房里那些吃的都臭了。” 何邪道:“站里事儿多,我还得忙一阵子。估计今晚我也没时间回去,你该干嘛干嘛,不用等我。” 左蓝神色不动,抱怨道:“也没看站里有什么事,别人都闲着,就你跑动跑西也不知道瞎跑什么。” 何邪笑笑,道:“找我就这事儿?” 左蓝道:“晚上我约了档案科盛乡盛科长夫妇二人吃饭,需要你作陪。” “没时间。”何邪皱皱眉,“要么改天,要么你自己去。 左蓝不悦道:“我都答应人家了,盛科长跟我说了好几次,我都说你忙给推了,这次实在推不掉。” 何邪不屑道:“不用搭理他,他是觉得之前得罪我了,才想请我吃饭。你就跟他说,等我忙完这阵子吧。” 左蓝叹了口气,勉为其难道:“好吧。” 她打量了下何邪的身上,又道:“我今天逛街给你买了套中山装,刚放在你办公室了,你去试试吧。” 何邪有些受宠若惊,活这么久还头一次有女人给他买衣服。 他看了左蓝一会儿,道:“谢谢啊,我现在要出去,完了我再去试。” 左蓝有些生气:“李涯,忙到连花个几分钟试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吗?我也不知道你的尺寸,要是不合适我还要拿去换,等你忙完谁知道什么时候了,人家卖衣服的还以为你都穿了一水了,还能给你换吗?” 何邪头有些大,也不愿辩驳,无奈道:“好,我这就去换。” 左蓝跟着何邪进了办公室。 何邪诧异看着他,指了指放在办公桌上的衣服,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换衣服,你进来合适吗? 左蓝淡淡道:“我们是夫妻,你换衣服我回避算怎么回事?放心,我不会看你的。” 何邪想想也是,两人虽分房睡,但外人不知道啊。 他见左蓝背过身去,开始掏口袋里的东西。但刚掏出第一样,他立刻一愣,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看向左蓝,眼中充满警惕和怀疑! 第三十四章 没底线才能百无禁忌(求推荐票) 何邪也是忙晕了,才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左蓝的反常。 自和左蓝同居一室后,除了早餐时间,两人平时很少有沟通,更别提像今日这样主动给何邪买衣服了。 再联想到袁佩林对共党的重要性,何邪瞬间明白过来,左蓝找他是别有目的。 毫无疑问,她和共党又联系上了! 有这么一天,何邪并不意外,他知道这个女人满脑子红色思想,不可能安于现状的。 但他担心的是,这女人有没有向余则成坦白? 何邪缓缓把握在手里的东西重新塞进口袋,静静地看着左蓝。 左蓝背对着他,但却听到后面没了动静,问道:“怎么了?不合适吗?” 何邪脑子里思绪百转,最终他慢慢扣上扣子,缓缓道:“还是不试了,快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左蓝愣住,回头看向何邪,一对上他的眼睛,瞬间明白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她沉默半响,缓缓点头,说:“好。” 事实上,她也想好好跟何邪谈谈了,即代表她,也代表组织。 两人一起下楼,上了车。陆恒开车,左蓝坐在副驾上。 车驶出大院没多久,陆恒开口问道:“和那边又联系上了?” 虽是疑问,但他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左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避开反问:“李涯,你到底想做什么?” “升官,发财。”何邪笑笑,“其实我挺后悔救你的。” 他叹了口气,道:“说真的,救你麻烦太大了,一时心软,后患无穷。对你们来说,我的存在就是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我都不知道你们共党什么时候要杀我?也许就是现在?” 左蓝眼神微微一缩,伸进包里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继续道:“以你手里的证据,完全可以致余则成于死地,而你知道马奎是被陷害的,还是毫不犹豫杀了他。你可以放我走,但你没那么做,硬是绕个弯子救下我。我真的完全搞不懂,李涯,你到底想要什么?” 何邪在十字路口停下车避让电车,他微微沉默,道:“我说了,升官,发财。” “你不是这样的人。”左蓝毫不犹豫道,“李涯,我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要是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 吱—— 车子紧急刹住,车前几个脏兮兮的小孩愣了一会儿,忙跑开了。 哔哔哔! 何邪面无表情使劲按了几下喇叭,这才挂挡继续前行。 沉默片刻,左蓝继续道:“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目的……” 吱—— 陆恒再次刹车。 左蓝感受到了何邪的愤怒,她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可是事情总要有个答案……” “如果我不给你答案呢?”何邪突然开口,语气生硬。 左蓝一滞,道:“但事情总得解决……” “如果我不解决,你是不是就想解决我?”何邪猛地回过头,一把揪住左蓝的衣领,怒声低吼。“是不是今天我的回答不能让你满意,你就要掏出你包里的枪,一枪打爆我的头?啊?是不是!” 何邪的表情因愤怒而狰狞,左蓝的心突然被刺痛了一下。 她和何邪对视良久,才道:“你冷静点,你知道的,你当时没杀我,事情就得解决。” “是啊……我当初为什么不杀了你呢?”何邪突然颓然松开左蓝,使劲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左蓝默不作声整理自己的衣领。 何邪缓缓道:“你最好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的组织,告诉余则成!我一旦有这种怀疑,余则成立刻就会东窗事发,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即使你现在开枪打死我也无济于事。只要我一死,余则成立刻就会暴露!” 左蓝咬咬唇,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何邪回过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良久,才缓缓点头道:“最好是这样。” 他再次启动汽车,突然笑了笑:“维持现状吧,你不说,我也不说。不要打破这种平衡,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千万不要试图这么做!” 左蓝看着何邪的侧脸,眼中再度露出茫然之色。 她还是搞不清楚这个男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前面放下我就可以了,我还要去取一件旗袍。” 陆恒在前方街口放下了左蓝,独自驱车离去。 看着后视镜中,左蓝站在街边目送自己,陆恒狠狠骂了句脏话。 他刚才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左蓝那句“我知道你救我是别有目的”。 别有目的,呵! 要不是一时心软救下这个女人,他现在哪里会有这种麻烦? 就是因为他什么目的都没有,所以才会导致现在莫名其妙身边多了个共党卧底,而且不知道共党什么时候会杀了他! 他现在只能用“杀了我余则成就会暴露”这个借口来威胁共党投鼠忌器,可是共党如果干脆让余则成撤离呢? 他的这威胁还有用吗? 如果当初一枪崩了左蓝,共党就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手里捏着余则成的把柄,他根本不用担心别的,只管专心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 可左蓝居然还说他别有目的?还想杀他? 这让何邪怎能不委屈?不愤怒? 何邪摇了摇头,这件事纯属他自己自找麻烦,人有时候就应该把底线放低一点,这样行事才能百无顾忌。 他现在的尴尬境地,就是因为乱发善心而自酿的苦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恪守该坚守的道德底线,这有错吗? 杀马奎,是因为马奎此人本就不是什么好鸟,可是杀左蓝…… 他连杀秋掌柜都说服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何邪在心中苦涩一笑,小说中别的主角穿越各个都杀伐果断,自己这样优柔寡断的,一般都活不过两章。 “长点心吧,何邪!” 他在心里劝诫自己一句。 不过左蓝有句话说对了,事情总得解决。否则对共党来说,自己的存在始终是个威胁,也许明天他们就会做出让余则成撤离的决定,那自己还有得玩吗? 完蛋去吧! 是时候为此做出一些谋划了,一则要防着共党一手,二则,也许可以利用左蓝给共党一些甜头,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可以利用,可以争取的对象,借此稳住他们。 毕竟自己的任务只是针对余则成,而不是要和共党为敌。 第三十五章 左蓝的懊恼(求推荐票) 左蓝再次去了裁缝店,见了那个山羊胡老头。 见面第一句话,就让老头吃了一惊。 “董伯,我可能暴露了。”她说。 董伯很快冷静下来,道:“说说,怎么回事。” 左蓝对何邪说谎了,何邪知道余则成身份的事情,她不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把所有情况原原本本汇报给了组织。 只是她也说了她的想法,她觉得何邪是可以争取的,原因有三。 第一,何邪明知余则成和翠萍都是共产党,但却选择了隐瞒不报。 第二,何邪明明可以杀她了事,但最终却冒险把她救了下来。 第三,何邪在延安潜伏三年,左蓝觉得何邪肯定深受我党的政策和理念影响,对我党怀有同情和认可,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提了两个建议,第一,策反李涯;第二,暂不告知余则成此事,以免节外生枝。 组织方面经过研究,也认可了左蓝的推测,认为李涯杀马奎,很可能是为了保护余则成;而他之所以明明可以放走左蓝,却还抓了她,大费周章绕弯子又救下左蓝,恰恰说明李涯内心的挣扎,最终还是心中的良知占了上风。 就连李涯以暴露余则成威胁左蓝,组织也给出了解释,认为李涯虽同情我党,却还没到信任的程度,威胁是为了自保,也是想敬而远之。 不得不说,共党的推测有的地方已完全贴近事实。何邪对国共双方的确没什么倾向,他只是想完成任务而已。 不过其他的猜测,就有些南辕北辙了。 对于左蓝的两条建议,组织认为可以尝试策反李涯,但一定要谨慎,不能操之过急;另外,此事不能让余则成知道。因为如果李涯被成功策反,那么在同一单位的两条线互相独立,各自运转,是对他们两个最好的保护。 而在策反过程中,余则成一旦知道自己被人拿了把柄,在面对李涯时难免会和以往有情绪和态度上的变化,李涯能从戒备森严的解放区安全逃回天津,可谓是个奇迹。组织认为,李涯很有可能会察觉到余则成的变化。 所以,无论如何,余则成都会被蒙在鼓里,但组织也并非没有防御措施,左蓝这条线,要负责做好随时撤离余则成的准备。 左蓝把两人的对话原原本本向董伯了复述一遍,董伯皱眉想了一会儿,道:“他说维持现状,还警告你不要打破这种平衡……” “如果这是他的心里话,那就证明我们之前对李涯这个人的判断是对的,他的确同情我党,也认可我党,但他还在犹豫,举棋不定。” 左蓝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因为他今天很笃定我已经和组织联系上了,我都不明白我哪儿出错了,我只是给他买了件衣服而已。” 董伯笑道:“这就是李涯的精明和可怕之处。” 左蓝不明所以,满脸疑问。 董伯解释道:“回答你的疑问之前,我们不妨先假设袁佩林就在李涯手上,如果他的反应以这个事实为前提,那么你再回想一下,他的态度是不是就是很正常的反应?” 左蓝顿时恍然大悟,微微激动道:“一定是这样!我和他之前一直没什么交流,今天却主动接触他,这个行为本来就很突兀,而如果袁佩林真的在他手上,那他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我找他就是为了打探袁佩林的下落!继而,他就能顺理成章断定我已经和组织联系上了!” 董伯微笑点头:“十有八九是这样的。” 左蓝神色有些复杂,道:“所以我突然找他谈话,他以为我是代表组织向他下最后的通牒,这才会情绪失控,甚至以为我要杀他。” ”这就是为什么组织要求策反此人,不能操之过急的原因啊……“董伯叹了口气。 左蓝回想着之前车上发生的一幕,心里既有懊恼,也有敬佩。她懊恼自己还是刺激到了李涯,怕今天的行为会使得李涯对她更加戒备;而敬佩,是因为李涯真的太精明了,她刚有所行动,就立刻被李涯识破了。 不对! 左蓝忽然想到一个细节,她有些不确定对董伯道:“我想,李涯一直嚷着我想杀他,是不是因为我一个动作让他误会了?” 董伯问道:“什么动作?” 左蓝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道:“他第一次提到我要杀他的时候,我的手正好放在我的包里……” 董伯一愣。 左蓝看向他,越想越懊恼,道:“肯定是这样,他误会我了,他后面还问我是不是想掏出包里的枪打死他,如果他只是认为我要杀他,为什么会说掏出我包里的枪?唉,一定是之前我手伸进包里的动作让他误会了!” 董伯“嗨”了一声道:“你没事儿手放包里干嘛?” 左蓝道:“当时我们刚上车,我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就想把太阳镜拿出来戴上,可是他突然一开口就问了我敏感的话题,我当时就愣住了,没再注意手上的动作。” 董伯摇头道:“李涯这样的人长期都在秘密战线潜伏工作,内心对周围环境充满了警惕和不安,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最大的警觉,唉,这误会闹得太没必要了,关键你还解释不清楚……” 左蓝叹了口气,脸上表情也有些发愁。她怎么跟李涯解释?说当时包里根本没有枪?可是李涯会信吗? 李涯这种人,是很难相信别人的。 董伯沉吟着道:“既然他已经知道你想要袁佩林,我看干脆不如向他挑明,正好进一步试探他的态度!” 另一边,何邪陪袁佩林喝了一场花酒,这个袁佩林倒还真供出了一点真东西,不过的确如何邪所料,根本没什么价值,他让手下行动队去搜查袁佩林所说的地方,但都是人去楼空,连根毛都没得到。 至于根据袁佩林口述的共党画像,何邪也对此不抱什么希望。这年头,指望一张似是非是的人物画像就想找到其本人,简直和买彩票中大奖一样不靠谱。 袁佩林喝到兴头上,大大吹嘘了一番他这一路走来的“丰功伟绩”,说他的情报如何如何让共党地下组织损失惨重,甚至他还提到了在山东一个女共党因为他的出卖而被抓获,动刑时,他拔了那个女共党的头筹。 袁佩林颇为回味地说,那个女共党还是个处,他第一次知道强迫这种事情这么刺激。 何邪对此人的厌恶和恶心几乎到了极点。 第三十六章 摊牌 就在左蓝和何邪彼此戒备,各怀心思之时,余则成也没闲着。他只是通过一个小小的排除法,很快确定了袁佩林肯定是在李涯手上。 接下来的目的就明确多了,他只需要搞清楚一件事就可以,李涯到底把人藏哪儿了? 但是行动处的人都撒出去了,只留下几个内勤在站里值班。余则成一直从早上等到下午快下班,人连一个都没回来,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罗掌柜只给了他三天时间,他深知若非事态紧急到了一定程度,组织绝不会下达如此仓促的任务。 于是,余则成决定主动出击。不过他对李涯十分忌惮,知道若是直接打听行动处的行动位置,一定会引起对方警觉,所以他绕了一个弯子。 他和洪秘书套话,旁敲侧击打听李涯今天有没有找过站长。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和确切时间后,余则成立刻回到自己办公室,拿出城区地图。 袁佩林对我党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保密局对这点心知肚明,所以余则成断定李涯一定会亲自安排袁佩林的衣食住行,绝不敢假手于人。 介于这一点,余则成根据李涯从早上上班、到赶到车站,再去隐藏之地,这段路程往返所耗费的时间,圈出了一个大概范围,再排除掉一些不可能藏人的地方,最终圈定了六条街道。 然后他打通警署的电话,找了个借口要来今日全市巡警的出巡记录。 他只看他所圈定那六条街的巡视记录,其他的都是烟雾弹而已。结果他通过这份记录,发现因为今日市长迎接重庆特使,在李涯上班后的两个小时一直处于戒严状态,再排除掉两条街。 到了这一步,余则成有点推测不下去了,这四条街都有可能是袁佩林的藏身之所。他想了很久,最终去了电讯处,假装巡查电讯处设备使用情况,了解到行动处今日竟没有一通电话是和局里联系的。看来,是全员和外界隔绝了。 竟把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余则成心中很沉重,有些一筹莫展,他心中更是把李涯当做天津站中最可怕的对手。 余则成一直等到午夜十二点,也不见行动处任何一人回来,最终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无奈地回家去了。 而另一边,何邪目送袁佩林搂着两个粉头进了房间,这才向一边的行动一队队长沈迟吩咐道:“一个小时后,立刻把这两个女人清出来,让袁佩林去密室休息。” 沈迟问道:“要是他不肯呢?” 何邪冷笑:“真拿他当爷了?不肯?你腰里别的是烧火棍儿啊?” 沈迟一愣,立刻精神一振,大声道:“是,处长!” 通过一晚上的交流,何邪已经可以肯定这个袁佩林对天津站来说没任何价值,他所交代的天津站地下党的事情,只有地点和姓名,其他什么都没有。 地点可以换,姓名也可以是假的,所以有了和没有根本没什么区别。 不过,哪怕明知不可能有什么收获,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何邪立刻电告二组让他们兵分两路,去袁佩林所交代的两处地址搜寻,抓回一切可疑人物。 随即,何邪在绣春楼巡视一圈,再次叮嘱特务们小心放翻后,便驱车向家赶去。 这才是第一天晚上,何邪有信心今晚绝对不会出纰漏。他做了如此保密周全的防护,要是头一晚就被余则成摸到鼻子底下,他也干脆趁早别和余则成斗了。 回到了家,他发现左蓝还没睡,在一楼客厅等着他。 何邪没有意外,他之所以今天赶回家里,也是觉得是时候和左蓝谈谈了,省的共党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虽然这个可能很小。 “吃了吗?”左蓝站起来问道。 她穿了一身居家的碎花绸裙,露出如藕段般白皙的手臂和小腿,既显得温婉贤淑,又娇俏性感。 何邪的目光似乎忌惮上下打量她一番,看得左蓝俏脸微红,心中暗恼。 “吃过了。”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衣架上,向沙发走来。“在等我?” 左蓝突然掩鼻皱眉:“这么大酒气,你这是喝了多少?” 嘴里抱怨着,手底下却麻利地给何邪倒了一杯茶,道:“先解解酒。” 何邪将自己的身体舒服扔在沙发上,很不雅地来了个“葛优躺”,开玩笑道:“我好不容易喝多了,你却让我解酒,那我不白喝了?” 左蓝一愣,若有所思道:“你考虑事情的角度,果然与众不同。” 我在讲笑话啊大姐? 何邪闹了个没趣,咂咂嘴,没去碰桌上的茶,而是懒洋洋道:“说吧,什么事?” 左蓝看了何邪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袁佩林!” 她的身子绷得极紧,臀部和沙发“浅尝辄止”,曼妙曲线毕露无疑,似乎何邪一有异动,她整个人就会立刻弹起来。 “有什么好处?”何邪呵呵一笑。 左蓝顿时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考虑过自己摊牌后何邪很多种可能的反应,但唯独没想到,他对此的态度竟是如此——漫不经心? 是的,漫不经心,浑然不当回事的样子。 不过左蓝没纠结这一点,她的心很快砰砰跳起来,何邪不排斥,那就说明任务很有可能会完成! 而更让左蓝欣喜的是他的态度,这意味着,策反李涯的工作,有了很大突破! “你想要什么好处?”左蓝脑中飞转,口中却毫不犹豫飞快问道。 何邪一动也不动,似是早就考虑好了一般,随口道:“站里有个副站长的缺,我要你们命令余则成,全力支持我做这个副站长。 左蓝再次愣住,今晚的何邪的每一个反应都出乎她的意料,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道:“这就是你的条件?” “不然呢?”何邪呵呵一笑,伸手费力够到桌上茶杯,凑到嘴边啜了一口,继续道,“我所求者,升官发财,钱是指望不上你们的,那就只有官位,你们还能勉强出一份力。” 第三十七章 余则成在行动 左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没想到何邪真的这么看重权财这些俗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我可以代表我身后的人答应你的条件。”她的语气都淡了许多。 何邪似乎丝毫未有察觉,笑容不减,又喝了一口茶,道:“很好,两天后,我把人交给你们。” “为什么是两天后?”左蓝立刻问道,“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是两天后,我们根本没必要找你。” 何邪笑了笑,将杯中剩下的茶端起一扬而尽,站起身来道:“总得让我钓钓鱼,看看有没傻子上钩吧?” 他看向左蓝,笑眯眯道:“今晚我的人突袭了大沽的一个酒馆和长椿街的一家报社,希望有所斩获吧。” 左蓝顿时瞳孔微缩,死死盯着何邪。 何邪笑容不减,继续道:“还有,今天吴敬中又催我了,你必须纳投名状了。” 左蓝也不知哪里来的愤慨,脱口道:“我的双手绝不会沾染同志的鲜血!” “这么大声干什么?”何邪没好气瞪她一眼,“放心,不会让你用手的,我会给你一把枪。” “你……”左蓝胸膛剧烈起伏。 何邪嘀咕一句:“没一点幽默感……” 说着便上楼了。 目送何邪离去,左蓝良久才恢复冷静。 第二天一早,何邪一早起来便做了早餐,照例两人份。 不过左蓝没有出卧室,他也没叫,吃完早餐就径直向天津站而去。 他刚出门,早就换好衣服的左蓝就下了楼,出门前,她看到餐桌上用盆扣起来的早餐,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微微犹豫,还是快步出了门。 何邪一到站里立刻去了吴敬中的办公室,照例向他汇报工作。 虽然吴敬中说过不必向他汇报,不过何邪很清楚,这种事情多汇报总是没错的。 果然,吴敬中虽然仍说:“这些你拿主意就行。”但这句话却是在他安安静静听完何邪的所有汇报以后。 吴敬中笑道:“你又怎么把陆桥山得罪了?昨天下午,他又跑来我这儿告你的状。” 何邪不屑道:“正事儿不做,成天到晚净整这些歪门邪道!他在我手底下安插人手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把他的人给他还回来了而已。” 吴敬中笑呵呵点头,其实他很清楚这件事,之所以告诉何邪,还是抱着让何邪和陆桥山继续斗的目的。 