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噩梦收容》 0.一切之始·不正规的面试 一片漆黑的狭小客厅里,破旧的沙发背后,躲着两个人影。 “圆圆,不怕,叔叔在呢……”年轻男人压低了声音,明明自己的肩膀都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却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安抚着怀里的小姑娘。 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一个五六岁的小萝莉。小姑娘仰起头,噙着眼泪的大眼睛看向男人,话里带着哭腔:“冯亮叔叔,我好害怕,呜呜呜……” 没说什么,冯亮只能把小丫头搂得更紧一些,安抚她的同时,屏息凝神的听着沙发后面的动静。 厨房里有轻微的脚步声,声音不大,但很清脆,像是小巧的木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走路的“人”似乎在踱来踱去,又忽然停下,伴着一阵“刺啦”的铁器摩擦声——那个“人”似乎拿了一柄菜刀之类的东西。 接着,是一阵刀刃劈砍血肉的声音。 “砰,砰,砰……” 刀刃循环往复,一下又一下剁在案板上,将骨肉剁成碎沫。 每一声闷响传来,冯亮都忍不住微微发颤。他捂住了小萝莉的耳朵——他知道那“人”在剁着什么,因此更不希望孩子听到这种声音。 剁肉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猛地戛然而止。 “骨碌碌——” 似乎有球状物体滚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冯亮面色一紧,想起那颗人头原本的清秀模样,咬紧了嘴唇,眼里是悲痛和愤怒的火焰。 再也听不到剁肉的声音,冯亮不得不抱住怀里的小家伙,艰难的直起身子,想要窥视厨房方向发生了什么。 视线越过沙发靠背,连月亮都看不见的昏暗夜色下,他只能看见堆在厨房案板上支离破碎的半个人影。 它去哪儿了? 就在冯亮惊疑不定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一个人的说话声,宛如生锈的铁锯在木器上摩擦的声音。 不仅艰涩刺耳,更让人毛骨悚然。 “我,找到你们啦……” ————————————————————————————— 写字楼的走廊尽头,晌午的阳光穿透干净的玻璃倾斜进来,金灿灿的阳光涂满了室内的一切。 走廊的长椅上,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眯着眼睛,一只手中攥着一页薄薄的简历。他穿着一身还算干净,但一看就价值挺菲的正装,另一只手则在自己的大腿上来回摩擦,看起来有些紧张。 “呼——”年轻人深吸一口气,聊胜于无的调整着自己紧张的心情。他眯着眼,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加油,冯亮,别紧张,一定能行……” 一定能行……大概。 冯亮渐渐冷静下来,睁开眼,看着对面洁白的墙壁,忽然露出了一个苦笑。 “一定能行”这四个字,自己已经对自己说了无数遍,但这四个字仿佛冯亮在公众号上喝过的无数鸡汤,一直没什么卵用。 自嘲地笑着,西裤的口袋里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声。 该死!幸亏来电话了,要是一会儿面试时候手机响起,那可就丢人了。 半是心烦半是庆幸的掏出手机,冯亮再次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看不太清。 本就明媚的阳光反射在手机屏幕上,在加上廉价屏幕上的无数裂纹,让冯亮花了几秒才看清来电人的姓名。 房东。 轻叹一口气,冯亮瞥了眼身边紧闭的办公室房间,无奈地接通了电话。 “喂,刘叔!上午好!哈哈,最近还好吧!” “您……嗯,嗯嗯!是,确实是我的问题,但现在……” “我知道,您也不容易……对对对,您说的对……” “您放心,马上就有钱,马上就有!我和县长进城上任……呸……不是!我不是呸您,我是说……我马上就发工资了,一拿到钱就给您!” “对!一个礼拜!一个礼拜之内肯定能交房租!” “谢谢,谢谢刘叔!谢谢了,谢谢……” 电话挂断,冯亮停住滔滔不绝的答谢,听着话筒里戛然而止的盲音,脸上的假笑渐渐松弛下来。 一个礼拜…… 就是因为实在拿不出钱,我才会来参加这样一个怎么想都不正规的面试啊…… 冯亮现在太需要一份工作了。在网上投了无数份简历后,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面试通知。通知是以短信形式发送的,奇怪的是,通知中没有提及工作岗位、薪酬待遇等信息,甚至没有招聘单位的名字,只有一个简单的时间地点。 看起来很不正规的样子。 但冯亮已经没有挑剔的余地了。 冯亮揉了揉,正要把手机调至静音,手机却再次振动起来。 “怎么又来……”皱起眉头,冯亮看向屏幕,想要抱怨的话咽了回去,咬着牙,接通了那个没有姓名的“陌生”号码。 “喂,妈。” “嗯,我挺好的,您不用担心。嗯嗯!都挺顺利的,工作也很好,就是有点累,哈哈……” “您和我爸身体还好吧?别太累了……我知道,你管他呢,您干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领导就是个屁啊?甭管他们,您别累坏了身子……” “对了,小远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冯亮举着手机,陷入了一阵持久的沉默。 半晌,似乎是听到了母亲的催促,他回过神来,僵硬的笑着:“没事,您别担心,小远好着呢!别听大夫瞎说,他们就是想要红包!一定能行,一定能行的!” “好了,那我就先挂了,领导叫我呢……嗯,再见,您好好保重。” 挂断电话,冯亮放下手机和简历,脸埋在双手中,无力的弯下腰。 怎么办……该他妈的怎么办…… 冯亮想起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三天两头挨揍的弟弟。 小兔崽子……明明从小到大都那么欢实,老爸怎么揍都不长记性的小兔崽子,怎么会病倒呢? 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呢?!!还是医保都不保的,让人连名字都记不住的那种奇奇怪怪的病!!! 把头从手掌间抬起,揉了揉微微发红的眼眶,冯亮再次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必须调整好状态,今天的面试,自己一定要通过! 虽然自己对这份工作几乎一无所知,虽然自己连用人单位的名字都不知道,薪酬待遇什么的全然不知……但这好歹是一份能挣到钱的正经工作。 大概吧。 总之,现在的冯亮,迫不及待的渴望一场胜利,能让自己和家庭好起来的胜利。 就从这份新工作开始! 冯亮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斗志の火焰。 “冯亮先生?”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轻柔悦耳的女性声音,吓了冯亮一跳。 “到!”冯亮下意识的站起身,看向叫自己名字的人。 “您好。”一个穿着OL套装,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小姐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和煦的笑容像是人间四月天,快要融化冯亮的胸膛。 小姐姐伸出双手,微微点头:“马上就要轮到您了,请您做好准备。” 迎着小姐姐白皙的手,冯亮伸出手去,但手伸在半空,他才尴尬的意识到,这个女人摊开双手,不是想和自己握手,而是在要自己的简历。 “抱歉。”冯亮讪笑着,双手将简历递过去。 一张薄薄的简历,让冯亮惭愧的有些拿不出手。 “谢谢。”女人笑笑,接过简历,看都不看的夹在腋下,接着再次伸出手,说着:“不好意思,根据规定,在面试期间需要将您的手机寄存起来,待面试结束后还给您。” 冯亮点点头,不大情愿,甚至称得上扭捏的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对方。 倒不是怕手机丢失,只是自己品相这么差劲的手机,在女性面前,实在抬不起头来啊…… “谢谢配合,请跟我来。”漂亮女人的表情滴水不漏,冯亮没能从她眼中看出丝毫的轻视或是同情。她径直转过身,领着冯亮走进了身边的办公室。 “请。”指着房间中央的一把椅子,小姐姐笑笑,继而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说起来,自己等了接近一个小时,却从没见到其他的面试者,莫非这个岗位丝毫没有竞争性可言?可仅看那个秘书做派的小姐姐,这家单位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微小企业,真是奇怪…… 冯亮想着,看着椅子对面的长桌上,坐着的三位面试官,忽然紧张起来。 正中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妆容优雅考究,岁月虽不留情,却也赠予了她另一份财富。她的笑容和蔼温婉,让冯亮情不自禁的心生好感。 女子的左手位,是一位年近四十,身材壮硕的老大哥,身上穿着笔直的西装,面无表情,冷冷地注视着冯亮,让冯亮没由来的又紧张了几分。 女子的右手位,则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两鬓花白,戴一副眼镜,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房间里进来了一个人。 “冯亮先生?”女子略带探询的问了一声,得到冯亮肯定的眼神后,微笑着指了指房间中央的椅子,“请坐。” “谢谢。”冯亮有礼貌的道谢,在椅子上坐下,脑海中飞速想着自己从各处学来的面试经验——这个时候,自己或许应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展现出自己的自信和特长。可那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的注视,却让冯亮感觉双腿灌了铅一般,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该死……那是一个面试官应该有的眼神吗?怎么有这么大的压迫力?与其说是面试官的审视,却更像屠户盯着猪圈里嗷嗷待宰的猪猡…… 房间里的摆设简洁的过分,除了桌椅,便是一片洁白的墙面,三位面试官的面前没有座签和名牌,冯亮甚至找不到一个用人单位的LOGO,或是用人单位的名字。 冯亮打了一个寒颤——房间里有些阴冷。 奇怪,这个房间明明在阳面,外面的阳光洒满了房间。时值暖春,又还没到开冷气的时节,明明应该很热才对啊……难道是我太紧张了? 冯亮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中年女子的声音。 “冯先生您好,很高兴您能赶来参加基金会的面试,在此,我谨代表基金会向您表示热烈的欢迎和由衷的感激。”中年女子面带微笑,密不透风的说着场面话。 冯亮拘谨的点点头:“我的荣幸。” “下面,我要问您几个问题,如果问题中有冒犯之处,您可以直接选择不回答,没关系的。可您一旦选择回答,请您务必回答以真实答案,不要弄虚作假或试图蒙混过关,可以吗?”女子说着,拿起手边的一张表格,投向冯亮一个探询的眼神。 就像是在流氓软件的用户服务条款上不得不点“我同意”的选项呢…… 点点头,冯亮示意自己没有意见。 女人清了清嗓子,把冯亮从一时的走神中拉了回来:“那么,我们开始吧。” 1.欢迎加入基金会 问答开始。 面试官:“您的具体出生时间。” 冯亮:“1996年12月2日。” 穿白大褂的老头奋笔疾书,似乎是在做记录。 面试官:“您是否知道本基金会的全称,以及主要研究范围?” 我只是……受到一个面试通知就来了呀?我自都记不清曾经给多少单位投过简历! 冯亮想着,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惭愧地答道:“抱歉,不知道。” 面试官:“从出生以来,您是否在学校或用人单位有过任何的处分或重大批评?” 冯亮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您是否有过暴力犯罪记录,或是……暴力犯罪,但没有被记录?”一边说着,女人从纸上抬起眼睑,看向冯亮的目光中带着毫不遮掩的审视。 冯亮微微皱眉,但随即又立刻抚平:“没有。” 点点头,面试官低下头,看着表格,继续问着:“您的家庭是否有遗传病史——包括精神病史。” 果然是让人有些不快的问题。 冯亮想着,摇摇头:“没有。” “您是否有过虐待动物,包括但不限于猫、狗、鸟类、人类的经历?” 冯亮有点儿想笑,看来招聘单位也不会欢迎虐猫虐狗的变态啊。 “没有。” “您是否有持续三个月以上,已经结束的或是正在持续的爱情经历?” 母胎SOLO的冯亮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尖:“没有。” “好,那么,下面是最后一个问题。”女人放下表格,最后一个问题似乎已经牢记于心。她抬起头,和冯亮对视着,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最后一个问题,说得逐字逐句:“您是否,有不为人知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一定要获得大量财富或权势的理由?” 什么招聘单位会提出这种问题? 照着一个正常男子的情商,冯亮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以免给面试官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当他和那个女人对视时,从那女人的瞳孔中,竟依稀看见了自己弟弟冯远的倒影。 冯远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骨瘦如柴,本该充满青春气息的脸上满是绝望。他无力的举起手,看着冯亮,长大了嘴,无声的呻吟着。 “哥……我不想死……” 膝盖上的拳头猛地攥紧,恍惚间,冯亮鬼使神差的答道:“有!” 房间里雅雀无声。 半晌,冯亮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下意识的想要辩解,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张口,只能懊悔的低下头。 他们会怎么看我?不管有什么理由,怀着极大欲望的员工,很可能会在工作中发生私吞公款、出卖企业机密之类为了私利而背叛集体的事情。 没有哪个正常单位会聘用这种员工,果然,自己失业后的第五次面试,还是失败了吗…… “冯亮先生,您……”女人微笑着,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站起身,示意要和冯亮握手。 果然,失败了吗。 冯亮在心中苦笑一声,站起身,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上前和女人握手。 “被录用了。” 女人说着,握着冯亮的手,不似一个女人般坚实有力,“欢迎加入基金会。” “没关系,感谢贵公司给我这次机会……嗯?!” 冯亮怔了下,回过神来,看着女人的脸,难以置信地问着:“我被录用了?” “对。”女人笑笑,松开手,其余两个男人也主动起身,上前和冯亮握手。 “您的首月工资五千元将在24小时内汇入您的银行卡,对于新员工,我们还额外发放五千元的安置补贴。” 忽如其来的一万块足以让走投无路的冯亮欣喜若狂,他用力和两个面试官握手,生怕不能传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激动地反复说着:“谢谢,谢谢!太谢谢了!” 壮汉面无表情,老头面如死灰。 “您可以先回去休息了,之后的工作内容,我们会通过电话与您联系,请保持手机24小时畅通。”女人说着,指了指门,做个一个“请”的手势。 冯亮不住的点头,感激不已,再三和几位面试官道别,依依不舍的走出了房间。 他没忘记随手关门。 却不知道,在他关门后,屋里的三个人阴沉着脸,盯着无人的门口,伫立良久。 忽地化作飞灰,湮灭在空气中。 房间门再次被打开,漂亮的OL小姐姐送走冯亮后,走了进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她径直走向长桌,拿起老头留下的记录,快速的扫视一眼。 嘴角勾勒起一个轻蔑的笑。 “现在的新人呀,啧啧……”将记录本夹在腋下,女人娉婷袅娜的走出了房间,小声嘀咕着。 “看起来,似乎连一百章都活不过呢。” …… “您尾号6666的银行卡收入10000元,活期余额10323.24元。” “666!牛逼!从今天起,基金会就是我大哥!” 冯亮握着手机,欣喜若狂的喊着。 他迫不及待的给房东转账1600元,然后给母亲转账5000元,备注:妈我涨工资啦!给小远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把破破烂烂的手机捧在心口,冯亮窝在自己乱糟糟的床上,惬意的眯起眼睛,感觉达到了人生巅峰。 失业以后,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进账了,本来就不是毕业季,用人单位招聘的很少,自己的冷门专业也很难找一个不错的工作,本打算再坚持不下去就只能去打些零工,谋个生计,万万没想到,绝处逢生啊! 一个月五千的工资对于刚刚毕业半年的冯亮来说,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以他抽五块钱白沙的消费水平,五千块不仅足以让自己维生,甚至还能补贴家里一些。 “可是……我的新单位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就连基金会这三个字,也是从那位中年女士口中才得知的。听起来像是什么研究机构或是慈善机构呢。”冯亮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打开手机,随意的滑动着屏幕。 划了两页,他突然眯起眼睛。 冯亮没有什么特长,如果非要说特长,大概就是体质比较好,记忆力比较强。 对于自己手机上有哪些APP,他记得一清二楚。 而此时,自己的手机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APP。 图标是一个简洁的猩红“⊙”,乍一看像魔改的养猪场云音乐。 APP的名称则通俗易懂的多,名为“基金会研究员小助手”。 这是……自己在面试的时候,那个漂亮的秘书小姐姐给自己下载的? 虽然你们给的钱多,但未经允许就在别人的手机里下载软件,总是让人很不爽啊…… 冯亮想着,点开了APP。 “叮咚。”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弹出了一个对话栏。 “尊敬的基金会研究员您好,使用本产品之前,请务必认真阅读和理解本《用户服务协议》(以下简称《协议》)中灰顶的所有权利和限制。除非您接受本《协议》条款,否则……” 下面有两个并列的选项: 我接受。 我同意。 “……老子不同意!”冯亮嘀咕着,口嫌体正直的选择了“我同意”的选项。 窗口自动关闭,弹出到手机桌面。正当冯亮纳闷的时候,手机扬声器忽然响起一个地图导航般,机械而冷漠的女性声音: 【尊敬的研究员您好,欢迎加入基金会。您已获得代号C233,请牢记本代号,谢谢合作。】 冯亮一惊,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察看了手机界面,察看了任务管理器,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到底是哪个APP为经自己允许就擅自说话。 【根据基金会保密措施,您将无法找到本应用后台程序。如需要帮助,您可以直接呼叫我的名字“助手”,我将24小时竭诚为您服务。】 听起来像是具体功能不明的辅助AI? 冯亮眯着眼,半信半疑的叫了一句:“助手?” 【我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您已注册成为基金会研究员,我是您的智能终端随身助手,将在您的研究和工作中提供各种帮助。现在,请您授权开始您的第一次收容任务。】 “授权?开始?”冯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任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解释清楚啊?!” 【任务即将启动,准备传送中,倒计时,三,二,一……】 冯亮只感觉眼前忽然绽放出一阵刺目的白光,瞬间吞没了自己,全身被一股触电般的麻痹感所笼罩。 【开始传送!】 ……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分钟,可能只有几秒。 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麻痹感和胀痛感,冯亮睁开眼睛,看着映入眼帘的陌生景象。 这是一间……电梯? “助手!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到了电梯里!”对奇怪现象的惊诧感,让冯亮暴怒不已,一边吼着,一边疯狂敲打着电梯的开门键。 【根据基金会协议,在每次收容任务时,系统会自动将您传送到收容目标的一千米半径之内。您的肌肉酸痛感为不适应传送的正常反应,请勿担心。】 “传送?我不是没有授权吗?还有究竟什么是收容任务?!你怎么……” “叮——” 电梯的开门声响起,冯亮看着从电梯门进来的人,不得不暂时闭嘴。 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母亲,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可爱小女孩。母亲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接近一米高的巨大快递包裹,包裹似乎很重,看起来有些吃力。 “我帮您!”冯亮下意识的伸出了援手,帮着那位母亲把包裹半斤电梯。 “谢谢。”年轻母亲感激的笑笑,领着小丫头快步走进电梯,还不忘敦促女儿做一个有礼貌的小朋友:“快谢谢叔叔。” 小丫头很懂事,或许是因为冯亮年轻帅气的缘故,也不怕生,甜甜地叫着:“谢谢哥哥!” 冯亮笑开了花,把助手的破事儿暂时忘到了脑后:“真乖!” 母亲也被自己可爱的女儿逗笑,随手按下14层的按钮,顿了顿,看向冯亮:“您去哪层?” “啊?我……”冯亮怔了怔,看着亮起的12层按钮,脱口而出:“13层!” 我哪儿知道自己要去几层?算了,先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吧。 母亲点点头,帮冯亮按下13层的按钮。 【传送结束后,即代表收容任务正式开始,您随时会置身于险境之中,请做好准备。】 助手冷漠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吓得冯亮一个激灵,惊疑不定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同时紧张的看向身边的年轻母亲。 【请勿担心,助手的语音信息经过基金会特别加密手段,将不会被除您以外的任何生物听到。】 那就好。冯亮松了一口气,正想问些什么,碍于身边的母女,却暂时不能开口。 似乎猜到了冯亮的想法,助手贴心的讲解道:【您口中发出的声音则不具备该加密效果。在不方便开口的场合,您可以打开APP,在输入界面输入文字,提出您需要的帮助。】 原来如此,还挺贴心。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冯亮随即又想起目前的处境,立刻没好气的腹诽起来:好个屁!这种低配无限流的展开无论怎样都让人很不爽啊! 冯亮和助手扯皮的功夫,身边的母女则幸福祥和的聊着天。 小萝莉指着母亲怀里的大包裹,好奇地问着:“妈妈!这个是什么呀?” “这是……”妈妈将包裹放在地上,看了眼标签:“姑姑从美国给你寄回来的生日礼物哦!好像是当地的特产,是某种……木偶?” “木偶?”小家伙眼睛一亮,“是洋娃娃吗?” “差不多吧……对了,包裹上有写,妈妈看看……” 年轻的母亲俯下身子,认真看着标签上的字,慢慢地念出来: “口技木偶。” 2.【木偶惊魂】(一) 冯亮当然没有心思去听身旁的母女在说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研究助手”app,快速的在输入界面打字。 “我该怎么回去?” 【48小时后,系统将自动开始强制传送。当然,如果您提前获得一个有价值的收容样本,将提前开启传送选项。】 冯亮想了想,打字道:“也就是说,我等上48个小时就万事大吉了吧?” 停顿了几秒,助手似乎在组织着措辞,缓缓开口道:【不建议您消极进行任务——基金会不需要无用的员工。如果48小时后您还未能收容到任何有价值的样本,您的研究员身份将被注销。】 “注销?”冯亮皱起眉头,听着这两个字,本能的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是注销?” 【从生理上,到精神上,到社会存在上的注销——您将死亡,并从您所生活的社会中抹除一切存在的记录。没有人会记得您曾经存在,除了基金会人事档案。】 冯亮咽了口唾沫,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下来。 从这个助手瞬间把自己大变活人一般变到这个电梯里来看,这个所谓的基金会,或许真有那种能力。 而弟弟还在病床上等死的冯亮,不敢赌。 “呼——”长出一口气,冯亮舒缓着自己的心理压力,顿了顿,继续打字:“那个收容样本在哪儿?” 【请自行寻找。】 “那我下一步该干什么?” 【请自行探索。】 “……我要你有什么用?” 【请自行脑补。】 “……”如果不是怕吓着孩子,冯亮保证,一定会让这个已经伤痕累累的手机粉身碎骨。 但此时的他无异于两眼一抹黑,除了这个助手,冯亮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倚靠。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再次打字问道:“你把我传送到了哪里?” 【位面代号Z23,与您所居住成长的空间相似度达到99.98%。根据不同的任务难度,系统在传送开始时会给予您不同程度的帮助,本次任务中,为您安排了一间暂时落脚点,钥匙在您裤子的右侧口袋里。】 总算派上点用场。冯亮想着,在裤兜里摸索起来。 “叮咚——” 电梯正好到达12楼,年轻的母亲抱起包裹,牵着女儿的手往电梯外走去。 冯亮伸出手,贴心的帮二人按住开门键。 “叔叔再见!”小丫头甜甜的和冯亮道别。 “再见!”可爱的小萝莉,也暂时冲淡了冯亮心头无所适从的茫然。 电梯达到13楼,冯亮终于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钥匙圈上还带着一张门禁卡,卡上贴着一串数字——1202. “……”冯亮叹了口气,“我猜我得再下楼去。” 【Bingo!】 这次冯亮没有选择乘电梯,而是选择走步梯。他认为自己至少要掌握安全通道在哪个地方——基金会花一万块钱把自己传送到这个鬼地方,如果要做的不是卖命的活,他自己都不信。 下到十二楼,让冯亮有些惊讶的是,自己又碰到了那对母女。母女二人蹲在一间房间的门口,逗弄着一只猫咪,方才沉甸甸的包裹就立在门边上。 “是刚才的叔叔!”小萝莉看到了冯亮,开心的跳起来,怀里抱着对她来说并不小只的猫咪,抓着猫咪的爪子,娇憨的道:“咪咪,快叫叔叔好!” 被小家伙挟持的猫咪不太情愿,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好可爱的小萝莉!好想抱抱她妈妈……呸,想什么呢。 “你好呀!”冯亮笑着和小丫头打招呼,同时也不忘看向小姑娘的母亲,点头致意:“您好,又见面了。” “您是……”年轻母亲有些惊讶,看着冯亮的目光中多了些警惕——身为一个单身女性,脑中自然而然的联想到尾随之类不太和谐的内容。 冯亮早有准备,拿出钥匙向年轻母亲示意:“我是新搬来的住户,就在1202房,入住第一天,不小心记错了楼层,哈哈。” 看着冯亮一副刚刚步入社会的萌新作态,年轻母亲先是温柔的笑笑,脸上有些如释重负的安心。但这份安心持续了不到一秒,她忽然面色一变,看起来反倒更紧张了,带着强颜欢笑的表情,不自然的和冯亮打着招呼:“您好……” 有问题。 冯亮自认为看起来不像什么奇怪的人,而“邻居”这一身份也还不像“老太太”、“医生”之类被网络时代妖魔化的身份,他甚至没说自己姓王! 一定有什么蹊跷! 念及此处,冯亮上前一步,主动伸出了手:“我叫冯亮,您叫我小冯就好。以后的日子里少不了有叨扰您家的地方,还请多多关照。” “太客气了,我叫王萍,您看着比我小一些,叫我萍姐就好。”王萍点点头,笑容自然了一点,眼神却不自觉的有些躲闪,看向旁边的女儿,介绍道:“这是我女儿……” “叔叔好!我叫圆圆!”不怕生的小萝莉踊跃的做出自我介绍。 “圆圆你好,”冯亮笑笑,看着粉雕玉琢的小萝莉,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便指着她怀里的美短猫咪,问着:“那这位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她叫咪咪!”圆圆热情的介绍着,摸摸咪咪的头,“咪咪,和叔叔说你好呀!” 咪咪不太情愿的抬起头,用猫特有的目光,看智障似的看了眼冯亮,打了个哈切。 这只猫在鄙视我对吧?!那个眼神明显是在鄙视吧! 脑海中适时的响起助手的话:【看起来是的。】 就你多嘴!冯亮想着,脸上仍然是和善的笑,甚至伸手摸了摸咪咪的头:“真乖~” “那,小冯,你刚刚搬来,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王萍敷衍的笑笑,催促起女儿来:“好啦,圆圆,领咪咪回家吧。” 目送着母女二人抱着一只猫和一个巨大的包裹走进了房间,看着掩上的门,冯亮眯着眼,站了一会儿,才拿出钥匙去开对面的门。 这户新邻居一定知道某些不寻常的事,或许会跟那该死的收容样本有关。48小时没有多长,要尽快从她们口中套出一点情报。 但人家刚刚进门,就这么上去死缠烂打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冯亮想着,打开了1202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小型公寓,面积大概六十多平米。房间里有沙发、茶几、床、衣柜之类的基本家具,但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人住过,所有的家具上都罩着一层巨大的白色防尘布。 “还挺齐全。”冯亮笑笑,掀开沙发上的防尘布,坐上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布沙发。 稍微休息一下吧,传送导致的肌肉酸痛感还没完全消失……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冯亮倚着沙发靠背躺下,伸了个懒腰。因为夸张的动作幅度,沙发坐垫都往前滑动了不少。 嗯?有点硌? 冯亮心思一动,站起身来,看向被自己搓动开的沙发坐垫——在坐垫和沙发靠背的缝隙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这是?”冯亮伸手将那扁平的板状物体掏了出来。 【低端智能手机。】助手冷静的给出了回答。 “废话,我当然知道。”冯亮吐槽道:“还有,别忘了你也住在这么一个低端手机里!” 甚至还更为不如——似乎知道冯亮的手机是怎样一副分崩离析的惨状,助手不再搭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冯亮没有注意到助手的心理活动,拿起手机端详着。粉色的少女心手机壳,从外形上来看似乎是一年前流行过的款式,配置一般。 他试着开机,不出意外的打不开,大概是手机没电了。 “得找个充电器……”冯亮嘀咕着,站起身四下寻找着充电器,“助手,你能给手机充电吗?” 【助手可以为您的智能终端提供用之不竭的电量,但对于其他的手机,则爱莫能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冯亮觉得助手的声音有点幸灾乐祸。 奇了,APP会吃其他手机的醋? 没有多想,冯亮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充电器。 “嗯,只剩卫生间没找过了。虽然不太可能有充电器,但还是试试看吧。”冯亮自言自语着,叼上一根廉价的白沙,走向了卫生间。 平平无奇的狭窄卫生间,但有些不寻常的是,洗手池上面的镜子,满是裂痕。 其他家具都保持的不错,怎么唯独镜子不让人换? 冯亮腹诽着,打开洗手间的灯,看着那面镜子,莫名的有些不安。 因为密密麻麻的裂痕,一面镜子被分成无数个大小各异的独立镜面,每个镜面上都倒映出一个冯亮,密密麻麻的镜像堪称密集恐惧症的福音,也让冯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时候听奶奶说,照裂开的镜子,会让人的魂魄也跟着分裂呢……”冯亮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 【样本与研究数据不足,该假设无法论证。】助手冷漠地说着。 “就是哄小孩子的——怕孩子被镜子碎片割伤手,大人们便编了个谎话不让小孩靠近碎玻璃。你竟然还当真了!”冯亮哑然失笑,连连摇头,似乎是在笑助手的较真。 不过这种稀碎的镜子,确实有些古怪呢…… 冯亮想着,看着镜子里密密麻麻的自己,忽然一愣。 按照光学原理,每一个镜子里的自己都应该是一样的。但……镜子正中央的一片碎片上,倒映出的冯亮脚边,似乎有一个…… 矮个子人影?! “谁?!”冯亮连忙转过身,惊恐的看向自己的身后。 空空如也。 是幻觉? “助手!刚才我的背后有什么东西吗?!” 停了一会儿,冯亮才得到助手犹豫不定的回答【数据不足,无法观测】 “无法观测?那就是说确实有什么可以被观测的东西咯?!”冯亮紧张地喘着粗气,却准确的窥破了助手的文字游戏。 助手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废物!”骂了一句,冯亮快步走出卫生间,狠狠摔上了卫生间的门。 他坐回到沙发上,倚着靠背,才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冯亮想要抽口烟压压惊,却忽然觉得手指发烫。低头看去,进入卫生间时刚刚点燃的烟,此时却已经烧到了末尾。 烟燃得这么快?不应该啊,五块钱一包的烟应该很耐烧才对。 莫非……我在卫生间里待得时间,远比我以为的久? 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西垂日暮。 “妈的。”骂了一句,因为恐惧和未知,冯亮心乱如麻。他随手掏出手机,胡乱划着屏幕,却又意识到刚刚找到的这部手机没有电。 冷静,冷静……找充电器! 冯亮拍拍自己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站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 敲着王萍家的门,冯亮尽力缓和着心有余悸的心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萍姐,在吗?” 门很快打开,王萍看着门外的新邻居,有些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小诧异,礼貌地打着招呼:“小冯,有事吗?” “不好意思啊萍姐,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又落在了原来的住处……”冯亮讪笑着,演技迫真,“您家有这样的充电器吗?我用一下就还您。” 接过冯亮递来的手机,王萍看了看,点点头:“还真有!进来吧,我去给你找。” “麻烦了。”冯亮应着,走进家门。 和自己的房子一样的结构,只是布置丰富了许多,也温馨了许多。冯亮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乖巧的等着。 “小冯,找到了。”王萍从主卧走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充电器,“给你……” “姐,就在您家充一会儿吧。”冯亮打断了王萍的话。 “欸?”这可真是个奇怪的请求,王萍有些诧异,贴心的道:“没关系的,你拿回去先用着也行,反正我也……” “事实上……”冯亮笑笑,坐姿端正了一些,“我还有些事情想跟您请教。” 王萍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早有准备。 快人快语。冯亮安心了一点,开门见山的问道:“萍姐,您应该知道,我那间房子,曾经发生过什么吧?” 沉默了良久,在冯亮略带压迫力的注视下,王萍长叹一口气,有些失落的缓缓开口:“确实。半年前,你住的那间屋子……” “发生过一起,凶杀案!” 3.【木偶惊魂】(二) “凶杀案?”冯亮坐直了身子,用疑惑的目光示意王萍继续说。 给冯亮倒了杯茶水,王萍看了一眼里屋,确定女儿不会听到,这才将事件始末娓娓道来。 “大概半年前,可能更久,一天早上,我被门外嘈杂的声音吵醒。你应该也知道咱们小区的隔音做的不错,那天的热闹景象,可想而知。” “我安抚好圆圆,想要出门去看看——对门,就是你那间屋子的门口拉着警戒线,门口堆满了警察,大概二十个,三十个……太多了,我记不清。” “屋门大敞着,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有许多警察进去之后,又跑到楼道里大吐不止,想来是什么引起人严重不适的景象。” “有几名警员到我家来,一是安抚我,希望我尽量不要带孩子出门,二来也向我了解了一些情况。” “我知道的很少。那间屋子,在你之前的租户,是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很年轻,很漂亮,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我和圆圆她爸刚谈恋爱那会儿……啊,抱歉,跑题了。总之,平日里难免碰到,都是女人,我们也聊过几句,我对她印象不错——那个姑娘好像姓张,很安静的一个孩子。” “她大学毕业后没有像其他年轻人一样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而是选择当一个网络主播。不是那种卖弄风骚的主播,而是靠一技之长,我记得是……口技?腹语?反正就是那种一听就知道高考不会加分的小众艺术。她的人气也确实不高,总是很苦恼的样子,还请我帮她多宣传一下,哈哈……对了小冯,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作家。”冯亮信口胡诌,“起点中文网签约作家。” 王萍不明觉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很场面的赞扬道:“不错呀。” 不错个屁。冯亮想着,他倒是有一个签约作家的大学同学,听说最近连饭都吃不起了,还得靠家人接济。 顿了顿,王萍继续开始讲述:“也不知道为什么,挺好的一个姑娘,忽然就没了……警察们呼来喝去的中间,我依稀听到了一些,据说是因为太久没直播,房管打电话报警了。警察来得时候,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尸体——都臭了,我隔着防盗门都能闻到。” “等等,萍姐,你说卫生间?”冯亮挑了挑眉毛,急切的追问起来。 王萍点点头:“具体的我不太知道,不过我好奇的往门里瞥了一眼,卫生间门口,确实有大片大片拖拉出来的血迹——喏,咱们这个户型,一进门就看得到卫生间的门。” 冯亮看了眼房间的结构,确实如此,便点点头,示意王萍继续。 “那天来了好多一看就身份不凡的大官,面色很难看。案发现场封锁了一个月,却似乎一直没什么进展,不得不撤掉封锁。那户房子的产权好像是物业的,他们将房间重新清洁了一番,但这事儿也在附近闹得沸沸扬扬,是以一直租不出去。直到……” 冯亮苦笑一声:“直到遇上我这么个不知情的倒霉蛋。” 王萍连连摇头:“别这么说。不过发生这种事,确实……额,总之,我就知道这些,其他的也不甚了解。” 凶杀案的事情告一段落,但两人仍在继续聊着。王萍明显是个社交活动不太丰富的女人,难得有人聊天,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冯亮也乐得如此,一来手机还没充好电,二来天都黑了,让他一个人回那间凶宅,总是有点儿心里发毛。 聊了一会儿,冯亮对于这对母女也多了些了解。王萍原来是个单身母亲,和圆圆的父亲两年前离婚了。那男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但还算有人性,给母女两个留下几户房子和一家店面,母女二人靠Z着租金生活,条件还算不错,只是家里总有些冷清。 “喵!” 两人闲聊间,家里的美国短毛猫咪咪忽然从卧室里窜出来,躲到了茶几下面。冯亮看向它漏出来的尾巴——上面用短丝带扎着好几个蝴蝶结,花里胡哨的。 “咪咪!咪咪别跑嘛!”圆圆屁颠屁颠的跟出来,四下寻找,却找不到猫咪,只能向母亲求助:“妈妈!你看到咪……欸?叔叔?你怎么又来啦!” 一看到这个小家伙,冯亮便不由得心情大好,打趣道:“因为叔叔来找圆圆玩呀!” “真的?”小家伙有些惊喜,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狡黠的道:“你是想跟圆圆玩儿呀,还是想当圆圆的爸爸呀?” 王萍羞红了脸,伸手欲打:“臭丫头,跟谁学的这些话!” 冯亮也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只能假装低头喝茶。 “是小姨教我的呀!”圆圆笑嘻嘻的躲开,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门口,嘿咻嘿咻拉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叔叔!你帮我把这个打开吧!这是姑姑给我的礼物!” 冯亮当然不会拒绝。但当他帮着小萝莉拿起包裹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惊讶——包裹很重,标准的长方形摸起来硬硬的,虽然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但奇怪的手感让冯亮莫名其妙的联想到一件不太吉利的东西。 棺材。 将包裹放在茶几上,得到王萍的首肯,冯亮随手拿起一把水果刀,拆开包裹的外包装。 撕掉层层的包装纸,从中露出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木质盒子,几乎和小萝莉圆圆一般高。 “实木的盒子。”冯亮敲了敲盒子,难怪这么重。 “叔叔!快打开快打开!”圆圆拍着手,一脸的迫不及待,很是好奇盒子里装着什么。 看了眼王萍,待王萍点点头,冯亮便伸手打开扣着铜扣的盒子。 盒子敞开来,内衬包裹着精美的红色丝绸。在盒子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和圆圆差不多高的巨大木偶。 木偶穿着一身精致合体的黑色小西装,木质的脸部像是被滤镜洗过一般,白的发亮。可动的木质下巴勾成一个诡异的笑脸,蓝色的眼球大得过分,像极了人眼在凝视着什么东西。 “它好丑呀!”圆圆快人快语,小脸皱成一团,“一点都不可爱!” 王萍显然也对这个木偶谈不上喜欢,皱着眉,借故帮冯亮拿手机,起身去了别处。 就连家里的猫也对这具木偶充满了敌意,咪咪爬在沙发上,作势欲扑,浑身的毛发炸起,对着木偶龇牙咧嘴的低吼着。 面对着猫儿的叫嚣,木偶躺在冯亮的膝盖上,似乎忍无可忍。 它慢慢地转动眼球,斜着眼,盯着猫咪,木质的嘴微微动着,像是在无声的嘲笑。 “哇!”圆圆被吓了一跳,哭叫起来:“妈妈!妈妈这个木偶会动!” 抱着木偶的冯亮憋着笑,连忙安抚着:“圆圆不怕,是叔叔让这个木偶动起来的。” “欸?”小丫头的哭闹说收就收,一抹没流出几滴的眼泪,爬到冯亮腿上,好奇的戳着木偶的脸:“叔叔你怎么做到的?” 冯亮耐心的指给小丫头看——在木偶的后脑勺部位有简单的触发机关,用于控制木偶的眼球转动和下巴开合。他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些关于口技木偶的表演对此略知一二。 经过冯亮的教导后,小萝莉立刻得了宝贝似的,开心的玩起来,来回摆动着木偶的眼球和下巴,学着冯亮的模样,瓮声瓮气的假装木偶说话。 “小冯!你的手机充好电了!” 冯亮陪孩子玩的时候,王萍忽然走过来,拿着那部手机喊着。 接过手机,冯亮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充满了电。 “嚯,充电五分钟啊。”冯亮笑着,站起身,和王萍告别:“谢了萍姐,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王萍笑笑,不忘客气一下:“这么晚了,要不一起吃了饭再走吧?” 冯亮也客气的推拒:“不了不了,还得回去收拾东西,先走了。圆圆,再见!” 圆圆从沙发上跳下来,费力的扶着和自己一般高的木偶,动了动木偶的下巴,奶声奶气地说着:“叔叔再见!” 几人有说有笑的道别。 送走了冯亮,看着和木偶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儿,王萍无奈地笑笑:“好啦圆圆,让木偶自己休息一会儿,咱们吃饭饭去拉~” 圆圆听话的点点头,把木偶放在沙发上坐着,小大人似的拍拍木偶的肩膀:“你等一下吼,我吃完饭再回来陪你玩!” 木偶咧着嘴,无声的笑着,目送小萝莉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木偶,和趴在茶几上的猫。 有些无聊,猫咪看着和小主人有点像的木偶,想了想,跳到木偶腿上,毛茸茸地爪子好奇地拨弄着小西装领口上的领节。 玩弄了一会儿,猫咪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收回爪子,惘然地抬起头。 正对上木偶垂下的双眼。 木质的下巴动了动,似乎无声地说了些什么。 一只冰冷的小手,猛地攥住了猫尾巴。 …… 从王萍那里知道了这间屋子死过人以后,冯亮感到愈发的不安。 天已经黑了,冯亮为了壮胆,打开了家里所有房间的灯。灯火通明之下,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也不敢去躺那张睡过死人的床,只能坐在沙发上,翻看起刚充满电的手机。 手机的屏保是一个妹子的自拍,年轻漂亮,一看就知道一定经过精心的修图。 或许这就是这个屋子之前的住户吧。冯亮想着,想起王萍称这个妹子为小张,便姑且也称她为小张。 已经半年没交过话费,移动数据理所当然的无法使用。冯亮翻看着微信的聊天记录,大概得知小张生前的一段时间里没有男朋友,常在微信上聊天的只有几个似乎是房管的网友,几个闺蜜,还有每天都在劝她回家相亲找工作的父母。 看起来像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儿,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被杀。 冯亮想着,继续看了看短信和通话记录,仍旧一无所获。 一直没能找到什么劲爆内容,让冯亮有些扫兴。他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起身去上厕所。 方才在王萍家就有了一丝想上厕所的冲动,但借用别人家的卫生间总有些不好意思。回到自己家里,就自在的多…… 自在个屁啊! 冯亮站在卫生间门口,沿着唾沫,肌肉因为紧张而僵硬。 “助手,下午的时候,卫生间里的镜子,是碎的吧?” 【是的。但没关系,碎碎平安。请您放心,不要有所顾虑,大胆地嗞出来。】 “我现在不需要大胆也快嗞出来了啊!!!” 冯亮发动了无能狂怒,咆哮着看着卫生间里的镜子。 自己出门之前镜子还四分五裂群雄并起,为什么和隔壁少妇聊会天儿的功夫,镜子就自己长好了啊! 擦了擦额角的汗,冯亮深吸一口气,安慰着自己。 “冷静,冷静。亮子,你是最棒的!区区一面镜子吓不倒你……” 【研究员请勿自欺欺人。】助手贴心的帮助冯亮看清现实,【请务必小心,目标样本可能就在附近。】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冯亮只能把气撒在助手身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总不能找个瓶子凑乎吧!再说这屋里也没有瓶子啊!” 白光一闪,冯亮一怔,发现手头多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玻璃保温杯似的柱状体,柱身是透明的玻璃,首尾两端则是沉甸甸的金属层。 【基础便携式收容胶囊,激活后可获得一个最高高度两米,最大直径八十厘米的圆柱形收容仓,在此基础上可以缩小为最低高度十公分,最小直径五厘米的小型收容仓,中间值可任意变化,是最为方便和廉价的通用收容工具。】 助手详细的为冯亮讲解着,【您可以下达语音指令“激活”,即可激活收容仓。收容目标进入收容仓后,您可以再次使用语音指令“关闭”以锁定收容仓——本款产品可以应对大多数收容目标,在研究员群体中好评如潮,被评选为2018年度基金会十大最受欢迎产品之一。】 这种广告似的策划案是什么鬼? 冯亮腹诽着,看了看手里的收容仓,安心了一些:“这东西确定有用?是不是像精灵球抓宝可梦似的丢出去就好?” 助手沉默了一会儿,冷漠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鄙夷:【请研究员实事求是,不要白日做梦。】 嘴角抽了抽,冯亮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自己还得想办法把收容样本“请”到这个罐子里? 【此外。】 助手话锋一转,冯亮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对于灵异类非常规样本,本产品不承诺有效——本产品最终解释权归基金会所有,不受理任何投诉及建议。】 4.【木偶惊魂】(三) 害怕归害怕,厕所总是要上的。 冯亮以前看恐怖片的时候也经常吐槽——气氛一看就不对啊!这么危险的时候女主/龙套还非要独自上厕所,这不是有病吗? 可当轮到他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对此释然了。 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撒尿——妖魔鬼怪也不能! 而且……童子尿应该能辟邪的吧……大概…… 冯亮想着,点了根烟壮壮胆,推开厕所门,大喝一声:“呔!老子来了!” 还好,厕所里并没有传出一个幽幽地声音,说着“来啦老弟”之类的话。 胆子大了些,冯亮大步流星的冲到马桶旁边,有意识的避免视线跟那面秽土转生的镜子接触。 【怂。】助手贴切的吐槽着。 没有理会不礼貌的助手,冯亮叼着烟,手忙脚乱的解开裤带,快速开始防水。 憋得时间久了,量总是会大一点。冯亮一边释放着压力,抬头看着天花板,思索着:萍姐说,那个妹子的尸体是在卫生间里被发现的。那么……案发现场当时的情况,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水量渐渐变小,冯亮抖了抖,提起裤子,习惯性的打了个哆嗦。 有点儿冷啊…… 冯亮想着,吸了吸鼻子,还不忘冲马桶。 但他仍然没忘记保持警惕,他先是夹着香烟,手臂越过脑后,拿烟头胡乱点了一通,确定背后没什么东西,这才回过头去。 嗯,很安全。 【您这也……太怂了吧?】对于主人的“小心谨慎”,连助手都不知道该从何吐槽。 “小心使得万年船嘛。”冯亮笑笑,感觉安心了许多。 也没什么可怕的嘛!你看,什么都没…… 冯亮正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忽然感觉脚步一滞,似乎有什么东西,拽了一下自己的裤角。 “嗯?!”警觉的低下头,冯亮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 空无一物。 是我过于紧张了吧。冯亮自嘲地笑笑,走出了卫生间,却没有关灯。 他当然看不见,自己小腿处的裤脚上,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血手印。 坐回到沙发上,冯亮再次拿起手机,不信邪的试图再找到一些线索。 微信、QQ、微博……冯亮甚至找了养猪场云音乐,翻遍了一切不需要联网就能看的账户信息,但仍然一无所获。 【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呢。】助手帮冯亮做出了总结。 “站着说话不腰疼。”冯亮没好气的回道,“你不是AI助手吗?倒是帮我找找线索啊,一点儿都不智能。” 助手识趣的没有搭茬,任由冯亮抱怨。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和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缺心眼助手。一想到这栋房子里发生过凶杀案,还有那面秽土转生的镜子,冯亮心里就发慌。 算了,看点儿什么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吧,看看直播什么的…… 嗯?直播? 冯亮眼睛一亮,没记错的话,死去的小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过世主播! 他连忙打开手机,果然找到了一款主播用的直播助手软件。 因为手机欠费,联网内容当然无法使用,但主播的私人动态里会有一些没有清除也没来得及刷新的历史记录。 有了! 在“我的动态”一栏里,冯亮果然看到几条仍然能看到的动态。是一些简单的照片配文字,没有具体的时间显示,仅粗略显示为六个月前。 点开四宫格,冯亮察看着照片。 配文:“感谢水友寄给我的新木偶,真的很可爱呢~~~(づ ̄3 ̄)づ╭?~” 第一张照片,是小张抱着没拆封的礼物盒自拍。 第二张照片,是礼物盒的特写。 第三张照片,礼物盒拆开,包装纸下包裹着的,是一个让人有些眼熟的黑色实木盒子。 “这是?!”冯亮屏住呼吸,心头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拖动照片往左一划。 实木盒子打开,内衬的精致红绸上,躺着一个木偶。 黑色的小西装,大背头,白纸般光滑地反光的脸,两抹无论如何都可爱不起来的腮红,还有木质的可动下巴。 破案了。 深吸一口烟,冯亮吐了个烟圈,放下手机:“助手,你在传送的时候告诉我,我被传送到收容目标的一千米半径之内?” 【是的。】 “你可没告诉我,一千米有这么短啊……”将烟头丢到地上踩了踩,冯亮眼里闪烁着一丝莫名的光采,“哪有一千米?明明就和我在一个电梯间里,相隔几乎只有一米啊!你早说的话,我直接抢过包裹就跑了!哪来这么多破事!” 【助手只能获得主系统派发的大概坐标,并不知道收容目标的详细信息。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在此表示由衷的歉意和绝不悔改的决心。】 嘴角抽了抽,冯亮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可真贴心啊……” 要赶紧拿到那个木偶,从隔壁的家里。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再耽搁下去,王萍母女很可能会步过世主播的后尘。 天花板上的吊灯忽然黯淡下来,LED灯似乎变成了低瓦数的白炽灯,灯光昏黄灰暗。 冯亮脚步一顿,眯起了眼睛。 厨房、阳台、卧室、副卧、甚至卫生间…… 之前被冯亮全部打开,灯火通明的各个房间的灯,此时全都黯淡下去,室内的光线陡然变得灰暗。 咽了口唾沫,冯亮用微微颤抖的手点燃了香烟,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嗯,应该是电压变得了吧,看样子得去找物管呢……艹!” 小腿忽然传来一股刺痛,冯亮触电似的蹦到一旁,低头看去——自己的左腿小腿处,多出来一条被利器割开的血痕。 “嘶——”冯亮倒吸一口凉气,判断了大致的方向,惊惧交加的看过去。 沙发底下,伸出来一只惨白的手,纤细的五指间,紧紧握着一把折叠剃刀,刀刃上染着一些鲜血。 沙发底部传来“嘎吱嘎吱”的挤压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疯狂的蠕动着。 手伸出来一些,露出一条同样纤细柔软的惨白手臂,皮肤上染着几片暗青色的尸斑。 挤压声仍旧响着,整条胳膊都探出来,紧接着的是肩膀,还有一颗被挤压得变形的脑袋。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上沾着灰尘和血肉碎屑,另一只手臂也伸了出来,支撑在地面上,艰难的抬起头。 头部的变形主要发生在后脑部位,眉眼面目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年轻女孩的眉眼清秀可爱,只是白得有些过分。她的头又仰起来一些,嘴巴夸张得咧着,两边的嘴角似乎咀嚼过刀片一般,被残忍的撕开,裂口一直延伸到耳根。她长大了可怖的嘴,即便光线不太明亮,冯亮仍能依稀看得出,女孩的嘴里没有舌头。 “咕噜……咕噜……”女孩咧着嘴,发出奇怪的声音。无神的双目注视着冯亮,双臂不住的用力,继续往外爬动。 “小张?”忍着伤口的疼痛,冯亮咬着牙,默默往后退着,试图找些什么东西防身,同时嘴里说着些垃圾话,既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也舒缓着自己的压力。 “竟然能钻到沙发底下?你……”冯亮嘴角抽了抽,一直退到玄关处,都没能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找到什么趁手的兵器。“你的胸是有多平啊!!!” 对于冯亮的嘲讽,小张充耳不闻,继续往外爬着。 肩膀,曾经纤细诱人的锁骨,白皙的后背,之后是…… 没了。 小张的身体在腰腹部结束,似乎曾被人懒腰斩断——伤口的肉翻卷着,或许将她懒腰斩断的兵器有些钝,或许…… 她是被一点一点割开的。 看着小张手里的折叠剃刀,冯亮脑海中涌出一个诡异的猜想。 这个女孩儿,曾经哀嚎着,被人用剃刀,从腰部一点点割开。她曾经无数次啜泣,求饶,哀求对方放过自己,可对方却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很有耐心的将她慢慢割开。 小张的头顶上,有几处地方没有头发,裸露着带血的头皮。联想到王萍之前告诉自己的信息,冯亮大胆的猜想着——小张在沙发附近被人剖开,又被人拉着头发,一直拖到卫生间,在地上流下了一道血痕。 还有之前卫生间里碎裂的镜子——或许小张是被人拽着头发“拎”到了洗手池里,对着镜子,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脸被撕烂,然后,凶手按着她的头,一次又一次摔打在镜子上,直到镜子四分五裂,直到少女颅骨变形。 挺惨的一个妹子,可惜了。 嘴里的烟不知何时燃到了底,冯亮吐掉开始烫嘴的烟头,四下摸索了一番,仍未找到任何的防身工具。 女尸仍在爬着,速度很慢,但很稳定。 冯亮背靠着门,头皮发麻,大脑因为恐惧和亢奋清醒不已。 他似乎已经退无可退…… 旁边是卫生间,可以逃进去锁上门,但冯亮不觉得一扇门能挡住一个女鬼。 身后是防盗门——逃出去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冯亮不想那么做。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女尸,冯亮纹丝不动,冷静地打量着她的躯体。 从之前的小张手机里的照片中得知,她是一个挺漂亮,身材也很好的妹子——标准的三七分大长腿,如果不直播口技木偶而是播舞蹈的话,可能早就红了。 她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腿占了其中的大部分,剩余从头部到腰腹的部分,总长度绝对不会超过八十公分。 收容仓的直径极限刚好是八十公分! “助手!激活收容仓!”冯亮吼着,将保温杯似的柱状体扔到小张的头顶。 “保温杯”上闪动起电光,极不符合科学的陡然增大,变成一个高大的圆柱形玻璃仓,准确的将地上的女尸扣在下方。 玻璃仓的边缘砸在了女尸的手上,小张“咕噜”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松开剃刀,手缩回去一点,被罩在玻璃仓里。 刚刚好! 【成功收容样本。获得积分一百点。】 助手适时的发出提示。 “呼——”冯亮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收容仓中的女尸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手傻乎乎地在玻璃上摸着。 莫名地让人觉得有点萌。 “单身久了,看了女鬼都眉清目秀的呢……”冯亮笑笑,倚着防盗门,打量着女尸,心里有点儿小得意:“也不算难嘛。还好这家伙动作慢。” 【监测到您已收容灵异类样本,该类样本不受空间大小限制,您可以将收容仓暂时冻结,恢复到便携状态,在不损害样本的同时方便携带。】 “有点儿意思。”冯亮笑笑,点点头,“冻结。” 收容仓渐渐缩小,玻璃层内部又被一层黑色的金属似的物质遮挡住,看不到原来的大小,恢复一个平平无奇的保温杯。 冯亮爬起来,将收容仓捡起,好奇地摇了摇。 【请为样本编号或命名。】 既然是值得纪念的第一个收容样本,就姑且称她为…… “编号A1,同时备注为小张。”冯亮说着,展现了高超的起名水平。 保温杯杯身上闪烁起幽幽的蓝光,渐渐组合成一行蓝色的荧光字。 【A1——小张】 “还自带标签功能,不错嘛。”