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枪，芯片和拜纳瑞粒子》 第一章 风暴与异变 “这鬼天气，可别变得更糟啊！” 躲在藏身洞里的张一凡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处地平线上迅速聚拢来的黑色浓云。 手腕上的个人信息终端传来活泼而充满活力的女声：“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赛斯特姆32区城市气象服务广播，我是主持人桃乐丝，今天是319年4月13日，星期五，天气：晴。最高气温27度，最低气温19度，降水概率：15%，拜纳瑞粒子风暴概率：5%……” 张一凡愤愤地关掉了气象播报：“5%？我活了26年就没见过这么厚的积雨云，发生拜纳瑞粒子风暴的可能性绝对不会低于80%！你们这些活在安全区的家伙就不能伸出头来看看？” 一声闷雷落地，乌黑的云山以更快的速度堆叠起来。 张一凡暗暗叫苦，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有暴风骤雨袭来，一旦引发了拜纳瑞粒子风暴，安全区以外整个地表的物质构成都会被重组！ 猜猜看，到时候我会变成什么？页岩还是蠕虫？ 天杀的！什么玩意引发的？A级以上病毒兽巢穴？还是城里的哪家大财团胡乱安置居民点？ 发牢骚没用，逃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一眼越逼越近的墨水般乌黑的云山，一口气把背包里所有的能源电池全填进个人终端：“终端，终端，我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了，解构藏身洞，挖通向深处的隧道，越深越好，越深越好！” 终端的射孔中透出绿光，脚下的土壤迅速变得模糊不清，变成一堆堆重叠的马赛克，然后，向四周扩散开去，一条能容一人进出的黑色管道出现了。 打开面罩供氧功能，张一凡一头钻进管道。 头顶传来微微震动，他无暇顾及，拼命朝深处钻。 终端啊终端，我平日待你不薄，老爷机生生地供成老爷，现在用兵一时，你可千万千万别掉链子啊！ 他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和浊重的呼吸。 咚的一声闷雷滚过，整条通道剧烈摇晃起来。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拜纳瑞粒子风暴，来了！ 震动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头顶地面已经开始解构和重组，厚度正在迅速变薄，死神的镰刀越来越近！ 他手脚并用，像条狗一样疯了似的往深处爬。 周围土壤的边界开始变模糊！ 拜托，拜托，终端，你做功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我不想死，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我连一次真正的小麦粉磨制的馒头都没吃过，我不想死啊啊啊！ 就在这一刻，手腕上终端救命的绿光，突然消失了！ 无数马赛克一下子笼罩了他。 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啊啊啊！”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呼啸的风声唤醒。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地表，四周的景色变得熟悉而又陌生。 仍然是那几座低矮起伏的丘陵，但是，位置却换了。 头顶上，被云层遮住一半的苍白日头仿佛天空半张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他。 “没死啊，真是命大。” 检查身体情况，后背流了点血，口子不深但挺长。稍微一动就开始渗血。 他没发现，后背渗出来的血，变成一块块马赛克，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简单处理伤口，检查装备，所有的能量储备全部完蛋，包括辛辛苦苦攒下的二十发用来破除能量护盾的能量弹药；个人终端彻底没了动静，别说信号了，开机都开不了。刚才那次全力输出让这台老爷机放了长假，不来一次大修是别想请动他了。 “倒霉，本来都快成功脱掉这身野人皮了。这一下子，至少得再折腾半年。” 当务之急是尽快穿过这片暗藏杀机的土地，去安全区。 拜纳瑞粒子风暴来临时，除了安全区，任何生物都逃不过物质重构的命运，即使是能屠城灭国的病毒兽也不例外，甚至连浅层的地表都会被刷新重构。 这就意味着，拜纳瑞粒子风暴结束之后，风暴席卷过的地方，所有资源都会重置，总量不变，位置随机，形式随机——可能是一块深埋在地下的煤矸石，也可能是一块暴露在阳光下的狗头金。 风暴是危险，也是机会。 风暴止息，会有无数的拾荒者与不法者呼啸而来，为争夺随机分布的资源大打出手。当然，新诞生的危险的异变兽和病毒兽也同样不会缺席。 个人终端歇菜，自己成了睁眼瞎子，没有足够的信息，靠运气不可能走出这片荒漠。 或许，冒险跟同行们接触一下，搭个顺风车，或者……逆风车？ 他咬着牙，悄悄把手中的“十字剑”冲锋枪顶上火。 只剩下实体弹了么？ 不法者当然要玩实体弹啊！ 张一凡的体型偏瘦，长期的流浪生涯又让他饱受营养不良之苦，那些对体力要求颇高的大型枪械用起来不算得心应手，他最擅长的是冲锋枪这一类中近距离的速射枪械。手头上这把家伙优点很多：射速快，据说一分钟能突突1500发0.45口径的实体弹；短小精悍，枪长只有140毫米，全重才1.77公斤，近距离突然发难，绝对会带给对手飞一样的感觉。 当然，如果对手有“黑曜岩”级别以上的护甲，或是“月辉”级别以上的能量盾，就轮到张一凡来体验飞一样的感觉了。 有这种装备的家伙绝对是见了能闪多远就闪多远的大神，不拿你练手就不错了，还想上天是怎么着？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要想不死，就得有随时去死的觉悟！ “救……救……” 突如其来的呼救声让他头皮一麻，就地翻滚，抬手出枪，屏息观察。 声音从一座矮丘背后传来，听起来相当不妙。四周没有发现任何有威胁性的目标——当然是目测。如果个人终端还在，扫描一下，或许有一百多个隐身的“刀锋”杀手正在猜拳决定谁来取自己的小命呢！ 没办法，就算是陷阱也得跳。 他小步绕过矮丘，刚走到一半，已经看到地上干涸的暗红色的血。 真有人受伤了？看样子，时间不短了。 往前走几步，他看到了三具尸体，一具手持链锯剑，一具持突击步枪，还有一具身边丢着一根已经发射完毕的火箭筒——哦，这个不算尸体，还有口气，也已经气若游丝，离尸体不远了。 前方不远处是一大团焦黑的痕迹，痕迹中央，一个碗口粗细的圆洞依稀可见，一条人类脊椎骨似的长蛇尾巴从洞里探出来，软软地瘫着，不动弹。 张一凡心头别的一跳：异变兽！ 第二章 剥尸者 看起来，这头异变兽发动了一场成功的突袭，干掉了两个半人，却没逃过濒死者的复仇一击。 如此说来，附近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新的异变兽或病毒兽，暂时可以放心。 眼前这个半死的家伙还有救吗？ 倒霉蛋的胸腔被开了个碗口大小的洞，盔甲内置的强效医疗喷剂已经用光，徒劳地喷射着一阵阵水雾。 没救了。 张一凡关上冲锋枪保险，在倒霉蛋身边半蹲下：“有遗言吗？” 对方哆哆嗦嗦地抬起一只手，没等开口，喉咙里咯的一声，瞳孔散了。 张一凡默然。 要是活着，三人小队搞死一只异变兽，绝对可以享受英雄待遇。但是现在，英雄狗熊有什么区别？ 张一凡抬手把不瞑目的眼睛抹上：“要是活着，我把你救回去，给我个十万八万的多好。现在，唉，破烂都没得卖！” 三具尸体的盔甲和兵器都不错，轻轻一敲盔甲，就知道至少是“橄榄岩”级别的，如果把盔甲兵器个人终端什么的打包带回去，少说得五六万。 真这么简单就好喽。 个性化装备是卖不掉的。如果你想挑战一下生存极限，面对对方所属的一整个社团或帮派的怒火，不妨一试。 必须找个水平一流的道具师，帮你把个性化盔甲、兵器、终端还原成不带任何特殊标记的“元装”——人工费贵得要死，更要命的是按照道具师的行规，拆解还原过程中如有损坏概不负责！ 此外，装备是士兵的第二生命，大部分士兵都希望装备会在死后继续陪伴自己。所以，几乎所有装备都是通过个人终端与使用者“绑定”的。如果使用者死亡，这些装备会和个人终端一起在24小时内降解还原为基本元素——一堆钢铁、塑料、特种陶瓷之类的材料。 所以，剥尸者是没前途的。 张一凡叹了口气，倒霉，埋还是不埋呢？ 算了，埋了吧，说不定哪一天，也会有个陌生的好心人来埋我呢。 他费力地拖起那把锋利的链锯剑，开始挖坑，然后，站在坑边把尸体推下去。 就在他抓住一具尸体的手腕，试图把它朝下推的时候，尸体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闪动了一下红光。 他吓了一跳，猛的朝后一倒，以为触发了什么引信，要爆炸了。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小心翼翼探头出来，发现是虚惊一场。 红光还在，似乎是一行红字，既不闪烁，又不跳动，仿佛一开始就存在。 “什么鬼东西？32位的字符串？密码？” 他的心砰砰跳起来。 他听别的不法者扯过，有些牛气冲天的家伙，喜欢给自己的个人终端设个密码，死后自动显示密码，意思是自己永远不死。 难道，我撞大运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在个人终端上轻触一下。个人终端还有不少电量，亮起来。他手脚麻利地找到“设置”一栏，开始尝试终极密码。 滴的一声轻响，32位的密码输入框弹出来，与那一串红字完美契合。 他手抖抖地开始输入。 这没什么难度，给他的感觉像是在抄作业……不，已经不是抄作业了，是描红。 尽管如此，他还是输错了好几个，改了错，错了改，输完第31个，他停下来，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使劲揉了揉脸。 “成败在此一举！” 他猛地按下了最后一个数字键“8”。 红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黄色字，屏幕周围还有黑黄色的警示框：“终极密码输入正确，请谨慎选择以下操作： 1.拔除已安装的功能芯片。 2.解除系统绑定并格式化。 3.复制并发送个人信息。 4.解除装备绑定并清除个性化设置。” 张一凡兴奋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发达了！ 我能看穿个人终端的终极密码？ 三台个人终端，所有的拓展芯片，三套中下级护甲，至少三把以上武器，全部解除绑定还原成“元装”状态，六万块只多不少！ 够了，城市居住证的钱够了！ 我可以逆天改命，彻底改变这种在荒野里流浪吃沙子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他开始手脚麻利地卸除尸体的个人终端，大脑高速运转。 这本事怎么来的？一定跟刚才的拜纳瑞粒子风暴有关。 它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的？ 冷静，冷静，不能得意忘形，自己现在脆弱得很，如果这本事暴露，绝对是死路一条。 剥尸发财这种缺德事，搞一次就行了。 人生轨迹哆嗦了一下，反而走上了捷径！等成了正式城市居民，就把这些都忘了，找份合适的差使，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踌躇满志的他动作越发干脆利索，不到二十分钟，三具尸体所有装备已经拆卸还原完毕。 “三台元装个人终端大约能卖两万。七块芯片一块也不卖，留着用，这样就有了不错的芯片组合跟技能搭配，生存能力和适应性一下子上去了。护甲太重带不走，只能放弃；主武器里的链锯剑和火箭筒也不好带，扔；只有那把伽利略突击步枪凑合。不过它用的是7.62mm步枪弹，和我的十字剑口径不一，白白占负重……唉，扔还是不扔啊！”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有钱人的烦恼。 “副武器都不错，五把手枪，大概能换个八千块。” 有了不错的突击步枪，芯片中恰好有一块“被动·枪械精通·降低所有枪械15%后坐力”和一块“被动·初级远程精通·增加7%长程攻击力”。这样一来，刚入手的伽利略突击步枪完全可以和好的手枪形成优秀的配装， 他的目光落在了陪伴自己七年的十字剑冲锋枪上。 “要不，老伙计，你歇歇？”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先带着，毕竟用了七年，再说，芯片换装什么的得找靠谱的机械师，可不是在这荒郊野外用简易工具能搞定的。 “那就先去安全区的黑市出货，根据情况再定……什么东西！” 一阵清晰的嗡嗡声传来，一架四旋翼诺力米特无人机从远处笔直地朝他飞来。 张一凡头皮一麻，立即卧倒。 无人机直直地悬停在头顶，动也不动。 他暗暗叫苦，被发现了。 有无人机，说明队伍里至少有一名以上的机械师。自己所有的行动都将无所遁形。 攻击无人机？别逗了，按照约定俗成的“不法者法则”，攻击机械师的所有召唤组装物等于宣战。就算打下无人机，没有个人终端，没有交通工具，等于是聋子瞎子跛子的自己在茫茫荒原上能搞得过拥有机械师的队伍？ 该死，大意了！ 无人机高度降低，发出一个有些沙哑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哦呀哦呀，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干掉了三个人然后正在毁尸灭迹？真是一头凶猛的独狼啊。” 独狼是对孤身流浪的不法者的称呼，这些家伙往往都是背着几条几十条人命的亡命之徒，先开枪后拥抱是他们的信条。几乎每头独狼都有数额不小的赏格。 张一凡不说话，他在快速思索应对之法。 “按说买卖人不该多管闲事，不过既然有送上门的钞票，哪有不赚的道理？” 说话间，引擎轰鸣声响起，一辆全地形四轮突击车从远处疾驰而来，车上坐了两条彪形大汉和一个英气勃勃的金色短发女孩，三人头戴红色贝雷帽，全副武装。 一颗红点在张一凡脑门和脖子上来回扫荡，张一凡知道，那是突击车上火神重机枪的瞄准具。只要自己稍有轻举妄动，立即会免费体验超过500发/秒金属弹丸套餐。 冰冷的枪口顶住张一凡的下巴：“动一动，脑壳上天。” “我不是独狼，是行脚商！和你们老板是同行。死的那几个是我的护卫，他们是被突然出现的异变兽杀死的！” 金发女孩的眸子里有一片浓重的死灰色，仿佛罩了一层铅，语气淡漠无起伏：“本来不想杀你，但你骗我。死吧，下贱的剥尸者。” 说着，女孩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第三章 T先生 咔哒一声，撞针击空。 柳德米拉愕然望向无人机。 无人机道：“我有说过要干掉他吗？” “对不起，先生。” “我不在乎多杀一个人，但是不喜欢滥杀。看看链锯剑上的土吧，没有终端的年轻人，在拜纳瑞粒子风暴刚刚结束的荒原上，花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去埋葬素不相识的家伙——是个好人呢。为了保命不得不撒谎，嗯，可以理解啊。” 张一凡的冷汗一直流进脖子里，但这时候不能软：“没您说得那么好，我只想活着。” “是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柳德米拉，带他来。” 张一凡被手枪顶着坐上突击车，向未知的荒原疾驰而去。 十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列长龙般的车队，有不少还是大型半挂车和装甲运输车，每辆车身上都有蓝底红边金龙徽章。 他被推进一辆装甲运输车。 宽敞的车厢里铺了橡木地板，名贵的紫檀木桌上摆着掐丝珐琅三足香炉，熏香淡淡的紫色烟雾袅袅升起，头顶的丝绸宫灯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把一切衬托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在这美丽的梦里，后脑勺上顶的冰冷坚硬的枪管似乎都唯美了起来。 直到他看到角落里的那个胖子。 胖子笑嘻嘻地站起来：?“哦呀哦呀，看看这年轻人啊，一身的土，吃了不少苦头吧？” 如果把这个美丽的古典之梦比作一首温柔恬淡的小夜曲，那这个胖子就是夹杂在旋律中的突如其来的高亢噪音。 他大概有四十五六岁，矮胖，头发稀疏，靠近前额的部分几乎盖不住头皮，圆滚滚的脸上戴了一片单眼眼镜，左腋下夹着一根文明棍，右手捏着高顶圆筒礼帽，穿一件肥大的燕尾服，看起来像一只胖胖的企鹅。 他嘴唇很厚，一张嘴便露出满是茶渍的黄色大板牙，蒜头鼻子上粗大的毛孔几乎可以塞进芝麻粒。 这个丑陋的胖子是庞大车队的主人。 张一凡道：“弄脏你了屋子，真是不好意思。” “怕什么，有的是人抢着打扫，有钱就是好，坐。”说着，胖子把自己埋进一旁的软沙发里，“我是鑫海龙晟集团的业务经理，你可以叫我T先生。” 鑫海龙晟？没听说过。 张一凡故作镇静：“幸会，T先生。” “鑫海龙晟集团总部在赛斯特姆D8区，离这里远着呢。公司主要经营大型机械制造与加工、以及生物制品，平时和各位勇敢的牛仔扯不上多少关系——柳德米拉，给我来杯浓茶，老样子，放两倍茶叶。” “可是先生，这样一来……” “怕他对我不利？放心，人家是识时务的。” “是。”柳德米拉立即收起枪，手脚麻利地把茶倒好，双手奉上精致的青花瓷杯，然后小步倒退出门，把厚重的房门轻轻关上。 胖子微笑道：“年轻人，现在可以挟持我逃走了。” 张一凡苦笑：“您能让门捷列夫IV型手枪打不出子弹，当然也可以封锁我的十字剑。我只要稍有逾越，小命不保。” 胖子就是笑笑，只喝茶，不说话。 张一凡的冷汗又下来了。 这胖子打什么哑谜？ “说说你自己吧，我对你如何躲过拜纳瑞粒子风暴很好奇，说好了，你得到的绝对比剥尸多。” “我不知道。我是个道具师，擅长解除个人终端绑定。前几天接受了一桩无头委托，要在刚才那附近解除三台个人终端绑定，结果莫名其妙的遇到了拜纳瑞粒子风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风暴结束了，我还活着，那三个家伙被刷新的异变兽杀了。然后我动了贪念，就……” 胖子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道具师？没说实话，但也不全假。所以没有奖励，我也不杀你。走吧，带上你的东西，该去哪儿去哪儿。” 这就完了？张一凡惊愕地站起来。 “怎么，还想让我请你喝茶？你不够格，走吧。” 房门应声而开，柳德米拉和两条大汉一起走进来。 张一凡识趣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跟着两条大汉出去了。 柳德米拉恭敬地对胖子道：“先生，再过二十分钟，就到安全区了。离核心城市赛斯特姆32区还有3小时又42分。” “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我的家在集团，永远都是。” 胖子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在车辆颠簸中摇动的天和地，没说什么。 “对市政厅来说，太需要一条搅局的鲶鱼了。我们就是这条鲶鱼。柳德米拉，到时候，你是我们的代言人，要打出一个接一个地漂亮仗，还要不断地把最尖端最超群的技术和装备展示出来；你担子很重，会很累。” “我全力以赴！” “别轻易去死。” “遵命！那么……” “嗯？” “刚才那家伙……” “出发前，袁先生给我卜了一卦，说世界将有大变。我在那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一点征兆，虽然只有一点儿，不过信心越来越足。” “我不明白。” “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不需要个人终端也能活着的家伙。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只是暂时的。”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我们会赢，人类会活下来，砸碎身上所有的破烂与枷锁，像过去那样自由的、和平的活着。” 这时候，张一凡正在外面跟车队的道具师交谈。 “你的个人终端修好了，是少见的老型号，开放性和结构很不错。” “谢谢。” 道具师打量他两眼：“听说你是同行？” 张一凡尴尬地摸摸头：“刚做。” “有证吗？” “不法者，要证没用。” “倒也是。不过要我说，有机会进城还是弄一张，买卖会好一些。要过安稳日子，这些东西就少不了，当初我……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听。” 张一凡呵呵笑了：“有故事？” “集团不伸手，我就给挤兑死了，一家子。不过，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说说个人终端的事吧，前辈。” 这声前辈叫得实心实意，手艺和经验不是一天半天能积累起来的。 “你的个人终端开放性好，最多能接四个端口，也就是插四块芯片。但是，芯片越多，对大脑的负担越重，容易烧脑发疯。一般人三块是极限，除非刻意降低芯片的等级，或是手术改大脑。明白我的意思吗？” “同等功率情况下，两块低级芯片的效果有可能超过一块高级的？” “别看简单的1+1+1，学问大着呢。要想赢，得把人当做一个整体来看，别光盯着芯片。没有最好的搭配，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搭配。最后一句，配装之前，先想好自己要什么。” “多谢前辈指点！” “快走吧，或许，以后还会见面的。” 第四章 出货 “嘿，老汉斯，好久不见！我又来麻烦你了。” “嗨，看看是谁来了，我亲爱的张，你好吗，看到你来送钱我太高兴了！” 张一凡和道具店老板用力拥抱了一下，彼此拍打拍打对方的肩膀。 这一刻不知下一刻的命，在这个时代，相逢真的是首歌。 张一凡正色道：“赚了笔外快，我要出货，配装！” 老汉斯眉开眼笑：“嗬，抖起来了啊！快让我开开眼。” 张一凡打开动力背包，把手枪一把把拿出来：“一共五把，都是元装。” “手枪属于副武器，只要不是极品价格也就那样了。真跟人驳上火了一般轮不到他——哟，一把单枪和两套双持，运气不错嘛。红的白的？” 不法者拿来卖的道具分两种，一种是交易得来，怎么搞都不会有麻烦，叫“白物”，另一种就心照不宣了，反正多少都沾点血，叫“红物”，这种货色往往都是上品乃至极品。这对卖家和买家都是考验。 张一凡毫不掩饰：“红的。元装的话，你没问题吧？” 接过第一把枪，老汉斯头也不抬地忙活起来：“那当然，都洗成原装了，死无对证，我怕什么——洗成元装，你小子可得出点血啊，帮你洗装那人靠谱么，不会把你卖了吧？” “放心，老铁了。”张一凡肚里暗笑，那人就是我！ 老汉斯还是不放心：“一次洗三套红物，这是个胆大包天的。这关系可得维护好，水平且不论，要是喂不饱，反手把你卖了可是真要命。” 张一凡有点小感动：“谢啦，老头。” “人老啦，每次看着你们年轻人转身出门，心里就有点酸。算了算了，扯什么扯，来，第一把，全自动卡鲁索P08，老枪，可靠性好，最大的特点是能用32发的弹鼓，火力猛。整枪保养不错，我出2500，怎么样？” 张一凡顿时有种财大气粗的感觉，大手一挥：“你说了算。” “痛快。然后是这一对……我的天，这家伙脑子让门夹了吗？这玩意儿也敢双持？” “什么？” “改过的帕瓦罗蒂II，0.5口径的暴力狩猎手枪，扮酷不错，威力绝对是所有手枪中的前三，顶上一发震波弹，照脑袋来一下，就算是戴了贤者之石头盔也得跪！但实用性很差，”老汉斯看看张一凡的手腕，“这玩意儿一般人双手能握一把就不错了，至于你么，放一枪手腕能脱臼。” 张一凡耸耸肩。 “这么猛的玩意儿都敢玩双持，那家伙的胳膊是不是有大腿那么粗？” 张一凡哈哈一笑，没说话。 “这货还没有卡鲁索好卖呢，不过糊弄糊弄爱耍宝的愣头青也够了，这一对4300怎么样？” “没问题。” 老汉斯把另一套双持手枪划过来，扫一眼，哆嗦了一下，跑去在门上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咣咣把门窗都关了。 张一凡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是真够胆啊小子，路上露了没有？” 鑫海龙晟集团的人马见过，但人家也没说啥，估计是看不上。 但这个肯定不能说啊，张一凡摇头。 “你搞了曙光圣公会的人？” “没啊。” “没？这是曙光圣公会出品的家伙！希波克拉底！吸血枪！” 张一凡咽了口唾沫。 赛斯特姆32区有四大财团：马拉维雅，戈尔贡诺夫，迪奥塔尼亚和曙光圣公会，它们的触角遍及世界各个角落，每一家都有独具特色的武器系统。 马拉维雅出品，必属精品，高超的设计工艺、近乎完美的武器结构、超远的射程和超强的元素伤害是它的标签，有“枪中贵族”之称。当然，价格也是相当昂贵，此外，繁琐的保养维护也足以让不法者们龇牙咧嘴。 迪奥塔尼亚的枪械无一例外拥有极高的精准度和稳定性，把严谨细致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每一个细节都让人觉得那么舒服，可靠性极强。价格略高，但整体而言是“能从8岁用到80岁、比老婆还有用”的武器——张一凡的十字剑和那把伽利略突击步枪都属于迪奥塔尼亚枪族。 如果论起威力，那戈尔贡诺夫枪族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不法者们不约而同把它当做阳刚与暴力的象征，狂暴的穿透力、巨大的杀伤力掩盖了射速和稳定性的不足，而低廉的生产成本和简单的保养维护使它在不法者当中大受欢迎。值得一提的是，它使用的全是实体弹，与能量弹无缘。或许对设计者而言，血肉横飞的景象远比一团焦炭或一滩脓血来得刺激？ 最有特色的是曙光圣公会了，它的枪械在威力、射速、精准、供弹等方面都不占优势，但是，完全使用能量弹药的它是功能最全面的武器，特别是它能回复使用者的生命，俗称吸血枪。在安装了医疗急救类芯片的使用者手中，它的效果强得难以想象。曙光圣公会出品的武器一般都在城市卫队内部使用，每一把都有特定编号，流到黑市上的少之又少。