和吴敬中稍作寒暄,何邪便出了门。下楼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李处长,你可真是贵人事忙啊,我昨天找了你一天了。”余则成手拿一个本子,笑呵呵追上他道。 “余处长!” 何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笑道:“昨天我出外勤,一直都没在站里,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则成眼睛微眯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你们行动处这两天花销可有点大,照例来问问这些资金用途。” “就这事儿还用得着你余大处长亲自出马?”何邪道,“这两天有个大行动,不过事涉保密,等行动结束后,我会让人给你发一个正式文件。” “哎哟,有大行动啊?”余则成道,“那李处长可得小心啊,刀枪不长眼……呸呸,你看我,呵呵,差点都忘了,李处长可是从延安单枪匹马杀回来的人,这点小阵仗,对你来说哪儿算回事儿?” 何邪笑道:“过奖了。” 余则成像是刚想起来,道:“差点忘了,昨天松杉路打枪,该不会是你们行动处闹出的动静吧?” 何邪一怔,道:“松杉路昨天有人打枪?什么时候?” 余则成盯着何邪的眼睛笑眯眯道:“就是昨天刚上班不久。” 何邪摇头道:“跟我们无关,时局不稳,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余则成看不出何邪有说谎的迹象,那么白堤路和湖滨道就可以暂时排除了,因为这两条路和火车站都距离松杉路很近,昨天打枪的时候,这三个地方不可能听不到枪响。 只剩下龙兴里和新园村了…… 新园村是个鱼龙混杂的贫民窟,那里街坊四邻都很熟悉,要是有陌生人出入会很明显。 而龙兴里是勾栏之所,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倒是很适合藏人…… 余则成吸了吸鼻子,笑容不减继续道:“谁说不是呢?世道太乱啊,李处长还是要小心啊,冲锋陷阵的事情交给手下就好了。” “多谢关心了。”何邪笑道。 “李处长今晚有没有时间?你来站里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单独请过你,若是有暇,还请务必赏光!” “这怎么好意思让余处长破费呢?”何邪笑道。 余则成摆摆手:“李处长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你我同僚,而你更是我敬佩之人。那就说好了,今晚德胜楼,八点,你带着弟妹,我也带着你嫂子,咱们不见不散!”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着余则成离去的背影,何邪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都准备给余则成故意透漏点什么,结果余则成问了一些没用的信息,就不提了。 他仔细回响了一遍刚才的对话,稍稍有些品出味来,眼中不禁露出赞赏之色,这个余则成,果然有两把刷子。他敢肯定,余则成已经确定大概方位了。 至于能不能锁定确切位置…… 何邪呵呵一笑,他昨天故意驱赶了一个陆桥山的人,可不是单纯和陆桥山过不去。 此事虽然行动处和情报处都不会声张,但他相信,以余则成的本事,肯定不难得到这个消息。 摇了摇头,何邪出门而去。 余则成回到办公室,再次拿出地图,仔细研究一阵。 “万花阁、宜春院、红袖招、绣春楼……”他皱眉喃喃,似乎再度碰到了难题。 刚才他在何邪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和胭脂的味道,这让他立刻锁定了龙兴里这个勾栏之地! 但龙兴里有大小青楼十余家,到底是哪一家呢? 一个一个去排查,根本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条件,他敢肯定,以李涯的机警不会不在那周边设下暗哨。若是地下党真去搜查,一定躲不过行动处的眼睛。 第三十八章 老司机 事情似乎就只能查到此为止了,不过余则成丝毫不气馁,他开动脑筋,继续苦思冥想其它线索,并且再次到站里各个部门以检查工作为名闲逛,打听消息。 结果还真有意外收获! 有个行动一队的特务叫米志高,今日竟在情报处报道上班! 这是怎么回事? 余则成不动声色回到办公室,立刻以前段时间抓马奎为由,给行动处批了一笔奖金,发布了站内公告。 这笔奖金颇为不菲,发下去后,即使是最底层的特务也能分到十个大洋。 余则成还吩咐,任何人对此事有异议,都可以亲自来找他。 果然,米志高动心了。 很快他就走进了余则成的办公室,询问他今天刚从行动处调到情报处,能不能拿到奖金? 余则成故作惊愕:“行动处油水挺大啊,你干的好好的,怎么调到情报处去了?” 米志高勉强一笑道:“人各有志,我觉得陆处长为人坦荡,在他手底下干有更好的机会。” 余则成狐疑道:“你该不是临阵脱逃吧?我怎么听说行动处这两天有重大行动,所有人都参与了?” 米志高不忿道:“什么重大行动?李涯天天泡在绣春楼里找姑娘,都快乐不思蜀了!” 绣春楼! 余则成内心狂喜,但表面却佯装呵斥道:“这话可不能胡说,人家李处长不是那种人!” 米志高不屑道:“余处长,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别被他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给迷惑了,他也就是做做样子给站长看,昨天从中午喝到晚上,绣春楼的姑娘都叫遍了!” 余则成严肃道:“米志高,你这是找死啊!人家陆处长和李处长神仙打架,你在后面编排人捣舌根,要是被李处长知道了,你觉得他收拾不了陆桥山,还收拾不了你?你信不信他打死你就是交一份报告的事?” 米志高一愣,继而眼中闪过惊恐之色,慌忙道:“余处长,这话我也就跟您说说,站里谁不知道,您最为弟兄们着想了?” 余则成指了指他,肃然道:“可不敢到处乱说了,处长们的事情也是你能议论的?也就是你给我说,要是这事儿真传出去,人家随便给你安个泄露机密的罪行,就能把你给毙了!” “是是是……”米志高点头如啄米,一副后怕懊恼的神色。 余则成面色稍缓,故作沉吟,道:“按理来说,你调到情报处,这笔奖金就没你的份了,不过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也不好,特例批给你,照发!这事儿自己知道就行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别怪我不讲情面收回奖金。” 米志高大喜过望,对天赌咒绝对守口如瓶,千恩万谢出去了。 “绣春楼……”余则成长长吐出一口气,“八九不离十了。” 为防夜长梦多,余则成找了个借口出门,绕了几个圈后,到了罗掌柜所开的书店。 而另一边,左蓝也准备告别董伯了。 “既然李涯没有排斥接触我们,就是个很好的现象,左蓝,李涯这个人很重要,他深受保密局高层赏识,而且他在延安待过,对我党来说,有天然亲近性。你就留在他身边,听其言,观其行,不要着急,等到时机成熟,再策反他不迟。” “他要交易,咱们就跟他交易,他要等两天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人要是在他手里出了事,他是要担责任的。不过,他必须在袁佩林到北平之前,把人交给我们!” 带着董伯的指令,心情稍稍放松的左蓝向天津站优哉游哉而去。 而余则成也和罗掌柜汇报了此事,罗掌柜对除掉袁佩林的行动非常重视,一听立刻要安排人立刻前去动手,却被余则成劝住。 “晚上八点我会请李涯吃饭,”他说,“你在这个时候动手最合适,一来调虎离山,二来刚好撇清我。” “你请他吃饭?”罗掌柜吃了一惊,“老余,你该不是冲着左蓝去的吧?我可警告你,组织已经下达了明确指示,左蓝已经脱离了组织,只是念在她没有做出危害组织的事情,才没有追究她而已。她现在是李涯这个狗特务的妻子,你最好和她划清界限!而且你别忘了,你是有妻子的人!” “你想哪儿去了?”余则成苦笑,“我只是觉得李涯这个人很阴险,不亲自看着他我不放心。再说,我对这个人缺乏了解,和他多接触一下,也算是打探敌情。” “最好是这样!”罗掌柜心里还有些不信,但却没多说什么,他相信余则成会有分寸的。 余则成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最好在德胜楼安排一个我们的人,如果有紧急情况,我好及时通知。” 何邪又和袁佩林闲扯了一天,此人是个聪明人,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破罐子破摔,纵情声色,能享福一天是一天。 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倒也百无禁忌起来,说起以往丑事,豪不避讳,何邪这才知道,此人乃是真正的色之恶鬼,即使共党不杀他,他也迟早死在国党的铡刀之下! 此人明面身份是洛阳的一名中学老师,借着职务之便,侵犯了不少女学生。跟何邪等人说起时,一脸回味,还遗憾自己没能完成“十人斩”的伟业,让何邪真正动了杀心。 和其虚以委蛇一天后,何邪五点半驱车赶往天津站,接了左蓝,前往德胜楼。 他也挺期待和余则成今晚的会面,因为他很清楚,余则成如果要行动,就一定是今晚。 而且如果余则成有所行动,那就还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余则成和左蓝却无联系。他们是共党两条线上的人,不产生交集。 左蓝得知今晚请客之人是余则成夫妻,大为警惕,狐疑看向何邪。 何邪被看得没好气道:“你看我做什么?搞得好像我对他别有目的似的,现在是他想算计我!” 左蓝冷笑:“你在暗,他在明,他能算计到你才怪!不过你确定要我去?你不怕我们坐在一个桌子上会尴尬?” 何邪瞥了她一眼,道:“我带你去是宣誓主权的,告诉他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少乱刨锄头挖墙脚。” 左蓝心砰砰直跳,表面却故作不屑:“无聊!”突然皱眉:“你又喝酒了?” “喝了点,怎么了?”何邪道,“这年头可没喝车不开酒的说法。” 左蓝还没听过这种新奇的说法,想笑,却又觉得不合适,双腮憋得微红。 何邪见到故意逗她:“再说我是老司机,活儿好……” 轰! 撞车了。 第三十九章 这不是叛徒吗 车子过路口的时候,和另一辆拐弯的车撞上了。 好在何邪反应快,及时踩了刹车,而对面司机也立刻做出了反应。 “靠!” 何邪有些郁闷,骂了句脏话,惹得左蓝皱皱眉。 他下车去查看情况,结果对面的司机一下来就破口大骂:“你个小瘪三怎么开车的?眼睛长着是出气的?急着去投胎啊!” 何邪顿时面色一冷,眼神微眯看着这司机,道:“嘴上积点德,我直行,你拐弯,谁的责任……” 说了一半何邪愣住了,这才想起,这可是虚幻世界的二十世纪初,现世的交通法规根本不适用在这里。 果然,那司机一听骂得更凶了:“我直尼麻麻个大麻花!知道这是谁的车吗?永丰码头龙爷的车你也敢撞?我告儿你,今儿你不赔个万儿八千大洋,再跪下赔礼道歉,废了你信不?” 何邪都气乐了,他也不废话,直接掏出枪顶在这司机头上:“来来来,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少说一个字我今儿崩了你!” 司机顿时浑身一僵,继而眼露恐惧之色,意识到碰到钢板上了,舔舔嘴唇道:“敢报个万儿吗?” 车里的左蓝似乎是怕李涯滥杀无辜,此时也下了车,劝道:“算了,别跟他一般计较。” 何邪刚待答话,对方车后座下来一个身穿马褂的青年,一脸桀骜之色,他手里也拿了一支枪,对准何邪,冷笑道:“孙贼!拿把破烧火棍儿你吓唬谁呢?我数三下,咱俩一起开枪,敢吗?” 何邪看着这青年,突然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左蓝也掏枪了。 她用枪指着这青年喝道:“放下枪!敢对保密局的人动枪,好大的胆子!” 她喝明身份,却是存着提醒这青年,救他一命的心思。 “保密局!” 果然,青年的脸色立刻变了! 当今这世道,有一类人是最不能招惹的,比官员和警察还可怕,便是保密局和党通局(原中统)的特务了。 得罪了官员和警察,你还能花点钱找关系疏通疏通,可得罪了这些特务,人家随便给你安个私通共匪的罪名,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青年脸色瞬息万变,突然哈哈一笑收起枪,冲何邪拱手一礼道:“原来是保密局的贵人,哎呦,小的龙二,给您赔罪了。都怪我这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人,见谅见谅!说起来,我和贵局机要处处长余处长是好兄弟,咱们也算是自家人了,今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得罪!” 左蓝愣住了,没想到此人竟和余则成能扯上关系。 何邪早通过李涯的记忆认出了此人,知道这人是天津混码头的黑帮头子,也确实在替余则成办事。 原本他的确很生气,然而现在,他却不气了,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很好的主意来。 “你和余处长认识?”何邪故作惊讶道。 “认识,那都是多年的生死弟兄了!”龙二忙道,“这位大哥,今天多有得罪,改天我通过余处长约您出来,特意摆上一桌为大哥赔罪,如何?” 何邪笑呵呵收起手枪:“早说是余处长的人啊!算啦,走吧。” 龙二忙道:“大哥,敢问贵姓?明日我一早派人去贵站,为您修车。” “免了,赶紧滚!”何邪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钻进车里。 龙二面色微微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但脸上仍陪着笑,拱手哈哈笑道:“多谢贵人大度!” 何邪看都不看他,驾车载着左蓝扬长而去。 龙二看着汽车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得一干二净。 之前骂何邪的司机阴阳怪气哼哼道:“什么东西……” 啪! 龙二狠狠一巴掌打在司机脸上,目光森寒盯着司机。 司机捂着脸立刻噗通一声跪下了,浑身抖若筛糠。 车上,左蓝狐疑看着何邪:“放过他,不像你性格啊,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何邪道:“知道他谁吗?” 左蓝道:“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他是混黑道的。”何邪道,“贩大烟拐人口,无恶不作,是永丰码头一霸。” 左蓝早有猜测,也不惊讶,只是皱眉道:“他说他认识余则成?” 何邪轻描淡写道:“狐假虎威而已,余则成怎么可能和这种人有往来?” 左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在她看来,余则成是一个伟大的潜伏者,跟这种欺行霸市之徒,的确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何邪道:“吴敬中老催你纳投名状,我看这人不错,把他当成共党,你杀了他交差,如何?” 左蓝皱皱眉,心里有些排斥。但何邪却淡淡道:“他和秋掌柜,你选一个。” 左蓝沉默了,一个是宁可咬断舌头也不屈服的共产战士,一个是欺行霸市无恶不作的黑帮头目,选谁还用说吗? 这点小插曲过后,车里有些沉默,一路无话,到了德胜楼。 小二直接把他们两人领到楼上“听夏阁”里,余则成早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大嘴女人,正是其名义上的妻子——翠萍。 “欢迎欢迎!”余则成和翠萍都站了起来,前者笑着上前,跟何邪握手。 “路上耽误了会儿,让余处长久等了。”何邪笑道。 “哪里哪里,李处长能来已经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了!”余则成哈哈一笑,又对左蓝道:“李夫人,你好。” 左蓝轻轻颔首,并未答话,目光却落在翠萍身上。 翠萍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阴阳怪气道:“这位李夫人看着眼熟啊,我怎么看你跟前段时间那个女八路有点像?” 此言一出,包厢里气氛顿时凝固。 余则成急忙圆场,先呵斥翠萍一句,然后道:“李夫人以前是收了共匪的蛊祸,如今已经幡然醒悟,弃暗投明了。” 翠萍不屑嗤笑:“说得好听,那不就是叛徒吗?” 余则成一愣,勃然大怒:“立马给李夫人道歉,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敢骂我!”翠萍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 余则成也气得脸发青,他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翠萍完全不当回事,李涯这种人,一旦表现异常绝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现在很后悔怎么就把翠萍带来了。原本他也的确想见见左蓝,以慰思念,但他没有理由,所以提议带上各自夫人,哪想一见面就闹了这么一出。 第四十章 又一条铁证(求推荐票) 就在气氛即将变得更尴尬之前,左蓝站出来化解了尴尬。 她轻描淡写道:“余夫人是对我有什么偏见?还是对共匪心存好感?要是前者也就罢了,要是后者,呵呵……” 一句话立刻让翠萍醒悟过来,她面对的是什么人。再看看自己的丈夫余则成满脸铁青,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顿时心里一虚。 不过她嘴上却仍逞强道:“少给我乱扣帽子,你一进来老余就偷偷瞅你好几眼,以为我瞎啊?” 她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左蓝的叛变对她来说简直不可饶恕。之前她有多羡慕和敬佩左蓝,现在就有多厌恶。 余则成顿时羞恼:“你乱讲什么乱讲!你……” “哎!”何邪站出来,笑呵呵拍拍余则成的肩膀,“算啦,我看嫂子也只是关心则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余则成狠狠瞪了眼翠萍,满脸愧疚道:“农村来的糙老娘们,太不懂事儿,让李处长见笑了。待会儿我自罚三杯,向你赔罪。” 又转头对左蓝道:“李夫人,抱歉抱歉,真的对不住……” 在余则成再三道歉下,四人落座。很快余则成把话题引到何邪最近在天津站一系列大刀阔斧的动作上,言语中大为赞叹。而何邪也配合地谦逊几句,气氛逐渐恢复,之前不愉快的插曲,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 菜上齐后,余则成果然说话算话,自罚三杯。在他逼迫的眼神下,翠萍也心不甘情不愿端起酒杯向左蓝道歉,左蓝大度一笑,端起桌上酒一饮而尽,算是彻底揭过刚才的事。 余则成用隐晦的语言向何邪解释翠萍是因为知道他和左蓝曾经有过一段,才会有之前那么恶劣的态度,算是为翠萍的行为找了个说得通的借口。 何邪脸上依然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态度。 酒过三巡,余则成突然挑起话题:“李处长这两天很忙啊,我在站里都很少见到你。” 何邪暗道一声来了,笑道:“是啊,天津共匪猖獗,我也只能劳心劳力。” 余则成恭维道:“李处长亲自出马,肯定又大有收获吧?” 何邪夹了口菜,随意道:“还不错,有贵人指点,捣毁了两个共匪地下据点。” 他清晰看到,翠萍听到他这句话后握筷子的手突然一紧。 而余则成和左蓝却是面色都没有变化。 左蓝是因为她很清楚何邪只是得到了两个天津地下党放弃的据点,根本没什么收获,余则成则是真正的遇事不惊,胸有城府。 他像是开玩笑道:“那这个贵人能量很大啊,随便指点指点,就能让李处长立下大功。” 何邪端起酒杯,对余则成笑道:“是啊,可惜老有人打这贵人的主意,害得我寝食难安。” 余则成端起酒杯跟何邪轻轻一碰,笑呵呵道:“我看李处长可一点都没有寝食难安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成竹在胸。” 何邪突然哈哈一笑:“还是余处长了解我!”说罢端起酒杯一扬而尽。 咂了咂嘴,何邪故作炫耀,继续道:“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坐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上钩。也许过了今晚,余处长又能听到我凯旋的消息。” 余则成心中微沉,却仍笑道:“那这杯酒我就提前恭祝李处长大胜而归了!” 他也一口气喝了杯中酒,嘶嘶地吸了口气,忙夹口菜压了压,这才道:“不过李处长还是要小心啊,共匪特别狡猾,最擅长钻空子,简直无孔不入啊。” 何邪故作不屑,道:“我就是要让他们入!” 他自得对余则成故作高深道:“等他们费尽心机靠近我的贵人,却发现贵人早被我转移他处了,你说那些共党会是什么表情?” 余则成眼神瞬间收缩,但旋即便哈哈笑道:“我敢肯定,一定会很精彩!来来来,吃菜,吃菜!” 余则成面色如常,但心里却沉到了谷底。他不敢想象,要是地下党的同志费尽心思去接近袁佩林,但却一步踏入李涯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会是何等场景? 李涯太可怕了,这样的敌人存在一天,都是对天津地下党最大的威胁。他心中杀机涌现,第一次产生了除掉李涯的念头。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阻止地下党的营救活动。 他不禁有些庆幸,好在他多了一份小心,让罗掌柜在这里安排了人。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知道吗?白洋淀那边传回来消息,共党已经在他们的烈士陵园里给马奎立碑了。”余则成转移话题道。 “有这事儿?”何邪故作惊讶,但心中却觉得共党为了掩护余则成,捏着鼻子把马奎这个特务和他们的英雄埋在一起,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余则成聊了几句马奎的事,借口上厕所离席了。 何邪似笑非笑瞥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对翠萍温和道:“嫂子,多吃菜。” 翠萍神色有些恍惚,闻言先是一愣,才点头说好。 余则成很快回来了,神色依然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很快和何邪又开始谈笑风生。 一场饭吃得宾主尽欢,不过尾声的时候,一个特务匆匆跑来,在何邪耳边耳语两句,何邪面色淡然说句“知道了”,就打发这特务下去了。 余则成故意道:“李处长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就先去忙,不用顾及我,工作要紧。” 何邪晒然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到手的鸟儿飞了,看来我这次又白费精力了。” 余则成知道是自己紧急传递的消息送到了,顿时心中一松,但同时也有点沮丧,李涯做事滴水不漏,看来这次刺杀袁佩林的任务完不成了,得尽快通知罗掌柜,让他们早做准备。 