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云疆古煞之巫葬》 楔子 夜幕下的山岭漆黑、沉静,时而响起的山风,带着呜咽的悲音徘徊在夜色的深处,似低低的哭诉,又像沉沉的低吟。 山箐里的一处小树林中,燃烧着的篝火发出了噼啪作响的声音,红色的火苗驱散着四周的黑暗。 篝火旁围坐着几人,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不时抬头看着天色,双目精芒闪烁,目光中隐隐透露着一丝焦虑。 “阿布,你再去检查一下马匹,记住一定要用布包好马蹄,今晚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大汉身穿黑色的苗族布衫,头裹黑布,腰间挂着一把苗刀,表情严肃的对着身旁的一位小伙吩咐道。 “嘿嘿,苗哥你就放心好了,这件事临出门时你就再三交代过,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叫做阿布的年轻小伙笑着回道。 “你懂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长毛的火器威力巨大,稍有不慎,我们一个也活不了。”苗哥沉声说道。 阿布舌头一伸,赶紧放下干粮,转身去往了后方。 “呵呵,行了苗哥,阿布还是个嫩娃子,何必对他这么严厉?”篝火旁一位虬髯男子劝道。 苗哥看了一眼对方,叹了口气回道:“阿山,不是苗哥心硬,有些事容不得半点马虎,阿布是不错,机灵勇敢,可是经验太浅,不多教教他,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他父母的在天之灵交代?” 说到这,苗哥神色有些低沉,目光中露出了一丝谈谈的哀愁。 阿山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土烟一递,交在了苗哥的手中。 阿布家的事大伙都知道,年初的时候,他父母惨死在了长毛子的手中,可怜那座苗寨三百二十多口人,除了他外出放牛躲过了一劫,其他人全都...... 苗哥狠抽了两口土烟,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随着吹来的山风消失不见。 “这笔血仇我们一定要报,不把那些该死的长毛赶出我们的家园,誓不罢休!”放下土烟的苗哥攥紧了双拳,眼中布满了仇恨的血丝。 围坐在旁的众人听后纷纷点头,一个个紧握着身上的苗刀,神色激愤。 篝火中的焰火烧得更旺了,仿若人们心中的怒火一般咆哮难熄。 “苗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有了项苗王的率领,还邀约了他的十七个郎舅弟兄,再加上猛硐一带瑶族壮族各部落的联盟以及朝廷的支援,洋毛子的火器再强,也猖狂不了几天,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属于我们的胜利一定会到来!” 阿山自信满满的说着话,听得大伙心里一片火热。 “话虽如此,但我们千万不可松懈,特别是今晚的行动一定要格外小心。行了,大伙尽快整顿一下,待会儿我们就上路。”苗哥吩咐道。 众人点头后各自开始准备了起来,这时候阿山凑到了苗哥的身旁,声音低低的问道。 “苗哥,我总感到这一次的任务有些蹊跷,听说是朝廷那边下了什么密旨,要我们......” “住嘴,这件事不是你我可以议论的。”苗哥及时打断了对方的话声。 阿山不以为意,看看其他人都没有留意,他又小声的说道:“苗哥,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前段日子,项苗王接连秘密派出了好几拨人,可是那些人至今音信全无,不得已,这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你。苗哥,你我不是外人,事到如今,怎么的也该给我一句明白话吧?” 苗哥皱着眉头思索再三,最后把阿山拉到了一旁。 “阿山,说实话,这一次的任务我心里也没底,不只是没底,心里还感到有些憋闷。” “憋闷?怎么回事?”阿山有些吃惊。 “你不知道,如果苗王让我去杀长毛,国仇家恨,我义不容辞。可问题是,此行的任务根本不是去杀什么长毛,而是让我们去找一处......”苗哥用着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听完,阿山双目圆瞪,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荒唐,真是荒唐!项苗王他怎么会这么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等心思?” 苗哥口打唉声回道:“这件事也怪不得项苗王,他私下告诉我,事关朝廷那边的态度,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如果朝廷不支援我们,单靠猛硐这些势力,单靠项苗王的力量,我们孤掌难鸣,如何抵御长毛的入侵?” “这他娘的是什么世道?真是可恶!”阿山气得一跺脚。 “所以说我才感到憋闷。”苗哥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先把任务完成,这样朝廷那边才能有个交代,不过......” “不过什么?”阿山问道。 苗哥犹豫了一下,“你也知道前些日子项苗王曾派出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龙康老哥,他的本事可是非同凡响,一身能耐出类拔萃,但就是这么个威猛的人物,如今却是生死不知。我担心这件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说到这,苗哥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放心吧苗哥,大伙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没人会责怪你的。”常年的默契,阿山知道对方心里的顾虑。 “谢谢你,阿山。”苗哥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谢什么?我们是兄弟。”阿山同样用力的拍了拍苗哥的肩膀。 “还有一件事,就是阿布,他......” “不用说了苗哥,阿布的事你不用担心。”阿山拍了拍胸脯。 ...... 夜色更加的浓郁了,一行九人骑着战马奔驰在山岭之中。这会儿夜空乌云密布,不多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为首的苗哥把缰绳一拉,紧随其后,整支队伍都停了下来。 “各位,从前面的山坳开始就到了长毛子的地盘,我们必须下马前行,记住一路上不许说话,现在把火把都灭了。” 在苗哥的吩咐下,大伙翻身下马,检查了一下装备后熄灭了手中的火把。 “阿山,你去殿后,记住看紧阿布,别出什么意外。”苗哥特地交代了一声。 阿山点了点头,拉着自己的战马来到了队伍后方。 “二龙,这一带你最熟,探路的任务交给你了,一旦发现什么情况,千万别打草惊蛇。” 二龙是个壮小伙,也是名出色的猎人,经验丰富为人谨慎,就是不爱说话,但人很热心,平日里大伙都爱拿他开玩笑,称他是“闷石头”。 紧了紧身上的苗弩和苗刀,二龙牵着战马隐没在了山林之中。 片刻过后,苗哥大手一挥,队伍悄无声息的朝前进发。 雨势渐渐增大,伴随着乌云中响起的闷雷,林间雾水弥漫。大伙拿出了蓑衣穿戴在身,踩着泥泞的土路继续前行。 每走出一段距离,苗哥都会仔细检查一下地面上留下的记号,确认前方道路的安全。 还别说,二龙不愧是一名好猎手,即便在雨势磅礴的环境中,留下的记号依旧明显,这让苗哥感到十分的满意。 约摸走出三四里的山路,苗哥示意大伙停下,他独自一人蹲在地上,神色疑惑的看着泥水中插着的三根树枝。 留作记号的树枝都带着一片叶子,三根树枝尖端紧贴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三角的形状,看着这个记号,苗哥心里一阵的不安。 “苗哥,是不是遇到什么情况了?”这时阿山从后方走了上来。 “情况有些不妙,你看二龙留下的记号。”苗哥用手指了指泥水中的树枝。 “这......”阿山同样皱起了眉头,从记号中可以看出,二龙是提醒大伙前方发现了敌情。 沉默片刻,阿山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问道:“苗哥,现在该怎么办?” “这也是我为难的地方,现在雨势很大,就这么按兵不动,对我们极为不利,可是二龙一直没有回来......”苗哥有些伤神的回道。 “不如我们再往前走走看,万一真有敌情,我们可以趁着这场大雨及时撤退,至于二龙,凭他的本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阿山提议道。 “看来只好如此了。” 商量过后,苗哥带着大伙继续前行,只不过从速度上来看,比之前要缓慢不少。 往前走出了也就半里不到的路程,忽然从树林里传来了一声呼哨,苗哥一听,顿时脸上露出了喜色。 按照约定的暗号,苗哥口打呼哨回了一声后,不一会儿从树林里窜出了一道黑影。 “苗哥,这里。”出现的二龙轻声喊道。 等大伙都进入了树林,不等苗哥开口,二龙已经抢先说道:“苗哥,前面的箐子里有长毛子。” “你是说前方的山箐?”苗哥心里一惊,顿感事情有些不妙,因为任务的目标所在,正好就是前方的那处山箐。 看着一脸凝重的苗哥,阿山出声问道:“二龙,箐子里有多少长毛,你看清楚了没有?” “隔着太远看不仔细,不过帐篷倒是有十多顶的样子。奇怪的是,他们的营地外没人放哨,整个营地看上去空空荡荡。”二龙如实的答道。 苗哥眼睛一亮,不仅是他,阿山也激动了起来。 “苗哥,这是山神在保佑我们,洋鬼子的火器本就怕水,一旦淋湿了比烧火棍还不如,现在他们的营地又没有放哨的,你说我们要是发动一次突袭,凭大伙的身手,完全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了他们。” 此话一出,大伙都激动了起来,特别是阿布,一抹脸上的雨水,当即就站了起来。 “苗哥,就按阿山大哥的话办,这帮王八蛋,我早就想宰了他们!” “对,苗哥,这可是绝好的机会,杀了他们!” “杀长毛,给亲人报仇!” ......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振奋着说道。 “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二龙,你带路,我们宰了这些王八蛋。”一声令下,大伙沸腾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将马匹拴好之后,在二龙的带领下,出了林子,前方的地势平坦了起来。 由于雨势过大,水雾蒙蒙,大伙看不清山箐前方的动静,但是隐约间可以看见几点马灯的亮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借着大雨和周围杂草的掩护,苗哥试着往前又移动了一段距离,直到离着营地近了,他这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 二龙说得没错,营地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在呼啸的风雨中看上去多了一层诡异的气氛。 十多顶帐篷都亮着灯光,但是没有影子的晃动,似乎此时此刻,帐篷里的人都陷入了沉睡一样。 一边观察着敌情,苗哥一边在心里冷静的分析着。 营地是临时搭建而成的,连最起码的战壕都没有挖,除此之外,周围也没有任何的掩护设施,就简简单单的一些帐篷,仅此而已。 “动手吧,苗哥!”早已按耐不住的阿山催促道。 “让大伙把苗弩都拿出来,还有,不要都杀光了,必须找出这些长毛来此的目的。” 交代之后,大伙各自散开,除了阿山紧紧跟着阿布之外,其他人手拿苗弩背着苗刀悄悄潜伏了上去。 苗哥的动作最为敏捷,当年他跟着项苗王在越南老寨马宗头处学艺,天资过人的他令马宗头对他另眼相看,因此才成为了项苗王的左膀右臂。 抗法战争爆发时,也是靠着他一身的武艺,浴血奋战、英勇杀敌,在战场上留下了“巴鲁”(英雄)的称号。 俯身下腰,双足迈动如飞,几个眨眼的工夫,苗哥便冲到了营地的外面,手中苗刀压在身旁,双目如电,随时准备砍杀出现的敌人。 其他人也接踵而至,各拿苗弩做好了准备。 “轰隆隆”一道雷鸣震彻天地,炽白的闪电照亮了这片漆黑的山箐,刺鼻的硫磺味充斥在了四周。 从靠近营地开始,苗哥便放慢了自己的脚步,猫步般慢慢靠了过去。 然而离着第一顶帐篷越近,心里亢奋激动的心情却突然变得不安了起来。 苗哥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是多年来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的行动肯定会有危险。 出于警觉,苗哥有些犹豫不决,潜伏在帐篷外始终没有再迈近一步。 “别......” 就在这时,有人已经抢先一步打开了帐篷,苗哥刚想出声阻止,忽然一股呛人的血腥味从帐篷里飘了出来。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掀开帐篷的那人发出了一声惊叫。 苗哥快步上前,透过敞开的帐篷往里一看,不由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要不是这些年他习惯于血雨腥风中的厮杀,这会儿非当场呕吐不可。 这时候其他人也陆续靠了过来,等大伙看清帐篷里的情况,每个人脸色大变,特别是阿布,转身跑了出去,弯腰蹲在地上就是一阵狂呕。 帐篷里俨然一幅炼狱之景,腥浓的血水中到处散落着残肢断体,伤口平滑整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兵刃砍断一般,那一张张扭曲的死人脸上,眼部血淋淋的血窟窿看着是那般的骇人。 大伙的脸色都不好,虽说死的这些人都是敌人,罪有应得,但是如此残忍的死法,非但不能让大伙高兴起来,相反,这么血腥、恐怖的场面,让每个人心里直冒凉气。 稍作平静之后,苗哥吩咐大伙去检查营地,争取找出一些线索。 不大工夫,等众人检查完所有的帐篷,脸色低沉的聚集在了苗哥的身旁。 “苗哥,营地里的长毛子都死光了,奇怪的是,他们手中的火器都完好无缺,不像是经过了一场殊死搏斗。你说这事究竟是谁干的?能在对方毫无还手能力的情况下,杀光了这么多的长毛呢?而且手法还是如此的残忍可怕。”阿山一脸茫然的问道。 这个答案苗哥自然无法解答。 “二龙,作为猎人,你说会不会是什么野兽袭击了营地里的长毛?”苗哥转头问向了二龙。 二龙摇头不语,因为他知道再凶残的野兽,也不可能在毫无声响的情况下杀死这么多人,更何况这里的死尸尽管四肢不全、内脏遍地,但是周围却没有留下一丝野兽的痕迹。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任务在身,我们接着......” 考虑之后,苗哥正想吩咐一声,话还未说完,突然间营地里的马灯火光一闪,变成了幽绿色的火苗。 诡异的变化让大伙为之一愣,这时一声好似野兽的低吼传了过来,虽然声响不大,但是在夜雨落下的黑暗中却能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二龙,他抬手连射了数根弩箭出去,接着苗哥等人也亮出了苗刀,戒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雨势依旧猛烈,哗哗的雨声掩盖了所有的声响。 吼...... 吼声再次出现,如同从干哑的喉咙中碾磨出来一样。 苗哥左右看了看,用手拍了拍二龙的肩头,对方示意之后,把弩箭再次挂弦,对准了漆黑的前方,身旁二人各拿苗刀,一步步朝前靠了过去,其他人分散左右,同时慢慢围了上去。 ...... “咔,咔......”异响传来,不等大伙反应过来,“嗖嗖”两声,从黑暗处抛来了两颗黑乎乎的东西。 苗哥手疾眼快,抬刀将飞来的东西砍落在地,借着绿幽幽的火光看去,地面上的东西竟然是两颗鲜血淋漓的脑袋,至于脑袋的主人,正是刚才朝前试探的同伴...... 惊悚的一幕震撼了在场所有的人,恐惧、悲痛、愤怒...... 所有的情绪瞬间爆发。 “啊......天杀的畜生,我要报仇!” 最为冷静的二龙在此时就像发了疯似的,随着一声怒吼,不待众人出手,弩箭连环射出,紧接着一提苗刀冲进了黑暗中。 有了二龙的冲锋,失去了理智的大伙也跟随着冲杀了过去,不管苗哥如何阻止,眨眼的片刻,除了阿山以及吓傻了眼的阿布之外,营地中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时间在这一刻十分的缓慢,周围除了落雨的声音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静,仿佛刚才冲杀过去的二龙几人都被吞噬在了无尽的黑渊中一样。 苗哥和阿山手握苗刀,神色异常紧张,至于阿布,早已吓得脸白嘴青,脑中空白一片,砰砰乱跳的心脏几乎夺腔而出。 “二龙,二龙......” 站立在大雨中的苗哥高喊了几声,黑暗中没有丝毫的回应,有的只是可怕的沉寂。 阿山也试着喊了几声,结果一样。 “苗哥,不对劲,黑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怪物?弟兄们连个声响都没有。”阿山惊恐的说道。 事到如今,苗哥惨笑了一声,看来此前他无由来的预感还真的发生了。 回过头看了看一脸慌张的阿山,又看了看面无血色的阿布,苗哥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山,苗哥最后交代给你一个任务,带着阿布快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 “不行!阿山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当年我们喝过鸡血酒,拜过把子,一个头磕在地上,这辈子都是兄弟!” “做兄弟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阿山心里害怕,但却是一个讲义气的人,说什么也不答应苗哥的要求。 “好,做兄弟有今生无来世,有你这个兄弟,我死而无憾。” 说完,苗哥来到阿布身前,呼唤两声无果后,他抬起巴掌狠抽了下去。 等阿布本能的捂住脸蛋清醒过来后,还没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苗哥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的说道。 “阿布,苗哥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记住,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今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苗哥,我......” 阿布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苗哥一使眼色,阿山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连推带搡,直接把阿布推搡了出去。 阿布年纪不大,但同样是个血性男儿,被推搡出去后死活不肯走。 就在这时,半空中落下一道闪电,刺眼的白炽顷刻间驱散了黑暗。 视野中,营地后方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着几个人,鲜血把地面都给染红。 二龙的身体无力的悬挂在半空中,脑袋耷拉在胸前。 在他身后露出了一张惨白的人脸,裂开的大嘴中沾染了猩红的血水,长舌卷曲,从锋利的獠牙中伸了出来,直接伸向了二龙的眼珠...... 骇人的画面一闪而过,等闪电消失之后,四外再次被黑暗吞噬。 苗哥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液,和阿山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 不知何时,刚才还血性的阿布早已不知了踪影,苗哥苦笑一声,看来毛嫩的娃子肯定是被可怕的怪物给吓跑了,虽然有些丢人,但起码也算了了苗哥的一桩心事。 “阿山,你怕吗?” “怕,但是我不会后退。” “为了阿布,难为你了。” “不仅是阿布,兄弟们的血债我要亲手去报。” “好兄弟!” ...... 雨,越下越大,湮没了这片沉睡的山岭,也淋湿了阿布的心。 他没出息的奔跑着,嘶喊着,任凭雨水冲刷,任凭泪水直流。 他恨自己是这么的无能,他怨自己是如此的胆小,以往心目中向往的热血男儿、义薄云天,这一时已经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恐惧、懦弱、无助和凄凉。 泥土泥泞,当阿布摔倒在一个泥坑中时,他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折磨,抱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雨势终于停歇,夜空中的雨云渐渐消散,那缕皎洁的月光俏皮的透过云层洒落下来。 阿布虚脱般的坐了起来,茫然的他心里充满了深深地内疚和悲痛。 “咕噜......” 一声轻微的异响从他身后传出,阿布僵硬着脖子缓缓朝后看去。 一张披头散发的死人脸出现在了淡淡的月光中,血红色的眼珠醒目而凶残,直勾勾的盯着阿布,长长的舌头缓缓移向了...... 他的眼睛! 001 三件大事 一九四七年,地处云疆边境小镇的麻县发生了这么几件大事。 第一件,通货膨胀愈演愈烈,市面上流通的法币贬值速度剧增,有时到了一天三跳水的地步,害得镇里的百姓是心惊肉跳,苦不堪言,这件事还被编成了一首童谣: 三月三来桃花开,花香十里艳阳天, 今夜桃花俏枝头,明日花残满地泥, 有心采花做桃酒,无钱买酒酿家窖, 空叹花落无人赏,美酒散作白纸钱。 ...... 第二件事,今年的倒春寒来得十分可怕,昨天还万里无云,晴空湛蓝的天气,一夜的时间北风呼啸,寒雨骤袭,到了后半夜突降大雪,也就前后一盏茶的时间,点点霜花变成鹅毛大雪。 一个晚上就把麻县及其周边的村寨山岭覆盖上了厚厚的皑雪。 然而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云散日出,冰雪融化,这场不期而遇的寒雪来得也快,散得更快,令人惊诧万分的时候便已经悄悄离去。 如果只是气候上的的变化,给人的映象最多也是惊奇和感叹,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却令当地人感到了惊悚和害怕。 第三件事,就是离家多年的段虎又回来了,作为老段家的唯一子嗣,不知为何游子返乡,再次回到了他的故乡麻县。 事情不算多,但是其中缘由需要一件一件说清楚。 第一件事,也就是法币贬值、物价飞涨的事情。 这件事不必多说,因为国家的动荡、战火的蔓延,法币贬值物价上涨也是理所当然的现象。 只是苦了黎民百姓,愁了贫苦大众,看着手中那厚厚的,叠叠的法币比厕纸还不值钱,又有谁能不愁不苦呢? 至于第二件事,这件事的确有些诡异和恐怖。 从时间上来说也就是惊蛰前几天的事情,当那场突如其来的寒雪过去之后,第二天夜里,物静人宁,县城里的人们正进入甜美的梦乡,突然天降惊雷,可怕的雷声咆哮在天地之间,一道道刺眼的雷闪照亮了整个黑穹,惊醒了还在沉睡中的百姓,也唤醒了夜的宁静。 当人们闻着浓浓的硫磺味惊愕的朝屋外看去,就见在县城的东边,也就是城东大王崖的位置,浓厚的黑云中电光雷鸣,一连九子连环雷劈落而下,看劈落的位置,似乎都是在同一个地方。 县里年长的老者说,天降异像,九雷连环,肯定是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惹得天怒人怨,这才遭来了神明的震怒,引发雷劫消灾除恶。 不过这种说法大伙也就是听听而已,对于如此稀罕的景象,人们感到更多的还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撼和惊叹。 在第二天黎明的时候,有好事之人踏着旭辉去往了东郊大王崖,找寻着昨夜天雷劈落的位置,好奇心的驱使下,这些人想要一探究竟。 说起东郊的这座大王崖来,名字的由来无从考究,似乎自古当地人就是这么叫的。 为何如此,相传在很久以前这里似乎到访过一位什么大王,至于这位大王的身份以及来此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从那时候开始,这座默默无名的石崖便叫做大王崖。 大王崖除了名字奇特之外,最出奇的地方便在于崖壁上的那些崖画了。 崖壁前后绘有着不下五六十幅三色调和的崖画,色彩很简单,分黑、白、红三色,绘画的图案也不算复杂,除了神态逼真的鸟兽动物这些图案之外,还有线条流畅的人物绘画。 奇特的是,人物的绘画并没有明显的五官特征,从三角形的躯干和粗壮的四肢来看,和现在的人十分相似,不过体型要更加的魁梧。 还有就是崖画上的人物,脑袋和身材的比例有些不太对称,典型的大头人,眼睛所在的部位也要高出不少,模糊的五官看上去给人一种似有嘴又无嘴,似有鼻又无鼻的映象,很是奇特。 然而就是这些看似简单的图案,颜色艳丽明快,色彩对比极为强烈,特别是这些颜料的耐腐蚀性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据传这些崖画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岁月,时至今日还能保存如此完整,也算得上是一件令人惊为叹之的奇事了。 那些来此探奇的县民们从早上找到了中午,又从中午找到了下午,眼瞅着暮日西垂,快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探奇的人们渐渐失去了耐心,已有了放弃的打算。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大王崖的山脚发生了一件怪事。 起初人们还以为是乌云蔽日,直到耳中传来了低沉有力的震翅声,这才发现黒沉下来的光线并非是因为天空中的乌云遮挡所致,而是一片黑压压的飞蚁正从他们的头顶上飞驰而过引发的。 这些振翅飞行着的飞蚁,每一只都足有指节大小,全身棕黄色,扇动着飞翼,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好似烟雾一般朝远方飞去,看蚁群离开时的仓促和惊慌,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就在县民们正感到惊愕不已的时候,顺着大王崖的另一头飞来了一群数量惊人的燕雀。 这群黑背白腹燕尾开叉的燕雀,在靠近飞蚁群后不由分说便上演了一场空中激战,利用它们尖细的短喙不断啄食着逃走的飞蚁。 一时间燕蚁交错,成片厮杀在了一起,场面何等惊人和震撼,看得在场的所有县民们瞠目结舌,一个个都惊呆在了原地。 战斗持续了大概近一炷香的时间,当半空中的蚁群变得寥寥无几之后,那些大获全胜的燕雀们这才满载而归,在一声声轻快欢畅的啼叫声中隐没在了天边。 这时的人们还在意犹未尽的讨论着刚才发生的奇事,忽然,人群中有那眼尖的家伙提到,之前的飞蚁群正是从大王崖下的崖壁里面飞出来的。 顷刻间人群再次骚动了起来,探奇心理的作祟下,顾不上已经渐沉渐黑的天色,成群结队朝石崖下奔走而去。 待天色擦黑的时候,大伙终于在石崖下发现了一处诡异的石洞。 看石洞的形状,洞口裂痕斑斑,焦黑无比,四处散落着七零八散的黑色焦石,还带着难闻的焦臭气味,人们猜测这处焦洞应该就是昨儿个夜里被天雷劈落之下形成的。 至于那些飞蚁,也是受到了天雷的惊动,这才放弃了原本生存的巢穴,只是没有想到在迁移的途中会被成群的飞燕觊觎,使得这么庞大而又罕见的飞蚁群遭受了灭顶之灾。 找出了事情的始末和真相后,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的县民们便打算返回县城,然而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焦黑阴森的石洞里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声响,听上去好像是人在哭泣的声音,悲凄而伤痛,断断续续的令人无法琢磨。 除了哭声之外,还从石洞中散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光线,似红似血,迷幻而奇异,让人看不太真切。 俗话说得好,好奇害死猫,正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和作祟,几个胆大包天的县民不顾大伙的反对,点燃火把借着夜色走进了漆黑阴暗的石洞里面...... 洞外的人们心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可是一连等了近一顿饭的时间,洞里面依旧鸦雀无声,就连之前听见的哭泣声也莫名其妙的沉寂无声。 正当大伙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突然间从洞中深处传来了一声可怕的惨叫声,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声响起,吓得洞外的人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头皮发麻。 可是就在大伙不知所措之际,惨叫声噶然而止,所有的动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止了下来。 惊慌失措的县民们彻底乱成了一团,不知道洞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这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顺着洞口飘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再次响起,还有那诡异的光线也忽隐忽现的闪烁在了漆黑的石洞深处。 ...... 至于第三件事,也就是段虎在立秋这天回乡的事情。 之所以会在麻县引起这么大的反响,能跟前两件事相提并论,也是因为段虎年轻那会儿所做的事不仅惊动了当地,就连文城地界乃至其他州县都为之轰动,以至于他名声在外,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当地人只要提到老段家的段虎来,都会挑起大指夸赞一声“板扎,是个真爷们!” 说起来,当年段虎也就二十冒头的年纪,年轻力壮志向远大,要不是因为双亲年迈多病,他早就参军报效祖国去了。 自小喜欢舞刀弄棒的段虎,没少背着家里偷钱去拜师学艺,为了这件事情,他父亲段德没少追着他屁股后面又追又打。 有时候动静闹得大了,父子俩可以从街头追打到街尾,看笑话瞅热闹的左邻右舍能把整条街都堵个严实,而且还没有人会出面劝解。 究其原因,是因为大伙知道劝了也是白劝,熟知段虎性子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活脱就是一个孙悟空在世,除了不安分之外,只要是认准的事情,别说十头牛,就是百头千头牛也拉不回来。 况且段虎牛高马大,虎背熊腰,就他老子段德那点力气,别说打伤这孩子,就是能打疼都不容易。 每一次段虎犯事,这小子跑得贼快,累得他爹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最后还没打上几下,自个儿就已经瘫坐在地,最后还是段虎一边挨着训斥和捶打,一边把段德送回家里去休息。 段虎的母亲是个十分善良和明事理的人,背地里她没少劝段德,说什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应该放手去让孩子走自己的路。 然而这件事,执拗的段德却怎么也不同意,老头认为老段家自古就是书香门第,祖上还有人当过进士,虽说到了他这一辈学识平平,但好歹也是个教书先生,最起码没有辱没先人。 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儿会打洞,书香世家的子嗣弃文从武算咋回事? 即便段德同意,他死去的爹都不会同意,段家的列祖列先更不会同意。 可惜老头的苦心却始终未能如愿,本打算培养段虎成为一个读书人,可这小子就是不听。 小那会儿还能用家法吓唬一下,逼着段虎识文断字,可是长大后翅膀也硬了,以前的那套办法根本就行不通。 这也算了,这小子为了学艺还背着偷着的摸家里的积蓄,老头能答应才怪。 不过说起来,段虎之所以性子倔强,和他爹段德的拗劲倒也挺像的,有道是虎父无犬子,这句话看来也不无道理。 对于这么个不懂事的段虎来说,他之所以能够成名,并非是他闹出的这些荒唐事,而是因为当年麻县周边土匪横行,四处作恶,即便连当地政府对方都不放在眼里,可以说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 为了平息土匪作乱,县政府也曾多次派兵剿匪,但是结果却收效甚微。 由于麻县四处山岭连绵,苍峦纵横,地势的复杂加上士兵的懈怠懒散、将官的无能,别说镇压匪徒,就是连最起码的震慑力都做不到,也难怪此地的土匪山贼会如此的猖獗。 后来匪患成灾,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甚至于惊动了整个文城地州,上级部门大发雷霆,一连下达了数道剿匪除患的严令,强行施压之下,县长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他联合县警所以及当地驻扎的部队一同进山剿匪,还宣誓不剿除匪患誓不回乡的豪言壮语。 一直有心报销国家的段虎得知这个消息后,便背着自己的父母偷偷加入到了剿匪的队伍中,跟随队伍浩浩荡荡的朝土匪势力最为庞大的老龙山地区进发。 由于这一次剿匪,县长可是下了军令状的,在他的督促下,剿匪部队事先安排了周密的部署,再加上精良的装备,战斗刚一打响,便把掉以轻心的老龙山土匪打得抱头鼠窜。 特别是段虎,仗着自己学来的本领奋勇杀敌,还在突袭战中斩杀了老龙山的二当家,可谓是立下了大功一件。 然而让段虎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部队会乘胜追击,直接剿灭老龙山的匪窝,谁知县长竟然在这个关头停止了部队的行进,反而还借着部队需要休整的借口打道回府,气得段虎当场暴跳如雷,嚷嚷着要和县长评理。 可是他不想想,自己一个平民老百姓,即便立下了汗马功劳,也不能功大盖主吧? 他这一吵吵嚷嚷的胡闹,还给不给县长大人台阶下了? 要不是因为他立下了战功,被折损了面子的县长岂能善罢甘休?即使这样,恼羞成怒的县长直接命人把段虎独自丢在了老龙山,自己带着部队返回了县城。 部队这一走,段虎的处境就变得危险了起来,先不说老龙山这一带出没的野兽,就是那些土匪也不能轻饶了他。 当几经磨难后的段虎终于回到了县城,迎接他的并非是自己的父母,而是痛失亲人的噩耗。 原来就在段虎被老龙山土匪追杀的时候,老龙山大当家独眼雕为了给二当家报仇,暗中派人来到麻县残忍的杀害了段虎的父母。 从时间上来说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昨儿个夜里发生的惨案,第二天早晨段虎便赶了回来。 可想而知当段虎在得知父母遇害的噩耗后,心情悲痛到了何等的地步,他连哭声都没发出来,便一口气背了过去...... 悲痛交加的段虎在父母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这三天的时间,他水米未沾,要不是有好心人把昏死中的他给抬了回来,这条命很可能就会跪死在父母的坟前。 之后的段虎便神秘的失踪了,随着时间的拉长,这件事也悄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年后的这一天清晨,段虎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了县城的大街上,样貌可怕不说,他的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颗人头非是旁人,正是老龙山土匪头子独眼雕的人头。 正当所有人感到惊诧万分又呆愣不已的时候,段虎把手里的人头往县政府的门口一丢,自此扬长而去,一去就是十多年没有回来...... 如今段虎突然返乡,他的出现自然引来了整个县城的轰动。 可让人费解的是,自从段虎回乡之后,一连数日的时间都没有露面,就是待在自己的祖屋中,不管是谁上门拜见,他都避而不见,让人感到十分的神秘,神秘中又有些孤僻和古怪。 002 刘家狗肉馆 这一日挨近晌午时分,刘记狗肉馆的刘老倌和往常一样,收拾干净自己的小馆子后,开张营业。 别看刘老倌的这家小馆子店面不大,但是前来吃饭的人却不少,特别是他做的黄焖狗肉,那可是当地有名的一道特色菜肴,靠着祖传的秘方和特殊的调料,味道那叫一个鲜美绝伦。 虽然县城里也有不少狗肉馆,也同样有黄焖狗肉这道菜,可是从味道上来说,却怎么都比不过刘老倌做的美味可口。 除了黄焖狗肉之外,什么清汤狗肉,爆炒狗肉,烤狗排等等,每道菜肴都精美可口,深受当地人的喜爱。 靠着这份手艺,刘老倌置家安业,日子过得倒也挺自在,虽然工作是苦了点累了些,可是心里面却美滋滋的十分快乐。 然而时过境迁,现在的刘老倌怎么也乐不起来了,看着每天物价的疯涨以及纸币的贬值,使得刘老倌本就风霜的面容,额头上又添了不少新的皱纹。 开门营业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的时间,放在以前,馆子里面起码也该有一两桌客人吃人,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别说吃饭的客人,就是连个人影都不见。 刘老倌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了苦色,随后他拿着手中的苍蝇拍,一边在馆子里转来转去,一边伺机拍打着那些不要命的绿头苍蝇。 “该死的绿大头,馆子是用来招呼客人的,不是让你们在这白吃白喝还嗡嗡乱飞的地方,给我滚!再不滚让你们断子绝孙,一家老小都见阎王!” 看刘老倌拍打苍蝇们的兴头和架势,敢情是把一肚子的闷火都发泄到了这些“小可怜”的身上。 追来赶去,刘老倌手舞着苍蝇拍来到了馆子的门口,正好发现门口的帘子上趴着一只脑袋贼大,还绿莹莹的肥苍蝇。 个儿大不奇怪,苍蝇这东西,不管哪个年代都是如此,太平盛世肥头肥脑,兵荒马乱同样体型肥美,为啥? 能为啥,胃口好食量足呗,主要是不挑嘴,啥都能吃,再臭也能下嘴。 趴在门帘上的绿头大苍蝇似乎是在挑衅着刘老倌,非但没有被对方手中的家伙事以及气势汹汹的模样给吓到,相反还不紧不慢的伸着小腿在那舒服的...... 苍蝇搓脚。 搓得还挺来劲儿,搓完左脚搓右脚,搓完右脚又搓搓头,那模样,甭提多舒坦。 刘老倌看得这叫一个火大,呸嘞个呸的,祖爷爷愁得头发都要秃了,你这家伙还闲情逸致的搓脚搓头,找茬是吧? 爷爷打不死你! 抡起手中的苍蝇拍重重打下,本打算把那只目中无人的绿头苍蝇拍个稀巴烂,没想到等苍蝇拍刚打下去了,偏巧这时门帘一掀,走进了一个人来。 “小,小心......” 吓了一跳的刘老倌大叫一声,同时他把眼一闭,心里是即懊恼又担心。 这叫个啥事?难得有人愿意上门吃饭,这下好了,被自己一苍蝇拍给打了出去。 看来这门生意也差不多该做到头了,只是可惜了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就这么白白断送在了他的手中...... 就在刘老倌闭着双眼,心里又悲又苦的时候,忽然一道男子洪亮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面。 “刘老倌,记得以前来你这吃饭你总是笑脸相迎,怎么,也就十多年没有见面,我一来你就要用苍蝇拍撵我走吗?” 说话这人的口气似乎并不是在生气,更多的是带有一种调侃和怀念的味道。 “这位客人,实在是对不起,我不是要撵你走,而是刚才打苍蝇没有注意,你可千万别怪......” 刘老倌一边说着话一边睁开了眼睛,当他看清身前站着的那位高大的壮汉后,有些不太相信的用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脸上的阴霾之色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开心激动的神色。 眼前站着的是一位身穿灰布衣裤的黑大个,身材魁梧健壮,个头起码也有着一米八五,国字脸,短发剑眉,特别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着点点精芒。 “这......这不是老段家的段虎吗?哈哈哈,稀客,真是稀客!怪不得今儿个早上喜鹊一直在我家门外叫唤,搞了半天是有贵客要来!”刘老倌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呵呵,刘老倌,也就十多年没见而已,什么贵客不贵客的,都把我给叫生疏了,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虎子好了,我听着也亲切一点。”段虎笑着说道。 段虎自小就喜欢吃刘老倌做的狗肉,以前他隔三差五总要来吃一顿,至于“虎子”则是他的小名,也只有他亲近的人才会这么称呼他。 一听这话,本就多愁善感的刘老倌双眼有些湿润了起来,鼻子一抽,险些哭出了声。 “我说刘老倌,我才一进门,你不是拿苍蝇拍打我,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至于这么不招人待见吗?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走了。” 段虎有些不乐意了起来,顺便挥了挥不知何时被他拿在手中的那把苍蝇拍。 “你这臭小子,脾气还和以前一样,尽拿老倌我穷开心,还不给我进去坐着,让我好好招呼你一下!” 刘老倌故意老脸一板,拉着段虎的手往馆子里走,直接让到了最里面的一处角落。 看着熟悉的角落,靠着窗户下的那张八仙桌,段虎心里一阵的感慨,曾几何时,父亲段德带着他来吃饭的时候,坐的就是这个位置。 虽然这个角落地方不算宽敞,但是视野不错,可以通过桌旁的窗户看见那条横穿县城的河流,河流外青山绿树,景色宜人,从位置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雅座。 用手摸了摸他曾刻在桌子上歪歪扭扭的名字,段虎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 记得那会儿他还小,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便趁着大人不备,暗中拿小刀把名字刻在了桌子上,为此他父亲段德可没少打他的屁股,就是刘老倌上前劝说都不管用。 “刘老倌,这次回来我还以为你的这家狗肉馆早就关门大吉了,没想到你这老倌的生存能力还挺强的,到了今天还留着你的小馆子,不过就是这生意差了不少。”段虎看了看冷清的屋内,用调侃的口吻说道。 一听这话,刘老倌脸上的笑容渐渐被愁容代替。 “臭小子,你就这张嘴不饶人,从小就是这样,没少给你老段家惹祸。”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生意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老倌我的日子就好比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说着话,刘老倌长叹一声。 “你看吧,以前我说什么来着?这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没米揭锅的时期,那会儿你的狗肉生意好,是因为物资短缺,大伙没肉吃,就只能惦记着你刘记的狗肉锅。现在不同了,时代发展,人们的观念也变了,特别是那些有钱的人家,谁不是吃山珍海味,就你这穷酸的狗肉生意,他们还能看得起吗?”段虎接着调侃道。 这话刘老倌可不爱听,脑袋一摇,很是不认同的说道:“谁说狗肉就是寒酸的东西了?” “不是吗?难道你没听过那句老话,叫狗肉上不了宴席?”段虎说道。 “虎子,这话你可就说错了,早在商周时期,狗肉便是宫廷宴饮,不仅如此,汉高祖刘邦就特别喜欢吃狗肉,还有东汉开国皇帝刘秀也是对狗肉赞不绝口,就连这些皇帝老儿都喜欢吃狗肉,何来狗肉上不了宴席一说呢?” 顿了顿,刘老倌如数家珍般接着介绍道:“狗肉可是好东西,唐朝的《食疗本草》上就记载过,狗肉补五劳七伤,益阳事,补血脉,厚肠胃,实下焦,填精髓。” “宋代的《日华诸家本草》上提到过,狗肉补胃气,壮阳道,暖腰膝,益气力。还有《普济方》也写着狗肉可以......” 看着刘老倌无比认真的在那介绍着狗肉的历史以及好处,段虎暗中偷笑不已,其实这些话他早在年轻那会儿就耳熟能详。 别看刘老倌平日里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红脸,但是只要谁敢在他面前对狗肉说三道四,老倌非揪着对方争论出个眉目来不可,换个角度来说,也是个认死理的实诚人。 段虎之所以调侃刘老倌,说穿了他也是思乡情重,怀念曾经以往的那段时光。 刘老倌喋喋不休的叨叨着,段虎有些听不下去了,急忙打断道:“好了好了,玩笑话而已,你怎么就当真起来了呢?你也不看看虎子是什么人?打小就是吃你做的黄焖狗肉长大的,否则哪来的这副体格和这把子力气呢?” “嘿嘿,说起来,我已经十多年没有亲口尝到您老做的黄焖狗肉了,心里想得紧,有时候做梦都能梦见那股子香味,还有你亲手酿制的小锅酒,那味道才叫一个板扎。” 几句夸赞,把刘老倌给说笑了,和以前一样,老倌用手轻轻捶了一下段虎的胸口。 “臭小子就是臭小子,每次和你说话,不是把老倌我气个半死,就是哄得我开心。行了,你先坐会儿,我去灶房给你做黄焖狗肉。” 说完刘老倌面带笑容的进入灶房忙活去了。 隔着灶房的门,段虎还不忘提醒两声,“我说刘老倌,狗肉讲究的是一黄二黑三花四白,我可要吃咱麻县最正宗的大黄,其他狗肉我可不吃!” “知道了,你小子还不放心老倌我的诚信吗?从我祖爷爷那辈起,除非是兵荒灾年,什么时候不是用本地土生土长的大黄做食材的?你就安心的等着吧,待会儿保准让你吃到舔鼻子。”刘老倌又好笑又好气的回道。 段虎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看着即熟悉又亲切的小店。 店里的陈设和他走之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几张饭桌,桌上放着筷箩和佐料瓶,在四周的墙壁上分别挂着泛了黄的字画,上面写满了有关于狗肉的来历以及各种食补的益处,内容大致和刘老倌嘴里念叨得差不多。 要说如今的刘记狗肉馆,最大的变化就是客人的骤减,记得那时候来这吃饭的人可是要排长队的,有时候为了能抢到一张饭桌,不免会有性子冲动的人争个面红耳赤,甚至还会动手干架。 那时的段虎最喜欢在饭口来这,除了吃一顿美味的狗肉之外,就是来瞅热闹,有时还不嫌事大,背地里使坏怂恿着双方干场硬架,直到双方都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乐得拍手大笑,气得对方吹胡子瞪眼。 往事一幕幕如走马观灯般在段虎的脑海中闪现而过,他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那条河流,思绪越飞越远...... “虎子,发什么呆呢?没闻见这么香的黄焖狗肉吗?” 刘老倌的一句话拉回了段虎的思绪,等他回头朝桌上这么一看,嚯!足足一大锅的狗肉,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光是这股子肉香,就能让他口水直流。 锅是本地的土锅,年头不短的缘故,土锅周围都被烟给熏黑了,锅里的浓汤依旧翻滚着,浓汤融合了狗肉的香味四溢而出,再配上葱花、香菜、薄荷、花椒以及秘制调料的味道,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刘家至宝狗肉锅,过水翻烤入鲜汤,土锅闷煮香雾飘,快活一顿赛神仙!” 看着土锅里的狗肉,段虎咽了咽满嘴的哈喇子,双眼冒着精光说道。 “哟,你小子还能出口成章啊?不枉你爹从小就逼着你识文断字,如今也算是一个文化人了,你爹要是在天有灵的话......” 听着段虎嘴中的打油诗,刘老倌挑起大指赞叹起来。 只是话未说完刘老倌便意识到了自己口误,明知段虎的父母惨死在了土匪的残害下,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算了吧刘老倌,就我这点墨水,我爹要是还在世的话,非用他的烟杆抽我一顿不可,说什么狗屁不通乱点墨。”也不知段虎是真看开了还是故意在那打趣着说道。 见刘老倌干笑两声没有出声,段虎又说道:“刘老倌,你不用这么在意,当年的事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你又何必这么忌讳呢?” 见对方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段虎把刘老倌直接让到了椅子上。 “我说,反正你的馆子现在也没有什么人来,不如你陪我在这,我们边吃边聊,这么多年没见,虎子心里挺挂念你的,想和你唠唠嗑。” “你这小子,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什么叫没人来,想当年我的狗肉馆那可是......” 没等刘老倌把牢骚话说完,段虎已经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狗肉塞到了嘴里,吸溜两口囫囵下肚,逗得刘老倌忍不住一阵大笑,连到了嘴的埋怨声也烟消云散。 003 常家赖皮三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故人多年未见,此刻段虎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开心,话匣子一开能少得了吗?刘老倌同样如此,看着这位重返故里的老熟人,嘴里的话就像没有把门的一样,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吃着狗肉,喝着当地特色的小锅酒,美得段虎嘴巴都快忙不过来了,吃喝的同时他还要抽空说上几句,看他忙活的样子还真有些自顾不暇。 倒是刘老倌吃得不多,酒也是小口小口的抿,不过话却不少,一来二去,短短一下午的时间,等段虎也酒足饭饱了,刘老倌也把这些年发生在县里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末了,等段虎把大嘴一抹,舒坦的打了两个饱嗝,刘老倌放眼朝饭桌上瞅去,嚯!满满一大土锅里的狗肉早已见了底,还有桌上放着的两个空酒罐...... 刘老倌惊讶的说道:“虎子,可以嘛,你这饭量和酒量比起当初可是涨了不少啊!”。 因为故人相见的缘故,热情的刘老倌专门用了比平时大一号的土锅炖煮狗肉,酒的份量那也是一罐一斤有余,但是看段虎脸色也就微微泛红,肚子鼓了那么一点,刘老倌不惊讶才怪呢。 “嘿嘿,我这饭量天生如此,而且老倌你的狗肉又香又嫩,小锅酒够劲够味,我要是不痛吃一顿,不仅对不起我的五脏庙,也对不起你的这份手艺,你说是不是呢?”段虎笑着回道。 “贫嘴。”刘老倌故意板脸说了一声,但是心里却美滋滋的十分开心。 “对了虎子,这些年你究竟跑哪去了?怎么连一点音讯都没有?害得老倌我心里是提心吊胆,生怕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有心想联系一下,却连个联系的办法都没有。”这时刘老倌关心的问道。 “嘿嘿,老倌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外闯荡,不仅学了一身惊人的本事,还遇到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段虎故作神秘的回道。 一听这话,刘老倌双眼冒光的问道:“那你把那些事说给我听听如何?你也知道我们这小县城比较闭塞,成天就是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不是张家长就是李家短,耳朵都能听出茧子来。” 段虎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后说道:“当年我离开了家乡,先在云疆这片地界上闯荡了一番,后来觉得不过瘾,便慕名去了一处叫做龙虎山的地方,到了那里,我遇到了一位自称是张仙师的神人,便拜在他的门下苦练本领,春去秋来,雪融冰化,整整练了十个年头才小有成就。之后下山闯荡江湖,斩妖除魔,造福百姓......”说话间,段虎毫不遮掩他眼中的笑意。 刚开始刘老倌还十分认真的听着,可是越听越感到有些不对味,特别是当段虎像说书一般说到了他在什么九头山怒斩狗熊精的时候,老倌把胡子一吹,没好气的问道。 “我说虎子,你是不是嫌老倌我好耍,故意编造些神话里的故事来唬弄我?你小子嘴里倒到底有没有句实话?” “哈哈哈,刘老倌就是刘老倌,反应和原来一样,就像我原来说的那样,榆木脑袋疙瘩头,一听三晃不知味,哈哈哈......”见对方识破了自己的戏言,段虎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臭小子,还以为这些年你在外面学乖了,搞了半天这脾气和原来还是一样。” 刘老倌气得一瞪眼,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却因为喝得过猛,呛得他满脸通红,这一下可把段虎乐坏了,一边开心的笑着,一边不紧不慢的帮对方拍背。 刘老倌直接把头一扭,咳着嗽,有些不爱搭理故意捉弄他的段虎。 好一会儿,等刘老倌这口气也喘顺了,段虎这才问道:“刘老倌,都这会儿工夫了,怎么不见王妈和牛子呢?” 王妈是刘老倌的老伴,至于牛子,则是他儿子的小名。此刻当段虎把话一问,刘老倌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老脸立刻哀愁了下来。 “怎么了老倌?莫非是出什么事情了吗?”一见对方脸色不好,段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刘老倌叹了口气晃了晃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等他倒满杯里的小锅酒一饮而尽后,这才有些双目泛红的说道:“老伴和牛子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段虎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的问道。 段虎和王妈的感情最好,以前那会儿他来吃饭,王妈总少不了给他多放几块狗肉,还会给他买糖买泥人。 段虎八岁那年第一次偷着喝酒,就是背着王妈从灶房酒缸里打来的小锅酒,虽然后来喝了个不省人事还吐了个稀里哗啦,但是王妈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还帮着他替他说好话,对他来说,王妈就像是他的亲人一般。 至于比他小两岁的牛子,那就是从小和他光着定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尽管牛子天生有些憨笨,每次闯祸都成了替罪羊,可对方从不埋怨他,依旧甩着大鼻涕和他手拉手的玩在一起,直到长大感情也是无比的深厚,几乎不分什么彼此。 “你别激动,坐下来,先坐下来我在慢慢跟你讲。”刘老倌急忙拉着段虎的手说道。 等段虎落了座,刘老倌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门外帘子一掀,走进来了三个人,还未看清三人的模样,已经有人用好似公鸭嗓般的嗓音在那吵吵嚷嚷着。 “老倌,刘老倌,赶紧给我炖锅狗肉,今儿个三爷还有正事要办,身子必须多补补,你要是手脚慢耽误了三爷的好事,我可不答应,听到了没有?” 说话的这人也有着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倒是不错,眉清目秀,就是俊俏的脸上带着那么一股子邪气,油头粉面的让人有些看不顺眼。 在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年轻点,身材短小,歪带着瓜皮帽,太阳穴上还贴着一记膏药,斜眼歪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另一位满脸凶相,一脸的络腮胡,膀大腰粗,双臂孔武有力,太阳穴鼓鼓的,特别是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散发出的目光寒烈灼目。 段虎是背对着门口坐着的,当他听见来人的声音后并未转身,而是侧着身子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那么一眼,除了目光稍微停留在那位满脸黑胡的大汉身上,其他二人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哎哟!这不是常贵家的三爷嘛,快里面请,里面请!” 一见来人,刘老倌急忙满脸带笑的起身迎客,又是招呼又是陪笑,生怕一点疏忽引起对方的不满。 “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做常贵家的?我爹现在可是乡绅,不在是什么低级的土财主,以后称呼我要说是常乡绅家的三爷,知道了吗?” “真是土了吧唧的土包子,都这把年纪了连点常识都不懂!”常三爷一脸不悦的骂咧道。 常三爷是地主常贵的小儿子,名叫常福,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作为常家的老幺,那可是宝贝的不得了,再加上他家老子常贵有钱有势,特别是上一年成为了这里的乡绅,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在整个麻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可一世。 尽管地位超然,但是当地的老百姓都知道常家俗不可耐,别说常福是个大字不识,贪财好色的无赖地痞,就是他老子常贵也是如此。 靠着祖宗留下的基业,靠剥削和压榨老百姓换来的财富,背地里干尽了损人利己的坏事,就这样的人也能当上知书达理的乡绅,明摆着也是送了钱财,换取个好名声便于更加疯狂的敛财。 “实在是对不起,老倌我下次一定注意,不会再口误了。”刘老倌一面赔礼道歉,一面用手中的抹布来回擦着桌面,生怕桌上留下丝毫的灰尘。 “行了行了,没听见我家三爷的吩咐吗?赶紧给我们准备一锅黄焖狗肉,迟了你吃罪不起!”常贵身旁的那位歪嘴男吆喝道。 “是是,你们先坐,我这就去准备。”回话之后刘老倌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赶往灶房。 “等等,三爷我还有话要说。” 不想就在刘老倌快要进入灶房的时候,常福把嘴一撇,很是不乐意的喊道,害得刘老倌只好一路小跑着又来到了跟前。 “刘老倌,你这老家伙是越活越回去了,三爷我什么身份?来你这破馆子吃饭是看得起你,而你呢?就用这破不拉几的烂桌子招待我吗?去,把靠窗的雅座让出来,今儿个三爷要在那吃饭。”看着点头哈腰的刘老倌,常福鼻孔朝上的说道。 鼻孔不大,毛却不少,像冒出了杂草的地洞,洞黑草乱。 好恶心哦! 这一听刘老倌可犯了愁,如果坐在雅座上的是旁人也许还好办,可问题坐着的那人却是段虎,再想起以前的事情,老倌额头上的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怎么,你聋了不成?没听见三爷的话吗?”歪嘴男瞪着斜眼大声喊道。 “听......听见了,可是三爷,那张雅座已经有人......” 不等刘老倌把话说完,常福把眼一瞪,声音发冷的说道:“你说什么?刘老倌,我可是来做你的生意的,你就这么敷衍我吗?再让我听见一个不字,小心你的狗肉馆开不成!去,把雅座给我收拾出来!” “我,我......” 犯难的刘老倌嘴里直打结,心里一个劲儿的直道,“晦气,太晦气了,本以为今日故人相见应该是一件喜事,没想到常福这条疯狗却冒了头,以往这家伙连吃带喝,没少着敲诈自己,这也就算了,如果待会儿常福认出了段虎的身份,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刘老倌叫苦不迭之际,段虎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三两步走了过来,脸上带出了和煦的笑容。 “呵呵,我还以为是哪家的杂毛狗在这乱吠呢,原来是你这个赖皮三来了,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咋滴,你还想让我给你让座不成吗?” “卧槽,从哪冒出个黑炭头来,竟敢说三爷是......” “额的爹,你......你是段虎?” 正待冒火的常福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后半截骂人的脏话硬生生吞到了肚子里。 “乖,不过我不是你爹,而是你家虎爷爷。”段虎满意的点头回道。 常服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恶心,还有些小埋怨。 埋怨自个儿嘴贱,叫啥不好?一时心急居然叫爹,问题是...... 对方还不认,非要当爷爷。 去你的爷爷,你大爷! 常福没有啃声,倒是他身旁的那位歪嘴男不服不愤的用手一指段虎的鼻子嚷嚷着,由于个头矮小的缘故,歪嘴男只有垫着脚尖才勉强和段虎的胸口拉平。 “小砍头的,你是找死不挑日子吗?知不知道我家常三爷是什么身份,还不给三爷赔礼......” 也就嚷嚷了两句,段虎双眼一瞪,鼻气一喷。 两道热气直接把歪嘴男的头发吹得,呼溜呼溜,好似随风摆动的墙头草。 不仅头发乱飞,鼻气喷进歪嘴男的一对斜眼里,好难受哦。 歪嘴男顾不上乱吠,揉起了湿漉漉的双眼。 “原,原来是虎子哥啊!嘿嘿,刚才我没看清,你别见怪,兄弟我不要什么雅座了,你请便。” 人的名树的影,看着一脸坏笑的段虎,常福只能悻悻的说了两句,脸色无比的别扭。 说起来,常福自小天不怕地不怕,有他老子撑腰,在镇子上那可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 不过有那么句老话说得好,坏人怕恶人,恶人怕克星,就像注定似的,段虎俨然成为了常福的克星。 不说小时候他被对方胖揍了多少顿,单单段虎揍人时的那股子狠劲,一直以来都是常福的噩梦,即便现在年纪不小了,有时候他还会梦到被段虎暴揍的噩梦,吓得他半夜惊醒,下身湿哒哒。 照理说常福的家势显赫,根本不用怕一个教书先生的儿子,可问题在于每次他喊家丁恶奴痛揍对方一顿,转过天就会被段虎给堵上,接着又是一顿更为猛烈的恶揍,就他那点小身板,挨得了一回,但也架不住经常如此。 特别是段虎长大之后,又有功夫在身,即便他叫来家丁也没用,就凭段虎的能耐,一般三五个家丁根本不是对手,何况自己被揍的事情太过丢人,他常福丢得起这个人,他老常家也丢不起这个脸,故而这小子只能认怂,吃了亏也不敢四处张扬。 后来当段虎独自去了土匪窝,斩杀了老龙山土匪头子独眼雕,威名大振,常福暗自衡量了一下,就他这点身子骨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免得招惹了这个黒煞神,自己还要接着吃亏挨揍。 后来听说段虎离乡,常福高兴得一连放了好几封十万响的鞭炮庆祝,本以为自己的恶梦就此终结,不曾想快活日子也就过了十多年,恶梦再次降临,还偏巧被他撞了个满怀,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常福心里是多么的不是滋味。 004 一顿胖揍 看着服了软的常福,段虎冷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自斟自饮,逍遥快活。 吃了瘪亏的常福鼻子冷哼一声,大巴掌一拍桌子,对着还在发呆的刘老倌吼道:“老家伙,还不给三爷上菜,再要磨磨蹭蹭,掀了你的狗肉馆!” 一声怒吼,刘老倌吓得连爬带滚跑回了灶房,手脚麻利的又是煮汤又是烤狗肉,动作那叫一个麻利。 “三爷,这口气你就这么忍了吗?万一传扬了出去......哎呦!” 揉着眼睛的歪嘴男正想评句理,却被常福一个大嘴巴子甩了过来,打得眼冒金星,歪嘴更歪了。 “你懂个屁!亏你还是我的家奴,连黒煞神的名头都没有听过吗?” 说完常福偷眼看了一下依旧在喝酒的段虎,暗出了一口气,心里也算是踏实了一点。 “三爷,这位叫段虎的黒煞神真有那么厉害吗?”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大汉皱着眉问道。 常福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放低声音回道:“张团练,这家伙可不简单,自小就跟着不少武师学艺,后来年轻那会儿为了给他爹娘报仇,一人独闯老龙山,就连军队都奈何不了的土匪头子独眼雕,却被他一个人给砍了头,要不是他脾气冲得罪了县长,恐怕早混出名了。” “哦?看不出这家伙还真有点本事,就不知他那点能耐和我比起来又如何呢?” 说着话,张团练有意无意的瞅了一眼段虎,眼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行了张团练,你可是我爹专门请来的团练,名瓷不碰烂瓦片,没必要和那种蛮子较劲,待会儿我请你去翠满楼逍遥快活,那里的姑娘真叫一个水灵鲜嫩,特别是那股子浪劲,就怕你张团练把持不住,哈哈哈!”一说到女人,常福满眼放光,笑了个猥琐。 “呵呵,这倒是,不过我们去翠满楼吃喝不就得了,为何偏偏要跑到这么家穷酸的狗肉馆来吃狗肉呢?听说翠满楼不但姑娘长得漂亮,饭菜同样可口美味。”张团练不解的问道。 “你有所不知,别看刘老倌的馆子又破又旧,但做的狗肉却是本镇的一绝,保你吃了赞不绝口,何况狗肉补肾,多吃多补,精力才旺盛,否则翠满楼那么多的姑娘,男人会吃得消吗?要不是这个原因,就刘老倌这个糟老头,我非端了他的狗肉馆不可。”常福贼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哈哈哈,看来待会儿我也要多吃一些,免得阳元不足,玩都玩得不尽兴!”张团练大笑着说道。 三人围着饭桌边笑边说,不大工夫,等刘老倌端上来了一大锅黄焖狗肉,三人又吃又喝,好不快活。 看着三人大吃大喝的样子,刘老倌闷闷的瞅了一眼,本打算离开,却被歪嘴男故意叫住给他们倒酒。 没办法,刘老倌只好抱着那罐常家自酿的鹿茸枸杞酒在一旁站着,又是倒酒又是陪笑,折腾得他脚跟不落地。 眼瞅着刘老倌被三人当猴一样的耍来耍去,段虎冷哼一声,大声的喊道:“刘老倌,算账!” 声音铿锵有力,震得毫无防备的常福和歪嘴男手一哆嗦,酒杯中的泡酒都撒出来了不少,只有张团练还沉得住气,眉头微微挑了那么一下。 听了段虎的喊声,刘老倌转身对常福笑着说道:“三爷,那边虎子在叫我,你看我是不是......” “啰嗦个屁,还不赶紧滚过去,不过你给我听好了,收了钱立马给我滚回来,要是扫了我们的兴,有你的苦头吃,滚!” 常福不敢对段虎发火,直接把火撒在了刘老倌的身上。 “是,是,我快去快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刘老倌小跑着来到了段虎的身旁,还未开口,先是一阵的苦笑。 段虎看着直皱眉,按他以前的暴脾气,非上去收拾那些无赖不可,但今时不同往日,难得返回家乡,他不想主动生事。 但不想生事不等于怕事! “刘老倌,如果生意不好做的话不如关门算了,何必受这份窝囊气呢?”段虎的声音不小,似乎不单单只是说给刘老倌听的。 “虎子,狗肉馆可是我的家传祖业,我要是关了门,哪天双腿一蹬,我有脸见刘家的列祖列宗吗?”刘老倌苦着脸说道。 段虎点了点头,随后他说道:“那好,我就不劝你了,对了,刚才这顿饭多少钱?” 一听算账,刘老倌连忙摇着手说道:“什么钱不钱的?难道你还把我当外人吗?今天这顿就算我给你接风,不要钱。”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买卖人本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即便你我的关系再好,饭钱也必须要收!”说着话段虎就想掏钱。 “使不得,这绝对使不得,以前你爹在世的时候,没少照顾我的生意,你小子也挺招人喜欢的,这么多年没见,我请你一顿有错吗?你要是给钱,岂不是打我的老脸吗?”刘老倌认理的拒绝道。 听了这话,段虎把伸进钱袋的手又收了回来,目光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面带风霜的故人。 “那这样吧,钱你可以不收我的,但是你要陪我喝酒谈天,否则说什么我也要把饭钱给你。” “这个......” 刘老倌为难了起来,他知道对方这么做并非是在刁难他,相反,段虎留他是为了不让他再受常福三人的气,心意挺好,可问题在于...... “算了虎子,你现在回来了,想找老倌我喝酒聊天什么时候都行,又何必在意一时呢?不如我......”刘老倌委婉的拒绝道。 “怎么,你是怕有人不答应吗?放心刘老倌,有我段虎在,我看哪条杂毛狗敢说三道四?” 这句话段虎说得无比响亮,不仅震得馆子里回音不断,就是外面的街道上同样传出去老远,摆明了段虎是在威慑常福三人。 “虎子,你小点声,我说你别这么大声!” 刘老倌吓得脸色发白,赶紧一个劲儿的劝着,谁知他不劝还好,越权段虎还越来了劲。 “我说错了吗?我们本来挺自在的,谁知却无端端来了三只臭蛤蟆,有大蛤蟆,癞蛤蟆还有歪嘴小蛤蟆,一顿折腾扰了虎爷的兴致,现在虎爷不爽,说两句还犯法不成?” “虎子,我的好虎子,别说了......” 眼瞅着常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会儿白一会儿绿一会儿又变青,刘老倌就知道事情一定会糟,急得他一个劲儿的跺脚,可问题是...... 他想拦也拦不住啊。 果不其然,常福再好的耐性此刻也消磨殆尽,更不用说他身旁的歪嘴男和那个张团练了。 “啪!” 一拍桌子,常福一蹦子跳了起来,手指段虎脸色铁青的吼道:“段虎,你这个黒煞神!三爷对你是一忍再忍,但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再怎么说我也是乡绅的儿子,在麻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一个平头老百姓敢来无端招惹我,真以为还是年轻那会儿,以为三爷会怕你吗?” 说实话,常福并不想得罪这位黒煞神,可问题是人要脸树要皮,对方都欺到自己头上来了,如果这口气他还能忍的话,以后还怎么混? “蛤蟆发骚,刮噪。”段虎一边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酒杯不紧不慢的说道。 常福嘴角一抽,蛤蟆?发骚! 敢情自个儿叫唤是为了吸引母蛤蟆? 尼玛,嘴还能再毒点吗? 常福气得呼呼直喘,身旁歪嘴男一副邀功的嘴脸,三两下跳到段虎的身前,润了润嗓音,随即阴阳怪气的又骂又叫了起来。 “我呸!长得黑不溜秋,像坨黑炭一样,还有脸和我家三爷过不去,段虎,识相的赶紧给三爷磕头认错,敢牙崩半个不字......” “歪嘴小蛤蟆,你的骚主在后面,别对着虎爷呱咋。”段虎不为所动的问道。 “你......” 歪嘴男气得火冒三丈高,吓傻眼的刘老倌赶忙上前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这位爷行行好,虎子他这人就是犯浑,你们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样,我带他赔礼道歉行吗?不仅赔礼,这顿饭钱我也不收了,希望你们能高抬贵手......” 话还未说完,火大的歪嘴男抬手就是一扇风耳,打得刘老倌原地滴溜一圈,整个儿懵圈坐地。 “死老倌,老子要你道歉?什么玩意......” 歪嘴男拍了拍手,正打算骂上两句,忽然眼前一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便倒飞出去,稀里哗啦,撞翻了身后的饭桌,又一个骨碌趴地嗷嗷。 嗷了两声,歪嘴男嗷不动了,白眼一翻,人事不省。 “好哇!段虎,莫非你要翻天不成?”常福气得瞪眼怪叫道。 “翻天?就你这骚蛤蟆也配!” 段虎怒目一扫,“即便你是天,虎爷翻了也就翻了!” 身子微微朝前一倾,脚步迈动,段虎晃身便来到了常福的身前,一记冲天炮打在了对方的面门上。 “额的娘,疼疼疼!”一拳下去,常福鼻歪血喷,哭爹喊娘。 “喊娘?呸!骚里骚气的骚蛤蟆,亏你长了一身白膘,不如喂狗,今儿个虎爷教你如何做娘子汉!” 又一拳,狠揍在常福的嘴上。 嘣,嘣! 俩老牙磕飞,常福满地打滚,哭声堪比杀猪,那叫一个奔嚎。 “想逃?吃虎爷的天罚大脚巴!” 跟上一步,段虎痛快下脚,老大的鞋泥直接印在了对方的糙腚上,常福跐溜蹭地,没等蹭远,还没出完气的段虎窜上去,直接骑在对方身上左右开弓,这顿胖揍,老过瘾! “娘!” “叫娘没用!” “爹!” “喊爹照打!” “爷爷!” “虎爷在这,赏你老拳吃!” ...... 正抡膀下拳过着瘾,“呼”地一声拳风从脑后响起,段虎眉头一皱,脑袋往旁边微微一闪,让过了打来的一拳。 一拳走空的张团练抬脚一记横踢,照着段虎的身上踢去。 段虎抬手挡在身前,硬接下了踢来的一腿,顺着力道他后退几步。 等站稳身形后转身看了看,颇为不屑的说道:“张团练是吧?暗中下腕子算什么本事?” 张团练脸上的横肉轻轻一抖,目光严峻的看着身前的这个堪比人熊的黑大个,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刚才他没有急着出手,一来是想看看段虎的能耐,做到心中有数;二来,他也是想借段虎的手治治常福,谁让对方一开始就拦着他,否则又何必遭来一顿胖揍? 活该! 三来,张团练是个武夫,曾在滇城当过一名副官,可惜他时运不济得罪了人,这才被罢了职。 尽管没了官职在身,但是一向心高气傲的他要不是为了赚点钱,又何至于来到麻县这么个偏远的小县城当个团练呢? 别看常乡绅在本地如何的高贵,但在他眼里也就是个土狗老旺而已,心里是一百个看不起。 既然是为了求财来的,当然要在必要的时候露那么一手,也好让常家人器重他。 至于什么时候最为必要,自然就是常福被揍得哭爹喊娘的时候,故而从段虎一开始动手的时候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等待时机打算暗中偷袭。 张团练的计划想得倒是挺周全的,但他唯一算错的就是段虎的实力。 本以为一个小县城出来的莽夫,再厉害也不过是只井底之蛙,没想到这一动手,他才发现对方能耐非但不小,还超出了他的想象。 特别是刚才他踢对方的那一脚,哪是踢在手肘上,简直就像踢在了一根铁条上,疼得他脚面发麻,很不带劲。 如此硬茬,使得张团练不得不提高警觉,重新观察着眼前这位号称黒煞神的段虎。 “呵呵,段虎,亏你还是个练家子,怎么连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呢?”张团练冷笑着回道。 “何解?” “这不明摆着嘛,战斗讲究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又不是什么比武切磋,何来点到为止一又或者是偷袭一说呢?”张团练有理的回道。 “原来如此,这还是我听到的最不要脸的解释,不过我这人也不计较这些,既然开干,那我就奉陪到底!” 说完,段虎眼中精光一闪,脚下一踏地面,朝张团练猛冲过去。 005 灯下悲话 眼看段虎冲到了自己的身前,张团练一手抄起了木椅,照准对方的脑袋狠砸下去。 段虎冷哼一声,一拳打在砸下的木椅上,“咔嚓”一声,黑锤般的拳头把木椅轰成了碎片。 张团练嘴角一抽,转身抬起身后的饭桌,连带着桌上的土锅狗肉,连汤带水又砸了过来。 耍狠是吧? 老子赏你喝汤吃肉,滚锅端! 等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之后,他定睛一看,身前哪还有段虎的身影。 “嘶......”张团练倒吸一口冷气,心头不由得一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段虎冷冷的声音,“张团练,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堂堂一个团练就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张团练吓得一转身,段虎微微晃动着手腕,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 这一刻张团练算是彻底慌乱了起来。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张团练也是个练家子,拳脚功夫虽然算不得上乘,但是眼力劲却不低。 通过刚才的短暂交手,表面上看他和段虎旗鼓相当,实则对方的实力远超于他,要不是他出手偷袭抢占了先机,恐怕他现在非吃亏不可。 “我什么我?看你刚才又是偷袭又是抬桌砸椅甩汤锅,玩得好不欢快,现在也该轮到虎爷发发威了!”说完段虎一哈腰,人如一道黑风般冲了过来。 退无可退的张团练眼中戾色一闪,不等对方冲到身前,他把手往后腰上一摸,随后拿出了一把手枪对准正要出手的段虎。 “站住!你再敢上前一步,休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看着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自己,段虎把脚步一停,脸色低沉的说道:“怎么,打不过就想玩横的吗?” “老子懒得和你啰嗦,段虎,你一个刁民竟敢寻衅闹事,打伤了常三爷和他的随从,我作为此地的团练,有权将你法办!” 拿着手枪,张团练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一边叫嚣着,一边瞅了瞅还在地上打滚的常福以及口吐白沫哗啦啦的歪嘴男。 “就凭你?张团练,不是虎爷小瞧你,就冲你这点能耐,即便拿着枪又能如何?” “你这吓唬三岁毛娃子的家伙事,在虎爷面前屁用也没有,别说是现在,就是当年我杀独眼雕的时候,你都吓不到我,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 段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冷,眼中的寒光也越来越浓。 看着段虎黒沉的大脸,寒光四射的眼瞳,那种感觉就像面对着一只将要发狂的野兽,冷不丁张团练身体微微一颤,脑门上的冷汗冒了出来。 “你......你敢乱来的话,我可要开枪了!”感觉受到了威胁的张团练有些胆怯的喊道。 “有种你开枪啊?虎爷倒要看看是你的子弹厉害,还是我的老拳威猛!”说着话段虎非但没退,反而又朝前迈动了一小步。 “退后,你给我退后!” 随着段虎的逼近,张团练心里的寒意越来越浓,绷紧的双手紧张得都要颤抖了起来。 眼看事情就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在这时,刘老倌红肿着脸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直接拦在了二人的中间,神色焦急的劝道:“虎子,张团练,你们别再闹下去了,再闹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见二人毫无反应,依旧四目对视着,刘老倌对着段虎少有的发了脾气。 “虎子,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乱来?你忘了当初要不是你的倔脾气,你爹和你娘会死在土匪的手中吗?听话,给我退后,否则老倌我......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 一通呵斥下,段虎这才把眼中的杀气稍微收敛了起来,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一想到曾经的往事,他不由得心头一痛,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退了两步。 见段虎收了手,刘老倌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他转身歉意的笑了笑。 “张团练,虎子这人就是个蛮子,是头犟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其他不说,现在常三爷还带着伤呢,这伤可拖不得,需要赶紧治疗,您看是不是先把三爷送回去,其他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刘老倌这一劝,正好给了张团练台阶下,他顺坡滚驴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段虎,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改日再会!” 意思就是,你小子给老子等着,这笔账将来再算。 其实吧...... 怂人见恶人都这么说,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 说完张团练来到常福身旁,直接把对方扛在了自己的身上,正待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歪嘴男还四仰八叉的昏躺在地,口水泡吐了一个又一个,噗噜噜...... 张团练没好气的对着那家伙猛踢两脚,还别说,两脚下去,随着几声惨叫,歪嘴男清醒了过来,就是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弄不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 出门之际,手捂口鼻的常福用着恶毒的目光盯着段虎,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黒煞神,今时不同往日,你给三爷等着,我姐夫可是县警所的治安大队长,赶明儿我让他来收拾你,就算你有三头六臂,我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忍再忍的段虎冷哼一声,也没说话,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那意思其他人不明白,却看得常福眼皮猛的一跳。 对方这招牌式的动作常福可是记忆犹新,曾经那会儿,每次常福喊人收拾段虎之后,对方都会不服输的动动手腕,之后说不准哪时候他就会被这个黒煞神堵在旮旯里恶揍一顿。 最惨的是那一回,堵桥上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悲伤留给败者舔。 一通豪揍,常福落水当了王八,俺不吃俺不吃的愣是喝了个肚满肠肥,之后一个月见水就怕,身上的泥垢足能搓成丸药,都不敢洗个小澡...... 等张团练扛着常福带着歪嘴男一路狼狈的走后,身旁刘老倌轻轻一拍段虎的背脊,歉意的说道:“虎子,刚才是我不对,不应该拿你死去的爹娘来说你,你不会怪我吧?” 闻听此言,段虎急忙转回身来,未曾开口,却发现刘老倌半张脸又青又肿,再看看屋内一片狼藉的样子,段虎一阵的内疚。 “刘老倌,是我不对,我这人就是脾气大了点,你,你没事吧?” “呵呵,没必要道歉,我没事。” 简单的说了两句,刘老倌弯下腰开始收拾一地的残渣,尽管脸色还算平静,但是微微发颤的双手足以看出此时的刘老倌心里是多么的难受和无奈。 段虎也不敢闲着,连忙帮着刘老倌一起收拾,等二人把散落的物件收拾好,又打扫干净之后,这时候天色也黒沉了下来。 坐在点着油灯的桌旁,看着一脸苦色的刘老倌,段虎心里怎么的都不是滋味,没等他想好怎么安慰对方,刘老倌忽然开口说道。 “虎子,都晚上了,想必你这体格肚子也该饿了,要不我给你弄锅狗肉来吃如何?” “嘿嘿,还是刘老倌懂得我的心意,那就麻烦您老,给我多弄点狗肉,还有小锅酒。”一听有吃的,段虎没脸没皮的笑道。 不大工夫,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黄焖狗肉抬上了桌,段虎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都不知道下午的那顿狗肉是吃到什么地方去? 刘老倌依旧没有动筷,愁眉苦脸的坐在那,段虎有些过意不去,把手里的筷子一放,掏出了一瓶药膏,没等刘老倌反应过来,他已经手脚麻利的涂抹在了对方红肿的脸上。 “这是什么药膏?为何会如此清凉,就连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了。”也就片刻的工夫,药效发挥之下,刘老倌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嘿嘿,这可是极为名贵的金疮药,外面可是买不到的。” 段虎随便说了两句,心里却一阵的好笑,笑得不是刘老倌,而是他自己。 记得那会儿他同样负伤不轻,那人也是拿出这种药膏给他疗伤,药效绝对没话说,可是那味道却...... 一想到这,段虎连胃口都没有了,他拿着酒罐猛喝了两口,这才觉得稍好一些。 “对了,之前你还没说王妈和牛子是怎么死的,现在没人,不如你把这事说给我听听如何?”见消了肿的刘老倌精神也好了一些,段虎问道。 一听这话,刘老倌又是长吁又是短叹,好一阵这才开口,“你王妈就是从你身后的窗户投河死的,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什么?王妈她......她为什么要投河?” 说着话段虎来到窗户旁,借着月色朝河里看去,涛涛的河水奔腾不息,在月色下发出了阵阵的水声,如此湍急的河水,一旦落水连影子都看不到,更不用说什么救人了。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段虎心痛的问道:“王妈她善良温柔,怎么平白无故的就投了河呢?刘老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老倌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拿起酒罐猛喝了一口,之后才又慢慢诉说起来。 “我和你王妈这辈子就只有牛子这一个儿子,本来就宝贝的不得了,生怕这孩子会出个什么意外,谁知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出了事......” “你王妈受不了丧子之痛,一时想不开,她就......”说到这,一向沉得住气的刘老倌老泪纵横,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段虎坐在一旁没有出声,只是用手轻轻排着刘老倌的后背,好一会儿,等对方停止了哭泣,他这才把手收了回来。 “唉,没想到老了老了还突逢家变。”刘老倌用手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 “刘老倌,牛子一向身体不错,他怎么会无端端死了呢?”段虎声音轻缓的问道,生怕声音大点会让对方心里不好受。 “这件事也怪我,记得今年时逢惊蛰的时候,我们这里怪事连连,又是刮风下雨又是暴雪来袭,谁知第二日烈日高照,冰雪融化,更离奇的是,晚上惊雷不断,还都打在了一个地方。” “这不,牛子天性好奇,就跟着其他人去往东郊大王崖下看个究竟,没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让我这老倌白发人送黑发人,送完了黑发人,又要送同床共枕了一辈子的老伴......” “虎子,你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老天爷要这么折磨我?”说着话,刘老倌双眼含泪,泪花在油灯的照射下点点泛光。 段虎深皱着眉头,对于牛子的离奇的死亡,除了悲痛之外,还多了一层浓浓的疑雾。 等刘老倌的心情稍微平稳了一些,在他的追问下,刘老倌把事情娓娓道来。 说起来,那夜当人们发现了大王崖下的那处石洞后,有五六个胆大的人非要进洞探险,而其中一人便有牛子。 牛子打小胆子大好奇心强,但脑子又没那么好使,只要有人怂恿一下,他非跟着做不可,为此没少惹出些事情来,这一点段虎最为清楚不过。 可悲的是,牛子跟着其他人进洞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后来当洞外的人发现事情不对劲时,便连夜通知了县警所,当夜几乎全警所的人都出动,全副武装之下进洞搜查。 洞里的情景极为可怕,除了数具白骨森森的骷髅之外,最里面横七竖八的躺倒了几个人。 这些人死状极为恐怖,除了扭曲的面孔蜷缩的躯体之外,双眼不知为何都被他们攥在了手中,脸上那对血糊淋拉的眼窟窿甚为可怕,当场就吓昏了不少的警员。 之后从这处诡异的骨洞中,除了找到牛子他们的尸体之外,还拉出来了九具白骨。 这九具白骨的姿势十分古怪,和牛子他们遇害时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双手作握拳之势,从姿势上来看似乎手里也攥着什么东西,身体同样不自然的蜷缩着,可见在死前是遭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 由于事情过于的蹊跷和诡异,当夜县警所的人便把牛子几人的尸体以及九具白骨焚烧一空,并且下令炸毁了这处埋有白骨的骨洞,事情这才平息下去。 可怜的是,从牛子出事到化为骨灰,王妈和刘老倌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烈火焚尽。 噩耗传来,王妈悲痛万分的数次去往县警所想要讨个说法,却一次次被人用警棍给撵了出来,不仅没有讨到说法,还被人戏称什么疯婆娘。 就这么的,没多长时间,丧子之痛加上无由来的嘲讽和挖苦,含辱受冤的王妈精神失常彻底疯了。 那一日,王妈忽然病情好转,还陪着刘老倌开门营业,哪曾想这回光返照前的安宁便是老两口最后的分离。 可叹王妈一生本本分分,到头却换来这么个悲惨的结局。 等刘老倌把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段虎猛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虎目圆睁,双拳攥紧,看了看满脸悲伤的刘老倌,又看了看窗外那条咆哮着的河水,段虎把牙咬得吱吱作响。 006 命案 夜晚的街头,空寂萧瑟,月光的银辉洒落在青石板上,柔弱、凄冷。 段虎手提酒罐悲闷到了极点,站在寂静的街头上,仰天长叹,双眼空洞无神,任凭夜风拂面而过,吹动着他悲哀的心情。 回头看了一眼街尾刘老倌的狗肉馆,大门已经关了,但是微弱的灯光依旧从门缝里投射而出。 段虎知道,这一夜刘老倌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临走的时候,不管刘老倌如何的谢绝和推辞,段虎强硬的把十枚银元塞到了对方的手中。 这十块银元可不是什么袁大头又或是民国年初铸造的银币,而是来自于光绪二十九年奉天省铸造的银元,价值不菲。 不过碍于现在市面上不准私自流通银元,段虎特意交代刘老倌要保存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拿出来使用。 能帮刘老倌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段虎也只能用这种办法稍微宽解一下对方沉痛的心情,尽管作用微不足道,但聊胜于无。 一想到这,段虎怒吼一声,发泄着充斥在心中的不满。 寒风萧瑟金戈闪,骏马驰骋儿郎战; 我自肝胆照苍穹,一腔碧血灭狼烟。 酒祭英烈残阳淡,悲声如泣荡夜阑; 他年黄泉相逢时,再把高歌奏凯旋! ...... 这首诗是出自段虎的父亲段德之手,也正是因为这首激昂澎湃的诗句,才让还在幼年的他立下了一生的宏伟志愿。 谁曾想他的志向和抱负非但没有实现,反而还落了个家破人亡,浪迹天涯,孤苦悲愤。 此时的段虎,把他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怨恨和不满,都用高亢洪亮的声音吼了出来。 这一声接一声的吼声不但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把整条街道上熟睡的人们给惊醒,有那心生不满的好事之徒当即打开窗户,对着还在发狂的段虎大声骂咧起来。 “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兔崽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街上哭丧呢?还不给老子滚球蛋!再鬼哭狼嚎的,小心老子揍得你连你爹妈都认不出来......” 不堪入耳的脏话四处响起,听得段虎鬼火直冒,他怒吼一声。 “老子段虎,是你家虎爷爷!有谁不服现在就站出来!虎爷要让他尝尝这对老拳,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一对我揍一双!” “出来,是男人是爷们的,都他娘的给虎爷滚出来!” 人的名树的影,段虎这一报姓名,嘈杂的街道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谁不知道他黒煞神的威名,不知道他段虎的脾气?不发威还好,一发威,就是天王老子的腚眼都敢捅一捅。 就这么个威猛凶悍的家伙,又有谁敢去触他的霉头? 看着一个个缩头缩脑,懦弱胆怯的人们,段虎气不打一处来,“一群软蛋,滚回床上抱你们的婆娘去!” 这一晚注定不太平,段虎在街上的酒后吵闹,发狂似的疯吼,吵得整条街的人都无法入睡,大伙心生抱怨又不敢啃声,只能乖乖的躲在家里直到段虎消气。 就连那些偶尔路过的行人,远远一见是段虎在闹事,各自掉头就走,麻溜、干脆。 闹也闹了,吵也吵了,酒劲上头的段虎跌跌撞撞的朝家走去,脑子虽昏,好在还认得回家的路,绕是如此,不免也绕了三五圈,最后才摸到了自家的门槛。 回到家中,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老旧的摆设,段虎醉眼惺忪的轻叹一声,往床榻上一躺,连鞋袜都没脱,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段虎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发出的鼾声好似惊雷般震得屋子嗡嗡直响。 “我说你们几个轻点,弄醒了黒煞神,就凭那头蛮熊的力气,光我们弟兄几个谁都吃不消。”忽然从屋外传来了一人低低的声音。 “行了曹队长,弟兄们知道了,不过这一回也算是天助我们,这黒煞神喝得酩酊大醉,连房门都忘了锁,否则光是撬锁的动静,非弄醒他不可。”另一人小心的回道。 “别姥姥的在这废话,你们五个待会儿一起冲进去,用铁铐锁了这家伙,还有你们三个,把枪给老子准备好了,这家伙要是敢反抗,打他个王八朝天!” 为首的那位曹队长吩咐之后,其他人点了点头,紧接着曹队长比了个手势,众人一窝蜂的冲进了屋内,把还在床上睡得正香甜的段虎直接压在了下面。 “他大爷的,哪来的龟儿子敢在虎爷家里闹事?” 段虎蒙头蒙脑的惊醒过来,怒吼一声,粗壮的手臂一甩,顿时把压在身上的俩人给甩飞了出去。 接着抬腿往外一蹬,又把另外两人给踢了出去,最后他看见那位脸色惊慌的小眼男,正瞪着小眯缝眼看着他时,段虎大笑一声,像拎小鸡般薅住对方的衣领给提溜了起来。 “麻痹球球的,虎爷睡得正爽,你们这些龟儿子敢来虎窝里放肆,看我不一巴掌给你来个万朵桃花开!”说着话段虎把大掌一伸就打算动手。 “住手!段虎,快把眯缝眼给老子放下来!你要是敢拘捕袭警的话,老子就开枪了!”眼看段虎就要发威,曹队长紧张的抬起了手枪,声音惊恐的制止道。 “眯缝眼,袭警?” 段虎听了个稀里糊涂,等他晃了晃脑袋清醒点后,定睛仔细这么一瞧,还真是,屋里的这些人一个个都穿着警服,特别是警帽上的警徽尤为显眼。 再看自己手里拎起的这人,警帽也飞了,眼睛倒是出奇的小,即便惊恐的瞪着双眼,也跟两条缝似的,怪不得叫这么个名字。 看清了来人的身份后,段虎大手一松,把眯缝眼摔了个仰面朝天。 也不管对方摔疼了没有,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像宿醉般有气无力的问道:“虎爷犯了什么事?至于这般大动干戈的来抓我吗?” “你还有脸问自己犯了什么事?我问你,昨个夜里你干什么去了?”曹队长大声的质问道,暗中给手下使了使眼色,几个手下点了点头,各自拿着铁铐慢慢朝段虎靠了过去。 “昨晚?我想想......”段虎慵懒的说道,暗地里眼睛却紧紧盯着周围靠过来的几人。 “对了,昨晚我在刘老倌的狗肉馆喝酒,好像是喝多了一点,就在大街上吟诗作对,助助酒兴,吹吹小风,赏赏夜色,顺带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聊了几句,再后来便回家一觉睡到了现在。” 说完,段虎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吓得周围几人好悬没当场尿了,哐哐哐,手中的铁铐接连落地。 曹队长同样吓得不轻,正想发火,谁知身旁的那人是真饭桶,手指一哆嗦,“砰”地一声,警枪走火。 巨大的声响震得每个人双耳欲聋,浓烈的硝烟顿时充斥在了屋内。 呼啦! 所有人就地扑倒,运气好的直接扑在地上,运气差点的,头撞桌柜,撞了个七荤八素。 段虎一动未动,看着天花板上射出的枪眼,浓密的虎眉渐渐竖了起来。 “曹队长?曹满!”段虎吼叫一声,曹满立马像根棍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诶?老子咋这么听话,说站就站呢? 可现在再趴回去,似乎...... 就在曹满有点发尬的时候,段虎大声呵斥道:“曹满,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我杀土匪的时候,你只是一个毫不起眼唯唯诺诺的小警察而已,怎么,十多年未见,现在成了队长,就敢对我这么放肆吗?” 段虎瞪圆了双眼,“今天你们这些黑狗皮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虎爷的手段你们都清楚,即便你们穿着这身黑皮,我也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曹满,县警所的治安大队长,其他人不熟,段虎却十分熟悉。 就像他说的那样,当年在老龙山剿匪的时候,对方也就是个小小的警员,身份低贱,胆子也贼小,一到打仗就哆嗦着双腿,连站都站不稳。 这些年过去,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走了什么狗运,又或是抱上了哪条粗腿,竟然蹦跶成了大队长,看来这其中肯定是有着什么猫腻。 曹满铁青着脸色后退两步,随即枪口一指段虎,“大,大胆!你别在这危言耸听,你要是敢袭警,我让你......” 狠话还未撂出,段虎放声一阵大笑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昨儿个常福那赖皮三被我痛揍一顿,事后他说他什么姐夫是警所里的队长,还口口声声说要找我报仇,想来你就是他说的那位姐夫吧?” “放屁!”曹满怒吼一声。 段虎摇头,“尼玛,放屁去外面,敢熏臭虎爷的祖屋,虎爷捅烂你的狗腚!” 曹满...... 一众警员...... 卧槽!这货还真当自个儿是天王老子,无法无天了? 捅烂狗腚? 要不要这么辣爽? “段虎,少特么在这给老子满嘴放炮,实话告诉你,常福昨晚上被人给杀了,至于这个歹徒是谁?你看我们今天来的架势,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曹满气呼呼的喊道。 “你说赖皮三死了?” 闻听,段虎一脸的古怪,不过也就眨眼的工夫,他开怀大笑道:“哈哈哈,死的好,死的太好了,真是老天有眼,像这种流氓地痞就应该让他早死,哈哈哈......” “住嘴,你给我住嘴!段虎,你这个杀人魔王!你杀了我的小舅子也就算了,但为何你要心狠手辣的挖去他的双眼?”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今天我要是不把你给拿下,我对得起惨死在你手里的常福吗?来人,给我抓住这个恶徒!”曹满气得脑门青筋暴跳,大声的喊道。 “慢着!”眼看周围几人就要动手,段虎当场大喝道。 “怎么,你想拘捕不成?” “我呸!人又不是我杀的,何来拘捕一说?我的意思是,在你们抓我之前,我想问清楚常福究竟是怎么死的?要是不问清楚,你们一个也别想动我!” “哼,敢做不敢当,还自称什么爷们,呸!不要脸的家伙。”骂咧了一句后曹满接着说道。 “既然你想装糊涂,也罢,老子不妨把昨晚的惨案再和你讲一遍,也好点醒一下你的记忆,听好了......” 原来,昨儿个满脸带血的常福回到家中,止血上药后,看着自己一副猪头的样子,别说去春满楼找姑娘,就是出门都嫌丢人,当即发了牛飙。 掀桌砸碗跳大床,满屋子闹得是鸡飞狗跳猪爬墙,任谁上去劝拦都不管用。 不过常福“窝里斗”的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家里人早就习以为常,知道只要对方把这顿邪火撒干净也就消停了,故而常福自个儿闹腾着,其他人也就任其自然。 果不其然,等到了早上的时候,屋里没有了动静,老爷常贵净面漱口,还吃完了早饭,这才亲自上屋里打算安慰儿子几句。 不想才一开门,就见常福扭曲着身体趴在地上,身子僵硬早已冰冷。 最骇人的是,常福那张满脸血水的脸上,眼眶中的眼珠竟然被他死死的捏在手里,发黏发灰,两只死人眼直勾勾的看着门口,眼神中还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怨恨。 进了屋的常贵当场就被吓得飞了魂,就连跟来的几个下人也被吓得脚瘫腿软。 等着众人回过神来,这才七手八脚把老爷常贵抬回了屋,又找来郎中一阵抢救,好不容易把背过气的老爷救了回来。 苏醒后的常贵又是哭天又是抹泪的,好在心情虽然悲痛,但是脑子还没糊涂,当即打发人去警所找他的女婿,也就是找曹满报案,顺便让人把常福被打一事也说了出来。 当曹满一听自己的小舅子惨死在家中,接着又听见段虎殴打常福的事情,顿时火往上撞,二话不说便带着手下前来抓人。 从时间上来说,曹满带人来到段虎家门外也不短了,可是直到日上三竿才敢进屋拿人,也是怕屋里的黒煞神发威,他几个镇不住,于是便猫在外面商量着方案,可始终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后来听人说段虎昨夜喝了个烂醉如泥,还在街上大吼大闹到了下半夜,算算时间,应该还在宿醉,曹满这才放下心来,带着手下悄悄摸了进来...... 007 不怕事大 曹满以前不胖,还挺瘦,现在不同,长得肥头大耳,脑满肠肥,好日子享受多了,天天养尊处优,人自然也就胖了。 贪吃不动,人闲脑空,简单的案情在他嘴里说了半天才说清楚,听得那些手下一个个心急火燎,问题是...... 现在介绍案情的时候吗? 现在应该是动手缉拿凶犯的时候,就他这嘚不嘚的啰嗦话,难道就让大伙拿着铁铐在这杵棍吗? 等曹满说了个口干舌燥,终于把案情说完的时候,手下一个个打着哈欠,曹满也渴的嗓子眼直冒烟,睁着大眼在屋子里找水喝。 正巧看见屋外的天井中有一口水缸,曹满二话不说,径直来到水缸旁,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清水,大嘴一张,对着水瓢就是一阵痛饮。 刚喝了两口,忽然曹满放缓了动作,目光疑惑的瞅了瞅水瓢里的“清水”,吧唧了一下嘴巴。 味儿似乎有些不太对,水的颜色也浑浊了些,仔细回味一下,微微带点咸味,还有点骚...... “呸!人穷屋破,连水都是馊的。”曹满不爽的骂咧着回了屋。 本来还在沉思中的段虎一听曹满的抱怨声,不由得当场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曹满瞪眼就问。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一句,水缸里的水喝着味道咋样?”段虎笑道。 “啥意思?”曹满隐约感到了一阵不妙。 “没啥意思,就是稍微加了点料。”段虎笑道。 “你,你在水里加了什么东西?”曹满惊慌的问道。 段虎笑得更欢了,昨儿个夜里他被一泡黄汤憋得难受,懒得跑茅厕解决,水缸挺不错,离着近还能装,于是乎...... 段虎解裤掏龙,一股黄流惊涛起,撒的这叫一个欢畅淋漓。 要说醉酒真的不好,酒劲一上头,软货变凶汉,淑女变泼妇,瘸子都敢蹦上房。 “曹满,你的福气真不错。”段虎答非所问的说道。 “福气?”曹满听了个云里雾里。 “是啊,知道不,虎爷的黄汤精贵着呢,祛火排毒,寻常人想喝都喝不到,你福气好,人胖体虚,多喝两口精神倍儿爽,哈哈哈!”说完,段虎笑了个仰面朝天。 屋里的人一听,难受咯。 笑也不是,不笑更难过,憋得跟个紫茄子似的,能爆了。 羞愧难当的曹满闹了个大红脸,掐死段虎的心都有,可惜母狗眼不给力,要是能以眼杀人,他能把段虎剁成肉泥,射成筛子。 你丫的,水缸当尿桶,一泡骚尿还祛火排毒? 信不,曹爷的老尿能让你舒筋活骨,爽死你! “你们这群饭桶,还愣在这干什么呢?等着讨媳妇进洞房吗?还不把段虎给我拷上!”气急无奈的曹满只能训斥着手下发泄内心的闷燥。 “慢着!” 眼看屋内的几人就要动手,段虎淡定的喊道。 “慢你大爷!咋滴?还想拘捕吗?”曹满气愤的吼道。 “非也,虎爷虽然算不上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但我好歹也是说一不二的爷们,人正不怕影子歪,反正赖皮三又不是我杀的,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不用拷我,我现在就跟你们回警所。” 说着话,段虎迈步朝屋外走去,屋里的警员一看,急忙跟了出去,拿着手枪前后包夹着,生怕段虎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从段虎家到警所的路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算短,等段虎像“众星捧月”般被几个警员用枪口指着一路朝前,自然引来了不少老百姓的围观。 大伙一个个看得惊诧无比,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那消息灵通的人背地里这么一咬耳朵,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伙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暂且不提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常福的死没有一个不拍手叫好的,要不是怕常家势大的话,相信家家户户都会拿出鞭炮炸个痛快,非闹个锣鼓喧天不可,庆祝着常福的嗝屁翘脚。 段虎是个喜欢来事的人,一见街道上人多,当即停下了脚步,害得身后那位眯缝眼收不住脚,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 段虎倒没什么事,青松傲立,却把眯缝眼给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段虎,你想干什么?还不跟我回警所!”气急败坏的曹满用枪对着段虎的胸口恶狠狠的说道。 “走?为什么要走!你们贱腿不值钱,虎爷的双腿可精贵着呢,不是说警所都配有专门的四轮警车吗?我要坐车,没车的话虎爷我还不走了!”说完段虎把脑袋一抬,满脸不待见之色。 “你......” 曹满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瞪眼哼哼。 麻县地小位置偏,比不得那些大的县市,说句难听点的,虼蚤大的地方,姥姥不爱舅舅不亲,谁会搭理? 其他县市,警所里至少配备一辆四轮警车,他们这...... 翻个底朝天,也只能找出一辆军用边三轮,还是老掉牙的淘汰品。 本指望着常家这一回会拿出钱来资助一下警所,怎么的也能弄来一辆旧车。 甭管几手的,能开能动就成,不指望有啥实用,但起码能充下门面。 哪知常贵这老头偏偏花钱请来了个什么张团练,说是要训练什么民兵乡勇,气得曹满好悬没一口吐了老血,更虚了。 现在听段虎嚷嚷着要坐车,曹满心里能平静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堂堂治安大队长都没车坐,一个杀人凶犯想着坐四轮? 坐你姥姥,臭不要脸! “段虎,你可不要在这给老子生事,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杀人犯,再要闹事,小心老子崩了你!”急了眼的曹满威胁道。 段虎蔑视的瞟了一眼曹满,满不在乎的说道:“曹满,就你这点胆量,你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开枪吗?虎爷谅死你,不信的话你开枪试试?” 说完,段虎还不依不饶的对着街上围满的人们高喊道:“各位街坊邻居、父老乡亲们!常福这个赖皮三不知道怎么的就嗝屁蹬腿了,但绝对不是我杀的,虎爷可以指天为誓!” “然而曹满这家伙狂妄自大,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我,说是我杀了赖皮三,他还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我当成给崩了,大伙给我评评理,你们说我段虎冤不冤?” 段虎这一闹可不得了,当场激怒了所有围观的老百姓,特别是昨晚上他在大街上又骂又叫的,骂得全街道上的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火气。 多幸运,现在终于有了撒火的地儿了。 要说老百姓愚昧无知吧? 也不尽然,别看平日里听话乖巧,那是被压迫所致,但群众的眼睛始终是雪亮的,但凡逮到一丝机会,嘿嘿! 敢把皇帝拉下马! 顿时,街上的老百姓呼啦一下就把曹满等人给围在了当中,一个个神情愤慨的在那大声指责着。 如此场面曹满哪里见过,以往温顺的老百姓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气势汹汹,活脱要撕人的模样。 眼瞅着事态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无奈下的曹满只得忍气吞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向段虎。 “段虎别闹了,你看你这一嚷嚷,全县的老百姓都跟着瞎胡闹,这万一闹出个什么好歹,吃亏的还不是他们,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究竟想怎么样才肯罢休? 看着曹满脸上别扭的笑容,段虎直接回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用车把我送到警所,否则免谈。”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们这穷旮旯的小县城,警所怎么可能会有警车?”曹满发闷的回道。 “那我不管,没车就别谈。” “你......” 压了压闷火,曹满陪笑着说道:“不如这样,我用边三轮带你回去如何?” 见对方没有反应,曹满只好又劝道:“坐边三轮也挺威风的,你不知道,我们这里就只有我这种级别的人物才能坐边三轮,就是我们所长都只能骑驴骑马。” 这话曹满说得不假,就是有点违心,所长不坐边三轮,不是级别不够,而是那辆老爷车脾气说来就来,要么熄火要么乱抖,就是能正常行驶,不是这响就是那晃,坐在上面跟簸箕里的蚕豆也差不离,颠一下能跳三跳。 与其受这份活罪,不如骑马坐轿来得安稳实在。 “嗯,那好吧,你把边三轮弄来,我就跟你走。”段虎同意了曹满的提议。 一听这话,曹满乐得脸上笑开了花,可转念想想...... 尼玛,老子来干什么来了? 这哪里是在抓捕犯人,完全就是来请大爷来了。 你大爷! 段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敢这么闹,一方面是帮着老百姓出出气,杀杀这帮黑狗皮的嚣张气焰,另一方面,一想起那么善良的王妈活活被这帮人给逼疯,最后含恨投河,段虎心里就充满了熊熊的怒焰。 街上围聚而来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前来凑热闹的人把整条大街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看着越聚越多的人们,曹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嘀......嘀......” 当那辆老旧的边三轮开到曹满面前时,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再看曹满,脸色阴沉似水,如果可以拧的话,起码能拧下来一大脸盆黑水。 “没用的废物,你怎么不吃了晚饭再来!真是一头笨手笨脚的蠢驴!”曹满恨气的骂道。 “可是队长,不是我不想早点来,而是这里围观的老百姓也太多了,人挤人人搡人,根本就进不来......” 受了委屈的那人刚想解释几句,就被曹满一把从边三轮上揪了下来。 “给老子滚远点!” 骂了一句后,曹满命人把段虎送上了边三轮,边兜里面又塞了两人,这才亲自驾驶着摩托打算离开。 “他大爷的,都给老子滚远点!老子的三轮不长眼,谁要是敢挡路,老子碾死不负责任,给我滚!”看着路上挤满了人群,曹满恶狠狠的大骂着。 曹满的官威是不小,可今时不同往日,就凭他那带点尖细的婆娘嗓,叫得再大,也被嘈杂的声浪盖了下去。 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掏出警枪朝天空连开三枪,威慑之下,这才把人群给吓散。 “都他姥姥的是废物!”又骂了一句,曹满加足马力,坐着摇来晃去的边三轮飞快的疾驰而去。 之后的路要好开了不少,等曹满开着边三轮赶到警所的时候,放眼那么一看,警所门口连个站岗的守卫都没有。 他气呼呼的从边三轮上跳了下来,正想大发雷霆,忽然从警所的门里走出来了一人。 “我说你是干什么吃的?那边的街上都围满了刁民,你倒好,不赶紧通知其他人去维持治安,难道就让老子一人单练吗?” 也许是肚子里的火气憋得实在是太足了,曹满也不看看从门里走来的那人是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骂。 等他爆了粗口,这才看清来人的样貌,不看还好,曹满打个哆嗦,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原来是赵所长来了,属下刚才一时心急,冒犯之处还望赵所长多多包涵。” 急忙从尴尬的脸色中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曹满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赔礼道歉。 赵所长穿这套灰色的中山装,满头银发但保养的还不错,面色红润,就是肚子大了点。 赵所长还算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刚才曹满发火的时候,老头一声不吭的在那站着,不苟言笑。 “咳。” 轻咳了一声,赵青河眯缝着老眼,突然音调高八度的吼了起来。 “好大的官架,好大的官威!曹队长,恐怕再过两年,我这所长你都不会放在眼里了是吧?敢吼你的上司,谁给你的这个狗胆?有种你再吼我一声试试?你吼啊!你这个废物,饭桶!” 一顿臭骂,骂得曹满面红耳赤又不敢发火,只能自憋自气,心里一阵...... 尼玛玛。 好一会儿,等赵所长的气也消了那么一点,曹满这才说道:“赵所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也知道我这人眼力劲不好,否则我骂天骂地,骂爹骂娘,敢骂您老人家吗?” 本想奉承几句,谁知找所长老眼一瞪,“什么?说我老!曹满,是不是嫌我这个所长人老无用,霸着所长的职位不放,妨碍你升官发财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否则我不放过你!” 可怜哦! 堂堂县警所的治安大队长,站在警所门外就像孙子般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那滋味真像是...... 日了狗。 也难怪赵所长今天会大发雷霆,除了曹满的口误导致之外,最主要还是因为对方的失职。 要不是因为曹满办事不利,把几乎全县的老百姓都惊动了,使得全警所的人都外出维持治安,赵所长的脸色会这么难看吗? 这些放在一旁不说,赵所长火大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现在的警所里面同样闹了个鸡飞狗跳。 老头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想着出来透口气,没想到被大大咧咧的曹满撞上了。 008 牢房殓房(求收藏,推荐票!) 麻县是云疆的一个边陲小镇,平时除了赶乡街子的时候会热闹些,像今天这般人山人海的场面并不多见。 街道上站满了拥挤的人群,依旧津津乐道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个个眉飞色舞,丝毫没有散去的打算。 维持治安的警员们遭了殃,为了尽快疏散人群,喊的是脸红脖粗,小汗不断,甚至有几名警员都失了声,鸡嗓鸭脖乱吼一气,却依旧湮灭在了吵杂的声流中...... 另一边,曹满眼观鼻,鼻观心,心静如水,面对赵所长劈头盖脸的训斥,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不是曹满有佛性,心理素质高,而是没法子的事。 官大一级压死人,认怂是最好的办法。 怒怼回去? 除非自己的英雄胆够壮,但别忘了,英雄的下场,大都成了烈士,曹满不想当烈士,何况他自认为没有什么英雄胆,狗熊胆倒有一个。 等骂得差不离了,曹满哈口小气,看来这顿狂风暴雨,终于该雨过天晴了。 赵所长就这点好处,人老气力衰,火气来得快,去得也不慢,否则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换上一副讨好的脸嘴,曹满舔脸笑着,“赵所长,您先消消气,老丈人那边交给我就行了。” “交给你?”赵所长狗眼一翻,“就你这离谱的办事能力,早上带队出去,快黄昏了才回来,还闹得满城风雨,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是,属下办事不利,让您费心了。”曹满点头哈腰。 曹满认怂,赵所长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别忘了,此案事关重大,遇害那人可是你的小舅子,常乡绅的幺儿,他的脾气你最清楚,性子一来,我这警所的天花板还要不要了?” “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妥的。” “好,那就交给你了,记住,千万不能马虎,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现在你去把段虎带进去......” 交代几声,赵所长把目光投向了段虎,下一刻,老脸不自然的抽搭两下。 三轮车上,段虎张嘴仰头,姿态舒坦的睡了个没心没肺。 呼噜,咻! 呼噜,啾! ...... 好气人哦! 赵所长脸色阴沉,这是抓犯人还是请大爷来了? 自己窝里斗,狗咬狗了个凶,对方呢?梦周公,大梦千秋睡了个香,尼玛,这究竟为的是啥? “来人,还不把这家伙给我拉进去!” 赵所长怒了,是真的怒了,凭他的身份地位,动动脚趾头,能让警所晃三晃,蹦哒一下,片瓦不存。 手下当即慌张了起来,也怪刚才那场窝里斗实在是太过精彩,随行的俩警员看了个聚精会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手忙脚乱的又推又搡,好一会儿,段虎睡眼惺忪的撑了个懒腰,睁眼就是一顿起床气。 “不长眼的王八蛋,没看见虎爷正睡得香甜吗?” 俩警员...... 曹满...... 黑脸,大爷,你是真大爷! 赵所长怒甩阴脸,“段虎,你这个杀人犯,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你在此放肆!等喝了断头酒,老子让你睡个够!” 段虎揉揉眼睛,哟!老熟人。 记得年轻那会儿他没少着进警所玩,偏巧每次都能遇见这老头,只是那会儿赵所长还挺健硕,不像现在,老胳膊老腿的老样。 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啊! “我当谁呢?原来是赵所长,啧啧......这才几天的时间,咋成了个老疙瘩?” 曹满,噗! 黑脸,你太会说了,道出了曹爷的心声。 俩警员,噗! 黑脸,你牛,牛逼的牛! 赵所长,抖! 好个黑崽子,人黑嘴臭,老子是老疙瘩的话,你呢? 黑疙瘩! “王八羔子,十多年了你还是死性不改!段虎我可告诉你,你犯得可是杀人案,人命关天,这回非枪毙不可!”赵所长怒道。 “枪毙我?算了吧,就你们这群草包窝囊废,打土匪不见得利索,斗自己人却耀武扬威的,带种的话打土匪去啊?”段虎一副看不起的回道。 “你......” 赵所长怒目横眉,“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还不把他给我带进去!” 安全起见,曹满命人把手铐铁链都锁在了段虎身上,这才押着他进了警所。 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段虎昂首挺胸,步伐稳健的朝里走着,“曹满,多少年了,你们这破警所怎么还这么穷酸?不,比原来更破了。” “你懂的个屁!还不给老子闭嘴!”曹满推推搡搡着。 刚到审讯室门口,从里面咋咋呼呼冲出好些人来,人没看清楚,一阵接一阵的哭喊声叫骂声迎面而来,吵得段虎耳根子都疼。 为首的是个老头,戴着瓜皮地主帽,身穿元宝地主服,皱皮皱脸三角眼,眼泡又红又肿,胖乎乎老巴巴,一脸皱褶子。 如果段虎没猜错的话,老头应该是常福的爹,常贵。 “有点意思。”段虎暗笑一声。 常家老宅木梁朽,一枝红杏出墙来,指不定常福他娘把常贵给绿了,否则父子俩咋一点儿都不像呢? 目光扫了扫常贵的身旁站着的常家婆娘党,有二太太、三太太、四姨太、五姨太...... 段虎一阵无语。 就常贵这老疙瘩,还能一夜一次老狼叫吗?一夜七次抱尿壶还差不多。 这些个老娘们,一个个如狼似虎,恐怕老常家的墙头不是一枝红杏探出头,而是一片红花似海,璀璨夺目。 “段虎,你这个挨千刀的兔崽子,我家福儿哪里得罪你了?你非挖了他的双眼,活活残忍的杀死他不可?你还我福儿的命来!” 常贵哆嗦着佝偻的身躯,骂不解恨,老头直接冲上来就想揪住段虎一顿捶打。 段虎,“呵!” 身子轻轻一挪,让过疯狗般的常贵后,接着一靠。 乐子大发了,老头人虚脚飘,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哼哧两声,双眼一翻白,整个儿背过了气去。 这一下可把在场的人都给吓坏了,也顾不上指责段虎,围着老头掐人中的掐人中,拍背的拍背,揉胸口的揉胸口,好一番折腾,总算把老头的这口气给缓了过来。 清醒后的常贵体若筛糠,手指颤抖的指着段虎,张着大嘴半晌没崩出个屁,光顾着牛喘吁吁。 眼看常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伙一见不是办法,七手八脚的架着老头往回就走,生怕老头气出个什么好歹。 不一会儿在场的人就走了个七七八八,就只剩下了曹满几人。 “头儿,你说今天还审不审段虎呢?”这时,身旁一名手下看看天色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审个屁!你们两个把段虎押进牢房给我看紧了,等明儿个一早我再提审犯人。” 骂咧几句,曹满头也不回的出了警所,到门口一看,老奸巨猾的赵所长比兔子他爹溜得还快,早已不见了踪影。 “人老滑猴老精,我呸!”曹满骑上边三轮,一阵“突突”声后,颠着一身板猪肉扬尘而去。 ...... 牢房就在警所的最里面,是一排水泥构造的屋子,窗户上都用拇指粗细的铁条固定死,不过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铁条已经锈迹斑斑,墙壁也变得斑驳不堪,有些还布满了裂纹。 看着熟悉的牢房,段虎感到了一丝怀念,这地方曾经他可是常客,几乎每个牢房都留过他的...... 黄汤! 那时的段虎年轻气盛,路见不平一声吼,话不投机老拳干,不在乎过程,只在乎输赢。 每次进了牢房,解裤掏龙,先畅快了再说,有那不服的狱友,干,干服为止。 段虎倒是过瘾了,可苦了他老子段德,教书先生进警局,愧对先人,有辱祖宗。 每一次赎出段虎后,段德解裤抽腰带,一顿跳脚米线下去,段虎纹丝不动,直到段德打累了,段虎往身上一背,送老子回家。 每每段德唉声叹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 “我说伙计,天快黑了,管饭不?”段虎问道。 “吃饭?断头饭吃不?”身旁的警员呵斥一声。 “味道不错的话,勉强可以凑合一顿。”段虎满不在乎的回道。 警员好悬没被气乐了,“段虎,你真不怕死?” “怕死不是老爷们!” 段虎挺硬气,硬气得俩警员怪眼圆翻,“死鸭子嘴硬,我看你还能横多久?” 段虎冷哼一声,心里有些闷闷不乐,看来今天的晚饭,彻底是没希望了。 来到牢房外,一名警员拿出钥匙打开牢房的铁门,另一人押着段虎走了进去。 牢房里外三层,最外面的是守卫值班的地方,中间是关押犯人的地方,至于最里面的一层,有些特殊。 平常时候没什么用处,也就堆些杂物而已,如果在犯人较多的情况下,可以充当临时的牢房,但是到了出现命案的时候,便会成为暂时安放尸体的殓尸房。 在法医鉴定过后,有主的尸体就由家属领走,无主的尸体惨点,不是被火化就是被丢进乱葬岗,随便处理一下草草收场。 以前段虎被关着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特别是那一次山洪爆发,死了不少的老百姓,偏巧他犯了事被关了进来,满屋子的尸体以及那股子腐烂的尸臭,令他记忆犹新。 故地重游,段虎兴致挺高,不用人催,他便乖乖的进到了牢房,牢房不算小,左右各有六间铺着杂草的囚牢,散发着潮湿阴冷的霉味。 “我说伙计,你们就不能勤快点吗?十多年前这里就一股子霉味,现在还是如此,跳蚤都能有指头大。犯人也是人,就不能让犯人过得舒坦点吗?”段虎有些不满的说道。 “废他娘什么话,想要舒服去翠满楼,在这,你就是天王老子也要给我忍着,进去!”说着话,打开囚牢的警员用手一推段虎,打算把他推进去。 “等等,我还有事要说!”用身子挡在铁栏口的段虎说道。 “叽叽歪歪的还有什么事?”对方不耐烦的问道。 “赖皮三的尸体是不是就放在隔壁的殓房中?”段虎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嘛,死人不在殓房待着,难道还满大街的跑吗?给我进去!” “可这味儿也太大了,隔着一道门都能闻见,腐臭难闻,熏得让人受不了,你们看能不能把我的牢房换到远一点的地方?”段虎又说道。 “哼哼,刚才还嫌这里的霉味重,现在又嫌尸臭,早干什么去了?有种杀人,没种闻尸臭,我呸!” 说完,那人直接把老不情愿的段虎推进了紧挨着殓房的那间囚牢里面,随后得意洋洋的把门一锁,摇着钥匙串哼着小调走了出去。 “喂!你们给我站住!” 没等那两个警员走远,段虎冷不丁的喊了一嗓子,洪亮的喊声吓得二人浑身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 “鬼叫个什么?” “没什么,你们不给我饭吃也算了,把我关在尸臭最浓的地方我也忍了,可是你们不能让我锁着手铐脚镣就这么待着吧?几十斤重的东西带在身上,谁受得了?”段虎不忿的喊道。 “哈哈哈!老子就是不解开你的手铐脚镣,你能咋滴?在老子的一亩三分地上,是龙也要盘着,是虎......”那人看了看段虎,阴笑着说道。 “你不是叫段虎吗?正好,给老子乖乖卧着,等明儿个一早审问完你的案情后,请你吃断头饭喝断头酒,之后送你下阴曹地府报道,哈哈哈......” 守牢房的二人发出了一阵大笑,走出牢房后重重的把老门一关。 “哼,想让虎爷去阴曹地府报道,就凭你们?我呸!一群饭桶。” 段虎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后,转身靠着墙角安静的坐了下来。 “味腐腥浓,阴晦暗戾,尸气浓烈......” “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赖皮三这小子真的是被......”段虎微皱着眉头,嘴里低低的念叨着什么。 其实他这一次甘愿被捕入狱,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来此的目的便在身后隔着一堵墙的那处殓房,说白了,他是为了常福而来的。 之前当他从曹满嘴里得知常福被害的经过后,心里就在琢磨着这件事情,但是如果不能亲眼看见对方的尸体,所有的假设都无法得到证实,正因为如此,段虎才以身涉险,进入牢房想要夜探殓房。 至于他担心的地方,很简单,他怕常福这家伙的死因另有蹊跷,而这个蹊跷之处,却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诡异之事。 009 惯偷二赖子(求收藏和推荐票!) 段虎闭着眼想着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有理会牢房里的情况。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光景,这时候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按时间估算,差不多到了掌灯前后。 “哎呦......哎呦......” 就在这时,从牢房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个男子虚弱的呻吟声。 “渴死了,谁能给我点水喝?”又过了一会儿,男子再次发出了声响。 段虎慢慢把眼睁开,尽管牢房昏暗无比,但是在他的眼中,视线依旧良好。 站起身来,隔着铁栏他瞅向了另一间牢房,里面的杂草堆上趴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干瘦男子,光着上身穿着条破烂的裤子,由于脸是朝下趴着的,样貌年纪看不出来。 男子好似搓衣板的背脊上有着一条条明显的血痕,看伤痕显然是被鞭子抽打出来的,翻开的皮肉还挂着褐色的血污。 “喂,犯啥事了,报个名吧?” 段虎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人趴在牢房里,不过那时候这家伙还昏迷着,他没多理,现在既然醒了,说说话也好,打发一下时间,否则漫漫长夜,牢笼的生活多单调,多乏味。 想不到的是,这人的脾气还挺冲,开口就是粗话,“大爷的,老子是谁关你屁事?” “呵呵,你不报出自己的姓名,我怎么好帮你喊人送水呢?”换个地,段虎可没这么好的脾气,现在嘛,他可是个笑面虎,面善言和。 似乎觉得段虎的话有理,这人琢磨了一下后说道:“我叫二赖子,你快帮我喊人送水,渴死二爷了。” “二赖子......” 段虎笑了,真巧,常家有个赖皮三,死了,就躺在隔壁的殓房里。 牢里趴着个二赖子,半死不活。 俩赖子,一个翘了辫子,一个还剩半口气,可惜了点,要不然俩活凑一块儿,指不定斩鸡头喝黄酒,拜个把子一家亲。 “你就是县里那个贼性不改的二赖子吗?”段虎问道。 麻县的小贼不多,属二赖子最为出名,打小偷鸡摸狗,大了,一样偷狗摸鸡,属于惯犯。 “废话,县里除了老子叫二赖子,还有人叫这个名字吗?”二赖子一听,胸闷不已的回道。 “二赖子,我说你这人好手好脚的,怎么不干点正事呢?一天到晚想着做梁上君子,现在梁垮了,君子变王八,舒服吗?”段虎调侃着问道。 “你他大爷的是谁?敢教训二爷,活的不耐烦了吗?”二赖子火往上撞,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嗷了两声。 “大爷我是段虎,黒煞神段虎。” 人的名树的影,段虎这一开口,二赖子猛吞遇一口吐沫渣,当即止住了嗷嗷。 有点尬,好在地儿不错,有房有牢有铁栅,可防可守,不怕段虎发威。 “呃,这不是我们县里的大英雄虎爷嘛,嘿嘿,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刚才言语不当,冒犯之处虎爷可别见怪。” 段虎点点头,“算你小子识相,还能记起虎爷的名号。” 二赖子嚼磨了一下话里的滋味,感觉对方并没有生气,悬起的小心脏稍微安生了下来,“瞧虎爷说的,小的就是记不住自己的爹娘,也不能把您给忘了。” 这句绝对是真话,二赖子爹娘死的早,别说姓什么叫什么,就是模样他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对比起从小就揍过他的段虎,对方那张黑脸曾经是他最为害怕的梦魇,时至今日也挥之不去。 “二赖子,从小虎爷可没少揍过你,我就纳闷了,你小子瘦精精的小身板,揍不怕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屡教不改,嫌命长还是不怕死?”段虎说教道。 “虎爷教训的是,其实我也想过找份正经事做,不用一天到晚的担惊受怕,可是......”说着话,二赖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副烟瘾发作的样子。 “虎爷,我有案底在身,谁会请我?” 段虎摇了摇头,知道这家伙算是彻底废了,恶习不改还沾染了大烟,那可是催命的玩意,沾着就废,更何况是个游手好闲的痞子。 “虎爷,您一个大英雄怎么也被关进牢房里来了,该不会您也犯事了吧?”二痞子好奇的问道。 “昨儿个胖揍了常家赖皮三那家伙一顿,谁知他却半夜死在了家里,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成为了阶下囚。”段虎心情不爽的回道。 “这么说来你是犯了人命案了?可是不能啊,常家赖皮三的死跟你......”二赖子欲言又止,似乎话里面有什么隐情。 “说话痛快点,别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别忘了你胯下长着俩毛蛋。” 对粗人要说要粗话,斯文话,人家听不来。 “这个......” 二赖子艰难的从草堆里爬了起来,不忘摸了摸自己的胯胯。 嗯,应该是在摸蛋。 段虎看着对方那张脏兮兮还带着血污的脸,模样比当初有了不小的变化,但五官轮廓还能依稀辨认,只是神色间透露着一丝惊恐的表情。 “哑巴了?”段虎催问了一声。 “虎爷,这件事实在是有些诡异,我怕说了你会不信。”二赖子有些犹豫的回道。 “废什么话,你连说都没说,怎么知道虎爷信不信?”听段虎的口气,似乎不耐烦了起来。 “好吧,其实不瞒虎爷,我这回被抓进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和你一样,我也是被诬赖成了杀死赖皮三的凶手,否则的话,他们也不用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为的还不是想要屈打成招,好在有虎爷你......” 似乎察觉到自己说话有误,二赖子及时闭了嘴。 段虎一阵好气,“你是想说有虎爷给你背黑锅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话说回来,要不是见你也被当成凶犯给关进来,我还以为这次我真死定了呢。”二赖子连忙解释着。 “行了,少在这给我满嘴放山炮,你就说你是怎么被当成凶犯抓进来的,还有,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再啰嗦,虎爷爆了你的小毛蛋!”段虎逼问道。 毛蛋就毛蛋,加个“小”字是几个意思? 男人能说小吗? 二赖子憋屈的打个寒颤,双手不由自主的捂着胯胯,“是,我这就说,这就说......” 要说二赖子倒霉,他的运气的确挺背时,但这件事他也怨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贼胆包天,把主意打到了赖皮三常福的头上。 昨儿个下午,二赖子和往常一样在街头闲游乱逛着,看能否顺点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好换成大烟吸个过瘾,乐个快活。 寻觅来晃荡去,偏巧被他看见满脸是血的常福被人扛着从刘老倌的狗肉馆走了出来。 起初他只是好奇心重,想凑上去看个热闹,不想却被他无意中偷听到了一个秘密。 也不知道常福这家伙是被人揍昏了头,还是为了显摆一下,想把丢尽的脸面找回来,一路上手捂口鼻,尽管鲜血不断,但嘴里的话却不少,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说了个遍。 其他事情二赖子没有多听也懒得理会,反正都是常福撒火的脏话或者是恶毒的诅咒,还有就是富家子弟的那些浮夸之词,他唯一在意的便是常福提起的一件宝贝。 至于这件宝贝是什么,常福没说,只是说宝贝值老了钱,堪称是稀世珍品,而且还是私底下偷偷弄来的。 二赖子一路上不紧不慢的跟着,本打算再多偷听点有用的消息,奈何常福身旁的那位张团练极为机警,害得他没有把话听全。 虽然只偷听了个一知半解,但是这个消息对于二赖子来说无异于是件天大的喜事。 他暗自寻思着,如果能把这东西偷出来的话,那他这辈子不就能吃香喝辣,天天抽着大烟逍遥快活了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二赖子不惜铤而走险,打算夜入常家偷盗宝物。 为了给自己壮壮胆,也为了缓解一下烟瘾,二赖子不惜找高利贷借了点钱,之后一头扎进大烟馆,直到吸了个饱,后半夜才从烟馆里摸了出来。 借着夜色的黒沉,二赖子来到常家的后院,看看四周无人,这家伙像只猴子般翻上了墙头。 二赖子是个惯偷,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夜防是多么森严,特别是这个常家,作为本地最大的一家财主,光是巡防的护院就有不少,还有那些养着的大狼狗,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狂吠不已。 若非如此,二赖子也不会终日游走街头,只找些简单的目标下手,因为他知道,想要对大户人家下手,除非有着万全的把握,否则冒然动手的话,那就等同于自寻死路。 趴在墙头上一动不动的二赖子小心的观察着院里的动静,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些护院的大狼狗不知为何都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儿不拉几,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一样。 尝试着扔了一颗问路石,石子骨碌碌滚到了院中,狼狗们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二赖子大喜,知道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随后他从墙头上翻了下来,顺着道路朝大宅那边摸索了过去。 由于这是二赖子第一次进入常家,道路不熟,宅子又大,还要提放着可能出现的巡防护院,绕来绕去,到最后他彻底发懵。 眼看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如果还找不到藏宝的地方,天色一亮的话,他这条小命难免保不住。 贼不走空,沉不住气的二赖子正寻思着是不是随便找几间屋宅,进去摸点值钱的东西就走,忽然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笑声惊动了他。 笑声不算很大,但是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冷不丁,二赖子被吓了一大跳,然而让他感到愕然的是,传来的笑声转而变成了哭声,又一会儿,哭声再次变成了笑声。 又是哭又是笑的,令他头皮一阵发麻。 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惊恐中的二赖子眼珠一动,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哭笑声应该是常福发出来的。 片刻的踌躇后,二赖子打算离开是非之地,免得惹祸上身,可是就在他刚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常福喊着什么“宝贝,宝贝”的话。 不听还好,二赖子顿时来了精神,顺着声音他偷偷摸了过去,谁知刚到常福院子里的时候,不仅屋里的灯光一熄灭,就连声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百思不得其解的二赖子,仗着胆子悄悄潜伏到了屋外的窗户下,隔着门窗朝里面张望去,视线中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有些不甘心的他又蹲在窗下蹲了那么一会儿,打算趁常福睡熟之后进屋瞅瞅。 时间约摸也就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屋内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响,像是呻吟声,又像是低低的吼声,随后一阵稀里哗啦的噪音直接把二赖子又吓了一跳。 “他姥姥的,这家伙半夜不睡觉还折腾个屁!等你闹消停了,二爷的黄花菜早就凉了。” 二赖子暗骂一声后,无奈的又顺着来时的路打算摸回去。 哪曾想正当他经过屋口时,大门猛的被人一脚蹬开,随后屋内红光四射。 门后面常福直挺挺的站那,面容狰狞可怕,吓得二赖子魂飞天外,当场就呆在了原地...... 说到这二愣子颤抖着瘦精精的身躯,双眼中充满了恐惧。 段虎正听得聚精会神,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候,对方话声却戛然而止,憋得他气不打一处来。 “是爷们说话爽快点,想当娘子汉的话,虎爷碎了你的小毛蛋,送你进宫!” 二赖子胯下一颤,小毛蛋那可是宝贝,男人的宝贝,进宫? 现在还有宫可进吗? “虎,虎爷,你信不信这世界上有鬼?”二赖子克制着惊恐声音微微发颤的问道。 “人分善恶,鬼有凶怨,阴阳二途,人鬼莫辨。” 二赖子眨眨眼,啥意思? 说话别这么高深莫测行么?咱说点通俗易懂的人话多好。 “别愣着,之后赖皮三那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他好像是被鬼给附身了......”二赖子瞪大了的眼珠说道...... 当时就在二赖子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却惊恐的发现常福脸上的五官不自然的扭曲在了一起,随后竟然用手直接挖向了自己的双眼...... 当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分别攥紧在常福的手中后,常福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痛苦,反而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长长的舌头舔食着从眼眶中流出的鲜血...... “后来呢?” “呃,没后来了......” “我去你大爷的,耍虎爷是吧?” “没有,因为当时的场面太过骇人,我吓得掉头就跑,但一时慌乱,翻墙头的时候从上面摔了下来,摔得我直接背过了气去,后来就稀里糊涂的被人给抓住了......”二赖子尬尬的回道。 “你......”段虎嘴角一抽。 尼玛,真是个背时鬼! 010 验尸 半晌,牢房里谁也没说话,挺安静。 段虎思考着刚才二赖子说的话,二赖子哭丧着苦脸,同样心事重重。 “虎爷,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听了可别生气。”过了一会儿,二赖子开口说道。 “说。” “之前那帮家伙把我打得死去活来,无非是为了严刑逼供,逼我承认是杀人凶犯,但现在......” 二赖子偷着瞥了一眼段虎,尽管牢房里视线昏暗,可他依旧不敢造次,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虎爷,您在听吗?”半晌无声,二赖子试着问了一声。 “嗯。” 二赖子点点头,非凡之人必有非凡之处,瞅瞅对方,人狠话不多,自己呢?人贱话也糙。 同人不同命,咋这么大的区别呢? “我想问的是,现在既然你作为疑犯被抓了进来,那他们会放了我吗?”二赖子终于把憋了半天的疑问说了出来。 段虎笑了,不是气笑了,而是乐笑了。 “虎爷,你笑啥呢,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听着段虎的笑声,二赖子心里发虚的问道。 “白痴!” 等段虎笑够了,丢下俩字,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二赖子一阵气憋,果然是人狠话不多,问题是,俺怎么就白痴了?能不能给个痛快话,也好让俺这白痴不白痴,好么? 好么! 实在忍不住了,二赖子鼓足勇气问道:“虎爷,现在我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话能不能别拐弯抹角的?” 说完,二赖子觉得语气有些过于强硬,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因为......” “我白痴。” 实在是不敢得罪段虎,凡事没有绝对,不怕一万,但万一呢? “想知道?” 这话问的,二赖子想揍人,你丫的,老子不想知道的话,费那吐沫渣子干嘛?留着润润喉咙也好。 “想!”二赖子咬着槽牙,口崩一字嘎嘣脆。 “其实很简单,就两点,一,栽赃嫁祸,二,快刀斩乱麻,懂了吗?” 二赖子几欲发狂,老子懂你妹! “虎爷,没听懂。” “二百五。” 得,又挨一句骂。 “听好了,栽赃嫁祸指的是诬陷我们见财起意,挟私报复,联手杀人,正好你是惯偷,我又和死者有过节,杀人动机再明显不过,至于快刀斩乱嘛.....” “这件事跟你解释太多你也听不懂,我简单点说,常贵是本地的乡绅,财大气粗,一旦闹腾起来,能掀了县警所的天花板,故而只能找俩替罪羊,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咔嚓一下,皆大欢喜。” “现在,懂了吗?”末了,段虎问道。 “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这是陷害,光溜溜的陷害,我不想死,不想死!”二赖子撕扯着干哑的嗓门,怒火中烧。 段虎不以为意的轻哼一声,二傻子,终于懂了。 看了看窗户的铁栏的夜色,夜已深了,段虎出声说道:“二赖子,气大伤身,对你的伤势也不好,要不,再睡会儿?” 还睡? 老子特么刚醒好么? 老子不想睡觉,想吼吼! 吼这世间的不公,吼这人性的黑暗,吼...... 嗖! 破风声隔空而来,二赖子脑袋一偏,身子晃悠两下,翻身栽倒在了草堆上,吼大梦去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二赖子,段虎冷笑一声,把手里捏着的小石块随便一丢,接着把眼一闭,再次陷入了沉默。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段虎一动不动的盘坐着,直到接近子时,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差不多该到动手的时候了。” 借着窗外洒落进来的月光,段虎观察了一下昏躺在草堆里的二赖子,真听话,连睡觉的姿势都没变,歪斜着脑袋趴草堆上躺尸。 “该不会出手太重了吧?” 段虎不免有些担心,侧耳仔细听了听,勉强能听到一丝微弱的活气,段虎松口气,刚才嫌对方刮噪,弹出小石子的力道大了点,好在没发生什么意外,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伸手从衣领的夹层中抽出了一根铁丝,拿在手里来回扭了那么几下,接着对准手铐的锁眼捅了进去。 也就一小会儿的时间,随着“咔吧”一声响动,手铐应声而开。 重施故计,段虎顺利的打开了把脚拷,随后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慵懒的身体。 透过铁栅栏间的空隙他朝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投在了铁栏杆上的铁锁上。 运气不错,牢房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牢门只是一道铁栅栏,如果换成是铁门,除非能暴力破门...... 段虎把铁链末端的大铁锁拿在手中,随后用铁丝往锁眼里转了几下,很快大锁便被他打开。 轻轻把铁链取下后,他蹑足潜踪出了牢房,朝值班室的门口走去。 来到门前,透过门缝朝外面看了看,灯光昏暗的值班室中,看守牢房的两名警员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桌上散落着酒瓶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食物残渣,不用说,这两个家伙玩忽职守,酒足饭饱后玩起了吹鼻泡。 听着一声声有规律的鼾音,段虎冷冷地笑了一声,转身朝另一头的殓房走去。 殓房外只有一道木门,而且还没有上锁,这对段虎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等他把木门尽量轻缓的推开后,阴冷的殓房呈现在了他的眼中。 进入之前,段虎提鼻闻了闻,随后对着里面长呼了两口粗气,等了那么一小会儿,这才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较为阴暗,即便窗外有着皎洁的月色,视线也模糊难辨,就连目力过人的段虎也只能看出个大概来。 殓房的设施很简单,除了一些木架木柜之外,就只有几张用来摆放尸体的桌子,在屋里最顶头挨着窗户的地方,桌上蒙着一块白布,白布下盖着的便是常福的尸体。 走进殓房的段虎随手把门关上,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火柴,往自己满是胡渣的脸上那么一划。 “刺啦”一声,一团金色的火苗跳跃而出。 借着火光,段虎从木架上找来了一盏煤油灯,点燃后他尽量把火光调小,然后走到了常福的尸体旁。 伸手揪住白布的一角,段虎往上轻轻一提,整张白布被提了起来,白布下露出了常福僵硬冰冷的尸体。 死去的常福,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在灯光下蜡白无比。 眼部空洞幽黑的血窟窿看着有些瘆人,微微上翘的嘴角使得僵硬的脸庞带出了一丝诡异莫名的笑容,似乎死亡对这家伙来说并非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一种解脱,又或是一种享受? 看着常福不自然的笑容,段虎心情有些不爽,“笑你大爷,光皮猪,小毛蛋,一根小辣椒......” 伸手摸了摸常福的骨骼,又掐了掐对方诡异的笑脸,接着撬开嘴往里面瞅了几眼,顺便还在常福的脚底板抽了那么两下...... 不大工夫,段虎像挑牲口似的把常福的尸身检查了个遍。 “奇怪了,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呢?”段虎感到有些纳闷。 “骨骼僵硬皮肤干硬,尸牙粗钝脚板硬直,完全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刚才进来的时候,这里尸臭虽浓,但是臭而不腥,腥而不戾,戾而不聚,就连我的赤阳之气也没有丝毫的反应,难道是我弄错了吗?” 段虎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中...... “不对,如果赖皮三这家伙真是死于意外,那为何之前我才到这里,能够清晰的感应到一丝特殊的阴气呢?莫非有什么地方出了茬子,是我没发现吗?” 想到这,段虎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木架上,其中一只装有液体的瓶子里泡着两颗死人眼珠。 把瓶子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下,里面的眼珠发灰发暗,早已没有了任何的生气,死板而呆滞。 段虎用手摇了摇瓶子,除了泡着的眼珠翻了个欢实,再无其他出奇的地方。 毫无收获之下,段虎把手里的瓶子又放回到了原处,回头看着蜡白光溜的尸体,一个劲儿的琢磨着。 “怪了,要说我这鼻子还很少失误过,怎么今儿个就不灵了呢?” “明明刚才那股阴尸的气味闻得真切,可现在怎么连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到了呢?何况二赖子说得清楚,赖皮三死得极为诡异,但为何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闷闷的哼了一声,段虎把白布一盖打算离开,刚走两步,他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常福死得很是蹊跷,而且死状跟刘老倌说得那处白骨洞......” 想到这,段虎再次来到常福的尸体旁,二指一掐法诀,嘴里振振有词的念道。 “六丁六甲,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三清敕令,离火焚阴......” 一边念着咒文,双指快速的在常福的天灵盖上画着符文,等口中的咒文停止的时候,他的动作也停止了下来。 “敕!” 段虎二指朝上一抬,猛然间一股金色的火苗出现在了常福的天灵盖上。 火苗不大,也就一寸来高,但是释放出的亮光却十分明亮,瞬间驱散了附近的阴暗。 段虎仔细观察着徐徐跳动着的金色阳火,发现阳火的颜色没有丝毫的杂色,紧接着也就几个眨眼的工夫,火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最后彻底熄灭。 “嗯,看来真的是我多疑了,赖皮三这家伙纯粹是得了失心疯,吃饱了没事干自己挖了自己双眼,落了个残殁的死法,可怜咯,这么个死法下辈子别指望着做人,做头牲畜倒是挺适合他的。” 彻底打消了顾虑的段虎摇了摇头,一把扯过白布盖在了常福的尸体上,有些失望的走出了殓房。 但是他没有留意到,当时那股阳火正在燃烧着的时候,他身后木架上的瓶子里,常福那双眼珠却诡异的发出了血红色的光线,只是光线很淡,一闪而逝,这才让聚精会神中的段虎没有丝毫的察觉。 走出殓房,段虎不打算再重新回到牢房里,他这次来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查出常福的死因,既然现在一无所获,他又何必接着在这耗下去。 其实这件事,打从听到曹满讲述常福死因的那时候起,段虎便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入牢不过是为了是找出常福的死因,只要能够找到线索,他也许能顺藤摸瓜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段虎的直觉告诉他,这件案子或多或少跟那处诡异的尸骨洞有关,而牛子,便是惨死在了尸骨洞中。 牛子是刘老倌唯一的儿子,也是他打小就认识的好朋友,要不是因为牛子惨死在了尸骨洞中,王妈也不会被人逼疯投河,刘老倌更不会老无所依,孤苦终生。 为了给牛子报仇,为了让王妈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段虎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如今的段虎早已和从前判若两人,什么魑魅魍魉,阴鬼恶魂,对他来说就等同于家常便饭。 至于他被当成杀人凶犯这件事情,段虎一点也不在意,他知道只要自己掌握了线索,接下来的事一定可以水到渠成,一旦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他的嫌疑自然也能被洗刷一空。 何况,就算是无法洗脱嫌疑又能如何? 如今兵荒马乱的世道,谁顾得了谁,谁又能管得了谁? 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大不了再次背井离乡,段虎何惧之有。 重新来到值班室外的段虎,直接用铁丝打开了门锁,把门一带,他悄悄走了出来。 这时候那两位守牢房的警员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一个把嘴里的牙齿磨得生响,另一个的口水流了一桌子,水漫金山。 “一对饭桶,除了吃喝拉撒睡,你们还能干什么?”暗骂两声之后,段虎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出了警所,接下来有两条路可供段虎选择,一是直接去往出事的大王崖下,仔细彻底的检查一下那处尸骨洞,看能否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但是这个法子显然有些不太实际,因为听刘老倌提起过,尸骨洞已经在出事当晚就被封死了,想撬开洞口进去查探,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第二个法子就是去往常家调查一下。 常福的死过于蹊跷和古怪,尽管段虎没能从对方的尸体上找到有用的线索,但是他认为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发疯发狂,以至于残忍的挖出双眼死于非命。 这里面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拿定主意后,段虎双腿迈动而开,人如疾风掠驰一般,快速朝常家飞奔而去。 就在段虎走后不久,夜色更为浓郁起来,月光也慢慢开始斜照下来。 当那丝惨白的月光透过殓房的铁栏直接照在木架上的时候,突然间,一直静静泡在防腐液中的那两颗死人眼珠忽地跳动了一下...... 011 惊魂夜 县警所的牢房中,看守的两名警员依旧扯着鼾声流着口水,睡了个春秋大梦,梦回人生。 囚牢中,被段虎用石子打昏的二赖子同样睡得死沉,然而在殓房里的木架上,瓶中那双被泡得肿胀圆鼓的死人眼珠,此时却变得鲜红似血,正直勾勾的盯着白布下常福的尸体。 不大工夫,随着一丝轻微的抖动,从白布下露出了一只寡白的人手,五指颤动了几下,很快又停止了动作。 倏地,被白布盖着的常福坐了起来,停愣了大概有几息的时间,盖在头上的白布轻轻滑落,那张被挖出两个血窟窿的死人脸显露了出来。 空洞的眼眶,诡异的笑容,蜡白的尸脸...... 簌簌...... 白布落地,常福微微侧身,双脚从桌子上缓缓下地。 似乎还没有适应僵硬的尸躯,常福动作略有迟缓,片刻过后,他来到木架旁,伸手拿起泡着眼珠的瓶子。 咔嚓! 手一松,瓶子摔在了地上,常福弯曲着身子,抓起了两颗血红色的眼珠。 拿着眼珠,常福用那双空洞的眼窟窿看了看,用放到鼻子面前闻了闻,最后张开大嘴,把手里的眼珠塞了进去。 随着一阵吞咽声,常福把自己的双眼吞进了肚子里面。 很快,他浑身不自然的抖动了起来,抖动的幅度不断增加,渐渐的,肤色开始发生了变化,从蜡白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不只是肤色发生了变化,常福的手指也变得又长又尖,好似枯槁利爪一般,还有他嘴里的牙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生长着。 没过多久,一颗颗獠牙般的尖齿充满在了常福的嘴里,他那扭曲的死人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和恐怖。 “嗷......” 当身体的抖动停下来的那一瞬,常福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吼叫,声音穿过殓房回荡在了阴森的夜色之中...... “我不想睡,我要吼吼......” 牢房里,二赖子干哑的叫喊一声,随即慢慢苏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二赖子呢喃一声,接着打了几个哈欠,又伸手抓了抓胯胯,这才呆滞的看了看四周。 牢房里昏暗阴冷,视线模糊不清,二赖子吸溜一下流了半截的清鼻涕,鼻涕入喉,带来了一丝清凉的感觉,却依旧无法缓解喉咙的燥热。 “渴死我了,我说有没有带喘气的人?给二爷送点水来,喂!听到没有......” 喊了两声,二赖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皮后,他艰难的草堆里爬了起来,隔着铁栅栏朝外张望着。 “虎爷,虎爷你在吗?” 呼唤几声,见对面没什么动静,二赖子努力的眯起双眼,想要适应牢房里的光线,但依旧无法看清对面的环境。 “莫非是睡着了?” “应该是这样,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别说是人了,就像我,刚才明明好好的,却说睡就睡,咯噔都没打一下便眯了过去......” “对了,刚才虎爷说了一句啥来着?” 正回忆着,二赖子忽然觉得全身上下好似被千百只蚂蚁啃食一般,嘴里哈欠不断,心里则火烧火燎的难受,不一会儿,烟瘾发作的二赖子不断用手抓着自己的胸口,身子一翻,直接滚到在了草堆上。 “惨了,烟瘾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这种鬼地方发作,现在不来上两口大烟,非把我憋死不可。” 痛苦中的二赖子饱受烟瘾的煎熬,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大烟便是他的祖宗,他的命根子,为了能抽上那么一口,他甚至可以拿自己的一个小毛蛋去换。 两个? 太不人道了,好歹留着一个能传宗接代,对吧? 正翻滚着欢实,“嘎吱吱”,从牢房尽头传来了一声开门的响动,响动不算小,但是对于烟瘾上头的二赖子来说,根本就没有在意。 “嘭!” 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回荡在了阴暗的牢房里。 本就烟瘾发作的二赖子顿时鬼火乱冒,“他姥姥的,是谁半夜三更没事干,在这砸门玩?” 话才出口,二赖子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从声响传来的方位,分明是从殓房那里传出的。 如果二赖子没记错的话,今夜牢房里就他和段虎两个犯人...... “我说虎爷,黑灯瞎火的别再闹了行不,没见我正难受着吗?”烟瘾发作的二赖子没有了之前的唯唯诺诺,言语中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 只是这份不满,很快便被激动的情绪所取代。 “虎爷,你,你是不是有出去的办法?真要是这样的话,你行行好也把我带出去如何?虎爷,虎爷......” 呼唤数声,昏暗的牢房中没有丝毫的动静,寂静无声。 二赖子疑惑的眨眨眼,咋回事?莫非是烟瘾发作出现了幻听? 是吗? 是个球,刚才发出的响声明明很真切,怎么可能是幻听! 糟了,该不会是段虎脚底抹油,自个儿先溜了? 想到这,心急火燎的二赖子一骨碌从草堆里爬了起来,抓住铁栅栏尽量伸着头朝殓房的方向瞅去。 “虎爷,你还在不在呢?在的话吭声气,别把我一个人亮这啊?” “虎爷,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是不仁在先,可别怪我无义在后,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逃走,我......我可喊了!” 为了活命,二赖子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到了最后他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张开大嘴就想大声的喊叫,然而就在这时...... 踏,踏!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黑暗处传了过来,听声响,力度不小,似乎每走动一步,都用尽了全力踩踏在地板上一样。 诡异的脚步声非但没有惊动二赖子,相反,他还挺高兴,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说实话,他真怕段虎把他一个人撂在这自己跑了,否则就现在这种环境,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光是发作的烟瘾都能活活要了他的半条命。 “虎爷,还是您最仗义,刚才是我不对,满嘴放山炮,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您的这份恩情我一定铭记在心,将来有机会的话......” 刚说了几句讨好的话,二赖子便感到事情愈发有些古怪起来。 “虎爷,您轻点,那么大的脚步声,您就不怕惊动外面的警员吗?虎爷......” 随着脚步声渐渐的临近,沉重有力的踩踏声听得二赖子心悸不安。 更为诡异的是,借着投射到牢房里的点点月光,二赖子发现,似乎从昏暗处走来的段虎...... 体型有些不太一样! 段虎体型魁梧,身高过人,好似头人形山熊,而走来的这个家伙,个头平平,体格也一般,鲜明的对比下,就好像段虎缩了水似的,干巴巴的没多少肉。 除此之外,让二赖子感到疑惑的是,来的这人似乎没穿衣服,光溜着身子,在那张阴暗模糊的脸上,偶尔会发出一点红芒,怎么看怎么觉得邪乎。 “虎,虎爷,您这是玩得哪一出?虎......” 艰难的蠕动了一下喉结,二赖子更加不安了起来,下一刻,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珠。 出现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段虎,而是...... 一个怪物! 淡红色的皮肤上密布着黑色的血筋,双手如同枯槁利爪,扭曲的面孔上满嘴都是锋利的獠牙,散乱的头发下,有两处散发着红光的眼窟窿。 骇人的是,空洞的眼窟窿里面中根本没有什么眼珠。 惊吓过度的二赖子瞬间就呆愣在了原地,没等做出任何的反应,对方的利爪透过铁栏紧紧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巨大的力量让二赖子顿感一阵可怕的窒息,脖颈处传来碎骨般的疼痛,疼得他手脚乱刨、双眼翻白。 眨眼的工夫,二赖子的身子就瘫软了下来,除了双手还能勉强抓住对方冰冷的手臂之外,他就连发出一丝喊声都做不到。 惊恐中的二赖子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从值班室投射进来的灯光,现在他多么希望值班的警员能够破门而入,把他从怪物的手中救下。 然而那扇紧闭的铁门却彻底断绝了他的希望。 目光绝望的收了回来,二赖子终于看清了怪物的真容,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掐住他脖子的怪物,正是昨儿个夜里惨死的常福。 还魂? 诈尸? 尸变? 以往流传在民间的鬼怪传说,不过是茶余饭后寻求刺激的取乐方式,此刻却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恐惧,痛苦,绝望,充斥在了二赖子苦涩的内心中。 忽然,掐紧脖子的尸爪往回一收,直接把二赖子的脸庞贴紧在了牢房的铁栅栏上,令他头皮发麻的是,常福那张丑陋狰狞的尸脸也凑了过来,像辨认美食一般用鼻子仔细的闻着他的脑袋。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阵阵散发着死亡般的昏厥蔓延在了二赖子的脑海之中。 渐渐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常福伸出了另外一只尸爪,正朝着他的脸上移动过来,确切点说,移动的目标正是他的...... 眼珠! 眼看如同尖刀般的利爪就要插进二赖子的眼眶,就在这时,值班室的房门一开,灯光照射之下,就听进来的那人一脸不忿的嚷嚷道。 “大爷的,深更半夜还不睡觉,是不是嫌皮痒想找抽?都给老子安静点,谁要是再敢闹事,老子非......” “娘嘞!怪物,有怪物!” 等着睡眼惺忪的那人借着值班室的灯光看清楚了牢房中的情形后,顿时吓得尖叫一声,转身逃进了值班室。 一见此景,好不容易燃起了求生希望的二赖子,心情顿时沉入了无底深渊。 噩梦并没有结束,而是正在延续...... 二赖子痛苦的看着稍作停顿的尸爪再次移向了自己的双眼......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火舌飞吐,一颗颗子弹呼啸而来。 当震耳的枪声响起时,二赖子沉入谷底的心情再次升腾了起来,只是下一瞬,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开枪的那位警员,本身枪法就不好,再加上牢房昏暗视线不清,心情还特别的紧张,在手脚哆嗦的情况下,能打准吗? 能! 能打中二赖子。 而且还一颗不落的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尼玛,要不要这么狗血! 二赖子的心在怒吼,在咆哮。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可怜,好悲催,好苦逼。 痛苦的是,打来子弹并没有打中致命部位,而是打在了诸如大腿,小腿,胳膊,还有肉多的后臀...... 如果能一枪被干死,他也认了,起码能死痛快点,可现在...... 生不如死哇! 等枪声过去,二赖子遭老了罪,一条条血线不断从弹孔里面往外滋,更要命的是他的脖子还被常福掐着,连发出惨叫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憋紫了脸庞翻白眼。 噩梦依旧没有结束,仍在持续中...... 当血淋淋的右眼被常福活生生挖出来的时候,二赖子再次品尝了一番生不如死的滋味,这一刻,在他那悲惨的人生中,勉强还剩下了最后半口气。 眼珠子的后面连着不少神经线,常福兴奋的一口吞进了嘴里,连嚼都没嚼便咽了下去,嘴角边还挂着滴血的神经线。 吞食眼珠后的常福激动得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吼声,不等二赖子咽气,他把那只沾满了鲜血的尸爪对准二赖子的左眼伸了过去...... 直到第二颗眼珠也咽进了肚里,常福满足的把手往后一推,几乎没了气息的二赖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朝后飞去。 嘭! 脑袋重重砸在了牢墙上,顿时来了个姹紫嫣红一片花,二赖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一命呜呼,结束了他可悲又可怜的一生。 噩梦至此结束。 一连吃了两颗眼珠的常福在一声可怕的怪吼声中,身体再一次抖动了起来。 和此前在殓房中一样,不仅肤色变得越发鲜红了起来,眼眶中的红光也更加的阴戾。 这时,牢房外的两个警员吓得几乎都要傻了,俩货体若筛糠,身体颤抖得三碗水都能抖成了一碗水。 恐惧中的二人双腿一软,纷纷瘫坐在了地上,明知他们面对的是凶残而嗜血的怪物,然而勇气的丧失下,此时别说开枪射击,就是连拿枪的手都无法举起。 牢房外的夜色更浓了,偶尔吹来的夜风如同鬼语魂吟般徘徊不散...... 012 闹尸 夜色下的县警所牢房中,值班的两名警员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从嘴里发出的牙关打结声如同捣蒜般“叨叨叨”响个不停。 这时候,活吞了二赖子两颗眼珠的常福停止了身体的抖动,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但是比起刚才来说,明显要灵活不少。 还有他身上淡红的肤色,也变得深了一些,黑色的血筋依旧未变,看上去就像全身布满了狰狞的裂痕一般。 脑袋微微一偏,凶戾的目光投向了牢房外,看着面无血色瘫坐在地的两名警员,常福贪婪的舔动了一下舌头,从眼部血窟窿的深处,闪烁出了残忍而又贪婪的凶光。 迈动双脚,常福向地上坐着的二人走去,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的脚步声不像上一次那般沉重,尽管声响不算小,但是听上去要轻盈很多。 常福走动的速度不快,一步一步缓缓而来,但是看在两名警员的眼中却又是何等的可怕和心惊。 特别是每一步踩在地板上发出的闷响,仿若索命梵音般重击心头,令人皮肉发麻。 被吓得老魂飞天的两名警员一边快速的吞咽着吐沫,一边拼命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逃跑,可是一向听话的双腿,此刻却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力,任凭二人如何努力也无动于衷。 眼瞅着怪物般的常福舔着长舌来到了近前,其中一名警员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尖叫,身体往后躺倒,双手双脚同时刨动起来,好似个翻了壳的乌龟一般朝后艰难的移动着。 另一名警员则直接吓瘫在地,泄了气的菊花一松,裤裆里黄的稀的一股脑全都流了出来,难闻的臭味顿时充斥在了空气中。 来到近前的常福看了一眼裤裆拉稀的那名警员,鼻头轻轻凑动,阴戾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嫌弃之色。 尸脚抬起,直接从对方的身旁跨了过去,朝另一名还在地上玩仰泳的警员缓步而去。。 “别......别过来,否则我......我要开枪了!” 爬动着的那名警员带着哭腔和恐惧尖声叫喊着,好不容易举起了手中的枪,没等开枪,便被常福一把夺了过去。 似乎兴趣颇浓,常福捣鼓着手里的警枪这瞅瞅那看看,兴致十足。 不过这把警枪并非什么高级玩意,像当时最为出名的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蹬,(泛指国外制造的高级撸子)这把手枪连边都沾不上,也就是一把普通的王八盒子而已。 在整个县警所中,除了曹满和赵所长的配枪是高级的花口撸子之外,其他警员清一色配备的都是王八盒子。 也难怪,像这么个偏僻的小县城,警用资源自然无法跟大县城相比,不过这已经算是不错了,放在以前那会儿,能有一把王八盒子,那都是羡煞旁人的稀罕事。 看着兴趣浓厚的常福把玩着手里的王八盒子,地上的那名警员眼睛顿时一亮,就像揪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心里一个劲儿的在那呐喊了起来。 “你这不人不鬼的怪物,既然那么喜欢老子的王八盒子,你快扣扳机啊?只要一扣扳机,那滋味保准让你欲仙欲死,扣扳机,扣扳机......” 期盼的呐喊化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咆哮汇聚成为澎湃的愿力,透过警员渴求的目光,死死盯在了那把王八盒子上。 也许是心里的渴求得到了灵验,好奇的常福把王八盒子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尖细的尸爪轻轻一触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硝烟之下,子弹正正打在了常福的脑袋上。 巨大的冲击把他直接掀翻在地,“扑通”一下摔了个仰面朝天。 “哈哈哈,王八盒子干王八!憨货就是憨货,蠢得可以,居然连王八盒子这种杀人的祖宗都不认识!现在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让你吓老子,你这丑陋恶心的怪物!” 狂喜的心情让那名警员浑身充满了干劲,内心的恐惧一扫而空,他一个蹦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在那又叫又笑着。 “喂!你还傻愣在那干什么呢?老子今晚杀了这么可怕的一个怪物,赶明儿个一早,我的威名就能传遍四面八方!” 得意忘形的警员对着还坐在地上的同伴开心的喊道,俨然把自己当成一位万民瞩目的大英雄了。 另一位裤裆里满是黄汤稀饭的警员,眼中的惊恐缓缓消失,然而不等脸上连笑容绽放出来,转瞬就被更为浓厚的恐惧所覆盖。 “小......小心,怪物还没死!” 喉结快速的移动下,警员强忍着深深的恐惧发出了那么一声公鸭嗓般的警告。 “没死?你少给老子来这一套,是不是见我杀了怪物立了功,你小子羡慕嫉妒恨,故意吓唬老子的吗?我可告诉你......” 正洋洋得意着的这人根本就没把同伴的警告放在心里,反而还怀疑起了对方的动机,哪知话还没说完,身前人影一晃,常福直挺挺的从地上又站了起来。 “卧槽!” 面对脸色狰狞尸牙尖利的常福,吓得这货一蹦三尺高,不等脚底落地,常福伸出尸爪,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顺势提了起来。 “常......常三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刚才我是和你闹着玩的,你......你可千万别吃我,我这人皮糙肉臭骨头贱,吃了我你会消化不良的,要吃的话,你......” “你吃他,他的肉又鲜又嫩还多汁,口感一等一的好!” 惊恐中的警员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语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一旁,满裤裆零碎的同伴气得咬牙切齿、眼皮狂跳。 人心隔肚皮呐! 尸化的常福才不会理会猎物嘴里的咋哇胡话,血窟窿中红光一闪,他把对方的脑袋拉近到了自己的尸鼻前,也就嗅了嗅,接着不管对方如何哭喊和挣扎,伸出另一只尸爪,朝那人的眼睛抠了过去...... “啊......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值班室中,等着常福把挖出的两颗眼珠再次吞进了肚子里,惨叫声也渐渐停歇了下来。 尸爪一松,满脸鲜血的警员痛苦倒地,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在低低的呻吟声中,常福尸脚一抬,重重的踩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嘭! 警员的脑袋就像开了瓢的西瓜,炸成了碎片,红的白的飞溅出来,溅得那位早已失了老魂的同伴一嘴一脸都是。 强烈的感官刺激下,另一位警员就感到肚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哇...... 虎啸声起,龙吟声动,英雄池里英雄吐。 浑浊的污秽倾喷出来,稀里哗啦一大片,到最后,黄疸水都没留着,吐了个里外通透。 吞下眼珠的常福再次抖动起了尸躯,趁着这个机会,吐舒坦的那位警员看了看脑浆迸裂的同伴,又看了看满身上恶心的黄白猩红之物,求生的欲望瞬间点燃。 克制着心里极度的恐惧,警员调整了一下姿势,不敢站起来撒足狂奔,只敢四手四脚的在地上慢慢爬行。 好在值班室的面积不算大,从牢门到值班室的大门顶多也就不到十米的距离。 一米,二米...... 为了不引起常福的注意,警员尽可能绕着道走,在经过对方的身旁时,他偷眼看了一下,常福正诡异得浑身乱颤着,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 心里稍安之下,警员接着朝前爬去,四米,五米...... 眼瞅着值班室的大门就在身前一米左右的距离,警员不由得激动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只要能冲出大门,门后那广阔的天地势必会对他张开自由的双臂。 “菩萨保佑,保佑我一定能成功,一定要成功!” 这句话从警员开始逃命的时候,就一直在心里反复默念着,短短数米的距离,他在心里念了不下百次千次。 咬紧牙关,警员鼓足全部的勇气,朝着最后一米的距离爬去...... 就在希望将要出现的时候,忽然,身旁吹来一阵阴风,没等警员反应过来,眼前出现了一双鲜红似血的尸脚,再往上看,全身血红的常福正用他那对血窟窿直勾勾的盯着他。 眼神中的残暴贪婪之色毫无遮掩,盯着他就像盯着一顿美味可口的大餐一样。 “额的娘......” 警员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惊叫。 人吧,都是这样,心里念着菩萨保佑,但到了危险关头,总会不由自主的失声叫娘。 看来,娘比菩萨灵验。 果不其然,惊叫声刚一响起,从值班室的大门外传来一阵轰响,紧随其后大门被轰飞而出,正正撞在了常福的背上,强大的冲撞力瞬间把常福冲飞出去。 “娘啊!” 获救的喜悦像久逢甘露的大地,那种渴望,那种欣喜,发自内心,发自灵魂深处。 娘,多么亲切的名字,多么温暖的呼唤,这一刻,警员泪流满面,娘,你终于来了。 “去你大爷的,老子是段虎,你家虎爷,不是你娘!” 大步冲进来的段虎本来心里充满了震惊,不想才一进门就听见了对方的叫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骂了起来。 警员...... 尬! “虎,虎爷?真的是你吗虎爷?救命,虎爷快救救我!” 看清了来人的真容之后,警员惊喜交加,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段虎的双腿嗷嗷直叫唤,真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娘,真亲切。 “撒手,你给虎爷撒手!你他娘的是属狗的吗?给我滚开!”被对方缠绕不休的段虎气炸炸的吼道。 但是任凭他如何叫骂,警员就是不肯松手,看那劲头,似乎是把这辈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段虎的身上,把打从娘胎里带来的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病急乱投医,狗急乱咬人,说得就是这号人。 “虎爷,你咋知道我娘是属狗的?” “其实我也是属狗的,我姥姥也是!” 段虎...... 尼玛,还真是怨主遇见了冤魂,揪扯不清了。 顾不上那位抱紧他双腿把他当亲娘的警员,段虎举目仔细朝值班室中看去。 嚯!真够惨的,无头残尸,脑袋都被踩成了肉饼,血水不断的从残尸中流出,几乎把半个值班室的地面都染红了。 在值班室的另一头,大门压着的下方,常福的尸腿露在外面,不过让段虎感到惊讶的是,尸腿的颜色竟然殷红似血。 “我日,一时大竟然被这尸货摆了一道!”段虎有种终年打鹰却被麻雀啄了眼的感觉。 “虎爷,这怪物是常福变的,他杀了牢房里的二赖子,还杀了我的同伴,幸亏你来得快,否则我这条小命也非栽在他的手里不可。”有了主心骨的警员说话也利索了起来。 “二赖子也死了?你给我说清楚点。” 段虎眉头一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了这一步。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只是记得牢房里面又是摔门又是鬼叫的,等我们把牢门打开的时候,就看见常福这怪物掐着二赖子的脖子,然后......” “然后就把他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生吞了......” 一想到刚才发生的惨案,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警员脸色再次变得腊白。 “那你的同伴呢?他的眼珠子也被常福给吃了吗?”段虎神色凝重的问道。 “是,是的,我朋友的眼珠也是被怪物给活吞了。”警员鸡啄食般点着脑袋回道。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闻听此言,段虎眼中的惊骇之色更浓了。 就在段虎感到一阵蹊跷的时候,那块压在常福背上的门板猛的掀起,随后整块门板直挺挺的竖立在了地板上。 段虎顿感不妙,急忙迈步上前就想来个先发制人,可是他忘了一件事,自己的双腿还被那位不知死活的警员正紧紧抱着呢。 一个没留神,双腿被绊之下,身体失去了平衡的段虎俯身栽了下来,亏得他手疾眼快,不等身体落地,双手往下一撑,这才没有闹出洋相来。 “你他大爷的狗东西,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给虎爷滚到外面去!” 火往上撞的段虎用力的一抽脚,旋即把抽出的大脚片子对准了警员的后臀,猛的就是一蹬。 “啪”地这一下,就见警员几乎是用后臀肉贴着地面飞到了值班室外,随后在地上滚了几圈,便一动不动了。 013 血尸凶傀(求收藏!!!) 一脚将狗货踢出值班室,段虎腰板催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 刚刚站稳地面,“呼”地一声,值班室的大门整扇压了过来。 段虎心不慌气不喘,双拳护胸,用自己的前臂挡在身前,抵挡着猛压而来的大门。 就在前臂接触到门板的瞬间,可怕的怪力强压下来,段虎微微诧异,凭自己过人的力量竟然有些难以抗衡。 力量冲击下,段虎身形倒退,一连退出数步的距离,最后猛的提气,腿似弓步人如青松,这才勉强抵挡住了压来的木板。 下一刻,尸爪击穿门板对准他的脑袋抓了过来,段虎把头一偏,让过后身子朝后一倾,顺势对着身前的门板抬腿用力的踢出。 咔嚓! 门板应声断成了两截,段虎人往后翻,连续几个后空翻,跳落在了警所的大院中。 落地后段虎傲然而立,眼中精芒闪动,直视着值班室中的常福。 “这是......” “血尸凶傀!” 段虎面色一寒,双眉拧紧在了一块儿。 血尸凶傀又叫做血傀,是一种极为凶残和可怕的僵尸。 这种僵尸体色鲜红似血,满身黑色血筋,虬筋暴突,力大无穷。 血傀不同于一般的僵尸,除了有着嗜杀残忍的凶性之外,还带有少许的智慧,是一种会逐渐进化的异类,遇到这种凶尸,绝对是一件极为难缠的麻烦事。 至于血傀的来历,没有人说得清楚,毕竟这么稀有的异类,并非是一般人能够遇到的。 不过据民间传说,尸化成为血傀必须有着十分特殊的条件,其中最为主要的一项,那就是必须有阴灵之物作为媒介贯通血傀的**,方能使得血傀尸化。 一旦尸化成功,血傀就会听命于阴灵之物的驱使,故而这种僵尸才取名为血尸凶傀。 段虎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自己的家乡遇到这么可怕的血傀,即便是在他以往丰富的经历中,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类型的僵尸。 段虎苦笑一声,自己的运气要不要这么好? 说起来,之前要不是段虎粗心大意,也不至于闹出现在的这些麻烦。 当时他潜入殓房用阳火验尸,却忘记检查最为重要的一件阴物,那就是被常福自己挖下的那对眼珠子,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才会让常福尸化成为血尸凶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段虎也不例外。 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亏得跑到了半道上的段虎脑袋瓜灵光一闪,想起了失误的地方,这才匆匆赶了回来。 可惜的是,段虎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了一步,二赖子和那位警员的意外惨死,不仅增加了血尸凶傀的实力,同样还助长了嗜血的凶性,段虎被动受敌,明显处于不利的局面。 夜色萧寒,寂静息宁。 段虎站在院里观察着血傀的同时,血傀似乎也在观察着段虎。 虽然血傀脸上并没有完整的尸眼,有的只是一对被挖空的血窟窿,然而在那对血窟窿的深处,闪烁出血戾色的寒光却令人不寒而栗。 “好浓的阴气.....”段虎低喃一声。 从二赖子和那个白痴警员的死法来看,血尸凶傀对其他东西似乎没什么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就只有活人的双眼...... 难道这就是血傀的目的吗? 正在思考中,血傀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四肢,随后迈动尸脚慢慢朝段虎走了过来。 血傀每迈进一步,段虎就往后退上一步,尽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喊叫。 “虎爷,我的虎大爷,拜托你别再往后退了,算我求求你,往其他地方挪挪可以吗?” 段虎脸色一沉,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在那吱哇乱叫着。 “闭嘴,再乱叫,虎爷拿你喂老僵!” 警员脸色一滞,心里更加慌乱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滚一边去!”见对方没有动静,段虎不耐烦的催促道。 警员欲哭无泪,你丫的黑煞神,能滚的话我还会在这趴着晒月亮? 刚才是谁心黑的踢了我的三叉骨一下? 是有仇还是有怨?至于踢得那么用力嘛! 现在好,半身瘫软酸麻,咋滚? 有种你让我踢你三叉骨一下,到时你还能滚的话,你滚一圈,我滚十圈,少一圈我是你儿子,管你叫娘。 虎娘! “虎爷,不是我不想滚,身子麻了,滚不动......” 段虎剑眉一挑,“没用的废物,谁让你之前抱住虎爷的双腿不放?有那力气直接逃走不就完了,现在滚不动,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 警员...... 对哇! 早他娘的咋不想着赶紧逃,非要抱对方的粗腿呢? 问题是粗腿还没抱够就被踢飞了,还踢了个半身不遂。 现在后悔了吧? 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怪谁? 怪他娘的官场格言,都说抱粗腿攀富贵,飞上枝头变凤凰。 通通狗屁! 想过没? 粗腿还有踹人的时候,就好比刚才...... 这时候,血傀又逼近了不少,段虎冷哼一声,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红色的圆珠,手指一碾,红珠碎成了粉末。 呸! 对着掌心吐了口唾液,混合着红色的粉末来回搓了几下,随即将红色的粘液涂抹在了双手。 “咳,虎爷?” “有屁放,有话说!” “那个......你看现在天色也晚了,真想玩吐口水拌稀泥的游戏,不如改天我陪你玩如何?”警员尽量语气委婉的说道。 吐口水拌稀泥? 段虎有种吐血的感觉,早知对方如此二百五,刚才不如不救。 懒得废话,段虎力催双拳迎着步步紧逼而来的血傀冲了上去。 “血粽子,吃你家虎爷一记满堂红!” 话出拳到,一对老拳虎虎生风,直击向血傀的面门。 拳风袭来,血傀不躲不闪,而是张开了尸嘴,把满嘴的尸牙对准了段虎砸来的双拳。 眼看涂满红色黏液的双拳就要被尸牙咬中,段虎眼中寒光一闪,脚下步伐快速变换,一个闪身转到了血傀的身后,紧接着来了个双响开炮,一对老拳重重打在了血傀的后背上。 嘭! 沉闷的轰响传出,血傀被砸得朝前弹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扬起了一片土尘。 趴地的血傀不偏不倚,正好挨在警员的身旁,来了个头对头,眼对眼,王八绿豆一条线。 警员当即炸毛,双手狗刨般来回乱动,可惜下半身不争气,刨了半天愣是没挪动什么距离。 “虎爷救命,虎爷救命......” “闭嘴,血傀还没把你咋滴,你穷叫唤个什么劲?亏你还是个带把的,连个奶们都不如!”段虎没好气的骂道。 说话间,地上的血傀一蹦子跳了起来,落地后身形有些踉跄,特别是后背那处明显的拳印上还飘着淡淡的青烟,似乎刚才段虎的猛击起到了效果。 “虎爷,这怪物又蹦哒起来了,你快想办法......” 皇帝不急太监急,没等段虎出手,警员催命般的叫喊一声接着一声。 段虎身形晃动,再次来到了血傀的身后,和刚才一样,挥动老拳用力轰去。 或许是长了记性,知道段虎那对染了红的铁拳不好对付,血傀没敢硬拼,身子往上一窜,朝空中跳去。 “还不错蛤蟆跳玩出来新高度,给虎爷下来!” 段虎身手何等敏捷,上前一步探出大手,一把抓在了血傀的脚踝上。 膀臂较劲,段虎用力往下一拉,谁知血傀没被拉下来,反而被对方给拉离了地面。 “我日!” 眨眼的工夫,段虎便被拉升到了半空中,身子轻飘飘的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下方,警员一脸的崇拜。 抱老僵飞天。 虎爷,你牛,牛逼的牛! 半空中,段虎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后右臂猛的一使劲,借着这股力量他整个人倒翻而起,抬腿对着血傀的头顶重踢而下。 嘭! 血傀直线落地,轰砸出一个人形地坑。 不给血傀任何反抗的机会,跳落而下的段虎双脚重重踩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咔! 骨碎声清晰入耳,然而血傀也就微微迟愣了一下,两只锋利的尸爪同时挥舞了起来。 段虎眼眉一竖,纵身跃起,让过挥来的尸爪后,双脚猛的朝下一踩,直接把血傀的双臂踩在了脚下。 “千斤坠!” 口喝一声,段虎力贯下盘,稳稳压住血傀的双臂,随后双拳抡圆左右开弓,一拳紧似一拳,一拳快似一拳,一对铁拳仿若雨点般连续轰砸。 片刻的工夫,血傀的尸脸被打得几乎没有了人形,整张脸庞变得坑坑洼洼,在那些凹陷下去的部位,冒着淡淡的青烟,烟雾中还夹杂着点点的焰苗。 一顿胖揍,段虎揍了个淋漓畅快,一旁躺地的警员也看了个呱呱叫好。 等段虎收回双拳,凄惨的血傀满脸开花,到处都是焦痕般的拳印,仿佛刚才击打他的不是段虎的双拳,而是一对炙热的火拳。 “虎爷,常福这怪物死了吗?”等段虎站起身来,警员迫不及待的问道。 “死?会说话不?”段虎冷笑一声。 “啥意思?”警员听了个一头雾水。 “猪脑子,僵尸这种怪物本就是邪崇鬼物,死后的阴尸,你问他死了没有,你咋不问他能不能活过来?” 警员嘴角一抽,好么,当我嘴贱成不? 收招撤式,段虎从血傀的身上跳了下来,随后来到警员的身旁,掏出根纸烟,点燃后悠闲地吸了一口。 呼...... 青烟袅绕,段虎弹了弹烟灰。 “虎,虎爷,你在干嘛呢?”警员不解的问道。 “抽烟。” 警员眼皮一跳,废话,谁特么看不出你是在抽烟。 “莫非你已经解决了那个老僵?”略微措词之后,警员又问道。 “说不准。” 警员咽口吐沫,你丫的,没解决老僵,你抽哪门子的烟! “既然还没确定,你为啥不接着动手,而是在这抽烟呢?”警员扑棱着眼睛,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 “累了,抽口烟缓缓乏。” “诶!” 警员懵了,彻底懵了,他不知道是段虎脑子有毛病,还是自己的智商不够。 “虎爷,别开玩笑了,现在可是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万一......我是说万一常福那怪物再站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警员一脸哭丧,泪眼汪汪的都快急哭了。 “你说呢?”段虎吐了口烟圈不答反问道。 “我......” 我说你大爷! 警员实在是受不了了,要是能动的话,他滚都要滚远点,否则再待下去,他非疯了不可。 算咯,人各有命,富贵在天,爱咋滴咋滴。 警员转着俩大拇哥目视夜空。 今夜的星空,真美! 今夜的心情,如水! 星空不动,心静如水,岁月恒古,万载一瞬...... “虎爷?你抓我的衣服干嘛?” 突如其来的一抓,打断了警员的冥想,下一刻...... 疲倦的双眼瞪了个外突溜圆。 半空中血尸凶傀张开满嘴的尸牙,目光凶狞的飞扑而来。 “小子,帮你家虎爷一点小忙。”说完段虎单臂朝外甩去,“嗖”的一下,警员腾云驾雾,带着哭嚎的嗓音直奔向扑来的血傀。 卧槽! 千万粗语化为简明扼要的俩字后,警员和血傀撞了一个满怀。 血傀没有太大的反应,也就晃了晃身体坠落在了地上。 乐子大的是警员,不仅被撞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还倒飞了回来,偏巧跌落在了原来的地方,摔了个实实在在。 噗呲...... 一阵异响,黄汤稀饭再次爆涌菊花,里外通透。 “干的不错!” 段虎手中法印变换,一个箭步窜到血傀的身前,二指猛点对方额头,顿时将凶悍的血傀点翻在了地面上。 看着一动不动好似块棺材板的血傀,段虎拍了拍双手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又来到了县警的身旁。 “我去,你这小子都多大的人了,说拉就拉,毛娃子都比你强。”段虎用手捏住鼻子,无比嫌弃的说道。 警员...... 哭了,是真哭了。 委屈的泪水渗出眼眶,划过脸庞,无声的落在了地上。 尼玛,这也太欺负人了,无端端当枪使,老子就想问一声,还有人性吗? “嗯?” “操!” “虎爷!” 带着满脸的泪水,警员神色转瞬三变。 视线中,血傀猛的从地上窜了起来,旋即头也不回的朝警所外仓皇逃去,几下就隐没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014 孙子诶!(求收藏!!!) “虎爷,常福那怪物,他......他逃走了!” 刚才好惊险、好刺激、好紧张,警员能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已经不错了,只是等他说完,血傀早已跑远了。 段虎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俩眼,“哟,还真是,没想到这只蛤蟆精逃得真快,一溜烟,烟都追不上。” “虎爷,别开玩笑了,快追啊!那可是吃人的怪物,万一逃走了,后患无穷!”警员心急火燎的喊道。 段虎摇摇头,“追不了。” “为,为啥?” “因为已经没影儿了,你让虎爷往哪追?” 警员急得想跳脚,可惜跳不了,下肢瘫麻无力,跟残废似的动不了。 “你刚才为啥不追?现在该这么办?” 秋后算账,大多情况下都这样。 段虎眉梢微微一挑,对着警员笑了笑,随后...... “放你姥姥的烟熏屁!虎爷一不是警,二不是兵,凭什么要追?你呢?一个警员,职责在身却装软脚虾,我问你,你特么的咋不追?” “我呸!” 好大一口吐沫,铿锵落地,土灰都溅起了一层。 “我......” 警员脸色憋红,羞答答小声说了句,“我这不是负伤了嘛!” “负伤?我瞅瞅......” 大步上前,段虎拎小鸡似的滴溜起了对方,糙巴掌抬起,这拍拍那打打,跟挑瓜差不多,完全没理会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我去,你这家伙吃啥玩意了?怎么拉出来的这么臭?”段虎把手松开,警员摔了个四仰八叉。 警员又气又怒,老子啥都吃,特别喜欢吃黑脸狗,吃一顿拉三泡,臭不死你! 见警员气鼓着腮帮不理人,段虎说道:“臭小子,刚才我检查了一下,你的胯骨折了,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晚了非落下什么病根不可。” 一听这话,本不愿搭理的警员立马慌张了起来,“胯骨折了?那该怎么办?” 段虎笑了,“怎么办?凉拌呗!” “虎爷,这不好笑,我都半身不遂了,要是你有办法的话,能不能帮我治治?”警员要都要急哭了。 “去你的,凭什么要虎爷帮你治?” 一语双关,警员不笨,当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当即又求又拜了起来,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能把菜市场的大妈们都看哭了。 段虎没哭,抱着手当看官大老爷,直到看腻了,这才说道:“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你有求于我,不帮你显得有些不太近人情。” 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样吧,帮你可以,但是在帮你之前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志。”警员激动的回道。 段虎乐了,“孙子?日,真把自己当孙子看,满大街认爷爷吗?” “虎爷,不是孙子,是孙志,志气的志!”孙志大声的辩解道。 “还志气的志呢,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姓孙子的孙?” “是姓孙子的孙,但不是孙子的子,而是......” “这不就得了,人的名以姓氏为重,既然姓孙子的孙,你还强辩个什么劲?啰里啰嗦,就你那点喷黄汤的尿性,还志气呢,我呸,比孙子还不如!” 段虎嘴炮一动,孙志面红耳赤,竟无言以对。 看着闷闷不乐的孙志,段虎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不说哪来的笑?不乐不笑还算是完整的人生吗? 战乱年代,日子本就辛苦,如果连点乐趣都没有,一天苦巴巴的,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怨天尤人,这么个活法,段虎可不愿意。 尽管人生百苦,却能苦中作乐,不说活得精彩,起码活得自在。 这些年来,段虎走南闯北,经历得多了,以前没看开的事,现在也看开了。 他不喜欢和那些虚情假意的人交往,太累,太压抑,成天带着面具做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人不鬼阴阳话。 时间久了,人性扭曲,变得自私狭隘,像这种怨气满满的人,最好少接触,谁碰谁倒霉。 他喜欢结交那些性格爽朗的人,真诚的外表,乐观的心态,勇于面对生活,勇于面对困难。 和这种人在一起,心不累,人也轻松。 ...... “孙子诶,虎爷问你,你还想不想把你的伤治好呢?”段虎叫得挺顺口,真拿对方当孙子了。 孙志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心里老别扭。 “治病的法子虎爷倒是有,就是方法有些过于极端......” 段虎用手摸着胡子渣,来回打量孙志两眼后,摇着头拒绝道:“算了,我看你还是别指望我了,自己去找个县里的大夫或是郎中瞧病如何?” 一听这话,孙志急了,“别介,刚才你还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现在怎么又变卦了呢?何况现在深更半夜的,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你让我去哪里找大夫和郎中?虎爷,你就行行好,代劳代劳。” “那好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过孙子啊,虎爷可是有话在先,待会你要是受不了,事后可不能责怪虎爷下手没有轻重。”段虎点头答应了。 “这哪能呢?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啊!” 话没说完,段虎一脚踢出,孙志惨叫一声,捂着腚,身子横着就飞了出去。 “痛死我了!虎爷?别,啊......” 段虎真够狠的,力量大的能踢死人,孙志哭爹喊娘求祖宗,也没能逃过他的黑脚。 ...... “搞定,收工!”段虎拍拍巴掌,乐呵的看向了满地哭嚎的孙志。 “孙子,还挺得住吧?” 孙志满脸悲愤,挺你老娘! 都说人黑不靠谱,老子还偏赶着往上凑,活该当猴耍,嘴贱挨抽,皮贱挨揍,骨头贱了,挨踢! 孙志含着泪水把头一扭,眼不见心不烦,免得火大伤身。 段虎笑呵呵的又说道:“孙子,有话咱说出来,别憋着,闷火伤肝,肝火阴虚,虚则肾亏,你一个小伙子要是又肝虚又肾亏的,咋讨媳妇?” 讨媳妇? 老子想讨命! 孙志气得几欲吐血,关键是有火不敢发,闷在心里又难受。 算咯,马瘦毛长,人怂气短,咱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孙志本能的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这一刻,他就想一件事,珍惜生命,远离段虎...... “诶?” “我能站起来了?” “我不瘫了,我能走了!” 惊喜来的太快,一时间孙志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激动的心情。 太不可思议了! 太神奇了! 踢大腚能治骨瘫,虎爷,你牛,牛掰掰的牛! 孙志兴高采烈的笑了个欢畅,尽管屁股蛋又疼又肿,但丝毫不影响他此刻舒畅的心情。 “孙子,知道虎爷的好了吧?”段虎笑着问道。 “知道,知道!虎爷,您就是我亲爷!”孙志感激的说道。 “乖孙子,既然念着虎爷的好,那么,虎爷让你做件事,你该不会推辞吧?”段虎笑得更亲切了。 孙志脸上的笑容一滞,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色破晓,鱼肚泛白。 迎着凉爽的晨风,曹满骑着他那辆边三轮,在一阵“突突”声中开进了警所的大门。 习惯性的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警帽,大腿一跨,曹满从边三轮上翻了下来。 别看曹满长得挺矬,人也挺胖,要脸蛋没脸蛋,要体型没体型,跟靠脸吃饭的小白脸子不沾边,但这人对工作却格外热心。 尽管办事效率一般般,甚至很低,可是每天早上他几乎都是第一个来警所,可谓是风雨无阻,绝对起到了带头表率的作用。 只是...... 他的这份“敬职敬业”,背地里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为了树立好榜样的光辉形象,而是为了...... 当初吧,曹满无钱无势,光棍一个,来得早无非为了想在上级面前多表现一下,起码能混个脸熟。 此乃人之常情,自古如此,否则就他一个穷嗖嗖的贫苦百姓,想往上爬? 白日做梦,都能被梦踹醒。 后来吧,娶了常家二小姐,可谓是乌鸦变凤凰,名利双收,美人坐怀,小日子甜蜜蜜。 那段时间,从没见曹满早起过,有时候日上三竿,这家伙还在床上摆大子,吹鼻泡。 可惜,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一个倒插门的女婿,免不了受人白眼,遭人冷落。 特别是夫妻间的关系。 当最初的那份激情渐渐熄灭后,夫妻生活开始变得不那么美满,不那么幸福,不那么协调...... 从此,曹满风雨无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警所门口...... 曹满不仅“恪尽职守”,对手下也格外认真严厉。 在他看来,作为一名警员,一名维持安定保护老百姓的警员,如果连上班都会迟到,说明这人连最基本的责任心和道德观念都没有。 对待这种没有上进心的警员,要罚,要重重的罚! 当然了,法理不外乎人情,曹满绝对是个讲理的人,私底下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谁会阿谀奉承,送点小礼,谁会背后嘀咕,说三道四...... 心里都记着一本账。 到了该总结的时候,账本一翻,四四六六摊平了,好商好量,好说好做。 公平,严谨,公正,无私。 曹满就是这么个人。 一个敬职敬业,爱护手下,维系社会安定,又有那么点小爱好的治安大队长。 ...... 下了边三轮的曹满和往常一样,挺着草包肚往警所大院里大马金戈的一站,就等着上班的时间一到,按人头点名。 站了一小会儿,凉飕飕的小风吹来,吹得衣服有些单薄的曹满连打两个喷嚏,抬头看看天色,不由得有些郁闷。 “怪了,明明天气不错,怎么刮来的风会这么冷呢?要变天?” 话才说完,天边出现了一丝彩霞,绚丽多彩,很快,霞光越来越浓,也越来越艳,不大工夫,天边整个渲染成了旖旎的绯色。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球的,看样子今儿个的天气好不到哪去。” 略有文采的骂咧一句后,忍不住寒凉的曹满转身朝牢房走去。 刚来的那会儿,曹满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牢房,并没有仔细查看,等现在他走到大牢外的时候,伸着脖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看来看去,曹满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值班室的大门呢? 心里一突,曹满机警的把他那把花口撸子掏了出来,子弹上膛之后,心惊胆战的朝值班室外小步小步挪了过去。 “怪不得从昨儿个开始,右眼跳了个没完,敢情这是霉运加身呐!”曹满一边嘀咕着,一边靠在了值班室的门外。 略微停顿了一下,曹满把头转向了屋内,快速的瞄了一眼,他又把头给缩了回来。 “没人?这......” 曹满的眼力还算不错,刚才匆匆那么一瞥,就能大致看清值班室的情况,里面除了没人之外还一片狼藉,特别是地板上留有的暗红色痕迹,怎么看怎么像是...... “该不会牢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一想到有着黑煞神之名的段虎,曹满凉气倒抽,万一真要闹出了砸监反狱杀害警员的大事,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可就悬了。 又惊又怕的曹满此时也沉不住气了,如果放在平时,他会等到其他警员到来后再部署行动,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事关自己的前程,必须争分夺秒,容不得他再三拖延。 压着心里的恐惧,曹满举起花口撸子,从值班室破开的门口悄悄潜伏了进去。 也就走了几步,曹满额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地上那片暗红色的东西,正是已经干涸的血迹,从份量上来看,绝对不少,不管这滩血迹是谁留下的,那人必死无疑。 惊恐的同时曹满也感到无比的惊讶,因为地上的血迹明显被人擦拭过,虽然擦得不太干净,但是谁又会在杀了人后用这种粗劣的手法来隐藏犯案线索呢? 一头雾水的曹满努力克制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吃力的迈开小步,朝里面的牢房走去。 一进牢房,迎面而来的血腥味熏得他肚杂翻腾,急忙掏出手帕捂住鼻子,这才感到稍好一些。 只是当他看向关着二赖子那间牢房,墙壁上溅满了大量的血污,胃里不由自主的又是一阵翻动。 环顾了一下牢房,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不过眼尖的曹满发现,关着段虎的牢房,铁栏杆上并没有挂着铁锁,铁链和铁锁都散落在了地上。 “天杀的段虎,竟敢砸监反狱,杀了警员逃走,反了他了!” 曹满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声。 捂着手帕,忍着胃里的不适,曹满继续前行,很快来到了殓房的门外。 015 糊涂队长乱判案(求收藏,投资!) 嘎吱,嘎吱...... 殓房的木门松松垮垮的吊在门框上,随便一阵穿堂小风都能吹得来回摇动。 鼓了鼓勇气,曹满轻轻用手一推木门,随着一阵硌牙的声响,木门应声而开。 背靠着木门,曹满走进了殓房,往里面一看,屋内倒还整洁,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比起值班室一片狼藉的情况来看,这里明显好太多了。 不同的是,从进门开始,屋里的血腥味弄得让人直欲作呕,除此之外,就是里面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不再是一具尸体,而是两具被白布蒙着的尸体。 在两块白布的尽头,应该是脑袋的位置,分别被染红了一大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两具尸体? 曹满感到愕然,记得昨儿个只送来了常福的尸体,无端端怎么会多了一具呢? 用力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两具尸体。 啪,啪! 甩了自己俩耳光,挺响,也挺疼,没做梦。 日,天降横尸? 这到底是发生啥事情了? 心里犯着嘀咕,曹满来到了尸体的旁边,哆哆嗦嗦伸出手,揭开了第一具尸体上的白布。 入眼的是一具双眼被挖,面容扭曲,龇牙咧嘴的尸脸,最可怕的是,这人的后脑勺裂开了一个大洞,显然是被重物击打后脑,导致后脑破裂而亡。 “呕......” 胃部一阵痉挛,曹满差点吐了出来,他急忙把白布一盖,强忍了好几下,才把这股恶心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二赖子,怎么会是他?是谁这么凶残的杀害了他?” 曹满心中满是疑惑。 扭头看了看另一张桌子上被白布盖着的尸体,曹满感到了一丝的不协调。 白布下的尸体有些怪异,似乎缺少了什么部位,看起来有些古怪。 脑袋! 曹满猛打一个激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本来应该被白布勾勒出脑袋轮廓的地方,却塌陷下去了一大块,看上去就像被压瘪了一样。 莫非有人玩弄尸体?虐尸! 靠!这嗜好,太恶心了吧? 一想到自己的小舅子,在夜黑风高的晚上,被人光溜溜的那啥啥,曹满...... 我去,画面太美,不敢想象啊! 眼见为实,曹满即慌乱又有点好奇的伸手把白布掀开...... 好奇害死猫,也害了曹满。 “我,呕......” 曹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大嘴张开,把刚吃下肚的米线一口喷出,白花花的米线,成条成根,带着黏糊糊的黏液,尽数喷到了那位脑袋瘪塌塌的警员头上。 这事闹的...... 好尬! 直到连黄疸水都吐了个干干净净,曹满浑身无力的跪在了地上,一抬头,正好又看见那颗瘪脑袋。 浓汤腥水,米线白白,夹杂着血污脑瓤...... 呕! 稍好的曹满又是一阵干呕。 好难受,好恶心,好恐怖! 三好...... “头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殓房里面来了?” 就在曹满难受无比的时候,冷不丁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 “娘嘞!哪个王八蛋吓唬老子?” 曹满吓得浑身一抖,脚跟虚浮,一头扎在了身前的死人头上。 画面,美翻。 ...... 段虎翘着二郎腿,抽着纸烟,嘴里哼着小调,正悠哉悠哉的端起茶杯打算喝口茶水,就在这时,门外一阵怒斥声传了进来,随后孙志哭爹喊娘的惨叫也传了进来。 段虎听着好笑,走到窗旁朝外瞅去。 好么,大院里面真够热闹的,曹满又是跳脚又是大骂着,手还没闲着,左右开弓,抽得孙志这小子好似个猪头,左脸红右脸紫,像夹了两个染了色的高庄馒头,色彩缤纷。 段虎笑了笑,回到座位上继续翘脚喝茶。 “东阳朝彩紫气临,风云一动天地惊;乾坤玉锁人间狱,谁人笑看沧海兴?” 段虎拍着大腿,一字一句很有节奏的念诵着诗句,等曹满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的诗句刚好念完。 “瞎嚷嚷什么呢?这里是审讯室,给我安静一点!” 曹满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就跟着吵吵了起来,不过等他看见审讯室里段虎翘脚抽烟喝茶的样子,脸色瞬间乌云滚滚。 “黑狗子就是黑狗子,脱了那身黑狗皮依旧没文化的土狗,告诉你,虎爷念的是《段家诗集》,老段家的诗句。” 《段家诗集》,老段家祖辈几代的呕心之作,当时在麻县不说家喻户晓,但也能朗朗上口,然而时至今日,却已无人问津。 “你骂谁是黑狗子?”曹满怒目圆睁。 “谁穿着黑狗皮我就骂谁。”段虎不以为意的说道。 “曹满,别在虎爷面前耀武扬威的,就你这土狗,在我面前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滚滚乌云夹杂着满天狂风,曹满已经到了快爆发的地步。 “虎爷天生带种,不像某些人,出生下贱,为人低贱,做事卑贱,说话嘴贱,哼哼,从祖到孙,代代贱骨头,里里外外,一个字,贱!” 论嘴炮,段虎还真不怕谁,除了某些特殊的人物。 话说回来,段虎也非满嘴胡诌,提起曹满来,祖上并不光彩,不但没出过文化人,还一个个游手好闲,终日游荡街头惹是生非。 说句难听点的,就是市井流氓,二流子。 到了曹满这一代,他老子因为与人私斗,死在了对方的手中。 他亲娘更要不得,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在他还小的时候便跟着姘头远走高飞。 可以这么说,曹满的生世真不咋滴,有娘生没娘养,有爹揍没爹疼,能有今天的成就,靠得都是他自己。 看着脸黑如墨、脑筋崩起的曹满,段虎轻笑一声,“怎么,被虎爷戳中了痛处,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放屁!放你姥姥的烟熏屁!”曹满咆哮起来。 “真臭!”段虎作势掩鼻。 “我......” “我呸!” “段虎,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老子面前耍横练嘴,你他娘的活腻味了?” “你给我听好了,你现在是杀人犯,杀了常福的凶犯!不再是当初什么剿匪除恶的大英雄,识相的给老子老实点,否则让你尝尝曹爷的手段!” 一通连珠火龙炮,吼得曹满口干舌燥。 段虎悠闲地喝口茶,又掏了掏耳朵,小指一弹,耳屎落地。 曹满...... 尼玛,究竟谁是大爷? 老子一个治安大队长竟然站着,他一个犯了案的囚徒居然坐着,当着老子的面喝茶、抽烟、翘腿、扣耳屎! 对了,还坐着老子的宝座! “滚开,别坐老子的宝座!” 曹满气冲斗牛,吼声动天。 “宝座?” 段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随即一脸不屑的起身。 “一把破皮椅,宝座?土狗一只。” “皮痒找抽是不?”怒不可遏的曹满气汹汹冲了上来,很快,鼓足的怒火一下泄了。 不是不想动手大削活人,而是...... 曹满怂了。 不怂不行哇! 段虎牛高马大,曹满五短身材,二人面对面一站,曹满立马挫半截,其他不说,段虎俩黑鼻孔往外一喷气,曹满能感到头顶凉飕飕的刮小风。 揍人? 被揍好不好。 曹满不是白痴,审讯室就他和段虎,一旦急眼,吃亏的那人肯定不是段虎。 “你,你给我站一边去,对,离我远点!”曹满指手画脚的吆喝着。 “聪明人。”段虎一句话,曹满碎牙的心都有。 憋着气,曹满往自己的爱椅上一坐,还没坐舒坦,一瞅桌上,顿时心头一颤。 “我问你,桌上的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天黑没处去,只好从你办公室里借了点来。” “借你大爷,你这个强盗,土匪!坐了老子的椅子不说,还用我的茶杯,喝我的普洱茶,抽我的重九烟,你,你赔!” 段虎把头一扭,“人矮个矬,鸡心眼。” “说我鸡心眼,好啊,你心眼大,赔钱!”曹满拍桌子打板凳,终于找到理了。 “没钱。” 没...... 没钱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曹满感觉自己的老血都能被气沸腾了,天底下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其实吧,有些事曹满还不知道,否则这会儿指不定被气成啥样。 昨儿个夜里,段虎治好了孙志的伤后,便打算猫在曹满的办公室里直到天亮,可孙志却死活都不答应,没办法,他只好将就着待在了审讯室中。 将就可以,但段虎绝不会亏待自己,趁着孙志忙着收拾的时候,肚子发饿的他直接撬开了曹满的办公室,搜刮一翻后这才回到审讯室里舒舒服服的有吃有喝。 除了纸烟茶叶,就连曹满私下藏在抽屉里的米花、沙糕、芙蓉点心什么的,对了,还有瓶不错的老酒,都被段虎搜刮了个一干二净。 这会儿全都祭了五脏庙,就等着消化干净后再噗噗出来...... 面对段虎的无理取闹,曹满能怎么办? 老话说得好,舍财免灾,有哲理,还能安慰人。 多好! “行了,老子没工夫和你瞎扯淡,等我审问完之后,有你吃枪子的时候。”曹满憋闷的说道。 “吃枪子?” 段虎眉头微动,“怎么,昨夜的事孙子没跟你解释清楚?” “哼!段虎,你把老子当成是三岁的毛娃子了吗?什么常福尸变,挖眼杀人,这里是警所不是说书的庙会。” “明明是你做贼心虚,残忍的杀了警员和二赖子后,又把常福的尸体给藏起来,想来个瞒天过海?告诉你,曹爷精明着呢,就你这点小把戏,骗得了孙子,骗不了我!” 曹满一拍桌子,抖着脸上的肥膘喊道。 段虎脸色发冷,“哼,不可理喻,像你这种有头无脑的笨猪,虎爷懒得和你解释。” “说我笨?” “那好,就请你这聪明人就把前夜是怎么杀害常福的事情交代出来,再把昨夜在牢里残害警员和二赖子的事也如实讲出来,将来在公审枪毙你的时候,我会当着全县的人把犯罪的罪证都大声念出来,让老百姓都瞅瞅,看清楚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犯是多么的残暴和恶毒,说!”曹满二郎腿一翘,一副吃定了段虎的样子。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又没做过,有什么好交代的?”段虎冷冷的说道。 “不交代?”曹满眼珠一转,笑呵呵往椅背上一靠。 “段虎,我们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实不相瞒,我可是有证据证明你昨夜行凶,你最好还是乖乖交代,否则我这审讯室里的家伙事你可是都见到了,什么老虎凳辣椒水,钉板针椅,铁烙子皮鞭,应有尽有,不想皮肉吃苦,现在交代还来得及。” “证据?什么证据?”段虎问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好,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你磨。” “不妨告诉你,昨儿个夜里,为何你要越狱?越狱后又为何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回来呢?” “依我推测,要不是你越狱之后无处藏身,又怕被我们给抓住,来个罪上加罪,否则你又为何会跑回来呢?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就着段虎沏好的茶水,曹满喝了一口茶水后继续说道:“可惜你行迹暴露,只好来个杀人灭口,先后残害了警员和二赖子,却一时大意被孙子擒获,最后被关押在了审讯室。” “呵呵,段虎,我说的对吗?” 听了曹满所说的证据后,段虎不怒反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正得意着的的曹满阴沉下了脸色。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像你这么个人才,窝在一个小小的县警所,真是有些屈才。”段虎笑道。 “屈才?” 曹满挠挠头,其实他也认为自己只是当了个治安大队长有些屈才,怎么的也该当个所长才对。 段虎点点头,“不错,就凭你这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本领,不是屈才是什么?” “胡说八道!段虎,这里不容你放肆!”曹满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段虎笑了,笑得有些冷,“那我想请教你一下,一个毛嫩的孙子,他如何能够治服得了虎爷?” “那是因为他手上有枪,所以你才乖乖就范!”好不容易插上了一句话的曹满气得脸红脖子粗。 “那好,我再问你,既然孙子逮捕了我,那我身上为何没有铁铐脚链?” 质问的同时,段虎大步来到曹满的近前,凛冽的目光吓得曹满直接从椅子上跳到一旁,掏出花口撸子,神色异常紧张。 ...... 阿嚏,阿嚏! 审讯室外,孙志揉了揉鼻子,心里有些纳闷。 “哪个嘴碎的家伙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咋老打喷嚏呢?” 016 常家惨案 晨曦的朝阳带着金色的暖旭洒落大地,山川河流金装灿灿,万物萌动,百灵焕发,新的一天降临在了麻县这个偏僻的小地。 县城里鸡鸣狗欢,炊烟袅袅,休息了一夜的人们精神焕发,为了生活忙碌着、奔波着、操劳着。 一大早,县警所大院中就热闹无比,除了从审讯室传来的阵阵高音之外,还有满院子围着的那些警员们。 人群中央,满脸红肿的孙志耷拉着脑袋,又憋又气的在那站着,周围的那些警员们,一个个或笑或乐,对着孙志不断指指点点着。 “看球的看!都给我滚一边去,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老子受罪你们就这么开心吗?都给我滚!”孙志火冒三丈高的叫嚷着。 “哟,火气还不小,我说孙子,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被头儿罚在这里站桩呢?” “你说谁是孙子?娘的,老子叫孙志!” “行啦行啦,谁让你娘给你起了个这么响当当的名字?我们乡音重,志和子不都一个音嘛!对了孙子,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头儿?看你满脸的巴掌印,啧啧啧,这叫一个紫里透红,水灵的不得了。” 几句戏言,惹得警员们哄堂大笑。 “都是不讲义气的混蛋,落井下石,你们等着,风水轮流转,等哪天你们倒霉的时候,看我怎么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孙志不忿的嚷道。 他这一嚷嚷,大伙笑得更欢了,不为别的,就因为枯燥的生活太无聊,能找点乐子及时行乐,谁还会在乎今后怎么样。 眼瞅着周围聚着的人越笑越开心,孙志眼珠一动,冒了坏水。 “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原因受的罚?”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一听这话,大伙都强忍着笑意安静了下来。 “这件事说起来,邪乎,邪乎的可怕!” 头一句,孙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唉,也该着我倒霉,你们知不知道昨儿个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第二句,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清一色把脑袋摇得好似个拨浪鼓一样。 孙志清了清嗓音接着说道:“你们都知道段虎这个黒煞神关在这里吧?” 看着大伙又开始点头后孙志继续说道:“黒煞神人如其名,黑面煞神,杀人不眨眼,当年老龙山的土匪头子独眼雕就是被他一人砍了脑袋,可是昨晚上......” 说到这,孙志故意拉了个长音,急得大伙驴耳朵直竖,就是不见他出声。 “孙志,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说话大喘气,说了上句没下句,你是想把大伙都急死吗?”人群中顿时有人不满的喊道。 “现在知道叫我孙志了?”孙志略有得意的问道。 见大伙没出声,孙志又说道:“想听可以,但是今后有人再敢叫我孙子,他祖宗十八代就是乌龟王八蛋!你们要是做得到,我就把昨晚的事情都说出来。” 围观的县警们相互看了看,熬不住心里的好奇,不约而同点了点脑袋。 “看你们心诚,那我也就不隐瞒了,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一定觉得奇怪,为何审讯室中头儿会大发雷霆,又为何昨晚和我值班的狗子不见了踪影,对不对?” 几句话,听得大伙心痒猫抓。 “孙志,你就别拐弯抹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心急得催促道。 “嘿嘿,想知道啊,我告诉你们,所有的答案都在大牢里面的殓房中,只要你们进去一看就能明白。” 看着大伙将信将疑的样子,孙志高八度的喊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现在不看后悔的可是你们,还不快去!” 这一下,本就好奇心重的人们顿时忍受不住诱惑,也不知是谁带头先朝牢房走去,随后所有人都奔跑了过去,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落人一步。 “哼哼,一帮龟儿子,等你们看见殓房中的尸体,非把你们昨儿个吃的夜宵都吐个干净!”孙志心里发笑的想着。 果不其然,也就半晌的工夫,等第一个警员脸色发白的从牢房里捂住嘴跑出来后,紧接着一个挨着一个的警员鱼龙贯出,争先恐后跑了出来。 有那胆大的还好些,除了脸色难看之外,看上去还算镇静,胆小的人可就遭老了罪,又吐又呕,直到吐得满地污秽,这才手脚瘫软的半蹲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孙志笑了个前仰后翻,好不欢快,心里的这口闷气总算烟消云散。 警员们互视一眼,随后呼啦一下把孙志围在了中间,一个个横眉竖眼,吵吵着询问事情的真相。 就在大院中乱作一团的时候,审讯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随后曹满铁沉着脸蛋走了出来。 “嚷嚷嚷,嚷个屁!都他娘的一群饭桶!” 曹满冒火,大伙顿时噤若寒蝉,没人再敢出声。 不解恨的怒视一眼,曹满继续着咆哮。 “不错嘛,大清早的一个个都这么精神,很好,从现在开始都给老子金鸡独立,谁要是敢放下脚来,今后就在茅房里面给老子上班!” 骂完,曹满把门重重一关,剩下那群警员面面相觑,嘴苦心里更苦。 金鸡独立? 不,是群鸡独立! 苦逼的是,忘了问罚站的时间,总不能一直这么站着吧? 问题是谁敢去问? 曹满正在火头上,谁去谁倒霉。 这事闹的,背时! 回到了审讯室的曹满抬头一看,未消的火气立刻又怒喷百丈高。 段虎老自觉的又坐回到了那张椅子上,抽着重九烟翘着脚,比大爷还大爷。 “反了天了!你一个杀人犯居然敢挑战老子的耐性,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曹满怒吼一声,打算拔出他的那把花口撸子。 “诶?枪呢!” 曹满低头看去,腰间除了一个空枪套之外,哪还有花口撸子的踪迹? “别找了,连自己吃饭的家伙事都保管不好,说出去也不知道丢人。”段虎吐出一口烟圈,随手把枪丢还给了曹满。 “你,你......” 接住枪的曹满用手指着段虎,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也别你你我我的了,告诉你曹满,虎爷之所以没走,反而还在审讯室等你一晚上,这么做是因为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段虎把烟头掐灭,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商量你个大头鬼!段虎,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犯人,犯人,犯人!” 重要的事说三遍,这是最基本的强调。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交代犯罪事实,再要寻衅闹事,老子作为本县的治安大队长,有权将你就地正法!” 说着话,曹满把冰冷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依旧翘着腿的段虎。 “白痴!” 不只是嘴里说着,段虎的目光同样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曹满,还带着一丝可怜。 “你又骂人!” 曹满咬得牙齿嘎嘎作响。 “不是吗?”段虎饶有兴致的反问道。 “是你姥姥!”曹满立马还嘴反击。 “那是母的。” 呃...... 曹满疯了,是真的要疯了。 跟段虎斗嘴炮,尼玛,完全就是自虐。 没理会咬牙切齿、一脸怨妇模样的曹满,段虎自顾自的说道:“说你白痴,那是因为你就要大难临头了,实话告诉你,真正的凶手可还逍遥法外,再拖下去,最后倒霉的那人绝对不是虎爷。” “胡说八道,老子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大难临头,想吓唬老子,呸!”曹满一万个不信的叫着嚷。 “不信?那好,你接着摆谱,瞧你那二五八万的尿性,到时候可别哭。”段虎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哭老子也不会哭!”曹满继续还以颜色。 段虎摇摇头,“人丑多作怪,自古如此。” 不等曹满开口,段虎又说道:“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昨晚我在那具血傀的身上种下了记号,为的就是方便顺藤摸瓜,找到老怪的巢穴,顺便查清楚这件事的真相......” 手指敲打着桌面,段虎一边思考一边说着话。 “蹊跷的是,常福那家伙为何会突然变成凶戾的血傀呢?要知道死人还魂本非一见易事,除非有特殊的条件和环境,才能尸化成功,更不用说是血尸凶傀这种可怕的怪物,除非......” 曹满张着嘴,像听天书一样听着段虎说叨着。 “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如果不差个水落石出,我担心到时候会发出更大的惨案,还有你......”段虎把目光投向了曹满。 “我?”曹满眨眨眼间,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妙。 “真要是闹出什么变故,你作为本县的治安大队长,难辞其咎,乌纱帽事小,当心你的小命不保!”段虎振振有词的说道。 “一派胡言!” 心虚才会害怕,害怕就会慌张,人要是一慌,情绪能不激动吗? 现在的曹满便是如此,尽管他不相信段虎说的话,但隐约中,他又感到事情似乎正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段虎,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你家曹爷的厉害,来人!” 气急败坏的曹满大吼一声,打算把手下叫来给段虎施加酷刑,谁知他的声音刚一落下,大门一推,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曹满挺纳闷,是哪个手脚麻利的家伙,自己的命令才一出就能做出如此反应,神速嘛。 “常老,怎么是你来了?”看清来人的样貌,曹满一脸惊讶的问道。 常老是常家的老管家,老头也有六十多岁的年纪,花白的头发,满脸褶子,因为自小服侍常贵,等常贵当家做主之后,地位随之水涨船高,成了常家的总管。 常老进门之后,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又是擦汗又是喘气,弯着腰低着头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常老,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来警所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看着对方一脸惊慌的样子,曹满心急的问道。 “我......我......” 常老粗气不断,说了半天,只憋出来了一个“我”字,听得曹满抓耳挠腮,一副像抽人的模样。 段虎坐在椅子上没有吭声,暗中仔细观察着常老的神色,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端起茶杯,段虎来到常老近前,拍了拍对方的肩头说道:“常老,别急,先喝口茶缓缓。” 常老抬头看了看段虎,先是一愣,接着眼中怒火直冒,奇怪的是,片刻后眼中的怒火消失殆尽,换成了浓浓的悲痛。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出段虎敏锐的双眼。 喝了口茶水,常老终于缓过了这口气来,接着他一把揪住曹满的衣袖惊慌的喊道:“二爷不好了,出命案了,常家又出命案了!” “命案?什么命案!是谁死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曹满闻听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对方的肩头问道。 常老咽了一口吐沫,这才满脸哀色的回道:“是,是三条人命!” “三条!你是说常家死了三个人?”曹满一听,脑袋就嗡了一声。 “大爷死了,二奶奶死了,还有那位新请来的张团练也死了”常老哭丧着脸说道。 “什么?你说我夫人......” 曹满如遭雷击,半晌后咆哮了起来,“不可能,我夫人她怎么会死?说,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二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现在家里上上下下都乱了套,老爷因为悲伤过度,整个人都昏迷过去,家里无人主持大局,希望二爷您赶紧带人回去,找出真凶,给大爷,二奶奶和我们的三爷报仇......” 看得出常老对常家还是有感情的,老头说着话,不觉间老泪纵横,哭了个稀里哗啦。 “娘的,是哪个王八蛋敢杀了我夫人?老子要亲手抓住他,活活剥了他的皮!”曹满怒吼一声。 “走,现在我们就回常家!”怒火中烧的曹满抓起常老,打算立刻返回。 “慢!我还有话要说。” 节骨眼上,段虎不逢时宜的一句话,气得曹满当场就要发飙。 “常老,常家之祸还请节哀,我现在想问你一句,常家大爷、二奶奶和张团练三人是怎么死的?希望你能据实回答,因为这关系到破案的关键。” 常老听后有些犹豫,他看了看曹满,曹满按捺住性子点了点头,毕竟事关三条人命,其中还包括他的结发婆娘,曹满自己也想听听惨案的来龙去脉。 017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今天的县警所注定不会不太平。 院里,警员们一个个金鸡独立,站了个腿酸脚麻、灰头土脸,审讯室中,曹满悲怒交加,咆哮癫狂。 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据常老说,常家惨案应该是发生在昨儿个后半夜,因为前半夜大伙都还聚集在一家之主常贵的屋内。 因为痛失常老三的缘故,年事已高的常贵身子虚,再加上急火攻心,一晚上又哭又闹,还昏迷过去好几回,吓得所有人都守在旁边,不敢轻易离开。 当时曹满也在场,不过对于他这个倒插门的女婿来说,有他没他都一样,即便常贵当夜死在床上,最多披麻戴孝走个过场,至于分家产...... 就他这身份,按资排辈,能从屋里排到院外,还是院门口的旮旯那。 这些事,曹满懒得管也管不了,有他婆娘在,轮不到他操心。 看着一屋子的人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心烦意乱的曹满找了个借口便溜回家中落个清闲。 记得走那会儿,时间差不多也就子时前后。 说起常家来,这几年不知走了啥霉运,邪乎的不得了,要么就是病患缠身,要么就是家宅不宁,几乎没有一天太平日子。 就连看家护院的十二条大狼狗,也不知为何一只只蔫头缩尾,见到生人别说龇牙咆哮,就是连声鼻子气都没有。 奇怪的是,昨儿个后半夜的时候,萎靡不振的狼狗们突然叫唤了起来,不过叫声持续的时间不长,故而那些巡更守夜的人也没太注意。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下人做好早饭去院中拍门,可是拍了半天却毫无反应,等着下人翻墙进了院,这才发现院中二奶奶的尸体冰冷的躺在地面上,再往屋内一看,大爷和张团练的尸体也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遭逢突变的常家可谓是雪上加霜,屋漏逢雨。 大爷生性孤僻,始终没有成家立业,三爷常福本来打算今年操办大婚,可是还没等到婚事便嗝屁朝凉,更不用说给常家开枝散叶。 二奶奶虽然嫁给了曹满,但时至今日,膝下无儿无女。算起来,除了曹满这个上门女婿之外,常家算是断子绝孙,香火掐灭。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位苟延残喘、老不拉几的老爷常贵...... 说到这,常老又是抹泪又是擦鼻涕的,悲伤的样子令人同情。 曹满脸色阴沉,低着个头不言不语,但目光中除了痛失夫人的伤感之外,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激动。 段虎察言观色,心里一阵冷笑。 “常老,人死不能复生,何况现在常老爷还在世,你也不要太过难受。”安慰一句后段虎又问道。 “刚才你说的事情,大致经过我已经听懂了,现在我想问你,常家大爷、二奶奶和张团练三人是如何死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致命伤是什么?” 一听这话,常老止住了哭声,转而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常老你别怕,你只要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行,你说得越详细,对于破案就越有帮助。”段虎安抚着对方的情绪说道。 常老点了点头,随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爷和张团练是被人残忍的挖去了双眼,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们的眼睛去了哪里。至于二奶奶......” 说到这,常老悲伤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曹满。 “说啊,梅儿是怎么死的?”曹满焦急的问道。 “二奶奶她......她死得最惨,脑袋被砸得没有了人样子,就像块肉饼似的。” 说完常老浑身发颤,似乎二奶奶死时的模样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脸色差得难看。 “什么?你说梅儿的脑袋被砸成了肉饼?这他娘的是哪个伤天害理的畜生干的?老子要毙了他,不,要千刀万剐,活活剐了这个畜生!” 闻听,曹满气得怒吼声不断,暴风惊雷。 院外,群鸡独立着的警员们面面相觑,各自用惊诧的眼神相互交流着。 很快,大伙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县警所的棺材板...... 恐怕要盖不住咯! 不,是肯定要翻。 尼玛,究竟是谁惹得曹队长大动肝火? 真好,偷牛的跑了,逮到了拔桩的,这雷扛的,真他娘的憋屈。 警员们人心惶惶,审讯室内,等曹满怒火咆哮过后,常老这才弱弱的说着。 “二爷,来之前我清点了一下家里的财物,其他东西都还在,唯独上次从大王崖下弄回来的那件东西不在了,你说那凶徒的目的会不会是为了杀人夺宝......” 话才一出口,就被曹满立刻挥手打断了。 “这件事回去再说,现在最主要的是查找线索,抓捕凶犯。”曹满脸色铁青的说道。 段虎眼珠一动,目光疑惑的问道:“曹满,你从大王崖下弄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关你屁事,你又不是常家的人,一个囚犯,管天管地,难道还想管到老子的头上来吗?”曹满瞪了一眼,语气十分恶劣。 “我不是想管你,也懒得管,只是想奉劝你一句,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贪得无厌的下场只会是害人害己。” “你什么意思?”曹满恶狠狠的问道。 “没什么意思,提醒你一下而已,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冥器吗?”段虎淡淡的回道。 “呸,死人的玩意,谁不知道?”曹满晦气的呸了一口。 “不错,冥器是陪同逝者往生的陪葬品,尽管大多数冥器很安全,但有些冥器却会附着阴煞邪崇,十分的邪门,谁碰谁遭殃。”段虎说道。 “那又如何?老子人正不怕影子歪,什么冥器不冥器的,我不知道!” 曹满叫嚷的虽然很大声,但目光敏锐的段虎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隐晦的慌乱。 