拥有了它，等于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老汉斯咽了口唾沫：“这可是烫手的山芋啊，小子，要不，你留着用？” “不。它适合团队作战，完全不适合我。卖。打折我也认了。” “你确认这是元装，而且没人见过？” “我确认。” 老汉斯咬了咬牙，哆嗦着伸出两根手指。 张一凡一把抓住，轻轻弯下他中指的一节：“一万五就行。我这儿还有三个元装个人终端……老汉斯，老汉斯，喂，喂！” 老汉斯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别说话，让我静静！我的天啊，我的老天啊，你能不能把运气稍微分给我一点儿？” “简单点，每个元装个人终端均价是一万八，老主顾了，也别跟我论什么品质，算我吃点亏，按一万七给你。” 老汉斯腾地跳起来：“当真？” “当真，但是！我要现钱，而且你得给我免费配装，再帮我跑个腿。” “没问题，你说！” “我知道你有门路，我要一张城市永久居住证和十字剑的合法持枪证明——别皱眉头，我知道不便宜，但是，你还有得赚，除了刚才的，我再加这个。”张一凡从背包里取出最后一样武器，那把伽利略突击步枪，“送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我不想在这儿多呆。” 老汉斯点头：“没问题，不过，我有个忠告。” “什么？” “你是第一次配装吧？进城以后再说，那里比较安全。这儿虽然有规矩不能随便动枪，但是总有意外。” 张一凡点点头。 不同的芯片对人的影响极大，比如同一个人，视距增加20%和射速增加20%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而且，更换不同芯片后，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磨合，磨合期就是危险期，特别对于独行的不法者来说。老汉斯的忠告是老成之言。 “也好，正好我手头上还有事要办。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五章 血色十字剑 张一凡戴上口罩，把背包和十字剑冲锋枪交给门口的保安，走进“蓝金”钱庄。 这里是不法之地最大的钱庄，主要经营存取款、放贷和保管业务。 他把一张纸条在柜台上推过去：“你好，开个箱子。” 柜员接过纸条，扫一眼，道：“请跟我来。” 张一凡一进门眼睛就不够用了，他看到了海量的红字。所有人的密码在他眼中一览无余。 红字，红字，可爱的红字！ 有什么用？ 既然立志不做剥尸者，就别做剥尸者做的事！ 好吧，银行主机那个128位的密码我就当没看见好了。集中精力，这次来，我要完成一件大事。 柜员把他带到保密室门前，离开了。 咔咔声响，周围墙壁里伸出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柜员的声音从头顶的广播里传来：“请输入您上次离开时设定的密码。如果您忘记了，请双手抱头蹲下，我们将对您进行身份验证，请谅解。否则后果自负。” “谢谢提醒。” 张一凡看着输入提示框里的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红字，微微一笑，开始输密码。 咔。保险柜门开了，里面是一张声讯卡，听一次自动销毁的那种。 把声讯卡塞进个人终端，耳机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菜菜啊，我这次，恐怕有麻烦了。红手会把我安排成了尖兵，拜纳瑞粒子风暴一停就冲进去划地盘。跟别家驳火是肯定的。万一回不去，我在钱庄开了个户头，账号是XXXXXX，密码你知道，有些东西给你。钱不多，够你下半辈子花销了。关键是东西，你把它交给鑫海龙晟的人，那些家伙比较可靠。但一定要快，要小心，要活着。再见，爱你一万年，么么么。” 听完声讯卡内容，张一凡默然不语。 这是被异变兽搞死的火箭筒男的个人信息中最后一条内容。在解除3个倒霉蛋的个人终端绑定之前，他们的全部个人信息已经发送到自己的账户里，自己的个人终端一修好，马上收到了。 “生命最后关头那一抬手，是有事想托付给我吧，话没说完就死了，怪不得死不瞑目。你好歹也算条有情有义的汉子，不像那两个人渣，我就帮你完成遗愿吧。” 张一凡抬头大喊：“嗨，伙计，我再开个箱子。还要取款。” “请稍等。” 片刻之后，张一凡拿到了钱包大小的一个黑天鹅绒袋子，打开口，里面是密封的透明硬质塑料盒，再里面，是淡蓝色半透明的晶体，小手指甲大小，一片一片的。 “这是什么东西，宝石？” 柜员显然见过大世面，比较沉得住气，深呼吸几次，稳稳神，答道：“先生，这很可能是超高纯度籽晶，是制作S级芯片的原材料。现在每片市价在12——18万元之间。而且它肯定会增值。我想，我亲眼见证了一位千万富豪的诞生。” “你不问问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钱庄有钱庄的规矩。而且，”柜员意味深长地道，“不法之地的一切都是合法的。当然，还有另一句，资源总是向最优的方向流动。” “受教了，能给我个袋子吗？好，多谢，再见。” 张一凡接过一只黑色的破布袋，把价值连城的宝货塞进去，再把布袋朝口袋里一揣，吹着口哨出去了。 取了火箭筒男的款子——数量不多，六十多万而已，现在千万富豪张一凡看不大上这点小钱钱，收拾好装备，施施然走出钱庄大门。 按照火箭筒男个人信息里留下的恩爱照片，张一凡很容易找到了一幢气派的旅馆，找到房间，按响门铃，一个挺漂亮的女孩探出头来：“谁？” 张一凡摘下口罩：“是昆胥菜小姐吗？我是罗大牛的朋友。” “大牛呢？” 张一凡默然片刻，道：“小队遇到异变兽，我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漂亮女孩叹了口气，揉揉眼。 张一凡暗暗叹口气：“他有遗言。请戴上耳机，接收我的讯息，” 昆胥菜赶紧跑去找耳机，戴好，听完，又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们这些男人呀。” “请打开递物口，他的东西。”说着，张一凡把罗大牛的钱和那包籽晶同时塞进去。 里面接过东西，窸窸窣窣一阵，然后响起女孩惶急的声音：“请进。” 咔哒，门开了。 张一凡站在门口，看到了对方几乎透明睡衣下婀娜多姿的身段：“我进去不合适。” 女孩拉着他的手，把他使劲拽进来，强行把籽晶塞给他：“您是个好人，求求您了，您已经帮了我一次，再帮我一次吧，把这些害死不知道多少人的东西拿走，扔掉也好，送人也好，拿走吧，我再也受不了了！”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他如果泉下得知……” “他是为了我好，现在，这些东西马上消失在我眼前是最好的选择，他会同意的！” 张一凡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是馈赠，他毫不客气：“既然这样，我就却之不恭了。鑫海龙晟那边……” “您看着办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要钱，只要钱就好——糟了，来不及了！” “怎么？” “我要做直播了，您快走吧，快走吧！”说着，女孩猛地蹿回到桌前，还没忘朝张一凡喊一声，“带上门，谢谢！” 张一凡苦笑摇头，把籽晶揣进怀里，下楼，在楼道里，和几个穿皮衣、戴鼻环唇环的红毛绿毛擦肩而过。 他看清了这四个家伙背后的红色滴血之手的会标。 他们和罗大牛一样，是红手会的。 红毛绿毛没在意，边走边聊：“牛魔王一死，那*子就是咱弟兄的了。” “当然，牛魔王肯定给她留下不少东西，咱要先到先得。” “听说那小东西喜欢做直播，咱给她来个现场怎么样？” “妙！剪刀石头布，咱们轮着来。” 这四个家伙要去做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但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张一凡走到楼下，没走，一屁股坐在路砑石上，看着天上的云出神。 “不法之地的一切都是合法的。” “资源总是向最优的方向流动。” 是啊，金钱、权势、女人、声望……资源总是往最强力最领先的位置集中。 这该死的世界，这真实的世界啊，生活在这里面的我，也不能免俗呢。 我不会说什么我即是正义的蠢话，但是，也不打算像懦夫似的示弱的活着。 渣渣们，你们，也不过是可以利用的资源而已。 张一凡慢慢站起来，戴上口罩，轻轻一拨枪栓。 咔。 十字剑，出鞘。 第六章 牛魔王的兄弟 走到门口，张一凡站住。 门口地上丢了三件脏兮兮的皮夹克。 他侧耳倾听，里面响着野兽的咆哮，还夹杂着咻咻的鼻息。 他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飞起一脚踹开房门：“都别动！” 屋里四个人，全愣住了。 女孩衣服被撕得粉碎，现在全身上下基本上啥都没有，只有腰上挂着点碎布条【我知道这句描写居然连个四字词语都用不上简直土毙了但所有相关的词汇都会被那啥所以大家自行脑补即可后面凡是带土味儿的皆如此请各位谅解】。背后站着一个光膀子的红毛死死抓着她的手，左右的黄毛绿毛刚解开裤带。 枪呢？全扔在地上。 张一凡扫一眼，大摇其头，一脚踢翻过道上的大号毛绒布熊，前逼两步，枪口对准红绿灯组合：“不法之地没有繁文缛节，但大义还是有的。可现在看看你们这三块货色，真丢人。” 红毛目露凶光：“你是哪个坟头钻出来的野鸟？” 张一凡冷笑：“这女人是罗大牛的相好，算是你们的大嫂。你们这么对她，会里老人知道了，脸上恐怕不好看哪。还是说，以为扒了这身臭皮就没人认得出？” 红毛心头一紧，这家伙认识牛魔王？ “什么老牛小牛的，老子不认识！老二，把直播关了。” 绿毛赶紧扯掉摄像头电源。 张一凡把三件皮夹克丢在脚下：“这三张臭皮，是你们的吧？顶着会标抖威风的时候记着，玩起女人来就忘了？” 红毛恼羞成怒：“你他*到底是谁？有种把口罩摘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大牛为了争地盘死，算条汉子；尸骨未寒，你们来搞他老婆，天理不容啊。” 红毛狞笑：“谁天理不容？爷爷这是替天行道！” 说着，他俯身把昆胥菜的两条大腿抱住，猛一使劲，把她抱起来：“看看！他相中的妞，是个带把的！” 张一凡头皮一麻，一阵想呕。 菜菜，爱你一万年，么么么什么的…… 老天，罗大牛真是口味独特啊。 咚的一声，红毛把昆胥菜丢到一边，拍拍手道：“看到没，桌上地上撒的是什么？钱，好多钱！这都是牛哥托付给弟兄们带回来，暂时寄存在这卖**的兔子这儿的。明明是你进来抢劫强*，被爷爷们撞破了好事，还要反咬爷爷们一口？”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信手拈来啊，人渣。 自作孽不可活。 张一凡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好，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 他左手轻轻一抖，一张小纸片刷地夹到指间：“你们说是罗大牛托付给你们，那这钱有多少？” “要你管？晃来晃去的什么*巴玩意儿？” “钱庄取款的回单。钱，是我取回来的，一共六十万，罗大牛委托我带给昆……小姐的。” 张一凡不知道，他踹门而入的时候，已经火了。 作为当地小有名气的主播，昆胥菜房间里有不止一个摄像头，红毛他们只关掉了其中一个，另外数个还在从不同角度忠实地播放着房间里人们的一举一动。 偌大的酒吧里，鸦雀无声，一群正在喝酒掰手腕约架的不法者们全静下来，瞪着大屏幕上的直播。 “我入！我看到了什么？六十万？分文不动？这人品，这交情，得是多铁！” “牛魔王啥时候交了这么个够意思的兄弟？没听他说过啊！” “这小伙图啥呢？看上那兔子了？” “拉倒吧，六十万红票子，啥买不着！稀罕个兔子！” 有人哗啦把桌子上的酒瓶啥的全扫地上，跳上桌大吼：“开盘口！下注，牛魔王的兄弟瘦皮猴怼红绿灯组合！一赔三！我买瘦皮猴赢！”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坐不住的，数通电话唰唰地打了出去。 “老大，有三个会里杂毛作死，去搞牛哥的未亡人……呃，未亡兔子，被不知道是咱会里还是别会的人挡横，怎么办？这怎么个算法，家丑外扬，还是路见不平？咱们该削谁？什么，等上头的意思？” “地方查着了没有？什么？小旅馆？你个鳖孙，小旅馆多了，哪一个啊？找，给老子找，弟兄们都撒出去找！**的，还直播？这回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老子非把这三个杂毛的*割下来塞嘴巴里不可！” 甚至，有些更高层次的人士，他们的目光也被吸引，于是，在张一凡和红绿灯组合不知道的外界，一场场剧烈的变化正在悄悄进行着。 这时候，张一凡还蒙在鼓里，他举枪指着红绿灯组合，朝缩在墙角抽泣的昆胥菜抬抬下巴道：“拿床单给他盖上。” 红毛阴阳怪气道：“凭什么？看上了？” “人，该活得有尊严，不管他是什么样。他靠脸吃饭，你们这么一搞，毁了他下半辈子的饭碗，毁了牛魔王的名声，毁了你们组织的脸面，你们自己说说，该不该死。” 红毛弯腰拾起床单：“行啊，嘿嘿嘿，该死的……是你！” 红毛猛地把床单丢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地上的四管旋转霰弹枪：“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轰！轰！轰！轰！ 墙角的昆胥菜发出刺耳的尖叫。 烟尘四起，砖渣飞溅。 酒吧里，一个有着咖啡色披肩发的女孩也惊叫了一声，吓得站起来。 她旁边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道：“怎么了小麦，这就害怕啦？” “不，爷爷，只是，吓一跳，好突然。哈，哈哈，一把‘彭斯’而已，吓不倒我啦，那个，他……没事吧？” “虽然彭斯装填很慢，一次只能打4发，但是它威力大，杀伤面广，据说一枪能擂倒一面墙啊。” “他……一定没事的吧？好多烟，好多烟……” “就要去城市卫队上班，还这么沉不住气，看来带你出来这一趟是对了。鲁大，给她说说。” 一旁身形粗壮的仆人弯腰道：“小姐别担心，那小哥没事，倒是这三个人有麻烦了。” “咦？为什么？” “小哥的动作非常迅速，站位很地道——他右边是洗手间，门是虚掩的，那是个很好的掩体。那三个家伙除了喷脏话和耍横没别的本事。” “可是……” “烟雾散开了，您看。” 画面里，红毛凶神恶煞地上前，弯腰用枪管把变成破布条的床单挑飞：“死硬了吧？老子要在你打烂的脖子里撒尿……咦？” 破床单下面，只有一只被打得棉絮乱飞的大号毛绒玩具布熊。 坏了！ 侧面的烟雾里，闪出一个矫健的身影。 十字剑冲锋枪响了。 哒哒哒。 啪。 第七章?三杀 啪。 爆头。 红毛在上体前屈的情况下，被打了侧身。 尸体咚的撞在过道狭窄的墙上，软软滑下，腰部以下正好滑进洗手间打开的门里。 突击路线完全没有被尸体遮挡的张一凡端平十字剑冲锋枪，跨过尸体，果断沿过道前逼。 镜头外，酒吧里，仆人鲁大继续向小麦解说：“整个房间很小，布局类似‘T’型，狭窄的过道在中央，三个对手其中一个贸然前进到过道位置，挡住了另外两人的射界和视野。形成了局部的一对一；又忽视了洗手间的掩体作用，白白丢了性命。正确的做法是丢一颗震撼弹进去。” “可以捡起扔回来嘛。” “不可能，洗手间空间太小，弯腰不便。而且门向内开，从门缝里丢进去容易，丢出来难。” “那么，十字剑是在赌运气了？” “不。三个对手的道具都在皮夹克上，在过道里刚才他站的位置。他只需要考虑当面对手手中的武器。后面两个人的武器，一把伽利略突击步枪，一把帕瓦罗蒂II大口径手枪，一个在墙角，一个掉在床下。刚才发泄兽*时候自己扔掉的。” 小麦惊叹：“天哪。” “这两种武器在室内极其不方便，威胁最大的彭斯又打空了弹仓。两个家伙只顾盯着前面看，连枪都没去捡。” 如梦方醒的绿毛一个翻滚，去捡墙角的伽利略。 “这时候应该从背后窗户跳出去……晚啦。” 哒哒哒。 轻巧的子弹出膛声，极微小的枪口火花。 十字剑第二次发威。 长大笨重的伽利略枪口还未抬到水平线，使用者已经一头撞碎了落地窗玻璃，尸体卡在窗户上，血汩汩流下。 爆头。第二个。 小麦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死死捏住桌布，全身直哆嗦，她想说话但张不开嘴，也动不了。 第三个黄毛吓麻了爪，拼死伸长胳膊去够床底下的手枪。 他屁股上挨了张一凡一脚，吓得转过身大叫：“啊！啊！一个打三个……算什么好汉，我不服……啊！啊！” 张一凡面无表情地抬抬下巴，示意他把枪取出来。 黄毛好不容易捡起枪来，被冰冷的枪口顶上额头，吓得又把枪扔了。 “不服是吧，一对一。你用手枪，我用冲锋枪，你数一二三，看谁快。” “当……当……当真？” “当真。”说着，张一凡单手持十字剑，把枪垂下。 酒吧里响起一片起哄声：“决斗！决斗！决斗！” 有人不满的拍了一下桌子：“什么嘛，稳赢的局面，要崩！这种不要脸的玩意儿，一枪崩了不就完了吗？” 也有人反驳：“这就叫仁义！你觉得瘦皮猴……猴哥拼拔枪会输？” “冲锋枪比手枪快？” 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牛仔啊！” 小麦又一次站起来，满眼担忧。却发现爷爷和鲁大一起笑了：“这只猴子，坏。” ?“怎、怎么？他会提前开枪？” 老人笑道：“你看吧。” “一！”黄毛猛地捏紧了枪柄。张一凡紧盯对手，右手松松地握着。 “二！”黄毛瞪大了眼。张一凡仍然紧盯对手，食指轻搭扳机。 黄毛突然大叫：“死！” 哒哒哒。 短促地枪声再一次响起。 当啷啷。 黄铜弹壳滚落在瓷砖地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宣告了一方的胜利。 黄毛眉心出现了三个圆圆的血洞。 尸体轰然倒下。 爆头。三杀。 酒吧里爆发出狂热的喝彩。 小麦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出了一身汗。 回过神来，她马上问：“爷爷，他怎么坏啊？” “因为十字剑是冲锋枪里唯一一把重量比手枪还要轻的家伙！带子弹全重还不到1.9公斤。那把傻大粗笨的帕瓦罗蒂II空枪就到了2公斤，扳机行程又长，这公平吗？” 鲁大也适时道：“决斗要双方心平气和才公平。刚才那种情形，黄毛手都抖了，状态不行。他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 “原来还有这么多算计啊。”小麦眉宇当中有忧色。 老人看出了孙女的担忧：“别担心，这不是你的战场。将来，你会拥有比他还强的手下，你要带着他们，重现迪奥塔尼亚的辉煌。” 女孩神色黯然。 “走吧，你先出去等我一会。” “好的，爷爷。” 看着女孩出门，鲁大弯腰道：“老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人的水平其实一般。野路子混到这地步，算是不错。” “要不要……” “怎么，起了同情心啦？这种自诩侠义的家伙活不久的。没必要花太多精力，现在我要全力跟鑫海龙晟打交道，它可能成为马拉维雅、戈尔贡诺夫、曙光圣公会和我们之外的第五大财团，是我们潜在的盟友，得慎重对待。小姐那边，你盯紧一点。我总觉得最近要出事。” “遵命。” 大屏幕里，突然传来昆胥菜的声音：“小哥哥，怎么样都行，救救我，救救我啊！” 张一凡的回答果断利落：“不。离我远点。” 酒吧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为什么，我的心是女孩子啊——” 张一凡用枪管顶起昆胥菜的下巴：“男女不重要，你能给我挡多大口径的子弹？.38？.45？还是.50？” “求你救救我吧，你不是大牛的兄弟吗？” “并不是。只是为了还半个人情，帮他完成遗嘱。”他冷笑一声，继续道，“我对你没好感，你对我没用处。所以，重复一遍，松手，离我远点。” “救命，救命啊！” “最后一句，带上钱去找红手会的老大，就说你和罗大牛感情好，死也要葬在一起。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说罢，张一凡剥下红毛的个人终端，头也不回的走了。 红手会的脸给打肿了，虽然是他们犯规在先，在安全区先开枪，我只是自卫反击。但是，他们肯定会报复。 此地不能久留，留下哥的传说，去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不等明天了，今晚就跟不法之地说再见。 走到二楼与一楼楼梯拐角处，他开始焦急地呼唤老汉斯：“老汉斯，我是张一凡，情况怎么样？” “听到你的声音真高兴，新晋网红。你的事么，不太顺利，”老汉斯慢吞吞道，“这边加码了，三万块可能不够。” “我再加五千，这是底线，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我遇到点棘手的问题。” “张，你知道，我对你总是毫无保留的。” 张一凡压压心头火：“怎么回事？” “市政厅传出来小道消息，马拉维雅丢了点芯片材料，要不法之地的各位大佬帮着找，价钱开到了五百万。这个节骨眼上进城，要担风险，价钱上去很正常。” 张一凡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那包籽晶，但没提，只爆了句粗口：“干！不法之地是他们家后院？” “马拉维雅势力大，另外三家加一块都压不住他，这也是事实。” “这些我管不着，我必须马上进城。” “怎么了张，难不成东西在你手上？” “红手会的人搞我，我反击干死了三个。老汉斯，这事你得帮我。” “一口气吃了你那么多货，我账上没钱。” 张一凡正要开口，突然看见从前面街道拐角处，数辆挂着红手会旗的四轮突击车正呼啸而来，车上成员个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他连忙躲进一间小储物间，急道：“麻烦来了，红手会！我稍后打给你！” “等等，年轻人！最后一句！” “快说！” “有两种人是城市卫队特别欢迎的，一种是特别老实的，另一种你懂的。祝你成功。哈哈。” 望着中断了的通讯，再从窗缝里看看渐渐围逼过来的对手，张一凡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 既然不能善了，就索性闹大一点！ 来的正好，伙计们。 我的投名状。 第八章 大干一场 “弟兄们注意，对手信息已经发送到你们的个人终端，小心点，他不是菜鸟。” 听到指挥车里老大的声音，有红手会的杀手笑道：“一只小猴子，咱们这么多人还怕逮不住他？” 电子合成音传来，这次是敌情分析。 “武器分析：对手擅长使用轻火器，主要武器是一把十字剑冲锋枪，使用.45口径手枪弹，在中近距离有射速和命中率优势。从现场传回的视讯看，出手速度非常快，能和社团一流好手媲美。” 有人忍不住哈了一声：“女人枪？连我们的头盔都打不穿！站那里让他打上两夹子弹，动一动算爷爷输！” 十字剑冲锋枪面世的时候，为了宣传它的轻便快捷，迪奥塔尼亚特意找了几个漂亮女孩单手持枪实弹射击演示，不超过2%的散射率和1500发/分的狂暴射速震撼了所有人。 可惜，精准轻便和高射速的背后是低下的伤害、破甲能力和备弹量，它得了个“女人枪”的绰号。 “下面是个人终端和芯片情况：根据弹药和护甲商店反馈的信息，对手使用的是元祖级个人终端，四芯片接口。” 元祖级？早停产了，想找个能维修的地方都不容易，除了比主流终端多一个接口，还有什么好处？ “元祖级个人终端由开源代码编写，容易破解，读取速度慢，但接口数量多，升级拓展空间大，兼容性好。下面是芯片数据分析，请慎重对待。” 芯片是战斗能力的核心，提高个人战斗力最快的方法就是在个人终端上加装芯片。 芯片由低到高分为D、C、B、A、S五个等级，等级越高能力越强。比如同是增加视距的芯片，D级可能只增加3%，而B却可以达到10%，极品的S级甚至能达到20%之多。 但是，高等级芯片虽好，也要能用得上。 这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参数：脑负荷。 芯片等于给身体增加了外设，会额外增加大脑的负担。 不同等级的芯片占用的脑负荷不同，把一般成年人的平均脑负荷水平定义为100，那么一块S等级的芯片就可能占用40以上，而D等级可能只占用10甚至更低的水平。 另一方面，占用水平越高，大脑越容易疲劳。 为了确保连续作战能力，很少有人会孤注一掷地来个双S或者三A什么的。就算挑战极限，所有芯片相加的总和也尽量不超过100，否则会出现严重的精神分裂、癫狂症、精神病等问题，这就是俗称的“烧脑”。超过幅度越大，时间越长，烧脑的可能性越大。 当然，有些人天赋异禀，脑负荷达到100以上，或者通过外科手术改造了大脑，那就另当别论了。 “目前对手已知芯片状况是： 被动·感知精通·感知能力增加3%，D级，负荷9 被动·感知精通·感知能力增加7%，C级，负荷13 被动·射控精通·子弹散射率降低2%，D级，负荷3。” 愣了半晌，有人道：“没弄错吧，一个主动技能都不带？这是得多自信？” “听说这小子是个独行的，就这种白痴配装还能活到现在？” 一直抱着枪闭目养神的队副突然说话了：“刺客。” 有人一愣，笑道：“刺客的招牌技能隐匿没有，潜行没有，伪装也没有，怎么可能……” “刺客的核心是高隐蔽和高杀伤。高隐蔽的本质是你看不见他，他却看得见你。增加10%的感知能力已经相当有优势；不超过25%的总负荷让他拥有了超高的机动性，在进入我们的侦查范围之前，他已经溜了。再说说高杀伤。十字剑100米内散射率2%——3%，芯片扣掉2%，还剩多少？” 有人严肃起来：“100米内指哪打哪？” 副队点点头：“我们有机械师，有无人机，能增加全体的视距和感知。可你们想过没有，无人机在房间里使不上劲，必须贴脸——” 队长接口道：“有高感知优势，贴不贴脸，他说了算；命中率和射速又高得变态，如果他装备了震波弹，对着头盔来一梭子……” 震波弹靠高频率震动制造穿透性杀伤，无视护甲，对能量护盾有很强的杀伤作用，还会严重削弱能量护盾的恢复速度。 “他不是只用普通实体弹吗？” “先前死掉的那三个弟兄……三个白痴身上有。” 一众杀手面面相觑，开始收起轻视之心。 “那怎么办？围？安全区动了枪，四大社团肯定不高兴，要是拖起来……” 队长安排突击方案：“速战速决。第一队三人一组，任何情况下不要有人落单，逐房间搜索，把人往外赶；第二队我带，封锁街道，在主要道路布设自动机枪，上高爆弹，然后进旅馆；罗德尔你守车，操作无人机，不管发生什么事，盯住街道，我们不能没有眼睛。明白了？” “明白！” 头车吱嘎一声停下。 “行动！” 一群如狼似虎的杀手直扑旅馆。为首一名身着“花岗岩”级护甲的重装杀手打开能量护盾，一脚踹开昆胥菜的房门，直直冲进去。 “没人！” 副队紧随其后，扫视一周，房间里只有三具尸体和数枚散落的弹壳。 “一、二、三，都在，嗯？” “怎么了二头儿？” “震波弹一发没少，看看大口径武器少了没有，别忘了检查弹药！” 后边数名名杀手鱼贯而入，两人一组开始检查三具死尸。 “所有武器都在，一把彭斯，一把伽利略，一把帕瓦罗蒂，彭斯空仓了，但四个弹壳都在，那两把枪没打响过，子弹一发不少！” “手雷和震撼弹之类投掷品呢？” “都在！” 副队眉头皱起来。 连震波弹都不要？打算就这么藏起来？能藏得住？ 还是说已经逃了？不可能，没那么快！ “队长，我这边没发现异常，猴子没带走任何装备和弹药，你那边呢？” “你们动作够快啊，我这边刚布置好机枪，正在搜索一楼。这样，你搜二楼三楼，我搜一楼，完事一起搜地下室。” “行。弟兄们，咱们走……等等！” 副队的脚被红毛的胳膊绊了一下，他一下子看到，红毛的手腕光秃秃的，个人终端不见了。 副队大吼：“紧急情况，紧急情况，少一台个人终端，少一台个人终端！猴子可能有同伙！我们有可能被黑！有可能被……” 嗵嗵嗵嗵嗵。 突突突突突突突。 窗外同时传来两种不同口径的自动机枪射击声。 然后，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一辆突击车被炸上天，带着浓浓的烟柱，一头撞在地上。 所有人的耳机里传来罗德尔惊慌失措的声音：“天哪，天哪，被黑了，机枪被黑了，附近有个电子战大师……哦谢特！” 又一声爆炸，第二辆突击车步了前辈后尘，燃烧的车体一头撞上指挥车，不知什么电子器械出了毛病，所有人耳朵里同时响起泡沫塑料划玻璃一般尖利的电脉冲声音，差点把耳朵吵聋。 “下一个，下一个要扫我了，不，我不想死，哦，鸡泽死！” 队长大吼：“离开那儿，离开射界！无人机全功率开启，开启反侦测和算法特征逆推演，把臭虫和电子战设备给我找出来——” 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名手下的惨叫：“啊——” 惨叫只响半声就停止了，代表他生命体征的绿点在雷达上也消失了。 “五组，报告情况，报告情况！” “五组报告，鲍威尔倒下，鲍威尔倒下，子弹打中后脑！三发！没打穿头盔，没流血，可能有轻微脑震荡！没大碍，没大碍！个人终端倒地时摔坏了，敌人已经逃脱，敌人坐标已发送，我们怎么办？” “别追，你们追不上！原地坚守待援！二组三组，封锁出口，封锁出口，猴子要逃！所有通讯和电子设备启用备用密码！” “队长！”耳机里传来死里逃生的罗德尔带着哭腔的、歇斯底里的吼叫。 “又他*怎么了？” “我找到了，我找到对方的电子战设备了！”罗德尔恶狠狠道，“是该死的大功率专业设备，能盖整条街的！在街道斜对过的一家卢夏亚风味招牌的快餐店里！那是猴子的窝点！里头有一个店长和三个女招待。图片和坐标给你们发过去了！” 队长的咆哮震动天地：“给老子屠了它！” “遵命！” 吱嘎一响，张一凡单手推开房门，另一只手持枪，迅速闪进房间。 屋角的昆胥菜死死咬住大拇指，泪珠在眼眶里转呀转：“你……你……” “放心，我的同伙可牛了，世上没有比他更厉害的电子战大师。没有他破不了的密码。” “怪不得，你敢对红手会的人——” “话说，你的摄像头可着实让我火了一把啊，我有点火大呢。卖**还分角度，你变态啊你？” 就在刚才，战战兢兢的昆胥菜说了实话，张一凡终于明白老汉斯说的“新晋网红”是什么意思，原来自己在房间里宰那三个蠢货被直播出去了。 我说红手会的报复来得这么快呢！ 明明是你们犯规在先，不赶紧想办法巴结四大社团，还要杀老子泄愤？ 咱们走着瞧。 昆胥菜哆嗦：“不不不，我我我想关，可是当时……” “什么也别说了，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您说，您说，我一定……” “少废话，听着，那些籽晶的事儿，别对任何人讲，要不然你一定是死路一条……” 街道对面传来一声猛烈的爆炸。 张一凡借助被黑掉的无人机视角看了一眼，笑道：“行，赢了。昆小姐，二十分钟后，枪声会消停一阵，趁那一阵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可千万别回楼上去拿钱，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明白？” “明……明白。” “好，自求多福吧。再见。” 说着，张一凡又扫了一眼无人机视角，摸出门去。 第九章 血洗红手会 “戈尔贡诺夫是蠕虫吗？” “不……不……当然，不是……” “回答错误！” 砰！ 一发7.62mm的米哈伊尔突击步枪子弹穿过了答错者的头颅，把脑浆涂在了夜总会五彩斑斓的墙上。 偌大的夜总会，鸦雀无声。所有人蹲下，双手抱头。大气也不敢喘。 笔挺的西装，正派的领带，雪白的衬衫，闪闪发亮的腰带，帅气的西裤，然而那西裤前边的拉链是开着大口的，衬衫的白色下摆从拉链口里伸出来，仿佛一条雪白的舌头，一抖一抖的。 “嘿嘿哟嚯，嘿嘿哟嚯，齐心合力把纤拉，嘿嘿哟嚯，嘿嘿哟嚯，拉完一把又一把……” 放荡不羁的男人哼着小曲，踏着传统的舞步，大摇大摆地踩过死者无头的尸体，向下一个被吓得骨酥筋麻的倒霉蛋走去。 男人眼中闪动着和善的光：“我问你，戈尔贡诺夫，是蠕虫吗？嗯，那种，可以，一脚踩死，踩死也只会发出很短、很短、很短的‘吱’一声的蠕虫？” 开什么玩笑。 戈尔贡诺夫，是城市四大财团之一，是不法之地安全区最暴力、最嗜血的一群。 安全区里大大小小组织数以千计，成规模的会靠上大财团的关系，成为大财团在安全区的触角。而大财团也不吝于多一群免费的打手。 四大财团中，只有戈尔贡诺夫，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对此地的野心，也从来不屑于找什么代理人。 枪和子弹就是代理人。 戈尔贡诺夫是蠕虫？ “我问你，它是蠕虫吗？” 拉链男的背后，是一群身着迷彩服的、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人人荷枪实弹，个个怒目喷火，只要拉链男一声令下，就立刻把夜总会变成一片血海。 被问的家伙面部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本能地想否认，但同伴的脑浆还有两滴粘在脸上，热乎乎的，他不敢直接回答：“不，您这样说，我，我……是！是的！” 拉链男侧过一只耳朵：“当真？” “是，是的！”那人放声大哭，“是蠕虫啊！是啊！” 拉链男啪地打了个响指：“麦克风！” 头发根根竖起的士兵跑步拿来了麦克风，手指捏得都发白了。 拉链男笑嘻嘻接过，递到那男人嘴边：“说，再说一遍。” “……是，是蠕虫，戈尔贡诺夫，是蠕虫，是蠕虫啊！”被吓尿了裤子的男人声嘶力竭的哭喊。 全场呆若木鸡。 砰！ 他的脑袋同样炸开了。 拉链男轻轻吹飞门捷列夫手枪枪口的硝烟。 带着衬衫上的血和脑浆，拉链男没有走向下一人，而是抓起麦克风，走向舞池当中临时搭起的高台。 “戈尔贡诺夫是蠕虫，这，就是你们的心声，这，就是我要打死你们的原因。”拉链男颇为优雅地向周围行了几次抚胸礼，直起身道：“各位，晚上好，我是被瞧不起的戈尔贡诺夫旗下的一条小小蠕虫，叫马卡洛夫，是来追讨血债的。我可不是冷血之人，所以，瓦连京娜。” 一名女军官上前：“到！” “带一个班去门口，打开公共频道，我们也直播；另外，把身份识别器装好，一个个鉴别，凡是非红手会的、来这儿玩的朋友，帮我道个歉，每人一百块，送走。要微笑，要和气，他们不是敌人啊。” “是！” “好了朋友们，你们的晚会到此结束，可以离开了！” 玩客们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剩下的红手会成员个个面如土色。 一旁的士兵点头，示意直播已经开始。 马卡洛夫跳下台，拉了把椅子坐下，把镜头朝向自己。 “所有安全区的居民们，各社团、以及社团下属的喽啰们，还有独狼和阿猫阿狗们，晚上好……去他*的晚上好，我一点都不好。我是戈尔贡诺夫福尔加团的马卡洛夫。我现在站在一个叫红手会的三流小组织的规模最大的夜总会里，这儿也是他们的老窝。接下来我就要把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一个个碾死。” “我想你们一定奇怪，为什么戈尔贡诺夫要和一个不入流的小组织过不去，要在安全区里动枪。因为，今天下午，这个不入流的小组织，冲进我们的观察员据点，二话不说，把男人打死，把女孩子糟蹋得看不出人样然后打死。更他*的是，这帮混蛋还玩直播。” 不法之地的安全区里有四大财团的观察员，有些身份是公开的，也有些负责秘密联络和搜集信息，虽然四大财团彼此勾心斗角，死伤是家常便饭，但是从来不会对无抵抗的对手采用虐杀手段。 那是对对手、对战士以及对自己人性的尊重。 街头大屏幕下，有人喃喃道：“疯了吗？红手会疯了吗？搞了戈尔贡诺夫？” 有人接茬：“我听小道消息说，红手会正在跟马拉维雅接触，准备投靠马拉维雅呢。马拉维雅可是戈尔贡诺夫的死对头。” “就他们那点人，马拉维雅看得上？” “看上看不上另说，胆子是肥起来了，这算是纳投名状？就算是马拉维雅的直系、龙骑兵第一营，也不敢这么玩啊，还直播？直播作死吗？” 大屏幕里，马卡洛夫还在继续：“各位，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不，还有更恶心的事情。至于是什么，我先打死一半人，然后再说。” 他轻轻挥手。 弹雨横飞。 舞池顿时变成了血池。 没有一声呼救和痛苦的哀嚎【这里就是不能用口申口今用了404虽然用这个词比较好各位多多体谅老茶再次感谢】，所有目标全部一枪毙命。 “报告，是……单数。” 马卡洛夫愕然：“啊？给最后一个多来一枪，算作道歉。” “是。” “报告！马拉维雅的人来了！” “去他*的马拉维雅，三班留下看着这群虫子，剩下的弟兄，跟我来！” 一出门，场面剑拔弩张。 高天之上是十二架盘旋的无人机，四架侦查型，八架战斗型，无一例外的加挂了爆燃火箭弹；两边居民楼制高点上都安排了狙击手；数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将街道每一条岔路、每一个出入口都封锁得严严实实。 夜总会正门外的街道上，设置了金属拒马和道钉，金属拒马后面，是四挺“伊凡雷帝”重机枪。重机枪前面，还有如林的米哈伊尔突击步枪，每一把都打开了保险，黑洞洞的枪口冲着外面。 枪口前，拒马外，是孤零零六把“杰佛逊”左轮，这六个人，就是临时赶来的马拉维雅的人了。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冷冷道：“叫你们团长出来！” 戈尔贡诺夫的士兵把下巴扬得高高，根本不搭理对方。 中年男子怒火中烧：“安全区里破坏协议，擅自动枪。你们——想——打——仗——吗？” “乐意之至，奉陪到底。马拉维雅杂禾中。”马卡洛夫大摇大摆走过来，“刚才的话，我原话奉还，你们想打仗吗？”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还要问问你们呢，怎么养的狗？”说着，他朝背后一摆手。 一名士兵迅速跑来，打开个人终端，示意对方建立同步点对点连接。 马拉维雅那边迅速建立连接协议，完成数据传输后，马拉维雅的六人顿时面面相觑，把枪收了起来，但语气仍然硬邦邦的：“我们和红手会有点业务往来，除此之外没别的联系，你少血口喷人。” “我们的人死了，要报复，谁挡路谁死，就这么简单，明白吗？” “报复是建立不了新秩序的，唯一的希望是民主与自由！血债血偿就可以了，为什么滥杀无辜？” “去你*的民主自由吧，你们那该死的民主自由让我们伟大民族的人均寿命缩短了五年。如果不是上面和你们有协议，我会非常开心的杀死我见到的每一个马拉维雅杂禾中——我问你，如果有人杀了你的手足兄弟，还肆无忌惮地蔑视和羞辱你，你会只给一耳光算完吗？”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士兵，给他看看，红手会蠕虫是怎么挑衅戈尔贡诺夫巨熊的！” 马拉维雅的六人再次低头看，被惊得几乎跳起来。 “本次意外攻击，是手下使用了过期地图所致。我们对行动中给贵方造成的意外损失表示遗憾，并愿意提供我们本日营业额的一半作为人道主义援助，请务必今日晚18：30之前告知贵方在‘蓝金’钱庄的财务账号，过期不候。” 红手会疯了么？这哪里是道歉，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为首那人勉强道：“我理解你们的理由和心情，但你们要知道，现在形势敏感，你要为自己的鲁莽负责……” 马卡洛夫懒得再理他，回头对手下道：“传我的命令，一个字都不许错。” “是！” “蠕虫，大方的给我们当日收入的一半，我真他*感动。那我就只要一半——每条蠕虫身体的一半，绝对，不能多要，正正好好一半！” “是！” 319年4月13日夜，红手会最后一名成员在总部被乱刀砍死。然后，数发爆燃火箭弹将其总部变成一片火海。幸而是独幢建筑，火势没有蔓延。 红手会，除名。 第十章 逼近的巨熊 张一凡一进道具店，四周响起一片叫好。 “哟，猴哥！快看，猴哥！” “猴哥好啊！” “猴哥，教教我们配装啊！” 老汉斯笑道：“喂，猴哥，托你的福， D级芯片卖得可好了！冲锋枪的销量也上去啦！” 张一凡撇撇嘴：“别扯了，我那配装菜鸟学不了，你别坑菜鸟啊！” 老汉斯挤挤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什么坑不坑的。猴哥什么时候再来一场啊？我们都等着呢。” “是啊是啊，”有人插口道，“这次我们要看猴哥冲锋枪突突重装甲！” “突你个头，滚滚滚，别挡着猴哥的路！”老汉斯呵斥道，对张一凡笑道，“要点什么？” “两个弹夹，要能量弹，一个震波弹的，一个酸液弹的。这是两百块。” “没问题，酸液弹配比是自己来还是……” “自己来。” “那到后边稍微等一下吧，我马上过来。” 老汉斯安排一下店面，走进后面的装配间，张一凡正在焦急地等着他。 一见他进来，张一凡劈头就问：“居住证的事怎么样了？” “又加码了，三万涨到五万，又涨到七万，现在是一证难求，看样子还要涨价。一帮准移民们怨声载道。” “三万块这个价好多年没动了，这回是怎么回事？” “马拉维亚丢了东西，急眼了，五百万悬赏，可不得了。这时候进城，肯定被狠宰一刀啊。估计就是一阵风，过上个把月，马拉维亚的事办完，价钱肯定下来。” “不行，多少钱我也给，必须弄到，必须尽快弄到！我已经拖了一天，不能再拖了。” “那可是七万块啊！” “我给！” 张一凡顾不得了。 危急关头。 区区红手会怼了也就怼了，但是，没想到会激怒戈尔贡诺夫。 红手会那帮人，脑子是用水泡大的！ 覆盖整条街的专用电子战设备，除了四大社团，哪家组织这么牛气冲天？见了这东西不赶紧问清楚，上去就干？ 你们一死了之倒是痛快，戈尔贡诺夫可咽不下这口气。 全程直播屠宰红手会，一个不留。 这事儿没完。戈尔贡诺夫绝对会追查到底。 大意了！ 直接使用超级密码直接登录红手会主服务器、编辑并发送挑衅信息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也一定被翻出来。 指望戈尔贡诺夫也脑子进水，口供不问，证据不要就把服务器管理人员直接突突干净？ 怎么可能！ 现在唯一的生路是尽快进城，在城里，马拉维雅的势力远远大过戈尔贡诺夫。投靠马拉维雅，或许，能保住性命吧？ 但是，天杀的马拉维雅，坐地起价！ 这不重要，现在时间就是一切，片刻耽误不得。钱？红手会剩余的流动资金，一百三十多万，够不够？ 老汉斯瞠目结舌，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他。 张一凡掏出张卡推过去：“蓝金钱庄的账户，没有密码，直接刷，这里头是十万。只要拿下，剩下多少全是你的！老汉斯，咱们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这回你帮我，我肯定报答……” 老汉斯一把按住他的手：“小子，说实话，昨天晚上戈尔贡诺夫屠了红手会，是不是跟你有关？” “是。我黑了红手会杀手的指挥车，骗他们搞了戈尔贡诺夫的情报据点……” “你疯了！” “他们要杀我，我难道等死？再说，死五百人渣，难道不是好事？” “你知道你惹了多大麻烦吗？” 张一凡耸耸肩。 “那些人渣马上就披马拉维雅的皮了！昨天半夜城里乱套了，戈尔贡诺夫出动福尔加团和耶尼塞团，马拉维雅动用陆战龙骑兵第一师第一营，双方一共七千多人，在各自控制区前沿构筑工事，准备开打！最接近的地方在市政厅自由广场，枪管都快捅进对方鼻子里去了！” 张一凡目瞪口呆。 没想到，竟然惹了这么大的祸！ “戈尔贡诺夫认定马拉维雅要挑起全面战争，马拉维雅觉得戈尔贡诺夫要铤而走险。曙光圣公会和迪奥塔尼亚的老大吓坏了，拼命安抚……四大社团整整一宿没消停，事情总算是缓和下来，但肯定都憋着股火哪。小子，你真他*的让我刮目相看，老头子活了一辈子，没见过你这么能折腾的！” 张一凡咚的一拍桌子：“所以我更得进城！” “你这谜之自信是从哪来的啊？进了城你更是砧板上的肉！” “利益，只有利益，没有利益打动不了的家伙，只要我能——怎么了，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你在动摇，年轻人，你很紧张，你有点乱了方寸。当然，同时引起两大社团的反感，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紧张，但是这无济于事，冷静，冷静。至少现在你还活着，还可以选择，千万别孤注一掷。你以为马拉维雅就是好的、能保护你的？” “一样是不要脸，但至少手段比戈尔贡诺夫那些野蛮人要文明得多。” “那是你还不了解马拉维雅。四大社团就是四头凶猛的怪兽，你唯一的生存机会是……” “好了，我没时间听你解释，对不起，老汉斯，等我成功，我请你喝咖啡，不，茶，很贵的那种，放双份茶叶。” “如果遇到两只猛兽，实在逃不掉，就往它们中间站——喂，喂！”老汉斯还没把话说完，他已经跑出去了。 张一凡冲到大街上，向移民局方向狂奔，路边的人都诧异地看他，他也不管，只顾狂奔。 名为不安的巨大阴影笼罩着他。 跑，只能跑，用奔跑把不安忘掉。 上天会眷顾我的，上天一定会眷顾我的！ 不要计划，不要计谋，直来直去，我直来直去拿钱砸一条生路出来行不行？ 眨眼工夫，移民局到了。他一口气冲上七十二级台阶，没留神跟一个面色阴鹜的西装中年男子撞了满怀。 “抱歉，我赶时间！” 西装男子的嘴角机械地抽动一下：“没关系。” 这人正是戈尔贡诺夫的马卡洛夫。他看了张一凡的背影一眼，把手插进裤兜，慢慢地跟了上去。 第十一章 扭曲的天堂 移民局是不法之地最高大气派的建筑，它的两侧是“反拜纳瑞粒子隔离墙”——一座由钢筋混凝土组成的永久性隔离墙。 这座高墙有12米高，167公里长，由15道防线组成：水泥墙、钢制拒马、铁丝围栏、音响警报缆、通电铁丝网、雷区、碉堡、自动机枪、无人机…… 这些玩意儿根本隔离不了拜纳瑞粒子，能隔离的只有人，那些试图逃往不法之地以外、向往和平与安逸生活而又囊中羞涩的人。 没办法，必须在不法之地保持一定数量的人口，才能分流各种异变兽、病毒兽对城市的压力。甚至，当城市人口增长过快时，还要组织“拓殖”，把多余的人口迁移到城市之外。 移民局是通向幸福天国的大门。 十几个窗口前人头攒动。 张一凡坐在休息区，心急如焚地看着排号屏上慢吞吞滚动的绿字，现在叫到23号，他排在256号。 武器留在门口的置物柜，从进入移民局大门开始，除保安和四大社团的人，任何人不得携带武器。 不能等，必须行动起来。 张一凡起身，慢吞吞向厕所走，他开始尝试用个人终端连接移民局的服务器。 无数黑客在强大的服务器面前铩羽而归，但张一凡不同，他对自己的能力有十足信心。 只要有密码就行！ 连接成功。 请输入密码。 张一凡毫不犹豫，直接输入超级密码，登入子服务器中的“移民管理系统”。 登入主服务器肯定会像红手会那样留下信息记录，但以总部职员身份登入子服务器查看并编辑用户信息是不会特别引人注目的。 他把自己的位次跟36号互换了一下。自己的新个人资料也编辑好了。 排在36号的朋友，对不起了，你只晚一会儿，但我可能会丢了命，理解一下。 再过一会，就可以跟这里说再见了。 他慢吞吞往回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但旁边的空位多了另一个人。 这不是刚才在门口撞到的那人吗？他不是要走吗？为什么这么巧跟我坐在一起？ “戈尔贡诺夫的马卡洛夫。”中年男子朝他阴惨惨地笑了，“幸会，猴子。” 戈尔贡诺夫？该死。 张一凡吃不准这人的来头，没搭腔。 “红手会死绝了。但救不回我兄弟的命，也灭不了我心头的火。” 张一凡慢慢地站起来。 暴露了，彻底暴露了。 “想逃到城里去？呵，别天真了。我不杀你，我要耍猴。” 张一凡丢给他一个轻蔑的微笑。 不杀我？你没机会了。 马拉维雅和戈尔贡诺夫没爆发全面战争，估计已经达成了某种妥协，接下来是另一轮明争暗斗。至于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或许，只有那些特别恨我的人，比如被我坑死的倒霉蛋家属之类的家伙，才会记得吧？ 只要从社团的视线中消失，剩下的，个人恩怨而已。 个人恩怨？想弄死我的人多了去了！ 到时候，还不一定谁弄死谁呢！ 这时，排号屏上显示出了可爱的绿色字体：“36号，张一凡，13号窗口。” 马卡洛夫的冷笑凝固在脸上。 张一凡面有得色，不再理会他，大步向13号窗口走去。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马卡洛夫，但对方架起二郎腿，闭目养神，脸上一片风平浪静，看不出丝毫动摇、沮丧与愤怒。 张一凡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不，请听我说，36号是我，是我啊！” 13号窗口边，一个留着咖啡色披肩发的漂亮女孩正在据理力争：“你们看，这是我的电子票据，明明我才是36号啊！怎么会变成那个什么张……” 窗口服务人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抱歉，小姐，我这边显示您确实是256号，或许是您看错了。请到后面排队。” 女孩急了：“这确实是36号啊，千真万确，你看，你看啊，我没有错，没有错！” “好吧，您没错，是发号机出现了不可预知的错误，向您的个人终端发送了错误的编号，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个人深表同情，但请您到后面排队，谢谢。” “你们不讲理！” “马拉维雅本身就是道理，不需要解释。” “我是迪奥塔尼亚的——” “哦，迪奥塔尼亚？就是那个正在乞求向我们融资以开展芯片开发业务的大型社团？” 张一凡听不下去了，轻轻一拍女孩肩膀：“抱歉，我赶时间，如果……” 女孩一转头，张一凡楞了一下。 她很漂亮，身材高挑窈窕，有一头咖啡色自然卷曲的披肩发，皮肤很白，高鼻梁，一双大大的棕色眼睛。 女孩看到他也楞了：“你……是……你是那个，那个猴哥？” 哟，认识我么？ 视频里认识的吧？我宰那三个混蛋的时候？ 该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乎这些？ 张一凡不客气地把她拨拉到一边：“对不住，我实在急。”拨她的同时，手腕一抖，一张百元大钞滑进女孩衣兜：“小小补偿，不成敬意——嗨，伙计，这是我的电子档案，我可以通关了吗？” “请稍等，我核对一下……啊，啊，没什么问题，张一凡……先生，恭喜，您马上就是合法城市居民了，古语说‘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这不法之地简直是场噩梦。” “是啊。我受够了，就这样。” “明智之举——呃，抱歉我接个电话。” 张一凡大度地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喂，喂，什么？”职员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张一凡一眼，低下头去，“嗯，明白，明白了。” 张一凡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候应该一颗EMP手雷废掉所有电子设备，再接一颗烟雾弹和一梭子弹，把大厅搅乱，脱身。 但是不能，最后关头了，不能功亏一篑。 拜托，别变得更糟！ 眼角余光向后一扫，马卡洛夫仍然在闭目养神，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回过头来，防弹玻璃后面，穿着笔挺西装的大堂经理站到职员身后，用冷冷的目光打量着他。 张一凡面前的窗口挂出了“暂停服务”的牌子。 张一凡身后的队伍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抗议之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对职员道：“怎么了？” 刚才还说客套话的职员变成扑克牌脸：“很抱歉，张先生，您的个人档案显示，您有案底，三条人命。这样，城市居民准入预付金额度要上调20万元。” 张一凡毫不犹豫地把一张“蓝金”钱庄的卡推过去：“20万”。 扑克脸抽搐一下：“这不够，还需要10万元手续费。” 第二张卡推过去：“好，再10万。” 职员身后的大堂经理咳嗽了一声。 职员咬咬牙：“你办理的是永久居住资格？” “别装了，说吧，给个总数。” “公事公办，伙计，我对你没看法——永久居住资格需要30万保证金和应急管理金。” 张一凡一次推三张卡过去。 职员冒汗了。 周围的人看傻了。 60万了！组一支队伍都够了，有这种财力，何必到城里去当顺民？留在不法之地吃香的喝辣的，何等自在？ “请问张一凡先生，我是这儿的经理宰树元。您能说明一下这些资金的来源吗？” 说话的是大堂经理，他脸上挂满了谦恭的笑容。 “朋友馈赠，他临死前把钱交给了我。” 张一凡答得滴水不漏。 跟我玩花样是吧？我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不要脸的理由？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卡，是非法组织‘蓝金’钱庄的吧？” 张一凡和周围听到他话的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非法组织？ 在不法之地谈法？ 一旁的女孩突然插话道：“你错了，‘蓝金’已经得到了四大社团的承认，在上周五正式成为财富联盟的一员，它的卡在哪儿都一样用。” 张一凡默默地谢了女孩一万遍。 他刚要开口，一支德雷克III顶住了他的额头，大堂经理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好吧，我无言以对了，最后一个理由，你让我打心眼儿里觉得恶心——这个理由可以吗？” 第十二章 熊心 张一凡冷冷地瞪着对方。