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时与空与拖拉机》 第一章 “约好了一起自杀，你竟然迟到？！” 响亮的女声，清脆，悦耳，充满了泼辣。 “什么？你班主任要你留下改作业，所以晚点到？好，好，那我先死了！” 声音很悲愤，怒不可遏！ 洛伦停止了思考，饶有兴趣的转过头，便看到了这女声的主人，她伴随着高跟鞋的嘀嗒声而来，撞碎了清风，闯进天台这片空旷的空间。 她很漂亮，很辣，火红色的长发，遮盖了漫天飞舞的晚霞。 傍晚的天台，平常罕有人至，但人家是来自杀的，洛伦只能选择包容。 漂亮女生也没想到会有别的人在，不禁皱了皱眉，然后对洛伦很认真的比了一个中指。 洛伦笑了，距离渐近，他看出，那分明是假发，假睫毛，假胸…… 还有，故意加厚的粉底，掩盖脸型的刘海，刻意抹粗的眉毛，改变唇形的唇膏…… 如果把这一切伪装全部去掉，洛伦尝试在脑海中重新构图，这应该是一个清纯甜美的女生。 她故意弄丑自己，依然很漂亮，那么，原先的颜值可想而知。 没有人会故意化一个大浓妆来自杀，除非…… 洛伦辨析空间里的维度，便能看到，女生头顶四十五度角的空中，有一个隐藏在半空的虚空之眼，那是莱卡CT-820型号。 原来人家在直播。 死亡直播，自杀现场。 很有噱头！ 洛伦很自觉的往后退开几步，他没有担当临时演员的想法，尤其是没有片酬的临时演员。 漂亮女生脸色为之一变，这男生的笑容、举止和动作，分明是看穿了自己，他竟然只在自己短短的几步路时间里，便看穿了自己？ 这厮很面生，可知道如何上天台，那应该是本校生…… 漂亮女生的嘴角微微下拉，一种名为楚楚可怜的神情流露而出，天上流动的晚霞顿然凄美，连路过的风也变得凄清起来。 “很高兴在我死之前，还能看到一个帅哥。虽生无可恋，但也死而无憾！”她连声音也变得煽情起来 不过洛伦丝毫不受影响，他看到虚空之眼已经转向自己，慌忙将帽檐压得更低，他完全不希望自己上镜，口中敷衍道：“嗯，既然如此，那就安心上路吧。” 漂亮女生脸上的楚楚可怜顿时变为愕然，哪有人这样说话的，会怜香惜玉吗，你妈妈没教过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她赶紧探指朝身后的空中一划，那是切断直播信号的暂停手势，还微微侧过头，探指按着左耳，迅速与导播沟通了几句。 “信号测试部分提前结束，我这里有突发状况……好，先这样！” “……” 重新面向洛伦，漂亮女生脸上已满是愤慨：“小子，你哪个班的，不想混了，对吧？你直接告诉我，以后你的坟头想种什么草？” 洛伦只好致歉：“我都故意躲这么远了……” 女生打断道：“学姐可是要去死啊，你不会劝阻一下吗？你不会说几句心灵鸡汤来搞搞气氛吗？” 洛伦为之苦笑，因为我看出你压根不想死，也不会死。 漂亮女生狠狠的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洛伦，手一撑，便跃上天台的围栏，往下看去。 披上霞光的校园美如画卷，下方行人稀少，真是一个跳楼的黄金时间…… 傍晚的风，轻送来鸟儿的叽喳声，女生开始估计着方位，等会如何才能“死”得更加逼真。 洛伦忍不住劝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从这里跳下来。” “为什么？”漂亮女生皱眉。 洛伦在两人虚空中，探指勾勒，一幅栩栩如生的动画迅速形成，神似漂亮女生的动画小人，从楼上坠落，撞上下面大榕树的枝丫，再弹向大楼突出的尖角，才轰然坠落，看起来惨烈极了。 “现在是西南风五级，空气湿度82%，你跳下去的时候，很可能会撞上那随风拂动的枝丫，然后弹向大楼，如果你运气不好，撞到脸上，会直接导致你毁容……”洛伦指着动画，耐心做着构图说明。 漂亮女生盯着动画，脸色立即就难看起来。 洛伦却继续补充：“因为这样的剧烈冲撞，你身上穿的减震服会超负荷，会导致什么后果？除了你原先计划中，假胸里的血浆会四处飞溅，你本人也将内出血，暂时失去行动力，甚至失去意识，那么……” 洛伦又在动画中补充构图：“那边刚好路过的小胖子，肯定毫不犹豫将你的惨状拍摄下来，上传到天网，我很有理由相信，你将成为今夜本市的头条！” 漂亮女生盯着动画，那小胖子兴高采烈的神情生动极了，手舞足蹈的拍摄着，而自己何其无助的倒在一片血泊中…… 她极为愤然的拍散了动画，怒斥：“你把老子画胖了！” “……” 继而，漂亮女生的目光慢慢转向了洛伦，变得若有所思起来，这样的空间构图功底，就算比起本校的老师也不遑多让，而构图中那份灵动气息，更是眼前一亮！这厮，不是普通人啊…… 于是，她开始真正打量起洛伦，清秀的面容，浓眉大眼，高挺的鼻，微翘的唇……在传统认知中，就是所谓的帅哥。 可她不喜欢，不喜欢这双眼睛里的深邃，不喜欢深邃中那份淡淡的嘲讽，不喜欢嘴角翘起的弧度，那写满了调侃和优越。 她很有理由相信，在对方眼中，自己肯定显得很蠢。 这时，之前动画里的小胖子，已经走到他们脚下。 想起动画里这该死胖子的兴高采烈，漂亮女生怒从心起，对着下方就吐了口口水。 目睹准确命中目标，她马上离开围栏，往后缩去。 最妙的是，洛伦动作完全一致，整齐得就像两人排练过千百次。 下方的小胖子只觉头上一湿，抬起头，却空无一人，只能满脸无辜，咒骂着什么，最后悻悻然的离去。 漂亮女生盯着洛伦，忽然觉得，对方其实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于是她向洛伦递出右手，自我介绍：“我叫苏茜！” “洛伦！” 第二章 “小子，你配合这场死亡直播，学姐给你好处！”苏茜微笑，努力笑得妩媚一些。 洛伦马上就被打动了，难得涌现出笑意：“什么好处？” “一次美丽的约会！”苏茜手指掠动过发梢，拂动秀发的媚态可令晚霞动容。 洛伦满脸愕然，认真问：“可以换成别的吗？” 他担心对方听不明白，补充：“我最近比较缺钱！” 苏茜动作凝固了，然后才咬牙切齿：“学姐挣的血汗钱，拿命去搏的。你忍心吗？” “不忍心……那到底分我多少？”洛伦英俊清秀的脸被晚霞映照得红彤彤的，看起来青涩害羞又真诚。 “五百贡献点？”苏茜笑容已经消失了。 洛伦羞涩的摇摇头。 “八百！不能再多了。”苏茜已经握紧了拳。 “一千。”洛伦看到了对方的底线。 苏茜胸脯起伏，深呼吸，然后在咬牙切齿中从牙缝里蹦出：“成交！” 洛伦露出恬静的笑，递出右手，两人的手再一次相握。 “那么，接下来，你一切都得听我的，”苏茜再一次跃上围栏，“你得规划好跳楼坐标，保证我的安全，还得在直播过程中，做一个合格的配角，说好你的对白。” “我会努力做到最好的，老板。”洛伦已经切换成员工姿态了，但他还有疑虑没有解决，“不过，老板，你这次是直播是面向别的主位面？” 苏茜转过头，大有深意望向洛伦：“这是当然。谁会在自己的世界直播这种傻事？放心吧，不会给你现实生活造成任何麻烦。” 洛伦凝视着对方的眼眸，终于，满意的点点头，迅速指出天台上几处适合跳楼的坐标。 而苏茜也开始介绍本次直播相关：“我和某个主位面世界签订了直播协议。哪个主位面？你不需要知道！直播的主题就是自杀。本来，我约好了一个朋友，两个美少女一起跳楼，这是多好的噱头。可她失约，那我只能改主题。” 苏茜微微侧头，低声与连线的导播沟通了几句，才转向洛伦继续道：“剧情就是，我失恋了，想不开，然后要自杀，而你作为我的备胎，劝阻我……” 洛伦不由得困惑：“备胎？长我这样，不像吧？” 苏茜怒道：“你这样的屌丝模样，非常像！还有，闭嘴！好好听着，直播快开始了。” 洛伦只好闭嘴。 苏茜说：“然后我被你说服了，准备放弃跳楼打算，却阴差阳错，真的跳了下去，成了自杀……” “到时打赏肯定飞起，”洛伦称赞，“老板，打赏有分成吗？” “……没有！”苏茜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招募洛伦这个临时决定了，“好了，做好表情管理，进入直播倒计时。” “……” 半空中的幻术之眼正式被点亮，直播开始！ 苏茜一脸生无可恋的凄然，缓步走向围栏，洛伦慢悠悠在后面跟随。 “在线人数直线飙升，开始进入主题！”苏茜嵌入的耳塞里，传来了导播兴奋的声音。 苏茜楚楚动人抬起头，面向晚霞，其实主要是为了面向镜头，轻轻说：“小时候，我以为自己长大后，可以拯救整个世界；可是，等长大后，才发现整个世界都拯救不了我。是的，亲爱的朋友们，今天，将是我生命里的最后一天！” “失恋，无关生死；失恋，高于生死！事实上，我感觉世间万物，就是为了看我失败而诞生的！既然生无可恋，那我就直面死亡！”苏茜声音里略带着哭腔，我见犹怜。 耳塞里的导播说：“在线人数继续飙升，可是打赏有点少啊……” 苏茜果断语调一转，诚恳道：“所有的打赏，都将捐献给少女失恋同盟会基金，请大家不要吝啬你们的善意哦……” 跟在身后的洛伦，实在忍不住笑了。 导播马上愤然道：“你临时找来的配角，让他注意表情……还有，快介绍这个角色！” 苏茜背在身后的手，冲身后的洛伦做了个手势。 洛伦只好清清嗓子，温言道：“小茜，请坚强好吗？不要让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样的感情挫折，只是我们成长的一部分，不该是我们成长的终点啊。” 苏茜一脸茫然，跨坐上围栏，楚楚可怜的低头看向脚下大地。 “这配角不错，弹幕在夸赞他的长相和声音了。”导播兴奋的反馈，“他有观众缘。多互动，打赏开始增加了。” 苏茜立即轻轻说：“你做过最勇敢的事是什么？呵，我准备做我人生最勇敢的事，就是从这里跳下去……” “我？我…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在过去三个月里，一直在微笑听你诉说你和他之间的故事!”洛伦回应。 低沉的男声，充满了磁性与故事感。 这意料之外的感性，让苏茜忍不住转过头，只见洛伦一脸的平静，可这份深沉里又有说不尽的内敛深情。 真是意外惊喜！这厮要比想象中要好，看来，他除了出色的空间构建能力，想必在世界剧情的构建科目上，也有相当不俗的成绩…… 导播已经乐疯了，嚷道：“成绩斐然啊，在线人数已经超过你上次的自杀直播了，观众喜欢这样的女神失恋与备胎的故事。继续，继续啊……” 苏茜只好故作困惑：“原来……你一直这么在意我吗？我…我以为，我们一直只是好朋友关系。” 困惑中带着一点小慌乱，苏茜对于自己这一刻的表现很满意。 “其实我一直很在意，只是……你从来没注意！”洛伦平静的声音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尤其那平和中饱含着深情的眼神，让苏茜也有点动容，在这一瞬间，她甚至差点以为，这厮原来一直暗恋着自己，她知道，她被压戏了…… 该死的，这怎么可能？ 她已经顾不得导播在耳朵里瞎嚷嚷什么了，她得捍卫自己的主角尊严，她微微摇头，苦笑：“别逗了，阿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像兄妹……你是为了安慰我，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没有回应。 这让摆足姿态看夕阳的苏茜忍不住重新转过头，只见，洛伦正低头看信息，还回复着什么。 导播不禁破口大骂：“叫你备胎专业一点啊，他这样很出戏的！” 第三章 “阿伦，我都准备死了，你还在忙什么呢？”苏茜的声音看似幽怨，其实已经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洛伦也知道自己失职了，重新抬头时，又已回归为内敛的深情，弥补道：“在查询如何说服别人呢，我知道你此时此刻很难过，可是我不想看到你死。因为，你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苏茜努力重新入戏：“哼！我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对你很重要吗？我，我有什么好的？” “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代替不了！”洛伦斩钉截铁，声音里全是不容置疑。 连流动过的风，都似为之动容，微微停顿。 可导播明显没被打动：“小茜，加快剧情，在线人数增长停滞，弹幕也有所减少了。” 苏茜哼了一声，已经跳下围栏，来到狭窄的边缘，一步之外就是死亡的深渊！ 洛伦连忙抢前，拉住苏茜的手臂。 苏茜凄然说：“是的，在我心里，他就是这样，谁也取代不了！既然已经失去他，那我也失去生命的意义。” 说着，整个人也往前倾去。 洛伦连忙加大力气，加上另一只手，死死挽住苏茜，急声说：“有位哲人曾经说过，生命中有两天是最宝贵的，一天是你来到世上，另一天你是明白了为什么来到世上。小茜，今天就是你生命里的另一天，你冷静下来，烦恼自然就如现在天上渐散的晚霞，转眼烟消云散！你想明白之后，就是全新的一天……” 导播又开始了兴奋起来了：“弹幕开始剧增了，关键是进来了一个土豪，正疯狂打赏呢，小茜，你再给点力！” 于是苏茜脸上更是凄然绝望，奋力往外挣扎：“我也希望每件事情，都能像变胖一样简单啊，可现实并不是！阿伦，你让我走吧……” 导播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小茜，那土豪疯了，他用一百个幻术火箭悬赏你立即跳下去！” 苏茜双眼大亮，奋不顾身要挣脱洛伦，原先备胎逆袭的剧情，统统可以删掉了，直接跳下来才是最划算的行为。 洛伦更急了，他看出了苏茜的异样，赶紧整个人凑近对方，死死扯住苏茜之余，还将她整个人都掰转了身，面向自己，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别在这个位置跳，起风了，安全坐标需要更改！” 苏茜一愣，不由得低骂：“你这坑货，你不把风向变化计算在内的吗？” 洛伦委屈解释：“忽然起风也不能怪我啊，对吗？而且，我没想过你会磨蹭这么久，我还想和你提加班费的事呢……” “你休想！”苏茜低吼，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那到底哪里安全？” “往左边7.35米，我掩护你慢慢移动过去……呃，等等，我有电话进！” 眼见洛伦真接电话，还飞快远远跑到了一边，苏茜惊呆了，这不单厚颜无耻啊，还不负责任，说好了在互动中才失足坠楼的戏剧感呢？ 导播急声说：“别管你备胎了，赶紧跳啊，一百个火箭是限时任务，还有十五秒，你快！” 苏茜连忙移动，估算着距离，她每一步大约是55厘米，那么意味着往前走十三步再多一点…… 到达估算位置，往下一看，苏茜不由得愣了愣，这位置不就是一开始洛伦说不靠谱的位置，还画了动画…… 对了，所谓的左边，到底是我的左边，还是他的左边？要知道，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是面对面的…… 她求助的看向了洛伦，只见洛伦正在天台远方的角落，冲自己微笑，还用力摆着手。 这到底是不行，还是可以跳了，所以和我说再见？ 既然是微笑，那应该是后者吧…… 导播却在急声催促了：“还有三秒，两秒……” 苏茜一咬牙，纵身就往下跃去。 耳中响起导播兴奋的声音：“哈哈，目标达成！这打赏成立了！跳得好啊！哈哈……” 在导播的笑声中，苏茜却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之前洛伦勾勒的动画正在上演，她撞上那拂动的枝丫，然后反弹向大楼，后脑勺一阵剧痛，继而意识渐渐模糊…… 她竟忍不住有点庆幸，幸好是后脑，不是脸。 砰—— 轰然落地，她全身一阵剧痛，那是减震服超负荷的现象，继而，鲜红迷朦了双眼，貌似那是晚霞的余晖…… 在她双眼彻底闭上的前一瞬间，貌似有一个死胖子正从前方走来，该死的，他把饭盒也扔一边，还兴奋的拿出了手机拍摄…… 尚在通话的洛伦，看到苏茜的身影忽然消失在围栏，他也彻底愣住了，不是说了往左边移动吗？他自问还照顾了苏茜那种自我的个性，说的是她的左边…… 她走错方向，自己还拼命摆手，她干嘛还跳下去啊？ 该不会，她本来就真准备自杀的吧？ 电话那头的浑厚男声，也察觉了异样：“……洛伦，没事吧？” 洛伦只能苦涩回应：“李老师，我还得多迟到一会。有人跳楼了……” “……” 宽敞的办公室。 灯光明亮，气氛压抑。 洛伦刚刚向李老师汇报完过去一小时内所发生的一切。 李想为之沉默，办公桌上有他尚未吃完的餐盒，他探指往餐盒角落的鸡蛋，轻轻敲打着蛋壳：“洛伦，你真行啊！休学三年，回来的第一天，就让一个女生因为你而跳楼身亡了……” “李老师，她还在抢救，尚未身亡！”洛伦连忙更正这个说法，“而且，你的说法并不准确啊，她跳楼并非因为我，正如我之前陈述……” 李想停止了敲蛋壳的动作，洛伦也立即闭嘴了，他还想顺利完成复学手续。 “你曾经是个繁星之光啊……”李想叹了口气，“要不是联邦不鼓励拔苗助长，恐怕你……” 他凝视着鸡蛋，陷入了回忆，可最终，他摇摇头，停止了这个话题，只总结：“可惜了！” “如今复学，我岂不刚好和现在的同学同龄了吗？也挺好的。”洛伦的声音依旧平静。 李想问：“你家里的债，还清了吗？” “还在分期付款。”洛伦面无表情，缓缓摇头。 李想说：“要不是这个月是你复学的最后期限，恐怕你也不会回来吧？” 洛伦终于苦涩一笑：“这还得感谢李老师的提醒。” 窗外天色已陷入黑暗，李想转头凝视向黑暗的远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再回过头望向洛伦，声音里已经带有了沉重：“复学手续，无论如何我都会争取帮你办下来！可是，阿伦，三年过去了，现在的你不再符合奖学金的条件，你的学费得全额交付，学校有任何活动征召你，你也不再享受豁免权。” 洛伦陪着对方叹了口气：“我明白。事实上，我也已经准备了一笔钱，来办理这次的复学手续。” 李想点点头，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洛伦正考虑告辞，李想却拿起了那枚轻敲已久的鸡蛋：“阿伦，鸡蛋从外打破是食物，从内打破是生命！请你坚持住信念，突破自我，成就生命！” 洛伦为之动容，这句话，有一份直击灵魂的力量，一股名为感动的暖流，从心湖涌起，慢慢游动向全身。 而李想又补充：“对了，本年度全额学费是八千八，等会你转到这个账户上。” “……” 第四章 上林花市。 白天，它是一个鲜花交易市场；黑夜，它是繁星位面著名的地下交易场所。 洛伦走在宽敞的上林花街，融入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既然他晚上来到这里，自然是黑市里交易者的一员。 嗡嗡的人声此起彼伏，就像沸腾的水面上的一个个水泡。 尚未散去的鲜花芬芳，混杂着四周的烟草味、汗臭味、古龙水味等等味道，形成这里特有的气息。 四周流动而过的空气，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撕裂感，如果你得有足够的嗅觉，还能发现，隐藏在气息最深处的淡淡血腥味…… 普通人，肯定不习惯这样的环境。 但为了生活，为了还债，洛伦早已经习惯不该习惯的习惯。 他连衣的帽子已罩在头上，压低帽檐，整张脸便隐藏在阴影之中，和谐的融入进这长街的芸芸众生之中。 长街尽头，有一座高耸的钟楼，白天它是正常的时钟，而在晚上，时钟的十二个格子，每一个格子都会变幻为一幅图案，那代表着一个个位面，图案上正显示该位面当前的时间和天气。 走到长街中段，洛伦拐入了一条分支小巷，小巷里的热闹程度更胜长街，如迷宫般往前四处延伸，如果从天空上俯瞰，洛伦仿佛走入一片黑暗中闪烁的蛛网。 在蛛网的深处，洛伦在一家名为“思过崖”的小店前停步，他看了几眼橱窗中的展品，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才缓缓走了进去。 事实上，他是这里的熟客，这些展品他早已看过千百回，只是他习惯了谨慎。 黑市里的商人，如果心不够黑，那是无法长期拥有一家店铺的，思过崖的主人同样不例外。 只不过洛伦在过去的长期交易里，经过对比，锁定了思过崖为重点交易对象，因为此间主人乔歌算是黑心界的厚道人了。 门后是一面大屏风，上面写着乔歌的座右铭： 岁月只是偶尔静好，人生永远充满烦恼！——一个三观最正的人渣 字体龙飞凤舞，洛伦以前也是辨认很久，才洞悉出这股负能量的真相。 绕过屏风，看铺子的伙计抬头看到是洛伦，只是微微点头，又重新低头继续拆卸一个外形古怪的怀表。 洛伦径直往前走去，推开店铺尽头的门，那是一间狭小的办公室，乔歌正吞云吐雾，在一片云雾弥漫里，冲着一张卡片上雕刻着什么。 双方也没有打招呼，洛伦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坐下，然后取出三张蓝色的卡片，推到了乔歌面前。 乔歌停下手上工作，漫不经心的拿起，右眼上已经架上一枚圆形镜片，细细观察了一会，才将卡片放下，说：“品质一如既往的好，上等梧桐，三百贡献点。” 洛伦说：“老乔，不厚道啊，又降价了吗？” 乔歌又点燃了一根烟：“猎鹰，木元素的价格在持续下跌啊……” 猎鹰，是洛伦在黑暗世界里的代号。 洛伦打断对方：“可这是上等品质！” 乔歌揉了揉花白的卷发：“猎鹰，这就是行情，作为长期合作伙伴，我不会因为这点小钱坑你。要不，你别总做树木了，最近在低级位面世界，绿色元素已经供大于求。” 洛伦盯着乔歌头上那团花白鸟巢，失笑道：“老乔，你这是在建议我改行吗？” “不是改行，是身兼多技，”乔歌咬着烟，终于抬头迎上洛伦的目光，“我们作为造物主，主位面世界的一员，本就该为下面的世界创造更多！” 他探指往下戳了戳，敲打在木桌上，发出如鼓声般的闷响，不悦耳，却很配合他语调的节奏：“譬如说，你可以尝试寻找艺术元素，制作出音乐卡片，文学卡片什么的，最近那些就很有市场，可以买大价钱！” 洛伦笑容不变：“老乔，我有艺术元素在手，还会来你这家小破店吗？” 乔歌却眼睛亮了亮，因为他发现一个关键点，猎鹰只是说他缺艺术元素，并没有说他不会做，如果他还是个艺术架构师，那身价可就不一样了。 洛伦却立即洞察到对方的想法：“你想多了，老乔！” 那调侃的眼神，潜台词分明是：我有艺术构建的天赋，同样不会来你的破店！ 乔歌心想也是，为之哑然失笑，又道：“当然，你还可以考虑情绪卡片啊，喜怒哀乐等等，那也是能卖出好价钱的。” 洛伦笑容渐渐消失了：“那已经关系到灵魂学部分了！灵魂架构师？情绪架构师？天啊，老乔，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只是一家小店店主，你不该求贤若渴！” 乔歌的笑容也消失了：“确实！求贤若渴是另有其人，有一家集团，正征召人手，去架构一个低级位面。因为他们比较急，所以，是好价钱，也缺各方面人才。重点是，不需要任何架构师执照！”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洛伦，等待对方的回应。 洛伦平静迎上对方的目光，乔歌知道自己缺钱，正抛出诱饵。 但低级位面世界的架构工作，哪有这么好做的？ 一般情况下，主位面世界的人，前往低级位面，会选择精神穿越，就算自己那道精神体，在低级位面发生意外，本体虽受损，但尚不致命。 但，如果是前往低级位面造物，去架构世界，那必须本体前往，本体穿越，一旦发生意外，将真正死亡，名副其实的客死他乡。 风险高，酬劳自然丰厚！ 洛伦想起自己现在窘迫的经济情况，想起那全额学费，想起月供的债务……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微笑问：“什么价？” 乔歌嘴角缓缓上翘，渐渐绽放出笑容：“哪得看什么工种了？如果是特殊类别，像最近非常稀缺的灵魂架构师和情绪架构师，那是好价钱……” 洛伦笑着打断：“老乔，我知道你是按总价比例向甲方收取推荐费，但停止无谓的试探，好吗？我只是木元素架构师，土元素在山脉类别，也略懂一二。我没有任何执照，那是什么价？” 乔歌难掩失望，目光也黯淡了许多。 他掐灭了烟：“主位面每小时的酬劳，一千八贡献点！六小时起算！” 洛伦不禁坐直了腰，他不是第一次接类似的任务，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价钱！ 乔歌喜欢洛伦这样的反应：“所有收入，你都能拿到手！甲方会和我另算提成。” 对于洛伦而言，这笔钱能拿到手，自然是雪中送炭。 可他从不相信会天降幸运，连面容也严肃起来：“那个低级位面，是什么时间比例？” “1：1000。”乔歌很配合，也认真起来。 洛伦的脸色也变了，这样的时间比例，意味着他现在所处的主位面每过一小时，在那个低级位面将是一千小时！工时六小时起算，那意味着，必须在那低级位面干够六千小时，那是两百五十天！ 作为主位面生物，本体穿越到低级位面，对自身是有伤害的，这是一种精神衰歇。这类似于一种缺氧反应，如果长期缺氧，对精神损害极大，又类似于离开水的鱼，太久了，甚至会直接死亡。 “你们想干嘛呢？去创造这样一个低比例的世界！”洛伦忍不住质疑。 乔歌连忙摆手：“是他们！我只是中介。” 洛伦沉吟，最终摇头。 乔歌也不勉强，无奈的耸耸肩：“如果你发现自己因为胆怯而错过一次赚钱的机会，不要气馁，因为，往后你会错过更多。” 