闪躲的眼神,不自然的神情以及攥紧的双手,无不掩饰着心虚的情绪。 段虎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他顿了顿说道:“曹满,现在你应该相信凶手是另有其人了吧?” “你想让我放了你?”曹满斜瞅了段虎一眼问道。 “难道不是吗?常老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明,要知道虎爷昨晚后半夜一直待在审讯室里未曾离开,这一点孙子可以作证。” “你做梦!” “即便你不是杀人的真凶,但也不能洗脱你是同谋的嫌疑。”曹满强词夺理的说道。 “笑话,虎爷多年前就离乡背井,回来的时日又不长,何来同谋一说?”段虎冷笑着说道。 “那我管不着,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常福、二赖子和狗子的死和你无关,否则你难辞其咎。”曹满依旧死咬着不放。 面对曹满的愚昧和不可理喻,似乎早已料到结局的段虎无奈的耸了耸肩。 “老话说得好,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管你是死还是活!既然你不信虎爷的话,那么好吧,该忙什么你忙什么去,我先把话撂在这,之后你要是来求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完,段呼来到椅子旁轻松的往上面一坐,很自然的拿起桌上的纸烟,火柴一划,点燃后吸了一口,又接着吐出了一连串的烟圈,惬意自在。 曹满铁着张连阴沉似水,不忿的看了看逍遥快活着的段虎,转身推开审讯室的大门,扯着尖嗓门发出了一声咆哮。 “孙子,眯缝眼,你们两个给我滚过来!” 滚滚雷动声,孙志和眯缝眼不约而同的双腿一抖,二人对视一眼,目光苦涩。 眯缝眼好点,手脚灵便,麻溜的一路小跑了过来,孙志惨点,跛足瘸腿,等来到近前,还没站稳,就被曹满一巴掌扇飞了头上的警帽。 “不中用的废物,一对饭桶!警所没你们这种窝囊废!” 二人点头哈腰,这个气受的,真特么的冤。 “看在以往的交情上,老子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把段虎给我看好了,要是等我回来后发现他跑了,作为同犯,第一个毙了你们,听到了没有?” 一顿训斥,吓得孙志和眯缝眼点头如捣蒜。 “哼!” 曹满冷哼了一声,正了正自己的警帽后,大手一挥,带着常老和手底下那帮子警员,一路鸟惊兽散...... 不,是浩浩荡荡的朝常家赶去。 孙志和眯缝眼恭敬的目送走曹满,直到院中安静下来,二人长叹一声,身心俱疲。 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呐,一个办事不利,一个失职,不是难兄也是难弟。 “小眯缝,你说头儿回来后会不会放过我们?”孙志心虚的问道。 眯缝眼低苦着脸色摇了摇头,看他年纪不大,但情感却颇为丰富。 “十有八九好不了,对了孙小子,昨儿个夜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狗子和二赖子死得会那么惨呢?还有,常福的尸体去哪了?该不会真的是黒煞神那家伙干的吧?” 眯缝眼开口噼里啪啦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孙志一咧嘴,好家伙,四个问题,头疼。 眯缝眼和孙志关系还不错,除了从小就是玩伴之外,二人还是邻居,也是同期进入的县警所。 “这件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孙志捂着还在红肿的脸回道。 “为什么?”眯缝眼感到十分疑惑。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孙志一指自己的肿脸,顺便又指了指自己后臀上的泥脚印,一切都在不言中。 眯缝眼好奇心很重,对方越不说他越好奇,就在他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审讯室中传来了段虎的声音。 “孙子,眯缝眼,你们两个蹲那儿撇条呢?还不赶紧给我进来,没看见茶都淡出了鸟味来了吗?给我重新沏茶,还有,虎爷肚子饿了,给我弄碗汆肉米线来,我要特大碗的知不知道?” 撇条? 二人对视一眼,还别说,真像。 一个张着大胯蹲个实在,一个蹲地翘臀,换个地儿,譬如说茅房,野地,石旮旯...... 那样子就是在拉屎。 只是...... 要不要这么恶心? 孙志驴脸拉长,好么,才送走一位大爷,屋里还有一位,这日子,比苦药苦,比黄连苦,苦巴巴。 眯缝眼天不怕地不怕,扯老嗓吼了起来。 “嚷嚷个球?告诉你,你现在是杀人犯,是阶下囚!充哪门子的大爷?给我老实点,再叫唤,小心我用铁链......” 话未说完,孙志吓得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看着两眼瞪得溜圆可还是两条缝的眯缝眼,孙志小心的劝道:“小眯缝,里面这位活祖宗咱们可惹不起,伺候他就要像伺候头儿一样,千万不可马虎。” 挣开孙志的手后,眯缝眼不服的问道:“凭什么?他再凶也是犯人,我们手里有枪,怕球!” “嘘,你小声点。” 孙志胆怯的朝审讯室里瞅了瞅,发现段虎正闷着头抽烟,这才轻出了一口气。 “小眨巴,实话告诉你,虎爷这家伙不仅凶悍,连鬼都怕他,要不是他的话,我昨夜就去地府报到了。” “去,你就吹吧,什么鬼不鬼的,我看你是吓过了头,否则你叫只鬼出来让我瞧瞧?”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眯缝,咱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哪时候骗过你了?实话可以告诉你,虎爷不是犯人,而是......”说到这,孙志又有些为难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你别婆婆妈妈的好不好?”眯缝眼急得双眼直眨巴。 最后孙志把牙一咬,仿佛下定了决心,“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说出去,否则我们两个谁也不好过。” “行了,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是答应你的事情,哪一次我没有做到?”眯缝眼不耐烦的说道。 孙志点点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昨夜常贵阴鬼附身,诈尸还魂,是他把二赖子和狗子的眼珠挖了吃下,要不是虎爷神勇,关键时刻杀退血傀,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如果这话是其他人说的,打死眯缝眼他都不会相信,但是作为他最要好的朋友,孙志的话尽管他不全信,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信了那么一点。 这时,审讯室内段虎催促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不等孙志回话,刚才还一脸不服不忿的眯缝眼,此刻比谁都殷勤,“虎爷您等着,我知道哪里有好茶好烟,您先等会儿,我这就给您拿去!” 孙志哭笑不得,特么么,你个墙头草,你应该姓孙,孙子的孙! 018 黑云蔽日 出了县警所的曹满,突突嘭着他的边三轮,带着警员一窝蜂的朝常家赶去,也就赶了一半多的路程,忽然,晴朗的天空渐渐阴沉了下来。 天色说变就变,黑压压的乌云顺着天边滚滚而来,狂风一起,呜咽的风声大噪,卷起的土尘弥漫在天地之间。 风势不仅惊人,狂风中还夹杂着寒冷的湿气,刮得路上的行人双眼酸涩,浑身发冷,逆风行进举步维艰,顺风而行抱头滚地。 咻,啪! 又一个倒霉蛋屁股落地,蹭着地面一路滑行,骨碌碌滚了个鼻青脸肿。 “头儿,风势太大,不如我们先整顿一下,找个地方稍微缓一缓,等风小点再走如何?” 坐在曹满身后的那名警员大声喊着,看他满脸风沙的样子,脑袋上的警帽早被大风吹得不知了踪影。 曹满的警帽同样被风给刮走了,只是他现在心急火燎的,哪有心思去管什么帽子。 “狗屁,一点风就把你给吓怂蛋了吗?我们这是在执行任务,又不是去吃喝享受,都给我老实的待着,谁再要多嘴,老子踢你去娘胎里喝稀汤!” 几句狠话吓得那人不敢再多嘴什么,就连边兜里坐着的常老本想说句话,也被曹满的强横吓得闭上了嘴,识趣的用手挡着刮来的风沙不言不语。 风势越来越大,风噪也越来越响,曹满充分发挥出了他过硬的驾驶技术,尾音突突不断,嘭地一声震动,喷出一路黑烟,迎着狂风在沙尘中奔驰。 技术真心不错,问题是那辆老爷车却不争气,又嘭嘭了两声,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哀叫一声便彻底熄了火,任凭曹满如何施展十八般“武艺”,愣是没有一点反应。 憋闷无比的曹满只好从边三轮上下来,瞅着又破又旧的老爷车一顿火大,抬脚就是一下。 “哦哟哟!” 边三轮没事,曹满疼得给跪。 这时其他人也不敢在边三轮上坐着了,一见曹满脚丫子吃痛的蹲在地上,常老和其他两名警员急忙上前搀扶,讨好的在那嘘寒问暖着。 好一会儿,曹满傲气的挺直了身板,刚想说句话,回头一看,好么,之前一众小喽啰麻溜了个干净,这会儿别说人影,就是连个鬼影都不见。 “娘的,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曹满发怒的吼道。 熟知他脾气的两个手下谁也不敢支声,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常老。 常老作为常家的总管,自然老于世故,他苦笑一声,知道对方的意思,毕竟在曹满的眼中,或多或少他还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就凭这点,曹满也不会过于为难他。 “二爷,刚才风势大你走又得急,身后那些手下跟不上,都被风沙给吹散了。”常老鼓足力气大声的说道。 就这样,常老愣是喊了几遍,曹满才听清楚,累得老头脸红脖粗,真特么费力。 “吹散了?那你们怎么不早点啃声?现在就小猫小狗三两只,我拿什么破案?”曹满不悦的喊道。 三人闻听,互视一眼,心里一阵鄙视。 这能怪谁? 俺们是命贱,但还不想被踢回娘胎喝稀汤,就你那凶巴巴的模样...... 好凶哦! “不碍事的二爷,家里看家护院的家丁不少,人手肯定够了,至于查案,有你不就行了?何况现在是查找线索,又不是抓捕罪犯,人多也没用。” 这回常老学聪明了,贴着耳朵根一通叫喊,总算不用重复费力。 “你懂个屁!人多好办事,再说家里的那些护院看家的都是些拳脚粗苯的下人,没事也就吓唬吓唬人而已,真有事发生,他们跑得比谁都快!”曹满不高兴的嚷道。 常老一翻白眼,好么,我这是自找的,马屁没拍到,拍到马蹄子上了。 本不愿再开口的常老,一想今后当家做主的还是这位二爷,不得已,老头耐着性子又劝了起来。 “放心二爷,你的那些手下都知道常家的位置,等这阵风稍微小点,大伙肯定都会赶来的。” “你老糊涂啦?那群龟儿子会有你想的那么尽责和勤快?我在的时候一个个就想着办法偷奸耍滑,现在被风沙吹散,早他大爷的不是回家就是到哪里耍乐去了,还指望他们能及时赶到,做梦去吧!” 常老脸色一滞,我特么真是犯贱,拍马蹄也就算了,捅什么马老二? 贱! 常老憋着气不再出声,曹满大手一挥,带着三猫两狗继续前行。 迎面吹来的狂风卷动着细小的沙砾,打在脸上皮疼肉硌,很是难受,只是这会儿曹满根本顾不上这些,内心不断敲打的小鼓令他烦乱不已。 曹满并不傻,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地位。 说实话,他不相信段虎说过的话,什么鬼怪邪崇,老僵凶傀,又不是封建年代,牛鬼蛇神这些迷信产物早已灰飞烟灭,否则那么多的神棍神婆为啥都改头换面,神棍变游棍,神婆变媒婆呢? 问题是,几件凶案发生得都格外诡谲离奇,即便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凶徒,也不可能连续犯下如此惨绝人寰的凶案,更何况,凶徒为何要挖下人的双眼,又如此残忍的杀死被害者,作案的动机是什么? 求财? 寻仇? 不对,曹满摇了摇头。 如果死得只是老常家的人,犯罪动机还说得过去,关键是死去的狗子和二赖子,使得案件本身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尽管曹满不愿承认,但是心底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和恐慌,否则他也不会带着一帮子警员赶往常家查案。 气人的是,一场狂风鸟惊兽散,尼玛,这是老天在给他甩脸子吗? “该死的段虎,你这个瘟神!既然当初走了,怎么不死在外面?你不回来还好,我们县里平平安安,你一回来,凶案不断,你给我等着,回去后我就算弄不死你,也要把你赶出麻县!”曹满心里发恨的咆哮着。 瞅了瞅漫天的风沙,又瞅了瞅沙尘飞扬的道路,曹满更加烦闷了。 以前的常家老宅位于麻县最为繁华的大街上,不过后来老爷常贵却把家宅迁到了城郊,至于原来的老宅便作为常梅出嫁的嫁妆,一并送给了曹满。 新迁的常家不但规模比原来大了很多倍,位置相对也要偏远许多,以前出门办事,简单便利,出门就能办成,现在不一样,即便是骑马出门,到县城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老不死的,钱多了没处使,非要选这么个偏远的地方当狗窝,你怎么不把你的宅子建到山旮旯里,当个山大王?”迈着八字步艰难前行的曹满暗中一个劲儿的骂着。 难怪他心生不满,肉脚赶路,还是在风沙满天的恶劣环境中赶路,满嘴吃灰,沙子迷眼,养尊处优的他如何受得了? 一路蹒跚,好不容易来到了常家门外,这时候风势明显小了不少,但是天色却黑得吓人,虽然还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可是视线却十分的迷糊不清。 “我说这些下人是干什么吃的?门外连个灯都不点。” 曹满抱怨着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又随便用手帕擦了一下脏兮兮的脸,这才伸手扳住大门上的狮子铜环,用力的敲了那么两下。 等了一下,门后什么动静都没有,除了呼啸不断的风声,连一丝响动都没有。 曹满接着用力的敲动着门环,又过了一会儿,情况依旧如此,门后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怎么回事,人都死哪去了?还不给你家二爷把门打开!” 本就心烦的曹满顿时火了,又是叫嚷又是拍打门环,闹出的动静可就不小了。 然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动静,即便有着风声干扰,也能清清楚楚的传到门房那边,可为何这半天的工夫都没人前来开门呢? “常老,守门的下人到哪去了,怎么连个开门的都没有?”事有蹊跷,曹满疑惑的问向了身旁的常老。 “呃,二爷,我只记得临出门那会儿,我害怕家里的消息走漏出去,故而才让下人把门从里面锁了起来,可是为何现在没人应门,这我就不知道了。”常老同样不解的回道。 曹满眉头一皱,随后把头凑到了两扇大门的中间,透过门缝朝里面瞅去。 门后是常家的前院,门房就挨着不远,以往在掌灯前后都会有人把走廊的灯笼点亮,虽然现在离着掌灯的时候还早,可是天色黑成了这个样子,下人也应该点灯才对。 透过门缝往里瞅去,不仅门后的走廊黑乎乎的,就是门房里也漆黑一片,哪像是气派阔绰的常家大宅,更像是一处阴森荒废的空宅。 “喂!有没有喘气的?赶紧给给二爷开门,喂!听见了没有......” 隔着门缝曹满叫喊了几声,但里面依然不见什么动静。 “奇了怪了,常家上上下下,加上佣人、下人、护院的,起码也有百十来口子,平日里到处都是人,怎么现在一个都不见呢?”曹满感到越来越不对劲了起来。 “二爷,也许是因为家里发生了惨案,老爷那边又需要人照顾,故而所有人都跑去帮忙了,一时疏忽这才无人在此看守大门。”看着曹满脸上的不悦之色,常老从旁解释道。 “我看着不像。”曹满摇着头。 “二爷,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常家都乱成了一锅粥,老爷又卧病不起,不能再拖下去了。”常老提醒道。 曹满摩挲着下巴,其实他急匆匆赶回来,查案那是其次,主要的目的是为了...... 常家的家产。 以前曹满不敢奢望什么家产,但现在不同,根正苗红的都翘了辫子,就剩下几房姨太,曹满认为,凭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只要能撕下脸皮,应该能够镇住那群大小妖婆。 一想到唾手可得的家业,曹满心跳加快,脸色发红,恨不得一蹦子跳进大院,掐住常贵的脖子落下遗嘱。 至于常梅,也就是他那位死去的夫人...... 没心思去想,反正夫妻间的感情淡如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死了清净,即便心里有着些许的难受,但也被燥热兴奋的心情所取代。 “我说你们两个还杵在那干什么?赶紧翻上墙头,从里面把门给我打开。” 曹满压了压心里的激动,指使着身旁的手下开始行动。 两名手下一听,嘴里不敢违抗命令,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常家的外墙足有一丈有余的高度,墙头上的瓦片又薄又滑,这种设计专门就是用来防贼的,一般人别说顺利的翻过去,就是能爬上墙头都不容易。 二人来到墙根,先目测了一下外墙的高度,随后那名身材较高的警员往后退了几步,往自己的手掌吐了两口吐沫后,助力跑动,冲到墙角下用力的窜了起来。 嘭! “娘嘞!” 那人一头撞在墙上,屁股落地,嚎了个撕心裂肺。 “没用的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给我起来再翻!”曹满瞪眼命令道。 “可是头儿,这么高的墙头我连摸都摸不到,咋翻?”捂腚趴地的警员憋闷的说道。 “猪脑子,一个人不行,难道就不会两个人一起上吗?” 一声令下,俩警员玩起了叠罗汉,一个架着一个摸墙往上爬,可惜身高差点,手也短点,动作还不给力,努力了半天,始终离着墙头还有一尺来长的距离。 “都给我滚下来,姥姥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不会找块石头垫在底下再试吗?饭桶,一对儿饭桶!” 看着两个笨手笨脚的手下,曹满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 俩警员点点头,不错,俺们是小饭桶,你是泔水桶,否则哪来的一身膘? 嚯!真肥,插根尾巴可以和猪比膘多。 一番调教后,两个不成器的手下终于翻上来墙头,随着一阵碎瓦落地的声响,刚上墙头的那货脚底打滑,一招平沙落雁掉院里了,哼哧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等啊等,嘎吱吱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曹满跨步上前,抡起肉巴掌一顿狠抽。 啪啪啪...... 吃力不讨好的警员傻愣在了原地。 “蠢猪,翻墙都这么笨,你这猪脑子一天除了吃喝拉撒睡,还会什么?” 骂咧了两句,曹满大踏步的朝院里走去。 “还愣着干什么?把大门给我关好了,免得闲杂人等冒然闯进来,真是废物,废物中的废物!” 又是一通责骂,气得警员心中一阵......尼玛! 019 诡异不断(求收藏!) 常家大宅的规模在麻县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光是占地面积就有着几十亩大小。 大宅分前院、大院、后院、东西大院以及偏院、跨院之外,还专门设有马棚、牛棚、杂院、工棚等处,就连后院靠山处的宗祠祖庙都修建的十分华丽,彰显着常家的雄厚财力和超凡的地位。 说起这处奢华的宅邸,并非常家的祖宅,而是常贵花钱买下来的。 明面上,买家出钱卖家出地,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实则不然,只要是当地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其中有些隐晦的猫腻。 以前,城郊的这块地并非空置的闲地,而是有一户姓钱的大户人家在这里居住,光是屋宅就盖了几十间,大宅里上上下下起码也有着几十口人。 说起这位钱大户,其实这人并非是本地人,而是外乡来的,之所以把家都搬到这里,除了因为麻县山好水好风景秀丽、适宜居住之外,还因为这里离着越南口岸并不远,对于做边贸生意的钱大户来说再适合不过。 也就短短数年时间,钱大户的生意越做越红火,随着财富的不断积累,钱家在当地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看着日益壮大的钱家,当地人都说钱大户买到了一块风水宝地,是因为宝地赐福,才使得钱家如日中天、子嗣兴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不,当流言传到了常贵的耳朵里,老头的心思顿时就活了起来。 不为别的,他常家什么都好,就是子嗣单薄了一些,虽然常贵也娶了不少媳妇,但是膝下就两男一女。 要命的是,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窝囊,都没有完婚,这让想要抱孙子续接老常家香火的常贵如坐针毡。 一听钱大户自打搬来之后,生意红火不说,子嗣还十分昌盛,一年抱俩,两年抱四,常贵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不过碍于对方的财力和地位,老头也只有干嫉妒的份,直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才让常贵真正动起了歪心眼子...... 麻县这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口不算很多,但也绝对不少。 作为一方的小县城,怎么的也会有代表民众的地方乡绅,而乡绅这个名额,并非想得就能得到的,除了本人在当地德高望重,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之外,还必须拥有傲人的财富。 德财兼备者方能上任。 为了能获得地方乡绅这个殊荣,常贵可是费尽了苦心耗空了心血,可是碍于麻县的规模,当地只允许存在两个乡绅名额,而且没有年限限制,也就是说,除非有人去世,又或是犯了什么错误,否则乡绅的名额一直保留。 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等到其中一位乡绅翘腿升天,常贵不惜花钱如流水般上下打点,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自己坐上乡绅的位置。 岂料,眼看就要尘埃落定,半道上钱大户横插一杆,直接打通了文城州府的关系,稳稳的当上了常贵梦寐以求的地方乡绅。 这件事对常贵的打击十分巨大,他没想到自己苦心积虑多年的计划,却被这么一个外来户横刀夺爱,一想起自己付出的心血,常贵跳脚瞪眼,爆肝爆肾。 不过话说回来,常贵虽然精明,但终究只是个土里吧唧的土财主,论智谋经验,如何比得过走南闯北的钱大户。 要输,就输在了眼界的长远和手笔的大小上。 当钱大户家高挂彩灯宴请四方贵客的时候,常家冷火秋烟,沉闷枯燥。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同样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正是因为嫉妒的作祟,使得常贵邪心大起,开始密谋着诡计,如何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 入了宅的曹满带着两个手下跟着头前带路的常老穿堂过室,看着偌大的宅院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再加上天色的黒沉,到处都是阴森森的一片,吹来的风声如同鬼哭一般,曹满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不只是他,身后的两名手下此时同样脸色难看,紧张兮兮的瞪着大眼来回直瞄,生怕从什么阴暗的角落里突然跳出吓人的东西来。 怕什么来什么,正当曹满三人心里发虚的时候,猛然间从墙根处飞窜出来一条黑影,“嗖”的一下从几人的眼前窜了过去。 “娘的,什么鬼?” 曹满尖叫一声,一把掏出了花口撸子,对着黑影逃走的方向“砰砰”就是两枪。 枪声响起,吓得毫无防备的常老和两名县警好悬吓瘫在了原地,等三人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露出了埋怨的小眼神。 头儿,这是你家,想开枪随便,就一点,能先提醒一下吗? 看把我们老哥仨吓得...... 好害怕哟! 曹满一指身旁的警员命令道:“你,过去看看,刚才被我打中的是什么玩意?” 警员鼓着腮帮子,很不情愿的掏出手枪,慢吞吞朝走廊的拐口处走去。 离着拐口还差几步的距离,地面上一滩鲜红的血迹引起了警员的怀疑,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敢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绕过拐口,地上的血水越来越多,再往前一看,离着不远的地方,趴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看形态,似乎是什么小动物...... 警员走上去仔细端详一下,原来是只黑色的野猫。 野猫还没死透,正张着大嘴抽搐着四肢,腹部被子弹打穿的地方,血水不断的从血窟窿里冒出来。 放下心后,县警大声的喊道:“头儿,没事,你打中的只是一只野猫!” 曹满闻声赶来,低头看去,可不是么,血泊中的野猫长得倒是挺肥壮的,四肢有力躯干结实,就是那张龇牙咧嘴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 除此之外,眼瞳中即将消失的光彩似乎隐现着一点淡红的光芒,看上去有些诡异。 “大爷的,怎么会有野猫在家里面乱窜?难道养的那些狼狗都是废物不成?连只野猫都吓不住。”曹满用不满的声音掩饰着自己的胆小。 说完,他抬脚就想把奄奄一息的野猫直接踩死,不想右脚才抬起来,血泊中的野猫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嘴咬在了曹满的手背上。 “哦哟哟......” 吃痛的曹满惨叫一声,慌忙用另一只手抓住野猫的身子,打算强行拉开死死咬住他的野猫。 可野猫的利齿深深刺入手背,不拉还好,越拉伤口越痛,也就几下的工夫,疼得曹满哭爹喊娘,好不狼狈。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给老子滚过来帮忙!” 常老几人急忙上前,扳猫嘴的扳猫嘴,揪尾巴的揪尾巴,拉猫腿的拉猫腿,几人同时使劲...... 愣是没能把野猫从曹满的手上拉开。 三人惊讶了,这是什么野猫,力气大得跟只大狼狗似的。 “都他姥姥的是群饭桶,给我滚开!” 几乎跪了的曹满大骂一声,枪口对准野猫的脑袋上就是一枪。 砰! 子弹直接把野猫的脑袋打得脑浆迸出,白的,红的,溅得身旁几人满脸都是,曹满稍好一些,只有衣服和袖子上沾染了一些。 没空理会常老几人又吐又呕的狼狈样,曹满用力扳住死猫的脑袋,折腾了一会儿,总算把手背从死猫嘴里拿了出来。 看着伤口里不断冒出血丝,曹满愤恨的把死猫甩飞出去,之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手帕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行了,不就是点猫血吗?至于又吐又呕的?都给我起来!” 曹满一通吆喝,常老三人脸色不好站起身来,相互看了看,一个猫血脸,一个脑白脸,还有一个,红白喜事,真特么灿烂。 “常老,你好歹是常家的总管,怎么连些野腿的畜生都管不住,瞅瞅,都快成野畜乐园了,你管得哪门子的家?”曹满一通训。 常老气憋,日,有种你管一个试试? 别说野腿的畜生,就是家腿的牲口都能把你磨趴了。 我日! 就在曹满发泄怨气的时候,突然间,四外传来一阵野猫的哭丧声,声音尖锐刺耳,似哭似吼,顷刻间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几人冷不丁打个寒颤,放眼朝周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墙头上闪烁着一对对阴戾发红的目光,数量惊人,至少也有几十只。 “这,这是怎么回事?从哪冒出来这么多的野崽子?” 看着屋檐墙头上的猫群,曹满额头上的冷汗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头儿,夜猫报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说该咋办?”有警员担心的问道。 “报你姥姥的丧!” 火大的曹满一巴掌甩了过去,打得那人原地转毛驴圈。 “把身上的家伙事都掏出来,打,给我打!打死这些野腿的畜生!” 曹满恶吼一声,把手中的花口撸子对准四外的野猫,一阵乱枪打了出去。 砰砰砰...... 一时间火舌飞吐,枪声震耳,一颗颗燃烧着的子弹划破阴暗的光线,呼啸飞驰。 直到弹夹中的子弹被打空之后,曹满三人这才罢手,散了散眼前的硝烟,几人定睛查看,之前还气焰嚣张的猫群,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除了偶尔发出了几声猫叫,再无野猫潜伏在附近。 “哼,野腿的畜生也敢在曹爷的面前嚣张,呸,不知死活的玩意!” 打退了猫群的曹满,耀武扬威的把花口撸子往腰间一插,趾高气昂的模样,跟打了胜仗似的,不可一世。 身旁俩警员违心的竖起了大拇哥,曹老大,你牛,牛奶的牛! “好了,时间紧迫,我们赶紧去大院,常老,常......” 曹满低头一看,好么,常老紧闭双眼,双手捂着耳朵正蹲在地上哆嗦着身体。 常老年迈,如何受得了这等惊吓,刚才曹满射杀第一只野猫的时候,就把老头吓了个够呛,现在三把手枪同时开火,光是枪声就几乎把老头吓尿了。 就这尿性。 曹满一阵好气的拍了拍常老的脑袋,这才把老头唤醒,谁知等常老睁开双眼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娘!”老头一声惨叫,把曹满吓了个措手不及。 “我说你瞎叫唤个什么劲?越老越离谱,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曹满恼怒的责怪道。 “不,二爷,你看这地上是什么东西?” 常老用手往地上一指,脸色惊恐的说道。 曹满听后微微一愣,顺着常老指的地方看去,昏暗中,依稀看见地上的血水中,似乎有那么一块血糊淋拉的玩意,从形状上分辨,好像是块烂肉。 “小肉肉而已,指不定是哪只夜猫身上的零碎,有那么可怕吗?” 曹满不在意的说道,然而下一刻,常老的话却让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了起来。 “二爷,这好像不是普通的肉块,而像是......人的半截舌头。” “咳,常老,就你那双老眼,能确定地上的玩意是半截人舌头?”曹满故作镇静的问道。 “回,回二爷的话,我这人天生眼力好,越老越亮堂,真的!”常老解释道。 “真的?”曹满眉梢挑动。 “千真万确。” 曹抿嘴,拿出手电筒,打开后照向了血水中的那块烂肉。 灯光下,被猫血浸湿的肉块三指来宽,一指来长,前端尖尖圆圆,后段形状有些不规则,从断口处的痕迹来看,似乎是被什么利齿撕咬下来的! “嘶......” 曹满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阵惊慌,因为那半截舌头...... 真的是人的舌头! 就在这时,刚安静不久的大宅中猫声四起,围绕在附近好似游魂野鬼般缥缈不定。 “常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野猫会叼来半截人舌头?你倒是说话啊!” 惊怒中的曹满一把揪住常老的衣领,把对方直接从地上给揪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啊!二爷,你问我也没用。”常老结结巴巴的回道。 “你不知道?你是家里的总管,你不知道谁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早上那会儿我出门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冒出什么舌头来呢?” “那好,舌头的事我先不问你,你说,这么多的野猫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二爷你先别急,因为你偶尔才回来一趟,不知道家里的事情,其实早在几个月前,不知为何,从山里窜出来了一窝子野猫,隔三差五的会在宅子里乱窜......” “曾经我们也想办法赶走这些畜生,可是野猫这东西灵活敏捷,还十分的狡猾,赶走一次来一次,到最后我们也没辙,只能听之任之。” “几个月前?你等等,莫非是今年惊蛰前后吗?”一听这话,曹满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神色惊慌的问道。 “不错,就是从那会儿开始的......” “二爷,你,你怎么了?”看着曹满脸色发慌,常老疑惑的问道。 020 突变(求收藏,推荐!) 常家大宅中,曹满心里越想越害怕,双手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该死的,难道真像段虎那家伙所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那玩意搞得鬼?” 转而曹满咆哮一声,“我信了他的邪!段虎一定是为了洗脱杀人嫌疑,故意用这些鬼神之事来吓唬我,哼,你给我等着,老子和你没完!” 振作了一下精神,曹满跟常老和两个手下说道:“站桩呢?给我办正事。” “可是头儿,你看四周都有野猫叫唤,听着怪瘆得慌,不如我们......” 不等手下把话说完,曹满抡起巴掌又是一下,赏了个满眼星光无限,一片绚丽多姿。 “放你大爷的烟熏屁!给老子头前带路,再敢违抗命令,我先毙了你!” 话音刚落,忽然间,四周吵杂的猫叫声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就连风声也消失不见,顿时大宅变得寂静无声,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曹满生吞一口吐沫渣,尼玛,搞事哇? 咕,咕...... 啥声? 回头一看,好么,常老三人狂吞口水,比他还狠。 曹满嘴角一歪,一对儿半草包! “常老,你确定家里那些人都在大院里面吗?” “应,应该在。”常老哆里哆嗦的回道。 “应该个屁,我要的是肯定的答复,不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肯定的答复? 那还不简单。 常老点头如捣蒜,“错不了,常家上下加在一起也有着上百口子人,这么多的人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那好,我们现在赶快去往大院,其他事都别管。” 吩咐下,曹满让常老头前带路,自己则躲到了两名手下的中间,左右保护着快速朝大院赶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黑沉了下来,看看天色,黑压压的乌云一层叠着一层,一层压着一层,连片成群,把一望无际的天空裹了个严严实实。 除了常老没有电筒之外,曹满三人分别拿出电筒照明,靠着三束光亮,好一会儿四人终于战战兢兢的来到了大院的门外。 院门并没有关紧,而是虚掩着一条门缝,用手轻轻一推,在一阵“嘎吱吱”的响动中,大门被曹满推开。 放眼往里面一看,宽阔的院中横躺着三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白布上还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水。 再往里看,就只有正堂里面灯火辉煌,至于两旁的偏房则漆黑一片。 曹满看着脸色一沉,正待发火,识趣的常老抢先说道:“这帮无用的饭桶,临走前我特意交代过,必须把大爷和二夫人的尸体安放在空房,这些兔崽子居然连我的话都敢不听,反了天了!” “二爷,我们先进屋,待会儿不用你出手,我去教训那帮废物。” 曹满斜视一眼,老家伙,脑子挺灵光的,不愧是常老鳖一手调教出来的老奴,留着也不错,能帮忙。 点了点头,曹满跨进门槛,朝正堂大厅走去。 在路过三具尸体的时候,曹满脚步放缓,站在了那具女尸旁边,看着尸体,曹满目露一丝惆怅。 曾几何时,常梅在他的心中是何等的美丽动人,又是多么的温柔体贴。 往事如水,逝而无痕,当那份甜美的回忆被娇纵和强横占据,所有的美好不过是旧时的一丝缅怀而已。 微微难过了一会儿,曹满收起眼中的哀色,转而目光变得激动了起来,一想到唾手可得的财富,他兴奋得欲罢不能。 亟不可待的迈步朝正堂走去,然而也就走出了几步路去,曹满突然把脚步一停,目光疑了起来。 正堂大门紧闭,里面虽然灯火通明,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响声传出,如果说常家所有人都聚集在里面,那为何会如此安静,静得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二爷,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进屋,大伙可都在里面等着呢。” 这时候,常老和两名警员已经来到了正堂外的石阶下,一边挥手一边呼唤着曹满。 “呃,你们先进去,我这还有点事要处理。”随意敷衍了一句后,趁着常老三人开门之际,曹满悄悄把身子往大院的门外挪了过去。 曹满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正堂的动静,如果说堂门一开,里面没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那时候他再进去,万一真有意外发生,他也能及时逃走。 进退有度,这就是曹满的精明之处。 不怪曹满如此谨慎,而是无形中他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尽管不太明显,却有种令他炸毛的心悸,出于本能反应,他只是做出了相应的对策。 等曹满快退到了大院门口的时候,那边常老三人也走到了正堂的门外,常老用手一推堂门...... “啊......” 就在推开堂门的那一瞬间,常老突然发出了一声的惊恐的叫声,不只是他一个人在狂叫,身旁两名警员也纷纷惊叫了起来。 曹满脑袋嗡了一声,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连想都没想,转身穿过院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顶多也就跑出十多米的距离,身后传来的尖叫声,音调一变,变成了绝望的惨嚎,一声声好似杀猪般的惨叫也就持续了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噶然止住,顷刻间四外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曹满吓得好悬真魂出窍,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迈出的双腿软的跟面条似的,怎么都提不上劲。 一个没留神,扑通!狗啃泥,这跤摔的,脸破皮,衣破洞,手里的电筒也熄了火。 没有了灯光,黑压压的空间顿时把曹满吞噬在了里面。 “我日,怎么会这样?无端端的,常家大宅怎么变成了一个鬼宅!”趴地的曹满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若非他的固执和愚蠢,何必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可惜一切已经晚了。 天色黑得吓人,曹满吭哧了几下,惊慌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想接着逃走,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曹满脸色发青,脑门上的冷汗簌簌落下,他不敢回头看,更不敢发出尖叫声。 当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声音越来越沉重时,曹满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催命般的脚步声如同重锤轰砸一般,令他几欲发狂。 逃! 鼓足所有的勇气,曹满连爬带滚逃了出去。 常家宅院众多,道路曲折,对于偶尔回来一趟的曹满来说,除了大概的主路他清楚之外,一旦跑到了小道上,便会彻底抓瞎。 以往还好,有下人带路,曹满不担心自己会迷路,但现在不同,天色的黑沉再加上他内心的恐慌,急不择路乱跑一通,也就绕了两圈,便完全迷了路。 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的曹满,急得眼珠子都要发绿了,最要命的是,身后的脚步声却在步步紧逼,沉重的声响和脚下传来的震动,哪像什么人在追赶他,更像是一头体型庞大的蛮牛在追逐着他。 慌乱中的曹满哪还顾得上辨认方向,有路就跑,有道就窜,实在不行,有洞也能钻一下。 一路奔逃,正好前方是一处偏院,曹满看都不看便一头冲了进去。 等冲进院子,曹满匆忙的环顾一下四周,眼眶湿润,泪水差点落下。 日了狗了,往哪逃不好,偏偏逃进一处杂院,除了几口大水缸和烧柴、木炭之类的杂物,其他什么也没有。 曹满欲哭无泪,这是要逼他狗急跳墙啊! 关键是墙太高,他太矮,跳得过去吗? 咚咚咚! 院外脚步声大噪,曹满急得原地转陀螺,好在头脑还算灵光,一眼便相中了院落的深处几口水缸。 没怎么挑剔,随便找了个水缸后,把盖子一掀,也不管里面哇凉的缸水,曹满翻身就跳了进去。 呜,哈! 真他大爷的...... 冷! 这一刻,曹满冰凉透体,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光腚挨冻的日子里。 寒风瑟瑟,夜雨袭袭,四野茫茫,鸡儿颤颤。 忍着寒冷的冰水,曹满把盖子一盖,整个儿窝在了里面,好在水缸里的水不满,闷不死他。 尽管如此,那滋味也不好过,缸里的水直接没过了下巴,离着鼻孔也就一小丝的距离,微微一喘气,能带起一层小水波。 轰! 院里传来一声巨响,似乎追他的怪物不是从院外跑进来的,更像是直接跳落在了院中,双脚落地后发出的震动,直接把水缸里的水都震得来回晃动。 哎呦俺的娘! 曹满心中苦涩,想起了娘。 尽管很小的时候娘就走了,他还是想娘。 有娘的娃儿甜蜜蜜,没娘的娃儿呜哇哇...... 时间过得好慢,慢得跟蜗牛爬似的,又或是蜗牛睡着了,曹满泡着冷水,度日如年,秋水望断。 老悲惨。 更惨的是,曹满人胖但不耐寒。 有时候他都觉得奇怪,明明自个儿一身糙肉,为何天冷的时候比瘦棍穿的都多呢? 莫非真是体虚了? 阳气不足了? 老肾要疙瘩?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啥?关键是,现在该咋办? 嘚嘚嘚,嘚嘚嘚! 曹满冻成狗,老牙在干架,清鼻涕倒挂前川,吸溜溜。 他狠命的咬着手,宁愿疼也不愿弄出半点响声,否则那玩意能要老命。 “嗯?好像......” “没声了!” 曹满侧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响动,静悄悄的,再听听,还是没声。 “该不会是那个怪物走了吧?” 想到这,曹满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移开脑袋上的盖子。 可是又一想,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把稳一点比较好。” 曹满耐着性子,继续窝缸。 又过了一会儿,水缸外依旧没有什么响动,曹满转了转眼珠,滴溜溜,再转两下,滴溜溜...... “老天保佑,希望我能逢凶化吉。”心里默念着,曹满慢慢把手抬了起来。 放以往,按着他的性子,敌不动,我坚决不动,耗死算球,但现在...... 尼玛,实在太冷了。 眼瞅着双手就要触摸在了盖子上,突兀,缸外响起了一声低吼,听上去就好像...... 牛蛙叫? 太扯了吧! 莫非一直追在屁股后面的是只成了精的老牛蛙? 曹满立刻停止动作,木雕泥塑般保持原样。 好个刁钻阴险的牛蛙精,敢情还会兵法,想引蛇出洞。 牛蛙叫一声声响起,缓慢的脚步声也渐渐传来,一步一步沉重而清晰。 这会儿,曹满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因为对方的脚步声正是朝他这边走来。 “不会吧,难道我暴露了?日!” 曹满心乱如麻,下一刻,他几乎失声尖叫。 哐! 不知是哪口倒霉的水缸被砸碎,随后“稀里哗啦”一阵水响,曹满菊花一紧,就像被捅了一下。 “娘嘞!现在我该怎么办?” 曹满吓得魂飞天外,心里再度叫起了娘。 可气的是,曹满在心里叫唤一声娘,外面就有一口水缸被砸碎,叫两声,碎两口。 曹满...... 娘,你耍你的儿是不? 咔嚓! 又是一口水缸被粉碎。 曹满嘴角抽搐,不敢叫了。 但是心里挺憋屈,这是叫娘吗?叫命差不多。 憋屈的同时他又有点想不通,老子想娘关你牛蛙怪屁事,我俩又不是同母异父,至于逼得这么紧吗? 又或是...... 哐,咔嚓! 哐!咔嚓! 两口水缸先后碎裂,曹满再度禁锢思想,真不敢想了,否则非缸碎人亡不可。 煎熬,又煎又熬,曹满算是深刻的体会了一把,若非求生欲强烈,这会儿他非想娘不可。 好在,当曹满强行停止了在心中叫娘,缸外再也没有传来砸缸声,只是怪物的低吼声还在持续,显然是不想离开。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只要我曹满能够躲过这一劫,让我再世为人,我一定痛改前非,日行一善,慈悲为人,老天爷,活菩萨,求你们开开眼,救救我这个浪子回头的可怜人吧......” 没有了指望的曹满只能祈祷满天神佛,期盼着能生存下去。 临时抱佛脚,法子虽土点,但说不准真能抱住一根粗腿呢? 巧了,也就半晌的工夫,脚步声的再次响起,水缸外的怪物渐行渐远,渐渐地没了动静。 曹满欣喜若狂,恨不得高吼一声,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统统宣泄出来。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心情的舒缓,全身肌肉也随之放松了下来,特别是菊花..... 噗,噗噗! 好响的连珠屁,掀起一个个水泡,还臭,曹满自己都觉得恶心。 浊气散尽,肚子倒是舒坦了,可其他地方不见得会舒坦。 曹满脸色大变,关键时刻菊花叛主,这是想谋害主子哇! “糟了,牛蛙怪!” 果不其然,一声可怕的怒吼随之而来,曹满吓得裆下一颤,当场软蛋。 021 老奸巨猾 警所审讯室中,段虎如狼似虎般几口就把碗里的汆肉米线划拉一空,随后端起新沏的浓茶喝了个底朝天,这才点燃了一支纸烟,打着饱嗝吐着眼圈,好不自在。 一旁眯缝眼和孙志看得眼泡外突,这是饿死鬼才投胎来的吧? 能吃也就算了,要不要吃得这么惊人! 长长的米线一口入肚,几乎连嚼都不嚼动一下,喉咙眼到底有多粗? 不会卡到吗? 不会噎到吗? 不会呛到吗? 三个不会,表达了二人内心浓浓的疑问和惊叹。 要知道段虎吃下的那碗汆肉米线,光是份量就抵得上平常的两倍有余,是孙志特意让老板加料加肉帽煮出来的。 按照段虎的速度,一般人连普通份量的一半还没吃完,他就连汤带水吃了个干干净净。 见过食量大吃饭快的人,没见过像他这般猪啃牛吞的吃法,难怪二人看得如痴如醉。 特别是眯缝眼,小眼瞪得溜圆,尽管看上去还是两条缝,但是比平时明显要大不少。 “虎爷,你吃饱了吗?” “马马虎虎吃个半饱吧,诶,现在的生意人也不实诚了,怎么把米线的份量减少了这么多,光是汤水不见米线,和原来根本就没法比,记得小时候吃一碗勉强管饱,现在嘛......” 翘着二郎腿的段虎似有不满的抱怨着。 孙志和眯缝眼鼻孔喷气,要脸不? 是你太饭桶,不是人家克扣米线,还有...... 你小那会儿才多大点个头,饭量能和他现在相比吗? “虎爷,茶水我帮你重新沏上了,你还有什么吩咐吗?”眯缝眼已经被彻底折服,态度殷勤,乖得比小媳妇还乖。 “呵呵,你小子倒是挺会来事的,好吧,看在你伺候得还算周到,你就帮我......” 话还没说完,段虎忽然脸色一变,几步来到审讯室的门外,看着从天边急速涌来的黑云,眉头不自然的皱紧在了一处。 “云翻如浪,雾涌似潮,风厌寒戾,声若瀑走......天色怎会如此诡异?”看着天色,段虎神色凝重。 “虎爷,你在说什么呢?”好奇的眯缝眼上前问道。 “眯缝眼,孙子,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我现在不走的话,非出大乱子不可。”段虎严肃的说道。 “万万使不得,虎爷,不是我们相信你的话,而是我们头儿不信,何况你现在的身份是疑犯,你要是走了的话,我们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孙志一听吓得连忙劝道。 眯缝眼同样也摇着脑袋,不过他的好奇心强一些,忍不住问道:“虎爷,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着急?不如你说出来,也许我们能给你出个主意。” 段虎拧紧眉头,按他以往的脾气,何必说什么废话,直接一老拳揍昏对方就成,干净利落,多方便。 见段虎没有出声,孙志从旁劝道:“虎爷,我的命是你救的,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说实话,要不是碍于职责所在,我早就把你放了,不过你放心,权限以内,能帮的我绝不含糊。” 段虎听后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们信得过虎爷,那我实话实说,昨夜常福尸变,本来我可以直接灭了他,问题在于这么做治标不治本,只有找到让常福尸变的真正元凶,才能解决问题。” 听到这,孙志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那你为何现在要急匆匆的出去呢?” “夜阴白阳,血尸凶傀乃阴煞之物,晚上最凶,更不用说隐藏在背后的那玩意会是何等凶残,白天阳气充盈,赤阳克煞,动手的话,机会也会大一些。”段虎回道。 “那你怎么知道尸变的常福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三千个为什么,如果眯缝眼还是个毛娃子,一定是个求知好学的好学生。 现在嘛...... 话多惹人嫌,就一话痨鬼,谁挨着都头疼。 段虎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在他身上动了手脚,利用我的阳气锁住了他的位置,蹊跷的是,刚才阳气的反应还明显,但是现在却越来越弱,想必是出事了,再加上这鬼天气......” 正说着话,空中黑云密布,一下就把整个天空给盖了个严严实实,顿时四野一片昏暗。 “遭了,黑云蔽日,阳朔逆阴......你们别再拦着我了,迟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段虎脸色发沉,一把推开孙志和眯缝眼就想夺门而出,急得俩货一个抱腿一个抱腰拼命阻拦着。 这个节骨眼上,冷不丁从审讯室外传来了一位男子的声音,“出什么大事?段虎你把话说清楚了。” 话声落下,赵所长从门外挺着肚囊走了进来。 “所长好!” 孙志二人一见急忙停下动作,规矩的立正行礼,段虎则一脸不屑的说道:“说清楚了你能放我走吗?” “放你走?段虎,你当警所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菜市场吗?更何况你有命案在身,你说我会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赵所长不紧不慢的说着话,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段虎。 “哼,不是虎爷自吹,就你们几个人,虎爷要走你们拦得住吗?”段虎毫不在乎的回道,顺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赵所长微微一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淡定的说道:“不错,凭我们三个人的力量肯定是拦不住你的,但是段虎你别忘了,刘老倌可不像你这么难缠。” 看似平淡的话声,却如刀子般戳中了段虎的软肋,姜是老的辣,段虎的威慑在赵所长面前屁用没有。 不等段虎发飙,老头清咳了两声接着说道,“昨晚这里出的命案和常家惨案,已经有人告诉我了,要不是我觉得案件过于诡异和蹊跷,也不至于在这种鬼天气中亲自赶来。” 顿了顿赵所长又说道:“段虎,我知道这些年你外出闯荡学了不少的本领,也知道你营生的手段是什么,像你这种身怀异术的人,倒也不可多得。” 闻听此言,段虎瞳孔微缩,随后一脸警惕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呵呵,这不明摆着嘛,我身为本县警所的所长,自然要熟悉每一位进出本县的人,否则要是混进来了什么不怀好意的歹徒,我这小小的麻县还能安稳吗?” “不瞒你说,打从你第一天回来,我就派人去调查你的身份,谁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呵呵,你这家伙还真是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也难怪会走上刀口舔血的营生,这和你的性格倒也相符。” 简短的几句话,赵所长便揭穿了段虎的底细。 段虎眉梢一挑,暗中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这位看似庸碌实则精明的赵所长。 见段虎脸色不好,赵所长神态和蔼的笑了笑,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包烟,顺手递了一根过去,还亲自把火点燃。 抽着烟,段虎冷冷的问道:“赵老倌,你到底想怎样?” 赵老倌? 赵所长脸皮微动,黑崽子,说话注意点礼貌好么? 我特么好歹也是个所长,所长的脸面比你糙腚都大! 吐了口烟雾,赵所长心态平和的说道:“不想怎样,只是我对这个案子很敢兴趣,你别以为我是个老糊涂,把我和曹满那蠢蛋相提并论,否则我也不会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又吐了两个烟圈,赵所长继续说道:“本来呢,我以为你游子返乡是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岂料你一回来就窝在家里不知道打什么小算盘,不出门还好,一出门就闹事,打伤了常福,更让人吃惊的是,常福当夜暴毙,死状诡异,你说我不怀疑你又能怀疑谁呢?” 呼...... 烟雾化龙,龙行飞舞,袅绕淡去。 吐出烟气的赵所长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谁曾想就是这么个简单的案子,却又牵扯出了更大的惨案。” 说话间,他刻意观察着段虎的神色,“狗子的死,二赖子的死,常福尸体的失踪以及发生在常家的惨案,这一连串的案件,我相信其中肯定有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至于谁能解开这些谜团,我不行,全警所的人也不行,唯独你这位......” 赵所长的目光闪过一丝异色,说话的语气加重了不少。 段虎何等聪明,听其话知其意,话里的意思他自然听得懂。 “你是想让我帮你破案?这么说来,我身上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洗脱了?”段虎问道。 “呵呵,你别心急,我们一码事归一码事。” 轻弹了一下烟灰,赵所长说道:“尽管我相信这些案子不是你犯的,但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你,你想脱罪就只有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 “当然了,你能破案我也跟着沾光,要是你破不了案,对我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最后找个替罪羊来个结案,来个灯下黑,神不知鬼不觉,你说呢?”赵所长笑眯眯的说道。 面对这么个老油条,段虎感到浑身憋劲,有种发力击空的乏力感。 赵所长的话说得很明白,要么破案,要么顶包,有刘老倌作为把柄,不怕段虎不就范。 这是光溜溜的威胁,段虎明白。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懒得和对方啰嗦,段虎直接问道。 “悉听尊便。”赵所长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掐,很简洁的回道。 段虎刚要转身,赵所长的话随之而来,“走可以,但是你不要忘了刘老倌,还有,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就让孙志和眯缝眼陪你一起办案,也好有个照应。” 赵所长的话听得眯缝眼小眼眨巴,早就想亲眼目睹什么鬼怪之事的他,兴奋得脑袋直点,像打了鸡血般精神。 孙志却一脸苦相,除了有伤在身,后臀蛋子不给力外,最主要的是在经历了昨晚的变故后,他宁愿这辈子打光棍,都不愿再遇见什么鬼魅邪崇。 尼玛,那是真的会要人命! 此时一听赵所长让他跟在段虎身旁,不用说,斗老怪干老僵,一样不会少,他不害怕才怪。 “那个,赵所长,我昨儿个夜里受了点伤,身子有些不方便,你看能不能......” 话还未说完,赵所长母狗眼一瞪,吓得孙志硬生生把后半截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小孙,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转眼赵所长又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问道。 “没,没什么,我说我身上虽然有伤,但是所长大人发了话,我就是再苦再累也要完成任务。”孙志心里发苦但是脸上却无比恭敬的回答着。 “呵呵,这就对了,身为警员,有责任和义务保一方太平,苦点累点不算什么,流汗流血方显男儿本色,既然你和眯缝眼都没问题,那么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说着话,赵所长还特意拍了拍孙志的肩膀,虚假的关怀,看上去还真特么像那么一回事。 孙志苦叹一声,天生我材必有用,用完用尽变成渣。 时也,命也,运也! 时运如此,他能咋办? 还能咋办,跟着段虎斗老怪干老僵,不干死邪崇不算是个带把的爷们! “时间不早了,你们去吧!”赵所长摆了摆手,颇有点送军一别,万里征途之感。 段虎转身就走,也就走了两步,他突然把脚步一停,差点让身后跟着的孙志和眯缝眼撞在一起。 “赵老倌,明人不说暗话,你的目的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让我好奇的是,你的葫芦里还卖着什么药?” “呵呵,聪明人就是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不过段虎,我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你现在没必要知道,等你破了案恢复了自由之身,届时你不问我也会讲。” “去吧,让老夫看看这些年你在外闯荡究竟学了多少能耐,我拭目以待,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赵所长笑呵呵的说着,目光中的期待和渴望毫不遮掩。 段虎咬紧牙巴骨,冷哼一声后把头一扭,朝院中走去...... “天助我也,呵呵呵!” 目送着段虎三人消失在了视野中,赵所长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阴毒的狞笑...... 走出警所大门也就一会儿的工夫,突然狂风四起,风沙漫天,呼啸而来的风声像厉鬼索命般骇人,如此天气,在这座小县城并不多见。 段虎从容的拿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防止风沙的侵袭。 身后孙志和眯缝眼,被大风刮得头发倒竖,身若柳枝,前走三步,后走两步,警帽吹飞,够狼狈。 022 阳宅阴地(有投资的朋友吗?) 顶着狂风艰难行走的孙志和眯缝眼遭老了罪,风沙灌鼻,双眼难睁,人如柳絮飘,腿若面条抖,一步一踉跄,三步一后退,颇有点风萧水寒,壮志未酬,千里从军,热血沙场的悲凉之感。 “我去,沙子眯着我的眼睛了!”眯缝眼急揉着双眼嚎了起来。 “得了吧,就你那两条眼缝,水泼不进,沙子还能进去?瞧我,眼底眼泡都是沙子,好难受!”孙志吼了个哀苦。 看着二人举步维艰的滑稽样,段虎心里好笑的同时,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将会是何等危险,他自己倒不怕,早已习惯刀口舔血的他,再大的凶险都闯过,眼前这点波澜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 问题在于这两个一样不懂的年轻人,说句好听点的,是责任和义务,说句残忍点的,这是逼着去送死。 段虎不是心慈念软之人,同样也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看着在风沙中挣扎着的二人,心中默叹一声。 “风起天穹苍峦抖,自若猛虎惊雷吼,根似铁筋盘山岳,敢笑乾坤任我游!” 迎风伫立,段虎高声呐喊。 “虎爷,什么猛虎山岳的?你在说什么啊?”身后眯缝眼顶着狂风不明白的喊道。 “哈哈哈!没什么,我是嫌你们两个兔崽子走得太慢,不如让我帮你们一把!” 段虎大笑一声,也不管身后俩货愿不愿意,一手薅一个,拉着就是一顿狂撒。 “虎爷,慢点,我怕,怕......” “怕球!” “虎爷,悠着点,我的屁股,屁股......” “糙腚而已,没关系!” “虎......哎呦!我的舌头!”风大,孙志咬了舌头。 “啊哟!”眯缝眼也咬了舌头。 老话说得好,风大闪了舌头,不骗人。 “不想舌头被咬掉,都给虎爷闭嘴,我们接着跑起来,哈哈哈!” 段虎撒脚如飞,揪着俩货一路狂奔,风中疯,沙中狂,颠颠倒倒风雨行! 俩货蹦蹦跳跳,欲哭无泪,尼玛,黑大爷,真疯子! ...... 一路坎坷的终于来到常家的大门外,孙志和眯缝眼跑得几乎脱气,胸口如火烧,等段虎把手一松,二人浑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低头牛喘。 眯缝眼稍好些,身上没伤,就是喘起来老费力,孙志惨点,屁股刚一落地,触动伤口,疼得这小子“嗷嗷”两声就窜了起来,泪流满面。 “鬼叫个什么劲?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怪不得叫孙子呢。”段虎白眼一翻,满脸不待见。 “虎爷,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不叫孙子,我叫孙志!”孙志又哭又喘又说着。 “不是孙子你哭啥?毛娃子抢糖吃,吃不到嘴就撒泼啊?呸,孙子。” “我......” 孙志擦把眼泪,心里憋苦,我特么是抢不到糖吃就撒泼吗? 是屁股,屁股,屁股! 疼! 段虎看了看天色,虽然风势渐缓,风声也小了不少,但天色黑得吓人,就像黎明前的黑暗,阴戾悚然。 段虎没有急着进入常家,打开电筒后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忽然,鼻头一动,额间的眉头皱了起来。 “虎爷,我们要不要上前去叩门,好让头儿知道我们来了?”这时眯缝眼上前问道。 “叩门?” 段虎冷笑一声,“晚了,即便你现在叫门,也不会有人给你开门。” “没人开门?为什么?”眯缝眼的三千个为什么又来了。 “因为这处阳宅已经变成了阴地,里面除了死人,什么都没有。”段虎的话,吓得眯缝眼小眼一眨巴。 “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看样子我们来晚了一步,也怪曹满这个废物,要不是他死头干犟,拖延了时间,常家也不会遭此劫难。” “你是说常家人都死了?这怎么可能!”这回还没等眯缝眼出声,孙志已经惊愕的问道。 “不信?那你们两个去叫门试试,能够把门叫开,从此以后我就不叫你孙子。”段虎说道。 “叫就叫,我就不信真的这么邪门,走,眯缝眼,我们上去叫门!” 不服气的孙志带着眯缝眼来到大门前,一人拿着一个狮子门环重重敲打了起来,一边敲,二人还一边大声的叫喊着。 好一会儿,二人叫的是口干舌燥,脖子眼直冒烟,可是里面连丝毫的动静都没有,更别说有人前来开门了。 “怎么样,孙子?虎爷的话没错吧?”段虎笑着问道。 孙志脑袋一低,灰溜溜的走了过来,倒是眯缝眼挺激动的,段虎越神他越兴奋。 架不住纠缠,段虎道出了实情。 “大宅门后充满了阴腐之气,气味中还夹杂着新鲜的血腥味。” “阴腐之气,血腥味?怎么我们没有闻到呢?” 眯缝眼抬着鼻子认真的闻着,孙志也仔细的闻了闻,可是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出来。 “行了,真当自己是狗,抬着鼻子就能闻味儿?没有这方面的训练,不可能分辨出气味中的细微差别。” 俩货白眼一翻,就你牛行了吧,牛叉的牛,黑狗鼻! 孙志表示不服,否则这辈子都要被段虎叫成孙子,咋抬头? “我就不信常家的人都死绝了,其他不说,曹队长可是把警所几乎所有的人手都带了出来,那么多的人,几十把枪,难道就这么完了?” 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边三轮,赌气的孙志就想再去敲门。 “小心!” 没想到他前脚才迈出去几步,后脚段虎大吼一声,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冲来的段虎一个飞身扑倒在地。 这下可够孙志喝上一壶的,段虎那么大的个,身子又沉又重,跟头人熊似的,连扑带压,能把孙志的隔夜粪球压出来。 不等眼泡外突的孙志惨叫出声,突然间一道天雷劈落而下,不偏不倚劈中了常家门外的石狮子。 轰! 雷光白灼,石狮子的脑袋被劈成了碎片。 让人惊恐的是,劈落后的天雷并未散去,而是凝聚成了一团雷球,一边发出刺耳的噪音,一边散开雷藤滚动开来。 段虎见势不妙,从地上一个翻身跳了起立,紧随其后揪住还趴地魂游着的孙志,一把抡飞了出去,接着转身抬腿,将看傻了眼的眯缝眼一脚踢飞。 嗖...... 啪叽! 俩货落地,段虎提气纵身,朝后连续几个空翻,这才险险躲过了滚动而来的雷球。 随着一声声撕裂般的炸响,雷光一闪而逝,常家门前另外一只石狮子也碎裂而开,只剩下了半截焦黑的身子。 不远处躺地的眯缝眼和孙志,心里一阵后怕,刚才若非段虎及时出手,二人早成了雷公的儿子,电娃! 惊骇,震撼,都不足以形容俩货此刻波涛汹涌的心情。 段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似乎对他来说,刚才的突发事件他早就习以为常,完全没往心里去。 实则不然,如此异变段虎也是头一遭见识,别看他表面上淡定从容,心里却感到了一阵的不安。 “喂!你们两个要呆到什么时候?干正事要紧。”叫喊一声,孙志回了神。 “虎爷,你真是神勇无敌,连天雷都不怕,厉害,太厉害了!”眯缝眼崇拜得又喊又叫,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孙志也想上前感激一番,可他那不争气的后臀,又麻又痛,疼得他几乎连腿都伸不直,活动了好一半天才稍微缓过了那么一点劲。 “我说孙子,没事吧?不行的话你别跟着了,在外面待着如何?” 看了一眼行动不便的孙志,段虎少有的关心道,不过话语中“孙子”两个字的发音格外明显,听得孙志嘴角忍不住一抽。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来了倔劲的孙志回道。 人穷志不穷,人矬骨头硬,孙志他老娘教的,只是这些年早忘了个精光,不知为何,现在想起来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屁股开花不能动弹了呢,既然没事,孙子,你和眯缝眼在门口等着,我先去开门。”几句话,孙志不由得嘴角又抽了几下。 “开门?怎么开,大门可是被锁着的......” 好奇的眯缝眼刚出声,就见段虎来到院墙外,双脚猛的一蹬地面,人如飞燕般纵身而起,随后单手撑住墙头,连片瓦都没碰翻,便轻巧的落入了院中。 “靠!神人!我说孙小子,你看到虎爷的能耐了没有?不如我们两个也别当什么警员了,拜他为师行走江湖如何?”眯缝眼满眼闪烁着小星星说道。 “得了吧,就你这模样还拜师学艺、行走江湖呢?我看你还是老实当差的好,好高骛远,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孙志白了一眼对方,没好气的说道。 眯缝眼歪了歪嘴没吭声,眼中的小星星渐渐黯淡。 噶吱吱! 段虎从里面取下门栓,直接把门推了开来。 门一开,孙志就带着笑来到段虎身旁,又是讨好又是献殷勤。 “虎爷真乃盖世英雄,不知虎爷可有收徒的打算?” “收徒?”段虎有些不明白。 一旁,眯缝眼火辣辣的眼神足以燎原。 孙子,哥拿你当兄弟,你拿哥当草,说好的友谊呢?说好的一条大衩俩腚挤呢? 不要脸,不知羞,不害臊,我呸! 孙志忽感背脊辣爽,转头瞅见了眯缝眼喷火的怒光,脸色微红,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尬! “那个,大兄弟,不是我背信弃义,劝你是为了你好,知道吗?你那双小眼睛太迷人,不适合行走江湖,我不同,大眼炯炯,这叫侠义风范。” “你说谁眼睛小?孙子,俺的贼孙,爷爷赏你俩大枣,让你里外通红......”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俩货嘿哧嘿哧打作一团。 ...... “够了,都给我住手!”火大的段虎高吼一声,吓得二人立马收拳缩腿。 看了看满脸委屈的眯缝眼,又瞅了瞅脸色难看的孙志,段虎抬手给二人的脑袋上各来了一记火栗,声音那叫一个嘎嘣脆,疼得二人捂头嗷嗷叫。 “知道为什么赏你们一人一记火栗吗?”段虎问道。 “不知道。”二人摇了摇头。 “哼,不知可谓。”说着又是俩火栗,俩货接着嚎。 “听好了,虎爷这是要打醒你们!” “拜师学艺?就你俩废物,要天资没天资,要根骨没根骨,要年纪.....日,都长着小胡子还异想天开,真把虎爷当成收破铜烂铁的了?” “行走江湖?呸!癞蛤蟆疙瘩多,知道不?江湖水深,就你俩的狗刨,一个浪头死俩,不多不少,一对淹货!” 孙志鼓着腮帮子,眯缝眼咬紧牙巴骨,赌气憋劲,看来是没有服气。 “跟虎爷怄气?”段虎手起拳落,独门火栗一人一下,公平合理。 这可是师传的绝招,独门的手段,想他那会儿学艺的时候,可没少吃,管饱。 “听好了,你俩身虚脚浮,一看就不是童子身,恐怕没少在娘们身上下功夫。就这破了阳身的半成品,与其学艺练武,不如务实些好。” “奉劝一句,小公鸡叫的早死的早,趁着年轻早些娶个婆娘,生儿育女,免得人老鸡儿蔫,连个香火都续不了,空悲叹。” 段虎几句话,打算断了二人的念想。 “那个,虎爷,孙志喜欢寻花问柳,可我从不近女色,你看我......”仍旧死心不改的眯缝眼凑了过来说道。 段虎抬手对着他脑袋上又是一记火栗,疼得眯缝眼抱头滚地,滚了个欢。 “臭小子,敢在虎爷面前耍花腔,就你这不丁不吊的身子骨,平日里没少去逛窑子,以为虎爷是瞎子吗?滚一边去。” 骂完,段虎迈步朝前走去,跟蠢货说话,只会把自己也变蠢。 刚走两步,段虎突然脚步一停,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孙志和眯缝眼看着奇怪,但是又不敢出声,生怕再触了霉头,海吃火栗。 那滋味...... 老爽,爽死你! 停下脚步的段虎双手掐动法诀,一连变换几次之后,他摇了摇头,脸色十分的难看。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破了我的秘术,可惜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段虎再次掐动法诀,口中念道“六丁六甲,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三清敕令,离火焚阴......” “敕!” 金色的火苗腾空而起,焰光照的四外一片明亮。 不等孙志二人大声称奇,猛然间火苗跳动了几下,随后火光的颜色为之一变,从金黄色变成了诡异的淡绿色。 淡绿色的火苗持续了也就几个眨眼的时间,扑棱了两下便消失不见。 段虎冷哼一声,转头对孙志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呆头鹅,还要发愣到什么时候?走了。” 023 疑云 段虎从来没有来过常家,以前倒是知道常家的老宅,但是对于这处新建的宅邸,他感到十分陌生。 自从段虎回乡后,别看他整天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则每天晚上他都会出门,至于外出的目的,大都是为了去往县城外的花花箐,祭拜他过世的父母。 当年段虎手刃仇人后,他心灰意冷,辞乡远走高飞。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思乡的情绪与日俱增,落叶终须归根,游子必将返乡,段虎有了返乡的念头。 回到家乡,段虎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和激动,相反,曾经那些悲哀的往事不断浮现在他的心里,对他来说,更多的还是缅怀和惆怅,还有那挥之不散淡淡的哀愁。 段虎看上去大大咧咧,性格豪爽,但他却是一个极为重感情的人,一想到因为自己的过失连累了父母惨死家中,他心如刀绞,悲痛万分。 没能在父母的有生之年尽一份自己的孝道,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回乡后他夜夜跪在父母的坟前,烧点纸钱,唠唠嗑,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平凡普拙,就这么陪着故去的父母,守着孤零的坟头,弥补着心中的遗憾...... 选在晚上出门,为的也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客套,否则张家长李家短的被人拉着嘘寒问暖,没有那个必要。 有时候,段虎会绕着小县城走上那么一圈,又或是在城外转一转,时间长了,他慢慢熟悉了这片即亲切又感到陌生的故土。 ...... 常家大宅中,段虎顺着廊檐下的过道一路前行,身后,眼冒小星星的孙志和眯缝眼,你一句我一句追问着刚才那团会变颜色的火光是怎么回事,看俩货崇拜无比的样子,恐怕这会儿早把段虎当成了自己心目中的偶像。 高大上,帅酷雄! “那叫阳火点阴法,是专门用来检验阴煞之物的法门。”实在是烦的不行,段虎简短的介绍了一下。 “阳火点阴法?”听着陌生稀奇的名字,孙志二人兴奋得脸蛋都红了起来。 看着无比激动的二人,段虎知道不解释清楚的话,这两个毛小子非坏了他的大事不可。 “听好了,阳火点阴法不是随便可以使用的,会消耗施法者的玄气,不到需要的时候是不会轻易使用。” 玄气? 啥玩意,听着老稀奇。 俩货精光四溢,更感兴趣了。 段虎简单介绍着,“一般来说,阳火光泽呈现金黄暖光,说明周围没有什么阴煞之物,然而一旦火光有所变化,那就得万分小心,否则......” “否则什么?”孙志和眯缝眼伸着脖子问道。 段虎鼻音一哼,“昨儿个夜里我一时大意,用阳火查验常福的尸体,那时候阳火毫无反应,可结果呢?血尸凶傀的威力孙子你是见识过的。” “至于刚才的阳火,你们两个可是都见到了,金芒转绿,这其中的缘由就不必让我细说了吧。” 孙志二人一阵牙酸,妈妈嘞!这么说来...... 俩货不由自主倒吸口凉气,心肝乱颤。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暴怒的吼声,听声音似乎是野兽的吼声,但又有些不太一样。 闻声,本就肝颤的孙志二人顿时脸色大变,各自慌乱的掏出了王八盒子,惊恐的看着四周,如临大敌。 段虎的神色未变,细细聆听之后,伸手拦住了抬着枪的二人,语气沉稳的说道:“慌什么?都给我沉住气。” “虎,虎爷,刚才传来的吼声怎么那么可怕?听着就像老虎在吼叫一样,该不会是......是常福那怪物出来作祟吧?”孙志战战兢兢的问道。 “有可能,但又有些不太像,不管如何,吼声离着我们不算近,应该是从常家大宅深处传来的。”回了一句后,段虎又问道。 “孙子,眯缝眼,常家的新宅我不熟悉,你们两个谁能带路?” 一句话问得孙志和眯缝眼王八瞪绿豆,对了眼,半晌二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大户人家就是麻烦,钱多显摆个什么劲?又是前院又是后院,还什么偏院、杂院、分院......就像个迷宫一样,不嫌麻烦吗?”孙志说道。 “孙志说得不错,一个人吃饭睡觉打顶屁大点地方就够了,何必弄那么多花哨没用的摆设,真要是嫌钱多没地儿花,救济救济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好啊?”眯缝眼不满的发着牢骚。 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典型的嫉妒羡慕恨。 “行了,你俩要是钱多,指不定比常贵那老财主还能显摆。”段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嘿嘿,我要是有钱,才不在这个穷精精的小地方待着呢,我一定要搬去滇城,在那里买一套大宅子,再取上几房......喂!你们等等我,我一个人害怕!” 信口开河的孙志正美滋滋的幻想着,段虎领着小尾巴眯缝眼已经远去,吓得这货脸嘴发青,连爬带滚追了上去。 没人带路,段虎只能凭借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方位。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宅院坐东背西,这叫迎朝送晚,气福连绵。 从纵向来分,可以简单的分为前院、正院和后院三个部分,其中每一处院里相连的地方又会分出一些岔口,分别通往其他地方。 只要不是刻意追求风水格局的人,宅院的分布大致相同。 在段虎看来,常贵这个老财主一辈子都待在县城里面,说句难听点的,就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土财主,根本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更不懂得什么风水布局,宅院的分布应该不会繁琐。 但是...... 他想错了。 走着走着,段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从进入常家开始,他就按照直线行走的方向打算直奔正院大堂,哪曾想一连穿过三四条胡同小路后,却绕到了其他地方,这一下可把本就有些路盲的段虎给弄了个稀里糊涂。 正感到为难的时候,身旁的眯缝眼似乎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说虎爷,我们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绕来绕去都没有绕到正院大堂那里呢?” 段虎刚要出声,孙志在一旁帮腔道:“你懂个屁!虎爷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迷路呢?你小子又没来过常家,你知道这条路不是去往正院的吗?” “嘿嘿,这倒也是,看来是我多心了。”眯缝眼歉意的笑道。 “废话,你也不长点心,虎爷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迷路?我宁愿相信母猪上树,也不会相信虎爷迷路。”孙志得意的说道。 段虎...... 有种赶猪上树的感觉。 上是上不去,下来怕被抽。 抽哪? 抽脸,啪啪脆响的那种。 “咳咳,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常家的宅院可是非比寻常,你们知不知道,这座大宅院看似简单,实则暗布风水格局,前院福壁映日,两廊聚财,四外青松林立,添福增寿,中院碧水钱池,聚宝纳祥,整个布局好似聚宝盆一样,为的就是让他常家昌隆兴旺......” 段虎干咳两声后,说着蹩脚的话打算蒙混过去,免得真到了迷路的时候下不了台。 “虎爷真是高人,连常家老爷重金聘请大师布下的风水阵,都能一眼道出玄机,不像我们这些糙人,别说看,听都听不懂。”孙志夸道,马屁拍得贼响。 段虎微愣,想不到随口胡诌一番,却真有其事。 “你说常家曾请风水师布过风水?” 不等孙志开口,眯缝眼抢先一步说了话,刚才就是因为嘴慢,马屁没拍到,这回怎么的也要拍回来。 “这件事整个麻县的人都知道,当年钱家倒台后,常老爷便买下了这处宅院,但是他嫌钱家的风水不好,便专门花了高价钱请来风水大师帮他布局盖屋,折腾了好长时间才把常家大宅盖好......” 话说了一半,孙志迫不及待的抢过话语权,“虎爷,你还不知道吧,听人说常家大院的正堂修建的最为气派,和其他大院不一样,院外的围墙形状好似梅花,里面也种满了梅树,还取名梅园花宅,那叫一个漂亮和高雅。” “梅园花宅......” 听到这段虎暗中神色一变,隐约间他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你们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这哪能有假,当年重修常家大宅的时候,可热闹了,全县的老百姓都知道。” “那我问你们,当年的那位风水师是谁?你们可曾知道?” “这个......”孙志二人齐齐摇头。 “听说那位风水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指点了常老爷后连钱都没要,便云游四方去了。”想了想眯缝眼回道。 段虎暗中冷笑一声,世外高人? 狗屁! 还云游四方呢,恐怕是怕东窗事发,脚底抹油,溜了。 “那以前生活在这里的钱家,他们后来怎么样了?”段虎接着问道。 “说起来这件事挺诡异的,自从当年钱大户犯案后,坐了三个月的牢便回到了家里,再后来他把宅子卖给了常老爷,然后一家人就不见了踪影,至于他们到哪去了,又为何会突然离开,到现在都没人弄明白。”孙志如实说道。 “你说钱大户犯案?这是怎么回事?”感到事态有些严重的段虎追问道。 “这个......” 似乎是有些记不太清楚,孙志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才开了口。 “当年钱大户如日中天,虽然是个外来户,可生意做得十分红火,为人也不错,交友广泛,故而成为了本地的一名乡绅。” “但是不知为何,有人传闻他钱家生意做得好,是因为和山里的土匪有勾结,就是这件事情,所里立案侦查,就把钱大户给抓了起来。” “那后来呢?” “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虎爷你也知道那些富贵人家的事情,谁背后没条大粗腿?甚至不只一条,即便真的犯了事,上面的人相互走动一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眯缝眼补充道:“不过就在钱大户被关押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大儿子二儿子先后出事,一个死在了去往文城的路上,据说是被土匪杀的,一个死在了翠满楼,听人说是因为喝酒喝多了,突然猝死。还有他的孙子,好像是不慎落水,淹死在了河里面。” 孙志最后总结道:“虎爷,我想那位钱大户肯定是因为悲痛过度,再加上他身败名裂,这才心灰意冷带着家人离开了本县。” 段虎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就怕人无好人,事无好事,他钱大户走得心不甘情不愿,而他常老爷也同样住的心不安情不宁。” “什么意思?你是在担心什么吗?”孙志二人疑惑的问道。 “想知道吗?” 俩货同时点头,这不废话吗,不想知道问了干嘛? “哈,虎爷就是不告诉你们!”段虎打句哈哈,能把二人气吐血。 好可恶,不带这么捉弄人的。 俩货心生抱怨,却又无可奈何。 朝前走去的段虎把脸上的笑容一收,说实话,他只能看出倪端,至于真像...... 云山雾罩,不得其踪。 这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如果他师父也在这的话,不说看穿掩盖在常家迷雾后的真相,但起码能祝他一臂之力,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走一步看三步,心里疑云不断,却又不得法门。 可转念一想,段虎不由得嘴角抽搐。 就那位活祖公的脾气,刁钻古怪,性如烈火,张嘴能喷火,闭嘴就干架,了不得,不得了,谁受得了? 想找虐,绝对是个好帮手,不虐得你狗血喷头不算完。 老可怕! 轰隆隆...... 顺着黑沉沉的天空响起了一阵雷声,段虎抬头看去,黑蟒般的雷云中电闪雷鸣,似乎是在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阴云低沉,雷声鼓动,电闪连环,滴雨不落......” 段虎冷哼一声,“哼,常家,钱家,虎爷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和秘密,这一回既然我来了,什么魃魈魁鬾、魑魅魍魉,虎爷都要通通灭光!敢在虎爷的家乡生事,你们找错了地方!” 想到这,段虎脚布停下,猛的往上一窜,飞身跳上了墙头,打量几眼后,飞檐走壁去往了更高的地方。 “虎爷,虎爷你别走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虎爷......” 孙志和眯缝眼急得干瞪眼,叫爹喊娘般呼唤着段虎,然而就他们那点小嗓音,早被满天的雷音淹没在了里面。 024 人眼珠子 阴森诡谲的常家大宅中,孙志和眯缝眼各自拿着电筒左右乱照着,昏暗的环境以及不断闪烁着的雷光,更加承托出了此时诡异莫名的气氛。 段虎是他们的主心骨,主心骨一走,好得了吗? 抱怨肯定是有的,除了抱怨,更多的还是惊慌和恐惧。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孙志吓得脸色发白,拿着电筒的手一哆嗦,啪叽一下,电筒掉在了地上,灯光晃了两下便彻底熄灭。 越穷越见鬼,老话精辟。 “卧槽!没事摔电筒玩?要是这时候窜出什么东西来,没电筒照明,我们连跑路的方向都不知道。”本就害怕的眯缝眼恨气的骂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你以为我想把电筒摔坏吗?行了,我看你哆嗦得连站都站不稳,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把你的电筒拿给我用。”说着话,孙志伸手就去抢对方手里的电筒。 “这可不行,你已经摔烂了一个,再把这个给你,万一又摔坏怎么了得?不能给你!” 眯缝眼鼓圆了小眼,说什么也不把电筒交给对方。 “拿来!” “不给!” ...... 话不投机,俩货开撕。 友谊的小船禁不起风浪,一点小风说翻就翻。 就在俩货你争我夺,准备撸袖子干仗的时候,突然从他们头顶跳过去了一道黑影。 起初二人还没有反应,等第二道黑影,第三道,第四道跳过去后,二人终于有了反应。 “孙小子,你先住手,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们头顶飞了过去。”最先反应过来的眯缝眼喊道。 这时孙志也停了手,他惊恐的抬头看去,头顶一片黑漆麻顾。 “不错,我也感觉到了,眯缝眼,你赶紧用电筒照照上面,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眯缝眼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抬起了电筒,借着亮光,二人仔细的查看着头顶上方,奇怪的是,上面除了屋檐就是墙头,其他什么都没有。 又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二人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来。 “呼,这里阴气森森怪吓人的,我就不明白了,常家人都死绝了吗?好歹他们也有着上百口子的人,怎么现在连个带活气的人都不见?”眯缝眼擦着脑门的冷汗说道。 人多力量大,上百口子的人拧在一起,力量不容小觑,团灭? 眯缝眼有些不太确定。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虎爷的话难道你还不相信吗?”孙志不屑的回道。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这件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你想想看,早上常家的老管家才来报案,这才多大点工夫,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昨儿个晚上你是没在,要是你亲眼目睹尸变后的常福有多恐怖,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哈口小气,孙志又说道:“我告诉你,常福那怪物力大无穷,样貌狰狞,一下就把狗子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还把狗子的脑袋踩了个稀巴烂,就像被拍碎的西瓜一样,脑瓜瓤流了一地......” 孙志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把本就发慌的眯缝眼吓了个够呛。 嗖,嗖,嗖...... 又是几道黑影从他们的头上飞窜了过去,这回二人看得仔细,那一道道黑影原来是一只只野猫惊慌失措的在墙头上飞窜着,只不过野猫眼中闪烁着的红光,在电筒的照射下是格外瘆人。 “我日,还以为是什么吓人的东西,搞了半天原来是群野猫。”孙志发恨的骂道。 “别日了,那是猫,野得很。”眯缝眼趁机挖苦道。 “会聊天不?想干架就明说......喂!你怎么了?”火大的孙志刚想发飙,却发现眯缝眼脸色惊讶的看着上空。 “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眯缝眼用电筒照着上空说道。 孙志抬头观望,在亮光的照射下,阴暗的空中快速的飞来一道黑影。 黑影的体型不大,和野猫挺像,可问题是...... 野猫会飞吗? 黑影飞来的速度极快,晃眼的工夫,便从二人的头上飞驰过去,重重砸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在黑影闪过去的那一霎,二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滴落了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有些发傻的孙志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感觉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子腥味,低头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雨水,是血!” 再一看身旁的眯缝眼,脸上也沾着几滴血水。 眯缝眼吓了一跳,赶紧用袖子囫囵擦拭了一下脑袋。 “眯缝眼,你说我们脸上的血水会不会......是从刚才那玩意身上滴下来的?” “有可能,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闻了闻袖子上沾染的血水,眯缝眼露出了恶心的表情,随后把电筒照向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灯光下,一具死猫扭曲着身体躺在地上,二人来到近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野猫全身是血,身体几乎都散了架,瞪着一双吓人的眼珠,似乎是有些死不瞑目。 “快看,猫嘴里是不是咬着什么东西?” 在孙志的提醒下,眯缝眼凑近看了看,果然,在不断往外冒血的猫嘴里是咬着一样东西。 奇怪的是,那件东西圆圆滑滑,黏不拉几,像一颗白底黑瓤的圆珠,在血水的浸泡中看着有些模糊。 眯缝眼试着用手去捏那颗圆珠,然而当他的手指才刚一碰触到那颗“圆珠”后,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娘的,这,这是一颗人眼珠子!” 尖叫一声,眯缝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慌之下,手里的电筒也摔落在了地上。 啪叽! 好么,仅剩的照明工具也应声熄灭,顷刻间黑暗袭来,一下就把他们笼罩在了里面。 这一刻不仅是眯缝眼吓得老魂出窍,孙志同样也吓得不轻,二人哆嗦成了一团,完全无法控制不断从心底蔓延开的恐惧。 怦怦怦...... 死寂般的环境里,孙志和眯缝眼的心跳声乱成了一团,俩货谁也不敢出声,任凭恐惧把他们拉向无底深渊。 嘭! 一声格外清晰的声响传来,随后一道雷闪划破黑暗,雷光中,堪比人熊般巨大的身影,沐浴着雷光直挺挺的出现在了二人身前...... “娘嘞,有鬼,鬼啊!” 眯缝眼发出了婆娘吼,手刨脚蹬向后面逃去。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胆量和勇气,记得就在离开警所的时候,眯缝眼还幻想着什么僵尸鬼怪,想着要亲眼目睹一番,寻求着刺激带来的快感。 但是现在,他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经历这么可怕的事情。 和眯缝眼不同的是,孙志没有逃跑,反而跪在地上以头杵地。 嘣嘣嘣...... 边磕头,孙志边声音惊恐的求饶着,“常二爷,冤有头债有主,小的绝对没有打扰你的意思,是段虎非要来骚扰你的清净,要怪你就怪他,我可是无辜的,二爷饶命,二爷......” 还没等孙志求饶的话说完,一脚踢来,孙志惨嚎一声,连翻了三四个跟头后趴倒在地。 “龟孙子,就你这点出息,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看清楚了,老子是虎爷,不是常福那怪物!” 虎爷? 段虎! 孙志喜出望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爬着过来就想抱腿,不过他晚了一步,眯缝眼抢先抱住了段虎的大腿,带着哭腔嚎了起来。 “虎爷,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了呢?刚才你不知道,都快吓死我了,你说你要是一去不返,我们该怎么办?” 段虎好悬没被气乐了。 真把虎爷当相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小媳妇在闹情绪,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声哭嚎一声嗲。 卧槽! 要不要赏根白绫,演一出《秦雪梅吊销》,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放心,虎爷绝不拦着,就看着你吊。 吊不死你! “没出息的窝囊废,虎爷上房观察一下地形,这才屁大点工夫就怂了,亏你们还带着把,一对儿软鞭,我呸!” 几句训斥,俩货不闹腾了,想想还真有些丢脸,问题是...... 谁家老二会一直挺着? 不怕亢死? “还不快起来,否则虎爷真的不管你们了!” 最管用的就属这句话,话音刚落,俩货一个比一个动作麻利,翻身挺肚,直苗苗的站立在地,就是双腿抖得厉害,软得像面条。 “虎爷,地上有只死猫,嘴里还咬着一颗人眼珠子。”孙志颤抖着声音说道。 段虎一皱眉,蹲下身子直接掰开猫嘴,把那颗血淋淋的死人眼珠给拿了出来。 放在手里看了看,又用鼻子闻了闻,段虎这才肯定的说道:“这人死了应该没多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们的同伴,哼,看来是那些野猫饿得慌了,饥不择食想在血傀嘴里夺食,这才死于非命。” 同伴的眼珠? 要不要这么吓人! 俩货又抖又颤,满脑子都在幻想着同伴的遭遇。 “虎爷,你,你没弄错吧?这可颗眼珠的主人真是我们认识的同伴吗?” “废话,不信的话你们用手摸摸,这弹性这光泽,明明就是刚死没多久,如果是常家人的话,眼珠能这么有弹性吗?再闻闻这味道,还新鲜着呢......” 呕...... 没等段虎把话说完,孙志和眯缝眼胃里一阵收缩,干呕几声差点吐了出来。 等二人好不容易把这股恶心劲压下去,段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二人再也无法忍受,直接吐了个稀里哗啦。 “想不到野猫这种畜生还爱吃人眼珠子,记得县城里有一家专门做龙虎斗的馆子,味道挺好的,但是他们选用的材料会不会是......” 呕,哇! 呕,哇! ...... 没理会又吐又呕着的二人,段虎把那颗死人眼用布包好装在了兜里。 “快吐,吐完了还有活干!”说完,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俩货的心情老糟糕。 爷,恶心劲没过,怎么吐完? 再吐一小会儿,好么? 眼看段虎渐行渐远,胃里再难受,俩货也只有忍着,一边擦着嘴角沾着的黏液,一边小跑着跟了过去。 路上,眯缝眼受不了了,张嘴就是一口稀汤,喷了个汤水四溅。 好不容易忍住呕吐的孙志一看...... 尼玛,有这么害人的吗? 呕...... 豪呕一声,口鼻喷吐,好不狼狈。 吐了个差不离,孙志嫌弃的说道:“小眯缝,要吐去远点吐,嘴里一股酸臭的味道,小心再把我给熏吐了。” 有心回句嘴的眯缝眼,哈口气闻了闻。 日了狗,真他娘的恶心掏肺。 呕...... 这日子,真没法活了。 半晌过后,总算踏实下来的眯缝眼小声说道:“我说孙小子,刚才虎爷是不是故意恶心我们两个?否则为啥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有道理。”孙志点了点头。 “看来今后这龙虎斗......还是别吃了,万一真吃到了......” 一想起猫嘴里的人眼珠子,孙志又是一阵的反胃,连同眯缝眼也是一阵的脸绿。 “嘘!你们两个给我安静点,还有,把你们的手帕拿出来。”这时段虎脚步一停,转头对二人说道。 拿手帕? 干啥用? 二人不约而同想起了翠满楼外挥洒香帕,娇艳妩媚的香艳大姑娘。 莫非眼前这位黑大爷,想让他俩扮柔夷挥帕的粉嫩姑娘? 这嗜好...... 要不要这么邪恶? “虎爷,你让我们拿出手帕是......” “废什么话,拿出来!” “诶,这就拿,就拿......” 俩货心惊胆颤的掏出了手帕,下一刻...... 段虎直接把手帕拿在手里,随后丢到地上踩了几脚,又来回搓了那么几下。 啥意思? 二人对视一眼,难道就是为了踩踩搓搓? 虎爷,真小看你了,一把年纪的人嘞还童趣十足,比个小屁孩都不如。 “嗯,差不多了。” 段虎拿起两块沾满泥污的手帕,在俩货惊诧的眼神中,直接捂在了他们的脸上。 “虎爷,你......” 急了眼的孙志二人刚要出声,段虎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随后他轻声说道:“记住,再往前走,很有可能会遇到尸变的血傀,用沾满泥污的手帕盖在你们口鼻上,是为了避免阳气外泄,引来血傀的注意。” 一听这话,孙志和眯缝眼才算弄懂是怎么一回事。 段虎又说道:“血傀比一般的僵尸都厉害,除了阳气能引起他的注意之外,对声音也十分的敏感,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能不出声就不要出声,否则出了事,我可保护不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见二人点头如捣蒜,段虎满意的笑了笑,亲切的笑容里又带着一丝玩味。 等他转身朝前走去,孙志二人跟俩贼似的,蹑足潜踪、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025 凶暴 前行中的段虎明显方向感强了很多,遇到岔口的时候连咯噔都不打一下,直接认准方位走了过去。 一连转过几个岔口,段虎停下脚步,随后抬手示意了一下跟在身后的二人。 由于光线过于昏暗的缘故,前面的眯缝眼倒是及时停了下来,可后面的孙志却没注意,额头撞后脑,撞了个满眼星星闪。 一个捂前额,一个揉后脑,相互小眼一怼,开撕。 段虎一阵气大,伸手捏住了二人的嘴巴,糙巴掌下,俩货脸蛋变形,气息不通,几下就捂了个眼泡外突。 等段虎松开手后,孙志和眯缝眼几乎都要背过了气去。 总算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俩货撑大鼻孔张大嘴巴,口鼻同时即小心又贪婪的又吸又喘着,生怕响动大点又遭到段虎的一顿黑手。 还不错,挺机灵。 段虎满意的点点头,收回了打算再次伸出的糙巴掌。 没理会小声大喘着的二人,段虎来到道路旁的偏院门口,侧头微微朝里面看了一眼。 院里阴暗模糊,但是对于目力过人的段虎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匆匆瞥了一眼,段虎快速把脑袋缩了回来,随后略微思考了一下,这才悄悄摸了进去。 眼前的偏院是一处杂院,里面堆放着不少的木料、草料和煤炭等物。 如果只是一处普通的杂院,段虎也不至于会如此留意,他在意的是院中角落里的那些水缸,不知为何被砸成了碎片,缸里的水四外流淌,一地泥泞。 四处观察了一下,这时孙志和眯缝眼也进了院,二人没有段虎的眼力好,只能大致看出这里是一处杂院。 “虎爷,你怎么跑到杂院里面来了?”上前的孙志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音量比蚊子声气大不了多少。 “这处杂院有古怪。” 古怪? 二人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 可是来回看了那么几圈,除了一地的碎片和被水浇湿的地面之外,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虎爷,你会不会看错了?这里没什么不同啊?”孙志不明白的问道。 段虎轻哼一声,抬手指了知前方泥泞的地面,二人齐齐看去,下一刻,脸色同时一变。 “地上有脚印!”孙志睁大了双眼。 “不是一个人的脚印,而是有两组脚印。”眯缝眼也尽量瞪大了他的小眼睛。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其中一组脚印的形状和花纹,应该是皮靴留下的,但是另外一组脚印的形状...... 孙志凑了上来,伸手比了比,地上那只最为明显的大脚印,不仅比他的手掌大出近一倍多的大小,陷进泥地里的深度也足有一寸来深。 再看脚印的形状,似乎对方赤脚没穿鞋子,除此之外,令他感到惊愕的是,脚印前端脚趾的部位,明显有着五根好似利爪般的痕迹。 “虎爷,事情有些蹊跷,如果说地上的脚印是昨夜逃走的常福留下的,但为何脚印的形状和大小却完全不同呢?” “还有,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似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人逃一个人追,这才留下了如此凌乱的两组脚印。” 段虎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地上两组脚印其中一组应该属于你们的队长,也就是曹满那家伙。” “你是说,头儿?” 孙志和眯缝眼同时惊讶了起来。 “不错,因为也只有那家伙穿的皮靴是洋货,花纹十分独特,至于另一组脚印......” 沉吟片刻,段虎脸色凝重的说道:“我担心此时的常家,有比尸变后的常福还可怕的东西。” 不会吧? 俩货猛打一寒颤,嘴苦心更苦。 一个血尸凶傀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再来一个? 要不要玩得这么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如在县警所玩金鸡独立的好,起码那玩意玩不死人。 “虎爷,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常家至少有两只怪物?”眯缝眼胆怯的问道。 “很有可能,而且你们看地上的这些碎片,试想一下,三个人才能抱拢的大水缸,质地是多么的坚固?被如此轻易的砸成了碎渣,可见这一只新的怪物力量该有多大。”段虎神色凝重的说道。 “虎爷,不如我们别在这呆着了,先回警所把事情真相告诉赵所长,之后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如何?” 孙志怕了,是真怕了。 不怕才怪,三人抱拢的大水缸都能被怪物打成碎渣,就他一肉男,咋扛? 非肉男变肉泥不可。 “回去?孙子诶,你别天真了,你以为赵所长肯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不能查出破案的关键,不把眼前的这堆烂事摆平的话,他会饶了我吗?不只是我,你们两个也一样。”段虎没好气的回道。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眯缝眼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因为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可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事情,至于拿我们开刀吗?”眯缝眼无力的辩解着。 段虎冷笑一声,“既成事实,为了掩人耳目,会。” 段虎的话像挥舞着的的皮鞭,狠狠抽打着二人的内心,心疼,肝儿也痛。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几乎吓傻了的二人同时问道。 “怎么办?凉拌!” 一句话,俩货口鼻喷气。 爷,严肃点成不? 再玩,哥们可就要归位了。 真刀真枪战死沙场也就算了,时运不济而已,但是被人背后捅刀子阴死,那叫冤死鬼,死后都不被阎王待见,多惨? 看着脸嘴发白的俩货,段虎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查明真相铲除真凶,免除了后顾之忧,才能保住你们的小命。”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顺着地上的脚印往墙根处走去。 孙志和眯缝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大瞅老二,都是一脸丧气样。 都说人心隔肚皮,脸白心肠黑,以前他们也知道,但是体会并不深刻,现在深有体会却为时已晚。 “娘的,赵所长这个阴险的王八蛋,你给我等着,只要我能完成任务,今后我再当警员我是你孙子!”孙志发恨的骂道。 “不成功便成仁,今儿个老子豁出去了,管他什么血傀怪物,拼了!”眯缝眼挺起胸脯,有那么点爷们的火色。 “嚷嚷够了没有?比婆娘还咋呼,还不赶紧过来办正事!”段虎不耐烦的催道。 刚冒头的火色,瞬间被浇灭,哇凉,哇凉。 二人瘪了瘪嘴,灰溜溜的跟了上来。 身前是一堵高大的院墙,二人站在墙下满眼疑惑,不知道段虎叫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听好了,地上的脚印是顺着这堵墙过去的,脚印还很新,说明对方离我们应该不远,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跟着这条线索找下去。”段虎解释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翻墙?”孙志问道。 段虎摇了摇头,“你想多了,就你这小身板,翻墙?不怕墙嫌弃你吗?” 孙志...... 大黑,人要脸树要皮,挖苦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段虎指了指墙根处的黑洞,“那儿有洞,钻吧。” 狗洞! 大黑,你确定你不是和俺们开玩笑? 孙志摇头,眯缝眼晃脑袋,一对儿拨浪鼓。 “不钻?”段虎又问一声。 “不钻。”俩货齐齐答道。 废话,是男人有两样事不能做,一钻裤裆,二爬狗洞。 韩信? 那是厚脸皮的祖宗,一般人学不来。 段虎淡定的指了指狗洞外的痕迹,“你们的头儿都钻了过去,你俩还拗个什么劲儿?何况,昨儿个夜里,是谁裤裆......” “我钻,我现在就钻。” 让眯缝眼没有想到的是,段虎的话还未说完,孙志答应了个嘎嘣脆,和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聪明!” 段虎转身跳上墙头,看了看四外,接着又跳了下去。 “孙小子,你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呢?刚才不是说好了不钻狗洞,你怎么......” “废他娘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狗洞算什么?只要不是耗子洞,老子一样钻!” 孙志说了个理直气壮,一哈腰从狗洞里钻了过去。 不钻不行哇,否则糗事...... 对吧? “好家伙,真钻哇!”眯缝眼眼神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关键词,裤裆! 等这事过去,一定要刨根问底。 嗯,就这么办。 想到这,眯缝眼跟着也钻进了狗洞。 狗洞不大,钻狗用的,阿黄也好,小花也罢,只要不是体型过于壮硕的狗狗,一钻一个遛。 狗钻合适,钻人,肯定不合适,一不小心就会被卡。 好在孙志和眯缝眼的体型都不咋样,单薄了点,除了最初那会儿肩膀卡了一下,后面都还算顺利。 孙志钻了出去,紧跟着,眯缝眼也把脑袋钻了出来。 突然,眯缝眼身子一滞,感到自己的后脚跟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抓住了。 诶? 试着蹬了蹬腿...... “我日!” 一声惊呼,眯缝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狗洞里强行拉拽回去。 等他惊恐的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倒吊了起来,头下脚上,脑袋一阵眩晕。 进入眼帘的是一双光脚,脚皮粗糙发红,上面布满了黑色的虬筋,再往上看,是一双红色的光腿,同样黑筋密布,再上点...... 娘嘞个娘的,老丑陋的一条鞭! 眯缝眼吓得都快哭了。 “救命啊,虎爷救命......” 刚叫了两声,眯缝眼就被提了起来,随后,他终于看清楚了怪物的模样。 天哪,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张脸! 裂开的大嘴直接延续到了耳根,尖刀般的獠牙,沾着黏液的长舌,还有一对空洞而又吓人的眼窟窿,额间裂开的一道口子,隐约中在那道口子中能够看见一颗血色的眼瞳。 这怪物分明是尸变常福,常家老二。 “咕咕......” 血傀常福卷动着长舌,额间血瞳散发出了贪婪的目光,黏糊糊的唾液不断从裂开的嘴角边流淌而下。 吸溜! 蜷曲的长舌舔在了眯缝眼的脸上。 眯缝眼...... 泪水飙洒,要不要这么恶心,要不要这么惊悚? 扑哧! 惊吓过度的眯缝眼菊花一松,当场拉稀,裤裆里都是。 不愧是好哥俩,一条大衩俩腚挤的好兄弟, 恶臭传出,熏得血傀动作为之一缓,不自然的动了动鼻子,随即额间血瞳戾色大增,长舌往回一收,铁钩般的尸爪插向了眯缝眼的小眼睛。 哎哟额的娘! 绝望中的眯缝眼吓得把双眼眼一闭。 嗖,嗖! 就在血傀打算行凶的时候,两颗红色的圆珠破空而来,一颗打在了血傀的尸爪上,另一颗打在了胸口处。 看似平淡无奇的攻击却让血傀难以承受,尸爪剧烈抖的动几下,身体也倒退了出去,一连退出丈许的距离这才停下。 两处被打中的部位,冒着青烟燃烧出了两团赤色火焰,只是火焰燃烧的时间很短,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板板的,敢在虎爷面前行凶?赖皮三,今儿个虎爷就送你下地狱!”段虎大吼一声,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嗷...... 吃了亏的血尸凶傀发出一声恶吼,吼声惊人,回荡在阴森的院落中,震得四外瑟瑟发抖。 段虎脸色低沉的来到血傀身前,看了一眼还被倒提在对方手中的眯缝眼,又看了看熄灭了的两团火焰,眉头不由得一皱。 刚才也是他大意了,明明隐约中感受到了附近有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但是为了急于找出真凶,段虎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还以为是对方走后残留下来的气。 如果当时能再细心一点,也不至于被血傀偷袭成功,抓住了还在钻狗洞的眯缝眼。 短暂的对峙中,段虎仔细打量着血傀常福,瞳孔微微一缩。 对方的力量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记得昨夜血傀逃走时已经受了伤,然而此刻身上非但没有留下任何的伤势,还变得更加的凶戾和可怕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虎爷救命,虎爷快救救我!”总算盼到了救星的眯缝眼鼓着小眼珠子一个劲儿的大叫着。 “闭嘴,别出声......” 段虎神色变更,急忙大声制止着,可惜为时已晚。 凶残的血傀双爪抓住眯缝眼的双脚用力的往外一撕,“咔嚓”一下,顺着大腿根处,活生生将眯缝眼撕成了两半...... 026 尸肉化铠 眯缝眼是孙志打小的玩伴,虽然这人嘴是碎了点,性格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是对孙志却很真诚。 平时二人斗个嘴甚至有时候急眼动手干一架,事后都能和好如初,对孙志来说,无疑眯缝眼是他最好的朋友。 记得当初二人同时加入警所的时候,都怀有着崇高的理想和远大的抱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锄奸惩恶,保护自己的家乡和百姓。 然而,事与愿违。 在加入警所之后,他们才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狗屁的惩恶扬善、除暴安良,那都是官家嘴里糊弄老百姓的官腔而已。 现实是,官官相护、人人贪婪,这就是一处浑水泥潭,只会越搅越浑,越陷越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环境如此,耳闻目染下,孙志和眯缝眼也变得自私贪婪了起来。 当初的什么豪情壮志早已烟消云散,终日过着身披黑狗屁、满嘴官腔调、昧着良心收黑钱,钱是老子儿孝顺的浑噩日子。 但即便如此,两人的友情却始终没有变过,也许对他们来说,如此世道,唯一值得珍惜的就只有他们之间最为宝贵的友谊了。 ...... 听见惨叫声的孙志,心头无由来的一突,急匆匆从狗洞里又钻了回来,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眯缝眼被撕为两半,血淋淋的残躯。 鲜血遍地,满是血污的脑袋上,那双还未闭阖的两条眼缝,似乎还保留着临死前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 “不......不!” 悲痛万分的孙志这一刻全身都充满了怒焰,他伸手摸向了腰间的王八盒子,但是一连拔了几次,却因为身体还卡在狗洞里无法顺利拔出手枪。 怒不可遏的孙志发着痛苦的嘶吼,扭动着身躯从狗洞里爬了出来。 掏出王八盒子,不由分说对着血傀一通乱射,由于过度的愤怒,颤抖的手始终无法瞄准目标,等弹夹中的子弹都打光之后,却没有一颗子弹打在血傀的身上。 如此挑衅,当即激怒了残暴的血傀,额间的血瞳闪过一道凶光,抬手将半截残尸扔了过去。 孙志瞳孔收缩,眼睁睁看着眯缝眼的半截尸身砸向自己,却无法闪躲。 段虎手疾眼快,脚步挪动,瞬间冲到了孙志的身旁,伸手揪住对方的后衣领接着往旁边闪去,这才堪堪的让过了砸来的尸体。 轰! 眯缝眼的半截尸体撞击在了院墙上,巨大的冲击不仅轰塌了院墙,也把尸体砸了个血肉模糊。 “我,日,你,八辈祖宗!畜生,老子和你拼了!” 眼瞅着好友的半截残尸变成了血泥,悲痛交加的孙志痛吼一声,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就想玩命,段虎一见不好,揪着后衣领又把他给提溜了回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怪物,我要杀了他给眯缝眼报仇!”失去了理智的孙志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段虎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和赞叹。 “孙志,你给我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第一次,段虎没有戏称对方是“孙子”,而是用真名相称。 然而早已失去了理智的孙志,眼中剩下的只有熊熊的怒火和深深的悲痛,根本听不见去段虎的话。 “王八蛋,你这个畜生,我要你的命!” 令段虎感到惊讶的是,愤怒中的孙志力气大的惊人,随着一声撕裂的声响,孙志的后衣领被挣裂开来,随后弹夹上膛的孙志不要命的朝血傀跑去。 一直跑到近前他才扣动扳机,枪管中火舌喷吐,从王八盒子射出的八颗子弹无一例外打中了血傀的身体...... 子弹打光后,孙志透过枪口里冒出的硝烟看去,血傀依旧稳稳的站立在地,身上多出来的八个枪眼,似乎没起到任何作用,连一丝伤害都没。 咕咕...... 发出了两声难听的声音后,血傀没有理会怒气冲冲的孙志,而是贪婪的看着手里拎着的另外半截残尸。 尖利的尸爪缓缓前移,伸向了残尸的脑袋,目标直指眯缝眼的双眼。 “放开眯缝眼,你这个畜生!” 一见血傀打算动手,怒不可遏的孙志想都没想,抽出警棍冲了上去,一棍重重的打在了血傀的脑袋上。 “咔嚓”一声,血傀的脑袋安然无恙,但是孙志手里的警棍却断成了两截。 “这......” 惊愕的孙志拿着半截警棍,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就在他稍微愣神的工夫,似有恼怒的血傀横扫而出,锋利的尸爪带着可怕的风噪袭向孙志的脑袋。 这时孙志再想躲避已经为时已晚,视线中,锋寒的尸爪急速临近,孙志吓得一闭眼。 危急关头,段虎飞奔而来,挡在孙志的身前,挥动老拳直接打在了血傀的腋下。 血傀左臂像脱了节一般,瞬间瘫软下来。 抬手又是一拳,重击在了血傀的面门,一拳之威,血傀仰面栽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还愣着干什么?趁现在还不赶紧把眯缝眼的尸体抢回来?” 段虎一声大喝,惊醒了还在闭眼发懵的孙志,他急忙点了点头,去抢夺被血傀抓在手里的尸体。 这时段虎一脚踩在血傀的胸口,带着冷冷的杀气说道:“板板的,虎爷在此你还敢猖狂,血债还需血来偿,我要用你这具臭尸给眯缝眼抵命!” 说完,段虎抡起两条臂膀,挥动着被他染红的双拳,如同雨点般砸落下来。 和昨夜相仿,在段虎的一顿猛揍下,血傀被揍得脸骨变形,五官挪位,尸脸上不断有青烟冒出。 就在段虎揍得正兴起的时候,突然间,一丝不妙的气息涌上心头,凭借多年的经验,段虎及时收手,双腿一动从血傀的身上跳开,顺便把还在拉扯着眯缝眼残尸的孙志给拉到了一边。 就在他跳走的瞬间,血傀一个翻身直挺挺的站立了起来,额间血瞳红光四射,身体随之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每抖动一下,尸躯上的腐肉收缩一点,也就片刻的工夫,当血傀停止抖动的时候,身外出现了一层仿若鳞片般的尸铠,再看血傀,整个儿尸躯就像缩水一般,变得干瘦无比。 “尸肉化铠......这家伙进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段虎暗自嘀咕一声,眼中的凝重之色更浓厚了。 “虎爷,什么是尸肉化铠?” 这会儿孙志也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他满脸惊愕的在一旁问道。 “尸肉化铠,这种诡异的玩意,只有血傀这种高级的老僵才能做到,为的是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强行收缩尸肉,变成如同铠甲一样的尸铠,看来这一回我们要干场硬架了。”段虎解释道。 “管他什么尸铠不尸铠的?我就不信我的王八盒子打不烂他的腐肉!” 不甘心的孙志把最后一个弹夹装进手枪,对准血傀就是两枪。 枪声落下,孙志仔细一看,不由得有些发傻。 记得刚才打出的子弹,好歹还能在血傀的身上钻出几个枪眼,现在好,别说枪眼,就是连破皮都做不到,打顶多出两条弹痕,如同隔靴搔痒一般毫无用处。 要不要这么夸张? 要不要这么过分! 尼玛,见过皮厚的,没见过能挡子弹的厚皮,名副其实的厚脸皮,不要脸。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段虎拍了拍孙志的肩膀。 孙志生咽一口吐沫,“不会吧,连手枪都不管用,难道要用大炮轰吗?” “行了,你就别乱想了,血傀这种怪物不是阳间的活物,用对付活人的办法自然不管用。你先退到一旁,剩下的就交给虎爷好了。” “不行,血傀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袖手旁观,再说眯缝眼的尸体还在他手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被血傀糟蹋。”孙志愤恨的说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滚一边去!这里没有你插手的份,要报仇待会儿再说。”段虎霸道的下了命令。 不霸道不行,否则就凭孙志三脚猫都不是的本领,上了也是送死。 孙志发闷的点了点头,他没有埋怨段虎的意思,要埋怨,也怨自己毫无用处。 孙志不傻,他知道与其帮倒忙,让段虎分心,不如静观其变,寻找报仇的机会。 看着往后退去的孙志,段虎点点头,还不错,小伙人样子不咋滴,但脑子不算笨,总比有勇无谋的莽汉好得多。 大步往前跨出,段虎来到血傀的身前,瞅了瞅好似柴火棒的血傀,冷冷的笑了一声。 “麻痹球球的,虎爷还真是低估你了,尸肉化铠这么高级的玩意都能弄出来,连虎爷的满堂红你都不怕,这么说来......” “下一步你是打算学人话,开口叫爹了吗?” 孙志在后面竖着耳朵听着,本以为段虎会撂下什么狠话,谁知居然憋出了这么句话来。 日嘞个日的,黑大爷,要不要这么煞风景? 你的霸气呢? 威武呢? 别逗了行么? 瞧把我这身怒气给折腾的,都快散了! 段虎冷视着血傀,他嘴里所说的“满堂红”,指的是他那双被染成了红色的双拳。 至于染料,便是昨晚他使用过的红色珠子,用手碾碎之后,再混合唾液吐沫在双拳上。 提到红色珠子的来历,其实这种奇特的红珠是一种专门用于斗煞镇邪的法器,是用一种特殊的朱砂制作而成的,至于它的名字,叫做寒星砂。 “哟呵,没有反应?” 段虎嘴角带出一抹嘲讽,“看来你的级别还不够,就算是披了一层蛤蟆皮,可脑子却是豆腐渣,顶多也就是只蹩脚的尸傀而已。” 说话间,段虎暗中摸出一颗寒星砂,中指用力一弹,寒星砂弹射而出。 嗖! 寒星砂化为一道红色的疾闪直飞向血傀额间的血瞳。 突兀,血傀额间的血瞳寒光一闪,随后血傀出手如电,直接用尸爪挡在了额间,直接把射来的寒星砂抓在了掌心。 落入尸爪的寒星砂仿若一块炙热的火炭,烧得干瘦的尸爪青烟直冒。 然而让段虎感到吃惊的是,此时的血傀竟然不再惧怕寒星砂的威力,尸爪一捏,寒星砂碎为粉末,飘落在地。 段虎目光一凝,暗道声,“果然如此”。 回想昨晚血傀那对被挖去双眼的血窟窿,里面隐约有着一对隐晦的尸瞳,此刻双瞳尽失,取而代之的是额间阴瞳初绽。 怪不得尸化的常福现在会如此厉害,还能通过尸肉化铠变得更加凶悍,看来所有的问题都出在额间的那只血瞳上。 好在血傀的阴瞳只是开了一条缝,如果全开的话,在没有充足的准备下,段虎自问没有多大把握能够与之抗衡。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虎爷,你倒是快出手啊!”退到墙角处孙志着急的喊道。 孙志不出声还好,他这一出声,本来还站着不动的血傀忽然暴吼一声,快速的朝段虎猛冲过去。 “虎爷,小心!” 孙志吓得大喊一声,心里不断埋怨着自己多嘴多舌,八哥一只。 血傀的速度极快,转眼出现在了段虎身前,左臂往前一探,打算用尸爪掐住段虎的脑袋。 “来得好!” 早已做好准备的段虎,不慌不忙身子一侧,脚步变换之下闪身来到了血傀的右侧,随后一记腿鞭踢向对方的右臂。 本以为这一脚可以踢开血傀的右臂,救下眯缝眼的半截残尸,哪知碰撞间段虎就感到自己的脚背微微酸麻,就好像踢在了一根铁条上一样。 吃了个暗亏的段虎急忙把脚收了回来,这时血傀的尸爪迎面袭来。 段虎身体伏低,躲过袭来的尸爪后,双拳握紧用力的朝前击打过去。 “镗”地一下,血傀不过被震退了一步的距离,再看段虎,“蹭蹭蹭”一连退出去了五六步。 不等段虎完全把身体站稳,血傀紧追而来,尸爪闪着寒光又抓了下来。 “姥姥的,虎爷不发威,你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段虎伸双手抓住血傀的腕子,顺着力道往身旁推去。 借力打力,等着血傀顺着他牵引的力道身子倾斜出去,段虎腰部用力,顺势抬脚对准血傀的后腰就是一下。 血傀被踢得离地而起,随后重重的摔趴在了地上。 “板板的血粽子,我让你知道虎爷的厉害!” 收腿后的段虎高吼一声,双脚一踩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 027 灭尸(求收藏!) 腾空而起的段虎展开双臂,以翔鹰击兔之势朝趴在地上的血傀猛扑而去,双腿还未踢出,突然间血傀的脖子一扭,脑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过来,尸臂一挥,直接将眯缝眼的半截残尸抛了起来。 嘭! 段虎躲闪不及,被抛来的半截残尸砸得倒飞而出,连人带尸摔落在了地面上。 “虎爷,虎爷你没事吧?” 惊险的一幕吓得孙志脸色大变,正准备朝跌落在远处的段虎跑去,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血傀直挺挺的又站了起来,狰狞的尸脸转了过来。 如果放在眯缝眼被杀害之前,也许孙志会被血傀可怕的样貌给吓倒,但是现在,他满腔的怒火早已冲淡了心中的恐惧。 “砰砰砰”三声枪响,从王八盒子里射出的子弹尽数打在了血傀的尸脸上,尽管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却把血傀打得脑袋后仰,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几晃。 此时的血傀,脑袋和身体的位置正好相反,尸脸朝后身子朝前,看上去有些别扭,更有些惊悚。 挨了枪子的血傀无法及时协调动作,明明想朝着孙志冲来,但是脚步却朝反方向跑去,速度挺快,一溜烟便一头撞进了柴火堆中,“哗啦”几下,被落下的木材压在了里面。 孙志长出一口气,别看他怒火冲头,但面对恐怖如斯的血傀,依旧心情忐忑,到现在手脚都还微微颤抖着。 借着这个机会,孙志跑到了段虎的身旁,刚想扶起对方,却发现段虎自个儿已经坐了起来。 “他娘的,想不到血粽子的力气还真大,凭虎爷一身糙皮竟然还有些顶不住劲。”段虎把嘴里的血沫子一口吐在地上。 “虎爷,你没事吧?”孙志关心的问道。 “没事,不过挨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问题,倒是孙志,你看这是什么?”说着话,段虎把怀里那半具残尸抱了起来。 “虎爷,你难道是为了救下眯缝眼的尸体,故意......”孙志眼眶一热,眼睛湿润了起来。 “打住!虎爷最怕有人在我面前淌猫尿,记住,你可是个爷们,是爷们宁愿流血流汗,也不能轻易落泪,知道吗?”段虎说道。 “嗯,我知道了。” 孙志把眼眶中的泪水一擦,用力的点了点头。 看着孙志坚强的样子,段虎笑了笑,他轻拍了对方肩头一下,眼中满是赞赏。 “行啊孙志,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能干的,居然不怕血傀,没辱没你胯下的鸡儿,总算雄起了一回。” 孙志泪蒙蒙的白眼一翻,黑大爷,能再俗些吗? 喂!勇气这事这跟鸡儿无关好么? 雄起倒是跟鸡儿有关...... 诶? 孙志忽然一愣,转而情绪一阵激动,“虎爷,你不叫我孙子了?” “对啊!你不说虎爷差点忘了,孙子!” 段虎的恶趣孙志算是领教了,就这黑货,千万别搭讪,一搭准倒霉。 “虎爷,接下来我们该咋办?硬拼的话恐怕会吃亏。”担心的看了看远处的柴火堆,孙志不安的问道。 “放心,虎爷没那么怂蛋!贼娘皮的血粽子,老虎不发威,当虎爷是软蛋?是时候让他尝尝虎爷的厉害了。” 说完,段虎一个翻身跳跃而起,随后活动了一下四肢,迈大步朝柴火堆走了过去。 孙志惊喜交加,翘起大拇哥,虎爷威武,虎爷霸气,你是我的爷,亲爷! 说实话,刚才孙志真以为段虎不行了...... 被埋在柴火堆下的血傀似乎没有什么动静,直挺挺的,躺尸! 没啥毛病,老僵老粽不都是死人嘛,躺尸,最喜欢。 但,段虎不喜欢。 “我说,刚儿不是挺凶嘛,转眼玩躺尸?要躺,下地狱后再躺,在那舒服,不缺母僵母粽,能躺出一箩筐小僵僵!” 也不知是那句话刺激到了躺尸的血傀,随着一声爆响,木材崩飞,血傀尸爪一挥,一根根的烧柴朝段虎猛砸过来。 段虎颇为不屑,“就这点伎俩?破柴而已,入不了你家虎爷的法眼。” 脚步如飞,身动如风,接连让过砸来的烧柴后,段虎抬头看去,迎面四五根粗大的木桩飞驰而来。 身形一闪,木桩擦身而过,未等站稳,又是几根木柴砸了过来。 就势往地上翻滚了两下,随后段虎来个鲤鱼打挺,翻身站立,下一刻,段虎神色一变,狡猾的血傀先一步离开柴堆,朝着墙角处的孙志扑了过去。 “该死,这家伙居然会用声东击西这一招,孙志!赶紧躲开!” 迈开双脚,段虎紧追了下去。 从速度上来说,段虎的动作并不慢,但是想要立刻追上血傀,似乎有些过于牵强。 孙志吓得不轻,脸色苍白的抬起手中的王八盒子,枪口对准了疯狂冲来的血傀,尽管身子忍不住的在颤抖,然而他却咬紧牙关坚持着,没有退缩一步。 “这小子,都啥时候了还逞强......” 眼看孙志毫无退意,段虎手腕翻动,摸出两颗寒星砂直射向血傀的双腿。 “啪啪”两声,寒星砂打在血傀的腿上,血傀晃动了两下,速度不受丝毫的影响。 “大爷的,虎爷活剐了你......” 心急如焚的段虎再次掏出寒星砂,抬手刚要打出,不想就在这时,血傀突然猛的一转身,段虎收势不住,迎着对方抓来的两只尸爪冲了上去。 锋利的尸爪闪烁着点点寒光直袭面门,段虎冷哼一声,一招裹脑藏头,双膝弯曲身子后仰。 呼! 尸爪紧贴着他的面门飞驰出去。 段虎双膝擦着地面闪过了致命的一击,利用冲力和惯性冲向血傀的胯下,打算钻裆过胯,摆脱眼前的危机。 不想,血傀抬起尸脚,猛的向下踩去。 段虎瞳孔急缩,这一脚要是被踩上,骨断筋舍那是小事,非肚爆肠烂不可,跟癞蛤蟆被牛踩没啥两样。 嗝屁朝天。 危急关头,三声枪响传来,子弹打在血傀的身上,震得尸躯微微一斜,失去平衡的尸脚重重的踩在了段虎身旁的地面上。 轰! 地面上被踩出了一个深坑,周围裂纹四散,溅起的泥块散落周围。 趁此机会,段虎双臂叫力,用力撑住地面,整个身体倒立而起,随即借着向上的冲力跳跃起来,一个翻身骑在了血傀的脖子上。 双腿向后弯曲,锁住血傀的两条臂膀后,腾出手的段虎抡起一对铁拳就打算展开猛攻。 嗷...... 雷动般的尸吼倏然炸响,可怕的吼声震得段虎双耳欲聋,就在他精神稍有恍惚之际,锋利的尸牙狠咬下来。 玩阴招? 段虎气哼一声,虎爷玩阴招的时候你小子还在撒尿拌泥巴呢! 赏你一顿满堂红,让你里外红灿灿! 论爆发出的力量和速度,段虎毫不逊色。 不等尸牙咬中,一对铁拳上下翻飞,拳影叠叠,拳拳到肉。 这顿胖揍,畅快淋漓。 其他地方段虎不揍,要揍就揍血傀额间的那只血瞳。 血瞳作为血傀的命门所在,也是唯一的弱点,血瞳受创,血傀自然不会好过。 当雨点般的铁拳轰砸在血瞳上,段虎明显能感到血傀的身体发出了剧烈的颤抖,挪位的五官,似乎透露出了一种强烈的痛苦。 “哼哼!虎爷的满堂红滋味如何?昨儿个夜里你小子运气不错,要不是虎爷为了找出线索,我会放虎归山?血粽子,现在你的死期到了,让虎爷用满堂红送你下地狱!” 段虎自小打架靠的就是一股子狠劲,打人专朝人的软肋打,在灭匪那会儿更是如此,插眼,踢鸟,碎蛋,砍喉...... 无毒不狠非丈夫,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 片刻的工夫,随着一阵阵的青烟冒起,血傀痛苦的放声嘶吼,额间的血瞳渐渐闭合,就连身上的尸铠也开始松弛了下来。 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那可是段虎的拿手好戏。 “血粽子,不,赖皮三,你这个可怜虫,念在从小被我揍到大的情分上,虎爷给你个痛快!” 说完,段虎神色一肃,收敛玩味的心情后就见他双手变换法印,口中低念道:“六丁六甲,丁巳度阴,丁戊驱煞,三清赦令,乾坤定砂......” 念咒掐诀后,段虎探出自己的手指,猛的朝血傀额间的血瞳狠戳下去,顿时一朵梅花形状的红印直接印在了血瞳上面。 “嗷......嗷......” 一声响似一声,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声响起。 噪音刺耳,段虎眉头微微一皱,身形窜起,从血傀的肩膀上跳落在一旁。 血傀双手捂住额间血瞳,尸躯剧烈的颤抖着。 很快,一股红色的火苗从额间燃烧起来,不消片刻的工夫,火苗飞涨,化为了一团熊熊的烈焰,将血傀吞噬在了里面。 烈焰中血傀痛苦的挣扎着嘶吼着,凄惨的哀嚎回荡在空荡的院落中,听着令人心悸。 随着时间的拉长,惨嚎变成了呻吟,挣扎的动作也缓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在一阵阵浓烟中化成了一堆黑色的尸灰,烈风涌动,消散而空。 “呼......” 看着被风吹散的尸灰,段虎长出一口气,旋即带着调侃的语调挥了挥手,“赖皮三,慢走不送!” 风息尘落,段虎甩了甩有些发酸的双手,血傀皮糙骨硬,揍这玩意,一般人还真吃不消。 “哟,孙子,呆了还是傻啦?虎爷不是十八岁的水灵姑娘,瞅我没用,咱俩不对眼。” 打两弹指,终于把呆若木鸡的孙志唤醒了过来。 咳...... 孙志别扭的干咳一声,眼神有些埋怨。 刚才见段虎勇猛无匹,崇拜的心情油然而生,可是呢? 这才多大点工夫,光辉高大的形象便一落千丈,滚入了谷底。 黑脸没好货,人粗话更糙。 咱虽是个小警员,收入微薄人样子也一般,可好歹是个有理想又热情的年轻人,喜欢咱的大姑娘多了去了,就你这黑粗大汉,甭说是个公的,母的咱都不瞅一眼。 看来吧,人黑多作怪,老话就是老话,实诚,不骗人。 “虎爷......” 孙志正要开口,段虎脸色一沉,“孙子,虎爷可是正儿八经的大老爷们,你要是敢动歪心思,一巴掌送你见老阎。” “啥,啥意思?”孙志眨巴两下眼睛,完全跟不上趟儿。 “没啥意思,你再敢流着哈喇子瞅我,爆蛋!”段虎握紧老拳,手臂青筋暴突。 爆蛋? 那该多疼! 男人的痛,男人知道。 不知道的...... 千万别试,一试千古恨,自此无良缘。 孙志没由来的感到胯下俩毛蛋一阵酸疼,打个哆嗦,赶紧抹嘴擦哈喇子。 诶? 为毛会流口水呢? 这件事,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误会,虎爷,真的是误会。”孙志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诶? 为何会心虚? 这件事,更有点解不开,理还乱。 孙志懵了,是真的懵了,明明自个儿的取向没问题,可现在这是咋啦? 对了,应该是饿了,饿了就会咕咕叫,流口水挺正常。 嗯,应该是这样。 有意无意的,孙志摸摸肚皮,似乎真有点响动。 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哎呦!虎爷,你为啥捶我?”捂头蹲地的孙志泪巴巴的问道。 “瞅你不顺眼,不揍一下,手痒。” 说完,段虎也感到有些奇怪,无端端这是咋了,突然会冒出一股想揍人的冲动? 看来自个儿这脾气,必须要约束一下,以德服人,才是根本。 孙志揉了揉生疼的脑壳刚要站起来,目光落在了眯缝眼的半截残尸上,瞬间悲从心来。 “虎爷,眯缝眼死的太惨了,他家里还有一个老娘要抚养,这下该咋办......” 孙志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人生在世,苦随身来,世道人心,业火炼狱,人情冷暖,如履薄冰,情从何来,悲从何去,苦时寻乐,乐中带泪,泪海似潮,潮散人逝,孑然一生,悲苦一世,乱世不灭,人性不复,残道不修,万灵悲戚...... 这一刻,段虎想起了父亲的话语。 “孙志,是爷们就别哭,眯缝眼虽然死了,但你不是还活着吗?我问你,你是不是他最好的朋友?” “是。”孙志强忍着泪水回道。 “你是不是他的兄弟,可以过命的兄弟?” “是,我和眯缝眼是兄弟!” 这句话孙志回答的十分干脆,丝毫没有停顿。 “兄弟如手足,如今他不能堂前尽孝,作为兄弟,理应服侍他的老娘颐养天年,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段虎振振有词的说道。 孙志重重的点了点头,“虎爷,你说得对......” 擦了擦发酸的鼻子,孙志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兄弟就要敢于担当,这份责任,义不容辞。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带着呼啸的风噪自半空中飞落下来,重重的轰砸在了地面上。 轰...... 028 尸刹强袭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等段虎反应过来的时候,黑影从半空快速降下,重重落在了地上,土坑下陷,泥沙飞溅,巨大的冲击震得整个院落都为之晃动了起来。 倒霉的孙志,前一刻还在抒发胸怀,满脑子都是兄弟义气,下一刻,震得人如冬瓜骨碌碌,跐溜到了一边。 上吊都要喘口气,转折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趴地的孙志脸嘴发绿,心里一阵...... 卧槽! 段虎晃动着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两步,等他站稳身体定睛看去,灰雾缭绕之中,隐约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巨大身影。 尽管有着浓浓的土灰遮挡,但是目力过人的段虎还是大致看清了对方的身形。 嘶...... 这是什么怪物? 过丈的身高和那粗壮的躯体就已经够吓人的,再加上好似镰刀般的巨爪以及树干相仿的四肢,如同地狱恶鬼一般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浓厚的阴腐尸臭充斥在空气里,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段虎也被熏得眉头直皱。 “孙志,孙志你怎么样了?出声气!” 灰尘沙雾的遮挡,段虎无法确定孙志的情况,不敢贸然行动的他只能大声的呼喊着。 “虎爷,我,我没事......” 听见了孙志的声音,段虎悬起的心稍微落下了一点,但是随后传来的惨叫却让他倍感揪心。 “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 惨叫声也就持续了很短的一瞬,旋即戛然而止,四周再次陷入到了死寂之中。 “孙志,怎么了?孙志......” 大惊失色的段虎再次喊道,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有无声的寂静。 轰隆隆! 雷光闪耀,划破了雨云的黑沉,闪电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劈落而下,正正打在了院落的中央,泥土碎石乱飞而出,一团巨大的雷球发出“噼啪”炸响的声躁,用它刺眼的强光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借着雷光的灼芒,段虎终于看清了土灰笼罩中的情况,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段虎“哎呀”怒痛了一声,如同被碰触了逆鳞般眦目欲裂。 雷光中,高大的怪物背对着段虎,手中分别拎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一颗是眯缝眼的,至于另外一颗...... 正是此前还活蹦乱跳着的,孙志的脑袋。 临死前的惊恐和绝望依旧凝固在孙志的脸上,两只渐渐黯淡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死灰无神,失去光彩的目光似在悲诉着哀怨、痛苦,以及不甘的人生和命运。 “畜生,狗娘养的畜生!” 悲愤交加段虎怒吼一声,左右手同时开弓,连续打出十多颗寒星砂,分别打在怪物的身上。 令段虎吃惊的是,打在怪物身上的寒星砂似乎失去了以往的作用,别说伤害,就是连一点火星都没有擦出来。 “怎么可能!” 段虎惊呼一声,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对方。 怪物终于慢慢转过了身来,血红的尸皮上密布着紫色的血筋,仿若一条条虬结的蚯蚓,恶心丑陋。 身上皮厚似铠,尸肉强硕如铁,形若恶鬼,体大如钟,斗大的脑袋上长有一截黑色的犄角,双目白瞳,獠牙外翻,皱皮烂肉的额间还长有一只血瞳。 嘶...... 段虎倒抽一口凉气,看得有些发傻了起来。 面前的怪物着实恐怖,记得师父曾告诫过他,世上阴煞之物多不胜数,唯独有几种邪煞不能轻易招惹,而其中一种便是尸刹。 尸刹不同于普通的僵尸,是一种本性凶残却又带有智慧的邪煞,这种怪物体征十分的明显,除了体型上的巨大之外,白瞳阴眼,还有额头上的黑色犄角。 段虎面色发苦,自己的运气要不要这么好? 被倒斗界视为洪水猛兽的怪物,居然在这被自己碰见了,要说是流年不利呢,还是命犯太岁该着撞邪运? 灰白的尸眼扫了下段虎,接着又看向了地上的雷球,阴戾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尸刹显得有些迟疑不决起来。 尸刹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段虎敏锐的观察,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但,仅此而已。 说实话,面对如此可怕的尸刹,段虎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心情没有丝毫的波澜,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宁愿就此退去,也不愿正面相抗。 没有十足把握的战斗,那不叫英勇无畏,而是愚蠢的表现,多年的经验,段虎早已不是当初那位盲干硬拼的毛头小伙,这些道理他懂。 然而...... 段虎看着眯缝眼和孙志的脑袋,心中的怒火层层窜起,尽管只是萍水相逢,甚至于没有丝毫的交情,但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助长尸刹的气焰。 淡漠,不是段虎的性格,更不是他退缩的借口。 短暂的对峙中,段虎仔细观察着尸刹,忽然,一道隐晦的戾芒从尸刹的血瞳中闪过...... 神智难安的悸动令段虎心头一突,顷刻间,他感到浑身一阵燥热,似乎有种难以言表的冲动此刻想要爆发出来。 这种感觉来势汹汹,如山岳崩塌,无法阻止。 再看段虎,冷静的面孔浮现出了一丝疯狂诡异的笑容,低低的笑声逐渐癫狂起来,在一声声诡谲的狂笑中,他探出二指,缓缓移向了自己的眼珠。 一尺,五寸,一寸...... 眼看二指离着双眼不过半寸的距离,指尖都要触碰到了眼球上,猛然间,段虎眼中精芒一闪,如雨云中的雷闪,瞬间划破了阴浓的黑暗。 呼...... 清醒过来的段虎及时停住了疯狂的动作,看着几乎插进双眼的二指,段虎脸色发白,气息粗重起来。 看似很短的片刻,但无异于一场凶险的生死搏杀,尽管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段虎依旧心有余悸。 记得刚才他正观察着尸刹的那颗血瞳,忽然整个人变得恍惚了起来...... 亢奋的精神,难以抑制的冲动,让他有种想要挖出双眼的快感和欲望。 “好邪恶的血瞳,莫非......”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段虎恍然大悟。 “麻痹球球的,怪不得常福会发疯自挖双眼,之后尸变成为了血傀,搞了半天,问题都出在这里。” 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段虎不敢正视尸刹额间的那只血瞳,尽量避免接触那夺人玄魄的寒光。 疑惑的是,老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了常家大宅里面呢? 如果说尸刹一直潜伏在常家,那为何以前不出来行凶,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难道这一切都跟前段时间发生在大王崖下的诡异骨洞有关...... 这时候,凝聚在地面上的那团雷球逐渐微弱了下去,一动不动的尸刹终于有了反应。 古怪的低吼声响起,难听的声音好似发了情的牛蛙,呱噪低沉。 咔嚓,咔嚓! 忽地,尸刹双爪用力,孙志和眯缝眼的脑袋如同被敲碎的西瓜,碎裂开来。 “你......” 等段虎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捏碎了二人脑袋的尸刹,从一地血腥黏稠的污秽中捡起了几颗血淋淋的眼珠,饶有兴致的看了两眼,随后直接送进了大嘴,没有咀嚼,而是整个囫囵吞进了腹中。 “该死,该死的畜生!” 段虎愤怒的握紧了双拳,这一刻他恨不得将尸刹碎尸万段,但他知道,此时动手非但讨不到任何好处,相反,稍有闪失,自己将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不动手则已,动手就要全力以赴! 强压着怒火,段虎尽量保持着冷静,他必须趁着对方在品尝美味的时候,快速分析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从刚才的观察来看,眼前的尸刹和其他尸刹有所不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额间的那颗血瞳。 血瞳的威力段虎刚才便见识过,似乎能产生一种蜃术,令人迷失心智,做出疯狂的举动。 自己都差点着道,可想而知换成是普通人,下场将是多么的悲惨,常福便是最好的例子。 除此之外,老怪额间的血瞳是什么来历? 天生的,还是说后天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产生的? 还有,常家大宅中还有没有其他的怪物,譬如血傀,又或是眼前的尸刹。 如果还有的话,数量如何?会不会就隐藏在附近什么地方?又或是分布在其他位置。 段虎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光凭现在掌握的情况,他根本无法推测出太多有用的东西,不过他知道一点,排除血傀不说,要是真的还有类似于尸刹这种恐怖的存在,不说多,只要再同时出现一只,那么他绝对会掉头就走。 不是懦弱不懦弱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胜算,特别是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 硬抗? 那是白痴才会干的壮举,虽然段虎有时候脑筋也会缺根弦,会因为心情的波动而变得无法理喻,但现在...... 他还不是冲动的奴隶,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尸刹似乎还沉浸在新鲜的美味中,伸出的尸舌来回舔着嘴角边沾着的血迹。 很快,当那条恶心的尸舌卷动着血水收了回去,贪婪残忍的目光移向了段虎。 动手的时刻终于要到了,段虎深吸一口气,神情更加肃穆了起来。 趁着雷球还未消失之前,也许他能借助雷球的震慑力发动奇袭。 “是福不是祸,看来这一回不得不铤而走险了。”默念一句,段虎双手一动,开始掐诀念法。 “六丁六甲,丁巳度阴,丁戊驱煞,三清赦令,乾坤定砂......” 当法诀停下,他摸出了几颗好似鸟蛋大小的红色圆珠扣在手心。 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下一刻,速度猛然增加了起来,段虎朝着雷球径直冲去。 借助雷球刺眼的灼光,段虎把身形隐没在了后面,敌明我暗,方便发动突袭。 嗖! 就在尸刹被冷雷光晃眼之际,段虎飞身跃起,抖手,三颗红珠飞出,直袭尸刹的面门。 不等红珠打中目标,狡猾的尸刹抬起手臂,正正挡在了丑陋的尸脸前。 “哼,挡住就行了吗?”段虎冷哼一声。 “爆!” 轰,轰,轰! 三声炸响同时爆出,威力席卷下,直接将镰刀般的尸爪震裂,尸刹巨大的尸躯也被冲击的气浪震得不断后退。 浓烟中,突兀出现了三团红色的烈焰,焰火肆虐,一下就把尸刹吞噬在了里面。 “老粽子,此乃本门破煞法宝星火雷,滋味如何?” 落地后的段虎高喝一声,正想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不料,被烈焰包裹住的尸刹发出了一声刺耳可怕的吼叫,吼声犹如狂澜罡气一般,仅凭风压便撕碎了身上燃烧着的赤炎。 段虎瞳孔一缩,他没有想到,强如星火雷这般厉害的破煞之物,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尸刹所破。 可见,尸刹的强悍还在他的意料之上。 “拼了!” 没有后路可退的段虎把钢牙一挫,双脚点地再次腾身跃起,身子灵巧的越过了雷球。 落地后双脚快速移动,瞬间出现在了尸刹的身前,随身子伏低,一记腿鞭,对准尸刹的內膝用力的踢去。 当! 段虎眉头一皱,感觉自己踢中的不是对方的内膝,更像是一根坚硬的铁柱。 “虎爷信了你的邪!” 犯了驴劲的段虎回旋身体,不等尸刹的巨爪抓来,抬腿再次踢中的刚才位置。 巨大的反弹令段虎退出半步,旋即他又一次欺身上来,俯身让过袭来的尸爪后,抬腿第三次踢在了同一位置。 一连三次腿鞭,攻击终于起到了作用,尸刹身体一歪,失去平衡后单膝跪在了地上。 机会! 段虎等的就是这一刻,就见他一招旱地拔葱跳到了半空, 身子翻腾一周后这才落下。 “给我趴下!” 气沉丹田,段虎施展千斤坠的威力,双脚重压在了尸刹的脑袋上。 千斤坠,坠千斤,力量之大,威力之猛,即便是壮牛山熊也吃不住劲儿,然而让段虎诧异的是,强压下的尸刹,居然只是微微一沉,并没有被压倒在地。 段虎嘴角抽搐,尼玛,铁粽啊!这么压都压不趴? 气贯下盘,段虎咬着牙拼命往下压着,也就持续了一两个眨眼的工夫,随着尸刹用力的一晃尸躯,他就像只牛虱般被抖落了下来。 落地后不等段虎站立起来,突感心悸,不及多想,他顺势朝前翻滚起来,紧随其后,一声沉重的踩踏声响起,尸刹巨大的尸脚重踩在地,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坑。 段虎一阵气憋,可以嘛尸刹,真把虎爷当滚地的葫芦,想怎么踩踏都成? 知道不,踩虎爷一脚,虎爷喷你一口雷,炸死你个龟孙! 说时迟那时快,段虎连续翻滚出去,暗中手指弹动,将扣在指间的星火雷弹了出去。 轰! 星火雷打在陷入土坑中的尸腿上顿时炸裂开来,炸得尸腿皮肉绽开,尸血飞溅。 尸刹站立不稳,尸躯晃了几下,朝后摔倒在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板板的,让你尝尝虎爷的威力!” 一声怒吼,段虎冲了上来,将早已转备好的乾坤定砂印对准了尸刹的命门。 029 玄阳罡拳 一连数次强攻未果,段虎不免有些心浮气躁,此刻终于等到了机会,如何会轻易放过? 出现在尸刹面前的段虎,抬手就要将乾坤定砂印打出,下一霎,尸刹额间血瞳凶光大盛,刀镰般的尸爪挥落下来,重重拍在了地面上。 嘭! 一声巨响,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可怕的凹陷,溅起的碎石土块仿若雨点般弹射而出,阻挡在了段虎身前。 可别小看了这些弹来的碎石,如果不加以防范,一旦被击中,那滋味,足够喝一壶老酒。 酸爽火辣! 见势不妙,段虎急中生智,舌尖顶住上牙堂,脚下用力,身体腾地而起,随后半空中一个翻身,双脚跺向尸刹的胸口。 唰! 寒光袭来,锋利的尸爪扫向了段虎的双脚。 “该死!” 段虎不敢拿自己的肉脚对抗尸刹的利爪,只能腰板加劲,一个轻巧的侧翻让过了横扫而来的尸爪,随后一招千斤坠,双脚狠踩在了尸刹的胸口上。 嘭! 沉重的闷响声中,尸刹胸口微微内陷,挺立的动作被暂时压制,至于段虎,感到双脚有些不带劲,微微酸麻。 “老粽子,这身臭皮烂肉还怪结实的,虎爷不信弄不死你!” 对准尸刹额间的那颗血瞳,段虎将手中的法印打了下去。 乾坤定砂印是一种特殊的除魔破煞法印,结合使用者体内的玄阳之气,配合法印压缩凝聚之后再瞬间爆发出来,威力非同凡响。 段虎相信乾坤定砂印的威力,不说毁去冥眼血瞳,最起码也可以起到重创的作用。 作为尸刹的命门所在,一旦冥眼受创,届时老怪将不战自败。 电光火石间,法印已经离着尸刹额间的冥眼不远了,只要再强进几寸的距离,段虎就能得偿所愿。 吼! 眼看胜利在望,突然间尸刹发出一声狂澜般的吼叫,毫无防备的段虎耳朵嗡了一声,顿时脑中空白一片,浑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一样,搅得他五内翻腾。 哇! 气血倒涌至喉头,段虎一口鲜血喷吐出来,精神随之萎靡了下来。 腥甜的味道充斥在了口中,段虎一阵头重脚轻,危急关头,他一咬舌尖,强烈的痛楚迫使他打起了精神。 几乎同一时间,巨镰尸爪带着呼啸的音噪出现在了眼前,避无可避的段虎只好收拢双臂,抵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嘭”地一声,段虎像被抛出的破布口袋,横着倒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了远处。 倒地后的段虎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麻痹球球的!” 无力感袭来,段虎强忍着身上的痛苦,看了看溃散的法印,内心一阵自嘲。 自不量力? 又或是学艺不精,自取其辱? 非也,否则段虎也不会独闯龙潭,深入虎穴。 晃了晃还在发沉的脑袋,我去,这滋味,真够带劲,记得上次被揍趴在地,似乎隔着不太近。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师父说得没错,人呐,就怕掉以轻心,一旦犯了这毛病,再小的阴沟都会翻船。” 身上挺疼,被揍得也挺惨,还吐了血,对此,段虎非但没有感到气馁,相反,他暗中有种庆幸的感觉。 庆幸的不是刚才的死里逃生,而是他出糗的模样没被外人看见。 人要脸树要皮,段虎脸黑皮糙不假,但脸皮厚归厚,终究有着限度,过了,再厚再糙也架不住,何况...... 他是本地的名人,随意一个举动都能引来热议,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旦消息传到了他师父的耳朵里...... 嘿嘿!皮痒等抽事小,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会使用何等手段。 一想起那位令他又敬又怕的师父,段虎冷不丁打一寒颤,眼皮狂跳两下。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徒增伤感。 伤感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都说师恩如山,师慈如父,但段虎觉得这话值得推敲,其他不说,就他那师父,尼玛,心狠手黑,拿他当牲口,能动手的绝不动口,关键还坑人。 自古都是坑爹坑娘坑师父,没见过师父坑徒弟的,可他师父呢? 日,真坑! 有时候段虎都在怀疑,究竟是自己犯贱,还是他那位师父变态,虐徒像虐畜,似乎能虐出快感。 应该不是自己犯贱,喜欢受折磨,嗯,应该吧...... 这么想来,段虎的心情好了不少,在他眼里,尸刹虽然凶残,但更多的还是丑陋,比之他那位师父,似乎要温柔一点,也可爱不少。 呵呵,可怜没人爱! 怪不得会变态。 呸! 把嘴里的血沫子吐出来后,段虎吐纳几口,略微调整了一下状态。 这点伤势放在常人身上,也许能瘫床数日,但放在段虎身上,毛毛雨,否则他怎么可能在变态师父的魔爪下苟延至今? “大爷的,老粽子的怪力真是可怕,想当初我和老山熊战斗,那家伙的力气都没有这货的大。” 活动了一下疼痛酸麻的双臂,段虎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时地面上的雷球已经彻底熄灭,四外再次被黑暗笼罩,尽管环境昏暗无比,但是对于目力过人的段虎来说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看了看还在挺尸的老怪,段虎点点头,尸刹是开了灵智,问题在于灵智的程度太低,连最起码的乘胜追击都不会,这应该就叫做低能吧。 否则刚才一鼓作气的杀过来,段虎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低能好啊,若非如此,世上哪还有什么降妖大师、伏魔老道,早一个个有多远滚多远了,免得心累还丢命,多不值。 对吧? 嗯? 段虎眉头一挑,神色不自然了起来。 尸刹居然会自行愈合伤口! 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渐渐愈合,段虎感到一阵无语。 莫非老天爷感到不够刺激,故意加码观战,找乐子。 我去,不带这么玩的好么? 段虎感到意外,但并不感到震惊,像这种能自行愈合伤口的僵尸,以往他也见过,虽然很强,不过并不是无法战胜,就是有些麻烦,或者说...... 会很麻烦。 不怕老僵抖,就怕老僵耸,段虎想起了师父曾说过的话来,怪不得尸刹一直不动,敢情是在复原伤口,看来这一回,他要被尸刹耸了。 “呸!敢在虎爷面前耸,我耸你大爷!” 段虎来了气,双手法印交错,催动体内的玄阳之气,把力量集中到了双拳。 “六丁六甲,甲子护身,甲戌保形,三清敕令,玄阳化罡......” 法诀之下,双拳隐隐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随着光芒渐渐增强,他大吼一声:“敕!” 猛然间金芒四射,游走的金芒凝聚成为两团氤氲的金雾,包裹在了双拳上。 轰隆隆! 浓厚的黑云闪过一道闪电,震耳的雷声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充斥在了天地之间。 雷声惊动了尸刹,他抬头似有顾忌的看了看惊雷奔走的天际,就在这时,段虎动了。 拳似流星眼如电,欺身而至的段虎举拳强攻。 尸刹收回目光,抬起尸臂,锋利的尸爪横扫过来。 “来得好!” 段虎大喝一声,脚步一错停下了身形,接着身体微微后仰,让过抓来的尸爪,前脚立地,后腿弯曲,侧身一记老拳挥出。 “吃你家虎爷的玄阳罡拳!” 话声落下,段虎的右拳打在了尸刹的腰间。 嘭! 一拳之威,尸刹斜着身子倒退出去,被玄阳罡拳打中的部位留下了一个明显的拳印,拳印带着一丝火星,转而噗的一下,一团阳火冒出,焚烧着受创的部位。 吼! 被阳火灼烧的尸刹故技重施,发出了恐怖的吼叫。 吃一亏长一智,段虎急忙抽身后退,避开了尸吼的威力。 “不要脸的老怪,打不过就叫,白长了一身尸膘,比个婆娘都不如。”段虎气恼的骂了一句。 等到尸吼声渐渐减弱的时候,瞅准机会的段虎猛冲上去,攻击的部位和刚才一样,依旧是尸刹的腰间。 “嘭”地又是一声闷响,命中目标后,段虎灵巧的闪退到了一旁,等对方再次发出的尸吼声停歇下来,他催动脚步又一次强攻上去。 来回四五次的连续攻击,强如铁躯般的尸刹此时也有些顶不住劲了。 腰间塌陷的部位变得焦黑溃烂,冒着黑烟带着火星,如同被烤焦的腐肉,恶臭难闻。 尸刹脸色狰狞,血筋暴突,双眼白瞳怒色横生,额间的冥眼血色犹浓。 段虎轻轻喘着粗气,看了看附着在双拳上的金色阳罡,此刻已经变淡了不少,该到最后决战的时刻了。 略微平息了一下起伏的胸口,段虎目光上移,把目标锁定在了尸刹额间的那颗冥眼。 之前的攻击,不过是为了最后一击做准备而已,毕竟尸刹过于凶悍,如果不集中力量撕开一道口子,凭对方强悍的体魄和惊人的怪力,段虎自问没有成功的把握。 尽量放松了一下腿部肌肉,段虎微微伏低身体,随后双脚用力一蹬地面,人如飞箭般弹射而出。 让过抓来的尸爪,双脚错动,身体朝左侧闪了过去。 攻击落空的尸刹把另一只尸爪挥动了过来,寒光削向了段虎的脑袋。 缩头俯身,尸爪顺着头顶擦了过去。 攻击再次落空,同时也露出了一侧的空挡。 机会! 段虎眼中精芒闪烁,整个人腾空跃起,不等落下,脚尖一点尸刹的胸口,借力使力,来个燕子翻身,躲过了袭来的尸爪,随后双脚落下,正好踩在了尸刹的双臂上。 “板板的老粽子,现在该轮到虎爷发威了!” 终于逮到了机会的段虎,一晃玄阳罡拳,对准尸刹的额间轰了下去。 眼看双拳就要命中目标,猛然间冥眼血光暴增,即便段虎没有直视对方,但是通过眼角余光投射而来的血芒却让他心神为之一滞。 虽然只是一霎的工夫,但打出的双拳却失去了准头,没有命中尸刹的命门,冥眼血瞳。 尽管如此,玄阳罡拳还是击中了老怪的额头,这一击段虎使出了全力,重拳落下,尸刹被打得脑袋后仰,一个翻身重重摔倒在地。 段虎跟着也摔了下去,压在了尸刹的身上。 一人一尸,叠罗汉! 姿势正确。 翻身坐起的段虎抡拳就打,可惜双拳玄阳散尽,光凭一对肉拳,如何打得动堪比铜浇铁铸的尸刹? 几拳下去,火辣辣的疼痛从拳头上传来,段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拳都被磨破了皮,殷红的血丝不断从破口处渗出。 段虎心中懊恼,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这时,尸刹的双臂环抱过来,段虎不及闪躲,只好用双肘猛击合拢来的尸臂,膝盖顶住对方的胸口,试图挣脱出去。 然而在尸刹的怪力面前,力量上的博弈,段虎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尸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被尸臂锁紧却依旧挣扎着的段虎,凶戾的目光中充满了贪婪和残虐。 咔吧,咔吧...... 几声脆响,三根肋骨如同纤细的筷子被轻易折断。 强烈的痛楚疼得段虎头筋都蹦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了不自然的潮红。 这一刻,段虎有种被熊抱的感觉,双手无力的松软了下来。 情况已经到了万分紧急的关头,然而段虎却没有丝毫的慌乱,相反,越是关键时刻,他愈发的沉着冷静。 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段虎没有发出惨叫,甚至于连哼都没哼一声,不得不说,他的这份忍耐力,远超常人所能忍受的极限。 对敌人的屈服,就等于对自己的绝望,只有反抗,才是唯一的希望。 段虎知道,本性嗜血凶残的僵尸,跟猎食者可谓是意气相投,都喜欢把猎物逼入绝境,享受猎物临死前发出的绝望和痛苦,以此满足变态的嗜好。 正如此时的情形,段虎不出声还好,一旦发出痛苦的声响,必将刺激尸刹的食欲,下场可想而知。 似乎不太满意段虎的表现,尸刹张开了那张满是獠牙的尸嘴,腥臭腐烂的起味带着一层薄薄的尸气喷到了段虎的脸上。 段虎被熏得眉头紧皱,心里一阵....... 卧槽! 熊抱之后还要熊吻? 要不要这么刺激! 想什么来什么,猩红的尸长舌从尸嘴里吐了出来,带着浓浓的黏液伸向了段虎的脸庞,看那意思,是准备在享用美餐前,先品尝一下猎物的味道。 靠! 不是熊吻,而是要...... 舌舔! 能再恶心点吗? 看着湿哒哒的长舌伸向自己的脸庞,段虎神色一动,眼神里没有半点的厌恶和反感,反而变得激动和火热了起来。 030 玄阳精血 “板板的,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看着那条恶心的长舌正向自己伸来,段虎兴奋得双眼瞪圆,心中发出了狂热的呐喊。 话说,段虎没啥古怪的嗜好,也不是被虐狂,更不是什么变态,习性很正常,是个正儿八经的纯爷们。 之所以看见拉着黏线的尸舌会兴奋,是因为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可以保命翻盘的机会! 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段虎全神贯注的盯着蜷曲而来的尸舌,直到舌尖带着腥臭恶心的黏液几乎就要舔在了他的脸上...... 蓄势待发的段虎把所有力量都爆发了出来,抬脚上踢,照着尸刹的下巴上重重就是一下。 猛击下,尸刹的下巴不由自主的向上闭合,满嘴锋利的尸牙一下咬在了猩红的尸舌上,几乎齐根被咬成了两截。 噗! 腥浓发黑的尸血从断口处喷出,溅了段虎一头一脸。 狗血喷头? 不,是尸血喷头,好有画面感。 咬断长舌的尸刹并没有感到什么疼痛,对于这种徘徊在阴阳两界的不死怪物来说,除非受到特殊的攻击,否则是不会感到丝毫的疼痛。 微微呆愣一下,尸刹怒容横生,彻底发了狂。 难怪会发火,老僵也好,老怪也罢,都有舔舔这种嗜好,现在没了舔人的家伙事,多不方便? 就算能长出来,也非一朝一夕之事,空白的这段时间咋办? 好办,没了舔舔还有嗅嗅,只是,少了质感,只能意淫,多少会有遗憾。 暴怒的尸刹气涌喉头,打算来声尸吼功,不等吼出声,早已准备好的段虎张嘴一喷。 噗...... 一口猩红的鲜血正正喷在了尸刹额间的冥眼上。 鲜血的颜色格外鲜艳,仿若盛开的牡丹一样娇嫩欲滴。 当鲜血喷在了冥眼上,顷刻间冒出了一股青色的烟雾,再看尸刹额间的冥眼血瞳,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开始慢慢腐烂。 嗷...... 尸刹全身栗抖,五官扭曲挪位,将段虎一把抛飞出去,痛苦的捂住额间,可怕的嚎叫响彻黑沉的天际。 骨碌碌! 落地的段虎滚了几圈,浑身酸疼的躺在了地上,一连哼哧几声,这才喘着粗气,缓慢的坐了起来。 快速检查了一下伤势,情况还算不错,除了吐了几口老血,断了三根肋骨,其他都是皮外伤,勉强还能支撑下去。 就是滋味不好受,身体就像散架一样,没一处不疼的,感觉上就像...... 癞蛤蟆被牛踩,里外冒泡。 嗯,就是这种感觉。 尽管全身都疼,但段虎心情不错,看见尸刹又吼又叫又跺脚的凄惨样,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是通病,也是寻求心理平衡的一种有效直接的办法。 “哈哈哈,老粽子,知道你家虎爷的厉害了吧?你断我三根肋骨,我断你一条尸舌,你溅虎爷一脸尸血,虎爷喷你一脸玄阳精血,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算起来,段虎和尸刹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这笔买卖倒也挺公平,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代价有点沉重。 至于段虎所说的玄阳精血,乃是修习玄法之人凝聚在体内的元阳精华,作为除魔斗煞的手段,效果十分惊人,特别是像段虎这种还是纯阳之体的人,精血的效果就更为猛烈。 纯阳之体,就是童男之身,没得到过女人的滋养,民间俗称处男,像段虎这种年纪的处男,绝对是个老疙瘩。 玄阳精血又叫龙涎精血,不同于常人的精血,融合了玄阳奥妙和生命精元,不能轻易使用。 一旦动用,需要调养才能恢复元气,否则会伤了根基,造成严重的伤害,所以,只要通晓此道的人,不到危机时刻,是不会轻易动用玄阳精血。 ...... 大笑两声,段虎身子微微一晃,虚弱空乏的感觉令他不免有些头脑眩晕。 眩晕的时间并不长,短暂的片刻后便消失不见,段虎深吸一口气,果然,作为生命精元的龙涎精血不能轻易使用,好在他底子厚,除了些许的体乏并没有其他的不适,换做是那些气血两亏的货色,一口精血出去,非翻眼吐沫不可。 站立起来,段虎活动了一身体,肋骨的伤痛疼得他一皱眉。 “运气不错,骨头折了,但没有伤及内脏......” 段虎不免一阵庆幸,肋骨断了折了不打紧,就怕断骨倒插内脏,那玩意绝对要命,稍有闪失一准嗝屁哦吼,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 冷眼看向依旧痛苦中的尸刹,段虎眼中的寒意更浓了。 该结束了。 掐动法印,段虎低声念道:“六丁六甲,丁巳度阴,丁戊驱煞,三清赦令......” 乾坤定砂印,段虎打算结印施法,给尸刹最后一击。 眼看指尖凝聚的法印就要完成,突兀,惨嚎中的尸刹双腿猛的蹬地,庞大的尸躯腾空而起,弹指间便消失在了阴暗的常家大宅中。 段虎...... “我日,在虎爷面前玩尸遁,我去你大爷的!” 半晌,怒骂声响起,段虎气得虎目圆睁、黑脸直抖,一番苦斗,想不到却是这么个结局,功亏一篑。 憋火的段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虎归山必将后患无穷,更别说是凶残嗜血的尸刹。 尽管他冒险用玄阳精血伤了冥眼,但并非致命的一击,假以时日,当冥眼恢复了伤势,尸刹势必会卷土重来,到那时...... “他娘的,无胆僵痞,虎爷和你势不两立!” 段虎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他懊恼的把头一偏,目光正好落在了眯缝眼和孙志的残尸上。 攥紧的双拳发出了咔咔的骨响,段虎怒从胆边生,“尸遁又如何?他敢逃,虎爷就敢追!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黄泉地府,我也要亲手灭了他的尸魂鬼魄!” 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吞下后,段虎盘膝而坐,吐纳气息调整着身体的状态。 一盏茶的时间,他缓缓睁开双眼,内息调整得差不多了,剩下的...... 摸了摸肋骨,确定折断的位置后,段虎轻缓一口气,扶住肋骨用力一扳...... 咔,咔...... 几声脆响,钻心般的疼痛涌遍全身,段虎强忍着剧痛,将错位的肋骨一一扶正,并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姥姥的,总算弄好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绷紧的脸庞放松了不少。 活动了一下身体,滞缓的动作明显灵活了许多,身子也轻快了不少,尽管还会感到一阵阵的刺痛,但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不会带来太大的影响。 满意的点了点头,段虎目光凌厉的看向了尸刹逃走的方向。 “老粽子,乖乖等着你家虎爷,不把你碎尸万段,虎爷誓不罢休!” 声动如雷,破云冲霄,须臾间,雷云翻腾,雾海急涌,一丝阳光穿透浓厚的云层洒落下来,阴霾退散,光明降临。 “哈哈哈,好,天助我也!”段虎豪气大发,发出了洪亮的笑声。 百里云墨盖天擎,鬼崇徘徊戾风阴。 神威浩荡撼九天,赤阳破霄镇邪冥。 赤阳重现,驱散阴邪,此乃吉兆。 看着愈渐晴朗的天气,段虎心情大好,走出杂院后顺着道路左拐右拐,不大工夫便来到了常家大院,也就是正堂所在的位置。 还未进入大门,从院中飘散出的血腥味令嗅觉灵敏的段虎双眉微皱。 血腥味又浓又腥,闻着十分呛鼻,仿若眼前的常家大院不是一座活人居住的阳宅,更像是一处血腥的屠宰场。 天哪!究竟要死多少人,才会发出如此浓郁的血腥味? 至于死的那些人,毫无疑问,都是常家的人。 段虎摇了摇头,虽然他对常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此刻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惋惜和同情。 略微迟疑了一下,段虎跨步从院门走了进去,入眼的是地上被白布盖着的三具尸体,从体型上看,应该是两男一女。 回想常老报案时提到的事情,如果段虎没有猜错的话,白布下盖着的分别是常家大爷、二夫人以及那位和他交过手的张团练。 来到尸体旁,段虎伸手揭开了其中的一块白布,白布下露出了一张可怕的死人脸。 真够惨的,死人的脸上凝固着扭曲的五官,眼眶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两个血窟窿,伤口并不完整,有撕裂的部位,看来是被强行挖去了双眼。 如此残忍的手段,相信这人在临死前必定饱受痛苦的折磨。 至于此人的身份,通过样貌以及一身华贵的绸缎衣料,还有指间戴着的翡翠扳指,身份呼之欲出,常家大爷。 随手把被鲜血浸红的白布盖在了常家大爷的身上,之后段虎又来到了第二具尸体的身旁。 这具尸体是具女尸,不用说,自然是曹满的媳妇,那位常家二夫人。 “曹满啊曹满,看你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怎么会是个克妇命呢?你这家伙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一个婆娘也惨遭横祸,啧啧,冤孽啊!” 未曾揭开白布之前,段虎咂着嘴说道。 说完,段虎把沾着血水的白布揭开,低头仔细一看,这位二夫人,死的更惨。 身上其他零碎倒还完整,唯独脑袋被砸瘪了,就像被石磨碾过一样,骨头皮肤头发都黏在了一起,好似个面饼,瘪耷耷的看着恶心,溢出的血水脑浆混合一起,散发着熏人的腥臭。 可怕的场景对于常人也许会受不了,但段虎却风轻云淡,好像早已司空见惯,内心掀不起一丝波澜。 伸手揪住那颗瘪脑袋的耳朵往上一提,段虎把曹满婆娘的脑袋拎了起来,看了几眼后段虎感到有些惊讶。 他的惊讶并非是那颗外形诡异、样貌狰狞的尸头,而是对方挂在眼眶外的死人眼珠。 眼珠已经灰暗无色,形状也像被踩瘪了的葡萄,可让他不解的是,为何对方的眼珠子还在? 不管是最早遭殃的常福,还是二赖子等人,无一不是被挖去了双眼,可二夫人常梅的眼珠为什么没被挖去呢? 想到这,段虎陷入了沉思之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段虎绝不会抱有单纯天真的想法,认为是尸刹或是血傀一时疏忽,忘记挖走常梅的眼珠,这其中必定有着什么蹊跷之处,只是碍于线索的有限,他无法理出太多的头绪。 带着疑惑,段虎把白布重新盖在了常梅的尸体上,最后他来到了第三具尸体的旁边,也就是那位和他切磋过拳脚的张团练身旁。 对于张团练,段虎没有丝毫的好感,像这种蹩脚的家伙,靠着花拳绣腿来这骗吃骗喝,段虎打从心底就瞧不起。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花天酒地的舒坦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就把小命丢在了此地,从这一点来看,张团练的命啊...... 有够狗血的。 段虎揭开白布朝下看去,张团练的死样子,跟大爷几乎一般无二,样貌扭曲狰狞,脸上有俩血窟窿,两只眼珠不见了去向...... 检查完后段虎就想起身离开,正在他打算把白布盖在对方的身上时,眼角余光不经意的一瞥,意外的发现张团练身下似乎压着一样东西。 侧过对方的尸身,段虎从下面摸出了一个盒子,放在手中端详了几眼,神色不由得有些诧异。 盒子的质材非金非玉,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木料做成的,通过木盒的气味以及纹路来看,似乎是桃木,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桃木,而是百年的老桃木制作而成。 桃木盒的年代也不近了,常年的腐蚀使得桃木盒表面斑驳不堪,就是连上面雕刻的花纹都难以识别,不过有一样段虎能够一眼就识别出来,那就是雕刻在正面以及反面的八卦图案。 这两面八卦图形,正面,也就是盒盖上,刻的是先天八卦的图案,背面也就是盒底,雕刻的则是后天八卦的形状。 一正一反,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上下呼应,正好应对了先天无极后天阴阳的乾坤定数。 沉吟了片刻,段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盖,往里面看去,除了有着一团破烂不堪的黄色布团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段虎取出了那团破布,随后打开一瞧,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031 血耗子曹满 随着线索的增多,段虎愈发感到了疑惑,仿若深陷云浪雾海中一样,拨开云雾见到的不是青天,而是更多的迷雾。 打开的那团皱皱巴巴的破布,上面印着一副歪歪扭扭的图案,虽然图案已经残缺难辨,但是其中几个模糊的特殊图纹却引起了段虎的注意。 “这,这是伏魔镇邪的法咒!” 段虎一阵惊讶,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团破旧的黄布,应该是一道特殊的法符,上面印着的图纹是一种少见的法印。 即便是他,也只能看出个大概来。 “桃木本就是驱邪之物,百年桃木威力更大,这只桃木盒上刻有伏羲八卦以及文王八卦,再加上里面的法符,看来盒中之物必定一件非常阴煞的邪物......” 段虎冷静的分析着,“早上常老来报案的时候,曾无意间提起常家丢失了一件宝物,而这件宝物是从大王崖下得来的,莫非......” 想到这段虎双眼一亮,似乎充斥在脑海中的层层迷雾已经开始渐渐散开,而这一系列惨案背后的真相也慢慢清晰了起来,只是...... 真相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一系列的惨案真的就只是一种意外,又或是巧合吗?他感到黑暗中就像隐藏着一只可怕的大手,似真似幻,推波助澜,不断操纵着诡谲的局面,而他...... 只是整盘棋中的一枚棋子。 段虎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压抑、烦闷,仿若命运掌握在他人的手中一样,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顺着冥冥中的主导随波逐流。 破局? 谈何容易! 除非他能掌握主动,可惜的是,在没有知情人的情况下,光凭自己的推测,根本无法解开谜团。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对了,知情人! 段虎一拍脑袋,双眼亮堂了起来。 知情人不是没有,要说常家人都死绝了也不尽然,至少那位倒插门的赘婿,曹满,此刻不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吗? 一想到曹满,段虎心思立刻活跃了起来,这家伙可是关键性的人物,只要能找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能迎刃而解。 问题是,曹满这货...... 还活着吗? 段虎颇有些头疼,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曹满能存活下来的几率很低。 常家大宅中不仅有嗜血的血尸凶傀还有凶残的尸刹,就凭对方连五八超都算不上的身手,想活命? 一个字,难。 两个字,太难。 五个字,真他娘的难! 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段虎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何况,从此前在杂院狗洞那里发现的线索来看,曹满很可能已经逃了出去,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曹满这家伙耳尖牙突鼻孔翻,说明他命硬,克死了自己的婆娘不说,连娘家人都克死了,这么个八字够凶的家伙,十有八九应该没死,只是这兔崽子究竟是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嘀咕了几句,段虎有些犯难,常家大宅地广宅多,想从这里面找到曹满绝非一件易事,更何况此时日头开始偏西,如果不抓紧时间找出尸刹的藏身处,一旦天黑,事情将会变得十分棘手。 至于尸刹的藏身处,段虎敢断定就在这座大宅里面。 一来,负了伤的尸刹不可能在烈日灼心下行走,为了避免赤阳的伤害,对方肯定会找一处极为阴暗的地方藏身。 二来,尸刹会凭空出现在常家大宅中,这里面确有耐人寻味的地方,否则昨儿夜里,尸变后的常福为何其他地方不去,偏偏重新回到了常家呢? 围着大院里绕了那么两圈,段虎越看越感到奇怪,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重。 记得此前孙志和眯缝眼说过,常贵在买下这处大宅的时候,曾重金聘请来一位风水大师帮着布置宅院,为的是家宅兴旺,子孙昌隆,可是在他看来,这里面似乎透着蹊跷。 其他不说,作为整个家宅最为核心处的大院,这么重要的位置,在布局上最为讲究的就是四平八稳,起到聚福纳祥的作用。 最忌五行不全,四方不通。 五行不全,家运衰败,四方不通,家宅不宁。 纵观这座大院,形状酷似五瓣梅花,院内四周栽满了梅树,照理说在院内栽种梅树并没有什么不妥,因为梅花具有四德,分别为初生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 除此之外,梅花还具有五福:快乐,幸福,长寿,顺利,和平。如果再配上青竹,则寓意“竹梅双喜”,十分的吉祥如意。 然而作为镇宅的正堂大院来说,栽种梅花不是不可以,但是栽树也有栽树的讲究,有句老话叫“树向宅则吉,背宅则凶”,而大院内的这些梅树,几乎都是背对着正堂,使得本为吉树的梅树变成了凶木,断阳聚阴,成为了一处纳阴的不详宅院。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正堂以及院墙的墙角长满了浓浓厚厚的青苔,还有就是那些看似枝繁叶茂的梅树,树干上爬满了灰白色的白斑,有些梅树甚至于发枯凋零,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梅”字,褒贬各异,即通“美”也通“霉”字,如果说梅园不是修建在正堂大院,而是盖在其他偏院,不失为一处景色优美的格调小院,对于整个大宅起到了画龙点睛之妙笔。 但是把大院修建成五瓣梅花的形状,特别是前门分支后门开叉,破了五福之意,如此格局非但不美,反而触霉,试想用一处“霉院”妄想振兴家宅,这...... 可能吗? 更让段虎感到费解的是,梅花虽好,但是却忌讳出现在正堂客厅中,特别是不能出现老梅,如此一来会使得乾坤相变,阴气过甚。 可是在大院正堂的门扇上,雕刻的却是一棵百年老梅的图案,看似有种花开满堂,富贵吉祥之感,实则暗藏凶机,阴煞无比,可见当初那位所谓的风水大师非但不是为了帮助常家而出谋献策,反而是故意颠倒吉凶,借机报复。 段虎摩挲着下巴,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那位所谓的风水大师,恐怕绝非善类,莫非是和常家有仇,才会出此歹毒的计策。 思索间,段虎神色一动,疑惑的朝正堂看去。 就在刚才,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从里面传出,声音虽然不大,而且很快就停了下来,但是对于耳聪目明的段虎来说,却格外明显。 “正堂......” 段虎眉头微皱,在大院门口闻见的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并非来自于地上的三具尸体,而是从院中的堂屋里面传来的。 凭着丰富的经验,段虎知道正堂里面一定藏有更多更可怕的线索,本想把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线索留到最后再去检查,谁知此时响起的动静却打乱了他的节奏。 “该不会里面藏着那只老粽子吧?” 段虎摇摇头,应该不是,尸刹逃走的方向虽然和大院的位置相仿,但是一路上留下的线索又有些出入。 负伤的尸刹必须找一处即阴暗又隐蔽的巢穴躲藏,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躲在这么显眼的常家大院里面呢? 如果不是尸刹,又是何物呢? 难道是新出现的血傀? 这样也好,能抓获一只血傀,对接下来的行动必有帮助。 打定主意后,段虎蹑足潜踪来到了正堂的门前,隔着屋门他侧耳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出于谨慎期,他转身绕到了一旁的窗户外。 透过窗户上的玻璃,段虎把目光投了进去,屋内灯火明亮,但是里面的场景却惨不忍睹。 气派奢华的正堂几乎被鲜血染红,桌上墙上,都留下了难以褪去的血污,地板上浓稠黏糊的血水,好似一潭血池,看着就令人怵头,还有那一屋子的尸体...... 简直就像是宰杀牲畜的屠宰场,活生生的一处人间炼狱。 段虎收回了惊讶的目光,稍稍平静一下,这才把视线又投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死寂沉沉的屋内没有一丝的动静,这让段虎感到了有些疑惑。 “难道刚才是我听错了?” 就在段虎怀疑的时候,忽然从角落处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段虎屏气凝神,不大工夫,从尸堆里露出了一颗血糊淋拉的脑袋。 真有血尸凶傀? 眼中寒光一闪,段虎换了个方向,悄悄来到另一处地方,隔着眼前的木窗,后面便是血傀所在的那处角落。 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木窗,运气不错,窗户没关严,一推就开,省下了破窗的力气。 嘎吱! 段虎轻轻推开窗户,随后一个纵身跳上了窗框,居高临下高声喝道:“血粽子,你家虎爷来了,还不乖乖受死!” 这叫先声夺人,以浩然之气震慑宵小。 其实吧,没啥作用,就是抖抖威风而已,毕竟老僵不是人,对付活人的招数在死人面前不起丝毫的作用。 奇怪的是,当段虎的吼声落下,尸堆里的那颗血脑袋猛的颤抖了一下,骨碌,啪!整个儿从尸堆里滚到了地上。 段虎一脸差异,莫非遇到了一个胆小的老僵不成? 竟有这等奇事! 然而下一刻...... “哦哟哟,娘嘞,段虎不要动手,我,我是曹满!” 湿滑的地面上,满身是血的曹满好似条上了岸的鱼儿,扑腾着,翻滚着,怎么也站不起来,狼狈滑稽。 “你是曹满?”看着一脸血水难以辨认真容的血人,段虎好笑的问道。 “大爷的,我不是曹满难道是鬼吗?”饱受折磨的曹满没好气的吵吵着。 “你大爷,把嘴放干净点。” 段虎面色一沉,刚儿挂上的笑容转眼消失。 “我......日!” 到嘴的粗口还没爆出,曹满脚下又是一滑,一招平沙落雁,摔了个王八朝天,足足溅起了一层血花。 段虎笑了,“曹队长,雅兴不错嘛,又是钻死人堆,又是在血水里狗刨猴跳的,不愧是血耗子,虎爷佩服。” 曹满咧着嘴揉着腚,啥玩意?血耗子! 你姥姥的血耗子,黑脸,不带这么损人的好不? “你少说风凉话,我这叫老爷们能屈能伸,不像你这个黑脸,脸黑没人性,只会落井下石!”忍无可忍的曹满大声嚷嚷着。 段虎冷笑一声,“很好,你不是嫌我脸黑没人性吗?得嘞,虎爷不打扰你做老爷们,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血耗子,回儿见!” 说完段虎从窗框上跳到了外面,刚一落地,曹满婆娘般的哭喊声响起。 “挨千刀的黑脸,没良心的黑货,老子容易吗?死了媳妇没了娘家,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从怪物手中逃了出来,躲在死人堆里苟延残喘,你还故意欺负我,难道我还不够惨,非要再雪上加霜,挖苦我一顿你才满意吗......” “哇......” 哭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直接嚎啕了起来。 曹满哭一声,段虎脑门上的青筋跳一下,哭两声,蹦两下。 “够了,给我闭嘴!” 一声雷吼,曹满当即闭嘴,不敢再嚎了,就是身子一抽一抽的,满脸的委屈劲儿,跟个深闺怨妇似的,泪汪汪的眼神能怨死人。 段虎眼皮一跳,我去,能不这么恶心人吗? “别抽了,再抽虎爷真不管你了。”段虎牙根发痒,这一刻他恨不得盘了这怨货,免得看了糟心。 曹满真听话,刚儿还像个深闺怨妇,转眼,乖的像个小媳妇,一抹脸上的泪水鼻涕和血污,脑袋点的好比鸡啄食,只是...... 段虎感到自己的牙更痒痒了。 “段虎,求你救救我,这里有,有吃人的怪物!” 说话间,曹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身子不由自主又抽了两下。 “哼,现在知道怕了?”段虎冷哼一声。 “知,知道了。”曹满哆嗦的答道。 “想让我帮你?” “想,想。”曹满一个儿劲儿点头,心里却一个劲儿的呲牙。 这不废话嘛,不想的话求你作甚? “晚啦!”段虎大手一挥,“别忘了早上你说过的话,不是挺狂挺横的吗?” 曹满...... 尼玛,原来是个小心眼。 该咋办呢? 好办! 曹满一脸无辜的问道:“早上?我说过什么了吗?我咋不记得了。” 段虎...... 我日,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怪不得是混官场的人,没点不要脸的精神,混得走吗? “曹满,要脸不?” “呃,要。” 曹满的回答绝对不违心,人要脸树要皮,自古如此。 “要脸还是要命?” “命!”曹满斩钉截铁的答道。 挺正常,没了命,脸皮要了干啥? “那我问你,还记得早上说过的话吗?” “这个......” 曹满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着,黑脸,疯狗哇,咬着不放。 “说话!”段虎双眼一瞪。 “那个......” “那个什么?说话干脆点!” “我忘了......” 这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曹满明白着呢。 段虎点点头,死猪不怕开水烫,挺好,是个人才。 032 尸骨洞真相 等到浑身血污的曹满一路扑腾着从屋里爬出来,段虎一改脸上的黑沉,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段虎,你......” 看着有些瘆人的笑容,曹满不知为何,忽感心里有些发毛。 “叫虎爷!” “虎,虎爷。”曹满立马改口,干脆利索。 “孺子可教。”段虎笑着拎来了一个大木桶。 曹满直愣愣的看着大木桶,一路过来还冒着水花,莫非这就是常言中的...... 哗! 一桶冷水把曹满淋了个里外通透,跟个落汤鸡似的,冻得在原地跳起了大三弦,整个人哆嗦成了一团。 果然,真的是“冒坏水!” 一点儿都不带错的。 趁着曹满又跳又抖又扭,段虎嫌弃的往远处站了站,生怕被溅来的血水弄脏了他的衣服。 “阿嚏,阿嚏......” 抖完跳完,喷嚏声有节奏的响起,不快不慢,不紧不松。 段虎抬头看看天色,“嗯,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 大晴天? 哆嗦中的曹满好奇的瞪大了眼珠,转而明白了过来。 本地有句土话,三声大喷嚏,明儿个准天晴。 靠!臭黑脸,人损脸黑,拿曹爷穷开心! “阿嚏!” 一声喷嚏嘎嘣脆,曹满擦擦鼻水,老大不乐意的发起了牢骚,“虎爷,别再玩我了成不?” “玩你?虎爷没那兴致。”段虎摆摆手,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曹满眼神鄙视,刚儿谁拎水浇水玩了个不亦乐乎? 不正经。 “曹满。” “啥事?” “洗干净了么?要不再来一桶。” “洗干净了,白白滑滑,跟出水芙蓉一样,不信你瞅瞅,阿嚏!” 曹满撩起了衣服,露着白肚皮以示“清白”。 “洗干净就好,只是......”段虎侧着脑袋,话中别有深意。 “虎爷,有话直说成不?”曹满心虚的问道。 “亏你长了身板猪肉,中看不中用,三伏天的热气,居然连点凉水都受不了,肾亏腰子虚了?”段虎老神在在的说着。 你大爷的肾亏腰子虚! 要不是曹爷泡过水缸,又躲在阴冷的死人堆里,至于受凉吗? 曹满气恼,但不敢发作。 “虎爷,我腰子没问题,好着呢,就是受了点风寒而已。” 是男人哪能说腰子不行?曹满一百个一千个不会承认。 “解释就是掩饰,男人的那点毛病,是男人都懂。”段虎递了个他懂的眼神过去。 曹满嘴角抽搐,“真不关腰子的事,是太冷了,真的。” “原来是冷啊,这好办,一屋子的死人,刨件衣服不就解决了。”段虎说道。 “你才会刨死人的衣服穿!” 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满终于怒了,只是下一刻。 “哦哟哟,虎爷,轻点轻点,我知错了还不行嘛,虎爷......” 一顿火栗,曹满立马服软,啥火气都没了。 不服软不行哇,段虎的手是真的黑,嘴里说着好听,什么“十香九味炒爆栗”,可那股子狠劲,能治便秘。 “现在还冷不?” 曹满牙齿打颤的回道:“不,不冷了。” “啧啧,做人要实诚,冷就冷,何必遮遮掩掩的?”说话间,段虎晃了晃手腕。 曹满吓得一缩脖,“冷,真的挺冷。” “这不就对了。”段虎收回了拳头,“把衣服脱了。” 啥?脱衣服! 曹满紧张兮兮的双手抱胸,搞了半天,原来黑脸喜欢那玩意,日了狗了,这关咋过? 曹满怕了,是真的怕了,早知如此,他宁愿躲在死人堆里也不出来。 “让你脱你就脱,磨蹭啥呢。”段虎催促道。 曹满欲哭无泪,“虎爷,别搞了,我这老菊开不了花......” 话音未落,段虎爆栗落下,曹满嚎了个哇啦啦。 ...... “虎爷,还是你的法子好,现在我觉得不冷了。” 烤着太阳,身上只剩下了一条大衩的曹满舒服的说道,想起刚才的误会,心里又一阵的尴尬。 早知如此,何必受那罪。 看着腰间别着枪带,胸口纹着刺青的曹满,段虎问道:“我说,你这品味真够怪的,没事喜欢在胸口纹泥鳅?” 曹满...... 蚯蚓? 眼睛长哪了?那是五爪青龙好不! “虎爷,你看错了,是龙,龙!”曹满加重语气说道。 “龙?就那细不溜秋的玩意是龙?别逗了,没人会信。” “骗你是孙子!” 曹满不甘的喊了一声,声音大点,段虎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曹满,“呵呵。” 说起来,也怪曹满当时那会儿年少无知,想学街头混混弄点刺青威风一下,可问题在于那时他才十岁,手头没钱只能贪图便宜,这不,遇到了个正想练手又不靠谱的刺青学徒。 刺青时的那份痛苦,疼得曹满死去活来,然而呢? 青龙变泥鳅,龙爪没有,龙角没有,贼头贼脑的泥鳅头倒挺显眼,身子又细又长,关键是洗不掉...... 活生生的悲剧,成了曹满一辈子的污点,除了认命,除了捂好不露馅,能咋办? 记得那时候常梅初见,笑了个花枝招展,曹满还挺开心,博得了美人的欢心,只是后来感情变了,当初的欢笑变成了嘲笑,刺青也成了曹满心中的一根刺。 ...... 曹满很不是滋味的咂咂嘴,泥鳅就泥鳅吧,起码说明老子有胆量,不像某些人,嘴把式,光说不练,有种也刺青个试试,疼不死你..... 正安慰着自己,段虎解开衣服,露出了胸膛上的那颗虎头刺青,威猛霸气,桀骜狂勇。 低头看看自个儿胸口上的“小泥鳅”,曹满不自然的用手捂住胸口。 “呃......刺青这玩意也就是图个兴趣,大小无关紧要,自己喜欢就行。”曹满不自然的笑了声。 “小泥鳅。” 段虎蔑视一眼,随手把衣服上的纽扣系好。 曹满老牙挫响,小泥鳅又如何?起码能钻泥地,老虎行吗? 老子就想问一句,老虎敢钻泥地吗? 咦?好像忘了啥事...... 曹满拍拍脑门,想起来了,黑脸这厮咋来的?莫非真砸监反狱了不成? 想到这,曹满一把抽出了花口撸子,枪口对准段虎紧张的问道:“段虎,你怎么会在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越狱?” 段虎淡淡的看了眼曹满手中的枪,“怎么,不叫虎爷了?” “叫你大爷,说,你怎么逃出来的?”曹满机警的退后几步,生怕离着近了吃亏。 “逃?你太小看虎爷了,告诉你,虎爷正儿八经从县警所走出来的。” “不可能,当时我离开的时候下个命令,谁也不能放你出来!” “呵呵,是嘛?那要是有人肯放我出来呢?” “放屁!谁吃了狗胆敢不听我的命令?让我查出来非抽他三百个大耳刮子不可!” “赵所长。”段虎回道。 “谁?”曹满眨眨母狗眼,一脸不信的盯着段虎。 “赵所长。”段虎再次答道。 “不可能!他怎么会放你出来!”曹满嘴里嚷嚷得凶,心里却一阵泄气,泄气不说,还挺纳闷。 按理说,那老狐狸和黑脸没啥交情,为啥私下放了对方呢?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说,赵所长为何要放你出来?千万别想着骗我,我可聪明着呢!”曹满质问道。 “这我相信,肥头大耳的东西都聪明。”段虎回道。 “那当然......段虎,你骂谁呢?”反应过来后,曹满急了眼。 段虎把头一偏,答非所问的说道:“赵所长放我出来是为了查案,并且派了眯缝眼和孙志做我的帮手。” “那他们人呢?”曹满左右瞅瞅,哪有二人的身影,鬼影子都见不到。 “他们死了。”说话的时候,段虎的脸色明显有些低沉。 “死了?老子信了你的邪!”终于抓住了话柄的曹满理直气壮的叫喊着。 “眯缝眼是在一处杂院的狗洞里被尸变的常福杀害的,孙志则是死在了尸刹的手中,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他们的尸体......”段虎简短的把事情经过讲述了出来。 真有这事? 曹满又眨眨眼睛,心里信了大半。 “你说的尸刹是不是有着一丈来高的魁梧身躯,全身血红,青面獠牙,额间还有一颗血眼珠子?” 一听这话,段虎来了兴趣,“哦?你也见过那老僵?” “我......” 曹满心中一阵.....卧槽,老子何止见过! 当时曹满躲在水缸里面,本以为躲过了一劫,谁知就因为一个屁,使得尸刹来了个回马枪,亏得他急中生智,及时翻出了水缸,从墙角下的狗洞钻了出去。 然而尸刹不同于一般的僵尸,反应极其灵敏,曹满前脚刚逃出去,后脚尸刹就跟着追了过来。 那时的曹满真好比过街的老鼠一样被尸刹追得满地乱逃,钻狗洞,藏床板,滚草垛,挤牛棚...... 就像躲猫猫。 我藏你找,找不到算我赢,找到,把命丢。 曹满想死的心都有,起码能来个痛快,不至于心肝儿乱颤,备受折磨。 后来被尸刹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实在是没有了办法,不得已,曹满只好铤而走险,躲进了常家大院的正堂里面,往死人堆里一猫,憋着气在那挺尸,这才勉强得以苟延残喘。 也就是在那会儿,他看清了尸刹的真容...... 说起来,靠着挺尸和憋气的办法,曹满顶多能瞒混过去一时而已,时间长了自然会露馅,要不是关键时候尸刹似乎被什么事情给打断,怒气冲冲的离开,想必他这条小命,指不定会不会归西。 不说还好,说出来满满都是辛酸泪。 段虎一边听着,一边乐呵,想不到歪打正着下,居然救了这货一命,看来曹满命不当绝,天意吧。 这时候,曹满似乎也回过了味儿来,脸色尴尬的收回了手枪,目光有些躲闪。 “受人点水恩,需当涌泉报,曹满,你说是不?”段虎问道。 “啥点水恩?我不知道。”曹满打个哈哈,来了个装傻充愣。 段虎摩挲着下巴,眼睛眯缝了起来。 贼耗子,在虎爷面前耍花腔,信不,爷一瞪眼你就要跪! “是谁说要抽赵所长三百耳光来着?” 曹满脸皮一抽,神色更加不自然了。 “是谁在胸口刺泥鳅来着?” 曹满喉结一阵移动。 “是谁在死人堆里玩跐溜,钻狗洞,滚草垛,一个响屁翻水缸......” 曹满忍不住了,“别说了,段虎,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叫虎爷!”段虎一瞪眼。 “虎,虎爷......”曹满憋闷的小声回道。 段虎满意的点点头,瞅瞅,这不跪了吗? 收回脸上玩味的笑容,段虎严肃的问道:“曹满,我问你,当初在大王崖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那处尸骨洞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这......” 一听这话,曹满顿时有些犹豫了起来。 “不想说?”段虎声音一沉,耐心渐渐耗尽。 曹满无奈的叹了声气,最终还是道出了实情...... 当夜接到报案后,由于事关重大,曹满带着手下急匆匆赶到了大王崖下,驱散了附近的县民后,他便和几个手下进入到了尸骨洞中。 一进洞曹满就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阴暗狭长的的寒洞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时不时闪烁着的微弱光线,诡异的抽泣声...... 诡谲的气氛,阴森的环境,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怪物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一样,让人后脊梁一阵阵发寒,惊悚可怖。 壮着胆子,曹满几人一路摸索,终于来到了洞底深处。 入眼的是一副血淋淋的惨景,冰冷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的尸体,除此之外,还有九具来历古怪,死状诡异的白骨。 其中一具枯骨盘坐在最里面的石台上,两只干枯的手臂里捧着一只木盒,木盒并没有盖上,而是开启着,里面时而会发出一些微弱神秘的光线。 说到这,曹满变得吞吐了起来,似乎有些踌躇。 “板板的,你倒是把话说完啊?再磨蹭,等天一黑,尸刹出来行凶的话,虎爷第一个拿你喂老粽子!”段虎急切的催促着。 曹满吓得一哆嗦,咯噔都没有打一下,便把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贪婪往往会让人失去理智,曹满也不例外,当他看见枯手中抱着的那个木盒,竟然不知死活的打起了贪念。 趁着几名被吓破了胆的手下又吐又呕的时候,曹满一把盖住了打开的木盒,并且偷藏在了怀中。 曹满没有注意到的是,当木盒被他藏好后,那些时断时续的哭声却停了下来,只是那时的他完全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些情况。 由于案件格外的离奇和诡异,曹满知道这种无头悬案一旦被曝光,势必会惊动省城的人,搞不好连他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未免夜长梦多,当夜,曹满命人把所有的尸体和白骨焚烧一空,并且还把洞口炸垮,毁去所有的线索,以此掩盖事情的真相。 至于得到的那只木盒,尽管来历不明,但曹满相信,里面的东西一定珍贵无比,否则怎么可能会发出光芒来呢? 可惜当时过于匆忙,他连瞅一眼的工夫都没有,不过这不打紧,木盒到手,里面藏着的宝贝还会飞吗? 曹满偷出木盒为的不是自己闷声发财,而是为了献给自己的老丈人。 宝物虽好,但价值有限,比起老丈人显赫的家势,孰重孰轻,曹满自然分得清楚。 这几年来,老丈人常贵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还不是因为他人穷志短,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对方。 现在有了宝物,只要献给常贵,说不准哄得对方一开心,那么他的日子也就会好过起来,最起码不用时常看到常贵那张拉长的老脸。 曹满的主意打得是不错,眼光也看得挺远,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他的这份“精明”,却给老常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同样也给他带来了灾祸。 033 钱家血债 当曹满兴冲冲的赶到常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日出东方,旭日高悬的时候了。 怀揣着那只古怪的木盒,曹满迫不及待的把老丈人常福以及家里人都叫出来,激动的样子,让大伙还纳闷他是不是打了鸡血,精神抖擞的都能蹦跶到天上去了。 曹满兴奋的拿出木盒,没等道明来意,就遭到了老丈人的一顿埋汰,特别是那几位姑奶奶,一个个嗤之以鼻,嫌弃着他手中的破旧盒子。 不过当他把木盒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却令所有人感到震惊,不但震惊,胆小怯弱的几个姑奶奶当即被吓昏死了过去,就连老爷子常贵也吓得皮肉乱抖,连手里的龙头拐杖都差点撒了手。 说到这,曹满咽了口吐沫,转头问着身旁的段虎,“虎爷,你猜猜看那只古怪的木盒里面究竟放着什么东西?” “咋滴,还想考考你家虎爷吗?”段虎没好气的说道。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曹满干咳一声,小模样挺狡猾。 能看到段虎吃瘪,曹满自然痛快。 “曹满,我早就说过,像那种来历不明的冥器最好少碰,一旦沾染了阴煞鬼气......” 后面的话段虎没说,毕竟,曹满已经很惨了,不只是鸡飞蛋打一场空这么简单,还连带着全家死光光,就他光棍一人活了下来,这种惨事放在谁头上,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自食恶果,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考虑到对方的心情,段虎没有再过多说什么题外话,只是简单的说道:“至于盒中的冥器,应该是颗死人眼珠吧?” 一听这话,曹满惊讶的好悬没一蹦子蹦起来,他吃惊的看着段虎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虎爷能掐会算,不说上知五百年,下知三百载,像这等小事,你以为难得倒我吗?” 段虎张嘴就来,山炮放得挺响,还真把曹满给唬住了。 “真的?”曹满一脸敬佩的问道。 “假的。”段虎直截了当的答道。 曹满头冒黑线,呸!臭不要脸,害得老子心里白激动了一下。 段虎白了一眼曹满,小样,毛嫩了吧? “虎爷,那你是咋知道的?”曹满好奇的问道。 这一回段虎没在隐瞒,把自己的猜测大致说了一遍。 末了,他又说道:“常福之所以会尸变,是因为冥器通魂的缘故,而那只尸刹,则是被冥眼直接控制,至于你偷来的木盒......” “木盒咋啦?”曹满像个求学的毛娃子,求知若渴的问道。 “耗子,木盒本为一件镇魔驱邪的法器,为的就是镇住那颗邪恶的冥眼,你倒好,借花献佛,送给了你的老丈人,可惜这不是朵宝花,而是朵催命的魔花。” 曹满懊悔的低下了脑袋,记得当时打开盒盖的时候,那颗冥眼虽然恐怖,但外表包裹着一层类似琥珀的东西,让人误以为是极为珍贵的金兰眼珀,若非如此,常贵也不会大着胆子把冥眼收藏起来。 “虎爷,你刚才叫我啥来着?”忽然,曹满把头又抬了起来。 “耗子,这绰号不错吧,送你了。”段虎一本正经的回道。 耗子? 耗你姥姥的大子! 这么难听的绰号,亏你这黑脸想的出来,还送老子呢?信不,老子送你一箩筐外号,黑煞神,黑脸,黑心汉,黑脸狗...... 曹满心里骂开了花。 段虎神色微沉,“不乐意吗?” “乐,乐意。”曹满憋气,乐意你大爷,但不乐意行吗? 可恶的黑脸! 懊恼中,曹满不经意的一瞥,目光偏巧落在了常梅冰冷的尸体上,不由间升起了一股悲凉之感。 早上那会儿,当他得知常梅遇害的噩耗后,虽然心里也难过,但当时想的更多的是怎样瓜分常家的财产。 后来到了常家,当他被尸刹追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已躲进了死人堆,那时候看着满屋子的尸体,满地腥臭恶心的血水,他才意识到了一些潜在的良知。 此刻,段虎揭开了惨案背后的真相,曹满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多么的严重,若非他的愚蠢,要不是他的贪婪,常家上下一百来口子会死绝吗? 良知的谴责,曹满忽感心里沉甸甸的十分压抑,仿若这些累累血债都压在了他的心头,窒息般的感觉能把他活活压死。 看着被白布盖着的常梅,那凄凉孤独的尸体,不知为何,早已心冷的曹满眼睛一湿,热泪围着眼眶打起了转。 金银虽好却冰冷无情,亲人虽烦却温暖贴心。 夫妻吵闹终会白发到老,携手夕阳定是结发之人。 悲从心起,哀从悲来,曹满大鼻涕一抽,泪水滑落而下。 “梅儿,我对不起你,我该死!都怪我被猪油蒙了心,害死了你们,梅儿,哇,哇......” 追悔莫及的曹满哭嚎了起来,挺悲凉,也挺可怜。 段虎摇摇头,暗自念道:“劝君珍惜眼前人,莫等别离霜满痕,携手一生几世求,黄土坟前青烟冷......” 对于曹满的遭遇,段虎表示同情,老话说得好,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非可怜何来可恨,既然可恨,终归可怜。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如果淌几滴猫尿哭嚎几嗓子,能挽回犯下的错误,世间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悲剧了。 “行了,别哭了!”最烦哭声的段虎大声喝道。 这会儿曹满正在悲痛中,如何会听?接着嚎,可劲儿的嚎。 啪! 一记爆栗下去,曹满没了哭声,暗中咬牙抹泪抽鼻涕。 可恶的黑脸,没人性的家伙!人家伤心哭一嗓子犯法吗?碍着你啥事了? 有种你也死一大家子人试试? 不是爷吹,哭不死你! 曹满红着双眼死死盯着段虎,谁知对方却出声问道:“耗子,你想给亲人报仇雪恨吗?” 报仇? 报仇! “想,我当然想了,虎爷,你说,我该如何给亲人报仇?”有了发泄情绪的地方,曹满当即激动了起来。 “帮我找出事情的真相。”段虎说道。 真相? 曹满狗眼怒瞪,尼玛的黑脸,耍老子不成? “狗屁的真相,真相就是老子偷了死人玩意,害死了亲人,这就是真相!”曹满咆哮着。 段虎没有打断曹满的愤怒,等对方情绪稍稍稳定一点他才说道:“这只是表面的真相,至于背后的真相,恐怕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 曹满为之一愣,背后的真相? 这可能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一抹大鼻涕,用力甩在地上后曹满大声的问道:“说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自小没了父母的曹满,为了活下去,良心只能喂狗,后来娶了常梅,却因为野心的膨胀,感情的疏远,使得本该幸福美满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甚至是家破人亡。 现在的他幻想的不再是什么金山银山,而是如何给死去的亲人报仇,弥补自己的过错。 看着曹满真挚的表情,段虎点了点头,“我想问你一个人。” “谁?” “钱大户。” 闻听,曹满吃惊的一抬头,随后双眼滴溜溜一转,目光闪烁不定。 “怎么,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想要替亲人报仇雪恨,现在就怂蛋了吗?”段虎肃穆而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曹满含糊其辞着。 “只是什么?难道你还想死性不改,继续错下去吗?曹满,人活一世不能这么自私,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痛失亲人,可怜你的份上,我非揍死你不可!” 说话间,段虎双目闪烁着一丝怒色。 曹满眨眨眼,听了个一头雾水。 啥情况? 画风变得咋这么快呢? 喂!能说句人听得懂的话成不? “虎爷,你这是......”曹满试探着问道。 段虎不打算隐瞒下去,他说道:“你知不知道,刘老倌的儿子当时也死在了尸骨洞中,你窝囊无法查案也就算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所有人的尸体都焚烧一空,更不该驱赶和羞辱牛子的娘!王妈就是因为这样才疯了的,最后跳了盘龙河投河自尽......” 说到这,段虎眼睛微微一红,双拳紧紧攥紧在了一起。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为了......”曹满支吾着话语半晌答不上来。 “就因为你们害怕无法破案引来上级的追责和惩罚,就因为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不干人事,就是因为你们官官相护,偏袒纵容,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渣,根本没有把老百姓当回事!” 段虎气冲冲的吼道:“曹满,现在你给虎爷一句痛快话,想帮忙就干脆点,不想帮忙,你给虎爷有多远滚多远,别他大爷的在这给我丢人现眼,滚!” 羞愧难当的曹满脸蛋子红的像个熟透的红苹果一样,他尴尬的看了看段虎,目光又转向了死去的常梅,最后把牙一咬。 “骂得好,虎爷,我为财为名害死了这么多的人,如果还执迷不悟,我他大爷的就不算是个人!你不是想知道钱大户家的事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被骂醒了的曹满也豁出去了,一口气把曾经的那些秘密通通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老丈人常贵早就看不惯如日中天的钱大户,奈何对方做的是边贸的营生,为人又十分圆滑,把整个县城上下的官员都打点得头头是道,就是想要挑理都挑不出来。 后来因为钱大户买通关系,强行夺走了常贵梦寐以求的乡绅一职,气得常贵怒火冲天,同时也动了杀心。 为了扳倒财大势大的钱大户,常贵找来子女,还把曹满也叫到了屋内,当他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后,常福几人都拍手赞同,唯独曹满有所顾忌,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毕竟当时的钱大户已经羽翼丰满,财大气粗不说,头上还顶着乡绅的光环,找此人报复,万一处理不当走漏了风声,又或是哪里出了纰漏,这个罪责要是追究下来,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治安大队长,就是整个常家恐怕都不会落个什么好下场。 本不愿同意的曹满就因为咯噔了那么一下,便被常贵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说他是白眼狼,肥了自己忘了恩人,又说什么当初就不应该把女儿许配给他,宁愿嫁给张三李四王麻子,也总比他这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废物王八蛋有用。 不仅老丈人常贵骂的难听,其他人也跟着指指点点,不断戳曹满的脊梁骨,骂的他狗血淋头,连脑袋都抬不起来。 好在常梅对他还算不错,非但没有指责他,反而还帮着他说话。 也许是因为常梅的这份“体贴”打动了曹满,出于感激也好,出于以往夫妻的情分也罢,又或是碍于常家的逼迫,最后曹满把心一横,点头答应了下来。 曹满是治安大队长,对他来说,想要随便找个罪名强压在钱大户的头上再简单不过,但是为了把稳起见,曹满难得刻苦了一次,他从档案室中把一叠叠落着灰尘的案卷拿了出来,苦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陷害钱大户的案子。 这宗案卷是几年前一个叫做白面虎的土匪头子的案子,此人坐拥山头,指挥一帮土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暗地里走私烟土军火,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当地政府几次出兵剿匪都无功而返,只好设下悬赏做点表面文章,多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留下了厚厚的一摞案卷放置在档案室中。 根据这份案卷,曹满和常贵几人密谋栽赃陷害钱大户,说他暗中勾结白面虎进行走私,以此立案调查,顺便在调查期间彻底查封钱家所有的物资以及账户,同时对外宣扬钱大户的卑劣行径,趁机搞臭对方的名望,就算钱大最后户有办法脱身,但是身败名裂的他也无回天之力,只能乖乖倒台。 本来按照曹满的意思,做到这一步也就行了,不料老爷子常贵却并不满意,照他的话说,无毒不狠非丈夫,要么不动手,动手就要斩草除根,不给对方任何一丝翻身的可能。 对此,已经上了贼船的曹满又能如何? 到最后他也只能默认。 之后曹满找来假证人进行指证,给钱大户扣了个勾结土匪倒卖物资的莫须有罪名,借着这个罪名直接关押了对方,然后全县查封钱家产业,连钱家大宅都翻了个底朝天,还大肆对外宣传钱家的种种罪行,也就短短几天的时间,便把钱大户搞得身败名裂。 这还只是计划的第一步,等钱大户的大儿子打算去往文城找关系疏通的时候,早就埋伏在了暗道上的杀手直接将其杀害,还残忍的弃尸荒野,死后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钱家老二得知大哥遇害的消息后,借酒消愁,却被毒死在了翠满楼。 至于钱大户的三个孙子,也因为外出游玩,被跟踪的杀手浸死在了河水里...... 可以这么说,这一次的密谋不仅让钱大户声名狼藉,还几乎让他断子绝孙,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五条人命,可想而知当钱大户得知噩耗后,精神上遭受了多么可怕的打击。 出狱后的钱大户在那段时间里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全县的人见了都替他感到惋惜。 ...... “那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段虎接着问道。 “后来常贵假借探望的名义去了钱家,又是安慰又是送药,博取了钱家人的好感后,便有意无意的提起钱家大宅的风水出了问题,说什么恶水之地,水财难聚,来的快去的更快,还克宅败家,是个十分不吉利的地方。” 顿了顿曹满又说道:“那一次老爷子提出愿意高价买下钱家大宅,方便对方度过眼前的难关,谁知钱大户突然从后堂跑了出来,对老爷子又抓又咬,好悬没把耳朵咬去了......” “但是让人想不通的是,这件事仅仅过去了三天,钱家大奶奶居然说钱大户同意卖地,只是让老爷子先答应两个条件。” “两个条件?是什么条件,你倒是快说啊!”看着日头又偏西了一些,段虎急切的问道。 034 一方之地 听着曹满的讲述,段虎狠的牙痒痒,倒不是可怜钱大户一家的悲惨遭遇,而是对于常家的恶毒行径感到气愤。 这些看似体面高贵的土豪劣绅,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但心肠黑得比墨汁都黑,心狠手辣起来比凶残的尸刹都可怕。 世上最毒最狠的就是人心,最恶最阴的就是人性。 软刀子杀人,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这些卑鄙无耻的行径,便是人性的体现。 对此,段虎就深有体会,曾几何时,他年少气盛,不过是提出了一点自己的意见,却被人陷害设计,那会儿要不是他命大,凭着过人的毅力和勇气,恐怕早就死在了荒山野岭,尸身都喂了狼,然而等他九死一生回到了家中,等待他的却又是...... 段虎的目光渐冷,冷得能寒入骨头,曹满忍不住打一寒颤,不等对方再次开口催问,便口齿麻溜的把后面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钱家大奶奶的要求很简单,第一点就是让常贵先把买地的钱如数给她,第二点就是必须在半年以后才能把宅院让出来,理由是现在的钱大户还有些神志不清,需要静心调养,如果太早离开熟悉的宅院,会对病情有影响。 至于提前要钱,而不是在交易当天钱货两清,主要是因为钱家现在的资金周转不开,而且他们也不打算接着在这里住下去,而是想返回家乡,为了置地买房,所以才提出了先要钱的要求。 常贵不愧是个老狐狸,尽管脸色阴沉,但心里却乐开了花,抓住钱大户对他咬抓的这件事,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不仅把价钱让下了三成,还把交地的时间也减少到了四个月,之后才满意的定下了契约。 时间一晃,四个月的期限已满,这一天常贵起了个大早,满心欢喜的在家中等着钱家人来交地契。 谁知左等不见人来,右等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最后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便带着家人奴仆怒冲冲的打算到钱家兴师问罪。 奇怪的是,等到了地方一看,钱家大门敞开,屋宅内空空如也,别说人影,就是连个鬼影也没见到,偌大的钱家成了一座空宅。 心里感到诧异,但常贵却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处宅子的风水,以及那唾手可得乡绅名誉,其他的事情他根本就无所谓。 在常贵看来,钱家突逢大劫,家里的那些下人早就作鸟兽散,至于其他人,人要脸树要皮,为了避免在全县老百姓的眼皮子低下灰头土脸的离开,于是趁夜悄悄的离开了。 ...... “虎爷,关于钱家的事,我只知道这么多,一点都没有隐瞒。”看着段虎眼中的怒色未消,曹满低着脑袋说道。 “哼!一群吃人的畜生,怪不得落了个这么可悲的下场,咎由自取,活该!” 段虎骂的不解气,曹满听得不自在,怪谁呢? 微微平缓了一下心情,段虎又问道:“钱大户一家离开这件事情你能确定吗?” “这个......” 曹满一阵的犹豫,看他那结巴的样子,段虎已经大致猜测到了。 这货,完全是个吃粮不管闲的二百五。 “那我再问你,常贵为何无端端要重修大宅呢?” “这件事我知道,老爷子是怕原来的钱家坏了这里的风水,故而才起了重修大宅的想法。”对于知道的事,曹满对答入流。 “既然是重修大宅,你家老丈人又是个沉迷风水之人,看来这里面肯定要有一位风水师指点一二咯?”段虎问道。 曹满点点头,“不错,在建宅之前,老爷子听说文城来了一位了不得的风水大师,于是专门派人去请,费老了劲才把这位大师请来帮着看地观宅,不过......” “不过什么?”段虎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那位风水大师却很神秘,看完之后当夜就不见了踪影,连钱都没拿便这么消失了,你说这件事怪不怪?”曹满好奇的回道。 段虎冷笑一声,“怪?何怪之有?如果说这位风水师是受人指使,故意帮着常贵看风水,未免东窗事发,那么他又怎么会连钱都不要便脚底抹油,跑了呢?” “你的意思是......”曹满惊愕的看着段虎。 “这不明摆着嘛!我问你,自从常家大宅盖好之后,是不是像常贵想的那样顺风顺水,家宅兴旺,子嗣昌盛呢?” 曹满摇着脑袋,“这倒没有,自打老爷子住进去的那天开始,身子骨就变得不怎么利索,三天两头不是病就是喘......” “其他人也是如此,特别是到了夜里,这里阴寒无比,明明外面挺凉爽的,可是到了宅子里就冷的让人受不了,还能哈出白气来。” 段虎冷哼一声,“哼,这不就结了,可见那位不请自来的风水师,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故意装神弄鬼引常贵上钩,接着颠倒阴阳,散阳聚阴,把好好的一座阳宅变成了一处阴宅。你说活人要是住在了阴宅里会好吗?” 阴宅? 死人住的地方! 曹满一拍脑门,似有醒悟的说道:“怪不得钱家要推迟这么长的时间才肯把宅子交出来,原来这里面还藏着这么大的猫腻,真他娘的......” 粗口还未爆出,段虎及时制止,“打住,这就叫恶有恶报,你们不仁在先,就不准他们不义在后吗?来而不往非礼也,钱家能够在短短数年时间搞得风生水起,你以为人家是吃素的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包不住火,一定是你们作恶的时候被对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才想出了这等手段报复你们。只可惜冤冤相报何时了,到头换来两家泣......” 说到这,段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切的问道:当初那位风水师在观宅看地的时候,你可知道他是如何风水布局的?” 曹满仔细回想了一下后说道:“大致的风水布局我倒是知道一点,但是细节我就不知道了。” “大致布局也行,我问你,常家大宅除了在大院正堂这里大兴土木之外,还动过其他什么地方了没有?” “这你可把我难住了,因为根据那位风水师的布局,老爷子几乎把钱家整个都拆了再重盖,就是杂院牛棚这些不起眼的地方也都是重盖的。”曹满如实的答道。 “这......” 段虎低沉着脸一时间也为难了起来,说实话段虎是有着除魔斗煞的本事在身,可是对于风水上面的这些东西,他...... 半吊子不满,一桶子不算,说白了也就是一知半解。 本打算通过熟知内情的曹满,提供线索找出尸刹藏身的地方,谁知对方的回答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还把他给难住了。 这么大的一个常家,如果一处一处的仔细检查,不说大海捞针,就算是能找出尸刹的藏身处,花费的时间也不会短。 然而现在留给段虎的时间并不多了,一旦日头西沉夜月高悬,阳气衰退阴气凝聚,冥眼恢复之后,尸刹必将强势而来...... 段虎皱着眉来回走动着,一筹莫展,忽然,曹满有意无意的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记得那位风水师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这处大宅是一处迎彩望月的风水宝地,但美中不足的是彩霞飞度,月分阴晴,也就是说这块风水宝宅并不能长期聚福纳运,除非......” “除非什么?”段虎一把揪住曹满,粗鲁的动作吓了曹满一跳。 乖乖,能温柔点吗? 瞧把爷爷吓的,小心肝都蹦跶了个欢,万一吓出个好歹,咋办? “虎爷,别急,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让我好好想想。”曹满冥思苦想,回忆着脑海中凌乱的片段。 段虎鼻孔喷气,只能干等着。 等啊等,盼啊盼,曹满这家伙愣是没啥反应,急得段虎心急火燎,老熊都能干翻几头,终于...... “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曹满兴奋的拍着光腿喊道。 声音清脆,啪啪肉响。 “记得那位风水师说过,要想聚彩(财)永亨,迎月满圆(元),就必须保留一方之地,这一方之地乃点睛昌隆之笔,也就是说要想财运亨通、子嗣昌盛的话,必须保留一处宅地,镇住整个风水,方能成就富贵荣华。” 说完后,曹满激动的看着段虎,本指望对方能夸他一句,迎来的却是一记爆栗。 “你,你怎么打人呢?” 曹满蹲地抱头,百般委屈千般憋气。 “打你?虎爷还想盘你呢!说了半天的废话,那处一方之地究竟在什么地方?” 段虎嗓门够大,一声吼出,就像打了个惊雷,震得曹满耳膜嗡嗡。 晃了晃脑壳,顺便掏掏耳朵,等曹满把满满一指甲盖的耳屎弹落在地,段虎额头的青筋都快飚了老血。 回瞪了一眼几欲发飙的段虎,曹满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记得那一寸之地就在常家大宅的西跨院里面,挨着后门的一处宅院便是。” “喂,这就走啦?喂......” 看着段虎一阵风的冲了出去,曹满几番呼唤,对方连头都没回便消失无踪。 “臭黑脸,过河拆桥,没你这么缺德......呃,这话咋说来着?” 刚想发几句牢骚,不想段虎又跑了回来,虎目圆睁,看着真够吓人的。 “虎爷,事情办完了?”曹满打句哈哈,掩饰着心里的慌乱。 “办你大爷,耗子,听好了,常家上下这么多的人都是被尸刹或是血傀杀害的,也就是说他们都有可能变成新的血傀,为了防范于未然,你必须把他们的尸体一个不留的都烧掉。” “都烧掉?这.....不太好吧?”曹满为难了起来。 不是曹满不乐意,而是按照当地的习俗,人死土葬,只有入土为安,方能往生净土。 “怎么,为难了?” “是,是有点。”曹满没有否认。 段虎冷哼一声,“当初你让人烧牛子他们的尸骨时怎么没有犹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个......” 曹满头冒黑线,喂,黑脸,能不能别揭短? 段虎接着说道: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所有的尸体都必须烧掉,你想想看,常福是这么变成血傀的?常家人又是怎么死的?如果放任他们的尸体不管,只要天一黑,指不定所有尸体都会借尸还魂,变成了冥眼的血傀,到那时你可别追悔莫及。” “但是,你也不能保证他们真的会变成血傀吧?”依旧有些不愿意的曹满问道。 “我不用保证,不相信的话,你就在这守灵到晚上,要是常家人不变成血傀,你找虎爷算账好了。” “还有一件事,之前你躲在死人堆里,那里男男女女都有,你仔细检查过他们的尸体没有?”段虎问道。 曹满白眼一翻,当时老子怕的要死,有那心思检查尸体?糟不糟心。 “没有。”曹满摇了摇头。 “是嘛,那就可惜了。”段虎耸了耸肩头,故作无奈的样子。 可惜? 啥意思? 听着段虎的话,曹满有种想吐老血的感觉。 这时段虎接着说道:“如果你能查出男尸和女尸的死因,也许......” 说着话段虎用目光瞅了瞅不远处地上躺着的常梅的尸体,话里的意思有些隐晦,但聪明如曹满这货,眼珠一转似乎领会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死因不同,有可能不用烧尸了?”曹满试探着问道。 段虎既没否认,也没肯定,平淡的脸色让曹满有些捉摸不定。 “你等等,让我想想......” 曹满手托肥腮又是一阵冥思苦想,不过这回思考的时间并不长,不大工夫便记了起来。 “当时我只是无意中瞄了几眼,我发现那些男尸的脸上都有两个血窟窿,似乎眼珠子被挖走了,女尸不同,尽管脑袋被砸瘪了,可是两颗眼珠却还保留着。” 段虎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气得曹满老火冒头。 见过无理的,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来了,不需要的时候说走就走,鼻子声气都没一下,尼玛,能气死人! 曹满压着火追问道:“虎爷,我把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现在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我的梅儿是不是可以不用......” 不等曹满把话问完,段虎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能。” “我......” 我去你大爷的黑脸狗,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 曹满恨得牙根发痒,可能的话,他真想下嘴啃对方一口,尝尝段虎的皮肉是腥还是臭。 段虎没有理会曹满吃人的目光,自顾自的又说道:“安全起见,除了常家人的尸体外,杂院里孙志和眯缝眼的尸体一起烧掉,我可不想看到那两个小子死后还不得安宁。” 说完段虎不再理会对方,大步如飞的跑了个麻利。 直到段虎没了身影,曹满跳脚骂街起来,“好你个缺德带冒烟的黑煞神,老子和你没完,没完!” 骂了两声,曹满又慌了起来,“黑煞神!不,虎爷,你回来,这么多的尸体,就我一人我忙活的过来吗?虎爷,虎......虎尼玛,黑脸狗,给老子滚回来......” 不管曹满怎么叫骂怎么嚷,始终没有等到段虎的回音,等到的只有偶尔从院外吹进来的低呜的风声。 035 尸鸦 曹满明白了一个道理,相克。 金克木,木克土,狠人克恶人,就像段虎克曹满。 自打遇见段虎,就像命中的克星一样,事事不顺,处处倒霉,倒血霉。 不是吗?家破人亡,有比这更倒霉的吗? 在这么下去,曹满真替自己的将来感到忧虑,前程事小,性命事大,丢了小命,一切玩完。 至于相生? 他没那心情去领悟,又不是五行大师、悟道的牛鼻子,领悟那玩意干啥? 院里小风一起,曹满不禁打个寒颤,明明天空中的烈日还很毒辣,可为何他会感到一阵的发寒呢? 对咯,还光着身子呢,就一条大衩,顶多加条枪带,不伦不类,不土不洋,不三不四...... 想啥乱七八糟的玩意呢? 曹满晃晃脑袋,挥散了满脑子的乌七和八糟。 呱哇,呱啊...... 啥声?咋这么难听。 曹满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从天空中飞来了几只老鸦,发出呱噪难听的叫声落在了正堂的屋檐上。 老鸦不仅黑,还丑,一颗颗贪婪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尸体,滴溜溜一转,又瞅向了屋里。 显然,这些老鸦是被尸体散发出的腐气吸引来的。 “滚!都给老子滚蛋!你们这些畜生,再不滚老子叫你们嗝屁朝天!” 本就在气头上的曹满一见,当即火冒三丈高,连嚷带骂,驱赶着黑毛的畜生。 奇怪的是,老鸦非但不怕,反而来了兴致,曹满骂一句,老鸦呱哇一声,骂两句,呱啊两声。 看那欢快的模样,完全没有把跳脚瞪眼的曹满放在眼里。 曹满更气了,被黑毛畜生蔑视,别说他一个老爷们,是个带把的都受不了。 “娘的,连你们这些畜生都瞧不起老子,我要杀了你们!” 一把掏出花口撸子,曹满举枪便射。 砰砰砰! 一通乱射,打下的四五只老鸦掉落在地,扑腾几下便一命呜呼。 还别说,曹满人样子长得寒碜,但打枪的水平却不低,不说百步穿杨,起码也能指哪打哪,十枪九中。 这也是因为年轻那会儿他刻苦努力的结果,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怕死,所以想把枪法练准点,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看着最后一只死里逃生的老鸦飞向了天空,在天空中呱呱哇啊的怪叫着,曹满甭提多么解气。 他又悟出了一个道理,心情差不要紧,要紧的是及时撒火散气,憋在心里,没病也能憋出病,心病。 吹着枪口冒出的硝烟,曹满鄙视了一眼仓皇乱飞着的老鸦,突然,他神色一变,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顺着天边,快速飞来了一群黑老鸦,数量至多,黑压压的好似乌云盖顶般扑了过来。 鸦群未到,刺耳难听的叫声如潮水般传来,吓得曹满心惊肉跳,小汗直冒。 老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老鸦,一群饥肠辘辘又彪悍凶恶的老鸦。 鼠多咬死猫,曹满活了这把年岁,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吗? 一见势头不妙,曹满当机立断调头就逃,不逃不行哇,那么多的老鸦,一只叼一口,都能把他活剐了,傻子才会硬抗,舍去一身板猪肉被老鸦糟蹋。 曹满还算有点良心,逃走的时候没忘了常梅的尸体,把尸体往肩上一扛,随后三步并做两步,快速朝正堂跑去。 人忙事多,上台阶的时候,曹满脚底打滑,身子栽歪下,原地转了两个毛驴圈,这才没摔着。 曹满心存侥幸的粗喘一声,运气不错,没摔着,只是下一刻,曹满被吓得老魂出窍。 肩上扛着的尸体,由于刚才的震动,正好把常梅那颗瘪脑袋从血布里抖搂了出来,两颗吊在眼眶外的眼珠子和曹满来了个四目相对,无言无声,有的只是瘆人的死灰色以及深深的怨恨。 “额呢娘......” 曹满鬼叫一声后,双腿发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常梅的尸体也从他的肩头滚落下来,骨碌碌几下滚到了石阶下面。 人吓人,吓死人,尸吓人,更要命。 曹满冒着冷汗牛喘不断,刚才的一幕能把他吓疯,特别是那颗瘪脑袋和那对可怕的眼珠子,他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有道是心宽体胖,人肥心大,就曹满这身坨,心更大。 很快,他调整好了心情,尽管依旧有些心悸,但不至于慌了手脚,何况常梅是他的婆娘,没有感情还有旧情,没有旧情还有恩情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回首往事,这一刻曹满不免有些惆怅了起来,目光再次投向常梅的尸身,少了些许的恐惧,多了一丝不忍和不舍。 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复杂的心情,一别生死,又带走了多少的过往和追忆。 美好的,幸福的,欢乐的,痛苦的,悲伤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化为烟云,随风逝去。 忽然,曹满觉得一阵心痛,那是一种亲人离世的痛苦,是一种生死离别的悲痛。 多少年了,他几乎忘记了这种悲伤,然而这一刻,不知为何他会感到格外的心痛,就像被刀割一般,痛不欲生。 “梅儿......” 曹满明白了,之所以会心痛,说明他并非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只是随着岁月的拉长,他把自己的感情深埋在了心底,渐渐的,习惯了冷漠,习惯了疏远,习惯了淡然......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只有当曾经的拥有真正失去的时候,才会去珍惜,才会打破往日的习惯,才会感受到刻骨的遗憾。 如果说之前的哭泣是悲从哀来,那么现在的心痛则是失去亲人后的悲伤和追悔。 阴阳只隔一张纸,自此再无青丝结。 “对不起,梅儿,我,我对不起你......” 曹满含着泪,他恨自己的冷漠,恨自己的无情,明明有着一位爱慕的女子,又为何会这么冷淡和无视对方? 那可是他一生中唯一牵手和恩爱着的人,自私如他,连最起码的呵护和关怀都做不到丝毫,他,还算是个人吗? 思绪烦乱,心苦如悲,曹满颤悠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那具冰冷的尸身不再恐怖,不再丑陋,他只想紧紧的抱住对方,一解心中的遗憾和哀痛。 只是,不等碰触到对方,黑压压的鸦群从天而降,一下就扑到了常梅的尸体上,尖利的长喙无情、快速地啄食着尸体上的尸肉。 等曹满反应过来的时候,常梅的尸身已经烂得不成了样子,就连吊在眼眶外的两颗眼珠也被老鸦吞进了肚子。 “啊......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给我滚,都给我滚开!” 曹满发疯似的冲进了鸦群,愤怒的驱赶着贪婪的老鸦。 徒劳的举动非但没有震慑住鸦群,反而激怒了正竞相进食着的老鸦们。 领头的老鸦是一只白羽红眼的老鸦,这只老鸦个头大的惊人,不仔细看还误以为是只白色的老山雕。 白色老鸦目光凶狞的看着冲过来的曹满,几声怪叫下,身旁几只老鸦不情愿的飞了起来,恶狠狠朝曹满扑了过去,用它们尖锐的爪子和鸟喙攻击着目标。 眨眼的工夫,曹满便吃不住劲儿了,一个没留神,被飞来的老鸦又抓又啄,几下就在他脸上撕出了几道血口子。 可气的是,这些目中无人又胆大包天的家伙,其他地方不攻击,单单对他的脑袋十分感兴趣,所有的攻击都集中在了他的脑袋上。 更有甚者,猖狂的老鸦直接站在了曹满的脑袋上,连飞都懒得飞,张着翅膀保持平衡,双爪紧抓他的头发,勾着脖子伸着长喙,专门下黑手使阴招。 只要曹满护住脑袋的双手稍有疏忽,头上的老鸦就会刁钻的来上那么一下,疼得曹满滋哇乱叫、苦不堪言。 无奈,曹满就地翻滚了起来,堪堪躲过了攻击。 无从下嘴的老鸦得意的怪叫两声,邀功似的飞回了白色老鸦的身旁,用头蹭了蹭对方的羽毛,随后又加入了进食的队伍中。 曹满又羞又怒的趴在地上,看着那群无法无天的鸦群,眼珠子瞪得都能喷出火来。 不过片刻的时间,不仅是常梅的尸体被鸦群任意糟蹋,就是常家老大和张团练的尸体也惨遭了毒手,三具尸体在鸦群疯狂的啄食下变得支离破碎、残破不堪。 “挨千刀的畜生,老子今日和你们拼了!” 怒吼声中,曹满抽出花口撸子,对准鸦群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直到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部打光,曹满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本以为凭借手枪的威力,别说是打出的子弹,就是光靠枪声也能吓得鸦群四外奔逃,然而等曹满刚从地上站起来,鸦群非但没有逃走,反而一只只瞪着猩红的眼珠子,怒视冲冲的盯着他。 啥情况? 一双双阴冷暴戾的目光,盯得曹满一阵怵头,身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能抖落一地。 呱哇,呱啊...... 鸦示威般发出了嘈杂的怪叫,但是听在曹满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嘲笑他。 群吼啊? 曹爷爷从来没怕过! 只要不动手,曹满就不怕。 吸气鼓腹,喉咙眼一松,对着鸦群曹满猛吼一声。 坏了,他这一叫唤,顿时激怒了鸦群,顷刻间一只只老鸦展翅飞到了空中,聚在一起像片黑云,随后俯冲了下来。 曹满炸毛,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几个健步冲进屋内,反手把大门一关,就听见门外“当当当......”撞击声络绎不绝,吓得曹满用身体死死挡着大门,生怕老鸦破门而入。 门外,上百只的老鸦发疯似的撞击着大门,产生的冲击震得大门来回直颤,好在门板厚实,门后又有曹满死命的抵挡着,勉强还能支撑,即便如此,曹满也被不断传来的力道撞得后背酸麻,这滋味...... 真他娘的够味。 就在曹满苦不堪言的时候,忽然门外停止了响动,曹满纳闷的回头看去,发现四周的窗子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老鸦,以白色老鸦为首,一只只透过玻璃用那猩红的眼珠子,像盯着美食一般盯着他。 曹满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心底的寒意像湖水中的波纹般蔓延到了全身。 诡异的是,在白色老鸦的怪叫下,鸦群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纷纷拍打着翅膀离去,最后,白色老鸦蔑视了他一眼也飞走了。 呼...... 曹满浊气长出,悬起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心情稍有放松,曹满便感到浑身提不起一丝的力气来,双腿发软,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啪叽! 水花声起,曹满老臀发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了腥臭黏稠的血水中。 真够恶心的,不只是恶心,还晦气。 曹满懊恼的窜了起来,动作大了点,脚下滑了点,吧唧一下,摔了个王八晒日,四脚朝天。 这亏吃得,真爆。 关键是他还光着身子,现在好,从头到脚一身红,连大衩都被染红了,红得鲜艳,红得灿烂,红得透体。 曹满心里一阵......我日! 怒火窜头,不等飙出来,常老以及此前随他而来的两个手下的尸体映入了曹满的眼帘。 真够惨的,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一对可怕的血窟窿,污血浸染的脸上分别都凝固着临死前惊恐和绝望的表情,特别是常老,五官扭曲,样子十分痛苦,就连嘴里的那颗金牙都能清楚的看见。 兔死狐悲,看着三人的尸体,刚窜头的怒火瞬间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悲凉感。 曹满无力的耷拉下了脑袋,却被门外传来了一阵吵杂声给惊动,透过门缝朝外看去,曹满神色大变,倒抽凉气。 院中又飞来了不少的老鸦,这些老鸦的羽毛上都沾满了新鲜的血液,眼中凶光寒冽,飞扑下来后和地上那些进食的老鸦们争抢在了一起,场面十分的混乱。 如果曹满没有猜错的话,新来的老鸦肯定是把杂院中孙志和眯缝眼的尸体啄食一空后,寻着尸腐烂肉的腥味来的。 让曹满感到惊愕的除了新来的这些老鸦的数量,还在于它们进食的速度,快得吓人。 这才多大点工夫,常梅三人的尸体便已分崩离析,露出了一根根染血的白骨。 