饭局结束后,何邪找了个借口留下,让余则成夫妇先走了,随即又让左蓝去车里等。 等所有人都离去后,何邪又回到刚才的包厢里,不一会儿,一个特务悄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照相机。 “处长!”这特务恭敬向何邪行礼。 “拍到了?” “拍到了!”特务点头,“余处长去厕所不久,一个穿短褂的男人也进去了,不久后两人一前一后出来。” “很好。”何邪露出满意的笑容,又一条余则成是共党的铁证到手! 第四十一章 抓住把柄 “做的不错,丁小满!”何邪赞赏道,“这件事记你一功,记得保密,你可以走了。” 这特务丁小满是何邪整顿行动处时发现的一个好苗子,做事沉稳,为人沉默寡言,何邪稍施手段笼络,便将其收为心腹。这半个月来,何邪一直有意无意安排一些事让他去做,丁小满都完成的很好,而他故意布置的暗中测试,丁小满也顺利通过了考验。 加上行动一队的队长沈迟,何邪现在算是有两个可以信得过的人了。 丁小满恭谨将照相机递给何邪,微微犹豫,问道:“处长,余处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何邪轻描淡写道:“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挡了我的路。” 丁小满恍然,原来是上层斗争,原先的疑虑顿时消散了几分。 “你开车送夫人回去吧,”何邪道,“告诉她,我今晚要加班,就不会去了。” 丁小满点点头,道:“处长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去吧。” “是。” 何邪一个人又在饭店里呆了会儿,过了一会儿沈迟到了。他一句话也没说,随沈迟下了楼。 车就停在门口,何邪上了车,沈迟立刻发动汽车,车子缓缓向绣春楼方向驶去。 “怎么样?”何邪这才开口问道。 沈迟面露敬佩道:“处长您真是神了,情况跟您之前预测的一模一样,晚上八点半的时候来了两个可疑的人,穿着九十四军的军装,他们在绣春楼里闹事,非要上二楼。不过很快他们的长官就把他们给带走了。我按照您的吩咐,一个人亲自去跟着他们。他们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我差点被他们发现。” “后来两个当兵的分头走了,我就跟那个后来到的军官。这人在同盛里的一个民宅停留了十几分钟,换了一身打扮又出了门,他直接去了方兴街的一家书店,在书店里呆了有半个小时才出来,又回到那个民宅里。我又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再出门的意思,就赶紧过来跟您汇报。” “方兴街,书店……”何邪隐隐觉得这两个词有些熟悉,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立刻从李涯的记忆中翻出一件事来。 那时前身李涯调查余则成时,无意中得知方兴街一家书店的老板连夜跑了,李涯本来也没当回事,但在他调查书店的时候,正好碰到翠萍从书店门口经过,这立刻引起李涯的怀疑。 只是后来李涯很快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对这个被放弃的书店也就没了兴趣。 何邪狠狠攥了下拳头,感到十分振奋! 他敢肯定,这个书店一定是余则成的交通站! 不枉他苦心布局,今晚又将计就计,总算抓到了余则成的直接把柄! 原本何邪对袁佩林这件事一筹莫展,他可以防备余则成暗杀袁佩林,甚至可以布下陷阱抓住前去暗杀的地下党,但这有什么用? 他根本不想抓什么共党,他想要做的,是揪住余则成的狐狸尾巴! 但余则成做事太小心了,就算共党暗杀失败当场被抓,也根本不可能留下直接证据证明此事是他暗中谋划。 原本何邪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余则成突然要请他吃饭,反而让何邪看到了机会。 他今晚故意向余则成透露这么多,目的就是敲山震虎,让余则成清清楚楚知道绣春楼就是一个陷阱。 余则成果然上钩,他在这边和共党接头,被丁小满拍了个正着。而另一边,他安排沈迟不动声色暗地跟踪,也取得了效果,今晚的行动虽然表面上看来是一无所获,但实际上,何邪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两件事,第一,盯住那个书店,拍下余则成和书店掌柜接头的证据;第二,找出在饭店里和余则成接头的人,证实他的身份。 如果有朝一日到了完结任务之时,他只要迅速控制住这两个人,再加上他在站里安排的暗手——米志高的供词,那么余则成将百口莫辩! 这件案子的证据,他办的比马奎那个案子还要扎实。 “处长,什么时候动手抓人?”沈迟跃跃欲试,“弟兄们都整装待命,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保证把这些可疑分子一网打尽!” 何邪看了他一眼,道:“这件案子以后你不要管了,我自有安排。当然,该你的功劳少不了你。” 沈迟一愣,问道:“为什么啊处长?我觉得完全可以抓人了!” 何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要不你来做这个处长?” 沈迟顿时表情一僵,忿忿道:“不敢!” 但语气明显很不服气。 何邪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骂道:“动动你的榆木脑袋想想,我们把袁佩林藏得这么深,共党是怎么知道的?” 沈迟一愣,悚然动容道:“处长你是说,咱们行动处有内奸?” 何邪冷哼一声:“抓几个共党的小鱼小虾有什么用?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不挖出这个内奸,以后我们干什么共党都一清二楚!” 沈迟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处长,我听你的,这件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何邪满意点头,他挑的这两个人虽然对他算不上什么忠心,但都很有特点,一是听话,二是嘴巴够紧。 不过他之所以不让沈迟继续跟进,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内奸,而是怕沈迟知道得太多,如果沈迟真发现了余则成是共党,那反而是麻烦。 所以,他决定让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丁小满去盯书店,丁小满虽然也许会有怀疑,但他更会以为这是何邪跟余则成之间的权力斗争。 而且相对于沈迟,其实他对木讷的丁小满更放心些。让丁小满去盯着书店,也更不引人注目。 “明天一早,去给袁佩林订火车票,这件事你亲自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何邪吩咐道。 沈迟“啊”了一声,道:“要送这孙子走了?嗨,也好,这人对咱们来说根本没什么用,还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要不是您不允许,我非揍死他不可,什么玩意儿!” 就在何邪去往绣春楼的同时,已经回到家的左蓝和余则成几乎同时出门。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必须及时向组织汇报情况。 第四十二章 新的任务 罗掌柜表情凝重地坐在油灯下,忽明忽暗的灯光使他的脸色看起来格外阴沉。而余则成也一言不发坐在一边,气氛十分沉重。 任务失败了。 这是组织再三叮嘱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余则成查到袁佩林落脚点时,罗掌柜一度欣喜若狂,却不曾想,那是敌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也幸亏余则成今日宴请李涯,探到了口风,否则今晚去营救的同志恐怕要全军覆灭了。 “今晚李涯没有钓到鱼,他不会再给我们留半点机会了。”余则成用沉重的语气缓缓道,“这个人心思缜密,十分可怕,我甚至怀疑,他已经盯上我了。” 罗掌柜悚然而惊:“为什么有这样的怀疑?” 余则成摇摇头,道:“只是一种直觉,老罗,我有个提议,李涯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们天津党组织的安全,我建议除掉此人,以绝后患。” 罗掌柜一愣,微微沉吟,却也没有拒绝。 “我会向组织汇报你的建议。”他认真道,“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尽快跟组织上汇报,袁佩林没能除掉,只能让北平那边的同志们迅速撤离了。唉,那么多同志,如此仓促,也不知道能安全撤离几个……” 不比余则成这边的沮丧,另一边,董伯和左蓝却是心情还不错。 “他这是在警告余则成不要轻举妄动!”董伯略显激动,“他这么做其实也是变相地救了我们的同志,免得他们自投罗网。这也说明,策反李涯是绝对可行的!” 左蓝表示认同:“李涯明知道余则成的身份,还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他,显然是想避免和我们冲突。” 不过她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只是最后冒出来个行动处的人让我很奇怪,我和李涯去那里吃饭根本没有带任何人,而且他最后故意支开我的举动也很可疑。” 董伯仔细想了想,看不出有什么疑点,道:“你的身份对他来说很敏感,他故意避开你也情有可原。” 左蓝皱眉苦思,她总觉得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可就是想不起来。 董伯道:“你也不要想太多,李涯答应过了今天就把人交给我们,如果他不肯交人,那我们就要小心了,必须重新审视这个人;如果他交人,那就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左蓝缓缓点头,面色凝重。 绣春楼。 袁佩林诧异看着何邪:“明天就走?不是说要我在天津待够三天吗?” 何邪笑眯眯道:“计划有变,袁先生去北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袁佩林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看来你们什么也没得到,唉,同样是保密局,你们山东河南的同僚都因为我的消息立了大功,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李处长,我看你要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了,问问自己,到底是共匪太狡猾,还是你太无能了?” “混账!你说什么?”沈迟勃然大怒。 袁佩林不屑道:“耳朵不灵光?切!” 他摇摇头,对何邪随意道:“既然不需要我了,那今晚就请你们自便吧,劳烦李处长去旁边几个楼子叫些姑娘来,这绣春楼的姐儿我都睡遍了。” “你个王八蛋把我们当什么了!”沈迟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哎哎哎!”袁佩林指着他的手,对何邪毫不客气道:“李处长,共匪你没本事抓,连自己的狗也没本事管吗?” “我……”沈迟举起拳头就要打,却被何邪一把拉住。 “袁先生,”何邪笑容不减,一边把沈迟拨到身后,一边道,“有些过了啊,怎么说这几天未曾亏待过你,你这么阴阳怪气可有点忘恩负义。” 袁佩林嗤笑,他把脸凑近,一字一字道:“老子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何邪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他一番,道:“别弄残了,明天还要上路。” 说罢,负手向门外走去。 袁佩林先是一愣,继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大喝道:“李涯,你敢动我?老子知道天津地下党负责任身份!” 何邪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向门外走去。 袁佩林彻底慌了,惊叫道:“李涯!我要告你!你公报……哎哟!” 话未说完,便被早忍他很久的沈迟一拳打在眼眶上。 “你别乱来——啊!” 沈迟狞笑着扑上去。 十分钟后,沈迟神清气爽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就见何邪正站在栏杆前看着楼下。 “处长,狠狠教训了那家伙一顿!”沈迟道。 何邪点点头:“把他拷在密室里,今晚多费点心。过了今晚,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第二天一早,何邪向吴敬中汇报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吴敬中袁佩林对天津站来说已经没用了。 吴敬中倒也没有多失望,他原本就不看好这个袁佩林能带来多大收获,所以才直接塞给李涯,都懒得过问。 “共党倒是真能沉得住气。”吴敬中笑道,“既然没用了,就尽快送走吧。只是你这回脸没露成,打了个哑炮。“ 何邪无奈道:“谁知道共党做起了缩头乌龟,不是说这个袁佩林对他们很重要吗?” 吴敬中其实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的要求就是这个人不要在天津站手里出问题就行。至于能不能钓来共党,这种事情谁也控制不了,只能看运气。 “别说我不给你好机会,九十四军有人倒卖军需物资,交给你去查吧。”吴敬中随口又将另一个任务交给何邪,“具体情况你去问陆桥山,这事儿就是他先发现的。” 陆桥山先发现的,为什么要交给自己?这不是明摆着要让自己和陆桥山斗吗?这个老狐狸,也不怕玩火自焚! 何邪心中腹诽,吴敬中斜着眼看他一眼:“怎么?有问题?” “没有,保证完成任务!”何邪立刻大声道。 吴敬中点点头,道:“好了,去忙吧。”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余则成来找站长,他手里拿着一张纸,何邪随意一瞥,是一份物资清单,像是抄家得来的。 第四十三章 叛徒伏诛 余则成是吴敬中敛财的好帮手,这次不知道又有哪个贪官或汉奸被他们吃干扒净了。 沈迟在楼门口等着何邪,见何邪下楼,忙迎上去,小声道:“处长,已经和北平站的对接上了,他们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在火车站把人接走。” 何邪吩咐道:“最后几个小时了,别出什么岔子。等十二点十分再出门,把车直接开到站台上去。让北平站的在站台等着,只要姓袁的一下车就正式把人交给他们。” “是,处长。”沈迟愣了愣,又问:“处长,您不去亲自盯着了?” 何邪摇摇头:“交给你了!对了,走的时候顺便通知弟兄们都撤回来吧。” 沈迟领命而去,何邪转悠了一圈,径直来到了左蓝的办公室。 左蓝自醒来后就一直都在等着何邪,见他推门而入,顿时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何邪笑道:“门牌楼有家豆腐脑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左蓝嫣然一笑:“好啊。” 两人驱车出了门,何邪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十二点半火车站,去北平的那趟车,三车丙房。” 左蓝难掩喜悦之情,道:“谢谢!” “交易而已。”何邪随意道,“别忘了你们对我的承诺。” 左蓝深深看了眼何邪,道:“放心,我们说到做到,从来都不会让朋友失望!” 何邪耸耸肩,似是开玩笑道:“我只希望别哪天睡着就再也醒不来就行。” 左蓝神色一滞,认真看向何邪,道:“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我身后的长辈也是!那天只是个误会……” “不必解释。”何邪摇摇头打断她,“我还是那句话,维持现状就好。” 车里顿时再度沉默下去。 左蓝明显急着要把消息传递出去,两人匆匆吃了碗豆腐脑,她便先走了。 何邪也没有回站里,而是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慢慢抽了起来,不一会儿,丁小满满头大汗跑来了。 “处长,你找我?”他有点想不通,何邪为什么会约自己在这里见面? 何邪扔掉烟头,取出一个照相机递给他,道:“方兴街有家书店,给我盯住它!一旦有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出现,立刻拍下来。” 丁小满愣了下,才接过相机重重点点头,道:“明白!” 何邪补充道:“除了拍照,你什么也不用做!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也不必告诉任何一个人呢,明白了吗?” 丁小满脸色严肃,再度重重点头:“明白。” 何邪满意点头,拿出一卷钱给他:“快端午了,拿去给家里添点东西。” “这……”丁小满眼睛一亮,却有些犹豫。 何邪却不由分说把钱塞到他手里,道:“好好办事,管好自己的嘴!” “是!” 回去的时候,何邪路过永丰码头,正好看到两帮人在斗殴,其中一方正是他昨天才见到过的龙二。 何邪眼神微眯,靠边停了车。 场中情形明显是龙二这一方占了优势,他们人多势众,人手一把砍刀,而另一方却只有木棍、镐头这样的武器。 很快,战斗结束,一群手下簇拥着龙二来到一个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壮汉面前,趾高气扬地伸手拍着这壮汉的脸,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壮汉似乎被激怒了,怒吼着向龙二扑过去,但他受伤太重,龙二只是轻轻一脚就将他踹飞。紧接着,龙二的小弟扑上前去又将他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躺展在地,不知死活。 龙二很快带人走了,只留下那天跟何邪接触过的那个司机。很快四个警察来了,司机迎上前去,向躺在地上的壮汉指了指,又掏出一沓钱来递给为首的警察。 这警察弓着身子连连点头,司机拍拍他肩膀,态度十分傲慢地走了。 警察们用水泼醒这壮汉,将他铐起来,连推带搡向何邪这边而来,眼看就要路过何邪的车子时,何邪突然摇下车窗,向刚才收钱的那个警察指了指:“你,过来!” 警察面色一沉,就要开骂,但他身旁另一个警察十分眼尖,看了眼车牌,顿时面色大变,忙凑到为首警察耳边说了几个字,这警察顿时愣住,继而忙不迭跑到陆恒跟前,弯下腰满脸谄媚道:“这位长官,有何吩咐?” “抓的是什么人?”何邪问道。 这警察不敢撒谎,忙道:“这人是码头上的混混刘老四,之前也是这码头的一霸,手底下有三十多号人,平日里干些欺行霸市,倒买倒卖的黑市勾当。我们这次来,就是来将他绳之於法,缉捕归案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捕房的?” “小的钟宽,忝为永丰捕房捕头。” 何邪面无表情点点头,摇上车窗,发动汽车走了。 这警察伸手一抹,才发觉不知不觉自己的额头竟全是冷汗。 一边手下凑过来问道:“钟头儿,保密局的是不是看到咱们刚才收钱了?” 钟头儿摇摇头,有些惊疑不定,他看看身后刘老四,沉吟道:“先不着急把他沉江,拉回捕房关起来吧。“ “可是头儿,我们都答应龙二了!” “跟保密局比起来,龙二就是个屁!”钟头儿不屑冷笑。 中午十二点二十八分,一辆汽车缓缓驶入火车站月台之上。 此时车已快发车,有四个人在焦急东张西望,见车辆驶来,四人忙迎上去。 很快,从车上下来三个特务,领头的正是沈迟。 他和对方为首的握握手,也不做寒暄,直接递过去一张交接单和笔。 对方签了字,沈迟摆摆手,让身后手下押下来一个头戴头套的人,交给这四个人。 这四人押着戴头套的人直接进了三号车厢,两分钟后,随着一声汽笛,列车缓缓启动。 又过半个时辰,已驶离天津的列车突然传出密集枪响,不一会儿便有两人从车上跳下来,滚进一边的麦地中,消失不见。 是日,共党叛徒袁佩林被刺杀于去往北平的列车之上,身中三枪,当场身亡! 第四十四章 告黑状的余则成 当天下午,左蓝就收到了消息,叛徒袁佩林已被铲除,北平几十个同志的安全得到了保障。 这是左蓝潜伏下来后的第一个任务,能够如此出色完成,她自然十分开心,然而更让她由衷喜悦的是,袁佩林的死充分证明了李涯并非死忠于国党,他完全有被策反的可能! 董伯看到的更远,他感慨道:“这样一来,我们在天津保密局,就等于埋下了两颗钉子,这对我们的敌后工作,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左蓝道:“不但如此,我们这个小组还能起到保护深海潜伏小组的作用,一旦余则成那边出现纰漏,我们也能及时为他弥补。” 董伯沉吟道:“最关键的,还是要尽快策反李涯,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建立在他对我们的同情上,只有他成为我们自己的同志,才能让组织真正放心。” 左蓝慎重点头:“我会努力的!” 天津站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吴敬中召集了所有处长开会,共同商讨此事。 何邪心中十分愤怒,把调查九十四军倒卖军资的事情交给自己,是吴敬中故意让自己和陆桥山斗,眼下这件事,明明没必要公开商讨,但吴敬中偏偏这么做了,明显是要刻意打击他的威望,抹消他的功劳。 他自问对吴敬中一向恭敬有加,也不曾表现出过什么敌意和野心,他不明白,为何吴敬中如此可以针对自己? 泥人尚有三分火,在吴敬中通报此事的时候,何邪冷着脸,大大的不悦直接写在脸上。 吴敬中恍若未见,只是冷冷道:“人刚上车就被杀了,消息是怎么走漏的?李涯,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陆桥山有些惊讶,也有些喜悦,这件事傻子都能看到是吴敬中故意针对,人都交接出去了,跟天津站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这种事泄密的渠道太多了,人在李涯手里三天都没出事,偏偏到了北平站的人手里就出事了,这个责任怎么也轮不到李涯来背锅。 站长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那不可能,这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推卸责任,哪儿有故意把黑锅往自己头上揽的道理? 所以,吴敬中这是刻意打压李涯! 李涯的做事能力陆桥山还是承认的,而且他一来就挖出马奎这个内奸,还策反了左蓝,可谓是天大功劳,大大长了天津站的脸面,陆桥山想不明白,站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李涯威胁到站长的位置了吗? 倒是有这种可能…… 自认想明白其中关窍的陆桥山心中有些幸灾乐祸,不但是对何邪,也是对吴敬中,吴敬中前几次偏袒何邪让他心中十分忿恨,此时颇有种看狗咬狗的爽快。