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金字塔人入侵》 第一节 我们的世界是真的 距离大概十米,三秒之内可以贴上对方,五秒之内就能将其制服。 孟昭精神专注,如同一张已经扣住了弦却没有拉开的弓,可一旦拉开,必然立刻射出,绝不会有片刻犹豫。每当他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天地间只剩下他和目标,再无其他事物。 他的目标是十米外一前一后随行的两人,这两人说奇怪也不奇怪,从背影上看,都是普通男性,两人甚至都穿着灰色的工装,跟附近正在施工的商业中心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一般,这一片是正在拆迁改造中的老市区,恰好是普通建筑工人喜欢租住的地区,因此这样的工人出现在这一带十分正常,这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刚刚下工赶回租屋的工人,甚至在外人看来,两人可能都是工友。 但在孟昭眼中,这两人行迹十分可疑,主要是后者。前者亦步亦趋的走着,而后者紧随其后,恰好保持了一个十分特殊的距离,不超过两米,却也绝不会接近到一米五,一米五刚好是一个人的心理安全距离,短于这个距离,会让人不安,从而警觉。孟昭观察了很久,后者一直保持这个距离,加上他常年累积的经验带来的直觉,让孟昭十分确信后者不怀好意,所以孟昭一直跟了下来。 说来也巧,这两人前进的方向,跟孟昭回家的方向始终一致,这让他不急于动手,他打算在后面那人行动的时候同事动手,人赃并获。 这是一条不断有拉土、拉材料、拉工具的大卡车经过的,积灰很多的水泥大道,两旁是大量正开工建设中的高楼大厦,绿化要么没有,要么就是一些被灰尘扑的无精打采的绿植,水泥大道上到处是被惯常超载的载重车压出来的坑坑洼洼,大道两侧有砖砌的人形道,上面的路灯光暗不定,甚至有不少已经损坏也没人修理。 三人一前一后在左边的马路上走着,每当有路灯损坏的路段,孟昭就格外注意,因为这是目标动手的机会,但对方一直没有动手。直到几百米后,出现了一个道口,道口深入一条单车勉强通行的巷子,这时候后面的人终于动手了。 只见目标一步跨上勒住了前面那人的脖子,将其迅速拖入了巷子。 “不好!” 孟昭心中暗惊,他感觉自己判断有些误差,对方使用了暴力,就不是普通的小偷小摸。所以他条件反射般的,立刻行动起来。行动之前,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枪套很牢靠,扣的也很紧。他当然不打算用枪,可如果在争斗中,枪被人夺走了,那不仅危险,传出去就是笑话了。 孟昭迅速启动,同时嘴里发出警告: “住手!警察!” 说时迟那时快,目标已经将行人按到在地,选择的地方也很巧妙,正好进入了巷子,市政道路上的路灯光线完全照不到这里,只有附近民居门口的门灯吝啬的释放一些昏暗的光亮,歹徒和受害者几乎隐没在阴影中。 “把人放开,站到一边,手举起来!” 孟昭命令道。 “真是小鬼撞进了城隍庙,送上门了!” 孟昭继续道。 好似不死的,歹徒竟然选择了这条巷子动手,因为这条巷子孟昭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悉,他的家就在这条巷子里。 “我警告你,不要做傻事!慢慢的站起来。” 孟昭对歹徒的逼迫并不紧,而是站在对方身后两米处,这倒不是怕歹徒反抗,而是不希望惊吓到歹徒,大多数后果严重的暴力犯罪,往往都是精神紧张之下犯得。孟昭判断失误,本以为是一起尾随偷窃案,没想到竟然是抢劫,他绝不想看到因为过于紧张,导致抢劫变成了行凶。 “你现在收手还不晚!” 孟昭劝说着,脚下慢慢移动,但并没有缩短俩人之间的距离,而是慢慢的往前方绕去。 对方一直没有动,这让孟昭更加谨慎,从他的角度看去,歹徒将受害人按倒在地,似乎一直控制着受害人的脖颈,他脑子里自动描绘出,歹徒此时一直控制着受害人的脖颈,而受害人因为紧张害怕,一动都不敢动的画面来。 这种情况下,尤其不能惊吓到歹徒。因为孟昭不敢确定歹徒是否有武器,如果歹徒只是徒手控制受害人,那是最理想的情况,孟昭可以随时出手,可如果歹徒手里有一把利器,此时正搁在受害人的脖子上,那就极为危险了。 所以孟昭不能贸然动手,而是慢慢的绕过去,他必须确定情况。 过程中歹徒一直没有动,受害人也没有动,终于从歹徒身后,移动到了九十度位置,孟昭终于看清了情况,他突然大喝一声: “马上站起来!” 手已经快速的摸上了腰,扣开了枪套,一把将手枪抽了出来,瞄准了歹徒。 “快点站起来,你还有机会!” 孟昭双手握枪,瞄准歹徒,命令的口气极为严厉。因为他已经看清,歹徒的手确实控制着受害人的头部,可是情况跟他想象的不同,受害人并不是不敢反抗,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在孟昭的视线中,歹徒一手按住受害人的额头,另一只手竟然有几根指头好似刺入了受害人的太阳穴位置,血液从受害者的头上涌出,已经流淌了一地。孟昭的理性中当然不认为歹徒的手指刺入了受害人的头颅,他本能的脑补歹徒手里有一根尖锐的凶器,是凶器刺入了受害者的头颅。 孟昭丝毫不怀疑他又一次判断失误了,这既不是一起普通的偷窃案,也不是一起偶发的抢劫案,而是一起凶杀案,至于歹徒是有目的的谋杀,还是偶然的劫杀,他不确定,也没有时间去推演,他此时的目的已经完全从制止犯罪转向抓捕凶手了。 “立刻,马上站起来!” 孟昭再次命令道。 可是歹徒依然不为所动,甚至头都没有抬起来,反而继续动作。 孟昭看到歹徒依然一手按着受害者的额头,另一只手半只手掌似乎都深入了受害者的头颅,而且还搅动着。 这个动作被孟昭视作是挑衅,凶手真是穷凶极恶,这是一个变态杀人犯。 孟昭心中判断着,同时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好几遍开枪的情景,万不得已之下,警察是不会开枪的,在夏国对警察开枪行为的约束比许多国家都更严格,所以孟昭一直对是否开枪有些犹豫,但看到歹徒依然不停止行凶,孟昭心中已经确定自己有开枪的权力了。 但他依然不打算就这样开枪伤人,他试图让歹徒屈服。 “你立刻,马上……” 刚说到这里,孟昭突然看到,歹徒刺入受害者头颅的手突然一用力,竟然将受害者的头颅掀了开来! 啪的一声枪响了! 孟昭看到歹徒的手臂甩到了一边,因为孟昭的枪一直瞄准的就是歹徒的手腕,孟昭确信子弹正中对方的手腕,子弹必然击穿了歹徒的手腕,巨大的推力甚至将对方的手臂都推了开去。 随着歹徒手臂的突然甩动,一些特别的液体随着甩了出来,有些甚至甩到了孟昭脸上,他清晰的感觉到了冰凉,甚至他觉得自己闻到了一些腥气。同时旁边的栅栏后,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 这里是居民区,小巷两侧有密集的民房,由于治安环境的关系,当地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门外纷纷加装了一种栅栏式的防盗门。 