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逆袭吧，蜕灵》 第一章 少女和手办 巨轮“黑山号”行驶在黑夜的海面上，它是如此庞大，坚固，稳重。 名副其实，无论暴风叠浪，还是风平浪静，远远看去，它都像一座黑山，岿然不动。 与雄壮的身躯不符的，是它内部的空旷。 严格来说，它只有一名乘客，其余过百人，是船主人和他的仆人们。 “开灯！” 管家打扮的老人拍了拍手掌，两名身穿燕尾服的男仆，抬起一座华丽灯罩包裹下的鲸油灯。直径一米的大灯被挂在银钩上，缓缓升起，通过滑轮，沿着天花板的滑道，移向大厅的中央。 光明笼罩了整个大厅，几十米长宽的主舱，空荡荡的，大灯的正下方，一座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青铜棺横在地板上。与之造型不符的，是它玻璃制成的棺盖，清澈透明，一览无余。 “凌小姐，请进！”大厅的入口，英俊的青年穿着漆黑晚礼服，优雅地伸出左手，卷曲的金长发披在肩头，好似金丝雀的尾巴，鲜红的瞳色，让人联想到礼服上的红宝石纽扣。 比他还要优雅的，是正走进大厅的少女。她的优雅来自于另一个国度，含蓄，温婉，柔媚。虽然她只有十七岁，东方绸缎缝制的粉色薄裙，已难裹婀娜的身姿，精致秀美的五官，如从画中映出。 她将轻柔无骨的小手搭在青年的手掌间，这是一个标准的西方礼节。金发青年像触电一般，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望着她的面庞，呼吸也急促不少。 两人走近厅堂内唯一的展品，那座玻璃棺盖的青铜棺。 “凌小姐，你知道吗？让你提前看到它，其实违背我司与凌家的合同。合同有规定，为了安全，抵达天下原之前，这间厅堂绝不能开启。可是，凌小姐既然要求了，我想尽一切办法，也得答应你。哎，这群仆人，尤其威尔士管家，对我父亲太过忠心，让他们守口如瓶，我费了好大功夫。哪怕是现在，我们也冒着很大风险哦！” 等管家和仆从默默退出厅堂后，金发青年收起矜持，将少女的手捏紧了些，口中也滔滔不绝了起来。 “科尔纳少爷辛苦了，我想提前见一见祖先。”少女微微一笑。 “啊，我明白。”科尔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你们凌家那位先祖的神秘蜕尸，与你的血脉相连。可毕竟它是由我们黑山公司的考古队，在祖拉大陆的土地上发现的，所以......” “所以，按照西方公法，所有权归你们。但也无妨，我们凌家还是将它买回来了。”少女淡淡地说，挣脱他的手掌，脚步加快了几分，“认祖归宗，是我们东方传统重要的一环。” “准确地来说，并不是买。贵我两家签下合同，凌家会在东方推广黑山公司的灵能产品。这是双赢的......喂，凌小姐！”他发现少女已走到青铜棺边，忙加速走去。 少女轻轻弯下腰，透过玻璃棺盖，望向内部，深吸了一口气。 棺中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东方青年，双目紧闭，面庞俊美。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散开，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在场二人都明白，那是他的表面模样。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一如他身上穿着的古老长袍。 虽然长袍是现代仿制的。他本人，则是货真价实，来自三千年前的古人。 更让人在意的是，他双袖空空如也，这是一副无臂的身躯。 科尔纳往它脸上多瞧两眼，收回嫉妒的目光，发出一声感叹。“他是你们东方......不对，按考古队的说法，应该是整个世界发现的，最后一个修行‘古蜕术’的人了。” “说起‘古蜕术’，我就想到......咦？凌小姐，你怎么啦？快来医生呀！” 科尔纳正准备长篇大论，猛觉少女趴在玻璃棺盖上，晕了过去，慌忙大叫。 经船医诊断，少女只是过于激动，一时晕眩，喝了杯安神茶就恢复了。科尔纳送她回了客房，脑子里还胡思乱想：“都说东方美女柔弱得像水，果然不假......哎，怎么才能让这位水做的美人，主动来到我的床头呢？” 宽敞到能住下二十人的卧室里，少女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面色潮红，微微地喘着气。 忽然，她爬了起来，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变了个人似的，狠狠开始擦拭自己的手心。 “恶心死了！西方猴子真讨厌！不对，是狒狒，大猩猩！偏偏为了家族形象，还得在他面前装淑女！啊啊啊，要不是坐他家的破船，本姑娘早一脚把他踢下海了！” 她发泄地骂了几句，甩掉纸巾，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慢慢地，脸又变红了。 “啊，还是祖先帅气！祖先大人，您怎么这么帅呀？虽然在学院的展馆里，凌樱已经看过您的照片了，可是本人比照片帅上一万倍啊！哇哇哇哇哇，不行不行不行，好想穿越回三千年前，亲眼见见活着的您啊！” “对了，游戏时间到！” 她抱着枕头，兴奋地翻腾了一阵子，跳下床，来到东边一排衣柜前。这十几个衣柜，是她随行的物品，黑山家族的仆从，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它们搬上巨轮，送进她的私人寝室。 科尔纳曾经惊叹，比起西方的贵族小姐，东方淑女衣橱的规模竟然更吓人。 其实，衣橱不过是个障眼幌子。少女走到第五个衣柜旁，伸手扭动柜子左侧的圆把。 哗啦！柜子的隔层打开，一排排架子倒落放平，每张架子上，摆着二三十个小小的人偶。 这些树脂打造的人形模型，被她称为手办。 手办全都一个形象，一个姿势，相貌与那棺中蜕尸十分类似，却身穿青袍，背负双手，凝视着远方。 是的，这些手办与棺中人不同的是，它们都有双手，并且是完好的。 她捧起其中一个，轻按手办背后暗藏的凸起。 “私人模式，启动！口令：落樱缤纷。” 吱吱几声，手办内部颤抖了几下，突然开口说话了。 “凌、凌......凌祖，从梦中苏、苏醒，专、专为......小樱......有什么......” 少女极为失望，使劲摇了摇手办，里面传出的声音更加模糊了。 “废物！话都讲不利索，怎么玩扮演？”少女兴致被搅坏了，眼中冒出一丝怒火，声音变冷少许，“缚灵阵——蜕灵自毁——口令：落樱缤纷，立即执行！” “是，感、感谢您的使用......不，不要啊，啊啊啊啊，救，救......” 手办发出一阵惶恐的声音，彻底寂静了。 少女将它放回原处，玉指轻挑，片刻又选中一个。 “私人模式，启动！口令：落樱缤纷。” “凌祖从梦中苏醒，专为你服务，是小樱呀，有什么吩咐吗？” 少女眼神一亮，心想：这个手办内蜕灵还挺完好，在催眠术式的影响下，正好作为“祖先”的替代品。 她满意地将手办抱回床上，笑咪咪的，开始了今夜的游戏。 “祖先大人，小樱今天美不美啊？” “你是我的后代，继承了我的容貌，怎么能不美呢？” “嘿嘿，那么，与你的妻子相比呢？” “我有许多妻子呀，你指的是哪一个？我的原配夫人婵娘？还是倾国倾城的绣珠公主？还是在大雪山上结缘的雪宫娥？还是......” 哇靠，这种冷门知识都记住了？催眠效率这么高吗？难不成给它灌输的资料，完完整整全有记录？ “这么说，它现在不就和真的祖先，没什么区别了？”少女异常惊喜。 一个还原度超高的祖先大人......少女咽了咽口水，那么...... “喂......祖先大人，你想和小樱滚床单吗？”娇滴滴的声音传出，话题一下子大胆了起来。 “嗯？当、当然啦......” “......祖先和后代相恋，这可不太好哦！” “呃，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倒错感的么？” “瞎说什么大实话......咳咳，其实，人家是想问，祖先大人也爱小樱么？” “当、当然啦。” “比起任何一位妻子都爱么？” “......好吧，要是我先认得你，就不会再娶她们了。” “嘻嘻，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做点夫妻之间该做的......” 对话越来越开放，少女一边低语，一边伸出雪白的纤手，撩过手办的轮廓，最后，滑向了自己。 手办内的蜕灵，如果它会流汗，此刻一定冷汗直冒。 “我没被催眠！我是清醒的呀！什么鬼游戏，快点结束吧......” 第二章 弃灵 手办里这一只蜕灵，称自己为“弃灵”。 这个名字，差不多是句废话。 哪个蜕灵，不是被灵主抛弃的多余部分？ 更糟糕的是，它连是被谁抛弃的都不知道，一点也没有对灵主的印象。 世界上，弃灵有着有数不胜数的同类。 这些蜕灵的诞生，源于蜕术，一种神奇的修行之术。 自远古之时，蜕术发祥以来，到如今，人们已司空见惯：修炼蜕术，和吃饭喝水一样常见。 传闻远古的先哲们，从昆虫的蜕化中，获得了灵感。他们通过修行，像蝉一样，把自己陈腐的肉体蜕掉，获得新的身躯，新的力量，和新的寿命。 当然，这叫“古蜕术”，纯粹是针对肉身的；流行于现代的“蜕术”，是针对灵魂的。 遥远的过去，人们甚至不相信灵魂存在。现在，这是常识中的常识。 哪怕最低等的蜕术，也可以让人把灵魂里不需要的东西，或者阻碍自己追求目标的杂念，蜕除出去。 所以，近三千年来，每十个人里，就有九个在修炼蜕术。 谁的心目中，都拥有一个理想的自己。 最容易实现它的办法，就是把这个理想之外的部分蜕去。 怯弱的人，蜕除自己的胆怯，变成勇敢的战士；浮躁的人，蜕除自己的轻浮，变成稳重的智者； 甚至，蜕去一切凡俗，化作逍遥自在的仙人；蜕去一切人性，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 一字曰：蜕。千奇百怪的蜕术，无论用于修行，还是生活，它与这个世界密不可分。 超过九成的人类修炼蜕术，会造成什么呢？当然是无数的蜕灵啦！ 这些被蜕术排除的灵魂残体，即便一次漫不经心的修炼，就足以产生它们。 蜕灵，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的新物种了。它们有的独立游荡，有的两三结合，充斥着这个世界。几亿，十几亿，几十亿，几百亿......多到难以估计的蜕灵，真实数量永远是个谜。 人们对待蜕灵，也有千奇百怪的看法。有时候，立场或许比实力更重要。 不过，弃灵对人类基本失望透顶。 它这几年，一直重复着循环：被人类抓住，奴役，寻机逃走，再被抓住，奴役，再逃走...... 像是一件随意转手的商品。当然，能活到它这么久的商品，也不多见就是了。 因为，蜕灵一向微不足道，随时都会被剥夺生命。 凌家的千金凌樱，是它目前的拥有者，她从一个灵贩子手中，连它在内，共买了二十只。付了一张千元大钞，店家还找了她200。800/20（单位：元）——这大概就是弃灵的价值。 不过，弃灵还得谢天谢地，自己没落到凌家其他成员手中。 从被灌输的各种资料里，它得知凌家对待蜕灵，立场很坚定：作为“古蜕术”时代就存在的凌家，成员大多都为修行者。他们古板地认为，蜕灵是修行中的负面情绪，或者说——心魔。 好不容易摆脱了心魔，谁还想天天和它打交道？因此，凌家的宗旨是：灭除蜕灵，格杀勿论！ 凌樱稍微好一点，她不怎么喜欢修行。她喜欢美术，十岁时，就远渡被称为西方的祖拉大陆，在提尔雅公国的艺术名校留学。接受了西方的主流舆论，她对蜕灵的看法，比较“温和”： “没必要赶尽杀绝嘛，像废物一样，扔到垃圾场去不就行了？” 何况，她最近找到一种“废物利用”的玩法。借鉴灵偶师的技巧，通过缚灵阵，将蜕灵们困在玩偶内部，再以催眠术式，强行篡改它们的记忆，扭曲它们的人格。 这样一来，会说话的私人制定手办就出现了。身为一名美术生，她自己就能制作。 弃灵明白，它扮演的对象，是凌樱最崇拜的祖先，真名不详，一般称作“凌祖”。号称史上最后一位修炼“古蜕术”的修士，能将自己的肉体蜕去。 凌樱制作了几十个“凌祖”手办，包括弃灵栖身的那一个。这些手办，属于她的私人玩物。 主要玩法，当然是一些少儿不宜的对话游戏。 今夜“凌祖”很入戏，凌樱也跟着很入戏。 之后，她心满意足，将手办调成休眠模式，浑身酸软趴在大床上。 “呼，这要是个抱枕就更完美了......”少女捧着手办，满意里带着一点遗憾。 弃灵欲哭无泪，它并非一个人类男性，没什么大饱眼福的快感。 它关心的，只是能否生存下去。 不知为何，它虽被缚灵阵所困，却从未被催眠术式控制。 休眠模式，对它也不起作用。到现在，它仍是醒着的。或者说，连着半个月，它都是清醒的，目睹了回到卧房的美少女，有多么的狂放。 所以，它深知该怎么取悦凌樱。但也必须装得被催眠了一样，保证不露馅。 “她貌似挺满意......或许，她会把我放回原处？甚至把我放了？” 弃灵把演员的修养发挥到了500%，加上被迫接受一大堆应该打上马赛克的画面，终于完成任务。 它心底有一丝奢望： 表现不好的蜕灵，都会像它前一个那样，被凌樱随口抹杀；表现好的，总该有点奖励吧？ “嘻嘻，你的发挥简直超常，我真舍不得毁掉你......不过嘛，本姑娘的隐私，你了解得太多了。哪怕你一直在催眠中，这些信息，依旧会纂刻在记忆里。为了万无一失，只好把你灭口了。” “什么情况？”弃灵始料未及，“表现好也有错呀！” “不要紧，我会先替你恢复原本的意识，再令你自毁，不能让你扮演的祖先，受一丁点苦......” 凌樱温柔地说道。 “......等、等一下呀！”弃灵完全慌了神。 “缚灵阵——蜕灵自毁——口令......” 这时，卧室突然摇晃了一下，凌樱的命令被打断了。 “怎么回事？这艘‘黑山号’，不是号称能把冰山撞沉么？”她从床上爬了起来，与此同时，门被敲响了。 “凌小姐，你在睡觉吗？”科尔纳的声音不失优雅。 “外面发生什么了？” “你肯定不敢相信！咱们遇上了海盗！” “科尔纳少爷，你......害怕海盗吗？” “哈哈哈，你真爱开玩笑！对咱们而言，这是找上门的乐子！无论如何，我诚邀凌小姐，一同观赏这场好戏。” “不好意思啊，我更想休息。” “是这样么......他们叫嚣要把蜕尸抢走，我还想让凌小姐亲眼瞧瞧，怎么替你惩罚这群小丑呢！” “什么？一群海猴子，也敢打祖先的主意？祖先只属于老娘一个人！”凌樱猛地跳下床。 过了半分钟，她已穿戴齐整，来到门前。 “既然科尔纳少爷这么替我着想......好吧，我要是拒绝，那可有失礼仪了。”柔媚的声音透门而出。 在科尔纳狂喜的注视下，凌樱打开了门。接着，两人一起迈上甲板。 “咦？凌小姐，你手里的是什么？” “啊、哦......这是我留学期间，构思的美术作品，灵感来自于祖先。” “巧夺天工！凌小姐的艺术才华，真让我佩服！” “呵呵呵，多谢夸奖......”凌樱装出少许害羞的样子。 “哇呀呀呀呀！一激动，忘把它留下来了！它要突然说话怎么办？” 第三章 海盗和蜕者 弃灵暂逃一劫。按它对凌樱的了解，这位假淑女为了不暴露秘密，很可能会假装失手，悄悄把自己扔进海里。 如果这么做，它很幸运。 人偶迟早会被海水腐蚀，缚灵结界也会随时间的推移减弱。到那时，它还有机会逃出来，回归自由。 弃灵安心了一点，被凌樱抱在胸间，一起来到船首。 缚灵阵上，刻有对外视窗，可以让它看到外面。 科尔纳的那名老管家威尔士，正带着十二名燕尾服侍者，在甲板等候。这十二人的气质，均与寻常仆从不同，波澜不惊，月光照在身上，宛如照在十二尊铁像上。 “这些人，都是蜕者？”弃灵拥有不少零碎知识，其中包括蜕者的讯息。 很正常，他们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耀眼的群体。 蜕者，或者叫蜕士。这个世界上，真正可以称为战斗力的存在。 至少经历一次“洗礼”的蜕术修行者，才能成为蜕者。 “洗礼”是个西方词汇，东方人则称为“羽化”。指的是，一个人经过蜕术修行，自身的灵魂完全更新，不再带有修行之前的一丝一毫。换而言之，灵魂与最初相比，达到100%替换。 某种意义上，成为蜕者，就等于超脱原本的束缚，蜕变为更高级的生命。 同时，洗礼后，他们会获得不可思议的奇能。这些能力，是根据“蜕术”的种类，及蜕变自我的愿望共同生成。 大部分人类，使用的蜕术，仅用于日常生活，比如深受光大妇女同胞喜爱的情感类蜕术。普通人并不修行，自然也不以“洗礼”为目的。终其一生，或也无法“受洗”。 资质平庸的修行者，大概在四五十岁后，才能第一次“洗礼”，成为蜕者。 这十二名侍者，都是二十岁上下，不用多瞧，便知资质不凡。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指向对面的一艘海盗船，船体煞白，好似把月光吸收了。 弃灵也望向海盗船，看到飘扬的风帆上，绘着一个简单的图案：两根白色骨头交叉在一起。船的一侧，并排凸出五截炮管，黑黢黢的炮口，对准了“黑山号”。 “他们刚刚炮击了我们？”凌樱回看舱室，却未发现损痕。 “哼哼，‘黑山号’无比坚固，火炮有什么用？不过他们非一般海盗，是这一带臭名昭著的‘白骨号’，其中藏有蜕士，那才是实际战力。”科尔纳已经掌握了情报。 “少爷，怎么做？”老管家威尔士躬身请示。 “没工夫陪他们玩漫天炮弹的把戏！威尔士，主动撞过去，撞毁这艘贼船，别叫他们逃了！若他们的蜕士胆敢反抗，我自会叫他们好看！”科尔纳突然兴奋，准备在佳人面前，展示一下家族的力量。 在他看来，主动撞击海盗船，点子很有趣，凌樱一定会开心。 老管家回头，向船长室打了个手势。机械的轰鸣声响起，水下的叶轮，在蒸汽的带动下，加速推进，朝海盗船逼近。 “白骨号”却没移动，海风中传来对方戏谑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他们想干什么？乖乖将宝贝送上门来了？” “兄弟们，开几炮迎接他们！” 黑暗中，亮起几道火光，数发炮弹呼啸着，冲“黑山号”袭来。 凌樱本能地把手办抱紧了几分，心里却并不害怕。 果然，威尔士挡在她和科尔纳的面前，对着前方，右手一张。 空气好像被扭曲了。 船首的空中，出现一个模糊的盾形，一发炮弹轰了上去。 空气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有东西掉进了海里。 其他的炮弹，击中船身。巨轮只是轻晃，钢筋铁骨，丝毫无损。 对面的笑声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惊呼。 “哈哈哈！羸弱的海盗，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蜕士！”科尔纳放声大笑。 “凌小姐，务须担心安全问题！威尔士是我麾下经验最丰富的防御型蜕士。他从五岁起，便向我曾祖父宣誓效忠，拿生命护卫黑山家族。他所练的蜕术，便是将一切有碍忠诚的杂念蜕去。等他‘受洗’，获封蜕士，至今已四十年有余。没人比他更忠于我，没人比他更懂守护！” “他是意念操纵空气来防御么？没什么稀奇。只是他的运用水平，很高超。” 凌樱并未修行，不过凌家的底蕴，使她的判断一针见血。 “嗯，说得对。毕竟大多数蜕灵生存的方式，也是依附空气。意识延展体外，代替手足，操纵空气是最基本的技巧。但像威尔士一样，把轻盈的空气，凝结成比钢铁还坚固的气盾，少有人办得到！” 弃灵看见了老管家的能力，也听到了科尔纳的解释。 此人所言不错，蜕灵本身就是一段意识，必须依附媒介为生。空气到处都有，乃是最廉价的媒介。 弃灵也可以凭借意志，操纵空气，但仅限于艰难地搬挪灵体周围的一点点。 与威尔士相比，不值一提。 依附空气还有个坏处：容易被人类抓住。一个儿童举起吸尘器对着它，它便无路可退。 其实现在，弃灵就是被困在手办内部的一个小气囊中。 渐渐地，巨轮与海盗船，仅有百米之隔，对方停止了炮击。数十条人影，站在“白骨号”的甲板上，统一水手打扮，摩肩擦踵，各持武器。 “约翰！”科尔纳的目光，停在最左边的年轻人身上，“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约翰有一头胡萝卜色的短发，听到吩咐，伸手握了一下胸前十字架，走到船板边缘。 他低喃了一声：“圣灵在上！”祝祷完毕，他全身变得明亮。