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对李涯的忿恨要远远大于对吴敬中的,他不介意被吴敬中利用,对李涯落井下石。 所以吴敬中话音刚落,陆桥山就呵呵一笑,道:“这倒真是奇了怪了,人刚交出去就出事,行动处把责任撇了个干净,北平站就冤枉了,损兵折将,莫名其妙背了个黑锅……” 要是放了平常,何邪肯定不会容忍陆桥山的阴阳怪气,但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吴敬中见状更加不悦,喝道:“装什么哑巴?说话!” 何邪面无表情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人在我手里的时候很安全,离开我的掌控,是生是死我概不负责!” “说什么屁话!”吴敬中怒了,“人在你手里三天,这三天里有没有走漏消息?你敢打包票吗?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一个环节出错吗?” 何邪冷笑看着吴敬中:“我敢。” “你……”吴敬中被顶的说不出话来,气得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何邪竟敢当场顶撞他,只是何邪这副姿态,却让他心中原有的疑虑倒是减弱几分,下意识看了余则成一眼。 这个细节被何邪注意到了,心中顿时一动。 “李处长,你也算是老军统了,怎么能说出这么外行的话?”陆桥山见何邪竟敢当场顶撞,更加心花怒放,暗道何邪这是在找死! 天津站这一亩三分地,完全是吴敬中的一言堂,得罪了吴敬中,就等于绝了更进一步的希望。毕竟晋升考察是要问直接上司的意见的,到时候吴敬中只要来句“这人不行”,即使是总局亲自来人,也不得不如实写报告。 更别说,想要整死一个下属对于吴敬中来说也并非难事。 “李处长啊,包票可不能乱打,你这次行动几乎是全员出动,你敢拍着胸脯说,只要有一个人出问题,一个环节出错,你都能负责吗?快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吧!”陆桥山故作劝解,但其实是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站长也是关心你才发脾气,你怎么不但不领情,反而顶撞站长呢?你呀,太不懂事了!”陆桥山摇头叹息,一副对何邪很失望的样子,他眼睁睁盯着何邪,眼神不无挑衅之色,他现在格外希望何邪发怒,做出更冲动的举动,彻底恶了吴敬中。 可是何邪再次让他失望了,何邪仍是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 陆桥山眼珠一转,转头道:“余处长,你怎么看?” 他觉得左蓝成为何邪的妻子,余则成心中肯定有刺,绝对不会放过这次落井下石的机会。 事实上,余则成的确打算落井下石来着,因为吴敬中之所以在这件事上对何邪发难,完全是他在背后谋划,一手造就! 昨晚行动失败后,余则成意识到李涯行事之缜密,很难让他抓住漏洞,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吴敬中的身上,想利用吴敬中来对何邪形成掣肘,从而形成漏洞,让他抓住机会,除掉袁佩林! 他做的很隐秘,利用汇报工作的机会留在吴敬中办公室,故意和吴敬中寒暄,说着说着就挑起话题,说共党洗脑如何如何厉害,凡是接触过共党理论的人无不受其影响叛变,他还举了很多例子,来证明这一点。 第四十五章 撕破脸 吴敬中当时就想到了何邪,何邪在延安待了三年,他有没有受到共党理论的影响? 再发散一下思维,何邪是如何从戒备森严的解放区逃出来的?这有没有可能是共党故意安排? 往往最不可能被怀疑的人身上一旦有了疑点,会更让人担忧和恐惧。 虽然很多事实告诉吴敬中这种可能很小,但万一呢? 余则成成功在吴敬中心里种下对何邪怀疑的种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余则成又说起行动处的这次行动,说李涯大张旗鼓,动静很大,一看就是大行动,开玩笑要站长也给他一点机会。 吴敬中立刻就想了,你李涯的任务是利用袁佩林钓鱼,结果你搞这么大阵仗,傻子都不会来上钩,你钓的什么鱼? 是故意的吗? 人一旦心中对另一个人有了怀疑,那么这个人做什么都是可疑的。 余则成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点到为止,没有画蛇添足,便回到自己办公室,精做出一番布置,静候消息。 他的本意是,让吴敬中插手此事,使得李涯撤掉一部分行动处的人,让他得到暗杀袁佩林的机会。 可他不知道的是,何邪已经打算送走袁佩林了,他的这番谋划完全做了无用功。 于是,直到吴敬中召集开会,余则成才得知了袁佩林已经被李涯送走,并且死在去往北平的列车上的消息。 他当场就懵了! 信息量太大了,首先袁佩林在天津只是待了两天就被送走,这大大出乎了他和罗掌柜的意料,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完全没有得到这个消息,李涯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一想到他还在天津处心积虑想要除掉袁佩林,而北平那边特务们已经利用袁佩林杀得我党血流成河了,余则成就不寒而栗,对李涯的忌惮更深! 而袁佩林被处决的消息也让他一头雾水,是谁杀的袁佩林? 是北平的组织?还是天津另外的潜伏小组? 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余则成完全想不通,连自己这个打入敌人内部的机要处处长都得不到袁佩林要撤退的消息,组织是怎么会知道袁佩林今天去北平的?而且还刺杀成功了? 所以陆桥山一连问了他两遍“你怎么看”,他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站长,又看了眼何邪,决定不管怎么说,依然按原有计划进行。 如果他现在不对何邪落井下石,会显得很奇怪,毕竟无论是左蓝的事,还是早上他对吴敬中的那番话,其实很容易让人想到他就是针对李涯去的。关键时刻他要是退缩了,会让吴敬中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他不能给吴敬中留下这样的印象。 所以他先是歉意对何邪一笑,继而道:“问题肯定是出在我们天津站。” 吴敬中眼神闪动,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余则成笑眯眯道:“我对事不对人,要是有得罪的地方,李处长多担待啊。” “我要是不担待呢?”何邪冷冷道。 余则成一滞,无奈一笑,向吴敬中摊摊手。 吴敬中皱眉:“说你的!” 余则成道:“其实事情很明显,消息肯定是这个袁在天津这两天期间走漏的。北平那边今早才接到通知,让他们来领人,电报里李处长肯定不会跟他们说明领人的时间和地点,所以北平来的人是在见到这个袁以后,才知道出发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根本来不及走漏消息。” “那是哪儿出了问题,不是一目了然吗?”余则成最后叹了口气,摇头道,“李处长,这两天你搞这么大的动静,是个人都知道你有大行动,行动处三个小队,每个队十个人,再加上负责后勤、电讯、情报的,五十个人有了吧?这五十个人但凡有一个人说漏嘴,都会造成情报泄露,李处长哪儿来的信心打包票呢?” 陆桥山听得神清气爽,忙接道:“是啊,只是保护个人而已,又不是要去抓人,我其实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多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敌人,你们要的人在我这儿吗?李处长,这已经不是你办事不利的问题了,你得解释清楚你的动机所在,你在延安三年,该不会……”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只是嘿嘿冷笑。 何邪没想到,他已尽量撇清自己的干系了,没想到还是会被千夫所指,成了众矢之的。 余则成! 余则成一向是隐在幕后阴人的角色,这次居然也赤膊上阵,和陆桥山联合起来了。 他遏制内心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坚定对上吴敬中满是狐疑的目光,道:“站长,我整个行动过程,都是向您汇报过的,我每一个安排有什么目的,也都向您解释过。我李涯对党国一片赤诚,我接受不了这种侮辱性的怀疑,我请求军事法庭介入,彻查此事,还我清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吴敬中目光闪动,依然看着何邪没有说话。 何邪站了起来,指了指陆桥山和余则成,不屑道:“这两个阴险小人内斗内行,外斗外行,不会办事光会扯后腿,我是不屑跟他们辩驳的,我这番话也只是因为尊重您才说。今天他们联手做掉我李涯,明天他们就能再联手做掉站长您,您信不信?后天他们就能狗咬狗自己斗个你死我活?” 陆桥山和余则成的脸色同时变了。 何邪却继续鄙夷地道:“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货色,只知道斗来斗去,好像所有人都挡了他们的路,今天我李涯要是真的倒在这两个猪狗一样的东西脚下,明天站长您含冤受辱,也别觉得太亏!” 他转头,看向吴敬中道:“因为这两个家伙肯定还有一个很快就来陪您的,我猜笑到最后的是余则成,因为这家伙最阴险,陆桥山就是个蠢货,斗不过他的,你看看,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余则成利用了……” 砰! “住口!” “放肆!” “血口喷人!” 何邪这一番话,使得三人几乎同时愤怒拍案而起! 第四十六章 两面三刀 何邪这番话太毒了,纵观整个官场,大家斗来斗去,哪怕斗个你死我活,也没有像他这样不顾颜面当场掀桌子撕破脸的。 余则成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陆桥山面对李涯两次失态了,这李涯嘴也太损了,特么太气人了! 你听听,猪狗一样的东西,货色,这也就算了,泼妇骂街,不跟他一般计较。 可是说他和陆桥山联合绊倒他李涯,还要绊倒站长,这话就太诛心了! 尤其是绊倒站长还不算,最后自己还要狗咬狗…… 这是人说的话吗? 谁听了谁不心惊肉跳? 因为这话说的——太走心了! 陆桥山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李涯这番话扒光了衣服,余则成则觉得李涯的话肯定会让站长对自己的印象贴上个“阴险毒辣”的标签,彻底毁了他之前对形象的经营,至于吴敬中,则觉得脸发烫,因为他觉得李涯最后所说的被余则成利用的蠢货其实是说自己。 三个人都恼羞成怒了。 其实吴敬中在李涯摆出一副强硬抗拒的态度时,就对他的怀疑减弱了不少,尤其是冷静下来后想到李涯的确事事向他事先汇报,就更觉得自己的怀疑站不住脚。 不得不说,何邪坚持向吴敬中汇报,也是吴敬中减少怀疑的最大原因。一个事事都让长官知道的下属,怎么可能是内奸叛徒? 而李涯这番话说得虽然很难听,却让他警觉,余则成和陆桥山联合起来且不说,余则成今早找他闲聊的举动,也太值得怀疑了。他以前竟一直以为余则成憨厚忠实…… 眼看余则成和陆桥山愤怒要向李涯讨说法,而李涯则满脸不屑,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吴敬中突然有些理解李涯了。 他仿佛在李涯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也是这么孤傲,这么耿直,不畏强权,只敬公理。 这样一个一张嘴就得罪所有同僚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共党的卧底内奸? 吴敬中摇了摇头,心中的怀疑已彻底烟消云散,连带着对李涯的不满都消除了。 相对于李涯最后这番毒舌,刚开始对他的“顶撞”就显得太“温柔”了,看来李涯还是很尊重自己这个站长的。 “好了,都不要吵了!”吴敬中使劲敲敲桌子。 “站长,你听他刚才说的那话,简直是血口喷人……”陆桥山仍被气得浑身发抖。 余则成也是脸色阴沉,然而他更多的是忌惮和懊恼,忌惮的是李涯的反击准确而致命,直接掐住了站长优柔和多疑的性格弱点;懊恼的是他仍低估李涯了,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站长对自己的印象发生改变。 “我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吴敬中提高音量,他用凌厉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何邪身上,冷笑道:“怎么,众人皆醉你独醒啊?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何邪想了想,道:“站长您也醒着,就是打了个盹儿。” “滚蛋!”吴敬中直接被逗乐了,心里还是很受用,“我让你解释,是让你再自查一遍有没有出纰漏,总结一下这次行动,你搞什么?怎么?连我这个站长,也没资格让你作总结吗?” 何邪一愣,故作结舌:“我、我没这个意思,我是以为……” “以为什么?”吴敬中逼问。 “我以为……”何邪挠挠头,“嗨”了一声,道:“我错了站长,我检讨!” “书面检讨!”吴敬中冷冷道,“连带这次行动的总结,少于两万字,我扒了你的皮!” 何邪顿时脸色一苦:“两万字也太多了吧?” “三万!” “成交!”何邪不敢多言,一个立正道。 “做生意呢?成什么交?”吴敬中狠狠瞪了何邪一眼,指了指他,“散会!” 他冷哼一声,背着手出去了。 虽然排除了对李涯的怀疑,但吴敬中也彻底绝了提拔李涯的心思,这家伙太耿直了,嘴也太损了,不适合当副手,只适合做手中的一把刀。 会议虎头蛇尾结束了。 吴敬中走后,何邪不屑看了眼陆桥山:“蠢货!” 陆桥山再次被激怒:“你骂谁呢?你再说一遍!” 何邪笑着撸起袖子:“我骂你呢,怎么了?” “你……”陆桥山额头青筋暴起,憋得脸通红,却是不敢再往何邪跟前凑了,他脸上的伤都还没好利索呢,这个拳击手,太可恶! “好了好了陆处长,消消气,不值当……”余则成忙拉住陆桥山。 何邪不屑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昨晚还跟我在德胜楼喝酒,一起骂姓陆的,还说全力支持我做副站长,今天转眼就跟姓陆的联合起来对付我,两面三刀,阴险小人!” 说罢,何邪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会议室两个人的身体都僵住了。良久余则成才松开陆桥山,勉强一笑道:“老陆,这姓李的王八蛋太阴了,他想挑起咱俩矛盾,我昨晚是和他吃饭了,但是其实我是想见左蓝……” 以余则成的性格居然都骂出“王八蛋”这三个字,可见他被何邪气到什么程度。 陆桥山笑了:“你我兄弟,不必解释!老余,我还不相信你吗?姓李的就是想让咱们兄弟反目,他好看笑话,咱俩偏偏不要让他如意,气死他!” “对,气死他!”余则成也愤然道。 “我先回去了,老余。” “哎哎,老陆,改天请你喝酒。” 等陆桥山也出去后,余则成深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李涯太不是东西了,他最后那句话,使得多疑的陆桥山绝不会再相信自己,陆桥山只要确定昨晚他和李涯的确在一起吃过饭,那他百口莫辩,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总之,在陆桥山心里,自己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是当定了! 一天之内让他在站长和陆桥山面前印象彻底崩塌,余则成简直对李涯恨得牙痒痒。 “李涯……”余则成心中杀机沸腾,这个人太可怕了,必须要除掉! 何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也暗道一声好险。 他点了根烟,默默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阵阵后怕。 要是刚才一个处理不好,引起站长的怀疑,那就危险了。他敢肯定,一旦站长怀疑,肯定会让陆桥山调查自己,那么他暗中调查余则成的事情,还有左蓝的事情,其实根本经不住查,迟早露馅。而且一个不好,被陆桥山抓住机会彻底整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四十七章 搞清原委 何邪把刚才所有事情捋了一遍,不禁摇摇头,他自己也意识到,就算吴敬中这个老狐狸不再怀疑自己,也绝不会再提拔自己了。 没人会提拔一个随时掀桌子的手下,今天他虽然破了局,但也让吴敬中对他有了隔阂,吴敬中会担心,有朝一日何邪会不会也这么对他。 何邪揉了揉额头,心中很不甘心,他现在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和吴敬中在“蜜月”期,吴敬中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找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吴敬中突然对自己产生怀疑。 是余则成吗? 何邪沉吟着敲着桌面,余则成今天的表现很反常,而且中间吴敬中曾下意识看过余则成一眼。 十有八九是他,何邪眼神闪烁,而想要证实这件事,其实也很容易。 他想了想,拿起桌上电话,拨通内线:“是洪秘书吗?之前你给我的一份文件好像有点问题,能过来一趟吗?” 挂了电话,何邪眼神幽深,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洪秘书这步棋,因为这件事风险太大,一旦被吴敬中发现,吴敬中绝对会整死他。 不过,现在他顾不了这么多了,李涯最大的执念是揭穿余则成的身份,而余则成晋升副站长,也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何邪之所以这么想当这个副站长,就是想拔掉李涯这根刺。他现在满心都是以最大的努力完成任务,因为他怕自己一个小小疏忽导致最后自己不能回去,那就太冤了。 所以,洪秘书这枚棋子,是时候要动用了! 很快,洪秘书来了。 洪秘书这个人一直很低调,不参与站里的任何斗争和机密,一心只做好对吴敬中的服务工作。 这个人很没有存在感,而且他木讷寡言,所以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大家只是因为他秘书的身份,才对他高看一眼。 “李处长,是哪一份文件有问题?”洪秘书没有寒暄,开门见山问道。 这就是他的性格,他在站里没有任何朋友,因为他跟任何人都不会谈论工作以外的事情。 何邪指了指门,做了个关门的动作。 洪秘书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然后他走到何邪面前问道:“文件呢?” 何邪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洪秘书倒了一杯茶。 “茶我就不喝了。”洪秘书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李处长,有问题的文件呢?” 何邪放下茶壶,道:“其实我是想请教洪秘书一件事,但又怕洪秘书贵人事忙不肯来,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 洪秘书眼神变得冷淡了些,一言不发看着何邪。 何邪也不以为意,靠在椅背上,道:“我想知道,今天都有谁找过站长?” 洪秘书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深深看了何邪一眼,转身就走。 何邪笑了笑,继续道:“也许我该去问问马夫人。” 洪秘书身子顿时僵住,停下脚步。 何邪端起他给洪秘书倒的那杯茶,轻轻啜了一口。 洪秘书回头看着何邪,故作镇静道:“你什么意思?” 何邪笑了笑:“没什么意思,还是那个问题,今天有谁找过站长?” 洪秘书看了何邪良久,才艰涩开口道:“今天除了正常签署文件和汇报工作外,只有余处长和站长谈了半个小时。” “他们谈了什么?”何邪眼神一闪,问道。 洪秘书舔了舔嘴唇,胸膛剧烈起伏,显得很不平静,他突然道:”你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何必明知故问?”何邪摇摇头,“洪秘书,马夫人是未亡人,你又未曾婚娶,你们的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件事要是让站长知道……” 洪秘书满脸惊慌,突然摆手道:“不要说了!你想干什么!” 何邪笑笑:“他们谈了什么?” 洪秘书用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道:“我中间进去倒了一次茶,我听余站长谈起你,说你这两天的行动闹得动静很大,我就听了这么一句。李处长我求求你,求你不要告诉站长……” 洪秘书说着说着突然给何邪跪下了,倒是把何邪吓了一跳。 所谓马夫人,便是马奎的妻子。马奎死后,这个女人不知怎么和洪秘书勾搭上了。他是吴敬中的贴身秘书,知道吴敬中很多事情,吴敬中绝对不会允许他找马夫人这种身份敏感的女人。 这件事是何邪在处理马奎后续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他没有声张,而是故作不知,就是想以后关键时候能用到。 何邪不知道的是,若非他的横空出世,洪秘书和马夫人的好事会被翠萍撞破,最终被余则成得知,用来要挟洪秘书。 不过这洪秘书胆子真的太小,何邪什么也没说,就把他吓得跪下了,这么懦弱的性格,也不知道吴敬中看上他什么了。 何邪上前扶起他,语气温和道:“洪秘书,你这是做什么?这件事说出去对我有任何好处吗?” 洪秘书用充满哀求的目光看着何邪,颤声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站长要是知道,我就死定了!” 何邪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这件事我不但不会告诉任何人,反而会尽量替你遮掩。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在人家马奎的家里就敢频繁约会?真当咱们保密局的人是吃素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有意替你隐瞒,你早就被人告发了……” 一番安抚后,洪秘书总算相信了何邪——他不信也没办法。 何邪提出替马夫人重新找一个住所,方便他们幽会,并告诉洪秘书自己认识重庆的高层,承诺等有合适的机会,会想办法把他调离天津,这样他就能和马夫人双宿双飞了。 洪秘书虽然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就算彻底被何邪拿捏住了,但他一来没胆量也没办法反抗,二来他也的确想和马夫人双宿双飞,只好默认了这个事实。 等洪秘书离开后,何邪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果然是余则成在搞鬼! 