就在院中的场面混乱不堪的时候,白色老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叫声,随后整个鸦群都安静了下来,直到白色老鸦又难听的叫了几声,那些新来的老鸦们竟然纷纷飞离了尸体,朝着正堂飞了过来。 曹满嘴角一歪,卧槽,还来? 果断的架好门栓,曹满害怕的朝后退去。 前脚刚动,后脚黑压压的鸦群便把堂屋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让曹满感到意外的是,飞来的这些老鸦并没有撞击门窗,而是一只只安静的站在门窗上,眼神兴奋而又贪婪的打量着屋内。 有这么句老话,叫天无绝人之路,但此刻曹满觉得,老天分明是想绝了他,而且还要用这群黑毛畜生绝了他。 036 火烧鸦群 叨,叨叨,叨叨叨...... 就在曹满感到惊慌不已的时候,当第一声敲击响起,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声响传了进来。 曹满惊恐的朝外看去,门窗外挤满了鸦群,正用尖锐的长喙来回击打着门窗,似乎是想要啄碎窗户强闯进来。 姥姥,这是要把爷爷往绝路上逼啊! 手足无措的曹满快速扫视了一眼屋内,该死,怎么连个地洞都没有?好歹钻洞还能有个安身之处。 忘了,屋子里哪来的地洞,又不是老鼠窝。 对了,钻死人堆? 屁! 那玩意管用吗? 老鸦是干啥的?专吃死人肉的黑毛畜生,躲死人堆里顶多躲得了一时,最后不一样被糟蹋。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曹满要疯了,是真的要疯了。 门窗外的响声越来越大,走投无路的曹满咬紧牙巴骨,目光一凝,爷爷的,拼了! 勇气可嘉,但他的这份勇气却无用武之地。 连件称手的武器都没,咋拼? 肉拼? 慌乱中,曹满左右寻摸着可以充当防卫的武器,然而屋里的面积虽大,但除了一些桌家具摆设之外,就只有一屋子的残尸断肢,找武器? 难! 管不了那么多了,索性,曹满伸手从地上的血水中抄起了一样东西,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差不多,粗细也挺合适的,就是有点...... 瘆人! 手里的家伙事并非是什么“烧火棍”,分明是一条死人的手臂。 曹满胃里一阵的痉挛,呜哇哇的心情都有。 强忍着恶心,他瞅了眼尸臂,手腕处戴着一只玉镯子,应该是一个女尸的手臂。 玉镯头有点眼熟,转而,曹满想起来了。 这不正是老丈人常贵三姨太的那只红翡玉镯嘛! 这个刁钻的婆娘,平日里没事就会显摆她的红翡镯子,晃得人眼睛发酸,趾高气昂的样子,要多嘚瑟有多嘚瑟,要多臭屁有多臭屁。 活着的时候,三姨太好吃懒做、刁钻可恨,没用不说还废物,不想死后还能发挥一点余热,就这条胳膊,给力带劲,抵得上一根柴棍。 曹满拿在手里挥舞两下,挺合适,这叫物尽其用,一点都不浪费。 “我打!” 呼的一下,曹满手舞尸臂打在了门窗上,一声闷响,窗外受惊的老鸦们四散而逃。 “我打,打,打!” 尸臂在手,曹满抖擞,挥打拍击,老鸦怕怕。 曹满挥动着尸臂左拍右打,正打得过瘾,嗖!尸臂脱手而出,落在了远处。 尸臂好是好用,但美中略有不足,那就是上面沾满了湿滑的血水,不好拿捏,稍不注意就能跐溜出去,害得曹满一阵狗刨,从腥臭的血水中再次捞了起来。 “我打!” 嗖! “我再打!” 嗖! 打了捡,捡了打,再捡,再打...... 一来二去,曹满累得不轻,如此强体力的运动,对多年养尊处优的他来说,可谓是一大挑战。 不多时,曹满便累得牛喘不断,双臂酸软无力。 诡异的是,窗外的鸦群忽然停下了动作,贼精精的眼珠子翻动着,不知在盘算着什么诡计。 畜生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到。 果然,曹满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之所以然来,盯着窗外终于停歇下来的老鸦,非但没有感到一丝放松,相反,心里七上八下的更加忐忑了起来。 “日,该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嘟囔声刚落,窗外黑影闪过,嘭地一声巨响,玻璃应声而碎。 这一刻,曹满恨不得抽自己大耳光,尼玛,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嘴贱惹的祸哇! 转眼,从破碎的玻璃外探进了一颗贼溜溜的老鸦头,曹满手起尸臂落,重重砸向了出头的老鸦。 惊慌失措的老鸦拼命扭动着脑袋想从不大的空隙中逃出去,奈何头大脖子细,进来容易出去难,再说,时间也不够。 啪! 老鸦被尸臂开了瓢,声儿都没出,眼珠一翻彻底死翘翘。 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 曹满解恨的挥了挥手中的尸臂,骚气无比。 咔嚓! 清脆的响声传来,曹满低头一看,神色凝固。 “老子的红翡镯子......” 看着碎成几截的玉镯,曹满肉疼心更疼。 红翡玉镯,这玩意值老了钱,本打算留着当宝贝,不想却光荣呕吼。 曹满闷恨的一跺脚,哗啦一下,溅起的血水淋了一头一脸,这心情...... 还能更糟点吗? 吧唧两下嘴巴,靠,这味儿,又腥又腐还带点甜味...... “呸,我呸呸!” 没等把嘴里的血水吐干净,咔嚓,咔嚓,一阵玻璃的碎响,随后一颗颗老鸦头探了进来,足足几十只。 数量还在不断攀升,待曹满回过神来,窗户上密密麻麻都是老鸦头,样貌狰狞,神色凶残,红眼珠子一双双一对对,死死盯着他。 曹满嘴苦心更苦,比苦药苦,比黄连苦,苦成了一片海。 惨咯,自个儿一大活人,居然要被一群老鸦糟蹋,这是个啥命! 一想到身上的皮肉被鸦爪撕被尖嘴啄,曹满就感到一股寒气顺着尾椎骨一路高攀,腾地一下涌遍全身。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曹满飞快的转动着脑筋,这辈子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如此用心的在思考着,然而...... 屁用没有。 眼前的局面就是个无解的死结,根本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难道就这么憋屈的死在一群老鸟的淫威下? 不,不! 曹满在心里呐喊着,嘶吼着。 他还没活够,他还不想死,想让他绝望,在一群黑毛老鸟的面前绝望? 门都没有! 唰...... 眼前白影晃过,愣神的一瞬,脑门上落下了一坨热乎乎湿哒哒的东西。 曹满本能的伸手摸了一下脑门,放到眼前一看,手掌里粘着一团白色的东西,黏不拉几,还臭,好像是...... 鸟屎! 曹满眼皮狂跳,心里猛吼,卧槽! “敢在太岁头上拉屎,老子让你后悔成了老鸟!” 怒声吼动,曹满拎着那条尸臂,眼观六路耳听八面风,搜寻着白老鸦的踪迹。 屋内白影闪过,白老鸦速度奇快,化为一点白芒飞射过来。 “碎鸟!” 眼尖的曹满抡臂就砸,气势挺威武,就是动作慢了点,连白老鸦的羽毛都没碰到。 白芒一闪而过,曹满双目紧跟,顺着对方移动的轨迹抬起了脑袋。 吧唧! 就在他抬头之际,又一坨湿哒哒的鸟屎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脸上...... 呱哇,呱啊! 得意的老鸦叫响起,曹满气炸心肝肺,同时也点燃了熊熊的鬼火。 一把抹去脸上的鸟屎,曹满金刚怒眉,“该死的白老鸦,老子要活剥了你的一身鸟毛!” 呱哇,呱啊! 老鸦叫再次响起,白老鸦得意洋洋的拍打着翅膀,猩红的眼珠中充满了戏谑之色。 “孽畜休走!” 曹满抡起尸臂冲向了白老鸦,就在这时,门窗处异响传来,又有十多只老鸦破窗而入。 飞进来的这些老鸦在屋内盘旋几圈之后,俯冲向了下方的曹满。 老鸦来势汹汹,曹满当即怂蛋,不敢再寸进一步,只敢挥舞着尸臂一个劲儿的乱打着。 还是那句话,畜生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着。 眼瞅着老鸦们就要冲撞在身,哗啦一下,却作鸟兽散,扑棱着凌空而起,紧随其后...... 噗,噗,噗! 好多的鸟屎落下,眨眼间,曹满脸上身上全都沾满了臭烘烘的鸟屎。 悲惨咯! 曹满还光着身子,不抹还好,越抹越多,混合着血污,那叫一个白里透红,臭气熏天,这下够他恶心的。 彻底抓了狂的曹满,不要命的蹦跶了起来,抡着尸臂打老鸦,老鸦没打到,落地后脚底打滑,一招王八晒日摔了个四仰八叉,还跐溜出去了一大截。 丢脸丢到了他这个份上,呜呼哀哉。 呱哇,呱啊...... 欢快的老鸦叫络绎响起,欢快十足。 等曹满哼哧哼哧从血水里爬起来,四外一打量,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了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鸦多也一样。 看着四周密麻见竿的鸦群,这一刻,愤怒显得是如此苍白无力。 要命的是,出现的这些老鸦们,并没有开始啄食尸体上的腐肉,而是把充满了贪婪的眼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曹满明白了,看来这群来历不明黑毛老鸟是吃腻了死人肉,想换换口味,品尝一下他身上鲜美肥嫩的板猪肉。 嗖......啪! 把手里的尸臂用力一丢,曹满深吸了一口气。 尼玛,这味道,真臭,真腥,真恶心。 他这是在认命吗? 他这是在绝望吗? 非也,一向惜命的他怎么可能会认命,会绝望! 曹满不傻,他知道凭他手中的死人胳膊,在眼前即将发生的群战下,几乎发挥不出一丁点作用,要拼,就要拿出真正的武器,花口撸子! 只是当他掏出手枪后,一个苦涩的问题又摆在了他的面前。 子弹不够! 苍天,大地!他曹满就算浑身是铁,又能碾几根老钉? 子弹不够,有个屁用!不如抡胳膊给力。 问题是此刻再想捡起那条胳膊...... 靠,刚儿力气大点,丢远了点,胳膊哪去了? 曹满想死的心都有,但他不能死,因为他还没活够。 先杵着好了...... 曹满站立不动,老鸦们也没有展开攻势,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对峙中。 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老鸦飞了进来,里三层外三层把曹满围在了里面。 曹满很不是滋味,现在的他跟砧板上的鱼肉没啥两样,沦落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错,不是任人宰割,而是任鸦糟蹋。 忽然,曹满又悟出了一个道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怪不得老人都说勿以恶小而为之,一旦放纵自己的恶习,坏事做的多了,其他人收拾不了你,老天爷都会亲自来收拾你。 曹满笑了,笑得很苦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难道是我这辈子坏事做尽,恶报终于降临了......” “我这是在绝望吗?” “我特么这就是在绝望!” 缓缓放下了拿枪的手臂,曹满目光悲哀的看了看四周,万念俱灰的他打算彻底放弃无谓的抵抗。 呱哇! 手臂落下的一瞬,白老鸦展翅怪叫一声,顷刻间围聚在四周的老鸦们蠢蠢欲动了起来,一只只拍打着翅膀,露出了凶狞残忍的目光。 时也,命也,运矣! 罢了,死就死吧,去黄泉路上找梅儿,再续前缘...... 曹满不舍的看了看周围,好作为死前的一点念想,忽然,他低垂的眼皮猛的一抬。 灼灼的目光一扫阴霾,眼底倒印出了屋内高悬着的火油灯上。 由一盏主灯和八盏副灯组成的火油灯,里面都灌满了火油,燃烧起来格外耀眼,十分的明亮。 足足四组火油灯,把偌大的堂屋照得褶褶生辉,同时也点燃了曹满求生的希望。 这时,几乎所有的老鸦们都开始了行动,盘踞成云,仿若黑风般笼罩下来。 曹满豪情壮志,恶胆横生,“挨千刀的老鸟,今儿个爷爷要火烧孽禽,给我的梅儿报仇!” 抬手,枪口对准了拴在火油灯上的铁链,砰砰两枪,铁链断裂,巨大的火油灯掉落下来,火油飞溅,瞬间便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火光一起,当场就吓坏了正飞扑而来的鸦群,老鸦们目光惊恐的看着下方窜起的火苗,惊愕间,曹满对准远处的火油灯又是一通射击。 一个又一个的火油灯在射击下坠落,油助火威,片刻的工夫,整座堂屋都燃烧了起来,可怕的火焰带着炙热的高温一下就把鸦群和曹满席卷在了当中。 滚滚的热浪充斥在了屋内,半空中不断有老鸦惨叫着跌落下来,至于曹满,尽管他被热浪烤得全身发烫,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却开心到了极点。 “黑毛的畜生,杂毛老鸟,爷爷说话算数,扒光你们的鸟毛,一根不剩,哈哈哈!” 曹满疯狂的曹满疯狂的又喊又笑着,发泄着满满一肚子的怨气和怒火。 管他扒光还是烧光鸟毛,只要清洁溜溜就行。 呼! 火浪翻腾,炙热的高温烧得曹满如吞火炭,在剧烈的咳嗽声中,他痛苦的弯曲身子,跪倒在了血水中。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笔买卖,似乎有些不太划算。 尽管如此,曹满依旧挺开心,即便被呛死,烧死,他也乐意,起码还有一群老鸦陪葬,值了! 痛苦中的曹满,神智渐渐开始昏沉下来,关键时刻,正堂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随后一道人影快速的冲了进来,一把将他扛在了肩头,接着又快速的从火海中冲了出去。 昏昏沉沉的曹满根本就看不清救他那人的模样,直到一股冰凉清爽的井水冲到了他的身上,刺激之下这才睁开了双眼。 当他看清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后,曹满瞪大了眼珠,不可思议的问道:“虎爷,怎么是你?” 037 瓦猫 看着手提水桶站立在身前的段虎,曹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等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身前那人高大魁梧,黝黑的脸庞,坚毅的神情,不是段虎又是何人? “呵呵,耗子,玩得挺欢嘛,好玩不?” 段虎的话能杀人,曹满不听还好,听后几乎吐老血。 好玩? 你玩个给爷看看? 玩不死你! 曹满哼哧两声,全身火辣辣的疼痛足够他喝一壶的,哪还有心思跟段虎打屁聊天。 再说,黑脸会聊天吗? 能把天都聊死。 对了,老鸦! 曹满回头看向了火焰升腾,浓烟滚滚的堂屋,肆虐的火焰好似洪水猛兽一般,将所到之处焚烧一空。 “瞅啥呢?这么专心。”段虎问道。 “瞅老鸦!”曹满的回答简明扼要,多一个字他都不愿多说。 “瞅错地儿了,鸦群没有全被烧死,刚才为了救你,我踢破了大门,有几只老鸦趁机逃了出去。” 说着话段虎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枝杈,给曹满指明了方向。 曹满顺势看去,可不是嘛,树叉上零零散散站着几只老鸦,为首的那只老白鸦也在其中,正一边小心翼翼的梳洗着身上的焦毛,一边用阴毒的目光瞪着他。 目光真够犀利的,好似锋利的刀芒,曹满隔着老远,都能感到一阵皮肉生疼。 看来,这梁子是结下了,不死不休。 呸嘞个呸的,黑毛的畜生还敢猖狂? 你死我休! 曹满举枪就射,咔,咔...... 原来弹夹里的子弹早已打光,光出声不出弹。 等曹满迅速换上了新的弹夹,半空中,白老鸦带着仅剩的几只老鸦盘旋两周,在一声声怪叫声中远遁而去。 正如,匆匆的我走了,挥挥翅膀,留下一地鸦毛...... “老鸟,黑毛畜生,给老子滚回来!” 砰,砰...... 愤恨的曹满举枪乱射,鸟没打到一只,鸦毛却落下不少。 哗...... 水声响起,不知何时,段虎又拎来一桶井水,把曹满浇了个上下通透,里外凉爽。 曹满光溜站地,任凭水滴从头流到脚,母狗眼冒着寒气瞪着段虎。 黑脸,几个意思? 真嫌爷爷不够惨,故意加点料是不? 段虎大咧咧的笑道:“咋样,气消了没有,没消的话再来一桶,包你清爽舒畅。” 曹满喉结微动,他知道,要是敢牙蹦一个“不”字,非被段虎玩死不可。 “消,消了。”耷拉着脑袋,曹满认命。 “消了就好,火大伤肝,气大伤肾,一把年纪的人了,伤不起啊。”段虎苦口婆心的说道。 曹满瘪瘪嘴,敢情消火的法子就是浇凉水哇! 黑脸,缺德了吧,就你这法子,那不叫消火消气,叫憋火憋气,懂吗? 崴货! “耗子,看不出你胆儿挺肥的,知道不,刚才那些老鸦是一种穷凶极恶的尸鸦,平时吃腐肉,但这么大群聚在一起,活人都能生吞了,你敢赤膊上阵,顶这大雷,佩服,佩服啊!”段虎笑道。 曹满挠挠头,这是在夸我吗?怎么听着有种不爽的感觉。 “只是......” 曹满竖着耳朵正听着,段虎话说一半,下半句没了声。 好气人哦! “只是什么?”曹满翻着白眼问道。 “尸鸦不仅凶残,还十分的记仇,名副其实的小心眼,一旦谁招惹到了,都会遭到报复,至于手段......” 段虎笑着看向曹满,“你懂的。” 曹满眨眨眼,懂? 懂球! 老子真要是懂,还会在这听你瞎掰掰? 等等,莫非是...... “呃,该不会往人身上拉屎这件事吧?”曹满虚心的问道。 “孺子可教。”段虎点点头。 好么,成毛娃子了。 曹满的心情,比喝了猪油还腻味,比吃了蛆虫还糟心。 好在他弄懂了尸鸦报复的手段,否则嘴上不说,心里或多或少会有点忐忑,毕竟尸鸦的凶残他可是看在眼里,感受在身,若非刚才他急中生智,这会儿恐怕早喂了鸦。 只是下一刻,当段虎再次开口,曹满刚放松的情绪又紧张了起来。 “耗子,尸鸦的报复手段应该不只是一种,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段虎拍拍他的肩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曹满...... “我说虎爷,咱能一次把话都说完吗?别吞吞吐吐的像个......” 后面的话曹满没敢说出来,因为他看见段虎正有意无意的晃着手腕,那可是招牌性的动作,真要触了霉头,呵,那家伙...... 比尸鸦还凶残。 “虎爷,要不你把话说全了如何?免得让我担心受怕。”曹满退而求其次,婉转的问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把话问清楚了,始终是块心病。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能通过段虎了解尸鸦的报复手段,曹满也好采取相应的对策,加以防范。 “想知道?”段虎不答反问道。 曹满鼻孔喷气,废话,不想知道的话,老子费那么多口水干嘛? 真当口水不要钱就能随便用啊! “想知道。”曹满点头回道。 “嘿嘿!”段虎笑了。 嘿你大爷! 曹满感觉自己要疯了,头一次,他觉得和人交谈会这么累,心累。 “虎爷,笑是几个意思?”耐着性子,曹满再次问道。 “很简单,就一个意思。” “请说。” “关于尸鸦报复的其他手段......”段虎拉了个长调,“我也不清楚。” “呵。”曹满笑了,被气笑的。 不清楚你装什么大瓣蒜? 脸呢?还要不? “虎爷,如果你觉得拿我开涮好笑的话,我觉得,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曹满还能咋说?又不能发火更不能动手,就这么滴算了。 “耗子,我可没拿你开涮,提醒你是为了让你多加防备,尽管尸鸦的事我不太清楚,但听人曾说过,尸鸦的报复手段很是阴毒,千万不可大意。” 段虎一本正经的说着,曹满正儿八经的听着,等话说完了,曹满打个哈哈,权当没那回事一样。 “怎么,你不信?”看着一脸不待见的曹满,段虎问道。 “信,我信。”曹满敷衍着。 信你的邪! 真以为信黑脸得永生? 揭过这茬不提,曹满问道:“虎爷,你怎么会去而复返了呢?” “我说我是专门来救你的,你信不?”段虎反问道。 得,又来了。 曹满没了聊天的兴致,心太累。 段虎收起了玩味儿,“去而复返是因为我有事要你帮忙。” 帮忙? 曹满上一眼下一眼惊讶的打量着段虎,真够稀罕的,一向目中无人的黑脸还会找人帮忙? 打量完段虎,曹满又看向了远方,左右寻摸着。 “看啥呢?”这回轮到段虎感到有些纳闷。 “我在看今儿个的太阳是不是会从东边落下去。”曹满老神在在的答道。 段虎脸色一沉,抬手就是一记爆栗。 “好好说话。” “哎,知道了。”曹满抱着脑袋很是乖巧。 “你赶紧把那身黑狗皮穿上,待会儿还有事要做。”段虎吩咐道。 “啥事,这么着急?” 其实段虎不说,曹满也打算把那身警服穿上,主要是光了大半天的身子,火里去水里来,谁受得了? “你去把剩下的那些尸骨都丢进房里烧了,之后来你说的西跨院最里面的那处宅子找我,记着动作给我麻利点,迟了的话......” 段虎晃晃手腕,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办事你放心。”曹满点头哈腰,终于学聪明了。 等段虎走后,曹满把孙志几人的尸骨一一扔进了燃烧着的堂屋里,最后他抱起常梅的尸骨,忍不住一阵长吁短叹。 把尸骨抛向了烈焰之中,曹满的眼眶中泛起了点点泪光...... 办完事后,曹满开始出发去找段虎,问题是他对常家大宅也不熟,等他像只无头苍蝇般东绕几圈西绕几下,好不容易找到西跨院里那处宅院的时候,段虎早已怒气冲冲的抱着手在那等着他了。 尴尬了不是? 曹满赶紧又是陪笑又是道歉,最后还是没逃过一记爆栗。 挨了揍的曹满心里挺委屈,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骗人!瞧把我揍的。 “你还杵在那干什么?过来!” 段虎发话,曹满不敢不听,回想今儿个早上还在警所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大爷,段虎则是阶下囚...... 现在想来,似乎已经太遥远了。 段虎手指前方问道:“瞧见没?这座宅子杂草丛生,枯木破房,这就是你所说的一方之地,我问你,既然是镇宅纳福的福地,怎会如此荒芜破烂?” 曹满定睛一看,可不是嘛,好好的一处宅院沦落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宅院内枯草长得比人都高,四周的树木也都枯死了,最里面的房屋墙面斑驳,还长着厚厚的青苔,就连房屋上的瓦片都支离破碎,几乎没块完整的。 “奇怪,以前这里绿草遍地,翠树成荫,栽种着不少名贵的花卉,院中一池碧潭何等的美妙?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曹满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哼!还环境优美呢,我告诉你,此处枯草遍地,腐木成林,破屋烂瓦,阴苔爬墙,说明这里阴气极重,非但不是什么镇住风水的宝地,反而是祸害人的阴地,不信的话,你看屋脊上的瓦猫,它们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段虎指着屋脊上的瓦猫说道。 曹满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瓦猫的身子上有着斑斑裂纹,猫头也掉落在了屋脊上,碎成了两半。 所谓瓦猫,乃是云疆独有的一种镇宅神兽,可避邪消灾,保家宅平安。 相传在很久以前,老百姓居住的村落经常被各种诡兽邪魔入侵,村民不堪其扰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天夜里,当鬼怪再次横行的时候,突然天降神兽,吃掉了所有的邪魔妖怪,自此以后,人们为了纪念神兽,便按照神兽的样子塑造了瓦猫,并且把瓦猫放置在屋脊的正中央,作为守家护院的守护神。 瓦猫的制作工艺各有不同,有用陶土做成的,也有用石头雕刻的,形似猛虎,威武庄严,有将八卦夹在前腿的瓦猫,也有造型夸张的飞虎瓦猫。 安放瓦猫可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情,在安放之前必须举办一场开光的祭祀仪式,一般在农历的二月或八月,择双数吉日,请来当地有名的端公前来主持。 作法后的端公会捉来一只大公鸡,分别念诵一些消灾、驱鬼、纳福、吉利等不同的咒语,之后用嘴咬破鸡冠,将鸡冠血滴在瓦猫的眼、鼻、口、耳、身上等各处,并在瓦猫嘴里放上五子(松子,瓜子,枣子,高粱和根子),同时烧黄纸念法咒。 念诵七七四十九遍后,端公会把亲手宰杀的大公鸡放在锅里煮到半熟,取出后直立放入盆中,这期间,盆中的鸡头必须仰视天空,否则就会失去应有的作用。 最后端公会点香祭拜,等法式做完,他才手捧瓦猫登梯上房,把瓦猫安放在屋脊的最中央处。 听说有灵性的瓦猫会一直庇佑家宅,即便是过了几代人,瓦猫也同样会默默恪守着它的职责。 一般来说,瓦猫的脑袋是正对着家宅的大门,以防止那些不干净的邪秽之气,或是什么游魂野鬼闯进家宅。 灵性足的瓦猫,会根据阴邪之气的方位而自行改变自己的方向,以此镇住鬼魅,增强宅气。 在云疆有一个说法,瓦猫在,家宅宁,瓦猫裂,霉运挡,瓦猫碎,噩运临。 说的是瓦猫平安无事,则家宅无忧,瓦猫的身上要是出现了裂纹,这并非一个凶兆,而是替这户人家消灾解难,挡住了灾厄,只是在抵挡灾厄的同时,瓦猫基本已经作废,需要重新请来端公安放新的瓦猫。 瓦猫要是碎了,自求多福吧! ...... 屋脊上的瓦猫脑袋,碎成两半,无神的眼睛似乎在吐露着无可奈何的悲凉。 曹满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怪不得常家会家破人亡,作为本地人,他深知瓦猫碎裂会遭致什么样的厄运。 只是,无端端的,瓦猫为何会碎了呢? 曹满目光疑惑的看向了段虎。 “一方之地?明明就是一煞之地,这么重的阴气,光凭一只护宅的瓦猫如何抵挡?” 段虎的话令曹满更加疑惑和不安了起来。 “煞地,阴气?虎爷,你没搞错吧?” “哼!何止是阴气十足,完全就是阴气冲天,邪煞逼人!你是闻不见那股味道,否则只有让你跪的份。” “怎么会这样?”曹满攥紧双拳,目光中带着怒色。 “还不明白?这叫报复,光溜溜的报复!”段虎斩钉截铁道。 光溜溜? 要不要这么直白? 咱能斯文一点吗? 曹满无心计较这些,他现在只想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038 丁甲伏魔阵 此刻的曹满,心情万分复杂。 常家上下百来口子的人,就这么被莫名其妙的被灭了门,说句难听话,死得太他娘的憋屈了。 尽管错在他身上,但其中蹊跷之事太多,如重重迷雾般遮遮掩掩。 曹满不想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特别是常梅,那可是他的结发妻子。 未曾携手时光,却已陌路今生,曾经山盟海誓,而今阴阳相隔。 他只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哪怕只弥补了一丝,心里也会好过一点,不会因为这份沉甸甸的负罪感而痛不欲生。 曹满知道,光靠自己脑子里的这点水水,就是想破了头也理不出一丝头绪,好在他并非一人,只要段虎能真心实意的帮他,不说所有的问题能迎刃而解,但起码比他独自一人面对要强得多。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两个臭皮匠,怎么的也能顶半个卧龙吧? 凤雏也行。 关键在于段虎...... 是否肯真心实意的帮他? 曹满犯难了起来,多年混迹官场的他很清楚此间规则,什么朋友交情,统统都是狗屁。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没有纯粹的合作,只有彼此的利益。 段虎? 这么个外表粗犷、嫉恶如仇的黑脸糙汉,即不沾亲带故,又没交情可言,更无利益关系,会帮他吗? 换做是曹满自个儿,也不肯帮忙。 “虎爷......” 曹满打算试一试,如果连尝试的机会都不敢,那他真是彻底没救了。 “有屁就放,别憋着。”段虎的话,一如既往的气人。 曹满菊花发痒,真想一屁崩了这黑货。 “虎爷,我想请你帮忙,找出真相,找出仇人,找出......” 不等曹满把话说完,段虎直接打断,“呱噪,说重点。” 曹满眨眨眼,没听懂。 “报酬!”段虎言简意赅。 曹满吞口气,好家伙,真势利,真市侩,怪不得脸黑,心都钻钱眼子里了。 “报酬好说,十根......” 曹满迟愣了一下,随后改口说道:“不,五根小黄鱼(金条)!” 段虎笑了,笑得有些冷,“常家百来口子的性命,加起来才值五根小黄鱼,耗子,良心呢?” 绝对被狗吃了。 曹满自有一番说法,“其他人我不管,我只管我的梅儿,我只想替她报仇。” “原来如此。”段虎点点头,“这事很简单。” 简单? 哪儿简单了! 曹满有些结巴的问道:“啥意思?”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段虎大手一伸,买卖的规矩不能变,先要钱。 曹满倒是想给钱来着,问题身上没装着。 “虎爷,你还怕我赖账不成?这里可是我娘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先欠着,事成之后分文不少。”曹满做出了保证。 段虎摇摇头,“我不是怕你赖账,而是你死了我找谁要?” “死!我为啥要死?”曹满瞪大了眼珠,黑脸,几个意思? “想不明白?你那婆娘明明是被你害死的,想报仇多简单,只要你乐意,虎爷有一百种办法包你嗝屁翘腿,绝不重复,拿钱来吧!” 去你的黑脸狗,咬人也不带这么咬的! 曹满闷闷不乐,何止是闷闷不乐,能憋闷出疖子来。 段虎收起了玩性,大巴掌一拍曹满的肩头,曹满吃痛一声,老臀坐地。 “行啦,玩笑话而已,没说哪来的笑呢?别这么小心眼子。” 曹满,“呵!” “灭尸刹十根小黄鱼,找出那个风水先生十根小黄鱼,同意点头,不同意滚蛋。” 段虎多痛快,一开口便把价格说了个四四六六。 “什么?二十根小黄鱼,你怎么不去抢!”在段虎面前,曹满不爱发火,但现在他不得不发火。 那可是金子呐! 黄灿灿、沉甸甸的金子。 一开口二十根,曹满何止肉疼,心能飙出血来,可是转念一想...... 曹满嘴角上翘,现如今常家人都死绝了,就剩他一赘婿,肥水不流外人田,所有的财产理应归他继承。 不过二十小黄条,毛毛雨。 答应,为啥不答应? 不等段虎发火,曹满张嘴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耗子,几个意思?”段虎铁着黑脸要揍人。 “别误会,这叫一个吐沫一个钉,谁要反悔,就被吐沫淹死,只是有一样,先灭尸刹我才能给钱。” 小样,花活还挺多的,被吐沫淹死,你有那么多口水吗? “好吧。”段虎点头同意,这事算是定下来了。 “接下来怎么行动?”曹满问道。 “先帮我做几件事。”段虎活动了一下双臂,看样子准备大干一场。 拿钱还要人做事? 曹满呆了,有这么皮厚的主吗? “不乐意?不乐意拉倒,之前的事当没发生过。”段虎理直气壮的说道。 曹满看看地上的口水,还潮着呢...... “发啥民族呆呢?虎爷可没吐口水。” 好吧,你奸,奸头滑脑的奸。 “要我做什么?”曹满无奈的问道。 “不多,你去把常家的黑狗杀了,再把鸡窝里的大公鸡捉出来,点破鸡冠弄些鸡冠血,然后把鸡冠血和狗血都分别装好了带过来,顺便把前院那颗百年的老桃树给我砍了扛过来,还有,我需要墨斗墨线,还要刀子、水碗、糯米、黄纸、毛笔、手电、火油......” 末了,段虎又叫了一句,“对了,帮我找坛老酒来,酒味越浓越好,淡了虎爷可不答应。” 曹满掰着指头一边听一边记...... 靠! 这叫事不多? 真把自己当黑脸狗了,张嘴就汪汪。 “时间不等人,晚了没戏唱,想帮你家婆娘报仇,动作麻溜点。” 一提报仇,曹满不乐意也要乐意,无他,斗不过尸刹哇,那老僵,老可怕,会吃眼珠子。 “这么多的杂货都我一人全包,那你呢?”曹满盯着段虎,心有不甘的问道。 “小兵打杂,大将杀敌,你说对吗?” 曹满眉梢一挑,尼玛...... 忙点好,累点值,劳动的人民最可爱。 曹满开始了他紧张而又忙碌的工作,捉鸡宰狗,砍树抱柴...... 还负了伤。 脸上的鸡爪痕,手膀上的狗牙印。 狗牙印是因为曹满和那几只大黑狗不太熟,他要杀狗,狗会答应吗? 留点纪念那是给了曹满面子,当时咬死他的心都有。 至于脸上的鸡爪血痕...... 不得不说常家的那几只大公鸡生猛威武,干起架来那叫一个不要命。 好一番折腾,等曹满拖着疲惫的身躯,累得像条死狗般把一大坛老酒放在了段虎的身旁,他趴在地上猪哼不断。 哼哼噗,哼哼叽...... “累了?” 这不废话,都这样子了还能不累? 曹满点头,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饭桶。” 哟,好气人哦! 曹满喷火,泔水桶! “去,把鸡冠血给我端来,顺便把黄纸毛笔给我拿来。” 大将军中坐,小兵忙断腿,此刻的段虎就是大将,就是大爷,才不管曹满这只小卒累不累呢。 “去,把狗血和墨斗墨线拿来。” “去,把砍下来的桃枝都架到那口枯井的旁边,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去,把小刀拿来。” “去,把酒坛拿来。” 曹满...... 真当泥菩萨不会发火哇? 只要不过江...... 当大爷的滋味真舒坦,段虎抱着老酒喝了个痛快,瞅着曹满更痛快。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段虎这是在教对方做人的道理,别以为是个什么狗屁的治安大队长,就能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的。 风水轮流转,迟早到你家。 只是这些道理...... 段虎没有言传,而是在意会,问题是曹满不会心有灵犀这一套。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既然不知,何来改过? 曹满只能苦逼。 这会儿,段虎静气凝神,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曹满没那么高深,可劲儿的喘气擦汗,等他喘够了,段虎有了动作。 “六丁六甲,亥酉巳戊,子戌申午,上应天罡,下辟不详,万精厌伏,所向不殃......” 念咒掐诀,段虎的形象在曹满心中瞬间高大起来了,可惜就是人太糙,如果能再温和点,再慈善些,那该多好? 曹满如是想着。 念咒声停止,段虎咬破食指,朝装有鸡血的碗里滴了那么几滴,接着拿出寒星砂二指碾动,化为朱砂粉落在了碗里,并用食指搅拌了几下。 曹满...... 恶不恶心? 人血混鸡血,混血玩啊? 问题是不怕脏吗?还用带着伤口的食指搅拌,得病也是自找的。 段虎的形象顿时在他心目中矬了半截。 曹满的心态段虎不知,这时段虎拿起身旁的一叠黄纸朝空中撒去,不等散开的黄纸落地,段虎出手如电,把混有赤阳血、朱砂粉以及鸡冠血的血水用手指蘸着直接画在了每一张黄纸的上面。 几个眨眼的工夫,等所有的黄纸被画满了奇形怪状的符文后,段虎大手一挥,将落下的黄符抓在手中,再看那只装有血水的的碗,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神技! 被惊艳到的曹满狗眼大睁,段虎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再次高大了起来,褶褶生辉。 黑大爷,俺的小膝盖,收不? 装好黄符,段虎把装有黑狗血的木桶拿了过来,随后再次拿出一些寒星砂,碾碎之后洒入了桶中,搅拌了那么几下,等黑狗血和朱砂粉融合在了一起,他把墨线放了进去。 “虎爷,你这是在做啥呢?还有刚才你变戏法的本事,厉害,连我都没看清楚其中的门道。”架不住好奇,曹满凑近后出声问道。 变戏法? 段虎头冒黑线,井底之蛙,那叫作法画符好不? 瞟了眼曹满,段虎没说话,此等货色,少说为妙,掉价。 曹满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陪笑着又说道:“嘿嘿,有怪莫怪,乡下人见识浅,土鳖一只,虎爷你别生气。” 段虎暗中点头,这话说的不错,土鳖钻土,哪都土。 “耗子。” “诶,听着呢。”曹满答了个利索,还以为段虎要讲解什么高深的东西,谁知...... “帮我做点事,放心,事儿不多。” 又来? 坑爹的货,别玩了成不? 曹满老大不乐意的哼哧一声。 “咋滴,不乐意?” “乐,乐意。”曹满低下了脑袋。 乐意你大爷,老子想要看把戏,不想干活! “乐意就好。” “去,把那些削好的桃枝一根根按照圆形的图案布置在院落里面,桃枝要插在附近的那些杂草里面,记住,只能插九九八十一根,多一根不行,少一根没用,除了对朝枯井的方向留出一道口子之外,其他桃木之间都必须隔着三寸三的距离,多一寸少一寸也不行,还有要藏的隐蔽一些,不能露出来知道吗?还有......” 曹满听着,得,苦逼的活儿又来了。 “虎爷,你能再说一遍吗?没听清。” 段虎又说了一遍,曹满记下了,蔫头耷脑的站了起来,无精打采的忙活去了。 段虎也没闲着,拿起地上削好的桃木小剑装进怀中,又把浸好的墨线取出缠在墨斗上,最后把所有的糯米倒入黑狗血中...... 又一番折腾,曹满真累不动了,他开始怀疑,段虎是不是故意在整他。 “呃,虎爷,有件事我想问你。” “问吧。”似乎段虎心情不错,难得开口这么爽快。 “你让我做的这些事......” “想知道?” 又来了,曹满哼哼一声,该咋接? 说想知道,对方一定会说不告诉你,说不想知道? 问题是真想知道哇。 “嘿嘿。”曹满干笑一声。 “想知道就说,笑个球,嬉皮狗。” 这话说的,曹满想咬人。 “算了,看在你手脚还算麻利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听好了,之前我作法是为了画符,这种法符名叫阳乾镇尸符,必须用鸡冠上的精阳之血、朱砂粉和中指上的玄阳之血,再配合法咒法印方能完成。” “那你把墨线和糯米放进黑狗血里面,还有让我把八十一根桃木插在附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曹满像个求知若渴的油腻大叔。 “呵呵,这些准备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那具老刹有多凶,要是不弄点厉害的阵仗,恐怕镇不住。” “那只老刹藏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曹满惊恐的看了一圈,入眼的除了破屋就是烂瓦,还有一院杂草,那么大的尸刹,藏得住吗? 对了,还有一口老井! “难道是藏在枯井里了?” “孺子可教。” 孺子你大爷,我是老子,你老子! 可恶的黑脸,说话都带着套,一不小心就入套。 曹满脑袋有些发闷,就像被套子套住一样,闷! “该说的说了,该准备的也准备好了,现在开始行动。” 说话间,段虎拿着墨斗和装有血糯米的木桶朝院中走去。 “虎爷,你还没告诉我你布的是什么阵?” “丁甲伏魔阵!”回过头的段虎说道。 039 荒宅枯井(求收藏!) 拿着墨斗拎着木桶,段虎迈步来到了枯井外,放下手里的东西,他勾头朝里面看了看,昏暗的井底透着一股子诡异,诡异中又带着阴森。 提鼻闻了闻,段虎皱了皱眉头。 好浓的尸气。 离开井口,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斜挂,暮云朵朵,离着日落西山已经不远了。 时间有些紧迫,但也是没法子的事,不是段虎有意拖延,而是迫不得已。 除了准备需要时间之外,他还有自身的原因。 跟血尸凶傀的一战,以及尸刹的恶斗,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恢复需要时间,更别说他身上还带着伤。 贸然行动,此等有勇无谋之举,只会害了自己。 仔细检查了一下插在四周的桃木枝,略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后,段虎把墨斗上的墨线分别绕在了桃木枝上,手法有些奇特,并非简单的绕在上面,而是每绕一圈都会打一个复杂的绳结。 曹满在一旁伸长脖子看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之所以然来。 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曹满叹了口气,隔行如隔山,这么高深的阵法他哪懂?光是看段虎在那打绳结,娴熟敏捷的动作都能把他眼睛给看花了。 “虎爷,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丁什么甲什么的阵法?” 看不懂也就算了,现在好,连名字都忘了个干净。 也不算太干净,起码还想起了俩字,就他那一包糟的脑袋,已经不错了。 “是丁甲伏魔阵。” 段虎一阵好气,如果不是碍于时间紧迫,他非赏对方一记爆栗不可。 “对,就是这名字,你不说我也知道。”曹满一点儿也不谦虚的说道,“对了,阵法厉害不,威力如何,灭得了尸刹吗......” 十万个为什么,问得还都是同一个意思。 “过来。”段虎抬手唤道。 “好咧!”曹满紧走几步挨到了近前,下一刻他忽然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段虎脸上的笑容,看着怎么有点...... 瘆人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曹满转身就想跑,段虎一把薅住衣领,爆栗落下。 “虎爷告诉你丁甲伏魔阵的厉害!” 惨叫声中,段虎锤了个痛快,说了个精彩,等他说完,曹满趴地流泪。 这亏,吃得太爆了。 满脑袋的疙瘩,没一处不疼的,好在总算没白挨,起码弄懂了什么是丁甲伏魔阵。 此阵按照六丁六甲的丁甲玄术布置而成,其中桃木枝,黑狗血,朱砂,血糯米这些东西本就是驱邪避煞之物,通过阵法的精奥融入丁甲伏魔阵中。 按段虎的话来说,威力足够让那只老粽子喝上一壶的。 “耗子,问你件事,你跑步的速度如何?” 冷不丁的一句话,问得曹满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摸得到也不敢摸,一脑袋的疙瘩,疼。 “啥意思?”曹满眨眨无辜的眼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是不?” 言下之意曹满听懂了,黑脸不靠谱哇,刚儿还说丁甲伏魔阵如何了得,余音未散,现在就担心起来了。 “虎爷,别开玩笑了,就我这身坨,滚得都比跑得快。”曹满急了,发慌的说道。 “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 段虎凑近了黑脸,嚯!真黑,天色黑点的话,指不定脸在哪搁着呢。 其实,段虎真没开玩笑,这叫先礼后兵,否则大话撂出去了,真要出个什么意外,脸不脸的还在其次,就怕害了曹满。 当然,脸也重要,除非是二皮脸。 曹满鼻子一抽,想哭,自打遇见段虎,他的心情就没好过。 “放心,我就这么一说,而且真要是出了意外,到那时有虎爷给你断后,你撒丫子就成。”段虎拍了拍曹满的脑袋以示安慰。 “我去,哭啥?这就感动了?”看着曹满挤猫尿,段虎好笑的问道。 曹满挤出泪花,屁,老子那是脑袋疼。 可恶的黑脸,明知老子满脑袋的疙瘩,还可劲儿的拍,心真黑! “去,把那桶火油放好了,还有,待会儿我下到枯井里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靠近,如果到了天黑我还没出来,你就不必再等下去了。” 段虎摆了摆手,打发曹满离开。 “虎爷......” 曹满抱着装满了火油的大桶,看了眼段虎,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得知段虎回乡的消息后,意外的同时更多的则是冷漠和警惕,作为本地的治安大队长,他生怕对方又像年轻那会儿,鲁莽蛮横,专捅马蜂窝,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此,曹满一连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本想上门提醒一声,不想回了乡的段虎却闭门谢客,之后又深居简出,渐渐的,曹满提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在他看来,只要段虎不闹事就行,最好能一辈子都缩在家里,也可省去他很多麻烦。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不愧是曾经的黑煞神,不出事则已,一出就是大事。 那时的曹满,能把段虎恨到骨头缝里。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仅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也让他饱尝了人生中最为惊恐也最为痛心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他能活下来,前半段那是靠他的机警和运气,至于后半段,若非段虎的相助,曹满知道,自己恐怕早就呕吼了。 曹满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谁对他好,他心里有本帐,气人的是,段虎人黑嘴臭,好几次,曹满想要表达一下感激之情,都被对方气得七窍生烟,那滋味...... 老难受。 可就是这么个让人火大的糙汉,却能舍己为人,不顾自己的安危,比起那些虚情假意、口腹蜜剑的伪君子来说,却又好了不知多少倍。 起码,段虎是个性情中人,话糙理直,算是个真爷们,面对段虎,曹满的内心似有触动。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为的是什么,凭的又是什么? 不正是内心的坦荡,人生的无悔吗? 可,这么多年来,他做到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做到! 此时此刻,曹满忽然感到了一丝的惭愧,一丝的内疚和一丝的向往。 ...... “我说耗子,抱着火油桶好玩吗?” 正在走神中,段虎不耐烦的话声清晰入耳。 “虎爷,待会儿就你一人下井,会不会太危险了?”第一次,曹满主动关心的问道。 “呵,我倒是想找个人搭把手,可办得到吗?”段虎不以为意的回道。 曹满把头一抬,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雄赳赳的样子满怀着期待。 段虎的目光很快从他的脸上扫了过去,之后...... 没有之后。 曹满不甘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刚要主动请缨,段虎的话来了,“这鬼地方,活人不见一个,算咯,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 曹满脸蛋一抽,好么,老子不是人! 抱着火油桶,曹满一点点往旁边挪去,蔫头耷脑的样子,像谁欠了他一兜兜老钱似的。 “耗子,做啥亏心事了,咋这么大的怨气?” 段虎的话听得曹满想飙人,怨气?没你这黑货,老子哪来的怨气? “是男子汉心胸就该大一些,别活得像个娘子汉,行了,这东西你拿着,关键时刻兴许能派上用场。” 段虎抬手,把一颗鸟蛋大小的红色珠子扔到了曹满手中。 噗...... 娘子汉? 亏你这黑脸想得出来!还有更硌肉的词吗? 牢满腹的曹满拿着红珠子,眼珠一动来了兴趣,啥玩意?红彤彤的挺好看。 端详之后,凑近鼻子又闻了闻,有股淡淡的...... 汗味。 些许的咸味中充满了男人的气息。 汗垢? 曹满眨眨眼,架不住好奇,伸出了肥舌打算舔舔。 段虎一阵恶寒,“够了,又不是糖果,你舔个球!” “呃,失误,嘿嘿,失误。”曹满收回舌头,心里一阵尴尬。 看来,舔舔这陋习真的要改。 “虎爷,这是啥玩意?怪好看的。” “这是要命的祖宗,星火雷。” “星火雷!一点火星就爆雷?”曹满眯缝着眼睛,好家伙,小小一颗红珠子,脾气够暴的,比黑脸还暴。 “不错,威力比你想象中的大得多,小心保管好了,否则一旦炸开,就你这身坨,渣都不剩。”段虎看了眼曹满抱着的火油桶,意思不言而喻。 曹满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星火雷贴身藏好了。 怪不得有股子汗味儿,敢情是贴身放着...... 接下来段虎把血糯米小心的撒在了地上,趁着这个工夫,他把星火雷的使用方法以及安排给曹满的事情说了一遍。 事关小命,曹满格外认真的听着,末了,曹满脸色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他有些不太肯定的说道:“虎爷,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刚才我仔细想了想,那只青面獠牙老粽子虽然长得挺可怕,但五官容貌间,依稀像是那位失踪了的钱大户本人除了体型不大一样,没那么高大魁梧......” 他这一说,段虎沉吟了起来,“看来当年钱大户一家无故消失,这里面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曹满自责的说道:“这都怪我,如果当初我没有被猪油蒙了心,钱大户一家还有那颗害人的冥眼......事情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行了,你也别自责了。” 段虎的安慰让曹满内心稍微好过了一点,“虎爷,还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为何常福变成了血尸凶傀,而钱大户却变成了尸刹呢?既然都跟冥眼有关,但差别却会如此巨大?” 段虎正了正色回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尸也一样,不同的尸体,尸变后会变成不同的阴尸,冥眼只不过是一种诱导的媒介,最大限度激发出阴尸的力量......” 段虎大致解释了一遍,曹满竖着耳朵听着,听到最后听了个一知半解,依旧是稀里糊涂。 按照段虎的吩咐,曹满退到了丁甲伏魔阵的阵外,躲在杂草丛中,抱着火油桶...... 老鸦守死狗般守候着。 段虎独自来到枯井旁,抱起酒坛,嘴对嘴长流水,“咕咚咕咚”喝了个过瘾。 香醇的酒味飘散出来,躲在草堆里的曹满忍不住都咽了一口吐沫,馋酒了。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多抱一坛老酒出来,反正常家的酒窖里好酒多的是,也不差这一两坛。 现在知道后悔了,只能眼巴巴看着段虎过瘾,自个儿咂嘴舔指头,好难受。 “要是这一回能够杀了尸刹,给梅儿报了仇,老子非要痛痛快快的喝......喝他一罐老酒。” 曹满解气的想着,只是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就他那点酒量,喝一罐老酒足矣,一坛?非呜哇哇吐黄汤不可。 糟蹋不说,还难受。 一口气喝下半坛老酒的段虎把酒坛放在了井边,随后打了两个响亮的酒嗝,拍了拍肚子,段虎甚是满意。 酒壮英雄胆,除此之外,酒乃谷物精华之所在,可补元气,消除疲劳,段虎好喝酒,无外乎如此。 只是有一点,不能喝醉,八个醉汉七个软脚虾,还有一个地上趴,必须谨慎。 急酒伤身易醉,段虎潮红着脸色吐纳运气,片刻后,当脸上的潮红退去,再看段虎,双眼如电,神色振奋,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 “痛快,哈哈,痛快!” 敞怀两句,段虎双眼闭合,待适应了一下光线之后,他猛的跃身而起,直接跳进了井口。 呼...... 坠落时产生的风声不断在段虎的耳旁响起,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段虎把双眼一睁,随后双腿伸开双臂往外用力一撑,四肢牢牢的支撑在了井道的石壁上面。 目测了一下井底的距离,段虎收回四肢,身子轻轻落在了井底,抬头看向井口,跟个烧饼差不多大小。 “呸!好浓的尸臭。” 嗅着井底腐烂的臭味,段虎拿出手电,照亮之后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井底下的环境和他想得差不多,面积宽大,不似井口以及井道狭窄逼仄,整个枯井的形状就像葫芦一样,上窄下宽。 井底的面积不仅大,还十分的阴冷潮湿,段虎哈了口气,热气很快变成一层淡淡的白雾。 脚下泥泞湿滑,段虎低头检查了一下,很快发现了深陷在泥巴里的巨大脚印。 段虎牛高马大,脚丫子自然不小,但是比起那只泥脚印,小巫见大巫,牛蹄比象脚,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脚印凌乱,看得出,当时落入井底的尸刹很是急躁不安,奇怪的是,当段虎沿着脚印一路跟踪,却在石壁前失去了目标。 四外打量几眼,段虎感到有些疑惑。 “怪了,脚印呢?难不成那只老粽会遁地之法,凭空从地下遁走了?” 就在这时,忽然从石壁上方落下了一滴液体,正好落在了段虎的手背上。 040 铁丘尸坟 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段虎的手背上,借着手电的光束他低头看去,液体黑稠似墨,凑鼻轻轻嗅了嗅,味道腥臭无比。 “这是......尸血!” 感受到来自手背的轻微灼烧感,段虎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阴尸的尸血具有腐蚀性,这是通性。 处理干净了尸血,段虎抬头朝上方看去,视线中在离着头顶不远的地方,青黑色的石壁中出现了一个不小的洞口。 洞口边缘光滑平整,不似天然形成,更像是人工所致,仿若一条开凿的通道,隐蔽而秘密。 “嗯?这是什么......” 看着洞口附近的奇怪图案,段虎不由得感到一阵吃惊。 雕刻在洞壁上的图案并非什么图腾或是点缀之物,而是一种连他都没有见过的咒语。 事情越来越蹊跷了起来,可惜毕竟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段虎只好打消继续研究下去的念头,大概记住这些古怪的图形后,他双腿一蹬地面,整个人瞬间弹射而起,一个纵身跳了上去。 进入洞口,前方是一条幽暗的石道,忽地,从两旁石壁上嵌着的几盏石灯里,闪烁出了几点摇曳着的焰苗。 焰苗散发出幽幽绿芒,把周围照得绿影森森,阴气浓浓,仿若张开着的绿色大口,正安静而耐心的等待着猎物进入。 段虎蹑足潜踪来到最近的一盏石灯前,凝目看去,却发现灯碗里空空如也,除了一根灯芯之外,什么都没有。 “鬼焰!”段虎心里一凛。 段虎不是没有接触过鬼焰,相反,他接触过很多次,只是鬼焰这种幽冥之火,一般只会出现在与世隔绝的古墓阴地中,可眼前的鬼焰又是如何来的呢? “莫非这口枯井下面也埋藏着什么古墓?”段虎惊讶着自己的猜测。 但是,这可能吗? 除非...... 段虎深吸一口气,怪不得钱大户会尸变成为尸刹,空穴来风,并非子虚乌有之事。 人性的疯狂,道德的沦丧,往往会酿成难以想象的人间悲剧。 ...... 石道不算太长,打顶也就四五丈的距离,在周围的石壁上同样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纹,和洞口处的一样,都是一种深奥艰涩的咒语。 端详片刻,段虎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 石道的尽头有着一处拐口,靠近后的段虎试着把脑袋探了出去,很快又缩了回来。 匆匆的一瞥,段虎大致看清了另一头的情况。 在拐口的后方,是一处面积宽广的洞窟,让他感到惊疑的是,洞窟正中央堆砌着一处巨大的圆形土丘,而这处土丘...... 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座坟丘! 段虎没有急着过去,而是躲在拐口处,用手电的光束晃了晃,片刻过后,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他这才机警的绕过拐口,慢慢摸索了进去。 洞窟的空间很大,围着正中的位置分别高耸着八根石柱,段虎仔细观察着,每根石柱的顶端都雕刻着恶鬼般石雕,鬼面獠牙,样貌狰狞,而且八个恶鬼石雕都面对着同一个方向。 “东方?” “八鬼盘石,面朝东向......” “这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段虎知道东面对着的正好是常家大院的位置,八鬼吸阳,为的就是吸取常家人的阳气,散阳聚阴,从而破坏这里的风水运势。 “好歹毒的邪阵,东边不仅是紫气初升之地,还是常家人气兴旺之所,八只石鬼,破坏的不仅仅只是常家的风水,还源源不断吸收这里每一个人的生阳之气,这么一来,住在这里的人轻则病魔缠身,重则横祸加身......” 段虎眉头紧锁,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设下如此邪恶的毒计,谋害常家。 越往深处走,段虎的心情越不安了起来,脚下密密麻麻的图纹,几乎布满了整个地面,不用说,这些邪咒一定是配合八柱石鬼降咒施法,至于正中心那处土丘...... 带着浓浓地疑惑,段虎径直朝土丘走去,就在这时,旁边两处矮柱上的火盆,突兀间绿焰乍现,拳头大的绿色鬼焰跳跃而起,一时间,土丘变得鬼气森森、阴气重重。 鬼焰的出现,是因为沾染了活人的气息,阴阳相峙相对,可以想象成为仇人相见时激烈的碰撞。 段虎没有在意突然出现的鬼焰,脸色平淡的走向了土丘。 也对,如果连小小的鬼焰都会被吓得一惊一乍,甚至于惊慌失措,那他还是段虎吗? 不如回家抱娃娃,前提是先有娃儿。 来到土丘面前,段虎仔细打量了起来...... “嘶,这是......” 看着“土丘”表面那层淡淡的金属光泽,段虎倒吸一口凉气,他敢断言,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土丘”。 试着触摸了一下,寒凉如冰,微微刺骨的触感再次肯定了段虎的判断,这分明是一座...... 用铁水浇灌而成的铁丘! “铁丘坟,这是一座埋尸的铁丘坟!”段虎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着。 相传也只有身前遭受了极度冤屈之人,死后才会被埋进铁丘坟中,故而铁丘坟又叫做铁囚坟。 被铁水浇灌而成的坟墓就像一座囚笼一样,镇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冤魂们,让这些冤魂饱受千世万年的折磨和痛苦,直至灰飞烟灭、魂飞魄散,是一种极为邪恶和阴毒的葬尸之法。 段虎低笑一声,笑得有些苦涩。 “记得师父说过,走穴(倒斗)时如果遇见了铁丘坟,即便里面有着再大的诱惑,也断不能开坟见棺,否则阴煞冲天,鬼尸破笼,必将九死一生。” 放在平时,遇见了眼前这种情况,段虎咯噔都不会打一下,立马掉头就走,然而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暂且不提他来此的目的,铁丘坟上那扇好似敞开着的墓门,已经说明了一切。 显而易见,铁丘坟便是尸刹的巢穴,尸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铁丘坟已经开了坟,那只老粽子就在里面,虎爷岂能一走了之?”倔强的性格在这一刻充分发挥了出来。 段虎摇摇头,尽管有着师父的叮嘱,但这一回,他不得不违背对方的意愿了。 未曾进入铁丘坟前,段虎被坟前的那块铁碑所吸引,铁碑带着斑驳的锈迹,上面刻着一段段岁月封尘的文字。 “这是人名......” 段虎细细看着,一个个的人名中,为首的名字便是那位神秘失踪的钱大户。 “怎么会这样?”段虎心中大骇。 难道说钱大户一家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全部都葬身在了铁丘坟中! 思绪如波涛般不断翻涌,段虎压着震惊的心情继续朝下看去,也就匆匆数眼,他脸色一变,黝黑的脸庞上带出了怒气。 “畜生,丧尽天良的畜生......” 能被骂成“畜生”,可想而知该有多么的残忍无情,人性已经泯灭到了极点。 而段虎口中大骂着的“畜生”,除了那位来历不明的风水师之外,还有一人,那就是...... 钱大户本人。 不错,正是钱大户本人。 铁碑上刻印着的字迹中,清楚的记载着事情的原委,这也是段虎之所以会发怒的原因。 血泪的叙述中,段虎攥紧了双拳,“......想我钱氏一家何等艰辛,祖上因贩卖私盐入狱枪决,父辈死于经商途中,自幼孤苦无依的我奋发图强,本以为终于可以振兴家业,不想却被奸人陷害,家业被封,二子三孙五条人命,如此累累血债,畜生所为,天理不容!” ...... “常家势大、背景深厚,常贵心狠手辣,必杀我灭口以绝后患,可怜我而今身败名裂,所谓树倒猢狲散,就连唯一的积蓄也用在了疏通和打点,却一事无成,可叹钱某沦落至此,钱家将灭......” ...... “常贵老狗阴险毒辣,我若不效仿古人装疯卖傻,岂有活命之法?连累家人同灾,我心甚悲,甚哀,甚怒!然天下虽大却苦无容身之处,苍天明鉴,厚土哀怜,我之悲,我之苦,我之痛,我之怒该如何平息?” ...... “此仇不报枉世为人!天不助我,我自当奋起相抗,命不待我,我必将逆命而为!也罢,生亦何欢死亦何哀?既然在世为人无法得报血仇,不如化鬼成魔,阴府快意!” ...... “幸得高人指点,我之愿望终有达成之日,但念及家人自此孤苦飘零,必受世间战火摧残,恶人相欺,与其活在人间炼狱之中,不如与我同入铁丘尸坟,阴魂相聚,诅咒常家断子绝孙,永堕地狱,饱受百世之苦,千代之悲......” ...... 铁碑记载的内容十分详细,包括了钱大户如何装疯卖傻骗过常贵,包括了是如何在绝望中遇到了那位神秘的风水大师,同谋毒计,包括了他让夫人将计就计,利用常贵觊觎钱家大宅这件事骗来钱财,又包括了这处枯井下面修建了一座铁丘尸坟...... 可惜的是,铁碑上那段有关于那位风水大师的内容,字迹模糊难以辨别,无法识别,对此,段虎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字迹的模糊并非岁月侵蚀所致,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目的无非是为了掩盖真相,至于是谁? 不用问,一定是那位来历不明的风水邪师。 攥紧的双拳渐渐松开,段虎摇了摇头。 仇恨,真的可以让人疯狂,疯狂到歇斯底里,疯狂到丧心病狂。 曾经的他,深有体会。 至于这位为了报仇的钱大户,已经被愤怒彻底泯灭了人性,他所做的一切,绝对令人发指。 说什么为了不让家人活在世上饱受摧残,仅仅只是这么个敷衍强辩的理由,竟然残忍的把家人连同忠心的家仆,整整二十八口人都杀害在了冰冷的铁丘坟中...... 段虎没有心情去指责钱大户,作为一个旁观者,没必要过多的指指点点,这是最起码的态度。 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被逼入绝境中的人格,真的还能保留一丝人性吗? 这份代价太沉重了。 血淋淋的罪恶,活生生的人命...... 天哪!那可是最为亲近和温馨的家人,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去践踏去伤害! 害人害己,留下的只有痛惜和悲伤,除了那个风水邪师,偷笑到了最后。 钱大户的无药可救和丧心病狂,除了能扭曲人性的愤怒之外,还有这无情冷酷的世道。 乱世横灾,人心不古,能怪谁,又能怨谁? 人间疾苦谁悲悯?沧海一粟千万年。 一座铁丘坟,一块血泪碑,让段虎理清了不少头绪,同时又让他陷入了新的泥沼。 神秘的风水邪师,此人目的何在?难道只是为了一时的兴趣,就把钱、常两家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段虎不会天真的认为对方只是图一时之快才会犯下累累恶行,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恶毒的阴谋。 一想到这,段虎就感到在那阴暗的角落中,似乎有着一双阴毒可怕的眼睛在盯着他看,如芒背刺,令他身心俱寒。 “铁丘尸坟,很好,虎爷倒要看看这座铁丘尸坟里面究竟藏有什么玄机?还有那位风水邪师,放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虎爷等着你!” 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心情,段虎走向了墓门。 路经的时候他微微顿足,“可恶的邪师,故意留下墓门,为的就是方便阴尸出入,可见就算没有那颗冥眼作祟,常家迟早也会遭殃。” 进入墓门,后方是一条阴森的墓道,通过之后,印入眼球的是一间宽大的墓室,借着油灯中跳跃的鬼焰,能够看见在墓室正前面的墙壁上挂着不少的人头。 不错,正是一颗颗人头。 这些死人脑袋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腐烂,相反,除了有些干瘪和变形之外,面目特征还十分的明显。 段虎数了数,墙壁上总共挂着二十八颗人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老的看上去已经有了六七十岁,小的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一个个张牙咧嘴、面目狰狞,似乎是死不瞑目,在扭曲的五官上还保留着痛苦的神态,可见死前是多么的煎熬和绝望。 二十八颗人头,二十八条人命,段虎无法想象,当初钱大户亲自杀死家人时的场景...... 正打算继续前行,忽然,段虎目光一凝,紧紧的盯着挂满人头的墙壁,似乎墙壁有些古怪,好像被什么东西蒙在了上面。 下一刻,段虎怒火中烧,“钱大户,你这个疯子!杀害了家人,砍下了他们的脑袋也就算了,还把他们的人皮撕下来,做成了一堵人皮尸墙!” 041 生铁棺 眼前的一切令段虎怒火直冲三千丈,少有的,他感到了如此愤怒。 钱大户完全就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不,比畜生还不如。 虎毒不食子,他呢?不仅杀害了家人,还活活把二十八个人的皮剥下来,做成了人皮尸墙。 难道就是为了报仇,就是为了雪耻吗? 把家人当做什么了? 随意宰杀的家禽牲口吗? 如此惨无人道、伤天害理的恶行,令人发指到了极点,天理不容! “愚蠢,真是愚蠢!钱大户,即便你报了仇,你得到的又是什么?难道为了你心中的怒火,为了死去的五条人命,就枉顾所有人的性命吗?这样的复仇到最后有什么意义!” 看着一张张已经干枯的尸皮,以及那一张张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尸头,段虎双手颤抖的攥紧在了一起。 他不愿指责什么,又或是埋怨什么,但这一刻,他有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之感。 尽管,这一切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旁观者未必清。 段虎不愿做熟视无睹的冷漠之人,因为这个世道中,冷漠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尽管,当初的他就曾因满腔热血而跌过跟头,为此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无法挽回的遗憾,但他依旧不愿冷漠。 阴森的墓室中除了那面血腥的人皮尸墙,以及挂满的尸头之外,其他墙壁上画着不少诡异的图案,图案的颜色发暗,呈暗褐色,带着一股子腥味,似乎是用人血画出来的。 不用说,这些人血都是来自于钱家的这二十八口人。 逝者已矣,为何还要枉顾逝者的权力,让他们死后都无法获得安宁? 环视一周,段虎把准备好的阳乾镇尸符拿了出来,大手一扬,十八张法符轻盈的飘向了四面八方,贴在了周围的墙上。 阴阵不破,枉死的冤魂无法得到安息,段虎打算破阵释魂,超度这些怨灵。 咬破指尖,把渗出的鲜血分别按照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八个卦位撒在了周围,再把八颗寒星砂取出,准确的扔在了八滴血珠上。 “敕!” 二指往上一抬,融合了八滴血珠的寒星砂发出了微弱的红光。 准备之后,段虎又在墓室里面观察了一下,见没有留下什么遗漏,他抬脚朝后面的墓室走去。 铁丘尸坟里的布局十分简单,整个墓室也就分为前后室而已,相比有些复杂的墓葬,什么前中后室,耳房、侧室、墓道、回廊等等,这里的环境算是简单明了。 在紧挨着人皮尸墙的旁边便有一扇通往后室的门洞,在门洞的周围可以看见几块血迹斑斑的血痕,黑色的血液带着腥腐的臭味。 段虎用手指轻轻蘸了蘸尸血,黏稠的尸血还十分新鲜,从时间上来说,和尸刹逃走的时候相差无几。 “趁你病要你命!” 对待阴尸老僵,段虎向来不是心慈念软之人。 整个铁丘坟就好似一处密闭的牢笼,出口只有一条,最适合用瓮中捉鳖这个办法灭杀尸刹。 靠着墙壁,段虎朝后室看去,墓室里只亮着一盏石灯,燃烧着的鬼焰释放出了点点绿莹,仿若一只不断跳动的小人,扭曲的焰火给人一种极为诡异和悚然之感。 下方摆放着的是一具黑色的棺材,拉长的黑影缓缓蠕动着,阴浓的尸气,难闻的臭味,即便是段虎此刻也感到有些不太自在。 仔细观察了一下,段虎蹑足潜踪走了进去。 正慢慢前行着,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目光疑惑的打量着四周。 这间墓室给他的感觉很是古怪,似乎少了什么,石灯鬼焰,黑色的尸棺,墙上地上画满的邪咒...... 除此之外,整个墓室空空如也,连最起码的陪葬品都没有一件。 转念,段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前室中有着二十八颗尸头,以及被剥下做成了人皮尸墙的尸皮,那这些死尸的骸骨呢? 即便这些骸骨没有入殓,最起码也应该找一处安放的地方用来置放吧? 段虎相信,就算钱大户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无视亲人们的尸骸,随意的处置。 只是,这些尸骸在什么地方呢? 莫非是另有他用? 四外摸索一番无果后,段虎来到了那具黑色的尸棺面前。 伸手触摸了一下棺材,入手冰凉刺骨,还有金属的质地,“铁棺,还是用生铁打造的棺材,怪不得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生锈。”段虎感到了一丝惊讶。 生铁棺和一般的铁棺不同,一般的铁棺时间长了就会生锈,而用纯铁打造的棺材,即便时间再长也不会生锈,抗腐耐蚀的作用很强,只不过寻常人家是不会用这种古怪的材料作为办白事用的棺木。 生铁棺除了份量沉重之外,对于往生之人也不吉利,就像铁丘坟一样,如同牢笼一样禁锢住死者的亡魂,长期以往,阴气难散怨气浓郁,不诈尸才怪。 历史上也只有在战国后期的时候,那些王公贵族才会用生铁棺装殓死者,然而却因为铁棺尸变,闹出了不少的灾变,故而后来的人便不再用铁棺装尸,改为其他的材料,比如什么金棺、石棺、玉棺等等,时至今日,用的最多最为普遍的便是木棺。 “一波三折,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当初就应该把家伙事带出来。” 看着闷黑的生铁棺,段虎有些犯愁,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想要开棺,绝非一件易事。 开棺有着开棺的讲究,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直接破棺,不过作为倒斗艺人来说,每一派都有着自己的方法。 有的门派在开棺之前会起坛作法,驱除棺材中的阴气,避免诈尸;有的会用专门的法器强行驱邪,镇压阴魂之后起棺夺宝;有的门派方法会简单一些,念几句驱邪咒语后便开棺;还有的直接用一些检测阴煞之物的法器,如果法器没有什么变化,便可安心开棺。 方法各有不同,目的不言而喻,无非就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 然而倒斗这门行当,说句难听点的,就是发死人财,极损阴德,倒斗时难免会遭遇什么不测,什么诈尸、下降、诅咒、断魂等等,可谓是家常便饭。 从古至今,靠走穴(倒斗)生存的这些艺人,十个里面起码有八个葬身在阴墓之中,剩下的两个,命好的还能活个安稳,命差的,灾难不断,厄运难消,即便活着,也是受尽折磨。 这叫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干净。 阴财器宝断魂钱,鬼陵邪冢索命棺,一入冥地七分险,三分还需天命安。 倒斗这个行当看似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实则却凶险无比,艺人们基本都是靠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来生活,想发横财就必须以命相搏,即便一夜暴富最终也很难寿终正寝。 此刻的段虎,愁的不是念法驱邪,明知尸刹就躲在棺材里吸阴养伤,念不念都要干架,何必费那工夫? 他愁的是如何开棺。 试着搬动了一下铁棺盖,沉重的棺盖比石碾还重,几番尝试,棺盖未动,倒把他累得膀臂酸胀。 “板板的,妄想靠一副铁龟壳挡住虎爷,做梦!” 不是段虎吹,他可是有着真能耐在身,一旦动了真格,世上没几块棺材板盖的住。 当然,这是绝大部分的情况,偶尔,也会出现例外...... 撸起袖子,段虎深吸一口气,随后气运丹田,玄力灌涌全身,尽数又注入了双臂之中。 顿时,两条膀臂足足粗了一圈左右,手臂上青筋暴突,血筋虬结。 骑马蹲裆式站好,舌尖一顶上牙堂,段虎低喝一声,“开!” ...... 呼,呼...... 一边牛喘一边擦着热汗的段虎,不甘的瞅着身旁闷黑的生铁锅,心里一阵,卧槽! 一辈子打鹰,终于,被鹰啄了眼。 刚儿还夸夸自吹,现在好,装逼不成被打脸,啪啪带响的那种,脸皮再厚再黑,这会儿也不免一阵臊红。 好尴尬哦! 幸运的是,整个儿墓室里就他一个人玩,多个带活气的都没有,丢人现眼? 不存在的。 气喘顺后,段虎晃晃膀臂重整旗鼓,只是,该如何开棺呢? 铁棺盖的重量何止千斤,推不动,砸不烂。 日,该死的风水邪师,弄啥龟壳不好,偏偏弄个铁的,死沉死沉,小心眼子,生怕有人来偷似的。 问题是,谁吃饱了撑得慌,没事偷棺板?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琢磨半晌,段虎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来,索性,他掏出了星火雷,炸棺! 关键是,炸得开吗? 星火雷的威力是不小,作为斩妖除魔的法器,无往而不利,但别忘了,生铁棺是用啥做的? 别说小小一颗星火雷,恐怕就是一箱炸药,面对生铁老哥这身金刚铁躯,也要跪。 推不开,砸不烂,炸也炸不坏...... 段虎更加为难了,难道用困吗? 这倒是个好办法,在生铁棺外施法布阵,活活把尸刹困在里面,千年风吹万年土埋,不死也受罪...... 只是,段虎有些不甘心,无法亲自灭尸,之前受的憋屈如何释怀? 有仇不报非君子,怂货才做缩头龟。 段虎摇摇头,这也不行那也不成,看来蛮力是无法开棺了,只能使用巧力,可惜没有工具...... “还是先去外面瞅瞅,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工具,实在不行,只好......困尸。” 段虎出了铁丘坟,刚走两步,抬手打了自己后脑帮一下。 “笨,既然打不开砸不烂炸不坏,直接烧了不就成了?还开个屁的棺!” 返身,段虎再次进入了铁丘坟,谁知就在这时...... 嘭! 一声可怕的巨响从后室中传了出来,段虎站在地上,能清晰的感应到地面传递来的震动。 “糟了!” 将几颗寒星砂扣在手心,段虎身形伏低,身法奇快的冲到了后室的墓口,靠着墙边,他露头朝里面看去。 墓室中灰尘弥漫,浓浓的土灰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隐约看见那盏石灯上的鬼焰,依旧欢快的跳跃着。 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灰尘,随后段虎提鼻闻了闻,墓室中的尸臭味更浓了,除了尸臭,还挟裹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心脏猛的突了一下,段虎知道,因为刚才的疏忽,他错过了灭僵的最好时机。 没有立刻展开行动,隔着灰尘他继续观察着。 墓室的正中,也就是摆放着那口生铁棺的位置,一旁的地面上掉落着一块巨大的棺盖,四周出现的裂纹,呈龟裂状散开。 灰尘渐渐淡去,段虎压着紧张的心情,一步一挪的朝生铁棺走去,离着生铁棺还有几步的距离,食指弹动,寒星砂飞驰而出,飞落在了敞开的棺材中。 段虎机警的站在原地,奇怪的是,生铁棺里没有丝毫的动静。 疑惑不解的段虎再次迈步,等来到近前,他把目光投了进去,却发现棺材里面空无一物,唯一残留着的,就是一滩黑色腥臭的尸血。 尸刹呢? 双眉锁紧,段虎看着生铁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破棺而出的尸刹逃了出去? 不可能,在棺盖打开的时候,段虎一直守在墓口,尸刹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更何况...... 前室里布下的法阵没有被触动的迹象,这说明尸刹根本没有逃出去。 既然没逃出去,那老怪到哪去了? 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这么狗血的事情,段虎一百个不相信,剩下的答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墓室里面有着隐秘的通道,要么尸刹躲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前者不太可能,之前段虎已经搜索过整个墓室,没有发现诸如密室密道一类的暗门,至于后者...... 咕,咕...... 似腹鸣又似蛤蟆低吟的声响,若有若无的从头顶上方响起。 段虎当即炸毛,刺骨的寒意顺着脊骨一路蔓延,瞬间寒意入体,令他如置冰窟。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错失先机不说,段虎更没想到的是,尸刹居然这么会躲! 躲猫猫的老怪? 一点都不扯,真的。 保持着冷静,段虎猛的抬手,打出寒星砂的同时,身体快速朝前冲去,随后跃起,一个翻身跳到了生铁棺的另一头。 “嗷......” 身子刚一落地,墓室顶上发出了一声震耳的吼叫,吼声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震得段虎双眼发花,脑中就像炸锅般难受。 042 怼上就干 拉开距离,段虎凝目朝墓顶看去,震惊的神色中带出了一丝怒火。 墓室顶上方高悬着一把森白的人骨巨伞,不错,正是用人骨拼凑出来的骨伞。 难怪段虎一直没有找到钱家那二十八口人的骸骨,原来都被做成了伞骨...... 在一根根斜插并排的白骨上,画有一幅诡异的邪咒,五星芒图,鬼纹雕饰,邪咒的中心正对着下方的生铁棺,邪法盖顶,铁棺作牢。 “该死的风水邪师,用冤骨聚阴,凝魂夺魄,如此恶毒的邪法亏你也想的出来!”愤怒的段虎在内心发出了咆哮声。 冤骨聚阴,凝魂夺魄,是一种极为邪恶和阴毒的邪术,利用冤死之人的白骨作为媒介,通过他们的怨气吸收阴气,从而凝聚尸魂强夺尸魄。 怪不得要建一座铁丘尸坟,还把二十八口人那么残忍的杀害,身首分离,皮骨异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禁锢这些无辜之人的魂魄,让他们怨气冲天,以此达到凝阴聚尸的作用。 段虎相信,即便没有冥眼的出现,如无意外,假以时日下,钱大户一样会聚阴尸变,成为一具凶戾残虐的尸傀...... 微微晃动的骨伞上,行若恶鬼的尸刹出现在了段虎的视野中,兽面獠牙,凶戾的目光散发着浓浓的寒意。 咔嚓,咔嚓! 数声脆响,尸刹捏碎几根白骨,高大的尸躯从骨伞上跳落下来,落地时的声响沉闷可怕,数块石砖应声碎裂。 直立而起的尸刹有着过丈的身高,紫色的虬筋布满在血红色的尸躯上,双眼白瞳怪目圆翻,满嘴外翻着的尸牙带着瘆人的寒光,双爪似镰,体若巨钟,活脱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之前曾和尸刹打过交道的段虎深知对方的凶残和可怕,除了一身的怪力和嗜血的凶性,尸刹本身还具备一定的智慧,除此之外...... 额间的那颗冥眼,似乎有着加持的作用,能最大程度的增幅尸刹的凶力。 面对如此狂戾的怪物,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冥眼被玄阳精血所伤,此时半睁半闭,不似当初戾色横生。 即便如此,段虎也不敢有着丝毫的大意,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落地后的尸刹凶残的看着段虎,吃人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忌惮和犹豫,迟迟不肯动手。 老僵不可怕,最怕老僵有智慧,诚如,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对此,段虎颇为头疼,他宁愿直面凶残和疯狂的攻击,也不愿面对老僵的阴毒和诡计。 花花肠子太多,绕来绕去,难免会被绕进去。 短暂的僵持终于有了变化...... 淡淡的寒气从尸刹鼻孔中喷出,下一刻,不等尸刹展开攻势,段虎抢先发动了攻击。 抖手,三颗寒星砂打出,几乎同一时间,段虎双手快速结印,“六丁六甲,甲子护身,甲戌保形,三清敕令,玄阳化罡......” 玄阳罡拳,力猛势沉,在没有法器的情况下,近身战的不二之选。 在空间有限的墓室中,段虎可以依靠玄阳罡拳力克尸刹,然而...... 他结印施法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尸刹的动作。 早已暴怒发狂的老怪,一把将飞来的寒星砂拍碎,旋即尸躯晃动,好似一道腥风般呼啸而来,锋利的尸爪朝笼罩下来。 无法完成结印的段虎只得作罢,身子一转,让开了对方的攻击。 呼! 风噪袭来,又一只尸爪横扫过来,直袭胸口。 吐气、缩腹、双脚蹬地,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尖利的指甲离着胸口不过毫厘之微,带着风浪一扫而过。 段虎感到胸口一阵轻微的异样,低头看去,胸前的衣襟居然被破开了一道口子。 真够凶残的,要是刚才动作稍微出现一丝迟缓,那么这一刻被破开的绝非衣襟如此简单,而是他的胸膛。 躲过攻击后的段虎没有一丝的迟疑,绕着身后的墙壁,他飞快的朝墓口跑去。 既然无法施展玄阳罡拳,近身战无望的话,他何必跟对方纠缠。 硬抗? 又不是傻子,嫌命大活腻味了。 眼看墓口近在咫尺,猛然间身后风噪大动,段虎急忙伏低身体,几乎前后脚的工夫,一团黑影飞驰而至。 轰! 伴随着巨大的爆响,墓口处碎石飞溅,土尘四扬。 紧随其后,“哐堂”又是一声响动,重物落地,正正掉落在了段虎的身前。 瞳孔一阵收缩,段虎不由得头皮发麻,后脊发寒。 刚才飞掠过来的黑影非是旁物,竟是那块生铁棺的棺盖,如此沉重的铁龟壳,段虎拼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撼动,但到了尸刹的手里,却跟玩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愕然的不仅仅如此,尸刹为了防止他逃走,故意用这铁龟壳封住去路,又或是...... 对方看出了他的计划? 段虎双手扳住铁盖的一角,正待催力把挡路的棺盖移开,身后尸刹已经扑了上来。 腥风疾驰,寒光闪烁,左右袭来的尸爪分别封住了段虎的去路。 千钧一发之际,段虎吸气纵身,一招燕子抄水翻身跳到了半空,随即双手探出,压在了尸刹的脑袋上,借力一推,尸刹身形不稳,微微朝前倾斜。 “给我趴!” 段虎收回双手后再次蜷缩身体,双腿闪电般踢在了尸刹的后脑上。 嘭! 好一招猛虎扑羊,不,是恶狗扑食,被蹬飞出去的尸刹一头撞在了厚实的棺盖上,力量冲击之下,抱着棺盖摔落在地。 轰响声中,老怪压铁盖,二合一,叠罗汉,真够嘿咻的。 至于段虎,毫发无损,屁事没有,有惊无险的跳落在地后,还乐呵了一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段虎毫不犹豫的纵身跳到了尸刹的背上,大脚用力踩下,尸刹微微一颤,段虎一口气冲出墓口,来到了铁丘尸坟的前室。 “真够悬的。” 逃出来的段虎暗中替自己捏了把冷汗,若非他急中生智,恐怕刚才就嗝屁朝凉了。 此时的他不仅逃过一劫,还掌握了主动权,双手掐住法诀,段虎口念一声“敕!” 十八道符篆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黄光,地上八颗浸染着玄阳之血的朱砂,微弱的红芒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嗷...... 愤怒的尸吼炸响,整个墓室被震得瑟瑟发抖了起来。 很快,尸刹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两颗铜铃般的白瞳尸眼透出了残暴的凶光。 段虎冷笑一声,暴怒中的尸刹跟无脑的野兽一般无二,凶性的驱使下,唯一剩下的的只有杀戮。 圈套已经布好,就等着最后的收网了! 沉重的脚步声中,尸刹紧逼而来,忽然,脚步声噶然而止,老怪停了下来。 段虎一阵诧异,他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不会吧!这样都不上当?” 究竟是猫捉老鼠,还是老鼠戏猫? 段虎有种被戏耍的感觉,这也太扯了吧! 迟疑中的尸刹不仅没有寸进一步,相反,还退后了几步,段虎无语,显然,他精心准备的圈套如同虚设。 不行春风,望不来秋雨,段虎不会呼风唤雨那么高深的法术,但他有其他的办法。 下套! 尸刹也好,野兽也罢,想要让对方进套,必须先要下套。 下套的办法挺多,最直接的无非两种,一,抛出诱饵,二,激怒对方。 此时的尸刹明显游走在暴怒的边缘,激将是最好的法子。 咬破指尖,将渗出的鲜血涂抹在了桃木短剑上,手臂挥动,桃木短剑化为一道寒光直袭尸刹额间的冥眼。 电光火石间,桃木短剑便出现在了尸刹的眼前,下一刻,尸爪探出,桃木短剑被老怪抓在了手中。 段虎嘴角微微上翘,老僵僵,上当了不是? 被抓住的桃木短剑火光一闪,释放出了一团金色的火焰,阳火克阴,顿时烧得老怪尸爪发颤,灼热的疼痛好似烧红的烙铁,烙印出了一条焦痕。 一连猛挥了几次尸臂,桃木短剑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住不放,最后,恼羞成怒的尸刹双掌用力一拍,这才把桃木短剑拍成了碎渣,阳火随即熄灭。 “滋味如何?不合口味没事儿,虎爷多的是办法,包你舒筋舒骨,一爽到天。” 扇阴风点鬼火是段虎的拿手好戏,对人如此,对尸?同样如此。 果不其然,话音刚一落下,暴怒的尸刹终于丧失了冷静,张开着的血盆大口,毫无保留的露出了凶狞残暴的一面。 机会! 段虎眼睛一亮,二指扣紧法印往上一抬,瞬间,地面上八颗寒星砂按照八卦的卦位,分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八方之势奔袭,八道寒芒纷纷命中尸刹。 浸染了玄阳之血的寒星砂威力大增,不仅击穿了坚韧的尸铠,同时还释放出八道阳火,烧得尸刹吼声连连,青烟直冒。 “符动!” 段虎不打算给尸刹喘息的机会,掐动法诀,十六道符篆分上中下三路齐动,四道直袭尸刹的面门,六道飞向了目标的胸口,剩下的六道则冲向了老怪的双腿。 狡猾的尸刹见势不妙,双臂护住额间冥眼,说时迟那时快,十六道法符接踵而至,先后贴在了尸躯上。 符光闪动,咒纹游走,一连串响起的符篆炸裂声中,尸刹被炸得血肉模糊,尸血飞溅。 占尽上风的段虎并没有因此而停手,对他来说,最喜欢的就是痛打落水狗,暴揍滚地猪。 “六丁六甲,甲子护身,甲戌保形,三清敕令,玄阳化罡......” 趁他病要他命! 当口中法诀念完,段虎变换法印,顷刻间,双拳隐隐散发出了两团氤氲的金雾。 玄阳罡拳! 挥动罡拳,段虎迈步如飞,闪身来到尸刹面前,身形跃起,一拳打在了尸刹护住额间的双臂上。 轰! 尸躯晃动,一拳之威,尸刹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抬起的双臂也开始松动了起来。 段虎紧随而上,连续两拳又打在了同一个位置。 威猛的罡拳震得尸刹倒退数步,护住额间的双臂再次出现了松动。 “虎爷不信打不残你!” 欺身而上的段虎展开了连续的猛攻,不过数息的时间,打得尸刹倒退不断,两只粗大的尸臂终于支持不住,渐渐垂落下来,露出了额间的血瞳冥眼。 胜利在望! 段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之色,打蛇打七寸,只要能毁去冥眼,尸刹不死也残废。 “破!” 抡臂挥拳,带着强劲的罡风,刚猛的铁拳直袭尸刹的额间。 拳影一闪即至,突兀,低垂着的冥眼猛的睁开,一道血光射向段虎的双目。 段虎大骇,不得已身体一错,在失去平衡的同时,避开了那道瘆人的血光,挥出的罡拳也落在了空处。 仅仅只是这么一霎的工夫,尸刹便抓住了反守为攻的机会。 尸喉上下移动,“噗”地一声,一口裹挟着尸毒的黑色浓痰自张开的尸嘴中吐出。 段虎心情苦涩,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心里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气沉丹田,施展千斤坠,身形急速下坠,堪堪躲过了飞来的尸痰。 双脚刚刚接触到地面,眼前寒光闪过,锋利的尸爪已经近在咫尺。 闪无可闪、避无可避,段虎气贯双臂交叉于胸。 嘭! 被击中的段虎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落地后一连翻滚几圈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咳咳......” 意识有些昏沉的段虎微微晃了晃脑袋,把嘴里的血沫子咳了出来。 以伤换伤,不愧是狡猾的尸刹,居然想出这么个不要命的打法。 这一战,看似段虎占尽便宜,实则不然...... 我打老怪千百拳,不如老怪拍我一巴掌。 事实便是如此,不提寒星砂和符篆造成的伤害,段虎挥拳揍了尸刹何止数十拳,到头来又如何? 一巴掌便趴,还滚了几圈,这亏吃得,真他娘的爆! 低头看了看臂膀上留下的几条血痕,伤口有些乌肿,流出的血液也开始发黑,还带着一股子腥臭的味道,不用说,在刚才的攻击下,段虎已经中了尸毒。 放在寻常人身上,如果不及时治疗,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段虎对此却不以为然,有着玄功在体的他,逼出尸毒并非一件难事。 猛戳了几个穴位,运功将尸毒逼出之后,段虎抹了点药膏敷在伤口上,冰凉的感觉微微缓解了一下伤口处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吼...... 这时候,尸刹已经拍灭了身上的阳火,吼叫声中,目光恶毒的投了过来。 043 乌龙 一番苦战,偷袭、强攻,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但结果却强差人意,段虎不免有些灰心丧气。 别看尸刹一身焦皮烂肉,模样挺惨,但伤皮不伤骨,等同隔靴搔痒,没啥屁用。 看来这场战斗,段虎算是白干了。 这时候,尸刹恶毒的目光投了过来,段虎口鼻喷气,日,对视? 虎爷打从娘胎出来,就没怕过谁的眼神! 怼回去! 虎目圆瞪,段虎不服输的怼了回去。 其实吧...... 段虎不怼不行,现在的他虽然还有一战之力,但不免有些力不从心,如果这时候表现出任何的软弱,一旦被对方察觉,本就怒不可遏的尸刹非活撕了他不可。 输人不输阵,气势上必须强过一头,这样才能暂时镇住尸刹,给自己带来一丝喘息的机会。 只是,时间短了还成,时间一长,干瞪眼不眨眼,谁受得了? 段虎是人,尸刹是怪,人,不能不眨眼,怪,可以不眨眼,这场互怼的比试,从开始那会儿就注定段虎一定会输。 不一会儿,双眼酸涩难受,可又不能眨眼,更不能揉眼,段虎一阵骂娘,心里有些无奈。 看来,怒怼也不是个法子,三十六计,闪人才是王道。 稍微缓过一口劲来的段虎慢慢移动着脚步,朝铁丘尸坟的墓道口靠了过去。 没想到,段虎不动好点,稍稍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尸刹也跟着动了起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依旧冒着青烟的尸躯正正挡在了通往墓道口的方向。 这是要瓮中捉鳖的节奏? 忽然间,段虎想起了此前进入墓室时的打算。 从力量,速度方面来看,比起尸刹的强横,段虎明显落了下乘,显然,蛮干行不通。 怎么办呢? 段虎瞪着双眼,不敢轻易的眨一下,他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妙,示弱的话必定吃亏。 试着朝另外一个方向挪动了几步,让他欣喜的是,尸刹同样也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了过去。 呼! 暗中轻出一口浊气,段虎心里有了底。 洋芋就是洋芋,剥了皮还是洋芋。 下一刻,段虎猛的加速,朝墓道口相反的地方跑去,果不其然,尸刹没头没脑的动了起来。 很快,段虎冲到了墓室的尽头,眼看离着墙壁越来越近,对面的尸刹也快追到他的跟前,段虎迈出左腿撑住地面,右腿弓形弯下,腰板加力,双腿同时一蹬,瞬间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快速冲向了朝墓道口。 尸刹的动作没有段虎这般灵活,等发现上当的时候,根本刹不住车,一边眼睁睁看着段虎逃走,一边重重冲撞在了墙壁上。 可怕的撞击下,墙体裂开,尸刹整个儿陷了进去,好不容易撕碎石块挣扎出来,半空中,三颗鸟蛋大小的红珠子飞了过来。 “这是临别的礼物,老刹,别跟虎爷见外,尽情笑纳,我们回头见!”话落,段虎兔起鹘落,几个闪身跑了个没影。 轰,轰,轰! 三声炸响,如惊雷撼世,狂暴的火浪不仅将尸刹吞噬在内,同时也将那堵人皮尸墙席卷其中。 火焰翻腾热浪卷动,霎时间,整个墓室化为一片炙热的火海,滚滚浓烟中,尸刹愤怒的吼声震动地窟...... 对比起尸刹的暴怒,段虎心里却乐开了花,真痛快,火烧王八窝,不仅出了一口恶气,还帮那些冤魂脱离苦海,没了铁丘坟的禁锢,他们也能安息了。 更重要的是,失去安身之所的尸刹,无法再像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龟壳里,一定会逃到外面去,届时,预留的大餐才能派上用场,非让老怪爽上天不可。 那滋味,够劲! 段虎更乐了,只是回过味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太对劲。 尼玛,早知如此,何必跟尸刹硬干一场?不如放把火烧个干净利落。 活到老学到老,吃亏这事,除非蹬腿翘辫子的那一天,否则永远学不完。 这么想来,段虎乐不起来了,忙活这半天的时间,都不知道图个啥? 好在计划还算顺利,眼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尽快逃出枯井, 之后来个请君入瓮。 又是瓮? 段虎闷哼一声,希望此瓮非彼瓮,否则他非吐老血不可。 加快脚步,段虎一路奔驰而去,不大工夫便穿过密道,来到了那处隐蔽的石洞口。 纵身从洞口跳落下去,双脚落在了井底泥泞的地面上,这时候,顺着头顶上方的洞口,传来了一声声暴跳如雷的尸吼,紧随其后,沉重而快速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段虎眉梢一挑,不会吧?老怪的速度居然如此神速? 似乎和他预计的结果有些出入,提前了不少。 要知道,那可是足足三颗星火雷释放出的威力,一般的僵尸,别说三颗,一颗保准玩完,可是到了尸刹这儿,顶多冒个泡。 典型的皮糙肉厚骨头硬,耐打耐磨耐水火。 “糙皮货,虎爷在外面恭候大驾!” 段虎不敢怠慢,几下冲到了井口下方,双脚点地,飞身窜入井道中。 双手攀扶着光滑的井壁,在双腿的支撑下,不大工夫,头顶上方的井口离着段虎越来越近了,此时已至黄昏,井口外光线昏暗,隐约中可以看见朦胧的天空中挂着几颗隐约闪烁着的星光。 时间紧迫,段虎振作精神接着朝上攀爬着,八米,七米...... 距离已经不足三米左右,突然,这时井底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井底,可怕的吼声震得段虎耳膜发疼。 要不要追得这么凶? 即便是饿汉子追野婆娘,也没这么心急吧? 低头看了一眼身下,段虎瞳孔微缩,井底尸刹猛的向上窜起,巨大的体型犹如一颗炮弹冲出。 这一下可糟了,如果不能及时阻止对方的冲势,先不提段虎自身的处境会极度危险,就算能侥幸逃出枯井,他也来不及开阵灭尸,如此一来,所有的心血都将付之一炬。 尸刹跳跃起来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要追上还在攀爬中的段虎。 危机时刻,段虎放弃了继续攀爬的动作,收回支撑着的双腿,身子腾空下他气沉丹田,施展起了千斤坠的功夫。 快速下坠的段虎和急速攀升的尸刹不期而遇,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段虎的双脚重重踩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顷刻间,尸刹上冲的力量受阻,不过停缓一刹的工夫,带着气恼的咆哮重新坠入井底。 同一时间,段虎借力使力,借着上冲的力量,纵身后灵巧的跃出了井口。 一场虚惊总算化险为夷,但其中的凶险,也只有段虎自己清楚。 能成功阻止尸刹,侥幸占了绝大的部分,若非井道狭窄逼仄,刚够尸刹的躯体通过的话,换成其他宽阔的地方,段虎相信,运气绝对不会如此倾向于他。 出了井口的段虎连口粗气都来不及喘,飞快的扫了一眼四周,正好看见还在藏头缩脑、眼睛溜圆着的曹满。 “耗子,待会儿尸刹冲出来后,你就把火油给我扔进枯井,断去老粽子的退路!” 不等对方回答一声,段虎甩开流星大步,径直冲进了法阵的中央。 草丛中,曹满抱着火油桶干眨几下眼皮...... 靠,几个意思? 黑脸,喂!话说清楚了再跑好么? 瞬间,曹满的心情...... 七上八下了起来,真够忐忑的。 紧张,害怕,心悸...... 掌心的冷汗冒了一滩又一滩,额头的白冒汗渗了一层又一层,鼻息加重,心肝乱颤。 话说曹满,自打段虎跳进枯井后,他就没放松过一丝一毫,眼睛不眨的盯着井口,耳朵竖着听响儿,生怕稍有疏忽,错失良机。 看来,老鸦守死狗也不是那么容易哇! 想得到口肉吃,这份坚持和忍耐,非寻常人可以想象到的。 时间一长,曹满受不了了,眼瞅着日落西山,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就他光杆一人,躲在咋草丛中玩猫猫,不害怕才怪。 四外静悄悄的,连声虫鸣鸟叫的响动都没有,只有风声,鬼哭般的阴戾风声,刮得那叫一个勤快,左一声右一声没完没了。 诚心的吧? 否则为啥段虎投井前没点声响,偏赶这时候来了劲儿呢? 投井...... 似乎有些不妥,听着像是段虎想不开,想自杀似的,应该是跳井。 好像也不对...... 曹满本就胆小,现在,胆子更小了,要不是为了报仇,相信他早就一溜烟逃了个无影无踪。 心里害怕,脑子里就会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想法越多,心越慌,压都压不住。 黑脸没事吧? 黑脸死了吗? 黑脸咋还不回来? 黑脸在干老怪吗? ...... 诸如此类的想法像一股龙卷风般在曹满的脑海里回旋呼啸着,根本停不下来。 有一点挺神奇,都是关于段虎的想法,无一例外。 想着想着,曹满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更神奇的事发生了,不知何时,他竟然...... 睡着了。 抱着火油大桶睡了个没心没肺。 若非从枯井里传来的爆鸣声将他惊醒,恐怕明儿个太阳不出头,他绝不睁眼。 惊醒后的曹满没等平复一下心情,枯井里已经炸开了锅,在他眼里,枯井俨然变成了一个大号的喇叭,传递着各种可怕刺耳的吼叫,那滋味,足够他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轰! 尸刹出井,地动山摇。 落地时的巨大冲击,如狂风疾驰般,吹得枯草乱飞、砂石乱窜,地上出现的土坑,仿若被巨石轰砸一般,泥土翻飞。 昏暗的光线下,青面獠牙形如恶鬼般的样貌,直接吓得曹满一声婆娘吼脱口而出。 “额的娘!” 嗖! 手中星火雷一抛,曹满趴地窝草,可惜找不到地缝,没处钻。 好一招惊慌失措,典型的尸来疯,疯起来自个儿都不知道在做啥。 问题是那颗抛出的星火雷,没飞向尸刹,而是朝着段虎飞了过去。 坑货! 段虎头冒黑线,牙巴骨咬得咯吱吱发响,爆了曹满的心都有。 这哪里是饭桶,简直是个泔水桶! 见势不妙,段虎手疾眼快,连打带消,消去星火雷的力道后又来个顺水推舟,反手把星火雷再次抛向了尸刹那一头。 说实话,这么危险的动作,如果有可能的话,段虎绝对不会冒险去做。 关键在于,他不做也得做,否则他布下的丁甲伏魔阵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辛苦布好的大阵就这么毁于一旦吧。 还是那句话,坑人的货,比饭桶还饭桶的泔水桶! 星火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向了尸刹,意外的是,尸刹不躲不闪,而是学着段虎的动作,依葫芦画瓢,探出尸爪打算去接星火雷。 作死的表现。 不得要领不如不做,当尸爪接触星火雷的瞬间,爆鸣声炸响,可怕的威力直接在尸爪中爆发,以摧枯拉朽之势 炸断了三根镰刀般尖锐的利趾。 看着吃瘪的尸刹,因祸得福的段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相反,对方的狡诈以及学模学样的领悟力,令他感到了深深地忧虑。 放虎归山必成大患,尸刹,必须彻底灭杀! 风吹草低头,杂草丛中,曹满感到脑门顶上热风飕飕直刮,吓得他趴的更低了,头都不敢抬一下,尽管他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 失去了三根利趾的尸刹此时震怒无比,看了眼半吊在手掌中的指头,发狠的尸刹直接伸手把尖趾掰了下来,随后尸臂挥动,三道寒光直袭段虎。 射来的断指速度极快,眨眼不到的工夫便已近身,段虎大吃一惊,急忙闪身躲避。 动作稍微慢了那么一丝,等三根断指飞驰而过,脸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伸手一摸,手掌上沾满了殷红的血水。 段虎深吸一口气,他自认为高估了尸刹,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温热的鲜血从脸上的伤口中悄无声息的流着,这时天边只剩下了最后一丝余晖,昏暗的荒宅中,夜风吹动,吹乱了满院的杂草,也吹得萧寒的杀机更为浓烈了起来。 044 黑脸,贵姓? 山边的余晖用它那最后一抹光芒照亮着已经暗沉了下来的大地,渐黑的天空中,几颗耀眼的星星已经迫不及待闪烁着星光,去迎接黑夜的降临。 此时此刻,常家荒宅中,段虎迎风伫立,二目精芒闪烁,面对凶残狂暴的尸刹,脸上毫无一丝惧色。 枯井旁,尸刹魁梧的尸躯仿若岩石般傲然不动,一对白瞳厉芒森寒,带着浓浓的戾色,额间冥眼,也在此时缓慢的睁开...... 一人一尸对峙而立,萧寒的杀气愈发浓郁了起来,夜风拂起,四外杂草簌簌低垂,似害怕,似胆颤,似惊恐...... 这其中,还包括着那位趴地窝草的曹满,十足的坑货,绝对的泔水桶。 大战一触即发,段虎微微活动了一下四肢,服下了化解尸毒的药丸,随后他缓步而行,围着丁甲伏魔阵边走边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尸刹冰冷目光紧随段虎,断指处,残破的伤口缓缓冒出了三根骨芽,尖细锐利,相信再过不久,断去的利趾将再次生长出来。 似乎不太公平,尸刹不仅有着可怕的力量、惊人的速度以及堪比钢铁般强悍的尸躯,还有那恐怖的恢复能力...... 而人类呢? 血肉之躯,脆弱的生命,稍有不慎,哦吼,一了百了。 相比下来,仿若上位者与蝼蚁间的博弈,强大与弱小间的抗衡。 尽管如此,自古以来,代表邪恶黑暗的不死邪物,与代表正义光明的人类勇士,每一次的搏杀战斗,最终都以人类的胜利而终结,说明什么? 说明再弱小的生命,同样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这份力量来自于内心的坚韧,智慧的结晶,以及无可取代的勇气。 当然,代价是无比的惨重,甚至于惨痛。 西风狂烈悲曲浓,哪堪新人送旧友,浊酒坟前枯草衰,只把往事念心头...... 对峙中的双方谁也没有贸然行动,几番交手,不仅段虎重新认识到了尸刹的可怕,同样,尸刹也用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猎物。 不错,并非强敌,而是猎物。 在尸刹的眼中,段虎虽强,但最终也会成为它口中的美食,挣扎,只是一时的徒劳而已。 夜色渐浓,段虎感到不安了起来,一旦最后那丝余晖彻底消失,冥眼将不再受到天规所限,届时将对段虎大为不利。 缓兵之计? 可恶的老粽,尸头尸脑却挺贼精。 不能再拖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段虎伏低身子,弯曲着身体开始蓄积起了力量。 噗,噗,嗤! 啥声? 正蓄积着力量的段虎微微一愣,随即他明白了过来。 这是...... 屁响! 还是一串连环屁! 声儿脆,响儿密,一串下来,鞭炮开花。 段虎鼻孔喷气,不愧是泔水桶,白痴又愚蠢,分明是找死的节奏。 段虎很生气,曹满很尴尬。 其实这事,真不该怪他。 泡过凉水,光过身子,冲过凉澡,心情又惊又怕,这会儿夜风一吹,腹中开始闹起了情绪,那滋味,绞痛绞痛的,能疼得曹满五官挪位。 这不,一屁解千愁,放一放就舒坦了。 所以,曹满试着松开菊花,打算放一个屁就收紧,岂料,菊花不听话,好松不好收,浊气太多太猛,尴尬咯! 尴尬总是在最不逢适宜的时候出现,否则也不会被称之为,尴尬。 突如其来的屁响,打乱了段虎正待出手的段虎,同时,也吸引了尸刹的注意。 果然是找死的节奏。 等曹满“噼里啪啦”爽够后,羞涩的抬头一看,嚯,好家伙!段虎凶看着他,连尸刹也瞪着白森森的死人眼盯着他。 这一刻,曹满惊愣在了原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跟尊佛似的,一动不动。 “耗子,你他娘的还杵在那找死啊?逃,快逃!”段虎焦急的喊叫唤醒了还想多杵一下的曹满。 对哇,现在不逃更待何时?真等老怪亲自上门找乐子吗? 惊慌失措的曹满哇哇乱叫着撒腿就逃,惊人的是,曹满逃归逃,却没忘记他身旁的火油桶,怀抱在身,速度还不慢。 段虎...... 他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说球,救人要紧! 段虎气恼一声正准备行动,忽然,他眼睛眯缝了起来,目光中闪过一道惊讶之色。 可以嘛耗子,逃命的本事哪学来的? 东逃西窜,蛇形狗跳,动作灵巧多变,路线迂回曲折,这半晌的工夫,尸刹愣没把他追撵上。 天赋,绝对的天赋,怪不得曹满这货能独自一人避开尸刹的追杀,排除运气之外,他是靠着自己的天赋生存了下来。 “救......救命啊!虎爷快来救我!” 段虎摇摇头,不用救,就你这身手,自保足矣。 吼! 震怒的尸吼声中,曹满泥鳅似的,跐溜一下滑到了旁地里,躲开抓来的尸爪后,利用一人多高的杂草作为掩护,抱着火油桶三滚两滚,再次有惊无险的逃过一难。 段虎点点头,咋样,没猜错吧? 曹满逃了个欢,尸刹追了个凶,段虎瞧了个乐,寂冷的荒凉的院落里,好热闹哦! 过了一会儿,曹满累了,牛喘吁吁、热汗满头,没有了那刚才股子龙精虎猛的劲头。 能不累吗? 又不是驮货的驴马,谁架得住这般折腾,还抱着老沉老重的火油桶。 曹满又累又怕还恨,恨段虎没人性,不讲义气。 瞅瞅,自己都累成啥样了,黑脸呢?愣是没动一下,抱手看哈哈戏。 尼玛,人黑不要脸,缺德带冒烟。 对了,跑啥地方了,咋瞅着这么眼熟呢? 喘着粗气,曹满仔细瞅瞅附近,下一刻,他笑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居然鬼使神差的跑到了枯井旁边。 早就想把火油桶这个累赘扔了,可曹满是个认真负责的人,为了完成段虎吩咐的任务,他一直舍不得放弃,冒着生命危险都不曾抛弃火油桶。 现在,终于到了完成使命的时刻了。 “混蛋吧,您嘞!”抱起火油桶,曹满用力的扔进了黑漆漆的枯井。 幸不辱使命! 重担卸去,曹满身心倍儿爽,对了,忘了逃了,赶紧跑...... 晚了! 枯井旁巨大的黑影一闪,蒲扇大的尸爪笼罩下来,曹满好似只丢神的鹌鹑,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被一把抓住脑袋,拔萝卜般拎在了半空中。 尸爪锋利,不过轻轻触碰间,曹满就感到脸上传来刀割般的痛苦,滴滴血珠从割开的血口中渗了出来。 甜腥的味道足以让尸刹凶性大发,獠牙利齿,血盆大口,一股脑撕咬下来。 小命玩完,吾命休矣,嗝屁朝天,哦吼咯...... 曹满绝望的看着落下的獠牙大嘴,心里一阵胡思乱想着。 这货,不愧是泔水桶,肚大心更大,都啥时候了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危急关头,“轰”地一声,巨大的火柱顺着井口喷吐出来,气浪冲击下,不仅把枯井炸得碎石横飞,还把正欲行凶的尸刹也震飞了出去。 曹满命不该绝,落地后皮球翻滚,滴溜溜几下隐没在了杂草丛中。 滚够了,曹满惊魂未定的坐了起来,眨眨眼,晃晃脑袋,一脸的糊涂,满脑子的浆糊。 发生啥事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天咋黑了? ...... “耗子,你没事吧?”来到近前的段虎大声问道。 曹满斜着脑袋一阵好瞅,“黑脸,贵姓?” 呆了还是傻了? 段虎一阵皱眉。 “哟,黑头黑脑的,好端端个人咋能黑成这副模样?” 段虎...... “黑你大爷!” 一顿爆栗下去,曹满抱头呼痛,“虎爷,别打了,饶命......” 段虎轻出口气,终于恢复正常了。 曹满泪流满面,尼玛,这是咋回事? 黑脸,畜生!无端端打人,老子容易吗? 鞍前马后伺候你,跪也跪了,舔也舔了,你还要咋样? 等等,真跪了吗,舔了吗? 曹满一甩大头,嘿嘿,好像没有! 段虎看着又疯又傻的曹满,叹口气,完了,这货彻底没救了。 不救也要救! 揪住衣领,拖死狗般拖着曹满一路疾驰,不趁着现在赶紧离开,被炸飞的尸刹要是喘过这口气来,一个都不好过。 一路蹭地,曹满老臀遭殃,哇哇怪叫不断,段虎全当狗吠猪嚎,直到离得远了,大手松开,曹满捂臀滚地。 “呀,我的裤子!” “你赔!” 一腚草绿浆浆,看得曹满心痛肉疼,倒是没破,裤子的质量还不错。 “赔你姥姥,要不是虎爷出手救你,别说裤子,大衩都进了老怪的肚子。”段虎没好气的说道。 “你救的我?” “真的?” 曹满一脸的不相信,黑脸尽骗人,又不是没上过当。 只是,回头想想,当时火油桶是被自个儿丢进了枯井,但为何会爆炸呢? 似乎...... 这回段虎真没骗他。 唉,又尴尬了。 “多,多谢。”有错就改,曹满多实诚。 “现在没事了?”段虎问道。 曹满想了想,“没事了。” 还敢有事?黑脸是好惹的吗? “你没事,虎爷有事。”段虎双手抱胸,目光来回扫视着四周,半晌冒出了这么句话来。 “那你忙,我就不叨扰了。”说完曹满就想溜。 不溜不行哇,和段虎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黑脸不是善类,没事都能找出理来,提到有事,千万别接那茬,谁接谁倒霉。 “你不想帮忙吗?”段虎问道。 曹满嘴角一咧,瞧见没,这不来了? “呃,我能力有限、水平不高,不是不想帮,而是怕帮倒忙,耽误虎爷的大事。” “这么说来......”段虎顿了顿,“你不想找出幕后真凶了?” 正想跐溜的曹满动作一停。 “你不想报仇了?” 曹满...... “唉,你家婆娘泉下有知的话......” “够了,帮就帮,说,啥事?”曹满拍拍胸脯站了起来。 “呵呵,放心,小事而已,死不了。”段虎笑了。 小事? 曹满白眼一翻,老子信了你的邪! 段虎对着曹满耳语几声,曹满歪斜着眼珠,猪哼哼了起来。 让老子去引怪,这是小事? 果然,黑脸没好货,好货不黑脸,至理名言。 还不会死呢? 你是巴不得让爷爷去死! “虎爷,我没听错的话,你是想让我羊入虎口?”曹满不甘心的问道。 “咋说话的,你是羊吗?” 对哇,老子是人,咋成牲口了。 “明明是只耗子,别高抬自个儿的身份。” 尼玛,还不如牲口呢。 “虎爷,你不是说没危险嘛,引老怪会没危险?”曹满抵触的说道。 “我没说没有危险,而是说你不会死。”段虎更正了一下。 这话说的,曹满都没法反驳。 见曹满还是不乐意,段虎劝道:“耗子,别小看自己,像你这种有潜力的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信的话,试试?” ...... 行走在杂草丛中,四籁寂静,不知为何,这会儿连风声都藏了起来,静得令人心慌。 已经小半盏茶的工夫了,可到现在别说引出尸刹,就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见。 曹满一阵纳闷,纳闷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似乎上当了。 “唉,失败,做人没原则,经不住夸,这毛病要不得,一定要改,要改......” “呸,啥味?比屎还臭!” 臭味好像是从后面飘过来的,曹满捏住鼻子转头看去,头转了一半,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屎臭吗?分明是尸臭! 腥腐恶心,跟腐烂的臭肉一个味儿,作为过来人,他不只一次闻见过。 问题是,身后的位置应该是荒宅的院门,尸刹怎么跑到那去了,难道是想逃? 可能吗? 尸刹会逃? 眼珠一动,曹满打算先看个究竟再说。 缓缓转过头去,目光像鹰眼一样锐利,褶褶生辉。 院落的门口,隐约出现了一道黑影,轮廓挺大,跟个山熊似的,最为醒目的是脑袋的部位,有着一点忽闪忽闪的红芒,似乎像是...... 冥眼! 这一刻曹满终于明白了,尸刹不是要逃,而是想来个关门打狗,又叫瓮中捉鳖! 逃! 受惊的曹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走,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从冥眼释放出的红芒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紧随其后,脑子嗡了一声,整个人变得呆傻了起来。 曹满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接着探出二指,猛的插向了自己的双眼。 啪! 暗中尾随着的段虎跳了出来,抬手打落曹满的双臂,转身将手中攥紧的东西撒向了尸刹。 嗷...... 痛苦的嘶吼声响起,趁着这个机会,段虎再次像拖死狗般把曹满拖了回去。 看着依旧疯狂着的曹满,双手乱抓乱刨,恨不得挖出双眼才快活,段虎摇摇头,捏开对方的嘴巴,将一颗药丸塞了进去。 离着药效发作还有一段时间,不得已,段虎只好用最为粗暴的方式唤醒对方,十香九味炒爆栗! 啪,啪,啪...... 我是谁? 我在哪? 天咋黑了? 谁打我? ...... “咳,耗子,醒了?” “黑脸,贵姓?” 段虎...... “我去,黑头黑脑的,好端端个人咋能黑成这副模样?” 段虎,“呵!” 045 老怪成精 “虎爷,谢谢你救了我。” “对吧,我说过你死不了,这回信虎爷的话了吧?” “信,一千个一万个信。”曹满低着脑袋,心里一阵......尼玛玛。 黑脸,混蛋! 想揍老子就明说,找球的借口,只要你开口,老子站着让你锤,怂一步,下辈子变黑脸,黑渣渣的黑脸狗。 “耗子,低着脑袋想啥呢?不高兴吗?” 会高兴才怪,你让我锤两顿试试? 不,一顿就成,锤完还能笑出声,老子下辈子变黑脸,黑渣渣的黑脸狗! “我脑袋疼。”曹满讪讪而道。 能不疼吗?满脑袋的疙瘩,跟佛髻似的,穿身袈裟能扮方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脑袋疼?”段虎有些哑然。 “嗯,挺疼的。”曹满加重了语气,内疚不?这就是你揍人的下场。 “没事,死不了,反正你皮糙肉厚,多练练,以后就不疼了。” 段虎这话,能气死人! “虎爷,你也练过?” 这是气话,只要能出气,曹满也豁出去了。 段虎黑脸一沉,“耗子,是不是脑袋又痒了,要不,再来几下?” 曹满...... 黑脸,良心呢?狗吃啦! 一时间气氛很是沉默,曹满看着远方,黑压压的山岭,黑沉沉的天色,啥都黑,还有段虎的一张黑脸。 段虎看着天色摇了摇头,心情有些低落,黑夜已至,阴盛阳衰,自己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之前的引蛇出洞,却因为曹满的失误而前功尽弃,尽管当时他撒出一把血糯米打伤了尸刹,然而这种伤害对于老怪来说,没啥屁用。 问题不止如此,随着尸刹越来越狡猾,段虎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日,这是老怪会的东西吗? 枯井下方的火势依旧猛烈,火光中浓烈的烟雾不断升起,气味刺鼻。 对于曹满,段虎感到了一丝亏欠,只是他一想起牛子和牛子妈,那丝亏欠荡然无存。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该! 摩挲着下巴,段虎双眼眯缝了起来,“耗子,脑袋还疼吗?” 曹满鼻哼一声,多一个字都不想说,态度很是不友好。 “我这有上好的疗伤药,要不?” 疗伤药? 不要是棒槌! 正待开口,曹满眼珠一转,黑脸会这么好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别吹了,真有上好的药膏,早怎么不拿出来?”本不愿开口的曹满,实在架不住脑袋上的疼疙瘩,刺溜刺溜一个劲儿的走筋,老疼。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段虎多牛,话不多,但很有分量。 “要,为啥不要?拿来!”曹满也犯了牛劲反正是不要钱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段虎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药盒递在对方手里,“此药外敷,不可内服。” 曹满点点头,打开药盒后先拿鼻子闻了闻,随即,眼珠瞪得贼大...... 卧槽,啥玩意,咋这么臭? 像发了霉的臭豆腐,像馊了的酸腌菜,像热天里捂出来的隔夜尿,还有比这更臭的东西吗? 怪不得只能外敷不能内服,不是爷夸,谁能内服下去,爷第一个给跪! 赶紧盖上药盒,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曹满这才说道:“虎爷,你不是拿我开涮吧?” “苦口良药,爱擦不擦。”就八个字,多一个没有。 曹满有种抓狂的感觉,良药,苦口? 黑脸,你说的那是内服的药吧?和这盒臭药有毛的关系! 捏着手中的药盒,曹满真想一把扔在段虎的脸上,他算看出来了,不玩死他,段虎会蛋疼。 咻咻地疼。 顺手,曹满把药盒装进了兜兜,用不上也不能浪费了,勤俭节约,这可是祖辈传下来的优良传统。 “啥,啥事?”药盒还没捂热,段虎的大手伸了过来。 “好心当做驴肝肺,还来。” 一听这话,曹满不淡定了,难道药膏真的管用?否则段虎为啥会要回去呢? 要不,先试试? 臭是臭了点...... 不,是真心臭,但勉强忍得住,万一有效呢? “嘿嘿,虎爷你别生气,我那是开玩笑呢。”说着话,曹满又掏出了药盒,打开之前先憋了口气,之后手指往盒里抠了抠,胡乱涂抹在了脑袋上。 “这感觉......” 不试不知道,一试真神奇! 顷刻间,疙里疙瘩的脑袋上传来一股冰冰凉的感觉,如三伏天喝了碗冰梅汤似的,凉爽痛快。 刚才还火辣生疼的脑袋,这会儿轻快了不少,萎靡的精神都振作了起来。 “神药,这真是神药!”曹满翘起大拇哥,赞不绝口的夸赞着。 “知道虎爷的好了吧?”段虎挺满意曹满的变化。 “嘿嘿,瞧你说的,虎爷是谁?本县第一的大好人,舍你其谁?对了,你看这盒药膏......”曹满献媚,为的还不是能捞点好处。 “收着吧。”难得段虎大方了一回。 曹满乐呵着收下了药膏,刚装进兜兜,段虎的话来了,“帮我做件事。” 呸!就知道没有白拿的好处,亏爷爷还夸你是大好人呢,屁! “虎爷,别再让我引老怪了,不是我胆小,引蛇出洞这招真的不灵。”曹满多会说话,绕着弯的不愿接受。 “瞧你这点出息,啧啧......”段虎咂了咂嘴,曹满没出声,竖着耳朵接着听,他知道还有下文。 “行啦,你就在这好好养伤,引怪这事,不劳你费心。” “真的?”曹满一脸不可置信,对面这黑脸真是段虎吗?良心发现还是...... “废话。”段虎转身朝外走去。 “虎,虎爷,你这是要到哪去?”见段虎要离开,曹满急忙问道。 “灭老怪!” 话落,段虎的人影也消失了,刚儿还挺热闹的地儿,一下变得冷清了起来,冷清中带点沉闷,沉闷中又有些压抑,还有些诡异。 段虎在的时候,曹满还没啥感觉,此刻人一走,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一骨碌躲在了井口的后面,曹满用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珠四外张望着,生怕出现什么风吹草动。 时间缓缓而逝,枯井里的火光越来越淡,偌大的院落里,静得连一丝声响都没有,静得曹满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刚才是怦怦乱跳,这会儿,跳得更欢了,能蹦跶出嗓子眼。 窸窸窣窣......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声音很微弱,但是在寂静的环境中却格外清晰。 “虎爷,是你吗?”曹满一惊一乍的小声问道。 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那阵轻微的响动顿时没了声儿,像羞涩的月儿似的躲了起来,四外再次沉寂了下来。 “别闹了虎爷,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虎爷?” 试着又唤了两声,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曹满微耸眉毛,难道听错了? 有可能,听老人说,人越是紧张就越会产生莫名其妙的错觉,嗯,应该是这样的。 簌簌...... 异响再次传来,这回曹满听了个真切,不仅响动大了不少,听上去也急促了些许。 狗屁的错觉,看来老人的话也信不得! 曹满心里发毛,身体紧张的几乎都要僵成了一团,奇怪的是,渐渐靠近的响声忽然间又停了下来。 搞毛啊? 曹满感到一阵窒息,在这么下去,即便出现的不是尸刹,他也能被活活吓死。 恐惧在内心不断被放大,如同潮水般翻涌而来。 “不行,这鬼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先撤?” “可虎爷那儿咋交代呢?” 曹满很是为难,为难了足足一息的时间。 “狗屁的交代,他是我花钱请来的帮手,有义务和责任留下来,我是受害者,安全最重要。” 这借口真棒,曹满都想夸赞自己一番。 说撤就撤,从枯井后露出脑袋后,曹满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不错,鬼影子都没有,接着他猫着身体,一步一挪,钻进杂草丛,朝院门的方向移动了过去。 走了几步,曹满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像是在逃命,更像是在引怪呢? 莫非段虎留下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他害怕的时候自乱阵脚,以此吸引老怪的注意,来个引蛇出洞? 不会,段虎就一糙汉黑脸,有那么聪明吗?显然,是自己想多了。 接着撤,曹满继续朝前走去。 又走出去了几步,曹满再次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地面上映照出的影子,为啥会变得这么大? 比平时还要大出一倍有余! 曹满干咽一口吐沫,忐忑的晃了晃脑袋,又耸了耸肩膀,最后还摇了摇手...... 日! 影子...... 影子没动! 顿时,曹满像触电般定格在了原地,心中一阵,惨咯! 怪不得刚才会突生不详之感,想不到还真被自己猜中了,可恶的黑脸,假仁假义的混蛋! 恐惧如影随形,曹满打算做最后的努力。 “老怪?” 影子没动,曹满稍感安心。 “老僵?” 影子还是没动,曹满暗出半口气。 “老刹?” 影子依旧未动,剩下的半口气这时也算吐了出来。 曹满明白了,敢情段虎心眼贼坏,故意吓他,唉,这人呐,不管多大年纪,都有皮的一面,只是...... 能不能别在这如此紧张的场合这么皮? “虎爷,不是我说你,明知我胆小......”曹满发着牢骚转过了脑袋,下一刻,眼珠瞪得堪比牛眼。 这是段虎吗? 青面獠牙的盆子脸上,白瞳、血筋,大嘴,滴滴答答的黏线,还有额间的那颗,血瞳! 这一刻,曹满有种想哭的感觉。 太委屈了,太憋屈了! 他倒是想逃来着,问题是双腿不争气,软得像面条,不仅腿软,全身没一处不软粑的。 在尸刹面前,曹满感觉自己就像被拔了毛的鹌鹑,颤抖着光溜溜的身体,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尸刹探出了尸爪,带着死亡的气息,离曹满越来越近。 曹满大鼻涕一抽,好可怕的爪子,似铁钩似刀镰,挨上一下,断筋裂骨,妈妈呀,我好怕! 啪! 诡异的是,伸来的尸爪似乎没啥恶意,而是对着他的后臀拍了一下。 曹满踉跄两步,呆住了。 老怪,几个意思? 啪! 老臀上又挨了一下,尽管拍得不重,也让曹满感到一阵辣疼,身子不由自主的又朝前蹒跚出去几步。 我去,该不会老怪有那嗜好吧?否则为啥拍老子的臀臀呢? 曹满心中慌乱,不由间菊花一紧,老臀加紧。 啪! 刚站稳身形,老怪的爪子就来了,曹满夹腚小碎步,蹭蹭了几下,老臀不带劲,但心却落了下来。 如果说尸刹真有那嗜好,为毛只拍臀而没有其他的意图呢? 曹满不笨,转念间便察觉到了蹊跷之处。 难道老怪的意思是...... 赶猪出圈?就跟吆驴赶马一样,不听话就抽一鞭子? 真稀罕,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这种稀罕事,等等,它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懂了! 老怪成了精,人类的招数都会,这是在拿自己当诱饵,引段虎出现。 曹满被自己的头脑所惊讶,更被尸刹的狡猾而感到震惊。 风水轮流转,刚儿曹满在段虎的吩咐下引诱老怪上钩,这叫引蛇出洞,现在呢?成了老怪的喽啰,引虎出山。 老怪,你好贼精哦! 弄懂了意图,曹满终于没被老怪拍老臀了,歪斜着身子,曹满朝前走去,尸刹紧随在后,额间冥眼寒光阴戾。 行走间,曹满忍不住一阵感慨,老怪不可怕,就怕老怪有智慧,至理名言。 感慨的同时,他不经替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就他这条走狗,等着段虎这只狡兔一哦吼,他还好得了吗? 心中悲凉,曹满抽起了大鼻涕,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现在的他,何止是伤心,都要断肠了好么? 鼻涕抽着,嘴里苦着,脸上哀着,心里悲着,走路能走好吗? 啪叽! 真灵验,曹满摔了个狗啃泥,是真啃到了,嘴里有泥有草还有土渣。 “呸,呸......”曹满吐了个欢。 流年不利,该着命犯太岁,一个是尸太岁,还有一个黑太岁。 吼! 尸刹低吼一声,威胁味十足,接着警惕的四外张望了起来。 曹满哼哧几声,慢腾腾的刚想从地上爬起身,就在这时,突然一只大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曹满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大手捂住嘴巴,一把拽进了浓密的杂草丛中。 “虎,虎爷!” 惊吓中的曹满一眼便看清楚了来人,正是他又怨又恨又盼又想着的,段虎! 046 丁甲斗尸 绝处逢生,难道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吗? 这一刻,重获新生的曹满激动得笑开了花,可惜姿势不对,嘴也被堵着,否则他非抱着段虎又亲又跳又吼不可。 实在是太高兴了,不发泄一下都对不起刚才九死一生的经历。 段虎紧压着曹满没有出声,目光警惕的看着草丛外面,这会儿尸刹已经有所察觉,正低着脑袋看着曹满原来的位置,低低的吼声中蕴含着澎湃的怒意。 老怪是挺狡猾,但差根弦,这让段虎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他把捂在曹满口鼻上的大手轻轻挪开。 被憋了个半死的曹满涨红着大脸,撑开鼻孔张开大嘴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真够憋闷的,憋得他心里那股子欢雀的高兴劲都冲散了。 然而,没等他痛快的把吸到肺里的浊气吐干净,段虎的大手再一次捂了上来。 黑脸,不带你这么玩的! 撒开你的爪子,老子要呼吸,要空气,要...... 要昏了! 曹满面露紫阳肝,双眼翻白,几欲昏厥。 段虎掐了掐曹满脸上的嘟子肉,把手指伸到嘴边比了个安静的姿势,直到曹满半白着眼仁点了点脑袋,他才把手挪开。 曹满懂他的意思,无非是提醒自己不要闹出动静。 曹满慢慢的、轻轻的、温柔的吐出浊气,接着又缓缓的、细细的、一点点吸气。 尼玛,真不容易哇! 第一次,曹满感到呼吸竟然是这么件困难的事。 以往鼻孔一吸,空气管够,鼻孔一喷,浊气散尽,多方便,多自在。 现在呢? 感觉就像鼻屎塞了鼻孔,吸不进呼不出,还要注重仪态仪表,比脱了裤子放屁还闹心。 更闹心的是段虎没良心。 说好的信任,说好的关怀,说好的那啥啥呢? 心机汉,玩欲擒故纵,良心会痛吗? 曹满心塞又心闷,可能的话,他非脚踏黑脸拳崩老怪不可,只要他有那个能耐。 吼! 可怕的尸吼打断了曹满的万千思绪,草丛外,恼羞成怒的尸刹正挥动着刀镰尸爪,来回撕扯着附近的杂草。 曹满吓得一缩脖,身子跐溜一下就想滑出去。 不错,是滑出去,像泥鳅一样,因为滑动要比奔跑隐蔽,速度虽然慢点,但即能防止老怪的察觉,又能逃出去,一石二鸟,妙哉妙哉。 可惜,妙哉还没实现,段虎一把薅住了曹满的脖子,力量不小,曹满能清晰的感到自己脖子上的膘肉足足陷下去了三分。 日,有完没完了? 正要发火,段虎用手指了指他,接着又朝另一个方向点了点。 指指点点? 要不要这么皮? 想玩点点豆豆的话,等过了这茬,爷爷陪你玩一天一夜都成。 曹满大白眼子狠狠瞅了一下,谁知,段虎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黑脸笑,没好事! 曹满突感一阵不妙,可惜反应慢了点,等他有反应的时候,后勃颈一疼,随即整个人腾云驾雾了起来。 曹满呆了,知道段虎心黑,想不到会这么黑,无端端把自己丢出去是几个意思? 直到落地前,曹满都没弄懂其中的玄妙。 啪叽! 一招老龟晒日四脚朝天,落地后曹满猛打一激灵,想明白了。 黑脸,你混蛋! 拿老子当肉摔,老子花圈诅咒你,咒你生姑娘带把! 现在是花圈诅咒的时候吗? 当然不是,是逃命的时候到了! 一声“哦哟哟!”摔地上的曹满骨碌爬起,在尸刹的凶光下,连爬带滚的逃了出去,没有乱逃,而是朝着段虎指引的方向蹭蹭去。 实在是太惊险了,此生刻骨难忘。 实在是太刺激了,活这么大,终于知道啥叫刺激了。 逃出去几步后,问题来了,一身的牛力如同泄闸的洪水,去势汹涌,原因很简单,刺激过度,被吓没了。 现在好,全身无力、手脚发软,咋逃? 不愧是曹满,火里来水里去的经历让他经验倍增,跑不动没事,可以用滚的。 翻滚吧,耗子! 滚一圈不咋地,翻两圈扛得住,三圈四圈不算多,没个九圈不尽兴...... 曹满欲哭无泪,日,又不是打麻将,老子想滚吗? 想,不滚就没命,滚了,兴许还能活。 接着滚! 曹满翻滚的速度不慢,可尸刹追来的速度更快。 沉重的脚步跺得大地簌簌发抖,每跺一下,都能震得还在翻滚中的曹满原地蹦跶一下。 眼看身后的尸刹已经愈来愈近,锋利的尸爪散发着森白的寒光,闪得曹满眼发花。 危急关头,曹满看见了希望,那根隐藏在草丛中的桃木尖。 黑暗终会过去,曙光必将重现,希望就是未来,未来代表着希望! 这一刻,精神大振的曹满感到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那是希望的力量,是生存的力量,是渴望的力量! 蹭! 挺身,跳跃,侧翻,一百八十度旋转...... 伟大的力量在曹满身上发生了奇迹,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动作,居然被他一气呵成,动作灵巧、姿势优雅的从桃木尖上凌空跃过。 曹满的表现令段虎感到惊叹,都说老狗学不会新招,此刻看来,又有了新的诠释。 曹满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落地时没有把握住机会,平沙落雁,老狗趴地。 曹满摔落的同一时间,段虎展开了行动,跃身从草丛里跳出后,他双手朝外一抖,两把血糯米飞射而出,直袭尸刹的背后。 血糯米看似不起眼,但威力不小,数量也惊人,打在尸刹的后背带出一片火花,顷刻间,蜂窝般的伤痕烙印出来,青色的烟雾不断从细小的伤口中冒出。 尸刹巨躯停下,转身恶狠狠的看向段虎,吼叫声中怒冲过来。 “来得好,让你尝尝虎爷精心为你准备的丁甲伏魔阵!” 段虎猛的一踢脚下的机关,顷刻间身前地面上那层覆盖着的杂草快速移到了一旁,露出了藏在下面的血糯米。 被血糯米覆盖的地方不算小,足足有着一丈见方的面积,呈八卦图形,此时尸刹飞扑而来,双脚正好踩在了血糯米上。 随着一阵“滋滋滋”的响动,如炭火炙烤一般,烧得尸刹双脚冒烟。 吼! 不堪疼痛的尸刹窜向了半空,巨大的尸躯仿若一块凌空的巨岩,笼罩着下方。 “狗急跳墙?做梦!” “阵起!” 大喝一声,段虎把手中的墨线一拉,旋即隐藏在四外的桃木如同箭雨一般射向了空中。 悬空的尸刹根本无法闪躲,尸臂护住脑袋,凶戾的目光死死锁定射来的箭雨。 噗,噗,噗...... 八十一根尖利的桃木毫不费力的插进了尸刹的躯体中,瞬间就把尸刹射成了刺猬,在一声痛苦的嘶吼声中,尸刹从半空中坠落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地坑下陷,土尘扬起,杂草乱飞,尸刹蛮横的滚动几下,带着一身淋漓的乌血直挺挺的站立起来。 “够硬气的,下一招我看你还硬不硬!” 段虎把手里的墨线用力朝半空中甩去,来回拉扯几下,长长的墨线好似一条细长的黑蛇在空中盘旋几圈,随后直落而下,像包粽子一样,里三层外三层把尸刹给缠绕在了里面。 双手拉紧墨线,瞬间,缠绕着的墨线快速收紧,一下就把尸刹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捆住的墨线好似烧红的铁链一般,烧得尸刹皮开肉绽,臭气熏人,任凭老怪如何挣扎,始终无法挣断墨线。 很快,黑色的尸气从裂开的口子里冒了出来,随着尸气不断的散开,尸刹的力量似乎也在减少,惊人的是,就连那副魁梧巨大的尸躯也出现了变化,正慢慢开始萎缩。 “成了!”看着逐渐虚弱下去的尸刹,段虎兴奋的喊了声。 只要能将尸刹体内的尸气逼出,届时即便段虎不出手,老怪不死也残,活活变成一滩尸肉。 “虎爷,虎爷!” 曹满欢快的呼声由远及近,三蹦两窜的屁颠了过来。 之前他没敢现身,一来摔得挺重,岔了气,需要将养一下才能缓过来;二来,段虎和尸刹的火拼哪有他上场的份?安心当个吃瓜群众不是挺好,有的看有的乐,又惊险又刺激,多惬意。 主要还是因为曹满胆小,怕离着近了殃及池鱼,就他这点水水,一旦搅了进去,不死才怪。 总算事情还算圆满,曹满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自知之明而感到开心。 瞅瞅,聪明人一般都这样,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 “好样的虎爷,我......” 乐极生悲,曹满脚下一绊,顺着地跐溜了出去,径直跪在了段虎的身前。 “耗子,你这是?”段虎好笑的问道。 “这个......”曹满故作镇静的说道:“虎爷,我对你的敬仰如日月江河,请收下我的膝盖。” 段虎乐了,“耗子,不必多礼,虎爷的大腿不缺挂件。” 好尴尬哦! 舔脸做到了这一步,膝盖都交出去了,对方居然不领情,还不让抱大腿。 去你姥姥的,黑脸,懂人情世故吗? 不懂的话,咱俩换换,让曹爷教你啥叫宽怀大度。 “别跪了,起来吧,记住,做人要有骨气,男儿膝下有黄金,别跟狗似的,动不动就跪,那样不好。”段虎苦口婆心的说道。 曹满点点头,黑脸,我那是想跪吗? 我特么是滑的好么! 无由来的生场闷气,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曹满转眼看向了尸气缭绕的尸刹,都是你这老粽粽害得,不拿你撒撒气,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摸起地上的石头,曹满尽情的打在了老怪的身上,打一下他笑一声,好痛快哦,舒筋舒骨全身畅快,白饭都能多吃两碗。 多砸几下。 嗖! 啪! 吼! 再来几下。 嗖,嗖! 啪,啪! 吼,吼! ...... 没玩尽心,段虎拦住了曹满,“耗子,别像个娘子汉,老爷们要有老爷们的样。” 啥意思? 丢石头就是娘子汉吗? 我去! “我问你,你想不想弄死尸刹?”段虎问道。 “想,一百个一千个想。”曹满咯噔不打一下,答了个嘎嘣脆。 “你去把那边地上的血糯米捡来,捡的越多越好,之后我再教你怎么弄死老粽子。”段虎说道。 曹满双眼眯缝了起来,黑脸,想让俺做事就明说,别拐弯抹角的,没意思。 “呆什么呢?还不快去!” 有些不耐烦的段虎吼了一声,曹满立马小跑办事。 瞅见没?刚咋说来着?黑脸,不实诚。 左捧一把右捧一把,捧来捧去,兜兜里装满了血糯米,可是曹满依然不满足,他的想法很简单,多装些也好给自己留点,能派上用场。 索性脱下外衣,把捧起的血糯米可劲的往里面装...... 另一头,段虎仔细的观察着尸刹的变化,这时候的尸刹已经停止了挣扎,连嘶吼声也停了下来,保持着双臂抱头的姿势身体半跪在地上,任凭墨线灼烧,尸气外泄,也毫不动弹。 巨大的尸躯还在萎缩着,到现在差不多失去了三成左右,可是不知为何,段虎非但没有感到放心,相反,内心却一阵的不安了起来。 皱着眉头,段虎很是疑惑,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虎爷,我把血糯米带来了,你看看够不够用?” 正在思考中的段虎被曹满的声音打断,他回头看了看,好家伙,满满一衣服的血糯米,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太蠢, 偶尔也会开动一下脑袋瓜。 “不错嘛耗子,难得开回窍。”段虎赞了一句。 可这话听在曹满耳朵里,咋这么别扭呢? 这倒是是在夸他呢,还是在损他? 真够复杂的,曹满晃晃脑袋,权当没听见,免得强迫自己找出答案,闹心。 “虎爷,你该把弄死老怪的法子告诉我了吧?”对于这个问题,曹满更有兴趣。 段虎点点头,“记好,老粽子的弱点在他额间的那只冥眼......” 刚说到这,段虎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怪不得他一直都感到有些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 从曹满捧着的衣服里抓起一把血糯米,段虎刚要动手,就在这时,一直抱头护脑的尸刹猛的把脑袋抬了起来,额间冥眼血光大盛。 “不好!” 段虎脸色大变,与此同时,尸刹恶吼一声,将身上捆住的墨线挣断开来。 047 虎威降尸 意外来得太快太猛,往往在不经意间便已发生。 等段虎察觉到的时候,尸刹已经把身上捆住的墨线尽数挣断,同时狠狠一拽墨线,顷刻间,段虎吃力不住,朝前踉跄了几步,手中的血糯米撒落在地。 大意,真是大意了! 现在后悔有用吗? 懊恼的段虎急忙松开了抓紧墨线的手,但身体却在惯性的牵引下继续向前冲去。 寒光疾驰,刀镰尸爪出现在了段虎的眼前,瞳孔急速收缩,躲避已然不及,一步错,步步错,眼下只能硬扛对方的一爪。 可是,该如何硬抗? 尸刹的利爪尽管没有达到削铁如泥般的锋利,但段虎同样不是金刚不坏之躯,就凭他的血肉之躯,用哪想都知道结果如何。 手挡断手,脚挡断脚,头挡? 想死尽管试,试了别后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苦水泛起心头,段虎铁牙一挫,左臂抬了起来。 “虎爷,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曹满大叫一声,一个箭步飞扑过来,重重撞在了段虎的身上,堪堪避过了挥来的尸爪。 段虎暗道一声“侥幸”,说实话,刚才的那一瞬他真以为自己的这条左臂保不住了。 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然而下一刻,段虎怒目横生,整个人都愤怒了起来。 曹满为了救他,却把自己暴露在了尸刹的面前,阴毒的老怪大爪一挥,“噗”地一下,鲜血从曹满的背上飞溅出来。 惨叫一声,曹满身子歪斜着飞了出去,落地后骨碌几圈,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耗子,耗子!” 曹满一动不动的趴在血水里,生死不知。 血丝瞬间布满了段虎的双眼,发红的眼珠释放出了无穷的怒意。 他没有想到曹满会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曹满而如此愤怒。 明明他应该厌恶,甚至于憎恨对方才对,牛子尸骨无存,王妈投河自尽,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曹满。 这种人渣,不可饶恕的畜生,就是死了,段虎都不该感到惋惜,更不会值得同情,可是这一刻...... “该死的老怪,虎爷要让你碎尸万段!”悲怒交加的段虎恶吼一声,迎面冲杀了上去。 闪躲,挥拳,凌空,腿鞭...... 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强如铁躯般的尸刹连连倒退。 战斗似乎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局面,段虎的狂轰乱炸几乎压得尸刹毫无还手之力,然而时间一长...... 段虎粗喘着气息,拳头表面皮肉绽开,丝丝殷红的血水不断渗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在没有任何法咒的加持下,光凭一对肉拳攻击,对尸刹难以造成丝毫的伤害。 可以这么说,刚才的这场战斗,完全是为了发泄段虎的怒火,对于结果,他根本不在乎。 相对于怒火中烧的段虎,尸刹却已无心恋战,连番的受创以及尸气的流失,让尸刹起了撤退的打算。 “想逃?” 尸刹转身的瞬间,段虎冲了上来,一个跃身,跳落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麻痹球球的,虎爷让你变缩头王八!” 气沉丹田,力涌下盘,段虎施展千斤坠的功夫,试图压碎老怪的脖子。 咔,咔...... 几声骨骼错动的响动中,尸刹的脑袋仅仅只是被压低了些许,离着断颈却相差甚远。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撑多久?” 不等尸爪挥来,段虎用力一蹬尸刹的脑袋,飞身跃起后再次施展千斤坠,双脚带着迅猛的力量重击在了尸刹的头顶。 巨力轰下,不仅震得老怪浑身晃动,脚踝也没入在了泥土之中。 “够硬气的,再来!” 不甘心的段虎又一次跳起,半空中来了个珍珠倒卷帘,利用身体的回旋力,加大了下冲的力量。 嘭! 尸刹身形下陷,狰狞的白瞳发出了狂暴的凶光,挥爪对着头顶一阵猛抓。 段虎气哼一声,离开前重重一跺尸头,借力一个轻巧的翻身,跳落在地。 落地后,双腿弯曲身子伏低,力量蓄积下瞬间爆发出来,人如飞芒般弹出,一下就冲到了尸刹的身前。 一记膝顶,撞击在了坚硬的胸口,尸刹失去平衡,身子微微后仰。 “嘶......”段虎倒吸口凉气,膝盖一阵酸麻。 大爷的,这是胸骨还是铁骨,硬到掉渣! 强忍膝盖的不适,段虎单腿独立,侧身一记腿鞭抽击过去,重重踢在了下巴上,踢得老怪下颌裂开,同时后颈传出了一声微弱的碎裂声,尸躯再次向后仰去。 即便如此,尸刹依旧没有翻倒在地,双脚牢牢固定在地上,仿若扎根般难以撼动。 段虎二目圆瞪,硬气是不?看看究竟是你的糙皮硬,还是虎爷的威力猛? 原地回旋一圈,腰板加劲,抬腿横扫,一腿,两腿...... 一口气,足足六次回旋踢先后重击在了尸刹的身体上。 “给我趴!” 怒喝声中,尸刹仰面栽倒在地。 段虎等得就是这个机会,飞身跃起,以居高临下之势,对准老怪身上的八十一根桃木刺依次打下。 几息的时间,一根根桃木刺如尖锥般穿透尸刹的身体,深深钉在了泥土中,有了桃木刺的禁锢,此时的尸刹仿若砧板上的鱼肉,再无挣扎的可能。 段虎累得不轻,汗如雨浆、气息雷动,双手杵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被钉住的尸刹依旧不甘的晃动着身体,黑色的尸血透过伤口流出,将身下的地面浸染成墨,腥浓恶腐的臭味弥漫四周。 该到报仇的时候了。 段虎挺直腰板,伸手擦去了脑门上的热汗。 吼! 似乎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命运,尸刹发出了阵阵咆哮,然而这种徒劳的吼声,早已不复当初那般洪亮可怕,听在段虎的耳中,跟野犬乱吠差不多。 看着尸刹白瞳中怨毒的目光,段虎冷笑一声,“跟虎爷玩横的?呸!” “让你见识一下虎爷的手段!” 朝后退出几步,段虎将最后两颗星火雷掏了出来,抖手打在了老怪的两条尸臂上。 火光乍现,爆鸣炸响,狂烈的爆炸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四外的枯草泥沙冲散而开。 浓浓的沙雾充斥在了四周,段虎抬手扇了扇扬起的灰尘,待灰尘稍稍散去一些,他这才缓步前来。 焦黑的地面上,尸刹被炸得血肉模糊,脑袋也被炸去了一小半,然而两条尸臂却并未炸断,还连接着一些黑腐的皮肉筋骨。 段虎眉梢一挑,目光中有些惊讶。 真是一对好筋骨,这都炸不断? 打不死的小强,炸不烂的老粽,虎爷信了你的邪! 一脚踩住尸刹的肩头,段虎俯身抓住尸刹的一条膀子,“给我开!” “咔嚓”一声脆响,在段虎生猛的力量下,尸刹的左臂被他强横的折断。 将断臂拿在手中掂了一下,嚯,分量十足,沉甸甸的有些坠手,仔细端详一下,利趾如刀,锋寒尖锐,指尖还带着浓烈的尸毒...... 看罢,段虎冷哼一声,把尸臂丢在了地上。 依葫芦画瓢,段虎把另一条尸臂也折断,接着掏出法符往两条尸臂上一丢,法符化为烈焰,很快便把尸臂焚烧成为了黑色的碎渣。 剁爪挖眼,先剁了爪子,没了凶器才好挖眼,步骤不能乱,分工有先后。 段虎转头看向了地上的尸躯残破的老怪,不得不说,老怪真硬气,都到了这步田地,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鼓动着的白瞳,戾色阴浓。 也对,作为徘徊在阴阳两界的怪物来说,不懂七情六欲,没有情感理性,更没有什么知觉,只有单纯的杀戮,为了生存而展开的杀戮。 在怪物的眼里,生命并没有什么意义,别说断了两条膀子,就是粉身碎骨,都没啥大不了的。 恐惧,那只是人类的代言词,对怪物来说,等同于笑话。 段虎摇了摇头,怪物的世界他不懂,也不想懂,他现在只想一件事,灭尸! 抬脚,段虎朝尸刹走了过去,但每靠近一分,对方额间的那颗冥眼,释放出的血芒就会越浓戾。 放在此前,段虎兴许还会有所提防,但现在...... 脚面一动,踢起的土灰正正落在了冥眼上,遮了个严实。 玩阴的? 跟人斗他都不怕,智慧低下的尸刹? 他更不怕。 “小伎俩,敢在关二爷面前耍大刀,自找苦吃!” 来到近前,段虎探出二指,杀气腾腾的对准了两颗白瞳,刚要动手,一股阴寒的尸气从尸刹嘴中喷吐出来。 目光一凝,段虎急忙闭合气息,但事发突然,猝不及防间还是微微吸入了一小口。 尸气入体,阴冷刺骨般的寒意瞬间爆发,这一刻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凝固一样,如坠冰窟。 说人前落人后,装逼打脸不分家。 啪啪响了吧? 遭到暗算的段虎抽身退了出去,双膝盘坐在地,气运丹田,玄气游走四肢百骸,小半盏茶的工夫,段虎猛咳一声,一口墨黑色的脓液吐了出来。 看着地上腐臭腥浓的脓液,段虎眉头微皱,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亏吃的,该! 检讨的事先放一旁,段虎看向尸刹的双眼眯缝了起来。 有仇不报非君子,三十年太长,只争朝夕! 杀气浓烈,萧寒肃严,段虎带着浓浓的杀气走了过来,地上,尸刹挣扎得更厉害了起来。 从刚才段虎中了尸气开始,狡猾的老怪就没一刻闲着,又摇又摆,又挺又动,试图挣脱钉在身上的桃木刺。 随着力量的加剧,一根根桃木刺竟然开始晃动了起来。 咔吧! 当第一根桃木刺支撑不住被折断之后,紧随其后折断声络绎不绝,一根又一根的桃木刺断成了两截。 段虎更怒了,吐了爷一口尸气还想逃? 老话说,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尸货,简直是出了棺材不怕死。 大鹏展翅万里翔,段虎纵身而起,跳到了半空中。 千斤坠落山河震,凌空落下,重压在了尸刹的胸口。 白虹贯日星河灭,抽出插在尸刹身上桃木刺,对准尸嘴贯穿而入。 万千洪河入海流,一根桃木刺如何能堵住尸刹的巨口? 好办,一根不够就再来一根,还不够?来一把! 足足十根桃木刺,把尸嘴插了个严丝合缝,段虎这才罢手。 “有种你再喷虎爷一口尸气试试?” 发了狠的段虎好比煞神罗刹,二指如电,直插进尸刹的双眼,弯曲如钩,往回一拉,尸眼连着黑色的神经线被一股脑挖了出来。 手掌用力一捏,两颗眼球挤压爆裂,黏稠的浆液从指缝间渗透而出。 凶残吗? 狠毒吗? 残忍吗? 这一刻,段虎就是当年的那尊黑煞神,人见人怕,鬼见鬼抖的黑煞神。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当年,他正是抱着这个心念,才能排除万年,替父母血仇。 此时面对连人都算不上的尸刹,何来仁慈一说? 前世的钱大户,良心泯灭,禽兽不如,而今的钱大户,阴尸邪崇,恶毒凶残,更没有理由对它仁慈! “冤有头债有主,该到你还债的时候了!” 话落,段虎探出二指插进了尸刹的额间,手指勾住血瞳冥眼后用力的朝外一拉。 噗! 尸血飞溅,尸气喷涌,段虎侧身躲闪,抓住冥眼一个翻身跳落在了后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抖手,三道阳乾镇尸符飞落在尸刹的身上,三股赤焰化为熔炉,吞噬焚烧着残破的尸躯。 烈焰中,尸刹抖动着残躯发出了疯狂的嘶吼,段虎相信,这回,老怪是真的感到疼了。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是来自于业火的焚灭,来自于地狱的索求...... 痛苦,不过是赎罪的开端,真正的救赎,还在于轮回中的业障,地狱中的煎熬。 嘶吼声渐缓渐落,直到沉寂之后,尸刹的残躯已经化为灰烬,消散一空。 消灭尸刹,段虎并没有感到一丝的畅快,当年也是如此,复仇后的失落和沮丧,根本无法被喜悦替代。 看了眼依旧躺在地上的曹满,段虎轻叹一声,转而他握紧了手中的那颗冥眼。 “该死的邪物,现在该轮到你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段虎的杀气,透过指缝,冥眼释放出了一阵忽明忽暗的血芒...... 048 能好好聊天么? 夜色已浓,晚风习凉,常家荒宅中,枯草丛生,萧寒寂冷。 尸刹已灭,接下来...... 看着透过指缝闪烁着的血芒,段虎脸色低沉,“害人的邪物,阴间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五指如铁,用力挤压向手中的冥眼...... “这......” 几次催力,手中冥眼非但没被捏爆,反而韧性十足,一旦力量松懈,便会渐渐恢复原样。 段虎一阵惊讶,他知道自己的握力如何,就是一块顽石,只要全力挤压,一样能碎成齑粉,但此刻,却捏不爆冥眼。 尼玛,橡胶做的不成?遇刚则柔,遇柔则刚。 打太极啊! 惊讶的不止如此,握住冥眼的时间越长,手掌明显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像千年的寒冰晶魄,能侵入骨髓,冻结灵魂。 即便段虎催动玄力,也难以抗衡这股透体的寒意。 “还可怕的邪煞阴气。”段虎眉头皱紧,如此邪恶之外,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过。 看来光靠蛮力是无法解决问题,段虎无奈的掏出那只古老的桃木盒,把冥眼放了进去,随后把盖好盒盖,暂时封存在里面。 “耗子......”段虎看向曹满,对方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快步来到近前,段虎心情复杂的俯下身子,探二指在对方鼻间试了试,随后长出一口气。 气息虽然微弱,但总算这口热乎气没断,曹满,并没死翘翘。 说实话,段虎真怕对方呕吼了,欠下这么大个人情,将来他如何回报? 等等,死人好报,活人难报,人死了最多立碑埋坟,烧些纸钱清香,多省事,活人呢? 鞍前马后,做牛做马,报答起来没完没了,人累心也累。 这么看来,趁着曹满还剩半口气,一把掐死,岂不一了百了? 段虎笑了,荒唐的想法令他忍不住一阵嗤笑。 检查了一下曹满背后的伤势,还好,伤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就是血流的有些多,拿来做血旺,够装一小盆。 外伤不像内伤,慢慢调养终归会好,怕就怕内伤,看着没事但病缠在身,一旦发作,神仙难救。 曹满的伤口不算深,治疗起来不算难,唯一麻烦的是, 伤口是被尸刹的尸爪所致,在尸毒的侵害下,血水乌黑似墨,伤口附近的皮肉已经发乌,蔓延下几乎占据了整个背部的一小半。 用手轻轻按了一下发乌的烂肉,入手的感觉有些发硬,再闻闻伤口里的味道,带着一股腐臭的腥味。 必须要尽快祛除尸毒,否则尸毒入心,即便段虎不乐意,到时候也会身不由己,灭杀尸变的曹满。 “咦?” 轻咦一声,段虎忽然感到有些蹊跷。 看曹满的伤势,虽然不轻,但远远没有到达致命的程度,可为何会一直昏迷不醒呢? 即便是中了尸毒,也不至于昏厥成这个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重新检查之后,段虎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无语。 见过倒霉的,没见过这么背时的,曹满这货,运气差得实在是离谱。 这哪是因为背部的伤口而昏迷,而是这货摔倒的时候,一头磕在了石砖上,是被磕晕的。 段虎能不无语吗? 偌大的一个荒院,杂草丛生,到处都是厚厚的草垫,即便光着脚丫跳跳蹦蹦,都很难被石子硌脚。 无端端出现这么块石砖,曹满,背时鬼! 不知道霉运会不会传染? 撕开曹满背后的衣服,段虎点火给小刀消了消毒,开始了治疗。 刀尖一戳,刀刃一割,接着一挑,一块带着腥臭的烂肉就被他轻松的挖了出来。 段虎的动作娴熟轻巧,似乎对于疗伤很有经验。 不错,早在当初剿灭山匪的时候,段虎就曾跟一些经验丰富的赤脚行医学过疗伤的本事,多年过去,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伤势,对他来说,毛毛雨。 段虎握着小刀认真的割下一块块烂肉,如此反复之下,一会儿的工夫,所有坏死的腐肉都被他清除干净。 好在治疗的过程中曹满昏迷不醒,没哭没闹也没动,毕竟是用刀子割肉呐,那滋味,没几个人受得了。 学关二爷的刮骨疗伤? 曹满肯定做不到,不提气魄不气魄的话,先找本书来再说,就算有书在手,识字不? 能看懂不? 当时段虎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曹满突然醒来,说不清道不明,一老拳干晕再说。 方法粗暴了点,但这也是为了对方着想,不是吗? 幸运的是,曹满挺给力,愣是没醒来,一身的板猪肉也给力,换成是一个瘦干巴,对方愿意挨刀,段虎也不敢下刀。 敢下刀吗? 一来二去还能剩下肉吗? 治疗很成功,段虎很满意,抱来剩下的半坛老酒,自己先整两口,又浇了些在手上,算是消毒。 “耗子,忍着点,一下就好。” 对着昏迷中的曹满说了两声,段虎把手放在了对方的伤口两旁。 手指一用力,压迫下,乌黑的毒血从伤口中被挤了出来。 “啊!” 曹满一声尖嚎,疼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早有准备的段虎手肘一动。 啪! 曹满歪头趴地,又昏过去了。 毒血还没挤完,段虎双手再次加力。 “啊......” 啪! 噗通! 再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曹满挂着两行眼泪,吸溜着清鼻涕,“虎爷,毒,真的挤干净了?” “干净了。” 曹满如释重负,一口老气呼了半晌。 终于解脱了,解解脱脱,这罪受的,能要人命。 回想刚才堪称恐怖的经历,曹满打一寒颤,心肝乱抖。 啥叫生不如死? 刚才就是。 段虎看着好笑,其实排毒的办法不少,并不是只有一种,譬如,用嘴吸。 这个法子比挤毒要温柔多了,尽管也会感到一些疼痛,但比起挤毒时带来的痛苦,小巫见大巫。 问题在于...... 段虎会干吗? “趴好了,现在给你上药。”一句话,曹满的心又悬了起来。 “会痛不?”弱弱的问一小声。 “余毒还留在你体内,不想尸变的话,痛死也要上药。” 这话说的,曹满竟无言以对。 “那,那你轻点......” 一抽大鼻涕,曹满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好可怜哦! “放心,死不了。” 曹满气憋,不是死不死的问题,是轻不轻,疼不疼的问题,和黑脸聊天,心累哇。 片刻过后,段虎还未开始上药,伸手在曹满身上来回摸索着,曹满一头雾水。 玩摸摸? 黑脸,几个意思? 都是纯爷们,自爱,自重,自持点好么? “虎爷,你在干嘛呢?”先问清楚了再说。 “我给你的药膏藏哪去了?” 原来是这事,瞧把俺吓得,胯下一颤。 曹满放心了,“药膏在我兜兜里,压着呢。” 下一刻,曹满整儿人都不好了起来。 药膏?那盒臭不拉几,闻着想死的臭药! 黑脸,你缺德! 忍着吧,小命要紧,何况,药膏虽臭,但效果极佳,就在刚才曹满曾亲自尝试过,十足的神药。 还别说,段虎下手真的很轻,轻得几乎感觉不出对方是在用手上药,好似清风拂柳,轻柔温和。 药膏也是真心不错,涂抹在伤口上,非但不疼,还清凉舒服,降火降燥,顿时,曹满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 美中不足的就是那股味儿,尼玛,实在是太臭了,臭得曹满很想呜哇哇。 呼...... 段虎侧过头去长呼了一声,“大爷的,咋这么臭?” 曹满瞪大眼珠,喂!能顾及一下病人的心情吗? 你都嫌臭,我呢?我还觉得香吗? 药膏没用完,还剩那么一丝丝,曹满舍不得丢,珍藏在了自己的小兜兜里。 “虎爷,你给我的药膏啥都好,就是太臭了,你说,这是为啥呢?”曹满打算再问一次,不把缘由搞清楚,心里不自在。 “良药苦口。”段虎的回答还是四字,惜字如金。 曹满嘴角抽搐,黑大头,能换点新词吗? 药臭跟药苦是一码事吗?蒙鬼去吧! 鬼都不信。 嗯?良药苦口...... 莫非药膏是苦的?又臭又苦! 曹满迟疑的摸了摸兜兜,好奇心一起,赶都赶不走,越赶越好奇。 要不,试试? “耗子,我说过,这药只可外敷不能内服,想死尽管试,虎爷包死包抬还包埋。”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曹满不敢试了,不过好奇心还在,有机会的话...... 滴溜溜的眼珠子没能逃过段虎敏锐的目光,一边帮着包扎,段虎一边说道:“好奇害死猫,耗子,一定要记住了。” 曹满虚伪的点点头,呸,老子又不是猫,能被好奇死吗? 段虎看得出他那点小心思,于是又说道:“好奇心这东西,害人不浅,比如那颗冥眼......” “虎爷,冥眼和好奇心没啥关系,那是财迷心窍害的。” 有错就要更正,曹满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挨了一爆栗。 “疼吗?”收回了拳头的段虎接着包扎。 “疼。”曹满实话实说。 “刚才我说的话对吗?” “对,虎爷的话就是至理名言。”说这话,曹满感到违心。 违心也要说,否则在这么下去,小命非翘不可。 “孺子可教也。” 曹满...... 要疯了,不如换个话题,也许会好点。 “虎爷,问你件事。” “说吧。” “你这一身降妖伏魔的本领哪学来的,莫非你是茅山道士?” “道士要守清规,虎爷没那闲心。”段虎回道。 “那你是还俗的驱魔和尚?” “你看我像还俗的和尚吗?” “不像,一点儿也不像。”曹满讪讪一笑,你像被赶出寺的和尚。 既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那是什么? “端公?” 段虎摇摇头。 “江湖术士?” 段虎没出声。 “神汉?” “耗子,皮痒了是不?” “不痒,嘿嘿,一点儿也不痒。”曹满干笑一声,痒你大爷,老子还疼着呢。 “虎爷,你究竟是啥来历?能耐大本事强,知道的事情也多,什么老僵老粽,什么冥器......” 冥器? 冥器! 曹满眼睛亮堂了起来,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行了,别瞎猜了,实话告诉你,虎爷是一名倒斗艺人。”段虎懒得啰嗦,直接挑明了身份。 “有这种艺人吗?倒斗又是个啥?”曹满晃晃脑袋,听着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把他急的,抓耳挠腮。 日,该不是会挖洞撬棺板子的...... 曹满呆呆的看着段虎,心里一阵,卧槽! “傻了还是呆了?虎爷不是黄花大闺女,脸上长不出花。” 这一回,曹满不在嬉皮笑脸,而是严肃的问道:“虎爷,难道你是盗墓贼?” 段虎没有否认,“盗墓贼那是民间的说法,贬损居多,官方称之为倒斗艺人,靠手艺吃饭的能人。” 曹满双眉一耸,吹,接着吹! 发死人财的臭贼,缺德带冒烟的混蛋,还靠手艺吃饭呢?呸,要脸不? 换个时间,换个场合,曹满非拔枪指着段虎的脑袋上手铐不可,自古官盗不两立,官抓贼,兵斗匪,曹满身为治安大队长,有责任和义务惩治不法分子。 但是现在...... “虎爷,盗墓那可是重罪,这几年在本地被逮住的那些个盗墓贼,早挨了枪子下地府报道去了,你可千万要小心,身份要是泄露出去,谁都保不了你。” 段虎冷笑一声,“怎么,你不打算抓我吗?” 曹满瘪瘪嘴,我倒想来着,可抓得住吗?何况...... “虎爷,你说这话岂不是打我的脸吗?”曹满认真的说道。 段虎饶有兴致的看着曹满,继续听他讲着。 “我曹满再浑,也分得清是非黑白,谁对我有恩,我就报答谁,虎爷,你是我的恩人,冲着这份恩情,你说我会抓你吗?” “那可不一定,都说官字两张口,谁知道你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曹满听着糟心,黑脸,还能好好聊天不? 我拿赤诚心对你,你待我是驴肝肺,良心呢? 曹爷就问你一句,良心呢? “虎爷,我要是乱说的话,天打雷劈,肠穿肚烂,不得好死!”曹满义正言辞的说道,就是样子矬了些,看着别扭。 “不用发誓,我姑且先信着。”段虎摆摆手说道。 “啥叫姑且信着,虎爷,我真没开玩笑。”曹满有些不爽,是很不爽。 “真的?”段虎打量一眼曹满的花脸。 “真的。”曹满点头如捣蒜,叨叨叨! “果然?” 曹满...... 靠,啥调调?唱大戏哇? “果然。” “当真?” “当真......” 曹满受不了了,黑脸,有完没完?说句话就这么费力吗?老子真的是一片赤诚心,十足十的赤金诚心。 段虎笑了,“说吧,有什么条件?” 曹满也笑了,“还是虎爷高明,这点小心思都能猜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呢?” “呃......”曹满打一咯噔,尼玛,老子不奸也不盗,就一点小要求。 “虎爷,你看我答应你的二十条小黄鱼是不是......哦?”尾音上翘,曹满顺势耸了耸双眉。 “行了,包扎好了!”段虎大巴掌一拍他的后背,曹满疼得嗷嗷乱嚎,好热闹哇! 049 话说倒斗 曹满很郁闷,老酒都多喝了两口,一线喉,火烧火燎的,心情没怎么变好,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就刚才,他费七八力的一通讨价还价,结果呢? 二十条小黄鱼,一条没少! 这是讨价还价吗?都不知道费那力气干啥。不如办了黑大头,能省金子不说,还能讨个好名声,说不准还能升官发财。 曹满晃晃脑袋,挥散了心中的小九九。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纯爷们,说话一个吐沫一个钉,尽管其他人都不认为他是个爷们。 木柴在篝火的燃烧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火红的篝火驱散了附近的黑暗,也驱走了夜的寒凉,青烟袅袅升起,如真似幻。 药膏的作用真是神奇,这会儿曹满已经不再感到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就是味儿实在是......冲鼻。 太臭了哇! 曹满的适应能力不错,臭习惯了,也就觉得不那么臭了。 段虎坐在上风口,烤着篝火喝着老酒,将养一下精神,酒坛刚放下,曹满挠挠耳腮,话来了,“虎爷,这些年你闯荡在外,学的就是盗墓......不,是倒斗的手艺?” 曹满滴溜一眼段虎,赶紧改正了说辞。 盗墓太难听,是臭贼、烂贼、缺德贼,倒斗不同,是民间艺人,听着顺耳,形象高大,还能蒙外行人。 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既顾了对方的面子,也能给自己留下个好印象,瞅瞅,曹满多会说话。 “你说呢?”段虎反问道。 还是这调调,答非所问。 能好好聊天不? “虎爷,我有一事不解。” “不解就问,嘴长在你脸上。” 这是实话,嘴不长脸上,长哪? 曹满喝口老酒,火辣辣,热腾腾,能把肚里的邪火冲散。 “倒斗艺人都会降魔伏妖的本事吗?” 曹满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记得这些年,单单麻县这块地儿就抓了不少盗墓的贼人,抓一个毙一个,抓一对毙一双,其中就有着他的功劳。 可是在他的印象中,那些盗墓贼一个个贼头鼠目不说,哪会什么伏魔驱邪的能耐?要说身怀异术,倒也不是没有,打洞掀棺撬板,无所不能,无所不及,往往一个逼仄的盗洞,就能盗取一座老坟。 不错,正是细长狭窄的盗洞,狗钻合适,放人身上...... 咋钻进去的? 曹满试过,凭他的体型脑袋能过去,肩膀过不去,硬挤进去,很可能被夹萝卜,进去出不来。 可那些盗墓贼呢? 明明有的体型比他还坨,却能轻松进出,听说这叫缩骨功,不仅能缩骨,还能缩肉,拉长变短不在话下,能人啊! 段虎淡淡地看着他,“想知道?” 又是这句话,真稀罕,不想知道问你这黑大头搓球。 曹满点点头,但没出声,话多错多,还能惹一身骚。 难得的是,段虎没继续调侃,而是接着说道:“那是因为门派的不同,一般的倒斗艺人属于文盗,而像我这种艺人,则属于武盗。” 文盗和武盗? 文武大盗! 曹满睁大眼珠,眼中冒起了求知若渴的小星星。 段虎授业解惑着,“所谓文盗,讲究的是文绉绉的倒斗方法,偏重于风水奇阵,寻金点穴这类倒斗秘术,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就是作法太过斯文,属于倒斗界的娘子汉。” 娘子汉? 噗! 曹满听着发乐,能冠以这名儿,可见段虎是多么的不待见对方。 “文盗在乎的是技巧和经验,从古至今最为出名的有四派,分别是摸金、发丘、搬山和卸岭这四派,虽然每一派的做法不同,但是都属于文盗。”段虎继续说道。 “文盗与武盗不同,规矩繁冗,花花肠子太多,什么时辰、吉位、古墓建筑、命格气运......” “不可否认,文盗是有着过人之处,在寻找墓穴位置这方面堪称一流,然而在下斗破煞这方面,却又入了末流,故而倒斗界有这么一句老话,分金定位在文昌,下斗破煞靠武曲,如果把文盗比作老鼠,谨慎小心,那么武盗就像老虎,气吞山河。” 曹满摸摸鼻子,老鼠,老虎? 要不再来句,傻傻分不清楚? 去你的黑大头,明明都是盗墓的,还埋汰对方,心眼子真坏。 老鼠又咋了?知道不,老鼠打洞天下第一,有本事你让老虎打个洞试试? 不怪曹满不忿,谁让段虎叫他耗子呢? 耗子老鼠是一家,生的崽儿能打洞,跟老虎不亲,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曹满的心思段虎不懂,他接着说道:“本来呢,倒斗界文武不分家,文武兼备才是正统,然而术业有专攻,后来便慢慢分成了文武二盗,而我,便是武盗的艺人。” 曹满点点头,文武二盗,秀才和兵,秀才讲理兵讲浑,不分家才怪。 顿了顿段虎又说道:“如果说文盗艺人注重的是外力,诸如风水布局、观天定位、寻龙点穴这些方面,那么武盗艺人则注重的是内力,玄法秘术、降魔伏妖、驱邪破煞......” 听到这,曹满懂了,倒斗界其实就是个发死人财的贼窝子,贼窝子很大,但贼多肉少,这不,窝里斗了吧?还分出了文武二派。 闲着没事蛋疼,叫人看不起。 又一想,好在这些年遇到的都是文盗,抓起来不费劲,一薅一个准,一打一个趴,真要遇到个武盗出身的贼人...... 曹满偷着瞅了一眼段虎,擦了把额头上的小汗。 “瞅啥呢?能瞅出虚汗来。”段虎眼睛可尖着呢,跟鹰眼似的,扫一下都能令人心里发瘆。 “呃,没啥,只是我在想,倒斗是重罪,逮着就枪毙,虎爷,你干哪行不好,怎么就入了这个偏门呢?”几句话,完美的掩饰了曹满的心虚。 段虎仰视苍穹,良久没有作声。 瞅瞅,亏心事做多了,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劝人善吃饱饭,苦海多难不如回头...... 忽然间,曹满正义感爆棚,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劝一劝这位迷途的羔羊。 不是羔羊,是山熊,黑不溜秋的黑山熊。 “虎爷,听我一句劝,倒斗这门行当真不是糊口的营生,危险不说,还损阴德,佛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不如弃暗投明,你放心,今后跟我混,有我一口饭吃,你就不会挨饿,我们兄弟俩......” 曹满很自信,现在更自信,不为什么,因为底气足,常家这么大的产业,即便是野鹌鹑,也能催成个金凤凰。 在他看来,如果能拉拢段虎的话,无异于多了条左膀右臂,有黑脸跟在他左右,以后谁敢惹他,谁惹谁跪,不跪不服。 可惜小算盘打得再精明,黑脸终究是黑脸,想变白脸? 不可能! 这就叫黑白分明。 “你懂个球!”一句话,段虎打断了曹满的小心思。 曹满气憋,能好好说话吗? 敢情自个儿苦口婆心的劝人从善,到头来就劝了个球,尼玛玛,真气人哦。 “虎爷,那请你解释一下,如何才能懂这个球呢?”曹满赌气的问道,他倒要看看对方如何回答。 “球是圆的。”段虎淡然而道。 咳咳...... 曹满急咳两声,被口水呛到了。 真稀奇,球不是圆的,难道是方的吗? 老子不仅知道球是圆的,还知道球可以踢可以拍,花样多着呢。 “虎爷,这话说的没意思了吧?” 段虎点头,“我也觉得没意思。” 还真的没意思,两个没意思的人凑一块,能有意思吗? 曹满觉得,他就不该跟段虎聊天,心真累。 又闷了两口老酒,曹满有了离开的打算,不等起身,段虎的话来了,“耗子,你是不是瞧不起倒斗艺人?” 话题有些尖锐,看得出,刚才的劝言非但没有起到正面效果,相反,引起了对方的反感。 “虎爷,你多心了,我可没那个意思。”这话必须解释清楚,否则依着段虎的性子,谁知道下一刻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段虎抬手,将一块烧柴扔进火堆,溅起的火星随着青烟缭绕而起。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仅是你,绝大部分人都看不起干我们这一行的艺人,说我们是贼,是偷盗者,掘坟盗墓,丧尽天良......” 段虎的话,曹满一百个一千个赞同,但只敢在心里想想,嘴里可不敢说。 “可这又如何?”段虎的下一句话听得曹满尽毁三观。 “悔了不做,做了不悔,爷们就该有爷们的气概,畏畏缩缩,畏手畏脚,那不是爷们,是奶们!” 奶们! 曹满眼睛一阵发涩,好酸涩的名字,是爷们的老伙伴吗? 悔了不做,做了不悔? 呸!挨枪子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这黑脸,为非作歹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歪理害人,邪理误人,眼前这位就是做好的证明。 话说到了这一步,曹满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强按老牛饮河水?那是自找苦吃,先问问自己有没有那把子力气能按动牛头。 “虎爷,天色晚了不如我们......” “少唧唧歪歪的,给我坐好了。” 得,想走都走不了,曹满嘟着嘴听话的正了正姿势,长夜漫漫,夜风飕飕,黑脸唠叨,屁股受罪,这日子...... 难熬咯。 “挖坟又如何,偷盗又如何?我们倒斗艺人那是拿命在拼,拿命在搏,是用我们的血泪换取来的钱财,不像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阴险小人,杀人不见血,比鬼都可怕!” “你问我为什么要选这个行当,因为我喜欢!我喜欢直面危险时的勇气,面对绝境时的拼搏,抒发心怀时的豪迈,以及纯粹的取舍和付出。” 曹满咂咂嘴,这就叫个人嗜好,喜欢就好,他人模仿不来。 “盗,也有好坏之分,自古侠盗义盗者大有人在......” 曹满一脸苦逼,啥时候才是个头哇! “我承认倒斗是一个卑鄙可耻的行当,但最起码,不少倒斗艺人会用盗取来的财物行善积德,救助贫苦无依的老百姓,拿死人的钱财行救人的善举,可是那些富人呢?” 段虎脸色一厉,“压榨,剥削,巧取豪夺,外表光鲜亮丽,谈吐文雅,却拿着粘血的钱财,做禽兽不如的恶事,难道他们就比倒斗艺人高尚吗?” 曹满掏掏耳朵,不想听,不爱听。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句话,关我屁事? 段虎冷眼看了看他,“别忘了曾经的你也是一个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孤苦之人......” “你,你什么意思?”被触动心弦的曹满出声问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耗子,你想过没有?如果有朝一日你又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还会反感对你有帮助的人吗?甚至于那人的身份是刨死人坟的盗墓者?” 后半句话曹满没心思听,他只听见了前半句话,内心一阵......卧槽! 黑脸,咒人呐? 见不得老子好还是咋滴? 我就问你一句,富人咋啦! 惹你害你,还是刨你家祖坟杀你家妻儿了?至于这么诅咒富人吗? 想当年老子是穷,穷得叮当不响、馊屁冲裆,可老子挨过来了,你呢? 当年脸黑,现在,脸更黑! 老子抠腚眼画圈圈诅咒你,永远脸黑下去,子子孙孙都脸黑,见不得白! 曹满白眼连翻,我是富人我骄傲,你是穷鬼你垃圾。 想到这,曹满又洋洋得意了起来,穷人嘛,不都有仇富的心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可以理解。 嗯,理解万岁。 瞧瞧,这才是富人的心态,多高尚,多伟大,绝不会和一个穷巴巴的平头老百姓一般见识,这叫气质,高贵的气质。 连吸几口小气,曹满心态平衡了,可段虎的下一句话,他的心态又崩了。 “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常家例子在先,耗子,别忘了。” 一骨碌,曹满从地上爬了起来,脑筋蹦起,双拳攥紧了起来。 落井下石呐! 幸灾乐祸啊! “虎爷,你救过我,对我有恩,但你别欺人过分,别忘了我的身份,我......” 噼里啪啦,嘭,嘭! “我错了虎爷,真知道错了。”曹满趴地认错,心情比日了狗还日了狗。 明知不敌段虎,还怒拳相向,自找倒霉。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有多大的头多大的帽,不合适还是缩着好,千万别硬挤,没啥好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早知被揍何必动手? 早知...... 忽然,他想起了自个儿的亡妻,常梅。 早知常梅会死得这么惨,当初他要是听信段虎的话该多好? 不觉间,曹满热泪盈眶,悲痛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在悼念他的亡妻,还是因为被段虎揍得太疼,眼泪,热乎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滚、翻着身,差一步就能落下来。 050 冥眼凶威 最终,眼泪还是倔强的没有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是曹满变成熟了? 懂得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了? 非也,跟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八竿子打不着。 没看见段虎在一旁杵着吗? 这家伙人黑手狠,还有一个怪毛病,见不得人哭,谁哭跟谁急,一急就动手,那对老黑拳,堪比铁拳钢锭,谁受得了? 就这样,到了眼角边的热泪,被曹满硬生生忍了回去。 真不容易哇! 曹满偷偷抽搭两声,强压着丧妻之苦,也强忍着被殴之痛,下一刻...... 他要疯了,是真的要疯了。 “虎爷,你干啥呢?”看着段虎拿出那只老旧的桃木盒,曹满胯下一颤,心里冒出了一阵不详之感。 “研究研究。” 研究个屁!那可是吃眼珠子不吐渣的邪乎玩意! 对咯,眼珠子没骨头,去哪吐渣?囫囵吞了都没事。 曹满一蹦子跳到段虎身旁,有可能的话,他非干趴黑脸抢来木盒,不烧个飞灰湮灭,决不罢休。 “耗子,挺有精神的,打鸡血了?”段虎一瞥曹满,这货气喷斗牛,二目如铃,精神头是不错。 曹满晃晃脑壳,打鸡血? 不,老子那是被盒子里的邪乎玩意吓得! 就这东西,害死了娘家害死了梅儿,老子和它势不两立。 “虎爷,烧了吧?”曹满战战兢兢的提出了要求。 “为啥?” “因为它害人。” “害人的玩意多了去了,难道都烧了?” “啥意思?”曹满没听懂。 “祸害,蛀虫,人渣......这些不都是害人的玩意。”段虎说道。 啥乱七八糟的玩意,风马牛不相及好么? “虎爷,别闹了。” “我没闹,是你在扯疯。” 曹满...... 扯你姥姥的坐骨疯! 老子疯了吗?烧个邪乎玩意就是疯吗? 不讲理,绝对的不讲理。 咽口吐沫,曹满要和段虎好好理论一番,“虎爷,你拿着的可是会吃人的邪物,不烧了,万一再出来害人咋办?” “吃人的玩意多了去了,而且还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比邪物还邪乎。” 抬杠? 曹满一挫老牙,“你说的那是恶人,坏人,没人性的人,我说的是真正的邪物,不同。” “玩意不同,但性质相同,不,对比起邪物,那些恶人、坏人更残忍无情,否则哪来的水深火热,哪来的怨声载道,哪来的民不聊生?” 曹满胸腔吐气,完败。 心里百般不服,可是转念想想,又为何觉得段虎的话有些道理呢? 干笑两声,曹满还能说啥? 说啥都没用,在黑脸面前,他就是一矬子,人矬嘴也矬,哪都矬。 整一矬货。 “虎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希望你帮人帮到底,邪物和我有仇,你看能不能......” 硬的不行来软的,曹满不认死理,而且他自认为办法还蛮多的。 段虎摆摆手,“酸不拉几的话少说,虎爷救你可不是白救的,别忘了你承诺过的二十条小黄鱼,敢赖账,让你满头开脑花。” 我去! 黑大头油盐不进哇! 曹满急了,他不明白为何段虎就是不肯烧了木盒,留着下崽吗? 再试试最后一招,曹满把心一横,是骡子是马,溜溜才知道。 “虎爷,二十条小黄鱼没问题,只要你肯烧了盒子,回头我就拿给你。” “不烧。”段虎的回答让曹满想喷血。 “为啥?留着这玩意是祸害!” “不为啥,因为我担心烧了盒子也没用,反而会放出里面封印着的冥眼。”段虎一本正经的回道。 信你的鬼! 那可是烈火,人世间最伟大的发现,却烧不了这邪乎玩意? “虎爷,别闹了,世上哪有火烧不了的玩意?” “不是我闹,是你扯疯。” 真挺扯,扯呼扯呼的,把话题又扯了回去,不过段虎的下一句话,让心塞的曹满又活腾了起来。 “盒子不能烧,起码有个保障,至于里面的冥眼......要不,试试?” 呵,有意思吗? 就这屁大点事,留着盒子烧冥眼,早说清楚不就完了,怪闹心的。 接下来终于有事情做了,曹满挺激动,总比跟黑大头面对面聊天要强,闷人不说还气人。 为了确保安全,段虎先准备了一道法符,随后打开盒盖后他迅速用法符贴在了冥眼上,接着他还咬破食指,加了一滴玄阳之血在法符上,来了个双重保险。 “拿着。”段虎把贴着法符的冥眼递给了曹满。 “我?”曹满有些发懵,明明是吃瓜群众,咋变成正主了? “不是你还是我吗?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孽谁来消。” 曹满点点头,这话说得真有水平,辩驳的词都找不出来,算咯,能替梅儿报仇,总归可以了却一件心事。 曹满小心翼翼的接过冥眼,冰寒刺骨的感觉令他猛打一个寒颤,手里捧着的冥眼连蹦三下,好悬没蹦哒出去。 “想死尽管玩。”段虎怒喝一声。 “失误,这是失误。”曹满悻悻而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对准火势正旺的篝火,曹满把冥眼扔了进去,随后曹满睁大双眼,死死盯住烈焰中被炙烤着的那颗邪瞳。 呲呲呲...... 如同冷水浇火炭般的噪音响起,突兀,随着一股焦臭刺鼻的雾气升起,燃烧着的篝火猛的一灭,火光消失,四外顿时黑沉了下来。 曹满的心脏嗖的一下,直冲脖喉眼,跳得那叫一个欢实。 “咳咳......虎爷,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咳咳......”雾气呛人,曹满又咳又喘着,发出了惊骇的叫喊。 段虎同样吃惊不小,他憋着气息定睛朝火堆中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地面上的火堆已经熄灭,一层阴浓稠鲜红的血光正缓慢朝四周扩散,正中央,血戾的冥眼就像活过来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段虎,发出了阴寒怨毒的目光。 目光接触的那一霎,段虎心神突颤,似乎从那冥眼中散发出的邪恶目光中有种摄魂夺魄的力量,能够撕碎他的魂魄。 “不好!” 心中警钟长鸣,段虎迅速的一咬舌尖,在痛楚的刺激下,总算没有丧失神智,下一刻,他将含在嘴里的玄阳精血一口喷出,直接喷洒在了冥眼上。 几乎同一时间,脑海中响起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针扎般的痛苦令他虎躯一震,身子不由自主朝后退去,一旁,曹满表情痛苦双眼翻白,捂着耳朵用头杵地。 段虎压下心中的惊骇,稳了稳心神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血糯米撒了过去,随后又是一声尖叫在脑中响起,段虎吃力不住,直接半跪在地,至于曹满...... 老惨,滚地翻身,口飙白沫。 好在恐怖的尖叫也就响了两声,紧接着地面上的血光慢慢退去,又过了一会儿,当血色褪尽之后,冥眼缓慢的闭合上了眼皮,微微颤抖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段虎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气色明显虚弱了不少,刚才的尖叫声,就像在他脑子里炸开了锅一般,到现在脑仁都一阵抽搐。 段虎想不明白,究竟是何等凶戾的邪物,才会有如此可怕的威力?而且那两声尖叫,似乎...... 是女子发出的嘶喊,除了尖锐刺耳之外,声音悲凉凄惨,仿若冤鬼泣吼,又似阴魂悲嚎。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段虎几步来到冥眼旁边,掏出一把血糯米又撒在了上面。 片刻过后,见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他这才用血糯米包裹着捧在了自己的手心。 月光素白,淡淡柔柔,月光下段虎仔细观察着手中的冥眼。 此时的冥眼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不但眼睛紧紧的闭合着,质地也十分的坚硬,看上去就好像被血色的琥珀包裹起来一样,入手沉甸甸的,却没有了冰寒刺骨的感觉,怎么看,怎么像一颗石化了的血珀。 唯一没有变的是那股子透着邪煞的气息,尽管表面上淡去了不少,然而段虎知道,这叫内敛不发,陷入了休眠的状态。 把冥眼连同着血糯米一起装进桃木盒后,又在盒盖上加附了法符,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重新点燃篝火,段虎喝了几口老酒,虚弱的气色略有好转,回头看向曹满,这货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哼哼唧唧的,像被吵了瞌睡的猪肥肥,老大不乐意。 “没事吧?” “有事。” “那好,你继续。” 段虎接着喝酒,曹满...... 很生气,很郁闷,很难受。 有点同情心好不?帮衬一把行不?老子容易吗? 抹了把嘴边沾着的白沫子,曹满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刚才真够可怕的,老魂差点都被吼没了。 不愧是邪浓浓的邪乎玩意,遇火化烟,鬼哭狼嚎,曹满算是开了眼界,也挺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非死赖着段虎烧冥眼,到头来惹了一身骚。 “虎爷,给口酒喝,让我回回神。”蹭到篝火旁,曹满可怜巴巴的伸出了手。 “不好意思,刚喝完。”段虎扬脖,咕噜噜几口把酒坛里剩下的那点老酒一饮而尽。 曹满怒瞪母狗眼,黑脸,要不要做的这么明显,要不要做的这么过分? 那叫刚喝完? 咕噜噜的喝酒声比雷都响,真当曹爷是瞎子或是聋子吗? “怎么,不信?”段虎把酒坛往地上一扔,哐堂,坛碎陶破,摔了一地,滴答出几滴老酒,很快钻进了土缝,无影无踪。 黑脸,你混蛋,你无情,你丧心病狂! 曹满的内心在嘶吼,怒火在燃烧,脸上在...... 微笑。 “哟,真的没了,好可惜哦?”违心的话说得曹满都脸红,可是不能不说,黑脸正不怀好意的瞅着他呢。 “耗子,你说我们的运气是好呢,还是不好呢?”端详一阵,段虎问道。 “啥,啥意思?”回话的同时,心底那股不详之感又冒了出来。 “要说运气不错,刚才冥眼到了强弩之末,这才没把我们怎么样,要说不好......”段虎眼中的寒光更加瘆人了。 “此话......怎讲?”曹满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不是你这个扯疯的王八蛋,虎爷会吃这个暴亏?” “虎爷,息怒,虎爷,哦哟哟,不带这么揍人的,哦哟哟......” ...... 趴地养神着的曹满在想,自己能挺过这么艰难的一天,真不容易,一定是天上的梅儿在保佑他,祝福他。 “梅儿......” 浓浓的思念,沉沉的心痛,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曹满的内心。 有媳妇的汉子像个宝,没媳妇的汉子像颗草,曹满祝愿满天下的男人,都珍惜自己的媳妇,千万别像他一样,跟颗歪草似的,没有花香没有树高,就一颗无人问津的歪草...... “虎爷,问你件事。” “问吧。” 段虎心情不错,刚儿一通发泄,怨火都跑曹满那儿去了,他这,轻轻松松,状态满满。 “刚才见你把那颗眼珠子又收了起来,这么说来,冥眼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段虎摇摇头,“谈何容易,这东西邪乎着呢,我只是暂时用玄阳精血和血糯米镇压住它而已。” 曹满喉咙移动,六神无主了起来,他是真怕了那邪乎玩意。 “过来,给你看样东西。”段虎招招手,曹满不愿也得愿意。 “是啥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曹满不爽的挪着身子,刚一凑近,段虎掏出那只桃木盒,揭去法符,“咔吧”一下,盒盖应声而开。 “额的娘!虎爷你疯了不成?”曹满魂飞天外,身子发软,瘫了下去。 “呵呵,不愧是耗子,胆小如鼠。既然虎爷敢把盒盖打开,说明现在那只冥眼对我们没有什么危险,不信你看!”段虎笑了两声,把桃木盒中的冥眼拿了起来。 “不......不要!”曹满又是闭眼又是用双手挡着,生怕自己再着了道。 一会儿过后,曹满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声:“虎爷,真的没事吗?” 段虎没有出声。 “虎爷,你别吓我,你倒是出声气啊?”曹满胆怯的又问了一声。 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虎爷......”曹满越来越害怕,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吓得曹满满地乱爬,裤裆都湿了一点,不过这货挺有骨气,被吓成这样,愣是没有睁眼。 敢睁眼吗? 作死的黑脸肯定没戏了,他不会重蹈覆辙,闭眼瞎爬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爬远了,到时候一鼓作气逃出去,天大地大,冥眼奈我何? 爬着爬着,曹满不爬了,不是不想接着爬,而是他摸到了一样东西。 是件带着热乎气的东西,形状不规则,挺粗糙也挺厚实,这些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东西有皮有骨还带着一根根指头...... 数数看,一二三四五。 尼玛,这绝对是人手! 如果曹满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段虎的巴掌,又聪明了不是? 问题是,段虎的手咋跑他前面来了,还有,手指缝间夹着的那玩意...... 圆圆的,挺结实,还挺光滑,像一颗圆珠子。 曹满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好奇在加重,恐惧在蔓延,他要是还不睁开眼睛,非憋死不可。 就看一眼,多一眼都不看! 老牙一挫,曹满勉强睁开了一丝眼缝,下一刻,眼缝瞪得溜圆,看着那只大手夹着的冥眼,曹满嗝了一声,老魂西游...... 等他醒来的时候,篝火燃烧着,夜色浓郁着,晚风轻抚着,星星闪烁着...... 曹满疑惑的坐起身来,挠挠腮帮摸摸脸蛋,看着沉思中的段虎一阵迷茫。 “虎爷,我这是咋啦?” “心力交瘁,应该是睡过去了。”段虎回道。 曹满点点头,原来是睡着了,怪不得会做那么可怕的梦呢。 可想想又有些不对劲,因为感觉太真实,不像是在做梦。 “虎爷,你没骗我吧?” 段虎低着头没出声。 “虎爷?” 段虎,“.......哈哈哈!” 曹满...... 051 不速之客 夜稠如墨,繁星葳蕤,月色朦胧,鸟静山宁。 篝火旁,一声声欢笑起伏连绵,畅快淋漓。 段虎的心情不错,像这么放肆这么开怀的笑声,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有人欢笑有人愁,何人喜来何人悲? 笑的那人是段虎,愁的那人,自然是板着张臭脸的曹满了。 终于,段虎收了笑声,只是曹满的脸子依旧臭臭。 “耗子,开个玩笑而已,甩脸给谁看呢?小心眼子。” 曹满哼哼一声,老子就是小心眼子,心眼小的像针尖,插不死你这个黑大头。 “行啦,你看这是什么?”段虎摊开手掌,露出了里面的冥眼。 曹满双眼瞬间牛瞪,我去,还来? 怪叫一声,曹满身子一挺绷了个笔直,直挺挺杵在了原地。 “没出息,学啥不好,学老僵玩挺尸?”段虎一巴掌拍了过来。 曹满惨叫一声,老魂回窍,人醒了,身子也不挺不僵了,脱了力,软粑粑得像面条。 “虎爷,别玩了,再玩我能死给你看,真的。”曹满有气无力的说道。 “虎爷没那个闲心跟你玩,更没兴趣看你死,真想死,先把二十条小黄鱼拿来,这叫无债一身轻,上路也轻松。” 段虎的话像刀子,刀刀割肉,疼得曹满爆肝爆肺。 黑脸的话能杀人,杀人无形,杀得耗子不跪都跪。 曹满悲叹一声,天道不公,厚土不仁,既要亡我,何必玩我? 姥姥的黑大头,说话当放屁,刚才是谁玩得哈哧哧? “耗子。” 曹满委屈的把头一转,“不理你。” “不理拉倒,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什么玩意。” 曹满踮脚抖腿,对,我不是玩意,也别拿我当回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最好。 “可惜咯。”段虎摇摇头,“本想告诉你一些有关于冥眼的事情,既然不领情的话......” 尾音拉长,这叫吊胃口,果然,曹满淡定不了了,轻快的转回头,开口就道:“虎爷,冥眼咋啦?” 段虎脸色一冷,“脸呢?” “嘿嘿,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为了混口饭吃都不容易,你说对吗,虎爷?”曹满顺嘴就是一套说辞,关键是没啥毛病。 少有的,段虎语结,一时没了下文。 这会儿,曹满也不害怕了,知道冥眼已经没了当初的凶威,他总算能安心的观察起来。 “怪了,记得当初我把冥眼从尸骨洞里带出来的时候,明明像是一颗金兰琥珀,怎么现在变成了一颗血珀?还有它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看着血珀包裹着的冥眼已经完全闭合,曹满百思不得其解。 “那不是琥珀,而是尸浆。”段虎解释道。 尸浆! 曹满一阵反胃,好在冥眼没在他手里放着,否则非甩了不可。 “这颗冥眼大有来头,能自行吐出尸浆,伪装成琥珀糊弄世人......可惜无法知道葬身在尸骨洞里那几具干尸的来历,我担心......”说话间,段虎的脸色有些凝重。 “虎爷,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眼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消灭冥眼。”曹满提醒道。 “消灭?谈何容易。” 曹满瘪了瘪嘴,是不容易,连火烧都没用,咋灭? “耗子,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颗冥眼再活过来,老吓人。”曹满实话实说,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冥眼更可怕的了。 “你别忘了,眼珠可是一对的。” 一句话,曹满脸色发白,寒气顺着尾椎骨飕飕直冒。 对哇,比一颗冥眼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两颗冥眼! “虎爷,你别吓我,我这人胆儿瘦,经不住折腾。” 段虎没有心思理会他的心情,他继续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冥眼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也不可能会落单,这件事的背后,我想一定有着一个可怕的秘密。” “咦?耗子,咋坐地上了?” “我,我腿软,先坐会儿。”曹满擦把虚汗,别说腿软,他身上没一处地方能硬气起来。 只是,心惊的还在下面呢...... “耗子,你还记得刚才用火烧冥眼时,脑子里响起的可怕尖叫吗?”段虎问道。 曹满倒是想忘记来着,问题是,那么刻骨铭心的厉吼声,他忘得了吗? 这辈子都不可能。 “记得,我记得很清楚,跟女鬼尖嚎似的,到现在我头皮还发麻呢。” “这就对了。”段虎轻吸口气,像是确定了什么。 曹满听着干着急,黑脸,祖宗!说话能干脆点吗? 别让老子骂你是娘子汉! 期盼有了回应,段虎沉思片刻后开了口,“我师父曾说过,男尸女鬼是世间极为阴煞的邪物,然而女尸男鬼却更为凶残......” “耗子,这颗冥眼的主人,身份你知道的哦?” 曹满想死的心都有,冥眼不止一颗也就算了,现在好,平白无故出现了一具女老僵...... 披头散发,利爪如钩,青面獠牙,脸上就俩血窟窿,如影随形的跟着你,鬼嚎般的尖叫,“还我眼珠来,还我眼珠来......” 白天还好点,太阳辣阳气足,晚上咋办? 睡觉的时候,女尸来了,吐着猩红的长舌,用俩血窟窿对着你,“还我眼珠来。” 蹲坑的时候,女尸又来了,直挺挺的从坑里冒出来,“还我眼珠来!” 吃饭的时候,女尸出现,湿漉漉的脑袋从汤里窜出来,“还我眼珠来!” ...... 还能更吓人点吗? 曹满觉得自己真可怜,又惊又怕又恐惧,还不能哭,因为...... 黑脸就在身旁杵着呢。 这日子,真没法活了,不如抹脖子干脆利落,一了百了。 只是,曹满舍不得死,好不容易得到了常家的产业,放着灯红酒绿的舒坦日子不过,死了多可惜? 一想到自己真要是死了,那么多的产业被他人占据,曹满立刻有了活下去的怒气和勇气。 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没用的人,曹满深吸一口气,咳咳...... 吸得猛点,肺叶子有点受不了。 “虎爷,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现在的段虎,无疑成为了曹满的主心骨,以段虎马首是瞻,这是曹满的底气所在。 “难。”段虎双眉紧锁,脸色低沉。 曹满一阵泄气,别介我的恩公,就凭你这张黑脸,赛张飞,赶阎王,千万别气馁,要自信,自信! “无主之物化为埃尘,有主之物千世不灭,眼分阴阳成双界,一眼对乾一目探坤......” 曹满大鼻涕一抽,说话能直白点好吗?听不懂哇! “耗子。” “诶,听着呢。”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 我想死! 曹满努力的皱着鼻子,不让眼泪懦弱的流出来。 段虎同情的说道:“单单一颗冥眼就如此厉害,它的主人,唉......” 曹满想骂娘,老子沦落到这步田地都没唉声叹气,你个黑脸叹个球的气。 “说实话,就算是我,也没有什么把握与之抗衡,何况那颗冥眼是你带出来的,因果不空,恩怨不了。” “唉......” 终于,曹满叹了口长气,满满的委屈能把他淹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话重谈,依旧是那个理。 看来吧,黑脸的大粗腿,也未必安全。 换根条大腿抱抱? “唉......” 曹满心情很低沉,让他更低沉的是段虎的话,“想当年,阴阳倒泻,僵煞问世,人间再起浩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后有卫道者组成伏魔队伍,一行十八位身怀茅山秘术的高人共同围剿僵煞,然而结局却十分的悲惨......” 曹满听着不是滋味,心情更苦逼了。 “唉......”忍不住再叹口气。 “远山近岭雾袅袅,浊江巨涛水萧萧,一去天地千万里,拨云逐浪路迢迢......” “三尺寒剑断魂桥,碧血长洒丹青照,混沌噩世阴鬼獗,浩然正气人间道......” 什么又是雾又是水的,曹满听不懂,但他觉得,这首诗跟他现在的心情很像,萧瑟悲凉,无奈伤感。 “唉......” 好长的一声叹息,好似寒风扫落叶,愁绪满天飘,飘啊飘,飘到了泥潭里,腐朽成灰。 这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得节奏啊? 黑脸,损货! “虎爷?” 正想接着吟诗的段虎被曹满的话声打断,“啥事?” “你肚子饿不?不如换个地儿......” “早说嘛,人是铁饭是钢,一整天的时间颗粒未进,谁受得了?”段虎把冥眼放入盒内,封好法咒后一拍曹满。 “说,到哪吃喝?对了,别忘了二十条小黄鱼的事。” 曹满,“呵。” 正往外走着,忽然院外灯光闪射,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进来了不少人。 “臭泥鳅,老火腿,折耳根,凉米线......你们怎么都跑来了?”看着一个个身穿黑狗皮跑进来的警员,曹满纳闷的喊道。 段虎更饿了,都是饭食,听着都能流口水,能不饿吗? 只是......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几人,面色严肃不苟言笑,段虎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哑巴啦?没听见我在问你们话吗?” 在段虎面前,曹满是无胆的耗子,但在手下面前,他可是凶神恶煞的天王老子,身为治安大队长,没点官威没点架子,能服众吗? 奇怪的是,以往这些手下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就是阿谀奉承,然而此刻,一个个鼻孔朝天、冷眼相向,目光中没了敬畏和讨好,有的只是冷漠和鄙视。 “反了天了,是不是皮痒了找抽?”见无人搭理,曹满火更大了。 就在这时,冷不丁从院外传来了一声阴冷的声音,“哼!好大的威风,我说曹队长,怪不得弟兄们都不服你,对你是怨声载道,看来你这队长当得也够霸气的,今儿个我倒是开了眼界。” “娘的,是谁......” 火气还没飙出来,下一刻,曹满看清来人后,脸上阴云散尽,露出了灿烂的小太阳。 “呵呵,原来是赵所长您呐,天都黑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这真是属下的莫大荣幸。” 段虎嗤笑一声,耗子,真孙子! 赵所长依旧穿着他的中山装,挺着将军肚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一副派气十足的样子。 来到近前他上下打量了曹满两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想不到才短短一天的工夫,我们的曹大队长就变得更威风了,昨儿个在警所门口就敢指着我的鼻子骂,今天还当着这么多弟兄的面吆五喝六的,也难怪,仗着你老丈人的家势,财大气粗,我这所长,自然入不了你的法眼。” 曹满眉梢微挑,老狗,长脸了是不?敢在老子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信不?真把老子惹急了,财大气粗的老子能用小指头碾死你! “赵所长,您老别生气,我刚才只是一时糊涂......”曹满解释道。 “你说谁老了?” 一声高喝,曹满知道拍对方的马蹄子上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赵所长您听我说......”还不到翻脸的时候,曹满心上插把刀,忍了。 他能忍,赵所长就能更猖狂。 粗鲁的恶语直接打断了曹满的话声,“行了,你心里装的那点小九九我还不清楚吗?少在这给我假惺惺的装好人,老夫不吃那一套。” “曹满,你身为本县的治安大队长,怎么连点规矩都不懂?你看你办的好事,一早带着那么多弟兄出去,可你呢?只顾着自己家的事,连弟兄们走散了都不管,有你这么带队的吗?” 曹满眉梢再挑,老狗,这叫事吗? 鸡蛋里挑骨头都不是这么个挑法! “那是因为当时的风沙太大,天色有黑的吓人,所以我才......” 赵所长霸道的把手一摆,再次粗鲁的打断了曹满的解释。 “堂堂一位治安大队长,县警所的二把手,却连自己的弟兄都带不好,你不觉得可耻吗,丢人吗?” “这要是传了出去,丢人现眼的不只是你一个,丢的还有县警所的脸,还有我的脸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教导无方,任由手下懒散成性,背后都会用手指头戳我的脊梁骨,骂我们县警所的人是酒囊饭袋,是饭桶,是饭桶加三级......” 曹满脸色难看的低着脑袋,他真想接一句,我敬爱的赵所长,饭桶加三级不叫饭桶,叫泔水桶,不信你问虎爷? 052 黑心的老狐狸 在麻县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曹满是牛掰,身为本地的治安大队长,官不大,但权势不小,更别说他背后有着常家的支持,到哪都能横着走。 不错,跟螃蟹似的,横行霸道。 问题是,牛人头上有牛人,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比曹满牛掰的,眼前的这位赵所长便是一位。 都知道赵所长不好惹,别看这人平日像个笑面佛一副乐呵呵、平易近人的样子,但是个小心眼子,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不惹他没事,一旦触到了他的雷点,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能和你小题大做,骂你个狗血淋头事小,要是背后给你小鞋穿,吃不了兜着走的滋味谁都懂。 至于赵所长和曹满的关系,外人不清楚,但是警所里的人可是一个比一个清楚。 二人表面上挺和气的,平时打个招呼吃个饭,关系看着倒也融洽,实则暗地里却是一个见不惯一个。 曹满嫌对方人老不中用,霸着茅坑不拉屎。 人之常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赵所长不走,所长的位置永远轮不到他头上。 赵所长呢?更看不起曹满,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小混混,攀了常家的高枝就想乌鸦变凤凰? 什么玩意! 有道是洋芋就是洋芋,剥了皮还是洋芋,曹满就是洋芋,不管外表如何光鲜亮丽,老丈人的家势如何显赫,从根上来说,还是个土不拉几的大洋芋。 当年,赵所长想把队长这个位置提拔给自己的一个心腹,本来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谁知曹满利用他老丈人的关系,硬是把队长一职给抢了过来,赵所长嘴里没说什么,但是梁子却结下了。 自此,二人间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矛盾也一天天激化。 ...... 荒宅里,赵所长就像炸了毛的斗鸡,刀子嘴嚷嚷个没完,曹满低头耷脑,被训了个无精打采。 终于,等赵所长的火气撒完了,曹满暗地里打一哈欠,陪笑的问道:“赵所长,气大伤身,对了,大晚上的,你怎么带着弟兄们来我老丈人家串门呢?” 言下之意就是赶紧走,老子没时间和你们耗着。 赵所长冷哼一声,目光扫了扫段虎,以及手里拿着的桃木盒。 “曹满,你老丈人家里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宅院,连个活人都见不到,难道是闹鬼了不成?” 曹满心里点头,闹鬼算个球,这里比闹鬼还可怕还邪乎。 不是曹爷吹,除了我和黑脸外,你要是能从宅院里再找出一个活人来,曹爷给跪。 心里想和嘴上说是两回事,曹满为难了起来。 “哑巴啦还是聋了?还有,大院的正堂怎么被烧毁了?曹满,说话啊!”赵所长一个劲儿的逼问着。 曹满能咋说? 说烧毁正堂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烧尸? 为啥烧尸? 为防止尸变? 不烧的话,万一爬出来百来只阴尸老僵,嚯嚯,群尸过界,生人回避? 尼玛,这也太扯了吧!要不是曹满自己亲身经历过,他都不会相信,何况外人? 不说不错,顶多挨训,话多错多,万一扣他一顶妖言惑众、散播邪说、扰乱社会治安的帽子,那罪名可就大发了。 这点自知之明,曹满还是有的。 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是古人。 双耳不闻老狗吠,一心只把脑袋低,这是曹满。 装傻充愣是最好的办法,曹满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然而他能忍,但有人却忍不住。 谁哇? 姓段名虎自黑脸,绰号,黑煞神。 跨步而行,段虎直接来到了赵所长的近前,像半截黑塔似的,给人一种乌云压顶的感觉,这气场,真够大的。 赵所长是条名副其实的老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混迹官场多年,经验十足。 当即,脸上的黑云一散,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呵呵,段虎,有话要说吗?” “有,不过这里人多嘴杂,换个地儿如何?”段虎简明扼要的说道。 赵所长笑了,不断点头,曹满慌了,心都悬了起来。 黑脸,鸡肠子哇?吃了就拉,一点都不耽误。 有心拦着,对方已经走远,找了个偏僻的地儿,说起了悄悄话。 曹满的心情,七上八下,简直要疯了。 更让他发狂的是,说悄悄而已,至于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吗? 整整一个时辰的光景,段虎和赵所长的悄悄话愣是没说完。 一个时辰,那可是两个小时,吃饭、解手、泡澡、搓背,俗称吃喝拉撒搓,这些加一块都够了,说个悄悄话而已,至于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不愧是王婆子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老婆娘的家长里短,话多还啰嗦。 曹满等了个望穿秋水,跟来的那些警员同样盼了个星星月亮,一个个站得腰酸腿发麻,歪斜着身子学蛆扭。 心里不满,但谁也不敢发牢骚。 那可是赵所长,县警所最大的头儿,惹恼的话,一个雷劈下来,不死也残废,谁敢作死? 等着等着,曹满犯了困,哈欠连天,眼皮直打架。 上面打一下,下面打一下,正打着欢,段虎和赵所长回来了。 曹满一阵窝火,啥时候回来不好,偏偏在他想眯一会儿的时候回来了,瞌睡虫窜脑,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强打精神,曹满递了个笑脸过去,但说也没搭理他,自作多情,笑脸喂了狗。 “老火腿,你带着折耳根和其他弟兄去院里的那口枯井下去,有什么发现尽快告诉我。”赵所长吩咐道。 “是,我们这就行动。”立正敬礼,老火腿带着折耳根一帮子弟兄忙活去了。 “还有你们,去常家大院那里好好检查一下被烧成废墟的正堂,如果发现了死人的骸骨,要立刻上报,听到了没有?”赵所长又吩咐道。 “是!”臭泥鳅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一阵慌张。 死人的骸骨? 我去,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吗? 好凶残,好可怕哦! “还不给老子动作麻利点,滚!”赵所长大吼一声,吓得几个警员连爬带滚跑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之后,赵所长迈着八字小步来到曹满身前,未曾说话,笑了个贼兮兮。 曹满喉结移动,嬉皮老狗,笑球! “曹满啊,你,很不错。”第一次,赵所长当面夸赞了一句。 曹满尾巴翘起,废话,老子本来就不错,何须你夸,这是公认的事。 只是,下面的话,曹满不淡定了。 “见过八字硬的,没见过又硬又铁的,一兮之间,克死了娘家所有的人,不愧是丧门煞星,堪称本县自古以来的第一大丧门煞星。” 曹满气炸心肝肺,知道对方会落井下石,但没想到话语会如此歹毒阴狠。 丧门星也就算了,丧门煞星是几个意思? 自古以来第一大丧门煞星又是几个意思? 老狗,说人前落人后,老子祝你全家死光光,清洁溜溜一人活,苟延残活! 忘了,赵老狗有家人吗?好像就他一人抖草吧! 曹满也是有火气的人,刚想开口骂回去,段虎开了口,“赵所长,有事说事,多余的话少说。” 赵所长识趣的断了恶语,曹满感动了一小把,还是黑脸给力,不愧是同生共死的好弟兄,比一条裤子两人抢,最后都露腚的兄弟强。 赵所长弹嗽一声开口说道:“曹满,因为你的玩忽职守,直接导致了常家满门被灭,还连带四名警员以身殉职,你身为队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问责,这是在问责! 曹满能不清楚吗? 秋后算账,那可是赵老狗的看家本领。 “赵所长,我承认我有失职的地方,但事有蹊跷,情有可原,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曹满打算辩解一下,总不能气都不出就扛雷吧? “住嘴!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记住,现在是民国年间,不允许有鬼神迷信邪说?再要乱讲,请你吃牢饭。”赵所长母狗眼一瞪,语气强硬的说道。 曹满心里明了,敢情赵老狗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么说来,事情或许有所转机? “那这件案子......”曹满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一件性质极其恶劣的仇杀凶案。”赵所长的官口一开,案件定了性。 曹满竖着耳朵听着,一字不落。 “刚才段虎已经把钱家以及铁丘坟的事情说了,哼哼,当初我就感到奇怪,为何钱大户会无端含冤入狱,后来又销声匿迹了呢?搞了半天,原来是你的老丈人在背后下黑手,害得钱大户家破人亡、无处申冤,以至于悲愤交加,迷失了本性,不仅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家人,还用最为极端和血腥的手段报复常家......” 赵所长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案情,曹满暗地里觉得好笑,可以嘛赵老狗,一张狗嘴能说会道,明明光怪陆离的灵异凶案,到他这,成了复仇凶杀,黑白颠倒,高明哇! “至于案件的主谋,自然就是那位丧心病狂的钱大户,此人丧失人性极度残忍和危险,杀害了钱家所有人后还负隅顽抗,先后杀死孙志、眯缝眼等四名英勇的警员,唉......” 一声叹息,赵所长面容悲切,还真像那么回事。 曹满嗤之以鼻,赵老狗,装模作样也要有个限度,老子就问你一句话,当时,你在场吗? 沉默半晌,赵所长义愤填膺的说道:“好在我们警所办案神速,全所治安警员上下一心,最后在我亲自带队下终于击毙凶犯,告慰了那些冤死之人的灵魂,也保护了本县的一方安宁......” 曹满鼻孔喷气,我去你姥姥的,要脸不? 别以为人老皮厚就能撒泼打滚,这件案子跟你没毛的关系! 要说英明神武、勇者无惧,那是老子,你家曹大爷! 案情明了,赵所长转头不怀好意的看向了曹满,“至于你嘛,啧啧......” 老嘴一咂,曹满心里没了谱气,喂!咂嘴是几个意思,难道老子要进罐? “娘家人满门被灭,还死了四个兄弟,我说过,你在这个案子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所长,话不是这么讲的......”曹满急了,对方显然是要给他扣屎盆子,这口气能忍吗? 赵所长蛮横的一摆手,打断了曹满的话声,“有功要赏,有过要罚,从本案的角度出发,赏的那人非我莫属,至于罚嘛......” “曹满,扛过雷吗?” 老子扛过你老娘! 曹满怒了,怒不可遏,心里满满都是委屈和冤枉。 娘家人死了,一个不剩,自个儿也差点没命,火里来水里去,斗老僵,干老鸦,又拼又杀,到现在还一身是伤,容易吗? 现在好,赵老狗红嘴白牙吐口气,功劳夺去不说,他这个被害人反而要扛雷? 天理呢,公道呢?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 曹满越想越激动,一身板猪肉都乱颤了起来,看着有些晃眼。 段虎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况对方是曹满? 这种人,不值得可怜,更不值得去帮,谁帮谁倒霉。 同情一下还是可以的,否则太没人情味了。 面对曹满的怒火中烧,赵所长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曹满头皮发麻,不知为何,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同面对吃人的老僵。 心中的万丈怒火,刷的一下荡然无存。 “赵所长,都是自家兄弟,你看这事能不能换个办法解决呢?” 曹满服软了,不服不行,不软完蛋,只要对方铁牙微微一松,他才会有转机。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回,曹满被压了,至于压不压得死,看他的造化了。 “呵呵,你说呢?”赵所长答非所问的笑道。 “条件随你开,帮兄弟一把。”曹满压低了声音。 “呵呵,不是我不想帮你,问题是此案涉及到了常家以及钱家的恩怨,案情错中复杂,而你呢?身为执法人员,明知故犯,非但没有制止你老丈人的恶行,反而助纣为虐,从中谋私......” “这么和你说吧,要不是我看在你我共事多年的情面上,我早就把你抓了游街法办!现在只是让你扛个雷,已经算是给你最大的优待了。” 曹满脑子嗡了一声,身子栽晃两下,“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好哇,段虎,你这个龌蹉的小人,老子信任你才据实相告,你呢?卑鄙无耻,卖友求荣,王八蛋!” 曹满飙着鬼火扯开喉咙,怒吼了起来。 053 人性如此 曹满已经愤怒到了无以言表的地步。 能不气吗? 说好的信任呢,还出生入死的兄弟呢? 呸!不要脸的黑大头,脸黑手辣心更毒,曹爷信了你的邪! 面对曹满的指责和臭骂,段虎出奇的没动气,冷眼旁观,看的不是曹满,而是黑心烂肠的赵所长。 当年,他不也是这样被指责,被污蔑,被抛弃的吗? 如今物是人非,但人心依旧,人性依旧,还是如此这般恶毒。 “骂够了吗?”趁着曹满气喘的时候,赵所长淡淡的问道。 没骂够,老子能一口气从天黑骂到天亮,只是,先让老子把气喘顺了。 曹满继续喘,老喘老喘的,一天的时间,看把他累的,跟狗似的。 “你也别怪段虎把事情的真相都说了出来,因为即便他不说迟早我也会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你猜猜看是为什么?”赵所长问道。 告密者人恒告之,黑脸你等着,你不仁在先,曹爷不义在后,等喘顺了,别怪我翻脸无情。 接着喘...... “恐怕你不知道吧,钱大户早就把你们的勾当刻在了铁丘坟的墓碑上,铁证如山,你说是不是?”赵所长心情不错的说道。 啥? 啥啥? 这一下,尴尬了不是? 曹满顾不上喘了,一脸的难堪,满心的羞愧。 原来,就算黑脸不告密,自己的勾当也瞒不住,应了那句老话,纸包不住火,想要欲盖弥彰,终究还是会真相大白。 只是...... 黑脸,脸黑不要紧,关键是脑子能灵光点吗?抹去字迹这么简单的小事都没想到,榆木疙瘩,黑疙瘩! 闪烁的眼神没能逃出赵所长敏锐的目光,老头呵呵一乐,话又来了。 “你是在怪段虎为什么不把墓碑上的证据毁灭是吧?劝你死了这条心,先不说那块墓碑是生铁打造的,想要毁去字迹并非易事,就是能办到,仓促间,段虎有那闲心吗?” “瞒天过海这一招,在我这行不通。” 曹满一拍脑袋,忘了当时黑脸忙着斗老怪了,唉,时也命也运也,能怪谁呢? 怪赵老狗,就这老狗最可恨,专下黑嘴,咬着就不放。 狗屁的瞒天过海,信不?老子让你王八过江,有去无回! “哟,小眼挺犀利的,曹满,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能说啥? 说饶了自己?你这黑了心肠的老狐狸会干嘛? “对了,刚才段虎在背后一个劲儿的替你说好话,你应该感谢他,而不是埋怨他,更不该辱骂他。”说着话,赵所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误会总算澄清了,可曹满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轻松,相反,心情更加复杂了起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得就是他这号人。 好心当做驴肝肺,说得也是他这号人。 忘恩负义,以怨报德,说得还是他这号人。 曹满羞愧难当,可惜他的外号叫耗子,但没用耗子打洞的本领,否则这会儿打个洞多好? 还要打个大点的洞,就这身坨,小了钻不进。 “赵所长,花枪耍够的话,可以办正事了,虎爷肚子饿得慌,没时间在这瞎耗着。”一直未开口的段虎终于出了声,听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 “好,痛快!那我也就不废话了,对于本案的告破,段虎功不可没,但是考虑到案件的性质和影响,我只能以个人的立场对你予以表彰,其他什么嘉奖之类的东西一概没有,虽然有些委屈你,但这也是实话,希望你能理解。”赵所长说道。 多会说话,官腔一套一套的,一个简单的“理解”,事情就这么一笔勾销。 果然,理解万岁! 段虎冷哼一声,“那些东西你就是给我,我也懒得要。” “至于你嘛......”赵所长干笑了两声后看着曹满,故意拉长了声调。 曹满喉结一动,干咽下一口吐沫,审判的时刻到了,是成龙上天还是变蛇钻地,都在这弹指一挥间。 “不用这么紧张,放心,法理不外乎人情,对你,我会法外施恩的。” 判决前,赵所长给他喂了颗定心丸,然而看在曹满眼里,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凉嗖嗖的只冒凉气。 接下来,赵所长面色一肃,“曹满身为本地的治安大队长,因为玩忽职守,办案不力,致使办案人员殉职四人,理应撤其职务、收监候审......” 赵所长顿了顿,故意刺激一下头冒小汗的曹满,对方越是紧张他越开心,那种能拿捏他人命运的权力,能带给他无穷的乐趣。 “然而念在曹满对此案尽心费力,对本案的侦破给予了一定的帮助,故而可以从轻发落,撤去队长的职务,改为警员以观后效。” “曹队长,不,应该叫曹警员,你对我的判罚可还满意?”末了,赵所长问道。 说实话,曹满一百个一千个不满意,但是呢? 总比撸去官职锒铛入狱强得多的多,最起码,他还有一大笔家业可以继承,东山再起不是梦想。 有道是富贵不分家,先富再贵,迟早的事。 曹满的小算盘打得挺响,然而下一刻,赵所长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直接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和梦想。 “至于常家,因为涉及钱家一案,虽然是被害的一方,可是行为极其恶劣,手段令人发指,为了杜绝这种丑陋、险恶的现象再次发生,理应查封名下所有家业和资产,全部充公。” 查封?充公! 曹满咆哮一声,那可是他的命根子,所有的前途和希望,没了常家的产业,他屁都不是。 忽然间,曹满想起了段虎的话来...... 乌鸦嘴,毒舌男,不带这么灵验的! “赵所长,做人别过分,你要是把我赶尽杀绝的话,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赵所长不以为意的露出老白牙,笑了个猥琐,“曹满,我说的是常家所有的产业,当然也包括县城里的那处老宅,因为这处老宅是划在了常梅的名下,所以只能委屈你另找其他地方安窝了。” 卧槽!又一晴天大雷。 曹满栽晃两下,气得何止要吐血,吐肝、吐肺都有可能。 果然,杀人不见血才是做可怕的手段。 这一刻,曹满宁愿面对凶残嗜血的怪物,也不愿直面阴险歹毒的赵老狗,实在是斗不过哇! “曹满,开不开心,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如果说,段虎的话像刀子,刀刀割肉,那么赵所长的话就像枪子,枪枪爆头。 曹满要气疯了,真的要疯了。 你大爷的开不开心,你姥姥的意不意外,你妹的惊不惊喜。 姓赵的老狗,来来来,咱俩单练,老子不爆了你的卵子割了你的老鸟,老子不姓曹,姓,操,叫,蛋,操蛋! 这一刻,赵所长卸去了伪装,终于露出了歹毒真实的嘴脸,“曹满,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今后你无权无势,就是我手底下的一个小卒子,识相的乖乖给我跑腿,要是哄得我开心的话,说不定对你还有好处,否则的话......” “哼哼,我会把你打回原形,让你再次回味一下什么叫做风餐露宿,什么又是饥寒交迫,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相信你还没忘记吧?” 扑通! 曹满跪地,失魂落魄的他再无一丝反抗的念头,成年旧谷子的悲催往事浮现心头,仿若噩梦般如影随形,挥之不散。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恩怨尽报。 现在的曹满,到了遭报应的时候了。 是活该,是可怜,还是苦逼? 人生一场浮云梦,梦醒时分万般空。 段虎摇了摇头,其实刚才他和赵所长谈完话后,就已经知道了曹满将要面对的命运,只是那会儿没多想什么,觉得曹满活该有此报应,但是现在...... 看着满身疮痍、悲痛欲绝的对方,段虎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可恨之人又何尝没有可怜之处呢? 这时候,去查看常家大院的那些警员纷纷跑了回来,看着跪地失魂的曹满,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有的只是讥讽、嘲笑和冷漠。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欢快的麻雀一般,乐此不彼。 “干什么呢?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喧杂的声音顿时引来了赵所长的不满,一声训斥,场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赵所长您别生气,弟兄们是因为刚才检查完常家大院,心神有些不安,这才私下议论了两声。” 说话的这人姓杨,点头哈腰的来到近前,在路过曹满的时候,还往地上吐了口痰。 赵所长抬眼看了看来人,脸上的不悦之色消退了不少,“大志,管教好这些手下,记住了,下不为例。” “记住了,下不为例。”扬大志陪笑作揖,不愧是赵所长的心腹,真听话。 “说吧,刚才你们去检查大院,有什么收获?”赵所长问道。 一听这话,杨大志脸色明显有些不好,他略微停顿后说道:“所长,常家大院里实在是太惨了......” 赵所长一愣神,“惨,有多惨?” “之前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是就闻了一股烧焦的臭味吗?刚才我们仔细检查了一下,老天,在那片还未烧烬的废墟里,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枯骨焦尸,粗略估计一下,起码有上百人之多......” 说到这,杨大志一阵的反胃,脸色有些发白。 赵所长点点头,尽管他不待见曹满,对常家也有所不满,但如此惨案,任谁听了,心里都不舒服。 “知道了,接下来你带着弟兄们去把余火浇熄,再把所有的骸骨清点出来。”赵所长吩咐道。 扬大志大张嘴着嘴巴,我天,大半夜挖死人骨头?还是成堆的焦尸,让人活不? “怎么,不乐意?” “不是,我说赵所长,能不能找其他人来干?那可都是被烧焦的尸体,老恐怖,老臭,老......” “老你个头,我这是在帮你铺路,办好了,大队长一职非你莫属,懂了吗?” 赵所长压低声音说道,可是呢,除了扬大志之外,离着近的段虎和曹满同样听了个一清二楚,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曹满身子一颤,脸色更苦逼了。 “哈哈,太好了,多谢赵所长提拔,您放心,属下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扬大志一脸兴奋的笑道。 “对了曹满他......”兴奋之余,扬大志好奇的问道。 “他?”赵所长阴笑着看了一眼说道:“他可就惨了,官职一撸到底,家产充公,今后就是你的手下了。” “是吗?这下可有乐子了,所长大人,您说该怎么收拾他呢?”扬大志眼睛笑眯成了两条缝。 “那是你的事,去吧。”赵所长拍了拍他的肩头。 “风水轮流转,该着我扬大志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哈哈哈!”大笑声中,扬大志对着曹满又吐了两口吐沫,随后带着手下乐颠颠的走了。 段虎看了看夜色,月色浓浓,星光渐淡,时候已经不早了。 “赵所长,事情我已经办完了,现在我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洗清了?” “呵呵,这个自然,你不但洗清了自己的嫌疑,还给本县立了一大功,可惜......” “打住,阿谀奉承的话你还是自个儿留着,既然现在没我什么事了,那么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说完段虎便打算打道回府。 “慢着。”赵所长把手一抬,拦住了段虎的去路。 “怎么,你还有事吗?”段虎眉头就是一皱。 “不错,还有一件事没办。”赵所长直勾勾的盯着段虎的口袋,毫不遮掩目光中闪烁着的贪婪。 段虎眉头一皱,“你该不会把主意打到那颗冥眼上面吧?” “呵呵,你放心,冥眼这么邪乎的玩意,我可对它没兴趣,只是,此物再邪恶,也属于国家的文物,身为本地的治安所长,有责任有义务代为保管。” 段虎平淡的看了一眼笑容可掬的赵所长,钢牙微微一挫,随后笑了。 “交给你可以,不过你就不怕冥眼作祟,步了常家的后尘?” “没事,邪不压正,何况算命先生也说过,我是有福之人,可长命百岁,可添福添寿。” 段虎眉梢轻挑,“赵所长,你好像说过,民国年间不准有鬼神迷信邪说,算命先生的话你也信?” “呵呵,纯属娱乐,不说哪来的笑呢?”赵所长笑得更欢了。 “原来如此......”段虎也笑得更冷了。 老狐狸,官腔打得真溜,换个地儿,虎爷能把你揍出屎来。 “实话告诉你,我认识一位古刹的主持,那位高僧佛法精深,有着佛光护体,一切魑魅魍魉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我打算让他代为保管,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做到万无一失,还能超度阴魂邪魄,何乐而不为呢?” 段虎冷哼一声,下三滥的陈词滥调,骗鬼,鬼都不信。 054 多了条尾巴狗 月色下,赵所长费老了劲的又是解释又是劝导,白毛汗都说了一大把,看把老头累的,多不容易。 段虎呢?不是哼气就是冷笑,最后还来了个绝的,俩鼻孔对着脑门顶一喷气。 嗖! 银发飘飘,乱草抖抖。 赵所长本来就是个小心眼子,这一下终于沉不住气了,脸上的笑容没了,语气也冰冷了起来。 “段虎,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给你面子,那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在这给我蹬鼻子上脸。” 段虎把眼珠向下瞅了瞅,鼻孔撑开,两股小风再一次喷了下去。 嗖! 乱草抖抖,银发飘飘。 “你的面子,虎爷不稀罕。”一句话,赵所长红润的脸蛋明显颤了两颤。 “敬酒不吃吃罚酒,段虎,别忘了我的身份,只要我一句话,能立刻办了你。” 就凭你这一颗老草? 段虎冷冷一笑,“威胁我?赵老倌,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没那个资格!” 此话一出,赵所长不怒反笑了起来。 段虎双眼眯缝起来,“你笑什么?” “段虎,我承认你是挺厉害,但别忘了,民不与官斗,何况你还是个贼!” “你究竟想说什么?”段虎脸色低沉了下去。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刘老倌和他的狗肉馆可都指望着你呢。” 赵所长的话不多,但威胁的意思却十分明显,这是聪明人的谈话方式。 “你......”段虎双目怒瞪,拳头攥紧在了一起。 “想动手?”赵所长嘴角翘起,“你是个聪明人,千万别干傻事。” 说着话,伸手往段虎眼前一递。 无计可施的段虎掏出桃木盒,看了一眼后,用力放在了对方的手中。 啪! 赵所长嘴角一抽,收回桃木盒后看着发红的手掌,心中一阵......卧槽! “还有没有事了?没事的话,恕虎爷不奉陪。” “段虎,交出冥眼是我们合作的第一步,后天,我在县警所恭候大驾,希望到时你不要爽约。”赵所长阴恻恻的说道。 段虎闷哼一声,转头迈大步朝外走去。 赵所长揉了揉还在发疼的手掌,嘴角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容,“黑崽子,你最好跟老夫乖乖合作,否则......” 簌簌...... 啥声? 赵所长低头一看,忘了这还趴着一位呢,姿势挺不错,前低后翘,大腚显眼。 抬脚,一飞腿踢在了曹满的三叉骨上。 嗷...... 一声痛嚎,曹满捂腚蹦跶,终于从恍惚的状态中被踢醒了过来。 “谁他娘踢得老子?”似乎还未完全清醒,曹满怒吼连连。 “他娘的老子踢得你,服不?” 曹满眨眨眼,随即面容一滞,这下不醒也醒了,倍儿清醒。 “......服。”在说出这句话前,曹满内心饱受折磨。 “这就对了,记住,做狗奴才就要有个狗奴才的样,相当大爷,下辈子。” “还有,鉴于你情况特殊,后天开始正式上班。” 赵所长指的情况特殊,并非发了善心,同情曹满的遭遇,而是对方浑身带伤,明天上班要是昏了死了咋办? 主要还是嫌麻烦。 “记,记住了。”曹满老委屈,委屈得自己都有些于心不忍。 “最后在提醒你一点,你住的地方我已经派人查封了,你小子要是敢偷偷摸摸的回去偷东西,如果被我发现,等着吃牢饭,什么味道,你应该不会忘记吧?”赵所长阴狠的说道。 牢饭啥味道? 比剩饭还糟糕,不,剩饭在牢里那是味美,寻常囚犯想吃都没地儿吃去。 真正的牢饭,又酸又馊,还掺杂着沙砾石子,一不小心,能崩牙。 曾经的曹满,能吃出馊嗝来。 曹满怕了,是真心怕了,赵老狗整人的办法层次不穷,还一个比一个狠。 老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可在赵老狗面前,绝人易如反掌,生不如死才是绝活,堪称艺术。 “赵所长,不看僧面看佛面,算我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如何?” “你查封常家也好,查封我的住处也罢,最起码你给我点时间收拾一下私人的物件,我保证除了我的私人物品,其他东西一概不拿。”认了命的曹满心急的哀求道。 “求我?晚了!”赵所长直接断了他的念头。 “一个狗屁不是,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要不是靠着你的老丈人,你连给我舔鞋的资格都没有。好在老天开眼,把你打回了原形,这叫报应。”赵所长丝毫不留情面的骂道。 曹满怒从悲来,老天那是开眼了吗?狗屁,瞎了眼才对。 老子没资格舔鞋是吧?比你强,你只有舔大腚的份! 怒归怒,但发怒有用吗? 肯定没用,现在的他一穷二白干瞪眼,说句难听话,就赵所长这尊大佛,他连对方一根小手指都掰不动。 既然发怒没用,接着求人好了,“赵所长,可怜可怜我,我现在身无分文又没有住处,你让我怎么活?” 曹满急得飙出了哭腔,真可怜哦! “简单,找棵歪脖树一吊,烦恼去无踪,又或是跳大河,一去不复返,法子多了去了,就看你敢不敢?”赵所长铁石心肠,绝对的歹毒。 曹满老牙挫响,老子求你给条活路,你让老子吊歪脖,跳大河? 赵老狗,你狠,你横,你狂! 老子也不白给,不是自夸,吊脖跳河,撞墙吞碳,这些玩意你随便选一样,你敢试我敢陪,一赔四,就问你敢不敢? 日! 曹满气了个浑身栗抖,赵所长笑了个志气昂扬。 狂笑声中,一声“滚!” 曹满羞愤难当,抱头鼠窜,凄凉、悲苦、狼狈、仓皇...... 人间百味,他尝了一半。 ...... 段虎走出来常家大宅,一路上,铁沉着的黑脸就没松过皮。 来到门外,火大的段虎一脚踢飞脚下的一截枯枝,嗖...... 枯枝旋转着飞了出去,打在了常家大门上,又弹了回来。 啪! “哦哟哟,哪个天杀的贼货打我?”曹满抱头蹲地,嚎了个撕心裂肺。 “滚!”段虎的暴脾气更大,一声怒喝,风起叶落。 “我,我不滚,死也不滚!” 曹满说的是心里话,一天到晚都在滚了,就刚才还在滚来着,再滚? 滚你娘! 曹满也是有骨气的人,尽管他的骨气很多时候都不敢表现出来。 “不滚?那你接着蹲,蹲够了再滚!”段虎懒得搭理对方,负气而走。 “哇......” 曹满暴哭,把所有的伤心事都哭了出来,不仅哭得厉害,还嚎,嚎了个歇斯底里。 “没良心的缺德货,没人性的黑大头,你走,你别理我,也不用还我的情,算我瞎了眼,白挨了老怪一爪子......” 曹满呜哇哇,段虎走不了了。 “别哭了!” “我就哭,哭死算球,反正也没人可怜我!”曹满接着呜哇哇。 段虎剑眉倒竖,抬手就想来顿爆栗,可是抬了半晌,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不是不忍心,而是实在没地方下手了,瞅着曹满一头一脑的伤,再打? 非当场呕吼不可。 杀人可是重罪,段虎可不想为了这个矬货吃枪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段虎压着火问道。 “我也不知道。”曹满抽搭了一声。 这句话最气人,段虎一阵无语。 “行了,别哭了。” 揍又不能揍,骂又没效果,只好劝了,至于效果...... “可我就是想哭。”曹满又抽搭了一句。 段虎脑筋暴起,尼玛,虎爷还想揍人呢? “肚子饿不?” 不提还好,一提,曹满的五脏庙轰隆了起来,声音大得能盖过哭声。 能不饿吗? 从早到晚,曹满可是连口米汤都没喝到嘴,不像段虎,起码还甩了碗米线。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三顿不吃,能趴地。 曹满终于不哭了,实在是饿的难受,前胸贴后背,想哭也没力气哭。 “饿。” “饿就对了,赶紧找吃食去,回见!”段虎拔腿就走,这个利索劲,曹满都差点看呆了。 黑脸,牲口! 耍一个痛苦绝望的人,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 蹭蹭蹭...... 曹满有气无力的迈着小碎步,紧跟了上去,反正对方都不要脸了,自个儿的脸,也能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能混口吃的。 也就跟出去了一小截路,段虎把脚步一停,脸色不好的问道:“耗子,你跟着虎爷是几个意思?” “吃饭。” 嚯!这大实话,听得段虎又好气又好笑。 堂堂一个治安大队长,老常家的上门女婿,混到跟人要饭吃,苦逼中的苦逼,苦苦逼! “虎爷不养尾巴狗,想要吃的,自己刨去。” 段虎的话能杀人,这一点曹满早就领教过,放在以往他绝对会生气,但现在不同,经过赵所长的悉心调教,曹满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些免疫能力。 虽然同样生气,但绝对不会被气死,气伤? 也许,或许,可能吧...... “没地儿刨。” 段虎好悬没笑噗,绷着的铁脸也算松活了一些。 “没地儿刨就饿着,饿死活该。” “我不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大白话,十足的大白话,能说出这句话,段虎知道,曹满肯定不会寻短见,单从这一点来看,曹满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寻常人,承受能力稍微差些的,遇到挫折痛苦就会寻死觅活,拦都拦不住。 “好,那你就赖活着好了。”说完,段虎再次拔腿。 跐溜,曹满又跟了上来,跟得还挺紧,生怕对方跑了似的。 曹满已经打定主意赖上段虎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如今姥姥不爱舅舅不亲,谁也不会理他,段虎虽然性格暴躁,但这种人往往是面冷心热,曹满自认眼光还算不错。 他打算用狗皮膏药这一招,贴上去不好拔,拔了撕层毛,痛不死你。 果然,狗皮膏药这一招管用了,段虎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回心转意,然而下一刻。 看着段虎伸过来的糙巴掌,曹满眨眨眼,一百个疑问。 明明想跟着对方讨口饭吃,自个儿还没伸手要呢,对方却伸出了巴掌。 “虎爷,啥意思?” “你说呢?” 我说个球! 我要知道,问你干啥? 曹满晃晃脑袋,一百个不知道。 “想跟着虎爷吃饭,没问题,先把小黄鱼还来,二十根小黄鱼。”段虎把话挑明了。 这下尴尬了,记得当时胸脯拍得啪啪响,就差指天立誓了,现在该咋办? “拿来!”段虎把巴掌往前再伸,隔着曹满的鼻子就一寸,双眼能看成斗鸡眼。 “虎爷,我是啥情况你还不知道吗?”曹满干涩的说道。 “那我不管,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说过,你要是敢赖账,我揍死你。” “那你揍死我算了。” 曹满豁出去了,何况他相信段虎不会动手,要动手的话,刚才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耍赖?” “不是耍赖,是真没有,要不.......肉偿?” 也对,除了还剩下一身板猪肉,曹满真没啥东西拿出手了。 段虎嘴角一抽,谁要你这身油腻的板猪肉,剁了当肉馅? 问题是,不值几个钱。 卖给春楼? 公母先不说,就你这泔水桶,瞎子都不要。 看来这二十根小黄鱼...... “这笔账我先记着,将来找你要。”那可是血汗钱,就这么放弃?段虎可不会答应。 曙光,绝对的曙光! 曹满心思活动了起来,“虎爷,你信我一回,有朝一日我定能东山再起,二十根小黄鱼,毛毛雨,到时候我连本带利一次还你。” 段虎,“呵!” ....... 夜晚的街头,不知何时响起了本地的一首童谣。 “尾巴狗,围着老爹走,老爹给你骨头吃,乐得让你尾巴摇,老爹给你买肉吃,乐得你会汪汪叫,老爹给你一大脚,保你满地找狗牙......” 唱歌的是段虎,后面跟着曹满,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对比起段虎的兴致,他的人生跌穿谷底。 曹满,饥肠辘辘,双眼泛绿光,如果眼前有头生牛,能被他一人啃了。 前路茫茫,夜色浓浓,曹满挨不住了,正想抱怨一声,忽然他抬头看了看路,似乎想到了什么,精神头一下就窜了起来。 “虎爷,你好坏哦!” “啥?”段虎收了歌声,莫名其妙的看着曹满。 “这条路不是去春满楼的方向嘛,想不到虎爷也是个懂行的人,那里不仅有着可口的没事,还有水灵灵的大姑娘,喝酒吃肉抱姑娘,人间天堂,世间的桃园,哟嘿嘿......” 曹满笑了个猥琐,满脑子都在幻想着油淋干巴,黄焖土鸡,千张肉,炸酥条,烟熏肉...... 吸溜! 忍不住吸口哈喇子,肚子饿得更凶了。 “耗子,你想多了。”段虎摇摇头。 一句话,满脑子的珍馐美味飕飕没影,羞答答的大姑娘蹭蹭无踪,曹满干巴巴的站在街上,望着空荡荡的街头,肚子咕噜噜的叫,内心呜哇哇的嚎...... 055 群英荟萃和纯阳造化水 夜里的小县城冷清无比,街上几乎见不到人影,忙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回了家,生活虽然艰辛,但家永远温馨,一家人其乐融融,过着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曹满站在街头,瞅着空荡清冷的大街,街道还是那个街道,人还是那个人,却少了昨日的意气风发,多了今夜的悲凉苦涩。 回首往兮,山珍海味,灯红酒绿,花天酒地,神仙羡慕。 再看今宵,孤苦伶仃,风萧水寒、壮士悲哉,牲口不如。 好大的悬殊,一个在天,是昨天,一个在地,不,是深渊。 曹满鼻子一抽,难受的又想呜哇哇。 这叫应景。 都说睹物最思人,观景惹惆怅,心中思绪似江河,哗啦啦一去不复返,空留苦心人。 苦哇! “怎么不走了?”段虎回头问道。 “我想我媳妇了,我的心里好难受。”曹满泛红了双眼。 段虎摇摇头,活着的时候你不想,死了才想,晚啦! “肚子不饿了?” “饿。” “是想吃大餐还是想你家婆娘?你可想好了,二选一。” “......想吃大餐。” 曹满是真的想他的梅儿,可肚皮不接受,饥饿和悲痛大战,最后饥饿胜了,索性就依了肚皮。 “那还处杵着干嘛?麻溜的走。” 与其劝人,不如善诱,效果立竿见影。 什么是命? 这就是命!再哭再悲再难受,可总要活着。 如何活着? 吃呗,吃饱了就能活,半饱也能活,活着才能接着悲苦接着哀痛,接着弥补自己遗憾。 “虎爷,你说的大餐究竟在哪?都半天的时间了,咋还不到?”曹满饿得心慌腿软脚发麻,真扛不住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啥?” 这句话是没说错,但用在此刻的曹满身上却有些牵强,别说热豆腐,就是火豆腐他都能吞了。 段虎加快了脚步,曹满跟在后面可劲儿的追,真成尾巴狗了。 出了大街又转到了一个小胡同,再出了胡同又来到另外一条小巷子...... 走着走着,曹满迟疑了起来,周围的环境好眼熟,似乎是...... “虎爷,你说吃大餐的地方,该不会指的是......你家吧?” “哟!看出来啦,不错嘛。” 曹满甩一白眼,咋说话来着?老子好歹也是治安大队长,呃,曾经......整个儿县城,闭着眼也能走出个四五六来。 “你家有大餐?” 曹满有些不相信,其实在哪吃他不在乎,关键是大餐,这玩意有致命的诱惑,也是他一路走来的动力。 美好的憧憬岂能被任意糟蹋? “不仅有大餐,还有地方能让你猫一夜。”段虎说道。 看来是真的,曹满放下了心来,想想还真不错,有吃有喝还有睡的地方,黑脸这条粗腿真没抱错。 递了个感激的眼神过去,可段虎没理,正忙着赶路呢,曹满收回目光又问道:“虎爷,你说的大餐是些什么好吃的?” “少啰嗦,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说完段虎紧走两步,上了个小坡,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院门没锁,半敞着,他也没在意,推开木门直接走了进去。 院里光线昏暗,月光点点洒落院中,勉强还能看清四周,这点光线对段虎来说已经足够,但是对曹满来说却是模糊不清。 啪叽! 刚一进院门,没看清脚下的曹满就被门槛绊了,一个飞狗扑食,直接从门外扑到了院里。 摔得真够结实的,五体投地。 段虎急忙上前,伸手搀扶起了曹满,还帮着他轻拍了一下身上的土灰。 曹满一阵感动,谁说黑脸没人性,谁又说黑脸不近人情?瞅瞅,多好的一个黑大头。 “耗子,心意到了就成,尽管我老段家是书香门第,但那已经是往事了,你一进门就施礼叩拜,还是最虔诚的五体投地,礼数重了。” 