白金色的光芒，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流淌，最后汇聚到双目。光芒流出眼眸，鼓得像灯泡一样。 簌簌两声，光线从眼部发出，笔直射向百米外的海盗船。一片海浪扬起，白金光线将浪击穿，水花蒸发，滚滚雾汽，最后击中海盗船的桅杆。 亮光一闪，桅杆像被雷电劈了，烧焦断作两截，带着火焰砸向甲板。 海盗们手忙脚乱，哇哇怪叫着，忙着扑火，乱成一团。 “哈哈哈，约翰是圣蜕士！最伟大的蜕灵——圣灵，也站在我们这边！愿圣灵指引我们！”科尔纳胜券在握。 “指引人类的蜕灵？伟大......的蜕灵？”弃灵愣住了。 它从没想过，伟大这个词，还可以跟蜕灵联系在一起。 “我的同类里，还有不是垃圾，不是废物，不是低等物种的存在？” 哐当，“黑山号”撞上“白骨号”，甲板开始剧烈摇晃。 后者更惨，咔嚓咔嚓，满是木头碎裂的响声，船身也在冲击下变形。 “冲啊！船毁了不要紧，直接抢他们的大船！”海盗们才站稳，就兴奋地扑上了巨轮。 “一群乌合之众！捉住他们！”科尔纳走到凌樱身前，发出命令。 十二名蜕者如离弦之箭，迎向敌人。看似势不可挡，然而后防空虚。 冷气逼人。一道寒光，毫无征兆，出现在科尔纳头顶。 “少爷小心！”威尔士右臂一甩，空气聚成高速移动的飞盾，砸向偷袭者身躯。 那人轻轻挥动手中长刀，一横一竖两下，空气盾裂成四瓣，消失不见。 威尔士趁机冲至科尔纳前方，张开双臂，一面空气大墙，高如城门，挡住自己、科尔纳和凌樱。 偷袭者出刀破盾，身形停滞。从半空落回甲板，长刀归鞘，手按刀柄，以收刀之势，静静地站着。 第四章 灵武者 这是一名面目冷峻的男子，穿着宽松的黑袍，头发扎成尾形，双目紧闭，脸上横着一条长疤。 一向沉稳的威尔士，额角滴下汗珠，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少爷，凌小姐，快点躲进舱室......这个人，已经‘二蜕’了。” “什么！”科尔纳张大了嘴，“他们怎么能有‘二蜕’的蜕士？” “二蜕”，即经历第二次“洗礼”。 一个人通过蜕术，触及到自己理想中的形象，成为蜕者后，继续修行，向着更纯粹的，或者，全新的方向迈进，再一次完成蜕变。这样的境界，就叫作“二蜕”。 从老管家的表情上，大概就可以推知“二蜕”的实力。他的拳头捏得格格响，与此同时，空气盾墙密度急速提升，半空中盾形的轮廓，加深了不少。 “强者，你不必要和我们作对。强大的人，应该联合起来，变得更加强大。”威尔士严阵以待，口吻也很小心。 科尔纳也立即会意：“不错，我代表黑山家族，愿与阁下成为合作伙伴。” 束发的刀客一言不发，眼睛不睁，袍底在海风中猎猎飘扬。 “哈哈哈哈，交出那具蜕尸，本船长可以考虑和你合作！” 一个侏儒般的小个子海盗突然跳了出来，走到刀客身边，对于后方甲板上的激战，视若无睹。他身高不足一米，头上顶着船长大帽，脸上戴着小丑面具，身躯裹在厚实的皮甲下，看不到半寸肌肤。 “除了这具蜕尸，一切好说。”科尔纳按捺怒火。 “那有什么好说？海盗不需要伙伴。沧浪，把碍事的人除掉，找到那具蜕尸！” 名为沧浪的刀客，眼睛睁开，身影一移。不经意间，带着完美弧度的长刀，再度出鞘。 空气盾墙好像布帘一样被撕开了，从中断成两块，滑向左右。一秒不到，沧浪已至面前。 不过老管家的眼眸中，流露出了喜悦的光彩。 轰的一声，沧浪背部遭到狠击，单膝跪倒在地，挣扎难起，如同背着一座无形大山。看似被斩碎的空气盾，也迅速收回原处。砰、砰！两块空气盾夹住沧浪。加上背部的，一上，一左，一右，重重挤压着刀客， 这是威尔士故意为之。 “他假装说话，故意令对方松懈，实则暗暗在上方，多布置了一面空气盾。人类总是这么狡猾......”弃灵通过视窗，看到这一幕，不由想起那些设下陷阱捕捉自己的灵贩子。 沧浪动弹不得，他的肩膀和手臂被困住，难以挥动长刀。威尔士似乎证明了，老练的战斗经验，足以弥补“一蜕”和“二蜕”之间的差距。 “好样的！威尔士，快把这个‘灵武者’干掉！”科尔纳欢呼起来。 “灵武者？啊，我在书上看到过。” 不同的蜕者，有着数目繁多的不同称谓，弃灵知道的很少，但对“灵武者”，它并不陌生。 如果说，以精神念力操纵空气，是蜕者最普通、最常见的能力。 也有些人，资质有限，连这个都办不到。 他们精神力微弱，仍无法脱离身躯的束缚，只能用来加强对肉体的控制：耗费心力，调节自己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处关节，甚至每一滴血液，每一根汗毛，借此提升力量及灵敏。除此之外，更得掌握搏斗技巧。 简言之，修炼的是灵魂，却不得不依赖肉体作战，这就是灵武者。 可谓蜕者中的末流。 威尔士长于防守，战斗力算不上多高，但他制服了“二蜕”的沧浪。 在场有见识的，完全可以确定：这人虽抵达“二蜕”，可仅仅是一名灵武者。 不仅沧浪，“白骨号”所有的蜕士，大约二十名，全是灵武者。 虚惊一场，都是些废物！ 科尔纳抬头扫了一眼，只见海盗们在十二蜕士的进攻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急得嗷嗷直叫。 奇怪的是，侏儒船长一点不慌，反倒嘻嘻哈哈地笑了。 “你笑什么？”科尔纳觉得被羞辱了，“你们马上都会被抓住，就像这个刀客一样，成为我的俘虏。弱小的灵武者，在黑山家族的蜕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似在佐证他的言语，一个灵武者海盗，被汇聚成光矛的圣力击穿了肚皮，悬挂在栏杆上。更有两个倒霉的家伙，让黑山家族一名蜕者挥手打来的火球，直接烧成火棍，惨叫跳进海里。 “无聊的战斗，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黑山家族，一个二蜕的蜕士都没有。” “你觉得可能吗？小矮子！我的家族中，当然有不少二蜕，还有三蜕，甚至四......” “哦，是吗？很可惜，他们全不在这儿。嘿嘿，是因为你年轻历浅，不足以使唤他们？还是你自己掉以轻心，没想到在会这条航线上，遇见我们，遇见二蜕的蜕士？”侏儒船长漫不经心地问道。 “管他几蜕，也已经被威尔士制服了！”科尔纳毫不示弱，“你废话什么？想和我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那也是在帮你们拖延，叫你们多活一刻。嘿嘿，你真的觉得，就凭这个老头，也能困住沧浪？”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完蛋了。” 话音未落，沧浪忽然站起。压在他身上的空气枷锁，轰然蒸发，散为无数雾气。 “哦，忘了提......沧浪虽是灵武者，不代表他天分差，只是他更迷恋玩刀罢了。” “少爷，快逃！”威尔士歇斯底里叫喊，飞身扑向沧浪。 沧浪没有理他，脚步轻点，闪进甲板双方蜕士的战团中，长刀一挥。手起刀落，圣蜕士约翰从腰际，分成两半，半截上身倒在血泊里，还颤抖着手，想捏住胸前的十字架。 其他蜕士来不及惊讶，摆脱各自的敌人，一起攻向沧浪。 “没有配合，晚了！”侏儒船长头也不回，似已知结局，发出一声狞笑。 十名“一蜕”，配合得当，有望擒杀“二蜕”。 无奈，作为一个灵武者，沧浪很擅于把握时机。威尔士才回过神，四名蜕士已死在他的刀下。 “不好！我得拿这个小个子当人质，逼他停止杀戮！” 老管家竭尽全力，身畔的空气，快速搅动起来，蛛丝一样，欲将侏儒船长包裹成茧。可他还是慢了，茧没成形，刀光一闪，沧浪已回到威尔士面前，长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主人一死，意念控制的空气烟消云散。 侏儒船长慢悠悠的，迈出一步，回看甲板，十二蜕士已成尸体。 “沧浪，搜到那具蜕尸。其他人，把船上的人都杀了，升上咱们的旗帜。” “好嘞，船长！”海盗们一哄而散，奔往“黑山号”各层舱室。 第五章 灵能武器 主舱的大厅里，鲸油灯没有挂上，只有壁灯发出昏暗的光芒。凌樱和科尔纳躲在青铜棺后，瑟瑟发抖。 两人都未“洗礼”，面对“一蜕”的蜕士，也只有被宰，何况是可怕的沧浪。海上孤立无援。他们唯有躲进这个最坚固的舱室，苟延残喘。可被敌人发现，被突破进来，大约也是迟早的事。 弃灵有点埋怨凌樱，没把立刻自己扔下海。这两人一死，自己落到海盗手中，只消不太粗心的人，翻来覆去把手办瞧两眼，就知道里面藏着蜕灵。 海盗杀人都不眨眼，况且是杀灵？弃灵想到自己将来面临的折磨，不寒而栗。 凌樱像救命稻草一样，把手办抱紧几分。 “祖先，要是你能活过来，保护我就好了！”她望了望怀中的人偶，又望了望青铜棺。 奈何手办也好，蜕尸也好，均非凌祖本人，无法回应她。 “该死，现在怎么办呀？”科尔纳听着外面若隐若现的脚步和惨叫声，心惊肉跳，“哎，要是早知道他们有‘二蜕’高手，远远炮击敌船，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科尔纳追悔莫及，他购买的情报中，没有提到“白骨号”上有“二蜕”的敌人。他失算了，“黑山号”明明载有比对方更多更强的重炮，却傻乎乎地去撞击对方。 拉开距离，连番轰炸，“二蜕”的蜕者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可惜，不作死就不会死，一切都迟了。 “对了！这儿的安保柜，藏着一把应急用的灵能枪！”科尔纳想起一件事，急忙走到大厅北墙。 他握住一块凸起的雕刻，扭动。咯吱，暗格轻轻打开，露出一个保险柜，以密文锁锁住。 科尔纳记得密码，迅速开启柜门，从里面掏出一把造型前卫的手枪。 枪身上刻着一行西文：实验Ⅵ代·β型湮灭器·灵能驱动。 弃灵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但它本能感到一阵恐惧。 “等下，怎么没有灵能弹？”科尔纳高兴不到三秒，又发出绝望的哀嚎。 他检查完柜子内部，一无所获。不知是藏枪的人缺心眼，还是认为使用者会自备，总之保险柜里没有。 “什么是灵能弹？”凌樱对黑山公司的科技，半懂不懂。 “就是携带蜕灵的子弹！科学界早已证明‘灵能方程’：完全湮灭灵魂，哪怕一丁点，也能释放庞大无比的能量。这把手枪就是基于此而制造，虽然还在实验阶段，尚未投产......哎，只要给我一颗灵能弹......” 科尔纳颓废地解释了几句，背靠青铜棺，滑倒坐下。 “蜕灵？”凌樱眼神一亮，掀开了手办背上的暗盖，露出了一个小气囊。 “不会吧？莫非要拿我去当弹药？”弃灵暗叫不好。 “我、我这儿有一只蜕灵，你能不能把它导入手枪？”生死存亡，凌樱也顾不得个人隐私了。 “真的？太好了！我还想去底层仓库找找看，可是外面太危险了！” 蜕灵是这个世界上常见的交易品，“黑山号”上也载着几大箱。可是两人仓皇逃命，才逃进大厅，哪有胆子再出去？不幸中的万幸，此地刚好有一只蜕灵。 灵能手枪，内嵌袖珍湮灭装置，把灵能弹携带的蜕灵消解，转成强力的能量攻击。 当然，也可直接使用蜕灵。 科尔纳接过手办，微微一愣，即把气囊上的缚灵阵，对准手枪柄头的吸灵器。 “凌小姐，你把蜕灵放出来，它会自动被手枪吸入。” “好，我马上就做！缚、缚灵阵——蜕灵释放，口令：落樱缤纷。” 言语激活了术式。 弃灵刚嗅到自由的气息，一股强劲的吸力陡然出现。 它无法抵抗，感觉被水泵抽走似的，从一个封闭空间，钻进另一个封闭空间。这个空间里，没有视窗，只有冰冷的空白，以及紫色咒刻，环绕在它旁边。 紫光攒射过来，弃灵如处无数聚光灯下，通体被光芒扫描。 手枪上的状态仪亮了，呈现出两行数字。 “什么？纯度100%？完整度100%？”科尔纳读了示数，顿觉难以置信。 凌樱也一下子震惊了。他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纯度100%，说明它不是多个蜕灵的结合体，而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完整度100%，说明它不是残体，也没有经过拼接，灵魂完整无缺。 一般的蜕术，修炼者耗费几十年，逐步蜕去灵魂中的多余部分。这样直到“洗礼”，蜕下来的蜕灵，就算没有一百只，也得有七八十只。七八十只拼接在一起，勉强能还原灵主旧有灵魂。 如此一来，完整度虽可观，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而是“一群”，强行粘贴成为整体。 更别说，越残缺的蜕灵，越容易被其他灵主的蜕灵融合，变成另外的东西。掺杂了外来蜕灵，纯度就会下降。 纯度100%，加上完整度100%，简直是个奇迹。 两人只想得出一种情况，能让“双百分”的奇迹成立： 单凭一次修炼，直接从“原初”完成“洗礼”——等同于，灵主一次蜕除了整个灵魂。 这又很矛盾：果真有这么神奇的蜕术，新的灵魂来不及滋生，灵主不得变成没有意识的植物人了？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科尔纳的关注点，马上又回到手枪上。 “读数如果没错，根据灵能转换定律，纯度越高，释放的能量越强......等我估算一下......圣灵在上！这只蜕灵若完全湮灭，相当于一颗灵核弹的威力！” “什么是灵核弹？”凌樱一脸迷茫。 “灵核是特殊方法提炼的高纯度蜕灵......这么说吧，灵核弹轻而易举，能把十艘‘黑山号’炸沉！什么灵武者，什么‘二蜕’，全抵不过我一枪！哼哼，开始转化！” 科尔纳哈哈大笑，按下柄侧的分解按钮。 密闭的空间里，无数的紫色咒刻，探出触手，缠绕住弃灵，开始了撕扯。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传来。 弃灵感觉自己要被扯成千百个碎片。 第六章 大海之手 紫色的咒刻漫天狂舞，骇异的光芒，无穷的恐怖，使得受难的弃灵更加痛苦。无边痛苦蔓延，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弃灵拼命挣扎着，像已遭了千万年折磨。 它100%的完整性，给了它抵抗的本钱，湮灭装置一时无法分解它。 这也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乎后悔自己有知觉。如果它能自杀，应该会马上自杀。 可惜它没有选择权。它不过是一枚即将被消耗的弹药。 “蜕灵怎么还没分解？”握着手枪的科尔纳，慢慢也焦躁起来了。 这把实验枪，还是黑山公司内部的体验版。其配备的转化器比较原始，不知道能不能处理高纯度的蜕灵。 看见手枪壳透出的不断闪烁的紫光，凌樱也明白，消解蜕灵的过程不顺利。 她呆呆地望着这把与她性命干系极大的武器，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猛地，她想起了原因。 “对啊......我忘了替它解除催眠术式！它现在是以祖先的意识，在被咒刻分解啊！” 凌樱无法容忍，自己最崇拜的凌祖，遭受到这种痛苦折磨。哪怕并非真的凌祖，仅是一只自以为是凌祖的蜕灵，山寨的替身，她也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不假思索，抬起巴掌，打掉了科尔纳的手枪。 “你、你干什么？”科尔纳一愣，刚要去拾起，却被她狠狠拉住。 “快把那只蜕灵放了！”凌樱抱住他胳臂，大嚷大叫。 “你疯了？”科尔纳没空思考知书达礼的淑女，为何突然变成女汉子。 他期盼已久的“肢体接触”，好像不是那回事。 “凌小姐，快放手！”科尔纳发觉她的力气，比想象中的大。 “呀呀呀！凌家格斗技·十字锁！”凌樱感觉他要挣开，原地跳了起来，两腿缠住科尔纳的脖子，往下一拐。 科尔纳后脑撞地，眼冒金星，脖子被一双玉腿锁住，呼吸不能。 凌家祖先是修炼“古蜕术”的，一些古老的格斗术，经过后代改良，流传至今。凌家不单是东方商界的巨头，也是开了几十家武馆和健身会所，学生过万的修行名门。 凌樱不修行，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祖先，我这就放你出来！”凌樱松开一条腿，高高抬起，对准手枪，脚后跟重重砸去。砰！灵能手枪外壳并不结实，被她一脚，来了个大变形，手柄碎成几段。 对抗强敌的唯一手段，一转眼间，沦为了泡影。 “混蛋！你这个贱人！”科尔纳勃然大怒，倏地翻身站直，抓住凌樱一条大腿，把她倒着提起。 西方贵族崇尚勇武，他从小就接受了骑马、击剑、摔跤、搏击等课程。比起凌樱的三脚猫功夫，他有货真价实的实战能力。再说，他也在修炼高级的蜕术，差一两年就能“洗礼”了。 “蠢女人，你断送了我们生路！好吧......都是你害的，那我死之前，就从你身上索讨个够！” 科尔纳撕开她的衣裙，把她粗暴地扔在地上。 “啊！”凌樱痛叫了一声，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外裙被撕开了一道长口子，露出半截殷红的肚兜。 “哼，这就是你们东方女人穿的内衣么？嗬嗬，教教我，该怎么脱它，是直接撕掉么？” 科尔纳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这具垂涎已久的肉体，咽了咽口水。 最后一线生机已断，他也放弃治疗了，索性不管将要来临的厄运，趁着还没挂，先满足当下欢愉。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我救的又不是祖先......” 凌樱紧紧地抱着前胸，不断往后缩去，心中感到一股悔意。 断裂的手枪处，冒起几缕黑烟，烟气中似有条模糊的影子。 她明白是里面的蜕灵，逃了出来，忽然醒悟自己干了件傻事。因为某种缘故，她对祖先的爱慕，已经成了本能。有时候，她就会像这样，脑子短路，举止荒唐。 奈何，没有后悔药能吃。 就在科尔纳越逼越近时，传来一声巨响。 嘭咚！大厅的铁门被轰开了。 沧浪、侏儒船长和其他海盗出现在门口。 “终于找到你们了！唔......还有那具蜕尸。”侏儒船长的声音兴奋了起来。 他居然无视一男一女，眼神直接锁定了青铜棺。 “沧浪，宰了他们！不准他们靠近我的宝贝！” 刀客应声而出，身形快如幻影。科尔纳吓得脸色煞白，顾不得逼近凌樱，忙抱着头，翻滚到一边。 就在此刻，更大的变故发生了。 整个地板倾斜了四十五度，并且渐渐升得更高，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后滑去。 门口的侏儒船长，和那群海盗，开始惊恐地叫喊着。 滑出门后，他们发现，倾斜的是甲板，也不是“黑山号”，而是海平面。 沧浪的注意力，仍在青铜棺上。他顶着倾斜的势头，往前，再往前，再往前，只差一点，就能够到目标。 “祖先，我和你死在一起！” 凌樱才逃脱被玷污的命运，一咬牙，爬上青铜棺的玻璃罩，挥拳砸碎了玻璃，整个人摔入棺中。 而青铜棺被固定在地板上，没有滑落。 沧浪中指才够到棺材，猛听见她大叫，心神分散，没能抓稳，身子急速倒退，越离越远。 地板近乎垂直，无处借力。沧浪长刀出鞘，横着一挥。刀气斩出，击碎棺材底部的螺栓。 青铜棺往下滑来。 沧浪五指下扣，在精钢打造的地板上，落下五道长长的指痕。剧烈的摩擦，令他立即减速。一人一棺逐渐靠近，出门的一刻，他已与棺材平行，扳住棺板，就要从棺内抢出蜕尸。 突然，蜕尸睁开了双目，扫了他一眼。就算他意志坚定，也呆愣了一下。 随后，他看到了另一幕，更可怕的一幕。恐惧，使他情不自禁松开了手。 一条通体由海水组成，长达数十米的手臂，伸出了海面。或者说，这条手臂，自己就是海面，简直是——大海之手。水底似乎藏着一个巨人，将从沉睡中站起。 海水凝聚的大手，握住船尾举起。“黑山号”悬空，离下方翻腾的海浪，隔了两艘巨轮的距离。 突然，另一只海之手，也探出了水面，瞬间拔高。水做的拳头松开，巴掌上水流构成的指纹，清晰可见。 “大海底下，究竟有什么？”活着的人看到这壮观之景，甚至忘却了生死。 硕大无朋的湛蓝巴掌，朝着悬空的“黑山号”拍了过来。 咣！巨轮碎成了几截。浪花飞溅，旋涡汇聚，欢呼着，雀跃着，迎接它的残骸。天边亮起过一道闪电，巨手轰然倒塌，组成它们的海水，好像瀑布一样，涮过半空，落回大海。 海船的碎片被淹没了。平静的海面，映照出皎洁的明月。 第七章 凌弃 “......我死了么？嗯？