昏暗的环境加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歹徒身上,让孟昭一直没有注意过栅栏后是否有人,没想到就在此时,竟然有人藏在后面,或者是偶然正要出门,或者是听到声音前来查看,总之赶巧了碰到了这件事,然后给惊吓到了。 孟昭不知道谁在后面,也看不清楚,但他听得出来声音是一个孩子的声音,这让他尤为紧张。他迅速移动,一方面继续端着枪瞄准歹徒,一方面快速移动到歹徒和栅栏之间,防止歹徒狗急跳墙负隅顽抗的时候伤及无辜,同时孟昭已经做好了随时击毙歹徒的准备。 可是歹徒好像并不在乎被打了一枪,既没有逃跑的意思,也没有反抗的举动,而是十分急迫的趴在地上,对受害人的头颅动作起来。对方竟然将受害人头颅里的红白之物肆意搅动,好像在揉捏一团面糊,或者说在找什么东西。 这让孟昭极为意外,这个歹徒的行为,让他觉得极不正常,他开始怀疑对方是某种精神疾病患者。 “住手,否则开枪了!” 孟昭也不知道如何对付这种精神有问题的凶犯,当场击毙是否合适,凶案现在已经明显发生,是否有必要击毙对方? 这一切思绪,其实都是在电光火石间闪过,从孟昭开枪开始算起,时间过了其实还不到五秒。 孟昭选择放弃开枪,而是脚下发力,一步迈向前方,打算用另一只脚踹倒歹徒,将歹徒直接制服。 可就在他刚打算起脚的时候,歹徒结束了揉捏受害人的脑部物质,突然起身。电光火石间,孟昭都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脖子被歹徒掐住! 孟昭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眼前发黑,突然背部一痛,他被按在了墙上。旁边就是铁栅栏,栅栏后的门是开着的,余光扫过去并没有看到有人。 “小警察,你惹到我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这是歹徒第一次说话,声音很奇怪,似乎是从厚实的物质后面发出的声音一样,带有一种奇怪的共鸣。 这是孟昭第一次听到歹徒说话,同时孟昭感觉到自己视线恢复了,对方的手松了一些,于是他第一次看到了歹徒的脸,这是一张十分奇怪的脸。 面部特征十分平常,五官端正,可又给人感觉不是一张人脸,因为整张脸显出一种金属质感,在这昏暗中也有一些冰冷的光泽,好像带着一张金属面具,却又绝不是面具,因为那金属覆盖了他整张脸,甚至包括眼皮,好像就是他的脸面一样。 这种像人而又不是人的感觉,是最让人恐怖的,达到了激发恐怖谷效应的程度。孟昭心中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他的职业必然有面对死亡的心理建设,可从没有面对恐怖谷的心理建设,他这种恐怖是面对非人的那种恐怖。 惊恐中,他感觉到自己手里还拿着枪,下意识的打算反抗,但对方随便一下就打掉了孟昭的枪。孟昭这时候看到对方的手臂,跟他的脸面一样,给人的感觉那是一只金属手臂。 “你是什么人?” 孟昭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态,在歹徒面前恐怖,让他感到十分的耻辱,他不断在心理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或者是某种自己没有见过的特别武装。 歹徒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应该问我是不是人!” 孟昭哼道:“不要装神弄鬼,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都逃不掉的。” 歹徒不屑道:“就凭你吗?还是你们的暴力机构?” 歹徒明显看不起孟昭,甚至看不起孟昭所代表的力量,这是一个变态的凶犯,或许不仅仅是精神有问题。 孟昭突然看到对方的眼睛朝着栅栏看去,他有些担心伤及无辜,打算劝告歹徒,却又不知道怎么办,现在这种状态,他似乎对歹徒没有任何震慑力。 “你不要——” 刚说到这里,孟昭突然脚下一轻,他跌倒在地,歹徒竟然放手了。 孟昭靠着墙立刻站起来,发现歹徒蹲在一边,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断的低喝,显得极为痛苦。 孟昭第一时间捡起掉落的手枪,再次对准歹徒。 歹徒突然抬起头,骂了一声。 “艹,狗曰的,来的真快!” 孟昭看到歹徒盯着自己,不断的喘气,一边说话: “小警察,记住,我们的世界,是真的!” “神经~” “病”字尚未出口,歹徒突然拔地飞奔,孟昭只看到影子一闪,瞬间反应过来: “站住!” 端着枪追出去,却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暗骂了一声,孟昭返回巷口,要不是有一具尸体就躺在巷子中,孟昭很怀疑刚才经历的一切是自己喝醉了。 没有触碰尸体,只是简单的确认了一下,确定人死了之后,孟昭一边掏出电话,马上拨通了报警号码。 一边走向铁栅栏,栅栏后面是一个甬道,甬道旁边是一个楼梯,漆黑一片,没有发现人影,电话这时候接通了。 “喂,我是孟昭!” “是孟队啊!” “是我。有情况,太真寺西巷口发生一起命案,派人来支援。对,我在现场!快点。” 第二节 虫子钻进胳膊了 那声枪响真的把白立吓坏了,但更让他惊吓的,则是突然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朝他飞了过来。他胳膊一凉,吓得站都站不起来,在地上倒退着窝进了楼梯下。 这时候他才拿出手机,看到自己手臂上沾了不少红白色的东西,湿乎乎的。他碰都不敢碰,拼命甩着胳膊,一些东西甩掉了,一些东西怎么也甩不掉。其中一条蚕宝宝一样的白色虫子将他吓了一个半死,就爬在他小臂上,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看到那虫子竟然动了起来,手臂上的触感映射入心底形成一种撕不掉的阴森感,接着他感到手臂一痛,那虫子在咬他,他大哭了起来。眼睁睁看着虫子竟然一头钻进他的手臂,只钻了半个身子,白立就两眼一黑,承受不住莫名的恐惧晕倒了。 那声枪响把白贵也吓了一跳,让他从沙发上惊醒,但却忘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桌子上一堆或站着,或倒着的酒瓶,他知道自己又喝多了。他努力回想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今天几个哥们在西巷口撸串多喝了几倍,回家后好像骂了儿子几句。 想到这里,他喊叫起来:“白立,死哪里去了?给老子过来!” 喊了几声也没见儿子应声,白贵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龟儿子,又闹什么幺蛾子?” 他起来跑到儿子房间看了看,发现没人。 厕所也没见人。 这时候楼上有一些声音。 白贵低声喝骂了几声,那是几个租客,蜀省来的建筑工人,两男两女却只租住一间屋子。 白贵骂归骂,却不敢惹那几个蜀省人,白贵觉得那些人粗野的很,脾气十分火爆,整天“龟儿子、老子”的挂在嘴边,白贵跟他们学了不少脏话。 “穷鬼!” 白贵心中鄙夷。 又想到儿子,厨房里也不见人。 “狗曰的,骂两声就跑了?有本事别回来!” 这样想着,白贵又瘫到了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他倒要看看这龟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电视也没什么看头,白贵又不喜欢玩手机,闷闷的看了会儿新闻,不知不觉又迷迷糊糊过去了,醒来后发现已经凌晨一点。 儿子竟然还没有回来,白贵这才有些着急。 他家就父子俩,老婆十年前跟一个包工头跑了,白贵没啥本事,平日的收入主要靠开车拉人,有一单没一单的,要不是他家是城中村的,房子是自己的不说,还盖了个二层小楼,可以出租补贴家用,不然这日子真的熬不下去。 虽说父子俩关系不算好,白贵也算不上什么慈父,打骂儿子是家常便饭,但要说完全不关心,这也不可能,毕竟是亲骨肉。 走出门是一个不大的,长宽十米见方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些自种的青菜,但半个人影也没有。院子西面面向屋子,其他三面都是围墙,除了北面的围墙正对的是市区大街,另外两面都是跟邻居家的隔墙。 在西北角,有一个夹口,连着一条十多米长的夹道,夹道一边是北面围墙,一边是小楼的楼梯,一直走到这里,柏贵也没看到儿子的影子。 “白立,你给老子回来,别藏了,老子看到你了!” 柏贵一边喊着,一边四处盯着,平日里儿子挨揍后,也就躲这么几个地方。不是墙角,就是楼梯下面。至于说离家出走,柏贵没往那里想,儿子的胆量他知道,绝不敢乱跑的。 想着,白贵朝着楼梯下走去,那里平时用来堆杂物,一些纸箱子塞在里面,还没来得及卖掉。 这时候白立突然看到外面有杂乱的灯光忽闪,还有嘈杂的声音。 “狗曰的,回来连门都不关!”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骂儿子的,还是骂楼上的租客的,白贵自己都没想过是骂谁,只能算是口头禅。 他转而走向大门口,铁栅栏锁了,但是门没关,就打算要关门,却看到外面人影倬倬。 白贵是爱热闹的,刚打算开门出去看看,隔着栅栏门一看,外面竟然是一群警察,他立马就熄了出门的打算。接着一个手电打了过来,晃白了白贵的眼。 “先生,今天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手电一闪而过,白贵看到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警察站在门前问他。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对方点了点头:“注意安全,把门锁好,没事别出门!” 白贵忙点头,但还是好奇的追问了一句:“警官,出啥事了?” 警察不耐烦道:“没事别瞎打听,啥事都没有。” 白贵哦了一声,就要锁门回家,突然从人群中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还盖着一张白布,凸起分明是一个人形。 死人了! 白贵心惊,就要关门,突然脑子一愣,不但没有关门,反而一把拉开了铁栅栏。 刚才那个警察还没走远,连忙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 “我,我儿子不见了!” 白贵紧张的说道。 警察道:“儿子不见了,就去找你儿子,别往这里瞎凑!” 白贵咽了口唾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我儿子,我儿子不见了。” 警察反应过来:“哦,那赶紧去找找!” 接着指向正被抬上救护车的担架道:“别瞎想,那是一个中年人。” 白贵松了一口气。 左右看了几眼,整个巷口都被警察封锁了,拉上了黄白条带。他小心的在警戒线外,贴着墙往巷子里走去,走了四五十米远后,才开始喊起来: “白立!” 太真寺是一个大村子,住着上千户人家,小巷子极多。除了出入村口的巷子外,大多数甚至连最小的汽车都开不进去。一到晚上,各家各户的汽车,往往就停靠在路边。 在村子里兜了一圈,白贵找的冒火,不但没个小巷子都找过了,连白立的几个同学家都找过了,都没有找到儿子。 白贵又怒,又气,又急,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门前。警察此时已经不见了,警戒也撤除了。但地上还留下了一些痕迹,比如一个人字形的白线,正巧就在他家门前。 又联想到这里今天死人了,白贵心里就更加着急了。他平时跑车,虽然钱没挣到多少,小道消息却听了不少。他听说最近不太平,城里出了枪击案,最近警察甚至下班都带着枪。 这些不好的消息,加重了他的担忧。 回到自家后,他马上锁上了门,但随即一想,又打开了门,朝着院子里喊了几声。飞快的跑回屋子,发现儿子还是没有回来,再次跑到门前,又锁了门,可接着又开了门。白贵突然精神失控了,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力气,蹲在了门前,手抓着栅栏,呜呜的哭了起来。 “白立!” 此时已经喊不出来,而是低声呜呜。 白贵感觉自己太不容易了,一个人拉扯一个孩子,就这么孤身过活。对这个孩子,他恨过,老婆跑了后,别人给介绍了不少人,但大多都因为他带着一个孩子,尤其是男孩,最后都没成。至少白贵是这么认为的,至于真正有多少是因为觉得他没本事而不愿意跟他,白贵根本不愿意往哪里去想。 “爸!” 一声熟悉的声音,将白贵从懊丧中拉回了现实,从未有一刻,白贵觉得儿子叫爸爸的声音是这么的好听。 “白立!” 白贵一边爬起来一边回应。 “爸!” 果然是儿子的声音,从楼梯下传出来的。 白贵忙跑了过去。 只见儿子正从一堆纸箱中爬出来,脸上睡意惺忪。 “你一直藏在这儿?” 白贵恼恨道。 白立点点头。 儿子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白贵忍不住举起了手。 “妈的!就知道给老子惹事!” 不知道是儿子怯生生的眼神起了作用,平时十分随意的巴掌这次怎么也没有落下去,而是一把揪住儿子的后衣领,将他连拉带拽的拉了回来。 “给老子回去!” 进了屋子,发现儿子身上脏兮兮的,尤其是胳膊,上面有一些红白的污迹。 “这是咋了?流血了?” 白贵问道。 白立摇摇头。 “从哪里抹的?” 白立还是摇摇头:“不知道。从门外飞进来的。” 联想到门外发生的命案,白贵再次问道:“给老子说一下,到底咋回事?” 接着白立告诉他爸爸,他今天刚刚跑到大门口,突然有人开枪,他吓坏了,然后就感觉到有东西飞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什么虫子?乱七八糟的!” 白贵正听的入神,儿子却说道什么虫子,把白贵弄了个莫名其妙。 儿子嗫喏道:“真的有条虫子,白虫子,它,它钻到我手臂里里头去了!” 白贵没好气道:“你脑子吓坏掉了?胡扯个锤子。去洗干净了睡觉去!” 白立不敢答话,低着头钻进卫生间洗澡,但他很确定就是有一条虫子,咬破了他的手臂,还钻了进去。