冯亮笑笑,将保温杯插回裤兜里,“助手,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提醒;您以达到最低任务要求,但该样本研究价值较低,可能无法获得预期收益。您是否选择结束任务,退出该位面?】 “收益什么见鬼去吧!当然是选择回……”冯亮说了一半,话语忽然一滞。 他想到了隔壁住着的邻居——热心和自己聊天的美少妇萍姐,不怕生还会撒娇的小萝莉圆圆,还有那只鄙视自己的猫…… “我选择……”冯亮顿了顿,眼神中有些犹豫。 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那对母女…… 他掏出保温杯看了一眼,想到里面小张支离破碎的身体。 “切,果然啊……”冯亮笑着摇摇头,放好保温杯,朗声道:“当我没说,咱们的任务……继续!” 5.【木偶惊魂】(四) 冯亮也曾经年轻过,叛逆过,鄙夷厌憎那些“圣母”过。 管好自己不就好了?要死不死的去帮助其他人,甚至连自己都搭上去,傻不傻啊? 【您当真这样认为?】助手冷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当然啦!”冯亮大大咧咧的说着,耳根子却有些发红,“我留下可不是为了那对母女!不过是一个副本里的NPC了,关我什么事!只是你说无法达到预期收益我才留下的!” 助手沉默了一秒,选择不戳破:【英明的决定。根据助手分析,首要收容目标——代号“木偶”可能具备更高的研究价值,但随之而来也具有更大的危险性,请您谨慎行事。】 “放心,我有多怂你又不是不知道!”冯亮大言不惭的说着,似乎这是什么露脸的事儿。“对了,助手,在给我一个收容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 【兑换:基础便携式收容胶囊*1】 【价格:100积分/个】 【请确认是否兑换?】 “还尼玛收费?!”冯亮瞪大了眼睛,义愤填膺:“我给你们基金会卖命,这种必备道具你们还跟我收费?!刚才那个不是免费的吗?” 【每次收容任务,系统将赞助一个免费的基础便携式收容胶囊。如需要更多胶囊,请研究员自行购买——一切基于基金会成本考虑,给您造成的不便还请谅解。】 冯亮涨红了脸,可这玩意儿又是刚需,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含愤点头:“买!我买!你个奸商!” Biu~的一声,一个崭新的保温杯再次出现在冯亮手中。 【承蒙惠顾,欢迎再来。】 晃了晃保温杯,冯亮叹了口气。刚挣到的一百点积分,还没捂热乎就又被这个奸商助手骗了去。 “话说,助手,积分有什么用处?” 【您可以花费积分,升级您的权限,或向基金会购买各类基础工具、研究工具、人口、物资以及升级您的能力。您也可以用积分与其他研究人员进行交易,购买收容样本、道具及情报。简而言之,积分是基金会内部最为可靠的通用货币。】 冯亮习惯性的眯起眼睛,注意到助手的解释中蕴含着极大的信息量。 从自己的研究员编号C233来看,肯定不只有自己一个研究人员。但权限又是什么东西? “助手,我现在的权限是什么,该怎样升级?” 【您当前的权限为『on),为基金会最低权限,可花费10000积分升级为基金会正式研究员,获得『B』级权限。】 冯亮沉吟了几秒,追问道:“权限提升以后有什么好处?” 【您可以获得基金会的更多帮助和支持,如:每次任务可免费使用的便携式收容胶囊为3个,可获得更多情报及其他助手功能,可以兑换购买更多的升级及道具……】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但冯亮可没觉得有多容易。像刚才那种鬼魂,自己起码要抓一百只,除去各种成本以后,自己或许需要进行上百次任务才能升级,路漫漫其修远啊。 现在想那些太远,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搞定那个木偶。下一步,我应该…… “砰砰砰!” 身后的防盗门响起了敲门声,仍有些紧张的冯亮被吓了一跳,没有出声,谨慎的从猫眼里看出去。 楼道里,王萍穿着睡衣,手里牵着圆圆,一脸焦急。 她怎么突然来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冯亮有些疑惑,但还是打开了门。 “萍姐?”脸上重新露出很自然的笑,冯亮寒暄着,“这么晚了,怎么突然过来?” “不好意思啊小冯,打扰你休息了,可是……”王萍的眼中带着歉意,但更多的却是焦急和无奈。 “冯亮叔叔!咪咪丢了!!!”圆圆哭哭啼啼地打断了妈妈的话,小脸梨花带雨的,“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呜呜呜——怎么办呀!咪咪在外面会不会冷,会不会饿呀……” 对于哭闹的孩子,冯亮从来都束手无策,他连忙蹲下身子,安慰着小丫头:“乖~圆圆不哭,咪咪肯定没事的。要不叔叔去帮你找找?” “那怎么好意思,大半夜的,让你去帮这熊孩子找猫。”王萍说着,拍拍圆圆的头。“小冯,是这样的,我想试着在各个楼层和步梯间看一看,猫是不是偷偷溜到了哪里。可圆圆一个人在家我又不放心,她肯定会跑出去找猫的。所以,能麻烦你帮我照看她一会儿吗?” 看孩子? 冯亮一怔,随即心头一喜——自己正发愁该怎么找个由头溜进王萍家呢,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好,自己在圆圆家哄一会儿孩子,随便找个理由,就能从小家伙手里把木偶哄骗过来。虽然这种做法有点不道德,但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嘛! 想到这里,冯亮很爽快的答应了:“当然没问题!萍姐,圆圆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王萍连连点头,不住地道谢:“太麻烦你了小冯,真不好意思……那,你看,就让圆圆在你家……” “别了,还是我去您家里吧。”冯亮笑笑,搪塞着,“我家什么都没有,没有玩具没有动画片,孩子呆着肯定无聊。让圆圆回自己的卧室,孩子也能安心一点。” 王萍感激不已,再次和冯亮道谢,临走之前和女儿叮嘱着:“妈妈这就去找咪咪,你和冯叔叔待一会儿,妈妈马上就回来,要乖乖听叔叔的话哦!” 圆圆抹了把鼻涕,泪眼朦胧的点点头。 王萍叹了口气,将圆圆交给冯亮,转身走向了步梯间。 不知道怎么回事,母女两人吃个晚饭的功夫,猫就找不到了。王萍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连马桶水箱都翻找了一遍,却怎么也找不到猫的踪影。看着女儿嚎啕大哭的样子,王萍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找冯亮帮忙——这个新搬来的年轻人,看着干干净净,很善良的样子,一小会儿的功夫,应该能照顾好圆圆吧? 唉……自从和孩子她爸离婚以后,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交过朋友了。娘家的亲人们都远在凤仙市,王萍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照顾孩子,已经很久没有交过朋友了。到了这种时候,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或许自己也该试着再找一个?经济条件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只要对自己好,对圆圆好,能踏实过日子的就行。 王萍一边走着,一边胡思乱想。她已经下了两层楼,楼梯间里什么都没有。再往下还有十层楼,虽然很累,但为了让孩子高兴,王萍不得不走下去。 9楼往下的步梯间很黑,声控灯似乎坏了,任王萍怎么跺脚都没有反应。还好她带了手机,按开屏幕,打开手电筒,王萍摸索着往下走去。 黑漆漆的楼道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利齿参差错落,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王萍裹紧了睡衣——从她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就很怕黑。这种孩子气的恐惧直到自己做了母亲以后才有所好转。为了孩子,一个母亲可以无所畏惧。 比如现在。 手机能照亮的范围很有限,王萍照着脚下的台阶,慢慢走着。 深邃黑暗的楼梯间里只有塑胶拖鞋踩着地上的声音: “哒,哒,哒。” 莫名的让人心悸。 王萍还是有些害怕,多希望圆圆能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拉着女儿的小手,总是让她很安心。 下楼的脚步一顿,王萍的身体微微前倾,费力的看着地上的东西。 手电筒惨白的光照下,照出一小片鲜红的血迹。 这里怎么会有血?王萍有些害怕,生出了想要回去的想法。但她转念一想,这可能正是自家猫儿受伤后留下的血迹。 “咪咪!咪咪快出来!咪咪?”王萍站起身,半是呼唤半是壮胆的喊着。 没有得到希望中的回应。 王萍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循着地上的一行血迹找下去。 血迹指向一级台阶,两级台阶,三级台阶…… 一小滩血迹停在了平地上,没有再延伸向台阶,而是指向旁边的墙壁。 墙壁? 王萍困惑的用手机照去,照亮了身边的墙壁。雪白的墙壁上沾着一行血迹,她顺着血迹,抬起头。 墙上钉着一颗钉子,钉子钉住一条猫尾巴,下面垂着一只毛发凌乱的美国短毛猫。 “咪咪?!”王萍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想要帮猫儿拜托禁锢。 但当她摸到猫儿的身体时,却发现这个小家伙的身体已经僵硬,失去了呼吸。 “咪咪!咪咪!”王萍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地哭喊着,想要把猫咪取下来,却怎么也拔不动那根钉子。 “嘻嘻——” 身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传来一个艰涩刺耳,像是木头摩擦似的难听笑声。 王萍惊恐的转过身,举着手机照着:“谁?!” 手机忽然脱手落下,闪光灯扣在地面上,再也无法带来光明。 黑暗中传来王萍的一声闷哼,很短,转瞬即逝,一切归于沉寂。 暗无天日的步梯间里,只剩下什么东西割动血肉的声音。 6.【木偶惊魂】(五) “冯亮叔叔,你说咪咪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呀……嘤嘤嘤……” 被冯亮抱在怀里的小萝莉哭唧唧,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糊在了冯亮的衣服上。 冯亮耐着性子哄着小家伙,柔声道:“圆圆别怕,没事的,妈妈一会儿就能把咪咪带回来了。咱们不哭啦,乖~” “嘤嘤嘤……”小家伙一点儿也不乖,自顾自地哭鼻子,任由冯亮将她抱回了自己家。 “圆圆不哭,想吃零食吗?”冯亮把小丫头放到沙发上,径直走向王萍家的冰箱,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想吃雪糕!”圆圆叫着,哭声戛然而止。平时自己就算是哭鼻子妈妈也不会轻易允许自己吃雪糕,这样看来,被冯亮叔叔照顾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儿呀! 冯亮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雪糕,自己一个,圆圆一个,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还恬不知耻的问圆圆:“好吃吗?” “好次……”圆圆舔着雪糕,看着冯亮叔叔咬着一个同样的雪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我家的东西来着吧?虽然妈妈经常告诉圆圆要和别人分享,但…… 一边舔着甜甜的雪糕,圆圆的小眼睛里满是困惑。 冯亮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熟门熟路的打开电视,还亲切的问着小家伙:“圆圆有没有想看的动画片呀?” “小猪佩奇!”圆圆叫着,立刻开心起来。 给小家伙播放小猪佩奇,看着圆圆开心的样子,冯亮觉得是时候开展自己的阴谋了。 “咳咳。”坐在圆圆身边,摸摸小萝莉的头,冯亮和蔼的问道:“圆圆,要不要玩玩具呀?” “嗯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视,但这并不影响小萝莉玩玩具的欲望。 见小丫头乖乖上套,冯亮图穷匕见:“咱们就玩今天那个木偶好不好?叔叔陪你一起玩?” “不要!”圆圆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那个木偶实在太丑了!” “……”冯亮无奈地笑笑,只能和小丫头商量着来:“可是叔叔想玩木偶呀!要不圆圆告诉叔叔,木偶放在哪里了?” 圆圆似乎正沉浸在动画片的世界中,不耐烦的说着:“那好吧!木偶就在我的房间,叔叔你自己去找,一个人玩儿吧,不要打扰我看电视!” 被圆圆小大人似的模样逗乐了,冯亮点点头,径直往圆圆的卧室走去。 这间副卧,应该就是圆圆的房间吧? 冯亮看着紧闭的门,从口袋里掏出保温杯,谨慎的推开门。 墙壁刷成粉红色的房间里,满满都是让人少女心爆发的装饰——粉红色的、画着Hello Kitty的床单被罩,儿童书桌和儿童座椅,五颜六色的地毯,还有地上几大箱各式各样的玩具。 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真好啊…… 冯亮嘀咕着,开始翻找那具木偶。 怀着找到木偶就撤的想法,冯亮毫不客气的翻箱倒柜。可直到房间被冯亮翻了个底朝天,他都没有看到木偶的影子。 “奇怪,哪去了?”冯亮皱起眉头,看了看床底下,也没有。 会不会是圆圆记错了?小孩子丢三落四也很正常。 冯亮想着,偷偷看了眼客厅。见到圆圆仍旧沉迷在小猪佩奇的世界里,他鼓起勇气,推开了王萍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奇妙的负罪感呢……其中又夹杂着一丝期待和好奇,让冯亮莫名的激动起来。 【提醒:未经允许进入女性房间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我知道!”冯亮狡辩着,“这不是为了任务吗?” 【呵呵。】 没有理会助手的嘲讽,冯亮偷偷流进王萍的房间。 很居家的摆设,摆满化妆品的梳妆台,偌大的衣柜和穿衣镜。只有一个枕头的双人床上,凌乱的丢着几件居家的衣服和一件内衣。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让冯亮情不自禁想起王萍姣好的容貌。 “我在想什么啊!”冯亮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着。“冷静,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副木偶……” 趁王萍还没回来的功夫,冯亮快速翻找着木偶。可在他找遍了可能藏着木偶的地方后,仍然一无所获。 “哪儿去了?”冯亮疑惑不已,掀开床上的被子,看到的只是洁白的床单。 有些失望的走出房间,冯亮发现客厅沙发上的圆圆,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电视里的小母猪还在喋喋不休,圆圆却已经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均匀的打着鼾。 “这孩子。”冯亮笑着摇摇头,上前把小丫头抱起来,送她回到自己粉红色的小房间,贴心的为其裹好小被子。 现在已经很晚了,小孩子果然还是没法熬夜呢。 冯亮看着小丫头的睡颜,不自觉的笑起来。 好可爱啊。冯亮想着,或许自己不必着急找那副木偶,等明天天亮也是一样。、 自己的任务剩余时间还有近三十个小时,再陪小家伙一会儿,等萍姐回来,自己也回去睡个好觉吧。 “叮咚——”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冯亮连忙出去开门,看到一脸无精打采的王萍,关切的问着:“萍姐,猫找到了吗?” “没有。”王萍僵硬的摇摇头,走进了屋。看她有气无力的脚步,像是疲惫极了。 也正常,为了找那只猫,王萍或许爬便了每个楼层。 “辛苦了,萍姐。实在找不到的话,干脆等明天去印一批寻猫启事吧,只靠咱们自己的话,实在很难……萍姐?” 冯亮惊叫着——他原本以为王萍会直接坐到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王萍不闪不避,径直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冯……”爬在冯亮的怀里,王萍呢喃着,双手紧紧抱住冯亮的腰。 隔壁少妇系列?! 冯亮惊愕不已,还是个雏儿的他,一时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他的鼻子正好嗅到王萍柔顺的秀发,鼻子直发痒,被洗发液的香气搔弄的想要打喷嚏。王萍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似乎是真空上阵,让冯亮能清晰感受到属于成熟女性的曼妙身体。 自然而然,冯亮起了一些反硬。想到房间里酣睡的圆圆,冯亮下意识的想要将王萍推开,但属于一个年轻男人的热血,又不断怂恿着自己伸出双手,大胆拥抱。 “萍姐,等等……圆圆还在睡觉呢……”冯亮结结巴巴的说着,“你要实在忍不了,咱俩要不去我那边……我去!” 王萍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冯亮推倒在沙发上。她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冯亮,瞳孔微微放大,让人拿不准是意乱情迷还是心不在焉。 在心里叹了口气,冯亮决定放下矜持,大胆一点,好好感受怀里的温香软玉…… 嗯?冯亮忽然发现,王萍的身体并不像他想象中的温暖,反倒冰冷地冻手。 “妈妈!冯亮叔叔!你们在干什么呀?” 圆圆不知何时出现在卧室门口,没睡醒似的揉着眼睛,怀里搂着一个玩具熊。她看着压在冯亮叔叔身上的妈妈,不知在做些什么,便好奇的出声询问。 圆圆疑惑的叫声让冯亮瞬间清醒过来,他连忙做起来,不知从哪儿涌来了力气,一把将王萍推开。 被冯亮这么一推,王萍的窈窕的身子立刻被从沙发上推下去,跌倒在地上。她的肩膀处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嘎嘣”声,听起来像是脱臼了。 “萍姐,你没事吧!”冯亮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跌倒在地上的王萍,他转过头去,又看向卧室门口的圆圆,喊着:“圆圆!你先回房间自己玩一会儿,叔叔和妈妈有事情要商量……” 在他哄圆圆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趴在地上的王萍,僵硬笨拙的站了起来,伸手从茶几上握住一把水果刀。 “呀!!!” 冯亮没看到王萍的动作,圆圆却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到自己的母亲举着水果刀,刺向冯亮叔叔的后背,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虽然不明白小家伙为什么突然尖叫,但从圆圆的反应中,冯亮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下意识的转过身去。 刚好避开了王萍的一记背刺。 “啊!”冯亮惨叫一声,多亏了突然的转身,水果刀没有刺进他的后背,而是仅仅在他的手臂上割出一道伤口。冯亮捂着手臂,踉跄的连连后退,看着步履蹒跚,举着刀一步步靠近的王萍,他愤怒又不安的吼着:“王萍!你做什么?!” 王萍忽然停住脚步,佝偻下腰,跪倒在地上,身体的各个关节嘎嘣作响。她背后的衣服鼓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体而出一般。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王萍睡衣的后襟渐渐被鲜血打湿,冯亮下意识的把圆圆搂在怀里,捂住了小家伙的眼睛。 “刺啦——” 王萍的睡衣被撕破,冯亮看到,她的后背上开着一个巨大的窟窿。一个矮小的人影从窟窿里探出头来,慢慢,慢慢地钻了出来。矮小人影满头满脸全是鲜血,看不清面目。但从它一身考究且沾满鲜血的小西装,冯亮立刻认出了它的身份! “木偶?!” “嘎嘎!”在冯亮的惊叫中,木偶的下巴一动一动,发出刺耳的怪笑。王萍背后的窟窿,即便对于它也相当狭小,让它费了不少功夫才从其中爬了出来。 将圆圆的眼睛死死捂住,冯亮被血腥可怕的场景吓得连连后退。面如土色的他很快便退到墙角,惊恐的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人们可以操纵木偶。” 木偶像个真人似的,整理着自己的小西装,咧着的嘴里发出古怪可怖的声音: “那木偶操纵人体,也很合理吧?” “合理个头啊!”冯亮咆哮着,指着地上王萍的尸体,“你到底……你竟然……你,就这么把她害死了?!” “嘻嘻。”木偶大得夸张的眼珠子转动着,死死盯住慢慢移动的冯亮,木质下巴微微张开,说着:“想学吗?我教你呀!” “我从背后袭击,杀了这个女人,脱掉她的衣服,从背后把她刨开。因为我的身体很小,只要把她身体里的内脏全部掏空,余下的空间刚好能让我钻进去!接下来嘛,就像人类控制木偶靠得是机关和按键一样,我只要抓住她的脑干和脊柱,就能控制她作出各种各样的动作啦!” 木偶漫不经心的说着,像是在和朋友炫耀自己这道菜做的不错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惜,人类的身体质量实在是太差啦……只是被你轻轻一推,好多地方都坏掉了。既然不怎么好用,我索性就出来咯!” 冯亮充满愤怒和怨恨的双眼瞪着木偶,猛地从手边抓起一个花瓶,狠狠地朝木偶扔了过去。 “嘻嘻!”木偶不以为意,轻蔑的笑着,轻而易举的躲开。它弯腰捡起王萍手中的水果刀,小巧的手握住对它来说有些粗的刀柄,在小西装上擦了擦:“你以为,你能伤到我吗?不过是……” 冯亮有扔来一个水杯似的东西,越过木偶的头顶,高高飞了出去。 看着弹道歪的没谱的水杯,木偶立刻发出了夸张而嘲讽的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扔的准一点好吗?!我倒是认识一个很会丢飞镖的小丑!等我奴役了你的灵魂以后,就带你去见……” 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 屋里黑了。 冯亮方才丢出水杯,根本没想过砸到那个该死的木偶,只是将水杯摔到门口的开关上,借机关灯罢了。 “咔,咔,咔。” 黑暗中,木偶一对眼球来回转着,下巴来回摆动,磕在上颚上,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倒不至于夜盲,只是如此黑暗的光线中,木偶的视力比寻常人也强不了多少。 “你是想靠着对房间环境的熟悉,跟我玩捉迷藏吗?”眼珠一刻不停的转动着,木偶揪下餐桌上的桌布,擦了擦沾满血渍的脸,重新露出白得扎眼的木质面孔。 黑暗的房间中,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回答。 “圆圆,闭上眼睛,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也不要出声!”冯亮压低嗓子,小声叮嘱着。 圆圆怯生生的点点头,任由冯亮紧紧抱着自己。 隐藏在阴影里,冯亮窥视着木偶——那家伙白得过分的脸,在昏暗的房间里很是显眼。 一定会干掉你的……为了萍姐,为了圆圆…… 冯亮搂紧了圆圆,眼中燃着熊熊火焰。 7.【木偶惊魂】(六)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冯亮抱着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在地上爬行。 他的动作算不上悄无声息,但木偶的听觉似乎比冯亮预料之中的要差得多。 “我会找到你们的……很快……嘻嘻……” 木偶诡异的笑着,木质鞋底的小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让冯亮很容易就能掌握他的位置。 抱着圆圆,冯亮趁着光线昏暗,爬到了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里。这里还算有掩体,能稍微遮蔽那个木偶本来就很矮的视线。 但让冯亮有些费解的是——那个该死的木偶,似乎并没有寻找自己的意思。 地上有拖拽东西的声音。不知是什么,被木偶拖在地板上,一直拉到厨房处。 接着是一阵搬运重物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举起又放下,木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似乎很累。 “你见到我的仆人了吗?那个会口技的女人?”厨房里传来木偶的声音。 冯亮眯起眼睛。它说的是……小张? 没有听到回答,木偶却没有丝毫不快,窸窸窣窣翻找着什么,一边轻松的说着:“把那个女人宰杀,可是一件很轻易的事呢……” “她拆开我盒子的第一时间,就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好丑’。可她还是将我拍了照片,发给别人看,说是水友送的礼物,好精致好漂亮之类的话。呵,女人!” “说我丑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在她睡觉的时候,我掐住她的下巴,轻而易举的把她的舌头拔了出来!你知道吗,人的舌头可比你想象之中要长的多!” “她哭着,惨叫着,呻吟着……嘻嘻!我最喜欢聆听别人惨叫的声音啦!我想要把她拖到卫生间洗干净,但她却一直在挣扎,一直在反抗……” “就算是我这样的绅士,也会有脾气的嘛!于是,我找到一把剃刀——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独居女性的家里会有剃刀,总之,我把她摁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用剃刀,将她分成两截。那可真是一道考验耐心的工序呢!” “你一定很好奇吧,为什么我会那么折磨她,把她弄成那个样子。” 我他妈不好奇! 冯亮捂着圆圆的耳朵,无声的安抚着小家伙。 “没办法啦~我只能把人变得比我还矮,之后才能奴役她们的亡灵——你看,比如现在!” “砰!” 那是菜刀剁在骨头上的声音! 冯亮立刻意识到木偶在做什么。 它在处理王萍的尸体!它想要用菜刀,把王萍的尸体剁到比木偶还要低的程度! 下意识的抱紧小丫头,冯亮屏住呼吸,心跳加快。 不能在等下去了。如果真照木偶所说,它能把人变成任凭它奴役的亡灵,那么过一会儿自己要面对的,就是双倍的战力了! 或许自己应该趁现在绕到木偶背后进行偷袭。但从之前的接触来看,这个木偶可以轻易拖动王萍的尸体,甚至把王萍的尸体从地上扔到案板上,体现出了不逊于自己的力量。此外,它在来回躲闪的时候,也展现出极强的敏捷性……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偷袭没能得手,要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冯亮叔叔……”怀里的圆圆忽然发出声音,小手紧紧攥住冯亮的领口,怯生生地说着:“我好害怕……妈妈呢?妈妈去哪里了?” “嘘——”冯亮连忙打断小家伙的话,搪塞着:“妈妈睡着了,咱们不要打扰她好不好?”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头埋进冯亮怀里,紧紧搂住自己的布娃娃。 待冯亮抬起头时,忽然发现厨房里剁肉的声音消失了。 停下了?还是已经结束了? 冯亮咽了口唾沫,把怀里抱着的小丫头轻轻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厨房没有窗帘,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能让人隐约看到里面的样子。 那具木偶已经不知所踪,淌满鲜血的案板上,放着半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一个看不清面目但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冯亮恍惚间觉得,地板上那个满面血污的人头,似乎在做着什么表情。 寂静的黑暗中,忽然响起王萍的声音: “圆圆,你在哪儿?快到妈妈这来!” “圆圆,你在哪儿?妈妈好想你……” “圆圆,妈妈好害怕……快让妈妈抱抱!” 冯亮一怔,立刻惊恐的低下头,抱住身边的圆圆。 不出所料,小家伙果然被木偶的伎俩骗到,激动的站起来,想要答应妈妈的话。 “妈妈!圆圆在……唔唔! 冯亮已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捂住了圆圆的嘴,却还是被这丫头说出了半句。 “嘻嘻——” 耳边忽然传来木偶的笑声,让冯亮毛骨悚然。 “找到你们啦!” 抱着圆圆,冯亮下意识的两脚一蹬地,身体在地板上滑行了一小截,也因此得以躲开了劈下来的菜刀。 厚重的剁肉刀剁在了实木地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好大的力气! 冯亮想着,连忙爬起来,想要带着圆圆往门口跑。 可一直乖巧的小家伙此时却说什么都不愿意顺从冯亮,用力挣扎着,哭闹道:“放开我!我要找妈妈!呜呜呜——妈妈你在哪儿呀?” 黑暗中再次响起王萍的声音,温柔,慈祥,和每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无异:“圆圆,妈妈在这儿,快过来!” “圆圆!不要!快回……艹!”冯亮骂了一声。他本想伸手拉住圆圆,但手臂上之前被水果刀刺下的伤口却让他难以发力,五指一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冲向黑暗。 圆圆往前跑了两步,又因为屋里太黑,不得不停在沙发旁边,不知自己该去什么地方,茫然四顾。 “小家伙……” 沙发靠背上,爬上去一个矮小的人影。 “我记得,你一开始也说我长得很丑,对吧?可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呢。” “人们应该为自己的发言付出代价,哪怕是孩子,也不能因此破例呦!嘻嘻!” 木偶笑着,双手举着一把劈肉刀,从沙发靠背上一跃而下! 圆圆抬起头,看着沾满血污的木偶跳下来,一时间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劈肉刀眼看就要落在小姑娘的头上! “砰!” 空中刺杀施展了一半,落在半空中的木偶,忽然被什么东西砸飞了出去。 一阵叮铃咣当乱响,摔得七荤八素的木偶从地上爬起来,一双大大的玻璃眼珠愕然的看向砸飞自己的东西。 是一只高跟鞋。 “她还是个孩子!你他妈还有人性吗?!”门口的玄关处,冯亮瘸着一条腿,站在衣帽架旁边,手里拿着一副细得可笑的衣架。 “咔咔。”木偶磕着下巴,站起来,检查了一番自己被摔得有些受损的关节,怪笑着:“我可是一个木偶,为什么要有人性?!” 冯亮咬着牙,紧紧握住手中的衣架,一瘸一拐的向木偶走去,愤怒地咆哮道:“老子跟你拼了!” 【警告!收容目标的力量、敏捷程度都高于您,而您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且身体上监测到两处中度割伤——正面作战几乎全无胜率,请研究员谨慎行事!】 “闭嘴!我有什么办法?!”冯亮吼着,将圆圆粗暴的拉到自己身后,挥动着可笑的衣架:“来啊!正面上我啊!” 木偶的脖子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裂开嘴,发出轻蔑刺耳的笑,迎着冯亮走上来。 被冯亮叔叔护在身后的圆圆似乎仍然没太搞清楚状况,但即便单纯如她,也看得出来这个木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对着木偶,扔出了手里的洋娃娃,奶声奶气地道:“大坏蛋!” 布娃娃砸在木偶脸上,它只是不痛不痒的歪了歪头。 “有破绽!”冯亮大喝一声,紧接着扔出了手里的衣架。 变态如木偶也忍不住有点儿恼怒,躲开扔来的衣架,阴狠地道:“没完了?你们……嗯?” 扔出衣架的同时,冯亮立刻跳向旁边,掀起了沙发上的沙发单,瞬间盖住了木偶。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沙发单并不算大。 但对于一个七十多公分高的木偶,这张沙发单堪称半边天。 被沙发单盖住的木偶有些惊慌,手忙脚乱的开始撕扯沙发单,想要重见天日。 “傻逼才跟你刚正面!”冯亮说着,弯腰攥住沙发单的两角,像用口袋套狼崽子似的,将木偶兜在里面。 刚才用高跟鞋砸飞木偶的时候,冯亮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家伙虽然力气大,但终究只是一个木偶。 一个十来斤重,还不如一桶桶装纯净水的木偶。 “助手!激活收容仓!” 随着冯亮的指令,两米高的收容仓应声出现,大敞着玻璃门,等待着自己的住户。 被裹在沙发单里的木偶似乎从察觉到了危险,尖叫着,咆哮着。愈发疯狂的挣扎起来,手中的劈肉刀在沙发单上戳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但显然,作为一把劈肉刀,它并不擅长裁剪织物。 肩膀处的伤口迸出血来,冯亮忍着痛,抡起沙发单,口中念着:“走你!” 一阵嘈杂的响声中,木偶被裹再沙发单里,丢进了收容仓。 “关闭!”冯亮没有松懈,立刻吼道。 玻璃仓门关闭,收容仓自动抽取了仓内空气。 再也听不到木偶刺耳的尖叫声。 木偶终于摆脱了沙发单,却愕然的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坚不可摧的玻璃仓里。 冯亮宛如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将圆圆搂在怀里,大口地喘息着。 耳边传来助手的声音——冯亮第一次觉得这个冷漠的女声如此悦耳。 【收容成功!】 8.【木偶惊魂】(完) 【成功收容目标样本,获得积分500点。请为该样本命名或编号。】 “一会儿再说”冯亮说道,看着收容仓里来不停挣扎的木偶,长出一口气,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阵,冯亮抱起圆圆,把小丫头抱回了自己的房间,给她盖上小被子,安抚道:“圆圆乖,坏人已经被叔叔抓起来了,快睡觉觉吧。” 圆圆泪眼朦胧的点点头,似乎有点害怕,又似乎有点舍不得冯亮,抓着冯亮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道:“冯亮叔叔,我妈妈去哪儿了?还有咪咪?” 心被小家伙单纯无知的样子戳了一下,冯亮挤出一个笑容,哄骗着小萝莉:“妈妈找到咪咪了,可是因为太累,她已经睡着了。圆圆乖,不要去打扰妈妈,等你睡醒了,就能看到妈妈啦!”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揉了揉眼睛,圆圆怯生生地道:“那可是,圆圆还是很害怕。叔叔,你可以陪圆圆一起睡吗?” “不可以。”冯亮摇摇头,疼惜地摸摸圆圆的小脸蛋,柔声安稳着:“叔叔是客人,要回自己的家里去睡觉的。听话,赶紧睡吧,好吗?” 废了一番口舌,冯亮耐着性子把圆圆哄睡着,这才走出房间,去处理一切的罪魁祸首。 走到收容仓前,冯亮拍了拍玻璃,看着里面的木偶,冯亮阴沉着脸着道:“你这家伙……” “砰砰砰!” 木偶疯狂的敲打着玻璃,口部一开一合,似乎在咆哮着什么。但因为收容仓里的空气早就被抽出来,在真空包装下,它的说话声根本无法传出来。 【请为样本命名或编号。】 注视着挣扎不止的木偶,冯亮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命名,比利。编号B1。” 【已为收容样本命名。本次主要收容任务已经完成,是否开启传送?】 收容仓的玻璃上,浮现出一行泛着蓝色荧光的字母,“B1-Billy”。 “传送?”冯亮皱起眉头,打开客厅的灯,看向厨房里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跌落在地上的人头,叹了口气:“那这些怎么办?” 助手耐心的解释起来:【在您离开该位面后,基金会将抹除您在该位面的一切痕迹——包括但不限于:位面土著对您的记忆,您留存的指纹、粪便等生活痕迹等。所有因为您而产生的影响,将被模因扭曲,制造出合理的解释。】 冯亮挑了挑眉毛:“说人话。” 【以您在当前位面Z23的经历为例:在您传送后,圆圆将不再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名叫冯亮的男人。今晚的事故,将被扭曲为一场入室杀人案。被害者王萍死于家中,其女儿圆圆因为躲在房间里,没有受伤,但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警方将部署行动追踪并不存在的犯罪嫌疑人,且终将毫无收获,本次事件将成为一场悬案。】 【总之,该位面不会有任何人记得您,您将不会牵连任何的因果,敬请放心。】 完美的擦屁股方案。 但冯亮揉了揉鼻子,心里有种莫名的压抑。 “所以在我走后,圆圆就会不明不白的没有了妈妈。也没有人会对王萍的死负责,这将成为一桩悬案,最终不了了之。”冯亮总结着,眯着眼睛,注视着收容仓里的木偶,“我说得对吗?” 【十分正确。】 冯亮点点头,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知道助手再一次出声,才把他拉回到现实里。 【您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否则会有感染的风险。在传送过程中,系统将自动医治您身上的所有伤势,建议尽快进行传送。】 听着助手的好心建议,冯亮笑了笑:“等等,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从王萍的房间里拿了一双丝袜,缠在了腿部和手臂的伤口部位,当作止血带使用。然后,他从王萍的睡衣口袋里找到了她的手机,默默拨打了报警电话。 “您好,我要报警,关于一桩凶杀案,地址在……”冯亮找到了地址,同时不忘叮嘱道:“死者的尸体就在客厅里,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已婚女性。她有一个四岁的女儿,目前在房间睡觉,请务必不要让孩子看到她母亲的尸体,拜托了。” 电话那头的警官还想询问一些信息,冯亮却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捧起王萍的头颅,强忍着对于血腥场景的厌恶与不适,将人头放回到案板上,摆在支离破碎的尸体旁边。 “呕——” 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冯亮干呕一声,强忍着呕吐感,到卫生间洗干净手,又找了一条大浴巾,走到厨房将王萍的尸体盖上。 他不希望在警察到来之前,圆圆走出房间,看到母亲惨不忍睹的尸体。 “助手,把样本冻结。”冯亮下着指令,拍了拍手,打算离开。 【该样本具有特殊性,无法冻结。建议缩小收容仓,以提高便携性。】 “无法冻结?”冯亮皱着眉,却也不想深究,点点头:“好,那就把收容仓缩小到目前能达到的最小值。” 收容仓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高度缩小了一倍,一个不到一米高左右的玻璃仓里,木偶因为逼仄的环境,不得不扭动自己的关节,身体扭曲而变形,以防止自己被压瘪。 收容仓顶部很人性化的弹出一个把手。冯亮走上前,握住把手,平静地道:“开始传送。” 冯亮的身周亮起了不断闪烁的电光。在噼啪作响电光中,冯亮看向被浴巾盖住的尸体,喟然长叹。 然后和收容仓一起,消失在空气中。 在冯亮离开后不久,卧室的门被推开。 圆圆揉着眼睛走出来,怀里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被子的一半儿都拖在地上。 “妈妈!是什么声音呀?”圆圆被传送时噼里啪啦的电光声吵醒,睡眼惺忪的看着黑漆漆的客厅。 没有人回答她。 “……妈妈?”圆圆怔了怔,继续叫着。没有得到妈妈的回答,小家伙沉默了几秒,又试探性的叫着:“咪咪?” 回答她的仍然是无尽的死寂。 “妈妈!咪咪!”黑漆漆的环境和久久无人应答的沉默,让圆圆害怕起来,急切地呼唤着家人。 但她始终没能等到任何的回答。 “呼……圆圆不怕,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没关系的……”为自己打气,圆圆抱紧了小被子,走到门口去,踮起脚,打开了客厅的灯。 房间里乱糟糟的,沙发上的靠垫们各自散落着,沙发单不翼而飞,碎玻璃、菜刀、水果刀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摔了一地。 圆圆咬着嘴唇,胆战心惊的四处走着,打开所有房间的灯。客厅、卫生间、卧室……小丫头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都没找到妈妈和咪咪的身影。 眼圈开始发红,圆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看向还没有寻找过的厨房。 案板上铺着一条被染成红色的浴巾,下面似乎盖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要去掀起来看看吗? 圆圆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被染红的浴巾,忽然蹲在地上,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 “妈妈——妈妈——呜呜呜——” 小家伙似乎意识到,妈妈再也不会回答她了。 …… 电光噼里啪啦响着。冯亮睁开眼,咬紧牙关。强忍着肌肉痉挛的痛苦。 他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卧室里。并不宽敞的房间里乱糟糟的,床上东一件西一件丢着自己的衣服。墙角立着几个啤酒瓶,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满的快要溢出来。 并不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环境,却让冯亮无比的心安。 脚步的收容仓里,木偶转着眼珠子,打量着陌生的环境,看不出他是惊恐还是好奇。——对于它来说,传送、位面之类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具冲击力了。 已经有近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水米没打牙的冯亮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便塞了点膨化食品,然后脱掉衣服,蹦到了床上。 “助手,有事叫我,我睡会儿。” 【好的,祝您做个好梦。】 不知是不是冯亮的错觉,在任务完成以后,助手对于自己的态度似乎都恭敬了不少。 但此时他可没心思考虑那些问题。虽然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但席卷全身的疲劳和劫后余生的恐惧仍然让冯亮疲惫不堪。他趴在床上,罕见的不用经受失眠的困扰,沉沉的睡去。 直至天黑,冯亮才昏昏沉沉的醒过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熟悉的卧室发了一会儿呆,心里还想着自己刚刚做过的梦。 一个从人背后破体而出的可怕木偶什么的……哈,果然,都是一场噩…… 冯亮摇头苦笑,眼角余光瞥到了墙角的收容仓。 ……噩梦……你个头啊! 瞬间睡意全无,冯亮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大喊道:“助手!” 【助手竭诚为您服务——尊敬的研究员,晚上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拍了拍脸,冯亮发了一会儿呆。 他现在的情绪很复杂,对于自己不久前的经历,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这份危险性很高的工作,同时也让冯亮感觉到肾上腺素激增的快感——这种快感,自从他大二时候不打上单开始,就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呼……”叹了口气,冯亮爬下床,从床头柜里找出一包烟拆开,嘴里叼着香烟,看向墙角被关在收容仓里,一脸委屈的木偶,冯亮吐了个烟圈,再次问道:“助手,那这玩意儿现在怎么办?找个炉子烧掉?” 【不建议您以该方法对待收容样本。事实上,根据您的工作内容,您必须对收容样本进行长期收容,并尽可能的对其进行研究,从收容样本身上获得更多的研究成果和积分。】 冯亮怔了怔,揉了揉眼睛:“你什么意思?长期收容?还有进行研究?” 【没错。总的来说,您需要对您收容的样本进行看管和饲养,防止其逃脱收容和死亡——该项工作内容需长期保坚持。与此同时,基金会会竭力协助您搭建属于您自己的研究所和收容所,并不断扩大规模,收容更多样本,研究更多科技。】 听着助手的话,冯亮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被嘴里叼着的劣质香烟呛死。 他原本以为这最多就是一个无限流的展开,万万没想到,自己还必须玩一个一听就很硬核的模拟经营游戏。 “你什么意思?!”冯亮咳嗽着,用手扇着面前的烟雾,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他指着墙角茫然四顾的木偶,不解地道:“我是不是还得焊个铁笼子,把这玩意儿装进去,每天给它喂饲料?” 【原则上来讲,确实如此。】助手肯定了冯亮的小天才想法,【但不建议您以“铁笼”这一极为原始的形式收容样本。关于“基础研究室”的详细资料已发送至您的智能终端,请尽快查看。】 枕头边上的手机适时震动了一声,屏幕亮起。 冯亮叹了口气,伸手去拿自己破破烂烂的手机。 看来,自己的这份新工作不仅出生入死,危险性高,还会相当复杂和辛苦啊。 9.大型交易平台 【产品名:基础研究室】 【产品价格:50积分/立方米】 【好评率:★★★★★】 【产品简介:基础研究室,是许多基金会研究员还是萌新时,所接触的第一款研究室。事实上,该产品已经能满足研究员们的绝大多数需要。产品提供一个可自定义大小的收容空间,为四面钢化玻璃的立方体空间。收容空间内置16个多角度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对收容样本进行监视及拍摄。同时,该产品可自动记录收容样本的各项数据,并通过云智能系统加以分析,无需配置人员,即可自动为您解锁三级以下(包含三级)研究成果!】 【经济实惠!解放劳动力!】 【本产品最终解释权归基金会所有,一经售出,概不退还,不受理任何投诉及建议。】 …… 冯亮看着手机上的产品简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比起研究组织,你们基金会更像是传销组织吧魂淡!!!!”冯亮怒吼着,愤愤不平的将手机摔在床上。 【提示:对样本进行研究,您将可以解锁可应用的研究成果,并获取更多积分!】 助手动之以利。 “分分分!我又不是中学生,怎么什么都跟老子谈分!”冯亮咆哮道,“我为基金会出生入死,你们却拿我噶韭菜?!不买!说什么也不买!老子拼了命才挣回来的500积分,就给你们盖个十立方米的笼子?!” 助手沉默不语。 她知道,冯亮最终一定会让步的。 果然,在愤懑的咒骂了基金会的管理层和传销行径之后,冯亮盘着腿,叼着烟,满面怒容地喊着:“买!助手!他娘的盖个四立方米的研究室出来!” 真香! 【请选择位置,并规划研究室具体形状。】助手提示着,手机上又弹出一个模拟类游戏似的界面——界面上显示着冯亮所居住的一居室套间的3D俯瞰图,可以选择位置并且调整大小。 冯亮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下,问道:“研究室以后可以拆除吗?” 【可以,拆除不收取任何费用,但也无法返还您的建造费用。】 冯亮点点头,这还比较合理。 这只是他租的一间房子,不可能一直住下去。如果无法拆除,那麻烦可就大了。 想了想,冯亮把卧室的角落清理出来,让助手在这里建造一个简单的研究室。不需要多大,毕竟自己手头的两个样本都是体型比较迷你的那种。 在点击了“确认”键以后,墙角亮起一阵劈啪作响的蓝色电光。电光转瞬即逝,墙角立刻出现了一个娃娃机大小的奇怪机器。 【请选择您想研究的样本,研究室将自动将样本放入其中,并开始分析研究。】助手适时的提醒着。 “等等再说。”冯亮不耐烦的说着。 比起研究样本,刚刚在退出建造页面后,他发现自己的研究助手APP上多出了一页内容。 “基金会交易平台?”冯亮嘀咕着,戳开了这个页面。 看起来和一些购物类APP类似,其中有不少让人在意的东西可以购买。 看到冯亮展现出来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助手很是欣慰: 【基金会交易平台,是基金会为方便广大研究员互通有无,全面提高研究员生活水平和研究硬实力的大型交易平台。您可以从‘积分兑换’选项中购买升级、各类补给品、研究材料和研究建筑,也可以从‘第三方交易’中,和各个位面的研究员进行交易,购买收容样本、各类道具和情报信息。】 冯亮没有作声,从购买选项中看到的一些东西,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克隆人?”冯亮皱着眉头,看着产品介绍。 【产品名称;量产型克隆人】 【产品价格:100积分/只】 【好评率:★★★★】 【产品简介:量产的人类克隆体。您可以选择任意人种、年龄、性别、体型、样貌的人类,或是提供基因样本,基金会将为您克隆在生理特征上完全一致的克隆体。】 【注意:因量产不可规避的缺陷,本产品普遍具有极低智力,无法胜任技术性劳动。建议将该产品用于娱乐、饲喂收容样本、人体试验等用途。您也可以额外购买‘碳基生命基础控制芯片’,来控制该产品进行一些不太复杂的工作。】 【该产品不具备繁殖能力,请研究员放心使用。】 【本产品最终解释权由基金会所有,不受理一切投诉及建议。】 看完产品简介,冯亮陷入了沉思。 这是……赤裸裸的贩卖人口啊。 冯亮眉头紧锁,忍耐着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问道:“助手,这个克隆人是怎么回事?” 【经大量研究员反馈,在许多研究过程中都需要大量的临床试验。同时,有大量收容样本需要以活体人类进行进食、娱乐、繁殖等行为。此外,因为工作导致的压力,使得许多研究员需要以某些方式释放压力,合理调节状态】 【因此,经基金会研究决定,特推出该款产品。】 助手的声音冷漠而平静,但话里的意思,分明透出“不客气”的言外之意。 “切,恶心。”冯亮说着,退出了产品页面。 他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购买。 【基础格斗能力:您能分清勾拳和摆拳,在面对敌人时,不会因为紧张而动弹不得。】 【基础体能升级: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在和木偶比利面对面针锋相对的时候,冯亮就意识到身体素质的重要性。 身体素质好一些总归是好的嘛。 因此,在看到这两个升级项目时,冯亮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购买。 体表闪烁起一层蓝色的电光,但眨眼及逝。 肌肉有些酸痛,冯亮晃了晃头,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多了些东西。 他站起身,试着挥了两拳,感觉不错,起码不是那个跟人打架时候只会踢裤裆的自己了。 至于体能上的进步,暂时没有太明显的感觉——因为没事儿的时候会经常出去打篮球,冯亮的身体素质倒也不算差。 每项升级100积分,冯亮手里的余额瞬间变得捉襟见肘,只剩一百积分。 这些积分,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还是…… 冯亮沉思着,看向墙角可怜兮兮的木偶。 “助手,往收容仓里注入空气。”冯亮说着,走到收容仓旁边,蹲下身子,敲了敲玻璃,“喂!” 木偶的眼球转了转,听到了冯亮的声音后,立刻欣喜若狂的敲起玻璃来:“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就撕碎你,把你的肠子系在你的脖子上,让你亲口尝尝自己眼球的滋味!我还要……” 冯亮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助手,收容仓在降低三厘米。” 收容仓立刻应声缩小,顶端已经压在了木偶的头顶上。 见势不妙,木偶立刻展现出了过人的风骨:“大爷饶命!有事儿好商量!我的头可不是面团捏的,是木头做的啊!被压碎我就完了!” 听着木偶的话,冯亮饶有兴致的挑挑眉。 物理创伤也能杀死这家伙吗?既然这样,那就很好威胁了。 冯亮眯起眼睛,满含深意的打量着木偶,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比利了。” “什么?比利?这种乡下木偶才会叫的名字?!”木偶的眼球滴溜溜转着,急着抗争:“我反对!你们人类的影视作品里所有的木偶都他娘的叫比利!这是偏见,是种族歧视!” 利索的打了个响指,冯亮淡淡道:“助手,再降低一厘米。” 比利立刻变了话锋:“大哥!您就是我比利的大哥!从今天起,我比利生当衔环死当结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就对嘛。”冯亮欣慰的点点头。 既然这个木偶这么识时务,冯亮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助手,把小张放到研究室里,开始研究。此外……”冯亮顿了顿,低头在手机上给助手打字。 有没有什么能够威胁控制这木偶的东西? 手机上立刻弹出一个商品页面。 【产品名称:小型炸弹项圈】 【产品价格:100积分/个】 【好评率:★★★★】 【产品简介:本产品最大直径为50厘米,最小直径为1厘米,可在该区间内任意伸缩。项圈内置小型炸弹,威力一般,但足以对大多数生物的颈椎进行定向爆破。】 冯亮面色一喜,立刻选择了购买,同时说道:“助手,直接套在比利的脖子上!” 收容仓里,比利的脖子上亮起一道电光。之后,它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个金属项圈,上面有一个滴滴滴闪光的小红灯,似曾相识的样子,让木偶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项圈里有炸弹,对于你这木质的小身板来说,只要我一个念头,就能把你炸成一把碎木头,能直接塞进灶火里的那种。”冯亮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之意。 比利转了转眼珠子,谄媚的笑起来:“大哥说得哪里话,说了赴汤蹈火就是赴汤蹈火,我比利可是圈子里出名讲义气的木偶,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啊!” 懂得还挺多。 冯亮想着,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已经被驯服的收容样本,是否能带入任务位面。 助手给出了冯亮想要的回答: 【一定体积的物品,可以进入传送通道。】 一定体积? 冯亮眯起眼睛,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10.助手的奇妙语音 “助手,下一次任务,是在什么时候。” 【每次任务结束后,您有三至七天不等的休息时间。任务确认发布之后,将提前24小时通知您。】 听到助手的回答,冯亮点点头,又看向收容仓里的木偶。 打个响指,冯亮轻声道:“助手,把它放出来。” 助手是个执行力很强的好姑娘,说干就干,毫不犹豫的控制着收容仓的仓门打开。 “咔嚓——” 玻璃门旋转而开,木偶比利紧张地伸出手,摸了摸已经不能阻挡它的玻璃,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拽出来?”冯亮眯着眼睛,冷漠的表情被木偶看在眼里,莫名的有点儿害怕。 点点头,木偶怯生生地迈出脚,从收容仓里出来。仍然沾着血污的小皮鞋踩在地板上,感受着陌生的空气,之前疯狂而可怖的脸,此时看起来却怂了很多。 冯亮站起身,开始脱衣服,露出腹肌不太明显上身。 看着冯亮的动作,木偶一怔,继而尖声惊叫起来:“你干什么?!我只是个木偶啊!还是男木偶!那种事我死都不会给你做的!我是一个有尊严的木偶!你你你——” “闭嘴!”冯亮没好气地吼着,开始脱裤子,“跟我去洗澡!顺便把你这一身血呼啦碴的衣服脱下啦一块儿洗了!” 敞开的下巴僵住,比利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已经干涸的血渍,点了点头。 冯亮只剩一条内裤,自顾自地往卫生间走去。 看着他毫不设防的后背,比利摸摸脖子上的项圈,眼球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宽阔结实的后背,让人一看就很忍不住生出插一刀的渴望呢…… 把那古铜色的皮肤刨开,掏出热气腾腾的内脏,钻进去,攥住他的脊柱和脑干…… 木质的惨白的脸盯着冯亮的背,小小的手在西装上蹭了蹭,脖子无声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比利开始寻找趁手的工具。 “喂!”冯亮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着木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骡子,“你知道吗,那个项圈有定位功能和录像功能——刚才你脖子转动了一圈,让我都有些头晕呢。” 比利怔了怔,立刻打消了找些什么东西让冯亮肝胆相照的念头。他快步跟上冯亮的脚步,往卫生间走去。 在自己解开这该死的项圈之前,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一条舔狗吧。 …… “去把衣服晾了。”冯亮叼着烟,穿着一条内裤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头都不抬地使唤着木偶,“别忘了我的内裤和袜子。” “是,主人。”木偶谄媚地应着,光着一把木头,抱着一坨比自己还要高的衣服跑到了阳台上。 抬起头,冯亮看了看正在晾衣服的木偶,同时也看到了窗外的黑夜。 “助手,”冯亮皱起眉头,“我在其他……嗯……位面,其他位面中进行任务时,地球的时间过了多久。” 【在上一次的任务中,您累计在任务位面中度过14个小时。该期间内,您所处原生位面的时间累计消逝了47分钟。】 冯亮愣了愣——他数学不好,算不出两个时间之间的比例。 【请无需担心。不同的任务位面,和您所处原生位面之间的时间流速均不相同。每次进行收容任务时,两个位面之间的时间比例可能有较大波动。】 冯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是说不一定,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呗。” 【没错。】 沉默了一阵儿,冯亮放下手机,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他已经看了很久的手机,这个时间本应该休息一会儿,但刚睡醒没多久的他又不太困。 闲着也是闲着,他决定和自己的助手多谈谈心,加强互相之间的了解。 “助手,为什么你的声音是这种高冷的女声?” 【据基金会研究显示,人类在聆听异性说话时,注意力会比聆听同性说话时高出40%。为了提高研究员的注意力,经研究决定,基金会所属的所有智能助手,初始语音都为异性的声音。】 哦了一声,冯亮想了想,忽然意识到助手的言外之意:“你是说,语音可以换?” 【是的。您想尝试一下不同的声线吗?】 冯亮来了精神,不住点头:“来来来!来了萝莉音我试试!” 沉默了两秒,冯亮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银铃似的甜软声音: 【欸嘿嘿……这个样子可以嘛?欧尼~酱!】 冯亮陷入了沉思。 可爱是可爱,但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那个……你换一个试试。”冯亮尴尬地道,“应该会有一个‘男性研究员播放最多语音包’之类的排行榜什么的吧?” 【呵呵,表现不错呢……那么,就特许你来舔我的脚,少年~】 这是攻气十足御姐音。 原来研究员里这么多变态吗?! 【欢迎回来,主人~您要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嘻嘻~】 这是完美女仆音。 但是这几件事你明明都不能帮我做啊! 【你!你到底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些什么呀!Hentai!】 这是金毛双马尾贫乳傲娇萝莉音。 嗯?为什么我立刻脑补出了某人女儿的模样?还有我明明什么都没看啊! 【欸?欧尼酱……可是,我的明明比你还要大啊,真的要这样吗?】 还有他娘的正太音? 知男而上?!研究员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群体啊! 【这是我的搭档,驴谦!驴老师!】 还有某郭姓非著名相声演员?!你们是来听相声的还是来收容样本的啊! “算了算了,用初始语音就很好!”