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啊？ 宰树元脸色变得更加阴森：“你这一手挑起了社团战争的该死的猴子，我现在就可以把你脑浆打出来。” “这里不准放枪，可是你们马拉维雅一手定下的规矩。” “规矩是我们定的，我们也能改。” “哦，原来马拉维雅说话跟放*一样。我将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被臭死的。” “听到你这么说，我真高兴。” 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马卡洛夫。 然后，另一把枪顶住了张一凡的后脑。 两个持枪者的目光被他的脑袋挡住，但是，张一凡能感觉到，那利剑般的目光，刺向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边的对手。 马卡洛夫嘿嘿笑道：“姓氏很特别嘛，宰迩苟的二儿子？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他*是什么东西？” “老子是戈尔贡诺夫福尔加团的一个小兵。没有你老子那么厉害。” 宰树元的父亲是马拉维雅后勤保障部门的一名官员，喜欢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离休在即，狠捞了一把。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马拉维雅突然紧急动员，上面派人督查，来不及捂盖子，一下子露了馅。 从某种意义上说，张一凡枪毙了宰树元他爹的仕途和一辈子的名声。 所以，宰树元公报私仇来了。 宰树元狞笑：“那又怎么样？把枪放下，你想跟整个马拉维雅为敌？” 马卡洛夫毫不动摇：“该放下枪的是你，蠢货。你代表不了马拉维雅。马拉维雅，可是最讲规则的。” 他故意把“最”字拖得很长，讽刺对方在安全区拔枪。 “但维护治安除外。对吗，笨熊？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很简单，弄死他，给手下报仇。” “但你现在用枪指着老子啊，知道现在有多少支枪在对着你吗？把枪放下！” “巨熊从不屈服。老子已经清理了不少人渣，多带一个走也好。” 两人的手越来越用力，张一凡脑门和后脑勺都被枪管顶出了淤青。 这两个家伙来真的！ 他能看到宰树元青筋暴突的、微微抖动的手，也看到德雷克手枪大张的机头和打开的保险。 这厮是个菜鸟啊，手指一哆嗦我就交待在这里了啊。 后脑的枪管稳如老狗——果然是专业的，一会在我脑袋上开出来的洞会比较规则？ 我往后撤一步，给你们当裁判好不好？ 双方谁都不愿意先放下枪。 社团的荣誉，无路可退！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哎呀哎呀，.45口径的德雷克和.50口径的门捷列夫，都是大威力的军用手枪，打穿脑袋绝对没有问题哟，一起扣下扳机的话，两发子弹至少可以打死三个人。” 张一凡眼前出现了一个燕尾服胖子。 “T先生！” 马卡洛夫看都不看他一眼，宰树元余光瞟他一下，道：“你是什么玩意儿？” “放肆！” 咆哮声让宰树元和马卡洛夫同时一怔，扭头一看，是隔离墙卫戍区最高长官滕千叶。 宰树元下意识地立正，但枪仍然举着：“长官！” “把枪给我放下！” 长官发话，宰树元不敢不听，乖乖放下枪，另一边马卡洛夫也缓缓把枪管离开了张一凡的脑袋。 T先生哈哈笑道：“刚才我见到了什么？一个对峙的新时代？但愿一切也会像刚才一样，有惊无险，大家和气生财。” 滕千叶狠狠瞪了宰树元一眼：“成何体统！马拉维雅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宰树元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滕千叶转向T先生道：“实在抱歉，让您见笑了。希望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没关系没关系，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别耽误正事就好。眼下这个局面，万一走了火，贵方和戈尔贡诺夫误判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您说得是，一会我再收拾他——马卡洛夫团长，幸会啊。没想到，是这样见面。” 马卡洛夫不废话，一指张一凡：“这只猴子是我的。” “虽然我很想亲手宰了这只挑起我们两家社团争端的猴子，但现在，请便。您还有什么业务要办理？” 马卡洛夫不搭理他，哼一声，枪管一顶张一凡腰眼：“走！” “慢！”张一凡朝柜台抬抬下巴，“我的钱怎么办？” 滕千叶抬抬眉毛：“快死的人了，还放不下那点钱——你知道因为你这混蛋害得我们损失了多少钱吗？你的钱算补偿。” 张一凡嘿嘿一笑，回头对马卡洛夫道：“马拉维雅上上下下都是不要脸的。” “这是你唯一一句人话。快走，别耽误我吃猴脑。” 一走出大门，张一凡回头对马卡洛夫道：“我觉得有些事情可以再商量，你们情报据点的事，我很遗憾，但是——” 嘭的一拳，他仰天倒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张一凡听到了巨大的直升机鼓翼声。 眼前的黑雾迅速消散，世界变得清晰。 自己正躺在一架“驯鹿”巨型直升机里。 下方是茫茫无际的荒原。 马卡洛夫的毛脸从一边伸过来：“猴子，你要躺到什么时候？一拳而已，赶紧滚起来，游戏要开始了。” 张一凡揉揉被揍得生疼的脸道：“我这是在哪儿？” “演习的准备区，或者，猎猴游戏的休息区。你就是那只被猎的猴子。” “为了我这个小人物专门搞出来的阵势？” “戈尔贡诺夫绝不妥协。既然马拉维雅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我们就来场实弹演习提醒一下——组织演习，我还有这个权力。顺带，增加点娱乐项目，好好配装吧，所有中级以下芯片随你挑。活久一点，别上来就被爆头。” 事到如今，除了挺剑而起，没别的办法。 豁出去了！ 张一凡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谁爆谁还不一定呢。” 马卡洛夫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吃饱喝足，带足补给；配好装备，提前三个小时逃跑，然后在福尔加团的搜捕下再活三个小时，就算你赢。” “我可以还手吗？” “当然！” “要是不小心‘又’打死了你们的人呢？” 马卡洛夫大笑：“你以为可能吗，只会上蹿下跳的猴子？” “我所有的配装信息你们都知道，那还有得玩？” “我保证不偷看。” “除了相信你也没别的办法，但愿戈尔贡诺夫的脸面比马拉维雅要薄那么一点。规则我懂了，什么时候配装？” “马上就到。” 不一会，直升机在一处降落点停下，这里是荒原上一处戈尔贡诺夫的营地。 张一凡跟着马卡洛夫坐升降梯来到地下的装备配置室，这里有一台控制终端，显示出可用的芯片和枪械、护甲等各种设备的信息，还有一位道具师和一位机械师站在一旁。 马卡洛夫道：“所有福尔加团外销型装备都在此，你随便配——当然也可以用你原来那愚蠢的DDC。尽量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吧，猴子，我迫不及待地想尝尝猴脑的味道！” “据说熊掌的味道也不错。” 马卡洛夫发出一阵神经质地大笑，自顾出去了。 张一凡收回目光，朝道具师打个手势，示意开始配装。 第十三章 觉醒的新异能 原来的芯片绝对不能再用。 一个人要在一团人的追杀下生存，可选择的方案并不多。 首先芯片不能装太多，也不能用级别太高的芯片，否则体力不支就麻烦了。 然后必须在隐蔽上做文章。福尔加团是戈尔贡诺夫最有战斗力的团队，无论单兵还是团战能力都很强；又要用他们的芯片，正面对决几乎可以肯定没有胜算，见光死。 轻巧快捷的刺客类配装是首选，也正好符合自己的特点。 但是，马卡洛夫他们会想不到这些？ 最高级的刺客类芯片也不可能做到完全隐形，就算躲过了各种扫描，普通的巡逻队也足以致命。 张一凡沉吟着，让道具师把DDC三芯片拆下来，换上了四块新的芯片。 “被动·雷达精通·捕获所有通讯信号范围+7%。D级，负荷8。” “被动·雷达精通·捕获所有通讯信号范围+11%。C级，负荷12。” “被动·隐蔽·当心率低于140/分时，所有心跳探测器、红外探测器、热成像仪等主动探测装置将无法侦知你的位置。C级，负荷11。” “主动·肾上腺素·激活时加快所有动作，持续10秒；也可以用1/秒大脑负荷的消耗速度延长时间，冷却时间20秒。D级，负荷7。” “就这样吧，麻烦你了。”张一凡把芯片配装方案和个人终端递给道具师，又把十字剑冲锋枪递给机械师，“帮我加战术导轨，给我加定向信号输出器。” 定向信号输出器可以约束信号发射范围，从而实现加密级别更高的点对点信号传输，使用它黑掉的设备或进行的通讯不会留下痕迹，精通电子战的黑客们常使用这装备。 机械师好心提醒道：“定向信号输出器重1.3公斤，装了它会增加枪的重量和你的整体负重。” “没关系，装吧。” 专业人员效率很高，不到二十分钟，配装完毕。 张一凡拿起加重的十字剑冲锋枪，瞄了一瞄，打了几个弹夹，适应了一下枪的变化，觉得还可以，拿起个人终端，想试试新的芯片，可一拿起来，就吓了一跳。 四个接口的图像显示全是马赛克！还有，四块芯片的负荷占用全是1，总计只有4！ 芯片不兼容？个人终端接口损坏？这可坑大发了！ 但是，所有操作界面都正常，芯片相关信息也能读取，不像是坏了啊。 他对道具师大声道：“我要测试一下新的芯片！给我安排模拟训练！” 道具师点点头，去设计场景了。 二十分钟后，张一凡从训练场里走出来，神色凝重。 芯片正常，负重显示38，但自己的移动速度和耐力比原来的DDC配装还要好，明明就是负重只有4！ 关于不正常显示的问题，他还专门指着终端上的芯片图标问过道具师和机械师，两个人都看不见，只有自己能看见。 合伙骗我？ 我要再试一下。 张一凡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如果是真的…… 他把终端递给道具师道：“我改变想法了，麻烦你重新配装，你先拆着，方案马上发给你。” 道具师默默点头，开始拆芯片。 张一凡一口气选了四块全新的芯片。 “被动·雷达精通·捕获所有通讯信号范围+22%。A级，负荷26。” “被动·雷达精通·捕获所有通讯信号范围+27%。A级，负荷30。” “被动·隐蔽·当心率低于200/分时，所有心跳探测器、红外探测器、热成像仪等主动探测装置将无法侦知你的位置。A级，负荷24。” “被动·炮台精通·所有自动炮台、自动机枪索敌范围+28%，射程+20%，控制距离+29%。A级，负荷31。” 看了新的配装方案，道具师忍不住了：“喂，配装负荷到111了，不怕烧脑吗？” 张一凡笑嘻嘻地指指脑袋：“天赋异禀。” 道具师冷笑了一下。 天赋异禀？脑负荷上限超过100的家伙都跑到曙光圣公会去做人上人了，还会呆在不法之地吃沙子？ 无所谓，你小子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三下五除二，芯片装好。 张一凡深吸一口气，闭着眼从道具师手里接过终端，打开，还是一样的马赛克；负荷显示111，但脑袋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一旁的机械师道：“第一次用4A配装吧？敢这么玩的都是不怕死的。光那个炮台精通就能让你当上排一级的主要火力输出了，全排的人都得围着你转。再配上雷达精通，火力相当狂暴了，可是那又怎么样？炮台一响，你肯定被围。” “我只能说，谢谢！”张一凡跟机械师握握手，背起帆布包，走向通话器：“喂，老熊，我准备好了。” 通话器里传来马卡洛夫的怪笑：“好极了，好极了，猎猴游戏马上开始。现在，选择开始的位置！” 二十分钟后，张一凡被运输直升机运到他选择的地点。他敏捷地跳下飞机，消失在齐腰高的荒草中。 马卡洛夫遵守诺言，没下黑手，很耐心地指挥参演部队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演习。 三个小时后，福尔加团的大部分演习项目结束，彩蛋时间开始。彩蛋只有一个，把猴子从草里找出来，杀死。 马卡洛夫命令武装直升机出动，进行大范围搜索，但始料未及的是，飞机起飞不久就碰上了麻烦。 “雄鹿3号，我是2号，看在红牌福特加酒的份上，把你那该死的机炮从我屁股上挪开！我这边的警报都能演奏苏维埃进行曲了！” “雄鹿2号，我是3号，我这边，嗯，遇到一点小麻烦。识别码出了问题，显示你是敌人。” 雄鹿2号驾驶员差点抓狂：“开什么玩笑？” “自动瞄准系统已经把你锁死了，我正改成手动模式。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情况——1号，4号，你们怎么样？” 1号答道：“我和你一样。” 4号嘻嘻哈哈：“我们**了一个叛徒，撸掉，撸掉，算战果啊！” 1号正色道：“别闹，事情不对劲。不光是红方蓝方这么简单。我这边显示2号是一架马拉维雅的‘白头鹰’！” 另外三机的驾驶员头皮一凛。 1号继续下令：“赶紧跟熊洞联系。把我们武器系统都关了，降低高度。搜索猴子先暂停。” 另外三机应了一声，开始联络演习指挥部。 “1号，我是2号，我联系不上熊洞。” “3号联系不上。” “4号联系不上。” 1号心里咯噔一下：被黑了？一次黑掉四机？怎么可能！马拉维雅也没这本事啊！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的下方突然升起一颗绿色的光点。 前座的武器操作员狂吼：“导弹来袭，导弹来袭！是柳叶导弹，柳叶导弹！机动，机动！” 第十四章 猎猴 单兵便携式的“柳叶”导弹是戈尔贡诺夫最新开发并装备部队的单兵防空利器，导引头采用了独立工作的三波段传感器，具有极高的识别伪装、抗干扰和追踪能力。射手要做的就是在视距之外利用雷达引导稳定跟踪目标并发射导弹，然后一切交给导弹。 说时迟，那时快，“柳叶”呼啸而来，擦着1号的尾翼掠过，把1号惊出一身冷汗，惊魂未定，一声巨响，2号尾翼中弹，空中断为两截。 4号大怒：“敌袭，敌袭！” 1号大叫：“不要攻击，是友军，友军误伤，友军误伤！降落，降落！” 地面上，一名戈尔贡诺夫的士兵扛着柳叶导弹发射器，缓缓站直了身子，呆若木鸡。 雄鹿速度很快，眨眼飞进了他的视野。 我我我我干了什么？我干掉了一架自己人的飞机？ 我是按照雷达显示的信息和上级下达的指令进行打击的啊。 不是说有四架马拉维雅的“白头鹰”强行突防吗？ 怎么成了自己人？ 这不是模拟命中退出演习，这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一炮打响！ 巨大的机影从头顶一掠而过，机身上的熊掌印记清楚无误地告诉他，这确实是戈尔贡诺夫的直升机。 士兵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已经看到苦役营在向自己招手。 在他背后，一颗微小的、碧绿的亮点正在微微摇动。 把亮点作为起点，向西南方向延伸一百二十米，一道矮坡上，有一团泥土隆起。 张一凡趴在泥土下面，只露出伪装过的枪口和两只眼睛，像一条动也不动的弹涂鱼。 他平举着十字剑冲锋枪，枪身战术导轨上装着定向信号输出器。 借助破解密码的特殊能力，他成功黑到了戈尔贡诺夫的敌我识别码和通讯密码，干扰了直升机的侦察和通讯；然后利用点对点的信号输出向对方步兵传达了伪装过的“摧毁强行突防的马拉维雅武装直升机”的命令。 马卡洛夫那家伙，估计会气吐血吧？ 雷达、无人机、直升机还有各种各样的电子探测设备……财大气粗的大财团们已经习惯了玩这些高大上的、高效率的玩意儿。 既然如此，就创造一个属于我的低技术水平的战场。 已经确认，所有装到我个人终端上的芯片都只占1的大脑负荷，这就是说，要是能开上四十个芯片借口，我就变成超人了！ 先活下来再说吧，马卡洛夫肯定知道是我干的，也肯定会出动快速步兵对这一带反复扫荡。 赶紧溜。 张一凡悄悄从隐蔽处爬出来，借矮坡反斜面的掩护溜走。 凭一人对抗一支军团是不可能的，必须借助其它的力量。 抬头看看晦暗下来的阳光，张一凡眯起眼睛，他已经有了一个冒险的计划。 这时，马卡洛夫已经知道损失一架直升机的事情，他神经质地笑了：“好，很好，小猴子，你死定了，死定了！” 在他旁边，一名身材高大、满脸頾须的老人道：“算了吧，马卡洛夫，这场演习有意义吗？” “当然，”马卡洛夫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道，“同志们太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这可不好。” “我以为只是在泄私愤。” “不把那只猴子碎尸万段，我怎么向牺牲的那几位同志交待？”他的脸色十分阴沉，“他们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一伙混混和暴徒手里，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双方老大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你又在不法之地的马拉维雅控制区域边界搞出这一套，是在展示我们戈尔贡诺夫的外强中干？再说抓猴子只是彩蛋，这可是你说的。” “什么时候我们训练都要看马拉维雅脸色？” “你很不正常，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不正常的，有话快说。” “我问你，同志们投身于事业，是否有牺牲的觉悟？” “那还用说！” “如果报仇对事业有帮助，我就一定支持你放手去做。屠了红手会，已经够了，再借题发挥，万一马拉维雅不够克制，爆发了全面社团战争，我们赢得了吗？” 马卡洛夫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无奈地坐下来，一言不发。 做事风格是一方面，实力差距是另一方面。戈尔贡诺夫的综合实力确实不及马拉维雅。 老人道：“从高层到普通一兵，大家都在为你的仇恨和轻率背书，我不相信，以你的能力，会看不透这一点。你也早过了冲动的年龄。那么，马卡洛夫，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继续？难道是想证明什么？” 马卡洛夫背靠墙壁手抚眉骨，闭眼叹息了一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种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很不好……” 老人拖过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说说看。” “包围红手会，我调动了福尔加团将近一半兵力，七百多人，全副武装；马拉维雅，只有六个来度假的散兵游勇，六把小手枪。可是，领头的那个混蛋一点都不怕我……不，是一点都不畏惧戈尔贡诺夫的军威啊。我甚至能听到他在偷偷地嘲笑我们！” 马卡洛夫有些消沉：“我们和马拉维雅的差距，在拉大。可我能做些什么呢？所以，红手会的混蛋必须死，一个不留；猴子，也必须死！巨熊活着，将永远活着！” 老人同情地拍拍他肩膀。 马卡洛夫站起来：“帮我猜猜猴子藏在哪儿吧。” 老人道：“猴子不是轻步兵，是精通电子战的道具师。他也一定使用了点对点的定点信号发射设备。我怀疑我们的敌我识别系统被他破解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四架飞机会被自己人标注为敌人。” 马卡洛夫的一颗心沉下去，他咬牙道：“如果是这样，更得把这混蛋剔骨扒皮了！” “别指望空中侦察，突击车加步兵推进搜索。” 马卡洛夫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等等！” “怎么？” “如果他能破解我们的敌我识别系统，也一定能破解马拉维雅的。” “你的意思是……” “人被逼到绝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换成我黑进系统，就不是一发单兵导弹了。这说明，他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克制，还有和平解决的想法。既然他……” 马卡洛夫狞笑了一下算作回答。 “好吧，你是主官你说了算。搜索一下我们和马拉维雅的敏感边界区域，告诉同志们谨慎些，别中了猴子的圈套。” 张一凡静静趴在齐腰深的荒草中。 干草枯黄，随风摇曳。除非一脚踩上，否则没人能发现他。 被踩到的可能性不是一般大啊。 前方，数十名重甲步兵正排着错落有致的搜索阵型，不紧不慢逼近。 “马卡洛夫反应速度是真快。坠机地点没抓到人，第一反应就是马拉维雅边界，还真不怕和对面的马拉维雅军打起来啊！” 打不过就跑，这是不法之地生存的黄金法则，张一凡深谙此道。 被一头巨兽盯上，死路一条。但两头就不一定了。 巨兽亮出来的爪子在击中你之前，会引起另一头巨兽的咆哮，当两头巨兽同时亮出爪牙，你就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因素。 就像刚才在大厅里被两把枪指着脑袋，最后全身而退一样。 “戈尔贡诺夫的蛮不讲理是出了名的，如果演习中有枪弹炮弹落进了马拉维雅的地盘，甚至，干掉了马拉维雅的部队，我就不信心高气傲的马拉维雅会沉得住气。” 这么做的后果，必定是双方你死我活的社团战争。 昨天深夜才刚刚达成和平协议，不到20个小时，戈尔贡诺夫再次挑衅，马拉维雅除了以血还血，没有其它选择。 忍耐？在这个崇尚力量的时代是恶德。目光长远的政治家？有吗？我真想去投奔他。 流血漂橹、伏尸百万，将因我而起。但我问心无愧，马卡洛夫，是你逼我走这条路的。 天随人愿，起风了。 无数枯黄的草茎像害了疟疾一样齐齐打起摆子来。凌乱的、被吹飞的草茎草叶漫天飞舞，严重影响视线。巨大的嘈杂声掩盖了重装步兵的脚步。 “我是一块石头，一块可以缓缓调整姿态的石头。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张一凡默默地对自己说。 穿着土黄色迷彩装束的他完美的隐蔽在同样色调的荒草里，很难被肉眼发现。高级芯片带来的隐蔽能力使得任何电子探测设备都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只要不是脸贴脸，谁也看不到我，谁也看不到我。” 张一凡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迈着整齐的步伐渐渐逼近的搜索队。心里快速计算他们的方位。 方位好说，个人终端都有密码，在他眼里，这密码用红色的字体显示，顶在每个对手的脑袋正上方，居中显示。 问题是，自己不敢站起来跑，半蹲行进也不行，只能匍匐。 不法之地的天气实在难以捉摸，这一刻狂风大作，下一刻可能风平浪静。贸然蹲起，一旦风停，自己立刻就变成马蜂窝了！ 他小心地挪动身体，让自己尽量处在逼来的两列重甲步兵的间隙里。 近了，越来越近了。 穿着“玄武岩”作战盔甲，全高接近两米二的巨汉们咚咚地走过来。 第十五章 见光死 全封闭式作战盔甲看上去像宇航员的太空服，把重甲步兵们牢牢地包裹在里面。 张一凡能看到胸前护甲板上子弹留下的划痕和微微的凹陷——那是子弹未能完全穿透又修复过的痕迹。 “不愧是戈尔贡诺夫的精锐步兵啊，全穿着‘玄武岩’级的护甲，.45口径的十字剑打上去只能挠痒痒，站那里让我打都打不动。” 开枪就死。 这种护甲非常坚固，即使是狙击步枪，一枪也未必能完全击穿。它的弱点是太过于笨重，行动迟缓。 “如果我是具备隐身能力的刀锋战士，装备了穿甲如切豆腐的高振动粒子刀，一刀下去……” 也是个死。 机枪、霰弹枪、榴弹发射器……全是重火力搭配。 砍死一个，后面呢？打成筛子？轰成肉末？还是做成烧烤？ 第一组的六个人轰隆隆从他两侧跨过。 张一凡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大得几乎压过了对方的脚步声，汗水从脸上流到脖子里。 对，就这样，重步兵们，你们最忠厚，最老实，最听话，别往脚下看，看前面，看前面！ 后排，后排站好队，前后冲齐，别出列，对，就这样，就这样。 一共八排，走过三排，还剩五排。 有滴汗水流进眼睛里，他强忍着眨一眨，酸涩刺痛感迅速远去，又走过去一排。 还剩四排。 自己的位置处于四排从左往右数第二、三名之间。 感谢戈尔贡诺夫，你的士兵训练有素，队伍站得真齐啊，跟阅兵似的。 正当他庆幸第四排走过时，一只布满金属花纹的大脚用力踩了下来！ 接近两百公斤的重量把他缩在身侧的左手碾进泥土。 张一凡硬生生地把痛呼咽回去。 幸亏是泥土，要是岩石地面，这下子手骨准变成饼干渣了！ 厚重的金属靴底能无情的碾碎一切岩石，但也阻隔了脚掌的触感，对方浑然不觉，迈着咣咣的步伐从张一凡身子左侧走过。 其实，他只要向左迈一小步，任务就完成了。 但他没有。 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张一凡心头。 终是老天不收我！ 稳住心神再看，第六排过去了。 第七排位置也很正，但第八排有个麻烦的家伙，这家伙走路左摇右摆，还不时左踢一脚右踹一下的，似乎有些情绪，对这趟任务很不满。 拜托，老实点，别踢我，我会炸啊。 轰！ 突如其来的雷声响了！ 整支搜索队，包括张一凡，全呆了。 天气突变！ 不知何时，远处的白云变成了浓黑的乌云，正缓缓向这边压过来。那乌云的边缘赤红如血，似乎还有马赛克样的闪电在云山内部的缝隙里游走。 风更大了。 一个不祥的名词同时涌上众人心头。 拜纳瑞粒子风暴！ 搜索队长立刻与指挥部取得联系，张一凡在通讯里听得一清二楚：拜纳瑞粒子风暴发生概率87%，演习取消，所有单位必须尽快返回集结位置，然后撤退到安全区。 这真是祸不单行啊。起身就死，得等他们全走光了我才能走！ 斗完了人，再斗天啊！ 没办法，只能等这些家伙走远，再冒险进入马拉维雅防区求助。靠两条腿是跑不过风暴的。希望那些标榜民主自由的唯利是图的家伙不会太过于难为自己，对了，主官还千万不能姓宰。 该死的重甲步兵，拜纳瑞粒子风暴要来了啊，这些呆头呆脑的、慢吞吞的家伙还不快滚，想变成蠕虫吗？ 风更猛了，隆隆的雷声也响了起来。草叶漫天飞舞，四周一片晦暗，眼睛基本成了摆设。 重甲步兵们似乎在微微摇晃，纷纷打开照明灯，然后启动锚定装置，把自己固定在原地以免倾覆。 搜索队长在大声疾呼，命令手下稳住，等待接应。 前方响起突击车的轰鸣，紧随其后是数辆运输车，重甲步兵们解除锚定，连甲都来不及脱，开始按排迅速登车。 张一凡脑中灵光一闪：“黑一辆车跟着走？” 