啥? 曹满牛瞪圆眼。 我他娘的是在施礼叩拜吗? 老子那是摔了好么! 信不,老子这身五体,能碎了你老段家的地,五体碎地! 黑脸,不是好人,十足的坏人。 曹满咧嘴一阵吸溜溜,摔得真疼,疼得那一瞬间他连饥饿都忘了。 “虎爷,你家的门槛怎么修那么高,这不明摆着坑人嘛。”曹满发表了自己的主观意见,可不是嘛,否则他咋摔了? “不修高点,没人叩拜,老段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 啥? 曹满再瞪牛眼,敢情是你这黑脸搞的鬼哇,损人利己,心里过得去吗? 黑脸,损货,十足的损货! “是爷们就别矫情,我们平民老百姓家的门槛再高,比得过大户人家的高吗?忘了,你连家都没了,哪来的门槛,可怜啊,啧啧......”段虎咂咂嘴,真有同情心。 伤口撒盐是吧? 相互伤害是吧? 老子...... 老子不是爷们,是娘子汉,是奶们! “哟,小眼够凶的,不饿啦?” 对哦,吃食还没着落呢,对肚皮不仁就是对自己不义。 曹满当即认怂,现在的他,肚皮管着。 “虎爷,我饿。”这声嗲的,段虎想揍人。 “走,跟我去灶房,虎爷弄顿群英荟萃给你吃。” 群英荟萃! 好美丽的名字,光用听的,就能勾出内心蠢蠢欲动的食欲。 曹满笑了个灿烂,总算没白忙一场,有口福咯! 进了灶房,段虎把灶房的油灯点燃,用手一指地上的柴火:“偷懒没吃食,生火。” “好嘞!” 曹满爽快的答应一声,为了神圣向往的群英荟萃,干活?毛毛雨。 把柴火往土灶里一放,拿着松香点燃后开始烧火,不过等他转头的时候,却发现段虎蹲在角落里不知在翻腾着什么东西,好奇之下,他凑近看了那么一眼。 就见在段虎的身前放着一个破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等段虎笑眯眯的翻出了两个圆不隆冬的“家伙”,曹满仔细一看,一个红皮,一个黄皮...... 红薯和洋芋! 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弥漫心田。 “虎爷,不是要做群英荟萃吗?你拿洋芋和红薯做啥?” “做啥?做群英荟萃!”段虎霸气的说道。 曹满,气噗! 群英荟萃? 这就是群英荟萃! 明明是牲口吃的玩意,卧槽,真把自己当牲口还是本来就是牲口? 说好的信任呢?说好的大餐呢? 没良心的黑脸,不带这么骗人的。 “虎爷,你没开玩笑吧?”曹满气憋憋的问道。 “没开玩笑。”段虎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吃洋芋长子弟,吃红薯满山跑,这两样东西可是宝贝,一起烤了吃就叫群英荟萃。” 曹满心里......像日了狗。 怪不得驴子骡子马喜欢吃,吃了能跑,满山跑。 不过黑脸,你确定吃了洋芋长子弟吗?就不怕变长脸? 没看见驴子骡子马三个小伙伴,脸子一个比一个长吗? 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吃洋芋? 我,呵! 曹满幽怨的盯着段虎,黑幽幽,怨浓浓,他要好好看看这位骗人不眨眼的黑货,究竟会不会脸红。 没红,还是挺黑。 怒火终于爆发了,能不爆发吗?本来是要吃大餐,还有个美丽的名字,群英荟萃! 现在,黄皮的是洋芋,红皮的是红薯,美好的憧憬被残忍的撕碎,是个人都会爆发。 “我不吃牲口的口粮,我要吃大餐,真正的......” 就爆发了两声,本以为是高峰,谁知已经结束。 感受着头顶喷来得两股热气,再大的怨气怒火都能散了。 “爱吃吃,不吃滚!” 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好么,我吃。 曹满委屈的回到了土灶旁继续生火,期间偷着回头瞄了一眼,段虎还在那凶巴巴着,抽搭一声鼻气,曹满小声着碎碎念。 “屁的群英荟萃,大洋芋加大红薯,加一块也就两样,配得起群英二字吗?荟萃你大爷......” “瞎掰啥呢?”段虎抱着一兜洋芋红薯走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嫌火烧得太慢。” 段虎打眼一看,好么,这是生火吗?整个灶眼都被堵得死死的,缝隙都没有,灭火还差不多。 一通雷火,曹满老实了,重新开始生火...... 火终于烧起来了,就是烟子大了点,浓滚滚挺呛人。 曹满拿着吹火的竹筒可劲儿的吹,吹一口火势猛一头,再吹一口,火势呼呼而起,再来...... 咳咳...... 被呛到了,呛得好厉害,肺叶子都能咳碎了。 “虎爷,咳,太呛了,你来帮把手,让我出去透口气,咳咳,虎爷,虎......” 虎你大爷,身后哪还有段虎的身影。 曹满抽着鼻涕摸着眼泪,闻着辣眼的烟雾,看着地上的群英荟萃,又悲凉又苦逼...... 夜深人静,曹满精神抖擞的看着土灶,兴致勃勃大眼珠子散发着饥渴、贪婪的目光。 红薯,洋芋,群英荟萃! 真香,香喷喷的香,真馋人,馋哈哈的馋,未曾开吃,口水淹了一地。 曹满撑大鼻孔狠狠吸了一口,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岁月无常,时过近迁,想当年最喜爱最珍惜的美味,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忘怀,甚至于厌恶反感,而今重头再来,这丝回忆再次被勾勒出来,感慨万千。 人,不能忘本,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打回原形,只有不忘初心,才能继往开来。 真奇妙,几个洋芋红薯竟然能带给他满满的感悟,只可惜这份感悟却被进屋的段虎给打破。 “群英荟萃好了没有?”段虎端着碗水走了进来。 曹满无奈,多糙的黑汉,就知道吃。 “外焦里嫩,应该差不多了。”曹满一抹嘴角的哈喇子,笑了个灿烂。 “喝水。”段虎把碗递了过去。 咕咚咚...... 凉水下肚,真舒坦,只是...... 曹满吧唧了一下味道,又看看碗底,还闻了闻。 奇怪了,味儿咋有些不对?带点咸味,还有点骚...... “虎爷,你从哪打来得水?味道有些不对。” “不错,味觉没退化,嗅觉也挺灵。”段虎答非所问着回道。 “你在水里加了料?” “脑子也不笨。” 曹满...... 能好好聊天不? 忘了,黑脸能把天聊死。 “想知道这是什么水?”段虎神秘兮兮的问道。 咋回答? 这个问题让曹满很是苦恼,好在不用回答,段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这叫纯阳造化水,是我专门熬的汤药,用来清理你体内残留的尸毒。” 熬的? 曹满双眉微耸,“虎爷,熬出来的汤药一般来说药味浓郁汤色乌黑,可这碗纯阳造化水,怎么看都像是一碗清水呢?” “哪那么多废话,还不是怕你嫌味浓,多加点清水调稀了一点,又不是第一次......”段虎及时闭了嘴。 第一次? 曹满双眉再耸,这里面,看来有道道啊。 纯阳造化水咋来的? 一泡纯阳老尿撒出来的,不用熬制,拿水勾兑一下就成,如果不嫌味儿冲尿臊,直接喝也行。 曹满不是第一次喝,就上回,他自己还拿着瓢可劲儿的灌...... 不过这么做的原因,绝对不是为了拿曹满开心,而是真有清除尸毒的作用。 段虎有着纯阳之体,也就是童子身,又练有玄功护体,尿里的乾坤自不必说。 他担心说出实话,曹满喝不喝是一回事,就是喝了,非呜哇哇着吐到姥姥家不可。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必要的。 话多错多,解释就是掩饰,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解释。 “快吃,晚了可就不鲜美了。” 一句话,曹满忘了什么是纯阳造化水,只记得群英荟萃了。 掏出一个大洋芋,曹满拿在手里又吹又晃着,想要下嘴,但烫得不行,急得他吹胡瞪眼。 “虎爷,你咋不吃?”好不容易可以下嘴了,却发现段虎没动。 “我忘了家里还有豆瓣酱和卤腐,你等着,我给你拿来。” 找到借口的段虎走出了灶房,稍后,屋外响起了一阵开怀大笑。 “豆瓣酱和卤腐而已,至于高兴成这样?” 曹满嫌弃的摇摇头,黑脸的心思他不懂,猜也猜不到。 不大工夫,段虎抱着两个小坛走了进来,每个小坛的坛口都有菜叶包着,是为了防止坛里的酱料气味挥发。 把小坛往地上一放,段虎又摸出了一个水碗,“耗子,刚才我想了一下,光是一碗纯阳造化水还不够清除你体内的余毒,必须再喝一碗,而且这碗的药性更浓,保你喝下后药到病除。” “真的?” 曹满把目光投向了那碗颜色有些发黄的纯阳造化水...... 056 梦魇 吧唧吧唧...... 曹满开心的吃着大洋芋,美味十足。 蘸着豆瓣酱和卤腐的烤洋芋就是好吃,美中不足的是洋芋少了点,一人顶多也就能吃到三四个而已,而且还要看谁吃的速度快,慢了...... 可以看对方吃。 就刚才,曹满把浓乎乎的纯阳造化水一口干完,不等琢磨出味儿来,段虎已经啃完了一个大洋芋,正伸手去抓第二个。 曹满慌了,洋芋没吃到一口,“汤药”灌了两碗,糟心寡辣,谁受得了? 五爪子伸开,抓起一个,三两下剥了皮,蘸了点豆瓣酱就往嘴里啃,没啃两口,一看段虎又吃下了大半个洋芋。 曹满打一激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脸,真能人也! 这吃相,这速度,牲口见了都淌汗。 他想不通,这么烫的洋芋,段虎咋吃下去的? 不能再想了,再想,大洋芋都被黑脸啃了。 烤洋芋又香又甜,豆瓣酱麻辣爽口,卤腐是用酒醩过的,吃起来不仅有卤腐的美味,还有酒的香味,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虽然称不上是人间美味,却也是一种极为可口的美食。 特别是对于饿到发咆燥的人来说,堪称致命的诱惑。 当最后一个大洋芋也入了段虎的肚子,他咂了咂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抬头一看,嚯!曹满那双母狗眼,正杀气腾腾看着他。 段虎懒得理会,这叫上阵父子兵,吃饭窝里斗,吃得快管饱,吃得慢挨饿,自古如此。 儒雅,斯文? 那是文人的事,段虎是粗人,不仅粗还糙,他才懒得管那些文绉绉的礼节,尽管他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少。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段虎拿出了干架的势头,正当曹满还气汹汹的瞪眼时,他把黑手伸向了新的目标,大红薯! 行家一出手,满山鸟兽惊,看着段虎快速闪电般的速度,再看看手中那个又大又圆还香气十足的烤红薯,曹满被惊艳到了。 烤红薯一共就只有五个,吃一个少一个,曹满顾不上接着惊艳,更顾不上狗眼闪光,现在的王道是,抢! 可惜,愿望永远是美好的,可现实总是那么的残忍。 等他忍着灼烫从火星堆里捞出来一个烤红薯,皮还没剥开,段虎已经开始下嘴狂啃。 就这风卷残云的吃法,曹满再次惊艳。 惊艳个屁,是被吓到的好么? 黑脸,这辈子一定是牲口转世来的,不出意外,是驴子骡子马,三兄弟中的一种。 黑熊? 也有可能,脸黑人糙,能吃又凶,整儿一熊样。 曹满也开始加快速度,闻着香甜扑鼻的香味下了嘴...... 卧槽,好烫! 能烫到嘴皮发疼舌头发麻。 为了吃,忍了! 呼哧呼哧,先吹两口,下嘴! 日,还这么烫...... 一溜神的工夫,段虎吃完了手中的一大红薯“耗子,打碗水来,虎爷噎着难受。” 就你能啃,咋不噎死? 看着手里才啃了两嘴的大红薯,曹满心生怨气。 把大红薯往灶台上一放,身子才刚站起来,段虎的话又来了,“你喝过的碗我不要,去柜子里重新拿一个给我装水。” 懒牛懒马屎尿多,粗人糙货琐事杂。 同用一个碗咋啦? 毛病! 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曹满重新拿了个碗乖乖的去院里打水,谁知走到水缸那一看,里面连滴水都没有。 看来节省时间是不可能了,来到水井旁,放下水桶,手一抖桶一斜,咕咚咕咚,水桶装满了。 嘿呦嘿呦,几下的工夫,满满一桶井水打了上来。 把碗里的水倒满,曹满小跑着回到了灶房,前脚才一进门,后脚曹满愣住了。 红薯呢? 那个圆不隆冬、又香又甜的大红薯哪去了? 记得刚才明明顺手放在了灶台上,转眼咋就不见了呢? “虎爷,红薯呢?”曹满端着水气呼呼的问道。 “红薯?灶里还有,刨出来就能吃。” “我是说我放在灶台上,还被啃了两口,带着牙印的那个红薯。”未免混淆视听,曹满把红薯的外貌特征说了个详细。 “有吗?我咋没见着?”段虎晃晃大黑脑袋,一脸的无辜满脸的不知道。 装,老子让你装! 曹满老牙挫紧,“这屋就我们两个,刚才我去打水,你没见着谁能见着?” “哦......”段虎拉个长调,之后,就没之后了。 哦你姥姥,偷人家的红薯,偷红薯的贼,黑脸贼! 曹满心里骂开了花,气得脸蛋子都抖作一团。 “对了,屋子太旧,老鼠多,也许是老鼠偷去吃了,嗯,就是老鼠偷的。” 说着话,段虎把嘴角旁的红薯渣擦了擦,也不喊渴,从土灶里重新翻出来了一个大红薯,在手里翻两下,吹两口,剥皮,下嘴,啃...... 动作一气呵成,那叫一个利索。 曹满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这是调虎离山计,黑脸为了多啃一个红薯,为了啃他吹凉的红薯,阴谋阳谋都使了个遍。 好家伙,就是个红薯,至于吗? 至于诬赖到老鼠的头上吗? 老鼠不可怜吗?那么可怜的小畜生,平白无故蒙受不白之冤,黑脸,良心痒不痒? 曹满一肚子的邪火蹭蹭上窜,下一刻,他一口干完碗里的井水,好凉好甜,就不留给黑大头,噎死他! 接着冲到灶旁,探龙手,出动! 一把薅住一个滚烫的红薯,强忍火烧火燎的炙热,啃! ...... 红薯的香甜融合着清新的味道充斥在了口齿之间,丝滑般的质感几乎不用咀嚼就能顺着喉咙慢慢滑入,那种美妙的感觉让人无法自拔。 “好吃,太好吃了......” 曹满沉浸在烤红薯带给他的快感中,发出了人生中最美妙幸福的感叹。 红薯,好吃! 段虎起身,朝外走去。 “虎爷,你,你吃饱了?”曹满诧异的问道。 “没吃饱,但红薯只剩一个了,再吃的话,你喝西北风?”段虎的回话让曹满有了片刻的温暖。 不错,仅仅只是片刻而已。 “那你要干什么去?” “回屋睡觉。” “对了,老话说得好,先吃的不管,后吃的刷锅洗碗,待会儿吃完,记着把灶房打扫干净了,要知道我们老段家可是最爱干净的,特别是灶房,不能留下一丁点的油腻污垢,千万别偷懒,不信你尽管试试......” 段虎晃了晃手腕,潇洒的回了屋,睡他的大头觉去了。 曹满瞪大眼珠,尼玛,又上当了。 回头瞅瞅灶房,曹满双眼牛瞪。 我天,这是灶房吗? 整个屋子乌漆嘛黑,油腻足足有着一寸来厚。 这是爱干净的老段家吗?这就是个灶坑! 俩洋芋外加俩红薯,换我这么个苦力? 趁着黑脸不在,曹满压低嗓子怒吼一声,“黑脸,骗子!” “耗子,别背后骂人,虎爷耳朵灵着呢!” 曹满,卧槽! ......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段虎扯完最后两声鼻鼾,咂咂嘴苏醒了过来。 “鸡鸣鸟纷飞,狗叫炊烟起,又是一天好时光,大梦辞周公......哈哈哈,好诗,好诗啊!”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段虎从被窝里一骨碌爬了起来。 出了房门往堂屋一看,段虎乐了。 可怜巴巴的曹满,就着一身破衣服,双手抱胸弯腰曲腿,蜷缩着身子躺在两条长凳上,时而抖两下。 “耗子,不进屋睡床上,猫在凳子上舒服吗?” 曹满睁眼抬头,俩黑眼圈像烟熏似的,好黑,好浓! 曹满打个哈欠,浓浓的口气没熏着段虎,自个儿好悬闻吐了。 想起昨儿个夜里的经历,惨烈,悲壮,苦逼。 当时曹满是摸进了段虎那屋,可是呢? 扯鼾磨牙打屁,一样没少,鼾声似雷动,磨牙像磨刀,打屁如打鼓,还是九曲十八弯的连环屁,臭不可闻。 如果只是这样,曹满勉强还能忍受,主要是太累了,太困了,太乏了,倒头就能找周公。 问题是...... 段虎太缺德,缺八辈子的老德。 嗜好一,喜欢光着身子睡觉,就是光溜溜那种,把曹满吓得,胯下一颤。 就一张床,不睡也得睡。 无奈,他加着万分小心和衣而睡,但总睡不深,害怕菊花一紧,贞洁不保。 嗜好二,段虎睡觉不安生,是极不安生,会打梦拳,又称睡梦伏虎拳。 曹满脸上的俩熊猫眼,就是这样被生生打出来的。 第一下他忍了,第二下实在忍受不了,于是乎,在堂屋搬了两条长椅,将就着猫一夜。 长话短说,等曹满委屈巴巴的把经过一说,段虎,“哦......” 来了个长调,没下文了。 哦你大爷,最起码应该说声对不起吧? 曹满指着自己的熊猫眼,能瞪出紫血来。 段虎似乎有些过意不去,终于又说了一声,“下回注意点,别笨得像头猪,我会打睡梦伏虎拳,难道你不会闪吗?” 闪你妹,老子不是星星,不会一闪一闪亮晶晶! 该着活该被揍不说,还怪我咯? “饿了吧,虎爷请你吃包谷粑粑。” 啥?一份包谷粑粑就像糊弄过去?想得美! 曹满端坐长椅,伸出二指中气十足的说道:“两份,我要吃两份包谷粑粑。” “小样,够皮的。” 曹满想吐血,吃两份包谷粑粑就是皮哇?那你打梦拳呢? 贱! 本以为段虎答应后会立刻出门,谁知对方的毛病还不少,早起后非活动一下筋骨。 没办法,等着吧。 受了点风寒的曹满只好打着喷嚏,挨着饿在那看着段虎打拳。 不看不知道,一看...... 这是在练拳吗?是在消耗精力好不? 伏虎拳,罗汉拳,五行拳,鸳鸯腿...... 曹满都要睡着了,段虎还没打完,打得兴致勃勃。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旭暖的初阳带着温暖的阳光洒落在院中,照在了挥汗如雨、拳风虎虎的段虎身上,也照在了时不时点着脑袋半睡半醒的曹满身上。 听着段虎呼喝间抬手、出拳、劈腿、翻身的响动,烤着暖洋洋的阳光,曹满昏昏欲睡,就连肚腹里的空鸣声也渐渐停歇了下来。 入了梦的曹满又回到了他最为风光和开心的日子,那一天正好是他大喜之日,常家出钱宴请全县有头有脸的财主老财前来祝贺,还摆下了长街宴,请全县的老百姓来吃喜宴,何等的气派和喜庆。 酒宴席上,曹满端着酒杯敬了这桌敬那桌,每到一处都有人恭贺着“百年好合,喜结良缘、早生贵子、天作之合”之类的祝词,听得他满面春风,得意洋洋,就连他最痛恨的赵所长,也点头哈腰着陪笑打趣。 酒是八年陈酿的老坛酒,菜是山珍野味的精美佳肴,曹满敞开肚皮大吃大喝,大说大笑,这一刻他是全县最为瞩目的主角,是世上最为幸福的新郎官,美女入怀,家业显赫,前途无限,光宗耀祖。 酒足饭饱,在众人的簇拥下,曹满迈着八字小步来到了新房的檐下,打发走了大伙,他用手轻轻一推房门,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被装点的喜庆无比,红色的喜字,红色的门窗门帘,就连桌上盖的,地上铺的,墙上贴的,房上挂的,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红艳似骄。 桌上的一对龙凤红烛,火苗高高的燃烧着,烛下一对鸳鸯金杯,寓意着鸳鸯合欢、夫妻百年。 盘子中放着莲子、花生、瓜子、红枣、桂圆,取自五子登科、早生贵子这些美好的祝愿,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满、那么温馨、那么幸福、那么动人。 往床上一看,娇滴滴的新娘头顶红盖头,身穿大红的绣花嫁衣,脖子上挂着天宫锁,手缠定手银,下身红裙,还有那红缎绣花鞋,显得千娇百媚,楚楚动人。 看得猴急的曹满心荡漾、水潺潺。 迫不及待的来到床旁,曹满激动的握住了新娘那双娇嫩的柔夷,忽然他感到对方的手冰凉无比,好似严寒的冰块,心里不由得就是一愣。 “梅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呢?来,让我给你捂捂。”曹满关心的紧握着对方的玉手,可是捂了半天丝毫不见有回暖的迹象。 “梅儿,你是不是冷了?不如我先揭了你的盖头,再陪你和交杯酒,暖暖身子如何?”说着话,松开手的曹满打算去揭新娘的盖头。 然而手还未碰到盖头上,忽然新娘身上一阵的发抖,越抖越厉害,到了后来不仅身上在剧烈的颤抖着,就连手脚甚至于脑袋都开始猛烈的黄动了起来。 曹满看着心里发慌,正打算揭去盖头一看究竟,谁知就在这时,新娘头上的盖头自己掉了下来...... “啊......” 从梦中惊醒的曹满扯着嗓子惊叫一声,粗气不断,神色惊慌,密密麻麻的汗珠从脑门上渗了出来。 段虎气恼的来到近前,一见曹满的脸色,寡白如蜡,白里还有着一层青灰,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 “啪!” “虎爷,你为什么又打我?”曹满委屈的捂着额头。 “不为什么?因为你被梦魇给魇到了”段虎神色严肃的说道。 057 自强(上架第一更) “梦魇?不就是做恶梦嘛,至于打我的脑门吗?”曹满揉着发疼的脑门嘟囔起来。 做个噩梦还被揍! 靠,想打人明说,曹爷让你打,又不是没打过? “只是普通的噩梦就好了。”段虎冷笑一声。 话里有话,曹满警觉了起来,“虎爷,啥意思?” “我问你,刚才做恶梦你是不是梦见你死去的媳妇了?”段虎反问道。 一听这话,曹满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你咋知道的?” “说说看,你还记得什么?” “我梦见了当年我成婚时的景象,本来好好的,婚宴十分的热闹,可是当我回到洞房,却......” 说到这,曹满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别怕,有虎爷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带着磁性的声音渐渐驱散了曹满的恐惧。 “我看见梅儿的脑袋又瘪又烂,就像被碾开的番茄一样,眼眶外吊着两颗血红的眼珠,发着红光直勾勾的盯着我......” “后来呢?” “后来我被吓醒了,还挨了你一巴掌。”巴掌不能白挨,曹满刻意强调了一下。 段虎摩挲着下巴,神色有些凝重,“看来这事有点严重啊。” “有多严重?”曹满忘了挨巴掌的事,小命要紧,不能不问清楚。 “严重到能要了你的命。”一句话,曹满张嘴结舌,惊愣在了原地。 做噩梦能要人命? 真的假的? 该不会是黑脸故意吓唬人,骗我的吧? 嗯,很有可能,又不是没被骗过。 疑惑的眼珠子移向了段虎的脸庞,脸挺黑却耐看,剑眉朗目,带着刚毅之色...... 曹满晃晃脑袋,啥都没看出来。 这时段虎又说道:“噩梦一般发生在晚上,因为夜间阳衰阴盛,那些夜游之物才敢出来作祟,白天赤阳悬空,有正阳之气压着,很少会会做噩梦,然而梦魇不同......” “这玩意凶戾至极,白天都能出来害人,晚上更凶,被梦魇缠身的人,醒来后精神恍惚、汗如雨浆,体虚乏力,还有一点,印堂会呈青暗色,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段虎故意指了指曹满的额间,意思不言而喻。 这一下,曹满彻底慌了,“虎爷,你,你可别吓我。” “吓你?不怕告诉你,你梦见你的媳妇死前的惨样,说明她死后怨气未消,魂魄未散,专门化为梦魇来找你。” “你知道她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这句话问得,曹满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前想后,他弱弱的回了声,“莫非是她生前我对她不好,死后想来害我吗?” “你也知道你的劣性了?人在做天在看,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不过......她来找你并非是这个原因。” 前半句听得曹满沉入谷底,想死的心都有,哪知后半句又来个绝处逢生,心情起伏跌宕,好刺激哦! 心脏差一点,承受能力弱一点,非当场升天不可。 “真的?”憋了半天,就憋出俩字来。 “真的假不了,她要是真心害你,恐怕在梦中早掐死你了,又何必会让你这么快就醒来?” “为啥呢?”这回不错,仨字,比上回强点。 “依我看,她是舍不得你,想来再多看你几眼,唉,冤孽......”说着段虎长叹了一声。 冤孽? 你才冤孽呢,黑不溜秋鬼都害怕,那可是我可怜的梅儿,想不到她死后还惦记着我,我的梅儿...... 曹满的心里,响起了杀猪般的哭嚎。 好伤心,好难过,好痛苦,好...... 好奇怪,既然是想多看两眼,为何会还我呢? 曹满把疑问说了出来。 “想知道?好吧,看在昨晚上你把灶房打扫得还算干净,我可以告诉你。”段虎说道。 还算干净?曹满一百个不爽。 黑脸,眼瞎了还是得了青光眼? 知道不?老子足足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把灶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个透彻。 除了灶台、地板、碗柜,就连锅碗瓢盆都洗得干干净净! 这叫还算干净? 比你爱干净的老常家干净多了!我都不想多说,说多了,心累。 “嚯,好大的怨气,无端端哪冒出来的?真晦气。”段虎用手扇扇面前,嫌弃的说道。 晦气? 老子都没嫌你脸黑,你嫌老子晦气! 黑脸,要不要这么可恶? “哟,更浓了,耗子,我们换个地儿说,否则你身子虚,再沾染了怨气,搞不好非翘辫子不可。” 曹满,气噗...... “人鬼殊途,断气的时候执念不忘,会变成了怨念,以至于聚怨成魇纠缠着你,执念越强,怨念越深,在梦魇的世界中,一旦被怨念伤害,你的魂魄将永堕深渊,万劫不复,通俗点说就是一命呜呼。” 听了段虎的解释,曹满的心情非但没变好,相反,更加沉重了起来。 “梅儿,是我害了你......” 曹满双手掩面,痛苦的把头埋进了自己的双腿。 “别难过了,这是我答应给你买的包谷粑粑,拿着,是双份。” 包谷粑粑是之前段虎在练完拳脚后,趁着曹满睡着的时候出去买的。 曹满不为之所动,痛苦依旧。 “不吃还是不饿?”段虎晃了晃香喷喷的包谷粑粑。 曹满都懒得理他,多大点包谷粑粑,能比得上他伤心的情绪? 会哄人不? 不会别强撑,闭嘴一边凉快去,让老子再多伤心一会儿。 段虎多不识趣,非但不劝,反而乐了,“正好,刚儿没吃饱,你要是不想吃,别浪费,我吃。” 吃你大爷,那是老子的包谷粑粑。 曹满怒昂悲颜,以贼快的速度伸出爪子,一把夺回了段虎手中的包谷粑粑,双份。 吧唧吧唧...... 啃了个欢。 前车之鉴,昨儿个夜里就是脑子不够机灵,被段虎钻了空子,什么阳谋阴谋,他没少着吃亏。 现在不同,有的吃绝不手软,入肚为安最保险,这叫化悲愤为食量,化食量为力量。 段虎点点头,不愧是泔水桶,比饭桶能装,看来包谷粑粑还是买少了。 “吃吧,吃完后我再和你说说如何超度怨魂的事情。”拍了拍低头狠啃着的曹满,段虎安慰道。 一听这话,曹满不啃了,眼睛有些红润的问道:“虎爷,你真的有办法超度梅儿的怨魂?真的吗,真的吗?” “虎爷说话,一个吐沫一个钉。” “谢谢你,我替梅儿谢谢你......”曹满感激得递过了手中的包谷粑粑。 “我不吃,你吃。”段虎伸手推了回去。 “不,这是我对你的谢意,你一定要收下。”曹满倔强的把包谷粑粑又递了过去。 “我真不吃,还是你吃吧。” “不,刚才你说还没吃饱,给你吃。” 推来搡去,段虎火了,“耗子,几个意思?拿块咬了一口的包谷粑粑给我?打发叫花子也不是这么打发的,别忘了,这还是我买的!” 曹满...... 吧唧吧唧,接着啃,闷着头的啃。 ...... 夕阳挂前川,已近黄昏时。 余晖下的小镇,正是炊烟袅袅、锅铲叮咚的时候,曹满面色憔悴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一天他过得并不舒服,尽管段虎离开时把房间让给了他,他能独自享受木床,没人吵他,也没人下黑手揍他,可是...... 睁眼就犯困,入睡就被魇,还都是同一个梦魇,重复重复再重复...... 梦里面依旧是他结婚的日子,宾客满座,热闹十足,洞房里新娘披着红盖头在那静静地等他。 前面是那么美妙和开心,但到了后半截只要曹满一来到床边,他总能被常梅那张可怕的瘪脸给吓醒。 要命的是,梦魇每次重复,而曹满呢?每次入梦就像被洗去记忆一样,重复惊吓,重复恐惧,重复尖叫,一直延续到了黄昏...... 无奈,悲伤,徒劳,乏累...... 能从早上苟延残喘到黄昏,曹满都有些佩服自己,生命力堪比小强,顽强,勇敢,不屈不挠。 只是在这么下去,他知道自个儿迟早玩完,主要是精神上的压力太大,活脱一座巨峰,压得他无法喘息,又像一处巨漩,能活活撕碎他的魂魄。 这日子,真没法活了。 坐在院中的石坎上,曹满双眼空洞的看着落日。 夕阳,红彤彤,真美,凄凄美美,就像他的人生,发挥着最后的余热迈向尽头。 很快,落日西沉余晖散尽,夜幕星河,院子里昏暗了下来。 奇怪的是,段虎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出去捣鼓什么去了。 曹满坐不住了,精神本就不好,这会儿,肚皮囊吹响了咕噜噜的号角,要吃饭。 安慰着肚皮又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段虎回来,曹满摸进了灶房,打算找点吃的。 一顿忙活,几乎把灶房翻了个底朝天,奇迹没有发生。 其实曹满也知道灶房里没什么吃的,昨晚他打扫的时候,本着敬业精神早就翻了个里外通透,如果还有什么食物,那会儿就能被他吃光,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曹满是不甘心,但现在,他甘心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吃的,至于能不能充饥,曹满没有太大的把握。 看着面前的半坛卤腐和半罐豆瓣酱,曹满有些犹豫不决。 吃,还是不吃? 思前想后,吃! 别说是卤腐和豆瓣酱,人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啥都能吃。 伸出手指,曹满抠了半块酒卤腐放进了嘴里...... 这味道,真酸爽,真火爆,真他娘的辣! 不过,还受得了。 又抠了些豆瓣酱出来,曹满张嘴嚼了两口...... 真爽,爽到能升天! 辛辣的味道流入胃里,非但没有带来一丝的满足和充盈,反而翻起了一阵又辣又酸的胃液,烧得食道无比难受。 足足喝了两大碗水,曹满这才觉得稍好一些。 肚子暂时不饿了,有水垫着,水饱,还打了两个饱嗝。 曹满无精打采的往地上一坐,自己咋这么苦逼呢? 人财两空,寄人篱下、食不果腹,水饱度日...... 眼睛一湿,泪雾弥漫,曹满想哭,忽然,他凑凑鼻头,闻见了一股香喷喷的肉香。 眼泪没落,口水先一步哗啦了出来。 一个箭步窜出灶房,曹满贼光四射,一眼就看见了走来的段虎,曹满鼻涕抽搭,黑脸,你终于回来了哇! 段虎笑眯眯的抬着一个脸盆,盆里热气直冒,那股令人垂涎的肉香味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耗子,饿了吧?” 这句话曹满听了不知一遍,但每次听都那么温馨,那么幸福,那么激动。 哈喇子一抹,曹满蹦跳着来到近前,“虎爷,盆里是啥好吃的?” “香吧?” “香!”曹满吞咽口水,恨不得一口把盆都吞下去。 “呵呵,狗鼻子真灵。”段虎笑得挺开心。 曹满有些发急,现在不是狗鼻子灵不灵的问题,老子要吃肉,肉! 虎视眈眈的目光紧紧盯住段虎端着的肉,再也无法离开。 “耗子,你口福不浅,盆里装着的可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了,人称香满天下,神仙都会流口水的正宗刘记黄焖狗肉!想吃吗?” 曹满脑袋点得像鸡啄食,废话,不想吃老子会一蹦三跳?不想吃老子会口水流成河?不想吃老子...... 老子要吃肉,肉嘎嘎的肉! “想吃可以,但有一点,改掉你以往的恶习,否则别说吃狗肉,虎爷让你见一次抖一次,老牙都给你拔光了。”段虎笑容一收,义正言辞的说道。 “知道了,我会改的,一定改。” 能不改么? 想吃必须改,否则饿着,一顿不够饿三顿,一天不行饿三天,有肚皮管着,不信改不掉。 有时候训牲口的法子用在人身上,同样立竿见影,曹满就是例子。 “爷们当自强,耗子,记住了!” “记住了。” “很好!虎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耗子,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从今往后洗心革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自强自立,来,吃狗肉!” 说完,段虎把满满一盆狗肉放在了木桌上,又把夹在胳膊下的那坛老酒拿了出来。 曹满等得就是这句话,当即扯着脖子豪放一声,开心的样子,比他当年讨媳妇时还要欢欣雀跃。 段虎笑着摇摇头,不愧是泔水桶,十足的吃货,名副其实啊! 058 作法入魇(上架第二更) 人生有四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但对曹满来说,四大喜事跟他没毛的关系。 不是嘛? 金榜题名?就他肚里的那点文采,八竿子打不着,没指望。 洞房花烛?那是以前的事,今后,那还远着呢。 久旱甘露?他又不是农民,操那心干嘛。 他乡故知?一辈子没出过家乡的曹满,连外面的世界是方是圆都不知道,哪来的他乡,至于故知,都是些白眼狼王八蛋,不见最好。 当然,曹满有着自己的喜事,患难有人帮,肚饿有饭吃,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喜事,也是最大的幸事。 看着段虎给他又是夹肉又是倒酒,曹满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感动得能来声呜哇哇。 “耗子,刚才你是不是偷吃卤腐和豆瓣酱了?”段虎看着灶台上还未盖好的坛坛罐罐问道。 曹满默默地点了点头。 偷吃? 我那是明吃好么,都怪你一去不返,饿得我铤而走险,好不难受。 “味道如何?” “糟心寡辣,肚子里能翻出酸辣水来。”这是实话,回首往事,苦不堪言。 “呵呵,卤腐和豆瓣酱,那可是下饭的冤家,光嘴吃的话,那叫自讨苦吃。” 曹满歪嘴,还用你说?刚才就知道啦。 “吃肉,多吃点。”段虎帮着又夹了几筷子狗肉,放在了曹满的碗里。 狗肉又香又嫩,加上刘老倌的秘制酱料,不但入口即化,还能口齿留香,吃得曹满满嘴流油、乐不思蜀,恨不得把自个儿的舌头都吞了。 “哦哟哟!” 一声痛呼,咬舌头了。 看来曹满是真的想把自个儿的舌头也吞了。 好在伤口不深,没流血,但舌头连心,咬一口足够他疼一阵的。 段虎好笑的摇了摇头,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的狠,这货,连舌头都不放过,今后绝对是个狠角色。 “耗子,别光顾着吃,来,我给你满上一碗老酒,这酒可是刘老倌自酿的小锅酒,味道那叫一个香,酒也够劲,我们走一个。” 段虎给曹满满上了一大碗酒,自己也倒了一碗,随后二人把酒碗一抬,碰一碰感情深,段虎一饮而尽。 曹满不敢一口全闷,他的酒量他知道,酒量浅,酒胆也差,除非豁出去,否则平日里都是小口小口的呡。 多了,非趴地呕哇哇不可。 段虎放下酒碗,眼神有些不屑,“耗子,爷们喝酒是靠呡吗?娘子汉都是大口大口的灌,娘们也是一口一口的喝,你呢?” 曹满脸色微微臊红,老子就一奶们成不? 曹奶们! “喝!”段虎呼喝一声,曹满糙手一抖,重新抬起了酒碗。 咕咚咕咚! 咳咳咳! 喝得急了点,灌得猛了点,呛得曹满口鼻喷液。 段虎朝他碗里瞅了眼,尼玛,打顶下去了一丝丝,跟呡两口的量差不多。 “重喝!” 再一声吼,曹满撸起袖子抬头就灌。 比刚才好点,呡三口的量,但段虎依然不干,“喝!”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要是知己,二要有酒量,三要有酒胆,才能千杯敞怀。 曹满? 奶们一个,不配知己二字,跟这货喝酒,那是在侮辱酒。 ...... 喝酒吃肉,这绝对是世间最美妙的享受。 趁着酒劲还没窜上头顶,曹满可劲的吃可劲的啃,终于舒坦了,打出来的饱嗝都带着肉香酒味,跟酒糟肉似的,多爽。 比之刚才,水嗝馊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渊之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满吃饱了,饱嗝连连,小油肚鼓鼓着,盆里的狗肉彻底无踪,汤都被他舔了个干净。 曹满幸福的摸着肚子,久违的感觉终于再次回来了,好舒服,美中不足的就是舌头有点大,说话不利索。 都怪黑脸非逼着他练酒量,喝得他脑仁有些发胀。 “吃饱了?”段虎笑眯眯的问道。 “饱了。”曹满打一大嗝,何止是吃饱,现在是扶墙都走不动了。 “喝够了?”段虎又问道。 “够了。”曹满再打一大嗝,再喝,英雄池都能被他灌满。 “很好,接下来该办正事了。”段虎的笑意更浓了。 “正事?”曹满眯缝着醉眼,不知咋的,心里蹭蹭的往外冒寒气,浓浓的酒意也被压下去了半头。 “不错,该到帮你驱魇的时候了。” 事情来得好突然,曹满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都说酒壮怂人胆,他挺好,说怂就怂,酒都看不起。 “别怕,有虎爷在,保你没事。”段虎安慰一句。 曹满一甩脑壳,不对啊?早上明明说是超度梅儿的怨魂,咋到了晚上成了帮我驱魇了? 黑脸要搞事? 曹满心虚的问道:“不是说超度吗?” “超度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我帮你驱魇,其实就是超度。”段虎解开了曹满的疑惑。 曹满吧唧一下意思,看来吧,还是自个儿的理解能力太弱,没听懂。 “要如何驱魇?” “很简单,你只要睡觉就行。” 曹满眨眨眼睛,动动耳朵,“啥?” “睡觉。”段虎又说了一遍。 没听错,是让自己睡觉,一点儿也不困难,是个人都会睡觉,死人更厉害,能一觉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方法也简单,姿势不要求,躺着、卧着、趴着、蹲着、站着...... 按自己的喜好来,只要双眼一闭能入梦就成。 就这么简单。 可是,如此简单的事对于现在的曹满来说,却异常艰难。 不是因为亢奋睡不着,而是他害怕睡觉,那种惊悚恐怖的感觉,能把老魂都吓飞了。 “不,我不要睡觉!”被梦魇折磨了一天的曹满顿时发出了婆娘叫。 “真不睡?”段虎渐渐不耐烦了起来。 “不睡!” 段虎把手一伸,“还来。” 曹满愣住,“还啥?” “刚才的狗肉钱,早上的粑粑钱,昨晚上的洋芋红薯钱,对了,还有你欠我的二十根小黄鱼。” 曹满要懵了,敢情自己不睡觉就要还钱? 有这么要钱的吗? 不给一丁点的心理准备,糙爪一伸,大嘴一张就要啊! 最气的是,洋芋红薯值几个老钱?粑粑又值几个老钱? 黑脸,穷疯了吧! 一文钱难道老爷们,曹满脸子发苦,得嘞,还是答应算了。 “答应了?”看着曹满丰富的表情变化,段虎知道,有戏了。 “嗯。”好委屈的声音,曹满想哭,不过想哭的还在后面。 段虎重新展露笑颜,“这就对了,为了保证驱魇成功,我特意买来狗肉老酒,为的就是给你壮壮阳气,记住了,待会儿入睡,我帮你从旁作法,你在梦魇中可要多加小心......” “等等!”曹满瞪大狗眼。 “虎爷,不是你帮我驱魇吗?” “废话,虎爷有万般能耐,却入不了你的梦魇,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自己种下的孽要自己还,懂不?” 懂你大爷! 老子就一白丁,白白的人丁,不会念法不会画符,驱魇? 我驱你姥姥的魇! 曹满要疯了,是真的要疯了,搞了半天,驱魇靠自己,早知道是这样,他...... 他也没办法。 “记住,进了梦魇,一定要满足对方的要求,满足了,一切烟消云散,达不到要求,你嗝屁朝凉。”段虎补充道。 “诶,诶!”曹满无奈的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答应也得答应。 “好了,时辰已至,我们速战速决。”段虎催促道。 “那个......” “还有啥事?” “虎爷,要不明天再驱魇如何?今晚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再战。”曹满打算能混一晚是一晚,主要是太可怕了,吓死人。 “休息?可以,你晚上睡觉不?你能熬得住吗?你能养足精神吗?” 一连串的问题,曹满无言以对。 “还有,今天只是头三,你媳妇的冤魂就已经如此凶戾了,要是到了头七呢?怨鬼化厉鬼,你能活,虎爷我当着你的面抹脖子。” 最后这句话最关键,曹满一听就不闹腾了。 能让黑脸抹脖子,厉鬼该有多可怕? 曹满把心一横,“虎爷,全听你的,说吧,接下来该咋做?” “呵呵,脱衣服。”段虎笑得有些奸滑。 脱...衣...服? 曹满一阵好气,黑脸,你当真不是在耍老子? “不只是脱衣服,鞋子袜子,就是大衩也要脱了,俗称光溜溜,大光腚。”段虎又补充一句。 曹满......日! ...... 屋内的摆设很简陋,一张木床几把凳子,外加一个柜子和一张木桌。 床旁边,凳子上多了一个木桶,里面装着一些腥浓发暗的液体,一旁的桌上,放着黄符以及一些黄白钱之类的东西。 曹满开脱,段虎画符,不大工夫,二人都准备好了。 “虎爷,我脱完了。”曹满羞涩的手捂关键部位说道。 “上床。”段虎吩咐道。 曹满嘴角抽搭,咋听着那么别扭呢? 上了床,曹满选了个可靠的姿势,鸟朝下腚朝上,用床板遮住曹老二,露腚不怕,男人的糙臀没人稀罕。 段虎一阵好笑,“耗子,真以为自己的糙腚滑溜溜、白嫩嫩,没人欣赏吗?给我转过来,鸟朝上!” 啧啧,鸟朝天? 多难听,人死鸟才朝天呢。 趴着好,文雅不俗,能遮鸟。 曹满百般不愿千般不干,死活不肯翻身,怕鸟受惊。 惊弓之鸟,万一飞了,谁赔? 段虎来到近前,铁掌一拍床板,曹满弹三弹,跳三跳,一个骨碌,老二朝天。 “去,小泥鳅一条,还短,怪不得身上也纹条泥鳅,一路货色。” 尼玛,泥鳅? 曹满血气上涌,男人的家伙事能说小,能说短吗? 黑脸哇,欺人莫欺头,损人不指鸟,你这黑货,眼瞎啦! 明明就是巨龙,还有,身上纹得那叫五爪青龙,都是龙! 曹满很气愤,又羞又愤,只是下一刻,愤怒没了,有的只是羞,羞巴巴的羞。 段虎提笔蘸着桶里的黏稠玩意,龙飞凤舞在他身上作画题字起来。 酥酥痒痒,黏黏哒哒,好痒好难受,好黏好恶心。 “虎爷,干啥呢?”曹满惊呼。 “画咒。” 曹满牙痒,多说一个字会死哇?要不要这么节省口水。 “手拿开。” “不是吧,那里也要画?”曹满惊乱。 “废话,不仅小泥鳅要画,下面的小毛蛋也要画。”曹满严肃的说道。 曹满怒翻白眼,黑脸,缺德哇! 小泥鳅也就算了,啥叫小毛蛋? 老子的是大桃,大毛桃,跟小毛蛋不沾边,不,沾,边! 尽管都带毛,都是圆的...... 曹满被折腾惨了,被段虎用符笔在他身上画满了黑狗血,至于形状,不说也罢,说出去丢人。 最后,段虎一阵啪啪声,在他身上打起了巴掌。 干啥呢? 曹满再次惊乱,目光一扫,日,要不要这么龌蹉? 拿黄符裹尸玩呢? 看着一道道符纸贴满在了身上,曹满...... 啃了黑脸的心都有。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段虎收工落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曹满绷紧身子,直挺挺的在床板上玩挺尸。 其实他想动,但动不了,符纸贴得太多太厚,能把他给黏僵了。 “耗子,接下来的话你务必记牢了,我在你身上画的是定神聚阳符,法符可以聚集你体内的阳气,不至于被阴气附体,还有,它能帮你在梦里稳固心神,也就是说,待会儿入了梦,你的记忆一样可以清晰,不会被梦魇迷惑。” “进入了梦魇,你一定要沉住气,不管对方如何吓你,记住,不能尖叫或是逃跑,更不能害怕,要用真心去包容对方,感化对方,这才能化解怨气,超度冤魂。” “最后一点,常梅的冤魂如果没有对你出手,代表她对你还有善意,一旦她狂躁不安,特别是变成阴鬼要把你拖入深魇之中,那时你一定要想办法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段虎提醒道。 “那要是醒不来呢?”曹满连忙问道。 “醒不来?” 段虎冷笑一声,“阴鬼魔魇夺人魂魄,你要是醒不来,就跟着常梅的怨魂去该去的地方好了。” 说完话段虎看了看天色,“子时已到,游魂夜出,阴动阳衰,命由天定!” “耗子,你好自为之,现在我就送你入梦,敕!”段虎伸二指猛的点向了曹满的额间。 “等等虎爷,你还没告诉我用什么办法醒过来......” 曹满话还未说完,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随即人事不省,梦回魔魇。 059 偷袭和魇境(上架第三更) 大梦不觉,周公相伴,黄粱不辞,美梦难别。 曹满挺尸呼噜噜,刚儿还大呼小叫,现在睡了个没心没肺。 看着沉睡过去的曹满,段虎轻声说道:“耗子,驱魇是否成功,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你自己,内心坚定,才能无往不胜。” 玄力贯入二指,对准曹满的天灵盖一点,一团黄色的火苗从指尖冉冉而起。 把火苗引到桌上摆放着的的魂灯内,拇指大小的阳火跳跃在了灯芯上。 段虎把魂灯放在了曹满的身前,就在这时,屋内无风起浪,一阵阴戾般的鬼哭声响起,顿时魂灯里的阳火摇曳了起来。 段虎双眉紧皱,“常梅的怨魂越来越凶了,不知这次劫难,耗子能不能挺过去......” 双手法印交错,“三魂聚阳,七魄凝焰,魂灯守命,阴鬼不侵,阳火点路,化魇驱怨,魂灯不灭,人寿无休......” “敕!” 敕令一出,魂灯里的阳火顿时变得明亮旺盛了起来。 “但愿魂灯就这么一直烧下去,耗子,虎爷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了......” 木床上已没有了刚才的呼噜声,曹满双目闭合呼吸均匀,面色松缓,似乎睡得很平静。 段虎点了点头,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但关键还是在后面。 梦境里的时间和外界不一样,有时看似很短的一瞬,但外界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有时又恰恰相反。 梦魇也是梦境的一种表现,至于时间的快慢,要分具体的情况而定,但现在看来,绝非一时半刻可以结束。 段虎坐在桌旁给自己到了一碗水,正要喝上一口,突然他神情一肃。 手臂挥动,手里的茶碗飞向了木床,几乎同一时间,一道黑影飞射过来,“咔擦”一声碎响,将茶碗打成碎片。 “是谁?” 段虎勃然大怒,冲到窗户前朝外看去,夜色黑沉、万籁俱寂,昏暗的环境中没有丝毫的动静。 仔细观察了一下,段虎返身回到床边,俯身把掉落在地的那颗小石子捡了起来。 灰色的石子比指甲盖稍大一点,圆圆扁扁的,就是一颗河床边再普通不过的河石而已。 段虎吃惊的不是这颗石子,而是打出这颗石子的那位神秘人。 能把又小又轻的石子从窗外这么远的距离打进来,技巧,力量,精准这些方面,都必须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足见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从目标来看,应该是摆放在曹满身前的那盏魂灯,莫非对方和曹满有仇? 而且此人并非只是一位普通的练家子,从攻击的目标可以看出,对方是为懂得玄法秘术之人,否则也不会这么歹毒的想要打灭魂灯,让曹满用永坠梦魇,魂寂而亡。 功夫不俗,懂得玄法,心性残忍恶毒...... 这人,究竟是谁? 曹满又为何会惹上这么一位可怕的仇家? 疑团困扰着段虎,可惜曹满这会儿入了梦魇,无法告之实情。 窸窸窣窣...... 一阵轻微的响动引起了段虎的警觉,下一刻,他猛的冲到窗口,随后像离弦之箭般从窗口跳出,直接落在了院内的天井中,举目四外张望,就见不远处的瓦檐上有一道黑影正快速移动着。 段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道杀气。 狗胆包天的贼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放冷箭害人,也不把招子放亮点,虎爷的地盘是尔等臭贼随意撒野的地方吗? “朋友,既然来了,不如就留下吧!” 蹭! 段虎飞身上房,追着那道黑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就在段虎离开不久,平躺在床上的曹满身子忽然一动,平静的脸色开始出现了一丝变化...... 我是谁? 我在哪? 我怎么了? ...... 对了,想起来了,我是曹满,我在梦里,我要...... 曹满猛的一抖,什么都记了起来。 眼前依旧是喜庆热闹的婚宴,周围聚满着前来贺喜的客人,一个个笑容满面、神态可掬,或高谈阔论,或推杯换盏,或喜笑颜开...... 欢动,喧哗,整个儿院中呈现着一副欢声笑语、喜气洋洋之景。 此前入梦,曹满从没有留意到欢嚣下的细节,此时仔细一看,那一张张笑容亲切的面孔却是那么的木讷,那么的呆板,特别是每个人的双眼...... 似乎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目光中泛着点点的寒光,阴戾而森冷,让曹满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小满,愣什么呢?还不赶紧给大家敬酒?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县长、乡绅、就连你的上司赵所长以及本地的富贾名流都来了,你小子给我机灵点,别丢了我常家的脸。” 就在曹满愣神的时候,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语气不悦的说着话。 回头一看,原来是老丈人常贵,老头今天穿的挺花哨,大红的地主袍,头戴地主帽,胸口还戴了朵红花,红光满面,意气风发,让人有种临老如花丛的感觉。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头要纳小妾,一树梨花压海棠。 曹满眼皮一跳,敬酒?敬你们这些大头鬼还差不多! 现在是敬酒的时候吗? 是要驱魇的时候。 曹满尽量克制着心里的恐惧,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老丈,那个......” “那个什么?难道要我这老丈人亲自帮你敬酒不成?不中用的东西,要不是你小子把我闺女的肚子......” 常贵欲言又止,瞪了一眼曹满,极不耐烦的又说道:“我懒得和你废话,给我敬酒去!” 把手里的酒杯和酒壶强行塞给曹满后,常贵转身招待其他桌的客人去了。 拿着酒壶和酒杯的曹满一阵犯怵,他记得段虎交代过,让他一入梦境就赶快前往新房,不要过多纠缠,否则时间长了,一旦迷失了本性,届时别说驱魇,就是连他也会永坠梦魇。 想到这,曹满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头也不回的朝后院跑去,任凭周围那些祝贺的人如何喊他,他都没有理睬。 眼瞅着就要赶到后院的院口,忽然间四外静了下来,刚才还热闹的场景变得鸦雀无声。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所有前来祝贺的人竟然全都静悄悄的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寒气顺着尾椎骨一路攀升,直冲后脑,曹满瞬间炸毛,身子定格般呆立在了原地。 惨咯,被发现了,咋办? 曹满对自己的鲁莽后悔不已,刚才要是谨慎一点,悄悄咪咪一点多好? 骑虎难下,不,是厉鬼将映! “小满,不留下来给大伙敬酒,你这是要到哪去?”为首的常贵阴冷的问道。 曹满眼珠一动,心思活了起来。 说实话,他最怕的就是这些野鬼一窝蜂冲上来,撕胳膊扯腿拔脑袋,把他大卸八块。 既然对方还能质问他,何不将计就计,来个装傻充愣呢? “我,我想回屋去看看新娘。” 这话说的,曹满自己都觉得满意,难道新郎官还不能去看自己的新娘子吗? 看看这群野鬼也回答。 “看新娘?你小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常贵面露疑惑之色。 曹满听了个一头雾水,“什,什么意思?” “看新娘有看新娘的规矩,入洞房有入洞房的时辰,坏了规矩就等于坏了喜气,难道你想给梅儿带来霉运,给老常家带来厄运吗?”常贵直言相告。 曹满吧嗒两下滋味,我去,还真是这么个理,想当年结婚那会儿,这些繁琐的道道坎坎,能把他的脑袋都闹懵。 只是...... 是啥规矩来着? 时间隔着太久,曹满早还回去了,记那玩意干嘛?常梅又不让他娶二房。 要不试着问一声? “咳,老丈,啥规矩?”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鄙视,不屑,嘲讽,挖苦的眼神如刺眼的寒芒,闪得曹满直晃眼,老尴尬。 下一刻,老丈人发了怒,“混账东西,喜宴的规矩就是给每一桌来的客人都要敬酒,这是礼数,少一桌都不行。” 看着常贵那双鼓着的死鱼眼,眼珠几乎都要从眼眶里挤搡了出来,曹满脖子冒着凉气,生怕对方激动过度,眼泡落地。 曹满故作镇静的一拍脑袋,“都怪我,想着媳妇忘了客人,各位,刚才是我不对,待会儿我一定挨桌把酒都敬到,为了聊表歉意,我还要自罚三杯!” 几句话,众人脸上的阴霾之色明显缓和了不少。 趁着大伙往回走的时候,曹满压低声音问道:“老丈,刚才我敬了几桌客人来着?” “你自己敬的酒忘了吗?”常贵一翻白眼,胡子撅起老高来。 曹满暗咽口吐沫,真够吓人的,那双死鱼眼翻得只剩白眼球,连点黑仁都不见。 害怕归害怕,戏却不能断,接着演。 “老丈,别生气,我这不是太高兴了,一激动忘了呗?”曹满嬉皮笑脸的说道,表情挺真切,就是额头的汗珠多了点,不是热汗,是冷汗。 常贵冷哼一声,“三桌。” 曹满点点头,眼珠滴溜溜朝后一瞥,院门口不太远,有机会。 “老丈,这回来的客人少说也有几十桌,咱家的酒够吗?要是敬到一半没了酒,多丢人?” 常贵听后气得全身咔咔做响,曹满再咽吐沫星,老鬼,别哆嗦好不?你这身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混账东西,咱家会没酒?看那边,酒窖里的老酒够全镇子的人喝三天三夜,不,五天五夜!” 曹满暗呸一声,老鬼,你就不怕把牛皮吹破了?老子在你家当了多年的赘婿,酒窖里的老酒有多少会不知道? 别以为自个儿翘腿升天就能瞎掰,当心遭雷劈,灰飞烟灭。 “酒窖?在哪呢,我咋没见到?”曹满手搭凉棚四外张望着。 “眼瞎啦?就在那,最远处的那处杂院里就是酒窖。”常贵哆哩哆嗦点指着说道。 “没有啊,我咋没看见?”说话间,曹满往后蹭了几步。 常贵生气的垫着脚尖,手臂伸着老长,“就在那,混账东西,这都看不见?” “哦......” 曹满拉声长调,随后抬脚对准常贵的老腚就是一下,混账老鬼,老子请你吃黑脚! 一脚下去,毫无防备的常贵老狗飞天,打着转扑了出去,把正走在前面的众人撞了个稀里哗啦。 趁着一片混乱的时候,曹满火力全开,转身朝后院口冲了进去。 身后,一阵阵尖锐的嘶吼响起,针扎般难受。 曹满忍住耳中的不适,加快速度冲进了后院,就在这时,身后的吼叫变成了哭声,凄离、悲惨。 回头一看,常贵等人变成了一颗颗死人头堵在了院门口,每张死人脸上都有一双鲜血淋漓的眼窟窿,血水流出,好似血泪般不断流淌。 曹满炸毛,好在这些人头只是拥挤在院口,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否则就那吓人的样子,活脱一只只恶鬼,冲进来的话非活吞了他不可。 擦把小汗,曹满拔腿就想进入婚房,人头中,常贵的脑袋发出了哭喊:“曹满,你就这么绝情吗?你要真对梅儿有那么一点良心的话,就敬完了酒再进去!” 声音越到后面变得越尖细,宛如女子在哭喊,仔细一听,这不就是常梅的声音嘛! 曹满停下了脚步,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常梅变化出来的,让他敬酒,无非是想抹去他的记忆,深陷梦魇不可自拔。 转身,曹满跪在了地上,“梅儿,如果我真是绝情的话,我为何要来找你?我知道我对你不好,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但是我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原谅我的机会,梅儿......” 曹满一面真情的呼唤着常梅,一面磕头,头头磕地,声声闷响。 足足磕了九个响头,院口的那些人头忽然消失不见,就连院外的喜宴也变成了白绸高悬、纸钱满地的吊唁灵堂。 “谢谢你,梅儿,谢谢你还记着我们之间的情意。” 曹满从地上站了起来,“梅儿,我现在就来见你。” 迈步来到新房外,曹满冷静了一下心情,要面对的终须面对,能不能用自己的真情感动常梅,化解对方的一身怨气,成败一举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一推房门...... 推不动? 曹满眨眨眼睛,房门坏了? 试着又推搡几下,依旧不动,曹满有些懵逼。 咋回事? 难道是常梅对他有意见,故意拦着门不给进? 应该不是,否则刚才...... 难道是门有意见,故意甩脸子,门脸? 这也太扯了吧! 曹满后退两步,给自己鼓了鼓劲,不就一道破门,拦得住你家曹爷? 高喝一声,曹满用肩膀猛的撞在了门上。 轰! 房门如故,曹满踉跄倒退出去,一脚踩滑,从石阶上倒空翻落地。 乐子...... 挺大! 060 再入阴宅(上架第四更) 这跤摔得真精彩,可惜曹满看不见自己的表现,刚儿那个倒空翻,绝对出彩,那身坨跟球似的翻了个圆。 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曹满吸溜凉气,疼得连声儿都吭不出来。 片刻过后,等他哼哧哧坐了起来,怒燥燥的盯着门,心里火大。 问题是门只有脸,没眼珠,对视有用吗? 收回目光,曹满忽感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做梦会感到疼痛? 牛扯呢吧! 即便是梦魇,也不应该夸张到这一步,可全身传来的痛感却是如此的真实,否则他会疼得吸溜溜? 试着触碰一下伤口...... “呜...啊!” 好疼,好难受,完全是真真切切的感受,没有一丝的虚假。 咧嘴呼痛的同时,曹满明白了,“阴鬼魔魇夺人魂魄,既然我的命魂在此,自然这里感受到的一切都能真实的发生在我身上,也就是说,我要是在这里死了,命魂将无法返回身体,一辈子都要待在梦魇之中。” 曹满胯下一颤,好悬尿了,他终于弄懂了段虎话中的含义。 怪不得当时段虎笑了个不怀好意,他还以为对方是在鼓励他,心里挺感动,原来都是坑啊! 黑坑! 贼不溜球的是段虎,傻不拉几的就是他咯! 曹满牙根发痒,一个劲儿的叫苦不迭。 就在这时,一阵“嘎吱吱”的声响引起了曹满的注意,他回头看去,门竟然诡异的自己慢慢打开了。 几个意思? 不闹情绪了还是变着法的又想玩他? 不知咋滴,曹满的眼皮来回直跳,左眼跳完跳右眼,上眼皮蹦跶完了蹦跶下眼皮,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像他现在这般跳了个七乱八糟的,好运还是霉运? 揉揉双眼,似乎好了一点,但隐隐还在悸动着,时而会抽搭两下。 是福不是祸,既然来了,曹满不打算临阵退缩,再说了,他有后路可退吗? 只是......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曹满静静观察着开了条门缝的屋门,一时间有些犹豫。 进,还是不进? 怎么进? 正在踌躇间,地上掉落的一物映入了他的双眼,瞬间,曹满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用绸缎缝制的绣囊,金色的绣面,红色的针织,绣的是一幅双蝶恋花的图案,绣囊不算精致,不仅绣边没有处理好,就连绣工也不怎么样,蝴蝶一只大一只小,翅膀也不对称,看上去就像被画歪了一样十分的别扭。 然而就是这么个不算起眼的绣囊,却触动了曹满的心事。 把绣囊捡在手中,双眼湿润了起来。 绣囊是常梅亲手给他缝制的,时隔多年,他早已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不想现在却再次忆起。 常梅是千金大小姐,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什么针线活,就是绣花针都没碰过,别说一个小小的绣囊,只要她想的话,即便摘星捞月都会有人去做。 但是为了给曹满缝制这个绣囊,从小娇生惯养的常梅吃尽了苦头,十指针扎,针针见血,那痛苦的滋味,绝对是常梅这辈子最可怕的经历。 女人就是这样,只要动了真情,哪怕是世上再困难的事情,为了心爱的男人也会去尝试着去冒险。 常梅知道曹满酒量一般,有时候为了醒酒会在身上装点话梅,可是一个大老爷们,做事往往顾东顾不了西,等到想起来的时候早就晚了,所以常梅才想亲手给他绣一个绣囊,里面放点话梅,以备不时之需。 当时曹满还嫌弃这个绣囊,难看不说,他一个大老爷们戴个绣囊在身上算怎么回事?岂不招人笑话? 可是当他知道了绣囊的来历,再看看常梅十指裹着的胶布,曹满当场感动的抱住了常梅,深深搂在自己的怀中...... 紧紧捏着手中的绣囊,曹满叹息一声,心里的那点犹豫和踌躇荡然无存。 重新站在门前,伸手轻轻一推,挺好,这回房门没有再甩脸子给他看,而是很顺畅的被打开。 进屋前,曹满瞪了一眼房门,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门把式,劈了当烧柴。 门没理他,安静的挂在门框上,冷淡、漠视,挺高冷。 曹满跨步而入,屋内的场景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喜庆、温馨,床边的常梅依旧穿着嫁衣披着红盖头,文静的坐在那,静候着他的到来。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和怀念,要不是经历了数次的梦魇,相信现在的曹满早就克制不住心情的喜悦,迫不及待的冲上去揭开新娘的盖头...... 心情复杂的曹满走向了床边,看着端坐着的常梅,他轻唤一声,“梅儿,我来了......” 常梅轻轻颤抖了一下娇躯,披着盖头的脑袋低垂了些许。 似羞涩,似激动,似腼腆,似...... 曹满双眼一亮,这幅娇态和当初一般无二,莫非对方已经原谅了他? 很有可能,否则刚才在院里的时候,常梅也不会撤去那些幻像,直接放他进来。 “梅儿!” 曹满激动万分的走了上去,突兀,坐在床边的常梅猛的站了起来,双脚离地,飘到了曹满的近前。 猝防不及的曹满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披着盖头的常梅把脑袋对向了他,随后伸出了那双白的吓人的双手...... ...... 夜色下的县城静谧安宁,除了偶尔的几声犬吠以及闷头狂追着的段虎。 “嗷,嗷......” 一脚踢出块石子,打得那只不识好歹的杂毛狗一阵凄嚎,段虎冷哼一声,心情郁闷无比。 看着前方那道若隐若现的黑影,段虎能憋出真火。 从追出院门开始,这都快一炷香的时间了,他紧追慢赶,呵,愣是没有追上对方。 每一次眼瞅着好不容易拉近了一点距离,对方却会狡猾的躲进阴暗的角落,让他一阵好找,等找到的时候,三两下又跑远了。 除了狡猾之外,这位来历不明的神秘人脚力还十分的惊人,动作也十分敏捷,一会儿上房一会儿下地,一会儿翻墙一会儿又钻洞,把段虎折腾了个够呛。 回想起刚才放出的狂言,段虎觉得脸皮有些臊热。 装逼打脸不分家,这回好,打了自己的黑脸,啪啪脆响。 “王八蛋,比泥鳅还滑溜,最好别让虎爷抓住,否则喂你吃泥!” 段虎心里发恨的咆哮着,但是不敢喊出声来,否则一旦泄去丹田里的这口气,再想提气追赶对方就来不及了。 追来追去,追去追来,段虎从大街的东头追到了西头,又从南面追到了北面,追撵得真够欢畅的,就像要糖吃得毛娃子,追着大人手中的糖果依依不舍。 这会儿,段虎也算是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分明是牵着他的鼻子溜大街,围着县城来来回回差不多兜了两大圈,拿他戏耍着玩呢! 按照段虎以往的火爆脾气,谁敢在他的虎口拔须,他非扒光对方所有的体毛不可,一毛不剩,光溜溜! 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不把对方追上他誓不罢休。 可是今夜不同,惦记着曹满的安危,又追了一会儿,段虎无奈的把脚步一收,喘了几口粗气后有了回去的打算。 谁知他刚一停脚,远处的那道黑影也停了下来,蹲在屋檐上看似也累的不轻,脑袋一点一点的在哈气。 哈气也好喘气也罢,人之常情,恼人的是,对方故意伸手朝他挥了两下,看意思是在故意挑衅。 本就憋闷的段虎顿时炸毛,搞事哇?追! 虎眼怒瞪,提气纵身,撒开大脚丫子又追撵过去。 段虎追得猛,那人逃得快,尽管从速度上来说稍逊一筹,但神秘人奸滑无比,逃跑的路线很是刁钻,害得段虎一顿苦追,始终无法拉近多少距离。 之后的追逃角逐中,段虎不停则已,一停,那人也停,停了不说,还故意挑衅,动作挺夸张,气得段虎怒气冲天,却又无可奈何。 反复之下,段虎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强梯,段虎眼珠一动,终于有了主意。 “滑泥鳅,今儿个虎爷有事,不愿和你多做纠缠,你要是还不死心,赶明儿虎爷扫榻相迎,请你吃泥! 高喝几声,段虎头也不回的朝家赶去,很快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黑衣人粗气连连,目送段虎离去之后,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全身松懈的坐在屋角上散着满身的热气,看来刚才的那顿追逃,把这人也累了个够呛。 过了一会儿,等气息稍微喘顺了,身子也凉快了一些,这人从屋角上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正想离开,就在这时,潜伏而来的段虎咆哮一声,吓得这人身子一哆嗦,好悬没从屋角上直接摔下来。 “滑泥鳅,跟虎爷玩躲猫猫,虎爷请你吃老拳!”飞身而起的段虎一拳挥去。 拳风呼啸,铁锤般的拳头直袭黑衣人的面门,眼看一拳就要击中,忽然黑衣人身子朝下坠去,不仅让过了段虎的攻击,而且还在半空中身体灵巧的一翻,脚尖朝下轻轻落在了地上。 “想逃?没门!” 一拳走空的段虎正待转身追击,眼前寒光一闪,暗器已然欺近胸口。 吐气收腹,腰板一错,寒光贴着他的胸口飞了出去。 玩阴招? 落地后的段虎四处张望,却发现黑衣人已经顺着矮墙逃出去了一截距离,气得段虎怒吼一声,跳下屋角追赶了上去。 火力全开的段虎仿若猛虎下山,势不可挡,若非躲闪着时而射来的暗器,他早就把对方堵个正着。 来而不往非礼也,段虎也不白给,黑衣人射暗器,他捡泥砖还击,三暗器换一泥砖,数量上吃点亏,但从质量上来说,段虎似乎占据着优势。 可惜地上的泥砖不多,有时候段虎只好就地取材,揭下屋瓦抛出,打得还挺溜...... 一民屋内,胖婆娘捂着被子,眼珠子惊恐的看着屋顶,刚才揭瓦的声响不小,直接把熟睡中的胖婆娘惊醒。 “当家的,别睡了,好像有人偷屋头的瓦片......” 胖婆娘推搡着身旁的瘦汉子,依稀间,她似乎从缺失的那块瓦片看见了夜空中的星星,好闪好明亮。 瘦汉子睡得正香,被推得猪哼一声,转头又睡了过去。 胖婆娘一阵气急,抬手给瘦汉子一大耳光,嗷嗷两声,瘦汉子不醒也得醒。 被抽醒的瘦汉子心火贼旺,自己劳累一天,晚上还要伺候婆娘拍巴掌,几年下来,瓜枣未得,自个儿还瘦得像个鬼,尼玛,让人活不?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火大的瘦汉子就想和旁婆娘上演拳武行,拳头还没举起来,“哐当”一下,头顶上方的屋瓦再碎两块,落下的碎片掉了一床。 婆娘汉子齐齐看去,一粗腿从裂开的窟窿里收了回去,还传来一阵骂咧声。 “日,伪劣破瓦,省钱也不是这么个剩法,缺德货!” 婆娘汉子抱成一团,又惊又怒还傻眼,卧槽,哪来的糙贼,偷瓦碎瓦还骂人? 不过,今儿个的夜色还挺美,星星月亮羞答答...... 屋顶,段虎收回大腿,刚才的失足,好悬没成了千古恨。 交战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直到黑衣人躲进了小树林,段虎才被迫放弃了上房揭瓦。 在树林里寻摸了一阵子,眼尖的段虎终于察觉到了对方的踪迹,随后一路狂追,渐渐的追出了县城,朝城郊奔去。 又追出了一段路,段虎感到纳闷了起来,眼前的路分明是去往常家大宅的,对方引他来此,莫非有什么阴谋? 追,还是不追? 难题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追的话,曹满咋办?何况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段虎一无所知,鲁莽行事恐怕会落入什么圈套。 不追,恶气咽不下,一想到对方像遛狗似的溜达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艺高人胆大,段虎把心一横,阴谋诡计又如何,常家阴宅又能如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段虎的性格。 至于曹满,该做的事他已经做了,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对方,段虎在不在跟前守着,无关紧要。 打定注意后的段虎勇往直前,顺着道路一路奔跑了下去,等到离着常家大宅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从漆黑的夜色中传来了两点灯火的光芒。 “故弄玄虚,呸!”段虎嘲讽一声,来到了常家大宅的门口。 大门附近跟昨夜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那对被雷劈过的镇宅石狮子依旧残破着焦黑的身躯矗立两旁,唯一不同的就是门前悬挂着的两盏大灯,不知为何被人点燃,火光透过红色的灯罩,把四外照得血红一片。 大门上的封条已经被人撕开,两扇大门敞开着,就像一只狰狞的巨兽张开大嘴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段虎大步前行,刚迈过门槛,忽然他提鼻闻了闻,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徘徊不散的阴气,段虎一阵疑惑。 061 幻禁尸阵(第五更,为了首订拼了) 段虎的鼻子很灵,特别是对于阴气、尸气这些特殊的气息极为敏锐,这方面,狗鼻子比不过他,其他方面,他比不上狗鼻子,这是实话。 作为倒斗艺人,嗅觉的灵敏至关重要。 从进入大门开始,段虎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阴冷、浓戾,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不适之感,不错,正是阴气。 奇怪的是,冥眼已经被赵所长带走,尸刹、血傀也被他一一消灭了,就连铁丘尸坟里的死尸以及常家那些人的尸体都被焚烧过了,即便还残留着阴气,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阴戾浓厚。 “六丁六甲,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三清敕令,离火焚阴......” “敕!” 念动着法诀,段虎手掐法印,一团金色的阳火凭空而现。 仔细的观察着阳火,也就眨眼的片刻,金色的阳火开始发生了变化,不仅颜色逐渐变绿,外焰还包裹着一层白色的焰苗。 “咦?这是......”段虎眉头一皱,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怪不得常梅的怨魂会如此的凶戾,原来这一切......” 正在思索着,突然间身后两扇大门猛的闭合在了一起,巨大的声响直接打破了夜的寂静。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段虎一跳,不过须臾间他就恢复了平静。 “想搞事?很好,虎爷奉陪到底。” 转回头,他仔细看向两扇大门,大门上隐约浮现着两团白色的图案,好似雾气一样凝聚不散。 “法咒?”看着门上两团形状怪异的图案,段虎有些吃惊。 “不对,这不像是一般驱邪降魔的法咒,更像是一种邪恶的禁制,莫非是刚才那个黑衣人弄出来的?” 两团如同雾气一般的法咒似隐似现,图案模糊飘忽不定,然而禁制上的禁纹却和普通的咒文有所不同,好似盘绕着的长蛇,带着一种古老而邪恶的气息。 段虎尝试着上前了两步,刚一靠近大门,忽然间眼前的两团白雾变化成为两条巨蟒,张开大嘴向他扑来。 段虎惊愕的朝后退去,正打算闪身躲避,谁知那两条幻化出来的巨蟒身形溃散,再次化为两团白雾退了回去,之后又凝聚成为了邪咒的图案。 “幻禁!”段虎眉头一皱。 “既然是幻禁,哼!这点小把戏还难不倒虎爷!” 确定之后段虎再次迈步前行,和刚才一样,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两团白雾迅速变化成为两条巨蟒飞扑而来。 这一回段虎没动神色,只是冷静地观察着扑了上来的巨蟒,等两条巨蟒嘴里锋利的长牙就要咬在他的身上时,段虎把沉于丹田中的玄阳之气猛提至胸口,张嘴大喝一声“呔!” 洪亮的吼声中夹杂着段虎的玄阳之力,巨大的冲击顿时将扑来的两条巨蟒轰成了碎片。 “和虎爷玩这一套,真当虎爷是才出道的毛嫩娃子吗?”段虎不屑的说了一声,随即迈步就想上前打开大门。 诡异的是,被吼声震碎的巨蟒,化为条絮状的雾气再次快速的凝聚在了一起,转眼又变化出了新的形状,同样是蛇,但不蟒蛇,而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不是两条,而是密密麻麻的几十条,密布在了段虎的周围。 段虎愕然,想不到黑衣人这手幻禁之术玩得真溜,足以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不过幻术始终是幻术,段虎又不是才出山的毛头小伙,何惧之有? 当第一条雾蛇猛扑而来,其他雾蛇也相继而动,段虎气运二指,左右开弓之下,将一条条扑上来的雾蛇斩为两段。 电光火石间,七八条雾蛇身体溃散,不过并未消失,不大工夫又重新凝聚成为了新的雾蛇,吐着信子再次扑来。 小半盏茶的工夫,段虎就被身外的雾蛇忙了个手忙脚乱。 稍有分神,一条雾蛇缠住了他的小腿,段虎身形微微一滞,紧随其后,更多的雾蛇扑了上来,缠绕住他的身体。 每增加一条雾蛇的缠绕,他就感到自己的动作会迟缓一分,压在身上的重量也就重了一成,当数十条雾蛇全都缠绕在段虎的身体上时,强如壮牛的段虎也有些吃不消。 段虎惊诧不已,这是幻禁吗?触感,重量...... 跟真的一样! 然而妄图靠着几十条幻化的雾蛇彻底压制住段虎,恐怕还嫩了点。 “开!” 段虎提气猛喝一声,气劲冲击之下,缠绕在他身上的雾蛇纷纷断裂,碎成一团团零散的白雾朝四周散去。 重获自由的段虎没有片刻的迟疑,快速冲到大门前,刚要伸手抓住门环,身后两团白影如影随形,一闪而至。 段虎灵巧的闪身躲过,定睛一看,原来攻击他的又是最初的那两条白色雾蟒。 狗皮膏药啊? 段虎颇感头疼,如此死缠烂打下去,根本不足以毁去幻禁,再多的努力也会徒劳无功。 幻禁不破,幻术不灭,与其把力量耗在无用功上,不如另想它法。 “算你狠,这笔账咱们先记着。” 好汉不吃眼前亏,段虎转身来到高墙,正打算翻墙而过,不想那两团白雾状的幻禁跟着也飘了过来。 换地儿再试。 段虎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打算拜托幻禁的纠缠,然而事与愿违,两团白雾始终阴魂不散的跟着,害得他无功而返。 如此折腾了几次后,段虎放弃了突破的打算。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把贼头头干趴下,必将后患无穷,越拖越麻烦。 冷冷的看向了身后的常家大宅,段虎杀气渐浓,“滑泥鳅,虎爷没找你算账,你倒蹬鼻子上脸了起来,想捉虎爷的瓮鳖?虎爷先灭了你的贼根!” 时间紧迫,容不得段虎有丝毫的耽误,按照记忆,他翻墙过户,上房登顶,在大宅内寻找着对方的踪迹。 可是找来找去却丝毫不见黑衣人的踪影,段虎不免一阵咆燥。 常家大宅内阴暗昏戾,低低地风声如阴鬼低吟,诡异惊谲。 时间一点点过去,段虎穿堂过户,愈发烦闷了起来,无法找出黑衣人的下落,让他有种空有一身牛劲却无田可耕的泄气感。 让他心烦的还不仅仅如此,随着不断的深入,他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阴气越来越浓,隐藏着的杀机也越来越重。 不安,烦乱,闷燥,充斥在了他的心头。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段虎不怕直面困境,就怕背后暗算,世道险恶,江湖凶险,令他不得不防。 就在段虎心急火燎却又不得其法的时候,忽然远处亮起了一片火光,段虎眺目望去,发现那片发出葳蕤火光的方向,正是来自于常家正堂所在的位置。 “常家大院?那里不是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吗?” 事情不容段虎多想,他飞檐走壁,顺着高墙一路快速的赶了过去。 不大工夫,从大院外一跃而入的段虎轻轻落在了天井之中,落地后他暗中掏出两颗寒星砂紧扣在手,以备不时之需。 火光是从那片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正堂处传来的,在焦黑的瓦砾碎砖上面放着三堆木柴,巨大的烈焰把周围照得一片光亮。 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什么动静之后,段虎小心翼翼的朝三堆篝火走去,挨着近了,烈焰散发出的高温,烤的段虎脸上发烫。 走在废墟上,脚下踩着的碎瓦烂砖不断发出了轻微的异响,伴随着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声响,听上去诡异莫名。 围着三堆篝火绕了一圈,没有任何的发现,段虎微微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想不明白。 点燃篝火无非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引蛇出洞,可问题是黑衣人在哪? 难道只是为了示威,故意捉弄不成? 尼玛,又不是毛娃子在赌气,弄出这等阵仗只是为了戏耍一番。 黑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刺杀曹满在先,捉弄段虎在后,段虎不认为对方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就凭那股子阴险毒辣的手段,想必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管中窥豹,足见一斑,段虎加大了警觉,认真的查找着蛛丝马迹。 “嗯?这是......” 一阵异味进入了段虎的嗅觉,味道腥臭难闻,就像腐烂的臭肉,不,不只是臭,而且还裹挟着一股子浓烈的阴气。 尸气! 段虎脸色变更,正想离开脚下的废墟,突然脚踝一紧,身子随着猛的一沉,低头看去,不知何时,从瓦砾的下面伸出了一只尸爪,正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尸爪焦黑干枯,表面粘连着一点焦烂的皮肉,五指锋利而且力量奇大,如铁箍般铐紧脚踝,段虎不由得感到一阵剧痛。 “该死!” 千小心万小心,还是着了黑衣人的道,段虎怒从心头起,抬脚猛踩在尸臂上。 “咔嚓”一声脆响,尸爪齐腕段成两截,但枯爪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脚踝。 段虎俯身用力的掰住尸爪往外掰动,直到把一根根尖细的指头扳断,他这才把尸爪整个儿给取了下来。 看着脚踝处五条明显的淤青,段虎铁脸低沉。 阴尸? 不是都被烧毁了吗? 怎么无端端的从废墟下面冒了出来! 段虎不敢再做停留,就在这时,又一只焦黑的尸爪从瓦砾下伸了出来,抓向脚踝。 段虎抬腿避让,动作稍微迟缓了半分,虽然让过来抓来的尸爪,然而裤脚却被勾住,拉扯下,裤脚撕裂,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平衡。 身子栽晃两下,段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刚要翻身跃起,身下废墟传来一阵骇人的响动,一只只枯槁般的尸爪仿若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三两下便把躲闪不及的段虎牢牢的抓住。 转眼间,段虎就被一只只尸爪五花大绑,不论他如何拼命挣扎,奈何身上的尸爪越来越多,拉拽着他不断往下沉去,似乎要把他拖进无底的尸渊中一样...... ...... 另一头,正深陷梦魇中的曹满也到了危险万分的关头,看着那双苍白的手离他越来越近,心脏蹦跶了个欢,几乎能蹦出他的脖喉眼。 曹满人胖身坨,手脚笨重,想躲显然有些不太可能,惊乱中他慌张的伸手一把握住了常梅的双臂。 嗖! 寒凉似冰的感觉,从触摸的那一刻,如电流般窜入体内,冻得曹满张口哈气,吐气成雾。 难道这就是冻死狗的节奏? 曹满牙齿打架,哆嗦成一团,想要放手却无法松开,感觉自己的双手就像冻在了常梅的手臂上一样,黏扯不开。 披着盖头的常梅离他越来越近,隐约都能听到一阵磨牙的音噪,曹满想哭,梦魇的世界太可怕,喂,谁能让我醒过来哇? 黑脸,菩萨,额的娘! 老子不玩了,我想......回家! 驱魇尚未成功,曹满还需努力,如何度化成功?一颗赤诚之心。 苦逼的曹满克制着内心奔腾的惧流,勉强挤出一丝堪比哭嚎的笑脸。 “梅儿,是不是冷了?看你这身子,跟冰水似的,真让曹哥哥心疼,来,让哥哥陪你喝杯喜酒,暖暖身子。”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咯噔,一气呵成,曹满一万个佩服自己,太牛了,牛掰的牛! 寒冰不能断流水,此刻的曹满就是流水,春流之水,哪怕常梅冰如寒山,也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 起码,曹满的双手终于获得了解放,离开了那双冰寒刺骨的“冰条”。 松开的瞬间,曹满动了,走得有点心慌,也有点踉跄,最后一屁股坐在桌旁,还故作关心的招了招手。 常梅未动,披着盖头面朝着他,似乎这一刻有点懵逼,弄不懂曹满的意思。 不奇怪,以往曹满入魇,不是惊嚎就是鬼叫,但这一回,不惊不叫,还温暖备至,关怀有佳,鬼心虽然不是肉长得,但也是从肉心变来的,常梅感到懵逼挺正常。 见常梅没有挪动地方,曹满自顾自的拿起酒壶,分别在两只鸳鸯金杯里倒满了酒,接着对常梅说道:“梅儿?喝交杯酒吗?” 话才出口,曹满后悔了,喝酒就喝酒,喝哪门子的交杯酒? 玩不死自己啊? 想改口,但常梅飘着大红嫁衣来到了桌旁,落座之后,端起了桌上的一只鸳鸯杯。 白刷刷的手臂端着鸳鸯杯直接伸到了曹满的鼻子前,曹满干咽一口,抽死自己的心都有。 “梅儿,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我相遇时的情景?那时候你还是常家的大小姐,大家闺秀,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警,穷小子一个,和你相比,你就是天上最美的的仙女,而我顶多是凡间的一只癞蛤蟆,除了对你仰慕之外,我什么都不是......” 曹满没有举杯,而是打起了嘴炮,花样还不少,能在这么惊悚的一刻变身话痨,曹满再次佩服了自己一把。 他的意思很明显,一来是故意拖延时间,好把喝酒这茬给敷衍过去;二来,他打算用以往最美好的回忆来打动对方,如果能唤醒常梅对他的情意,也许就能化解对方的怨气。 情之所开、情之所动,两心相融、两情才能相悦,这也是段虎交给他破魇,超度常梅的方法。 话不能停,接着说。 “那一天,正好是我值班,你也知道我这人的性子,与其满大街巡逻,不如找个地方偷懒睡大觉,这不,我便跑到县城外的盘龙河边打算乘凉打个盹,不想就这么巧合的遇见了你......” “当时我一见到你的模样,整个人都呆了,梅儿,你知道吗?你长得太美了,美得都能把我的魂给勾去。”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你穿着一身暖黄色的衣裙,梳着一头黑瀑般的长发,头上还戴着两朵梅花形状的发卡,水灵灵的大眼睛,红红的小嘴,笑起来的样子最迷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仿若能把我的心都融化了......” 唠嗑唠嗑,要边唠边嗑,可惜曹满不敢嗑瓜子,只能干巴巴的唠,不能咔嚓嚓的嗑。 062 曾经的时光(第六更,尽管本书凉凉,但的心未凉,接着更) 曹满可劲儿的唠嗑,他根本不敢停,否则就要喝交杯酒。 喝交杯酒不可怕,但喝酒就要揭盖头,那玩意...... 不美,老可怕。 如此良宵美景,甜蜜幸福的时刻,总不能被那些不好的气氛打破吧? 常梅挺不错,端着鸳鸯杯一动不动的听着曹满讲述着以往的时光,文静恬怡,尽管端酒的手臂伸得老长老长...... “梅儿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就这么一直呆呆的看着你,痴迷的看着,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再酸涩也忍着,因为我怕一眨眼你就会像仙女一样消失不见。” “你别误会,当时我并没有任何歪念头,纯粹是被你的美丽给吸引住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下贱,连你的脚趾头都配不上.....” “要不是你被藏在河边碎石堆里的蛇咬到,恐怕这辈子我都没有机会接近你。你还记得吗?当时你都吓哭了,而你身旁的那些下人也一个个吓得惊慌失色,是我冲上来抱着你的腿,用嘴把蛇毒吸出来的,虽然挨了你一嘴巴,后来又被那些可恶的下人捶了一顿,可我心里却美滋滋的,你吃了蜂蜜都甜都美......” “说件你不知道的事,其实那条咬你的蛇根本不是什么毒蛇,而是一条水蛇,好笑吧?因为一条水蛇让你认识了我,看来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说着话,曹满忍不住轻笑一声,回忆终是那么的美好,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过滤掉那些不愿记起的事情,只留下愿意保留的时光。 只是刚才回忆的这段时光,却已经变成了淡淡的伤楚、久远的追忆,重提时的快乐依旧无法遮掩逝去后的伤感。 曹满失落的放下了手中的鸳鸯杯,目光哀伤的看了看对面的常梅,思绪忍不住在脑海中涌动了起来。 “后来你回了家,而我就在河岸边躺了一下午,因为这件事情我被头儿训斥了一顿,之后还被罚扫一月的茅房,干着又脏又臭的脏活。” “可我没有怨言,因为我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你的影子,你的笑容,你动怒的样子,还有你被吓哭的模样,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要保护你,不让你受到半点的委屈和伤害,尽管我没有这个资格......” “之后的那段时间我有些失魂落魄,因为我想见你,但是常家财大气粗,凭我这种身份的人,连你家的门槛都跨不过去,如何能见到你呢?” “后来我专门向头儿申请,可以取消我的休假,但是必须让我天天外出巡逻,你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吗?其实是为了能够有正当的理由在你家门口守着,这样就能有机会见到你,即便是躲在远处偷偷看上一眼,我也能感到很满足......” 说到这,曹满情深的常梅,对方还是静静地坐着,似乎是在聆听他的讲述,又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一样,不过那只端着鸳鸯杯的手臂,却已收回了一些。 “说来也巧,那天你去寺庙烧香,半道上下起了暴雨,抬轿的脚夫失足摔倒,轿子也坏了,你也摔得不轻,眼瞅着荒郊野岭没个躲雨的地方,我把雨衣拿给你用,可你非但不领情,还让下人把我给撵走......” “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用我的雨衣在挡雨,我心里真的很激动,说实话,当时我真羡慕那件雨衣,我想我要是能变成雨衣的话那该多好,可以替你遮风挡雨,可以依偎在你身上,即便只是一件雨衣......” “淋了雨的缘故,我足足发了两周的高烧,说了两周的胡话,还被发了两个月的薪饷,可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还有一次,你被一群醉汉给拦住,下人们被打得东跑西散,我吓得挺身而出,本想帮你抵挡那些醉汉,却窝囊的被揍昏在地......” 说到这,曹满羞愧的咧嘴笑笑,似乎当时真的挺丢脸。 “事后你来警所看我,临走时还对我笑了一下,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认定这辈子要娶到你,虽然那时候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但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曹满忘情的握住了常梅端着酒的手,尽管手的温度冰凉刺骨,但却阻止不了他的那份思念和缅怀。 不过这份温情只维持了很短的片刻,在松手的时候,他轻巧的把那杯喜酒拿了下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不用交杯了,曹满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也多了一丝失落。 “记得那段日子,我为了见你,每天晚上都会偷偷跑到常家的后院,用块小石子去砸门。你为了见我,晚上就偷偷躲在门后的杂物房里,一听到响动就偷着跑出来,还会带一些好吃的,弄点好酒给我,我们看着星星说着贴心窝的话,对着月亮亲亲......” 说到这,曹满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态。 那是一段即美好又惊险的时光,每次见面不是偷偷摸摸,就是心惊胆战,跟做贼似的生怕被发现。 第一次,曹满感到生活是那么的丰富多彩,是那么的精彩绝伦。 女人,不愧是老天赐予男人的礼物,柔情似水,风情无限...... 可惜,做贼的日子终究短暂,曹满被常贵关进黑牢,一天三顿揍,顿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若非常梅有了身孕,他早被气炸心肝肺的常贵丢进盘龙河里喂了鱼。 曹满闭上双眼,往事一幕幕闪现着,酸甜苦辣的滋味涌上心头,让他百感交集。 “本来我们应该有着幸福的日子,本来我们应该过得比别人都好,可......可就是因为我的贪婪和欲望,不仅害了你,也害了我......” 睁开双眼的曹满闪过了悔恨的目光。 “成婚后,我看似外表风光无限,实则寒酸自卑,别人以为我是金龟婿,然而我在常家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曹满攥紧了双拳,这一刻他不仅仅是在讲述,更像是在吐露自己的心声,在发泄,在咆哮。 “你知道我出生低贱,从小为了生存只能低三下四苟延残喘,娶了你,我怎么的也要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在你爹面前也好,在外人面前也罢,我要扬眉吐气,要让你替我感到自豪。” “我,曹满,不愿做一个忍气吞声又卑微懦弱的男人,我也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一个真正的纯爷们!” 激昂慷慨的声音过后,曹满悔恨的把头埋在了双手中。 “可是我想错了,错的还十分的离谱......” “权力越大,诱惑也就越多,灯红酒绿的生活,纸醉金迷的日子,渐渐的,我迷失了自己,更冷落了你......” “为了应酬,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力,为了满足欲壑难填的欲望,我,我不是人!” “这是报应,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你的小产,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子,都是对我的惩罚,可是我呢?不仅没有安慰你、照顾你,还埋怨你、责怪你,是我,是我害了你也害了孩子,是我,害了我自己,我就是个畜生,没人性的畜生......” 悔恨中,曹满抡起巴掌对着自己的脸用力抽打起来。 红肿的脸庞,火辣辣的疼痛,都无法弥补他内心的煎熬。 泪水,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可是哭有用吗?泪水能换回曾经失去的一切吗? 显然不能。 这,就是命运的惩罚,弥补的代价,是刻苦铭心的悲伤,是锥心刺骨的心痛。 曹满嚎了个悲痛,抽了个结实,忽然,他感到手腕一紧,随后冰冷的寒意刺骨难耐,抬头一看,常梅用她那只冰冷的手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梅儿,你......”曹满一愣,随后整个人激动了起来。 常梅缓缓松开了抓紧的手,随后把头上的红盖头轻轻掀开...... 曹满本能的把眼一闭,已经多次见过那张可怕凄惨的死人脸,让他不忍再看,也害怕去看。 常梅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轻盈而又温柔,尽管依旧冰冷,但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足以令曹满为之感动。 “梅儿,你是不是肯原谅我了?” 说话间,曹满慢慢睁开了眼睛,手背上,常梅的手还是那般苍白,像一张白纸,没有丝毫的血色,冰冷的感觉如同腊月里的河水一般,刺骨寒凉。 目光上移,红色的嫁衣上绣着精美的图案,脖子上的天宫锁在烛光的照亮下闪着点点的光芒。 再往上就能看见常梅的面容,曹满有些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了一下起伏的心情,最后把目光一抬,看向了常梅。 “这,这真的是我的梅儿吗?你的样子......” 等看清常梅的样貌后,曹满惊喜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眼中的常梅不再是一副瘪脑烂脸吊着死人眼珠的可怕模样,而是一位柳眉杏眼,朱唇红腮的娇颜俏面美人,精致的面孔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挂在了嘴角的两侧。 曹满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没错常梅的容貌跟当初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变得更加年轻和美貌,吹弹可破的肌肤如羊脂白玉,娇嫩润滑。 “梅儿,真的是你,你真是的我的梅儿!”激动无比的曹满一把紧紧抱住了对方。 “梅儿,你终于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太好了,总算是老天开眼,能让我再次见到你的模样。” 说完,曹满往后退了一步,含着热泪一遍又一遍的注视着常梅,脸上充满了喜悦和怀念。 常梅还是带着一抹浅笑凝视着曹满,没有说话也没有眨眼,似乎在她的眼中,同样要把对方的模样深印在自己的目光中,永永远远刻记在内心深处。 “梅儿,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原谅我了吗?”看着深情默默的常梅,曹满问道。 常梅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出声,而是把桌上的喜酒又端了起来。 曹满一拍脑门,真蠢,梅儿原谅了自己,同时也希望回到最为温馨幸福的那一刻,交杯酒怎么能少呢? 曹满开心的拿起鸳鸯杯,手腕勾住常梅的手腕,交错后情深的说道:“梅儿,谢谢你让我又回到了过去,能够让我再次重温一遍当时的幸福,这杯酒我敬你,我们喝。” 说完曹满把端着酒杯的手抬了起来,一仰脖就打算喝下杯中的酒水。 就在这时,常梅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中戾色一闪,随即整张脸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不仅面容变得越来越可怕,就连脑袋也变得又瘪又烂,尸水横流,眼眶中的眼珠子也被挤压变形,从眼眶中垂吊了出来。 露出了真容的常梅哪还有丝毫的温柔和美丽,满嘴锋利的尸牙对准曹满的喉咙狠狠咬了下去...... ...... 常家大宅的废墟中,三处篝火散发着耀眼的火光,熊熊燃烧着的烈焰时而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不断打断着夜色的宁静。 曾经的大院,如今却已变成了一副残垣断壁、破瓦焦土的萧瑟悲凉之景。 废墟上没有了段虎的身影,更没有了那些从瓦砾碎砖下冒出的可怕尸爪,似乎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一样,四外寂冷阴暗。 片刻过后,从大院西南的一角,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跳落在地,略微张望了一会儿,发出了一阵的干哑诡异的笑声。 桀桀...... 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说得恐怕就是这种难听嘶哑的笑声。 笑够了,黑衣人慵懒的伸展一下四肢,传出了一阵轻微的骨响,好似佝偻的老头伸腰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利索。 迈步来到废墟旁,黑衣人用着嘶哑的怪调说道:“兔崽子,追鸡撵狗般追撵了老子一路,咋样,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哼,还敢在老子面前嚣张,呸,什么玩意,黑不溜秋的黑崽子,就这点能耐也敢猖狂,早知道你是个外强中干的怂蛋,老子何必花这功夫,不如早点让你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碎碎骂后,黑衣人往地上吐了口老痰,阴寒的目光闪过一丝失望,随即便打算转身离去。 忽然,从瓦砾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很快响动又消失无声。 黑衣人稍稍一愣,竖着耳朵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接着又摇了摇脑袋纳闷的说道:“奇怪了,刚才明明听到了什么响动,怎么又没声了呢?难道是听岔了不成?” 正在犹豫间,又是一阵响动传来,这一次的响动明显大了不少,不仅声响十分清晰,就连地上那些堆积着的瓦砾也开始轻轻抖动了起来。 “嘶......”黑衣人倒吸口凉气,“难道是这家伙没死吗?” 063 冥尸符(第七更,每章都是大章,字数四千加) 就在黑衣人吃惊之际,地面上焦黑的瓦砾和碎砖抖动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随着抖动的振幅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频繁,突然间两只粗壮的手臂探了出来,四外挥舞一下,用力的支持在了瓦砾上,紧随其后,随着一阵异响,一个满身灰土周身挂着一只只焦黑枯爪的黑脸大汉从瓦砾下面爬了起来。 灰砂四起、尘土飞扬,土行孙问世? 非也,是猛虎出洞。 爬出废墟的大汉深深吸了几口气,接着把周身的泥沙灰土抖落一下,又用双手拍了拍脸上的灰渣,这才睁开了那双精芒四射的眼睛。 看了眼还挂在身上的那些枯爪,大汉怒不可遏,双手并用,稀里哗啦,几下便把七八只枯爪从身上扯了下来,随后往地上一摔,抬脚猛跺了几下。 骨碎声响起,一只只焦黑的尸爪被跺成了骨渣。 “板板的,虎爷一辈子还没受过这等窝囊气,扯娘皮的王八蛋,带种的给虎爷滚出来,别躲躲藏藏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再当缩头龟鳖,虎爷骂你祖宗十八代,代代龟孙,世世鳖蛋!” 黑脸大汉粗话连连,骂得真够难听的,令人不堪入耳。 不错,黑脸大汉非是旁人,正是人黑手狠皮糙嘴毒的...... 段虎! 之前他中了黑衣人的圈套,被尸爪强行拖入地下,那滋味,恶心不说还惊险,到现在段虎还心有余悸。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段虎没想到废墟下面就好比另外一处空间,一处焦骨炼狱的地狱。 除了有厚重的瓦砾泥沙堆压之外,四外都是一具具干枯焦烂的尸体,那些强行抓住段虎的尸爪不断撕扯着他的身体,要不是有着泥沙瓦砾的阻挡,段虎非被撕成碎片不可。 危难关头,段虎靠着丹田中的一口玄阳之气拼命忍耐着,全身抱团后施展秘术,最后靠着玄阳化罡、罡气护身的方法才挣脱了尸爪的束缚,从废墟下的炼狱中艰难爬了出来。 此时的段虎灰头土脸,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周身上下不知被抓出了多少道伤口,要不是因为伤口被泥沙敷住,他非变成一个血人不可,远远看去,段虎面目狰狞、模样可怕,活脱一位烟熏的太岁,煤染的金刚。 段虎很愤怒,怒火直冲三千丈,敢把凌霄焚成灰,如此狼狈对他来说等同于奇耻大辱,不还以颜色,非活活气炸不可。 怒喷的骂声回荡在空旷的四周徘徊不息,片刻过后,段虎骂声停下,随即冷笑一声,目光投向了西南角的那排梅树中。 真够能憋的,被虎爷骂了这么多声连鼻子哼气都没有,比缩头王八还王八,真正的鳖精! 虎爷倒要瞧瞧,你这鳖精能憋到什么时候? 顺手抄起地上的几块焦石,段虎扬手打出,电光火石间,暗藏在梅树缝隙间的黑衣人惊呼一声,正待翻墙逃走,数块焦石飞织至,眼看躲避不及,黑衣人不得已从树上跳了下来。 双脚刚碰触在地面上,身前人影一晃,段虎已经冲到了近前。 “鳖精哪里走?虎爷要把你鳖货揍成精石!” 段虎双拳抡开,暴雨般的铁拳打了个密不透风。 黑衣人鼻气牛出,尼玛,鳖精? 黑脸哇!骂人要不要骂得这么狠?老子是鳖精的话,你这黑崽子就是老子憋出来的黑精石! 气恼的黑衣人不及躲闪,只好仓皇应战,只是论拳脚功夫,黑衣人明显落了下乘,不过三拳两脚,便被段虎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逼到了墙角根。 躲无可躲的黑衣人就地一招懒驴打滚,从段虎身旁滚了过去,接着又一招鲤鱼打挺就要逃走。 段虎哪会善罢甘休?转身回步,大脚丫子抬了起来,黑衣人姿势不错,这会儿刚好挺了起来,身子前倾,臀子高翘,目标那叫一个敞亮。 “臭腚开花!” 段虎一脚重重踢在了黑衣人的臀子上,踢得这叫一个解恨解气。 黑衣人老惨,嗖一声坐了冲天炮,身子飞了出去,落地后骨碌两圈,挺硬气,没撒泼打滚,而是快速起身,双手捂住屁股跌跌撞撞朝前逃去。 段虎眉梢挑起,这都没事? 鳖精不愧是鳖精,挨了那么重的一脚,不仅能跑,连哼哧声都没有,硬挺? 要不再踢重点试试?只是...... 他没想到瘦骨嶙峋的黑衣人,会有这么强的抗击打能力,刚才踢出去的那一脚,足以踢翻一头骡马,但结果却出人意料。 段虎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脚背,说实话,他在踢中黑衣人的同时,自己也吃了个暗亏,感觉不像是踢在对方的大腚上,更像是踢在了一块坚硬的顽石上。 日,再瘦也要有个限度吧? 怎么能瘦得连最肥的老臀都没几块片子肉呢? “麻痹球球的,虎爷不信踢不残你!” 段虎追了个凶猛,吓得黑衣人惊慌乱逃,眼瞅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黑衣人狗急跳墙,一个翻身拔地而起,跳落在了那片废墟上。 紧接着,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了几道黑色的法符,口中默念几句之后,手腕一动,把几道黑符直接扔进了燃烧着的篝火之中。 “冥符!” 段虎脸色一变,喝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懂得如此邪恶的邪术?” “桀桀,小黑脸懂得的还挺多的嘛,连销声匿迹已久的冥符都知道,不愧是九锡虎贲的门人。” 干哑的几声话语,却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小黑脸,冥符,九锡虎贲...... 段虎身躯一抖,神色严峻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九锡虎贲的人?” 他的来历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却被一位来历不明的神秘人一语道破,这其中必有耐人寻味的地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是吗,小黑脸?桀桀!” 段虎双眉竖起,笑得跟个鬼似的,瘦得跟条棍一样,整儿一干货,晒干的鳖精! “鳖精,说出你的来历?” 黑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太气人了,又不是没名的牲口,随口给个阿猫阿狗的代号,看来脸黑的人嘴也黑,又黑又毒。 “想知道我的身份?就凭你还没那个资格,不过既然你能认出冥符,哼,说明你也应该知道冥符的威力。” 黑衣人的话声听上去刺耳难听,就像被捏着脖子从喉咙里发出的尖叫声一样,段虎晃晃脑袋,跟这种人说话,耳朵受罪。 “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龌蹉玩意,靠着驱鬼催魂,引尸作法的下三滥手段,谋取不义之财,就像刚才的把戏,操纵阴尸偷袭虎爷,呸,不要脸的鳖精。” 段虎的话能杀人,黑衣人终于领教了一番。 好气哦! 好比秀才遇到兵? 不对,是鳖精遇见了黑煞神,干不过怼还伤,伤来伤鳖壳碎,老惨。 “黑杂碎,老子不跟你逞口舌之争!”无奈,黑衣人憋出了这么个词儿来。 “鳖精,屁股还疼吗?”段虎问道。 啥? 黑衣人双眼瞪大,废话,能不疼吗? 火辣辣钻心的疼! “你找死!”黑衣人怒了,暴怒。 段虎活动了一下双腿,“不想大腚开花的话最好乖乖交代,否则虎爷让你这辈子都不能蹲着撇条!” 黑衣人怒极反笑,“桀桀,段虎,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先看看脚下的废墟,那些被烧成了焦尸的常家人,他们正想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索命呢!” 说完,黑衣人手中法诀一动,顷刻间从废墟下面传来了一阵骚动,紧随其后,一具具皮肉焦烂全身焦黑的尸体破土而出,蠕动着尸躯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鳖精,常家人跟你无冤无仇,你却用如此邪术让他们死后不得安宁,就不怕遭报应吗?”段虎怒喝。 “桀桀,这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何来报应一说?”黑衣人阴险的笑道。 “狗屁歪理,我再问你,曹满和你有什么过节,你非要暗下毒手谋害他?” “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等你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再告诉你一件事,在常家那处荒宅的枯井里面,我特意安排了一个小玩意,如果你想救曹满的话,现在可要抓紧时间了,晚了你可别后悔,桀桀......” 阴笑声中,黑衣人从一具具焦尸身旁穿过,几下便隐没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该死!”段虎怒挫钢牙,克制着内心的愤怒。 “冥符,这种灭绝人性的的东西听闻早就已经灭绝了,为何到现在还会有人使用?” 双目紧盯着四周慢慢聚拢的尸群,段虎感到万分疑惑。 所谓冥符,是一种极为邪恶阴毒的符篆,相传这种东西是用尸皮作为符纸,尸血作为颜料绘制而成,再经由邪术师作法,在上面种下可怕的邪术,从而达到驱鬼催魂、操纵死尸的目的。 操纵死者尸体的冥符叫做冥尸符,只是冥符中的一种而已,除此之外,诸如此类的冥符还有不少,甚至于有些冥符还能强制禁锢死者的魂魄,炼化成为阴魂鬼魄供主人驱使。 可以这么说,冥符和法符虽然都属于符篆,但是两种符篆正好对应着太极的阴阳两面,冥符即阴符,操纵阴魂鬼魄,法符乃阳符,克煞镇邪。 段虎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情,并非是他亲眼见过,而是他师父曾经和他提到过,因为冥符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符篆通体漆黑如墨,符文殷红似血,如此明显的特征,段虎自然记得十分清楚。 尸群越逼越近,焦黑的阴尸扭曲蹒跚,渐渐把段虎围聚在了中间。 焦臭的气味充斥在空气里,一双双空洞的眼窟窿泛着死亡的气息。 “阴魂怨念,逝者如悲,前因业障,后世愿果,无望无休,空度轮回......” 段虎叹息几声,把碾碎寒星砂涂抹在了自己的双拳上。 “常家阴魂们,即已安息,何来执念?即已归寂,不如放下,就让虎爷送各位最后一程,去往阴间往生于世吧......” 话落,数点寒星飞驰而出,打翻近前的几具阴尸后,段虎以猛虎入群羊之势扑进尸群,大杀四方。 拳似疾风罡如虹,豪气万千春秋落,金刚一怒万鬼伏,魂归何兮耐人叹。 不多时,一具具阴尸在段虎的狂轰乱炸下倒地不起,转而化为一团团赤焰,焚烧殆尽。 借着空档段虎抽身而退,找了处空地恢复着体力,从战斗开始,他凭着一股子猛劲连灭二十多具阴尸,战果看似不俗,然而对比起尸群的数量,却远远不及。 常家人老少奴仆,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上百至多,如此巨大的数量,段虎浑身是铁,又能强碾几颗钉? 段虎的性格是暴躁,但不等于他是个莽汉,横冲直撞的蛮狠打法虽然看上去英勇无畏,实则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笨拙法子,一旦体力不济,势必会陷自己于不利的境地。 “大爷的,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就该多准备一些法器,最起码应该把星火雷带在身上,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段虎闷闷的想道。 其实对段虎来说,想从这些动作迟缓、毫无思考能力的尸群中逃出去不算太难的事情,只要他想,完全可以靠着蛮力冲杀出去。 问题是,他能这么做吗? 答案,显而易见。 趁着尸群还没完全聚拢过来,段虎一边放松身体,一边思考着应对之法。 尸群是受到了冥尸符的操纵才会行动,相当于被操控的尸傀一样,如果能找出控尸的冥尸符,破了上面的咒力,届时尸群将不攻自破。 可冥尸符究竟藏在何处呢? 段虎不相信黑衣人会带着冥尸符逃走,毕竟咒力的范围有限,想控制这么多的阴尸,必须放置在有效的距离内。 再有,眼前的尸群尽管十分麻烦,但段虎担心的并非在此。 回想黑衣人临走时说得那番话,看来在那座铁丘尸坟中,一定隐藏了什么关乎着曹满性命的重要线索。 时间紧迫,段虎必须尽快找出埋藏着冥尸符的位置。 目光犀利的来回探索着,很快,段虎留意到了那三堆剧烈燃烧着的篝火。 三堆篝火呈品字形坐落在废墟的正中央,巨大的焰火照得四周一片光亮,诡异的是,徘徊在篝火附近的阴尸显然要比其他地方多,似乎是在保护着什么。 段虎眼珠一动,心里有了答案。 怪不得他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会感到有些蹊跷,为何黑衣人要在废墟上点燃三堆篝火,如果只是为了照明,一堆足矣,何必三堆? 搞了半天,这是故布疑阵,为的无非是掩人耳目。 064 怨尸聚魂阵(第八更) 段虎一路厮杀,冲开一条血路后快速奔向了正中出的三堆篝火。 篝火外阴尸徘徊,此刻纷纷调头,一张张狰狞的尸脸对准了冲来的段虎。 段虎懒得纠缠,一招旱地拔葱腾空而起,随后脚尖轻点阴尸的脑袋,左右闪躲之下好似蜻蜓点水般向前移动。 径直来到一堆篝火前,段虎飞身落地,扫堂腿横扫一圈,踢翻几个阴尸后,气贯右腿,强忍烈焰的高温,腿鞭抽打在了篝火上。 焰苗飞溅、烈火卷动,在段虎的猛踢下,篝火溃散一空,一簇簇火团分散在了四周。 眉头蹙动,段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腿,刚才的一击看似勇猛刚烈,踢腿和收腿的速度也很快,但依旧未能逃过烈焰的灼烧,烧焦的裤腿粘在了绽开的皮肉上。 被火灼烧的滋味可不好受,但这份疼痛,段虎忍了。 迅速观察了一下散开的篝火,很快段虎发现在余火未散的中央,摆放着一颗还在燃烧着的骷髅头,天灵盖的地方贴着一道黑底红文的古怪的符篆。 冥尸符! 段虎眼光一寒,抬脚跺在了骷髅头上,“咔嚓”几下,不仅骷髅头跺成了碎片,连同那道邪符也被毁去。 黑色的烟雾从破碎的骷髅头中挥散而走,隐约中似乎能听见了凄离的哭喊声。 当黑雾散开的时候,即便四周有着未烬的残火,段虎也能明显感到一股袭来的寒气。 几乎同一时间,那些不断逼近的尸群动作开始放缓,狰狞的尸脸也变得呆滞起来,少了一丝凶残和暴戾。 “该死,看来控尸的冥尸符不止一道,应该有三道。”段虎恼怒一声,目光转向了下一堆篝火。 看着烈焰燃烧着的篝火,段虎铁牙挫响,好个鳖精,真够下血本的,三道冥尸符,百具阴尸,这么大的阵仗,丢给自己独乐乐。 不知道古语有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 尼玛,不愧是鳖精,憋出来的都是精水,等下回,虎爷让你憋精血! 虎步龙行,来到第二堆篝火前,段虎故技重施,腿鞭横扫,踢散了灼烈的篝火。 果然,余火的中央同样放着一颗贴着冥尸符的的骷髅头,段虎一脚踏碎,凄离的哭喊随着散去的黑烟沉寂在了空中,再看那些渐渐靠近的尸群,此时就像迷失了方向一般,漫无目的的徘徊起来。 一鼓作气,段虎踢散第三堆篝火,毁去邪物之后,不过两三个眨眼的工夫,一具又一具阴尸瘫倒在了废墟上,刚才还杂乱的场景,这一刻变得死气沉沉,寂静无声,在余火映照之下,无形中升起了一股悲凉之感。 段虎擦了擦额间的热汗,随即小心翼翼的撕开焦黑的裤腿,撕扯间不免触动了沾黏着的皮肉,殷红的血水渗透出来。 恼人的是,裤腿并非完整的沾黏在受创的皮肉上,而是碎成了数块,每撕下一块都能扯掉一层皮肉,那滋味...... 真带劲!能爽到怀疑人生。 终于,将揭下的最后一块粘着皮的血布丢在地上,段虎长出一口浊气,拿出药膏涂抹后,简单包扎了一下。 略做一番调整,段虎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腿,还行,尽管不如负伤前灵活,动作也迟缓了点,但勉强够用。 看了看满地的残尸,段虎脸色一滞,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蠢的错误。 为啥要用肉腿踢篝火呢? 现成的材料又不是没有,满地的阴尸,随便薅个就能当棍使。 尸棍? 对头! 看来呐,活到老学到老,除非蹬腿翘辫子,学海无涯苦作舟,不如回头想一想。 段虎没心思继续想下去,自讨苦吃,想来何用? “也不知道曹耗子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吉人天相,不会出事。”默念一句,段虎急匆匆朝荒宅赶去。 荒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杂草丛生,荒凉萧瑟,昨夜战斗过的痕迹还很明显,在夜色的衬托下,几声呜咽的风声拂过,显得此处格外阴森和冷清。 来到那口枯井前,段虎朝下看去,里面黑乎乎的,如同地穴黑渊,看着让人心里发毛。 捡来枯枝和枯草临时做了个几个火把,把其他的火把往后腰上一插,随后拿出根火柴对着自己的糙脸一擦,“刺啦”一声,燃起的引燃了手中的火把。 拿着火把,段虎顺着井口爬了下去,为了提放可能存在的危险,这一回他没有像上一次那般直接跳下去,而是倍加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井底到处都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块,一天的时间过去,依然充斥着爆炸后的气味,刺鼻难闻。 双脚落地,段虎沿着狭窄的空间一路前行,约摸快到了那处入口的位置,空间一下开阔了起来,轻车熟路的段虎飞身跃起,跳上了石壁上方的洞口,身形刚一站稳,他猛的一惊,目光诧异的打量着前方。 密道里本该熄灭的鬼焰居然还在燃烧着,扭曲着焰身将四周照得一片惨绿,从光线的强度来看,似乎更加刺眼不少。 段虎惊讶的不是鬼焰熄灭与否,而是充斥在这里的阴气...... “好浓烈的阴气,怎么会这样?” 从进入密道的那一瞬,段虎就能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似乎密道尽头不是什么铁丘尸坟,而是一处巨大的冰窟。 “可恶的鳖精,你到底干了什么?”平静了一下心情,段虎继续前行。 密道直通着后方的巨大洞窟,等段虎进入洞窟,看着 贴在八根石鬼像下方的封条,不由得有些无语。 更无语的是,铁丘坟前的铁碑上也被贴了一张,显得不伦不类,不三不四。 封条不是封印,贴这玩意有用吗? 有用,警示作用,说明这里曾发生过凶案,属于管制区域,生人勿近,邪灵退散,谁敢不听,立马法办! 嗯,应该,也许,大概,或许吧...... 无知不等于愚昧,起码还有救,若是愚昧...... 彻底没救。 绕过贴着封条的铁碑,段虎看见了掉落在地的封条,显然里面有人进去过,同样不屑的将封住墓门的封条撕扯在地。 此人是谁? 不用想,一定是那位黑衣人。 站在墓门外,段虎有些迟疑,因为从墓室里闪烁而出的绿芒,令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抖擞精神,段虎加着提防走了进去。 墓室中诡谲惊悚,到处都透着瘆人的邪气,段虎站立在地,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所愕然。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的骨架,每堆骨架的最上面都摆放着一颗焦黑的人头,绿色的鬼焰包裹着人头肆无忌惮的跳跃着,把墓室照得通幽绿莹。 “这不是鬼焰,是......” “冥炎!” 片刻过后,段虎看着一团团绿焰发出了惊呼。 鬼焰和冥炎的颜色相同,都是属于阴火的一种,然而鬼焰的产生是因为阴气过重的原因,一旦沾染阳气,便会自行燃烧。 鬼焰虽然吓人,但不足以伤人,最多阴气入体,会让人生场大病,但冥炎不同,这种阴火必须通过特殊的方法才能点燃,而且...... 惊愕中的段虎再次打量了一下那些尸骨,从摆放的位置以及燃烧着的冥炎来看,似乎是一种邪恶的阵法。 “不好,这是怨尸聚魂阵!”思索片刻,段虎浮现出了凝重之色。 怨尸聚魂阵是一种古老而残忍的邪术,利用含冤死者的尸骨作为禁锢阴魂的牢笼,强行把死者的阴魂束缚在尸骨之中,点燃冥炎,让那些阴魂饱受冥炎的炙烤,使得本就戾气难散的阴魂变得怨气冲天、鬼气森森。 在这种邪术下,可以激发出阴魂更浓更烈的怨气和戾气,从而产生最为可怕的阴煞鬼气。 可以这么说,怨尸聚魂阵就跟培育敖犬的方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针对的目标不同罢了,但方法同样残忍血腥。 民间流传,血统最为纯正,品种最为优良的敖犬都必须经过九狗一獒的残酷竞争,也就是把九只血统纯正的小敖犬关在一起,让它们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一只敖犬生存下来,那只敖犬就是品种最优良,敖兴最凶悍的极品敖犬。 怨尸聚魂阵的残忍便在于此,利用怨者阴魂的煎熬和痛苦,强行逼迫阴魂释放出更浓烈的阴怨戾气,化为阴煞鬼气后加诸在其中一位怨者的阴魂中,可想而知,催生出的厉魂将会是何等的可怕和恐怖。 如此凶残的做法,也只有那些人性泯灭,残忍黑心的邪恶术士才做得出来。 段虎攥紧双拳,指节发出了脆响,黑衣人的恶行无疑触动了他的底线。 对死者可以不敬,但不能去亵渎,更不能去侮辱和鞭挞! 如此行径,禽兽不如! 段虎很后悔刚才放过了黑衣人,如果他早知道对方的心性如此卑劣恶毒,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必诛之! “山不转水转,你给虎爷等着,下次相见,虎爷让你后悔来到世上!” 挥了挥脑中的杂念,段虎继续观察着怨尸聚魂阵,奇怪的是,阵中的尸骸是从哪来的? 常家人的? 不对,刚才的尸阵段虎还记忆犹新,从阴尸的数量来看,几乎符合惨死的常家人的数量,而眼前的邪阵,却有二十七具...... 难道是钱大户家的? 可钱家除了被消灭的尸刹钱大户之外,不是一共死了二十六人吗?那多出来的那具尸骸又是谁的? 正寻思着,段虎的目光落在了最中央的那处尸骸上。 这堆尸骸明显和其他的不同,不仅脑袋上的燃烧着的冥炎要更加旺盛,而且整副尸骸都十分的完整。 不错,正是完整。 其他尸骸都是由一根根骸骨拼凑堆积而成,不仅凌乱,细细观察,还能发现很多蹊跷之处,譬如骨骼并不对称,形状大小各异,一看就不属于同一个人。 显然,这些尸骸是黑衣人仓促间,从人骨伞上拆解下来,随意堆放在了一起,并把钱家的二十六颗人头放在上面,大致摆弄出来的。 至于正中的那具尸骸,并非骸骨拼凑而成,而是一具完整的焦尸,身首相连,呈坐姿之势盘坐在地。 由此看来,这具焦尸便是怨尸聚魂阵的阵心所在,汇聚着所有的阴煞鬼气,目的不言而喻,正是为了催生出凶残的厉魂。 现在的问题是,这具焦尸的身份?又为何要放进铁丘尸坟里面,和钱家人的尸骨混在一起? 当局者迷,一时间段虎百思不得其解,被焦尸的身份弄了个头昏脑涨。 等等...... 忽然,段虎他想起了黑衣人临走时的话声。 “原来如此,王八蛋,你可真够狠毒的!” 随着事态的逐渐清晰,段虎愈发憎恨着黑衣人。 焦尸的身份非是旁人,正是曹满的结发之妻,常梅。 到现在,段虎终于弄清楚了怨尸聚魂阵的目的,也就是黑衣人邪恶的阴谋。 怪不得当时段虎会觉得奇怪,常梅明明才死不久,连头七都未过,但却能积怨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怨魂成魇,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侵入曹耗子的梦境。 这一切都是黑衣人在背后捣的鬼,利用邪阵,利用钱家二十六具冤死的尸骸,利用对方的阴魂,汇聚阴煞鬼气,催生常梅变成厉鬼怨魂,从而残害曹满。 整件事情算是清楚了,但段虎想不通的是,此人到底和曹满有着何等的深仇大恨,居然会用如此邪恶阴毒的手段进行报复。 这其中,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段虎相信,这个秘密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还要庞大,只可惜现在的线索还是太少,唯一关键的人物曹满,还深陷梦魇生死不知。 “耗子,给虎爷挺住了,咬碎槽牙也要挺住,敢蹬腿翘辫子,虎爷收了你的魂魄点天灯!” 负气的话说说而已,下一步必须尽快设法破阵,救人如救火,邪阵不破,曹满不保,至于段虎...... 他这人嫉恶如仇,此番被黑衣人三番五次无端陷害,每每险象环生,惊险无比,次仇不报,他段虎誓不罢休! 更何况,这趟浑水他既然已经搅了进去,如何会轻言退出? 不仅不会退出,他还要拨开云雾见天日,彻底粉碎对方的阴谋,一雪前耻! 065 斗焰(第九更) 铁丘尸坟的墓室中,段虎像热锅上的蚂蚁,围在怨尸聚魂阵外来回走动着,急得是心急火燎,却又一筹莫展。 段虎的阅历是挺丰富,但阅历丰富并不代表事事都懂,譬如眼前的怨尸聚魂阵,他能认为来不假,但想要破阵,却绝非易事。 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阵心便是常梅的尸骸,只要毁去阵心,怨尸聚魂阵必破,但问题就在于如何个破法? 不是简单的用石头砸烂所有的尸骸便能破阵,如果就这么简单的话,黑衣人也不会煞费苦心摆出这么大个阵仗来,不如多花点心思招些厉害的阴尸,粗暴直观。 尸骸不过是容器,阴魂鬼魄只是阵引,包裹着尸头的冥炎才是阵枢,聚怨凝煞,释放出阴煞鬼气围绕阵心变化。 这些段虎都懂,不懂的是如何有效安全的抵达阵心? 时间在这一刻尤为重要,多耗费一分,就会徒增一成危险,耽误下去,曹满不呕吼才怪。 纠结之下,段虎不得已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至于能否成功,先试了再说。 静气凝神,段虎做好准备之后,尝试着朝阵边走去。 谁知才走到第一堆尸骨的旁边,冥炎火光大盛,飞吐出火舌,毫无征兆的朝他身上席卷而来。 段虎暗道一声“不好!”急忙闪身避让,动作微微迟缓一分,冥炎的火星沾染在了他的衣角上,顷刻间焰火沸腾,沿着衣角猛烈燃烧了起来。 段虎还是头一次遭遇被冥炎灼烧,从外表看似乎没有什么大碍,被灼烧的部位完好如初,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的灼痕,然而此时的段虎却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被地狱的业火在炙烤一般,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灼烫和疼痛几乎令他发狂。 好凶的冥炎,好诡异的阴火,不过沾染一丝就能恐怖如斯。 初尝火威的段虎掏出一颗寒星砂,捏碎之后直接将朱砂粉拍打在了冥炎上,几下的工夫,这才把身上的焰火拍灭。 呼...... 段虎长呼一声,总算熬过来了,真不容易啊。 狗血的死马当活马医,就不怕把活马也医死吗? 救牲口也不是这么个救法。 段虎相信,如果再冒冒失闯进去,那些阴戾凶残的冥炎非把他的魂魄烧成灰烬不可,比死还惨。 该怎么办呢? 段虎一个头俩大,关键是头大不顶用,还是想不出办法。 好生气! “如果有法器就好了......”嘀咕声中,段虎精神一振,有办法了。 伸手,他把插在背后的几支火把拿了出来,端详几眼,段虎笑了。 法器是不?这不现成的就有四根嘛!只要善加利用,天地万物皆为法器,这叫物尽其用,一丝丝都不浪费。 冥炎是凶,专门针对活人的阳魂,稍有不慎,魂飞魄散,然而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所谓阴阳对冲,两极相克,至于孰强孰弱,就要看谁的威力大了。 关于制作法器,尽管段虎的手艺还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也轻车熟路。 咬破手指,把流出的鲜血滴在四支火把上,接着他把一颗颗寒星砂碾碎,混合着自己的鲜血分别涂抹在了每一支火把上。 盘膝坐下,把四支火把平放在自己的膝盖间,双手结印,段虎口中默念道:“丁魂克煞,甲魄护尊,丁甲凝神,化神固元,三阳聚顶,阳火冲窍......敕!” 口念生阳凝火决后,一字“敕”令,段虎把二指朝自己的天灵穴一引,顿时一团金色的玄阳赤火出现在了他的二指上。 看了眼玄阳赤火,段虎二指弹动,把焰火分别弹在了火把上面。 噗,噗...... 四团阳火升腾而起,聚拢在火把上释放出了金色的光华。 行动之前,段虎查看了一下入阵的路线,通往常梅的位置,最近的路线,一共有六具燃烧着冥炎的尸骨,数量不少,但比起其他路线来说,风险却是最低的一条。 不成功便成仁,仁谁? 曹满。 段虎举着火把朝最近的尸骸走去,离着也就不过一两步的距离,包裹着尸头的冥炎开始活跃了起来,跳动的焰火就像在防范敌人入侵一样释放出了更加森然的绿光。 把手中的火把往前递去,当阳火接触到冥炎的瞬间,刺眼的强光爆发而出,金火绿焰如同水火相冲般缠斗在了一起,跳动着焰身相互吞噬相互厮杀。 一时间,阳火冥炎斗了个旗鼓相当,金焰绿火战了个不分高低。 段虎眯着双眼紧盯着战况,片刻过后,随着两团焰火猛的跳动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阳火冥炎同时熄灭。 “可恶,大意了!”看着熄灭的火把,段虎气恼一声。 现在的段虎并非巅峰状态,先后的恶战以及精血的动用,使得他气血两亏,精力不济。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按目前的能力,最多只能弄出四团玄阳赤火,再多的话,有心而无力。 然而他所面对的冥炎,不连常梅的那处,还有着五团之多,此时就熄灭了一支火把,那之后怎么办? 后悔已然不及,段虎无奈的把那支熄灭的火把扔在地上,振作了一下精神后,接着朝第二堆尸骨走去。 在安全的距离内,段虎小心翼翼的把燃烧着玄阳赤火的火把靠了过去,等到冥炎有了反应,他急忙把火把往回一撤,紧接着将准备好的朱砂粉撒了过去。 朱砂粉是驱邪之物,当笼罩在冥炎上立刻就有了反应,随着一阵红芒闪烁,幽绿的冥炎明显虚弱了不少。 “机会!” 段虎双眼一亮,趁着冥炎还在衰弱的时候,猛的把火把迎了上去,顷刻间两种焰火缠斗在了一起,相互吞噬着对方。 不大工夫,冥炎彻底暗淡了下去,当最后一丝火苗被玄阳赤火吞噬殆尽,段虎如释重负,悬着的心总算能落下那么一点。 “还有四团冥炎......” 段虎检查了一下随身的寒星砂,起码还有十颗左右,数量不算充足,但勉强够用。 来到第三堆尸骨前,为了尽量减少玄阳赤火的威力,段虎自己上前吸引冥炎,然后撒出朱砂粉,趁冥炎虚弱的时候进行猛攻。 方法很管用,很快他便顺利的熄灭了第三团冥炎。 商不厌奇、兵不厌诈,对人如此,对事对物也是如此,想要克敌制胜,没点脑子可不行。 显然,段虎把兵法那一套用在了消灭冥炎上面,效果出奇的好。 段虎心情大好,来到第四堆尸骨前故技重施,用自己做饵,引诱冥炎之后再用玄阳赤火将其消灭。 行动出奇的顺利,也让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然而...... 在下一团冥炎面前却出了意外。 当撒出的朱砂粉削弱了冥炎的威力后,段虎拿着火把往上一递,片刻过后,冥炎扑腾了两下便彻底熄火,段虎迈步前行,就在这时,熄灭的冥炎猛的窜起,绿色的焰火直袭而来。 亏得段虎手疾眼快,将手中的火把挡在身前,当两团火焰交织在了一起,各自扑腾几下后便同时熄灭。 段虎闷哼一声,这是冥炎吗?鸡贼! 跟黑衣人一副德行,贼头贼脑还奸诈阴险,稍有放松,哪怕是半口活气,都能诈尸。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正如火种不熄,弹指可燎原。 “还有一团冥炎......” 尽管刚才发生了意外,但看着还剩下的两支火把,心里或多或少有了些底。 “接下来的行动不容有半点闪失。”告诫自己一声后,段虎走向了最后一团冥炎。 这一回,段虎加着十二分的小心,以身作饵,利用速度引出了冥炎的火威,随后一把朱砂粉撒了上去,瞬间冥炎暗淡了不少。 火把往前一伸,眼看两团火焰就要接触在一起,突兀,火光微弱的冥炎剧烈的跳动了两下,火势立刻高涨了起来,等段虎反应过来的时候,玄阳赤火已经和冥炎交织在了一处。 尼玛,还来? 段虎头冒黑线,没等撤回手中的火把,在一阵灼眼的火光中,玄阳赤火和冥炎同时寂灭,速度快得让他为之动容。 淡淡的烟雾飘散在眼前,段虎心中一阵,卧槽! 又废了一支火把。 曾经的四兄弟,三位先后慷慨就义,如今只剩孤零零的小老弟,似乎有点凄凉。 段虎抬手,嗖!老三远走高飞,啪叽,落地时的声响成为了最后的绝响。 捏了捏手里的火把,段虎心情很不好,特别的不好。 虽然拦路的六团冥炎尽数被灭,但他心里反而没有了把握。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越接近怨尸聚魂阵的阵心,冥炎的威力就越大,否则被朱砂粉压制住的冥炎,根本没有翻盘的能力。 由此可见,燃烧在常梅尸头上的那团冥炎,威力将会更加可怕。 “唉......” 段虎口打一声哀叹,任重而道远呐! 凝重的目光投向火把上的那团玄阳赤火,赤火羞涩的抖了抖身子,缩了半截....... 日! 现在是害羞的时刻吗? 是到了玩命的时候了! 段虎口喷玄气,风助火威,火借风势,呼呼两声,刚儿还羞答答的玄阳赤火,猛的窜高了一大截。 段虎愁眉微展,糟糕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丝丝。 手拿火把,段虎靠近了常梅头上的冥炎,火光跃起,顿时冥炎有了强烈的反应,火势猛增,足足大了两圈。 脚盆大小的冥炎释放着狰狞的火威,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火把,玄阳赤火不过碗口大小,悬殊不是一般的大。 尽管段虎不愿承认,但相比下来,玄阳赤火就像个软蛋,怂巴巴。 怂了也要干! 段虎把最后六颗寒星砂全部拿了出来,既然要干,那就干个彻底。 “人鬼殊途,常梅,即已往生,何必留念?即入轮回,万事皆空,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害人害己,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动手前段虎奉劝了两句,至于有没有用,他认为应该没啥用,否则何必动手呢? 但不说不行,这是传统,倒斗艺人的传统,不管下斗还是开棺,驱煞或是镇邪,动手前都会唠叨几下,管不管用不要紧,但万一真有用呢? 传闻中就有那么一位倒斗高人,能言善辩,靠着条三寸不烂之舌,能度化阴鬼,可驱邪化戾,老僵都能被说趴,威力不是一般的大。 承前启后,这不,后世艺人们秉承着发扬光大的优良传统,便继承了下来。 只不过,现实中往往口水说成了丸药,到最后该动手时还要动手,省不了。 可这是传统,传统不能忘,老祖宗说的。 呼,呼...... 不知是不是劝言起了作用,脚盆大的冥炎烧得更凶了,摇曳着火苗不断示威。 段虎嘴角一抽,好么,度鬼不成,反而激怒了怨魂,真不错。 “哼,冥顽不灵!” 既然靠嘴炮没用,段虎不再手下留情,二指碾动,随即大手一挥,朱砂粉化为一阵红雾笼罩在了冥炎的上方。 接触的瞬间,火光闪耀,声噪大振,冥炎好似愤怒的野兽,焚烧着落下的朱砂粉。 很快,朱砂粉便被焚烧殆尽。 就在这时,段虎再次碾动手中的第二颗寒星砂,随后把碎成粉末的朱砂粉又撒了出去...... 当第六把朱砂粉被焚空之际,冥炎的火光明显暗淡了下来,火势也有所收敛。 “常梅,现在还不认命更待何时?” 段虎大喝一声,迈步上前,把手中的火把伸了过去,玄阳赤火就像一颗明亮的流星,直冲向绿焰幽深的冥炎。 两团焰火瞬间缠斗在了一起,仿若两只凶悍的野兽互相撕咬吞食着对方的血肉,一时间火光激荡,焰苗乱颤。 不大工夫,段虎脸上的凝重之色愈发浓厚了起来,冥炎火威汹汹,越斗越盛,玄阳赤火后续不济,越战越弱,现在看来,失败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目视着渐渐衰弱的赤火,每当火势减弱一丝,他的心情就往下沉陷一分...... 难道就这样结束吗? 没到高点怎能结束! 真当虎爷是软货,不耸一下就软巴? 段虎怒了,费尽周折却还来一个失败的结果,他怎能不怒? 怒火横生的段虎一咬舌尖,“噗”地一声,将玄阳精血一口喷在了火把上。 顷刻间,赤阳冲霄,金芒四射,赤金的阳火如下山猛虎扑向了凶恶的冥炎,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冥炎便被撕成了碎片,微弱的跳动几下后,被彻底吞噬一空。 消失的那一霎,整个怨尸聚魂阵上的冥炎先后寂灭,堆砌的尸骨也纷纷倒塌下来。 段虎栽晃两下身子,无力的瘫倒在了地面上。 高点是爽,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虚弱,就像身体被掏空。 果然,欲得高点,代价不小,此为训诫,劝君莫忘。 066 退魇(第十更,能力至此,希望能有点气色,希望吧......) 得了高点的段虎累成狗,趴地牛喘淌虚汗。 虽然累,但开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高点太短,没能细品一下个中滋味,就这么匆匆结束。 小遗憾! 另一头,段家老屋中,入了梦魇的曹满正满心感慨着喝交杯酒。 酒水刚要入口,从嘴皮传来了一股腥甜味,曹满迟疑的看了看杯中的酒水,瞳孔猛缩。 刚才还清澈如水的美酒,竟然变得像鲜血一样浓稠和猩红。 交杯酒变交杯血,变戏法也不是这么个变法。 这能喝吗? “梅儿,别闹了,良辰美景......” 曹满以为是常梅在开玩笑,谁料话未说完,化为怨鬼的常梅进入了他的视线。 我去! 曹满吓得杯落血洒,双腿软巴,跐溜一下钻了桌底。 动作挺麻溜,也挺快,咯噔不打一下便缩了下去,亏得如此,狗运的曹满躲过了一嘴咬下的獠牙利齿。 咔嚓! 上下两排尖牙发出了碰撞的脆响,声儿挺大,飘荡屋内回声不绝。 桌下曹满板猪肉连抖三抖,这会儿不仅双腿软巴,全身都软成了面团。 怎么回事? 刚儿还温柔体贴的婆娘,转眼凶戾恶毒。 怨鬼附身? 事情不容曹满多想,因为常梅那颗瘪耷的脑袋倒垂着来到了他的面前,血肿的眼珠悬乎悬乎的移了过来。 曹满要哭了。 太可怕了,太刺激了,太他娘的没天理了! 三大加三点,三太! 呼! 尖锐的尸爪袭来。 曹满吓得魂不附体,就地滚球,骨碌碌滚到了桌下的另一头。 常梅跟着也钻了进来,枯槁似的双爪来回不断地撕抓着。 “梅儿,别这样,我是你的曹哥哥,你最心疼爱怜的曹哥哥,求求你快醒来,梅儿......” 曹满一边往后蜷缩着,一边发出了凄凉的哀求。 人有肉心,鬼有鬼心,肉心尚且铁石,何况鬼心乎? 任凭曹满百般哀求,怨鬼常梅都不为之所动,唰! 利爪一挥,曹满惨嚎。 左腿三道口子,皮肉外翻,血水横流。 血水腥甜的味道嗅入常梅的鼻孔,刺激下,身子抖得更加欢实了起来,吊着的两颗血眼珠子上下欢跳,一条红舌情不自禁的翻舔着利爪上的血水,如痴如醉。 曹满...... 哭了。 刚才是要哭还没哭,现在是真的哭了,抽搭搭落泪。 脑海中幸福温馨的回忆,此刻被残忍疯狂的画面一一撕碎。 无情的蹂躏,作贱的糟蹋。 报应如此,绝情灭义,心痛不过,因爱成恨。 相互伤害是吧? 伤口撒盐是不? 曹满怒擤大鼻涕,恨擦眼中泪,罢罢罢! 敢丑化我的梅儿,敢恶化我的婆娘,老子曹爷爷,盘了你! 还我的婆娘来! 就地猪翻身,曹满滚出桌下,抬腿对着桌角一蹬。 稀里哗啦! 酒桌垮塌,桌上的东西撒落一地,同时也把怨魂常梅压在了下面。 曹满鲤鱼打挺,俩萝卜腿狠命一蹬,身子向上猛挺,没挺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鲤鱼打挺这一招。 奇怪了,既然是梦境,咋会心想不事成呢? 对咯,这是梦魇,怨魂的魇境,不由他做主。 曹满乖乖的爬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向屋外跑去。 刚到门口,两扇屋门“啪”地合拢在了一起,曹满猝防不及,撞了个满头星光。 门也不待见他,故意找茬,就跟刚才一样。 曹满怒不可遏,抬腿就踢,可腿上有伤,站不稳踢不动,无奈,换老拳殴打。 嘭,嘭,嘭! 三声闷响,门还是门,曹满跪地哈气,对着疼兮兮的双拳直哈气。 怒怼门板,曹满,败! 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曹满大方了一把,放过了门板。 不放不行,身后怨魂常梅正勾着脑袋伸着爪子想要从桌板下爬出来。 要了命了,前后门板挡路,后有怨鬼掀板,曹满...... 笨!既然有掀板子的,难道就不许他压板子吗? 二话不说,曹满单腿蹦跳而来,原地窜高,之后坨坨肉压板,一大腚坐实在了桌板上。 压板是头一回,没啥经验,但根据以往压床的经验,曹满对自己还是有那么点信心。 就是桌板硬实了点,不像床板,上面铺着褥子,软和和还带劲。 感受着发疼的糙腚,曹满甩甩脑壳,尼玛,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板子压不住,鬼就压你,死命压! 还好,曹满身坨肥美,压秤,把桌板下的怨魂常梅压了个死死的。 曹满压了个满意,怨魂常梅会干吗? 挣扎,撕咬,怒吼,翻腾...... 这顿折腾,曹满吓得缩成一团,四手四脚跪趴桌板,动都不敢动一下。 时间过得真慢,慢到曹满想哇哇。 不知过了多久,桌下没了可怕的嘶吼声,挣扎的响动也没了影,曹满眨眨狗眼,满头雾水一脑壳的惊疑。 “梅儿?” 试着呼唤一声,可对方不搭理他。 要不,再试试? 又唤了两声,结果一样,嗯,预料之中。 曹满伸长脖子往桌板下瞅了瞅...... 人呢? 俺婆娘呢? 那只怨鬼呢? 桌板下空空如也,除了几条被压断的桌腿之外,哪还有常梅的踪影。 曹满再眨狗眼,更迷糊了。 既然没了对方的踪影,接着压板有些不美,曹满下了桌板,围着屋子寻找起了怨魂曹常梅的身影。 屋子里静悄悄的,落针闻声,曹满听着鼓动的心跳声,战战兢兢地寻找着。 找了一圈,不见人影。 找两圈,鬼影不见。 三圈如此,四圈还是如此...... 就屁大点屋子,这么大的怨魂能躲哪去? 床上,床下,被子里,屋顶上,柜子中...... 除了地板撬不开,能找的地方曹满搜了个遍,依旧不见对方的踪迹。 难道跑屋外去了? 咋出去的? 曹满一拍脑壳,笨,这是魇境,对方是魇鬼,来去无踪、神出鬼没不跟玩一样吗? “糟了,忘了这是梦魇!”反应过来的曹满顿时不淡定了。 咽了口白沫子,曹满小心翼翼走向了屋门,打算再怼门板。 不是他自取其辱,而是潜意识中,屋外要比屋内安全,起码地方大,好跑好逃。 走了几步,曹满吸溜一声,疼得打了个激灵,被抓开的伤口更加严重了,流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条裤子,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条血路。 刚才实在是太惊险了,以至于忘记了腿上的伤势,等察觉到的时候,就成现在这样了。 曹满撕开裤子检查了一下伤口,好可怕,伤口狰狞,皮开肉绽,隐约还能看见血肉里的骨头。 将撕下的裤腿扯成血布条,曹满也不挑剔,卷巴几下,裹在了自己的腿上。 简单包扎后,曹满浑身冷汗直冒,屋内凉飕飕的,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 曹满有些颓废,驱魇不成,就连自己也无法从梦魇里面苏醒,这份苦难,这份折磨,他受得够够的。 最心痛的还是自己的婆娘,多么温柔美丽的一个女人,成了利齿獠牙的怨魂,这份伤害,这份痛心,如重锤砸心,轰轰心碎,如小刀割肉,片片哭嚎。 “唉......” 一声惆怅,包含了太多的痛苦,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无奈。 不错,又是三太! 忽然,胸口闪出一道金芒,照在了前方的屋门上,“嘎吱吱”一声,禁闭的屋门居然露出了一条缝隙。 曹满瞪大狗眼,胸口发光? 是金光成佛还是日照金身? 真神奇,真稀罕,真漂亮! 三字真言,该不会是要成佛的节奏吧? 可能吗?他连屠刀都没拿过,立地成佛? 想那么多干嘛?现在要紧的是夺门而出! 死球球的门板子,终于肯松嘴了是不?敢怒怼曹爷,赏你俩铁巴掌! 伸出双臂,没怎么用力,大门敞开,曹满往外看去,屋外光线明亮,视野极佳,就连大院中那些高挂着的白绫白布也没了踪影,灵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安静优雅的环境。 天国! 曹满迫不及待的就想从屋子里逃出去,可是腿还没迈出,他就犹豫了起来。 自己要是走了,梅儿咋办? 想起段虎的告诫,想要度化怨魂必须不离不弃,没有一颗赤诚坚定的心,根本不足以感化对方。 怨魂无法解脱的话,最终的下场只有魂飞魄散,凄惨、悲凉。 曹满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尽管很多时候他很自私,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改变了。 “梅儿......” 低念一声,曹满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之怨我之过,如果这真是一场无法避免的劫数,我愿陪你永堕魇境,今生不离,直到终结......” 曹满挺佩服自己的文采,平儿个说话糙言粗语,狗屁不是,但关键时刻却文采非凡,厉害! 他更佩服自己的勇气和决心,爷们不过如此,敢作敢当,今儿个,曹爷也要爷们一把! 双手合拢屋门,就在关门的那一刻,胸口发出的金芒瞬间消失不见。 做了不悔,悔了不做,曹满转身直面着空荡的屋子。 “梅儿,我不再逃避了,你出来吧。” 话落,屋内阴风大起,鬼声阵阵,昏暗的光线,摇曳的灯烛,很快,地面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剧烈的震动,墙壁撕裂,家具一件接着一件摔碎在地。 气场真够大的,不过只是出场而已,弄出的动静好比天崩地裂。 曹满尽量站稳着身子,不让自己狼狈的摔倒,他要用自己最坚定的一面去迎接常梅,迎接那位可怜的怨魂。 “出来吧梅儿,你之苦我懂,你之心我疼,你之怨我背,你之恨我受......” “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支柱,是你的归宿,是你的一切,再多的怨气,再多的委屈,再多的痛苦,请统统发泄在我这个做丈夫的身上,我,无怨无悔。” 一声轻语,剧烈摇晃着的屋子戛然而止,阴风偃息,鬼声宁寂,除了一地的碎片和裂开的墙壁外,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一双绣花鞋从头顶悄无声息落下,曹满抬头看去,常梅直挺着身躯从上空缓慢飘落,样貌依旧凶狞恐怖,挤瘪的脑袋,吓人的眼珠,锋利的獠牙...... 曹满微微一笑,没有了此前的害怕和惊恐,张开双臂敞出胸膛,抱住了常梅冰冷僵硬的身子。 “梅儿,我能一直这样抱着你吗?就像当初那样。” 曹满的情意似乎并没有打动对方,怨魂常梅张开了满嘴的獠牙,缓缓伸移了他的脖颈。 曹满没有反抗,也没挣扎,而是静静地抱住常梅,感受着那丝透骨的冰寒,那缕凌乱的秀发,那刻即将到来的命运。 “梅儿,我不会再抛弃你,即便死,我也要抱着你。” 吐诉心声后,曹满闭上了双眼,这一刻,等待他的或许是死亡,或许是重生,或许....... 滴答! 冰凉的感觉从脸上清晰的传来,曹满感到疑惑,啥东西?冰冰凉,还湿哒哒。 滴答! 又是一滴冰水落在了脸上。 曹满忍不住用手擦拭,随后睁开了双眼,“这是,泪水?” “梅儿!” 曹满惊诧万分的看向了身前的常梅,映入眼底的不再是那张面目狰狞的尸头鬼脸,而是娇颜楚楚,憔悴可怜的俏面。 那双怜意切切,水灵汪汪的眸子里,泪雾泛出,流下了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曹满双眼饱含热泪,“梅儿回来了,我的梅儿回来了!” 是欣喜,是意外,是感动,是激动...... 曹满哭了个嚎啕,泪串子比常梅流得还要猛烈,他知道,梅儿的怨魂终于得到了解脱,他终于找回了他的梅儿,他的亡妻...... 常梅没有说话,流着泪把头深埋在了他的胸膛里,用清澈的泪水尽情洗刷着曹满不太宽厚却又温暖的胸膛...... 情到深处两相忘,荏苒一过已千年。 曹满噘嘴拱鼻,他要用最热烈最奔放的大嘴去亲梅儿,这是他的渴望,他的浓情,他的思念。 似乎是亲上了...... 下一刻,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炸肝裂肺,曹满猛睁双眼。 新房呢,喜酒呢? 最重要的是,梅儿呢? 日,眼前的黑脸糙汉是谁? 黑不溜秋的黑鬼! “黑鬼,还老子的梅儿来!” 曹满怒吼一声,探二爪掐向了对方的黑脖,他要灭黑鬼救婆娘。 “黑你大爷!” 一声虎啸,爆栗落下,曹满抱头鼠窜,满床打滚。 曹满明白了,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位黑鬼是段虎,而他自己...... 已经出了梦魇,也就是说,刚才的那口亲亲,是他和常梅在这世上最后的留恋,前缘已尽。 067 照料 段家老屋里,曹满狗眼瞪成了牛眼,气呼呼凶巴巴的瞪着段虎,心里百般委屈,满眼都是愤怒。 黑脸,缺德货,缺德带冒烟! 老子容易吗? 就问你一句话,老子容易吗? 梅儿,我可怜温柔的梅儿,哥哥连最后一口亲没亲上都不知道,便一梦两散,自此天涯,我的这个心哟! 好痛,好疼,好难受! 好...... “虎爷,你咋啦?” 曹满一蹦子从床板上跳下来,几步来到了段虎身旁。 段虎的脸色差得吓人,明明是黑脸,却透着寡白,额头鬓角汗如雨浆,气息粗重短促。 “我没事,别瞎操心。”段虎无力的摆摆手。 “真没事?”曹满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 “皮痒是不?”段虎怒瞪一眼。 曹满悻悻一笑,“你要是没事的话,我......有事。” “你能有啥屁事?”段虎没好气的问道。 一听这话,曹满的话来了,“虎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梅儿多可怜,刚才我经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感化了她的怨魂,本想在离别前说几句贴心窝子的话,却被你一顿打醒......” 曹满还想往下说,段虎的脸色低沉了下来。 就刚才,段虎急匆匆的赶回来,刚来到床边,还没怎么呢,好么,曹满噘嘴拱鼻就亲了上来。 啵! 亲段虎的糙脸上了。 段虎一纯爷们,这辈子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无端端被猪嘴拱了,不火才怪! 要不是情况特殊,放以往,他能把曹满揍成娘子汉。 “耗子。” “诶,有话你说。” “虎爷让你驱魇,不是让你做春梦,把你的小泥鳅给虎爷卷巴好了,再翘,剁头!”段虎比了个刀劈的姿势。 小泥鳅翘头? 曹满急忙低头看去,嚯!好久都没有啥反应的曹老二,玩起了一柱擎天,雄赳赳的模样甭提多么精干。 可惜场合不对,偏偏在黑脸的面前翘头,好尴尬哦! 双手捂胯,曹满笑了个难看,脸子又臊又红。 这么看来,黑脸锤他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卷巴是几个意思? 那可是男人最珍贵的宝贝,又不是粗布麻绳,你卷巴一个我看看? “虎爷,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剁头?多残忍。”曹满讪讪回了一句。 “不信你试试看?虎爷不仅剁头,还碎蛋,让你鸟飞蛋打信不?” 曹满胯下一颤,吓得曹老二当即软巴下来。 黑脸,你狠! 段虎继续说道:“人鬼殊途,不管常梅是不是你婆娘,她现在已经死了,跟鬼缠绵,嫌命长尽管试。” “没,我真没做那事!”曹满张嘴辩解。 真的假不了,曹满没做,为什么要承认? 即便当时他有那个贼胆,也会偶尔冒个念头,可他有那时间吗? “事实胜于雄辩。”段虎目光下移。 曹满一阵蛋疼,捂得更紧了。 “虎爷,刚才你干什么去了?咋一身是伤,还有,地上用布裹着的是啥玩意,闻着臭臭的......” 这个疑问曹满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现在正合适,即能岔开话题,又能摆脱难堪,一石二鸟。 段虎眉梢一挑,臭臭的玩意? 耗子,你真会说话! “想知道?” “嗯。”曹满是个求学好问的油腻叔叔。 “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段虎意味深长的说道。 曹满胸闷,有问有答这是人之常情,回句话有那么难吗? 没有急着打开裹布,曹满先把身上的“零碎”撕了个干净,本来还想洗洗,但没热水,夜晚寒凉,用冷水擦的话,怕受不了。 穿好衣服后,曹满清爽多了,尽管还是一样的邋遢。 来到近前,鼻子嗅了嗅,何止是臭臭的味道,腥浓焦糊,简直难闻到了极点。 啥玩意这么臭? 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裹布,上面尽是斑斑点点的黑污,就像黑色的油污,脏兮兮还恶心。 宝贝? 看着不像,谁的宝贝会又脏又臭? 垃圾? 挺像,但黑脸是个会捡垃圾的人吗? 猜不透,想还乱。 曹满拍拍脑壳,何必费那心思,直接打开不就一目了然了。 手脚麻利的解开裹布,曹满凑近脑袋,目光炯炯的直视下去...... 黑脸,你大爷! 裹布里包着的既不是宝贝,也不是垃圾,而是一具焦黑腐臭的尸体。 画面感强烈的冲击着曹满的视觉,这货大腚坐地,嚎了个又尖又凶。 段虎笑了,笑得挺满意。 “虎爷,你没事吧?弄具尸体回来做什么?”曹满吃瘪的问道,刚才那通惊吓,他感觉自个儿的嗓门又尖了些许,在这么下去,万一真成娘子汉咋办? 段虎手指一点焦尸,老神在在的回道:“你不是觉得常梅可怜吗?” 曹满气噗,黑脸,作人要不要这么损? 梅儿死得够惨了,你还拿具焦尸来戏弄她,于心何忍? 等等...... 这具焦尸瞅着咋有点眼熟呢? 曹满壮着胆子仔细观察了起来,体型娇小,骨骼不大,身材...... 身材看不出来,已经烧萎缩了,至于那颗瘪塌塌的脑袋...... “虎爷,莫非这是梅儿的尸骸?”曹满激动的问道。 “亏你还是她的男人,连自家婆娘都看不出来......”话未说完,段虎摇了两摇、晃了两晃,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板上。 “虎爷!” 被惊吓到的曹满冲上来一把扶起段虎,却发现对方脸色蜡白牙关紧咬,整个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这一刻,曹满打心底往外感激着段虎,尽管他不知道在他入魇的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但是常梅的尸骸以及段虎一身的伤势,足以说明一切。 “虎爷,谢谢你......” ...... 鸡鸣破晓,东方鱼肚。 曹满看了看翻白的天色,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这一晚真够他忙活的,自打段虎陷入昏迷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陪在对方身旁,又是清理伤口又是喂水,跟个勤快的小媳妇似的,体贴入微。 摸了摸对方的脑门,曹满轻出口气,体温总算下来了一些,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时段虎全身烧得烫手,曹满急忙打来井水,拿湿毛巾又敷又擦,几乎没消停过一刻。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天亮的时候还没退烧,哪怕他兜里叮当不响,哪怕他已经沦落成了全县的笑柄,哪怕再难,也要找来郎中给段虎瞧病。 生拉活扯也要拽来。 现在他安心了不少,只要体温能下来,即便对方未醒,也不会出啥大事。 忙里偷闲,曹满坐在小凳上打算伸伸腿,不由间却想起了赵老狗的吩咐,对方让他今儿个一早去县警所报道。 到底是去呢,还是不去? 去的话,羞辱免不了,对方一定百般刁难,何况他要是走了,段虎咋办? 不去的话,更没好果子吃,天知道阴毒的赵老狗会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整他。 曹满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以往加入警所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后来有了常家作为靠山,自然风生水起,现在嘛,他就一受气包,姥姥不爱舅舅不亲,再回警所的话,肯定自讨苦吃。 这么一想,曹满做出了决定,回个球的警所,要回,也是明天的事! 其实不是曹满懦弱,而是世道如此,为了混口饭吃,能怎么办? 勉强活着已经不容易了,想再吃口热饭的话,其他什么的统统都要放下。 放不下的话,那是跟自己过不去,饿死都没人理会,还会说句“活该!” ...... 一整天的时间,曹满除了偶尔打了个盹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照料段虎上了。 挨近黄昏的时候,曹满再次用手摸了摸段虎的额头,发现对方的体温又降下来了不少,脸色也恢复了一些,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重新把毛巾在凉水里拧了几把,轻轻放在段虎的额头上后,他端着碗,小心翼翼的喂着水。 足足喂了半碗水,他这才把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吉人天相,希望虎爷能快点好起来。”默默念了一句,曹满把目光投在了那张黝黑的脸庞上。 段虎这人,毛病多脾气大,嘴臭人黑下手狠,可就是这么个糙汉子,却又重情重义,还有着一身惊人的本事,绝对的纯爷们。 看着段虎,曹满想到了自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运这事,真的无法揣摩。 谁会想到老段家的虎崽子会干了刨坟的勾当?当初的书香门第,誉满文城,而今却家道中落,老屋破院,可悲可叹可惜。 再想想自己,先是乌鸦偷肉吃,后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在好,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同样可悲可叹可惜。 同时天涯沦落人,不仅相逢还相知。 曹满心里升起了一股悲凉之感,还有那么点惺惺相的感触。 打声哀叹,曹满苦笑一声,“虎爷,你好好休息,我要去陪陪梅儿,我打算今晚就把她安葬了,入土为安,也算善始善终,了了我的一件心事。” 常梅的尸体安放在杂物间,是今儿个天刚亮的时候曹满抬过去的。 说起来,段虎家并不大,一屋两房,小院再加一个做饭的灶房。 段虎睡的房间以前是他父母住的地方,他的房间则是现在用来堆放杂物的杂间,里面放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房间堆了满满当当,唯一空出来的那小块位置,正好用来暂时安放常梅的骸骨。 曹满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了一阵轻微的呻吟声,转头一看,段虎眼皮微微跳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睁开。 “虎爷你醒了?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菩萨保佑,神明保佑......”曹满把能想到的词儿都激动的念了一遍。 睁开眼后段虎略微出了一阵神,目光移向曹满,声音虚弱的说道:“不是他们保佑虎爷,而是你这耗子叨叨个没完,把虎爷吵醒的。” 曹满不以为意的笑了,对方会开玩笑,说明身子已无大碍。 “虎爷,我要真有这么大的本领就好了,这可是赚钱的买卖,一本万利,你想光动动嘴皮子就能救人,还不发大财?” “虎爷发的是死人财,我发病人财,一死一病,你说我俩是不是挺合拍?”曹满不知所谓的又说道。 “滚!” “诶,这就滚......” “回来!”看着刚要动身的曹满,段虎唤道。 曹满点头哈腰立在床边,不愧是黑大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呼来喝去,要不,再睡会儿? “耗子,肚子饿不?” “勉强还行。”曹满紧了紧裤腰带。 一天的时间了,不饿是孙子,问题是兜里没钱,灶房里也没存货,哪找吃的? 曹满能抗到现在,靠的是喝水充饥,可劲儿的灌,一天下来,水淹蚁窝玩了个够,看着大小蚂蚁顶着一身臊忙搬家,老开心。 “虎爷你是不是饿了?”曹满问道。 “废话,虎爷腹鸣如鼓,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像你,膘厚能抗,饿个三五天都没事。”说话间,段虎起了身。 膘厚能抗? 黑脸,老子不是能抗,是没钱好么? 曹满一阵恼饿,就是又恼又饿,不过当他看见段虎起了身,忙着上前劝道:“虎爷,你还有伤在身,别急着下地。” “一点小伤,不碍事。”段虎摆摆手说道。 小伤? 曹满嗤之以鼻,高烧昏迷叫小伤?再来点保你能飞魂。 “虎爷,天都黑了,菜街子的菜农早散了,上哪买菜做饭?你要真饿得慌,不如等我一会儿。” “等你?你能弄来吃的?”段虎好笑的看着曹满。 “对啊,不瞒你说,老王头家的那块农地存货不少,洋芋,红薯,大萝卜,而且离着也不远,你不是喜欢吃群英荟萃吗?趁天黑,我给你弄点回来。”曹满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件事他早就想好了,就等着天黑下手,弄些白皮红皮黄皮的“英雄”回来填肚皮。 “耗子,人穷不要紧,要紧的是知廉耻,分是非,懂吗?”段虎严肃的说道。 曹满想飙火,太气人了,一个刨坟的盗墓贼跟老子讲廉耻? 有天理吗? 心里不满,但曹满不敢执拗,可肚皮能答应吗? “虎爷,那群英荟萃你还吃吗?”曹满耸耸双眉。 这叫反将一军,不是要装清高吗?不是要讲廉耻吗?看你嘴硬还是肚皮硬。 只是,段虎的下一句话,曹满立马不淡定了。 “去你的群英荟萃,虎爷元气大伤,要吃也吃肉,你想吃那些杂粮的话,赶明儿个我给你弄几筐来,叫你吃个过瘾。” 068 负荆请罪 临出门前曹满还不忘去杂物房看上一眼,对着常梅的尸骸唠嗑两声,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段虎没有催促对方,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从堂屋的供台上拿了六根清香和一个香炉,点燃清香后他又回到了屋内。 递给曹满三根,他自己拿了三根朝常梅的骸骨拜了拜,口中说道:“人死灯灭,往生辞世,三柱清香,聊表心意。”说完他把清香插在了香炉里面。 曹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拿着清香拜着常梅的骸骨,段虎在旁边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了屋外。 此时夜色已露,一轮弯月斜挂在黑色的夜幕中,点点繁星初绽光芒,点缀着夜的空旷和寂寥。 坐在屋外的天井中,看着夜色,段虎点燃了一根纸烟,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消失在了轻拂而来的晚风之中...... 一根烟的时间,曹满带着肚里的咕咕呱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哀伤,眼珠子有些发红。 段虎将手里的烟蒂往地上一弹,“说完话了?” “只说了一半。”曹满实话实说,在段虎面前,他没必要玩虚的。 “那为啥不接着说了?” “肚皮不答应。”曹满腼腆的低下了脑袋。 段虎点点头,“听出来了,咕咕呱叫得挺响亮。” 伸手一拍对方的肩头,“走,吃饭去,人是铁饭是钢,饿了不是吃棒槌。” 出了胡同上了大街,段虎带着曹满径直朝刘记狗肉馆走去,等来到了馆子的门口,正好看见刘老倌在那抬着门板打算关门。 “刘老倌,天才擦黑怎么就急着关铺子了?是不是嫌赚的钱太多,想偷懒享清福啊?”段虎远远的喊道。 这话听着气人,特别是对生意不好的买卖人来说,更气。 换做是旁人,刘老倌理都不会理,野犬乱吠而已,尽管叫,叫够了就安生了。 面对段虎,他就是个话痨,“虎子,别寒碜老倌了,现在世道不好,生意难做,晚上连个人影都不见,哪来的买卖?唉......” 一声叹息,惆怅寥寥。 “叹哪门子的气?俗话说,人叹气鬼开心,没事要多笑,能笑的人才有福气。” “说得好听,老倌一肚子的苦疙瘩,咋笑?”刘老倌没好气的说道。 寒暄两句,刘老倌瞅见了段虎身后的曹满,人胖个矬走路歪斜,没个正经。 “呦!这不是曹大队长嘛,老倌眼睛不好,刚才没见到是您,怠慢的地方还请曹大队长多多包涵。”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生意人的嘴把式,那可是基本功。 说完,刘老倌用手悄悄捅了一下身旁的段虎,眼睛翻了个利索,看得出,是在埋怨他不提前打个招呼,要是怠慢这尊老佛,吃不了兜着走。 段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用手搭在曹满的肩膀上说道:“刘老倌,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官职一撸到底,就一小平头,客气那一套能免则免,不用放在心上。” 曹满迎着夜风骚气的撩了撩头发,谁平头?毛长着呢!不像你,寸头。 寸见了都嫌弃。 “呵呵,刘老倌,不用和我见外,我现在官复原职,就一平头小百姓。”客套话要说,否则咋吃狗肉? 刘老倌眨眨眼,想起来了,白天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事,什么常家灭门惨案,什么钱家丧心病狂,什么曹满之流无所作为...... 听说县警所那边还专门贴出了布告公示。 当时刘老倌并没在意,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的,他从来都不操那个心,更没心情理会。 现在看来,曹满还真是“官复原职”,从高高在上的治安大队长,沦落成为了小小的警员。 不过跳蚤再小也叮人,刘老倌可不敢随便乱开口。 “呵。” 就一个字,再加个点头的动作,言简意赅,简单实用。 曹满眉梢一挑,刘老倌,好会说话哟! 人家可是死了娘家没了媳妇,丢了官职人财两空,能不能有点同情心,起码来声“节哀顺变”,人家心里也会感到一丝温暖,对不? “曹队长,你和虎子这时候过来,不如让老倌请你们吃顿狗肉如何?” 一听这话,曹满抚平眉头,对咯,这才叫温暖在人间,处处有关怀。 曹满笑了个贼精,刚想客气两句,段虎大手一挥,霸气十足的说道:“刘老倌,我可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赶紧去弄一大锅黄焖狗肉来,再烤些狗排,还有你家的小锅酒也给我弄几罐来,动作要快。” 曹满暗挑大拇哥,虎爷,还是你牛,牛掰掰的牛! “耗子,你也别闲着,去灶房帮忙。”段虎大手再挥,曹满不笑了,翻着狗眼不乐意。 “咋滴,蹭饭还想甩脸子,去不去?”段虎牛眼一瞪,曹满立马怂蛋。 “去,我这就去,刘老倌,我给你搭把手如何?”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你是客人我是主人,哪能让客人帮忙呢?”刘老倌连忙推辞。 “虎爷,刘老倌说......” 说球,段虎的手黑着呢,不怕疼的尽管试。 连推带搡,曹满把刘老倌热情的请进了灶房,再晚点,他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进了灶房,把布帘一放,曹满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外面的世界好复杂,黑脸好可怕,还是这安全。 帮着刘老倌把灶炉里的暗火点燃,曹满一边加柴一边嘚不嘚了起来。 “刘老倌,你说虎爷这人过不过分?自己有手有脚不干活,专门指使别人干活......” 话声未落,段虎的声音从门帘外传了进来,“耗子,虎爷的耳朵灵着呢。” 曹满一吐肥舌,尼玛,狗耳朵哇! 装作没听见,曹满接着说道:“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有福之人不用愁,无福之人跑断肠,虎爷是有本事的人,也是有福气的人,不像我,没本事没福气......” 唠叨半天,火烧旺了,刘老倌端着狗肉笑呵呵的来到近前,“曹队长,我记得你和虎子的关系不太熟吧?怎么你对他......那啥呢?” 有些话不好挑明,刘老倌含糊带过。 曹满咂咂嘴,说实话,要不是出了这些事情,他会对段虎那啥啥吗? “刘老倌,我已经不是什么队长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从今往后叫我小满好了。” 今时不同往日,曹满觉得这名儿听着刺耳,不舒服。 “说起我和虎爷的关系,唉,一言难尽......” 闲着也是闲着,曹满唠起了家常,顺便散散心里的苦闷,有刘老倌这么好的听众,他的话,可多了。 刘老倌...... 听着呗,谁让自己嘴贱来着? ...... 一桌子可口美味的饭菜散发出了浓浓的香味,段虎二目放电,曹满口水吞咽,刘老倌风轻云淡的抽了口老烟,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桌上的饭菜不仅香,还丰富,香喷喷的烤狗排,热腾腾的黄焖狗肉,还有那盘专门用本地朝天椒做的爆炒狗肉,再加上酒杯里酒气扑鼻的小锅酒,小日子好过咯。 这么可口的佳肴如果放在以前,曹满也许会嗤之以鼻,对于顿顿山珍野味的他来说,狗肉这东西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但是今非昔比,饱受人情冷暖的他如今能吃到这么一顿美味丰富的佳肴,和做梦没有什么两样。 噩梦除外。 段虎最直接,举筷夹肉放嘴里,嚼,一点儿都不客气,吃了个气壮山河。 曹满没动,直勾勾的看着一桌子菜,眼珠子都要掉进菜盘里了。 不是不饿,也不是不想吃,更不是腼腆,而是还没回过神来,正满心感慨激动着呢。 “小满,还愣着干嘛?狗肉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刘老倌好笑的说着话,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狗排。 “刘老倌,我......”曹满感动得鼻子有些发酸。 “别说话,多吃点。” “诶。” 曹满点了点头,拿起碗里的狗排放进嘴里,才第一嘴咬下去,混合着碳烤蒜姜的狗肉香味充斥在他的口腔里,那种满足和享受的味道直接让他飘飘欲仙。 我去,太他娘的好吃了! 心底嘶吼一声,曹满撸袖甩膀,拉开了架势,一顿狠吃,狼虎之势,风云之变,山雨之威。 不过比起段虎还差点,不,是差的远了。 饿狠了的段虎堪比飓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其他不说,就他那牙口,连骨带肉一通干,喀嚓嚓几声,咕噜咽肚。 曹满也想试试,可牙口差点,脖喉眼细点,嚼不断咽不下,呸呸吐骨头。 刘老倌没动筷,静静地看着俩活下嘴,渐渐的,目光移向了窗外...... “刘老倌,你咋不吃?”吃水不忘挖井人,曹满好心问道。 刘老倌依旧望着窗外,不知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废什么话呢?难道一桌子的狗肉还堵不住你的嘴吗?”段虎语气不好的喝道。 “虎爷,我好心问一句,至于发火吗?” 曹满没想到的是,段虎的火气说来就来,大手一薅,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会好心?放你娘的屁!” 曹满懵了,嘴里还叼着块骨头,整个人傻在了当场。 段虎的怒吼惊醒了沉静中的刘老倌,“虎子,你这是咋啦?” 看了眼茫然无措的刘老倌,段虎压低声音回道:“没事,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你快放了小满,看把他吓得。” 段虎刚要松开手,曹满的火却蹭了起来。 “黑脸,你几个意思?心情不好就骂人,我该你的还是欠你的?别忘了,是谁照顾了你一天!” 佛都有火,何况人乎? 曹满也是个有情绪的人,何况他是真的累了,心情失控也在情理之中。 段虎不听则已,大巴掌举起来就是一下。 稀里哗啦,人倒桌翻,桌上的酒菜撒了一地。 不等曹满从油汤里爬起来,段虎上去一脚踩在了他的身上,刘老倌想拦都拦不住。 “杂碎!当初要不是你烧了牛子的尸体,后来还三番五次赶走王妈,王妈会悲痛欲绝跳河自尽吗?现在假惺惺关心刘老倌,我呸,什么玩意!” 一听这话,挣扎中的曹满安静了下来。 刘老倌赶紧拉住段虎,连拉带拽,总算把段虎拉开。 “行了,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何况小满也不容易,你少说两句行么?” “那是他咎由自取!”段虎愤愤不平的骂道。 呜哇哇! 曹满坐着一屁股的油汤嚎啕了起来。 “可恶的黑脸,臭黑脸,我都成了这样还骂我,你以为老子不痛苦吗?” “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也伤害过很多人,可我已经知错了,你就不能宽宏一点,别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了行吗?” 呜哇哇...... “你还哭?打不死你!”段虎气炸炸的冲了上去。 “我就哭,打死我也哭!” 呜哇哇! 这顿闹腾,真热闹,刘老倌一个头俩大,劝了段虎安慰曹满,忙了个脚底生烟。 怪不得今儿个右眼直跳,敢情是惹祸的俩祖宗来了。 ...... 夜色渐浓,狗肉馆里总算不闹腾了,曹满擦地段虎收拾桌凳,刘老倌回灶房洗碗刷锅,大家都有活干。 等事情做得差不离了,刘老倌坐下刚想喝口水缓缓,曹满来近前,不由分说跪倒磕头。 磕头不说,还抡巴掌抽自己的脸。 啪,啪,啪! 抽得真够狠的,血鼻涕都拉了丝,可把刘老倌吓了个够呛。 想要出手制止,段虎一把拦了下来。 “虎子,你这是?” 段虎摇了摇头,转头对曹满说道:“耗子,既然要认错,就真心实意的认错,抽俩嘴巴有用吗?” 曹满也不说话,站起来一把脱了个光溜,是上半身,下面没脱,即便如此,花里胡哨的肥膘晃得刘老倌有些眼花。 “虎子,小满他想干嘛?”刘老倌担心的问道。 “看下去你就知道了。”段虎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 片刻后,曹满身上捆着几根烧柴,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来到刘老倌的面前往地上一跪,双手抬着扁担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刘老倌,虎爷说的对,我就是个杂碎,没人性的畜生,烧了牛子的尸体,害死了牛子妈,你拿着这根扁担,可劲儿的打我,我曹满,打死无怨!” 拿着扁担,刘老倌为难了起来。 说实话,他何止是想抽打曹满?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那么温柔贤淑的牛子妈? 他恨,他怒,他痛,他哭...... 他甚至想过轻生。 但,有用吗? 就像眼前的曹满,打死了又能怎么样? 牛子妈会活过来吗? 不能,不仅不能,还会增加他的负罪感。 刘老倌是个善良淳朴的人,知法犯法的是他绝对不会做。 刘老倌颤抖着双手,手中的扁担始终打不下去。 就在这时,段虎伸出温暖的大手握在了他的手上,“刘老倌,你心底善良不肯动手,要不,我替你打!” 不等刘老倌表态,段虎接过扁担举了起来,“耗子,我替刘老倌打你,你服不服气?” “服,一百个一千个服气,虎爷,你不用客气,用力打!”曹满硬气的回道。 “很好!” 段虎双臂较劲,抡扁担打了下去...... 眼前扁担就要打在曹满的身上,刘老倌坐不住了,冲上去拦在了段虎的身前,“别打,虎子住手!” 喝住段虎之后,刘老倌转身搀扶着曹满,“小满,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能有这番心意,我想牛子妈在九泉之下也会原谅你的。” 说完,刘老倌老泪纵横,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刘老倌,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 曹满,呜哇哇,俩人抱头痛哭。 段虎收回扁担,默默走出馆子,看着月淡星稀的夜空,点燃了一根纸烟...... 069 认爹和送灵 等段虎回屋的时候,俩人不哭了,不仅没哭,还唠起了嗑,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个攒劲。 画面要不要转得这么快? “你们哭够了?”段虎问了声。 “虎爷,刘老倌已经原谅我了,这一切都要感谢你,化解了我们之间的恩怨,还......” “啰嗦什么,是爷们就要敢作敢当,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刚才虎爷非揍死你这个奶们不可。” 曹满擦把小汗,真悬乎,以后可要机灵点,否则稍有不慎,非进了黑坑不可。 “嘿嘿,虎爷,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有事说事,笑个球,又不是嬉皮狗!” 这话绝对气人,杀伤力十足,曹满缓了半天还觉得心里有点堵。 “我想请你做个见证,见证我拜刘老倌为干爹。” 认爹! 段虎有些发愣,刘老倌直接傻眼。 屋里好安静,静悄悄的连蛐蛐都睡觉去了。 好半晌,沉不住气的曹满开了口,“怎么,你不信?” 段虎摇摇头,“我怕你害了刘老倌。” 这句话更伤人,曹满遭受暴击。 刘老倌开了口,“小满,你的心意我领了,拜干爹是件大事,可不能这么草率,何况......” 后面的话没说,是怕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就这尊容,这身坨,真要收了,牛子妈半夜非掀板不可,即便牛子妈没怨言,自己的小馆子也受不了折腾,咋养活? “刘老倌,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曹满较劲的问道。 “哪能呢,我已经原谅你了。”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没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这句话问得,刘老倌都不知道该咋回事,心好累哦! 刘老倌不再言语,沉默是金,曹满喋喋不休,嘴炮全开。 “刘老倌,你膝下无儿无女,老伴也去了,你想过没有,你如何安享晚年,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 刘老倌嘴角微抽,这是嫌我不够老吗? “还有,生病了咋办?身旁连个端药送水的人都没有,多可怜,多凄凉?” 刘老倌眉梢轻耸,咒我病哇? “晚上孤零零一人,多冷清,多寂寞?” 刘老倌鼻气轻出,还想住我房子? 曹满一拍胸膛,“只要你收了我这个干儿子,这些都不是问题,病了,有我床前尽孝,累了,有我鞍前马后,闷了,有我逗学说唱,老了,我伺候您颐享天年!” “刘老倌,答应我吧!”曹满张开了双臂,等待着温暖的怀抱。 “小满,我困了,要不改天再聊?”刘老倌打个哈欠,看来是有些困了。 曹满...... 磨了半天嘴皮子,泡都没见一个,多浪费感情。 “耗子,听清楚没有,刘老倌不愿收你这干儿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刚才段虎没吭声,是因为他不好得插嘴,认干爹这种事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也许,可能,或者刘老倌心动了呢? 现在不同,刘老倌的态度很明显,要是再死缠烂打反而不美,索性他就开了口,免得双方闹得不愉快。 曹满瞅他一大眼,讨厌,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留点面子不行吗? 说实话,出于同情也好,觉得内疚也罢,又或是想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曹满真的动了认干爹的心思,可对方不答应,能咋办? 总不能强来吧? 曹满觉得挺可惜,心里也有些不甘,但强扭的瓜不甜,勉强只会适得其反。 “都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本想着认了干爹后,可以跟着学点手艺,现在看来......”嘟囔一声,曹满又说道:“夜深了,刘老倌你早点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曹满打算离开,不想却被刘老倌叫住,“耗子,你刚才说学什么手艺?” “呵呵,我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曹满打个哈哈,没有在意的回道。 “别跟我打马虎眼,说,你是不是想学做狗肉的手艺?” 刘老倌的语气有些激动,不仅曹满听着有些纳闷,就连段虎也为之侧目。 “我刚才是这么想来着......” “太好了,刘家列祖列宗显灵,终于有希望了......”刘老倌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又哭又笑,喜若癫狂。 曹满碰碰段虎,眼神交流,虎爷,刘老倌不会是魔怔了吧? 段虎摇摇头,不像。 曹满再递一眼神,那老倌是咋啦? 段虎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 曹满双手摊开,白问,真没意思。 “小满,跪下!”忽然,刘老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脸色严肃的说道。 曹满眨眨眼,老倌倌的脸子变得真够快的,刚儿还疯疯癫癫,现说变就变,翻书也没这么快吧? 曹满恭敬的跪在地上,刘老倌问道:“小满,你要实话实说,是不是真的想学我老刘家的手艺?” “想,只是......” “那就磕头吧!”刘老倌直截了当的说道。 磕头? 拜师? 曹满闹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磕了几个响头。 “乖,起来吧。”刘老倌和颜悦色的说道。 曹满乖乖的爬了起来,亲切的唤了声,“师父。” “胡叫什么?叫干爹,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干爹!” 啥? 这一下曹满和段虎都愣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画风说变就变。 “快叫。” “诶,干爹!” 曹满甜甜的叫了一声,刘老倌听着直乐,段虎听得牙发酥,尼玛,娘子汉一个。 “刘老倌,会不会草率了一点?”段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刘老倌点点头,“是草率了一点,但我信得过小满,回头浪子金不换,何况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膝下无儿无女,祖传的手艺要是丢了,我如何对得起刘家的列祖列宗呢?难啊......” “那也不必非要认耗子当干儿子吧?收个学徒也不错。”段虎又问道。 “没法子,祖训有言,手艺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我只有收了他当干儿子,才能勉强说得过去。”刘老倌如实道来。 段虎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刘老倌也是迫不得已。 “耗子,为了你,刘老倌做出了多大的让步,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表示?” “对啊,难道平白无故让你得个爹,今后还要继承他的衣钵,天下没这么好的事吧?” 曹满想了想后重新跪在地上,一脸真诚的说道:“干爹,小满发誓,今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老,刘家的手艺我也会继承发扬下去,绝不辱没您的名声,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好,好,你有这份孝心,干爹就知足了。” 刘老倌伸手就要搀扶起曹满,段虎伸手拦住,“耗子,心意还不够。” 不够? 曹满摸了摸口袋,又掏了掏兜兜,他都是想来点干货,问题是一身清洁溜溜,咋表示? 等等,段虎绝不会无的放矢,故意让我尴尬,他的意思莫非是...... 曹满眼珠一亮,明白了,当即又说道:“干爹,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刘家的手艺不会丢,刘家的香火也不会灭。” “你,你说什么?”刘老倌没反应过来。 段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刘老倌,我该恭喜你啊,耗子说将来他要是有了儿子的话,一定会过继一个姓刘,续接你老刘家的香火。” 刘老倌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小满,你真的愿意为我老刘家续接香火吗?” “真的!”曹满的话铿锵有力。 ...... 夜深人静,繁星点点,曹满依依不舍的辞别了刘老倌,身上穿着对方送的衣服,尽管有些不合身,有些破旧,但心里却异常温暖。 回到家中,段虎吩咐曹满了一声,便开始翻箱倒柜了起来,不知在翻捣着什么东西。 曹满拿着白布重新裹在了常梅的骸骨上,动作温柔轻缓,似乎在他眼里,常梅只是熟睡了过去,生怕动作过急会吵醒对方。 等曹满做完,那边段虎也准备好了,“耗子,接下来该送灵了。” “虎爷,送灵有什么讲究吗?” “送灵就是送亲人的骸骨和魂魄上路,也是对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路程,这段路走得平稳,亲人的灵魂才能安息。”段虎解释着。 “懂了,这段路.......” 忽然,曹满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没棺材! “虎爷,要不买口棺材?否则梅儿也太可怜了。” “你有钱吗?” “没有。”曹满一阵泄气,以前他有钱,但现在真的没有,一穷二白。 “这不就结了。” “虎爷,能借我点钱吗?”曹满可怜巴巴的望着段虎。 “呵呵。”段虎的笑声模棱两可。 “虎爷,笑是几个意思?”曹满不爽的问道。 “古语有云,救急不救穷,懂了吧?”段虎回道。 曹满...... 懂你姥姥,你就一金虱子,不借就不借,至于拐弯抹角的骂人吗? 老子就问你一句,穷,咋啦? “行啦,别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谁也不欠你的,何况时间不等人,你家婆娘怨气重,如果今晚不入土,恐怕还会闹出更大的祸端。”段虎说道。 曹满狗眼白翻,老子信了你的邪! “不信?我可告诉你,别以为驱魇成功就万事大吉,有道是好聚好散,再聚不难,只要没有入土为安,常梅的怨魂还会重聚,届时会更凶,变成厉魂也有可能。” “虎爷,你可别吓我,事情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曹满胆怯的问道。 “你说呢?” “我,我信。” “孺子可教也。”段虎满意的摸了摸曹满的脑壳。 曹满深吸口气,我忍! “时辰已到,上路吧!”段虎手拿出锄头背个小包说道。 随后他点燃了三根清香朝四方分别拜了拜,接着口中念道:“香火为灯,四方为途,灯引魂随,路路平安!” 念完他对曹满又叮嘱道:“耗子,一路上你跟着我走,切记不要回头,记住了吗?” “为啥不能回头?”曹满求知若渴,不懂就问,真可爱,就是年纪大点,肥腻大叔,让人讨厌。 “你想让她魂魄不宁的话尽管回头,上路!” 不给曹满多问的机会,段虎从包里拿出一叠纸钱抛向空中,待片片纸钱好似雪花般落下,他又撒了把从刘老倌那里借来的米。 “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上路了!” 出了院门转过胡同,二人来到了大街上,顺着大街一路走去,每当又拐口或是岔路的时候,段虎都会念上几句,接着又是撒米撒钱。 等到三根清香快烧完的时候,段虎再次拿出清香点燃,把烧烬的清香插在地上,又在旁边撒了些纸钱和米,这才接着上路。 出了县城,曹满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身热汗就像刚洗了完热水澡。 “虎爷,还有多远?”曹满吃力的问道。 “快了。” “快了是多远?” “上路!” 段虎高撒黄钱,前撒白米,手拿清香,口中喊道:“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又走了一会儿,曹满实在顶不住劲儿了,“虎,虎爷,到底还有多远?我快累瘫了。” “呵呵,快了,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曹满弯腰吐气,舌头伸半截,“虎爷,能不能给个准信,究竟还有多远?” “快了,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虎......” 虎你大爷! 尼玛,信黑脸跳大坑,坑不死你! 看着快要走远的段虎,曹满鼻孔喷股白气,接着走! 好在这回没走多远,段虎停下了脚步,曹满心中一喜,总算是到了。 哼哧哧,曹满紧赶慢赶,来到了段虎身旁,刚要开口询问,段虎率先说道:“耗子,累了吧?” “累。” “累就歇会儿,不过不能坐只能蹲,另外,常梅的骸骨不能沾地,否则前功尽弃。”段虎交代着。 曹满动动耳朵,可始终没听到心里最期盼的那句话。 “虎爷,这就说完了?” “呵呵,看我这记性,你不提醒的话我还真忘了。” 曹满如释重负,“虎爷,你这人真是的,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了?” “你认干爹这事就不用怎么感激我了,回头请我搓一顿就成。” 曹满呆了,背着常梅的骸骨呆在了原地。 人不要脸鬼都害怕,认干爹的事你出力了吗? 搓一顿是吧,老子要把你搓成黑泥垢! 070 九锡虎贲 “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段虎高撒黄钱,前撒白米,手拿清香,一声吆喝,曹满乖乖起身赶路。 至于路程还有多远,他没问也不想问,主要是人累心也累,问多了更累。 走走停停,曹满闷头赶路,不多时听见了哗哗的的河水声,抬头一看,月光下河水潺潺,波光点点,似蜿蜒长龙北来南往,一去百里川流不息,原来是到了盘龙河了。 离着河水越近,水流声愈发清晰响亮,迎面而来的水汽扑打在身,冰凉湿润,令人精神振作。 “虎爷,休息会儿如何?”曹满躬着身子往地上一蹲,不管段虎同不同意,反正他先蹲了。 “正好,我也累了。”段虎找了块河石坐了下去。 曹满一脸鄙视,撒个钱,丢点米,走几步喊累? 换你被尸骸,你能累成狗! “狗眼瞪那么大,瞅啥呢?”段虎敏锐的捕捉到了曹满的小眼神。 “没啥,我在想......要不你帮我背一下梅儿的尸骸?”曹满顺口说了句。 段虎把头转了过去,丢下俩字“不背。” 曹满点头,果然,想从黑脸身上捞点好处,一个字,难,俩字,太难...... “小朋友之间都知道相互友爱相互帮忙,你帮我一把就那么难吗?”曹满抱怨了一声。 “谁的婆娘谁来背,这是规矩。”段虎的声音顺着水声飘忽飘忽的传了过来,传到了曹满的耳朵眼子里。 “屁的规矩,这是封建陋习,一点都不人性,谁定的?”曹满不服的嚷嚷着。 “老祖宗定的,不服你找他们说理去。” “我......”曹满紧了紧背上的尸骸不说话了,这叫自讨没趣。 规矩大过天,祖宗来定论,一代又一代,都是你祖宗! 话聊死了,气氛有些沉闷,曹满不喜欢闷,目光投向盘龙河,转而又有了新话题。 “虎爷,我们跑盘龙河边干什么?难道你想把梅儿葬在这?” “河边不能葬人,水属阴,万一挑了个水煞之地,弄出个水粽子出来,你扛得住吗?” 水粽子? 曹满感到后脊发寒,不由得打个哆嗦。 “虎爷,既然河边不能葬人,那你带我来这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盘龙河是本地的生命之河,蜿蜒南下直通境外,遇到灾年大旱的时候,没有这条河水,本地人如何生存?这么好的河流,孕育了无数的生命,乃造化之河又称摇篮之水,把常梅的骸骨埋在离河不远的山丘上,用不断流动的生命元气洗涤她的魂魄,对她来说也是一件造化之事。”段虎解释道。 曹满还想问什么,段虎用手一指前面的石桥说道:“留口气加把劲,过了前面的石桥,再走一段山路就到地方了。” 曹满顺着段虎所指的方向看去,月光洒落下,河岸边架着一座河桥,桥面不宽,是用青石铺设而成的,桥下几块石墩矗立在河水中,作为桥墩支撑着整条河桥。 不大工夫,二人来到桥边,过桥的时候段虎又叮嘱了几声,让曹满把尸骨背好了,特别注意不能让河水打湿尸骨,否则阴水散魂,会让死者的魂魄不得安宁。 段虎头前带路,迈步走上了桥面,曹满跟着也上了河桥。 河桥不高,离水也就不过尺许的距离,湍急的河水冲刷在桥墩上,飞溅起的水花把桥面淋得湿滑无比。 由于年代久远的关系,不管是桥石还是桥墩,不少地方都长出了青暗色的苔藓,对于不熟悉这座河桥的人来说,行走在上面必须多加注意才行。 好在今晚的月光皎洁,把山川河流照得一片素白,走在桥面上看得倒也格外清楚,只是河水反射着点点月光让曹满有些晃眼,稍不留神,脚下一滑,曹满惊呼一声,身体栽晃了起来。 月光下,河桥上,一人独立双臂扑棱,身子蛆扭,左三下右两下,最后...... 日! 曹满背着常梅的尸骸,一头冲向了河川的怀抱。 这一刻,曹满觉得很后悔,如果刚才不挣扎该多好?顺势滑一下,顶多就是屁股受罪,运气好点的话,兴许不会打湿常梅的尸骸。 现在好,背着尸骸投河? 从小喜欢狗刨的他,本能的比了个入水的姿势,眼瞅着就要入水,突兀,身子一滞,身子倾斜在了桥边上。 就差那么一丝丝,好悬,好紧张,好刺激。 “耗子,想殉情早点说,虎爷给你介绍好去处,没必要跑这投河做水鬼鸳鸯吧?” 薅住后衣领的段虎用力往回一拉,曹满又回来了。 半晌,曹满都没说话,光顾着老鹿撞心,撞了个欢实。 “耗子,没事吧?”见曹满脸色不好,段虎问道。 “没,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口渴。”曹满没说瞎话,一路的劳累再加上受了点刺激,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口渴。 “丑人多作怪,想喝接着跳,这回虎爷绝不拦着。” 转身,段虎拿出纸钱和米撒在了河中,低念几句之后,催促着曹满赶紧过桥。 曹满紧巴了一下背上的常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总算战战兢兢的过了桥。 刚过桥,忽闻身后的河水中传来了一阵好似婴孩啼哭的声音,曹满想都没想,脑袋利索的朝后转去。 没等转过去,段虎的糙手一把又薅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耗子,安生点成不?”段虎语气不善,看得出是真动了火气。 “不是的虎爷,你听河水中似乎有小孩的哭声,莫不是有孩子落水了?”曹满感到后脖颈酥溜溜的一阵酸疼,连忙解释道。 “关你屁事!”段虎怒瞪虎眼。 哟,好气人!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虎爷,你说是不?”曹满的小词一套一套的。 “佛曰是吧?”段虎糙手加劲,曹满翻眼呜哇。 莫非不是佛祖说的? “虎爷,不是佛曰,是古语有云!” “古语是不,有云是不?”段虎再加劲,曹满眼泡外凸,呜哇哇。 难道也不对? “是祖宗说的,这是规矩!” 规矩大过天,祖宗来定论,一代又一代,都是你祖宗! 手刨脚蹬着的曹满认为,这回应该错不了。 “信不?虎爷现在就送你去见祖宗,好好谈论一下什么叫做规矩!” “虎爷,我错了......” 段虎松开糙手,曹满给跪。 “听好了,那不是婴孩落水的哭声,而是水鬼引诱你的催命声,因为你身上背着常梅的尸骨,我们又是在晚上来送灵,自然会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特别是在阴气较浓的河水中,什么水鬼、水煞之类的东西都想来引诱你,懂了吗?还不快走!” 曹满摸摸酸疼的后脖,君子动口不动手,黑脸,真小人! 刚走出去几步,身后婴孩般的啼哭声再次响起。 曹满气恼,还来? 下一刻,婴孩的啼哭变成了阴森干哑的低笑声。 曹满炸毛,跑! 追上段虎,曹满乖巧的跟在了后面,寸步不离。 “怕啦?” “不,不怕。” 段虎眉梢一挑,死鸭子嘴壳硬,“不怕你揪我衣角是几个意思?” “安,安全。” 段虎,“呵。” 过了河便是入山的土路,土路不好走,一个坑一个坎,走在上面高一脚矮一脚,特别是杂草多的地方容易打滑,很不好走。 对曹满来说,这些都是考验,但最难的还是爬坡,老长的一条土坡,看着都牙酸,更别说长坡的尽头还是坡,九曲十八弯,蛇形蜿蜒,没有尽头。 走几步,曹满要牛喘几下,再走几步,擦把热汗,看见大点的土旮沓,曹满很自觉的往上一顿,哈气。 段虎也累,如果不是事有凑巧,他才不会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半夜出来送灵,完全是找罪受。 “虎爷,都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可我咋觉得始终都是人怕鬼呢?”气还没喘顺当,曹满的新问题便来了。 “鬼怕人,是因为人的身上有三把阳火,左右肩头各一把,还有一把在天灵盖,一般的阴魂很难靠近。至于人怕鬼......” “主要是心理作祟,而且人只要一害怕,阳火就会衰弱,阳衰阴盛,阴魂便会乘虚而入,吓死挺正常。”段虎解释道。 “这么说来,刚才吓我的水鬼,我要是不怕他,不就没事了?”曹满又问道。 “这不一样,事有黑白,人分善恶,鬼有强弱,弱者惧人,强者人惧。” “那刚才的水鬼呢?” “不强不弱,主要是看他针对什么人。” 曹满舔了舔干涸的嘴皮,懂了,黑脸这是在自抬身价,顺便还补一刀。 啥叫不强不弱? 在段虎这种有道行的人面前,水鬼肯定是弱鸡,随便念个咒施个法什么的,举手投足间便能叫对方灰飞烟灭。 面对曹满,曹满是弱鸡,随便鬼唧俩声,曹满屁滚尿流,败!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段虎主动的询问道。 曹满不出声,免得再被补刀,尽管皮肉不疼,却能爆肝爆肾,俗话说,没那么大的头,别戴那么大的帽,曹满自认脑袋不小,但比起段虎的大黑帽...... 不,是黑锅,头再大也箍不住。 “耗子,正好我有话要问你,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曹满神色一动,真稀罕,黑脸也有问人的时候。 “有事尽管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曹满热情的说道。 一路上尽是段虎不待见他,终于风水轮流转,也该他风光露脸一回,曹满心里笑了个哇哈哈。 “不急,待会儿再说。” 段虎的话永远是神出鬼没,让人猜不出门道,这不,曹满被话噎了。 “别介,有话藏心里多难受,快出快进才痛苦,说吧,啥事?”曹满补刀。 “休息够了,上路。”段虎站了起来。 “那你的问题......” “待会儿再说。” “待会儿是多久?” 段虎高撒黄钱,前撒白米,手拿清香,高喝一声,“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曹满...... 老子不信你能憋的住! 紧走两步,曹满挨着段虎的身旁,“虎爷,闷不?闷的话把问题说出来就不闷了。” “无碍,待会儿再说。” “虎爷,热不?人呐,憋着心事就会感到又燥又热,说出来就不热了,你看......” “无碍,待会儿再说。” “虎爷,累不,要不咱先休息一会儿,顺便......” “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曹满...... 等等,怎么感觉不太对呢? 到底是黑脸有话问我,还是我上赶着求对方问我? 尼玛,老子吃饱了撑得慌,自己伸脸给人抽啊? “不走了,我家梅儿累了,要我陪她说说话!”曹满撒泼,找一大石就蹲。 “尿性!”段虎一百个瞧不起。 尿性?老子是尿爷! 曹满双手斗大拇哥,又叫斗虫虫,斗得挺欢,小时候他最喜欢玩。 “耗子,有话说有屁放,找借口磨时间的话,虎爷请你吃爆栗!”段虎不耐烦的晃晃手腕。 曹满张着嘴,呃,该说啥好呢? 问梅儿肚子饿不饿? 应该不饿,一路上清香不断,管饱。 困了没? 就没醒过,肯定不困。 冷不? 白布包着呢,不会冷。 累吗? 会累才怪,在我背上趴了一路,我累才对。 不行的话唠嗑两句? 日,死人会说话吗? 曹满急了,看着段虎的大铁拳,抖索索。 “虎爷,梅儿说她想知道你刚才要问什么?”曹满弱弱的问了声。 “皮痒了?”段虎二目寒光烁烁。 “不痒,虎爷,梅儿是真的想知道。” 段虎气笑,“那你让她直接问我。” 曹满睁大眼珠,好厉害的黑脸,这么难的问题你咋想出来的? “那个......”曹满支吾。 “那个什么?”段虎追问。 “这个......” “这个什么?” 曹满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梅儿她害羞,不好意思自己开口。” 咣,咣,咣! 段虎收拳,“下回你家婆娘还有问题,让她自己来问我,听到没有?” “诶,听到了。”曹满泪流满面,还不能哭出声,好苦逼。 见段虎走远,曹满摸摸脑袋,好疼,好痛,好辣辣。 “臭黑脸,揍人真够狠的,开玩笑而已,至于翻脸吗?一身烂脾气,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学来的。” “耗子,虎爷的耳朵灵着呢!”段虎的话顺着山风飘忽飘忽了过来。 曹满猛打一激灵,“虎爷,我是说你这一身能耐是从哪学来的?够霸气,够威风,够爷们!” 三个够,就叫够够够! “九锡虎贲!”段虎的话回荡在苍岭间,铿锵有力。 九锡虎贲,历史悠远,曾受过御赐殊荣,后流传民间,倒斗一界誉满乾坤。 曾北盗元墓,七星灭僵魁,火烧龙皇陵,又东闯沙窟岭,九子定阴阳,血月诛鬼王...... 九锡御赐,虎贲烟寂,一脉三英,再续传奇。 071 长眠之地 墨染夜穹,星月交辉,万籁俱寂,银霜素裹,山下,盘龙河水奔流不息,借着月色的银辉好似玉带白绸锁山南去。 站在半山腰上,远眺夜色下的美景,段虎感慨间又有些淡淡的惆怅。 身前土坟寂冷,身下杂草萧瑟,一只魂幡随风飘动,落落簌卷起一丝伤感,忆起一点思绪...... 一坟隔阴阳,一世化沧桑,一语愁思浓,一滴晶莹落。 悲,苦,离,愁...... 哀,痛,伤,绝...... 人生数十载,匆匆过眼云,回首往事已成空,再无有心人。 “爹,娘,不孝孩儿虎子来看你们了。”段虎跪倒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虎子知道二老在这有些冷清,所以自作主张给你们找了一个同伴,这人你们应该听过,就是常家的大小姐常梅,希望今后你们多陪陪她,让她也陪着二老说说话,热闹一点。” 说完段虎又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点了三根清香,又撒了一些纸钱。 “虎爷,虎爷......” 曹满哈着大气终于冒了头,这一路可把他折腾惨了,就连身子骨都觉得轻盈了不少,上秤称一称,至少也能瘦五斤。 怪不得砍柴的樵夫一个比一个瘦,其他不说,每天背着几十斤重的木柴爬山涉水,能胖才怪。 所以说,想要胖多吃喝,想要瘦多运动,至于要胖还是瘦,全看你是吃或动。 “嗷嗷,我的个苍天,终于到了!” 曹满欢呼一声,要不是背着常梅的骸骨,他能滚地三圈,以此表达狂喜的心情。 “狗嚎啥呢,磨磨蹭蹭,还不赶紧过来!”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段虎呼喝一声。 曹满鼻歪,狗嚎?老子特么那是狼嚎,懂不? 都说三十多的男人如狼似虎,老子就是头狼,野性的狼,嗷嗷叫的狼,不是狗! 好不容易蹭到了段虎的身旁,曹满实在累不动了,翘臀跪地,脑门顶着土旮旯这阵喘,喘一声,身上的肥膘晃一圈,背上的尸骸抖一下,喘两声,晃两圈抖两下...... 节奏快,间隔匀称,好不欢实。 “耗子,有心了。” 段虎感到挺欣慰,多少年了,父母的坟头都没外人来拜过,曹满算得上是第一个。 “有啥心?”曹满不明白的问道。 “祭拜我的父母。”段虎用手指了指坟头。 曹满抬眼看去,身前不远处堆着个土坟,挺简陋,不过打扫得很干净,坟头上没有一根杂草。 “应该的。”曹满瘪瘪嘴,他哪有心拜段虎的父母,完全是无心之举。 忽然曹满想起件事儿来,就前晚,他刚进段虎家的院门就摔了,对方咋说来着? 莫非...... 段虎把父母的坟修得这么远,和他家的门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虎爷,老段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就一土坟,会不会简陋了点?” “家道中落,没法子的事,何况我爹在世的时候不喜欢铺张浪费,生前他就交代过,后事一定要简单,选个风景好、能俯瞰整个儿家乡的地方就行。” 段虎娓娓而道,带着一丝怀念,也带着一丝尊敬。 曹满点点头,他知道段虎是个大孝子,现在看来,人如其名。 “虎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你早点说,我也好准备一些元宝蜡烛,烧鸡猪头之类的祭品祭拜一下,光是干巴巴的磕俩头,显得诚意不够。” “你有钱吗?” 这句话杀伤力十足,曹满捂着胸口一阵发闷。 “我是没钱,可我有干爹,我能和他借点。”曹满试图挣扎一下,总不能老被人瞧不起吧? “拜干爹是为了报答对方,不是坐享其成,何况,你连你婆娘都......对吧?” 言下之意,你媳妇的祭品你都没准备,还说什么客套话,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滋味好受吗? 段虎不想明说,在父母的坟前他懂得克制,即便如此,曹满同样遭受暴击,喘得更凶了。 说实话,曹满不是不想准备,而是太过匆忙,再说了,大半夜的,谁家杂货铺开门,真要把人家的门砸开了,一说自己是个穷光蛋,赊点? 非被光了蛋不可。 “虎爷,大半夜的你怎么把我带到你父母的坟上来了,不是给梅儿送灵吗?”曹满换个话题问道。 至于刚才的话题,不说也罢,说了还伤心。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给常梅选的安息之地就是这儿吗?”段虎好笑的回道。 “这里!莫非有什么讲究吗?”求学好问的油腻大叔开始了他的提问。 “此处背山面水,可闻东升朝阳之旭光紫气,可赏盘河秀景壮丽之美,即可俯瞰整个县城,又能欣赏江川叠峦之景,如此绝佳风水,再加上有我的父母相陪,你说呢?” “好,好地方!”曹满闻听,激动得竖起了大拇哥。 “虎爷,刚才不算,我要重新给二老磕头祭拜,感谢他们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 这番话发自曹满的肺腑,段虎能帮他找来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安葬常梅,曹满打心眼里感激。 段虎笑着点点头,“你先把常梅的尸骸放下好了。” “不用背了?” “都到了地方还背个什么劲儿?当然,如果你不嫌累的话......” 段虎的话还没说完,曹满三下五除二,放下了常梅的尸骸,动作挺麻溜,但绝不粗鲁,这一点,段虎十分欣赏。 “啊,舒坦了......” 曹满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接着扭了扭腰板,又活动了一下发酸的双腿,动动脖子,抖了抖脚...... “懒牛懒马屎尿多,有完没完?”段虎不耐烦了。 好别扭的话,曹满听着不乐意,把老子当牲口啊? 不过是有点尿意...... 整理了一下衣服,曹满跪倒在坟前恭敬的磕了几个响头,双手合十,闭着眼絮絮叨叨着。 “二老在上,曹满给您二位磕头了,今夜冒昧打扰,也不曾带些祭品祭拜,二老有怪莫怪,下回我一定补上......” “曹满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老答应,我家梅儿,就是我身后白布裹着的那位,她人很好,温柔贤淑,就是死的太惨了,你们不知道......”说着话,曹满抽搭了起来。 段虎...... 我去! 耗子,拜一拜磕俩头就行了,没让你诉苦喊冤,要不要这么夸张,声泪俱下?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曹满才说了一个开头,正说到他和常梅是怎么认识的,段虎吹着山风杵地,跟块望夫黑石似的,等啊等...... 抄起地上的锄头往曹满身旁一放,“耗子,你家婆娘在召唤你。” “谁,谁召唤?”曹满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接好!”段虎把锄头递给了曹满。 “虎爷,不带这么开玩笑吧?”拿着锄头,曹满不乐意了。 “哼,不和你开玩笑的话,我怕我爹娘的棺材板盖不住咯,干活!” 曹满半推半就,“虎爷,话不能这么说,新来新当兵,如果不先搞好邻里关系,我怕......” “少啰嗦,看到那块空地了没有?”段虎用手一指。 曹满顺势看去,半山腰上什么都多,杂草,灌木,石疙瘩,空地? 好像没有。 曹满垫着脚尖,又杵着锄头蹦哒了两下,还是没找到。 “虎爷,哪有空地?” “眼瞎啊?没瞅见前方二十步远的地方有几棵歪脖老树吗?” “瞅见了,可下面都是灌木丛......” “我还没说完呢,别打岔。”段虎呼喝一声,曹满赶紧闭嘴。 “对着歪脖老树的右边瞅见没?” “那是悬崖......” “我知道,在悬崖边上不是有块大青石吗?” “瞅见了,石头挺大,能站三五个人。” “对咯,在大青石的后面,有个小坡,过了小坡绕俩弯再上个小坡......” “就到了?”曹满嘴快,出声问道。 “没有。”段虎摇摇头。 曹满...... 段虎接着说道:“上了小坡往左走,能看见一大坡,爬坡后会有一片杂草地,地势看着平坦,但都是山石地,不能埋人,你只能再往前走......” 曹满,抖! 黑脸,这就是你说的风水宝地? 大骗子! 说好的风景如画美如双呢?说好的左邻右舍样样亲呢? 就一石旮旯铁邦子山,里外都荒凉,那叫下葬吗? 在刑法中那叫弃尸,逮着就枪毙! 曹满往地上一蹲,脸子拉老长,噘嘴歪鼻,跟谁欠了他一条命似的。 “听懂没有?”叨叨半晌,段虎最后问道。 懂你妹! 曹满白眼瞅得这叫一个凶,能吃人。 “咋啦,不乐意?” 曹满鞋梆子跺地,跺得哐哐响,“虎爷,这不是有现成的地儿吗?为啥要折腾到那边去?” “这是我爹娘的坟地,不容外人染指。”段虎振振有词的说道。 曹满双眉怒耸,外人,染指? 真当这块地儿是你黑脸买下来的? 段虎又说道:“而且这块地不大,再加一坟头,太挤。” 曹满惊诧的看看四周,这叫地方小?能同时容几十头大肥连地滚,挤吗? 段虎继续说道:“我帮你找得那块地不错,比这大十倍,宽敞,舒适。” 曹满实在忍不住了,张嘴就问:“既然那块地好,当初你咋不把父母的坟安那?” “太远,走着累。” 曹满心里一阵.....卧槽! 扑通! 曹满跪倒在坟前,泪撒前襟,捶胸嚎啕,“二老,求你们可怜可怜我那命苦的梅儿,生前我待她不好,死后又孤苦伶仃,凄凉悲惨......” 段虎的黑脸沉了下来,“耗子,你想搞事?” “虎爷,我不搞事,我只求在这找块坟地安葬梅儿,过分吗?”曹满怒擦大鼻涕吼叫起来。 段虎手指捏得咔咔作响,“皮痒了是不?” “我就皮痒了,有本事你在你爹娘的坟前揍死我!” 曹满豁出去了,为了弥补一点对常梅的亏欠,今夜他要真正爷们一回! ...... “记住,平地浅挖山腰深挖,挖出来的墓穴,地不能湿,不能有黏土有大石和沙地......” “还有,深六尺六,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要,记住了吗?” 段虎抱手出声,曹满点头哈腰,扛着锄头,开挖。 闹腾了半天,终于段虎松了口,答应在平地的最边上,让出一小块给曹满挖坟。 皆大欢喜,只是曹满的脑袋有点疼,疼得他好一阵吸溜溜。 曹满忙了个不亦乐乎,段虎看了一会儿,转身来到常梅身旁,解开白布,把里面的尸骨露了出来。 “六丁六甲,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三清敕令,离火焚阴......敕!” 口念法诀,手变法印,等那团比平时稍小的阳火出现在常梅的脑袋上时,段虎仔细看了看,金色的阳火明亮纯净,不带丝毫的杂色,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有些虚弱的坐在了地上。 嘿哟嘿,嘿呦嘿...... 月光下,曹满挥洒汗水,一锄一坑干得热火朝天。 等他拖着死狗般的身子蹭了过来,段虎睁开了双眼,“坑挖好了?” “好了。”曹满有气无力的回道。 “试一下了没有?” 曹满,噗! 是埋活人还是死人,有试一试的道理吗? 如果,万一,也许试着合适呢?死人咋办? “我是照你的吩咐挖的,应该不会错。”曹满不敢顶牛,他怕被牛顶。 “狗爪伸过来。” 曹满,再噗! 过分了黑脸,这不是狗爪,是人爪,呸!是人手,细腻圆润的人手。 曹满伸出了爪子,不,是双手。 “摊开。” 手心朝上,曹满摊开双手,乖巧听话。 “啧啧。”看着手上磨出的血泡,段虎摇头咂嘴。 “耗子,做人不能忘本,你瞅瞅你这双手,忘了劳动人民的双手是什么样子的了吗?” 劳动人民的手? 曹满看着自己的双手,细皮嫩肉难道不好吗? 下一刻,段虎把双手伸到了曹满的眼前,又大又糙,还长满了老茧,跟疙瘩似的,一层叠着一层。 “知道劳动人民的双手是用来干嘛的?”段虎问道。 “劳动。”曹满回答得挺快。 “不只是劳动,而是要自食其力,耗子,现在你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你自己,想要自立根生,就靠自己的双手去获得。”段虎认真的说道。 曹满看着段虎布满老茧的糙手,重重点了点头,再看看自己的双手...... 安息吧,双爪! 这辈子你我缘分已尽...... “拿着,把破皮的地方擦一擦。”段虎拿出一小盒药膏丢给了他。 疗伤神药! 曹满眼珠一亮,这可是好东西,除了味儿...... 太臭之外,其他都好,可惜上次段虎给的药膏被他给弄丢了,为了这事,曹满不只埋怨过自己一回。 打开盒盖,曹满憋气凝神,快速的抠了点出来,涂抹在了双手上,过了一会儿..... 鼻头嗅了嗅,奇怪,不臭,还挺香! 药香不浓,是股淡淡的清香味,却能沁人心脾,感觉四肢百骸舒服无比。 “虎爷,这药怎么味儿不对呢?”曹满疑惑的问道。 段虎一怔,随后讪讪而道:“这是新药,药效更好。” 曹满狗眼多尖,对方脸上细微的变化他能一眼不拉的看个清楚。 “真的?”曹满心里的疑惑更浓了。 “真的!” “果然?” “......果然” “当真?” “虎爷当你的真!” 抬手,爆栗落,曹满,败! 072 疑团 安坟,是对逝者的尊重和关怀,哭坟,则是对逝者的缅怀和哀悼。 曹满跪在堆好的坟前哭了个凄凉,所有的悔意,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回忆,都在一声声呜哇哇中流露了出来。 今夜的麻县,月光下唯他一人最伤心。 段虎站立在侧,耳朵眼里堵满了杂草,还是透声,听的他心烦气躁,却又不好的出声打扰。 毕竟曹满真情流露,这份悲痛的心情,他懂。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悲有欢,有离有合,不经历这些,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生。 待曹满哭声渐止,段虎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了声“节哀顺变。” 点染清香放好祭品,纸钱燃起,明亮的火焰驱散了夜的空寂,也带走了曹满的思绪...... 曹满揉着发红的眼睛,拿着纸钱不断往火堆里扔去。 “梅儿,生前你是千金小姐,没受过苦,死后我也不会让你挨饿受苦,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你,梅儿......” 火势渐渐熄灭,夜风轻抚,卷起了满地的纸灰,仿若温柔的手,带着思念隐没在了夜的怀抱..... “虎爷,你说梅儿能收到我的这份心意吗?”看着远去的风尘,曹满问道。 “应该吧......” 段虎若有所思的回道,他也想知道逝者能否感受到生者的牵挂和思念。 ...... 段虎抖了抖已经空瘪的布包,卷巴几下装进了口袋,曹满眨眨眼睛,不由得一阵感激。 “虎爷,你把祭品都给我用了,可你父母的坟前......”看着空荡荡的坟头,曹满很是过意不去。 段虎笑了笑,“没事,今夜是替常梅送灵,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相信二老也会赞同。” 曹满百感交集,热血上涌,“虎爷,今后你就是我哥,我要和你结拜!” 说完,曹满率先跪在了地上,一脸真诚无可取代。 “耗子,你想多了。”段虎淡淡的摆了摆手。 “你是嫌弃我?”曹满不甘的问道。 “知道就好,何必点破呢?这样不好。”段虎依旧平淡的说道。 “我......” 我去你大爷,拿人家的肉心当狗肺,黑脸,要不要这么过分。 段虎没理会对方酸不溜秋的心情,站在常梅的坟前自顾自的说道:“魂幡招魂尘归尘,清香祭奠土归土,前世种种尘缘了,往生世世功德随......常梅,现在你已入土为安,希望你一路走好,早日重入轮回,脱离苦海。” 段虎拜了三拜,转身又对曹满说道:“耗子,夜深了,你想吹山风的话,自便,虎爷可要回家了。” 说完,段虎大步离去,曹满...... 还跪在原地,不是不想起来,腿麻了动不了。 好尴尬哦! ...... 差不多刚过丑时,段虎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段家老屋,进院的时候,曹满又摔了,五体投地,虔诚无比。 段虎挺感动,回屋特意给他泡了杯粗茶。 曹满很生气,他知道院门的门槛高,已经加着小心,但腿脚不利索,就这样,眼睁睁看自己跪趴在地...... 屋里,二人喝着茶解解乏,段虎拿出根纸烟,火柴往粗糙的脸上一蹭,“嗤啦”一下,火柴点燃,随后烟雾袅袅。 “虎爷,给根烟抽。”曹满把茶杯一放,嗅着浓浓的烟雾老激动。 段虎递了根纸烟,曹满迫不及待的拿出火柴...... 蹭脸! 火柴没着,脸皮却被擦得生疼。 曹满恨气的把手里的秃柴棍往地上一丢,接着又拿出了三根一起蹭。 嚓嚓嚓...... 咔嚓! 三根一起断,曹满无语,段虎更无语。 “咳,耗子,你皮厚是没错,但太油腻,等过些日子吹吹风晒晒太阳再淋淋雨,糙了就好了。” 段虎的话不多,但内容却多,曹满皱着眉头思思想来...... 日,骂人也不是这么个骂法! 现在是油腻大叔厚皮脸子,等过久风吹日晒雨淋后,一准是个皮糙肉厚的穷巴糙汉。 黑脸,你行,老子心里的小本本一定记个清清楚楚。 曹满再摸火柴棍,这回没擦脸,直接擦火柴皮上,点燃后深吸一口烟雾,鼻孔一喷,小白龙出洞,还是两股,把他爽得直踮脚。 又抽了两口,喝了口粗茶,曹满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虎爷,你没忘了什么事吧?” 曹满出声问道,主要是想考验一下段虎,看看此前对方是不是在故意捉弄他。 “你不问我也正想说,不过在说之前我先给你讲件事,记住,别太激动。” 曹满再喷小白龙,激动?笑话,老子三山五岳啥没见识过,不是吹,事儿小的话,眉头都不会抬一下。 踮脚,抽烟,小白龙出洞,喝茶,吐粗茶杆子,曹满玩了个不亦乐乎。 然而当段虎把昨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后,曹满,呆了,整个人都呆了。 “哦哟哟!” 一声尖嚎,曹满把烫到手指的烟屁股往地上一丢,还用糙脚搓了搓。 “王八蛋,阴险的杂碎!暗算你家曹爷爷,我呸!千万别落在老子手中,否则剁鸟头,碎鸟蛋,烧鸟窝,让你变死太监!” “不,变太监太便宜这个畜生了,敢动梅儿的尸骸,害得梅儿差点魂飞魄散,老子要把他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段虎淡然的点燃一根纸烟,抽着烟听着曹满怒嚎,等烟抽完了,声儿也停了。 “骂够了?” “没,是嗓子太干了,难受。” 曹满声音嘶哑的说道,拿起茶碗咕噜噜喝了个底朝天,接着又续了一杯,吹吹,小口尝了一下,之后大口灌。 惨嚎一声,烫脖子了。 段虎摇摇头,“都说了别激动,自讨苦吃。” 曹满伸着舌头哈气,我那是激动吗? 是想尝人肉! “耗子,你实话告诉我。”段虎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到底做过多少坏事,我说的是丧尽天良的那种,以至于对方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天地良心,我曹满是那种缺德带冒烟的人吗?对,我不是好人,平日横行乡里,祸害百姓,可我也有做人的底线,杀人放火不做,逼良为娼不干,就是坟头都没刨过一座......” “想死是不?”段虎瞪起了虎眼,曹满干咳一声,不敢言语了。 “那你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人要害你?” 曹满要了支烟,闷头抽烟沉思着...... 一连抽了三支烟,头绪没想出来,瞌睡虫倒是想出了一堆,蹦哒哒,蹦哒哒,害得他双眼皮直打架,噗啦啦,噗啦啦...... 啪! 段虎一拍桌子,曹满一蹦子窜了个高,心跳如麻,气喘如牛,哆嗦成糠,立马清醒了。 “说,想到啥了?”段虎沉声问道。 “没,啥都没想到。”曹满实话实说。 在他的映像里,要说恨他的人,几乎全县没人不恨他的,包括拉车的车夫,打杂的小二,要饭的大侠,妓馆的姑娘...... 都是贪心惹的祸,不给钱还打人,对方能不恨他吗? 不仅是县城这块儿,就是偏远的村子山寨,恨他的人也海了去了,一揪一大把。 但是谈及深仇大恨,还不至于,就算有人想找他报仇,大不了下闷棍出黑手,教训一顿而已,没到杀他泄愤的地步,更不会用这么歹毒的法子害他。 段虎手指扣响桌面,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半晌过后,他又问道:“你再想想,除了你之外,你你父辈或是祖辈得罪过什么人,又或是害过什么人?” “那我哪能知道,我爹死的早,我娘跑得快,我家就一悲惨史,即便我想了解一下,谁告诉我?” 段虎紧锁双眉,他知道这事麻烦了。 有一点很奇怪,黑衣人出现的毫无征兆,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而且还是在常家被灭门,钱家惨案真相大白的时候出现的...... 段虎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他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但一时又无从下手。 “虎爷,想那么多干吗?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既然梁子结下了,今后一旦发现这个家伙,弄死他不就得了?”曹满咬牙切齿的说道。 段虎好悬没气乐,“耗子,那人蒙着面,你知道长啥样?” 曹满一晃脑袋,答了个理直气壮,“不知道!” 段虎又问,“对方武功高,还会邪术,你打得过吗?” 曹满再晃脑袋,答了个气壮理直,“打不过!” “那你咋报仇?” “嘿嘿,不有你了吗?”曹满笑了个没心没肺。 “耗子,天不早了,洗洗睡吧。”段虎摆摆手,跟这种人说话,没意思还伤神,没啥好处。 曹满挺开心,一直以来都是被黑脸压着,这回也算是扬眉吐气,爽啊! “虎爷,你别看不起我,好歹我当过治安大队长,侦查办案的能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曹满自豪的说道。 “是曾经。”段虎补刀。 曹满,我噗! “虎爷,”留点面子行吗?屋里就俩人,没必要说得这么白花花吧?” “面子是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你说呢?”段虎再补刀。 曹满,我再噗! “你说说看,怎么找出这人?”段虎微微提起了那么一丝丝的兴趣问道。 曹满轻轻嗓音,“一,这人又瘦又小,体型特征明显。” 段虎敲打桌面,“瘦小的人多了去了,全县起码三成多。” 曹满提高了点嗓音,“二,此人功夫不俗,还是个邪术高手。” 段虎再敲桌面,“财不露白,人不露相,你从哪下手?” 曹满又提嗓音,“三,对方声音干枯沙哑,这一点是最明显的特点。” 段虎端茶喝了一口,呸,吐了茶渣,“江湖上很多人都会变声术,你确定那是对方真实的口音?” 二人辩论,曹满,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是没希望咯!”曹满摊开双手,赌气的说道。 段虎放下茶杯,心里在思考着,除了刚才曹满说得那些之外,黑衣人还熟知常家的情况,对自己的来历也十分清楚,甚至于熟悉本地的地形...... 种种迹象表明,此人来者不善,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看了眼无事抖着脚的曹满,段虎问道:“耗子,你觉得赵所长这人如何?” 无由来的一问,曹满当即不爽了起来,“你问那老狗干啥?” “你不觉得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吗?” “他就是个屁!”曹满对赵所长恨得牙痒痒。 “那你知不知道,我前脚一进本地,后脚他就找人调查我的底细?” “这......”曹满惊讶得瞪大了眼珠。 “虎爷,不会搞错了吧?老狗是阴险,小肚鸡肠,老奸巨猾,算计人一流,但他真要是这么精明的话,不至于数十年如一日,就当个小小的所长,早飞黄腾达了不是?”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事并非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这句话,段虎是对曹满说的,同样也是在提醒自己。 曹满摩挲着下巴,似乎也感到了蹊跷之处。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赵老狗并非本地人,他家在昆城,年轻那会儿好像还当了个什么官,后来不知得罪了谁,被贬后下放到了我们这当起了县警所的所长。” 这个消息对段虎很重要,他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赵所长在昆城的时候,在哪个部门任职,担任的是什么职务?” “这个......” “听说是在一个很特殊的部门任职,但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曹满无奈的耸了耸肩。 “对了虎爷,你怎么老是问赵所长的事情?难道他和那个黑衣人有什么关系吗?”这时曹满好奇的问道。 “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好说......” 问了等于没问,曹满懒洋洋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打俩哈欠,看来是到了洗洗睡了的时候。 “虎爷,睡吗?” 这话问得,真暧昧。 段虎不耐烦的摆摆手,打发跳蚤似的打发走了曹满。 曹满乐得意,能先霸了床最好,不至于折腾一宿无法入睡,最好等他呼噜噜大振的时候段虎再进来。 一想到梦里水乡,周公作陪,曹满嘿嘿嘿...... 夜深人静,段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久久不语。 此时的夜空月华沉寂,星光黯淡,黎明前的黑暗笼罩四野,就像他此时的心情,压抑而沉闷,似乎无形中总有那么一双黑手在背后操纵着未知的命运。 073 看谁更横 曹满想多了,是真的想多了。 本以为自己能先睡大床,谁料...... 正当梦见老友周公,酒未下口,棋未动子,进屋的段虎“哐”的就是一脚,曹满,醒! 后来挺苦逼,被丢进了杂物间,打个地铺将就着睡了。 没睡踏实,床铺是草席,没被子,半截糙木当枕头,跟在常家的时候一个天,一个渊,这叫天渊之别,没法子比。 曹满蛆扭半晚上,最后慢慢也习惯了,听着隔壁传来的鼓动鼾雷,昏昏睡去...... 日头渐渐升高,眼看到了晌午时分,段虎和曹满还在闷头大睡,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人困马乏,睡得又晚,能起来才怪。 直到下午,日头开始偏西,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曹满被惊醒了。 打着哈欠揉着发红的眼睛,曹满挺不乐意,张嘴就喊开了,“虎爷,有人来你家串门,起来开门!” 刚睡醒,嗓门挺紧,一喊就失音,尖尖细细,要不是喉结还在,胡渣扎手,曹满都能吓一哆嗦。 缓了口气,曹满又喊了几嗓门,他知道自己就一蹭吃蹭住的主,又不是自个儿家,别说敲门,砸门都不关他事。 接着睡! “哐哐哐......” 这回不是敲门,真砸门了,砸得还挺响,吵得曹满耳膜子直晃荡。 曹满想了想,双手捂耳,天塌了有黑脸顶着,他,算个鸡儿。 继续睡! 砸门声越来越响,曹满捂着耳朵都能感到震撼,段虎居然不醒! 厉害了我的黑脸哥,你牛,牛巴巴的牛! 无奈,曹满起了身,没等走到院子,砸门声更响了,细细听来,应该是用脚踹的,又猛又凶,好在门板给力,这么的愣是没被踢开。 “娘的,这谁啊?日头才升高就踢门!”睡眼惺忪的曹满看看日头,反正都是斜照,就他晕乎乎的脑袋,东南西北早忘了。 有心叫醒段虎,想想还是算了,就那黑脸,起床气大得恐怖,想挨黑雷尽管试,劈不死你! “哐哐哐......”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可要拆门了!” 这回不仅在踹门,还掺杂着粗语糙话,曹满挺纳闷,莫非黑脸欠人钱了?要不对方咋找上门来了。 只是......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管他谁谁呢,冤有头债有主,开了门让对方进屋薅黑脸去,自个儿接着呼噜噜。 “别吵吵了,赶投胎呢?至于又踹又吼的吗!”曹满不耐烦的叫了声,拖着一只鞋走进院内,另一只还在屋里躺着玩呢。 拉开门栓的时候曹满还在想,有人要倒霉,黑脸的门都敢砸,不趴也得跪,嘿嘿,有好戏看咯。 正幸灾乐祸着,大巴掌从门外扇了进来,曹满原地转两圈,眼冒金星,趴地。 咋回事? 为毛是我趴了呢? 曹满糊涂了,莫非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带这么狗哔的! “他娘的,老子砸了这半天的门,你耳朵聋了还是死过去了?磨磨蹭蹭的耽误老子的时间!我可告诉你曹满,现在老子没空收拾你,等我办完了事,有你好看的!” 打了曹满一嘴巴的人骂骂咧咧的迈步跨进了大门,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人,一个个趾高气昂的样子,连理都没有理会趴地的曹满。 “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打老子,给我滚出来!” 佛都有火,别说曹满一肉人,平白无故挨一巴掌,不火才怪。 曹满撸袖瞪眼,终于清醒了,只是抬眼一看,进来的几人,都认识。 前面一共站着五个人,为首的是个彪形大汉,长得牛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熊眼大蒜鼻,厚嘴方脸子,一副凶样,胸前警服敞开,里面的衬衣也半敞着,露出了半截巴掌宽的护心毛。 整儿一穿衣人熊! 身后跟着的四个人,有斜眼的,有歪鼻的,一个个嘴巴撇得跟个瓢似的,根本不正眼看人,高抬着下巴,拿俩鼻孔对人。 曹满不仅认识对方,还挺熟。 穿衣人熊是赵所长的亲信,就是那位刚刚被提拔上来的治安大队长杨大志,其他四人分别是臭泥鳅,凉米线,老火腿和折耳根。 四个菜名,都挺好吃。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曹满,以往几人见了他,不是前呼后拥就是捧臭脚,现在...... “曹满,你刚才骂谁呢?有种你再骂一声?”杨大志熊眼喷火,凶煞十足。 曹满干咽口吐沫,人在家中睡,祸从天上来,早知如此,刚才就该赖床不起,多好? 后悔也晚了,人熊的大雷,不扛也要扛。 眼珠滴溜溜了一下,对方五人,不提扬大志的人熊怪力,其他四人他也干不过。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不如...... 以柔克刚,先服个软? 不行! 曹满摇摇脑壳,如今的他浪子回头,好不容易爷们起来,怎能不干就趴? 如此怂蛋,其他人不说,段虎第一个瞧不起他,还有干爹,刘老倌。 奶奶个熊的,豁出去了! 曹满八字步一站,气势挺足的吼道:“杨大志,你算个什么玩意?不要以为当了大队长就能在老子面前耍横,不过是老子玩剩的东西,我呸!” 这叫先声夺人,从气势上压倒敌人,然后再...... 没然后,气急败坏的杨大志抡起大巴掌,曹满脸蛋受苦,原地又转俩圈,啪叽倒地。 二人相斗,曹满,败! 趴地的曹满更火了,打人不打脸,欺人莫欺头,他呢?两回抽脸,干! 俩萝卜腿用力一蹬,曹满打算来个漂亮的鲤鱼打挺。 忘了,这招他不会,非但没挺起来,还摔得后背发疼。 这时候扬大志上前,抬脚踩在了曹满的胸口上,冷笑两声,脚下一用力,曹满双眼冒泡,那滋味...... 跟癞蛤蟆被牛踩一样,手刨脚蹬,白沫子都噗了出来。 第二回合,曹满,再败! “日,狗屁都不是的瘪三还敢在老子面前逞强,也不撒泡尿瞅瞅你的这幅德行,你以为你还是常家的姑爷,高高在上的驸马爷吗?当初要不是你老丈人横插一脚,就凭你这条癞皮狗,妄想当什么治安大队长?我呸!不要脸的狗东西!” 骂完,阴险的扬大志伸手薅住曹满的头发,拎小鸡似的从地上拽了起来,当着其他四人的面挖苦道:“我说各位,你们看看,就这丧门星,配当你们的治安大队长吗?” “他配个球!人家扫把星最多克死自己的男人,他这丧门星更狠,娘家人一个不留都克死了,让他当大队长,全警所的人都要陪葬!” “照我说,还是所长大人太仁慈了,换我,蹲监下狱,天天让他坐老虎凳,灌辣椒水,让他生不如死!” “哥几个这话说得不对,你们想想看,要不是我们的曹大队长大公无私,宁愿自己变穷光蛋,也要把家产让出来,让大伙发笔横财,这是多么伟大,多么善良,多好的一个大队长,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 粗鄙的嘲讽、刺耳的狂笑声回荡在院子里,几人笑了个肆无忌惮,乐了个前俯后仰。 一边笑着,扬大志一边揪着曹满的头发,像提线木偶般来回拽动着。 “老子跟你们拼了!” 士可杀不可辱,羞愤无比的曹满用力挣脱扬大志的魔爪,一记蛮牛冲撞,脑袋重重撞在了对方的肚子上,直接把杨大志撞了个人仰马翻。 紧随其后,曹满蹬地窜起,泰山压顶,厚实的老腚坐在了对方的身上。 扬大志口喷白沫,熊眼外凸。 “老子让你骂我,让你拽我的头发,让你侮辱常家人......” 曹满双拳轮起,爆锤! 这顿老拳,揍了个酣畅淋漓,一身怒火尽数宣泄而出。 扬大志,绣花枕头一包草,中看不中用,不过两拳下去, 鼻歪嘴斜,嚎声四起,殷殷血点满地飞,滴滴泪珠眼中转。 “娘的,老子还以为你有多横,原来是个软蛋,揍不死你!” 曹满抡拳接着揍,可劲儿的揍。 第三回合,曹满,胜! 看傻眼的四人这时候都反应了过来,嗷嗷叫着冲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曹满滚地出去,扬大志获救。 第四回合,群殴,曹满,又败! 获救的扬大志也不好过,狗熊眼变熊猫眼,鼻血直流,老牙都崩了一颗。 擦了把热乎乎的大鼻血,扬大志火冒三丈高,一把推开众人,伸手拔出配枪,不由分说对着曹满就是两枪。 子弹呼啸的前一瞬,顺着堂屋冲来一道身影,来人揪住曹满的衣领快速朝旁边躲闪,这才堪堪躲过了致命的子弹。 落空的子弹打在了水缸上,两声爆响,水缸应声碎裂,满满一缸井水连带着碎片洒落在地。 惊魂未定的曹满瞪着大眼有些发愣,这时身旁那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曹满抬头一看,不由得眼眶湿润了起来。 “虎,虎爷,我......” “你做的不错,像个爷们。”简单的几个字,曹满泪流满面。 “哭啥?男儿有泪不轻弹,把腰板给我挺直了!” “我,不哭!”曹满忍住泪水,颤抖着身子挺直了腰板。 “你叫扬大志是吧?”段虎二目如电,迈着重步走了上去。 “你,你想干什么?”看着段虎铁脸如墨的段虎,扬大志顿感一阵不妙。 “干什么?老子手痒想割人头!” 人的名树的影,当年段虎手刃仇人,割了对方头颅的事,时至今日还是大伙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放,放肆!这里是有法治的地方,不容你胡来!”扬大志结巴着喊道。 段虎冷哼一声,“哼,你要感谢法治二字,让你捡了一条命,说,你们几个狗崽子闯我家里来干什么?” “我,我们是奉了赵所长的命令,前来找你过去问话......等等,段虎,你刚才说什么?你骂谁是狗崽子?” 霸道惯了的扬大志就一糙货,人糙脑子也糙,一上火就就能把脑子烧空了。 曹满眉梢一挑,敢回嘴?狗崽子,你的好日子不远咯! 段虎眯缝起了双眼,“骂你狗崽子,说明虎爷是看得起你,要是看不起,你连舔鞋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真糙,比扬大志这糙货还糙。 果然,段虎也是个书香门第中的糙人。 “段,段虎,你别嚣张,别人怕你,可我不怕你......” 曹满笑了,这货,找死的节奏真快。 “哈哈哈!”段虎放声大笑,震得在场的几个人耳膜子都发疼。 “你笑什么?” “耗子,告诉他,虎爷笑什么?” 曹满精神一振,麻溜的说道:“狗崽子,你,惨咯!” 扬大志一愣,几个意思? “段虎,你要是敢乱来的话......”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段虎又朝前迈了一步,“狗崽子,没听见耗子的话吗?你,惨咯!” “你,你敢?”杨大志吓得一哆嗦,本能的反应下,他把手中的配枪又举了起来。 段虎不屑的冷哼一声,“开枪啊?是个爷们就开枪,不敢开,说明你就是个娘子汉,不,是母狗!” 母狗? 尼玛,公狗也成,起码还是个带把的。 怒不可遏的扬大志槽牙挫响,手指一动就想扣动扳机。 等手指扣了下去,眼前一花,这才发现手上的枪...... 没了! 扬大志大惊失色,就在这时,段虎晃晃手上的枪,“不错,算是条公狗,胆还挺肥的,公然敢开枪打虎爷!” 哐! 扬大志连对方怎么出的手都没看见,就感到肚囊一阵收缩,紧接着就坐了高射炮,一股脑的倒飞了出去,直到撞在了院墙上,这才落地。 杀猪般尖锐的哭嚎声响起,扬大志疼得四肢抽搐,扭曲成团。 臭泥鳅四人吓得魂不附体,呼啦一下作鸟兽散,哪里还顾不上扭曲哀嚎着的队长。 段虎家的院门不大,四人同时往上一拥,好得了吗? 这不,门框很为难,只好把四人都挤在了里面。 门外,早就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一见四人同时挤搡在了院门口,还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互不相让,大伙哄堂大笑,好不热闹。 段虎漫步而来,也不急,当来到四人身后,大手一伸,揪一个丢一个,像滚地葫芦般,四人滚进了院中。 等臭泥鳅、凉米线、老火腿和折耳根四个人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见段虎好似烟熏的太岁般屹立当场,四人,给跪。 最后一回合,群殴,段虎,胜! 074 绝对公平 曹满满意的点点头,我咋说来着? 惹了黑脸不趴也跪,瞅瞅,趴的趴,跪的跪,五只狗崽,一只不落。 好开心! “虎爷开恩,虎爷饶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应该来你这捣乱,求求虎爷大发慈悲,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早就吓破了胆的臭泥鳅四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着,看得院外的老百姓哈哈大笑,心里甭提多么的解恨。 “住嘴!再吵吵虎爷拔了你们的舌头!”段虎一声大吼,吓得四人不敢吭声。 “臭泥鳅,老火腿,凉米线还有什么?对了,折耳根!大爷的,这都是些什么名字?都他娘的是下酒菜!” 院外的老百姓笑得更欢了。 “虎爷,其实这些外号都是我起的。”曹满屁颠颠的走了过来,挺得意。 段虎点点头,“耗子,怪不得长一身肥膘呢,你要是把这些人的外号起成鸟名,你能飞天。” 曹满没在意的晃晃肥美的身材,这身肉没白长,结实、耐打,否则能撑到现在吗? 段虎看了看曹满身上的伤势,转头对跪地的四人说道:“我这人最好客,既然来了,岂有让你们空手而归的道理,你们说对吗?” 四人一听,眼睛瞪多大,好客? 视线不约而同的移向了正趴地抖腿的扬大志。 懂了,黑货的好客方式就是把人揍趴下。 “虎爷,你放了我们就行,我们不想要东西。”四人齐声说道。 “这怎么能行,对了,送你们点什么东西好呢?” 段虎想了想,“有了,我送你们一个发财的机会如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四人一听,眼睛不约而同的亮了亮。 可段虎会这么好心吗? 平白无故送人钱财,莫非...... 是怕事情闹大,打算赔偿医药费? 四人百思不得其解,觉得怪异,但架不住金钱的诱惑,那可是花花绿绿的钞票,谁不动心? 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是孙子,大爷上街横着走,孙子上街抱头窜,大爷的鞋有人舔,孙子的趾头有人踩...... “耗子,过来。”段虎招招手,曹满一脸坏笑着来到了身旁。 “虎爷,我准备好了,想让他们咋发财?” 曹满多会来事,跟了段虎几天,不说知心知肺,但对方的意思大致能猜出那么几分来。 “不愧是耗子,又奸又滑还贼精。”段虎笑骂一声。 这是骂人的话吗? 不是! 反正听在曹满耳朵眼里,挺高兴。 “记好了,一根指头一万块,一个巴掌就是五万,想让他们发多大的财,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拍拍曹满的肩头,段虎转身点了支烟,跟院外围观的人一起做吃瓜群众。 曹满乐得嗷嗷叫,动手前挥舞着膀子,抡一圈呼喝一声,架势十足。 “虎爷,我们不发财了,你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虎爷开恩!”四人吓得腿肚子发软,大声的求饶道。 段虎口吐大白龙,小风一吹,大白龙坐骨,烟消云散,再来一口,多惬意,至于四狗乱吠,权当没那回事。 四人...... “曹队长,求你劝劝虎爷,让他饶了我们吧!看在以往我们共事的情面上,帮兄弟们一把!” 不愧是狗腿子,见风使舵的本领那可不是吹出来的。 曹满,“呵!” 收了膀子,一步三晃蹦哒了过来。 “我说几位弟兄,以往呢跟着曹爷,吃不香喝不辣,也没让你们发财,是曹爷的不是,觉得很对不住你们,嘿嘿,现在机会来了,曹爷一定会好好珍惜,争取让弟兄们发大财,发横财!” 去他娘的发财,钱就是王八蛋,俺们想回家哇! 曹满大巴掌抡开,口中念念有词。 “老子赏你们个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 啪,啪,啪! 好敞亮的巴掌声。 嗷,哟,啊! 好悦耳的惨嚎声。 “喂!别躲,曹爷可是有讲究的人,喜欢两全其美,把左脸伸过来,否则不对称。” “嘿嘿,接着来,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 一顿狠抽,四人捂脸呜哇哇,曹满甩甩巴掌,尼玛,脸皮真够厚的,打得老子巴掌都疼。 院外,围观的人群乐开了花,笑出猪叫。 段虎瞅着也乐,但不猪叫,没那习惯,下一刻,段虎身形一动,一把拦住正想逃走的扬大志,薅着头发揪回到了院中。 惊恐万分的杨大志又是赔礼又是求饶,但没人理他。 这时,曹满笑嘻嘻的上来,“虎爷,让他也发财吗?” 段虎摇摇头,“狗崽子不配发财,耗子,给我狠命的揍,不把他揍得满地找牙,虎爷就揍你个满地找牙,听清楚了没有?” “得嘞,我办事你放心,不把这王八蛋揍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打今儿个开始,老子的名字倒着念!” 冲天炮! 连环腿! 左右开弓! 泰山压顶! ...... 扬大志,有点惨,从哭爹喊娘到鬼哭狼嚎,再后来,翻眼吐白沫,没了声儿,至于嘴里的狗牙,好像掉了,只是没人数,混乱中也许被踢哪儿了也说不准。 曹满薅起扬大志的头发提溜了起来,本想再放几句狠话,对方蔫头耷脑,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曹满顿时没了兴致。 手一松,杨大志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上。 “王八蛋,老子的手都打破了皮,嘶......真疼!”曹满搓着手,龇牙呼痛。 段虎甩一白眼,一百个瞧不起。 这货,就这点出息。 “好,打得太好了!” 忽然从院外传来了一阵热烈的呼喊声,曹满转头看去,老百姓们一个个拍着巴掌在那叫好,心情激动的曹满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扯着嗓门一阵嗷嗷叫。 段虎来到了跪地的四人面前,吐口大白龙,将烟屁股按熄在了地上。 “几位,还想发财吗?”段虎面带微笑,露出了白牙。 四人猛打哆嗦,尼玛,黑脸笑没好事,牙齿森白森白的,要吃人? “虎爷,我们不发财了,今后都不敢发财了。” “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那你们脸上的伤......”段虎拉长语调。 “是我们自己摔的,跟其他人无关。”四人捂着青红字胀的肿脸,回答了个利索。 段虎皱皱眉,“摔的?笑话,哪有人能把自己摔成个猪头,还一摔就四个,谁信?” 四人...... 黑脸,你混蛋! 打了人还欺负人,不知道俺们就这点脑水,太深奥的东西想不出来哇! 段虎也看出来了,俩对脑残货,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这样,扬大志逛窑子不给钱还打人,你们劝架不成,反而被扬大志赏了一顿烧饵块,至于扬大志......” “回家的时候摔沟里了,祸不单行,爬出来就被狗咬,再摔沟里了,你们过意不去想帮忙,对方不领情还发火,又一顿烧饵块,不想又掉沟里了,爬出来的时候刚好又遇见了咬他的疯狗......懂了吗?” 段虎老神在在的说着,院里的人,院外的人一听,全场一片寂静。 祸不单行? 摔沟里? 被狗咬? 曹满吧唧一下滋味,黑脸,够狠! 捏造事实也就罢了,连着自己人也一块骂。 老子啥时候成狗了,还是一疯狗! 敢情我这疯狗没事干,就蹲在沟边等着咬扬大志吗? 说完,段虎看看院外的人,朗声而道:“各位父老乡亲,请你们做个见证,如何?” 院外响起一片欢笑声,夹杂着猪叫,好热闹! “你们四个明白了没有?”段虎转头问向了四人。 四人点头如捣蒜,看来是明白了。 “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还有一事。” 一听这话,四人想哭,是真想哭,外面的世界好惊险,黑脸老恐怖,能回家不? “你们说是赵所长派来的,啥事?” “虎爷您贵人多忘事,难道你忘了前晚上在......” 