可手臂洗干净后,却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这让白立自己也不确定起来,是不是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第三节 孟队长神经不正常 报警,警察到来,然后封锁现场,检查现场,搜集线索,最后将受害人遗体运走,这一切做完后都到了后半夜,孟昭一直都在现场负责指挥。 他从警八年,大案要案也经历过一些,人命案也见过数宗,但从未有一次经历能跟这次相比,从未有一次距离案发如此的近,可以说他经历整个行凶的过程,甚至参与进来。这种感觉是新奇的,说不上美好,也说不上痛苦,但总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触,而且负面居多。尤其是他心中有一种懊悔,他很自责。 整个案发经过不断的在他脑子里闪烁,重点除了不寻常的凶手的特征和举动之外,还有他的反省,他总觉得,如果不是他迟疑不决,如果不是他追求人赃并获,如果他能提前动手的话,歹徒就没有行凶的机会,也许会因为缺少证据不能将歹徒绳之以法,但结果也不至于死伤一条人命。不管歹徒是偶然杀人,还是蓄谋已久,他本来都有机会将这起罪案提前终止的。 “唉。这大概也是一种幸存者内疚吧。” 最后孟昭只能以这种借口为自己进行心理开脱。 现场刑侦结束,受害者遗体也转送到了定点医院等待尸检,但孟昭的工作还没有完。 回到警局之后,他接受了笔录,详细将案件的过程记录下来。 做完这些之后,天已经凉了,加班人员准备下班。但孟昭的工作依然没有结束,因为市局刑侦支队的人赶了过来,他们重新进行了一些问询工作,而作为案发现场唯一的目击人员,孟昭是重点对象,被再次问询。 作为一名老警察,孟昭对这一套程序没有任何抵触,十分配合问询,哪怕他觉得问询他的年轻警察十分稚嫩,许多问题问的欠缺水平,他也没有抵触,如实回答。 “孟队长,我想确定几件事?” “请说。” “案发当时,你是喝酒了吧。” “是的,有个兄弟过生日,下班后喝了一点,不过我平时不能喝酒,就喝了一杯啤的。这点可以查证,还有案发后我也进行了抽血化验,有没有喝醉,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好的。案发现场的灯光昏暗,对不对?” “是的。不过当时天还不算太晚,周围一些人家门口的门灯亮着,基本情况我是看得清的。” 小警察不太赞同的点了点头。 “好吧。你说凶犯是一个铁面人?” 年轻警察一边翻着孟昭已经录好的口供,一边问着,脸上甚至不自觉的浮现出一种嘲讽的表情来。 孟昭心中不悦,嘴里却老实回答:“是的。” 对方继续问道:“你确定那不是带着面具?” 具体情况孟昭的口供中描写的清清楚楚,他着重点出他看到的不像是面具,而像是长在脸上一样。 孟昭回答:“是的。” 警察又问:“能描述一下吗?是类似西方电影中的钢铁人?还是变异的那种变种人?” 孟昭这次真的有些愤怒了,对方的口气中已经流露出浓浓的戏谑口气,这不该是一个专业警察的态度,更不是在一起命案发生后应该抱有的心态。 “我要说的已经全部记录在案,我没有其他要说的了,没什么特别的我要下班了!” 孟昭很不客气,直接站起身来。 “唉,你这个同志!” 小警察对孟昭的态度有所不满。 这时候问询室走进了一个警官。 小警察看到来人,起身敬礼:“周队!” “好了!就到这里吧。” 警官说道,然后对孟昭道:“老孟,辛苦了。回头一起坐坐。” 见到来人,孟昭的脸色才好起来:“老周,怎么带手下人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周队锤了孟昭胸口一拳:“好了好了,瞧你那得理不饶人的小气样,回头我做东,咱几个老弟兄好久没聚聚了。” 孟昭回敬了一拳:“行!不过等这件事了了。不然心里发毛。” 周队笑道:“你小子也有怕的时候。” 孟昭神态严肃了起来:“不是怕,是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完看了一眼小警察:“小兄弟,不怪你。我说那些话,如果不是我自己真的见过了,我也不会信的。” 周队说着搂着孟昭的肩膀,送他出了问询室,走到门口交代起来。 “我派人送你回去。” 孟昭道:“送什么送啊。又不远,我走回去。” 周队道:“累了一天了,别跟我客气。” 孟昭鄙夷道:“谁跟你客气啊。别拿公家的东西假大方,公车不能私用!” 周队指着孟昭:“你呀你,快走吧你。” 送走孟昭,周队再次进了询问室。 “小王,怎么样?” 小王摇摇头:“周队,这孟队长是不是神经不太正常啊?” 周队瞪了小王一眼:“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小王无奈的摊开笔录:“您看看他说的这都是什么东西,什么铁面人行凶,刀枪不入,还徒手掀开脑壳?” 周队呼了一口气,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就这么着吧,他是个老警察,不会乱说话的。不过也不能说完全不对,最近连发的两起枪击案,我记得其中一宗,有目击证人也说过面具的事情。暂时看来,两宗案件可以并作一宗来办!” 真的不怪别人疑惑,孟昭心中的疑惑又何曾少,直到现在,他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他的眼睛告诉他,他当时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切的。 他甚至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为此他甚至专门问了一下昨天一起喝酒的同事,确信自己真的只喝了一杯酒。 直到走出警局,孟昭的心理还有些恍惚,一个声音将他惊醒。 “师兄!” 一个穿着警服,扎着马尾的二十多岁女警几乎是蹦到了孟昭跟前。 再叫了一声:“师兄,好久不见!” 孟昭心情好了一些:“什么好久不见,上周不好见过的吗?” 女警是市局行政处的,不但以前做过同事,俩人还是警校的同学,孟昭大她三岁,高她两级。不过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很熟悉了,因为俩人都是辩论爱好者,曾在学校辩论队待过。 女警吐了一下蛇头:“是啊,上周你去过市局送资料。不过感觉好久了!” 孟昭岔开话题:“怎么,市局连你这痕迹学专家都派来了?” 女警撇嘴道:“什么专家啊。我是来送你的。” 孟昭哦了一声:“原来老周派你送我啊?” 女警道:“你以为呢?” 孟昭摇摇头:“我家你又不是不知道,离这里不到二里路。” 女警不依:“二里路也得送。” 孟昭摆着手:“不用,不用。你们先忙工作。” “不行!” 女警一把抱住孟昭的手臂,撒娇一般的拽着。 “不但要送,而且要保证安全到家,我这是任务!” 这就没办法了,孟昭无奈的摇摇头:“是这辆车吧?” 女警点点头,率先一步蹦到车前,拉开车门:“请吧,孟大队长!” 刚坐上车,正在系安全带,一只白皙的手就伸到了眼前,提着一个塑料袋。 “师兄,早餐!” 小笼包加咖啡。 孟昭苦笑道:“你这是不打算让我睡觉了啊。” 一天一夜都没睡觉了,孟昭说话的声音中都带着疲惫。 女警吐了下蛇头:“不然你就别喝了。” 孟昭没有答话,而是开始专心对付起了早餐,女警则熟稔的倒车、掉头。 