洛伦无视对方的嘲讽，只回到最初的目的：“卡片成交，转账吧。” “……” 第五章 然而，在两个小时后，洛伦再次回来，脸上还多了几分笑容：“老乔，我改变主意了，决定让你赚取这笔中介费！” 乔歌多少有点意外，但还是笑道：“怎么样，到外面打听了一圈，知道这是一次靠谱的委托了吧？” 洛伦确实到外面溜达了一圈，去打听这个高报酬委托，相关反馈还算令人满意，不过，他只是心动，并不准备行动。 可是，他收到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来自医院：苏茜已经抢救成功，度过危险期，恢复进度喜人。 这令洛伦欣慰，除了对方无恙，还代表有机会能追讨回报酬。 第二条来自联邦警局：初步裁决，苏茜本次意外事故，洛伦需要承担部分责任，所以，百分二十的医疗费用将由洛伦承担…… 看着那医疗账单，洛伦实在欲哭无泪，单是前期费用，已经三万多贡献点了，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花费多少钱。 他有上诉的机会，但一般情况下，成功机会渺茫，他必须做好赔偿的心理准备。 他已经很穷，接下来将会更穷。 所以，洛伦又回到了思过崖小店，然后，此时此刻的笑容还得多加几分友善：“确实排除了一般性的风险，最起码甲方并不是人贩子，还有安全的驻点。只是精神衰竭的风险，我还是愿意承受的。” “猎鹰，我本以为经过几年的相处，你对我的信任会有所增加的……”乔歌看着烟雾对面的洛伦，他喜欢洛伦这样的笑脸。 他也涌现出真诚的笑，递给洛伦一张黑色的卡片，“这就是介绍信！你到钟楼七层，会有人接待你。” “再见，老乔！” “祝你好运，猎鹰！” “……” 花街钟楼，上林花市的坐标建筑。 能在里面拥有工作室的，非富则贵。而这次任务的委托方，整整拥有一层。 钟楼七层，接待处人头汹涌。 很显然，这样高额的报酬，吸引不少人慕名而来。 老乔的介绍信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主管一看到那张黑卡，立即亲自接待洛伦，在他读取卡片后，马上绽放出最职业的微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猎鹰阁下，这边请！” 面对四周同行投射来的羡慕目光，主管冲洛伦解释：“这是有编号的介绍信，所以猎鹰阁下，你不需要参加无谓的外围选拔。” 洛伦想，原来老乔还是有一点江湖地位的嘛，不过看这主管边走还边低头处理各种信息，就知道这介绍信的等级也不会太高。 在对方引领下，洛伦来到一个颇为宽敞的大厅。 大厅四壁全是一格格全透明的竖立养生仓，大厅中心是一个明亮透明的大房间，仪器密布，应该是指挥中心，而围绕指挥中心，又有一间间透明小屋，里面同样布置有各种仪器。 洛伦知道，这应该是面向任务位面的穿越大厅。 另一个壮硕的中年妇女取代了主管的位置，招待洛伦进入其中一间透明小屋，坐下后直入正题：“猎鹰阁下对吗，之前你有过穿越的经验吗？” “有过。” “有过本体穿越的经验吗？” “有过。” “十次以下，还是以上？” “以上。” “为什么大家创造世界的过程里，都喜欢采用主位面现实元素，导致大量的次级位面世界里，都会有类似的科技，类似的经济政治，类似的生物进化历程，类似的宗教，类似的语言，类似文学音乐，甚至类似的历史，类似的名人名字，类似的商品品牌等等……” “因为遵从同一结构准则，容易把控，容易构造科技树，便于穿越，便于管理。” “……” 若干基础问题，快问快答，洛伦中规中矩。 “最后一个问题，猎鹰阁下，身为造物主的一员，你觉得我们创造那么多世界，目的是什么？” “掠夺。” “……”壮妇终于稍稍停顿了一下声卡的录制，这不是一个常见的答案。 可洛伦太熟悉他们了，这些地下位面的创立者们更偏向于三观不正，如果他按照传统答案，那还会有一系列问题在等待他，但他只想尽快结束，进入正题。 果然，壮妇翻过了基础问答的目录，抽出一张白色卡片，放到洛伦面前点亮，两份协议浮现在卡片上的虚空。 一份是保密协议，一份是酬劳和风险协议。 洛伦迅速阅读，确实没有合约陷阱，只是大同小异的地下盟约，又确定了酬金的数目，便签名按下指纹。 壮妇收回协议卡片，又继续说：“接下来，到随机问答部分。猎鹰阁下，请务必谨慎！” “明白！” 这是穿越前的必备流程，尤其是本体穿越。为了预防你在低级位面中被夺舍，会预设大量随机问题，等你穿越归来，便会随机抽取之前的问题询问你，以此确认，你，依然是你！ “红橙黄绿青蓝紫，选一种颜色！” “蓝。” “金木水火土，选一种元素！” “木。” “……” 再一次快问快答。 到了结尾，壮妇放慢了语调，郑重说：“留下一句关键的暗号！”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壮妇结束备忘录录制，起立说：“好了，猎鹰阁下，我们立即出发！” 她领着洛伦更换好装备，又来到其中一格养生仓，洛伦在里面站好后，马上有两个技术人员上前调试各种参数。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往洛伦压来，外界的一切，人们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那是时间同步的过程。 缓慢的尽头是虚无，光明的尽头是黑暗。 当洛伦感觉自己完全深陷于黑暗，四周的压力终于消失，然后他感到自己仿佛坠入深渊，无穷无尽，永无止境的坠落。 嵌入式的耳塞里，传来了一把温和的男声：“猎鹰你好，我是你的位面指导员。我叫皮蛋，我将会在钟楼的时间同步室，为你提供远程服务。接下来的任务时间，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提出。” 声音的余韵中，世界光明绽放。 “这就是我们任务位面，它的代号是生日度假村。” 洛伦察觉自己已一片片云层之中，正徐徐下降，俯瞰大地，一片深蓝的海洋冲入眼帘，他手腕佩戴的装备，一只造型古朴的表，也随之点亮。 一个个半透明的窗口在他眼前不远处的空中闪现，里面有任务位面的种种信息。 这是一颗体积不大的小星球，按常规的行星轨道去构建星系，星球上以水元素为主，已出现原始人类，整个生态圈也是按常规模式去构建。 这让洛伦感到心安许多，这种赚快钱的任务，当然是越常规越好，最讨厌是那种天马行空的世界，会增加诸如位面大架构不稳定等诸多风险。 其中一个窗口，有他的相关任务，那是在一条内陆上的大河边缘构建树林，同时辅助另一位土系架构师，构建山脉相关。 定好坐标后，身上的装备服便化身飞行器，朝任务目的地疾速飞去。 第六章 位面时间的一个月后…… 此时，洛伦正引动着天地间的元素，他的手指在虚空中飞快的划动，指尖闪耀出绿与黄相互辉映的光芒，各种元素在不断交融，再错开，又重新交融，再错开，其中以木系元素与水元素的元素团最为活跃，不断变幻出各种形状。 洛伦略有点漫不经心，当一项工作不断重复，就会变得枯燥乏味。 他再一次确定大地基础构图的空间结构，然后是土壤结构，计算这一带土壤的含水量和含水率，各种元素的平衡比…… 这是一个严谨的流程，每个架构师都必须习惯，在造物过程里严格核对一遍相关数据。 确定一切元素比例都在合理范围内，洛伦进入融合阶段，他的指尖飞速朝着元素团点击，所有元素图轰然汇聚成一大团，继而爆裂分开，如烟花骤然绽放，一棵棵拇指大小的银杏树迅速成形于虚空之中。 洛伦目光在这片银杏林飞快扫视一遍，确认并无疏漏后，便抽取出一丝精神力，进入最终的造物阶段。 好比画龙，最后需要点睛。 这一瞬间，他终于变得无比认真。 那是刹那的光辉，那是一丝精神力的注入，那是造物主的眷顾…… 对于它们，这一瞬间即永恒！ 这点精神力对于洛伦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这片银杏树，却是全部！ 它们将从此不同，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成为这个世界生态圈中的一员，成为这片土地的新生代！ 同时，它们已经烙印上洛伦的精神印记，洛伦赐予了它们生命，将来它们开枝散叶，繁殖出后代，后代也将有洛伦的精神印记。 洛伦手一挥，新生的银杏树群便朝着前方大地落去，如流萤化雨，倾洒大地，于此落地生根。 望着眼前这一大片金黄翠绿，洛伦知道仍是美中不足，它们太统一了，从高度到年轮到外观轮廓，都一模一样，这也是他偷懒的原因，这样最节省精神力，可最大程度控制精神衰竭的风险。 他从银杏林上空徐徐飞过，探指朝下一通乱点，随意改变着它们的心材、髓心，髓线、树皮、枝干等等，再引来混沌元素，大手一晃，随机嵌入它们的叶子里，以保证不会出现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完成这一系列工作，他便落在一顶树冠上坐下，点亮腕表的一个窗口，在弹出的工作报告里明确指出，水元素已经出现提取困难的情况。 洛伦习惯藏拙，他只负责提出问题。 至于是让气候架构师规划一场台风，将海洋的水元素带到内陆，还是从主位面注入水元素到这个位面里，再或是别的取巧方案，那就由上面的人去解决了。 这时，太阳忽然变得无比猛烈，气温也猛地提升了几度！ 洛伦不由得皱起眉，抬眼望向光芒刺目的天空，上面的天空架构师，肯定又犯了什么低级错误。 幸而，这种反常转眼即逝，阳光又恢复了正常，世界又回复风和日丽。 洛伦暗暗叹了口气，初来乍到时，他还认为这个世界的底层架构很牢固…… 但现在看来，那应该是初代架构师的功劳，像如今的天空架构师，有这么牢靠的基础，他还时不时搞出一堆岔子来。 跟着，洛伦的腕表也闪烁了起来，他掠了一眼，那是内部聊天群里，各个架构师又开始日常开喷这位天空架构师了。 让洛伦意外的是，另有一条私聊信息弹了出来，来自他的邻居，一位代号为海鸥的土系架构师。 “过来聊两句？” “好！” 洛伦马上出发前往，名义上，他还有辅助人家完成山脉构建的任务，只是人家从不要求，所以他也不必履行。 其实双方一直很有默契，洛伦的工作效率很高，往往一个小时，就能完成普通木系架构师的全天工作，而这位邻居也不差，洛伦根据元素流动的频率去猜测，对方也是一个颇为高效的架构师。 鉴于要平衡整个位面世界的生态圈，每个架构师的每天工作量是固定的，不会有多劳多得的奖励机制，那么，多出来的时间，自然是自由活动了，洛伦或者选择阅读，或者干脆利用四周的位面元素，公费私用，去做一些自己猜想中的小实验。 在他认为，对方大概也是如此，所以过去一个月里，互不打扰，岁月静好。 可如今，默契打破了。 洛伦带着纳闷，赶到了约定坐标。 一座山峰之上，一位少女正蹲在悬崖边缘，饶有兴趣的低头看向峰下，那里是一处土著原始人的营地。 少女感觉到洛伦的到来，也不转头，只招手：“猎鹰吗？快过来！” 洛伦只好来到对方身边，想了想，也老老实实的蹲下：“嘿，你好啊，海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少女笑道：“猎鹰和海鸥都是在天上飞的呢，真是缘分！” 这位代号海鸥的少女，外貌不是那种耀眼夺目的美丽，更像是邻家女孩的亲切俏丽，带着可爱和蠢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望向洛伦，问：“对了，猎鹰这么凶残，会吃海鸥吗？” “呃……这得看设定。”洛伦斟酌着回答，“不过常规设定下，海鸥比较凶残，它会吃鸽子。” 海鸥立即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很喜欢这个无厘头的回答，她笑着笑着，发现洛伦没笑，马上皱眉问：“你的眼神带着审视，你是不是怀疑我是童工？” “……” “告诉你，我已经十六了，有自己正规的造物主编号，可以去开房的！”海鸥掷地有声的宣布。 洛伦努力赔笑，脚下很自觉的挪开一些距离。 他觉得需要马上转移话题：“呃，对了，记得下面那些土著，一个月前还没有发现火种啊。” 下方土著原始人，正围绕一团篝火，载歌载舞。 “哈，是的！”海鸥被成功转移，得意的重新看向下方，“我偷偷带给他们的！” 洛伦马上皱起了眉，低声说：“这好像违反协议啊。” “切，这种偷偷构建起来的地下位面，他们还敢告我不成？”海鸥不屑回应。 “那些动物架构师、人类架构师没有意见吗？” “当然是看到他们走了，才做这样的事啊……”海鸥表现得理所当然，“至于他们重新回来，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了；如果有新的相关架构师入职，我到时就推说不知道；而巡察使一般也不会留意这些细节，他们更不会关心一个小族群的进化历程。” 洛伦觉得自己只能选择赞美了：“好慎密的心思啊！” “那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洛伦已经想离开这处是非之地，免得被归类于同谋。 “喂，别急着走！”海鸥拉了拉洛伦的衣角，“我邀请你来，是观礼的！” “什么意思？” “喏，来了！”海鸥指向下方。 一个挂着多串骨头链子的原始人，正从山洞里走出，洛伦猜，他应该是这个小部落里的祭司。 其余土著们渐渐安静下来，虔诚的望向祭司。 祭司双手捧着一尊刚刚雕刻好的木雕，高举到山洞旁的石柱上，安稳放好后，他徐徐后退，领着一众原始人，齐整的跪倒，开始极为狂热的膜拜起来，在那一片越来越响亮的呼噜噜叫声中，他们的双手有节奏的上下颤动，越来越狂热，越来越虔诚…… 洛伦只盯着那尊木雕的脸，依稀正是少女海鸥的模样。 第七章 这时，洛伦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始打量起四周的大环境，群山起伏错落，看似浑然天成，但恰好环抱住这个部落营地。 三面环山，一面向水，给予了这个部落最安稳的生存环境。 而最诡异的是，附近生态环境中，竟然连一头猛兽也没有…… 再细致观察这个原始人族群，他们从营地的搭建，到工具模板，再到工具的使用…… 这让洛伦忍不住轻轻道：“海鸥，你在庇护这个族群啊。” 海鸥娇憨一笑，随意应道：“胡说八道，就心血来潮给了他们火种而已啦。” “不止如此吧，他们科技树明显领先了，在我造林大区的另一侧边缘，也有一个原始部落的……”洛伦言下之意，自然是：我会对比，别想撒谎。 海鸥终于转过头迎上洛伦的目光，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洛伦说：“你到底来这里多久了？” 海鸥想了想，才说：“应该一个多月了吧。” 洛伦说：“我猜，那是现实世界的时间，对吗？” 海鸥说：“是的。” “……” 现实时间的一个多月，换算成任务位面的时间，那是一百多年！ 海鸥竟然在这个世界呆了一百多年…… 原始人的寿命很短，而她一直负责这一块大区的土系架构，那么，意味着，她亲眼看着这个部落多代人的传承，她很可能对他们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造物主对被造物产生感情，这是危险的。 洛伦提醒：“海鸥，你不担心精神衰竭吗？上面的人，应该让你回去休息的！” 海鸥笑着摇头：“我感觉自己一切都很好啊，所以就一直留下来。猎鹰，我知道你在怀疑，我是不是精神衰竭，处于不正常状态了。那我现在告诉你，别担心，我好得很呢。” 洛伦还待劝说，海鸥已话锋一转：“人们常说，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神学的尽头是我们……我们是造物主，那么，我们的尽头是什么？” 造物与被造物之间有羁绊，创造世界的同时也会忍不住去怀疑世界。 在主位面世界，从来都不乏这样的声音，所谓的主位面世界，人们自诩为造物主，至高无上，可以创造万物，说不定也只是更高位面的造物，而创造我们的他们，也仅仅是更高层次的造物……那条绵绵无尽的造物链，往上根本看不到尽头，正如往下看去，同样绵绵无尽。 对于这样的负能量心态，联邦早有一套思想辩证说辞，在洛伦还常常被称为天才的年纪里，他也为此困惑过，深深的思考过，可后来，单单活着就得花光所有力气，还哪有空去胡思乱想。 但对于这套主流辩证说辞，他再熟悉不过了，于是他说：“我们在创造世界的过程里，最喜欢加入的设定，就是让科学的源头辩证为神学，让哲学的源头辩证为宗教，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当世界出现漏洞，无法自圆其说的时候，可以归类于神学的领域。这类设定反复使用之后，我们也会忍不住有所自我怀疑……我们身处于无尽位面的顶端，好比站在高峰山巅，有人会豪情万丈，有人会质疑脚下是否已到达山巅……” 海鸥笑着打断了洛伦：“看来你对这方面也有过思考啊，连联邦那一套都搬出来了……不过，你能配合我做一个小实验吗？” 面对少女满是殷切的期盼眼神，洛伦只能缓缓点了点头。 海鸥笑容弧度更友善了：“那么，接下来，你闭上眼睛，回忆你的小时候！” 洛伦叹了口气，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尝试回到那流金岁月般的童年，浮光掠影间，那是父亲牵着自己的小手，迈步向前；那是母亲温柔的笑，摸着自己的小脑袋；那是自己在路上的奔跑，肆意无忌…… 想着想着，洛伦嘴角边也忍不住溢出一丝丝温柔，但很快，他又重新睁眼，问道：“好啦，然后呢？” 海鸥很不满意洛伦刻意挪开的距离，她主动凑近，从神态到声音都带上了一份神秘感：“你有没有发现，回忆小时候，往往所有事情都是第三人称视角！可这些，明明都是我们自身所经历的！不是应该是第一人称视角吗？那么，请问，到底是谁在第三人称视角一直看着这些事情，而当时第一人称的我，又是谁？” 洛伦莫名的一阵毛骨悚然，山下遥遥传来的虔诚膜拜声，忽然就像加大了百倍，以一种狂热的节奏，突显着海鸥之前所说的一字一句。 海鸥的双眼灼灼闪亮，仿如炙日刺进了洛伦的灵魂，洛伦不由自主又后退了少许，可海鸥却继续凑近，又道：“我再分享一个生命的猜想，想听吗？” 洛伦果断摇头。 海鸥显然并不在乎洛伦的意见，继续说：“人们常说，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将重现一生，对吗？可是，没人知道回光返照的速度！只是一瞬间？那都是没死的人告诉我们的！那么，你凭什么确定，你现在正经历的，是真实，还是在回光返照？如果是回光返照，是不是就能解释得通，我们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地方、有些人、有些事情的发展，总是似曾相识了呢？” 山下的膜拜声伴随着海鸥的猜想声，已变得无比震耳欲聋，响彻天地，温暖的风吹佛在洛伦的脸上，可他只感到刺骨的冰寒和酥麻，这股酥麻还在扩散，徐徐往全身每一个角落游动而去。 洛伦毫无犹豫站了起来，海鸥脸上难掩失望，轻声说：“猎鹰，我观察过你造物，和普通架构师完全不一样，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有共同语言的……” 洛伦叹了口气，才缓缓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低头凝视着海鸥：“如果是回光返照，你怎么去判定这是一次性的，还是正不断循环？如果是循环，那回光返照岂不是变成了最可怕的惩罚？所以，有人创造了宿命感这个词，也有人不断尝试去冲破宿命！” 海鸥双眼一亮，目光闪闪的迎上洛伦的注视。 洛伦声音温和依旧：“我们再回到记忆系统的问题。如果更悲观的想，我们无法证明这个世界是不是才刚刚诞生，你的记忆不过是前一瞬间才被硬性植入！你与我，说不定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海鸥双眼更亮，洛伦却没有交流的意思，继续说：“再换一个角度去思考！你甚至无法确定你是你本人？说不定真正的你已经死亡，另一个人正读取你的生前记忆，正尝试用沉浸式的第一人称，渡过你的一生……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有时候自己明明不想这么做一件事，最终却偏偏做了！那么，所谓身不由己，是不是可以重新解读？” 海鸥目光已无比闪亮，那是找到同类的光辉，她只感到四周的风此时此刻变得无比温馨细腻，脚下那宏大的膜拜声响也化作最温柔的呢喃，只为聆听眼前洛伦的一字一句。 她想站起来，离洛伦更近，她甚至想投入洛伦的怀抱，无关情爱，只是知己终于相逢的喜悦。 可是，洛伦探出一根手指，压在她的肩膀，让她保持原本姿势。 海鸥想回应点什么，洛伦那根手指已经移动到海鸥嘴唇的正前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重新站直了腰，低头深深注视着海鸥，叹了口气：“我们有困惑，更应该远望前方，而不是低头看脚下啊。可是海鸥，你竟然接受了脚下这些人的信仰之力，你到底想干嘛呢？” 第八章 “所谓的观礼，就是让我亲眼目睹，你和这个位面的一个部落原始生命，捆绑在一起吗？还是说，你准备成为这个位面的一份子，以他们的信仰点燃神火，成为这个低级位面的神灵？”洛伦皱着眉，感受着弥漫在四周的信仰之力，正源源不断的涌向海鸥。 海鸥缓缓站了起来：“猎鹰，只有感受不同的生命形态，才能洞悉世界的真相啊，我觉得你是应该可以理解我的。” 她那张俏脸满是神圣的光辉，正渴望得到洛伦的认同。 可洛伦却只是摇头，甚至整个人也在徐徐后退：“很抱歉，海鸥，我无法理解！我认为你已经陷入精神衰竭，导致整个人也处于非正常状态。我会对上面汇报这件事，这才是真正帮助你！” 海鸥怔怔的看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远，那双灵动的眼睛甚至涌上了泪光，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无助的看着世界。 面对这份楚楚可怜，洛伦仍在缓缓后退，直退到安全距离，确定海鸥并没有动手的打算，才果断转身，跃上长空，疾速飞驰离去。 来到天空中，洛伦第一时间打开了紧急联系频道：“猎鹰呼叫皮蛋！猎鹰呼叫皮蛋！” “猎鹰你好！我是皮蛋，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皮蛋温和的声音马上就做出了回应。 洛伦以最快的语速陈述了整件事，皮蛋作为位面指导员，经验并不丰富的一面立即暴露了出来，他的声音不再平稳：“猎鹰，我已经知道情况，我马上让位面巡察使过来……” “不，皮蛋！”洛伦打断了对方，“你首先要做的，是向外界任务大厅传递信息，因为时间比例的关系，他们派遣紧急处理小组进来，需要时间！这才是第一优先级！” “明白了，猎鹰，我立即去办。” 挂断了通讯频道，洛伦又联系了位面巡察使，要求对方立即前来，并递交了紧急报告。 他安静等待了一会，一道身影骤然破开天际的云层，俯冲而来，在洛伦身边恰恰止住了身形：“猎鹰，你好！我是位面巡察使午饭。” “巡察使阁下，你好！” 午饭是一个魁梧的中年大汉，细长的眼睛下是一个亮眼的红鼻子，他显然已经在赶来的途中，看过了相关的紧急报告，所以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海鸥的管辖范围，又点亮手表，弹出好几个界面，里面全是那个原始部落的种种情况。 对于午饭的镇定和雷厉风行，让洛伦心安了一些，通过其中一个界面，能看到海鸥仍在那山峰上，低着头，怔怔想着什么。 午饭苦涩道：“确定绑定了信仰，这娃子疯了。猎鹰，你有什么提议吗？” 洛伦说：“让上面尽快派遣下至少三位精神架构师，最好是信仰方面的专家，斩断海鸥与这些原始人的信仰连接，然后立即将海鸥遣返回主位面世界。” 午饭点点头，这确实是最佳处理方案，但他又目光灼灼的望着那群原始人，忽然放大其中一个界面，那是一个胸部很丰满的女原始人，午饭还不断切换角度，就像发现了什么端倪。 可洛伦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轻轻咳嗽了两声。 午饭依依不舍的关闭这个观察界面，转头问：“你说，如果我将这个族群抹杀，会对海鸥有帮助吗？斩不断信仰，起码暂时斩断了羁绊。” 空气顿时凝固了一下，你前一刻还对着人家色眯眯的，这一刻就要杀人全家，这真的好吗……洛伦只能斟酌回应：“恐怕海鸥会立即和你拼命的！” 午饭点头：“这也是。这度假村才刚开发，可经不起折腾。嘿，你知道这个位面的代号为什么叫生日度假村吗？” 洛伦本来毫无兴趣，但现在出现了问题，多了解一点总是好的，于是他顺着对方语气问：“为什么？” “因为这个位面的创建，本就准备为某位大人物的公子过生日用的……”午饭嘴角牵起几分嘲弄，“等这里的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生命百花齐放的时候，所谓的生日庆祝，便是一群公子哥儿，来到这里肆意杀戮，毁灭一个文明！” 洛伦想像着整个星球尸横遍野的末日情景，实在不寒而栗，尤其联想到，那位什么大人物，是不是每次庆生，都得来这么一场位面杀戮盛宴？ 他不无疑惑的看了午饭一眼，午饭马上回应：“只是传闻啊，至于有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内情，那我就不知道了。