臭泥鳅刚要说明来意,段虎一瞪眼,“说重点!” “是,赵所长约您今天在所里面见面,说有事情相商,可是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您来,这才让我们几个过来请你。”臭泥鳅赶紧回道。 “请人?我说贵地请人的格调真够高的。”段虎看了看带伤的曹满,又瞅瞅碎了一地的水缸。 四人再打一寒颤,完咯,看来刚才那茬还没翻篇。 出奇的是,段虎并没有追究什么,而是说道:“回去告诉赵所长,今儿个虎爷心情不爽,是极度的不爽,他想见我,可以,赶明儿气消了再去找他,如果气没消,让他多等两天好了。” “虎爷,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嘛......” 段虎是可怕,但是比起赵所长,小巫见大巫,那老狗才凶,凶巴巴的凶,咬人不露齿,说不准啥时候就下嘴,能见红,还掉肉。 段虎大手一扬,“滚!” 四人无奈,抱头鼠窜,狼狈的朝院外跑去。 刚要出院门,段虎的话来了,“回来!” 四人急忙站住,转身小跑着来到了近前,“虎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把院里的零碎都给我收拾干净了再走,还有趴地想娘的扬大志也别忘了。” 四人急忙行动了起来,扫地的扫地,拖地的拖地,把院里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没一尘不染,露天的院子,小风一吹就能沾灰。 “虎爷,您看现在是不是能走了?”四人架着扬大志,乖巧的询问一声。 段虎不吭声,他们想走也不敢走。 “滚!” 四人如获大赦,架起歪头吐沫的扬大志就跑,刚到院门,段虎喝了一声,“回来!” 四人狗哔,心里一阵......卧槽! 能不能别玩了? 真玩不起哇! 抬着扬大志又回到了近前,段虎慢条斯理的说道:“就这么走了,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呢?” 四人面面相觑,有吗? 该做的都做了,还被赏了利钱,串了口供,就连院里都打扫了个干净,何况,是你叫我们滚的,能有啥事? 段虎上前,伸手弹了一下扬大志的脑门。 嘣! 啊嗷! 扬大志立马清醒,其实早就醒了,故意装昏,怕扛雷。 “大志兄弟,你手下不懂人情世故,你这个当头的应该懂吧?” 扬大志扑闪两下眼皮,懂了。 “哥......” 刚开口,段虎又来一弹指,“谁是你哥?” 扬大志欲哭无泪,不要脸的黑货,刚儿谁喊俺大兄弟来着? “虎爷,你说要配多少钱?” “和聪明人就是敞亮。”段虎满意的点点头。 “虎爷向来不讹人,你们踢坏了我的门,还刨碎了几块砖,洒了几滩血旺,砸了大水缸......” 段虎认真的清算了起来,曹满在身后又跳又窜,“虎爷,别忘了我,还我我!” “对了,还有耗子的医药费,加在一起......” 段虎算着钱,扬大志五人哭丧着脸,日了狗。 “虎爷,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看在是同乡的份上,求求你手下留情。” 扬大志委屈的泪眼婆娑,真不容易哇! 早知是这么件挨揍又赔钱的苦差事,不如去狂窑子,大不了不给钱,出门掉沟被狗咬,再掉沟再被狗咬,也比现在强得多的多。 段虎似有同情的点点头,“放心,虎爷有做人的底线,我这人最公正,从不讹人,更不会欺负人,你们说呢?” 五人鼻哼,要脸不?都把俺们打成这样了,还说不会欺负人? 骗鬼去吧! 鬼都不信! “咋不说话了?”段虎脸子一沉。 “虎爷大公无私,高风亮节,好人,大好人!”五人含泪齐呼。 “呵呵,好人算不上,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欺负人。”段虎笑着摆了摆手。 五人同怒,呸!不要脸! “刚才我算了一下,毁坏财物,殴打无辜,又侮辱人格.......”段虎咂了咂嘴。 五人惊猝,别介,咂嘴是几个意思?俺们的小心脏真受不了哇! “这样吧,看在是同乡的份上,给你们优惠些......” 话锋一转,五人同时哈气,感觉又活了过来。 “院门可以不算,还能接着用,碎掉的地砖也可以忽略不计,有没有没啥映像,几滩血旺,已经打扫干净了,耗子的伤......” 段虎回头看了眼神气活现的曹满,“皮肉伤而已,将养两日就能自行恢复,要不了几个钱......” 五人笑了,没看出来,黑脸还有仗义的时候,不愧是个大好人。 曹满很不爽,敢情自己这顿揍白挨了,跟赔钱货也差不多。 就在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时候,段虎一提嗓音,“不过,你打破的大水缸,这笔账必须要清算!” 075 请客吃狗肉 就一破水缸,能值几个大钱? 扬大志五人长吐浊气,悬起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虎爷,说吧,要赔多少钱?你开口,我们绝不还价。” 有了底气,扬大志自然中气十足,推开架着他的几人,昂首挺胸的往地上一站,还挺嘚瑟。 “这个嘛......”段虎故作为难的说道:“你们几个先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我看看数目够不够再说。” 啥? 一破缸而已,需要搜肠刮肚掏兜兜吗? “虎爷,我们没听错吧?”五人齐瞪烟熏眼。 “咳,忘了告诉你们一声,那口水缸老值钱,是祖传下来的宝贝,可接无根之水,可凝霜雨之露,好像打唐朝那会儿就有了。” 五人气憋在胸,黑脸,吹你的烂牛去吧! 就这土缸,连陶的都不是,明明就是你爹当年在逛乡街子的时候买来的,还唐朝传下来的宝贝,呸,脸呢? 要不? “咋滴,有问题吗?”段虎有些不耐烦了。 “呃,虎爷,贵了点吧?”扬大志答了一声,身旁四人鸡啄食,都认为太贵了。 “想讨价还价?” 段虎动了动手腕,“刚儿谁说绝不还价来着?别忘了,这是老段家,虎爷我的地盘,不是菜市场,更不是乡街子,还价?揍得你飙屎水!” 五人齐齐哆嗦,尼玛,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飙屎水? 多糙多粗多难听! 关键是人受不了哇!皮肉受苦还丢脸。 得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遇到了抢钱的黑大爷,赊财免灾吧! 五人上下其手,摸兜兜的摸兜兜,翻包的翻包,脱鞋的脱鞋,掏大衩的掏大衩...... 段虎头冒黑线,藏钱的地方,花活真够多的,大衩都能藏,还能再恶心点吗? 等五人苦哈哈的将花花绿绿的钞票一递,段虎哼了一声,没伸手去接,示意曹满去拿。 曹满乐得嗷嗷叫,一把接过钞票,手指蘸着吐沫星子,一边舔嘴唇,一边没心没肺的数了个开心。 段虎...... “耗子,这么数钱不卫生。” 曹满咧嘴直笑,“有啥不卫生的?我一直都是这么数钱来着,而且钱的味道,香,特香!” 说完,曹满把鼻子埋进钞票,吸了个忘乎所以。 “虎爷,你也闻闻,香极了!”满意的抬起头后,曹满笑得更欢了。 段虎嘴角一抽,“呵,你喜欢就好。” “虎爷,现在我们能走了吗?”被洗劫一空的扬大志五人苦巴巴的问道。 段虎瞟了一眼曹满手里的钞票,微微皱眉,似乎还差点...... “我说大志兄弟,还有你们几个,身上真没钱了吗?” 这句话问得,五人心惊胆战,特别是扬大志,最怕段虎叫他大兄弟,就刚才,一句兄弟血本无归。 “虎爷,真没了,能拿的一张不少全给你了。” 生怕段虎不信,五人翻兜兜的翻兜兜,脱鞋的脱鞋,臭泥鳅老尴尬,最后老牙一挫,脱裤! “打住!”段虎一声喝止,五人松了口气,臭泥鳅赶紧把脱了半截的裤子又提了起来。 “虎爷,你要是觉得还不够,说个数,赶明儿我们给你送来。” 扬大志打起了保票,主要是折腾不起,想麻溜的离开,太丢人现眼了。 “太麻烦,虎爷最讨厌等待。”段虎没同意。 这下,五人都傻了眼,该咋办? 就一直晾这儿?在老百姓的眼皮子底下玩杵哈哈? 段虎当然不会让对方接着杵哈哈,对方不累他还嫌烦呢。 “耗子,搜身,有值钱的就薅,不用客气。” 段虎放了话,曹满狼嗷一声,眼冒绿光一把先扯掉了扬大志脖子上的金链子。 “喂,这可是金的!” 曹满露槽牙一笑,“不是金的老子还不薅呢!” 又一把,扯掉了臭泥鳅藏衣服里的银锁。 “别,那是我的护心锁!” “呸,多大个人了,还护心锁?真当自己养不大似的。” ...... 一顿搜刮,扬大志五人清洁溜溜,一毛不剩。 “虎爷,你看这些够吗?还热乎着呢。”曹满笑得好灿烂。 “马马虎虎。”段虎点点头。 “滚吧!” 段虎大手一挥,五人如释重负,一哈腰,跑了个狗窜鸡飞。 “各位街坊邻居!”这时,段虎大声的喊道。 “刚才这事打扰了大伙,我段虎实在是过意不去,为了表示一下歉意,今儿个我请客,待会儿刘记狗肉馆,我们不见不散!” 哗...... 在场的所有老百姓都沸腾了起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能把老段家的房顶都掀飞。 等院外的人走了个干净,曹满拉长着脸子蹲地,满脸的不高兴,一肚子的闷火。 “耗子,闹肚子啦?要不待会儿的狗肉你就免了,太荤,不容易消化。” “我肚子好着呢,一顿划拉三斤,嗝都不打一声。”曹满闷闷的说道。 “嗯,不愧是泔水桶,能装。” 曹满,噗! 会聊天不? 对咯,黑脸能把天聊死。 “虎爷,这些钱可都是用我的血泪换来的,你怎么能平白无故的拿去请不相关的人吃饭呢?”曹满把窝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想知道?” 一句话,曹满更闷。 “实话告诉你,尽管今天我们闹得有理,但扬大志他们是什么人?” “是官!” “我们呢?平头老百姓!” “民不与官斗,就算对方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不是我们能够斗赢的,为了避免落下口实,这些钱我们不能留。” 曹满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用这些钱收买人心,好让对方抓不到把柄?” “不错,不过这个法子也不是权宜之计,好在赵老狗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冲着这点,我才敢大闹一番,治治这些仗势欺人的狗杂碎。” “高,还是虎爷高明!”曹满翘起了大拇哥。 “现在不生闷气了?” “哈哈,生个球的闷气,老子要吃个够本喝个尽心,干爹,我来咯!” 曹满一展愁容,笑了个猪叫不断。 ...... 直到夜色已深,被段虎请来的街坊邻居们才不情愿的从刘记狗肉馆三三两两的散去。 等人都走空了,曹满疲倦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桌的残羹剩渣,再看看段虎悠哉悠哉的喝着小酒,曹满委屈的能落泪! 说好的大吃大喝呢? 说好的吃到扶墙走呢? 骗子,大骗子! 老子能饿到趴地滚!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曹满三两步跳到段虎身前,本想怒冲冲的一拍桌子,可大手抬了半天,始终不敢落下。 “有话说,有屁放,别像尊佛似的杵着,有意思吗?”曹满还没开口,段虎先开了口。 “虎爷,你不仗义!”曹满鼓足勇气说道。 “哦?说来听听。”段虎乐呵着喝了口小酒。 “不是说好了晚上大吃大喝一顿吗?你倒好,自己光顾着逍遥快活,喝着小酒吃着狗肉,我呢?从进门就一直忙到了现在,别说狗肉,连口汤都没喝到,怎么的我也是个伤号,不同情也该体谅一下吧你?” 事情还真是这样,打从曹满进了狗肉馆就没闲过,累的他脚跟不沾地,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最气人的就数段虎,吃了这桌吃那桌,喝了个豪气万千,说了个满堂喝彩,连正眼都不带瞅一下曹满的。 “原来是这事,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点委屈呢?”段虎翘着二郎腿,好不自在的说道。 “这叫小委屈?”曹满怒了。 “难道不是吗?耗子,这是你干爹的狗肉馆,你忍心看你干爹一人操劳,你这干儿子却自己大吃大喝吗?” 曹满语结,对哇!咋把这层关心忘了呢? 看来是忙坏了,又饿得糟心寡辣,才没记起来。 “可是,你好歹也抽空喂我块肉吃,对吧?”曹满酸溜溜的说道。 “呵呵,忘了。” 哟,好气人哦! 曹满老臀怒坐板凳,压得板凳嘎吱吱惨嚎。 “小满,别聊了,吃饭咯!”刘老倌笑呵呵的从灶房走了出来,手里抬着一大锅热腾腾的黄焖狗肉。 曹满撑大俩鼻孔,用力一吸,我天,贼香! 哗啦,口水流成河,曹满撸袖举筷下了手,这顿狠吃,猪见了都吃惊,莫非是同类?尼玛,咋这么能吃! 刘老倌吃相文雅,自己吃一口,还给曹满夹几筷子肉,生怕对方会饿着似的。 “刘老倌,走一个?”段虎举起了酒杯。 二人对饮,刘老倌擦了把嘴,甚是满足。 “小满,刚才你真的不应该怪虎子,他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而且客人都是虎子请来的,他不招呼客人谁去招?” “诶,知道了。”曹满忙着吃,光用耳朵听了。 刘老倌又说道:“虎子也说了,让我多磨练你一下,将来你不是要帮我接管这个铺子吗?不趁现在多学点手艺怎么成?” 曹满把筷一放,嚼着满嘴的肉含糊不清的说道:“可是干爹,我忙了半天,除了端菜、洗碗、烧火、劈柴这类的粗活,连狗肉都没碰过,你这叫我学的是哪门子的手艺呢?” 说完,曹满一口咽下狗肉,好在脖喉眼够粗,没噎着,随后拿筷接着吃。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想把厨艺学好,就要先从基础开始,可别小看了端菜洗碗这些粗活,当年我也是一步步从这些基础学起的,只不过那时有些年少气盛,害得我爹操碎了心......” 一说起往事,刘老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嘚不嘚了起来。 等刘老倌差不多嘚嘚完,曹满吃饱了,抱着肚皮饱嗝连连。 “干爹,你忙了一天了,快坐着休息,这里交给我了。”接过对方手中的抹布后,曹满独自忙活了起来。 “乖,乖。”刘老倌激动得笑了。 连段虎都没想到,洗心革面后的曹满不但勤快,手脚还十分的麻利,不大工夫便把馆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之后又去灶房刷锅洗碗。 “虎子,看来老话真没说错,浪子回头金不换呐!”刘老倌发出了感叹。 “那是你的福分。”段虎笑了笑,只是...... 财迷的曹满真的是金不换吗? 这事儿谁也说不准。 “这是饭钱,你收好了。”段虎拿个小包递了过去。 刘老倌打开一看,当场惊呆了,包里不仅有花花绿绿的一叠钞票,还有金链银锁什么的。 半晌,刘老倌才回过神来,“虎子,你没跟老倌开玩笑吧?” “你一老倌倌,我开你的玩笑做啥?又不好玩。”段虎好笑的回道。 “可一顿饭钱也要不了这么多啊?不行,你快收回去。”刘老倌是个实诚人,把包里的钱又推了回去。 段虎伸手拦住,“不多,刚才在你这吃饭的人没个十桌也有八桌,难得我做东,你就收下吧。” “不成,太多了,而且上回你还给了我十块银元,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能收这么多。”刘老倌倔强的推着小包,但他没段虎的力气大,怎么推也推不动。 “一码事归一码事,那些银元是我孝敬您老的,而这些钱是饭钱,而且我也不白给,接下来有事要和你商量。”段虎神秘的说道。 喝了口茶段虎接着说道:“这些钱除了是饭钱之外,我还打算放在你这保存着,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耗子。” “为他?”刘老倌听着不解。 “不错,正是为了耗子。这么说吧,如果你没认他这个干儿子,我根本不会管他,既然管了,自然要管到底。” “你的意思是......”刘老倌似乎听懂了一些。 “他现在没钱没房,更没什么根基,即便继承了你的狗肉馆,就现在这世道,能赚几个钱?” “往近了说,养活糊口还能凑合,往远了说,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拿啥结婚,又怎么养活您老以及他的妻儿呢?” “我把钱放在你这就是想有个保障,以备不时之需,何况耗子这人大手大脚惯了,兜里根本装不住钱,交给他只会害了他。” 最后,段虎握住了刘老倌的双手,真诚的说道:“刘老倌,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要说有,也只有你了,我希望你过得好,这些钱是我的心意,对亲人的心意,不要拒绝我的心意好吗?” 刘老倌鼻头发酸,同样握紧了段虎的双手,久久无语。 076 俩活宝 “咱的家乡山好水更好,这里的姑娘漂亮又温柔,你看那潺潺的河水上呦,鱼儿多肥多自在,你看那叠叠的梯田上呐,风吹麦浪绿油油,你看那姑娘的脸上,迷人的酒窝多甜美,你看那山间的汉子,宽厚的胸膛多结实......” 清早县城的大街上,心情舒畅的段虎,走在阳光洒落的街道上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声音挺嘹亮,人也精神,美中不足的是调儿不准,就是五音不全,耳朵受罪。 这不,所到之处引来不少路人的关注,捂嘴偷笑的还挺多。 曹满放慢脚步在后面跟着,畏畏缩缩,故意把距离拉远点。 实在是太丢人了,尽管他已经是二皮脸,但还是觉得丢人。 “耗子,磨磨蹭蹭的干啥呢?跟紧点。”段虎回头招了招手。 “虎爷,别唱了好不?你看大伙都看着我们呐,实在要唱,咱回家唱行不?”曹满难为情的劝道,段虎呢?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一回事。 一路走一路唱,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段虎终于不唱了。 曹满舒缓了一下心情,看来这人吧,精力太旺盛不见得是件好事,好在精力再充沛,闹腾够了也有消停的时候...... 消停个球,清了清嗓音的段虎又扯着喉咙开始唱了起来。 曹满感到纳闷,今儿个黑脸挺反常,莫非打了鸡血不成?可屋里院里也没啥鸡,就连隔壁那只清早打鸣的金刚大花鸡也还健在,应该和鸡血无关。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曹满暗中提高了警惕,否则啥时候被坑了都不知道。 又走出了一段路,段虎再次停下了歌声,曹满的耳朵刚清静一点,好么,歌声响起...... 曹满忍不住了,本来心情就烦,现在更烦。 “虎爷,大清早的你高兴个哪门子劲?我这都要愁死了,你倒好,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欢实,好歹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如何?” 这回不错,段虎真的停下了歌声,上来一搂他的肩头,“拉个苦瓜脸干嘛,心烦啊?” 曹满憋闷的点点头,有你在心更烦。 段虎神秘的一笑,“我能让你不心烦,这法子一试准灵,想不想听听?” “还是算了。”吃一堑长一智,曹满连忙拒绝。 “真不听?” 对付曹满的办法多了去了,就比如现在,段虎一瞪眼,曹满立马服软。 “那,随便听听?”曹满不抱希望的说道。 “很简单,跟我一起唱歌就行......” 唱歌? 曹满肾疼,我咋说来着?黑脸能安好心才怪! “听好了,我先示范一遍,你学着点。” 段虎扯开嗓音,开唱。 “嘿呦嘿呦嘿......嘿呦嘿呦嘿......” “姑娘的笑容像春风,汉子的心跳动如鼓,树上的鸟儿喳喳叫,草里的花儿红扑扑......” 唱了不过瘾,段虎还跳了起来,步伐很简单,就是看着很怪异,一点儿都不美。 曹满...... “别闹了虎爷,正经点行不?”人要脸树要皮,曹满实在是折腾不起,当即嚷嚷了起来。 段虎身形一滞,不跳也不唱了,但黑脸沉得吓人,黑乌乌的,就像暴雨前夕的天空。 曹满有点后悔,自己咋这么冲动呢?明知黑脸脾气爆,还偏要捅黑腚,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要不,你接着唱唱跳跳?”曹满弱弱的问道。 段虎鼻哼一声,“算了,有人会说我不正经。” “那是开玩笑的话,当不得真。”曹满还真怕段虎发火,否则他就可就要遭殃了。 还好,段虎没发火,而是换了种温柔的方式。 “耗子,不是我说你,一大早就哭丧着个脸,就你这气色,好运都不会来找你。” “有道是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可是很重要的,想要一天过得快快乐乐、顺顺利利,就必须有精神,你看虎爷我,旭日东升,紫气聚身,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知道为什么我会活得这么自在,而你却霉运缠身吗?” 曹满侧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晃晃脑壳,“不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否则免谈。”段虎认真的说道。 坑,一定是坑,千万别答应! 曹满的心在嘶吼,可脑袋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 “对嘛,这才像个爷们。”段虎满意的笑道。 “听好了,为啥我的精气神会这么棒?因为我会缓解压力,如何缓解压力呢?简单,就是心烦的时候吼几嗓子,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开心就好,人一开心,诸事顺利,万事吉祥,霉运见了都绕道,懂了吧?” 曹满嘴瓢咧开,笑了个干巴巴。 他真后悔,刚才为毛要提前答应对方的要求,最起码先听听是什么要求也好。 现在咋办? 上贼船了。 “行了,玄妙之处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该到你信守承诺的时候了,跟着虎爷,我们开唱!” 曹满笑得更苦了,对吧,刚儿咋想来着? 趁着段虎清嗓吐痰的时候,曹满身子往后慢慢一缩,想开溜。 可惜没滑溜出去,身子刚一动,段虎的糙手就薅住了他的后脖颈,“耗子,哪去?” 曹满心里叹气,得,被抓住了。 “不干啥,就是有点内急,想找地儿小解一下。”曹满有的是词儿,像这种借口,他张嘴就能来。 “挺好,虎爷也有点内急,要不,一起?”段虎松开了薅住的糙手,沉着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不少。 离着路旁不远,找了棵粗脖大树,段虎瞅瞅左右没人,解裤掏龙,哗啦啦一阵水响,撒了个舒爽通透。 “耗子,掏鸟玩呢?还不赶紧撒!”见曹满半晌没啥反应,段虎催促一声。 曹满没生气,反而还有一小点的高兴,总算没提小泥鳅,改鸟儿了,鸟儿比泥鳅好,鸟吃泥鳅,泥鳅吃土,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只是...... 刚才说内急不过是一个推辞,现在真要来点实在的,挤不出来哇! “虎爷,要不你回避一下?有点难为情。”曹满羞答了一句。 “人丑多作怪,都是爷们还怕被人看,德性。”段虎提好裤子回到了路上。 曹满随便抖了抖,提好裤子也跟了出来。 段虎眉梢一挑,“这就出来了,咋没听见水响呢?” “存货不多,就挤了那么一点,声儿小。”曹满讪讪而道。 “耗子......”段虎拉长语调,听得曹满心里就是一突,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诶,听着呢。” “我这人最恨的就是出尔反尔,你说你会骗我吗?” 这话问得够直接够尖锐,曹满感到脖子眼直冒凉气,该不会对方察觉到了? “虎爷,你想多了,是真想多了,我怎么会骗你呢?”曹满扑闪着大眼睛,迷人的看着段虎。 “是嘛,那接下来我们......” 不等段虎说完,曹满含着泪欢呼一声,“当然是唱歌咯!” “哈哈,你这家伙,想唱不早说?我们开唱!” 曹满的心情.....又苦又酸。 唱你大爷,老子想哭。 “嘿呦嘿呦嘿......”段虎开心的起了个头,“耗子,唱!” “嘿呦嘿呦嘿......”曹满鼻哼声跟唱着。 “别把自己当娘子汉,声音大点,嘿呦嘿呦嘿......” “嘿呦嘿呦嘿......”曹满把音量提高到了蚊子声级别。 “再大点声!汉子的心胸比山高,姑娘的温柔比水长......” “汉子的心胸比山高,姑娘的温柔比水长......”曹满苦涩的把音量提高到了苍蝇声级别。 “给我吼出来,青山绿水长相伴,月下鸟儿成双对......” 曹满咬紧老牙,豁出去了,扯开破锣大嗓开唱,“青山绿水长相伴,月下鸟儿成双对......” “这就对了,唱歌要有气势,不但要唱得好,我们还要跳起来,跟着虎爷我们边跳边唱!嘿呦嘿呦嘿......” 开弓没有回头箭,曹满,拼了! “嘿呦嘿呦嘿......” ...... 刚开始,曹满备受煎熬,跟油锅里的肉饼似的,上下两张皮,都能滋滋带出响声。 曾经堂堂的治安大队长,麻县的风云人物,沦落成为了街头唱歌跳舞的艺人,关键是唱得难听跳得难看,没人给赏钱。 曹满丢不起那个脸,尽管早就不要脸了。 但渐渐的,当丢脸丢到了没脸没皮的程度,曹满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羞涩了,似乎心底的某种东西正在开始萌发。 这种奇妙的感觉,能让他敢于放开一切,就像经历了一夜霜打的小草,在初阳煦暖的照耀下,重新绽放生命去迎接新的希望一样,自在,充实,奔放! 看着周围笑弯了腰的路人,这一刻,曹满发现对方脸上挂着的不再是讽刺和嘲笑,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欢快。 拙劣的表演变成了一颗能够传播快乐的种子,把喜悦和欢乐传递给每一个人,在通过对方反馈给自己,让自己也变得更加开朗和乐观起来。 曹满沉浸在了美妙的感受中,一切是那么的随意,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他要尽情的唱,尽情的跳,尽情的发泄。 任他狂风骤雨,我自逍遥快活。 敞开心怀的曹满手脚并用,扯嗓高吼,而这时,段虎不跳也不唱了,往旁边一站,抱着手直乐呵。 意犹未尽的曹满油脸一红,怨妇般的小眼神深深幽幽,“虎爷,咋不接着来了?” “已经够了。”段虎笑着回道。 曹满怨气爆棚,老子才开始你就够了? 好歹也让老子尝把高点的滋味,爽完后再结束吧! 黑脸哇,就没你这么缺德的货! “别介,要不再爽......不,是再来一会儿如何?” 卧槽,啥话? 曹满自己都觉得有些糙,又糙又恶心。 段虎不以为意的点了根烟,大白龙一吐,烟雾飘忽飘忽。 “凡事讲究的是适可而止,过了反而不美,这话你能听懂吗?” 曹满猛晃脑壳,懂你姥姥! 老子就一俗人,不是文化人,更不是老学究,听得懂才怪。 段虎弹弹烟灰,“我告诉你。” 曹满长叹一声,高点没了,好无聊,好空虚,好寂寞。 段虎换了副严肃的表情说道:“做人也好,做事也罢,要知分寸守底线,不管曾经拥有什么,又或是现在失去什么,有些东西必须守住。” “自尊,自信,自强,自立!” 曹满再晃脑壳,话太深奥听不懂,我只知道,我没守住我的脸皮。 “从昨儿个晚上开始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今早也是,一路唉声叹气,为什么?” “因为你失去了你的尊严和自信,怕被人笑话,被人嘲讽,更怕见到你的同事,怕见到赵老狗!” 一语中的,曹满当即脸色不安了下来。 段虎没说错,从昨夜开始他就心神不宁,一想到自己将面对那些挖苦和嘲讽他的人,心里七上八下慌作一团。 “耗子,你的改变虎爷是看在眼里的,但如果不能坚守底线,不能找回自尊,何来自信,何来自强自立?” 曹满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开始听懂了。 “如果你不能坚持底线,对你自己无法做到适可而止,那只会过犹不及,所有的压力和挫折,会让你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废物。” “你,想成为一个废物吗?”段虎问道。 “我不想成为一个废物!”曹满怒吼道。 “那你还怕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吗?” “怕个球!” “很好,我再问你,你还怕赵老狗吗?” “我......”曹满犹了起来。 赵所长的阴险恶毒,曹满有着刻苦的体会,能折磨得你痛不欲生,能让你生不如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曹满是真的怕了对方。 “记住,在挫折面前,你越退缩,对方就越逼近,直到逼得你走投无路,坠入万丈深渊,想要战胜对方,就必须学会坚强,直面你的敌人。”段虎循循善诱着。 “现在,你还怕赵老狗吗?” 曹满咬咬牙,“我想吃狗肉,赵老狗的老肉!” “很好,这才像是一个爷们。”段虎夸赞一声。 曹满攥紧双拳,仰天狼狗叫,段虎的一番话,让他感觉自己活得又像是一个人了。 “别嚎了,省点力气干正事。” 一声喝止,曹满的高点再次被打断,好难受,就像刚要出腚的黄条,夹了一半不给出,还憋不回去。 “虎爷,我还想唱歌跳舞,刚儿没尽兴。”曹满不甘的嘟囔一声。 “适可而止。” “我才刚开始,都没爽起来......”曹满双手斗虫虫,老委屈。 “不是虎爷不陪你,而是......”段虎抬手一指前方。 曹满顺势看去,顿时明白了,道路旁的那栋建筑物,不正是自己最为熟悉的县警所吗? 刚才玩得太开心,忘了瞧路,现在一看,好不容易扬起的斗志,瞬间又缩了回去。 “是爷们就别怂蛋,我们走。”说完,段虎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朝县警所的大门走去。 曹满深吸一口气,暗地鼓了鼓劲,跟着段虎走了过去。 077 品鉴 刚进警所大门,来事了。 本来昏昏欲睡的俩守门警卫,其中那位斜眼的猛的撕开眼皮,用着公鸭嗓的吼意呼喝了起来。 “干什么的?没看见这里是警所大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吗?要报案办事去那边的大厅!” 小鬼拦门的道理谁都懂,可是让曹满没有想到的是,他才离开了几天,如此荒唐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即便现在不是什么治安大队长,好歹也算是个警员,咋成了闲杂人等了? 不等段虎开口,曹满怒火冲头,刚缩了的胆儿,又壮了起来,“斜眼三,你他娘的是不是眼睛瞎了,没看出老子是谁吗?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是不是活腻味了?” 斜眼三翻着白眼仁,鼻音拉多长,“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曾经的曹队长,呵呵,别在意,我眼力不好,刚儿把你看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小瘪三了。” “你说谁是瘪三?”曹满怒喝。 斜眼三挖了挖鼻孔,小指一弹,鼻屎落地。 “曹满,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我说你是曾经的曹队长,曾经,听懂了没有?” 曹满脸色铁青,斜眼三接着挖鼻孔,这回干净,没挖出什么来。 “以前你是我们的头儿,见了你我们自然要恭恭敬敬的,现在嘛,跟小瘪三没啥两样,我要是你,哪凉快滚哪去,免得出来招人显眼。” 说完斜眼三口打哈欠,就像没睡醒似的,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小鬼难缠是不? 让老子一边凉快是不? 举起老拳就想揍人,却被段虎从旁一把拉住,随后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走到了斜眼三的身前。 “斜眼三是吧?” “不错正是老子,你谁啊?”不愧是斜眼三,眼珠斜,看人也斜,愣是没认出段虎那张独具特色的大黑脸。 段虎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你大哥二哥也是斜眼,曾经号称城南雌雄眼,拉着一伙小流氓聚众闹事、打架斗殴,那会儿你应该还是个只会撒尿拌泥巴玩的毛娃子,成天跟在俩哥哥屁股后面当跟屁虫对吗?” “你他娘的是谁?”斜眼三吃惊的喝道。 这事都过去了二十多年,若非段虎提起,连他自个儿都快忘了个精光。 “我是谁?” 段虎脸色一冷,“我是当年把你大哥二哥揍得满地乱爬、哭爹喊娘的祖宗,可惜没把俩软蛋揍醒,非但不知悔改,还接着为非作歹,最后死在了土匪的手里。” 一听这话,斜眼三脸色大变,等他重新打量了段虎一番,浑身一抖,“你,你是黑煞神段虎?” 他这一叫,另一名警卫也被惊醒了,看着段虎一脸愕然。 要说熬通宵真不好,若非俩活昨夜熬通宵打麻将,也不至于瞌睡虫找上门,死赖着不走。 现在好了,黑煞神的煞名能镇邪,连瞌睡虫都窜了个没影,就剩大眼瞪小眼的警卫了。 斜眼三干咽一口吐沫渣,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就在昨天,吃了亏的扬大志五人嗷嗷着找赵所长哭诉委屈,结果呢? 反被赵所长骂得狗血喷头,嗷嗷的又哭嚎了出来。 究其原因,罪魁祸首就是这位黑煞神。 这事他可是记得牢牢的,一点儿都不带忘,比脑海中的俩哥哥都记得牢实。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一句淡淡的话声,把斜眼三从满脑子的千丝万缕中拉了回来,还不知死活的顺嘴打了个哇哇。 “我刚才叫你黑煞神......” 啪,啪! 大嘴巴子来的好快好梦,错愕中,斜眼三赶紧自己俩脸蛋肉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额的娘,疼死我啦!”斜眼三捂脸,给跪。 曹满点头,对咯,多喊几句“额的娘”,你娘一定会保佑你这苦命的娃儿。 娘亲,世界上最伟大的妈! 唉...... 曹满苦叹一声,可惜我妈不伟大。 段虎把视线移向了另一名警卫,“喂,别傻站着,去给赵所长报信,就说虎爷在大门口恭候他的大驾!” “额的娘!” 警卫吓得尖叫一声,撒脚如飞,一溜烟跑进了警所大院中。 曹满再点头,你娘也会保佑你的。 大院里的警员不少,这会儿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交头接耳,好奇中带着敬畏,敬畏中又又有点疑惑。 直到有人在后面怒嚷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开!”所有人这才呼啦一下,鸟兽惊散,跑了个麻溜。 “兔崽子们,干活的时候偷奸耍滑,看热闹一个比一个积极,呸,一群饭桶。” 来人气势汹汹的骂了两句后,怒容退散,换上了一副亲人般的笑容,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段虎的身前,立正,弯腰,哈头。 “虎爷,您里面请!” 段虎抬眼看了看,好个大汉,穿衣人熊,不正是昨日被揍的扬大志嘛。 “呵呵,原来是杨兄弟,没啥事吧?” 扬大志横肉一抖,他最怕段虎叫他大兄弟,一叫准没好事。 “没,没事,好着呢。”扬大志献媚一笑。 “没事就好,今后有空的话,欢迎来虎爷家做客。”段虎点了点头。 扬大志干咳一声,老子去你的鬼! 那是人能去的地儿吗?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再去?不死也扒层皮。 “一定一定。”扬大志点头哈腰。 少了条大尾巴,要不就是摇尾乞怜了。 “虎爷,刚儿出啥事了?看您好像有些不高兴。”扬大志故作热情的问道。 “不是啥大事,就是相府门前台阶高,小鬼难缠罢了。” 扬大志眨眨眼,没听懂。 文化程度低,想听懂不容易。 曹满肚里有点墨滴,张嘴补充道:“就是说你们守门的警卫狗眼看人低,拦着门不让虎爷进。” 扬大志怒眼圆睁,大步来到斜眼三面前,抬脚,斜眼三,飞! “不长眼的王八羔子,连虎爷都敢拦,滚!” 斜眼三抽抽大鼻涕,诶,正滚着呢。 真委屈,明明是拦着曹满,啥时候变成拦黑煞神了? 转身,扬大志又换上了可掬的笑容,“虎爷,这些奴才不长眼,我待他给您赔不是了。您看现在我们所长还在办公室等您,不如您跟我一起进去如何?” “头前带路。” 跟着杨大志走进大院,之后来到办公楼的三楼,顶头最宽敞的那处房间便是赵所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并没开,而是关着的,等杨大志陪着段虎和曹满来到办公室外,他轻轻敲了敲门,口中说了一声“报告!” “进来。”从办公室里面传来了赵所长慵懒的声音。 一推门,杨大志走了进去,段虎带着曹满跟着进到了屋内。 段虎是头一次来,进屋后不断打量着四周,曹满不同,这屋对他来说不但不陌生,还熟悉得很。 在被撸去官职前,恐怕全警所除了赵所长之外,就他进来的次数最多。 有时候他还趁对方不在,专门坐在那张皮椅上,双腿往办公桌上一架,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坐上所长的位置,升官发财。 然而时至今日,他的美梦非但没能实现,反而还像王小二过年一样,一年不如一年。 不,比王小二惨,他是一撸到底,咸鱼死翘翘。 “报告所长,我把段虎和曹满请来了。”杨大志站在办公桌前恭敬的说道。 “嗯,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赵所长懒散的坐在皮椅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挥挥手便把杨大志打发出去了。 等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之后,赵所长靠在皮椅的靠背上,手里拿着一杯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正四处观看着的段虎。 “呵呵,段虎,瞧不出你对古董字画还挺有兴趣的。”喝了口茶,赵所长笑着说道。 “兴趣谈不上,只是随便看看而已。”段虎收回了目光。 “兴趣也好,看看也罢,不如你对我的这些收藏评价一下如何?”赵所长问道。 “没什么好评价的,除了挂在墙上的那幅冬梅傲雪图是出自唐代孙位的手笔之外,也就架子上的长方端砚是正品,其他那些东西不过是充门面的赝品而已。”段虎简单的说了两声。 “噢?你能认出这幅冬梅傲雪图是孙位的作品,何以见得呢?”赵所长感兴趣的问道。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孙位的作品皆笔精墨妙,情高格逸,尤以画水著名,与张南本善画火并称于世,享有丹青奇妙、墨笔生花之美誉,只可惜此人擅画人物、鬼神、松石、墨竹,却不善于花鸟绘画,这幅冬梅傲雪图看似层次分明色彩饱满,但神韵欠佳,应该是他早年的一幅练笔作品而已。”段虎回道。 “哈哈,说得好,说得太好了。”赵所长拍着手笑道。 “那这长方端砚你又怎么看呢?” 笑罢,赵所长又问道,不过这一回他眼中闪烁的目光更加明亮了起来,似乎是充满了期待之意。 “这是清砚,朴实浑厚,雍容大方,砚缘刻五只蝙蝠,以蝠通福之意,寓意五福临门,再配上祥云纹,是典型的清代端砚。”段虎简单明了的答道。 “那它的出处以及品质你又如何看待的呢?”赵所长追问道。 “端砚乃四大名砚之一,与甘肃洮砚、安徽歙砚、山西澄泥砚齐名,出产于广东肇庆一带。” “至于它的品质也只能说是一般,并非老坑石做成的端砚,而是新料加工的,原因我不想多做解释,你从端砚的颜色、质地疏密、石品的花纹、重量以及声音等方面就能看出。” 段虎耐着性子说完后接着又问道:“赵所长,你把我请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给你品鉴这些收藏吧?如果真是这样,恕不奉陪,你贵人事多,我的事也不少,我们就此告辞。” “呵呵,不急不急,来,先抽根烟,喝杯茶,我们慢慢聊。”赵所长友好的一伸手,示意段虎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段虎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椅子上,抽着对方递来的纸烟,又喝了几口香茶,二郎腿一翘,倒也快活自在。 曹满有些寂寞,没人理他,只能干巴巴的杵在地上,跟空气似的,来阵小风指不定被吹到哪去。 “段虎,别怪我埋怨你,你这人性子太烈,做事不计后果,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本来我们约定好了是在昨天见面,你倒好,非但不来,还当众把我派去的人给打了,知不知道殴打警员,还公然夺人财物,这可是重罪?”。 段虎口吐大白龙,透过弥漫的烟雾,他仔细观察着对面的赵所长。 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赵老狗,才见面就来个下马威...... “赵所长,你要是真和我计较这些的话,也不可能又是递烟又是递茶的招呼我了,说吧,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对待赵所长这种阴险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来直去,想拐弯抹角,就怕被对方绕进去。 “好,和痛快人说话就是敞亮。”赵所长虚伪的赞了一声。 “既然你问了,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做事,不,应该是请你为国家效力,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赵所长把脸上的笑容一收,表情严肃的问道。 段虎眉头微皱,画风转得太快,一时间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不敢当,你们官家一出口,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就要跑断肠,什么为国效力,为国尽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说而已,谁当真?” 吐口白龙大烟圈,段虎又说道:“当初我又不是没试过,可结果呢?累死累活的事儿我们上,危险送命的事我们做,官呢?坐享其成也就罢了,还背后下腕子出黑手,干得尽是过河拆桥的勾当。” “赵所长,不是我不愿为国效力,而是我胸无大志,只想过点安生日子,你还是另请高明的好。”段虎直接拒绝道。 赵所长把手中的茶杯轻轻一放,“段虎,刚才我就说过,你这人脾气爆,做事太冲动,有道是木强则折,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 说话间,赵所长的老脸渐渐阴沉了下来。 078 威胁 看着脸色阴沉的赵所长,段虎心中一阵冷笑。 想翻脸? 求之不得! 正好来个一拍两散,嘎嘣脆! 但是下一刻,赵所长阴脸转晴,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刚才你说的那些事,都已经是陈年旧账了,如今不同,何况做人要向前看,何必耿耿于怀呢?这样不好,抽烟。”赵所长又递了一支烟过去。 接过纸烟的段虎心情有些不好,老狗不好对付啊。 重新点燃纸烟,段虎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屋内有些沉闷,段虎抽着烟低头不语,赵所长悠哉的喝着茶,曹满...... 接着杵地,跟佛似的。 很快,赵所长的话声打破了暂时的沉闷。 “段虎,刚才你说只想过点安生的日子,然而我却不这么认为。” “何以见得?”段虎问道。 “金鳞绝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说对吗?”赵所长淡淡的说道。 一听这话,段虎脸色微变,二目寒光闪烁,直视着对方的目光。 “别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否则我怕自己的心脏受不了。”赵所长笑着又呡了口茶。 一旁的曹满抓抓头,金鳞,池子,龙? 黑脸为啥一听就生气呢? 学问人的对话好深奥,好难理解。 段虎冷哼一声,“赵所长,你究竟想说什么?” 曹满竖起耳朵,他也想听听是啥意思,否则心里难受。 “也好,有些事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敞亮。” “段虎,你说你一个来自于九锡虎贲的门人弟子,民间的倒斗艺人,妄谈什么安生度日,这不是笑话吗?” 段虎腾地站了起来,“你知道我的身份?” “呵呵,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别忘了,我曾命人调查过你的事情,自然对你的过往了如指掌。段虎,别以为这里只是个偏远的小县城,消息闭塞,其实有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赵所长脸上的笑容依旧亲切,但透着一股子寒意,让人惴惴不安。 段虎微微平静了一下心情又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还真不少,比如九锡虎贲现在的当家人叫芷若兰,又称纸婆婆,还有你的师门早已如落日余晖,岌岌可危,可惜啊,有着上千年传承的倒斗名门,终究逃不过灭亡的命运......” “够了,不要再说了!”段虎脸色难看的低喝一声,打断了赵所长的话声。 “这可是你要问的,现在不想听了?什么莫王幽宫,你的师兄弟都惨死在了里面,对了,其中似乎还包括你喜欢的一个小师妹,最后就剩你苟且偷生,一人逃了出来......” 赵所长吧嗒着嘴皮子说了个欢实,曹满几乎都听傻了。 好大的消息量,敢情黑脸的过去真够丰富的。 莫王幽宫? 什么鬼! 师兄弟都死了,喜欢的小师妹也死了? 真够可怜的,但是没我惨...... 曹满老神在在的想着,突然,暴怒的段虎双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整个桌面晃动了起来,茶杯翻倒,茶水撒了一桌都是。 “住嘴,你给我住嘴!” 曹满毛飞,脸色刷的一下红里透白,赵所长却淡然自若,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只是目光有些阴沉。 “虎爷......”曹满轻唤一声,意思是想提醒段虎克制一下脾气。 赵所长的性格曹满最清楚,对方越是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就越可怕,不知道背地里会想出何等阴毒的手段进行报复。 曹满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就在这时,门外窜进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杨大志,脸上早已没了伪善的笑容,有的只是阴狠的脸嘴,和其他几人同时举起手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段虎。 曹满顿时明白了,看来这是早有准备啊! 赵老狗,你他娘的最阴险! 段虎回头看了一眼,转而不屑的问向了赵所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误会,这绝对是误会!” 说着话,赵所长起身来到扬大志身前,不等对方说话,抬手就是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滚!” 扬大志惊愣的捂着糙脸,“我......” 我滚! 带着手下,扬大志跑了个欢,好似一阵狂风,呼啦闪了个没影。 曹满暗挑小拇弟,大志兄弟,这手来去无踪的功夫玩得真溜,舅服你! 出了门的几人捂胸哈气,心里一阵惊乱。 扬大志伸手摸摸嘴里的老牙,好么,又松了一颗。 “头儿,是不是弄错了,咋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呢?” 问话这人绝对的不识趣,连最起码的察言观色都不懂。 果然...... “去你娘的弄错了,老子现在就让你一样!” 啪啪俩怒掌,这货,惨嚎,牙落,其他人,静若寒蝉。 隔墙有曹满,他再挑小拇弟,大志兄弟,啪啪你最牛,可劲儿的啪啪,舅还服你! 赶走了“不速之客”的赵所长重新换上了一副笑颜来到段虎身旁,“你也看到了,我这当所长也不容易啊,一天到晚不得安生,稍有不慎,这帮兔崽子就翻天。” 曹满一百个瞧不起,不容易你还我霸着茅坑不挪窝? 臭不死你! “曹满,去,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一下。”赵所长动动嘴皮,似乎对方那丝不屑的表情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曹满歪歪嘴,狗眼真尖。 “顺便把地板也擦干净,对了,重新泡两杯茶。”赵所长又说道。 日!狗眼太尖了吧? 曹满不敢再做表情了,生怕又被赵老狗捕捉到一丝丝,那可就糟了。 一顿忙活,桌子收拾干净了,地板扫了擦了,也挺干净,热腾腾的茶水摆在了桌上,曹满乖巧的往旁边一站,好个奴才样。 赵所长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嘛,手脚挺麻利的,几日不见长进了不少。” 曹满陪笑,“应该的应该的。” 段虎没说话,瞅了他一大眼,目光挺凶,一切尽在凶光中。 曹满脸皮一抽,全身不自在了起来。 落座的赵所长端着茶杯,吹吹茶沫后品了一口,“呵呵,有点意思。” “说说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赵所长敏锐的问道。 “耗子!” 段虎手指轻轻一敲桌面,曹满直挺挺的走了出来,直挺了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曹满又点头哈腰起来。 “赵所长,事情是这样的......” 赵所长眉头一皱,“别罗里吧嗦的,讲重点。” 重点就重点,好像老子想和你吧嗒嘴皮子似的。 曹满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想辞去警员的职务,希望赵所长能答应。” 辞职? 赵所长打量了一下曹满,笑了。 曹满弓腰驼背等着听信,信没听到,就听见对方的低笑声,再然后...... 还是笑声。 这就完了?尼玛,笑是几个意思? “呃,不知所长的意思是......”曹满小声的问道。 赵所长收了笑声,“曹满,不是我说你,就你这德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要辞了职,你拿什么养活自己?要知道警员可是肥差,你不做可有大把的人赶着来做。” 放以往,曹满听了这话非动气不可,但今时不同往日,几经磨炼的他对此嗤之以鼻孔。 嘲讽是吧? 挖苦是吧? 老子皮糙肉也厚,怕你个球! “赵所长,这事我考虑过了,我想即便辞去工作也不至于饿死,小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是吗?哈哈哈!”赵所长笑了个开心。 “曹满,你真以为辞去职务,跟着刘老倌学宰狗的营生就有出息了吗?就你这废物,高不成低不就,狗肉馆到了你手里,恐怕三五日就能关门,到时你不但养活不了自己,连带着把刘老倌也害了,这叫害人害己,知道吗?” 几句话,不仅曹满惊呆了,段虎同样吃惊不小。 赵所长又说道:“你虽然被贬成了一般的警员,但这份肥差油水不差,曾经你不是就这么过来的吗?曹满,现在我问你,你还想辞职吗?” “我.......” 曹满刚要开口,段虎试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激动。 “呵呵,赵所长不愧是本县的父母官,以身作则体察民情,即便是犄角旮旯里的事情都瞒不住你,佩服佩服。”段虎说道。 “职责所在,必须的,何况我身为此地的治安长官,如果不多费点心思,如何能保一方的太平呢?”赵所长轻描淡写的回道。 “既然有你这么精明能干的长官,何必收留曹满这个废物呢?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与其留着他祸害大家,不如辞退了他,还落个清闲自在。”段虎顺杆上,打算激一激对方。 曹满气憋,好么,老子废物不说,还是个祸害,那赵老狗呢? 不废物,但绝对是个老祸害! 赵所长沉吟片刻,随即目光扫了扫曹满,最后落在了段虎的身上,“你的意思是想替曹满讨个人情?”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而且我也听说了你们之间的恩怨,赵所长,冤冤相报何时了,曹满现在已经沦落到了这步田地,不如卖我个面子,放了他如何?” “段虎,照理说你都开了口,忙我应该要帮,只是我很好奇,曹满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帮他呢?”赵所长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没什么,我这人就是这个性子,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一切都是随性而为。” “这么说来,你帮曹满并非是发自真心了?那样的话,我要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情。”几句话,赵所长便把段虎的话给封死了。 段虎暗自点了点头,姜还是老的辣,猴还是老的精,真够老奸巨猾的。 “看来赵所长是不愿卖这个面子给我了,话已至此,我想我们没必要接着谈下去,耗子,我们走?”段虎起身就想离开。 “慢着,我的话还未说完呢。”赵所长出声阻拦道。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段虎拒绝的意思很直白,也很霸道。 曹满腰板挺直,可以啊我的爷,你是我的楷模! 赵所长终于撕下了伪善的表情,老脸阴沉的说道:“段虎,对你我是礼遇有加,但你别不识抬举,你真当我这是客栈,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段虎冷哼一身,“腿长在我的身上,虎爷爱去哪去哪,有本事你拦一个试试?” 曹满在一旁高抬下巴怒瞪狗眼,拦虎爷的道?抽得你当孙子,给跪! 赵所长阴笑两声,“别忘了,自古民不与官斗,贼不与兵争,我是拦不住你,可我身后的力量是你能抗衡的吗?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你就是猛龙过江,我也让你泥鳅钻地,何况,还有曹满和刘老倌......” “你到底想怎么样?”段虎攥紧双拳喝问道。 赵所长往椅子上舒服的一靠,端起茶杯悠闲的喝了一口,似乎对他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段虎,别忘了你的身份,说句好听的,一身能耐来自倒斗名门九锡虎贲,是位出色的倒斗艺人,说难听点,你就是一个掀棺撬板挖坟发死人财的盗墓贼!” “像你这种臭贼,自古以来抓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手软,之所以我能容忍你,是因为你还有那么点用处,否则你真以为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本县吗?” 段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怒容渐消,神色恢复了平静,但他能忍,却有人忍不住了。 “虎爷,我们走,在这只会被人威胁,被人利用,我就不信了,天大地大还没个容身处?大不了我和干爹......” 曹满是真火了,火烧三千丈! 他可以容忍别人对他的羞辱,但绝不容忍自己的恩人受辱,更不能容忍干爹被威胁。 “耗子,这事你插不了手,听虎爷一句话,你先出去,我要和赵所长私下聊一会儿。”段虎劝道。 “还聊? 曹满晃晃脑壳,黄花菜已经凉了! “虎爷,我......” “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曹满闷哼一声,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下屁都算不上,非但帮不上半点忙,反而还是个累赘。 “好吧,我在外面等你,但是虎爷,实在谈不拢的话千万别勉强,要知道,我也是个有血性的爷们!”说完曹满朝门外走去。 079 官取民盗 看着曹满的背影,段虎心里一阵欣慰。 终于活出个人样子来了,算个爷们! 曹满走后,段虎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和赵所长一样,他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拿出纸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偶尔有着四目相对,虎眼怼狗眼,一个凶一个阴,火花激射。 一支烟的时间,二人怼了数次,段虎终于收回了目光,不是怂,而是有话要说。 “赵所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从我第一天回乡你就派人调查我,几个意思?” 赵所长慢条斯理的回道:“如今世道不太平,身为本地的治安长官,我必须防范于未然,当年你负气而走,如今突然回来,谁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安全起见,调查是必须的。” “好一个安全起见,我回乡不过是想祭拜一下爹娘而已,尽一点自己的孝心,并没有什么恶意。” “是吗?”赵所长闪烁着敏锐的目光问道:“如果你只是单纯的返乡祭拜父母,那为何你要趟常家这趟浑水?不,应该说你为何要对那只冥眼如此在意,非要追查不可呢?” “不为什么,因为冥眼害死了牛子,也害得王妈投河自尽,更让我背上了莫须有的杀人罪名,你说我会轻易放过它?”段虎回道。 “呵呵,果真如此的话,那我也不必这么费神了。” 赵所长轻轻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可是段虎,你为何要偷偷写信给你的师父,让他千里迢迢的从内地赶往这里?而且你在信中还特意把有关于冥眼以及发生的事情都详细的阐述了一遍,如果你真是为了替死去的故人报仇,你此举意欲何为?” 赵所长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听在段虎的耳中却仿若炸雷一般,顿时他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所长笑着摆了摆手,“别激动,那封信我只是大致看了一下,并没有私自扣下来,信还是原封不动的给你寄了出去,不过我们这个小县城山高水远,恐怕你师父一时半会儿是赶不来的。”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压着火,段虎大声问道。 赵所长弹了弹茶杯,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干什么?之前我就一直想和你商量,可你始终不愿听我把话讲完,现在终于想听了?” “别他娘的废话,说!”段虎铁着黑脸喝问道。 “你不用那么生气,其实我要和你商量的事,对你有着莫大的好处,不只是你,曹满也一样,你不是想让我放了他吗?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仅可以放了他,还保证从今以后不再为难他,包括你关心的刘老倌也同样如此。” 甜言蜜语是赵所长惯用的伎俩,软硬兼施是他常用的手段,看着一脸怒色的段虎,赵所长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段虎眉头微动,他深知知对方开出的条件越优厚,他将要面对的事情就会越困难,不但困难,其中还有很多他无法预计的危险。 看来有些事,想躲是躲不掉了。 心里叹气一声,段虎坐回了原位,平静的问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呵呵,再说之前,你应该从曹满那小子的嘴里打听过一些我的事情了吧?”赵所长答非所问的说道。 “不错,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所以有些话我必须要先讲,免得你不知所以然。” 润了润喉咙,赵所长继续说道:“年轻那会儿我曾在昆城待过,当时我加入了一个秘密部门,并且一干就是数年,本以为该熬出头了,不想却因为某些变故,被委派到了这个偏僻又寒酸的小县城里,当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 赵所长的话虽然说的很平和,神色也很淡然,但段虎能听出字里行间充满的愤怒和厌倦。 那是一种渴望着权力又无能为力的愤怒,是一种对现在的生活感到的厌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赵所长,何必呢?”段虎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 “你懂什么?人生在世如果不思进取,只会碌碌而为、平庸一生的话,活着跟条咸鱼有何区别?” 少有的,赵所长面露怒容,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控制力不是一般的惊人。 段虎试探性的问道:“那也未必,咸鱼还有翻身的时候,何况凭你的身份和地位,暗中走动一下关系,不至于一直被困在麻县这种小地方吧?” “哼,谈何容易。” 赵所长轻哼一声,“不在其职不谋其事,官场的这一套你不懂,我说过,我所在的部门和其他部门不一样,别说出钱打点关系,就是你愿意拿出所有的家产也无济于事。” 段虎不屑的笑道:“别吹了,我是没当过官,但官官相护这些道理我还是懂得,别说现在,自古以来,哪个朝代不是如此?所谓权术,不过如此。” “那只是你看到的表面现象,官场如战场,不仅有着党同伐异,正面的冲突,也有着背地里的暗流潮涌,稍有不慎,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渣都剩不下。” 段虎咂咂嘴,“啧啧,听你这么一说,官场还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奇怪的是,还有人想方设法、不知死活的往里钻,你说这算不算是自寻死路呢?” “段虎,说话不要含沙射影,斗嘴没啥意思。”赵所长敲敲桌面。 “赵所长,话题可是你先扯远的,怎么,我纠正一下你还不乐意了?” 赵所长的肚囊明显起伏了几下,段虎吐口大白龙,老狗,虎爷不信气不到你!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赵所长开了口,“段虎,身为倒斗艺人,应该听说过官取这个名字吧?” “官家索取,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段虎喃喃自语起来。 转而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眼中充满了惊讶之色。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不错,我所属的特殊部门就是所谓的官取。”赵所长终于揭开了他的秘密。 “哼,说得好听,什么官取,明明就是官盗!”不知为何,段虎激动了起来。 官取民盗乃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一种说法,二者目的相同,都是发掘古墓,开坟取宝,但性质却完全不同。 民盗属于民间自发组织的倒斗行为,是私人的行为,不仅不合法,还遭人唾骂,逮着就杀头。 官取属于公家专门成立的一种机构,跟现在的考古机构有些相似,但成立的目的不是为了考古,而是为了索取。 取墓中之财,丰国库之盈,借逝者之德,救国民之苦,也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不过前者的“民”,并非人民,而是特指已故的逝者,后者的这个“民”字,才是广泛意义上的人民。 只不过,在民间不叫官取,而叫官盗,之所以如此,是来自于民间倒斗艺人的嘲弄和蔑视。 同样都是刨坟取宝,都是倒斗,冠以机构之名便是合法,不仅合法,还能获得封赏,可取来的钱财呢?不见得用之于民吧? 故而官取民盗势同水火,一个看不起一个,时至今日也是如此。 ...... 办公室内,表露了身份的赵所长淡淡而道:“段虎,做人不能这么狭隘,别忘了自古以来从事官取这一行的人可大有人在。” 顿了顿赵所长又说道:“早在春秋时期,伍子胥为了报杀父兄之仇,挖了楚平王陵,得了一个鞭尸三百的典故,三国时期曹操在军中设立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一职,为了筹措军资专门研究如何盗墓。除他二人外,历史上的官盗数不胜数,什么项羽、刘去、董卓、黄巢这些人,哪一个没有干过盗墓的勾当?至于近代......” 赵所长如数家珍般介绍着,然而也就说了几句,早已不耐烦的段虎开口打断道,“够了,这些事情你我都清楚,不必多言。” 赵所长也不气恼,喝口茶润润喉,抽口烟缓缓乏,随后一挺肚皮囊接着说。 “官取的成立,和它存在的意义一样,源于民,用于民,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国家太弱,国库空虚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个缓冲办法,就比如现在,战事不断,灾祸连年,老百姓的日子......” “赵所长,你那套冠冕堂皇的官腔,在我这就不必假惺惺的念叨了,什么源于民,用于民,说白了,不过是敷衍搪塞的说辞,老百姓的死活你们管过吗?” “呵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所长,国计民生这些大事我没有资格妄加定论。”赵所长嘴皮子一动,推了个干干净净。 段虎点点头,“也对,你就一屁大点的小所长,而我呢,一民盗出身的盗墓贼,谈国家大事?风马牛不相及,完全就是牛头不对马嘴皮。” 几句自嘲,段虎连着赵所长一起骂了。 赵所长有些较真,听了段虎的自嘲,不由得在想,自己属于牛呢,还是马呢? 牛耕地,太累,马驮货,也不轻松...... 应该是马比较好点,寓意也不错,什么一马当先,万马奔腾,马到功成,龙马精神...... 美中不足的就是,马脸太长,丑! 日,想特么什么呢? 赵所长挥散了脑中的杂念,看来这人吧,年纪越大,脑子就越容易抛锚,说不准啥时候就会胡思乱想。 刚要开口继续谈论,段虎出了声,“赵所长,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可惜的是,我不能答应。” 赵所长脸色一沉,“为何?” 段虎耸耸肩,“很简单,九锡虎贲门规森严,其中第一条便是不得与官府合作,没办法,门规不可违,对此,我只能爱莫能助了。” “是吗?”赵所长微微一挑双眉,拉长了语调。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都什么年代了,墨守成规那一套早过时了,否则你的师门为何会衰败至此呢?” “关你屁事!” 四个字,足够气得赵所长喝一壶。 啪! 赵所长用力的一拍桌子,桌子微微晃了那么一晃,反而脸蛋上的老肉却蹦了三蹦。 “段虎,你别不识抬举!” 段虎双手一抱不再出声,就像他对曹满说的那样,凡事都要适可而止,过了反而不美,就像现在,接着发火未必能捞着好处,更何况,对方还掐着他的七寸。 段虎不怕死,早在当初替父母报仇那会儿,他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现在同样如此。 但人无完人,段虎是不惧生死,但他却是个有感情的人,而这份感情,正是他的软肋。 说实话,如果他想的话,大不了可以一走了之,凭着一身过人的能耐,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 但正是因为感情的羁绊,却让他寸步难行。 但段虎不想变得冷淡,变得无情,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连最后的这点感情都抛去了,那他如何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还像人一样的活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为草木,一样有情! 这点羁绊,这份感情,看似很淡很轻,却是段虎活下去的证明,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段虎的沉默,让赵所长的脸色稍稍好看了点,揉了揉发疼的手掌,他说道:“当初我被委派到这,名义上是维护本地的治安,实际却非如此。” “这么和你说吧,我之所以会被调到此处,是因为这里埋藏着一处惊人的古陵,而这座古陵,便是我的目标,不,应该说是官取的目标,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古陵?”段虎沉吟了起来。 他本以为对方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让他拉拢其他倒斗艺人,归入官取的麾下充当苦力,这种事以前也曾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 那些被迫加入的倒斗艺人,做牛做马不说,命运还相当的凄惨,能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甚至于即便侥幸存活,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这处古陵?”段虎问道。 “不错,这正是我的目的。”赵所长点了点头。 “没有其他的目的了吗?” “段虎,你想太多了,我承认有时候为达目的,我会不择手段,但绝对不是个残忍无度的坏人,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放心,你担心的那些事绝对不会发生,我的目的只在这座古陵上面。” 赵所长尽量开导着段虎,至于可信程度...... 官字两张口,咋说咋有理,人话鬼话张嘴来,谁信谁倒霉。 段虎懒得计较话里的真假,因为他根本不信。 “赵所长,一座古陵而已,至于让你劳师动众,一待就几十年吗?” “你会怀疑实属正常,就像当年我接到命令一样,同样十分疑惑,但是......” 赵所长话锋一转,“有些真相不是你我可以想象得到的,经过我多年的调查,才发现所谓的古陵,绝非一般的陵墓可比,即便是皇陵帝陵,在它面前也黯然失色。” 一听这话,段虎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显然是有了浓厚的兴趣。 080 古陵 赵所长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拿起水壶往茶杯加了些开水,顺手给段虎的杯里也倒了一些,随后重新坐在椅子上,用嘴噗噗两下茶沫子,喝了一口。 “抽烟。” 递了支烟给段虎,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根。 啵,吸一口,呼,吐一口,烟雾袅袅升起,小腿抖三抖,龙马又精神。 酒桌行酒,茶桌品茗,烟酒茶,谈话说事的三法宝,无烟无酒无香茗,话不过三便哑火。 “段虎,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行动,偏偏要等到今天找你来合作,对吗?”把嘴里的烟雾吐出后赵所长问道。 “不错,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照说你身后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有这么棵大树撑腰,不仅财大势大而且消息灵通,挖一个古陵至于拖这么长时间吗?”赵所长所问,也是段虎心中的疑惑。 “好歹你是个倒斗艺人,难道你不知道倒斗的先决条件是什么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还不知道古陵的确切位置?”段虎敏锐的捕捉到了问题所在。 “正是如此,虽然我背后有着强大的情报部门,但是你也知道,自古那些规模较大的陵墓大都埋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这对我们发掘古墓是一个巨大的难题,除非有着精准的位置,否则我们一般是不会轻易行动的。”赵所长解释道。 段虎,呵! 我去,连具体的位置都不知道,怪不得一等就是这么多年,胡子头发白了一大把,这是要作古的先兆哇! “赵所长,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嘛,连古陵的位置都没有掌握就行动,真当自己长命百岁,在这老鸦受死狗,等着古陵自己找上门来吗?” 段虎的话挺糙,听着刺耳,但赵所长却不以为意。 “这叫有备无患,如果没人在这坐镇,一旦消息走漏,段虎,像你这种倒斗艺人可不在少数,你说是吗?” 赵所长不愧是老狐狸,夹枪带棒的几句话就让段虎吃瘪。 “何况,我们虽然没有掌握确切的位置,但是据情报部门分析,在麻县这一带的深山中确实有古陵的存在,不仅如此,古陵的规模和可能蕴藏的财富,将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正是因为如此,上级才会特别重视这一次的行动,专门派我来全权负责有关于发掘古陵的一切事项。”赵所长补充道。 “哈哈哈......”段虎发出了一阵笑声。 “你笑什么?”赵所长眼神一冷。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所在的那个部门做事也太过儿戏,连真凭实据都没有就敢胡乱推测,害得你被发配边疆,一待就是这么多年,壮志未酬已老迈,悲戚戚望天涯,唉......” 赵所长眼皮抽搐,眼角的褶子立马露头。 会生气,说明被戳中了要害,这一点,段虎怎能不知? “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当年的意气风发,换来了老胳膊老腿,夜里的尿壶都不够用,多可怜。”段虎补刀。 赵所长挨刀,眼皮再抽,褶子又多了。 不过,很快赵所长又恢复了一脸的平静,“段虎,不懂装懂只会惹人笑话,一厢情愿说明你太无知。” “何解?” “如果古陵的消息是空穴来风,那你知不知道,那颗邪恶的冥眼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段虎神色一变,“什么意思?” “想知道?”赵所长吊着胃口问道。 段虎眉梢一挑,好耳熟的话,对咯,自己就喜欢说这句话,一说保准有人入坑,曹满就是。 “愿闻其详。” “呵呵,不好意思,关于冥眼的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赵所长反补一刀。 段虎,挨刀。 一场对话,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稍占上风,补刀,稍有不慎,挨刀! 刚才的较量,一人挨一刀,平手。 缓了缓心情,段虎问道:“当初冥眼在尸骨洞里被人发现,后来曹满又偷着带回常家,以至于常福尸变,最终酿成了常家惨案这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些事嘛......”赵所长轻轻地敲打桌面,“有些知道,有些事后才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当时为何及时不阻止?” “我为什么要阻止?常家算什么东西,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土财主而已,仗着有几个老钱横行霸道,要不是我碍于公务在身,有些事不方便处理,就凭他那点家势,我用小指都能捏死他!” 说话间,从赵所长的目光中渗透出了一丝阴狠之色。 段虎抽口烟,老狗果然心狠手辣,这招一石二鸟玩得真溜,即除了眼中钉,又瓜分了常家的财产,至于曹满...... 只是顺手而为,相信在对方眼中,曹满连只鸟儿都算不上,最多是条小泥鳅。 门外,曹满杵地出神,忽然来了一个无由来的大喷嚏,鼻水飞溅。 曹满揉揉鼻子,哪个王八蛋在背后议论老子? ...... “赵所长,有关于钱家惨案,相信这件事你也清楚吧?”问这些话,是段虎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细。 “呵呵,有些事我清楚,有些事同样是后来才得知的。”和刚才一样,赵所长用着模棱两可的话敷衍着。 段虎进一步试探道:“听说当年在重修常家大宅的时候,出现了一位神秘的风水师,关于此人的来历不知赵所长清不清楚?” “似乎有这么个人吧,你问他干什么?”赵所长的话依旧模棱两可。 “不为什么,因为正是此人颠倒阴阳、暗布邪阵,诱使钱大户残害家人,不仅害了钱家,也害了常家......” “原来如此,此等恶徒,该杀!”赵所长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说道。 “还有件事,前两天夜里,有人偷袭曹满未果,还把我引入常家大宅,试图用邪术害我,要不是我命大,这会儿尸骨恐怕早都寒了。”淡淡的几句话,却透出了段虎的愤怒。 “还有这等事......”少有的,赵所长面色凝重了起来。 “赵所长,在这里你手眼通天,只要你想,查出当年的风水师以及那位神秘人的身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甩包袱讲究的是技巧,正如现在的段虎,他知道如果有谁能查出风水师和神秘人的身份,在这里只有赵所长能做到。 “可以,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至于结果,我现在无法保证。”赵所长答应了。 “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吧,这些年我也不是一无所获,其他不说,经我手发掘的古墓就不在少数。” “古墓?”段虎心里为之一动。 “没想到吧?其实在云疆这片土地上,不仅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也有着很多历史的传承和脉络,更有着与之相关、数之不尽的古陵墓冢......” “上至汉代汉墓,下至明代明陵,不得不说墓种丰富多彩,令人目不暇接,收获不可谓不丰硕,然而这些成果,对我来说却有些素然无味,你知道为什么吗?” 段虎哼了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臭屁的老狗。 你眼中的素然无味,你眼中的鸡肋,殊不知是多少倒斗艺人眼中的瑰宝?又能养活多少疾苦的百姓? 倒斗艺人是贼,这一点千真万确,但贼也分好坏与善恶。 段虎就是义贼,按照九锡虎贲的门规,每次的收获必须拿出绝大部分用于救济贫苦百姓,这也是上千年以来留下的传统。 只可惜现在的九锡虎贲,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光辉,如日落西山,暮色晚矣,原因之一就是无墓可寻,无斗可倒。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个人如此,门派也同样如此。 尽管段虎不愿承认,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句话,说得太特么对了。 ...... “少嘚瑟了,我咋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段虎恼怒一声,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赵所长轻笑一声,“所以说你只是一位民间的倒斗艺人,为了个破坟都能跑断肠,而我则是官取的座上客,挥挥手开陵取宝,功在社稷。” “赵所长,如果只是为了在我面前显摆,抬高自己的身价,那么你赢了,现在满意了吧?”段虎抖着二郎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说道。 “你错了,我说的只是事实而已,并没有故意抬高自己。” “那好,你继续。”段虎端起茶杯,一口猛吞,咕噜噜漱了漱口,咽下后呸的一声,把茶叶渣吐在了地上。 “再来一杯。” 把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段虎伸手一指,十足的大爷。 等赵所长倒茶的时候,段虎伸手把桌上的烟拿了过来,瞅了瞅,还剩十根的样子,随后起身往外走去。 “段虎,你想干嘛?” “不干嘛,我在这喝茶抽烟抖大腿,可耗子还在外面站桩呢,心里过意不去,给他包烟抽。” 说完,段虎把门一开,一眼瞅见曹满正...... 打呼噜呢! 尼玛,这叫有血性的爷们? 上前,段虎就是一巴掌。 “哦哟哟,谁,谁特么的打老子?”曹满如梦惊醒,扯嗓干吼。 “睡糊涂了?没人打你。”段虎掏出支烟递了过去,接着把剩下的半包烟装进了自己的兜兜。 曹满抽着烟一脸苦闷的问道:“虎爷,谈完了没有?这都多长时间了?” “吃过黄花菜了没有?” 一句话,曹满闹了个一头雾水。 “等黄花菜凉了,兴许也就差不多了。”回了句,段虎转身回了办公室。 曹满...... 黑脸,啥意思?老子这里没有黄花菜! 坐回椅子上,段虎张嘴就说,“赵所长,还有烟吗?” 赵所长嘴角不自然的一抽,黑崽子不错嘛,这手借花献佛玩得真够溜的,拿了我的烟做人情,回头又找我要,有本事别伸爪子要啊! “没啦?小家子气,还好我这儿还有根。”段虎很自然的拿出装兜里的那包烟,往里抽了支出来叼嘴上,点燃后一口大白龙喷出。 赵所长嘴角再抽,你有烟还找老子要...... 等等,那包烟似乎有点眼熟? 日,不是说好的拿给曹满吗? 这是明目张胆的黑吃黑哇! “赵所长,嘴抽筋了?人老话多就这样子,不如今天别聊了,你先找个老中医瞧瞧?没事的话,明日再聊。”哈口烟,段虎就想借烟遁溜走。 “慢着,我嘴角没事,烟也有的是。” 啪! 赵所长从抽屉里拿出包烟拍在了桌上。 “哟!瞧不出你抽屉里的东西还真多,要不,再拿几包出来?”段虎勾头斜眼,好个贼样。 赵所长张口欲出一个“滚”字,但想想还是强忍住了,面对这种二皮脸,必须要克制,否则自己也成二皮脸了。 段虎无奈的往椅背上一靠,心里有些不悦,老狗好狡猾,无懈可击啊! 见段虎无话可说,赵所长的顺畅了不少,刚要开口,段虎的话来了。 “赵所长,你是大忙人,时间宝贵,不如这样,你那些所谓的抱负也好,成果也罢,能免则免,我们直接进正题如何?” 几句话,把赵所长酝酿已久的情绪以及满肚子的肺腑之言统统啪啪,拍了个烟消云散。 好生气哦,好烦躁哦,好憋闷哦! 三个好字,加一起就是三好...... 赵所长抽口闷烟,“正题就是你我合作倒了那座大斗,问题是你会答应吗?” 说完,赵所长二目如电般直勾勾的看着段虎,似有杀机浮动。 “答应,为什么不答应?”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强烈反抗着的的段虎居然一口应承了下来,反而让赵所长有种发力打空的虚乏感。 “你,你答应了?”赵所长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敢不答应吗?我要牙嘣一个不字,恐怕你非活吞了我不可,你说对吗?”段虎露出大白牙一笑,看得赵所长心里一阵别扭。 “不过,合作归合作,我要先听听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我可说清楚了,好处要是少了,合作面谈,这是我的作人风格。” “呵呵,这个好说,在精诚合作的前提下,你可以在我管辖的范围内拥有特殊的权力,当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只能暗中帮你,关于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赵所长说道。 “这也算是好处?赵所长,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吧?”段虎脸色沉了下来。 081 闹局子 “别急,这只是好处之一,另外就是,古陵里的财宝你能分到千分之一,这个条件你满意吗?”赵所长十指交叉,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很期待段虎高兴的表情。 “放屁!” 显然,赵所长是想多了。 “千分之一!你拿我当要饭的是不?一座古陵而已,即便是帝陵皇陵,千分之一又能值几个大钱?”段虎暴跳如雷。 赵所长挺生气,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他忍了。 “段虎,千分之一已经够多了,你可知古陵中会藏有多少的稀世宝物吗?只要合作成功,足够你下半辈子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吹你的烂牛去吧!”段虎再爆粗口。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所长鼻气牛喷,双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这才发现,尼玛,手好疼。 “赵所长,别以为我是门外汉任由你好欺负,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这句话谁都懂,就古陵里的那些古董,拿出来也是白菜价,现在唯一值钱的是黄金!” 赵所长懂了,敢情段虎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既然如此,他冷笑一声,“那要是一国的财富呢?” “放你娘的......” 段虎还想骂人,可是下一刻,他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呵呵,段虎,我们的家乡可是一个好地方呐,有着无穷的财富等待世人的发掘,现在你认为这个好处还不够大吗?” 看着一脸震惊的段虎,赵所长脸上浮现出了亲切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成了! 贪财的人最好控制,只要撒点饵料,对方就像嗅见了血腥味的饿狼,会永远疯狂的追踪下去,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赵所长也不怕段虎会出尔反尔,又或是背后耍什么手段,只要能控制住对方的软肋,段虎即便是闹天宫的猴子,也逃不出他的佛掌。 就在这时,曹满哐的一下推开门,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人也不说话,而是鼓着腮帮,一副闷糟糟的样子。 段虎回头一看,不由得有些好笑,这分明是个大小孩嘛! “耗子,有事?” 曹满依旧鼓着大腮帮,跟吹气的蛤蟆似的。 这会儿赵所长心情不错,眼中的曹满没了以往的厌恶和嫌弃,反而觉得很可爱。 “呵呵,你来的正是时候,刚才你提的要求我答应了,从现在开始,你已不再是一名警员,去好好跟着刘老倌学手艺,过你的小日子去吧。” 本以为曹满会欢天喜地的表达一番谢意,谁知对方连鼻子声气都没有,好没礼貌。 被人无视的滋味令赵所长感到一丝不悦,“曹满,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半晌,曹满终于开了口,“听,听见了。” “既然听见了,怎么连点表示都没有,莫非你有什么不满吗?” “赵所长,我......”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赵所长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我想跟着虎爷一起干。” 赵所长吃惊的看着他,段虎同样惊讶不已,转而二人明白了,隔墙有曹满,看来刚才的谈话对方都听了去。 提起这事,并非曹满心细,趴在门板上故意偷听,那会儿他抽完烟后本打算再眯上一会儿,于是蹲在墙边昏昏欲睡起来。 刚开始还不错,脑袋一点一点的鼻吹气泡,谁知段虎高八度的吼声如惊雷怒放,直接把他从一帘幽梦拉回到了现实当中,顿时睡意全无。 之后,好奇的曹满就把耳朵靠在了门板上......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曹满贴门板偷听是个不争的事实。 “段虎,这件事你怎么说?”赵所长眯笑着双眼,把包袱甩了出去,打算瞧个哈哈戏。 “胡闹!”段虎脸色沉了下来。 今日来警所,一是为了履行约定,顺便探听一下赵所长的意图,二是为了曹满,让他辞职回家,一心跟着刘老倌过日子,摆脱不必要的纠缠。 曹满这么一闹,等同于搬石头砸脚,砸了段虎自己的脚。 曹满挺起胸膛看着段虎,“虎爷,我没有胡闹,我是真的想跟你一起干。” “住嘴!” 段虎是真火了,早知曹满是个浑人的话,他就不该带着对方来。 扑通! 曹满跪在了段虎的面前,“虎爷,是我不对,白白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但我不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你为了我和干爹做的已经够多了,如果我还退缩,这辈子我的良心都过意不去,请你答应我的请求,让我跟你一起干。” “你给我起来!”冒火的段虎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来。 “我不起来,除非你答应我的请求。”曹满犯了浑劲,说什么也不起来。 当即,段虎抬起了糙巴掌,吓得曹满把眼一闭,浑身瑟瑟发抖,却依然倔强的不肯起来。 段虎气哼一声,举起的巴掌收了回去,“你想跪就跪着好了。” 转身,段虎回到了座位,重重往下一坐,压得椅子一阵嘎吱吱哀嗷。 “段虎,曹满他......”赵所长问道。 “让他跪着好了,不识好歹的东西。” 赵所长看了看气冲冲的段虎,又瞅瞅苦巴巴的曹满,眼珠一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跟段虎合作这事算是定了,但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本打算派个人跟着段虎,也好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能够做到心中有数,但是按照段虎的性格,这事并不好办。 正愁着怎么让段虎乖乖就范,机缘巧合,曹满自动请缨,想参与进来。 曹满是谁? 出名的大饭桶,最棒的拖油瓶,只要有这货跟在后面,段虎的行踪将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如此一来,即省了一番口舌之争,又能解决问题,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这就叫瞌睡遇到了枕头,饿汉子见到了大馒头,想啥来啥。 只是..... 该如何措辞,好让段虎接纳曹满呢? 赵所长手指敲打桌面,眯缝着老眼暗自思考着。 屋里的气氛挺冷清,段虎抽闷烟,赵所长神游,曹满较劲,双膝跟地板顶牛,大有一副痴郎跪千年,欲盼神女归之势。 地板受罪,被人又踩又跪,招谁惹谁了? “段虎......” 许久,赵所长先开了口,打破了屋里的冷清。 “听着呢。”段虎烦闷的回了声。 “我们接着刚才的事说。”说着话,赵所长格外看了一眼跪地的曹满,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 “合作在于双方的共同努力,以及相互间的信任,你说对吗?” “想说什么麻溜点,云里雾里那套少来。”段虎顶撞一句,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若非有所顾忌,早掀桌踢板凳了。 赵所长也不气,接着说道:“为了保证这次的合作顺利,我已经拿出了应有的诚意,至于你......” “我打算给你派个帮手,方便你行事。” 话音才落,段虎就炸了锅,“方便你大爷!” 嚯!真够气人的,然而赵所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激怒段虎,后面的手段还真有点不好使。 “段虎,说话注意点语气,别把自己当成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一股匪气。”赵所长故意板着脸子说道。 “呸!我是小混混,你就是老混混!油腔滑调的老混混!” 这话更气人,赵所长脸皮一抖,再忍。 “赵老倌,你几个意思?找个尾巴跟着我,摆明了是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这就是你说的合作,这就是所谓的信任吗?”段虎吼道。 赵所长用力一拍桌子,“段虎,别忘了你是在跟谁说话?” 吼完,赵所长老牙一龇,尼玛,又拍到疼巴掌了。 沉默片刻,赵所长又说道:“派人给你是为了便于你行事,否则就你这炸毛的脾气能行吗?当然,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大可自己找人跟着,不管怎么说,你必须要有个帮手,相当独行侠,没门!” 一听这话,段虎明白了,好狡猾的赵老狗,先玩隔岸观火,又玩声东击西,现在是趁火打劫,真拿虎爷当孙子,三十六计挨个上? 段虎有心不答应,可他能做到吗? 直接掐熄手中的烟头,目光投向了一脸苦巴巴的曹满。 在选择人手方面,别看赵所长大方的让他自己选择,但段虎知道,这都是套,就看他想往哪儿钻了。 无可奈何的段虎只能选择值得他信任的人,“耗子,你真的想跟着虎爷干?” “想!”曹满答了个嘎嘣脆。 “即便有危险你也愿意?”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起来吧。”段虎摇摇头,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虎爷,我腿麻......” “滚!” ...... “曹满,抽烟。” 赵所长笑眯眯的主动递了根烟过去,此刻的他,越瞅对方越顺眼,就像丈母娘挑了个金龟婿,满意极了。 看来这人呐,再废物也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刻,不是吗? “配枪我会还给你,但有一点,必须穿便装,就像现在一样,还有,作为段虎的助手......” 瞅着曹满这身邋里邋遢的行头,赵所长笑得更欢了。 段虎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脸上已经没有了怒色,但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愁容。 “闲言少叙,赵所长,该入正题了吧?” “呵呵,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赵所长毫不尴尬的笑了笑,正要接着开口,门外传来一阵躁动。 哐! 有人推开房门直接冲了进来。 “所长,不,不好了,有人.......” 来人正是守门的警卫斜眼三,真够狼狈的,一脸的五指印,满脸的慌张色,张着大嘴又哈又喘,半晌连句话说不清楚。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无端被打扰的赵所长勃然大怒。 斜眼三狠喘几口,这才说道:“报告所长,不得了了,有人来闹事!” “胡说,这里是警所,谁敢在这里闹事?” “我没骗您,真的是有人来警所闹事,还打伤了好几个人,就连杨队长也被打了,您赶紧过去看看,现在大厅里都乱成了一锅粥。” 赵所长坐不住了,当即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段虎眉梢一挑,闹场子砸场子的事儿他听过不少,也见过不少,但是敢在警所闹事,还真是头一次见识到。 真够新鲜的,这一下恐怕警所的棺材板,要盖不住咯! “耗子,干啥呢?” 转头一看,曹满正贼悄悄的翻着抽屉。 “没干啥,赵老狗烟多,摸包抽抽。”曹满包被抓现形,舔脸干笑一声。 “亏你原来还是个治安大队长,知法犯法,给我也来两包。” 曹满狗眼睁大,不愧是黑脸,脸黑皮厚,绝不含糊。 “两包太少,再来两包。”曹满摸了个开心。 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小兜兜,曹满挺满足,“虎爷,有热闹看,要不,看看?” “看热闹可以,但要有规矩,只看不说,只笑不闹,懂吗?” “哈哈,看官大老爷这套,我懂!”本着吃瓜群众的精神,曹满兴冲冲跑了出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段虎叹口气,耗子,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才到楼梯口,楼下吵杂的喧闹声已经沸沸扬扬的传了上来,曹满大巴掌一拍,好热闹,这回有大戏看了。 迈开风火轮,曹满一路猛冲,蹭蹭下了楼,到了大厅的入口一看,嚯!这叫一个人山人海,声浪如潮,放眼看去,密密麻麻都是人,直接把他挤最后面了。 曹满个头不高,就是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也只能看到人们的后脑勺。 看着大伙津津有味的在那品头论足,急得他又蹦又跳,还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正在这时,身旁段虎好似一股黑风挤进人群,所到之处骂声叠叠,嚎声阵阵,段虎凭着魁梧强壮的身躯,三两下挤了进去,转而没了踪迹。 曹满眼珠一亮,对哇,个头高不高不要紧,关键要看身手如何? 双手往前一伸,曹满拨开身前两人,身子往前一凑,用力的挤了进去,下一刻...... “卧槽,这谁啊?滚!” “尼玛,又是个蹭脸的主,老子赏你肘子吃!” 噼啪两下,曹满骨碌了回来,挨骂不说,还吃了一手肘。 曹满明白了,此路不通。 强攻不成,只能智取,曹满开始寻思起了其他办法,不多时,他看中了墙角旮沓里的几把椅子。 椅子绝对是个好东西,可坐可蹲还能趴,任劳任怨,服务大众,就比如现在...... 往椅子上一站,曹满居高临下往外一瞅,笑了个满堂春彩。 多宽敞的视野,多好的风景,多...... 三多的感慨还没发完,人群中响起一声震耳的枪声,曹满猝防不及,在悲壮的嗷叫声中,倒栽葱落地。 完败! 082 虎千斤 乐极生悲,说得就是曹满这种人。 出尽洋相,说得也是他这号人。 枪不响,曹满不摔,全场不静他还不嚎,等着大厅里鸦雀无声的时候,曹满嚎了个撕心裂肺,猪哼牛吼。 这下热闹了,刚安静下来的人们齐刷刷转头,千百目光凝视一眼,下一刻,爆发出的笑声能掀飞警所的天花板。 曹满羞答答的摸摸老臀,还故作镇静的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大伙,再笑,再掀警所的天花板。 人群中,段虎叹口气,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看来这回警所的棺材板,恐怕真盖不住咯。 耗子,掀板牛人! “都他娘的给我安静点!” 暴怒的赵所长扯喉怒吼,别看老头年纪不小,但中气足嗓门大,一声怒吼盖压群声,当即,人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全场又安静了下来。 段虎眉梢微动,看不出赵老狗的精神头真够足的,就冲他吼得那一嗓门,牛惊马慌,恐怕还能多挣扎个十多二十年。 怪不得有句老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段虎点点头,此话不假。 这时候,赵所长铁青着脸蛋,老眼牛瞪,看着一片狼藉的警所大厅,鼻子都歪斜了不少。 真是一副好光景啊! 满地桌椅一地纸片,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人,最显眼的就是那位刚上任的治安大队长,扬大志。 这货翻着白眼吐着白沫,撅着后臀一动不动,真好比穿衣人熊趴地睡,一个熊样! 堂堂的县警所,庄严神圣的执法机构,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丑态百出。 赵所长的脸,阴得能拧出水来。 喝止住了起哄的人群,赵所长把目光怒投向了那位闹事的正主,不过一眼的时间,赵所长张大了嘴巴。 这位闹事者的个头真够高的,就比段虎稍微矮了半个头而已,这些不是重点,关键在于对方是位姑娘! 赵所长有点晃神,高个儿的男人他见得多了,没啥稀奇,可个高的姑娘却不多见,特别是眼前这位,往人群里一站,鹤立鸡群,十分抢眼。 环视一圈周围,唉,男人的悲哀! 不仅赵所长吃惊,段虎同样惊诧不已,但细细看来,这位姑娘个头虽高却不彪悍,样貌还挺水灵,柳眉杏眼,红唇粉腮。 绝非是什么壮妞,而是位秀气漂亮的大姑娘。 再看打扮,身穿圆领布衣,黑底红花黄边,下身是一条齐膝的短裙,小腿上绑着布带,穿着一双花布鞋,脖子上戴着银项圈,耳垂上分别挂着两个小银铃...... 一副苗家姑娘的打扮。 姑娘的模样俊俏,但现在却一脸愠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是怎么回事?”指着那位苗家姑娘,赵所长大声质问着一旁的斜眼三。 “报告所长,我,我不知道.....”斜眼三的回答绝对要爆肝。 果然,赵所长抬肉巴掌不留情面的就削,斜眼三原地转圈,屁股坐地。 “有没有带活气的,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赵所长大声质问着。 全场寂静无声,死气沉沉,大伙相互看看,好么,俺们没个带活气的,都死绝了。 “你不用问了,知道的人现在都在地上趴着呢。”这时,苗家姑娘开了口。 “你会说汉话?”赵所长惊讶的问道。 “我是汉人,怎么不能说汉话?”姑娘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穿着苗人的服饰?”赵所长满眼疑惑的又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生活的寨子有一半是苗人,和他们住在一起,我就不能穿苗人的衣服吗?”姑娘没好气的回道。 这话回的,还真挑不出啥毛病,赵所长脸子一抽,老尴尬!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搅闹警所,还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县警?” “因为他们欺骗我,还想抢走我的东西,我和他们辩理,可他们却对我无礼,像这些比豺狼还可恶的家伙,我为什么不能收拾他们?” 姑娘理直气壮的几句话不仅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出来,还把赵所长当场给问在了原地。 偷着瞅了一眼满嘴白沫的扬大志,赵所长老牙擦擦响,混账东西,才当了几天的队长就作死,接着作,哪天作死了老子给你买棺材。 明知是扬大志几人惹的祸,但官威不能丢,警所的颜面更不能失,赵所长大手一挥,“来呀,把这个闹事的姑娘给我抓起来!” 谁知,看热闹的人海了去,但行动的人却一个没有,这一下,赵所长的老脸腾地臊红了起来。 “拿老子的话当放屁吗?还不给我上!” 雷霆大发,警员们不敢再抗命了,呼啦一下,三三两两围了上去,一个个手拿警棍,看着挺凶,却没一个敢先动手。 实在是不敢动手哇! 就刚才,扬大志几人一拥起上,被姑娘这顿揍,分分钟趴地,完败! 别看姑娘水灵,长得又漂亮,实则就一母老虎,瞪眼那叫一个凶,凶巴巴的凶。 人都是肉长得,谁也不是坐地小金刚,能挨几下锤? “哼!阿爹说的不错,你们这些穿着黑狗皮的家伙长得人模狗样,却没一个是好人!” 姑娘怒喝一声,来开了动手的架势,吓得刚围上去的警员顿作鸟兽惊散,场面一下就混乱了起来。 “反了天了!给我上,谁敢退老子现在就毙了他!”赵所长把手中的枪又举了起来。 众警员一阵苦涩,上的话要被削,不上的话吃枪子,真成了受气包,两边都不讨好。 算咯,还是上吧,削几下死不了,吃枪子的话,不用多,吃一颗不死也残废,多划不来。 拿着警棍,众警员又围了上来,大战一触即发! “且慢动手!”段虎一声高喝镇住当场,随后对赵所长说道:“赵所长,这里众目睽睽,如果对一位姑娘大打出手,不免有失公道,不如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说实话,现在的赵所长真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不动手会有损他和警所的颜面,动手的话,这么多人打一姑娘,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好说不好听,光是老百姓的谴责都能把他给淹了,万一再激起了民愤,那他真会吃不了兜着走。 段虎的出面无疑让他有了台阶下,当即赵所长咯噔都不打一下便同意了。 “段虎,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记住,真要动手的话,千万悠着点,治服就行,别把事情闹大了。” 显然,在赵所长的眼里,段虎就是个黑面阎王,管他是男是女,开口就伤人,动手能要命。 段虎气笑,“我有那么差劲吗?” “呃,反正悠着点。”刚说完,赵所长的眼珠子都要鼓了出来。 段虎一愣,啥毛病? 随后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心中不由得一阵......尼玛! 曹满这家伙不知啥时候从人群中钻出,直接来到了姑娘的面前,正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 看来是要坏事。 其实曹满也挺冤,刚才他摔了,摔得还挺疼,等爬起来的时候,一瞅附近,日,椅子都被人抢光了。 没法子,他只好辗转腾挪,顺着人缝一点点往里面缩,眼看就要缩到最前面,却被人踢了黑脚,一脚把他踹了出来,跌跌撞撞来到了姑娘的面前。 本想着找那位出黑脚的人理论一番,可是一瞅眼前的大姑娘,曹满顿时被惊艳住了。 真水灵,真漂亮,真...... 高大! 自己的矬个跟对方一比,电杆挂冬瓜! 鬼使神差,曹满问了一句,“姑娘,你吃啥长大的?” 他的意思是自己个小,如果对方真是因为吃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他也想试试,看能不能再窜一截。 姑娘俏面臊红,当即眸子冷了下来,“贼眉鼠眼的矮陀螺,再看我揍你!” 眼看祸事就要来了,谁知姑娘刚要出手,忽然又停了下来。 “我说矮陀螺,你怎么一头一脸都是伤呢?”姑娘好奇的问道。 吓得本已闭眼的曹满一听,心思当即活了起来。 故作可怜的口打一声哀叹,“唉,一言难尽啊,都是被坏人揍的。” “你真可怜,被人打成了这样,你父母该有多伤心啊?”姑娘同情的说道。 “呵呵,还好。”曹满敷衍一句,要不咋说? 说我爹是混混,混死了,我娘不要我,跟野男人跑了? 多丢脸,都不好意思开口说。 “打你的人真是混蛋,都把人给打坏了,脑袋肿得像猪头,揍牲口也不是这么个揍法。”姑娘愤愤不平的说道。 曹满吞口吐沫,好么,老子比牲口还惨。 瞅一眼地上趴着的几人,大妹子,你下手也不见得有多轻。 又偷瞄了一眼人群中的段虎,隐约间,他似乎看见段虎的眉头挑了那么一下。 “你说是谁揍得你,他为什么要揍你?”姑娘的话又来了,似乎真的挺同情曹满,又或是心里堵得慌,不免话痨了起来。 “这个,说来话长,对了姑娘,我看你不像城里人,怎么会一个人平白无故的进城来呢?”曹满顺嘴问道,再不把话题拉开,他怕某些人要发飙。 “我是来换东西的,难道我就不能进城来吗?”说完,姑娘又反问了一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你换东西,那你要换什么东西呢?” “我来是为了换盐巴、茶叶和土烟这些生活用品。”姑娘没有隐瞒,把进城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曹满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说姑娘,如今世道不太平,到处都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大姑娘出门在外,就不怕遇上什么土匪恶霸吗?” “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打他们!就像这几条癞皮狗,我一拳一个都能揍趴。” 姑娘一指地上趴着的那几位,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的说道。 曹满看出来了,对方就是一位不谙世事、天真纯洁的姑娘,也只有这种淳朴单纯的人才会有这么简单的想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事情的好坏全凭自己的想法来判断。 只是,这么个大姑娘究竟是从哪个山沟沟里面冒出来的,身旁连个人都没有,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忘了,姑娘武艺了得,是个练家子,怪不得胆儿大呢。 可是现在的世道,光凭点手脚功夫就安全吗? 起码曹满不会这么认为,其他人不说,如果他想的话,只要准备充足,对方非栽他手里不可。 “耗子。” 人群边上段虎呼唤一声,曹满丢下大姑娘,急忙赶了过去。 在段虎身旁,赵所长一脸阴晴不定,似乎心情不太好。 心情会好才怪! 本以为有了段虎的出面,事情一定能圆满解决,不料却杀出了个曹满,这也算了,恼人的是,正要出手的段虎却临时变卦,撒手不管了! 恼人的不只如此,段虎还提议让曹满来处理这事,可想而知赵所长的心情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要不是顾忌人多口杂,大厅里聚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赵所长早飙火了,至于闷声不吭的在这受气? “虎爷,有啥事?”上前的曹满问道。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就是去询问一下那位姑娘,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你能办到吗?”段虎说道。 不等曹满开口,赵所长亟不可待的说道:“段虎,这事交给曹满也行,只是这里鱼目混杂,在此询问有些不妥。” “这点不用担心,在大庭广众下审理此案,如果处理得当,老百姓才会服气,不仅能获得民心,还能树立警所公正的一面,以及你赵所长大公无私的光辉形象......” ...... “我说你们到底管不管这件事情了?不管的话,把我的东西还来,我还有事要做呢!” 这时,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姑娘大声问道。 “呵呵,姑娘别急,这件案子现在交由我来处理,你放心,我这人最公平,只要你说的在理,我就能替你申冤做主。” 曹满笑呵呵的来到对方的身前,看他那满面春风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还是大队长的时候。 “你!” 姑娘睁大眸子,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错,就是我。”曹满用手指指自己。 “你也是警员?可你不是被坏人打了吗?”姑娘狐疑的问道。 “对啊,我是在办案的时候被坏人打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真的假的?就你这胖不溜秋的矮陀螺还能办案?” 一句话,全场的人都笑了,赵所长脸子拉老长,“丢人!” 曹满微微一笑,在段虎的调教下,这点嘲笑不过是毛毛雨。 “姑娘,你不要以貌取人,我的个头是不高,肉也壮实了点,但我能主持公道,我现在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虎千斤!” “是千金小姐的千金吗?” “不是,是千斤重担的千斤。” 一句话,所有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083 有问有答 姓虎的人本来就少,可这位大姑娘呢?不仅姓虎,还叫虎千斤,多稀罕! 如果是千金小姐的千金,大伙勉强还想的通,肯定是父母希望自家闺女过上好日子,像千金小姐一样衣食无忧。 但千斤呢? 是秤砣虽小压千斤,还是千斤一力降十会? 好大的气场,这么霸气的名字! 哗的一下,全场炸锅般笑了起来,猪叫声此起彼伏,真热闹。 “你们笑什么?我叫虎千斤有什么错吗?”虎千斤面带愠怒,显然是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生气。 笑声依旧,曹满也想笑,但他所在的位置有些尴尬,这一刻,他多想钻进人群也当一位吃瓜群众,可以肆无忌惮的笑。 曹满暗中拧着肚皮,千万别笑,敢笑的话,老子不打你,对面那位大千斤也能打死你! 还不错,肚皮挺争气,那股子笑意一直没窜上来,看来曹满还是有那么一点忍耐力。 “谁再笑,我揍他!”忍无可忍的虎千斤娇喝一声,声音大得不是一般吓人,顿时盖亚全场,仿若雌虎哮林般,大伙不由自主止住了笑声。 曹满离着最近,被这一嗓子震得双耳欲聋,就好似耳旁响起了炸雷,脑子都有些昏沉。 “你这个臭家伙,你问我的名字就是为了让大伙来取笑我的吗?”虎千斤生气的问向曹满。 曹满晃晃脑袋,顺便掏了掏耳朵,“你等等,我现在耳朵听不清楚,待会儿再说。” “你......”虎千斤气得一跺脚,俏脸带怒。 好一会儿曹满才缓了过来,“我说千斤姑娘,你一个大姑娘家,别动不动就发脾气,要矜持一点懂吗?” “矜持是啥玩意?”虎千斤不明白的问道。 曹满点点头,不愧是山沟沟里出来的人,说话直白,心思简单。 “矜持就是要温柔一点,斯文一些,说话不能太大声,动作不能太粗鲁......”曹满解释道。 “去,说话不大声怎么把牲口吆回圈里面?动作不粗鲁能把野狗豺狼撵走吗?”虎千斤不屑的回道。 曹满嘴角一抽,好么,老子成家养的牲口了,成害人的兽兽了。 哗...... 大伙又乐了。 人群中,段虎看着直乐,却把赵所长气的不轻,“真是胡闹!段虎,把曹满叫回来,再这么闹下去,警所都要成笑柄了。” 段虎摆摆手,“赵所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相信曹满会处理好的。” 赵所长一翻母狗眼,别说是热豆腐,就是块火炭也要吞,他这张老脸真折腾不起哇! “千斤姑娘......” 曹满再次开口,只是对方这名字叫着别扭。 “这里是警所,是执法办案的地方,不能喧哗,更不能大吵大闹,你如果想尽快了结你的案子就要配合我,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只要能还回我的东西,我愿意配合你。”难得的,虎千斤没有动气。 曹满笑了笑,“那好,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先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之后我才能帮你。” “那你快点问,别像我家的阿亮一样,哼哼唧唧、磨磨蹭蹭,三锤打不出个闷屁。” 阿亮? 莫非是虎千斤的兄弟,虎阿亮,又或是虎亮吗? 名字真够奇怪的...... 曹满挠挠头,“阿亮是谁?” “阿亮是我养的倔驴,这家伙能吃能睡还不办事,每次都是我捶它几下,它才听话。”虎千斤如实的答道。 曹满气噗,好么,这回老子成驴了,挨锤的倔驴。 大伙再笑,忍不住的笑,尼玛,太逗人了。 赵所长的脸色像雷云,电闪雷鸣,快到了爆发的时刻。 虎千斤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一通,“我没说你是我们家的那头倔驴,只是想让你动作麻利点,我还有事,要是耽误了时间,阿爹会着急的。” 就算虎千斤不提,曹满也想快点了事,免得话多错多,被人耻笑,“好,我们现在就开始,我问你,你是哪里人?” “我是老龙寨的人。”虎千斤简短的回道。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包括曹满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段虎。 段虎微微一愣,虽然不明白大伙看他是什么意思,但能感觉到这件事定有蹊跷。 “赵所长,老龙寨是什么地方,难道和我有什么牵扯吗?” “牵扯?”赵所长低笑一声,“牵扯大了!” “此话怎讲?”段虎更加疑惑了。 “以前本地没有老龙寨这个地方,后来你杀了老龙山的土匪头子独眼雕,树倒猢狲散,这才渐渐有逃荒的灾民迁移过去,久而久之就在老龙山外建了个苗汉混杂的寨子,而这个寨子就是老龙寨。”赵所长简单解释了一下。 段虎一听乐了,“无心插柳柳成荫,想不到当年的一时冲动,倒也给老百姓办了件好事。” 赵所长气乐了,“好事?说得轻巧,这些年为了老龙寨的事,搞得我们一个头俩大,你呢?拉完就跑,自己畅快了,糙腚我们擦,哼!” 段虎更乐了,赵老狗,虎爷的屎...... 香不? “赵所长,能在兵荒马乱的世道中找一处安居乐业的地方生活,本应是件好事,哪来的问题呢?”段虎问道。 “你懂什么?老龙寨的这些刁民,跟群未开化的蛮人一样,目无法纪,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私自开荒建寨,即不登记人员信息,也不按时缴税纳粮,最可气的是,仗着山高皇帝远,公然还敢殴打执法人员,违法抗法,这叫造反懂吗?” “没这么严重吧?”段虎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却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段虎,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国之根本在于民,民之根本在于法,要不是因为某些特殊的情况,像老龙寨这种扰乱治安,破坏安定的刁蛮之地,你说我会任由它这么胡闹下去吗?”赵所长阴恻恻的说道。 “什么意思?”段虎敏感的问道。 “没什么,之后你就会知道了。”赵所长故作神秘的说道。 段眉头一皱,赵老狗的阴险可不是吹嘘出来的,听其话知其心,看来有关于老龙寨这件事,里面暗藏着的玄机,不是一般的大...... 这会儿,曹满觉得有些不自在,目光躲躲闪闪,跟做贼似的,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 老龙寨,绝对是他心里的一个大疙瘩,当年他不只一次带着手下去寨子催粮催税,结果呢? 被一群手拿镰刀肩挑锄头的壮汉,追得满山遍野撒丫子,逃得那叫一个欢实,直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后来他学老实了,只要听到跟老龙寨沾边的任务,哪怕只是一丝丝,曹满不是装病就是借故,想着法的拒绝推辞,这才安稳了几年。 出头的鸟儿早死,早叫的鸡儿命短,看着每次徒劳而返的手下,一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曹满心里忍不住夸赞自己的聪明和睿智。 现在,曹满就一个想法,赶快结束眼前的案子,免得夜长梦多,再被对方认出了他的身份,否则新仇旧恨加一块,别说他身上这点板猪肉,就是一身糙实的牛皮粗肉,也不够对方一顿削的。 “千斤姑娘,你为什么要打人,还要搅闹警所,希望你能把这件事交代清楚。”曹满说道。 虎千斤不听还好,一听俏脸顿时沉了下来。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今儿个天还没亮,我就带着阿亮一路从老龙寨爬坡下河,赶着夜路好不容易赶到了县城,本想着能早点把山货换成需要的东西,没想到前脚刚进县城,后脚那几个可恶的家伙就把我个缠上了......” 在虎千斤讲述的时候,四周的人们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竖着耳朵听了个认真。 当时她拉着那头倔驴进了县城,一进城顿时就被熙来攘往的热闹景象所吸引,对于这位从未见识过大千世界的山里姑娘来说,她觉得什么都新鲜都稀奇,什么面人、糖画,什么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还有打把式卖艺的,说书的卖唱的,看得她眼花缭乱、目不暇给。 一不留神,阿亮那头倔驴挣脱了缰绳,自顾自的撂着蹄子撒了欢,这一下可把虎千斤给急坏了,要知道阿亮的背上可是驮着不少山货,要是把这些东西给弄丢了,她怎么换取需要的日常用品呢? 大街上,阿亮在前面又蹦又跳的撒着欢,后面虎千斤又气又恼的边追边喊,也亏得她脚力强,追出不到半条街,便把阿亮给堵了个正着。 没等虎千斤揪住缰绳,谁知就在这时,杨大志带着臭泥鳅几人来街上巡查,一见有野驴在街道上乱窜,这货连想都没想,掏出枪连开了两枪。 突然响起的枪声顿时惊动了大街上的百姓,逃的逃,窜的窜,叫的叫,鸡飞狗跳,闹了个乌烟瘴气。 有道是驴马受惊猛如虎,阿亮是驴,还是头犟驴凶驴,这下有的好吗? 四蹄撒开,卷起一股驴风迎面冲向了正洋洋得意着的扬大志几人。 若非虎千斤眼疾手快,关键时刻一把薅住阿亮的驴耳,来了个悬崖勒马,恐怕非惹来更大的祸事不可。 趴地的阿亮鼻气连连,似乎很不服气,扬大志更是老气牛喘,金刚怒目。 刚才真够危险的,他没想到一头驴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更没想到对方的速度会如此迅猛,居然连他开枪的时间都没有,便已经冲到了眼前。 真要是被驴子撞身上,嘿嘞个嘿的,呕吼不至于,但免不了叫娘。 受伤事小,反正他满身挂彩,再添点彩头也无关大雅,但丢脸事大,作为刚上任的治安大队长,威严必须树立,否则今后何以服众? 尽管脸昨儿个就丢没了,但扬大志认为还留下了那么一点点,起码还有挽回的余地。 一场虚惊后,扬大志带着手下呼啦一下围住了虎千斤,想趁机讹对方一顿,顺便长脸。 说实话,看着虎千斤的个头以及刚才的身手,扬大志是挺吃惊,但他并不怕。 又不是赤膊单挑,真要是闹起来,凭着自己的手下以及手中的家伙事,一个大姑娘而已,掀得起什么水花? 更何况,对方不过一介卑微的草民,而自己呢?是官,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一个官字两张口,口口声声都是法,王法! 滴溜了两眼虎千斤,有恃无恐的扬大志不免一阵心猿意马,好水灵的大姑娘,身材曼妙,皮肤又嫩,嫩得能掐出水来...... 如果不是在熙来人往的大街上,起了邪性的扬大志早就按耐不住动了手。 低头看了看撒了一地的山货,什么兽皮、草药、山鸡、野兔...... 扬大志贼眼转两圈,坏水冒了出来,加了个私自贩卖山货的罪名后,他命令臭泥鳅几人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把地上散落的山货全部没收。 虎千斤上前辩理,扬大志哈哈一笑,欺骗对方说,想要拿回这些山货,必须先跟他会警所登记在册,否则非但山货拿不回来,还要受到处罚。 就这样,扬大志巧借名目,把虎千斤骗进了警所。 谁曾想刚把阿亮拴好在大院中,等虎千斤天真的走进大厅询问如何登记的时候,杨大志撕下了伪善的面容,狞笑着告诉她根本就没有登记这回事,这一下可把虎千斤给惹恼了。 恼归恼,气归气,但还不至于闹到动手干架的地步,虎千斤虽然是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不懂,但她知道打人的后果会很严重,何况对方是警员,又是在在警所里面。 坏事就坏在了扬大志的邪念上。 无耻的扬大志竟然在警所大厅,众目睽睽之下口出污秽浪荡之词,当众调戏虎千斤,说什么只要陪他睡一晚上,就能把扣押的东西都换给她。 一旁的臭泥鳅几人也跟着起哄,淫声笑语、污言秽语,羞得虎千斤满脸臊红、银牙紧咬。 佛还有三分火气,更不用说是一位未经人事的大姑娘家,如何受得了这种下贱的侮辱? 更可气的是,正当虎千斤怒火中烧的时候,色胆包天的杨大志居然肆无忌惮的伸出爪子,毛手毛脚的想要非礼她。 好么,被彻底激怒了的虎千斤才管你是什么身份,这一刻天王老子都要跪! 两三下的工夫,扬大志倒地吐口水泡,臭泥鳅几人也没逃了,跟着趴地一起吐泡泡...... 084 好开心 事态还在持续发酵。 等扬大志几人先后被撂倒后,当即惊动了大厅里的其他警员,这些人根本没闹清楚状况,还以为虎千斤是寻衅滋事来了,当即各抄警棍冲了上来。 虎千斤也豁出去了,打一个也是打,打一群也是打,既然没道理可讲,不如动手开干! 噼里啪啦,哎呀妈呀! 噼噼啪啪,额的个娘! 乒乒乓乓,娘嘞个娘! 嚯,警所大厅里杂乱不堪,打骂成片,哭爹喊娘,这叫一个热闹! 虎千斤真够厉害的,人如其名,雌虎千斤威,小兽满地爬。 藕臂一挥,风车呼啸,巴掌一削,遍地惨嚎。 最倒霉的就是扬大志,人在昏迷中,被虎千斤薅住脚脖子抡了起来,抡一圈倒一片,几圈下来,无人再敢近身,至于扬大志...... 不提也罢,反正没了人样子。 不大工夫,警所大厅彻底变了模样,刚儿还威严庄重,神圣庄严,此刻一地鸡毛,满目疮痍。 椅子,碎了。 桌子,掀了。 文件,遍地。 人员,趴地。 放眼望去,最出彩的还是那些横七竖八躺地哀嚎着的警员们,满脸桃花红,双眼烟熏妆。 好一副祖国江山一片红,奇峰峻岭墨如汁的雄壮美景。 这一下没人敢动手了,虎千斤薅人像拎鸡,抡一个丢一个,谁受得了? 最后,大伙无奈之下,只好让斜眼三去通知赵所长,其他人只围不攻,暂时和虎千斤对峙了起来。 ......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等虎千斤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周围的警员们捂脸的捂脸,吹胡子的吹胡子,瞪眼的瞪眼,恼怒中带有几分惭愧惭愧中又透着几分尴尬。 曹满,“呵!” 真够精彩的,可惜没赶上趟儿,否则大可一饱眼福,不用在这遐想连篇,多不过瘾。 事情的始末在清楚不过,错不在虎千斤身上,错在色胆包天的扬大志,不好好管教杨老二,想翘头?嘿嘿,这下缩头了吧! 曹满咂咂嘴,这件事不好办呐! 尽管错在扬大志身上,问题是虎千斤大闹警所,还打伤了这么多的警员,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这场官司打起来的话,吃亏的那人一定是虎千斤不可。 咋办呢? 深知官场黑暗的曹满很是为难,有心帮衬对方一把,可是却有些无处下手。 人微言轻,光靠他自己的力量,断案? 断卵子的案! 除非...... 寻思间他看了看身后的段虎,对方轻轻一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明白了,铁汉柔情,显然黑大头动了恻隐之心。 有了段虎作为靠山,曹满的底气立马足了起来,只是,他觉得有些好笑,莫非黑脸相中了虎千斤? 若非如此,一个非亲非故,素未蒙面的野丫头而已,至于段虎如此用心? 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曹满已尝人事,作为男人来说,还算完整,可段虎呢? 就一黑脸光棍,成天打打杀杀,晃眼老大不小了,再不考虑一下婚姻大事,恐怕老段家的棺材板都盖不住咯。 这就叫糙汉也有思春时,该出手时就出手! 既然如此,何不成人之美呢? 曹满暗中一笑,这个月老他是当定了,俗称媒婆说媒,牵一线红绳,续一段姻缘。 就在曹满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虎千斤不耐烦的问道:“我已经把事情说完了,现在可以把东西还给我了吗?” “呵呵,姑娘莫急,办案除了要被告人的口供之外,还需要受害人的供词,除了人证之外,什么物证、旁证这些东西都不可少,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到时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曹满笑呵呵的说道。 “怎么这么麻烦?我还要赶着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回家呢。”虎千斤焦急的说道。 曹满无奈的耸了耸肩回道:“这没办法,既然事情被你摊上了,你就只能乖乖合作,否则我就是想帮都帮不了你。” 说完曹满转身回来到赵所长的身旁,对着段虎微微一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曹满,这件案子你要怎么处理?”赵所长开口问道。 “其实这个案子吧......”曹满故作犹豫之后说道:“此案可大可小,最重要的还是赵所长您的意思如何了?” 赵所长眉梢一挑,小嘴真会吧嗒的,老子倒要看看接下来你如何瞎掰。 “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赵所长想息事宁人的话,我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毕竟事情的起因错在杨大志身上,千斤姑娘也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我们只要还她一个清白,这样一来案子也解决了,老百姓听着也高兴,皆大欢喜。” 不等赵所长表态,曹满接着又说道:“如果说不想因为这件案子影响到警所的声誉,那我们大可直接拿下虎千斤,告她走私的罪名,再加上寻衅闹事,殴打警员这些罪名,至少也要做十年八年的牢。” 不等赵所长表态,曹满接着说道:“不过要是这样处理的话,我怕老百姓会不服气,特别是虎千斤来自于老龙寨,那里的寨民一个比一个凶悍,万一对方借机闹事,恐怕事情会闹大,到时就不好处理了。” 赵所长笑哼一声,瞧瞧,刚儿我咋想来着?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简单呐! 这时段虎也开了口,“赵所长,你是个明白人,懂得什么叫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古人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希望你不要因小失大,寒了老百姓的心。” 赵所长眉梢再挑,瞅瞅,又来个舞剑的项庄,不,是个黑脸。 花花肠子真不少,一套一套的。 赵所长脸子一拉,“段虎,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威胁我吗?” “呵呵,赵所长深明大义,懂分寸知深浅,我一个小小的平头老百姓,如何威胁得了你呢?就像耗子说的那样,这件事最终还是要按你的意思来办。”段虎淡淡的笑道。 曹满接着话茬说道:“赵所长,你也不用这么烦心,照我看其实这个案子非但不是件坏事,相反还是一件好事。” “噢?说来听听。”赵所长奇道。 “这不是明摆着嘛,对比起警所的颜面、警员的声誉,更重要的还是民心,如今的世道你我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可是国家的根本所在,我们何必背道而驰,丢了西瓜捡芝麻呢?” 赵所长默不作声,不是在思考曹满说得大道理,而是在权衡整件事的利弊。 如果这件事没有段虎横插一杆,如果虎千斤不是来自于老龙寨,按照他的意思,拿人,下牢,定罪,再简单不过,只是现在....... 见赵所长一脸踌躇,曹满继续攻心,“赵所长,法理不外乎人情,别犹豫了,你看这大厅里围满了多少老百姓?只要我们公事公办、奖惩有度,还虎千斤一个公道,相信所有老百姓都会鼓掌称颂。” “这样一来,案子结了,还获得老百姓的拥护和信任,说不准上面的人听到风声之后非但不会为难你,还会发来贺电嘉奖你呢?” 曹满不愧是曾经的治安大队长,能掰会吹,嘴皮子的功夫没少白练,听着舒服,最重要的是句句在理。 只不过他的在理去却是建立在某些人的痛苦上,譬如还在昏迷中的扬大志几人,譬如那些鼻青脸肿的警员们。 思考再三,赵所长终于点了头,“好吧,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好了,不过有一点,就这么放了虎千斤可不行,怎么的也要让她小惩大诫,否则我们警所的人今后还如何在本县抬得起头来呢?” “我办事您放心,交给我好了。”曹满拍了拍胸脯,又对着段虎挤了挤眼睛,小样子真够嘚瑟的。 有了赵所长同意,曹满再也没有了顾忌,肚皮一挺头一昂,气昂昂神纠纠的迈开八字小步,春风得意。 段虎哼了一声,耗子,有点飘啊。 来到扬大志几人身旁,曹满摇摇头,咂咂嘴,唉,何苦来着? 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诚不欺我哇! 活生生的报应,嚯嚯,报应不爽! 曹满挺开心,但是琢磨一下“报应不爽”四字,似乎有些不妥。 对咯,怪不得老子不爽呢,报应还不够! 抬腿,迈步,下脚...... “啊......” 臭泥鳅惨叫一声,从半昏迷的状态疼醒了。 挂着两条血鼻涕,怒睁狗眼一看,顿时火了,“谁特么踩老子脚了?” “哦哟,不好意思,踩着兄弟的脚了。”曹满赶紧道歉。 可看在臭泥鳅的眼里...... 这是道歉吗? 尼玛,嬉皮笑脸,分明是在整人! “曹满,你几个意思?” “呵呵,刚才是意外,不过正好,既然你醒了,省得我再麻烦,兄弟,我想找你问一下刚才的案情。”曹满露牙龇笑着问道。 “问案情!你以为你是谁?”臭泥鳅更怒了。 “嘿嘿,老子不才,正好是此案的主审人,不信你问赵所长。”曹满指了指身后。 “你......” 臭泥鳅不出气了,因为他回头一眼瞅见了赵所长阴沉似水的老脸子。 “兄弟,别闷声不出气,这样不好,大家的时间都宝贵,说说,刚儿发生啥事了?” 臭泥鳅气恼一声,“还能啥事?老子被虎姑婆揍了,这个野娘们,目无法纪,发凶斗狠,还不赶紧抓了她,以儆效尤!” “原来如此。”曹满再抬腿,迈步,下脚。 “啊......” 又一声惨叫,凉米线抱着脱臼的膀子醒了。 臭泥鳅眼角一抽,卧槽,还来? 和刚才一样,凉米线破口就骂,只是没等骂畅快便偃旗息鼓,没办法哇!今时不同往日,光辉加身的曹满,谁惹得起? 至于回答案情,凉米线够毒辣,“抓了这个野婆娘,坐老虎凳,灌辣椒水,上烙铁,不废了她,老子自废!” 自废? 曹满一阵咋舌,这货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只是...... 兄弟啊,今非昔比,真要是割了小毛蛋,你也没地去,啧啧,可怜咯! 问完了案情,曹满...... 抬腿,迈步,下脚! “卧......槽!” 折耳根怒吼一声,大梦方醒。 臭泥鳅、凉米线同时嘴角一抽,卧槽,又来? ...... “日,啊......” 一声哀鸣,老火腿醒了。 臭泥鳅,凉米线,折耳根三人嘴角同抽,你姥姥的,有完没完? 依次问完了几人,曹满没再抬腿下脚,不是同情心作祟,而是扬大志已经那样了,别说踩几下,就是踩几十脚对方也不见得能醒来。 除非上烙铁,那玩意老过瘾,烫一下一溜烟,滋一下能闻见肉香,管你钢牙铁齿还是金刚铁骨,没几分傲气根本挺不住。 看着愤愤不平的四人,曹满笑了个和蔼可亲,“哥几个,案情我基本掌握了,至于如何结案,这个嘛......” 曹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得四人抓耳挠腮,抓哪哪疼,挠哪哪痛,好痛苦。 “难,啊!” 俩字一出,四人当即不干了,“曹满,你可不能假公济私,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都是自家兄弟,你的胳膊肘可不能朝外拐。” “哥几个,先别急,听兄弟我慢慢道来。”曹满不急不缓的说道。 四人齐翻白眼,能不急吗?俺们都伤成啥样了?就等着结案后回家养伤,在这耗着?你耗得起,俺们熬不起! “实话告诉你们好了,我是有心替你们做主,可是赵所长却不这么认为,说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有民心民怨等等乱七八糟的话,所以......” 四人齐瞪眼,“所以咋样?” “所以只能委屈哥几个了。”曹满怜悯的说道。 四人脸色一苦,不等哀怨一声,曹满的话又来了,“不过有一个法子你们可以试试。” 四人齐视曹满,目光灼热,内心骚动。 “赵所长这人面冷心热,只要你们哥四个一起去求情,看在都是弟兄的情面上,没功劳还有苦劳,兴许他心动了呢?” “要不,试试?”曹满耸耸双眉,怂恿道。 四人齐刷刷的摇头,赵所长的脾气谁不知道,吐口浓痰能淹死人,找他求情?除非扬大志还醒着,就他哥四个,跟四棵杂草似的,划拉一下都能夭折。 曹满无奈的拍了拍凉米线那条脱臼的膀子,“啊嗷”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响遍大厅。 曹满,内心一片,哇哈哈! 心花怒放! 085 雌雄相斗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该传达的意思,通过四人切身的体会,曹满也一一落实在了四人的心里,现在嘛...... 开始正式审案! 曹满清了清嗓音,双手往身后一背,踱步慢行,好一副严谨的态度。 “臭泥鳅,我现在问你,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和千斤姑娘说得一样,是你们当街开枪在先,又不怀好意的把对方骗到了警所,没收了所有的山货,呃,还有那头叫阿亮的驴子,之后起了歹意,想对人家无礼呢?” 曹满打着官腔,似乎又回到了他光辉灿烂的那段时光。 众目睽睽下,臭泥鳅觉得浑身燥热,哪儿都不自在。 “耗子,这么多人你不问,为啥偏偏要问我?”臭泥鳅左右滴溜俩眼,压低了嗓门小声埋怨着。 曹满低笑一声,“对不住啦兄弟,本来我想质问扬大志,可那家伙死皮赖脸就是不肯醒,至于凉米线他们,开口就哼哼,没办法,能者多劳,这事只能靠你配合了。” 臭泥鳅鼓圆了狗眼,敢情老子成傻逼了! 回头瞪一眼凉米线三人,没等开口埋汰一句,三人哼哼唧唧缩在地上,抱头的,抱腿的,那叫一个凄惨兮兮,可怜巴巴。 臭泥鳅挫响老牙,懂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戏如人生,亦真亦幻。 这时,曹满提高嗓音大声问道:“臭泥鳅,刚才我问你的话对还是不对?” 说完,他故意用脚尖轻轻踢了对方一下。 臭泥鳅憋闷的低下了脑袋,“......对。” “蚊子叫呢?大声点,是还是不是?”曹满又问了一声。 臭泥鳅瘪了瘪嘴,无奈的大声回道:“是,这一切都是我们不对在先,可是我们并没有打算伤害这位姑娘,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而已。” “废话少说,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行,其他的就免了。” 顿了顿曹满接着问道:“臭泥鳅,这个案子既然是你们先挑起来的,那么我问你,之后你们为何又打起来了呢?” “呃,是因为我们想和她玩玩,难免有些言语不当,谁知她误会了我们的意思,这才打了起来。” 说话不脸红,是臭泥鳅的一贯作风,只是有人却红了脸。 谁啊? 大姑娘虎千斤! 刚才她一直耐着性子在那听着,尽管心情不悦,但勉强还能接受,此刻一听臭泥鳅满嘴胡诌,当即动了火。 “什么叫误会?你们这些地痞无赖,就和没阉的公猪一样到处发情,不要脸的臭流氓!” 顷刻间,大厅内鸦雀无声...... 下一刻,笑声如潮,笑得大伙前俯后仰,羞得臭泥鳅脸色比紫茄子还难看,凉米线三人对视一眼,随即双眼一闭,装昏! 爱咋滴咋滴,反正有臭泥鳅在前面挡着,这雷,俺们不扛。 曹满表现得不错,肚子里笑开了花,但脸上却是一本正经,不带一丝笑意。 “安静,安静!没看见现在是在审案吗?谁要再大声喧哗,瞧见没?大门就在前面,慢走不送!”等大伙笑得差不离了,曹满大吼几声,总算把吵闹的场面给压了下来。 “现在案情基本已经查清,千斤姑娘是出于自卫才被迫动手,此事不予追究,至于受伤的警员......” 不屑的瞅了瞅一脸苦逼的臭泥鳅,曹满问道:“臭泥鳅,你们身上的这点轻伤是自己处理呢,还是想要追究对方的责任?” 啥,轻伤? 不止臭泥鳅一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凉米线几人同样睁开了眼睛。 狗眼瞎啦!俺们这叫轻伤? 折了胳膊跛了足,脑袋肿得像猪头,这也算了,瞅瞅扬大志,现在还流着白沫子没醒来...... “哑巴啦,问你话呢?” 曹满狗眼一凶,臭泥鳅打个寒颤,吞吞吐吐的回道:“我......我们不打算追究对方的责任。” 这句话说得老伤心,臭泥鳅鼻头发酸,眼珠子转了两圈,最后还是落了下来。 刚才被揍的时候他都一直忍着没哭,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凉米线几人也哭了,没敢大声哭,只敢抽泣,一抽一抽的老委屈。 世上事无绝对,几家欢喜几家愁。 臭泥鳅等人哭了个凄凄凉,曹满笑了个哇哈哈,伸手抹了把眼角,日,眼泪都笑出来了。 好开心哦! 开心归开心,但这场大戏还需要一个结尾,曹满大手一扬,提高嗓门说道:“各位兄弟姐妹,各位父老乡亲,在曹某人的悉心审判下,本案已经圆满结束,时间不早了,该回家带娃的带娃,洗衣的洗衣,做饭的做饭, 都散了,散了吧!” 在曹满慷慨激情的话声中,一场荒唐戏落下了帷幕,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或说或笑,不大工夫走了个一干二净。 等人走得差不离了,这虎千斤来到曹满身前问道:“你叫曹满是吧?” “嘿嘿,千金姑娘有何指教?”曹满乐呵呵的说道。 本以为对方会夸赞他一番,诸如大公无私,断案如神云云,不想却换来了一声嗔怒。 “你这人不实诚,明明说好了替我申冤做主,可瞎掰了半天,到现在都没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曹满笑脸凝固,敢情自个儿费气巴力的忙活一半天,最后就落下个不实诚的名声。 刚要解释两句,赵所长从身后小碎步挪了过来,鼻音一哼,“好你个曹满,真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所长不成?” 又是一句埋怨,曹满挠挠脑壳,老子招谁惹谁了? 过河拆桥哇! “赵所长说笑了,我这不是在帮您做事嘛。”曹满陪着笑打算解释一下。 “帮我做事?你做的好事!” “之前我是怎么吩咐你的?我说要小惩大诫,起码也给我们警所留点面子,你倒好,光图嘴快了,那惩戒呢?”赵所长气呼呼的说道。 曹满吧嗒一下滋味,对哦,光顾着爽了,咋把这事给忘了呢? “赵所长,事已至此,不如算了如何?”曹满劝道。 “放屁!” “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出尔反尔,我还是赵所长吗?” 说完赵所长命令道:“斜眼三,还有你们几个给我过来!” 斜眼三几人一听,连忙小跑着来到了近前。 “去,把虎千斤带来的山货全部充公!” 话音刚落,虎千斤就急眼了,上前一把拦住了斜眼三几人的去路,脸色不忿的说道:“凭什么没收我的东西?我又没有犯法,你们不能抢走我的山货!” 前车之鉴,斜眼三几人乖乖往后一退,唯唯诺诺的缩到了赵所长的身旁。 赵所长老脸铁青的说道:“虎千斤,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否则就凭你寻衅闹事、殴打警员、大闹警所这几条罪名,我就能让你蹲十年八年的大牢,现在只是没收货物,已经是法外开恩,何况你私自贩卖山货,触犯了本县的规章条例,作为管辖此地的所长,我没权没收你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什么规章条例,我只知道那些山货是我们寨子辛辛苦苦得来的,难道拿自己的东西出来售卖也是犯法吗?”虎千斤带着委屈,眸子泛红的据理力争着。 “无知就是可耻!既然不懂本县的规章条例,这件事正好给你记个醒,给我让开!”赵所长凶恶的喊道。 “不让,我就是不让!”虎千斤咬着嘴唇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 “哟呵,想跟我玩横的?来人!” 就在赵所长发号施令的时候,一直未出声气的段虎开口说道:“赵所长,稍安勿躁,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赵所长压着火点了点头,随后朝斜眼三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之下,几人匆匆赶往大院。 “你们给我回来,不准碰我的东西!” 虎千斤喊了一声就想上前阻拦,段虎脚步一错,拦住了她的去路。 虎千斤恼怒的打量一眼段虎,口中发急的说道:“黑炭头你给我让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段虎嘴角一抽,黑炭头? 姑娘,你真会说话! 曹满,笑噗,不愧是老龙寨出来的刁蛮公主,出口能伤人,内伤! “姑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就此罢手,否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段虎劝道。 “别假惺惺的装好人,我的事不要你管!”说话间,虎千斤伸手就推。 段虎微微一闪,让过之后又劝道:“姑娘,别急着发火,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废话,被抢的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当然不急,快给我让开,否则我真的不客气了!” 段虎还想开导一下,但虎千斤的大巴掌带着呼呼的风噪扇了过来。 段虎再次闪身,躲过了扇来的巴掌,虎千斤气往上撞,迈步上前,双掌重重推向段虎的胸口。 双脚交错,段虎身子一斜,本想侧身让过对方的攻击,没想到虎千斤突然变招,伸手直接去抓他的面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段虎微微一愣,显然这位泼辣的大姑娘,是一位不可小觑的行家里手。 脑袋伏低,段虎再次闪躲,谁知虎千斤临时变招,手肘弯曲向下,一记肘击攻向了他的面门。 躲闪不及,段虎抬手往上一架,挡住了手肘的攻击,力量冲撞下,段虎眉头一皱,强劲的冲击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掌心处一阵酸麻。 一旁,曹满抱手瞧哈哈戏,不是不想帮忙,而是这种场合,就他那点水水,还是别瞎掺和的好。 边看,曹满边点头,这场武戏,真精彩!比他刚才的那场文戏出彩多了。 不仅精彩,还有名堂,更有看头。 二人双虎,一个是下山虎,母虎雌威,一个是上山虎,公虎雄威,雌雄相斗,虎威赫赫。 至于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关于这一点,曹满一点儿也不在乎,老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在曹满看来,二人上演的拳武行虽然精彩,但打是亲骂是爱,磕磕绊绊感情深。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压床板,看来黑炭头的春天...... 要来咯! 这时,让过一拳的段虎,探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打算以此控制一下对方的情绪,然而他的这番举动却引来了更大的怒火。 男女授受不亲,此举无异于在羞辱对方。 “你给我撒手!” 一声怒喝,虎千斤晃动膀臂,力道劲涌,若非段虎催动玄力相抗,光凭他的力量,刚才还真有点拿捏不住。 来回挣扎两下无果,虎千斤反手一拳打向段虎的脑袋。 错步,转身,侧头,探手。 四个动作一气呵成,段虎将对方的左臂也抓在了手中,角力之下,暂时控制住了对方的攻击。 “黑炭头,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害不害臊?”恼羞成怒的虎千斤喊道。 弱女子? 好刺耳的词儿。 段虎一阵头疼,曹满则一脸鄙视,我去,你要是弱女子,老子连个奶们都算不上! “姑娘,这可是你要动手的,我......” 正要说话,段虎突然感到对方的双臂猛的向下一沉,他暗道一声“不好!”及时撒手撤招,身子朝后跳去。 亏得段虎经验丰富,要是再晚一步,非被虎千斤的一记倒挂金钩踢中脑袋不可。 看着退去的段虎,虎千斤蹙紧秀眉没再出手。 暗中缓了口气的段虎微微一笑:“敢问姑娘的功夫是从何处学来的?” “是我阿爹教我的。” “呵呵,怪不得姑娘身手了得,原来是虎父无犬女。” 虎千斤嘟着小嘴,重新打量了段虎几眼,心里有些纳闷,似乎眼前这人并没有恶意,但为何要一直阻拦自己呢? “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拦着我?” 段虎正要自报家门,突兀,有人慌慌张张的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的喊道:“不,不好啦!” 这一喊,围在周围的警员顿时没了看戏的兴致,特别是赵所长,刚儿还满脸阴笑,现在好,笑没了,光剩下了阴,阴云密布的阴。 回头一看,赵所长的脸子更阴了,来者非旁,正是斜眼三。 斜眼三一来,准没好事。 在心里,赵所长已经给对方打上了重点记号。 “废物,瞎叫唤个什么劲?” “赵所长,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野驴发飙,好几个弟兄都负伤了!”斜眼三委屈的说道。 086 恶驴阿亮 犟牛倔驴,这话说得没错,牛也好,驴子也罢,脾气一上来谁都不怕,顶人、踢人、咬人、撞人,花活层次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阿亮就是一头倔驴,不仅倔,还凶,凶巴巴的凶,如果只是脾气又臭又硬还好点,关键是脑子特别贼,贼溜溜的贼,驴气一来,别说是从未亲近过的陌生人,就是那些混了个脸熟的人不免也要着了它的阴招。 大厅里,等慌张而来的斜眼三把事情的原委一说,赵所长的脸,跟墨染的雨云相仿,黑得吓人。 曹满揉着发酸的肚皮,想笑却不敢出声,大半天的光景,他倒是挺高兴,好戏看了一出又一出,就是肚皮老受罪,这酸溜劲儿,都能酸成个疙瘩。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怒骂声中,赵所长迈步朝大院中走去,身后斜眼三以及其他警员急匆匆跟上,颇有些大王巡山,喽啰助威之势。 曹满不落人后,屁颠颠的跑出去看热闹,段虎朝虎千斤做了个请的动作,对方轻哼一声,甩手走了个利落。 段虎摇头笑笑,姑娘的脾气,真大。 未等进院,刮噪的驴叫声声入耳,听叫声很是欢实,就像获胜的大公鸡,气势昂扬。 进院一看,可不是嘛,驴子阿亮扬脖竖耳摇尾巴,扯着驴嗓这顿嚎,一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嚣张样。 再往地上一瞅,嚯,遍地狼藉,几个警员捂脸的捂脸,哈气的哈气,好不狼狈。 赵所长点指被驴袭的几名警员来到近前,大巴掌夹着臭骂声这顿抽,啪啪脆响,声声悦耳。 等几名警员被抽舒坦了,赵所长一龇老牙吸了口凉气,尼玛,这群饭桶的糙脸真够厚的,抽得巴掌疼。 警员们双手捂脸,羞答答低着脑袋,委屈得像个小媳妇,直抽大鼻涕。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所长双手叉腰,顺便用有些发疼发痒的巴掌蹭了蹭衣服。 一番质问,真相水落石出。 要说这事,不怪警员无能,要怪就怪阿亮这头不省油的牲口。 刚开始,阿亮一动不动的原地杵桩,乖巧老实,挺逗人喜爱,然而咬人的狗不叫,等警员开始动手卸货的时候,好戏开场。 偷袭,强袭,下嘴,撂蹄,头顶,臀压...... 不愧是凶驴,把身体的极限发挥到了极致,这是驴吗?简直就是一头披着驴皮的恶犬。 不,野狼更确切! 咬人那叫一个狠,一嘴一排红牙印,咬了不说还带撕扯,三下五除二,凡是被咬的警员,衣服上没有不破洞的。 人驴大战,阿亮完胜! 最可气的是,阿亮还是被缰绳拴着的,能移动的范围有限,如此败绩...... 尼玛,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没用的废物,牲口不如!”听完了警员们的讲述,赵所长磨着槽牙总结出了九个字,字字诛心。 警员们摸着红肿的脸蛋,是咯,俺们牲口不如,就你牲口成不? 要不,你这牲口也上去试试?跟恶驴干一架,看看谁更牲口? “曹满,你过来。”赵所长指名点姓的喊道。 曹满一晃大脑袋,啥情况,我就是来看个热闹,喊我干嘛? 忘了,赵老狗居心不良,一定是想让我当众出丑,这锅,老子不背! 曹满多聪明,拍拍肚皮就有了主意,他来到近前,不等对方开口,突然神色一变,捂住肚皮就嚎了起来。 “哦哟我这肚子,娘的,抽着疼,肯定是早上的那碗汆肉米线不干净,吃了闹肚子,哦哟哟......” “不行,憋不住了,赵所长我去去就回,有啥事我们回头再说!” 借屎遁,曹满脚底生烟晃眼无踪。 “你......”赵所长鼻子好悬气歪了。 其他警员纷纷侧目,尼玛,这都行? “赵所长,我,我的肚子也疼,绞痛绞痛的......”一警员蹲地抱肚,哎呀呀叫了个痛苦。 “我,我的肚子也疼......”又一警员捂肚滚地。 “我,还有我!” 没几下,在场的警员跪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想跪,可惜没跪成,因为赵所长的脸子又黑又沉,不敢跪了。 “懒牛懒马屎尿多,滚!” 一声怒喝,跪的那些警员如释重负,欢天喜地的拉着手撒丫子,没逃了的警员们叫苦不迭,蔫头耷脑。 赵所长吧嗒一下嘴皮,看出来了,自己的这些手下都怕了恶驴,果然是一群地道的酒囊饭袋。 “虎千斤,这是你的牲口,你去把那些山货都卸下来。”在无人可使的情况下,赵所长把包袱甩给了虎千斤。 “不要脸!”虎千斤怒顶一句,愤愤不平。 全场寂静,独有阿亮驴声欢快。 所有人惊诧的看着虎千斤,敢骂赵所长不要脸,姑娘,你猛,猛张飞的猛! 知道不? 警所的天,要塌啦! 窸窸窣窣...... 趁着赵所长还在晃神的时候,警员们悄悄咪咪朝后退去,否则离得近了,待会儿的怒火惊雷双管下,殃及之祸不死也残废。 虎千斤鄙视一眼,土鸡瓦狗之流,男人的耻辱,呸! 赵所长吸气鼓胸喉咙直颤,眼看就要到了爆发的边缘,段虎上前一步而道:“不如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一句话,把赵所长憋了半天的大招给挤了回去,那滋味,老难受,如鲠在喉,如刺在股,如屎夹腚...... 赵所长涨红着老脸,眼泡都鼓出来了三分。 半晌,终于憋出来了几个字,“交,给,你,了!” “怎么到哪都有你的事?你这人太可恶了!”一见段虎要出马,虎千斤有些站不住了。 对方的能耐如何,通过刚才的交手她心知肚明,阿亮是凶,但在段虎面前...... 土鸡瓦狗,根本不值一提。 “千斤姑娘,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就这么一直拖下去对谁都不好,这样吧,我先卸货,之后我们再商量如何?你放心,我段虎做事说一不二,一定不会亏待姑娘的。”段虎耐心的劝解着。 奇怪的是,刚儿还怒气冲冲的虎千斤,忽然脸色一滞,紧接着神色激动了起来。 “你说你叫......段虎?”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着,虎千斤掩嘴轻问一声。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段虎。”看着对方诧异的神色,段虎有点纳闷。 “当年杀了独眼雕的段虎?”犹豫一下,虎千斤试着又问了一声。 “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段虎回道。 “你,你,你......” 一连说出了三个“你”字,再看虎千斤,整个儿人跟木雕泥塑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姑娘你没事吧?”段虎关心的问了一声。 “千斤姑娘?” 呼唤几声,没反应,伸手晃晃对方的眼睛,还是没反应,段虎...... 啥毛病,该不是是傻了吧? “段虎,干嘛呢?还不赶紧动手!”赵所长焦躁的催促声传来,段虎点点头,不再理会痴傻的虎千斤,独自走向了阿亮。 阿亮挺悠闲,这会儿也不叫了,正晃着尾巴拍打那些不知死活的小苍蝇。 甩尾的功夫挺不赖,一尾巴下去,苍蝇哀嗷一声,吧唧升天。 见有人靠了过来,阿亮微抬驴眼,下一刻,翻唇露齿,笑了个难看,哟,好黑个人,你娘咋能把你生得这么黑呢? 驴子的心思段虎不懂,但是看对方那张斜眼翻唇的长脸,心里无由来的一阵不爽。 “牲口,乖乖的别乱动。” 牲口? 阿亮动动驴耳,驴眼眯缝了起来。 驴爷有名有姓,又不是圈里的下等货色,叫亮哥。 打个鼻响,阿亮有些犹豫,眼前的这位黑大汉,身材高大体格魁梧,似乎...... 不太好惹。 阿亮打量段虎的同时,段虎也给对方相了相面,皮毛油光水滑,没一根杂毛,一身驴肉结实强壮,四蹄强劲有力,模样不错,是头耐力持久能吃耐打的上等佳驴,就是眼神凶了点,神态也很傲慢,一副不可一世的讨打样。 不错,是头恶驴。 段虎点了点头,心里有了结论。 正想着,阿亮哒哒着四蹄,驴腚对了过来。 噗...... 一股新鲜的驴屁喷了出来,段虎闻了个饱满。 好气人,明明是个吃素的主,咋放出来的屁这么冲鼻呢? 簌簌...... 几坨粪球滚落在地,段虎眉梢一挑,牲口,搞事啊? 挤了六七颗光滑的粪球,阿亮不动弹了,驴腚对着段虎一阵陶醉,似乎还没从挤粪球的愉悦中恢复过来。 段虎侧步,让过了地上的粪球,来到了阿亮的身旁。 阿亮毫不在意的摇了摇脑袋,两只驴耳来回直晃动,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 段虎有些纳闷,难道驴子是在向他示好?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试着伸手去拉缰绳,就在这时,阿亮驴嘴张开,森白的驴板牙咬了下来。 果然,够阴险,够狡诈,够歹毒。 三个够,够够够! 让段虎惊讶的是,驴子的动作又快又狠又准,哪像头家养的牲口,分明是山里的猛兽,带着一股子原始的凶悍气息。 怪不得几个警员先后吃亏,就这野货,一般人还真有些不好对付。 左手快速往后一撤,段虎探出右手,再次抓向了缰绳。 一嘴咬空的阿亮把脑袋一晃,转头对着伸来的右手就是一口,段虎重施故技,收右手探左手,一把抓住了缰绳。 嘚儿,嘚儿,连打两声鼻响,阿亮用力的把脑袋朝后仰起,试图挣脱被抓住的缰绳。 挣扎的力气不小,段虎感到手里的缰绳在不断往外拉扯出去。 “哼,野性不改的牲口。” 段虎冷哼一声,抬手对着阿亮的驴脸就是一巴掌。 本打算一巴掌下去让驴子老实点,谁知阿亮突然把前蹄往上一抬,用后蹄支撑下,整个身体都立了起来,踢动着双蹄蹬向了段虎的脑袋。 “虎爷小心!”躲在茅厕一角的曹满惊呼一声,身旁,警员们的脑袋一个挤着一个,看了个刺激。 段虎面不改色心不跳,用力一拽缰绳,直接把站立起来的阿亮给扯了下来,接着抬巴掌对准驴脸扇了过去。 驴脸没扇中,扇在了驴脑门上,狡猾的阿亮用脑门挡下了这招扇风耳。 段虎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掌,看不出来驴子还练就了一手驴头功的能耐,脑门硬得像顽石,刚才那一下显然吃了个暗亏。 段虎不知道的是,阿亮打小就有撞头的嗜好,作为一头纯正的野驴,远古的血脉和天生的野性如何能被屈服在一处小小的驴圈中? 当阿亮被虎千斤收养的那一天开始,圈门圈墙便成了它练习的对象,直到把对象练残了,阿亮又开始了新的修炼。 水缸,大树,石碾...... 久而久之,阿亮的驴头功终成大器,在老龙寨一干牲口中鼎鼎有名,凶名赫赫。 “敬酒不吃吃罚酒。” 段虎松开了手里的缰绳,脚步一动,朝后退出去了几步。 人驴大战,第一回合,平分秋色。 呼啦一下,曹满和警员们纷纷冲出了茅厕,主要是地方太窄,味道也臭,看不过瘾还遭罪,刚才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没事干会挤在这旮旯里? 被嫌弃的茅厕挺愤怒,屎急尿憋的时候人人喜爱它,拿它当亲爹,一阵狂想曲过后,个个嫌弃它,拿它当后娘养的。 可恶,可恨,可气! 赵所长抬眼看了看风火而来的曹满,轻蔑的问道:“拉得真够快的,屁股擦了吗?” 这话问的,曹满都觉得脸红。 “擦了,还反复多擦了几下,干净。” 这话回的,赵所长耳根子臊。 一众警员歪嘴后撤,就这俗货,不屑与之为伍。 出神中的虎千斤被粗语糙词直接拉回到了现实中,不由得气恼一声,“堕落。” 曹满和赵所长同时投去不满的目光,姑娘,不懂就别瞎掰。 擦屁股叫堕落? 不擦屁股那才叫堕落! “咳,赵所长,那头叫阿亮的驴子真够凶的,你说虎爷会不会吃亏?”曹满开口问道,尽管心里有了答案,但就这么尬站着,多尴不是? 赵所长也有同感,放以往,他多看一眼曹满都觉得烦,现在却挺热情的回道“吃亏?哼哼,我看是那头恶驴该倒霉了。” “此话何解?”曹满又问一声。 “驴子再凶也是牲口,吃草的牲口,能和吃肉的凶人比吗?”赵所长问有所答,丝毫没有保留。 “精辟,不愧是赵所长。”曹满巴结一句,不是有心巴结,为的也是不那么尬。 虎千斤再哼一声,“堕落!” 二人...... 087 揍驴 见过驴发飙,但没见过像阿亮这么凶悍的恶驴,在段虎看来,这股子狠劲,野狼见了都能一哆嗦。 对于野性难驯的畜生,最好的办法无外乎胖揍一顿,揍到对方听话服气为止,如果揍一顿还不服软,好办,揍两顿,不信不服帖。 换以往,段虎肯定上去一顿满堂彩,立马手到擒来,但此刻不同,打狗看主人,阿亮可是虎千斤带来的驴子,真要打伤了,对方那辣燥的脾气,段虎非一头俩大不可。 围着阿亮来回走了几圈,段虎一阵好气,不愧是嚣张的驴货,得了便宜还卖乖,瞅瞅,搔首弄姿,整儿一嘚瑟样。 对付这种牲口,看来还是要揍。 往前靠了一步,警觉的阿亮驴眼一眯,驴臀敏捷的对准段虎,同时俩耳朵齐刷刷的转了过来。 听声辩位? 好个驴货! 看来阿亮也对这位糙黑的汉子起了戒心,不再掉以轻心。 其实阿亮心里也挺苦闷,它想不通,一向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女主子,今儿个却不闻不问,傻了还是呆啦? 啊哦哦! 阿亮真情的呼唤一声,喂!女主子,你看哪儿呢?瞅这,俺是你最亲最爱的小亮子,喂...... 喂尼玛,亮哥被黑脸狠造你都不理,不合格的女主子,你坏! 女主子的心思阿亮不懂,这会儿它也没无暇猜想,因为段虎正步步逼近,阿亮驴耳一动,来啊黑脸,亮哥要和你一决雌雄! 唰! 段虎脚步一动,闪身在了阿亮的身后,几乎同一时间,敏锐的阿亮把它的后蹄抬了起来,腾地一下蹬了出去。 啊哦? 感觉后蹄落空的阿亮微微一愣,人呢?咋跟个鬼似的,转眼就没了影? 驴眼快速的扫了一圈附近,还是没有段虎的身影,再动动驴耳仔细辨认一下...... 在头顶! 吃惊的阿亮刚抬起脑袋,段虎凌空而下,以泰山压顶之势,把驴子压在了身下。 阿亮的体格是挺棒,平时驮个百来斤的货物稀松平常,然而面对段虎...... 那是百来斤的问题吗? 千钧之力好么! 巨力压身,阿亮一声闷哦,驴腚一松,浊气带着粪球冲出菊花,一股脑宣泄在地。 晃两晃,摇两摇,阿亮吃力不住,膝盖发软跪倒在地。 场外众人一看,无不纷纷喝彩。 恶驴,不是挺凶吗? 再凶个瞅瞅,不是俺们吹,在黑煞神的面前,你就是驴王爷,也得跪! 瞧瞧,跪了不是! 阿亮怒咬板牙,扭动着身躯还想负隅顽抗。 驴背上,段虎眉头一挑,好个恶驴,还挺硬气的,在虎爷面前,你就是坨铁,也能让你变铁汁! 握拳后食指关节凸起,段虎手起拳落,一记大爆栗下去,阿亮哦了一声,脑袋一歪,磕在了地上。 曹满哆嗦一下,一股酸麻的感觉自胯下蔓延而开,蛋疼。 爆栗的滋味他可是尝过不少次,每每骨酥肉麻,刻印骨髓。 大爆栗! 威力可想而知,其他不说,就说那股子猛劲,能把凶驴的脑袋磕地上,换做是他,还不如阿亮,一头磕下去,非磕出个洞来不可。 段虎冷冷的看着歪头趴地的阿亮,如果对方不再挣扎,那么他也不在动手,若是还想顽抗,说不清道不明,大爆栗有的是。 一息,两息...... 众人心里默数着,紧张的都能捏出一把汗水。 直到第五息的时间,大伙不情愿的叹了口气,看来阿亮是真的服软了,就连骑在驴背上的段虎也这么认为。 谁知下一息...... 啊哦哦! 驴叫声中阿亮驴气腾腾的一嘴咬了过来。 大爆栗! 哐! 阿亮脑袋一歪,再次以头磕地,比上回惨点,驴眼翻白,舌头都伸出半截耷拉在了地上。 段虎收回了拳头,刚才的大爆栗他使得力道可不小,相信这回驴子该老实了。 啊哦哦! 惊人的是,不过一息的时间,阿亮猛的抬头,张着驴嘴流着白沫子,一副拼命的样子。 段虎也有些吃惊,伸手按住驴头,拳头再次举了起来。 “住手!别打啦!” 一声揪心的呼喊,段虎停下了正欲打出的爆栗,回头看去,虎千斤双眸泛红,带着一脸的焦急和担忧。 “驴子,记好了,下回再敢犯你的驴性,虎爷让你吃老拳,管饱!”威吓一声,段虎从驴背上跨了下来。 阿亮驴眼贼凶,黑脸,你欺驴太甚,这笔账亮哥...... 啊哦,当亮哥啥都没说...... 看着段虎晃了晃拳头,阿亮驴唇一抽,凶巴巴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之色。 人驴大战,第二回合,段虎,完胜! “阿亮,还疼吗?”虎千斤疼惜的摸摸着看看那,心里难受极了。 阿亮来回的蹭着对方的手背,尾巴夹得像根棍,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样。 女主子,你不仗义,看着小亮被黑脸蹂躏,居然连把手都不帮,亏小亮驮着那么重的东西陪你爬山涉水,你...... 你真好! 埋怨还未散尽,阿亮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伸出舌头,舔着虎千斤手中的干苞谷粒,嘎嘣嘎嘣嚼了个欢喜。 酥痒的感觉惹得虎千斤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脸上挂着的那丝愁云彻底消失。 又安抚了一阵阿亮,虎千斤转头似有埋怨的对段虎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跟头驴子动真格?” 阿亮嘎嘣着干苞谷粒,女主子,可劲儿的怼黑脸,给小亮出气。 段虎笑了笑,动真格? 真要动了真格,恐怕驴子现在都能下锅熬驴胶了。 “千斤姑娘,这些山货......” “行了,阿亮只听我的话,既然你们要没收这些山货,那我拿给你们好了。” 段虎一愣,但转而便想明白了,虎千斤是不忍心再看着阿亮受罪。 虎千斤起身,把挂在阿亮背上的竹筐卸了下来,又把散落在地的那些山药、兽皮捡起来掸了掸灰,目光不舍的重新放进了竹筐里面。 一手提着一个竹筐,把满满两大筐山货往地上一放,虎千斤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些山货都是阿爹和大伙辛苦得来的......” “你们拿去吧。” 这一下倒把段虎给闹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千斤姑娘你没事吧?” 虎千斤没有说话,放下竹筐后转身又回到了阿亮的身旁,低着头摸着驴毛。 “嘿嘿,千斤姑娘能想通,主动把东西交出来,觉悟高,这是好事,好事啊!” 曹满识趣的上前夸赞几句,随后用手提住竹筐,打算帮着把东西搬出去。 嘿! 竹筐未动,却差点闪了曹满的猪腰。 不会吧,咋这么沉? 曹满晃晃膀子,又往掌心呸了口吐沫,搓两下再提。 竹筐微动,曹满哈气。 “耗子,玩呢?麻溜点成不!”段虎不耐烦的催促声传来。 曹满心里发苦,早知装满了山货的竹筐这么死沉,他才懒得献殷勤,现在好了,骑虎难下。 “到底行不行?不行换我来。” 曹满下巴一扬,男人能说不行吗? 不行也要行! “给我起!” 曹满运足洪荒之力,竹筐终于动了,不过没被提起来,而是被拉拽着在地上往前蹭,速度还不慢,眨眼就能跐溜出去一大截。 曹满笑了,谁说老子不行的?屁! 老子硬的差点,难道还不能取巧,来个巧劲吗? 正得意着,竹筐磕在了石头上,紧接着哗啦一声,一筐的山货滚了个欢实。 曹满..... “咳,那谁谁谁,愣个球,瞅天仙呢?还不赶紧过来帮老子一把!” 单手叉腰,曹满抬手指挥着,可周围的警员,一个也没有动。 好尬哦! “一群没心肝的家伙。”曹满蹲地,自己收拾掉出来的山货。 山货还真不少,有野兽的皮毛,有山里的草药,有腌制的烟熏肉还有...... “咦?这是什么东西?” 正收拾着,忽然从几张兽皮里滑落出来了一团被碎布包裹的东西,曹满好奇的拿在了手中。 把碎布解开,放眼往里面一看,“虎爷你快过来看看,这玩意有些古怪?” 闻声段虎来到近前,才随意的挡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惊讶了起来,“这是......” “怎么回事?”赵所长好奇的走了上来,等他把目光投向了曹满手中拿着的那件东西上后,先是一愣,随即神色变得激动了起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伸手把东西抢了过来,接着又用碎布重新包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赵所长,你这是......”曹满不解的问道。 “行了,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斜眼三,你带两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赵所长吆喝了几声,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段虎,你们跟我去办公室,我有话说,顺便把那个姑娘也带上,我也有话要问她。”说完赵所长急匆匆的朝楼上走去。 看着赵所长上了楼,曹满疑惑的问道:“虎爷,赵老狗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没什么好猜的,待会儿就知道了。”回了一句,段虎又问向了虎千斤,“姑娘,接下来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办公室。” 虎千斤默默地点了点头。 “姑娘,你确定没事吗?”段虎问了一声,从刚才开始,对方就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虎千斤无声的摇了摇脑袋。 沉默不代表没事,相反,有时候却是心情低落的表现,段虎似乎明白了,只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是因为那些山货而不开心的话,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保证,之后一定按市价分毫不差的还给你。” 一听这话,虎千斤激动的抬起了脑袋,目光中充满了感激的,“黑虎哥,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黑虎哥? 段虎不自然的一笑,大姑娘,别谁便给人取名好么?我俩好像并不熟吧! 曹满弯着腰,笑跪。 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条小黑狗就叫这名,现在用到了段虎的头上,哇哈哈,缘分哇! 要说这位千斤姑娘还真是秀外慧中,人家取名最多叫一声“虎哥哥”,简单、亲切,你倒好,前面加个黑字,太形象了,太传神了,太棒啦! 三大加三点,太太太! 段虎有心反驳一句,但想想还是算了,谁让自己揍了人家的牲口一顿呢? “姑娘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太谢谢你了,刚才我还担心回去怎么跟阿爹交代,现在有你帮我......”正激动着的虎千斤忽然神色一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黑虎哥,山货都被没收了,难道你是想......” “不行,你要是想自掏腰包来赔偿我,这件事我绝不答应!阿爹说过,人要活着要有骨气,穷,不可耻,也不可怕,穷而无志才最可耻,最可怕!”虎千斤坚定的说道。 段虎暗赞一声,多么淳朴多么正直的一位姑娘,记得当初父亲也是这么教育他的,什么朱门狗肉臭,不食嗟来之食嗟来之食...... 然而傲骨虽硬,却又经得起几多风霜? “耗子。” “黑虎哥,啥事?”曹满亲切的回了一声。 “皮痒找抽,还是骨头酥了想吃爆栗?”段虎怒眼一瞪。 曹满鼻气呼呼,黑脸,人家就想叫你一声黑虎哥,咋啦? 重色轻友! “虎爷,你有啥事?”曹满憋憋的重新问道。 “看看人家千斤姑娘,学着点。” “诶,记住了。”曹满重重的点了点头。 老子记住的是你这重色轻友的臭黑脸,黑虎子! “千斤姑娘,至于赔偿的事你不用操心,赵所长不是没收了你的东西吗?待会儿我自然有办法让他赔给你,你就拭目以待好了。” “拭目以待是什么意思?”虎千斤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曹满嘴快,直接抢答,“拭目以待就是让你睁大了眼睛等着看好戏,姑娘你放一百个心,羊毛出在羊身上,有虎爷的承诺,这事错不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虎千斤揉了揉脑袋,没听懂。 羊毛不出在羊身上,难道还长在其他牲口身上? 曹满赶忙解释,“意思就是赵老狗的毛,当然要在赵老狗的身上拔,懂了吗?” 虎千斤掩嘴一笑,“你这人真怪,说话怪,外号也怪,居然叫耗子,不过看你肥头大耳又贼精精的模样,还真像谷仓里的大老鼠,肥嘟嘟圆滚滚,偷吃不擦嘴,贼头贼脑到处爬......” 曹满心里一阵......卧槽! 088 弄巧反拙 办公室里,赵所长坐在桌子前拿着放大镜仔细的查看着手里的东西,专心致志的样子,连段虎几人走了进来都没有注意。 “赵所长......”段虎喊了一声,对方没有丝毫的反应。 不理人? 段虎用手拐了拐身旁的曹满,大懒使小懒,曹满心领神会,来到桌旁轻声问道:“赵所长,我们按你的吩咐都来了,你看......” 赵所长低着头还是不理人,出神的看着手中的一物,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曹满对着段虎一摊手,段虎抬下巴对桌上努了努,曹满明白了。 端着水壶拿起茶杯,曹满殷勤的说道:“赵所长,你的茶凉了,我帮你加点开水。” 说着话,他动作麻溜的往杯里倒入开水,还故意用手碰了碰对方的肩膀,随后把茶杯放在了桌上。 还别说,这法子挺有用,等茶杯里的热气袅袅而起,赵所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目光投向了段虎几人。 “姑娘,莫非你对我这些摆件也感兴趣吗?”看着虎千斤好奇的打量着屋内的物件,赵所长饶有兴致的问道。 虎千斤摇摇头,“这些东西我看不懂,只是我觉得挂着的这幅字挺有意思。” “字有意思?”顺着虎千斤的目光看去,赵所长笑道:“呵呵,这几个字是我闲暇之余亲手写的,不知道姑娘觉得如何?” 换做其他人,肯定会识趣的迎合两句,什么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等等,可是到了虎千斤这儿,小嘴嘟了起来,神色也有些古怪。 察言观色可是赵所长的专长,一见对方如此表情,不由得心下好奇,莫非是嫌弃自己的字写得不好? 会吗? 一个沟沟里出来的山妞也懂书法? 笑话吧! “赵所长,我还是不说了,免得说了你生气。”虎千斤委婉的拒绝道。 生气? 赵所长胡子撅起,你不说我才生气呢! “但说无妨,书法一道讲究的不是闭门造车,相互探讨才能精益求精。”赵所长婉转的说道。 “啥意思?”虎千斤眨眨眸子,没听懂。 咳咳...... 干咳中的赵所长一阵好气,话都听不懂的人还会欣赏书法?这不胡闹嘛。 段虎大致解释了一下,虎千斤懂了,只是有些不情愿,别扭了一下这才说道:“赵所长,你写啥不好,为何要作践自己的女儿呢?” 一句话,赵所长脸色凝固,段虎惊诧,曹满..... 笑哼!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虎千斤奇怪的问道。 赵所长沉着老脸,我特么还没结婚好么? “姑娘,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你说我的书法作践了自己的女儿,那你解释一下,我是如何作践女儿的?” “难道不是吗?你上面写着生一荡妇,不是作践自己的女儿是什么?”虎千斤天真的问道。 赵所长,气噗! 曹满,笑出猪叫。 段虎好点,勉强能够克制一下,肩头一耸一耸的,鼻孔里直喷气。 “哎呀,内急,你们聊,我去放水。”眼看赵所长阴脸闪雷,曹满故技重施,借尿遁开溜,跑外面欢乐去了。 赵所长压着火切齿说道:“你仔细看好了,我写的是坦荡一生,不是什么生一荡妇。” “是吗?” 虎千斤又看了看墙上挂的字,用手指着从左往右念道:“生,一,荡,妇,我没念错啊?” “你......不可理喻!” 赵所长气得脑壳一甩,忽然,他意会到了什么,怪不得那些新来的警员一进办公室就偷笑,搞了半天,根在这儿呢! 弄巧反拙,这一刻他恨不得撕碎了挂墙上的四个大字。 段虎好笑的解释道:“姑娘,古时的书写讲究的是上为君,为父母;下为臣,为子女;右为大,左为小,故而书写是自右往左。而且赵所长写的是草书,看上去难免会让你产生误会,这句话说的不是他自辱家门的什么生一荡妇,而是念作坦荡一生。” 段虎在解释的时候故意把“生一荡妇”念的很大,偷眼一瞧,赵所长的表情,好精彩。 虎千斤抿嘴,“怎么这么复杂?还有写字就写字嘛,非要写的乱七八糟,让人看了误会,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又不好看。” 赵所长端着茶杯的手一晃,杯里的茶水溅落在桌。 嘴贱惹的祸,明知对方是个不懂文化的野丫头,偏偏上赶着凑脸找抽,怪谁? 古语有云,对牛弹琴,正式此意。 赵所长擦了擦桌子,正事要紧,别把大好的心情浪费在此等破事上。 缓了缓情绪,赵所长直接进入了主题,“姑娘,你这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说着话他把桌上的那件东西拿在手中晃了晃。 拿着的东西段虎刚才就见过,是一块红陶残片,陶片本身没有什么价值,是用云疆独有的红土烧制而成的陶器残片,然而让他在意的却是陶片上的图案。 尽管红陶残片年代久远,上面的图案已经斑驳不全,然而可以依稀辨认出是一只长着翅膀的金色飞虎,在飞虎的下方隐约有着好似祥云的图纹,除此之外便看不出什么来了。 当时赵所长把红陶残片急匆匆收走之后,段虎能看出对方脸上的激动之色,虽然他不能完全揣摩出赵所长真正的意图,但是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一定会和红陶残片有关,而这其中又和他或许有着一定的关联。 “你怎么能谁便拿人家的东西?快还给我!”谁料虎千斤非但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急着上前想讨回那块红陶残片。 赵所长把陶片一收,“你的东西?知不知道,这是文物,私藏文物可是要犯法的。” 为了避免刚才的错误,赵所长又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文物,免得再闹什么笑话。 “文物?”听了解释的虎千斤依旧没有弄明白,“你就吹吧?一块残破的陶片怎么可能是文物?” 吹? 赵所长无语,我那叫实事求是好么? “姑娘,私自包藏文物的罪名可大可小,我劝你还是如实道来,免得受牢狱之灾。”赵所长阴恻恻的说道。 虎千斤一脸娇怒,显然是动了火,“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刚才没收了我的山货,现在又抢人家的东西,还说什么文物不文物的想要威胁我,真当本姑娘是软柿子,怎么掐捏都行吗?” 眼看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又要闹僵,段虎连忙劝道:“千斤姑娘,赵所长只是想知道这块红陶残片的来历,什么文物不文物的,只是随口说着玩,你别当真。” 虎千斤俏鼻一哼,“哪有这么开玩笑的,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坏心肠,怪不得写字难看还下流。” 这话说的,好气人哦! “你说什么?” 赵所长怒拍桌子,再好的脾气也到了爆发的边缘。 段虎赶忙劝道:“赵所长,请以大局为重。” 赵所长揉着发疼的手掌,吹胡瞪眼气哼哼,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他能吞了野丫头。 尼玛,手好疼...... “千斤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块陶片你是从哪得来的?”段虎认真的问道。 更气赵所长的是,虎千斤咯噔都没打一下,便道出了实情,早知如此,刚才何必来着? “这块陶片是我前些日子进山打猎的时候捡到的,我看上面画着的飞虎挺好看,就把它带了回来,本打算按照上面的图案自己也刺绣一副送给阿爹,但是一时事多就忘了,这回出来也是匆忙,收东西没注意,随手把它给放进了山货里面......” 似乎很不满意虎千斤的讲述,赵所长沉声问道:“你说是你捡的?哼,为何其他人捡不到,偏偏就你能捡到呢?” 虎千斤脸色不悦,“你什么意思?好像这块陶片是我做贼偷来的一样。” 赵所长冷笑一声,“是不是偷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好奇,你一个寨子里的姑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捡到印有古国图腾的红陶残片,除非你能说出来你是从哪里捡到的,否则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我没偷没抢!”气嘟嘟的回了一句后,虎千斤对着段虎说道:“黑虎哥,这里的人一点儿都不讲理,我不想再待下去。”说完虎千斤就想离开。 “想走?” 赵所长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你不准离开!”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闹僵了起来,段虎颇感头疼,好在这时,曹满一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屋里的气氛不对,刚想再缩回去,却被段虎招手唤了过来。 “虎爷,肚子闹腾的厉害,有事待会儿说行吗?”曹满多滑溜,找着借口还想缩。 “虎爷有包治百病的法子,要不,试试?”段虎晃晃手腕,曹满不敢言语了。 揪住耳朵,段虎耳语了几句,等话说完了,曹满揉了揉酸麻的耳朵,露出了一副“你好贼”的模样。 “去!”段虎吩咐一声。 “诶!”曹满点头答了个顺溜。 这就叫奴才命,注定的,想改? 难咯! 换上一副笑颜,曹满来到二人中间,“呵呵,我说赵所长、千斤姑娘,一件小事而已,至于闹得这么僵吗?其实想要解决这件事也没多难,不如让我给你们出个法子如何?” “你有法子?段虎教你的吧。”赵所长绷着脸一语道破,曹满也不尬,反正比这尬的事海了去了,能奈他何? “赵所长,千斤姑娘之所以不想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她一直憋着一口闷气,你想想,她拉了那么多的山货来,无非是想给寨子里的人换些生活物资,可结果呢?遇到这么些个糟心事,换谁不生气?何况一个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本就不容易。” 赵所长食指敲打桌面,“所以呢?” “所以我们只要顺了她的这口气,到时候你想问什么,我想千斤姑娘一定会实话实说的。”曹满按照段虎交的话回道。 赵所长再敲桌面,“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没收的山货都还给她?” “嘿嘿,赵所长高明,聪明才智无人能及。”曹满溜须一声。 “不行,命令是我下的,出尔反尔,我的老脸往哪搁?这事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我?”赵所长大手一挥,拒绝了个干脆。 曹满有点尬,转头看向段虎,目光扫了扫后很自觉的退在了一旁。 “赵所长,能不能听我说一句?”段虎上前问道。 赵所长点点头,对待段虎,他的态度明显要好不少,没法子,真要把对方惹急了,粗语糙话成筐抖落,能骂你八辈祖宗,这气,赵所长不受。 “之前你没收千斤姑娘的山货,无非是想在外人面前驳回点面子来而已,何况这其中也有我的帮忙,这一点你应该不会不承认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 “现在关起门来就我们几个人,你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而且千斤姑娘受得委屈已经够多了,别再难为她了,除此之外......”说到这段虎顿了顿。 赵所长没有出声,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 段虎继续说道:“那块陶片尽管我看不出什么眉目,但是我想它对你一定很重要,不,应该说对我们都挺重要,如果说千斤姑娘提供的线索真有用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她有些表示?” “你是说除了把山货还给她,还应该对她进行一定的奖励?”赵所长问道。 “公私分明,奖惩有度,难道这不是为官之道吗?” 换旁人,别说赵所长会答应,不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已经算是给你留了面子,但是面对段虎...... 沉思中,赵所长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松了口,“算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也懒得斤斤计较,山货我可以还给她,至于奖励......勉强可以办到,但有一样,如果她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即便是你给她求情,我也不会答应。” 这个结果正是段虎希望看到的,“千斤姑娘,赵所长的话你也听见了,现在就请你把找到那块红陶残片的地方说出来如何?” 虎千斤...... “原来羊毛出在羊身上,是这个意思。” 曹满嘴角一抽,段虎强忍笑意,赵所长...... 横眉怒目! 089 自杞国葬 办公室内,赵所长把手中的纸烟递给了段虎,随后自己也点了一根。 看着段虎自在的吐着大白龙,赵所长轻笑了一声说道:“看不出你这条汉子还动了儿女私情,说吧,是不是看上那位千斤姑娘了?否则怎么肯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帮人家?” 俩白龙从段虎的鼻孔中呼啸而出,段虎淡然而道,“你就别埋汰我了,明明是你老谋深算,故意让我往圈里跳,帮着你算计人家姑娘,否则我会管这档子闲事?” “噢?这话是从何说起呢?”赵所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是目光却闪烁着异色。 “赵所长是想考考我咯?”段虎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好奇而已。”赵所长也紧盯着段虎的双眼。 段虎微微一笑,“说起这件事我来,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可是我发现当你听到那位姑娘是从老龙寨来的,你的神色明显有些异样,所以我就留心观察了一下。” “后来呢?”赵所长的目光渐冷了下来。 “后来当我听说老龙寨和你有冲突,但你又迟迟不肯动手,呵呵,赵所长,依着你的性子,可能吗?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蹊跷之处。” “愿闻其详。” “两件事。”段虎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哪两件事?”赵所长同样拧灭了剩下的半支纸烟。 “一,你明面上故意刁难对方,暗中却又半推半就,说明你不想把事情做绝,免得到最后无法收拾局面。” “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你为了让我亲近千斤姑娘,这才步步紧逼,让我唱完红脸唱白脸,给对方留下了好的印象,目的无非是为了方便之后的行动。” “什么行动?”这时赵所长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明人不说暗话,赵所长何故装糊涂呢?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所说的那处古陵就在老龙寨的附近,而那块红陶残片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所在!不知我的推测可还准确?”段虎问道。 赵所长沉默片刻,随后爆发出了一阵响亮的笑声。 “不错,和你这种精明的人打交道,我们的合作才能顺利完成。”收住笑声后赵所长夸赞道。 “这么说来,我的推测没有错了?” “大致如此。”重新点了一根烟后赵所长接着说道:“那处古陵确实在老龙寨的范围内,只是确切的地点却难以掌握。然而老龙寨民风彪悍,眼里揉不得沙子,外人想要介入,势必会引来不必要的冲突,为了避免造成的影响,以往我只会派人暗中调查,但这一回......” 说到这赵所长自嘲了笑了一声,“现在想来,刚才的安排不过是画蛇添足而已,即便没有我的安排,想派你进入老龙寨同样十分简单,你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吗?” 段虎没有出声,其实赵所长不说,他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老龙寨并非土生土长的民寨,而是在老龙山的土匪散伙后,由一些逃荒的汉人和苗人共同组建出来的杂居寨子。也就是说,如果当初你没有杀了独眼雕,老龙山的匪徒也不会散伙,他们不散伙又何来如今的老龙寨呢?对老龙寨来说,你可是他们的大恩人,他们怎么可能会拒你于门外呢?”赵所长解释道。 “呵呵,果然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段虎干笑一声,心里却一片敞亮,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用意绝非画蛇添足,而是为了在试探他。 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现在看来,他的弱点又一次暴露在了对方的眼中。至于这个弱点,今后也将会更进一步束缚住他的自由。 “赵所长,现在就你我二人,有些话该说了吧?”不想再纠缠下去的段虎开门见山的问道。 “好,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痛快。你现在很想知道有关于古陵的事情以及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吧?” “不错,我很好奇你口中所说的古陵到底有何来历?会让你苦心积虑筹谋这么长的时间。”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从这块红陶残片上看出什么眉目来吗?”赵所长把陶片递给了段虎。 拿着陶片段虎仔细看了看,随后他说道:“线索并不多,但是这上面的图案就像你说的那样,代表着一种图腾,至于图腾,也只有那些相对原始的部落才会信仰和崇拜,认为图腾中记载着神的灵魂......莫非你所说的古陵是什么原始部落的墓葬吗?” 赵所长神秘的一笑,答非所问的回道:“图腾这个词最早来源于印第安语,翻译为它的亲属或是它的标记,在他们的信仰中认为本族部落源于某种特点的物种,于是他们对于图腾的信仰与崇拜便演变成为了对祖先的信仰与崇拜。就好比《史记》中记在的: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所谓的玄鸟便成为了商族的图腾。” “赵所长,有关于图腾方面的介绍你还是省省吧,我又不是才入门的初学者,不劳你多费口舌,我只想知道那块红陶残片上的图腾是什么来历?”段虎不耐烦的问道。 赵所长悠闲的吐了口烟,接着又喝了口茶这才说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乌蛮部族的部落?” “乌蛮部族?你说的是彝族的先民吧?莫非红陶上的图腾就是他们信仰的图腾?”段虎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错,彝族先民认为,宇宙万物皆由虎的各个部位变化而成,虎头为高山,虎血化大海,虎毛做平原,虎毛变森林......可想而知他们信仰虎崇拜虎到了何等痴迷的一个地步。”赵所长回道。 “可是信仰和崇拜虎的民族多了去了,为何你单单认为陶片上的图腾是来自于乌蛮部族的呢?”段虎好奇的问道。 “呵呵,这就是我的工作所在了。”赵所长笑道。 “此话怎讲?”段虎追问道。 “大约在南宋时期,由彝族先民东爨()乌蛮阿庐部落在弥勒、师宗二部建立了一个成为自杞国的王朝,不知你对此有没有了解?” 段虎微微一皱眉,“自杞国......你说的是神秘古国?” “不错,我说的正是云疆本土的神秘古国。”赵所长点了点头。 “得了吧!那种玄之又玄的古老王国,早在千百年前就被灭了国,亡国后连渣都没有留下,又何来古葬墓群一说?何况当初自杞国的国度也不在我们这块地界,又哪来的什么古陵?” 段虎玩味的说道:“赵所长,不是我埋汰你,传说中的事当不得真,否则你就是花费再多的心血研究,也只会钻牛角尖死胡同,到头来一样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赵所长听后不以为意的笑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其实当初我和你的想法也差不多,甚至对于上级下派的任务还有抵触,然而你知不知道,当我越往深处发掘,就越觉得事情变得有趣和神秘了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掌握了什么线索吗?”段虎收起了玩味的笑容,脸色变得认真了起来。 “线索肯定是有的,而且全部都指向了这个神秘古老的自杞国。”赵所长回道。 “此话怎讲?” “在我上任的这些年里面,像红陶残片一类的文物,收集过不下数十件,其中有类似于虎千斤捡到的图腾残片,还有一些罗汉、菩萨的土陶佛像,这些土陶佛像的造型和唐代的风格极为相似,但是佛像上不仅没有袈裟披身,而且颜色也是五颜六色,样貌更是被故意夸大,这些都是滇东乌蛮部落的一大特色。” 喝了口茶赵所长接着介绍道:“史料记载,乌蛮信奉巫鬼教,称呼主祭者为鬼主,首领则集部落军事、行政、鬼教三权于一身。” “在唐代以前,乌蛮是不会信仰佛教的,巫鬼教才是他们唯一的宗教,但是这种鬼教过于原始和凶残,随着时代的发展已经渐渐无法满足部落的发展,故而在唐代才慢慢引进了佛教文化,只不过在引进的过程中乌蛮又加入了自己部族的特色,这才会形成独特的滇东佛教文化......” 段虎仔细的听着,等赵所长把话说完,他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但是光凭这些文物陶土,并不能肯定这里就埋有自杞国的古陵,那你又是通过什么来判定的呢?” “呵呵,段虎,你要搞清楚两件事,第一,这里是否埋有什么自杞国的古陵,不是我判定的,而是我所在的部门,有专门的情报科来调查和分析,我只是委派来处理这件事而已。” “第二,我所说的古陵只是一个大概的意思,其实我们的目的并非只是一个小小的古陵,而是指向了自杞国葬。” 段虎抖了抖二郎腿,看似并不在意,但透出的目光中再一次出现了惊诧之色。 “关于一国之葬的事刚才你已经说过,然而......” 段虎放下了翘着的腿,“国葬绝非普通的墓葬,规模之大就是连帝葬都无法相比,所谓国葬那可是集一国之力倾巢殉葬,也就是说埋藏的并非是个体而是涵盖了整整一个国家......” “自古以来国葬不是没有,但却如凤毛麟角一般少之又少,除非有特殊的灾难导致,光靠人力所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我们这块穷乡僻壤,当真埋藏着如此巨大的一个国度?” 这个问题段虎一直想问,现在正是时候,他要弄清楚这里面的一切。 赵所长手指轻轻扣响桌面,半晌过后他才说道:“有关于自杞国葬这件事并非我主观判定,而是根据大量的证据、史料以及文物等这些线索综合判断出来的,在这些线索中,最为有力的一个线索,便是绘制在大王崖石壁上的那些壁画。” “你是说那些用黑白红三色绘画出来的崖画?”段虎问道。 “不错,就是那些崖画。” “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些崖画所用的涂料都包含了一种特殊的矿物颜料在里面,特别是红色,其中还残留着疑似血液的成分,而这种特殊的绘画技巧已经所用的涂料成分,还有崖画所存在的时间,都和自杞国灭国时的年代相吻合。” “单凭这些也不足以说明什么。”段虎皱着眉说道。 听了段虎的疑问后赵所长又是一笑,“那如果我说崖画上的图案,那些体格健硕的人物以及胯下剽悍矫健的骏马都和自杞国有关呢?” “什么意思?”段虎内心一动。 “自杞国人乃彝族先民,这些人皆高大勇悍,善骑射,好战斗,其人多深目、长身、黑面、白牙,以锦缠椎髻,金环约臂,背长刀,腰弩箭篓......这些描述是不是和壁画上的图案很相近呢?” “还有,在宋朝年间,朝廷为了抵御辽、夏、金以及蒙古的侵扰,大量取马于陕、川、滇诸地,宋室南迁后,西马梗阻,不得不依靠云疆的马匹,也就是广马来扩充战马军需,而当时供给战马的除了大理国以及其他诸蛮之外,便是这个神秘的自杞国了......” 随着赵所长的逐步介绍,自杞国神秘的面纱渐渐被揭开,一点点拼凑在了段虎的脑海中。 “史料上记载过,自杞国之所以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国富兵强,其中一大来源便在于当时的马匹交易,每年光是从贸易上获得的收入就至少数十万两,通过战马交易获得的丰厚利润,才使得自杞国迅速致富,独雄于诸蛮......” “根据崖画上的特点,再根据绘画的年代,我们有理由相信,大王崖的崖画便出自于自杞国人的画匠之笔。当然,如果只是这些线索还太过武断,可是你知不知道,就是在大王崖下,我们曾经挖掘出了不少的古葬文物,其中就有赤焰飞虎的图腾。” 等赵所长把话说完,段虎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惊诧的神色中充满了莫名的激动。 倒斗艺人的血液这一刻在他体内澎湃激流了起来。 “你说的赤焰飞虎图腾,难道和千斤姑娘捡到的那块红陶残片,上面的图案一样吗?”段虎郑重的问道。 “不错,一模一样。”赵所长笑着点了点头。 090 任务 看着满脸激动的段虎,赵所长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了起来,为了进一步打消对方的疑虑,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后接着介绍道。 “赤焰飞虎图腾,这种图腾便是自杞国人信仰和膜拜的图腾,在彝文典籍《六祖史诗》中曾提过,彝人向往自由,认为在更为久远的上古时期,人类曾有过翅膀,可以展翅翱翔,他们称之为雁人,于是自杞国人以飞虎作为崇拜的图腾,意喻如虎添翼,也充分表现出了乌蛮民族的威猛强悍和英勇善战。” 赵所长的话音才落,段虎已经急不可待的问道:“那赤焰的意思是什么?” “赤焰就是红色的火焰,在图腾中好似红色的祥云一般缭绕在飞虎下方。” “乌蛮族人认为,赤焰能够把人的灵魂从肉体中净化出来,肉体化为骨灰归于地下,精气化为神,升于上天。火葬时的烟雾便是死者的灵魂,烟气正上,说明死者升天之路直坦;若遇风,烟气旁逸斜飘,则说明孤魂无路去往天国。故而他们把赤焰比作最为神圣的圣物,以祥云的方式出现在飞虎足下,比作猛虎飞天,赤焰净魂的意思。” “原来如此。” “乌蛮部族生性勇猛好斗,也只有他们这种原始的部族,才会崇拜赤焰飞虎的图腾。”段虎第一次认同的说道。 “可是赵所长,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按照乌蛮部族的起源以及自杞国的地理位置,他们根本不可能跑到我们这块地界,更不可能深入到我们这里,那为何你们确定自杞国葬就埋藏在这里呢?”半晌过后段虎又不解的问道。 “问得好,不过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秘密,我也无能为,看来这个秘密也只有靠你这个九锡虎贲的门人来发掘了。”赵所长把问题很圆滑的推到了段虎的身上。 段虎,“呵!” 老狗就是老狗,能闻能捂,一点儿都不吃亏。 “那你能不能介绍一下当初自杞国是怎么覆灭的?”段虎换了个话题问道。 “这件事我倒是略知一二。”作为合作的对象,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赵所长不会有所保留。 段虎知道的越详细,对之后的行动就越有帮助。 接下来赵所长毫不吝啬的把有关于自杞国的发源、成长、壮大以及如何灭国这些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其中包括了史料上的记载,也包含了不少诸如野史民间传说之类的推断和线索。 自杞国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一百多年而已,根据《宋史》、《元史》以及《南诏野史》上面的记载,自杞国建国的时间大约是在公元一千一百年的时候。 由于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位于大理国和南宋之间,正好是南宋与蒙古军队在争夺西南地区的战略要地,也因此注定了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国度必将走向悲惨凄凉的命运。 公元一二五三年秋,元世祖忽必烈和大将兀良合台率领十万蒙古铁骑,从宁夏六盘山出发,行程两千余里,过大渡河,跨革囊渡过金沙江,打算从云疆地界直插进来,从而抢占西南重地,切断南宋补给线,再收降南蛮兵士进攻南宋。 战火蔓延之下,蒙古十万铁骑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路高奏凯歌,丽江主将不战而降,大理相高禾浴血奋战,慷慨就义,国王段兴智被擒,降蒙后献上云疆地图以及征战策略,还组织大理军作为先锋,开始向自杞国发动猛攻...... 自杞国民乃彝人先民,天生好勇刚强,是一个不会屈服和抗争的民族。 战火袭来,自杞国并没有因为敌军可怕的威力而吓到,相反,他们英勇奋战,积极有效的进行顽抗的抵抗。 在赤城拒城相抗,即便蒙古军队炮摧城门、纵火攻城,自杞军民也奋力守城。 在昆泽,自杞军民依靠山谷的险要抗击蒙古军队,致使敌军数日无法前行一步,有效的牵制了蒙古大军的军事行动。 在澄江,自杞军民不屈不挠的与敌搏战城头,血染湖面...... 在建水,数万蛮兵奋勇抵抗直至城破...... 自杞国都阿鲁城被焚烧沦陷,自杞国国王及其部属人员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随后游居在兴义、罗平、师宗、泸西、丘北南盘江一带继续抗战。 ...... 六年抗蒙时间里,自杞军民与蒙古大军在滇东高原逐城逐寨、逐山逐水争夺厮杀,消灭了十万蒙军,但最终抗争失败,国家灭亡,自此自杞国便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 等赵所长把有关于自杞国的事情介绍完后,段虎深皱着眉头,面前的烟灰缸里面已经插满了烟头。 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赵所长重新泡了两杯茶,自己喝了几口,正想掏根烟点上,却发现桌上的纸烟早被段虎一个人给抽完了。 赵所长不自然的瘪了瘪嘴,人糙脸黑,还是个老烟枪,唉,地主家的余粮再多...... 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段虎,该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段虎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喝了一口后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战火殆尽的自杞国何来国葬一说?即便这个古老的国度还遗留下了部分国民,但是他们为何不重建家园,非要跑到我们这块地界来自取灭亡呢?” 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是段虎态度,作为一名倒斗艺人,如果事先不准备充足,势必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这样吧,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的真实程度我不敢保证,希望对你有些启发。”赵所长说道。 “自杞国自成立到灭亡也就短短的一百五十年,其中一共有着六位国王,当最后一位名叫郍句的国王战死后,自杞国也随之灭亡,这是史料上的记载。但是从野史上来看,郍句死后其实自杞国并没有完全灭亡,那些残留下的国民们又推荐了一位新的国王,希望这位国王能带领国民重整旗鼓,再建家园......” “第七位国王?”段虎神色一肃。 “不错。”赵所长点了点头。 “根据当时的情况分析,自杞国在六年抗蒙战争中足足消灭了十万蒙古大军,对于骁勇善战的蒙古族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迁移来此,是为了躲避蒙古大军的疯狂报复?” “很有这种可能,不管怎么说,在文城这块地界上,进可攻,退可进入大瞿越国,不失为一处暂避战火的绝佳之地。”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接下来,也该谈谈你的任务了。”赵所长略带着干哑的嗓音说道。 几乎一整天的时间,赵所长又说又吼,又嚷又叫,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就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的能冒烟。 显然,说话也是件苦差事,起码嗓子受罪。 打开抽屉,赵所长双目一凝...... 老子的余粮呢? 看着七零八落的几包草草烟,赵所长无名火升天,谁特么的狗爪子这么黑! “段虎,几个意思?”赵所长黑沉下了老脸。 段虎干咳一声,尼玛,东窗事发。 “没法子,人穷抽不起好烟,借点抽抽,将来还你。” 赵所长气笑,说得好理直气壮哟! “不问自取谓之盗。”赵所长敲响桌面。 段虎挠挠耳朵,挺干净,没啥耳屎。 赵所长再敲桌面,“按照古代的律法,偷盗者要砍手!” 段虎挖挖鼻孔,也挺干净,没有脏东西。 赵所长恼羞成怒,“问你话呢!” 段虎打个哈欠,“屁大点事,至于嘛?再说了,我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段虎不尴,赵所长尬了。 不是吗?明知对方吃饭的手艺,还又盗又偷的,这不缺心眼子嘛! 悻悻的拿出一包烟,考虑再三,赵所长不舍的低了一根,段虎大白眼子一翻,“小家子气。” “你大气的话,就别抽老子的烟!”赵所长忍不住气吼一声。 “我穷。”段虎二指一夹纸烟,点火吐白龙。 好简单的解释,这是赵所长有生以来听到的最简单,最直白,最不要脸的解释。 日,你穷关老子屁事! 赵所长心情咆哮,段虎同样有些不悦,说白了,事情是曹满搞出来的,现在好,自个儿成了替罪羊,尽管他也塞了几包...... 一根烟的工夫,俩人谁也没说话,等抽完了,赵所长的气色明显有了好转。 “任务很简单,首先,你和曹满要混进老龙寨里面,最好和当地人混熟一些,以便将来我这边的行动。” “之后你要去调查一下虎千斤说的那个地方,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还有......”赵所长把任务交代给了段虎。 “时间呢?” “越快越好。” “呵!” “笑啥?” “慢工出细活,有些事急不来的,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段虎回道。 赵所长老牙发痒,说得轻巧,瞅瞅,老子的头发都白了,还要怎么慢,怎么细? 段虎懒洋洋的又说道:“我也希望越快越好,但是你要明白,我们掌握的线索太过分散,指向性也不强,目前唯一最为可靠的便是千斤姑娘发现红陶残片的地方,但万一那里并没有什么线索,光凭我个人的力量又如何在山岭纵横的深山老林中找出墓葬的位置?” 赵所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一百个不爱听,“段虎,我不是再和你商量,而是在命令你,这件事必须尽快完成。” “你不用拿命令来压我,我做事有自己做事的原则和方法,任务我会尽可能的加快速度,但是话说回来,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让我替你卖命,诚意似乎还不够吧?” “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别不识抬举!”跟段虎交谈,赵所长能把自己气得半死不得活。 “说话客气点,别以为虎爷说话斯文,你就能泼妇骂街!”段虎的黑脸也沉了下来。 赵所长眼角抽搐,黑疙瘩,我呸! 你说话斯文?你就是个斯文败类! 有可能的话,赵所长现在就想翻脸,真正释放出心底最原始的咆哮之力,雄壮的来一场泼妇骂街。 尼玛,真是太气人了。 赵所长抖着脸皮,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大局为重”,之后..... 依旧气人,心情一点儿都没好转。 “你还想要什么诚意?” “对嘛,好商好量才叫合作,气大伤身,何苦来着?”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卖命,光是口头上的好处就想让我卖命?我先说好,必须付定金,没定金的话,我们一拍两散,各玩各的。”段虎直接把话挑明。 赵所长再次默念一百遍,还是气人。 “你想要多少?” “不是我想要多少,而是要看你的诚意有多少?不过我要插句嘴,这些钱可不是给我一个人用的,除了日常所需之外,老龙寨的寨民怎么的也要打点一下,还有......” 段虎掰着指头算了起来,掰一根,赵所长气哼一声,哼到最后,猪叫! “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段虎收起了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放心,我段虎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讹人,这一点我可以用人品保证。” 赵所长深吸一口气,老子信了你的鬼话! 你的人品就一个色,黑! “别废话,说重点。” “呵呵,我绝对不多要,按照刚才算的,不多不少,一百条小黄鱼刚刚好。”段虎很随和的说道。 啥? 赵所长瞪大了狗眼,黑疙瘩,要脸不? 那可是金条,金灿灿甜蜜蜜的金条,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贝疙瘩。 一百根还说不讹人? 我去你大爷的不讹人! 洪荒爆发,赵所长一声泼妇咆哮,“一百根金条!你怎么不去抢?” 段虎一点儿也不生气,只要能拿到钱,他何必生气? 气大伤肾还伤肝,他懂。 “我说赵所长,我跟你要的是小黄鱼,又不是大黄鱼,何况我是拿命去拼,难道不值一百条小黄鱼吗?这是定金,更是安家费!如果你连这点小钱都舍不得花,我真怀疑你承诺给我的话是否能兑现?” “你......你这是敲诈!”赵所长气愤的喊道。 段虎摇摇头,错了,这不是敲诈,这是明抢,光明磊落的抢,这是虎爷的个人风格。 091 你猜 警所大门,段虎背着个小包步伐轻快的朝外走去,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虎爷!您这是要回去了吗?”大门旁传来了斜眼三的声音。 “小斜眼,还没下班呢?”段虎打了个招呼。 斜眼三不由得有些犯嘀咕,黑煞神也有亲切的一面?真稀罕,只是..... 小斜眼是几个意思? 男人能说小吗? “还有一会儿才下班。”斜眼三哈腰点头。 “不错,挺懂事的,不像早上来的那会儿,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段虎满意的说道。 “嘿嘿,那会儿是我瞌睡还没醒,否则一早见到是虎爷您,我还会犯错吗?”斜眼三巴结的笑道。 “做人不要两面三刀,要一视同仁。”走出去几步,段虎转头又说道:“对了,这两天没事的话千万别去招惹你们所长,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走了。” 斜眼三眨眨斜眼,啥意思,难道我没事干偏要去触赵所长的霉头? 就那大雷,谁敢招惹! ...... 办公室里,赵所长阴沉似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角落里的保险柜,老牙咬得吱吱作响。 “可恶的段虎,你最好把任务给我尽快完成,否则......” 忽然,赵所长脸上的怒色尽退,换上了一副阴冷的狞笑,“呵呵,一点小钱而已,就当是老夫送你的断头钱!” “段虎啊段虎,从今往后,你的小命可就攥到我的手心里了,乖乖的去把自杞巫葬找出来,到那时,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回荡在昏暗的办公室中...... 路上,段虎渐渐收敛了笑颜,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县警所,目光泛出了寒意。 尽管小包里装着三十条小黄鱼,然而他的心情非但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巨石。 演了一天的戏,现在终于可以卸下伪装,赵所长的阴险和狡诈,一直徘徊在脑海中无法散去,如此可怕的对手,令他内心更多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大王崖,尸骨洞,冥眼,常家惨案,钱大户..... 还有那位歹毒神秘的黑衣人,以及这位潜伏在警所的赵老狗,所有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不,更像是一个可怕的巨漩,不断撕扯着他,将他拉入深不见底的黑渊。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口中的浊气,迎着吹拂而来的凉风,精神似乎轻松了些许。 段虎再次迈步,朝刘记狗肉馆走去。 一路上偶尔会遇到熟人和他打招呼,段虎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搭腔,当天色擦黑的时候,他来到了狗肉馆的门外。 还未走进馆子,屋内传出的笑声引起了段虎的注意,除了刘老倌憨厚的声音之外,还夹杂着女子欢快的笑声,如玉珠落银盘,格外清脆悦耳。 段虎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一眼就瞅见了苦巴巴的曹满,跟谁欠他老米钱似的,胀鼓着腮帮,蛤蟆吞气。 对比起他的臭脸,身旁刘老倌和虎千斤却笑了个春花烂漫,一个弯腰扶桌,一个双手叉腰,快岔气的样子。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段虎好奇的问道。 “黑虎哥!” 虎千斤惊呼一声,随即像受了惊的小鹿,急匆匆逃进了灶房。 段虎头冒黑线,姑娘这是咋啦?怎么跟见了鬼似的跑了个快,我就这么吓人吗? “刘老倌。”段虎打声招呼。 “虎子,哈哈哈,你,你来了,哈哈哈!” “千斤姑娘她......” “哈哈哈!” “你们笑什么呢?” “哈哈哈!” 段虎...... 得,又一个笑抽的主,根本没法子问话。 “耗子,千斤姑娘怎么见我就跑,发生啥事了?”段虎问向了曹满。 曹满苦憋的吧唧了一下嘴巴,“你就是个大老粗,姑娘家的心思你懂么?” “什么心思?说明白点。”段虎闹了个一头雾水。 曹满多皮,直接开唱,“姑娘家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懂......” “想死是不?”段虎拉长黑脸。 “不想死,虎爷,你要是真想知道,自己去问千斤姑娘,今儿个我已经够倒霉了。”说完,曹满接着苦巴巴。 “虎子,过来。”笑累了的刘老倌招招手。 段虎往桌旁一坐,“笑够了?” “没呢,容我再喘喘。”刘老倌又哈又喘,好半晌,喘够了。 段虎一阵无语。 “虎子,你别怪小满,说起来,今天他真的挺倒霉的。” “意料之中。”段虎自顾自的倒了碗茶水。 从返乡碰见曹满开始,这家伙没一天不倒霉的,有时候段虎都有些想不通,一个人究竟要造多少孽,才会引来霉神的眷顾? 反正现在的曹满就是。 “刘老倌,那些山货都换好了吗?”对比曹满的那些糗事,段虎更在意这件事情。 虎千斤初来乍到,又是个单纯的大姑娘,对买卖行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像这种生瓜蛋子难免会吃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段虎这才特意吩咐曹满帮衬一下。 “换好了,多亏了小满的帮忙,让千斤姑娘足足多换了两成的东西。”刘老倌回道。 “那就好。”说完段虎把小包放在了桌上。 刘老倌老眼巴巴的瞅着他,就等着段虎开口询问一下曹满的倒霉事,可左等不见有动静,右等对方也没开口,老倌沉不住气了。 “虎子,你不问点啥啦?” “难道我还要问什么吗?”段虎反问道。 刘老倌一阵语塞,敢情自己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居然无用武之地,多浪费表情。 “刘老倌,你是不是想说点什么?”段虎又问道。 “呃,没啥,喝茶,多喝点。” 刘老倌没了说故事的心情,偷眼看了看曹满,老倌叹口气,小满,你这人是多不招人待见?连点存在感都没有。 喝着茶,段虎微微把小包打开了个口,随后心里默数,一,二...... “虎爷,你包里装的是不是黄鱼?” 也就数了四声,曹满像闻见了鱼腥的猫,抬着贼兮兮的脑袋就凑了过来。 段虎会心的一笑,把小包重新包好。 “大黄鱼还是小黄鱼?”曹满双眼放光的问道。 “你猜?” 曹满脸子一拉,黑脸,你可恶,直接说不就得了,害得人家心痒猫挠,好难受。 眼似铜铃目光炯,曹满盯着小包一阵琢磨,大的还是小的呢? 可惜刚才时间太短,匆匆一瞥而已,金子的光芒挺灿烂,褶褶生辉,依稀间似乎是...... “小黄鱼,对,应该是小黄鱼。”曹满又肯定了一下。 段虎略感诧异,“可以嘛耗子,狗眼真够尖的,这都难不倒你。” 曹满心花怒放,“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的狗眼......” 我去,老子外号叫耗子,能长狗眼吗? “虎爷,从哪得来的?”挥了挥脑中的不愉快,曹满又问道。 “你再猜?” 尼玛,好气人哦! 曹满露牙,想咬人。 不过这个问题比起刚才的要简单不少,曹满咬了两次牙巴骨就猜了出来。 “莫非是从赵老狗那里得来的?” “猪脑子不笨,终于开窍了一回。”段虎满意的点点头。 曹满吧唧一下滋味,好么,老子就一怪物,狗眼猪脑的耗子怪。 心里不爽,但曹满还是挺高兴,能从赵老狗的狗嘴里撬出坨肉肉,虎爷,你牛,牛姥姥的牛,膝盖缺挂件不? “不对啊,赵老狗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你小黄鱼呢?他可是本县第一抠,抠大爷,铁公鸡见了都掉毛。”曹满一脸都是疑问。 “呵呵,你猜?” 这回不错,多了呵呵俩字。 曹满无心打哈哈,表情严肃了起来,要知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世道,最值钱的就是金条,来路稍有不明,那可是灭顶之灾。 “虎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快说你是如何从赵老狗那里得来的?” 段虎一脸淡然的喝了口茶,口出二字,“你猜?” 猜你妹! 黑脸,你这是在报复,光溜溜的报复! 就因为老子刚才唱了句“姑娘的心思......” 曹满闷燥的喷口鼻气,随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把赵老狗抢了?” 段虎抬手,给曹满弹了个嘎嘣脆的脑门,“猪脑子,那可是警所。” 曹满手捂额头,顾不上疼,光想事儿了。 对哇,警所是好下手的地方吗?那么多警员,那么多条枪,任你飞天遁地、神通广大,一枪就能上西天。 松了半口气曹满又问道:“莫非你威胁了对方?” 段虎抬手,曹满左躲右闪,最后还是挨了一嘎嘣脆的脑门。 嘎嘣弹指,没十年的苦功,根本别想躲过。 曹满揉着左右脑门上的鼓包,眼珠滴溜溜一转,“偷的?” 段虎再抬手,这回不用嘎嘣脑门,直接改用爆栗,曹满猛打一激灵,不等爆栗落下,口吐一声,“定金,这是定金!” 段虎卸去力道,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孺子可教也。” 曹满咽口吐沫,心里总算踏实了,但转念一想,心情又不那么坦然了。 能拿出这么多的小黄鱼当定金,说明接下来的任务...... 曹满凑近后咬起了耳朵,“虎爷是不是任务很危险?” 风险与利益并存,利益越大风险越高,这点曹满明白。 段虎点点头,终于不再惜字如金,“耗子,你裤腰带紧吗?” 打哑谜? 曹满觉得好郁闷,关老子的裤腰带何事? “紧。”曹满咬着槽牙崩出个字。 “紧就不怕,因为这可是一件脑袋系裤腰带的买卖。” “这么危险?”曹满瞪大了双眼,尾椎骨发凉,顺着脊骨嗖嗖上窜。 “那你还想跟着虎爷干吗?”段虎饶有兴致的问道。 曹满想都没想,咬牙再崩一字,“干!” “不过......”曹满瞅瞅桌上的小包,“定金给了多少?” 段虎笑了,“你猜?” 我猜你老母! ...... 唉...... 桌旁,段虎和曹满各打一声哀叹,各有心思。 曹满揉着脑门上的肉疙瘩,细数一下,真不少哇!也怪运气光环不理睬他,一连多次猜不准小黄鱼的数量,疙瘩弹指吃了一个又一个。 遭罪。 早知如此,他何必嘴贱,非要问小黄鱼的数量,问题是黑脸叹哪门子的气呢? “虎爷,你怎么了?”曹满好奇的问着,下一刻他急忙改口,“别再让我猜了,这事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段虎微微一笑,“可以嘛耗子,不枉虎爷一番调教,终于有长进了。” 曹满苦闷一声,“能不长进吗?” 打开小包,段虎终于揭晓了答案,三十条小黄鱼闪烁着灿灿的金光,能把曹满的眼睛都晃直了。 猛吞一口哈喇子,曹满的狗爪伸了过去,不等挨着小黄鱼,段虎轻轻一弹,曹满哦哟缩手。 黑脸,你可恶! 曹满揉着手很是气恼,就像爱吃糖的毛娃子,只给看不给碰,更不给吃,歇斯底里的心情都有。 “耗子,这回的运气不好,当时明明我想要一百根小黄鱼来着,可翻箱倒柜也只找到了三十条,只能凑合着就这样了。” “三十条你还嫌少?” 曹满愤嚎一声,他终于知道段虎叹气的原因了,贪心不足哇! 莫贪心,贪心遭雷劈,就像前些年的那位周财主,半夜不睡觉,非去捅鸡窝,想早点吵醒长工干活,可结果呢? 鸡叫了,长工也醒了,连带着老天也被吵醒了,一个雷怒劈下来,周财主命丧天雷,滚落黄泉,这就是贪心的下场。 段虎抱手踮脚,“三十根多吗?” “呃,不多,可惜当时我没在,否则我知道赵老狗藏金子的地方,一准捞个够本。” 这话说的,曹满都看不起自己,问题是谁让他穷呢? 这时候,背过身的刘老倌也转了过来,刚才心里不高兴,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被段虎一句话给顶了回去,老倌生了闷气,拿后脑勺对着,要不是曹满咋咋呼呼的又又吼,指不定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 “娘嘞!” 一见包里的小黄鱼,刘老倌双眼赛铜铃,白胡抖三抖,整儿个人都惊懵了。 段虎嘿笑一声,“我不是娘,我是虎子。” “去你的,尽拿老倌开心,说,这些金子哪来的?” 段虎无语,敢情刚才那番激烈的谈话,对方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老年呆? “耗子。”段虎懒得再解释一遍,直接把包袱丢给了曹满。 曹满一抹嘴角溢出的哈喇子,晃晃膀子扭扭腰身,随后架势十足的来了声,“你猜?” 段虎...... 刘老倌眨眨眼睛,白胡撅了起来,“臭小子!记住,我是你爹,干爹也是爹!有儿子让爹猜的吗?” 儿子装逼老子牛,曹满尬了...... ...... 分赃,不,分钱可是一件美妙幸福的事情,在段虎再三的劝说下,刘老倌乐呵呵的收走了十条小黄鱼,同时不忘询问一下金条的来历,却被段虎一一敷衍了过去。 曹满望穿秋水,摩拳擦掌,就等着下文,然而...... 没下文了! “虎爷,我的小黄鱼呢?”看着段虎和刘老倌又笑又说着,曹满怒气爆表一婆娘嗓吼了出来。 “急啥,没看见你干爹一肚子的故事还没说出来嘛?听完再说。” 段虎的一句话,乐得刘老倌脖粗气胀,奶奶的,终于到了激情四射的时候了。 曹满委屈的抱腿抖脚,好个黑脸,老子忍你! 092 油茶和红糖粑粑 曹满,是挺倒霉,当时他带着虎千斤去往了当地的贸易市场,凭着老道的经验,曾经的脸皮,还有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连哄带吹,吹了个天花乱坠,什么百年的药材、极品的皮毛、吃到舔鼻的烟熏肉,滋阴壮阳的啥啥鞭...... 一番激烈的口水战后,收货那主满脸都是吐沫点,曹满同样一脸口水沫子,也不知是买的没有卖的精,还是卖的没有买的贼,反正到最后,曹满足足把货价提高了两成,乐得虎千斤掩嘴直笑。 事情到这本来是皆大欢喜,问题就出在了得意忘形的曹满身上。 回来的路上,曹满嘴皮吧嗒,吧嗒一下,溅出一片飞沫子,再吧嗒一下,又一片儿,喷的阿亮驴气直窜。 这也算了,阿亮是凶,但在女主子的面前好歹能克制一下驴性,摇头晃脑伸舌头,舔着嘴边的飞沫,嗯,味道有点咸...... 谁知曹满蹬鼻子上脸,说到兴起的时候,大巴掌挥起,这下好了,一巴掌拍在了阿亮的脑袋上。 正舔着欢的阿亮当即就懵了,给点口水打个巴掌? 真当亮哥是傻驴哇! 抬头打个鼻响,驴沫子喷了曹满一头一脸不说,阿亮还下了家伙事,板板的老牙咬在了曹满的膀子上,这还不算完,驴顶,踢揣...... 眨眼的工夫,周身解数施展个遍,等虎千斤反应过来的时候,曹满哀嚎翻滚,几个骨碌趴地养神。 阿亮扯喉高呼一声“啊哦哦!” 亮哥做驴向来公道,打一还十,童叟无欺! 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曹满老惨,阿亮不给驴脸还让他丢脸,苦逼。 曹满趴地,阿亮得意,虎千斤老尬。 笑也不是,恼也不成,一把揪起曹满,一手拽着阿亮,拖着俩货一路撒,娇美的面颊桃花朵朵,红霞片片,不知是羞还是俏...... 噗! 正端着茶喝的段虎,一口热茶喷在了曹满的脸上。 阿嚏! 曹满打一喷嚏,把插鼻孔的茶叶渣打了出来。 噗! 逗笑的刘老倌忍俊不住,又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曹满淡定的擦了把脸,老子今天招谁惹谁了?该死的倒霉日。 日! “虎爷说也说了,笑也笑了,是不是该......”曹满凑近湿哒哒的脑袋,二眼如贼,贼兮兮的顶着包里的二十根小黄鱼。 这叫卖笑求赏,哗众取财,跟街上打把势卖艺的有的一比。 哐当! 段虎从包里摸了一根丢在了桌上。 一根? 一根! 曹满瞪大狗眼,老子卖笑卖惨,就这么点碎渣渣? 回头看了看刘老倌揣着的十兄弟,再瞅瞅包里堆罗汉的十九个金光灿灿的大兄弟,最后再瞥了瞥面前不太晃眼的小兄弟,多寒酸,多孤独? “虎爷,少了点吧?”曹满老不是滋味的酸溜起来。 “嫌少?” 段虎指尖敲响桌面,“知道不,一条小黄鱼可以换多少车大肘子?泔水桶都能撑爆了!一条小黄鱼可以换多少猪血旺?能让你在里面狗刨、蛙泳和闷水!一条小黄鱼够你娶个媳妇生个娃,一家老小笑哈哈......” 曹满探爪一把捏住小黄鱼,“行了,我知足,我满意,我......” 我那个你大爷! 心里不平衡,但曹满知道段虎的脾气,这货可是翻脸不认人,瞪眼就凶凶的主,跟他计较? 算咯,还是见好就收方为上上只选,免得鸡飞蛋打一场空,落个欲哭无泪的下场。 拿着孤零零的小黄鱼,曹满愁云散尽,初阳绽放,嘿嘿两声,笑了个猥琐。 金子好啊! 可以换撑到爆的大肘子,可以换一条奔流不息的血旺河,可以娶个媳妇生个娃,全家老小笑哈哈。 先嗅嗅。 真香! 亲一个。 啵! 今晚一定要贴心窝子睡觉,也好在梦里给梅儿报个喜讯,让她也乐呵乐呵...... 曹满拿着金子玩了个不亦乐乎,想了个东南西北,段虎和刘老倌对视一眼,这货,飘了。 这时,灶房的门帘一掀,虎千斤低羞着俏脸走了出来,手上托着一个盘子,里面摆了一壶茶罐和几只空碗。 段虎提鼻一闻,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两步跑到对方的身前,鼻子对着茶罐又闻了闻,这才激动的问道:“千斤姑娘,你这茶罐里装的该不会是油茶吧?” 虎千斤脸颊泛红,“这是我刚才煮的油茶。” “哈哈哈,太好了,这些年一直都想喝家乡最地道的油茶,今天终于有口福了!” 虎千斤盈盈一笑,耳根子微微发红。 曹满二指夹着小黄鱼,鄙视一眼,油茶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千斤姑娘,既然有油茶,那红糖粑粑呢?”高兴之余段虎问了一声。 油茶搭配红糖粑粑,甜咸适宜,味道爽口,是本地的一道平民美食。 “什么事都瞒不住你,红糖粑粑我已经做好了,就在灶房,你先入座,还有刘老倌,耗子哥,你们也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段虎亟不可待的往椅子上一坐,满眼的期待,刘老倌也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唯独曹满有些不乐意,不是嫌弃对方的手艺,而是那声“耗子哥”听着别扭。 记得那会儿帮衬着卖山货的时候,他就再三叮嘱过对方,别叫“耗子哥”,要叫“小满哥”,又或是“满哥”都成,这才多大点工夫,虎力虎气的大姑娘又忘了。 揣好宝贝小鱼,曹满扭捏着来到了桌旁,没等坐下,段虎已经开心的端起一碗油茶,用嘴吹了吹便大口喝了下去。 “嚯......好烫,哈哈,好香!”一边喊烫一边喊香,逗得虎千斤咯咯直笑。 曹满甩一大白眼,就这吃相,不愧是黑大爷,匪性。 自顾自的端起油茶,曹满吹了又吹,差不离了,他先用嘴皮试试温度,还不错,温热,可以下嘴。 吸溜...... 端碗喝了一大口。 噗! “烫,烫,烫......”曹满失声惨叫,被烫的脸色都变了。 段虎和刘老倌同时摇头,人丑多作怪,活该! “耗子哥,你悠缓点,油茶只能小口喝,急了会烫嘴的。”虎千斤好心提醒着。 曹满伸着发白的舌头哈气,看来这些年吃香喝辣,早忘了喝油茶的规矩,现在好,彻底洋相了。 “千斤姑娘,你做的油茶真好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不是先用茶油炒香了黄豆、玉米、糯米之后,再加上米茶爆香,最后加了盐巴、麻子这些佐料开水煮涨?”喝着香喷喷的油茶,段虎饶有兴致的问道。 虎千斤听后睁大了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说道:“黑虎哥,你怎么会知道油茶的作法?” 不待段虎开口,刘老倌已经笑着回道:“虎子小时候就爱喝油茶,当时就在这条街上,有一位苗族老汉每天早上都会支个小摊,专门卖油茶和红糖粑粑,你看他长得又高又壮,有一半的功劳就是喝油茶和吃红糖粑粑。” “原来如此,怪不得黑虎哥这么清楚油茶的作法。刘老倌,那另一半呢?”虎千斤好奇的问道。 “呵呵,另一半还不是因为吃了老倌我做的狗肉,他才能长成这样。”刘老倌笑了起来。 曹满点头,怪不得又高又壮,油茶,红糖粑粑,狗肉,都是些下嘴的冤家,不像俺,小时候没得吃,又瘦又矮,长大后猛吃,又胖又矮,同人不同命。 吧唧着滋味,曹满再端茶碗,不敢大口喝,改小口酌...... 哟,真好喝! 曹满眯缝起来双眼,一副陶醉的样子。 这时候段虎把碗轻轻一放,打了声哀叹说道“只可惜那位苗族老汉,后来被一群兵痞砸了摊子还打瘸了一只腿,本来我爹还想拿些钱给他医治,谁知我们去看望他的时候,他却已经吊死在了家里的房梁上......” 说着话,段虎的目光低落了下去,碗里的油茶翻着油黄的色泽,扑鼻的香味中却又带出了几丝淡淡的惆怅。 刘老倌干咳一声,“咳咳,我这人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都成年往事了还提它干嘛?” 虎千斤也识趣的说道:“黑虎哥,你难得喝到了家乡的油茶,没有红糖粑粑怎么能行?你们先喝,我这就去拿粑粑。” 等她抬着满满一大盘红糖粑粑出来的时候,桌上的那碗油茶依旧未动,不过段虎的脸色却好了不少。 “来,尝尝我做的粑粑,看看味道怎么样?”虎千斤热情的说道。 段虎还未伸手,曹满饿狗扑食,五爪子一伸,抄起一块红糖粑粑就往嘴里塞。 主要是饿慌了,从早上到现在,就划拉了一碗米线,当时感觉挺饱,但撒了两泡尿后,肚子便开嘟囔起来。 时间拉长,嘟囔变成了暴躁,暴躁变成了咆哮,一声五脏饿吼,曹满得令出兵,倾力而为。 “小心烫!” 虎千斤刚喊出口,曹满一个崩子离地三尺高,比刚才还惨,烫的脸嘴变色,如口吞火炭。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曹满懂了。 ...... “小满哥,红糖粑粑里面都是融化开的糖浆,很烫的,吃的时候要小心,先撇开吹一吹,等稍微凉点的时候才能入口,否则就会向你那样。”虎千斤好心的叮嘱着。 曹满听话的点着脑袋,这些道理他知道,打小还是毛娃子的时候就知道,可肚皮不干,非怂恿着他铤而走险,现在多好,嘴皮受罪,肚子也没捞着好处,还丢脸。 曹满恨恨地拧了把肚皮,吃货,再嚣张老子打死你! 哦哟哟,尼玛,好疼...... 一旁,段虎吃了个香甜,“好吃,糯米粉加上鸡蛋用温水揉匀后,在里面加上红糖,放在锅上烙,味道松软可口,香甜美味,一嘴下去,糖稀融合在糯米的清香中,再加上鸡蛋的味道,绝对的美味,只可惜......” “是不是少了黑芝麻?”虎千斤灵巧的问道。 “呵呵,就是少了黑芝麻的香味,不过已经很好了,再加上香酥爽口,茶味香浓的油茶,这两样东西的搭配让人欲罢不能。”段虎夸赞道。 “黑虎哥,这里没有黑芝麻,等下回有的时候,我再做给你吃好吗?”虎千斤开心的问道。 段虎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一阵的发暖。 “黑虎哥,今天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请你去老龙寨做客,不知你愿不愿意?”说话的时候,虎千斤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好。”一个简单的应允,却让段虎的心情沉重了不少。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老龙寨好吃的可多了,除了有油茶和红糖粑粑外,还有香竹饭、饵块、米线,各种美味的山茅野菜,有蕨菜、刺五加、树苔、青苔,还有爽口的酸汤、酸牛肉、灌肠、烟熏肉......吃法也特别多,煮的、炖的、蒸的、炸的、烤的、舂的、腌的,可好吃了......” 话未说完,刘老倌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千斤姑娘,都说苗族的狗,彝族的酒,你们老龙寨有不少苗人,那里的狗肉自然好吃,不过待会儿我要让你尝尝我做的黄焖狗肉,看看我做的狗肉味道如何?” “嘻嘻,之前我就听耗子哥说你做的狗肉很好吃,不瞒你说,我们寨子里的狗肉大都用来烤了吃,或者是做成酸汤狗肉,用特殊的酸汤熬制,之后加一些葱花、香菜、朝天椒之类的辅料,吃起来酸辣可口、狗肉嫩滑香甜。”虎千斤高兴的回道。 “呵呵,苗族的狗肉我没少吃过,味道是很棒,不过我的黄焖狗肉也别有一番滋味,你等着,我就这去做。”说完,刘老倌起身兴冲冲朝灶房走去。 “你等下,我来帮你!”虎千斤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喊声,临离开时她脸色发红的对段虎说道:“黑虎哥,以后你就叫我阿妹好了。” 不等段虎回应,虎千斤一溜烟跑进灶房帮刘老倌的忙去了。 “真好,一个黑虎哥,一个阿妹,亲切又多情,不像我,就一干爹,俩公的。”曹满抹了把嘴角溢出的糖浆,说话的语气醋溜溜。 见段虎没理他,曹满话匣子接着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十八的姑娘是春风,十八的小伙是烈火,春风一吹烈火起,干柴都能烧成渣......” “耗子。”正当曹满醋水滚滚的时候,段虎唤了一声。 被打断的曹满啃一口粑粑,“啥事?” “想寡妇啦?”段虎问道。 呸嘞个呸! 想寡妇是几个意思? 想黄花大闺女多好,水灵灵粉嫩嫩,一脸滑溜溜,不带丁点的褶子。 “虎爷,啥意思?” “看你骚里骚气的,春风不度玉门关,别忘了,你家婆娘尸骨未寒,正在阴曹地府中直勾勾的盯着你,小心作人谨慎言行,否则哪天睡起来发现鸡儿蔫了,别怪虎爷没提醒过你。” 曹满...... 黑脸,要不要这么狠? 093 扛着活棺材出发 刘老倌做的黄焖狗肉骨脆肉嫩、鲜香味美,吃得虎千斤赞不绝口,尽管吃得动作很优雅,细嚼慢咽,但食量却大得惊人,看得刚儿还猪拱食的曹满大瞪狗眼,嘴里叼着的骨头啪嗒落地。 好一位水灵娇美的母老虎,就这食量...... 恐怕一锅不够吃啊! 果然,锅里剩下的黄焖狗肉进了虎千斤的肚子,曹满狠吞一口吐沫液,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震撼的心情了。 “耗子,等着舔锅呢?该走了。”段虎的催促声拉回了曹满的魂儿。 曹满大嘴一合,舔锅? 锅底都被虎妞舔光了好么? “虎爷,你今天的食量似乎变小了,哪不舒服吗?”看着段虎桌前的骨头,曹满敏锐的问道。 “多嘴。”段虎指指窗外的天色,“天都黑了,阿妹还要在刘老倌这里借宿,我们不便打扰,回家。” 曹满一百个瞧不起,大骗子,明明就是害羞,怕虎妞看见你的吃相,拿天黑说事,天再黑也没你的脸黑。 “黑虎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刚才的黄焖狗肉......”虎千斤关心的问道。 段虎摇了摇头,“别乱想,之前吃了你做得红糖粑粑,已经有几分饱了,阿妹,今晚你就在刘老倌这里住,赶明儿个一早我和曹耗子来接你,我们一起去老龙寨。” “刘老倌,今晚就劳你多费点心......” 段虎还想叮嘱几句,却已被刘老倌笑着打断道:“行了虎子,老倌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夜深了,赶紧回去休息,明天你们还要赶山路,回去吧。” 段虎点了点头,拎着意犹未尽的曹满往外就走。 “我走了干爹!阿妹,明天我们来接你......”曹满热情的喊道。 “闭嘴,刚才不说,现在走远了你才喊,成心的是不?” “虎爷,这不怪我,是你拉我拉得太急.....” “哦哟哟,我错了,下回不敢啦!喂,还打?” 喧闹声中,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大街上。 ...... “刘老倌,耗子哥真风趣,有他当你的干儿子,这辈子你都会天天开开心心的。”看着走远的二人,虎千斤轻笑着说道。 “呵呵,这小子嘴是滑了一点,不过心肠还不错。”说着话,刘老倌开始抬着门板打算关门。 “我来帮你!” 虎千斤乖巧的接过对方手里的门板,凭她那把子力气,三下五除二就把门板插好了,看得刘老倌啧啧称奇,暗想这姑娘的力气可真够大的,恐怕三五个小满都不够对方划拉一下的。 “怎么了刘老倌,有事吗?”看着有些愣神的刘老倌,虎千斤好奇的问道。 “呃,没事,你不是想听虎子和小满的事吗?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回屋我说给你听。” “太好了!”虎千斤高兴地一拍巴掌,声音大了点,吓得刘老倌一个激灵,还以为哪儿在打雷呢。 “刘老倌,我先去洗碗,待会儿再给你烧盆洗脚水,你一边泡脚一边给我讲他们的故事如何?”虎千斤提议道。 “好!呵呵,你这丫头真会体贴人,谁要是娶了你,那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几句话,说得虎千斤脸色又娇红了起来。 ...... 清晨,旭阳初露,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了这个偏远的小县城中,大街上,透露着古朴气息的青石板闪烁着点点的光辉,映衬着初阳的光彩,给小县城带来了蓬勃的朝气。 街道两旁不断传来的开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须臾间,炊烟升起,烧柴的清香弥漫在了四周,迎着朝阳袅袅婷婷,朦胧迷幻。 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谈话声、欢笑声、吆喝声络绎不绝,偶尔夹杂几声小孩的哭喊和父母的训斥,再来那么几声狗的欢叫以及鸟儿的鸣啼,交织出了一副生机盎然的热闹之景。 院中,舒展完筋骨的段虎轻松的伸了一个懒腰,站在堂屋前的石台上眺目远望,远山近岭,层峦叠嶂,云带缥缈,雾气蒙蒙。 深深吸了一口融合着紫阳朝气的新鲜空气,整个人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 “还是我的家乡最美!就像爹说的那样,如果没有战争没有动乱,老百姓安居乐业,那么家乡将会变成一个其乐融融的世外桃源。”看着秀美的风景,段虎不禁感慨了两句。 呼噜噜,噗秋秋...... 屋内,曹满高一声低一声的鼾动甚是煞风景,段虎大好的兴致顿时化为乌有。 “耗子,起床喽!” 气运丹田,段虎一声雷吼,再听屋内,稀里哗啦一阵响动,之后猪哼哼响起,曹满四仰八叉的趟在地板上,大梦惊醒。 尼玛,好大个雷! 我去,好刺眼的阳光...... 东边日出西边雷,蛤蟆出来讲道理。 出了屋的曹满蓬头乱发、哈欠连天,邋遢得像个鬼,口气也大得熏人,段虎一捂鼻子,侧步让过。 顶着一身的阳光,曹满眯着眼缝,一脸的不高兴,满脸的不乐意,“虎爷,知道你爷们,但爷们也有温柔的时候,听过铁汉柔情这句话吗?” “柔情?”段虎一挑眉梢,“虎爷只知道铮骨铁汉,想尝尝吗?” “我想吃早饭。”曹满揉着肚子舔脸一笑。 “爆栗吃吗?” “想吃红糖粑粑。” “滚!” “滚了就剩你一人,多孤独,多寂寞,多冷清......”刚说完三多,曹满就不敢言语了,否则段虎那张黑脸,能把晴空染墨池。 三息过后,曹满的话又来了,主要是憋得慌,不吐不快。 “虎爷,你说你昨晚上到底是在倒腾些什么东西?大半宿翻箱倒柜也就算了,还连带着又是砸地又是嘿呦嘿呦的叫唤,吵的我整宿都闭不上眼睛,最奇怪的是你还不让我看,为啥?” 段虎一阵好气,“你会睡不着?是谁夜里打鼾磨牙,吹哨放屁的?” “有吗?”曹满挠挠头,“老大莫说老二,你的花哨比我多......” “不错嘛耗子,敢跟虎爷顶嘴了?”段虎伸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二指微微一用力,曹满顿感触电般难受,半边身子几乎都麻了。 “记好了,下回再犯,包你酥筋稣骨、神魂颠倒。” 曹满歪站着身子站桩,委屈的一抽大鼻涕,黑脸,你坏蛋,有本事别玩阴招! ...... 洗漱过后,曹满精神饱满,身子也轻快多了,不像刚才,触电似的半身不遂。 暗地里他在琢磨,肩膀上是不是有什么**,否则为啥段虎一捏,他就麻了呢? 麻了不说,还痹,麻痹痹的。 嗯,这事值得研究研究,搞不好也能成为自个儿的大招。 “耗子,愣啥呢?去把杂物房里的那只箱子带上,我们现在就出发。” 大懒使小懒,小懒是曹满。 晃着一身板猪肉,曹满颠颠的进了杂物房,进门一看,嚯!这叫一个乱,跟拆房子似的,怪不得昨个夜里玩得那么忘乎所以。 木箱木柜杂乱的堆在了墙边,空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目测一下,足够埋两个大活人,还有空余。 怪事听得多,但抡锤砸祖屋这等子奇事,曹满头一次见。 “人黑脾气怪,就不怕惹恼了你爹的英魂,半夜掐你这不孝儿的脖子?” 嘀咕两声,曹满把目光投向了坑里放着的那只长条木箱上。 木箱不算宽,也就腰板的粗细,就是长了点,具体来说,比曹满的个头还多出半个脑袋去。 这是木箱? 尼玛,这就是口棺材好么! 曹满脸子拉长,黑脸,能在邪乎点吗? “虎爷,你耍我呢?大清早的叫人扛棺材,这种倒霉事我不干!” 曹满咋呼了个凶,下一刻,段虎吼了个更凶。 “有种你再说一遍?不想让虎爷把你撇了装活棺材,现在就麻溜的扛出来!” 曹满嘴角一咧,黑脸,算你狠,老子...... 服! 蹲下身子,曹满打算扛棺,只是转念一想,活棺材是个啥玩意? 棺材就棺材,装死人的玩意,加个“活”字...... 莫非是装活人用的? 装谁? 就这屁大点地方,老屋旧院,除了黑脸就是他,难道说...... 靠!该不会是用来装老子的吧! 曹满不淡定了,整个儿人都哆嗦了起来,回想着段虎回乡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斗老僵灭老怪,那叫一个凶嘿嘿,相比下来,杀人跟玩似的,就自个儿这点水水,还没对方的一口沫子浓。 知己知彼才有胜算,曹满摸索着木箱的边缘,打算先查看一番,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片刻后...... 