大财团不像不法者，即使经过了拜纳瑞粒子风暴洗礼，一切设施全毁，还是会在原地重建。不会出现先到先得重分地盘的情况。 拜纳瑞粒子风暴来袭，马拉维雅防区也一定人去屋空，赶过去也找不到人。 那还不如…… 咚！ 正在走神的他觉得胯骨被一柄重锤狠狠敲了一记。 有名重甲步兵踢到了他！ 重甲步兵愕然地低头，他正好龇牙咧嘴地抬起头。 隔着半透明的面罩，两人四目相对了。 重甲步兵只楞了半秒钟，大吼：“草里有——” 张一凡从靴筒里拔出经过哑光处理的匕首，猛扑上去！ 乌光一闪，重甲步兵背后的通讯导线被划断，他变成了哑巴。 这么大的风，又戴了这么厚的面罩，通讯线路一断，靠嘴巴喊？喊破喉咙也不管用。 张一凡的身影一闪即逝，重新隐没在草丛里。 站在后排的重甲步兵双手持握的是榴弹发射器，他坚信对手不敢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朝脚下来一发。 对手果然没有射击。 现在，他已经冲出了搜索队的队列，但他一刻也没有停留，玩命地重新朝搜索队爬回去。 被割断通讯线路的对手果断朝队伍后方远处打了一发榴弹。 巨大的爆炸和骤然亮起的光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通讯线路被切断前的呼喊和这发突如其来的榴弹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所有人，遇敌！ 未登车的前排持机枪和霰弹枪的重甲步兵立刻转向、返身，还有两辆突击车也从侧翼向刚才的地点包抄而来。 张一凡顾不得了，从卧姿变成蹲姿，借高高的草丛掩护拼命往回冲，仿佛迎面而来的不是对手而是来支援他的队友。 他猛地一个腾跃，扑入如墙如山般的重甲步兵阵列线。 机枪的咆哮和霰弹枪的怒吼同时在耳边响起。 如瀑的弹雨和天空中的雨点一起落下。 张一凡安然无恙，他已经冲到了火线后方。 但这安全只有一瞬，刚才的冲刺和腾跃，让更多人看见了他。 不愧是戈尔贡诺夫的精锐，“敌人居然返身冲入阵列”的错愕持续了不到一秒，所有重甲步兵齐齐转了个半圆，榴弹手同时开启能量护盾，护盾缝隙中，如林的枪口指向张一凡的落点！ 第十六章 单挑 在生死的一瞬间！ 张一凡狠狠地挥下拳头：“开火！” 突突突突突突！ 嗵！嗵嗵！嗵！嗵嗵嗵！ 在运输车所在的方向，张一凡提前安置在地下的一挺自动机枪和两门小口径反步兵速射炮猛然升起，开火了！ 三台放置类兵器，从三个不同的角度，从背后或侧面向重甲步兵们倾泻火力！ 惨呼声顿时响成一片。 纷飞的护甲碎片如雨洒落，殷红的血雾如烟腾起。 理论上说，玄武岩级重型护甲能抵挡正面射来的狙击步枪弹，但面对反步兵炮就不够看了。 而且，放置类兵器的能力，与放置者大脑负荷余量成反比！ 张一凡意外得来的特殊芯片天赋使得他的大脑负荷只有4，这意味着他可以为这三台放置类兵器提供了恐怖的、高达96%的整体能力加成。 更凶狠的火力、更疯狂的射速、更高的视距与索敌精度、更长的射程、更短的冷却时间、更坚固的护甲——不要说区区玄武岩级的步兵护甲，就算是“叶卡捷琳娜”轻型坦克的护甲，也未必能挡住这几台加料升级版兵器的攒射！ 一边倒。 后面的车队很幸运，三台放置类兵器全部背向他们，他们在射击死角里。 但是，谁知道这三台恐怖得不像话的步兵杀手索敌角度是不是360°！ 他们纷纷倒车，掉头，试图离开攻击范围。 还有一辆突击车吓昏了头，居然切断通讯，仗着自己速度快，撇下大队，逃之夭夭。 30秒，三台放置类兵器打光了弹药，沉寂下去。 只有痛苦的哼叫、遍地的碎甲和鲜血在诉说着刚才激烈的战斗。 张一凡驾驶突击车绝尘而去。 当对手被弹雨浇了一头一脸的时候，他抓住机会，混进了对方的车队。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打晕驾驶员，黑掉突击车控制台，开车走人。 机枪机炮满地血什么的，都是幌子啊，交通工具才是我的目标！ 突击车速度很快，时速轻轻松松跑上一百二。 他觉得有些气闷，稍微降下一点玻璃。 扑面而来的豆大雨滴打在脸上，带来微微刺痛感，游走于生死之间，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无比兴奋。 我能活下来，我能活下来！ 兴奋持续了不到五分钟，通讯频道响了：“哟，猴子，干得不错嘛。” 是马卡洛夫。 他立即回话：“马卡洛夫，我不想跟戈尔贡诺夫结仇。机枪和机炮被我设定为‘只使用穿甲弹’和‘不会攻击伤者和倒地者’。否则，现在你就可以来给两个排的手下收尸了！” “这么说我还得谢过你的不杀之恩？” “我只有烂命一条，如果非死不可，就不怕多拉几个垫背的。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别逼我，别逼我！” 马卡洛夫大笑：“要不然呢？” “要不然，老子就把戈尔贡诺夫的敌我识别代码用明码广播出去！” “你他*敢！” “有种试试，看老子敢不敢！”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猴子，这样吧，别管别人了，就你和我，一对一怎么样？” “好啊，但你必须先留下遗书，把话说清楚，万一被我宰了，是因为你自己蠢，别把整个戈尔贡诺夫扯进来。” “说到做到。你在哪儿？我总得找得到你才行。” “我下一步会去坐标XXX，XXX。” “哦，安全区附近啊，我十分钟后到。” 通讯中断，马卡洛夫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猴子，死期到了。” 他的副官，那名花白胡子的老人道：“带多少人去？” “就我自己，不用任何电子设备，一个人，一支枪。我要看看这只猴子有多能打。” “刚才气象部门发来紧急通报，确认发现数个拜纳瑞粒子风暴核心。如果你不撤回安全区……” “猴子也没撤啊，难道我会怕一只猴子？” “作为主官，轻身犯险，这是渎职！” 马卡洛夫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我居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啊。从跟马拉维雅对峙开始，就走在错误的路上了。甚至调动福尔加团来给自己泄私愤，又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你想干什么？” “至少，在下地狱之前，宰了那只猴子，可以给那几个因为我轻率大意而丢了性命的兄弟姐妹出出气——不，别自欺欺人了，是给自己出出气。如果能活着回来，我自己去军事法庭。” “自暴自弃可不是你的风格！” “不。昨天晚上，我已经向军事委员会请辞，福尔加团应该交到一个更稳重的主官手里，而不是我这种脑浆里都流淌着火药的莽夫。” 说着，马卡洛夫用力拍拍老人的肩膀：“再见了，基洛夫。有机会再和你一起喝酒，红牌福特加！”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停机坪。丝毫不顾忌已经遍布天空的雷云和如浪涛般涌动的马赛克闪电。 最后一个对手，居然是只猴子？ 好在，这只猴子也算是个可以一战的家伙。就给他个体面的战士的死法吧。 然后，不到十分钟，他就后悔了。 “你——把——我——惹火了，猴子！” 听到马卡洛夫的咆哮，张一凡一口气把油门踩到底，把突击车开得几乎要飞起来：“傻子才和你单挑！突击车对武装直升机叫单挑？你也不是守约的家伙，就别拿我说事了！” 张一凡给了马卡洛夫坐标后，掉头朝相反的方向逃了，结结实实地放了他一回鸽子。 活命第一，谁跟你玩命啊？ 拜纳瑞粒子风暴是一种威力极大的能量风暴，特别是对飞行器的杀伤力无比巨大，雷雨天起飞，等于自杀。 为了搞死老子，命都不要了？ 才不跟亡命徒一起玩呢，你自个儿顶着拜纳瑞粒子风暴玩极限飞行去吧！ “笨熊，我警告过你了，别逼我！” “我不逼你，要杀你。” “先找到我再说吧……我马上进安全区，我就不信你敢开着武装直升机进安全区……” 张一凡话音未落，眼睛倏地瞪圆。 后视镜里，黑沉沉的天幕背景下，突然出现了一行红字，紧接着，红字下一颗黑点迅速变大。 那是一架“天灾”武装直升机。 马卡洛夫追来了！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第十七章 互杀，互助 马卡洛夫狞笑：“你电子战水平不错嘛，可惜，机械构造，不合格！每一辆戈尔贡诺夫的载具，都装有秘密信号发射器，老子找得到车，就找得到你！” 张一凡失算了。 车上的信号发射器是不带密码的。 张一凡并不是真正的道具师或机械师，没有专业的电子信号监测设备，只是靠看破密码的金手指判断形势，碰上没有密码的设备就抓瞎了。 突击车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导弹和火箭，都进入视距了，马卡洛夫这厮怎么不开火？ 猫戏老鼠的游戏么？ 不，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不知道我电子战的水平，担心使用导弹或火箭一类的兵器会坑了自己。 那么他剩下的武器是…… 张一凡猛打方向，一把拉起手刹。突击车猛地一个甩尾，只听嗵嗵连响，两条子弹组成的死亡之链擦着车尾过去了。 马卡洛夫一击不中，操纵杆一推，体型庞大的武装直升机轻轻一摆，紧跟着突击车追下去。 张一凡大叫：“再不走就死在风暴里了！” “不。死在风暴里的只有我，你会被我打成一滩烂肉酱。” 马卡洛夫说着，两排机炮打过来。 张一凡左闪右躲，始终无法摆脱武装直升机的追击。 前方不远处，立起一堵黑雾组成的高墙，拜纳瑞粒子风暴即将形成。 没办法，张一凡把油门踩到底，向浓厚的黑雾冲去。 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雾中到处是黑白双色的马赛克，杂乱无章的分布着，东一簇，西一簇。有的静止不动，有的剧烈摇晃。 直觉告诉他，那些马赛克很危险。 这时，随着一声沉闷的雷鸣，出现了一道高高的龙卷风，一直连上阴沉沉的天空，无数细小的黑白色马赛克从中逸出。 拜纳瑞粒子风暴，开始。 身后武装直升机的扫射停止了，估计马卡洛夫也正吃惊着呢。 和刚才一样，在张一凡眼里，龙卷风完全由黑白双色马赛克组成，它卷过的区域也统统变成了极不稳定、不断波动的马赛克。 真是奇妙，以前可没见过这种景象。 马赛克代表不断重构的物质吗？是不是只要避开那些马赛克，就可以安全穿过黑雾？ 别傻了，谁去冒那个险！ 张一凡形势危急，马卡洛夫的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飞机所有仪表的指针发疯似的乱摆，飞机变成了一匹狂暴的野马。他不得不死死抓住操纵杆。 “猴子，就在这里结束吧！” 瞄具光圈将突击车牢牢套住，他用力按下机炮发射钮。 “嗵嗵嗵嗵嗵！” 机炮又一次响起来，有两发命中了突击车，突击车的能量护盾闪两下，撑了下来。 这是突击车，不是主战坦克，能撑两发，就快到极限了！ 成败在此一举。 张一凡猛地一打方向盘，一把提起手刹，嗤的一声四轮抓地沉闷摩擦响，地上的沙土被车轮扬起数米，突击车一个甩尾，调转180度，车头侧对直升机。 马卡洛夫疯狂地大笑，缓缓把机头对准突击车：“怎么，终于像个男人，要正面对决了？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我这就送你上路！” 马卡洛夫按下了机炮发射钮。 “当当当当当当！” 机炮发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咚的一声，武装直升机被命中，背后冒起了滚滚浓烟。直升机打起摆子，方向偏移，一轮机炮全打飞了！ “什么？” 在直升机的侧后方，赫然矗立着一座炮台！ 张一凡大叫：“你站稳了，我才好打啊！” 对抗步兵的炮台对抗高机动性的直升机很无力，命中率不行，也啃不动直升机的护甲。 张一凡有高达96%的炮台能力加成，啃护甲没问题，剩下的就是考虑命中。 于是，他不惜以身为饵，吸引马卡洛夫停下。 马卡洛夫好不容易把摇摇欲坠的飞机稳住，开启能量护盾——这是个非常非常冒险的举动，拜纳瑞粒子风暴就在身边，任何使用能量装备的行动都可能把风暴吸引过来。 “现在，你的炮台没用了，猴子，你算计得很准，很好，这样，你可以去死……什么？” 张一凡单膝跪在驾驶座上，肩膀上，扛着一具从突击车后座上捡起来的柳叶导弹发射器。 “护盾一开，你就没能力机动了，反派死于话多。再见，马卡洛夫。” 扳机一扣。 唰！ 导弹在空气中留下一条雪白的尾迹。 轰！ 一声巨响。 武装直升机变成了一个大火球，轰然坠地。无数金属碎片四下飞散。 张一凡一下子软倒在驾驶座里。 “戈尔贡诺夫的武装是以马拉维雅为假想敌的。马拉维雅最喜欢玩空中力量这种烧钱的玩意儿，戈尔贡诺夫就走傻大粗笨的简单粗暴路线，每辆载具上都至少有一到两具步兵防空导弹。谢啦，戈尔贡诺夫。” “不用谢。” 冰冷的枪口又一次顶上他的脑袋，这次是一把米哈伊尔突击步枪。 张一凡慢慢地转头，看到了马卡洛夫狰狞的微笑。 “果然是只狡猾的猴子，我差点中招。不过，论对戈尔贡诺夫装备的熟悉，我绝对比你强。” 马卡洛夫很清楚突击车上有什么，打完一轮机炮之后，就弃机了。 张一凡打中的，只是一架处于自动驾驶状态的“无人机”。 马卡洛夫借晦暗光线和枯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运动到突击车的一侧，把张一凡轻松拿下。 张一凡叹了口气，这回是真输了。 和专业杀手相比，还是经验不足啊。 “愿赌服输，死而无怨，来吧。” 说着，他闭上眼。 枪没响。 马卡洛夫道：“你开车水平怎么样？” 张一凡睁开眼：“老牛了，刚才躲机炮那一手……” “呆头呆脑。快，不想死就给老子滚到副驾驶上去！”说着，马卡洛夫跳上驾驶座，重新开动了突击车。 “你不杀我？为什么？” “别想多了，老子要的是这辆车！” 拜纳瑞粒子风暴等于“禁飞”，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但车辆问题不大。经常有人开着车屁股后边跟着风暴一头冲进安全区的。 当然，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最后成功作死、被风暴撵上死无葬身之地的也为数不少。 张一凡追问：“你一个人不是跑得更快？” “少啰嗦，想死老子成全你！” 张一凡果断闭嘴。 前面同样腾起黑雾。 “不妙啊，前后都堵了，只能钻缝，两头一夹，死定了……老子才不想死！” 马卡洛夫咆哮着，猛踩油门，突击车发出短促兴奋的吼叫，猛地朝前一窜，差点把张一凡甩下去。张一凡赶紧挂好安全带，顺势把十字剑冲锋枪举起来。 小动作当然没躲过马卡洛夫的眼睛：“喂，猴子，你要是乱动……” 张一凡操枪打了一个长点射。 哒哒哒哒哒。 铮铮铮铮！ 马卡洛夫斜前方爆出数条长长的火花，一块被飓风吹飞过来的锋利金属板被击中，在离马卡洛夫脑门一米左右的位置改变了方向，消失在黑雾里。 马卡洛夫惊出一头冷汗。 要不是这一枪，自己头盖骨就被削飞了。 逆风打移动目标五发四中？ 这小子，好强的感知力，好快的反应速度！ 张一凡看也不看他，放下冲锋枪，开始操作车载的火神机枪：“安心开车，棕熊，别的交给我。” 马卡洛夫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算做回应，专心开车。 黑雾完全合拢，四下一片漆黑，打开车灯能见度不到五米。马卡洛夫打开全地形雷达，根据探测驾驶。 不行，冲不出去，风暴来得太快！ 马卡洛夫暗暗叫苦，嘴上却道：“放心，猴子，就快出去了，安全区越来越近了！” “出不去的，棕熊，我在非安全区呆的时间绝对比你长。这样的风暴，没人可以轻易逃生。” “轻易？” “绝望一点，可以去掉这个词。” “我要希望。” “那只能靠经验。” “管用吗？” “充满希望的说，可以把经验改成‘运气’。” “该死的猴子！” “掉头！” “你疯了吗？那是龙卷风的方向！是拜纳瑞粒子最不稳定的地方！我们会被撕碎的！” 张一凡面沉如水。 因为那里马赛克最集中，与之相对的是，旁边有大量的空白区。 如果马赛克代表危险，那么没有马赛克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 马卡洛夫看不见这些玩意儿，但我能，老天给了我这种莫名其妙的本事，一定不会让我死在这儿！ “正常手段活不了，那就发疯！疯起来，快疯起来！” “豁出去了！啊啊啊啊！” 马卡洛夫调转方向，直直的朝着高高的龙卷风冲去！ 第十八章 斗兽 龙卷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马赛克漩涡，正把途经的一切撕碎。而且，它还不断释放出小颗粒一样的马赛克。 看起来像一棵马赛克组成的树，逸散出来的颗粒马赛克是它密布的粗细不一的枝干。 张一凡大吼：“切着它的边过去，别碰任何东西！” 马卡洛夫同样大吼：“知道了！” 越靠近漩涡，越感觉到强大的吸力，马卡洛夫不得不全力把住方向盘，防止跑偏。 身边的火神机枪不时打响，张一凡丢下十字剑冲锋枪，抓起机枪，使出全身解数，摧毁一切被风卷来的、对马卡洛夫有威胁的物品。 车子接近漩涡外围边缘。 这里的地面无比平整，简直像面镜子，没有一颗砂砾、一块石头、一根枯草，简直像一块被打磨水洗过的大理石。 这是被拜纳瑞粒子重构之后的地面吗？ 倒是不难跑。 突然，一条长长的树杈状黑白色闪电从漩涡中窜出，正好命中突击车左头灯。 头灯瞬间被分解为一堆马赛克，然后，车头盖开始跟着一起崩溃分解。 马卡洛夫绝望地大叫：“啊啊啊啊！” 张一凡怒吼：“鬼叫什么！过不来！” 果然，半个车头盖消失后，崩溃分解就停止了。 张一凡看得很清楚，在马赛克闪电击中车灯之前，半个车头盖已经变成了细微的、黑白相间的颗粒马赛克，其他位置没问题。 预知？不，是预判。我可以预判物质被拜纳瑞粒子重构分解的程度？ 马卡洛夫兴奋地大叫：“运气不错！好兆头！” “全速，全速，冲出去，冲出去！” 马卡洛夫听话的拍下了操作面板上的“粒子推进”按钮。 车尾的两个大型推进器同时亮起绿光，突击车如同离弦之箭，嗖的一下射了出去。 张一凡大惊：“别！” 晚了！ 能量装备容易招来拜纳瑞粒子。 那一刻，在张一凡看来，时间静止，整个车子变成了一堆马赛克。 不跑死定了。 他使出全身力气大喊：“跳！”接着双手抱头，猛地跳出去。 马卡洛夫也跳了出来。 在脚下，伸来一条粗壮的、巨大的马赛克闪电，正中突击车。 狂暴的雷鸣在耳边炸响，张一凡觉得耳朵嗡的一声，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 头顶痒痒得厉害，他伸手一摸，黏糊糊全是半干的血，似乎是刚才跳车时被风吹起来的石块打破了头。 旁边的马卡洛夫摔得也不轻，刚刚曲起一条腿。 风暴停息了吗？ 还没有。 远处依然能看到一条粗粗的黑线，正向安全区方向压去。 我们穿过了风暴，到了重构过的新世界里？ 不管怎么样，小命是保住了。 张一凡一把抓起不远处的十字剑冲锋枪，顶住马卡洛夫的额头：“喂。” 马卡洛夫的意识渐渐恢复，见张一凡用枪顶着自己，苦笑一下，闭上眼。 冰凉的触感消失，张一凡挪开枪口。 马卡洛夫睁开眼：“唯一杀我的机会，就这么放弃？” 张一凡摇摇头：“就这样吧。” “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切都是误会什么的。” “没有误会。是我故意引导红手会去攻击你们情报据点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那么疯。拿着。” 张一凡把米哈伊尔突击步枪踢过来。 马卡洛夫莫名其妙：“干什么？” “决斗。” “决斗？” “搞死你我可以多活一段时间。搞不死……至少不用过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刚才一枪打死我不就完了？” “我不杀没有抵抗力的对手。” 马卡洛夫大笑：“你能在不法之地活下来，真是奇迹——滚吧，婆婆妈妈假仁假义的家伙，我才懒得杀！” 张一凡笑得很开心：“听到你这么说，我就……” 哒哒哒！ 一组短点射！ 子弹呼啸着从马卡洛夫的耳边掠过。 紧接着，地面猛地向上弹起，把马卡洛夫顶飞！ 马卡洛夫重重摔在地上，正好落在张一凡身边，他惊讶地看着，原本躺的位置，多出了一根锋利的骨刺！ “什么东西！” “拜纳瑞粒子风暴之后，除了异变兽和病毒兽，还能有什么！” 马卡洛夫举起米哈伊尔突击步枪，对准前方地面：“你又救我一次。” “活下来再说吧！” 张一凡看不透地面，却能看到浅层地面之下那一堆翻滚变形的马赛克，果断射击，救了马卡洛夫。 “你怎么知道那下面有东西？” “经验！” “以前还真小看了你们这帮不法者。” 张一凡换了一个有曳光弹的弹夹：“我往哪打，你往哪打！” 马卡洛夫举起米哈伊尔突击步枪：“明白！” 嘭的一声，地面崩裂，一条粗大的骨节长尾探了出来，露头一记凶狠的横扫。 两人的反应速度都很快，一个腾跃，铁鞭似的长尾贴着脚底擦过。 张一凡在空中已经调整好了落地姿态，几乎在身体趴倒的同时，开火了。 哒哒哒哒哒！ 30发的弹夹，他每隔4发装了一发曳光弹。 一道金黄色的轨迹划破空气，正中长尾从地面探出的位置。 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有两发甚至被弹飞了。 没办法，十字剑冲锋枪使用的是11.43mm的大口径圆头平底黄铜被甲铅心弹，中近距离威力十足，一旦打穿护甲会造成可怕的杀伤，但是，如果对方甲比较厚，击而不穿，就哭了。 张一凡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主力输出。 突突突！ 马卡洛夫的米哈伊尔突击步枪发威了。 7.62mm的钢芯弹头以850m/秒的速度呼啸射出。 更小的口径，意味着更轻的质量，更高的子弹初速，更可怕的穿透力。 当枪口火光闪现，坚硬的弹头已经一头撞上异变兽的骨节，瞬间粉碎了貌似坚不可摧的外骨骼。 巨大的压力把弹头当中的钢芯挤出，钢芯骤然受压，愤怒了，甩着身子在突然变得致密的肌肉组织里打滚，但另一侧坚硬的外骨骼阻止了它透体而出，于是，它最终以一个扭曲的姿态停在对方体内。 剧烈的疼痛把异变兽激怒了，它猛地窜上地面！ 这是一条全长七米多的蛇形怪兽，它的身体是一节一节的，体表覆盖着坚硬的外骨骼，看上去像一串连在一起的牙齿。其中，有两节“牙齿”已经被打断了。 它有无数次追猎人类得手的胜利纪录，按照它的经验，发动第一次突袭，人类就该吓得屁滚尿流，掉头逃跑。更不要说像样的反击。 没想到，这两个人类，竟然敢毫不畏惧地与自己对峙，还让自己吃了亏？ 它愤怒地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凶猛的嘶嘶声。 第十九章 归宿 回答它的是更猛烈更精准的打击。 哒哒哒哒。 突突突，突突突。 十字剑冲锋枪与米哈伊尔突击步枪交替射击，打出了完美的节奏，每一次精准的点射，都正中的要害，两个人类不但不后退，反而步步紧逼。 剧烈的疼痛和越来越大的伤口让它几乎发疯，第一次感到，跳上地面，似乎是个错误。 但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两个人类才不管它的感受，越打越顺手，越打越默契，把凶猛无比的异变兽打得节节后退，像一根扔在地上、被高压水流冲洗的破草绳，满地乱滚。 马卡洛夫甚至有点小兴奋：“我还以为没有重火器就死定了——再打哪儿？” 嘴巴说话，手脚利索，利用张一凡举枪射击制造的空档换上新弹夹。 张一凡没答话，一边射击，一边凝神细观对手。 有伤害，但打不出致命伤。而且对方恢复速度非常快。 我们的弹药是有限的！ 黑白两色马赛克汇聚的部位是弱点。但是，这条蛇的头部和七寸位置却没有黑白两色交织的马赛克。只在中段有若隐若现的马赛克一闪。 来不及多想，五发子弹射出，曳光弹又一次做出指示。 马卡洛夫的打击随之而来。 强大的冲击力把骨蛇打得全身一颤，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它知道，单靠自己，对付不了这两个人类。 于是，它弯下腰，咬住自己的尾巴，开始旋转，越来越快，然后，渐渐悬浮起来，封闭的骨节向内发出绿色光，形成一个立起来的、封闭的绿底白边圆环。 马卡洛夫惊愕地看着正在散发诡异绿色光芒的对手，催促道：“猴子，它在干什么？赶快想想办法！” “没办法，打！” 两人一口气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部倾泻出去，然而，骨蛇毫发无损！ 马卡洛夫大叫：“怎么会！刚才还管用的，为什么现在不管用了！” “冷静，冷静！一定有弱点，一定有弱点！” 张一凡一边说一边快速布置炮台。 马克洛夫眼睛一亮：“好办法，这个有劲！这次我来牵制它。” 但张一凡一点都不轻松，他有种预感，炮台并不管用。因为当骨蛇悬浮起来，开始旋转，就没有任何马赛克出现了。 “别急，异变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骨蛇在变长，生成新的骨节。 马卡洛夫急了：“它在自我修复！还等什么，打啊！” “不行，等机会！” “机会？哦，该死，它不是在修复，是在复制，在自我复制！我们对付不了两条！” 是的，一旦它复制完成，就是两人的死期。 不过，就在刚才，一个骨节形成的瞬间，张一凡敏锐地发现，有少许马赛克一闪。 马卡洛夫焦躁不安：“它已经复制一半了，再等下去……” “耐心！棕熊，听着，瞄准我的定位，我炮台响的时候打，点射，记住了，点射！一定要打准，一定要打准！” 张一凡举起十字剑冲锋枪，切换为战术定位模式，绿色的激光指示光点稳稳落在骨蛇旧骨节和即将生成的新骨节结合处。 他屏住了呼吸，耐心等待机会到来的一刹那。 黑白色马赛克骤然一闪！ 机枪炮台开始疯狂射击。 弹雨！ 和刚才一样，攻击无效，骨蛇自我复制得更快了。 张一凡不为纷飞的弹雨所动，绿色光点稳稳落在原位。 突突突！ 马卡洛夫的精准点射打响了！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弹无虚发，三发子弹几乎全落在绿色光点上。 骨蛇猛烈地颤抖了一下，新骨节在即将复制完成的时候受到干扰，变成了一个带着浓重黑斑的怪异骨节。 看上去，像一排洁白牙齿中一颗丑陋的龋齿。 骨蛇疯狂地扭动起来，那颗龋齿开始不受控制的自我复制，大量的拜纳瑞粒子从龋洞中逸出。 张一凡咆哮：“干掉它！” 另外两座反步兵炮台也加入了合奏，两把枪，三座炮台，对准黑色骨节肆无忌惮地倾泻火力！ 受到攻击的黑色骨节复制得更快，连那些白色的、完好的骨节也被感染。骨蛇变成了一条花斑蛇，白色越来越少，黑色越来越多。 骨蛇发生了剧烈的形变，稳定的身体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热粥，张一凡看到，有大量的拜纳瑞粒子向外散逸，骨蛇已经无法控制自身形态变化了！ 咔哒！ 米哈伊尔突击步枪打光了全部的子弹，空仓挂机。 马卡洛夫神经质地大笑：“不用打了，它死了，哈哈，它死了！” 