还有，我什么也没说……” 这时，天空又一次异变突起，它闪烁不停，云起云涌间，还搭建起一道连一道的彩虹。 午饭忍不住抬起头破口大骂：“傻帽子，你又捅出什么娄子了？” 傻帽子自然便是那个天天被人骂的天空架构师了，他赶紧诚惶诚恐的回应：“午饭先生，这次真不关我事，我没有进行任何操作啊……” 声音宏大，响彻天地，如果不是语气实在过分谦卑，那是仿若神谕。 几道巨大的闪电劈过晴空，似是傻帽子声音的余韵，更似是狠狠抽他的脸。 午饭忍无可忍：“你他妈在逗我？这样叫没有任何操作，这几道霹雳是在向我示威对吧？” 一张巨大的脸在云层中浮现，挤压掉了小半的天空，这正是傻帽子的脸孔，他此时满是惊惶，急嚷道：“午饭先生你快上来，这里太诡异了，我没见过这样的情形……” 傻帽子就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张脸都挤下了天空，显然要违例离开自己的工作范围，到下面来了。 风骤然变急，雨点如丝，悄然飘落。 午饭也察觉到不妥之处了，立即往傻帽子的方向飞去，但他只飞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了身形。 因为极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就像有什么力量扯住了傻帽子，一点一点将他拉扯了回去。 傻帽子那张巨脸全是惊惶，拼命的求救，还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极为瘆人。 午饭对着内部聊天群频道急声喝骂：“谁？是谁的恶作剧，立即停止！这种行为极为恶劣，请你立即停止！” 整个频道悄然无声，所有人都停止了工作，凝视着天空这一个区域。 傻帽子整张脸被拉扯了回去，惨叫声嘎然而止，整个世界在这个瞬间仿佛陷入了无声。 但很快，一声轰然的爆破声砸碎了寂静，在傻帽子消失的方位，天空碎裂！就像一大块完整无暇的玻璃，忽然中间被打破了一个洞，无数的碎片倾洒而落，反射出细雨纷飞，映照出天地万物…… 天空裂痕的背后，是无尽的漆黑！ 然后，一条条半透明的诡异生物从裂痕缺口处游动了进来，它们外形各异，有些看起来像蚯蚓，有些看起来像蜈蚣，有些看起来像八爪鱼……就这么蠕动在天空，搅动于云层之中，叫人毛骨悚然。 这时候，午饭连声音都颤抖了，在颤抖中声嘶力竭：“位面入侵！全体人员注意，撤离！立即撤离！” 第九章 “位面出现崩裂，已不可逆转，请各位造物主立即撤离！”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部分撤离坐标已失效，请谨慎选择撤离坐标！” “警告！警告！远离不明生物！” “……” 各个频道的声音此起彼伏，那是叫人胆战心惊的节奏！ 而洛伦呢，他在看到傻帽子出现异样情况时，已经第一时间打开了撤离坐标的相关界面。 大多数安全撤离坐标都在天空之上，在洛伦看来，这些现在都是高危坐标！ 敢接取这种危险任务前来造物的，大多不是笨蛋。所以，仅仅只有几道身影射向天空，洛伦完全不敢想像他们接下来的未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飞向海鸥，如果她愿意放手，他也愿意拉她一把。 但，洛伦的身形马上又停住了。 因为海鸥在笑，这是一个娇憨又带有几分骄傲的笑容，若是平时，这样的笑容可归类美丽的范畴。可在如今的情况，各个频道在警报，聊天频道全是惊慌失措，而她云淡风轻的仰望着天空，看着漫天蠕动的半透明生物在笑，那叫诡异，那叫人遍体生寒！ 洛伦忍不住想，海鸥之前所说的“观礼”，看来并不是单单点燃神火这么简单啊……会不会，是她故意将任务位面的坐标泄露出去？若是如此，有迹可循！之前天空一直以来就出现各种情况，傻帽子因此还被各种批斗…… 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引外界的生物进来，毁灭位面，再重新开天辟地？还是打算带着她的子民集体迁移到另一个位面世界？ 此时的海鸥，笑容弧度更大，神火的光辉已在她身体点亮，一个明黄色的光圈，正以她为中心，徐徐往外扩散，庇护住了她脚下那群正惊慌失措的原始族群，将天空中落下的碎片和细雨，将四周的空气乱流，统统隔绝在外。 她还不忘转过头，看向洛伦，用力的招了招手，让洛伦赶紧过来，神情友善极了。 洛伦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他确实有惺惺相惜之意，但绝不会因此而陪对方一起癫狂。 他稍稍抬头，便发现之前仍在半空的午饭阁下，早已经溜得不见踪影。 这时，天空裂痕越来越多，半透明生物源源不断的从黑暗深处涌入，仿佛无穷无尽，它们层层叠叠的占据满了整个天空，那姿态万千的蠕动节奏，实在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洛伦疾速于低空飞行，心情正持续下沉，根据撤离坐标列表，附近的四个坐标，都已经全部失效，这意味着，位面结构的崩坏速度远在他估计之上。 “皮蛋，呼叫皮蛋！给我一个安全撤离坐标！” 洛伦不断尝试紧急呼救，可皮蛋持续占线，估计那是对话请求过多，他已经忙不过来了。 工具手表上的光点正一个接一个的熄灭，各个频道的界面也一个接一个的关闭，眼看又一处撤离坐标点失效，洛伦内心终于涌起恐慌，我该不会是无法撤离吧？ 内部聊天群的界面仍在运行状态，里面的各种声频和消息正持续刷屏，有骂人的，有求救的，有离开前最后的得意留言，甚至有人在留遗言…… 洛伦只能选择碰运气试试，利用每天一次的权限，飞快打上一行加粗文字：东二十八区一带，除了目录例举的，还有没有别的安全撤离坐标？ 他一边继续往下一个目录中的撤离坐标飞驰，一边瞥向聊天界面，叫他惊喜的是，竟然有人回复了他：东三十区有一个不在目录内的撤离坐标，是最近新建的，因为没经过测试，所以还没写进目录。 洛伦立即改变方向，往东三十区飞去，手指飞舞回应：具体坐标方位？ 可这时，界面竟熄灭了！ 洛伦用力抿紧了唇，没让粗口从喉咙里蹦出。 他闪躲过一块天空砸落的巨大晶壁碎片，发现天空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诡异生物，又有了新的动向，它们当中的一小部分，速度或快或慢的往大地游来。 洛伦猜，这应该是位面寄生虫的一种，主位面世界喜欢统称这一类诡异生物为邪魔，它们是在寻找下方的强力生命体进行夺舍了…… 洛伦绝不想与它们发生任何亲密接触，更是再一次加速，叫他精神为之振奋的是，那消失的群聊界面重新闪现了，只是不停闪烁，一副随时崩溃的样子。 之前回复他那人，已有一条新的语音信息：我这边坐标界面已经崩溃，给不了你准确的坐标。不过我已经来到这个位置了，哈哈，它可以使用……呃，这里是在一朵像剑齿虎的乌云下面…… 声音里满是喜悦，忽然嘎然而止，显然这人已经成功撤离。 洛伦抬眼望天，漫天乌云翻腾，与诡异入侵生物共舞，那句憋在喉咙里的粗口终于忍不住破口而出。 这时，天空又一次异变！ 哐当—— 随着一声巨响，天穹被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一座青紫色的巨峰从天而降，轰然砸落在地面，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了几下。 这山峰贯穿天地，洛伦隔了这么远望去，仍能感觉到它那澎湃生机，充满了惊人的压迫感！ 继而，又一座青紫巨峰从天空裂痕中落下，接着是第三座，第四座…… 它们粗细不一，仿佛人的手指，竟然还活动了起来！ 但下一秒，洛伦便知道这不是仿佛，这见鬼的真是手指！它们正握指成拳，重新抽回天空裂痕位置，左右砸动，显然要制造出更大的裂痕，好让本尊也能挤进来…… 洛伦完全不想知道人家本尊到底有大，更是拼命往东三十区逃去。 天空上那些蠕动的半透明生物，纷纷逃离巨手所在的区域，很显然，这是两个阵营的入侵者。 洛伦实在不想再看到有第三方阵营的入侵者了，眼见群聊界面已经彻底消失，各类界面也在逐一关闭，他只能再一次呼叫：皮蛋，皮蛋，你还在不在啊？！ 光明正被挤对，世间渐渐陷入漆黑；微风已被抽离，只剩燥热在鼓动皮肤；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下来，听觉似已消失，天地一片死寂！ 洛伦感觉自己便是这世界最后一个人类，只能亡命，唯有继续高速前进。 第十章 “猎鹰，我是皮蛋，你还在吗？” 皮蛋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沙哑，还带着一丝丝颤抖和恐惧，但洛伦听在耳里，这是划破寂静的天籁之音！ 他连忙急声回应：“我在！皮蛋，我已经在东三十区！你立即告诉我，这里是不是有一个没有录入目录的紧急撤离通道！” 听到对方还活着，皮蛋声音里也涌上几分喜悦：“确实有！猎鹰，你的坐标界面还在运行吗？” “早就自动关闭了。最好能给我地理上的指引！” “东三十区最大的湖泊，代号为镜湖，特征是湖面平静，水质清甜……” “停，我马上就可以找到它！别再断线了，保持联系！”洛伦完全没心情了解它如何构成。 “放心，我会保持通话……因为，你已经是最后一人。” “……” 洛伦凭借记忆，往东南方向飞去，世界更黑暗了，四周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忽然，一股危险感莫名袭来！ 洛伦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微微侧过头，便能看到左后方，一条蚯蚓状的半透明生物，正从半空中斜斜俯冲而下，高速往自己游来。 “皮蛋，有条蚯蚓在追我，有没有什么快捷的解决方法？” “根据位面失联前所获得的信息，这是新种类的邪魔，没有对照样本，暂时并没有有效的解决方案！” “谁要你对着刚出来的粗糙分析报告对着念啊？”洛伦急冲进一片密林，再从密林深处飞出，他观察到，半透明蚯蚓并不能穿透实体，明显被地理环境所阻挡，减缓了速度，洛伦心中顿时安稳许多。 他接着问：“之前有没有人与它们发生接触啊，后果如何？” “猎鹰，这方面的分析报告还没出来啊，要知道，之前忽然失联的造物主实在太多了……我只能说，凡是这类位面寄生虫外形的邪魔，你千万不要与它们发生任何接触！因为一旦接触，恐怕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已经被它控制了，可你还以为，你依然是你？！” “……”洛伦知道指望不上皮蛋了，这是老生常谈，可这厮还能一本正经的说得磕磕绊绊。 镜湖已在眼前，洛伦半点不敢轻松下来，除了之前的蚯蚓，身后又多了十几条尾巴，它们形态各异，以最大的热情追逐着洛伦。 镜湖湖底深处有一头庞然巨兽，看起来威猛无比，也不知是哪个造物主恶作剧的产物，洛伦挺希望它能蹦跶出来，好分散身后追踪者的注意力，可它现在缩在湖底一角，只敢瑟瑟发抖。 “环绕镜湖最高的山峰，从峰顶往下数，第七个山洞，里面有一座露天公厕，那就是没写进目录的紧急撤离通道……” 原始社会的公厕？！为什么明明在山洞里面还能露天？！这是哪个空间架构师的杰作啊……洛伦已经无力吐槽，因为天空上有一大团蠕动生物，发现了洛伦的存在，正群体汹涌而来。 洛伦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天地间最美味的存在，在它们眼中，自己定是灼灼闪亮，芳香扑鼻！ 随着天穹崩溃渐入尾声，地裂便随之响起前奏。 大地在摇摇晃晃中颤抖着，镜湖湖面吐出一个个沸腾的气泡，群山开始不规则的轻微跳动，仿佛有一首无声的曲子在引导它们，令它们节奏渐渐加快，要共舞出一支笨拙的舞蹈。 洛伦眼见山峰在抖动中落石纷飞，前方视野的尽头，更是有一道道火红色的柱子喷涌上天空，那是地壳崩坏的火山爆发，那是位面彻底毁灭前的挣扎咆哮。 他已经全力加速，不留半分余力，斜斜飞上山峰之巅，再盘旋疾飞而下，飞快默数着每一个山洞，他不能数错，因为他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 心脏因为跳动过急，洛伦甚至有种错觉，它随时会随着自己的某一下默数而一跃而出，当数到七的时候，洛伦立即径直射入那个山洞，而这时，身后的半透明诡异生物，最快那条已经追到咫尺间。 “皮蛋，别告诉我这公厕还分男女啊！”洛伦一边疾飞，一边急声问。 “女厕，撤离通道在女厕！第三格门！”皮蛋立即回应。 洛伦暗自庆幸自己多问了一句，忍不住骂道：“皮蛋，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赶紧一次说完，我只有一次机会！” “没了，这就是全部！”皮蛋很是委屈，“我之前介绍镜湖的时候，就想一次说完，是你让我闭嘴的。” “……” 洛伦没有力气和对方对话了，通道尽头已至，一座古香古色的公厕赫然冲入眼帘，还恶趣味的标注入厕价格，男女厕两边大门都已经被人撞破，洛伦射入女厕之中，高速前进中，后脚跟不忘狠狠一踢，将一根地拖踢往身后，准确射中追得最近诡异生物，把它撞回门外。 第三格门竟然还显示是上锁使用中的标记？ 洛伦一脚踹开，径直闯入，里面自然是空无一人，只有揭开的马桶盖，还有一道光柱从马桶中央射出，大量的空间符号正萦绕在光柱四周。 这是洛伦生平见过最漂亮的马桶，也是他见过从马桶里射出最美丽的光！ 他一跃而上，跳入光柱，结果……却没有产生任何的空间传送感。 洛伦的心顿时无限下沉，这个传送通道已经失效了？！ 他急转身，看到那头速度最为迅猛的半透明生物，又一次追到眼前…… 洛伦心中一动，反手一扇。 砰—— 门应声关上，那种空间传送感终于降临！ 洛伦不由得暗骂，如厕关门，方能启动传送，这确实是很合理的设定！ 眼见四周一切开始渐渐模糊，他终于长出一口气，抬起头，发现这里真的算是露天，通过大量碗口大的岩石缝隙，可以看到天空，群魔正于世界末日中共舞，就不知先前与自己通信那人，是怎么辨认出当时有一团剑齿虎状的乌云…… 终于，一切彻底模糊。 世界一切陷入无穷的漆黑，洛伦感觉自己不断往上飞升，速度还越来越快…… 然后，在漆黑的尽头，世界渐渐恢复色彩，世界慢慢变回了清晰。 洛伦粗喘着大气，辨认四周，眼前是一间间透明小屋，它们还围绕一个仪器密布的大房间，一道道模糊的人影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他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主位面世界，回到那个钟楼里的穿越大厅。 第十一章 洛伦再往左右看去，那一格格全透明的竖立养生仓里，全是刚被传送回来的同事们。 他们同样各种狼狈不堪，有人边喘着大气边深呼吸，有人一脸苍白的捂住心脏，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抽搐，有人满脸是血，正无力的倚靠着养生仓仓壁…… 大家逃离任务位面的时间并不一样，但在主位面的时间里，他们几乎是同一瞬间回来了。 洛伦再稍稍抬头，便发现一个个空间之眼在半空中飞行，正监视着他们每一个人，以防止有邪魔夺舍了某位造物主，已混入其中。 大厅天花板与顶壁四角，各种武器正破墙而出，它们在伸展中进入启动状态，然后一个个乌黑的枪口，对着一格格养生仓徐徐转动。 大队大队的全套武装保安，正快步进入穿越大厅，他们在一格格养生仓前列阵，手持可以相互配合的武器，如临大敌的死死盯着洛伦他们。 毫无疑问，这里已经进入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 洛伦左边隔壁的养生仓里，那是一个瘦高中年男子，他忽然歪过头，呕吐了起来，养生仓如此狭窄的空间，让他的呕吐变得极其狼狈，洛伦还可以清晰看到，呕吐物里一片殷红，这人不知经历了什么，已经在内出血了…… 他无力的拍打着养生仓的仓门，但没有人会将门打开，保安们只会更警备的盯着他。 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有邪魔夺舍的嫌疑，没经过一系列严格的审讯，不可能离开这里。 洛伦为之苦笑，劫后余生的庆幸喜悦开始消退，现实残酷的无力感开始涌上，真是一个倒霉的夜晚…… 等待所有的防御措施都准备妥当，一个个工作人员才在保安们的保护下，靠近每一格养生仓。 来到洛伦眼前的，恰好是之前接待自己的壮硕妇女，他的嵌入式耳机传来对方的声音：“能听到吗？” “可以！”洛伦点头，独特的声音过滤技术，让他仅仅可以听到壮妇的声音，而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噪音。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壮妇微笑，语气温和。 洛伦摇头：“你并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壮妇微笑消失了，冷冷盯着洛伦，守护她两边的保安，腰立即弓得更低了。 洛伦飞快搜索一遍记忆，确定壮妇并没有告诉自己名字，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坦然迎上对方目光。 每个负责穿越回归的工作人员，都有自己的审讯风格，洛伦心知肚明，这是壮妇的风格。 她在试探，在观察。 两人陷入了沉默，洛伦暗暗往两边望去，发现不少养生仓的气氛已经变得激烈起来，有人在狠狠拍打仓门，有人用头撞击仓壁，有人在比出中指…… 虽然洛伦听不到声音，但他知道，有些造物主已经和审讯员对骂了起来。 好一会的沉默过后，壮妇终于恢复了笑容：“我确实没有告诉你名字，你是猎鹰阁下，对吗？” 洛伦点头，这样的问题，他保持微笑就可以了。 “你留下的关键暗号是什么？”壮妇温和的问。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洛伦回答。 壮妇声音转疾：“为什么是葡萄，不是香蕉，不是龙眼，不是菠萝？” “没有这个预设问题！”洛伦平静回应。 壮妇往前小半步，厉声道：“猎鹰阁下，你好好想想，这是你自己设置的隐藏预设问题，请你立即回答我！” “我并没有这样做！”洛伦肯定回答。 壮妇狠狠盯着洛伦，语速如暴雨雨点：“红橙黄绿青蓝紫，选一种颜色！” “蓝。” “金木水火土，选一种元素！” “木。” “……” 两人间忽然就进入到快问快答阶段，这样的快节奏下，洛伦总能给出准确答案，壮妇眼中的审视之色开始消退，但这不妨碍她会在问答中，加入许多原先并不存在的问题，而且颇多刁难之处，洛伦只好小心翼翼的避开一个个陷阱。 壮妇的语气终于开始放缓，神色也恢复正常状态时的礼貌平和：“抱歉啊，猎鹰阁下，毕竟任务位面毁灭的案例并不多见，请不要责怪我故意刁难了。” “谅解的，这是例行程序。” 壮妇苦涩道：“生日度假村全毁了，不过你的位面指导员皮蛋给予你不错的评价，所以你不会进入我们的黑名单。” 洛伦心想，不过你们进入老子的黑名单了。 听着养生仓里传出咔哒一声，养生仓门锁位置转换为绿灯，洛伦正待推门而出，却发现仓门纹风不动，抬头便发现壮妇正死死盯着自己，眼神里全是惊惧，连她的肩膀也微颤起来，本站在两边的保安已经护在她身前，武器对准了洛伦。 四周的保安也调整了姿态，转向洛伦的方向，进入极为警惕的状态。 洛伦皱眉惊疑：“怎么回事？” 壮妇颤声道：“你不是猎鹰，差点被你瞒过去了。我们任务位面的名字并不是生日度假村，你的位面指导员也不叫皮蛋！” 壮妇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转身离去，养生仓里又是咔哒一声，已重新上锁，洛伦头上一阵冰寒，白色的气体涌上养生仓，全是死亡的气息。 洛伦心中终于涌起慌乱，难道自己真的被夺舍了，还自以为自己仍是自己？所以才会在关键问题上出错了，仍然不自知？ 白色气体更是稠密，那阴寒刺激得洛伦全身阵阵发麻，不单来自肉体，还来自灵魂深处，他忍不住又再猜想，难道在穿越回来的过程中，他来到了传说中的平行世界，所以有些名字出现了偏差？ 各种各样疯狂的猜想涌入洛伦的脑海，而白色气体已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 四周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洛伦往右边看去，养生仓里面的大汉正用力捶打着仓门，像在怒斥他的审讯员，问出什么荒谬的问题，而盘问他的审讯员，仍是一脸的声色俱厉。 他再往左边看去，之前呕吐吐到出血的瘦高男子，正在发生变异，一条色彩斑斓的蜈蚣正在他脑门顶钻出，蜈蚣死命撞击仓内四壁，浓稠的气体立即从仓顶涌入，迅速将它吞噬！ 毫无疑问，这是真真正正被夺舍了，夺舍的邪魔敌不过审讯问题，开始拼命的垂死挣扎。 洛伦不由得神经兮兮的想，该不会等会，自己脑门顶也钻出一条蜈蚣蚯蚓什么的玩意吧？ 第十二章 眼见左边的养生仓里，斑斓蜈蚣连同男子，在白色气体里渐渐消融，化作一滩液体，然后又渐渐气化，洛伦心中惊疑，为何自己这边仍然安然无恙？ 洛伦养生仓内的白色气体从稠密又变回淡薄，然后还渐渐退去，洛伦惊乱的心再一次安定下来，原来这只是普通的消毒气体，刚才壮妇的表演，只是一次最后的试探，真的吓死老子了…… 果然，壮妇再一次面带微笑回到洛伦面前：“真诚向你致歉，猎鹰阁下！这都是审讯的一部分，欢迎回到星之位面！” 洛伦没好气道：“是繁星位面！可以结束了吗？” 壮妇笑容弧度变大，养生仓门终于打开了！ 四周的声浪随着仓门的上扬，开始疯狂涌入洛伦的耳朵里，喝骂声、叫嚷声、吆喝声、仓门的撞击声、哭泣声、求饶声……种种嘈杂的声浪，充斥在整个大厅。 洛伦踏步走出养生仓，甚至感到自己的脚步有点虚浮，那些声浪似化作实质，在自己脚下飘来荡去，那急速跳动的心仍然没有平伏，四周一张张脸孔全是紧张中带着几分狰狞，唯有对自己审讯完毕的壮妇，挂起和善的笑容，她凑近洛伦：“欢迎回来，猎鹰！现在，请先到隔壁的大厅去吧！” 壮妇已经走向下一个目标，由一个保安替代她的位置，引领着洛伦离开。 洛伦一边活动着颈脖和手脚，一边缓缓前行，听到的是一个个审讯员或严厉或温柔的审问。 “你的答案错了，请你重新回忆！” “确定，你已被邪魔入侵，抱歉……” “这并不是之前的问题，请你慎重回答！” “……” 而这些审讯员的耳麦里，隐约还传来审讯指导员远程协助的声音。 “他的情绪已经快崩溃了，加大力度，让他原形毕露！” “应该是本尊，不过别放松，加快你的语速，继续提问。” “可以考虑暂时离开，试探他的反应。” “……” 洛伦再抬头望向那一格格养生仓，发现里面的前同事们，不无羡慕嫉妒恨的目送自己，再转头看向大厅另一边，某个养生仓里正飞快注入气体，不知哪个倒霉蛋被结束生命，又或是另一次考验和试探。 穿越大厅的大门已经紧闭，守卫在此的三个不同部门的主管，同时确认身份，并同意授权，大门才得以打开。 走出这扇大门，洛伦脚下的虚浮感才开始慢慢减退，身后的大门重新关闭，隔绝了骇人的声浪。 长廊上仍在高度戒备状态，三步一岗的保安们，虎视眈眈的望着洛伦，但凡洛伦有什么异样举动，洛伦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他跟随引路保安，还有始终在头顶不远处盘旋的空间之眼追随下，走入了隔壁大厅，大量的医护人员已经在各种检测器械前就位，他们详细检查一遍洛伦的身体状况，确定并无异样后，才得以离开这个临时诊断大厅。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洛伦又被领到另一个大厅，里面全是一间间隔音的玻璃小屋，已有一支保安部队在此驻守，洛伦被关进其中一间小屋，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女子走到玻璃屋前，对他露出了礼貌的职业微笑，玻璃屋里的通讯仪传出她的声音：“六小时的观察期，以确认你是否彻底安全。请你谅解，猎鹰阁下！” 洛伦只能表示谅解，不然还能说什么。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进入玻璃小屋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相互打量，能在位面崩溃中全身而退，并不是单凭运气就可以做到的，这里当中的某个人，说不定将来就是某个项目的重要合作伙伴，或者另一个项目需要重视的敌人…… 但大家也很有默契，只是相互微微点头。 当前巡察使午饭阁下也进入此地时，终于迎来一阵小骚动，不少人纷纷站起，中指一个接一个的举起，午饭作为当时任务位面的最高负责人，不但带头逃命，还第一个失联，并且拒绝任何通话请求。 不少人以为他已经遇难了，结果他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还摸着红鼻子，露出羞涩的笑，边走边抱拳道歉，看样子诚恳极了，这令竖起来的中指更多了。 在洛伦隔壁的玻璃屋里，那人还对午饭打出手语：世上有你这种人就是我们长出中指的原因！ 午饭完全不为所动，他看到洛伦时，还特地举起一个大拇指，能在当时众多传送坐标都失效的东二十八区逃离，这个猎鹰绝对是个人才。 