冯亮连忙叫停,在听下去,他怕自己会走向罪恶的深渊。 【好的,谨遵您的指示。】 助手的声线回归到了那个理智而冷漠的女性声音。 莫名的让人心安。 木偶比利因为过于矮小,仍然和晾衣夹做着斗争。 冯亮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着:“助手,盯着他。我去睡会儿。” 【好的。此外,据上周日更新的补丁,研究员助手新增ASMR功能,请问您有需要吗?】 “不了,谢谢。”冯亮连忙拒绝,“晚安。” 【晚安,祝您做个好梦。】 …… 第二天醒来以后,已经日上三竿。 比利很怂很踏实,娃娃机里的小张还没能得到什么研究成果。 冯亮决定出去采购一些保命的家伙。 一身低调的黑色作战套装——修身轻便,还带很多口袋的作战夹克,紧身的作战裤和合脚的作战靴。这样子,运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一个大号登山包和一个超大号健身包。健身包日常使用,把木偶一个人丢在家里总有些不放心,还是随身带着比较保险。登山包的容量则大得多,下副本时候再用,除了比利和可以装很多补给品。 工兵铲、折叠刀、小型医疗箱和其他一些野外求生装备。冯亮可不认为自己每一次都会被传送到有人烟的地方,提前做好准备总不是坏事。 一条烟,一瓶酒,一些补品和水果——倒不是打算犒劳自己,冯亮只是想回家看看。 再不回去,自己有可能立下“打完这仗就回老家结婚”的Flag,到时候就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冯亮算是凤仙市本地人——他现在在相对繁华的新城区工作生活,但父母都在凤仙市最北端的托县。 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 先回家收拾好东西,冯亮没打算回家长住,只用健身包背着比利和给爸妈弟弟的礼品,踏上了回家的大巴。 坐上座位,冯亮抱着巨大的包,座位立刻显得有些逼仄。 包里的木偶不安的挣扎着,冯亮拍了一下背包,木偶立刻老实下来,乖乖地不再动弹。 好麻烦。 冯亮甩了甩有些疼的手,安静地等着发车。 “哥们儿,用我帮你把包放上去吗?” 正低头发呆的冯亮忽然感到有人拍着自己的肩膀,扭头看去,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正站在旁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是暗示自己的包太占地方,影响到他了吗? 但冯亮有自己的理由,只能歉意的笑笑:“抱歉,但我还是抱着比较好。” 年轻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坐在冯亮的身边。 怀里的健身包,忽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嗯?冯亮连忙按住包里的东西,用力气告诉比利老实一点。 旁边的年轻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和冯亮寒暄:“哥们儿,你去哪儿啊?” “托县。”冯亮不以为意,随口说着。 “托县?你也是托县人?”年轻人忽然来了兴致,开心的和冯亮攀谈起来:“你是哪个中学毕业的?” “县一中啊!你呢?”遇到了老乡,冯亮也有些高兴,兴致勃勃的和这年轻人聊起来。 交谈一番,冯亮才知道,这年轻人名叫王景年,和自己同岁。小学、初中、高中,两人都是同一所学校,一直是校友,却从来不曾见过。 倒也不稀奇,过去了不少年,就连同班同学的音容笑貌也未必记得,一个同年级的校友,没印象也很正常。 但不寻常的是,王景年倒像是一个特别念旧的人,热情的有些过分,拉着冯亮,一直絮絮叨叨讲着学生时代的往事。 起初冯亮还听着挺起劲,热切的回应着,但时间久了,反倒有些不耐烦,只是模糊的应着,权作客气。 一个多小时后,车辆到达了托县,王景年就连下车的时候,也跟在冯亮身后不住的喋喋不休:“欸,咱们那个教导主任,姓孟的你还记得吗?” “先下车,下车再说。”冯亮尴尬的说着,抱着健身包,快步往车下走去。 走下大巴车,一堆出租车司机立刻乌央乌央的围拢上来。 “小伙子,打车吗?” “师傅去哪儿?” “家属院儿走吗?差一个发车了!” …… 冯亮不住的摇头摆手,拒绝着一个又一个的出租车司机,挤出了人群。 王景年竟然还在身后跟着:“欸!我跟你说,那个……” “哥们儿,我得赶紧走了,家人还等我呢。”冯亮笑笑,打断了王景年的话,挥手告别。 怔了怔,王景年毫不在意的摇摇头:“没事儿,走之前加个微信吧!” 一瞬间,冯亮心里有了很多种怀疑。 这哥们儿要么是卖茶叶的,要么是搞传销的。 “不了,我赶时间,有缘再见!”冯亮当然不可能给,摆摆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里。 掏出来的手机僵在半空中,看着冯亮离开的背影,王景年的笑意渐渐散去,眼里泛起一丝意义不明的光芒。 想跑? 你跑得了一时,跑得了一世吗? 11.紧急征召任务 “远儿,吃点儿东西吧。”一个中年妇女坐在病床边上,端着一碗粥,舀了一勺,耐心的吹着气,想要把粥吹凉。 病床上,一个面色惨白,憔悴不已的男孩儿艰难的坐起来,消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妈,我自己来吧。” “没事,妈喂你。”母亲笑笑,笑容里满是不输给小儿子的憔悴和疲惫。 男孩儿皱了皱眉,说话声中气不足,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说了,我自己来!” 一边说着,男孩抢过母亲手里的碗,自己喝着。 母亲怔了怔,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看着。 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小儿子这幅模样已经快一年了。大夫说,这个阶段的他一定很痛苦。但这孩子从没吭过一声,从没抱怨过一句,还总是安慰父母,一定没事的,爸妈不用替我担心。 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么懂事的他,就这么呆在病床上等死,想必早就不耐烦了吧。 少年却根本不关心母亲在想什么——他曾经关心过,但现在,早已经没了那个心思。 千篇一律的清粥,淡得让人怀疑自己的味觉是否还在。 他已经习惯了躺在病床上,对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对面床位糟老头子大便失禁的味道,隔壁床位大妈呕吐物的味道……各种各样原本让人无法忍受的异味,对于现在的少年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明明是最好的年纪,偏偏要在床上等死,哈…… 可真是让人无奈。 凑乎地吃了半碗粥,少年把碗递回给母亲,淡淡地道:“我吃饱了。” 看着未必能喂饱一只猫的小碗,母亲担心的皱起眉头:“要不再吃点儿?” “不了,咳咳。”少年咳嗽一声,翻了个身躺下,闭目假寐。 母亲端着碗,愣了一会儿,只能叹了口气,起身去倒剩饭。 听着母亲的脚步渐行渐远,少年背对着门口,双眼看着窗户里倾泻进来的阳光,没由来地烦闷不已。 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慢慢靠近,在少年的床边停下来。 怎么快就收拾完了? 少年想着,闭上了眼睛。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睡会儿。”少年不满地动了动身子,不想和人交谈。 那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我睡了!”少年的声音大了一点,揪过被子盖住了脑袋。 那人不再继续拍自己的肩膀,而是带着戏谑说道:“睡个鸡儿,起来嗨!” 愣了下,少年掀起被子,飞快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边熟悉的面孔,惊喜地叫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正好放假,就回来看看你。”冯亮笑着,看着弟弟冯远形容憔悴的模样,心疼的皱了皱眉:“最近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冯远笑着,任谁都看得出这小子的敷衍:“好得很,感觉自己都快出院了呢。” 兄弟两人相视一笑。 出院也只是说说罢了,照现在的趋势,冯远可能撑不到下一次春节了。 看着弟弟强颜欢笑的模样,冯亮心疼不已。 明明是最好的年纪,算一算,弟弟本该参加今年的高考,以他的聪明,一定能考一个很好的大学。冯远又是这么帅的一个孩子,一定会找到一个可爱的女朋友,会找一份体面优渥的工作,在我结婚的时候给我当伴郎,宠溺地逗弄着我的孩子…… 拜这该死的疾病所赐,一切都毁了。 攥紧了拳头,冯亮也强颜欢笑着,在床边坐下,故作轻松地道:“爸妈呢?” “爸上班呢,妈去卫生间洗碗了。”冯远抽了抽鼻子,注意到哥哥背着的大号健身包,眼睛一亮,毫不客气的伸手去够:“给我带啥好东西啦!” “滚蛋!这里面的东西可少儿不宜!”冯亮笑骂着,把包拿远一点,不想让弟弟看到里面的木偶。 “切,有什么少儿不宜的,难道你还随身带着充气女朋友?”冯远揶揄着哥哥,“你以前藏得哪一本小黄书我没看过?” 不提也罢,提起这事儿,冯亮就火冒三丈:“你说你看就看吧,还拿给咱爸是怎么回事儿?!” 害羞的揉了揉鼻子,冯远惭愧地低下头:“那会儿我还小,不是不懂事嘛,寻思让爸给我解释解释里面讲得到底是啥意思……” 你小子倒是涨知识了,我差点儿被爸揍得终身残疾! 冯亮又生气又想笑,正想教训这小子几下,脑海里忽然响起助手的声音。 【研究员D233,关于基金会紧急收容任务以收悉,请尽快做好准备,传送将在五分钟后强制开启。】 “什么?”冯亮惊叫道。 被哥哥猝不及防的喊声吓了一跳,冯远连忙关心地问道:“哥,怎么?” “没事。”冯亮讪笑着,拎起健身包,快步往病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我去上厕所!” 诧异的看着哥哥的背影,冯远一脸疑惑——该不会……老哥刚才和屁打了个赌,结果赌输了吧? 冲出病房的冯亮不知道弟弟恶意的揣测,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冲到卫生间里,找了一个隔间将自己反锁在其中。 “助手!怎么回事?!”冯亮气急败坏的吼着,“不是说最少能休息三天吗?还有提前24小时通知!这些规定都是放屁的吗?!” 【本次任务为紧急收容事件,因为事发突然,对您造成的困扰,我谨代表基金会表示深切的歉意。做为补偿,在您成功完成收容任务后,基金会将特以2000积分为额外奖励,以酬谢您本次的理解和支持。】 2000积分? 冯亮看了看自己的健身包——那可是四个木偶比利啊! 罢了,只要给加班费的话,加班也无所谓了。总比被白嫖要强。 【此外,紧急收容任务多为集体任务。您可能将在任务过程中与其他研究员进行接触,请提前做好相应准备。】 其他研究员? 冯亮眯起了眼睛——既然助手会特别提醒,那说明其中一定另有玄机。 据传送开始还有两分钟,冯亮从健身包里掏出之前备好,以备不时之需的帽子和平光眼镜戴好,拍了拍木偶的头,叮嘱道:“准备好,要出发了。” 冯亮之前有给木偶比利补过课,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也不算毫无心理准备。 传送还有一分钟。 做了几个深呼吸,冯亮调整着状态,面容严肃地问着:“助手,基金会的规定里,有没有规定……禁止研究员之间相互厮杀。” 【经检测,没有类似规定。】 果然是这样吗? 【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传送开始,祝您旗开得胜。】 无人的厕所里,亮起一阵炫目的电光。 “啊呀呀呀呀有!!!!!!” 没有眼皮,闭不上眼睛的比利快要被炫目的电光亮瞎眼,冯亮闭着眼,摸索着将比利的头塞进包里去。 他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攻击手段立刻便暴露给其他的敌人。 感受着熟悉的电流在四肢百骸中流窜,冯亮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肌肉的痉挛感开始渐渐地消退,冯亮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位于…… 一张炕上?! 没错,就是北方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的炕。炕上铺着一张看起来有些年代感的印花床单,铺得刚刚好,不软不硬。 冯亮坐在炕边,正要下床,一只手忽然碰到一个软软绵绵的身体。 “呀!”身后传来少女的尖叫。 “谁?!”冯亮警觉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得益于基础格斗技能,一个侧翻跳到了炕上,紧张的看向发出尖叫的女人。 他这才看清,除了自己以外,炕上还躺着三个样貌各异的人。 一个穿着朴实夹克西裤的眼睛大叔,看气质,似乎是公务人员。 一个三十岁上下,穿着背心短裤,肚里能撑船的大胖子,满脸油腻,下巴上满是胡茬。 一个妙龄少女,模样天真活泼,看起来像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发出尖叫的应该就是她。这个少女正惊恐的看着冯亮,双手护着胸前的衣襟,瑟瑟发抖的往墙角退去,却碰到了身后的大胖子。 少女怔了怔,回过头,看到满脸横肉的大胖子,发出了一声愈发刺耳的尖叫。 “救命呀!!!你们别过来呀!!”少女害怕的快要哭出来。倒也正常,一个黄花大闺女忽然醒来,发现自己满身大汉——这谁顶得住啊? “嘛意思妹妹!”大胖子被少女的尖叫吓了一跳,同样连连后退:“介尼玛怎么回事儿?” 眼镜大叔也被惊动,麻利的坐起来,看着奇怪的一幕,诧异地道:“咋个回事?你个女娃嗓门大滴很呀!” 不同的口音?看穿着,两人似乎也是从不同气候不同的省份来的。也就是,都是散人? 就在房间里乱成一团的时候,一声巨响,屋门忽然被踹开。 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额角带着伤疤,胡子拉碴的模样,肩头扛着一把是小口径猎枪。 少女的尖叫戛然而止,愕然地看向门口那个无论怎么看都更像坏人的家伙。 冯亮快速把折叠刀揣回口袋,眯着眼睛,警觉地看着扛枪的男人。从他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到门外还站着两三个人。 “切。”疤脸男啐了口唾沫,将屋里的四个人扫视一圈,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嘟囔着: “现在的新人啊……呵,心理素质真差。一看就是一群,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废物呢……” 12.“队友” “都他妈给老子滚下来,听老子讲话!” 疤脸男毫不客气,吆喝着屋里的几人。事实上,凭着他肩膀上的枪,他也的确有不客气的资本。 被猎枪和疤脸男凶神恶煞的气质言行所震慑,眼镜大叔,胖子,少女三人纷纷下炕,紧张的站在地上,不知所措。 冯亮不动声色的往三人后面缩了缩,一手抓住健身包的拉链,随时准备把比利放出来。 眼镜大叔似乎颇有阅历,看起来是几人中最沉稳镇静的一个,他客气地笑着,上前给疤脸男递烟,搭话道:“同志,这是哪里?我刚才还在办公室睡午觉,下午还要陪区领导开一个会呢!” “呦,听口气,还是个当官的?”疤脸男促狭的笑着,打量着眼睛大叔。 大叔连连摆手,笑容看似谦虚,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其中的倨傲:“嗨!不能说官儿!咱们也是为人民服务嘛!区区一个科级干部,怎么敢……” 话没说完,疤脸男猛地出手,枪托狠狠砸在大叔的肚子上。 看着大叔痛呼着蹲在地上,疤脸男一口唾沫啐在大叔的皮鞋上,冷笑着道:“我管你什么官!大家都不一定来自一个位面,给老子打官腔?老子还想跟你打枪的呐!” 不是一个位面?冯亮眯起眼睛,察觉到疤脸男话里的信息量。 大胖子立刻认怂,冲着疤脸男点头哈腰,操一口津门口音:“大哥,有四儿好缩嘛!都似朋友,介你干嘛……” 少女搂紧了外套,泉水般的眸子连连闪动,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冯亮默不作声,低调的保持了沉默。 “没人再出头了是吧?哼,我就知道!”疤脸男扫视众人一圈,带着些得意:“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都是刚被选上的菜鸟。听好了!老子可是已经进行了好几次任务的研究员,照规矩,这次的紧急任务,肯定,是老子带队,你们他妈的听话则已,若有不听吩咐的,哼哼~” 掂了掂手里的猎枪,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好嘞!都听您的!”大胖子连连点头,趁势问道:“那个……大哥,您能不能给讲讲,介尼玛到底似哪儿啊?我刚还跟家里次串儿呐,怎么一眨眼,就……” 什么情况?冯亮糊涂起来,大家不都是研究员们?扮猪吃虎可以理解,但你这种行为就有些过分了啊! 更让冯亮意外的是,疤脸男似乎丝毫不以为意,耐心地解释道:“都听好了!你们现在被名为基金会的组织所征召了!大致说来,就是你们必须得帮基金会捕捉各种各样的怪物、野兽,如果抓不到,就是一个死字儿!掏出你们的手机,里面应该多了一个叫‘研究员助手’的APP,点开那个,她们会告诉你们详细的情况的!” 冯亮低下头,学着其他几人的动作打开手机,飞快的给助手打字道:“怎么回事?这些人不是有经验的研究员吗?” 【本次任务中的大多数研究员,都是不具备基础权限,被临时征召的、符合研究员基本条件的临时研究员。事实上,基金会内部90%以上的研究员,都是这样,从临时研究员开始,经过一次任务才能升格为正式研究员。】 冯亮惊讶非常:“我为什么不一样?!” 【您是通过面试选拔,直接以正式研究员身份加入基金会的特殊个例。】 “不是所有的人都参加过面试?!”冯亮瞪大了眼睛,快速地打字,连错别字都来不及修改。 【是的。其余相关信息,因您的权限不足,暂时无法回答。】 权限不足?冯亮眉头紧锁,握紧了手机。 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不需要经过试用期,一入职就是正式员工,究竟是好是坏? 冯亮沉思着,看着身边陷入震惊的三人,暂时决定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和他们一样装萌新。 就在这时,疤脸男不耐烦的开口了:“都大概了解了吧?那就别墨迹了,听我说!这次的任务,一共八个人。外面还有仨,跟我一起,被传送到了你们隔壁房间,和你们一样都是萌新。这次的任务,只要听我指挥,保证你们能活着回去!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就叫我疤哥,明白了吗?” 八哥? 那不是鸟吗? 当然,四人只是心里想想,没谁敢顶着枪口提出异议。 几人都没有异议,疤脸男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看几人,目光中忽然带上了一丝淫邪,挥手道:“你!过来!” 顺着疤脸男的目光,几人看向了那个少女。 这姑娘长得不错,清秀可人,我见犹怜。疤脸男的意思,不言而喻。 “干,干,干,干什么?”女孩被疤脸男肆无忌惮的目光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着。 “叫你来你就过来!”疤脸男脸一沉,上前抓住女孩儿的手臂,将其拉到自己身边:“叫什么名字?” “饶……饶晓晓……”女孩战战兢兢地说着。 “对嘛!”疤脸男淫邪地笑着,伸手掐了掐女孩儿的脸蛋:“放心吧,跟着哥,保证你吃香喝辣!” 说着,疤脸男拉着女孩儿离开了房间。 三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没谁有打算出头的想法,便一起跟上,走出了屋子。 外面是一个北方常见的四方小院,冯亮刚才所处的位置是北边的正房。正房一共三间,两间都敞着门,看样子,几人都是被传送到这里。 门口的房檐上高高挂着几串玉米和大蒜,院子里没有花花草草,只有平坦的土地和几间土坯房。冯亮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所处的房间甚至没有玻璃,而是用白纸糊住了窗户。 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啊。 冯亮想着,看向院子外面早就等着的三人。 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大男孩,让冯亮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两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孩子都上小学了的妇女,手拉着手,一副惊弓之鸟的紧张样子。两个妇女一胖一瘦,姿色很是一般,难怪疤脸男会看上饶晓晓那个女孩儿。 八个人齐聚一处,本就不怎么大的小院立刻显得狭窄起来。 从墙根儿捡了一把铁锹,疤脸男把铁锹丢给高中生男孩儿,戏谑地笑道:“去,到院子外面探探情况。” “我?”高中生怔了下,连连摇头:“我我我我我不去!” 他还没从匪夷所思的经历中反应过来,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倔脾气,又怎么会轻易被人吆喝使唤。 “你不去?”疤脸男沉着脸,目光凶恶地瞪着高中生。 “……”被疤脸男的眼神所威慑,但这个年纪的男生从来都不缺勇气,咬了咬牙,男生狠心道:“不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疤脸男没有用枪指着男生,也没有用枪托砸人。 疤脸男一反常态的笑笑,伸手从外套内侧掏出了什么东西。 待众人看清那东西时,立刻目瞪口呆,连连后退。 人脸大的躯干,一条长长的尾巴。没有头,通体是暗黄色的表皮,上面满是褶皱,八只细长的节肢紧紧抱住疤脸男的手腕,身体无声的微微起伏着。 电影《异形》中,用于在人体产卵的抱脸虫。 “你……”疤脸男笑着,之前张狂恣意的脸,忽然变得阴翳诡邪,“去不去?” 显然,高中生是看过《异形》这部电影的。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额角渗满细密的汗珠,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去!” “一个人去多不安全,”疤脸男儒雅随和的笑笑,“让我的小宝宝,陪你,一起去吧!” 手腕上的抱脸虫似乎接收到了什么信号,毫无预兆的忽然窜了出去,一跃数米,扑到了高中生的脸上! “啊!!!!!” 男生惊恐地叫着,跌倒在地上,伸手去抓弄脸上的抱脸虫。但那虫子却越抓越紧,严丝合缝的贴在他的脸上,不给一丁点儿的机会。 在地上滚来滚去,高中生声嘶力竭的吼声变成了闷响,最终消于沉寂,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众人退开,围在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愤怒,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在现在的他们面前,一只抱脸虫已经是绝对无法匹敌的震慑。人们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知所措。 高中生仍旧昏迷着,脸上的抱脸虫脱落下来,身体僵硬。已经尽到了职责的虫子变成了一具尸体,而畸形生命的延续,就藏在男生的胸腔里。 “你们两个,留下来照顾他,同时守住这个院子,不要让除我们以外的人进来。”疤脸男叼起一支烟,邪笑着,指了指那两个妇女。 两个女人连连点头,瑟缩着握紧彼此的手。 “你,你,你,你们三个一起。”疤脸男扭过头,指着冯亮,眼睛大叔和大胖子,“到村子里四处转转,先想办法搞清这里的风土人情,以及可能关于收容样本的一切信息。在那之前……” 疤脸男顿了顿,又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扔向了本就惊惧不安的眼镜大叔。 “啊!”大叔待看清扔到自己怀里的东西时,大叔惊叫一声,一只抱脸虫,正在自己的身上爬来爬去!虫子一直爬到他的手臂上,八只节肢紧紧箍住手臂,落地生根似的抓住不放。 “就让这孩子陪着你们吧。两个小时后,到这里集合。”疤脸男笑笑,拉着饶晓晓,走出了院落。 看着疤脸男离开的背影,冯亮眯着眼睛,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淡淡道:“走吧。” “走?!怎么走?!去哪儿?!”眼镜大叔害怕得快要哭出来,跌坐在地上,疯狂地甩着自己的胳膊,想要把这玩意儿甩下去。“我命都快没了,还指望我走去哪儿?!” 旁边的胖子也是一脸惊惧,来回摩擦着手掌,看样子很是紧张。 吐了个烟圈,冯亮在眼镜大叔身边蹲下,冷冷地道:“如果咱们出去,打探情报和消息,两个小时后,那个疤脸男可能会因为心情好把这玩意儿弄下去。如果你就这么坐在这儿,没有得到让他满意的东西,那么——” 顿了顿,冯亮冷漠地说着一件必将发生的事:“这只虫子就会从你的胳膊上爬到你的脸上。再过两个小时,你的胸口会破个窟窿,一个可爱的小脑袋瓜会从你的胸口探出头来,呀呀呀叫着撒娇。” “两个结果,你自己选一个吧。” 大叔怔了怔,一咬牙,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冯亮,点了点头。 总算展现出一点老爷们儿该有的样子。 跟着站起身,冯亮招呼着胖子:“走了。” 三人走出小院。 踏在乡间的土路上,冯亮仰起头,看着前方的数十座小院,内心毫无紧张,甚至隐隐有一丝期待和亢奋。 明明才第二次任务而已,自己的适应能力,还真是令我自己都没料到啊。 【请您无需担心,强大的心理素质和适应能力均为正面特征,证明您已在优秀研究员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脑海中传来助手贴心的安慰。 冯亮笑笑,这家伙,偶尔也挺暖的嘛。 13.哑巴屯 在村庄的入口处,立着一块老旧的石碑,繁体字铭刻着大概是村庄的名字。 哑巴屯。 冯亮眯着眼睛,大概能猜到这个名字的由来。 三人正站在村子南边的入口处,越往北,地势越高。在几十座如出一辙的小院之后,便是一道望不见今天的山脉。 是盛产哑巴的山脉吗? 身边,眼镜大叔仍然在和手臂上的抱脸虫做斗争,手里拿着一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棍子,试图撬动抱脸虫密不透风的节肢。 “伯伯,您可省省吧!”旁边的胖子好言相劝,“憋把介蝎巴虎子惹毛了,再咬你一口!” 眼镜大叔一瞪眼,半是撒气的对着胖子不满道:“你这个娃,管谁叫伯伯捏?!额才三十九!” “得,得,老哥哥,我错了行吧!”胖子讪笑着摇摇头,看向冯亮,话音一转:“我缩弟弟,你看了半天,看出嘛玩意儿了?” 咬着烟,冯亮递给胖子一支,得到的是胖子的连连摇手。冯亮不以为意,耸耸肩,淡淡地道:“没看出什么。只是有些纳闷儿,这村子看起来,老得有些过分。” 闻言,其余两人皆是一怔,远眺起山脚下的村落来。 村子里立着几根电线杆,但没有路灯。从三人现在的位置,基本可以将所有的村舍一眼望尽——在9012年,竟然没有一户人家的屋顶上装有太阳能热水器,空调机更是一个没有。 “这……”眼镜大叔皱起眉头,停下撬动抱脸虫的手,喃喃地道:“十个全覆盖怎么没把这儿覆盖捏?村委会是贪墨了多少钱啊……” 冯亮摇摇头,没说什么,往村中走去。 上午的艳阳下,三人沿着土路,快步走着。 道路两侧的房屋渐渐多了起来,却全无一个人影。 “都下地干活了?”胖子诧异地问着。 没人能回答他。 “我缩,二位!”胖子停下脚步,问道:“咱介似去哪儿啊?” “先去村委会!”眼镜大叔双手背负在身后,似乎忽然多了些底气,“看地貌,说不定这儿是额们汉中地内。找着村委会,办事也能方便一些撒!” 冯亮笑笑,没有发表意见——在他看来,这地方是不是地球都不一定,也不太可能有和天朝类似的社会组织。万一这个国家施行的是君主立宪制,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但先去拜访当地的权力机关也不错。或许能获得不少的情报。 三人此时脚下的土路便是村落中的主干道,两侧都是狭窄的小巷,想来村委会也不会在些七拐八拐的地方。 众人沿着土路一直往北走去。途中,冯亮察觉到,村落中没有任何一辆机动车,就连乡村的主要劳动力拖拉机也看不到。 道路巷道里没有野猫流浪狗的踪迹,电线杆上也看不见一只鸟雀。 死寂地让人毛骨悚然。 “铛——铛——铛——” 不远处忽然传来沉闷地敲钟声,三人对视一眼,快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一般来说,在村子里敲钟,意味着大规模甚至是全体村民的集会。”眼镜大叔说着,看他笃定的样子,大概有一些基层工作经验。 冯亮没说什么,看了看道路两边——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并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有出门集会的迹象。 那这钟声,是敲给谁听的? 三人继续走着。钟声传来的地方并不远,几人很快赶到。 在土路的尽头,有一大块宽敞的小广场。地上铺满青石砖,和土路格格不入。广场两侧栽着几棵高大的杨树,广场后面是一个相对还算气派的院子。 院门口没有挂村委会的牌子,而是在大门上悬着一块老旧的木质牌匾。 夫子庙。 冯亮挑了挑眉毛,看着院子里的建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座供奉圣人的庙宇。 广场东侧,一棵杨树的旁边,竖着一根高高的木杆,顶端挂着一个铜铸的钟。在杆子底下,站着一个形容苍老的老汉,有一下没一下,不紧不慢地敲着钟。 终于见到活人了。 “老乡!”眼镜大叔最为激动,三座并作两步走上前,热情的和老头打招呼,“您好您好!” 停下摇晃钟绳的手,老头转过头,看向三人。 老人的脸上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一口牙已经掉光,也没有戴假牙,嘴唇干瘪地蜷缩在一起。一双眼睛迷惘而浑浊,微微眯着,似乎被岁月带走了精神,也带走了视力。 “老同志!”走到老头跟前,眼镜大叔主动握住老人满是茧子的手,殷切热情地问着:“我是省里来的干部!咱们这个村儿,到底是哪儿啊?” 冯亮和胖子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静静等待着老人的回答。 沉默了半晌,老人家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哑巴……屯……” 他的说话类似普通话,但带着些奇怪的口音,不像冯亮听过的任何一种。 眼镜大叔有点儿着急,追问着:“我知道咱们村儿叫哑巴屯!我是问,咱们屯在哪个省,哪个市,哪个区县,哪个街道镇?” 老头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眼镜大叔,半晌,沉默地摇摇头。 大叔急了,摇着老头的手,语气激动地催促着:“你倒是说呀!你们在哪个省你不知道吗?你不看新闻联播吗?难道——” 一只手忽然拦住他,冯亮将大叔拉开,用眼神示意对方冷静,继而看向老人,冯亮有礼貌地笑着:“大爷,请问,您为什么在敲钟呢?” 似乎是因为冯亮彬彬有礼的态度,老头的态度也好了一些,老迈的脸笑成一朵满是褶皱的菊花,浑浊的嗓音说着:“要……要起雾咯!” “起雾?”冯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继续问着:“您是在提醒其他村民?” 老头点点头。 果然,从不远处的山脊间,开始弥散起白茫茫的大雾,顺着山体倾斜而下,看样子不多时就要淹没村庄。 “……”看着颠覆自己地理常识的雾气,冯亮皱起眉头,总觉得那不像是起雾,倒像是有人从山上倒下来上万吨的干冰。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既然老人会敲钟警示村民门“起雾了”,说明这雾气肯定有蹊跷之处,会带来什么特别的影响。 联想到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冯亮觉得,这种影响显然不是正面的影响。 自己等人也需要找个地方躲避一下这邪门儿的雾气。 “大爷。”看着徐徐袭向村庄的雾气,冯亮心里有些焦急,却还是有礼貌的问着,“我们是从远方来的旅人,走得乏了,能不能到您家休息一会儿?” 老人笑着点点头,转身便走。 给身后二人使了个眼色,冯亮快步跟上。 老人没有进入身后的大院,而是往旁边的小巷里走去。带着冯亮几人七拐八拐,老人引着他们走进了一处独门的小院。 院子很小,只有一间土坯房做正房,另一间土坯房做厢房,都用泛黄的纸糊着窗户。低矮的屋檐下挂着几串玉米,即便冯亮不懂农产品,都看出来这几串玉米的品相实在算不得好。 屋门没锁,老汉领着三人进屋,一股老年人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胖子像是个养尊处优的人,闻到屋里的异味儿,立刻皱起眉头,大大咧咧地问着:“大爷,介似嘛味儿啊……” 大叔连忙拍了胖子的肩膀一下,示意他噤声。 还好,老人家似乎听不懂津门口音——又或者,他根本没在听胖子的活。 屋里的摆设简陋的过分。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只有一个黑乎乎的灶台,连着一张低矮的炕。炕上叠着一卷被子,看起来像是叠过,但它的主人似乎已经没有力气把它整理地整整齐齐有棱有角。 灶台边有一个水瓮,地上有一张木质方桌,桌上满是陈年的油渍,旁边立着两条同样脏兮兮的长凳。桌子的背后立着一个破旧的木柜,不知里面装着些什么。 紧紧关上房门,老人不忘用力又拽了拽,继而走到瓮边,掀起盖子,从其中拿出一个小盆,里面盛着四个窝头。 看起来是要做饭。 “我来帮您!”冯亮眼里有活儿,连忙上前想要帮忙,老人却只是把小盆递给他,径自走向柜子,拉开了柜门。 柜子的上层是一些碗筷和厨具,下层是一些衣服,看起来是家居厨房两用的柜子呢。 老人从柜子里拿出四个碗,从水瓮里舀了四碗水,放在桌子上。接着,他从冯亮手中的盆里拿了一个窝头,坐到桌边,将窝头撕扯成一个个小碎块,泡在碗里的冷水里。 一顿饭,简单的让人于心不忍。 “老同志,您是一个人住吗?”眼镜大叔有些同情地问道,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连忙改口道:“我一会儿就去找村委会的人问问!这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让孤寡老人独自过这样的生活!” 相比大叔,旁边的胖子倒是令人意外的展示出一些古道热肠和尊老敬老,撸起袖子便道:“大爷,您稍微等等!我去外面拿点儿柴火,好歹给您烧锅热水啊!” 看到胖子转身便要出门,冯亮忽然脸色一变,急忙阻拦道:“等等!” 他说得还是慢了一些,胖子已经打开了门,白色的雾气从门缝中倾泻出来,撒在胖子的身上。 一半身体被雾气盖住,胖子却好似没有察觉,诧异的看向冯亮:“嘛意思弟弟?” “哐当!” 桌上,老人面前的碗掉落在地上,甩成碎片,水和碎窝头洒落一地。 老人不知何时站起身,惊恐的看着门口涌进来的雾气,苍老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胖子,又或是胖子身后的白雾,长大了嘴,发出低沉而惊恐的呼喊: “啊……啊……啊!!!!” 被老人的模样吓了一跳,胖子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结结巴巴地问着:“大爷?怎么地了大爷?我可没……” 从雾气中,忽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了胖子的肩膀上,猛地攥住。 拎小鸡似的,瞬间将二百来斤的大胖子拖出了门外! “啊!!!!!” 胖子惊恐的喊着,膘肥体壮的身体瞬间消失在门外的白雾里。 “救命啊!老哥哥!弟弟!救我呀!啊!!!!” 白茫茫地雾气中传来胖子的呼救声,渐行渐远,最终不知消失于何处。 老人跌坐在地上,旁边的眼镜大叔被惊得目瞪口呆,连连后退,倚在斑驳的墙上。 冯亮快步跑上前,用身子将门撞上,死死挡住。 “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在撞门,力气很大! “过来帮忙!”冯亮抵着门,歇斯底里地吼着。 老人没有理会,低下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东西,像是在对着什么不知名的神佛祷告。 眼镜大叔反应过来,连忙搬起一张长条凳,冲到宋九月身边将门顶住。 敲门声又持续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归于沉寂。 冯亮不敢懈怠,绷紧了肌肉,又挡了一会儿门,确定那不知名的东西不会去而复返,才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不住喘着粗气。 “那那那……”大叔似乎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着:“那是个啥子东西?!那么胖滴个娃,咋歘地一下就不见了捏?!” 倚着房门,冯亮没有回答,掏出一支烟叼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哑着嗓子道:“助手,你看见了吗?那是什么东西?” 【数据不足,无法分析——初步判断,可能为某种收容样本。】 “……废话。”冯亮冷哼一声,看向缩在墙角,不住低声祷告的老人,眯起眼睛。 站起身,冯亮快步走到老人面前,压抑着怒火问着:“大爷,白雾里的……是什么东西?”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不住的低头祷告,念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一把抓住老头的手腕,冯亮毫无尊老爱幼的心思,凑到老人面前,咆哮着:“说啊!!!!” 被这个温文尔雅的小伙子吓了一跳,老人睁开眼,看着冯亮狰狞的面目,惊恐地连连后退,战战兢兢地道: “那是……是……夫子!” 14.破门而入 夫子? 听到老头战战兢兢地解释,冯亮立刻想起自己和老人家初次相遇的地方——夫子庙的门口。 他原本以为夫子庙应该是类似孔庙一样,供奉圣贤的地方。在一些历史悠久的村落,孔庙有时也代替祖宗祠堂、讲茶大堂一类的职责,用于祭祖、集会等大型活动。所以村中心坐落着一座夫子庙,倒也不是什么太过突兀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夫子”一词本就是极为突兀的东西。 看着浑身瑟缩在墙角的老头,冯亮不由得有些怜悯,态度缓和了一些,语气柔和地问道:“大爷,夫子到底是什么?” 浑浊的老眼里噙着泪,老头咬紧了干瘪的嘴唇,没有回答冯亮的问题,只是不住地摇头。 “后生,别管那老东西了!”眼镜大叔忽然插话,胖子的死,让身为同伴的他少不了一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整个人也愈发紧张:“咱们怎么办啊?要不要去救那个胖后生?还是呆在这儿等雾散?” 冯亮叹了口气,一时也有些犹豫不定。 他的心没那么狠辣,如果有希望能把胖子救下来的话,他不介意试一试。但这股白雾邪门儿得很,就这么贸然进去,冯亮可能自身都难保。 等下去或许是个不错的方法——雾肯定会散,不然这个老头也活不到今天。 想到这里,冯亮看向老头,再次问道:“大爷,雾什么时候会散?” 老头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地道:“夫子……和门生们,吃饱了,就散了。” 吃饱?门生? “你是说,雾里不只有一个夫子,还有其他的……”冯亮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怪物?” 听到怪物一词,老头一惊,连连摇手,惊恐地道:“使不得!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 冯亮眯起眼睛,看着老头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看起来,哑巴屯的村民们,是被这些所谓的夫子门生吓怕了,就连背地里谈起来都恭恭敬敬。 他走到窗边,想要透过窗户纸看看外面的情况,窗户纸却将外面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 这白雾,还有刚才抓走胖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某种不知名的野兽?又或者是斯蒂芬金作品《迷雾》里那些异次元生物?还是亡灵怨鬼之类的灵体怪物? 就在冯亮沉思的时候,眼镜大叔再次聒噪的吵闹起来:“鬼知道那夫子什么时候吃饱!如果一个小时以后雾还不散的话,我可就……可就!” 冯亮一怔,随即想起大叔胳膊上的抱脸虫。 根据疤脸男的命令,这虫子在两个小时以内不会袭击大叔。但如果白雾两个小时还无法散去的话,自己二人几乎没可能回到据点,得不到想要的情报的疤脸男,一定会…… 救不了胖子已经让冯亮觉得内疚不已,他可不希望眼镜大叔也忽然死在自己的面前,胸口开个窟窿。 想到这里,冯亮拉开背包的拉锁,拍了拍里面的东西,吆喝着:“出来!” “哈!可憋死我啦!”比利立刻从暗无天日的背包里钻出来,一双玻璃眼球兴奋地滴溜溜直转,打量着四周,下巴飞快的开合,“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 拍了木脑袋一下,冯亮不满地道:“你连呼吸系统都没有,憋个屁!” “感觉!感觉嘛!”比利讪笑着辩解,“用心灵去呼吸!我的心灵可是很纯净的啊头儿!” 老头和眼镜大叔看着忽然从背包里钻出来,口吐人言上蹿下跳的木偶,都吓得不清。 眼镜大叔好歹还有些见识,看着朝自己诡异笑着的木偶,他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个笑容,问着:“后生,你这是什么智能机器人吧?哈,还挺逼真……” 眼前一花,大叔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上了胸口,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待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木偶骑在自己的胸口上,明明毫无变化的脸,却莫名地透着一股狰狞。 “你才是机器人!你才逼真!你他妈的逼可太真了!”比利掐着大叔的脖子,尖细刺耳的声音咆哮着:“没见过木偶啊!土鳖!木头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载体!机器机器,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胯骨磨成齿轮!我……” 冯亮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飞起一脚,将比利踹飞出去,摔在墙上。 “少废话。”冷着脸,冯亮瞪着比利,命令道:“过来,帮他把这个虫子处理掉!” 连连痛呼着爬起来,比利走到眼镜大叔身边,不满地遵循着冯亮的指示,对着大叔胳膊上的抱脸虫捏一捏,掐一掐,好奇地打量起来。 不一会儿,比利抬起头来,点点头,语气中满是自信:“小意思!” 眼镜大叔喜形于色。 “截肢就好了!”比利兴奋地搓着手,转动着脖子开始找菜刀,“头儿,放着我来!我可是专业的!” “别啊!”大叔慌了,向冯亮投去求助的目光:“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轻咳一声,冯亮清了清嗓子,淡淡地道:“比利,这位大叔的胳膊能不能保住,决定了你的胳膊今后是否还在你的肩膀上。你敢乱来的话,我就把你的胳膊撇下来当筷子。” 下巴落下来,比利做了个“瞠目结舌”地滑稽表情,又手动把下巴合上,讪笑着道:“头儿,我开玩笑呐!可是,这虫子抱得确实很紧,不用刀可撬不开呀!” 叼上一支烟,冯亮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往比利面前重重一摔。 潜台词——我要活的。 “这……”眼球滴溜溜转了几圈,比利耸耸肩,苦笑着:“那我就没辙了。您也知道,我的特长是让人肝胆相照剖心剖肺,除虫这种事,可……” 冯亮眯着眼睛,盯着木偶看了一会儿,直到比利浑身不舒服,他才站起身,走到灶台前翻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冯亮捡出几块还没烧完的木炭,又从碗柜里找了一个小瓦盆,将木炭放进盆里,扯了些糊墙的报纸点燃。 “大叔,你把胳膊支在盆上,用火烤。”冯亮努了努嘴,又看向比利:“你,趴在大叔的脸上。” 不知道冯亮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本就束手无策的大叔下意识地听从了冯亮的意见,至于比利,更是不敢反驳。 照着冯亮的吩咐,大叔一脸的抗拒,把胳膊架在火盆上方,龇牙咧嘴,忍耐着灼烧感。 比利戗了抱脸虫的行,提前抱在倒竖脸上,双目无神,不知道自己为啥要抱着这张油腻的脸。 手臂和抱脸虫一起悬在火盆上方,不一会儿,僵硬了许久的节肢忽然开始微微颤抖。 领着老头,躲在桌子底下暗中观察的冯亮面色一喜,大叫道:“比利!趁现在!” 话音刚落,比利还没来得及出手,抱脸虫忽然跃起,径直冲向眼镜的脸。 还好,比利早就挡在了大叔的脸上——抱脸虫没能如愿抱住中年油腻男的脸,反倒抱住了一把干柴,一条用于产卵的尾巴绕了一圈,却尴尬的发现比利身上无孔可入。 “好恶心!”比利尖叫着,和抱脸虫纠缠着跳到地上,奋力挣脱开身上的节肢,将抱脸虫扔进了早已敞开的收容仓里。 “nice!”冯亮欢呼一声,收容仓应声关上。 【成功收容样本,获得300积分。】 耳边响起助手的提示声,冯亮走上前捡起了收容仓,调整了大小,放进背包里,若有所思。 掠夺其他研究员的收容样本,也可以获得积分吗? 呵,看样子,又多了不少可行性很高的骚操作啊。 一旁的大叔如释重负,从地上爬起来,喘息着,看向冯亮连连道谢:“谢了后生,你可救了额滴命呀!” “不客气。”冯亮笑笑,转身走向碗柜,从其中找出一把带了些锈迹的菜刀,放在手中掂了掂,扔给了比利。 接住沉甸甸的菜刀,比利一怔:“头儿,这是?” 走到门边,冯亮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伸手招呼着:“出去看看。” “欸?!”比利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之前没有他的戏份,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在背包里什么都看不见,但隔着一层布料,众人说得话比利可听得清清楚楚。 鬼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比利握着菜刀,连连摇头:“头儿,不合适不合适,算了算了!” “不用你整个人出去。”冯亮好言相劝,“把脖子探出去,用你项圈上的摄像头看一看。有什么问题你就喊救命,我们会第一时间把你拉回来的。” 比利犹豫了一会儿,不情愿的走过去,把脑袋探出了门缝。 眼镜大叔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比利的双腿,随时准备把这个该死的木偶拉回来。 冯亮一手拉着门把手,一手掏出手机,低声道:“助手,调出项圈上摄像头的画面。” 手机屏幕上立刻出现了1080P的画面转播。 门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能见度很低。 但老头的小院本就很小,从摄像头中可以依稀看见院子的大门。 铁门大敞着,但冯亮记得很清楚,老头之前确实关上了大门,甚至用锁头锁得严严实实。 是锁头被破坏了吗? 冯亮想着,放大了画面,但由于雾太大,看不清锁头的样子。 就在这时,画面忽然一花。 镜头里,多出了一只人手似的东西。 冯亮一惊,下意识地要让眼镜把比利拉回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不对——比利没有呼救,肯定不是因为眼瞎看不到凑在自己喉咙上的手,而是在装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害的木偶。 如果这个时候把比利拉回来,那只手的主人一定会察觉到不对,趁势把门撞开。 想到这里,冯亮屏住呼吸,对眼镜大叔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大叔一怔,随即点点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低下头,冯亮看着手机上的画面。 那是一只皮肤灰暗的手,瘦骨嶙峋,骨节凸出,手指之间的缝隙里,似乎有着不太明显的蹼。五根手指动来动去,从动作上来看,似乎正在玩弄比利的脑袋。 冯亮小心翼翼地,用尽可能小的幅度转动微型摄像头。 镜头慢慢上移,那只灰白色的手,连着一条同样骨瘦如柴灰白色的手臂。干瘦的身体佝偻着,皮包骨头,让人数的清肋骨,看起来瘦弱而矮小。 “咕噜噜——” 隔着门板,冯亮忽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想要吐又吐不出来,发出地痛苦呻吟。 深吸一口气,冯亮再次将摄像头上调,在看到了那张脸后,猛地屏住了呼吸。 轮廓是正常的人类脸型——但没有一丝头发,也没有耳朵,脸部的正面看不到五官,扁平的脸部正中间,有一条染着暗红色血迹,分割整张脸的巨大伤疤。 冯亮眯起眼睛,费解不已——这东西连嘴都没有,是从哪儿发出那奇怪的声音? “咕噜噜——” 奇怪的叫声再次响起,那双长着蹼的手拨弄着比利的脑袋,修长的十指扣住比利的天灵盖,猛地一拉。 门后的眼镜大叔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能抱住比利。 还好,比利终究没被揪出去,大叔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看着大叔紧张的样子,冯亮忽然脸色一变,一个前滚翻从门口撤开,大叫道:“躲开!” 话音刚落,房门立刻被撞开,门轴上的合页都甩了出来! “啊!!!放开老子!!!” 木偶比利被一只瘦长的手拎在半空中,尖叫着不住挣扎。 灰白色的瘦弱怪物蹲在门口,佝偻着身子,脸上的伤疤忽然向两边裂开,露出其中无数颗细小的白色牙齿——那不是伤疤,而是某种特殊的口器。 口器中翻滚出无数条细小的肉色触须,翻滚着,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屋里的几人惊恐的看着这只丑陋矮小的怪物,却不是因为这只怪物而惊恐。 而是因为,它身后的白雾里,探出了数十颗如出一辙的头颅。 15.门生 咽了口唾沫,喉结因为紧张而上下翻滚。 冯亮从口袋里掏出小巧的折叠刀,弹出刀刃,摆了一个没什么卵用的起手式。 “咕噜噜——” 白色的雾气渐渐蔓延进房间里来。门口那只白色的佝偻怪物裂开脸,口器中的细小触须蠕动着,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吟。 眼镜大叔被吓破了胆,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伸手抄起一条长凳,又觉得不称手,便放下凳子,随手抄起一个搪瓷缸子拎在手里,以此鼓舞自己的勇气。 “额滴神呀!”大叔战战兢兢地说着,推了推快要滑下来的眼镜,看向冯亮:“咋办呀!” 冯亮没有说话,退到墙角,背后倚着墙壁,感到自己的腿正在微微发抖。 这可不是上次和比利solo时候那种小打小闹——放眼望去,充斥着白雾的院子里大概藏着二十多只还是三十多只的苍白怪物,一人上来舔一口,冯亮都觉得自己这小身子板儿不够人家吃。 但奇怪的是,这些怪物只是站在门外的迷雾中,一个个咧开口器,“咕噜噜”叫着,却没有一个冲进屋里来。 他们在……等待? 在等待什么? “大爷!”冯亮看向旁边的老汉,焦急地道:“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浑身发抖,低头诵经的老头听到冯亮的话,打个了寒颤,睁开眼睛,结结巴巴地道:“门生们……只能在雾里面活动!” “雾?” 冯亮扭头看去,可见度极低的白雾正微微流动着,蔓进了门口,快要吞没地上的眼镜大叔。 这些被称作“门生”的怪物似乎不能脱离雾气活动,他们在等待雾气蔓延到整个房间,这样,才能闯进来,对屋里的几人做一些想想都知道很不和谐的事。 不能让雾气进来!起码不能让雾气吞没自己! 额角渗出汗珠,冯亮的大脑飞快转动着,想要找一个拜托困境的方法。 一定有办法的! 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些门生,脸上显然没有眼睛、耳朵、鼻子之类用于收集外界信息的器官。但作为动物,肯定会以某种方式感知外界,那么…… 冯亮看着被门生举高高的比利,仍在空中不停地挣扎着,和门生角力,口里不依不饶的骂娘。 嗯,初步判断,门生这种东西可以感知振动——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他们或许无法感知迷雾外的振动,但对于迷雾范围内的物体振动是否敏感。这大概就是比利钻出门缝后,很快吸引来一大票迷弟的原因。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冯亮随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打开盖子,将一支烟弹进了迷雾里。 果然,数十只门徒立刻停止了咕噜噜地叫声,大量惨白的肢体蜂拥而上,围住了那支香烟。 冯亮眯起眼睛,又冲着门口的那个家伙挥了挥手,甚至用力跺脚。可那只门徒只顾着和手中的小木偶厮打,看都不看冯亮一眼——虽然它并没有眼。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冯亮想着,稍微乐观了一点。 现在的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如何防止迷雾在房间里蔓延。 既然是气态物质,质量比空气大的话…… 冯亮伸手从旁边的炕头揪了一条炕单,又扔给不远处的眼镜大叔一条褥子,大喊道:“用力扇!别让那些白雾靠近咱们!” 被脏兮兮地褥子罩在头上,眼镜大叔手忙脚乱的把褥子扯下来,顾不得嫌弃,连忙照着冯亮的话,用力甩动着褥子。 两人的动作滑稽可笑,但是很有用。 白雾扩散的势头被有效的遏制住,甚至颇有些吹不进来的架势。 旁边的老头看到这一幕,怔了怔,忽然发疯似的扑过来,抱住冯亮的腿,撕心裂肺地大喊道:“使不得呀!使不得!” “我!”冯亮一惊,对于这个忽然冲上来捣乱的老头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脚将其踹开。但他终究还不是一个道德扭曲人性沦丧的人,对于踢老头这种事,多少有一些心理障碍。 这一障碍不要紧,老头猛地窜起来,一把揪住冯亮手里的炕单,哭叫着:“这是夫子的雾!驱赶不得!驱赶不得呀!” “不驱赶真么办?!等着被雾吞没,然后被那些门生吃掉吗?!”冯亮没了耐心,眼看白雾马上要蔓延到自己脸前,用力想要夺回炕单。 老头却展现出一股不要命的劲头,高喊着“使不得”,哭叫着死不撒手。 无法夺回炕单,又被老头纠缠住无法再去找一床被子,白雾很快便逼到了冯亮的面前。待他再次看向迷雾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一只门生裂开头部,口器里的触须疯狂的蠕动,走到了冯亮的面前。 “艹!” 冯亮骂着,索性松开炕单,手忙脚乱的再次拔出折叠刀,准备殊死一搏。 迷雾渐渐涌到了脚下,老汉首当其冲,被雾气包裹住,停住了哭喊,转而发出了浑浊的咳嗽声。 雾气袭上了冯亮的双臂。双手裸露的皮肤接触到雾气,冯亮立刻感到一股恶心的触感——像是被什么粘稠物包裹住了一般。 不能动!不动弹的话,就不会被察觉! 冯亮肾上腺素飚升,任由脚下的老汉如何挣扎,拼命保持自己的身体不动弹,全身的肌肉紧绷,像一尊雕像一般巍然不动。 白雾吞没了冯亮的脸颊。 口鼻中一股呛鼻感油然而生。冯亮屏住呼吸,不敢把这诡异的气体吸进肺里。 在迷雾中,冯亮发现能见度出乎意料的高。 他看到那个苍白的门生已经近在咫尺,被地上不住咳嗽的老汉所吸引,佝偻的身躯蹿到了冯亮的脚下,伸手扼住老头的喉咙,将其从地上生生揪了起来! 一动不动的冯亮似乎并没有被门生发现。他看着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门生的口器裂开到极致,伸展着触须,一点一点靠近被控制的老头。 即便隔着几十公分,冯亮都闻得到口器中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粉红色的触须带着唾液似的半透明液体,糊了老头满头满脸,口器内壁无数细小的白牙马上就要刺破他苍老的皮肤。 虽然对于这个老头恨得牙痒痒,但冯亮可没打算看着一个老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死在这种让人恶心的东西口中! 就是现在! 照着门生光秃秃的头顶,冯亮猛地刺下了手中的折叠刀!快,准,狠,稳稳刺在了对方的天灵盖上! 买这把刀的时候,卖家和冯亮口若悬河的夸赞——钛合金材质!锋利,可靠,结实耐用! 掏钱的时候冯亮还有点儿不大情愿,但当尖利的刀锋刺进门生天灵盖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这可能是自己这一生花过的最值钱的八十块钱! 像是切黄瓜似的轻易,刀刃刺进了门生的头颅,黑色的血浆涌了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咕噜!!!!” 门生的叫声陡然提高了一个调门,甩开手中的老头,疯了似的将冯亮扑倒在地,双手按压住冯亮的肩膀,疯狂地将头颅贴近冯亮的脸。 “滚开!”冯亮嘶吼着,仿佛被捕食者按在地上的野兽一般,同样发疯似的挣扎着。一只手仍旧紧紧握住折叠刀,另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脸,却被门生的口器一口咬住! 沾满粘液的触须裹住了冯亮的左手,麻痹感蔓延了整只手。冯亮感觉到无数颗密密麻麻地小牙齿刺破了自己的皮肤,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两人角力的时候,更多的门生被这边的振动所吸引,像是看到食堂开饭的中学生,一窝蜂地朝这边涌来! “小心呀后生!”大叔叫着,想要上前帮忙,又不敢,只能顺手把手中的褥子扔了过来。 脏兮兮带着臭气的褥子扇在门生的头上。像一只被毛巾盖住的猫一样,门生立刻吐出冯亮的左手,伸手去抓头顶的褥子,想要摆脱这令人作呕的东西。 躺在地上的冯亮眼睛一亮,看到了机会,一脚踢到了门生的心口,大喝一声:“滚!” 不计后果的挣扎再加上冯亮势大力沉的一脚,门生连连倒退,本就不怎么坚实的头盖骨上,被折叠刀割出一条巨大的豁口,乌黑色的血喷涌而出,洒了冯亮满头满脸。 “呕!”黑血中混杂着下水道似的味道,冯亮立刻干呕起来,却又被白雾趁机窜进了肺中,连连咳嗽起来。 冯亮感觉自己的肺像是自己第一次抽烟时那样难受。不住的咳嗽,使得冯亮的泪腺分泌出泪水。他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倒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但更多白花花的东西,正一窝蜂的朝自己涌上来! 那是足足十多只,将整个房间挤得拥挤不堪的门生们! 【警告!警告!监测到大量危险样本,请谨慎行事!】 “咳咳!现在才警告有个屁用啊!”冯亮吼着,一边咳嗽,一边从地上爬起来,面对着涌上来的怪物,举起细地可笑的折叠刀,大喊着: “来呀!正面上我呀!” 16.拨开云雾见光……明? 在眼镜大叔把褥子扔出来为冯亮解围后,两人手中再也没什么能阻挡迷雾蔓延的东西。 看着不远处傲然而立,迎着无数怪物的冯亮,眼镜大叔不忍地闭上了眼,不忍心看到这个小伙子被怪物们撕地四分五裂。 因为缺少武器,比利仍然被那只门生抓在手里,一大一小两个扭曲诡异的身体颤抖着,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大叔!可千万别动啊!”冯亮吼着,尽到自己能做的最后一点叮嘱,握紧了匕首,盯着最前方的门生,肾上腺素激增。 “咕噜噜——” 一张张口器裂开,呕吐似的叫声不绝于耳,门生们惨白的身体紧贴地面,手脚并用,冲了过来! “铛——铛——铛——”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深邃悠扬的钟声。 潮水般涌上来的门生们,数十具躯体忽然停住,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猝不及防地僵在了冯亮眼前。 “……欸?”冯亮半是害怕半是奇怪,咽了口唾沫,偷眼看向一直躲在自己旁边的老汉。 他在狂笑。 方才还老泪纵横,哭着喊着拉住冯亮,就差说一句“你们不要再打了啦!”的老头,此时却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眼睛里不断有激动的热泪滚出来,像是动情地在对什么东西祈祷。 萦绕在房间每一个角落的白雾,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毫无征兆地涌到了房间的外面。 这些迷雾似乎是门生们的保护层。明明冯亮就在眼前,但当白雾开始消退后,它们毫不犹豫地开始转身离开,畸形敏捷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迷雾里。 “头儿!救——命——呀——” 和门生们一起消失在迷雾里的,还有比利渐行渐远的求救声。