张一凡突然看到，空气中有马赛克一闪！ 他猛地把马卡洛夫扑倒：“危险！” 轰！ 骨蛇炸裂成了无数截，磅礴的气浪爆发出来，拜纳瑞粒子如同横飞的箭矢，四下流窜。 过了好久，一切平息，两人慢慢地站起来。 地面像是遭到火箭弹袭击，到处是大片大片焦黑的痕迹。异变兽尸骨无存。 马卡洛夫感叹道：“怪不得异变兽难对付，原来必须找到它的弱点。蛮干的话，恐怕，一发航空炸弹也解决不了。” “是啊，”张一凡附和，“这个世界，对我们人类可不怎么友好……等等，你看！” 每一片焦黑痕迹中间，都有一小块亮晶晶的东西。 马卡洛夫定睛一看：“籽晶！” “别动！”张一凡叫道，“先数数有多少坑，我们一人一半！品质不论，数量对半分！” 马卡洛夫哭笑不得：“这是不法者的规矩吗？” “对，平等！” “好，那么——” “等等！” “又怎么了？” “如果是单数，就拿价值最低的一块，按市值估价，一人一半！” 马卡洛夫突然产生了捉弄一下这小子的想法，冷笑道：“我要是不呢？” “嘿嘿嘿，你的子弹打光了是吧？我还有一个弹夹，所以……” 张一凡话音未落，远处出现了数个黑点，三架“天灾”武装直升机正在靠近。 马卡洛夫指着直升机大笑：“弹夹？我有很多！别丢人了，戈尔贡诺夫不缺这点钱，都是你的，行了吧？” 张一凡大喜：“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我只要人——猴子，有没有兴趣为戈尔贡诺夫工作？” “没有。” “能为戈尔贡诺夫工作的，肯定是身家清白、没有案底的；你算雇佣兵，只要我满意，你就可以走人。”马卡洛夫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真的不考虑一下？” “收起你那虚伪的笑容吧，棕熊，机炮都对着我了，我能不同意吗？” “欢迎加入戈尔贡诺夫，猴子。” 第二十章 目标：天鹅湖 “我说棕熊，既然答应了为你们工作，就把枪放下吧。” 直升机里，张一凡仍然被马卡洛夫用枪指着。 “最后一个问题，猴子，敌我识别码，你是怎么破解的？” 气氛突然凝固了。 这是一道送命题。 友军突然向自己开火，当被击中才发现那居然是敌人！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每支社团的敌我识别码都是最高机密，不可能随随便便破解得了。 虽然会有备用识别码，但在战场上，一瞬间的犹豫和误判都是致命的。 张一凡一派云淡风轻：“不知道。” “不知道？” “我从别人那儿拿的。” “哦，从别人那儿拿的。” 枪口越来越近。 “冷静，棕熊，听我把话说完。在我们发生不愉快之前，我帮红手会的几个高级作战人员拆解过个人终端。你还记得前几天那次拜纳瑞粒子风暴吗？” “记得，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们约定在某地见面，帮他们洗装。没想到风暴袭来，他们命没我好，碰上刷新出来的异变兽，挂了。我洗了他们的装备，拿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接着说。” “三个人中有两个是深藏不露的电子战高手，他们搞到了马拉维雅和你们的识别码，存储在个人终端里。紧要关头，这东西能救命。东西是没罪的，我就不客气了。” 马卡洛夫冷笑：“怪不得有人说，不法者中有一半是人渣，还有一半是人渣中的人渣——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我承认自己懂一点电子战。红手会被你们灭了之后，账上的流动资金没了，那是我做的，要不然我也掏不起移民费用。但是，凭一个人可以破解两大社团的敌我识别码，太扯了吧？再说，无论马拉维雅还是戈尔贡诺夫，都不会坐视识别码泄露，谁拿谁死。这可是玩命的买卖，如果不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我会把这个带到棺材里去。” “呵呵，那两人早死了，红手会被屠，所有资料清理得一干二净，现在由着你吹，反正死无对证，查不出来。” 张一凡毫不畏惧地瞪着他：“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棕熊，你一定把我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对不对？查出什么没有？我不属于任何势力，不为任何人工作，只想自己好好活着。你以为我喜欢枕着两颗炸弹睡觉？” 马卡洛夫只是冷笑，不说话。 “好，棕熊，我说，我全说。根本没有什么电子战，我有特异功能，我能看见所有设备的密码，敌我识别码这种小儿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哦对，还有你们所有武库的密码，四大社团中央银行的主机密码，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这么说，你信了吧？” “闭嘴，猴子，吵死我了。” 张一凡求之不得，双手朝脑后一枕，闭目养神。 “别装死，拿来！” “什么？” “马拉维雅的敌我识别码！” “我给你发过去——棕熊，我必须提醒你。这东西如果交上去，你和我，就都有大麻烦了。” “这用不着你操心，好了，我收到了，接着装死吧，到了地方我叫你。” “我的新工作地点在哪？” “天鹅湖。” “哦，很美的名字。” “去了就知道。” 马卡洛夫丢下张一凡，走到后舱，副官正在那里等他。 见他走来，副官主动迎上去：“解决了?” “当然，他不敢不听。马拉维雅的识别码到手了。” “准备上报？” 马卡洛夫沉默了，眉头也微微皱起来。 副官叹了口气：“现在形势很微妙，我们又刚刚惹了祸，如果这东西是假的，问题就大了。解除你团长职务的通告也下来了，弟兄们有情绪，你最好安抚一下。” 马卡洛夫苦笑一下：“团长不团长一会再说，先说识别码的事——要是真的，麻烦更大。鹰派那帮人一定会铤而走险。” 副官点点头：“前几天的红手会事件，鹰派差点跳起来，叫嚣说要教训马拉维雅，开启全面社团战争。如果拿到这个……” 戈尔贡诺夫高层分为鹰派与鸽派。鹰派主张全面强硬，“以武促和”。鸽派希望在保持武力的同时尽快种田，补齐经济短板。 作为戈尔贡诺夫精锐力量的福尔加团的团长，马卡洛夫内心深处当然倾向鹰派，但正因为他身处第一线，反而不像高层那些人容易脑子发热。 特种作战也好，局部作战也罢，他和马拉维雅交手过无数次。胜多负少。但马拉维雅强大的经济实力总能使态势自动回复到战前。 戈尔贡诺夫的造血功能实在太差了。 马拉维雅在保持对戈尔贡诺夫高压的同时，还能压得迪奥塔尼亚和曙光圣公会动弹不得。这是何等可怕的实力！ 如果双方开启全面战争模式，戈尔贡诺夫只能追求速胜。 速胜？怎么可能！ 所以，种田补差距，是现在戈尔贡诺夫的第一要务。 天鹅湖营地，就是最好的试点。 上面借红手会事件暂时把我调离福尔加团，表面上看是要收拾我，实际上是为了安全着想，怕我和鹰派搅得太深，脑子一热做出傻事；另外，让我这个抓大头兵的家伙专门来给天鹅湖营地保驾护航，也看得出上面对种田这件事的重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如果这时候把马拉维雅识别码交上去，就成了搅局。鸽派肯定恨我入骨。鹰派呢？肯定一脑袋扎进没有实力支撑的军事冒险里去。猜猜看，失败之后被推出来的替罪羊会是谁？ 猴子说的对，这识别码暂时不能交。 呵呵，让这小子蒙对了。 突然，广播里响起飞行员的大呼：“紧急情况，紧急情况，天鹅来袭，天鹅来袭！9点钟方向，1点钟方向！” 雷达上，两个方向各出现一大片密集的红色光点，正迅速向直升机群接近。 马卡洛夫果断下令：“开启能量护盾，互相掩护！” 副官赶紧提醒：“离天鹅湖营地不远了，需不需要联系他们，提供地面机动防空火力支援？” “如果营地遭到突袭怎么办？告诉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遵命！” 飞行员第二次大呼：“天鹅卵来袭！” 马卡洛夫咔嚓一声拉开米哈伊尔突击步枪的枪栓，顶上子弹：“全体人员，准备战斗！” 咚的一声，直升机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什么情况！” “天鹅卵，两枚天鹅卵打中了我们！它们正在孵化，正在吸收我们的护盾！” 不到5秒钟，护盾下降了3%，更多天鹅卵命中了直升机。 每一颗天鹅卵都有西瓜大小，又像熟透了裂开口的石榴，能量护盾为它们提供了充足的可供孵化的能量，它们在迅速孵化。 诡异的生物伸出一只只扭曲狰狞的爪，牢牢攫住直升机，探出鹦鹉嘴一样锋利的角质喙，撕咬直升机的合金护甲，把护甲片囫囵吞下去，这些被撕碎的护甲片会变成强化自己骨骼的材料。 当然，最后的目标是人类，这些四足无毛猿猴的大脑，是强化大脑的材料。 马卡洛夫咆哮：“开启空中堡垒模式！” 第二十一章 空·血 张一凡早发现了异常。 两个方向，各有一大片淡红色的马赛克乱纷纷靠近。 天气晴朗，不是拜纳瑞粒子风暴，难道是异变兽？ 他悄悄抓起了十字剑冲锋枪。 “嘿，小子，放下。小心走火。”一旁的戈尔贡诺夫大兵出声提醒，“老大不在，你可别轻举妄动。” “我有感知精通，有东西过来了，会飞的。这附近有什么比较猛的鸟吗？” “别扯了，你再精通能精通得过雷达？听我的，把家伙放下，到营地以后随便摸——我是福尔加团的重步兵小队长庞安义。” “一看就是天生重步兵的材料，伙计，”见对方主动伸出手，张一凡也伸手过去，“不法者张一凡。” “哦，天哪，不法者？荒野之魂！” “回答我的问题，大块头，这边有什么鸟比较猛？” “天鹅。” “天鹅？那种白色的大鸟？” “不，什么颜色都有，有四只翅膀，一根长脖子和尖利的爪和坚硬的嘴巴，它们会吃掉你的四肢和内脏，然后小心地把脑剥出来，叼回去喂幼鸟。或者直接把幼鸟扔到你身上。让它用葡萄藤一样的爪子刺穿你，咬破你的脑壳，一口一口，咬掉你的脑子。” “你说的是天鹅？” “没错！天鹅湖的天鹅异变兽！成群结队……” 庞安义话音刚落，飞机猛地一阵剧烈颤抖，紧接着，一根藤蔓似的碗口粗细的爪穿透了直升机护甲，戳穿了旁边一名步兵的肩甲，猛地朝外一拽！ 机舱里的众人大惊。三五个人一起扑上去，七手八脚抱住那倒霉蛋往回扯，竟然扯不动。 哒哒哒！ 张一凡的十字剑冲锋枪响了，子弹从人墙中穿过，擦过鲜血绽放的空气，掠过粗硬的爪，准确命中舱口外一串葡萄样的眼珠。 十字剑使用0.45口径的圆头弹，穿透力很差，但对于无甲的对象会造成可怕的杀伤。 眼珠子是没法戴甲、也长不出外骨骼来的，被三发子弹打爆了一大串。 异种发出可怕的嘶吼，剧烈的疼痛使它不得不放弃到手的猎物，缩回长爪。 张一凡怎么能让它逃走，吼了一声：“抓紧我！”一下子把半个身子探出舱外，对准正要往直升机下腹缩的异种就是一个扫射。 庞安义反应也很快，一个腾跃，死死抱住张一凡的腿。 重物压腿的迟滞感传来的同时，张一凡扣下了扳机。 1.2秒，这一轮扫射只用了1.2秒。 以高射速、低散射率著称的十字剑冲锋枪整整打光了一个弹夹，把剩余的27发子弹，100%送进了异种还没有脑壳保护的、柔软的大脑。 异种的脑组织被子弹搅成了一团粘稠的浆糊。它翻滚着从飞机下腹坠落。 张一凡啪地拍掉空弹夹，顺手卡上一个新的。枪口指着舱口。 庞安义把张一凡拖进来：“好枪法！” 用没什么杀伤力的冲锋枪2秒钟宰了一只异变兽幼鸟？怕打不死还要追杀出去，彻底弄死才算完？不法之地都是这种人物？ 服气。 “嘎——” 外面的火神机炮响了，金属弹壳纷飞如瀑。如同滚汤泼雪，十几只成年天鹅变成一团团血雾，聚集成团的忙不迭地散开。 三架“天灾”武装直升机摆成品字形，形成三个稳定的火力支撑点，互相支援。 可以松一口气了？ 疯狂的嘶吼在身后响起，众人回头，大惊。后舱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整个撕了下来。五只完全出壳的、有了金属外骨骼保护的幼鸟正摇摆着向众人逼近。 张一凡头皮一紧，糟糕！ 异变兽进舱了！ 他举枪就射。 他能看到异变兽的弱点，对准黑白马赛克多的地方打就是。但是，这些家伙的黑白马赛克全在厚重的外骨骼和硬皮里面包着，十字剑根本打不穿！ 张一凡果断换上曳光弹。 “所有米哈伊尔，跟着我的弹着点打！” 这一次他失算了。 即使是使用7.62mm弹，以穿透性强著称的米哈伊尔突击步枪，也打不穿对方的外骨骼！ 反步兵炮台没问题，但是不就把飞机也一起打穿了么！ 重火力不能用，轻武器啃不动！难道要近战？ 果然，庞安义大笑一声：“弟兄们，披甲！” 咔咔连响，重步兵们全体着装，背后的巨大金属背包开裂、重组，翻到胸前，形成厚重的合金护甲，外带全封闭式头盔。 他们手执链锯剑，排成人墙。 不行，重装步兵太笨拙了！这是送死！ 不等他出声阻拦，咣的一声，最前面两只幼鸟被打得向后倒翻过去。 一身轻甲的马卡洛夫一马当先，手持一把配备30发弹鼓的“普希金”半自动霰弹枪，稳稳地缓步前逼。 19.7mm口径的大号霰弹弹壳从抛壳口弹跳出来，带着灼热的气息，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300发/分的射速令排列紧密的幼鸟毫无还手之力，不等打空弹鼓，五只鸟变成了满地乱滚的血葫芦。 马卡洛夫一个手势，重步兵们一拥而上，链锯飞旋，将异种乱锯分尸，踢出舱外，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的成鸟纷纷发出悲鸣，奈何进入空中堡垒形态的“天灾”拥有恐怖的重火力，除了一开始突进到附近的成鸟，其它再无接近机会。那些接近的成鸟也被机枪机炮逐个点名。 “2号3号，报告情况。” “2号两人重伤，正在急救。飞机情况良好。” “3号三人轻伤，飞机两个发动机被爆了，需要尽快降落。” 马卡洛夫扫一眼在远处聚集的大群天鹅，道：“交替掩护，向营地接近。” “不行，团长，我们最多只能撑十分钟，你们先走。” “我不会扔下你们的。” 一旁的张一凡突然道：“没有把这些混蛋打散的可能吗？火箭弹和导弹驱散怎么样？” 马卡洛夫的副官道：“这些异变兽非常狡猾，有能量感应反馈，一旦被锁定就会主动散开，打不死几只的。” “那就是说必须用光学瞄具了？这么多天鹅聚集到一起，肯定有领头的，打死它，其它的就成鸟兽散了吧？” “说得容易，头鸟都藏在鸟群里，抓不到的。” “我要芯片，我要观察手套装，要最好的加视距的芯片！我来引导攻击。” 马卡洛夫道：“上次超负荷配装没把你烧成傻瓜，不太甘心是不是？” “我看出来了，三架飞机一架都不能少，要不然撑不到营地。飞机完蛋我一定死，烧脑还有个赌一赌可能性对不对？” “你就是这么在不法之地活下来的？” “要不然呢？废话少说，如果搞死这些鸟，以后每餐给我加菜。” “一言为定。道具师，过来帮忙！” 张一凡深吸口气，开始选择芯片。 生死攸关，马卡洛夫不再藏私，向他开放了所有的S级观察者芯片。 开口之前张一凡已经有打算，选择界面一出现，毫不犹豫，噼里啪啦选好了四块芯片。 被动·感知精通·感知能力+42%，S级，负荷55。 被动·视野精通·视距+70%，S级，负荷52。 被动·定位精通·目标定位速度+60%，准确度+75%，负荷64。 主动·神之眼·1分钟内所有观察感知道具作用范围+50%，每超过1秒额外增加负荷1，负荷53。 高达224的总负荷让所有人肝颤，庞安义拍拍张一凡肩膀：“超过标准值124，我自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么疯的配装，你知道完事之后会怎么样么？” 张一凡微微一笑：“无非变成傻子，还能怎样？棕熊，每个目标我能定位30秒，你手下动作可快一点！” “放心，专业。” “那就好，拿目光指示定位器来！” 第二十二章 灵魂猎手 常见的定位设备有两种，一种是激光定位，另一种比较特别，目光定位。 两种都需要特殊装备，激光定位是靠设备发射的特殊激光束标的目标，引导打击，非常准确，但现在大部分高级兵器比如飞机战车都加装了能量反馈系统，一旦受到特定波长的激光照射就会发出警报，做出规避动作、逃离，甚至使用反制激光摧毁定位设备、杀伤人员。 另一种是目光定位，它利用观察者的目光来锁定目标，引导打击。它的优势是隐蔽、迅速，但视距和准确程度就远远不如前者，而且它需要把观察者的大脑与武器系统连接，需要更多的设备，臃肿而笨重。 张一凡戴上了巨大摩托车头盔一般的观察者头盔，建立好了视神经连接回路，缓缓睁开眼。 庞安义急切地小声问道：“怎么样，他怎么样，能撑住么？” “闭嘴！”马卡洛夫粗暴地打断他，“别影响他观察！” 对视距和定位速度的要求是目光定位最基本的要求。 观察者使用的观测设备是基础，能力是辅助，观察者视距越长，设备的观测距离加成越高；凝视时间越长，精神越集中，定位速度就越快，观测就越准确。当然，给观察者大脑负荷造成的压力也越大。 张一凡戴着巨大的头盔，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眼贴面前架设好的观测设备，开始观测。 睁眼之后有一阵轻微的眩晕，四周黑暗视野迅速变得明亮，感觉像是穿过了一个显微镜的镜筒。 四周晴空万里，自己仿佛置身虚空，在云端漫步，远处的群山被瞬间拉近，变得清晰可见。 目光定位指示器最大作用范围20千米，有效指示范围超过10 千米。寻找区区5公里左右的目标，手到擒来。 张一凡把目光拉近，他找到了大群的天鹅。 马赛克分布最密集最活跃的家伙是头领啊，找到你了，受死吧！ 五、四、三……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传来，他被强制踢出了系统！ 晕眩感还未结束，强烈的呕吐感袭来，他徒劳地伸手挥舞，旁边两双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扶住他，他把头探出舱口，呜哩哇啦地吐了一个酣畅淋漓。 醒过神来，庞安义晃着两根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大吼：“这是几？这是几？” 张一凡大怒：“你二了吗？切断连接干什么！我马上就找到它了！”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马卡洛夫道：“猴子，你二十多秒没动弹，我们以为你脑死了。” 张一凡怒道：“快被你们晕死了！我脑死你们给我陪葬！” “天鹅有两大群，你每一群的观测时间最多只有二十秒。因为刚才已经用掉了二十秒。” “啰嗦！给我连上，我不退出别扯线！” 张一凡又一次进入了系统。 一旁的副官同时按下计时器，道：“挺有干劲的小子，可惜了——万一不成怎么办？” 马卡洛夫道：“2号3号继续保持空中堡垒状态，我们冲上去，天鹅肯定集中攻击我们，而头领一定不会参与进攻。2号3号对准未突击的天鹅实施无差别火力覆盖。” “好……” 副官话音未落，飞行员大吼：“目标锁定！” 马卡洛夫毫不犹豫：“集火目标！” 六枚高尔察克空空导弹，一百六十多枚闪电火箭弹，从发射巢中呼啸而出。1500米/秒的速度，眨眼间便走完了短短5公里路程，当异种们发现时，已经晚了。 头领天鹅来不及做出规避动作，更无法下达机动的指令。 弹雨是它视网月莫上烙下的最后印记。 猛烈的爆炸在碧蓝的天空中留下了一个黑洞般的巨大烟团，仿佛天空长出了一只黑色的眼睛，纷飞的尸块和淋漓的鲜血纷纷落下，仿佛眼中流下的血泪。 马卡洛夫没有丝毫怜悯，这个残酷的世界不属于人类就一定属于异种，二选一，他当然知道何去何从。 “2号，火力压制，把它们彻底驱散！” 失去头领指挥，又遭到猛烈打击，第一群天鹅彻底崩溃。 庞安义挥舞拳头：“好……”话没说完被战友堵住嘴拖到一边：“小声点！当心老大收拾你！” 庞安义十分委屈：“我是想说，好家伙，只剩一群了，三架飞机，能对付得了吧？不用这兄弟玩命了吧？” 飞行员第二次大吼：“目标锁定！” 好快！ 猴子，漂亮！ 马卡洛夫头脑中一闪念，嘴巴已经下令：“集火目标！” 第一个烟团尚未完全散去，第二个烟团又再腾起。 阳光，硝烟，蓝天，鲜血，飞溅的弹片，四散的残尸，冲天的悲鸣，难以遏制地欢呼，交织成一片扭曲怪异的乐章。 副官按下计时器：“一分零五秒……他……没治了。” 机舱里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静静趴着的张一凡身上。 这个勇敢的年轻人，从刚才起就没有丝毫响动。 他直接脑死了。 高达224的脑负荷，如果没有足够坚强的意志，恐怕一开机就会精神崩溃吧？即使是以精神和意志坚强著称的曙光圣公会，也没人敢尝试180以上的脑负荷挑战。 马卡洛夫静静地看着悄无声息的张一凡，心情复杂。 这个充满自信、敢于冒险的年轻人还是死了啊。 一切都为了活下来，为此不惜挑起社团战争，可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却放弃了生存的希望，成全了别人。 “我一点都不想承认你这该死的猴子是英雄啊。算是吧……不，是。” 然后，他转头看着舱外晴朗的天空，不再说话。 庞安义叹了口气，放下链锯剑，走到张一凡仍然看上去虎虎有生气的尸体前，向他恭恭敬敬地鞠躬默哀。 其他战士也纷纷放下武器，摘下头盔，向逝者默哀致敬。 有人眼圈发红：“这是我们戈尔贡诺夫的勇士啊！” “下去后把他葬在红星墓地，再刻上‘灵魂猎手某某之墓’。” “这么年轻就没了，他家里人可怎么办啊。” “说得对，还是来点实际的吧，他老婆孩子我来养。” “别不要脸了，你有六个孩子还不够？” “我的意思是，我每个月给他老婆账户里打钱……” 飞行员突然第三次大吼：“目标锁定！” 第二十三章 真正的目标 整整一飞机的人，不，三架飞机的人全傻了！ 年轻人没死，还在指示目标？ 副官的手都吓得哆嗦了。 神啊，224的脑负荷，超时运作已经快一分钟，还能指示目标？ 难道在指示目标的是个游魂吗？ 已经没有大群的异变天鹅，现在锁定的是哪里？ “25公里外一处低地，曾经的恰尔诺百利核电站废墟最外围！那个点十几年没人到过了！” 马卡洛夫双目倏地瞪圆，大吼：“给我上夏伯阳空地导弹！集火目标！” 一般的机载空地导弹射程在数公里至十几公里不等，再远就直接上战斗机或者地地导弹了。但是戈尔贡诺夫的高层认为高机动下的中近程打击能力是对抗马拉维雅所必须的，所以专门开发了一款“天灾”使用的空地导弹——夏伯阳。它的打击范围达到了30公里。 “开火！” 六枚夏伯阳划出六条雪白的尾迹，唰地消失在空气中。 飞机里顿时热闹起来。 “那儿有什么，马拉维雅的秘密营地？” “不可能，那儿是核泄漏的高辐射区边缘地带，人撑不住的！” “导弹飞过去就知道了！” 夏伯阳导弹最初是根据机载惯性导航系统向目标飞行，在直升机发射时目标位置信息将被输入系统内存。为了更精确探测定位目标，它还带有一个光学图像导引头，在末段飞行中，可以通过自主引导跟踪锁定直至命中目标。 不到二十秒，导弹穿越了前方的云层，开始急速下坠。光学图像导引头开始发挥作用，在引导同时将目标图像传回。 所有人又一次目瞪口呆。 庞安义已经语无伦次了：“天哪，天哪，天哪！那是什么！是堆烂肉，不，腐烂的仙人球，不，什么东西的巢穴！”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一半深埋在水面以下的球形物。 它位于一座惨绿色湖泊正中，向周围伸出无数条树根似的粗大根须，湖泊周围是密不透风的树林，人很难钻进去。 这个巨大的球形物正在不停蠕动，每一次蠕动，都会从食人花般的上方巨大开口处挤出数十枚颜色各异的斑点。无数巨大的异变天鹅正围绕它飞来飞去，将在空中飞行的斑点叼走——那是异变天鹅的卵。 马卡洛夫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想给自己点支烟，但打了几次都没打着火，只好把烟收起来。 副官的发出梦呓般的声音：“这才是……真正的异变天鹅巢穴……怪不得，怪不得营地牺牲了那么多人、清除了无数个巢穴都没用，这才是真的，这才是……” 飞行员的声音已经变调了：“灵魂猎手……请求调用抗干扰无线电数据链！” 抗干扰无线电数据链，采用“观察者——导弹”封闭式点对点数据传输，等于把导弹控制权完全交给观察者，完全排除了受到外界干扰的可能性——除非摧毁，否则即使是最顶尖的电子战专家也无法改变它的方向和打击目标。 但它的缺陷也显而易见，完全由观察者来控制，一旦观察者稍有闪失，导弹必然偏离目标。 马卡洛夫想都没想：“给他权限！视野联觉！” 视野联觉是同一作战系统内士兵共享视野的方法，别人看见的，就是你看见的。 巨大的紫色蛛网状斑纹笼罩了张一凡的大半视野，只有中间玻璃球大小一点无障碍。 有些人扫一眼就痛苦地叫道：“这是什么东西，太难受了！” “是电子干扰！不，强能量波动干涉！那个腐烂巢穴在干扰导弹，在干扰导弹！” “做得好，灵魂猎手，提前使用了抗干扰手段！要不然……” “小伙子的精神强度简直是他*的超人啊！” “顶住，顶住！现在千万别死，拜托了，千万别死！” 导弹末端发动机点火，进入自主状态。 导引结束！ 六枚夏伯阳空地导弹宛如六把锋利的利剑，直直刺入巨大的腐烂巢穴。 命中率100%。 众人的眼中一片鲜红，仿佛被塞进了一只裂口的石榴，然后完全失去可见光，一片黑暗。 很快，视野恢复。 从高空中鸟瞰，惨绿色的湖泊几乎被蒸干，巨大的球形巢穴被整个掀翻，撕成大小不一的数十块乌黑焦脆的炭块，散落一地。到处都是被爆炸和能量不稳定爆发杀死的异变天鹅，重创趴地不起的发出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嚎。 这个异变兽巢穴彻底完蛋了。 狂喜从每一个人的心头爆发出来。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从被动挨打到防守反击，再到主动进攻，一劳永逸——虽然还不确定但几乎可以肯定是这样——解除了天鹅湖营地最大的威胁，而且，还掌握了真正异变兽巢穴的有效信息。 这不是一次战斗的胜利，而是人类对整个一种异变兽的胜利！ 蓝天白云突然间消失，变成了一片黑暗。 众人心猛地一沉，赶紧望向张一凡。 视野联觉中断。 副官难掩悲痛：“天才陨落了。” 马卡洛夫默默在张一凡身边蹲下，把他从俯卧改成仰卧，长满粗糙老茧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你超出了我的预期，远远超出。我觉得，你的罪孽，已经赎清了。勇士的国度里，该有你的一个位置。安息吧。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到赛斯特姆32区安葬，满足你进城的心愿。永别了，猴子。” 张一凡突然睁开眼：“还没加菜呢，棕熊！” 马卡洛夫大叫一声，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直升机都跟着抖了一下。 “啊！你！你！没死？” “看来，我运气不错。” “你现在什么感觉？” “有点晕，头重脚轻。” 马卡洛夫安慰道：“别担心，没事，没事，只要现在不死，以后你就不会死了，不会死了！” “别给我宽心了，”张一凡黯然道，“我知道会有后遗症，现在……怎么，怎么什么颜色都没有，黑白的？