洛伦没好气的转开了头，如果午饭当时愿意带带他，他绝不会这般狼狈，后来还差点就回不来了。 在漫长等待的终点，洛伦率先熬过了六小时观察期，然后又被领到一间会议室，迎接他的是一支十六人的调查团队。 洛伦只能将他在任务位面的经历，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其中关于海鸥的部分，调查团队的问题是最多的，细致到让洛伦回忆起海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对话…… 想起那位奇特的少女，那双灵动无双的眼睛，洛伦从内心深处叹了口气，初相见便成永诀，也不知她是沉沦于毁灭的时空里呢，还是已经另创了一番天地…… 好不容易等到调查结束，洛伦还得签署若干份的谅解协议，负责签约那份女士解释：“猎鹰阁下，事关一个被造位面的毁灭崩溃，大量造物主的阵亡，这事很可能会引起联邦的关注，必要时，我们有可能都需要配合调查……” 洛伦听明白了，如果事情盖不住了，联邦派人下来调查，你也别想抽身而退，换而言之，洛伦得留下真实身份。 他不禁露出了无奈的笑，进入黑市成为一个灰色地带的佣兵，谁愿意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呢？但他看了看女士充满歉意的笑，还有会议室四角全套武装的保安，他唯有取出身份卡，留下自己真实的造物主编号。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本次任务的佣金提升到了一万贡献点，算是一笔有诚意的封口费。 当这一切都全部结束，洛伦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钟楼，发现天色正微微发亮，原来这个倒霉的长夜，在不知不觉间，也来到了尽头。 第十三章 洛伦的家，在上林市最南边的近郊，那里是俗称的贫民区。 从他十三岁那年开始，他便搬到了这里，并学会习惯这里。 十二栋巨大无匹的灰塔伫立在此，大量的空中桥梁将它们串联，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头头狰狞的灰色巨兽，张牙舞爪，朝着东林市市区嘶吼咆哮。 每一栋贫民巨塔，有一百二十八层，每一层楼平均有二百五十户。 超过百万人生活于这一片区域里，组成了属于贫民的生态圈，这里有些人，从生到死都未曾出圈，生死于此，圈中一切便是他们的全部世界。 洛伦的家，在六号灰塔的六十三层。 昏暗的灯映照着狭窄的长廊，洛伦快步穿梭其中，到了长廊转角处，先前隐隐约约传来的小提琴乐韵，渐渐清晰起来，他不禁放慢了脚步。 并不是因为这首曲子如何悠扬动人，而是他看到他家隔壁的房门打开了，一个高挑苗条的白衣女子正从门中走出，带笑与家人道别。 她是他的邻居，曾经的高中同学，一起青春过，一起欢笑过，然后他休学三年，她考上大学，从此分道扬镳，只剩邻居关系。 谁年少时不曾有过朦胧的情愫，青涩的美好？只是对于洛伦而言，那样的年代，再也回不来了。 他感谢她出现在自己的青春里，感谢的方式，就是尽可能的少出现在对方面前，让大家共同度过的美好只留在回忆里。 此刻，自己灰头土脸，一身黑衣；而她，白衣如雪，风华正茂。 洛伦转身，推开最近的安全门，躲进安全梯的黑暗中，伴随着提琴的凄美，聆听着清脆的脚步声渐近，再往电梯方向飘远，直至消失，洛伦才从黑暗里闪出，继续前进。 来到家门前，他瞥了眼另一边邻居的门，提琴乐韵便是从其中传出，记得之前这一户没有这样的音乐细胞，看来是新搬来的邻居。 他打开家门，空中微微飘荡的电子账单分外碍眼，就似波浪，一浪接一浪，化作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洛伦面无表情的从账单波浪里穿过，同时已心算出他目前的经济状况，毫无疑问，又一次进入了经济危机，苏茜这次的坠楼医疗赔偿，成为了意外的一环，也成了最不预测的一环，没人知道苏茜她还得花多少钱…… 这进一步坚定了洛伦等会就去探望苏茜的决心，万一她良心发现，能放过自己，那就太好了。 “阿伦，你回来啦？”慵懒的女声从房间里传出，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 这只是一房一厅的小套间，洛伦只需要转过头，就能看到女声的主人，她正倚靠在房间的窗台上，叼着烟，拎着酒瓶，正迎上洛伦的注视。 她叫林荫，洛伦的母亲。 洛伦瞥了眼她脚下，一地烟头与几个空酒瓶，他不由得苦笑：“林荫，你又喝多啦？” 林荫洒然一笑，揉了揉短碎的黑发，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才摇头：“暂时还没有！” 洛伦走向自己的床，那是在狭窄的厅的一角，扔下背包，口中回应着林荫：“上星期你不是找了一份游戏世界的架构师工作吗，又失业啦？” “是啊，负责剧情设计这一块，我只不过在那个小世界里面加入了一点点感人的元素，然后主策就把我痛批了一顿了，实在委屈……作为一个有骨气的人，我选择辞职！” 洛伦走进窄小的厨房，取出扫帚与垃圾铲，习惯性的按了按开关键，理所当然的毫无反应，洛伦也习惯将这些自动机械当成手动工具来使用了，提着它们走进房间，开始清扫地上的垃圾。 “整个世界都在受委屈，我们谈什么骨气呢？”洛伦只能微笑，“这次是什么奇怪元素啊，亲吻一头猪？本以为他是王子，结果真是一头猪？” 林荫不满了：“你才华横溢的母亲，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形象的造物主啊？” 洛伦动作不禁停顿了一下，五年前，他们家道中落，三年前，父亲失踪，从此每况愈下，林荫也随之一蹶不振，颓废落寞的生存着，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喜欢他直接叫她名字就挺好，然而此时此刻，她难得的提起自己母亲的身份。 洛伦抬起头，望向对方，林荫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发，她重新转头望向窗外，钢铁丛林中，正有一列轻轨在空中桥梁上飞掠而过，窗外的世界，其实也没有什么风景而言。 可林荫专注的看着，然后才轻轻道：“嗨，阿伦，你今天复学哦，对不对？” “是啊，上午就得回学校办手续了，还得举办一个听证会，希望顺利吧。”洛伦看着母亲的侧脸，岁月无情，已经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可依稀间，仍能看出，她曾经也是个绝美的精致女子。 林荫说：“钱，够吗？” 洛伦双眼一亮：“你最近比较宽裕？” 林荫哈哈笑：“我也没钱！不过我会安慰人啊。” “……”洛伦继续低头扫地。 林荫又继续说：“今天是我和你爸的相识纪念日……” 洛伦无法回应，因为穷人没有纪念日。 “还记得七年前啊，我们一家人到天空半岛餐厅庆祝。”林荫的声音里全是缅怀，“还记得那时候，我们站在整个城市的最高处，你父亲当时说，他特别喜欢高处，其实也不是为了让整个世界看到，而是为了看到整个世界啊……” 洛伦再次停顿了下来，疑惑的望向母亲：“林荫，我们七年前的今天，并没有去天空半岛餐厅，父亲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林荫整个人也为之一凝，缓缓的重新转回头，盯向洛伦，目光里除了惊疑，还掺杂着恐惧，她整个人都往窗外缩了缩，就似要拉开一些和洛伦的距离，她咬着牙，沉声问：“那天很特别的，你不可能不记得！你…你不是洛伦！你，到底是谁？” 四周气温骤然急速下降，一股莫名的寒意冲洛伦疯狂袭来，他连头皮也为之一阵阵发麻，难道昨晚经历的位面崩溃，令他没有回到真正属于他的世界？一些可怕的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 气氛进入冰点，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林荫却忽然哈哈大笑，摇头道：“傻孩子！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的演技很棒？喂，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帮你舒缓一下压力。哼，我准备改走演艺路线，听说一些低级位面在招募大世界演员，刚就牛刀小试一下。你爸爸当年就说过其实我最适合当一个演员……” 说着说着，她眼眶里却渐渐蒸腾上了水汽，也模糊了声线，洛伦用力抿了抿唇，才轻轻说：“林荫，别和过去过不去，因为它已经过去；咱们也别和现在过不去，因为生活还要过下去！” “是啊，生活还得过下去……”林荫欲言又止。 洛伦恍然，立即抗议：“房租说好一人一半的，你这个月别想再赖掉！” “……” 第十四章 清晨的风带着几分柔弱，医院对面的花店，飘来了淡雅的芬芳。 洛伦觉得探望病人，带一束花会比较有诚意，尤其那个病人叫苏茜，很不好相与。 马蹄莲、满天星、紫罗兰、金鱼草……各种鲜花琳琅满目，与美女店员灿烂的笑，正相互辉映，不过洛伦无法欣赏，甚至觉得有点刺目，尤其是价格。 他眼光游移，掠过医院方向时，惊喜的发现，哈，其实里面就种有不少嘛…… 于是，十分钟后，偷偷摸摸采摘了一簇鲜花的洛伦，面带最亲切的微笑，走进了苏茜的病房。 苏茜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哪里还有昨天跳楼的狼狈样子，正坐在窗边的餐桌旁，吃着丰盛的早餐。 洗掉昨天那刻意的浓妆艳抹，洛伦终于看到苏茜的真实面容，确实是世间罕有的颜色，明亮的大眼睛，灵动极了，其中就像点缀有窗外叶子上挂着的露珠，整个人清纯甜美，尤其她看到洛伦到访，还嫣然一笑，万物为之失色！ 可洛伦继续欣赏不起来，为什么会是独立病房？还这么宽敞，这肯定是很高级的那种，一想起他要承担其中百分二十的费用，他的心就在泣血。 “小茜，你好点了吗？”洛伦脸上的笑容却更温柔了，说话的声音也充满了关怀贴心的温度。 “好多了！因为我用最贵的药，最好的治疗，住最大的病房，吃最好的餐……”苏茜说着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清纯甜美的气息立马化作肆意张扬的洋洋得意。 洛伦笑容为之一僵，赶紧又恢复过来，他觉得喉咙有点堵，连忙咳嗽了两声，又温柔道：“应该的，应该的，你受了伤嘛。嗯，送给你！” 他献花，苏茜笑容却止住了，满是调侃的看着洛伦，洛伦不由得有点心虚：“保证是鲜花，看，上面还有露珠呢。” 苏茜重新笑了：“嗯嗯，还有泥呢……来，阿伦，到我对面坐下。” 洛伦依言坐下后，终于读懂了对方笑容里为什么有调侃，窗口正对着医院大门，可以看到对面那家花店，而窗户下面，恰恰刚好是自己偷摘花的地方。 他面不改色，赞叹：“风景真美啊，不愧是高级病房。” 苏茜笑眯眯，一张大眼睛都眯成了弯月：“刚才你偷花时动作真敏捷呢，在你不远处的护士完全没有察觉，你一定有练过吧？” “我这人只是从小就比较注意锻炼吧。” “对了，我发现你挺有女生缘的，刚才花店那位女店员，还故意走出店外，装作整理鲜花，其实是目送你离去呢。”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看到你偷花时，心肯定都碎了，明明人模狗样的呀……唉，你脸皮真厚啊，还能继续笑得这么憨厚。” 洛伦只好解释：“当我们觉得面子越来越不重要的时候，我们就开始长大了……那个，小茜，我起码是充满诚意来探望你啊。” 苏茜也收起笑容，正容回应：“可是，那是万寿菊啊，一般用来拜祭的。” “……”洛伦终于尴尬了一下，将那簇花扔进垃圾桶。 苏茜继续说：“而且，你来看我，主要是为了看看我花了多少钱吧，对吗？毕竟，你要负担其中的百分二十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洛伦干脆走到病历的位置，直接抽取出病历下面的电子账单，手指飞快滑动到最后，那总金额的数字让他一阵凉意，竟然总金额已经超过三十万了，他要承担其中的百分之二十，那也是六万以上啊。 洛伦失声控诉：“你疯了吗？就算我承担百分之二十，繁星联邦的基础保险承担你百分五十的费用，那还有百分三十要你自己出啊！” 苏茜露出了纯真的笑：“直播平台那边，也帮我买了保险啊，哪怕是最基础那种意外保障险，可也承担百分三十费用。” 洛伦顿悟，原来苏茜这次住院完全不用花一分钱，怪不得奢侈至此，连早餐都吃最好的。 他悲愤难平：“你就不担心我上诉成功，不用承担那百分二十吗？” 苏茜说：“昨晚警方为我做笔录的时候，我还专门和他们探讨了这个问题，因为全程都有视频作证，你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你上诉成功的概率基本为零。” “小茜，你自杀直播属于违法行为吧？而且，还是跨位面的直播！” 苏茜说：“确实有不合规的嫌疑，可是我的直播平台罩得住呀，所以本次事故定性为娱乐事故。” “……”洛伦咬牙切齿，想了想，又说，“对了，我昨天的酬劳？” 苏茜震惊道：“天啊，你这样坑了我，还想要酬劳？不过嘛，我这人还是很注重契约精神的，等我出院了，你又结清款项，我自然给你昨天的酬劳。” 洛伦努力保持温柔语调：“……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呢？” “我打算多住几天呢，嘻嘻。” “……” 随着手指的划动，洛伦详细看着每一项收款事项，又有了新的发现：“你还顺便修补了蛀牙啊？！你的蛀牙关你跳楼什么事了？” 苏茜忍不住又开始哈哈大笑：“因为强烈的跌落碰撞，导致牙龈松动嘛，我和医生探讨过这个问题了，属于本次事故可报销的医疗范围，他还问我想不想顺便做一副牙套。” 洛伦的嘴角终于开始下弯了：“苏茜，你不能这么无耻啊。” 苏茜委屈道：“由你来说这话，我就不开心了。” “……”墙上的挂钟，提醒着洛伦时间，他是时候离开了，他还要参加复学的听证会，本来他还想和苏茜好好理论理论，昨天的跳楼事故，到底是谁犯了蠢。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吃了早餐再走吧，这么丰盛，我肯定吃不完的，多浪费啊。毕竟……里面也有你百分二十啊。”苏茜盛情邀请。 洛伦摸了摸自己饥饿的肚，但也看到苏茜似笑非笑的脸，他不禁用力挺了挺自己正变得柔弱的腰，双眼重新变得坚定与不屈，然后用力转身，咬牙切齿的回到苏茜对面，重重坐下。 一小时后…… 上林一中，第一会议室，洛伦的复学听证会。 气氛并不如洛伦想像中和谐，他本以为只是一次走过场的听证，谁知道其中却充满了审视，洛伦甚至能从其中一些学校领导的目光里读出了不满和嫌弃。 他心里多少有点酸涩，对于一个曾经的天才，曾经上林一中的骄傲，他们的态度未免让他感觉到有点陌生，他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关怀备至的慈祥，可人家在时光的冲洗之后，已变成戒备的审视。 在听证会的过程里，大量的问题朝着洛伦汹涌而来，主要集中在洛伦这三年的经历，这让洛伦在某一瞬间还产生了错觉，自己还停留在昨晚深夜的穿越大厅，正面临位面崩溃归来后的严苛审核。 他也只能避重就轻，回答最常规的答案，努力塑造一个积极向上的贫困生形象。 听证会第一阶段结束后，李想亲自将洛伦送出了会议室外面，他担心洛伦的心态出问题，还陪着洛伦在外面长廊坐下。 “阿伦，你只是休学太久了，毕竟校史上也罕有休学这么久的案例，有些领导存在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老师，我没有心态崩溃，你不必这么慈祥的看着我。”洛伦只好也去安慰对方。 李想笑道：“你啊，不必担心，毕竟，你学费已经交了，我也收下了。” 那张平常严肃的脸难得冲洛伦挤了挤眼，又用力拍了拍洛伦的肩膀：“我先回去了，你在这坐坐，等我的好消息。” 随着李想的离开，四周恢复了安静，不远处便是长廊尽头，透过那落地玻璃，便能看到外面的盎然生机，洛伦凝视着窗外学子们的欢声笑语，总有一种大家属于不同世界的强烈陌生感，他心里不禁也轻轻问了自己一句：是啊，这三年，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李想重新回到会议室中，恰好也正听到一个人在质疑：“没人能知道，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十五章 明明是会议中段的休息时间，但大伙仍在嗡嗡的议论着，对于这样的质疑，李想心里不由得有点火：“阮天耀阁下，之前洛伦不是一直都在陈述，他过去三年的经历吗？” “李想老师，关于他的陈述，我们都能听出来，里面不乏隐瞒，还夹带着谎言。”阮天耀作为当值校董，他的鼻子有着鹰钩的弧度，当他微微侧头去笑，那这笑容就显得分外的冰冷。 李想不由得也有点哑然，但他很快就提高音量去反驳：“对于任何一个遭遇家庭剧变的孩子，面对世界的人情冷暖，他也习惯对世界有所保留，这是可以谅解，不是这样吗？” 阮天耀耸耸肩，也没立即回应。不少人也纷纷停下议论，将目光投向李想。 李想继续道：“大家请不要忘记，洛伦可曾经是繁星之光，要不是联邦不鼓励拔苗助长，恐怕他早已经完成各种学位，成为一个我们也需要仰视的造物主了吧？诸位也不要忘了，尽管有制度的压制，他还是在不同的年龄层跳了三级，提前来到高三……” 他挥了挥手臂，再用力握拳：“可现在大家想干什么？将曾经一个时代公认的天才，拒绝在一中的门外？” 看到一些领导都在点头，李想心里稍稍一稳，阮天耀却已经淡淡说：“李想老师，你自己也能发现关键词了，那就是曾经！是啊，我得承认，曾经的洛伦确实惊才绝艳！可那是过去式。我们作为一中的领导者，考虑的应该是现在和未来，更应该重视的是品德与心性。” 另一个中年的女领导插入道：“听说当年洛伦是因为家庭原因，才不得不选择休学，外出打工，去偿还家庭的债务？” 阮天耀转头回应：“正是如此，而他打工最活跃的地点，是上林花市，夜晚的上林花市。”夜晚二字，阮天耀咬字分外清晰。白天，那个地方是花市，夜晚，那里是黑市。 众人不禁都皱起了眉，对于那个有名的地下黑市，人们的印象普遍较差，更何况他们是阳光下的教育精英，天然就仇视黑暗中的造物交易。 女领导为之皱眉：“阮天耀阁下，这只是传闻，还是你亲眼目睹？” 面对质疑，阮天耀微笑应对：“田枫女士，我能理解你惜才的心情……” 他显然早有准备，从身后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小叠卡片，传递向圆桌的两边，又专门递了几张给田枫，口中解释：“洛伦在黑市的代号叫猎鹰，他的主要产品就是这种木元素类的树种卡片。” 众人再一次皱眉，在造物主的世界，树种卡片的架构师，往往都被视为低端工种，它通常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架构，最后产出的却是类似的产品，洛伦为了钱去从事这样一个工种，那到底耗费了他多少精力，他曾经的天赋和才气，又被消耗剩多少呢？ 最重点的还是，那是黑市的产品，令人厌恶的黑市！ 那是一个灰色的世界，从不缺乏罪恶的泥泞，你曾深陷其中，如何证明自己洁身自好？你无法自证青莲，可以出淤泥而不染，那就回到阮天耀之前提到的关键问题上，品德与心性。 一张张卡片被激活，一棵棵美奂美伦的树在圆桌各处的虚空上徐徐漂浮，那位叫田枫的女领导，缓缓转动着眼前的树木投影，一时间沉默不语。 有一张卡片也传递了李想的手上，他的脸色有点难看，抚摸着卡片的边缘，也激活了面前的卡片，投影出的红鳞桐颇具气势，昂然而立……但这样的卡片做得再好，一旦没有品牌商标，没有造物编号，那只能是黑市的产物。 李想心里暗暗叹气，阮天耀曾经是最看好洛伦的校董啊，现在却成了洛伦复学的最大阻碍。 阮天耀眼中也跃上几分黯然，可语气依然平静：“是否需要将洛伦重新唤进来，对质这是不是他的黑市作品？另外，听说这三年，他还参与过不少次地下位面的非法造物，嘿，那可是不少邪恶造物主的最爱……” “……” 外面长廊，一阵秋风拂过，吹乱了洛伦的刘海，也吹落了窗外的枫叶。 洛伦望着那片片落叶荡下，想起自己休学三年的种种经历，不由得苦涩一笑，那些落叶就像一片片破碎的画面，全部飘落进了流年。 这时候，电话响了。 洛伦一看来电，不无期待的接起，然而很快，这次通话就结束了。 这是仲裁会的来电，关于洛伦对于苏茜事故的赔偿上诉，进行回复。 结果让洛伦沮丧，上诉失败，维持原判，他还是得赔偿百分之二十的医疗费。 这时，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今天新闻的头条，“上林花市”的字眼着实刺眼，洛伦将它拉到面前的虚空中，迅速浏览，昨夜上林黑市的位面崩溃，因为大量造物主的阵亡，已经引起相关部门的高度关注…… 洛伦皱着眉，又打开一条条相关的新闻，毫无疑问，黑市已经成为热点，眼前一格格的新闻界面，全是关于黑市的负面消息。 他飞快将重点相关浏览一遍，不由得一阵苦涩，昨晚的事件，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阵亡的造物主当中，竟然不乏精英人物，可见那个地下集团的酬金确实丰厚，吸引到不少精英前来兼职捞金，但正因如此，影响太大，黑市被关停整顿，基本已成定局。 洛伦的手往前有气无力的一挥，所有新闻弹窗全部在虚空敛去，没有焦点的目光停留在雪白的墙壁，仿佛正跳动出一个个变幻的数字，那都是他本月必须支出的金钱。 而黑市的关停，却是断绝他最大的经济来源。 他再一次望向窗外，目光越过落叶，越过教学楼，最后聚焦在一座高耸的尖顶大楼。 那里是上林一中的科研大楼，那里也是他昨天傍晚在教学楼天台所注视的方向，那里还藏有一个他计划已久的想法……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他并不想执行。 第十六章 会议室中，阮耀天质疑的声音令全场陷入了沉默。 “不用叫洛伦进来对质啦，我相信这是他的作品，也相信他曾混迹于黑市。”一把浑厚的中年男声划破了沉寂，那源自校长夏辉，这也是他本次会议的第一次发言。 李想面色随之一沉，难道校长也站在阮天耀这一边，要发言一锤定音了吗？ 阮天耀同样神色凝重，侧头望向夏辉，他与校长历来不对付，不太相信对方会支持自己的观点。 只听夏辉继续说：“关于洛伦，我想分享一个小故事。他休学这三年嘛，时不时会到上林花市东入口对面的餐馆兼职，嘿，没错，就是那个晚上还会摆桌子出来的那家大排档。” 田枫疑惑：“如果洛伦混黑市，应该不差餐馆兼职这点钱吧？” 夏辉解释：“是这样的，田枫女士。那地离黑市近呀，况且是以时薪结算，洛伦在那黑市没活干的闲暇之余，正好可以来捞点小钱，唉，不过也由此可见，那小家伙的经济到底有多拮据了……” 田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校长继续说：“记得有一晚，一个面容憔悴的小女孩路过餐馆，她目光不时落到沿途餐桌的食物上，嘿，她肯定饿坏了，可是呢，估计身上没钱，只能苦瓜脸的拖着步子走着，一副随时就倒下的样子，看着实在可怜兮兮…… 当时洛伦就走上去，拦住了她，面对那小女孩满是警惕的目光，他告诉对方，曾有一个中年妇女路过这里，拿着女孩的照片，到处在找她，妇女还留下了钱，说如果照片中女孩路过这里，就一定要给她点吃的。所以，洛伦给了小女孩一份快餐，嘿，当时那小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啊，还边吃边流泪……” 阮天耀皱眉打断：“校长阁下，这是不是像宣传母爱的公益广告那样，母亲四处寻找离家出走的女儿，还……” 夏辉反打断：“当然不是，根本没有那个中年妇女路过，也没有人拿着女孩照片在那条街道四处寻人，这都是洛伦杜撰的，那份快餐的钱，也是他出的。最关键的是，女孩被这份虚构的母爱感动，答应回家，不再流浪。” 田枫的声音也放轻柔了：“那洛伦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啊，可是，他怎么猜到女孩的境况呢？” 夏辉说：“是啊，当时和洛伦一起当值的服务员也问了类似的问题，洛伦说，小女孩背着的书包已经很旧，打了足足十三个补丁，但每个补丁都打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绣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再加上书包链子上的手工缝制的精致布偶，还打了一个母女同心结的吉祥图腾作为点缀，这说明小女孩有一个很爱护她的母亲，虽然家境贫寒，但仍努力给女儿最好的。 而同心结有被撕扯的痕迹，扯出的线头还是新的，这很可能是小女孩和母亲发生争吵，她想把布偶扯下来泄愤，却因为缝得太好了，并没有成功……” 阮天耀忍不住插入道：“校长阁下，你怎么说得好像亲眼目睹那样啊？” 夏辉瞪眼回应：“我就是亲眼目睹啊，老子就是那家餐馆的老板，当时就在现场！