这只木偶到最后都没能挣脱怪物的魔爪,像个战利品一般,被敌人俘虏去,不知去向了何方。 但此时的冯亮可没心思去救这只木偶。见迷雾裹夹着怪物们离开了房间,离开了破败的院落,冯亮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抖地不成样子。 眼镜大叔同样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但相比直面敌人的冯亮,一直猥琐在后方的他也并没有冯亮那么紧张。看到冯亮倒下,大叔连忙跑过来,关切地问着:“后生,你木事哇?” “有事。”冯亮摇摇头,看着自己被门生啃得凄惨不已的左手。 方才全身贯注于搏斗之中,冯亮没怎么注意被门生吞下去大半的左手。如今看来,这只手仿佛被砂纸精心打磨过一番,满目疮痍,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裸露着大片的血肉甚至白骨。 看着瘆人的左手,冯亮呲着牙,试探性的动了动——门生嘴里黏糊糊的唾液似乎有某种麻痹效果,即便伤成这个样子,冯亮的伤口也只有轻微的疼痛感。但疼痛感正在慢慢增强,冯亮开始感觉到左手火烧似的灼热。 “艹……”冯亮可从没吃过这种苦,他骂了一声,用脏话缓解着痛苦,同时说道:“大叔,帮我烧一锅开水。” 大叔一楞,不太明白冯亮的用意,但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径直去为冯亮烧水。 总得消毒一下才好啊。 冯亮想着,从炕上捡起一张还算干净的腈纶单子,当着老汉的面,毫不客气的用折叠刀撕成一条条绷带状的东西。 老汉似乎有些不满,但看着冯亮瘆人的右手和沾满血污的刀,缩了缩脖子,什么也没敢说。 方才,被冯亮在天灵盖上豁了个口子的门生尸体还倒在地上,四肢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脑浆还是血浆似的东西仍然汩汩流出。 用沸水把裁好的绷带煮了一遍,冯亮又用晾凉的开水稍微清洗了一下伤口,之后才用绷带裹住。 门生这种怪物很显然没有刷牙的习惯……冯亮一边想着,一边呲牙咧嘴地看着大叔给自己缠绷带。用水清洗伤口后,伤口的疼痛感更为明显,冯亮痛苦地注意力无法集中,甚至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或许是方才地剧烈运动导致了低血糖? 冯亮嘀咕着,伸手拿了半拉窝头,咬了一口。 窝头很难吃,绝对不像冯亮以往在超市看到的那些商品窝头一样卖相可爱口感筋道。冯亮开始明白老汉为什么要把窝头撕扯成小块,泡到水里吃——自己一个年轻人都有些嚼不动,更遑论这个牙齿都掉光的老人了。 连连喝了几大口水,冯亮才将就着把这口窝头咽下去。他看向一旁的老汉,叹了口气,问道:“雾,多长时间来一次?” 老汉似乎没想到冯亮会忽然和自己搭话,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一定,可能半个月来一次,可能一天来三次。” 眼镜大叔同样问道:“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汉的表情有点奇怪,因为满是褶皱的缘故,让人看不出这个表情的本意。他摇摇头,没有回答眼镜大叔的问题,径自盘腿上炕,呆呆地坐着。 “算了。”冯亮拦住了还想追问的大叔,劝道:“他不会说的。我们走吧,去和其他人汇合。” 虽然对于老汉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不爽,但大叔也没有反对,点点头,打算跟着冯亮离开。 【您收到了一份基金会内部快递,发件人: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大佬。】 【是否立刻察看?】 “等等!”冯亮连忙叫住大叔,坐回到桌子边上,拿出手机,看着助手发来的消息,疑惑地回复道:“什么快递?” 【具体内容不详。基金会内部快递只能由其他研究员派发,经基金会检验,绝对安全,请放心打开。】 自己明明不认识其他的研究员,谁会给自己发快递? 冯亮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担心。但助手既然承诺快递绝对安全,说不定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能帮到自己。这样想着,冯亮点点头:“接受快递。” “噼里啪啦~” 蓝色的电光亮起,冯亮的面前,眨眼间多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快递箱子,缠满了引着“基金会”字样的胶带。 盒子上面贴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收件人:研究员D233 快递内容:充满人性光辉的人道主义救援。 寄件人: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研究员大佬。 附言:这是我的赞助φ(>;lt;*)——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谁,这件礼物能帮你活到那时候,加油哦!\(>0<)/ …… 被忽然出现在桌子上的包裹吓了一跳,即使已经经历了不少颠覆认知的事情,眼镜大叔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地道:“这是个啥?” “快递。”冯亮把卡片撕下来塞进口袋里,掏出小刀,开始拆快递。 牛皮纸包裹下的,是一个精致的黑色木匣。冯亮有些忐忑地打开盒子,看着里面装着的东西,惊讶不已。 …… 在离开老汉的小院前,冯亮顺手拿了把还算锋利的菜刀,眼镜大叔则从院子里抄了把铁锹——有武器傍身,多少能有些安全感。 走出小院,来到拨开白雾见光明的村子里,冯亮立刻意识到发生了某些变化。 最明显的,村里面有人了! 有穿着工装的汉子,抱着小孩的妇女,年轻后生和小脚老太太…… 街头巷口,村民们打开了大门,全都从家里走出来。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满是不健康的菜色,看起来萎靡不振。他们沉默着,邻里之间甚至没有一句劫后余生的寒暄,目光呆滞,齐齐地望向某一个方向。 直到冯亮和眼镜大叔走进,他们才醒过来似的,齐刷刷地看向两人,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陌生的面孔。 冯亮皱了皱眉,察觉到村民们眼中的敌意,略带威胁之意的挥了挥手里的菜刀。 曾经的基层经验也帮到了大叔,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群不好惹的刁民,外强中干的大喊着:“老乡们!同志们!我是省里面来的干部,今天来,就是来实地调查一番,咱们哑巴屯究竟出了什么事。各位老乡如果有什么想和上级反映的,但说无妨!我今天一定……” “他们杀害了一位门生呀!” 二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嘶吼。 冯亮和大叔转头看去,那本应该躲在炕头瑟瑟发抖的老汉,不知什么时候追了出来,站在院门口,指着自己两人,声泪俱下的吼着,一把年纪却委屈地像个被非礼了的小媳妇。 村民们听到老头的控诉,立刻哗然。 “什么?!” “他们杀了一位门生?!” “怎么可能?没人能……” “夫子一定会震怒的!” “完了!全他妈完了!” “夫子会用我们泄愤的啊!这种事,可不是再献祭一两个人就能……” 一石激起千层浪,交头接耳喋喋不休的村民们一边说着,一边对冯亮二人投来或惊恐,或仇恨,或害怕的各种各样的视线。 看起来,自己二人杀了一只门徒,显然是对他们很不利的事情。以眼镜大叔的经验,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这些被恐惧和愤怒冲昏了头的村民们,可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各位老乡!冷静!听我说!”眼镜大叔微微后退,和冯亮背靠背,对于这些村民的恐惧,可不比那些惨白的怪物少。 没有人把他的话听进去。暴怒的村民们围上来,已经有人从家里拿出了镰刀、铁耙之类的工具。 “把他们抓起来,给夫子送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吼了一声,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纷纷附和。 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挤开人群,满脸憎恨,扽着手里的一条麻绳,一步步向两人逼近。 “喂!我可是公务人员!”大叔惊恐地吼着,看向冯亮:“后生,想想办法啊!” 掂了掂手里的菜刀,冯亮寒着脸,缠着绷带的左手伸向后腰,似乎摸索着什么的东西。 狭窄的巷子里,前后都是数不清的村民。冯亮想要杀出去,但即使他有狠下心来屠戮百姓的觉悟,却也没有靠一把菜刀七进七出的本领。 “刁民……”冯亮小声骂了一句,看着逐渐逼近的人群,有些挣扎和紧张。 这该死的哑巴屯,危险的不止是那些怪物,还有这些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排外”的村民。 和那个疤脸男不同,冯亮唯一拿得出手的武器只有木偶比利。但那家伙却被门生们抓走,下落不明。 背包里的玻璃罐子还装着一只抱脸虫,虽然可以放出来,但显然一只抱脸虫无法干掉所有的人。 那就只能…… 冯亮咬了咬牙,握住后腰藏着的刚收的快递,正要拔出来。 “砰!” 一声似乎是枪响的声音传来。 握着麻绳,首当其冲的壮汉,脑袋立刻爆开了一朵血花,喷着热腾腾的血,倒在地上。 气势汹汹地村民们一愣,立刻尖叫着四散逃开。 冯亮跟着一惊,连忙拉着大叔要找掩体。 “别躲了。”头顶忽然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冯亮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神。 在屋顶上,疤脸男叼着一根烟,扛着猎枪,居高临下和冯亮对视着,冷笑着道: “你们把我的小宝宝,弄到哪儿去了?” 17.招娣 仰起头,冯亮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有些不知所措。 疤脸男蹲下身子,从本来就低矮的房顶上伸下猎枪,枪口快要怼在冯亮的脸上。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冯亮注视着泛着金属光泽的枪口,觉得自己几乎看得清里面的膛线。 这就是猎枪? 看着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冯亮忽然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心里丝毫不慌,甚至开始考虑从角度顺手把猎枪夺下来,有多高的可行性。 自己把疤脸男的抱脸虫捉住据为己有,肯定会让对方不爽。对方可能会出于泄愤、止损或是立威等一系列目的,一枪毙了自己。 这种可能性很高——就算疤脸男不会杀了冯亮,也一定会用其他的方式惩罚他,比如往他脸上贴一张抱脸虫面膜什么的。 而面对这个疤脸男,此时的冯亮明显无法以任何手段相抗衡——不管是菜刀挡子弹还是铁锹拍异形,都不是冯亮做得到的操作。 这样的话…… 冯亮眯起眼睛,看着快要杵在自己脸上的猎枪,大概预判了一下,感觉这个距离自己可以顺利地把枪抢过来。 试一试! “问你话呢!”疤脸男笑着,夸张的笑容被巨大的刀疤分割开,怎么看怎么诡异,微眯的眼睛中,带着一些审视和……期待。 期待? 冯亮一惊,暂缓了夺枪的想法。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我夺枪吗? 不对,疤脸男至少是一个活过多次任务的研究员,甚至能做到圈养异形这样的操作。这种经验丰富的研究员,怎么可能犯“把枪口杵在对方脸上看起来好帅好霸气呀!”这种白痴才会犯的错误? 他是故意的!故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夺枪! 具体的原因不明,但我冯亮,可不是一个明知山有虎偏要当虎粮的莽夫啊! 落在疤脸男手里肯定没有好下场,夺枪又是一个圈套,想逃命的话,就只能…… “在这里!”冯亮挤出一个谄媚地笑,不住的点头哈腰,“您稍等,就在我的背包里,我这就给您取出来!” 疤脸男一怔,倒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轻易的就认怂。这让他感到些许失落和无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收起枪,点头示意冯亮继续,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一手拿着菜刀,冯亮一手摸向背包的肩带,趁着疤脸男低头点烟的时候,冯亮猛地扔出手中的菜刀,掉头就跑! 旁边老汉家的院子,大门还开着! “我艹!”疤脸男被忽然扔过来的菜刀吓了一跳,敏捷的躲开。待他恼怒地拉栓瞄准时,却发现冯亮早已不见踪影,不知跑到了哪家哪户的院子里。 “人呢?!”疤脸男气急败坏地吼着,看向仍然抱头蹲在地上的眼镜大叔。 被枪口指着,旁边还躺着一副热气腾腾肝脑涂地的尸体,大叔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艹。”疤脸男口吐芬芳,收回枪,吹了声口哨。 从他身边,探出来一个和比成人稍大一些的生物。漆黑而光滑的身体反射着阳光,全身包裹着坚硬的外骨骼,一条一米多长,顶端是锋利尖刺的尾巴晃呀晃,圆柱形的头颅上,一张长着利齿的嘴微微咧着,流出了黏糊糊的唾液。 一只成年异形,爬在大叔的头顶上,低声嘶吼着,口水流在了大叔的眼镜上,口中探出一条同样是嘴巴模样的舌头状的口器,快要贴在大叔的脸上。 “别尼玛闻了!”疤脸男骂着,照着异形的腰上踢了一脚,“去把那小子找回来!不然你他娘的就是独生子女了!” 躲开疤脸男的脚,异形低吼着,歪了歪头,窜进了小巷里。 抹了把脸上的唾液,眼镜大叔看着疤脸男,小心翼翼地道:“那个……揍似……额该干点啥?” 疤脸男一口唾沫啐在大叔的脸上,厉声道:“趴下!我TM让你说话了吗?!” 不甘地屈服于疤脸男的淫威,大叔再次抱头蹲下。 总算清净了。 疤脸男扛着枪,望着村里的一栋栋房子,眯起眼睛沉思着。 那小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这份胆识和魄力,绝对不是第一次参加收容任务的人。 这样说来,除了他之外,这群废物里会不会还藏着某些扮猪吃虎的人呢? …… 被发现了啊。 本来还想扮猪吃虎的,这下可就…… 也不对,和疤脸男相比,自己本来就是个猪啊! 冯亮叹了口气,翻过一座低矮的墙头,从老汉家的院子翻到了隔壁人家的院子。 躲在墙后,他稍稍探出一点头,望向远方。 疤脸男没有追来,不过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呀!”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冯亮转头看去,一个中年妇女正端着一盆水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院子里忽然多了个大活人,一脸惊恐地尖叫起来。 房间里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咋了孩儿他娘?” “有人!!!”老娘们歇斯底里地叫着,仿佛冯亮非礼了她似的。 冯亮慌了神,生怕这老娘们儿的叫声把疤脸男引过来,压低嗓子道:“大姐!冷静!我不是好人……呸,我不是坏人!我是……” 不等他说完,从房间里冲出一个大汉,手里拎着一根结实的棍子,指着冯亮的鼻子骂道:“哪来的小王八蛋,偷东西偷到老子头上来了!我可……” 冯亮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推开大汉,拔腿就跑,顺着低矮的院墙翻到了隔壁的院子。 但得益于中年妇女方才的吼声,家家户户都有人探出头来看热闹。不少人都认出这是刚才杀了门徒的外乡人,一个个骂骂咧咧地拿出斧子铁镐,叫嚣着要把冯亮就地正法。 “滚开!滚!” 冯亮不甘示弱的回骂着,一边推开人群,一边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小院。 之前兑换了初级格斗实在是太划算了,起码不至于被这些莽夫一招擒拿。 一拳打断一个半大小子的鼻梁,冯亮身手敏捷地蹬到院子角落的一捆麻杆上,借着麻杆垫脚,翻出了院子。 这堵院墙相对较高,冯亮终究没有什么跑酷的经验,从墙头落下时候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哎呦!”痛呼一声,身子正好压住缠满绷带的手,钻心的疼。冯亮连忙站起身,正要继续逃命,却看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穿着碎花布褂的清秀小姑娘,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盆,一脸惊愕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冯亮。 冯亮也呆住了,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上的灰,和村姑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俊的小妹妹! 好帅的小哥哥!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就在两人相对而立的时候,巷子里忽然想起嘈杂的声音。村民们似乎忘记了方才猎枪的威胁,一个个冲出家门,怒吼着,要抓到刚才的飞贼。 该死!怎么把这茬忘了。 冯亮先是看了眼院墙,却没想到这户人家的院墙比别的人家高了一大截,兄弟会的刺客们都不一定能翻出去。 既然跑不了,就只能…… 冯亮咬咬牙,猛地窜上去,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嘴,低声威胁道:“别出声!不然……” 不然咋? 冯亮顿了顿,初次感受到没欺负过人的吃亏之处。 杀了她?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那种疤脸男那种杀人如麻的魔头,更何况是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忍心下手? 强暴她?虽然自己的职业性质行走在法律的边缘,但这种事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做不出来啊!最多深夜寂寞无人时和右手玩玩角色扮演…… 冯亮有点儿迷惘——十二年义务教育,他竟然从没有学过该怎么威胁人。就连基金会的岗前培训也从来没教过这个呀! “咣当!” 搪瓷脸盆摔在地上,打断了冯亮的思路。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琢磨怎么威胁这个姑娘了——被冯亮捂住嘴,姑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子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招娣!”房屋里忽然传出老妪尖细粗糙的声音,“外面怎么啦?” 屋子里还有人。但窗户都被纸糊上,里面的人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所以会出声询问。 冯亮皱着眉头,对着小姑娘竖起一根手指,低声道:“帮我蒙混过去,不然……哼!” 不然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被冯亮捂住的嘴重新恢复了自由,小姑娘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嗫嚅了一阵儿,声音微颤地喊道:“没事儿!娘!我不小心把盆摔了!” “不长眼的东西!”屋里的老妪骂道,“小心点儿!那可是家里最后一个新盆儿!柱子娶媳妇时候还要用的!要是有个闪失,我打断你的腿!” “欸!”姑娘应道,惊恐地和冯亮对视着,不知所措。 冯亮沉默的看着小姑娘,同样有些尴尬。 窘迫地移开视线,冯亮正瞥见院子角落里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应该是粮房或者库房。他灵机一动,牵着姑娘的手,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房间。 被冯亮拉住手,姑娘本能地往出一抽,却抵不过冯亮的力气,登时羞红了脸。当看清冯亮要带自己去哪儿后,脸红到了脖子根,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快要泛起水花,害怕、紧张、不知所措的样子可怜可爱到了极点。 可惜,走在前头的冯亮并没有看到。 两人走进土坯房——房间里满是灰尘,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农具和其他杂物,看起来乱糟糟的。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小哥哥看到自家的库房如此脏乱,小姑娘没由来的有些懊恼。 “那个……”冯亮想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找了一圈也没能如愿。但他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已经沾了满身的泥土,索性拉了个挂满尘絮的长条凳直接坐下,看着面前的姑娘,有些尴尬地道:“你……叫招娣?” “嗯。”招娣声音很低的应了一声,俏脸通红,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不像是被绑架,倒像是头一次相亲似的羞赧。 什么情况? 冯亮觉得场面有些违和,古怪地问道:“你不怕我?” 招娣先是摇摇头,似乎觉得不妥,又连忙点点头。 “……”冯亮看不懂,“你到底怕不怕?” 招娣咬着嘴唇,双手拽着褂子的下摆,从嗓子里咕哝了什么,声音太轻,冯亮实在听不懂。 叹了口气,冯亮用袖子把条凳的另一部分擦了擦,招手道:“过来坐。” 好暖呀! 招娣的少女心炸裂,在哑巴屯也有过一些后生对自己献殷勤,却从来没人像这个大哥哥一样温柔! 低声“嗯”了一声,招娣羞答答的在冯亮身边坐下,俏脸红地发烫。 这孩子……什么毛病? 冯亮看着和自己弟弟年龄相仿的小丫头,没有生出男女之事的念头,只是单纯地觉得女生可真是奇怪。 他却不知道,自己还算帅气的长相,放在这哑巴屯里简直就是奶油小生一般的小鲜肉,再加上招娣从没见过的T恤和牛仔裤,还有造型古怪但一看就很高级的健身包,活脱脱天上掉下个林哥哥,让本就不怎么有见识的招娣感觉见到了白马王子。 对女孩心思一无所知的冯亮有些窘迫,想了想,掏出烟来,递给招娣一根:“妹子抽烟不?” “……”招娣摇摇头,小声道:“不会。” 点点头,冯亮自顾自的点上,继续开始沉默。 和漂亮妹子同处一室什么的,原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幸福啊…… 18.始末 看着身边扭捏羞涩的招娣,冯亮同样有些局促地做着自我介绍:“我叫冯亮,从囤外面来的,你可以叫我……” “亮哥!”招娣叫道,甜甜的声音让冯亮晃了神。 当初爸妈为啥不给自己生个妹妹呢?再生一个儿子有啥用?是我不够好吗?!难道有我还不够吗!如果是妹妹的话,肯定…… 听着招娣银铃似的叫声,冯亮一时思绪万千。 在心里对冯远深刻谴责了一番,发了回过神来,知道正事要紧,正色问道:“哑巴屯里的迷雾,夫子和那些门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招娣叹了口气,将自身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哑巴屯一直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村民团结,民风淳朴,日子虽然算不上富裕,但大家都没有冻饿之虞,日子还算平安快乐。 直到三年前的某一个清晨,从群山中忽然溢出了滚滚白雾,吞没了整个哑巴屯。 起初,村民们不以为意,以为是普通的山雾,只是不知为何有些呛鼻。大部分人受不了这种味道,躲回家里,紧闭门窗,但仍有一部分村民,忙于去田地里干活,便照旧出门去耕作。 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从那之后,白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次淹没村子,持续时间不等,起雾的时间也不一定。但次数久了,许多村民们都在白雾中发现了那些后来被称为门生的惨白怪物。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逃离这里?”冯亮不解地问道。相比这些不怎么值钱的屋舍土地,还是性命更重要不是吗? 招娣顿了顿,一脸古怪地看向冯亮,眼中满是诧异:“已经……没有去外面的路了呀!亮哥你说自己是外面来的,我还想问你,哑巴屯早已被重重的迷雾所包围,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被迷雾包围?!”冯亮皱起眉头,喃喃重复着招娣的话。 的确,自己一行人直接被传送在了村头,根本不知晓村子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整个村子都被迷雾包围,那就说明问题或许并不是来自于哑巴屯。 有一种可能,这整个星球,或许都被…… 停住了大胆且疯狂的猜测,冯亮摇摇头,低声道:“继续。” 点点头,招娣继续讲述着发生的一切。 就在村民们和白雾斗争,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白先生忽然站出来,提出了一个建议。 “白先生说,这些迷雾不是什么天灾人祸,而是“夫子”的怒气。夫子对于哑巴屯礼坏乐崩而感到不满,降下怒气,派出门徒,来惩罚这里的居民们。” 招娣静静地说着,面无表情。“想要平息夫子的怒火,必须效仿古法,遵循礼制,用……” 正说着,院子里的大门忽然传来一阵哐当作响的声音。大门被打开,随即是一大群人嘈杂的脚步声和吵闹声,闯进里院子。 村民在四处搜寻我吗? 冯亮毫不犹豫地站起身,一把将招娣掳在怀里,一手捂住招娣的嘴,另一只手拔出匕首,躲在库房的门背后。 被冯亮猝不及防的绑架吓了一跳,招娣闷哼了几声,软绵绵像是撒娇似的挣扎了几下,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全身立刻僵住,嗅着冯亮身上的男性气息,只觉得天旋地转,快要昏过去一般。 “别出声。”冯亮压着嗓子威胁道,捂着招娣嘴巴的左手,即便缠满绷带都感觉到这丫头的脸微微发烫。 真奇怪,这丫头发烧了? 就在此时,院子里响起了对话的声音。 “你们进我家做什么?!滚出去!不然……白先生?!”似乎是招娣母亲的老妪声音传来,有些惊讶。 之后,又响起一个浑厚低沉的男性声音:“三姨,招娣在吗?” “不在!”老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声音明显有些外强中干,“白先生找那个死丫头有什么事?” “又起雾了。”白先生说着,不紧不慢。“这次,该你们老李家了。” 院子里雅雀无声,半晌,响起老妪有些畏惧又满是不忿的反驳:“凭什么是我们家?前头还有那么多家……” “其他人家都没有闺女。”白先生打断道,“天黑之前,把招娣送到庙里去。说起来,三姨,你家小子也该娶媳妇儿了吧,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啊……” 说完,再次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一群人离开了招娣家的院子,渐行渐远。 冯亮松了一口气,却又感觉到怀里的招娣在微微颤抖。 是我把她吓坏了?冯亮一惊,连忙松开手,把招娣放开,柔声安慰道:“抱歉,情况紧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欸?” 招娣的肩膀微微颤抖,是因为这个小姑娘正在啜泣。她抬起袖子,不停地抹着红红的眼眶,哽咽着在长条凳上坐下,默默流泪。 “那个!对不起!我……”冯亮还以为是自己把人家惹哭了,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我……都怪我,都怪我!别哭了招娣!要不你打我两下,骂我两句?” 摇摇头,招娣带着哭腔,小声道:“不怪你。” “那……”冯亮刚想问那怪谁,忽然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梨花带雨的招娣。 白先生刚刚说要招娣去做什么事,再联想到之前说的,白先生想出来的办法,难道是…… “……活祭?”冯亮压低了嗓子,努力掩饰自己的惊讶,“白先生想出来的办法,就是用人命做活祭品?!” 招娣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说道:“白先生说,和河伯要娶亲一样,夫子也需要许多年轻懂事的侍女。所以,每次雾散后,都要把未过门的闺女送给夫子,以平息夫子的怒气……” “荒谬!”冯亮义愤填膺地指责道,“简直就是封建迷信!难道你们真以为这种野蛮的办法会有用?!” 沉默了一阵儿,招娣抬起头,看着冯亮,怯生生地道:“确实有用。自从开始给夫子敬送侍女后,起雾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白先生说,只要一直坚持下去,一定会彻底平息夫子的怒气,一切都可以像以前一样,恢复安宁……” 冯亮摇了摇头,觉得包括招娣在内的这群村民,简直不可理喻。“所以,就算这次要献祭的是你,你也愿意接受?” 招娣揉捏着衣角,犹豫了半晌,终于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冯亮:“不愿意!” “这就对了。”冯亮上前一步,拍拍招娣的肩膀,“别怕,哥一定会想出办法来,那劳什子夫子,最多就是一个个头大一点的怪物罢了。我能杀了门生,就也能杀了它!哼,说起来,我可还有两个罐子空着呢,只要……” “砰!” 就在冯亮雄赳赳气昂昂长篇大论的时候,身后的木板门忽然被撞开,碎裂的木片洒在冯亮的头上,他连忙扭头看去。 一只强壮的成年异形破门而入,找不到双眼的头颅似乎在盯着冯亮,张开嘴,发出尖利的咆哮声。 而狭小的库房里,冯亮已经退无可退。 …… 两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个戴着眼镜,低眉顺眼;一个扛着猎枪,嚣张跋扈。 街道两旁的房屋里,陆陆续续有村民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对两人投来或警惕、或鄙夷、或憎恶的目光。 “切。”疤脸男叼着烟,面对敌视自己的村民们,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或许是肩膀上的猎枪有奇效,对上疤脸男的视线,村民们胆怯地缩回头去,再也不敢露脸。 “哼,刁民。”疤脸男冷笑着,踹了大叔一脚:“走快点儿!办公室坐傻了吧?!就你这个身体素质,给我的宝宝们当孵化器我都嫌次!基金会卖的克隆人都比你强!” 大叔唯唯诺诺的应着,低下头,眼里满是屈辱和无可奈何,不得不陪着笑脸道:“那个……后生,咱们这是去?” 猝不及防地在大叔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疤脸男骂道:“你TM管谁叫后生呢?!” “哎呦!”大叔吃痛,连连改口,“疤哥我错了!对不起!” 满意的点点头,疤脸男没有再多说,领着沉默的眼镜大叔,回到了众人一开始传送到的据点。 据点的小院里,躺着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眼镜大叔瞥见了高中男生死不瞑目的脸,心痛不已的扭过头,不忍去看。一想到自己也差点变成这个样子,心中难免生气一些兔死狐悲的悲悯。 尸体旁边,同为研究员的一个少妇蹲在地上,看到疤脸男走进来,立刻站起身,战战兢兢地叫着:“疤哥。” “嗯。”疤脸男点点头,扫视了一圈院子,皱起眉头:“另外一个人呢?” 对了,和这个少妇一同传送过来的另一个女人,此时却不在院子里。 “她……”少妇咬了咬嘴唇,本想照着闺蜜的交待,借口说她去上厕所了。但看着疤脸男杀气腾腾的眼睛,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撒谎,只能如实交代,结结巴巴地道:“走……走了。” “嘿。”出乎两人的意料,疤脸男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他摇摇头,似乎在惋惜着什么,却也没有多说,径直走向房间,只留下一句:“你们盯着,我去睡会儿。” 目送疤脸男进入了房间,眼镜大叔和少妇沉默了一阵儿,见没有什么反应,胆子便大了一些,聊起这几个小时间发生的事情来。 “这个孩子……”眼镜大叔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脱下自己外套,盖住了高中生的上半身。 “唉——”少妇同样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不解地道:“跟你一起出去的那两个人呢?一个大胖子,还有一个挺帅气的小伙子?” “胖子被那些怪物抓走了。”眼镜大叔想起那个一口津门口音的胖子,惋惜地摇摇头,“那个小伙子被疤……疤哥吓跑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 少妇点点头,免不了又是一些唏嘘感慨。 扫视一圈周围,大叔一拍脑门,意识到还少了一个人,连忙问道:“被疤……疤哥带走的那个小姑娘呢?嗓门特大,长得也挺袭人那个?” “不知道。”少妇摇摇头,“起雾的时候,疤哥回来过一次,但那次也是一个人回来的,一直没见那个小姑娘。可能,已经……” 又是这样吗? 虽然都是些素昧平生毫不了解的人,但大叔想到这些人几个小时前还是鲜活生动的面孔,此时却死相难看,或是生死不知,难免想嗟叹一番。 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饶晓晓? 希望那孩子,一切平安吧。 19.湛蓝玫瑰 面对破门而入的异形,冯亮已经避无可避。 “呀!!!!” 看着异形丑陋而恐怖的外形,招娣连滚带爬躲在冯亮背后,尖叫声比异形地嘶吼声大得多。 “已经发现我了吗……”冯亮挑了挑眉,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右手伸向后腰,拔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巨大的、明晃晃的左轮手枪。整把手枪看起来像是改装过的史密斯威森M500左轮手枪,但相比左轮手枪中的王者,冯亮手中的枪还要大一圈,全长几乎三十公分,有两个上下并列的枪管。弹巢装着六发.500马格南大威力手枪弹,口径是“沙漠之鹰”的一倍。木质把手,枪身右侧铭刻着一个复杂而华丽的湛蓝色玫瑰图案,泛着荧荧蓝光。 【样本名称:湛蓝玫瑰】 【稀有·唯一样本】 【样本信息;某位斯巴达之子为了猎杀恶魔而亲手打造的特制枪械,改装自史密斯威森M500左轮手枪,非常人可以使用。和名字一样,这把枪本身代表着不该存于世的恶魔,无法成真的爱情,还有……华美的死亡。】 【特殊技能:双重射击——发动此技能,可以一次性射出两发子弹,下方枪管的子弹将击破地方的装甲,上方枪管的子弹趁虚而入,对敌人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已装载科技:高级灵能射击——对于灵体等非物理目标射击时,仍可造成等同于物理伤害数值的灵能伤害。】 【已装载科技:蓄能射击——可以通过往湛蓝玫瑰纹章注入能量来增强子弹威力。(目前仅限魔力注能)】 这就是冯亮从快递里收到的东西。 《鬼泣》中,尼禄使用的枪械,湛蓝玫瑰。 这把枪同样是某种收容样本,甚至是全基金会只有一把的唯一样本。可惜,这把枪已经被前任主人研究过,否则,光这一把枪就能让冯亮获得两千点以上的积分。 在用枪这方面,冯亮一直是个云玩家——学着知乎大佬所说的样子,冯亮双手握住枪柄,胳膊和手腕绷得笔直,以防止自己的双手被后坐力震断。 冯亮没有什么瞄准经验。但相隔不到两米,想来也不会打偏。 握着冰冷的巨大枪械,冯亮在心里对为自己提供赞助的大佬赞美了一番,瞄准了异形,心头忽然涌上一种狩猎般的快感。 “大口径……”冯亮的脸上勾起一个病态而偏执的笑,“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比疤脸男猎枪的声音大得多。 异形巨大的身躯上迸出黄色的血液,滴在地板上,“嘶嘶”作响着,腐蚀了地面,冒起浓烟。 足足三百多斤的躯体倒飞而出,异形发出一声野狗似的惨叫,被击飞到院子里,抽搐了几下,再也没了声息。 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巨大的后坐力将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冯亮推倒在地,手枪脱手而出,飞到天花板上,又砸在地面。 “艹!”冯亮骂了一句,因为双手握枪的缘故,手腕仅仅有些酸痛,倒是没被震断。但左手的伤口似乎被震裂,愈发疼痛了。 “亮哥!”招娣叫着,连忙把冯亮搀扶起来。 捡回湛蓝玫瑰,冯亮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枪,看着不远处已经死透了的异形,喜不自胜。 实在太爽了!一只异形,就这么一下!砰! 不过这么大的枪声,村民们很快就会找过来吧。 “喂,招娣。”冯亮微微一笑,看向招娣,“你心甘情愿被当做活祭吗?” 招娣忙不迭地摇头:“不愿意!” “那你,知道夫子藏在哪儿吗?”冯亮仍旧笑着,似乎手中的枪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立刻明白了冯亮的意思,招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破涕为笑:“我知道!” “带我去!” 冯亮说着,牵起招娣的手,迈出破烂的门框。 正房又传来老妪的吼声:“招娣!咋回事儿?!” 听着母亲的叫声,招娣一愣,咬了咬嘴唇。 我不想被当做祭品!更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去给那个讨厌的弟弟换一个娶媳妇的机会! 我也是人啊……凭什么,我的性命就要任由你们摆布! 有冯亮哥哥在的话…… 握紧了冯亮的手,招娣目光坚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外面的小巷里,已经有村民出来查看情况,迎面撞上手拉手的两人。 “你们!”一个老大爷看着冯亮和招娣手拉手,痛心疾首地跺着脚,怒斥道:“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不要让他俩走了!” “杀了门生,还想拐走我们的祭品?!” “把他俩抓起来,一起给夫子送去!” 义愤填膺的村民们涌上来,又想把冯亮抓起来。 沉默地拔出枪,冯亮指着为首老大爷的鼻子,冷哼一声:“滚。” 村子里上一个被爆头而死的人尸体还热乎着,无人收尸。没人敢冒着被打爆头的风险来证明自己对于夫子的虔诚与忠心。 老大爷吓得白了脸,连忙躲到一边。 湛蓝玫瑰的枪口指向谁,谁就立刻躲开,不敢和冯亮对视。 于是,举着枪晃了几次,人群中立刻为冯亮让出一条路来,无人敢上前阻拦。 撇撇嘴,冯亮牵着招娣的手,在村民们的“夹道欢送”中离开。 穿过人群的时候,怨愤的村民恶狠狠地盯着招娣,骂道:“叛徒!” “你竟然向着外人!” “夫子不会放过你的!你娘也不会!” “去死吧!和你的小情人一起去死吧!” 不绝于耳的咒骂声萦绕在招娣的耳边,她羞愤地涨红了脸,想要反驳:“我不是叛徒!凭什么要让我去当祭品!” 但她娇滴滴的声音被潮水般的骂声吞没,就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贱货!下贱胚子!” “万人骑的破鞋!” “等老子抓到你,一定要把你……” 辱骂的内容越来越难听,村民们红了脸,若不是冯亮举着枪,似乎立刻就要一拥而上,把招娣撕成碎片。 他们对于勾结外人的招娣的痛恨,似乎远甚于对冯亮的愤恨。 “你们!你们……”招娣一人哪能骂过数十张嘴,红了眼眶,听着污言秽语,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忍着喷到自己身上的唾沫,冯亮冷着脸,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真是民风淳朴哑巴屯。 两人费了不少力气走出小巷,来到村里的主干道上,却发现根本没能逃脱愤怒的人群。 似乎所有的村民都离开家,来到街上。街道两侧的数百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两个人,压力之大,让冯亮不由得头皮发麻。 “夫子在哪儿?”冯亮问着,想要快点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招娣抹了把眼泪,强打精神地回答道:“在……庙里!” “夫子庙?”冯亮皱了皱眉,想起那个奇怪的地方,却没有多问,照着记忆,往夫子庙的方向走去。 “铛——铛——铛——” 村庄里响起悠扬的钟声。 又要起雾了,村民们不得不中止正义的围观,快速地离开,各回各家。 “快点。”冯亮催促着,紧了紧牵着招娣的手。必须在迷雾覆盖这里之前进入夫子庙,自己可不像度娘有信心再赢谷歌一次似的,再赢那些门生一次。 毕竟,冯亮可没有拉偏架的家长帮自己。 两人一路小跑,跑到了夫子庙外面的小广场上。广场边上,一个老迈的身影,仍旧慢悠悠地晃荡着钟绳。 看着熟悉的老汉,冯亮眯起眼睛,喊了句:“老大爷,该回去了!” 老汉浑身一震,看到冯亮的面孔,立刻松开绳子,惊恐地夺路而逃。 “……切。”被人如此畏惧,冯亮只能苦笑一声,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招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眨眨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雾已经滚到山脚下,吞没了最远处的几户人家。冯亮紧张起来,快步上前,一脚踹开夫子庙的院门。 门根本没锁,甚至没用门闩插住,任由二人走进了院子里。 面前是一座明清建筑风格的宅子,虽然算不上气派,但相比其他村户,简直称得上金碧辉煌。正门的上方,同样挂着一张牌匾,相较院子外面的简陋牌匾,这张匾精致地多,“夫子庙”三个大字带着一股神韵,似乎真是某个饱经沧桑的寺庙所留。 “这就是夫子庙,以前,是哑巴屯所有孩子的学堂。”招娣低声说着,领着冯亮往门口走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男孩们的学堂。女眷不允许来这里上学。” “荒谬。”冯亮冷哼一声,打心眼里鄙夷这种重男轻女的民风。 招娣倒是没觉得什么,反倒不解地道:“不过,女孩子读书确实没有什么用呀!总是要嫁人的,论脑子也不如男孩子,就算去学堂也是浪费学费。” 冯亮有些无奈,摇摇头:“现在到底是几几年?大清还没亡吗?” “欸?亮哥你说什么?”招娣一脸茫然,看起来根本听不懂冯亮在说什么。 “……没什么。”冯亮叹了口气,走上前,推开了房门。 “吱呀——” 老旧的合页吱亚作响,昏暗的房间里一副私塾似的摆设,摆满了课桌课椅。房子的最里面摆着一张黄木八仙桌,一边一把花梨太师椅,桌子上方悬挂着一张夫子像,下面有供桌和香炉贡品。 “助手,打开手电。”冯亮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照明,先将夫子庙地门紧紧关上,这才察看起屋里的情况来。 身边的课桌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冯亮伸手摸去,除了灰尘,还摸到了一个模糊的印记。他好奇地用手电去照,却看见课桌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早”字。 “这是三味书屋吗?”冯亮会心一笑,下意识的吐槽着。 “嗯?”招娣呆呆的看向冯亮,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冯亮歉意地笑笑,继续往屋里走去。 招娣点点头,跟着冯亮身后,同样打量着周围——看到夫子庙,看到满满的课桌课椅,她的眼里满是艳羡和向往。 “哗啦。” 正走着,冯亮感到自己踢到了什么。他低下头,捡起脚下的东西——是一本薄薄的《三字经》。 课本十六开大小,字体明显是印刷而不是手抄,说明哑巴屯还没有那么落后。冯亮翻开课本粗略的一看,除了“人之初性本善”这些熟悉的文字,还有不少孩童乱写乱画的涂鸦。 课本的扉页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李正。 “里正?”冯亮笑笑,这孩子的父母看来是希望孩子走仕途了。 “李正?”招娣惊叫着,凑上来看着扉页上的名字,惊喜地叫道:“这是我弟弟的书!” “你弟弟?”冯亮一怔,把书递给招娣,“正好,你回去带给他吧。不过课本怎么会落在这里,还落了这么厚的灰。” 招娣宝贝似的接过课本,吹了吹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封皮,一边说道:“有一天,我弟弟恰好把课本落在学堂了,本来说第二天来取,但第二天,村里就起雾了……自那之后,白先生就不开设学堂教书了。” 又是白先生。 冯亮有些好奇,这个白先生在村里似乎扮演者比村长髦老还要重要的角色。正当他想要问个清楚的时候,房间的角落里却忽然响起一阵木头磕碰的声音。 “谁?!”冯亮拔出枪,警惕地指向传来响动的方向,大喊道:“快出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别开枪!” 角落里传出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女声音,从一张课桌的底下,爬出来一个狼狈而窈窕的身影。 手电筒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少女移开视线,在刺眼的光线中眯着眼睛,但已经足以让冯亮认出她。 “你是……”冯亮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个少女,“饶晓晓?” 20.井 在一行人刚被传送到哑巴屯的时候,有一个和冯亮“同床共枕”过的大学生模样的小姐姐,后来被疤脸男强行带走,不知道有没有做什么不可名状的事情。 冯亮记得这个女孩的名字——饶晓晓,挺奇怪的一个名字。 “你怎么在这?”冯亮收起枪,走上前,帮着饶晓晓把桌子拉开,好让她走出来。 原本时髦好看的衣服上全是灰尘,之前化了些淡妆的脸上此时素面朝天,却仍旧仗着年纪可爱得过分。饶晓晓仍然有些紧张,看着走近的冯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缩在桌子后面,怯生生地道:“那个疤脸男之前带我到村子里,想……想……那个……正好起雾,我就趁机逃开了,还好他没有来追我。” 疤脸男想干什么? 同为男人,冯亮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干饶晓晓被。 “委屈你了。”冯亮安慰道,对着饶晓晓伸出手,想把她从桌子后面拉出来:“别怕,这里虽然不安全,但起码没有那个疤脸男在。出来吧,我会保护你的。” 看着冯亮的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饶晓晓没说什么,只是有些迟钝地点点头,握住冯亮的手,走到他的身边。 在两人的背后,招娣紧紧搂着怀里的《三字经》,一脸的欲言又止,死死盯着忽然出现的饶晓晓。 为什么偏偏在去龙潭虎穴的路上,蓦地多出来一个女的?! 看着冯亮温和的态度,对那个饶晓晓照顾有加,招娣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我先来的! 看那饶晓晓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还伤风败俗地露着胳膊和脚踝,一副不知廉耻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亮哥对她好也就罢了,可在这夫子庙里,他可能自身都难保,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万一冯亮先去帮助那个饶晓晓,把我抛下怎么办?! 如今的境况,冯亮的倚仗是手里的枪,招娣的倚仗,则是冯亮。 招娣已经和村里那些相送自己去当祭品的人彻底撕破了脸,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冯亮离开该死的哑巴屯。 如果到时候,冯亮没能带自己走的话…… 招娣越想越气,藏在阴影中的双眼里,一丝怨恨一闪而逝,立刻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甜美笑容,叫着: “亮哥!” 这声音单纯而好听,真是一个十六岁女孩应有的模样。冯亮转过头,看见招娣笑盈盈的模样:“你和这个姐姐,认识吗?” “认识。”冯亮点点头,瞥了眼饶晓晓。 算是同床吧。 不知道冯亮脑子里有些龌龊的想法,饶晓晓则被没见过的女孩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冯亮的胳膊,待看清对方是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小姑娘时,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啊……你好。” 给我松开!那胳膊是你能抱的吗!那是我的!我的! 招娣心里咆哮着,脸上却只能不动声色的走上前,轻描淡写的抓住冯亮的另一只手。 看着招娣的动作,饶晓晓若有所思,立刻松开了冯亮的胳膊,乖巧地站在一旁,脸上是矜持的笑。 算你识相。招娣舒服了,反手抱住冯亮的胳膊,柔声道:“亮哥,雾散之后,白先生一定会带着乡亲们来献祭的。趁着雾还在,咱们快点……” 这才想起正事,冯亮点点头,拔出枪,对着两个女生道:“你们跟在身后,如果发生什么事,不要管我,照顾好自己,该跑就跑。还有,饶晓晓,” 冯亮忽然看向自己,饶晓晓有些惊讶,呆呆地应道:“啊?” “用你的研究员助手,领取一个便携式收容胶囊。”冯亮说着,伸出手,“把胶囊给我。” 饶晓晓很快兑换了一个保温杯,看着冯亮伸出来的手,没有多作犹豫便把保温杯递到冯亮的手里,但仍旧不解:“这是?” 脸上带着大佬对待萌新的笑容,和蔼可亲又不失高傲,一脸“哥带你上分”的余裕,冯亮笑道:“一会儿帮你抓一个样本,别担心,不会私吞你的。” “啊?”饶晓晓有些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嗯!” 于是,大佬(?)冯亮带着两个妹子,继续往学堂里走去。 路过夫子像的时候,冯亮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打量了一番。 很常见的《夫子行教像》,画中的夫子叉手站立,年老慈祥,画卷右上角写着“徳侔天地,道冠古今,删述六经,垂宪万世。” 冯亮想不通,究竟是谁,以万世师表的尊称为那些怪物取名? “亮哥?怎么了?”看着冯亮忽然愣在原地,招娣不由得问道。 冯亮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咱们走吧。” 从学堂的后门,三人来到一个狭小的后院里。似乎因为疏于整理,原本应该井井有条的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狼藉。四周是正房厢房,院子的正中央,有一口看上去有些年份的井。 “那口井……”招娣指着井口,眼里有些畏惧:“据说,白先生每次带男丁来给夫子送祭品时,都是从这口井里,直接把捆好地女子丢下去……” “哈?”冯亮一愣,继而出离愤怒了,“这也太儿戏了吧?!这哪是给夫子献祭,分明是给井龙王娶亲吧!愚昧!真他娘的愚昧!” 饶晓晓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对于冯亮的话,招娣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只是自顾自地,一脸为难地道:“如果要去找夫子的话,或许真的要从这口井下去。” “啊?!”饶晓晓一惊,看着生了滑腻青苔的井沿,连连摇头:“太吓人了吧!这井里又潮又脏,说不定里面满是青蛙、蟑螂、鼠妇之类的恶心东西……噫!!!” 一想到各种各样的蛇虫鼠蚁,饶晓晓的脸皱成一团,连五官都在抗拒,打心眼儿里不想进去。 “切,矫情。”招娣嘀咕着,看向身边的冯亮,甜甜地笑起来:“亮哥!这口井可能就是去找夫子的必经之路,咱们怎么办?晓晓姐姐说她不想下去呢!” 冯亮仅仅扫了井口一眼,扭头看向院子北部的几座正房,没有回答招娣的问题,而是问道:“那几间屋子……是什么?” 招娣一怔,不大确定地答道:“不大清楚,但据乡亲们说,夫子出现以后,白先生就搬到庙里住了,可能其中某间是白先生的住房吧。” 冯亮走上前去,看着正房的几扇门——大多数门都挂着老旧生锈的锁头,门把手上沾满灰尘,不知屋里锁着些什么。但正中央的一件屋子却挂着一把崭新的锁,门前的台阶也干净得多,似乎经常有人出入的样子。 走到井沿,冯亮掰下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又回到门前,毫不犹豫地砸烂了门上的锁。 巨大的响动把两个姑娘吓了一跳,饶晓晓和招娣看着砸开别人家门的冯亮,一脸不解。 “亮哥,你这是?”招娣抱紧了怀里的书,往饶晓晓身边靠了靠,怯生生地问着。 “村民们或许就是把祭品从那口井里扔下去,那又怎样?”冯亮踹开门,拿出手电筒照向房间,同时说着:“如果我们真的从井口下去,会掉进什么地方?某个怪物的嘴里?我可不想进去。” 听着冯亮的话,饶晓晓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不怎么能拿得出手的胸口——看样子是不用钻进那个恶心的井口里了。 招娣眯起眼睛,看着冯亮的背影走进房间,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跟上。 她的手指在《三字经》的封皮上不住摩挲,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身边一脸紧张的饶晓晓,看似天真无邪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采。 “你们在院子里等我,我想看看这间屋子。有人进来的话……”冯亮仰起头,看着快要吞没院子的白雾,叹了口气,“就也进这间屋子来吧。” 没有人回答他。两个少女各怀心事,明明白雾马上就要将一切吞没,却各自站在井边,没有动弹,不知思索着什么。 冯亮摇摇头,独自走进了白先生的房间。 这是一间看起来颇有年月的屋子。高高的门槛之后,铺着一地饱经沧桑的石砖。一进门便是一张供桌,同样供奉着一张夫子像。 和学堂中的夫子像不同,这张供桌上,香炉里还插着燃尽没多久的香头,还摆着几个白白嫩嫩的白面馒头和一盏鲜果。看起来房间的主人勤于供奉,对夫子很是虔诚。 旁边的里屋摆着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大床,挂着白色的纱帘,床上的被褥整理地井井有条。床边是一张书案,让冯亮惊讶的是,书案上竟然摆着一盏老式的台灯——这可是他第一次在哑巴屯里看见电器。 走上前,冯亮按下开关,昏黄的灯光亮起,一扫黑漆漆地房间里的阴霾。 书案上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书本,一些是书脊模糊,纸张泛黄的老书,更多的却是各式各样的笔记本。冯亮随手拿来一本翻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着无数工整的字迹。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 冯亮皱着眉头,虽然知道这些文字的出处,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助手,这些文字是……” 【出自《论语·述而》】助手毫不犹豫地答道。 点点头,冯亮又翻阅了一些书本,全是些孔孟之道的儒家经典,无一例外。 “可真是个儒生。”冯亮嘀咕着,对白先生有了一些了解,疑惑却更浓——在他看来,这种苦读孔孟的书生,本该一身浩然正气,不语怪力乱神,怎么可能带头做出用活人献祭这种荒谬愚昧的事? 没能从铺满桌子的书上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冯亮看着旁边的古床,忽然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的掀开了纱帘,坐在床上。 进到纱帘里,冯亮立刻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老朽的木头气息,又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身上的老人味儿,还有些像是不见天日的地窖口冒出来的腐朽空气。 “看着挺干净,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味道?”冯亮皱着眉,坐在床上,轻轻感受着屁股下的触感。让他意外的是,床铺并没有想象中柔软舒适,反倒硬邦邦的,光坐在床榻上都让冯亮觉得硌屁股。 “倒是个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呐……”冯亮嘀咕着,摇摇头,轻轻敲了敲床板。 “当当当。” 冯亮停下手,面色忽然变得精彩起来,难以置信地再次叩击床板,力量大了许多。 这种敲击声…… 连忙蹦到地上,冯亮扣住床板,猛地往起一掀——整张床板被掀起来,露出隐藏在被褥下的一条黑漆漆的地道入口,一个个狭窄的石阶仿佛通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竟然有密道! 冯亮拔出枪,激动地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又想起还在院子里的两个女孩,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惊喜地叫着:“快看我找到了……” 夜已经深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白雾即将遮住当空的皓月。 最后的一小片月光照在院子里,老旧的小院正中有一口老旧的井。 井沿上,招娣伸手指着井口,一脸惊喜地对着身边的饶晓晓低语着什么。 饶晓晓一怔,随即好奇地往前探身,去看井里的东西。 然而,没等饶晓晓看清,她的腰上忽然搭上了招娣粗糙得不像小姑娘的手,猛地一推。 常年的劳作和农活让这个十六七岁的村姑有一股和清秀外表极不相称的力气——这一推的力道让饶晓晓始料不及,立刻跌进井口里去。 “欸?” 猝不及防地被推进井口里,饶晓晓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井沿,却只抓到一把滑腻的青苔,去势不减的掉进井里。 “呀!!!!” 尖叫声在狭窄的井中慢慢变得沉闷而遥远,最终轻不可闻。 “李招娣!!!” 冯亮咆哮着冲到井边,一把将招娣推在地上,探出头去看着深邃幽暗的井,却什么也看不见。 “饶晓晓?!饶晓晓!!!”冯亮趴在井口大吼着,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恼怒不已的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招娣,怒斥道:“你疯了?!为什么把她推下去!” 月光越来越暗。 招娣跌坐在地上,那副表情让冯亮没由来地有些心惊。 她吃吃地笑着,脸上全无丝毫的歉意和悔恨,只有如释重负的喜悦和庆幸。 “现在,晓晓姐替我去服侍夫子啦……”招娣可爱地歪着头,语笑嫣然,大眼睛眨呀眨,说不出的兴奋。 “招娣就不用做祭品啦!” 少女说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看向冯亮的双眼中神采奕奕,宛若新生:“你难道不为招娣高兴吗?” “亮哥?!” 21.地牢 “……你疯了?” 冯亮眉头紧锁,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招娣,终究没能对这个少女抬起枪口。 “我没疯呀!”招娣一个劲儿地摇头,一副“人家可聪明了”的小表情,激动不已地辩解着:“每次起雾,只要给夫子送一个侍女,就能好长时间不起雾——我早就发现了,侍女越漂亮,夫子能安静的时间就越长!” “晓晓姐那么漂亮,想必能让夫子高兴很久吧?一个月?不,两三个月都有可能!” “相比我这种村姑,晓晓姐这种大城市来的姑娘,一定更让夫子满意!” “最重要的是,招娣就不用去服侍夫子了呀!” “你难道不替招娣高兴吗?亮哥~” 招娣兴奋地喋喋不休,一步步向冯亮走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在这一瞬间似乎完全抛去了小女儿的矜持。 “啪!” 娇小的身影跌倒在地上,招娣脸上的喜悦一扫而光,捂着脸颊,惊愕地看着冯亮,不解地道:“……亮哥?” “你不想别人把你当做祭品,所以就让饶晓晓做祭品,替你去死?”冯亮蹲下身子,薅着招娣的衣领,怒道:“你这么做,和那个该死的白先生,和那群白痴村民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冯亮近在咫尺怒气冲冲的脸,招娣的声音小了许多。