车开的很慢,司机似乎并不急着送人回家。 “师兄,最近怎么样?” 女警刚掉完头就问道。 “还那样呗,能怎么样?” 孟昭随口道。 女警叹道:“嫂子都走了那么久了,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 孟昭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包子,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再说吧!” 第四节 古村里有一座老房子(1) 女警欲言又止,始终没有在开口说话。 车速很慢,但再慢的车速,也有到达的时候,再说了,孟昭的家,距离警局真的不远,这也是他当初选择从市局调到分局的原因。 车子开进太真寺巷口的时候,孟昭突然让女警停下了车。 就在昨夜,孟昭在这里经历了一起凶杀,那个过程这十几个小时不知道在他脑海里反复了多少次,但始终都给他一种不真实感。 尽管才过了不到一天时间,再次亲临现场,孟昭却感觉时间仿佛过了很长时间,现场的痕迹再次将他带回了现实,告诉他,是的,就在昨夜,就在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凶手是一个铁面人! 车停在路边,孟昭下了车,默默的看着。 这里距离大陆十米左右,距离人行道上最近的路灯超过十米,最近的灯光是居民门口的门灯,是的,事发之时,这里的光线确实昏暗,逻辑上有绝对的可能是孟昭看错了。 只是孟昭始终无法接受,不是他固执,只是那个凶手的外貌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突然想起了凶手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而且做笔录的时候,自己竟然忘记了。 “我们的世界是真的!” 孟昭不由低声重复了这句话。 “什么?” 停稳车后刚走过来的女警没听清楚。 “没什么,胡话而已。” 是的,胡话,世界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师兄,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女警问道。她从市局被调过来,自然是要参与这起案件的。 孟昭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不比你知道的多。” 嘎吱,突然巷口右边的家门打开,一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走了出来,看到在他家门口的两个人突然愣住了,脸上露出明显的恐惧之色,不知道怕的是穿警服的女警,还是没穿警服的孟昭。 “是白立啊!” 孟昭看到小孩,神情从迷惑中挤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了起来。 小孩啊了一声,却拔腿就跑,往巷子里跑去,他的学校正在村子的另外一头。 警察有一些职业病,女警也不例外,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小孩怎么这么怕你?” 孟昭叹道:“不知道。也许,没错,是他。昨天夜里我开枪之后,听到了惊叫,应该就是他了。可能昨天他看到什么。” 女警摇头叹道:“那也没必要见着你就跑吧?” 孟昭道:“这孩子胆子小,见生人都不敢说话。” 女警道:“这倒是少见,这年头小学生胆子可大着呢!” 孟昭笑道:“小学生?他都上高中了,今年高二!” 女警啊了一声:“高中了?可他看着就像个小学生呢。” 孟昭叹道:“个头是矮了些,他妈很早就跟人跑了,他爸是个破落户,连自己都管不好,哪里会管孩子。” “他妈……” 女警下意识提了一句,接着就不敢说下去了,孟昭的情况何尝不是这样,老婆早早的走了,留下了一个女儿。 见女警突然沉默了,孟昭明白什么意思,苦笑了一下:“走吧。” 重新上车,车子继续往巷子深处开去,俩人都无话,一种尴尬的感觉在俩人间出现。 女警有些受不了这种尴尬带来的陌生感,浑身不自觉起来。 孟昭对女警太熟悉了,看着对方的模样,他反倒先说起话来。 “就刚才那孩子吧。虽然个头不高,但浓缩的,真的是精华,聪明的厉害。从小到大就没拿过第二名,门门功课不是一百分就是九十九,考个九十八都是稀奇。奥林匹克竞赛不是金牌就是一等奖,就一个二等奖还是国际大奖!” “那么厉害吗?” “就是那么厉害。今年才高二,可听说学校就打算让他参加高考,不为考上大学,就是让他实习一下,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你别看我们这里是城中村,这附近的太真中学可不简单,是老纱厂建的。纱厂用了村子里的地,所以就一直允许村里的孩子在纱厂学校上学。纱厂是国营大厂,不差钱,所以啊太真中学一直就不错,在省里都能排名前十,是有名的省重点。跟铁路中学,交大附中那些学校比啊,其实也就差了一点,那就是没出过高考状元。所以刚才那孩子就被学校看中了,才高二,就被放在了高三的实验班中,专门跟十几个全校跳出来的尖子生在一起复习高考。学校给他们安排了专门的教学组,铆足了劲要培养出一个高考状元来!” “这么夸张吗?” “就是这么夸张……” 说到这里,孟昭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越聊越尴尬。 正好车子已经开进了巷子中间,右手边出现了一个小巷口。 “就是这了!” 孟昭指点道。 “我知道!” 女警说道,她当然知道,来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车子熟悉的开进了小巷,这条小巷,比进村的西巷更窄,西巷宽度至少还有五米多,小型车勉强能并排行驶,而这小巷,满打满算都不超过三米,别说并排了,两辆车如果相遇,一辆都得原路开出去避让,否则谁也别想动了。 开进这条巷子,熟悉的巷子,女警心里的尴尬才消散,熟悉的开始抱怨,抱怨不知道已经抱怨过多少回的问题: “你们这路也太窄了吧!房子都要修到路上了,就没人管管。” 孟昭无奈道:“村里吗,见谅吧。农民盖房子,又没有规划局帮忙规划!” 女警不满道:“村里也有管事的人,村里人盖房子也得有规矩啊。” 看着巷道两旁的房子,无一例外都直接将墙修到了路边,要不是有排水沟拦着,恨不能直接将房子蹲在路中心的样子,孟昭确实无力反驳了。 车在巷道中极其小心的开过了十几家后,女警突然说道: “你看看这家人,人家就做的很好嘛,留下这一片空地!” 孟昭更无语了,因为这正是他的家,家门前确实有一片空地,青砖院墙,红漆铁门,十分老旧,门墙距离路边有五六米的样子,门前这一片空地,当地人称作“门口”! 孟昭无奈的摇摇头:“你绕了半天,就是为了表扬我?” 女警理所当然道:“那是,做的好,就该表扬!诶,师兄,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女警说的车,此时就停在孟昭家门口,是一辆红色的跑车,停的很随意,竟然直接堵在了大门外。 孟昭叹道:“这哪是我的,对面邻居的。