我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凌樱只觉得眼皮红通通的，慢慢睁眼，刺目的阳光，又使她撇开脑袋。 怀中传来异样触感，低眼一看，自己抱着一双结实有力的腿。 “莫非是......” 凌樱急忙抬起头，发现自己置身一片陌生的沙滩。朝思暮想的凌祖就在前面，蜕尸半抬身躯，靠在一块青石上。而她正牢牢抱住了蜕尸的双腿。 “对了，我昏迷之前，抱着祖先大人。难道是祖先把我带来了这里？” “等、等一下，周围没有人？”她左顾右盼，只看到蔚蓝的大海，平整的沙滩和远方翠绿的丛林。 “什么什么什么？那我现在，岂不是在跟祖先大人独处，可以为所欲为了？” 比起在哪，和有无食物，凌樱更关心的是这个。 她双目放出兴奋的光芒，调整好姿势，准备朝蜕尸身上扑去。 “我来了！” 猛然，蜕尸眼睛一睁，恰好看到飞扑到面前的少女，本能想伸手推开她。 可他发现自己没有手臂，于是一脚蹬了出去。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凌樱惨叫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扑通，掉进几米外的海水里。 “啊，对不起......”蜕尸开口说了一句，接着它自己愣住了。 说话的感觉大不相同，不再是振动空气。 “我在用嘴说话么？叽哩哇啦，嘟呜咕噜......”蜕尸搅了搅舌头，确认了这一点。 “......莫非我变成了人类？不，还可以感到灵体之身，只是和这个身躯结合得如此融洽，若不细心感知，我自己都觉察不到区别。”蜕尸醒悟了过来，同时各种回忆，涌上脑海。 “噗，噗，哇，哇哇，呜呜呜！”一个人影从水中爬上沙滩，呛了几声，吐出口里的海水。正是凌樱，她早已晒干的残破衣裙，又一次全部湿透，加上湿漉漉的长头发，狼狈到极点。 纵然如此，美少女还是美少女，别说被洗去尘埃的容颜，还滴着水的透明衣物，配上楚楚可怜的表情。让男人一眼望去，不自觉会被吸引所有注意力，燃起欲望和冲动。 不过，蜕尸只顾打量自己。没有手臂，就弯着大腿，用脚丫子在脸庞、脖子、胸膛等各处按来按去。 “......祖、祖先大人活了？”差点被海浪卷走的凌樱来不及抱怨，目瞪口呆。 不对，是祖先显灵了！祖先为了救我，特意显灵了！ 凌樱热泪盈眶，三步并两步跑到蜕尸面前，就想抱住它，又怕再被踢飞，犹豫地停下了。“嗯......祖先一定是觉得我仪态不够端庄，不符合他古代人的品味。” 凌樱瞬间变回了在“黑山号”上时的淑女，低眉顺眼，屈腰行礼，温言细语地开口。 “凌樱见过祖先，多谢祖先大人搭救之恩。”她拉了拉肩上的衫布，遮住被撕开的前襟，以免不雅。 “嗯？啊、啊......你好......”蜕尸隔了半晌，才发觉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哇，祖先大人回答这么接地气？好亲切呀！”凌樱不由眼冒爱心。 “......别误会。我不是你的祖先。”蜕尸的声音变冷了。看着凌樱的脸颊，它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嗯？祖先大人真爱开玩笑，人家在古代书籍里瞧过，您这种情况，叫做‘借尸还魂’吧？书上说了，这是一些珍稀‘古蜕术’才有的特质，‘蜕而不朽，一朝回魂’......” “不，我不是凌祖......你认得我，应该知道我是谁。”蜕尸淡淡地说。 凌樱瞧它神情郑重其事，一腔的兴奋慢慢浇灭，眨了眨眼睛。突然，她的嘴巴张成了〇形，不可思议地叫出声来。 “莫非......你是那只蜕灵！陪了我一晚上，又被吸进灵能枪，最后让我放出来的蜕灵？你怎么可能会记得......”突然间，凌樱手足无措。 “我没有被催眠，一直没有。”蜕尸开口说道。 凌樱一怔。啥？没有被催眠？那我连着好几个晚上，和“凌祖”的私密对话，不都被它知道得一清二楚？等等！那天夜里，它要没被催眠，岂非是在和它的本体玩的那个？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凌樱如遭雷击，羞愤得几欲跳海。 她想把这只洞悉自己隐私的蜕灵，当场掐灭。 不过，眼下说话的，是凌祖的蜕尸，不再是手办。她好像没有能力加害它。 “最崇拜的偶像，与最厌恶的蜕灵，融为一体了，你有什么感想？”蜕尸面无表情。 它在缚灵阵里时，因为凌樱一句口令，差点就“被”自毁。同样是凌樱，将它作为手枪弹药，主动交给科尔纳。 最后少女救了它，但它明白，她的冲动是因为对凌祖的爱慕，与自己毫无关系。 看着说不出话，还带着几分惊恐的凌樱，蜕尸也没什么好感。 可她救了自己，毕竟是事实。蜕尸并不打算报复。 “我走了......”它站起身子，沿着沙滩，往前走去。 “祖、祖先大人......你要去哪？”凌樱看它没有恶意，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发问。 “我不是你的祖先，从今往后......我名叫凌弃！” “弃灵”倒过来念，就是“凌弃”，更像人类的名字。 他这么命名，是因为他还记得许多关于蜕尸原主人的信息。与凌祖同姓，算报答对方给予身体的恩情。 他在沙滩上缓行，吹着带着咸味的海风，长发飘扬，甚是惬意。 “这就是人类的感触么？有身体真好啊！” 从前的他，依附空气为生。风对他来说，是不小的麻烦，有可能导致形体被吹散，必须集中精力维系。 那时，他像泡在汪洋里的小鱼。现在，感觉自己像是天空翱翔的大鸟。 享受着海风，走了一小会儿，回头一瞧，凌樱就在几步外跟着自己，表情可怜巴巴的。 “你干什么？咱们互不相欠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凌弃皱起眉头。 “祖先，不......凌弃，我都不知这是哪儿，怎么走？再说，我一个弱女子，又不是蜕者，一人留在旷野荒地，要被野兽叼走了怎么办？只有、只有跟着你啦。”凌樱泫然欲泣。 第八章 肉身三蜕 “哼，随便你。”凌弃不太愿意和曾经想杀死自己的女子同行。 只不过，凌樱是这具身体的直系后代，他拿人家手软，也不好置之不顾。 凌樱明白他默许了，破涕为笑，几步跑了近来，恨不得要和他黏在一起。 “离我远点！你个变态痴女！”凌弃连忙远离她。 “啥？变态痴女？”凌樱的脸，唰地红透了，想起与他做过的扮演游戏，无地自容，“区区一只小蜕灵，怎么知道这种高级词汇？它到底什么来头？” “祖......凌弃，你、你要去哪？”半晌，她才恢复神色，不远不近，跟在凌弃身后。 “我不知道......有了以假乱真的身躯，我也许也能踏足人类世界，不用躲躲藏藏了。” 他侧脸上，有一股不易觉察的悲凉，凌樱似乎猜得到他经历过什么，莫名感到同情。 “你、你去人类世界干嘛？” “我想弄明白，谁是我的灵主？为什么要将我分离出来，又抛弃了我？” “你不知道？瞧你智慧好像挺高的，不会没有印象吧？” 一般人修行蜕术，都是逐步蜕去理想灵魂外的杂质。每一次修炼，都会产生蜕灵。蜕灵多为残损的灵体，特别是独自游荡的蜕灵，智慧普遍不高。 相比同类，凌弃是个异数。 “我一点都不记得。”凌弃摇了摇头。 “真稀奇，蜕灵或多或少，应该都保有灵主的记忆啊。”凌弃托腮沉思。 “不过嘛，我也觉得你没什么特点。比起千奇百怪的蜕灵们，你更像一个普通人类。而且，你怎么能和祖先的蜕尸结合？他们在棺材上布置了绝灵结界，蜕灵根本无法近身。” 发现凌弃对自己并无敌意，凌樱又变得轻松起来。 “我不知道......我被那些咒刻，撕扯得几乎支离破碎。等我逃脱，灵体已损坏九成，本来也活不了。但我突然看到那具蜕尸放出光芒，像是在吸引我，就奋力朝它飘了过去。” “然后呢？一点阻碍都没有？”凌樱十分好奇。 “唯一的阻碍，是那层玻璃。可你打碎玻璃盖，跌进棺材，我也顺势跟进去，钻入了蜕尸内部。” “对了，你的纯度和完整度都是100%，与人类相似！结界对人类不起作用，搞不好，对你也不起作用。” “是吗？反正我被修复了，也因此昏睡，不省人事。”凌弃点了点头。 凌樱低下脑袋，打量自己肌肤，却没看到一丝伤痕。可她记得，翻进棺材时，被碎裂的玻璃，划得满身是伤， “莫非是......”她胸中升起一个念头。 “有身体的感觉真好！”凌弃再次感叹，他精力充沛，走了大半天，丝毫不觉疲劳。 “当然啦！蜕灵和蜕尸是最完美的搭配！无论东方西方，都有不少上层名流，一掷千金，为他们钟爱的蜕灵购买古董蜕尸，变得和人类相差无几。市面上仅存的蜕尸，早就被抢购一空了。” “为什么？”人类居然花大价钱帮蜕灵获得肉体，凌弃想不通道理。 “养小猫养小狗，也得配备最好的设施，何况是养蜕灵......啊！”理所当然的事，凌樱说出来才觉不妥。 她忘了，说话的对象，正是一只蜕灵。 凌弃沉默不语。 “凌弃，你、你别误会，这个世界上，也有许多对蜕灵很友好的人类啊！有人和蜕灵并肩作战，还有人奉献生命保护蜕灵，甚至、甚至还有人和蜕灵坠入爱河，至死不渝......” “你之前对待我，和对待废物可没两样。” “我......我......”凌樱泄了气似的，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有什么法子？我也很矛盾啊！我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对蜕灵的观念，早就根深蒂固了！” “而且，如果我没留学，一直呆在凌家长大，兴许碰到你，二话不说，就把你轰得连渣都不剩了呢。”她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刚说完就后悔了，忐忑不安，害怕凌弃会发火。 凌弃却没生气，只是说：“谢谢你说实话，你很坦诚。” 他知道，如果凌樱否认这些明摆的事实，也仅是为了生存而表现虚伪。 真诚对他来说，比虚伪更有价值。 “不客气！”凌樱如释重负，重归开心的表情。 “再说了，你和祖先合二为一，又是其他蜕灵比得了的？你在我眼里，比99.99999999999%的人类都瞧着舒服，哇......凌弃，让我摸一摸你的腹肌好不好？” “色女！花痴！”凌弃无师自通，已经学会了翻白眼。 他急忙加快脚步，以免流着口水的美少女靠近。 “喂，等我一下啦！你‘三蜕’的身体，跑起来，我怎么跟得上啊？”凌樱追得气喘吁吁。 “三蜕？蜕尸也分几蜕吗？”熟悉的词汇，令凌弃停下脚步。 凌樱坐倒在沙滩上，抹了抹颊上的香汗。 “当然啦！蜕术有‘羽化’，古蜕术也有‘脱胎’。首次脱胎就是‘一蜕’，再次脱胎，就是‘二蜕’。考古队测定过了，此尸祖先完成‘四蜕’时蜕掉的。也就是说，是‘三蜕’之后的身躯。”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厉害之处啊？”凌弃满是疑惑。 他的意识沉入体内，想要探寻一番，“三蜕”的蜕尸有何奇妙。 “那是你还不懂运用！”凌樱明艳的容颜间，流过一丝得意的笑容，“本姑娘查阅过不少和祖先大人相关的文献。你要是答应，让我摸下腹肌，我马上教你......” “哈哈哈哈，那就有劳凌小姐了！沧浪，逼出那只蜕灵，再将女人带过来！” 回答她的，不是凌弃，是一个熟悉又怪异的声音。 凌樱吃惊地抬起脑袋，只见凌弃还在闭目思索。他背后，刀客双手握住长刀，悄无声息地逼近。 “祖先，小心！！！”凌樱扑了上去，将凌弃推开，忽然小腹一痛。她低下头去，腹部已被长刀贯穿，没入至柄。 凌弃听到叫声，登时惊醒，意识从体内回归大脑。 他呆住了，凌樱就在他眼前，被刺穿了身体。 沧浪像个冷血无情的杀戮机器，长刀一收，带出一串血珠儿，又朝凌弃腰上斩来。 第九章 五气印 “啊啊啊！”凌弃不知为何，怒火中烧，一脚弹起，踢中沧浪拿刀的手肘。 咔嚓一声，沧浪手臂骨折，扭曲变形，整个人也跌飞了几米。 他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他从来被这么容易，就被人击断骨头。 灵武者的骨头，可是受到了精神力强化的，比起普通人坚硬了不知多少倍。况且，他还是“二蜕”，能将威尔士等蜕者如同切水果一样轻易杀死的高手。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那具蜕尸的力量，来自三千年前的力量。 他不敢再大意半分了，精神力封住大脑部分感觉，痛楚被抹消了。 注意力再次集中，半空翻回身子，左手从右掌接过长刀，唰唰唰挥出三下。 刀影乍分为三，流光如河，淌淌前行，似真非真。 风也随之浮动，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拌空气，阵阵气浪，袭卷凌弃周身。 ——新阴流·月影！ 沙滩上延伸出三条分叉的沟壑，细沙乱飞，漫天黄影，犹如刮起了沙尘暴。 攻击看起来凶猛无比，可十几米外观战的侏儒船长，叹息了一声。 “哎，沧浪，回来吧！他们已经逃了！”他将带着小丑面具的脸，转向了与沙滩接壤的密林。身后七八个海盗，正忙着挥舞武器，将被风吹来的沙尘赶跑。 不仅凌弃和凌樱，这群海盗居然也没死，但似乎仅有蜕者活了下来。 沧浪默默走回船长身边，一言不发。 “沧浪什么都好，就是心无欲念，光听命令行事，不懂灵机应变。” 沙滩上满是沙子，那一刀，威力虽大，也遮掩了己方视线，给了对方逃跑之机。 他无奈地看了伙伴一眼，目光再次投向密林。密林宽阔无比，远处连着一座凸起的矮山。 “沧浪骨折一臂，不能贸然追击。只好先养伤，再想办法围剿他们了。可恶，可恶，那具‘三蜕’的蜕尸，老子一定要弄到手！我发誓，一定会的！” 半个小时后，密林的深处，凌樱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双目半闭半张，嘴唇全然发白。她奄奄一息，鲜红的血液，仍然从腹中的伤口涓涓流出。 凌弃咬住肩头的衣衫，轻轻一扯，一块衣布被他含在嘴里。他轻轻低下头，对准少女的小腹，想要用布堵住伤口。然而，布被瞬间染红了。他的嘴里，首都尝到血的滋味。 过了片刻，两人脚下，满是染血的布团。这么止血，明显没什么效率。可是他没有双手，也只好用嘴了。 若非他看准凌樱摔倒之前，让她恰好跌在自己背上，也许就不能从沧浪的攻击中，带她成功逃离了。 好在“三蜕”肉身的速度不是开玩笑，沧浪刚想追击，已经弄丢了他的身影。 要不是怕凌樱掉下去，他还可以跑得更快。 “祖、祖先......我、我不想死......”凌樱神智恢复少许，呻吟了一声。 “我不是凌祖，我是凌弃。”凌弃轻声回答。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也许我不能像凌祖那样，有办法救你。 毕竟，一日之前，他还仅是一只被抛弃的蜕灵；凌祖，则是来自古代的超人类，神通广大的修士。两者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并无什么交集。 但现在，凌弃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真正的凌祖，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他觉得好像不怎么恨少女对自己做的那些过分的事了。虽然凌樱两次救自己，都是因为，把自己错当成凌祖。 救命之恩，总不是假的。何况第二次，还令她身受重伤，面临濒死。 “凌祖，帮我救救这名人类少女吧......” 凌祖，蜕尸的原主人，似乎听到了他的祈求。 被他牙齿扯碎的上衣，破损处露出的胸膛，一道拳头大的印记浮现在皮肤上。这个神秘的印记，由五条弧线构成，头尾相衔，环绕成圆，并且还在......缓缓转动。 弧线越变越粗，有了图案，有了颜色，像是五条彩色小蛇。青、黄、蓝、红、白。五色相互追逐，仿佛永无休止。 凌弃突然发觉，通过口鼻吸入的空气，有一大半没了踪影，而胸前的印记，愈发清晰。 他心念一动，一股热流从印记上涌出，带着若隐若现的彩纹，仿佛阳光下的泡沫，飘向凌樱腹部的伤口。 惊人的效果出现了。 血液停止渗出，伤口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转眼间，刀伤无影无踪。少女光洁的小腹上，连一道血疤都没有落下。 “真是太神奇了......”凌弃为自己展现出的治愈力量，感到不可思议。 这具蜕尸，藏着他还不知道的秘密。 凌樱的睫毛动了动，睁开双目，神色难掩疲倦，可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她知觉一直都在，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凌弃胸膛间的印记，面上露出一丝敬畏。 “果然，这就是祖先‘一蜕’时获得的胎记——‘五气印’......”说完，她安宁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密林已是漆黑一片，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令人心里发毛。 “呸，呸......好酸！这就是你筹备大半天，招待我的晚餐？”凌樱埋怨一句，将手中饱满多汁的果子扔掉了，从身边的果堆里又拿起另一个。她舒适地靠在凌弃身上，后者却一脸不自在。 凌弃逃命逃习惯了，防范意识过重，怕让敌人发现，不敢生火。凌樱基本是被冻醒的，然后以夜冷衣薄的理由，果断蹭到凌弃怀里取暖。凌弃心想她还是伤员，无可奈何默许了。 不过，他时刻提防少女的小动作，免得她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 夜幕降临之前，他在本地“摘”了不少果子，解决了食物问题。 没有手，只能靠脚。 好在蜕尸的力气大得惊人，稍稍用力，就能把一棵树上的果实全震下来。凌樱睡了半日，肚子早饿得咕咕叫。这些不知名的果子，大半又酸又涩，她也不得不吃。 其实凌弃是蜕尸之身，不需要进食。但他很想体验一下人类吃东西的感觉。酸和涩，对他来说，并不是太糟糕的味道。 “唉，佳人在怀，衣衫不整，有个家伙却不解风情呢......”凌樱小猫一样蜷在他胸前，身上的衣裙，曾被科尔纳撕开，肌肤半遮半露，显得颇为诱人。 可惜，凌弃对食物的兴趣似乎更大，难怪凌樱会发出幽怨的叹息。 “就知道吃！你是猪呀？哼，我这样的美少女投怀送抱，你都没反应，还算是男人吗？”凌樱恼怒地将一颗果子塞进他嘴里。 “唔唔，唔，废话，我本来就不是人......”凌弃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要不肯喂我，我自己也可以用脚......拿着吃。” “用脚吃东西？恶心！虽然是祖先的脚......” “这只脚力气真大，感觉要出全力，能踢断大树。” “力气大算毛啊！祖先身为‘古蜕者’，真正厉害的，是你身上的胎记。” “就是你说的‘五气印’？那是什么东西？” 第十章 胎记力量 凌樱对祖先的各种传说了如指掌，问无不答。 “类似于‘洗礼’或‘羽化’，古蜕术的修行者，蜕去所有旧的血肉骨骼、皮肤毛发后，相比出生之时，整个人全部替换，这就叫作‘脱胎’。每一次蜕变，都会在新身体上，浮现一个胎记，古称‘印’。这个胎记，代表肉身觉醒的能力。‘五气印’为祖先大人‘一蜕’得到的胎记。所谓五气：风、暑、湿、燥、寒，乃是大自然的气息。假若五气失衡，就会颠倒气象，滋生疾病；但调和平衡，却能润养万物，修复生灵。” “我的灵体被修复，和你的刀伤愈合，都是它的功劳吗？”凌弃恍然大悟。 “没错！祖先的五气印，能吸收大自然的五气，自行调和，转化为治愈之力。我当初爬进棺材时，被玻璃割得浑身是血，后来却没留伤痕，肯定也因为触发了五气印。每一次蜕变，胎记都会继承，所以你能使用它。” 古蜕术已经失传很久，在现代，只有少数人还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凌樱倾慕祖先，才会通过各种渠道，搜刮情报，获知凌祖修行的详细经历。 “我现在可以运用自如了。”凌弃微微一动念头，五气印加速转动，浑身散发出温和的气流。 凌樱大感温暖，打了个哈欠，惬意地伸了伸懒腰。 “你的身体是‘三蜕’，理论上，除了五气印，还可以运用两个胎记。” “啊，那我怎么毫无感应？” “祖先的蜕尸沉睡得太久，力量还没完全苏醒。你只要知道那两个胎记的讯息，肯定能唤醒它们。比如你想救我，思绪暗合五气印的治愈力，胎记便浮现而出。”凌樱说着，脸就红了。 “其他两个胎记叫做什么？” “二蜕的胎记，名为云煞印。三蜕的胎记，名为群魔印。” “呃，好厨二的名字......是你祖先自己起的么？” “......停一下，我早想问了。你一只蜕灵，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奇怪的词汇？” “从书上看来的啊。我有好几年，为了躲避人类，藏在一个废旧的书屋里，把里面的书都读完了。” “什么类型的书？”凌樱没想到蜕灵里，还有饱读诗书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它们该叫什么，书名都是像《蜕灵也要谈恋爱》、《我的灵主哪有这么可爱》、《蜕物语》、《我的蜕灵很少》、《从零开始的蜕术修行》之类的。我对世界的了解，就是从这些书开始的。” 凌樱无语，怪不得这只蜕灵，时不时蹦出几个死宅专用词。 “不过，真正的蜕灵和人类，怎能像书上描绘的友好相处？后来我离开书屋，想重新和人类打交道，结果被抓住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那时起，我就明白，书都是骗人的。” 凌樱有点同情他，她大概可以体会这种梦想幻灭的感觉。 “我的灵主，多半也不是书里那些善良的灵主。或许我一找到他，他反而会杀了我。”他说话时，脸上带着一抹忧郁，与强大自信的凌祖风格相异。不过忧郁的表情，与略显俊美的面庞更般配。 凌樱瞧着，不由心跳加快。“你的灵主不要你，我要你呀！来，让我看看！” “痴女，离我远点！我一想到那天晚上的羞耻Play，就浑身发毛。” “哇哇哇哇哇，别让我也想起来呀！我、我不管，你和祖先融合，我这辈子非你不嫁了！”凌樱满脸通红。 “奇葩！哪有非自己祖先不嫁的女人啊？” “我第一次看到祖先画像，就觉得他是我理想中的男人。于是我专门学了一门蜕术，名叫‘痴情锁’，能把我的恋心，牢牢锁在祖先身上。只要对其他男人生出一丝爱慕，就会迅速蜕掉。” “这是什么鬼蜕术......”凌弃一阵头大。 “所以嘛，自始至终，我只可能爱上祖先一个人！”凌樱有些自得地宣布。 “再强调一遍！我是凌弃，不是你的祖先！” “我知道呀，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冲动！毕竟，你是世上最接近祖先的人了！” 凌樱死缠烂打，终于抱上了凌弃的腰。 “哎，认得你，算我倒霉。”凌弃无奈，却看见凌樱正抬起美目，朝自己露出得逞的笑容。 其实他的心里，不讨厌这种感觉。固然，掺杂着某些原因，凌樱仍是第一个把他视为朋友，甚至更亲近关系的人类。说不定，凌樱还令他重新生出一点点希望，对于心中那个不信任的梦想世界。 第二天的午后，阳光打在密林深处，空地上，满是斑驳的树影，天然隐蔽，令人不易觉察。 凌弃闭着双目，静静地立在被树木环绕的空处，周身散发出一团阴霾。太阳的余晖，居然无法照到他的肉体上，光明与暗影，隐隐相抗。两者的交界处，光暗对撞，不停地闪烁。 阴霾的轮廓渐渐扩大，散开，变幻着形状。 忽然，他的眼睛一睁，阴霾脱离身躯，汇聚成人形，迅如闪电，照着左边的大树冲去。 轰！五人才能合抱的树干被击穿了，留下一个人形通孔。树叶沙沙地落了一地。 黑影一闪，阴霾化作雾气，飞回到凌弃身边，重新构成人形，与他背靠背地站着。 两道人影，一虚一实，形体却几乎一模一样，不过黑影的右手指间，正捏着一片落叶。 对比凌弃，黑影有着两条手臂。 “帅炸啦！这就是真正的‘云煞印’！凌弃，你是天才么？才几个小时，你就能运用了！” 凌樱从一棵大树后探出脑袋，发觉安全了，忙不迭跑出来。她一脸惊喜，没想到凌弃掌握得这么快。虽然仅是唤醒胎记，二蜕的“云煞印”，无论复杂性和操纵难度，都比“五气印”高了一个档次。 “我练成了么？”凌弃喃喃自语，黑影散作漆黑的雾气，钻入他眉心的印记。这印记，是一个乌云造型的动态图案，半灰半黑，外形不断改变着，像是真正的云朵。 “严格来说，这不叫练成，而是你本来就会，刚想起来该怎么用！”凌樱笑吟吟地说，踮起脚尖，抬高手指，想要碰一下他额头间的胎记。 “别碰，危险！”凌弃忙退后一步，“你不是我，感觉不到它威力有多强。” “怕让我碰，说明你收发控制，还不够熟练呢！”凌樱有一丁点失望，也就收回手掌，片刻她又兴奋起来，“不过这结果已经够完美了，对付那个啥二蜕灵武者，煞魔一出，眨眼就能轰成渣渣！” 那一团任意变化，甚至可以聚成人影，作为凌弃分身的阴霾，称作“煞魔”。 凌樱告诉他，这是凌祖“二蜕”时觉醒的能力，将“五气印”吸收的自然五气，赋予愤怒与杀意，转化为强大的阴霾——云煞。通过额头的“云煞印”操纵云煞，化为煞魔，杀人伤敌，随心所欲。 说白了，五气印是治疗的手段，云煞印就是攻击的手段。 这两个胎记，本乃蜕尸自带，就算凌弃不怎么下工夫，迟早也能慢慢觉醒。 他虽然很快觉醒了两个胎记，离炉火纯青使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第十一章 无臂的缘由 首次驾驭煞魔，凌弃略感疲劳，长吐了一口气，盘腿坐倒，将目光扫到自己左边的胸膛。心脏的位置，也浮现出了一个印记，与胸膛正中央的“五气印”离得不远。 它不是动态的，而是静止的，模糊灰暗，瞧不清图案。 “你心脏处的胎记，就是‘群魔印’了。很可惜，你难以使用它。”凌樱靠着他坐下，拱起了膝盖。 “为什么？” “这个胎记蕴含的威能过大，无法光凭心念催使，需要双手辅助结印。” “原来如此......我没有手啊。”凌弃瞧向自己空荡荡的破袖，不由惋惜。 “所谓‘群魔印’，即操纵很多的煞魔。这些煞魔，又是五气形成的。你想，你吸了一天一夜的空气，也才聚成了一只煞魔。要驾驭群魔，得花多大工夫！而且还得有地方贮藏。因此祖先二蜕之后，练就了两条神奇的手臂，不仅能够储存巨量云煞，还能加强对它们的掌控。当年祖先被古修行界尊称为‘驭魔手’，就是为此了。” “所以他四蜕的时候，把双手也带走了？”凌弃有点明白了。 “凌弃，你不光天赋，智商也不像蜕灵喂！你不会是祖先显灵，故意戏弄我的吧？”凌樱忍不住靠近了他一点。 “别偷摸我大腿！古蜕术的修行，是将整个肉身蜕掉么？” “嗯，和蜕术的‘随练随蜕’大不一样，古蜕者修炼，多是积蓄至能够‘脱胎’了，便一次性脱去肉身，留下蝉蜕一样的蜕尸。不过，他们想带走一些部位，也可以办到。祖先双手极为珍贵，当然不愿从头再练了。” “群魔印之后是什么？”凌弃有些好奇。 “四蜕的胎记是‘魔军印’，顾名思义，能统领成千上万的煞魔，宛如一支大军；五蜕的胎记则是‘遮天印’，煞魔更数不胜数，升上高空，结成乌云，甚至可以把天遮住......” “真的可以把天遮住？”凌弃大吃一惊。 “......显然是吹牛嘛，这叫夸张修辞啦！啊......我、我没贬低祖先！我们的星球是圆的，要用乌云把整个地表裹住，恐怕神灵也做不到吧。”凌樱吐了吐舌头。 “哦......遮天印之后呢？”“不知道。”“不知道？” “祖先‘五蜕’后，留下子嗣，从此下落不明。至于后来，修炼到何种地步，无人能够知晓。” “这样啊......若凌祖活到现代，说不定已经几十蜕了吧。” “怎么可能！”凌樱白了他一眼，“又不是能永无休止地蜕变下去。每次蜕变，都比前一次难上数倍，乃至数十倍！就算祖先仅止步于‘五蜕’，也是出类拔萃的天才！” 凌弃悠然神往，出声感叹：“如果我也练到遮天印的境界，就没多少人类能伤害我了。” “凌弃......”凌樱有点于心不忍，不过还是告诉了他，“蜕灵都是不能修行的，只能继承灵主的部分力量。哪怕你和蜕尸结合，用上蜕尸自带的胎记之力，也没法进一步提升。” “......是吗？”凌弃沉默一会儿，突然站起身子。煞魔从他额头的胎记蹿出，慢慢布满周身。 “咦？你要干什么？”凌樱还以为他会很沮丧。 “休息够了，继续练习。就算无法修炼，多发挥出一分胎记力量，也能多一分自保的能力。”煞魔在他的控制下，挑战着难度更大的动作，飞来跃去，摘叶折枝，越来越轻松自如。 凌樱自觉地躲到了树后，免得妨碍他。她望向凌弃的眼神，莫名多了一分温柔，也多了一分痴迷。 三日之后。 “报仇咯，去报仇咯！”凌樱兴高采烈，和凌弃并肩穿出了密林。 这三天，凌弃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对云煞印的运使，已是天翻地覆。 凌樱评估了一下，觉得那名刀客沧浪，应该完全打不过他了。 凌弃却没那么乐观。 “我读过的书里，敌人都有杀手锏......有的小头目还能爆气，战斗力飙升十几倍......” “......现实不是小说好吗？没那么多奇迹的。二蜕与三蜕，完全天壤之别！” “但你也说过，古蜕术和蜕术不是一码事，没有可比性呀。” “呃，我说过吗......管它的，马马虎虎，差不多就行了！”凌樱脸上一红。 “马马虎虎？”凌弃翻了翻白眼，“而且，你连蜕者都不是，可别瞎误导我！” “本姑娘虽然不修行，我老爹是‘二蜕’，祖父是‘三蜕’。论见识，我比你这只小蜕灵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保险点考虑，若我打不过他......” “哎，你小心过头了，你现在是肉身三蜕啊！他才灵魂二蜕，论力量被你完爆！灵武者靠精神力洗涤身体，强化格斗，哪比得上真正蜕变肉身的古蜕者？修行界常说：灵武者是古蜕者最劣等的山寨品！” “......你急着怂恿我去报仇，其实只是想出来透气吧？” “哈，被你看穿了？躲在林子里，水果我快吃吐了，该去海边抓点鱼和螃蟹什么的啦。” “我没有手......要吃自己抓。”凌弃耸了耸肩膀。 “什么？你忍心让一个弱女子去抓鱼？我这两天织树叶，手上都被刺伤了！”凌樱抱怨道。 历经了海难和战斗，两人衣衫都有不同程度破损。凌弃练习的时候，凌樱闲来无事，摘了不少树叶，在旁缝补衣物。自小热爱美术，凌樱也心灵手巧，将树枝削尖，制成木针，又抽出衣服上的丝线，以树叶缝织漏洞。 以她的艺术品味，两人现在半布料半树叶的打扮，不仅造型毫不违和，还有点像情侣衫。 “和祖先大人男耕女织的美满日子结束了......”凌樱很怀念这几日。 “我有耕过地吗？你别脑补了好不好......”凌弃正要打破她的妄想，忽然耳中传来一丝动静，忙压低了嗓音，“别说话了，我听到有人正在交谈，他们就在不远。” 第十二章 凌弃VS沧浪（1） 两人站到一丛半人高的植物后面，弯下腰，往前窥看。 只见，百步外的沙滩上，竖起了一个两块长木板拼成的十字架。 一个人，光着上身被绑在十字架上。 这个人，竟是科尔纳。这个黑山家族的少爷，经历海难，居然也没死。 不过看起来，他离死也不远了——他的周围站着的，正是那小个子侏儒船长，沧浪及其余海盗。 “没想到，这头色魔也活下来了！应该跟船一起沉到海底！” 凌樱心里很不爽。 “咦？沉船？”凌弃蓦地感觉不对劲，低声问她：“凌樱，你还记得那场海难？” “怎么不记得？幸亏‘黑山号’忘了减速，撞毁海盗船后，继续往前。那小矮子和刀客刚冲进大厅，刚要杀我和混蛋科尔纳时，巨轮恰巧撞上冰山，船体倾斜，我们都滑出去了。怎么说，也算逃过一劫，虽然沉船掉到海里，你我也没死嘛，运气不错，一定是洋流把我们送上海岸的！” 凌弃沉吟不语，“撞上冰山？好像，事实不是这样的......”他和凌樱也曾聊起海难，内容却大多都集中在沉船之前，也没有觉察什么异样。直到现在，听凌樱说“黑山号”撞到冰山，怪异感充斥心头。 忽然，好像雷电划破夜空，一幅画面出现在他脑海，一闪而逝。 “蓝色的手？大海......的手？”凌弃登时愣住了，却隐觉这个画面应该是真的，“怎么回事？难道我们的记忆都被篡改了？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弃，凌弃，快看......”凌樱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抬眼望去。原来，沧浪走到了科尔纳身边，高高举起了长刀，侏儒船长在旁讥笑。 “小少爷，听说你们黑山家都是圣灵最虔诚的信徒，我让你死在十字架上，你该怎么报答我？” “你、你这个亵圣者......家族会替我报仇的！”科尔纳愤怒地大喊。 “哦？据我所知，你在你十一个兄弟中，排行第九，你们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所以，你才甘冒大险，在家族高手全抽不开空闲之时，主动请命押运蜕尸去中土，以表现你的勇敢气概，博得祖父的好感。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你若死了，我想你的兄弟们，也只会感激圣灵，并且嘲笑你的愚蠢吧。” 科尔纳的脸色，从愤怒变为惊恐，又从惊恐变为悔恨。 “你竟知道这么多？原来早就计划好了！我购买的假情报，也是你操作的......” “你没那么笨嘛！你当花够了钱，买到的消息就是真的？‘啊，风平浪静，只有海鸥飞翔的安全航线，唯一的威胁是那些海盗，可他们绝非我麾下蜕士的对手’......哈哈哈，真是滑稽！” 侏儒船长故意学他的口气说话。科尔纳屈辱到了极点，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哎，愚昧的你虽挺配合本船长工作。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咱们竟撞上冰山沉了船。哼，那具蜕尸，离我又远了一点......好吧，就请你先顶替那只蜕灵，接受我的怒火吧......沧浪，送他上路。” “不！”科尔纳发出绝望的哀嚎。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热血洒下，浸入沙里。十字架上，绑着无头的尸身。 “嗨呀，真爽，这人渣终于死了！”凌樱看到这一场景，细声欢呼，“哼，敢打本姑娘的主意，死有余辜！凌弃，要是你出手宰的他就更好了......不过，人渣对付人渣，也挺不错就是啦。” “我说你......看到他脑袋搬家，不害怕吗？”凌弃表示很无奈。 “不害怕啊，我在提尔雅学美术时，每天盯着分解的人体模型看，还有半剖的呢！” “......” “凌弃，该你出场了！杀掉海盗，大仇得报！对，就用我教你的出场方式！”凌樱兴奋地说。 “好吧......你个战五渣，躲好别动啊。”凌弃叮嘱了一句，飞身而出。 “沧浪，你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了吧？很好，我们今天就开始搜剿......嗯？看看是谁来了！哈哈哈，无名的小蜕灵，你真有胆子现身啊！那女人呢，已经不治身亡了吗？” 侏儒船长话说一半，余光瞅到凌弃踏着细沙走近，先是一怔，接着语气充满惊喜。 凌弃并不答话，脚底的黄沙忽地卷起，随风飘扬，空中构成五个大字：傻X，纳命来！ 侏儒船长愣住了。他一向爱嘲讽别人，猛被他这一下无声的嘲讽，气得差点晕倒。 憋屈的是，偏偏还不敢立刻发泄怒火，令沧浪出手。 从凌弃驱使砂砾的手段上，他瞧出端倪：这只蜕灵运用的，绝非从灵主身上继承的精神念力。 明显有一层阴霾，环绕在黄沙周围。从掌握的资料上，他隐约猜到是什么了。 “他已经能用上胎记之力了？怎么可能这么快？”侏儒船长嫉恨交加。 如果对方单纯和蜕尸结合，仅仅具备坚固的身板，超群的力气。沧浪只要不大意，干掉这只蜕灵，夺来蜕尸，绝不在话下。但有胎记之力，那就大不一样了，他先前的自信，完全被击碎了。 “可恶！区区一只蜕灵，哪知怎样激活胎记！一定是那凌家丫头教他的！没想到，她掌握了这么多信息！古蜕术的事，连她家族长辈也不一定清楚，一个未成年的女学生，为什么了若指掌？” 他又怎么猜得到，凌樱是个重度祖先控，对于凌祖的一切资料，搜刮得边角料都不剩，倒背如流。 就在他惊恼的同时，空中的黄沙又聚成一句话：吓傻了吧？一群弱鸡！ 侏儒船长一屁股坐倒了，愤怒压过了理智，出声暴喝： “所有人，给我宰了这只贱灵！” “嘻嘻，节目效果不错。”躲在远处的凌樱悄悄翘起大拇指。 沧浪的带领下，十余名海盗灵武者，各挥刀斧，咆哮着冲向凌弃。 黑影离体，凌弃还在缓步，煞魔却已如幽光幻影，一连串地，在各个海盗之间穿来闪去。 砰，砰，砰，砰，砰，砰...... 不到三秒，海盗们一个个扑倒在半途上，武器洒落一地，根本没能接近他。 灵武者的短板，就是精神力被肉身束缚，除非用投掷武器，无法跨距离进行远攻。凌弃驭使的煞魔，行动自如，敏捷迅猛，比蜕尸本身的战斗力还高，他们哪有半分胜算？ 只有沧浪不同，他的船长曾提起，他不单是灵武者那么简单。 刀光一闪，把空气劈出一道裂痕，照着突脸来的煞魔斩去。 凌弃不知能不能硬接，保险起见，微动意念，操纵煞魔轻轻避开。 只见风沙俱散，沧浪双手把住长刀，目光如鹰，牢牢锁住自己。 第十三章 凌弃VS沧浪（2） 呼，呼，呼，呼...... 还未交手，凌弃的身上，发出一阵阵有规律的风声，好像蟾蜍在鼓气，这是他呼吸的声音。 自然之中的五气，经由他的吞吐，转化为云煞，一缕缕黑气，绕上十几米外漂浮的煞魔。 煞魔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越来越强壮，手足肌肉显现得更加清晰。 沙滩上，煞魔和刀客沧浪，隔着十步对峙，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都在蓄力。 凌弃倒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得老远，只准备用煞魔当作分身，和刀客交战。他的肉体强度虽高，缺了一双手臂，也不懂什么搏斗技，若和灵武者贴身战斗，见招拆招，搞不好会被对方的刀子砍成泥巴。 他相信一名二蜕的灵武者，肯定怀有超凡的刀术，何况那把长刀，一看也是宝贝，或能斩杀自己三蜕的蜕尸。 “嗯，当初看的那堆小说里面，不少主角都是灵武者，太刀是他们的最佳搭档。”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沧浪，多半来自于那些小说诞生的国家。那个国家的修行者，崇尚武道，不以灵武者为耻。甚至有很多天才蜕士，甘愿舍弃前程，主动选择成为灵武者。 他们的武器——太刀，不光是斩人的利刃，也是他们修行的伴侣，历经的战斗越多，人刀之间默契越深，几乎心灵相通。一人一刀，踏上孤独的修行之旅，属于这些灵武者独有的浪漫。 沧浪的太刀，长达一米五以上，又叫“大太刀”，普通人很难挥动。当然，强化了肌肉的灵武者，使用这种武器，完全得心应手。其他海盗用的大刀和重斧，还要更加沉重，他们喜欢借此炫示自己的力量。 沧浪和他们不同，不太愿意张扬，何况身为一名与刀为伴的刀客，他也不能轻易更换武器。 “这样的人，很可怕。”凌弃忽然想起了小说里那些风格近似的厉害角色。 “有破绽！”沧浪动了，迈着朴实无华的步伐，噔噔蹬地疾速前行。 同时，太刀从下往上，掠过一个标准的180°半圆，一度不多，一度不少，姿势立由按刀转为斩击。 新阴流·半月！ 在他的力量和技巧下，看似整洁的动作，刀身其实瞬间振动了数十次。 空气在嗡鸣，剧烈的震颤，传递出了他的力道，折光率也发生改变，阳光映照上去，好像覆着一层刀芒。 声，光，力，技，一应俱全。合起来，是为艺——刀艺。这是一门使刀的艺术。 “我闪！”凌弃心意一动，煞魔撤向左边，在空中带出一条尾迹， 刹步，转身，横刀，直劈。沧浪一击不中，干净利落，继续追击敌人。 煞魔东闪西蹿，连躲了五六刀，蓦地仰头飞上高空，叫刀客无法触及。 唰唰唰唰唰！沧浪手腕一抬，太刀瞬斩数次，霎时，漫天刀光包围了煞魔。 煞魔躲得仓促，没能躲开，脑袋切掉半个，左手和右腿也被斩去一截。 它是云煞之身，被切落的部分，断开了与胎记的联系，由乌黑变回无色，混入周遭的空气。 “卧槽！这要换我......蜕尸不得被摧毁了？” 凌弃发觉沧浪比想象中的要厉害，根本不是凌樱说的，被自己完爆。 他连忙动了动心念，在胎记的控制下，残缺的煞魔，被重新修复为完好的人型，只是个头小了一圈。 突然，凌弃感到一股危险，目光一移，刀客近在咫尺。 沧浪痴迷刀术，不理会外务，但不代表他是傻子。 他自然瞧得出，对方的弱点是本体，没理由追着煞魔打，而让本体在旁安全遥控。 趁凌弃分心，他已健步冲来，太刀一举，向蜕尸肩头砍落。 “我扫！”凌弃急忙沉下身子，横腿一扫。 贴身格斗方面，凌弃没什么经验，毕竟以前他连身体都没有。这一下应变，还是凌樱教他的，所谓凌家格斗技，“扫堂腿”。