捂着被冯亮一记耳光抽到有些红肿的脸,她小声地道:“可是……有了一个祭品,夫子就能安静很长时间,亮哥和我就不用再去冒着生命危险找夫子了……甚至,咱们可以一起离开这儿,离开哑巴屯!” 说到离开,招娣再次激动起来,握住冯亮的双手,眼里噙着喜极而泣的泪水:“亮哥!你带我走吧!带我离开哑巴屯!只要我还呆在这里,下一次,下下一次……总会被当做祭品的!求求你了,你带我走吧!” “闭嘴!”呵斥着招娣蹲在地上,冯亮本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周围的白雾不断聚拢,显然很快就要吞没这座夫子庙。来不及多想,冯亮拽着招娣,躲进了白先生的房间,紧闭门窗。 在夫子像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冯亮看着面前跃跃欲试不知在激动些什么的招娣,陷入了沉思。 当务之急不是和这个疯丫头算账,而是尽量想办法把饶晓晓救回来——虽然研究员之间并没有什么同袍情谊,可每当冯亮想到饶晓晓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蓬头垢面小心翼翼的可怜模样,就觉得心如刀割。 我该保护好她的…… 如果我不把饶晓晓和招娣单独留下的话…… 冯亮叼上一根烟,眉头紧锁,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艹。”轻声骂了一句,冯亮拿出手机,低声道:“助手,比利的项圈上不是有GPS吗?显示它的位置。” 【收到,正在生成简易地图……】 手机屏幕上亮起一张看起来并不像地图的东西——像是CS1.6的雷达一样,只是一片绿油油的原谅色,没有街道、地形、等高线之类的要素。屏幕正中心有一个蓝色小人儿,大概代表着冯亮本人的位置,另一个红色的小光点或许是比利,位于冯亮的五点钟方向。 照着手机导航的使用经验,冯亮顺时针旋转了七十五度,看到的只是一堵墙。 他又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代表比利的小红点仍然在自己右下方。 “这个地图……”冯亮皱着眉头,一脸费解,“啥意思?” 【收容样本B1(比利)位于您的十二点钟地下方向。】 “嗯……”冯亮咂咂嘴,把手机揣进兜里,放弃了使用导航的想法,“总之,得进到地下对吧?” 【正确。此外,关于GPS地图的具体使用方法,请参照……】 “闭嘴,我不听。”冯亮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又看向蹲坐在地上的招娣:“走了。” 招娣一怔,站起来,不解地道:“去哪儿?” 冯亮懒得解释,冲着里屋努了努嘴:“床上。” “欸?”招娣惊叫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衣领,两颊微红,扭捏又窃喜地呢喃着:“亮哥……这种时候,不太好吧……” 没心情和这个疯丫头废话,冯亮掐灭了烟,拽着招娣走到古床边上,掀开床板,露出其下隐藏的黑洞洞的地道。 打开手电,冯亮照亮了一小块台阶,催促道:“快走。” 看着深不见底的地道,招娣忽然害怕起来,不复刚才拉着冯亮私奔的兴致,胆怯地道:“亮哥,我怕……” 话音未落,冯亮的手掐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攥住,向前推进着。 招娣不得不快步走进地道——不是她走得快,而是冯亮推得很用力。 身为自己唯一,不,现在是唯二的非常规武器,木偶比利对于冯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一定要找回来的。去地下搜寻比利,收容夫子的这一过程中,冯亮有可能找到饶晓晓,救她出来。 这让冯亮感到安心了一些,脚步也因此越来越快——他对饶晓晓抱有愧意,即使面前只是一个渺茫的机会,也足以提高他不少的主观能动性。 地道的阶梯狭窄而陡峭,因为走得有些快,招娣好几次险些摔倒在楼梯上。借着手电筒的一丁点儿亮光,冯亮感觉自己足足下行了十多米,才终于离开了漫长的台阶。 走下阶梯,面前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冯亮眯着眼睛,推了推招娣,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开门。” 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去,招娣的手搭在冰冷的铁门上,紧张地用力一推——推不动。 “亮哥……”招娣咽了口唾沫,回头看向冯亮,声音小得像是在讨饶:“推不动。” 把饶晓晓从井口推下去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推不动? 冯亮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招娣。 “……”叹了口气,招娣不得不硬着头皮,手再次搭在门把手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推门。 还是推不动。 尴尬地收回手来,招娣小心翼翼地辩解道:“是不是里面有门闩,把门给……” “躲开。”冯亮有些不耐烦,将招娣拨弄到一旁,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拉。 “吱呀——” 生锈的门轴发出艰涩刺耳的响声——门开了。 推着招娣进门,冯亮在她耳边低声教导着:“当你推不开一扇门的时候,不妨试着拉一下。” 在沉默尴尬的气氛中,两人走进了门。 四周的黑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似乎蛰伏着什么东西。 冯亮面色一紧,连忙用手电的光四下照去。 进门后,冯亮和招娣正处在一条狭窄的小道里,右侧是一面有些潮湿的土坯墙,左面却是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生锈铁条——像是一间间巨大的牢房。 声音是从牢房里传出来的,借着不算明亮的手电的光,冯亮看见了里面关着的东西。 是三、四个衣不蔽体的女性。 这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少女,瘦骨嶙峋。她们蓬头垢面,明显很长时间都不曾清洗过头发,发丝结成一缕一缕的。身上裹着肮脏的床单,甚至干脆裹着黑油亮的、撕扯而成的大小不一的布条,着装凌乱而狼狈。或许是因为缺乏阳光照射的原因,在手电筒白色的灯光下,她们的皮肤愈发显得惨白,毫无一丝血色,隔着牢笼,冯亮甚至看得清皮肤下的隐隐青筋。 被手电筒的光照在身上,这群少女明显表示出对光线的畏惧,纷纷瑟缩地躲进角落里,张开五指遮住眼睛,惊恐地看向光源背后的冯亮。 感受到强光对于这群女孩的伤害,冯亮连忙挪开手电筒。灯光照亮了角落里一个半满的木桶,隔着一段距离都闻得到里面刺鼻的臭味,想来是“马桶”无疑。 这些女孩……是被囚禁在这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群少女狼狈的模样,冯亮一时惊疑不定,问向旁边的招娣,却发现招娣比他还要惊恐。 “哗啦啦——” 招娣的脚步连连后退,撞上了挂在墙上的一大串锁链。她捂住嘴,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盯着笼子里女孩们儿,嗫嚅了半晌,哆哆嗦嗦地轻松叫着:“小花儿?” 四个少女中,有一个女孩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那个女孩儿猛地从角落里窜出来,贴在牢笼上,干瘦的手臂从牢笼的缝隙里伸出来,五指奋力张开,指甲的缝隙间满是淤青。 “招娣?李招娣?!” 似乎是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女孩的声音颤抖不已,明显的走了调,但冯亮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惊喜。 “救救我!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 女孩哭叫着,头颅抵在笼子上,让冯亮看清了脏兮兮的头发下掩藏的脸——那本该是一张素面朝天,满是青春朝气的十六七岁少女的脸,此时双颊却深深的凹陷进去,额上、脸颊上满是淤青和伤痕。 眉头紧锁,冯亮虽然心生怜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相救,而是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回答冯亮的问题,女孩低声啜泣着,凹陷进去的干枯眼窝里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女孩贴在牢笼上,不住地哀求着。笼子里的其他三个女孩儿却毫无反应,仍旧躲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仿佛死了一般。 “她是……小花……”身后的招娣低声说着,声音很低,听起来紧张而害怕,“是刘三狗子家的闺女,和我差不多大……” 冯亮沉默着,静静盯着招娣,等待着自己真正想要的信息。 没让他失望,招娣顿了顿,继续说道:“小花儿是……两个月前被送给夫子的祭品。” 点点头,冯亮没说话,用手电的光照向旁边。 四个女孩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门上挂着一把结实的大铁锁。隔壁是一间稍小一点的牢房,门半敞着,里面放着一张被褥脏乱的床和一张木桌,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冯亮在日本爱情动作电影里见过的“刑具”,绝大多数都是木质,做工粗糙而拙劣,但看得出经常被使用——其中一条铁丝捆成的鞭子上,血迹还没有完全变成黑色,似乎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被使用过。 冯亮咬着嘴唇,猜到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女孩应该是这些年间被村民们献给“夫子”的祭品。但面前的牢房显然不会是所谓的“夫子”——看起来,在被送给某个怪物吃掉之前,负责此事的白先生趁机找了一些乐子。 就像现在这样,把女孩们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折磨取乐。 “人渣。”冯亮低声骂了一句,走进小牢房,在桌子上找到一把沾满不明污渍的钥匙,捻着钥匙回到小花的面前,晃了晃。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小花立刻激动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双手伸出铁笼,想要抢夺冯亮手中的钥匙。 但鉴于哑巴屯的村民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有了招娣的前车之鉴,冯亮并没有立刻搭救,而是调戏似的把钥匙往高举了举,冷漠地看着小花。 看到这个陌生人拿到了钥匙,笼子里又有两个女孩按捺不住冲上来,一样丧尸出笼般伸出双臂,不住地哀求着。 “求你救救我们!” “你要什么都可以!你来上我吧!” “把什么东西放进我体内都行,求求你了!求求你!!!” 冯亮皱了皱眉,立刻猜到这些孩子曾经经受过怎样惨不忍睹的对待。他强忍着同情和怜悯,仍旧做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寒声道:“放你们出来可以,但你们要先告诉我,夫子在哪儿?” 不绝于耳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几个少女的手臂僵在空中,继而无力地垂下来,惊恐地看着冯亮,没有一个人回答。 阴暗的地牢陷入一片死寂。 冯亮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些女孩为什么缄口不语,却也没有催促,只是用钥匙轻轻敲了敲铁笼,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吸引着对方。 “咕噜……” 一直缩在角落,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的一个女孩忽然出声,嗓音同样沙哑古怪,紧接着,说了一些含糊不清,冯亮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手电筒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冯亮看见凌乱头发下一张惨白如纸的消瘦脸庞。 很秀气的一张脸,但毫无血色的嘴唇,却被一根铁丝缝合住。早已氧化发红的铁丝和嘴唇上密密麻麻的针眼“相得益彰”。 嘴被缝上的少女站起身,慢慢走向冯亮。她趴在铁笼边上,伸出骨节凸出的手,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在那里,有一扇插着三道门闩的大铁门。 22.溶洞 出于基本的礼仪,冯亮觉得自己不该盯着姑娘家的嘴巴看。 但对方的嘴实在是太扎眼了。 这个女孩…… 冯亮想要把视线从那张缝合住的嘴上移开,却压抑不住内心越来越浓的怜悯和好奇。 一定很疼吧……而且…… 她是咋吃饭的? 就在冯亮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的手忽然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他来不及抽回的手,骨节泛白,握得十分用力。 冯亮一惊,正要拔枪威慑,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动手抢钥匙的意思,只是攥住冯亮的手,双眼和他对视着。 即便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囚禁了许久,那双眼睛仍然奕奕有神。 “我不用吃饭,只要从缝隙里漏一点水进去就好。” 冯亮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感觉和助手的传音有些相似,但相比助手知性冷漠的声音,此时冯亮听到的却是一个少女银铃般的话语。 “助手!” 脑海中声音的响起比骑在自己身上的门生还让冯亮惊恐,他连忙抽出手,湛蓝玫瑰直指少女的额头,用咆哮掩饰内心的恐惧:“是你在说话吗?” 【报告,助手并未向您发起任何形式的交流。据推测,您刚才所听到的声音来自于其他个体,与助手无关。】 “不是你?!”冯亮大口地喘息着,拿枪的手微微颤抖,惊疑不定的看向铁笼后被缝上了嘴的少女。 那双奕奕有神的眼睛,似乎在……笑? 是她在跟自己说话? 面对着冯亮的注视,少女毫不退缩,反而矜持地微微点头。 她能看到我的心?! 就在冯亮惊恐不已的时候,少女再次伸出手来,五指张开,修长而白皙的手像是在邀请冯亮共舞一曲般的优雅。 咽了口唾沫,明明知道面前的少女有蹊跷,冯亮却仍旧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握住那只纤细的手。 “没错,我能听到你的心声。” 脑海中再次响起少女的絮絮低语。 冯亮的手微微颤抖——相比物理上的惊吓,内心被窥破的毛骨悚然,更让他恐惧。 “别怕,我无法看到你的记忆,只能读到你此刻心里想着的东西。” 少女的目光柔和了一些,自己还被囚禁在笼子里,却反过来安慰笼子外面的冯亮。 感受着女孩冰凉的没有一丝体温的手,冯亮稍微安心了一点,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把声音传到我脑子里的?” “像这样。”少女眨了眨眼睛,手指轻轻在冯亮的手背上摩挲着,让冯亮有种莫名的感觉。 靠皮肤接触? “对。”少女点点头,冯亮看得出来,她想要微笑,却连这么一个简单的表情都做不到。 似乎读懂了冯亮的念头,少女的眼神黯淡了一些,没有再说什么。 “那个……”知道自己戳到了对方的伤疤,冯亮稍显歉意,连忙转移话题:“你说夫子就在那里面?你见过它吗?” 少女摇摇头:“没有。但每隔一段时间,白先生就会把玩腻的姐妹带走,带到那扇门外——从来没有人能回来过。” 冯亮了然,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希望我把你放出去吗?” 大眼睛里立刻洋溢起浓得散不掉的忧伤,少女瞥了身边的几人一眼,摇摇头:“她们或许想要出去,但我的话……即便出去,或许还不如在这地牢里舒心。” 冯亮明白她的意思。 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姑娘,被白先生那个衣冠禽兽关在地牢里折磨了许久,留下一身伤病和一张再也张不开的嘴。在哑巴屯这个落后腐朽的地方,即便恢复了自由,她也再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地。 冯亮可以想象的到,重见天日的少女会用印花的破布遮住脸,被村里的长舌妇们指指点点。小孩子会对着她扔石头,骂她怪物,叫她去滚。她甚至找不到一间茅草屋,只能在村子的角落用捡来的塑料布搭一个小窝棚,和垃圾堆做邻居。最终,在一个冻得连老天爷都不愿意睁开眼的寒夜,因为找不到任何的东西可以烧,少女被活活冻死在自己的窝棚里。 读到了冯亮的想法,少女眨眨眼,似乎发出了不以为意的赞同的微笑。 “我知道了。”冯亮善意的笑笑,慢慢抽回手,“等我解决了夫子之后,会回来打开牢房——现在正在起雾,说不定会有人或门生闯进来,在牢房里,你们反而更安全。” 少女点点头,缩回手去,安静地坐回到角落里。 其他三个女孩虽然未能如意,但也算看到了自由的希望,不再连连哀求,安静地呆在笼子里。 看着一旁战战兢兢的招娣,冯亮叹了口气,语气莫名地温柔了一些,轻声道:“走吧。” “走?”招娣打了个哆嗦,身子倚着墙,看着冯亮的双眼满是哀求:“亮哥,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吗?我……我怕……” 稍加思索,冯亮忽然意识到再带着招娣似乎真的没什么用处。那扇门背后的,很可能是数不清的门生和一只不知本体为何的怪物,与其带着一个会把别人推下井的居心不良的女孩,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轻松。 “那你呆在这儿,有人进来你就大声喊我的名字。”冯亮点点头,同意让招娣呆在这里。 听到冯亮的话,招娣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欣喜地点点头,感激涕零。 冯亮独自走到门后,拉开了三道沉重的门闩,推开铁门。 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激得冯亮打了个哆嗦。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地牢,而是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抬起来手电。 门外的世界别有洞天,比冯亮预料之中的景象宽阔不少——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地面上满是积水,奇形怪状的钟乳石随处可见。 深吸一口气,冯亮给自己鼓了鼓劲,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招娣,叮嘱道:“把门虚掩上,一有动静,立刻大声叫我的名字,明白了吗?” 招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冯亮没再啰嗦什么,握紧了湛蓝玫瑰,大步迈进了溶洞。 身后传来生锈门轴的吱呀声,铁门慢慢关上。 “哐当。” “哐当。” “喀拉拉——哐当!” 关上的铁门后又传来三声闷响,冯亮一怔,连忙转过身,疯了似的砸门。 “招娣?!李招娣?!” 那个疯丫头,把门反锁了! 拳打脚踢,冯亮用各种方式砸门,门却巍然不动。 “艹!”冯亮骂着,枪柄泄愤似的最后一下砸在门上,托着锈迹斑斑的门,粗重地喘息着。 我就不该相信这个疯子!傻逼!冯亮你个大傻逼! 自闭了一会儿,冯亮渐渐从自我否定中走出来,看着错综复杂的溶洞,背好了背包,继续往里走去。 问题不大,只要能成功收容夫子,自己就能传送回去,不至于被困死在这该死的溶洞里。 只是可惜笼子里那几个女孩儿了——牢房的钥匙还在自己口袋里,希望招娣那个疯丫头能把锁砸开,救她们脱离苦海吧。 一边想着,冯亮出声问道:“助手,比利在哪里?” 【收容样本B1位于您的三点钟方向。】助手立刻回答道。 冯亮点点头,往助手所指的方向走去。 之前木偶被那些门生抓走,显然,就算这群家伙没眼睛,也不会蠢到啃一把涂着劣质油漆的木头——比利应该是被当做玩具或战利品,被门生们带到了巢穴之类的地方。现在外面正在起雾,门生们应该出门打猎,无人留守。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某个角落里捡到高空坠落的饶晓晓…… 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冯亮安心了不少,手指卡住湛蓝玫瑰的扳机,想要学着牛仔的姿势酷炫地旋转左轮手枪,却因为枪身过重没拿稳,湛蓝玫瑰掉在了地上。 “嗯,有点儿尴尬……”冯亮干笑一声,自言自语地壮胆。 天然的溶洞里并没有供人通行的道路,冯亮只能照着助手的指引,在或狭窄或宽阔的钟乳石空隙间来回穿梭,找寻比利。 “滴答。” 水滴沿着钟乳石,滴落在冯亮的脸上。冯亮停下脚步,抹掉脸上的水渍,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微微的光亮——在没有一点光源的溶洞里,一缕并不明亮的光显得格外刺眼。 出口? 冯亮有点小激动,加快了脚步,快速赶往传来光亮的地方。 光线从头顶上一直照下来,似乎溶洞的顶上有一个窟窿。在光线尽头,堆着一座小山似的东西——无数张惨白的、蛇皮似的薄片。 “嗯?” 大量的堆积物散发着下水道似的恶臭气味,冯亮皱着眉头,用手拈了一小块白色的东西察看。 这些薄片轻薄,干燥,触感像是草纸一般,微微一搓便化为了白色的粉末,散落在空气中。 像是……某种生物褪下来的皮…… 心里嘀咕着,冯亮正想再抓一把仔细看看,面前的堆积物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 “小山”的最顶端,大量的白色薄片纷纷散落,从最高点上,伸出一只沾满白色粉末的手! 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23.原来你也在这里 里面有人! 冯亮一惊,连忙拔出枪,后退几步,紧张地指着面前的小山,随时准备开火。 “噗啊!咳咳咳!” 年轻女孩的咳嗽声从“山顶”上传来,继而探出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 少女手忙脚乱地抹着脸上的白色粉末,不住地吐唾沫,想要清理干净自己的口腔。 “饶晓晓?!!!” “晓晓——” “晓——” 冯亮惊喜地叫起来,空旷的溶洞里响起他的回音。 “嗯?”饶晓晓一怔,继而同样惊喜地笑起来:“你咋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冯亮连忙拨弄起小山似的薄片来,想要帮饶晓晓出来。 在冯亮的帮助下,饶晓晓手脚并用的从山顶上爬下来,一边拍打着沾满衣服的白色粉末,一边说着:“我也不知道啊!我从井口掉下来,摔在这堆……呃……好臭的东西上,就晕过去了,刚刚才醒来。” 点点头,冯亮抬起头,看着溶洞顶端透下来的光亮,若有所思。 这堆小山位于井口的正下方。这些堆积物或许是被白先生刻意堆放在这里,以防止被扔下来的祭品被摔得粉身碎骨——毕竟他还要好好消受一番呢。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冯亮把手机举到嘴边,问道:“助手,比利的位置?” 【位于您的正前方,约五十米左右。】 五十米?! 好近! 冯亮一惊,连忙抓住饶晓晓的手腕,将其护在身后。 被冯亮毫无征兆地拉了一把,饶晓晓面色一紧,刚想尖叫,却从冯亮紧张的表情里看出一定发生了什么,立刻乖巧地躲在冯亮背后,闭口不言。 “咱们前方五十米可能有什么东西,小心一点。”冯亮解释道,小心翼翼地用手电筒照亮前方的路。 仍然是无数巨大的钟乳石,看不见可以前进的通路,或许还要从石头的缝隙间爬过去。 松开饶晓晓发凉的手,冯亮一手紧握手机,一手攥住湛蓝玫瑰,沉声道:“我必须要去前面看一看——夫子可能就在那儿。你是要一起来,还是跟我一起前进?” 饶晓晓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作出了回答:“我要跟你一起去!” 对于一个小仙女来说,独自呆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冯亮笑笑,多了一个同伴陪在身边,让他安心不少。“我会尽量保护你,如果顺利的话,还可以帮你抓一个门生用来完成任务——如果不顺利的话,你就自己先跑,不要管我,记住了吗?” “帮我……抓一个门生?”饶晓晓眨眨眼,眼睛里有些似乎是疑惑的光采。 “是一种怪物,全身惨白,形态很像打篮球的CXK。如果看到他们不要急着逃跑,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他们就不会发现你。”冯亮耐心地解释着,同时开始前进。“对于我来说不算危险,但你可要格外小心。” “哦。”饶晓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无意间瞥见冯亮缠着碎布条的左手,关切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 “别问。”冯亮斩钉截铁地道,闭上嘴,不再装大佬。 虽然还有些疑惑,但饶晓晓听话的没有再追问。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协助冯亮照明。她紧紧跟在冯亮背后,一只手怯生生地攥住冯亮的衣角,模样可怜又可爱。 真好啊……感受着饶晓晓的动作,冯亮忽然开始走思。 相比完全被他当孩子看待的招娣,果然饶晓晓这种在校女大学生更能激发起冯亮男女之情上的冲动呢——年轻,漂亮,乖巧,胆小,懂事,而且有共患难的经历。 冯亮暗暗下定决心,收容掉那个该死的夫子后,一定要和饶晓晓加一个微信。 平日里,五十米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此时,两人却觉得这短短的五十米格外的漫长。 在岩缝间钻进钻出的时候,冯亮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开始和饶晓晓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讪。 “那个……饶晓晓,你现在在上学?” “嗯,大三啦!”饶晓晓轻笑着,攥着冯亮衣角的手也舒缓了一些,似乎变得不那么紧张了。 果然是在校大学生!心头涌起对自己大学时光的回忆,冯亮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柔声道:“挺好的,在哪个大学啊?” 背后的饶晓晓似乎吐了吐舌头,“略”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是什么好大学,你可能都没听说过——凤仙师范大学。” “欸?!”冯亮惊喜地叫着,“咱俩是校友啊!我也是凤仙师范毕业的!你哪个学院的?” 饶晓晓一怔,还真没想到世界这么小,立刻惊喜地道:“原来你还是我学长呀!我是外语学院的,学英语!你呢?” “我……艹!”冯亮正说着,忽然一脚踩了个空,趔趄地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呀!” 身后的饶晓晓同样尖叫一身。因为拽着冯亮衣角的缘故,她还没来得及放手,便被突然摔倒的冯亮连带着拽倒在地,扑倒在冯亮的背上。 两人的手机同样跌在地上,闪光灯紧贴地面,失去了光亮。 “哎呦——” 一片漆黑之中,“人上人”饶晓晓呻吟着爬起来,却不小心踩在了冯亮缠满绷带的左手上。 “嘶——疼疼疼!”冯亮惨叫着,感觉本就千疮百孔的左手又开始飙血了! “啊!抱歉抱歉!”饶晓晓连连道歉,忙不迭地从冯亮身上爬起来,拜托了女上男下的体位,捡起手机为冯亮照明。 苦着脸,冯亮看着左手的绷带再一次被血迹浸透。 女朋友又来例假了呢…… 冯亮甩甩手,对饶晓晓挤出一个苦笑:“没关系,不疼。” “……是吗?”饶晓晓有点尴尬,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搀扶着冯亮站起来。 一手握着枪,伤痕累累的左手仍然负责拿手机,冯亮试着照亮四周。 好空旷。 之前的溶洞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大小各异的钟乳石,使得洞穴看起来错综复杂,十分狭小。但两人现在所处的地方,却空出一个足球场一般大的巨大空间,头顶是无数倒悬的钟乳石,脚下是一小块平坦的石头地,面前,则是一个黑漆漆的不知深浅的巨大水潭。 饶晓晓打了个寒颤。不只是因为冷,这地方阴暗潮湿,想必角落里一定暗藏着许多蛇虫鼠蚁,想想就好可怕。 冯亮眯起眼睛,谨慎地打量四周。 在不远处的岩壁上,覆盖着大块大块的白色粘稠物质,不知其中包裹着什么东西。 【据项圈定位信息,收容样本B1位于您正前方三米处。】 助手适时地提醒道。 “就是那团白色不明物体?”冯亮皱起眉头,看着一大团恶心的东西,忽然萌生了“一个木偶而已啊又不是什么限量手办不要也罢”这样的念头。 就在他打退堂鼓的时候,巨大的白色粘稠物忽然开始膨胀抽搐,像是快要炸开的青春痘,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 冯亮一惊,要是这玩意儿真得炸开,里面的木偶被喷到旁边的水潭里,自己可就真的失去比利这个鬼东西了! 想到这里,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巨大的粘稠物面前,掏出战勋卓越的折叠匕首,插进粘稠物里,用力一划。 柔软的非流体物质迎刃而解,随着冯亮划开的巨大刀口,大量乳白色的牛奶似的液体汩汩流出,其中还夹杂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啊!!!头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小巧的身影自然是比利,满头满脸沾着白色液体,一身黑西装变成了白西装,哭叫着扑上来,感激涕零地抱住冯亮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叫着。 “卧槽!你滚开啊!滚啊!”冯亮连连踢腿,想要把这家伙从自己腿上拿走。 比利丝毫没有察觉到主人对他的芥蒂,自顾自地嚎啕诉苦道:“头儿啊!我好惨啊!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嘤嘤嘤!!!” 一条裤腿已经被彻底染成了白色,白色液体一副黏糊糊的样子,想来是洗不掉的。自己为数不多的牛仔裤就这样毁于一旦,冯亮痛心疾首:“你他妈别再嘤嘤嘤了啊!自己什么声线自己心里没逼数吗?!滚啊!!!” 主仆二人嬉戏打闹着,交流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互诉衷肠。 旁边的饶晓晓被二人深厚的友情深深打动,但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怯生生地出声道:“那个……学长?” 听到饶晓晓的话,冯亮立刻换了一副表情,转过头去,温柔地笑着:“怎么了?” “头儿!他们不是人啊!!!他们竟然撕坏了比利的衣服,险些糟蹋了比利的清白!嘤嘤嘤……”仍然抱腿的比利哭唧唧。 “你他妈滚啊!你一个木偶有什么清白啊?!你是木偶,不是倒模啊魂淡!”冯亮咆哮着,顿了顿,再次转过头,温柔地看向饶晓晓:“没事,你说。” “额……”槽点好多,饶晓晓憋红了脸,忍住吐槽的冲动,说起正事来,“那个人是……” 冯亮一怔,随着饶晓晓指着的方向看去。 对哦,刚才从粘稠物里滚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小的是比利,冯亮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这玩意儿救出来了。 至于大的那个…… “胖子?!”冯亮惊喜地叫着,即便看不见那人的脸,也从体态和短裤背心人字拖上认出了胖子的身份。 似乎被嘈杂得响动声所惊醒,胖子吭哧吭哧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黏糊糊白浊液,操着那口亲切的津门口音,迷迷糊糊地道:“介尼玛似哪儿啊?” “介似——”冯亮笑着,正要解释,忽然一怔。 耳边响起一串奇怪的声音。 “咕噜噜——” 在场的众人(偶)全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旁边的水潭中,涌起一连串的气泡。 原本波澜不惊的水面上泛起一丝丝涟漪,波纹逐渐扩大。 一颗人头,从漆黑的潭水中浮现。 24.活在裆下 浮出水面的,是一颗头颅。 那是一张蜡黄的老迈的脸孔,粗糙的皮肤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深陷的双眼紧闭,掉光了牙的干瘪嘴唇微微张开,从口中吐出黑色的潭水。 是夫子庙门口,那个敲钟的老汉! 老汉紧闭双眼,头部以下的身体继续上浮,湿漉漉的工装紧贴着佝偻的身躯,一直到露出腰部才停止上浮,双手交叉在身前,双眼仍然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 冯亮瞪大了眼睛,又是惊恐又是不解,不知道这个老东西为什么会突然浮出水面。 显然,胖子也认出了这个凉水泡窝头就是一顿饭的孤寡老人。敬爱长者的他大吃一惊,反应却和惊疑交加的冯亮截然不同,连忙关切地问道:“伯伯,您为嘛在这儿呐!多冷啊!” 胖子的话似乎真的传到了老汉耳中,他迟钝地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睛看着众人,瘦小佝偻的身躯微微颤抖,抬起手,面露惊恐,沙哑的嗓音颤颤巍巍地道:“救救我……拉我出去……” “别动!” 冯亮高呼一声,喝止了想要出手相助的饶晓晓和胖子,紧张地盯着老汉。 饶晓晓还好,听从冯亮的指示,一动不动的站在他身后,乖巧地翘首以待。 胖子却不乐意了,焦急地道:“嘛意思?介伯伯再跟这儿泡着不得感冒嘛!一把岁数了感冒还得了?” “我跟你缩,”冯亮鬼使神差地被感染成了津门口音,笨嘴笨舌地解释道:“介老头儿可不似好人呐!糟老头子坏的很!” 肯定有蹊跷啊! 这个老头出现在这溶洞里,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这个池子是村里的化粪池,老头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厕所里,又被别人冲马桶的时候顺着下水道冲到了这里,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化粪池里游了出来…… 合理个鬼啊!傻子才会相信这种可能啊!!! 胖子和冯亮意见相左,连连摇头:“你介孩子太没礼貌了吧!这大爷肯定似让那些怪物抓进来的,多可怜一老头儿,怎么就不似好人!” 一边反驳着冯亮,胖子忍不下去,伸手去抓老汉的胳膊。 “别!”冯亮来不及阻止,待他反应过来时,胖子的手已经和老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哗啦—— 伴着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大波大波的水浪铺面打来,让冯亮和饶晓晓不得不低头暂避。待二人再次抬头看去,场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汉佝偻的身影飘在半空中,手中拎着不住尖叫挣扎的胖子! 飘在半空中? 冯亮大惊失色,后退几步,想举枪射击,老汉瘦小的身影却被胖子完全挡住,让他根本不敢开枪! 饶晓晓同样惊叫着跌坐在地上,花容失色,手中的闪光灯偏了一下位置,无意中照亮了老汉的身下。 和门生一个色调的惨白而光黄可鉴的皮肤,四条粗壮的腿,张开的脚掌上生着厚厚的两栖动物的蹼。没有头尾,肥硕臃肿的身躯上,腿部和两肋长满了鼓鼓囊囊的白色小肿包,渗着似曾相识的乳白色粘稠液体。 在那佝偻的老迈躯干下,赫然连接着一辆坦克般大小,臃肿巨大的牛蛙似的惨白身躯! 【警告!检测到高价值收容样本!请谨慎行事!】 助手忽然出声提醒,但看起来,这种提示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必要。 “你怎么总是慢一拍才提醒啊!!!”冯亮咆哮着,张皇失措地举枪瞄准,“还有,这种玩意儿要怎么收容啊?!就算它上赶着被我收容,收容仓也装不下啊!” 没有理会脚下渺小的生物,老汉的裆部,巨大牛蛙的头部忽然裂开一个巨大的裂口,肉红色的内壁上生满密密麻麻的牙齿,无数幼细的触须蠕动着,和门生的口器如出一辙,只是型号大了几十倍! 老汉仍旧是那副卑贱可怜的表情,毫无一丝情感波动,拽着胖子的身体,塞进了裆下的口器里! “啊——我艹你屁股——” 胖子惨叫着,被塞进了口器之中。裂口闭上,牛蛙鼓鼓囊囊的口部位置轻轻蠕动着,其中传来隐约可见的骨肉碎裂声和咀嚼声。 冯亮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再也感受不到手部的疼痛,肾上腺素激增。他爬起来,猛地将跌坐在旁边的饶晓晓拉起来,怒吼道:“跑!!!” “欸?”被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的饶晓晓反应迟钝了不少,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冯亮让自己逃跑,却没有离开,而是傻乎乎地反问道:“你不是要帮我收容一只门生用来完成任务吗?” 偏偏要现在上演“我不走!我要和你死在一起!”的戏码吗?!虽然很感人但是真的很蠢啊! “我死了以后托梦带给你!”冯亮又气又急,只要饶晓晓还在现场,他就不得不分心照顾她,根本无法和这个怪物抗衡——虽然就算不分心也无法与其抗衡就是了。“赶紧走啊!!!” 饶晓晓咬紧了牙,嘴唇泛白,却始终没有后退一步,反倒紧紧握住冯亮的手腕,目光坚毅地和他对视着,大眼睛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这个瞬间,冯亮和饶晓晓对视着,空气仿佛静止,连耳边怪物发出的嘈杂的声音都似乎轻了许多。一个瞬间,漫长的好像永远。 “……呵,白痴。” 冯亮败下阵来似的移开视线,苦笑一声,缠满绷带的手握住了饶晓晓纤细的手,死死地握着,任由伤口崩裂也没有丝毫泄力。 殷红的血浸透了绷带,同样染红了饶晓晓的手掌。 感受着掌心里温热粘稠的感觉,饶晓晓脸颊微红,撩了下鬓角的碎发,羞涩而喜悦地微笑着。 “傻丫头……”低头看着她的表情,冯亮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饶晓晓的笑,像极了爱情。 虽然马上就要死了,但能在这个瞬间,遇到这么好的人,也还算不错。 可惜了刚刚认识的这么好的学妹。 冯亮想着,嘴角微微上扬,又看向不远处的巨大怪物。 似乎已经将胖子完全吃干抹净,老汉裆下的口器再次裂开,发出“咕噜噜——”的巨大轰鸣。 在牛蛙的肋部部,无数个鼓包其中之一,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从馒头大小直到脸盆大小,肿包忽然破开,从中流出乳白色的粘稠液体,和一个婴儿似的人形! “啪嗒!” 那个幼小的人形没有跌落在池水里,而是敏捷地抓住牛蛙身上的其他脓包,悬挂在上面。 婴儿似的东西四肢细长,身材佝偻而干瘦,沾着粘液的皮肤下隐隐露着骨骼的轮廓。借着手电的光,冯亮看清了婴儿的头部——光滑,平整,没有五官,但似乎是被强光惊扰到,婴儿的头部立刻裂开,露出长满触须的狰狞口器,发出“咕噜噜——”地恶心叫声。 这是一个小门生!!! 一半是因为眼前的一幕过于恶心,一半是因为过于震惊,冯亮下意识的捂着嘴,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面前这个巨大的怪物,一定就是夫子!是类似蚁后般的族群母体,生产出一个又一个的门生! 那群愚蠢的村民所谓的献祭,根本无法平息“夫子”的怒火!那些花一般的女孩,只是被那个知道内情的白先生白白凌辱糟践一番,然后被送给“夫子”吃掉,以补充能量,继续生育更多的门生罢了! 生完一个孩子,“夫子”似乎有些虚弱,低声叫着,背上的老汉弯下腰,双手无助地在空中摸索着。 它在……找我?! 冯亮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屏住呼吸,同时一只手按住了饶晓晓的口鼻。 这家伙和它的孩子们一样,没有眼睛!它们只能捕捉白雾范围内的物体触感,离开了白雾,它们就是瞎子! 刚才老汉的人身之所以没有直接把几人拖下水,是因为他根本无法确定几人的确切位置,是故只能扮惨,等着上前搭救的好心人上钩! 或许这玩意能够听到声音或震动,但只要自己尽量保持安静。 冯亮想着,用眼神示意饶晓晓不要出声——虽然饶晓晓未必能看懂。 他双手握住湛蓝玫瑰的枪柄,双臂紧绷,瞄准夫子的口器位置。 因为一直在四处摸索,夫子的口器位置也在来回摆动,冯亮不得不耐心地等待,等一个能确定命中的时机。 “滴答。” 有水滴的声音。 同样不敢出声的木偶比利循声看去,一双假眼滴溜溜地转着,继而紧张地拽了拽冯亮的裤腿。 嗯? 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冯亮知道比利不会在关键时刻捣乱,下意识的看向比利指着的方向。 从牛蛙身上的无数脓包中,不断的有点点滴滴的白浊液滴在黑色的水面上。 黑白相接,水乳却未曾消融。 白色粘稠液体一旦触碰到水面,便化学反应似的立刻蒸发,化作了一缕淡淡的白雾。 冯亮的瞳孔微微收缩。 对上了,全他妈对上了! 外面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将哑巴屯层层包裹的白色迷雾—— 原来都他妈是这个怪物身上气化的白色液体!!! 25.让子弹飞一会儿 屏住呼吸,尽可能降低噪音,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咕噜——” 巨大的人首蛙身怪物嘶吼着,似乎对于自己两眼一抹黑的模样很是愤慨。 老汉佝偻的身躯在身前摸索了许久,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摸不见。 这个傻大个儿,明明只要往前几步就可以摸到我啊…… 冯亮一边想着,一边试图瞄准夫子不断移动的口器。 明明有如此强大的身躯,健全的四肢,却甘于困在这潭池水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向前一步…… 暂时无法瞄准,冯亮索性放下枪,低头看向深邃漆黑的潭水。 莫非…… 看着夫子身上不断滴下白色的粘稠液体,落在水面上化作白雾,冯亮感觉自己忽然想通了什么。 夫子无法离开这些黑色的水! 这家伙终生被困在黑色的水潭之中,只能靠着白先生送来的祭品,和门生们外出猎食来获取食物!虽然夫子的本体十分庞大强悍,却像只臃肿笨拙的蚁后、蜂后一样,生产幼体才是其真正的职责! 这种生物群体,“夫子”是核心,负责生育下一代,分泌出这种白色液体,再蒸发为雾气,以此逐渐扩大族群的领地范围,给“门生”们提供越来越大的猎场,以此壮大种群。 和蚂蚁、蜜蜂之类的昆虫很相似。 就在冯亮明白了“夫子”究竟为何物的时候,人首蛙身巨兽也停止了无谓的摸索,静静地站在潭水边缘,身上无数脓包似的腺体分泌着粘液,不断增加白雾的体积。 短短一天内的两次起雾,或许已经让夫子筋疲力尽。但它明知眼前还有几个美味的甜点,所以不得不像挤时间一般,努力从海绵中挤出一些水来。 可惜,你不该静止不动的。 冯亮冷笑着,举起湛蓝玫瑰,准心直指夫子微微咧开的口器,手指搭在扳机上。 “砰!” 枪声响起,黑暗的洞穴被陡然亮起的火光照亮了一瞬间。 “咔哒。” 栓动步枪拉栓的声音响起,子弹再次上膛—— 嗯?拉栓? 我的湛蓝玫瑰是左轮枪,哪来的枪栓?! 我甚至没来得及扣动扳机!!! 冯亮一怔,猛地转头看去。 “砰!” 枪口的火光再次亮起,映出了不远处的石阶上,疤脸男为猎枪上膛的动作! 枪响,拉栓。 枪响,拉栓。 枪响——有子弹壳落在地上的声音,枪膛里似乎没有了子弹,没有再次上膛。 冯亮和饶晓晓惊恐地看着疤脸男高大的身影,异口同声地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夫子庞大的身躯仍然好端端的站在原地,甚至做出了歪头一般的动作卖萌,口器中仍然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叫。 没有理会脚下的二人,疤脸男放下猎枪,掏出一支烟点上,满脸惬意地吸了一口,烟头的光一明一灭。 “让子弹飞一会儿。” 话音刚落,夫子的蛙身上,四条粗壮的腿部的膝盖部位,同时迸开一朵鲜艳的血花。头部的口器陡然张得巨大,其中的触须蠕动着,却有许多条触须毫无征兆的断裂,伴着一股鲜血喷薄而出,洒落在脚下的潭水里。 四肢无力再支撑庞大的身躯,夫子轰然倒下,水面上溅起无数的水花,浇了冯亮和饶晓晓满头满脸。 “切,又是这种大型样本啊……”吐了个烟圈,疤脸男一脸不爽的发着牢骚:“很占地方啊,而且一看就要吃很多,说不定还要为她单独搭建一个巢穴……希望能回本吧,艹!” 抹了把脸上的黑水,冯亮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给了脚边的比利一个眼色。 比利会意,蹑手蹑脚的隐藏在岩石的缝隙里,溶于阴影之中。 “喂,小子。” 疤脸男忽然出声叫道,咬着烟,慢吞吞地给猎枪装子弹,看都不看冯亮一眼:“你拐走了我一个孩子,还杀了另一个,对吧?” 冯亮轻叹一口气,想要举枪威慑,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种不理智的冲动,转而拿下了装着抱脸虫的背包,高高举起,干笑道:“疤哥开什么玩笑,您孩子在这儿呢,给您照顾地好好的!” 装弹的手一顿,疤脸男抬起头,看着冯亮,勾了勾手指。 沉甸甸的健身包被冯亮扔了过来。 拉开拉锁,看到玻璃罐里一动不动的抱脸虫,疤脸男满意地笑笑:“算你小子识相,这样吧,只要你……” 说了一半,疤脸男无意间瞥见冯亮手里的湛蓝玫瑰,目光一凛,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好枪啊……” 他认识湛蓝玫瑰?也是鬼泣玩家? 不对,不是这么简单,而且冯亮深深认为湛蓝玫瑰除了口径大一点,和疤脸男能让子弹飞一会儿的猎枪相去甚远。 或许,疤脸男认识这把枪之前的主人? 冯亮脑中忽然萌生出一个扯虎皮拉大旗的想法,不动声色的将饶晓晓护在身后,枪口向下举起湛蓝玫瑰,讪笑着道:“疤哥好眼力,这枪是一个大佬赠予我的,那位给我枪的时候,还嘱咐我在任务中有什么问题,随时找他……” “她?”疤脸男忽然嗤笑一声,一脸轻蔑,“我可不信她会把这种唯一样本送给你这种菜狗。是你小子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高仿吧!把枪拿来,我看看!” 犹豫了一秒,冯亮把枪丢给疤脸男,心情忐忑的看着疤脸男检查湛蓝玫瑰。 将湛蓝玫瑰来回把玩,摩挲着蓝幽幽的玫瑰纹章,疤脸男脸上的轻蔑越来越淡,甚至浮现起一丝凝重,喃喃道:“竟然真是这把枪……” “我就说嘛!”冯亮大喜,一拍手,谄媚地笑着,“相逢即是有缘,小弟和您初次见面,之前也有些摩擦,不如就把这柄枪当做我送您的礼物,以弥补您之前的损失,您觉得如何?” 掂了掂手里的枪,疤脸男玩味的笑笑,反问道:“一把湛蓝玫瑰,换你们两条狗命,是这个意思吗?” “小弟我也是新人,实在是……”冯亮点头哈腰,卑微地笑着,又拿出两个空空的收容仓,“只剩这几个胶囊了,还请疤哥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 把湛蓝玫瑰插在腰间,疤脸男忽然站起来,吐掉剩下的半截烟,挠着脸上巨大的刀疤,似笑非笑地道:“我这道疤,就是那位大人,‘赏’的呀……” 嚯!本想狐假虎威招摇撞骗一番,结果莫名其妙结了更大的一个怨?! 场面瞬间变得尴尬。冯亮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手伸进口袋里,握着折叠刀,另一只手轻轻推了推饶晓晓,示意她快走。 背后的饶晓晓却仿佛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蠢女人!女人都是白痴! 冯亮心焦不已,脸上却仍旧堆出笑容,试图为饶晓晓争取一个逃命的机会:“疤哥,既然这把枪不值两条命,小弟就换一条命,怎么样?” 背后的饶晓晓身子一抖。 疤脸男一怔,继而眼睛微咪,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是说,用这把枪和你带的这个娘们儿,换你的命?” “不。” 冯亮笑着,斩钉截铁地否定:“用这把枪,还有兄弟我的命——希望疤哥,能饶这小姑娘一命,毕竟,她只是个新人,杀了她您什么也得不到,还白白浪费一发子弹。” 他听到背后的饶晓晓呼吸变得急促。 就连疤脸男也惊讶地合不拢嘴,半晌,疤脸男忽然爆发出一串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捧腹不已:“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没想到还能碰到你这种奇葩!用自己的命换一个认识不到十个小时的女人的命!” 冯亮陪着笑脸,小声嘀咕着:“没那么长,还不到五个小时。” 笑得流出了眼泪,疤脸男擦擦眼睛,仍旧不时发出笑声,看着冯亮连连点头:“我还是个新人时候,也遇见过你这种研究员——像是从来没逃过思想品德课似的,死到临头,还跟个傻逼似的操心陌生人的安危!” 不知说些什么,冯亮索性闭上嘴,静静等待下文。 笑声忽然一滞,疤脸男的脸陡然变得阴沉,仿佛刚才捧腹大笑的事其他人一般:“你知道,那些研究员后来怎么样了吗?” 又用力推了推傻子似的杵在原地的饶晓晓,冯亮心急如焚,却只能微笑着配合:“哦?怎么样了,疤哥您给讲讲?” “像这种人,业务能力往往很优秀,才有能力去保护自己的队友,在团队中迸发出远远大于一个人本该创造的价值,是窝囊废的保护伞,老大哥,圣母,大佬……” 疤脸男的嘴角微微上扬,和巨大的刀疤相得益彰。 “然后,他们死了——全都死了,我认识的几个老好人,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 冯亮沉默不语,不知道这个神经病究竟想表达什么中心思想。 “你知道为什么吗?”疤脸男仰起脸,趾高气扬的看着冯亮,不等冯亮问为什么,又自问自答似的说道: “因为有一天,那些窝囊废队友忽然发现——直接宰了这个老大哥,瓜分他的东西,比自己拼命去收容样本简单多了。” 冯亮沉默着,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饶晓晓抓着,猛地攥紧。 “你看,就像现在,”疤脸男嗤笑着,指了指冯亮,“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带着这个废物,就会为了保护她,主动给我进贡。我可太喜欢你们这种老好人了,窝囊废的保护神,强盗的提款机,研究员的……呵,败类。” 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举起只装了两发子弹,但已经足够的猎枪,疤脸男瞄准了冯亮,轻声道:“真是……浪费基金会的宝贵资源啊……” “嘻嘻——” 女性的笑声忽然响起,在空旷幽暗的溶洞里,显得阴森而恐怖。 疤脸男一怔,突然意识到,女性的声音来自于自己的…… 背后? 惊恐地转过头,疤脸男看到一顶近在咫尺的凤冠,一颗颗细小珍珠编成的珠帘快要垂到他的脸上。 在珠帘之后,是一张青紫的脸。一双没有瞳仁的泛白眼睛瞪着,嘴角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撕开,翻滚着血肉,露着牙床,强行做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紧张加上不科学的低温让疤脸男的每一寸肌肉僵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快要亲到自己的脸。 “有种你再说一次?” 冯亮感觉自己像被车撞了一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上。 饶晓晓迈过他倒下的身体,步伐矫健而坚实,不紧不慢地走到疤脸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如果不是那些老好人,像你这样业务能力极差,靠着盘剥新人,欺凌弱小活下来的渣滓,早就他妈的死绝了。还有,” 顿了顿,饶晓晓嘴角勾起一个阴森的笑,清冷透着寒意的声音说着:“你个废物,还真把老娘当萌新了,嗯?大佬?” 疤脸男的身体颤抖不已,想要拼命一搏,却发现肌肉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怎么动都动不了。 “老鼠就该有老鼠的觉悟,老老实实躲在自己的阴沟里瑟瑟发抖,啃食垃圾过活。紧急任务这种大场面,也是你配参与的?你就不会动脑子想一想吗?没有我们这种C级研究员,大型紧急任务开都开不起来,你个白痴还真以为自己是鹤立鸡群了?!” 饶晓晓喋喋不休地说着,目光越来越阴狠。顿了顿,她后退一步,一脸不耐烦的打了个响指:“绣娘。” “嘻嘻。” 疤脸男面前那张可怖的脸发出让任何男人都提不起兴趣的笑。他的眼球微微转动,顺着沾满血渍的红嫁衣一直往下,看到一直长满尸斑的纤细的手,握着一把生锈的剪刀。 他瞪大了眼,看着剪刀刺进自己的腹部又缓缓拔出。 因为腹部的剧痛,疤脸男双腿一软,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不住颤抖。 长满尸斑的手轻抚着疤脸男的头顶,让他莫名想起那首《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纤细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一把头发,强迫着疤脸男仰起头,露出柔软的脖颈。 “哈——” 披着嫁衣的绣娘低语着什么,口中喷出白色的冷气。 生锈的剪刀先是在疤脸男的脖子上比了比,继而高高举起,猛地刺下! 一下,两下,三下…… 疤脸男的脖子血肉模糊,头颅和身体仅靠最后的一点皮肉相连,绣娘却仍然没有停手,持之以恒地刺着。 “扑通。” 终于连最后一点皮肉也被刺烂,疤脸男死不瞑目的头颅还被绣娘拎在手里,魁梧的身躯却轰然倒地,鲜血顺着石阶流下来。 直到鲜血流到冯亮脚下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体内,原来可以有这么多血。 26.回城?还早着呢 “咕噜噜——” 水潭边上,夫子发出有气无力的叫声,提醒着众人,自己还没死。 “真磨叽,说了多少次,咱们女生做事,一定要干净利落!”饶晓晓双手抱胸,不满地教训着绣娘。 “嘎——” 绣娘怪叫着答应,想要点头,脖子却好像骨头断了一般,不受控制的歪到一旁,快要滚到肩膀上。 “好啦好啦!” 半是好笑半是心疼,饶晓晓忍俊不禁地笑着,踮起脚,帮绣娘把头扶了回去。 伴着一声骨头接上的声音,绣娘的头回到正轨。饶晓晓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温柔地道:“好啦,又是一个漂亮姑娘啦!” “嘎——” 绣娘叫着,被扯开的嘴角笑得更开了。 疤脸男流出的鲜血已经流到了冯亮的鞋底,他连忙抽回脚,后退几步,却差点掉到潭水里,发出一声惊叫。 “吵什么吵!”饶晓晓没好气地吼着,瞪了冯亮一眼。 打个个激灵,冯亮连忙站好,大气不敢喘,战战兢兢地看着饶晓晓。 饶晓晓却没有再理会他,将倒在地上的疤脸男尸体翻了个身,摸索起来。 “喏!给你!” 湛蓝玫瑰被饶晓晓扔过来,冯亮手忙脚乱的接住,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个……饶晓晓?我……” “接着!” 不等冯亮说完,饶晓晓又扔过来什么东西。冯亮连忙接住,看着手心里的东西,是一个黑色的塑胶手环。 【产品名称:基础研究员手环】 【产品介绍:除智能终端外,大多数研究员需要更多辅助设备。该手环具有较强的便携性,可负载各类实用性MOD,为研究员提供各种帮助。】 【已附加MOD:收容胶囊传送MOD】 【收容胶囊传送MOD:在任务位面中,您可以将已装载收容样本的胶囊传送至您的研究室——如果您有一个的话。】 冯亮挑挑眉毛,有些小惊喜。看起来,以后自己不必再背上装着奇形怪状东西的罐子在任务位面里跑来跑去了,解放双手啊! “喏!” 不远处又传来饶晓晓的声音,冯亮抬头看去,一个硕大的玻璃罐子径自砸向自己。 “我靠!”惊叫着,冯亮抱住收容仓,却被沉甸甸的玻璃罐砸得连连后退,再一次差点掉进水潭里。 “你的战利品归你。”饶晓晓说道,继续在无头尸体上翻找着。 “嗯……谢谢大佬。”冯亮耸耸肩,看看装着抱脸虫的收容仓,低声道:“助手,把这玩意儿传送到家里去。” 【收到,传送即将开始,三,二,一——】 被冯亮抱在怀里的收容仓忽然闪烁起一阵蓝色的电光,瞬间消失不见。 “嚯!”冯亮开心的像是个得到玩具汽车的小男孩,惊喜地叫着,“高科技呀!” 就在他欢呼雀跃的时候,面前刮过一阵瑟瑟阴风。冯亮一个激灵,扭头看去,那叫作绣娘的女鬼不知何时飞到了夫子面前,伸出长满尸斑的手,从倒下的庞大身躯上,将那只门生幼体抓了下来。 “拿个胶囊过来。”饶晓晓摸着疤脸男的尸体,头都不抬的说道。 “嘎——”又一阵冷风,绣娘眨眼间出现在冯亮面前,手里攥着不住挣扎的小东西,举到冯亮脸前。 冯亮吓了一跳,慌忙间后退两步,不敢直视绣娘秀气的脸,战战兢兢的拿出一个空的收容仓打开。 咕噜噜怪叫的小东西被绣娘塞进罐子里,与此同时响起助手的提示: 【成功收容样本,获得积分100点。本次任务位面已成功捕获相关样本,24小时内,您可以随时开启返程传送。】 “这玩意儿才100点?抱脸虫那个小东西都200点!!!”冯亮不满地嚷着,抬头间看见绣娘嬉笑的脸,立刻冷静下来,低下头,瓜怂地道:“嗯,挺好,很合理。” “能被你这种菜鸡一刀撂倒的生物,100点不错了。真要论战斗力,这小家伙或许还不如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不远处的石阶上,饶晓晓终于搜刮完战利品,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她看着冯亮,狡黠地笑笑:“喏,抓个门生,帮你完成任务咯~” 这让冯亮想起二十分钟前豪气万丈妄图带妹的自己——尴尬地笑笑,让助手把收容仓传送回去,冯亮搓着手,有些拘谨地道:“那个,原来你……” “偶尔扮猪吃虎也挺有趣的,不是吗?”饶晓晓俏皮地眨眨眼,抬起手,对着手腕上一条明晃晃的银色手链说道:“Chris,拿一个大型披甲式收容胶囊。” 话音刚落,她的头顶上方忽然亮起大团大团的炫目蓝色电光。光芒散去后,冯亮惊愕的发现半空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集装箱似的东西,让原本空旷的溶洞瞬间显得拥挤。 “哗啦!” 饶晓晓一挥手,集装箱砸在水潭里,溅起大团的水花。集装箱的箱门打开,绣娘走到夫子面前,拎着蛙身上佝偻的人形,往集装箱里拖拽。 “救我……救我……” 老汉哀怨地惨叫着,但这次,再没有人对他生出一丝同情。 此时此刻的冯亮,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新手村杀鸡的新人,忽然看到高玩大神骑着金光闪闪的RMB飞行坐骑,拎着+15的武器,穿着满级套装,在新手村里招摇过市。 “这是什么玩意儿?!”指着巨大的集装箱,冯亮激动地问着。 饶晓晓思索了一秒,歪歪头,一脸无所谓地道:“嗯……收容胶囊?” “你管这个火车皮似的东西叫胶囊?!”冯亮憋红了脸,再一次体会到当初玩网游时,面对敌方工会大佬时所感受到的渺小和自卑。 【产品名称:大型披甲式收容胶囊】 【产品价格:1000/个】 【产品介——】 “闭嘴!”冯亮悲愤地吼着,看到价格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短期之内不会有用到这玩意儿的机会——上一次任务自己也算险象迭生出生入死,一次下来的收获竟然只能买半个火车皮? “安心啦,少年,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饶晓晓走到冯亮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得意的笑,“加油,我看好你哦!” 五分钟前还躲在自己背后嘤嘤嘤的学妹,忽然间变成了大佬,这给冯亮带来了极大的心理落差,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咂咂嘴,神色复杂的看向饶晓晓,问道:“你……真的是我学妹吗?” 饶晓晓拍拍手,火车皮在一阵电光中消失。她看了冯亮最后一眼,耸耸肩,脸上的笑意让冯亮捉摸不透:“谁知道呢?” 冯亮微微皱眉,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那你……” “再见咯——如果以后能匹配到一起的话。”饶晓晓打断了他的话,转身朝绣娘走去,只留给冯亮一个倩丽的背影:“首先,你得晋升到C级权限,加油哦!” 电光再次亮起,饶晓晓和绣娘消失不见,只剩一下一汪平静的潭水。 想要挽留饶晓晓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冯亮看着空荡荡的溶洞,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他还有好多问题没来得及问饶晓晓。 你真的叫饶晓晓吗? 你的权限是C级?既然这么强,又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藏拙? 你的演技为什么这么好? 