不管了,你先停车吧,我看看能不能开门?” 说着孟昭走下车,女警将车转进门口,靠大门左边停靠起来。 孟昭家的大门是朝里开的,但凡有一点空隙,人能钻进去,用钥匙开了门,也就不碍事了,但邻居的豪车靠的实在太近,根本就挤不进去。 女警已经停好车走了过来:“这是刘姐的车啊?怎么能这么停呢!” 孟昭叹道:“有什么办法,女司机嘛。我打电话让出来挪挪。” 女警撇嘴:“什么女司机?我看就是故意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孟昭道:“没那么严重。” 说着拨通了电话:“刘姐啊,你的车,啊,没事,没事。对对,我下班了。啊,对对,今天白天不上班。喝茶啊,不用了……” 电话通着,过了几分钟,巷道对面的大门就打开了。说是门,其实是一道铁栅栏,对面人家是村里的首富,农村的宅院被他家盖成了别墅豪宅,前后的院子都找人专门设计成了园林景观。 人影还没见到,声音就传了出来:“哎呀,孟队长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掌柜的不在家,我一个女人这技术又不好,实在是开不到家里!” 豪车配豪宅,豪宅哪里能没有车库。可豪宅的地基太高,从路上开进家门,要爬一个小坡,其实也没多高,还赶不上过去人家用来挡水的门槛,但女司机本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孟昭也没在意:“没事,没事。” 看着刘姐从容的从缓缓打开的电动大门中走出来。 婀娜的身段一扭一扭,穿着一件不及膝盖的紫色短裙,大长腿下踩着火红色的高跟鞋。 姣好的容颜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花,可突然收了回去,十分的不自然,就好像本来是一朵盛开的花,硬生生缩了回去变成花骨朵一样。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孟昭,可是余光却扫到了后面的女警。 “呦,孟队长带女朋友回家了?” 刘姐说道。 孟昭忙摆手:“刘姐你什么眼神啊,不认识秋叶了?” 刘姐的脸上鲜花再次盛放,这次不是用余光,而是直接转头看向了女警。 “唉,悄悄我这眼神,秋叶我当然认识了,姓魏对吧!” 魏秋叶冲着刘姐点头:“刘姐好。” “好好好!” 刘姐说着朝魏秋叶走过去。 “秋叶啊,越来越漂亮了,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还是已经结婚了啊?” 魏秋叶摇头道:“都没有!” 刘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就转头朝孟昭笑道: “孟队长啊,还得麻烦你!” 说着伸出手来,手里拿着一把钥匙。 孟昭道:“没事。” 刚要接刘姐的钥匙,近在咫尺的魏秋叶却不漏痕迹的伸出了手,从刘姐手里抢先一步拿走了钥匙。 “停车是吧,让我来吧。我还没开过这豪车呢,让我过过瘾!” 刘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谢谢,只是口气中多少有些言不由衷的味道。 看到魏秋叶打开车门,发动汽车,刘姐则是将孟昭拉到路边,说起话来。 说的都是些家常,孟昭随口应了几句,看到魏秋叶已经将跑车开到了路上,他岔了了话头,立刻跑去开了自家的大门。 只在门前向刘姐告辞:“刘姐,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实在是困了。” 刘姐却道:“孟队,这么着急,刚巧秋叶也来了,一起到我家喝杯茶吧!” 孟昭婉拒:“改日,改日吧。” 说着大咧咧走回家中。 刘姐则瞪了孟昭背影一眼,轻哼一声,转头回了自己的家。 孟昭回家后,第一时间先去了一趟卫生间,倒不是要方便,而是准备洗漱一下。 昨夜的搏斗,让他早出了一身汗,最需要清理的不是汗水,而是粘在身上的一些污迹。 脸上的那些不明液体,昨天其实已经处理过了,先是技术科的人来提取了样本,之后孟昭自己在警局洗了一把脸,但孟昭总感觉能闻到腥味,闻到这股味道又总让他想起昨天的事情,很不好受。 他下意识的脱了衣服,就打算打开水龙头的时候停住了。险些忘记自己的师妹来了。 一回身,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孟昭生在西北,相貌有西北人的特征,身材还算魁梧,肌肉没有健身教练那么夸张,但也相当可观。五官端正,菱角分明,由于从小读书,家人比较溺爱,他身上没多少传统印象中西北人那种粗糙,皮肤相对细腻。这样的身材和样貌,算不上差,但说帅也有些违心,只是一旦穿上警服,确实给人一种堂堂之感。 也许正因为这样,孟昭的女人缘一向不错。 仔细从梳妆镜中看了看自己的脸,看不到有任何污迹的样子,又仔仔细细的洗了把脸,努力嗅了嗅,闻到的只是洗面奶的味道,孟昭这才满意的重新穿起了衣服。走出屋外,打算看看魏秋叶回来没有。 第五节 古村里有一座老房子(2) 魏秋叶将刘姐的豪车开进了她家豪宅中,随意的停在后花园旁的空地边,也不管是不是挡路,就好像刘姐随意将车停在孟昭家门口一样。 下了车,照面碰到刚回来的刘姐,俩人也没多说话。刘姐只是随口说了声谢谢,连请喝茶这样的客套话也没说,魏秋叶直接说了再见,仓促的离开刘姐家。 出了门,没有看到孟昭的影子,魏秋叶下意识的噘起了嘴。 腹诽着:“也不等我。” 接着大步走进了孟昭家的大门。 刚才在刘姐家匆匆一瞥,人家那确实是豪宅,高倒是不高,只有两层,但是跨度很大,家里的院子也极大,情况魏秋叶也知道一些,建豪宅的时候,刘姐的老公将左右邻居家的宅基地都高价买了下来,是用三家宅基地连在一起建的别墅。 相比孟昭家就寒酸多了,进了大门,也是一个院子,但要小很多。宽度是标准的十二米宅基地,深度不足十米。人家刘姐家的院子,错落分布着两座花园,一座假山。而孟昭家的院子,以大门为中心,左右各开辟了一个菜园子,占去了三分之一的院子。 两侧围墙边上,则摆了两排盆景,盆景郁郁葱葱。盆景跟围墙之间,或者说围墙脚下,则有一些藤蔓植物爬上了两面围墙,只是此时只留下了一些干枯的藤蔓,如同一根根麻绳,在围墙上纵横交错。 魏秋叶不由多看了两边的菜地,她有些感慨。菜地里生满了杂草,显然主人早无心打理了。魏秋叶知道,这两片菜地,是她师兄孟昭一锄头一锄头开垦出来的。孟昭在市局的时候,每到季节就会带一些新鲜的蔬菜给她打牙祭。 魏秋叶之所以感慨,不仅仅是因为看到菜园的荒废,而是看到两侧靠墙的盆景是另一番景象,那些盆景一株株茁壮生长,相当齐整,显然是得到了精心打理,而这些盆景,都是婚后孟昭的爱人添置的。 睹物思人,魏秋叶很为师兄惋惜。 院子的正中间,有一颗大槐树,此时正值春天,满院槐花香。往年这个时候,师兄都会送大家槐花,当地人有一种美食,用槐花伴着面粉蒸出来,十分美味。但这几年,就再也没吃到过了。 魏秋叶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那老槐树,树高有十几米,树冠散开足足覆盖了大半个院子。