洛伦那小子当时还说了很多分析，但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分析之后，还猜了各种可能性，甚至包括她母亲去世，导致小女孩流浪的小概率可能，但最大概率的可能，还是母女争吵，所以小女孩离家出走。结果验证，他是正确的！” 他握拳，用力敲了敲桌子，环视会议室众人：“在我看来，洛伦是个好孩子啊，类似的小故事，还有不少，你们不嫌我啰嗦，我还可以继续说！喂，我说诸位，停学复学，在我们一中也不是第一次吧，你们这么严肃干嘛呢，洛伦不就是休学久了一些而已，用得着这么提防吗？他真的给一中带来坏影响，再开除便是了，是不是这个理？” 李想只觉柳暗花明，真没想到过去不太看重洛伦的校长，现在反倒成为了洛伦最大的支持者。 阮天耀欲言又止，脸色深沉。 夏辉马上就指向他，声音转冷：“还有，混过黑市就一定是坏人呀？阮天耀，不怕告诉你，老子偶尔也去黑市兼职玩玩，寻求生命乐趣。怎么，难道我也是坏人不成？任何圈子，有好人也有坏人，黑市也一样！” 阮天耀只好回以苦笑，与众人一同安抚似乎随时进入暴走状态的夏辉校长。 夏辉却摆摆手，让众人安静，肃容道：“好啦，时间宝贵，别啰嗦这么多了，直接投票表决。赞成洛伦复学的就举手！” “……” 会议室大门打开，划破了长廊的沉寂。 洛伦回过头，情不自禁站了起来，这意味着领导们的讨论已经有了结论。 李想的面容苦涩，神色满是抱歉的望向洛伦。 洛伦心里也随之一沉，但很快，李想又绽放了笑容，眉头舒展，冲洛伦飞快眨了眨眼。 洛伦不禁长出一口气，回以欢容，李想老师如此表现，看来听证会最后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有了扬眉吐气的调皮。 …… 之后一切复学手续顺利，新的校服，新版的全套课本，全新的学生手册，新的班级，新生加入的介绍，还有新的同桌…… 只不过，这位新的同桌很面熟。 这是一个笑眯眯的胖子，他羡慕嫉妒的抱怨：“你异性缘肯定不错，你小子刚站在讲台上时，那些女生眼睛都在发光，我呸，她们真是太肤浅了！” “……” “不过呢，我的异性缘也不差，偷偷告诉你，我可是有两个女朋友……喂，你看着我左右手干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 “老师介绍你的时候挺含糊其辞，你到底是转学生，还是休学归来啊？” “……” “偷偷告诉你，昨天傍晚呀，我在教学楼楼下，看到有人跳楼呢，哈哈，我第一时间就拍了下来，成了热门话题呢。” “……” 胖子还在面前的虚空里勾勒画面，一个女子和一个矮胖子站在天台围栏边，冲下面吐口水，一个高大威猛的英俊男子从下面路过，不幸遭殃，愤然抬头。 他介绍：“当时我就觉得不妥了，果然……” 洛伦终于忍不住了：“等等，下面那个高大猛男是？” “没错，就是我。”胖子一脸疑惑，显然在鄙视洛伦的理解力。 “……好吧，”洛伦又指了指天台上的矮胖，“那这个人又是？” “当时跳楼女子的同谋啊，当时我在下面远远看了一眼，便记住了，怎么样，是不是画得栩栩如生？”胖子继续勾勒，画面中，女子往下跳楼，矮胖男子在天台上，边跳动边鼓掌，一副小丑模样，而下面高大男子一脸悲戚同情，马上拍摄取证。 洛伦：“……” “嘿，我见你投缘才和你说这么多，我平常都不怎么爱说话的。” 第十七章 轻柔的风拂进课堂，带着枫叶的气息，在学子耳边呢喃着秋的到来。 落在洛伦的耳里，还像是呢喃着账单的数字！ 他财政赤字已经进入崩溃，负债六万八，只要苏茜继续住院，这个数字还将继续增长。 老师的声音正由远而近：“……我们在次级位面的造物过程里，习惯用主位面世界的规则和语言，除了便于宏观管理和穿越，更为了更好的资源共享……” 洛伦悄然将账单挪到课本的下面，目光移动到课本上，装出认真聆听的样子，课本上的图案正幻化出造物规则的相关画面。 同桌的胖子结束了课间的话痨状态，此时同样安静无比，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只有那微微低垂眼皮下毫无焦点的眼神，说明他正神游天外。 这位年轻的女老师走过洛伦身边时，还特地多看了他两眼，毫无疑问，洛伦确实很容易博取到他人的好感，干净、整洁，再配搭那张好看的脸，尤其还一脸乖巧的听书，这让女老师嘴角不禁微微上翘了一下，连声音也清悦了几分。 待她重新走远，回到讲台上后，神游中的胖子忽然凑近，低声鄙视：“哼，肤浅！” 洛伦没有搭话的兴趣，又重新移出那张写满数字的账单，继续思索着财务问题：黑市已经关停，接下来必须开源啊，不对，同时还得节流，不能让苏茜继续住院了，康复了就该出院啊……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洛伦的手机刚好也响了。 来电正好是新添加的苏茜，洛伦连忙清清嗓子，让接听后的声音尽可能温柔一些：“喂，小茜啊，正巧我也在想你呢，感觉好点了吗？” 对面立即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笑得让洛伦咬牙切齿，可还是得默默听着。 “基本已经康复啦，你早上来的时候就知道的。”苏茜说着说着，仿佛是想像到洛伦的表情，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茜啊，康复了就出院吧。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洛伦觉得自己的温柔已经可以感化万物了。 洛伦身旁的胖子很震惊，这个新同桌初步印象明明是高冷男神啊，一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模样，怎么现在突变暖男，还是特做作那种。 于是，他也凑过头去倾听。 洛伦没好气的转开头，避开胖子，干脆走出课室，来到外面的长廊。 只听苏茜笑道：“出院？好啊……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洛伦立即切换到高度警惕状态。 苏茜说：“我的直播平台觉得你挺有观众缘，想和你签约。” “……”洛伦为之一怔，对于急于开源的他，这倒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兼职，就不知道具体收入如何，他回应，“可是，我不太擅长跳楼……” 苏茜顿时就怒了：“谁让你跳楼？！跳楼是我的专利，长得好看的人才有资格跳楼！还有，你是不是鄙视跳楼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洛伦只能苦笑着赔礼道歉。 苏茜接着说：“……你另有直播内容，收入保证丰厚！不过你别急着高兴，因为，我要当你的经纪人和导播，你的直播收入，我提两成！” 洛伦眼皮也为之急跳，你到底有多厚颜无耻呀，住院我得出两成，如果去什么直播，我还得给你两成？ 他颇是疑惑，试探问：“既然是直播平台看上我，他们自有办法联系我，再或是我可以去联系他们，你凭什么吃差价呀？” 苏茜的声音又恢复了可爱活泼：“因为我正住院啊，刚刚医生还来劝我做牙套呢，唉……” “别！”洛伦连忙切换回温柔模式，“要不，我们先谈谈？” “好啊，刚好明天就是周末，咱们上午九点见面！你记一下地址……” “……” 次日。 音速大道的叁玖号，这里是苏茜和洛伦约定见面的地点。 一座直入云霄的恢弘建筑伫立于此，外形如一支闪亮的麦克风，甚是亮眼。 这里是引力波娱乐集团的分部，而引力波其中一项主营业务，便是直播。 这多少让洛伦感到有一些恼火，苏茜直接约他到这里，那是一副吃定他的架势啊，你接下来就想直接拉我进引力波签约了，对不对？ 不过，引力波确实颇具实力，作为横跨十二个主位面的大公司，在娱乐业算是巨头级的存在。 怪不得能将苏茜的危险直播，硬是定为意外事故，还能获得赔偿。 如约而至的苏茜面色红润，清纯动人，哪有半分病人模样，远远便未语先笑，仿似情侣约会相逢。 洛伦不禁道：“早啊，小茜，你气色真好，已经出院了吧？” 苏茜说：“哪能呀，等我们谈妥了事情，我自然远程一建出院，终结你的噩梦。不过为了表达诚意，你没发现吗，医疗账单的数字已经停滞增长了。” 洛伦一脸感动：“发现了，这也是我能继续保持微笑的原因。” “哈哈……好啦，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是天降横祸，可我认为你是因祸得福。引力波某位高层在检查我们事故录像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你，他邀请你成为时空直播的签约主播！听清楚了，是时空直播！” 苏茜说到时空直播这四个字时，咬字分外的清晰，眼神里更是渗出浓浓的羡慕。 洛伦不明所以：“和你跳楼的直播有何区别？” “……我那种只是在主位面之间进行的直播，拼死拼活，观众数量却很难上去。而时空直播，往往是到次级位面去直播，那通常是大主播的专利啊，对精神力、时空适应能力、造物指数、情绪控制等等综合能力，有非常高的要求……”苏茜一边说，还一边不忿的打量着洛伦，“你知道吗？老子这样的天才造物主，申请时空直播申请了一年多，可每一次都被驳回！而你，竟然被直接邀请了。” “薪酬非常高？”洛伦眼睛终于开始亮了，既然稀罕，定然昂贵。 “非常非常高！”苏茜马上给予肯定答案，“通常六小时一场直播，基础薪酬就是两千起，按你的名气往上递升。而重点收入，是打赏！有些明星大主播，碰到精彩内容的话，一场下来，几十万不在话下。” 长期陷于负资产的洛伦，心着实急跳了一阵，可习惯性的又涌上警惕：“风险呢，应该同样是高风险吧？” “是啊，时空直播里有一句戏言，咱们是提着脑袋去娱乐观众！”苏茜直视洛伦的双眼，也不隐瞒，“风险堪比位面造物！好比前晚的黑市位面崩溃事件，一旦出大事故，造物主很可能直接死亡，你听过这事吧？” 第十八章 洛伦为之苦笑，他不单听过，还直接有份参与其中。不过苏茜在这一点上的坦率，多少赢得他一点好感。 所以他也坦诚问：“既然这么危险，你还孜孜不倦的申请时空直播？” “因为这是直播界无上的荣誉！”苏茜脸上也散发出神圣的光辉，结果可能她也说服不了自己，那光辉很快又散了，她撅起嘴，“更因为钱！”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因为，我需要钱！” 双方目光碰撞，这一瞬间迎来了共鸣。 也不必去问对方这份渴望的缘由，或许，就好比大世界中最底层的尘埃，都渴望能一跃而起，也不求从此可以自由游荡，只求不再被人随意践踏。追求的未必是钱，而是那份最基础的安全感。 苏茜移开目光，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引力波为什么看上你，可我希望你知道，这个世界高收入的职业真的不多。 洛伦点头认同，他当然知道，为了获得相对高收入，他在黑市就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苏茜说：“在直播界，地方范围直播，再到区域直播，整个主位面直播，跨主位面直播……而时空直播就是金字塔的顶端！最高荣誉和最高收入的存在！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要抽你两成收入，实在太过无耻。但你也要知道，在时空直播过程里，一个出色导播，是你最好的辅助，她不单需要时空坐标的计算能力，临场反应能力，危机处理能力等等，还需要十分懂得把握观众的心理，而这，正正是我的强项。” 苏茜望向洛伦，发现那最讨厌的眼神又出现了，那是带着几分调侃的怀疑眼神，她气道：“你想想，你要进行时空直播，肯定得另外找导播，再或是选择引力波匹配给你导播，还是得再和人家谈分成。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便宜我，对不对？还有，时空直播的导播也得露脸的，你选一个好看的，也能增加观众缘。” 洛伦不置可否，转头看向引力波大楼的正门：“你都约我到这了，要不，我们上去再接着谈？” “……” 引力波大楼，一间临时的会议室。 落地玻璃窗外的城市，于薄雾中若隐若现。 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开门声涌入，洛伦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魁梧的中年人走入，外面的雾气也似渗入此处，因为，这实在貌似一张熟悉的脸。 硕大的红鼻子，细长的双眼，还有眼眸中那若隐若现的色眯眯精光…… 这不是前夜位面崩溃的那位位面巡察使…午饭阁下吗？ 原来，那个所谓的生日度假村，就是引力波的项目啊…… “难道你们认识？”坐在一旁的苏茜，马上就察觉了端倪。 “哈哈，当然！”午饭笑着对洛伦伸出手，“猎鹰，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嘿，你还记得我吧？” 何止记得，化成灰都能认出你，作为项目当时的最高负责人，位面崩溃时第一个跑路，还无耻的关闭了所有通讯通道，最最无耻的是，当时他就在自己身边，完全可以拉自己一把…… 洛伦脸上却露出了亲近的微笑，站起来，伸手与对方相握：“当然记得，尤其你横眉冷对千夫指的英姿！” 午饭说：“是啊，当时整个隔离室，人人都冲我伸中指，或者做些下流的动作，啧啧……只有你没有！太令我感到温暖了。” 洛伦想，如果当时没有隔离玻璃，你猜猜群殴你的人里面，有没有我？ 苏茜听得不明所以，不禁露出探究的好奇神色。 午饭却没有满足她，在两人对面落座，笑容稍敛：“我也是刚调回来直播部门……嗯！是我力主你加入时空直播的，因为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每周只需要直播一次，你大可以选择周六或者周日，一次直播为六小时，每次基础酬劳为四千，打赏分成为六四，平台六，你四。对于新人而言，这是我权限内可以给出的最好待遇。” 苏茜眼神也为之炽热，大腿撞了撞洛伦，恨不得立即就替对方答应，可见这个条件相当不错了。 可洛伦内心却打了个突兀，刚才在等待期间，他暗暗搜索了关于直播的签约，条约往往很苛刻，尤其在对待新人的方面。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调查过自己，连直播时间都照顾到了…… 而午饭的下一句话，连洛伦的经济状况也照顾到了，只听他继续说：“另外，小茜的医药费，听说你得负责其中的百分二十，那可是不少钱吧，只要你愿意签约，公司将提供十二期的无息贷款，帮你垫付这笔费用！” 这回连洛伦的眼神也炽热起来了，这是他很难拒绝的条件，可谓雪中送炭，充满了诱惑力，眼前午饭那猥琐的面容线条也变得柔和许多。 午饭却笑道：“别这样看我！这是小茜的主意，她昨晚深夜给我发来语音视频，咬牙切齿的表示，愿意用自己的合同去为你这个准备签约的新人担保贷款。哈哈……” 洛伦不由得转头看向苏茜，很是疑惑。 苏茜却瞪眼回应：“我是担心你还不起，才提出这个建议！”继而，这目光又狠狠瞪向午饭。 午饭耸耸肩：“是，你要求我别说。可我觉得应该说出来，这也是为了大家能更好的合作……” 他顿了顿，忍不住补充：“小茜，你总像刺猬那样去面对世界，这未免太累了。” 洛伦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苏茜那张医疗账单，开始那几个小时是金额暴涨，后来增长速度明显大幅度减缓，这是不是也是苏茜的心理过程？开始觉得自己坑了她，怒不可遏，到后来想通，不再随性消费…… 苏茜嘴唇动了动，正想着如何反驳。 午饭也不等她答话，又重新转向洛伦：“当然，公司无息贷款的前提条件，是签约！不然，就算有人担保，我们也不可能借钱给你。” 洛伦却仍在犹豫，面对陌生的领域，他需要思考。 “嘿嘿，还有，你大可以先试着直播一场，真不习惯，那也可以作罢。”午饭这个建议是杀手锏，终于赢得洛伦的认同。 洛伦试探的问：“关于经纪人和导播方面，你有什么建议给我吗？” 午饭哈哈一笑，目光在洛伦和苏茜两人间转悠：“小茜想借着这次事故，在直播界更进一步吧？不过，这是你们的事……我最多只能说，小茜很有观众缘，而时空直播中，作为需要露脸的导播，她是很有优势的。如果分成比例在两成左右，你不妨试试合作。” “……” 在基础的身体检查和预设问答等等基础手续之后，洛伦和苏茜进入了时空直播室。 相比起黑市钟楼寒暄的竖立式穿越舱，这里的设备无疑豪华先进太多了，独立的房间，卧躺式的宽敞时空舱，内置有各类营养管道及急救装置。 当洛伦和苏茜分别躺入一个穿越舱，随着舱门的缓缓关闭，外界的一切仿佛也被悄悄的隔离，寂静伴随着无尽的漆黑，整个人徐徐往下飘荡，仿似永无休止。 “你貌似很有经验啊，一般人一开始肯定会感到不适的，你各项身体指标居然毫无起伏……”耳边传来了苏茜的声音。 洛伦的视野里，除了漆黑，还多出了一些操控框，其中一个视频框里，苏茜正好奇的注视着自己，画面清晰无颤动，证明两人的时间正处于同步状态。 只不过洛伦作为主播，是本体穿越；而苏茜作为导播，只需要精神穿越。前者身体所承认的压力远大于后者，正如前者的风险也远高于后者。 洛伦随口应道：“无论哪个行业，时空穿越都是高收入……为了可以维持高收入，我只好不断冒险。经历多了，经验自然丰富。” 对方语气明明平淡得轻描淡写，可苏茜听得心里莫名一酸，她想，一定是这不断落差中的时间比例和漆黑的背景，导致自己感性了。 右上角在线观众人数为零，证明他们这间直播室尚在测试状态。 “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喜欢看时空直播啊？”百无聊赖间，洛伦选择继续闲聊。 “什么人都有吧，在有些人心里，带上直播眼镜，或者时空头盔，或者躺入时空舱，就能经历一段别人所经历的精彩旅程，还是压缩过的时间比例，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延长了生命。” “可是，经历的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啊，是物质过于丰盛，才导致精神分外空虚吗？” “哈！很多娱乐相关的玩意，都是毫无意义啊，一样有各种各样的人沉迷其中。而且，时空直播的受众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穷人的比例并不低，或许，娱乐可以让他们逃避现实吧……” 洛伦忽然想起了贫民巨塔中，那一扇扇常年关闭的门，那些贫穷的造物主居民，是不是也有一部分人常年沉迷于时空直播呢？ 苏茜叹了口气：“洛伦，你不能太无趣的看待这个世界，做主播要有娱乐精神。我们对快乐的标准，要求低一点，这个世界就会美好一些。” 这时，时间比例跳动到1：500，便停顿下来，眼前的画面也骤然化为缤纷，就像身处于一个万花筒之中，上下左右全是一格格变幻万千的画面，那代表着一个个位面世界。 洛伦为之一笑，真正的低维度位面世界丛林，哪有这般梦幻美好，时空直播将其画面化，故意弄成了美奂美伦的形式来表现。 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瓶子，迎面飘来，苏茜解释：“你听说过漂流瓶吧？这些呢，就等于时空里人们的许愿漂流瓶，我们作为造物主，有时需要去满足他们的愿望。” “类似于人们向神灵许愿，神灵有时会满足凡人的愿望那样吗？”洛伦随便截下一个瓶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精致的羊皮纸，上面写着： 当一个男人已经全部拥有你的时候，也是他对你失去兴趣的时候…… 我讨厌这样的时刻，所以，我要杀了他！ 为此，我愿意献出我的灵魂！ …… 字里行间充满了戾气，洛伦不由得苦笑：“我们该不会是随机选择瓶子吧？” “当然不是，我们要选择一些有趣的愿望，让观众投票来决定！喂！整理表情，直播要开始了！” 第十九章 “我是小茜，本时空直播间的导播，欢迎你来到我们即将创造的奇妙世界，一同经历一场魔幻的时空旅行……” 听着苏茜滔滔不绝的介绍词，洛伦看到右上角的在线观众人数开始上扬，只是几十几十的往上跳动，不过上扬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已经破千，他对直播人数没有概念，但从苏茜越来越亢奋的声线，他有理由相信，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开局成绩。 他耳塞里忽然传来了另一把粗厚的男声：“小茜，我是总控室的督导沙田柚。你着重点应该是主播阿伦，而不是你自己。请注意角色定位！” 苏茜不由得很是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直播过程里，总控室直接打断导播介绍，那是犯了严重的技术错误才会出现的情况。 她只好努力修正态度：“嗨，各位时间同步的小伙伴，当你进入本直播间，那说明你已经进入1：500的时间比例，隔绝开令人烦躁的快节奏主位面世界，我和主播阿伦将在此与你同行，阿伦，和各位光临于此的造物主打个招呼吧。” 洛伦望着面前的各个操控框，发现其中一个弹幕框里，横向瀑布般的字幕已经开始流动出现： 这个是新的直播间？ 明显有后台啊，直接就出现在分栏目里的推荐位了。 导播妹纸很可爱啊，就不知道身材怎么样…… 哇，有主播的镜头了，主播是个大帅哥！！ 哈哈，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连我们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他叫阿伦吗？ …… 洛伦有点懵，便询问：“观众视角是上帝视角？” “是全方位任意视角，可以以第三人称拉动远近距离，也可以代入你的第一人称视角，只不过看不到我们的操作界面，”苏茜的声音有点急促，“还有，你和我单独对话的时候，要关停耳麦，自动进入我们私聊频道，不然观众也能听到我们的私聊！尤其是这么业余的对话，之前的入门手册你不是翻了一遍吗……” “当时主要在回信息，所以没太注意……” “……” 洛伦看到弹幕框里，已经笑声一片： 哈哈哈哈 这是新人吧？ 还是伪装成新人啊，好业余啊，哈哈哈！ 该不会是走蠢萌路线的主播吧 有点想走了，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 要走你走，我觉得不错 单看脸我就能看一天，来，给老娘笑一个，有赏 …… 苏茜莫名有点不爽，数据显示，大多数弹幕都在讨论洛伦，还是在自己同样拥有镜头的情况下……她只好安慰自己，这就是主角与辅助的差异，他占据的镜头画面比自己大……她幽幽道：“你确实很有观众缘，你赶紧对着正前方打个招呼吧……” 继而，她不禁提高了音量：“有悬赏任务出现了，天啊，只要你笑一个，就有一个幻术火箭！” 关于金钱方面的内容，洛伦可是有仔细看的，知道一个幻术火箭的价值为六百六十六，与平台分成后，也有两百六十多到手，虽然还得再和苏茜分成…… 他毫不犹豫，果断对着正前方的漆黑灿烂一笑：“嗨，大家好，我是阿伦！” 苏茜正要吐槽洛伦的笑容毫无深度，对白毫无营养时，弹幕却是告诉她另一种答案： 哇哈哈，笑得好好看 好温暖的笑容，我又恋爱了 麻烦你们关下灯，我要和他睡觉了 主播的声音也好好听，这间直播间我关注了 …… 那继续急速上扬的在数人数，还有持续增加的直播间关注人数，让苏茜眼皮直跳，作为一个资深主播，这样的情况太让人嫉妒了。 而洛伦只关注一个数据，那就是打赏金额，加上完成悬赏任务的金额，现在总打赏也不到一千。 他不禁问：“我要不要像你那样，编一个失恋同盟基金会什么的，从而骗打赏啊？” “关耳麦才说这话啊，笨蛋！”苏茜气得快要哭出来了，然而因为太气愤，她自己回应时也没有关耳麦。 于是，弹幕更是热烈，一片欢声笑语： 哈哈哈，太蠢萌了 这是我见过最奇葩的主播和导播 引力波的主打新人组合吗？之前完全没有半点消息，不过挺有意思的 你们说平时别的主播，关耳麦时是不是也说着差不多愚蠢的话 …… 洛伦和苏茜对着视频框面面相觑，然后都觉得对方很蠢。 出奇的，总控室却没有指责，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沙田柚不再语音，发来了一段文字信息： 你们可以考虑走呆萌路线，数据比预测中要好，继续保持这样良好趋势，我们将在分栏目置顶你们的直播间。 …… 看着在线人数突破了一万之后，苏茜用力抿了抿唇，打破尴尬：“咳咳，好啦，我们接下来进入正题……” 她关闭耳麦，对洛伦私聊：“笨蛋，你才是主播！” 洛伦只好对着一个介绍框，念道：“我们会抽取一些时空许愿漂流瓶，满足某一个低级位面幸运儿的愿望。大家可以多给建议哦，哈哈哈。” 苏茜吐槽：“你敢不敢念得更机械一些……” 洛伦摘取一个时空漂流瓶，抽出羊皮纸： 我不甘心如此平庸，我要成为诸天最强的人！ 成为强者的路有千万，但成为最强者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我走过的路！ …… 苏茜私聊分析：“这是一个力量为尊的高武位面，在时空直播里，主播通常是化身一个老爷爷或者系统什么的，帮助一个屌丝少年，逆袭成为大人物，吊打万物。