我在看老电影么？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面面相觑，知道这是烧脑的后遗症出来了。 色盲而已，后面，可能还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在等着他。 马卡洛夫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给你安排个好差事，戈尔贡诺夫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加菜，我要吃真正小麦粉磨的馒头！” 第二十四章 天鹅湖营地与A59小队 当张一凡双脚踏上天鹅湖营地停机坪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除了马卡洛夫的人，还有很多戈尔贡诺夫的队伍也正开来，乱哄哄的，很多看起来像是杂牌军，服装五花八门，武器也多种多样，营地似乎变成一个大兵营，不，大市场。 “这是要扩大营地规模吗？别触发拜纳瑞粒子风暴就好。” 世界对人类太苛刻，安全区以外，任何5000人以上规模的营地都会有高几率触发拜纳瑞粒子风暴，玉石俱焚。 想来，戈尔贡诺夫的高层不会傻到人数也不点就把人派过来吧？ 来之前马卡洛夫已经做过简要介绍。天鹅湖营地附近有一处籽晶矿，籽晶是制作芯片必须的原材料。高品质籽晶能卖出天价。营地主要任务是开采籽晶矿石，然后卖给……马拉维雅。 真是讽刺。 没办法，论高级芯片制作技术，马拉维雅一家独大。 只能制作A级及以下芯片的戈尔贡诺夫欲哭无泪。（所有的S级芯片都是从马拉维雅那里买来的。） 马卡洛夫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天鹅湖营地的防务，为营地建设和籽晶开采保驾护航。 天鹅湖营地坐落于天鹅湖畔，四周古树参天，水草丰茂，景色怡人。 但这里绝非世外桃源。 天鹅湖东北六公里是矿区，矿区向东十五公里是危险的辐射区，里面有大量的变异生物活动，其中不乏异变兽。异变天鹅只是其中比较活跃的一种。 异种时常骚扰营地和矿区，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损失和巨大人员伤亡。 危险之源来自于辐射区中央的原恰尔诺百利核电站，马拉维雅和戈尔贡诺夫的社团战争中，这座当地最大的核设施被马拉维雅的导弹击中，化为乌有，大量有害的放射性物质被释放出来，彻底摧毁了斯诺皮亚季这片非安全区最大的城市聚居区（由多个5000人规模以下的营地链接形成的庞大人类聚居区）。 斯诺皮亚季变成了地狱，恰尔诺百利是不断召唤恶魔的地狱熔炉。 现在，戈尔贡诺夫为了跟马拉维雅一较短长，连地狱门口的资源也不放过。 张一凡戴上戈尔贡诺夫的熊爪徽章，和庞安义分到了同一个五人小队。 福尔加团分队的到来令营地士气大振，这部分精锐士兵被打散分别编制到各个守卫者小队。 守卫者小队是营地的基本防御力量，一般五人一队。精锐士兵打散编组虽然会使战斗力有所下降，但可以实现以老带新，让新兵更快地成为有经验的老兵，有助于战斗力迅速成型。 尽管如此，新兵的损耗率依然高得惊人。不过，对于所有大社团来说，新兵和枪炮子弹一样，是种可消耗的资源。 庞安义小队的编号是A59，他让队员们准备自我介绍，自己先来个范本：“嘿，伙计们，我叫庞安义，是原先福尔加团某部步兵连的中士，重甲步兵，擅长使用各种盾牌及重型近战武器，喜欢正面硬刚。我可不希望跟异变兽怼起来的时候被你们打屁股，所以，你们最好机灵点，明白？” 有两个年轻人一起立正：“是！” 站在最前排的张一凡只是哦了一声。 他喜欢独来独往。 他不是性格孤僻的人，只是单打独斗惯了，突然放到团队作战环境中很不适应。 庞安义在飞机上知道张一凡的脾气，哈哈一笑，手一指：“你，最后一个。” 张一凡默不作声地走到最后，面色如常。 于是，第一个做介绍的是庞安义原来的战友：“杜加诺夫，原福尔加团某部步兵连中士，突击手，擅长使用米哈伊尔突击步枪，有丰富的轻型地面载具驾驶经验。” 小队里的两个新鲜人面露喜色。 福尔加团的老兵！两个！ 真是太棒了！ 第二个是个有着一头红发、脸上带着雀斑的小伙子：“乔伊斯，原耶尼塞团某部垦殖场保安学校优秀毕业生，精准射手，擅长使用舒米雅茨基速射狙击步枪，啊，偶尔也可以客串一下狙击手，不过300米以外就别指望了，大家都懂的，除非有更称手的家伙，哈，就这样吧。” 张一凡悄悄撇撇嘴。 杜加诺夫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 第三个是个金色短发、碧蓝眼睛的女孩，看上去有几分学生的稚气：“大家好，我叫路易莎，今年刚从圣瓦莱西亚医学院毕业，优秀毕业生，医师，擅长急救，没上过战场……但是，但是我会尽力去做的！我查过资料，医师的甲都很厚，只比重甲步兵薄一点点，我当盾吸引火力也是可以的！” 她的表态成功把大家逗笑了，精准射手一挺胸膛：“放心吧，我们可爱的天使，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你就像福尔加河一样永远活泼。” 张一凡悄悄叹了口气。 没上过战场、经验为零的傻丫头加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有点麻烦啊！ 这时，他看到庞安义朝自己一抬下巴。 张一凡淡淡道：“张一凡，不法者，雇佣兵。突击手，擅长使用十字剑冲锋枪，懂一点电子战。色盲。” 两个毕业生同时啊了一声，皱起眉头。 不法者这个词意味着很多内涵，风一样自由，风一样狂暴，风一样无法无天……一群十足的个人主义者。 让这么一个家伙加入小队？ 乔伊斯下巴悄悄拉长了。 路易莎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是色盲还是色弱？全色盲还是……” “不用你管。” “我会做相关的手术，只要简单的小手术……” “我说了不用你管！” 路易莎被吓坏了，她是父母的乖乖女、老师的好学生，做的又是救死扶伤的高尚事业，人也漂亮，很多人都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突然被张一凡这样凶，眼泪滴溜溜地打开转了。 乔伊斯看不过眼了：“喂，你摆什么臭架子啊？年纪大了不起吗……呃，好吧，了不起。” 杜加诺夫的米哈伊尔突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戳到他鼻子上。 “他救了我和队长的命。懂？” “呃，我不知道，我只在意他的态度……哇！” 杜加诺夫火了，一枪托揍在他肚皮上，把他打得像一只虾米，双膝咚地跪地，半天站不起来。 “优秀毕业生？我去你*的优秀毕业生！*毛长齐了没有？态度？老子教教你什么叫态度！” 庞安义按住暴怒的杜加诺夫，在乔伊斯面前蹲下，冷笑道：“有句话你说对了，在戈尔贡诺夫，老兵就是了不起。两位毕业生，这是第一课，你们的温室没了，想在这个不讲理的世界活下去，就得跟着老兵混。你们现在还没断奶，老兵就是爹妈，明白？” “明、明白。” 庞安义站起来：“那么，两个新人跟我去领装备，你们俩，收拾宿舍。” 路易莎战战兢兢地问：“没、没有单间吗？” “你逗我？从今天起吃住都在一起，忘了自己是女人。” 乔伊斯眼神微微有些游移。 “当然，男人也一样，”庞安义掏出锋利的匕首，挖挖指甲里的泥，“别的小队我管不着，你们仨，给我记住，前头不许翘*巴，后头不许翘尾巴，翘哪头，老子砍哪头！”一刀甩进脚下的泥土，“记住了？” “记住了！” 第二十五章 初战 狙击镜里的十字标线微微晃动，准心随着射手的手臂微微起伏，死死套中前方两百米开外地面上一只伸着脖子摇晃的异种天鹅幼鸟。 乔伊斯低声请示：“队长，确认过，附近没有成鸟，什么时候，可以开枪？” “耐心，等猴哥信号。” 猴哥是张一凡在小队里的代号。 乔伊斯觉得要表示一下对队长救命恩人的关切，眼睛离开狙击镜：“他去这么久，不会有事吧？” “再废话老子拧断你脖子！” 反正我干什么都不对！人渣们！ 乔伊斯愤愤地闭嘴。 一旁的路易莎悄悄朝他摇摇手指，他顿时觉得心里一暖，回给姑娘一个充满柔情的微笑。 就在这时，庞安义突然大吼：“开火！” 乔伊斯条件反射似的扣下扳机。 “当！” 打飞了。 眼睛都不在狙击镜上，怎么可能命中。 见鬼、该死、天哪、沃茨奥……一堆强烈感情色彩的词汇在他脑子里来回打转。 老子的首战，第一发，固定目标，打飞了？不，走火了？我的枪法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冤枉！你们要相信我，我可以打中的！ 他犯了第二个错误。 使用速射枪械的精准射手不是狙击手，一击不中还可以补射，实在不行还可以用速射实现火力压制。 他光愣神了，没补枪。 路易莎惊叫了一声。 枪声惊动了幼鸟，它看不见潜伏在灌木丛中的三人，却看得到鬼鬼祟祟摸近的张一凡，顿时脖子一伸，发出凄厉的嘶吼。 哒哒哒！ 张一凡举枪就射，三发全部命中幼鸟头部，没有脑壳保护的幼鸟一命呜呼。 张一凡大呼：“我已暴露，发现成鸟，撤退，撤退！” 随着两声嘶叫，两只成年异变天鹅从天而降。 张一凡很清楚自己的枪搞不定这种煞星，喊话的时候就开始撒腿狂奔。 上面给的任务是捕获一只刚刚出壳的异种幼鸟，要活的。于是各个小队开始各显神通。张一凡蹲了好几天点，终于确定了目标（其实很简单，找马赛克就行了，不过躲马赛克费了不少工夫）。 计划是乔伊斯用特制的麻醉弹击昏幼鸟，张一凡潜入动手捕鸟，庞安义、路易莎支援，杜加诺夫开着突击车在外围接应，撤退。 没想到，开局不利！ 飞的比跑的快，第一只异变天鹅一扇翅膀，已经赶上，两根藤蔓似的尖爪朝张一凡后心戳去。 张一凡跟异变天鹅交过手，知道它的速度，又有马赛克视觉金手指帮忙，早算准了它们的扑击，就地一滚闪开攻击，同时摸出一颗烟雾弹朝天一甩。 轰隆一声，烟尘四起，两只异变天鹅吓了一跳，重新腾起。 张一凡从腿套里拔出心跳抑制剂，一家伙戳进静脉。用力捏破安瓿瓶颈。 红褐色的液体迅速注入静脉，心跳减缓。 庞安义照乔伊斯脑袋上一巴掌：“看戏呢你？打啊！” “我、我……”乔伊斯如梦初醒，赶紧把眼睛套到狙击镜上，却发现两只天鹅重新冲进烟雾！ “烟挡住了，我跟不上……观察手，我需要观察手！”乔伊斯快哭了。 庞安义懒得搭理他，开启主动加速模式，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烟雾直线冲去。 张一凡这家伙不着甲，被异变天鹅咬上，一口了账！ 异变天鹅不怕烟雾，只是吓了一跳，发现烟雾无毒，愤怒地俯冲下来。 咦，那只可恶的四脚直立无毛猿呢？ 张一凡这次的配装是斥候套装，他不敢再玩烧脑的配装方法，太引人注目，不如打着“烧脑未死但有后遗症”的幸运儿幌子退下来。 不过4S配装真爽啊……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现在的配装情况是： 被动·感知精通·感知能力+3%，D级，负荷9。 被动·感知精通·感知能力+7%，C级，负荷13。 被动·隐蔽·当心率低于140/分时，所有心跳探测器、红外探测器、热成像仪等主动探测装置将无法侦知你的位置。C级，负荷11。 他又回到低水平芯片配装的老路。能力削弱了，但高额的低负荷加成仍然有效。 异变兽主要是通过感受红外辐射和热辐射来定位目标，视觉听觉什么的在其次。 在加了干扰剂的烟雾中，视听嗅基本歇菜，控制住心跳，你们来咬老子啊？ 果然，两只异变天鹅在烟雾里团团兜起圈子。 他压住呼吸节奏，慢慢地向烟雾外爬，外面一定做好接应准备了。 迎接他的，是另外两声嘶吼，又有两只成年异变天鹅飞了回来！ 飞回来的异变天鹅正好撞上披重甲的庞安义，开始缠斗。 庞安义甲厚，异变天鹅一时半刻咬不动他，但他挥舞链锯剑的缓慢动作也跟不上异变天鹅的速度，看上去像一个孩子在轮着板凳打蚊子。 两个新兵没了主意，路易莎胆战心惊，一个劲地催促乔伊斯：“打啊，你快打啊！” 乔伊斯急得大叫：“我怎么打，怎么打！一个在烟里，一个缠一起，我怎么打！” 头顶突然响起拍翅声！ 路易莎刚抬头，一道黑影箭一般俯冲下来，一口咬在她肩膀上。 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重重地摔倒在地。 医师的护甲仅次于重甲步兵的，肩甲又厚，这一口没咬穿，但是给她带来的心理冲击是巨大的，猝然遇袭，她能做的也就是尖叫了。 数只异变天鹅一拥而上，围着女孩子乱咬，坚硬的护甲被一片片撕下。 乔伊斯反应极快，一个翻滚，躲进了灌木丛深处，这里荆棘丛生，异变天鹅不喜欢钻。 我是在找掩护，我是在找掩护啊！你们坚持住，坚持住！ 找到了！合适的狙击位……该死！ 密布的荆棘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但同样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没有射界，完全没有！ 女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撕扯着他的耳月莫。 他伸出枪朝天乱打，流下绝望的泪水。 完了，小队完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这样的笨蛋们组了队啊！ 什么老兵！ 什么不法者！ 什么漂亮女孩，我都没有和她睡过！ 算了，希望她可以被它们多吃一会吧！ 我在这里帮不上忙，帮不上忙，帮不上…… 女孩子突然爆发出更大的惨叫，不知是手还是脚被咬断了，乔伊斯听到女孩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快逃啊！” 他朝女孩子的方向感激地看了一眼。 放心吧，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他迅速转身，借荆棘的掩护撤退。 这时，烟雾中响起张一凡一声断喝：“逃什么！快赢了！” 第二十六章 翻盘 话音未落，一枚闪动着红光的爆燃粘液手雷从烟雾中飞出，正中倒地不起的路易莎。 路易莎惊叫一声，被冲天的火焰吞没。 两只来不及腾空的异种天鹅变成两个火团，但无论怎么嘶叫，被点燃的超强力粘液溶胶是无法摆脱的，它们变成一团焦炭只是时间问题。 乔伊斯看得心惊肉跳，这只疯猴子，真狠啊！为了杀异种，连自己人也烧。 然后，他看到了更不可思议的景象。 浑身燃起大火的路易莎，缓缓爬了起来！ “疼，好疼啊！” 路易莎哭了，她的左手被咬断了两指，高温又从盔甲破口往里钻，把女孩子疼哭了。 重型医师护甲的自我修复功能启动，断裂的左护手迅速成型，将高温隔绝；护甲内置的强效急救喷剂和再生剂迅速发挥作用，给她止血并重塑断指。 粘液溶胶附着在医师护甲上熊熊燃烧，没有任何一只异种天鹅敢接近。 火人路易莎终于站稳了。 张一凡的指令十分冷静：“帮队长提速！” 火人蹒跚地向被异种天鹅包围的重甲步兵走去，走到背后，右臂功能接口开启，弹出粗壮锋利的针头。对准重甲步兵后心位置的功能接口，吭哧一家伙捅了进去。 主动·治疗精通·所有受体激动类药剂效果+15%， B级，负荷26。 路易莎带着哭腔喊：“队长，肾上腺素！” 庞安义的身体红光一闪。 巨熊般的身体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体魄，另外，芯片也发挥了的作用。 被动·体细胞强化·体质+22%，速度-17%，B级，负荷24。 重甲步兵盔甲内置的六个安瓿瓶同时被激活，大量的肾上腺素注入了强壮的身躯。 “嘶——啊——” 被动·药剂精通·所有药剂增幅效果提升12%，C级，负荷15。 庞安义觉得空气都变成了甜味，一切变得慢吞吞。异变天鹅在他眼中几乎悬停在空中。 链锯剑轻轻一甩。 嚓！ 坚硬的金属外骨骼在飞旋的合金锯齿面前，如同豆腐般柔软。 一剑，分尸。 庞安义没有浪费一点点体力，扬到最高点的链锯剑下劈，正劈在一只异变天鹅的头壳上，那是异变天鹅全身最硬的地方，不太好切，一剑下去居然火星直冒。 飞旋的链锯一滑一压，异变天鹅扛不住全身披甲的庞安义的怪力，被硬生生地从半空中按到地下。 庞安义一脚踩住异种脊背，举剑朝下一捅，嘭的一声闷响，无数黑血和脏器残片被飞旋的链锯扯了出来。 浑身黑血的庞安义放肆的大笑。 七八只异变天鹅齐声嘶吼，纷纷朝庞安义背后撞来，它们有对付这种高大的铁疙瘩的经验，它一旦倒下就站不起来了。 它们的打算落空了。 庞安义不是一个人。 它们未侦测到的张一凡从烟雾中冲出，好似一只灵猴，一个翻滚，扑到庞安义身侧，顺势一抬手，把庞安义身侧多功能装备钩上挂着的一把“彭斯”霰弹枪摘下来。 重装步兵无一例外有着强健的体魄，超乎常人的负重能力，重装步兵粗笨巨大的盔甲，可不仅仅是保护，还是多功能武器平台。 需要更换武器？需要补充弹药？朝身边的重装步兵兄弟伸手就是了！ 轰轰轰轰！ 四连发的彭斯转管霰弹枪威力巨大，号称喷子中的喷子，据说40米内一枪能喷倒一面墙。 自由飞翔的异变天鹅显然没有在近距离品尝过喷子的滋味。它们还觉得这只四肢纤细的无毛猿猴有点蠢。 四根管子，管什么用？ 美味的猴脑，我来了！ 在离张一凡脑袋不到10米的距离上，它们听到了轰轰声，接下来拥抱它们的，是四发19.7mm大口径霰弹。 如果把霰弹纵向切开，会看到每发霰弹都分两排，装有前后共14枚直径8.38mm的钨合金弹丸。 1.5秒内，56发钨合金弹丸在空中编织出一面死亡之墙。 凄厉的嘶吼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56发弹丸穿过异种的身躯，在空中留下56道黑色的死亡轨迹。 躲在荆棘棵里的乔伊斯看傻了。 张一凡丢掉空仓的彭斯，大叫：“蹲！” 乔伊斯情不自禁地蹲下，但张一凡不是让他蹲，而是让肾上腺素已经失效的庞安义。 张一凡喊完，抬手又是一颗烟雾弹扔到庞安义和火焰渐渐熄灭的路易莎中间。 路易莎傻了：“哎？我、我该干什么？” 庞安义嘿嘿一笑，利用烟雾掩护，缓缓蹲下，双手撑地，肩部护甲开启，弹出支撑锚定组件，把自己固定在地上。背后装甲弹开，一挺“伊凡雷帝”重机枪露出来。 这家伙用的可不是7.62mm步枪弹，而是12.7m大威力重弹，射速1200每分钟，最大射程达到了6000米！ 不管是撸步兵还是撸鸟，尽够用了！ 张一凡狞笑：“小米准备好了，来尝尝吧，小麻雀！” 异变天鹅看不到烟雾中的情形，只看到失去火焰保护的路易莎，盘旋几圈，向她发起俯冲。 这时，机枪响了。 烟雾遮断了异种的视线，却遮不断张一凡的金手指，对着马赛克突突突就是。 “伊凡雷帝”最大的问题是后坐力太强，使用时不得不加装三脚架保持稳定。但有了庞安义这个稳定的支撑点，这个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了。再加上张一凡的高感知优势带来的高命中率加成……如果说刚才的霰弹是一堵死亡之墙，那么现在的机枪弹幕就是一张死亡之网。 “嘎——” 风暴咆哮，天空颤抖！ “叮叮叮——” 这不是金属弹壳落在泥土上的声音，而是后面弹壳撞在前面弹壳上发出的！ 短短数秒，弹壳在张一凡和庞安义脚下铺了厚厚一层，还在迅速加厚加高！ 一只只异种，在空中变成一朵朵残酷的黑色烟花。 不到三十秒，刚才还来势汹汹的异种，全数折翼！ A59小队，无一阵亡。 逃到高坡上的乔伊斯觉得一阵阵气血上涌，同时又有深深的自责，要是我第一枪没有打飞该多好！ 通信频道里传来张一凡的声音：“乔伊斯，看戏呢？补枪啊。” 乔伊斯如梦方醒，开始逐个给在地上挣扎的异种补枪。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枪枪爆头，以解心头之恨。 路易莎本来是白甲，现在被张一凡烧成小黑人。初战告捷，她有点小雀跃：“我们赢了吧？” 庞安义道：“还没，附近还有几个假巢穴，来的时候是摸进来，现在打响了，恐怕得冲出去。” 小姑娘一脸懵：“假巢穴？” 庞安义哈哈一笑：“真巢穴已经被猴哥连根拔起了，以后异变天鹅只会越来越少。猴哥感知高，带路。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精准射手，琢磨什么哪？” 乔伊斯如梦方醒：“哦，哦！来了来了！” 看我的吧，不会再失手了，让你们看看，我的枪法！ 他又失望了。 领路的那个不法者运气好得令人吃惊。 七拐八弯，东转转西转转，居然完全避开了异变天鹅，很快见到了来接应他们的杜加诺夫。 乔伊斯有些不快，低声道：“我们被围的时候，要是有架车载火神机枪的话……” 庞安义道：“这种小场面，还要全队压上？没必要。” 张一凡也道：“最后一张牌不能随随便便打出来，如果打早了，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走吧，回去吃饭。” 坐着突击车，五人返回营地。 第二十七章 晚饭不够夜宵凑 五人回到营地前哨，一路上遇到好几支小队，没有一支顺利完成任务，大部分都有损失。 老兵带新兵，新兵成长快，也要新兵懂事，否则只能是送死，还会拖累全队。 听说庞安义的队伍有三个新人，还没什么损失，大家都十分羡慕，说庞安义运气好，今天晚饭一定不错。 张一凡有点奇怪，怎么损失多少和晚饭好不好还有关系。 庞安义也有些莫名其妙，去领晚餐。片刻之后，面无表情的回来了。 “弟兄们，一人一杯营养液，凑合吧。” 四个队员一片哀嚎。 杜加诺夫指着营养液皱眉道：“怎么弄了个应急状态下的2B出来？就算不是A，不是B，怎么也不能是2B啊！” 营养液是士兵们最常见的伙食，一仰脖子，一天的营养就够了，方便快捷。营养液分A、B、C三个等级，每个等级从低到高分为123级。最好的是A（1A），最差的是3C，口感极差，被人称为加了胡椒粉的洗脚水。 庞安义道：“民政总管换人了，叫什么科达尔的，他改了章程，要按‘业绩’来分配伙食。完成任务的一个样，没完成的一个样，没完成损失又大的一个样。这叫‘奖勤罚懒业绩优先的细致化评价体系’。” 路易莎不理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词汇，道：“那我们算是没完成但也没损失的了？” “对，”庞安义举举手中的杯子，“所以，各位，今天的伙食就是这玩意儿了。” 乔伊斯揭开盖子，看一眼就皱眉头：“这黏黏糊糊的玩意儿看起来像一大坨鼻涕！” 路易莎怒道：“乔伊斯！” “抱歉，天使，但是，这不能忍啊！咱们在前面玩命，就拿这东西糊弄我们？当官的要是也吃这个，我一点怨言都没有，可是，刚才我明明看见，有保温运输车经过，那不是蔬菜水果，是什么！再说了，原先可是B啊！热着喝至少没有洗脚水味！” 庞安义冷哼一声：“你可以选择喝还是不喝。” 乔伊斯没话说了，可还是一脸不服气。 张一凡道：“乔伊斯说的对。一枪没打着对手，还要罚自己饿一顿？有病吗？你们谁爱喝谁喝，我要吃菜、吃肉！马卡洛夫可是答应了的！” 庞安义耸耸肩：“恐怕够呛了。” “怎么，他说话不算话？” 营地的管理层分民政与军事两套，民政为主，军事为辅。马卡洛夫坐镇大后方的营地核心区，统领军事，吃饭这种后勤方面的事归民政管。 作为军事上的老大，马卡洛夫吃上个把小麦粉馒头什么的问题不大，分给张一凡一个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过，张一凡得先跑出十几公里去营地核心区找他，吃完了再呼哧呼哧跑回来。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估计，马卡洛夫也没那个闲情逸致跟民政打招呼，每顿饭给张一凡留一个。 张一凡吧唧着嘴，老大的不痛快：“那刚才乔伊斯说的保温运输车是怎么回事？” 庞安义道：“是迪奥塔尼亚的人，他们帮我们加工籽晶和制作初级芯片。上头当然要好吃好喝伺候着。” 乔伊斯冷笑：“我看伺候外人是假，自己从中渔利、上下其手才是真——谁知道那些天价蔬菜瓜果大鱼大肉到底值几个钱，还不是都落进蛀虫的腰包？以前在垦殖场的时候……” 庞安义道：“我看你是肚子不饿。” 乔伊斯又一次住嘴。 这时，张一凡的肚皮咕的叫了一声。 路易莎道：“猴哥，要不，我的那份也给你吧？” 张一凡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规矩说改就改，就乱套了。放在不法之地，哪个社团头头敢这么玩，早被小弟打黑枪了。戈尔贡诺夫还真是家大业大，败起来不心疼啊。” 庞安义不高兴了：“说点有用的。” “好，说点有用的。死人多的就是狗熊笨蛋？那上了战场逃跑的懦夫不都变成英雄了？” 庞安义叹道：“起码，这样队长们不会拿新人当炮灰。” “没有最起码的契约精神，上梁不正下梁歪，走着瞧吧。我回宿舍。”说着，张一凡愤愤地掉头就走。 “喂，不喝了？” “倒下水道里，麻烦你了！” 张一凡直奔行政区，他要找管事的家伙说说理。 要是说不通，就让手里的家伙说话！ 还没到行政区，简易道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很多都是营地的护卫队成员，似乎还有几张在飞机上见过的面孔，离得太远看不太真切。 这些人和张一凡一样，都是应得的待遇被扣除，来讨要说法的。 大家群情激愤，吵吵嚷嚷。带着黑色袖章的卫队举着扩音器，一脸无奈地反复劝说，试图让怒火升腾的同袍们冷静。 怎么可能呢？ 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蛀虫在后面海吃海喝，还要从老子碗里划拉饭！ 鱼死网破算了！ 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张一凡反而冷静下来。 什么说法都没用，这事不可能用当面硬顶的、兵变一样的方式解决。 天鹅湖营地民政主官叫马尔金，据说是个背后有财阀势力支持的鸽派，在这里一年多了，一手遮天。就算功勋卓著的马卡洛夫，初来乍到，也要被他压一头。 如果营地是戈尔贡诺夫寄予厚望、以期摆脱经济困局的重要试点工程，高层就不会容许对它任何形式的攻击——包括弹劾主官在内。 更何况，还是采用犯大忌的类似于兵变的激烈手段。 想想就知道，如果闹事能轻松达成目的，不就成了上层鼓励大家都来闹事？这已经不是关于面子或是贪污的问题，而是关系整个统治体系稳定的头等大事。 闹事者迎来的，必然是残酷的镇压。 我不喜欢算计别人，但是，如果别人让我过不好，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混蛋和君子之争，君子是必输的。因为他们有底线，而混蛋没有。 我可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君子。 马尔金啊，你觉得自己稳如泰山？那就让我来挖条隧道吧。 张一凡不动声色地围着行政区转了一圈，没做任何行动，饿着肚子回宿舍了。 不就是饿一顿么，晚上，我要一顿丰盛的夜宵！ 第二十八章 交易 激情之后，是虚脱的无力感，以及头脑中杂念如退潮般消散之后的洞彻清明。 马尔金轻抚身边熟睡女孩长长的金发，喟叹不已。 五十六岁的他依然保持着年轻人一般的激情，体力也很好。 