你握住我手的时候,那种眼神是认真的,又或者只是……演技的一部分? …… “头儿,刚才那个娘们可真厉害!” 比利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冯亮的思绪。 “……”看着比利从岩缝里爬出来,一双眼球滴溜溜转个不停,冯亮就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将其踢回岩缝里,低声骂着:“滚!” 比利不折不挠的从岩缝里爬出来,正要说些什么,身子忽然一僵,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溶洞上方。 冯亮一怔,循着比利的目光看去。 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 冯亮乐了,抬脚欲踢:“你小子,可真是……” “头儿!”比利打断了冯亮的话,紧张兮兮地道,“你听!” 看着比利的样子不像胡闹,冯亮不解地眯起眼睛,仔细聆听着。 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某种生物在爬墙。 “门生?!”冯亮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这个村子里少说还有五六十只门生。它们本该在外面,隐藏在白雾中捕食,但此时母体被捕获,它们肯定会回援。 “跑!”冯亮二话不说,拎起比利便跑。 被狂奔的冯亮拎在手里,比利感觉自己的木头身子快要散架:“咳咳!头儿,轻点儿!你掐住我脖子啦!” 【侦测到大量生命体征,危险程度较高,建议立刻开启返程传送。】助手主动提醒道。 “还不能走!”冯亮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助手的建议,“还有那些女孩!” 在地牢里,还有五个姑娘被锁在牢笼里。 虽然冯亮可以一走了之,不去管那些对于他来说像是NPC似的人,但他没法那么做。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了——像是上次在王萍家,忍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坚持把小丫头哄睡觉以后,稍微掩饰了一下王萍的尸体。 “头儿!没必要啊!”比利像个对昏君进言的忠臣一般委屈,“咱走吧!” “不行!”冯亮管闲事的决心很坚定,像个昏君一般执着。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间,有白色的雾气开始涌过来,虽然看不到,但雾气中传来“咕噜噜”的叫声不绝于耳。 明明母体已经被收容,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白色雾气?! 从钟乳石的缝隙间穿过,冯亮暗骂一声,想起地牢边被招娣锁住的铁门,一边跑着,一边大喊:“助手!现在我还能兑换什么可以破门的道具吗?” 【产品名称:便携式等离子切割工具套装】 【产品价格:500积分/套】 “买不起!”冯亮吼着,“200积分以下的有吗?” 【搜索中,请稍后……】 “该死,一提便宜货就开始磨时间是吗?这种刺激消费的手段也太卑劣了啊!”冯亮咆哮着,敏捷的翻过一块石头,在地上打了个滚,再次起身时正想催促助手几句,却忽然愣住。 “卧槽?” 不远处,地牢原本紧闭的大铁门,此时却敞开着。 27.白先生 冯亮清楚的记得,自己离开地牢后,招娣那个疯丫头丝毫不留情面的反锁上了地牢的铁门。当时疯狂砸门却一无所获的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现在,那扇紧闭的门却敞开着,依稀露出昏黄的烛光,冯亮甚至看得见铁笼的边角。 肯定有蹊跷。 但背后的白雾滚滚而来,其中夹杂着不绝于耳的“咕噜噜——”叫声,让冯亮毛骨悚然。 他没得选,只能加快脚步冲进牢房,转身关上沉重的铁门,手忙脚乱地插上门闩。 “Duang!!!” 铁门关上后,立刻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随后是无数双爪子挠门的摩擦声。 又插上两根门闩,冯亮喘息着,后退两步,紧张地看着不住摇晃的铁门。 还好,应该能挡得住。 暂时松了一口气,冯亮转过身,发现墙壁上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算不上明亮,但已经让能见度高了不少——自己之前竟然没发现,有点儿可惜。 “招娣?”在走廊里漫步着,冯亮一边走向关押着少女们的铁笼,一边呼唤着疯丫头。 没人应道。 “招娣?!”冯亮的声音高了一点,与此同时握住插着后腰的湛蓝玫瑰,随时准备拔枪。 听着冯亮接二连三的叫唤,比利不解地歪着头:“头儿?你想要个弟弟?” “我已经有一个了。”冯亮挑挑眉。 比利哦了一声,点点头,语气带着些同情:“I’m sorry about that.” “习惯就好。”冯亮笑笑,看向身边的牢笼。 四个女孩缩在墙角的干草上,瑟缩地看着冯亮,眼睛里满是惊恐。 “我回来了。”冯亮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晃了晃,善意的笑着,“回来帮你们离开。夫子已经被解决了,不用害怕。” 少女们似乎没听到冯亮的安慰,仍然缩在角落不肯上前,和之前发疯似的想要脱出牢笼的模样截然不同,像是换了一群人一般。 嘴被铁丝缝上的那位少女瞪大了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芒,似乎急于想对冯亮诉说些什么。 停下正要打来牢笼的手,冯亮微微皱眉,察觉到有些不对,沉声问道:“究竟怎么了?招娣去哪儿了?还有……” “头儿!躲开!!!” 背后响起比利的尖叫声,冯亮一怔,下意识的蹲下身子。 “铛!!!” 冯亮的头顶,他方才站立时的脖颈位置,一把边缘锋利的铁锹狠狠砸在铁笼上,溅起一串火花! 一个翻滚拉开距离,冯亮稳住身形,惊讶地看向挥动铁锹那人。 “嘿嘿……” 沙哑的浑浊的笑声响起,像是喉咙里卡了一口浓痰。 油灯的照明范围有限,冯亮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能看见一条沾满泥泞的工装裤,和一双老旧的布鞋。从鞋子和裤子的尺码来看,这人的身高不是太高。 麻利的拔出枪,冯亮指着面前的人影,厉声道:“别动!放下铁锹,双手抱头蹲下!” 对方没将冯亮的威胁放在眼里,收回铁锹,双手握住木柄。 那是一双长满老年斑的粗糙的手。 “我说了别动!”冯亮咆哮着,打开了湛蓝玫瑰的保险,随时准备射击。 对方置若罔闻,上前一步,藏于阴影之中的上半身也暴露在油灯的灯光下。 佝偻的身影,苍老的面孔,掉光了牙齿的干瘪的嘴,还有稀疏的银发。 冯亮瞪大了眼睛。 又是夫子庙门口,那个敲钟的老汉! “怎么哪儿都有你?!”冯亮吼着,拿枪的手微微颤抖,“你他妈到底是谁?!” “嘿嘿……”老汉的口齿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再也没了那副上了年纪不中用的笨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 “我就是,白先生啊!” 冯亮忽然明白那些女孩为什么不急着争取自由了。 原来这个老东西就在旁边,隐藏在暗处,等待着冯亮的到来。 “你们哑巴屯的人,都很爱演啊……”冯亮吐槽着,眯起眼睛,拿枪的手稳了一点,厉声喝道:“招娣呢?!去哪儿了?!” “亮哥……” 从老汉背后的阴影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老汉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不顾自己被冯亮的枪口指着,缓缓前进,低声道:“你很关心她?” 冯亮不会授人以柄,没有回答老汉的问题,冷笑一声,抬了抬枪口:“你真以为我不敢开枪?” 佝偻的身影忽然挺直,冯亮有些惊讶,这个老汉的身高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矮。 老汉停下脚步,嘲讽地笑着:“你倒是开枪呀!” “砰!” 湛蓝玫瑰的枪口亮起火光。 冯亮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这个白先生豢养怪兽,残害少女,鱼肉百姓,罪行数不胜数,死有余辜。 对着这种家伙开枪,冯亮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500马格南手枪弹射出枪膛,巨大的弹头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射穿了白先生的胸膛,老迈的身影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让你个糟老头子装逼。”冯亮冷笑一声,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将湛蓝玫瑰插回到后腰。 比利适时的开始舔:“就这?切,老头真有意思,都算不上我们头儿的一合之敌!” “也不行。”冯亮谦虚地笑笑,“喝多了也吐。” 谈笑间,冯亮打开铁牢的门,走进牢房里,安慰着被吓得鹌鹑似的女孩们:“没事了,白先生已经被我干掉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少女们一怔,胆怯而好奇地探出头去,看着走廊里老汉的尸体。 “白先生……死了?”一个女孩呆呆地说着。 “嗯,死了。”冯亮笑笑,“你们甚至可以趁热做点什么……开玩笑的,不过你们要想挫骨扬灰泄愤一番,我也不会阻拦。” 女孩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率先起身,往牢笼外走去。 另外两人立刻跟上,冲出了铁笼。 只剩下那个被缝上嘴巴的少女,仍旧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少女冰冷的手搭上冯亮的手腕,紧紧握住。 “嗯?”冯亮皱眉,有些疑惑:“你不走吗?” “相比那个。”少女眨眨眼,没有张嘴,声音却在冯亮脑中响起,“你知道,我的嘴为什么被缝上吗?” 冯亮眯起眼睛,不知道少女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手指轻轻摩挲着冯亮的手臂,少女眨眨眼,慢慢说着:“夫子出现以后,我是第二个被村民们献祭的祭品。我被从井口扔下来,在一堆白色的东西上摔晕过去。等我醒来时,就被关在了这里。” “那时候,地牢里只有我一个人。白先生把我捆在隔壁牢房的那张床上,对我……呵,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冯亮点点头,同情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弟弟年龄仿佛的女孩,心疼地摸摸她脏乱的头发。 有些不适应地躲开冯亮的手,少女顿了顿,继续说着。 “有很长一段时间,十几天,一个月?不知道,这里暗无天日,我甚至不能靠日出月明来判断时间。总之,玩弄了我一段时间之后,白先生开始觉得无趣,想要试试一些新奇的玩法……” 想起隔壁牢房放着的那些刑具,冯亮点点头。 “先是皮鞭和麻绳,然后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他……算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少女的眼睛里有些哀伤,怅然了一阵,继续说道:“有一天,他想要把那个东西塞进我嘴里……” 冯亮眯起眼睛,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权作安慰。 少女自嘲般的眨眨眼:“虽然已经被折磨了很长时间,但我还有最后一点儿倔强。我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没办法杀了他,但我还是能做一些事的——当他把那玩意儿塞进我嘴里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将其咬断!” 她的眼里忽然闪烁起兴奋而嗜血的光采,看得冯亮下体一紧,忽然有点想撒尿。 “白先生惨叫着,骂我,打我……之后,他拿来了一根筷子似的钢针,用铁丝缝上了我的嘴,就像现在这样。”少女指了指自己的嘴,并不避讳谈到这件事情。 “我一点儿都不后悔,哪怕从那之后,他用更多更恶毒的手段折磨我,我也从没后悔过,反倒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直到……”少女絮絮叨叨地说着,冯亮脑海中的声音忽然开始微微颤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经历。 冯亮握着她的手,知道终于要听到一些重要的东西。 少女喃喃道:“直到后来的祭品被送来。白先生照旧欺凌她们,强暴她们……” “人渣!”冯亮低声骂着。 “重点不是他是不是人渣。”少女皱起眉头,强调道:“你没明白吗?重点是我明明已经把他的那东西咬断了,他却仍然能继续强暴女孩子!” 冯亮愣了几秒,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是说,白先生又长出一根来?!断肢再生?!” “是呀——” 身后忽然响起老迈浑浊又不怀好意的声音。 冯亮后背发寒,全身的汗毛竖起,下意识一个翻滚想要躲避。 但这不是ACT游戏,翻滚并没有无敌帧! 锋利的铁锹砍在冯亮的左腿小腿上,嵌进了皮肉,砸断了骨头。 “啊!!!” 冯亮惨叫着,手脚并用爬到旁边,小腿上被剜下了一大块肉,血流如注。 他趴在地上,惊恐地看向身后。 狭窄的牢房门口,老汉握着铁锹,脸上沾着不知是冯亮的还是自己的血,映衬着他神经质的笑。 瘦弱的身体上,胸口处明明还开着一个血肉模糊的枪孔,老汉却恍若未觉一般,动作迅疾有力,掂着手中的铁锹,一步一步向地上的冯亮走来。 “怎么会?!”冯亮难以置信,却没被吓傻,拔出湛蓝玫瑰,快速开枪。 “砰!” 枪火亮起,离得太近,冯亮无需瞄准,老汉的右胸立刻炸起一朵血花,身子跌跌撞撞地倒在铁笼边缘。 “咳咳……” 倚着牢笼,老汉咳出一口血沫,扭了扭脖子,拄着铁锹再次站起,眼睛挣得又大又圆,再次向地上的冯亮走来,声音沙哑的说着:“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洞穴深处做了些什么,但你真以为……夫子就在里面?!” 冯亮咬着牙,忍着腿上钻心的痛,再次开枪。 子弹射穿了铁锹的木柄,去势不减的击穿了老汉的腹部。 老迈的身影跌倒在地,打了个滚。白先生趴在地上,发出了不知是呻吟还是嘶吼的低吟,扔掉断了的铁锹,慢吞吞地爬起来。 “我是在豢养那些那些肮脏的怪物,但……” “比利!护驾!!!”冯亮吼着,略微一瞄准,再次开枪! 子弹打中了白先生的手腕,老汉的右手立刻断了一半,剩下半边血肉连着右手,软绵绵的耷拉下来。 看着老汉因为断手之痛惨叫挣扎,冯亮却迟迟没有再开枪。 枪里只剩一发子弹,他必须确保能一击命中! 不知跑到哪里的比利终于现身,从牢门冲进来,手里握着他仅能找到的“武器”——一根白先生用于取乐的,铁质的棒状物。 “冲鸭!!!”比利叫着,窜上老汉的肩头,用铁棒在老汉的头上砸着。 对于扛了四发大口径子弹的老汉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理所当然没什么卵用,不痛不痒的从地上站起来。 任由木偶骑在自己脖子上放肆,老汉站稳身子,自顾自地说道:“能被我折磨,供我取乐,可是这些小娘皮的荣幸!我可是……唔!” 比利趁机把铁棒插进了老汉的嘴里,用力抽插着。 被一根沾满污秽的东西插进嘴里,老汉终于动怒,伸手抓住比利的小西装,仍垃圾似的扔了出去,一把木头摔在墙角,连连惨叫。 “你敢?!呸呸呸!”老汉连连吐了几口唾沫,想到自己曾用这根铁棒做过的事,一脸的嫌弃和恶心。 “我可是夫子!”老汉咆哮着,一脸受命于天的骄傲和被冒犯的癫狂! 冯亮一怔,下意识的反问道:“你是夫子?!” “没错!”老汉白先生咆哮着,蜡黄的脸涨得紫红,扯下了已经变成累赘的右手,断口处喷涌出红得发黑的鲜血! “我才是,夫子啊!!!” 28.空枪 “我才是夫子!!!” 老汉咆哮着,像是一头老迈而发怒的狮子,牙齿掉光的嘴大张着,唾沫星子快要飞到冯亮脸上。 原本苍老腐朽的身子健步如飞,老汉蹿到冯亮面前,仅剩的左手掐住冯亮的脖子,像是拎一只猫咪般轻而易举地将冯亮从地上拎起来,按在墙上。 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冯亮的脸涨得通红,粗重地喘息着,瞪大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些供你取乐的女孩跑掉了,你不打算把她们抓回来吗?白先生?” 他在试图祸水东引,分散老汉的注意力,给自己创造一个逃跑的机会。 但老汉并没有理会冯亮的小伎俩,直勾勾盯着冯亮的眼睛,癫狂地道:“在哑巴屯,先生除了教书,还有一项工作——定期帮髦老们整理夫子庙,准备各种集会和供奉事宜。但你在这村子里,有看到屯长或髦老的影子吗?” 冯亮咳嗽一声,小声道:“没有,而且我觉得他们应该并没有寿终正寝……” “没错!”老头冷笑一声,脸凑得更近了一点,冯亮甚至闻到他腐朽的气息。“三年前,我在清扫夫子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床底下的密道,从此……嘿嘿!” “如果你想讲讲自己这些年来是如何进行权力更迭走上人生巅峰,顺便谈谈你的心路历程的话——”冯亮涨红了脸,额头开始暴起青筋,“我建议你先把我放下,这样我还能为你鼓个掌。” 老汉当然不会把冯亮放下,甚至把冯亮举得更高,头顶快要撞在低矮的天花板上。 “哑巴屯,一直是一个礼坏乐崩,不通书礼的地方!”老汉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他们愚昧,无知,不循礼,不通文,对圣人文章没有一点敬畏之心,甚至不尊重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咳嗽一声,冯亮吭哧吭哧地道:“我猜最后一个原因才是真正让你不爽的……” “不是!”老汉咆哮着,想扇冯亮一个耳光,却因为少了右手扇了个空,只是在冯亮脸上洒了一滩暗红发黑的血迹。 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冯亮嫌恶地转过头,嘀咕道:“可真是狗血喷头……” “这些刁民!他们,需要救赎,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是圣人教诲,什么是礼义廉耻!”老汉义正言辞,用没有手掌的右手腕掰正了冯亮的脸,逼着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 “靠一只大牛蛙和她不长眼睛的儿女们就能教化民众,让人们敬畏夫子,尊礼守义?”冯亮和老汉对视着,发出嘲讽的笑,“你可真是个大逻辑家!” 老汉丝毫不觉得惭愧,傲然道:“当然不能!但在威胁面前,他们能知道该有所敬畏,知道该尊重圣人,知道该乞求庇护!” “学堂里的夫子像可落满了灰!”冯亮反驳着,“人们仍然没有敬畏圣人,反倒愈发愚昧,献出自己的女儿谋求片刻的安宁!你根本不是要传播圣人言,只是借怪物之手确立自己的统治地位,在人骨堆上享乐,做你的土皇帝罢了!!” “我没有!!!” 老汉咆哮着,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脸上的紫红色愈发明显,他死死掐住冯亮的喉咙,看样子是动了真怒,再也不为自己的罪行辩解,只是不断加大手上的力道,想要把冯亮掐死。 “呵,你知道吗?老头?”冯亮冷笑一声,声音沙哑,眼里却毫无畏惧。“你现在,一脸的败相。” 老汉一怔,忽然感觉自己的下颚上顶着什么又长又硬的东西。 他低头看去,那是一根银白色的枪管。 “还有一发。”冯亮眼中闪起一丝狠辣的光,“送你了!” “砰——” 枪声响起,却没有亮起火光——湛蓝玫瑰的枪口几乎被冯亮顶进了老汉的肉里。 老汉的天灵盖被掀开,黑血夹杂着脑花喷涌而出。 脸上染满黑血,冯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头颅,莫名联想到一个词——“醍醐灌顶”。 扼住自己喉咙的手无力的松开,冯亮倒在地上,缺了一大块肉的小腿受到碰撞,立刻让他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嘶——”吸了一口凉气,用双手支撑着翻了个身,冯亮看着老汉倒下的尸体,眼里满是快意。 马后炮比利这才从墙角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半截铁锹,冲到老汉的尸首旁边,用锋利的铁锹鞭尸泄愤,嘴里骂着:“就凭你,也配和我们头儿掰手腕?!不自量力!死吧死吧死吧!” 被缝上嘴的少女冲到冯亮身边,想要察看他腿上的伤口,却被鲜血淋漓的小腿吓坏了,手足无措,只能抓住冯亮的手腕,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还年轻,还死不了。”冯亮笑笑,在少女的搀扶下坐起来,“跟我走吧,哑巴屯容不下你,但我那儿还有些地方。” 少女眨眨眼,疑惑地歪了歪头:“去哪儿?” “嗯……”冯亮拿不准该怎么解释,只能笼统地道:“另一个世界。” “我还不想死!”少女惊叫一声,松开了冯亮的手腕,警惕的看着他。 “不是你以为的另一个世界,而是……而是……”冯亮笨手笨脚的比划着,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不识字的小姑娘解释“位面”的概念。 还好,比利适时的钻出来为冯亮解围:“头儿!战利品!!!” 冯亮看向比利——小木偶兴奋地抱着一颗扭曲变形的头,从头颅脖颈处血肉模糊的痕迹来看,比利应该是用铁锹劈下了老汉的首级。 “拿远点!”冯亮不满地叫着:“你拿那么个玩意儿干嘛?太恶心了!” “把他的头砍下来给您当球踢呀!”比利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您昨天看电视剧的时候我学的!这不是您们这边的习俗嘛?” 少女看向冯亮的目光更惊恐了,似乎他是什么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冯亮只觉得百口莫辩:“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一个多操蛋的原生家庭,但我永远不会把别人的球砍下来当头……呸!我永远不会把别人的头砍下来当球踢!明白吗?白痴!” “啪!” 比利一记抽射,把老汉的头狠狠踢飞出去,穿过了牢房的门,砸在外面的墙壁上,黑血沾满了墙壁。 “呦吼!”木偶振臂欢呼,兴奋地和冯亮炫耀:“球进啦!” “……” 冯亮感觉自己头晕目眩——一半是因为失血过多,一半是被比利给气的。 比利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迈过老头的尸体,小跑着冲向牢房外,想起捡球:“头儿!咱俩SOLO吧!你想先当守门员还是前锋?在我们那个位面,天朝人都可擅长蹴鞠啦!” “在我们这个位面不是。”冯亮耸耸肩,“如果是乒乓球的话,咱俩说不定还能……等等!谁要跟你SOLO啊魂淡!老子可是少了半条腿啊!” 比利抱着自己心爱的“球”,兴致盎然地跑回冯亮身边,尖细的声音说着:“没事儿!头儿!咱们还可以……” “啪!” 一声巨响。 但这次,被凌空抽射的不是老汉的首级,而是比利瘦弱的身子。 冯亮眼睁睁地看着比利被抽飞出去,砸在铁笼上。 在他面前,老汉的尸体直挺挺地坐起来,空空如也的脖颈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翻滚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长出来? 在冯亮和少女惊恐的目光中,响起一阵血肉蠕动的声音。 从老汉脖颈的断口处,长出一根和他脖子一般粗细,足足有一米多长,章鱼触手似的东西! 触手长而柔韧,摇摆翻滚着,布满黑色发亮的细密鳞片,冯亮甚至看得见上面两行细小的吸盘,一张一合,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勒死什么东西。 老汉的躯体笨拙而僵硬,慢吞吞的迈出脚步,断开的右手手腕处,同样长出一根黑漆漆的章鱼触须。 【警告!警告!侦测到价值极高的收容样本,请研究员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将其收容!】 “收容?!”冯亮吼着,恨不得把助手揪出来揍一顿,“我收容他?你看他像是会乖乖撞进收容仓里的模样吗?!” 助手没有理会冯亮的不满情绪,自顾自地说着【请务必将其收容!不惜一切代价!】 “就算有能重建帝国的代价,我也支付不起啊!”冯亮说着。 因为腿部的伤,此时的他寸步难行,只能呼唤着自己的木偶,企图对方能上前帮忙。 比利并没有如愿回应他的求助,躺在墙角,哀嚎不已。 一个木偶哪来的痛觉?冯亮知道,这家伙是有心磨洋工,巴不得自己被害,他好趁机恢复自由,摆脱冯亮的控制。 “该死!”冯亮暗骂一声,但此时此刻却顾不得和这幅木偶算账。 脖子上长出触须的扭曲躯体正一步一步向冯亮靠近,冯亮看着触须上密密麻麻的吸盘,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腿上的伤口让冯亮甚至无法起身,没了子弹的湛蓝玫瑰已经变成一把废铁,能保护他的,只有那把折叠刀。 冯亮拔出刀,甩了甩头晕眼花的脑袋,低声道:“小姑娘,你快走!” 身边的少女愣了一下,继而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趁机逃出了地牢。 也太果断了吧!一般来说不应该客气一会儿,上演一番“不!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之类的苦情戏码吗? 冯亮苦笑一声,只是腹诽两句,没有放在心上——这个姑娘和自己没什么感情,也不像饶晓晓一样有闲情逸致。也只有饶晓晓那种实力,才有闲心陪在自己身边,上演一出同生共死的情景剧。 老汉迈着僵硬的步伐,步步紧逼。 冯亮支撑起身体,后背倚着墙壁,举起了手中小的可笑的折叠刀。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那份神秘的赞助,还有扮猪吃虎的饶晓晓,自己或许早就死在门生或是疤脸男的手中。 但现在,冯亮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29.铁钩 白先生的尸体弯下腰,不等走到冯亮面前,粗壮的触手带着呼啸破空之声,重重地抽向冯亮。 触手实在是太长了——尽管冯亮努力手脚并用的爬开,仍然躲避不及,被快准狠的触手抽打在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冯亮没有被鞭打的经历,但在被触手抽击在背上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终身都不会涉及SM的领域了。 为什么有人被鞭打时会觉得又快感?冯亮很费解,触手这一下,直打得他连连翻滚,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咳嗽不止,感觉喉咙里快要咳出血来。 “咳咳……卧槽……” 牢房里的光线太暗,冯亮看不见自己咳出的是唾沫还是血沫。他本以为自己至少能和老汉周旋几个回合,却没想到自己会像个废物一样被一击打倒,动弹不得。 我又不是黑魂玩家!冯亮想着,心里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一根触手蟒蛇般缠上了冯亮的腰,拎塑料袋似的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冯亮看着近在咫尺的残缺躯体,想要用折叠刀去刺,右手却被老汉脖颈处生出的触手缠住,同样动弹不得。 一条触手缠在腰上,除了强烈的紧缚感外,倒没让冯亮有其他的不适。但穿着T恤的他,大半只手臂裸露在外,被触手缠绕后,立刻传来一股微疼麻痒的感觉。 这触手……在吸我的血! 小腿处血流如注的伤口本就让冯亮失血不少,被触手裹挟的右臂上,仿佛有上百根针管在抽血,冯亮扭头看去,看到自己的胳膊上青筋暴起。 “滚开!”冯亮有气无力的骂着,用左脚去踢触手怪的躯体,踢击落在对方的身上,却绵软无力,没有一点作用。 该死……冷静!冷静冯亮!一定有办法的! “助手!”冯亮高喊着,“开启传送!” 【监测到您周围存在未被收容的危险样本,出于位面安全考虑,系统无法开启传送通道。请在收容该样本后开启传送。】 “我收容你大爷!”冯亮破口大骂,“再不传送我就死了!” 助手沉默不语,似乎已经把主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在死亡阴影的威胁下,冯亮感受着自己的血被一点点抽离体内,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盒酸奶,被什么残忍的东西插进体内,一口一口,极富节奏感和韵律感的将自己的生命力慢慢吸食。 “我他妈再也不会喝酸奶了……或者是其他什么用吸管的饮料!”冯亮虚弱地说着,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惨白。 【指令收悉,是否开启备忘录?】 冯亮一怔:“你收悉了什么指令?” 【关于研究员D233“绝不饮用带吸管饮品”的誓言。】助手冷冰冰地答道,【该誓言已录入备忘录,助手将随时为您提醒。】 “你能不提醒一点儿有用的东西?!”冯亮悲愤地吼着,被助手这么一气,没由来的又生出一股子力气,“还有!此情此景这种誓言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在您的生命体征彻底消失之前,助手将持续为您服务。】助手说出让冯亮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吐槽的话。 幽幽地叹了口气,冯亮举起小拳拳,绵软无力的在触手上砸了一下:“现在这个样子,我和生命体征彻底消失之间的区别在哪儿?趁热和凉透的区别吗?” 【据助手的数据分析,您仍然有机会脱离困境。】 “哦?”冯亮冷笑一声,感觉右臂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有什么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 冯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把自己举高高的触手怪。 残破的身躯,两条长在奇怪部位的触手——老汉的尸体比生前还要精神抖擞如狼似虎。 冯亮皱了皱眉,一副杠精专用的口气,对助手的话嗤之以鼻:“你跟我说机会在……” 话说了一半,冯亮忽然听到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 老汉的胸膛处,之前被湛蓝玫瑰打穿的枪孔里,一截锈迹斑斑的铁钩伸了出来,沾满了黑血。 铁钩勾住老汉的皮肉,用力一扯——将尸体撕裂而开,黑血喷涌而出,淋了冯亮满头满脸。 紧缚住冯亮的一双触手松开,在空中胡乱抽打着,像是因为痛苦而连连打滚。 冯亮摔在地上,来不及喘息,抓住机会快速爬起来,手中的折叠刀刺进了老汉的腹部。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好在,轻薄的刀刃锋利的很。 “死!”冯亮咆哮着,压榨出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单膝跪地,自上而下刨开老汉的肚子。 破破烂烂的工装和皮肉被刨开,露出已经完全不能称作“人体”的内部构造。 没有骨骼,没有内脏——腹腔里只有粘稠的黑血和漆黑发亮的内壁,生满细密的黑色鳞片,和触手表面的材质如出一辙。 被层层内壁和黑血包裹着的,是一小块拇指大小的黑色肉块。这块碎肉没有和体内的任何地方相连,就这样被生满鳞片的内壁紧紧包裹着,让冯亮联想起供奉着小小神像的神龛。 他拔出折叠刀,正想刺向那块一看就是要害的碎肉,刺出去的刀却鬼使神差地停在半空中。 冯亮盯着那块碎肉,整个身体忽然僵住,失魂落魄似的单膝跪地,眼中一片茫然。 这块碎肉,在微微跳动! 恍惚间,冯亮听到耳边响起无数嘈杂的声响——那些声音来自男人,女人,老翁,老妪,孩童,仿佛有无数张嘴贴在冯亮耳边,轻轻的低语着。 冯亮听不清他们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却依稀觉得所有人口中所说,皆是恐惧、怨愤、不甘的亡语。 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冯亮的嘴唇蠕动着,开始喃喃自语,说出一种他自己都听不懂的奇怪语言。 那是一连串和耳边声音异曲同工的亡语。 老汉身上,发泄过后的两条触须恢复了冷静,再次伸向冯亮,一条缠住冯亮的双臂,另一条死死勒住冯亮的喉咙。 被缠住的冯亮却恍若未觉,瞪大无神的双目,嘴角依旧颤抖着,诉说着。 黑色的触须不再贪恋鲜血的美妙,而是果断的收紧,像是蟒蛇一般将冯亮死死箍住。 每一次的呼吸,都让触须勒得更紧。冯亮慢慢窒息,已经发不出声音,却仍旧魔怔似的低语着,嘴唇不停地动,却没有任何声响。 【警告!警告!监测到高强度精神浸染!】 【警告!警告!监测到高强度精神浸染!】 【警告!警告!监测到高强度精神浸染!】 …… 助手一次次提醒着,重复着,像复读机似的表示自己的急切和关心。 冯亮却毫无反应,彻底失去了鼻息,眼球开始翻白眼,瞳孔微张,嘴里却仍旧呢喃着。 直到穿透老汉胸膛的铁钩微微一动,钩到了体内的碎肉。 锋利的铁钩尖端刺穿了碎肉,像是钩鱼饵一般将其钩出了老汉的体内。 紧紧缠住冯亮的触须立刻松开,软绵绵的散落在地上。 老汉屹立了许久的尸首也终于倒下。 露出了他身后,手持铁钩,嘴被缝上的少女。 “咣当。” 少女把铁钩扔到地上,焦急的冲到冯亮面前,摇晃着他的肩膀。 她试图通过皮肤接触和冯亮进行意识交流,却发现自己的思想无法传播到冯亮体内——像是一只小船冲进了波涛汹涌的漩涡,被瞬间绞成了木屑。 少女急得红了眼眶,不住轻拍冯亮的肩膀。 翻着白眼的冯亮渐渐恢复了意识,猛地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呼吸。 他只觉得眼冒金星,身体虚弱地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双手撑着地面,冯亮喘息着,看向跌落在地上的铁钩和铁钩尖端挂着的碎肉。 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冯亮挤出一个笑容,在惨白的脸上这个笑容有些吓人:“谢谢。” 少女眨眨眼,似乎在说不客气。 冯亮爬起身,有气无力地问着:“助手……那是……什么玩意儿?” 【检测中——缺乏必要信息,检测失败。】 “行吧……”冯亮摇摇头,知道以自己的身体情况支撑不了多久,必须赶快传送返程。因此,他掏出一个收容仓,二话不说伸手去拿地上的碎肉,想要将其装进收容仓里。 就在指尖碰到肉块的一刻,手指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烧灼感。冯亮下意识的缩回手,惊疑不定的看向地上的碎肉,看向被烫到的指尖。 指尖呈现出被烧焦似的黑色。 “这是……”冯亮疑惑间,指尖染上的一小块黑色部位,忽然开始渐渐的蔓延。 “卧槽?!”冯亮大吼一声,不敢再去摸那块碎肉。还好,肉块依然被串在铁钩上,冯亮索性抓起铁钩,扔进了收容仓里,拍拍收容仓的罐子喊道:“助手!把这玩意儿送回去!” 电光一闪,收容仓立刻消失不见。 看到这科幻的一幕,旁边的少女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觉得冯亮这个卑鄙的外乡人比白先生还要诡异可怕。 左手指尖的黑色部位仍旧蔓延着,已经吞噬了冯亮的整个手掌。变黑的部位没有痛感,冯亮却觉得奇痒无比,连忙撕下左手上缠着的绷带,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之前,冯亮的左手被一只门生啃得千疮百孔,密密麻麻地布满细小伤口。此时,这些泛黑的伤疤之中,长出一颗颗细小的肉芽,在空气中不住摇摆蠕动,恶心而恐怖。 【成功收容样本,获得积分0点。】 耳边响起助手的提示,却让冯亮愈发恼怒。握着长满肉芽,像是变成培养皿似的左手,他愤怒的咆哮着:“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价值极高的样本吗?积分0点?!!!” 没有回答冯亮的问题,助手冷静地谏言道:【您已受到致命创伤,建议立刻开启传送。】 “我自有打算!”冯亮不满地嘟囔着,“给我兑换一个基础型收容胶囊!立刻!” 电光闪过,冯亮的手中多出一个保温杯,毫不犹豫地命令道:“以极限体积开启!” 保温杯立刻变成一个高达两米的收容仓,顶端几乎要碰到牢房低矮的天花板。 黑色部分已经蔓延到冯亮的手肘,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蔓延到心脏会发生什么。艰难地站起身,冯亮上前拉住少女的手腕,将其拖到收容仓面前,想要把少女装进去。 就算冯亮现在虚弱得很,要掳掠一个常年不见天日,严重营养不良的小姑娘也不算太难。少女挣扎着,却抵不过冯亮的魔爪,只能惊恐地叫着:“你要干什么!” “带你离开这儿!离开这个该死的哑巴屯!”冯亮寒着脸,用力把少女推进收容仓里,狠狠摔上玻璃仓的门。 没想到自己刚出狼窟又入虎穴,少女用力捶打着玻璃仓门,眼里噙着泪水。 冯亮面无表情,冷冷地道:“我可以治好你的嘴。” 拍打仓门的手僵住,少女的眼中闪起一丝希望。 呵,傻丫头。 【成功收容目标,获得积分200点。】 果然。 轻笑一声,冯亮抱住玻璃仓。 除了紧急任务奖励的2000积分,冯亮这次收容目标奖励的实在算不得丰盛。一只抢来的抱脸虫,一只饶晓晓施舍一般给自己的门生,还有一块碎肉,加起来只有三百点积分,还不如一只比利。 好在还有这个能和人心灵沟通的少女,多少能弥补一些损失。 在少女看不见的阴影里,冯亮看了眼泛黑的肩膀,冷笑一声,低声道:“助手,开启传送!” 30.回家 在医院陪床可太难熬了。 张伟想着,反锁了厕所隔间的门,点上一支烟,美滋滋的吸了一口。 医院里各个位置都禁烟,昨天在安全通道里抽烟时,张伟被一个路过的小护士狠狠教训了一顿。 “哼!抽个烟怎么了!”他不满地嘟囔着,脱了裤子蹲下,开始酝酿。 最近有点便秘啊……难受,或许该整点开塞露什么的。 张伟憋红了脸,开始用力。 “啪啦!” 一声巨响传来,张伟吓了一跳,差点从蹲便器上蹦起来。 我咋放了这么响的一个屁? 张伟惊讶地看向便池,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咣当!” 又是一声东西碰撞的巨响,张伟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隔壁的厕所隔间! “呕——”隔壁传来呕吐声,继而是一连串噼里啪啦的东西。 隔着一层塑料板,张伟都闻得到刺鼻的腥臭味。他遮住鼻子,好奇隔壁的兄弟吐出来了什么玩意儿。 厕所隔间的隔音性几乎没有,很快,张伟又听到了隔壁粗重的喘息声,似乎还有压低了嗓子的咒骂。 出于江湖道义,张伟忍不住敲了敲隔板,出声问道:“哥们儿?没事儿吧?” “咳咳,没事。”隔壁传来年轻人的嗓音,“您有纸吗?” “哦,有。”张伟叼着烟,掏出几张纸巾,从隔板下方塞了过去。 纸很快被对方拿走,又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头儿!这是……” “闭嘴!”年轻人低声斥责着,顿了顿,又向张伟道谢:“谢了兄弟。” “不客气。”张伟尴尬的笑笑,提起裤子,快步离开了卫生间。 他总觉得隔壁的人有些奇怪,有些……危险。 …… “呕——” 冯亮再次呕吐起来,稀里哗啦一吐为快。 比利缩在一旁,惊恐地看着冯亮吐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大滩黑血,其中夹杂着许多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幼小颗粒。 冯亮喘息着,面色惨白,顾不得是否干净,瘫倒在厕所的地上。 传送回医院后,他身上小腿部,左手,右臂的几处伤口都已经愈合如初,系统似乎以某种未知的方式为自己输血,失血过多带来的痛苦已经消失不见。 左手已经褪去了瘆人的黑色,皮肤红润有光泽,看起来很健康。 但冯亮并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所好转——恰恰相反,他现在难受得要死。 冯亮感觉很冷,冷到让他不住发抖。他的嘴唇颤抖着,轻声道:“助手,我的身体怎么了?” 【缺乏相关功能性插件,无法扫描您的身体状况。】助手说着,语气里没有一点歉意,【建议多喝热水。】 冯亮苦笑一声,拿起隔壁兄弟给自己的纸巾擦了擦嘴,继而又是一阵没由来的天旋地转。 “咣!” 耳边传来敲击玻璃的声音,冯亮转头看去,在隔间的角落里立着巨大的玻璃仓,里面那个嘴被缝合的少女正敲打着玻璃,眼睛里满是惊恐。 “……差点忘了。”冯亮撇撇嘴,拍了拍比利的头:“去偷一套病号服,和她身材差不多的,注意别被人看到。” 比利点点头,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卫生间。 “抱歉,稍等一会儿。”冯亮对着玻璃仓里的少女挤出一个无力的笑。 他原本可以选择把少女传送到自己的家里,但这是冯亮收容过的第一个人类,不像女鬼、木偶、抱脸虫或是门生,这么一个已经如此凄惨的少女,冯亮可不舍得把对方关在罐子里自生自灭。 隔着坚实的玻璃,冯亮看着收容仓里的小姑娘——在黑暗的地牢中,他从来没注意到少女的皮肤是如此苍白,冯亮甚至害怕她会被阳光灼伤。一条脏兮兮的破布裹住她瘦弱的身子,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双腿纤细的让人心疼。 可怜的孩子。冯亮摇摇头,叼上一根烟,希望能缓解自己的呕吐感。 比利很快回来,带着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和一双拖鞋,还有一副一次性口罩递给了冯亮:“头儿。” 点点头,冯亮接过衣服,命令助手打开收容仓,递给了少女:“委屈一下,之后再给你买新的。” 怯生生地接过衣服,少女看看手里的衣服,又看看冯亮。 冯亮一怔,继而笑着走出隔间:“我在外面等你。” 就算自己只把对方当小孩看,但毕竟是一个姑娘。 他想着,走到盥洗池边洗了把脸。冰冷的自来水让他舒服了一点,用脏兮兮的T恤擦了擦脸,冯亮看着镜子里形容憔悴的自己,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担心不已。 身后的隔间打开,冯亮从镜子里看见了走出来的少女。 本来尺码偏小的病号服披在少女身上却显得肥大,一双眼睛满是机警和胆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少女走到冯亮身后,有些害怕这个“掳走”自己的大哥哥,但更害怕陌生的瓷砖和灯管。 “带上这个。”冯亮帮少女戴上口罩,遮住她骇人的嘴,柔声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指尖轻轻触碰冯亮的手背,冯亮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压低的声音:“小杏。” 顿了顿,少女眼睛里闪过自嘲的光:“现在,应该是小木了。” 有口不能言,和无口无异。没有口,小杏就变成了小木。 心疼地摸摸少女的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亲昵,冯亮试图转移少女的注意力:“我以为哑巴屯的女孩子都不识字。” 躲开自己头顶的大手,少女低下头,勾住冯亮的一根手指:“本来是这样的,但我爸爸识字,是他教我的。” 冯亮点点头,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爸爸呢?” “被那些怪物抓走了。”少女说着,即便只是用意念沟通,冯亮都感受得到她的忧伤,“第一次起雾的时候。” 对话尴尬到无法进行下去,冯亮叹了口气,牵起少女的手:“我们走吧,小木。” …… 带着这样一个小拖油瓶,冯亮无法回去找自己的弟弟和母亲——既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也无法向他们解释这个病恹恹的少女是怎么回事。 冯亮也没有带小木去外科拆除嘴上的铁丝。小木的模样一看就经受过非人的摧残,出于使命感,医生或者护士必定会报警,那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思来想去,冯亮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家。 不是在凤仙的家,而是他从小长大,父母和冯远仍在居住的家。离医院不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可以回去。 这是一个上了年头的小区。父母为了省钱,一直没把旧窗户换成推拉式的铝合金窗户,脏兮兮的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狭窄的楼梯间,家家户户的防盗门生了锈,落了灰。 但前所未见的建筑建构仍然让小木惊奇地瞪大了眼。 “吱呀——” 拉开防盗门,生锈的门轴发出苍老的哀鸣。冯亮皱皱眉,暗自埋怨父亲有些不讲究,但想到病床上的冯远已经让老两口疲惫不已,他便再也生不出埋怨的心思,让开门:“请进。” 小木走进房间,好奇地看着家里的摆设——已经用了很多年的餐桌,木沙发和落了一层灰尘的电视机,看起来很华丽实际上很便宜的玻璃吊灯……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 脱掉了沾满泥土和血迹的T恤,冯亮赤着上身,躺倒在沙发上,舒服地呻吟一声。 小木局促不安的玩弄着手指头,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比利从背包里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四周:“头儿,这是哪儿?” “我爸妈家。”冯亮说着,感到无边的倦意涌了上来。他强撑着站起身,正想去洗个澡,看到门口窘迫不安的小木木时,不得不停下脚步,安慰道:“别怕,就当自己家。要洗个澡吗?” 小木木愣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她已经有两年多没洗澡了,身体和地牢里腐败的稻草散发着同样的味道。 跟着冯亮走进卫生间,小木木听着冯亮讲解如何使用热水器和莲蓬头,觉得十分神奇,惊叹不已。 “慢慢洗,不着急,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可以用。”冯亮温柔地笑笑,离开了卫生间。 比利正等在外面,一双诡异的眼球滴溜溜的转着,压低了声音问道:“头儿,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小娘皮带回来?” “别那么叫她,不礼貌。”冯亮皱皱眉,走进了副卧。 不大的房间里有一张电脑桌,一台有些旧的电脑,和一张上下铺的床。 小时候,他和冯远都会一起在桌子上写作业,抢着玩电脑。 当初为了争夺睡上铺的权利,兄弟俩吵得快要打起来——小男孩总觉得睡在上铺十分有趣,而且不用下地关灯,还能命令下铺的人帮自己拿东西。 最终以哥俩被父亲揍了一顿而告终,与此同时,身为哥哥,冯亮被迫“自愿”把睡上铺的权利让给了弟弟。 “小兔崽子。”冯亮笑着,看到上铺已经堆满了衣服和书,下铺却叠着整整齐齐的被子。 自己上高中以后就一直在凤仙住宿,冯远从那时候起就开始趁机抢占了下铺。时间长了,大家都会意识到睡上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冯亮坐在床上,倚着被子躺下。他看着床边的比利,笑道:“你知道吗,我妈怀孕的时候,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妹妹。” 比利耸耸肩:“男孩大多如此。我母亲在做木偶的时候,我也一直希望她能多做一些穿漂亮裙子的妹妹。” 摇摇头,冯亮盯着上铺的床板,喃喃道:“那会儿,我只是想如果爸妈再生一个女孩子的话,一定不会跟我抢玩具。女生不都喜欢洋娃娃什么的吗?这样,我的小汽车,奥特曼和变形金刚就能保住咯!” 比利发出尴尬的尖利笑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他自己就是一个玩具。 “你去衣柜里帮小木木找几件合适的衣服。”冯亮也没有留恋方才的话题,“我弟弟前几年的衣服她应该能穿,这种天气,T恤和运动裤就好,有几双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的鞋应该也还在,凑乎用吧。” 比利点点头,转身欲走。 “找归找,别把衣柜翻乱!”冯亮喊了一句,侧身躺下,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太虚弱了,许久无人躺过的舒适床铺像是一个粘人的小妖精,诱惑着冯亮,勾引着冯亮,让他迫不及待的进入了梦乡。 睡一会儿。他想着,意识渐渐模糊。 就一会儿。 …… 将身上积攒许久的污垢用力清洗掉,小木木关掉喷头,在热腾腾的水汽中闭上双眼,感受着久违的舒适。 或许被那个男人掳走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她想着,拿起冯亮为她准备的浴巾——那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布料,手感好极了。 擦净身上的水,小木小心翼翼推开卫生间的门,探出头去。 “你可算出来啦!” 门后藏着的比利忽然出声,吓了小木一大跳。 她用浴巾惊恐的护住身体,贴着墙,紧张地看着这个小怪物。 “我对你没兴趣!我可是木偶!”比利不耐烦地说着,对于这个可能跟自己争宠的小娘皮全无好感。他指了指旁边堆着的衣服,“头儿给你准备的,穿上吧。” 说完,比利扭头去了客厅,开始摆弄那台许久不曾打开的电视机。 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一条运动裤。 没有内衣——一个木偶显然不会穿那种东西,也从没注意过人类会穿什么。 小木套上T恤和运动裤,这是冯远十三、四岁时穿的衣服,长短正好,却显得有些宽大。 长期的囚禁和糟糕的饮食,让小木瘦的像一把柴火,已经十七岁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胸部也没有任何的曲线。 但肥大的衣服已经足以让小木欣喜不已——T恤上画着的好看的图案和舒适的牛仔裤,都让小木十分喜爱。她走进冯亮的房间,想要对冯亮道谢,却看到冯亮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一定很累了……小木想着,在冯亮身边蹲下,看着他的睡颜。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好的,但一定很不好受。 冯亮还赤着上身,小木从上铺取下一条毯子,小心翼翼披在他身上,眼睛眯成两轮小小的月牙。 我该走了,让他睡个好觉……如是想着,小木正要离开,床上的冯亮身体忽然开始抖动。 “?”小木停下脚步,看着睡梦中的冯亮。 他的身体抽搐着,面色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嘴角有白沫吐出。 小木被吓到了,想要呼救却无法开口出声,只能按住冯亮的身体,手忙脚乱地拿过一条枕巾塞进冯亮嘴里,防止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冯亮抽搐着,双手开始胡乱挥舞,好几拳重重砸在小木的身上,小木却躲都不躲,直勾勾盯着冯亮的咽喉。 在冯亮的喉咙处,渐渐浮现出一个紫红色的手印。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31.溺亡 一条黑石小径上,冯亮踽踽独行。 天色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压地冯亮喘不过气。 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浑浊海洋,水面泛着波浪,细小的浪花打在冯亮的脚面上。 这是哪儿? 冯亮茫然四顾,看着前所未见的孤岛似的场景,低声叫着:“助手?” 虽然有些没用,但一直陪在冯亮身边的助手,此时却没有应声。 皱起眉头,冯亮伸手去摸牛仔裤的口袋。他没能如愿摸到自己的手机,只摸到了半包发潮的香烟。 “怎么回事?”冯亮嘟囔着,悻悻地把烟盒丢到身边的水里。 轻飘飘的烟盒落在水面上,溅起几个小水花,随后被海浪席卷着,再次回到了冯亮的脚下。 挑了挑眉毛,冯亮拾起烟盒,扔到了另一边的海面上。 浪花摇曳着,再次把烟盒送到冯亮面前。 “嘿!”冯亮被这烟盒气乐了,“我还扔不了个你?!” 一边说着,冯亮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礁石似的石子,塞进烟盒里,掂了掂,确定分量足够,用力地扔了出去。 裹夹了小石子的烟盒浮力小了许多,在海面上砸起一朵水花,不甘地沉没进海底。 冯亮眉开眼笑:“舒服。” 他伸了个懒腰,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脚下的黑石小径似乎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延伸到海平面的尽头,两边全是汪洋大海。 冯亮不会游泳,就算会,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游过这片看不见尽头的海洋。 于是,他顺着黑石小径,开始往前方走去。 腥咸潮湿的海风吹在冯亮脸上,走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轻松渐渐消失。 海风越来越强,海浪也越来越大。一朵又一朵的浪花拍打在岸上,打湿了脚下的路和冯亮的鞋,袜子浸满了海水,湿乎乎的让人难受。 冯亮担心再这样下去,涨潮的海水会把黑石小径淹没,一并吞噬掉岸上的自己。 “我可不想被淹死。”冯亮眉头紧锁,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到达小径的尽头。 但他仍然看不到所谓的尽头,只看到海浪越来越大,已经打湿了自己的小腿。 行走间,本就不怎么防滑的运动鞋刚巧踩在一块湿滑的石头上,冯亮滑倒在地。一朵巨大的浪花拍过来,吞没了冯亮的全身。海水的冲击力打得冯亮身形不稳,在地上打了个滚,差点儿跌进道路边的海水里。 “噗啊!呸呸呸!”冯亮吐掉口中的海水,抹了把脸,忽然感到怀中有什么东西。 是被海浪冲刷过来的? 冯亮低头看去,自己湿透的胸口上,粘着一个黏糊发烂的烟盒。 “我去!阴魂不散啊你!”冯亮破口大骂。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被海水浇成了落汤鸡,冯亮早就恼火不已的情绪在此时达到了爆发临界点,将烟盒和里面的香烟揉成了碎片,天女散花似的扔进了海里。 “滚!给老子滚!”冯亮吼着,白色的纸屑洒在海面上,很快和海浪中的白色泡沫融为一体,让他再也无法分辨。 “……哼。”冷哼一声,冯亮艰难的爬起身,继续走着。 这次的行走愈发艰难——海水果然开始涨潮,浑浊的海水吞没了整条黑石小径,水平面吞没了冯亮的脚踝。 他艰难地在水中跋涉着,即便精疲力尽,也不得不咬紧牙关,不敢放慢速度。 潮水再涨下去的话,我就要淹死在这鬼地方了啊…… 冯亮心急如焚,生怕自己会憋屈地淹死。 还好,事情出现了“转机”。 在水中正走着,冯亮的步伐忽然一顿。 他的右腿,迈不动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踝。 是被冲刷到海面上的海草吗? 冯亮想着,海水太过浑浊,让他看不清脚下的情况,不得不弯下腰去摸自己的脚踝。 顺着小腿往下,本该摸到脚踝的地方,冯亮没有摸到预料中的一团海草,反倒摸到了…… 一只手似的东西。 “卧槽!”被吓了一个激灵,冯亮大叫一声,奋力挣扎着,想要把腿抽出来,却没能挣脱那只手,反倒把自己绊倒在地。 扑倒在地上,冯亮被灌了满嘴的海水,惊恐地挣扎着。 一下,两下,三下…… 冯亮不断踢着抓住自己脚踝的东西,忽然感到右脚一轻,成功脱困。 他连忙趔趄地爬起来,低头看去。 右脚的脚踝处,果然有一个淤青的掌印! 冯亮不敢再耽搁,夺路而逃。 两边的海浪愈发汹涌,海平面吞没了冯亮的膝盖。 身边的海水中,毫无征兆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冯亮的手腕! 那是一只没有皮肉,只剩骨骸的手。似乎经历了海水经年累月的腐蚀和冲刷,手骨呈现出黑黄的颜色,腐朽的不成样子。 “莫挨老子!”冯亮惊恐地吼着,一边挣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敲打。 这只手比冯亮想象中的要虚弱的多,早已腐朽不堪的骨骼,被冯亮一拳砸上去,立刻碎裂开来,强度几乎跟桃酥一般。 冯亮松了一口气,甩掉手腕上的几根指骨,正要继续逃命。 却忽然看到视野范围内的海面上,伸出了无数只手臂。 有些手臂看起来很新鲜,像是活人的手臂一般;有些手臂肤色惨白,表面潮湿光滑;有些手臂泛着水肿,白白胖胖;有些手臂已经开始腐烂,撒落着烂肉和腥臭的脓水;有的手臂已经没有皮肉,只剩下被高盐度海水腐蚀的腐朽骷髅…… 无边无际,海面变成了手的海洋。 海浪咆哮着,冲刷着,将无数只手送到冯亮的身边,让冯亮莫名的想起新浪推手。 但他已经来不及继续发散思维了——双手,双腿,不知几十只还是上百只手攀上冯亮的身体,紧紧地攥住他,让他寸步难行。 “滚开!滚!别碰我!”冯亮吼着,拼命挣扎着。他挣断了好几只枯骨或腐烂的手臂,却立刻有更多的手臂涌上来,紧紧攥住冯亮的身体,尖利的指甲嵌进冯亮的肉里。 它们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也没有仗着人多势众把冯亮撕成碎片。 他们只是就这样抓住冯亮,钳制住他,不让他逃脱。 冯亮的力气被无数只手和不断冲击的海浪所消磨干净。海水已经淹没了冯亮的脖子,他仰起头,惊恐地看着海平面不断上涌。 “噗啊!” 挣扎时溅起的水花落到冯亮嘴里,他长大了嘴,想要多吸一点空气。 一只大手按上了冯亮的后脑——他看不见那只手的样子,只知道这只手一定很大,很有力。 大手推着冯亮的后脑勺,似乎已经不耐烦,用力一按,迫使冯亮低下头,整张脸埋进海水里。 冯亮不想低头,想要抬头挺胸。 但更多的手一拥而上,掐着他的脸,拽着他的头发,揪着他的耳朵,扣着他的鼻孔。 一只腐烂的手按在冯亮的眼睛上。冯亮瞪大了双眼,透过浑浊的海水,从指缝中看到了脚下的场景。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脚下的黑石小径开始沉没,落入海底。 这一刻,冯亮才终于看清——自己一直踩着的,不是什么礁石堆砌成的小路。 那只是一只巨大的手掌上,一根修长的食指。 …… 冯亮睁开眼睛,从床上蹦起来,惊恐地吼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愣了一下,感受到嘴里奇怪的触感,伸手摸去。 自己的嘴里被塞了一条枕巾。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冯亮肩膀,刚刚经受过“手”的摧残,冯亮立刻躲开,瑟缩在床角,惊恐地看向手的主人。 小木站在床边,纤细的手尴尬的举在空中,眼中满是疑惑和关切。 和小木对视着,冯亮发呆几秒,继而看向周围。 熟悉的房间和家具,这是……冯远的房间? 这是……我的家? 伸手抹了把脸,冯亮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满是汗水。 揉揉眼睛,冯亮用力摇摇头,清醒了一点,看向小木,声音沙哑地问道:“我……做噩梦了?” 小木皱着眉,微微点头。 “……呵。”冯亮苦笑一声,翻身下床,“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有点真实的噩梦。” 小木神色复杂,想要说些什么,冯亮却总是躲着她的手,让她根本无法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抓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干渴的喉咙舒服了一点,冯亮努力保持镇静,对着小木木笑笑:“衣服挺合适,但还是有点男孩子气。明天带你买新的。” 小木一怔,摇了摇头。 冯亮皱眉,有些不悦:“我说买就买!” 被冯亮陡然提高的音量吓到了,小木木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和冯亮互动。 “……抱歉。”冯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边恼怒自己莫名的暴躁,一边试图安抚小木木:“我可能是……起床气,嗯。那个……我去洗个澡,你要是累的话,就在这儿睡会儿。” 说完,冯亮脱掉牛仔裤,只穿一条内裤,毫不在意小木木满脸通红的羞涩样子,走出了房间。 走向卫生间的路上,冯亮看到客厅里的比利——木偶正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不时发出一阵刺耳瘆人的笑声。 “……傻逼。”冯亮骂了一句,走进了卫生间。 即便刚刚被“淹死”了一次,冯亮也仍然对蓬头中流出的热水毫无偏见。热水冲刷掉冯亮身上的血腥味和臭味,沐浴在温暖的水流里,冯亮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 “呼——”长出一口气,冯亮仰起头,看着密密麻麻布满小眼的莲蓬头,轻声叫着:“助手?” 【我在。】 “我刚才睡觉的时候,有监测到什么吗?” 【一段时间之前,监测到您的身体出现过短暂的抽搐,休克现象,持续约270秒。】 “抽搐?休克?”冯亮眉头紧锁,忽然没了洗澡的心情:“怎么会这样?” 