这棵老槐树占据了院子中央,在槐树四周还用青砖盘出了一个小园子,这很显然影响到了院子的使用,过去的人总喜欢种树,讲究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不过谁能想到,后人也许不需要乘凉了,后人乘凉有空调,汽车却无法开进院子了。 院子的另一头,是三间平房,说是三间,其实只能算两间。因为中间那间,前后都有门,四扇的折叠门,开起来之后,直通前后院,因此中间其实算是一个穿堂。没有空调的时候,前后门一开,穿堂风吹起来很带劲。 穿堂两侧的房间才真正是可以使用的屋子。尽管只有两间,可实际上并不算小,过去农民的宅基地可不小,远比现在都市人的居住要宽松。东西两个屋子,宽至少有四米,长度则超过十米,单独作为一间屋子的话,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宽敞。因此各自都隔成了两间,东屋分前后两室,前室是客厅,后室是卧室。西屋则是前室为厨房,后室是客房。这其实也不确定,孟昭结婚前,西屋的后室一直是作为浴室来用的。东屋也没什么客厅,两个屋子分别是孟昭和父母的卧室。 这些情况魏秋叶是清楚的,这个家她也十分熟悉,所以她直接就走进了穿堂。 正好孟昭从右手边,东屋的卧室走了出来,换了一身夹克,配他的短发,十分精神。 魏秋叶竖起了拇指:“师兄,帅!” 孟昭倒也不客气:“那是当然!” 魏秋叶笑道:“对对,师兄最帅,蟋蟀的蟀!” 孟昭道:“什么啊,都什么年代了,这词太老套了。” 魏秋叶道:“帅也老套啊,现在都不流行了,现在都说颜值高。” 孟昭道:“真不符合语言文字发展规律,越来越复杂了。古代说俊美,后来简单一个字,帅,现在又倒回去了。” 魏秋叶道:“还不都是闲的,时间大把,自然就又往精准方向发展了。俊美太笼统,体态、容颜一并概括,帅字就更笼统了,脸蛋好是帅,身材高是帅,就连有才华都能说帅。颜值高低就准确多了,就光指脸。要我说啊……” 孟昭哼了一声:“没错,是闲的。我看你就很闲。这个案子市局已经接手了,调你过来可不是让你跟我在这里掉书袋的,送我也送到家了,该忙你就去忙吧。” 魏秋叶露出委屈的表情:“你轰我?” “不是轰你。” 孟昭解释着。 魏秋叶不听:“你就是轰我,我好心送你回来,进你家门还没有两分钟,连杯水都不给人喝,就轰我走。” 孟昭招架不住:“好好好,我错了。请你喝茶。” 说着做了一个手势,抢先一步打开自己左手边的客厅房门。 魏秋叶冷哼一声:“没心情。不喝了,让我看看你的卧室。” 说着径直往前走,客厅跟卧室是东屋的前后两间房子,房门都开在穿堂里。 孟昭连忙拦着:“男人的卧室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喝茶,我这里可有好茶。” 魏秋叶不依不饶:“不喝。” 依然要往后面去,孟昭拦不及,对方是女孩子,又不好动手,赶忙跑到自己房门前,用钥匙直接锁住。 魏秋叶冷哼一声:“好了,好了,不看了,小气鬼。” 说着也不回客厅,反而径直走向了后门,打开后门也是一个院子,后院。 太真寺的老宅基地一半都是十二米乘四十米的面积,全盖成房子太大,根本住不过来,过去的农民也盖不起,留个空院子拿来种种菜,养养牲口,只要不拿出去卖也算不上搞资本主义,因此过去的老宅子往往都有个前后院。不像现在,随着城市的发展,谁能想到城墙外的地方短短几十年竟然都成了市中心,寸土寸金。不提对面刘姐家的别墅,绝大多数人家,屋子都是一通到底,全盖起了楼房,而且多不止一两层。孟昭家左右,一家盖了六层,一家盖了八层。 盖这么多房子,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人口多,而是钱推的。农民是没钱,可有地,有地就有钱。四百平米的地皮,一层盖出七八间大房子绰绰有余,除了一层自用,其他楼层都可以出租,六七层可以拿出四五十间屋子出租,甚至面积小一点会更多。附近的租金,一间房少说一个月都可以收租一千,四五十间房子一年就是五六十万,可以说光是租金,村里家家都吃喝不愁。 “师兄,你为什么不盖楼?” 魏秋叶随口问道。 像这样的老宅子,别说太真寺这个村子,整个西京市差不多位置的城中村恐怕都不会有,傻子才白白留着这样之前的土地空着。别说农民没钱,只要愿意,有的是人愿意掏钱合作。有的村子,甚至早在一二十年就在头脑聪明的村干部的带领下,拿集体土地跟商业公司合作,盖起了高楼大厦,至于拿土地入股开工厂之类的方式,就更早了。 孟昭反问道:“谁说你师兄我没有盖楼,谁规定一户农家只能有一个宅院?” 孟昭家就他一个儿子,没办法,他成长的时代,只能有一个儿子,如果生了女儿,倒是可以继续生养,他是长子,也就没法在有弟弟妹妹了。可孟昭的老婆,恰好也是村里的,虽然是女儿,可父母是附近纱厂的干部,国营企业的干部也只能相应政策,一辈子就只能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老婆娘家的祖宅也就留给了孟昭,早就盖楼出租了,不过说起来,那却不是孟昭盖的,早在结婚前,老婆家就那么做了。 至于娘家人住哪里这种问题,至少在这一带的居民来说,实在不是一个问题。出于特殊的历史问题,当年太真纱厂的第一代工人,许多都是在村里招聘的,因此有大量这种情况,有的人家既是村民,在村里有祖传的宅院,又是纱厂职工,后来分了职工楼。不止老婆娘家是这样,孟昭家其实也是这样,孟昭的奶奶是纱厂职工,爷爷是村里农民,孟昭的叔伯一辈也都在纱厂,也都有职工楼。 作为长子长孙,这祖宅自然是孟昭继承了。事实上,他将来可以继承的房产,还可能更多,除了父母留下的职工楼,老婆娘家的职工楼也归他。 一个人拥有这样多的房产不管是从情理上,还是道理上,在这个房价高昂的时代,似乎都不公平,只是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不止现在不合理,过去也不合理。为此村里跟纱厂没少起争执,后进的纱厂职工住房算不上宽裕,在几十年前,效益不好的时候,娶媳妇分不上房子的青工之间的打架斗殴不断。尤其是一些外来分配过来的工人,对当地老工人子弟既在村里有祖宅,又在厂里分房子格外的不满,分成两拨打架死人的事情都有。 奈何太真寺的老工人子弟们始终占优势,原因很简单,几十年前纱厂初建的时候,占用的就是村里的土地。在哪个还没有私有产权概念的时代,大家对土地的权益并不在乎,国家说建厂,村里的土地就被征用,也没人会反对。但太真寺子弟们毕竟是地头蛇,一边是国营工厂的工人,一边还有村集体护着,村里人又都沾亲带故,习惯抱团,在跟工厂的博弈中,占了很大优势。 尤其是纱厂工人日多,新盖的职工楼始终紧张,不断扩展的职工楼一直在侵占村里的集体土地,村里在出让土地的时候就有更大的话语权,子弟分房的问题上,纱厂就只能偏袒太真寺子弟一些。时至今日,那些家属楼的土地属性都说不清楚,村里始终认为那是属于集体土地,为此政府多次想拆迁老家属院都没成功。 魏秋叶不知道这些情况,但她并不觉得孟昭的答案有逻辑。 “看不出来,师兄你还是一个土豪啊。不过谁会嫌钱多啊,这里也可以盖楼啊?” 孟昭哼道:“俗,就知道钱。你不知道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吗?” 魏秋叶道:“比如呢?” 孟昭沉默了片刻,神色稍微变动。 