他发现真不能小看这个人,一出手就差点拿住自己的七寸,让自己基本断了晋升副站长的念想。 如今他和余则成彻底交恶,他肯定会千方百计除掉自己。 第四十八章 三步走 何邪来回踱了踱步子,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定下心神,有了计划。 要除掉余则成其实很简单,但他不能这么做,至少在任务完成之前不行。 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尽量让余则成的危害降到最低了。 余则成最擅长的是暗中谋划,推波助澜,利用别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何邪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吴敬中和陆桥山,都将是余则成用来对付自己的武器。 不能除掉余则成,就只能卸掉他的武器。 何邪急促敲着桌面,脑海中念头飞转。他决定分三步走,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第一,除掉陆桥山! 这次九十四军倒卖军资一案,就是个绝佳机会,前身李涯就是凭借此事扳倒陆桥山的。 第二,离间吴敬中和余则成! 余则成是吴敬中的“财神爷”,所以即使今天吴敬中对余则成的品性有了质疑,他也不会放弃余则成。除非,他有了新的“财神爷”,何邪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这个角色。 但这还不够,还要让吴敬中开始怀疑余则成! 何邪觉得,是时候挑些情报,透露给吴敬中了,要让吴敬中彻底对余则成起戒心。 至于余则成会不会因此暴露? 何邪觉得不会,以余则成的机智,肯定有办法化解,只是,会让他陷入麻烦,而无暇来对付自己。 第三,他要全力争取副站长的职位! 只要当上了副站长,他就能有更大的权利,甚至,他还可以进一步架空吴敬中,彻底掌握天津站! 砰! 何邪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表情凶狠,喃喃道:“余则成,热身结束!” 何邪很快出了门,他先去了陆桥山办公室,正式接过了九十四军倒卖军资一案。 陆桥山虽然态度不逊,却没有在这件事上设置什么障碍,让手下把案件相关卷宗一份不少地交给何邪。 但是何邪前脚刚出门,陆桥山就冷笑起来:“查案?我让你连个屁都查不到!李涯,你会明白,得罪我是什么下场的!” 他叫来一边的心腹,吩咐道:“从今天开始,给我监视李涯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汇报!” 另一边,余则成找了个借口,提前下班走了。 他去见了罗掌柜,通告了今天发生的情况,末了严肃道:“这个李涯太危险了,今天那么危险的情况他都能翻盘,而且还倒打一耙,让我千辛万苦经营的形象彻底毁了!” “我有预感,他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老罗,我还是建议,除掉李涯,换一个能力差一点的行动处处长,这样我们天津的同志也会更加安全些。” 罗掌柜看了余则成一眼,摇摇头道:“这件事以后不用再提了,上次我就向上面汇报了你这个提议,被组织否决了。” 余则成一愣,问道:“为什么?” 罗掌柜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组织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除非万不得已,组织一般都不会同意我们用暗杀的手段来打击敌人,这太低级,也很卑鄙。” 余则成愣了半天,几度张嘴欲语,最终却颓然放弃。 他有些沮丧,但很快就打起精神来,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不能除掉他,那就只能限制他了,我和他已经撕破脸了,我决定和陆桥山联合,彻底挤走李涯!” 这一次,罗掌柜没有反驳,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你以后还是尽量少到我这儿来,如果有情报传递,让翠萍来。” 余则成摇头道:“她不行的,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你不用她,她永远都不会有经验。” “可是她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你这是书店,她有什么理由来?” “那就教她认字,老余,你为什么这么抵触这件事?现在天津站有李涯这么可怕的敌人,你能保证他不派人跟踪你吗?” 余则成悚然而惊,他倒是忽略了这个可能。 “你提醒的对!”余则成表情凝重点头,“我会教翠萍认字的,在斗倒李涯之前,我会尽量不来你这儿。” 余则成出门的时候,藏在对面楼上的丁小满迅速按下快门,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他的心砰砰直跳,他没想到,李处长让他盯着这家书店,第一天就有了收获,而且还是余处长! 这家书店会是共党的据点吗?那余处长的身份? 丁小满不敢想下去,满心惊骇。 这时,余则成突然向丁小满所在的窗口看了过来! 丁小满顿时心提到嗓子眼,急忙缩头。瞬间,冷汗就浸透了他的脊背。 “他没看到我吧?”巨大的恐惧让丁小满浑身都颤抖起来,他生怕下一刻余则成就冲进来,一枪杀死他这个窥探到其秘密的人。 过了不知多久,丁小满小心翼翼再次探出头,在街头的人群中找到余则成离去的背影,这才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急忙跑出门,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给何邪办公室去了电话。 电话响的时候何邪正准备下班,衣服都换好了。 “我是李涯!”他接起电话。 “处长,我这边有情况!”丁小满的声音很紧张。 何邪顿时心中一喜,道:“你去德胜楼等我,见面再说!” 挂了电话,何邪从抽屉里取了一沓钱,下楼开车,径直向目的地而去。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刚出去,一辆车也从站里开出去,悄然无息地跟着他。 德胜楼二楼,丁小满满脸紧张地坐在包厢里,何邪推门而入时,他如惊弓之鸟,一下弹了起来,倒是让何邪微微一愣。 与此同时,余则成也走到了家门口。 他回想着走出书店的那一瞬间,好像感觉有什么人盯着自己,但他仔细观察了街上的每一个人,却没什么发现。 回来的路上,他更是几次检查,也一无所获。 “是我多心了?”余则成暗忖,“也许是老罗刚提到了跟踪,让我过于紧张了吧?” 这时,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突然在他面前响起:“则成?” 余则成警觉抬头,顿时愣住。 他看着眼前娇俏可人的女子,不可思议道:“晚秋?你怎么在这儿?” 第四十九章 被跟踪 面前这个女子叫穆婉秋,是余则成的老相识了。三个月前,余则成负责处理汉奸穆连成的案子,吴敬中觊觎穆连成的家产,所以派他的财神爷余则成去敲诈穆连成,没想到穆连成跑了。 这穆婉秋,正是汉奸穆连成的侄女,曾对余则成产生少女情愫,如今再见,当真让余则成惊讶不已。 和穆婉秋寒暄几句后,余则成得知这女人已经嫁人了,如今就搬到余则成隔壁居住,和他成了邻居。这时翠萍出门,打断两人的谈话。 翠萍对新来的女邻居充满醋意,余则成告诉他,这人不知是敌是友,要他小心提防。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李涯的安排。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认字。”余则成告诉翠萍,“以后传递情报的工作,我会交给你去做。” 翠萍十分高兴:“你早该交给我了!我成天待在家里,都快发霉了。” 另一边,当丁小满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何邪他今天的发现后,何邪心中十分振奋! 又是一条铁证入手,完成任务的步伐,又向前迈进一步! 他对丁小满道:“你做得很好,以后,你不用来站里报道了,就长期住在那里,不要和站里任何人接触。我会给你的房间拉一条电话线,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及时向我打电话,不过电话里要说暗语。” 丁小满迟疑问道:“处长,余则成是不是有问题?” 何邪脸一板,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丁小满顿时噤若寒蝉。 何邪语气稍缓,安抚他道:“你只管做事,其他什么都不要管,等你的任务完成,二队队长的职位就是你的,好好干!” 丁小满振奋点头:“处长,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何邪掏出钱来递给他:“这钱是你的活动经费。” “处长,用不了这么多……” “多出来的是奖励你的,”何邪道,“照相机带了吗?” “带了。”丁小满忙把照相机取出来交给何邪。 何邪取出胶卷装进自己的口袋,叮嘱道:“回去之前再多买几个胶卷,以后每次拍到有用的东西,都要及时给我打电话,再把胶卷交给我。还有,管住自己的嘴!” “是,处长!” 丁小满离去后,何邪站在窗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并不完全放心这个人,万一丁小满把这件事告诉站里其他人,那会让他功亏于溃的。 不过暂时来说这人还是可以一用,他还压得住。而且只要自己的三步计划成功,也不怕此人能翻得了天。 就在何邪刚打算离开时,他突然看到有一个人跟上了丁小满,心中顿时一惊! 他来不及多想,急忙下楼,匆匆发动汽车。 丁小满回去之前肯定要去买胶卷,而这一路过去,只有对面街的洋行有卖这种东西,所以何邪径直向洋行开去。 他刚一离开,立刻又有一辆汽车跟在他身后,此时的何邪心中充满警惕,立刻发现这一点。 他认出来,这车是情报处的车。 陆桥山! 何邪眼神森寒,他没想到陆桥山居然派人跟踪自己,幸亏自己发现了,不然一定会坏了大事! 拐过弯后,何邪一眼看到那跟踪丁小满之人就在前方五十米左右,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发出巨大咆哮,直直向前冲去。 跟踪的特务察觉到不对,刚一回头,立刻大惊失色,骂了句脏话扭头就跑,何邪紧追不舍。 于此同时,后面的车子也察觉到了异样,忙加快速度。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个轮子,这特务跑出去不到三十米就被何邪追上,幸亏他及时扑倒在一边,才没被撞上,不过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何邪一脚刹车踩死,一边迅速开车门下车,一边拔枪。 这特务只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何邪用枪顶在脑门上,顿时身子一僵。 此时不远处的丁小满回头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顿时一变,何邪对他招招手,丁小满忙跑了过来。 啪! 他还没站稳,何邪已经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张口就骂:“你是猪脑子吗?被人跟了一路你不知道?” 丁小满满脸羞愧,忿恨瞪了枪口下的特务一眼,低头道:“对不起处长,是我疏忽了!” 何邪沉着脸喝道:“就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事情交给你去做?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用错你了?啊?说话!” 丁小满一个机灵,大声吼道:“没有!处长,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何邪指了指他:“还下次,再有下次,我直接毙了你,滚!” 丁小满嘴唇哆嗦了一下,大声道:“对不起处长,属下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说完,他再度忿恨瞪了枪口下的特务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何邪这才看向枪口下的特务,把枪往前顶了顶,突然轻轻一笑:“敢跟踪我,胆子不小啊。” 这特务强自镇定,道:“李处长你误会……” 啪! 何邪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特务不敢躲,更不敢抵挡,仍继续道:“我没有跟踪……” 啪! 又是一巴掌。 “李处长我……” 啪! 啪! 啪! 何邪黑着脸,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得这特务再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脸就肿成了猪头。 这时,后面跟踪的那辆车到了,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来,何邪立刻认出,这人是陆桥山的心腹,好像是姓秦。 他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大叫:“李处长误会啊,这是误会……” 砰! 话未说完,一声枪响,顿时让他脚步急急顿住,身子僵在原地。 何邪举着枪,刚才就是他对天放了一枪。 何邪冷冷盯着他,缓缓放下枪,把枪口对准他:“再动就打死你!” 秦姓特务艰难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李处长,残害同僚是要吃家法的。” “协助共匪逃脱,老子现在就可以一枪毙了你!”何邪冷冷喝道。 秦姓特务一惊,叫道:“李处长,这话可不能……不能……” 他只说了一半,何邪就用枪逼住了他,森然道:“我们正在跟踪共匪,你们两个抛出来搅局,等待会儿进了审讯室,再给我好好解释,至于现在,给我闭嘴!” 正说着,一队巡捕吹着哨子匆匆赶来,显然是刚才的枪声惊动了他们。 第五十章 招供 带队的巡捕一看眼前情景,下意识就想掉头就走,装个看不见。 可惜他手下一个愣头青已端起枪冲了上去,冲着何邪大喊:“放下枪!” 这捕头无语至极,使劲搓了搓脸,上前一巴掌打在这愣头青的后脑勺上,骂了句“滚”。 愣头青不明所以,身后同伴把他拉回去咬牙低吼:“你傻呀?不认识保密局的车吗?想死别拉上我们!” “保密局?”愣头青一愣,顿时脸刷白。 这年头,最可怕的不是警察或者黑道,而是特务,得罪了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捕头上前又鞠躬又行礼,赔笑道:“长官,在执行公务啊?哈哈,打扰了,我们只是路过,这就走,这就走!” 何邪一看这捕头,还是熟人,就是早上在永丰码头和龙二有交集的那位。他心中一动,暗道这倒是一事不烦二主。 他对着捕头道:“我是天津站行动处处长李涯,你怎么称呼?” 这捕头一个立正,大声道:“李处长好!在下铁证南,忝为永丰巡捕房总捕头。” “你们被征用了。”何邪母庸置疑地道,他指了指两个特务,道:“我要借你们的牢房,审讯这两个人犯,请立刻协助我将他们抓起来,带回你们的捕房。” “这……”铁证南一愣,面露为难,“这不好吧长官?你们保密局的事情,我们小小捕房,实在没资格参与。” “我会给你们总局打电话的,现在做事!”何邪态度很强硬,“不要浪费时间,铁捕头!” 铁证南张了张嘴,最终无力道:“是,长官!” 秦姓特务惊怒道:“李处长,我们内部的纠纷何必假手于外人?这可是犯了忌讳的!” “谁特么跟你内部纷争?”何邪直接喝了回去,“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协助共匪逃脱,有什么话留着待会儿再说吧。” “你血口喷人!李涯,我要见陆处长!你没权利抓我,你们谁敢动我一下试试?不想活啦?滚开!” 秦姓特务剧烈挣扎,大骂上前抓他的巡捕。 何邪二话不说,上前照着他的脸就是两拳,打得秦姓特务顿时鼻血长流,闭上了嘴巴。 “带走!”何邪冷冷一挥手。 很快,汽车驶进了永丰捕房,何邪让巡捕们直接把人带进了牢房,吩咐不要让任何人接触,随即他立刻借用捕房电话,先是给沈迟打了一个,让他立刻带着一队人马过来,随即他又问了警察厅的电话,向天津警察厅说明了情况,希望得到支持。 只是借用地方而已,警察厅没理由为这种小事拒绝保密局,挂了电话后,铁证南立刻变得主动很多。 七分钟后,沈迟赶到,听何邪说情报处的人竟敢跟踪他,沈迟表现得比何邪还愤怒,他咬牙切齿道:“处长,这两个人交给我,不毙了他们,我就不姓沈!” 何邪摆摆手:“你让人暂时接管牢房,你跟我去审审这两个人。” 此时,左蓝正一边哼着喀秋莎一边炒菜,心情很轻松愉悦。 李涯这次协助组织及时除掉了袁佩林,挽回了巨大损失,让她看到了策反李涯的巨大希望。 她反省了自己,觉得之前因为李涯特务的身份,对其多有疏远,这样是不对的。 李涯是未来的同志和战友,她不该这么对他,所以她决定亲自下厨,一为庆功,二也为缓和二人的关系,为策反工作铺路。 她准备了四菜一汤,让她欣慰的是,丢了四五年的厨艺,还在水平线上,她相信二人会在一个轻松愉悦的氛围下,展开开诚布公的谈话。 她已经在想李涯回来后,她的开场白了…… 永丰巡捕房的大牢里,惨叫声此起彼伏。 何邪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冷冷看着沈迟痛揍那秦姓特务。 而另一个被何邪打成猪头的特务,则被绑在柱子上瑟瑟发抖。 “别打啦!别打啦!我受不了了!”秦姓特务终于熬不住大喊起来,他剧烈咳嗽,鼻涕、血水掺杂在一起往下流淌。 何邪敲了敲桌子,沈迟立刻揪住秦姓特务的头发,不顾他的惨叫,将其拖到了何邪面前。 “李处长,饶了我,饶了我吧!”秦姓特务喘息着哀求,“我什么都说,求求你别打我。” 何邪冷冷看着他,缓缓道:“说吧。” 秦姓特务又喘了一会儿,才道:“是陆处长让我们跟着你的,他说要让你在九十四军的案子上栽一个大跟头,让我们随时留意你一举一动。” 沈迟愣了愣:“九十四军的什么案子?” 这件事何邪还没跟下面通知,所以沈迟并不知道什么事情。 何邪面无表情,道:“秦刚,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秦刚一愣,惊惧道:“李、李处长,我没这个意思,我发誓!事情真的是这样的,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 何邪问道:“为什么在我们跟踪共匪的时候出来捣乱?你和天津地下党有什么联系?” 秦刚浑身颤抖,大叫道:“冤枉啊李处长,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抓共党,要是知道,你再借我俩胆儿我也不敢跟踪您,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老实啊……”何邪冷冷一笑,摆摆手,“继续打,打到他说实话位置。” 沈迟狞笑,一把揪住秦刚的头发就往后拖。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抓共党啊李处长,我真的不知……啊!” 沈迟继续暴揍,何邪则一直观察着秦刚的表情。 其实秦刚的回答不出乎何邪的预料,他猜陆桥山的目的也是这样,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再审审的好。 又打了几分钟,何邪让沈迟再次把人拖过来,这时秦刚已经被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满身鲜血。 “李处长,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发誓!我可以告诉你陆处长的秘密,我是他的心腹,我替他做过好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快死了……” 何邪敲着桌子,静静看了秦刚一会儿,好久才缓缓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秦刚,你要是还说不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我也不打你……” 咔嚓! 他掏出枪,放在桌上,继续道:“我直接毙了你!” 秦刚一个哆嗦,忙不迭开始招。 第五十一章 狠辣 “九十四军有一个叫郭永怀的旅长是陆处长的同乡,陆处长说,只要您去九十四军抓人,他们就提前转移赃物,并且借机扣押你,要是有条件就制造一点意外,反正城外有土匪出没,杀了您,可以把帽子扣到土匪头上……” “如果事不可为,陆处长在稽查队也有一个同乡,到时候他就会通知这个稽查队的,赶在您之前破获案子,让您什么也捞不着……” 秦刚没有半点隐瞒,说出了陆桥山针对何邪的所有计划。不但如此,在何邪的逼迫下,他还讲了陆桥山以前做过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敲诈勒索,栽赃陷害等等,在秦刚嘴里这对陆桥山都是小儿科,这其中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能让陆桥山上军事法庭。 这其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了何邪的注意,这是在余则成来天津站之前的事情,天津站抓了一个叫蒙谭刚的汉奸,这家伙家财万贯,富得流油。吴敬中想要图谋此人家产,但人在陆桥山手里,于是吴敬中向陆桥山要人。 可是陆桥山也盯上了这只肥羊,于是他做了一件十分胆大的事情——举报吴敬中! 他找了一个吴敬中敲诈过的富商,抓住这富商的儿子,逼迫这富商去重庆举报吴敬中,结果重庆派下来一个调查组,吓得吴敬中急忙四处消除证据擦屁股。 直到这时陆桥山才假惺惺把蒙谭刚送来,吴敬中哪里还敢要?他指示陆桥山,把这蒙谭刚立刻赶走,赶得越远越好。 陆桥山答应了个痛快,可是回头就狠狠敲了蒙谭刚一笔,安排这汉奸去了武汉,和他合伙做起了生意,每个月的分红就让陆桥山赚得盆满钵满。 何邪仔细问了这件事的整个过程,然后他便得出一个结论——陆桥山死定了! 陆桥山贪污、敲诈这都没什么,要不了他的命,可是这件事,绝对会让吴敬中火冒三丈,吴敬中绝不会容忍有人像玩儿傻子一样戏耍他,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下属。 等秦刚招无可招时,何邪将写满招供笔录的供词递到秦刚面前,要他签字画押。 秦刚“噗通”一声就给何邪跪下了,把头磕得砰砰响,哭喊哀求:“李处长,我不能签啊,签了这个,我就死定了!陆处长一定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 何邪皱眉,向沈迟努努下巴。 沈迟上前一把揪起他,瞪眼喝道:“闭嘴!给我签,不签,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秦刚嚎啕大哭,就是不肯签。 