日,至于做得这么精细吗?防贼也不是这么个防法! 看着被红蜡封住的边缘以及那把明晃晃的大锁,别说打开木箱,就是稍微有点小动作都不行。 曹满一阵泄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又咋样? 曹大爷不信黑脸无情无义,拿活人装棺材! 哼哧哼哧,曹满把木箱扛在了肩膀上,“娘的,这么沉?” 滋滋的酸麻顺着老腰攀爬,曹满屏息静气,憋了足有三个眨眼的工夫,这才没闪到腰。 哈口气,曹满晃晃脑壳,跟着黑脸做事,真不容易哇! “吃黄花菜呢?还不快点出来!”段虎的催促声传来。 曹满再哈气,老子不吃黄花菜! 要吃也吃大头菜! 黑翘翘的菜头头! 扛着活棺材,一步三晃悠的出了房间,跨门槛的时候,棺材碰在了门框上,重量往后倾斜,曹满呼喝一声,几步又退回了屋中。 好么,白干了。 再扛再迈步,出门! 不服劲的曹满终于跨过门槛出了房间,抬头一看,曹满眨眨眼睛,这是黑脸吗? 好俊的一身行头! 从下往上看,入眼的是一双锃明发亮的黑色长靴,身下配着一条黑色长裤,身上紧身白衬,外穿一件黑色大衣,头戴大毡帽。 气势彪悍,彪悍之中带着几分霸气,霸气之中又露着几分匪气,威武十足,气场凛人。 人靠衣裳马靠鞍。 再看自己,衣不搭调,怂不隆冬,跟个扛旗的小喽啰一样,和对方一比,好似朗空对黑渊,险峰对洼地,磐鹰对鼠崽,凤凰对秃鸡。 曹满一咬老牙,人比人得死,老子...... 就不死! 怪不得黑脸让他扛棺,肯定是怕毁了自身的形象,麻痹痹! “虎爷,活棺材太重,有点扛不住。”曹满拉脸愁眉,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样。 “没事,多扛扛就习惯了。”段虎淡然的回道。 多扛扛? 曹满怒喷鼻气,黑脸,良心会痛吗? 段虎神秘的一笑,又说道“其实这事对你是有好处的。” “啥好处?”曹满张嘴就问。 “你体力不好,扛棺材可以锻炼可以减肥,壮腰壮身。” 话才落下,曹满的嘴能当瓢。 这叫好处?拿人当驴马使唤就明说,别美其名曰啥啥的,没意思! 何况,曹大爷只想肥美,不想精瘦,不用锻炼一样腰好身子棒。 卧槽,真沉,俺的老腰..... 曹满手杵腰腱子,气哈脑门汗。 段虎接着说道:“好处不只这一点,主要是可以驱驱你的霉气。” 曹满斜哼一声,扛棺驱霉气?爷爷信了你的邪! “不信?” 曹满拿头当拨浪鼓,啵啷,啵啷...... “听过升官发财这句话吗?抬升棺材,不发财都难。”段虎问道。 曹满吧唧一下滋味,似乎有这么个说法,可老子发财了吗? 低头看了眼兜兜里揣着的小黄鱼,曹满贼精的一笑,好像是发了点小财...... “现在信了吧?” “嘿嘿,我信。”曹满笑了,好开心。 ...... “前途缥缈路无形,踏歌追风上九凌;此生不过草莽世,终化尘烟逐浪星......出发!”朗声念诵几句,段虎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上路!” 曹满不会文绉绉的词,但又不干落后,憋了半天,就憋出俩字,随后扛着活棺材走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一路走来,街上的行人指指点点,曹满挺不自在,不过一想“升官发财”这四个字的意思,他觉得,自个儿的糙脸似乎更厚了几分。 嗯,好个厚脸皮。 当一身的洪荒之力几乎爆发干净的时候,刘记狗肉馆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曹满牛喘几声,咬牙冲向了狗肉馆后方栓驴的小杂院中。 “阿亮,驴门槛,曹大爷来了?” 这叫大懒(段虎)使小懒(曹满),小懒使门槛(阿亮),曹满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门槛身上,否则他怕有命发财无福消受,最后落个躺棺的命。 094 轻点,不脏 曹满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后院,狂风刮地,飕飕带响,院里正嚼着干草的阿亮驴耳一动,呸呸吐了几口草沫子,驴眼眯缝了起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小胖砣还不死心,明显是来搞事哇! 然则,亮哥何惧之有? 手下败将而已,来一次锤一顿,来俩次,亮哥打一对,来呀,小胖砣! 嘚儿噗...... 打个鼻响,阿亮笑了,真是不怕死的主,决斗带棺材,这叫自掘坟墓! 屋内,刘老倌和虎千斤有些傻眼,耗子这是咋啦?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风风火火的冲向了后院,看那架势...... “糟了,耗子哥他......” 虎千斤刚明白过来,后院炸开了锅,在阿亮雄壮的驴叫声中,曹满唉声遍野,一阵呜哇哇。 ...... “耗子快吃,吃完了我们还要赶路呢。”段虎一手拿着红糖粑粑一手端着碗,一口油茶两口粑粑,吃了个快活自在。 曹满左搓搓右揉揉,不是不想快点吃,而是身上没一处不疼的。 刚才那场人驴大战,曹满再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人比人得死,人比牲口也是这样,曹满,懂了。 “恶驴,走着瞧,有朝一日曹爷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小锅是铁打的!”狠咬一口粑粑,曹满又怒喝一口油茶。 段虎好笑的问道:“土锅是用什么打的?” “泥巴打的。”曹满不假思索的答道。 “原来如此。”段虎点点头。 曹满...... 哼着小调,段虎吃饱喝足的出了馆子,就剩曹满一人猛啃,啃得快了点,噎脖子了,喝口油茶顺顺,又呛了个够本,没心没肺的咳,稀的浓的一股脑出。 不对劲啊? 说好的升官发财,说好的驱驱霉气呢? 该不会是黑脸在骗人吧! 这一刻曹满明白了,这是坑,黑坑!关键是自己笨,三头牛拉不回的往里跳,又摔了。 恨气的一抹脸上的黏渣渣,曹满抄起粑粑就想摔,最后还是没舍得下手。 粑粑好甜,油茶好香,肚子没饱,接着啃...... 磨蹭了半天,在一阵催促声中,曹满终于挺着肚皮出了屋,到外面一看,段虎几人早已把东西都装好了,那口活棺材也架在了阿亮的背上,只是驴子有点害羞,一个劲儿的往虎千斤的怀里钻,明显是怕了段虎。 地上还放着一筐货物,里面有盐巴、针线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曹满摸摸脑壳,忽然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之感。 想啥来啥,段虎一指箩筐说道:“耗子,这筐东西交给你了。” 呵,果然如此。 扛棺驱霉运? 驱你姥姥的血霉! 看着驮棺拉货的阿亮,曹满有种错觉,自个儿也成了背货的牲口,不,是背货郎。 当啷啷,当啷啷,俺是一个背货郎,走南闯北卖吆喝,别嫌吆喝不好听,筐里货品绝对美。 当啷啷,当啷啷...... 挥散脑中的杂念,曹满弯腰下背,随后身子一挺,背起了沉甸甸的箩筐。 还好,虽然沉点,但比起那口活棺材要轻松点,曹满心中一乐,望着驴脸老长的阿亮,更乐了。 道别的叮嘱总是千言万语,曹满一把泪水一把鼻涕辞别了刘老倌,踏着一地的晨辉,开启了他的旅程。 ...... 出城一里多地,曹满喘开了,不是嚷嚷着要休息,就是嘟嘟着要喝水,一步三挪,水囊的水喝下去了一半,也没见他利索点。 虎千斤看着有些过意不去,刚想上前接过箩筐,段虎一把拦住,“有我在,哪能让你来背?” 说着话,段虎把箩筐往单肩上一挎,矫健的步伐迈开,跟没事人一样,走了个轻松灵便。 虎千斤看了看健步如飞的段虎,又低头瞅了瞅还在喝水歇脚哈大气的曹满,轻轻咂了咂嘴,牵着阿亮继续赶路。 曹满眉梢一耸,虎妞,咂嘴几个意思?看不起曹哥哥吗? 知道不? 黑脸就一牲口,爬山涉水气不喘,驮货拉车汗不冒,驴子见了能闪胯,牛马见了都要惊。 哥能跟牲口比吗? 哥...... 还是接着赶路好了。 曹满收起水囊,拍拍屁股上的土灰,追着摇尾扭腚的阿亮,追了个欢。 沿着城外的盘龙河走出两里多路,过了一座木桥,往前又走了半里的距离,道路收窄下,地势也开始慢慢变陡了起来。 “黑虎哥,你累不累?我们休息一下吧?”虎千斤关心的问道。 “没事,我不累。”段虎面不改色气不大喘的回道。 虎千斤低低的笑了一声,“前面就要进山了,山路崎岖道不好走,不如先喘口气再走?” “山路而已,不打紧,就算是峭壁也难不倒我。”段虎淡淡的回道。 “你的身体真棒,比寨子里的那些阿哥都厉害。”虎千斤笑着夸赞了一声,随后脸蛋有些不自然的发红。 好不容易追撵上来的曹满往石头上一坐,热气喘两口,抱起水囊就灌,可劲儿的灌,跟这辈子没喝过水似的。 没等喝过瘾,段虎走了过来,大手一薅,把曹满手中的水囊抢了过来。 “虎爷,你......” “喝得挺过瘾的嘛!”段虎脸色发沉。 曹满舔了舔嘴皮上沾着的清水,“不算过瘾,还差点。” “差多少我给你补上。”段虎伸手一个嘎嘣弹指,曹满给跪。 “这回给你记个醒,下回再要任性,虎爷请你吃爆栗。”转身,段虎把水囊还给了虎千斤。 离着老龙寨的路程还远,但水囊里的清水却有限,放任曹满不管的话,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水囊就能见底。 尽管一路上有着溪水山泉补给,但段虎绝不会纵容这么自私的行为,何况喝水也不是这么个喝法,补水太多非但不能缓解干渴,反而会虚不受补,越喝越渴。 最好的办法就是小口喝水,这样才能达到体内水分的平衡,不至于人乏力衰。 虎千斤看着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拉起了地上的曹满,“耗子哥,这件事不怪黑虎哥,他也是为了你好,否则喝太多水的话,你会受不了的。” 曹满一身是土,心情不爽到了极点,连口水都不给人喝,黑脸,你霸道! 哒哒哒。 阿亮凑着长脸走了过来,一副瞧热闹的嘴脸,贼精精的目光中似乎期待着什么。 瞅你大爷! 曹满瘪嘴瞪眼,要不是虎千斤在跟前,若非他干不过驴子,非撸袖吊打这头贱驴不可。 “瞧你这身土,我帮你拍拍。”一边说着关心的话,虎千斤一边拿出块长布巾。 “不碍事,我自己掸一下就成。”曹满说着客套话,心里其实挺乐意。 “瞧你说的,一点小忙而已,还是我来好了。” “嘿嘿,那就多谢你了。” 曹满抬头挺胸,站了个雄赳赳,虎千斤笑盈盈的举起手中的布巾,下一刻...... 啪! 哎哟妈呀,这是掸灰还是抽人? 曹满脸色涨红,好悬没疼得叫出声来。 啪! 曹满咬唇,疼得汗珠子滴答。 啪! 曹满白眼翘边,想死的心都有。 “耗子哥,你没事吧?”虎千斤疑惑的问道。 曹满憋气忍过这股子疼痛后,勉强开了口,“阿妹,差不多就行了,其实,没那么脏。” “不行,穿得寒酸点不怕,但是要穿戴整洁干净,这样才能有精神。” 啪,啪,啪...... 曹满欲哭无泪,这是要拍死哥的节奏吗?拍巴掌也不用这么勤快吧! 这罪受的,太特么冤了。 挺着挨抽不说,瞅瞅,一布巾下去,能带出一道青印,哥的肉虽然糙点,但也是娘生娘养的,你不心疼,俺娘还...... 心疼个屁,俺娘早追野汉子去了。 一顿豪抽,曹满爽到了灵魂深处,小心田嘶嚎了个通天彻地,关键是还没法喊住手,否则他这老爷们的脸往哪搁? 做孽哦! 等虎千斤拍打干净了,曹满晃悠悠、软绵绵,跟丢了魂似的,蔫头耷脑。 “耗子哥,你的眼睛咋红了?”收好布巾的虎千斤问道。 “我那是感动的,你不知道,自从梅儿死后,就没人再这么待我了......”曹满红着眼抽泣一声。 “梅儿是你媳妇?” “嗯,我好想梅儿。”曹满又抽泣一声。 “耗子哥,你好可怜。” 虎千斤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曹满顿感巨力压身,双膝一抖,身子立马矬半截,蹲地上了。 无辜的眨眨眼睛,虎妞,你大力!哥服了还不成吗? 啊哦,啊哦! 阿亮驴叫了个欢,贼大的驴眼带出了满满的笑意。 小胖砣,知道女主子的厉害了吧? 想当年,亮哥也是这么挨过来的,时间长了,就习惯咯。 啊哦哦! “阿亮,来,我帮你也拍拍灰。”虎千斤转身又拿出了那条长布巾。 阿亮驴眼一瞪,转头四蹄飞撒,跑得那叫一个麻溜。 “阿亮,别闹,回来!”虎千斤追着冲了下去。 曹满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倍增。 虎妞加油,可劲儿的抽,就像抽哥一样,千万别留情! ...... 盘山小道上,曹满阿亮一对儿亲,没有了当初的横对鼻子怒对眼,有的只是兮兮相惜,同命相连。 曹满本以为自己挨的那顿抽,已经算狠的了,可是当他看见阿亮被追撵上后的那通豪打,吓得他脸嘴都白了。 不愧是虎千斤,人如其名,出手千斤力,谁碰谁趴地。 此时的阿亮没有了一路上的风尘仆仆,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尽管浮现着几道微弱的印痕,总体来说,干净、精神,是头棒驴。 曹满也挺干净,走路的时候还格外留意路上的土灰,生怕沾染半分,再惹来不白之冤。 噗! 驴屁一响,曹满捂鼻,碎碎念嫌弃着。 噗! 曹满放了个屁,阿亮驴脸拉长,磨着驴牙翻白眼。 至于是驴屁臭还是人屁臭?其实都臭,但曹满认为,驴屁又响又臭,与驴同行,掉价。阿亮认为,人屁不响但臭,与人同行,寒碜。 就这样,俩货好了不过片刻,便一个看不起一个,分道扬镳。 ...... 终于到了休息的地方,曹满认真的擦干净石头上的灰尘,糙腚一落,身心俱畅。 段虎站在高处眺望远方,入眼青山绿水、层峦叠嶂,不由得心潮澎湃。 “云隐雾随寄苍峦,盘龙游走千里川,山水相依诉乡愁,一抹斜阳几多怜...... “小镇依稀倩影淡,撩动我心梦魂牵,可叹狂风总不休,春满故土是何年......” “黑虎哥,你念啥呢?”虎千斤来到段虎身旁,不明白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家乡,回想起了当年我爹作过的一首诗来。” “是《段家诗集》!”曹满嘴快,到哪儿都能插上一句。 “《段家诗集》?想不到黑虎哥的阿爹那么有才,真厉害!”虎千斤惊讶的说道。 “他爹也就是个教书先生,学识不错,就是脾气大点,不过说到虎爷的祖上,那可来头大了,代代是文人,还出过进士......” 曹满一阵嘚不嘚,好像炫耀的不是段虎的家世,而是在显摆他老曹家似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显然,对于这种炫耀,段虎并不领情,不仅不领情,似乎还有些反感。 老段家自祖上开始代代饱读诗书,不说学富五车,但也文采非凡,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书香世家。 到了他爹这辈,尽管学识不如前人,但也不至于沦落成为一个寒酸的教书先生,主要是看不惯这个世道,又因为性格过于耿直,才会处处碰壁,难以抒发宏愿...... 至于段虎,简直就是个忤逆子,从小到大没一天安生过,不是舞枪就是弄棒,气得段德成天把“有辱先人”这句话挂在嘴边,久而久之,就成口头禅了...... 虎千斤挨在曹满身旁,静静地听着对方掰和,回想起昨夜刘老倌讲述的那些事情,不由得心情有些低落起来。 曹满讲得正精彩,嘴皮碰撞间溅出的白沫子,像淅淅小雨般,在阳光的照射下化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七彩小虹桥,而这时,虎千斤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心情,默默来到了段虎的身边。 “黑虎哥,阿爹说过,山里的苍鹰之所以能展翅高翔,就是因为它克服了所有的困难,用自己的力量才能飞上云霄,翱翔天际,我相信你也能像苍鹰一样展开双翼。” 段虎淡淡一笑,看着对方柔美的面容,内心一阵温暖,“阿妹,谢谢你。” 095 咱的家乡歌最美 过了崎岖的山道,前面的路总算好走了一些,随着路程的拉长,道路两旁的树林也渐渐茂盛了起来,尽管有着高大的树木遮挡着炎炎烈日,但是气温却闷热难耐。 段虎和虎千斤倒没什么,只是苦了小胖砣曹满,肉厚皮糙的他感觉就像进了大蒸笼,腾腾的高温能把他隐藏在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都蒸发出来。 这会儿曹满脱去了外衣,敞着胸膛一路走一路流汗,不一会儿就已经汗流浃背。 伸手薅下一截树枝,又撇了一片大叶子,曹满一边扇着小风一边顶着树枝前行,可还是热,热到了灵魂深处。 胖砣怕热瘦子怕冷,这一回他有了深切的体会。 “虎爷,口渴。”哈着气,曹满提出了小小的要求。 “忍着。”段虎说话精简,俩字就把他打发了。 “忍不住,我要喝水!”曹满发了脾气。 这么热的天,不给胖子喝水,等于谋杀! 又不是晒干巴,即便是晒干巴,也要阴晒,哪有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的道理? “耗子哥,你先忍忍,待会儿再给你水喝。”虎千斤在一旁劝道。 “为啥,为啥不给我水喝?我要喝水!” 虎千斤为难了起来,“因为刚才我把水都喂给阿亮喝了......” “啥?” 曹满瞪大双眼,一回头正好看见阿亮贱兮兮的驴脸,嘴角上还沾着几滴未挥发的水滴。 给牲口喝都不给人喝? 岂有此理! “虎爷,你给评评理,阿妹宁愿把水喂给驴子也不给我喝!” 不找回点公道,曹满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这身板猪肉。 “评啥理?驴子能拉货,你呢?光着膀子都嫌累,除非你跟驴子调换一下,虎爷就给你水喝,管饱!” 一顿训,曹满不发牢骚了,就是觉得有点委屈,拿他和牲口比,黑脸,你混蛋! “啊哦!”阿亮欢叫一声。 啊你大爷,哦你姥姥! 曹满龇牙怒目,心中有着道不清的火星子。 阿亮驴眼眯缝,没动气,慢慢的伸出舌头,陶醉的舔了舔嘴角旁的几滴水珠。 曹满喉结移动,情不自禁的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尼玛,老子咋和牲口一个德行? 曹满要疯了,没人待见他不说,牲口都瞧不起他,天理何在?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道弯弯曲坎多矣,曹满冒汗又哈气...... 路程才走了近三分之一,曹满几乎要虚脱。 我天,啥时候是个头哇! 内心里,曹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悲鸣...... “耗子哥,加油,前面就有水源。”虎千斤鼓着气说道。 “诶,诶。”曹满点头伸舌,恐怕到不了水源,哥就能渴死在道儿上。 “耗子哥,过了前面的大弯就能看见水源,加把劲。”虎千斤接着鼓劲。 曹满艰难的抬起眼皮,随后气憋憋的瞅着对方,那叫大弯? 尼玛,环山绕一圈是大弯? 俺的大妹子,谁教你的? 缺老德! “耗子哥,耗子哥,你听,有水声!”虎千斤激动的一拍曹满。 曹满一个踉跄,树枝也掉了,叶子也丢了,好在没摔倒,否则布巾拍灰,那滋味,老可怕。 这些曹满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水,清汪汪冰凉凉爽歪歪的山泉! 揉了揉吃痛的肩膀,曹满竖起了耳朵...... 哗啦啦,哗啦啦。 是水声! 曹满好激动,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他要痛快的喝,痛快的饮,顺便洗个头冲个澡,可能的话,他还要狗刨闷水泡大凉! 只是...... 曹满四外望望,咋回事,只闻水声不见水影呢? 再仔细瞅瞅,懂了,山下有大河,名为盘龙河,河水一去千百里,让你能看不能喝。 “阿妹,你不会是在拿我穷开心吧?”曹满苦巴巴的问道。 “咯咯!”虎千斤掩嘴偷笑。 咯咯? 哥要吼吼! 曹满来了脾气,管他阿妹还是阿娘,都压不住他心底蹭蹭喷出的火苗子。 啪! 虎千斤笑着给他来了一巴掌,“我见你蔫头耷脑没精神,故意刺激你一下,好让你振作一下精神,黑虎哥说了,这叫望梅止渴。” 尽管虎千斤不知道啥叫“望梅止渴”,但这个法子她还是用了。 曹满想哭,这叫望梅止渴吗?好妹子,你被黑脸骗了,这叫饮鸩止渴,有毒,知道吗?有毒! 尽管曹满也弄不懂啥叫“饮鸩止渴”,但曾经他听人说过,这一刻不知咋的就从脑袋瓜里冒了出来。 “耗子哥,地上脏,来,我帮你再拍拍。”见曹满龇着牙坐地哼哼,虎千斤好心的拿出了长布巾。 拍你妹! 蹭! 曹满也不知道从哪窜出的力气,一招旱地拔葱腾起身子,随即双脚如飞,带出一路土尘望风而逃。 “好快的速度!”虎千斤惊讶的拿着长布巾,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啊哦哦! 阿亮开心的一路高歌,追着绝尘而去的曹满跑了个欢实。 小胖砣,等等亮哥,咱俩一块儿撒! ...... 山泉挂石,水雾清凉,白绸珠落,直泄百尺。 道旁的山泉下,曹满凑头阿亮伸脖,俩活一个不让一个的痛饮海喝,一顿下去,曹满瘪塌的肚皮终于又鼓了起来。 嗝! 一声水嗝畅快淋漓,山泉好甜,肚子好饱,曹满...... 想吐。 呜哇哇一声,真吐了,稀汤寡水喷了一地,阿亮恼怒的一个头顶,曹满骨碌碌滚到山泉下,冲凉洗头,一个都没落下。 正正应了刚才他满心期待的愿望。 这时段虎和虎千斤也赶到了,二人没有忙着解渴,而是生拉活扯,把曹满给拉拽了出来。 “不听话的蠢货,说了多少遍,热天赶路不能猛灌凉水,现在吃苦头了吧?” 段虎不解恨的训了两句,曹满低头不语,怪谁呢? 能怪谁,咎由自取。 就着山泉的凉气,大伙在此休息了一番,这会儿曹满也恢复了些精神,就是肚皮有些空唠唠,似乎是饿了。 “虎爷,我想唱歌。”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段虎都感到奇怪,不只是他,曹满自己也感到有些费解,明明肚皮饿了,可为啥自己想唱歌呢? 算了,这叫人随心动、任其自然,既然想唱歌,就不要憋着,吼几声才过瘾。 “要唱你唱,虎爷现在没心情。”段虎扭了把被山泉浸湿的布巾,擦了擦脖子上的热汗。 曹满润润嗓音,接着扯嗓开了。 “咱的家乡山好水更好,这里的姑娘漂亮又温柔,你看那潺潺的河水上呦,鱼儿多肥多自在,你看那叠叠的梯田上呐,风吹麦浪绿油油,你看那姑娘的脸上,迷人的酒窝多甜美,你看那山间的汉子,宽厚的胸膛多结实......” 虎千斤眨眨眸子,咋唱得这么难听? “嘿呦嘿呦嘿......嘿呦嘿呦嘿......姑娘的笑容像春风,汉子的心跳动如鼓,树上的鸟儿喳喳叫,草里的花儿红扑扑,嘿呦嘿呦嘿......嘿呦嘿呦嘿......” 唱了不过瘾,兴致大起的曹满又跳了起来。 阿亮脑袋一偏,耳朵受罪,眼睛也被糟蹋了,小胖砣,你可恶! “汉子的心胸比山高,姑娘的温柔比水长......嘿呦嘿呦嘿......嘿呦嘿呦嘿......” 折腾一半天,曹满踏实了,找了块大石往上一坐,摸出块粑粑开啃。 这会儿他终于知道为啥想唱想跳了,敢情刚儿一顿呜哇哇,肚子不舒服,非要闹腾一下才有胃口。 肚皮惹的祸。 段虎轻出口气,终于安静了,看来有耗子在,到哪都不会冷清。 忽然,虎千斤走到了山泉边,先是微微一笑,随后轻轻一晃,耳垂上的银铃发出了一阵音律般的脆响。 “嗨......天上蓝蓝鸟儿飞,山里悠悠鹿儿跑,田里绿绿麦穗沉,水里潺潺鱼儿游,要说我的家乡美,还听阿妹把歌唱......” “嗨......寨子建在坝子里,冬暖夏凉风雨顺,寨外青山绿水绕,一层梯田一层喜,要说这里风景美,不如阿妹心灵美......” “嗨......阿妹心灵手也巧,千针万线织仙衣,阿妹温柔歌也甜,醉了山川醉星河,要说歌声哪最美,咱的家乡歌最美......” ...... 甜美、悦耳的歌声仿若夏日里的甘泉,滋润着山岭,缭绕在心头,清爽而动人,美妙而清甜。 看着美丽的姑娘,听着优美的歌喉,段虎和曹满完全沉醉在了其中,不知时日、不分光阴...... 不知何时,动人的山歌带着淡淡的尾音隐没在了山岭中,虎千斤有些娇羞的问道:“黑虎哥,小满哥,阿妹的歌唱得还行吗?” “好听,太好听了,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歌声!”曹满拍着大巴掌一个劲儿的叫好,就连刚才叼在嘴里的半块粑粑也落了地,浑然不知。 段虎点了点头,“人美歌甜银铃脆,绕梁三日方味回,此曲悠扬山河醉,广寒宫内无声寂。” 虎千斤脸色一红,尽管有些不太懂,但“人美歌甜”这几个字却落入了芳心。 曹满捡起地上的粑粑,吹了一口,放嘴里一通干嚼,越嚼越有些不是滋味,想起刚才的评价,对比段虎的赞美,自个儿就一大老粗,糙里吧唧的。 啊哦,啊哦! 阿亮翘尾直叫唤,似乎到现在才从甜美的歌声中回味过来。 虎千斤嫣然一笑,摸着阿亮的脑袋,开心不已。 曹满...... 得,老子还不如头牲口呢。 几嘴嚼完粑粑,肚皮非但没饱,还咕叽叽叫得更凶了,曹满一摸兜兜,除了那根小黄鱼,啥都没有。 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时匆忙,填饱了肚皮却忘记多拿点干粮,就一块粑粑,还被他不知其味的囫囵了下去。 “阿妹,晌午了,要不咱吃点东西?”抱着不争气的肚皮,曹满不争气的问道。 虎千斤从阿亮背上取下小包,打开后拿出了红糖粑粑还有一些肉干,这些东西都是她一大早特意准备的,看得曹满吹声口哨,大巴掌拍响。 三人围坐开始野餐,卸了货物的阿亮也自个儿溜达着,跳着鲜嫩的青草可劲儿的啃。 欣赏着山野美景,吹拂着轻柔山风,享受着山泉的凉雾,三人有说有笑,一顿饭吃得格外开心。 等虎千斤借故离去后,段虎摸出了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咕噜噜喝了个畅快。 曹满鼻子一凑,好香浓的酒味,顿时肚里的酒虫闹腾开了。 “虎爷,喝酒呢?” 段虎没回话,接着喝,曹满咽了口吐沫,“要不,给我也整口?” “就你那点酒量?我看还是算了。”段虎摇摇头,不打算把酒葫芦让给对方。 “我不多喝,就整一小口解解馋。”曹满酒量小酒胆也不大,想喝酒主要是嘴馋,肚里的半截小酒虫也嘴馋。 “那好,只能喝一小口,喝多了,打不死你。”终于,松了口的段虎把酒葫芦递给了他,其实不想给,但生怕对方啰嗦,耳根子不清净。 接过酒葫芦,曹满笑了个眉飞色舞,下嘴前先闻闻,香醇的酒味沁入心脾,哈喇子不由自主的溢出口角。 吸溜! 又被曹满吸了回去。 段虎一阵恶寒,尼玛,啥毛病? 能不这么恶心吗? 舔舔嘴皮,曹满把嘴对准了葫芦嘴,慢慢的,小心的,轻轻的抿了一小口,酒入喉肠,香醇的滋味令曹满口齿生津,美妙的感觉让他无法自拔。 好爽啊! 曹满的心田,发出了一声陶醉的呐喊。 “行了,把酒葫芦还给我。”段虎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伸手索要着酒葫芦。 “再整一小口成吗?”曹满不甘的问道。 “想死尽管试试。”段虎晃了晃手腕。 曹满腮帮鼓起,小气鬼喝凉水,喝口凉水哇哇叫! 有心想把酒葫芦还给对方,但肚里的酒虫不答应,扭着摇着闹情绪。 曹满眼珠滴溜溜一转,有办法了。 “虎爷你听,好像是阿妹的声音,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曹满脸色一变,惊慌的说道。 “阿妹?”段虎顿时紧张了起来,想都没想,起朝身四外张望出去。 “耗子,你说刚才的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段虎着急的问道。 “好像是从前方的那片树林传来的,虎爷,你最好赶过去看看,要不然......”曹满的话还没有说完,段虎已经撒脚如飞般冲了出去。 等段虎跑远了,曹满笑了,笑得好贼精。 黑脸,你不是很牛吗? 哈哈哈,牛犊子! 喝酒! 咕咚咕咚...... 096 黑盘山荒庙 半壶老酒一日酣,醉卧青岭眠长时,呼噜两声小鼾动,醉把梦中曲乐和。 呼噜噜,哈啾啾...... 等段虎黑沉着脸和虎千斤赶回来的时候,曹满抱着酒葫芦睡意正浓,一起一伏的鼾声气得段虎双眉直挑。 好样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耗子不怕窝里斗! 火大的段虎上前就想把曹满揪起来,却被好心的虎千斤给拦了下来。 “算了黑虎哥,耗子哥就是有些贪嘴而已,你就让他睡好了。” “阿妹,你这人就是心太软,他这一睡不打紧,耽误了路程怎么办?总不能在荒郊野岭过夜吧?” “咯咯,瞧你说的,我又不是柔弱的大姑娘,以前跟着阿爹没少在野外过夜,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虎千斤掩嘴笑道。 段虎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抓住酒葫芦往回一抽,不想曹满还抱得挺紧,来人带葫芦来了个一锅跐溜。 掰开双臂,段虎把酒葫芦拿在了手中,晃了晃,没声儿,再倒了到,一滴不剩。 “贪嘴的耗子,醉不死你。”段虎把酒葫芦重新塞回到了曹满的怀中。 “黑虎哥,我不明白你为啥要处处针对耗子哥,其实他挺可怜的,你就不能宽容点吗?”看着怒气未消的段虎,虎千斤不懂的问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耗子他好不容易才肯悔过自新,如果我不时时盯着他,稍有松懈,我怕他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得不防。”段虎解释着。 虎千斤点了点头,“阿爹说过,狗改不了吃屎,看来还是黑虎哥你费心了,希望耗子哥能真真正正的改过自新,不枉你的这番苦心。” 段虎一阵低笑,阿妹这人心思单纯,不过话糙理正,还真是这么回事。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正午,火红的太阳高挂天空,气温更加闷热了起来,仿若巨大的蒸笼一样,扭曲着腾腾的水汽。 该到上路的时间了。 “阿妹,这条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过了,不过我依稀记得好像在前面的山里面有座老庙,当年我还在那里落过脚,不知道现在那座老庙还在吗?”段虎问道。 虎千斤略微想了想,“你说的那座老庙是座荒庙吧?是不是在黑盘山的附近?” “对,就是黑盘山的那座荒庙,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段虎点了点头。 “以前我听阿爹说过,那处荒庙正好离着寨子有半天的路程,有时候他们来城里走货的时候,如果遇到天气不好或是有事耽误了,都会绕道去往那座荒庙歇歇脚,等第二天再回寨,只是......”说到这虎千斤有些犹豫了起来。 “只是什么?”段虎好奇的问道。 “黑虎哥,这件事邪乎的很,即便到了现在我们寨子的人都没人敢提,不如还是算了。”虎千斤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邪乎算什么?这些年我闯荡在外,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段虎不以为然的说道。 虎千斤迟疑了一下,之后才说道:“应该是在两年前吧,当时寨子里几个年壮的阿哥带着几匹骡马想去城里走货,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了却不见他们回来,寨里的人担心,于是自发组织了一些人,由我阿爹带头沿路寻找他们......” 当时寨里的人一路赶到了县城,打听后才知道对方已经换好了货物几天前就离开了,于是这些人只好又原路返回,一路上仔细的寻找着。 虎千斤的阿爹是一位老练的猎人,队伍里面也不乏有着猎术出色的苗人,寻找之下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一些骡马留下的脚印和粪便,于是顺着线索一行人找到了黑盘山下的那座荒庙。 等大伙进了庙,惊奇的发现寺庙的残院里骡马和货物都在,就是不见了那几位小伙的身影,当大伙分头搜查了一遍后,发现除了大殿的地板上还残留着大量已经干涸发臭的血迹之外,却始终没有对方的行踪,似乎这几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由于当时正值太阳落山的时候,大伙心里又担心着那几个失踪的寨民,于是便决定在庙里待一晚,等第二天天亮后接着寻找。 然而就在大伙落脚的当夜,却发生了一件令人始料不及的恐怖事件...... 说到这,虎千斤脸色微微发白,目光中带着深深地不安和恐慌,抿着嘴唇半晌没有吭声。 “后来怎么样了?阿妹......”段虎轻问了一声。 “黑虎哥,还是算了,到现在我回想起阿爹的话来,心里都有些发毛,不如我们还是别去那处荒庙了,就算是睡在野外,我觉得也比那里强多了。” 段虎眉头一皱,凭他倒斗多年的经验,一听就知道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骇人的诡异之事。 “没事的阿妹,既然你害怕我们就不去那座荒庙了,只是我很好奇,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你都会感到害怕?”安慰了几句后段虎又问道。 虎千斤缓了缓心情随后回道:“前半夜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大伙轮流着守夜,院里的骡马也很安静,一切都很自然,可是到了后半夜......” 说到这虎千斤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体,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她才断断续续把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虎千斤的阿爹是前半夜值守的人,等到了后半夜,他见周围没有什么情况发生,便把守夜的任务交给了其他几位有经验的猎人,自己回到大殿休息去了,也许是一天的劳累身体也乏了,倒下之后没过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要不是院中的几匹骡马发出了一阵的嘶叫,恐怕虎千斤的阿爹以及其他睡在大殿的人根本不会醒来。 等大伙睡眼惺忪的来到院中,点着火把往外一看,顿时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全都惊愣在了当场。 就见残破的院落中趴着一只浑身沾满了鲜血的怪物,正不断用双爪撕开身下那人的身体,凶残的把从对方身体里掏出来的内脏塞进了嘴里面,咀嚼吞咽的声音如同嗜血的猛兽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虎千斤的阿爹最先反应过来,他把手中的火把丢向了那只野兽,随后手提猎刀就冲了出去,谁知当他看清楚这只野兽的样貌后,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黑虎哥,我实在说不下去了......”再次停住了叙述的虎千斤脸上除了惊恐之色外,还带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阿妹,我知道你不好受,算了,如果你实在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的,来,喝点酒,酒能祛湿也能壮胆,喝一些对你有好处。”说着话,段虎把新拿出的酒葫芦递给了对方。 “谢谢黑虎哥。”接过酒葫芦后,虎千斤拔开塞子,一口气喝下了小半壶,随后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水,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一些。 “阿妹,你的酒量可真惊人。”段虎惊讶的说道。 “我这酒量是天生的,也许是我体格大的缘故,喝酒就像喝水,没个度量,小时候有次来了酒兴,把阿爹珍藏的老酒都喝了个底朝天,气得阿爹吹胡子瞪眼,不过那天我喝多了,一醉就醉了三天,把阿爹急得三天没合眼,就一直守在我的身旁......” 说话的时候,虎千斤满眼流露出了温柔的目光,看得出她的阿爹对她是多么的慈爱。 “那昨晚在刘老倌的馆子里你怎么不喝酒呢?”段虎好奇的问道。 “在外面我一般不喝酒的。” 段虎点点头,喝酒误事,看来虎千斤也并非一位什么都不懂的姑娘。 “谢谢你黑虎哥,现在我已经不怕了,你......你还想接着听我讲吗?” “真不怕了?” “我......我只要再喝一点酒就没事了。”虎千斤害羞的低着脑袋。 段虎笑了笑,只是当虎千斤把半葫芦酒都灌下了肚子,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似乎这回带出来的酒...... 有点不够哇。 看着手里的酒葫芦,虎千斤继续讲起了那段她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那只浑身是血的“怪物”根本不是什么凶猛的野兽,而是此前守夜的一位年轻小伙,让人感到惊恐的是,平日里这位善良热情的小伙,不知为何会突然失去了人性,竟然变成为一只凶残的恶兽,疯狂啃食着同伴的尸体。 守夜的人一共有三位,除了那位变成怪物的小伙之外,其中一人正被压在身下,内脏从被撕开的身体中散落了一地,早已没有了气息。 至于另一人,也倒在了不远处的一滩血水中,整个身体早已变得支离破碎...... 血淋淋的一幕惊呆了正打算出手的阿爹,不等他回过神来,正啃食着尸体的怪物突然发难,毫无征兆的朝他扑了上来。 亏得虎千斤的阿爹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见势不妙举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然而怪物的力量出奇的大,一把便将他手中的猎刀给打飞,接着把他的左臂给活生生撕扯了下去...... 虎千斤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抬起酒葫芦又喝了一大口,感觉心情稍微平和了一点,她又继续讲述了下去。 失去了左臂的阿爹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眼看怪物朝他身上扑去,危机关头,清醒过来的寨民们冲杀而来,各自提刀杀向了怪物...... “阿妹,如果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看着神色十分痛苦的虎千斤,段虎轻声安慰着。 虎千斤摇了摇脑袋,忍着心里的痛苦接着说道:“那一夜的恶战,死了八位寨民,这些人各个都是厉害的猎人,也都是我认识的人,有阿哥也有阿叔,最后要不是阿旺背着我爹回来,恐怕阿爹的命都保不住,可是阿旺哥却因为失血过多......” 虎千斤伤心的擦了擦无法忍住的泪水。 段虎眉头一皱,心里也很不舒服,但他没有打断正伤心着的虎千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那只怪物最后如何了?” “怪物最后被大伙合力给杀死了,可是听阿爹说,怪物十分的恐怖,就像有着一副不死的身躯,不管砍多少刀都不会倒下,最后还是阿爹和阿旺哥两个人合力把怪物的脑袋砍了下来,才算彻底杀死了对方,但是到最后除了我阿爹活了下来,其他人都,都死了......” “从此以后那座荒庙就再也没有人敢去了,听寨子里的老人说,那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会勾人魂魄,把人变成地狱的恶鬼,否则好好的一座寺庙也不会荒废......” 虎千斤的话似乎勾起了段虎的回忆,他微微回想了片刻后说道:“记得当年我爹也曾和我提起过,说黑盘山下的这座古庙年代十分的久远,来历也十分的古怪。” “其他的寺庙即便是荒废了,但是或多或少还能留下一些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但是这座寺庙除了一个大殿之外连个禅房都没有,似乎在修建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让和尚住在里面。” “黑虎哥,你见多识广,你说是什么人会建一座空庙呢?还有为何会把好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变成嗜血残忍的怪物呢?”虎千斤很是疑惑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好说,总之这世上的事很多都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关乎于阴阳二气的平衡,一般来说,盛世之下阴阳调和,国泰民安,也只有在乱世中,阴阳失控,才会遭致天灾人祸,邪魔横生。”段虎回道。 虎千斤眨了眨眸子,听了个一知半解,虽然没有听懂,但她还是很佩服的说道:“黑虎哥你好厉害,什么阴阳二气这些东西,我连听都听不懂,你却能说得这么顺口,对了,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呢?” “呃......这些年我四处漂泊,凭着一把子力气帮人押镖送货,走的地方多了,见识自然也就广了一些。”段虎随意的敷衍了两句。 “阿妹,你现在没事了吧?”生怕对方刨根问底,段虎打岔着问道。 “嗯,我已经没事了,虽然心里还有些难过,但是现在好多了。”虎千斤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那好,我们再休息一下,等日头再下去一点,我们便启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看了看天色后段虎说道。 097 雷暴将至 密林里的土路上,段虎背着喝醉酒的曹满,虎千斤背着箩筐牵着阿亮,二人并着肩一路有说有笑的朝前走去。 欢声笑语中夹杂着偶尔从阿亮嘴里发出的驴叫,以及林间翠鸟的鸣啼,使得这片幽深的老林显得不再那么沉闷和单调,多了一丝鲜活、轻松的气氛。 呼噜,啾! 呼噜,咻! 曹满趴在段虎的背上睡了个大梦千秋,小鼾打得挺溜,即便段虎故意颠簸几下,这货依然如故,好不舒坦。 颠着颠着,脑袋斜歪在了一边,哈喇子带着黏线顺着嘴角拉丝成串,阳光照射下,发出了点点旎光。 阿亮眨眨驴眼又动动耳朵,似乎挺感兴趣,趁着虎千斤松开缰绳的时候,长脸凑了过来。 要不,舔舔? 阿亮伸出舌头,吸溜了一下。 味道...... 不太好,带着一股子馊酒味儿。 “阿亮,别舔,脏!” 虎千斤一拉缰绳,驴脑袋抬起,阿亮被拉到了一旁。 打俩鼻响,阿亮挺后悔刚才的好奇,女主子说的不错,那玩意脏,看着挺漂亮,一闪一闪亮晶晶,但味道实在不咋地。 段虎无语,赶紧正了正背上的曹满,斜眼一看对方嘴皮上的痕迹,不由得一阵恶寒。 “黑虎哥,刚才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耗子哥。”虎千斤难为情的说道。 段虎点点头,这么恶心的事能说吗?万一留下什么心理创伤呢? “阿妹,有句话我想问你,可是又怕你生气。”迟疑一下,段虎问道。 “你问吧黑虎哥,我不会生气的。”虎千斤用甜甜的声音回道。 “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有一个温柔好听的名字才对,但为啥会起这么个......特别的名字呢?” 虎千斤不以为然的晃了晃脑袋,银铃在她的晃动下发出了“叮铃叮铃”悦耳的脆响。 “我不觉得难听,而且我们寨子里的人都喜欢我的名字,虎千斤,有猛虎之威,有千斤之力,这不是挺好吗?”虎千斤天真灿漫的说道。 “可是这名字有些男性化,一个姑娘家怎么的也应该有个温柔的名字吧?”段虎有些不认同。 “那黑虎哥你喜欢我叫什么名字呢?”刚一开口,发觉说错话的虎千斤脸蛋一红,轻咬了一下嘴唇,拉着阿亮快速朝前走去。 段虎干咳了两声,脸上带出一丝尴尬,心里却暖暖的十分舒服。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虎千斤终于把低着的脑袋抬了起来,羞涩的看了一眼段虎后轻声说道:“黑虎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阿爹亲生的,我阿爹姓寒,我姓虎。” “那你的父母呢?”段虎惊诧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从小我就是一个孤儿,要不是因为阿爹,我也许......”虎千斤神色黯淡的说道。 “不过黑虎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虎千斤这个名字吗?”转眼虎千斤恢复了常态,脸上带点俏皮之色问向了段虎。 “这不难猜,名字不是你阿爹给你取的吗?”段虎笑着回道。 “我不喜欢阿爹起的名字,我就自己改了一个,记得那会儿我告诉阿爹我要叫虎千斤,笑得他嘴都合不拢一处,哼!反正我喜欢,其他人怎么看我才不在乎呢。”虎千斤小嘴一嘟,样子可爱极了。 段虎听着有些抓头,他费解的问道:“阿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呢?” “嘿嘿,你想知道吗?”虎千斤轻咬嘴唇带笑的问道。 段虎眼角微微一抽,好耳熟的话,该不会...... “想。”段虎点了点头。 “那等以后我再告诉你好了。”说完虎千斤带着笑,牵着阿亮开心的朝前走去。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被恶趣了一把的段虎好笑的摇了摇头,要不是背上还背着那位醉酒打呼呼的曹满,此刻他的心情一定不错。 斜挂的红日渐渐往山头下沉去,沿着崎岖不平的土路,段虎和虎千斤辗转来到了黑盘山的地界,在进入黑盘山的岔口上道路出现了两条分支,较为宽大但土坎较多的那条是直通向老龙寨的土路。 至于另外一条土路,早已被杂草覆盖,除了隐约间能看出路的形状外,不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来。 “黑虎哥,往右走约摸半日的路程便能到老龙寨了,要是往左走的话,半里多地便是那处荒庙。”来到岔口,虎千斤分别介绍着。 迎着渐渐隐没在山边的斜阳,段虎手搭凉棚观看了一下,那条被杂草覆盖的土路,好似一条弯曲的长蛇一直延伸进入了山谷之中。 离着山谷越近林子越密,两旁的山头如同黑色的巨大磨盘耸立在侧,山势陡峭,从山腰的位置往上,除了偶尔出现的杂草之外,几乎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全部都是一块又一块的黑色巨石,在斜阳的照耀下发出了斑斑的亮光。 在离着谷口不远的那处长满了老树的山包上,便是荒庙的所在地,尽管看上去离着还远,但是依稀间还是能看清从老林中露出的残庙一角。 看着熟悉的景色,段虎回想起了当年的往事,作为去往老龙山的必经之路,那会儿他加入剿匪的队伍,曾在荒庙休整过,后来为了报仇,也曾不止一次在那里歇过脚。 如今时光荏苒,虽然风景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黑虎哥,你在想什么呢?”看着有些出神的段虎,虎千斤轻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转过头段虎看了看另一条土路,以前这条土路是通往老龙山的,现在没有了老龙山的土匪恶霸,有的只是祥和宁静的老龙寨。 “阿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沿着这条路再走三四里的路程,是不是有条河?”时隔多年,段虎不太确定的问道。 “不错,出了这片林子之后便能看见,那条河叫清水河,平时河水很清很浅,最多也就淹到膝盖,不过遇上了暴雨的时候,河水上涨,水势湍急,就像泥浆黄龙一般咆哮奔腾,别说过人,离得近了一不小心能把人给冲走。” “以前为了方便走货,寨子里的人也曾想过办法修桥,可是洪水一来便把桥给冲垮了,修了几次也修不好,没办法,就只能放弃了修桥的打算。”虎千斤说道。 “清水河......阿妹,过了清水河有可以过夜的地方吗?”段虎问道。 “过了清水河地势平坦不少,尽管周围也是原始森林,不过那里有不少老榕树,树径宽大,枝干也很粗,我们可以在树干上搭建一个树棚,过夜挺安全。”虎千斤回道。 “呵呵,看来真是多年未回,我怎么连这些事都忘了呢?当年我在山里的时候,也曾在老榕树上过夜,这样一来,既可以防止野兽的袭击,还能隐藏自己的行踪......” “走,阿妹,趁着天亮我们先过河,之后你搭树棚我打猎,看今晚能不能捕获一头猎物,也好打打牙祭。”来了兴致的段虎激动的说道。 “黑虎哥,还是我来打猎你搭树棚好了。”虎千斤摇了摇头。 “你打猎?让你一个姑娘家在夜里的老林中打猎,我不放心。”段虎拒绝道。 “嘻嘻,你别小瞧我,这些年在阿爹的锻炼下,我的猎术提高了很多,就是寨里那些出色的猎人都对我另眼相看呢?” “阿妹,我是担心你的安全,和你捕猎的经验无关,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运气好的话,也许我能打只老山猪给你吃呢?” 如果这句话是其他人说的,也许虎千斤会生气,毕竟作为老龙寨数一数二的猎手,会让她感到不服气,但是现在...... 虎千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脸上洋溢出了一丝幸福的喜悦。 “老山猪可不好打,这家伙最狡猾,大多时候只在晚上出没,只要闻到一丝味道都会逃之夭夭,狩猎的时候还必须特别谨慎,稍有不慎就会被它弄伤,黑虎哥,你能打到吗?” “一头猪而已,再狡猾也是猪脑子,只要遇上了,一准让它成烤猪。” 不是段虎狂妄自大,早在当年杀土匪的时候,他就是个打野猪的高手,运气好的情况下,连带着一窝小猪崽也能薅了。 对他来说,打野猪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只是这些经验来之不易,甚至于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万一打不到呢?”虎千斤俏皮的问道。 “打不到......我就弄条老麻蛇给你吃,那东西的也挺好吃的,做蛇羹或是直接放在瓦片上烤了吃,味道都挺香。”段虎回道。 “要是老麻蛇也打不到呢?”玩性大起的虎千斤再一次问道。 “那就打几只大野兔给你吃,烤兔肉贼香,骨头又脆,再来两口小锅酒,嘿嘿,那滋味可是连神仙见了都会流口水。” “那要是连大野兔都打不到呢?” “野兔没有就打野鸡,野鸡没有就打山雀,连山雀都没有......不是还有阿妹你做的红糖粑粑吗?再冲上一壶油茶,哈哈,味道同样可口香甜!” ...... 面对虎千斤的一百个追问,段虎非但没有一丝厌烦,反而还十分开心,换做曹满这般死缠烂打,下场可想而知。 这就叫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嗯有那么点道理。 往前走出去了也就一小段路程,忽然虎千斤脚步一停,神色疑惑了起来。 “阿妹,怎么不走了?”段虎回过身问道。 “黑虎哥,不是我不想走,而是阿亮......”虎千斤用手指了指阿亮。 “阿亮?”段虎好奇的看向了阿亮,就见这头驴子翘着脑袋,驴眼往上瞅来瞅去,还时不时晃动着驴耳朵,不知在搞什么鬼。 段虎一阵好气,倔驴想搞事? 吃记爆栗一准服帖。 上前,段虎就像给驴子来一下,阿亮吓得四蹄往后直退,一股脑躲在了虎千斤的身后,不断打着鼻响,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但目光挺凶,凶巴巴的凶。 段虎眯起眼缝,不错嘛小驴子,真会演戏。 正要动手,虎千斤忽然说道:“黑虎哥,你感觉到了没有,似乎这里的湿气增加了不少,而且温度下有些下降。” 一听这话,段虎也认真了起来,他抬头查看了一下天气,没有什么不对劲,除了几朵白云之外,天空里湛蓝一片。 “湿度是增加了一些,温度也凉了不少,可是天气并没什么变化,阿妹,是不是你想多了?”看了一会儿段虎问道。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黑虎哥,感应天气的变化是猎人最基本的常识,应该错不了,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否则我怕......” 话还未说完,突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潮湿的水汽和冰凉的寒气吹刮在二人的身上,瞬间便把身上的热气吹散,凉飕飕的寒意十足。 轰...... 随着一声闷雷从山的另一头隐隐传来,很快黑压压的乌云冒出了山尖,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整片天空。 “这是雷暴的前奏,黑虎哥,我们赶紧过河,晚了河水非上涨不可!”虎千斤大惊失色的喊道,拉起缰绳赶着阿亮朝前跑去。 “阿妹,来不及了,我们还是先找一处避雨的地方才行!”没跑出多远去,段虎冲上前拦下了虎千斤后,用手一指前方的山岭说道。 虎千斤抬头一看,顺着远处的山岭一层层水蒙蒙的雨雾快速蔓延而来,看雨雾的浓度和密度,绝非一般的过路雨那般简单。 “这,这该怎么办?四周都是荒山野岭,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站在这里淋雨吧?”虎千斤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段虎眉头一皱,说实话他也挺为难的,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在这片荒山野岭中想找一处避雨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如果只是一般的小雨,躲在林子里也就行了,可是面对雷暴,林子里非但不安全,还十分的危险,一旦天雷劈落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要命的是附近没有什么避雨的山洞,而且地势对他们也不利,由于土路是倾斜朝下,尽管幅度不大,但是雨势要是持续不减的话,雨水汇成山洪,到那时可就危险了。 想要避雨,眼目前唯一的法子...... “阿妹,我们折头!”段虎说道。 “折头?折头也无法避开这场雨。”虎千斤不明白的问道。 “折头去黑盘山的那座荒庙避雨,否则真要是来了山洪,就凭我们现在站着的位置,非遭殃不可!”段虎解释道。 “不,那地方太邪乎了,我不去!”一听要去荒庙,虎千斤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起来。 “放心阿妹,有我在,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何况这场雷雨的威力肯定不会小,我们淋湿了不打紧,可是你的这些货物怎么办?其他不说,要是那些盐巴受了潮可就糟了。”段虎说道。 虎千斤为难的朝远处看去,除了天色黑得吓人之外,雷云深处不断闪烁着刺眼的雷光,一声接着一声的闷雷不断响起,蒙蒙的雨雾几乎把山岭都隐没在了里面。 “这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去那处荒庙避雨吗?”虎千斤嘴里发苦的说道...... 098 避雨入庙 狂风嘶吼、雷雨交加,一道道耀眼的闪电不断划破黑色的乌云,用它那可怕的炸响震吼着天地,浓烈刺鼻的硫磺味夹杂在瓢泼的大雨中,充斥在了空中。 看着外面如同水帘珠线般的暴雨,雨点落下的声响就像炒豆一般吓人,段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亏得他此前当机立断,在雷暴来袭之前带着虎千斤赶到了黑盘山的荒庙避雨。 他们前脚刚到荒庙,停了不过小半盏茶的工夫,后脚豆大的雨点便倾泻而下,顷刻间四外水雾升腾,放眼望去天地间水茫茫雾浓浓,缥缈虚幻、如烟似画。 “黑虎哥,还是你机智,否则就算用油布盖在货物上,免不了也会受潮,其他也就算了,盐巴要是受了潮,那损失可就大了。”听着一声声嘶吼在天空中的雷动,看着雨雾交织的雨势,虎千斤心有余悸的说道。 段虎点了点头,这么大的雨势他也很少见过,从第一滴雨点落下到现在,顶多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地面上的低洼处便已经积满了雨水。 好在荒庙的地势较高,即便出现了积水,溢出的雨水也会顺着山坡朝下面流去,不会对这座已经残破不堪的荒庙有什么影响,唯一担心的是雨势过大的话,会不会直接把破庙给淋垮。 “阿妹,这场雨不知道还要下多长时间,你先去生火,驱驱寒气,特别是曹耗子,别把他冻着了,我再检查一下那些漏水的地方。” 说完段虎看了一眼地板上睡香梦甜的曹满,不动呼噜噜,动一下哼哼唧,猪样! 人丑多作怪,人懒屎尿多,说得应该就是这货吧? 段虎摇摇头,看来不给对方长点教训,以后指不定还如何上房揭瓦呢。 “黑虎哥,还好刚才我们多捡了一些干柴,否则现在就是想生火都没办法做到。”虎千斤一边拾掇着地上的木柴一边庆幸的说道。 “这还不是多亏了你的提醒,否则靠我这个马大哈,指不定把捡柴生火的事情忘到了南山背后。”段虎回道。 一听这话,虎千斤发出了清脆的笑声,她笑着说道:“黑虎哥,刚才你好厉害,换做我一定做不到。” “呵呵,你是指这那件事啊?其实凭你的力量,只要你学会了发力的技巧,同样可以做到。” 段虎所讲的那件事,是此前他们刚赶到荒庙的时候,正好庙门口有着一棵腰粗的老树,虎千斤的意思本来是想提醒段虎,让他多捡一点干柴,谁知段虎听后二话不说,猛的冲到了枯树前,跳起来一脚就把枯树踢倒在地。 那会儿段虎背上还背着醉意沉沉的曹满,等他踢倒枯树重新站在地上的时候,曹满多硬气,眼皮都没动一下,依旧扯着小鼾睡了个香甜。 虎千斤看得惊呆在了原地,要不是段虎大声的催促着,一时半会儿指不定她还回不了神呢。 等虎千斤牵着阿亮来到庙门口的时候,段虎已经安置好了曹满,正忙着去外面拖树。 虎千斤也想帮忙,毕竟那么大的一棵老树,份量绝对不会轻,问题在于她牵着的阿亮又犯了驴气,撑着四蹄抬着脑袋,怎么都不肯踏进荒庙半步。 虎千斤又拉又劝,可阿亮说什么也不听话,眼看暴雨将至,虎千斤急了,抬手对着驴臀就是一下。 阿亮驴叫一声,驴臀几乎蹭到了地面,即便如此,却依旧不肯入庙,反而瞪大了眼珠倔强的挣扎着。 驴子天性就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阿亮更倔,脾气又臭又硬,跟粪坑里的顽石有的一比。 这一下,虎千斤是真的火了,别看她平日里对阿亮呵护备至,但绝不纵容,就比如现在......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阿亮驴臀坐地,五根红指印光鲜亮丽,屁股好悬开花。 啊哦! 阿亮委屈的哀叫一声,女主子,你坏坏,你打小亮子,你怎么能打小亮子呢? 虎千斤心里也不好受,看着阿亮泪眼巴巴的可怜样,她也很是为难。 吃惊的是,阿亮宁愿挨她的巴掌也不肯前行半步,似乎对阿亮来说,这处荒庙里面有着什么令它畏惧的东西,特别是它的那双驴眼中,分明闪烁着忌惮的目光。 虎千斤一阵犹豫,不由间她转身看向了身后的荒庙。 庙外的院墙几乎已经倒塌,起不到半点遮拦的作用,整座荒庙一览无余。 院里宽敞的空地早已被凌乱的杂草所覆盖,唯一一处杂草较为稀疏的地方,伫立着的一个巨大香炉,香炉上爬满了青藤,偶尔露出的部位可以看见斑斑的污痕。 寺庙就在香炉的后面,规模倒是不小,整体建筑大致保存也算完整,因为年久失修的关系,顶上的琉璃金瓦不仅颜色褪去,还十分的残破,有不少已经掉落,露出了空洞的屋顶。 寺庙的墙上到处长满了青绿色的苔藓,冗杂着土红色的涂料,斑驳的颜色看上有种一种阴晦、暗戾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至于大殿前的那些木门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门框,大殿里面黑乎乎的有些阴森,好似缺了门牙的巨口,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 无由来的,虎千斤心里一阵的不安,就在这时,段虎拖着枯树来到了庙前。 一问缘由,段虎鼻气一哼,喉咙一动,夹杂着丹田之气的吼声脱口而出,一声威吓,阿亮屁滚尿流,带着一连串的噗噗声,放着驴屁跐溜进了大殿。 “黑虎哥,还是你有办法。” “呵呵,牲口而已,打个巴掌给个枣吃,一准听话又服帖。” 阿亮夹尾吞气,牲口咋啦?你比牲口还牲口! 对了,枣呢? 说好的打一巴掌就给一颗..... 忘了,是女主子打的巴掌,黑脸没打。 要不,找女主子要俩枣吃? 轰隆隆! 惊雷撼天,狂风来袭,顷刻间暴雨倾泻,好似银河飞泻泄席卷了整片天地。 段虎扛着老树跟在虎千斤身后发足狂奔,二人两三下便冲进了大殿,由于段虎肩膀上扛着的那棵老树过长,进殿的时候不免磕磕碰碰,把仅剩的门框撞了个四分五裂,土灰碎石随着门框的倒塌纷纷落下。 段虎暗松一口气,好在殿墙还算坚固,否则坍塌的话,大殿非垮了不可。 这都怪驴! 二目一扫,阿亮自觉的哒哒几下,隐在了墙角旮旯。 段虎一哼,驴货,算你识相。 阿亮晃头,这还不是被你这个黑脸逼的,可怜亮哥,一世驴名,就这么被糟蹋了...... 进入大殿后段虎大致看了看周围昏暗的环境,还算好,虽然比当年他来的那会儿显得更为老旧和残破,但是整体的结构还算完整,除了西南和东南两个角落上空的瓦片已经掉落,不断有雨水落进来之外,其他地方总算是有瓦遮头,尽管会有雨水渗透进来,滴答着水滴,但勉强可以躲雨。 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段虎招呼着虎千斤牵着阿亮过去,自己则来到了曹满的身旁,低头一看,老牙不由得一阵发痒。 好个醉货,死猪不怕开水烫,聋子不怕响雷打,醉不死你! 曹满大肚朝天,呼噜,咻!呼噜,啾! 滴答,雨滴从瓦片缝隙中落在了他的脸上,曹满很自然的张开嘴巴,雨滴入嘴,吧唧一下,当做琼浆玉液下了肚。 段虎一阵恶寒,尼玛,绝了! 虎千斤找来干草铺在地上,顺便把阿亮背上的货物也取了下来,不过对于那口活棺材,看着很是好奇。 段虎扛着曹满放在了干草堆上,不解气的轻踢了两下,对方翻身猪哼哼,没皮没脸的接着睡,虎千斤来到近前,问起了活棺材的事。 段虎正打算解释一番,却被大殿外连环的惊雷所吸引,雷声震耳,闪出的雷光把大殿照得格外刺眼。 ...... 捡来干柴后虎千斤开始生火,段虎则围着大殿绕了一圈,大殿正中的高台上,裂开的莲花座中,佛像早已四分五裂,只剩下了半截残身保持着盘坐的姿势。 来到后殿,也就是佛像的背后,段虎这才发现后殿已经垮塌,狂风夹杂着雨水不断倒灌进来,怪不得大殿里的穿堂风如此猛烈,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 碎石烂瓦的地面上已经有了积水,看样子如果这场暴雨还不停歇的话,漫进来的雨水一定会把整个大殿的地板都给淹了。 段虎皱了皱眉,随后动手把地上的那些砖瓦集中在一起,像筑坝一样围了一圈,防止雨水的倒灌,不过这个办法也只能缓解一时,时间长了还得另想他法。 做完后段虎回到了大殿,分别又再东南和西南两个角落用砖瓦泥土在地上加固了一下,检查无误之后他来到了虎千斤的身旁。 这时候火堆已经点燃,明亮的火光不仅照亮了四周,也驱散冰冷的寒气。 阿亮四肢弯曲趴在了干草堆上,取暖的同时用它那双大大的驴眼好奇的看着身旁鼾声不断的曹满,似乎挺羡慕这位能吃能睡又体胖心宽的家伙,听着呼噜声,阿亮把脑袋靠在了曹满的身上,随着对方一起一伏的节奏,脑袋规律的上下轻动着。 肚皮挺软,节奏也挺好,一上一下,阿亮笑眯了眼睛。 呜,呜...... 穿堂风好似鬼哭一般袭来,吹得燃起的火焰来回直晃,火星飞溅而出,顺着风势飘向了远处。 阿亮机警的竖起驴耳四外听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复了常态,舒坦的又靠在曹满的肚皮上,直接把肥嘟嘟的肚皮压瘪了寸许。 阿亮再次笑眯眼睛,就这肚皮枕头,亮哥压一晚上都愿意。 另一边,段虎接过虎千斤手里的柴刀准备劈柴,柴刀份量不轻,就是有些钝口,砍细柴可以,但是想把腰粗的树干砍断确实有些不太容易。 看了一眼树干,段虎把柴刀放在了地上。 “黑虎哥,你不用柴刀砍树吗?”虎千斤不解的问道。 “这棵老树已经枯死,缺少韧性下光用柴刀想把它砍断不太容易,看好了,我有更好的办法。” 段虎折返身在大殿中来回寻摸了一下,最后从裂开的莲花台的下方找来了一块大石,看形状好像是莲台的一角。 把大石放在地上,段虎抬起树干架在了上面,随后深吸一口气,气贯丹田抬脚对准树干狠踩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腰粗的树干直接被段虎踩成了两段,接着他把其他树干也按照同样的办法一截截踩断,看得虎千斤张开大嘴,吃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段虎再次拿起柴刀开始劈砍枯枝,最后把光秃秃的几截树干劈成了木块,堆放在了一起。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段虎来到虎千斤的身前,好笑的用手晃了晃对方的眼睛,“阿妹,别发呆了,柴我已经劈好了。” “哇!黑虎哥,你太厉害了,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脚就把那么粗的树干踢断!你的脚不疼吗?”虎千斤惊奇的问道。 “这是巧劲,没什么大不了的。” “巧劲?其实我也跟阿爹学过一些粗笨的拳脚,可是比起你来差得还太远了,刚才要是换成我,踩不踩得断树干我不知道,但是我的脚一定会受不了的。”虎千斤羡慕的说道。 “以后有时间你能教我吗?” 段虎有些无奈,大姑娘家,绣个花织个布不挺好?要不,学字念书也不错,学功夫? 是有用,拳打小流氓,脚踢大牲口,顺便能驱虎赶狼,问题是,真把功夫练好了,谁敢娶你? 一言不合拳脚相加,一顿拳武行,床垮桌翻屋子掀,谁受得了? “呃,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段虎含糊一句,打心里说,他真的不想教对方武功。 “真的?你不许骗我。” 段虎笑着点了点头,“阿妹,我还有事要做,不如你去煮点油茶,也好驱驱寒。” “嗯,待会儿我煮好了油茶再叫你。”说完虎千斤开心的去忙活了。 等虎千斤开始忙活起来,段虎地上的活棺材扛在身上,迈步登上了佛台。 竖着把活棺材安放在了佛台上,正面对朝大殿的正门,段虎放眼看了看四周,又提鼻闻了闻,不过由于外面的雨势过大,水汽中混杂着浓浓的土腥味,段虎辨认了几次都无法确认。 “六丁六甲,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三清敕令,离火焚阴......” 趁着虎千斤忙着煮油茶,段虎用阳火点阴法试了试这里的阴气,等阳火熄灭的时候,他神色稍缓的轻出了一口气,不过心里的疑虑却并没有完全消失。 099 阳棺 “奇怪,如果阿妹没有说错的话,这里的阴气不至于才这么一点,可是从刚才释放出的阳火来看,这座荒庙里并没有所想的那般邪煞,难道是我想错了,又或是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缘故吗?”段虎站在佛台上认真的思考着。 刚才他用阳火点阴法测试了一下这里的阴气,阳火外围除了一层淡淡的绿气时隐时现之外,从色泽上来看总体还算正常。 之前段虎提议来荒庙避雨,一方面是出于安全着想,另一方面是担心货物被淋湿。 至于第三方面,是因为他听了虎千斤的讲述后,对这里充满了疑惑,本打算入庙查探一番,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除去祸端的根源,顺便看看能否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也许会对之后的行动有所帮助。 思索间,香喷喷的茶味扑鼻而来,“黑虎哥,油茶熬好了,赶紧过来趁热喝了。” 段虎精神一振,起身从佛台上跳了下来,三两步便来到了篝火附近。 嘚儿。 阿亮打声鼻响,驴眼翻了几下,随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曹满的草包肚。 段虎一阵好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俩货正好凑一对儿,可惜不是一公和一母。 接过虎千斤递来的油茶,段虎吹了吹,痛快的喝了几口,“阿妹,我看你养的这头驴子都快成精了,在这么下去,说不准哪天它还能站立行走口吐人言。” 虎千斤掩嘴一笑,“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阿亮就是头驴子,尽管脾气大了点,但有时候它还是挺乖的。” 段虎淡淡一笑,就这驴货,又凶又倔还鬼精鬼精的,除非是折腾累了,否则会乖? 笑话! 很快,一碗油茶便被段虎喝干,正想再倒一碗,虎千斤已经拿起了茶壶。 “阿妹,你煮的油茶就是好喝,百喝不厌,而且还十分的方便,可以随身携带,到哪都能喝上。”段虎赞叹着。 “没你说的那么好,我的手艺也就一般,至于方便携带,这倒没有说错,一般出门在外,我都会将炒好的油茶带在身上,想喝的时候拿出来用开水一冲就能喝,虽然味道没有现煮的香,但是也差不到哪去。” 帮段虎倒满油茶后,虎千斤又把在火上烤好的肉干递了过去,二人一边吃一边聊,说说笑笑,似乎完全忘记了外面的暴雨一样。 “对了黑虎哥,你那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听小满哥说你把那只箱子叫活棺材,这是为什么呢?”虎千斤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段虎放下了碗,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棺材分为阴棺和阳棺,阴棺又叫做往生之棺,是死者长眠安息的容器,上好的阴棺再加上风水宝地,可以给死者积阴德,也可以带旺他的子嗣和家人......” “那阳棺就是用来装活人的咯?”段虎的话还未说完,虎千斤便急着插嘴说道,不过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得脸蛋一红,自己笑出了声。 “阳棺可不是用来装大活人的,否则把活生生的人装进去,非被憋死不可。”段虎笑道。 “那阳棺是用来干什么的呢?”虎千斤疑惑的问道。 “所谓阳棺只是道上的一句行话罢了,聚九阳之气,克邪魔阴煞,升官发财,路路畅通,意思是既能辟邪驱煞又能出入平安,而我的这口活棺材就是一副阳棺。” 生怕虎千斤不信,段虎又解释道:“此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以前是镖师,负责押运货物,尽管镖师这个行业在现在不吃香,但是有些大户人家为了运送特殊的物件,就必须请我们镖师来押运。” “走的地方多了,难免会遇到匪徒或是招惹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在我们这一行,只要是出门运镖,都会随行把阳棺带在身上,辟邪的同时也希望它能带给我们一些好运。” 虎千斤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黑虎哥,你所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和我阿爹他们碰到的东西一样呢?” “大致可以这么说,不过具体的情况却不同,我们把这些诡异古怪的事情叫做撞邪或是冲煞,不过说句实话,像你阿爹他们所遇到的事情......”说到这段虎欲言又止,神色有些犹豫。 “黑虎哥,有话你直说好了,不用替我担心。”虎千斤说道。 “阿妹,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件事有些蹊跷,连我也说不好。”未免对方感到害怕,段虎含糊其辞的打算一笔带过。 虎千斤略有失望的点点头,随后她朝四外看了看,大殿中除了篝火附近还算明亮,其他地方阴森昏暗,时不时吹来的穿堂风好似阴鬼哭嚎一般,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黑虎哥,说件事你不要介意。”心里有些发慌的虎千斤小声的说道。 “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走进这里就感到心里瘆得慌,此前阿亮也不肯进来,我在想,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刚才那场暴雨说来就来,连一丝征兆都没有,逼得我们被困在这里,该不会和这座荒庙有什么关系吧?”说完,虎千斤的脸色变得更加惊慌了起来。 “呵呵,阿妹,你想太多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实属正常,哪会和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牵扯到一块呢?”说话的时候段虎尽量保持着笑容,为的是打消对方心里的顾虑,放松心情。 “可是我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刚才忙着要做事,也就忘记了其他事情,现在一静下来,阿爹的话又回想在了我的脑海中......” 正说着话,突然一道惊雷响起,可怕的炸响仿佛要把天空撕裂一般,吓得虎千斤浑身一抖,脸色瞬间变白了起来。 毕竟是为姑娘,别看力气大,性格要强,但内心同样脆弱,对于那些诡谲怪诞的事情不害怕才怪。 看着虎千斤一副害怕的模样,段虎皱了皱眉,他知道对方的心理防线正在被内心的恐惧一点点蚕食,如果自己不能给多对方一点信心和勇气,到最后,恐惧会活生生把虎千斤给吞噬掉。 记得当年他第一次参加倒斗,随行的人中除了他是生瓜蛋子之外,另一人便是他的同门师兄。 那位师兄名叫张华,年纪差不多三十冒头,长得挺瘦,不过人很风趣,以前在一起修行的时候,对方总会说一些有趣的事给大伙逗乐,大家对他的映象都不错,段虎也不例外。 一般来说,新人第一次参加的任务都不会太难,目的主要是为了锻炼新人,让他们多增加一些经验。 可是那一次的任务偏偏出了差错,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清代老墓,谁知墓中有墓,在墓穴的下方还隐藏着另外一处墓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墓穴,是专门用来埋尸的尸冢。 当一行人误打误撞的进入下层的尸冢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墓下藏墓,在倒斗这一行叫做双阴连穴,十分的凶煞,走穴时一定要格外的谨慎,千万不能漏阳,一旦阳气外泄就会引发尸变,更不用说段虎他们面对的还是尸冢,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过度的紧张使得张华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再加上尸冢的结构异常复杂,不大工夫便和其他几人走散了。 段虎是跟在张华身后的,张华带错了路,他自然也跟着走岔了路。 在之后的时间里,二人一直被困在好似迷宫中的尸冢里面,段虎亲眼看着这位和蔼风趣的师兄是如何一步步被恐惧所吞噬,最后迷失了本性彻底发狂...... 当段虎九死一生的逃出了尸冢,他这才发现这一次的任务除了他一个人逃出生天之外,其他人全部都葬身在了尸冢之中,其中还包括两位经验丰富的师叔...... 惨痛的教训深刻的印在了段虎的记忆里面,此刻当他察觉到了虎千斤的异样,心里顿时就警觉了起来。 “阿妹,刚才的话我还没有说完,我只说了我的那口活棺材是阳棺,除了有祈福保平安的作用之外,还有驱邪镇煞的作用,你知道它是如何驱邪镇煞的吗?”段虎用话来吸引着对方的注意。 还别说,被他这么一打岔,虎千斤脸上的惧色明显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好奇的表情。 “呵呵,说起这口活棺材来,它的来历可不简单,单是棺木就选自最为上乘的百年桃木打造而成,之后专门去往那些名刹古寺,让道行高深的法师作法诵经,开光后还请高僧在棺木上刻下了伏魔镇邪的金刚经......” “可以这么说,只要有这口活棺材在,什么魑魅魍魉都靠近不得,这也是我把它放置在大殿正中佛台上的原因。”段虎认真的介绍道。 虎千斤回头看了看莲台上的活棺材,不解的问道:“为啥要把活棺材放在莲台上呢?” “莲花正台坐,镇守八面风,莲台乃佛祖静悟的法台,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法力,选取的位置也十分巧妙,居中镇守,配合这口阳棺,威力更大。” “原来如此......黑虎哥,其实我的胆子并不小,以往独自一人在林子里捕猎我都不会害怕,只是一想起发生在阿爹身上的事情,我就,就......”说话间,虎千斤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脑袋。 “阿妹,人是万物之灵,有着七情六欲,自然会有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些感情,你会害怕这是很正常的事,没必要难为情。”段虎安慰道。 “咯咯,就你这张巧嘴,恐怕连树上的鸟儿都能被你给哄下来。”虎千斤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甜甜的笑容,这让段虎如释重负,只是...... 哥的嘴有那么花哨吗? 这叫能言善辩好不好,敢情哥浪费这半天的口水,哄雀? 俺的大妹子,能好好聊天不? 段虎一阵无语,算咯,还是少说点好,否则什么巧嘴巧舌的,他可受不了。 口吐莲花? 那是说书人的事儿,段虎不会,他只会揍得让人口喷水花。 过了半晌,虎千斤有些带羞的小声说道:“黑虎哥,谢谢你,现在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你在旁边,我感到心里踏实多了。” “呃......你没事就好。”段虎声音略显生硬的回道,说完二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 篝火里发出了噼啪作响的声音,温暖的火光照红了虎千斤的俏脸,也映红了段虎那张黝黑的脸庞。 姑娘家的心思段虎不懂,同样,段虎的心思,虎千斤也未必能懂。 好一会儿,沉默良久的虎千斤开口问道:“黑虎哥,那口活棺材是空的,还是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阴棺装尸,阳棺自然不会空着,我在里面放了件厉害的宝贝进去。” “厉害的宝贝?” 虎千斤好奇的眨眨眸子,对于这位一直生活在老龙寨的姑娘来说,宝贝无非是田里的收成,圈里的牲口,温暖的小窝以及可贵的亲人...... “想知道?”段虎微微一笑,熟悉的词藻脱口而出。 “嗯,我想知道。”虎千斤不假思索的答道。 “只要你把为什么要改名字这件事告诉我,我就把活棺材里的东西告诉你。” “你......” 虎千斤扭捏的一嘟嘴,“原来黑虎哥也会贫嘴。” 段虎...... 好么,巧嘴变贫嘴,变化是不是太大点啦? “咦?黑虎哥,你听外面的雨声是不是小了很多?”虎千斤惊喜的问道。 闻听,段虎的脸色也为之一喜,他起身来到了大殿门口,站在碎石堆上往外看去,可不是嘛,就在刚才他和虎千斤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中磅礴的雨势已渐渐散去,化为了淅沥沥的小雨。 天空中浓厚的铅云明显淡薄了不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天气就能转晴。 “唉,可惜了,如果这场雨能早点停的话,也许我们还来得及赶路。”看着已经入了夜的天色,段虎惋惜的说道。 “没用的,刚才那么大的暴雨,就连我们这都淹满了水,更不用说清水河的水势了,恐怕已经变成了湍急的山洪,好在暴雨维持的时间不是很长,明天我们应该可以过河。”熟知地形的虎千斤回道。 100 吃喝拉撒 当雨势渐渐停止之后,四外变得安静了下来,空旷的大殿中,除了篝火中时而发出的脆响以及曹满规律的呼噜声之外,似乎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 重新坐在篝火旁的段虎和虎千斤又交谈了一会儿,这时夜色更浓了,尽管荒庙外的雨势已经停歇,但是雨后的寒凉却格外明显,呜咽而过穿堂风似野兽的低吼,阴戾暴躁,徘徊在大殿中久久不肯散去。 “阿妹,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赶明儿个一早我们就出发。”重新添加了木柴的段虎开口说道。 “那你呢黑虎哥,你不休息一会儿吗?”已经有了倦意的虎千斤问道。 “呵呵,我如果都睡了,谁来守夜呢?这里可是荒山野岭,万一有什么豹子豺狼跑进来,没个守夜人岂不糟了。”段虎笑道。 “不如我们两轮着守夜如何,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不必,你放心休息,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可是你一个人的话......” “我和你不同,我学过特殊的功法,在守夜的时候可以盘膝打坐,既可以调整内息蓄养精神,又能起到警戒的作用,不会耽误我休息的。” 听后虎千斤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了黑虎哥,赶明儿回到寨子,我让阿爹烧麂子肉给你吃。” 说完虎千斤揉了揉眼睛,打了两个哈欠,盖了件衣服躺在干草堆上不久便沉沉的睡去。 段虎拿出了酒葫芦坐在地上,看着篝火中的焰火,喝着葫芦里的小锅酒,思绪随着跳跃的火焰越飞越远...... 等葫芦里的酒被他差不多喝完的时候,段虎这才慢慢收回了思绪。 起身往火光已经暗淡了的篝火中又添加了一些干柴,段虎回头看了看睡在一旁的曹满,这货睡了个死沉沉,和之前不同的是,没了呱噪的鼾声,多了磨牙动嘴的表情,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可口的美食,正吧唧着嘴巴大快朵颐着。 草包肚上,阿亮舒服的靠着脑袋,眼皮半垂着,依依不舍的模样似乎很喜欢对方的软肚皮,鼻子里进出的两股小风,时而吹动着露出衣衫的几小撮黑毛..... 哥俩好,一家亲,吵吵闹闹滚草堆,不愧是一路货色,绝配! 段虎给曹满和阿亮下了定论。 另一头,虎千斤呼吸平缓而均匀,睡得十分香甜,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美丽而动人。 段虎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慵懒的身体,随后轻手轻脚的离开,去往了大殿中的那座佛台。 夜晚的山里气温本来就低,再加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寒气逼人,轻哈用一口气,都能看见淡淡的雾气。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段虎纵身跳上了佛台,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口活棺材,棺材外除了沾着一些寒夜的露水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用手擦了擦露水,段虎从佛台上又跳了下来,围着整个大殿开始巡查着。 绕了一圈后,段虎来到了大殿外,这时夜空中的雨云已经散去,月华如霜、星光迷蒙,雨后的湿气在寒凉的气温中凝雾结霜,形成了一层氤氲的水雾,缭绕山岭朦胧如幻。 看着如真似幻的夜景,段虎赞叹了一声,如此美景并不多见,也只有在如此僻静的深山之中方能一见,看那淡淡的白雾好似仙雾一般层层叠叠,把整个山岭渲染得仿若仙境,身处其中,心情都会变得无比的轻松和舒畅。 提鼻深吸两口,雨后泥土新翻的气息清新无比,让人精神振奋,神采焕发。 “江山如画,美人多娇,古来风韵,还看今朝......” 感叹两句,段虎提气纵身,几个跳跃,轻踏残梁薄瓦,直接来到了庙顶。 登顶并非是为了接着欣赏夜色,而是登高俯瞰,把荒庙四周的环境清晰的映入眼底,便于进行观察。 查看的同时段虎也在认真的思考着,从虎千斤口中得知的事情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 凭着多年的经验,段虎认为老龙寨的人之所以会在此处撞煞,这件事绝非什么空穴来风、子虚乌有之事,其中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到现在他依然毫无头绪。 在庙顶仔细查看一番后,段虎飞身跳落在了杂草丛生的院中,检查之后他又特意跑到了院外接着巡查...... 一直忙活到了子时,他这才重新返回了大殿。 跳上佛台,再次施法检查了一下周围的阴气,然而金色的阳火和此前一样,除了焰火周围的那层绿气看上去似乎稍微浓了那么一点,几乎没有多少变化。 “难道是我多心了?”等阳火熄灭之后,段虎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 回到篝火旁,曹满和虎千斤正睡得香甜,倒是阿亮站了起来,打量着段虎,驴眼闪烁着贼兮兮的目光。 “看个球,睡觉。”对待牲口,段虎没那么好的性子,即便阿亮是虎千斤的驴子,他也不会给好脸色。 阿亮驴眼眯缝,对咯,亮哥就是在看球,看你这黑溜溜的煤球。 见段虎准备休息,阿亮有些沉不住气了,悄悄咪咪的来到近前,试探性的用驴嘴轻轻拱了他一下,随后又快速的缩了回去。 段虎不喜欢牲口,但这会儿也看出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吃即拉,现在看来,驴子应该是饿了。 问题是...... 自己又不是个驴倌,管你吃喝拉撒睡? 我去! 段虎不打算理会阿亮,可架不住对方又是拱嘴又是打鼻响,一来二去,吵了自个儿事小,吵醒了虎千斤,岂非不美?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除非段虎是变态,否则偌大的汉子见了俏姑娘,岂有不动心的道理? 呵护异性是每位雄性男子的天性,段虎也不例外,何况他也老大不小了...... “驴子,是不是饿了?” 阿亮点着驴头,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之色。 段虎手指一点地上,“满地都是干草,随你啃。” 嘚儿,噗! 阿亮很是不满,黑货,几个意思?亮哥对你低三下气难道就是为了这点草渣渣? 段虎眉梢一挑,“哟,吃草的牲口还会挑嘴?有的吃不错了。” 阿亮鄙夷的瞅一大眼,牲口就不能挑嘴吗? 谁规定的! “叼嘴的驴货,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想吃青草去院里,量大管饱。”段虎把手摆了摆,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阿亮抬头看了看破院,身子一阵轻颤,段虎好悬没被气乐,搞了半天,就一怂驴! “喂,平时不是挺凶挺倔的,咋这时候怂蛋了?软蛋!” 阿亮气噗,尼玛,亮哥不信你的黑蛋是硬的,有种硬个来瞧瞧? 翻开驴唇,阿亮示威了起来,贱兮兮的驴脸,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换做平时,段虎一顿爆栗下去,阿亮不服也跪,现在不同,万一驴子叫唤两声,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贱驴,走,虎爷带你去溜草。”说着话,段虎不乐意的站了起来。 溜草? 阿亮没听懂,但挺开心,管你溜啥,只要能啃青草就成。 一人一驴来到了殿外,段虎用手一指,“看见没,院里什么草都有,枯草、杂草、青草......” 话没说完,一阵“哗啦啦”的水响传来,段虎扭头看去,好个贼驴,正躲在大殿门内的一个角落里痛快的放着黄汤,似乎是憋的时间有点长,这泡驴尿撒得又长又骚,一小会儿的工夫,地面上就出现了一条热腾腾的小溪。 肥水不流外人田,阿亮真把破庙当自个儿的驴圈了。 段虎头冒黑线,庙再破也是庙,供奉佛祖的道场,敢用黄汤亵渎神佛,喂,驴子,心真够大的,不怕惹来佛火,降下天雷劈了你这驴货吗? 噗,骨碌碌,噗,咚咚...... 啥玩意? 段虎睁大眼睛...... 靠!撒完驴尿不说,这货来了兴致,开始撇条! 看着一连串的驴粪接二连三的掉落在地,段虎嘴角不自然的抽搭几下。 不愧是头贱驴,真不怕死哇! 好在神佛虚幻,周围也没有化斋的和尚,否则再好的佛性,也能把你这贱驴当场活撇送了送去见佛祖。 半晌,阿亮撒完拉空,一脸轻松的欢撒着蹄子来到了段虎的身旁。 “懒驴屎尿多,去,自个儿下院啃草去!”段虎吆喝道。 谁知,阿亮非但没有下院,反而朝回走去,正当段虎一头雾水的时候,阿亮叼着那把钝刀走了回来。 哐当,钝刀落地,接着阿亮拱了拱段虎的手背,又瞅了瞅满院的青草。 黑货,帮亮哥割点草来啃。 段虎一挫老牙,尼玛,这是驴子吗? 驴精还差不多! “爱吃吃,不吃滚!”段虎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才走两步,阿亮张嘴就要叫唤,吓得段虎一个闪身来到近前,大巴掌捂住了驴嘴。 “可恶的臭驴,跟虎爷玩这一套,信不?虎爷宰了你熬驴胶吃!”段虎威胁两句。 阿亮挣扎几下,总算摆脱了糙巴掌,粗喘两口后,脸子拉得更长了。 黑货,你凶啥? 还有,你那是巴掌吗?糙得跟树皮一样,硌肉! 段虎憋气,得,这个驴倌自己是当定了。 捡起柴刀,段虎拿在手中挥舞了两下,明晃晃的刀光吓得阿亮倒退两步。 啥意思? 卸磨杀驴? 呃,似乎有些词不达意,管他呢! 阿亮竖起驴鬃,翻唇露牙,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贼溜溜的驴眼来回翻动着,似乎在打算什么。 段虎收刀说道:“驴子,别动歪心思,给虎爷听好了,只此一次,下回你再让我割草,扒了你的驴皮!” 说完,段虎下院割草,阿亮乐了个摇头晃脑甩尾巴,黑货,跟亮哥斗? 回炉另造去吧! 在亮哥眼里,你就一黑驴倌! ...... 啃,啃...... 阿亮欢快的摇着尾巴,啃了个淋漓尽致,段虎坐在一旁,抽着烟看驴啃草。 蓝色的烟雾飘向了院中,混合在水雾中渐渐淡去。 不大工夫,割来的青草缓缓见底,阿亮的肚皮也慢慢鼓了起来。 段虎把烟头往地上按了按,起身拍拍屁股打算回去。 才走出一步,身后一紧,阿亮张嘴咬住了他的衣服,看那意思是不想让他离开。 陪撒,陪溜还陪吃? “滚!虎爷不三陪!”段虎火大,真想揍这贪嘴撒泼的驴货一顿。 阿亮不识趣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段虎的手背,哈喇子带出一长条去,槽牙欠着草叶子,段虎一阵酥麻,感到自己的头都大了。 “驴子,想搞事?” 阿亮晃晃脑袋,目光又瞅向了院里的青草,黑货,再给亮哥弄点草料,不够吃! “吃你姥姥!”段虎能看懂阿亮的意思,呵斥一声老拳举了起来。 没等打下,忽然从院落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异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无法逃过段虎敏锐的听觉。 哼哼哈,哼哼嚯...... “这是......山猪的声音。”仔细辨认后段虎脸色一喜。 老鸦守死狗,换个说法,又叫守株待兔,尽管大多时候不灵验,但偶尔也能行得通。 意外之喜,让段虎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不愉快,当即迈步而动,顺着野猪的哼哼声疾驰而去,晃眼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中...... 阿亮原地杵棍,心里老大不乐意,该死的野猪,早不来玩不来,亮哥吃得正欢,你这主货却来了。 亮哥祝你早点呕吼,往生极乐! 打声鼻响,阿亮胆怯的看了一眼院中,目光中透露出些许的惊慌,随后它快速啃草,几嘴吃光后,三步一回头的走进了大殿。 来到篝火旁,鼻子往地上一凑,没几下便把熟睡中的虎千斤给唤醒了。 至于曹满...... 那家伙就是个枕头,睡觉挺舒服,其他嘛,一无是处。 虎千斤打着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看着阿亮她不解问道:“阿亮,半夜三更的你在干什么呢?” 啊哦? 啊哦! 两声驴叫,表达出了阿亮所有的言语。 熟知驴性的虎千斤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对不起阿亮,一忙起来我把你给忘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阿亮点头,还是女主子冰雪聪明,一说一个准。 “咦?黑虎哥呢?”虎千斤看了看四周,一阵的疑惑。 阿亮转转驴眼,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声“嚯嚯。” 黑货贪嘴追野猪,野猪贪嘴要倒霉,就这意思。 虎千斤眨眨眸子,不由得掩嘴笑了起来,“黑虎哥没说错,阿亮就是个驴精。” 101 阿亮护主 阿亮咬着衣角的一阵拽拉,虎千斤起身,一路急行着来到了大殿门口,在路过莲花佛台的时候,她刻意看了看上面放着的那口活棺材,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下了心来。 大殿外,虎千斤蹙起了秀眉,刚才在墙角旮沓那儿,她看见了成溪的驴尿和一坨坨的粪球,不用说,这是阿亮的杰作。 “阿亮,这样要不得,这里不是驴圈,你怎么能乱撒乱拉呢?寺庙可是供奉佛祖的圣洁之地,你一头牲口可不能坏了这里的规矩,以后再这样,看我不收拾你才怪!” 神色挺严肃,但语气却一般般,阿亮打个鼻响,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 女主子,小亮就一牲口,吃草不擦嘴,拉屎不擦腚,啥寺庙佛祖的,跟小亮没半根草的关系。 “这些是黑虎哥弄的?”看着地上剩下的草渣,虎千斤又问道。 阿亮鄙夷的翻个白眼,就那黑货,折腾得小亮够呛,为了口草料,小亮容易吗? “黑虎哥真好......”虎千斤笑得很甜,阿亮驴脸拉得贼长。 拿起柴刀,虎千斤下院割草,不大工夫,“嘶......真够冷的,这么浓的寒雾,不知道黑虎哥会不会着凉?” 看着庙外寒冷的水雾,虎千斤打了个寒颤,双手搓动后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 一地的青草很快又见了底,这回阿亮终于心满意足的吃了个饱,直到胀鼓着肚皮,它才开心的来到虎千斤身旁,亲热的蹭了蹭对方的手背,便自个儿颠着驴臀回到篝火旁,往地上一趴,驴脑袋很自觉的又搭在了曹满的肚皮上。 软和,舒适,温暖,好个一流的肚皮枕。 阿亮就这驴性,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听话的时候什么都好说,驴气一来,地动山摇。 虎千斤无奈的摇摇头,这会儿她也感到饿了,拿出了炒好的油茶和一些肉干,打算加热一下。 正准备着,忽听曹满哼哼了几声,随即张口臭骂了起来,“球球的,是哪个王八蛋压在曹爷的肚皮上,沉得像块石头,还不给我滚开,老子都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一顿叫骂把毫无准备的阿亮吓了一大跳,像惊弓之鸟般挺了起来,等反应过来后,阿亮恼怒的张开驴嘴一口咬在了曹满的脑袋。 亮哥让你叫,碎颅! 啊! 一声惨叫,曹满带着一脑门的牙印彻底清醒了过来。 摸了摸脑门上还热乎着的口水,曹满怒视阿亮,“好个驴子,敢偷袭你家爷爷,干!” 被激怒的曹满完全忘记了阿亮的厉害,叫嚷着翻起身来,冲上去一顿怼,俩货厮打在了一起。 ...... 片刻过后,曹满喘着粗气躺在草堆上,还是躺着舒服,打架不好,费劲不说,主要是皮肉受苦,就好比刚才。 阿亮笑眯着驴眼趴在一旁,小样,小胖砣一个,跟亮哥动粗?哥干不死你! “咯咯咯......”看着这对斗气冤家,虎千斤笑得肚子发疼。 主要是打得太精彩了,长这么大,虎千斤还是头一遭见识,以至于笑得她连劝架都忘了。 “阿妹。” “咯咯。” “阿妹?” “咯咯......” 曹满嘴角一抽,彻底没了脾气。 跟阿亮干架,好歹还有点谱气,怼虎千斤? 给他一百个熊胆,他也不敢动手,那是怼人吗?送死还差不多。 等着呗,等对方笑够了再开口,免得自讨没趣。 等啊等,虎千斤不笑了,曹满再次开口,“我说阿妹,我们现在是在哪啊?怎么到处都破破烂烂的,该不会是走迷路了吧?” “这都怪你,嘴馋偷酒喝,醉了个不省人事,害得黑虎哥背了你大半天的时间......”虎千斤埋怨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曹满直冒白毛汗。 段虎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看来这回非凉凉不可。 一提段虎,曹满这才发现一直没见到对方的身影,莫非又到哪浪去了? “阿妹,虎爷呢?” “应该是出去打猎了。” 至于会打到什么猎物,虎千斤没说,尽管刚才阿亮学着山猪哼了半天,但虎千斤却有些拿不准。 曹满点头,黑脸出山,小兽遭殃,嘿嘿,不知道那只山兽要遭殃咯! “耗子哥,你饿吗?” “饿,饿极了!” 曹满说的可是大实话,现在的他肚腹空空,能吞下一头生牛。 哗啦! 口水成河,流了个滚滚而落,曹满擦把哈喇子,盯着火上的油茶和肉干,双眼放光。 然而下一刻...... 曹满捂肚跳窜,跑了个欢,看得虎千斤疑惑不解,“耗子哥,你去哪?” “人有三急,我找个地而方便一下。” 阿亮翻一白眼,脾气咋跟哥的一样呢? 腾空了肚皮好吃喝,耗子,你好皮哦! “耗子哥,你不能在大殿里方便,去外面,否则会亵渎神佛的。”想起阿亮之前干的“好事”,虎千斤连忙提醒道。 “知道了!”正窜到旮旯里解裤的曹满一听,无奈,提着裤子一路奔,狼狈的冲出大殿。 阿亮再翻白眼,去,咋撇条的德性都和亮哥一样,哪里有旮旯哪里方便,莫非五百年前是一家? 出了大殿的曹满猛打一寒颤,尼玛,贼冷! 看来接下来的野地拉条,老腚要受冻咯! 对了,还有自家的曹老二。 ...... 篝火旁,虎千斤喝着茶香四溢的油茶,吃着热乎的肉干,时而张望一下殿外。 “该不会是拉肚子了吧?这半天都不见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依旧不见曹满的身影,虎千斤有些坐不住了,打算出去瞧瞧,但又有些不便,一时间,虎千斤有点尬。 “阿亮,你去外面看看耗子哥好吗?” 阿亮一听,一个懒驴打滚躺在了草堆上,让亮哥去找那拉屎的货? 不干! 无奈,虎千斤只好大声呼唤着,可喊了半晌,却不见曹满的回应,这下,虎千斤心慌了起来。 站起身来,虎千斤仔细打量着外面,空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入口处有着一丝月光洒落进来,其他地方黑乎乎的阴森诡谲,再加上时而吹动的风声,很是吓人。 殿外,月色森白,雾气浓浓,冷清寂静,给人一种莫名的心悸。 踌躇一会儿,虎千斤还是坐回到了篝火旁,不是不担心曹满,而是她根本没法子出去,万一撞见对方蹲草堆哼哼哼,那画面...... 能羞死人。 虎千斤心情紧张的喝了口油茶,但不知为何,滚热的茶水却无法驱除她身上的寒意,不,应该说,是寒意越来越浓戾,以至于茶水的热量都被压了下去。 不知何时,殿中的莲花佛台上,那口活棺材隐约闪烁出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沙沙沙...... 一阵轻微的响动缓缓传了过来,正躺草堆里偷懒着的阿亮,忽地耳朵竖了起来,随即警觉的站起身来。 啊哦,啊哦! 惊乱的驴叫声引起了虎千斤的注意,奇怪的是,阿亮不断用鼻子朝前努着,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 虎千斤一愣,莫非自己的身后...... 快速转头,虎千斤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黑暗处站着一个人影,不正是此前出去解手的曹满嘛。 “耗子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外面凉,快过来喝点油茶驱驱寒气。”虎千斤热情的说道。 曹满移动了一下脚步,动作有些不自然的抬起了手臂挥了那么两下。 虎千斤微微笑了笑,转身重新倒满了一碗油茶,还把烤好的肉干放在了碗边...... 就在这时,阿亮的叫声越发惊慌了起来,四只驴蹄不断的在地上踩踏着。 “阿亮,你怎么回事?看你一惊一乍的样子,难道连耗子哥都不认识了吗?” 虎千斤不高兴的指责着,说完她歉意的转过头,刚要开口,然而当她看清走来的曹满后...... 天哪,这是曹满吗? 视线中,曹满那张发绿的脸庞清晰入眼,绿森森的脸上,有些挪位的五官就像凝固的笑容一般,看上去僵硬而诡异。 瘆人的是他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珠子,散发着凶戾和贪婪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虎千斤,像是在欣赏着即将到嘴的美味一般,嘴角边不断有浓浓的唾液流淌而下,拉出了长长的黏线。 出于猎人的警觉,这一刻虎千斤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人不是什么曹满,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猛兽。 但,可能吗? 诡异的瞬间,来到近前曹满把脑袋向前一伸,几乎直接贴在了虎千斤的脸上。 “啊......”受到惊吓的虎千斤尖叫一声,本能的抡起巴掌抽了过去,正正打在了对方的脸庞上。 啪! 带着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曹满脑袋一偏,身子横着就飞了出去,摔倒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过度的惊恐让虎千斤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不断加速跳动着,剧烈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她浑身颤抖着,力量的急速流失,使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耗子哥,你,你究竟怎么了?不......不要吓我。” 话音刚落,曹满身体古怪的扭动了几下,突兀,一个翻身蹦跶起来,落地后用双手双脚支撑着身体,整个人像野兽一般匍匐在地。 低沉的吼声从喉咙里缓缓发出,曹满抬起脑袋,绿色的眼珠充满了凶残和戏谑,像盯猎物般死死盯着恐慌中的虎千斤。 “怎么会这样?” 虎千斤感到一阵眩晕,若非亲眼所见,她根本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一幕,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又逼着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唰! 匍匐着的曹满挪动四肢猛扑而来,速度之快,眨眼便冲到了近前。 早已吓得手瘫脚软的虎千斤哪还有丝毫反抗的力量?一下就被扑倒在地。 曹满用双手按住她的肩头后,大嘴张开,森白的牙齿咬向了喉咙。 啊哦! 护主心切的阿亮吼动一声,四蹄撒开,化为一道驴影重重的撞在了曹满的身上。 嘭地一下,阿亮倒退出去几步,曹满也被撞得飞了出去。 阿亮有些懵头,这是在撞人吗? 咋跟撞石头差不多? 晃了晃脑袋,阿亮上前不断用驴嘴拱着躺在地上的主人,然而此时惊魂未定的虎千斤就像被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急得阿亮直打鼻响。 女主子,别发姑娘呆了成不?给点火色哇! 眼瞅着曹满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阿亮直接咬住虎千斤的衣服用力往后拖着,打算带着主人逃走。 也就拖行出几步的距离,曹满便扑了上来,阿亮急得驴眼翻动,不得已只好松开了驴嘴,壮着驴胆勇敢的挡在了主人的身前。 好个小胖砣,跟亮哥玩凶的是吗? 亮哥踢死你! 一边给自己鼓劲,阿亮一边把驴臀对准了冲来的曹满,尽管气势犹在,但阿亮内心却一片苦涩。 阿亮是野驴,有着天生的直觉,在它眼里,冲来的这人早已不是以往懦弱的曹满,而是一头嗜血猛兽,否则刚才它也不会惊慌失措的又叫又喊,以此预警。 算准距离,阿亮用力的踢出后蹄,再次把曹满蹬飞了出去,趁着这个空档,阿亮咬住虎千斤的衣服,快速朝后退去。 一连几回,每当曹满扑上来的时候,阿亮都会护住虎千斤,或踢或蹬,阻止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然而让它气憋的是,一番努力却始终无法唤醒呆傻中的主人...... 娘嘞,真要了命了! 女主子,你到底是咋啦? 再不醒过来,咱俩一个都活不了,手拉手入黄泉,不,是骑着小亮共赴黄泉路! 当曹满再次扑上来的时候,阿亮正打算故技重施,撂蹄子踹人,谁知对方闪身窜到了一旁,来不及作出反应的阿亮一下就被曹满扑在了身上,恐慌中它四蹄乱蹬,拼命反抗着,试图把对方从背上甩下来。 然而它的反抗非但没有奏效,反而更加激怒了曹满,等阿亮察觉到不妙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强压下来,阿亮哀叫一声,连续晃动了几下身体,最后无力的摔倒在地。 钻心般的疼痛随之而来,阿亮抬头朝背上看去,发现曹满像野兽般正疯狂的撕抓着它的身体。 不过几下,粗糙厚实的驴皮便被撕裂出几道伤口,殷红的鲜血顿时从口子中流了出来,在鲜血的刺激下,曹满变得更加凶残了起来,森白的牙齿散发着瘆人的寒光,一口咬向了血淋淋的伤口...... 102 金芒符文 阿亮不是一般的家驴,而是一头血统纯正的野驴,尽管被驯化了这么多年,但是在它的血液里依旧保留着野驴的凶悍和野性,这也造成了它不服就干、怼眼就咬的驴性。 倔、凶、狠、恶,在它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此时此刻,当它察觉到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驴性顿时爆发,阿亮张开驴嘴,先一步咬住了曹满的膀子上。 拉、拽、撕、咬,阿亮施展浑身解数,打算把曹满从自己的身上拉下来,然而一连用了几次劲,对方却纹丝未动,就像生了根一样无法撼动。 阿亮震惊的瞪大了驴眼,似乎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在它那不太复杂的驴脑袋里,以往曹满不过是个懦弱无能的小胖砣,肉膘挺多但力量不大,随便划拉一下就能让对方趴下,但现在...... 情况完全颠倒了过来。 阿亮一百个想不通,究竟是咋回事? 难道出去拉泡野屎,就能变得比牲口还牲口? 惊乱中,阿亮乱瞟了一眼殿外,早知如此,亮哥就不该随地大小便,跑外面去解决该多好...... 阿亮咬住膀子撕扯的同时,曹满从驴背上站了起来,双臂挥动,以双风灌耳之势拍向了驴头。 阿亮吓得驴嘴一松,驴背顺势往上一抬,瞬间曹满失去了平衡,头下脚上往前翻了下去。 不等栽倒在地,阿亮拼尽全力,把力量集中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一头重重顶在了曹满的怀中。 嘭! 落地后的曹满像滚地皮球,骨碌碌几圈翻滚了出去。 再度化解了危机的阿亮口鼻喷气,驴背上的血口疼得它驴牙咬紧,连喘三口粗气,阿亮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转身回到了虎千斤的身旁。 看着依旧发傻发呆的虎千斤,阿亮很是无奈,俺的女主子,别像只呆头鹅一动不动的好么? 你的巾帼之色呢? 你的千斤之力呢? 以往驱虎打狼的时候你不是挺雄的嘛,咋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了呢? 知道不,光靠小亮雄起没用,咱俩一块儿雄,才能雄翻小胖砣! 阿亮打个鼻响,雄个球,就这呆头女主子,还是逃命要紧。 张嘴咬住对方的衣服,驴子拖主子,一溜烟拖到了莲花佛台的下方,阿亮疲惫的看了看立在佛台上的活棺材,尽管它不知道那是啥玩意,但棺材外浮现着的金色符文散发出了点点奇幻的金芒,似煦暖的初阳,又似篝火的焰光,让它潜意识中有种安全的感觉。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虎千斤送上佛台,阿亮相信,那口散发着金纹的神秘箱子一定能保护女主子的安全,至于它自己...... 阿亮有些苦涩,因为它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的安全。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驴命吧! 只要能报答女主子的养育之恩,不管做什么,它都心甘情愿。 佛台太高,力量也几乎枯竭,阿亮伸直了脑袋,想把虎千斤送上去,可一连尝试了几回都无果。 阿亮并没有放弃努力,执拗倔强的性格让它继续不断尝试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简单而艰难的动作...... “阿......阿亮,别管我了,自己逃命去吧......”断断续续的话声从虎千斤的嘴里传出。 主人的声音让阿亮顿时来了精神,它松开嘴后,高兴的用脑袋蹭着对方的身体,像是安慰,又像是在鼓舞。 虎千斤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其实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好几次她想挣扎着起来去帮阿亮,可不争气的身体就像煮软的面条,使不出一丁点儿的力气,内心的痛苦和煎熬令她痛不欲生。 虎千斤知道所有的问题都来自于她的恐惧,因为恐惧失去了勇气,因为害怕失去了力量,因为懦弱失去了信心...... 第一次,虎千斤感到了深深地无力,在恐惧的支配下,灵魂就像被无形的铁链牢牢锁住一样,那种感觉,仿若狂风中的残叶,无助、凄凉。 这时候,阿亮再次咬住虎千斤的衣服,勾着脖子不断往佛台上拉拽着,倏地,一道黑影闪现而至,阿亮驴耳侧动,松开驴嘴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警惕的看着匍匐在地的曹满。 出现的曹满缓缓扭动了一下身躯,双手如同野兽的利爪一样在地上刨动了两下,扭曲的五官显得更为可怕,双眼中闪烁的残暴之色丝毫没有因为肩膀上的伤口而受到丝毫的影响。 啊哦! 阿亮发出了威胁的喊叫,拼命把虎千斤挡在了身后。 吼! 面对阿亮的威胁,曹满丝毫不为之所动,在一声低吼中,仿若蓄势待发的嗜血猛兽狂冲了上来。 避无可避的阿亮只好低下脑袋,对准了冲来的曹满,做好了冲撞的准备。 就在这时,佛台上的活棺材突然爆发出一层耀眼的金芒,金芒中缭绕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好似飘舞的绸带围绕在半空中。 金芒洒落,顷刻间曹满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烈火炙烤般,双手捂住脸庞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了起来。 一直等他翻滚到了远处,从活棺材释放出的金芒这才渐渐减弱,暗淡了下去。 沉重的喘息声夹杂着低低的怒吼,停止动作的曹满畏惧的看了一眼佛台上的活棺材,又看了看下面半躺着的虎千斤,眼中闪过一道戾色,随后慢慢移动着身躯,消失在了阴暗之中...... 阿亮开心的打了一个鼻响,这一刻它感到自己又活了过来,若非身上有伤,它非开心的蹦跶俩下不可。 感激的瞥了一眼佛台上的活棺材,阿亮挺得意,不愧是野生的驴子,天生的直觉何等敏锐和犀利,相比之下,一般的牲口给它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虎千斤也惊喜的睁大了眸子,刚才发生的一幕她简直无法相信,不过等她慢慢冷静下来之后,回想着段虎曾经说过的话,她才如梦方醒。 “黑虎哥......” 低喃一声,虎千斤心头一热,似乎感到身上恢复了那么一丝力量,虽然不多,但起码能够支撑着她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双腿依然抖得厉害,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着,站起身来的虎千斤深吸了几口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恐惧。 情况稍好一些后,她疼惜的摸了摸阿亮的脑袋,又看了看皮肉绽开的伤口,眼眶再次湿润了起来。 阿亮乖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温暖潮湿的感觉让虎千斤更加愧疚了起来。 “阿亮,都怪我没用,害苦了你......”也就说了两句,虎千斤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阿亮拱了拱她的身子,又晃了晃脑袋,简单的动作却包容了太多的鼓励和宽怀。 “谢谢你,阿亮,我一定会坚强起来的。”虎千斤点了点头,随后她把目光投向了那口竖立在佛台上的活棺材。 此刻的活棺材依旧散发着蒙蒙的金光,虽然很淡,但是却能给人一种祥瑞温暖的感觉,仿若佛光一般,普度众生、济危度厄。 看着那层氤氲的金芒,虎千斤感觉自己消失的勇气正在开始恢复,尽管速度很慢,但是她能明显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增加,仿佛这层金光有种神奇的力量,可以驱散她体内的恐惧一样。 颤抖的双手在祥和的金光下终于平静了下来,除了双腿还有些发抖之外,比起刚才来,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看到了希望的虎千斤努力的往佛台上爬去,她要用她的身体去拥抱这层金光,恢复她渴望着的勇气和力量。 等她吃力的爬上佛台,眼看就能碰触到那层迷幻的金光,猛然间,一道黑影从阴暗的角落飞驰而来,“哐”地一声撞击在了活棺材上。 活棺材应声落地,金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虎千斤吃惊的呆愣在了原地,没等反应过来,佛台下阿亮警觉的叫声响起...... 回头看去,一直躲藏在阴影中的曹满终于显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四肢奔跑下,速度之快,就像一头凶悍的野猪冲了过来。 “阿亮,小心!”虎千斤发出了揪心的叫喊。 啊哦! 阿亮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勇敢的向前冲去,一下就和曹满厮打在了一处。 “不要,不要啊......” 也就片刻的时间,阿亮便被扑翻在地,曹满强横的压在上面,兽爪般的双手开始了疯狂的撕抓,很快殷红的血水便从裂开的口中里渗了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阿亮渐渐放弃了抵抗,虚弱的目光带着依依的不舍投向了掩嘴哭泣着的虎千斤...... “阿亮,阿亮......” 虎千斤泪流满面,委屈、痛苦、悲伤、愤怒......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化为无底的漩涡,不断拉拽着她越陷越深...... 啊哦...... 当阿亮发出最后一声孱弱的叫声时,虎千斤如同触电般猛的一颤,情绪就像喷发的火山,冲破了无底的漩涡,震碎了恐惧的束缚,力量如泻闸的洪流奔腾在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住手,给我住手!” 怒喝一声,虎千斤抱起一块残破的大石,抖手扔了出去。 大石呼啸而至,曹满仿若受惊的野兽,丢下猎物仓皇的逃在了一旁,随即抬头怒视着佛台上的虎千斤,凶戾的寒光中充斥着残忍和凶暴。 危机总算暂时化解,但虎千斤却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相反,她觉得压在心头上的巨石愈发沉重。 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着俨然成为了怪物的曹满,虎千斤一阵纠结。 说实话,就在她扔出大石的那一刻,她很后悔自己的冲动,好在曹满及时躲闪了过去,否则真被砸出个什么好歹,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阿亮,阿亮你没事吧?”从佛台上找了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后,虎千斤大声呼唤着。 倒在血泊中的阿亮艰难的抬起了脑袋,随后又无力的耷拉了下去,缓缓闭阖了双眼...... 死啦? 没死,主要是太累了,一场厮杀累得它精疲力尽,还一身是伤,血旺子都浪费了不少。 难得女主子雌威振发,不借着这个机会多休息一会儿,它不成笨驴了? “阿亮,阿亮......” 撕心裂肺的哭喊传来,阿亮驴嘴一撇,露出了一副奸笑的模样。 佛台上,虎千斤悲痛欲绝,一边哭喊着一边抹泪,看着毫无反应的阿亮,下一刻...... 噗嗒,噗嗒...... 驴尾巴有节奏的拍打着地面,虎千斤眸子一亮,好悬没被气乐了。 不是死了吗? 死驴会噗嗒尾巴? 可恶的臭阿亮,连女主子都耍! 虎千斤咬着银牙,“阿亮,你到底死没死?” 阿亮浑身一抖,尼玛,露馅了,继续装死...... 虎千斤...... 片刻的分心,让虎千斤失去了曹满的行踪,看着四周黑乎乎的环境,她知道对方一定又躲进了阴影之中,打算再次寻找偷袭的机会。 大殿中再次陷入了沉寂,就连时而吹动的穿堂风此时也消失不见,一切是那么的死寂,静的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剧烈跳动的心脏之外,其他什么都听不见。 虎千斤小心翼翼的警戒着四周,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压抑的气氛令她倍感煎熬,内心深处,消散了的恐惧再次侵袭而来,一次又一次试图侵占她的身体。 虎千斤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不但要征服恐惧,还要战胜自己! 呜...... 消失的风声带着呜咽的哀鸣顺着大殿吹动而来。 就在风声响起的那一霎,隐没在黑暗中的曹满开始了行动,利用风声作为掩护,奔袭而来。 虎千斤双眸一凝,作为出色的猎人,她的感应比一般人要敏锐多了。 目光捕捉到曹满移动的轨迹后,虎千斤将手里的石块像飞蝗石一样打了出去。 本以为靠着这些石块可以阻挡对方的攻击,然而当她发现曹满根本不在乎打在身上的石块后,虎千斤知道自己想错了。 冲到佛台下的曹满飞身跃起,一把打落虎千斤手中的石块后,顺势撞在了她的身上。 吃力不住,虎千斤踉跄几步,后背撞在了还剩半截身子的佛像上。 力量的比拼,自己居然不敌曹满? 顾不上内心的震惊,眼前一花,恶风直袭面门。 虎千斤急忙低头闪躲,随着一声可怕的撞击,在她身后的半截佛像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103 出手相救 “这怎么可能?” 感受着身后佛像剧烈的颤动,心中大骇的虎千斤急忙伏低身子,随即快速的朝前跳跃出去,一个鱼跃龙门跳落在了曹满的身后。 “对不住了,耗子哥。” 趁着曹满还未转身的机会,虎千斤迈步上前,双手抓住对方的后背,接着以托塔之势用力的朝上一举,直接把曹满举过了头顶。 举火烧天式? 不对,是托龟晒日式! 阿亮眯条眼缝,尾巴不由自主的动了两下,女主子威武,女主子霸气,女主子...... 眼缝一闭,阿亮继续神游太虚。 “耗子哥,你醒醒,我是阿妹,你快醒醒......” 一边举着曹满,虎千斤一边焦急的呼唤着,试图唤醒对方的神智。 然而她的呼唤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反而更加激发了曹满的凶性。 剧烈的挣扎下,力道如潮水般倾泻下来,不大工夫,有着千斤臂力的虎千斤居然开始感到吃力了起来。 渐渐发酸发麻的双臂让她心里一阵发苦,如果不是怕伤害到曹满,她大可不必这么费神费力。 善良,有时候也是一种拖累,甚至于是负担...... 虎千斤咬紧银牙努力的支撑着,不管曹满如何疯狂的挣扎,她始终不肯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耗子哥,你到底是怎么了?阿妹求你赶快清醒过来,耗子哥......” 时间一长,虎千斤终于支持不住了,双臂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疲累,在这么下去,别说托住曹满,恐怕连她的身体都要拖垮。 就在这艰难的时刻,忽然虎千斤觉得双臂承受着的压力一缓,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被托着的曹满这时候也不在挣扎了,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的一动也不动。 虎千斤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 “耗子哥,你......你醒了?” 试探的问了一声,但对方却没有丝毫的回应,依旧保持着沉默。 “耗子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出声?” 试着又问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一下虎千斤心慌了起来。 莫非是刚才太过激动,一时失手伤害到了对方,弄昏过去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略微犹豫了一下,虎千斤把举起的双手放了下来。 突兀,曹满猛的一动身体,虎千斤暗道一声“不好!”但为时已晚,可怕的怪力如洪水般冲泻下来,猝防不及间,整个人重重摔倒在了佛台上。 强烈的痛楚疼得虎千斤差点背过气去,双肋发胀、喉头发甜,一股带着腥甜的血水直接翻涌了上来。 虎千斤强忍着疼痛,把涌上来的鲜血咽了回去,接着她吃力的动弹了一下身体,正想起身,却发现曹满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 扭曲的五官,诡异的笑容,还有那双散发着饥渴和残虐的绿眼珠子...... 一切是那么的惊悚,一切又是那么的骇人。 虎千斤惊恐的想要朝后退去,这时曹满蠕动了几下脖子,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吞咽声,紧随其后,那张瘆人的脸庞慢慢凑了过来。 瞳孔急速收缩,虎千斤就像被凝固住了一样,视线中,那张恐怖的脸庞逐渐放大...... 这一刻,她似乎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凶残的气息,以往只有在嗜血野兽的身上才会感觉到。 如此近的距离下,虎千斤不敢轻举妄动,熟知野兽习性的她明白,现在一旦移动,哪怕只是轻微的动弹一下,势必会遭受最为残忍和疯狂的扑杀。 虎千斤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她在等待,等待对方进攻的那一刻,只有曹满发起攻击,她才能找到机会进行反击。 正如剑鞘里的剑一样,在出鞘前谁也无法预测出剑的方向,只有出了鞘的剑,才能将预测的失误降低到最小。 时间在这一刻尤为缓慢,慢得令人有种发狂的冲动。 换做旁人,也许难以忍受这种煎熬,但对于虎千斤来说,反而整个人却冷静了下来。 作为眼一名出色的猎人,虎千斤有着超越常人的忍耐和沉着,在长期的捕猎生活中,不断的磨炼下,虎千斤表现出了卓越的毅力和坚忍。 终于,曹满张开了大嘴撕咬下来,几乎同一时间虎千斤也采取了行动,探手一把卡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巨大的力量使得虎千斤几乎支撑不住,顺势她用力的往旁边一带,将压下的曹满甩了出去。 等曹满再次扑上来的时候,虎千斤抄起佛台上的那口活棺材,用力的挥舞了过去。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活棺材四分五裂,一道金芒从里面爆发而出,瞬间将阴暗的大殿照得一片通亮。 被打中的曹满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嚎叫,狼狈逃窜。 直到金芒隐去,虎千斤这才睁开了有些酸涩的双眸,她疑惑的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碎片,很快就看见了不远处平放着一件用黄色绸缎包裹着的长条物件,黄绸上印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用一根红色的长绳系着,末端打了一个很复杂的绳结。 “难道这就是黑虎哥所说的那件宝贝吗?”虎千斤惊喜的就想伸手就想把黄绸裹着的宝贝拿起来。 滴答...... 几滴浓稠的液体落在了手背上。 虎千斤一愣,低头看去,手背上的液体墨绿粘稠,还带着一股恶心的臭味。 本能的抬起了脑袋,下一瞬,虎千斤惊骇的尖叫一声,身子朝后倾倒,一个不慎从佛台上摔落下去。 这一跤摔得可不轻,然而刚才眼中惊悚的一幕,远远超出了被摔的疼痛,虎千斤惊慌失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想去拉阿亮,忽地,肩头微微一沉...... 凛冽的寒意瞬间涌遍全身,这一刻她真想委屈的大哭一场,自己一个姑娘家,再勇敢再坚强,终归也个大姑娘。 她可以直面凶猛的野兽,甚至于面对老虎都不怕,可是面对怪物,噩梦般的怪物...... 不怕才怪! 现在该怎么办? 随着压在肩头的力量越来越大,疼痛愈发明显,一时间虎千斤也没了主意。 逃? 阿亮怎么办? 回头? 狼搭背,这可是猎人最忌讳的危险,不转头还好,一旦转头,后果不堪设想。 反抗? 如何反抗! 陷入绝境的虎千斤把心一横,手肘用力的朝后一顶,顿时钻心般的疼痛从肩头传来,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被撕出了几道血口。 忍住火辣辣的伤痛,虎千斤再次抬腿朝后踢去,借着反震的力量迅速朝前窜出一截,随即侧步转身,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然而当她再次看清倒在地上的曹满后,不由得一阵反胃,惊骇的一幕充斥在了整个内心。 如果说之前曹满的样貌称得上可怕和诡异,那么现在用恐怖来形容也不为过。 天哪,那还算得上是一张脸吗? 简直就像是被强酸融化了一样,整张脸都被墨绿色的脓液包裹着,几乎无法辨认出五官的轮廓。 此时的虎千斤不但害怕,还感到十分的后悔,后悔雨停的时候为何不当机立断离开这里,即便露宿山林,也总比在这诡谲的荒庙强得多的多。 不仅害了曹满,也害了阿亮和自己,回想当初阿爹的遭遇,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像阿爹那么好的身手,还会断了一条膀子,为何一行那么多出色的猎人,到最后都葬身在了这里...... 因为这根本不是凡人可以对抗的怪物,完全就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虎千斤银牙一挫,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但她不打算退缩,因为现在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只要能拖住变成了怪物的曹满,她相信,希望一定会到来! “黑虎哥......” 默念一句,虎千斤围着匍匐在地的曹满缓慢移动着,每走一步她都格外的留神,密切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奇怪的是,曹满似乎并没有动手的念头,歪斜着脑袋注视着她,渐渐的,虎千斤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莫非...... 肩头处的伤口愈发疼痛了起来,不大工夫,半边身子都开始出现了麻痹。 “有毒?糟了!” 虎千斤脸色大变,脚步微微一晃,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 就在她坐倒的那一瞬,一直不见动静的曹满缓缓匍匐着身体,一步步靠了过来。 虎千斤痛苦的摇摇头,内心一片苦涩...... 嗖! 半空中一道黑影掠驰而来,轰砸在了曹满的身前,巨大的声响顿时惊醒了绝望中的虎千斤。 “山猪?” 当看清落下的东西竟然是头山猪,虎千斤顿时激动了起来,“莫非是......” 不等开口把话说完,身前人影一晃,段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阿妹,对不起,是黑虎哥来迟了。” 简单而温暖的一句话,顿时触动了虎千斤柔弱的心情,眼眶一热,点点泪花晶莹落下。 段虎眉头微皱,看着对方肩头的伤势,眉头又皱紧了一些。 “别哭了阿妹,你先休息一会儿,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黑虎哥,你要小心,还有,别伤了耗子哥。”虎千斤哽咽着声音说着。 “多么善良的姑娘......” 段虎暗中感慨了一声,转身站了起来,四外张望一下却不见曹满的身影,看来是受到了惊吓,躲进了暗处。 敌暗我明,这是要打埋伏的节奏? 段虎嘴角微微上翘,看来还不算傻到家,能够看出虎爷一身的玄阳罡气。 既然遇到了识货的主,段虎打算主动出击,否则不露一手的话,憋了一肚子的闷火找谁发泄? 窜身跳上佛台,段虎伸手从地上捡起了那件被黄绸包裹着的物件。 拿在手里大致检查了一下,接着他从佛台上又跳了下来。 “黑虎哥,刚才是我不小心,把你的活棺材给打碎了......”虎千斤羞愧的低下了脑袋。 “小事而已,你不用内疚。” 宽慰的话语让虎千斤心里好受了不少,然而段虎却一阵的肉疼,不止肉疼,心也疼。 手提黄绸物件,段虎来到了阿亮的身旁,低头一瞧,驴子四肢僵直,闭眼翻唇,舌头都耷拉出了一截,跟死驴一般无二,唯一一点,就是那根驴尾巴,时而会悄悄动上一下。 好家伙,装死能装到这个份上,不愧是头贼驴。 段虎附身检查了一下伤势,阿亮的伤势要重一些,但中毒的迹象却十分轻微,几乎不用处理,可见当时的曹满应该才撞邪不久,体内的毒液还没有被完全激发出来。 检查后,段虎抬起大巴掌打在了阿亮的脑袋上,“驴子,该醒了!” 阿亮吃痛,却又不好的发作,索性晃着脑袋睁开了驴眼,一副恍惚的模样,呆愣的看着四周,就像刚苏醒一样。 装傻充愣? 尼玛,驴精! “别看了,你的主人在那呢?” ...... 清空场地后,段虎举起手中的黄绸物件,并未解开上拴在上面的绳结,而是默默念叨了几句,手掐法诀将一丝玄阳之气注入到了里面。 顷刻间金芒暴涨,耀眼的金光夺目而出,将附近的黑暗驱散一空。 借着玄阳的金芒,段虎快速的扫视了一下四周,转眼便看见了鬼鬼祟祟躲在阴暗角落中的曹满。 “还躲?给虎爷滚出来!” 暴喝一声,段虎抬脚踢向了地面的石块,直飞向匍匐着的曹满。 石块并打中曹满,而是直接撞击在了墙上,碎成了石渣。 躲过石块的曹满猛冲了出来,目标并非是挑衅他的段虎,而是另一头的虎千斤和阿亮。 曹满奔跑的速度很快,尽管看上去十分的不协调,动作也略显僵硬,可是在发动攻击的时候却很有效,正是因为他的速度以及可怕的怪力,才把虎千斤和阿亮一次又一次逼近了绝路。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在虎爷面前还敢玩花花肠子?看招!” 段虎冷哼一声,把手中散发着金芒的黄绸物件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了虎千斤和阿亮的身前。 伴随着一阵金石击鸣的声响,黄绸物件插进了地面,灼目的金芒直射向来不及躲闪的曹满。 再一次暴露在金芒下的曹满惨嚎一声,痛苦的抱住脸庞满地打滚。 与段虎的第一次交手,曹满,给跪! 104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凄惨的哀嚎响彻空旷的大殿,曹满双手抱脸满地翻滚,猪嚎驴滚,好不欢实,所过之处,地面上流下了一条条绿色粘液的痕迹,腥腐恶臭,气味刺鼻。 段虎摇摇头,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耗子,生动的教训,别忘咯。 不过回头想想,自己也有错,当时要不是去追林子里的山猪,而是守在周围,也不至于闹出这档子危险。 毕竟曹满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丝毫的经验,过多的责怪似乎有些牵强。 庆幸没闹出什么意外,否则段虎非内疚一辈子不可,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至于虎千斤和阿亮的伤势,皮外伤居多,上点药修养些时日就能好,中毒也不算深,段虎有办法能够彻底医治好,关键在于曹满。 确切点说是附在对方身上的邪煞阴祟。 凭借多年的经验,段虎可以断定曹满是撞煞,跟中邪不同,并非被什么阴魂厉鬼上身,而是被种下了什么蛊煞之类的邪恶东西。 短暂的思索之后,段虎手掐法诀,口念一句“散!” 顷刻间,插在地上的黄绸物件金芒尽退,转眼大殿再次陷入了昏暗,除了远处那堆燃烧着的篝火还勉强驱散着黑暗,不让整座大殿被黑暗吞噬。 片刻过后,曹满停止了痛苦的哀嚎,也渐渐停下了翻滚的动作,匍匐着身躯,发出了一声声粗重的喘息。 段虎嘴角一歪,真难听,跟蛤蟆鼓气似的,声如破鼓闷锤,呱噪硌耳。 “阿妹,你现在还能动吗?”双目紧盯曹满,段虎问了一句。 “应该还可以。”勉强活动了一下身体后,虎千斤疼得冷汗直冒,但嘴里却依旧坚强的回道。 “这有点药膏,你把它涂抹在伤口上,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说着话,段虎随手扔过去了一个药盒,轻轻落在了虎千斤的手中。 打开药盒,一股清淡的香味传了出来,虎千斤轻闻了一下,顿感精神倍增。 把晶莹的药膏涂抹在伤患处,也就一小会儿的时间,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消散了大半,半边麻痛的身体也好了不少,从伤口处传来的清凉舒适之感,让虎千斤惊讶不已。 “黑虎哥,你给我的是什么药膏?比我们寨子的苗药都厉害,真神奇!”虎千斤好奇的问道。 “这是一种秘药,效果还算不错,对了,你帮阿亮也涂一些,之后你还要帮我一个忙。” 回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了曾经给曹满药膏时的情形...... 孽缘! 轻叹一声,段虎很快把脑中的杂念挥之一空。 “说吧,让我帮什么忙?”虎千斤热情的问道。 “我需要大量的水,越多越好。” “水?”虎千斤听了个一头雾水。 “好吧,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了。”尽管不清楚对方的目的,而且荒庙四周也没有什么取水的地方,不过虎千斤还是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麻烦你了。”客气一声,段虎迈步走向了曹满。 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的间距也十分均匀,段虎面色如常,然而在他那双明亮的眼中,却隐约浮现着一丝淡淡的焦虑。 看得出,这一刻他的心情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吼...... 随着距离的拉近,曹满从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吼声,似威胁似胆怯,如同负了伤的野兽不断发出危险的警告一样。 段虎毫不在意,直到离着对方不过两米的距离他这才停下了脚步。 看着七窍冒着恶心的绿浆浆,脸庞仿佛融化了的曹满,段虎暗中摇了摇头,刚才他本打算用玄阳罡气的威力驱散对方体内的蛊煞,现在看来,手段过于强烈,而且方法也不对,幸亏及时住手,否则即便驱散了邪煞,曹满的性命也将堪忧。 好在曹满虽然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但是生命尚存,只要找对方法,还有救回来的希望。 “耗子,这才多大点工夫就闹出这等幺蛾子的事来,怎么,嫌生活太平淡了,还是小日子太枯燥了?” 说着打趣的话,段虎认真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吼...... 回应的是曹满干哑的低吼。 “好好说话,别跟发情的牛蛙一样,瓮声瓮气。”说话间,段虎朝前跨出一步。 曹满像受了惊的野兽,急速后退出去,段虎再次逼近,他再退,反复数次,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直到曹满被逼退到了墙角下,退无可退,段虎这才停下了脚步,没做进一步的逼迫。 该到动手的时刻了...... 目光扫了扫地上的土灰碎石,段虎故作一声高喝,把对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了他的身上。 当曹满惊慌失措的抬起脑袋,段虎将埋进土灰中的脚尖用力往前踢出,顷刻间土灰碎石弹射而起,灰雾弥漫,溅得毫无防备的曹满一头一脸都是。 灰土入眼,艰涩难受的感觉使得曹满难以睁眼,他恼怒的用双手用力摩擦着眼睛,就在这时,段虎动了...... 疾步而上,伸出食指猛点额间,眼看指尖就要触碰在印堂穴上,不甘心的曹满半眯着双眼,张开大嘴咬了过去。 “冥顽不灵!” 段虎冷哼了一声,收回食指,同时双手各探出一根拇指,插向了脖颈处的穴位。 “噗噗”两下,两根拇指精准的插进了穴位,随后段虎收指撤手,抬起膝盖对着下巴就是一下。 曹满吃力不住摔了个仰面朝天,倒地后扑腾两下,似乎想要翻身爬起来,段虎欺身而上,双脚分别踩住对方的双手,屁股用力往下一坐,施展千斤坠的功夫重压在了曹满的胸口。 力道上,段虎拿捏精准,并没有火力全开,勉强压制住对方的行动便行,否则用力过度,非把曹满当成蛤蟆给压冒泡了不可。 被压在身下的曹满并没有放弃挣扎,张着大嘴又撕又咬着,不过他的负隅顽抗并没有带来任何的效果,刚才段虎使的一手点穴,早已让他的下巴失去了作用,跟脱臼似的完全不听使唤。 “耗子,别怪虎爷对你发狠,为了救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忍着点,一会儿就好。” 说完,段虎食指用力一点对方额间的印堂穴,顷刻间曹满神色为之一滞,身体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丁魂克煞,甲魄护尊,丁甲凝神,化神固元,三阳聚顶,阳火冲窍......敕!” 段虎口念法诀、法印相随,二指一引自己的天灵穴,顿时指尖出现一团金色的玄阳赤火,接着他动作迅速的把缭绕在指尖的玄阳赤火打在了对方的天灵穴上。 嗷...... 玄阳赤火接触天灵穴的瞬间,曹满痛苦的发出了一声震耳的嘶吼,整个人也开始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坚持住!” 段虎加大力量压制着全身剧烈抖动着的曹满,双目凝视着燃烧在天灵穴的那团玄阳赤火。 此时的玄阳赤火不断跳跃着,火光时而明亮时而暗淡,色泽随着火光的变化也产生了改变,一会儿金色,一会儿绿色,一会儿又是青色...... 看上去倒是挺璀璨,然而其中的凶险,也只有施术的段虎心里明白。 一会儿的工夫,赤火的色泽依旧无法稳定下来,而且因为时间的拉长,威力也在渐渐的减弱。 段虎双眉拧紧,“想不到耗子体内的玩意如此邪乎,难怪他变得会如此的邪气,连一丝本性都没留下,看来不加点猛料,还真无法驱散体内的蛊煞。” 咬破食指,拇指轻轻一捻伤口,一滴鲜红的血珠凝聚在了指间。 接着段虎对着血珠低念了几声咒语,食指微微一弹,血珠飞进了玄阳赤火中。 血珠飞进的一瞬,仿若火上浇油一般,玄阳赤火威力大增,焰苗高涨,火威赫赫,眨眼的工夫,金色的赤火便将不断侵袭而来的绿焰吞噬一空。 紧随其后,玄阳赤火慢慢下沉,逐渐隐没在了曹满的天灵穴中。 嗷...... 嗷...... 当赤火完全进入之后,痛苦难耐的曹满不断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声,身体如触电般抖得厉害,即便有段虎用力的强压着,也无法控制住剧烈的抖动。 “阿妹,水来了没有?”段虎大声喊叫道。 “来了,黑虎哥,水来了!”殿外,虎千斤拎着满满几袋水囊大步跑了进来。 一见被段虎压在身下的曹满,面目狰狞嘶吼痛叫的样子,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耗子哥好像很痛苦,他......他没事吧?” “现在还不好说,快,快把水往他的肚子里灌!”段虎匆忙的说道。 灌水? 虎千斤看着自己手中拎着的水囊,打一激灵,听过有那黑心的商贩,为了给猪牛增重狠命灌水,给人灌水? 这还是头一遭。 问题是,这么多的水都灌进去,曹满受得了吗? 就在虎千斤一阵犹豫的时候,段虎发急的催促声响起,“阿妹,赶快灌!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可是黑虎哥,这些都是我从外面泥潭里装来的泥水,万一耗子哥喝了,他......” 虎千斤的担心不无道理,泥水脏兮兮,少喝点或许没有大碍,可是喝多的话...... 闹肚子事小,真要闹出什么毛病来,谁能负责? “救人要紧,管他什么泥水脏水,就是粪水,也给我可劲儿的灌!” 粪水! 虎千斤脸色发红,那玩意能喝嘛? 真把曹满当地里的冬瓜了? 荤的素的,浓的稀的,腥的臭的一瓢浇,来月准能胖乎乎? 段虎发了命令,虎千斤银牙一咬也豁出去了,打开囊口,管他冬瓜还是南瓜,对准曹满张开的大嘴往里面猛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 吼,吼! 咕咚,咕咚...... 嗷,嗷! 咕咚,咕咚...... 嗝! 这顿灌,这顿喝,黄兮兮脏乎乎的泥水顺嘴直入,好似入海的江河川流不息,一滴都不带浪费的。 曹满口打水嗝,喝了个胡天海地,灌了个前世今生。 直到满满六只水囊变得瘪塌塌、空荡荡,曹满的肚皮胀鼓鼓、气足足,好似个怀胎八月的大肚皮,能装人! 虎千斤擦把小汗,总算灌完了,刚才她真担心把曹满的肚皮给撑爆,然而段虎的下一句话,她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阿妹,还有没有水呢?份量不够!” 虎千斤睁大眸子,可能的话她真想问一句,黑虎哥哥,你和曹满有仇还是有怨,盘人也不是这么个盘法。 “没水了,要不我再去接。”虎千斤回了一句,其实她也挺好奇,曹满的肚囊到底有多大,能装多少...... 泥水。 “来不及了,想要驱走耗子体内的蛊煞,必须一口作气才行,中间一断就会前功尽弃。”段虎焦急的说道。 “那该怎么办?”虎千斤也着急了起来。 啊哦! 一声驴叫,阿亮摇头晃脑悠哉悠哉的歪了过来,本打算多休息一会儿,但架不住这边干得热火朝天,阿亮喜欢凑热闹,这不,来了兴致。 啊哦? 驴眼鼓了鼓,阿亮不可置信的盯着曹满的蛤蟆肚。 小胖砣,这才多大点工夫,更压秤了! “驴子,过来!” 一声高喝,阿亮好悬没尿了,抬头看去,段虎正不怀好意的看着它。 嘚儿,噗! 阿亮憋闷的打个鼻响,有心撂蹄却又不敢,段虎的黑脸老可怕,虎眉一耸能镇邪! 老大不乐意的溜达到近前,段虎大手一探,薅住了阿亮的驴耳,往跟前一拉,直接拉到了曹满的身上。 阿亮眨眨驴眼,虎千斤动动眸子,一人一满头问好。 黑脸,你就想想搞啥子? “驴子,我知道你有灵性,能听懂人言,现在给虎爷听好了,把你存在驴老二里面的黄汤都给我撒出来,全部尿进曹满的嘴里,敢漏出来一滴,虎爷切了你的驴老二泡驴鞭!” 啥? 不仅阿亮傻了,虎千斤同样也傻了。 撒尿喂曹满? 黑脸,要不要这么缺德! 即便亮哥答应,小胖砣能答应吗? 阿亮一晃驴脑袋,身子一缩就想逃,可耳朵还在对方手里薅着呢。 “还不快点给我撒!就是没尿也给我生挤,挤不出来断老二!”段虎催逼一声。 这话说得,好粗,好糙,好凶! 虎千斤羞红了脸,转头不敢直视,阿亮直接崩溃,不过转念一想...... 阿亮露出了贼兮兮的奸笑,挂在了又丑又长的驴脸上。 要玩是不? 那今天亮哥就玩个够本玩个刺激!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水响,热乎乎的黄汤飞流直落......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105 洗干净了再说 对阿亮来说,这泡驴尿恐怕是它这辈子撒得最爽的一次,无出其二。 跟容量、速度、时间无关,在乎的是心情,就像沿途欣赏风景的心情,爽歪歪! 只是时间长了,兴奋激动的心情渐渐不安了起来,关键是膀胱有限,存量就那么多,也怪刚开始飙得急了点,没心没肺的挤,挤着挤着...... 就挤空了。 嘘,嘘...... 似乎察觉到了阿亮的难处,段虎吹响口哨,一声接一声,阿亮咬牙再挤,又拧出了一小股,再然后...... 水龙变小溪,溪水变珠线,没了哗啦啦,有的只是淅沥沥,再后来滴滴答。 驴喘一声,阿亮把长脸凑向了段虎的黑脸,表情老不自然。 嘘,嘘...... 段虎自顾自的继续吹口哨,阿亮嘴里发苦,驴老二也苦。 别吹啦黑货,亮哥,真没存货了,要不先缓缓如何? 实在不行的话,等亮哥舔几口外面的泥水,兴许过会儿还能挤出点儿...... 啪! 就在阿亮挤无可挤,拧了又拧的痛苦时刻,段虎抬手给它臀上来了一下,“够了,一边呆着去。” 阿亮如释重负,哆嗦一下驴老二,随后雄赳赳的抬起了驴头,一泡驴尿,完美收场。 尿性! 不过阿亮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挺尸的曹满,记得刚儿那会儿这货还挣扎得挺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傲,现在咋挺尸不动了呢? “驴子,识相的赶紧躲一旁去,晚了有你的苦头吃。” 阿亮晃晃脑袋,表示没有听懂,看个人咋就有苦头吃了?何况这里面还有亮哥的功劳...... 啪嗒! 挺尸的曹满忽地动了一下。 阿亮警觉的瞪眼竖耳,奇怪的是,曹满就动了一下便不动弹了。 咕噜噜,咕噜,咕噜...... 啥毛病? 阿亮好奇的瞅着,发现对方的大肚囊有了变化,一起一伏,一上一下,好似层波浪来回动个不停。 这是...... 肚皮舞? 阿亮惊奇的打个鼻响,瞅了个起劲,下一刻...... 呕呕哇! 虎啸声起,龙吟声动,一股浊液自曹满的口中喷吐出来,黄的,绿的,浓的,稀的,腥的,臭的......混合成为污龙浆浆,井喷! 阿亮猝防不及,被喷了个一头一脸。 晃两晃,歪两歪,阿亮倒退几步,不服也跪,主要是太臭太熏了,就刚才那口浆浆,能把驴魂臭飞。 不大工夫,喷出的呕吐物渐渐稀疏了起来,颜色也变淡了不少,再看曹满,脸上的绿色脓液开始不断退去,露出了被覆盖着的五官样貌。 “太好了,黑虎哥你快看,耗子哥他......” “咦?人呢?” 虎千斤转头一看,身旁哪还有段虎的身影。 “阿妹,味儿太大,过来说话。”不知何时,段虎躲了个老远,很明显,嫌臭。 虎千斤哭笑不得,阿亮歪头斜眼,一百个瞧不起。 骨碌碌...... 阿亮自顾自的翻俩驴滚,尽量拉远距离,顺便蹭蹭一脸的污浆浆。 “黑虎哥,你在近前守着,万一......”走上前来的虎千斤担心的说道。 “不碍事,等他把那些污秽之物吐干净了......”正回着话,曹满停止了呕呕哇,躺在满地的腥黄浓绿中接着挺尸。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虎千斤问道。 “不急,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曹满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段虎这才说道:“阿妹,你把拴货的绳子找来。” 虎千斤狐疑的看着他,“找绳子跟救人有关系吗?” “呵呵,到时你就知道了。”段虎神秘的一笑。 不好得多问什么,虎千斤去往篝火旁,手脚麻利的找来绳子交给了段虎。 拿着绳子,段虎灵活的打了几个绳结,随后大手一抛,像套马一样把绳结套在了曹满的脑袋上。 虎千斤看得一脸发尬,这是救人嘛? 这是套牲口好么? 段虎手臂往回一拉,跐溜一下,曹满蹭着滑溜的地板,溅起了一层层污浪水花。 水上漂? 错了,是浪里滑! 段虎拉着绳子溜着曹满,大步流星朝殿外走了去,虎千斤跟在一旁追问着,“黑虎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弄醒耗子,顺便带他洗个澡!” 虎千斤懵了,是真的懵了,完全搞不懂对方的意思。 不过...... 很快她就懂了。 不仅懂了,她还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曹满,太可怜了! 不错,是挺可怜,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没有前因,现在哪来的恶果呢? 自食恶果,报应不爽。 蹭着一地的污秽和泥沙碎石,又经历了一段石坎台阶,最后在厚实松软的草甸里滑溜了一截,曹满终于来到了虎千斤取水的那处泥水潭。 段虎把手中的绳子一松,曹满借着惯性又跐溜出去一小截,任然保持着挺尸的姿势,眼皮都没动一下,挺硬气。 接下来,好戏上演! 段虎抬起脚尖,对着曹满的下巴微微朝上一抬,“咔,咔”两声,脱臼的下巴重新接上,接着单臂挥动,曹满平地窜天,随后一招平沙落雁落入泥水潭。 泥水翻滚,黄水四溅,落水后的曹满,靠着一身板猪肉又飘了起来,不过,很快在一阵“咕噜噜”的水泡声中,身子潜了下去。 一息,两息...... 足足五息的时间都不见有什么动静,这下虎千斤慌张了起来,身旁,段虎抱手观看,一副平静的神色,似乎被他亲手扔进泥水潭的不是曹满,而是只狗...... 落水狗。 “黑虎哥,救人,晚了的话......” 就在这时,水花翻溅,泥浆浑浊,一人探头猛窜,一身湿哒哒、脏兮兮,满脸污浊浊、怒气气。 虎千斤睁大眼眸,发愣的看着从水里冒头的曹满,曹满也呆滞着脸上的怒色,左右缓缓看了一下。 我是谁? 我在哪? 我怎么啦? 片刻过后,曹满咧嘴呼痛,“哦哟哟!疼死我啦,我的皮,我的肉,我的骨头......” 惨痛的嚎叫很快变了调,“我日,啥味儿?” 呕呕哇! 呕声大起,曹满吸肚吐胸,口喷莲花,喷了泥水喷黄疸水,一阵折腾,人乏神虚,不闹腾了。 “耗子哥,你,你没事了吧?” 耳中传来了虎千斤惊喜的呼唤,曹满搭起眼皮看去,除了一脸惊喜的虎千斤外,段虎也在水边杵棍,黑黝黝的脸庞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阿妹,虎爷,我这是咋啦?平白无故为何会落水呢......” 十万个为什么,曹满口若悬河,吐沫星子乱飞,把心里的疑惑、脑子里的疑问,一股脑问了出来。 说到后来,口干舌燥,他感到嗓子眼在冒烟,可恨身下泥水凉凉,却不能喝一口解解渴。 更可气的是,水边的俩人谁也不搭腔,当做没听见一样,左耳进右耳出。 其实不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么复杂的事情解释起来,三言两语能说清楚吗? 何况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耗子哥,水里凉,你先上来再说。”虎千斤呼唤一声。 曹满觉得也是这个理,于是活动了一下双腿,打算上岸。 “慢着。”段虎大手一扬,打断了曹满的动作。 曹满打个寒颤,慢你大爷,没看见老子都要冻成狗了吗? 冻点还好说,咬咬牙勉强可以撑一下,关键是身上疼哪儿都疼...... 除了胯胯好点,不疼。 “虎爷,啥意思?”曹满气呼呼的问道。 “想知道?”段虎抱手回了仨字。 曹满气瞪狗眼,黑脸,别玩了成不? 想玩的话,咱俩调个个,你站水里我站岸上,随你玩多久,老子奉陪到底! “想!”曹满咬着牙崩出一字。 “无根水,月华露,厚土精,天成潭,沐其泽,浴则净......” 几句话,曹满更糊涂了,搜刮肚肠,把脑子里的智慧全部打开,也没弄动话里的意思。 最后摇着脑袋一阵......尼玛玛。 明明说的是人话,可老子咋一句不懂呢? 别说曹满一脸懵逼,虎千斤同样听了个稀里糊涂,侧着脑袋看着段虎,眸子眨,眨,眨...... “懂了吗?”末了段虎问道。 曹满实话实说,“不懂!” “虎爷,咱是粗人,文化水平低,你那套文绉绉玄乎乎的词儿听不懂,不信你问阿妹。” 曹满说了个理直气壮,同时还找了个垫背的,不信段虎不服软。 “是啊,黑虎哥,我也没听懂你说的是什么。”垫背的虎千斤也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段虎酝酿了一下词藻。 “让你这脏不拉几、一身污秽的臭耗子,洗巴干净了再滚上来,否则就你那味儿,谁受得了?” “......现在懂了吗?” 曹满咬着下唇,委屈巴巴的点了点脑袋。 果然是糙话粗语最直白,任谁都听得懂,问题是稍微顾及一下人家的情绪不行吗? 老子都这样了,你还那样,同情心呢? 老子就想问一句,究竟要老子咋样,你才能温柔点? 算咯,好汉不吃眼前亏,有黑脸在岸上凶着,不洗也要洗。 洗吧! 洗洗更干净,洗洗才舒服,洗洗才白白...... 哗啦啦水响,曹满忍着身上错骨的疼痛,咬着牙站在潭里抄水洗漂漂,再抄一把洗亮亮,等洗干净咯,就能漂漂亮亮,只是...... 洗着洗着,曹满不洗了。 “虎爷,这可是泥巴水,你确定用泥巴水能洗干净咯?” “确定。” 曹满无语,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接着洗,洗白白,洗...... “虎爷,你说我身上这些恶心的东西哪来的?”边洗,曹满边问,免得枯燥乏味,被人盯着洗澡,多尬。 “想知道?” 曹满鼻气一哼,还来? 当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你不烦,我都烦! “想。” 果然是一招鲜吃遍天。 “洗干净了再说。” 好么,当老子白问,接着洗白白,洗....... “洗洗头。”段虎吩咐一声,像刁钻的监工。 “诶,这就洗。”曹满洗头,像被压迫的长工。 “打个滚,把身上漂干净了。” “好,我这就......” 打滚? 泥水潭打滚? 老子是人不是牲口,老牛才会在泥塘里打滚! 曹满心中咆哮一声,随即翻个身,在泥水里漂亮的滚了一圈。 “一圈不够,再来几圈。” 好么,老子是牛,滚泥塘的泥牛。 曹满接着滚,接着翻,之后洗洗搓搓,搓搓洗洗...... 段虎笑了,“孺子可教。” 曹满咬牙,孺子想揍人,谁黑揍谁。 夜晚的山里,寒凉阴冷,小风一起,草尖挂露,羞羞答答,瑟瑟抖抖。 曹满拖着死狗般的身躯,迈着沉重的脚步终于上了岸,真不容易哇! 感受着浑身乱跳的鸡皮疙瘩,曹满抽搭一下大鼻涕,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在泥水潭中洗澡,再洗是王八! 噗通! 段虎抬脚就是一下,曹满踉跄倒退,再次入水。 黑脸,你混蛋! 现实报说来就来,曹满在不经意间就当了王八。 “虎爷,几个意思?”当了王八的曹满狗眼怒对。 “没洗干净,身上还有味儿。” 有吗? 有吗! 曹满嗅了嗅,闻了闻...... 呕,还真有味儿,挺臭,挺冲,挺恶心。 接着洗,接着搓,洗洗更干净,洗洗没味道...... “乖!”段虎认同的赞了一声。 曹满怒拍水花,老子是乖吗?老子这是被逼的! ...... 一连当了几次王八,曹满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终于上了岸,颤抖着牙关,抖落着鸡皮疙瘩,吸溜着清鼻涕上了岸。 挺好,段虎不踢他下水了。 “阿妹呢?”曹满抹了一把泥水脸问道。 “她说肚子疼,回大殿了。” “是不是闹肚子了,要不要紧?”自己都成了啥样,曹满还不忘关心人, “没什么大碍,就是刚才笑多了,肚子抽着疼,阿妹说再呆下去非岔气不可,所以先回了大殿。”段虎如实告知。 曹满...... 这叫自作多情,多尬? “冷吗?”段虎亲切的问道。 “冷。” 不冷才怪,半夜三更在泥水潭打滚玩,再糙实的皮肉,也架不住秋风寒水的洗刷。 “饿吗?”段虎关怀一声。 “饿。” 能不饿吗? 连续呕呕哇,黄疸水都吐没了影儿,亏得板猪肉给力,能撑到现在,但身板再壮实,也架不住三顿吐。 “走,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虎爷请你喝酒吃肉!”段虎爽快的说道。 曹满鼻头一酸,清鼻涕夺腔而出,眼眶一热,泪珠子成串落下。 苦尽甘来,曹满感动得真想嚎上一场呜哇哇。 106 蛊煞 篝火旁,火声噼啪,带着火星顺着升起的烟雾盘旋缭绕,油脂四溢的猪肉在焰火的炙烤下,渐渐变成了金黄色,散发出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从进入大殿开始,曹满就像头饥饿的野狼一般,双眼精光四射的盯着烤肉,哈喇子可劲的流,擦都不擦,就这么直勾勾,光溜溜的狠狠盯着。 可气的是还要敷药穿衣,这一耽误,曹满的肚皮几乎炸开了锅,怒嚷着能吞天。 到了开吃的时候,曹满行如狂风,动若猛虎,低着脑袋又吃又啃,吃了个满嘴流油,啃了个蛤蟆鼓腮。 好一会儿的时间,曹满都没有抬起头来,光顾着闷啃,看得虎千斤小嘴大张,好一个饿死鬼投胎! “耗子哥,吃慢点,别噎着。” 曹满不理,低头啃,吧唧吧唧...... “耗子,阿妹烤肉的手艺如何?” 曹满也不理,闷头下嘴,哼哧哼哧...... “喝酒不?” “喝油茶吗?” ...... 曹满通通不理,现在的他,满脑子就一件事,啃肉! 说话? 多浪费时间。 喝酒? 酒量浅,万一醉了咋啃肉? 油茶? 不喝,坚决不喝! 刚儿灌进肚子的泥水还没消化干净,再喝,有地儿装肉吗? 阿亮趴在一旁,吧嗒了一下嘴皮,不愧是小胖砣,真能吃,感觉比亮哥都能吃,生命力也强,跟打不死的小强哥有的一比,换成亮哥,指不定现在就喝点稀汤,啃嘴冒尖的嫩草芽,浓点糙点的都下不去嘴。 能吃是福,可啥时候能吃饱呢? 瞅着曹满鼓起的草包肚,阿亮开始怀念起软绵绵的枕头...... 终于,曹满不吃了,撑得太饱,肉嗝一个接着一个。 满意的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曹满找酒喝。 刚喝了一口,段虎抬手把酒葫芦抢了过来。 曹满回味着嘴里的酒香,老大不乐意,“虎爷,不是你让我喝酒嘛,才整了一小口,你咋就抢走了呢?” 段虎没理他,拿起葫芦灌了几口小锅酒后,撕下一香嫩可口的烤肉,吃了个香。 虎千斤笑了笑,轻声细语的说道:“耗子哥,贪杯误事,难道你忘了白天的教训?害得黑虎哥背了你大半天......” 曹满干笑一声,也怪自个儿不争气,酒胆不大,酒量更怂,不喝还好,喝多了不吐就醉,醉得能断片。 这么多年来,他也想着提高一点酒量,可尝试多次,酒量依旧,该吐吐,该醉醉,一成不变。 “对了,山猪肉哪来的?” 虎千斤一阵好笑,不愧是地道的吃货,吃完了才想起问一声。 “山猪是黑虎哥刚打来的,新鲜着呢。” “才打来的?”曹满摸摸脑袋。 现在他还一脑子的浆糊,别说山猪肉,就是他撞煞的事都记不起来。 “阿妹,冒昧问一句,我到底是咋啦?还有,你和阿亮怎么都受了伤,莫非有敌人吗?”曹满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虎千斤刚要说话,段虎先开了口,“我想问你,你脑子里记住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 曹满抱着脑袋这顿想,半晌过后,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尿急,就跑到外面去小解了一下。” “后来呢?” “后来......” 曹满再次抱着脑袋一阵想,想了好一会儿,他嘿嘿一笑,“忘了。” 尼玛! 段虎好悬气乐了,虎千斤也一阵发闷,问了等于没问,不如不问。 ...... 等虎千斤忙着去腌肉的时候,段虎大致把经过说了一遍,关于某些美妙的画面,他只字未提,免得曹满伤心又难受。 阿亮凑着脑袋想开口,最后无奈的把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它就一牲口,只会口吐驴言,人话? 那玩意它不会。 曹满默不作声的听着,脸色很是复杂,惊愕,害怕,慌乱,愤怒...... “虎爷,我真的是撞煞了吗?” “你说呢?”段虎喝了口酒,身旁阿亮驴瞪曹满,等着听信儿。 曹满叹口气,内疚的说道:“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还好有虎爷你在,否则阿妹要是出了意外......” 说到这,曹满一阵的后怕,不只是他,段虎同样有些后怕,如果当时晚来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亮气恼的打一鼻响,自打段虎开始讲述经过,它就竖着俩驴耳听着,仔细的听着,可听到最后,除了几个含糊其辞的糙词,它所有英勇的事迹都被一笔带过,比陪衬还不如。 等曹满开了口,阿亮在想,亮哥这身伤势都是你弄出来的,起码也该致歉一声吧? 可是呢? 啥都没有,比个屁都不如,好歹放屁还带响儿,它呢?闷屁臭人,谁都嫌弃。 啊哦!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阿亮扯吼叫唤一声,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下一刻,段虎抬手一挥,阿亮脑袋一偏,疼得驴水直冒,还被虎千斤不高兴的拉到了一边,低低训斥几句。 阿亮...... 当牲口好欺负是不? 亮哥不服,亮哥...... 似乎察觉到了段虎犀利的目光,阿亮缩脖,转身去遛弯。 没了阿亮的打扰,段虎继续说道“耗子,你再仔细想想,当时有没有遇到什么蹊跷的地方?” 曹满摇头,“我真想不起来了。” 段虎皱眉,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曹满撞煞这件事很诡异也很意外,而且这件事还是在他里外检查无误的情况下发生的,对此,段虎感到十分的费解。 看着篝火中攒动着的火苗,段虎又想到了虎千斤提起的惨案,现在看来,走货的几个苗族小伙同样是因为撞煞而遇的难,至于后来虎千斤阿爹以及那些寨子里的那些猎人,遇险的原因也在于此。 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段虎断定隐藏在荒庙里的阴煞一定十分邪恶,否则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控制人的思想,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嗜血凶残的怪物。 思考中,段虎的沉默使得气氛也冷清了下来,一时间,破殿中除了撒气遛弯的阿亮哒哒着蹄子走了个欢,曹满和虎千斤都沉默不语。 “阿妹,腌猪肉呢?”沉默不是曹满的性格,很快他找到了新的乐子。 “啧啧,你这手艺真是嘛没话说,香味十足。”看着虎千斤腌制的猪肉,曹满一个劲儿的夸着。 虎千斤嫣然一笑,“其实我们寨子里的人谁都会这些手艺,每当有新鲜的野味或是自己家宰了牲口,当顿吃不完的必须要腌制起来......” “牛肉腌成干巴,猪肉做成火腿、腊肉或是挂在灶房的火头上用烟熏,时间一长变成了烟熏肉,味道也十分的好吃,还有腊肠、血肠、泡肝......这些都特别好吃。”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从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对我们这些贫苦的老百姓来说,想吃到点肉还真不容易。” 虎千斤的话透着一股子朴实纯真的气息,就像她说的那样,正是因为祖祖辈辈的勤劳和汗水,才会凝聚成为宝贵的智慧,让他们能够在艰苦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这些话以往听在曹满的耳朵里就跟透明的空气一样,那时的他锦衣华服、顿顿山珍海味,虽然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是有常家撑腰,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现在不同,再度恢复身份的他,没了以往的骄纵和轻狂,有的只是谦卑的心情和感受。 一时间曹满感慨良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阿亮,几个意思?” 好好的感触被不识趣的阿亮生生打断,看着对他又拱又蹭的驴子,曹满脸子发冷。 “咯咯,耗子哥,我看阿亮是喜欢上你了。” 曹满嘴角一抽,做人要不要做得这么失败? 何况,自个儿一纯爷们,又不是牲口,更不是母驴,被头公驴子喜欢上了...... 尼玛,老子是人,不是兔儿爷! 不玩搓球那一套! 嘚儿,噗! 鼻响带着热风灌进曹满的耳朵眼里,顷刻间鸡皮疙瘩露头乱窜。 曹满怒起心头,抬巴掌就是一下,不算重,却把驴子给打懵了。 咋回事? 亮哥委曲求全的献殷勤,无非是想蹭个软枕头靠一下,至于上来就是一巴掌吗? 小胖砣,耗子! 欺驴太甚,干! 阿亮怒了,驴火说来就来,要不是虎千斤在中间拦着,俩货非打在一起不可。 架没打成,但曹满阿亮一个不服一个。 阿亮眯着驴眼,耗子,亮哥的驴眼贼亮,盯着你呢! 曹满双眼溜圆,你给老子等着,盯不死你! 虎千斤很是无奈,看着一对犟货怼眼,是该担心呢,还是该担心呢? 好复杂哦! 怼了半晌,曹满败下阵来,他终于知道了,牲口可以长时间不眨眼,跟牲口怼眼,那是自找没趣。 回到段虎身旁,见对方还在沉思,曹满吧唧了两下嘴巴小声问道:“虎爷,好半天的时间了,你想到什么了没有?” “有点眉目,但不太确定。” 段虎拍了拍曹满的肩膀说道,“走,带我去看看你出事的地方,免得在这连驴子驴子都瞧不起你。” 曹满气噗,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黑脸,你坏蛋,专戳人家的痛处。 出了破殿,曹满东张西望,摩挲着下巴一脸的茫然。 “干啥呢?” “呃,我好像忘记地方了。”曹满难为情的说道。 段虎气不打一处来,“我去,撇条的地儿都忘了?” 曹满一阵恶寒,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糙? 忘了,斯文话他听不懂,还是糙话好,尽管有些不堪入耳,但是直白明了,一听就懂。 “你再好好想想,是在哪块地儿拉的屎?”段虎催问道。 “好像不是拉屎,只是解小手。”曹满弱弱的回道。 “管你撇条放水,还是放屁打嗝,虎爷要的是位置,其他少说!”段虎来了火气。 得,自讨苦吃...... 曹满识趣的闭了嘴。 月色淡淡,月光柔柔,胧胧夜色,曹满踮脚,踮了个利索。 “人抖财薄,树抖叶落,找到地方了没有?”段虎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好像记起来了点儿......” “哪儿?” 曹满一指正前方,段虎放眼看去,是一处被青藤爬满的圆形香炉,香炉非铜非铁,而是用汉白玉打造而成的,看石面上斑驳的污痕和一条条细小的裂纹,早已荒废了不知多年的岁月。 “你没记错?” 段虎问了一声,这个香炉他检查过,除了满是沧桑又破又旧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曹满眯眼认真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最后肯定的说道:“没记错,就是这儿,记得当时阿妹不准我在大殿方便,说什么会亵渎神佛,当时我憋得慌,于是一路小跑,正好发现这个香炉,又高又大还遮风,于是便.......” “喂!虎爷,还没讲完呢?” 曹满的啰嗦话,多一句段虎都不想听,他就想着上前再彻底的检查一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谁知才走了几步,曹满追了上来,“虎爷,我就问你一件事,是不是在佛祖的堂口随意方便,真的会遭到报应?否则我怎么会撞煞呢?” 段虎轻哼一声,“你遭的不是报应,而是蛊煞,跟佛祖一点儿边都不沾。” 蛊煞? 曹满脸皮一抖,“那是啥玩意?” 段虎脸色一沉,“那可是难得的邪恶玩意,不仅邪恶,还十分的阴毒,能让你迷失心智,能让你神魂俱灭,变成一只无主的尸傀,嗜血的怪物......” 几句话,曹满不仅脸蛋颤抖,心肝脾肺肾,没一处不抖的。 “虎爷,你别吓我,蛊煞真有你说得那么可怕?” “吓你?别忘了刚才的遭遇,对了,你听阿妹提起过她阿爹的事吗?” “没,难得也遇到了蛊煞?”曹满胆怯的问道。 段虎点点头,把经过简要的说了一遍。 听完,曹满咽口老沫子,“那个......虎爷,您先忙,我回去看看阿妹。” 说完就走,段虎大手一探,薅住了他的衣领,“不急,这事因你而起,就要因你而终,来,我们一起检查一下。” “我......” 曹满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他宁愿把好奇的邪念掐死在肚子里,也不会张嘴乱哇哇,瞅瞅,哇出事了吧? “虎爷,要不天亮了再检查如何?”曹满打算做最后的挣扎。 “等不及了。” “那......不如一把火烧了如何?反正都是害人的玩意。” “不能烧。”段虎坚决的说道。 “为啥?”曹满一万个不理解。 “很简单,因为我们身上还有任务。”一句话,曹满哑口无言。 107 人脸香炉 夜色更加浓郁了...... 夜穹如墨,黑绸盖顶,月淡星隐,黑茫茫,萧寒寒,野风息宁万籁寂,人约晚景愁眠时。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这般阴冷,这般诡异,这般浓稠...... 从阴阳定律来说,这个时段正是阴气最强阳气最弱的时候。 荒庙废院中,尽管有着火把照明,但曹满还是冷不丁打了几个寒颤,看着渐渐隐没下去的月亮,不知为何,心绪总有些惴惴不安。 “虎爷,我想不明白,一座荒废的破庙而已,跟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说话能缓解压力,也能放松心情,很多时候曹满都会用这种办法来缓解情绪,现在也是如此。 “直觉。” 言简意赅,这是段虎的习惯,尽管有时候他也是个话痨,但大多时候他喜欢简单的表达方式。 曹满也听习惯了,不过没有腻味,因为听着很是不爽。 “虎爷,似乎儿戏了点吧?” 段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直觉是倒斗艺人的基本,很多时候,直觉的判断比什么都重要。” 听后,曹满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不过他并不在乎,此路不通,再换一条不就成了,说话也是如此。 “万一,我是说万一发现了蛊煞,你有把握对付吗?” 这句话问的曹满自己都感到满意,而且还能探出对方的底细,以此作为下一步行动的参考。 “想知道?” 这话回的,曹满想抽人。 不愧是脸黑的主,比老猴都精,曹满觉得,自己跟对方比起来,打顶是个奶猴。 “想。” 曹满点点头,知道自己又入套了,关键是他真的想知道,明知是套也要钻。 “不告诉你!” 哟,好气人哦! 曹满憋红了脸蛋,真想怒哇哇一声暴吼。 站在高大的香炉前,段虎打量许久后说道:“耗子,帮着我把这些青藤弄走。” 大懒使小懒,小懒是曹满。 “你咋不动手,非要让我来弄?”小懒也有闹情绪的时候,正如现在的曹满。 “想吃爆栗了?”面对粗人懒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威胁,讲道理? 段虎没那个耐心,而且还费口水。 “你就别难为我了,万一再撞煞,我还有活路吗?” 曹满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这段时间他特倒霉,倒血霉,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曹满也想活得轻松点。 “有我在,你死不了。” “这算是保证吗?” “差不多吧。” 曹满......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不多算几个意思,到底是差呢,还是不多呢? 有心脚底抹油,但曹满不敢,无奈,他伸出了双手...... 香炉上的青藤看似不多,可是想要清理干净却不容易,不说藤条盘根错节,一层堆着一层密密麻麻的,单单每根青藤上的荆刺就十分的麻烦,稍有不慎被戳一下,又疼又痒,比毒蚊子叮一口都还难受。 可不是嘛,不过片刻的工夫,曹满又是吱哇又是怪叫,就没消停过,手心手背都是血点,还有不少的血口子,就是脸上也挨了几下,又痒又疼,难受极了。 段虎一阵无语,这货可是地道的猪队友,坑人不说,连自己也坑。 那可是尖锐的刺疙瘩好么?拿手肉搏,咋想的? 不会找点工具吗? 段虎懒得提醒,也不想提醒,人教人,百遍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 果然,当曹满实在扛不住扎手的痛苦,终于肯动脑子了,找来柴刀又砍又劈,没几下便清理干净了。 段虎没理会蹲地呲牙拔刺着的曹满,围着香炉仔细观察了起来。 曹满老可怜,拔下一根刺,哈口气,眼泪挤一滴,再拔,再哈气,再挤泪...... “黑虎哥,你们在干啥呢?”这时虎千斤从大殿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阿亮。 “没什么,只是在这检查一下。”段虎回道。 “一个破香炉有什么好检查的?”来到近前,虎千斤不解的问道。 曹满嘴快,吐诉怨言,“阿妹你不知道,虎爷怀疑这个香炉有古怪,非要让我去清除上面的荆刺藤条,你看把我扎的。” 十指血珠连,扎指又扎心。 “疼么?” 虎千斤关心的问道,曾经她学针线活的时候可是深有体会,十指连心,被扎的滋味,能销魂。 “疼!”曹满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子。 虎千斤温柔细心,拿出膏药帮着涂抹,又用布条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耗子哥,明知道荆条带刺,你怎么要用手抓呢?” 一句话,曹满尬了。 咋回答? 吃一堑长一智? 嗯,有点道理。 阿亮眯眼瞅了瞅自己的蹄子,笑了,还是亮哥的蹄蹄耐磨,才不怕荆荆刺刺,人类就是矫情,长得细皮嫩肉,都是些门面活,不实用。 当然,女主子和大黑脸不算...... “黑虎哥,发现什么了吗?”帮完忙的虎千斤问道。 段虎没有出声,后退几步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香炉。 香炉造型古朴年代久远,汉白玉的炉身颜色发黄发暗,上面布满了弯曲的裂痕,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再加上植物的侵蚀,那些精雕细琢的图纹图案已经斑驳不全,几乎无法辨认。 倒是香炉的两只炉耳形状有些奇特,轮廓跟人的耳朵挺像,还分别挂着三个石环,石环并非环环相扣垂吊着,而是并排挂在炉耳上,看上去就好像耳朵打了三个耳洞,再挂上三个上耳圈。 奇怪的是,不管是炉耳还是石环,上面都刻着一些古怪的符号。 这一看不要紧,段虎不由得有些愕然。 之前一直是围在汉白玉香炉的附近查看,只能观察细微之处,此时纵观整个轮廓,他吃惊的发现,高大的香炉不仅外观和人脸相似,就是五官轮廓的几个关键部位,也十分的明显。 双眼、双耳、双颊、单鼻、单嘴......特别是双眼的部位,眼仁中微微凸起的部位,和眼瞳一般无二。 而且这座人脸香炉的神态似乎不太和善,隐约间给人一种狰狞、凶恶之感。 啊哦! 慌乱的驴叫声打断了段虎的思绪,香炉下,阿亮来回踩踏着地面,神色焦虑,诡异的是,曹满和虎千斤正攀爬着香炉,动作僵硬、古怪。 难道...... 段虎脸色一变,大声喊道:“住手,还不赶紧下来!” 面对叫喊,二人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跟魔怔了似的,依旧我行我素的爬着。 “大意了......” 段虎冲上前去,提气纵身,直接跳到了香炉的顶上,这时虎千斤已经爬了上来,面色呆滞目光无神,就像丢了魂一样,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阿妹,醒醒!”段虎伸手摇了摇对方的肩头,不想虎千斤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外拽了出去。 段虎脚尖勾住香炉的内壁,在身子离开的瞬间借着巧力变换了一下姿势,双手朝下托住香炉的外壁,随即往上一撑,一招燕子翻身灵活的又跳跃到了炉顶。 当段虎站稳身体的时候,虎千斤趴在炉顶上,身子倾斜进了香炉,伸展着双臂似乎想要去拿什么东西。 段虎探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衣服,朝后一拉,把虎千斤的身体拉离了香炉。 “阿妹,对不住了!”歉意的说了一句,段虎用手掌轻轻一推肩头,把虎千斤推下了炉顶。 好在香炉下面杂草丛生,到处都是厚厚的草甸,摔在上面并无大碍。 看着虎千斤安稳落地,段虎稍微松了口气,另一边曹满也爬了上来,同样是面目呆板目光无神,情况和虎千斤一模一样。 对待曹满段虎可没有那么客气,毕竟这家伙皮糙肉厚,耐摔耐打,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就把曹满从炉顶上踢飞了下去。 摔倒在草甸上的曹满并不安生,又翻又滚,滚到了阿亮的蹄子下面,随后翘着大腚想要爬起来,这姿势,阿亮看得心痒痒。 不仅心里发痒,蹄子也痒,如此帅气的姿势,不踹一蹄子,阿亮觉得都对不起自己的驴蹄。 想都没想,阿亮本能的抬腿,出蹄,踹! 曹满平沙落雁,挺着身子飞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刚才清理下来的那堆荆条刺壳中...... 硌牙的尖嚎声响起,疼痛的刺激下曹满顿时醒了过来,好一阵鬼哭狼嚎。 阿亮被吓了一大跳,尼玛,早知道叫得这么难听,刚才就不该撂蹄子,现在好了,耳朵受罪,多不划算。 尖噪的叫喊声中,虎千斤呆呆的坐在草甸上,渐渐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清明,她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似乎很是迷茫。 “黑虎哥,我,我这是怎么了?”说话间,虎千斤起身朝着香炉靠了过来。 “别动!” 段虎一声大喝,吓得虎千斤动作一滞,不等弄明白情况,段虎从炉顶上跳跃而下,一把拉住她的手,快速朝后退去。 看着还在刺堆里挣扎着的曹满,段虎老鹰抓小鸡,一把提溜起来,接着往前一扔,曹满腾云驾雾,嗷嗷着飞了出去...... 篝火旁,阿亮舒坦的趴在草堆上看曹满拔刺,拔一根嗷一声,泪花点点,真过瘾。 比起上一次拔刺,这回的情况老严重,刺多不说,关键是被扎的部位有些难以启齿...... 糙臀! 好在肉多扛得住,换成是精瘦的汉子,非老臀开花不可,刺花! 即便如此,曹满也有些受不了,而且拔刺的动作也别扭,侧身扭头伸脖子,不方便也看不清,面对刺臀全凭手感,差点都不行。 虎千斤想帮忙,但有心无力,一个大姑娘帮个糙汉拔刺臀? 好说不好听的,传扬出去,今后有脸见人吗? 阿亮也想帮忙,主要是图乐子,奈何蹄子不给力,无从下手,用嘴? 邪恶了吧? 段虎保持着沉默,从回到大殿后他就一直没有说话,皱着的眉头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黑虎哥,你怎么了?”等虎千斤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段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段虎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慌张,接着他盘膝往地上一坐,双手合于胸前,催动了体内的玄阳之气。 不大工夫,一滴滴豆大的汗珠出现在了额头上,紧接着身体也微微轻颤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随着一声猛咳,段虎张嘴把一口浓绿色的黏液吐在了地上,接着又拿出一颗红色的丹药服下,脸色这才好了不少。 长出一口浊气,段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真是好险,刚才一时大意,差点连我也中了蛊煞。” “行了阿妹,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没事了。”看着虎千斤满脸焦急的神色,段虎微微一笑。 当时急于救人,段虎无暇分心,等回到大殿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身上的异样...... “虎爷,你能帮我把屁股上的刺拔了吗?”曹满苦巴巴的哀求一声,把刺臀对了过来。 段虎脸皮不自然的一抽,起身去往殿外,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曹满...... 黑脸,你可恶! 站在大殿的石台上,段虎目光严峻的看着荒院中的人面香炉。 半晌,虎千斤跟了上来,身后曹满老大不乐意的扭着腚,一步三晃悠着也凑了过来。 “阿妹,耗子,待会儿没我的命令,你们两个一定不要踏进人脸香炉的附近,记住了吗?” 曹满咬着牙拔出了最后一根荆刺,微微活动了一下,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起来,“虎爷,那个人脸香炉究竟有什么古怪?” “何止是古怪,它就是一个专门用来养蛊煞的邪炉。我问你们,刚才的事你们还记得吗?”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刚才你们被蛊煞诱惑,连神智都迷失了,好在我出手及时,才让你们免于撞煞,否则......” 后面的话段虎没说,但二人知道其中的凶险是多么的可怕,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忽然,虎千斤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低着脑袋认真回忆了一下,“黑虎哥,我记得当时隐约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 “清香......那后来呢?” 虎千斤摇了摇头,“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耗子,你是不是也闻到了那股清香?”段虎问向了曹满。 “这个,好像是,但好像又不是......”曹满揉着脑壳,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不是他不愿意说实话,而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就不会错了,因为这是你第二次撞煞,记忆难免会出问题,阿妹不一样,中蛊不深,这才能回想起那么一点。”段虎肯定的说道。 108 尸蛊花 “黑虎哥,你说的蛊煞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明白呢?”虎千斤吃惊的问道。 “蛊煞,这玩意可邪乎了,它和苗疆蛊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专门针对阴煞之地种下邪蛊,一旦撞煞,危害极大......” “至于潜伏在人脸香炉里的是什么蛊煞,现在我还不好判断,毕竟蛊煞只是一个概括的称呼而已。” “虎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有这么可怕的邪物藏在这里,你却一直没有发现,害得我连续两次撞煞,连带着阿妹也遭了殃......” 说了俩句,曹满不敢吱声了,继续在糙腚上抹药。 药性清凉,擦在上面如三伏天喝了碗冰镇酸梅汤,凉爽舒坦。 曹满抹了个开心,就是抹的多了点,也抹的深了点,胯下一寒,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发出了一阵销魂的呻吟。 段虎目光凌厉的一扫,“毛病!” 曹满干笑一声,“失误,失误。” “哼,骚气!” 曹满吧嗒一下滋味,是骚了点,可这能怪谁? 胯胯忽地受凉,抖胯没毛病,哼一声也没毛病,不信,你试试? 阿亮打个鼻响,驴脸凑了上来,眼神一闪,耗子,还有药吗?给亮哥一点儿,下回找小花的时候,哥也试试? “骚毛驴,滚!”曹满抬手就是一下,没打中阿亮,差点闪了他的老腰。 这时段虎又说道:“此前暴雨来袭,水汽过浓再加上土腥味厚重,掩盖了此地的阴气以及蛊煞的线索,给我造成了判断上的失误。而且这东西异常的狡猾,能够感应到我身上的气息,这也就正是你们出事的原因。” “黑虎哥,刚才你是不是也......”虎千斤问道。 “不错,当时是我疏忽大意......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段虎没有细说,一来觉得丢脸,二来是怕虎千斤担心。 当时的凶险此刻想来,段虎还感到后脊发凉,那股令人精神恍惚的淡淡香味,以及从香炉深处喷出的绿色烟雾...... 只是吸了一口便有这么可怕的威力,段虎摇摇头,究竟是什么蛊煞,居然会如此阴毒恐怖。 “黑虎哥,刚才我见你自己把毒逼了出来,而且还会一些降妖伏魔的本事,莫非这些本领是你当镖师的时候学会的吗?” 虎千斤无心的一问,让段虎的脸色略显不自然,曹满白眼一翻,麻烦来咯,这叫九个锅盖盖十个锅,总有一个会露馅,黑脸,自求多福吧! 段虎干咳一声,“咳,走的路多了,见识自然就广,认识的人也多,当初我就是遇一位身怀茅山术的高人,结交之后他传授给我了几样驱邪镇煞的法术,否则我哪来的活棺材和一身驱邪的本领呢?” 曹满暗挑小拇哥,吹,接着吹,牛皮吹破了看你咋吹? “茅山术是什么?”虎千斤眨着眸子天真的问道。 “茅山术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法术,修炼之人可以身怀强大的力量,能够驱鬼、降魔......”段虎简单的介绍了两句。 “耗子,你说是吗?”段虎话锋一变,直接把包袱甩给了曹满。 “呃......对!”曹满一本正经的说着违心的话。 段虎脸黑,看不出异样,反正他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燥热。 说谎骗纯情的大妹子,这么缺德的事...... 为啥要让曹爷来做! “原来耗子哥也知道,看来你们的关系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糟。” “我和虎爷打小就认识,尽管平时会磕磕碰碰,但几十年的交情摆在那,关系怎么可能不好?” 这几句话说的,曹满想吐口水。 虎千斤还想再问什么,段虎及时打断,“阿妹,刚才我吩咐的事一定要记牢了,现在你帮我去多拿些烧柴来,我要破了这个邪恶的蛊煞。” 虎千斤点点头,转回身带着阿亮去大殿中拿烧柴,曹满不识趣的往前一凑,小声问道:“虎爷,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你的身份被阿妹知道了......” “那虎爷就天天请你吃十香九味炒爆栗,量大管饱!”撂下句狠话,段虎忙自己的事去了。 曹满不爽的站在原地,心里一阵......尼玛! ...... “黑虎哥你要自己小心点!” 大殿的石台上,虎千斤关心的提醒道,身旁曹满也同样神色十分紧张,就连阿亮也好奇的睁大驴眼,一眨不眨的在那看着。 段虎点了点头,径直来到了人脸香炉的附近,看了看四周架满的烧柴,随后把手中的火把往烧柴上一扔,顷刻间火光喧腾,熊熊的烈焰把整个残院照得一片通亮。 深吸了两口气后,段虎提气跳上了炉顶,双脚刚一落在炉顶的边缘,他便灵敏的把身体伏低,全身戒备之下,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香炉里黑暗阴森,即便外面火光冲天,这里依旧没有半点的光明。 观察一眼后,段虎把插在后腰上的火把拿在了手中,火柴往粗糙的大脸上一擦,“刺啦”一声,红色的火苗跳跃而出。 刚把火把点燃,猛然间一团碧绿色的雾团从香炉深处喷吐而来,瞬间出现了段虎的眼前。 早有防范的段虎快速移动步伐,闪到了炉顶的另一边。 正打算再次点燃火把,绿色的蛊雾再次出现,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晰和诡异。 段虎眉头一皱,不得已从炉顶上跳落下来。 “好个狡猾的蛊煞,跟虎爷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也罢,虎爷让你知道谁是老鼠谁是猫!” 段虎不再有所保留,除了手中的火把之外,他把后腰插着的另外两根火把也拿了出来。 来到燃烧着的火堆旁,将三根火把引燃后,他大致测量了一下距离,随后快步朝前冲去,待来到人脸香炉的下方,双脚猛蹬地面,一个燕子三抄水直接跳跃在了香炉的上空。 半空中段虎头下脚上,快速瞅了一眼黑乎乎的炉底,顺手把三根火把抛了进去。 落地后他再次跃上了炉顶,护住口鼻后双眼如炬光般看了进去。 三根火把直插在香炉内壁的边缘处,灼烈的火光把周围照得十分明亮,火光下段虎能够清楚的把炉底的真容尽收眼底。 映入眼帘的是一朵几乎占据了近一半多香炉内径的巨花,巨花的花瓣分三层依次绽放,每一层都有不少片颜色鲜红的巨大花瓣,最里面的花蕊形状怪异碧绿森然,好似一张长满了獠牙的血盆大口,和外面妖艳的花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可思议的是,这朵巨型的妖邪花并非静止不动,而是缓慢的扭曲着花身,特别是如同血口的花蕊,一颗颗泛着绿光的利齿来回碾磨,似乎正在饥渴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猎物,用它那可怕的利齿咬碎猎物,汲取它所需的养分。 “这......这是尸蛊花!” 段虎大吃一惊,就在这时,尸蛊花的花蕊猛的收缩一下,旋即喷吐出了一团绿色的蛊雾,迎面袭来。 段虎闪身避开,接着右手一抖,三颗寒星砂飞射而下,打在了尸蛊花的花蕊中。 嘭,嘭,嘭! 射中花蕊的寒星砂发出了三声炸响,段虎暗自一喜,正待定睛查看,却发现炉底绿雾升腾而起,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上蔓延着。 “不好!” 吃惊不已的段虎急忙跳下香炉,几个健步跑到了曹满和虎千斤的身旁。 “怎么样了虎爷,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等段虎喘口气,曹满忍不住急切的问道。 一旁的虎千斤同样心急,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段虎的安危,刚才见对方在香炉上又跳又躲,似乎在闪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看得虎千斤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想不到竟然会是尸蛊花,究竟是何人会做出这么歹毒阴险的事情来?”段虎一脸愤怒的说道。 尸蛊花? 对于新冒出来的名字,曹满和虎千斤对视一眼,谁也不懂,不过听名字就能感到十分邪恶。 段虎继续说道:“尸蛊花是一种极为罕见和可怕的蛊煞,传闻这种东西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人用邪术催生出来的邪物......” “尸蛊花只能生存在阴气极为浓郁的地方,这种邪花并非死物,而是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摄取养料,就像当地的猪笼草一样,能够捕食蚊虫增加养分。” 曹满吞咽一口沫子,“你所知的养料是指......” 段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曹满口吐壮舌,乖嘞个乖的,花为刀俎,我为鱼肉,要不要这么邪乎,这么恐怖? 可转念一想,曹满有些疑惑起来,“既然你说尸蛊花是靠吃人摄取养分,那它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而是靠释放出的蛊毒诱使他人作饵行凶呢?” “谁说它不会自己动手了?”段虎答非所问的说道。 这一说虎千斤也疑惑了起来,“可是黑虎哥,你说尸蛊花会自己行动,但这和我们见到的完全不同,即便是当年阿爹也并未看见过什么尸蛊花......” 段虎叹息了一声,“我问你,你阿爹可曾提起过那些遇害之人的尸体?” “这倒没有,那件事情后来寨子里又来了不少人,可大伙把整个荒庙都搜遍了,除了血迹之外却没有找到任何人的尸体......” 随即虎千斤惊讶的睁大了眸子,“难道说,这些人的尸体是被尸蛊花.....” 段虎点点头,“不错,尸蛊花吃人的邪花,因为不便移动,所以才会释放出蛊毒控制傀儡,等傀儡完成了任务,再把那些所谓的养料都送到宿主的嘴里,这种结果和它自己动手有什么两样?” 虎千斤心里一阵悲愤,怪不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所有遇害人的尸体都葬送在了尸蛊花的嘴里...... “不能让这么恶毒的邪花继续害人下去!”虎千斤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阿妹,稍安勿躁,尸蛊花一定要除,但我更为担心的是它的来历,此花非天生地养,必须有人施邪术种阴蛊方能催生此物,但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呢?” “还有一点,如此巨大的尸蛊花实属罕见,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变成如此规模,按照年限来说......” 说到这段虎双眼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 突兀,一声声沉闷的响声从人脸香炉中传来,三人不约而同放眼看去,就见从炉顶上方伸出了一根根细长的根茎,仿佛触手一样紧紧缠绕在炉顶的边缘处,紧接着那朵巨大的尸蛊花在火光的映照下,缓慢的从香炉里爬了出来。 曹满裆下一颤,我日,不是说尸蛊花行动不便吗? 黑脸,你又骗人! 对比起曹满的惊恐,阿亮声儿都没出,四蹄撒开,绝尘而去,一头躲进殿中的草堆,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太惊悚了,人类的世界老恐怖,亮哥玩不起哇! “黑虎哥,刚才你不是说尸蛊花不会动吗?”看着那朵巨大而妖艳,诡异又恐怖的尸蛊花,虎千斤神色惊慌的问道。 段虎脸色严肃的紧盯着正慢慢爬出来的邪花,声音低沉的说道:“我只听过这种邪花,却从未见过......”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曹满气哼一声,果然,黑脸在骗人。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虎千斤克制着恐惧问道。 段虎思索片刻,凑到虎千斤耳旁嘀咕了几句,对方点了点头,转身跑进了大殿。 “耗子。”段虎拍了拍呆傻惊愣着的曹满。 “啥,啥事?” 不知为何,曹满忽感一阵不妙,而且这一次的感觉比以往都要强烈。 段虎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容说道:“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机会? 机会! 曹满几欲发狂,机会可以有,但老子不要表现,老子要逃命! “啥表现的机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曹满都想抽自己几个大巴掌,特么的嘴贱! “很简单,你下去遛遛弯,顺便活动一下筋骨,对你身体有好处。” 哟!段虎说的话能气死人。 曹满气炸心肝肺,挫碎口中牙。 遛弯?尼玛,当老子是牲口,没事遛着玩吗? 活动筋骨? 对身体有好处? 黑脸,要脸不? 让老子送死就明说,别他娘的拿老子当三岁的毛娃子,见糖就打滚! “虎爷,我腿肚子抽筋,动不了。” “没事,下去遛一趟就不抽筋了。” “虎爷,我怕。” “怕个球,有虎爷在这,大胆的去!” 曹满..... 我呸! 就是因为你这黑脸在这,老子才怕! 109 黑脸的宝贝? 放飞自我,这句话人人会说,但是要做到,却要付出莫大的勇气和毅力。 曹满决定放飞自我一回,尽管这事是被逼出来的,可足以证明他的胆量和勇气。 放飞前,他想喝口老酒,壮壮英雄胆,可段虎不答应,说他喝多了只会变狗熊,对此,曹满很是不服。 临刑的犯人死前都能喝口断头酒,他呢? 啥都没有,不公平,天大的不公平! 带着满满的怨气,曹满终于下了石台,这时候小风一起,颇有点风萧水寒,壮士去兮的悲凉之感。 哇呀呀一声暴喝,曹满站在篝火外双手叉腰,造型不帅,叫声也难听,段虎摇摇头,耗子,保重! 此时,尸蛊花正从人脸香炉爬到了外面的泥土上,一根根细长的根须仿若触角般刚站稳在地,曹满咋哇的叫声便引起了它的注意。 巨大的花身对着曹满立了起来,露出了花蕊处狰狞的齿牙。 曹满喉结一动,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尖嚎一声“额的娘”,围着四周的篝火开始放飞自我。 曹满跑得挺快,踏草如飞,贱草入泥,耳旁风声猎猎,迎面热浪徐徐,倒是有点放飞的感觉,他觉得,这时候如果能给他一对翅膀,准能飞起来。 被篝火围在当中的尸蛊花死死盯着奔跑着的曹满,等他顺着篝火外围跑了一圈,尸蛊花也原地绕了一圈。 回到石台下的曹满挺兴奋,刚想登阶上台,段虎把手一挥,“再跑一圈。” 曹满大口哈气,“为啥?” “因为是我说的。”段虎霸气外露,蛮横的理由让曹满连刺儿都挑不出来。 “对了,这一圈别跑太快。” 曹满擦把热汗,“又为啥?” “因为还是我说的。” 曹满老牙挫响,别以为脸黑就能当阎王,想作威作福,找你的黑白牛马,怨鬼阴魂去! 段虎扫了扫曹满抽动的脸皮,“你不愿意?” “虎爷,别玩我了,再玩真的会闹出人命。”曹满打算摆事实讲道理,也许这个法子可以行得通。 “既然你觉得为难,那好,我来跑,但有一点,待会儿你去对付尸蛊花,如何?”段虎淡淡的说道。 “呃......” “这个......” 曹满俩大拇哥斗虫虫,“虎爷,杀鸡焉用牛刀?跑步这种小事还是我来代劳好了。” 段虎点头,“孺子可教也。” 曹满心苦,老子不是孺子,是黑白牛马,是你这黑脸阎王的小喽啰! 强打精神,曹满开始了第二圈奔跑,按照段虎的要求,不敢施展风驰电掣的踏草如飞,只能老牛哼哼拉车爬坡。 这顿跑,跑得曹满心肝乱颤、胆战心寒。 不过跑了小半圈后,他渐渐放下了心,因为他发现尸蛊花并没有采取过多的行动,而是直勾勾的对着他,就像太阳花似的,太阳到哪儿,花偏向哪儿。 曹满似乎明白了,尸蛊花看着可怕,但终归是朵花,只要自己不踏入对方的领域,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 既然如此,呸嘞个呸的,曹爷还怕个球! 没了惊悚的感觉,没了紧张的压迫,这一刻曹满觉得,夜里的黑暗其实也挺美,墨染天幕,另有一番美感。 在如此凉爽的夜色下跑上一圈,神清气爽,倍儿棒! 嗯? 倏地,曹满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悸,似乎那朵巨型的尸蛊花正对着他...... 狞笑? 可能吗? 曹满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等他再次看去,花蕊处长满了无数尖牙的大嘴,嘴角上翘,怎么看都像是在咧嘴狞笑。 这...... 曹满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自打跟段虎厮混在一起,认知的范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前面那些诡谲可怕的事儿,起码他还能接受,但眼前会笑的吃人花魔呢? 尾椎骨一颤,冰冷的寒意一路上窜,沿着脊柱直充大脑。 曹满当场炸毛! 这哪是什么花花,分明就是穿着花衣的吃人魔,鲜亮的伪装下隐藏着一张狰狞凶残的鬼脸兽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尸蛊花行动不便,像朵朝阳的太阳花,太阳在哪,花脸在哪。 嗯,曹爷今天是太阳,一个胖太阳。 尼玛,想啥呢?接着跑! 曹满晃晃脑袋,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慌乱,继续保持着步调奔跑。 不大工夫,大殿的石阶出现在了不远的前方,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顺利的抵达终点。 一路有惊无险,曹满痛快的哈口气,早知道任务这么简单,刚才就不该和段虎斤斤计较,显得自己多小家子气一样。 “耗子,加速,赶紧跑!” 段虎急促的喊声清晰入耳,曹满一愣,咋回事?快到终点了还要加速,莫非...... 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巨大的尸蛊花已经冲到了火堆旁,正舞动着密密麻麻的根须,咬合着锋利的牙齿向他扑来。 曹满吓得老魂冲窍,张嘴就是一句“我日!” 说好的行动不便呢? 说好的太阳花呢? 尸蛊花,你个大骗子! 现在加速已经有些晚了,曹满一不做二不休,蹬腿前纵,一招恶狗扑食扑倒在了地面上。 几乎同一时间,数条根须从他的头顶上方疾驰掠过。 曹满就地驴滚,一连翻出去了好几圈,他这才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尸蛊花正剧烈的抽打着拦路的火堆,噼里啪啦一顿抽打,燃烧着的木材被击飞而出,四散在了周围。 打散了火堆的尸蛊花也没捞着好处,不少根须被烈焰点燃,在一阵刺耳尖锐的吼声中,邪花抽动着根须快速怕打着地面,想要熄灭燃烧着的烈火。 “自食恶果,这叫报应,烧不死你!” 怒骂一句,曹满忍受不住尖锐的噪音,一骨碌爬起来,蹭蹭几下跑上了石阶。 等来到段虎近前,曹满骄傲的把头一抬,小眼神要多嘚瑟有多嘚瑟,放飞自我,成功! “虎爷,我做的咋样?” “马马虎虎。” 这是表扬吗? 这是敷衍好不好? 最让曹满受不了的是对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个正眼都没有,嫌恶还是嫌弃? 怄气多难受,曹满打算问个明白,“虎爷,这可是我拿性命完成的任务,只是马马虎虎吗?” “虎爷?” “虎......” 虎你大爷! 敢情说了半天,对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光顾着看玩火自焚的尸蛊花了。 曹满这个气大,刚才是怄气,现在是气冲斗牛,能掀了破庙的瓦片。 “耗子哥,刚才怎么了?我听见外面动静大得吓人.......喂,你干啥呢?”这时虎千斤正好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没,没干啥......”曹满赶紧把地上画的小圈圈用脚蹭了蹭。 “阿妹,你怀里抱着的东西是......”瞅着对方怀里的黄绸物件,曹满很是好奇。 虎千斤甜甜的一笑,“这是虎爷的宝贝。” 曹满,噗! 不会是自己的想法太邪恶了吧? 按说男人的宝贝...... 曹满偷瞄了一眼段虎,不由得一阵恶寒。 那层浓密的黑胡渣,该不是自己贴上去的吧? 要不,拔一撮试试? 算了,还是给黑脸留点男人的尊严,戳破了多尬? 转头曹满又仔细瞅了瞅虎千斤怀里的物件,黄绸朱线,包裹得挺好看,至于形状,挺粗,挺长...... 曹满震惊,日,虎鞭也没这么夸张吧? “阿妹,虎爷啥时候把自己的宝贝交给你了?” “就你撞煞的时候,碰巧被我发现了,之后他就......”说着话,虎千斤面露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脑袋。 曹满喉结一动,怒吞白沫,好个黑脸,禽兽不如哇! 趁着曹爷撞煞扮兽兽的时候,你巧借名目来个英雄救美,为的就是糟蹋...... 等等,宝贝没了,算不上糟蹋吧? 呃,从时间上来看,似乎也有些对不上...... “阿妹,把虎爷的宝贝拿我瞅瞅?” 这话说的,曹满都感到有些别扭,但是为了避免闹出什么误会,他打算先看清楚了再说。 “你小心点,别弄坏了,它的威力可大着呢......” 几句话曹满忍不住再冒邪念。 刚要触碰到宝贝,段虎大手一伸,直接把黄绸物件拿在了手里,急得曹满只有干瞪眼的份。 “阿妹,你和耗子离远点,最好退到大殿里面去,没我的吩咐,一个人都不准出来!”简短交代几句之后,段虎跳下石阶,直奔尸蛊花而去。 “走了耗子哥,别在这发呆啦!”虎千斤催促着一动未动的曹满。 曹满...... “我想看宝贝!” 话声刚落,身后几声炸响传来,曹满吓得浑身一颤,回头看去,下面烟雾弥漫、碎石乱飞,段虎的身影晃动,和尸蛊花战在了一起。 好激烈的战斗,这是...... 仙妖打架! 曹满不敢再呆下去了,一溜烟跟着虎千斤跑回了大殿。 院中,段虎手持黄绸物件快速在篝火间来回移动,利用烈火作为掩护,缠斗着巨型尸蛊花。 通过刚才的观察,段虎发现尸蛊花惧火,这个发现无疑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帮助。 看来利用曹满作饵,诱敌深入的法子还真不错,尽管危险了一点,但收获颇丰。 当然,段虎绝不是薄情寡义之徒,对于曹满的安危不会袖手旁观,别看当时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暗中却全神贯注着,确保对方的安全。 除此之外,段虎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打算给曹满一点儿教训,顺便也想锻炼一下他,否则就凭对方身上的陋习,迟早会吃大亏。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练不成才。 段虎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曹满自己是否争气了。 ...... 段虎一边躲闪着尸蛊花的攻击,一边借助烈火的优势,将一根根燃烧着的木材作为武器,纷纷踢向了目标。 在他看来,想要消灭尸蛊花的关键,就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根须上面,这些如同触手般的根须,不但数量惊人,还异常的灵活,稍有不慎,一旦被缠绕其中,必定凶险十足。 根须等同于尸蛊花的左膀右臂,一旦被烈焰焚毁,消灭邪花不在话下。 避其锋芒,攻其软肋,段虎利用缠斗的办法不断进行骚扰,一会儿的工夫,尸蛊花身下的根须化为了熊熊烈焰,灼眼的火光夹杂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段虎目光一凝,机会来了。 抖手,段虎将扣在手里的两颗星火雷打了出去,直袭尸蛊花的命门,也就是那张长满了尖牙的花蕊巨口。 星火雷化为两道寒光一闪而至,突然间,尸蛊花浑身巨颤,燃烧着的根须好似火蛇般扭曲袭来,抽打在了星火雷上。 伴随着震耳的炸响,气浪翻涌奔腾,掀起的土灰化为浓浓的尘雾,给视线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段虎伏低身体仔细观察着,忽感脑后恶风不善,几道带着火光的长须横扫而来。 段虎急忙把头一缩,燃烧着的根须从他头顶上扫了过去,下一瞬,几声异响自上空传来,段虎抬头看去,不由得脸色大变。 炸裂开的几根长须,喷出了绿色的毒雾,雾气沉降,仿若一只狰狞的大手,把他笼罩在了下方。 段虎冷哼一声,“搞偷袭?有一套。” 屏息凝气,段虎纵身前跳,顺着低矮的地势逃出了降下的毒雾。 身形还未挺停稳,耳旁风声猎猎,又是数条燃烧着的根须抽打而至。 段虎脸色一沉,左躲右闪,动作略显狼狈的让过了凌厉的攻势,然而当一声接一声的炸响再次响起,段虎的脸色愈发黑沉了下来。 ...... 大殿中,虎千斤看的是心惊肉跳,紧张的下嘴唇都快被咬破了,还浑然不知。 不知何时,阿亮也靠了过来,躲在门框后面,露出了贱兮兮的脑袋,睁大着驴眼看了个精彩绝伦。 驴脑袋上靠着的是曹满贼精精的脑袋,俩货一副德性,一个贼一个贱,贼贱贼贱。 “哎呦我的妈!”惊险时刻,曹满惊呼一声。 “啊哦哦!”阿亮同样驴叫一声。 “哦哟额的娘!”曹满再叫一声。 “啊哦啊哦!”阿亮也附和一声。 一人一驴,配合的天衣无缝,这边叫声才止,那边驴叫跟上,没一刻停歇过。 虎千斤不胜其扰,心情顿时暴躁了起来,刚想教训一下两个不分场合的家伙,却见曹满用手一指院中,和阿亮同时飙出了颤抖的高音。 虎千斤顺势看了过去,不由自主的也尖叫了起来,“黑虎哥,小心!” 110 哭个朴簌,笑个欢畅 和曹满阿亮不同的是,虎千斤发出的尖叫同样声线优美动听,不像俩货,一个杀猪尖嚎,一个破锣狂吼,能炸耳惊魂,鸟兽奔散,小儿夜哭...... 院中,本就郁闷的段虎,心情更加烦躁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很少会像现在这般憋屈,明明胜券在握,谁知却是暗藏杀机。 本以为可以轻松消灭尸蛊花,交手后他才发现是自己失算了,在狡猾凶悍的尸蛊花面前,他几乎占不到丝毫的优势,还险象环生,数次置身于危险之中。 最大的麻烦便在于对方无孔不入的根须,不仅速度快数量多,还会自行炸裂,释放出可怕的毒雾。 而且,还耐烧! 都这半天的时间了,还没被烧光。 段虎强行闭合气息,依靠灵活的身法不断闪躲,否则稍有不慎,一旦吸入毒雾,哪怕只是一丝,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行动,如此一来,会让本就艰难的战斗变得更加凶险无比。 时间一长,段虎有些受不了了,脑门上的青筋暴起,黑脸都快憋成了紫脸。 肺活量再大,终归有着极限,就算学过特殊的龟息法门,但是在剧烈的战斗下,体力的快速消耗,使得段虎渐渐难以支撑。 不得已,在闪过奔袭而来的根须后,段虎后撤,在安全的地带快速吸了两口空气,缓解一下眼前的窘态。 在这么下去,别说斩杀邪花,恐怕自己的命都要栽在对方手中。 除非...... 段虎看了看手中握紧的黄绸物件,眼中寒光一动,似乎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尸蛊花竟然腾空而起,在一阵惊呼声中,巨大妖艳的身躯猛扑而下,同时还把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根须尽数使用了出来,好似天罗地网般直接把段虎笼罩在了里面。 这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特别是曹满,扯着杀猪嗓嚎了又嚎。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邪花会笑会动也就罢了,居然还会蹦跶? 蹦哒的还挺高! 曹满的认知范畴再次被颠覆,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他山神复活,嫦娥下凡,齐天大圣斗如来......他也一百个相信。 相比起曹满的惊骇,段虎的表现要镇静不少,很快他收敛心神,目光紧盯飞扑下来的尸蛊花,还有那数量惊人的根须以及尖利瘆人的怪牙...... 时间在这一瞬似乎变得格外缓慢起来,尸蛊花的每一个动作,根须抽打时的每一个轨迹,全都清晰的映入了段虎的双眼。 下一刻,两道精芒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中爆发出来。 “仓啷!” 随着一声清脆明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一道金芒夺目而出,刺眼的光线让身处大殿中的虎千斤和曹满双目发花,二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院中绿影森森,到处都弥漫着碧绿色的毒雾。 曹满当即毛飞,“阿妹,走,这是尸蛊花释放出来的毒雾!” 前后两次撞煞,苦逼的教训能让曹满刻骨铭心。 “可是黑虎哥他还没出来.......”虎千斤心急如焚的喊着。 黑虎哥? 就是黑虎天王,这会儿也管不了! 曹满上前一把拉住虎千斤,用力一拽,没拽动,反而自己一个踉跄,好悬没撞在对方身上。 “阿亮,护主的时候到了!” 眼看毒雾逼近,曹满大喊一声,把正准备逃命的阿亮给喊住了。 阿亮气恼的打一鼻响,唉,俺的女主子,又傻了。 哒哒着四蹄,阿亮跑了过来,配合着曹满,一人动手,一驴动口,拉拉拽拽,好比逼良为娼的恶犬凶奴,总算把虎千斤给拉进了大殿深处...... 良久过后,大殿外的毒雾虽然薄了不少,颜色也淡了很多,但是依旧没有完全散去,如同不舍的情人,徘徊独踌。 残破的大殿中,穿堂风不断响起,用它那无形的身躯,带着低低的呜咽,阻挡着毒雾的侵袭。 啪! 好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曹满捂着肿脸莫不作声,虎千斤红着双眸,泪珠挂串,神色十分痛苦。 阿亮挺自在,竖着驴耳听响儿,可惜虎千斤只打了一巴掌,之后便收了手,这让阿亮感到有些不过瘾。 半晌,曹满开了口,“阿妹,刚才的事我也是逼不得已......” “那你也不能丢下黑虎哥自己跑了!”虎千斤哭喊起来。 “我......” 曹满心里也难受,何况当时他是一个人跑路吗? “阿妹,别哭了,虎爷他......” “他最讨厌的就是哭,一哭他就火,一火就打人,贼狠。” 本想说点安慰的话,谁知话到嘴里就变了味,鬼使神差的冒出这么句话来。 也难怪,段虎的形象在曹满心中早就成了阴影,擦都擦不掉。 一听这话,虎千斤哭得更伤心了,阿亮关心的蹭着主人的手背,眼神挺难过。 女主子,有啥好哭的? 不就是个黑脸糙汉嘛,跟咱们老龙寨的壮小伙根本没法比。 亏得阿亮是驴,否则就它那点驴心思,非被炖了熬驴胶不可。 听着虎千斤的哭声,曹满吧嗒一下滋味,大鼻子一抽,眼角也冒了泪。 呜哇哇一声哭嚎,惊得驴子抬头姑娘张嘴。 “耗子哥,你哭啥?”虎千斤抹着眼泪问道。 曹满,呜哇哇,哭了个伤心欲绝。 段虎的生死不知是一方面,但不是主要的原因,他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婆娘,反正当时也没哭够,不如这回彻底发泄出来。 “耗子哥,刚才是我不对,是不是把你发疼了?我向你道歉,你别哭了好吗?” 说完,虎千斤忍不住伤心,继续哭了起来。 曹满,接着呜哇哇。 跟巴掌无关,他脸皮厚,受点罪没有大碍,是关乎心情,这叫应景,不哭还好,一哭起来,止都止不住。 啊哦,啊哦...... 阿亮叫了起来,其实它一点儿都不伤心,相反,还觉得挺幸运。 没了黑脸,它的驴日子又能欢快起来,多好,多美,多开心。 这叫三多! 只是,这会儿见女主子哭了个梨花带雨,就连耗子也嚎了个哭天抹泪,自己一牲口,如果不来俩声,似乎有些掉价。 既然要叫,那就不能藏着掖着。 阿亮扯开驴嗓可劲儿的叫。 啊哦哦! 呜呜呜! 哇哇哇! ...... 整个大殿,好热闹,木梁上的老灰都抖落下不少来...... “咳咳......我说你们在干嘛呢?哭嚎驴叫,好玩吗?” 熟悉的声音从大殿外传了进来,只不过声音少了些许的洪亮,多了几分虚弱。 曹满睁大狗眼,虎千斤捂住嘴巴,阿亮...... 原地蹦跶一下,惊叫一声转头就窜。 尼玛,黑鬼复活了! 突如其来的惊吓,用震撼心神来形容都软了点。 “虎爷,你是人是鬼?” 曹满第二个反应了过来,尽管没有阿亮那般夸张,但喊出的颤音绝对气人。 段虎心胸宽大的捡起一颗小石子,二指弹动,嗖...... 啪! “疼疼疼......” 曹满抱头蹲地,给跪。 “黑虎哥,你还活着?这怎么可能,你不是......” 大殿门口,迎着初升的红旭,在那抹柔和的光线下,段虎微微一笑,“阿妹,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虎千展开了泪眼婆娑的笑颜摇了摇头,“黑虎哥,你终于回来了......” 曹满擦把大鼻涕,同样是人,为啥待遇不同? 黑脸,你混蛋,你重色轻友,你回来...... 真好。 眼眶一热,刚儿还没流完的泪水再次充盈了起来...... 故人去兮,洒泪悲泣,故人归兮,欢声笑语。 曹满跳起来一个熊抱,“是虎爷,是我们的虎爷,哈哈哈!” 段虎拍了拍他的肩头,“刚才你不是认为我死了吗?” 曹满笑容发僵,“那是玩笑话,就你这生命力,赛过小强,牛过蚂蟥,你想死,阎王爷还不肯收呢。” 段虎赏一爆栗,“一边待着起,你才是小强蚂蟥呢。” 曹满龇牙哈气,真的是黑脸回来了,还是同样的滋味,熟悉的味道。 啊哦! 阿亮欢快的撒着蹄子,热情的跑了上来,亲热是假,讨好是真。 刚才它那副见了鬼的模样,生怕在对方心里留下不好的映像,现在不赶紧的献殷勤,晚了,它怕段虎报复。 段虎点点头,不愧是驴精,人情世故样样都懂。 “真是头听话的好驴。”说完,段虎抬手来记爆栗,正正打在了阿亮凑过来的脑门上。 阿亮睁大驴眼,一脸懵逼。 喂!黑货,亮哥讨好你还挨打,你不是人! 一溜烟,阿亮从哪来回哪去,没有一丝留恋,只有一肚窝火。 “咦,阿妹呢?阿妹......”转头不见虎千斤,曹满喊了起来。 虎千斤低着脑袋一个人躲在火堆旁,一听叫喊,慌张的又擦又抹起来。 ”曹满不识趣的来到近前,“阿妹,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嘿嘿,原来是怕被人看见你的大花脸,偷着擦擦抹抹呢!” 虎千斤脸色一滞,转瞬变得通红,想都没想,大巴掌扇了出去。 我日! 曹满眼前一黑,人约黄昏后...... ...... 往火堆里加了一些干柴,虎千斤有些担忧的看着闭眼张嘴的曹满。 “黑虎哥,他没事吧?都怪我刚才太冲动,失手把他打昏了。” “段虎笑了笑,“那是他咎由自取,活该被打。” “话不能这么说,我的力气大,万一打出个好歹来......”虎千斤内疚的低下了脑袋。 “呵呵,你放心,耗子的生命力没那么脆弱,赛过小强,牛过蚂蟥,阎王爷都不收他。”段虎趁机把曹满刚才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虎千斤掩嘴一笑,“哪有这么形容的?跟只虫子似的。” “你不信?那我现在就把他叫起来。” 说完,在虎千斤惊讶的眼神中,段虎凑着曹满的耳朵大喊一声,“耗子,吃早饭了!” 下一刻,曹满...... 未动。 “黑虎哥,你的法子好像不灵。” “呃,这个......”段虎尴尬的摸摸鼻子,心里也有点纳闷。 照理说刚才虎千斤打的那一巴掌力量不算大,曹满会晕,主要是头磕地上了,不过也不重,听声响不大,顶多昏一小会儿,可为啥不醒呢? 就在段虎疑惑的时候,曹满突然睁开双眼,身子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我是谁? 我在哪? 哪有早饭? ....... “耗子哥,你再等会儿,早饭马上就好。” 曹满捂肚蹲草,露齿笑了一声,“嘿嘿,不急,阿妹你慢慢来,哥等着。” 咕噜噜...... 肚囊一点儿面子都不留,说闹情绪就闹情绪。 曹满狗眼怒瞪,丢脸的货,咱能安生点不?再闹,老子打死你! 咕噜噜...... “咯咯,耗子哥,肚皮最诚实,你说是吗?” 夹杂着腹鸣曹满干笑着哈头,“还是阿妹最体贴人,知道耗子哥这会儿正好肚子饿得咕咕叫,对了,我要吃烤腌肉,还要喝酒!” “耗子,这里不是馆子,点菜?脑子没问题吧。”段虎开了口。 “还有,酒不能喝,这是为你好。” 曹满大脸甩到一边,为我好? 爷信了你的邪! 小时候你揍狗般揍我的那些糟心事儿就不说了,拉近点,昨儿个夜里是谁让我在冰冷浑浊的脏水里洗澡打滚来着? 是谁让我拔荆棘被刺来着? 是谁让我引邪花来着? 好多事爷都不愿提,怕伤感情,懂吗? 啵! 曹满一愣,啥声儿? 接着提鼻一闻,好香的酒味。 段虎拔开塞子晃了晃酒葫芦,“有肉无酒不成席,可惜剩下的酒不多了,勉强将就一下。” 咕噜...... “啊,爽快!”段虎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酒水,感叹一声。 曹满,明白了。 敢情黑脸是怕老子抢他的酒喝,故意编套词糊弄人。 好个黑脸,你狠,你毒,你大爷! 这笔账,老子要记得铁铁的,烙印在心永不忘! “耗子,想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能抿一口,多一口都不行。”段虎把酒葫芦递了过来。 曹满开心的接过酒葫芦,面似三春阳,灿烂又美丽。 虎爷,你是俺亲爷,你的恩情小耗一定记得铁铁的,烙印在心永不忘! 嘴对嘴长流水,曹满刚要把嘴对在壶嘴上,段虎大手一伸,把酒葫芦又抢了过来。 “还是算了,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咕噜...... “啊,舒坦!” 曹满....... 黑脸,你狠,你毒,你大爷......永不忘! 111 炉底地洞 诱人的香味融合着青色的炊烟缭绕在大殿的上空,一阵风起,消散在了殿外煦暖的晨光中。 曹满低头狂吃,无暇理会身旁有说有笑着的二人。 人生最美妙的时刻便在于此,吃嘛嘛香,喝嘛嘛爽,关键是牙好,胃口棒,能吃能喝能消化。 似乎和猪的日常差不多......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呵呵。 咕地一声,满嘴香肉入肚,曹满端起茶碗,扬脖干了碗里的油茶,一声长叹,满足自在。 尽管没能喝口老酒,但油茶的滋味同样爽口爽心,这顿早饭,值了! 感慨间,曹满再端茶碗,吹着热气,没等吹凉,阿亮凑了过来,碗落茶洒,溅湿了裤子也淋湿了阿亮的驴头。 啊! 啊哦! 两声截然不同的叫声同时响起,曹满挫着大腿阿亮蹭着脑袋,下一刻...... 俩货王八瞪绿豆,急了眼。 比瞪眼?阿亮可从没有怕过谁,即便是山里凶恶的豺狼,也不是它的对手。 瞅了瞅曹满的王八眼,阿亮不屑的打了个鼻响,脑袋侧了侧,单靠一只驴眼瞪了回去。 几息过后,曹满麻溜的败下阵来,其实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只是他想起了上回怼眼的事儿来。 跟牲口怼眼,多没意思,关键是赢不了,自讨没趣。 虎千斤觉得有些纳闷,明明阿亮是头可爱的驴子,咋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呢? 曹满如此,段虎也是如此。 ...... 吃饱喝足,曹满难得严肃了下来,“虎爷,你跟我们说说,当时那么危险的情况,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之前一直没问,主要是想问的时候挨了一巴掌,躺地游了一下老魂,后来醒了,正赶在了饭口上...... 段虎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道:“想知道?” 咳咳! 曹满脸色憋红,都是被口水呛的,不,是被黑脸气的呛了口水。 “黑虎哥,我也想知道。” 虎千斤开了口,段虎收起了玩味,否则不趁机调侃曹满一下,他感觉浑身没劲。 这叫习惯成自然,习惯一件事后自然就会去做,不做不舒服。 不过,好像曹满并不情愿...... 但段虎乐意,细枝末节这些事他懒得操心。 “还记得那道金芒吗?”讲述之前段虎问道。 这件事虎千斤和曹满都记得十分清楚,刺眼的金芒破空而出,仿若划破黑暗的利剑,不过之后发生了什么,二人就不得而知了。 “正是那道金芒,让我侥幸逃过了一劫,也怪我大意,没有料到尸蛊花会这么狡猾,更没有想到它移动的速度会这么快......” 正如段虎所说,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狡猾的尸蛊花用残余的根须把他围困在下方后,紧接着便将长满了尖齿的花蕊像血盆大口一般吞噬下来。 千钧一发的关头,段虎解开了黄绸包裹的法器,利用法器的威力直接将尸蛊花斩杀,至于那时虎千斤和曹满看见的刺眼金芒,便是从法器中释放出来的。 尽管尸蛊花死在了法器下,但危机并没有解除,当尸蛊花身体裂开的那一瞬,充斥在体内的蛊毒烟雾四散而出,顿时把段虎笼罩在了里面。 如果不是因为那块镶满了伏魔经文的黄绸,恐怕此时的段虎不是毒发身亡,就是变成了一具只知道杀戮和残噬同类的活傀。 段虎的话声很平淡,可是听在虎千斤和曹满的耳中却又是如此的紧张惊悚,其中凶险无需多想就知道有多么的可怕。 二人不知道的是,段虎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二人过多的担心和焦虑,否则他把当时自己是如何艰难的躲在黄绸中,又是如何煎熬着抵挡无孔不入的毒雾,最后拼尽自己的玄阳真气这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这些事真要都说出来,非吓坏二人不可。 可惜的是,那块镶满了伏魔经文的黄绸在这场战斗中彻底损毁,再加上被毁去的活棺材,短短一夜的时间,先后两件不可多得的法物被毁,不得不说这一次的行动出师不利,对此段虎充满了深深地担忧。 ......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嘛,至于都哭丧着脸,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看着二人低着脑袋,内疚的表情都挂在了脸上,段虎好笑的问道。 虎千斤轻轻摇了摇头,“黑虎哥,都怪我太无能了,否则我要是能帮上忙的话,你也不至于身处险境。” “还有我,我这人就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帮不上忙,还拖累人,要说惭愧,我是第一个。”曹满也表达了歉意。 段虎微微一笑,“好了,我又没怪你们,何必跟我道歉呢?何况你们又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和经验,勉强出手只会徒增危险。” 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葫芦不响,酒已见底,段虎随手放下,坚毅的脸庞带出了淡淡的疲累。 “虎爷,你的宝贝到哪去了?就是能发出金芒的那个宝贝。” 曹满的十万个为什么又来了,不过在问这件事的时候,他感到了一丝失望。 如果那玩意真是黑脸的“宝贝”,那该多有意思? “是法器,专门用来降妖伏魔,驱邪镇煞的法器。”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妥,段虎及时更正了一下曹满的话。 “对,是法器,发光的法器,呵呵.....”曹满干笑两声。 黑脸,真够敏感的? 那为啥你对阿妹说的时候要叫宝贝呢? 一定有内情,一定有! “我那件法器没收回来,而是插在了人脸香炉的附近,至于为何要怎么做......”说了两句,段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曹满抬手就想拍大腿,想想还是忍住了,黑脸的毛病他比谁都懂,说话大喘气,那是人家的权力。 片刻过后段虎才说道:“这件事我本不打算说,主要是怕你们担心,但我知道你们迟早会发现,其实在人脸香炉下面......” 关于这件事,可以说即在段虎的判断范畴之内,又超出了他的预料。 当他发现罪魁祸首尸蛊花后,心里就有一个疑问,因为尸蛊花非天生地养的自然产物,而是有人故意施邪术种阴蛊催生出来的,由此看来,尸蛊花出现在人脸香炉里一定另有蹊跷,至于这其中的原因...... 躲藏在经文黄绸下的段虎好不容易挨到了毒雾散开的时候,脱离了险境的他并没急着去往大殿和曹满二人会和,而是留在原地继续查找着线索,其中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那座人脸香炉。 重新爬上了炉顶的段虎还没来得及看清炉底的情况,一股不同寻常的阴气立刻使他产生了警觉。 这股从炉底泄渗透出来的阴气看似断断续续、缥缈无踪,然而对于反应敏锐的段虎来说,却让他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那种发自于内心深处的不安感,令他心神难安,这种感觉即便是在以前也并不多见。 震惊之余,段虎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发现炉底除了边缘处还算完整,中间还有着一个黑乎乎的大窟窿,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到了此刻他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此前他一直察觉不到什么阴气,除了天气的因素之外,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尸蛊花的身上。 因为体型庞大的尸蛊花正好把下面的地洞堵了个严严实实,阴气无法泄露之下,这才给他的判断造成了失误。 不过由此段虎也算掌握了一条线索,那就是尸蛊花这种蛊煞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具体的情况,还需要下到地洞深处侦查之后才能弄明白。 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同时也担心自己久不露面会让曹满和虎千斤担心,否则按照段虎以往的性格,当时他就会深入地洞一探究竟。 说到这,段虎脸上的憔悴之色更加明显了,连打几个哈欠之下,他已经睡眼惺忪,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曹满和虎千斤对视了一眼,除了目光中的惊骇之色外,也带着深深地忧虑。 “阿妹,这里的事情还未了结,看来今天是赶不到老龙寨了,实在不行的话,你和曹满先走,等我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再来找你们如何?”段虎强忍着睡意说道。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老龙寨的人向来恩怨分明,你杀了尸蛊花,帮寨子里那些死去的人报了仇,如果我这么走了,还是老龙寨的人吗?” “黑虎哥你知不知道,说起来你这是第二次有恩于老龙寨,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当年要不是你剿灭土匪窝,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一处安生之地,更不会有现在的老龙寨......黑虎哥?” 正说着话,虎千斤发现段虎不知何时已经阖眼睡去,传出了沉稳有力的呼吸声。 “耗子哥,黑虎哥他......” 曹满摆了摆手,“放心,他没事,昨夜经过一宿的折腾,虎爷他是累了,先让他睡一觉,等醒来后我们再说。” 第二次遇见这种情况的曹满自然轻车熟路,几句话便打消了虎千斤心里的顾虑。 虎千斤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了熟睡中的段虎,外表不算俊郎,皮肤还挺黑,跟那些外表英俊却油腔滑调的男人不同,整个人都带着成熟稳重的气息...... 看着看着,虎千斤脸颊微微一红,变得有些害羞了起来。 曹满眉梢微微一挑,枯木发嫩芽,铁树要开花,想不到这么个黑疙瘩,还会有人喜欢。 嘿嘿,黑脸,你老段家的祖坟要冒青烟咯! “我说阿妹,瞅啥呢?”曹满嘴贫的问道。 一句话,虎千斤面似桃红,心若鹿撞,羞答答的低下了脑袋。 “没瞅啥,就是看看黑虎哥睡着没有......” “是吗?”曹满笑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虎爷?” 虎千斤的脸颊更红了,红到了耳朵根,娇艳欲滴。 润了润嗓子,曹满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道:“其实这没什么好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女之间不就是这些事吗?” “耗子哥,你坏,你欺负我......”娇羞一声,虎千斤红着脸跑了。 曹满,捧腹笑了个狗爬驴滚。 没等笑舒坦,阿亮张嘴咬住了他的膀子,驴眼挺凶,臭耗子,敢调戏俺的女主子,卸了你的膀子! 曹满也不白给,二话不说,抄起一根烧柴大战阿亮。 很快,俩货抱成一团,嘿咻嘿咻滚地板...... ...... 时间一晃而过,夕阳暮晚,余晖遍洒的时候,睡了几乎一天的段虎慢慢睁开了双眼。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也很香,一个姿势从睡到醒,几乎没有改变过。 醒来后慵懒的撑了个懒腰,段虎从干草堆上坐了起来。 左右看了两眼,身旁除了还在呼呼大睡着的曹满外,即没有看见虎千斤的身影,也没发现阿亮的踪迹。 “难道是出去了?”站起身来的段虎迈步走出了大殿。 来到大殿的门口朝破院看了看,焦黑的泥土上到处都是燃烧过的痕迹,枯草成灰,萧败凄凉。 至于被他斩杀的尸蛊花,早在当时就化为了一滩绿色的黏液,此时除了隐约留下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外,早已灰飞烟灭。 左右寻摸了一下,依旧没有看到虎千斤的身影,段虎不由得一阵奇怪,难道是回老龙寨了? 不过记得在睡着前,分明听对方说过不愿回去的话...... 段虎晃晃脑袋,抬脚走进了院中。 四处查看了一番,最后他来到了人脸香炉的前面,仔细看了看他插在地上的法器,在斜阳的照耀下金光灿灿,耀眼明亮。 段虎提鼻闻了闻附近残留的气息,随后放心的点了点头。 有法器在这镇着,加之烈日的正阳之气,即便人脸香炉下面藏有什么邪恶的邪祟,也不敢冒然出现。 出于谨慎,当时在消灭了尸蛊花后,段虎便把法器插在了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检查无误后,他出了荒庙,在附近的林子绕了绕,起初他以为虎千斤带着阿亮出来遛弯,顺便再砍些烧柴,又或是打点野味,可是等他把附近的林子都绕了一圈,却仍然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奇怪了,阿妹和驴子跑哪去了?荒郊野岭的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想到这,段虎立刻赶回了荒庙。 112 刀鬼绝刃之狂龙、威虎 呼噜噜,咻! 呼噜噜,啾! 大殿中,曹满吹着鼻泡睡了个猪哼牛扯,好不惬意。 主要是太累了,一夜的折腾,说实话他比谁都累,要不是有一身糙实的板猪肉扛着,恐怕还真有些支撑不住。 段虎没有去打扰曹满,自顾自的在大殿四周查看着。 驮在阿亮身上的货物,原封不动的都堆放在地上,就连腌制好的腌肉也被绳子挂了起来,晾在大殿里的一个角落阴干。 篝火旁放着炒好的油茶,只需用开水冲一会儿就能喝,还有那堆新砍来的木柴...... 所有的一切看似井井有条,并没有一丝的杂乱。 段虎轻出了一口气,种种迹象表明,虎千斤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至于去向,他也大致能猜出来。 悬着的心落了地,段虎好笑着摇了摇头,关心则乱,看来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来到曹满身旁,见对方睡得十分香甜,段虎瞅了瞅殿外的天色,余晖点点,再过不久就要到掌灯的时候了。 顺手捡起一根干草,对着曹满黑毛乱冒的鼻孔里轻轻一捅...... “啊......阿嚏!” 好大的喷嚏,好强的气流,看着手里折弯的干草,段虎一阵哑然。 重新捡起一根干草,这回没有捅鼻孔,而是对着耳朵眼瘙了几下。 一阵猪哼哼外加麻溜的驴翻身,曹满背过身子接着睡。 弹掉干草上沾着的耳屎,段虎点点头,看来不下点狠招,自己还真成了挖耳的耳屎倌了。 啪! 甩手就是一记大嘴巴子,力道不算大,但足以把人打醒。 一息,两息...... 第三息的时候,曹满惊叫一声,醒了。 段虎惊讶差点忘了闭眼装睡,可以嘛耗子,如此迟钝的反应,天下少有。 惊醒后的曹满一骨碌爬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四周。 “难道是做梦不成?”看着段虎还在睡觉,曹满摸摸脸蛋疑惑了起来。 可为啥会火辣辣的疼呢? 曹满更加疑惑了。 “嚷嚷什么呢?扰人清梦,等于犯罪!”佯装睡醒的段虎不悦的说道。 “虎爷,你醒啦!”曹满高兴的凑了上来,就像失散多年的大兄弟,热情似火。 这话问的,一点儿水准都没有,段虎打一哈欠,“废话,不醒能和你说话吗?” “嘿嘿,也对。”曹满摸着发疼的脸蛋。 “虎爷!我问你件事,你说做梦的时候梦见被人打,醒来会感到疼痛吗?” 曹满真不想疑神疑鬼,问题是夜路跑多了,难免撞见鬼,这些日子发生的怪事、凶事、鬼事,不容他不多个心眼。 “你被打了?” “嗯,打脸上了,挺疼。”曹满老委屈,睡个觉都被抽,有天理吗? 段虎看了看,“噢,明白了。” “明白啥了?”曹满眼睛一亮。 “你在做梦的时候肯定得罪了梦仙,对方生气,赏了你一巴掌。”段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 梦仙! 啥玩意? 曹满眨眨狗眼,一百个不懂,一千个疑惑,一万个想不通。 “别忘了前几日的梦魇......”段虎提醒一句。 “原来如此!”曹满打一激灵,明白了。 段虎一笑,解惑成功。 “可是虎爷,梦里面我也没干啥,就算干了啥,也会注意自己的分寸,绝对不会过分,总不至于被梦仙打吧?” “那你干了啥?” “呃,忘了......”曹满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不定。 段虎一阵好笑,看来这货...... 该不会做了春梦,梦里那啥啥了吧? 这么说来,刚才的那一巴掌,打得恰到好处。 “觉得委屈?”段虎问道。 “老委屈。”曹满说的是实话,连啵都没啵到就被打了,能不委屈吗? “把脸凑过来,我告诉如何不委屈。” “真的?”曹满听话的把脸伸了过去。 啪! ...... 篝火重新燃起,段虎烤好了腌肉煮好了油茶,味道虽然没有虎千斤做的好吃,不过对于一天没吃东西的二人来说,依旧吃了个香甜可口。 “你是说阿妹带着驴子先回老龙寨去了?”段虎放下茶碗问道。 曹满囫囵吞下腌肉,又擦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巴,“阿妹担心你所说的那个地洞,怕我们人手不够再出什么意外,所以她带着阿亮先回了寨子,说要找些寨民前来帮忙。” 段虎微微一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也就过了晌午,本来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但是考虑到你的安全,我只好留下来了。” “虎爷,怎么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莫非你是想阿妹了?”曹满笑嘻嘻的问道。 下一刻,捂脑蹲草,曹满,苦哈哈。 重新倒了一碗油茶,段虎说道:“我就是怕阿妹带着人来。” “为啥?”舔着指头上的肥油,曹满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 曹满挺不服劲,“你不说咋知道我不懂呢?” 段虎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然后...... 就没然后了。 这绝对是赤果果的瞧不起,光溜溜的鄙夷,精白白的藐视。 曹满...... 没动气,接着舔指头。 爱说说,不说拉倒,免得瞎操心,多好! 只是,心里怎么的都有些不带劲,莫非自己真的是...... 不行,怎么的都要表现一下,不能被黑脸瞧瘪了。 “虎爷,你的法器我终于看见了,嚯!没想到居然是一把大剑,光那把剑鞘就足够惊人,金纹银丝,剑柄也与众不同,末端形似虎爪,刚猛霸气,还有那红色的剑穗都足有一米来长......” 曹满嘚不嘚,嘴炮全开,说了个白沫成雨。 段虎掏了掏耳朵,“那不是剑,是刀。” 曹满一尬,很快又恢了神态,“刀鞘上的红宝石也漂亮......” 段虎弹了弹指甲上的耳屎,“那不是红宝石,是镇邪的朱砂泪。” 曹满再尬,好个黑脸,抬杠是不? 来啊,相互抬杠,相互伤害,相互...... “想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 一句话,曹满尬劲全消,竖着耳朵乖乖的坐好。 “剑为双刃,兵中之首,君子风范,刀为单刃,兵中之霸,无出其二......” 点燃一根纸烟,接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段虎慢慢诉说起来...... 唐朝,乃是华夏历史上的辉煌盛世,国盛则民强,工匠技艺也有了长足的发展,在那个时代一共孕育出了四种特殊的冷兵器,分别为:仪刀、障刀、横刀和陌刀,之后统称为唐刀。 唐刀是一种直刀,就好比一把单刃的长剑,看似外形相同,但是唐刀除了便于“刺”的动作外,更便于“劈、砍”动作。 唐刀最大的作用在于破甲以及耐用方面。 考虑到破甲时的需要,故而刀身并不宽大,利用锋利的刀尖和细长的刀身以及削铁断金的刀刃,战斗时作用尤为突出。 在打造唐刀时,采用“淬火”工艺,也就是覆土烧刃的方法,以熟铁为外皮,中间融合百炼钢,这样一来,既可以保证刃口的坚硬,也能确保刀身的韧性和耐用。 “倒茶。”段虎端起了喝空的茶碗。 曹满立马麻溜的接过茶碗,倒了满满一碗热腾腾的油茶,顺便还吹了吹,这才端给了段虎。 这叫本分,也叫人情世故,就像在庙会里跑堂的小伙子,干活听书两不误,道理一样一样的。 “虎爷,抽烟。” 殷勤的递了根烟,帮着点上后自己也点了一根,之后曹满乖乖坐,抽烟听书好开心。 段虎很满意,继续说道:“唐刀和剑的区别还有不少,其中一点在于刀柄的长度,考虑到破甲时所需的力量,故而刀柄要长不少,便于双手合握,还有你说的刀柄末端好似虎爪的东西,那叫做刀环......” 曹满很有节奏的点着脑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瞅瞅,这回曹爷也长见识了,不再是一个我就一个土了吧唧的乡巴佬,嚯嚯! “我的这把刀便是唐刀,至于它的来历,颇为曲折不凡......” “早在唐朝那会儿,有一位了不起的刀匠,此人的姓名已经没有了记载,但是他一生痴迷锻刀,打造出来的刀即锋利又坚硬,可以说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但是听说这人长得十分害怕,狮脸怪眼,兔唇尖牙,故而人们给他起了个刀鬼的绰号......” 曹满兴奋的睁大了双眼,终于进入主题了,好期待! 黑脸,故事说得好,曹爷给你拍巴掌,说得不好,别怪曹爷吐口水,呸呸溅你一头沫! ...... 由于刀鬼此人锻刀的技术十分精湛和巧妙,以至于声名在外,就连那些富商巨贾以及王公贵族都会出巨资找他定刀,曾几何时,刀鬼的名望甚至超过了国内那些享负盛名的大匠巨匠们。 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刀鬼的锻刀技法虽然给他带来了无数的财富和名望,但同时也引来了他人的嫉妒和愤恨。 于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便密谋了出一条毒计用来陷害刀鬼...... 时逢刀王争霸,全国各地数百名能工巧匠齐聚京城,想一展风采获得“刀王”这个至高的殊荣。 听说获胜的匠人还能进入八宝金殿,可以得到皇帝亲手御赐的“天下第一刀”这块牌匾,可想而知当时的竞争是多么的激烈。 刀鬼本不愿参加,因为他知道自己长得丑,以往都是深居浅出,很少与人来往,怕的就是惹人非议,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作为一名刀匠,谁不想出名,谁不想人前显胜、傲里独尊?加上那群心怀不轨的小人再三怂恿,刀鬼体内的澎湃之情沸腾而起。 凭借出色的技艺和过人的本领,刀鬼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挤进了三甲的行列。 就在最后一天争夺“刀王”称号的时候,刀鬼根本不知道有人在他的面巾上动了手脚,等他当着所有人开始展现出精彩绝伦的工艺时,脸上的面巾却突然滑落...... 羞辱声、嘲讽声、挖苦声、耻笑、尖叫...... 所有的声音如同尖刀一般扎入了刀鬼的心中,那一刻他感到了无比的屈辱和愤怒。 最后在众人的耻笑谩骂声中,刀鬼羞愤而走,自此他深居山野再也不抛头露面。 不仅如此,因为过度的愤怒和羞愧,他把生平锻造的所有刀具通通付之一炬,并且发下毒誓这辈子再也不锻刀,否则自挖双眼堕崖而亡。 数十年后,已近古稀之年的刀鬼忽然在一个电闪雷鸣、狂澜四起的夜里心血来潮,他打开了尘封多年的锻造房,将他此生收集来的珍贵材料融入了熊熊的烈焰之中...... 夜空中风卷雷闪,一场瓢泼大雨之后,两把绝世兵刃问尘而出,一把名为狂龙,一把唤为威虎,取自狂澜四野龙腾飞,雷威苍穹虎啸天之意...... “也许是刀鬼自知命不久矣,但是他又放不下对锻刀的挚爱,故此才打算在生命终结之前打造出两把绝世的宝刀。只可惜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故而之后他自挖双眼跳崖而亡......” 说到这,段虎不由得长叹了一声,目光中闪烁着淡淡的哀意。 曹满满脸震惊听着一阵的惊讶,好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耳旁响起了段虎的弹指声,这货猛的一抖,回神了。 “啧啧......” 曹满啧嘴满是不忿,“照我说这个刀鬼就是个脾气执拗性格孤僻的倔老头,不就一个所谓的誓言嘛?何必这么执着想不开呢?要是换成我,才懒得管什么誓言不誓言,好吃好在一辈子,逍遥快活一辈子。” 段虎好气的赏一爆栗,曹满不敢乱说了。 “耗子,刀鬼大师呕心沥血、一生为刀,那是多么高尚的情怀,多么杰出的品性,对于这种品德崇高的先辈,我们应该多一分尊敬,少一分诋毁,你说对不对?” 曹满吧嗒了一下滋味,嘴贱惹的祸,活该吃爆栗。 