说白了，就是一些再常见不过的基本功，冒用了凌家的名头。 凌樱要真的精通凌家的格斗技，还能被科尔纳欺负？她大言不惭，腆着脸教凌弃练功，完全是门外汉教门外汉。 好在有三蜕蜕尸加持，凌弃的反应、力量和速度都是超群的。 简单一个扫击，快得无与伦比，沧浪竭力腾跃，脚踝却还是被碰到了一点。 巨大的力道，将他掀倒，莫说失去平衡，差点用脸接地。他的刀砍在沙里，仿佛激起一朵黄沙组成的浪花。左手往地面一撑，连人带刀，旋转过来，再一次劈向凌弃的身躯。 恰在此刻，煞魔从天而降，双拳过顶，倒立着照沧浪头顶冲来。 凌弃赌了一把：你要敢砍我，下一秒就得被煞魔打死。 他知道沧浪不敢真正伤害自己，因为那个小矮子船长，还想要这具蜕尸。 蜕尸不坏，煞魔就仍受控制。 一瞬间，沧浪权衡利弊，愤怒地低吼一声，收刀躲开了煞魔。 “你一怂，便轮到我了！”凌弃露出一丝兴奋之色，他没学过什么战略，敌弱即我强的道理还是懂的。 凌家格斗技·剪刀脚！ 凌家格斗技·组合拳！ 他和煞魔同时出击了，仅仅是凌樱教过的基本招数，却配合相得益彰。 凌弃背贴沙滩，双脚一抬，夹上沧浪腰间，紧紧扣住。两人如此缠绕，沧浪的大刀过长，一时不好调转，暗叫不好。突然，一大串的重击，打在自己背上，煞魔好像一个拳击手，左右拳交替而出，拳头雨点般洒出。 沧浪被揍得眼前发黑，咳了一大口鲜血。吃了几拳后，他的长刀终于转了过来，挥向凌弃头颅。凌弃也不恋战，双腿松开，往旁边一蹭，滑出几米。沧浪反手一刀，逼走煞魔，连滚带爬，站起了身子。 他从被揍的一刻起，精神力就在不停运转，努力平复体内受损的内脏和骨骼。 他站直时，脸色恢复大半，可已经挨了无法弥补的重伤。 战斗是这样的无情，一个小小的犹豫也会引发失利，付出惨痛的代价。 若沧浪自己作战，他不会有丝毫犹豫。可船长的命令，限制了他的实力，让他不得不犹豫。 明白该怎么利用敌人的犹豫，是战斗天赋的一种。凌弃没什么战斗经验，却有战斗天赋。 他和煞魔一前一后，挡住了沧浪的去路，后者身形佝偻，粗重地喘气，几乎太刀都举不动了， “胜利不远了。”凌弃微微一笑。 第十四章 你也是蜕灵？ “小蜕灵，你别得意了！你看我手里是谁！”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他的自信。 凌弃回头一看，凌樱正惨兮兮地举起两手，一副投降的姿势立在不远处。 凌樱的头顶上，十几把大刀、斧头、手半剑、钉头锤悬浮着，围成一个圆圈，前端齐指当中的少女。 一个矮小的人影从她身后走出，正是那个侏儒船长。这人微微抬着粗短的手掌，看来是他，隔空控制着这些兵器。 这代表，他也是一名蜕者？ “对不起，凌弃，我拖你后腿了......”凌樱委屈地说。 “......你怎么被发现的？”凌弃略感无奈，说话的同时，煞魔紧盯住受伤的刀客。 “我看你用我教的格斗技，痛扁敌人，一时得意，情不自禁就喊出声了！” “服了你了，你个猪队友......”凌弃小声嘀咕。 “谁是猪队友啦？全怪你只顾打人，忘了这个小侏儒。”凌樱抗议。 “喂，是谁打包票说秒杀他的？结果我打得还挺吃力，不由我不分心。你是自作自受，认了吧！” “我哪晓得一个二蜕灵武者，能跟你打得有来有回？你是不是放水了......” “够了！你、你们当我不存在啊！”侏儒船长忍无可忍地爆发出一声怒吼。 “......您贵姓？” “免贵姓柳生......你、你耍我呢？你不怕我杀了她？” “柳生船长啊，幸会幸会，你要杀她，为什么非得向我请示呢？”凌弃耸了下肩膀，“众所周知，她是人类，我是蜕灵。而且，她的家族，一直都很仇视蜕灵。杀不杀她，关我什么事？” “好哇，凌弃，你腰杆硬了，就忘了我们的交情么......”凌樱气鼓鼓地说。 “别演戏了。我知道你俩关系不浅，你若真想让她死，为何她被沧浪刺穿，你还救了她？”柳生冷笑一声。 凌弃与凌樱对望一眼，只好收起了伪装出的轻浮。 “你想怎么样，才会放了她？”凌弃盯着柳生，忽然开口。 “很简单，交出蜕尸，我就放了她。” “交出蜕尸，我还能自保吗？你要杀我们，不是易如反掌？” “我对诺尊起誓。只要你们交出蜕尸，我和我的人，绝不伤害你们分毫。”僵持片刻，柳生抛出一句话来。 “诺尊是什么鬼？”凌樱一头雾水。 “好像是他们国家的至高神祗，我在书里读到过。传说诺尊在沐浴时，蜕下了灵魂中的脏污，那些被蜕掉的蜕灵，则化为诸神，其中从左眼、右眼、鼻子蜕下的蜕灵最为强大，号称三大主神。”凌弃解释。 “这世上，居然还有你知道，而不我知道的事......”凌樱一阵子惊叹。 “只是书上的传说，人类编造的，又不是真的......” “混账！诺尊是真实存在的，就跟西方的圣灵、六祖神，还有东方的天灵道师、太古翁、人皇一样！” 柳生感到被羞辱了，虽然他的国家只是毗邻中土大陆的小岛国，自家的神灵由不得人贬低。 “就算是真的，你起誓有什么用？谁知道是不是骗人？”凌弃摇了摇头。 “好吧......”柳生左手一晃，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又松掉了覆身皮甲的结绳。 “哇，你怎么突然耍流氓？谁想看一个侏儒的果体啊！”凌樱忙捂住双眼。 凌弃却愣住了。他看到了一个铁罐头似的铁壳人，四肢短小，脸庞是方形，没有五官，只有交错的术式纹路。 “你、你也是蜕灵？”凌弃脱口而出。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个铁罐头，与他被囚禁过的手办，大抵是同一类玩意，称为灵偶。 眼前的铁灵偶，显然更加高级，不仅视窗，肯定还配备了其它的术式，能让蜕灵操纵手足，像个机器人一样行动。 如果说，凌樱的手办只管囚禁蜕灵。这个铁罐头，则是专门保护蜕灵，供蜕灵驾驭的载体。 “不错，我就是沧浪至今为止，蜕下的所有蜕灵，拼接而成的拼灵。”柳生淡淡地回答。 “什么？蜕灵是船长，灵主却是听它命令的部下？”凌弃又一次颠覆了三观。 “我知你为何惊讶，其实这很好解释。我们柳生家族继承了古老的新阴流，是刀术名门，每个子弟从小就要练刀。沧浪是大少爷，也是最痴迷刀术的一个，为了更加专注，他把不需要的人格蜕除了下来。一蜕，蜕掉了贪欲；二蜕，蜕掉了心机。贪欲会让他分心，心机会使他的刀术不够纯粹。所以，他蜕掉了我们，我就是他的贪欲和心机！” “怪不得你又贪婪，又狡猾！”凌樱吐槽了一句。 “嘿嘿，沧浪失去了这两样，除了练刀，也就没了生活动力。可柳生家希望他继承家族，不允许他一味沉浸武道。于是，我和他一起逃离了柳生家，来到大海上，做了自由自在的海盗。沧浪磨砺武技，没有欲望，只要我能提供让他出手的机会，他就听我的命令。何况，我对他无比了解，知道怎么打理他的人生。我们是灵主和蜕灵，也是最好的搭档。昔日的柳生沧浪，已经变成如今的柳生和沧浪，柳生是我，沧浪是他。” “这么说，你的念力，也是继承的灵主的能力？”凌弃扫了一眼半空漂浮的各种兵器。 “哼，沧浪本来就是念术系的蜕者，只是他为了刀术纯粹，从来不用罢了。” “原来如此，你告诉我们此事，和发誓又有什么关系？”凌弃迷惑不解。 “蜕灵向神灵发誓，是不可违抗的，否则，会被后者同化......”凌樱抢先说道，“凌弃，你还记得船上那个圣蜕士吗？他的力量来自圣灵，作为交换，修炼时蜕下的蜕灵，全被献祭给了圣灵。” “我懂了......”凌弃冲她点了点头。 “那么，你的答案呢？快告诉我，为了这个女人，你甘愿放弃蜕尸。” 柳生眼神凌厉，武器围成的包围圈缩小了几分，吓得凌樱蹲下身子。 “不，我的答案是，把她救出来。”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包围圈内，横抱住凌樱，飞快地跳了出去，站到凌弃身畔。 而与沧浪对峙的煞魔，一点变化都没有。 沙滩上，同时存在着两只煞魔。 第十五章 反制 猝不及防，柳生还没驱使兵器落下，凌樱已经脱困。 哪怕没有脸部，也可以从铁罐头身子上，读到他的惊怒和懊悔。 凌弃压根没想跟他交易，和他说话，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这一段时间，他将云煞分成无数缕不易觉察的细小烟雾，渗入包围，最终一下聚合，化成煞魔，成功救人。 关键在于，他已经能操纵两只煞魔了。 “怎么可能！复数的煞魔，这是‘群魔印’才办得到的，短短几天，你......”柳生觊觎蜕尸很久了，对凌祖的胎记有所了解。他自己就是蜕灵，深知觉醒胎记的难度有多大。 “你、你不是普通的蜕灵，你是谁的蜕灵？”柳生冲他咆哮。 “我也不知道，我正打算去寻找我的灵主。”凌弃叹息一声，同时意念一动，煞魔放下了凌樱。凌樱逃脱大难，又惊又喜，忍不住依偎在他怀里。 突然，这只煞魔好似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沧浪刚想反抗，前后猛被二魔夹击，肚子上中了一拳，太刀脱手，昏倒。嗖的一声，两只煞魔半空折回，撞上柳生，后者扑在地上，铁躯歪曲变形。 两只煞魔的优势显而易见，令沧浪和柳生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分心多用挺累的，凌弃心念一动，两只煞魔合为一体，静静地飘在自己头顶，与胎记靠得较近，也更节省心力。 “小铁罐头，你身为蜕灵，是不是也很想要我祖先这具蜕尸啊？可惜，它永远不可能属于你。”凌樱走到铁罐头边，弯下腰，看着动弹不得的柳生，扮了个鬼脸。 重击破坏了灵偶的结构，削弱了柳生和外界的感应，漂浮的武器纷纷坠地。 “对了，凌弃！快对他说那句台词，气死他！”凌樱突然拿手肘顶了顶凌弃的腰部。 “真要这么做吗？” “不是说好了，胜了以后就这么玩！” “哎......”凌弃无奈地叹了一声，忽地身子一跃，在柳生身畔趴倒，云煞托住了他的上身，口中奸笑不绝，“我一直想看见你这副表情，这副嫉妒我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柳生有五官的话，势必气得七孔流血。铁壳上冒出几缕青烟，像是内部的术式烧毁了，再也没了反应。 “哇，真把他气死了？凌弃，干得真棒！”凌樱拍了拍凌弃的背。 “我感觉自己都变成坏人了......”凌弃起身站直，露出蛋疼的表情。 “哇哈哈哈哈，祖先本来就是‘驭魔手’，又不是‘驭仙手’，男人坏一点，挺好！”凌樱继续鼓励。 “看在他是我同类份上，挖个坑埋了吧。”凌弃催动云煞，抬起了柳生的身体。 “蜕灵而已，有什么埋的必要吗？”凌樱摊了摊手。 “别忘了我也是蜕灵。” “你和它们不同嘛！” “我......”他还要反驳，忽然，变故发生了。 铁罐头的正中，露出一个空洞，一团粉末喷出，洒满凌弃全身。 凌弃猝不及防，刚要运使云煞抹去粉末，却觉有一股斥力，从蜕尸深处袭来。 呼！他被蜕尸排斥，抛出体外，恢复成了灵体。 与此同时，一条淡淡的虚影钻入蜕尸，蜕尸浑身一颤，狞笑着大喝：“吸灵阵启动，口令：杀无赦！” 铁罐头上的空洞尚未闭合，内部传来机关开启的声响，巨大的吸力凭空出现。 “不、不要！”凌樱惊恐地大喊，她感觉得到空气在剧烈地振动，无法阻止半分。 咔嚓！铁罐头闭合了，周围再无一丝动静。 “凌小姐，我够不够坏？你满不满意？”易主的蜕尸一挥手，转过身来，俯看摔倒的凌樱，面带邪笑。 “你、你......你是......魔鬼！”凌樱惊惶地退后了半米。 明明是凌祖英俊的面庞，此刻看来，没一丁点好感，她只觉无穷愤恨。 心痛万分，为了某个蜕灵。 “为什么......难道我的真爱不是凌祖，而是凌弃么？”她苦涩地想。 她练过“痴情锁”，凌祖的相貌，凌祖的身体，对她有着不可抗的吸引力。 可现在，这股吸引力荡然无存，因为里面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别人。 “哈哈哈哈，凌小姐，瞧你的表情，莫非是爱上那只蜕灵了？人灵相恋，令我好羡慕啊。” 柳生笑了一声，用脚狠狠踏住自己原本的躯体。 “被驱灵粉剥离的感觉，怎么样？这副铁壳子身体虽不方便，却装配优良的喷射器和吸尘器，纂刻最好的吸灵阵和缚灵阵。你的战斗天赋不错，可你不明白，蜕灵真要在世上生存，靠的是比人类更多、更深的算计。” 他得意地大笑，期待对方懊悔的回答。 “是吗？我记住了，多谢指点。” 一道声音出现在他正下方。 柳生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一道黑影冲出沙地，一拳照着自己下颔击来。 砰！柳生头晕目眩，在空中划过一道弯弧，仰面摔倒。 “这个东西，叫驱灵粉吗？我第一次遇见。”黑影手掌一扬，已经被柳生抖落的驱灵粉，再次聚起。 这些粉末，朝蜕尸的身上，再度喷去。 “呀呀呀，不，不！”一抹虚影弹出蜕尸，想要再回去，可粉尘阻隔了它。须臾，阴霾已将可怜的虚影困住。 人形的黑影赶走多余的粉尘，便从额头胎记钻入蜕尸。 “我回来了！”凌弃长吐了一口气。 “凌弃，凌弃！”凌樱泪洒成串，激动地抱住了他的腰。 凌弃任她抱着，眼神却移向云煞牢笼里的柳生。“也许我不像你那么会算计，可我诞生以来，屡次被人类陷阱捕捉。我很明白，凡事都得小心一层。而且，我能操纵的煞魔，不是两只，而是三只。” 他在沙地里，还悄悄埋伏了一只煞魔。头上的煞魔。被驱灵粉和铁罐头的吸力分割了，地下的却安然无恙。 等离体之后，他迅速钻入沙中，与煞魔结合为一。柳生才掌控蜕尸，根本无法运用胎记，而他已锻炼三日，对云煞的特性十分熟悉，虽为灵体依附，亦能驾驭自如。 “我输了。”不卑不亢的真心话，比热辣的嘲讽，更令柳生沮丧。 第十六章 神秘的小女孩 半个小时之后，被凌樱拆除了多余装置，只留下缚灵阵的铁罐，又让凌弃封死了所有缝隙。 凌弃飞起一脚，铁罐便呈抛物线落入海中。 里面囚禁着柳生。 “对于你这样的恶灵，时间的折磨，比直接消亡更有效。懊悔吧，自责吧，并且，与孤独作伴吧。” 凌弃感叹了一句，哪怕是同类，对于恶灵，他毫不同情，任由凌樱处置。 蜕灵得不到充分的能量，无法支撑思维的消耗，最终将会沦为死物。照射阳光，补充太阳能，便足以维系小小的蜕灵生存了。柳生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结局却只有慢慢消失，化为铁罐上的锈斑。 “大功告成！”凌樱又指挥凌弃把昏迷的沧浪五花大绑在十字架上，这才宣布完胜。 纯粹追求武道的刀客，没了自己的蜕灵怂恿，醒了以后，也会变得人畜无害吧。 “来，凌弃，帮我吹衣服......”凌樱从海边，捞起来几件湿漉漉的衣裳。 凌弃手掌一张，五气印的热流喷涌而出，迅速烘干了湿衣。 凌樱脱下了一半是树叶的衣裙，挑了一件海盗装，穿了上去，最后戴上柳生的船长帽。 不太像女海盗，倒像是活脱脱一个男装丽人，美貌与帅气并存。 “讨厌，人家换衣服，你就盯一直着看嘛？”凌樱突然脸红，想到更衣之时，凌弃并没撇过脑袋。 “咋了？人类的身体，除了结实，也没啥特别的。” “......你盯着美少女宽衣解带，连一点欲望都没起吗？” “欲望？人类的情欲好像都是荷尔蒙催发的。我以前又没身体，哪来的欲望？” “......可你如今有了啊！” “我现在能控制激素分泌，不需要的激素，可以不分泌。” “......算了，当我没说。” 凌弃换上了科尔纳的西装，身躯挺拔，更显俊朗。唯一的缺憾，就是袖子空荡荡的。 “没关系，等回到天下原，我叫人帮你安上义灵肢，就和人类没区别了。” 凌樱盯着他，百看不厌，发现他望向肩膀沉思，不由提醒。 “什么是义灵肢？” “就是充填了蜕灵的义肢呗。里面的蜕灵，被抹除了意识，可以烙上使用者的灵魂气息，受到其意识控制。做得精巧的义灵肢，不仅外形一模一样，灵巧程度也不让真的手脚。” “抹去意识......哎。”凌弃觉得很残忍，蜕灵只是人类的消耗品。 “那都是些低级智慧的蜕灵啦，本来意识就不完整，觉察不到痛苦的。而且，你也是蜕灵，自己就可以控制义灵肢，不需要牺牲别的蜕灵。”凌樱与他相处一段日子，对蜕灵的看法，也更温和了一些。 凌弃点点头，云煞在沙滩上砸出一个大坑，将死去的海盗们和科尔纳的尸体都埋了。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忽有感应，匆忙回头。 只见海滩相接林子的入口处，漂浮着一道淡淡的影子。 “蜕灵？不错，是蜕灵！”凌樱也看到了它。 这只蜕灵，外貌是个可爱小女孩，浑身呈半透明，泛着一层水晶般的淡淡光彩，五官栩栩如生，纤细的身形惹人怜爱。她的双足自脚踝底下混成一体，如同飘荡的衣角。 很正常，蜕灵大多依附空气显现，不需要脚踏实地走路，也就不需要脚。 蜕灵本能地会还原灵主的形貌。至于能还原到什么程度，得看蜕灵的智力水平和精神力。 完整度和纯度都很高，精神力充沛的蜕灵，没准儿能还原出一个1:1等身大小的灵主，每一根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并不是真正的肉身，只是把空气扭曲的结果，介乎虚实之间。 而那些比较残缺的蜕灵，拟真显化的能力就一言难尽了，不仅外形各种偏差，大小也可能严重缩水，哪怕灵主貌若天仙，蜕灵搞不好就是缺鼻子少眼睛的惊悚怪。 凌弃在这方面又是个另类。他的纯度和完整度都是100%，可由于对自己的灵主一点印象也没，得到凌祖的蜕尸前，他就算借空气显现，也仅是一只模糊的影子。 他本人倒是不在乎。反正蜕灵不靠肉身存活，长得像人类或者像一坨面团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他也为面前小女孩的精致和美丽由衷赞叹。 “你好，小姑娘，你找我们有事？过来吧。”凌樱对蜕灵虽有偏见，却也喜爱美丽的事物，口吻变得异常温和。 “你们好。”小女孩徐徐飘近。 突然，她呼地一声，绕上了凌弃的身躯，慵懒地贴着他，仿佛靠在火炉边安睡的幼猫。 “大哥哥身上好温暖！” 凌弃的五气印，自然而然，散发着出温和治愈的气息，不仅凌樱老爱蹭着他，蜕灵更无法抗拒这种舒适的感觉。相比痴女一样的凌樱，凌弃对身为同类的蜕灵，没什么抗拒，何况是这么天真可爱的幼女型蜕灵？ 小女孩见他不反对，飘到他背后，双臂环住他脖子，愈发显得亲昵。 “喂，萝莉控......”凌樱朝凌弃投去冰冷的鄙视。 “啊！”凌弃如梦方醒，云煞出体，化作两只手臂，将小女孩抱到身前，轻轻放在地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在这里干嘛？” “我叫冰珑，姐姐喊我请你们到家里做客！” “做客？” “对呀，这儿是大海上的小岛，我和姐姐住在那座山上。”冰珑伸出透明的小手，指着密林当中的矮山。 那座山，大概有两百米高，占地却很宽阔，所以显得矮。 凌弃和凌樱在密林里呆了三日，忙着练习胎记，并未涉足山的范围。 “海岛，这里是一座无人孤岛吗？不是大陆的海岸？”凌樱吃了一惊，忽然，她的记忆也有点紊乱了。 “你姐姐是谁？”凌弃好奇地问。 “姐姐就是姐姐呀。” “凌弃，弄不好，她口里的姐姐，就是她的灵主。”凌樱低声说。 凌弃明白她的意思，隔绝的无人荒岛，不太可能凭空诞生蜕灵。 “我们去拜访一下她姐姐吧。”凌弃有点期待。 蜕灵能够把灵主喊作姐姐，说明灵主对待蜕灵，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 这样的灵主，一定是个好人，值得凌弃尊敬，也令他有点羡慕。 第十七章 冰凰后 “大哥哥，大姐姐，随我来吧！” 冰珑飘入了密林，灵体上下起伏，好像人类小孩蹦蹦跳跳。 凌弃和凌樱紧随其后，在林中绕了一个钟头，来到矮山脚下，一道笔直的山路通往山顶。 “你和你的灵......姐姐就住在这里？” “对呀，我们的家在山顶上，可能有点冷，不过大哥哥暖和得很，应该不怕。” 凌樱马上就领会到她话里的意思。 并不长的山路，每往上走一点儿，气温就下降得飞快。才到半山腰，道路结冰，雪花飘舞。 “啊嚏，啊嚏......啥情况？这里应该是热带海岛啊！”凌樱抱着胸口，连打几个喷嚏。 凌弃一抬手，五气印的暖流包裹住少女，后者寒意顿消，大感舒适。 踏上山顶，已是白雪皑皑，一座冰雕的城堡，耸立在山崖边。 凌弃站在高处，眺望周围。果然，东南西北土地的尽头都可以望到，的确是个海岛，方圆数公里。 不过山下的林子，沙滩，全是热带的风格；山顶上，却像置身极地雪国。 城堡的门口，一道虚影静立，似乎守候已久。 她的形象，是一名宫装丽人，穿着打扮，不属于现在，有点接近凌祖的时代。 “这个女人也是蜕灵？”凌弃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了后面的城门。 “你们好，我叫冰玲，是冰珑的姐姐。”丽人微笑着行了一个古雅的礼节。 “姐姐，我完成任务了！”冰珑离开了凌弃，开心地在冰玲身畔环绕。 “你、你好，你为什么请我们来做客？”凌樱略微不自在，一个蜕灵表现出的高贵美丽，竟然让她有种输了的感觉。 “准确地来讲，我是特意请你们来帮忙的。”冰玲叹息了一声，忽然灵体的双眼发出一圈蓝色的涟漪，波纹冲着二人覆盖而来，凌弃刚想躲开，已经被波纹穿透，好像洗了个凉水澡。 “什么？”一股记忆出现在脑海中，凌弃和凌樱对视了一眼，都是惊骇莫名。 他们的记忆被修正了，想起了真正的海难，以及那只把巨轮拍碎，海水构成的大手。 “我们的船，是你破坏的？”凌樱忍不住发问。 “不，那是大海之神的分灵所为，它将你们送来了这岛上。我的灵主，曾经帮过海神一个小忙，移走了堵住海眼的大冰山。所以，因为这个人情，我的灵主遇到麻烦，才敢向其分灵寻求援救。” “海神？分灵？”凌弃感觉她话里的信息量很大。 “你说的，是代表大海的灵神么？”凌樱比他懂得多一些。 “不错，我替你们解释一下吧。这世上的蜕灵中，有一些幸运儿，被伟大的自然万物，乃至组成世界的法则及概念选中，作为它们的代言人——分灵而显现，传达它们的意志，也就是凌小姐所说的灵神。” “就像圣灵和柳生口中的诺尊一样吗？”凌弃似懂非懂。 “不一样的。圣灵之类的神灵，应该称作人造的神祗，强大是因为汇聚了无数信徒的信仰。灵神只是本来没有意识的大自然和宇宙规则，借用蜕灵的意识诞生。它们可以有很多代言人，所以，分灵属于次一等的神灵。” 听了凌樱的解说，凌弃才有点拨云见日的感觉。 “反正无论圣灵、诺尊还是灵神们，都是比我高级得多的蜕灵。”凌弃感叹不已。 “请允许我讲述我的请求。”冰玲牵住了妹妹的手掌，再一次行礼。 “冰、冰小姐，您请讲。” “如你所见，这座城堡是我和我妹妹的栖身之所，但不只我们俩，我们的灵主也在其中。” “你们的灵主是谁？” “她叫冰凰后。” “皇后？哇，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一位皇后！” “不，是凤凰的凰。我的灵主是冰凤凰一族的头鸟，与火凤凰一族的火凤皇是夫妻。” 凌樱弄了半天，才搞清楚两个名字里“皇”和“凰”的区别，跟着她惊呼起来。 “凤凰？这种古老的动物，不是已经绝迹很久了么？” “并没有，只是人类发展工业以后，栖息地变少了。目前，它们住在这个星球上的极端炎热或寒冷的地方。” “怪不得山上这么冷！也就是说，城堡里面，住着一只凤凰？凌弃，我们快去看看！”凌樱雀跃不已。 “你讲点礼貌好不好？这位大姐还没说正事呢。” “无妨，也可以先进去再说。”冰玲转过身，领着二人迈入城堡。 冰筑的城门一时融化成水，空出一条道路，等他们走过去，又重新凝结为冰。 迈进有如舞厅般华丽的殿堂中，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一块硕大的银色金属巨石。 露出地板的弧廓看起来很短，假若它是一颗浑圆的球体，应有十分之九埋在地下。 “这是什么？”凌樱越来越觉得吃惊，敲了敲巨石，立刻呼痛甩手。 “哎......两位，请随我来，先与我的灵主见一面。”冰玲绕过巨石，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 冰珑有点害怕，目光躲着巨石，埋着脑袋，几乎贴在姐姐的背上。 “地好滑啊......”凌樱在寒冰铺成的地板上走得很痛苦，倒有点羡慕两只蜕灵在飘行。 转过两个折角，来到一处好像修炼室的整洁房间。 一名蓝衣女子闭目盘腿，端坐在蒲团上，双手交错，摆出虚拈花朵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像。 她的相貌和冰玲一模一样，也像是长大后的冰珑，不过她具有真实的肉身。 “她是你的灵主？不该是一只凤凰吗？”凌樱有些失望。 “灵主早在六百年前，借由古蜕术，已蜕变为了人身，随后才修行的蜕术。”冰玲含笑解释。 “先练古蜕术，蜕变为人；再练蜕术，提高自己的修为？还可以这样搞啊！”凌樱大开眼界，“六百年前，那么她活了六百多岁了？天呐，她已多少蜕了，寿命方能延长到这种地步？” “灵主是肉身一蜕，灵魂七蜕。”冰玲说到“七”的时候，凌弃和凌樱都打了个哆嗦。 不过，冰玲反而面露悲伤：“灵主若无法在五年之内突破八蜕，寿命也就到头了，更别说，有望抵达第九蜕——迈入那令人神往的......弱仙人的境界。本来，从一蜕练到七蜕，她的寿数绝不会这么短，可她先天非人，根基较弱，练的蜕术又很普通。哎，时间太紧了，太紧了......”她摇了摇头。 老喜欢吹嘘自己见多识广的凌樱，听了她的话，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等一下，冰小姐，我有一个疑问。我这副蜕尸的主人，都说乃最后一位古蜕术修士，却也是三千年前的古人。冰凰后练过古蜕术，不应该至少活了三千年吗？”凌弃突然发问。 第十八章 古怪陨石 “是啊，灵主不只活了三千年，更加久远的年代，她就已经是冰凤凰一族的头鸟了。后来，她曾获奇遇，得到一尊大能的指点，学会了蜕变为人的神秘古蜕术。人类是万灵之长，修炼古蜕术并不难，可是以动物的智慧和潜能，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灵主潜心修行，经历无数岁月，终于在六百年前成功化人。” 冰玲说不上是欣慰，还是遗憾。 “而升华灵魂的蜕术，是人类发明的，先得成为人，才有资格修行。灵主如愿以偿变成人，也失去了凤凰近乎无尽的寿命。她想要重新获得永生，唯有依照修行界古老相传的说法：‘凡人历十蜕而化仙’，成为真正的仙人。” “凡人历十蜕而化仙？仙人真的存在么？”凌樱大吃一惊。 “我也不知道。”冰玲苦笑了一声，“至少，神灵是存在的，可是神灵的本质大多是蜕灵。” “人类想成仙，蜕灵想成神？”凌弃感觉抓住了要点。 不过，能否成神，好像不由蜕灵自己说了算。 毕竟，蜕灵连修行都无法办到，永远局限于被灵主分出来的那点潜能。 “变成人的灵主，起初对人类世界还很陌生，不懂蜕术的优劣高低。她在一处遗迹里，找到一本蜕术秘典，就直接开始了习练，结果这门蜕术，无论品质还是合适程度，都不够理想。灵主三蜕之后，方才醒悟过来，但基础已经打坏了，亡羊补牢，没有多大用处。虽然灵主目前七蜕，实力恐怕仅和六蜕的人类高手相当。” “六蜕也可怕得很啦！迄今为止，社会上公开露面的五蜕大蜕者，都没超过二十个。” 凌樱并不觉得和六蜕平齐是一件丢人的事。 “可惜，灵主只剩五年的时间了。”冰玲的声音变得十分悲戚。 “你请我们帮忙，就是相助冰凰后修行吗？可我们一个是占着三蜕蜕尸的蜕灵，一个是连一次‘羽化’都没的普通人，又能帮上什么忙？”凌樱说到自己时，不禁惭愧了一下。 “不，修行靠个人，由不得外人多助。灵主本来有七成把握，三年之内再一次羽化，只是......天意降下了劫难。她的蜕尸——那只冰凤凰的身体，半年前让一颗陨石砸进地底，现在，失去了与本体的联系。” “啥？厅里那颗大石头，是天外陨石？”凌弃和凌樱目瞪口呆。 “是啊，当初它砸下来的时候，城堡毁了一半，吓死我了！” 冰珑面露惊恐，飘到凌弃五气印的范围内，借助胎记的温暖驱赶恐惧。 “可、可是七蜕的大高手，难道还搬不动一颗陨石吗？”凌樱无法理解，七蜕超出了她的认知，但她凭借知识和感觉推想一下，好像六蜕的高手，就能把这座海岛直接搬起来，何况小小的陨石。 “这颗陨石很古怪，人和蜕灵的念力，一触即灭，好像带着一层免疫念力的磁场。况且，灵主、我还有冰珑，都不属于念术系，念力强度不高。可就算七蜕的念术系高手前来，我想也无能为力。” “用物理手段呢？” “试过了，也不行的，它太重了，不是我们世界的金属......”冰玲轻轻摇头，“不光如此，它还在吸取周围的能量，尤其是凤凰蜕尸的生物能。灵主修炼的蜕术，需要时刻与蜕尸共鸣，所以才将其搁置在城堡正中央。陨石一落，完全切断了感应，连其受损的程度都不可知。万一，蜕尸真被毁了，灵主再也无望......” “姐姐，姐姐，你别难过，妈妈不会有事的。”冰珑拉了拉冰玲的手臂，后者勉强一笑。 凌弃与凌樱相视一眼，都明白，她们请自己来，定是求助如何挪开这颗古怪的陨石。 “我们有什么办法吗？我觉得用煞魔，应该也抬不动啊......”凌弃低声说道。 “不必妄自菲薄，你们是海神送来的贵人。灵主求助了海神，神灵既然承诺，就不会令祈求者失望。你们身上，必然怀有化解这次危难的本领。”冰玲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 “呃，海神送来的，不光是我俩，还有很多人啊。”凌樱颇为不自信。 “所以，我仔细观察了你们的生死争斗，赢了的一方，必然为海神挑选的使者。” “卧槽！我们要输了，你的贵人不得变成那个柳生沧浪了？”凌弃忍不住吐槽。 “正因为你们是海神选中的人，才不会落败。不用怀疑，海神不愿凡人得知它存在，就会扭曲其记忆，哪怕我想帮你们恢复，也无能为力。可见，你们想起了海神的神姿，本是因他老人家的眷顾。” “那好吧，我们去试试。但我敲过了，没什么反应，该凌弃上了，换他准成！”凌樱一拍凌弃后背。 “别给我立旗呀......”凌弃硬着头皮，接受了冰玲的期盼。 “谢谢你们，倘若成功救出灵主的蜕尸，冰玲必有重谢。”冰玲款款施礼。 “......呃，不跟冰凰后打个招呼么？”凌樱发现冰玲已调头走出修炼室。 “不必了。灵主全心全意冥想，感知不到外界。她必须保留所有的精神力量，以应付下一次羽化。” “......那也没必要特意过来围观一眼嘛！”凌樱小声吐槽。 凌弃等人回到殿堂，望向那颗露出一小部分在外，却也已很硕大的陨石，都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云煞，千手抬石！”凌弃也不耽误，当先使出全力。云煞印一亮，云煞倾巢而出，整整绕了陨石一圈。 数十只云煞之手，扳住陨石与地面镶嵌的部分，努力地往上抬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心意相连，凌弃也感受到了陨石纹丝不动，大吼声中，差点把吃奶的劲用上。 “呼，呼，哎哟，我不行了......”没过三十秒，他一屁股坐倒在冰上。 云煞比起念力，是由实际的气体组成的，因此没有被免疫。 无奈力量远远不够，哪怕这股力量轰出去，能把一名二蜕的灵武者直接轰穿。 “我、我感觉这、这玩意，恐怕比、比‘黑山号’还重......”凌弃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恕我直言，海神派你们来，看重的并非你们的实力，而应该是某种机缘。”冰玲按捺住了失望。 “我没啥特殊的......凌弃，的确有点特殊，他不像普通蜕灵。凌弃，你触摸这块大石头试试，你还一直没碰过它呢！”凌樱帮不上忙，就在一旁给建议。 “好吧......”凌弃站起身子，右脚一抖，脱掉鞋袜，光脚丫子贴上陨石。 “......在人家家里做客，不要随便脱鞋好不好？”凌樱很无语。 “我没有手臂啊，我能怎么办？” 碰到之后，除了陨石很冰凉，凌弃也没什么别的感想。冰玲、冰珑这对蜕灵姐妹，紧紧盯着他，瞧他最后缩回脚，也无丝毫动静，均发出了失望的叹息。 “凌弃，更加亲密的接触呢？”凌樱想了片刻，突然开口。 “更加亲密？”“不错，蜕尸是祖先大人的，并不是你的。也许真正的特殊之处，是你自己的灵体。” 凌弃觉得有道理，心意一动，灵体脱离蜕尸，在半空结成一道虚影。 灵体的前端，慢慢地，触摸上了陨石。 喳的一声，凌弃好像全身炸毛一样，被什么波浪状的透明物一扫而过。 他的意识空白了一会儿，方才恢复，突然，听到凌樱与冰玲姐妹的惊呼。 “啥？陨石呢？”他也马上发觉，陨石已经不见了，冰面上留下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原本陨石坐落的地方，悬空浮着一道半透明的大门，冒出银灰色的光芒。 第十九章 月亮之上 “冰晶华光！”冰玲最关心主人的蜕尸，抬手唤出一束冰蓝色的光芒，照进了黑幽幽的地坑。 “空无一物？”凌弃回到蜕尸体内，脑袋一低，跟着其他人往下望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连一根凤凰羽毛都无。 “不会的，蜕尸去了哪里？”冰玲喃喃自语，最后把视线停在那座诡异的大门上。 这个大门，有点像凌弃待在灵偶里时的视窗，但看不见内部，而是可以穿过它，看到后面的光景。 好像只是空气的涟漪。可几人都有感觉，这个门是通的，走过去，可以进入另一片区域。 “过去看看？”凌樱咽了口口水，好奇心作祟，“反正有海神保佑，海神他老人家总不会坑咱们吧？” “我也赞成！灵主的蜕尸，一定是和陨石消失在门后了！”冰玲有点激动。 凌弃亡命多年，小心翼翼惯了，不太想进去。冰珑小孩子心性，也躲在后面，一脸害怕。 “你怕个毛啊，我都不怕！”凌樱一拉凌弃的袖子，大步往门内迈去，连带趴在他肩上的冰珑，瞬间没了影子。 “等等我。”冰玲灵体一飘，也进入门内。 好黑！好冷！咦，怎么没人发表意见？ 凌弃只觉来到了一个比山顶还冷的地方，且从白天踏入黑夜，黑暗之中，远处微光点点。 正前方，倒有一个灯泡似的金黄光源，还有一颗蔚蓝色的球体，都不知隔了多远。 突然，周围亮了起来，光芒青蓝，是冰玲的“冰晶华光”在照明。 凌弃侧头一瞧，发现凌樱两手握了脖子，脸色极为难看，嘴型不断变化，却没有声音传出。 “嗯，莫非是......缺氧？”凌弃赶忙运使五气印，以他为中心，撑起一个直径三米的半球气罩。 “唔，唔，我活过来了！”凌樱拼命吸了几口气，声音也跟着传来。 “啥情况？不光是缺氧，好像空气都没有？怪不得没介质，传播不了声音！”凌弃马上醒悟过来。 他好歹读过不少书，人类该有的常识，他也有个七七八八。 可凌祖三蜕的蜕尸，肉身结构早与普通人有别，不需要呼吸氧气为生，吐纳五气，只是用于修炼。 蜕尸对能量的吸收很灵活，可以补充太阳能，或者完全消解食物供能，所以他也无须排泄。 为此，他未跟凌樱一样狼狈。同理，冰玲姐妹都是灵体，也没受影响。 不过，五气印支撑出气罩，填满了空气，气温也正好，等于是个“小气层”。 凌樱和冰玲、冰珑都觉舒服多了。有了空气，也能交谈了。 “我的天哪！这、这不会是在月亮上吧？”凌樱瞧一下两侧地形，目瞪口呆。 他们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盆地底部，盆沿比山还高，还布满了各种小一号的坑洞。 所谓的月球坑，望远镜里都能看见的地貌，凌樱没想到，居然亲身站在此处。 “我去，那是太阳，那是太常！”凌樱伸指，分别指向那个圆形光源，以及更大一圈的蔚蓝球体。 “太常？”凌弃头一次听到这个称谓。 “就是咱们的星球啦！东方人管它叫太常，代表大地永恒存在；西方人管它叫祖拉，是他们给世界起的名字。” “祖拉不是西方大陆的名字吗？” “是啊，以前的人，科学不发达嘛，以为活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大地上，就这样给世界命了名。结果，后来得知太常是个星球，叫法还是继承了下来。再等他们环球航行，得知还有别的大陆，‘祖拉’又一次降格，变成大陆的称谓。” 从祖拉世界，到祖拉星球，再到祖拉大陆，原来如此......凌弃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我们从太常，来到了月亮上。” 他左右一扫，没有看见异状，整个转过身来，入眼的，首先是那颗硕大的银色陨石。 陨石下方阴影覆盖处，露出半截冰晶似的身子，看得到翅膀和尾巴，冰玲姐妹正绕着它旋转。 “冰凰后的蜕尸，果真压在陨石下面，还和我们一样，传送到了月亮上？” 他和凌樱急忙走了过去，月亮上引力很小，凌樱并非修士，轻轻一蹦也差点蹦出气罩。 “得快点将蜕尸抢救出来！”冰玲焦急不已，对凌弃投去求助的目光。 凌弃成功触发了奇迹，使得陨石离开城堡，让他们来到月球，一定能更进一步，应验海神的承诺。 “我怎么感觉，这颗大陨石，是活的？”凌弃盯着陨石，猛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与在城堡里不同，那时他并无这种错觉，陨石完全就是一个大石头。 “而且，它对我来说，还有点亲近感......对了，移开一点。”他灵机一动，心意向陨石发出命令。 隆隆隆，隆隆隆...... 在一人两灵的惊讶中，陨石往左侧缓缓滚动了两三米，接着停下来了。 “太好了，蜕尸......被压扁了一部分，但整体还完好！灵主有救了！”没了陨石干扰，冰玲稍动念力，凤凰蜕尸漂浮而起，来到她和妹妹的前方。 “什么？我真能控制这颗大陨石？”凌弃又惊又喜，忙发出下一个命令，“飞高一百米试试！” 陨石无动于衷。 “那就......先飞五十米。” “......” “飞十米好了。” “......” “一米，就一米！” “......” “往左走两步......” “......” 这下好了，连本来做得到的事，也做不到了。 “不会是一次性的吧？”凌弃大感失望，本以为是海神馈赠的能力，瞬间失去效果。 “凌弃，你瞪着陨石鼓眼珠子干嘛？发神经呀你？”凌樱困惑不解。 “哎，没、没什么。”凌弃尴尬地回了句。 “凌先生，凌小姐，多谢你们！蜕尸没有什么大碍，我们回到城堡里，灵主就能重新联结上它了。” 凌弃发呆的时候，冰玲运用冰晶之力，暂且修补了一下蜕尸。 冰凤凰被稍微压扁的身躯，已然还原如初，闪耀着晶光，通体如同冰雕，华丽优雅，栩栩如生。 “好美呀！”凌樱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古老动物，一具真正的凤凰蜕尸。 “同意，凤凰果然是高贵的生物。凌樱，走，咱们该回去了。”凌弃附和了一声，催她出发返程。 奈何下一秒，四双眼睛由左顾右盼，变成了大眼瞪小眼。 “咦，门呢？被谁藏起来了？” “我、我怎么觉得？咱们来到这儿以后，一直就没看到门？”凌樱忽然提问。 凌弃、冰玲和冰珑傻眼了。 “好像真是这样......难道，那是个单向通道？” 第二十章 陨灵 确认没有门的事实后，凌弃等人全都愁眉苦脸。 “怎么回去？冰玲小姐，你有办法吗？你可是七蜕蜕者的蜕灵啊？”凌樱瞟向冰玲。 “我大抵能发挥灵主四蜕时的实力，可要说穿越外太空，回到太常，这种事......我不可能办得到。” 冰玲苦笑着，伸出灵体之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后者半是好奇，半是迷茫。 他们并排坐在凌弃的气罩里，已经坐了一个小时。盯着前方蔚蓝的行星，莫名感到一股乡愁。 “呜呜呜，再过几天，我就会饿死了......”凌樱悲从中来。 “想多了，五气印储存的空气，最多再坚持一天。”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我在想，海神到底靠不靠谱？” “想海神有个毛用啊！月球上连滴水都没有，它还能显灵不成？” 忽觉背后什么光闪了一下，她回头望去，陨石顶部，冒出一圈银灰色的光芒。 “卧槽！真显灵了！海神大人，我错了，饶了小女子吧！”凌樱赶紧给陨石跪下了。 “别拜了。那不是海神......嗯？是只蜕灵？”凌弃看清楚了，那些光芒，其实来自一团淡薄的银影身上。 它在三四层楼那么高的陨石的顶端，又包裹在银光里，不仔细瞧，瞧不清楚。 但它的确是一只蜕灵，身为蜕灵的凌弃、冰玲、冰珑感觉得到。 无人岛上有蜕灵，都曾让凌樱吃惊。而离太常隔了不知道多远的月球上有蜕灵，更属于天方夜谭。 “它是刚刚诞生不久的蜕灵？”冰玲给出了判断，她一直管理着城堡的防御，深知它也不能是从城堡跟来的。 “你们看着我干嘛？难道怀疑是我蜕下来的？我这段日子没用过蜕术啊。”凌樱发觉余者都望着自己。 “蜕灵无法修行蜕术，自然也无法蜕下蜕灵。”冰玲摇头说道。 凌弃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它是陨石的蜕灵？莫非，刚刚令陨石移动的，其实是它，而不是我？ 琢磨之间，冰珑好奇地攀上陨石之顶，伸手碰了一下同为灵体的银影。 银影抖动了一下，没有别的反应。 “看起来，它智慧很低啊！”说是这么说，凌樱却不如何惊讶。 