何邪敲敲桌子,说来也怪,沈迟连连恐吓威胁,秦刚一直都哭个不停,但偏偏何邪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吓得他立刻噤声。 想来他也明白,这里谁才是主宰他生死的人。 何邪呵呵笑道:“秦刚,就凭你刚说的这些,如果真被陆桥山知道了,你签不签这个字有区别吗?你以为没有证据他就不会杀你吗?” 秦刚腿又一软就要跪下,却被沈迟提住衣领。 何邪摆摆手,堵住秦刚的嘴,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道:“再说了,你该不会以为,我让你签字就是为了整死你吧?说句难听的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这么费心去对付?” 秦刚带着哭腔道:“李处长,我在您眼里就是一个屁!我求求您大发慈悲,把我放了吧。” 何邪轻轻摆动手指:“你这个屁不能乱放,容易崩出屎花儿。” “噗……”沈迟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何邪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他立刻板起脸,只是脸憋得通红,身子急剧抖动。 何邪继续笑道:“签了字,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有我罩着你,你还怕什么陆桥山?退一万步来说,你要是真怕他,我们整死他不就好了吗?” 这话说的,让在场之人心中都顿时一凛。 秦刚表情阴晴不定,良久,他眼中一狠,咬牙道:“好,我签!李处长,以后我秦刚的小命,就卖给你了!” “很好。”何邪点点头,指了指供状。 秦刚签下大名,按了指印,顿时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瘫软在地,他知道,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何邪拿起状纸,仔细看了一遍,满意地将其装了起来。 “这几天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脸上的伤自己找借口和陆桥山解释,还有,有事记得打我办公室电话。”何邪笑眯眯叮嘱一句,对沈迟摆摆手:“走了。” 沈迟一愣,道:“那他们?” 何邪头也不回地边往出走边道:“秦刚已经是自己人了,交给他处理就好咯。” 沈迟又是一愣,转头看了眼何邪留在桌子上的枪,只觉一股寒意自尾椎骨升起,瞬间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李处长……狠! 抓了两个人,但只审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全程旁观,故意置之不理。 一个清清白白,一个丑态百出…… 沈迟用膝盖想都能想明白,秦刚怎么可能让他的丑事传出去? 而只要秦刚在这里杀了人,他才是半点退路也没有了,只能跟着李处长一条路走到黑了。 “当官的都是黑皮炎!”沈迟心里狠狠骂了句,赶紧追了上去。 一出门,就见何邪正和铁证南聊得正开心。 沈迟走了过去,就听铁证南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处长发话了,肯定没问题!人您直接提走,什么也不用管,保证这边干干净净,谁来也找不出什么问题!” 何邪笑着拍拍他肩膀:“铁捕头真是爽快人,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待会儿人我直接带走,改天有空,请你喝酒。” 铁证南赔笑道:“我请!我请,李处长一定不要跟我客……” 砰! 就在这时,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枪响,除何邪跟沈迟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人急忙掏枪,有人找地方躲藏,一片混乱。 铁证南也吓得慌乱大叫:“什么情况?什么……” 他喊了两嗓子,就见秦刚拎着一把枪,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众人都愣在原地,目送他走到何邪面前。 “李处长,您的枪。”他毕恭毕敬双手捧枪。 何邪接过,随意把枪收起来,对铁证南笑了笑,指指秦刚道:“他会留下来处理后续,铁捕头,多有叨扰,那我就先告辞了?” 铁证南下意识赔笑点头:“您慢走……” 何邪再度一笑,转头向外走去,沈迟急忙跟上。 铁证南愣了好久才想起什么,忙跟手下吩咐道:“快,把刘老四提出来,送到门口,还有你,协助这位——这位兄弟,处理一下牢里的尸体,都给我听好了,把嘴都闭严实了,谁敢乱嚼舌根,后果自负!” 说完,他忙匆匆追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杀人灭口 “李处长,这个刘老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永丰码头盘踞多年,这人很独的,视财如命,连他手下兄弟都不服他,叛的叛,走的走,现在更是被新冒头的龙二给一窝端了。” “这人五毒俱全,吃喝嫖赌抽样样都沾,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拐卖人口他都在做!” 铁证南不知道何邪要这个刘老四做什么,不过送佛送到西,人都让带走了,多介绍几句也不费什么事。再说这些事就算他不说,保密局的人也能查出来。 何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点点头,让沈迟把人押上了车,然后告诉沈迟去开另一辆车走。 沈迟看了刘老四一眼,道:“处长,还是让我跟着你吧,这种混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别……” “你怕他对我不利?”何邪笑了笑,“再借他个胆子!” 告别了铁证南,何邪拉着刘老四驶向永丰码头,边开车边开口道:“知道我什么人吗?” 刘老四精神有点萎靡不振,也不知道是被打坏了还是心灰意冷,表情怏怏。 不过对于把他从牢里捞出来的“大人物”,他心里还是敬畏有加的。听何邪问话,他有些拘谨地道:“您是当官的,大人物。” 何邪不明意义地哼哼两声,道:“知道我为什么捞你出来吗?” 刘老四道:“长官肯定是有能用得到我刘老四的地方,长官活命大恩,我无以为报,您有事尽管开口,我刘老四要是有半个不字,三刀六个洞!” “还挺江湖。”何邪笑了笑,从后视镜看了刘老四一眼,发现他正在打哈欠,不禁皱了皱眉,继续道:“说说永丰码头吧。” 刘老四组织了下语言,开始介绍。 这永丰码头是天津黑市的一个小货物集散地,虽然这里吞吐货物量很少,但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也算是个发财的好地方。 这里走的货物很杂,烟酒药品、食品白糖布匹,甚至枪支弹药和烟土都有。 刘老四说,他混码头七年,结果被最信任的兄弟出卖,落到现在的下场,言语间无尽唏嘘,一副虎落平阳江湖大哥的口吻。若非何邪早从铁证南口中得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真以为这是个义薄云天的悲情枭雄。 何邪面无表情听完,又道:“那个龙二是怎么回事?” “龙二,小瘪三一个!”一听到龙二,刘老四就咬牙切齿,他吸溜着鼻涕恨声道:“我出来跑码头的时候,他还在街边练摊儿呢!这王八蛋仗着认识了个保密局的大人物,骗了一群苦哈哈为他卖命……” 何邪不耐烦打断他:“龙二在永丰码头都做什么?” 刘老四一滞,道:“只要赚钱的,他都做,什么烟土、药品、粮食、洋酒,他还倒过军火呢!长官,这家伙坏透了,是不是要抓他?我知道他所有仓库的位置,还知道他具体走货的时间,保证长官人赃并获!” 何邪又问:“知道他都走货给什么人吗?” 刘老四道:“什么人都有,外国人,当官的,道上混的,军队里的,都有。不过我们做黑市买卖的,从来不问身份,只要给钱,什么人都行。” “有没有共党找你们交易?”何邪问道。 刘老四愣了愣,道:“长官,我可从来没跟共党交易过,不过我知道龙二最近押了共党一批货,正准备坐地起价呢。” 总算问出点有用的东西了,何邪精神一振,道:“详细说说。” 刘老四对出卖龙二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立刻把他所知道的一股脑儿都说出来了。 混码头的,自然有一套区分人物的眼光和办法,龙二前天接了一批药物的货,客人要将这批药物送到河北保定。龙二当时就感觉不对劲,暗自查探后,发现这批货物很可能是要运往延安的。 龙二当时就扣住这批货,决定敲诈一笔。 他也不敢太得罪共党,要价并不太离谱,据刘老四说,共党方面已经答应了龙二的条件,就准备在明天一早交易。 末了刘老四酸溜溜道:“这龙二就是个软蛋,要搁了是我,直接把这笔货吞了,共党敢放半个屁?” 说完又觉察不对,忙赔笑道:“当然,这也是为剿匪做贡献,事后货物肯定要上缴的。长官,要是我能重新掌控永丰码头,每个月,我给您这个数!” 他比了个六的手势,又是大大打了个哈欠。 何邪心里冷冷一笑,已经给这个刘老四判了死刑。愚蠢贪婪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家伙有大烟瘾。就这么会儿工夫,刘老四打了至少二十个哈欠,鼻涕能流一斤七两。 这家伙指定靠不住,一旦被人抓去,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关到他烟瘾犯了,就是他亲妈都能被他给卖了。 “知道那批货在哪个仓库吗?”何邪问道。 “知道,这永丰码头,就没有能瞒得过我的事儿!” “很好,待会儿指给我看。” 何邪到了路口,一个拐弯驶向永丰码头。 此时在家中,左蓝久等不见何邪回来,给他办公室打电话也没人接,打到门卫室却说人已经走了。她看着一桌子已经凉了的饭菜,突然感觉有些委屈。 “这都是为了组织的事业,并不是我有心奉迎李涯这个特务……”她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心中烦闷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想到了余则成,猜想余则成此刻在做什么? 他的那位妻子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做了一桌子饭菜在和余则成享用? 他们有没有真的在一起?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不会的,就像自己和李涯一样,不也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那不一样,他们是同志,是战友,而自己和李涯,却是敌人…… 就在左蓝在家胡思乱想之际,刘老四已带着何邪指认了龙二扣押共党那批货的仓库。 何邪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径直驶出码头,在一个荒芜的河滩前停了车。 “下车。”他冷冷道。 此时刘老四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挥汗如雨,浑身抖若筛糠,使劲咽了口唾沫,道:“长官,您不能过河……” 何邪举起枪回头指着他,道:“滚!” 刘老四哭丧着脸,急剧喘息,就在何邪面露不耐之时,他猛地拉开车门向外跑去! 砰! 枪响,刘老四应声倒地。 何邪下了车,对着刘老四的尸体又补了两枪,确定其彻底没气后,这才驱车离去。 第五十三章 敬相逢 到了市区,何邪找了个公共电话给站里拨了一个,沈迟还在站里等他,他告诉沈迟,去领一台照相机,找一个可靠机灵的人,连夜去九十四军的军资库房藏起来,有人去提货,立刻拍下来。 沈迟想亲自去,却被何邪拒绝,如今天津站谁都知道沈迟是李涯的得力干将,走哪儿都带着,若是他明天突然消失,肯定会引起陆桥山的怀疑。 他路过罗掌柜书店的时候,恰逢罗掌柜在关店门,远远看到有辆车过来,罗掌柜拿着门板向车里看来。 何邪目不斜视,径直开过书店,仿佛没看见这个人一样。 罗掌柜面色严肃,记下了车牌号。 停下车,何邪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坐在车里抽了根烟,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又确定了下明天行动的所有细节,渐渐胸有成竹起来。 等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看到餐桌上的一桌菜,以及坐在桌边用手肘支撑这下巴打盹的左蓝,何邪很吃惊。 “你还没睡?这是在等我吗?” 左蓝对何邪勉强一笑,道:“本想下班一起吃饭的,没想到……也怪我,没有提前跟你约好。” 何邪感觉心中很复杂,有感动,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回到家,有一个女人做了一桌子菜在等他。 “菜都凉了,我去热热。”左蓝将一缕发丝挽到耳后,对何邪笑了笑,“也不知道你吃过了没有,不过,给个面子多少尝尝吧,看看我的手艺如何。” 何邪突然哈哈一笑,一边脱外套一边走过来道:“不用热,就这样刚刚好。我一天都没怎么吃,说实话早饿坏了,左女士,多谢盛情款待!” 何邪的语气不无揶揄,左蓝抿嘴做出无奈的表情,其实心里却立刻开心起来,毕竟自己的辛苦没有白白浪费。 “真不用热?” “不用不用!”何邪已经动筷子吃了起来,狼吞虎咽。说实话左蓝做菜的味道一般,一盘茄子炒得有点生,白菜有些咸了。不过何邪却吃得十分香甜,居家菜,他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了。 “你慢点吃,我去给你倒杯水。”左蓝见何邪边吃边连连夸赞,心情更好,之前所有委屈和负面情绪,瞬间消散一空。 何邪咽下口中食物,问道:“我记得家里有瓶酒,要不要喝两杯?” 左蓝皱眉:“盛乡送的那瓶辣酒?” “对!”何邪笑道,“这么长时间了,我们都没好好在一起坐过,今天喝两杯,一为庆祝你们事情办成,二来,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 左蓝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其实她不喝酒的,不过看何邪兴致很好,又想到自己的任务,顿时拒绝的话就咽了下去。 “好,我去拿酒。”她笑了笑。 酒斟满,何邪端起,道:“敬相逢。” 左蓝莞尔,也端起,道:“敬相逢。” 二人同时一扬而尽。 左蓝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都下来了,何邪忙去给她倒了杯水,问道:“你没喝过酒?” 左蓝喝水顺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头一次喝,不过没事,今天高兴,再说,我也想尝试一下。” 何邪有瞬间的失神,此时的左蓝脸红扑扑的,娇艳欲滴,眼里还噙着泪花儿,让他心立刻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掩饰住自己的失态,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给左蓝只倒了三分之一,笑道:“那你别喝这么急了,少喝点。就这东西,尽心就行,没必要喝太多。” “谢谢。”左蓝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暖,但她很快就驱散了这种情绪。 何邪又端起酒道:“第二杯,祝贺你们事情办成。” 左蓝举杯道:“这也多亏了你。” 何邪笑笑,一扬而尽。 左蓝微微皱眉,但还是屏住呼吸灌了下去,忙夹菜往下压。 何邪又把酒倒上,道:“还记得和我们差点碰车的那个龙二吗?” 左蓝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记得,你说他是混黑道的。” 何邪点点头:“他扣押了你们的一批货。” 左蓝顿时精神一振,问道:“怎么回事?” 何邪把大概情况给左蓝讲了一遍。 左蓝叹气道:“组织本来就很困难,还不得不接受这些地痞流氓的勒索敲诈。” 她顿了顿,带着期待问道:“你是想帮我们拿回这批货吗?” 何邪纠正道:“不是拿,是卖。” “卖?”左蓝皱眉。 “我不能直接给你们。”何邪道,“明着给你说了吧,这个龙二,我会给他扣上共党的帽子,等案子做成铁案后,你要亲自动手毙了他,算是你的投名状。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怕会引起麻烦。” 左蓝面色严肃,缓缓点头。杀一个敲诈勒索组织的黑道人物,她心里并没什么负担。 何邪微微一笑,敲了下桌子,继续道:“龙二的货,肯定是瞒不过站里的,不过我会和吴敬中吞下这批货,价钱还是维持原价,你们重新找个底子干净的人来和我交易。至于原来这批货的主人,通知他,明早九点前,赶紧跑吧,九点一过,我就去抓人了。” 左蓝认真想了下,严肃道:“这件事我必须向组织汇报才能决定。” 何邪无所谓道:“你们尽管商量,但是无论你们商量的结果如何,我该做什么还是会做什么。你们不买这批货,我就卖给别人。” 左蓝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好消息?”她问道。 “难道这消息不好吗?”何邪端起酒一扬而尽。 左蓝看着何邪的眼睛,突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何邪目光一凝,旋即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感觉你在借酒消愁。”左蓝道。 “借酒消愁愁更愁,”何邪呵呵一笑,“我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吗?只不过,明天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今晚彻底释放下自己,为迎接明天做准备。” 第五十四章 冲突 何邪说的是明天的整个全盘计划,而左蓝却以为他说的是龙二和那批货的事情,心中不禁一喜,心说没想到他对组织的事情这么上心。 “你也别太给自己压力。”左蓝温和道,“只是一个小行动而已,我这边你放心,肯定没问题。” 何邪笑了笑,也没解释。 两人微微沉默后,左蓝斟酌着道:“李涯,其实我很想和你开诚布公的谈谈,谈谈时局,谈谈你我的发展,谈谈理想。” “这么深奥?,还是算了吧。”何邪笑着举杯,“今朝有酒今朝醉咯?” 左蓝诚恳看着何邪,道:“我觉得,无论怎么样,我已经拿你当我的好朋友了。朋友之间,难道不应该坦诚相待一些吗?李涯,很多事情如果有人替你分担的话,你就不会感到那么累了。” 何邪笑容淡了些,他端起酒杯一扬而尽。 他知道左蓝想谈什么,可是他根本没这个意思。 对于这个世界,他只是个过客;而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他人生路上的一道风景。 “还记得我一直和你强调的那四个字吗?”何邪笑着道。 左蓝一愣,缓缓叹了口气:“维持现状?” 何邪打了个响指,道:“就是这样,所以,为维持现状干一杯吧?” 左蓝有些沮丧,但很快释怀,起码,事情没有变坏,而且何邪也并没有表现得很排斥。从他有“好消息”主动告诉组织这件事来看,他的倾向性已经渐渐开始明确起来了。 这是好事。 她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干杯!” 砰。 这一晚当然什么都没发生。 虽说是有意放纵,可何邪之所以想喝酒,其实更多是为了发泄杀人后的情绪。 刘老四,是他杀的第二个人。 左蓝也是自制力很强的人,两人一共喝了不到半斤,就停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何邪下楼,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是鸡蛋汤和烫面饼,还有一个小菜,而左蓝已经出门了,他猜,肯定是向上面汇报他昨天说的事情了。 匆匆吃了早点,何邪便往站里赶去。 路过广场街口时,他看到左蓝提着一个皮箱正在路边站着,好像是在等他。 何邪眼皮一跳,他敢肯定家里一定没有这样的皮箱。 他停下车,左蓝迅速上了车,何邪也没耽误,很快发动汽车。 转过路口,何邪发现前方有警察封路,还有几个明显是特务打扮的人在检查过往路人的证件,还拿着照片比对,似乎在找什么人。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何邪径直驱车过去,车被警察拦了下来。 何邪摇下车窗,掏出证件向这警察晃了晃。 警察顿时立正敬礼:“长官好!” 何邪面无表情收回证件,而这警察忙向后面挥手,大叫道:“放行!放行!” “等会儿!”就在何邪要再次发动汽车时,那边盘查的特务中,有一个领头的突然看了过来,叫了一声。 这特务走过来,问警察:“什么情况?” 警察压低声音道:“是保密局的长官。” “保密局?”这特务皱皱眉,隔着车玻璃看了眼何邪,又看了眼坐在副驾上的左蓝,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走了过来。 “待会儿什么都别说!”何邪飞快叮嘱了一句,随即打开车门下了车。 “你好!”这特务敬了个礼,“鄙人是党通局行动处一队队长冯源,正在执行调查任务,这位先生,麻烦您出示证件,配合我们的工作。” 党通局就是原先的中统,也是一个情报机构。不过,军统直接属于国民党军队序列,主要任务是收集各类情报、对军队监视整治,对敌对势力逮捕暗杀;中统则是监控国民党机关内部情况;打击一切国民党之外的党派;控制社会舆论和思想。 简单点说,中统的主要敌人就是共党。 联想到左蓝手中的皮箱,何邪敢肯定是天津地下党被中统揪住了尾巴。 何邪笑了。 其实这个冯源根本不是为了查何邪的证件,而是中统和军统历来就斗得非常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 军统的人但凡和中统的人私下来往,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受到家法处置,严重点,甚至会被枪毙。 而两个系统的人只要是能给对方找麻烦,一定会不遗余力,只要打击了对方的脸面,回去后还会受到嘉奖。 所以何邪敢肯定,他敢把证件交给这个冯源,这家伙就敢当面撕了它,然后说没看见,把何邪当成可疑人员抓起来,再打电话给吴敬中去牢里领人。 何邪丢了面子,挨骂甚至受罚都算小事,可关键左蓝箱子里肯定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所以何邪瞬间就作出决定。 他直接掏枪,顶在了冯源的脑门上,大声喝道:“你再骂我一句?” 现场气氛顿时凝固,三秒之后,所有特务慌忙掏枪围了过来。 “放下枪!” “不许动!” “放了队长!” 喊什么的都有。 何邪另一只手还拿着证件,他直接举起证件,凌厉目光四下一扫,喝道:“我是保密局天津站行动处处长李涯,中校军衔!你们干什么?用枪对着我想造反吗?” “你挟持我们队长……”一个特务忿恨喊道。 “放屁!”何邪瞪眼大喝,“你们这个队长辱骂长官,还辱骂蒋委员长,我现在就要抓他回去,谁敢阻拦,按同罪论处!” 