很老套，但观众很喜欢。看弹幕反应，建议加入选择项吧。” 洛伦便将这个漂流瓶拉进备选项，然后又摘下另一个漂流瓶，念出里面内容： 若能回到过去，那我将弥补一切遗憾！ 好希望再睁眼，便是明亮的课堂，她仍坐在我前面，正回头笑看睡眼惺忪的我。 …… 苏茜终于有点合格导播的模样了，立即私聊分析：“这是正常世界位面，通常是满足一些幸运儿的重生欲望，我们要做的，其实就是架构一个梦境副本，让他们在里面愉快的玩耍。” “呃，单纯在做梦，这不是重生骗局吗？”洛伦不明白这种快感源自何处。 “观众喜欢这种类型，你看看弹幕反应！建议加入选项。” “为什么不寻找传说的平行时空呢？再选择合适的时间节点……” “第一，非常非常麻烦，哪怕这是低时间比例的世界，但想寻找平行时空，也得花费大成本，还得耗费大量时间去寻找，最后还极可能找不到；第二，就算幸运找到了，原先平行时空里的那个他，怎么处理呢，抹杀？那就违法了……阿伦，你不要以一般时空任务的那种严谨思维去考虑问题，好吗？我们是主播，现在是娱乐观众为主！” 洛伦还是有点不能释然：“唉，其实人生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一定会有遗憾啊……” 督导沙田柚幽幽插入：“你们不要老是私聊了，好不好？要不要我也加入陪你们一起聊啊？” “……” 第二十章 引力波大楼，时空直播总控室。 它位于顶楼，为了精准的同步时间比例，它设计得如同一座大型堡垒，犹如楼中之楼。 当午饭出现在其中时，当值主管立即迎了上来，笑道：“老朋友，欢迎回来！” 两人用力相拥后，午饭却又不满道：“你笑得这么灿烂干嘛，我这是被降职才回来的，你装出一点替我不忿的神情可以吗？” 那代号为沙田柚的主管哈哈大笑：“那不是虚伪吗？去开荒新位面这么高风险，哪如我们直播好，娱乐至上！回来得好啊。” “今天情况怎么样？”午饭环顾四周，宽敞的大厅里，处处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与各式检测仪器，大厅尽头另外设立的几块大屏幕，上面是今天的重点直播内容。 沙田柚说：“只能说一般吧，在线人数还能与上周六持平，但打赏金额和人数就差远了。今天成绩最好的是方凌那组，喏，就是中央荧幕那里……” 午饭显然对他们兴趣不大，眼睛又扫向别处：“阿伦小茜那组怎么样？” “他们形象很好，有观众缘，很亮眼的开局……但最终结果，还得看时空直播真正开始之后，现在他们还在挑选直播内容，仍在观众投票阶段。”沙田柚手指一划，中央大屏幕就切换成洛伦的直播画面。 各类数据包围的中央，便是洛伦和苏茜的各自镜头，沙田柚看着两人又在闭嘴不言，不禁扶额：“他们肯定又在私聊了……” 当主播在私聊，直播画面就会自动智能处理成闭嘴状态。 对于两人的业余，午饭却毫不在乎，只问：“他们的直播内容，观众想选什么？” “排在前面的还是平时最受欢迎的几种……” “别，让他们做点不一样的！” “老伙计，他们看起来都是挺有潜力的新人啊，我觉得选择循序渐进的话，是有大红的可能，而选择另类路线……” 午饭冷冷打断：“今天我刚回来，需要一个大新闻！” “……” 洛伦和苏茜仍不知观众投票结果，正被人为改变。 但洛伦第一时间发现端倪，他切换到私聊频道：“喂，你有没有发现，一些冷门的许愿瓶，正被顶上来。” 苏茜回应：“你的意思是，新进入的观众，以小众观众为主？” “更可能是人为操控吧……”洛伦若有所思的看着数据变化，“上升最快的是厉鬼系统，帮助一只鬼成为绝世凶灵？” 苏茜跟上洛伦的思路：“这是属于暗物质系统吧，我们需要引动那个位面世界的暗能量，架构出一套先进的阴力系统，然后给予一只冤魂奇遇……” “哈……然后帮助他如何害人，屠戮世界吗？” “呃……” “不过，暗能量的架构，你擅长吗？有阴魂的次级位面，往往有轮回系统……” “这是大学的冷门专业课了，我怎么可能懂？” “那我们怎么做系统给那只鬼？” “我们就不能按常规的力量路线给那只鬼设计升级路线吗？什么鬼王，鬼尊的，顶多给它加双翅膀！或者做成吞噬类，吞食同类阴魂来成长。” “这太不专业了吧，这明明不是阴魂类的玩法。你准备得这么不充分，也好意思提成两成啊……” “我准备的都是常规内容，这么偏门的内容你找哪个导播也不会！还有，我明明是导播，却常常要担任起主播的职责，代替你去解说，我觉得要加钱才对！” “……” 两人争论间，属于沙田柚的声音终于忍无可忍的再次插入了，声音近乎咆哮：“请你们立即停止私聊，多与观众互动！” “……” “时间是一件最奇妙的事情，在现实世界只是一个瞬间，但在这里，投票阶段即将结束，我们也即将选出准备进行的直播项目，”洛伦望着投票选项，那种不能释然的感觉再次涌现，“不过，你们真的想看厉鬼系统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一定努力为它加上一双翅膀。”苏茜已经打定主意，真当厉鬼伴侣，就按常规系统去做了。 洛伦依然无法接受：“唉，如果它还会吸血……” 弹幕里顿时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仿佛是观众真听到了他们的心声，更像是总控室感受到他们的抵触，另一个冷门项目后来居上，最终牢牢占据第一，冲线终点。 洛伦松了口气，摘下那个许愿瓶，里面的愿望即将成为他第一次直播的相关主题： 妈妈要走了，再也无法陪伴你了…… 希望你不再颓废，走出阴影，成为一个阳光自信的人！ …… 洛伦轻轻念完羊皮纸上的话，便沉默下来。 苏茜只好接上：“这是一个第三方许愿的项目，没想到能成为最终的赢家。母爱之永恒，在于无私奉献，在于至死守护，这是一个母亲在弥留之际的许愿，如此令人动容，以至于在时空里划下深深痕迹，深刻至可以传递到我们的手上，成为今天的最终主题。” 她瞥了眼弹幕，确实有不少共鸣，但也有不少抗议，貌似很多人都不是选择这个愿望作为最终主题的。 苏茜关麦私聊：“到你了，说点什么。” 洛伦结束沉默：“那我们接下来就计算时空坐标，进入任务位面，开始今天的旅行！” 苏茜为之扶额，大哥，你就不能煽情两句吗？你总是这么淡薄可是很影响直播效果的…… 可数据反馈总是让苏茜无言，在线人数继续高速上扬，每当洛伦说话，弹幕都会跳动式增长。 她只好一边随意说着点什么，一边也进入计算状态，计算目标任务的位面所在。 当三方计算的时空坐标一致，便进入二次验算，再次一致，才可正式穿越。 事实上，洛伦和苏茜都心知肚明，目标位面，一定是在引力波公司旗下的位面世界，或者是他们可以影响的合作位面世界，所有的愿望漂流瓶，都是从这些世界里抽取。 这保证了项目的风险在可控范围内。 时与空的浮光掠影，光与暗的交错纵横。 洛伦已经来到许愿目标的身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平凡位面，面前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大胖子。 他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看着就是很不阳光很不自信的样子，洛伦低声问：“这是不是难度系数很大的任务？” “单模型上其实还好，就是心理上可能很有难度。”苏茜做出回答。 洛伦望了眼房间的窗外，这里是近郊的高层房子，外面是一片钢铁丛林，无灯之夜，一片寂寥。 “按照流程，我们是不是进入目标的梦境，跟他进行第一次沟通？” 洛伦看着胖子的相关资料，父亲在他幼年去世，母亲好不容易将他扯大，又因劳成疾，离开人世，这个可怜的家伙才高二，法律上的成年人，心理上的孩童，拿着最后那点可怜的保险金，无助的面对世界。 苏茜也同样在看着相关资料，脸色有点难看：“是的，然后根据接触后的反馈，再制订一个合适系统，帮助他成长。” “那好，计算他的梦境坐标，我们入梦！” “……” 第二十一章 梦境是混沌的，场景常常是模糊不清的。 人们通常记不清梦境的开端，也记不清梦境的结尾，还会在醒来后慢慢忘记梦境的内容，就像被橡皮擦除记忆，擦除铅笔所留下的字体，可人们通常不以为意，他们还忘记了忘记。 所以，造物主最喜欢以梦境来了解被造物，就算过程出了什么差错，也可以轻易擦除。 大胖子叫孙陌，他本来一片凄清的梦境故事里，他发现，忽然多出一个不干净的东西。 最过分的是，这个不干净的东西，还当着他面在嘀嘀咕咕着什么。 “一般来讲，是不是了解他的喜好心愿，让他以为可以通过努力就可以达成心愿，从而就慢慢增加自信，变得阳光呢？”洛伦端详着胖子。 “理论上是这样的，毕竟梦境是潜意识的反映，我们的任务是让他变成一个阳光自信的人。”苏茜回应，“喂，你自动开启了目标频道，这死胖子可以听到我们说话的。” “呃，这么麻烦……”洛伦研究了一下新出现的语音频道，有专门针对任务目标的频道，也有针对任务位面生物的频道。 孙陌大着胆子插嘴问：“你是谁？” 洛伦回答：“你母亲临死前的心愿，因为念力太过深刻，在时空里留下痕迹，被我们收到了……” 孙陌眼睛立即变得迷朦，泪水缓缓流出。 因为这是梦境世界，物随心动，他的母亲马上从迷雾里走出，来到他身边，四周的场景也变得家庭生活的日常。 洛伦有点无奈：“梦境接触在这一点上很不好，目标思维常常太跳跃了。” 他干脆直接问：“孙陌，你有什么愿望？” 这时的孙陌，母亲仍在身边，他们正坐在一起吃饭，所以此刻他的情绪很快恢复过来，精神渐渐变得饱满，对于洛伦的问题，他忽然灵光一闪，眼神为之一亮：“莫非…你是天神吗？你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可以许几个愿望？那么…我第一个愿望就是要可以实现无数个愿望！” 洛伦说：“你想多了！就算是神灵体系，也会根据神职高低，有一个愿望指数的存在。我举一个例子，好比月老，这个指数可能在0-100之间，你不能要求这个数字是1000，甚至是无限大。” 苏茜再次扶额，大哥，你对任务目标解说这些干嘛呀，我们是在直播啊，得有娱乐性，好不好？！ 可让她再次无言的是，已经有点沉寂的弹幕再一次兴奋起来，观众貌似很喜欢这样的对话，看来从来没有主播在低级位面，去和目标人物解说这些，有了一种违和的喜感。 而让她更无言的是，胖子竟听懂了，一脸若有所思，回答道：“明白了。假设你是月老，我要求有一个女朋友，就是合理范围内的愿望，对吗？” “是的，但对女朋友的要求不能太过分。”洛伦也一本正经的回答。 胖子脸上涌现欢喜：“绝不过分，只要是女的就行。” 苏茜看着苏陌这张猥琐的笑脸，配合这猥琐的肥胖，忍不住吐槽：“就你这条件，这要求会不会有点高？” 胖子委屈的扁起了嘴，弹幕却一片欢声笑语。 苏茜本还有点得意，自己也能成功引来一波观众互动，谁知道整个梦境世界却颤动起来，有崩溃的迹象。 洛伦皱眉：“你深深伤害了他，成了恶梦，他要被惊醒了！” “……有没有这么脆弱啊！”苏茜看着梦境世界阵阵电闪雷鸣，将世界迅速分裂，已不可扭转。 孙陌从床上惊醒，坐了起来，粗喘几口大气，情绪正慢慢平伏，却又一声尖叫，因为他发现有个人影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洛伦不由得抗议：“别这样，我被你吓到了！” 孙陌又一声尖叫，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到床尾对面的书柜，飞快从其中抽出一本书，又冲到窗边，借着月光，飞快打开其中一页。 苏茜疑惑问：“他在干嘛？” 洛伦凑到孙陌身边，发现是一本心理学的书，孙陌翻到这一页的内容是关于幻觉心理测试的相关。 “他在测试自己是否身处幻觉或者梦境……” 洛伦和苏茜顿时乐了，弹幕的观众频道更是一片热闹： 低级位面的生物也有幻觉测试吗？ 能不能测试出自己只是一个低纬度时空的可怜虫？ 哈哈哈，胖子看起来好认真好虔诚…… 这种情况罕见吗？ 得到系统和奇遇，目标不是一般都坦然接受吗？ 是啊，然后都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时空直播看得太少了吧，我还见过测试不通过，当场自尽的 应该是一种非常初级的幻觉测试吧，这是哪个大神创造的位面啊，现在的造物主真大胆，什么都敢往次级位面塞 …… 胖子连续做了三次幻觉梦境测试，途中还偷偷看了洛伦几次，或许是洛伦不错的形象和平和的微笑起了作用，他整个人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他大着胆子问：“你是月老？” 洛伦知道这是梦境里尚未褪去的记忆在影响对方，但貌似这也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所以他很干脆的回答：“是啊！” “你……找我有事？”胖子问。 弹幕世界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苏茜有点无言，她发现连个低级位面生物，也比自己更会调动气氛。 洛伦不懂时空直播，但他懂得如何和不同位面的生命打交道，顺着对方思路，说出让对方可以理解的逻辑，那么对方往往就愿意配合你。 “是的，民间单身率不断提高，这已经影响到月老的神职。所以，我们选择一些单身顽固份子，来进行单独帮助，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扶贫攻坚吧。”洛伦随口忽悠着孙陌。 孙陌觉得这个说法有点伤害自己，质疑道：“你的意思是，按照正常情况下，我是无法脱单的？” 苏茜忍不住吐槽：“按照正常情况，你注定孤独终老！” 孙陌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伤害，极为疑惑的周围环视：“这是谁在说话？” 洛伦知道苏茜这是习惯性的抢戏，只好解释：“这是红娘的声音！” “那她为什么不现身？”胖子不能释然，眼睛又瞄向那一页幻觉测试上了。 因为她是精神穿越，老子是本体穿越，所以她无法现身，只有我可以站在你面前…… 洛伦当然不能这样对孙陌解释，他只能选择胖子可以理解的方式：“她在天庭远程监控，协助我解决问题。” “好啦，孙陌，新手引导暂时到此为止！请打开月老系统！”洛伦不希望孙陌又进行什么测试浪费时间了，直接进入正题。 “哇，天庭这么先进啊，还有系统了？”胖子看着眼前虚空出现的月老系统界面，为之赞叹。 洛伦心道，那是刚做出来的，还是扫描完你的相关信息，根据你的情况特别定制出来的。 那些什么“颜值+5”、“异性缘+7”、“武力值+9”等等奖励物品，也全是根据你的喜好和理解力编出来。 可胖子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各种奖励，已经直流口水了，口中问：“月老，这是初级奖励页面，是不是说，以后还有中级、高级奖励页面呢？” “是的，只要你不断完成任务，成为超人，成就神职，都是有可能的。”洛伦回答，心里想的是，你看不到中高级奖励，那是懒得编出来而已。 胖子兴致勃勃的翻到任务页面，里面已经发布了第一条任务： 任务名称：搭讪 任务内容：进行你人生的第一次搭讪，成功获得对方的联系方式。 任务奖励：50元宝；月老初级宝箱； 失败惩罚：抹杀 …… 看到末尾，胖子被吓到了，颤声问：“抹杀？” “是啊，就是将你彻底毁灭，将你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斩断所有与你相关的因果线，从此没人会记得你曾来过这个世界！”洛伦回答。 “这会不会太严厉了？”胖子要哭了，本以为是奇遇，才刚刚开始有些欢喜，谁知道其中是满满的恶意。 那是为了直播效果，让你可以全力以赴！ 洛伦正容回答：“孙陌，如果无法帮助你摆脱单身的命运，那么将你抹杀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请你体谅我们月老的不易，我们也有自己的绩效评分。无法增加分子的数目，那就减少分母的数字！”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胖子还想努力抗争。 “你还可以选择现在就被我直接抹杀！” “……”胖子直接哭出来了。 整个弹幕频道全是欢乐的气氛，在线人数开始往一百万冲刺。 洛伦耳塞里传来苏茜兴奋的声音：“我们这次的直播效果不错，总控室刚才通知我，只要能保持这个增长比，直接给我们首页推荐！” “……” 第二十二章 清晨，胖子所读高中外面的街道。 同时，这里也是餐饮一条街。 胖子缩在街尾一角，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市场，瑟瑟发抖。 在他身旁的洛伦吐槽：“你们这里是夏天啊，你抖什么呢？” “我…我害怕啊！”胖子察觉自己连牙关也开始打颤，连忙用力甩了甩脑袋，重新整理声线，并努力寻找话题来平伏心情，“月老，他们都看不到你吗？” 洛伦回应：“是啊，他们既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他在心里补充，让不让别人看到和听到，其实只在自己一念之间，对于造物主而言，这只是生物之间的频率问题。 但这个回答给予了胖子极大的鼓舞，他想起自己是唯一的奇遇获得者，有一个人形系统在身边，勇气开始慢慢上扬。 苏茜私聊：“提醒孙陌别老瞪着来往行人，这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个变态，喏，有个巡警走过来了。” 也不待洛伦提醒，胖子看到有巡警走来，立即就转开了头，漫不经心的吸着手里的豆浆，装成是等人的样子。 洛伦微微点头，其实孙陌还算是机警的。 于是他乐意多沟通几句：“你在这站大半个小时了，有不少女生从这里路过啊，为什么还不选择搭讪对象呢？” 胖子幽幽回答：“唉，都不是我的菜……我是这样想的，反正都是被伤害，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漂亮的呢？” 呃，好有道理……洛伦无言以对，还是苏茜提醒胖子：“孙陌，这是一个限时任务，请注意看倒计时！” 胖子连忙打开自己的月老系统，果然任务界面里看到猩红色的倒计时，已经不足半小时了。 他颤声问：“为什么之前我没看到？” 我不会告诉你，这是刚刚才做出来的，就是为了加快剧情进度……洛伦口中却很严肃：“有些隐藏条件，会在你碌碌无为时触发提醒功能。” 苏茜看着有些波澜不惊的弹幕，还有那增长缓慢的在线人数，便出言提示：“喏，不是有一个漂亮的女生走来了，值得被她伤害吧？” 孙陌果然眼前一亮，看着校服美少女从远而近，他又开始颤抖了。 苏茜私聊：“喂，你推他一把吧。” 洛伦一把将胖子推到了美少女面前，刚好挡住对方去路，胖子的脸立马就青了，他反复排练过的台词，现在开口只是：“我……我……” 少女显然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伏击”，她只是皱眉看着孙陌，眼神里有按捺不住的不耐烦，及其一丝隐藏得很深的嫌弃。 可是，胖子的声线仿佛被诅咒了，整整十秒钟，还是没发出一个完整有效的句子，少女耐心耗尽，她尽力挤出一分笑容：“你是想告诉我，你喜欢我，对吗？” 她也不等胖子做出反应，便继续说：“别表白，憋着！暗恋不好吗？” 胖子：“……” 少女远去，沉寂的弹幕世界再次欢腾起来，尤其在胖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后…… 这让洛伦和苏茜隔着屏幕面面相觑，根据孙陌的身体数据变化，他是真的在开心的笑，而不是悲愤的笑，或者怒极而笑。 “我们的任务目标，该不会是一个喜欢被虐的心理变态吧？”苏茜私下沟通。 “……我问问。” 洛伦探指戳了戳孙陌笑得已经鼓起一大团的腮帮子，声音全是关怀：“你没事吧？” 胖子才渐渐止住笑：“没事，只是单纯觉得她说得对，现在感觉好多了，没那么紧张了。” 洛伦密切关注着孙陌的数据变化，缓缓松了口气，没想到胖子内心是奇葩的，暗藏有一个经得起蹂躏的有趣灵魂，这对于主播而言，应该是好事…… 苏茜忽然兴奋的低嚷：“有一个悬赏任务出现了，让胖子赶紧去追那个女孩，只要拿到她的联系方式，五个火箭！嗨，有土豪喜欢刚才那个女生，以后让她多出镜……” 说到钱，洛伦的双眼立即变得闪亮起来，连声音也为之更低沉更磁性：“孙陌，世间事，当我们有了一点匠心精神，就可以把事物做到极致，譬如说，不要脸！来，追上那个你认为有趣的女生！月老帮你……” “太好了，是直接牵红线吗……” “……” 所谓牵红线，对于次级位面的人类而言，那是相关神职类的高大上问题；但对于造物主而言，不过就是改变风速，改变小范围的世界元素，短时间内补充世界色彩的饱和度，再根据女方的身体架构，调整她周边的元素百分比，让她脑内多巴胺加速增长，让她心跳加速，让她误以为面前这个男生不一样，从而产生好感。 为什么极端的环境下，最容易产生刻骨铭心的爱情？那是因为极端的危险，生与死，生物的心跳会加速到极致，而这种极致的频率，与两性间心动的频率是相似的，当你把前者等同于后者，那就成就刻骨铭心。 如果这个女生有机会成为女主，哪怕之一，洛伦绝不介意为孙陌制造一次极端的危机。 “你手法真熟练啊……”苏茜看着洛伦飞快调整着元素表，尤其效果显著，胖子已经能和漂亮女生正常交谈，她不由得为之疑惑，“你不会是常干这种事吧？到一些次级位面去执行过什么繁衍任务？” “……” 无论如何，孙陌人生的华丽乐章已经开启，对于他而言，接下来的时光，便是他一生最辉煌的巅峰；但对于洛伦而言，不过是时空直播的内容，一位只有六小时的过客；而对于观众而言，不过是一种新奇的刺激，一次寻求乐趣的观影。 洞悉到这样的本质，让洛伦内心多少有些抵触，但他看着不断上扬的在线人数和打赏数字，抵触便化为了动力，努力演奏好这虚幻的交响曲。 随着时间的推移，洛伦得承认，苏茜还是挺有用的，尤其在剧情架构方面，她虽然没有出色的对白设计功底，但对于故事节奏的把握，观众情绪的把握，故事整体走向等等，都堪称出色！这不单需要天赋，更需要平日持之以恒的钻研…… 于是，孙陌的生命开始跌宕起伏起来，奇遇与困难接踵而来，艳遇与冷眼齐飞。 没有困难，就制造困难；没有奇遇，就设计奇遇；假若邂逅没有内涵，那便编织内涵…… 但有一点是关键，保证孙陌的生命曲线，必须是曲折中上扬。 所以，孙陌总是能减肥成功，总是能打败强敌，总是能赢得佳人…… 胖子觉得这个月老系统实在太全能了，虽然名称只是姻缘方面，但实际上却能全方位为你解决所有难题。 他对月老与红娘充满了感激，尤其苏茜为了刺激胖子的无限热情，不惜在月老系统里加入了《成神指南》，胖子看着那可吸取信仰成神的简介，双眼大亮，更是进一步拼命努力，只为获取那高不可及的兑换分数。 却不知，他所有的幸运与不幸，都是这两人所制造的。 而直播的成绩，只能说不错，远远没达到苏茜所预期的火爆，这令她的情绪多少有些失落，但好歹仍在努力解说，而洛伦直接就呵欠连天了，他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直播界。 他有过许多次呆在次级位面百天以上的经验，但在执行那些任务的过程中，往往都有大量的个人时间和空间，并不像现在的直播，必须全程解说与互动，全程都被千万人盯着，有土豪打赏时，还得一脸笑容的感激…… 洛伦觉得自己和孙陌就像舞台上的两只猴子，他羡慕孙陌，因为孙陌不知道自己是猴子，也不知道自己正站在聚光灯下，被无数观众围观，所以他能翩翩起舞，还会为此欢欣鼓舞；而自己知道，自己还得领舞，还得装得很欢欣鼓舞…… 当直播时间来到最后一个小时，任务位面的第一百天，这一切终于发生变化…… 洛伦发现，所有的操作框都卡住了；孙陌正春风得意的画面卡住了；整个世界的一切都卡住了！ 他第一反应是，直播故障？ 接着阴谋论又充斥上脑海：莫非平台在耍花样，妄图让自己成为聚光灯下的唯一猴子？让时空直播变成一个倒霉主播的真人秀？ 第二十三章 诸多纷乱的猜测涌上洛伦的脑海，而眼前的一切却开始模糊，模糊至极致便重归于漆黑，混沌一片的漆黑。 洛伦察觉自己正漂浮在漆黑的虚空中，四周混沌里全是撕裂的沸腾感，虽不剧烈，但足以让洛伦感到恐慌，这分明是穿越的先兆！ “小茜，怎么回事？是信号中断，还是特殊故障？请回话！” “呼叫总控室，请立即回话！” “呼叫直播督导，我这里需要支援！” “……” 任由洛伦呼唤，甚至叫骂，都没有任何回音！ 眼看穿越的力量正悄然降临，洛伦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咆哮道：“午饭，我身体情况不适合二次穿越，别忘了前晚我们共同经历过什么？！如果我因此直接意外身亡，你会惹来很大麻烦！我只是临时合同，你这波操作将成为直播界的丑闻！” 于是，那股时空的力量徐徐退去。洛伦心中大定，并不是直播故障，是人为的操控。 洛伦面前一个视频框被重新点亮，里面正正是午饭，他揉着自己的红鼻子，笑道：“咦，你怎么猜到是我？” “这么丧心病狂，我只能想到你！”洛伦回答。 午饭害羞的笑了，又耐心解释：“我特地选取了一千个人气主播进行二次穿越，全程大型真人秀直播，你们一同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位面，凭自己的能力重新造物，构造自己的武力装备，只要你好好表现，马上就一跃成为人气主播了。” 