这个世界上，一半以上的蜕灵智力都很低，有的甚至赶不上动物。 凌弃、柳生、冰玲姐妹这样几乎拥有人性的蜕灵，基本仅有修行类的蜕术，才可能产生。 冰珑像拖着一个行李箱似的，将那只蜕灵带回了气罩。 “它身上的气息，和这里很像！”冰珑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发言。 “嗯，蜕灵不能没有凭依，它依附在了我五气印带来的气体上。”银色蜕灵一进气罩，凌弃立有感悟。 可见，它诞生以后，就寄生在五气印的一缕空气上，再悄悄藏到陨石顶部。 至少，它还有惧怕生人的本能，不过回到气罩，它也一样感到被温暖包围，并不抵触，只在原地旋转。 几人仔细打量它，这只蜕灵就像一个面团，微微地起落，没有四肢五官。 “简直像一个巨型细菌......”凌樱忍不住说。 “其实我以前也长这样，因为没有对灵主的印象，便不会去模仿人类。”凌弃感叹。 他对这只蜕灵，莫名生出好感来，温和的气流扫过它的身体，好似和它戏耍一般。 “嘟嘟，嘟嘟嘟，嘟嘟......”不知名的蜕灵，发出一连串怪叫，把几人吓了一跳。 原本以为是个哑巴，但在空气环境下，它竟可以发音。 至于这些声音是什么意思，谁也弄不懂。 凌弃却能隐隐感觉，它表达的意思是很舒服，很受用。 突然，一团阴影笼罩在众人头顶。 凌弃回头一看，才发现陨石居然滚到了近前，差点撞上气罩，身后留下一条长痕。 几人注意力都在蜕灵上，加上气罩外没有声音，一时竟未觉察，慌忙要躲开，可陨石已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凌樱指着陨石表面，猛地惊叫。 金属感十足的陨石，侧面的轮廓上，仿佛融化了，一道水银般的流体，缓缓流向气罩。 “冰晶穹顶！”冰玲只怕是敌袭，心念一动，一张青蓝色的冰壳，恰巧套在了气罩外侧，挡住了流体入侵。 她的能力来自灵主冰凰后，擅长法术系，但要施展法术，须从法力源借力。 各种法力源大多位于太常，她在遥远的月球上，能借到的法力有限，法术大打折扣。 不过，这股流体，也奈何不了弱化版的“冰晶穹顶”，只能摊伏其上，蔓延流淌。 “嘟嘟嘟嘟......”面团一样的蜕灵，又叫了起来，似乎很着急。 “冰小姐，不如放它进来。”凌弃忽有感悟，这股流体是蜕灵控制的，而且没有歹意。 “好吧。”冰玲见凌弃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挥手撤去冰壳。 银色的流体没了阻拦，轻轻飞到凌弃身边，绕着他的脖子转了一圈，头尾相连，如同一道银环。 “嘟嘟嘟！”蜕灵怪叫几声，嗖的一下，银环内缩，变小，并重新凝固成了实体。 凌弃的颈间，多了一条银色的项链，一环接一环，匀称美观，质地却与那颗大陨石无异。 蜕灵钻进了项链，两者银光相叠，起初极是刺眼，渐渐黯淡，最后只剩下金属的光泽。 “它栖身在这条项链中了？”凌樱感到不可思议。 “不错，这是一条陨石项链。”凌弃抬头瞧了眼大陨石，后者岿然不动，死气沉沉。 作为项链的主人，他可以感知项链内的情景，蜕灵正藏在一节链环里，缩成一团，应该是在休息。 “我明白了，这只蜕灵与陨石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或者说，是陨石的蜕灵。它可以操纵陨石，不过极为费力，所以它令陨石滚过来，又分出一小部分变成项链，已经精疲力尽，呼呼大睡了。” “那就叫它陨灵吧。”凌弃给它起了一个名字，他看得出，陨灵与自己很亲近，这才栖身项链，贴在一起。 “恭喜你，多了个伙伴......可是，我们还是回不去啊！”凌樱不由抱怨。 闹腾大半天，认得了一只怪异的蜕灵，还多了一条项链，但这有什么意义嘛。 “不忙。”凌弃灵机一动，忽然以念头向项链内询问：“陨灵，你有办法让我们回去吗？” “嘟嘟嘟！”陨灵听到他的呼唤，从睡眠中醒来，钻出项链，众人眼前银光一闪。 一道泛着银芒的半透明的大门，离地半米，静静漂浮着。 “我的个天哪！原来陨灵就是那道门！” 第二十一章 托付和承诺 “为什么会这样？莫非陨石是从月球砸向太常的？” “我哪知道？除了和陨灵有一点心灵感应，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因为它也不知道。” “对哦......它智力也不高，就像只小宠物。你是它的主人了。” “主人？”凌弃细细咀嚼这个词，作为地位低微的蜕灵，主人的称谓，似乎天生与他无缘。 现在开始，却有了变化。 “哇，这么说，有了陨灵这一座星门，咱们可以提前开发月亮？凌弃，我跟你讲，无论祖拉还是中土，都有不少国家，说要在一百年之内，做到载人登月。咱们现在不就办到了？” 凌樱毕竟有着家族遗传的商业头脑，自顾自地兴奋起来。 “一片氧气都没有的荒地，能开发什么？你在月球上摆摊卖手办啊？”凌弃翻了翻白眼。 “你个笨蛋，先植树造林，形成生态圈，再建造基地......”凌樱很不服气。 “诶？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凌弃也心动了。 “抱歉，打扰一下。”冰玲突然打断他们。 “啊，冰小姐，哇......”凌樱一转头，才发现地上的大坑，已经让冰晶填满，冰面平整光滑。 一座寒冰结成的圆台，出现在陨石本来的位置。 冰凰后的蜕尸盛放其上，好像一件美丽精致的展品。 “再次表示感谢，多亏你们，才能消除这次危机，我的灵主要亲自向你们道谢。” 冰玲与冰珑一起行礼，接着将二人请到冰凰后修炼的房间。 冰凰后练功的姿势未变，雪白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动态图案，是一只青蓝色凤凰，在缓缓舒展双翅。 那是她肉身一蜕的胎记——“冰鸟印”，先前因为被陨石切断感应，无法浮现，现在已恢复如初。 “太好了，灵主重与蜕尸联结，可以继续修炼了。”冰玲喜极而泣。 忽然，冰凰后睁开双目，冲二人微微一笑，接着又闭上了眼，一点动静都不再传出。 “二位，莫怪灵主礼数不周。她必须专心修行，无法同你们言语。再说，她历经七次羽化，早就蜕去了凡人的性情，并无喜怒哀乐，三百年来，她仅对你们露出过微笑，其实是非常感谢你们了。”冰玲在旁解释。 凌樱并不觉对方失礼，被七蜕的大高手含笑致谢，本身就算一种莫大的殊荣。 尘世间，想亲眼见一见五蜕蜕者，都是小概率事件。凌樱因为家世，曾出席过一些重要场合，远远地望到过五蜕的人物，但也没资格搭话。五蜕，对于公开社会来说，已经是封顶的存在了。 她和凌弃，如今却得到了一名七蜕蜕者的当面感谢，说出去可以吹一辈子。 “二位，你们被海神选中，为我灵主解决了危难，耽搁许久，一定急着踏上归程吧？” “话是这么说，还缺乏旅途中的食物，我们的船也得再改修一番。” 海盗们费心打造的木船，到了凌弃口中，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不必担心，冰玲说过，对二位会有重谢。我能帮助你们离岛，前往中土。”冰玲轻松地笑了笑，“冰珑，你先陪客人们，我......”忽然，一股来自灵主的心灵感应，传到她意识之中。 “什么？”冰玲难以置信地望了一眼冰凰后，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 “二位，冰玲有个不情之请。”“冰小姐请讲。” “我的灵主，希望冰珑能伴随二位，一起去往人类的世界。”冰玲有点伤感。 “不，我不要离开姐姐和妈妈！”冰珑瞪圆了眼睛，拼命摇头。 “冰珑，这是你的机缘，也是灵主的机缘，对灵主修行大有好处，你不能辜负她的期盼。”冰玲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出实情，“原本，灵主即便顺利完成八蜕，凭她的积蓄，想要触及九蜕，却绝无可能。但现在，海神告诉她，命运之门已向她打开了一丝缝隙，只要你听话，随他们去凡尘历练。未来，你将变成灵主突破的希望。” “好吧......若能帮上妈妈的忙，冰珑愿意......”在冰玲毫不让步的口吻下，冰珑低下了头。 “凌先生，凌小姐，冰珑是灵主完成第七蜕时，蜕下的人格中最后一丝纯真。她是最接近灵主现有修为的蜕灵，理论上，能掌握比我强大得多的法术。不过她与我不一样，并非拼灵，而是一个单独的小残灵。” “也就是说，纯度很高，但完整度很低？”凌樱随口问了一句。 “是的，她的完整度非常非常低。因此，要激发出她的实力上限，可能还需要一些别的手段......但我乞求二位，不要轻易让她和别的蜕灵结合。”冰玲躬身行礼，语气极为诚恳。 蜕灵无法修炼，却可经由相互结合，变得更加壮大，或能激活从灵主身上继承的力量。 代价就是，不同灵主的蜕灵意识糅合，逐渐失去原本的性格。 冰凰后保存最后一丝纯真，化成冰珑，甚至没有融入自己其他蜕灵的聚合体——冰玲。 这背后，显然有着珍贵的，重要的意义。 冰玲很明白这一点，不愿意冰珑的自我，因为与别人融合而丧失。只是，她本来就欠了凌弃的恩情，哪还好意思，无缘无故求他收留妹妹？冰珑若想跟着他们，必须得派上用场，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可现在的冰珑，若不提高完整度，施展不了高强的法术，便不具备成为二人助力的资格。 “冰小姐，你放心。我也是蜕灵，懂得蜕灵的处境之难。我向你保证，绝不把冰珑视为工具利用，我会好好照顾她，就像对自己的妹妹一样。”凌弃并不大声的言语，打消了冰玲心中的惶恐。 “谢谢你......”冰玲似乎伸出灵体之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二位，请随我来。” 回到厅中，冰玲忽然化为一道蓝影，钻入冰凰后的蜕尸体内。 一声长唳，冰凤凰动了起来，开口吐出人声：“二位，冰珑，爬上我的背，我送你们去海滩。” 就像凌弃和凌祖的蜕尸可以融合，冰玲也能和冰凰后的蜕尸融合。 同为蜕物，两者相性极佳。 事实上，以前的岁月里，因为灵主修行无法自由行动，冰玲常借助这具蜕尸外出办事。 第二十二章 赠礼 “哇，凌弃，咱们居然有机会乘坐凤凰，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凌樱很是激动，第一个爬上了冰玲的背。冰凤凰完全舒展双翅，宽达三四米，躯干则稍细，可让人类跨坐。 “失礼了！” 凌弃也有点激动，但先将云煞化成手臂，把冰珑搂好，这才骑上凤凰。 虽说是冰凤凰，它的体温并不是很低，坐上去微微有点凉爽，身子周围，旋绕着清凉的冷气。 “抓稳，我要起飞了！”冰玲提醒一句，双翅展动，直化为一道蓝光，从大厅往外飞去。 冰筑的城门，随着凤凰经过，瞬间融化。冰玲低飞出城堡，忽地越拔越高，翱翔在蓝天中。 “呼哇哇！好爽啊啊啊啊啊啊啊！”凌樱俯瞰底下的矮山，高速冲刺的快感，令她开心地大叫。 “对了，我好像恐高来着......” 凌弃心惊肉跳，还是地球人的时候，他坐摩天轮都不敢往下看。 不过海岛不算大，转眼就飞到了边缘，冰玲轻轻降落，停在海滩柔软的细沙上。 “咦，停在这儿干嘛？你不送我们回中土吗？”凌樱还没过瘾。 “抱歉，我不能离灵主太远，不然耽误她的修炼了。”冰玲现在以凤凰之身说话，令二人有些不习惯。 突然，沙滩边的海水哗哗哗翻滚着，像是沸腾的汤汁。 “怎么回事？有人入侵？”凌弃万分警觉，一只煞魔离体而出，进入战斗姿态。 “不要惊慌，是我在运使念术。”冰玲忙向他提醒。 凌弃松了口气，这才收回煞魔。冰玲栖身在冰凤凰蜕尸之中施术，特征不够明显， 簌，簌，簌，簌，簌，簌...... 一块又一块冰块，猛地从海浪里弹出，并列一排，落在沙滩上。大的有近十米长，小的则和人头差不多，错落而陈，共有二三十件。可以隐约看到，内部冰封着各种各样的物事。 “冰解！”冰玲仰头长唳，一圈蓝光扩散，拂过所有的冰块。 眨眼之间，冰块碎成齑粉，露出了封存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啥？游艇？”凌弃第一眼，就被最大的一件吸引了。 一艘漂亮的小型游艇就在眼前，通体镀成雪白色，舱室上下两层，结构与地球上的游艇极为类似。 唯一不同的是，船尾被打造成一个半开的箱体，上面是弯曲交错的复杂管道，通往顶处的金属烟囱。中间是两个环绕着各种奇怪机括的圆筒。底部靠后的，是一架精钢打造的螺旋桨，与机括相连。 “难道是这个世界上的发动机？怎么这样大？” 工科狗的敏锐，让凌弃马上猜到这是什么，突然又想起身处“黑山号”时，偶尔听到的汽笛声。 “卧槽，是蒸汽驱动的？燃烧室、输气管、传动轴、阀门、排烟口......” 凌弃一一辨认出这些与地球上机械造型略有差别的部件，然后，他似乎觉得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点歪了。 这么繁复的结构，没有电磁控制，人该怎么操作？三头六臂也不够啊。 “这是蜕者专用的私人快艇，分别可以用念术、法术、化术驾驶，操作手册上有具体方法。” 冰玲似乎洞察了他的困惑，解释了一句。 “对哦......这个世界，不少人都是超人类......”凌弃恍然大悟。 他虽然不是蜕者，拥有凌祖的胎记，自如驭使云煞，肯定也能驾驶此船，难怪冰玲送给他们。 凌樱弄不懂这这些构造，目光全放在游艇的装饰上。凌弃随她望去，也发现甲板前部，居然还摆着遮阳伞和躺椅，桌上甚至有装满的酒瓶，至于舱内的家具、饰品等等，想一想就知道，一应俱全。 名副其实，集居家、旅游、航海、炫富、装逼为一体的豪华游艇。 “这一艘游艇，是灵主几年前偶获的，款式还比较新，燃料满载，动力充足，可以帮你们回中土大陆。其他物品，也都是灵主的收藏，还请一并笑纳。只是，有的年代久远，品味已然脱节，让二位见笑了。”冰玲微笑着说。 两人依次看向沙滩上其他的物事。果然，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留声机，钢琴，梳妆台，宝石权杖，西洋盔甲、骑士阔剑......金缕衣？唐三彩？编钟？ 凌弃还看到了很有中国古代风格的古董，不过与自己所知的多有差别，并非完全相同。 “灵算仪？”凌樱跑到一个带有按钮和镜面的金属匣子旁边，细细检查了一番，接着转为失望，“啊，好古老的型号，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 “什么是灵......”凌弃刚想问她，忽然，一件黑漆漆的物事从天而降，落在面前。 定睛一看，是个保险柜。 “二位，这个保险柜里面......”冰玲意念一动，柜门大开，“有一张‘灵眼’的贵宾卡，我也送给你们。” “什么卡？”凌弃莫名其妙。 “什么，真的是‘灵眼’的贵宾卡？智慧女士祖曼建立的‘灵眼’？” 凌樱一下子匆忙走近保险柜，蹲下身子，从内拿出一张巴掌大的薄卡片。 “哇，还有好多金子！”凌弃双眼放光，发现保险柜里还有一堆垒起来的金条。 不过，凌樱和冰玲，都只望着那张卡片，似乎金条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嗯？什么东西啊？”凌弃也感到好奇，凑上来瞅了一眼，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卡片上，青色的光芒好似水银，不断在卡面流淌，变幻出许多令人着迷的几何形状，仿佛永无休止。 “东西？对于修行者而言，这是无价之宝！凌弃，我问你，你会怎么评估一个人的战斗力？” “呃，如果是人类修士的话，主要看他们达到了几蜕？” “错了！洗礼、羽化、脱胎的次数，称作修为，仅仅象征着基础，无法和战斗力直接挂钩。蜕术品质不同，修行天赋不同，战斗经验不同，乃至临时运气不同，同一级别的蜕者，打起来，也许天壤之别。” “嗯，有道理。” “何况，蜕变次数更高，也不意味着绝对压制。二蜕有时可以击败三蜕，四蜕有时也会输给三蜕。” “照你这么说，真正评价一个人的战斗力，必须看实战了。”凌弃点了点头，也开始思考起来，“可要做出判断，还得有参考才行，需要足够的样本比对，又怎么可能观察所有人的战斗，全部记录下来？” “人类办不到，不代表神灵办不到。神的视野遍及全球，有一位女神，就热衷记录星球上所有发生过的战斗。她的信徒们，更建立了无法想象的大数据馆，和借助神力推演分析的仪器。这就是‘灵眼’！有了它，就可以综合各种因素，评价每一个参战者的战力值，划分出他们的等级。而且，数值是即时同步的，会随着战斗次数变化。” “......这太疯狂了吧？”凌弃目瞪口呆。 “嘻嘻，‘灵眼’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智慧女士祖曼，乃西方六祖神中三姐妹神的老大。作为司掌科学与魔法的神灵，她的信徒遍布科学家、魔法师和工匠阶层，历经千年努力，他们一直为了女神，运营着这个系统。” 第二十三章 起航 凌樱并非蜕者，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但她修行家族出生，见识还是有的。 “是的，人们获得了力量，就更加好斗。对修行者而言，战斗是永恒的话题。关键之战中，若能掌握自己和对手的战斗力数值，优势无比巨大。所以，谁都想借助‘灵眼’，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冰玲感叹了一声。 “听起来，想要借用‘灵眼’获得情报，很困难？需要用上这张贵宾卡？”凌弃重新看向那张卡片。 “当然了，你想查阅相关信息，必须得到灵眼机构授予的资格凭证。而且，不是光靠花钱就能买得到的，还需要机构官员的认可，或者女神大人的垂青。至少我们凌家，最近一百多年，无一人获取资格。” “可从古到今，总有查阅过灵眼的人，会把信息散布出来吧？”凌弃想了想说道。 “历史上许多名人的灵眼战力值，早不是秘密了，常被作为参考对象。不过也只能参考，别忘了，人会不断变化，过时的情报，反而大大有害。比如，你买到情报，发现你仇家的战力值比你低，兴冲冲地报仇，结果人家突破了境界，战斗经验也有积累，那你不是白白跑去送死？” “这么说，只有已死的人，数值才会固定下来？”凌弃点了点头。 “不错，那些能够成为参考基准的高手，大多都故去很久了。”凌樱肯定了他的猜测，说着把贵宾卡递给他，“凌弃，我不打算修行，用不上它，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她知道凌弃想去寻找自己的灵主，说不定那是一条铺满荆棘的险恶之路。 凌弃催使云煞，将卡片包裹住，放进西服的衣兜里，转头问冰玲：“对了，冰小姐，该怎么才能用它？” “每一个大都市，应该都有灵眼机构驻扎。这张贵宾卡原本五次查阅次数，灵主消耗了两次，卡里还余三次。你们凭卡前往机构，付费以后，他们就会提供你想要的情报。” “噗！我晕，还要付费啊？”凌弃忍不住叫出了声。 “保险柜中的金条，正是为此准备。灵主以前在红尘历练，恰逢百国时代，战乱不绝，物价极不稳定，货币贬值得太快。因此她把自己的存款，全部换成金条了。你们到了中土，把金条重新兑换成现在的货币就行了。当然，我记得凌小姐是望族千金，二位大概也不会缺钱用，算是聊表心意吧。” “囤积黄金？冰凰后动物化人，没想到还挺有理财头脑的嘛......”凌弃暗暗吐槽。 “唔，据小道消息说，灵眼目前的查阅费是100万，这些金条折成现金，大概够查三次吧......” 凌樱歪着脑袋，边数金条，边在心中换算金价。 “啥，100万？”凌弃差点喷出一口水。 “嘁～你很挫耶！和贵宾卡的价值比起来，100万算什么？这一次查阅权，放到黑市上拍卖，可以飚到一亿！对高手而言，战斗力的情报，等同性命！再说，灵眼机构也不靠它盈利，稍微收点小钱，用来保养设备罢了。” “你妹的！我才值40元，你跟我说，100万是小钱？” 凌弃想起了凌樱从灵贩子手中买到自己的价格。 “二位别斗嘴了......”冰玲含笑望着他们。 “冰小姐，你要走了？”凌弃余光一扫，冰凤凰已展开了双翅。 “是的，灵主为这场劫难拖累了不少时日，以后必须争分夺秒，我得尽快返回，守护她的修行。”冰凤凰抬高了头颅，看了一眼飘在几米外默默无语的小女孩，“冰珑，好好听他们的话。” “姐姐，你就要回去了？”冰珑突然依依不舍。 “别伤感，我们姐妹定有再见之日。” “冰小姐，海滩上还有一群海盗，提防他们捣乱。”凌弃善意地提醒。 “放心，他们突破不了冰堡的结界的。”