说完,他一指刚才检查他证件的警察:“你,去打电话,告诉我们吴站长,就说我李涯,抓了一个反党分子!” “你特么少血口喷人!”冯源在枪口下再也忍不住凄厉吼道,“我没有骂过你!” 啪! 何邪一个大耳瓜子就抽了上去,感觉很爽。 他发现在他现在很爱抽人耳刮子,好像有点上瘾了。 “你特么是说我耳朵聋啦?我清清楚楚听你说,保密局就是个土匪窝,常申凯有眼无珠……” “我没说!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冯源惊恐大叫。 “放屁!我有证人!”何邪断喝,一指刚才那警察,“你,你刚才在跟前,听没听到他说这话?说实话!敢作伪证,我整死你!” 这警察咬死何邪的心都有了,你特么胡说八道指鹿为马也就罢了,你还拉着我一块跟你害人? 我特么哪个能得罪得起? “说话!”何邪不依不饶,瞪眼逼迫。 第五十五章 谢若林 这警察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突然脑子里灵机一动,大叫道:“报告长官,我去打电话!” 说完,一溜烟跑了。 党通局和警察厅属于上下属单位,所以刚才这警察肯定不会帮何邪去打这个电话,但这时候被何邪这么一逼,他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时候,在场的党通局特务脸色都变了。 要是保密军派人来,今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都得被抓进保密局里,让他们的长官过来赎人,今天这面子,算是丢尽了。 一个特务急忙就要去追那警察回来,何邪早注意着这情况,顿时冷笑道:“追人是吧?要不要我帮你叫他回来?” 那特务故作听不到,仍跑出几米远。 何邪大声道:“在场的父老乡亲听着,谁要是帮我给保密局报个信,我给他一根金条!” 哗! 围观众人一愣,继而各个转身撒腿就跑,党通局特务这下傻眼了,对呀,人家只是报个信,谁不能报?追那个警察回来又有什么用? 此刻这些特务都恨死这个冯源了,你好好的找什么事?偷鸡不成蚀把米,损人不利己,枉做小人! 冯源冷汗直流,终于服软了:“李处长,李处长高抬贵手,兄弟认栽,下回见您,绝对绕着走。” 何邪用枪口敲了敲他额头:“别呀,下回咱俩直接举枪对射,看谁能打死谁。” 尼玛疯了吧? 冯源简直后悔死了,自己怎么眼瞎惹上这么一个疯子。他连连服软求饶,可是何邪根本不为其所动。 就在这时,一个高个特务一脸赔笑作揖前来:“长官!长官,我和你们保密局的余主任是朋友,自己人,自己人啊!” 何邪挑了挑眉,他认识这个人,确切地说,是前身李涯认识这个人。 这特务举着双手,慢慢靠近,在何邪两米外停下,笑嘻嘻道:“小姓谢,谢若林,李处长,我和你们机要处余主任,是铁铁的兄弟,我媳妇儿和他青梅竹马,那都是光着屁股长大的!李处长,自己人啊,高抬贵手一次,饶了我们哥儿几个,好不好?” 不等何邪开口,他立刻又道:“您放心,兄弟们不是不会办事的,三根小黄鱼,买李处长一个交情,如何?以后大、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对呀李处长。”冯源也赔笑道,“这会是兄弟的错,您高抬贵手,只要您肯放了兄弟一码,一切都好说。” 何邪上下打量一番谢若琳,突然笑了:“你倒是个妙人儿,好啊,十根小黄鱼,就当交朋友了。” 两人齐齐变色,谢若林勉强一笑:”李、李处长胃口大了点儿吧?这么点事儿,不值这么多!“ 何邪呲牙一笑:“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没关系,这事儿过去了打听打听,我叫李涯,今儿我是奔着整死你们去的,你们的命,值不值这么多?” 两个人只觉一股寒气刹那涌遍全身,狠人! 你特么太狠了,多大仇多大怨? 不过何邪这么一说,他们更不敢被带走了。两人对视一眼,谢若林咬牙道:“成交!十根就十根!” 何邪眯了眯眼:“你说了算?” 冯源忙道:“谢哥是副队长,和我们站长关系特别好,我们都听他的。” 何邪呵呵一笑:“你这队长当的……” 他没说下去,直接收了枪,道:“那就让路吧,别挡道,一个小时内,我要看到十根小黄鱼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说完,他直接上了车。 党通局的特务们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何邪这么干脆,说放就放,原本他们还想着飞奔跑去取金条,现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 眼看何邪都重新发动了汽车,谢若林终于忍不住问道:“李处长,你就不怕我们赖账?或者干脆趁着你们的人没来,直接抓你走?” 何邪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谢若林灿烂一笑:“不想活了你就试一下。” 谢若林脸色一变,缓缓举起大拇指:“李处长,大气!你这朋友,我……” 不等他说完,何邪就发动汽车走了。 谢若林也不以为意,咂咂嘴一摇头,道:“是个狠人。” 冯源懊恼道:“特么的,刚没反应过来,就应该直接扣下他!” 谢若林斜着眼瞅他一眼:“你知道他什么背景吗?万一人家来头大,你这么干就是把人往死了得罪,找死!” “十根小黄鱼啊!”冯源心痛大叫。 “活该!”谢若林毫不客气骂道,“早跟你说了,和气生财,你管什么军统中通的恩怨?你今儿给咱们长了面子,局长能让你上他家蹭顿饭吗?夸你句干得漂亮,能换一包烟抽吗?净整这些没用的!” “唉……”冯源摇头,唉声叹气。 谢若林突然一笑,道:“不过不打不相识,这也不算坏事儿,他肯拿钱,那就是生意人,以后啊,还有的往来!” 汽车拐入另一条街时,左蓝才彻底松了口气,真诚道:“谢谢!” 何邪摇摇头,道:“举手之劳。” 左蓝眼中有异彩闪过,道:“刚才你真的很威风,很有气势。” 何邪诧异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正好和左蓝的目光对上,左蓝脸一红,忙偏过头。 沉默半响,左蓝打破尴尬:“对了,昨晚你说的事情,组织上已经同意了,不过具体交易时间得等三天后,毕竟这件事太仓促了。” 她还有件事没有说,那个原本要和龙二交易的商人,其实早就被中统盯上了,今早左蓝汇报此事的时候,董伯派人去接那个商人撤离,接应的战士比较机警,一到门口立刻发现不对,不过他不动声色,还是进了门,随即就和那个商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从地道跑了。 中统封路,就是为了抓那个商人,而左蓝手里的箱子,里面装的就是商人这些年的所有积蓄,里面全是金条、珠宝等贵重物品。 可以说,何邪无意间又救了一个地下党。 何邪也没有问为什么要三天后,他也不会问左蓝发生了什么,有时候知道的越多,麻烦就越多。 快到站里的时候,何邪道:“箱子就放车里,我一个小时后出去,可以带上你。” 左蓝默默点头,突然意识到何邪坐在前面看不到,忙又补了句“谢谢。 第五十六章 喂不熟的白眼狼 “快点快点!都给我麻利点儿,上车上车!” 何邪到站里的时候,就见沈迟正在院子里大呼小叫,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行动处的特务们匆匆上车,就要出发。 何邪打了两声喇叭,探出头道:“行啦,不用去啦!” 沈迟回头,惊讶叫道:“处长?你不是……” 说了一半,他突然回头,一巴掌扇在身后一个伛偻着身子的小伙儿脸上,破口骂道:“王八蛋,敢骗我?我特么毙了你!” 看沈迟还要再打,何邪又按了一下喇叭,阻止住他,不耐叫道:“他没骗人,给他一根金条,让他走人。” “一根金条!”沈迟叫了起来,“凭什么?” “让你给你就给,哪儿那么多废话!”何邪骂了句,把车停在车位上,两人下车,锁好车门。 这时沈迟正不情不愿地把金条交到了那小伙儿手上,小伙儿虽挨了打却仍满脸狂喜之色,连连作揖,千恩万谢。 “滚蛋!”沈迟没好气道。 小伙儿千恩万谢走了。 沈迟迎上前来,埋怨道:“处长,就是一个街头混混,凭啥给他一根金条?啥也不给他能说啥?他敢说啥?” 何邪和左蓝边往里走边道:“就凭他腿脚利索。” 他不愿废话,问道:“站长在吗?” “在!” “好,让弟兄们在院子里待命,一个小时后有行动。” “是,处长!” 二楼,陆桥山从窗口看着下方一幕,眼神阴霾,不屑嘟囔道:“一大清早咋咋呼呼,跟耍猴似的,什么玩意儿!” 余则成也在往下看,他眼神微眯,心里生出几分不妙来,看样子,李涯又有行动,冲着谁去的呢? 上楼之前,左蓝故意对何邪道:“待会儿要是出去,带我一程。” 何邪为难道:“我要出去就是有行动,带你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左蓝不悦,“我跟裁缝铺约好了要去量料子的,你不能让我说话不算话吧?” 何邪一副头疼的样子:“好好好,出去的时候我叫你。” 两人的对话被一边两个特务听了个正着。其中一个道:“看看人家这班上的,不是逛街就是去玩儿,再看看咱们。” 另一个笑道:“你要是有个行动处处长当丈夫,你也可以这样。” “去你的,我特么是男的!” “没准儿李处长好这口呢?” 何邪在办公室溜达一圈,拿着一个文件夹去了吴敬中办公室。 “大清早的这么闹腾,怎么回事?”吴敬中一看见何邪就问道。 何邪笑道:“路上碰见党通局的拦路……” 他把情况大概说了一遍,末了不屑道:“这帮人越来越差劲了,那个冯源被我用枪指着,差点尿裤子。” 吴敬中哈哈一笑:“他们不差劲,怎么能衬托出我们是精英呢?十根金条,你还真敢要!” 何邪道:“待会儿人来了我直接让送您这儿。” 吴敬中一愣,看了何邪好一会儿,眼有异色,不过什么都没说。 何邪打开文件夹,取出里面九十四军倒卖军资案的资料,道:“站长,这些都是陆桥山给我的,他们情报处查得很详细,我只要去抓他们个人赃并获就可以了。” “我就不看了。”吴敬中摆摆手,“这是送到嘴边的功劳,不会出问题吧?” “问题很大。”何邪摇头,“站长,我来是有另一件事跟您汇报。” “说吧。”吴敬中道。 “我在永丰码头发现共匪踪迹!”何邪道。 吴敬中一挑眉毛:“靠谱吗?” “靠谱!”何邪肯定道,“我还查到了他们一批价值两万美金的药品,还没来得及运走。” 吴敬中顿时来了精神:“多少?两万?你确定是美金?” “我得到了确切情报!”何邪道,“不过这个消息我得到的有点晚了,他们今早十点就会在永丰码头交易,把货运走。” “那还等什么?”吴敬中急了,“赶紧把货截下来啊!” 何邪道:“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我的线人是昨晚得到消息的,但他今早才跟我汇报,我怕消息已经走漏了。当然,那么多货他们肯定没时间运走,不过人恐怕很难抓到了。” 吴敬中“嗨”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你管他抓不抓到人呢,你抓两个共党有什么用?共党是抓不完的!可是截获了这么一大批药品就不一样了,匪区最缺的就是药品,每年他们因为缺药而死的人成百上千,只要截了这批货,不比抓几个偷偷摸摸的地下党强一百倍?” 何邪故作恍然:“站长高见!” 吴敬中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目前除了我的线人,就我跟您知道。” 吴敬中盯着何邪的眼睛道:“这批药,你打算怎么处理?” 何邪沉默半响,缓缓道:“任凭站长处置!” 吴敬中笑了,拍拍何邪的肩膀:“好,我以前看错你了,以为你也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以后要多多仰仗站长栽培!”何邪恭谨道。 吴敬中笑着点头:“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何邪道:“那我九点半准时出发。” 吴敬中面色一肃:“要保证货物一箱也不丢,还有,让你手下的人嘴巴都把嘴管好了,别闹得满城风雨的。” 何邪道:“这事儿恐怕是瞒不住,那么大一批货,我只能尽量少让人接触,不过事后给他们点好处,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心里有数就行。”吴敬中满意点头。 “是,站长!”何邪应下之后,又道:“还有件事,站长,今早的行动,我谁也没通知,您能不能待会儿对外公布,就说我是去九十四军查贪腐的案子?” 吴敬中神色一动,若有深意道:“声东击西?你不放心陆桥山?” 何邪苦笑:“站长,不是我不放心他,我查到了一点东西,我是真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简直是要钱不要命!” 吴敬中缓缓道:“你别做的太过了,天津站,还是要以稳定为主。” 何邪心里几乎破口大骂,他又是十根金条,又是这批药品,把吴敬中算是喂得饱饱的,可是现在他只是透露出一点要对付陆桥山的意思,吴敬中就不愿意了。 这种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何邪心里更坚定了昨天考虑好的三步计划,吴敬中根本靠不住,连陆桥山斗不愿对付,可想而知,副站长他肯定也不会考虑自己。 万事,还是要靠自己! 第五十七章 雷厉风行 他看向吴敬中,叹了口气道:“站长,我知道你这人重感情,念旧,您对陆桥山也算够意思了,可惜,好心碰上驴肝肺,您要是知道他对您做过什么,您就不会再这么说了。” 吴敬中有些诧异:“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查到的东西还和我有关?” “有关。”何邪道,“不过站长,您容我再缓缓,我想今早的行动结束后,一并向您汇报。” 吴敬中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也想知道,陆桥山背着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你的提议,我答应了。待会儿我会开个碰头会,通告你的行动。” “多谢站长支持!” 谢若林果然如约让人把金条送了过来,并转达了想请何邪吃饭的意思,何邪答应了下来,约了明天。 金条他让人直接送到吴敬中办公室,尽管吴敬中让他很失望,但是在没有坐上副站长的位置之前,他只能尽量巴结,哪怕是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不过他心里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让吴敬中加倍奉还! 早上九点半,行动处在院中整装待发,何邪做了一番鼓舞人心的动员后,意气风发大喝一声:“出发!” 能不能迅速打开好的局面,成败就在今日! 何邪前脚刚走,吴敬中就开了个简短会议,通告了何邪的行动。 余则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去查军队贪腐案,只要不是针对地下党就好。 陆桥山回到办公室,立刻拨通一个电话,压低声音道:“人刚出发,预计到你那儿得二十分钟,抓点紧,手脚干净点。” 挂了电话,他又坐在办公桌前等了一会儿,电话响起。 “处长,我是秦刚,人刚从我这儿经过,看方向是朝着九十四军驻地马王镇去了。” “很好,你远远跟着,随时向我汇报!” 挂了电话,陆桥山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眼神森寒无比,怨毒道:“李涯,我看你这回怎么死!” 车队行到广场,何邪停了下,让左蓝拎着箱子下车。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特务在场,左蓝这口箱子算是彻底安全了,绝对没人再敢查。 车队继续开动。 很快,便到了永丰码头,何邪一声令下,特务们迅速将永丰码头包围,随即缓缓向中间缩小包围圈。 很快,有地方就响起了零散枪声。 行动很顺利,除了几个亡命徒,其他人根本不敢跟保密局硬碰硬,很快,沈迟就亲自压着龙二到了何邪面前。 龙二一见是何邪,先是一愣,继而恐惧叫道:“李处长,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得罪您,我和余处长是朋友,自己人,自己人啊!” 何邪故意板着脸问道:“哪个余处长?” “余则成,你们机要处的余则成处长!”龙二焦急大叫。 何邪回头,对一边的特务道:“记下来,共匪嫌犯声称和余则成是自己人!” “是,处长!” 龙二一愣,求饶道:“李处长,放我一马,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何邪冷笑:“你以为我为了前天那点事儿找你麻烦呢?我心胸没那么狭窄。” 他左右看了看,让二队的人把人都压远一点,然后让沈迟把龙二压到一边来,这才问道:“说,共匪的那批药品在哪儿?” 龙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狡辩道:“李处长,我不知道什么药品……” 啪! 何邪抬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指着他道:“你想清楚了再说!三号仓库那批药品是谁的?” 龙二顿时心凉了,他这才知道,何邪是有备而来,连货在哪里都知道了。 他噗通一声就跪了,惊恐哀求道:“李处长,我不知道那是共匪的药,我感觉到不对劲,我把货扣下了,正准备向保密局汇报呢,李处长,我是有功的,我是有功的啊!“ “我还有母的呢!”何邪冷笑,“货主什么人?说!敢有半句隐瞒,我立马毙了你!” “我说,我说……” 龙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知道的全部交代出来。 何邪对沈迟吩咐道:“找几个嘴严的,可靠点的,带着他去仓库清点货物。” 沈迟哪里还不知道要发财了,兴奋道:“是,处长!” 沈迟走后,何邪又对三队队长招了招手,告诉他龙二之前招供的货主住址,道:“立刻去这个住址抓人,抓到人,把人直接带回站里!” “是,处长!” 三队队长走后,何邪又对二队队长吩咐道:“你先把人都压到车里等候,敢逃跑或者反抗的,当场击毙!“ “是,处长!” 与此同时,左蓝大大方方把箱子提进了裁缝店,董伯见到箱子,顿时松了口气。 马王镇中,一队军人在紧急转移仓库中的货物,为首的军官不断呐喊催促,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仓库房顶的隐蔽处,一个特务用照相机将这一幕悄然拍了下来。 秦刚在一个电话亭里,又给陆桥山汇报一次,说何邪已经到了马王镇。 “陆桥山,你别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挂了电话,秦刚喃喃一句,戴上帽子,转身离去。 临近中午,何邪终于清点完了货物,留了沈迟亲自带着几个人看守仓库,带着剩下的人压着犯人浩浩荡荡向站里赶去。 陆桥山此刻已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从十点开始,秦刚就再没给他打过电话,他给九十四军的同乡郭旅长联系,接电话的却说郭永怀还没回去。 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能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 但他没等来任何好消息,却震惊地看到,何邪带着行动处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几十个凡人。 他忙叫人去打听,这才知道,何邪根本没去马王镇,而是抓共党去了。 陆桥山心沉到了谷底,他意识到,秦刚背叛了自己,他知道事情要糟了,因为秦刚知道他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忙把手下撒出去,气急败坏地要求手下见到秦刚立刻开枪打死,而他自己则关在办公室里,给重庆那边拨通了电话。 另一边,余则成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都懵了,不是说去查军队贪腐么?怎么是抓共党? 第五十八章 陆桥山死定了 声东击西,李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想瞒着谁? 余则成立刻猜到是陆桥山,可等他装作看热闹的样子下楼,一眼看到龙二,余则成顿时不这么想了。 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他怀疑,何邪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何邪把犯人安顿好,吩咐不准任何人接触后,立刻去吴敬中办公室通报了情况。 吴敬中得知药品都在,顿时大喜,连连夸赞!何邪暂时没多说什么,只说要抓紧时间审理案子,于是便一头扎进了牢房中,以审讯犯人为借口,一直到下午快下班都没出来过。 这期间,好几拨特务出门又回来,像是去抓什么人,好像有了收获。 何邪这一躲,倒是让陆桥山和余则成备受煎熬。 天津站没人下班,都在等何邪的消息。 下午五点五十,何邪终于从牢房出来了,拿着一沓资料,直接去了吴敬中办公室。 他向吴敬中通报了情况,吴敬中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个龙二真的是共匪?”吴敬中问道。 何邪点头:“很强硬,是那种特殊材料做成的。” 他不怕吴敬中去复核,因为吴敬中巴不得龙二死,这样一来,他吞下那批药品才能更放心了。 吴敬中果然放心很多,冷笑道:“死硬分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他愿意求仁得仁,那就成全他。” 说到这儿,吴敬中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何邪道:“那个秋掌柜处理了没?” 何邪摇头:“这个人我还有用,我从他身上查到点线索,关于余则成的。” “又是余则成?”吴敬中诧异道。 何邪点头:“我觉得余则成很可疑,再加上这次龙二在码头还喊着他和余则成是自己人,可进了刑讯室,却矢口否认,说根本不认识余则成,我觉得很可疑。” 吴敬中刚才皱眉就是因为这个,他也觉得很可疑,不过他不愿意怀疑余则成,而且余则成正在为他办另一个能让他发财的案子。 “会不会是这些共匪故意栽赃陷害?”吴敬中问道。 何邪心里冷笑一声,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我觉得值得查一查,而且就目前的证据来说,已经足够立案了。站长,我申请正式对余则成进行调查!” 吴敬中看了眼何邪,道:“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见何邪一副不甘的样子还要再说,吴敬中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这个龙二,就当做左蓝的投名状吧,尽快处理了,最好是今晚。” 何邪道:“我觉得可以从龙二身上挖一挖他和余则成的关系,据我了解,这个龙二和余则成真的有来往,而且关系匪浅。” 吴敬中无奈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那批货,这个龙二留着就是个隐患,还是尽快处理吧,余则成那里先放一放,我会认真考虑的。” 何邪故作纠结,无奈道:“好吧,我听您的。” 其实这就够了,吴敬中心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是因为余则成替他赚钱,这才压住何邪。