他拇指与食指搓了搓，做了数钱的手势，暗示着财源滚滚。 洛伦不为所动，二次穿越本来就是高风险，“陌生位面”这个关键词听着就已经不寒而栗，当风险与收益的比例过于悬殊，那就规避风险。 他不会去问午饭计划中的阵亡率，那不能成为自己脱身的理由，他只能从对方可以接受的理由入手：“午饭阁下，我身体状况确实不好，别忘了，不久前的生日度假村位面入侵事件，我们是一同经历过的，当时我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才得以逃生……” 午饭观察着洛伦，露出斟酌的神色。 洛伦也同样在观察午饭，他觉得对方这时候需要一个台阶：“午饭阁下，二次穿越不可控的因素很多，你只要向观众说明，我是穿越失败，精神严重受创，所以被送回现实。这是一个多好的噱头，观众会认为，这次大型主播真人秀确实存在着高风险啊，自然会看得更加投入！况且，999个人气主播的厮杀，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更好的数字吗？” 午饭终于展颜一笑，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当我说完这句话，将重新切换回直播画面。请你表现出精神严重受创的样子。整理表情，开始你的表演！” 午饭的对话视频敛去，洛伦只好无奈的反起白眼，继而全身抽搐，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在他努力表演下，时空的力量再次降临，不过这次是洛伦所欢迎的。 很快，他重新回到了主位面世界的穿越舱之中。 一番例行的审查对话之后，洛伦推开舱门坐起，立即就看到一旁的苏茜，正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阿伦，你没事吧？” 其实她心肠也并不坏……洛伦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粗喘着大气，一脸痛苦的捂住脑袋，颤抖着声音问：“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接到通知，抽选优秀主播进行临时的真人秀直播，所有导播都可以先行退出了……阿伦，你是二次穿越失败，所以回来了？” 苏茜说着说着，却越凑越近，感觉着那咫尺间的气息，洛伦赶紧痛苦道：“啊，我的头好痛……” “你…你是装的吧？”苏茜神色渐渐疑惑，低声问。 她将洛伦搀扶起来，无视洛伦全神贯注的表演，边扶着洛伦离开，边继续低声说：“真是低估了你的无耻啊，你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好骗我提前出院，对不对？” 眼看被识破了，洛伦立马停止呻吟，不满道：“什么叫提前出院，你本来就应该出院，好吗？” “……” 午饭正在顶楼指挥他的真人秀，所以，由他的助理与洛伦结算这一次的临时合同，基本酬劳加上直播过程中的打赏及其悬赏任务，再减掉分成给苏茜的部分，再扣掉高额的税金后，洛伦发现真正到手只有一万三。 这与本体穿越到次级位面造物的任务相比，酬劳确实高出一些，但造物任务可以各种偷懒，而直播过程需要全程嬉皮笑脸，不能一刻停歇，精力耗费更是前者的十倍。而风险部分，有午饭这样的疯狂管理者，恐怕后者风险还将远高于前者。 午饭的助理满是笑容的解释：“新入行的主播，这是相当高的报酬了。慢慢来，以后会越来越好！” 没有午饭在，自然没有引诱洛伦入行时的无息贷款，也没有后续的正式签约。 对着后者，洛伦一点都不介意，他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大主播的天赋，更抗拒高风险。他确实需要钱，但需要的是可控风险范围内赚到的钱。 透过落地玻璃，看着天空高处正飞驰而来的急救直升机，洛伦实在有理由相信，午饭那噱头满满的真人秀直播，肯定已经出了乱子。 噢，还一次来了几架，看LOGO还是分属不同医院的…… 他与苏茜偷偷对望了一眼，苏茜明显也有几分心有余悸，带着几分愧疚，转头闪躲开洛伦的目光。 只有午饭的助理笑容不变：“两位不必多虑，只是公司的安全演习！” 洛伦很有理由相信，这位助理一定跟了午饭很多年。 南郊，贫民区。 回到这片灰塔钢铁丛林，洛伦的心情已经明媚了不少，因为苏茜已经正式出院，终极账单已经发到自己手上。 哪怕终极数字仍是触目惊心，但好歹算是及时止损了！ 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在最终的清单上，苏茜竟然为他支付了其中的两万！ 这是她一早就准备这么做呢？还是忽然良心发现？ 还是今天介绍自己进入时空直播，差点坑了自己而内疚，为此做出补偿…… 猜测着苏茜的用意，洛伦打开了家门，林荫那慵懒的声音便传来：“阿伦，你回来啦？” 洛伦转过头，便能看到林荫靠在熟悉的窗台位置，叼着烟，拎着酒瓶。 这让他为之苦笑：“林荫，你不是说去找工作吗？” 林荫幽幽叹了口气，又将头幽幽转了窗外，忽然轻声说：“找什么工作呢？阿伦……你到现在都不肯面对现实吗？我只是你幻想出来的，真正的我，早在三年前就不在了……” 一时间，气氛凝固了。 林荫沙哑的声线里平添上几分空灵：“所以，我总坐在这里，总是抽着烟，喝着酒……” 第二十四章 说着说着，她停下了，因为洛伦已经来到面前，正关怀的看着自己，这是关怀智障的眼神。 “林荫，辛苦你了！总能编出清新脱俗的理由偷懒！” 林荫讪讪一笑：“你肯定某一个瞬间被吓到了……唉，这不是想着今天是十五号，每月法定的冥想日嘛，为了尊重这个重要的日子，所以我决定多休息一天。” 所谓冥想日，是造物主世界的一个传统日，传说每逢十五，时空的潮汐之力会分外澎湃，能帮助造物主精纯自己的精神力，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内世界。 而内世界呢，是指造物主精神世界深处的“家园”，只要造物主内视，便能“看到”，就像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手，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情。 但对于绝大多数造物主而言，内世界永远是灰蒙蒙一片，毫无生气尽是寂寥，洛伦也不例外，所以他从不过冥想日，平时没事也不会去内视自己的内世界，更从来没感觉到什么所谓的时空潮汐之力。 “冥想日可不是法定的节假日，林荫！” “阿伦，只要心中有假，每天都是星期天！” “……”洛伦无言以为。 林荫又幽幽补充：“好想赶紧忙完这庸庸碌碌的一生啊……” 洛伦继续无言以对，正要转身离开，林荫却递给他一本厚厚的大部头词典：“喏，这是内世界变异手册，联邦一直都在奖励特殊人才，如果你内世界不小心变异了，咱家就有希望了。” 洛伦随手接过，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口中敷衍：“林荫，当全世界都正常，唯有我变异，你说联邦会不会抓我去切片呢？” 林荫的着眼点明显不一样：“那…最起码是有一笔安家费的，对不对？” “……” 洛伦梳洗之后，回到那张狭小的床上，正准备收拾行李，犹豫了一下，还是盘膝坐下，进入内世界进行所谓的锻炼。 是啊，人总得抱有万一的希望，传说内世界变异的造物主，对创造世界是有相应加成的。 好比有一座传说中的巨额奖池，如果刮奖是免费的话，洛伦也不介意偶尔刮一次，虽然之前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进入内世界，就好似凝视自己的手掌，再细看其中的掌纹…… 对于洛伦而言，内世界仍是习惯性的灰色，仿似一片浓雾的世界，无惊无喜，那本就是他精神世界的一部分。 本来，他已经做好准备，瞅一眼就抽身而退。 可事实上，他仅仅是一眼，就愣在当场！ 内世界那灰雾的中央，竟有一具机械的轮廓伫立于此，丝毫不显突兀，反倒有一种异样的和谐感，仿佛是他内世界的一部分，自这世界诞生以来，它便静立于此！ 洛伦内心第一时间涌现的却是惊惶，其中又隐约包含一些惊喜，但总体惊多喜少，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更是开始在心湖蔓延…… 从小他便听说过关于内世界异变的各种各样的传说，可毕竟是传说，通常传说是不该与现实生活发生任何交集的。 他按捺住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凑近细看，硬要去分类，这台机械应该是一台拖拉机，还是比较古老的型号。 只有那颇具艺术感的优美曲线，像在安慰洛伦，人家并不是普通的拖拉机。 当洛伦的视角来到咫尺之间，他终于发现，这台“拖拉机”只有一个虚幻的轮廓，于浓雾中若隐若现，似乎一个不经意间，就能与四周的浓雾重新融为一体，不复存在。 只有拖拉机机头，方向盘，还有座位上，各有一枚闪烁出柔和光芒的珠子，照亮了它的存在，也似因此维持住它的存在。 洛伦“接触”到机头上的金色珠子，竟立即便“读”出其中蕴含的信息： 倪鸥的羁绊 时空里难得相逢的知己，无论分隔多少位面，两颗心之间依然有着永恒的羁绊。 这份信息的底图，恰恰正是那位亲切俏丽的少女海鸥，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自己，仿如她接受低级位面的信仰之力时，与自己交流时空猜想的那个刹那。 原来，海鸥的本名叫倪鸥？ 洛伦的心，没来由的颤了颤，有些人本以为不再相逢，无论你多么惊艳，到底也如流星，彻底划过自己的夜空后，便不再相见……但海鸥显然不是流星，她以她的方式，在洛伦内世界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又“接触”方向盘中央的蓝色珠子，“读”出其中蕴含的信息： 苏茜的失衡感 遇见你，算我倒霉；遇上我，算你倒霉。不知为何，我仍产生了失衡感。 信息的底图，是苏茜用一种无奈的幽幽眼神，望向前方。这是洛伦从未见过的失落模样，带着无助与困惑。 洛伦不由得皱了皱眉，相关信息的底图，是反映对方的真实心境；还是反映对方内心深处，面对自己的真实模样？ 他再转向拖拉机的座位，那里还有一枚绿色的珠子，当洛伦接触时，同样浮现出相关的信息： 孙陌的感激 永远感恩月老的眷顾，令我灰暗的人生变得与众不同。 底图是孙陌那张憨厚的胖脸，正憨憨的微笑。 洛伦默然，他只是人家生命里的匆匆过客，但在人家生命里，自己却是最重要的一员，甚至这份感激之情浓烈至划破时空，在自己内世界也刻下相应的痕迹。 在造物主的世界里，这就是一份份匿于年华里的珍贵碎片…… 洛伦感觉若有所得，这是一个造物主成长过程里，难得的顿悟时刻。 但很快，他命令自己清醒过来，迅速退出内视状态，然后睁开眼，一遍遍检测自己的精神状态，并进行幻觉测试。 与此同时，繁星位面的世界监测中心。 某位当值的工作人员，指着偌大的监控屏，兴奋的嚷道：“嗨，有反应！” 当值的主管无精打采的转过椅子，目光落到一片平静漆黑的位面监控屏：“瞎嚷嚷什么呢，哪来的反应？” 像他们所属的内世界监控组，典型的清水衙门，往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常哪来这么多变异内世界出现……只有刚入职的小年轻还抱有理想与激情。 小年轻职员也很是疑惑：“老大，刚才真的有反应，在大概…上林市区域，有明显的内世界波动！” 主管只好强振精神，开始翻查之前的位面检测记录，问：“是什么影像啊，有看清楚吗？” “貌似是一台拖拉机！”小年轻用不太肯定的语气回答。 “拖拉机？！” “是啊，就这么闪过了夜空，还挺震撼的！” “内世界变异的序列里，没有拖拉机这个种类！”主管语气铿锵有力。 “会不会是新类型？”小年轻的语气不知不觉又兴奋起来，他指着监控记录的时刻表，“看，刚才真的有不寻常的时空波动！” 要不是同样看到了相关记录，主管早就一巴掌呼死这一惊一乍的下属，他已经切换回无精打采的状态：“是不是哪位大神在进行造物，不小心错乱了频道，别大惊小怪！” 然而，时空波动再一次发生，真有一台“拖拉机”，惊鸿一瞥，闪过夜空！ 主管终于改变坐姿，目光里涣散的光迅速有了焦点，如果有机会改变，没人心甘情愿做一条咸鱼。 他下令：“进入全功率监控状态！密切留意各大热线，一有上报内世界异动的造物主，立即上报！” 小年轻兴奋的应诺，又问：“新变异的内世界，内视波动会逐次减弱，如果那位造物主不上报怎么办？” 主管说：“那我们就得把他找出来，他怎么可以私吞我们的功劳？！开启天网全方位监控，密切关注上林大区人群的搜索关键词！” 同时，他打开了上林大区域的种子列表，密密麻麻几万人的名单，洛伦的名字赫然其上，后面的备注小字是：前繁星之光，因家庭变故而沉沦。 主管滑动着名单，口中喃喃自语：“你是谁？你在不在里面？别想躲起来……我目光正被极致的邪恶所指引，我是繁星的利刃与守卫，我凶神恶煞，我法力无边……我感到此刻的自己萌萌哒……” 第二十五章 洛伦反复测试了三次内世界，确定并不是幻觉后，便果断停止了测试。 就算天上掉馅饼，也得提防馅饼是否有毒！ 更何况，还没人知道这是不是馅饼。 假设，“拖拉机”是因海鸥而点亮，那海鸥已经初步被判定为主位面的背叛者，自己是不是有了同谋的嫌疑？就算没有嫌疑，起码有了同谋的潜质！ 假设，“拖拉机”是自己内世界的自然异变，没人知道这是不是良性异变…… 为什么只有三颗珠子？它们的出现是不是有时间限制？ 而自己过去太少关注内世界，导致错过了曾经它们的出现？ 它们的颜色代表了什么，是种类，还是某种能力的深浅…… 还是说，他刚好到了异变的年龄，所以那些时空烙印的珠子只有最近的…… 那么，为什么没有林荫的珠子呢？是我没有达成某个触发条件，还是她的珠子隐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等等，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是拖拉机？ 他飞快翻阅那本异变种类的“词典”，掠过动物类、植物类，直接来到物品类下面的机械序列，翻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他忽然有点慌了，没有拖拉机这个类别！ 洛伦深吸一口气，并不死心，干脆从头开始翻阅，连动物类也不放过，一次、两次…… 翻到眼睛都有点花了，才彻底绝望，真的没有拖拉机这个异变类别。 这意味着自己是新种类，洛伦很自然将自己代入到联邦科学研究院的角色：天啊，这厮这太有研究价值了！咱们就慢慢切片吧，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这联想让洛伦不寒而栗！ 恰逢林荫上洗手间路过，洛伦想起她说过“安家费”的事，忍不住问了一句：“林荫，一千万和我，你选哪个？” “一千就行，一千万不现实。”林荫打着呵欠回应。 这让洛伦完全失去了和林荫倾诉的欲望，他警告自己，没弄清楚异变的具体情况之前，这就是人生的最高机密。 他想打开天网，搜索内世界变异的相关信息，但马上又忍住了。 每一个内世界变异的造物主，很可能都是联邦的宝贵资源，虽然还不知道用途是什么…… 谁知道自己内视的过程，有没有留下什么时空痕迹，万一这片区域已经被重点监控，那现在自己留下的指向性网络痕迹，都可能暴露自己，以导致自己离被切片的手术台更近一步…… 他干脆继续收拾行李，恢复平静的语调，喊道：“林荫，接下来我得住校了，我现在不是特权生，学校的很多活动征召，我都得参加，也顺便赚点外快。” 林荫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再懒洋洋的从洗手间走出，忽然停步，倚着门框，端详着洛伦：“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我最擅长安慰人了，在扭曲你三观的同时，顺道传递我的虚情假意。” 洛伦苦笑，边收拾，边岔开话题：“我们的债务贷款，每个月还款金额为一万六千四。在过去的十二个月，你只在今年的四月，支付了其中的三千八百二十三！而这个月的还款日将至，你明显没有做出任何贡献的打算，我只是脸色不好，并没有哭出来，已经难能可贵了。” 林荫为之惊叹：“你这孩子，记得真清楚啊！唉，我不是常劝你吗？要善于忘却那些生活中令人苦恼的细节，才能愉快的享受生活啊，还有……” 洛伦抢先说：“还有我的每一次负重前行，背后都有你的温柔善意如影随形！” 林荫笑道：“别抢我对白啊……多么温柔的句子，被你说出一股狰狞的味道。” 洛伦已经收拾完毕，拉起行李箱，闷声说：“走啦。” 林荫拍着洛伦的肩膀，继续安慰：“阿伦啊，世界很残酷，可世界也很酷！岁月会为未来埋下彩蛋，来，笑一个！” 洛伦脑海里情不自禁又晃过那台拖拉机，冲林荫挤出一个笑脸，看着欲言又止的林荫，他叹了口气：“好啦，房租的两千五，还有水电费管理费等等杂费的七百八，我都交了，别担心。” 林荫顿时笑颜如花，乐呵呵的将洛伦送出门外。 “下周末回来吗？” “看情况吧，你记得找工作！” “……” 走出门外的洛伦，目光很自然的转向右边，并没有那位白衣飘飘的少女的踪影……而左边，那位新邻居的门后，正传出一曲古老的乐韵，带着淡淡的迷茫与哀伤，似正为洛伦送别。 地铁。 拥挤的空间，令人窒息的氛围。 在每一个贫民巨塔区，通往上林市区的路线，最不缺的就是人。 洛伦被挤在车厢一角，怔怔的望着车厢玻璃里的广告，看得有些出神了。 并不是因为广告如何吸引人，而是它上面显示的是联邦的公益广告：内世界变异的注意事项！ 当屏幕闪烁过后，下一条广告又是：当你的内世界产生特殊变异，下一位超级造物主，说不定就是你！ 任何一种内世界变异，都是繁星的骄傲与财富！ 有人认为你世界观有问题的时候，不必在意，不过是因为，你没按他们的理解方式去设定罢了。 有些人之所以狭隘，是因为他们总想用他们的世界观，去要求你的世界观！超出他们想象与理解，都是不合理的存在。 …… 如此下来连续几条广告，都间隔穿插着内世界变异的相关内容。 只要你点击，你的手机就可以链接到天网的相关站点，但一般这类联邦公益广告，少有人会去特别关注。 洛伦莫名涌起一股寒意，这意味着联邦极可能已经知道有人内世界发生变异，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相关部门正在钓鱼…… 面对那些充满诱惑力的广告词，洛伦内心更是警惕，里面有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完全不敢点开这些相关的链接，哪怕这些标题对于他而言，无比吸引。 于是，他只能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些变幻的标题与画面，尝试去捕获其中的蛛丝马迹。 直到，这份愣神再次有了焦点…… “咳咳——” 一位长相可爱的女生正俏立眼前，红着脸，刻意低声咳嗽，提醒着洛伦，他的目光是不是太放肆了。 洛伦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出神，恰好有位女生位于自己和玻璃之间，于是，他一定像极了痴汉，痴痴看着人家，在人家眼里，他说不定还是个变态，随时做出过激举动…… 他不无尴尬的转开了目光，心里寒意满满的继续思索：怎么办？联邦已经盯上了自己的拖拉机，他们到底会如何寻找变异者，找到了又将如何处理…… 或许是因为洛伦的容貌，让女生内心荡过一丝涟漪，她不希望过分尴尬，于是，她忍不住再次低咳，然后用最轻的声音问：“你是不是在想……该如何认识我？” “不是。”洛伦在内心回答，其实我在想拖拉机…… 女生害羞的目光化作愕然，对方竟这么果断爽快的否定，她一时间都愣住了。 洛伦见女生仍是凝视自己，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尝试弥补：“……我可以留电话给你，但平时回复可能不会太及时。” 女生只觉一股郁闷涌上胸口，自己真蠢，一次大胆的主动，得到的全是智障回应。 第二十六章 当女生情绪激愤时，让洛伦无比惊愕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和女生的虚空中，一架拖拉机奔腾而出，往女生方向奔去，然后又疾速而回，一系列动作瞬间完成，行云流水得就像精心勾勒的动画。 内世界的变异存在，还能在现实世界具现？ 最关键的是，它好像还拉出了一枚白色的珠子！ 洛伦目光飞快扫视向四方，周围一切如常，乘客们并无异样，显然这样的异象，只有他自己可以看到。 他再将视线转向那枚珠子，它已飘荡到女生的头上，就像内视内世界，洛伦一眼就“读出”其中的信息： 唐果的无言 本以为天降奇缘，谁知道是个神经病！ 这样的读取方式，一如内视内世界时，读取海鸥和孙陌的珠子…… 区别除了颜色不同，没有底图之外，眼前的白色珠子里面还有一个倒计时，显示为：00：59：58 正持续倒数，洛伦心里默默读秒，与现实时间一致。 这是不是意味着，它将存在一小时？ 为什么海鸥他们的珠子没有读秒，而它有？是不是对方印象深刻的程度高低所导致的，还是，对对方造成的生命轨迹的影响程度？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刚才闪现的拖拉机，比之前的内视所见的拖拉机，线条也更分明了一些。 这是不是有可能意味着，对他人影响越多，对拖拉机成形的帮助越大…… 洛伦再次愣神了，怔怔的看着那枚珠子，脑筋飞速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 他不禁开始感到脑袋一阵阵晕眩…… 面前的女生偷偷看了两眼洛伦，有点受不了这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暗暗退后一小步。 洛伦飞快做了两遍幻觉测试之后，他觉得还需要确定一件事，他轻声问那个女生：“你叫……唐果？” 女生顿时像触电了一般，整个肩膀也颤了颤，望向洛伦的眼神，已满是惊恐和戒备。 洛伦知道，他说中了对方的名字！ 他的惊惧其实丝毫不在女生之下，因为面前珠子的信息，已发生变化： 唐果的惶恐 我遇上了变态跟踪狂！他早知道我名字！还和我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倒计时的读秒已经变成：03：58：26 倒计时的时间增加了，是不是影响加深，所以导致时间延长呢？ 洛伦抿紧了唇，感到一阵阵头疼，他在思索一件更可怕的事，现在他是身处主位面世界，并不是次级位面，他不该拥有超凡能力…… 这是类似弱化版的读心术能力，能收集目标意念里的关键信息，如果这是在次级位面，这需要多位不同类型的架构师配合，才能解构出的一种能力，针对目标也仅仅是次级位面的某位指定生物。 这是内世界变异所导致的超凡能力？每一个变异者都有同样的能力？不，更可能各不相同…… 看着如同受惊小鹿的女生，洛伦很想解释，我不是变态…… 可是，一般没有变态会承认自己是变态，这只会造成女生的进一步惊吓。 他能做的，只好牵动嘴角，绽放一个满是歉意的微笑。 洛伦觉得自己笑得很有诚意，可女生看着眼里，全身再次惊恐的颤了颤，转身就往下车方向挤去，她庆幸，她到站了，她只祈祷，这变态千万别跟上来。 可很遗憾，洛伦也是在这一站下车，他只能跟上来。 于是，那位叫唐果的女生，头顶的珠子，再度变化： 唐果的极度惊恐 这个好看的变态要继续跟踪我，我需要寻求帮助吗？ 那种晕眩感再次降临，洛伦觉得人家已经在报警的边缘，只好放慢脚步，尽可能洗脱跟踪的嫌疑。 可很遗憾，双方同路，当洛伦远远看着唐果走进学院路大道尽头的上林一中，他为之苦笑，对方很可能还是一中的同学…… …… …… 一中的宿舍区，正是热闹时分。 充满青春气息的道路上，如流萤点缀夜空的星空下，洛伦却意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乔歌，黑市思过崖小店的主人…… 为何会在这里看到这样不干净的东西？ “老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洛伦走近乔歌，满是疑惑，“这栋楼，应该是女生宿舍吧……” “喂，猎鹰，你什么表情？”乔歌看到洛伦，很是惊喜的咧嘴一笑，然后满脸委屈解释，“喂，我可不止你一个客户，黑市被关停了，我只能亲自上门与客户交易了。” 习惯于黑暗，老乔说话也是压着嗓子，低沉着声音，嘴角朝旁边女生宿舍撇了撇，表示他的客户就是里面的一员。 洛伦冷笑：“说到黑市，老乔，你真是介绍了一份好工作啊……” 乔歌涌上苦涩：“猎鹰，你也是行内老人！应该知道，位面崩溃这种事，罕有发生，我也不想这样……对了，有收到我的祝福信息吗？知道你在幸存者名单里，我是很高兴的。” 洛伦说：“收到了，如果信息里的大部分内容，不是以交易清单为主，我会更加温暖。” 乔歌笑道：“没办法啊，谁叫黑市关停了呢。各种卡片和道具的价格都在疯涨啊，尤其是情绪类的卡片，到目前为止，已经涨了三倍！嘿嘿，猎鹰，这是大行情啊！危机就是机遇……” 忽然，洛伦想起拖拉机的超凡能力，而眼前正眉飞色舞的乔歌，貌似就是一个不错的测试对象…… 他冷冷打断：“乔歌，你就是个智障！” 