冰玲虽是蜕灵，却有着四蜕的实力，一群灵武者不放在眼中。 凌弃点了点头，望见她扑翅升起，蓝影滑过天际，飞向远处的山头。 半个月后，下环海海域，一艘游艇，飞快地破浪前行。 速度虽快，甲板上平稳如大地，凌樱正戴着墨镜，双手枕头，惬意地靠在躺椅上，旁边的桌上搁着一杯红酒。 遮阳伞帮她挡住烈日暴晒，可仍有点炎热，她基本就穿着肚兜和亵裤。 反正船上除了她，没有别的人类。 “我也算半个人类啊......”凌弃极力回避目光，不敢多瞧她。 不是不想看，而是得专心驾船，万一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船撞上礁石、鲸鱼什么的就不好了。 他已经读过蒸汽发动机的使用手册，异世界走遍的技术发展，加上晦涩的文字，花了好久才看明白。 游艇由蒸汽驱动，可配套的装置，来回一个周期，各种拉杆、转盘、开关的操作，恨不得要二十人同时上阵。 哪怕是念术系的蜕者，一心多用，精神也很疲劳。 凌弃运用胎记，以云煞代替念力操控，一样很耗费心力。 但有个好处，他的五气印，可以自己生产蒸汽，没必要燃料烧锅炉了，不仅环保，效率更高。 就是更累。为了省力，他萌生了改修蒸汽机的念头。 “前面好像一片平坦......”凌弃确认了海面，决定暂离片刻。 他心念一动，一道银灰色的大门出现在身边。一步踏进门里，穿越空间，来到了月球。 出发之前，他曾令陨灵开启星门，以大陨石为中心，建立了一个简易的据点。冰玲赠送的礼物，全部规规整整，摆放在月球坑的据点里，至少这儿，有储存仓库的功用。 “陨灵，叫你做好的工具，完成了没有？”这几天，他和陨灵越来越熟了。 身份未知的奇异蜕灵，很像是他的宠物，却又直接心灵相通，可以理解他的念头。 航行没多久，陨灵就被凌弃布置了一个任务：造工具，以陨石作为材料。 神奇的陨石，在陨灵的控制下，能在无比坚固的金属和自由流淌的流体之间实现转化，简直不能更方便。现在，陨石前的几米处，依次摆着扳手、锤子、螺丝刀等等简单的工具。 “嘟嘟嘟嘟嘟.......”陨灵邀功一样，绕着它们飘了一圈，忽然声音变小了。 第二十四章 抵达中土 凌弃知道陨灵很疲惫，从陨石上剥离原材料，给工具塑形，消耗的精神力不少。 消耗最大的行为，无疑是开门。跨越两个星球的星门，每次开启，它便会因疲劳，陷入深深的睡眠。 “陨灵目前还很弱小啊，就跟冰珑一样。” 凌弃感觉星门马上关闭，云煞卷起了工具，又将远处的冰珑抱住，一步穿门，回到了游艇。 “弃哥哥，你抱我出来干什么呀？”照到了阳光，冰珑才发觉自己不在月亮上了。 “别老躲在阴暗的月球，星门一天最多开三次，你每回躲起来，一连几个小时，我们都见不到你了。” 冰珑，这只小女孩蜕灵，因为和冰玲、冰凰后分别，大受打击。 她总是偷偷留在月球一侧，围着那些礼物打转儿。它们曾是冰凰后的所有物，她睹物思情，独自想念亲人。 凌弃不愿她郁闷，为逗她开心，云煞之手抱住她的灵体，玩起了举高高。 没一会儿，他的背后，星门缩小不见，陨灵已回到项链，休眠安睡。 “哈哈，门关上了，回不去了吧？老老实实呆船上吧。” “弃哥哥真狡猾！”冰珑发现自己中计，以后几个小时，都无法再躲去月亮上了。 “冰珑，你去和凌樱姐姐说说话，弃哥哥要去修船了。”五气凝聚为一股柔和的推力，将冰珑送到船头。 “凌樱，帮我盯紧前面，要有什么异物，及时提醒我，别撞上了才出声。” “知道啦～”凌樱享受着日光浴，头也不回，招了招手。 “好嘞！开工啦！” 凌弃来到了船尾，他想凭借自己工科生的特长，把这复杂的机器，改得更简单一些。 这样，他就能省下不少云煞和心力，继续钻研胎记的奥义。 不然每天吐纳所得的五气，全都用来开船，还钻研个屁啊？ 几把工具漂浮在他身周，慢慢地，船尾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敲打声。 五日后，发动机在凌弃的改造下，操纵起来，比原来大约方便了5%。 只是再过一日，就能抵达中土大陆的海岸了。 “晕啊，还是白费工夫了！” 凌弃无奈，权当积累了这个世界的机械修理经验。 据凌樱介绍，太常上有五块大陆，分别是祖拉、中土、南极、北极和方舟。 其中，祖拉是西方大陆，中土是东方大陆，隔着海域几乎对称。 南极大陆、北极大陆，自是处在星球两端的极地圈，虽然很广阔，并无凡人建立国家和都市。 最奇特的是方舟，号称隐身的移动大陆，居无定所，如同一艘大船，在这个星球的海上不休行驶。 几乎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容，但无论宗教还是科学，都已确认它的存在。 圣灵教的传说中，当末日降临，方舟就会显出真身，载着虔诚的信徒去往圣域。 星球上的海域，被四块大陆分成四片：腹海、背海、上环海、下环海。 顾名思义，东西大陆之间，水平相隔较短的海域，就是腹海，与之相对的即为背海。 上环海处于北极圈与两块大陆当中，下环海处于南极圈与两块大陆当中。 现在，凌弃一行人正在下环海，所以是打算往中土大陆最南端的城市——南港市登陆。 “这个星球的环境，几乎和地球一样，但大陆的板块，截然不同。” 凌弃感慨万分，他总能在异世界里，找到熟悉的感觉，但细细一品味，又不是那么回事。 “唔，可以看到大陆的边缘了。”他收起杂念，眺望海平线，望见了阴影。 听凌樱说，南港市是个古老的城市，几千年前，为中土最重要的港口，连接着东西方和诸多岛国的贸易往来。 “既来之则安之，且到这个世界的人间瞧一瞧吧。” 他的心中，升起一丝兴奋，没有得到蜕尸之前，他根本不敢靠近人类聚集的都市。 “对了，别往南港市的海区前进，否则会遭到海上警署的排查，白惹麻烦。” 凌樱得知要靠岸，也从内舱走了出来。 若是一个人从海难生还，操船回到中土，她肯定巴不得遇见海警，让他们通知家人来接自己。 如今她与凌弃同行，凌弃是一只占据着凌祖蜕尸的蜕灵。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凌家都不会放过他。 小心起见，还是尽量回避一切排查。 于是，游艇有意地避开其他船只，月黑风高的晚上，终于在一处荒无人迹的海岸着陆。 凌弃命令陨灵尽可能撑开星门，把游艇塞了进去。 两人步行寻找人烟之所，走了一个夜晚，加上半个白天，才来到一座沿海小镇，凌樱脚底差点起泡。 这个小镇保留着古代的风格，没有接受西化，可以望见客栈、驿馆、私塾、祠堂等中土传统设施。 凌弃感觉像是来到了横店影视城的古装剧摄影棚。 不过，这些不是道具，全是真的。换而言之，条件很差。 甚至凌弃还瞧见了小时候在农村都难见到的“石造艺术风格”的茅厕。 像凌樱这种天生的大小姐，上完厕所，回到客房，便处于精神崩溃状态中。 “嗯，刚刚客栈里的客人，瞧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凌弃坐在桌边，一边与冰珑玩耍，一边思索。 “我现在没有手臂，他们当我是残疾人，不过穿得又跟个西方绅士似的，这样太扎眼了。” 凌祖的容貌是典型的美男子，穿上从科尔纳那儿剿来的华贵西装，自然吸睛度爆表。 越多人投来目光，就会有越多人关注他残缺的身躯。 同情倒还罢了。万一被有心人盯上，怀疑自己的身份，最后招来凌家高手，那就麻烦了。 “......咦？凌弃，你怎么还让冰珑在外面？”凌樱瘫在床上，好不容易缓过来，突然发现冰珑也在屋内。 “怎么了？” “明天进了城区，让冰珑和陨灵藏进项链里吧，或者直接躲去月亮上。南港市明令禁止蜕灵入内，蜕灵的地位，比别处低不少。冰珑随便显现，搞不好就会被街上的清洁工抓住，送给‘焚尸炉’销毁。” “焚尸炉？蜕灵不是灵体吗？哪来的尸？” “此‘焚尸炉’非彼焚尸炉，是一个除灵者组织的名称。”凌樱脸色沉了几分，“他们是极端反蜕灵人士，对蜕灵的厌恶，不在我凌家之下。他们与南港等南方城市早有合作，因此，这一带对蜕灵的立场，就是——销毁！” 第二十五章 买书 在小镇住了一夜，第二天，凌弃和凌樱乘坐镇上的马车，去往几公里外的南港市。 “这马车真颠簸！还是龙车好，好想坐龙车啊！”凌樱又抱怨起来。 “龙车？龙拉的车么？” “怎么可能？龙车就是蒸汽车头，后面连着一节节车厢，形状很像是龙......” “哦，就是火车啊！”凌弃听她描述，立刻明白了，跟着伸手推了推墨镜。 没错，他伸手了。 不过，这是一只充气的手臂。云煞可以当作手来用，前提是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带上了手套。 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也为了戴手套不显得突兀，他特意改了一身行头。 格子花纹的夹克，黑框眼镜，单边帽，再配手套就很正常了，有点像是准备去漫展的宅男。 多亏这个透着一股陈旧风格的小镇子上，有一家洋衣店，才让他完成这副装扮。 “进城以后，帽子和手套都不能脱......”他暗暗提醒自己。 一摘手套，就会暴露空无一物的内部；摘下帽子，就会露出额头的胎记“云煞印”。 因为操纵云煞，模仿手臂，胎记就会浮现。 在不太冷的天气里，戴着手套和帽子，略有点违和，但被人识破的风险降低了。 凌弃还把头发割成了短发，不过他可以控制蜕尸的毛发生长，随时能变回以前的长度。 “吁——”车夫勒停了马车，轻轻掀开车帘一角，“两位客官，南港市到了。” 高耸的青砖城墙两头看不到边际，但没有城楼和城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仿佛安检通道的建筑。 凌弃觉得它的造型，有点像高速上的收费站，就是大了好几倍。 顶部的海蓝色标识牌上，写着“南港市”三个大字。 “走吧，进城！” 凌樱跳下马车，握住凌弃的手套，传来的感觉，就像是真正的手掌。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穿过通道，并没有人检查什么，只是有个治安官在扫视人群。 凌弃注意到，附近的商人特别多，几乎全是海商，身上带着海风的咸味。 “这个世界的大城市，究竟是什么样子？” 人群涌入城市，渐渐分流散开，露出了前方的景色，凌弃好奇地向前眺望。 一条宽阔柏油马路沿伸向远方，直到极远处的三叉路口。马路两边，有鳞次栉比的商铺，装潢雅致的剧院，人满为患的酒楼，西方风格的咖啡厅，一闪一闪的彩色路灯。 简洁的报亭，在旁吆喝的报童，偏安街角的古董店，更远处，甚至能看到高达十来层的大楼轮廓，交错如山峦。 “哇，比我想象中更像一座城市！就是年代老了点。” 凌弃感觉在一些复古的外国电影和抗战电视剧里，见过这样的街道。 19世纪初的风格，或者说，有点民国味道。 “那些是......汽车？” 凌弃接着发现马路上满是令人眼熟的载具，与现代汽车大同小异，但无论大小，每辆车上都顶着个烟囱。蒸汽和烟雾不断冒出，远远看去，大街雾气缭绕，平添了不少暖和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动力设备，还是外燃机的天下啊，所谓的蒸汽世代！” 他知道，内燃机尚未取代外燃机，关键在于对燃料要求苛刻，不像外燃机烧锅炉就行了。 因此，蒸汽汽车的体积，普遍要大一号，而且除了轮子，整体方方正正的。 “嗯，还有人力车？也是，汽车太大了，小街小巷不便穿行。” 凌弃望见，各种汽车之间，还有一些车夫拉动的人力车，如同上海滩电影里的黄包车。 人们的穿着打扮，也是东西混杂，有西装革履，礼服洋裙，也有绸缎丝衣，皮裤布衫。 凌弃昨晚问过凌樱，知道这是一座正在逐步西化的沿海都市。 车水马龙，五光十色，形容它再也合适不过。 “凌樱，哪里有书店？”南港市的第一印象，让凌弃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想要了解某事，最好的途径就是读书。这是他从小就接受的道理，来到异世界一样管用。 三个小时后，南港市最大的书城，凌弃的提篮当中，已经搁了几十本书籍。 两人在城市入口的银行拿金条兑了现金后，就直奔书城了，沿途的风光都没怎么欣赏。 “凌弃，莫非你是书呆子？可没听说还有蜕灵爱读书的？”凌樱很是诧异。 “知识就是力量......”凌弃抛出一句自己家乡的口号，心中却默想，“金钱才是力量！” 他现在怀揣着几十万现金，还有几百万钞票，扔进了月球上的据点。 待在星门另一头的冰珑，正好闲来无聊，和陨灵一起数钱玩。 这批金条的价值，和凌樱所估的差不多，总之凌弃也算一夜暴富了。 想买多少书都不成问题。他所挑的书籍，以介绍和科普为主，什么风土人情，历史地理，宗教文化，科学技术......可以帮他快速获得这个世界的相关信息。 其实，他以前更爱啃比较专业的硬核刊物，不过作为异世界的访客，他也有自知之明。 只买了几本关于蒸汽机和机械的，涉及得比较深，有工科底子，没准能研究一番。 快要结账的时候，凌弃想起一件事：“这样的书店里，有没有蜕术卖？” 他还是蜕灵的时候，就得知现代蜕术的普及程度，已经和吃饭喝水早锻炼没什么区别了。 几乎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在修炼蜕术，所以才造成蜕灵泛滥，数目成谜。 他突发奇想，民间的书店里，会不会有供人购买的蜕术。 “有啊，每个书店，卖的最好的就是蜕术类书刊了。你要买吗？可你又练不了。”凌樱给出肯定回答。 “呃，怎么说我也是因为蜕术产生的，总得了解一下嘛！” “那一边架子上，全是最畅销的蜕术书刊，你自己挑吧。”凌樱指着柜台旁边。 “蜕术！地球上没有的神奇功法，终于可以一睹真容了！” 凌弃怀着虔诚的心情，面朝那些“宝典”们，激动地走了过去，然后往书架上一看： 《如何摆脱做舔狗——两亿单恋人士都在学的“精神阉割法”》 《图丁教授帮你提高注意力》 《家庭主妇常用蜕术指南》 《失恋了，就把爱情蜕掉吧！》 ...... “这些是什么鬼？”凌弃虽然很无语，还是把架子上的书刊一扫而空。 结账，出门，上街。 “别失望了，书店里卖的，肯定都是生活类的民用蜕术啦！修行类蜕术，哪怕最低等的，也得去修行馆拜师，或者请私人教练来教。只有修行类的蜕术，能产生有智慧的蜕灵，你比我都聪明，一定是由顶级功法诞生的！” 凌樱还以为他的沮丧，是误会自己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蜕术创造出来。 凌弃哭笑不得，却也更加好奇，自己的灵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二十六章 我可以修炼？ 半个小时后，南港市街头一家美容馆里，凌弃正坐在休息区，从身边的袋子里翻出书来。 越是美女越惜容，凌樱这种绝色少女，不可能不注重自己的妆容。 历经海难，回到中土，进入都市，她最想做的，就是改变一下造型，把这一个月的晦气赶走。 所谓的美容馆，就像地球上的发廊，设施和功能都差不多。 “这位姐姐真漂亮，您是她的男朋友吗？”在柜台坐着的，是个小姑娘，系着麻花辫，一脸雀斑，望着正在烫头发的凌樱，羡慕不已，半晌，目光又落回在凌弃面上，脸色潮红，“大哥哥也很帅气，你们真是般配呢！” 凌祖那张俊美的脸，吸引力不必多说。 凌弃勉强抬起头，冲她笑了一笑，继续阅读，避免交谈。 “大哥哥，店里很暖和，不用戴手套的。”柜台女生有些奇怪，善意提醒一句。 “我要真脱手套，她羡慕的眼光，估计就得变成同情吧。” 他的“充气臂膀”，袖管里挤满云煞，不敢乱脱手套。 柜台女生没听到回答，知趣地把脑袋转回，托着腮，盯着凌樱的脸庞。 “哎，听说修炼古蜕术，可以蜕变为自己理想的相貌和身材，要是我也会，就把自己变成她这样......”小姑娘陷入了胡思乱想，口中喃喃自语。 “古蜕术还有整容的效果？凌祖没修行之前，搞不好是个丑男哦。” 凌弃有点好笑，扫去杂念，打开手中一本《图丁教授帮你提高注意力》。 书名很有既视感，好歹也是一门蜕术。 “生活类的蜕术，起的名字还真接地气！”凌弃默默吐槽。 不过，蜕灵是无法修炼蜕术的，哪怕生活类，也毫无可能。 蜕灵本来就是蜕术诞生的。 剥离的灵魂，和其他蜕物一样，都被定义为“弃物”，即所谓的残灵。 哪怕一个人把自己整个灵魂蜕下来，完整度再高，仍然改变不了“弃物”的事实。 蜕灵在本质上，已和人类的灵魂不同，接受“蜕”的概念，就等于放弃了人类原有的潜能。 甚至还有学者，拒不接受蜕灵有独立的智慧，认为它们的思维行为，完全只是复现灵主的习惯。 “管它练不练得了，看一看总行吧！” 凌弃翻开扉页，附有作者的黑白照片，一个西洋老男人，学者打扮。 底下是作者寄语：“蜕去杂念，收获专注，你也可以变得一样优秀。” 翻了几页，前面都是成功案例，什么谁家孩子学了本书以后，考上某某知名学院。 凌弃想起凌樱对这些畅销书的评价：练的速度很慢，成功率还不高，之所以热卖，纯靠噱头。 接着看下去，便是具体的修炼方法。 凌弃本有了解，蜕术的本质是“找到自我”。 简而言之，以各种方式，找到一种感觉，触及自己心目中的愿望。再用这种感觉，覆盖自己的意识，不断地暗示自己，扩大其比例，将一切不需要思的思维、情绪，乃至人格，通过蜕灵排除出去，使得心灵，越来越纯净。 多不一定是好事，多会造成杂乱。精纯，是这个世界上人的普遍追求。 至于其中的“各种方式”，古今东西，五花八门，各有千秋。 有的是文字引导，有的是图形结合，还有借助音乐、节奏、动作、姿势等等来修炼的。 为的都是一个目的：找到感觉。 例如西方的魔术师，在苦行时，常常念叨咒语，乃至死记硬背，咒文其实本身没有功效，只是帮助他们找到那种灵感。而东方一些修行流派，观摩仙神的画像、雕塑，通过代入和共鸣，获得灵感，名曰“观想”。 这一门蜕术——图丁教授的“注意力提高法”，采用的是结合图形的手段。 书页上画满了各种复杂的几何图案，线条、圆圈、阴影，在特意的摆放下，给人以视觉上的错觉。每个图形下面，皆配有文字，教读者怎么去“看”出复杂图形中藏着的真实相貌。 凌弃自知练不成，也看得挺有趣，好比在玩“找茬游戏”。 他慢慢看入了神，目光从一个图形移到另一个图形上，书也不断从一页翻到下一页。 不知何时，感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眼睛里，只有各种各样的图形。 忽地，嗖的一下，凌弃觉得自己摔了个跟头，仿佛整个世界被颠倒了。 “发生什么了？” 他莫名其妙，接着，景象变得清晰起来，自己面前正坐着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一本书张开，搁在他的膝头。 这人穿着格子夹克，脖子上挂了条大银链子，暖气屋子里，还戴着手套...... 等等！特么的，这不就是我吗？ 凌弃大吃一惊，往自己现在的身体看去，果然，只看得到淡薄若无的虚影——灵体。 “为什么我离体了？难道......我修炼成功，把自己蜕下来了？” 他没有感觉这次被排斥出去，而是以更自然的方式，出现在了体外。 所以，只剩这下一种可能。虽说这种论断，荒唐得不可思议。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好比一个人正在蹲马桶，忽然天旋地转，抬头看到两瓣屁股，然后扑通一声，自己掉进了水里。很不幸，凌弃目前就处于这种“被自己拉出来了”的震惊当中。 “我修炼蜕术，就是把自己蜕掉？那么现在蜕尸里面的，又是什么东西？” 凌弃很想回到蜕尸内部，又怕里面盘踞着另外一个自己。 他有点恐惧。 这时，陨石项链里，传出来了细小的声音： “喂，弃哥哥，你怎么变痴呆了？”“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原来，那一头的陨灵，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从项链里张开星门的一丝缝隙。 变痴呆？冰珑的话提醒了他，这么说，蜕尸里并没有别人？ 果然，蜕尸身上的两条袖子，先鼓起几分，又迅速干瘪了下去。看来云煞失去了控制。 “好吧，先回到体内再说。” 凌弃担心美容馆的员工发觉异样，身子一飘，钻回了蜕尸。灵肉合一，熟悉的感知再次激活，他又拥有了身躯。 云煞在他的控制下，重新填满袖子和手套，偷偷打量柜台一眼，那个小姑娘并没看过来。 凌弃松了一口气，突然他又愣住了，脑海里，悬停一个种子形状的物体。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