但以后,他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么依仗余则成了。 三步计划的第一步,离间站长和余则成,完成! 吴敬中很关心那批药品:“你留在那儿看守的人,可靠吗?” 何邪道:“放心,沈迟办事还是牢靠的。” 吴敬中点头,道:“尽快出手,越早出手越安全。” 何邪道:“要是太急,我怕卖不上价钱。” 吴敬中失笑道:“你还挺贪心,小子,教你个道理,落在口袋里的钱才是钱,否则,那就是一批货。能卖多少是多少吧,药品还是很紧俏的,你卖个低于市价一成的价钱,多的是人抢着要。” “我明白了。”何邪点头。 吴敬中端起茶杯抿了口水,见何邪没有要走的意思,问道:“怎么?还有事?” 何邪严肃道:“站长,关于陆桥山的事情,我觉得您是时候要做出决定了!” 吴敬中皱皱眉,对何邪有些无奈了,这手下什么都好,就是逮谁咬谁,站里加他本人一共三个处长,他才来多久,竟一副不把其他两个处长整死不罢休的架势。 “陆桥山,哦对,你早上跟我说过。”吴敬中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说你查到他做了一些对我不利的事情,说吧,什么事?” 何邪从资料里抽出一沓相片,道:“站长,您先看看这些。” 吴敬中拿起来翻看一会儿,道:“这是九十四军那个郭永怀?他们在搬运物资?什么时候拍的?” 何邪笑了笑:“今天早上,具体时间是,九点四十。” 吴敬中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皱起眉来:“九点四十,我刚公布了你要去马王镇?他们这是转移赃物啊……” 何邪道:“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他们怎么知道我要去马王镇?还提前转移赃物?站长您还不知道吧,这个郭永怀和陆桥山还是同乡。” 吴敬中眼神微眯,显然也有些动怒,陆桥山此举说轻了叫公报私仇,说严重了叫吃里扒外,已经犯了保密局的忌讳。 吴敬中已打算好好训斥一番陆桥山了,搞什么搞?斗可以,但是能不能做得聪明点?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方式,简直是蠢到家了! “陆桥山有这么胆大吗?”吴敬中冷冷道,“你有证据是他通风报信吗?” 何邪笑了笑,又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纸来,道:“其实证据我随时都能得到,不过我没有这么做。毕竟以陆处长的级别,只有站长您发话了,我才能做进一步调查。” “站长,你再看看这个,这是秦刚的供词,他人已经被我保护起来了,我相信,陆桥山现在正在满世界找他,想杀他灭口。” 吴敬中惊疑看了何邪一眼,秦刚是陆桥山的心腹,他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的是,何邪居然不声不响拿到了秦刚的供词! 吴敬中开始看,越看脸色越难看,看到最后,身子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在这过程中,何邪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良久,吴敬中放下了供词,咬牙问道:“这份供词,还有谁看过?” “就我一个。” 吴敬中点头,压着怒火道:“供词就不要公布了,这个秦刚也不要留了,还有……” “立刻逮捕陆桥山!”吴敬中几乎是低吼着说出,他死死盯着何邪的眼睛,“就用九十四军贪腐案的名义,别的事情,一个字也别提,明白吗?” “明白!”何邪一个立正,肃然道! 陆桥山死定了! 三步计划的第二步,完成! 第五十九章 一切顺利 出了吴敬中办公室,何邪十分振奋,截止目前为止,他的计划进展得都很顺利。只剩下最后一步,他就可以基本掌控天津站了! 秦刚…… 何邪微微沉吟,回到办公室,拨通一个电话。 “喂,是李处长吗?” “秦刚,陆桥山已经被抓了。” “太好了!李处长,谢谢!我以后就是您的一条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何邪眼神闪烁,他若想杀秦刚,只要告诉他回来吧就行,因为秦刚只要一冒头,陆桥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人。 不过,何邪倒是觉得这个人可以一用,秦刚不是什么好人,以后灭口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何邪作出决定,道:“不过出卖长官是大忌,站长对你很不满,我怕你回站里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这……处长,我可都是为了您啊……” “我知道,”何邪安抚道,“这样,我正在追查一个共党大案,涉及我们保密局的一位高层,你先不要回站里,刚好帮我做些事,等这个案子有进展后,你就是立了大功,到时候站长不但没话说,还要嘉奖你,我也可以直接调你到行动处,二队副队长的位置,我留给你……” 安抚好了秦刚,叮嘱他一定不要冒头后,何邪又打了个电话,叫来二队队长,直奔陆桥山办公室而去。 此刻陆桥山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 “曹老哥,你可一定得帮帮我啊……是,我知道我这事儿没办好,不然我也不会求到您曹老哥的头上,只要您肯帮我度过这个难关……” 砰! 他正说着,门直接被一脚踢开。两个特务冲进来,直接用枪指着他,陆桥山顿时身体僵住。 这时,何邪走了进来,陆桥山死死盯着何邪,脸上全是怨毒之色。 何邪走过来,拍拍他的脸笑了笑:“跟我玩儿?你玩得起吗?” 陆桥山咬牙道:“李涯,你不要太得意!” 何邪微笑着,举起桌上的电话,突然狠狠砸在陆桥山头上。陆桥山惨叫倒地,鲜血瞬间流了一脸。 “带走!”何邪轻松地说道。 这里的动静闹得很大,此刻走廊里围满了人,众人看到陆桥山满脸鲜血从他的办公室被人押出来,都十分震惊。尤其是余则成,满脸不可思议,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晚,左蓝在保密局大院中当众枪决了龙二,算是纳了投名状。吴敬中赶走所有人,单独审讯陆桥山,审讯室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吴敬中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恶狠狠对门口的特务道:“守好这里,不准任何人接触他!” 何邪在办公室里打了个电话,是打给上海的,口中“毛老哥”叫得很亲热,挂了电话,何邪狠狠握了下拳头,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当晚,余则成再去书店,被丁小满拍了个正着。他和罗掌柜紧急磋商今天发生的一切,罗掌柜并非天津市委组织那条线上的,他让余则成稍等,然后去了解情况,他去的地方是左蓝常去的裁缝铺,找的是董伯。 董伯自然不能告诉罗掌柜真相,为了掩护左蓝身份,他告诉罗掌柜,龙二是自己人。 这就像是马奎那件案子一样,为了掩护余则成的身份,共党宁可把这个特务安排进烈士陵园。左蓝更加重要,所以,龙二一定得是共党! 余则成从罗掌柜口中得知“真相”,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不知道自己怎样失魂落魄走出书店,回到家里,只觉巨大的挫败感萦绕他心头。他眼睁睁看着同志赴难,却根本无能为力。李涯太狡猾了,说是去查军队贪腐案的,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不但抓了龙二,还顺带手坑了陆桥山,自此,天津站谁还能压制这个阴险毒辣的特务? 余则成不知道的是,何邪做的远远不止如此。 第二天,让余则成更绝望的消息传来了。 胡宗南部,占领了延安!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让余则成陷入极度的绝望和恐慌之中。 他几乎一刻也呆不住,直接去找了罗掌柜。 罗掌柜先是斥责他贸然前来交通站的行动,然后安慰他说,延安只是战略性撤退,什么也没留给敌人。有一种撤退,叫做胜利;有一种失败,叫做占领。 余则成心里好受了许多,他再次和罗掌柜建议,向组织申请除掉李涯,他感觉李涯太危险了,危害性太大了。 罗掌柜也对李涯充满忌惮,自从这个人来之后,他们这个小组的工作几乎彻底停摆了,什么事都办不成。 他告诉余则成,会再次向组织提议的,然后交给了余则成另一个任务。 有一个叫钱思明教授,他是核弹专家,现在常申凯在大量寻找这类的专家学者,把他们送去宝岛,进行战略性武器研究。但这个钱教授同情共产党,不肯离去。上级对余则成的指示是:解救钱教授,保护他去根据地。 余则成接了任务,返回天津站。 恢复冷静的余则成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他决定做两件事,第一,打听出钱教授的下落;第二,保住陆桥山! 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陆桥山此人背景深厚,哪怕他真的在天津站栽了跟头,只要他还活着,换个地方肯定会东山再起。 以陆桥山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对害他道如此地步的李涯恨之入骨。他一定会迫不及待报复李涯,这样一来,也算多了一个除掉李涯的途径。 余则成想了半天,最终决定冒一次险,给毛人凤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而此时的吴敬中正焦头烂额,满脑子官司。 从今早开始,他办公室的电话就没断过。重庆那边许多高官都打电话给他,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为陆桥山求情,甚至,连郑介民的秘书都给他打了电话,隐晦说郑厅长有点想念陆桥山这个同乡。 但越是了解到陆桥山的背景深厚,吴敬中对陆桥山就越忌惮,杀了陆桥山的心思就越坚定。 第六十章 枪响了 可吴敬中同时又十分纠结,因为陆桥山一死,上面的人肯定会知道这事儿是他干的。哪怕没有证据,因为他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知道你吴敬中最想杀了陆桥山,就足够了。 那样的话,他算是彻底得罪了这些打电话过来的重庆高官,他以后在官场上将寸步难行。 他纠结了一天,也没下定决心,直到快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毛人凤办公室的电话。 毛人凤只说了一句话:“天津的局面,你还能不能掌控得住?你下面人都告到我这儿来了!” 挂了电话,吴敬中颓然坐在椅子上,他知道,陆桥山他是杀不了了。他以为给毛人凤打电话的是陆桥山,其实,却是余则成。 当晚六点,陆桥山出狱,余则成开车送他去车站,坐最后一趟火车。 他们不知道的是,何邪早就料到陆桥山会安全脱身,他一直在广场一个咖啡厅和左蓝喝咖啡,等着这个消息。 当接到手下的报告后,何邪什么也没说,向左蓝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门。 坐在车上,何邪问道:“枪检查了没有?我们只有开一枪的机会。” “一枪足够!”左蓝面色很凝重,这是何邪第一次要她帮忙——杀陆桥山! 她向董伯汇报过,董伯认为,可以帮何邪这个忙。因为一则陆桥山是双手沾满共党血迹的老特务,杀了他,也算是组织对他的提前审判;二来,李涯第一次向组织求助,不能给李涯留下组织只求回报,不愿付出的坏印象。 左蓝的射击水平很高,只要给她开枪的机会,她认为自己完全能够一枪搞定。 不过他现在想的不是陆桥山,而是何邪。 这两天何邪的动作太大了,左蓝隐隐感觉到,他在谋划着一件大事,就连组织的那批药品,还有龙二,都只不过是其谋划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她猜不出何邪要做什么,这让她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因为她已通过许多蛛丝马迹觉察到,何邪对于组织的态度,很可能只是在利用而已。 她坐在后座,观察着前面开车的何邪,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去往火车站途中会经过一段乡村滨河路,这里人烟稀少,是个很适合动手的好地方。 之前何邪在袁佩林一案时就曾留意过这个地方,有过在此处解决袁佩林的想法,不过最终否决了。 但是现在,这个地方派上了用场。 何邪把车开到旁边的密林之中,然后用力掰断一棵碗口粗的杨树,使其横在路中间,仔细检查了一遍现场,这才回身去找左蓝。 “待会儿车会停下来,一停车你就找机会开枪。”何邪叮嘱道,“我去那边近一点的位置,如果你一枪没打死他,或者有人追击,我会在那边掩护你干掉追击者,或者补枪,你打完这一枪就去发动车子,往东开五百米就会上公路,上了公路你接着往北走大约一里路会看到一座石桥,在那儿等我,我会穿过林子,直接到那儿。” “你早就计划好了?”左蓝心中十分震撼,他没想到何邪的计划如此周密,要知道,陆桥山被放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但何邪不但早想好了要暗杀他,就连暗杀的计划、撤离的计划都想好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 何邪没有解释,道:“不要太给自己压力,就算你没打中,也还有我。” 左蓝压下心中震惊问道:“你想过杀了陆桥山的后果吗?我们计划得再周密也经不住查,如果查到是你杀了陆桥山,你怎么向吴敬中和重庆交代?” 何邪笑了笑:“该交代的是吴敬中,而不是我。好了,人快到了,你先藏好。记住,只能开一枪,一枪之后,无论打不打得中,你都要先撤。”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无论余则成和陆桥山都是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的,只要一开枪,他们一定会还击,这样一来左蓝就会有危险。 而左蓝这一枪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何邪还埋伏在路的另一边,这个时候他们肯定是背对陆恒的,陆恒完全可以从容开枪,杀死陆桥山。 当然,如果左蓝能一枪干掉陆桥山,那就更省事了。 两人悄然埋伏下来,只等猎物踏上陷阱。 而此时,余则成开车载着陆桥山向这边而来,离这段乡间滨河路只剩下不到两公里的距离,浑然不知危险正在等着他们。 一路上,陆桥山都很沉默,这次的失败,对他的打击很大。 “你干了一件蠢事啊老陆,”余则成一边开车,一边惋惜叹道,“本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做到副站长的。” “我还会回来的。”陆桥山阴沉着脸,像是宣誓一般道,声音中充满忿恨。 “中国这么大,你还回这儿干什么呀。”余则成摇摇头,“嫂子我已经安排在车站等你了。” 陆桥山偏过脑袋,看着余则成:“提防李涯,站长也不可靠。” 余则成道:“你自己保重吧。” 陆桥山突然有些动情道:“全身而退,我谢谢你。” 他可不知道余则成的真实目的,在他看来,余则成根本没任何理由救他,若说有,便是他曾答应和余则成结盟,结果他根本没当回事,扭过脸就差点把左蓝那啥了,没想到余则成却当真了。 这是个厚道人啊…… 饶是陆桥山一向自私,此刻也不禁对余则成充满感激。 余则成救了陆桥山,自然不介意演戏,他颇有些萧索道:“唉,你说你这么就走了,我心里真有点难过,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我们是朋友!”陆桥山一字一字道,“真正的朋友!” 吱…… 就在这时,余则成突然一脚刹车急急踩住。 车停了。 陆桥山吓了一跳,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死死顶住身体,差点就被甩出去。 他惊魂未定,看向车前,就见一棵碗口粗的书横在路上。 “谁这么缺德?”他骂了句,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砰! 枪响了。 第六十一章 坏了大事(求推荐票) 余则成本身就是个很谨慎的人,当他发现有一棵树倒下横在路上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这场景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有些不安。 陆桥山骂骂咧咧下车时,他刚要开口阻止,但就在这时,枪响了。 两人对枪的声音都格外敏感,一听到枪声,都吓得一缩脖子。这个时候陆桥山还是懵的,但余则成却一个机灵反应过来了。 他想起自己这种熟悉和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42年时,那时他还只是军统重庆站行动处的一个小职员,他受命去南京铲除投靠日本人的叛徒李海峰。他动手时,也是在李海峰上班的必经之路上用一根木头阻断公路,然后杀了李海峰。 眼前这一幕,简直和他所经历的如出一辙! 余则成瞬间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充头顶! 他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杀手这一枪什么也没打到,不过他知道,如果车停在这里,就是个死! 逃! 余则成挂挡,猛踩油门,咬牙向前冲去。 他的脸上净是疯狂之色,表情因生死危机而变得狠戾而狰狞。 汽车发出低沉而剧烈的咆哮,猛地窜出去! 砰! 车撞在横在马路上的树上,挡风玻璃瞬间碎裂,树枝直接戳到车里,好在余则成和陆桥山斗尽量缩着身子,才没有被树枝戳穿身体。 汽车“吭哧哧”颠簸了几下,但余则成死死把着方向盘,没有让车子冲进水里,划了几个“S”后,汽车再度加快速度,扬长而去。 路边,陆恒埋伏在草丛里,用枪口对着汽车离去的方向,却迟迟没有开枪。 他的脸色阴沉至极,狠狠捶了一下草地,爬起来向对面走去。 他走的速度非常快,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想不通为什么左蓝会故意示警,让陆桥山逃离。 是因为余则成吗? 刚才那一枪,左蓝是对天开的! 正因为如此,余则成他们很快做出反应,都没给陆恒再开枪的机会。他又不能直接冲上去杀陆桥山,那会让余则成看到自己的脸,除非他杀余则成灭口,否则,后果比现在这种情况还要严重。 路过左蓝狙击地点时,左蓝正拿着枪站在原地,她脸色也很严肃,一见何邪立刻质问道:“你为什么对我隐瞒余则成也在车上?” “闭嘴!”何邪愤怒指着左蓝大吼,“我现在一个字也不想听你说!” 左蓝坏了何邪的大事! 何邪这次计划的野心很大,他同时对付吴敬中、陆桥山和余则成三个人。关于后两者的计划已经成功,而关于吴敬中,计划的关键就在于能不能杀了陆桥山,栽赃给吴敬中! 原本,陆桥山一死,吴敬中会替他背这口黑锅,彻底恶了保密局高层,天津站接二连三出事,也会让高层对吴敬中不满,质疑他的能力,从而让空缺的副站长提前选出,何邪想要的就是这个副站长职位。 只要他能坐上副站长的位置,他将面对的是一个威望大失的吴敬中,只要他稍施手段,就能彻底架空吴敬中,把天津站变成自己的地盘。 但副站长的职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这不但需要吴敬中本人的推荐,还需要保密局高层的认可。 吴敬中这边倒还好说,在陆桥山被驱逐,余则成有共党嫌疑的情况下,何邪是他唯一的选择。但保密局高层那边就不好说了,何邪没有任何背景,而且资历不深,他的晋升十有八九会卡在这一层面。 到时候,高层很可能会空降一个副站长过来。 这个时候,何邪之前那通打给“毛老哥”的电话,就会起到极其关键的作用。 这个“毛老哥”本名毛森,是保密局局长毛人凤的亲侄子。何邪和这个人在重庆相识,说过几句话,算是认识了。 何邪早在重庆见这个人时,就有了今天的谋划。因为在李涯的记忆中,此人背景深厚,官路亨通,尤其是目前,毛森手里有一件可以“上达天听”的大案在等着他去破。 这件案子使得毛森名利双收,直接连升三级不说,还大发了一笔横财。 只是,目前毛森还在苦苦搜寻这件大案的线索,摸不到任何头绪。 而陆恒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通过李涯的记忆,告诉毛森正确而关键的线索,从而获得毛森的支持,让他在高层为自己说话,拿到副站长这个职位! 这件案子是这样的,上海民族资本家、“棉纱、面粉大王”荣德生外出途中遭绑匪绑架,这个荣德生名声很大,即使是在海外也很有名,消息一传出,立刻中外纷传,舆论大哗。 常申凯大为震怒,严令彻查此案,严惩真凶,杀一儆百,绝不姑息。经过高层会议商讨,最终毛森得到了这个难得的露脸机会。 可惜,毛森一赶到上海,还没来得及部署就得到消息,荣德生已被家人以50万元美金赎出来了。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因为这就意味着,拿到钱的绑匪很可能会立刻远走高飞,而委员长的命令是“严惩真凶,杀一儆百”,如果绑匪跑了,还怎么严惩真凶? 那样一来,套用吴敬中的一句话,毛森这回脸没露,倒是把屁股露出来了。 毛森自然不甘心,他下决心要捉拿绑匪,可是,绑匪很谨慎,根本没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如今的毛森正焦头烂额,天天没头苍蝇般穿梭在上海每一条街道小巷,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何邪打电话过去了,告诉他有绑匪的线索,毛森怎能不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件事后来闹得沸沸扬扬,各道报纸争相报道,通过李涯的记忆,何邪当然知道真凶是谁。 这是一起典型的“以官为匪”的恶劣案件,造成的影响特别坏,绑匪的真正身份,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中校警卫队长王晋唐。 按照原先历史的轨迹,毛森是在半年后才在无意中发现真凶的线索,破获了此案。但案子拖了半年,可想而知毛森这期间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 当然,何邪肯定不能笃定地说王晋唐就是真凶,他只是对毛森说,听上海的朋友说这个王晋唐大发了一笔横财,突然变得阔绰起来,又听说你毛老哥在破这个案子,我李涯觉得这是一条关键线索云云。 毛森如今最渴望的就是线索,更别说这就是案子的真相。一旦他破了这个案子,完全可以想象他对何邪会有多感激?而只是向他的叔叔推荐一个副站长的位置,这对毛森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样一来,何邪的副站长就稳了。 可是,何邪计划好了一切,唯独没想到左蓝会在这时临阵退缩。 她不但坏了何邪的大事,还让何邪彻底陷入危机之中!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