【缺乏必要组件,无法分析。】助手的回答从没让冯亮满意过。 “缺组件缺组件,到底缺他妈什么组件?!”冯亮低声吼着,脸色显出不正常的酡红。 【权限不足,无可奉告。】 “艹!”冯亮骂着,一拳打在浴室墙壁的瓷砖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哑巴屯传送回来的时候,系统明明为我治好了所有的伤势,我的身体怎么会如此的……反常?! 先是传送过后吐出来的黑血——可能是手臂的黑化被治愈后,需要用呕吐的方式排出体内的有害物残余,勉强说得通。 但刚才的梦…… 冯亮看向沾满水汽的镜子,怔了怔,下意识的伸手擦干净镜面。 镜子里,他帅气的面孔之下,咽喉部位有着一块略微红肿的手掌印,仿佛被某人的手扼住过一般。 “?!”冯亮大惊,第一反应是小木会不会趁自己睡觉暗害自己。 但他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小木木的手瘦小的让人心疼,但脖子的掌印,大得像是奥尼尔的巴掌印。 比利? 也不对,比利的小拳头跟个鹌鹑蛋似的,和自己脖子上的手印更是天差地别。 冯亮阴沉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许久,仍然没有一点头绪。 难道,问题出在那块“碎肉”上? 有可能,助手明明提醒自己,那块碎肉有极高价值,但在成功收容后,自己却得到了【0积分】,实在奇怪…… 越像越心烦意乱,冯亮关掉水,草草擦了擦身子,裹着浴巾走出浴室。 客厅里,比利仍然再看一档冯亮没见过的综艺见面,笑得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孩子。 小木木怯生生的站在旁边,看着电视机里的东西,却不像比利那么高兴,大眼睛里满是匪夷所思的费解。 听到浴室的开门声,二人齐齐看向冯亮。 比利从沙发上蹦下来,笔直的站好,木质下巴一开一合:“头儿!您醒啦!要吃点儿什么嘛?我给您订个外卖?” 小木木看着冯亮结实的上身,棱角分明的腹肌,和只有一条浴巾护体的下身,羞红了脸。小丫头扭过头去,但冯亮分明看见她不断的偷瞄自己。 失策了,就算小木木还是个孩子,但终归是异性,还是要避讳一点啊…… 冯亮想着,什么都没说,走回卧室开始换衣服。 献殷勤的比利无人理睬,被撂在原地,有些尴尬。 他转过身,看着冯亮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蓝眼睛滴溜溜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家中紧闭的防盗门,响起一串窸窸窣窣的响动。 32.背影 就在比利和小木木闲谈的功夫,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将钥匙插进了门锁。 比利一愣,继而想起冯亮关于“不可以被外人发现你是一个不正经的木偶”的命令,灵机一动,二话不说躺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木偶。 相比本色出演一副木偶的比利,小木木却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冯亮倒是没有叮嘱过她不许被外人看到之类的奇怪请求,但小木本人却紧张地不得了——自闭了两年,她现在不知道如何和人打交道,更害怕别人用另类的眼光盯着自己嘴上的伤疤。 就在小木犹豫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的时候,门开了。 小木手忙脚乱的拿起口罩带上,正看见一个微微发福,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走进门。他的鼻梁上架着眼镜,穿着一套普通的夹克西裤,脸上满是疲惫和人到中年不得已的郁结。 看到自己家客厅站着一个蒙面小姑娘,大叔一愣,随即眉头紧锁,握紧了手中的公文包,厉声道:“你是谁?!在我家做什么!” 小木木被大叔厉喝吓得后退一步,身体微微发抖,却苦于口齿不便,只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发呆。 还好,听到开门声的冯亮及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大叔,惊喜地叫着:“爸!” “亮子?”大叔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看向冯亮,露出一丝笑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爸妈说一声!” 冯亮笑笑,含糊地蒙混过去,:“刚回来。这是小木,我同学的妹妹,来咱家坐一会儿。小木,这是我爸,冯志强。” 小木微微鞠躬,像是在无声的说:“叔叔好”。 冯志强点点头,露出和蔼的笑容,在沙发上坐下:“小姑娘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哪里上学呀?” 一见面就是一个长辈三连。 问题并不难回答,但小木出于特别的原因,偏偏张不开嘴。 “她叫小木,今年十七了,跟小远同岁。”冯亮连忙帮忙回答道,“在县一中上学,高……高二?差不多吧。” “哦。”冯志强点点头,有些不解为什么这小姑娘不说话,但也没有细究,只是半开玩笑地道:“怎么在家里还戴口罩,是我们家有意味吗?” 小木的神色立刻慌乱起来,求助似的看向冯亮。 “哦,是这样。”冯亮看见窗台上摆着的几盆花,开始信口胡诌:“小木花粉过敏,这不咱家有花吗,所以才戴口罩。” “这几盆花都会过敏?”冯志强奇道,连连摇头,心里感慨现在的孩子真是娇气。 冯亮和小木对视一眼,见总算是糊弄了过去,暂时松了一口气。 三人大眼瞪小眼,坐在客厅里,一时无话可说。只有电视机还放映着无聊的综艺节目,缓和着屋里尴尬的气氛。 半晌,冯志强带着身为长辈的自觉,率先打破了沉默:“亮子,晚上想吃啥,爸给你做。” “不用了,我吃过饭才回家的。”冯亮婉拒了父亲的好意,一是不想给父亲添麻烦,二是父亲做的饭实在太难吃。 冯志强也不再坚持,起身往卧室走去:“那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去医院陪小远儿,好让你妈回来好好休息。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我刚才医院回来。”冯亮笑笑,目送着父亲进入卧室,连忙站起身,把这半天压在屁股底下的比利拎起来,塞进健身包。 自己在凤仙的家里又多了几个罐子,装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让冯亮放心不下。除此之外,他还打算回一趟母校,看看自己是否能找到某个人…… 就在冯亮收拾东西的时候,父亲已经换好衣服出来。 “这么快?”冯亮看着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父亲,笑道。 冯志强点点头,话里若有所指:“那可不,咱们老爷们儿又不像女人似的,换个衣服都磨磨唧唧。” 冯亮笑笑,背起健身包:“爸,咱走吧,一起打个车,把你送到医院,我正好坐大巴回凤仙。” “你要走了?”冯志强一愣,脸上立刻流露出空巢老人的失落和无所适从。他想要挽留,又碍于面子说不出口,只能结结巴巴地道:“这么晚了,还有大巴吗?” 冯亮看了眼时间,下意识地道:“不晚啊,还有好几趟车呢。” 父亲哑口无言,想了想,换了一个理由:“起码吃顿饭啊,要不路上饿。” “不饿,一个钟头就回去了。”冯亮笑笑,丝毫没有意识到父亲是在挽留自己。 一大一小两个直男沉默了一阵,最终以父亲的一声叹气而告终:“那……你先跟我去趟医院,起码跟你妈打个招呼再走吧?” 听着父亲的叹息,冯亮总算意识到了什么东西。但此时他的心里满是对自己住处的担忧,生怕罐子里的几个家伙把家里搞得天昏地暗,归心似箭,因此只能搪塞道:“单位忙,催我赶紧回去。今天得早点回去,准备一下明早要用的材料……” 父亲点点头,努力掩饰着眼里的落寞:“也是,工作重要,趁着年轻多表现表现。那好,咱们走吧。” 说着,父亲拎着早已准备好的袋子,率先离开了房间。 给小木木使了个眼色,冯亮快步跟上。 三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快便到达了医院门口。 “亮子,真不上去看看你妈?”冯志强坐在副驾驶上,打开了车门,却没有立刻下车。 想着病床上的弟弟和憔悴的母亲,冯亮在心里长叹一声,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不了,你赶快上去吧,我妈估计都等不及了。” 父亲点点头,正要下车,正好瞥见医院门口的一家水果摊,便和司机师傅说道:“师傅,您等等再走,我马上回来。” 司机点点头,这时的医院门口人流量不大,他也乐得多一会儿停车——既省气还不耽误打表,何乐而不为。 冯志强走下车,对着后座上的冯亮叮嘱道:“你就坐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冯亮一怔,连忙阻拦道:“爸!别了!我不吃!你还是……” 话没说完,父亲已经走到了水果摊前,挑起了橘子。 在冯亮的记忆里,父亲是很少去买水果蔬菜的,从小到大,这种事一直由母亲一手包揽,还因为父亲买过不好的水果发生过争吵。 现在,冯亮隔着茶色的车玻璃,看着父亲在水果摊前,小心仔细地挑着一个个又大又圆的橘子。 用塑料袋装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橘子,父亲跟小贩说了些什么,便将袋子放上秤盘。他看了眼斤两,似乎是价格有些贵,父亲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橘子拿出来,想要省点钱。 握着橘子的手举在半空,半晌都没把橘子放下。父亲在摊位前呆立了一会儿,把手中的橘子装回袋子里,又额外挑了几个大橘子,一并放上秤盘。 他似乎想让儿子多吃一些水果。 “你就坐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父亲方才说得话让冯亮有些好笑,但看着父亲和小贩讨价还价的背影,他却笑不出来,只觉得一阵心酸。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从不讨价还价。每次母亲和店家讲价的时候,父亲都无奈地站在一旁,一脸地不耐。 吸了吸鼻子,冯亮点了一颗烟,百感交集。 父亲很快回来,敲了敲车窗,把一袋橘子递到冯亮手中,面无表情地道:“路上慢点,到家打电话。” “嗯。”冯亮笑笑,希望自己的笑能让父亲安心。“爸你快回去吧,这么大的太阳,别中暑了。” “没事儿。”父亲轻描淡写地说着,冲司机师傅道:“师傅,走吧。” 车辆慢慢发动,冯亮转过身,从车厢的后玻璃中,看到父亲在医院大门口站了许久,直至出租车转弯,才消失在冯亮的视线里。 车厢里,小木木眨眨眼,小手搭上冯亮的手背:“你在伤心?” “没有。”冯亮抽回手去,不想和小木交流。 他把烟头弹到车窗外,呆呆地看着身边驶过的车流,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 冯亮拿出手机,电击图标是“⊙”的APP,在输入界面打字道: “基金会有没有能治好我弟弟病的方法?” 脑中响起助手的回复:【有,很多种。】 冯亮立刻激动起来:“兑换!立刻兑换!多少积分都可以!” 【提示:基金会商店内所兑换的任何物品,无法对非基金会成员或收容样本使用。】 “无法使用?!”刚刚燃起希望的心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冯亮愣了几秒,继而愤懑地打字道:“为什么不能使用?!那我怎么给我弟弟治病?!” 【您可以通过科技研发和产品研发,自行制作可治疗疾病的药物或其他物品。】助手解答道,【研究员自行制作的产品,可以自由使用,不受基金会管辖。】 冯亮再次燃起希望,咂咂嘴,品味着助手的话:“自行……制造吗?” 小木木坐在冯亮身边,疑惑冯亮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她能感应到别人的情绪,只知道冯亮的内心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最终,忽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信心和积极性。 冯亮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第一次,对自己的新工作充满了信心。 33.游戏才刚刚开始 冯亮和小木很快就回到了凤仙的家,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县、区之间的大巴车安检形同虚设,冯亮插在后腰上的左轮枪自始至终都没被人发现。 一路上,小木木一直因为自己看到的一切而感到新奇。宽敞且跑得飞快的大巴车,街道两侧的车水车龙,人手一个的奇怪小方块,露大腿的漂亮姐姐和扎辫的大哥哥…… 好奇地眨着大眼睛,小木很想问冯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但冯亮一坐上车,便立刻睡着了。 他实在太累了,大巴车的座椅算不上舒服,但冯亮也顾不得那么多,窝在椅子里,很快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还好,这一次他没在睡梦中抽搐,安稳的睡了一路,直到售票员把冯亮叫醒。 带着兴奋的小木木回到家,把小丫头神采奕奕的眼神记在心里,冯亮打算找个时间,带小木木出去好好转转。 “助手,下次任务是什么时候?”冯亮一边上楼,一边问着。 【下次收容任务将在三天后可用,您可以选择三天后立刻进入任务,也可以继续休息,直到七天后系统开启强制传送。】 冯亮点点头,决定还是要早点开始下一次任务。毕竟,尽早收容更多样本,就可能尽早研究出治愈弟弟疾病的方法。 “请进!”冯亮打开家门,对着小木木笑笑。 小木点点头,怯生生地走进家门。 这就是……冯亮的家? 小木眨眨眼,稍微有点失落——相比冯亮的父母的家,这间租金低廉的房子空间小了许多,也没有那些经年累月的祥和的家庭气息和各种温馨的摆设。这些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这间屋子有一种独居男性特有的乱糟糟的氛围,各式各样的东西随意摆着,衣服搭在椅背上,裤子蜷成一团仍在沙发上,烟灰缸里装着小山似的烟头。 察觉到小木皱眉的表情,冯亮尴尬的笑着,狡辩道:“男人嘛……房间整洁无异味,不是伪娘就是GAY!” 小木疑惑地看向冯亮,即便不用肢体接触,冯亮都猜得到她想问什么:啥是伪娘?啥是GAY? “没啥。”冯亮讪笑着摇摇头,走进卧室,看着一地的收容仓,叹了口气。 …… 【在研究室内放置样本,可以自动研究、完善收容样本的各项信息,并可以解锁该样本特有的科技到您的科技树内。】 【您可以花费一定的积分,将您科技树上已有的科技加载至装备、收容样本、甚至您自己身上,以此提升自身实力。】 听着助手的介绍,冯亮摸着下巴,大致明白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冯亮看过不少网文,在他的认知中,征战各个位面的几个流派可以大致分为无限流、梦魇流、系统流。这些流派既鼓励宿主从各个位面攫取强大的装备和道具,并且可以和主神、梦魇空间、系统之类的存在兑换升级。 基金会和这些流派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相同。 研究会受基金会的指示,被派遣去收容各个位面的有价值样本——所谓样本,包括且不限于生物、道具、装备……世间万物,一切东西都可能被基金会认定为有价值的样本。 冯亮不需要像无限流、梦魇流的主角一样,去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他只需要像抓宝可梦似的收容各种各样的样本,并且“饲养”他们,在这些样本的全部价值被攫取干净之前,保证其被安全收容。 他感觉这一切像是一款逼死收集癖的大型游戏,游戏包含RPG、动作、即时策略、第一人称射击、养成、经营、社区交互、恋爱模拟(?)等多种元素。但游戏的核心玩法,还是鼓励玩家不断的收集完善一本看不到尽头的图鉴,图鉴内容每增加一项,玩家也可以获得一项奖励。 “好复杂……”冯亮咂咂嘴,插着腰,看着房间里的一大堆妖魔鬼怪。 娃娃机里的半截女鬼,门生,抱脸虫,木偶,有口不能言的小木木…… 本就不怎么大的房间已经开始显得拥挤。 点上一根烟,冯亮叹了口气,一脸幽怨:“这个游戏,也太硬核了吧……” 【助手建议您尽快完善自己的研究机构框架,合理收容各类样品。】 助手悉心提醒着:【目前您所拥有的大部分样本,都需要独特的饮食和栖息环境。强烈建议您立刻扩大规模,防止不必要的样本损耗。】 “道理我都懂。”冯亮把装着抱脸虫的罐子踢到墙角,在床上坐下,吐槽着:“换住处不需要钱吗?基金会可以提供住房补贴或者贷款什么的吗?” 【基金会不会对研究员的财产状况进行任何形式的干涉。】助手冷冷地道,话里的潜台词,大概是:“我们不向你收税已经很够意思了,有工资和社保不错了,你还要啥自行车?!” “切。”冯亮撇撇嘴,看着地上的一堆收容仓,皱起眉头。 除了比利和女鬼小张,其余的样本都是活物。冯亮连猫猫狗狗都没养过,从小到大唯一的饲养经验就是五岁时候母亲给自己买的一只小乌龟——那玩意儿省事的很,冯亮玩了两天就腻了,后来送给了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不知道小乌龟现在过得怎么样。 一边感慨着韶华已逝,冯亮再次出声问道:“助手,关于收容样本,有什么建议吗?” 助手:【您有过饲养经验或收容经验吗?】 冯亮摇摇头:“没有。” 【我告诉您,想收容样本,得巧立名目,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他们搭建研究室,喂他们喜欢的食物,模拟他们认为舒适的生存环境。这样您可以获得尽可能详尽的样本信息,才有一定几率解锁新的科技。】 “怎么才一定几率?具体是多少?” 【具体的科技解锁几率,得看他们的脸色?】 “谁的脸色?” 【收容样本。】 “收容样本?我那么辛苦收容他们,就是为了看他们的脸色?” 【对。】 “我好不容易出生入死,收容了样本——” 【对。】 “还得巧立名目,挣好多好多钱——” 【对。】 “还得给他们搭豪宅,喂他们爱吃的东西——” 【对。】 “那我不成跪着要饭的了?” 【您要这么说,当研究员还真就是跪着要饭的。就这,多少人想跪还没这门子呢!】 “……”冯亮叹了口气,“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当研究员?” 【不知道。】 “我就是腿脚不利索,跪不下去。” 【原来您是想站着——那您还是去看看非法网站,看看会不会蹦出弹窗问您想不想知道活着的意义吧。】 “唉?我就不明白了,我已经出生入死,收容了几个样本了,混得有头有脸了,怎么还不如主神空间的走狗呢?” 【在临时研究员眼里,您是有头有脸,但在这些样本眼里,您就是跪着要饭的。科研嘛,伺候样本,解锁科技,不寒碜。】 冯亮一撸袖子:“寒碜!很他妈寒碜!” 【您是想站着,还是想解锁科技?】 “我是想站着,还把科技解锁咯!” 【解锁不成。】 “解锁不成?” 【解锁不成。】 冯亮深吸一口气,拔出湛蓝玫瑰,摔在桌子上:“这个,能不能让样本老实?” 【能,任务位面里。】 冯亮点点头,敲了敲娃娃机似的研究室:“这个,能不能解锁科技?” 【能,跪着。】 拿起湛蓝玫瑰,用枪口敲了敲研究室,把里面的半截女鬼小张吓了一跳:“这个,加上这个,能不能站着,把科技解锁咯?” 助手沉默了几秒,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敢问研究员何方神圣。” 冯亮脸上浮现起自得的笑,双手抱于胸前,傲然道:“鄙人——” “哐当哐当——” 一阵激烈地敲击声,打断了冯亮装逼的思路。他不悦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墙角的玻璃罐里,抱脸虫剧烈的挣扎起来,不要命似的撞击着坚实的玻璃。 一直站在门口的小木被玻璃仓的里的丑东西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看抱脸虫,又看看冯亮。 房间里的一屋子东西早就引起了她的强烈不适,尤其是娃娃机里的半截女鬼。现在,小木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冯亮的解释。 但此时的冯亮顾不得解释。他蹲下身子,看着似乎打算以死明志逼冯亮跪着解锁科技的抱脸虫,一脸疑惑:“这玩意儿怎么了?” 【脱水。】 “脱水?”冯亮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想通了。 在电影《异形》系列和《异形大战铁血战士》系列中,都有人工饲养抱脸虫的场景。而那些场景中,抱脸虫无一例外都被装在灌满神秘液体的罐子里。 联想到异形产下的巨大的卵,在自然条件下,抱脸虫在扑倒人脸上强行插入之前,一直都生活在密闭潮湿的巨大卵状物里…… 果然,为样本提供宜居环境是很重要的啊。 冯亮叹了口气,只觉得又有好多工作要做。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问道:“该往里面灌点什么?” 【缺乏必要信息,无法得知该样本所需成分。】助手表示爱莫能助的同时,却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建议您尽快使用该样本,避免损失。】 “使用?”冯亮一愣,随即明白了助手的意思。 抱脸虫是异形族群用于在人体内产卵的东西。要使用它,也就是说…… 冯亮的脸色变得冷酷而严峻。 确实,一只成功孵化出的异形,甚至有可能长成一只异形皇后,进而繁衍出一整个族群。一个异形族群蕴含的价值不言而喻,不止是异形皇后和普通异形两种生物,甚至是信使异形、铁血异形等各种各样的亚种,不仅能为冯亮提供大量的积分和科技,还能向其他研究员,甚至研究员以外的群体出售异形,构造一个产业链,以此牟取数不清的利润! 利益在前,谁都无法忽略。 但……该让抱脸虫,抱点什么呢? 可这或许会殃及一条无辜的人命,不,不止一条,冯亮如果真要构筑一条产业链,会像往面团里倒酵母粉似的,倾倒上百条性命。 要吃人血馒头吗?像那个该死的疤脸男一样? 冯亮眯起眼睛,看着罐子里的回光返照的丑东西,内心天人交战。 34.张嘴 看着收容仓里垂死挣扎的抱脸虫,冯亮沉默了半晌,忽然站起身,蓦地一笑:“小木,你喝水吗?” “?”小木有些疑惑,但还是怯生生地点点头。 不知什么原因,她从很早开始就再也不需要吃饭了,只需要喝少量的水就能维持生存,像根水仙花似的,而且不用排泄。 从这个角度来看,小木值200积分还是比较合理的。 冯亮拉着小木木的手,走出卧室,倒了一杯水,安顿着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困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别客气,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点点头,小木用手指蘸了一点水,仰起头拍在嘴唇上,让小水珠顺着嘴唇间的微小缝隙流进去。 这一杯水,她可能要喝一个小时啊……冯亮想着,又回到卧室,反锁上了房间。 “助手,我还有多少积分?”冯亮问着,拿出了手机。 【2500点】 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数字,冯亮微微皱眉,没有多少身怀巨款的喜悦。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问道:“如果要使用抱脸虫的话……有什么推荐吗?” 【推荐产品:量产型克隆人。】 【如果仅做为孵化器皿,身体基本健康健全的克隆人或许是您的最佳选择,具有效率高、成本低、伦理负罪感较轻等优点……】 听着助手喋喋不休的介绍,冯亮沉思着,没有回答。 虽然只是智力低下的克隆人而已,但即便这样,也已经是用人命来做耗材了啊。 这就是研究员的工作吗?利益当前,为了攫取更大利益不惜牺牲他人的性命…… “呼——”冯亮长出一口气,心烦意乱的揉揉眼睛,低声道:“这只虫子,还能活多久?” 【约十二个小时。十二小时后,将会失去活性,无法继续产卵。请您尽快决策。】 低声咒骂着什么,冯亮再次点燃一根烟,呆坐了半晌。 直至烟头烫到手指,冯亮才回过神来,掐灭烟头,又点上一支,面色木然地问着:“克隆人多少钱来着?” 【500积分/个。】 “有点贵。”冯亮嘟囔着,点开商店页面,输入了“异形”两个关键字。 基金会官方店铺显示结果为空,但许多研究员私人摊位都弹出了相关产品。 销量最高的,是名为【异形卵】的产品,价格110积分至149积分不等。 冯亮看着价格,稍微核算了一下成本:抱脸虫两百积分,克隆人五百积分,那么要孵化一个成年异形需要700点积分,还只是被湛蓝玫瑰一枪秒的那种,似乎成本与收益不大匹配。 但如果能孵出一只皇后的话,利益可就大了去了…… 冯亮甩甩头,就在他打算狠下心孵一只试试的时候,商品列表中的一件商品吸引了他的眼球。 【产品名称:抱脸虫培养液】 【产品价格:10积分/升】 【产品介绍:皇冠卖家匠心巨制!由B级研究员“女皇”精心调制而成,用于浸泡、饲养抱脸虫,强烈推荐收容异形系列样本的研究使用!该培养液营养价值高,可以维持抱脸虫所需的日常养分。建议搭配恒温装置使用,并且定期更换。购买金额在1000积分以上,还可赠送刀锋女皇私房照片一套!(购买后,可通过联系卖家获得云盘链接哦~???)】 忽略到刀锋女皇私房照之类的无关信息,冯亮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助手!把这玩意儿买上三升,灌到装着抱脸虫的收容仓里!” 【收到。】 话音刚落,收容仓里立刻冒出大量黄澄澄的液体,填满了罐子,将抱脸虫浸泡在其中。 一直抽搐挣扎的抱脸虫身体立刻舒展开来,八只节肢轻轻动着,像是在温暖的海洋中恣意徜徉。 以极低的成本暂时解决了问题,冯亮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 看样子关于伦理方面的思考,可以再拖延一段时间咯。 …… 安顿好抱脸虫后,冯亮又对房间做了一番布置。 新建了一个和娃娃机差不多大小的研究室,好在他目前收容的尽是一些小型样本,不会太占空间。冯亮把饶晓晓送给自己的门生幼体装了进去,想到他们在溶洞中的生存环境,特意把玻璃屋子里的明亮度调得很低,加大湿度,营造出阴暗潮湿的生存环境。 而之前装着女鬼小张的研究室,下方的小型显示器上忽然亮起绿色的光芒。 【提示,研究室已解锁新的科技,请及时察看。】 “这么快?”冯亮惊喜地叫着,冲到女鬼小张面前,点开了玻璃仓下方的屏幕。 【样本编号:A1-小张】 【样本类型:灵异类低等生物】 【样本基础属性:(以研究员种族——人类为参考坐标)】 【智力:智障】 【力量:手无缚鸡之力】 【敏捷: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成长性:较高】 【样本评价:在某些条件下此类样本可能致命,但条件较为苛刻。】 【已解锁科技:初级照明工具干涉。】 【初级照明工具干涉:灵异类生物的常见的特性,以自身对磁场的影响,间接干涉一定范围内的照明工具,以此营造出阴暗的氛围,方便进一步开展活动。初级特性多为灵异类生物的无意识作为,可以干涉烛火、油灯等微型火焰或是部分低功率电器,使其无法照明。】 …… 冯亮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深吸一口,沉默了几秒,一拳敲在玻璃上,咆哮着:“原来是个废物啊!还有这种科技有什么用啊!睡觉前不用下地关灯了是吗?!” 不顾冯亮的愤怒,助手自顾自地说道:【科技·初级照明工具干涉已添加到您的科技树,您可以随时查看,并花费一定积分将其装载在自身或是收容样本上。】 冯亮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道:“装载这个科技需要多少积分?” 【500积分/次】 “500?!”冯亮瞪大了眼,气急反笑,“我花500积分就为了每天晚上不用下地关灯?” 助手沉默着,交由冯亮自行判断。 冯亮骂骂咧咧几句,发泄了一些不满,继而又点上一根烟,思考起这个科技的实用性来。 自从入了研究员这行,感觉费烟了呢……不对,说正经的。这项科技像是一个低配的邓布利多熄灯器,仔细想想,在夜间作战时,能够干涉照明,让场面陷入黑暗确实有一些用处,对于异形、门生这种无需光照的生物来说简直如虎添翼。 而且在大巴车进隧道的时候使出这招,不就能趁机做点儿什么了嘛! 呸呸呸,想什么呢! 冯亮想着,暂且对这项科技有了一定的认可,打了个响指道:“助手,在我身上装载这项科技吧。” 【无法装载。】 冯亮瞪大了眼睛:“凭啥?” 【该科技为灵异类生物特性,只能装载在灵异类生物身上。】 “那装在比利身上呢?” 【监测中……可以装载,是否确定?】 “合着比利是一鬼啊?” 【是否确认装载?】 “……”冯亮咬着嘴唇,一咬牙一跺脚,“装TM的!” 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音乐,和宝可梦成功学习技能的音效有异曲同工之妙。 “比利!” 冯亮扯着嗓门吼着,同时打开了房间的灯。 比利破门而入,尖叫着:“头儿!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多了什么东西!我是不是长肿瘤啦?您带我去医院看看吧!” “你特么哪有脑子!”冯亮嫌弃地躲开,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灯管,“把这灯关了。” 比利一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面露难色:“头儿,我够不着开关呀……” 冯亮扶额,耐着性子道:“不是让你用开关,动动脑子!” 比利的下巴“咔咔”作响,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您不是刚说我没脑子嘛……” 被木偶气乐了,冯亮一叉腰一跺脚,厉声道:“你关不关!” 比利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大声回答道:“关!” “啪!” 头顶的节能灯,灭了。 …… 一人一木偶面面相觑,沉默了半晌,比利讪笑着道:“哈,头儿,你这还是声控灯啊?” 点点头,冯亮意味深长的看着比利,挥手道:“行了,去帮我把衣服洗咯。” “好嘞!”生怕冯亮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比利连忙跑出了房间。 嗯,抱脸虫现在罐子里泡着就好,那块布扇一下,不然自己以后可能会对药酒有心理阴影。 小木虽然也属于收容样本,但把一个小姑娘关在罐子里似乎不大合适,以后再说吧。 还剩下一个样本要处理,那就是…… 冯亮拿起地上的一个罐子,看着里面的东西。 生锈的铁钩尖端,串着一个拇指大小的肉块。 “……”冯亮眉头紧锁,总感觉这块碎肉很奇怪。 女鬼小张已经解锁了科技,看起来也不像还有什么剩余价值的样子。冯亮命令助手把研究室腾出来,然后打开娃娃机的仓门,打算把碎肉倒进去。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冯亮打开收容仓后,没有去碰触那块碎肉,而是抓着铁钩,想要连钩子带肉一并扔到研究室里。 【研究开始。】 肉块静静地躺在玻璃匣子里,一动不动——不过这玩意儿本来也不会动,大概是我多虑了吧。 冯亮笑笑,在转身离开之前,又看了眼研究室里的肉块。 忽然,冯亮脸上的笑容僵住,双眼死死盯着那块肉。 之前未曾发现,但此时在洁白的研究出底衬下,他发现那块黑色的碎肉,正以微弱的程度微微起伏着,像是在……呼吸? 这块肉……是某种活生生的生物! 冯亮屏住呼吸,脸贴在玻璃上,无论如何都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他的耳边忽然又想起无数人的低语,言辞含糊不清,似乎是某种没听过的语言…… 等等,不是语言! 冯亮忽然意识到什么,长大了嘴,面露惊恐。 之前在梦里,他曾经被汹涌的海水溺死过一次——那场梦真实地可怕,冯亮直到现在都忘不了被溺死的无助和痛苦。 也因为这样,他知道耳边传来的是什么声音。 那不是什么语言,而是人在溺亡时,水涌出口腔、鼻腔和肺部时,身体器官因为窒息和排斥发出的声音! 冯亮的耳边,响起的是成千上万人同时溺水而死的声音! 听着那些人临终的遗言,冯亮的脸色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颤抖。 【警告!警告!监测到极高强度的精神浸染!】 助手又一次开始警告,冯亮却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瞪大眼,长大嘴,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玻璃忽然崩裂开来,碎玻璃散落一地。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钩子尖端的肉块,将其轻柔地拔下来,举在空中,慢慢地,慢慢地, 塞进了冯亮的嘴里。 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沙海 每个人都有过在炎热的盛夏,从睡梦中活活被热醒的经历。酣睡之际,正是意识涣散的时候,炽热的空气却包裹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把人从睡美梦中揪出来。 “呼——” 冯亮粗重地喘息着,只感觉浑身燥热无比,有什么滚烫的颗粒物粘在自己的脸上。 艰难地睁开眼睛,冯亮伸手抹了一把脸,看到自己的指尖沾满了粗糙的沙子。 “这是……”冯亮仰起头,眼睛微眯,看着当空烈日。 自己正位于一片荒凉的沙漠之中,灼热的阳光下,除了无垠的沙海一无所有,没有仙人掌,没有岩石,没有云朵的影子…… 舔了舔开始干裂的嘴唇,冯亮已经开始有些害怕。 在这片毫无遮挡物的酷热沙漠里,他倒是不用担心被渴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活活热死,或是被毒辣的阳光烤成人干。 “助手?”冯亮试探性地叫着,没有回应。 看样子和之前见过的无边黑海一样,这里又是一个梦境似的地方。但冯亮可不敢照着上一次的经验,觉得只要死亡就能离开这个噩梦——万一自己真死了呢? 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已经开始干裂。没有温度计,他不知道这个鬼地方的温度到底有多高,但冯亮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支撑太长时间。 冯亮想起了自己曾经吃过的烤肉——现在,他就是铁板上的那块肉,脚下的东西在慢慢加热,蒸发着他身体里的水分。 得找个地方躲避阳光。 放眼望去,视野范围内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提供一片阴凉。那么,就只能…… 冯亮皱着眉,弯腰抓了把沙子,沙粒粗糙滚烫。 忍着疼痛吗,冯亮开始用双手在地上挖坑。 他想要像蜥蜴一样,挖个坑钻进去,躲避阳光。 他挖呀,挖呀…… 粗糙的沙粒磨破了冯亮的皮肤,原本保养得很好的双手此时满目疮痍。 冯亮咧着嘴,擦掉额角的汗水,脱下了鞋子。 这样既能晾脚,还能用鞋子充当工具,不再加重手上的伤势。 运动鞋的效率并不比双手高多少,好在地上的沙子疏松,倒也不算费力。待冯亮挖出一个可以钻进半个人的洞时,他已经累得头晕眼花,神志不清。 “好热……” 冯亮嘀咕着,舔舔干裂的嘴唇,再也无法忍受毒辣的阳光,鸵鸟似的将上半身塞进沙洞里。 “呼——” 冯亮长出一口气,洞穴里十分闷热,但起码不用再忍受阳光的直射。 我可不是植物……就算植物,也无法在这么过分的阳光下进行光合作用吧。 冯亮想着,开始继续往深处挖掘,希望能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都钻到地下。 就在这时,洞穴塌了。 沉重炙热的沙子把冯亮的上半截身体埋起来。他先是一惊,紧张地闭上双眼,继而冷静下来。 还好,洞不是特别的深,爬出去再挖一个更好的就是。双腿都在外面,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拔出…… 嗯? 冯亮腰部一用力,忽然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把自己埋起来的沙堆比他预料之中要沉得多,而且…… 身下一轻,不等冯亮再次尝试脱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开始缓缓下陷! 这是…………流沙?! 冯亮慌了神,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却陷得越来越深。 他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陷进了温热的流沙中,细沙流动的声音紧贴着耳朵,已经有小股的沙子流进他的耳朵里。 他不敢睁眼,不敢张嘴,却还是有无数的沙子趁机钻进他的鼻孔里,呛鼻的气味和灼热的温度冲进鼻腔和气管,肺部感受到外物的进犯,本能地开始咳嗽,因为咳嗽而张开的嘴立刻涌进了更多的沙子。 “咳……唔!唔唔!唔……” 冯亮闷哼着,耳中、鼻腔、口腔灌满了沙,甚至开始冲进肺里。相比上次被溺死在海里的滋味,被沙子淹没地感觉更为痛苦。 包裹住冯亮的沙子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让他再也无力挣扎。冯亮感受到肺部被沙子填满,胸腔前所未有地沉重,因为高温和窒息而渐渐失去了意识,痛苦的感觉慢慢变得模糊…… 很快,被流沙簇拥的身体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动静,冯亮,就这样,被溺死在流沙里。 …… “啊!!!!!” 冯亮惊叫着,从地上坐起来。 引入眼帘的是小木木焦急而关切的眼神,还有比利心怀鬼胎不住打转的双眼。 冯亮怔了几秒,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地板上。 傻乎乎地坐了一会儿,冯亮忽然翻身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仍然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气管滚烫,似乎塞满了粗糙灼热的沙子。 他咳嗽着,咳嗽到快要呕吐,口水从嘴角流下来,拉出了长长的一条线,涕泗横流。 没有咳出任何东西。 小木心疼地拍着冯亮的后背,想要表达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送出的意识再次石沉大海,像是一条涓涓细流进入了大海,瞬间被对方撕碎吞没,化为乌有。 她发现自己无法和冯亮交流,也无法再感知冯亮的内心所想——现在,小木木只能大致笼统地感受到冯亮的情绪状况,放松、平稳、或是激动。 此时,小木木感到冯亮的情绪激动到快要猝死。 “头儿?头儿你没事儿吧?”比利转着眼珠子,见冯亮醒来暂时不会猝死,立刻换上了那副谄媚的嘴脸:“是不是上火啦?我给您倒点儿热水去?” “滚!” 冯亮咆哮着,一巴掌把木偶打飞到角落里。 说来奇怪,比利恼人的声音仿佛灵丹妙药,立刻让冯亮止了咳。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从地上爬起来,忧心忡忡地问着:“助手,我……” 【监测到您的双手部位有轻微挫伤,请尽快处理。】 冯亮一怔,看向自己的双手。 手上千疮百孔,像是用砂纸搓过澡似的。 这是冯亮在梦里用手挖沙子造成的伤势。 “这!”冯亮惊恐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继而疯了似的摸着自己的脸和嘴唇。 干燥、粗糙,皮肤有轻微的痛感,像是被晒伤了。嘴唇干裂,没有一点水分,嘴角微微一扯都疼痛难忍。 比利从墙角里爬起来,知耻而后勇:“头儿!我去给您拿点儿唇膏吧!男人也要注意对嘴唇的保养哦!” 没心思理会这个烦人的木偶,冯亮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身上同样磨损严重的衣服。 “水……”干瘪地嘴唇蠕动着,冯亮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小木和比利愣了一下,立刻抢着冲出去,为冯亮打水。 只剩冯亮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刚刚的不是梦吗?那自己的伤势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只剩伤口,却没带出一粒沙子?! 再这样下去会怎么办?自己会在下次的梦里被彻底淹死,再也无法醒来吗? 冯亮双手掩面,身子微微颤抖着,内心被无边的恐惧所吞噬。 这次不像他见过的各种各样的样本——木偶、异形、门生、夫子……那些怪物虽然强大,但都看得见,即便冯亮也会感到束手无策,可起码能死个明白。 现在,他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威胁着自己。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关在纸箱里的布娃娃,箱子被人扔来扔去,冯亮也因此伤痕累累。但在黑漆漆的箱子里,他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折磨着自己,只能在无边的黑暗和恐惧中抱紧自己。 如果再做一次梦的话,自己是否还能扛过来?能否活下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折磨我? 冯亮思绪急转,开始回忆之前的经历。 我记得,在去到沙漠之前,似乎…… 被什么东西钻进了嘴里! 冯亮后知后觉地惊坐起来,摸索着自己的胸部腹部,想起那块钻进自己嘴里的肉块! “去哪儿了?!那玩意儿去哪了!!!”冯亮吼着,手忙脚乱地四处寻找着,回头看去,却只看见破破烂烂地小型研究室和一地碎玻璃。 没了。那块碎肉逃脱了收容,钻到了我的肚子里,然后就没了! “助手!检查我的身体!” 【缺乏必要组件,无法……】 “缺什么东西立刻去换!无论多少积分!” 【产品名称:基础医疗MOD】 【产品介绍:可装载于研究……】 “我说立刻!” 【已兑换基础医疗MOD,花费积分500点。】 【MOD装载中……】 【开始扫描您的身体情况,0%……100%,扫描完成。】 【检测到您的双手有小面积挫伤;脸部、颈部皮肤中度晒伤;身体轻微脱水……】 冯亮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不耐烦的打断道:“我说的不是这些!是身体内部!内部!” 【检测到您的肺部健康状况不良,助手温馨提示:吸烟有害健康,尽早戒烟有益身体健康。】 “还有别的吗?” 【检测到轻度肾虚。助手温馨提示: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少年不知精……】 “闭嘴!”冯亮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别说那些废话!我是问你那块钻进我独自里的肉块去哪儿了?在胃里吗?” 【扫描中……】 【未检测到异物侵入。】 冯亮愣了愣,充满怀疑地问道:“没有异物?什么都没有?” 【您体内主要异物为香烟过滤嘴中的海绵碎屑,除此之外无任何异常。】 “……”冯亮冷静了一些,沉思起来。 肾虚都能检测出来,说明这个医疗MOD还是比较靠谱的。助手说体内没有异物,那应该是真没有。 那块碎肉哪儿去了?被消化了?不能吧? 冯亮回想起这块碎肉的出处——白先生那好似神龛的腹腔里。 “助手?”冯亮再次紧张起来,害怕自己的身体也变成那副鬼样子:“我的身体结构有变化趋势吗?” 【没有。】 暂且松了口气,冯亮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卧室的门被推开,比利端着一个杯子,谄媚地跑进来:“头儿!您喝水!” 冯亮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感觉舒服多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比利,语气不善地问道:“小木呢?” 不等木偶回答,卧室门再次打开,小木木优哉游哉地走进来。 手里拎着一个暖壶。 自被沙子淹死以来,冯亮头一次露出微笑——果然,还是女孩儿会照顾人。 他看着小木木清秀的眉眼,可怖的嘴巴,越看越觉得亲切。 嗯? 冯亮一怔,定了定神,又仔细看了看小木的眉眼。 没错,就是很亲切,很喜欢,很宠溺。 虽然不至于像父爱那么深沉,但此时的冯亮看着小木木,却觉得像看着冯远的女儿一般,没由来的有一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怎么看怎么喜欢,好想摸摸头捏捏脸蛋…… 冯亮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踹了比利一脚,寒声道:“滚出去,把门带上。” “好嘞!”比利屁颠屁颠的跑出了房间。 只剩孤男寡女的卧室里,冯亮坐在床上,冲着小木木慈祥地笑,招招手:“过来。” 但众所周知,小木木是一个青春期不那么阳光活泼的女孩儿。 孤男寡女,闲人退散,再加上冯亮之前拐走自己的行径,立刻让经历丰富的小木木有了一些不健康的联想。 小姑娘红透了脸,紧了紧领口,大眼睛忐忑而复杂地盯着冯亮,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此时,冯亮脸上那“慈祥”的笑容,在小木木眼里,变成了 淫笑。 36.亲切 冯亮等了半晌,小木木在原地站了半晌。 一口喝干杯子里的水,冯亮有些不耐烦,瞪眼道:“你瞅啥!” 小木木没法回答“瞅你咋地”,被冯亮猝不及防的呵斥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 “……”见自己把小姑娘吓到了,冯亮有些歉意,却又不太好意思道歉,只能拿着架子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小木木娇躯一颤,仿佛做了一番极为激烈的思想斗争,一咬牙一跺脚,战战兢兢地朝冯亮走来。 看着小木木小心翼翼的样子,冯亮啼笑皆非:“你怕啥?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哪知道你会不会吃了我? 小木木咽了口唾沫,有点后悔当初没多考虑就上了冯亮的贼船。 她走到冯亮面前,直了直腰板,努力展现出一副大义凛然从容不迫以身饲虎的气魄。 冯亮抬起手,发现自己够不到小木木的头顶,便低声说着:“蹲下!” 蹲下?! 小木木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联想起这句地牢中白先生对自己说过的同样的话。 就是那次,她咬断了白先生塞进自己嘴里的东西。 眼里有些哀伤,小木本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魔窟,却没想到带走自己的男人,也是这幅该死的德行。 呵,男人。 目光有些坚毅,小木缓缓蹲下身子,打算故技重施。如果冯亮敢往自己的嘴里塞什么东西,她哪怕死也要…… 等等,我没有嘴啊? 那这个男人是要干啥? 就在小木木心态大起大落满腔费解的时候,一只大手,重重地落在她的头顶上。 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 欸? 小木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宠溺的冯亮,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就这? “嗯~”冯亮哄小孩似的轻声哼着,大手往下移,落在小木木的脸颊上,捏了捏小木白净的脸蛋。 欸?你逗猫呢?! 小木木羞红了脸,有些抵触的躲开冯亮的手,情绪很复杂,说不清是茫然、庆幸、恼怒、沮丧、失望……还是都有一点。 “嘿!” 小木这么一躲,冯亮反而兴致更高,伸手捏住小木的鼻子:“不许动!” 气得涨红了脸,小木拍开冯亮的手,怒目相视。 “……咳咳。”这才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当,冯亮尴尬的咳嗽一声,缩回手去,把水杯递给小木:“帮我倒杯水。” 气呼呼地给冯亮倒了一杯水,把水杯塞进冯亮手中,小木夺门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或许,跟屏幕前某张猥琐笑着的脸一样,小木的内心里,也期盼着发生一点旖旎。 说实话,她对冯亮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还带自己领略了大城市风光的人。 重要的是,冯亮看起来很善良。 就是时不时的发羊癫疯有点让人担心。 不知不觉间,小木木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看着电视机里的综艺节目,却魂游天外。 “哈哈哈哈哈!!!!”综艺节目里尴尬的段子却触碰到了比利莫名其妙的笑点,木质下巴夸张地抖动着,快要掉下来。 小木看了眼电视机里的东西,发现自己完全不懂这群人在说些什么。她摇摇头,看向卧室紧闭的门。 说起来……自己晚上,要在哪儿睡? 冯亮不会要求自己陪他一起睡吧?! 哎呀!讨厌!大坏蛋! ……不对。 稍微自嗨了一下,小木看到大理石茶几上自己的倒影,立刻冷静下来。 我的嘴…… 小木木面不改色的在心里苦笑一声。冯亮说过,可以治好自己的嘴巴,但即便取出了这些已经和血肉融为一体的铁丝,也会留下更加可憎的伤疤吧。 摇摇头,小木木站起身,走向厨房。 虽然那些厨具有些陌生,但案板和菜刀她还是认识的。 天已经黑了,给冯亮,做顿饭吧。 …… 冯亮依然没弄懂小木木为什么生气,也没弄懂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小丫头那么亲切。 他搔了搔头,有些烦躁的点上一颗烟。 【助手温馨提示,吸烟有害健康,尽早……】 “不戒烟,滚。”冯亮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都已经是研究员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跟我讲健康?” 助手沉默了一阵,发现是这么个道理也就不在就此事纠缠:【检测到您的身上有多处伤势,建议尽快治疗。】 总算说点正事,冯亮点点头:“治吧,多少钱?” 【……】 “嗯?”没得到回答,冯亮一怔,追问道:“你不是给我治伤吗?倒是治啊!这点小伤也花不了多少积分吧?” 【基础医疗MOD不具备治疗功能,请自行购买非处方药,或咨询医师开具药方。】 冯亮陷入了沉默。半晌,他憋红了脸,吐出一句:“既然不能治伤,这个MOD有啥用?” 【帮助您更好的了解自己的健康状况,为您提供各种最科学的健康小贴士和养生建议。】 “那我为啥不下载个大姨妈神器呢?!”冯亮不满地说道,对于自己刚花的500积分有点肉疼。 【下载中……“七亿女生都在用的大姨妈神器——桃子APP”已下载完成,是否立刻开始安装?】 “闭嘴!” 冯亮吼着,不再搭理智障助手。 他走下床,打算收拾一下地上的碎玻璃。待看到破破烂烂的研究室时,他却忽然一怔。 玻璃碎裂的研究室边上,是装着“门生”的研究室,玻璃黑漆漆的,没有透进去一丝亮光。 “……”冯亮盯着黑漆漆的玻璃发了一会儿呆,鬼使神差地敲了敲玻璃,低声道:“助手,让玻璃变成透明。” 漆黑的玻璃颜色慢慢变淡,穿过逐渐透明的玻璃,冯亮看到里面的“门生”幼崽。 比巴掌大一些的身体,白色的皮肤上满是褶皱。明明没有感光器官,恶心的小东西却仿佛受到惊扰一般,蜷缩在角落里,咧开脸上的口器,对着冯亮吐着幼细的触须。 小别致长得真东西。 冯亮眯起眼睛,脸贴在玻璃上。 小门生在角落里蜷缩了一会儿,慢慢地,伸出小爪子,爬到冯亮面前,两张脸之间只隔着一面玻璃。 门生咧开口器,细小的触须在玻璃上舔着,像是要穿过玻璃舔舐冯亮的脸,口中发出“咕噜噜——”的低吟。 像是在……撒娇? 冯亮一怔,伸出手,隔着玻璃点在门生的头上。 他忽然感觉这小东西很亲切。 和小木木一样,有种“血浓于水”的亲切。 37.哑巴屯往事 “人之初,性本善。” 夫子像前,中年人拿着一本《三字经》,朗声念着。 “人之初——性本善——” 学堂里的孩子们跟着念起来,朗读声绝对称不上整齐划一,杂乱吵闹,间或着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书,瞪着交头接耳的几个孩子,不怒自威。 几个孩子中,为首一个个子最高的孩子一怔,和中年人对视一眼,随即轻蔑地笑笑,继续和小伙伴们小声说着什么。 其余孩子们注意到这一幕,也都放下书本,一言不发,静静等着看笑话。 不一定是谁的笑话。 “李小虎!”中年人厉喝一声,把手中的《三字经》重重摔在书案上,吓得孩子们一激灵。 那高个子男孩也愣住了,下意识地坐好,看着中年人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向自己走来。 中年人停在高个男孩的面前,沉着脸,语气中带着威严:“李小虎!说了多少次,学堂里不许交头接耳!” 说着,中年人扬起手中的戒尺,作势欲打。 “先生!”李小虎见状,立刻没了方才的神气,身子一缩,战战兢兢地道:“不说我在说话!” 先生眉毛一挑:“不是你?那方才当着我面说话的人是谁?” 李小虎眼珠子一转,嬉笑道:“真不是我!是李正!” 学堂里立刻响起孩子们的哄笑声。 最后排的桌子上,一个瘦弱的男孩拿着一把小刀,正在桌子上刻着什么字。听到同学们的哄笑声,他抬起傻乎乎的脸,呆呆地和先生对视着:“哈?” “……”先生阴沉着脸,先是瞪了李正一眼,又环视了学堂里一周。 孩子们的哄笑渐渐停止。 轻咳一声,先生拍拍手中的戒尺,盯着李小虎:“你当我没看见?” “就是李正说的!”李小虎忽然变得理直气壮,看了李正一眼,义正言辞地道:“不信你问他!” 先生沉默了几秒,看了李正一眼:“李正,刚才是你说话吗?” “不……”李正下意识想要反驳,却看见李小虎凶神恶煞的瞪了自己一眼,立刻改口,不情愿地承认道:“……是我,是我说的。” “你!”先生气结,戒尺指着李正,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气急败坏地道:“伸手!” 李正伸出手,被先生打了几戒尺。 孩子们又是一阵哄笑。 “都住嘴!”先生恼怒地吼着,走回夫子像前,拿起书本。成功“惩戒”了学生的他,反倒像打了场败仗似的,垂头丧气。 他在这群孩子当中,并没有什么威信。 或者说,身为哑巴屯唯一的一个教书先生,他在屯里却毫无威信可言。 李小虎是屯长的孙子,先生还真不好动手惩戒。但若不动手,又会被孩子们耻笑。 而李正素来被孩子们欺负,是大伙儿的受气包。这次也照旧出来替李小虎背锅,倒算给了先生一个台阶下。 姑且算是共赢——只是委屈了李正,憋屈了先生。 先生烦闷地翻了几页《三字经》,再抬头看时,只觉得学堂里的二十来个孩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轻视。恼怒不已的他再也没了教书的心情,合上书本,怏怏地道:“下课!” 学堂里立刻沸腾起来,孩子们欢呼起来,乌泱乌泱地跑出了教室。 偌大的屋子里,先生看着空荡荡的学堂,呆坐了许久。 半晌,他缓缓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把孩子们弄乱的桌椅整理好,给夫子像上香,之后去了夫子庙后院。 今天得打扫后面的几间屋子了——切,这种杂事本该让那些粗人做,为什么我一个读书人要做这些下等人才会干得活? 先生阴沉着脸,身周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他走进老旧的卧房。 进门的第一件事,先生给房间里的夫子像上香。恭敬地磕头行礼之后,他一边开始打扫落满灰尘的房间,一边不满地自言自语起来:“这群刁民,从来不给夫子供奉!愚昧!顽固!不知礼节!” 低声斥责着村民的麻木不仁教化不通,不知是因为村民们对夫子不敬,还是对他这个教书先生不敬。 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房间被一点一点清理干净,中年人走到里屋,看着那张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的雕花大床,眼里满是艳羡。 “多好的古床啊……”先生喃喃自语着,轻抚着床上精细的雕花,“这得什么家庭条件才能有这么好的床?家里高低出过一个秀才吧?” “唉……生不逢时啊……若是我白某早生几百年,考取个功名想必不成问题,又怎么会在这鬼地方,教化愚民,不受敬重呢?”自言自语着,中年人越想越气,越想越亏,攥住的拳头泄愤一般,狠狠砸在了没有被褥的,空荡荡的床板上。 “咚!” 一声闷响,反倒把中年人吓了一跳。他甩了甩生疼的手,先是心疼地摸摸床板,继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皱起眉头,中年人扣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木床板。 听起来像是……空的? 中年人惊讶不已,试着在古床周边摸索了一番,摸到了床板下的缝隙,用力抬起。 沉甸甸的床板被掀起来,露出其下隐藏了不知多久的地道,黑漆漆的地道入口散发出腐朽沉闷的气味。 “这是?!”中年人瞪大了眼睛,惊惧交加地看着地道入口,不知所措。 夫子庙底下竟然还藏着一个密道?里面会是什么?哑巴屯多年来积攒的金银珠宝? 本想第一时间去找屯长问个明白,但中年人思考了一阵子,喉结动了动,转身去学堂里拿来一个烛台。 屯长不会知道这条密道的,否则他是不会把这里的钥匙交给我的。 如果这里真有什么财宝,与其告诉那个脑满肠肥的屯长,倒不如我白某人独自享用呢。 中年人想着,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迈步走进了地道。 地道的尽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一面的墙壁上挂着几盏油尽灯枯的油灯,另一侧则是几间早已生锈,虫鼠密布的牢房,牢房里还有几件同样破烂不堪,但款式经典,看起来曾被经常使用的刑具。 哑巴屯以前的人,在这里监禁过什么人,并且拷打他们? 中年人的面色变换了几次,对于财宝的热情已经消散了不少,看着这诡异的地方,萌生了些许退意。 但走廊尽头还有一扇紧闭的门。那里面……会关着什么? 对于财宝的向往,对于未知的好奇,还有他自己也不确定的某种动机——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自己。 是幻觉吗? 中年人不清楚,但他忽然间有了动力。于是,他缓缓的推开了沉重的铁门,走进其中。 门后是阴暗潮湿的溶洞,前所未见的钟乳石让中年人吃惊了好一会儿,毕竟,圣贤书里可没讲过这些东西。 他在崎岖复杂的溶洞里慢慢走着,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为他指引着道路,指引着中年人顺利到达一片黑漆漆的潭水之前。 平静的水面毫无一丝涟漪,中年人举着即将熄灭的烛台,鬼使神差地走到水潭面前,蹲下身子,呆滞的目光凝望着水面。 水面泛起波纹,从层层涟漪中,冒出一颗湿漉漉的人头。在摇曳的烛火下,中年人发现那颗人头上的脸,和自己如出一辙。 但他却并不感到害怕——他似乎已经不知道害怕,木然的和那张脸对视着,一动不动。 潭水泛起更大的涟漪,脖颈,身子……和中年人一模一样的上半截身子露出水面,伸出生满老茧的手,手心中放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肉块。 中年人凝视着那块肉,半晌,蹲姿变为跪姿,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对自己信奉的神灵祈祷。 他张开嘴,任由另一个自己举起碎肉,将其塞入他的口中。 吞下那块肉,中年人仍旧虔诚的闭着眼,但整个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他的头发开始变成银白色,皮肤变得干瘪,长出了无数皱纹和老年斑,一口健康的牙齿脱落下来,簌簌地落在地上,原本虽然不高但还算挺拔的腰板开始佝偻。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中年人便成为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而另一个“他”伸出双手,抱住他那苍老的面孔,用力一拽,将他的头按在了水中! 中年……不,老人却没有任何挣扎,水面外的身体纹丝不动,任由黑色的潭水吞没他的口鼻,任由肺部灌满液体,一点一点窒息。 半晌,“中年人”松开手,身体猛地提高一截,露出了之前藏在水面下的巨大蛙身,身体前端的口器微微裂开,其中的无数触须蠕动着,发出“咕噜噜——”的低吼。 人首蛙身兽的个子很高,人身部位的双手拎着老头的双脚,将其倒悬在空中,用力甩着。 因为引力,大量的水从老头的口鼻中喷涌而出,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这种另类的落水急救方法立竿见影,很快,老头发出一阵咳嗽声,缓缓睁开双眼。 巨兽发出一阵低鸣,将老头放回到地上。 站稳了身子,老者的目光充满了迷茫。但在他和巨兽的人身对视半晌后,面色渐渐泛起一丝诡异的喜色。 “咕噜噜——”巨兽低吟着。 老人点点头,苍老的嗓音中满是欣喜:“我这就去后山,打开你说的通道!” 巨兽四肢微屈,身周的脓包缓缓地分泌出白色的粘稠液体。这些液体落在黑水潭的水面上,蒸发成一股白色的雾气,慢慢地升腾而上。 “开始吧!”老汉喜不自胜,眼中满是病态的狂热:“把一切,都供奉给——” …… 冯亮睁开眼睛,从床上惊坐起来。 他惊讶地左顾右盼一番,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是深夜的漫天繁星。 我做梦了? 梦到的不再是自己被溺死的场景,而是…… 冯亮拿起床头的水杯,一边喝水,一边回忆着刚才的梦境。 