不过,对比起出言不逊,曹满更在意的是那两把绝世的唐刀。 “虎爷,你说了半天,还没跟我说你的这把唐刀究竟是狂龙还是那把威虎?” 段虎一笑,“耗子,我叫段虎,你猜猜看我的那把宝刃叫做什么名字?” 曹满眼珠一亮,“哈哈,这还用猜嘛?虎爷一身虎威浑身虎胆,手中的宝刃自然也要带个虎字,如果不是那把叫做威虎的宝刃,我曹满两个字从今往后倒着念!” “哈哈哈!不错,终于脑子闪了灵光,虎爷用的宝刃正是威虎!”段虎大声笑道。 曹满...... 老子的脑子灵着呢,不用闪灵光! 对了,刚才黑脸为啥不乐意阿妹带人来呢? 113 赠法器 刀鬼绝刃,一把是狂龙,一把是威虎,取自狂澜四野龙腾飞,雷威苍穹虎啸天之意,听着多么高大上,听着多么有内涵,听着多么惹人羡慕...... 曹满眼中异彩连连,充满了嫉妒的小眼神。 “虎爷,不是有两把绝刃嘛,那把叫狂龙的宝刀呢?” 一听这话,段虎当即就回过了味来,“怎么,你小子还想得到狂龙吗?” “嘿嘿,什么事都瞒不过虎爷你。”曹满干笑了两声。 “别幻想了,宝刃带着天生的灵性,只有和它有缘的人才配拥有它,其他人即便得到了也会命格相冲,轻则诸事不顺,重则霉运不断,还有可能会一命呜呼、家破人亡!” “当真?”曹满眯起了眼睛,一百个不相信的模样。 “虎爷会骗你吗?” 曹满嗤之以鼻,难道还少啊? 那些糟心烂肺的事情,曹爷都不想说,说了更糟心,哎哟我的心哇! ...... 夕阳无限美,只是近黄昏。 看着逐渐隐没在天边的晚霞,段虎拍了拍曹满的肩头,“阿妹提过她什么时候带人来吗?” “她说轻装赶路的话,最迟应该在午夜前赶到。”曹满回道。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该行动了。”说着话段虎站起了身。 行动? 行动! 曹满脸色一变,整个人都感到不好了起来。 “虎爷,天都要黑了,难道你还想去人脸香炉下的那个地洞冒险?” “怎么,怕了?” “呃......怕!”曹满实话实说,尽管略微咯噔了一下,但还是承认了自己的胆怯。 不怕不行哇,天晓得地洞里面藏着什么恐怖的玩意,昨晚不过一个看门的尸蛊花,就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活去死来的,万一地洞里面藏着一窝子尸蛊花...... 天哪!光用想的都能感到毛骨悚然。 “亏你还是个爷们,我看就是个奶们!”段虎不屑一顾。 曹满一咬老牙,大丈夫能屈能伸,奶们就奶们吧,总比凉凉好。 凉凉夜色笑你嗝屁朝天,化作暴雨浇灌着你..... 瞅瞅,多凄凉? “虎爷,要不等明天再行动如何?” 段虎摇摇头,“别忘了我们身上的任务,宜早不宜迟,不过你放心,这回下洞你不用跟着,在上面守着就成。” “你是让我把风?” 曹满激动的睁大了双眼,满眼都是闪啊闪的小星星,这可是希望,是曙光,是不用凉凉了。 “不错,但你记住了,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立刻通知我!” “嘿嘿,早说嘛,害得我一惊一乍,小心脏差点受不了。”曹满轻拍着小胸脯说道。 “不试你,怎么知道你是个奶们。” 曹满脑袋一低,好吧,我就是个奶们...... 等等,刚才似乎漏了什么? “虎爷,真要出现什么事情,你不会是让我进洞来通知你吧?” 段虎摇摇头,“胆小如鼠、蠢笨如猪,你不是有枪吗?用枪声通知我就行了。” 曹满一拍脑门,对哇,咋把自个儿的家伙事给忘了呢? 翻东找西,过了一会儿,曹满坐在草堆上一脸蒙圈,我的枪呢? 记得昨儿个出门的时候明明是装在了包里,里面还有些换洗的衣服,可小包翻了个遍,衣服裤子包括大衩抖了不止十来遍,都能抖成布条,也没见到花口撸子的影儿。 难道枪会长脚,自己跑了喂? 嫌弃我吗? 胡扯,这怎么可能! 曹满接着找,像猎狗般仔细认真的检查着每一处地方,不放过任何的线索,可始终一无所获。 “虎爷,你见我的花口撸子了吗?” 段虎那后脑勺对他,根本不理会。 曹满一阵沮丧,玩咯,我的爱枪,我的宝贝,我的绝世神兵,就这么...... 玩完了。 哈口悲伤的小气,曹满有了尿意,起身朝殿外走去,可到地儿一看,枯树黄昏,枯草破院,山风阵阵,草灰漫天,特别是那鼎阴森诡异的人脸香炉,面容狰狞,样貌可怕...... 曹满转头回了大殿,躲进角落解裤掏尿,对着旮旯里的那堆驴粪一顿浇。 “满天神佛有怪莫怪,小耗不是在亵渎圣庙,而是帮你们打扫驴粪,冲冲才干净,否则味儿大。” “实在要怪的话,你们怪那头驴子,三斤多的粪球能堆成小山......” 痛快完了,曹满提着裤子收了鸟儿,忽然他看见冲开的粪球里露出了一样黑乎乎的玩意,看形状似乎...... 花口撸子! 曹满伸手一把抓起,我的宝贝,终于...... 尼玛,好臭的驴粪,好骚气的黄尿,靠,沾手上了! 阿亮,贼驴,你等着,老子要爆了你的驴菊! ...... 擦擦又洗洗,花口撸子终于漂亮了,就是味儿还冲了点,曹满没舍得亲,别腰上了。 “耗子,过来,有好事。”不远处,段虎招了招手。 曹满一路小跑,笑眯着眼睛问道:“虎爷,啥好事?” 段虎指了指地上,“去!把那些散落的棺材碎片都给我捡起来。” 让人干活叫好事? 曹满小眼瞪大,黑脸,大骗子! “赶紧的,天快黑了。” 一声催促,曹满弯腰捡起了碎片,小片的没捡,木渣也没动,超过巴掌大的碎片他才会捡起收拢在了一起,至于那两块完整的板子,曹满没动,不是碎片,捡它作甚? 等活干完了,另一边段虎把包袱放在了佛台上再次招手,“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啥东西,这么神秘?”曹满屁颠屁颠的来到近前,脸上挂满了好奇。 下一刻,段虎拿出那把钝口的柴刀递给了他,“此刀名为狂龙,拿好了。” 曹满,噗! 狂你老爹的大龙,黑脸,不带这么玩人的! 紧握着手中的“狂龙”,曹满真想来个龙争虎斗,一狂龙灭了段虎。 “耗子,狂龙我给你了,现在你用狂龙帮我做件事。” 曹满气哼两声,“是不是想让我用狂龙砍柴?” 段虎摇摇头,“不砍柴,而是削木锥。” 曹满狗眼牛瞪,狂龙削木锥?黑脸,有点大材小用了吧? 就这钝口的狂龙,削牙签才能显示出它的威力! “听好了,你用那些棺材板帮我削一十二根尖锥,每根三尺三长,二指宽,尖锥必须有三寸三长,锥头必须锋利尖锐......”段虎吩咐道。 曹满动动耳朵,眼前的对话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记得上回在常家...... “听清楚了没有?”一声喝问,打断了曹满的思绪。 “虎爷,你看我像巧手鲁班吗?”曹满不爽的回了一句。 “没事,你有狂龙,宝刃在手,天下我有,去吧,记得一定要按尺寸来,否则虎爷请你吃爆栗。”说完,段虎自顾自的去往了院中。 曹满手拿钝口“狂龙”怒劈一刀,嗖! “狂龙”脱手飞出,天下,没了。 ...... 十二根尖木锥可不好削,等曹满费七八力的把木锥削好,他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木匠的天分,可惜不姓鲁,否则说不准和鲁班大匠有点啥关系呢。 抱着木锥来到院中,段虎正闭目静思,样子很严肃,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虎爷,你要的木锥我削好了,你看尺寸对吗?” 放下木锥曹满看了看天色,余晖隐没,渐渐暗去的光线使得大地变得昏暗了起来。 段虎缓缓睁开了双眼,大致瞅了一眼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 随即他又拿出一物交给曹满,“这件东西你收好了,必要的时候对你会有帮助。” 看着手里被灰布包裹着的物件,曹满嘴角歪斜,“该不会是狂龙二号吧?” 物件不大,一指多宽一尺来长,分量也轻,拿在手里跟小棍似的,怪不得曹满会歪嘴。 打开一看,灰布里包着的是一把小剑,做工粗糙不说,还是把木剑,木剑也就算了,剑刃粗滑剑尖粗钝,别说防身,就是想在手指划出道口子都不容易。 果然...... 狂龙二号! “虎爷,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下不合适,你还是收回去好了。” 曹满说着客套话,其实就是嫌弃,一把破木剑,当柴烧都嫌个儿小,防身? 防苍蝇蚊子近身? 不如用苍蝇拍,一打一个准。 段虎自然能意会曹满的心思,想当初他还是入门弟子的时候,何止是嫌弃,炸毛的心都有。 “呵呵,你可别小看了这把小剑,它可是一把法器,有时候比你的花口撸子还有用。”段虎轻笑一声说道。 “真的?” 舞了舞二两重一指宽的小木剑,轻如鸿毛,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小木剑会承受不住,夭折。 “虎爷,我还是觉得花口撸子实在,一枪下去谁敢不服,任你铜头铁臂金刚躯,一样给跪。” “你懂什么?花口撸子再厉害,但对阴煞邪祟却没有丝毫的用处,法器不同,诛邪斩魔,是专门用来对付阴祟之物,武装自己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曹满深吞白沫,看向小木剑的眼神渐渐不同了,刚才是鄙视加嫌弃,现在则是...... 欣赏和期待! 如果真像段虎所说,面对牛鬼蛇神也好,魑魅魍魉也罢,曹满何足惧哉? 左手持撸子,右手拿法剑,二目一瞪牛气一喷,谁敢惹? 现在剩下唯一的问题就是,段虎的话可信吗? “那个......虎爷,这把小木剑真的是法器吗?” 不说还好,一说,段虎当即翻脸, “爱信信,不信把东西还我!你大爷的,虎爷好意拿法器给你防身,你还挑三拣四,一百个不情愿!好心当做驴肝肺......” 曹满脑袋一耷拉,得,嘴贱惹的祸,没事扛雷玩,现在好了,被黑雷炸了。 “嘿嘿,虎爷你别生气,我没其他的意思,就是多嘴问一声而已,这把小剑我收了,多谢虎爷赠送法器,耗子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打官腔,那可是曹满的绝活,黑脸而已,不在话下。 “滚!” 段虎怒喝一声,曹满贱兮兮的抱着小剑一路撒,离着远了,才发出了龌蹉的笑声。 段虎摇了摇头,把地上的十二根木锥捆在了一起斜挂在了身上,接着拔出了插在泥土中的威虎绝刃以及准备好的几支火把,正要动身,一阵笑语浪声传来,鸡皮疙瘩立马冒头。 不远处,曹满手舞小剑耍了个欢。 “呀呀呀!爷爷手持伏魔剑,何方妖孽敢猖狂?” “呸呸呸!小小阴魂鼻屎渣,一剑要你小命丢!” “来来来,剑光荡平四海煞,魑魅魍魉剑下亡!” “哈哈哈!爷爷盖世真英雄,敢上凌霄喝琼浆!” 段虎...... 疾风掠地,来到曹满身后二话不说,大脚丫对准糙腚就是一下。 曹满平沙落雁,落地一个跟头没了踪影。 ...... 西沉的残阳此时释放出了最后的一丝余晖,照得山野红若泣血。 做好准备的段虎纵身跳上人脸香炉,往身下看去,炉底下方黑乎乎、阴森森,偶尔飘过的山风吹拂而过,似鬼哭一般呜咽悲鸣。 深吸一口气,段虎对着还在趴地的曹满说道: “耗子,此时日落西山,阳衰阴盛,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一旦遇到什么变故,千万不可逞强,第一时间要通知我!” 说完,不等曹满回话,段虎双脚一点,跳下了人脸香炉。 段虎一走,残庙破院更显得空荡荒凉了起来,曹满哼哧几声,终于爬了起来,看了看手中的小木剑,又摸了摸腰间的花口撸子,略微忐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只是没过多久,光线渐渐暗淡下去,夕阳美景俨然像变了一副嘴脸似的,不再明媚柔美,而是变得阴沉枯寂起来。 随着夜色的降临,黑暗中的山岭渐渐露出了它阴暗狰狞的一面,荒院中枯草破墙、烂瓦残庙,再加上几声阴戾的风声,曹满顿感一阵发毛。 “笨,怎么忘了生火呢?在荒山野岭过夜什么最重要?火,火,火!” 火是光明的使者,是生命的象征,是温暖的港湾,是抗拒恐惧的勇气。 曹满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大殿,好在篝火还未完全熄灭,柴火也有不少,曹满轻出一口气,点了根火把,随后抱着干柴朝院中走去。 来回几趟之后,当院外的篝火燃起,曹满坐在地上,大声唱着走调的山歌,烤肉烧茶忙了个不亦乐乎。 当烤肉的香味传出,曹满咽着口水眼中充满了浓浓的笑意,正打算开动的时候,忽然一声细小的响动引起了他的警觉。 簌簌...... “谁?” 曹满立刻转头向后看去,可是身后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过来半晌,见没有什么动静,曹满把头扭了回来,嘴里疑神疑鬼的说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管他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食指大动的曹满打算再次下嘴,就在这时,又是一阵细微的响动传了过来。 簌簌...... 114 连环双煞 人脸香炉下方的地洞远比预计中的要小,在上面观察时,看着似乎不小,故而段虎在跳入的时候,专门用双脚支撑在香炉底部的边缘,避免坠落的可能,然而等他把随身带着的火把点燃一看...... “不会吧,怎么下面就是一个小坑呢?” 看着下方也就一米多深便见了底,段虎嘴角一抽,不由得有些发懵。 伏低身体,段虎把火把探了下去,土坑里四面都是潮湿的泥土,并没有什么密道或是暗格,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气馁。 和想象的完全就是两回事。 段虎皱了皱眉,双脚微微一收,轻巧地跳落在了土坑里。 个头高了点,土坑潜了点,胸口以下在坑里,肩膀、脖子、脑袋露外面了,段虎...... 打地鼠的节奏,露头就下锤? 狗蛋的地坑,就一坑货! 不得已,段虎弯下身子蹲在里面,缩着脑袋,勉强算是把身体整个儿挤进了进去。 用手摸了摸下方的泥土,潮湿阴冷,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又用手用力压了一下,泥土沉厚坚实,没有一丝空洞之感,说明下方并没有隐藏什么密道。 段虎一阵诧异,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但转念一想又感到很不对劲,如果人脸香炉下方什么都没有,古怪的阴气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观察着狭窄阴潮的坑洞,段虎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那些阴气是通过泥土中的缝隙渗透出来的?” “不可能,就算下面埋藏着什么凶戾的阴墓,隔着厚厚的土层也不可能渗透出一丁点来。”段虎很快否决了刚才的想法。 段虎疑惑不解的提鼻仔细嗅了嗅,感觉中那股若隐若现的阴气似乎更浓了一点。 “不会错,如此诡异的阴气,说明这里一定暗藏着什么秘密。”想到这,段虎把威虎绝刃拿在了手中,握紧刀柄往外轻轻一抽。 仓! 随着一声轻微的金鸣,森寒的刀光夺目而出,仿若在黑暗中打出了一道疾闪。 段虎伸出二指隔空画了几道法咒,最后往威虎上一点,顿时一层淡淡的金纹游走于刀刃之上。 威虎绝刃乃是刀鬼的结晶之作,凝练着对方一生的造诣和精华,此刀本身就带有不同凡响的灵性,再经过特殊的开光和念力加持,从一把绝世兵刃变成了一把镇煞诛邪的伏魔宝刃。 威虎绝刃除了在斩妖除魔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威力之外,它还带着特殊的作用,那就是能够敏锐的探测出周围的阴气浓度。 此时游走于刀刃外的金纹,足以证明此处暗藏着的阴气,虽然不太明显,但是也无法逃过威绝刃虎的查探。 拿着威虎宝刃,段虎对着四周转动了一圈,当威虎对准土坑的西南角时,刀刃上那层淡淡的金纹明显要明亮了一点。 宝刃入鞘,段虎拿起火把认真的观察着西南角的土层。 光从外表来看,似乎察觉不到任何的倪端,可是当他把手掌触摸到土层上,在稍微用力推了推,可以清晰的感应到土层有些松散,而且泥土并不湿润,对比起其他的地方,这里明显有着古怪。 “有点意思,虎爷倒要看看里面是何玄机?”劲力灌注左掌,段虎用力往前一推。 伴随着一阵泥土垮塌的声音,一处隐蔽着的密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用手挥了挥扬起的灰尘,段虎拿着手中的火把靠近洞口正想观察一番,突然间阴风倒灌,风势疾驰,呼啸间似游魂呻吟野鬼低泣,眨眼便将火把吹熄。 四周漆黑一片,黑暗中段虎感到一股凛冽的寒气不断从密道深处袭来,周围的气温骤然猛降,即便有着玄阳之气护身的段虎,此刻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疙瘩纷纷窜头。 “好浓的阴气,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在人脸香炉的下面一定隐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 待倒灌而出的风势渐渐减弱,段虎重新点燃了火把,接着小心翼翼的弯着腰,跨过洞口朝密道深处走去。 洞口后方的密道空间很大,跟刚才人脸香炉下方的狭小土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段虎挺满意的伸展了一下四肢,总算不是坑货了。 借着火光他观察了一下里面的环境,密道周围的墙壁阴冷潮湿,覆盖着不少暗青色的苔藓,坑洼的地面上积着几滩浅浅的积水,冷嗖嗖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霉味,闻着发酸发涩。 观察了一阵,段虎顺着密道接着往前走去,不大工夫,前方一道暗红色的石门挡住了他的去路。 石门厚重而坚硬,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在石门的周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符文字体扭曲凌乱,看似十分的杂乱无章,但是在段虎的眼中却完全不同。 他知道这些扭曲杂乱的符文是一种邪恶的邪咒,再加上邪咒环绕着的那只恶鬼头像,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石门正中雕绘着一只人面獠牙的三眼头像,形若厉鬼、獠牙锋利,头生鬼角,三眼鬼瞳,样貌狰狞、鬼气森森,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带着一股狞笑的意味,多看一眼都能让人心生寒意,恐慌不安。 “这是......”段虎眯起了双眼。 “蠡骷鬼术!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站在石门前,段虎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蠡骷鬼术是一种极为恶毒的邪术,此术必须用阴尸之血作为媒介,再配合施术之人的咒力布法而成,之后把蠡骷鬼术封印在门户上,变成为了蠡骷鬼门。 根据蠡骷鬼术的强弱,封印门户时可分为蠡骷单鬼门,蠡骷双鬼门等等,而段虎眼前的这道石门,便是蠡骷单鬼门。 想要开启被蠡骷恶鬼禁力封闭的门户,除非能够找到破解的法门,否则即便用外力强行冲破,也会引发禁力暴走,后果十分可怕。 让段虎感到惊诧的是,这种古老而残忍的邪术早就销声匿迹,沉寂于历史的长河之中,即便当初他倒斗时遇见的那些墓冢古陵,也从未见过此种邪术,没想到在这么一座不起眼的荒庙下面,竟然会被他撞见只要传闻中才会出现的的蠡骷鬼术。 短暂的思考之后,段虎内心不由得激动了起来,作为九锡虎贲的门人,一名身怀绝技的倒斗艺人,他和其他那些艺人一样,走穴时碰见的东西越神秘越古怪,越能让他产生浓厚的兴趣,因为他深知这些古怪而神秘的东西背后,一定隐藏着尘封在历史中更为惊人的秘密。 收获一定巨大,但危险也同样可怕。 稍微缓和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段虎对着蠡骷鬼门冷笑了一声,“想不到当初师父逼我死记硬背的东西,今天却有了用武之地......” “在常人眼里,蠡骷鬼术是一种玄之又玄的邪术秘法,苦无破术之法,只能被拒之门外,但是在虎爷眼里,也不过如此!” 说完,段虎运起体内的玄阳之气,气聚二指之后出手如电,分别在恶鬼的双眼上猛戳几下,紧接着跳跃而起,用力的点在了恶鬼额间的第三只鬼瞳上。 落地后段虎迅速后撤,也就几个眨眼的工夫,随着一阵淡淡的烟雾升起,石门上的恶鬼头像慢慢暗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当头像消失的一刹那,随着一阵“嘎支支......”的响动,巨大的石门缓缓升起,隐没在了上面的石壁中。 看着石门完全升起后,段虎满意的点点头,刚想迈步前行,突兀,心头猛的一跳。 脸色微微一变,段虎快速朝墙壁上靠去,几乎同一时间,数道寒光飞射而来,贴着他的身体疾驰过去。 段虎暗感一阵庆幸,刚才要不是他反应敏锐,躲过了从黑暗中射来的弩箭,否则单从这些弩箭的力度和速度上来看,非当场变了刺猬不可。 紧贴在墙壁上,段虎不敢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儿,见石门后没有什么动静,他微微松了口气,尝试着朝前迈出了出了一小步。 左脚落地之后,出于谨慎,段虎又快速的收了回来,如此反复了两次,他这才放下了心。 “哼,玩阴招?太小瞧你家虎爷了......” 抬脚刚要落地,黑暗中的寒光再次爆射而来,弹指间便出现在了眼前,而且从数量上来看,比刚才射来的弩箭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虎眼皮一跳,尼玛,要不要这么狗血? 脚未落地,力量悬空,眼看成群的弩箭泛着寒光飞袭而来,段虎双眉一挑,顺势扑倒在地。 嗖,嗖,嗖...... 听着头顶上方的破空声,段虎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设计者的实力。 躲过第二波攻击后,段虎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着身体骨碌几下,朝来时的方向翻动了过去。 段虎打算先撤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从长计议,免得莽撞行事,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不料才翻动了两圈,密道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尽管声响极为细小,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更不用说段虎听觉敏锐,第一时间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起来。 不用说,下一波的攻击马上就要出现,段虎明白了,这分明是要赶尽杀绝,心里不由得一阵...... 我日! 迅速停下了翻滚的动作,段虎神经紧张的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小会儿,似乎那阵轻微的响动停了下来,段虎疑惑的抬起了脑袋,仔细观察着周围。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段虎凉气倒抽,冷汗如雨后的春笋纷纷冒头。 密道上方闪烁着成片的寒芒,一支支尖锐锋利的弩箭从石壁的孔洞中露出,箭头对准的目标,正是此刻趴在地上的段虎。 粗略估算一下,弩箭的数量起码也有上百之多,如此数量的弩箭要是同时发射,下场无非两种,刺猬或是豪猪。 任由额头上的冷汗滴滴滑落,段虎保持着静止的姿势,别说动弹一下,就是鼻息间的气息都不敢加重一丝。 又过了一会儿,箭孔中的弩箭依旧纹丝未动,森冷的箭头直指下方。 段虎目光一动莫非...... 试着轻微的移动了一下身体,就在这时...... 咔,咔,咔...... 一连串细小而机械的弓弩上弦声响起,段虎当即炸毛,酥麻的感觉顺着头皮就像电流一般传遍了全身。 “该死,这是弓弩阵!”段虎暗骂一声。 弓弩阵属于一种极为厉害的防盗机关,一般来说只会出现在大型的古墓帝陵中,作为墓冢十二人煞之一的杀阵,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自古以来,上至帝王将相,下到富甲豪商,为了确保往生之地的安全,都会费尽心思布下各种厉害的机关,用于防范那些前来盗取墓宝的盗墓贼。 人煞便是众多墓冢机关中的一个分支。 除了人煞之外,还有天煞、阴煞、虫煞、兽煞、蛊煞、地煞等等。 每种煞阵又包含着很多的种类,如此多的墓冢机关,足以达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程度。 之前的蠡骷鬼门便属于阴煞中的一种,作用在于紧闭门户,拒闯入者于墓门之外,如果没有特殊的法门破术,强行破门只会引发禁力暴走,最终落个墓毁人亡的凄凉下场。 蠡骷鬼门虽然厉害,却终归是一种被动式的防御机关,只要闯入者不强行破门并不会触发禁力,从这一点来说,终归是留给了对方一线生机。 弓弩阵不同,是一种主动性攻击的防御机关,只要有闯入者进入攻击的范围便会触发机关,箭雨飞蝗,九死一生。 “弓弩阵,弓弩齐射、连环不休......” “真够绝的,把弓弩阵暗藏在蠡骷鬼门中,鬼门一开杀阵激发,连环双煞,二阵连环......” 段虎嘴里一阵泛苦,心情郁闷到了极点,然而下一刻,他的心情何止憋闷,简直能暴躁成喷发的火山。 顺着来时的洞口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这是来自于当地的一首民歌小调,歌曲本身旋律悠扬,歌词优美动人,然而在破锣嗓音的诠释下,却如猪嚎牛吼,鸭叫鹅扯,敲着簸箕吓麻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能把这么优美的一首民歌唱成这副德行,除了曹满还能有谁? 换个地儿,段虎勉强也就忍了,可问题是他能忍,但头顶上方的弩箭群能忍吗? 这一刻,段虎感到心脏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多少年了,他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惊悚,什么叫做狗血..... 不是狗血,是狗哔! 115 闇水浊门 狗哔的心情恐怕不过如此...... 不,比这种心情还要闷燥和憋屈。 感受着随时可能降下的灾祸,耳朵还要被糟蹋,关键是没发反抗,那滋味就像在油锅里煎着炸着烤着,等熟了一面,翻将过来,再煎再炸再烤...... 响锣敲破鼓的歌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 “高高山上一枝花,阿妹喜欢它,花儿红红山儿高,不知谁人采?” “高高山上一枝花,阿哥喜欢它,花儿红红山儿高,我要亲手摘!” “哈哈哈......” ...... 这顿嚎歌外加几声猥琐的笑声,听得是如此心惊肉跳,有生以来第一次,段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索命魔音。 歌声能悦人,同样也能杀人,现在便是。 段虎怒挫钢牙,耗子,你有种,喜欢唱歌是吧?相信虎爷,有朝一日我让你唱个够本! 歌声依旧,听者咆燥,弩箭森寒,星芒烁烁。 随着歌声的起伏跌宕,箭孔中的弩箭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颤动,每动一下,段虎的心脏都不由自主的颤悸一下。 眼看上百支寒光凛凛的箭尖就要到了发射的极限,段虎的心情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忽然间歌声一停,四周再次陷入到了沉寂之中。 段虎长出一口浊气,尼玛,终于唱完了。 事不宜迟,如果不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天知道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情来。 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态后,段虎尽量放松着自己的身体,随后轻缓的探出双臂,在双手的支撑下身体慢慢弓了起来。 看似十分简单的动作,此时却让段虎倍感艰难。 这一刻,他似乎能清晰的感应到死亡的气息,就徘徊在附近,仿若阴魂不散的游魂,密切关注着他,一旦发现他犯下任何细小的错误,就会立刻把他拖入永无天日的地狱深渊。 缓慢的将左脚踮在身下,略微停顿后,又把右脚慢慢朝后迈出。 只要能顺利的完成助跑的姿势,配合爆发力以及敏捷的动作和敏锐的观察力,段虎相信他能有很大机会逃出弓弩阵的射杀范围。 一寸,两寸......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停止了一般,是如此的缓慢。 煎熬中的段虎早已大汗淋漓,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衬衣紧紧贴在了上面,湿哒哒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还差半寸的距离就能完成助跑的姿势,段虎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就等着完成的瞬间开始爆发,就在这时,曹满刮噪吵杂的怒喝声传来进来...... “他娘的,原来是只野兔!敢在背后吓唬曹爷,我要扒了你的兔皮!给我站住......” 瞳孔急剧收缩,段虎感到心脏如同骤停般猛的一滞,浑身都不好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令他更炸毛的事情发生了。 砰! 巨大的枪响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徘徊在了密道中,震得四周嗡嗡作响。 段虎气炸心肝肺,挫碎口中牙。 耗子,王八蛋! 电光火石间,段虎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冲了出去,几乎同一时间,成片的弩箭就像飞蝗一般射下,箭羽的破空声顿时响遍了整个密道。 很快,地面上便已经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弩箭,直到最后一根弩箭落下,密道里再次归于了宁寂...... 密道的尽头,段虎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心脏快速跳动个不停。 好一会儿,等气息渐渐顺畅后,他看了看肩膀上插着的那支弩箭,心里一阵的好气。 这个亏吃的,真特么的暴! 早知如此,他绝不会留着曹满在外面把风,一脚踢回麻县还能落个清静自在。 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段虎牙根发痒,可能的话,他真想一口生嚼了这个损货。 咬紧牙关,伸手抓住肩头上的弩箭,接着用力往外一拔,直接把带着血肉的箭头给拔了出来。 “呼......” 看着手中的弩箭,段虎长出了一口气,皱紧的眉头此时也稍微舒展了一些。 把手中的弩箭往地上一扔,段虎出手如电,快速点了几下肩膀附近的穴道,等伤口中的血势止住后,他拿出药膏涂抹在了上面。 药力很快发挥了作用,不大工夫,清凉的感觉取代了火辣辣的疼痛,段虎活动了一下肩膀,虽然有些吃力,但是勉强没有什么大碍。 从地上站起来后,段虎用重新点燃的火把照了照四周,此时他所在的位置是密道的尽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上分别雕刻着两个背生双翼的魁梧大汉,各自手持鬼头长刀,如同两位怒目金刚般站立不动。 一见铁门,段虎就有些怵头,刚才的经历他还心有余悸,没想到才破了蠡骷鬼门以及弓弩阵,现在又碰上了两扇刻有翼人的铁门。 片刻过后,段虎驱散了脑中的杂念,仔细观察着两扇铁门,特别是上面的翼人图像,让他记起了此前赵所长曾专门提到过的自杞国以及相关的线索。 “莫非铁门上的翼人图像......是自杞国民崇拜和向往的雁人?”段虎双眼一亮,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激动之色。 仔细观察了一下被红锈遮盖住的翼人图像,尽管很多细节的地方已经无法看清,但大致的轮廓却还能辨认出来。 “深目、长身、体格高大魁梧、锦缠椎脊、金环约臂......不会错,这些正是自杞国人的样貌特征......” “咦?这不是赤焰飞虎图腾吗?” 等段虎把目光投向了两扇铁门的合缝处,他惊讶的发现合缝处的图案,和虎千斤捡到那块红陶残片上的一模一样,虽然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但是经过段虎的再三辨认后,他能肯定这就是赤焰飞虎图腾。 “难道这座荒庙的下面就埋藏着自杞国的墓群?”想到这,段虎的心情更加激动了起来。 “不对,如果真是自杞国的国墓,为何从规模和构造上来看又有些不太对劲呢?”转眼段虎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即便是那些帝王将相的墓冢,从规模上来看,不是雄伟壮观,就是气派十足,更不用说是代表着一个王国的国墓。 就算自杞国是偏邦之地的一个小国,但是作为国墓,再怎么说也不会这么寒酸,就一个密道再加俩墓门,对了,还有一坑,比茅房稍大点的坑。 如此小家子气,这是国墓应有的派头吗? 况且把一国的国墓修建在一处荒庙的下面,不伦不类不说,岂非显得太过儿戏? 除此之外,最让段虎感到疑惑的地方便是头顶上的这座荒庙。 自古以来寺庙除了是静修参佛之地外,还是供奉着诸天神佛的庙邸,以便受万民香火,弘扬佛法之妙义。 如此圣洁神圣之地,怎么可能盖在墓冢的上面? 除非..... 是为了镇煞驱邪之用,利用无上佛法之念力,度厄济危,超度冤魂。 但就算如此,单单一座小庙,有那么强大的法力超度那么多的怨灵吗? 要知道,这可是自杞国的一国之墓,那么多的殉葬者,怨气冲天,阴煞逼人,别说一座小小的寺庙,就是十座金光法寺,恐怕也镇不住。 段虎冥思苦想,却百思不得其解,掌握的线索以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把他绕得云里雾里,缥缈无踪。 转而段虎自嘲一声, “麻痹球球的,想那么多干嘛?既然真相就在铁门的后面,打开它不就真相大白了。” 然而等他打算开启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问题来了。 和其他的铁门不同,这两道铁门除了门上雕刻的图案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就是连个门环都不见,更不用说什么机关一类的东西,似乎当初设计之人就不想让这两扇铁门被开启一样。 段虎冷哼一声,“故弄玄虚,如果真的不想被人开启,何必要修两扇门挡在这,不如直接用铁水封死还干净利落一些。” 显然,眼前的这两道铁门一定暗藏着什么玄机,如果无法破解玄机的话,一旦强行开启势必会触发难以预测的危险。 围着铁门来回转了几圈,段虎铁筋蹦起,来了脾气。 怕了不做,做了不怕! 如果是贪生怕死,当初他就不会深入虎穴替父母报仇,更不会远走他乡,加入九锡虎贲,干了倒斗的行当。 现在因为一道铁门而畏手畏脚,他还算是那位天不怕地不怕、侠肝义胆、豪情万丈的段虎吗? 要不,先试试? 克制住暴躁的情绪,段虎伸出双手,把手掌贴紧在铁门上,入手的感觉冰凉无比,带着微微的刺骨寒意。 试着推搡了一下,厚重的铁门轻晃了两下。 有门! 眼珠一亮,段虎看到了希望。 不怕门晃荡,就怕门不动。 收回手掌,做到心中有数的段虎往后退出了两步,随即气贯右腿,把卯足了劲的右腿用力蹬向了两扇铁门的合缝处。 哐...... 不知尘封了多少年的铁门被段虎一脚踢开,巨大的声响不断徘徊在寂冷的空间里。 就在铁门开启的瞬间,段虎收回右腿机警的躲到了密道的后方,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片刻过后,见没有丝毫的动静,段虎顺着墙壁的边缘又靠了过来。 来到铁门附近,他轻扶着门框,同时探出了自己的脑袋。 入眼处漆黑一片,即便有着过人的目力,也难以看清门后的环境。 试着把手中的火把抛了进去,借着火光段虎快速的观察着里面的情况,谁知也就一两个眨眼的工夫,火光突然一熄,就像被吞噬一样彻底消失在了黑色的空间中。 啪嗒! 火光消失之后,火把落地的响声才传了过来。 段虎眉头一皱,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突兀,一阵狂风毫无征兆疾驰而来,风速之快、风势之强,段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吹得身体倒退而出。 寒冽的狂风阴冷无比,吹刮在他的身上如同堕入冰窟一般,寒冷刺骨。 一连退出三四步的距离,段虎这才勉强站稳了身体,谁知下一刻...... 好似雨点一般的液体顺着他的耳旁飞驰而过,带出了低低的啸音。 段虎大吃一惊,正想闪身避让,却感到左脸一凉,就像被一滴雨水溅在了上面一样。 “糟了!” 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这一刻他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从脸上传出,不过片刻的工夫,段虎感到半边脸颊就像燃烧起来一样,炙热、灼痛。 轰! 在狂风的宣泄下,两扇铁门重重地合拢在了一起,随着几声呜咽的风声,风散物宁,密道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段虎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摸了摸脸上那块有些焦黑的伤口,心里一阵的后怕。 刚才的情况真是惊险万分,要不是密道里的地面上有着几滩积水,恐怕他的半张脸都要被那滴诡异的液体腐蚀融化。 危急关头,段虎用冰凉的积水一遍又一遍冲洗着脸庞,之后又拿出师门秘制的药膏涂抹,这才勉强化解了毒性,保住了自己的左脸。 待脸上灼痛的感觉渐渐消失,段虎苦笑一声,心里憋闷到了极点。 屋漏偏逢连夜雨,前后两回遭遇危险,不得不说运气背时到家。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段虎把重新点燃的火把照向了四周,火光的照耀下,点点银色的荧光闪烁不断,看上去晶莹迷幻,绮丽璀璨。 然而正是这些看似美丽的银点珠光,却如强酸般危险十足,令人退避三舍。 段虎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靠近后他把火把探了过去,入眼的是一滴好似水珠般的银色液体,圆润剔透,米粒般大小,不仔细辨认的话,会误以为是一滴水银。 掏出一根火柴,段虎试着把形似水银的液珠挑到了上面,奇怪的是,液珠依附在火柴棍上非但不会掉落,还会顺着微微倾斜的角度缓慢的移动着,移动间液珠不会分散,始终保持着固有的形状。 段虎提鼻轻闻了一下,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滴看似漂亮的液珠,味道却十分的难闻,酸臭不说,里面还掺杂着一丝可怕的气味,刚才不过是闻了一丝,段虎便感到一阵的不适。 “莫非......这是闇水!” 段虎内心震动,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铁门,心里一阵的发苦。 “闇水浊门......” 116 小五帝钱 震惊之余,段虎有些哭笑不得,究竟自己的运气是背时呢,还是背时呢? 记得以前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即便会遇到什么困难,但也是有惊无险,可现在...... 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了曹满贱兮兮的倒霉样。 段虎嘴角一咧,该不会是这个背时鬼把霉运传给了自己吧? 运气也好,气运也罢,这种事玄之又玄,段虎不会卜卦测字,更不会占卜吉凶,尽管干的是开棺撬板斗老僵的买卖,但他相信的绝对不是什么运气,而是自己的实力。 略微平静了一下心情,段虎挥散了脑中的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闇水浊门上。 闇水浊门同样是人煞机关中的一种,只是对比起弓弩阵,这种机关更为歹毒。 以双门为引,闇水为杀,门闭事宁,门开阵动,闇水镪酸,滴水噬命,一旦沾染,可蚀肉化骨、杀人于无形。 之前段虎被闇水袭中脸庞,要不是他有玄阳之气护体,凝气护于脸部,之后用积水清洗患处,再用九锡虎贲特制的药膏融合闇水的酸性,否则单凭一滴米粒大小的闇水,就能把他半张脸都融化掉。 即便如此,闇水还是在他的左脸上留下了一处焦黑的伤痕,好在段虎人长得本来就黑,多一两处黑痕无关大雅。 脸黑也有脸黑的好处...... 只是回想起刚才的惊险,不由得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万一当时击中他的不是一滴,而是更多的闇水,别说是脸,恐怕他早就化为一滩尸水,死于非命。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段虎感到了一阵的庆幸,庆幸之余,他对闇水浊门后隐藏的秘密,兴趣更加浓厚了起来。 眼下最关键的是如何破解闇水浊门...... “双门为引,闇水为杀,门开阵动,门闭事宁......我该怎么破解这个机关呢?”再次来到门前,段虎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双门为引......双门......” “有了,既然是双门为引的话,我可以试试......”段虎双眼一亮,似乎有了打算。 伸手往衣服口袋里掏了掏,随后右手往外探出,二指紧扣一枚黄色的铜钱,铜钱外圆内方,上面刻有“康熙通宝”四个小字。 段虎掏出的这枚铜钱,是小五帝钱,所谓五帝钱,分为大五帝和小五帝之分,小五帝钱分别是指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五种铜钱。 因为五帝钱汇聚了天、地、人三合之气,再加上百家流通之财气,万民过手之阳气,故而对比起普通的铜钱来说,五帝钱具有挡煞、防小人、辟邪、旺财、祈福的功能。 因其特性,古人有佩戴五帝钱的习俗,同时还会把五帝钱按照特殊的方式布置在家中,作为镇宅、化煞、旺财之用。 继承茅山一术的九锡虎贲,会选取特定的吉日正午时分对五帝钱开光,加持玄阳法力之后将其变为破煞驱邪的法器,而段虎指间的这枚康熙通宝铜钱,便是开了光的驱邪之物。 夹着指间的小五帝钱,段虎抬脚对准左手边的那道铁门用力蹬去,铁门应声而开。 门开的瞬间,段虎转身躲藏在另外一扇铁门的后面,手持火把,目光紧盯那扇门户敞开的铁门。 和之前一样,铁门打开后并没有任何的动静,四外悄无声息,死寂,诡谲。 段虎冷哼一声,好歹毒的手段,好阴险的计谋,好卑鄙的战术。 三个好字,足以证明闇水浊门的毒辣阴狠之处。 利用时间差作为障眼法,在门户开启的这段时间里给人一种安全的错觉,以此诱敌深入,殊不知一旦走进去,却如龙潭虎穴,九死一生。 轻轻抚摸着脸上的那块焦痕,段虎眼睛眯缝了起来。 来了! 从门后阴暗的深处再次传来了猛烈的狂风,转眼间风噪大振,恶风疾走、狂风呼啸,强劲的风势把铁门吹得都发出了一阵“嘎支支”的响动。 段虎尽量把手中的火把远离铁门的边缘,保持着火把的照明,借此方便他的观察。 不大工夫,一滴银色的闇水顺着风势“嗖”地一声,急速从铁门旁疾掠而过,紧随其后,点点银光闪烁,成片成群的银光飞驰而来,把昏暗的密道照得银芒斑斑。 段虎轻咽一口吐沫,好家伙,如此多的闇水,这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要让来犯者尸骨无存! 要不要玩得这么狠? 再一次,段虎被设计者的智慧和心机感到了惊讶。 随着时间的拉长,掠驰而来的狂风非但没有一丝的减弱,反而还越刮越猛烈,那扇开启的铁门被狂风刮得来回直颤,眼看支撑不住就要合拢过来。 段虎手腕翻动,将指间的小五帝钱甩了出去,黄光一闪,铜钱直接飞进了铁门下的缝隙中。 嘎支支......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小五帝钱的阻挡发挥了作用,铁门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拖痕后停了下来。 成功阻止了铁门闭合后,段虎接着耐心的躲藏在门后,等待着机会。 小半盏茶的工夫,门外刮来的阴风渐渐变弱了不少,风中除了零星夹杂着几滴闇水之外,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威力。 门后,段虎的脸色非但没有丝毫的激动之色,相反,额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情况有些不太乐观...... 从踢开铁门到现在,从时间上来判断,前后顶多也就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时间不长,但也虽短,却却给段虎却留下了太多的震惊。 而且他发现那些从门外飞掠而来的闇水,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迹可循,散落在四周后,会渐渐合拢、凝聚成团,并且还会按照一定的方位进行移动。 段虎密切注视着那团足有拳头大小的闇水,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一样,闇在不断的滚动中,把附近那些零星的闇水滴融合了进来。 半晌,当门外的风势息宁,再看密道中的那颗闇水球,在吸收了所有零散分布的闇水后,体积竟然扩大了一圈左右。 更惊讶的是,当闇水球滚到了墙角根,竟然会顺着墙壁一路攀爬上去,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便隐没在了墙顶的一处角落里。 球圆好滚,可再圆再好翻滚的球,会自动上墙吗? 如果不是段虎识破了闇水的身份,他肯定会认为这团能散能聚能滚能翻墙的玩意,是一个有着意识的生命体。 不是球怪,就是球兽。 球牲口? 名字恐怕不妥。 看着圆不隆冬、滑不溜秋、晶莹美奂的闇水球滚了个没影儿,一时间段虎有些愣神。 这玩意究竟要滚到哪里去? 会老巢吗? 老巢...... 难道...... 段虎突然醒悟了过来,就在这时,门外风声再起,狂风袭来,点点闇水夹杂其中,新的一轮攻击在此展开......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当风势再次停歇,密道里散落四周的闇水再次慢慢融合在了一起,顺着墙壁爬了上去,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墙角里...... “原来如此,这就是闇水浊门的法门所在!”段虎双眼发亮,心里一阵激动。 当风声又一次响起的时候,段虎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直到第三次风势停歇,段虎出手如电,把早已准备好的五枚小五帝钱射了出去。 当,当,当...... 几声金石交鸣的脆响,五枚铜钱闪电般镶嵌在了墙壁上的那处角落。 不大工夫,当凝聚成球的闇水爬上了墙壁,却被堵住了孔洞的铜钱挡在了外面,不过闇水球并没有因此而散去,相反依附在了铜钱的外面,用银色的闇水包裹住五枚铜钱,似乎想把堵路的铜钱彻底融化。 随着一阵“滋滋......”的轻微响动,在闇水的侵蚀下,铜钱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 段虎眉头微皱,这时门外狂澜再起,一滴滴闇水似雨点般袭来,顷刻间密道里再次布满了银色的闇光。 ...... 前后三波攻势结束之后,聚集在墙壁上的闇水已经扩大到了足有脸盆大小,不断徘徊在墙壁上的那处角落,侵蚀着堵住孔洞的铜钱。 这一刻,段虎有种吐血的冲动,此前的激动化为浓浓的苦涩充斥在嘴里。 本以为找到了闇水浊门的法门所在,只要堵住暗藏的密孔,就能阻断闇水的循环,如此一来,他便能顺利的通过此关,谁知...... 看来他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更把古人的智慧当做了儿戏,活该现在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闇水不尽,浊门难闯,关键在于闇水的分量。 如果只是脸盆大小的分量,兴许下一次的攻击将不在出现点点银芒,但万一闇水的分量有水桶那么大呢?又或是...... 一个池子的分量! 一想到这,段虎就觉得一头俩大。 查看了一下堵住孔洞的铜钱,尽管五枚铜钱大致还算完整,可是在闇水的腐蚀下,铜钱表面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化...... 从时间上来说,并不算乐观。 就算重头再来,拿出更多的小五帝钱堵住孔洞也无济于事,在无法确认闇水存量多少的情况下,这一切都是徒劳,何况...... 地主家的余粮也不多了。 换其他东西堵孔洞? 办法不错,可还是那句话,无法确认闇水的存量,什么都是白搭。 又或是勇闯浊门,强行通过? 段虎摇了摇头,门后的环境一无所知,鲁莽冲进去跟送死的白痴一般无二。 就义也不是这么个就义法,况且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自杀,最低级的死法,没人可怜,狗都不理。 段虎很苦恼,问题很严重,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还有一个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法子可以使用,只是这个办法...... 段虎真不想使用。 不为啥,因为这个法子谁都会用,那就是...... 等待。 换种说法就是,守株待兔,民间又叫老鸦守死狗。 只要找个地儿一蹲,苦哈哈等着猎物上钩就成,兴许哪天老天开了贼眼,兔子撞死了,老狗翘了腿,嚯嚯,天上掉馅饼,老开心。 只是段虎等待的这个猎物有些特殊,他等的不是闇水的到来,相反,是等着什么时候闇水不再出现。 等空猫猫? 不错,就是空猫猫。 其实也就是计算闇水的容量,啥时候耗尽耗干,啥时候他才能行动。 无奈下,段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闇水依旧源源不断的出现,那么他决定找其他东西封死孔洞,之后..... 该干啥干啥,吃饭,睡觉,打屁,撇条...... 反正只要不蹲地儿守着,啥都成。 等过个一天半天的,又或是隔三差五遛下来逛逛,闇水啥时候放干了,他再行动。 现在好,一不受苦二不受累,蹲着就行,还能舒坦的抽口烟,就一点不好,心累。 摸出纸烟,段虎刚要点燃,浊门外风声鹤唳,狂风嘶吼,下一刻,他忽然精神一振。 狂风虽戾,然而却无半点银芒,难道...... 抑制着兴奋的心情仔细观察了一阵,果不其然,从门外灌涌进来的狂风中没有了闇水的踪影,这么说来,闇水的存量已尽。 幸运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事不宜迟,段虎把手中的火把熄灭,二指快速的画了几道法咒,点在了威虎绝刃上。 金纹游走于刀身,金芒瞬间驱散了四周袭来的黑暗,尽管金芒的亮度有限,比起火把的照明要逊色不少,但聊胜于无,而且不会被狂涌的风浪压熄。 借着这点金芒,目力过人的段虎勉强可以在黑暗中行走,不至于双眼抓瞎,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 顶着狂风,段虎逆风而行,跨出浊门后步履艰难的朝前走去。 寒风狂烈,风声嘶吼,身上衣服被刮得猎猎作响,就连黝黑的脸皮也在狂风的肆虐下,像散开的涟漪带出了层层波纹。 没几下,段虎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快抖成了二皮脸。 好在是个寸头,再吹再刮也那样儿,换做头发稍长点的主儿,此时的发型一定出彩,拖尾扫把头。 逆风前行中,段虎时刻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全身绷紧的神经就像拉紧的弓弦一样,随时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闇水浊门的后面是一间狭长的密室,诡异阴森,置身其中,如同置身在一处黑暗密闭的隧道中,压抑中隐隐带着心悸莫名的感觉。 催动威虎需要耗费一定的玄阳之气,为了保存实力,段虎不敢过多的浪费。 一路前行,当注入绝刃的玄阳之气渐渐耗尽时,威虎散发出的金芒也缓缓暗淡了下来,而这时,段虎正好来到了一面半悬着的墙壁前,看着这面墙壁,段虎心头就是一突。 117 术煞之门 半悬着的这面墙壁离地也就一米左右,除了颜色比周围的墙壁略淡之外,形状也有些古怪。 向外凸起的墙壁上,正中间的部位密布着不少细小的孔洞,在墙壁四周还有着巨大的风洞,侧耳凑近那些风洞,隐约间可以听见里面有风声回荡的声音。 段虎试着用刀柄敲击了一下墙壁,发出了空洞的声响,质地似乎挺坚硬,而且还十分的光滑,就像瓷片一样,只是没有什么色泽。 段虎摇摇头,这种特殊的材料他从未见过,更没有听说过,目的不言而喻,应该是为了防止闇水的腐蚀。 至于墙壁四周的巨大风洞,作用是为了便于导出强劲的气流,以此作为动力,将小孔中的闇水像子弹一样弹射出去。 “风墙!” 心中一动,段虎似乎找到了答案。 作为闇水浊门的中枢机关,风墙等同于古老法阵的阵心,是最为关键的部位,一旦损毁,闇水浊门不攻自破。 快速查看了一下,段虎弯腰从风墙下钻了过去。 呜....... 刚钻过风墙,身后响起了巨大的风噪,气流震荡,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现在的段虎,听见风声就头大,想起刚才吃的暴亏,铁牙发痒,段虎手起刀落,转身一刀砍在了风墙上。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崩塌声,在威虎绝刃锋利的刀芒下,风墙应声垮塌。 顷刻间,从风洞中激荡而出的狂风失去了方向,好似宣泄的瀑流,冲泻下来,扬起了一阵阵可怕的风沙土尘。 段虎首当其冲,被卷起的沙尘包裹在了里面。 沙尘洗面,土灰浊身,眨眼的工夫,段虎一身土尘,闹了个灰头土脸。 风飞沙,沙飞扬,风沙一起谁吃灰? 你吃沙,我吃灰,吃饱喝足闯天涯。 三尺剑,七寸寒,斩破红尘风云寂。 杯酒浊,话凄离,自此陌路鬓发白。 ...... 段虎嘴角一抽,不知为啥,脑中会无端端冒出少时作的打油诗。 当时还挺得意,却被父亲段德一顿削。 也难怪,老段家的日子并不富裕,什么吃沙吃灰的,摆明了是在说家道中落,只能喝风吞沙,段德能不气? 第二句更气人,意思是嫌弃家贫,想远走高飞是吧? 自古母不嫌儿丑,子不嫌家贫,好你个黑崽子,白眼狼! 最后一句能杀人,喝了离别酒后便形同陌路,头发白了都不再相见。 要不再加一句,别年时,清明祭,草儿高高过坟头? 一首无心的打油诗,气得段德卧床半月都没下地...... 用衣领遮住脸庞的段虎苦笑一声,现在想想,还真应了那首打油诗里的景儿。 尼玛,自己这黑鸦嘴,要不要这么灵验? ...... 风墙被毁,闇水浊门如同虚设,段虎抖落一身灰土,本来大好的心情,此时却有些落寞,看着满地残垣,心头冒起了一丝凄凉。 “好在只是一堵风墙,如果再多来一些.......” 将脚下的碎石踢开,喃喃自语着的段虎正想离开,突兀,头顶上方传来异响,段虎抬头看去,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视线中,一堵新的风墙顺着墙顶缓降而下,代替了那堵刚刚被破坏掉的风墙。 卧槽,今天这是咋啦,真成了黑鸦嘴,说啥来啥? 段虎一阵泄气,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再鲁莽行事,否则任由性子接着乱砍一通,先不说墙顶里面究竟暗藏着多少道这样的风墙,光是那些垮塌下来的墙石土渣,都能把狭窄的密室给堵个严严实实。 少说话多做事...... 心里上了戒条,段虎不再理会什么风墙,闷燥的朝密室深处走去,不大工夫,等他停下脚步的时候,看着眼前又一次出现的铁门,段虎,挫牙。 我日,有完没完? 绝刃入鞘,重新点燃了一支火把,段虎压着郁闷的心情打量起了这扇新的拦路铁门。 不同于蠡骷单鬼门和闇水浊门,这道铁门上布满了暗黄色的鎏金铁钉,细数之下,横八纵八,总共六十四个,看到这,段虎犹豫了起来。 “门钉不同于其他的东西,是按照奇阳偶阴的甲股之法钉在门上,此门一共六十四个门钉,属于阴门;从纵横之数来看,九九之数属于九五帝王之数,只会出现在宫门上,横八纵八的话,按品级来区分......” “这里应该是一处地位卓越的皇族阴墓,又或是功绩卓越的什么王公贵族的墓葬?” 段虎摩挲着下巴,怪不得左一道机关有一道铁门的,敢情这里埋藏着这么个不得了的大斗。 不虚此行,只是...... 鎏金铁钉而非铜钉,说明此墓并非皇室之人的墓穴,但为何会有横八纵八之数呢? 而且此处和神秘消失的自杞古国有着密切的联系,按理说当年自杞国虽贵为一方势力,但终究只是附属于宋朝的一隅小国,既然是附属势力,何来如此级别的门钉? 难道墓穴之主敢亵渎皇威,不怕带来满门抄斩的恶果吗? 段虎倍感困惑,碍于线索有限,无法理出更多的头绪。 “没时间在这干耗着了,当务之急,先把门弄开,到时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散去杂念,段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铁门上,查看良久过后,他发现这道鎏金单门上就只有钉着的六十四颗门钉,其他什么也没有。 “先试试再说。” 段虎试着用手推了推铁门,厚重坚硬的铁门纹丝未动。接着他抓住一颗门钉又朝外拉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连试了几种办法,铁门依旧,段虎如初,站着门外对门鼓眼。 看来不找出其中的门道,光凭粗浅的法子妄想开门,三个字,不可能! 可是窍门又是什么呢? 重新检查了一下铁门,最后,段虎把目光投向了六十四颗鎏金铁钉。 看着一排排的鎏金铁钉,他试着搬动其中的一颗,试了两下没有什么反应,鎏金铁钉就像镶嵌在铁门上一样纹丝不动。 换了一颗鎏金铁钉,段虎又搬动了两下,还是没有动静,不管是按也好、拉也罢,还是左右扭动,都没有效果。 “虎爷信了你的邪!” 来了劲的段虎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手来回不断搬动着门上的鎏金铁钉,一来二去,连续搬动三十多颗门钉未果之下,他不免有些泄气了起来。 “可恶,机关到底藏了什么地方?” 来了火气的段虎,心情烦闷的一拳打向了鎏金铁钉。 咔!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颗被打中的鎏金铁钉陷进了铁门中,随后从铁门里面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响动。 “有门!” 段虎双眼一亮,抡起老拳对准一颗鎏金铁钉用力的砸了下去。 咔! 陷进去的门钉又发出了一声响动。 段虎懂了,眼前的这道黑铁红锈门就是个核桃,不砸不行,既然如此...... 虎爷赏你吃满堂彩! 拳似疾风猛如虎,一顿老拳下去,铁门上的鎏金铁钉纷纷嵌了进去。 每当鎏金铁钉嵌进铁门,都会从门后传来一声细小的响动,等段虎把所有的门钉都打进铁门中,就听见一阵“嘎支支”的声响,机关启动下,在铁门的正中出现了一副卦图。 卦图方方正正,上面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卦形图案,每个卦位分六根卦线,卦线十分简单,和八卦的卦线一模一样。 “这是......” “《周易》六十四卦!”段虎眼睛眯缝了起来。 “怪不得会有六十四颗鎏金铁钉,原来这些门钉代表的不是门后墓主的身份,而是代表了六十四卦的卦位排列!” “娘的,害我白激动了一场,我还以为是哪位不得了的人物被埋在了这里呢!” “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让我推演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吗?” 段虎一阵好气,“麻痹球球的,虎爷只是个倒斗艺人,又不是什么卜卦推演的术士,我懂个球的推演!” 一筹莫展,如果只是人煞机关又或是什么虫煞、兽煞机关,即便是阴煞、鬼煞这些可怕危险的机关,段虎也不至于这般头大。 推演卦位? 尼玛,要不要这么缺德! 段虎如同被戳中要害,遭受万点暴击。 说实话,在繁多的陵墓机关中,唯独术煞机关让段虎束手无策。 这事不怪段虎,要怪就怪他师父,糙人一个,论拳脚功夫、降魔玄术,水平登峰造极,可是对于什么五行、八卦、九宫、奇门、六壬、太乙这些玄之又玄的术数来说,打顶就是个门外汉,或许连门外汉都瞧不起。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儿会打洞,师父如此,教出来的徒弟也一样。 当时段虎也曾想过多学一点这方面的知识,技多不压身,或许有用到的一天呢? 可他师父糙巴掌一挥,打消了他的念头。 天下墓斗,无力不破,学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干啥?有那精力,学点玄法秘术多好? 九锡虎贲一脉,讲究的是霸气无双豪情志,追着老僵把歌吼,实力才是王道,没实力,就是个鸡儿! 于是乎,段虎就这样了......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不懂,比师父强不少,懂点皮毛,单从这个方面,可以算得上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那啥啥了。 问题是懂点皮毛没啥卵用,唬人还行,真到了该发挥的关键时刻,就一弱鸡。 完全拿不出手,就像现在的情况。 段虎挺郁闷,也挺无奈,书到用时方恨少,怪谁呢? “咦?为何卦图上的卦象顺序会不对呢?难道是故意的吗?” 段虎微微一愣,随后仔细看去,果然,卦图上的六十四个卦象并没有按顺序排列,而是打散之后随意的分布在卦图中。 “呵!” 段虎想笑,居然遇到了一位比他还白痴的主,连卦位都错了,还装神弄鬼的在这唬人...... 等等,莫非是...... 故意的? 难道这就是破门的玄机? 脑中灵光一闪,段虎不由得激动了起来,随后他在脑海里默默回忆着六十四卦的卦象顺序。 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兮履泰否, 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兮噬嗑贲, 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三十备。 咸恒遁兮及大壮,晋与明夷家人睽, 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继, 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兮中孚至, 小过既济兼未济,是为下经三十四。 ...... 每念出一个卦象,他都会认真的回想着卦象的图形,再用手去按动卦图上的卦位。 惊喜的是,当他按照卦象的顺序依次按动那些卦位后,每个卦位都会缓缓的没入卦图中,之后会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动,就像之前鎏金铁钉陷入铁门中的情况相仿。 等最后一个卦位被段虎按进卦图中后,随着一阵声响,铁门缓慢的移动起来,半晌过后隐没在了一旁的石壁中。 段虎笑了,本以为设计术煞之门的是位不世的高人,谁知就一鸡儿。 哈哈,菜鸡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段虎浑身都爽,大步朝前,一步跨过后,来到了门后的密室中。 呼...... 阴风袭来,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气味极为难闻,就像从腐烂的尸体中散发出来一样,多闻一口都能令人感到窒息般的难受。 “好浓的尸煞之气!” 嗅觉灵敏的段虎脸色一变,急忙屏住呼吸退在一侧。 直到这阵阴风消散,段虎这才轻缓了一口气,但是脸上的震惊却丝毫未变。 “怎么会是尸煞之气?难道这里面藏着的是一处尸冢不成?” 回想起当年的情形,段虎的脸色沉了下来。 尸冢不同于一般的墓葬,是专门用于填埋殉葬之人的尸体。 一般的墓葬所用的殉葬方式大都以器物作为陪葬品入墓,偶有牲畜或是奴仆陪葬,以此保证死者亡魂的冥福。 尸冢殉葬的方式却是以人代替器物作为陪葬品,换句通俗点的说法,就是用活人殉葬。 活人殉葬是古代一项极为残忍和野蛮的制度,直接将活人当作陪葬品埋入墓中,作为冥福陪同墓主进入冥界,按照墓主身前的地位,少则数人,多则成百上千的活人用于陪葬。 不过这种殉葬的方式因为过于残暴血腥,故而在秦汉以后有所收敛,往往以木俑或是陶俑取代。 当年段虎遇到的便是一处活人殉葬的尸冢,要不是他命大闯了出来,恐怕连尸骨都变成土了。 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他竟然会再一次碰到了尸冢,而且从刚才吹来的阴风判断,尸冢中的尸煞之气犹胜当年,这让段虎不得不为之感到心惊。 118 傀煞 昨日之事落心头,多思量,徒伤怀...... 今日种种过眼云,却奈何,负东流...... 当年的惨案,时至今日段虎还记忆犹新。 尸冢,倒斗艺人的禁地,里面非但没有什么油水可捞,还凶险异常,一旦阴尸还魂,届时尸怨冲天、尸煞出棺,必将是变成一处血腥炼狱。 段虎想不通的是,一座毫无价值的尸冢为何要又要布下层层机关? 难道是为了防止里面被埋葬着的阴尸作祟吗? 可是从机关的布置来看,以及严密和防范程度来看,完全是小题大做,给人一种前后矛盾的感觉。 须臾间,段虎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半晌,段虎冷哼一声,“即便是尸冢又如何?” 今非昔比,他何惧之有? 别说是尸冢,前方即便是刀山火海、炼狱血河,他也要闯一闯。 不怂就干,连耸一耸的勇气都没有,他还是九锡虎贲的门人弟子吗? 至于最后的结果是谁耸谁,谁又干趴了谁? 全凭实力来说! 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威虎,段虎小心翼翼的朝前走着,阴森的密室中偶尔会传来几声低低的风声,似阴鬼徘徊、不休不散。 密室里的温度明显要比外面低了一些,段虎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上的凉意。 这点凉意段虎并不在乎,然而无形中的那股寒意却如蛆附骨,徘徊心头,挥散不去。 密室还算宽敞,四周是暗青色的墙壁,空荡荡的感觉很是压抑,沉闷。 径直走出了一段路程,很快在密室的尽头出现了一处圆形的拱门,拱门上方雕刻着一些奇怪的符文,下方是一个黑漆漆的入口,不知通往何处。 让人在意的是,拱门的两旁分别摆放着两尊勇士的石像。 来到近前,段虎高举火把照亮着拱门上方的那些符文,符文看上去歪歪扭扭、毫无章法可言,好像是什么咒语,又像是古藏梵经。 段虎看不大明白,但是通过这些古老的符文,他隐约觉得有种不自然的感觉,似乎里面透露着一股子邪气。 “鬼画符,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瞅了两眼后,段虎把目光投向了拱门旁的石像上。 石像雕刻的惟妙惟肖,石铠石盔,分别手持长枪和长刀,看上去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只是两尊石像的面容有些可怕,一尊石像金刚怒目,一尊石像太岁怒吼,表情不同,但都给人一种狰狞可怕之感。 阳宅有门神,拒诸般邪祟,阴宅有墓俑,守墓主宁息。 看着两尊个头近两米的石俑,段虎皱了皱眉,墓俑而已,有必要搞成一副凶煞的模样吗? 吓人还是吓鬼? 如果表情凶恶狰狞就能守护墓主的话,何来那些歹毒可怕的机关陷阱? 荒谬。 以往他见过不少的墓俑,什么木俑、陶俑、石俑...... 造型奇特,种类形形色色,有兵俑、将俑、胡俑、骑俑,也有侍女俑、乐舞杂技俑、说唱俑以及技乐俑...... 这些墓俑形象真实、栩栩如生,表情虽然丰富多彩,但是很少会出现悲、怒、伤、恨等表情,大都是以喜、乐、奇、笑等表情为主。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石俑、陶俑、木俑这些陪葬品代表着墓主的冥福,冥福以吉祥为主,吉祥之物才能带给墓主更多的冥福,反之冥福减弱,会给墓主带来往生之厄。 就那眼前的两尊墓俑来说,如此表情,墓主会好得了吗? 看了几眼,段虎一阵的纳闷,无端端出现的这道拱门,究竟用意何在? 只是单纯的摆设和装饰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 回想前面的经历,段虎不会白痴的认为,眼前的这道拱门只是没有丝毫意义的摆设。 问题是,玄妙何在,又或是有何杀机? ...... 观察了一会儿,啥都没发现,就一拱门加俩墓俑,拱门后幽深阴暗,散发着诡异的诱惑,等着段虎自投罗网。 “莫非是我想多了?” 段虎不想再浪费时间,打算继续前进。 进入拱门的时候,他还特意试探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心的朝前走去。 谁料刚跨出拱门,忽然感到脚下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似乎脚下的砖石微微下沉了一点。 段虎鼻气牛喷,卧槽,就知道没好事。 抽身后撤,随后一个灵巧的后空翻,段虎稳稳的跳落在了数米开外,把威虎绝刃往身前一横,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咔,咔...... 被他踩到的石砖缓缓陷了下去...... 果然,刚才那细微的感觉并非是段虎多心,而是触动了什么机关。 可气的是,机关并没有设置在拱门的前面或是下方,而是埋设在了出门的地方,段虎千小心万小心,还是着了道。 可惜,设计机关的人早已成了先人,如果是还活着,段虎非揪出来豪揍一顿。 坏心眼子,虎爷赏你一顿万里江山花儿红! 弓着身子,段虎仿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作出快速的反应。 片刻后,段虎...... 说好的机关呢? 敢情自己摆了半天的造型,啥情况都没发生。 多浪费表情? 故布疑阵还是故意耍人? 有这么不要脸的机关嘛! 恍惚中,段虎似乎看见了设计者那副奸笑的贼样,屁颠颠的一副找抽样。 “算你狠!”段虎点点头,重新站直了身体,接着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朝拱门靠了过去。 刚跨入拱门下,脑后恶风不善,段虎脸色一变,不及抽刀,只能抬手用刀鞘格挡。 镗,镗! 金石交鸣,火花溅出,可怕的力量强压刀鞘,段虎手臂一沉,顿感吃力不住。 顺势将刀鞘往前一滑,将压下的力道牵引了出去。 轰...... 巨力轰砸在地,碎石迸射,轰鸣不断。 趁此机会,段虎朝后一跃,拉开距离后,借着地上火把的光亮举目看去,眼睛微微眯缝了起来。 火光下,拱门两旁的勇士石像缓缓收回了各自的刀枪,随后机械般的转动着身体,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自己。 “傀煞!娘的,又是机关!”段虎恼怒一声。 傀煞是傀儡机关的一种,一旦触动,傀儡机关就会主动发起攻击。 显然,段虎无意中踩下的地砖触动了石傀机关,这才引来了两只石傀的偷袭。 自打进入了人脸香炉下方的密道里,先后四道门,四种机关,阴煞、人煞、术煞,和现在的傀煞,这其中还不包括此前遇见的弓弩阵。 慢慢移动着脚步,试探着往一旁靠了过去,不出所料,两只石傀同时转动身体,石制的长枪和石剑精准的指向了他移动的方向。 段虎试着加快速度,石傀跟着也增了速度,等他跳上墙壁,蹬踏之后一个云里翻跳落在地,抬头一看,石傀手中的武器再次准确无误的对准了他。 一番试探后,段虎有些诧异,石傀的反应和速度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 敌不动我不动,敌快我快,敌慢我慢...... 打太极? 俩打太极的石傀,要不要这么扯? 这个想法,段虎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可这是笑话吗? 是! 打赢了,段虎看俩石傀的笑话,打不赢...... 俩石傀看段虎的笑话。 段虎想看笑话,不想被看笑话,所以,他必须赢。 没想到的是,没等段虎展开攻势,两具石傀竟然主动出击,朝他一步步紧逼了过来。 石傀的动作看似笨拙,但是高大的身材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此刻以左右夹击之势逼近,一左一右几乎占据了整个通道。 石傀每迈进一步,沉重的步伐震得地面瑟瑟抖动,十足的震感令段虎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段虎一面后退,一面摸出了两枚小五帝钱,抖手一扬,小五帝钱化为两道寒光打了两具石傀的面门。 火星飞溅,段虎凝目看去,小五帝钱只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 不愧是石头变成的家伙,皮糙肉厚,不,应该是皮硬肉钝,天生的金刚之体,一身的不破硬功。 不仅龟壳硬实,还里外如一,段虎眉梢微挑,硬碰硬的干一场不是不可以,但有点不好打,不如...... 摸了摸兜兜,段虎手腕晃动,嗖嗖两声,星火雷飞驰出去。 “爆!” 灼亮的火光涌出,爆炸产生的气浪充斥在了狭长的密室之中。 待爆炸的威力渐渐消失之后,段虎晃动一下脑袋,刚才的爆炸声震得他有些耳鸣头昏,也怪他心急了点,忘了周围的环境。 不过对于星火雷的威力,段虎还是有信心的,作为伏魔斩妖的法器,小僵小怪碰着就亡,挨着就灭,老僵老怪见了腿抖...... 我日! 段虎睁大了双眼,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两颗星火雷,只是炸碎了石傀的一点儿石皮,充其量多了几条缝,如同隔靴搔痒,屁用没有。 喂!这可是星火雷,老怪见了都腿抖的大雷。 尼玛,两颗星火雷换点儿石皮和石缝,这笔买卖,暴亏! ...... 似乎刚才的举动激怒了石傀,这会儿在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中,两具石傀开始发威。 段虎傲然而立,“仓啷啷”一声,拔出了刀鞘中的威虎绝刃,寒冽的刀光好似闪电一般划过阴暗的密室。 威虎绝刃是刀鬼按照唐刀的风格打造而成的宝刃,刀宽三指有余,刀身有着近五尺的长度。 暗金色的刀身上刻印着玄奥的符文,首尾相接形似云中虎雾中兽,刀身双面二虎争锋,刀背双侧血槽深刻,一条红色的刀穗环绕于虎爪刀柄长飘于空,横于段虎身前,威风百丈,傲然独尊。 “老朋友,借你之威助我一臂之力,你我并肩而战,灭魔斩妖!” 高喝一声,段虎身往前倾,脚步急行,一个闪身冲到了左手旁的石傀近前。 石傀双手握枪,枪尖对准段虎的心窝狠扎过去。 止步、侧身、挥刀、劈斩,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 刀锋一动,刀芒闪烁,“咔嚓”一声裂动,手臂粗细的石枪被锋利的威虎一刀劈断。 威虎绝刃,无可匹敌! 段虎乘胜追击,身子跃起,一招力劈华山,刀锋重重斩下。 倏地,一道黑影裹挟着可怕的风噪晃眼而至,段虎余光一扫,看清了横扫而来的石剑。 抽招换式,段虎把宝刃挡在身旁,下一刻,金石交击,段虎整个人横飞了出去。 眼看一头就要撞在墙壁上,段虎身子朝后一翻,双脚顶住墙壁,卸去力道后,力贯双腿,猛的蹬踹墙壁,顿时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出,转眼便出现在了石傀的身前。 吃惊的是,看似迟缓的石傀,动作却格外的灵活,段虎举刀还未劈下,被砍断石枪的石傀,抬起剩下的半截石棍横扫过来,另外一只石傀手拿石剑也砍了下来。 段虎暗吃一惊,这是石傀墓俑吗? 这就是两个穿着石铠的武林高手! 不敢力拼,段虎只好放弃进攻,身子朝下一伏,躲过攻击的同时,抬腿踢中了手持石棍的石傀身上,石傀纹丝未动,反而震得段虎腿脚发麻。 借着反弹的力道,段虎敏捷的朝后跳去,落地后微微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左脚。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刻,段虎的脸色尤为凝重。 本想靠着敏捷的身手、灵活的动作出奇制胜,但结果呢? 几个回合下来,非但没有捞到任何的好处,反而处处受限,惊险连连。 接下来的战斗,该咋打? 郁闷的同时,段虎感到十分纳闷,明明就是个石头人,为何会有如此敏锐的反应和迅猛的动作,咋办到的? 再加上惊人的怪力,以及钢铁般的身躯,几乎没有丝毫的破绽。 扮猪吃虎也不是这么个扮法? 况且,石傀是弱鸡吗? 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狡猾凶残。 这时,两只石傀再次用缓慢的动作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一只拿着长剑,一只抬着石棍直指段虎,迈开沉重的脚步,在一声声沉厚的闷响中再次紧逼过来。 看了看身后不过几步远的风墙,段虎眼眉倒竖,双手紧握住威虎绝刃,迎着两只石傀冲了上去。 “要战便战,虎爷何惧之有!” 119 斩傀 段虎不打算硬拼,面对两具会打太极又刚猛无匹的石傀高手,硬拼不划算,即便赢了,难免两败俱伤,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段虎不愿干。 既然不能力敌,不如取巧暂避其锋。 冲到近前的段虎纵身跃起,躲过攻来的石棍和石剑后,顺势从两只石傀的头顶上方跳了过去。 他的目的很简单,越过石傀,直接冲进拱门。 你俩不是很牛,很凶,很狂吗? 好啊,虎爷不陪你们玩,看你俩如何牛凶狂? 瞪眼去吧! 论奔跑的速度,比起野地里四条腿的野畜生,段虎也许没多大信心,但比起两条腿的石傀,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何况拱门过窄,不能同时容纳两具石傀同时进入,即便到时被石傀追上,单打独斗的话,借助地形的优势,段虎瓮中捉王八,来一个咔嚓一个,麻溜痛快。 计划还算顺利,段虎轻松的越过石傀,然而下一刻,计划就变得不顺利了起来。 双脚刚一落地,不等段虎向前冲去,倏然眼前一花,两具石傀各自挥动一条的巨臂,一上一下如同两根石柱直接横扫了过来。 避无可避的段虎只能咬牙硬扛,提刀挡在了身前。 可怕的撞击,震得他双臂发麻、气血翻涌,整个人倒退了出去。 就在这时,脑后恶风袭来,段虎本能的低下脑袋,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电光火石间,石棍、石剑几乎贴着他的头皮飞驰而过,带出的风压,刮得他头皮发麻。 段虎抱团成球,随后施展狮子滚绣球,身体像个皮球似的在地面上滴溜溜滚动起来,最后一招钻裆式,躲开石傀的踩踏,从对方大胯下逃了出去。 呸! 重新站立起来的段虎,一口将嘴里的血沫子吐在地上,目光中充满了寒冽的杀气。 多少年了,段虎几乎都忘了钻裆式这么一招绝活,不想今天却被俩石货给逼得玩了个溜爽,屈辱,这是可耻的屈辱! 面对段虎的杀气,俩石傀毫不在意的转动着上半截石躯,动作缓慢笨拙,就像是故意这么做的一样,嘲笑着对手的无能。 段虎眼角一抽,居然被石疙鄙视,尼玛,有生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可恨,可气,可杀! 怒火冲霄,但段虎并没有立刻行动,因为通过刚才的交手,让他再次看清了石傀的凶悍和可怕。 刚才他一直感到很疑惑,自己明明已经越过了石傀,却在下一瞬又遭遇到了偷袭呢?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石傀的实力。 石傀不是人,不会受到关节的影响和限制,可以随意变换身体的各个部位,也就是说,在段虎看来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但是在石傀身上却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就像刚才那样,石傀可以将手臂反转,做出夸张的攻击,故而段虎才会把自己直接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下,置身险境。 除此之外,凌段虎侧目的还有对方的配合,左右夹击,上下包抄,反应一致,动作熟练。 这种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堪称完美。 ...... 短暂的对峙中,杀气浓厚的段虎并没有失去理智,相反,他更加冷静了下来。 强攻失利,智取不行...... 本想多保留一些体力,好应对之后可能发生的局面,现在看来,一场恶战必不可免。 一晃手中的威虎绝刃,段虎伏低身体打算率先出手,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感到十分诧异。 刚才还一副凶神恶煞的石傀,此刻看上去行为有些诡异,手里的石棍和石剑一会儿指向他,一会儿又指向了墙角的地面,方向混乱,动作滑稽。 段虎二目一凝,咋回事,这是挑衅吗? 又或是石傀本身出了什么问题? 惊奇中,他把目光投向了墙角,几眼过后,段虎激动了起来。 “王八绿球球的,怪不得石傀的动作会混乱起来,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哈哈,想天助我也!”看着墙角处的血沫子,段虎笑了个开心。 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段虎挑破指尖,将伤口处渗出的血珠朝着前方弹射了出去。 当带血珠落在石傀的身前,对方瞬间就有了反应,分别用石棍和石剑猛击下去,巨大的响声过后,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凹陷石坑。 段虎点了点头,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石傀之所以能够快速锁定位置并发动攻击,并不是什么石傀成精,而是通过阳气作为攻击的目标,根据阳气的流动作出的反应。 “好厉害的机关傀儡术!”这一刻,段虎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石傀给惊艳到了。 惊艳归惊艳,他不会因为自己的赞叹而手下留情,相反,他要尽快解决拦路的石傀,直捣黄龙。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石傀挡路,照杀不误! 段虎掏出黄符和寒星砂,手指碾碎寒星砂后,将血珠融入到了朱砂粉中。 鲜血为引,朱砂为印,黄符为契,玄咒成法。 将画好的几道符篆攥在手中,段虎二目如神,观察片刻后手腕一动,两道符篆飞射而出,一道飞向了石傀的身后,一道则落在了段虎身前不远的地面上。 “敕!” 一字令出,两道法符分别燃烧了起来,释放出两团金色的阳火。 瞬间,两只石傀就有了反应,只是碍于两团阳火的方位不同,短暂的混乱后,持剑的石傀转身朝后方的阳火走去,抬棍的石傀则快速朝前大步而来。 段虎闭气凝神,双手紧握着威虎绝刃,直到石傀靠近了地上燃烧着的符篆,正举起手中的石棍狠砸下去的时候...... 机会! 同一时间,蓄力已久的段虎终于展开了行动,人如疾风掠地般快速冲到了石傀的身旁。 纵身一跃,不等石傀将砸下的石棍收回,他举刀便砍,目标直指对方的后颈。 镗! 金石交鸣,脆声响起,刀刃下溅出了一层火花。 段虎瞳孔猛的一缩,凭他手中的威虎绝刃,一刀下去居然没有斩断石傀的脖子。 尼玛,皮肉要不要这么糙厚,筋骨要不要这么坚硬? 忘了,石傀就是坨石疙瘩,跟石碾有的一比,跟磨盘有的一拼,能不生猛吗? 现在的情况有点尬,石傀的脖子没被砍断,锋利的刀刃也卡在了里面,从深度来看,不多不少,正好卡在了一半的位置...... 段虎相信,如果在同一位置再补上一刀,石傀的脑袋一定会被他砍下来。 问题在于,咋补刀? 刀还卡在对方的脖子上呢! “给我起!” 双臂催力,段虎双脚踩在石傀的肩膀上用力拔动着手中的刀柄,然而一连尝试几回,威虎绝刃就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身下一阵巨晃,显然,石傀发威了。 段虎控制着身体的平衡,一边闪躲着挥舞而来的石棍,一边避让着袭来的大手,还要拔刀...... 一来二去,段虎闹了个手忙脚乱,好不狼狈。 更要命的是,另一边砸灭了阳火的石傀正晃动着沉重的身躯,好似磨盘带着轰轰的噪响碾压而来。 如果再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段虎深知他将面临何种可怕的下场。 凉凉! 段虎口鼻喷气,凉你大爷! 再次躲让过挥来的石棍,段虎双脚一点石傀的肩膀,人如飞燕拔地而起,半空中他蜷缩成团,飞快的翻转起来。 一圈,两圈...... 眨眼的工夫,他连续翻动了四圈。 当身体再次舒展开来的时候,段虎利用翻转带来的回旋力,重重踢在了石傀的大脸上。 力量冲击下,石傀站立不稳,巨大的身躯朝后倾斜了下去。 轰! 摔倒在地的石傀,震得密室发出了一阵抖动,身下的地板都塌陷下去了半寸来深。 石王八落地,惊天动地。 摔倒的姿势是狼狈了些,动静也挺大,但实质性的伤害却一点儿没有。 很快,躺地挺尸的石傀翻腾着沉重的身体,想要站立起来,半空中,段虎凌空展臂,凌厉的眼神中充满了萧寒的杀机。 “千斤坠!” 一声暴喝,段虎从天而降,一招千斤坠,人如巨岩急速坠落,双脚带着千钧之力踩落在威虎绝刃的刀背上。 咔嚓! 一声嘎嘣脆响,石傀的脑袋好似滚地大葫芦,骨碌碌几圈翻滚在地。 断头台,砍脑袋,血溅三尺染白绫。 刀下魂,地狱鬼,前程往事眨眼空。 砍脑袋这事,如果是被活人遇上了,不用多,一刀下去,三千烦恼尽消除。 如果遇到一刀解决不了的时候呢? 好办,一刀不行再补一刀,就是被砍头那人遭点罪,临死前肯定恨毒了挥刀的主,小眼神能吃人。 段虎补刀成功,不过石傀并不恨他,主要这家伙不是人,没有感情没有知觉,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不,应该是缸大的疤。 只要脑袋还在,补巴补巴,兴许还能接着用。 这不,被砍了脑袋的石傀并未消停,扑棱着四肢,就像翻了身的王八似的,在地上摸爬滚打,来回寻找着自己的石脑袋。 段虎点点头,看来对付这种石货,补一刀效果不大,除非再补一刀。 捡起地上的威虎绝刃,段虎提刀来到石傀的大脑袋跟前,抬脚踩在下面,脚底一搓,把石脑袋的正脸对了上来。 冷眼一瞅,这货还不服气,凶狞着可怕的面容,凸起的一对石眼珠,带着深深的怨恨和残忍。 段虎很淡然,一点儿都不生气,作为胜利的一方,谁会跟失败者斤斤计较? 当然,不是完全不计较,而是小事可以不计较,一旦计较起来,就一个下场,杀! 段虎用力踩着石傀的脑袋,“石王八,刚才不是挺凶的吗?再凶一个让虎爷瞅瞅。” “打太极是吗?” “耍杂技是吗?” “砍不死是吗?” 问一句,踩一下,啪啪啪...... 面色一冷,段虎抬脚将石傀的脑袋踢了出去,嗖的一下,撞在了正赶来的另一具石傀身上。 几声碎响,石脑袋被撞得四分五裂,碎裂成渣掉落在地。 石脑袋刚一破碎,地上还在挣扎着的身躯立刻停止了动作,紧接着数道裂痕从胸口的部位龟裂散开,没几下便断裂成为了数截石块。 段虎点点头,果不其然,脑袋便是石傀的中枢机关,脑袋碎了,石傀就能彻底完蛋。 动了动酸麻的脚,段虎一阵好气,早知道就不用脚踢了,抱起来扔不是挺好。 脚丫受罪,多不值。 “还剩下一具石傀......” 段虎眼睛眯起,拉开了战斗的姿势,转而,他惊讶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石傀脸上充满了怒容,眼珠子凶的要吃人。 石傀也有感情? 要不要这么扯! 惊讶不等于同情,段虎冷笑一声,“有感情更好,虎爷大发慈悲,送你俩一起下地狱,也好在黄泉路上结伴而行。” 手腕晃动,段虎把最后一道符篆弹出,打在了密室的墙顶上。 “敕!” 符篆化为一团阳火燃烧了起来,顿时扰乱了石傀的行动。 刀光一闪,段虎欺身而上,双手紧握刀柄,以突刺的姿势出刀,锋利的刀尖刺向了石傀的脖颈。 威虎绝刃势如破竹,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滞,便刺穿了石傀的脖颈。 淡淡看了一眼石傀,段虎翻动手腕,一下便把对方的脑袋给绞了下来。 失去了脑袋的石傀,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的灰尘朝四周弥漫而开。 威虎回鞘,段虎迈步而来,弯腰抱起了地上的石脑袋。 好大颗脑袋,挺沉也挺重,抱着手里,跟抱着个石疙瘩差不多...... 呃,本来就是个石疙瘩。 段虎臂力惊人,即便如此,这会儿也感到有些吃力。 似乎是不太甘心自己的失败,石傀扭曲着五官怒目相向。 “石王八,你家大兄弟正在黄泉路上孤单寂寞着,下去陪陪他,手拉手并排走,才是好兄弟。” 话落,段虎把石脑袋举过头顶,用力的砸在了石傀的身躯上。 和刚才一样,石脑袋粉碎之后,石傀的躯体也土崩瓦解,碎裂成了数截散落在地。 “呼......” 段虎长出一口浊气,丝毫不嫌弃的坐在了石傀残破的身躯上,目光一动,看向了畅通无阻的拱门,不由间,脸上露出了一丝畅快之色。 120 吃人的兔子 连闯数关的段虎此时也感到了些许的疲累,连番的战斗,不仅对他的体力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同样,对他的心智也是一种考验。 好在这些考验都被他啪啪一顿抽,该滚滚,该爬爬,没一个对他造成影响。 要说有,就是累了点,乏了点,也饿了点。 “要是现在能喝口老酒该多爽......” 段虎吧唧了一下嘴皮,不由得怀念起了刘老倌的小锅酒来。 这时候,掉落在拱门附近的火把扑腾了两下火光,彻底熄灭,觊觎在四周的黑暗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段虎无所谓,眼皮都没眨一下,反而觉得很惬意。 他不惧怕黑暗,相反他还十分熟悉黑暗,尽管视线受到了阻碍,但是嗅觉、听觉、触觉还有感应能力,都能在黑暗中变得更加灵敏。 以前他还在修行的时候,他师父就曾无数次锻炼他在黑暗中的能力,回想起来,那段时光虽然很苦,但是苦中也带着不少的快乐。 “臭老头,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寥寥一语,听似无理不敬,然而段虎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怀念和尊敬。 休息了一会儿,段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正打算重新拿出一根火把点燃,却被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所吸引。 沙沙沙...... 声音细小,但是在黑暗中却十分清晰。 段虎侧耳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像是脚步声,但又有些古怪,从节奏上来说,不像正常走动的声音,更像是走一步停半步,犹豫中又带点彷徨...... 让段虎感到奇怪的是,脚步声并非来自拱门的方向,而是来自于...... 他的身后! 段虎剑眉一挑,想在虎爷面前装神弄鬼? 有点意思。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轻轻移动身体,直接来到风墙后面,躲藏在了黑暗的角落中。 这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寻常,风墙里的风...... 不知何时,竟然停了。 莫非是因为闇水被堵住的原因,又或是破坏了一堵风墙后,闇水浊门的机关受到了损坏? 段虎一阵好气,早知如此,当初他多待一会儿不是挺好,何必顶着狂风蹒跚步履,刮得嘴歪眼斜脸皮晃悠,老受罪。 不过现在也挺好,起码不用担心回去的时候还要面对付这玩意,能省下不少精力。 黑暗中,段虎闭目凝神,仔细听着琐碎的脚步声...... 声响随着距离的拉近更加清晰了起来,这会儿,不仅能听见脚步声,还能听见一阵阵急促、粗重的呼吸声,通过气息的判断,来的这人心情应该十分紧张。 段虎经验丰富,片刻过后,他大致有了眉目。 步伐沉重凌乱、呼吸短促不匀、行动迟缓犹豫,心情紧张不安...... 种种迹象表明,这人根本不是什么练家子,而是一个胆小普通的寻常货色。 问题是...... 荒庙里有曹满守着,对方怎么进来的? 如果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段虎还能想通,可对方就一普通货色,咋进来的,进来做啥,目的何在? 就这阴森诡异,危机四伏的地方,吃饱了撑的来这儿瞎逛吗? 练胆也不是这么个练法。 对此,段虎表示难以理解,不过有一点让他挺放心,那就是对方对他无法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除非...... “糟了,该不会耗子遇到什么危险了吧?”想到这,段虎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正思索着,那人已经摸索到了风墙的边缘,段虎缓缓探出大手,就等着对方露头,好来个下手掐王八。 然而段虎等到的不是对方的王八头,而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段虎嘴角一抽,我去,这货该不会是撞头了吧? 其实段虎真没猜错,摸黑来的这位真撞了头,而且撞得还挺重,只是这位也挺硬气,愣是忍着疼痛没叫出声,打顶也就发出了几声哈嗤哈嗤的哈气声。 也难怪,道儿太黑,又有风墙挡着,不撞头才怪。 段虎摇摇头,看来这人不仅胆小,还蠢,整儿一蠢蛋! 连照明的家伙事都不带就下来,有病吧? 半晌过后,对方不哈气了,看来是疼过了,缓了过来。 段虎继续保持着警惕,不一会儿从风墙下方的空隙中露出了一双手,略微摸索了一下,双手朝前探去,紧接着手臂、膀子也相继露了出来。 段虎没动声色,接着猫。 逮王八最关键的是什么? 当然是王八头了。 王八不露头,千万别伸手,否则脑袋一缩,前功尽弃。 段虎便是如此,对方的王八头不露,他坚决不出手。 很快,王八终于露了头,段虎出手如电,一把掐住了对方的后脖颈。 入手的感觉有些肥腻,后槽肉也厚实,惊吓时产生的颤动感能清晰传入段虎的手中。 是个胖砣。 对方的样貌渐渐在段虎的脑海中充盈了起来,然而下一刻...... “哦哟哟,额的娘......” 杀猪嗓这么一嚎,段虎好悬被气乐了。 “我当谁呢?日,原来是耗子。” 一句话曹满不嚎了,改成了欢快、激动、兴奋的呐喊。 “虎爷,我的爷,真的是你!” “诶,诶,我就是你的虎大爷,我说耗子,不再上面把风,下来练胆来了?”段虎没好气的问道。 “虎爷,我......” 曹满喜极而泣,鼻子一抽,哭嚎了起来。 段虎听了个丧气,又不是远走他乡多年去,老乡碰头见老乡,见面没有三句话,两眼汪汪泪哗哗。 “我去你的臭耗子,哭个球的哭!” 一记爆栗下去,世界,清静了...... “虎爷。” “啥事?” “能把薅我脖子上的手松开吗?”曹满弱弱的问了一句。 段虎哑然,敢情把这茬给忘了。 大手松开,曹满畅快的怒吸俩口空气,缓过来了。 “说吧,你下来想干什么?”段虎再次问道。 “呃,这个......” 曹满面带难色,还带点苦色,苦色中多了一丝惊慌,惊慌中透着忐忑...... 表情丰富极了。 “哑巴啦,是不是相当娘子汉?”嘎嘣脆的弹指一伸,曹满当即认怂。 “我,我说!” 曹满怕黑,段虎重新点燃了火把,抬头一看,嚯!这家伙,跟钻出泥浆的蚯蚓差不多,从头到脚都是泥,脏兮兮,泥巴巴。 “耗子,没事洗泥巴浴啊?看把你美的。” 曹满睁大狗眼,黑脸,会说人话不? 老子天生就美丽,倒是你,人黑脸丑,最适合在泥浆里打滚。 没心情理会段虎的夹黑枪带黑棒,曹满口打一声哀叹,狗眼巴巴的问道:“虎爷,你见过吃人的兔子吗?” 这话问的,段虎当即,噗! 曹满很镇静的抹去一脸的吐沫星子,然而闪烁的小眼神中,依旧残留着忐忑的慌乱。 “兔子会吃人?耗子,你确定脑子没毛病吗?”段虎反问道。 曹满摇摇头,“我没骗你,兔子真的张着满嘴尖利的獠牙,别说吃人,就是头生牛,也能被啃了。” 说着话,曹满把手背露了出来,借着火光段虎看了看,手背上有着两排血牙印,伤口不算大,但挺吓人,时而还会渗出几滴血珠。 段虎收起了玩味的笑容,脸色凝重了起来。 “这是被那只吃人的兔子咬的?” 曹满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的回道,“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闻听,段虎愕然了,“一群?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满干咽一口沫子...... 当时趁着天黑,曹满生起了篝火,坐在火旁他一边烤肉一边哼着小调,哼完了,烤肉也差不多可以吃了,曹满开心的拿起烤肉刚要下嘴,却被草丛中一阵窸窣的声响给打断。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什么老鼠或是别的东西在那捣鬼,为此他还故意丢过去几块石头,打算把对方吓走。 可是渐渐的,他感到事情变得有些蹊跷起来,自从他把石头丢出去后,草丛里的响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了起来。 回想起段虎的交代,曹满从火堆旁站了起来,点燃一根火把,拿着花口撸子,他小心翼翼的朝草丛里走了过去。 荒院里的杂草又高又密,再加上太阳落山夜色降临,光凭一支火把很难照亮周围的环境。 曹满用脚划拉着周围的杂草,认真的搜查起来。 一来二去,几乎绕遍了半个荒院,却始终没有什么发现,曹满埋怨两声后,转身回到了篝火旁。 “咦,我的烤肉呢?” 回到原地的曹满有些懵圈,他记得刚才自己明明把烤好的腊肉放在了篝火旁,可是现在却空空如也,别说烤肉,就是连块肉渣也没有。 “难道是被老鼠叼去了?”抓了抓脑袋,曹满嘀咕了一声。 荒山野岭啥最多?老鼠呗。 老鼠吃啥?啥都吃。 烤肉香喷喷,老鼠馋溜溜,不偷吃才怪。 “算了,一点烤肉而已,赏给耗子们填肚皮。” 不是曹满大方,也不是他对野耗子慈悲,而是腊肉还多,多一块少一块没啥大不了的。 为了块腊肉跟耗子翻脸,不至于,何况..... 他上哪找耗子窝去? 有那时间精力,接着烤肉吃多好。 不大工夫,随着一声声“滋滋......”的冒油声,在篝火的炙烤下,渐渐烤黄的腊肉发出了诱人的香味。 曹满乐得扯开喉咙唱山歌,一曲高歌醉山岭...... 真痛快。 段虎眼角不自然的抽搐一下...... 再次烤好了腊肉,曹满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还没下嘴,谁知身后再次传来了一阵异响,这一回响声不小,把毫无防备的曹满直接吓了一跳。 等他惊慌的转回身去,定睛一看,出现在他身后的竟然是一只大野兔。 野兔又肥又大,全身长满了灰色的皮毛,竖着长长的兔耳朵,睁着又红又圆的眼睛,样子挺可爱的,还不怕人,后腿半蹲着,挺直身板直勾勾的看着曹满。 “日,原来是兔儿爷,敢吓唬曹爷,曹爷扒了你的皮!”曹满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张牙舞爪就冲了上去。 奇怪的是,曹满凶巴巴的样子非但没有惊吓到野兔,对方反而十分镇静的蹲在那看着他。 直到离得近了,野兔蹭的一下转身朝后面的草丛钻了进去。 “别跑!给我站住!” 曹满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不过凭他那点速度,怎么可能追上对方? “呸!算你跑得快,否则曹爷非逮住你烤了吃不可!”看着没了踪影的野兔,曹满不爽的骂了一句。 兔肉那可是绝对的美味,不管是烤了吃还是炒了吃,味道鲜嫩可口,这种野味比起野猪肉来说,完全就是不同的享受。 刚想转回身,忽然草丛一动,那只野兔又跳了出来,蹦跶两下,还满不在乎的摇了摇脑袋,似乎是在...... 挑衅他? 曹满一阵好气,自己一大老爷们,居然被只兔儿爷瞧不起,有天理吗? 气恼的曹满拔枪就是打...... 段虎眼神一凶,抬手就是一顿削。 曹满当即懵逼,这是咋啦?平白无故就削人。 黑脸,疯了还是魔怔了,要不要这么有性格,要不要这么喜怒无常,要不要...... 卧槽,还打? ...... 段虎的气消完了,曹满也舒坦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摆大字。 如果是早上,兴许能摆个太字。 不过这些年身体有些不太好,那一点很少露头,为此,曹满很苦恼也很郁闷...... “虎爷,问你件事。” “说。” “是不是刚才我的故事没讲好,你才削我的?” 挨了一顿削,起码要弄懂为啥被削,否则曹满心里不踏实,要不然下回再被虚头巴脑的一顿削呢? 多冤。 “想知道?” 得,熟悉的词儿又来了,曹满好生气。 “总不能无辜被揍吧?” “虎爷向来不乱打人,打你,是看得起你。”段虎一板一眼的回道。 这话说的,曹满想飙邪火。 他真想扯开嗓子嚎叫一声,黑脸,可劲儿的瞧不起老子,可劲儿的藐视老子,只要不挨揍,你就是践踏老子的灵魂,老子也愿意。 ...... 至于事情的真相,段虎没说,尽管他脸黑皮糙,但也是个好面子的主,当时的糗事他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想被人笑话。 曹满苦逼,看来这顿削,算是白挨了...... 121 智斗凶兔 昏暗的密室中,火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释放出光明,也带来了温暖,尽管这份光明和温暖并不能持续太久...... 曹满吧嗒着嘴皮子,继续着他精彩而又惊险的遭遇。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 “说书呢?好好说话。”开篇头一句段虎就不喜欢听。 曹满点头哈腰,真是个难伺候的主,无趣。 “咳,当时我见那只兔儿爷实在可恶,可是自己又追不上,于是掏枪就打......” 说到这,曹满偷瞄一眼段虎,见对方黑脸一沉,吓得他裆下一颤,拔凉拔凉。 好在之后没发生啥事,曹满暗出口老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 他有点想不明白,为啥自己一说打枪,段虎就翻脸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一定有...... 猫腻! “哑巴啦?接着说。” 段虎不耐烦的催促一声,曹满只好打消念头,继续着后面发生的事情...... 曹满人样子不咋滴,但枪法却不错,本以为一枪打出去,那只目中无人、猖狂无比的兔儿爷非中枪躺地不可,谁知对方却没了踪影。 曹满很郁闷,难道自己的枪法生疏了不成?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吃肉要紧。 曹满伸手去拿肉,倏地,兔儿爷从草丛里又蹦哒了出来,摇头晃脑不说,那双红彤彤的眼珠子满是不屑的神采,老气人。 曹满能受得了? 放以前他不会这么敏感,但自从碰到了凶驴阿亮,不管是动物、牲口还是畜生,他都格外留意对方的神态,稍有不对就会胡思乱想。 这不,落下心病了。 此时一见野兔敢用嘲讽的目光看他,顿时鬼火三千丈。 一招恶狗扑食,曹满扑了上去,这回兔儿爷没逃,而是灵巧的往旁边一跳,随随便便就躲过了恶狗来扑。 扑空的曹满张嘴啃草,兔儿爷则悠闲的舔毛抓耳,当着曹满的面,有恃无恐的梳洗皮毛。 气急败坏的曹满一嘴呸掉满嘴草,恶吼一声,蛤蟆三级跳,气势汹汹的蹦了过来。 可惜,又被兔儿爷简简单单的躲了过去..... 一扑二跳三蹦跶,曹满算是和兔儿爷怼上了。 正当曹满扑跳了个欢实,兔儿爷似乎觉得无趣,跐溜一下,钻了草丛声息皆无。 曹满这个丧,跟着一头扎进草丛,猎狗寻兔。 丧得差不多了,曹满身心疲累的出了草丛,打算回到篝火旁啃几口烤肉安慰自己,谁知接下来的一幕差点把他给慰安了。 兔儿爷。 又肥又大的兔儿爷。 不是一只,而是一窝! 几十只皮毛、体型、样貌,毛色一模一样的兔儿爷! 曹满惊讶的眨眨眼,几十只兔儿爷也对他眨眨眼,曹满再眨眨眼,兔儿爷们也眨眨眼...... 眨个屁的眼,老子的烤肉呢?爷的腊肉呢? 曹满要疯了,记得离开的时候,地上明明放着一大堆腊肉,还有篝火旁烤好的肉,都特么到哪去了? 难道又被野耗子给叼去了? 该死的耗子! 日,连自己都骂了。 心情差到了谷底,好在有一群兔儿爷陪他,情绪勉强能回升一点儿。 曹满准备拿一窝子兔儿爷开刀,弥补耗子偷走的山猪肉,问题是兔儿太多,他就光杆一个,单挑群殴他不怕,可该怎么下手呢? 这个问题好复杂,狡兔三窟,刚才他就领略过,万一打草惊兔,一溜烟跑了,到嘴的兔肉可就飞了。 曹满打起一百个精神仔细观察着,肥冬冬的兔儿爷们嚼动着美丽的三瓣兔唇,吧唧吧唧,嚼了个欢,看得曹满都来了食欲,嘴里哈喇子打滚。 可看着看着...... 这群兔儿爷在吃啥呢? 草? 草根? 草渣? 不对! 曹满揉了揉眼睛,疑惑的目光中,他发现兔子的嘴角旁沾着一些像肉屑般的颗粒物,再往地上看去,残留不少细小的的肉渣、肉沫。 兔子吃肉? 这不扯淡嘛! 但狮屎胜于熊便,眼前这铁铮铮的事实咋解释? 这一刻,曹满感觉不是兔儿爷疯了,就是他要疯了。 啪啪! 曹满抽了自己俩嘴巴子,挺响挺火辣也挺疼。 嗯,没做梦,兔儿爷是真的在吃肉...... 肉? 肉! 敢情自己错怪了耗子,山猪肉都是被这群开荤的野畜生给糟蹋了。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曹满怒吼一声,“还老子的肉来!” 唰! 刚儿还嚼着欢的兔儿爷们齐刷刷停止了动作,一张张异常镇静的脸上,红色的眼珠子,在篝火的照耀下变得凶狞了起来...... 暴怒中的曹满没注意兔儿爷们的神色,冲上去二话不说,伸手薅住了一只肥兔的耳朵。 提溜起来没等干一拳,突然手背上传来了一阵疼痛,惊疑的低头看去...... 天哪! 兔儿爷正在咬他的手背。 活久见,这句话曹满现在信了。 钻心般的疼痛疼得曹满给跪,抖手,拉拽,踢打...... 能用的招数他都用了个遍,然而并没有啥卵用。 兔儿爷真硬气,锋利的板牙嵌在手背上,任你拳打脚踢,兔爷巍峨不动。 兔儿爷受得了,可曹满却受不了了,他知道在这么下去,手背打眼事小,残废了事大,到时成一跛手,人见人笑,牲口见了都甩脸。 你妹,要不要这么丢脸? 亏得曹满经验丰富,想起了上回在常家大宅被猫咬的事儿,当即掏出花口撸子,对准兔头就是一枪。 硝烟散去,曹满擦了把脸上腥臭的污血,正打算把剩下半个脑袋的兔嘴撬开,忽然,他察觉到四周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目光一扫,曹满倒抽凉气。 不知何时,兔群已经把他包围在了中间..... 这是要群殴的节奏吗? 放之前,面对兔儿爷,曹满一百个瞧不起,一千个鄙视,就这些吃素的货色,一脚一个都趴地,但现在...... 看着一只只面目凶狞、眼珠子猩红的兔儿爷,特别是嘴里那口可怕的利牙怪齿,曹满生吞口水,心里一阵......忑忑。 忐忐呢? 早跑了,就剩下了忑忑。 没义气的东西。 围在四周的兔儿爷并没有急于发动攻击,而是目光贪婪的打量着曹满,还有他手中的那只死兔。 呜...... 夜风呜咽,曹满冷不定打个激灵,吸溜了一口大鼻涕,又吞了下去。 有点咸,不过挺滑溜,一线喉...... 日,现在是细品鼻涕的时候吗? 曹满握紧了手中的花口撸子,都说兔儿最乖巧,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老骗子! 狗屁的乖巧可爱,你妹的吃菜吃萝卜,瞅瞅这群兔儿爷,都特么是吃肉吃人的魔鬼! 短暂的僵持之后,曹满突然大吼一声,先来个敲山震虎,随即抬枪就是一顿乱打,接下来趁着兔群阵脚大乱,他猛的朝篝火前冲了过去。 一式三招,不得不说曹满玩得漂亮。 不仅漂亮,此时此刻,潜力全开的曹满有如神助,速度快,动作溜,好似个胖砣小旋风,所到之处飞沙走石,片刻的工夫便冲到了篝火前。 吸腹、提气、蹬地、抬腿,跳! 在惊人的爆发力下,以往绝对越不过的篝火,此刻也被他姿势优雅的跳了过去,尽管在越过的时候,糙腚擦着火苗一路烧,但并不影响他成功这个事实。 落地后的曹满异常兴奋,可惜时间不允许,否则他非嚎一嗓门不可。 火堆离着香炉不过七八米的距离,曹满疾步飞奔,在他眼里,丑陋、狰狞、恶心的人脸香炉变得像亲娘一般温柔、美丽、亲切。 尽管他亲娘撇了他自个儿远走高飞...... 曹满的目的很简单,爬上人脸香炉,一头扎进去找段虎。 段虎是树,擎天巨木。 段虎是山,巍峨雄峰。 有了段虎的庇护,等于有了撑腰的大树,有了铁背的靠山。 兔儿爷? 就是兔祖宗来了也要跪! 希望在前方,曹满拼了命的奔跑,眼看就要怀抱住火热的希望,突兀,眼前黑影窜动,五六只兔儿爷拦住了去路。 怼眼就干。 凶兔张牙舞爪扑了上来,曹满恶吼一声,转身就逃,干脆,麻溜。 曹满不会坐以待毙,既然抱不着段虎的黑大腿,他还能抱佛祖的粗腿,也就是破庙里的那座莲花佛台。 佛台又高又大,往上一站,管你兔儿鸡儿的,根本蹦跶不上来。 即便有个把天生的跳跃健将能蹦跶上来,曹满也不怕,论单打独斗,他还怕落了单的兔儿?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曹满逃的再快,始终是俩条腿在干活,跟四条腿卖力的兔儿爷完全是两回事。 不一会儿,他就在破庙前的台阶下被兔儿爷拦了下来。 可恶,还是差了那么一丁儿点。 佛腿没抱上,曹满很生气,怒火化为呼啸的子弹,纷纷打向了劫道的兔儿爷。 眨眼,两只凶兔被子弹舔翻在地,剩下的兔儿爷丝毫不惧,一拥而上咬开了。 曹满也不白给,紧急关头甩开膀子,抡起还咬着他手背的那只死兔这顿干,一个囫囵把近身的凶兔打散。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等越来越多的兔儿爷扑了过来,曹满眼皮直跳,呼啦开周围的凶兔,再次拔腿开溜,也没跑远,围着残破的大殿遛弯。 差不多遛了半圈左右,凶兔追上来了,曹满抡死兔再战三回合,之后虚晃一死兔,继续逃...... 反复几次后,曹满撑不住了,不只是他,那只死兔也撑不住了,好好的一个身子,现在就剩点零碎挂着,唯独俩眼珠瞪得贼大。 死不瞑目哇! 天无绝人之路,绝境中的曹满一眼就相中了那滩熟悉的泥水塘。 想都没想,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带着咕噜的水泡,曹满游了个欢。 等他抬头的时候,岸上围满了兔儿爷,摇头晃脑、搔首弄姿,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好在兔儿不会叫,挺安静,这让曹满感到宽慰不少。 可以这么说,要不是死不松口的那只死兔儿,若非这滩浑浊的泥水潭,曹满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曹满看了看身下救命的泥水,又瞅了瞅带给他幸运的死兔儿,再瞄了瞄岸上老鸦守死狗的兔群...... 除了愁还是愁。 眼下的处境极为不妙,虽然暂时躲过了危险,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夜里的山岭凉着呢,夜里的水塘寒着呢,夜里的小风飕飕的,曹满傲立泥水中,浑身上下嘚嘚嘚...... 好凉,好冷,好刺骨。 故地重游,曹满没了昨夜洗澡、打滚、拍水花的心情,有的只有悲伤、落寞和害怕。 岸上的兔群依旧没有离去的打算,似乎要死磕到底,一只只干劲十足,甚至有几只胆儿大的,试着往水边靠了靠,最后在一阵撒腿蹦跶中退回了岸边。 拿出弹夹重新上膛,曹满琢磨着如何自救。 眼目前他有三条路可以选择,要么一直待在泥水塘里,等这一窝子凶兔自行离开,又或是等待虎千斤带着人来救他;要么冲杀出一条血路,跳进人脸香炉抱黑腿;要么去破庙抱佛腿。 犹豫片刻,曹满打算还是先找机会冲杀出去,夜太冷,水太亮,风太寒,熬得了一时,熬不了一晚,而且看那些活蹦乱跳的兔儿爷,万一学会了游泳咋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至于杀出重围后该去哪? 曹满没有纠结,佛腿挺粗,但破庙太远,何况临时抱佛脚,万一佛祖不高兴,踢你一脚咋办? 还是黑大腿好抱,人也熟,尽管人脸香炉的下面有些黑...... 摆弄了一下那只带给他幸运的死兔,曹满没心没肺的说道:“死兔,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帮了曹爷这一把,我们恩怨两清。” 死兔依旧瞪着俩死眼。 “走你!” 曹满大手一挥,死兔还是瞪着俩死眼,嗖的一下,飞落在了岸边。 不出所料,这窝凶兔不仅吃肉吃人,就连自己的同伴也不放过,死兔刚一落在地上,很快十多只凶兔扑了上去,几下的工夫便把尸体撕成了碎片。 机会! 曹满抬手连打三枪,子弹舔翻几只兔儿爷后,趁着兔群一阵大乱,曹满冲出泥水潭,洒着一路泥水跑向了人脸香炉。 好不容易爬上了香炉,曹满大口哈气,终于,得救了! 122 阴鬼残魂 曹满苦哈哈了半天,故事讲完了,目光投向段虎,那意思是想寻求点安慰,即便没有安慰,好歹也给个同情的表情,他心里或多或少好过一点。 “虎爷,你咋背过身去了?” 从刚才讲述兔儿爷追撵他那会儿开始,他就发现对方会时不时侧过身子去,不过很快又能转回来,于是没在意,但现在...... “别和我说话,让我静一会儿。”段虎摆摆手,便不再吭声。 几个意思? 曹满老抱怨,自个儿叨不叨了半天,黑脸居然拿后脑勺对自己,敢情这顿苦水白吐了? “虎爷,你不舒服吗?”看着背过身的段虎一阵抖动,曹满问道。 段虎...... “虎爷?” “哈哈哈!” 一阵爆笑,震得密室嗡嗡带响,曹满嘴角发抽,黑脸,你缺德! ...... “虎爷,你见多识广,以前见过吃人的兔子吗?” “没有。”段虎摇了摇头。 他是真没见过,不仅没见过,听都没听过,否则刚才也不会笑得那么开心。 “那它们是从那冒出来的,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吧?” “山精野怪而已,此地阴气浓郁、邪气森然,招惹到这些东西不足为奇,又或许,它们本就是这里面的东西,闻到了肉香,才专门出去觅食。” 曹满挺尬,搞了半天是烤肉惹的祸,早知如此他宁愿饿一晚上,也总比被群兔儿爷追杀强。 这事闹得,真特么糟心。 “耗子,其实你不应该下来。”段虎忽然这么一说,又把曹满给闹懵圈了。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说实话他也不想下来,可不下来的话咋报黑大腿呢? 在刚才的追逐战中他就想明白了,与其自个儿单练,不如抱腿保命,起码有人罩着,安全多了。 这时段虎又说道:“不是我想吓你,下面的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对比起你刚才遇到的危险,我觉得那群兔儿爷可爱多了,要不,你还是别跟着了。” 这话说的,曹满一百个摇大头。 兔儿爷可爱? 黑脸,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没见到那些吃人的祖宗,那叫可爱吗? 可怕还差不多! “虎爷,我还是跟着你好了,一人计短二人技长,起码能有个照应。” 段虎眉梢一挑,“想跟着虎爷也成,但有一点,到时候别尿了。” “嘿嘿,你放心,我刚才在泥水潭那会儿也就尿过了。” 段虎...... 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段虎把身上背着的那捆木锥和几只火把一股脑的递给了曹满。 “虎爷,你这是......” “新来新当兵,懂吗?”段虎舒服的活动了一下肩膀。 曹满一翻白眼,狗屁,明明是大懒使小懒...... 老大不乐意的把东西背在了身上,曹满挪着小碎步跟在了段虎的身后,不敢超前,只敢跟着。 在路过那堆碎石的时候,曹满嫌脚上满是脏泥,很自觉的在石头上蹭了蹭。 “耗子,不想倒霉的话,最好别乱蹭你的狗爪。” 冷不丁的一句话,曹满又懵逼了。 “不就是些石头,蹭泥而已,至于倒霉吗?” “那不是普通的石头,它们的来历不简单......怎么,不信?”见曹满撅起了嘴皮,段虎问道。 “信,我谁都不信,就信虎爷您的话。”曹满敷衍着。 “油腔滑调。” 曹满,“呵。” 你就是嫌弃老子,换成是阿妹,你比谁都殷勤。 曹满不爽的瞪了瞪段虎的后脑勺,转而目光又投向了地上的碎石。 没啥奇特的地方,就一堆破石头,要说有,细看下来是两堆,而且碎石的棱角不算尖锐,表明也很光滑,不像是天生天养的野石头,更像是后天加工出来的什么物件,然后被打碎了,就成了这副尊容。 确认过后,曹满更不爽了。 他想不明白,为啥段虎处处针对他? 没安慰,没关怀,没同情也就算了,现在自己不过是在破石头上蹭蹭泥,碍着谁啦? 日,管天管地,你还管老子蹭泥撂脚丫吗? 再蹭蹭...... 曹满偷偷摸摸蹭了个欢实,就是鞋上的泥巴太多,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蹭不干净。 算了,蹭几下得了,等这事完了,找个草地蹭蹭,不硌脚还舒服。 又蹭了一下,曹满心满意足的跟上了段虎,可没走俩步,他不经意的一瞥...... 似乎看见一缕青烟从石堆里飘了出来。 曹满一愣,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他仔细又看了看...... 没错,是青烟! 尽管那缕青烟很淡,但是在阴森昏暗的密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细细长长、扭曲摇曳,不像是普通的烟雾,更像是幽幽阴魂野鬼。 虽然曹满没见过什么阴魂野鬼,但无形中的心悸感,令他头皮一阵阵发酥发麻。 “虎爷,鬼,有鬼!”曹满当场炸毛。 “鬼在哪里?”段虎转身淡淡的问道。 曹满害怕的把手指向了那堆碎石,段虎凝目看去,青烟淡淡、阴雾袅袅,徘徊在碎石上空凝而不散。 “快看,又一个鬼冒头了!”曹满尖叫了起来。 段虎目光一动,两股青烟分别是从两处碎石堆里冒出来的,看上去是有点阴森诡异,但又不像是完整的阴鬼邪魂...... “耗子,伸手。” 段虎吩咐一声,下一瞬,曹满听话的伸出了手...... 诶? 老子又不是狗,说伸手就伸手? 可现在收回去的话...... 曹满老别扭,很快,他更别扭了。 啪! 段虎把什么的东西拍在了他的巴掌上,“东西给你。” “这是......朱砂粉?你给我这玩意干啥?”看着手里红色的粉末,曹满有种不好的预感。 “干啥?哼哼,让你去灭鬼!” 段虎冷哼一声,吓得曹满裆下一颤,差点尿了。 “为啥是我?” “因为你是咎由自取,实话告诉你,那两堆碎石都是石傀的残躯,石傀虽灭,但里面的阴鬼残魂还没散,本来相安无事,却被你一顿蹭,这不,蹭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曹满憋屈一声。 “响鼓不用重锤,聪明人一点就通,蠢人,说再多也没用。”段虎言简意赅的说道。 “我......” 我去你个黑大爷! 好哇!曹爷算是看清楚了你的嘴脸,设套不说,还拐弯抹角的骂人,这叫落井下石。 坑,都是坑,黑坑! 曹爷就想吼一句,我真那么蠢吗? “虎爷,我怕,不如你帮帮我?”曹满想硬,可还是软了。 段虎友善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必须你自己去解决,不用怕,残魂而已,朱砂粉足矣,去吧耗子,祝你好运。” 说完,段虎走了,走得还挺快,麻溜干脆。 曹满呆愣原地,半晌后...... 好个无情无义的黑心肝,撇下爷爷就走,撇条也不见这么干脆! 曹大爷还想吼一声,最后那句“祝你好运”是几个意思? 不是说残魂不用怕吗? 爷爷信了你这黑脸的邪性! ...... 鸡贼了好一会儿,又扭捏了一阵,曹满终于下定了决心。 残魂而已,怕球! 想刚才,他在一窝兔儿爷中驰骋厮杀,血染战袍,那时他都没怕过...... 诶,还是别装逼了,那玩意装多了不少...... 鼓足勇气,曹满捏着朱砂粉来到了碎石堆前面。 这会儿两团青烟似乎又浓了一点,漂浮在半空中,轮廓就像两张人脸,五官模糊不清,但是看上去确实有些瘆人。 就一眼,鼓起的勇气就像抽丝的蚕茧,虚乏。 不由自主的倒退俩步,曹满怕了。 听老人说,鬼是死人留在世上的残念,残杀怨念,生人回避,杀人跟吃饭似的,老可怕。 以往只是听听,今儿个却身临其境,亲自体验了一把。 迟疑片刻曹满再次靠了上来,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老子怕鬼,但鬼更怕老子...... 不能被鬼看扁了。 来到近前,见两团青烟没动,似乎不愿搭理他,曹满稍稍安心。 捏着朱砂粉的拳头慢慢举了起来,曹满打算速战速决,撒一把就跑,谁知拳头还没松开,突然,两团青烟猛的向前一动。 “哦哟妈呀老可怕!” 曹满吓得撒腿就窜。 不是说好的鬼怕人七分吗? 原来都是骗人的! 遛了一趟弯,等曹满觉得安全了不少,这才停下来观察青烟的动静。 “咦,鬼呢?” 石堆上空空如也,别说鬼烟青雾,就是连个屁都没有。 曹满眨眨眼睛,莫非...... 鬼被他吓跑了? 疑惑间,曹满又慢慢靠了过去,认真检查着地上的碎石。 没有,什么都没有。 曹满放松了下来,古人诚不欺我,看来...... 呜,呜...... 突兀,曹满感到脖子后面有凉风吹来,凉嗖嗖的感觉立马让鸡皮疙瘩受惊,蹭蹭乱窜,瞬间,皮肤表面就披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占领。 疙瘩兄弟很给力,曹满也不甘落后,猛的一回头,身后...... 啥都没有。 错觉吗? 曹满惊疑的左右乱看着,确定后转回了头。 呜,呜..... 回头的一霎,怪事又发生了,阴冷的凉气吹在脖子上,跟三伏天掉了块冰在脖子上似的,曹满怒打一哆嗦,原地蹦跶一下。 “谁,是谁?” 这话问的,他都觉得多余。 阴森森的密室中,段虎撇了他走了,现在除了他老仙一人,还有谁? 有。 鬼! 还是俩鬼! 曹满脸色发白的再次看向身后,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这下他心里彻底慌乱了起来,鬼吹气,勾魂风,老魂飘,命丧时...... 挥舞着手中的火把,一手攥紧拳里的朱砂粉,曹满这顿耍,三十六路火旋风,足足耍了三遍。 到最后,鬼没见着,倒把他累得老牛吁吁。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曹满打起了退堂鼓。 他这人很实在,不会宁折不弯,该怂就要怂,保命的法宝。 与其在这耗着被鬼耍,不如服软找段虎,最起码,段虎不能拿他怎么着,鬼不同,是真的能杀人。 回过味儿想想,曹满心里老抱怨,自己明明是来抱黑大腿的,可黑大腿却踢了他,多气人。 转身,曹满就打算撂蹄子开溜,可就在这时...... 呜,呜...... 尼玛,还来? 凉风袭来,曹满毛发倒竖,配合着浑身的小疙瘩,跟套了层膜似的,把自己保护了个扎扎实实。 下一刻,曹满察觉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记得前两次吹来的阴风,是吹在他的脖子上,而这一回,却是分别贴着他的两只耳朵,直接吹在了他的脸上。 要不要玩得这么过分,要不要玩得这么惊悚? 曹满浑身栗抖,手不听话,火把掉在了地上,火把也给他甩脸子,扑棱两下便呕吼了。 火光一灭,四外早已虎视眈眈的黑暗扑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了下去,包括咿呀哦哦着的曹满。 黑暗,永远是那么的可怕和阴谲,曹满心跳如鼓,腿抖似棍,冷汗如水,气息似牛,这叫一个老魂颤颤、心肝怕怕。 “救,救命,娘!” 才喊了一声,曹满就改了词,因为娘不要他,喊了没用。 “救命,虎爷,救......” 救个屁,自己是被黑大腿踹走的,扯破喉咙也没用。 惊恐万分中,曹满忽然想起了这么句藏心窝的话来。 洪亮的佛音在心头响起...... 种自己的田,走自己的路,吃自己的饭,拉自己的屎,靠兄靠弟靠朋友,丢脸丢人丢祖宗,靠姐靠妹靠娘们,你就是个王八蛋! 以前他爹横死他娘跑了的那会儿,他用这句话不断激励自己,要活得像个人样,不为三斗米折腰,可是呢? 他不仅丢脸丢人丢祖宗,还是个王八蛋。 现在...... 依然如此。 心头一酸,曹满拧了拧鼻头,尼玛,好疼,但是能振作精神。 “残魂游鬼而已,你家曹爷不怕!” 曹满高喝一声,似乎是有了依仗,依仗并非来自勇气,而是他手里一直攥着的朱砂粉。 这玩意,驱邪镇煞,百鬼莫侵,段虎给的。 曹满做好了斗鬼的准备,可等了一会儿,鬼没来,白白浪费表情。 不带这么玩的,好么? 刺啦! 重新点燃火把,曹满心安了。 看来吧,人怕恶人,鬼怕凶人,只要你一凶,鬼就不敢现身了。 “找虎爷去。” 曹满拿着火把刚要离开,忽地眼前青光一闪,消失的两团青烟凭空出现,烟雾更浓了,轮廓也更加清晰了起来,披散的头发下露出了两张青皮獠牙的鬼脸。 曹满瞪大狗眼,直愣愣的盯着对方,两张鬼脸也凶光烁烁的盯着他...... 一息,两息,三息...... “鬼,鬼,鬼......” “吃曹爷的花椒......” “不,是朱砂粉!” 曹满松开拳头,一把撒了出去...... 很快,他惊恐一声,“粉呢?” 低头看去,我日,刚才太紧张了,朱砂粉被手汗浸湿,早就变成了朱砂水了。 曹满...... “救命,虎爷救命!” 管他黑大腿踢不踢人,嗷叫声中,曹满逃了个满地滚爬撒欢...... 123 坐滑梯 蹬,蹬......啪! 忘了地上的碎石多,有大块的,有小块的,慌乱中,曹满只记得躲闪大块的石头,疏忽了个儿小的。 他以为没事,谁知就被绊了。 恶狗扑食,狗见了都惊,曹满摔得老惨,火把都飞了出去。 没等哼哧起来,两团青烟飘了过来,森森鬼脸凶狞着扑下。 “哎呀我去......” 曹满吓得一闭眼,本能的挥出了大巴掌。 噗,呲...... 被巴掌拍中的那团鬼雾当即化为一股黑烟,消失不见。 曹满闭着眼睛接着挥舞巴掌,一顿乱拍,怒怼空气。 半晌过后,似乎没什么动静,他这才提心吊胆的睁开了一条眼缝...... “日,还在呢?” 透过眼缝一眼瞅见那张阴恻恻的鬼脸,曹满再闭双眼,又是一顿糙巴掌打空气,打了个过瘾。 打着打着,曹满膀子发酸,手臂发麻,打不动了。 于是他又小心的睁开一条眼缝。 那鬼,还在! 干咽一口水沫子,曹满蹭蹭了俩下糙臀,想逃快点,但一地的碎石头,实在硌肉,即便屁股肉糙耐磨,也架不住这般摩擦。 等等,似乎少了一只鬼? 咋回事? 看着半空中忽悠忽悠着的青烟鬼脸,曹满左盼右顾,没找到另一只的鬼影。 难道投胎去了? 不可能,那会儿鬼来扑我,我就打,期间似乎听见了一声...... 屁响? 然后睁眼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只鬼。 懂了,曹满一拍脑门,敢情鬼一放屁,就会自个儿投胎。 既然如此,曹满眨着双眼,目光炽热、期待的看向了另一只鬼...... 鬼啊,要不,放个屁? 曹爷不嫌臭,等着听响儿。 好一会儿,鬼没放屁也没消失,飘忽在半空中,直勾勾的盯着他。 曹满嚼磨一下滋味,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也想错了,从来都是听说鬼吃香,却从没听过鬼放屁。 这事闹的,真特么丧。 可,刚才那鬼咋没的? 觉得没意思,自己投胎去了? 曹满晃晃脑壳,狗屁,怎么可能! 被鬼盯着的滋味绝对不好受,就像被毒蛇盯住一般,脖子眼直冒凉气。 曹满害怕的低下脑袋,目光凌乱的一扫,顿时眼珠子亮堂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右手染了红,这是朱砂粉被浸湿后变成的,这么说来,刚才乱掌打鬼的时候,用的正是这只手。 哈哈! 原来如此! 老子真特么是个后知后觉的蠢猪! 曹满兴奋了起来,这一刻他想到了段虎离开时的话,那时候他还不服气,现在想来,果然如此。 有了底气,曹满信心倍增,蹭的一下窜起来,红巴掌一对残魂,明显感觉到残魂不自然的朝后退去。 一物降一物,曹满怕鬼,鬼怕朱砂,朱砂在曹满的巴掌上...... 这下精彩了。 “嗬,嗬,嗬......” 怒抽三千掌! 一顿追打,残魂被逼到了墙角处,曹满哈哈一笑,一招力劈华山,大巴掌重重拍下,却忘了一件事,狗急跳墙,鬼急了也一样。 残魂倏地一躲,大巴掌狠怼石墙,一声惊动,石墙未动,曹满抱手给跪。 “好个鬼,躲是吧?老子盘了你!” 曹满怒发三寸,举掌打鬼。 鬼,没躲也没闪,出人意料的是,迎着曹满还飘了过来。 瞳孔巨震,曹满心里就是一忑,咋回事,鬼不是怕红掌吗,难道...... “我去,红掌呢?” 回眸一瞥,曹满没笑,要哭了。 刚才怼墙的那一掌,把朱砂浆浆都印在了墙上,哟,好大的一个红掌印。 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老子逃命! 曹满没有瞎逃,几蹦子跳回到墙边,五指如钩,怒抠朱砂掌印。 几下的工夫,朱砂未到手,倒把红掌印给抠没了...... 曹满欲哭无泪,苍天,现在该咋办? 这时,鬼来了...... 似乎是憋足了怨气,这鬼也不吓曹满,而是直接开干,烟雾滚滚,瞬间把他的脑袋包裹在了里面,青色的鬼雾不断从曹满的七窍中钻进去,玩起了鬼上身。 神话故事中,又叫夺舍。 夺人魂魄,占据肉囊,江山易主,天下在手。 窒息的痛苦瞬间涌遍全身,曹满摇头抖身甩巴掌,试图驱散侵蚀而来的青烟鬼雾。 就他那点儿水水,没几下便不折腾了,随着脑子一阵的昏沉,意识渐渐模糊的曹满仰面跌倒在地。 失去了意识,跟砧板上的鱼肉毫无分别,阴鬼残魂不断扭动着青色的鬼雾,顺着七窍往里钻...... 很快,除了些许的鬼雾没有进入曹满的身体,绝大部分已经顺利侵入。 曹满苦哈一口老气,彻底玩完......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突然一道金芒从曹满的胸前爆射而出。 在金芒的照射下,本已侵入的阴鬼残魂就像被烈焰炙烤一般,挣扎几下快速的又钻了出来,随后青烟逃向了远处阴暗的角落。 也就逃出去不过几米的距离,金芒飞射而出,像一把利剑射穿了残魂的雾体,在一阵黑烟中...... 噗......呲! 一声屁响,阴鬼残魂消失不见。 ...... 过了一会儿,随着一阵猪哼哼,曹满醒了,视线里到处都是黑漆漆、阴沉沉......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咋啦? 啪! 曹满打一巴掌,够了,要不要每次都这样? 坐直身体后,曹满陷入了一阵迷惑...... 鬼呢? 不是上了身吗? 咋感到没啥分别呢? 难道是嫌弃我的身子? 尼玛,上身的鬼还嫌弃肉囊,要不要这么丧! 曹满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他就不想了,反正鬼没了,他也没事,这不挺好。 站起来后,他不放心的蹦跶了两下,离地半尺左右,和以前差不多,说明体能没变。 又很是不舍的抽了自己俩嘴巴。 啪,啪! 回音徐徐,脸子又疼又辣,说明身体也正常。 曹满揉着红脸点点头,老天终于开了贼眼,在选择野鬼和自己的时候,舍鬼留我。 嗯,应该是这样。 又或是...... 那只鬼也放了个屁? 可是,好像,似乎没听见屁响...... 曹满耸耸肩膀,有福之人不用愁,无福之人跑断肠,哈哈,找虎爷去! 颠着一身板猪肉,跟个小屁孩一样,曹满蹦蹦哒哒的朝拱门跑去。 穿过拱门也就十多米的距离,一条直通向下的石梯出现在了曹满的眼前,暗青色的石梯很长,密密麻麻的石阶一台连着一台,在火把的照亮下根本看不到尽头,仿若直通地狱的悬梯一样,永无止境。 每一台石阶并不算宽,顶多也就一米多的宽度,在这么一条狭长阴暗的通道里,四外寂静无声,气氛显得格外压抑和沉闷。 “虎爷,你在吗?虎爷......” 心里有些发毛的曹满对着石梯通道下方喊了几声,声音带着回响很快消失在了里面,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曹满不喊了,他知道再喊也没用,一来,段虎不待见他,听见也当放屁,二来...... 也许对方走远了,根本听不见。 当然,曹满希望还是第二种可能。 有谁会拿自己当个屁呢? 特殊情况下有可能,前提是,特殊。 曹满胆儿不肥,如果不是段虎先下去的话,借他俩胆,他也不会下去。 站在石梯口,曹满酝酿了好一会儿情绪,终于点燃了他的爷们火色。 一鼓作气,曹满借着烛苗大小的火色,开始慢慢的朝石阶下走去。 一台,两台,三台...... 曹满一边下着台阶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用数数的办法缓解紧张的心情。 同时,他也是件闲着没事干,数数多好玩,一个一个又一个,锻炼记忆,不会呆傻。 当数到第四十台的时候,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了不少,阴冷的空气让他感到寒意阵阵,不知不觉中,消停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头,挤在一起找热乎。 “什么鬼地方,怎么会这么冷?”曹满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接着朝下走去。 等数到第八十二台的时候,气温明显又下降了一些,虽然没达到冰寒刺骨的程度,却让曹满有些受不了,即便他有着一身板猪肉,即便肉皮上挤满了疙瘩,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靠着火把带来的温度取暖。 看了看石阶下方,黑沉沉不见尽头,曹满脸子一沉,来了火气。 “这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馊主意?又不是土耗子刨坑,即便是刨坑,也不用刨这么深吧?” “就不怕把地刨穿了,直接通到冥府十殿阎王那里,刨穿了阎王的房顶,阎王放牛头马面一顿嘿咻。” “嘿咻不死你!” 骂咧两句,曹满忽然...... 诶? 刚儿数到几来着? 想起来了,八十二! 嗯,曹爷还没老,记性好着呢。 曹满接着往下...... 滴答...... 滴答...... 滴水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曹满抬起火把往上看了看,通道顶端的石壁上有着不少的裂纹,渗透出来的水珠缓慢的从裂纹的空隙中滴落而下。 看了几眼,曹满摇摇头,自己也是够了,没事干跑着黑不溜秋的地道里看滴水玩,毛病。 放低火把继续前行,忽然一滴水珠悄无声息的滴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感觉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地上有水,湿滑易摔,这不,曹满一脚跐溜,身子顿时腾空了起来。 卧槽! 心中一声嘶吼,糙腚落地,没等仔细品味一下是啥感觉,身子向下滑出,颠着酸爽的大腚接着跐溜。 曹满从没试过蹭滑梯是啥感觉,以往摔跤不少,但从没这么紧张刺激的,除了糙腚火辣辣的像着了火,其他都勉强撑得住。 至于痛感...... 就刚开始那会儿疼得受不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后来,疼着疼着也就没啥感觉了。 应该是疼麻了。 “嗷,嗷,我的嘞个臀!” 哦哟,哦哟,哦我的嘞个去!” ...... 曹满发出了高八度的婆娘吼,一路尖嚎带咆叫,一路颠臀带遛梯,曹满这顿蹭,看着眼前仿若走马观灯一样的景色,感觉人生苦逼到了谷底。 ...... 后来,在一阵恍惚与意识交战中,曹满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摆了一个很正点的大字,曹老二依旧害羞,不肯露头。 意识里,他希望自己站起来,但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应该多躺一会儿。 不管怎么说,曹满没动弹,因为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打小跟着他的两片臀子肉,态度有些不明朗,对他爱理不理,没啥表示。 又过了一会儿,臀,开始搭理他了。 在一声鬼哭神嚎的惨叫声中,曹满抱着臀翻爬滚打,这一刻,他觉得对方还是不搭理他好一点,没这么受罪。 一番剧烈的翻滚后曹满不动了。 不是不想动,而是越动越疼,还是趴地上保持静止稍微好受那么一点儿。 可别小看了这么一丁儿点,起码曹满能忍住惊神吓鬼的吼叫,还能多保持一份体力。 曹满咬着牙关把脸贴在了地板上,双拳攥得几乎都要捏出了水来,脑门上青筋暴突,每跳动一下,他都能感到一股钻心般的痛楚在全身游走了一遍...... 终于,曹满如释重负的把憋着的痛气长长吐出,说实话,刚才要不是他强憋着这口气,光是那要命的疼痛都能把他活活给疼疯了。 转眼看了看惨不忍睹的糙腚,曹满鼻子发酸,有点想哭。 臀儿,跟着我,你,受罪了...... “耗子。” 熟悉的话声耳旁响起,曹满抬头,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黑脸。 “虎爷,你咋才来。”好凄凉的一句话,满满都是悲屈的血泪。 段虎摇头,“我早来了。” “啥?” 曹满的悲屈化为浓浓的埋怨,“刚才你咋不帮我一把,看把我摔的,臀裂!” 段虎淡淡一笑,“本来想帮你一把,但是看你蹭滑梯蹭的老过瘾,没忍心打扰你的兴致。” 曹满怒挫老牙,黑脸,你混蛋! 爷爷都这样了,你还夹枪带棒的挖苦,信不? 说人前落人后,有朝一日你也蹭滑梯,蹭得你黑臀开花,菊花满地残! 段虎没理会咬牙切齿着的曹满,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臀儿,“屁股,还疼吗?” 曹满眼泡外突,一声嘶吼惊天地泣鬼神。 段虎又笑了,笑得好开心,好灿烂...... 124 石廊壁画 曹满受了伤,一时半会儿看来是走不了了,怪谁? 怪自己蠢还是怪段虎不及时出手, 吧唧了一下滋味,曹满觉得这事还真怪不到段虎头上,当时即便对方出手相助,打顶也就少蹭两级台阶,改变不了什么,到最后一样是糙臀受罪。 想到这,曹满看向段虎的眼神,少了一丝埋怨,多了一丝理解,只是...... 刚才拍老子的屁股是几个意思? 真当这是自家货,拍拍打打,想咋玩都成? 曹满的小眼神又凶了起来。 “虎爷,瞅啥呢?” 好半晌,见段虎没有吭声,盯着自己的大腚看个不停,曹满顿感不自在了起来。 段虎点点头,“不错,又翘又胖,跟高庄馒头似的,颜色也丰富,白的嫩,红的透,青的鲜,紫的亮......” 曹满,噗! 尼玛,变态啊? 一阵恶心,可惜臀不给力,爬不了也动不了,只能眼巴巴的被段虎欣赏。 曹满紧张的要死,生怕段虎对他图谋不轨,万一是真的...... 菊花残,满地伤,谁的眼泪在飞舞? 天哪,要不要这么邪恶,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画龙画虎难画骨哇! 就在曹满方寸大乱的时候,段虎又开了口,“放心,看着虽然惨了点,但不算太严重,要不,让虎爷帮你治治?” 诶? 啥情况? 难道是我多心,误会了黑脸? 我去,不要太尬了好么? “那个......真的能治好?”隐藏着心里的羞涩和愧疚,曹满柔柔的问了一声。 哪知,段虎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哪不好,专打疼屁股。 “日,不就摔了屁股嘛,至于说话嗲声嗲气的?奶们一个。” 曹满,嗷的一嗓子,吼了个痛断肝肠。 段虎笑了,“这嗓子叫唤的还像点样,比奶们强点,算个娘子汉。” 卧槽! 老子都吼成了这样,才算个娘子汉? 黑脸,要不你来吼一声试试,老子一定夸你是粗娘们! “疼不?”段虎问道。 曹满欲哭无泪,可恶的黑脸,打人还问疼不疼,坏心眼子。 咬紧下巴骨,口崩一个“疼”字后,曹满感到全身虚脱,主要是心累。 “疼就对了,如果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会咋样?”曹满竖着耳朵听着呢,顿时问道。 “肯定会残。” 曹满如释重负,看来自己不用残了。 刺啦...... 曹满顿惊,全身绷紧,“虎爷,你撕我裤子干嘛?” “不撕了,咋疗伤?” 刺啦...... 曹满口打唉声,自己注定要凉凉。 噌! 寒光一闪,段虎摸出了一把牛耳尖刀,火光下,一张黑脸尤显狰狞。 “虎爷,你,你拿刀干什么?”曹满惊愕的问道。 “不干什么,给你放点血。”说着话,段虎来回在火把上翻动着牛耳尖刀。 “放血?为什么要放血!”曹满像受惊的小鹿,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真不懂假不懂?不把淤血放了,血阻筋,筋连骨,一旦阻塞,不残也瘫。” 段虎的话说得很明白,曹满也听懂了,看着烧红的刀尖,曹满喉结移动,火刀子割肉? 能再惨点吗? 对咯,还能再惨点,因为还要挤脓血...... 一想到割开皮肉,再挤血放血,曹满整个人都不好了。 “耗子,张嘴。”段虎递过了一个布团。 “干啥?” “怕你疼得受不了,万一咬了舌头,丢了小命多亏,张嘴。” 不提还好,这会儿曹满更怕了,满脑子都幻想着如何挨火刀挤脓血。 段虎哪管那么多,伸手把布团塞进了张开的嘴里。 “虎爷,啥味道这么酸,老冲鼻子?”塞住嘴的曹满闷哼哼的问道。 “啰嗦什么,有得用就不错了。”段虎当然不能说那团布是他的袜子...... “忍着点,一下就好。”拿着火燎过的牛角尖刀,段虎对准青紫发乌的部位一刀下去。 曹满疼得呜呜呜,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挣扎,被段虎用膝盖顶住,压猪似的压得死死的。 刀尖插入的不深,段虎手腕微微一动,拧了一下刀把,扩大了一点口子的范围。 曹满,呜呜呜! 疼得白眼直翻。 接下来该挤脓血了,段虎真不含糊,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双手捏住肿起的部位这顿挤...... 伴随着一丝丝乌黑的血水渗出,曹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好一会儿,脓血挤完了,曹满鼻喷半口老气,感觉自己都快升天了。 原来,升天是这么个滋味...... 好在,临飞升的那一刹,事情办完了,曹满的心也落了,然而下一刻...... “左臀的脓血挤完了,就剩右边的了,耗子,加把劲,再忍忍。” 曹满鼓圆了狗眼,泛着点点泪光,黑脸,你玩老子呢? 刀尖往里一捅手腕翻动,挤! 曹满...... 我嘞个去的,尼玛,现在不想升天也要升天,啊,哟,哈...... 事儿办完了,段虎细心的敷上药膏,然后开始撕起了的衣服。 曹满像死狗一样任凭摆布,本不愿出声,爱咋滴咋滴,可架不住对方胡来,眼看衣服被撕成了布条,他实在忍不住了。 “虎爷,撕衣服是几个意思?知道吗,冷。” “你一身板猪肉还怕冷?除非肾不好,是吗?” 这句话说的,曹满竟无言以对。 默默承受着段虎的折腾,等对方把撕成的布条裹在了他的臀上,曹满知道,一番苦难终于熬到头了。 真不容易哇! 药膏的药效真心给力,一盏茶的工夫后,尽管伤口还疼,但明显感觉好多了,此前火辣辣的像火烤,现在轻松多了,就是有点紧绷绷的感觉...... 嗯,是布条扎太紧了。 曹满试着挪了几下,不错,腿脚恢复了一些力气,再回头瞅了眼臀儿,也不错,没露腚,包着呢。 就是包得实在不咋滴,难看不说,还带着点零碎,看上去就像多了几根小尾巴。 “失算。”段虎摇着头,似乎有什么不满意。 “虎爷,咋啦?”曹满心头一突,惊声问道。 很快,段虎又恢复了淡定的神色,“刚儿一时心急,忘了你的伤口不大,没必要包扎,算了,包也包了,好歹不露腚。” 曹满没计较这事,毕竟对方是一番好意,对吧? “还有......” 曹满耳朵一动,还有糟心事? 段虎又说道:“裤子其实也不用撕,脱了不就行了,看来久于练习,生疏了点。” 曹满小眼光溜溜的,黑脸,陪我的裤子,陪我的衣服! ...... 趁着休息,曹满添油加醋,把灭魂的事情说了出来,段虎静静的听着,没插一句话。 末了,曹满问道:“虎爷,你说我是不是吉人天相,在最后危急关头,老天替我灭了那道残魂。” 段虎,“呵。” 曹满不爽了起来,自个儿忍着痛讲故事,作为吃瓜听众,好歹表示一下心意对吧,呵是几个意思? 真当曹爷闲着没事干,瞎嘚瑟吗? 鼓着腮帮,曹满不想再搭理对方,谁知段虎却很自觉的在他身上捣鼓了起来。 曹满吓得双手抱胸,玩摸摸? 黑脸,就俩带把的,要不要这么猥琐! 当段虎把那把小木剑拿出来的时候,曹满知道自己又误会了对方的意思,只是...... 别小人动手不动口好么? 我们是君子,君子就该动口不动手,只要你出声,我会不拿给你? 拿出小木剑的段虎仔细端详了起来,曹满架不住好奇,凑过脸问道:“虎爷,瞅啥呢?” “你运气不错,要不是我给你的这把法剑,当时那道残魂就能上了你的身。”说完,段虎把小木剑又还给了曹满。 曹满干咳一声,卧槽,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这时候,段虎把地上散落着的木锥捡了起来,重新捆好后顺手放在了曹满的身旁。 “耗子,差不多行了,别老窝着,记得待会儿把东西背好了,再弄掉,虎爷让你销魂噬骨。” 曹满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段虎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几下便隐没在了前方的黑暗中。 就这么把他丢下了? 这是照顾伤员的态度吗? 窝着算啥意思? 还有,老子都特么的屁股开花了,还让老子驮货,黑脸,要不要这么缺德! ...... 手拿火把,背着木锥,曹满一瘸一拐行走在寂冷的黑暗中。 这时候,他有种悲壮凄凉的感觉,就像逃荒的难民,背井离乡,迷茫无助,孤单单一人,凉哇哇的心情谁人懂,何人怜? 石梯下方的通道不算长,出了通道,前方阔然开朗了起来,巨大的拱形石廊中,在高达近十米的墙壁上,左右都雕绘着巨型的壁画。 巨型壁画不仅色彩绚丽多彩、内容丰富,绘画技巧也十分的高明,山河日月、鸟兽花虫,特别是对于人物的刻画更是细细入微,衣着、服侍、五官、样貌...... 一笔一划勾勒出了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动人场景。 巨型壁画顺着高大的墙壁一直延伸到了石廊深处,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给人一种气势磅礴、雄伟壮观之感。 站在石廊的入口,曹满忘了落寞的心情,忘了臀儿的辣疼,只剩下满眼的惊叹,一脸的震惊。 他不明白,为何在一处毫不起眼的破庙下面,会隐藏着这么壮观的壁画建筑。 沿着石廊一路前行,曹满边走边看,两旁壁画上的内容也渐渐变得更为丰富了起来。 壁画各不相同,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展现出新的内容,有些是描述山水风光的美景,有些则是刻画出了特殊的历史事件,还有一些类似于古老的祭祀活动...... 往前走了一会儿,前方闪烁着的火光引起了曹满的注意,他蹒跚着脚步加快了速度,离得近了,这才看清段虎正举着火把站在一副壁画前认真的看着。 “虎爷,你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出现如此壮观和气派的壁画?” 段虎没有出声,脸色严肃的观看着墙壁上的壁画。 自讨没趣的曹满瘪了瘪嘴,举起火把,目光投向了段虎正在看着的那幅壁画。 眼前的这副壁画内容有些诡异,甚至是有些恐怖,壁画上雕绘的不是什么秀美的风光和风土人物,而是一幅血腥残忍的画面。 画中一群身穿铠甲面容凶恶的魁梧大汉,每人手中拿着一条带刺的长鞭,抽打着那些被捆在柱子上的囚徒们。 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囚徒们有的面目扭曲、神色痛苦,有的身体瘫软直接昏死过去,还有的当场气绝身亡,被人抬走后丢进了一旁燃烧着的烈火中。 受刑的囚徒除了那些被鞭打的人之外,还有不下数百人跪在一旁,这些人神色惊恐,目露绝望和恐惧之色,就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可怕的命运。 看到这,曹满背脊一阵的发凉,不由自主的用手碰了碰段虎问道:“我说虎爷,这么血腥的壁画有什么好看的?” “你难道不觉得这幅壁画有古怪吗?”段虎反问道。 “这有什么好古怪的,古时候的刑法极为严厉和残忍,对待囚犯就像对待牲口一样,画中的鞭刑只是其中的一种刑法,听说更残忍的还有五马分尸、炮烙和什么凌迟处死等等。” “看不出你懂的还挺多的嘛?连炮烙都知道。”段虎感到有些意外。 一听这话曹满得意了起来,“嘿嘿,好歹我曾经也当过治安大队长,对于古代的刑法略有研究。” “研究?恐怕是为了折磨犯人吧?”段虎没好气的说道。 曹满讪讪一笑,好个黑脸,眼真毒。 “咳。” 干咳一声,稍微掩饰了一下后曹满又说道:“听说炮烙是在商朝发明的,用碳火烧红铜柱,再把人绑上去活活烧死,与它齐名的还有一种叫做虿盆的酷刑,把人丢进满是毒虫蛇蚁的深坑里......” “行了,我说的古怪不是指壁画里的酷刑,而是......”段虎抬手指向了壁画的一角。 曹满顺势看了过去,上面画的是一尊好似香炉的古鼎,造型有些奇特,看上去又有些眼熟...... “人脸香炉!”曹满倒抽凉气,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虎爷,破庙里的人脸香炉怎么会出现在壁画上?”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还有,在人脸香炉的后面站着一位巫师,此人双手举着一把权杖面向香炉,似乎是在祭祀作法。但是你仔细看,那把权杖上镶嵌着的东西像不像人的眼珠?” 在段虎的提醒下,曹满凝目细,还别说,权杖上镶嵌着的东西和人眼珠还真有些相似,阴恻恻的很是吓人。 “听赵所长介绍,乌蛮部族信奉的是巫鬼教,主祭者称呼为教主又或是鬼主,看来那位巫师就是鬼主,但是此人......” “耗子,你猜我想到了什么?”段虎问道。 曹满摩挲着下巴好一阵苦想,半晌后,无奈的晃着脑袋。 段虎提醒一声,“你从尸骨洞里偷了什么?” “冥眼!”曹满立即反应了过来。 “不算太白痴。” 曹满嘴角一抽,这是夸人吗? 好刺耳的夸赞。 125 墓主之谜 “虎爷,刚才听你说什么乌蛮部族,什么鬼主的,这些东西和冥眼有什么联系?”曹满一头雾水的问道。 “自杞国的前身就是乌蛮部族,这个部族信奉的便是巫鬼教,至于冥眼,要不是鬼主手里的那把权杖,我也不会把它们联系到一起。”段虎解释道。 “虎爷,既然壁画所指的是自杞国,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寻找的自杞国葬吗?”听懂了的曹满激动的问道。 “不是,这绝对不是什么自杞国葬。” 段虎笃定的答复,像盆凉水,浇灭了曹满燥热的心情。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失望之余曹满更加疑惑了起来。 “这就是我要追查的原因,行了,我们也别在这待着了,看看下一幅壁画上画的是什么东西。”说完段虎朝前走去。 之后的几副壁画记载的都是些有关于战争方面的内容,大致说的是一位勇猛的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的事迹。 段虎观察到,壁画上那些醒目的赤焰飞虎图腾,或是出现在战旗上,或是出现在某些特殊的东西上,这让他再次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二人一前一后顺着巨大的石廊不断前行,每经过一幅巨型壁画,二人都会看上一会儿。 可惜的是,一路走来,像之前那幅画有刑图祭祀的壁画再也没有出现过,有的都是一些关于人物轶事方面的壁画,从中得到的线索并不多。 眼看着离着巨型石廊的出口已经不远,一直走在前面的段虎忽然把脚步一停,站立在了一幅新的壁画下方。 壁画上出现的是一幅迁移的场景,迁移的队伍中除了将士之外,还有不少的老百姓,有的拖家带口,有的牵牛拉马,有的挑担背箩...... 一个个垂头丧气、神色哀苦。 不少将士都是伤兵残将,血染甲袍、步履艰难。 在队伍的两旁,有不少老百姓伏尸痛哭着,似乎是因为失去了亲人而疾苦痛心、泪痕满面。 还有不少人饿得瘦骨嶙峋、形若枯槁,跪在地上扬首望天、悲悯哀怜...... 整幅壁画带给人一种饿殍遍野、凄凉悲惨的哀伤之景。 “啧啧,太惨了,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那啥啥。”曹满咂嘴想要表达一下同情的心理,可肚里的水水不多,水平只能这样了。 “不懂别瞎说,免得丢人现眼。” 曹满不以为意,俺的臀儿都被你瞅过,摸过,扎过,还怕丢人现眼? 嘿嘿,曹爷的脸糙着呢,不怕! 转身,摸了摸挂着零碎的臀儿,这是,大脸。 段虎注视着壁画,战争带来的创伤,无一不显示在了画中。 目光有些黯淡,看着壁画,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很快,他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开始思索了起来。 根据赵所长介绍,当年自杞国为了抵御蒙古十万铁骑的入侵,动用了全国之力,举国皆兵,在长达六年的抗蒙战争中,尽管取得了光辉的战果,最后却因国力耗尽而落了个灭国的可悲下场。 而眼前的这幅壁画,描绘的应该是自杞国灭国之前的大迁移,由那位史册上没有记载过的第七位国王,率领着残余的部队和国民,打算暂避战火,休养生息。 整幅壁画中,段虎最为在意的便是队伍前方骑着战马的那位高大男子。 此人面如赤玉,浓眉虎眼,头戴飞虎盔,身穿赤焰铠,威武雄壮,气势不凡,想必此人便是那位没有记入史册的国王。 在国王的身旁并排着一人,这人是位战将,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样貌威严,身穿黑色甲胄,手持一把开山战斧,勇猛刚强,威风十足。 这位战将段虎一眼就能认出,正是此前那些壁画中描绘的那位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 有关于这位将军的记载,通过前面的壁画段虎大致了解了一些。 在抗蒙战争中,此人靠着手中的开山战斧杀敌无数,特别是那幅一斧力劈敌将的壁画,给段虎留下了很深的映象。 开山战斧不仅把敌将劈成两段,还连同对方的战马也当场劈开,如此刚猛,可想而知这位将军的力量和武艺是多么的惊人。 壁画中除了国王和将军的图像让段虎留意之外,他还在乎的是队伍中的另一人。 这人并没有骑马,而是坐在一辆辇车中,让人惊讶的是,辇车并非马拉牛拖,而是用一头威猛的花斑大虎在拉车。 虎辇,如此奇特的辇车,段虎连听都没有听过,毕竟虎乃百兽之王,虎威慑兽,有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和凶猛桀骜的凶性,用老虎来拉车,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虎辇上坐着一位身披黑色长袍的人,从体型和五官上看,似乎是一位女子。 女子手持权杖、闭目凝神,神态自然、不喜不悲,对于整个行进中的队伍丝毫不予理会。 看她那架势,从地位上来说好像能够凌驾于一切之上,即便是队伍前方的那位自杞国王也无法与他相比。 看着这位坐在虎辇中的女子,段虎很快就联想到了那位站在人脸香炉前面作法的巫鬼教鬼主。 除了衣着服饰不同之外,样貌形态都很相像,特别是那把嵌着冥眼的权杖格外醒目。 由此可见,在当时鬼主的身份是何等的高贵,作为神明的使者,代替神明教化民众,在人们的心目中有着不可取代的神圣地位。 “虎爷你快过来看看!这幅壁画怎么那么古怪?”就在段虎思考的时候,曹满的声音传了过来。 闻声段虎赶紧走了过去,来到曹满身旁,就见对方手指着墙壁上的壁画,满脸都是惊愕之色。 段虎顺势看去,眉头顿时就皱在了一起。 画中的场景十分血腥,血腥中还透露着一股子诡异和邪气。 壁画上的那座大殿跟破庙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破庙是盖在地面上,而画里的建筑却是盖在地下。 大殿外俨然就是一处血腥的刑场,刑场分为两块,一边画有不少身穿白色孝服的将士,正用手里的尖刀去挖那些垂首跪立着的囚徒们的双眼。 另一边则是被挖了双眼的囚徒被人摁在人脸香炉前,任凭从眼眶中流出的鲜血流淌进入香炉里面。 直到血水流干,这才被人抬到一旁,丢进尸堆。 画面惨绝人寰,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刑场后方矗立着一尊人脸香炉,香炉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焰,烈焰的颜色浓似殷血,仿若地狱中的业火一般,炙热而可怕。 目光朝上移去,大殿中国王居首站立,两旁分立数人,这些人中有的顿足捶胸,有的掩面哭泣,还有的跪地嚎啕,凄惨悲哀。 大殿正中摆放着一副黑色的棺椁,棺椁旁有不少人手提木桶,正往上面浇灌着一桶又一桶鲜红的血水。 棺椁后面,鬼主一手拿着权杖,一手掐动奇特的法诀,在那施法念咒。 ...... “虎爷,这幅壁画怎么看着那么吓人?明明是在祭奠过世之人,可为何又要在灵堂外大开杀戒,还用那么残忍的剜眼酷刑杀害囚徒呢?”看着有些头皮发麻的曹满问道。 段虎沉吟了一下随后说道:“恐怕这幅壁画绝非一般的灵堂祭奠这么简单,你看到没有,灵堂中的那副黑色棺椁,被人用一桶桶囚徒的鲜血浇灌着,以人血养棺,阴棺裹尸,这是一种极为血腥和凶残的养尸之法,而且更为可怕的地方还在于人血的来源。” 曹满一脸懵圈,“人血的来源,这有什么说法吗?” “不错,人乃万物之灵,身上的血液蕴含着整个人的精气神。眼瞳是人的灵窗之所,属阴阳调和之门,也是魂魄凝聚之处,所以汇聚于双眼的瞳血,是人体精蕴的精华所在......” 顿了顿段虎接着说道:“人死灯灭,但眼睛却还未消亡,它可以把人生前最后的画面记录在里面。” “如果说死时安详,那么反映在眼珠里面的则是祥和之气,带给瞳血的也是泰和之气。反之,则凝聚在眼睛里的是阴戾之气,如此一来,瞳血便会带有凶戾阴怨之气,把这种瞳血施加在棺椁上,你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难道会尸变?”曹满瞪大了狗眼。 “尸变?那只是笼统的说法,确切点来说会让棺椁中的人死后难以安眠,备受瞳血怨气之扰,如同置身怨血阴魂的炼狱之中一样,长此以往,尸身在瞳血的孕养下一旦尸变......” 说到这段虎停顿了下来,看他满脸凝重之色,似乎是在顾忌着什么一样。 如此神态,看得曹满也惊慌了起来。 尽管他跟在段虎身旁不算太久,但却熟知对方的性子,那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大爷。 黑到掉渣! 黑大爷也有顾虑的时候? 尼玛,要不要这么邪乎,邪乎得人家小心肝都颤悠了起来。 “虎爷,该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吧?” 段虎很沉默,曹满很担心,不详的预感在心里越来越强烈了起来。 半晌,段虎终于开了口,“这事不提也罢。” 曹满紧张兮兮的听着,但没了下文。 好气人哟! 说了等于没说,不如不说,现在好,更紧张了。 “虎爷,你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得了。”曹满打算努力一下,否则憋着难受,最主要的是,心里怕呀。 “啰嗦个球,当初我师父也就顺嘴一说而已,我都不清楚,怎么告诉你?”段虎不耐烦的回道。 是吗? 曹满认真的盯着段虎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敷衍。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老猫贼腻味。 眼珠翻动了两圈,曹满识趣的又问道:“虎爷,你说那副黑棺里躺着的是谁?怪吓人的。” “白痴,忘了之前的壁画上画的是什么人?” 曹满一拍脑门,果然白痴,这回他自己也这么觉的。 黑色棺椁里的还能是谁? 自然是那位手持开山战斧的大将军。 “真是作孽,这么英勇爱国的一位将军,死都死了还要受到这非人的待遇,真不知道自杞国的国王是怎么想的,为何要虐待他的大将呢?”曹满似有同情的不鸣一声。 “这你就错了,国王可没虐待那位将军,你没看到画中那位国王是多么的难过吗?”段虎用手指了指壁画。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曹满更懵圈了,猜谜语本就不是他的强项,更何况是猜画。 “我想这一切都是出自那位鬼主之手,是她干出来的,在自杞国,鬼主的地位高于国王,她的命令便代表着一切。”段虎分析道。 “有天理吗?身为鬼主不把国王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但怎么能如此乱来呢?” 曹满一脸愤慨,跟正气无关,主要是想找点认同感,免得一直被打压。 “你懂个球,这真的是乱来的吗?恐怕这里面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惊人秘密,而且我现在最为担心的还有一件事......”话未说完,段虎快速朝石廊的出口走去。 曹满的心情,老难受。 不仅没得到对方的认同,还被撇了...... 错了,是又被撇了,跟撇条似的。 问题是,撇条还有遇到便秘的时候,可他呢? 被撇得如此麻溜,难道还不如根条? 扭着臀儿,曹满步履艰难的追撵上去,这时,段虎已经站在了巨型石廊的出口处。 在出口的两旁分别耸立着两只威武霸气的石虎,石虎身披战甲背生双翅,虎目威严、昂首啸天,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看了两眼,段虎用力将手里的火把甩了出去,一直落在了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借着火光,不仅段虎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就连刚追上来的曹满也吓得怪叫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火光的映照下,一把巨大的黑色开山战斧直插在地,斧柄深埋地下,斧刃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在火光的反射下尤为刺眼。 “虎爷,你的眼力好,你看看那东西是不是开山战斧?”曹满尽量克制着心里的惧意问道。 段虎沉默半晌后回道:“不会错,那把插在地上的武器正是开山战斧,而且形状跟壁画上那位大将军的武器一模一样。” “娘嘞!这里真是埋葬那位将军的墓冢吗?” 曹满又喊娘了,不是他惦记娘,而是害怕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喊出口。 段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想不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句话,曹满脸嘴变色,胯下凉飕飕的,似有寒风掠过。 126 血鼎 看着那把森然的战斧,段虎脸色有些不自然,闪烁的目光中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又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放在以前,他绝不会如此担忧,作为九锡虎贲的门人,一位身怀绝技的倒斗艺人,盗墓那是他的本职,越神秘越古老的墓葬他越感兴趣,越危险越阴煞的古墓越能激发他的斗志。 然而此时此刻...... 看了看身旁糙腚布裹,一脸惊慌的曹满,段虎说道:“耗子,待会儿你就别跟着我进去了,否则我也不能确保你的安全。” “这个......”曹满有些为难。 说不怕那是假话,可是,他又不想被人看不起,更不想自己看不起自己。 做人,真难。 做男人,更难。 做个男人中的男人,真特么太难了! “虎爷,我要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爷们,不就一座老墓嘛,我不怕它!”曹满拍着胸脯,啪啪作响。 咳...... 拍重了点,喉咙不舒服。 段虎眉梢一挑,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是该夸赞呢还是该...... 斜眼瞅了瞅对方颤巍巍的双腿,段虎摇摇头,“耗子,别装了,你是不是不敢一个人待着?” 一语中的,曹满惊诧着双眼,黑脸,我就这点小秘密,你咋知道的? “我看还是算了,逞能不是爷们的作风,何况刚才的壁画你也看见了,那位将军的黑棺可是被瞳血浇灌过,还被布下了巫术,万一尸变,吉凶莫测。” 曹满很郁闷,自个儿就想抱根大黑腿,可黑腿老踹他,嫌弃他。 自己做人就这么失败吗? 要不,还是别进去了? 曹满一晃脑壳,不进去他能待在哪? 出去? 外面有群吃人的兔儿爷守着。 待其他地方,万一在来点飘飘,他受得了吗? 古墓密室,幽罗暗道,黑洼洼,阴恻恻,鬼森森,惊乍乍...... “虎怕死不是真爷们,虎爷,我意已决,你不用劝了。”权衡一番,曹满最终打定了决心。 段虎微微一笑,拿出一个邹巴巴的布团,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啦一下,撕扯开来。 “拿着。”段虎把撕开的布递了过去。 “这是......”看着手里的布条,曹满一头雾水。 布条,比巴掌宽点,比小臂长点,白中泛着黄,皱巴巴,褶子多,就一老旧的糙布。 瞅着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刚才火刀子扎臀的时候,他就咬过一块,当时也怪他太用力,牙口也尖点,破了不少洞,段虎嫌弃,他更嫌弃,就丢那儿了。 对了,还有股子味儿,挺酸,挺臭。 曹满凑近闻了闻,我去,就是这股子味儿,一点没变。 “虎爷,给我条破布干啥?还臭,哪来的?”曹满埋怨着。 “废什么话,把布遮脸上。”段虎才不会说这块布是他的第二只臭袜子,说多了没意思。 “遮脸上,你确定?”曹满眯缝起了狗眼。 “咋啦,刚才你还用嘴咬过,现在只是遮住脸,怕啦?” 曹满,哈? 这是怕不怕的问题吗? 这是酸不酸,臭不臭的问题! 刚才那是迫不得已,何况我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算咯,遮脸就遮脸,跟黑脸这种人在一起,就是没意思。 眼看段虎的神色渐渐不耐烦了起来,曹满小眼幽幽着把布遮脸上了,怕掉了,还专门在脑后打了个结。 呕,好臭! 嘶,酸到口水流。 尼玛,究竟是啥玩意,能臭到灵魂深处。 其实这臭味吧,闻多了也就习惯了,这不,刚才还一副恶心样的曹满,很快就恢了精神,还能开句玩笑话。 “虎爷,你看我像黄花大闺女吗?” 段虎...... 临出发前,段虎交代着,“遮脸是为了防止你的阳气外露,还有,待会儿有屁你也给我忍住,那玩意浊气重阳气足,一个屁能把一堆干粽子唤醒,知道没有?” 曹满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虎爷,你不用遮脸吗?” “我学过特殊的法门,不需要遮脸......” 话声未落,掉落在开山战斧旁的火把忽的一熄,瞬间除了曹满手中的火把还散发着光亮,四外倏然一片黑沉。 躁动的风声响起,阴风袭面而来,似寒霜冰露,带着压抑心悸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曹满喉结移动,该不会又有阴魂出来作祟吧? 微微将火把朝自己靠了靠,感受着火焰的光明和温暖,曹满这才感到稍好一些。 阴风低吼,如婴孩啼哭,又像夜猫笑唳,段虎微微皱眉,提鼻细细一闻,好浓的阴气。 “记住,待会儿一定要待在我身旁,切不可乱跑。”说完段虎又拿出一些寒星砂交给了曹满。 曹满小心翼翼的装好了寒星砂,寸步不离的跟着段虎,二人缓慢的朝前走去。 也就走出了几米远的距离,忽然曹满手中的火把猛的跳动了几下,火光一灭,黑暗顿时将二人吞噬在了里面。 火把熄灭的同时,诡谲的风声也停了下来,四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静的除了曹满急促的呼吸以及蹦蹦乱跳的心跳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虎......” 惊恐中的曹满刚想说话,段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随后小声的说道:“嘘,小声点,似乎这里有些不太对劲!” 话音刚落...... 扑,扑...... 一团团绿色的鬼焰顺着道路两旁的石灯凭空燃烧了起来,晃眼的工夫,便把整个地下墓冢照得惨绿一片。 段虎肃目凝视,等他大致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脸色不由得低沉了起来。 “耗子,别跪着,给我起来。” “虎爷,拉我一把,我腿软的厉害。” 曹满不想跪,可身不由己,当火把熄灭的时候,他就差点跪了,不过勉强还能支撑一下。 等绿焰一起,不跪也跪,要不是有手撑着,恐怕已经五体投地了。 “没出息的家伙,既然要跟着虎爷,就拿点胆色出来。”段虎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曹满轻捶着颤抖的双腿有点不服气,是他想跪吗? 是腿,不争气的双腿好么! “虎爷,这些绿色的火焰是鬼火吗?怎么那么瘆人,还有我是不是眼花了?为啥这里的场景和壁画里的一模一样呢?”曹满尽量平稳住气息,可还是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你没眼花,这里正是最后那副壁画的所在地,至于那些绿色的火焰,是比鬼火还要浓烈的鬼焰。”段虎回道。 “鬼焰?我的乖乖,怎么世上还会有这种玩意?”看着一团团跳跃着的鬼焰,曹满头皮发麻。 “你想不到的玩意多了去了!好了,跟着我,行动!”说完,段虎朝那把插着的开山战斧走去。 “虎爷,慢点,我腿软,虎......” 曹满不敢喊了,生怕再吵醒什么可怕的东西,何况,段虎是会等人的家伙吗? 在他的映像里,几乎没有。 拖着不争气的双腿,扭着不给力的臀儿,一步三晃悠,这顿走的,费力,狼狈,害怕,惊恐,还有蒙在口鼻上的那块布...... 日,真是够了。 不过当他来到那把巨斧的面前,所有的情绪纷纷化为了震惊,好惊人的一把大斧! 全身墨黑色的开山战斧有着近三米的高度,黑色的斧柄足有鸭卵粗细,底部深插在石台上,斧刃高高树立在半空中,斧尖好似一把尖枪,锋利尖锐,近八寸有余的刃阔足以劈山碎石,森寒的冷光带着一丝透心的杀气,照在人的脸上能隐隐感到一阵生疼。 “我天,这把开山战斧全都是用钢铁打造的吗?这玩意到底有多少斤重?”曹满惊愕的问道。 “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的份量。”段虎打量几眼回道。 “七八十公斤!卧槽,这么沉,咋使?”曹满倍感震惊。 段虎不屑的瞅他一眼,“你以为呢?别忘了,这把开山战斧可是那位大将军的武器,看壁画上的描绘,他不但能轻松挥舞这把开山战斧,还曾经一斧头把敌将连人带马劈成了两段。” 曹满想都不想,口吐仨字,“真牲口!” 段虎好笑的说道:“这不算什么,古时候的武将各个天生神力,随身的武器哪一件不是几十斤重?照你这么说,他们都是牲口了?” 曹满点点头,对咯,身旁还有一黑牲口,同样力大无穷,跺跺脚,土地老儿都能闪到腰。 段虎登上石台,打量两眼后伸手摸了摸斧柄,冰凉刺骨,再轻轻弹了一下。 镗! 声音浑厚有力。 “不错,真是一把青钢宝斧!”听声辨物,段虎夸赞道。 “什么青钢宝斧?”曹满不是好奇,而是没话找话说,在这么阴森的环境中,沉默只会更害怕。 “古时候锻造有六等,分别为铁,钢,纯钢,柔钢,青钢和宝钢。” “铁久炼成钢,钢久炼柔纯,再炼成青,更炼成宝。而这把开山战斧,便是青钢宝斧。”段虎解释道。 “那为什么不是宝钢宝斧呢?”曹满接着问,果然,说话能缓解恐惧,就像现在。 曹满相信,如果在这种地方待个把月,他能成话痨痨,姥姥见了也跪。 “宝钢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人力所为,最多也只能达到青钢的造诣,想在进一步,除非是天意如此,有着冥冥之中的天威相助,否则是不可能锻造出宝钢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曹满觉得,自个儿肚里的水水都多了不少。 “虎爷,你的那把威虎绝刃是属于哪个档次的兵器?” 段虎神秘的一笑,“你说呢?” “乖乖,怪不得有那么霸气的名字呢?雷威苍穹虎啸天,威虎!那绝对是一把绝世的宝刀!”曹满羡慕嫉妒恨,双眼星星闪。 “没什么好羡慕的,宝刃具有灵性,只有适合的人才配拥有它,一般人想要占有它,只会是祸事而非福气。”段虎淡淡的回道。 曹满,嗤! 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百个瞧不起。 “虎爷,不如你试试能不能拔起这把开山战斧?”不趁机捉弄一下段虎,曹满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当然,段虎要是真能拔出战斧,没得说,他心服口服,要是拔不起来,嘿嘿,就一小牲口,跟真牲口还差一截。 “我拔那玩意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天生神力。” “没那必要。” “能卖钱!” “财迷心窍,真把自己当收废铜烂铁的了,啥玩意都要。” “那可是古董!” “地上的砖头也是古董,你要不要?” 曹满咂咂嘴,得,就这奸滑的黑心货,想占次便宜,真特么难。 “行了,别在这瞎磨蹭了,此地阴气极浓,刚才的鬼焰就是因为沾染了人气才会自动燃起,可见我们的闯入已经惊动了这里的墓主,接下来的行动一定要更加小心。” ...... 四周石灯上的鬼焰摇曳着诡异的火苗,非但没有释放出一丝的温暖,反而还带着冰冷的寒气,摇曳间,不断用那幽幽的绿焰扭曲着周围的景物,渲染成了一片惨绿的世界。 “卧槽,那是......人脸香炉!”曹满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道路正中摆放的正是一尊双耳青面的人脸香炉,青色的香炉上沾染着斑斑的污痕,颜色发褐发暗,就像凝固的鲜血一样看着叫人心里发毛。 “虎爷,这尊人脸香炉莫非就是壁画中用来盛放囚徒瞳血的那玩意?”躲在后面的曹满战战兢兢的问道。 段虎没有回话,正朝前走着,未等靠近,就闻见了一股子阴浓腐烂的血腥味,可见当时是被浇灌了多少血水,时至今日依旧浓厚。 来到附近,段虎围着香炉来回观察了两圈。 从外观上来看,这尊人脸香炉和破庙里的那尊相仿,但是细看之下又有些不同。 破庙里的那尊是用汉白玉做成的,而这一尊却是用青铜打造的,香炉上的斑斑污痕并非什么锈迹,而且铜锈和铁锈不同,应该是青绿色,而非什么锈红色。 至于那些褐色的污痕,应该是残留的血迹...... 除了材质不同之外,破庙里的人脸香炉,从五官来说只有两只炉眼,而这尊香炉,却在双眼上方的额间刻有第三只眼睛。 第三只眼睛的形状狰狞、诡异,怎么看怎么像那颗凶煞的冥眼,虽然只是被雕刻在香炉上,但是却能透露着一股子摄人心魄的戾芒,多看两眼都会让人感到心里发寒。 查看片刻之后,段虎纵身跳上了炉顶,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便从上面跳了下来,重新回到曹满的身旁。 “怎么样虎爷,有什么发现?” 段虎皱着眉半晌无语,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曹满一阵好等,那感觉,黄花菜都能凉了。 诶? 咋会想到黄花菜呢? 都怪黑脸,每次问人家黄花菜...... 终于,段虎开了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尊人脸香炉应该是血鼎。” 曹满似懂非懂的问道:“血鼎,装血的大鼎?” 这解释也是绝了,通俗易懂,段虎都感到一阵哑然。 “邪乎的是,血鼎的正上方,便是放在破庙里那尊人脸香炉的所在位置,而且......” “现在我算是想通了,为何无端端会出现尸蛊花,原来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这里!” 这一回轮到曹满哑然了。 127 将冢 曹满彻底无语...... 抬头看了看黑布隆冬的洞顶,啥也没看清,但目光所指,正是摆放在荒庙里那尊人脸香炉的位置。 瞅了俩眼,目光下移,又落在了眼前的血鼎上。 一股不好的预感如狂风疾雨般敲响心头。 这是要的凉凉的感觉? 尼玛,要不要这么邪乎? 够了,真是够了! 上面一个鼎,人脸香炉,弄出个可怕的尸蛊花,折腾了大伙几乎一夜的时间。 下面一个鼎,血鼎!瞳血浇灌的邪鼎,听着就可怕,一定更邪乎。 天哪! 又不是斗虫虫,上下对称,左右对齐,喊着“斗虫虫,斗虫虫,虫虫不飞,斗死算球?” 不要这么吓人好么? “耗子,傻啦?” 一句话,把曹满从惊涛骇浪般的心情中拉了回来。 “虎爷,你说过尸蛊花是一种蛊煞,难道这里就是养邪蛊的地方?” 段虎松口气,“看来是没傻。” 曹满老郁闷,傻你个黑大头,我那是傻吗? 我那是吓傻......呸!是惊呆了好不? “你猜的不错,这里正是养蛊的地方,更确切点说,上面的人脸香炉又叫蛊鼎,而下面的则是血鼎,以血养蛊,再用蛊凝煞,这便是尸蛊花的来历,在蛊煞之中这称为血蛊煞。”段虎解释道。 曹满,抖。 听名字就够吓人的,不行,再抖一下。 “害怕啦?” 曹满点头,能不怕嘛,那可是血蛊煞,用人血养的。 “还有更可怕的......” 曹满,抖成筛。 “虎爷,别吓我了好不?” 段虎,呵。 如果他真想吓曹满,无需夸大其词,只要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曹满不跪也趴。 在段虎看来,此处的血蛊煞绝非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一般来说,普通的血蛊煞只是单纯的利用尸血养蛊,根据尸血的不同,养出的尸蛊花威力也有所不同。 然而用这种方式养出的尸蛊花再厉害,也不会毫无束缚,可以自由行动。 当时段虎就感到有些奇怪,却又理不出头绪,直到他发现深埋在地下的第二尊人脸香炉后,结合血鼎、蛊鼎,双鼎聚阴养蛊凝煞之说,这才弄懂了其中的秘密。 他相信,尸蛊花的存在绝对不是单独的存在,从双鼎以及那位埋有将军的将冢来看,三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尸蛊花正是这些联系中的重要一环。 至于上面的那座荒庙,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为的是隐藏蛊鼎和尸蛊花,方便邪花吞食活人。 把新鲜的血肉融合成为新的养分,源源不断供给下方的血鼎,再从血鼎凝聚出的阴煞之气滋养蛊鼎中的尸蛊花。 从这方面来说,尸蛊花和二鼎之间形成了一个循环不息的食物链。 只是...... 段虎不会天真的认为,光靠血鼎就想凝聚出浓郁的邪煞阴气,即便血鼎被人下了强大的巫术,但是长年累月深埋在地下,岁月的侵蚀也会让巫术失效。 这其中就需要有更强大的力量来进行支撑,至于力量的来源......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来自于血鼎后面的那座将冢。 尽管此时段虎还未进入将冢,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出里面是多么的骇人和恐怖。 笼罩在地下将冢中迷雾在段虎的思索中渐渐散去。 从尸蛊花和二鼎之间依存的关系来看,要是没有将冢的存在,这个依附的关系很快就会被打破,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将冢作为核心进行支撑,就不会有血、蛊二鼎,也不会有什么尸蛊花,更不会有外面那座的破庙。 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将冢布置修建的。 从石廊壁画中得知,将冢中的黑棺便是那位自杞国大将军的往生之棺,奇怪的是,一个凝聚灵福的往生之棺却被鬼主布下巫咒,还用阴气最浓的瞳血浇灌,这说明什么? 恐怕那位鬼主并不想让这位将军往生天国,而是想利用巫术孕养血尸,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巫法蛊术,将冢黑棺,阴棺血尸,这些东西只有不断被注入新鲜的养料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而所谓的养料,便是从蛊鼎中输送下来的尸血人肉。 当养分进入血鼎再传入将冢之后,依靠将冢的巫咒之力,提炼出精纯的阴气,一来可以接着孕养血尸,二来可以把阴气作为养料通过血鼎再传到蛊鼎里的尸蛊花,滋养邪花的成长,周而复始,一旦血尸还阳...... 段虎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自己的运气要不要这么好? “虎爷,想啥呢?这么入神。”曹满压低嗓音悄悄咪咪的问道。 其实他更想换另一种语气询问,譬如,黑脸,傻啦?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琐事而已。”段虎敷衍一句,伸手接过了曹满背着的那捆木锥。 “虎爷,你这是......” 曹满目光疑惑,事出反常必有妖,向来使唤人惯了的黑大爷会突然转性,这其中...... 耐人寻味呐! “别多问,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寥寥数语,段虎背着木锥迈步朝血鼎后面的将冢走去。 段虎步伐如龙,三两下便走远了,曹满扭着臀儿一路追撵,“虎爷,你慢点,等等我,等.......” 等你大爷! 黑脸,你缺德! 说好的寸步不离,说好的紧随不舍呢? 就你这速度,老子就是匹马也追不上,臀儿受伤的马! 好在段虎放慢了脚步,曹满终于撵上了。 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抱怨,而是询问。 别忘了,曹满可是一位求知好学的汉子,人糙心不糙。 “虎爷,壁画上说这里曾经是杀人的刑场,起码有几百个囚徒被剜眼放血,最后还被扔进尸堆,你看我们脚下的石板上到处都有乌黑的污痕,这些东西该不会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段虎低头看了一眼,“不错,脑袋瓜总算开窍了。” 难得被夸赞一次,曹满挺高兴,只是琢磨一下滋味,啥叫总算开窍了? 敢情前面几十年白活了不成? 不愧是脸黑的主,赏个枣儿都是带刺的。 “虎爷,还有件事我挺在意的......” “说。” “就是那尊血鼎,多了一只眼睛,而且这只眼睛我怎么看都像是......那只冥眼,你说它们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想应该会有联系。”段虎回道。 “惨了,前面就是将冢,里面不会又有什么冥眼吧?如果再蹦跶出来一只血刹,我......”曹满哀嚎一声。 “血刹真那么可怕吗?”段虎好笑的问道。 曹满,哈? 黑脸,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降妖伏魔的黑大爷,真牲口,可我呢? 就一臀儿受伤的弱鸡。 不是我吹,像我这种粑货,在小说里绝对活不过三篇,现在还活着,那是运气,是光环,是...... 所以要格外小心谨慎,对吧? “虎爷,你可要保护我。” 所有的心思就是为了这一句话,曹满都觉得有些绕,直接说不就完了,何必费那么多周折。 “放心,真出现了血刹,虎爷罩着你。”段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满心里一暖,心情总算放松了不少,可是回头想想,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呢? 这个问题好深奥,曹满很苦恼。 曹满苦恼的同时,段虎渐渐收敛了脸上和蔼的神色。 血刹? 在他此时的眼里,就一鸡儿。 凭着手中的威虎绝刃,别说是一具血刹,三个拧成团一起上,他也能一刀划拉了。 段虎担心的不是这种小角色,他担心的是黑棺的主儿,按照等级来分,那才是真正的强敌。 不由间,段虎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记得前面的一副壁画中,被施以鞭刑的囚徒们,死后会被焚烧一空,但是在剜眼的这副壁画上,囚徒们的尸体却只是堆在了一旁。 为何两副壁画上的情况会有所出入呢? 难道说,是绘制壁画匠人们的疏忽? 段虎摇摇头,应该不是,自杞国是由乌蛮部族演变而来的,这个部族的人信奉的是火葬,认为烈火可以净化人的灵魂,故而对于人死后的处理方法并非传统的墓葬,而是以火葬的方式进行焚烧,之后用火葬罐深埋在地下。 何况,前面的壁画并未省略焚尸的场景...... 段虎眼珠一动,怪不得这里的尸气会如此可怕,之前他还以为是进了什么尸冢,原来是这样。 这一时,他心里也或多或少有些紧张了起来...... “虎爷,快到了。” 曹满怯懦的指着前方鬼焰幽幽,绿芒森森的将冢提醒一声。 眼前的这处将冢,从外观上来看,和地面上的那座破庙有些相似,只不过破庙是按照寺庙的格局来建盖的,而将冢则是按照陵墓的规格设计的。 将冢的入口下方有着九台石阶,每一台高逾六寸,长约一丈。石阶与石阶之间有着宽大的平台,足足相邻近三丈的距离才能到达下一台石阶。 平台并非光滑平整,上面雕刻有赤焰烈火图案,火云翻滚、赤浆汹涌,精工杰作,震撼心弦。 第九台石阶,一直延伸到将冢墓门,巨大的平台不下九丈方圆,两旁巨大的火盆中燃烧着绿幽幽的鬼焰,左右两扇墓门分别雕刻着两只飞虎图腾,虎目怒瞪,利牙森寒,昂首挺胸,给人一种肃穆、威严之感。 大致看了几眼,段虎催促一声,“当哪门子的呆头鹅,走了。” 曹满一阵苦哈,好么,老子又成呆头鹅了。 左手寒星砂,右手小木剑,曹满一瘸一拐跟着段虎上了台阶,速度慢了点,跟老牛拉破车有的一比。 等段虎登上了九层台阶,他还在第三层晃悠着。 “耗子,慢慢挪着,虎爷先查看一下情况。” 吩咐一声,段虎先行去往将冢,在经过两座巨大的火盆时,从里面燃烧着的鬼焰明显带给他一阵阴寒之感。 径直来到紧闭的墓门前,打量几眼门上的两只墓兽后,段虎抬手轻轻敲了敲墓门。 听着从墓门传来厚重殷实的声响,段虎微微一皱眉。 不仅墓门是石制的,整座将冢都是用巨石堆砌而成,再用铁水浇灌缝隙,可以说,除了从墓门进出之外,其他地方固若金汤,根本就进不去。 “试试吧,希望这两扇墓门不要太重。” 段虎把威虎绝刃往身后一背,随后冲着掌心吐了口吐沫,搓了几下后双手按在了墓门上。 “开!” 段虎暴喝一声,双臂筋虬暴突,双掌用力的朝前推去。 两扇厚重的墓门轻微晃动了两下,随后缓缓向后开启了一条门缝。 “有门!” 段虎心里一喜,接着把体内的力量集中在双臂上往前用力推搡着。 嘎吱,嘎吱...... 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两扇墓门间的缝隙也越来越大。 眼看墓门就要被推开,突然间一股巨力从门内传来,段虎吃力不住,急忙往后快速撤去。 哐! 两扇墓门紧紧的闭合在了一起,巨大的声响传遍了寂静的空间,吓得还在老牛上坡着的曹满原地蹦跶一下,脸嘴都变了色。 诶? 我能跳了! 臀儿,你终于开始给力了。 惊慌中略带一丝惊喜,可现在是惊喜的时候吗? “虎爷,发生什么事了?” “跟你无关!” 曹满鼓起了腮帮,能不这么寒碜人吗? 老子闲着蛋疼,遛弯来了? 墓门前,段虎喘了两口粗气,又活动了一下双臂,心里有些不痛快,正好,曹满成了撒气包。 重新仔细检查了一下墓门,可是门上除了画有两只老虎的墓兽之外再无一物,就连门缝、门框等处也是严丝合缝,根本没有什么空隙可言。 段虎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有些一筹莫展。 从下来到现在,什么遇到的最多? 门! 他现在最烦见到的是什么? 还是门! 看着眼前的两扇墓门,推不开,打不烂,段虎无奈的摇了摇头,有种活人憋尿憋死的感觉。 寻思片刻,段虎顺着将冢附近摸索了起来,打算独辟蹊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离开后不久,两扇紧闭着的墓门诡异的动了动,接着朝后慢慢敞开,移动中竟然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 “呼......胜利!” 终于爬上了石阶的曹满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又揉了揉酸酸的臀儿,心里感到很自豪。 老牛拉破车又咋啦? 一样能爬坡! 只是还未把气喘顺当,从两旁鬼焰里传出的阴寒之气冷得他浑身一抖,连喷鼻水。 日,要不要这么冷? 怒视鬼焰,曹满很想一泡老尿浇灭了。 就只敢想想,不敢行动,万一烧了鸡儿怎么办? 曹满晃晃脑壳,想啥玩意呢,现在是撒尿浇火的时候吗? 拿着木剑攥紧寒星砂,曹满朝前走去,等他来到敞开的墓门前,心里泛起了嘀咕。 128 破门 曹满很郁闷,也很憋屈。 明明说好的一起行动,话音还犹在耳旁,可段虎呢? 就这么嫌弃,这么不待见自己吗? 看着敞开的墓门,曹满气不打一处来,有心扯吼骂一声,可他不敢。 墓门后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头,仿若一处无底的黑渊,可以吞噬世上的一切,就连从门外投射进来的绿色幽芒,也没能逃过黑暗的吞噬,连一丝光点都没留下。 曹满靠着墓门,探了半个脑袋在那瞅着,哟,好可怕,不仅黑,还很静,静的连一丝儿声响都没有。 如果这里不是将冢,如果没有那些吓人的玩意,倒也不失为一处安静之所,在这想静静,静静一定温柔相伴,不离不弃。 去你的静静,曹满现在只想找段虎,抱黑大腿。 可,段虎哪儿去了? 在墓里面? 很有可能,否则为啥光看见墓门敞开,却没见对方的身影呢? “可恶的黑脸,就知道一个人独来独往,一点儿团队精神都没有。” 曹满轻轻的牢骚一声,有心不进去,转头朝四外一看,周围寂冷空旷,火盆里燃烧着的鬼焰,就像扭曲着身体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凶戾的朝他扑来。 曹满有些犹豫,究竟是待在外面还是进入将冢。 问题是外面也不见得安全,里面虽然更可怖,但好歹段虎在里面...... 黑大腿不能丢哇! 权衡一番,曹满深吸一口寒气,打了俩激灵后,大着胆子迈步进了墓门。 “虎爷,我是耗子,听见回个声儿。” 唤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虎爷,虎爷......” 虎你姥爷,忘了这黑货就是个没心肝的家伙,傲慢是他的权力,冷酷是他的作风,蔑视是他的性格...... 曹满一阵憋气,也一阵的羡慕。 这才是男人中的男人,要是哪一天自己也能这么冷傲拉风,该多好啊!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从黑暗深处传来了一声细小的响动。 哼...... 曹满动动双耳,没听错,这么高冷的鼻哼哼,除了段虎还有谁? 顿时,忐忑俩兄弟手拉手回了家,曹满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摸着黑,曹满瞎子摸鱼了进去,没走几步,他忽然闻见了一股腐烂的臭味,因为脸上蒙着臭布,更臭了。 不仅臭,还熏人,没几下,曹满眼泪花花,好悬落了泪。 恐怕这是他此生中头一遭被臭气熏得要抹泪,真寒碜。 曹满小憋一口气,再臭也要找虎爷,这是注定的事儿。 两息过后,气息一松,曹满哈了个痛快,随即又吸了个欢实。 呕...... 干呕一声,酸水一个劲儿涌上喉头,又被他硬气的给咽了回去。 好恶心,好难受,好.......黑! 对咯,有火把不用,自个儿为啥要摸黑呢? 傻了吧唧的。 曹满一阵埋怨,怨自己也怨段虎,要不是之前对方说节省火把,自己能把火把灭了? 黑货多作怪,人黑也就算了,还喜欢和黑暗待在一会儿,一家黑。 麻溜的拿出一支火把,曹满掏出火柴,拿了一根就想往脸上蹭,但想想还是算了,没那糙脸,火柴都不稀罕你。 别自讨没趣,还是用最传统的办法,擦火柴皮。 “刺啦”一声,火苗划破黑暗跳跃而出,就在这时,阴风袭面,曹满瑟抖一下,刚冒头的火苗瞬间熄灭。 意外,绝对是意外。 曹满没多想,随手又点燃一根火柴。 呜...... 扑! 火苗再次被刮来的阴风熄灭。 运气不好,绝对是运气不好。 曹满依旧没放在心上,不过他多留了一个心眼,等着风声宁息,感受不到一丝儿小风,他才小心翼翼的擦火柴皮。 这一回总算顺利的点燃了火把,曹满嘿嘿一笑,看吧,就说刚才是意外...... 呼,呜...... 狂风怒嚎,阴风呼啸,转眼,燃起的火焰便彻底呕吼。 笑容凝固在了曹满的脸上...... 狗屁的意外,去你姥姥的运气不好,这是阴谋,绝对的阴谋! 曹满怒了,怒火窜头,他把手中的小木剑往前一指,气冲喉头就想一声河东狮吼,突然间,四外红光一闪,紧接着一团又一团火光亮起,一下就把整个将冢照得血红一片。 曹满原地杵棍,脑中一片混乱。 啥情况? 老子特么的就想问一句,这究竟是啥情况? 轰! 凌乱中的曹满还没回过神来,一声巨响,敞开的墓门竟然诡异的合拢在了一起。 曹满...... 哎呦妈呀额的娘! 别玩了好么? 虎爷,我想抱黑腿,又粗又壮的黑大腿! ......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正在查附近查看着的的段虎,他急匆匆从将冢后方赶了过来,环视了一圈,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 段虎拧紧双眉,惊疑间他试着用手推了推闭合着的墓门,并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那声音是从哪来的? 凭空出现的? 不对,刚才明明听见是墓门关闭时发出的巨响,而且关闭时产生的震动他也能清晰感应到,可为何现在没有丝毫的动静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压着内心的疑惑,段虎仔细检查了起来,片刻过后,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那声巨响不是从墓门传来的,那为何地上会出现刮蹭的痕迹? 记得当时离开的时候,地面不仅没有任何的痕迹,而且墓门下还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可现在,明显有开启过的踪迹。 难道说...... 墓门会自动开启,之后又自己关闭了起来? 尽管段虎有些不太确定,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头绪能够解释眼前发生的怪事。 等等,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被人误打误撞,找到了开启墓门的机关...... 对了,耗子呢? 思考中的段虎猛的反应了过来,他急忙朝石阶下看去,被鬼焰照得惨绿一片的石阶上,此时哪还有曹满半点的踪迹。 段虎瞳孔巨震,放声大吼了起来,“耗子,耗子你在哪?” 雄厚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将冢外,然而除了渐远的回音外,就只有跳跃着的鬼焰在回应着他的呼喊。 这一刻段虎明白了,一定是曹满触动了什么机关,意外打开了墓门,同时也误入其中,独自一人被关在了将冢里面。 “该死,不是说过让他不要胡来嘛,现在好了,将冢危机四伏,那就是一处龙潭虎穴,耗子,嫌命大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段虎急得咬牙切齿,可他忘了件事,曹满真的是嫌命大才会进入将冢的吗? 这事怪谁? 隔着墓门,段虎又拍又叫喊着,忽然...... 砰,砰! 从门后传来了两声枪响。 段虎神色大变,有枪声,说明曹满在里面遇见了危险,如果现在他再不想办法开启墓门,曹满的小命,一定玩完。 救人要紧! 段虎心急如焚,曹满可是刘老倌的干儿子,真要是稀里糊涂的翘了辫子,他怎么向对方交代? 后退一步,双腿呈“弓”形分开,段虎气运丹田,把力量集中在了双臂上。 “给我开!” 大喝一声,一对铁掌紧贴在墓门上,丹田叫力,力贯双臂,双掌用力的推向了墓门。 ...... “可恶,真是可恶!” 半晌过后,依旧没有推开墓门的段虎急得满头大汗。 诡异的是,上回明明可以勉强推开墓门,而这一回墓门竟然纹丝未动,就像生了根似的无法撼动。 少有的,段虎慌张了起来。 自己多耽误一刻,将冢里的曹满就多一分危险,然而眼前的两扇墓门就像两座大山一般挡在身前,巍峨不动,不解决这个障碍,如何进将冢救人?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段虎几欲抓狂,二目惊雷闪烁,“仓啷啷”一声金鸣,威虎出鞘,带出的寒光仿若打出了一道厉闪,撕破黑暗。 双手握紧刀柄,段虎挥刀就要怒劈墓门。 眼看寒冽的刀刃就要斩下,突兀,段虎停下了劈斩的动作。 笨,用宝刀砍石门? 能砍动吗? 段虎恨不得削自己一巴掌,否则一不小心真要折了这把宝刀,肉疼心疼这些话暂且不提,恐怕名匠刀鬼的棺材都要炸锅,非从黄泉蹦跶上来,掐死他不可。 好在刚才晃神的工夫,他及时清醒了过来,没有酿成大错。 威虎归鞘,段虎健步如飞,蹭蹭几步跃下石阶。 不是段虎心狠,弃曹满于不顾,而是他有更好办法破开墓门。 很快,他便来到那把插在石台上的开山战斧近前,看了看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黑色战斧,段虎二话不说,双手握住粗大的斧柄,以倒拔垂杨柳的姿势,丹田较劲之下力量灌用而出。 “给我起!” 随着一声暴喝,双臂青筋暴突,力量顺着手臂不断往上拉扯着斧柄。 几个眨眼的工夫,牢牢插进石台中的战斧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随后在一声声轻微的碎裂声中,斧柄末端的地面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裂纹不断扩大,呈龟裂之势朝外迅速扩散。 嘿! 哗...... 力沉势猛的段虎钢牙一挫,生生将深插在石台中的开山战斧拔了出来。 土灰溅起,段虎把手中的开山战斧往地上一立,“咔嚓”一下,斧柄末端的尖枪直接把地上的青石砸成碎块。 “嚯,好家伙,不愧是青钢宝斧,真够沉的!” 段虎再次提起开山战斧,试着挥舞了几下,虽然入手的感觉有些沉甸甸,舞动的时候不那么顺手,但一条近三米的巨型战斧依旧被他舞得呼呼刮风。 可惜这时候曹满还在将冢中独自瑟抖着,没能看见段虎刚猛威武的样子,否则非挑起大拇哥,口吐仨字...... 真牲口! 挥舞几下后,段虎不敢再耽误时间,把开山战斧交于单手往身后一背,随即迈开双腿,人如疾风般冲向了将冢。 来到墓门外,段虎略微调整了一下略有急促的气息,接着双手握住斧柄,把开山战斧高高举过头顶。 “耗子,虎爷现在就来救你,你可给我坚持住了,敢早一步嗝屁蹬腿,黄泉路上,虎爷也要把你给揪出来暴揍一顿。” “给我开!” 呼! 带着呼啸的风噪,宽大锋利的斧刃砍向了两扇墓门间的空隙处。 哐...... 可怕的巨响震得四外嗡嗡作响,回声不断。 一斧劈下,火花四溅,碎石崩飞,厚重的墓门被震得晃动不已。 气恼的是,斧刃深深嵌入了门缝之中,段虎一连使了几次力都没能把战斧拔出来。 越穷越见鬼,越急尿越憋! 段虎金刚怒目,发了狠劲。 “大爷的,既然拔不出来,虎爷撇了你!” 变换姿势,段虎不再继续拔斧柄,而是改用双手握住斧柄用力的横推出去,直接把青钢至宝,获得无数战功的开山战斧当成了撬棍使用。 嘎吱吱! 在段虎的催力下,插入门缝的斧刃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响动,紧闭的墓门也随之出现了一丝的晃动。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想要完全撬开墓门,似乎光凭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牛喘几口,气恼的段虎撤回了双手,看了看直挺挺插在门缝中的开山战斧,又瞅了瞅固若金汤般的墓门,老牙挫响。 “麻痹球球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段虎后退出去几步,站稳后又快速冲了上来,一记腿鞭,对着斧柄踢了过去。 强劲的力道震得战斧晃动不已,力量冲击下,两扇紧闭着的墓门再次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段虎点了点头,方法比刚才的好用,效果也明显,就是时间上不允许,否则按照现在的速度,等他一脚一脚踢开墓门,曹满早歇菜了。 看来想要破开墓门,就必须用更大的力量进行冲击。 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段虎再次拉开距离,这回他退出去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一连拉开了十多米的长度。 深吸两口气后,段虎伏低身体,身子倾斜下,双脚一蹬地面,速度瞬间爆发,整个人仿若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 离着开山战斧还有一定的距离,段虎凌空而起,将弯曲的双腿猛的踢向斧柄。 “开!” 暴喝声响起的同时,双脚也踢在了黑色的斧柄上。 轰...... 巨响过后,紧闭的墓门终于在力量的冲撞下被开启。 落地后的段虎一个鲤鱼打挺,身子灵巧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接着伸手抄起掉落在地的开山战斧,一头扎进了敞开门户的将冢之中...... 129 血焰惊魂 墓门开启的那一瞬,阴风裹挟着腐烂的气息宣泄而出,段虎动作一缓,眉头皱了起来。 好可怕的阴气! 好浓戾的尸气! 倒提开山战斧,段虎放慢动作,仔细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将冢的前殿,空间十分宽阔,左右两旁各自耸立着三根闷铁黑柱,支撑着整个前殿的墓顶。 黑柱上雕刻着盘龙飞虎,每根柱子的上面都有一盏巨大的虎头火盆,里面燃烧着血红色的火焰,阴寒诡异,仿若扭曲的鬼魂跳跃不停,火焰的照射下,周遭的事物如同被鲜血浸染一样,惊厥可怖。 “血焰!”段虎心里咯噔了一下。 血焰是一种特殊和罕见的鬼焰,会释放出好似鲜血一般的火光,只有在特殊的条件下才会形成。 除了所在的环境必须具备浓郁的阴气之外,还需要有大量的尸气、戾气和怨气,几种邪恶的气息相互融合后才会产生血焰。 血焰不仅颜色特别,还十分的凶戾,只要带着阳气的活物不小心沾染到它,就会引来血焰焚身,炼噬心魂,凶险无比。 血焰不仅可怕,它的出现还是代表了某种特殊的预兆,在倒斗界有着这么一句不成文的训诫...... 富贵生死两重天,血焰如泣鬼门开。 劝君莫惜金缕衣,黄泉路上多伤怀。 ...... “血焰,怎么会是血焰!” 段虎神色凝重,血焰的出现,使得本就诡谲的将冢变得更加凶险了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 “耗子,耗子你在哪?没死的话给虎爷出声气,耗子......”段虎目视四周,寻找曹满的同时高声呼唤着。 回音缭绕墓殿,未等散去,从前殿深处的一个角落里,曹满惊乱而又雀跃的声音传了过来。 “虎,虎爷,你怎么才来,我在这呢......” 段虎如释重负,暗中长出一口气,亏得曹满命大,没翘了,否则他真成了一个罪人不可。 顺着声音,段虎凝目看去,就见在墙角处的一尊石像后面,曹满露出了半个脑袋,一副獐头鼠目的小贼模样,遇到眼神稍差点的主,还真有些不好发现。 “你没事吧?”段虎大声问了一句。 曹满鼻涕抽搭一下,小眼幽幽,没事? 老子特么的像没事吗? 再抽一下大鼻涕,喉结移动,咽了下去,一点儿也不浪费。 “心灵受创,算不算有事?” 曹满实话实说,刚才把他吓得,比受了惊的耗子还惨,最气人的是连个稍大点的地洞都没有,让他无法施展钻洞的本领。 段虎听着好笑,心灵受创? 尼玛,真把自个儿当成是青春灿烂的阳光少年了,一个糙里吧唧的老伙子,狗屁的心灵,那玩意早成了黑窗。 “别跟虎爷打哈哈,没事的话还不赶紧过来,蹲坑玩呢?” 嚯! 这句话把曹满气得口鼻能喷烟。 蹲坑玩? 你大爷才会吃饱了撑得慌,找这阴森诡谲、惊悚恐怖的旮旯缝里蹲大坑。 问题是,在这蹲坑,能撇出条儿吗? 心要有多大! “虎爷,我腿软,根本走不动,要不,你过来拉我一把如何?” 曹满没有骗人,他现在不仅是腿软,身子也软,除了脖子还硬气点,能撑住脑袋,其他地方没有一处不是软巴巴。 感觉就像块烂泥似的,扶墙都会掉。 段虎笑哼一声,真够可以的,就这副怂样,刚才是咋保住的小命? 手提开山战斧,段虎小心翼翼的朝墙角处的石像靠了过去。 一边走着,段他一边格外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在这处宽敞的前殿中,除了有着六根闷铁黑柱之外,四周还站立着不少外形奇特的石像,每尊石像样貌各不相同,有虎头铠身,有蛇头龙尾,还有牛头人身...... 看上去十分的怪异,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管人形石像还是兽形石像,背后都有着一对长羽飞翅。 “这是翼人和翼兽的石像,看来自杞古民不但渴望着人类的自由,同样渴望着人兽之间的平等和自由......” 想法快速的在段虎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他挥散了脑中的杂念。 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一旦分心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和曹满都要玩完。 “耗子,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从墓门那里进来的。” 段虎嘴角一撇,“废话,我也是从墓门进来的!” 曹满小眼翻了翻,“那你还问我......” 段虎无语,跟白痴说话就是费力,“我是问你怎么打开墓门进来的?” 曹满无奈,会说话么?你不问清楚,我咋回答? “我上来的时候墓门已经敞开了,以为你在里面,便跟着也走了进来,后来.......” 曹满打个激灵,身子哆嗦了起来,似乎又回想起了刚才惊悚的一幕。 果然,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诡异...... “耗子,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曹满再抖,小眼更幽怨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黑脸,懂人情世故吗? 人家好不容易克制着脑子不去想那些黑色的回忆,你一提,更特么黑了。 “虎爷,能不说吗?我怕......” “怕你姥姥,虎爷在这,有什么好怕的!” “那......”曹满四外瞅瞅,压低了声音,却又有点不确定。 “那我可说了?” 段虎眉梢一挑,又不是难产,至于这么磨磨唧唧的挤枣儿? “说!” “诶,其实当时......” 前面的事曹满一笔带过,主要是没啥意思,进门擦火柴,一连三回都被吹了,段虎肯定不爱听,他也觉得没啥滋味,还丢人。 要说,就要从血焰燃起,墓门突然诡异的闭合那会儿说起...... 那时可把曹满吓了个六神无主,七窍魂飞,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肉皮不蹦跶的。 看着如同鲜血在燃烧着一样的鬼焰,寂冷的将冢里面好似血海翻腾,森罗炼狱,胸腔里的小心脏一个劲儿的往外蹿,几欲夺腔而出。 曹满直接懵逼,脑中一片空白,好在身体的本能反应还不错,自动迈着俩萝卜腿,三晃两晃着摸向了墓门。 哼...... 一声轻哼,曹满止住蹒跚,脑子也慢慢不那么混乱了。 这是...... 虎爷的哼哼声? 记得刚才也听见了同样的哼声,才让他放下戒备,大胆的闯了进来。 哼...... 声音再次响起,这回曹满听了个清楚,尽管哼哼声酷似人声,但细细听来,却又有一些诧异。 干哑了点,尖锐了些,也呆板了不少,就像是...... 故意发出来的声音。 本不愿回头的曹满还是架不住好奇心的作祟,鬼使神差,他脖子僵硬的转回了头。 身后的大殿中依旧血色黏稠,闷铁黑柱冰冷阴寒,诡异的石像面目凶恶、样貌狰狞,巨大的空间就像一座石牢血丘,压抑惊厥。 还有那不知从何发出的哼哼声,古怪诡异,一次又一次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曹满不是傻蛋,这会儿还听不出哼声的古怪,不如一头撞了豆腐。 大殿里,一定藏着可怕的哼哼怪! 几个崩子跳回墓门,曹满顾不上臀儿的埋怨,糙巴掌拍门,又砸又叫了起来。 片刻后,墓门依旧,曹满搓着巴掌,吸溜哈气。 肉巴掌怼石门,肉巴掌怂! 看着沉重巨大的墓门,曹满感觉自己就像关在金丝笼里的金丝雀,渴望着破开牢笼展翅飞翔的那一刻。 错了,是关在石洞洞里的土耗子,无法打洞的焦急绝望。 曹满不敢离开墓门半步,尽管他的挣扎是那么的无济于事,尽管他撕破了喉咙也于事无补,尽管他直接被墓门无视,尽管...... 尽管个屁,他就是觉得墓门这里最安全,起码可以离将冢远那么一点,离吓人的玩意远那么一点,离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远那么一点,离着...... 蜷缩着身子靠在墓门上,感受着身后丝丝的寒意,曹满拿出了所有的压箱法宝。 小木剑,寒星砂,还有他最爱的花口撸子。 诶? 好像有些不够拿! 就俩巴掌,不管怎么分配,总有一样落单。 曹满纠结了起来,但很快他一晃脑壳,尼玛,现在是纠结的时候吗? 蜷缩着的曹满,小眼贼亮,贼精精的滴溜着周围的一切,绷紧的神级就像拉满的弓弦,就连以往有些松垮的肉肉,这时候也充盈胀鼓。 哼...... 许久未听见的哼哼声清晰入耳。 蹭地一下,曹满挺尸般站立起来,口齿打结着发出了起伏的抖音。 “哼哼你大爷!老子曹满不怕你哼哼!” 目光所视,枪口所指,子弹上膛,随时发射。 环视一圈,没发现哼哼怪的身影,曹满吞咽一口大吐沫,心情更紧张了。 哼...... “哼你大爷!”曹满顺着声音小心张望过去。 哼...... “哼你姥姥!” 哼...... “哼你妹!” 哼....... 曹满,“哼!” 来回几次,只闻其声不见踪影,曹满心思渐渐松活了起来。 莫非哼哼怪只会哼哼,否则为啥要藏头露尾,一直不敢现身呢? 也许,可能,大概吧...... 忽然,曹满双眼一眯,依稀中他好像看见在不远处的黑柱后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是哼哼怪吗? 曹满施展看家本领,老鸦守死狗,死狗不出现,他绝对不挪窝。 半晌过后,曹满瞳孔巨震,视线中,一只酷似人手的东西缓缓露了出来,手指粗长、手掌糙厚,在血焰的照耀下好似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巴掌。 卧槽! 曹满吓得裆下一颤,嘴脸刷白刷白。 要不要这么惊悚,要不要这么吓人! 出现的那只血手掌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指尖动了动,敲击在了闷铁黑柱上。 “咚,咚,咚......”敲打的声音很有规律。 曹满双眉暴耸,几个意思? 难道哼哼怪和人一样,敲打的意思是在思考什么吗? 思考...... 该不会是在思考吃了自己吧? 这时,血手停止了敲击,接着又慢慢缩了回去,随后又发出一阵哼哼声。 曹满哈口大气,总算又活了过来。 不觉间他感到了一阵的庆幸,好在自己皮糙肉腻,不符合哼哼怪的口味,显然哼哼怪这是在嫌弃...... 嫌弃你个大头,娘嘞! 下一刻,曹满魂飞天外,眼泡凸起,直勾勾的看向再一次露出来的血巴掌,以及连着血巴掌后面的那条长满黑毛的手臂...... 一只血巴掌已经够吓人了,当第二只,第三只,第四...... 出现的时候,曹满一阵眩晕,若非曹老二想滋尿,他相信凭他那点耗子胆,非当场吓晕不可。 很快,八只一模一样的血巴掌出现在闷铁黑柱上,这一刻,曹满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恐惧而又绝望的心情了。 惊恐的目光中,他终于看清了了八只血手的模样,粗壮的手臂上长有好似细针一般的黑色尖毛,每只血手上的手指也并非五根,而是六根,指头又粗又长,像红萝卜似的,指尖十分的锋利,在红光下泛着瘆人的寒光。 可见,哼哼怪并没有充六指头,而是真的长了六根指头...... 心理在崩溃,情绪在混乱,理智在丧失...... 吓疯了的曹满举枪就打。 过度的恐惧造成了枪法的失误,一颗子弹打在了大殿的石壁上,另一颗稍微有点靠谱,擦过一只血手的表皮飞了过去。 巨大的枪声在密闭的墓室里无异于旱天惊雷,受惊的哼哼怪立刻蜷缩到了黑柱后面。 等回荡着的枪声消失后,闻着硝烟的味道,曹满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 哼哼怪呢? 吓跑啦! 眼珠滴溜溜一转,曹满的心思再一次活动了起来。 似乎,哼哼怪也没那么可怕。 除了八根长着六指头的巴掌吓人之外,胆量...... 也不咋滴。 不如,上去试试? 左手拿着小木剑,右手窝着花口撸子,曹满原地杵棍,脑海中天人交战,究竟是上呢还是接着杵棍呢? 上的话,凶险重重,一旦判断失误,人死鸟朝天,一块儿凉凉。 不上的话,暂时能躲避危险,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敌暗我明,说不准啥时候就会有危险。 犹豫片刻,当了半辈子奶们的曹满,决定爆发一回爷们火色。 兵法有云,与其被动受敌,不如主动出击。 换句话说,是爷们就上,不服就干,想当爷们或奶们,就看火色够不够! 其实吧,曹满是真的想多了...... 130 墓兽 将冢前殿中的血焰腾腾燃烧着,阴戾的火光似乎要把整个大殿都染成血色的炼狱,用它那跳跃的焰火扭曲着一切,森冷的焰光中充满了无比的凶狞和阴沉的诡谲。 天人交战后的曹满终于决定要大干一场,不再当个胆小怯懦的奶们,当一回真正的爷们。 是爷们,就要有爷们的气质和火色! 不就是长着六指头的八爪哼哼怪嘛,看着吓人,其实就是个听响儿就怕的小兽兽。 老话说得好,人怕鬼三分,鬼敬人七分,这句话现在成了曹满的座右铭,也成了他勇气和力量的来源。 一手花口撸子,一手桃木小剑,曹满弓腰驼背,一步一挪着缓缓朝闷铁黑柱靠了过去。 贼头贼脑的样子,甭提多猥琐。 爷们? 曹满不屑,这叫奶们的外表,爷们的内心,外柔内刚,柔性中傲着刚劲! 挪出去大概有个四米左右的距离,曹满脸色苦哈,当爷们真不容易,流血流汗,脑袋挂裤带...... 要不,再当回奶们? 回头瞥了一眼墓门下方的旮旯,曹满有些犹豫。 不行! 曹满晃晃脑壳,做人要有骨气,别人瞧不起那是别人的事,但自己一定不能瞧不起自己。 咬牙接着上! 抛开杂念,曹满接着挪,就是速度更慢了一点...... 脚步在发软,双腿在颤抖,心跳如鼓动,哈气似老牛。 擦了把冷汗,又咽了口白沫子,终于,在他艰难的寸挪中,闷铁黑柱近在...... 咫尺? 不,一丈来远,这还是曹满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挪到了如此距离。 好个外柔内刚的奶爷们! 蹲了一会儿,曹满感到双腿有些发酸,不得已,他慢慢站了起来。 奇怪的是,自打枪声响起后,八爪哼哼怪似乎被吓破了胆子,到这会儿都没有露头的迹象,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内心稍作挣扎,曹满再次提起狗胆往前挪了过去。 来到黑柱面前,曹满紧贴冰冷的大柱,随后把脑袋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 没有? 八爪六指头的哼哼怪呢? 曹满左右看看,柱子后面空空如也,啥玩意都没有。 咋回事? 难道八爪哼哼怪真被吓跑了? 曹满一阵纳闷,疑惑中又有点窃喜,总算没白当一回爷们,好样的! 围着闷铁黑柱绕了一圈,曹满发现在黑柱上有一些白色的液体,粘稠浓白,看上去像浓鼻涕,提鼻闻了闻...... 我去,啥味儿? 又腥又酸,比裹脚布都难闻。 裹脚布? 曹满灵光一闪,提溜起蒙在脸上的那块糙布,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这玩意该不会是...... 现在不是瞎想的时候,曹满移开视线,专心观察着柱子上的白浆浆。 其实他是真不敢去想,万一心想事成,真是那玩意的话...... 闷脸上也就算了,还咬在嘴里来回摩擦,好像还咽了那么几小口...... 日,还让人活不活了? 黑柱上的白浆浆还十分的新鲜,黏糊糊的正慢慢顺着柱子往下滑落。 曹满点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像浓鼻涕的黏液是那只八爪哼哼怪留下的。 一定错不了,刚才他开了两枪,其中一枪就打在了怪物的爪子上。 这么看来,哼哼怪也不是铜头铁脑,起码比血刹那等老怪要怂。 只要子弹能打穿,这还是个事儿吗? 曹满咧嘴笑了个难看,只是下一刻,他笑不出声儿了。 “大爷的,我就是个蠢蛋!当初怎么就没想着多装几个弹夹在身上?现在好了,就剩一发子弹,玩个球!” 看着手里的花口撸子,曹满真想拿撸子撸自己,真特么狗血。 滴答...... 脖后一凉,曹满猛打一激灵。 啥玩意? 伸手摸了摸,黏糊糊、湿哒哒,像坨鸟屎。 放眼前一看,手里沾着些白色黏稠的玩意,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打埋伏? 声东击西? 要不要这么夸张! 惊倏间,曹满猛的抬头,不由得瞳孔剧缩。 离着脑袋一米不到的距离,一只酷似人手的爪子悄无声息的悬空着,厚实的甲壳上长着锋利的尖爪,还有那条长满了黑色蛰毛的长臂,蛰毛根根倒竖,就像插满了尖针一样。 爪背上有着一条明显的伤痕,白色的黏液不断从里面流了出来...... 卧槽! 曹满大惊失色,几乎同一时间,悬空的利爪闪电般的抓了下来。 抱头,缩脑,趴地,滚! 起身,扔法宝,开枪...... 等法宝扔出了,曹满也傻了眼。 我日,顺序弄反了! 本来他是想先把除妖的桃木小剑扔出去,不管那玩意管不管用,起码可以扰乱哼哼怪的视线,随后他再补上一枪,震慑对方。 谁知,心一急,顺序搞乱了,花口撸子被当做法宝扔了出去,自个儿却拿着小木剑当枪使。 要不是没找到扳机在哪,恐怕曹满还不能这么及时的发现。 这一刻,曹满发现自己就是个笑话。 哼哼怪胆小? 那是错觉,自欺欺人。 爷们? 狗屁的爷们,再不逃,爷鬼有的当。 曹满尖嚎一声,转身仓皇出逃。 东躲西藏、翻台跃柜,所有看家的本事都毫无保留的使了出来,围着大殿里的黑柱和供台、石像这些东西忙于奔命。 在身后催命的哼哼声中,曹满一地找洞钻,最后,苦逼...... ...... 听到这,段虎眉头不自然的挑了挑,好个命大的耗子,这么的都能活下来,不是老天眯了贼眼,就是阎王打了哈欠。 呵,不管怎么说,活下来就好...... “你看清楚那只怪物的模样了吗?”段虎问道。 “这个.......” “当时光顾着逃命,只看清楚了哼哼怪的八只爪子,还有身子,跟八仙桌似的,不,比八仙桌还要大,就是脑袋没看清楚。” 曹满扭捏着低下了脑袋,下一刻目光灼灼的又冒了一句,“不过虎爷,哼哼怪的爪子上有六指头,真的,我看的清清楚楚,一点儿都不带走眼。” 八仙桌? 哼哼怪? 六指头! 要不要形容得再贴切点? 关键是,段虎越听越糊涂,到底是啥怪物,咋长得这么乱七八糟呢? 段虎气哼一声就想削人,最后还是忍着没有动手,否则他真怕把曹满打坏了。 “之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你就破门闯了进来,哼哼怪也藏没影儿了,我想它是被你给吓跑了。” “嗯,应该是这样。” 曹满肯定的点了点头,怪物怕黑脸,一准儿没错。 段虎气笑,问了等于没问,白费半天口水,不如留着润喉咙。 伸手,段虎把曹满给拉了起来,曹满活动了一下手脚,拍拍打打,又揉了揉受苦的臀儿,看动作,似乎挺灵活。 “耗子,你不是手脚无力,站不起来嘛,现在这是?” “嘿嘿,刚才那是被吓坏了,现在不同,有虎爷在,我怕个球。”曹满舔脸贼笑,狗眼贼贼的。 段虎明白了,敢情耗子也学滑溜了,用半真半假的话把自己哄骗过来,为的就是保驾护航。 这个贼耗子。 “虎爷,你说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来了精神的曹满挥舞一下手中的小木剑,煞有其事的问道。 “先带我去看看那根柱子。” “柱子?”曹满张望了一下大殿里的黑柱,嚯,数量还不少,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段虎摇摇头,真不知道这货是傻呢还是蠢,好像都差不多。 “就是那根沾有八脚怪黏液的柱子。” “是哼哼怪。”曹满指正了一番。 段虎眼角一抽,这会儿他真的想揍人。 很快,在曹满的带领下,段虎来到了那根闷铁黑柱跟前。 段虎抬头看去,粗大的黑柱直插殿顶,悬空的火盆中血焰剧烈燃烧着,四外鸦雀无声,并没有八脚怪的任何踪迹。 观察片刻,他这才把目光移向了那处白色的黏液,看上去是挺像浓鼻涕,有些恶心,味道也十分难闻,发酸发腥,气味刺鼻。 “虎爷,你说哼哼怪的血液为啥是白色的?”曹满是个求知好学的油腻大叔。 “白色很稀奇吗?”段虎不屑的回了一句。 “白色还不稀奇!”曹满震惊一句。 “少见多怪,除了白色,还有黑色,绿色,黄......” 曹满听得都要吐了,早知道这么恶心,刚才何必求学好玩。 好奇不仅能害死猫,同样也能恶心死人。 “这只八脚怪的来历恐怕不简单......” “是哼哼......为啥不简单?”见段虎脑筋崩起,曹满赶忙改口。 不学点察言观色的眼力劲,在黑脸面前根本无法活,这点曹满心知肚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八脚怪应该是墓兽。” 墓兽? 墓里面的小兽兽? 不,应该是凶兽兽,会吓人,更会吃人,老可怕。 段虎继续说道:“所谓墓兽,是专门用于镇守墓陵的一种怪物,以此防止外人觊觎古墓里的宝藏。” “这么说来,这玩意是有人特意饲养的?”曹满问道。 段虎点点头。 曹满暴怒,“缺德的黑心鬼,养啥不好,养这种凶残恶心的怪物,我想,那人不仅是变态,还是个黑心烂肺的糙男。” “为啥?”这一回轮到段虎好奇了。 “很简单,因为细腻的女人一般都喜欢可爱的小动物,譬如阿猫阿狗,金丝雀,小白兔......” “白兔不算,黑的,黄的,灰的也不算,大的小的都不算......” 曹满一通喝,看来吃人的兔儿爷在他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只有粗糙的男人也会变态到饲养这么邪恶的怪物,虎爷,你说我说的对吗?虎爷,虎......” 段虎早背过了身子,直接当曹满放屁。 噗一下,就能没影儿。 曹满表示不服,转到侧边又问:“虎爷,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墓兽守护陵墓不假,可它吃啥呢?这么长的时猫这旮旯里,难道喝露水吃阴气就能活下来吗?” “非也。”段虎摇摇头 “墓兽可以常年处于龟息的状态,在没有外界打扰的情况下,一次长眠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甚至上百年,至于食物,就看有没有闯入者自投罗网。”说着话,段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曹满。 那意思,曹满能明白,不过没必要点明,否则多没意思。 至于墓兽,曹满,呵。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一模一样。 其实,有些话段虎没说,因为觉得没必要。 墓兽不同于凡物,属兽煞的一种,是被人施法种蛊后催生出的怪物,只要是在长眠期间,即便不吃不喝,也可以借助墓里的阴气生存下去, 而且,墓兽长眠并非简单的睡觉,它可以借助长眠期间吸收的阴气发育自己的身体,每一次苏醒都会变得更为强大和凶残,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虎爷,尿急。”半晌,曹满羞答答的说了一句。 “懒牛懒马屎尿多,去外面解决,别在墓里面泄阳气。”段虎沉着脸凶了一句。 “要不,你陪我,我俩一起撒,过瘾。”曹满眨眨狗眼,邪性的问道。 “找死是不?” 段虎牛眼一瞪,曹满僵着笑容转头就走,心里一百个不爽。 可恶的黑脸,请你撒尿还甩脸子。 哼,别怪爷没提醒你,憋尿对肾不好,再大的膀胱也架不住一泡臊尿。 憋不死你! 墓门离着不太远曹满尿急脚步快,眼看就要走出将冢,忽然头顶小风一吹,味道挺怪,带着股子腥臭。 曹满一愣,刚想抬头,就在这时,敞开的墓门猛的合拢在了一起,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气流窜动,曹满胯下一颤,热尿淋裆,又臊又热。 哼...... 一声熟悉的哼哼声响起,又羞又惊的曹满目光上移,顿时惊魂醒脑。 在墓门上方的石壁上,爬着一只体型巨大的怪物,颚状口器,花斑大肚,螯牙似镰刀,寒光闪烁。 八足六目,黑眼红瞳,目光阴戾森寒,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甲壳。 四对步足粗壮有力,上面长满了针状的黑色蛰毛,末端酷似六指人手,细长而锋利。 八爪六指哼哼怪! 曹满终于看清楚了怪物的真容,原来是一只巨型的蜘蛛...... 八足墓兽松开了紧抓住石壁的长足,巨大的身躯凌空而降。 轰...... 墓兽落地,巨大的冲击把坚硬的石板都震出了一道道的裂缝,杵棍的曹满首当其冲,蹦跶着身子在原地跳了三跳。 没等撒腿逃命,墓兽再次跃起,落下后把曹满笼罩在了下方。 “虎爷救命,哼哼蜘蛛怪要吃我!”被八根好似铁条般的长足困在里面的曹满,扯开公鸭嗓大声呼救。 八足墓兽六目闪过贪婪的厉色,凶残的看着惊慌失措中的猎物,锋利的螯牙狠狠咬了下去...... 131 蚒蛛 此刻的曹满,糟心又闹心,要不是一泡老尿憋得,至于像现在这般惊险、绝望吗? 还是黑脸厉害,膀胱大,能装,能憋,能忍。 倒斗艺人的基本素质,倒斗的先决条件。 曹满懂了,刻骨铭心,可是...... 现在懂了有球用! 螯牙闪烁着寒光猛袭而来,曹满吓得抱头缩脖,心念一声“娘!”双眼紧闭在了一起。 危急关头还是想娘,尽管他娘..... 对吧? 眼看八足墓兽的螯牙就要咬在他的脑袋上,千钧一发之际,从大殿中的一角飞射来一道红色的厉芒,速度之快,弹指一瞬便出现在了八足墓兽的身前。 八足墓兽体型虽然巨大,但是动作却格外灵敏,再加上它脑袋上的六眼六瞳,视线几乎没有任何的死角。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洞悉一切的八足墓兽不但没有丝毫的惊慌和躲闪之意,反而抬起一条步足,快速的击向了射来的红芒。 轰...... 步足前端的利爪刚一接触到红芒,随着一声炸响,红芒爆裂而开,释放出的火焰瞬间便把整条步足席卷在了里面。 烈焰的炙烤不仅让八足墓兽的动作为之一缓,释放出的冲击还震得墓兽发出了一声声刺耳尖锐的嘶吼。 这时,段虎提着开山战斧冲了上来,双臂挥舞战斧砍向墓兽。 锋利的斧刃带着风声呼啸而至,墓兽八足猛蹬地面,瞬间跳跃而起,一晃身便跳到了远处的闷铁黑柱上,晃动着巨大的身躯,顺着黑柱爬上了大殿的房顶。 要不是那条带火的步足还在燃烧着,很难发现它隐没在暗处的身躯。 “麻痹球球的,跑得倒还利索。” 段虎气恼一声,伸手把跪地苦哈着的曹满给提溜了起来。 “虎爷,我......”曹满泪水打转,刚想诉苦一声,段虎抬手把他又啪叽在了地上。 曹满眼泡一突,好悬没嗝屁。 “我去你大爷的,多大个人还尿裆,没出息的货!” 骂了一句,段虎闷燥的把手往脚底蹭了蹭,敢情刚才揪起曹满的时候没注意,臊尿溅了手,难怪会如此动怒。 曹满欲哭无泪,老尿惹的祸,老尿,你这个撑尿泡的冤家! ...... “虎爷,对不起。”曹满羞答着脑袋,真诚的道歉着。 “一边呆着去!” 一声呵斥,曹满转身小跑,很快,他又跑了回来。 实在是不敢乱跑哇! 万一再被哼哼怪堵个正着,非当场呕吼不可。 “虎爷,我怕。” 段虎一拍脑门,我日,自己成领娃的奶娘了,真特么丧。 “耗子,爷们要有也爷们的火色,别像个怂蛋,我可告诉你,这一回的墓兽可是硬茬,你自己要当心点,否则到时候我也照顾不了你!” 没心思理会对方的心情,段虎把目光紧紧盯着躲藏在墙顶一角的八足墓兽身上。 曹满这阵气。 啥? 爷们的火色! 难道老子还不够爷们吗? 当初要不是为了这点火色,我...... 算了,不说了,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两行大鼻涕。 曹满就是有这点好处,心宽。 可不是嘛,转眼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乖巧的躲在段虎身后问道:“虎爷,你说这只墓兽是什么来历,怎么那么像一只巨型大蜘蛛呢?” “不是像,它本来就是一只吃人的巨型蜘蛛!这种食人巨蛛被称为蚒蛛。” “食人巨蛛,蚒蛛?”曹满瞪大了双眼。 “不错,因为这种食人巨蛛六瞳似血,所以叫蚒蛛。蚒蛛是一种极为凶残和可怕的墓兽,以狡猾和敏锐著称,以凶残和血腥闻名......” “它的那对螯牙可轻易撕碎猎物,并且带有剧毒,一旦中毒,毒液能够轻易溶解猎物的骨肉变成流状液体供它吸食,作为镇守墓陵的墓兽,臭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段虎解释道。 “这么可怕的墓兽我们该怎么对付?”看着闭合的墓门,曹满嘴里发苦的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碰到了,就没什么好抱怨的。”段虎神色淡定,但眼瞳深处却隐约闪现着一丝凝重。 刚才他为了救曹满,先用星火雷进行突袭,接着再用开山战斧强攻,本以为连环攻击下怎么的也能重创蚒蛛,不想对方除了凶残狡猾之外,反应也特别灵敏,令他功亏一篑。 ...... 覆盖在蚒蛛步足上的烈焰很快便熄灭了下去,当火光消失的瞬间,蚒蛛彻底隐没在了阴暗的角落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股还未散去的焦臭味。 “虎爷,蚒蛛不见了,它不见了!”曹满当即炸毛,扯嗓就吼。 “别瞎嚷嚷,我又不是瞎子。” “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站着等那只八爪蚒蛛来吃我们吧?”曹满惊恐的盯着四周。 段虎...... “耗子,你喜欢钓鱼吗?” 无由来的一句话,曹满,噗! 啥情况? 脑子没毛病吧! 现在是钓鱼的时候吗? 我钓你姥姥的大头鱼! 等等,该不会是...... 正郁闷着的曹满本能的抖了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详之感。 “虎爷,你想,干嘛?” “钓鱼要有鱼饵,鱼才会上钩,同样,想要灭杀蚒蛛,自然也需要诱饵......懂了吗?” 段虎微微一笑,却比恶魔还恐怖。 “虎爷,我尿又急了,不如这样,我先方便一下。” 曹满跐溜一下就想开溜,却被一把薅住脖子,强拉硬拽给薅了回来。 “虎爷,强扭的瓜不甜,强逼的人不成,我要撒尿,我要......” 曹满手刨脚蹬,死命挣扎着,让他当饵料,跟送死一样一样的,这么亏本的买卖,鬼都不答应。 段虎大手轻轻一捏,嗖嗖的酸麻顺着脖子涌遍全身,曹满立马不动弹了。 不过小眼却精精的,黑脸,用强就想让老子就范吗? 老子誓死不从! “耗子,你不愿意虎爷绝不勉强.....” 曹满肉脸一甩,爷爷信了你的邪!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加入,现在还是如此,如果你觉得勉强的话,我希望你能尽早离开,记住,你可是刘老倌的干儿子,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照顾好他。” 曹满一听,整个人都别扭了起来。 好个黑脸,硬的不行来软的,打感情牌? 你这招太损了,怎么就特么的戳中了老子的软肋呢? 卧槽,卧槽! 曹满憋气瞪眼,最后口吐四字,“老子,干了!” “呵呵,不愧是个真爷们。” 曹满想哭,就为了这几个字,我容易嘛我...... “耗子,集中精神,接下来靠你了!” 曹满还在恍惚中,段虎撂下句话后,抖手,数颗星火雷飞射而出,分别射向了大殿上方的几个角落。 靠! 啥情况? 黑脸,节奏要不要这么快,好歹咱先商量一下对策,做到心中有数,成吗? 成吗! 轰,轰,轰! 火光翻涌,气浪奔袭,震耳的爆炸声中,曹满翻身倒地,风吹野草抖,草飞枯枝飘,曹满翻着跟头骨碌碌了出去。 黑脸,老子和你没玩! 哎呦妈呀,这阵滚! 与此同时,大殿上方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蚒蛛巨大的身影快速闪过,随即又消失不见。 片刻过后,当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曹满躺地哼哼哼...... 哼够了,他也爬了起来,四周一打量,段虎早没了影儿,就剩他老仙一人耍单。 黑脸,你混蛋! 放几个火屁就跑,比兔子他姥姥溜得都快。 不是玩意! 曹满又气又恨,转而又害怕了起来。 他现在是饵料,任务就是负责引蚒蛛上钩,问题是饵料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结局..... 奉献小我,成就大我! 不是吗? 有谁见过鱼上钩后,鱼饵还能安然无恙? 拿着小木剑,暗扣寒星砂,曹满不敢随便乱逛,只敢围着闷铁黑柱遛弯,三步一回头,四步歇一歇,小心谨慎,机警贼精。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能不小心吗? 时间缓缓而逝,曹满哈气阵阵,声声慢,滴滴汗,怎的一个怕字在心头。 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不大工夫,曹满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快了不少,上秤称一称,起码轻了三四斤。 “糟了,寒星砂!” 低头看去,手中的寒星砂早被他捏成了水水,没了珠圆玉润的身影,就剩一只红巴掌。 又一法宝,阵亡。 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丧! 不过现在不是懊悔和自责的时候,曹满发现身旁不远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小滩白色粘稠的液体...... 蚒蛛的体液! 曹满倏地一惊,拔腿就想开溜,谁知身子忽然一轻,没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悬空了起来。 果然,饵料的命运无出其二。 惊恐中曹满抬头看去,蚒蛛丑陋的面目清晰入眼,凶残的目光中释放出了浓浓的贪婪。 啊! 刺啦! 尖叫声刚刚响起,随着一声撕裂的脆响,曹满身子急坠,扑通趴地。 这一刻,曹满呆了,蚒蛛也愣了,很快,俩货全都明白了。 曹满人胖,跟个小碾砣似的,刚才被蚒蛛的步足勾住衣服,衣服吃力不住,便刺啦开了口子。 亏得布料不结实,运气贼好的曹满又白捡了一条性命。 蚒蛛怒了,到嘴的鸭子居然能飞了? 擦! 八足飞爪,獠牙利齿,一股脑都扑向了曹满。 曹满也不白给,在一声声尖锐的嚎叫声中,满地驴滚加狗爬,躲闪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时间短点他还能勉强坚持,时间一长,曹满支撑不住了。 “虎爷救命,虎爷,虎......” 虎你大爷,这黑孙每到关键时刻一准没影儿。 曹满气得要爆肝,无奈,只好接着滚爬,一时间形势岌岌可危。 嘭,嘭,嘭...... 沉重的踩踏声如催命的洪钟不断重击着曹满脆弱的心脏。 他不敢回头,他知道现在要是回头的话,仅剩的那么点勇气也会立刻失去,想要活命,在蚒蛛疯狂残忍的捕杀下活命,就只有逃,玩了命的逃。 一路狂奔一路撒,人在危急关头,能奇迹般的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这会儿的曹满感觉臀儿也给力,腿也卖力,如果能放任自由的奔跑下去,他相信他能跑到天涯海角,驰骋在时光的尽头...... 放飞心灵,放飞自我,放飞...... 呼! 步足挥舞而至,带着风噪从头顶闪过,所有的放飞,所有的奔放顿时烟消云散。 曹满惊恐着狗眼,跐溜一下躲在了黑柱后面,下一刻,身后爆响连连,石屑飞溅,曹满心惊肉跳,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冲向了下一根黑柱。 等到蚒蛛追上后,曹满再次跐溜,绕过黑柱掉头就跑,跑回到了刚才的那根黑柱下。 迂回往返,法子土了点,但极为使用,三两下,就把体型庞大的蚒蛛绕了个头昏脑壳甩,六目眼瞳都有些发花。 小小屎壳郎,真特么会滚会爬还会钻! 恼怒的蚒蛛蹭的一下跳上了黑柱,居高临下注视着下方还在撒欢着的曹满,六目寒光森森...... 直到曹满围着俩大黑柱来回跑了近两圈的时候,蚒蛛飞扑下来,腥风猎猎,伴随着碎石溅起的落地声,直接堵了个正着。 曹满收势不住,在惯性的牵引下,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前蹦跶过去,感觉就像送羊入虎口,自己把自己推向了无底的深渊。 要了命了! 曹满怒挫黄牙,就势往地上一趴,一地跐溜,总算蹭着脸子停了下来。 好烫,好疼,好难受。 顾不上火辣辣的脸子,曹满爬起来就要逃走,眼前黑影闪现,两条粗壮的长足再次袭来,锋利的尖爪泛着烁烁的寒光...... 无解,无念。 曹满痛苦的闭上双眼,但心里却又有些不甘。 难道,当饵料非要落这么个可悲、可泣、可怜的下场吗? “耗子,趴下!” 绝望关头,段虎熟悉而又亲切的喊声传入耳中,激荡心灵。 曹满精神大振,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趴倒,几乎同一时间,蚒蛛的双足以及段虎劈来的战斧齐齐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方,离着脑袋顶多也就几寸的距离。 咔嚓! 吓人的碎裂声响起,蚒蛛的两条步足被段虎一斧砍断,步足末端的两截利爪掉落在地,扑腾了好几下这才渐渐僵硬。 白色的浓浆不断从断开的伤口中喷出,正好喷了狗抬头着的曹满一头一脸,酸臭腥浓的气味呛得他双眼酸涩、心翻作呕。 实在忍受不住,一声“呜哇哇!” 英雄池里英雄吐,污龙翻腾泻前川。 132 力克凶兽 古庙深埋百世迷,云藏山岭岁月寂。 虎胆鼠宝闯将冢,再掀血雨腥风至。 古老沉寂的将冢中好不热闹,由于误闯进入的段虎二人无意中唤醒了镇守于此的墓兽蚒蛛,恶战必不可免...... 在九锡虎贲历代相传的《阴煞异兽志》中曾记载过这么一段话:蚒蛛,墓兽巨蛛,长眠深穴,八足六眼,黑眼红瞳,步足末端六指镰刀,颚状口器,花斑大肚,螯牙剧毒,可溶解骨肉供其吸食,狡猾凶残,动若脱兔...... 《阴煞异兽志》是每一位九锡虎贲门人必须牢记的书典,其中的内容详细记载了师门中历代门人弟子所闻所见所遇的阴鬼邪煞异兽,作为倒斗时镇煞伏魔的依据,可以冷静和有效的进行分析,减少和避免无谓的牺牲和伤亡。 只不过这部书典内容实在是过于庞大,想要牢记其中的内容,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即便像段虎这种有着超强记忆力的人,也无法将所有的内容牢记在心,难免会有所纰漏。 而且书典的内容枯燥乏味,对比起每天抱着书典一字一句的熟读记忆,他更喜欢围在师父身旁,让师父用生动风趣的语言,把枯燥的内容变成一个个惊险有趣的趣闻说给他听。 不过不是白听,必须付出相应的劳动,什么粗活累活跑腿打杂,那些年来他可一样都没少做。 跟跑堂的庙会小厮差不多,说书先生台上讲着,小厮下面忙活着,有付出有收获,各得所需。 ...... 面对狡猾凶残的蚒蛛,曹满作为一块饵料,充分发挥出了必不可少的巨大作用,引怪,逃命,分散注意,传神入微的表现,绝对完美。 曹满尚且如此,所谓杀怪的主力,段虎,岂能屈居第二? 关键时刻,段虎出手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行如奔雷,威如猛虎。 开山战斧寒光一闪,斩断蚒蛛两条步足, 击得手后的段虎乘胜追击,挥动战斧冲向了不断后退着的蚒蛛。 蚒蛛的速度极为惊人,很快就已经退缩到了后方,尽管两条步足前爪被砍断,可是对于行动却没有多大的影响。 段虎怒目疾行,手提开山战斧紧追不舍,他把身法提升到了极限,这才勉强跟上了对方的速度。 “想逃?” 眼瞅着蚒蛛退势迅猛,段虎掐动二指,随后大喝一声“敕!” 从大殿后方的角落里飞出两道黄色的法符,法符凭空自燃,释放出了两股金色的焰火,火势虽然不大,但火威极强,耀眼的火团带出了炽烈的高温。 蚒蛛天生喜阴,最怕烈焰,被两团火焰封住去路之后,行动明显出现了片刻的停顿,脑袋上的六目红瞳中闪过了一丝忌惮。 机会! 段虎晃动身形,手提战斧跳跃而起,锋利的斧刃对准下方的蚒蛛重重砍下。 轰...... 急速落下的战斧并没有砍中墓兽,而是劈砍在了坚硬的石板上,一斧之威,石断地裂,碎纹密布。 一招走空,段虎收斧凝视,蚒蛛巨大的身躯已经跃向了大殿的顶部。 “哼!虎爷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我看你还能往哪逃?”冷哼一声,段虎左手朝上空猛地挥动。 嗖,嗖,嗖...... 五颗星火雷飞驰而出,以东南西北中五方之势,直袭跳跃中的蚒蛛。 “爆!” 伴随着巨大的炸响,五雷爆裂,强大的冲击和释放出的烈焰顿时把蚒蛛席卷入内。 尖锐刺耳的嘶吼声顷刻间响遍了空旷的大殿,蚒蛛全身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仿若一团庞大的火球从高空坠落。 段虎扯身后退,拉开距离后做好了最后一击的准备。 蚒蛛坠落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摔落在地,突然间四条燃烧着的步足伸展开来,紧抓在了一旁的闷铁黑柱上,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黑柱表面石屑乱飞,留下了一道道骇人的抓痕。 停缓住下坠的冲力后,蚒蛛借助四条步足的力量再次腾空而起,打算再次逃离。 “给虎爷在这吧!” 早已准备好的段虎跃身而起,一晃手中的开山战斧,寒光直袭蚒蛛的脑袋。 咔嚓! 战斧砍在了挡在前面的步足上,第三条步足被劈成两段,段虎闷哼一声,力量悬空后身体跟着往下坠去。 就在这时,连续吃亏的蚒蛛六目厉色暴涨,段虎就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步足尖端的利爪刺向了他的胸口。 提气收腹,回旋翻身,一个灵巧的后空翻让过了刺来的尖爪,紧随其后,步足抽打而至。 连环杀? 段虎眼眉立起,在无法闪避的情况下,双手紧握战斧挡在胸前 镗! 步足抽打在斧柄上犹如重锤狂砸,顷刻间,劲力顺着斧柄涌向双臂,酸麻胀痛的感觉让段虎眉头一皱,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向了地面。 落地的瞬间,段虎巧妙的连续翻动身体,借助身体的旋转将身上的力道逐一化解,直到身体停止了翻滚,他这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片刻后,段虎从地上翻身跃起,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一晃身再次冲杀了上去...... 这时候,蚒蛛身上的烈焰已经渐渐暗淡了下去,有着坚硬厚实的甲壳保护,烈焰并没有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蚒蛛六目中的凶戾之色愈见浓厚,看着又一次冲杀而来的段虎,寒光暴涨,庞大的身躯从黑柱上跳跃了下来。 腥风压顶,段虎收身站立在地,脸色淡然的仰头观望,双眼眯缝了起来。 显然,刚才的连番强袭,已经彻底激怒了对方,这是报仇来了。 嘴角微微翘起,段虎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怕墓兽报仇,就怕墓兽无胆。 此时蚒蛛疯狂的反击,正中段虎的下怀,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好个畜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也罢,今儿个虎爷管杀不管埋,送你穿糖葫芦!” 把手中的开山战斧用力往地上一插,斧柄深深扎入石板,斧尖朝上直立在地。 段虎注视着落下的蚒蛛,身体伏低,双腿保持弯曲的姿势,蓄势待发下,做好了随时闪躲的准备。 下一刻,段虎双腿猛蹬地面,人如离弦之箭般快速后撤。 轰...... 当蚒蛛重重落下的时候,锋利的斧尖正正戳中了它那肥大圆鼓的身躯,当即,斧尖刺穿了柔软的腹部,深深扎了进去。 可怕尖锐的嘶吼声响起,受到重创的蚒蛛剧烈挣扎着,伤口不断被撕裂扩大,浓白色的黏液顺着裂开的伤口狂泻而出,酸腐腥臭的气味一下就充斥在了附近的空气中。 不远处,段虎傲立不动,凝目仔细观察着蚒蛛的动静,然而也就几眼的工夫,眼中的欣喜之色稍纵即逝,取而代之则是惊诧。 不愧是镇守陵墓的墓兽,居然能强悍到了这一步。 在斧尖刺入腹部的时候,利用剩下的五条足部支撑住身体,避免了被直接洞穿身体的致命一击。 果然,蚒蛛和一般的野兽不同,除了有更为敏锐的反应和灵活的动作外,生命力的强大足以令人震惊。 恐怕强爷也不过如此。 段虎一阵气恼,早知如此,刚才应该多斩断几条步足,彻底断绝对方翻盘的机会。 好在为时不晚,段虎眼神一冷,迈动步伐冲了上去。 刚一靠近,生命受到了威胁的蚒蛛立刻腾出一条步足横扫过来,锋利的六指利爪眨眼便至。 “垂死挣扎!” 附身、弯腰、蓄力、腾空! 四个动作一气呵成,避过了利爪和步足后,段虎猛窜到了半空中,气沉丹田,一招千斤坠,千钧威压重击下来。 