酒色财气，声色犬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记不清了，只知道跟着感觉走，一路看天不回头，直到完全适应这种生活，无路可退。 什么理想啊，什么社团利益啊，统统比不过美酒、美食、美女，和远大前程。 只开了一瓶红酒，亦步亦趋的女孩便投怀送抱了。真是可惜了那桌子纯天然蔬果制作、价值千金的宴席。 今夜对马尔金来说，只不过欢乐簿名单又加上一行字，对女孩来说也很简单，得到一个因病不得不永远离开营地，转到安全区后勤管理处工作的名额。 美女在左手，调动审批表格在右手。 很普通的交易。 马尔金觉得没什么不对，他也知道，这不对，很不对。 戈尔贡诺夫，就要死了。 是我害死的，我所做的一切都在挖它的根基。 不是我害死的，别人都这么做，你不做，等于宣布自己是个异类，会活不下去。 和那些连愧疚都不会有的家伙相比，至少我还抽空为戈尔贡诺夫考虑了一下。 鹰派鸽派什么的，统统都是假象，为了利益而已。 为了跟马拉维雅争霸，戈尔贡诺夫把太多的资源投到军事上，让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经济越发窘迫。无论鹰派和鸽派谁获胜，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流传起一种说法：只有马拉维雅赢了，才是大家的发财之路、和平之路。 那就是说，戈尔贡诺夫应该寿终正寝？ 这个问题让马尔金思考了很久。 作为一头为社团工作近四十年的老熊，他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他亲眼见证了戈尔贡诺夫的发展、壮大、争霸与衰落。 他也曾热泪盈眶、热血沸腾。然而，一切终成镜花水月。 当年华老去，踏踏实实奉献了近四十年、功勋卓著、遵纪守法、循规蹈矩的自己能够为家人提供的，只有一套在社团中心区莫尔斯科区的老房子，和莫尔斯科大剧院两个后排黑洞洞角落里永久免费的座位。 看看身边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炙手可热的同僚们，看看自己当年曾坚决反对、而今却被年轻人奉若圭臬的“民主自由的马拉维雅生活方式”，他失衡了，开始走上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 他向家人隐瞒了这些，只说得来的一切都是社团对四十年辛劳的回馈。 谎言终有戳穿的一日。 唯一的方法，是戈尔贡诺夫在审判之日到来之前先死掉。 马拉维雅不会亏待能分裂戈尔贡诺夫，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戈尔贡诺夫地方实力派的。 我是在为家人而战。 我老了，再没能力去和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一较短长，这天鹅湖营地，就是将来卖身投靠的资本，就是家人后半生的衣食所在！ 谁也休想把它夺走，异种不行，马卡洛夫也不行！ 他的指甲下意识刺进女孩肩膀，女孩吃痛，哼叫一声，发现仍然是睡在强者怀抱中的美梦，在他怀里拱了拱，又睡了。 难道我奋斗一生，最后只为得到一个卖身投靠、当一条看家狗的机会？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在黑暗织成的牢狱里，马尔金听到内心深处被囚禁、被现实拷打的良知的叹息。 “滴。” 什么声音？ 是放在桌上的个人终端发出的启动声。 我没设闹钟和定时启动啊？难道是有什么重要消息？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个人终端已经投出淡淡的绿光，在天花板上投出两个大字：“你好。” 马尔金头皮一紧，被黑了！ 他抬手去按床头柜下暗格里的警报器。 “扑！” 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有什么东西贴着他耳朵掠过，在床板上开了一个圆圆的小洞。 木头烧灼的焦糊味从弹孔里飘来。 从卧室半掩的门缝里看出去，外面有一团可怕的、模糊的黑影。 他哆嗦着举起双手：“你是谁？要干什么？” 黑影一言不发，被黑的个人终端继续投影文字：“拿点东西，再吃点东西。” “别乱来，外面可是戈尔贡诺夫最精锐的福尔加团！” 这种色厉内荏的威胁对铤而走险者的威胁为0：“马尔金先生，你可以按警报，我可以等，甚至等守卫破门的时候，再把你的脑浆打出来。” 马尔金知道这回碰上了亡命之徒，声音软了许多：“你……到底需要什么？钱，我还有一些。” “我需要一小笔钱和一个承诺。钱不多，两万块，账户稍后发到你的终端；承诺么，是关于伙食的。从明天起，所有卫队的伙食水平不能低于3A。” 他一口答应：“没问题！”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只要自己不出事就行。 “真干脆啊，耍诈？” “没有没有，我以人格担保！” “如果你不守承诺，我就把你光屁股的照片公布出去。” “这样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对吗？机智灵巧的您一定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呵呵。如果照做，幽灵从此消失。如果不，它会变成最可怕的厉鬼。最后，别试着找我。我会找你的。” 绿光消失，一切归于无形，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旁酣睡的少女这时醒了过来：“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 “别那么恶心，我有老婆，”马尔金猛一推她，“拿了表快滚！” 女孩强装笑颜贴过来：“亲爱的——” 她被一个耳光抽到床下，精致的脸蛋立刻像吹气球似的鼓起来。 “滚！” 她惊慌失措，胡乱套上衣服，抓起表格，逃走了。 马尔金披着睡衣下床，走到客厅，他看到了满桌狼藉。没有一样菜品是完好的，两瓶酒也不见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查监控，但是，能轻松黑掉个人终端的家伙，会被区区监控难住？ 打开监控，果然，一无所获。03:19：59，一桌子菜还好好的，到03:20:00，突然间一片狼藉。跟变戏法似的。 “截了一段以前的影像，改了改时间插过来？真是粗糙得不像话的手法。没有经过系统的电子战培训啊，自学成才吗？” 他还关注到一个细节，桌子很乱，地板始终十分干净，没有一点食物残渣。 “是个出身贫寒、严格自律，有良好生活习惯的家伙呢。真像年轻时的我，呵呵，我已经死了，你，也死吧！” 第二十九章 新任务 离“杀鹅取卵”行动已经过去一周，被克扣的伙食不但回来，质量还有提升。大家众说纷纭，但上层一直讳莫如深，反正没吃亏，就这样了。 乔伊斯和路易莎被庞安义和杜加诺夫狠狠操练了一番，多少有了点样子。两个年轻人素质不错，一番收拾之后，配合明显流畅许多。 张一凡每天积极参加训练，他现在完全使用戈尔贡诺夫的装备，从枪械、弹药、芯片到补给品、载具……他几乎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戈尔贡诺夫轻步兵。 训练完毕之后，他必去资料室，如饥似渴地学习一切戈尔贡诺夫的知识。戈尔贡诺夫的步兵和地面装甲部队威名赫赫，现在有这个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全力以赴。 如果马尔金这样的家伙比比皆是，那戈尔贡诺夫这条看上去富丽堂皇的船沉没是早晚的事。要趁这个机会尽一切可能学习新知识，武装自己的头脑。 或许，今日的同袍，可能是明日的对手。多学学别人的长处，不吃亏。 马尔金没有追查那件事，似乎就这样石沉大海。但张一凡知道，马尔金绝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忠厚老实。 这一天，庞安义突然召集大家开会。 “伙计们，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庞安义的话让正在整理装备的四人齐齐抬起头。 乔伊斯道：“当然是好消息。” “好消息是，在二十二支一线小队中，我们的排名往前提了两名，现在是第三。” “耶！”乔伊斯和路易莎兴奋地击掌。 更靠前的排名意味着更容易得到高等级的装备，更容易得到赏识和提拔，更容易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坏消息是，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原第三名和第四名全灭了。” 大家一愣。 “上次取回的异变天鹅卵管了大用，据说研究所已经拿出了一些看得见的成果，听说是一种特制的弹药，还会有更多成果，不过需要更多的样本。于是他们被派出去了，于是就没回来。” 张一凡问：“为什么是三和四，不是取回了异变天鹅卵一和二？” “话里有话，猴哥，直说。” “既然是危险的任务，当然得上有经验的、能力强的。难道他们得罪了马尔金？” “谈不上得罪不得罪，他们犯了错，被收拾。可是没想到会搭上命。” “犯了错？” “酗酒。” “酗酒？” 戈尔贡诺夫的大兵没有酒没法过日子。喝高了胡作非为惹出的事端不计其数。大部分情况下都睁一眼闭一眼。“酗酒”实在算不上什么重罪。 “哦。”张一凡淡淡地应了一声。 乔伊斯却来了兴致：“喝几口酒，不是很正常吗？因为这个被派出去送死了？” 杜加诺夫冷冷道：“你还真敢说啊。” 乔伊斯赶紧闭上嘴。 庞安义却点点头：“不错，有很多人在传，说这两支小队里有人偷了马尔金的酒，还威胁他说要打烂他的脑袋，把前段时间伙食质量突然提高这件事联系起来的话……” 路易莎啊了一声：“他们有人胆大包天去收拾了马尔金，他害怕了，让步了，然后报复了——” 庞安义道：“很有可能——猴哥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张一凡异常安静，似乎打定主意不多说任何一句话。 但是他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该死的马尔金！ 这件事确实与他有关。 六天前那个深夜，他把马尔金收拾了一顿，顺手牵羊带走了两瓶酒，然后，把酒换了个普通的餐盒，悄悄丢到两支小队宿舍。 第三队和第六队，这两支小队队长嗜酒如命，据说干过去医务室偷酒精的事。 马尔金一定会追查，一定会报复，所以，必须混淆视线。 一举两得。 转移了视线，顺带清除了两个竞争对手。 升迁，然后大摇大摆调回安全区的可能性更大了。 到那一步，就不归马卡洛夫管了，就可以找个机会，彻底摆脱戈尔贡诺夫。 进城，老子要进城！ 至于被坑了的两个倒霉蛋，戈尔贡诺夫军规里明明白白写着禁酒，如果你们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 如果庞安义知道这事是张一凡干的，肯定会撕了他。但他不是神仙，不知道。 庞安义继续道：“戈尔贡诺夫的风格，大家是知道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接下来我们很可能会接到那个让三四两队全军覆没的任务，各位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路易莎有些紧张：“没那么倒霉吧？队长，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对，新任务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接下来’。” 乔伊斯和路易莎不约而同地发出悲鸣。 “别这样，乐观点，小宝贝们，过一会再发出这种声音也不晚。” “队长你坏！” 庞安义大声道：“任务简报！” 四人一起立正。 “A59小队将前往斯诺皮亚季外围，调查真正的异变天鹅巢穴！” 两个新兵顿时不寒而栗。 死城斯诺皮亚季！ 死亡之城，寂静之城，辐射与变异之城！ 它紧邻地狱的熔炉、异变兽的老巢、废弃的恰尔诺百利核电站！ 乔伊斯不解：“异变天鹅巢穴很常见啊，为什么非要到那里不可？” 庞安义笑道：“这就是猴哥的功劳了——猴哥，你的成果终于引起了上面的兴趣了！” 长期以来，人类一直以为异变天鹅和历史上的普通野生天鹅一样，是分散就地筑巢，但张一凡的引导攻击却让马卡洛夫得到了更多的新资料。 马卡洛夫立即将资料提交给戈尔贡诺夫高层，但毕竟是孤证，不能因为一次撞大运似的成功否定了以往的全部认知。 所以，必须选调精干力量，查明事实真相。 根据导弹攻击前一瞬间发回的资料，与球形巢穴相同能量波动特征的地点还有两个，其中一个位于斯诺皮亚季外围。 于是，就有了这次任务。 杜加诺夫道：“我们只是五个人类，不是神。辐射、异变兽都会要了我们的命。” 庞安义道：“这一次空军和地面装甲部队将为我们提供掩护。按计划，我们会被空投到——这儿！” 第三十章 废人张一凡 30年前，为了争夺霸权，戈尔贡诺夫和马拉维雅之间爆发了激烈的社团战争。一发马拉维雅的导弹“意外”落在了恰尔诺百利核电站，摧毁了4号反应堆。 海量的辐射爆发出来，杀死了大部分斯诺皮亚季聚居区的居民，被转移走的那些，也有相当大一部分死于后来的各种辐射导致的并发症。 时间并不能抚平创伤，只是让伤口看上去不那么血淋淋。 人类创造了这人间地狱，然后拍拍屁股离开。 各式各样的异种成了这里的主人。 每一寸开裂的土地、每一棵挂满了辐射尘的枯树、每一只在几乎致命的辐射照射下发生了可怕变异的野兽，都用仇恨和憎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昔日的老东家——人类。 从天鹅湖营地前哨向东北偏东方向行进21公里，就进入了辐射区。辐射区再向东推进5公里，是被人类抛弃了数十年、被茂密森林围绕的死城斯诺皮亚季，如果敢于冒着生命危险继续前进3公里，就到达了地狱熔炉——被摧毁的恰尔诺百利核电站。 A59小队当然没必要如此深入。他们的任务甚至不需要进入死城斯诺皮亚季，他们要调查的地点、异变天鹅的老巢，隐藏在斯诺皮亚季外围黑暗森林之中。 每一棵树都挂满了核辐射尘，强烈的辐射使得空中探测装置无法发送回确切的、有效的数据。他们必须顶着无处不在的核辐射与异变兽进入调查。 这对今天的张一凡来说有难度。 昨天晚上还发了一阵烧，他觉得状态不对头，头重脚轻。 不，我怎么可能状态不好，明明是飞机在转弯，有点晕机。 原本轻便的十字剑冲锋枪在手中重逾千斤，感觉无论用那只手提着，身子都会朝那一边倒下去。他只好放在椅子上。 一旁的杜加诺夫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作为一个长期在荒野中流浪的不法者，枪不离身是基本要求，啪啪啪的时候都能从枕头底下抽出枪来。 张一凡也是如此，即使在营地吃饭，枪也是别在腰后，认识这么多天，头一次见他放下枪。 他向张一凡投去询问的目光。 张一凡勉强微笑了一下：“没事。休息一下。” 这句话把一旁的乔伊斯逗乐了：“猴哥，任务还没开始呢，先说休息，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老子现在头晕得很，要不然一枪崩了你这个拖后腿的！ 无法完全控制身体的疲惫感和无能为力的挫折感折磨着他，他有些暴躁，一拳砸在座椅上，嘭的一响，这个动作带着他整个身子摇晃起来。 庞安义和路易莎也发现了异常。 庞安义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不，我没事，我不知道……”张一凡话没说完，手腕被路易莎按住：“我给你查查，很快的。” 张一凡脾气上来了：“用不着你管！我很好！” 这次两个老兵没支持他，庞安义道：“眼看到地方了，这时候容不得闪失，查查也好。猴哥，你的情况大家都有数，别死撑。” “我死撑什么？我很好，没问题！你们看——哎哟！”张一凡做了一个捶胸口的动作，结果一拳擂在嘴巴上，痛得龇牙咧嘴。 手腕皮肤一凉，金属探针刺进来，轻轻一点，迅速抽回。 路易莎皱着眉头审视个人终端上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绿色字符。 庞安义等人围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身体健康，状态不错——这才是大问题。哎呀，掉了，猴哥帮我把能量弹夹捡起来。” “你故意的。” “帮我捡嘛——乔伊斯你别动，让猴哥捡！” 张一凡弯腰去捡弹夹，然后，顺利地抓住了路易莎的鞋子。 这一刻张一凡震惊得无以复加。 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两岁的小孩也不会啊！ 路易莎双手捧住他的脸：“别动，猴哥，你需要一个脑部扫描。”说着，把医疗头盔小心翼翼地给张一凡戴上。 张一凡神色木然地任她摆布。 “他到底怎么了？”庞安义急切地问。 路易莎叹口气：“初步判断是共济失调，猴哥可能没法出任务了。” “共济失调？” 共济失调是一种脑部病症，主要是小脑受损所致。表现为平衡失调，肌肉本体感觉和关节的位置觉丧失，肌张力下降，易疲劳等等，严重的会导致呼吸和吞咽困难，导致死亡。 别说拿枪了，路都走不了，还怎么出任务！ 张一凡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这很可能是烧脑引起的继色盲之后的第二个后遗症。 滴的一声，扫描结束。路易莎神色黯然。 庞安义不死心：“确认了？” 回答他的是一脸沉痛。 路易莎给张一凡摘下头盔——他试图自己来，但连摸三次，都没能摸到头盔两侧大大的系带扣，都摸到后脑勺去了。 庞安义沉着脸道：“共济失调不是跟小脑有关的病吗？和大脑没什么关系吧？” “小脑也是脑的一部分。猴哥烧脑烧得太厉害，虽然当时侥幸没事，但是后遗症一定会慢慢地、一个一个的发作。他的小脑已经受损，而且，不排除病情加重的可能。” 张一凡脑子嗡嗡响。 我就这么废了？ 拿不了枪了？ 庞安义安慰地拍拍他肩膀：“别想太多，没关系。只要当场不死，后边来什么病治什么病就是。共济失调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是啊，我听学院的老师说过，烧脑是可以治的。据说迪奥塔尼亚和曙光圣公会的医师对这个都有研究。” 乔伊斯为难道：“那，任务怎么办？” 庞安义果断道：“行动取消，返航。” “不行！”张一凡怒道，“这儿！飞到了！” “没你不行。回去治好了再来，也是一样。” 杜加诺夫道：“队长，小心军事法庭和挈卡啊。” 挈卡是戈尔贡诺夫的间谍和秘密警察组织，直属戈尔贡诺夫最高委员会，拥有不经审判即可逮捕、刑讯甚至就地处决的权力，一旦上了挈卡的黑名单，死亡是最幸福的解脱。 张一凡愤愤地瞪着庞安义：“我是懦夫！” 众人愕然。 “吗？回去，不能！” 众人的个人终端收到路易莎的消息：“失语症，共济失调的表现之一。猴哥真的不适合战斗了，空投下去会害死他。” 乔伊斯回复：“这么回去等于临阵脱逃。马尔金不会放过我们，挈卡不会放过我们，还有可能把马卡洛夫老大也一起连累了。” 杜加诺夫道：“这个容易，我们在他的空投仓上做点手脚，做出他落地摔成重伤的样子，飞机再把他接回去。” 乔伊斯大喜：“这个办法好！呃，那么，我们呢？” “继续执行任务。” “那里到处是辐射和异变兽，没有斥候开路，进去会死的！” 张一凡突然发来小队消息：“伙计们，我没法和你们上战场了。” 大家心里一紧。 他已经放弃说话，改用发送信息的方法了。 “别担心，猴哥，等这趟任务结束，我跟上边汇报一声，让你去迪奥塔尼亚或者曙光圣公会治病，一定没事的。” “别误会，队长，我的意思是，虽然不能拿着枪和你们一起突突突，但是，我可以换另一种方式，比如，无人机什么的。小脑出了点毛病，可我的大脑一直很清醒。机械师的角色，我想，我完全能胜任！” 第三十一章 密林中的生物 “无人机已升空。” 看到张一凡的提醒，庞安义下令：“出发！” A59小队被空投到黑暗森林外围，他们已经做好准备。 四个人都披上重甲，庞安义和路易莎习惯了，杜加诺夫和乔伊斯很不适应。 “我们必须得穿这个吗？太笨了。” “这次的装备是特制的，重甲可以有效抵抗辐射。” “但是灵活机动的优势没有了，也谈不上什么隐蔽和潜伏了。” “那些异变兽也一样。” “在森林里我们得不到空军和地面部队的支援，如果突然和异变兽遭遇……” “有猴哥的无人机在，没问题。别担心，要我们调查，又不是突击。走了！” 当庞安义一脚踏进一丛灌木的时候，张一凡发来消息：“前方辐射强度迅速上升，从现在起任何人不要脱下护甲，一旦护甲破损必须立即向队长和路易莎靠拢，修复护甲。” “明白，你的状态怎么样？” “我在你们后方的直升机里，有医师提供服务，没问题。” 张一凡的手脚猛地抽搐了一下，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一旁的医师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抽筋，没事。” 医师一个手势，旁边助手立即来给他进行按摩。 “阻断疼痛，我必须集中精力。” “疼痛是种保护，如果阻断……” “快！” 止痛剂和舒缓剂推进肌肉，痉挛症状被强行终止。 看着他被推进无人机控制舱，助手不无担心的道：“这么搞他的身体会完蛋的。这就是那个烧脑的疯子？” “是啊，够疯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就怕生不如死啊。” 躺在无人机控制座舱里的张一凡完全听不见医师他们的对话，他的精神已经和无人机控制中枢合二为一。 机械师的无人机控制是通过无人机控制中枢完成的，中枢越强，无人机的作战效能越强，当然，大脑负荷也越重。 也就是说，机械师在除了负担芯片负荷外，还要多加一个控制中枢。因此机械师直接战斗的能力都很差，一般不会撸起袖子上前玩命，喜欢躲在后方玩不接触战争。 “听说机械师是小队的灵魂人物，同样一支小队，有机械师和没有天上地下，我怎么不觉得？” 乔伊斯挥舞战术匕首，跟一条韧性十足的变异藤蔓较劲。那藤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瘤状结节，裹满黏液，扯不断，拉不动，刀割还打滑，恨得他咬牙切齿。 披甲后个头最小的他钻不过去，另外三人自然干瞪眼。 路易莎拍拍他，示意退后，弹出探针，给藤蔓打了一针硬化剂，藤蔓顿时变成灰白色，如石头般硬梆梆。乔伊斯飞起一脚，藤蔓变成了一堆砸碎了的石膏像。 “好极了，天使，硬化剂还有多少？” “带了不少，不过……” 齐刷刷地，数十条藤蔓从茂密的树林里，从地下弹出来，纠结成团，挡住去路。 庞安义道：“别紧张，变异植物的应激反应。这里还好，只是一些低级的玩意儿，据说恰尔诺百利附近植物变异率100%，那才叫过瘾。” 乔伊斯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撤一步，等猴哥。” “猴哥有什么办法………”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无人机破空的呼啸，两架重型无人机飞来。机腹下都挂着一个巨大的钢瓶，钢瓶上画着骇人的绿色骷髅标记。 乔伊斯认得这玩意儿：“绿色杀手？” 绿色杀手是戈尔贡诺夫开发的对抗变异植物的强效除草剂，简称绿剂。 绿剂立竿见影，副作用也很明显，它对土壤造成可怕的、几乎是不可逆转的损伤。 生命力顽强的变异植物无法生存，正常植物也一样。 永远的荒漠，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谁在乎？ 两架无人机一前一后呼啸着俯冲下来。 钢瓶从后方打开，喷洒出一条浓郁的墨绿色烟带。仿佛在天空中写了一个大大的“1”。 那不是烟，那是极其细微的粘油微粒。 墨绿色烟带沉降下来，缓缓压在密不透风的树林上，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粘上油颗粒的植物，变成了枯黄的颜色。 路易莎叹道：“我想起老电影里金黄的麦田。” 庞安义道：“这可没有什么丰收的喜悦，只有，”他取下背后的榴弹发射器，咔嚓一声顶上一发震撼弹，“杀戮和毁灭。” 轰！ 巨大的震波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那些变成枯草朽木的变异植物瞬间化为齑粉。 四人面前，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金光灿灿的死亡之路，六米宽，五百米长。 庞安义放回榴弹发射器，取下 普希金半自动霰弹枪：“A59小队，前进！” 没有了纠缠不清的植物阻隔，小队前进非常顺利，这时，张一凡的通讯来了：“道路两侧植被遭到严重破坏，从齿痕看是一种大型动物，资料库中没有这种生物，有可能是最近变异形成的。” 路易莎道：“齿痕？那么它吃草啰？” “吃草？”杜加诺夫指着一旁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道，“看看这个！” 那棵树的整个树冠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半截树干。 乔伊斯惊道：“像是被一口撸干净的肉串啊。” “不，吃肉串的家伙才不会把半截签子也一口吞了。你们看看脚下。” 大家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脚印坑里。 “有这种块头的家伙，肯定不在意素菜里加点肉丝。” 庞安义在通讯里问道：“猴哥还有其它消息吗？” “侦察机发现空中有异变天鹅出现，地面丛林太密，辐射程度太高，必须降低高度进一步侦察；战斗无人机正在返航，十分钟内无法提供火力支持。你们最好快点。” 庞安义点点头：“我们已经进入了异变兽的地盘，原地不动等于送死。全速前进，在它们集结完毕之前完成调查任务，走。” 乔伊斯有些紧张：“可是前面……” “没什么可是，挡路者死，冲！” 轰轰轰。 四具重型战甲同时冲起来声势是惊人的，大地似乎在微微颤抖。 无人机发来消息：“前方强生物能反应，有个大家伙！” 大地真的在颤抖，却不是被四人所踩踏，而是被那不知名生物所撼动。 张一凡发来消息：“大家伙冲你们来了，隐蔽！” 乔伊斯大叫：“穿着近两米的护甲隐蔽，猴哥你在逗我？” 庞安义怒道：“不想死就呆着好了！”说着他一头扎进充满危险辐射的丛林。 耳机里传来辐射计数器毕毕波波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令人头皮发麻。 这个辐射强度，一旦脱下护甲，必死无疑。 “昂！”一声炸雷般的嘶吼响起，一头巨兽出现在众人眼前。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