梦里的中年人有些眼生,但那个老头,分明就是白先生。 那可能是哑巴屯曾经发生的故事,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白先生最后说要把一切供奉给什么?是夫子?还是某个其他的邪神之流? 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是日有所思?还是…… 冯亮摸着自己的胃,想起钻进自己肚子里的黑色肉块,又变得忐忑不安。 他走下床,来到袖珍研究室前面,看着里面匍匐着的门生幼崽——丑陋的小东西一动不动,身躯缓缓起伏着,似乎在睡觉。 “白先生能和门生母体沟通……”冯亮摸着肚子,心里发毛,却又有有些莫名的情感。“是他把白雾放出去,任其吞没村庄。既豢养了门生,壮大了自己的势力,也能借此增强自己在村民中的威信,借机掌控哑巴屯……” “都是那块碎肉的功劳吧?”冯亮自言自语着,看着丑陋却亲切的门生,“就像现在的我?” 月光从窗户中洒进来,冯亮沉默地站了许久,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明天,给这小东西买点猪肉吃吧。 38.【宾至如归】(一) 之后的几天里,冯亮没有再做噩梦,好好休养了两天。 对于门生的研究没什么进展,没能解锁什么新的科技。 冯亮本想趁休息时间去趟凤仙大学,看看那个叫饶晓晓的人是否真是哪里的学生,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果真的去找人,可能会发生三种情况: 一、饶晓晓只是一个化名,所谓的凤仙大学在校大学生也全是信口胡诌;又或者她所言非虚,但两人所说的并非同一个位面的凤仙大学——总之,什么都找不到。 二、饶晓晓说得都是真话,一直在凤仙大学等着自己。两人久别重逢,一见如故,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考虑到饶晓晓的演技,以及这个少女吆喝着绣娘杀人不眨眼的英姿,冯亮觉得这种情况并不大可能。 三、自己如愿以偿找到了饶晓晓,但自己的寻找可能会让饶晓晓觉得隐私受到了侵犯,然后叫出绣娘,用剪刀让冯亮肝脑涂地…… 综上所述,冯亮放弃了这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上一次的收容任务冯亮没有收容太多样本,好在基金会发放了足足两千点积分的任务补偿,让冯亮有机会好好升级一番自己的技能。 【进阶格斗精通:你能打十个(cxk)!】 【进阶体能升级: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这只是个比喻,如果你真的和一匹马拔河的话,可能会死。】 【基础枪械精通:你基本掌握了各类枪械的使用方法,不会被弹出来的弹壳打瞎自己的狗眼。】 【基础医疗精通:你了解基本的医疗知识和急救技巧,但离本科毕业还差得很远。】 …… 进阶技能每项500积分,基础技能每项一百积分。冯亮又花费了一些积分,购买了60发.500MAG手枪弹,两个左轮枪快速装弹器,以及……某种奢侈消耗品。 【产品名称:普通灵能子弹(.500MAG手枪弹)】 【产品价格:20点积分/发】 【产品介绍:鉴于研究员们在收容任务中常常会遇到常规物理手段无法解决的样本,基金会特推出该款产品——在子弹表面篆刻了带有灵能的神秘符文,常规枪械也可以使用,对于灵能生物效果拔群。】 【备注:该产品无法起到辟邪的效果!请勿将该产品当做护身符使用!】 指尖捻着一发灵能子弹,冯亮将其放在眼前端详着。材质仍是常规的子弹材料,但在弹头表面,铭刻着繁复诡谲的花纹,像是某种带有魔力的阵法。 这些阵法刻得很浅,破坏了弹头的光滑表面,很可能降低子弹的有效射程和准确度。即便如此,冯亮仍然觉得不亏——有了这玩意,他在面对绣娘这类鬼魂亡灵时,至少不会坐以待毙。 把子弹收好,冯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背包:应急食品、水壶、小型医疗包、野外生存套装、工兵铲、长得贼惊悚的木偶…… “往里!”冯亮拍了拍比利的头,待对方不情愿的往包里缩了缩后,拉上了鼓鼓囊囊的背包。 三天的休息时间已经到了,虽然还可以休息四天,但冯亮更希望尽快开始任务。 说不定,这次的任务里就能找到给弟弟治病的东西呢?九花玉露丸、吉利蛋、水银饰带什么的…… 冯亮想着,冲着门外的小木笑笑:“我稍微消失一会儿,很快回来——也不一定,可能会走挺长时间。饿了就自己用微波炉热饭吃,或者煮点面条。” 小木木点点头,怯生生的看着冯亮。这几天里,她逐渐适应了城市里的生活,但对于冯亮的职业和工作内容,仍然知之甚少。 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使自己保持注意力集中,冯亮沉声道:“助手,开启传送!” 【准备开始传送,三,二,一——】 【传送开始!】 房间里闪起炫目的电光,在小木木惊奇的视线中,全副武装的冯亮瞬间消失在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小木木扶着门框发了一会儿呆,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或许他又去了另一个像哑巴屯一样的地方,去“收容”其他的怪物,解救那里的人们。 他或许下一秒就回来,又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 “难受……” 低声呻吟着,冯亮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艰难的睁开双眼。 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系统传送,但他还是难以适应这种传送对于肌肉的伤害。 这次,肌肉痉挛得格外厉害,冯亮甚至花了好久的功夫,才终于睁开僵硬且不受管控的眼皮。 视线略微有些模糊,引入眼帘的是一片泛黄的天花板和一盏沾满黑点的白炽灯。 那些黑点是什么?冯亮想要坐起来看个究竟,身体却仍然无法活动。他只能继续躺着,等待着肌肉逐渐舒展开来,好重新获得对于身体的掌控。 大概是苍蝇屎吧。冯亮百无聊赖地想着,同时试着说话。 唇舌同样有些僵硬,但还能发声:“助手,这次的传送怎么这么难受?加大力度了?” 没有回答。 舒展着脸部肌肉,冯亮作出一个又一个古怪的表情,一边追问道:“助手?” 仍然没有回答。 沉默了几秒,冯亮开始慌了——自从加入基金会以来,助手虽然不是有求必应,但从来不像麻烦的女人一样会不搭理自己,总会第一时间回答自己的问题。 但这次,助手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 “助手?!”冯亮慌了神,嗓音也走了调,“歪?!助手你在吗?!” 耳边是令他手足无措的死寂。 渐渐恢复了对于四肢的掌控,冯亮连忙坐起来,察看四周。 自己位于一个类似宾馆标间的房间里,两张铺着洁白劣质床单的床,墙角的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一个掉漆的电视柜和一台老式彩电。房间里倒是有独立卫浴,但总得来说,这家宾馆的硬件条件不是很好。 一边分析着,冯亮站起身,下意识地伸手去够插在腰间的湛蓝玫瑰。 拔了个空。 冯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去摸裤兜里的手机和折叠刀,又是一无所获。 是了,助手的本质是一款手机APP。助手之前告诉过冯亮,如果他和手机的距离过远,助手便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所以…… “比利?!”冯亮吼着,呼唤着贴身木偶,木偶却和助手一样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几样东西都没有了?助手、比利、枪、背包……都去哪儿了?! 自己引以为凭仗的几件东西都消失不见,冯亮的心凉了半截。他翻箱倒柜的将房间里找了个遍,在确定几样东西不在房间里之后,不得不坐下来,强迫自己冷静的分析眼前情况。 湛蓝玫瑰和助手显然不会自己长出腿来跑掉。它们有可能是被比利偷走了,但想来木偶也没那个狗胆。 既然他们不是主动离开自己,那么一定是被动…… 冯亮眯起眼睛,环顾四周。 很可能是在传送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自己来到这个位面以后没有第一时间恢复意识,被位面土著趁机夺走了身上的东西,又被关到这间宾馆里…… 等等?宾馆? 难道…… 我被捡尸了??? 冯亮瞬间陷入了比刚才还要严重的惊慌,连忙站起身检查自己是否仍是完璧之身。 还好,腰带紧紧地系在腰上,衣服整洁,看起来没被暴力扯开过。 稍微安心了一点,冯亮想要抽根烟冷静一下,却发现口袋里连烟都没有。 “该死!”低声咒骂着,冯亮看向门口,犹豫下一步该做什么。 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失去了助手以后,冯亮感觉自己像个无头苍蝇般莽撞无助。还有湛蓝玫瑰和自己刚刚花高价购买的子弹,一枪都没敢开呀,就这么没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装备,天知道这个位面里有些什么样的东西,会对付如何可怕的样本,找到装备以后,起码能够自保。 “当当当——” 恰逢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冯亮一个激灵从站起来,下意识拔枪,直到拔了个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缩回手去。四下张望一番,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蹑手蹑脚的站在门后,凝神以待。 “当当当——” 又一阵敲门声后,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上了年纪:“需要收拾房间吗?” 打扫客房的? 冯亮沉着脸,将烟灰缸藏在身后,另一只手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个推着清洁车的矮胖大妈,一脸的不耐烦,仰起头和冯亮对视着,丝毫不像个服务人员,倒像个长辈似的颐指气使:“你这房间还用打扫吗?不用我可走啦!” “不用了,”冯亮笑笑,尽量保持和气,“麻烦您了。” 傲娇地轻哼一声,大妈推着小车,步态袅娜地离开了。 目送着大妈离开,冯亮趁机看了眼走廊——很狭窄,勉强能让两人并行,如果是某些捧哏相声演员的话,大概一个人走都费劲。走廊里没有窗户,亮着一盏小灯,昏暗的走廊两侧立着几扇门。 算上自己所在的房间,一共是四间客房。冯亮对面的门上,一个破旧的塑料铭牌上写着“8202”,冯亮看了眼自己的房门,“8201”。 走廊尽头只有通向楼下的楼梯——这栋建筑一共两层,也就是说这家宾馆满打满算,也就只有8间客房。 推着小车的大妈在冯亮隔壁停下,大概是8203号房。大妈敲了敲门,隔着门,房间里传出男人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不用了。” 隔壁还有其他住客——这让冯亮心安了一点。目前来看,这家宾馆除了设施简陋,起码不像什么会闹鬼的阴宅。 大妈耸耸肩,把小车停在楼梯口,围裙一脱,下楼去了。 冯亮走出房间,虚掩上房门,刚刚进到走廊里,便情不自禁地打个了寒颤。 走廊里又阴又冷,让冯亮很不舒服。他这才想起方才的客房里有暖气,但自己之前并没有太注意。现在想来,这个位面或许正值寒冬。 顺着楼梯下楼,大堂的情景让冯亮有些意外。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宾馆大堂,倒像是一家小面馆。大厅里有几张四人餐桌,两张都坐着客人。一桌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小男孩,另一桌是一个体态臃肿,一脸倨傲的中年男子领着一个和冯亮年纪仿佛的小伙儿。 “呦,您起来啦!”楼梯旁边是宾馆前台。柜台后面,一个三十多岁,相貌寻常,一头碎卷短发,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正笑吟吟地和冯亮打招呼,“您吃点儿什么?” 扫了眼墙上挂着的价目表,冯亮随口道:“来碗刀削面。” “好嘞!”老板娘答应着,回头冲着挂着帘子的里屋喊道:“一碗刀削面!多放肉!” 嚯,还挺热情,应该不会宰客吧。 冯亮正想着,老板娘又转过头来,和他攀谈:“今儿您也不用打扫客房吗?” “不用了。”冯亮摇头,“我刚和那位阿姨打过招呼了。” “阿姨?”老板娘一怔,眼中满是茫然:“什么阿姨?” “就是……”被老板娘的态度搞得有些迷糊,冯亮笨嘴笨舌地解释着:“给我打扫房间的那个阿姨啊,大概这么高,挺……富态!” 老板娘呆呆地看着冯亮,恍惚了几秒,又堆出热情的笑来:“哦!好好,我知道啦。您稍等一会儿,面马上就好!” 冯亮点点头,却没错过老板娘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 那个收拾房间的矮胖大妈……有问题! 39.【宾至如归】(二) 刀削面的味道一般,好在量大份足,让冯亮暖和了不少。 事实上,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去品尝美食。 “爸!我要出去玩儿!”隔壁桌,那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大吼着,“我要出去玩儿嘛!我不要再呆在房子里了!” 年轻的母亲试图把儿子抱在怀里,却被小家伙一次又一次挣脱出去。即便如此,这位母亲仍然耐着性子,安抚孩子道:“乖,听话,咱们现在出不去的。回房间去,妈妈陪你看动画片好不好?” 出不去? 冯亮注意到了话里的关键信息,吸溜着一根面条,竖起耳朵听着。 “我不!我就要出去玩儿!”男孩不依不饶,甚至挥拳在母亲身上击打:“回去我就告诉爷爷奶奶!说你俩欺负我!” 被儿子打得有些痛,母亲咧咧嘴,求助似的看向丈夫。 “别吵吵了!”被外人看到自己儿子的熊样,父亲的面色有些难看,只能厉声训斥着儿子,“好好吃饭,吃完饭回去做作业!不然就别想看电视了!” 被父亲的训斥吓了一跳,男孩怔了怔,安静了几秒,忽然 躺倒在地,一边打滚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号起来: “呜哇哇哇哇哇哇!!!” 冲击力极强的噪音让大堂里的人们都面露不快。 母亲慌了神,一口一个“宝贝儿”,想要哄儿子站起来不再哭闹,她的宝贝儿却油盐不进。 父亲一脸愠怒,雷厉风行得多,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拽起来,抬手欲打—— “你干嘛!”母亲忽然炸毛似的尖叫起来,“王建国你想干嘛?!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年轻的父亲王建国一愣,随即意识到还有许多外人正看着这一幕,立刻感到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扯着嗓子吼道:“我教训我儿子怎么了!老子还打不得儿子吗?” 母亲却丝毫不顾丈夫的面子,将儿子抢过来护在怀里,一脸的悲愤激昂:“现在知道是你儿子了?平时就知道加班加班,什么时候管过孩子!你照顾过他吗?知道咱儿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工作,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都在开会!你眼里还有我们娘俩吗!” “我不拿命挣钱你们娘俩吃什么喝什么!”显然,两口子已经并不是第一次在这件事上产生分歧,父亲毫不退步,据理力争:“自打怀孕以后你挣过钱吗?全家上下大大小小的开销不都是我一个人挣的?我想996吗?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母亲冷笑一声,恶狠狠地瞪着丈夫:“为了这个家?我看你是为了那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实习生吧!” 两口子声嘶力竭的吵着,争论的焦点早已和儿子无关。不知是被父母的争吵吓到,还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被母亲搂在怀里的小男孩不知疲倦似的,哭喊得更大声了。 冯亮叹了口气,快速吃完剩下的面条,喝了一口面汤,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啪!!!!” 伴着一声巨响,冯亮的吃面声,两口子的争吵声,小孩的哭闹声,戛然而止,大堂里的众人齐齐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原来是隔壁桌那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硕大的巴掌重重打在桌面上。大汉一摸光溜溜的脑袋,对着一家三口怒目相向:“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让人吃早点吗?自己家那点破事儿回家吵去,还有你——” 大汉一瞪那个小男孩,凶神恶煞的脸立刻把孩子再次吓哭,哭喊着躲在妈妈怀里,嚷嚷着:“哇——你欺负我!我要打死你!我要叫奶奶打死你——” “你打你麻辣隔壁!”大汉拍案而起,上前一步,吓得两口子连连后退。“你再哭!哭!小兔崽子你不是想出去吗?再哭老子这就把你扔出去,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出二十分钟就能冻死你,等你变成鬼再回来找老子索命吧!” 冯亮放下筷子,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一幕,目光越过大汉,瞟见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却发现老板娘面色一变,像是见了鬼似的惊恐。但这份惊恐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便低眉敛目,低下头假装算账。 是什么东西吓到了她?冯亮眯起眼睛,努力从方才的对话中寻找细节。 身边的两桌人却仍在敌对,吵闹地让他无法思考。 不管家庭内部有什么矛盾,面对外人,那位年轻的父亲仍有一个男子汉该有的样子。他把妻儿护在身后,瘦弱的身躯和膀大腰圆的大汉呈鲜明对比,双腿微微发抖,却没有服软:“你放尊重一点!不然我可就报警了!” “报警?”大汉像是听到什么圈内人才懂的笑话,嗤笑一声:“你报警啊!我们就是——” “泉儿哥!”和大汉同行的眼镜年轻人一把抓住大汉的手臂,用力一拽。 大汉一怔,随即后知后觉地闭上嘴,怏怏不乐的坐下。 年轻人推了推眼镜,对着一家三口谦卑的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脾气暴躁,冒犯了各位,对不住了。” 那位年轻的父亲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没什么,都有责任,我们确实没管好孩子。” “对,都有责任,都有责任。”眼镜男笑着,和对方商量着:“都是小事儿,我觉得您也不至于报警,对谁都不好,是吧?” 年轻的父亲挤出一个笑:“当然,鸡毛蒜皮的事儿,不至于麻烦警察。” 眼镜男似乎很满意,又看向作壁上观的吃面冯亮:“哥们儿,打扰到您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冯亮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都有责任嘛!” 你们要是不吵架,我还不知道外面冰天雪地能冻死活人呢。再吵一会儿也无所谓呀! 眼镜男笑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低头吃饭。 那大汉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便老老实实的不再言语。 这两个人…… 冯亮眯起眼睛,抿了口面汤。 大汉看起来比那眼镜男年长十多岁,冯亮原以为这是一个领导加秘书的组合,现在看来,那个年轻的眼镜男似乎反倒更有话语权。 还有心怀鬼胎的老板娘和那位矮胖大妈,这家宾馆,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陋简单。 扯了张纸巾擦擦嘴,冯亮走向前台:“姐,结账。” 话音刚落,冯亮摸向裤兜的手忽然僵住——他都忘了,自己的裤兜现在比脸还干净。 还好,老板娘反倒不急着收钱:“嗨!不跟您说过了嘛,都给您记在账上了,等您退房时候一并结就行!” 冯亮松了一口气,正要道谢,却想起自己没有房间的钥匙,连忙道:“姐,我把钥匙落屋里了,您这儿有备用的吗?” “有!”老板娘答应得很痛快,拉开柜台的抽屉翻找了一阵,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冯亮。 接过钥匙,冯亮看了眼钥匙上挂着的塑料牌——8203。 是自己隔壁的房间。 “?”冯亮傻乎乎站在原地。 老板娘察觉到异样,连忙问道:“我拿错钥匙了?我看看……我记得你就是住在8203啊,没错吧?” “啊,没错。”冯亮笑笑,把钥匙收好,“用完给您送下来。” 见自己的业务能力没有下滑,老板娘也放下心来,“不着急。” 冯亮转身上楼,在楼梯转角处,却和一个忽然出现的身影撞了一下。 怎么这不小心。冯亮腹诽着,一半责怪对方,一半责怪自己。但他也没有停下道歉的意思,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抱歉。” “抱歉。”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冯亮怔了怔,对这人产生了一些好奇,想要去看时,对方却已经走下楼,只留给冯亮一个背影。 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体型。 “……呵,有意思。”冯亮咂咂嘴,看着对方走向前台。 “呦!您这么快就下来啦?”老板娘嗓门很大,看她热情的模样,对方应该也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楼上一共四间客房,一家三口一间,大汉和眼镜男一间,自己一间…… 这个男人,就是8203的住客吧。 冯亮不再多做迟疑,快步往楼上走去。 背后传来老板娘的声音:“再来一碗刀削面!多放肉!” 看样子那人是要吃饭。 趁着这段时间,自己能把8203检查一番,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呢。 …… “刀削面好啦——” 老板娘将刀削面端上柜台,笑吟吟地等着年轻人来端。 对方走过来,端起面碗,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老板娘笑着,看着面前的帅小伙儿,“你这饭量挺大呀!” “嗯?”对方看起来有些疑惑。 “没什么。”老板娘笑笑,目送着对方坐到桌边,开始吃面。 年轻真好啊…… 老板娘自嘲地笑笑,看着低头吃面的年轻人,忽然想起来什么。 对了,钥匙!我刚刚应该没给错吧?不然可太丢人了。 她拉开装着客房钥匙的抽屉,自己检查着。 每间客房有两把钥匙,一把给客人,一把备用。 抽屉里……我瞅瞅……嗯,没错! 8203的两把钥匙都不这里,显然已经被客人拿走。 而8201的两把钥匙,都好端端的躺在抽屉里。 40.【宾至如归】(三) 说来奇怪,之前看老板娘的态度,冯亮似乎不是刚刚入住的新客人,而是住了有些时日的熟客。 冯亮原以为自己传送过后便出现在8201的床上,但现在看了并不是这样。随身物品丢失,再加上老板娘的热情熟络…… 自己的记忆,丢失了一部分。 这是冯亮目前的推测。 或许是药物所致,或许是某种催眠手段,或许是一些灵异类样本的杰作……导致冯亮失忆的原因目前仍无法推断,不过,他或许能从这个房间里找到一些线索。 冯亮想着,用从老板娘那儿骗来的钥匙打开了8203的房间门。 宾馆的碗又大又圆,面又长又宽。吃掉一份大碗宽面需要不少时间,冯亮能趁机找找线索。 映入眼帘的是和8201相差无几的标间。冯亮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正犹豫是要翻箱倒柜还是谨慎行事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样不得了的东西。 在角落的椅子上,放着一个背包——冯亮十分眼熟的,装着自己装备的背包! 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惊讶,但冯亮没有多想,快步走上前拉开了背包拉链。 “头儿!”木质的脑瓜子从背包里探出来,一双瘆人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让冯亮一见就头疼。“可算放人家出来啦!” “滚滚滚!”冯亮连声叱骂着,一脸嫌弃地推开比利想要抱住自己的胳膊。 将木偶拎着脖子丢到一旁,冯亮粗略检查了背包里的东西——工兵铲,医疗包,干粮和水……物品都还在,看起来没被动过。 就连比利也完好无损,难道对方偷走背包以后,甚至没打开看一眼? 冯亮看向一旁在地上摸爬滚打舒展筋骨的比利:“你没发现自己被偷走了?” “哈?”木偶的表情不会变化,但语气听起来还蛮惊讶:“我被偷走啦?这……传送过后您就一直没怎么搭理我,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就一直在暗无天日的背包里呆着,也没觉得……” “我一直没放你出来?”冯亮皱起眉头,思忖着比利的话。 确实,冯亮从没在外人面前展露过比利。以自己的行事作风,在一间人生地不熟还透着几分诡异的宾馆里,把比利一直雪藏也很正常。 看样子,从这把蠢木头上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冯亮摇摇头,换了个问题:“有印象吗?传送距现在有多长时间。” 木偶摇摇头:“不大清楚,但我感觉应该有十几二十个小时吧。” 这么久? 这又不是宿醉,怎么可能? 冯亮继续追问:“你记不记得我和别人发生过什么冲突?或者是让你印象深刻的对话?” “没有,一直很安静,你好像把我留在了房间里,自己出去了很久。”比利继续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冯亮:“头儿?你咋问这些?你断片儿啦?” “差不多。” 一团乱麻似的情况让冯亮有些心烦,他一边挠头,一边继续在房间里环顾着:“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还有湛蓝玫瑰?” 比利更疑惑了:“我没见呀!这两样大宝贝你不是寸步不离身嘛?” “别问。”冯亮冷冷地说着,双手撑开背包,“快到包里来。” 看了好几天电视的比利不知受了什么毒害,鬼使神差地接了句:“你才到包里去!” 一人一木偶对视着,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个……”比利自知失言,双手抱头,一副扫黄被抓的瓜怂中年男人模样,战战兢兢地钻进了包里:“我自己来,头儿您辛苦啦!” 冷哼一声,冯亮拉上背包,打算离开房间。 一碗面再大,也花不了太多时间。这间房住着的小偷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冯亮快步离开,推开了房门正要出去—— 门外站着两个魁梧的身躯,将本就狭窄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是那个暴脾气大汉和眼镜男。这两个人似乎就住在对门的8204房间,正要开门进屋,好巧不巧的和冯亮撞见。 冯亮瞬间紧张起来——这两个人不是8203的主人,但在这间仅有四间客房的小宾馆里,他们很可能知道自己并不住在这里。 那么冯亮溜门撬锁的行径,无异于被抓了个现行。 果然,门外的大汉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冯亮,一股子煞气。 眼镜男正低头和门锁作斗争,年久失修,他们房间的门锁似乎不大好用。 不行,得说点什么蒙混过去…… 冯亮想着,脸上堆起假笑,寒暄道:“吃啦?” 大汉没说话,死死盯着冯亮。不知是不是错觉,冯亮觉得对方不仅盯着自己,视线越过了自己的肩膀,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的背包。 冯亮深吸一口气,很想一脸嚣张地说一句“你瞅啥?”,但终归是溜门撬锁被抓了个现行,有些心虚,只能低下头,低声道:“借过。” 走廊实在太狭窄,大汉又太壮。对方就这么挡在走廊里,冯亮无法走出去,很可能被随时会回来的小偷撞个现行。 不对啊?是小偷偷了我的包,不是我行窃啊!我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冯亮忽然想通了关键,态度立刻转变,停止了腰杆,理直气壮地道:“麻烦让一下!让我过去!” 埋头对付门锁的眼镜男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身看向冯亮。他看出自己的同伴挡了人家的路,也不偏袒,一脸歉意地笑着:“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泉儿哥,往后稍稍!” 大汉不知中了什么邪,像盯犯罪嫌疑人似的盯了冯亮好一会儿,才终于退后,给冯亮让出一条路来。 “谢谢。”冯亮笑笑,昂首挺胸的走出去。 等等,我该去哪儿? 冯亮没有其他房间的钥匙,如果就这么下楼,又会和偷自己背包的人撞个正着——虽然自己占着道理,但他不想这么快就暴露。 最稳妥的方法是低下头假装玩手机,是在公共场合伪装自己意图的最佳方法。但冯亮现在连手机都没有,只能站在逼仄的走廊里,冷漠,凄清,又惆怅。 就在这时,背包里的比利似乎有些不舒服,不满地动了动。 隔着背包,外人不知道背包里具体装着什么,却能很容易分辨出来是活物在动。 将这一幕看着眼里,大汉和眼镜男神色一变,迅速交换了眼神。 冯亮背对着二人,仍未察觉,犹豫着不知该去哪儿,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 就在此时。 冯亮身后的大汉毫无预兆地一个猛冲,悄无声息却带着破竹之势,将冯亮扑倒在地! 被按倒在地上,之前购买的中级格斗训练和体能升级派上了用场。冯亮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呼救和无意义挣扎,而是用巧劲儿抽出了手臂,反身一个十字固,想要将大汉反杀! 经过基金会的升级,冯亮的力量丝毫不逊于魁梧的大汉,轻而易举逃脱了压制,顺利地形成十字固! 但对方还有一人! 看似儒雅随和的眼镜男,此时却表现出果敢狠辣的一面,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狠狠踩在冯亮的脸颊上。 结实的球鞋砸在脸上,冯亮立刻觉得天旋地转,放松了对于大汉的禁锢。 好大的力气!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人,一定受过专业的训练! 待冯亮缓过神来,已经被大汉逃脱出去。大汉不给冯亮丝毫喘息的机会,翻身而上,擒拿住冯亮的一只手臂,将冯亮死死按在地上。 眼镜男快速跟上,钳住冯亮的另一只手,有什么冰冷的金属制品贴在了冯亮的手腕上。 “咔哒!” 是手铐。 前后不过十几秒的功夫,三个男人一声没吭,便快速地解决了一场战斗,战斗以冯亮被制服而告终。 “有两下子啊。”大汉的脸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涨得通红,凶巴巴地将冯亮从地上拎起来,推搡了一把:“老实点儿!” “文明一点!”眼镜男低声呵斥着,仿佛冯亮脸上42码的鞋印与他无关。他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和大汉一起将冯亮推进去,将房门反锁。 房间里有些乱,看得出来,这两人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些时日,很可能在大雪封山之前就来到了这间宾馆。椅子上放着一个男士挎包,敞开着,冯亮瞥见了里面装着的档案袋。 “蹲下!” 大汉呵斥着,将冯亮推搡到墙角,让其在暖气片边上蹲下,伸手去解冯亮的手铐。 “慢着!”眼镜男出声喝止,在大汉不解地眼神中,他退后几步,拔出一把手枪,手臂屈起,把手枪缩到小腹部位,指着冯亮。 行家啊…… 冯亮眯起眼睛,看着那把枪。 77式手枪,基层刑警最多的配枪,久负“盛名”。这两个人竟然是警察?而且看眼镜男拿枪的姿势,最大限度避免给冯亮夺枪的机会,显然是刑侦经验很丰富的刑警。 是警察就好办,冯亮相信警察同志的职业操守,不会冤枉自己这个好人。 推测出对方的身份,冯亮的态度好转了不少,脸上堆笑,像个二进宫的老油条似的寒暄道:“警官!误会呀!我可是守法公民……” “老实点儿!”大汉大喝一声,打断了冯亮的油嘴滑舌,先取下了冯亮的背包,又将冯亮拷在暖气片儿上。 冯亮叹了口气,又不敢拒捕袭警,只能蹲在暖气底下,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人。 眼镜男仍旧用枪指着冯亮,冯亮方才展露出的果断和身手让他不敢有丝毫警惕。 大汉则手忙脚乱的打开背包,看到了里面的…… “卧槽?”大汉一脸见了鬼的模样,把比利拎起来,展示给眼镜男看。 “哈?”眼镜男也愣住了,一脸迷惘地思索了几秒,又看向冯亮,厉声讯问着:“怎么是个木偶?孩子呢?” “孩子?”冯亮的疑惑不比这两人少,“什么孩子?我这么年轻英俊,看起来像是当爹的模样吗?” 把丑兮兮的木偶随意丢在床上,大汉将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一脸失望。 冯亮此时有点儿庆幸湛蓝玫瑰不在身边,不然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他在地上挪了挪,换了个舒服点儿的蹲姿,再次问道:“我说阿SIR,你到底找什么呐?” 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眼镜男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他收起枪,走到床边和大汉一起翻找了一会儿,拿起工兵铲,一脸严肃地喝问冯亮:“你带着这个干什么?” “铁锹呗,挖地呗!”难得有这种被警察询问的经历,冯亮很是稀奇,不仅没有丝毫危机感,反倒莫名地扮演起了一个油盐不进的犯罪嫌疑人:“阿Sir,拿把铁锹不犯法吧?” 眼镜男冷哼一声,给大汉使了个眼色。 大汉点点头,从冯亮的身上搜出8203的钥匙,离开房间出去了,大概是去搜查对门的房间。 拉了把椅子坐下,眼镜男拿出一个笔记本,一边记着,一边就地开始问询:“姓名。” 手铐在暖气片上不断发出嘈杂的敲击声,冯亮像个古惑仔似的晃荡着胳膊,一脸混不吝:“郭德纲。” “……”眼镜男有点恼怒,敲了敲茶几,厉声道:“老实点儿!” “以前,我没得选。”冯亮沉默了一阵,眼中满是感伤和惆怅:“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对不起,我是警——呸!”眼镜男下意识接梗,意识到不对后,一脸被戏耍的羞恼,拍案而起:“少跟我玩浑!问你呢!姓名!” 舒服了。 以前一直没机会说的台词,终于找了个警察说出来,冯亮此时异常的享受,眯着眼睛,答道:“冯亮。” 眼镜男显然有很丰富的询问经验,一脸的不相信:“真名!” “这就是真名!”这回轮到冯亮恼怒了,“我爸没文化,随口就起了这么一名儿我有什么办法?不比张伟王强好多了?” 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眼镜男在小本本上写了些什么,头都不抬地问道:“性别。” “……”冯亮叹了口气,“你看着办吧。” “为什么来这儿?” 冯亮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对方不会理解自己征战各个位面,收容样本,保护世界和平,维持社会稳定的崇高目标。他又懒得编前因后果,是以信口玩梗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问我的律师吧。” “少看点儿美剧吧。”眼镜男冷笑一声,合上笔记本,似乎不打算再记录。他站起身,推了推眼镜,走到冯亮跟前,“在这大雪封山的时候住进这家宾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 冯亮奇了——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目的。 “我劝你老实一点,你这个罪名不至于判死刑,虽然你这种渣滓死有余辜。” 眼镜男说着,蹲在冯亮面前,镜片后的双眼中满是狠厉:“我恨不得亲手枪毙你们这些人渣!” 冯亮一头雾水,看向眼镜男的双眼里满是无辜。 人民群众的保护神却没有丝毫的怜悯和T恤,眼镜男注视着冯亮,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你觉得能戏耍我们?就凭你?” “人贩子?!” 41.【宾至如归】(四) “人贩子?” 面对眼镜男的询问,一直吊儿郎当游刃有余的冯亮头一次展现出惊愕的表情——他确实很惊愕。 眼镜男没有回答,转过身去,在冯亮背包的随身物品里翻找着。 被这宛如杀父之仇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冯亮皱眉,试图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Sir,你应该弄错了,我虽然不算什么四好青年,但对于拐卖人口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也深恶痛绝。你说我是人贩子,实在是毫无——” “你身份证呢?”眼镜男停下翻找,打断了冯亮的自白。 冯亮闭上嘴,眯起眼睛。 他是来出生入死的,当然不会带身份证那种东西。但这个平平无奇的举动,此时在眼镜男的眼里又为冯亮添了一层可疑性。 冯亮可以信口拈来几个借口:钱包被偷了,落在家里了,取钱的时候不小心把身份证当银行卡塞进ATM机里被吞了…… 但无论哪个,对面这个经验丰富的警察都不会相信——当别人怀疑你的时候,无论你说什么都是狡辩。 “这个……”眼镜男拎起地上的木偶,看着比利的丑脸,表情有点微妙:“是什么?” “木偶。”冯亮耸耸肩,“你不能因为我包里装着一副木偶就说我是人贩子吧?这样的话,那些有充气娃娃的人岂不是全要被抓起来?还有卖洋娃娃的玩具店是不是也因此涉嫌贩卖人体器官?” “这玩意儿可真丑……”眼镜男嘟囔一声,严厉的目光再次投向冯亮:“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冯亮随便找了个理由:“这个是口技木偶,我是一个腹语表演艺术家,你也可以称我为闲散江湖艺人——讨生活嘛,都不容易,不犯法吧阿Sir?” 眼镜男没有回答,放下比利,又拿起床上的工兵铲:“这个呢?” “呃……”冯亮一滞,沉默了几秒,忽然换上了一脸神秘而诡谲的表情:“其实,我叫张起灵。腹语表演不挣钱的时候,偶尔也寻龙分金混口饭吃。” 眼镜男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冯亮在胡扯,却也没有追究。 他放下铁锹,静静地看着冯亮,直到冯亮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才又听到眼镜男开口:“你的身手,明显经过很专业的培训,最凶悍的毒贩也未必有这个本事。解释解释吧。” “家传武艺,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阿Sir你可能对传统武学有误解,我跟你说啊,其实……”冯亮喋喋不休地说着,忽然瞥见眼镜男似笑非笑的脸,立刻闭上了嘴。 冯亮忽然意识到,这个警察方才问得这些问题,其实和拐卖人口并没有多大关系——对方之所以任由自己胡扯,是因为眼镜男根本不关心自己回答的内容。 眼镜男正在从这些扯淡的话中,分析冯亮的个人性格,受教育程度,社会阅历,职业经历,兴趣爱好…… 他正像剥洋葱一般,慢慢剥开冯亮胡扯之中的一层层伪装。 “我还以为你只是基层干警呢。”冯亮挑挑眉,试图转移话题。“经验丰富?训练有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从审讯开始至今,眼镜男头一次露出了笑容:“和谐社会最重要。” 他也开始和冯亮闲扯。 是了,外面的冰天雪地甚至将宾馆的大门死死冻上,可能一个星期之内,都没人能走出这间宾馆。 眼镜男不缺时间,他在故意消耗冯亮的精力,逼冯亮沉不住气。 他想“熬鹰”。 这种方法,也确实击中了冯亮的软肋。 在传送过后,冯亮本该从助手那儿得到一些位面基本信息、自己可以在这里逗留的时间、样本大致范围…… 但出于某种至今不明的原因,冯亮失去了助手,也失去了自己最强大的信息来源。 现在,冯亮很着急。他不知道这次任务的时限是多少,不知道8203偷走自己背包的人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这个宾馆还有多少秘密可以深挖……他甚至对于这次要收容的样本毫无头绪。 冯亮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皱成一团,他可没有对方的耐心和闲暇。 看样子,只能摊牌了。希望开诚布公,能消除掉对方的误解吧。 说起来,迄今为止也没发现基金会规定过不许和外人透露基金会的存在——大概就算自己说了,知道此事的人也会被基金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篡改记忆吧。 “咳咳。”冯亮清了清嗓子,打算将事情和盘托出:“阿Sir,你听说过无限恐怖吗?或者SCP基金会?” 眼镜男淡淡一笑,目光中有轻微的鄙夷:“我是党员。” 冯亮嘴角抽了抽,叹了口气,正犹豫着该怎么说这件确实很难让人信服的事情时—— “砰!” 门外传来了枪响! “砰!” 第二声枪响!和刚才的声音一模一样,应该出自同一把枪! 冯亮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紧张地扽着手铐,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呆在这儿别动!”眼镜男神情紧张地大吼着,却没有一丝犹豫,拔出枪冲到门外。 走廊对面,8203房间的门敞开着,房间一片混乱,地上散落着水瓶、毛巾、枕头之类的杂物,墙角的一张椅子被打翻。 像是进行过一场混乱的大战。 眼镜男警惕地环视走廊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之后,他紧握着手枪,深吸一口气,一个闪身冲进了8203。 标间的地面上,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刑警正躺在地上,手中握枪,但双目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 “泉儿哥!”眼镜男大声呼喊着,一边警惕的举枪环视四周,一边挪向地上的大汉。 房间里似乎没有其他人。又因为担心搭档的情况,眼镜男顾不得仔细检查,一手举着枪,另一只手摸向大汉的颈动脉,低声叫着:“泉儿哥?” 有脉搏,似乎只是昏厥。 眼镜男又摸了摸大汉配枪的枪口。 很烫,刚刚的一枪,应该就是大汉开的。 顺着枪口,眼镜男低头看着地板——地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门外。 他用手指拈了一滴鲜血。 这血,还是温的。 似乎是大汉在8203搜查的时候,和什么人发生了争执,扭打在了一起。大汉不敌对方,被放倒在地,同时却趁机拔出手枪,打伤了对方。而对方又在大汉身上补了一下,大概是用脚踢头,将大汉踢晕,之后快速离开了现场。 “那个冯亮有同伙儿?” 出现在8203,又有同样矫健的身上,让眼镜男合情合理地怀疑到了冯亮身上。 犯罪嫌疑人已经离开现场,眼镜男收起枪,将大汉搀扶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 冯亮的同伙可能会趁机救他,得快点回去看住他! 不过一条走廊的距离,眼镜男很快回到8204,让他放心一些的是,冯亮仍被拷在暖气片上。 “阿Sir!咋了?!”看着眼镜男把大汉抱到床上,冯亮紧张地问着。 “你的同伙儿干得好事!”安顿好大汉,眼镜男阴沉着脸摔上门,愤怒地冲着冯亮吼着。 同伙? 冯亮看了眼死气沉沉的木偶,显然不是比利所为。 “什么同伙?”冯亮愕然,“我哪来的同伙?” 眼镜男恶狠狠地瞪了冯亮一眼,本想说些什么,听到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又把话吞回肚子里,冷哼一声:“给我等着!” 另一个犯罪嫌疑人受了枪伤,一定急于止血。宾馆的空间有限,仅有的两扇门都被冰雪封上,逃不出去。 现在,是乘胜追击的最好时机! 眼镜男想着,没有犹豫,离开了房间。 “阿Sir?阿Sir!” 冯亮冲着被关上的房间门喊了几句,听见眼镜男的脚步渐行渐远。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嘛…… 冯亮笑笑,看向地上装死的木偶: “喂!起床了!” 42.【宾至如归】(五) 比利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下巴咔咔作响,兴奋地喊着:“头儿!我装死装得像不?” “像像像。”冯亮一脸无奈,急于挣脱手上的束缚,罕见地没有呵斥比利,“赶紧帮我把手铐打开!那个男人身上应该有钥匙!” 随身携带手铐的刑警一般也都会带手铐的钥匙。果然,比利很快找到了钥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冯亮解开手铐。 舒服了。 冯亮活动着酸痛的手腕,想了想,像警察一样把手铐挂在后腰,又走到床边,从昏迷的大汉身上摸到了手枪。 枪柄上还有大汉的余温,冯亮皱着眉,揪起床单的一角擦了擦枪,不然总觉得有些腻歪。 这还是冯亮第一次摆弄正经的手枪,相比湛蓝玫瑰那种非常规武器,警用77式手枪像个迷你的玩具,一只手就能握住。 冯亮看了一眼弹夹,九发容量的弹夹原本应该是满的,但少了两发。一般情况下,警用手枪弹夹里的第一发子弹多是空包弹,用于威慑。 从眼镜男急急忙忙跑出去的表现来看,方才响起的两声枪响,一定有一发打中,才会让他急于循着线索追凶。 “头儿!咱们现在去哪儿?”比利眨着眼,兴奋地说着。在背包里憋屈了很久的它,迫不及待地想大干一场。 将手枪插进后腰,冯亮整理一下夹克,挡住手枪和手铐,淡淡地道:“随机应变。” 走廊里隐隐传来喧哗声和吵闹声,看来方才的枪响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冯亮推开门,看到狭窄的走廊里挤满了人。他悄无声息地挤进其中,假装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伸长了脖子往8203房里张望,将房间里一片狼藉的景象尽收眼底。 看现场凌乱的样子,想必有人和那大汉大战了一场。应该不是偷袭,否则大汉不会有开枪的机会。 初步推测是8203的主人走进房间,撞到正在搜查房间的大汉,两人发生了口角,继而演变成肢体冲突。 地上有血迹……果然,有一枪打中了,但不致命。这倒是正常,毕竟77式手枪有着“击中头部却不致死”、“腹部中弹四发未曾致命”这种彪悍战绩。 眼镜男一定是想乘胜追击,顺着血迹把那人追上并逮捕。可惜,星星点点的血迹流到了房间门口便戛然而止,看起来那人伤得并不重。 对于冯亮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眼镜男可能要花不少的功夫追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都无暇顾及他。 “妈妈!”人群里,那个招人烦的小男孩又开始大喊。“咱们进去看看呀!” 不等母亲回答,小男孩的父亲率先呵斥道:“闭嘴!” 一家三口又开始吵吵嚷嚷。 除了三人,走廊里还有老板娘和一位厨师打扮、胖乎乎的中年男子。 正被眼前的情况弄得一筹莫展焦头烂额的老板娘看见冯亮,立刻着急地走上前来:“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不是你的房间吗?” 冯亮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咱也不知道啊!我吃碗面上楼,就发现房门开着,我的行李也都不见了!手机也找不到!” 老板娘面色一变,方才还有些兴师问罪的心思,可听到冯亮这话,立刻不敢再提,生怕自己要为冯亮丢失的行李负责任,连忙转移了话题:“这……这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还有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该不会是……” “应该是枪响。”旁边一直沉默的厨师忽然开口,上前一步,轻轻拍拍老板娘的肩膀。看那亲昵的样子,或许他就是这家宾馆的老板吧。 听到枪响,一旁的年轻夫妇对视一眼,立刻停止了争执。年轻的父亲抬手给了躁动不安的儿子一耳光,小男孩一怔,泪眼汪汪地看向妈妈,却发现母亲一反常态的没在关注自己,眼泪又憋回肚子里,不敢哭闹。 “枪响?!”年轻母亲的嗓音陡然提高,又惊又怕地看着厨子,“你怎么知道是枪响?” 厨子避开年轻母亲的视线,不自觉地舔舔嘴唇:“小时候和老人们用火铳打过鸟,和这动静差不多。” 年轻的母亲没再说什么,紧紧搂住儿子,自己也贴在丈夫的手臂上。 她的丈夫也意识到危机感,毕竟一场枪击案就发生在自己所住的建筑里,凶手却不知所踪,被袭击的人也全无踪影,自然让人心里发慌。他搂着自己的妻子,看向老板娘的目光带着些质问:“你们这家店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有……干!我要报警!” 这是一个说干就干的男人。他当真众人的面拨打了110,话筒里却传来一个让人不胜其烦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年轻的父亲挂断电话,不信邪的又打了一遍,却得到了同样的回复。 老板娘连连摇头,叹了口气:“没用的,我们这个地方本就荒无人烟,信号不怎么好。每到这大雪封山的时节,更是一格信号都没有,成了与世隔绝的地方。就算打通了电话,最近的派出所在两百公里以外,外面的雪快有一尺厚,还在不断增加,他们不可能出警的。” 年轻的夫妇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暂且带着孩子回房间。 老板娘目送两人离开,又看向冯亮:“老弟,你看……你还要在8203继续住吗?” “那我肯定不住了啊!”冯亮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来,“刚刚才动过枪,谁敢在里面住?地上还血呼拉擦的呢!” “那……”老板娘面露难色,看向身旁的厨子,似乎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冯亮眯着眼睛,静静等着老板娘安排。 他现在巴不得这潭水越来越浑。 毕竟迄今为止,要收容的样本还没露出了任何马脚,如果老板娘安排自己去阁楼、地下室这种鬼故事高发场景去住,说不定会有所收获,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物。 老板娘和厨子交换了几次眼神,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要么,你就换到……”老板娘抿了抿嘴唇,似乎想出一个不怎么好的主意。 冯亮观察着她的表情,感觉老板娘有些歉意,还有些莫名的……心虚? “8201房。”老板娘话没说完,就被厨子接过了话茬,“兄弟,你就换到8201房吧!那屋挺长时间没客人住了,不过我们一直有在打扫,很干净的!” “8201?” 冯亮的双眼咪成一条缝,不动声色的反问了一遍。 厨子却分外笃定:“对!8201!就隔壁那屋!” 老板娘的神色有些躲闪,低着头不说话。 冯亮点点头,没说什么。 事情有些古怪。 传送过后,自己明明是在8201醒来的,自己明明就住在那个房间。 但照老板娘的说法,冯亮住在8203房,还给了冯亮8203的钥匙。 但冯亮却知道8203的客人并不是自己——虽然不知道那人的相貌,但他确信就是那个人偷走了自己的背包、手机和湛蓝玫瑰,同时,那人还把大汉制服,并且受了枪伤。 但看老板娘和厨子的反映,似乎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怀着种种怀疑,冯亮问道:“大哥,咱这宾馆里,住了多少客人?” “三拨嘛!”厨子拍着壮硕的胸脯,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一家三口一拨,那俩男的一拨,还有你!三拨,住了三间房,就剩8201一直空着!” 看着厨子笃定的表情,冯亮觉得头皮发麻。 为什么他们不知道8203住着另外一个人?! 是他们记错了? 是我看错了? 亦或…… 住在8203,偷走自己东西,又将大汉打翻在地的家伙,不是人? 43.【宾至如归】(六) 宾馆的旧电视上,插着一对触角似的旧式无线信号接收器。 即便是在这没有信号的林海雪原中,旧天线也依然顽强地接收到了电视信号——虽然只有一个频道,似乎是当地的市电视台,画质极差,色调失准,但好歹有个让人解闷儿的东西。 “本台报道,从上月21号开始,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周的大雪仍在继续,我市范围内,已有多个县、区受到程度不一的影响。据专家表示,本次雪灾是三十年以来,我市发生的范围最大、规模最大、情况最严重的雪灾。” 电视里还算漂亮的女主持人面无表情地说着,一口别扭的口音让人怀疑这个主持人究竟有没有持证上岗。 “今天上午,我市市政府召开了‘12.21重大雪灾作战部署会议’。会上,市高官牛春风同志强调,一定要把雪灾做为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根据预案,尽快制定新的工作方案,以高度的重视……” 冯亮皱着眉,拿起遥控器,想要将电视声音调小一点。 音量键摁了几次,不知是遥控器闲置太久坏掉了,还是电池没电,总之遥控器一直没有反应。 冯亮试着用俄罗斯式修理法解决问题——把遥控器砸了几下,但并没有效果,或许还差一点伏特加。 “头儿!”一旁的比利委屈地出声,“咱能换个频道吗?我想看《拔腿跑吧》!” 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冯亮摇头:“别说看不了,能看我也不乐意看!” 比利最会见风使舵:“我也不爱看!一群人天天傻跑没嘛意思!那咱看《作死挑战》成吗?” 冯亮点了一根烟,头都不抬:“不看,这季的嘉宾没啥意思。” “哦。”比利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再次试探:“就是就是!那《向活的往生》呢?” 冯亮不悦皱眉,横了比利一眼:“我说——” “当当当——” 敲门声打断了冯亮的话,冯亮下意识握住腰间的手枪,站起身,警觉地盯着房门。 隔着门板,传来老板娘热情的声音:“老弟!在屋里吧?” 冯亮没有松开枪柄,反倒握得更紧。他抬头看了眼窗外,阴沉沉飘雪的天上看不出太阳,但也能看得出来即将天黑。 老板娘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推销宾馆的某种特殊服务? 并没有开门,冯亮站在门背后,谨慎地回答道:“在呢,怎么了大姐?” “哦,我看你晚上没下来吃饭,就给你下了碗面!”老板娘亲昵地说着,有点让冯亮意外。 下面给我吃? 冯亮疑惑地打开门,看到捧着一碗面条的老板娘站在门口。 “呦,可算开门了!”老板娘把碗递过来,漫不经意地看了眼屋里,“快趁热吃吧。” 冯亮接过碗,客气地笑笑:“谢谢大姐了。” “嗨,甭客气,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老板娘搓着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旧和冯亮寒暄:“这个房间住的还习惯吧?” 习惯? 冯亮眯起眼睛,打算从老板娘的神色里看出些端倪,同时不动声色地和老板娘虚与委蛇:“嗨,这有什么习不习惯的。我感觉这两间房也没什么区别呀!” “呃——对!确实没啥区别!”老板娘尴尬地笑笑,“毕竟你在隔壁那屋住过,怕你认床什么的……” 住过?这次任务开始以后,到底把我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原本属于我的房间到底是哪间?隔壁住着那个偷了自己行礼的人到底是谁?! …… 一股脑的疑问涌上心头,冯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你先吃,我先走了。”老板娘的神色似乎有些躲闪,不等冯亮回答,径自离开了。 “……”探出头去,目送老板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冯亮眯着眼睛,看了眼其他几扇房门。 天已经黑了,隔壁的门一直大敞着,很好的保持着犯案发现场。 对门的一家三口似乎一直没出门,依稀可以听见房间里的吵闹声,不知是父母又在吵架还是熊孩子又在犯浑。 那个眼镜男一直没来找冯亮——冯亮等了一下午,原本激动忐忑的心情此时却有点失望。 坐下吃会儿面? 冯亮看着碗里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面条,有点拿不准老板娘的心思。 那个老板娘可能只是想单纯的对冯亮示好,害怕他因为行礼失窃而报警,给宾馆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也有一种可能,这家宾馆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为了保密,店家可能会…… 冯亮想着,捞起一筷子面条,叫着旁边的比利:“吃不?” “瞧您说的!”比利讪笑着,“我又没胃!” 点点头,冯亮放下筷子,不去搭理那碗面——他可不敢赌老板娘有没有在面里下药,赌输的话,可就什么都没了。 没有手机可以玩,冯亮翘着脚,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机里的女播音员絮絮叨叨。 要收容的样本迄今为止全无端倪,不知是动物还是植物,活物还是死物。 真就一点线索都不给呗?推理基本靠猜? “本台报道,最近一段时间,在我市发生多起儿童丢失案件。截止目前,警方已经收到六起报案,丢失儿童在二至六岁不等。” 电视台里播放着新闻,冯亮在听到“儿童丢失”这一关键词的时候,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聚精会神的听着。 “据警方侦查,基本可以确定,在我市有一伙人口拐卖组织正在流窜作案。请广大市民注意孩子的安全,遇到可疑人员,请第一时间和警方联系。” 拐卖儿童? 所以眼镜男刑警会怀疑自己,甚至不惜破坏纪律也要拿下自己,先抓后审? 冯亮眯起眼睛,对于眼镜男理解了一些——但仍不足以消弭踹脸之恨。 “关于儿童丢失案件,我台将持续关注,进行持续地报导——” 电视机里的女播音员正说着,画面忽然卡住,停顿在一帧上,就差一个“正在加载:0KB/S”的字样。 画面不再滚动,但声音却没有停止: “导————” 播音员像是拉了一个长腔,一个字儿说了半天,仍然没有说完。 “导——”字越拉越长,播音员原本字正腔圆的声音开始变得尖利而走调,让冯亮感到有些刺耳。 电视机里的画面也有了变化,原本色彩分明的一帧变了颜色,女播音员白嫩漂亮的面孔变成了单调的黑白。 画面开始上下抖动,频率逐渐加快,幅度逐渐加大,配上黑白色的播音员,莫名地像是一张遗像,在被人剧烈地晃动。 鬼畜的画面和声音让冯亮有些不爽,他走到电视机前,摆动着那根天线,想要将电视修好。 他调了调天线的角度,电视机却没什么变化——伴着走调的“导——”,“遗像”仍在不断地剧烈晃动。 冯亮恼了,企图用之前没能修好遥控器的俄罗斯式修理法解决问题。他用力地晃了晃天线,又狠狠在电视剧顶上砸了一记重拳。 “导————————啊!!!!” 原本鬼畜的长音陡然变调,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凄厉地尖叫,声音极大,吓了冯亮一跳。 被鬼叫似的声音惊出一身汗,冯亮连忙后退,惊疑地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 画面不再抖动,里面的场景却被横向拉伸,扭曲得不成样子。原本面容姣好的播音员,整张脸被分割成几块,不断地分离又不断地重组,看起来诡异而狰狞。 “妈的。”冯亮咽了口唾沫,低声骂着,半是抱怨半是给自己壮胆,“什么破电视!” 一边说着,他又抬手拍了电视机一下。 里面的画面瞬间消失,变成老式电视机没信号时,常常会出现的一大片雪花似的噪点。 “沙沙沙——” 电视机发出嘈杂的噪音,冯亮看着来回闪烁的雪花屏,没由来地心慌。 从他还是个孩子时,就莫名地很害怕雪花屏。 一如现在。 不知道什么不断闪烁地噪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却又害怕当雪花戛然而止的时候,屏幕中会出现什么鬼东西。 “比利?”冯亮有些惊慌地看向木偶。 “头儿?”比利眨眨眼,对于主人张皇失措的样子有些意外。 冯亮想说些什么,缓解下心里的紧张:“我——” 耳边的“沙沙”声忽然消失,冯亮正看着比利,从木头脑袋上嵌着的蓝眼睛里,看出一丝惊讶。 连忙转过身,冯亮看向电视机。 屏幕里的雪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 是一张紧紧贴在玻璃后面的脸。 一双张得很大的眼睛仍透过屏幕和冯亮对视着,目光狂热而疯癫。 即便那张脸的鼻子和脸颊因为挤压而变形,但冯亮仍然看得出来。 它在狂笑。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