巨大的力量冲击在背部,压得蚒蛛身形下沉,尖利的斧尖再次深入到了腹部。 段虎眉梢一挑,王八壳真够硬的,还没被扎穿? 看来自己的千斤坠,力道还不够,既然如此,那就再来一次,还不行,接着来...... 虎爷倒要看看你的王八壳硬,还是虎爷的千斤坠猛? 力贯双腿,段虎打算再次腾空跃起,突兀,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段虎站立不稳,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 顺势脚尖一点,借着力道段虎飞身跳落下来,双脚还未沾落地面,恶风袭来,两条步足以夹击之势,分左右横扫而至。 段虎眉梢再挑,玩乘人之危? 去你大爷的,那是你家虎爷的专长! 仓啷啷! 寒光一闪,威虎绝刃出鞘。 段虎凌空翻动身体,回身劈斩,森冷的刀光斩向了袭来的两条步足。 落地时,段虎疾步上前,几刀下去,将斩落的两条步足碎为肉泥。 斩草除根,渣都不留。 连续失去了五条步足的蚒蛛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痛苦狂戾的嘶吼声中,随着腹部的斧刃一点点深入,挣扎的力度也慢慢开始减弱。 浓白色的黏液如同小溪一般不断流出,浸染地面,在血焰的照耀下,仿若一条血河,触目惊心。 段虎冷眼相待,冰冷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怜悯。 对了,还忘了一件事...... 段虎摸出了三颗星火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墓兽蚒蛛,现在让你尝尝乘人之危是什么滋味,不过虎爷更喜欢叫它痛打落水狗,看招!” 在蚒蛛愤怒痛苦的目光中,三颗星火雷飞射过来,化为三道红芒出现在了它身下的腹部。 “爆!” 轰,轰,轰! 三声巨响,喷涌的火光带着无以伦比的威力,直接把蚒蛛的腹部炸裂,烈焰涌入,霎时间蚒蛛化为了一团巨大火球。 焦臭的味道裹挟着刺鼻的腥味,烈焰中的蚒蛛拼命嘶吼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摆脱腹部深插着的开山战斧,如同一只死亡的锁链,紧紧锁住了它的身体...... 段虎轻出一口浊气,手臂一晃,威虎绝刃重新归鞘,随后他负手而立,仔细观察着烈焰中的蚒蛛。 不大工夫,蚒蛛挣扎的身影渐渐停了下来,不再发出刺耳的叫声,整个儿瘫软在开山战斧上,似乎已经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任凭烈焰的肆虐和焚烧。 段虎点了点头,搞定,收工! 转身,他来到曹满身旁,好家伙,这位还真能吐,该不会把黄疸水都呕光了吧? 这时候的曹满,正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一边清理着身上的呕吐物,一边擦试着一头一脸的白色浓液。 狼狈,肮脏,恶心...... 段虎无心埋汰,而是夸赞了一句,“耗子,干得漂亮。” 曹满斜歪着脑袋,鼻气带个哼字。 漂亮? 是吐得漂亮还是溅了一头白浆漂亮? 黑脸,做人别缺德,缺德遭报应。 看来他是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将手里的那块满是污浊的遮脸布往地上一扔,曹满抱怨了起来...... 为啥不及时出手? 为啥没有保护好我? 为啥...... 为啥...... 这顿埋怨,小眼幽怨的能杀人。 段虎面色淡然,掏着耳屎全当耳旁风,等曹满埋怨得差不多了,他冒了一句,“耗子,想喝牛奶吗?” 曹满胃部抽搐,呕! ...... “虎爷,你看我是不是苗条多了?” 曹满心宽体胖,这会儿也不埋怨段虎了,没了刚才的恶心劲,看上去也恢复了不少精神。 段虎摇摇头,“没看出来。” “是吗?” 曹满挠挠头,自己又吐又呕,还流了三斤汗,怎么会没瘦呢? 嗯,应该是段虎的眼力不好,审美观也有问题,否则自己为啥会感到身轻如燕呢? 对,应该是这样。 “虎爷,等这事过去后,你要好好犒劳我一下,否则我可不答应。” “舍不得你那身板猪肉?” “嘿嘿,人胖是福,猪胖是祸,我可不想把这身好不容易养胖的肉肉给饿瘦了。” “放心,到时候虎爷会想养猪一样的喂你,保你再胖三十斤。”段虎哈哈一笑。 这话曹满爱听,吃香喝辣,那是他从小的梦想,唯一不爽的就是段虎的话太糙,听着硌耳朵,除此之外...... 小眼一凶,曹满恶狠狠的看向了还未死翘翘的蚒蛛。 要不这这只八爪六指哼哼怪,他能这么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曹满自认为君子和他不沾边。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无怨无仇当解闷。 晃着膀子,曹满气汹汹的走了上去,他要趁着蚒蛛在被烧死之前,出出心中的恶气。 133 盗亦有道 曹满迈着八字小步,挺起草包肚,一步三颤悠,神采飞扬,嘚瑟十足。 终于到了该报仇的时候了,为了这一刻,他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 其中的辛酸,只有过来人的他才能深有体会。 狗眼斜视,曹满连正眼都不给一个,这叫傲慢,同时也是蔑视。 段虎看着直摇头,有心阻止,想想还是算了,难得有机会让曹满发泄一下,现在阻拦反而不美,气大伤身,万一憋坏了咋办? 由着他吧,出口气也好,免得像个深闺怨妇似的,小眼能吃人。 来到蚒蛛近前,还未开口曹满捏鼻憋气,尼玛,能不能再臭点? 强忍着污浊的气味,曹满捏鼻呵斥,“哼哼啊?接着哼哼啊!” “知道你为啥长着六指头吗?那是老天在提醒你,别充六指头,装逼遭雷劈,懂了吗?” 蚒蛛低视着六目,不理不睬,全当曹满是个屁。 “哟还不理人,告诉你,别以为成了穿糖葫芦,作了焦炭鬼就能一了百了,我们之间的仇恨还没解决呢!” 左右看看,曹满把桃木小剑往腰上一插,随手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碎石头,对着蚒蛛扔了过去。 “打你个脑袋开花,打你个皮开肉绽,打你个断子绝孙,打你个......” 段虎..... 我去,还以为是什么残忍的报复手段,尼玛,就一泼妇骂街。 “耗子,够了。”看不下去的段虎出声提醒道。 余音未散,曹满几蹦子跳了回来,段虎看着出奇,好家伙,啥时候变得这么听话啦? “发泄完了?” 曹满瞪大狗眼着惊晃脑壳,“虎爷,刚才我见那只八爪蚒蛛动弹了一下,莫非它......它还没有死翘翘吗?” 段虎哑然,敢情这货就这点小胆儿,既然怕的话,还充哪门子的六指头。 “它是没死,不过就剩了半口气,离死不远了。” 曹满如释重负的哈口老口气,原来如此,刚儿他还以为哼哼怪死翘翘了呢,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咳! 曹满干咳一声,稍稍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后,胸脯一挺,又来劲儿了。 蹭,蹭,蹭...... 萝卜腿迈开,小烟一溜的跑了上去。 “你够了,还有正事要办,虎爷没工夫看你在这瞎扯淡。”段虎不耐烦的催促着。 曹满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扯蛋? 非也。 何况哼哼怪有蛋可扯吗? 曹满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真把自个儿当猥琐男了。 “虎爷,我只是想把花口撸子捡回来,没其他的意思。” 就在刚才,蚒蛛忽地动弹那一下,曹满虽惊,但没有影响到他犀利的眼神,正好一眼瞅见了浸泡在白浆浆里的花口撸子。 这可是他的宝贝,最爱的那种,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本以为花口撸子壮烈牺牲,当时曹满还挺难过,不想失而复得,其中的喜悦外人是不可能感受到的。 谨慎的再次来到墓兽的身旁,见对方一动不动的趴地等死,曹满不放心的又丢了几颗石子,蚒蛛还是未动,这才安心。 弯腰从地上捡起了花口撸子,上面沾满了恶心的黏液,曹满不嫌脏不嫌臭,爱惜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随后抚摸着爱枪,眼神柔柔的透着股子慈爱和温情。 可惜就是太臭了,浆浆也没擦干净,否则曹满非捧着爱枪在脸上蹭蹭,最后在啵一下。 爱枪到手,曹满毫不留恋的抬起后脚跟,蹭一层土灰撒向了蚒蛛,随后迈步就走。 没等走远,蚒蛛六目微微抬起,隐晦的闪出了一道厉色...... “虎爷,你......” 正往回走着的曹满,忽然发现刚才还一团和气着的的段虎,不知为何,脸色低沉的可怕。 就在这时,段虎身形一晃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不由分说,抬脚一记腿鞭踢出。 曹满苦逼,身子横着飞了出去,落地十八滚,翻身又滚蛋。 这亏吃得,真特么暴! 问题是,黑脸为啥踢人? 腿痒想蹭蹭脚? 曹满气恼,不等坐起来质问一声,身后传来一阵可怕的嘶吼声,吓得他当即再滚再翻,皮球滚地般跐溜了出去。 身后,蚒蛛焦黑的身躯像块巨大的黑铁扑了过来,锋利的螯牙闪烁着森森寒光。 段虎傲然站立,面色肃然,下一刻,绝刃出鞘,刀光涌现,一刀将撕咬而来的螯牙斩断。 蚒蛛垂死挣扎,但在段虎的面前始终是徒劳无用。 当巨大的身躯重重栽倒在地后,蚒蛛艰难的翻滚着庞大的躯体,试图做无谓的反抗。 段虎冷哼一声,手握威虎就想补刀,彻底灭杀墓兽。 蹭! 不等刀刃斩落,蚒蛛翻身而起,用仅剩下的三条步足,顺着身旁的闷铁黑柱快速逃窜上去。 “想逃?给我爆!” 段虎抖手扔出一颗星火雷,爆炸产生的威力,瞬间将黑柱附近的空间吞噬在了里面。 片刻过后,半空中的火焰渐渐散去,段虎凝目观察着,很快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另一头,曹满躺地观望,却始终不见蚒蛛落下,不用说,被这只狡猾的哼哼怪给逃走了。 “虎爷,要不你爬上去看看?也许还能找到那只哼哼怪......” 一句话,段虎好悬被气乐了。 “耗子,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啥意思?”曹满眨着好奇的狗眼,一看就知道是真不懂。 “这里是蚒蛛的巢穴,比谁都熟悉这里的环境,别说现在我爬上去,就是掀了上面的屋顶,恐怕也找不到它。” 说话间,段虎用力的攥紧了拳头,发出了一阵骨响,吓得曹满把刚冒喉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终年打鹰,却被鹰啄瞎了眼,真是晦气......” “还躺着呢?这又不是自己家,起来!” 曹满躺枪,本来还想撒个娇扯个犊子什么的,现在...... 直挺挺的就站了起来,那速度,绝了。 “虎爷,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说有屁放。” 曹满要只想说话,不想放屁,怕放了在臭到黑脸,那可就邪乎了。 “没了开山战斧,待会儿咋开门?”曹满弱弱的问了一句。 刚才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哼哼怪插着战斧爬上了黑柱...... 怪不得有八个爪子六个指头,骨子里就是贼,黑贼! “车到山前必有路,操那心干嘛?”段虎含糊一声,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能咋办? 曹满嘴巴翘了起来,有心再多句嘴,可段虎脸色阴沉得吓人。 说实话,他现在真有点懊悔,之前待门外不是挺好,尽管环境不咋滴,气氛也有些吓人,可总比闷在将冢里好吧? 没得吃,没得喝,还有一只阴险狡诈的哼哼怪躲在暗处觊觎着..... 尼玛,这日子咋过? 唉,充六指头惹的祸...... 诶? 咋老想着六指头呢? 可恶的六指头哼哼怪! “走啦,事情还多着呢。”说完,段虎朝将冢深处走去。 曹满抓抓鸡儿,明明浑身都疼,奇怪的是鸡儿却痒,抓俩下,免得又疼又痒更难受。 “耗子,你该洗澡了。”冷不丁,走在前面的段虎冒出这么句话来。 好个贼眼的黑货,眼珠子长后脑勺吗? 曹满尬的一笑,“昨儿个夜里不是才洗过吗?” “泥水不算,何况......” 段虎顿了顿又说道:“鸡儿痒,可大可小,记住,洁身才能自爱,敢虐待鸡儿,当心它死给你看......” 曹满,噗...... 哪来的那么多糙话,老子就是鸡儿痒抓抓而已,这都能扯开话题瞎掰掰。 黑脸,你闲着没事干的话,自个儿抓黑老二去! 见曹满爱理不理,段虎补刀,“断子绝孙!” 曹满,再噗...... 断你姥姥的子,绝你爷爷的孙! 好缺德的黑脸,缺德冒黑烟! 知道不? 就算你黑老二绝了命,老子的曹老二也健挺依旧,将来百子千孙,嫉妒死你! 段虎再补一刀,“当心菜花头!” 曹满...... 啊呸! 有完没完! ...... 后面,曹满真不敢抓鸡儿了,一方面,刚才抓了几下,清爽多了,二方面,他真有点担心菜花头。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 曹满暗自打定主意,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文城找老中医瞧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菜花了呢? 此事宜早不宜晚,而且他曾听人说过,文城的那位老中医,治疗这种病可有经验了,独门秘方,包治包好,治不好不要钱,还送一根壮阳的...... 啥鞭来着? 曹满瘪瘪嘴,似乎有些记不清楚了。 “耗子,别想菜花头了,那事以后再说,现在给我打起精神来。” 咳! 谁想菜花头来着?老子在想老中医好不? 曹满打起精神朝前看去,不一会儿,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刚才低头想事,没太在意前面的环境,现在这么一看,嚯,邪乎得掉渣! 面前出现的的是一道巨大的拱门...... 又是门? 能不能少点,这玩意现在不仅是段虎的阴影,同样也是曹满的阴影...... 拱门四周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语,在血焰的照耀下发出了诡异的红芒,就像从墙壁中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珠一样。 拱门后方漆黑一团,看不清里面的环境,远远看去,就像一张漆黑的巨口,乱牙怪齿,伺机等待着猎物上门。 曹满看得脖子直冒凉气,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虎爷,这里面该不会是那位将军的墓寝吧?” “不好说,像这么大的将冢,里面不仅有前殿后殿之分,应该还有中殿和侧殿,具体的情况要进去才知道。” “乖乖,真够大的。” 眼珠滴溜溜一转,曹满心思活跃了起来。 “虎爷,坟墓里一般都会有不少的陪葬品,也就是所谓的冥器,你说这么大的一座将冢,宝贝应该不少吧?” 曹满贪财,本地人都知道,尽管现在转了性子,可贪财的嗜好依旧未变。 只是比起当初,他不会昧着良心贪黑心钱,要贪,也正大光明的贪,绝不祸害老百姓。 段虎玩味的一笑,“心动了?” 曹满嘿笑俩声,能不心动嘛。 这趟出来为的是什么? 被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就是为了求财来的嘛。 如今守墓的小兽兽也被打跑了,只要大佬不出现,整个儿墓室不等于一座敞开大门的宝藏,任人宰割。 嚯嚯,想着就激动。 曹满的表情丰富极了,咧着嘴角双眼弯月,喜笑颜开的样儿,又贼又猥琐。 “耗子,你挺适合干倒斗这个行当。”一眼洞穿的段虎,老神在在的说道。 “为啥?”曹满好奇的问道。 “因为你贪财。” 曹满不爱听的把手一扬“去!” 会说话嘛? 敢情贪财就适合当盗墓贼? 这么说了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古不变,虎爷,你也是因为贪财才走上这条道的?” 曹满反将一军,他到要看看段虎用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圆场。 段虎神秘的一笑,“这是自然。” 曹满点头,坏心眼子,终于肯说实话了。 “不过.....” 段虎拉起长调,曹满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我是贪财,但出发点却和你不一样,你贪财是为了自己发财,肥水不流外人田,横财不落外人手,我说的对吗?” 曹满转动着俩大拇哥,“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难道我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钱财还要分给别人吗?” 段虎又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往往像你这种贪财无度又自私自利的家伙,十个有九个半死在了墓里。” 曹满气哼一声,“那剩下的半个呢?” “都只剩下了半条命,就是发了财也无福享用。” 嚯哟! 果然是黑脸的作风,见人家发财就羡慕嫉妒恨,典型的小心眼子。 曹满表示不服,一百个不服。 “照你这么说,只要是贪财的盗墓贼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了?可你为什么要倒斗,还有你的师门,那个九锡虎贲,你们这么做难道不怕那啥啥嘛?” 曹满不敢说得太直白,怕扛黑雷,那玩意老恐怖,一个黑闪下来,不残也废。 “问得好!至于答案......” “有句老话叫做盗亦有道,至于其中的意思,还是你自己去想好了。” 曹满气笑,好个故弄玄虚的大黑脸子,老子又不是悟道的光秃秃,费那心思干嘛? 盗亦有道? 盗就是盗,想有道? 简单,找个牛鼻子老道就成! 134 尸俑 盗亦有道? 曹满颇为不屑,盗就盗,何来道? 即为道,何必盗! 嚯嚯! 文采老好,曹满都想为自己喝彩一声。 偷偷贼笑一声,曹满脸色肃然,装起了深沉,“虎爷,我觉得吧......” 段虎把手一挥,“世间事无定论,孰善孰恶在人心,善恶一念天地间,沧海一粟千古去。” 曹满眨眨眼睛,没听懂啥意思,再眨两下,依旧一头雾水。 搞毛啊! 黑脸,卖弄文采可以,但别打断人家的思绪好么? 真气人,刚儿还不容易酝酿的词儿,现在都忘光了。 “耗子,你刚才想说啥来着?” “我......” 我想说个屁! “虎爷,时间不早了,先进墓如何?”曹满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早点进墓早点发财,这才是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情。 发财,嘿嘿! 人世间最美妙的感觉。 飘飘然,欲成仙,挥挥手,万两金,引来无数尖叫,惹来多少嫉妒? 来! 爷赏你俩钱,给爷笑一个! 去! 肥瓜滚远点,爷拿钱砸你! 哈哈哈..... “哦哟哟,虎爷,你弹我干嘛?”曹满手捂额头,呼痛呼痛。 段虎目光带寒,“再笑得这么鸡贼,虎爷让你变娘子汉,进墓!” “虎爷,火把,先点火把!”曹满泛着泪花不忘提醒一声。 “没这必要。”段虎头也不回,直接走进阴森漆黑的墓室中。 曹满咬咬牙也跟了上去,没走几步,黑暗中充斥着的腐臭气味迎面而来,正好被曹满吸了个实在,这阵猛嗑,咳得掏心掏肺。 扑,扑...... 咳嗽声还没停下,忽然黑暗中红光一闪,紧接着一团又一团的血焰燃烧起来,瞬间将四外的黑暗驱散一空。 虽然有了光亮,但是在血焰的照耀下,殿中血光凶戾,阴森可怖,行走其中仿若步履血河,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殿中一根雕刻着飞虎凌云的闷铁黑柱高耸而立,巨大的殿柱,光是粗细至少也需要七八个大汉围成一圈才抱得过来。 黑柱上火云腾腾,飞虎怒目,以居高临下的傲然之姿睥睨苍生,似乎在它眼里,唯天地至尊,其他一切不过蝼蚁浮云,难入尊眼。 高大的闷铁黑柱两旁分别跪立着不少人形雕像,面朝前方背对前殿,虽然看不清楚样貌神态,但是通过这些雕像的姿态,似乎像是罪人跪地赎罪的样子。 诡异的是,这些人形雕像全身赤裸不说,身体焦黑枯瘦,就像风化了的枯尸一样,干巴巴的如同一根根烧柴。 曹满惊愣狗眼,这会儿也顾不上咳了,眼神慌乱的东瞅瞅,西瞄瞄,探头缩脑,好不贼精。 说好的宝藏呢? 说好的金银呢? 就一堆雕像跪地打桩,尼玛,爷信了你的邪乎冢! 曹满又气又怒,还带着慢慢的委屈和不甘。 折腾一场,好悬把命搭了进去,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没有,毛都没有! “虎爷,这是怎么回事?就一屋子的雕像,活脱一具具干尸,财宝呢?” “这不是普通的雕像,而是俑。” “俑?” “对,是俑!古时候有用活人殉葬的方法作为陪葬品,后来以木俑、陶俑、石俑这些俑器作为替代品,而你眼前的这些雕像便是俑,只是......” 说话间,段虎眉宇间不自然的透露出了一丝的凝重之色。 “只是什么?总不会把财宝都藏在这些俑里面吧?”曹满没好气的说道,也难怪,现在他一脑子都是金银财物,哪有心思理会什么俑不俑的。 “想知道?”段虎眉梢一挑。 曹满摇头正欲吐个“不”字,段虎抬手点指道:“你过去瞧瞧,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收获? 收获! 曹满神色振奋,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收获是啥? 秋后农田里沉甸甸金灿灿的麦穗,是老农布满梯田的面容中最欣喜的笑容。 收获是啥? 茶马古道上清铃铃叮叮当的马队,是商旅车马肩挑的辛苦后最期盼的思乡。 多美妙的词汇,多动人的向往,只是...... 人俑里会有收获? 骗人的吧! “虎爷,你该不会是耍我吧?”吃一堑长一智,曹满必须多个心眼。 “爱去不去,不去拉到。”段虎双手抱胸,一副吃定他的样子。 曹满有些犹豫,但架不住“收获”二字的诱惑,就像含情脉脉的呼唤,一出声儿,就能勾飞他的魂儿。 “好,我去看看。”曹满点头应下后,抽出桃木小剑小碎步挪了上去。 离着越近,腐烂的臭味就越浓,曹满臭得大脸都要皱成了一团。 真叫一个臭,相比下来,茅坑里的气味都清爽多了。 呸! 该不会又上当了吧? 曹满心头一突,似乎明白了什么,有心回去,但已经来到了人俑的近前,不看个究竟,心里始终是心痒毛抓,一百个不自在。 好奇心作祟,忍都忍不住。 算了,先看看再说...... 站在俑群的最后一排,没顾着看这些人俑长什么模样,他先顺着数了数对方的数量。 “好家伙,一排就能站几十个人,这么多排少说也有几百个,再加上黑柱另一边的数量,都快赶上一个团的兵力了。” 不数不吃惊,一数真害怕,曹满倒抽一口凉气,卧槽,真臭,真臭! 捂着鼻子,曹满仔细看着人俑的样貌,真够可怕的,一排几十个人俑,每一个都是面目狰狞神色痛苦,有张嘴嘶喊的模样,有五官扭曲的惨样,还有的几乎没有了样貌,只剩下一副干瘪团缩的脸孔,惊悚骇人。 这么多的人俑虽然神态各异样貌不同,但姿势却一般无二,双膝跪地,双手交叉紧贴在胸,脸色痛苦、神色悲痛,从一双双空洞的眼眶中,散发出了浓浓的哀怨和深深的恨意。 曹满猛吞一口白沫,压着心里的恐慌,试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轻轻捅了一下身前人俑。 入手的感觉冰冰凉凉,又干又硬,但是从质感上来说却又不像什么石制、陶制,又或是木质、金属的材质,更像是...... 干尸! 黑脸,你又骗人,贼坏! 这一刻曹满都明白了,狗屁的财宝,见鬼的收获,黑脸这是故意在整他。 看来以后多一个心眼根本不够用,起码要多俩才行。 心头在乱跳,手指在发抖,抖着抖着,无意间力道稍微大点,眼前的那具干尸摇了两摇、晃了两晃,随后身体歪斜下靠朝了身旁的另一具干尸...... 转眼间,一具又一具的干尸倒在了地上。 等着整整一排干尸倒地之后,前面一排干尸也开始晃动了起来,挨着个再次倒下...... 直到数百具干尸都躺在了冰冷的石板上,曹满战战兢兢的鹤立鸡群,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又尬又扭,彻底凌乱。 这时,段虎抱着手漫步而来,“耗子,有收获了吗?” 曹满咬牙切齿,“有,一地干尸!” 段虎摇摇头,“错了,这不算收获。” “那啥是收获?” “贪心惹得祸,好奇是根源,记住了,这就是你的收获。”段虎一字一句的说道。 曹满,抖! 不听不知道,一听真意外,大爷的黑脸,老子这回的收获真叫一个大! “虎爷,这些明明就是尸,你却说是俑,还骗我说有收获,你故意捉弄我。”曹满很生气,语气也很重。 “孤陋寡闻,尸体就不能是俑了吗?” 一句反驳,曹满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听好了,殉葬之物的除了石俑、陶俑、木俑等等之外,还有一种叫做尸俑!至于为何如此,是因为有尸俑的地方,说明那里并非一处普通的墓葬,而是一处尸冢,一处极为阴煞和危险的地方。” 说到这,段虎收起了玩味的笑容,转而脸色严肃了起来。 “之前我本打算把这些都告诉你,可你却满脑子的金银财宝,贪到你这个份上我能说什么?既然听不进去,那么就让事来请教你,一遍就够。” 曹满低下了脑袋,他发现自己依旧无言以对,好惭好愧好憋燥。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能从段虎嘴里说出危险二字,只能说明一点,这地方...... 真的很危险。 曹满左右瞅瞅,随后灵活的跳往段虎那边。 困境求生法则,抱粗腿,当仁不让。 曹满,抱黑大腿,完全正确。 三蹦两蹦,曹满跳大绳般跳了个欢实,眼瞅着就能跳到段虎身旁,心情稍一放松,脚下“咔嚓”一声,低头看去,好么,直接把一具尸俑的脑袋踩了个大窟窿。 “百无禁忌......” “大吉大利.....” “有怪莫怪......”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一口气,曹满嘴皮吧嗒,说了个顺溜,就是脚有些不顺溜,卡在窟窿眼里,连拔了好几次都没拔出来。 咔嚓,咔嚓! 又是俩声脆响,窟窿眼踩成了大洞,曹满尬笑一声,惭愧的把脚抽了出来,接着一个蹦子跳到段虎身旁,拍拍胸脯,尼玛,好吓人,心儿还颤着呢。 段虎瞅他一眼,“瞧把你能耐的。” 曹满目光下垂,低着脑袋玩大拇哥。 “耗子,你看这是什么?”段虎弯下身子,用手指了指被曹满踩了脑袋的尸俑说道。 曹满嘴角一抽,黑脸,想搞事哇? “尸俑。” “我知道,我是问你从尸俑上发现了什么特别的地方?” 曹满白眼直翻,明知故问,能再无聊点吗? “被我踩出了个窟窿眼。” “就是一个窟窿眼吗?” 曹满,“......三个,三合一,变成了一个大窟窿眼。” “虎爷,刚才我已经道过谦了,难道就为这事你要责怪我?” “你说呢?” “我......”曹满语塞,自己又不是故意的,至于刁难到这一步? “要不,我试试能不能粘起来?” 这话说的,曹满自己都觉得搞笑,粘脑袋?尼玛,狗哔的黑血。 段虎气笑,“猪脑子,知道什么叫做空有其表吗?” 啥? 想损人就明说,不用文绉绉的拐弯抹角。 曹满晃动大脑袋,“我这人里外如一,不空,实在。” “说你蠢,你还喘上了,听清楚,我没在说你。”段虎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不是说我?”曹满惊讶的睁大狗眼,会错意,表错态,要不要这么囧? “难道是在说这具尸俑?” 段虎一阵无语,自己的指头一直指着地上的尸俑,这都没看出来? 人蠢没事,关键不能又蠢又呆,那玩意没得救! 这一下曹满来了兴致,围在裂头尸俑旁品头论足了起来。 “这具尸俑瘦精精、干巴巴,嗯,是具风化了的干尸,而且还空有其表......” 叨叨半天,几乎都是段虎说过的词儿,没新意还啰嗦。 “尸体要想被风化成干尸,必须在干燥高温的环境中才能形成,又或是经过特殊的处理,但是你看这里的环境,又冷又潮,可能变成干尸吗?”段虎提点一句。 曹满轻拍脑门,了然而道:“那肯定是被人专门处理过的。” “那我问你,即便是被人经过特殊处理变成的干尸,它会变得如此脆弱,随便一脚就能被踩碎吗?” “要知道干尸的风化过程说穿了就是把身体里的所有水分蒸发一空,但是骨骼和肌肉可都没有消失,别看干尸瘦瘦巴巴,可是却十分的坚硬,从这一点来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曹满摩挲着下巴,“这个......” 很快,他的眼神变得古怪了起来,“怎么可能?这家伙的身体是空的!除了表面上一层干干巴巴的皮壳外,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我让你看的原因。” “可是虎爷,为什么会这样?” “想知道?” 曹满..... 俺的大黑,这样有意思吗? 见曹满不声不吭,段虎似乎没什么兴致,便直接开口说道:“算了,我告诉你吧,这是因为那只镇守此处的墓兽蚒蛛所致。” “八爪六指哼哼怪?” “不错,就是它!知道为什么吗?” “让我想想。”曹满拍了拍脑袋,随后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曾说过,哼哼怪的螯牙带有剧毒,可以轻易溶解猎物的血肉骨骼,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呵呵,孺子可教也!你猜的不错,这些尸体之所以成为了空壳尸俑,正是因为蚒蛛的毒液所致。” 曹满脸黑,不是孺子,是老子,你黑老子! 135 兵甲室 这一刻,曹满心里拔凉拔凉的,看着殿中密密麻麻的尸俑,寒意从尾椎跐溜到了后脑勺,不由间打个寒颤。 不行,再打一个。 “抖啥呢,长跳蚤还是长虱子了?” 曹满鄙视一眼,“有区别吗?” 段虎反鄙视一眼,“虱子比跳蚤大,叮人更狠。” 曹满...... 好吧,算你有理,能如此细致的区分俩吸血虫的区别,我墙都不扶,舅服你。 “虎爷,这些尸俑该不会是壁画上那些被挖了双眼的囚犯吧?” “应该错不了。” “啧啧,真惨,被挖了眼不说,还要当成哼哼怪的口粮,怪不得那家伙健壮肥硕,敢情是被催出来的......”曹满摇头咂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段虎不以为然的说道:“自杞国是从乌蛮部族发展来的,这个部族民风彪悍、争勇好胜,同样也嫉恶如仇,对待敌人丝毫不会心慈手软,国仇家恨,这些战俘会有好下场吗?” “你看看四周那些墙壁上的壁画,哪一幅画的不是地狱修罗之景?有割舌挖眼的,有油锅煎炸的,有滚刀山下火海的,有扒皮碎骨的,这些说明自杞国人对这些战俘囚徒恨之入骨,希望他们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受尽折磨,以此偿还他们生前犯下的罪孽。” 曹满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墙壁,刚才没留意这些东西,现在细细看去,还别说,真够吓人的。 每幅壁画都十分的血腥和残忍,渲染出了浓烈的怨恨之气,在血焰的照耀下仿若血淋淋的炼狱血图,惊悚骇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颤栗之感。 这时段虎又说道:“此前我就觉得这处将冢极为诡异,阴气浓厚尸气冲天,本以为是处尸冢,如今看来,它和尸冢又有着不小的区别。” “区别?”曹满目光不解的看向了段虎。 “尸冢中的尸俑骨肉俱在,乃阴尸之躯,即可作为殉葬之物陪同墓主去往冥界,又能镇守陵墓令生人回避,十分凶煞......” “但将冢中的尸俑,生前先被挖双眼,之后瞳血养棺炼尸,尸体做成尸俑用来饲养墓兽,同时利用这些战俘的怨气,化怨为阴,阴气融合尸气,聚阴煞之气,气凝阴地,墓生煞冢......” 沉吟片刻,段虎说道:“如此看来,恐怕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曹满杵棍般站在一旁,呆傻痴愣,简直像听天书。 “没听懂?”段虎好笑的问道。 曹满一脸幽怨,能听懂才怪! “虎爷,我和你不同,水平有限,要不,你用点通俗易懂的话再说一遍好吗?” 段虎点点头,对待糙人,看来还是要用糙语才能沟通。 “我的意思是说,这此处虽然凶险,但好在这里的尸俑都是空壳尸茧,避免了尸变的可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否则要是这些尸俑都诈了尸,想特么的活下来,难。” 这回曹满算是听懂了,他嘿嘿一笑,“一群干货而已,就凭虎爷的能耐,手起刀落,来一个咔嚓一个,来一群呕吼他一群,何必灭了自家威风呢?” 干货? 段虎一笑,“耗子,别低估了干货的威力,有道是蚁多啃死象,虎爷浑身是铁,又能碾几颗钉?” “虎爷,你谦虚了。” 段虎笑而不语,他明白曹满的意思,自己表现得越强势,对方心里就越踏实,人之常情,能够理解,问题是...... 自己就一凡人,又不是什么转世的金刚、伏魔的天神,法力无边,神威莫测,挥挥手,万千小妖化湮灭,动动脚,追着老僵把歌吼...... 尼玛,要不要那么牛? 牛扯扯的牛。 “虎爷,我想......”曹满欲言又止,眼神贼兮兮。 “想吃爆栗是吧,尽管开口,管够。”段虎动动手腕。 曹满吓得一缩脖,会聊天吗?有眼力劲吗?看不出俺的目光是多么的真诚,那是求人的眼神,好么? “我不想吃爆栗,我只是想要点保命的东西......”说话间,曹满目光扫视着段虎的小兜兜,望眼欲穿。 “你不是有花口撸子吗?” “快没子弹了。” “桃木剑呢?” “短了,防身不够看。” “寒星砂?” “咳,手汗大了点,化成水水了......” 段虎...... 曹满...... 段虎摇摇头,“耗子,地主家也快没余粮了。” 曹满挤挤眉,“省省总能挤出那么一点儿,对吧?” “好吧。”段虎终于松了口,伸手寻摸一番,掏出了几颗星火雷交给了曹满。 “星火雷的威力你是知道的,切记一点,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候千万不能拿出来使用,还有,小心保管好了,免得伤了自己......” 曹满接过星火雷,当宝贝似的捧在掌心,眉飞色舞了起来,“我办事你放心,星火雷在我这,错不了。” “希望你好自为之......” 不知为何,段虎忽然感到有点后悔,把威力这么大的法器交给对方,究竟是福是祸? 姑且,先这样吧...... 段虎继续朝前走去,身后传来了曹满得意忘形的声音。 “呀呀呀,小妖小怪快现身,爷爷我要显神威......” “呸呸呸,八爪六指哼哼怪,爷爷赏你一火雷.......” “鬼挡杀鬼,煞挡灭煞!” 段虎,日,这货,没救了。 ...... 中殿的面积和前殿大致相同,空旷的殿中除了密密麻麻的尸俑之外,就只有那根巨大耸立的飞虎凌云闷铁黑柱,黑柱上的血焰凶戾而诡异,明明燃烧着凶烈的焰羽,却毫无声息,不但没有一丝的温度,相反还让人感到有些发寒。 血色的焰火照亮着整片空间,倾洒之下似血水凝结、血河停滞。 咔嚓...... 我天! 咔嚓..... 哦哟! 咔嚓...... 娘嘞! 曹满谨慎前行,依旧无法避免脚下的尸俑一一被他糟蹋,这一路走得嘎嘣脆响、惊心动魄,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又一声碎响,段虎额间青筋崩起,“够了,我说你注意点好么?尸俑也是逝者的遗体,你能不能尊重一点?” 曹满老委屈,他也不想这样,问题是想不想和能不能是两码事,别以为抬脚落足是件轻松事,要看是什么场合。 换做宽松的地方,曹满蹦跶着就能走完,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可这儿? 满眼皆是尸俑,一具一具又一具,跟下饺子似的,插脚的地儿都没有,能咋办? 本来心里就已经够憋屈了,现在好,还落下了埋怨,曹满脖喉发痒,真想暴吼一声,老子特么的想这样吗? “虎爷,我也不想,可你会猫步我不会啊,要不,你清理出一条通道让我走,这样就能避免......” 段虎怒飙一眼火,吓得曹满裆下颤。 “咳,当我没说,你放心,接下来我一定会小心......” 咔嚓! “意外,这是意外!” 咔嚓! “呃,还是意外......” 咔嚓! 尼玛,还让不让人活了! 眼看段虎脸色黑得吓人,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曹满欲哭无泪,我容易吗我?在这么下去...... “咦?虎爷你看,那边是不是有条通道?”曹满眼珠贼亮的叫了一声,激动的指着前方。 段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殿中的环境自然看得真切,就是曹满不说,他也看的真切,之所以没提,是因为心情的缘故。 也对,任谁身后跟着这么一位拖油瓶,心里会舒坦? 压着火段虎回道:“不仅有通道,里面还有道石门。” “石门?” 曹满揉了揉眼睛仔细瞅了瞅,果不其然,通道里面有着一道暗青色的石门。 “虎爷,有门就有房间,你说那处房间里会不会藏着什么好东西?”曹满兴奋了起来。 “不好说。” “要不,先过去看看?”曹满挤眉弄眼,满眼都是憧憬的小星星。 “别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先赶往后殿去检查那口黑棺,之后再去操心其他事。”段虎拒绝道。 “可是虎爷,贼不走空,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先去寻宝没什么不对吧?而且时间挤挤总会有的,应该不会影响任务。” 段虎,“呵,好个小贼,挤挤?别忘了,贪心惹得祸,好奇是根源。” 曹满一百个不爽,有宝不寻非要找黑棺,这跟棒槌有啥两样? 贪心咋啦? 好奇又咋啦? 大家都是俗人,是俗人就有七情六欲,别故作深沉,做那看破红尘的和尚,有意思吗? “杵棍呢?走了。”段虎吩咐一声,自顾自的继续前行。 曹满滴溜溜一动眼珠,嘿嘿,有办法了。 “卧槽,谁特么下黑脚,绊老子的腿?” 惊呼一声,曹满跌跌撞撞朝前冲去,一路咔咔咔,转眼便冲到了通道那里,接着身子顺势往前一扑,翻到在地后不忘打几个滚,骨碌几下,跐溜到了通道里。 段虎...... 见过赖皮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为了寻宝,这么笨拙卑鄙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好个贼耗子,虎爷拧了你的鸡儿! 蹭! 一招大鹏展翅,段虎腾地而起,几个跳落便出现在了曹满的近前,双手攥紧,发出了一阵关节骨响,正欲一顿爆栗落下,曹满不慌不急的出了声。 “虎爷,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贪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干爹,你想,他老人家年岁已高,说句难听话,今日脱了鞋和袜,不知明日穿不穿,过得都是天天日子,作为干儿子,我不想让干爹过得舒服些吗?” 曹满以为自己拿刘老倌说事,段虎看在对方的面子上会网开一面,但他忘了一件事,段虎的脸...... 是真黑。 一顿嚯嚯下去,曹满舒坦得能飞魂,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还错的离谱。 就这黑脸,六亲不认,下手无情,跟对方玩心机,首先要确定自己的身板够不够硬,皮肉够不够糙。 稍微差点,最好还是少动小心思,免得皮肉受罪,还没地儿抹泪擦鼻涕。 ...... “耗子,你真的想进去?”段虎不是不讲理的主,现在心也宽了气也顺了,他出声问道。 曹满捂着脑壳点了点头,不敢出声,生怕话多错多,再挨锤。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不过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任务要紧。” 一听这话,刚儿还蔫头耷脑的曹满顿时精神振作。 黑脸啊黑脸,装清高,装圣人? 我呸,你也就一俗人。 贪心? 好奇? 我呸呸! “还有一点,如果真是什么宝库,不要随便乱拿,捡些值钱轻便的冥器就行,不要贪多嚼不烂,做些不讨巧的事情。”吩咐之后,段虎率先走进了通道。 曹满喜极若狂。 发财咯,哈哈哈,发财咯! 钱财可是好东西,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是孙子。 想当大爷或是孙子,就看你有钱还是没有钱! 曹满屁颠颠的跟在段虎身后,心里笑开了花,脸上乐开了颜,八字小步足下行,一步一嘚瑟,嚯,老开心。 通道不算宽大,距离也不算太长,不大工夫,二人便一前一后来到了那扇紧闭的石门前面。 门。 又是门。 一道暗青色的石门。 二人站在门前,曹满挺激动,但段虎却挺头疼。 从进入地下密道开始,他遇见最多的就是门,什么闇水浊门,什么术煞之门,方的,圆的...... 遇到门就没好事,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已根深蒂固。 此刻一见眼前的这道暗青色石门,不住为何,段虎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虎爷,你不是说赶时间吗?快来帮我看看,怎样才能打开这道石门?”曹满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段虎仔细观察了几眼,下一刻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随后颇有深意的看着曹满,目光中透着一股子隐晦的笑意。 “耗子,依我看......不如算了。” 这话能把曹满憋成内伤,啥意思?门都没开就算了,敢情刚才的一番苦心就这么白费了不成? 想得美! 老子挨得老拳能这么算了嘛? 不能! 曹满有种撇条被条卡菊花的闷燥感,撇不出还难受,用了半天劲儿,得到的只是个屁响。 “别介,都到了门外为啥要放弃呢?虎爷,算我求你,先把门弄开如何?” “耗子,我不想瞒你,门根本不是什么藏宝的宝库,而是......”段虎真不想把实话说出来,免得让曹满失望。 “而是什么?虎爷你倒是说话啊?”曹满着急的问道。 “这只是一间兵甲室。” 136 丁甲门 兵甲室? 兵甲室! 曹满呆愣在地半晌无声,就这么呆呆的杵棍..... “耗子,你没事吧?”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种心情,段虎懂。 “虎爷,你会不会搞错了?也许不是兵甲室,而是一间藏宝室呢?”回神后的曹满不甘的问道。 段虎摇摇头,“应该不会错,因为在这道石门上雕刻着刀盾的图形,虽然门上还刻着一些我不认识的字体,但是我可以肯定这里面不是什么藏宝室,而是一间收藏兵器甲胄的兵甲室。” 曹满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在那道暗青色的石门上刻有战刀和盾甲的图形。 巨大的落差感,让所有的喜悦通通化为乌有,曹满脸色难看,但始终不愿放弃。 这辈子他放弃过不少东西,尊严,信念,执着..... 如今,他不想也不愿再放弃什么,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失望,但起码他敢于争取,敢于接受。 放弃? 呵。 “虎爷,也许自杞国人喜欢用这种刀盾的图形作为宝库的标识呢?我在想,既然来了,不如打开看看如何?”曹满强打精神问道。 “省省心吧,倒斗的事儿我有经验,这里明明是兵甲室,哪来的什么宝藏?何况此处将冢埋葬的是一位将军,宝刃宝甲配大将,从常理上也说得通。” 不是段虎想要掐灭曹满的希望,而是他认为没那个必要,有时候认清现实往往比虚假的憧憬重要。 然而...... 宝刃宝甲! 其他话曹满没听进去,唯独这四个字听了个真真切切,顿时眼睛再次亮堂了起来。 “宝刃宝甲也不错!虎爷,你有所不知,县里那些古董字画店的老板,有不少都会出高价收购战铠兵刃这些古物,你说我们要是能弄两件出去,不也能发笔横财吗?” 段虎一阵好气,果然,贼心不死,野草春风呐! “打住,对于古董行情我比你熟悉,知道什么叫做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吗?” “如果是太平年间,这些东西自然值钱,然而现在正值战乱时期,烽火硝烟、战火不断,谁还稀罕这些玩意?有钱的早就换成大黄鱼小黄鱼,压着满满的黄金自求多福去了,什么兵刃战铠这些古物,称斤卖都不一定有人收购!” 几句话无疑于一盆冷水,浇得曹满心灰意冷。 “这就叫不是你的财,不落你的袋,还愣什么?走了!”看着曹满沮丧的样子,段虎催促道。 曹满死心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 段虎有段虎的理,他有他的词儿。 “虎爷,我还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懒驴磨球球的,哪来那么多事?快说!” “虎爷,既然是兵甲室,里面的兵器铠甲一定不少,值不值钱先不提,万一珍藏着威虎绝刃那一类的宝刃,嘿嘿.....” “所以呢?”段虎双手抱胸。 “宝刃配英雄,自古如此。” “宝刃跟了你,那是糟蹋了宝刃。”段虎补刀。 曹满挨刀,不过不在意,“我知道我不算英雄,可你是英雄。” “我已经有威虎绝刃了,不需要。”段虎再补刀。 曹满再挨刀,却依旧不在意,“你是有了,可我不是还没着落吗?糟蹋也好,辱没也罢,有件利器防身,终归心里踏实一些。” 边说边耸眉,小眼犀利,一切尽在眼神中。 “怎么,我给你的法器还不够吗?” 曹满晃着脑壳老神在在的说道:“法器是法器,宝刃是宝刃,二者不能混为一谈,对吧?” “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不死心。”段虎总结了一句。 “虎爷,你是个真爷们,大英雄,难道你就不动心吗?”曹满没有抵赖,同时也试探着问道。 段虎手捂额头,“树欲静而风不止,耗子,你就是股狂风!” “啥意思?”曹满没听明白,自个儿咋就成了狂风? “对牛弹琴,白白浪费时间。” 曹满附和,“是啊,与其浪费口水,有这工夫,我们早就进到兵甲室了......” “你说什么?” 段虎怒眼一瞟,曹满缩脖吐舌,“没什么意思,就是一个提议,提议......” 看着死缠烂打的曹满,段虎转念一想,也罢,万一真碰上了什么宝刃宝甲,说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何况他一武夫,酷爱兵甲利器,说不定会有一番意外的收获。 想到这,段虎再次打量起了眼前的石门。 曹满臊扭一下,心里充满了喜悦的狂吼。 功夫不负有心人,刚才的嘴炮没白打,看来以后还需再接再厉,等练好了嘴皮子,达到巧舌如簧的境界,到时...... 嘿嘞个嘿的。 黑脸又如何? 爷的嘴炮能降妖! “虎爷,加油!”曹满握紧双拳鼓气打劲。 “闭嘴,一边凉快去。”段虎不耐烦的说道。 “闭嘴可以,不过虎爷,门把不就在门上嘛,至于左看右瞅的干耗着不开门吗?”曹满必须要提醒一声,否则干等着多难受。 “门把?”段虎不屑的说道:“那不是门把,那是杀人的机关,不信的话,你拉一下试试?” 机关? 杀人! 果然,墓里的世界太危险,不是坑儿就是套,一个不慎就送命。 曹满深吞白沫,“虎爷自便,当我没说。” “聪明。” 说完,段虎不再理会他,用手摸了摸石门,接着敲敲这碰碰那,认真检查了起来。 聪明的曹满往地上一蹲,百无聊赖的东瞅西望,打个哈欠抓抓痒,一身破衣烂衫,满身脏泥污垢,可惜差了个破碗,否则往身前一放,吆喝一嗓子,“各位叔叔婶婶、大爷大娘,行行好赏口饭吃......” 我日,想啥呢? 真把自己当成讨饭的花子爷了? 一根纸烟的工夫,再看曹满,十八般姿势他全部尝试了个遍,蹲地,站桩,杵地,踮脚,抖腿,晃臀...... 耐心这玩意,跟他不想干,风行雷利才是他的向往。 “虎爷,黄花菜要凉了......” 诶? 咋又想起黄花菜来了? 那玩意曹满从来不爱吃,以往在常家的时候,谁敢在桌上放一盘黄花菜,他能把嘴撅得挂油瓶。 就在这时,一直不见动静的段虎突然有了行动,就见他抬手对着石门上下左右各拍了四下,随后高抬腿低压脚,一脚踢在了石门上雕刻的那面石盾上。 曹满眨眨眼,魔怔了还是邪乎了? 怼门? 还是石头门,喂,手脚也是肉长的,不爱惜也不能这般糟蹋,对吧? 正想问一声,忽然从石门传来了一阵铁链拉动的异响。 哗啦,哗啦...... 很快,响动又归于了宁寂。 “搞定!”段虎满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曹满惊疑,这就搞定啦? 骗鬼呢吧! “虎爷,门好像没动,真的搞定了?” “刚才你没听见机关的响声?” “听见了,好像是锁链拉动的声音,可是门没动,门,门,门,门!”重要的事说三遍,曹满说了四遍,用心良苦。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段虎白了他一眼。 曹满心塞,究竟是谁左一声右一声的说抓紧时间,老天有眼,可都看着呢。 “虎爷,石门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曹满决定换个方式问话,也许效果会好点。 “不错,这道看似普通的石门,实则暗藏五门丁甲之数,好在我学的那一派就是丁甲门,否则想要顺利的开启石门绝非易事。”段虎回道。 五门丁甲数? 听着好玄妙,好深奥,好晦涩。 究竟是个啥? “不懂?”段虎看着曹满的白痴样问道。 曹满双眼幽幽,老子又没学过,能懂才怪! “不懂我可以告诉你。” 曹满,呵。 黑脸会有这么好心? 凭俺的观察,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丁甲门是九锡虎贲的一个分支,和嫡系正宗同属师门,丁甲门又称为六丁六甲之门,分丁神六位和甲神六位,包括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和甲寅......” 曹满点头,果然没猜错,就是为了显摆和吹嘘,黑脸,装逼犯。 心里不爽,但该捧臭脚还是要捧,否则黑大腿非踢人不可。 “怪不得你每次作法时嘴里都会念叨些什么丁啊甲啊的咒语,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错,丁甲门人在作法时必须法印配合法咒,再通过体内的玄阳之气催动方可施法,过程虽然有些繁琐,但是威力却不可小觑。” 显然,段虎挺受用。 “丁甲之名源于天干地支,代表着天地之力,结合人体的玄阳之气斩妖伏魔,以往在师门斗法时,我们这一脉足以匹敌正宗嫡系的门人弟子,在师门众多的派系中绝对独秀一枝......” 一谈及师门,段虎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一向话少的他也成了话痨,完全没有顾及到身旁那位的感受,就顾着自己爽嘴炮了。 “虎爷,我真替丁甲门感到可惜,要不是你们这一脉人才凋零,师门的头把金交椅岂容他人觊觎?” 曹满的意思很简单,溜须拍马,奉承俩句,只要段虎一高兴,那他就能把话题拉回来,好接着干正事。 谁知吃力不讨好,拍黑腚上了,接着就被黑腿踢了。 “放屁!门派何来嫡庶之争?一个师门想要茁壮成长,就必须内外齐心嫡庶抱团,只有团结一致才能让门派发扬光大!一天只想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那只会把好好的一个九锡虎贲变得支离破碎,派毁人亡!” 曹满擦了把脸上的飞沫,无心埋怨对方,因为这是他自讨苦吃。 就一点,既然骂他是放屁,那为何还大动肝火呢? 当个屁放了不就得了,省心还轻松。 能发这么大的火,看来吧...... 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曹满多精,擦把脸的工夫,便琢磨出了其中的门道。 “虎爷,你的师门是不是.......” 段虎长叹一声,“一言难尽。” “不如说来听听?”曹满堪比八婆,家长里短最爱听。 “这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段虎摇了摇头,似乎没什么兴致谈下去。 曹满听着不免失望,自个儿竖着耳朵就等着乖乖坐听故事,好么,浪费半天表情,啥也没听到,真丧。 尽管啥也没听到,但曹满看得出,段虎的师门,也就是那个神秘的九锡虎贲,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至于是什么大事。 无非是门派内斗,争权夺利,排除异己这些糟心烂肺的矛盾和争夺。 曹满混迹官场多年,这些事能不明白? 别忘了,他就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心病还需心药治,段虎不说,曹满想开导也无从下手,但这时候如果不说俩句,似乎显得不够真诚。 但说啥好呢? 曹满有些纠结也有些担心,他怕说错话再挨黑腿踹。 “虎爷,人生就是这样,总会遇到些沟沟坎坎,你看看我,家逢突变,一夜之间,从高峰跌落谷底,可我不一样活得有声有色......” “其实,不管多大的沟坎,迈过去不就得了?除非是深渊,但也没啥大不了的,迈不过去的话,绕过去也可以。” 还别说,经历了生死离别的曹满,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愧是过来人。 段虎淡淡一笑,想不到自己这么大个人,居然还有被人开导的一天,而且开导那人还是当初自己最瞧不起的曹满。 说实话,和曹满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段虎挺佩服对方,乐观开朗的态度以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毅力。 换做自己,他相信自己绝对做不到对方的这份胸怀和乐观。 “行了,一箩筐的废话,你不嫌烦,虎爷的耳朵还嫌烦呢,有那精力,不如开门。” 曹满等得就是这句话,激动的直拍巴掌,可是随后...... “虎爷,门咋开?” 段虎气笑,“不是有门把嘛,直接开不就得了。” “可你说过,门把是......” “是个屁,机关刚才就被我破了。” “好咧!我来开门!” 再无顾虑的曹满高喝一声,张嘴往手上吐了两口吐沫,搓动后双手抓住门把用力的往外一拉...... 半晌过后,曹满累得膀臂发酸,石门却纹丝未动。 “虎爷,该不会是搞错了什么吧?你看这门怎么拉都拉不开呢?” “拉不开不会推吗?” “喔......我知道啦!”曹满拉个长音,又开始了跃跃欲试。 段虎没那心情在一旁干等,上前一把划拉开对方,“一边凉快去,我来开门!” 说完,抬腿对着石门就是一脚。 轰!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声响,沉寂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石门终于被完全开启...... 137 墨霜 当兵甲石门被段虎一脚踢开的瞬间,曹满乐得大嘴咧成瓢,俩巴掌都拍不拢在一起。 振奋人心的一刻呐! 这边段虎才收回腿,那边早已迫不及待的曹满,一蹦子就跳进了兵甲室中,随后又一蹦子从里面窜了出来。 来回往返的时间加一块,也就一个眨眼的瞬间。 段虎笑哼一声,“耗子好玩吗?” 曹满擦把小汗,“不好玩。” “我去,不好玩还学蛤蟆跳,你也老大不小了,能稳重点吗?” 曹满干笑一声,都怪自己太心急,本能的就跳了进去,谁知进去一看,嚯!真黑,黑得乌漆嘛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哥,黑得比段虎的脸都黑。 黑也就算了,天晓得黑漆漆的兵甲室里藏着什么害人的玩意,这不,心里害怕,他便蹦哒了回来。 “虎爷,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门是你踢开的,理应你先请,我可不敢抢了你的功劳,否则就成了......” 曹满挠挠头,“对了,鸡儿占雀巢,嘿。” 鸡儿? 雀巢? 段虎头冒黑线,“嘿个球,嬉皮狗,那叫鸠占鹊巢,不懂别瞎说。” 好么,嘿一声就成嬉皮狗了,那嘿两声呢? “虎爷,是麻雀的雀吗?” “喜鹊的鹊。” “鸠呢?” “斑鸠的鸠。” “懂了,斑鸠占了喜鹊的窝,可恶的斑鸠,不过味道挺好吃,肉嫩味鲜,以前我一次能吃俩。”似乎回忆起了斑鸠的可口,曹满吸溜一口哈喇子。 段虎眼皮一抽,“你大爷的斑鸠,这里的鸠指的不是斑鸠,是......” “是啥?”曹满追问。 段虎语塞,随后说道:“反正不是斑鸠就成。” “去,不是斑鸠,为何要用鸠字?毛病。” “对,毛病。”这话段虎也赞同。 古人好风雅,词藻不仅华丽还刁钻,意境更深奥,归根结底,风雅惹的祸。 曹满挺高兴,难得被认同一次,真不容易哇! 只是...... 现在是纠结斑鸠还是鸡儿的时候吗? 现在是入室寻宝的时候。 “虎爷,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石门可开着呢,要不,您先请?” 曹满恭敬的比了个请的动作,姿势标准,脸色虔诚,目光期待。 段虎心不顺的撇他一句,“胆小就胆小,鸠占鹊巢?就你这德行,翘翘屁股虎爷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好糙的话,曹满听着都恶心,恶心中带点好奇。 爷的臀儿往左边翘,拉啥? 往右边翘,又拉啥? 不左不右翘俩下,猜猜看? 干货还是水货? 光打雷不下雨,还是电闪雷鸣一顿泼? 哈哈,要不试试? ...... 段虎迈步进了兵甲室,黑暗中他提鼻闻了闻,很浓的金属味道,气味涩干,有些冲鼻。 拿出一根火柴往糙脸上一蹭,“刺啦”一声,火苗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早有准备的曹满识趣的拿出一支火把,对着火苗引了引,转眼的工夫,火把散发出了明亮的火光。 借着火光,二人把视线投向了前方,从面积上来看,兵甲室的空间不算大,但是里面却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武器铠甲,一旁的兵器架上摆放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品种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除了兵器架上的武器,在两旁还堆放着不少的箱子,大大小小加在一起,数量不在少数。 段虎大致看了两眼,整个兵甲室分为两块,一边是盛放武器兵刃的地方,另外一边则是摆放铠甲防具之处。 “耗子......喂!怎么没声了?” 段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曹满气瘪瘪的站那不动,目光中充满了失望之色。 能不失望嘛? 一堆破铜废铁而已,称斤卖都不值几个钱。 说好的宝刃宝甲呢? 说好的绝世神兵呢? 早知道就这些没用的玩意,刚才何必费那口舌。 “怎么,是不是很失望啊?告诉你这是一间摆放兵甲的石室,你就是不听,还以为我骗你一样,现在相信了吧?”段虎一语道破了曹满心中的小九九。 曹满,呵。 一百个不自在的走到武器架前,看了看满是灰尘、锈迹斑斑的各类兵器,更不自在了。 “虎爷,走了,这没什么好看的。” 曹满来时兴冲冲,走去快如风,没有一丝留恋,只有满心遗憾。 “虎爷?虎......” 转身一看,好么,段虎两眼发亮的东瞅西摸着,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说人前落人后,刚儿是谁不情不愿的?现在却像打了鸡血...... 曹满郁闷的来到段虎身旁,“虎爷,寻摸啥玩意呢?” “我在帮你找一件称手的武器,省的你一天到晚叨叨咕咕,抱怨个没完。” 曹满上下打量几眼,爷信了你的黑! 明明自己来了兴致,却拿别人说事,这样要不得。 “算了虎爷,你也瞧见了,这里面都是些生锈的东西,哪有什么神兵利刃?” 说着话,他拿起了一把锈剑,本想抽出来耍弄两下,却发现自己拔不动剑柄。 真够气人的,一把破剑居然不给面子。 曹满怒怼锈剑,哼哧哼哧拔拔拔...... 锈剑,胜! 曹满不服,拔不动就拧,拧不动就拽,把一股脑闷火都撒在了锈剑上。 “别拔了,这把剑已经锈死在剑鞘中,除非撬开剑鞘,否则根本拔不出来。” 咣当! 曹满把锈剑往地上一扔,随手不解气的又拿起了一把战刀。 战刀不错,没锈住,一拔就出鞘,只是战刀的刃口坑洼不平,像虫吃狗咬般,曹满看在眼里,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哐当! 丢了破刀,曹满又去拿兵器架上的长枪,双手握住枪杆往上一提,长枪未动,好悬闪了腰。 明白了,整条长枪都是用精铁打造,死沉死沉,凭他那点弱鸡之力,还真有点使唤不动。 “哼,牲口的武器牲口用,爷不稀罕。” 松手后,抬脚对着一只上了锁的铁箱就是一下,箱子未动,锁也没事,曹满有事,蹲地揉脚,哈气吐舌。 日,要不要这么糟心,一件顺当事都没有。 “虎爷,任务要紧,走啦。”曹满去意已决,嚷嚷着要离开。 “耗子,你注意到没有?如果只是一间普通的兵甲室,为何要用五门丁甲这种厉害的机关来把守?莫非这里面......” 段虎的一句话,不仅打消了他的去意,还带出了满脑子的浮想联翩。 对啊,为何一间普通的兵甲室,会用这么厉害的机关严防死守,除非...... 曹满眼珠一亮,“除非这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段虎笑道,“聪明。” 一句赞美,曹满如梦方醒,双眼放光的开始手翻箱倒柜了起来,手脚麻利的样子,就像闻见了油香的耗子,钻头觅缝的寻找着激动人心的宝贝去了。 哐当! 哗啦! 咣咣! 这顿翻找,跟土匪进村似的,搜光,抢光,翻光,地皮都能刮三层。 片刻过后,曹满把能翻的地方都搜刮了一遍,十八般兵器一件不落的都被翻了出来,可称之为宝贝的东西,一件没有。 这会儿他正毫不气馁的找来了一把短斧,对着一只只铁箱上的铁锁下手,又卖力又精神,简直是头不知疲累的蛮牛。 段虎看着一片狼藉的兵甲室,嘴角不自然的一抽,真够狠的,比秋风扫落叶还猛,什么兵器铠甲满地都是,几乎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理会对方疯狂的行径,段虎来到兵甲室的一角,瞅了瞅墙上的赤焰飞虎战旗,他摸着下巴一阵的寻思。 “金色飞虎,火图祥云......这是自杞国的图腾,看来也是他们的战旗,只是为何这面战旗要挂在墙上呢?” 犹豫了一会儿,段虎伸手抓住旗帜的一角,往下一拉,尘土飞扬,厚厚的灰尘充斥在了室内。 用手散了散灰尘,段虎往墙上看去,发现上面有着一处凹陷的暗格,里面摆放着一个长形的木匣。 经验告诉他,木匣内一定装有什么稀世之物,否则也不会故意被战旗遮挡,暗藏在墙壁的暗格中。 心喜之余,段虎伸手把木匣拿在了手中,入手份量不轻,沉甸甸的有些坠手。 靠近火把观看了一下,木匣造型十分的简单,没有多余的花纹和雕饰,看上去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匣子。 轻轻打开匣盖,段虎定睛往里面一看,不由得看得有些出神...... “虎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曹满好比闻见了腥味的猫,立马便有了了反应。 “不错,是有些发现。”段虎淡淡的回了一句。 “真的?让我也瞅瞅!” 曹满激动得踮起脚尖,个儿不够,看不见匣子里的东西,没关系,双腿绷紧,双脚蹬地,蹦哒了个高,依旧看不见。 “虎爷,拿低点,给我瞅瞅!”曹满终于急了。 “小碾砣能压秤,蹦跶三寸就落地,瞧你这点出息。”段虎把木匣递了过去。 曹满乐呵呵的接过木匣,激动十足的把目光投了进去,下一刻,腮帮鼓了起来。 “这黑不溜秋、墨不拉几的东西是什么,怎么这么难看?” “我去,就一把破匕首!” 段虎眉梢一挑,破匕首? 耗子,知道不? 你的无知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有眼无珠、有宝不识的蠢货,亏你说得出口!”段虎都替那把匕首感到委屈。 “宝?虎爷,你就别再耍我了,一把又黑又破的匕首怎么可能是宝?就是用来削水果都寒碜。” 段虎气笑,“削水果?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 说完,他拿起那黑不溜秋的匕首往地上一丢,刀刃轻松的插入地板,如插进豆腐一般,滑溜顺利,看得曹满瞠目结舌,惊愣当场。 “愣什么呢?这可是一把宝刃,还不赶紧捡起来?” “哈哈哈!” 曹满笑了个一脸春娇,他没想到一把难看丑陋的破匕首,居然是把宝刃。 惊喜要不要来得这么快,这么猛,这么意外! 害得曹满心脏怦怦跳,面带桃花红,兴高采烈原地蹦,尽管只能蹦三寸。 段虎无语,这货也就这样了,无可救药。 拔出黑匕首,曹满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有心啵一个,却没敢下嘴。 刚才埋汰宝匕,嫌丑嫌黑嫌难看,万一宝匕闹情绪,没啵到,再被拉出道口子来,变了兔唇,多寒碜不是? 把玩一会儿,曹满眼光四外一瞄,正正看见了之前不给他面子的那把锈剑。 铮! 黑芒一闪。 咔擦! 锈剑应声断成了两截,曹满点点头,不愧是宝刃,锋利无比,犀利无匹,一刃在手,万兵臣服。 再试试。 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那把破刀,手起刀落,破刀直接断裂,裂口处光滑平整,如竹刀切豆腐,老轻松。 对了,还有那杆铁枪。 曹满来到兵器架前冷笑一声,无形中他能感受到铁枪瑟瑟发抖的怯意。 “斩!” 刀刃带过一道寒光,铁枪一分为二,哐当倒地。 曹满开心的举起手中的宝刃,意气风发的正想欢呼一声,段虎上前一把夺了过去,直接的把曹满晾在了原地。 尬了不是? 呆愣片刻,曹满火了,好个黑脸,横刀夺爱! 有王法吗? 有天理吗? 说好的帮我找宝刃,敢情都是骗人的! 撸袖晃膀,曹满大步来到段虎面前,没动手,而是用凶巴巴的眼神怒视对方。 以眼怼人,就问你怕不怕? “再瞪狗眼,废了你的招子!” 一句话,曹满立马怂蛋,转而苦哈着脸可怜兮兮的问道:“虎爷,能让我再摸摸那把匕首吗?起码有个念想。” “想啥呢?我没打算要这把宝刃。” 曹满一愣,转而一喜,变化要不要这么快?看把人家吓的,心肝儿都颤。 “那你刚才是......” “我是想了解一下这把宝刃的来历。” 曹满一拍脑门,“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以为呢?”段虎瞪了一眼。 “我.......” 能咋说? 说自己是疯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虎爷这把匕首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会如此厉害?” 说话讲究技巧,比如现在,岔开话题就是最好的办法。 “上面有字,你自己不会看吗?”段虎用手一指刻在匕首上的几行小字说道。 “呃......” 曹满又尬了,看来方法没错,错在他肚里的水水浅了点,也淡了点。 “识字不?”段虎补刀。 “认识一些.......”曹满挨刀。 “那念给我听听?”段虎再补刀。 “虎爷,这些字应该认识我,可我没在意,就忘了它们......”曹满再挨刀。 段虎笑哼一声,“行啦,没那个逼样还是少装,告诉你,这叫古篆,意思是墨者无华,冷霜伴月,故而这把匕首叫做墨霜。” 曹满耸眉,黑脸,话能再糙点吗? 黑心眼子! 138 放血淬刀 墨者无华,冷霜伴月。 墨霜! 好名字,好意境! 曹满双眼炙热,恨不得夺过墨霜狠狠啵一口。 真是个好宝贝! 唰,唰! 段虎手握墨霜在半空中舞弄几下,寒光四溢,黑芒森冷,看得曹满眼馋手痒。 “这把墨霜不愧为一件宝刃,墨黑无光,锋利无比,可切金断玉,也能吹毛断发。”段虎赞不绝口。 “据传古时候有一种名为墨铁的稀罕矿石,这种矿石坚硬强韧,用于打造神兵利器再适合不过,只可惜墨铁矿石极为稀有,以往也只在书中见过,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目睹,不枉此行,真是不枉此行!” 听着赞美声,曹满翘起了鼻子,就跟夸他似的骄傲得意。 “还是虎爷慧眼识珠,能找到这么珍贵的墨霜,不像我,马大哈一个,有宝不识,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曹满笑着奉承俩句,礼尚往来,这叫人之常情。 另外一层意思,是想把对方哄高兴了,好尽快要回墨霜,都这半天的工夫了,曹满早已等得望穿秋水。 不知段虎听没听懂,反正拿着墨霜就是不肯放手,反而欣赏的说道:“长约一尺或一尺以下的短刃为短匕,根据刀刃的不同分为单匕和双匕。这把墨霜长约一尺半,单刃单锋,属于长匕,也叫短刀,适合近战防身。” 曹满无趣的听着,目光不离墨霜,哈口小气,心里老不痛快。 管他长匕短匕,说这些有啥意思? 老子只要墨霜,那是我的宝贝疙瘩,懂么? “墨霜不愧为一把稀世的宝刃,虽然颜色不喜人,但是墨黑的刀身便于隐藏,用于突袭十分厉害,此刀刀身很薄,虽然还达不到薄如蝉翼的地步,但是却坚韧有度,重量不轻,再加上刀身上的那条血槽,一旦刺中敌人的身体,光是放血,就够对方喝上一壶的......” 段虎嘚不嘚,曹满哼又哼。 黑脸,话痨! 口水多也别往俺的墨霜上喷啊! 弄湿了你擦? 弄锈了你磨? 弄臭了...... “虎爷,你说完了?” 段虎话声刚落,曹满便兴致勃勃的凑近了脸子,个头矮了点,踮着脚尖也只能伸到对方的胸口。 曹满狗头望天,盼着星星和月亮。 “说完了。” 段虎用手轻轻一转墨霜,宝刃围着他的食指来回快速旋转了起来,不等看得眼花缭乱的曹满反应过来,段虎把手一收,墨霜稳稳的插在了他的腰间。 诶? 嗯? 啊? 曹满脸色瞬间三变,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几个意思?无端端咋把俺的墨霜插自个儿腰上了? “虎爷,你这是......”压着内心的不安,曹满疑惑的问道。 “刚才我仔细想了想,墨霜是不错,但是太过锋利,给你的话,万一伤了自己咋办?”段虎似有顾虑的说道。 曹满轻轻拍了拍胸脯,缓了口小气,本以为段虎动了歪心眼子,谁知对方是在担心他。 怪吓人的,看把人家搞得一惊一乍,都快神经了。 “虎爷,你放一百个宽心,打小我就玩过刀子,不会弄伤自己的。” “真的?”段虎有些不太相信。 “比真金还真!” 曹满睁大了赤诚的双眼,他才不会把小时候玩木刀片子,最后还被木刺扎了手的事情说出来,没那个意思。 段虎点点头,“看来是真的,不过......” 话锋一转,曹满不由得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毛手毛脚,脾气毛躁,墨霜在你手里,我怕是祸不是福。” 曹满,哈? 我呸你个黑大头! 想骗俺的宝贝就明说,别用这些下三滥的借口来蒙人,都是明白人,没必要试探,否则撕了遮羞布,我俩一起露光腚! “虎爷,话可不能乱说,我啥时候毛手毛脚的毛躁了?” 曹满打算据理力争,他怕真动了糙词,怼不过还在其次,惹怒了黑脸,尼玛,真会出人命。 段虎一脸淡然,“刚儿你是不是拿墨霜撇了一把锈剑?” 曹满嘴角一抽,“撇了。” 没办法抵赖,成了两截的破剑就在地上躺着呢,幽怨凄凉。 “战刀撇了吗?” 曹满喉结移动,“也撇了。” 这事也无法抵赖,破刀就在他脚旁挺尸,一小半截还被踩在了脚下...... 赶紧用脚划拉一下,战刀带着低低的哀鸣没了影儿。 “铁枪呢?” 曹满无奈的点点头,“撇了,可是虎爷,当时我只是想试试墨霜的锋利......” 段虎不耐烦的一摆手,“事实胜于雄辩,解释等于狡辩。” 曹满双眼能喷火,狮屎是吧,熊便是不? 老子既不解释也不狡辩,人便一泡能干翻你的狮屎和熊便! 尼玛,老气人。 曹满是真动了气,脸蛋抖落两下,嗓门高了八度,“虎爷,之前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出尔反尔那是小人的行径!” “我没说我是君子。”段虎轻描淡写的说道。 曹满,抖! 人不要脸鬼都害怕,果然是个不要脸的小人。 “你是君子吗?”段虎反问一句。 “我......” 曹满眨眨眼,一时间纠结了起来。 说是君子? 不搭边,不靠谱,不像话。 说是小人? 似乎,好像,也许吧...... 可谁会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小人呢? 问题是,自个儿是在讨要宝贝,咋转眼就成了讨论人性了呢? 好个黑脸,能说会绕,曹爷才不会上你的鬼当! 这时段虎又开了口,“既然你我都不是君子,出尔反尔没啥毛病,你说是不?” 曹满挫动槽牙,可能的话,他想吃肉,最好是黑肉,那玩意下嘴啃才过瘾。 心中哀鸣一声,墨霜,俺的大宝贝,你我有缘相识、无缘相守,都怪黑脸太狠心,活生生拆开我俩...... 天不公,地不义,日月难表你我心,凄凄切,声声泪..... 黑脸,黑脸,黑脸! 老子...... “诶,虎爷,你这是......” 几欲暴走的曹满忽地一愣,傻傻看着对方递来的墨霜,丈二金刚摸不到后脑勺。 段虎淡淡一笑,“刚才不过是为了给你提个醒,顺便开个玩笑,咋滴,这就生气啦?” 曹满眼眶湿润,泪雾蒙蒙,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喜悦,是高兴还是委屈。 这一刻,复杂的心情揉和着一丝亏欠,内疚中带着尴尬。 虎爷不坏,是个好人...... 好个球! 眼中寒霜疾闪,曹满呼痛一声,不等把被拉开血口的二拇哥收回来,段虎一把薅住,黝黑的脸庞笑了个灿烂。 “虎爷,你,你这是干嘛?”曹满惊恐的问道。 “干嘛?给你放点血。”段虎非但没松手,反而指间加力,眨眼间,丝丝鲜血顺着口子流了出来,一滴滴浸染在了墨霜上。 曹满惊慌呆傻,鼓着眼珠不可思议的看着看着血水滴落。 十指连心,当他刚要爆发出尖锐的嚎叫声,谁知段虎把手一松,放开了他。 曹满赶紧张嘴含住冒血的二拇哥,心里纵有万千怨言,却难以开口吐诉,忙着咂指头。 啧,啧,啧...... 曹满吸了个满嘴腥甜,正过瘾着,段虎不耐烦的说道:“抠腚的指头就这么香?声儿小点。” 曹满气到肝儿疼,我去你大爷的抠腚指,恶心也有个限度好么? 还有,我为什么咂指头? 我就想问一句,咂指头究竟碍着你什么了? 段虎神色严肃的凝视着手中的墨霜,手指蘸着朱砂粉,融合了鲜血后一边快速的在刀刃上画咒,一边嘴里振振有词的念了起来。 “天地乾坤,阴阳万变,诸法归一,鬼神莫测,上借雷霆之威,下请幽冥之力,合我三界之轮,铸我神兵利器......” 曹满轻轻吸着指头,猴子看月亮,看了个稀里糊涂。 咕噜! 喉结移动,把满嘴的血沫子吞进了肚里,尽管有点不卫生,可好歹也是自个儿身上流出来的,不能浪费了。 不大工夫,当段虎把口诀念完之后,他转头对曹满喊道:“耗子,咬破舌尖,把精血喷在墨霜上,快点!” 啥? 曹满不可置信的盯着段虎,划了俺的二拇哥还不够,现在还要让我咬舌? 玩自尽啊! 做人要不要这么过分! 二话不说,曹满拔腿就想溜,他怕自己真的能被玩死,只是段虎的下一句话,他溜不了了。 “听好了,精血是人体至阳至刚的精华之血,用精血淬炼墨霜,就能得到伏魔的法器,不想功亏一篑的话,咬!” 见段虎不像在开玩笑,曹满犹豫了起来。 神兵利器谁不想要,可咬舌尖的话...... 想着都疼,真咬下去,万一失了水准,血溅三步,当场呕吼了咋办? 要不,先试试? 伸着舌头舔了舔上下两排有些泛黄的牙齿,接着轻轻那么一咬。 “疼,疼,疼......” 眼泪水围着眼眶打转,明明还没用力就这么疼,真咬下去的话,不疼死才怪。 “虎爷,要不算了......虎爷,你看啥呢?” 正打算放弃,忽然发现段虎惊愣的盯着自己身后,曹满心头猛的一跳,莫非身后有...... 本能的就想转过头去,突兀,段虎眼神一变,出手如电,一把掐住他的双颌,顿时一股酸麻的感觉涌出,曹满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大嘴。 下一瞬,段虎手起刀落,拿着墨霜在他舌头上轻轻抹了一下。 这一刀干净利落,力道精准,做的漂亮,堪称完美。 腥浓的血水顷刻间渗透而出,段虎用力按住脚蹬手刨的曹满,足足用墨霜接了一大滴精血,这才松手任凭对方抱着几乎脱了臼的下巴、舔着血舌满地豪滚。 晶莹鲜艳的血珠顺着墨霜的刀刃走了三圈,最后慢慢融合了进去。 当精血完全融入之后,一道金芒破空而出,光芒耀眼明亮,隐约中带着疾风之声,转瞬即逝。 这会儿曹满也不翻滚了,一动不动的躺地挺尸,俩腿生了个笔直。 “别挺了,还不过来看你的法器?”段虎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墨霜。 曹满抽搭一声,老子想挺尸吗? 是因为疼,虚,乏,累,疲...... 感觉身子被掏空...... ...... 曹满盯着手里的墨霜,隐约中觉得宝刃多了一丝灵性,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跳跃着灵动的气息。 “这就是斩妖伏魔的法器?” “怎样,还不错吧?”段虎笑着问道。 “是挺好,就是过程太......”一想起刚才的经历,曹满忍不住打个激灵,身子似乎更虚了。 “墨霜虽然不错,可终究只是一把凡器而已,想要斩妖伏魔,不把它淬炼成法器是不行的。”段虎回道。 “割手指头,咬舌尖都是为了淬炼法器?” “那是开光仪式,必须配合特殊的法咒,混合人血和朱砂画符进行开光,最后还需要精血为引,才算成功,不过......” 说到这,段虎用手摸了摸下巴,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曹满心里咯噔一下,日,该不会还要放血吧? 这回要扎哪? 脖子还是心窝? 这是淬炼法器吗? 淬炼血人还差不多! 这一刻,曹满觉得墨霜有千斤重,压在心头沉甸甸还酸涩,主要是肉身受不了,在这么下去...... 墨霜依旧,他非挂了不可,明年的坟头草能有狗高。 曹满叹息一声,随后恭敬的把墨霜往前一献,正欲说出笑纳二字,段虎的话先说出了口。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的精血差了不少,过于浑浊,阳气也不够,淬炼后的威力会降低一些,好在聊胜于无,勉强能够将就一下。” “......耗子,干啥呢?” 曹满保持着双手献礼的姿势,脸上凝固着丰富的表情。 黑脸,你特么耍老子玩呢? 说话大喘气,看把人家吓的...... “虎爷,你是说我的精血不好,无法发挥出墨霜的全部实力?”终于明白过来的曹满出声问道。 “不错。” 曹满...... 受了这么多苦,最后就得了把半吊子的法器。 操!老子的血白放了。 这时段虎又说道:“可惜你不会玄术,否则配合法器,威力一定会更强。” 曹满动动耳朵,想到了昨夜段虎手持威虎一刀斩杀尸蛊花时的场景,金芒耀眼、气势恢宏...... “虎爷,之前见你斩杀尸蛊花和八爪蚒蛛时,从那把威虎宝刀中都能释放出耀眼的金芒,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什么玄术吗?” 段虎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把那种玄术交给我呢?”曹满兴奋的直眨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的小星星。 139 突变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曹满不懂《周易》,那玩意太深奥,跟他不对眼,他在意的是自强,自己变强大。 如今有了半吊子的法器,墨霜,如果再学会玄术,曹满相信,他一定能牛起来,不说牛气冲天,起码也能牛逼哄哄,不像现在,一无是处。 “你想学九锡虎贲的玄术?”段虎看着曹满,似乎有点惊讶,又有点好笑。 曹满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我要学玄术!” “你想拜我为师?”段虎问道。 “嗯。”曹满再点头。 “哈哈哈......” 段虎放声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传遍四周,回荡在昏暗的兵甲室中嗡嗡作响。 笑一声,曹满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一下,笑一阵,脑筋蹦跶成一片。 就那么好笑吗? 任凭曹满想破了头,也没发现笑点在哪,心里不爽,但是为了学玄术,忍了。 心头插把刀的忍。 笑罢,段虎说道:“耗子,九锡虎贲可不是什么蹩脚不入流的杂牌门派,收人那可是有着严格的规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进就进的地方......” 曹满摇摇头,我特么不是阿猫阿狗,我是耗子,会打洞。 “想入门,资质第一,天赋不行,其他都是白谈......” 曹满不以为意,天赋又如何?毅力最重要。 只要有毅力,铁棒棒磨成细针针。 “所以,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段虎总结道。 哈? 曹满双眉爆耸,挖苦这么多句,最后还踢老子一脚,好意思吗? 打个巴掌都能给个甜枣啃,你倒好,巴掌啪啪啪,枣儿呢? 老子的枣儿呢? 曹满也是有火气的人,一般不会发作,但不代表他能一直忍。 刀子都要把心插破了,还忍个屁! “段虎,你够了!不收就不收,何必夹枪带棒的挖苦我?我是有血性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终于,曹满把火撒了出来,真痛快,就像肠子里的五谷轮回之气,崩出来才清爽。 段虎摇了摇手指,“记住,叫我虎爷,还有,你是耗子,跟阿猫阿狗的层次不一样,最后一点,再敢跟我发脾气,捏爆你的卵蛋。” 呃...... 曹满干咽一口吐沫,刚儿撒火的畅快劲立马没了影子。 “可是虎爷,我是真的想学玄术。”曹满服软,立竿见影。 “你为啥想学玄术?” “因为我想做个真爷们,不想被人看不起......” 这是真话,曾几何时,曹满就想着堂堂正正抬头做人,可环境不允许,一直压着他做低头鸡儿。 段虎轻笑一声,“学了玄术就能做爷们?” “起码不会当拖油瓶,一无是处......” 曹满不傻,知道个中意思,学会玄术不代表他就是个真爷们,但起码能给他一个成为爷们的机会,他现在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可以自强自立的机会。 “耗子,我说过,你跟阿猫阿狗的层次不一样,知道啥意思嘛?就是说,你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这句话老气人,曹满感到巴掌一阵骚样,真想来顿啪啪啪。 “别瞪我,瞪我也没用。” 曹满收回了幽怨的目光,低头把弄他的小墨墨。 还是小墨墨好,尽管样子不咋滴,还黑,但脾气好,乖巧听话,不像某些黑货,出口能把人憋出内伤。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刚拨弄俩下,曹满又抬起了脑袋,“为啥?” “很简单,天资愚钝,根骨定型,油皮腻肉,还破了阳......送你四字,入门无望。” 段虎说一句,曹满脸色黑一分,等他把话说完,曹满脸黑如墨,铅云电闪。 这是挖苦人吗? 这就是在挖苦人! 哐当! 曹满一脚踢飞身旁的兵盾,本想再来一脚,可脚趾头犯了浑劲,又疼又麻,疼得他龇牙咧嘴,又揉又按,好一阵,才把脚趾头的这股子拗劲安慰下去。 “闹腾够了?”段虎抱手看着。 曹满鼻气哼哼,可恨脚趾不给力,本以为是开始,谁知已经结束,可恨高点都没到,就这么草率收场...... 好空虚,好寂寞。 “耗子,不让你学玄术是为了你好......” 曹满小眼飙火,爷信你的鬼话! “玄术二字,听似简单,实则其中的艰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曹满,呵! “十年风霜苦,淬炼筋骨皮,十载日月梭,内凝玄者气......” 曹满白眼翻动,老子是糙人,斯文话听不懂。 “这只是针对一般的弟子,而你......” 曹满一抹黑脸,老子咋啦?咋啦! “人过三十,筋骨已固,破身泄阳,鸡儿耷头,学了无益,不如不学。” 曹满咯吱着槽牙,玩四字成语是不?老子也会! 黑脸疙瘩,黑心烂肺,人黑嘴臭,脸黑人糙,鸡儿黑黑...... 哇塞! 好一个黑毛蛋蛋! 错了,不是一个,是一对儿! 段虎微微皱眉,尽管没听见啥抱怨声,但对方脸上丰富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不服?” 曹满踮脚斜视,舅扶墙都不服你。 轻叹一声,段虎松了口,“好吧,既然你真心想学......这样好了,我可以教你一些皮毛。” 诶? 曹满一愣,随后嘴撅了起来,“切,皮毛而已,不如不学。” 段虎黑脸一板,“你懂个球,这点皮毛够你一生受用,不想学拉倒。” “那比我现在如何?” “一个天上,一个沟里。” 曹满目光一亮,“学会了可以降妖伏魔吗?” “大妖大魔不行,小妖小魔勉强可以。” “这个......” 仔细嚼磨一下滋味,曹满笑了,笑得猥琐下贱,上嘴皮碰不到下嘴皮。 “真的?哈哈哈!我学,学!” “日,狗脸一张,说变就变。”段虎笑骂一声。 曹满依旧笑得欢,俺知足俺快乐,狗脸咋啦?起码比耗子脸大! “虎爷,我啥时候开始学?” “现在不行,以后再说吧。” “以后啊?”大大的失望刻在了曹满的脸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过耗子,等正式开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你放心,我有口水穿石的决心和毅力......” “是滴水穿石。” “呃......反正就那意思,嘿嘿。”曹满抓抓头,墨水惹的祸。 段虎淡淡一笑,“记住你现在的话。” 不知为何,曹满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再看看对方脸上的笑意,心头咯噔一下,靠,难道又是坑? “走了,去后殿的黑棺。”段虎吩咐一声。 “等等!”曹满一把拦住。 “又怎么了?” 曹满别扭了一下,“虎爷,能不能帮我找一件防身的铠甲?不是我矫情,而是想多点防身的保障,你看......” 段虎...... “耗子,你身上不是穿着一层皮甲吗?” “有吗?”曹满周身打量一番。 “在哪呢?” 段虎指了指他身上的肥膘,“一身板猪肉,皮糙肉厚、耐磨抗打,不是皮甲是什么?” 曹满...... 明白了,对方是羡慕他的一身膘,故意拿话气他。 好损的黑脸。 “虎爷,我的这身膘是壮实,可终究只是肉皮,关键时刻我怕扛不住,多点手段安全,安全!”曹满刻意多说了一声。 段虎懒得废话,稀里哗啦一顿捣鼓,锁子甲,黑铁甲,虎头甲......堆了一地。 “这些铠甲都不错,喜欢哪件自己挑。” “好嘞!” 曹满笑眯眯的蹲下身子,摸摸这件,瞅瞅那件,很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咋啦,不入眼?”段虎不耐烦的问道。 “不是,这些盔甲都不错,问题是太沉太重,最关键的是......” “太长。” 段虎手捂额头,忘了曹满五短身材,人形碾陀,就这个头,这腰身,铠甲穿戴在身,宽处嫌挤,长处嫌短,跟拖尾紧身长裙有的一比,能勒出线条美。 曹满挺尬,段虎挺为难,该咋办呢? 有了! 段虎拿起一套锁子甲,这套铠甲是用精铁打造而成,厚实坚硬,足以抵挡强力的攻击,特别是胸口处的那面护心铜镜,刚硬厚重,手指轻轻一敲,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听声就知道绝非凡物。 锁子甲是不错,但曹满穿不了,而且段虎在意的也非锁子甲本身,而是胸口处的护心镜。 “墨霜。”段虎大手一伸,曹满乖乖献出小墨墨。 手起刀落,几刀咔嚓,护心镜整个儿切了下来。 段虎把取下的护心镜拿在手里掂了掂,份量不算轻,厚度也可以,至于大小...... “虎爷,你,你瞅啥呢?” 灼灼的目光,如刀子般瞅得曹满浑身不自在,那种感觉就像菜市场上的大白猪,等着被相中的买家薅了回去下刀。 “还你墨霜。” 等曹满伸手接过的时候,段虎大手一伸,揪住了他的衣服。 “虎爷,别闹了,你拉我的衣服干什么?虎......” 虎你姥姥! 曹满这个丧,他想不明白,自个儿要姿色没姿色,要样貌没样貌,怎么就被吃了豆腐呢? 莫非...... 黑脸喜欢身材肥美的壮男? 曹满想挣扎,奈何不是对手,三两下的工夫,段虎拉开衣服把护心镜塞进了他的怀中。 “冷,冷,冷......” 冰冷的护心镜就像刺骨的冰水一样,冻得曹满猛抖几下,还打了两个喷嚏,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 段虎满意的拍了拍曹满的胸口,发出了一阵闷响。 “现在行了,这面护心镜是用精铜打造的,厚度足以抵挡子弹,而且还能把你的上半身都挡住,有它保护,你该放心了吧?” 对哇! 俺咋没想到呢? 曹满转忧为喜,试着用力敲打俩下,胸口只是感到了一阵轻微的酥动,再用力捶打几下,依旧如此。 有了这面护心镜,防刀防枪防子弹,不愧是保命的手段,曹满很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冷了点,不,是太特么冷了。 感觉跟冰似的,能把肉粘住,曹满都不敢去揭,生怕撕下一层肉皮。 好在只是一面护心镜,他有信心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 诶? 为啥要贴肉放呢? 隔着衣服效果不是更好? 正想埋汰一声,突然段虎脸色一变,抬脚把地上的一个头盔直接踢向了兵甲室的入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曹满全身炸毛,整个人都蹦跶了起来,足足蹦哒了一寸来高。 就在这时,段虎已经冲到了兵甲室的门口,手中拿起一根长枪,用力的刺了过去。 “耗子,跳大绳呢?还不赶紧过来帮忙!”一声大吼,曹满这才明白了过来。 等他腿脚不太麻利的赶了过来,发现之前敞开的石门不知何时已经快要合拢在了一起,刚才的那个头盔已经被夹得变了形,几乎挤成了一块铁片,要不是段虎手疾眼快,用铁枪刺进门缝里阻止了石门的闭合,否则两道石门一旦合拢,非把他们活活困死在里面不可。 “虎爷,这是怎么一回事,石门上五门丁甲术不是被你破了吗,难道还暗藏什么其他的机关?”曹满惊愕的问道。 “别他娘的啰嗦了,帮我扶住铁枪!”段虎催促着。 曹满不敢怠慢,急忙用手抓紧了枪杆,腾出双手的段虎转身回到室内,顺手抄起四五根长枪,三两下都插进了石门的缝隙中。 有了铁枪的阻挡,强行闭合的石门总算是停止了移动,只是那一声声刺耳的摩擦声令人心里直冒凉气。 曹满胸口贴着护心镜,本来就冷,这下能冻成狗。 哆哆哆...... 嗦嗦嗦...... 直到刺耳的摩擦声彻底消失之后,曹满这才感到好受了一点,不过还是冷,再抖俩下。 “娘的,真够悬的,还是虎爷你厉害,换做我,现在造成了瓮中老鳖了。”曹满心有余悸的说道。 段虎看着插满了铁枪的暗青色石门,眉头拧在了一起。 此前他明明已经破解了石门上的五门丁甲之术,可为何石门会自动关闭呢?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虎爷,你说会不会是阴鬼作祟?”曹满紧张兮兮的问道。 他可是吃过阴魂的亏,这么问不奇怪,但段虎却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我的鼻子一向很灵,并没有闻到什么鬼气。” “难道是那只八爪六指哼哼怪搞的鬼?”曹满这么问也不奇怪,对比起阴魂作祟,哼哼怪给他吃的苦头更多。 “也不是,我没闻到蚒蛛的气味。” 闻? 狗哇! 曹满想笑又笑不出来,“那你究竟闻到了什么?” “我闻到了......” 段虎停顿片刻,最后说道“尸气!” 140 尸动 “尸气?” 曹满嗤之以鼻,尸气有啥好怕的,自打进了将冢,这里面到处都是尸俑,大的小的,胖的瘦的,简直是尸气熏天,臭气逼人。 不是曹满吹,现在的他,耳闻目染下会被尸气吓倒?就是用尸气熏身子他都不怕,就是臭了些,闻多了会呕哇哇。 “虎爷,外面都是尸俑,闻到尸气很奇怪吗?” 段虎冷冷看他一眼,“之前的尸气凝而不动,现在却汇涌如潮,一样吗?” 曹满眼皮狂跳,“啥,啥意思?” “哼,尸气来自于尸俑,你说什么意思?” 一句话,曹满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虎爷,赶紧把铁枪都抽出来,关门,关门!” “放屁!”段虎怒喷一声,喷了他一脸吐沫星子。 曹满这个气,放屁带喷水,能再恶心点么? “关门的话,等于瓮中闷王八,死路一条,想活就必须把门撬开。” “撬开?万一那些尸俑......”尽管曹满现在有了小墨墨和小镜镜,可他还是害怕。 “尸俑而已,怕个球!不过是一具具无脑人粽,就算是再凶,打不过我们还不会跑吗?但是石门一旦关闭,到时候我们被困在兵甲室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被饿死渴死,也要被闷死,懂不懂?” 段虎的担心不止如此,在打开兵甲室的时候他曾仔细检查过,除了五门丁甲术外,并没有其他的机关,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自动闭合? 另外就是这股诡异的尸气...... 记得在观察那些尸俑的时候,他曾说过“空有其表”四个字作为定论,说明那些尸俑不过是一具具空壳而已,不足以造成任何的威胁。 即便墓兽蚒蛛没有吃光所有的尸俑,部分枯尸可能出现尸变的情况,问题是...... 这些尸体为何会尸变? 段虎记得十分清楚,当时曹满虽然莽撞,但不至于引来尸变,何况他一直在小心戒备着,绝不会放过任何引起尸变的可能,但现在的尸气又如何解释? “愣什么呢?撬门!”段虎压下心头的烦躁,呼喝的同时,一手握住一根铁枪,双臂较劲下用力的撬动着石门。 曹满也急忙抓紧一支铁枪,身子朝后倾倒,努力的拉动着。 二人合力下,两扇石门缓缓移动了起来,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不大工夫,缝隙渐渐变宽,差不多到了巴掌大小的时候,曹满激动得眉飞色舞,“虎爷,再加把劲,我们马上就能......” 话未说完,忽然他感觉双手紧握着的铁枪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刚才还笔直坚硬的枪身,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弯曲了起来。 “糟了,铁枪快支撑不住了!” 曹满急得满头大汗,话声刚落,手中的铁枪突的一软,直接被折弯了过来。 卧槽! 银枪蜡头啊? 直挺不过半晌便软了,要不要这么怂蛋? 段虎那边同样如此,手中的两把铁枪也开始变形,虽然折弯的幅度不算很大,但情况明显不利。 “别愣着,赶紧找些东西堵住门缝!”段虎心急的喊道。 曹满转身回到兵甲室中,满地散乱的东西看得他有些眼花缭乱,拿起这样觉得不好,那样又有些不足,挑选几回都有些取舍不定。 该拿啥堵门呢? 曹满陷入了一阵凌乱中...... “你特么杵棍呢?选好了没有?”看着曹满东摸西挑的慌乱样,段虎气得吼了起来。 “虎爷,这么多的东西,我该拿什么堵门?”曹满也很着急,关键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挑选。 典型的挑选混乱症。 这是病,得治,得吃药,千万忽略不得,否则严重的话,能把自己逼疯。 正如此时的曹满,咋呼、焦躁、错乱,一点儿也不正常。 “我日,这有什么好挑的?什么粗什么大什么结实拿什么!”段虎好悬爆肝。 曹满惊大狗眼,又粗又大又结实? 难道...... 老二! 猛晃一下脑壳,曹满为自己龌蹉的想法感到羞羞和耻耻。 尼玛,啥时候了还胡思乱想,能靠点谱嘛! 目光快速扫视一圈,很快,曹满相中了地上摆放着的那把铜锤。 嚯!好大把铜锤,光是锤面就有脸盆大小,上面雕刻着不少的花纹,若非长满了斑斑的铜绿,否则不失为一件精雕细琢的大杀器。 粗,大,结实! 三点都复合段虎的要求,就这家伙了。 一个蹦子跳到铜锤旁,曹满抓住锤柄往上用力一提。 嘿! 铜锤晃了俩下,便偃旗息鼓,曹满累得膀臂酸麻,给跪。 操! 要不要这么沉? 曹满不服,站起来晃晃膀子,还往巴掌上怒吐两口沫子,搓动几下,随后俩巴掌按在了铜锤上...... 我推! 推,推,推! 脑子要灵活,做事要变通,一条道跑到黑,只会钻牛角尖,徒劳无益。 这不,换了法子的曹满终于盘动了大锤,在他的推动下,铜锤像球一般顺着地面滚了起来。 咣当,咣当...... 滚动中的铜锤声势浩大,顿时引起了段虎的注意,他回头一看,不由得鬼火乱冒。 “大爷的,让你找堵门的东西,又不是要砸门,你弄个锤子来干什么?” “虎爷,锤子好,又粗又大又结实,堵门的上上之选。” “你瞎啊!门缝就只有巴掌宽,能塞进大锤?” “我的爷,锤面塞不进,难道不能塞锤柄吗?同样又粗又大又结实。” 曹满满嘴都是道理,头一回,段虎无言以对。 关键词,粗,大,结实。 段虎定睛一看,果然,粗,大,结实,还长,足有胳膊粗细的锤柄,正好可以塞进撬开的门缝里。 “虎爷,你咋不说话了,啊?”曹满双眉耸动,贼笑又奸滑。 终于让段虎吃了瘪,那种心情,跟捡了金元宝似的,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要多兴奋有多兴奋,要多...... “少特么废话,过来顶门,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二人互换位置,不过眨眼的工夫,曹满扯开喉咙嚎了起来,“虎爷快点,我快支撑不住了!” “给我起!” 段虎抱住铜锤,用力举过头顶,随后大步来到石门那里,锤柄朝外向前插下。 “哐”地一下,锤柄直插进入了门缝,合拢的石门终于不动了。 “我天,总算卡住了,再晚一步,非嗝屁不可。”瘫坐在地的曹满浑身酸软,手脚微微颤抖着。 牛喘几口,等气息喘顺了点,回头一看,发现段虎正神色严肃的蹲在门缝前不知在观察着什么。 “虎爷,瞅啥呢?” 段虎没理他,自顾自的站到一旁,低沉着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曹满嘴角一撇,玩深沉? 去,没礼貌的家伙,摆明了是刚才吃瘪心里不爽,故意给自己甩脸子。 你不说,难道曹爷自己不会看嘛? 别忘了,都是长着眼睛的主,谁也不求谁。 曹满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灰...... 嘶! 尼玛,忘了臀儿带伤,轻易拍不得,好疼,好痛,好辣辣。 轻揉几下,曹满好奇的把脸贴在门缝处,瞪大狗眼朝外看去。 门外光线昏暗,黑色的通道阴森森、冷清清,偶有血焰的余晖闪烁几点,四外寂静无声,空洞死沉。 “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正嘟囔着,突然一道黑影从眼前一晃而过,随后四外又变得安静如初。 “娘嘞,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吓了一跳的曹满一个屁墩坐在了地上,满脸满眼都是惊恐之色。 下一刻...... 揉臀,哼哧,呻吟,吸溜溜...... “耗子,离门缝远点,我担心......” 沉默不语的段虎刚想提醒一声,从门缝外猛的伸进一只枯手,一把便抓住了曹满的脚踝。 枯手瘦骨伶仃,五指尖利,抓住曹满的脚踝后用力的朝后拉扯过去。 “鬼抓脚,虎爷救命,救命啊!” 惊恐中的曹满又叫又喊又蹬腿,可那只枯手的力量奇大,挣扎几下非但没有挣脱,反而被枯手越抓越紧,骨裂般的痛苦疼得曹满滋哇乱叫起来。 段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口中疾念:“六丁六甲,丁巳度阴,丁戊驱煞,三清赦令,乾坤定砂。” 食指猛击下去,一朵梅花红印立刻印在了枯手的手背上。 顷刻间梅花形的红色火焰燃烧而起,“滋滋”几声响动后,枯手抖动几下松开了曹满的脚踝,快速从门缝里缩了回去。 施展乾坤定砂印救下曹满之后,段虎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拽,曹满滚皮球,一溜烟翻滚到了后方。 趴地,老实了。 段虎背靠石门,用眼睛的余光快速扫了一下门缝外的情况,顿时脸色凝重了起来。 不知何时,门外涌来了大批的尸俑,狰狞着可怕的面目,行动僵硬呆滞,拥挤在了昏暗的通道里。 那具被乾坤定砂印打伤的尸俑,正来回翻滚在门外,喉咙里发出了干哑的低吼,就像磨盘碾磨金属的声音,尖锐刺耳。 几个眨眼的工夫,手背上的阳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火势蔓延下,把整具尸俑都吞噬了进去。 赤焰暂时阻止了尸群的移动,但是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燃烧着的赤焰并不能坚持多长时间。 很快,火势开始减弱,四外再次变得昏暗了下来...... 曹满揉着臀儿努力站了起来,不敢太过靠前,只敢缩在段虎的身后,伸着脖子踮起脚尖一个劲儿的张望着,瞅了半晌,只看见段虎好似磐石般的背影,其他啥都没瞅见。 “虎爷,外面究竟怎么了?还有刚才抓我的那只枯手,是不是尸俑的爪子?” “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 “尸气如潮?” “不错,尸气如潮之后便是......尸动。” 曹满打个激灵,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尸动? 尸体在移动? 好可怕的名字,光用听得就能吓得他汗毛倒竖,寒意刺椎。 “虎爷,难道是那些尸俑......” 说话间,四五只枯手从门缝外伸了进来,段虎闪身躲开,随后出手如电,对准几只枯手的手背连点几下。 噗、噗、噗...... 梅花形的阳火凭空而出,火势顺着尸俑的手臂迅速蔓延起来。 又是一阵刺耳的惨嚎声从门缝外传了进来,曹满双手捂耳,蜷缩成球,肉肉的球。 段虎拿出一张符纸,画符作法后,撕成两半分别塞进了他的的耳朵里,很快,曹满痛苦的脸色慢慢恢复了过来,不过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除了脑袋稍稍抬了起来...... “耗子,情况有些不太妙,我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段虎低声说道。 “什么隐情?” 曹满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麻烦了,他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当即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段虎侧目看了看外面燃烧着的几团阳火,以及火光后正源源不断涌来的尸群,摇了摇头后他又退了回来。 “我怀疑整件事的背后,有人在捣鬼。” 不等曹满开口,段虎继续说道:“尽管这只是一个猜测,但种种迹象表明,石门的关闭和尸动绝非偶然,何况我的知觉也是如此,十有八九不会错。”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只能被困在这里面毫无办法吗?”曹满苦涩的问道。 “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我现在担心的是阿妹和老龙寨的人......”段虎的脸色更加凝重了起来。 曹满气噗,自己都快火烧屁股了,还关心其他人? 黑脸,重色轻友也要有个限度好么? “我怕阿妹他们来到破庙后找不到我们,擅自下到这里面,真那样的话,这么多的尸俑......”段虎摇了摇头。 曹满哼哼,黑脸你错了,除了尸俑,还有那群吃人的兔儿爷,对了,差点忘了哼哼怪,那家伙老可怕,老残忍...... 突兀,石门外火光一熄,更多的尸爪从门缝中伸了进来,尖利的爪子不断抓在石门上,发出了一声声尖锐的噪音,也就几下的工夫,便在青暗色的石门上留下了一条又一条的痕迹。 “麻痹球球的,虎爷不发威,一群瘪粽子还欺负到头上来了!”段虎怒吼一声,乾坤定砂印对准尸爪快速点下,等阳火炽烈的燃烧起来,门外又一次传来了瘆人的惨嚎。 垂头耷脑的曹满顿时眼珠亮了起来,“虎爷,不如你就用这个办法火烧尸俑,等把它们都烧光,我们不就能出去了?” 141 八道冥符 段虎苦笑一声,“乾坤定砂印的法子是好,但一次只能解决几个,这么等下去的话,猴年马月才能杀出重围?” 一句话如凉水泼头,浇灭了曹满火热躁动的心,也断绝了他天真的瞎想。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段虎老鸦守死狗,枪打出头鸟,一招乾坤定砂印下去,烧得尸俑灰飞烟灭,忙活得倒是挺欢实。 曹满杵棍,在一旁看大戏,刚开始还好,看得兴致勃勃,叫好不断,可时间一长,就觉得无聊了。 主要是过程有些枯燥乏味,就四个步骤。 一,尸爪伸进门缝。 二,打法印。 三,赤焰烧手。 四,引火焚身。 之后就是重复,以此类推,周而复始。 没了最初的新鲜感,谁看得下去? 再说味儿也不好闻,焦臭焦臭的,跟烧糊了的臭肉一样,能熏出泪花子。 百无聊赖不如一动一跳,曹满打算出手也显显威风。 如今他左手桃木小剑剑,右手寒铁小墨墨,后腰别着花口小撸撸,胸贴小镜镜。 四个小家伙像青龙、白虎、朱雀、玄龟般把他护得严严实实,一群掏缝伸爪的小僵僵而已,何惧之有? 人前显胜,方展爷们火色。 “虎爷,让我来!” 爷吼一声,曹满动了,双手挥动,小剑刺刺,墨墨刷刷,三下五除二,终于砍中了一只尸爪,咔嚓之下,尸爪被斩落在地。 呼! 火光闪动,阳火焚烧着尸爪,曹满意气风发,抬脚踩在了上面,刚想嘚瑟一声,火烧脚底板,灼痛下,曹满抱脚蹦跶。 一场激战,维持了三息的时间,曹满险胜,后败阵。 “滚一边**去,少在这给虎爷添乱!” 段虎怒吼,曹满委屈的抽搭一声,日,人贱惹的祸,何苦来着...... 石门外的阳火烧的格外明亮,透过门缝都能清晰的看见外面的情况,数只翻滚在烈焰中的尸俑将附近的几只尸俑也点燃,火势蔓延而开,迅速燎原而起。 段虎心中一喜,照这么下去,一旦尸群被引燃,届时将不战而胜。 可惜这份喜悦随着门外渐渐暗淡下去的火光而消失无踪,不大工夫,当火势彻底熄灭,门外再次陷入了一片昏暗。 段虎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退到了门缝的一旁,等着下一次的攻击,谁知...... 一阵细微的响动从门外传了进来,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声音愈发明显了起来,闹出的动静就连石门也跟着摇晃了一下。 啥情况? 段虎正待观察一下,曹满举着火把凑了过来,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异响传来,而且这一次的响动明显要比刚才大不少,似乎两扇石门之间的缝隙也随着响动变宽了那么一点。 “耗子。” 段虎微微偏了偏脑袋,有些犹豫的曹满心情忐忑的把火把对朝了门缝,透过火光朝外看去...... 昏暗的过道里依旧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俑,不过这些尸俑不再疯狂的涌向石门,而是很有秩序的站立在那,用一双双空洞的眼眶对着石门。 尸俑会排队站立?还是如此的整齐有度...... 要不要这么搞? 曹满看了看身旁的段虎,发现对方的眼神中同样闪现着惊讶之色。 二人对视一眼,随后把目光又投了出去...... 嘭! 突如其来的响动震得石门猛烈的一晃,二人本能的朝后退去,视线中,清晰的发现石门往旁边移动了那么一点。 曹满喉结移动,尽管他的喉结被肥腻的脖肉所掩盖,上下移动时并不明显,但这一刻他至少吞了三口沫子。 段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下曹满胆战心惊的朝石门靠了过去。 诶? 为啥黑脸自个儿不去观察动静,偏赶着让俺去呢? 明白了,大将军中坐,卒子跑断肠。 好个黑货,心肠贼黑! 入了黑坑的曹满这时候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石门就在眼前,好奇心使劲作祟,无奈,他借着火光瞅向了门缝...... 不看还好,一眼的工夫,曹满如受惊的兔儿爷,原地蹦起,之后三两下跳回到了段虎身旁。 “虎......虎爷,不......不好了,尸俑在......在推门!”简单的几个字硬是费老了劲才说出来。 “尸俑在推门?” 段虎的眉头拧了起来,怕什么来什么,看来他担心的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尸俑能够有意识的去推门,并且利用石门避开乾坤定砂印的攻击,并非是因为它们拥有灵智,产生了智慧,像这等低级的阴尸,根本不配拥有思考的能力,这只能说明一点...... 那就是在尸群的背后,一定有着幕后的主脑,操纵尸群下,把它们混乱无序的行动变得有序和统一了起来。 至于幕后主脑是谁...... “耗子你听好了,我现在有一个计划,虽然危险了一点,但是这个法子一旦成功,你我都能活着出去......”思索片刻后,段虎对着曹满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等段虎把计划刚一说完,曹满的脑袋能摇成拨浪鼓。 这是计划吗? 这明明就是作死! 不愧是黑脸,想出的法子都如此黑,专黑自己人。 想送人头,不,是想送膘子肉你去,爷的肉精贵着呢,一钱都不能少。 当即曹满吵吵了起来,千百个不愿,一万个不干。 段虎也不生气,而是淡淡的问道:“耗子,想做爷们还是娘子汉?” 曹满气瘪不出声,爷们谁不想做?但为了活命,娘子汉也成。 “哼,就这点耗子胆,还想学玄术?” 曹满转着俩大拇哥,俺叫耗子,耗子胆奇怪吗? 玄术啥的,要有命才能学,命都没了,学屁! “人怂不怕,但要有志气,别忘了你当初的豪言壮语,更别忘了你的干爹,想要改头换面,想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真爷们,就要拿出男人的火色,富贵险中求,生死一线天,不拼哪来的赢?” 曹满脸色一阵变化,说实话,他不想也不敢拼,问题是话已至此,如果还怂蛋,他怕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你不是想发财吗?只要过了这一关,富贵还会远吗?” 最后一句话最关键,就像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曹满扯吼怒吼一声,“球球的,拼就拼了,大不了一死!曹爷又不是没进过鬼门关,再去一次我也不怕!” 段虎满意的点点头,激励也好,诱导也罢,只要方法用对,奶们变爷们,狗熊变英雄,自古如此。 “很好,这才像个爷们!”夸赞一句后段虎吩咐道:“时间紧迫,我们分头行事,记住刚才我交代的事情,千万不能有任何的差错,知道了吗?” 曹满像打了鸡血般斗志昂扬,“你放心好了,我敢拿命去搏,就不会出任何差错!”说完,曹满朝兵甲室深处走去,开始做起了准备。 段虎取下刀鞘,接着盘膝往地上一坐,直接把刀鞘横架在了自己的双膝上。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杂乱的撞击也越来越频繁,随着时间的拉长,厚重坚硬的石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等石门开启的那一刻,闭目调息中的段虎猛的睁开双眼,目光中精芒在一闪而过。 仓啷啷! 威虎绝刃出鞘,仿若黑暗中的一道厉闪,瞬间将扑来的的几具尸俑斩成数截,转瞬金色的火苗从断裂的伤口中喷吐而出,一下就把散落在地的尸俑吞噬在了里面。 威虎本身就是一把具有灵性的宝刃,再经过特殊的开光和加持,威力之强,就连尸蛊花以及八爪蚒蛛都无法抵御,更不用说这些最为低级和原始的尸俑阴尸,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刀锋寒冽,绝刃怒啸,刀光下,一具具尸俑碰着便亡、挨着便死,即便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都能引来狂暴的赤火,将它们的尸躯烧成灰烬。 牛刀杀鸡,要不是碍于尸俑的数量惊人,段虎才不会如此作践自己的宝刀,做此等辱没威名的蠢事。 一顿切瓜砍菜般的冲砍,段虎冲出石门来到了过道中,放眼朝前看去,更多的尸俑像黑色的潮水一般狂涌而来,尽管这些尸俑行动僵硬,但是力量却出奇的大,再加上一双双锋利的尸爪,蜂拥而上,能像万蚁噬象般把段虎撕成碎片。 刀光森寒,威虎绝刃横劈而出,四五具尸俑化为烈焰倒地,段虎刚想喘口气,半空中三具尸俑飞扑过来,尸爪闪烁着寒光直袭他的身体。 嗖,嗖,嗖! 段虎将扣紧在左手的三颗寒星砂弹射而出,正中扑来的尸俑,瞬间将三具尸俑打飞出去。 就在这时,更多的尸俑从半空中飞扑过来,段虎眉头一皱,双脚往地上一蹬,身子快速的朝后跳了出去。 尸俑势强,一刀一个的砍,能把壮牛累成狗,段虎可不是傻子,白费力气的事儿他绝对不做。 “好一群无主呲牙的阴尸,虎爷赏你们一个遍地开花!” 左手往兜里一摸,掏出两颗星火雷后,段虎大手一挥,用力的朝通道入口扔了过去。 “爆! 强光闪烁,巨大的炸响传遍了整个将冢,炙烈的火浪冲击而出,瞬间将过道内外的尸俑炸了个四分五裂。 不等夹杂着尸臭的硝烟散尽,段虎一跃而起,几个闪身直接从过道里跃身而出。 双脚刚一落地,四外密密麻麻的尸群蜂拥而来,顿时把他团团围在了当中。 段虎手起刀落,一边挥斩着近身的尸俑,一边仔细的观察着殿中的情况,很快,他就发现了寻找的目标。 大殿正中的飞虎凌云闷铁黑柱上,八团巨大的血焰上空分别悬浮着八道黑色的符篆,黑符血纹,在血焰的照耀下散发出了诡异的色泽。 “冥尸符!果然是那个王八蛋,利用邪符操纵着尸俑!”段虎愤恨的骂了一声。 轰! 巨大的轰鸣声惊动了正咬牙切齿着的段虎,他侧耳辨认了一下方位,诧异的发现,轰响竟然是从从后殿中传来的。 后殿是安放黑棺的墓寝,也是那位自杞国将军的长眠之处,此时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糟了,难道是后殿中的黑棺发生了什么变故?” 段虎心头一突,有心前去查看一番,可周围的尸群已经近身,不得已段虎手持威虎,朝四外挥动了起来。 威虎寒光森森,每砍在一具尸俑上顷刻间就能释放出金色的赤火,将凶残的尸俑吞噬一空。 没几下,段虎彷如站在一处巨大的火堆中一样,四外都是燃烧着的焦尸,浓臭的焦味带着浓浓的黑烟充斥在了血色的大殿之中。 尸俑枯皮干肉,燃烧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就能被赤火化为灰烬,然而前赴后继扑上来的尸群仿若飞蛾扑火般源源不绝,使得炽烈的火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烧越旺了起来。 段虎不敢耽误太久的时间,借着火势熊熊之际,他飞身跃起,直接从赤火上空跳跃而过,随后右手持刀,左手连射寒星砂,将扑来的尸俑一一打翻或斩杀。 待双脚安全落地之后,他连续移动身体,靠着一股子猛劲,仿若下山的猛虎厮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向远处的那根飞虎凌云闷铁黑柱。 辗转之间,段虎抽空看了一眼身后通往兵甲室的通道,目光中略显焦急。 不少尸俑正快速的朝通道中涌去,在冥尸符的控制下,无主的尸俑如同被赋予了智慧一样,除了渴望着新鲜的血肉之外,还具有野兽般敏锐的观察。 “耗子,是爷们的话就拿出点火色来,等虎爷破了八道冥尸符,到时再来救你,给虎爷坚持住了!” 想到这,段虎集中精神继续朝前冲杀...... 不一会儿,巨大的闷铁黑柱已经近在眼前,这时段虎一招龙战四野将周围的尸俑斩杀之后,双脚用力,腾地一下平地而起,朝黑柱跳了过去。 跳到半空中的段虎左手朝外一伸,两颗寒星砂飞射而出,“啪啪”两下,正正打在了两道悬浮在血焰上空的冥尸符,随着两道扭曲的焰火燃起,两道冥尸符凭空自燃,瞬间燃烧成了灰烬。 顺势,段虎探左手抓住黑柱上的飞虎雕像,接着双脚轻轻一点柱子,身体再次凌空而起。 手中威虎晃动,刀光直袭头顶上方的冥尸符,一刀斩下,连同下方的血焰火盆同时斩碎,转而从血焰中发出一声阴戾嘈耳的鬼哭声,碎裂的血焰化为斑斑血点飘落下去。 142 冥寒尸焰 碎裂的血焰从段虎身旁飘落而下,他明显感到了一阵阴冷的寒意,如冰雾霜降,寒雨袭来,身子不由自主打个激灵,鸡皮疙瘩纷纷冒头,密密麻麻布满在了皮肤表面。 血焰乃是阴火,是一种极为凶戾的鬼焰,要不是段虎有着玄阳之气护体,不惧血焰的威力,换成常人,非遭到血焰焚身、噬空魂魄不可。 连续三道冥尸符被破,然而飞虎凌云闷铁黑柱下方的尸群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依旧围聚在黑柱的下方,不断用锋利的尸爪抓着柱子,试图从下面爬上来。 一声声尖锐的摩擦声听得段虎牙齿发酥,金属般刺耳的噪音成片响起,回荡在了血戾色的殿中。 段虎手腕翻动,将威虎绝刃归鞘,背好后环顾了一下殿中的情况,忽然,他发现之前一直漆黑的后殿,此时竟然诡异的闪烁着一点红芒。 “这是......” 正在思索间,红芒瞬间放大,随后火光亮起,扭曲的光影不断映射在青色的地板上。 血焰! 分明是有人闯进后殿墓寝,阳气外泄下触发了血焰,回想刚才传来的巨大轰响...... 段虎怒挫钢牙,“可恶的黑衣人,这手声东击西玩得真够溜的,用此等恶毒的手段困住我,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给虎爷等着,等这边的事了结,虎爷把你揍成鳖精!” 现在容不得段虎分心,怒喝之后他开始收敛心神,把注意力放在了第四道冥尸符上。 手指弹动,寒星砂化为一道寒光飞向了冥尸符。 噗! 冥尸符被一击击穿,瞬间自燃起来,晃动两下消失不见。 “还剩四道尸符......” 飞虎凌云闷铁黑柱体积惊人,八道冥尸符分八个方位环绕在外,虽然已经被破了四道,可是最后一道尸符不毁,依旧无法破局。 略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后,段虎手攀巨大的图腾雕像,顺着柱子朝后方移动过去,动作敏捷灵活,活似个经验丰富的老山猴。 半晌过后,第五道尸符出现在了眼前,段虎掏出寒星砂直射过去。 当寒星砂洞穿尸符之后,段虎看了一眼就打算继续前行,谁知就在这时,从裂开的冥尸符中闪出一道强光,紧随其后巨响传来,尸符整个炸裂而开。 “不好!” 段虎心里一突,双腿猛的一蹬,人如飞燕般朝黑柱上方腾空而起,几乎同一时间,爆裂而开的尸符喷涌出了大量的黑雾,浓厚的雾气瞬间将附近的空间席卷在内。 黑雾中的血焰扑腾两下,瞬间焰火大盛,近一丈的火苗陡然爆发,浓艳的血光将四外照得更加的血腥,气温骤然下降,寒冽的阴气彷如腊月中的寒风一样。 “这道冥尸符被动过手脚,卑鄙的杂碎!” 攀爬在上方的段虎朝下看了两眼,心惊之余冷汗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够快,否则一旦被那些黑色的浓雾笼罩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滋,滋...... 一阵细微的响动引起了段虎的注意,借着浓戾的血焰,透过黑雾他仔细看去,下一瞬,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了起来。 被黑雾包裹住的闷铁黑柱就像被强酸融化一般,柱子表面上的雕刻开始慢慢溶解,不大工夫,整片的石块掉落下去,砸在了下方的尸群中。 嘶...... 段虎倒抽凉气,好歹毒的手段,好阴险的招数,竟然在在阴尸之气中还夹杂了腐酸镪水。 不愧是狡猾的王八蛋,成了精的老鳖,心狠手辣,阴招一个接着一个,连环出击。 段虎剑眉倒竖,很好,新仇旧恨,这个梁子算是结定了,不死不休! 压下怒火,段虎快速的朝下一个目标移动过去。 “还有三道尸符,必须抓紧时间......” 想到身处危境中的曹满,以及三番五次陷害他的黑衣人,段虎暗中不断催促着自己。 之前和曹满分开时,段虎吩咐对方尽量藏好,利用铠甲和防具躲藏和保护自己,同时还要避免阳气外泄,以此确保安全。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尽管对曹满来说会危险一些,但总比跟在他身边要安全不少,否则石门开启之时,尸俑涌动而来,单凭段虎一人,根本无法照顾周全。 更不用说他还要冲锋陷阵,杀入尸群,其中凶险,绝非曹满能够承受的。 很快,段虎来到了第六道冥尸符的附近,前车之鉴,他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拉开一定的距离后,从上往下射出了一颗寒星砂。 噗! 寒星砂顺利的射穿尸符,奇怪的是,冥尸符既没有爆炸也没有释放出什么浓雾,轻而易举的就被破坏掉了。 段虎冷哼一声,狡兔三窟,好个黑衣人,还玩起了心理战术? 身形一动,段虎打算赶往下一个目标,可就在这时...... 冥尸符下方的那团血焰,释放出的焰火竟然发生了变化,刚才还是血红一片,此时却变成了青色。 段虎一愣,随即眼睛眯缝了起来。 观察中,血焰除了颜色发生了变化之外,其他没有什么改变,而且黑柱周围的其他血焰颜色并没有变化,依旧血红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黑衣人一时兴起下的单纯取乐?这才故布疑阵,想吓唬一下自己? 段虎摇摇头,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对方会有如此恶趣,废了这么大的手脚只是纯粹的一场恶作剧,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不管了,先把最后两道尸符毁去再说。”没时间耗下去的段虎最后看了一眼那团青色幽绿的血焰,接着开始了他的行动。 第七道冥尸符很容易就被他毁去,其中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不过等他用寒星砂击穿了最后一道尸符,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冥尸符下方的那团血焰也变成了青色。 “这......” 就在段虎迟疑之际,“噗噗”几下火声响起,围绕在飞虎凌云闷铁黑柱周围的血焰转瞬都变成了瘆人的青色,而这时,那团黑色的烟雾像一条黑色的锁链顺着柱子蔓延而来,几下就把闷铁黑柱给拦腰锁住。 诡异的是,锁链般的黑雾似乎有着催化的作用,不但让一团团青色的血焰火势猛增,相连之下还变成一条巨大的火圈,直接把段虎隔绝在了黑柱的上方。 近丈许的焰火剧烈燃烧着,扭动的火舌快速跳跃不断,即便隔着不近的距离,都能让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气袭来,须臾间,他连打了几个寒颤。 如此怪异之事段虎还从未见过,究竟身下青色的火焰是什么东西?令他冰寒透体。 还有那团从冥尸符中释放出的黑色浓雾又是什么来历,就连凶戾的血焰都能在黑雾的侵蚀下连颜色都会发生变化? 除此之外,最让他感到惊愕的是,变了色的血焰怎么会发出如此冷冽的寒气?即便他有着玄阳之气护体,此时都感到有些冰冷难耐,阴气簌簌。 就在段虎惊疑不断又举棋不定的时候,飞虎凌云闷铁黑柱下方响起了一阵异动,虽然隔着青色的火带看不清楚,但是隐约中他发现成片的尸俑翻到在地。 诡异的是,翻到在地的尸俑并没有完全停止动作,而是扭曲着身体,抽搐般在地面上来回扭动着。 看了几眼,段虎眉头紧皱了起来,说实话,他根本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明明只要毁去八道冥尸符就能破去尸阵,可是现在,尽管尸符被毁,但是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起来。 “多想无益,现在先下去再说。”考虑之后段虎拿定了主意,正要动身...... “大爷的,这么强的火势我怎么跳下去?” 嘴角一抽,段虎看着仿若火河一般的青色巨焰,内心不由得一阵苦涩。 青焰火势还在增大,喷吐的烈焰不断攀高,隐约有燎原升腾之势。 青焰燃烧越旺,周围的气温反而急速骤降,寒气逼人,不得已段虎只好又往上攀高了一截,然而到了此时此刻,黑柱上的图腾雕像已经到了末端,在没有任何可以攀扶的地方后,段虎再想往上移动已经不太可能。 眼看青焰的火威还在增加,刺骨的阴气强袭如体,段虎冷得牙关紧咬,即便运足了体内的玄阳之气,也难以抵挡侵蚀来的阴寒煞气。 蜷缩着身体,段虎冷静的观察着下方的火势,时间缓缓流失,燃烧着的焰翼卷动着可怕的寒气不断袭来,段虎如坠冰窟,就连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被冻结了起来。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口鼻间带出了淡淡的白雾。 卧槽,这是要冻成人棍的节奏吗? 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 摸出一颗寒星砂,二指弹动,寒星砂飞射了出去。 在接触到青焰的瞬间,寒星砂碎裂而开,化为了一片齑粉。 段虎瞳孔巨震,寒星砂可是用上乘的朱砂特制而成,具有强大的破邪镇煞之力,没想到却被青焰轻易的化为了粉末。 如果换成是自己跳下去呢? 这下,麻烦了...... 咬破指尖,轻轻一捻伤口,一滴鲜红的玄阳血珠凝聚而出,将玄阳血涂抹在寒星砂上之后,段虎再次将加持了玄力的寒星砂弹了出去。 有了玄阳血的加持,寒星砂威力倍增,飞入青焰中后立刻化为一团金色的赤火,两种不同颜色的火焰顷刻间相互吞噬起来。 嘭! 短暂的一霎后,寒星砂发出一声炸响便灰飞烟灭,除了将青焰炸出了一道小小的缺口之外,几乎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很快,炸出的缺口被焰火合拢,看着依旧旺盛的青焰,段虎眼皮狂跳几下。 火烧屁股寒钻裆,黑虎抱柱冻成棍,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这就是要赶尽杀绝! 虎爷信了你的邪! 段虎怒目圆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现在的关键在于...... 如何拼? 掏出一颗星火雷,段虎思量一下,不行,光靠星火雷的威力,即便能炸开一道豁口,但是青焰的火威极大,要是反噬的话,不等冲出去就会被席卷在里面,不如...... 段虎分别拿出了一张黄符和一颗寒星砂,将寒星砂碾碎融合了玄阳血后,手指快速的在黄符上画了起来。 “十方丁甲入法途,六律玄真开道光,不动上灵,赤火降魔......” 转瞬,赤火符完成,段虎把星火雷用赤火符包好,看了一眼下方凶戾的火焰,随手扔了下去。 “爆!” 飞进青焰的星火雷顿时爆炸,在融合了赤火符的威力下,爆炸的威力尤为强大,金色的赤焰仿若飞舞的火龙一般,直接把青焰构成的火墙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缺口。 就是现在! 承受着气浪的冲击,段虎眼中精芒一闪,随即一蹬飞虎凌云闷铁黑柱,整个人像离弦之箭般飞射下来,瞬间就冲进了被星火雷炸开的那道缺口。 只要能再坚持一个弹指的时间,段虎就能顺利的冲出青焰,抵达安全的区域,然而...... 可怕的寒气噬骨入髓,尽管段虎周围没有青焰的灼烧,但依旧无法阻止寒气的侵袭。 段虎如同被冻结一般,身体僵硬四肢无力,恍惚中,似乎他的魂魄也被冻住一样,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不受控的直坠向下方。 段虎神色呆滞二目无神,任凭耳旁风声呼啸,也无法唤醒他一丝的神智。 眼看就要一头栽落在地,危急关头,从他胸口闪过一道红芒,红芒直射双眼,仿若初生的旭日带着温暖的晨辉,瞬间将脑中的昏厥驱散一空。 段虎猛然惊醒,心中无异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好可怕的青焰,好诡异的阴火,居然能吞噬魂魄,令人丧失神智...... 二指如电,段虎克制着内心的惊骇,朝着胸口猛点几下,接着把身体蜷缩成一团,随后用双脚狠狠地踢向了身后的黑柱。 “嘭”地一声闷响,借助反弹的力量,段虎横着飞了出去,落地时他护住全身要害,任凭身体像滚地的皮球在地上翻滚骨碌。 不知滚动了多少圈,直到身体完全停了下来,段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气血翻涌不息,五脏六腑就像翻江倒海般难受无比。 平躺在地的段虎重重出了一口浊气,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干哑刺耳的笑声。 “桀桀,想不到你小子的命还真大,连冥寒尸焰都没把你给烧死!” 143 你究竟是谁? 突如其来的笑声如同电流般强烈刺激着段虎的神经,他强忍着周身的不适,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跳跃而起,只是在落地时身体微微晃了几下,最后一个马步踏出,这才勉强稳。 不远处,黑衣人精瘦的身影从昏暗处缓缓而来,步履间,宽松的黑衣带出一阵微微的晃动,如此身板,脱光的话,不知比搓衣板又如何? “果然是你这个阴险的杂碎!”段虎挫动钢牙,可能的话,他真想一口崩了对方。 “桀桀,段虎,我们又见面了。”黑衣人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还开心的打起了招呼。 “见你大爷!鳖精,新仇旧恨,虎爷这回要把你的鳖头揍到吐精石!”段虎攥紧铁拳,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骨响。 “想动手?” 黑衣人不屑的打量几眼,随即摇了摇头。 “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跟残喘的病秧子有何区别,站都站不稳,还想和我动手吗?” “放你的王八屁!就你这身干柴,灭你虎爷一只胳膊就够!”明知此时的情况对自己大为不利,但段虎声音洪亮,气势丝毫不减。 这叫先声夺人,如果连气势都没,他相信阴毒的黑衣人一定会像凶残的野狼,当场把他活活给撕了。 果然,黑衣人停下脚步,眼睛眯缝了起来,阴冷的目光中闪烁着丝丝寒意。 重新打量的同时,黑衣人...... 王八屁? 王八会放屁吗? 应该会,能吃能拉的主都会,否则为啥会长臀呢? 靠! 想啥呢? 黑衣人晃了晃脑袋,出声说道:“段虎,吹牛也要靠点谱,就不怕风大扇了你的胯?” “虽然你侥幸躲过了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冥寒尸焰,但你的状态却已非巅峰,识相的最好不要动手,否则你小子是自找死路!” 黑衣人猖狂的叫嚣着,语气虽然嚣张,但是看得出,此人并不想和段虎正面交锋,似乎在经过上一次的交手后,明显多了层顾虑。 被踢臀儿的滋味可不好受,特别是瘦臀,能疼到怀疑人生。 段虎冷哼一声,对方说的不错,现在动手明显对他不利。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三番五次要陷害我?”压了压火,段虎沉声问道。 “想知道?”黑衣人带着玩味的口吻问道。 “爱说不说,迟早虎爷拧了你的鳖头,看你还嘴硬。”对待这种小人,段虎的话向来糙,又粗又糙。 黑衣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 去你姥姥的鳖头,爷爷这是人头好么? 臭嘴的黑脸,果然是个糙货。 “脾气真臭,不过我不怕你,更不会告诉你我的身份,你奈我何?” “哼!无胆匪类,知道你不会说,不过你刚才说的冥寒尸焰是什么玩意,这件事你该不会也保密吧?” “寒冥尸焰?” 黑衣人转了转眼珠,“也罢,趁着今天心情不错,我可以告诉你小子......” “化尸为焰,冥寒如狱,吞噬人魂,炼化精魄,这就是冥寒尸焰,至于威力,刚才你不是亲身体验了吗?”说完,黑衣人发出了一阵阴险的笑声。 段虎脸色发沉,“好个吞噬人魂、炼化精魄的冥寒尸焰,如此恶毒的邪术,也只有你这种阴险的小人才会用。” 黑衣人抱手乐呵呵,下一句,他笑不出来了。 “这叫歪嘴配斜眼,哑巴配聋子,跛子配断手,梅毒配花柳,狗牙配猪鼻......绝配!” 听了半晌,尼玛,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毒! “段虎,休要放肆,今儿个我不是来和你耍嘴皮子,斗嘴炮的!” 段虎冷笑一声,“废话,虎爷何许人也?嘴炮一动,就你这腌臜鳖头,一炮开瓢,斗嘴?我呸,舔鞋的资格都没有!” 嚯! 这话老气人,黑衣人瘦躯微颤,显然是生气了。 段虎二目一亮,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对方越气越对他有利,最好失去理智,他才好出手揍鳖。 可惜,下一刻,当黑衣人再次发出了阴冷的笑声,段虎知道,自己要失望了。 “桀桀,不愧是脸黑的主,糙话能杀人,可惜,我就是不上当,如何,气吗?” 段虎气憋,又憋又闷,不生气才怪。 “对了,你胸口是不是藏了什么法器?居然能破开冥寒尸焰的威力,否则就凭你那蹩脚的法子,即便炸出一道口子,也无法摆脱冥寒尸焰的威力,轻则神魂受损,重则魂飞魄散,地狱无门!” 说到这,黑衣人好奇的打量着段虎的胸口。 “瞅你大爷的瞅,再用色眯眯的眼光瞅虎爷的胸,挖眼爆卵蛋!”段虎暴喝一声。 黑衣人,呸! 我去你的色眯眯,老子是在瞅胸吗? 又不是没见过,好奇你这黑熊精的毛胸? 还是头公的! 卧槽,恶心人也不带这么恶心的,黑脸,恶汉! 段虎暗哼一声,看来火候还差点,既然如此...... “我说,你真的想知道虎爷藏着什么法器吗?” “想!” 黑衣人不假思索的答了一声,可脑袋却直晃荡,显然刚才的回答是出于本能反应,没经过大脑就答了出来。 “我去,贵庚啊?不会是哑了脖子的毛娃子吧?” “去你的毛娃子,在老夫面前,你就是个雏儿......” 被激怒的黑衣人张嘴就喷,不过话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当即闭嘴不言。 “噢,原来是只老鳖。” 段虎拉了个长调,总算弄清楚了对方的年纪,不亏,绝对不亏。 之前他就怀疑对方的年龄,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没有看错。 黑衣人吞气挺胸,瘦板板的胸口好似风浪上的枯叶,没啥看头。 “少特么废话,说,你藏在胸口的玩意究竟是什么?” “呵呵,就不告诉你,这叫礼尚往来,气死你,算你活该,哈哈哈!”段虎笑了个敞亮,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很好,糙牙烂舌,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黑衣人咬牙崩字,阴寒的目光中透出了点点杀气。 “牛唇驴舌,鼠牙鸡眼,虎爷就是嚣张了,你能咋滴?” 段虎反唇相讥,忽然他双目一凝,目光注意到了对方手中拿着一个黑盒。 黑盒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但是盒子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在盒盖处还贴着一道冥符,血咒化印,一看就是用来镇压黑盒内的符咒。 察觉到了段虎的目光后,黑衣人警惕的把黑盒快速藏进了腰囊中。 段虎眉梢微动,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老鳖,盒子里藏着啥玩意,介意拿出来看看吗?”说着话,段虎步步紧逼了上去。 “关你屁事,老夫就是不拿出来。”黑衣人往后退去,目光不断打量着四周。 “是嘛?” 段虎双腿一动,直接堵住了对方的去路。 “段虎,真想动手不成?今时不同往日,动手的话......” 话未说完,段虎强横的打断,“你傻,可虎爷不蠢,你以为虎爷闲着蛋疼,陪你动嘴炮?” 黑衣人凶光毕露,“看来是我小瞧你了,故意拖延时间,为的就是恢复体力。” “现在知道还不算晚,乖乖把黑盒放下,说出你的来历,否则揍得你吐鳖精!” 段虎微微活动了一下四肢,正打算动手,忽听黑衣人说道:“自不量力,段虎,不要以为现在有赵青河给你撑腰就能目中无人,我要不是有备而来,会轻易的现身吗?” 此人口中的赵青河,便是县警所的赵所长。 闻听此言,段虎脸色一变,心中充满了疑问。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奉劝你一句,赵青河此人阴险毒辣,是只典型的翻脸狗,被那老家伙咬一口,你这辈子都别想在翻身。”黑衣人说道。 简短的几句话,使得黑衣人的身份更加神秘了起来。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透露一点给你也无所谓......” 黑衣人目光闪烁着,“赵青河,曾在滇城龙宝局任职,明为官员,暗中却干着下贱的勾当,性质比一般的盗墓贼还要恶劣。” “他会被调往此处,为的还不是埋藏在这里的自杞国葬?只是他这人花花肠子太多,无时无刻不为自己打算,看着大公无私,实则自私自利,就拿自杞国葬来说......”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黑衣人收声闭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话说有屁崩,说了上句没下句,尼玛,奶们一个!”段虎闷燥地骂道。 黑衣人瞪大王八眼,黑脸,能再气人点不? 爷爷好心透漏一点消息给你,你倒好,不知感恩还口吐糙语。 我去,好个匪里匪气的混蛋! 耸了耸眉头,黑衣人又说道:“当初钱大户一家的惨案,以及现如今刚刚过去不久的常家一事,你以为赵青河脱得清干系吗?” 不等段虎开口,黑衣人接着说道:“除去这些不说,那处大王崖下的尸骨洞,难道就一直没被人发现吗?出事当晚为何赵青河不现身,偏偏让那个贪财的曹满偷出了冥眼,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段虎惊愕当场,黑衣人的话仿若狂风惊雷,震撼着他的内心。 就在这时,黑衣人爆发出了一阵狂笑,“段虎,你的毛还嫩着呢,别说是你,就是你那位刁钻恶趣、古怪可恶的师父,我也不放在眼里!”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听到这,段虎整个人都震惊了起来。 “我是谁?我是向你索命的地府阎判,是要你命的活祖宗!” 话落,黑衣人掏出三道黑色的冥符,口中快速的念了一段玄奥的咒语,随后将三道冥符抛了过来。 “玩偷袭?虎爷今天就废了你!” 早有准备的段虎段虎一抖手,三颗寒星砂击中了飞来的冥符。 呼的一下,冥符并未被毁,而是化为三团青色的烟雾,瞬间将寒星砂吞噬在了里面,瞬间,三颗寒星砂化为乌有。 段虎二目微凝,手捏三道法符,口中念道:“十方丁甲入法途,六律玄真开道光,不动上灵,赤火降魔.....” 转眼三道赤火符完成,右手朝外一动,三道赤火符飞向了青色的烟雾。 接触的一霎,赤火符焰火飞腾,三团赤焰蔓延开来,快速吞噬着弥漫的青雾,片刻后,三团赤焰火势暗淡微弱,似有熄灭的迹象,而这时,不远处的黑衣人双手法印变换,口中又念起了古怪的咒语。 咒语彷如噬魂的梵音不断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有种刺耳鼓噪的感觉。 段虎脸色微变,抖手扔出了星火雷。 轰! 青雾被炸得雾气翻涌,四散吹开。 机会! 段虎伏身往前冲去,突兀,四外散开的青雾快速合拢而来,一下就把他给包围在了里面。 提气纵身,一个云里翻,段虎直接跃向了半空。 居高临下,段虎就打算出手,谁知身旁数道黑影闪过,带着阴噪的风声直袭向他。 段虎暗吃一惊,半空中翻转身体,随后一把抽出威虎,刀光闪烁,将扑来的黑影斩为数段。 落地后,段虎看了看脚下化为火球的尸俑,心中顿感不妙。 “桀桀,段虎,瞧瞧你的身后,更多的尸俑正在渴望着你满身的血肉呢!”黑衣人阴森的冷笑传入耳中。 果不其然,身后出现了大片的尸俑,尽管动作依旧僵硬,但是速度却被之前快了不少,或奔跑或跳跃,如黑云般压了过来。 “阴魂不散!” 抬手抛出一颗星火雷,伴随着震耳的爆鸣,爆炸释放出的火浪将数十具尸俑席卷在了里面。 擒贼先擒王! 段虎不敢恋战,挥动威虎绝刃再次冲向了黑衣人。 呜...... 寒冽阴风声从耳旁响起,四周的青烟再次围聚过来,转眼,冥寒尸焰熊熊燃起。 令段虎感到吃惊的是,当尸焰燃起的瞬间,尸群发了疯似的猛冲过来,像飞蛾扑火般跳进了森寒的尸焰中,下一刻,冥寒尸焰如同被火上浇油一般烧得更加凶猛了起来。 骤然间,四外寒冷如冰,呵气成雾,段虎感觉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彻之感。 日,还来! 双眉锁紧,段虎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一边考虑着破法之策。 这时候,不断肆虐的冥寒尸焰顺着扑来的尸俑急速蔓延而开,不多时,空旷的殿中到处都充满了青色的焰火。 地面上,半空中,即便是高大粗壮的飞虎凌云闷铁黑柱也被青焰包裹在内,整个大殿俨然成为了一处青色的炼狱。 冥寒尸焰扭曲着火翼,尽量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火势越烧越旺,温度却越来越低,不大工夫,随着一阵碎裂的声响,地面、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纹,裂纹扩散不断,龟裂成片。 “段虎,这处冥寒炼狱我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作为你葬身永绝之地,将会是你的无尽冥狱之所,哈哈哈!”黑衣人无比放肆的狂笑了起来。 段虎横刀而立,“笑,接着笑,等虎爷撕了你的嘴,我看你再笑!” 黑衣人咂嘴摇头,一副不屑之色,“我承认你的能耐是不错,论拳脚功夫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其他方面,你连舔我脚趾的资格都没有,何况......” “现在你有时间跟我在这耗着吗?别忘了你的朋友,可还在兵甲室中等你去营救,晚了的话,你可别后悔。”黑衣人指了通往兵甲室的通道,阴险的说道。 144 冻成狗 看着被冥寒尸焰焚烧着的通道,段虎心头一沉,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然而,就这么白白错失机会放走黑衣人,他又心有不甘。 取舍之间,段虎一咬钢牙。 罢罢罢!人命关天,他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对着黑衣人怒吼一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相见,一决恩怨!” 段虎压着一肚子的憋火愤恨离去。 看着段虎离去的背影,黑衣人目光闪烁,发出了一阵低低的阴笑。 “段虎,跟我斗你还毛嫩点,上一次不过是牛刀小试,故意放你一马,这一回我可准备了一份大礼相送,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桀桀......” 身形一晃,黑衣人消失在了寒冽阴寒的墓殿之中...... 段虎手持威虎绝刃一路斩焰劈火,快速奔向了兵甲室,尽管寒冥尸焰威力可怕,如寒渊冰窟,可噬魂焚魄,但是在威虎绝刃的保护下,段虎勉强还能支持。 等来到兵甲室外,暗青色的石门已经关闭的严丝合缝,从门外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耗子,耗子你怎么样?”来回挥动威虎,将四外燃烧的尸焰斩熄之后,段虎焦急的高声喊道。 呼唤了一声,段虎没继续喊下去,隔着这么厚的石门,缝隙都不见一条,别说喊破喉咙,就是砸门,里面的人都不一定听得见。 来到门前,按照破解五门丁甲的法门,“啪啪”几下打在门上,随着一阵门响,石门缓缓移动开来。 兵甲室内漆黑一片,似乎冥寒尸焰的威力并没有燃烧到里面,但是气温却尤为寒冽,呵气成雾,冰冷刺骨。 段虎刚想出声,忽然听到几声轻微的异响,就像干枯的身躯扭动时发出的关节响动。 呼...... 恶风袭面而来,段虎闪身撤步,随后把手中的威虎狠劈下去。 “咔”地一下,一具尸俑被砍翻在地,瞬间金色的焰火释放出来,借着火光段虎朝四周看去,密室中站着几具尸俑,地面上还爬着三四具,正不断朝他移动过去。 手起刀落,寒光袭袭,当最后一具尸俑也化成了一团火焰,段虎这才微微缓了口气。 “耗子,你在哪?没死的话出声气!”消灭了所有的威胁后,段虎对着兵甲室一通大喊。 半晌,室内寂静无声,段虎眉头一皱,心里涌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曹满...... 嗝屁了? “该死,怎么会这样?” 很快段虎又摇摇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就下定论过于武断。 问题是,曹满人呢? 试着又喊了几声,可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这时候从残尸身上释放出的火焰越来越弱,段虎把威虎绝刃归鞘,拿起地上的火把点燃,照亮着渐渐昏暗下来的环境。 室内四处散落着兵刃器甲、混乱不堪,不少地方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白色的抓痕和断裂的兵刃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心情不由自主的烦躁了起来,段虎一边呼喊着,一边把周围杂乱的兵甲翻开,找寻着对方的下落。 一连翻找了几堆兵甲器具后,段虎心里愈发慌乱了起来。 记得临行前刘老倌特意叮嘱过他,一路上要照顾好曹满,老头已经打算好了,等他们回来,就正式传授曹满手艺...... 一想到这,段虎心乱如麻,看着满地狼藉的兵甲室,抬脚将跟前的一面铁盾踢飞了出去。 咣当! 哗啦,兵兵! 随着一阵翻到的杂音,段虎气涌喉头就想来声虎啸山林,谁知...... “嘚嘚嘚......” 段虎微微一愣,啥声?怎么听着像是...... 牙齿打架的磕碜声。 难道说...... 眼珠一亮,段虎顺着声响寻觅了过去,当来到兵甲室最里面的角落时,曹满微弱无力的呼救声徐徐入耳。 “虎,虎爷,救命,快,快来救我......嘚嘚......” “我日,臭耗子,原来你没死!” 这一刻,段虎忽然觉对方的声音不再像以往那般令他讨厌,相反,还十分的可爱。 不,是可爱极了! “给我等着,虎爷现在就来救你。” 把手中火把往身旁一放,段虎双臂齐动,像刨坑似的几下翻开了如同小山包一样堆积着的杂物。 很快,从兵甲器具的下方,露出了曹满蜷缩着的身体,段虎仔细看去,嚯!要不要这么惨? 惨中带点凄。 脸色发紫的曹满蜷缩在墙角旮旯,嘴皮发乌,抖若筛糠,牙关磕碰嘚嘚嘚,两行鼻涕抽抽抽...... 看神色有些恍惚不清,看目光有些涣散不聚。 一条命剩半条,一口气存半口,段虎相信,自己再晚来一步,曹满的小辫非翘不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狗...... 不知为何,段虎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诗词来。 不过,还挺贴切的,好在曹满没成冻死狗,而是冻成狗,就差那么一丝丝。 “耗子,没事吧?”当段虎的手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上,他知道自己的话显然有点多余。 能没事吗? 曹满全身冰凉,几乎不带一丝温度,乍一看,冻尸,细一瞅,还带点活气。 段虎双眉微皱,对方显然是受到了冥寒尸焰的侵袭,寒气入体才会变成这样。 事不宜迟,段虎俯身把曹满从旮旯里抱了出来。 快速检查了一下,段虎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一点。 情况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否则曹满要是直接受到了冥寒尸焰的攻击,恐怕这会儿身子早就凉透了。 “丁魂克煞,甲魄护尊,丁甲凝神,化神固元,三阳聚顶,阳火冲窍......” “敕!” 生阳凝火诀,段虎打算利用自己的阳火,助燃阳气衰弱的曹满,逼出对方体内的寒冽阴气。 二指一引天灵穴,一团金色的玄阳赤火出现指间,接着段虎将引出的赤火打入曹满的天灵穴,随后守在一旁仔细的观察着。 不一会儿,随着身体的抖动渐渐减轻,曹满的气色变好了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曹满喘了几口粗气,跟着手脚也开始活动了一下,精神大有改善,只是眼中的忌惮之色依旧浓厚。 “额的娘,虎爷,这回你真把我给害惨了。” 开头第一句就是浓浓的抱怨,人之常情,换谁也会如此。 “我不是你娘。”段虎淡淡的回道。 曹满闷咳一声,口头禅好么,至于如此较真? 你要是俺娘,老子宁愿没娘,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也比你个黑娘强。 见曹满闷闷不乐,段虎笑了,“耗子,你这人福大命大造化大,这点小坎不至于过不去,你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曹满,呵。 站着说话不腰疼,真出了事,你能负责? 我去,黑脸说话不靠谱,狗屁的福大命大造化大,之前是谁说我霉运缠身来着? 老子就像问一句,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曹满还是不理人,垮着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摆明了是在赌气。 段虎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憋气呢?憋多了不好,屁多,除非你是貔貅,只进不出。” 这下曹满忍不住了,“虎爷,不带你这么挖苦人的,当初要不是听了你的馊主意,我至于这么狼狈,东躲西藏不说,好悬把命搁这儿,可你呢?一句安慰话都没有......” 曹满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嘴皮吧嗒,沫子横飞,一肚子的怨言跟苦水长河似的,没完没了。 段虎打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又活动了一下身体,我行我素,自娱自乐。 不一会儿,曹满不说了,主要是没意思,说多了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何况也没效果,何必费那口水,留着润喉多好。 “耗子,不是我说你,爷们流血不流泪,打碎槽牙肚里咽,至于屁大点事就像个娘们似的,嘚不嘚个没完?” 段虎不开口好点,开口就能让曹满憋成内伤。 曹满老牙发痒,看来今天自个儿的口水是省不了了。 怒吞一口大沫子,曹满开始了第二轮的叨叨叨...... 没说别的,就说刚才遇到的惊险。 段虎一脸祥和,盘腿往地上一坐,闭目凝神,吸气吐纳,运功调息。 曹满...... “别停,接着说,虎爷听着呢。” 曹满脑筋崩起,听你大爷! 你那是在听吗? 闭目养神好不好? 真够糟心的,都不知道说了干嘛? 肚皮鼓动俩下,曹满怒吐长言,继续着他的叨叨叨。 说,为什么不说? 起码自个儿心里好过点,也能烦一烦黑脸,让他知道爷的苦...... 当时,曹满依计行事,小心翼翼的躲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兵甲器具中。 刚开始还好,兵甲室外的尸俑被段虎斩杀一空,没了尸俑闹腾,曹满安全不说,还能落个清闲,倒也挺悠哉。 只是时间一长,他悠哉不起来了。 尸俑再次蜂拥而来,几下便把石门给撞开,呼啦一下冲进来了十多个。 躲在暗中的曹满又惊又怕,目光咻咻的盯着徘徊在眼前的尸俑,一来二去,他能数清对方的脚趾头,一根都不带错。 曹满也算是过来人了,尽管心里害怕,但是他能勉强克制自己的恐惧,不至于作出什么愚蠢的傻事。 关键在于他的运气不好,无缘无故鼻子发痒想打喷嚏,忍都忍不住。 所以当段虎说他福大命大造化大的时候,曹满才会生气...... 为了防止打喷嚏,曹满把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捏,掐,憋,弹,忍...... 可依旧没啥效果,即便鼻头都要捏爆了,喷嚏照样蹭蹭窜头,最后,喷嚏赢了,曹满完败。 记得在常家大宅被尸刹追撵的时候,藏水缸里泡澡的曹满,因为崩屁好悬丢了命。 这一回,屁挺听话,乖乖的没冒头,可喷嚏却调皮,怎么都不听话。 当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拉着鼻水脱腔而出,曹满就知道...... 完了! 能不完蛋吗? 一个喷嚏,全屋子的尸俑都被他惊动了,顷刻间尸牙怪爪,啥可怕来啥,啥要命来啥,所有的尸俑都扑向了他...... 曹满也不白给,有了小墨墨和小剑剑,有了小镜镜和小花花,论单打独斗的话,尸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可一群尸俑呢? 曹满只有逃命的份。 气人的是,他还不能逃出去,否则引来更多的尸俑,非被活撕了不可。 就这样,曹满凭着手中的几把刷子游斗群尸,期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嘶吼叫骂,乱成了一团。 奈何双拳难敌四爪,曹满边战边藏,总算找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墙角旮旯,打算钻进堆成小山的兵甲器具中,寻求一隅安生保命之地,谁知...... 猛然间寒气袭来,室内气温骤降,本就寒冷的兵甲室俨然变成了一处极寒的冰窟。 曹满嘚嘚几下,实在不敌,最蜷缩着身躯终冻成狗...... 呼! 喘口气,吞口沫,曹满总算把肚里的怨言吐诉了出来,尽管段虎是个不合格的听众,但此时,曹满觉得自己轻松了些许。 果然,有话不能憋,有事不能藏,该说说,该放放,否则憋多了,屁多事小,心累是真,容易把人给憋伤。 曹满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却发现盘膝打坐着的段虎神色有些不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疑云。 “虎爷,你这是?” 刚想询问一声,段虎猛的站立起来,随即旋风般朝兵甲室外跑了出去。 曹满哭笑不得,啥事啊?至于这么风风火火的,连话都不留一句。 莫非...... 刚才是我太唠叨,像唐僧念经似的把黑脸念跑了? 可能吗? 至于吗? 我要是真有口念紧箍咒的法力,之前还会被一群尸俑追得满地钻洞? 曹满打一唉声,人气人气死人,我容易嘛我? 看了看满地狼藉一屋子破铜烂铁的兵甲室,曹满无心留恋,打算离开。 虽然这里曾带给了他惊喜和欢乐,但更多的却是糟心烂肺的糗事,以及惊悚吓人的凶险。 此地爷不留,爷爷去也! 曹满踱着小碎步,一溜小烟,烟都不冒的跐溜出了兵甲室,来到外面他定睛一看,过道里寒气凛冽、阴气逼人,黑洞洞的阴森恐怖。 至于段虎...... 早特么当了兔儿爷,飕飕无影。 “虎爷,虎......”曹满胆怯的呼唤了俩声,尽管他知道对方不会理他,但喊两嗓子,起码能壮小胆。 果然,回音飘荡几声之后,四外再次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静。 靠着墙边,曹满一路摸索一路戒备,总算摸进来大殿中。 嘚嘚嘚...... 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曹满,这会儿又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唇齿不对眼,打了起来,闹出的动静还不小。 曹满衣物单薄,无法御寒,忽地阴风一起,让他有种冷风吹腚冻成狗的感觉。 不,比狗惨点,起码狗还有一身皮毛,而他呢? 此时的殿中已经没有了密密麻麻的尸俑,也没有了闷铁黑柱上的巨大血焰,有的只是远处零星的青色焰火,诡异森然,飘忽不定。 曹满不知道什么是寒冥尸焰,但是看着那一团团发暗发青的火焰,无形中给他一种惊悸悚然的恐怖,下意识中,他知道绝不能靠近那些诡异的青焰,除非嫌命大。 寻摸了一会儿,曹满哆嗦着身体实在有些扛不住了,要命的是,他现在连支火把都没有,想要生火取暖都做不到。 茫然凄凉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一刻,曹满想回家。 回想起以往幸福的生活,寒冬腊月可以在家里吃着火锅烤着火炉,手里还抱个暖炉,再来两壶热酒,那小日子甭提多么舒服惬意。 忘了,家早就没了..... 思绪乱飞之际,忽然从头顶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声响。 哼...... 声音虽小,但是听在曹满的耳中仿若炸雷一般...... 145 难缠的蚒蛛 段虎朝着将冢外一路疾驰而去,一边奔跑一边心里担忧不已。 刚才心系曹满,却忘了其他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希望这份担心是多余的,可恶,千万别被我猜中!” 离开将冢后,段虎顺着空旷的场地进入了壁画石廊,一路猛冲,出了石廊又从石阶通道中快速朝上移动。 内心的急躁,使得他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身如疾风,脚动如飞。 不大工夫,等段虎穿过术煞之门,他放慢了脚步,缓了两口气后,看着前方黑乎乎的通道,心里七上八下很是不安。 “祖师爷保佑,坏的不灵好的灵......”心里默念着,段虎把手中的火把点燃,借着火光朝前探了过去。 在通道的前方,是那处设有闇水浊门的密室,这处机关十分险恶,之前他就差点在此栽了跟头。 伏身从风墙下方通过之后,没等段虎看清密室前方的情形,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难道...... 段虎脸色一变,紧走几步上前,下一刻,怒目圆睁,整个人都愤怒了起来。 “可恶的老鳖,虎爷和你没完!” 看着重新合拢一处的闇水浊门,段虎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 ...... 另一头,徘徊在将冢里的曹满滋味同样不好受,看着那只曾让他心惊肉跳、落荒而逃的凶兽蚒蛛,满嘴满心都是苦味。 不散的阴魂,甩不掉的狗屁膏药,该死的哼哼怪。 曹满想不明白,对方为何非要死皮赖脸的缠着他。 莫非是前世的孽今世的缘,孽缘拉丝,揪扯不清吗? 此时的蚒蛛全身焦黑,散发着焦臭的气味,八足只剩下了三足,勉强支撑着肥大的身躯,嘴上的螯牙也失去了两颗,没有了当初的威风和霸气,看上去惨兮兮、凄凉凉,挺可怜的。 看着哼哼怪的惨样,曹满觉得似乎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一样凄凉惨切...... 同命相连? 屁! 一个是兽,一个是人,哪一样了? 除非合体。 蚒蛛的样貌是惨了点,但别忘了那么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认为对方此时软弱无力、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特别是那六只散发着凶戾、残暴的眼珠,活生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曹满心底的凉气嗖嗖外冒,要不是对方正好把去路挡住,他早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曹满艰难的干咽下一口吐沫,强打精神把小剑剑和小墨墨拿在了手中。 输人不输阵,要从气势上压倒敌人,这叫先声夺人。 段虎的金玉良言。 曹满鼓足勇气,双剑来回挥舞一下,口中大喝一声:“呆!曹爷在此,小妖小兽休得猖狂!还不速速与我退下,免得曹爷大显神威,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姿势差点,气势勉强,声音...... 强差人意。 主要是心虚,还有就是体力不支,气力不足。 不过已经很好了,要知道以往的曹满,别说舞弄俩下吼一嗓子,能腿不抖身不颤的杵在原地,已经算是个硬气的娘子汉。 否则在破庙那会儿,他也不至于被一群兔儿爷欺负,虽然兔儿爷们凶了点...... 看来,如今的他已经勉强算是个爷们,前面加个伪,伪爷们。 因为离着真正的爷们,还有点坎坎要迈过才行。 蚒蛛恶狠狠的盯着曹满,伤口中不断有白色的汁液流出。 半晌,谁也没动,怼眼怼目。 很快,曹满败下阵来,对方六目大眼,一个顶他俩,怼得过吗? 怼眼失败不丢脸,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接着杵棍还是...... 突兀,蚒蛛眼中厉色一闪,张嘴一股白色粘稠的浓浆喷射过来。 曹满加着小心,但身子不灵活,只能眼睁睁看着飞来的白浆喷了自己一个满头满脸。 白浆浆,酸腐腥臭,黏不拉几,堪比浓鼻涕,恶心的曹满直欲呕哇哇。 好在被喷的瞬间,曹满闭着眼睛,现在勉强能视物,不至于两眼白茫茫,生死听天命。 这时候,蚒蛛嘶吼一声,用它仅剩的三足不断拨动地面,肥硕焦黑的身体擦着地面快速移动而来,腹下那把锋利的开山战斧摩擦在地,不时发出了火花。 曹满尖叫一声,哪还有半点爷们火色,一甩满头的白浆,接着浆遁朝将冢后殿逃去。 曹满的速度不慢,但蚒蛛的速度更快,别看只剩下了三足,肚子上还插着开山战斧,却丝毫不受影响,跑起来像狂风掠地,一顿怒号就追上了前方撒脚狂奔着的曹满。 曹满吓得老魂飞窍,眼看对方冒着白浆的毒螯就要咬在自己身上,临危之际他猛的朝旁地里一窜。 翻身、打滚、起身、狂奔,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蚒蛛一击走空,顿时暴跳如雷,以往在这将冢中,它可是霸主级的存在,现如今,三番五次负伤受辱不说,竟然连个小小的“小疣猪”都不把它放在眼里。 狂妄自大的蚒蛛如何受得了? 大嘴怒张,一根根蛛丝喷吐而出,没几下,便把还在逃跑中的曹满给捆了个结实。 “扑通”一声,曹满重重摔了个七荤八素,连滚了好几圈骨碌这才趴地不动。 真苦逼,先被喷浆,现在被吐丝,果然,没有最恶心,只有更恶心。 被蛛丝捆成了粽子的曹满拼命扭,拼命动,嘴都用上了,却依旧无法挣开蛛丝。 而且他发现,蛛丝带着粘性,刚才下嘴的时候,老牙差点被黏住拔不出来。 诶? 我有小墨墨,为啥要用嘴啃呢? 曹满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奈何手被捆着,腾不出来。 现在就是想要墨霜割开蛛丝也来不及了。 蚒蛛步步逼近,六目凶狞残暴。 曹满吓得满地翻滚,骨碌碌顺着冰冷的地面朝后滚去。 跑都跑不过,滚,能滚过对方的速度? 近身的蚒蛛张开了臭气熏天的大嘴,锋利的毒牙刺了过来。 曹满憋气闭眼,默念一句“无念。” 过了一会儿,似乎,没啥动静。 曹满不敢睁眼,也许这是自己的错觉呢? 都说人在临死前,时间过得特别慢。 嗯,应该是这样。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啥动静,曹满疑惑了起来,可还是害怕睁眼。 但转念一想,横竖都是死,管你睁眼还是闭眼,怕球。 咬了咬牙,他鼓足了最大的勇气,慢慢睁出了一条眼缝。 入眼的依旧是那张缺了两颗螯牙的臭嘴,浓白的黏液拉着长丝挂在嘴边。 不同的是,蚒蛛神色虽然凶残,但是目光中却多了一丝顾虑和担忧,似乎是忌惮什么一样,即便有着曹满这顿美味大餐摆在眼前,却迟迟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曹满一百个纳闷,一千个想不明白。 难道自己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连头兽兽也看不起我? 是嫌肉酸还是肉臭,又或是嫌我的肉有毒? 曹满怒了,尼玛,这也太欺负人了。 老子还没嫌你丑你臭你恶心,反而先被你这畜生嫌弃。 不吃我是吧? 嫌肉不干净是不? 好! 你不吃我,我逃给你看! 趁着蚒蛛迟疑的工夫,曹满蠕动身体,像蛆虫一样朝后扭了出去。 约摸拉开了一段距离,曹满将手中握紧的小墨墨一翻个,刀刃对准蛛丝割了起来。 还别说,墨霜不愧是宝刃,坚韧结实的蛛丝一割就断,没几下,全身缠着的蛛丝便被全部割开。 重获自由的曹满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活动一下酸疼的四肢后,他警惕的看向了还待在原地的蚒蛛。 蚒蛛原地站桩,身子一动不动,六目阴寒,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嘴里白色的浆液缓缓落下,成丝成线,一直拉长到了地上,即便如此,蚒蛛依旧未动。 咋回事? 定身了不成? 可能吗? 曹满越看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好奇。 可现在是好奇的时候吗? 是该逃命的时候! 曹满转身就想离开可他发现,自己只要一走,对方就会变得急躁起来,自己一停脚步,情绪又会有所缓和。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 蚒蛛是在惧怕着什么,以至于连动弹一下都不敢吗? 曹满挠了挠头,头上都是雾水,越挠越浓。 嗯? 哼哼怪的六目,似乎会时不时移向某个特殊的位置,每一次都只敢瞟上一眼,随后又快速的收回,就像犯了错的毛娃子,潜意识会看向犯错的地方...... 曹满眼力不错,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的视线。 顺着六目移动的视线,曹满仔细端详了过去,昏暗的环境让他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中看见远处漂浮着一点诡异的红芒,忽闪忽灭。 微火弱弱,芒寸咫尺,尽管视线模糊,但是红芒下方隐约摆放着的物件却让他忽感到一阵忐忑和不安。 揉了揉眼睛,曹满眯缝起了双眼又辨认了一下。 物件不小,长长方方,看上去像是...... 一口棺材? “棺材!莫非就是那位自杞国将军的黑棺?” 暗吃一惊,曹满四周一打量,这才发现自己正好处于后殿入口,身前是一个巨型的拱门,上面刻满了玄奥、精妙的符文,拱门上方的石匾中雕刻着几个大字,字迹苍劲雄厚,但非汉字隶书,应该是一种难以辨认的蛮夷古字。 曹满自然看不懂石匾上的字体,但是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什么墓什么冢之类的铭刻而已。 古时将侯的墓碑上都会刻有神武大将、飞云将军、镇国神将......之墓的墓铭,用于歌功颂德,缅怀先烈,自杞国虽为蛮夷之国,但是这些方面想必也大同小异。 曹满一拍脑门,忘了,刚才慌不择路,跑到后殿墓寝来了,现在好,一边是装着大将军的瞳血黑棺,一边是拦路的哼哼怪,两边都可怕,两边都危险。 这种感觉,跟骑虎难下有的一比。 其实吧,哼哼怪那边相对要安全一丝丝,毕竟这只墓兽此刻不敢乱动弹,原地站桩,三足独立。 不像黑棺那边,万一大将军还魂,从棺材里蹦跶出来呢? 然而,曹满还是不敢接近哼哼怪,其他不说,要是对方心血来潮再喷几口白浆,又或是吐几口蛛丝呢? 索性,曹满哪儿也不去,直接蹲在了巨型拱门的下方,一边擦着满头的浆浆,一边老鸦守死狗,不,是耗子盼黑脸,就等着段虎回来救他。 哼,哼...... 不大工夫,蚒蛛发出了几声独有的哼声,身子也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不过却只敢在周围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 曹满拍了拍惊乱的胸口,刚才把他吓得够呛,脸嘴都绿了,心脏怦怦乱跳。 哼,哼...... “哼你祖宗!” 哼,哼...... “哼你大爷!” 哼,哼..... “哼你妹!” ...... 哼声不断,曹满顺着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最后,连他自己都骂烦了。 又烦又气,曹满想不通,别人倒斗能赚个盆满钵满,他呢?金银没有,尸俑残魂没少见,还有只哼哼怪。 狗屁的开棺撬板金腰带,骗鬼去吧! 鬼都不信! 坑,都是坑,黑坑! 等等...... 开棺? 金腰带? 我去,那口黑棺不就是现成的金腰带嘛? 曹满眼中一下就火热了起来,就像饥渴的汉子瞅见了那啥啥一样,满眼贼光四射,一副贪婪十足的贼样。 下一刻,他又泄气了起来。 金腰带是好,可也要有命去拿对吧? 万一,大将军起尸呢? 那家伙可不同于一般的小僵小粽,记得当时在石廊壁画的时候,段虎曾有意无意提了那么几句,尽管没说清楚,但他能看出对方心里的顾虑,更不用说徘徊在外面的哼哼怪,眼中的忌惮之色,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曹满如冷水泼头,顿时心里哇凉哇凉的没了兴致。 可惜段虎不在这儿,否则...... 对了,段虎呢? 想到这,曹满四外张望起来,不一会儿,脸子拉得像驴脸,鼻孔直喷白气。 可恶的黑脸,无情无义的黑心汉! 把曹爷一个人丢在这算几个意思? 呃...... 想想似乎又有些不太对,先不提段虎的人品如何,关键在于,对方没道理突然把他丢下一个人就这么跑了。 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曹满轻出一口气,伸手擦了擦脑门上的白毛汗,刚才把他吓得,真以为黑脸无情,丢下他不管了呢。 又过了一会儿,依旧不见段虎的身影,倒是哼哼怪挺有耐心,一直陪着他,还会时不时发出几声哼哼来“安慰”他急切寂寥的心情。 “靠,我怎么那么傻?虎爷说过,只要阳气不外泄,就不会引发尸变,这么说来......” 贼光一冒,曹满不由得激动了起来,目光灼热的又投向了墓寝中的那口黑棺。 风险与机遇并存,风险越大,收获越多! 一旦欲望找到了蹩脚的借口,所有的理智都能变成盲目的冲动。 曹满捂住口鼻,轻抬脚慢下足,蹑手蹑脚朝墓寝深处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开始行动的那一刻起,蚒蛛的情绪明显焦躁不安了起来,就像看着到嘴的猎物逃走一般,失望、无奈、惆怅、不满...... 只是诸多情绪中,却唯独没有着愤怒...... 146 要不要这么穷! 将冢后殿的墓寝里,曹耗子贼头鼠目,一步一挪的朝前慢慢移动着,彻底发挥出了耗子的本领,机警、胆怯、贼精。 小心翼翼的样子,稍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一惊一乍,一伸一缩。 做贼不过如此。 四周昏暗阴森,偶尔跳动一下的红芒,仿若迟缓无力的心跳,每动一下,都能带给人一种心悸莫名之感。 从进入后殿墓寝开始,曹满心里总是一阵的悸动,不知为何,这里的环境让他感到十分的阴沉和压抑,压得他难以喘息。 “娘的,什么鬼地方,就像进入冰窟似的。” 寒冽的气温深入骨髓,曹满打了两个寒颤,感觉灵魂都要被冻僵一样。 嗯,再次冻成狗。 “富贵险中求,区区一点寒气就想吓退曹爷,做梦!” 金钱的诱惑,欲望的驱使,曹满感到浑身充满了干劲,别说寒气,现在就是让他脱光了在雪地里打俩滚,他也能毫不犹豫的扒了最后那块遮羞布,尽情释放自我。 钱是王八蛋,但是在没钱的情况下,人比王八蛋还不如。 金钱是粪土,但往往为了这点被人唾弃的粪土,多少人却趋之若鹜,甚至于撕破脸皮自相残杀。 在金钱的魔力下,真正做到清风淡然、傲骨不屈的又有几人? 当饥饿到恨不得自食其肉来缓解痛苦的折磨时,谁又会在乎朱门的酒肉是香还是臭? 除非真有变成冻死狗的勇气。 曹满只是个平凡而又普通的人,他没有成为圣人的想法,也没有所谓高尚的气节。 除非气节能填饱肚皮。 他贪财,打小那会儿开始便是如此,这是根性,是劣性,同样也是为了能让自己生存下去。 记住,不是生活,是生存。 一字之差,意思却有如天渊之别。 不同的是,以前他贪财,纯粹是为了满足个人的贪婪,有时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地道道的混蛋一个。 而现在,尽管同样贪财,但绝对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因为..... 在他的内心深处多了两样东西,亲情和友情。 在他的人生道路上多了两种人,亲人和朋友。 虽然这份亲情和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虽然这份友情经常会令他感到糟心难受,但他依旧珍惜,就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宝贵,无价。 ......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下一刻,曹满差点吐了个掏心掏肺。 忍受着翻腾的作呕,最后,他终于把舌尖上的那点浆浆玩意咽了下去。 这一刻,他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日,要不要这么闹心,要不要这么恶心? 关键是周围的环境太可怕,稍有不慎,闹尸了咋办? 这也是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把那点浆浆咽下去的原因。 为了点粪土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曹满觉得自己好委屈。 希望粪土大点儿,能抚平他受伤受创的心灵...... 殿内阴气森冷,鬼气寒寒,曹满继续前行,隐约中他闻见了一股子血腥味。 起初没怎么在意,光顾着滴溜四周的环境,直到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好重的血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曹满机警的到处观察着,最后顺着起味,目光瞟向了更深处的那口棺椁。 “记得石廊壁画上,那处棺椁是用战俘的瞳血浇灌,为何过了这么多年,血味依旧未散,反而还这么浓郁呢?” 曹满不傻,有时候还挺聪明,譬如现在,他有意识的远离那处飘忽着红芒的棺椁,至于财宝? 这么大的墓寝,难道就只有黑棺里面才有财宝吗? 信了你的邪! 窸窸窣窣...... 曹满在黑暗中开始摸索了起来,一来二去,直到摸到了殿墙边上,除了冰冷刺骨的墙壁之外,想象中的金银财宝一样没有得到。 曹满...... 卧槽,该不会是个穷鬼吧? 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这可是将冢,墓主生前战功赫赫,死后不可能连点陪葬的东西都没有。 应该是摸错了方向,要不,换个地儿试试? 折回头,曹满向另一个方向摸索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曹满精神萎靡的耷拉着个脑袋,有气无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刚才的一番摸索,除了棺椁附近,他几乎把整个墓室寻了个遍,他失望的是,偌大的墓室中,梦寐以求的金银珠宝一样没有,有的只是些骇人的石雕铜像,要不就是些不值钱的土碗陶罐。 这是大将军的墓室吗? 尼玛,穷花子一个! 说好的金银成山,说好的珠宝遍地呢? 骗人,通通都是骗人的! 曹满很生气,心情很郁闷,和之前一样,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墓寝中躺着的这位将军,不论身份、地位,都应该是显赫无比,可为何却是马屎表面光,光有气派的墓冢,却无值钱的陪葬品? 该不会他的钱都用来该墓冢了吧? 曹满嘴角一抽,自己要不要这么背时?遇到个外表风格却囊中羞涩的主。 怪不得会养一只哼哼怪作为墓兽,都一个德行,爱充六指头! “该死的哼哼怪,老子的福气都被你给哼哼走了,守个球的大门,滚,给老子滚!”恨恨地瞅了一眼墓寝的入口,曹满把火气撒在了无辜的蚒蛛上身上。 没金没银没财宝,曹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嘛来了? 受了那么的苦,遭遇了那么多的危险...... 对了,当初下来是为了躲避那些凶悍的兔儿爷。 不知道兔儿爷们怎样了,走了吗? 还有段虎,这家伙一去不返,真当下象棋老将不会面吗? 闷燥的曹满把目光慢慢移动到了身后,远处,棺椁上漂浮的红芒依旧孱弱,就像随时会熄灭一样,时而跳动一下,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曹满揉了揉鼻子,满眼的复杂和纠结。 贼不走空,雁过拔毛,不如...... 曹满壮了壮胆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拼了! 脚尖点地,蹑足潜踪,不大工夫,棺椁的外貌渐渐清晰入眼。 那是一口巨大沉重的棺椁,被放在一座六阶石台上。 石台四面分别伫立着一只石虎,虎牙森森、虎目眈眈,样貌凶悍威猛,作为镇墓神兽,守护着棺椁中长眠辞世之人。 来到石台下方,曹满有些犹豫了起来,记得刚才看见的棺椁明明是黑色的,可现在却血红阴戾,仿若被鲜血染红一般,在红芒的闪烁下惊骇诡异。 血棺! “难道是因为红芒的关系,才让这口黑棺看上去是血红色的?”曹满暗自猜测着。 过度的紧张,暂时让他忽略了空气中的气味,或者说从进入墓寝开始,一直以来充斥在这里的血腥味已经让曹满渐渐习惯,以至于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在意血腥味...... 已经浓稠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咦?棺材板怎么被打开了?”曹满双眉一耸,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自己打开的还是被人打开的? 如果是被人打开的还好点...... 好个屁,被人捷足先登的话,何来贼不走空,雁过拔毛? 要不要这么扯! 可万一是自己打开的...... 曹满不敢接着往下去想,他怕想多了,自己会更加不爽,不好,不痛快! 他不知道的是,棺材不是自己打开的,而是真的有人捷足先登,先一步掀了棺材板。 这件事段虎清楚,当时本想说来着,可曹满嘴皮嘚不嘚,没给他机会,后来...... 就后来了。 好奇害死猫,贪心是根源。 曹满登上石阶,打算上去看个究竟,可能的话,他想喝口汤,再不济,渣渣也成,总比空手而归强得多,起码可以慰藉一下空落落的心情。 别人吃肉他喝汤,别人喝汤他舔锅,就是这么个理。 曹满已经想好了,上去后他先站得远远的,充分发挥耗子偷食的天赋,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三十六大计,跐溜为上。 只要跑得快,老僵又如何? 只要腿脚壮,豺狼也无奈。 对于逃跑的速度,曹满还是有那么点信心的,否则当时在常家大宅,在破庙荒院,在将冢前殿...... 对吧? 咔嚓! 刚走两步,一声细小的脆响传入耳中,曹满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迟愣一下,他再次迈步前行。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而且声音要比刚才大了些许,也多了一点杂音,听上去并非纯纯的脆响。 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而且脚底传来的触感也十分明显,凹凸不平,有点硬,却很脆。 试着用脚划拉一下,哟,似乎那玩意的数量还不少。 曹满...... 管他是啥玩意呢?老子现在忙着要发财,哪有闲心低头看渣渣。 接着走。 咔嚓咔嚓...... 石阶一共就六台,每一层之间有着丈许的距离,曹满一路咔嚓声,走得倒是挺热闹。 只是越往前走,脚下的零碎就越多,到了后来就像踩在一堆碎渣上一样,不仅硌脚,噪音还挺大。 “我去,到底是啥玩意?硌得脚底板发疼。” 刚抱怨一声,脚下一绊,曹满歪斜两下,摔了。 臀儿没事,朝上,脸惨点,朝下。 一跤摔下,曹满捂脸哟哟,不敢大声呼痛,只敢哼哼唧唧。 本来心里又急又窝火,现在还摔了,曹满怒火窜头,把装兜里的火柴掏了出来,“邪了门了,我到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敢绊倒曹爷。” 火柴盒里剩下的火柴并不多,猫三几根而已,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的原因。 好钢要使在刀刃上,现在正是时候。 拿着火柴往火柴皮上小心翼翼的一擦,火焰没出,就擦出一点儿火花,之后火柴夭折。 “意外。” 曹满闷哼一声,又拿出了一根火柴。 擦! 火焰依旧没影,火柴在一片灿烂的火花中,阵亡。 还是意外? 意外你大爷! 曹满怒了,“该死的黑心商,卖伪劣产品,不怕女儿带把吗?” 第三根火柴还算争气,“刺啦”一声,火光燃起。 借着火苗的亮光,曹满低头看去,不等看清,身旁阴风袭来,轻轻撩抚一下,火苗呕吼。 曹满...... 好眼熟的场景,好熟悉的感觉。 尼玛,这鸟地方,金银不见,鬼事连连。 我呸,爷爷信了你的邪! 彻底爆发的曹满,管他还剩下几根火柴棒子,一把掏出,头对头捏成一团,对着火柴皮就擦。 嗤,嗤...... 伴随着刺鼻的火药味,明亮的火光终于驱散了四周的黑。 借着火光,曹满定睛朝身下看去,也就一眼的工夫,吓得他手指一抖,几根火柴掉落在地。 扑通,扑通...... 胸腔中乱跳着的心脏是此时曹满唯一能够听见的声音。 很快,地面上的几根火柴燃烧殆尽,黑暗快速从四周涌来,曹满这才稍微缓和了过来。 刚才的那一幕老吓人,吓得他脑中空白了一片,要不是火光熄灭,这会儿恐怕还在空白着。 嘶...... 冷。 刚才的惊吓,激出了一身冷汗,曹满浑身打抖,再次,成冻狗。 好在此前有段虎引阳火入体,勉强可以抵御住侵袭的寒气,否则早在进来的那时候,他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即便如此,依旧很冷,冷得就像被寒霜擦身,冷得就像在腊月冲凉,冷得鼻水冒头,鸡皮抖疙瘩,牙齿要干架。 曹满咬紧牙关,免得嘚嘚嘚。 这会儿他只敢原地站桩,不敢再随意的迈动脚步,因为脚下那些酷似鹅卵石般的东西,被镶嵌在了石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石台。 鹅卵石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东西根本不是鹅卵石,而是一颗颗失去了光泽的...... 死人眼珠! 带着死灰空洞以及诡异幽怨的气息,被当做点缀的珠玉,镶嵌于此。 每颗被镶入石台的眼珠,外面都会覆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东西,像是石蜡,又像是什么防腐之物。 怪不得自打走上石阶,每走出一步都能听见脆响,是因为把死人眼珠子当泡儿踩碎了。 回想起被自己踩碎的那些眼珠,恶心,害怕,惊悚,诡谲...... 放以往,曹满非吐了不可,抖着身子的吐。 今时不同往日,在这段时日的捶打磨练下,不得不说曹满成长了,挺硬气,硬是忍着没吐也没叫。 算个伪爷们。 好一会儿,曹满终于平抚了惊乱的心情,眼目前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尽快离开,要么接着登台,何去何从,就看他自己的了。 很快,曹满颤抖着身子,傲气的把胸一挺,还用选吗? 自然是接着登台寻宝。 眼珠子而已,又不是没踩过,当踩泡玩就成! 147 瞳血棺 咔嚓! 诶,又一个。 咔嚓咔嚓! 嗯,这回踩了俩。 咔嚓,咔嚓...... 曹满...... 感觉自己缺老了德,拿人家的眼珠子当泡踩,而且踩了多少个,他都记不清了。 刺耳的咔咔嚓嚓声来回刺激着曹满的神经,有心走快几步,我去,响成片,那感觉老刺激。 曹满苦笑一声,本以为自己会习惯,谁知却相反,惊心动魄的咔咔嚓嚓能击穿他的灵魂。 不过六层石台,让他有种咫尺天涯的遥远,每登上一层,他的心都在颤抖,灵魂都在煎熬,人性都在拷问。 终于登上了第三层石阶,曹满脚下脆响,沿着石台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停了下来略做休息。 其实不用休息,只是脚下的声响听得他头皮发麻、毛发倒竖,如果不停一下,他觉得自己非发疯发狂不可。 低头看了看脚下踩碎的蜡壳...... 卧槽! 曹满神色大变,好悬一个趔趄从石台上翻滚下去。 “冥眼?这怎么可能!” 惊恐的目光牢牢定格在了那些被踩破蜡壳的人眼珠子上,看着阴戾红稠、好似血染一般的颗死人眼珠,曹满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更可怕的是,血红的死人眼珠,透过空洞灰暗的眼瞳,散发出了阴怨恶毒的目光,正直勾勾死盯着他。 被这么多死人眼盯着,曹满寒从心起,惧意横生,就像被扒光了毛的秃鸡,被一群凶恶的饥饿汉子包围着...... 横竖都要遭殃。 曹满吃过冥眼的暴亏,好悬命都搭了进去,此刻一见遍地的血眼珠子,喉结狂动,口水吞了一遍又一遍,吞成了干丸。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 使劲揉了揉双眼,曹满恐惧着又看了过去。 “咦?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去,这不是冥眼,只是像而已。”虚惊一场,曹满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光。 自己吓自己,长大没出息,不,是老了没出息,老不羞。 呵! 冥眼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能释放出蛊惑人心的瞳幻,只要一不留神,对视冥眼尸瞳,就会迷失人性。 而眼前的这些血眼珠子,徒有其表,无有其实,否则曹满来回瞅了那么多眼,早被勾了魂,挖眼自残,沦为了瞳奴。 安稳了一下心神,曹满再次检查了起来,他发现这些死人眼珠其实并不是血红色的,而是在红芒的照射下就像被染了色,这才被他误以为尸眼本身就是血红色。 误会惹的祸。 所以说,胆大心细才是根本,莽撞轻率只会害人害己。 轻轻拍着胸口,曹满怒瞪一眼漂浮在棺椁上方的红芒,可惜场合不对,无法施展他的跳脚臭骂,只能心里千百遍的问候一番。 这叫有口无言,似乎有点亏。 既然怼不了红芒,曹满把火气撒在了脚下的死人眼珠上。 吓唬你家曹爷是吧? 爷爷赏你吃猪蹄! 呸,不是猪蹄,是...... 管他是啥,盘! 这时候能把脚想成猪蹄,显然,曹满是饿了。 懊恼中的他抬脚对着眼珠就是一顿狠搓,咬着牙的搓,跟有仇似的,搓了蹭,蹭完了又搓,反反复复,挫骨扬灰。 惊人的是,等他满意的收回脚后,却发现那颗瘪耷耷的死人眼珠弹动了几下,竟然又恢复了原状,带着嘲讽阴冷的眼神,似羞辱似不屑。 我去,不是吧? 这是死人眼珠,还是橡胶眼珠? 这么好的弹性,这么好的韧性,又搓又蹭都没事...... 曹满眼皮一抽,算是彻底服了。 他相信,哪时候自个儿要是呕吼了,谁拿他的眼珠当泡踩,不用多,一下就爆,渣都不剩,跟这些个尸眼球球根本没法比。 曹满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晓得死人眼珠还会些什么,万一那个啥啥......墓室里就他一活人,对吧? 干正事要紧,发财才是王道。 一路咔嚓嚓,曹满不理,继续前行,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似乎红芒的亮度有些...... 猛的抬头朝上看去,曹满张嘴结舌,瞪着傻眼呆在了原地。 不知何时,棺椁上方那团漂浮不定的红芒,居然变成了三团,不仅数量增多,连光线都变强了不少,浓稠的血光,把四外染成了一片血红。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 “我的缘故!” 曹满自问自答,苦水直冒。 做贼心虚,这一刻充分体现在了他的身上。 以前穷那会儿,他也做过一些小偷小摸的坏事,什么偷鸡摸狗抓鸭子,顺个腊肉偷俩蛋..... 后来当了警员,眼光也高了不少,低级的玩意他不屑一顾,何况身份摆在那,抓贼的主,怎么能当贼呢? 贼喊抓贼啊? 多掉价,多寒碜,多丢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从此以后,曹满开始了收黑钱。 这玩意可比摸三瓜两枣高级多了,而且收入不错,还不用担心挨揍。 以前是过街老鼠,逮到就揍,老拳鞋帮口水啥的,一样不少,现在不一样,可以明目张胆的吃拿卡要,还没人敢惹...... 晃眼,多年的时间过去,时至今日,在这阴冷诡谲的墓室中,曹满重温起了当年做小贼时的心态,浑身没有一处感到自在的。 “墓主爷爷,大将军祖宗,冒犯之处往您老多多海涵......” “人在江湖飘,总有落难时,帮兄弟一把,我也不多拿,能换点老米钱糊糊口就成......”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天主保佑。” ...... 看来,曹满这货依旧是死心不改,明明都被吓得哆嗦成了一团,可贼心不死,还指望着那点眯眯钱。 念叨了一番,曹满再次抬起头来,狗眼一看,我去,还是三团红芒,没少。 点了点头,曹满心情放松了些许,刚才的念叨不算白念,起码,红芒没有增加,说明那位长眠的大将军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对吧? “嗯?” 曹满眉头一挑,“这是.......” 他发现在三团红芒的附近,隐约中能够看见三张漂浮不动的符纸,符纸通体黑色,上面隐隐画有扭曲的红色图案。 刚才没有发现,是因为太过紧张,再加上光线昏暗,所以没有看清楚,现在光线增强了不少,曹满看了个狗眼清晰。 “啥鬼玩意?”曹满抓了抓头,一脸茫然。 他不知道什么是冥符,这件事段虎也没跟他细讲过。 “莫非刚才的红芒是这些玩意弄出来的?”曹满又聪明了一回。 “明白了,怪不得棺材板会被打开呢,肯定是有人捷足先登,偷了宝贝不说,还故弄玄虚,专门吓唬人!” 曹满恨得牙痒痒,忐忑的心情化为了震怒的咆哮。 蹭蹭蹭! 咔咔,嚓嚓,咔嚓嚓...... 曹满快速跑上了石台的第四层,刚一落脚,棺椁上方又亮起了一团红芒,殷红似血,诡异可怕。 曹满动了动脖子,没有一丝的惊恐,有的只是愤怒和急躁。 “呸,装神弄鬼,爷爷信了你的鸡儿!” 一口气,曹满冲上了六层高台,小汗都顾不上擦一把,目光灼热的投向了前方的那口大棺。 此时半空中已经亮起了六团红芒,血光浓浓,戾色闪动。 血光下,高大、闷黑的棺椁就像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散发出了血戾的凶气。 深深的图纹遍布着古老、沉寂的棺椁外层,曹满看不懂,但隐约间他觉得这些图纹给人一种莫名心悸的感觉,似乎像是一只沉睡的猛兽,即便没有苏醒,但是无形中依旧威严凶悍,让人不敢觊觎。 曹满没时间去研究什么棺椁,更不会在意那些古老神秘的图纹,要不是碍于棺椁的高度,此刻他早就进棺取宝了。 “大爷的,这些古蛮是怎么想的?不就是一口棺材嘛,至于修的这么高大?还让人怎么爬!” 看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棺椁,曹满脸色有些难看。 原地蹦跶了两下,本打算看看棺椁里的情况,奈何身上的肉肉太多,弹跳力也差点,能蹦跶多高? 一连试了几次,曹满明智的放弃了尝试,围着棺椁转了两圈,他打算找个顺手的地方攀爬进去,可黑棺四面光滑如镜,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曹满气哼几声,九九八十一难他都过来了,难道还会被最后的大雷音寺难倒吗? 别说是一口大点的棺材就是一堵城墙,爷爷也能翻过去。 来了牛劲的曹满,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下冲向了黑棺。 来到近前,他一个纵身跳跃而起,双手抓在了黑棺的棺口处,之后只要使劲的抬起俩萝卜腿,就能像狗爬墙似的翻上去。 想法不错,精神可嘉,美中不足的是...... 双手抓住棺口的瞬间,曹满就知道自己,惨咯。 不知为何,棺口就像抹了油似的湿湿滑滑,能抓稳才怪。 呲溜一下,曹满双手打滑,随着惯性一头撞在了黑棺上,整个身子紧紧贴在棺椁上,然后像条壁虎般顺着棺板滑落在地...... 好疼,好难受! 曹满抱头驴滚,疼得连声儿都没有,这顿翻。 好一会儿,靠着一身粗皮糙肉,曹满终于忍过了可怕的疼痛,随后他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眼中飙出了邪火。 不让曹满翻是不? 呸!给我等着,爷爷还有其他法子! 绕到黑棺的另一头,曹满瞅了瞅那块斜靠在黑棺上的棺材板,冷笑一声,爷爷,来咯! 身体往上一趴,四肢张开,保持住平衡后,狗熊爬墙,一点一点往上蹭。 刚才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法子,只是觉得姿势不雅,不如狗翻墙来的威风,现在逼到了这一步,不爬也要爬。 还别说,这个办法真不错,比狗翻墙靠谱多了,就是棺板太滑,爬几下就会往下滑落些许。 还有就是,棺板冰冷刺骨,爬在上面卧冰跐溜一样,冻得曹满手脚发红、鼻涕吸溜。 嗯,又一次冻成狗。 曹满苦闷,有完没完? 再冻,狗都不如。 接下来...... 爬几下滑几下,再蹭一截,再滑下一段,如此反复,最终曹满战胜了棺板,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下一刻,当他的目光投进黑棺,微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身子微微一晃,差点前功尽弃,从棺板上栽落下去。 巨大的棺椁分内外两层,外层棺椁闷黑如铁,而内棺却鲜红如血,这种颜色并非是因为红芒所致,而是棺材本身就血戾凶狞。 更吓人的是,内层血棺有一半浸泡在浓稠的液体中,液体深红腥臭,就像将要凝固的血液一般。 在血棺的盖板上,一只硕大的眼珠阴寒狰狞,虽是雕刻之物,但栩栩如生,鲜活骇人。 正是这颗恐怖的眼珠,才吓得曹满惊慌失措,忐忐忑忑拉着手的窜上心头。 曹满明白了,怪不得刚才狗翻墙没有成功,敢情在棺口的附近都沾满了粘稠的血液,再看自己的双手,尽管上面的血水已经被擦掉了不少,但味道却腥浓呛鼻。 呕...... 稍微松了一下喉头,龙吟声起,翻江倒海这通呕,浓的稀的,一股脑喷进了棺椁。 当污秽的呕吐物落入棺内,霎时间,平静的血水沸腾了起来,如冷水入油锅般炸响成片。 大将军发怒? 墓主爷爷要翻脸! 卧槽,下一步该不会是掀棺起尸鬼发飙吧? 曹满,炸毛! 他再无知,此刻也知道事情不妙,当即带着满嘴的呕浆浆从棺板上跐溜了下去。 落地后,他狠狠咽下了嘴里的玩意,脑袋一耷拉,心里白百般不是滋味。 唉...... 一声苦叹,包含了他所有低苦寂寥的情绪。 刚才的一幕还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骇人的棺材眼,腥臭可怕的血水......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浓稠似浆的血液,应该是那些囚犯的鲜血,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鲜血,而是被挖眼后流出的瞳血。 他想不通的是,将冢深埋地下过去了不知多少的岁月,照理说,当时浇灌黑棺的瞳血早就应该干涸挥发,但为何现在依旧浓稠,没有消失呢? “大爷的,又不是做血旺,至于弄这么大一堆吗?”曹满怒骂一声,发泄着一肚子的窝火。 现在该怎么办? 宝贝没捞到,却弄了一身腥。 外面还有丑蜘蛛守着,段虎又不见了踪影...... 气人的是,不争气的肚皮囊这会儿居然发起了牢骚。 咕噜噜,咕噜噜...... 尼玛,吐了就要吃,泔水桶! 老子白养了你那么多年。 心灰意冷的曹满靠着黑棺坐在冰冷的石台上,他没注意的是,瞳血棺上方的六团红芒正在缓慢的合拢着,散发出的血光也渐渐变浓。 随着时间的拉长,六团红芒跳跃的幅度正逐渐增加,频率也逐步靠近...... 148 尸血将臣 墓室寂寥阴冷,耗子下裆狗蹲,金银珠宝雾中花,小风飕飕,散落一地毛。 曾经鏖战群魔,生死一线惊谲,险中孤傲看风云,血泪汪汪,不忍两手空。 凉凄凄,悲切切,哇哇一口污龙吐。 谁个大胆淹瞳棺? 苦巴巴,闷燥燥,呀呀一声怒冲天。 还老子的钱财来! ...... 咕噜,咕噜噜...... 曹满手捂肚囊,好饿,饿得心发慌、手发软、眼发花。 尽管他很不待见自己的大肚囊,可偏偏又甩不掉。 天生的原配零碎,打娘胎那会儿就种下了烙印,今生不离,生死不弃。 曹满挪动了一下身子,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 之前他是坐着的,但地儿太凉,臀儿也疼,根本坐不住,于是他就狗蹲。 刚开始挺舒服,臀儿也乐意,但时间一长,腿不服脚不爽,直接闹了情绪。 揉着酸麻的腿脚,曹满打算找几句话安慰一下自己,可想了半天,脑海里就冒出了四字“这就是命!” 多一个字都没有。 点点狗头,命就命吧,谁让咱的命不好呢? 曹满...... 屁! 凭什么老子的命就不好? 让我信命? 信你姥姥的狗屁命运! 振作精神,曹满再次把目光移向了黑棺,惊恐渐渐消失,贼心死灰复燃。 都这半天的时间了,也不见棺材里闹出什么动静,如果真有什么斧头将军、墓主大爷要诈尸的话,早该出来了。 “一个大将军的棺椁,不可能没有值钱的玩意,想用不知存了多少年的馊血旺吓唬曹爷,我呸,你想得美!” 曹满对着自己的巴掌吐了两口吐沫,晃身再次爬上了棺材盖,这一回他算是豁了出去,就算把瞳血棺里的瞳血都抽干,他也要捞点财宝出来。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爬棺板。 等重新爬上了棺口,曹满尽量憋着气朝内棺看去。 之前还沸腾着的血水此刻已经消停了下来,血面上荡漾着一层层淡淡的涟漪,浸泡着那口瞳血棺。 有着血水的遮挡,内棺下方的情况曹满无法看清,他集中视线,仔细看着露出血水的半截瞳血棺。 “咦?瞳血棺的棺材板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片刻过后,曹满皱起了眉头。 内棺的棺盖上,也就是雕刻着那只大号眼瞳的盖板,正中的部位明显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从留下的痕迹来看,丢失的物件应该不大,印记很新,和周围满是红稠的血印有着明显的差别。 曹满好歹也在县警所待了那么些年,侦查水平一般,但比一般人却敏锐不少。 回想此前发生的事情,他能肯定,棺盖上的物件一定是被什么人给偷走了。 偷了不说,还故布疑阵,装神弄鬼。 否则外棺的棺盖为啥被打开了? 头顶上方的红芒又是咋回事? 最主要的,内棺棺盖上的宝贝呢? 狗吃了还是驴抢了? 该死的臭贼,不要脸的盗墓贼! 曹爷记着你呢,哼,有朝一日落在爷爷手中,记住了,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爷爷还要剁了你的贼爪,碎了你的卵子,免得让你生一窝小贼,将来在祸害人。 曹满内心愤慨,骂了个麻溜畅快,可他忘了件事,捷足先登的那人他见过吗? 连对方长啥样都不知道,是公是母也不晓得,他抓谁去? 还有件事,他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贼,臭名昭著的盗墓贼! 贼骂贼,贼斗贼。 嗯,黑吃黑,一般都发生在他们身上。 不过曹满不在乎,过过嘴瘾而已,痛快了就成,哪能较真呢? 打量几眼四周,黑棺中除了那口瞳血棺,就只有大半棺材的血水,唯一的宝物还被人捷足先登,曹满一连运了几次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撸起袖子,豁出去的曹满打算伸手摸进血水中,看能否有些收获。 可就他这五短身材,勾着身子伸长双臂,依旧无法触摸到血水,更不用说下去捞宝贝了。 试了几次后,曹满憋闷的把身体缩了回来,狗蹲棺盖,一个劲儿的抓头。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除非他跳下去,直接站在瞳血棺的上面,否则根本就无法捞宝。 踩着别人的棺材盖捞别人的宝贝! 会不会太缺德? 曹满嘴角一抽,无毒不狠非爷们,缺德就缺德吧,为了点老米钱,老子脸都能不要。 道义? 那是对活人说的,跟死人无关! 没有了道德的约束,曹满好似脱了缰的野马,无所顾忌。 量了量距离,一个纵身,沉重的身子就像落地的大瓜,震得脚下的血棺都晃了几晃。 棺盖湿滑,曹满左晃右摇身子栽歪,总算保持住了平衡。 呼! 真不容易哇! 站稳后,曹满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这里的血腥味实在太过浓厚,熏得他能冒泪花,胃里又开始翻腾了起来。 糟糕,该不会又要呕哇哇吧? 曹满赶紧捏住口鼻,又是憋气又是运气,好一会儿,总算忍住了。 双膝跪在盖板上,先勾头看了看,见没啥动静,这才把手伸了下去,眼看手指就要触摸在粘稠腥臭的血水,忽然...... 咚,咚...... 几声沉闷的响声从身下的瞳血棺中传了上来,声音不大,但很有力度。 曹满浑身僵硬,直接被定了身。 莫非血棺里的将军大爷诈尸了,要掀棺板? 这下可要了命了,曹满乱作一团,哪还有心情捞什么宝贝,恨不得一蹦子跳出棺材,哪有洞往哪钻。 嗯? 咋没声了...... 正要逃走,忽然发现脚下没了响动,曹满眼珠滴溜溜乱转,莫非刚才听错了? 应该不会,否则脚下传来的震动是几个意思? 但,万一那也是错觉呢? 曹满陷入了一阵凌乱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咋办? 纠结一会儿,他决定先试试,探清楚情况再说。 俯身侧着脑袋,他把耳朵几乎贴在了盖板上面,仔细听了一下,里面鸦雀无声,根本没有什么咚咚声。 又是虚惊一场,还是那句话,自己吓自己,变老没出息...... 咚,咚...... 诡异敲打声的再次响起,曹满如惊弓之鸟般惊跳而起,尼玛,狗屁的自己吓自己,是老僵真的要掀棺!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传来,紧接着,整个瞳血棺都颤动了起来。 曹满尖叫一声,顾不上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蹭地朝外窜去。 关键时刻潜力无限。 放平时,曹满绝不可能顺利的翻上棺口,但这一刻,他连咯噔都没打一下,便利索的从内棺翻到了外棺,随后一个骨碌滚落出去。 惊恐中,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落地时带来的疼痛,这会儿就只想着一件事,逃! 跐溜! 刚要逃下高台,脚底打滑,曹满怒吼一声,“卧槽!” 滚皮球,圆又圆,一蹦三跳接着滚...... 六层的高台每层台阶还离着丈许的宽度,都架不住曹满的这阵翻滚,愣是从最高处滚到了最底层,一层都不带落下。 哼哧哼哧...... 曹满晃悠悠的坐了起来,举头望四周,没有一处不再旋转着。 好昏,好晕,好难受。 扑通,曹满再次躺地。 不是不想起来接着逃,而是脑中昏沉,根本起不来,比醉酒的醉货还难受。 难受不说,全身没一处地方不疼的,火辣辣的疼,特别是臀儿,再次受创,估计俩瓣要变三瓣多。 此时,棺椁上方的六团红芒已经聚拢在了一起,跳跃的幅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随着一阵刺眼的红光亮起,瞬息之后,红芒一闪而逝,整个墓寝陷入了黑暗之中。 摸着黑,曹满硬气的歪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此刻不容他躺地撒娇,耽误了时间,老僵出棺,第一个就会活撇了他。 借着入口处的亮光,曹满逃了个乱七八糟,明明想朝前跑,可脑子不听使唤,双脚也跟着凑热闹,指东跑西,怎么都不听话。 曹满顾不了这么多,只要大方向不错,管他怎么跑呢? 何况,现在有时间去教训一下脑脑和脚脚吗? 万一对方来了脾气,罢工咋整? 轰...... 巨大的轰响从高台上响起,随后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响彻整个墓寝。 曹满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其实换做是他,同样也会怒掀棺板,主要是太气人了。 可不是嘛,本来在棺材里睡得好好的,百年千年如一日,梦里周公讨酒喝,多惬意? 谁知来俩盗墓贼,一个破了大门,偷走了宝贝,另一个更过分,来回蹦跶也就算了,还往血旺池里呕哇哇。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僵更不会忍,掀板,出棺! ...... 曹满跑了个颠三倒四,恨不得多长俩腿出来,身后,暴怒的吼声一阵高过一阵,看来出了棺的老僵是真的怒了,暴怒! 眼看就要冲出墓寝入口,忽然曹满脚步一停,双脚蹭着地面滑行了一截。 “大爷的,怎么把看门的哼哼怪给忘了?”曹满暗中叫苦。 哼哼怪可是个记仇的主,否则这半天的时间,也不会老鸦守死狗般堵在门口寸步不离。 显然,这梁子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果然,在拱门的下方,只剩下三只腿的蚒蛛依旧虎视眈眈,六目眼瞳凶光毕露。 曹满老牙挫动,真够绝的,摆明了是不给一条活路。 老鼠在偷东西的时候贼头贼脑,贼精贼哈,生怕闹出丝毫的响动,但真要到逃命的时候,势必野马疯牛,不输鸡飞狗跳。 “好狗不挡道,好给老子滚,死开点!” 豁出去的曹满扯开糙喉叫骂了起来,骂着不过瘾,捡石头丢! 反正老僵已经出了棺,现在躲着藏着屁用没有,不如彻底释放自己,也许还有一条活路走。 可惜没石头捡,摸了几下都是空猫猫。 蚒蛛不愧是镇墓兽,善辨人言,当即六目圆瞪,螯牙森然,杀人的眼神活脱要把曹满生吞活剥。 不过这股子凶悍劲也就持续了不到一息的时间,猛然间,蚒蛛的神色一变,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凶恶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恐惧的目光,退缩着身体,不断朝后移动。 机会! 曹满哪管对方是被骂跑的还是被吓退的,迈步就想冲出去,可就在这时,头顶腥风疾驰,随即一声巨响。 轰! 可怕的冲击肆虐而来,曹满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掀飞了出去。 血腥味夹杂着扬起的灰尘充斥在周围,曹满咳了几声,狗头一抬,昏暗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惊骇,震撼,老可怕! 这些词儿都不足以形容此刻他波澜卷动的心情。 眼前的这道身影高大威猛,强悍的身体犹如钢铁一般,线条粗犷肌肉发达,单单一条膀臂,比他的萝卜大腿还粗三圈。 尽管只能瞅见一个背影,但无形中散发出的狂暴气息和那浓稠的血腥味,足以令他为之窒息。 在对方魁梧的身躯面前,曹满就是个鸡儿,弱鸡儿,不论身高体型还是气势,他都是弱鸡儿。 将军老大爷终于出棺咯! 小命真要玩完咯! 曹满欲哭无泪,为了点米米钱,老子遭的这叫个啥罪? 关键是啥都没捞着,要不要这么背时! 曹满不知道的是,他身前这位阴尸还阳的将冢之主,有着一个特殊的名号,叫做尸血将臣,又称血将。 血将不同于普通的僵尸,有着不死之身、通幽之能,比之当初在常家大宅的那具血刹还要凶狠厉害数倍之多。 如果现在段虎也在此地,同样会震惊万分,身为九锡虎贲的门人弟子,他深知血将的可怕凶悍之处,这也是此前他看完石廊壁画后心里隐约不安的原因所在。 人血养棺,阴棺裹尸,尸变将臣,血海滔天。 这句话不但段虎知道,只要是干倒斗这行的艺人都清楚,血将一旦破棺而出,势必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带来可怕的灾祸。 相传,血将的形成分为先天盘古血脉,以及后天阴血尸咒两种。 先天盘古血脉而成的尸血将臣,因其血脉的缘故,不问世则已,一旦问世,便可成就四大始祖之一的大僵,有着通天彻底之能,毁天灭地之力。 后天阴血尸咒变化而来的血将,血脉不纯,无法成为始祖大僵,但力量同样惊人,更不用说这位血将还是用瞳血养尸,聚阴炼煞而成的,其威力非一般血将所能比拟。 幸运的是,曹满面对的这具血将,并非是完整的尸血将臣,阴差阳错,因为黑衣人的插手以及曹满的鲁莽,使得瞳血棺中的这位血将,并没有炼化所有的瞳血,它的问世只是一个意外,威力自然会大打折扣。 尽管如此,半成品的血将也非曹满所能对付的,不仅是他,就连墓寝出口处的那只蚒蛛,也失去了以往凶残暴戾的一面,就像只乖巧的花猫般,匍匐在地,连动弹一下都不敢。 血将站立在碎裂的地面上,像半截铁塔般巍峨不动,满头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虽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无形中那股骇人的气势...... 曹满,给跪。 蚒蛛,同样给跪。 149 抢钱的僵大爷 血将背对着曹满站立在地,恐怖的气息弥漫开来,浓稠的血腥味充斥在四周,不过几息的片刻,曹满便已经承受不住,体若筛糠、心神俱震。 以往遇到的僵尸,曹满顶多会感到害怕和恐惧,但是血将不同,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还是那种冲击着灵魂的压迫和撕裂感,以及从心底冒出来的绝望。 面对血将,曹满觉得自己连当做弱鸡儿的资格都没有,蝼蚁还差不多,最最卑贱的小蝼蚁,对方随意划拉一下,都能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刚才曹满就已经跪了,不过这会儿他又抖着站了起来,不是硬气不硬气的问题,也不是血性不血性的问题,而是跪着膝盖疼,站着好一些。 鼓动的心跳回荡在体内久久不息,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在战栗中抖动不休,豆大的汗珠瞬间浸湿了身上的衣服,从心底蔓延出的恐惧几乎把曹满吞噬殆尽。 对比起眼前的残酷现实,曹满宁愿这是一场噩梦,最起码噩梦只会带来惊吓,但现实却会让他粉身碎骨。 就这样,曹满呆愣在原地注视着血将的背影,明明只是短暂的几瞬,但是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息三刻、度日如年。 面对强大的凶煞,曹满连逃走的勇气都提不起来,本能反应下,他知道自己不动还好,起码可以多活那么片刻的时间。 只要一动弹,势必会引来对方凶残的绞杀,一想起骨碎肉裂般的痛苦,曹满噤若寒蝉,神魂出窍。 就在这时,血将突然把巨臂一挥,伴随着铠甲的响动,腥风狂涌,墓寝中血焰沸腾,瞬间血色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墓室。 巨大的血焰一团团先后亮起,墓寝中、大殿里......甚至于将冢外的广场,都布满了鲜红的血焰,火光浓浓,阴气寒寒。 有了光亮,曹满这才看清楚了血将的真容,两米挂零的魁梧身材,铁铸的强壮体型,身上一副虎啸怒目的黑色虎铠,一头凌乱披散的红色妖发。 还有那巨镰般的尸爪,血红的尸皮,虬筋黑脉,活脱地狱修罗、阴间煞鬼。 震撼冲击下,这一刻曹满感到自己都无法呼吸,身子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倒退出了一步。 脚跟还未落地,眼前一花,血将已经转身来到了他的近前。 曹满根本就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惊恐的尖叫还未发出,一只巨镰尸爪已经按在了他的头顶。 那只好似镰刀般的巨爪,曹满相信只要对方微微一用力,就能像捏爆鹌鹑蛋般直接捏碎他的脑袋。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屁! 大爪按狗头,老僵压耗子好么? 魂飞天外的曹满惊声尖叫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无意打扰将军的清静,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本以为这条小命就此终结,谁知当他那杀猪般的尖叫传出之后,血将竟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是把尸爪按在他的头上而已。 尽管只是轻轻放在曹满的脑袋上,但是奇大的重量却压得曹满脖酸腰疼,几乎受不了,天晓得血将的一只胳膊会有多重。 曹满眼珠地震,心中惊疑难辨。 这位黑铠红发的将爷玩的是哪一出? 折磨? 虐待? 还是另有所图? 曹满再笨,也不会白痴的认为,对方是被他的尖叫所震慑,不下爪子,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曹满左思右想,挖空心思也不得其解,最后...... 管他是什么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现在最后要的就是想尽一切法子保命,命在人在,小命翘辫,一切呕吼! 咬牙支撑着发酸发麻的脖子,曹满拼命不让自己的脑袋晃动一分。 必须顶好了僵大爷的爪子,这是活命的根本,否则惹得对方不高兴,稍有差池,人棍变肉肠。 好在沉重的尸爪仅仅只是放了那么一下,随后血将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尸爪,低头俯视着小疣猪般的曹满,深红色的尸眼中发出了阴戾的目光。 曹满鬼使神差的抬起狗头,目光斜视了上去,也就看了一眼,他便急忙挪开了视线,浑身鸡皮疙瘩瞬间狂冒。 “娘的,这还是壁画上的那位威武大将吗?长得怎么这么恐怖,这么丑陋?就算是那具血刹也比它好看几倍。”曹满暗自嘀咕着。 正如他所见,血将的面容不但恐怖,还十分的恶心和丑陋。 脸盆大小的国字脸上,左脸黒筋密布,右脸腐皮烂肉,血红的大脸就像被血水染色一般。还有那血盆般的大嘴,一根根外翻着的凶牙利齿,每根尖锐锋利,闪烁着斑斑的寒芒。 最为瘆人的还是那双深陷入眼眶中的尸眼,红色的眼白中带着暗黄色的眼瞳,凶光狰狞、戾色残暴。 曹满低着头不敢与对方的目光直视,忽然,血将再次把巨镰尸爪伸向他,吓得曹满脸皮一抖,感觉寿命都减了三成。 奇怪的是,伸来的尸爪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停在他的胸前,看那架势似乎像是讨要什么东西一样。 曹满看着哭笑不得,暗道这位将军大爷不是拿我穷开心嘛,我一个穷精精的光蛋,哪有什么财物给对方?更何况你一个不人不鬼的老粽子,难道还要钱吗?就是有钱,你又能去哪花费? “将......将军大爷,你看我一穷二白的样子,不像是个有钱的主,不如你换个人试试?实在不行,您老先回棺材里躺着,等赶明儿我烧给你一些如何?”曹满结结巴巴的小声说道。 血将鼻孔一动,两股阴风顺势喷出,熏得曹满眼涩鼻酸,体寒皮冷,显然,血将是生气了。 “将军大人明鉴,我真是个穷光蛋,你让我拿,我也没东西孝敬您老啊......”曹满欲哭无泪,不过晃眼间他想起揣在怀里的一样东西来。 尸威逼人,不得已,曹满万分不舍的从内衬的夹缝中取出了他那条珍贵无比的小黄鱼,掂量一下,又看了几眼,最后恭恭敬敬的放在了血将的尸爪中。 看着失去的小黄鱼,曹满就像被掏空了心一样的难受。 “麻痹球球的老粽子、臭僵尸,曹爷我容易吗?就这一根压箱底的小黄鱼也要被你抢去,我就不明白了,你大爷的究竟是僵尸还是土匪?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明明生前是个威风显赫的镇国大将,怎么死后还魂,居然成了一个土匪恶霸?你没毛病吧?是不是在阴曹地府待的长了,被黑白无常欺负惯了,成了个穷鬼,专门还阳来抢钱?我去你大爷的......” 被夺去小黄鱼的曹满此刻鬼火直冒,本就贪财的他怎能容忍血将的无耻行径?不由间恼怒冲淡了他内心的恐惧,粗暴的骂声不断回响在他的脑海中。 手拿小黄鱼的血将看了两眼,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尸爪微微合拢,便把那根小黄鱼捏成了金片,随后往地上一扔,直插入地。 “你......你不要也别糟蹋我的金子啊?” 曹满眼珠一瞪,刚想去捡深入在地的金片,不想这时血将又把尸爪伸到了他的身前。 “我的爷,你还没玩够?我连最宝贝的小黄鱼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火大的曹满在内心咆哮着。 “等等,看来这老粽子似乎不是为了求财,如此说来,难道他是为了......”曹满不傻,几下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更想到了这位凶煞的老粽子是个灵智已开的灵僵。 记得段虎说过,高级的僵尸不仅尸威滔天,还带有一定的智慧,这种僵尸最为难缠,也最为凶悍可怕。 不过像这么高级的玩意,不是一般人可以碰上的,即便是干这一行的倒斗艺人,遇见的几率也少的可怜,除非是撞大运,中了头彩。 即使如此,从古至今也没有发生过几次灵僵现世的变故,然而每一次的出现,都会伴随着巨大的灾难,同时也是那些身怀异术的大能之士的灾祸。 “天下那么多的倒霉蛋,怎么偏偏就被我遇到了?我这狗屎运还真是天下无敌,娘的,有谁比我曹爷更狗血?我真是狗血淋头又吃了狗屎!” 曹满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他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霉运,克人克己,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也算是万中无一、千里挑一的极品倒霉蛋了。 此时血将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致,黑洞洞的两个烂鼻孔不断往外喷阴风,好似两股小风,不断吹挂着曹满的脸蛋。 阴风这玩意可不是开玩笑的,特别是从血将体内喷出的阴风,其中夹杂着浓浓的尸气,吸多了非中尸毒不可。 好在小剑剑和小墨墨都有驱邪避煞的作用,否则这会儿曹满非中尸毒不可。 即便如此,曹满也感到头脑发沉,身体一阵的不带劲,呼吸显得格外沉重。 “将军大爷你别激动,放在你棺材板上的宝物不是我偷的,都是那个生儿子没腚眼,缺德带冒烟的王八蛋、龟孙子给偷走的!我是被顶了黑锅,扛雷的主,求将军大人明察秋毫,千万不要冤枉了好人,让那王八蛋逍遥法外!” 既然血将开了灵智,曹满打算用摆事实讲道理的办法蒙混过去。 谁知血将听后非但没有理会,反而更显残暴,尸脚一跺,石板碎裂,石屑乱飞,巨大的震动差点没把曹满给掀翻在地。 “娘的,这家伙智商也真够低的,曹爷说了半天,它愣是什么也没听懂。”曹满脸色铁青,刚稳住身体,对方的尸爪又伸了过来。 “要要要,要你个头!又不是曹爷拿的,我给你个屁的给!”曹满焦急的乱动着眼珠子,想要摆脱困境,却又无计可施。 眼瞅着巨镰般的尸爪几乎快贴在了他的脸上,锋利的气芒割得他脸皮生疼,如果再拿不出对方需要的东西,非激怒血将不可。 下场不言而喻,曹满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死的狗贼,曹爷这回被你害惨了!你给我等着,曹爷就是死,也要变成恶鬼找你索命!” “可怜曹爷的美好生活还没开始,今日就要丧命在这老粽子的手中......” 曹满哀叹一声,正打算闭眼接受残酷的命运,忽然......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起,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在寂静的环境中却很清晰,别说是血将,就连曹满都能听见。 声音是从墓寝出口传来的,就见那只匍匐在地的蚒蛛,此时像做贼似的,蜷缩着身体,利用剩下的三条腿正缓慢的向后退去。 “将爷,哼哼怪要逃,这家伙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曹满冷不丁这么一喊,蚒蛛拟人化的浑身一颤,随后猛蹬三足,像团巨大的黑球般迅速逃走。 “将爷,你......你不追吗?” 本以为看见了希望,谁知血将对于蚒蛛的逃走毫不在意,身子连动都未动。 曹满眼皮紧抽两下,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蚒蛛是守护将冢的镇墓兽,从根上来说,就像是血将的看门狗,本来就是一家人,血将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去杀对方呢? 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曹满苦笑一声,心里也坦然了不少。 “死吧,死吧,有什么还可怕的?三十年后曹爷依旧是个人大老爷们......” 哐嘡,哐嘡...... 忽然一阵噪音响起,曹满一看,原来是蚒蛛逃的惊慌,插在腹部的那把开山战斧磨蹭在地面,发出了异常的响动。 曹满一阵无语。 狗拉羊肠,你特么还能再省点心么? 狠狠瞪了一个大白眼,突兀,他发现贴近脸庞的尸爪不知为何轻颤了一下,好在没刮到他的脸皮,否则非开花不可。 抖是几个意思? 僵爷尿急? 千年老尿? 我去,可能嘛! 下一刻曹满知道自己想错了,僵大爷不是尿急,而是....... 呼! 腥风疾驰,风噪大动,吹得曹满头发飘动风中凌乱。 血将冲杀了出去,追撵着落荒而逃的墓兽蚒蛛。 死亡的威胁来得快,去得更快,等曹满抚平一头乱发的时候,墓寝外已经发出了阵阵的嘶吼以及剧烈的噪响。 曹满原地杵棍,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瞬息过后...... 曹满抬腿狂奔,俩萝卜腿快似小旋风,速度飕飕的,绝对朝驴赶马。 150 命悬一线 那是那句老话,命运这东西摸不着看不到,脾气还怪,像头犟驴一样,指东往西,总是会强差人意。 想让它顺当点吧,嘿,它偏偏让你倒霉透顶;倒霉的时候吧,却又会柳暗花明。 有人曾说过,命运会放弃你,但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话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 机会千载难逢,不逃是王八! 曹满不想当王八,更不想当死王八,美好的生活还在等着他,像妩媚柔情的大姑娘,正风情万种的对着他暗送秋波。 为了美好,逃! 为了大姑娘,逃! 拼命的逃,死命的逃,忘乎所以的逃! 曹满刮地小旋风,一溜烟逃出了墓寝,左右快速张望一眼,择路狂奔。 一路上惊心动魄的嘶吼声和打斗声吓得他心肝乱颤、脸抽眼跳。 僵兽大战,战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辉。 曹满点点头,形容的真不错,就这旮旯墓室,举头无日月,低头遍地石的地方,除了昏就是暗,还特别的冷。 冷窟。 战斗真够激烈的,而且战斗的双方都不是人。 一兽一僵,兽是哼哼六指蚒蛛兽,僵是尸血大灵僵,这顿打这通斗,是窝里斗,是狗咬狗! 逃跑中他偷眼观看,哼哼怪是挺猛,但负了伤,伤势很重,对比起才出棺的血将,就是一弱鸡儿,几下的工夫便被暴揍得不成了模样。 浓白色的浆液不断从新添的伤口中流出,一道道狰狞可怕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会儿,蚒蛛已经被剁下一足,六目也被挖出了三目,硕大的身体正在地上快速打着滚,试图摆脱血将的残虐。 曹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实话,他憎恨哼哼怪,能恨到骨头缝里,当初撵得他鸡飞狗跳耗子钻洞,三十六路逃命招,招招用尽。 可现在,他反而希望哼哼怪能多挺一下,不是出于同情和怜悯,而是对方嗝屁的话,他还逃个球! 该死的老僵,连自个儿的看门狗都揍,没人性,不是玩意! 凄惨的嘶吼再次传来,已经溃不成军的蚒蛛无心再战,顺着那根飞虎凌云闷铁黑柱拼命的往上爬去。 奈何八足只剩下了可怜的双足,根本不足以支撑起它那肥硕的身躯,爬两下缩两下,费力不说,关键是根本就没爬出多少距离去。 蚒蛛的下场可想而知。 当血将来到飞虎凌云闷铁黑柱下方,巨镰般的尸爪一把刺入了蚒蛛的身体,往下一拽,蚒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凶戾的目光从血将的尸眼中一闪而过,抬脚对着剩下的一足踩下,“咔嚓”一声脆响,仅剩不多的步足又被踩断一只。 彻底陷入了绝境的蚒蛛剧烈颤抖着身体,眼中充满了深深地恐惧和绝望。 眼看尸爪再次抓来,蚒蛛张开口器,一股脑将所有的蛛丝喷了出来,顷刻间便把血将过了个密不透风。 蛛丝缠绕在血将的身外快速凝固,逐渐变成了一层白茧。 这层白茧不仅坚固耐磨,而且极具韧性,曹满就吃过白茧的爆亏,要不是当时他身上的蛛丝并不多,若非血将的凶煞震慑住了蚒蛛,还有那把锋利无比的小墨墨...... 就凭他那点微末的能耐,非活活困死在白茧之中,最终沦为蚒蛛的腹中美食。 “对头,就这样干,整死老僵!”曹满痛快的喊了一声。 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美好,看到了大姑娘! 老僵一败,诸事大吉,老僵一死,欢天喜地。 至于瘸腿瞎眼、身负重伤的蚒蛛? 半点威胁都没有,曹满相信,就对方苟延残喘的半条命,一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尽管蚒蛛从没见过太阳,也不知道太阳是圆是方,是瘪还是胖...... 可惜,这份喜悦来得太短暂,得手后的蚒蛛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调转方向疯狂...... 滚动。 跟个硕大的皮球似的,滚得惊天动地,滚得声势惊人,一路上插在腹中的战斧不断摩擦着地面,带出了一阵灿烂的火花。 这一刻,曹满骂娘的心都有。 不是说好的趁人病要人命吗? 不是说好的痛打落水狗吗? 尼玛,逃是几个意思? 还像个球似的滚得难看逃的狼狈,亏你这这么大个,鸡心眼子,就一窝囊废! 很快,曹满没了骂娘的心情,转而换成了叫娘的心情,因为他发现,蚒蛛翻滚一截出去后,忽然方向一变,朝他这儿滚了过来,而且速度奇快。 卧槽!不是吧? 曹满吓得眼角直抽,加紧脚步快速逃窜,身后,蚒蛛黑脸瞪眼、渗着白浆浆,怨恨的眼神早已变成了可怜巴巴的目光。 曹满逃的是快,但蚒蛛翻滚起来的速度更快,一来二去,眼看就要冲到了将冢外殿,这时蚒蛛几乎和他并驾齐驱,左右不过几尺的距离,目标一致,都是前方的出口。 “喂!哼哼怪,丑话说在前头,出去后我们分道扬镳,别再赖着曹爷死咬着不放,听到了吗?”曹满气呼呼的喊道。 回应他的不是蚒蛛的声音,而是一声巨大的撕裂。 声音传来,不仅吸引了曹满的注意,蚒蛛也不由自主的朝后看去。 飞虎凌云闷铁黑柱下方,血将用它那身无与伦比的巨力强行将身外的白茧撕破,微晃了一下铁铸般的尸躯后,一动身形,巨大的身影快似闪电般直冲而来。 “额的娘,这家伙就是头牲口!”曹满狗眼圆瞪,眼珠都要掉落在地。 蚒蛛三目一激,愚蠢,牲口有那么生猛吗? 这叫...... 叫尼玛! 血将从天而降,仿若落下的巨岩,一个猛扑,将倒霉的蚒蛛压翻在地。 轰! 巨大的冲击直接将一旁的曹满掀飞出去,连发生了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便无辜躺枪。 伤上加伤,蚒蛛被踩得眼泡外突,如同癞蛤蟆被牛蹄踩一样,鼓鼓囊囊的身子顿时挤瘪了下去,白浆浆不要命的从伤口中飞喷出去,喷泉也不过如此。 遭此重创,蚒蛛再也没有了一搏之力,瘫软着身体趴在地上,除了三目还能转动两下,几乎成了一滩肉泥。 曹满叫苦不迭,哼哧着身子站起来刚要逃,下一刻,他不敢动了,站桩似的乖乖杵地。 不是不想逃,而是血将那双寒光烁烁的眼珠正盯着他,他相信自己再冒然动那么一下,哪怕是动动小拇指,对方都会立刻将他挫骨扬灰。 看了眼死狗般的蚒蛛,曹满有种兔死狗烹的悲哀,特别是蚒蛛绝望的眼神,更像是在和他道别一样。 曹满哀叹一声,之前种种,恩怨云散,哼哼老哥,一路走好,也许到了下面,我们还有相见的那一刻,到时好好...... 聊聊? 伴随着骨断肉裂的声响,曹满闭上了双眼,一声声尖噪刺耳的惨嚎,刺激着他脆弱的内心。 等到惨嚎声渐渐减弱,他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副残忍血腥的画面,蚒蛛庞大的身躯已经四分五裂,白浆、碎肉、断骨遍地都是,特殊的腥臭味充斥在了四周。 此时此刻,血将正津津有味的抓起蚒蛛的碎肉往尸嘴里塞,獠牙翻动间发出了“吧唧吧唧”粗鲁的的咀嚼声。 曹满看得都要吐了,可他不敢,就是连干呕的冲动都被他死死压了下去。 畜生,简直就是一个畜生! 那可是你的看门狗,守墓兽,居然如此对待这么忠心的小兽兽,杂碎,老魔! 时间缓缓流逝着,曹满度日如年,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疯了。 不疯魔不成活。 这是敬业的操守,跟现在的情况屁相干都没有,好么? 曹满在心底呐喊,在狂呼,在祈求。 黑脸,虎爷,黑虎大爷! 救命,救命呐! ...... 心底的喊叫戛然而止,因为血将的咀嚼声停了,曹满心头猛跳,目光慢慢移了过去。 血焰下,血将不再撕咬着蚒蛛的残体,而是拿起了地上的一物,抓在手里还舞弄了几下,带出呼呼的风噪。 开山战斧! 不错,血将舞动的正是那把巨大的开山战斧,似乎还保留着些许零碎的记忆片段,舞弄战斧时,血将眼中的戾色明显减弱了不少。 曹满舔了舔干裂的嘴皮,这是要干啥? 自己成了看舞刀弄枪卖杂耍的吃瓜群众? 画风要不要变得这么快! 呼,呼...... 血将越舞越兴起,曹满越看越苦逼,待会儿老僵不会拿他当柴劈吧? 与其在这等死,不如...... 眼珠一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如趁着老怪耍斧子,赶紧开溜! 偷看了一眼依旧兴趣盎然的血将,曹满悄悄咪咪朝后退去,半步,一步...... 当走到第五步的时候,对方依旧没有反应,曹满把牙一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逃! 跐溜,曹满开撒,刚冲出去几步,眼前黑影一晃,血将堵在了前面。 要不要太气人? 曹满想骂天,可能的话,他要怒怼老天。 不带这么玩人的! 四目相对,血将凶光狂戾,曹满又尬又怕,看着对方无风自动的红发,心里拔凉拔凉,看来这回要...... 彻底完蛋! 曹满认命的耷拉下了脑袋,谁知血将把大斧往肩上一扛,非但没有要加害他的意思,反而把另一只大爪又伸到了他的面前,还特意动了动手指。 曹满哭笑不得,就知道伸爪子要东西,日了,你怎么不去讨饭? 冤有头债有主,老子又没欠你的,我拿什么给你! 有种你开口说话,只要你能说清楚,就是要爷的大衩,爷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这一时,画面似乎有些定格,一人一僵对面而站,曹满苦哈着脸,血将伸着手,谁也没动。 强烈的感官冲击不断挑战着曹满的极限,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没跪,腿也开始不抖了,真神奇。 莫非是胆子变大了? 这个问题他没空去细想,因为面前的血将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起来,暴躁的低吼自满嘴的獠牙深处一声声响起。 眼看血将就要到了暴走的边缘,忽然,曹满率先动了,就见他往腰上摸了摸,随后把段虎给他的那把桃木小剑藏在了手中,接着伸手探向对方的大爪子。 不是要东西吗? 老子现在就给你! 说时迟那时快,曹满一翻腕子,桃木小剑直刺向血将的尸爪。 为了活命曹满也是拼了。 噗! 看似毫不起眼的桃木小剑居然直接刺穿了血将的掌心,火光一闪,顿时一股黑烟从伤口处冒了出来,黑色的尸血汩汩外流,疼得血将收回尸爪,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痛吼。 曹满忍着耳膜的刺痛,闪身绕过血将后,用最快的速度逃了出去。 永别了我的小剑剑! 记住,你并不孤单,下面还有只哼哼老哥陪你聊天,去吧,亲爱的小剑剑! 曹满哀悼一声,跑得更快了。 被桃木小剑刺穿掌心的血将怒吼连连,尸爪用力一捏,“咔嚓”一下,桃木小剑生生折断,燃起的赤火也当即熄灭。 恼怒的血将挥动开山战斧,黑色的血筋伴随着尸肉的隆起,彷佛一条条黑色蚯蚓爬满了全身。 脚下石板碎裂,血将弹射而出,一个纵身便跳落在曹满的身后。 卧槽,这么快? 曹满瞳孔收缩,反手将星火雷甩了出去。 轰! 炸声爆响,借着身后涌来的气浪,曹满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接着撒丫子。 别了火雷雷,记住,你并不孤单,小剑剑和哼哼老哥都在等着你呢! 接连失去两件法宝,曹满挺肉疼,但换来了一线生机,他觉得并不亏。 何况没了小剑剑和火雷雷,他还有小墨墨和小撸撸,外加护住胸口的小镜镜。 特别是小镜镜,立下了汗马功劳,之前的几次危险,要不是小镜镜舍身护主,曹满相信,自己根本支撑不下来。 真是个忠心的好宝贝...... 曹满刚想伸手抚摸一下小镜镜,突兀,他感到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当即悬空了起来。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追上来的老僵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鸡似的提溜了起来。 以往曹满就被提溜过,这种感觉,他老熟。 尽管受了惊,但他并没有被吓得手足无措,而是早有准备的将紧握在手中的墨霜反手挥了过去。 “咔”的一下,墨霜锋利的刀刃轻易砍断了血将的一根手指。 两次负伤,血将恼羞成怒,尸性大发下尸爪再次拍出,直袭向曹满的脑袋。 151 六阳丁甲阵 锋利的尸爪呼啸而来,曹满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咣! 尸爪拍在了他的胸口上,曹满如击重锤,双脚蹭着地面倒退了出去,随后翻身滚地,滚了不知多少圈才堪堪停下。 呜,哇! 张嘴,一口热血喷吐在地,曹满脸色发白,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好家伙,出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爪痕。 如果不是有小镜镜护身,刚才的那一击,能拍碎他的胸口。 忍着裂骨般的疼痛,曹满颤抖着双手把贴身的铜镜拿了出来,铜镜早已扭曲变形,上面还布满了细碎的裂纹。 哐当! 曹满随手扔了铜镜,不是嫌弃,而是已经无用,反正有哼哼老哥以及小剑剑和火雷雷在下面陪着,小镜镜走得并不寂寞。 至于为何不接着护胸? 很简单,变了形的小镜镜顶着胸口,更难受。 曹满想爬起来接着逃,可这会儿身上疼得厉害,特别是胸口,稍微喘口粗气,都能撕着疼。 何况,凶残的血将已经出现在了面前,他能逃的掉吗? 寒光掠影,尸爪森森,千钧一发之际,顺着大殿的方向,一道疾光飞驰而来,直袭血将的面门。 血将收回了拍出的尸爪,转而一把抓住了射来的寒光,下一刻,突如其来的炙烫烧得尸爪一颤,血将恼怒的看去,掌中竟然是一枚小小的黄色铜钱,铜钱外圆内方,上面刻有“康熙通宝”四个小字。 小五帝钱,倒斗艺人必备的驱邪之物,只不过这枚小五帝钱又有所不同,经过特殊的开光、加持后,威力尤为惊人。 但见那枚铜钱瞬间变得炙烈滚烫,彷如被烧红了一般,深深烙印在了尸爪中。 让血将暴怒的是,小五帝钱烙印的位置,正好是此前它被桃木小剑刺伤的地方,伤上加伤,血将獠牙张合、怒吼声起。 寒利的尖爪不断扣动着掌心的铜钱,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窜而来,巨力冲击在了血将的胸口。 嘭! 血将站立不稳,身体倒退而出,同一时间,来人也朝后退去,一连退出几步,才堪堪站稳了身形。 “耗子,愣什么神?还不给虎爷过来!”熟悉的声音传入曹满的耳中。 起初还有些不太确定,但随后...... “虎爷,真的是你吗?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曹满喜若癫狂。 “别叫唤了,不想死的话麻溜的过来!” 如梦方醒的曹满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因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不过动作还算麻利,就是有些狼狈。 获救的喜悦,让他恨不得抱住段虎嚎上两口,之前的委屈和埋怨,这一刻就像放了个屁,畅快淋漓,放完就完,丝毫不拖泥带水。 “虎爷,你怎么现在才来?你不知道,刚才我九死一生,差点就死在了老粽子的手里......” 本想强调一下自己的英勇神武,却被段虎出声打断,闹得曹满如鲠在喉,甭提多么的别扭。 “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赶紧出将冢,到了外面自然会有人接应你。”段虎神色凝重的说道。 “有人接应?”曹满摸了摸脑袋。 “难道是阿妹带人来了?”反应过来后,曹满激动的喊道。 “废话少说,记住,千万不要让阿妹他们进来,这具血将我来对付!” 说到这,见曹满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段虎抬脚给对方屁股上来了一下。 “要走一起走!虎爷,这老粽子十分厉害,蚒蛛都被它活撕生吞了。”被踢了一脚的曹满非但没有抱怨,反而仗义的喊道。 正在这时,连番吃亏的血将终于尸性大发,獠牙外露、红发飘荡,尸吼一声冲了上来。 段虎大吃一惊,对方冲来的速度极为可怕,感觉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经冲到了近前。 手腕一翻,三枚小五帝钱呈“品”字形飞射而出,分别射向血将的双眼和额间。 “啪啪啪!” 血将挥动尸爪将疾驰而来的三枚铜钱打飞,随后一抬手中的开山战斧,“呼”的一声,黑影压下。 “轰......” 战斧碎石裂地,深深插入地板之中,激荡而出的碎石向四外弹射出去。 段虎揪着曹满退到了后方,满眼震惊,脸色低沉。 “十方丁甲入法途,六律玄真开道光,不动上灵,赤火降魔,赦!” 随手三张黄符抛撒身前,段虎手指如飞画符封印,瞬息便画好了三道赤火符。 三道赤火符迎风而动,快速飞向了血将。 还未近身,开山战斧呼啸一挥,正正击中了法符。 “噗噗噗!” 被击中的赤火符先后化为三团阳火,闪烁着赤芒把血将抵挡在外。 也许是察觉到了三团赤火的威力,血将暂缓身形,尸眼灼灼的盯着赤火。 略微迟疑一下,它伸出尸爪,用锋利的指甲轻轻触碰了一下赤焰。 “滋......” 稍一碰触,赤焰猛的增大,顺着指甲燃烧了起来,发出了劈叭作响的杂音。 “老粽子,血粽子,这可是我们虎爷的大神通,我就问你怕不怕?”一见赤火威力猛烈,曹满顿时开心的喊道。 话音刚落,还缭绕耳旁,就见血将鼻息喷出一股黑气,指尖的赤火顿时熄灭。 黑气喷涌而出,如狼似虎般扑向了三团赤火,很快赤焰便有隐隐不支的趋势。 曹满吓得一缩脖子,刚才的叫嚣和得意瞬间不见。 段虎脸色极为难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血将,那可是传说中的尸血将臣,尸威滔天、不遑始祖大僵,如此可怕的怪物,以前也只有听闻过,不想今日却得见真容。 赤焰的威力在急速减退,微弱的火光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焰火后方,血将面目狰狞、凶光烁烁,獠牙咬得嘎嘎作响,周身虎啸黑铠,单手倒提开山战斧,伫立在地尸气冲天,仿若罗将煞神般无可匹敌。 心中虽寒,但段虎气势不减,随手寒光一出,寒星砂急速射出。 血将目露不屑,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它并没有用尸爪去抵挡,而是挥动开山战斧相迎。 黑影如蟒,一斧便将寒星砂拍成碎末,激动不起丝毫的波澜。 突然,寒星砂被击碎的瞬间,一点寒光随后而至。 血将微微一愣,闪身正想躲避,这时段虎一声暴喝传来,“爆!” “轰......” 星火雷应声爆裂,气浪冲击之下,把血将席卷在内。 “板扎!虎爷你这能耐真是没得说,我曹满谁也不服,就服你!” 曹满一挑大指夸赞道,不过他这话似乎有些违心,记得之前陷入绝境时,那会儿他也曾说过相似的...... “别在这瞎磨蹭了,那可是尸威骇人的尸血将臣,尽管是个残缺品,但也不可小觑,你尽快离开这里,记住,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进来。” 段虎见多识广,几眼就看出血将并非完整之身,还是个还未成型的残缺品。 “怕什么?不就是个残缺品嘛,还能翻天不成?虎爷,兄弟挺你,灭了老粽子后我们回去喝酒吃肉!”曹满一拍胸脯,就像是自己要动手一样。 段虎听后哭笑不得,这真是站着讲话不腰疼,你丫的脑袋没毛病吧? 那可是血将,大名鼎鼎的古僵,吃人肉喝人血,杀人像拍苍蝇一样,即便是个残缺品,那也非同凡响,就连血刹在对方面前也只有跪拜的份。 刚想呵斥几声,忽然一阵异响传来,二人不约而同朝浓烟中看去。 隐约间血将巨大的身形正缓步而来,开山战斧摩擦着地板,散发出了一阵阵的火星。 “呃,虎爷,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出去,免得碍手碍脚,记住,兄弟我挺你,灭了老怪我们喝酒庆祝!” 话声渐行渐远,等最后一个字喊出来后,曹满已经跑得快没了踪影。 段虎嘴角一抽,这家伙还真是只耗子,胆小怕事,有缝就钻,见机就跑,绝对干净利落。 是谁说好的要走一起走?是谁口口声声的喊兄弟? 日,耗子话不足为信,耗子脸说变就变。 不过段虎也不在意,何况是他让曹满离开的,更别说对方在凶煞血将的尸威下还能坚持这么久的时间,就冲着一点,段虎不佩服都不行。 “耗子,你总算是半个大老爷们了。”段虎心里一笑。 曹满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会不服气,什么叫半个大老爷们?半个算怎么回事? 杂念在段虎脑中一闪而逝,看着即将散尽的浓烟,血将沉重的步伐渐渐逼近,他双目一凝,将身上背着的十二根阳棺木锥取了下来。 接着他拿出寒星砂用手指碾碎,咬破食指后,将玄阳血滴在了朱砂粉上。 蘸着玄阳血和朱砂粉的融合物,段虎手指如飞,在一根根木锥上画着符咒。 不过几息的时间,段虎把手收回,随后念动玄咒,最后手指往前一点。 十二根阳棺木锥围绕着段虎飞散开来,落地后根根倒竖,形似八卦,内藏丁甲之术,阳棺木锥上符文闪烁,大阵即成。 此阵名为六阳丁甲阵,玄阳六丁分:丁卯、丁丑、丁亥、丁酉、丁未、丁巳。 玄阳六甲又分: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 按五行八卦之术布阵而成,至阳刚烈,乃伏魔灭煞强杀之阵,比之当初段虎所设的丁甲伏魔阵威力更胜。 站在法阵之中,段虎十指变换,口中念了一声“散!” 十二根丁甲阳木分散而去,隐没在了大殿的四周。 “还好当初多留了个心眼,现在有了六阳丁甲阵,面对半成品的血将应该有一搏之力。” 段虎暗想着,紧张的心情也为之稍微轻松了一点,不过随后他又想到。 “这件事恐有蹊跷,曹耗子虽然鲁莽,但不至于鲁莽到惊醒血将......莫非是那个黑衣人干的?” “对,一定是那个王八蛋干的,记得此人临走前曾说过给我留了一份大礼,他大爷的,原来就是血将!哼,你给虎爷等着,这一关要是被我过了,我一定十倍百倍偿还给你!” 段虎怒眼圆瞪,几下就弄明白了这里面的蹊跷。 吼...... 血将冲出烟雾,黑蟒翻腾,战斧闪烁着寒光劈斩下来。 “来得好!” 段虎高喊一声,身体往旁边一窜,躲过了劈来的战斧,紧接着他把准备好的阳乾镇尸符往前一送,法符飞驰而去,靠近了血将的面门。 临近之际,黑气自血将鼻间突兀而出,黑色的气浪吞卷法符,如利齿撕咬般,几下就把阳乾镇尸符撕成了碎片。 “尸气!”段虎眉头一皱,脚踏地面,身子弹射出去。 冲到近前,他右手一抽威虎宝刃,大殿中金芒一闪,刀刃快如闪电般斩向了血将的双腿。 “铛......” 金鸣交击之声响起,威虎宝刃重重斩在了开山战斧的斧柄处,火花闪动间,段虎抽刀退出,一连翻动身形跳在了远处。 身形落下,他把威虎横刀于胸,双目带有焦急之色注视着宝刃,见刀刃锋寒如初,刃口平滑锋利,这才放下了心来。 威虎宝刃乃刀鬼生平之绝刃,后经无上玄法加持,这才成为了一把伏魔的宝刃,如果此刀有任何的损伤,段虎非心痛死不可。 “不愧是是我段虎看中的宝刃,连宝钢之体的重型战斧都奈何不了你,不错,不错!”提刀傲立,段虎激动的高声吼道。 威虎宝刃丝毫无损,但血将手中的开山战斧却有了一道明显的缺口。 血将怒视着斧柄上的缺口,尸气暴涨,晃身一动,巨大的尸躯弹射到了半空中。 吼...... 尸吼声动,暴怒的血将双手持斧,以力劈华山之势猛砍而来,声势惊人、动作威猛。 段虎双眼一寒,他能看出对方已经震怒到了极点,而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后天尸血将臣乃大僵之麾,除去一身摄人的尸威之外,最难缠的便是对方开化的灵智。 有了灵智的死物,再加上难以匹敌的不死之躯,智勇结合,别说一个段虎,十个段虎也无能为力。 眼前的这具血将持斧力敌,可见已经开了灵智,残留着些许前世的记忆。 好在只是个半成品,只要段虎能激起对方的凶性,让血将尸性大发,丧失灵智,就能彻底将其还原成一具毫无思考能力的阴尸死傀,到那时,他才有办法灭对方。 若非如此,段虎即便有着过人的胆量,他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去面对一具完整成型的尸血将臣。 “阵起!” 段虎暴喝一声,六阳丁木穿刺而出,六道疾芒瞬息出现在了血将的身前。 “铛铛铛......”暴击声络绎不绝,血将身形一缓,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轰......” 沉重的尸躯重摔在地面上,可怕的重量砸得地面龟纹四裂。 “阵锁!” 又是一声暴喝,六阳甲木出现在血将的上空,甲木交叉重叠,飞落之后,像副枷锁般锁在了尸躯上。 刹那间,六阳甲木金芒四射,一条条仿若雷纹般的咒纹密布在了血将的身外,随着噼啪作响的电流声起,再看血将,浑身栗抖,发出了痛苦的吼叫。 152 寨民好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3 爷们的苦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