老乔愕然，然后思索了一下，才认真回应：“你怎么发现的？我以为我隐藏得挺好的。” 洛伦无言，普通的语言攻击，根本无法对乔歌造成任何影响。 尤其乔歌已经哈哈笑，还努力压着嗓子笑，貌似很欣赏洛伦这种神经质的幽默，这样子实在猥琐极了。 这时，洛伦忽然感觉到有目光的注视，不禁抬起头，便发现旁边那栋女生宿舍的二楼，正有一个鹅蛋脸的女生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恰是先前那位长相可爱的少女…… 可怜的唐果，此时她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 洛伦感到自己何其无辜，尤其身旁还站着这么猥琐的一个乔歌…… 变态之名，恐怕永远也无法洗脱了。 他们对望时，洛伦发现唐果头上的珠子信息，再一次发生改变： 唐果的崩溃 死变态已跟踪到宿舍。长夜将至，此恨绵绵，我的百年悲歌序幕是否正徐徐开启…… 大姐，你内心戏要不要这么足啊……洛伦觉得自己得马上离开了，赶在保安到来之前。 但，一阵强烈至极点的晕眩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他连站立都不稳了，整个人也为之晃了晃。 洛伦这才惊恐的意识到，这样的超凡能力，极可能在极速消耗着自己的精神力，还是在不知不觉之间…… 之前已经有征兆，自己却没有在意，现在彻底爆发了！ 乔歌看到洛伦的异样，也是一阵惊恐，沉声问：“喂，猎鹰，不会是位面崩溃的后遗症吧？” 看着对方想扶又满是顾虑的模样，洛伦只好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表情，尽可能平静的说：“是啊，被邪魔夺舍了，它正在适应我的身体。” 于是乔歌神情为之一松，笑道：“那请转告它，请继续保持我们良好的合作关系！” “我会转告这份虚情假意……走啦，再联系。”洛伦不再停留，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行李箱，努力平静的继续前进。 一路走到道路的拐弯处，他绕进一条少人的小道，选择一处阴暗树荫下的座椅，镇定的坐下。 他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开始颤抖，肩膀正不由自主的抽搐。 他没得选择，只能冒险再次内视，进入内世界。 浓雾的深处，那台拖拉机的线条明显比之前清晰了一些，正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带着一份静谧的美感。 拖拉机尾部的拖斗上，已经增加一枚白色的珠子，洛伦“读出”其中信息： 唐果的崩溃及困惑 悲歌大门已被推开，一个变态妄图闯入我的生命！我在忐忑不安中，去预计将来。 底图是唐果那张惊慌失措的脸，隐约还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洛伦明白，唐果那枚珠子已经由临时状态，转化为永久状态。 最起码，是目前认知的待定永久状态…… 他思索，是不是对他人造成心理影响，珠子就是临时状态，而对他人造成生命轨迹的影响，那珠子就转化为永久状态呢？ 但很快，他停住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有更严重的问题等待他解决，他强控着一阵阵袭来的晕眩感，飞速回忆着之前四次进入内世界的过程和所有细节。 然后开始验证，“触碰”着之前内视过程里，“触碰”过的所有位置。 终于，洛伦在拖拉机的方向盘，苏茜那颗珠子的右下方，触碰到了关键。 拖拉机那柔和的光芒，明显黯淡下来，那要命的晕眩感，也迅速退去。 这源自内世界的超凡能力，应该被暂时关闭了！ 他重新睁眼，看到并没有路人在关注自己，终于长出一口气…… 然后，又不禁担忧的望向夜空，这是他第五次内视，会不会离切片的手术台，又大大迈进了一步？ 第二十七章 繁星位面的世界监测中心，当值的小年轻与主管同时眼睛大亮，因为位面监控屏上，又一次闪过了拖拉机的踪影。 “第五次了！可是信号越来越弱，下一次，我们未必能监测到了……”小年轻既兴奋，又有点担忧，“别让他又成为下一个躲藏进人群里的变异造物主。像倪鸥那样的背叛者，不能再出现了！” 主管却只盯着监测反馈回来的信息，情绪十分高涨：“进一步缩小了范围，上林市的城中区域！” 他目光又转向另一侧的屏幕，上面的种子列表名单，已经缩减到两万人以内。 洛伦的名字仍然在列，除了原先的基础介绍，后面还有近期大事件的备注，上面第一条就是：引力波非法地下项目“生日度假村”的参与者，及幸存者。 因此，他名字的字体已经变成加粗状态。 当然，这样加粗的名字，仍有上千个。 主管在这些名字上游移，又开始了喃喃自语。 此时的洛伦，正带着一身疲惫，走进了他的新宿舍。 上林一中到底是繁星的名校，标准的四人宿舍，还算宽敞明亮。 里面带有男生宿舍惯有的凌乱和独特气味，还有一把熟悉的声音在欢迎他：“嗨，男神，原来新室友是你啊！” 洛伦转过头，便能看到了一个小胖子，正侧躺在入门第一张床的上铺，笑眯眯的望着自己，正是自己复学后的新同桌。 他回以微笑：“嗨，你好啊！”然后想起，自己貌似还不知道这位同桌的名字，只好努力笑得亲切一些，走向自己的指定床位，开始收拾床铺。 小胖子却热情的坐了起来：“嗨，男神，以后我们是同居关系啦。” “……”洛伦觉得这个说法不对，却又不好意思打击小胖子的热情。 不过小胖子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妥，立即纠正：“呸呸呸！这个说法太暧昧……要不，用蛇鼠一窝来形容这段关系，会不会霸气一些。” “……”洛伦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申请调宿舍这事了。 “对了，我们宿舍还有第三个同居者，你猜猜，是男是女？”小胖子继续热情，尽显话痨本质。 呃，这是男生宿舍啊，当然是男的！可这胖子竟然这么问，难道…… 洛伦疑惑道：“难道是女的？” 小胖子无比震惊：“怎么可能？！这里是男生宿舍啊！那位室友当然是男的！啧啧，男神，你的答案完全暴露了你龌龊的内心世界啊。让那些喜欢看你的女生知道这个真相，她们该有多伤心？那些肤浅的人啊，只看到你的外表，完全没看到你龌龊的内心……” 天啊，你这样诱导式发问，谁都会联想到另一个方向，到底是谁龌龊了，你还有没有下限啊…… 洛伦只好苦笑回应：“在你面前，我为我的下限过高而感到自卑！” 小胖子为之哈哈大笑，完全将其视为一种赞美了：“嗨，我们都是有趣的人呢，以后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洛伦随口敷衍：“我有有趣的灵魂，你有有趣的外表？” 小胖子又是回以一阵大笑。 常年在外生活的经历，让洛伦迅速收拾出他的新床铺，在小胖子的滔滔不绝中，拿着洗漱用品，前往长廊尽头的公共浴室。 当洛伦回来，小胖子明显谈兴未尽，又从床上坐起：“对了，男神，你是叫洛伦，没记错吧。” “嗯！”洛伦也借机问，“你的名字是？” “朱轩辕。大家都喜欢叫我小朱。” “哦，小猪……” 洛伦疲惫之意已经更深，爬上床睡意便已来袭。 小猪却没有放过他，又道：“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谈过，我有两个女朋友这件事吧。” “记得……”洛伦含糊回应，也懒得再去看小胖子的左右手了。 小猪说：“唉，可是我最近有了新的困惑，我又碰到一个很不错的女生。不过呢，她对我若即若离，我英俊的容貌对她并没有产生应有的吸引力……可是，当我和别的女生走太近，她貌似又有很大意见，你说她是怎么想的？” 洛伦用迷糊的声线回应：“有些异性不适合当恋人，又舍不得给别人……于是就成了备胎。” 小猪再回答什么，洛伦已经听不清了，有一个话痨室友也挺好，很帮助睡眠。 事实上，洛伦并没有睡多久，当时间来到夜晚11:30，闹钟便将他吵醒了。 上林一中给他颁布的学生任务里，其中一项与科研中心有关，到底曾是成绩优异的学生，当他复学成功，档案第一时间被科研中心自动抽调，征召洛伦为研究助理。 这也是他三年前在科研中心的职位，只不过，过去是兴趣，现在是工作。 薪酬每月只有象征性的六百贡献点，但对于一中学生而言，成为科研中心的助理，这是属于学霸的荣耀。 科研大楼，这座尖顶建筑在夜色中犹如一位沉思中的智者，沉静如水。只有尖顶上，那偶尔闪烁的十二色光辉，提醒着人们，这位智者还是一方时空的管理者，管理着十二个次级位面世界。 这里，是洛伦几天前在苏茜跳楼天台所看的位置，也是之前复学听证会透过窗外所看的位置…… 就像天意，也像命运，他终于来到了这个位置。 那个酝酿已久的计划，本来只是种子，埋藏在他内心最深处，但现在，种子已经破土，账单就是雨露，经济压力就是阳光，迫使它开始发芽，开始往上生长。 昨天放学时，他已经来这里办理了入职手续，所以现在可以直接刷卡进入。 大厅年轻的当值保安，看着洛伦胸前崭新的工作牌，以为洛伦是新人，还安慰的笑道：“值夜并不辛苦，上去就直接睡觉，到了你的巡值时间再按流程巡视机房，一般都不会出什么乱子，咱们可是一中！” 洛伦回以腼腆的微笑，点头致谢，然后坐电梯直上六楼，来到系统指定的休息室，里面正好空无一人。 他不动声色的走进了洗手间，关好门后，很认真的扫视了一圈，确定并无隐藏监控后，才在洗手盆的一侧解下书包，取出他的造物工具箱。 科研大楼有自己的“防火墙”，可以隔绝开来自外界的绝大部分信号窥探，洛伦正好可以在此造物，他还需要确定一件事，拖拉机的出现，会对他的造物造成什么影响。 一张空白的卡片，一支造物笔，一个以木元素为中心的元素调色碟。 提笔，调色，于卡片上勾勒，近乎一挥而就，一棵栩栩如生的红鳞桐已经成型。 洛伦再随意挥舞十数笔，以保证它的唯一性与独特性，一张红鳞桐的卡片便已制作完成。 如果让阮天耀那些质疑洛伦的领导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惊掉下巴，传闻中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架构的树种卡片，在洛伦手中就如同复制粘贴般轻松。 确实会消耗不少精力，但绝不会消耗所谓的天赋与才气。 如果不是消耗的精神力需要时间去恢复，洛伦完全可以量产普通的树种卡片。 仔细观察着卡片上的红鳞桐，线条貌似比平时所制作的，要分明一些，也不知是否心理暗示，还觉得它多了几分淡淡的光泽。 洛伦干脆将卡片点亮，那棵红鳞桐的虚影便已漂浮在卡片上的虚空中。 他探指，去感应它的木元素纯度。 在过去，他的木元素制卡水准，一般维持在95%左右，专家级里的顶尖水准。 但现在，他制作这张卡片时，还故意压低了状态，竟然达到了96%，这算是迈入了大师级门槛的纯度水平。 洛伦终于感到些许惊喜，能让造物纯度提高，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且最重要的，卡片没有任何暴露制卡师内世界变异的痕迹。 他担心这是精神感知的错觉，又从工具箱里取出探测仪，去探测红鳞桐的精准数值，最终结果是96.012…… 洛伦忍不住牵了牵嘴角，内世界变异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第二十八章 洛伦将一切重新收拾妥当，按动冲水键，洗手，重新走回休息室，仍是空无一人。 他选了一张角落的长沙发，调了闹铃，刚躺下盖上毛毯，门外终于传来了人声。 他们显然是上一班轮值的同事，正在嬉闹中抱怨着什么。 为首那个大个子看到洛伦，热情的招呼道：“嗨，你就是新来的同事吧？” 洛伦只好站起来，微笑冲众人打招呼。 “新人就是兢兢业业啊，哈哈，提前就到了。” “嘿嘿，想起我当初刚入职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勤奋。” “你少来，你一直都挺懒。” “哇，细看才发现，这位学弟挺粉嫩啊，有女朋友没有……” “学弟，别管她！你觉得学姐我怎么样？” “……” 众人在储物柜前笑笑闹闹，洛伦微笑聆听，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保持微笑就可以了。 既没有解释自己其实才是学长和前辈，也没有去回应那些调戏。 还是最先的大个子关照道：“夜班一般没什么事，就是中途得走一趟……你也别急着睡，你们夜班那组人也快到了，你是新人，得和人家打个招呼。” 在仍是天之骄子的年代里，洛伦没值过夜班，不过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洛伦只好努力微笑，点着头，礼貌应对。 他那个计划的种子既然已经发芽，他就不想和任何人走太近。 门外再次传来人声，值夜班的同事也陆续到了，洛伦逐个打着招呼，记下每个人名字。 其中有一个女生，令洛伦特别关注。 她一头短发，不是林荫那种飒爽的碎发，而是弄得有点老土的蓬松，两边专门遮住了耳朵，加长了齐刘海，遮住眉毛，这完全是刻意拉低气质的那种蘑菇头，配合那故意加厚的大号圆框眼镜，让这个女生看起来有些土气。 可洛伦在脑海里尝试重新构图，对方分明是气质超好的大美女，颜值绝对是苏茜那个级别的存在…… 很少人会故意弄丑自己，于是，洛伦很自然联想到了苏茜。 作为大家眼中的新人，洛伦还是很有礼貌的走到人家面前，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新入职的洛伦，你也可以叫我阿伦。” 女生腼腆的抬起头，小声说：“阿伦，你好！我叫路娜，你可以叫我娜娜。”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听苏茜提起过你……” 洛伦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想起和苏茜初遇时，她那句彪悍的开场白：“约好了一起自杀，你竟然迟到？！” 她约了朋友一起来自杀直播，结果那人失约了…… 洛伦压低了声音：“该不会……苏茜那天约的是你？” 路娜难过的垂下头：“嗯。因为我的失约，导致小茜出事。我心里难过极了……伤心了整整十二分钟零十一秒。” 啊！？难过了十二分钟这么久啊…… 等等，为什么还能精确到秒？ 洛伦用力抿了抿唇，保持表情没有变形，安慰道：“幸好没出大事，她已经康复出院。” 路娜轻轻点头：“我知道……她差一点就毁容了。” 喂！你的着眼点为什么这么跳跃，跟我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 话题已尽，洛伦走向下一位“前辈”，去维持基本的友好同事关系。 凌晨将至时，繁星位面的世界监测中心。 小年轻职员全神贯注的看着监控屏，叹气道：“估计那个变异造物主再次内视，也不再有信号出现了……唉，他消失得真快。现在出现信号的，都是有编号的大神。” “这很正常，爆发性越强的信号，越容易消失了……”身旁的主管说着说着，忽然惊喜的一拍桌子：“成了，申请已经被通过！我们是发现者，我资历也够，这次特别行动组将由我负责！小子，我们要去上林市了，哈哈！以后你就跟我混吧。我已经报了你的编号上去……” 小年轻惊喜道：“为什么效率这么高啊？完全不是平时的风格……” “上面召开了紧急远程会议，所以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这可是新类型的变异内世界……”主管看着正打印过来的委任状，负责人“图白白”的名字正闪闪发光，他也仿佛看见自己的光荣之路，在任务中大放异彩，然后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小年轻也是满脸憧憬的望着组员“颜伊一”的名字，心潮澎湃，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外出行动的机会了…… 图白白说：“原来你叫颜伊一啊……” 啊，老大，我都入职五个月了，然后一直都跟着你，你竟然现在才知道我名字啊？！ 颜伊一正内心感慨，图白白又评价：“唉，你这名字真烂，还不如编号好记……我原本的名字也不好，所以后来我自己改了。” ……老大，像你这样改名的水平，也好意思去评价我吗？ 当颜伊一看到特别行动组的组名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失声道：“拖拉机组装小组？！” 老大，你起的是什么烂名字啊？我们外出行动本来多威风，可对外一报这充满田园气息的名字…… 图白白瞪眼问：“有问题吗？我们就是要去找到那台拖拉机的主人啊。” 颜伊一尝试提意见：“可是，别的特别行动组，名字都特别霸气啊。像追捕倪鸥那组，叫诸神黄昏；像寻找爱因斯坦时空分身的那组，叫量子猎杀；再像针对特斯拉那组，叫终止交流；通缉王启年克隆分身到处投放的那一组，叫时空追杀令……这些名字一听，就仿似聆听一场盛世……” 图白白不屑道：“啧啧，这些名字真烂。呃……你不会因为你的审美太差而退出本组吧？” 颜伊一慌忙苦着脸赔笑：“拖拉机组装小组，一听就是注定刻进时空史的名字！我喜欢得很呢。” “这就好。现在的年轻人，要注意提高自己的审美水平。” “……” 深夜。 科研中心。 当洛伦入耳式的耳塞轻微颤动起来时，他马上清醒过来，关掉闹铃，迅速环视了一圈四周，便快步往外走去。 凌晨三点将至，轮到他值班巡视。 但他一边走，一边心里打着突兀，如果没记错，那个叫路娜的女生，并没有在她先前所躺的沙发上，而现在，也不是她的当值巡视时间…… 第二十九章 洛伦一丝不苟的按例行检查程序走了一遍，十二个次级位面的一众监控仪是否正常运行，顶楼的雷达是否如常运转，机房是否处于正常运行状态…… 最后，他来到十二楼的电脑中心，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路娜果然在电脑中心，还是坐在角落的零号机位置，他的心还是沉了沉。 路娜遥遥点头，腼腆的微笑，招了招手，与洛伦打了个招呼。 洛伦也平静微笑，点头回应。 对于很多科研助理而言，利用值班时间来电脑中心蹭机，属于正常现象，算是默认的福利。 毕竟，这里有一中管辖的十二个次级位面的基础数据，可供查询参考；另有时空头盔提供，可以进入次级位面进行细致观察；还可以用头盔来测试程序，胆子大还能直接用它来玩游戏…… 不过一般才刚开学不久，半夜也来蹭电脑的科研狗，并不多。 洛伦不动声色的来到总监控仪，检查一遍防火墙是否如常，接着，以一脸严谨，默默的走过一排排电脑，一直来到尽头的最角落，那里恰好是监控的死角，零号机的位置。 电脑上显示的是一个次级位面的科技指数数据，路娜貌似很认真的记录着什么，次级位面因为时间流速更快，所以，如何对他们的发展上科技锁，或者如何借鉴他们独有的科技树思路……都是主位面世界的重要课题。 路娜轻声解释：“周一要交作业，课题比较难，是关于对次级位面上科技锁是否人道的伦理问题，所以就熬夜了……要不，你帮我看看，提提意见，我正好要上洗手间。” “好啊。”洛伦也不拒绝。 看着路娜远去的身影，洛伦不客气的坐下，直接切换到主页面，再进入位面代码页面，右掌放到屏幕，以感知配合精神力，迅速敲入时空代码…… 在六年前，刚刚加入科研中心的洛伦，完全是以实验的心态，胆大妄为的在零号机里植入木马，测试是否能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以一个缓慢过程，神不知鬼不觉的破解掉科研中心的防火墙。 而在三年前，被迫退学的他，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的一条退路，于是进一步完善了木马，选择以更缓慢更安全的方式去推进破解。 按照他当时的预计，大概还需三年左右就能完成破解，让他也可以取得最高管理员的席位，还是隐藏在服务器背后的管理员。 现在，计划确实成功了！而且，提前两个月成功了…… 不过……已经被人发现了这个“后门”，并顺利使用，对方以这个隐藏的管理员身份，在其中一个次级位面，窃取了大量木元素。 那位窃取者显然没有发现木马的最核心后台，所以，洛伦能从其中查询出，对方在科研中心的编号，而那，正正是路娜的编号。 洛伦的心情是苦闷的，一个长达六年的计划，极可能就此夭折了。 看着远处正走回来的路娜，洛伦不禁想起乔歌，怪不得那位讨厌阳光世界的黑市商人，竟愿意走进一中的宿舍区，那是因为有大宗交易的客户啊…… 洛伦将页面切换回路娜之前的查询数据界面，缓缓的转过椅子，静静看着越走越近的路娜。 路娜也很平静迎上洛伦的目光，甚至收起了之前的腼腆与羞耻。 “编号为一中003的次级位面，你偷取其中的木元素，已经几天了？”洛伦紧紧注视着路娜的脸庞，保证自己不会错过路娜的点滴神色变化。 只要路娜否定，或者装傻，他立即启动木马自毁程序，抹去所有与自己相关的痕迹，抽身而退。 路娜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皱眉思考，她在洛伦身旁的一号机安静坐下，以极为镇静的语调，轻声回应：“三十六天零一小时零七分。” “乔歌是你的出货渠道？” “不是，”路娜打开了一号机，“我和老乔确实打过交道，但他不会知道我是谁。昨晚我也看到他了，不过他的交易对象另有其人。” 洛伦不作丝毫停顿，继续问：“你偷取到的木元素，将传送至机房的同步中心室……” 说到此处，洛伦刻意停顿了一下，轮到路娜不作丝毫停顿就回答：“我是捷开迩博士的助理，我有那的钥匙，同时，我还破解了那里的监控权！” 路娜如此说时，还打开了一号机的几个数据界面，不忘将洛伦面前的本子与笔，拿回到自己的面前。 听到路娜拥有这样的权限，洛伦眼睛终于亮了亮，剑拔弩张的气氛稍有缓和。 “我挺好奇，你怎么发现这扇后门的？我以为我隐藏得挺好的。” 路娜转过脸，露出了两人相识后的第一次笑脸，哪怕糟糕的发型与眼镜，也遮不住一种名为芳华的绽放魅力。 “确实是机缘巧合。我也喜欢使用零号机，因为这里是角落，这里除非刻意，不然没人能看到我的屏幕。在两年零七十二天前，我发现了零号机的不正常卡顿。我当时刚开机，没打开任何页面，却出现了卡顿感，这并不正常！” 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路娜仍是不慌不忙的轻声继续说着：“于是，我反复开机关机，去寻找那瞬间的卡顿感，终于确认，它确实存在，不过出没时间并不规律。我又怀疑，是不是每台机都出现了这样的问题，于是，我每台电脑都逐一测试了一遍……” 洛伦看着宽敞的电脑中心，一千多台电脑，你是怎样的一种强迫症，才能坚持严谨的测试一遍啊…… 脚步声已经来到近处，两人默契的闭嘴，各自认真的注视屏幕，查阅资料。 脚步声属于巡逻的保安，显然保安们也习惯了偶尔会有学霸助理半夜奋战电脑中心，轻柔的光芒冲着洛伦和路娜一闪而过，确认身份后，保安们友善一笑，又继续前行。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路娜目光仍看着电脑，口中继续道：“最后我确定，这个问题只有零号机才有。我猜，这极可能是木马，但我没有上报，我想自己去发现，到底是谁，竟然瞒过了一中的防火墙，在零号机偷偷种下了木马。” 路娜平静轻柔的声音有了一丝起伏：“开始并不顺利，我用精神感知发现不了，用专业的测试仪发现不了，甚至冒险用防火墙去杀毒，还是发现不了。于是，我干脆找一个机会，在捷开迩博士的办公室，以博士的权限，去寻找最底层的数据。真不敢相信，我还是没有发现木马的存在！” 洛伦内心感慨，这是怎样一种精神啊？ 你坚信是木马，就一定是木马吗？ 哪怕你上报，网管查不出问题，要么不了了之，要么认为是机器老化问题…… 那大不了更换一台电脑，只要零号机连线的位面数据端还在，或者十二个次级位面的时空导标还在，木马就会自动继续任务。 就算因为换机，触发木马的警报系统，那也不过停止运作一段时间…… 而你，选择坚持到底！ 洛伦忍不住苦笑：“捷开迩这么信任你，为什么你不直接用他的权限来偷取位面元素啊，更方便。” “会留下操作痕迹啊，也很容易查到我的编号，”路娜奇怪的看了一眼洛伦，反应了过来，“噢，原来你是在无意义的抱怨，来发泄内心的不满。很高兴你对我的信任更进一步，愿意表达一些情绪了。” 洛伦：“……” 路娜回到正题：“我花时间设计了一个监测系统，在最底层的数据世界里，每次卡顿就去追踪，整整用了一百三十五天，终于找到了木马的位置。可我没有钥匙进入，根本无法知道它里面是什么，它又为何存在？” 她脸上涌现了光辉：“于是，我干脆按照它信号指向的方位，不断的摸索，不断的穿越，终于在十二个次级位面里，找齐了你偷偷安放下的一百四十四个时空导标。拼凑出钥匙，打开木马，真是惊喜！竟然是我最想要的最高管理员权限……” 她探指，在两人间的虚空勾勒，一幅幅动画迅速形成，全是那一个个时空导标的位置，或在云端之上，或在群山深处，或在闹市之中…… 洛伦默默的看着，视线也模糊了刹那，他想起那段流金岁月里，自己放下导标的一幕幕…… 时光中，它们连线着木马，又何尝不是连线着自己。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