然后装作不在意,随意挥了挥手: “你看看我这里,虽然是老房子,整个西京市你也找不到几座这样的宅子了。面子上看不出来,但说到骨子里,能吓死你。这所有的墙,都是青砖砌的,你就不觉得这些砖有什么不一样吗?” 魏秋叶道:“看着比一般青砖大很多。” 孟昭一副得意的样子:“不愧是首都来的,有见识。这些砖当然不是普通的砖,可都是从皇城上拆下来的。” 魏秋叶嘴巴张大,十分吃惊:“你们破坏文物?” 太真寺就位于古城近郊,过去没那么多高楼大厦的时候,站在村口就看得见古城墙。 孟昭鄙夷道:“什么破坏文物。那些年哪个城市不拆城墙?你们首都的城墙还有吗?别说城墙了,当年附近村民不光去扒城砖,连城砖下的夯筑的黄头都一车一车往家里拉,盖牛圈,填地基,这村里的老房子过去大都是这么盖起来的。” 魏秋叶继续震惊,指了指地面:“你是说你家地下填的是皇城的夯土?” 孟昭点头:“是啊。秦砖汉瓦,虽说我家这些砖石没有那么古老,大多应该是明朝的,没准有几块是唐朝的,可是这些黄土没准就是秦汉时候夯筑的也说不定。所以啊,拆我家就等于拆文物了,你说我能拆吗?” 魏秋叶觉得师兄就是在强词夺理:“可你们的古城墙还在啊?” 孟昭道:“总算后来没拆掉,兵马俑被发现后,整个西京市要规划成文化城市,所有文物就都受保护了,城墙当年也要重建。政府号召周边居民归还城砖,我家当然也响应了,多余的砖就还了回去,可建好的房子总不能拆,别说房子了,这前后院铺地的青砖都没还。这些砖留现在也是钱啊,前些年,村里纷纷拆老宅,盖新楼。当时村民还没钱,就靠卖砖,当时有外地的古董贩子排着队来村里收砖,这大城砖,只要完整一块就给五十,上面带刻字的,一百块不打折。有的人家靠卖砖就能盖起两层新楼!” 魏秋叶道:“那你也可以卖砖盖楼啊,现在肯定更值钱了,没准卖了这些砖,能盖起十层楼。别说什么保护文物,你们都拿皇城的砖盖猪圈了,也好意思谈文物。” 孟昭叹道:“就知道钱。有些东西钱买不来!” 魏秋叶似乎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孟昭过不去了,偏要问:“比如呢?” 她或许想听那个答案,或者只是想让孟昭自己说出那个答案,那个答案她未必不明白。 孟昭沉默了片刻,神色低沉起来,再也装不出什么得意或者其他表情了。 许久,他指了指后院。 后院跟前院一般大小,也是青砖铺地,不同的是后院中有两棵树,其中一棵是核桃树,一棵是无花果树。看起来也是老树,却没有前院的老槐树那么大,但是开枝散叶却不遑多让,遮蔽了整座院子。 院子尽头,一座小小的木头后门,从后门往前延伸,有用木梁和灰瓦搭建的两间瓦舍,分布在院门两侧,堆满了杂物,过去则做过羊圈和猪圈。 孟昭正指着那两间瓦舍:“你看看那瓦片上的草了没有?” 魏秋叶点点头,灰瓦的缝隙间长了许多草,有些干枯灰黄,还有则新生绿意,还有一些如同多肉植物一般,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这些瓦草几乎覆盖了大半的瓦缝。 “我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我家屋瓦上这些草,尤其是那些长得跟塔一样的草。他告诉我说,那叫瓦松,他见过之后爱的不行。求我让他摘几株回去做盆栽,我当然无所谓,甚至给他搬了梯子,但我最后问了他一句话,他都已经上了屋顶,又自己下来了,不摘了。你知道我问了什么?” 魏秋叶好奇的看着孟昭。 孟昭缓缓说道:“我当时随口问了他一句,是觉得这些野草放在花盆里好看,还是长在老房子上好看?” 这个问题让魏秋叶瞬间也沉思了起来,仿佛时空转换,她是那个站在房顶上准备摘草的人,思考着屋瓦上的草是长在屋瓦上好看,还是长在花盆里好看。 孟昭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朋友想了想,然后告诉我说,还是长在屋瓦上好看。最后他跟我约定,只要下雨天,他就要来看看,我不能挡他。” 魏秋叶问道:“那后来呢?” 孟昭道:“我当然不会挡他了,但咱们这工作没个定点,所以我干脆给了他一把钥匙。他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魏秋叶突然笑了,对孟昭说道:“师兄,以后下雨我也来,你也不能挡我!” 孟昭反问道:“我挡你干什么?别说下雨了,不管下雪,刮风,起雾,什么时候你想来就来,我都不挡你,行了吧。” 魏秋叶奸笑:“这可是你说的,拿来!” “什么?” 孟昭疑惑。 魏秋叶理直气壮:“钥匙啊!” 孟昭苦笑:“在这里等着我呢。” 第六节 胳膊里的虫子 这只是一个玩笑,孟昭当然不可能把家门的钥匙给魏秋叶,魏秋叶也不可能真的索要一把钥匙,毕竟孤男寡女,谁心里都有一个分寸。 孟昭的答案也并不是魏秋叶想要听的,但她觉得孟昭回答了她的问题。老房子不成拆,因为老房子的屋瓦上有草,因为瓦片上的草长在瓦片上比种在花盆里更好看,所以瓦片上的草不能摘下来,瓦片上的草不能摘下来,因为草长在瓦上好看,所以要留着草就得留着瓦,要留着瓦,房子就不能拆。 就这么简单,却又不这么简单。 说到底房子拆不拆,是人说了算,人不想拆,是因为人心里不想拆,因为人心的心里如同瓦片一样,也长了草。 孟昭不一定是用这个道理来暗喻,但魏秋叶就是这么理解的。有一些东西如同扎根在瓦片上的草一样,很脆弱,又很珍贵,所以她师兄不愿意拆掉。这不是她想要的回答,但师兄都已经用上了这个带有禅意的故事来解释,她实在是不忍再继续逼他。 “师兄,我想上厕所。” 突然魏秋叶说道。 孟昭随手指了指右手边,但突然愣了。 在他右手边,紧靠他卧室窗外,直到墙边,如同堆积积木一样,突兀的伸出一个屋子。屋子不大,七八米的样子,贴满了干净的白瓷片,但跟老房子在一起想的十分突兀。 这本不是老房子的一部分,老房子简简单单,过去的老工匠手艺不错,但没什么文化,盖房子讲究的是实用,都十分简单。三间平房就是四四方方的一个大方块,这个凸出来的小屋子,则是后来加的,老房子甚至直接是青砖曝露在外,而小房子则贴着瓷片。 这是结婚的时候,应老婆的要求,加的卫生间。之所以紧贴在卧室外,是因为卧室里如果改造的话太困难。最后只能靠着卧室外盖了这个卫生间,然后在跟卧室的墙上开门,这样就能从卧室直接进入卫生间,里面一应设施都是按照城里的流行样式建造,求的只是一个方便,不用在数九寒冬的跑到外面方便。 孟昭之所以愣神,是因为这个卫生间只能从卧室进出,这意味着他还是得让魏秋叶进他的卧室。 “师兄,快点,我憋不住了!” 魏秋叶很不矜持的说道,甚至更不矜持的将手捂到了肚子上。 孟昭叹道:“你真要上厕所,还是想进我卧室啊?” 魏秋叶委屈道:“真的要方便,你总不能让我就在外边吧,人家是女孩子啊。” 孟昭很不客气的按了下她的头:“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女孩子。好了好了,让你去就是了。” 说着颇有些不情愿的转身回去,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抢先一步进了屋子。 魏秋叶紧跟着进来,孟昭已经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单身男人的卧室,该有的通病这里都有,被子胡乱的摊在床上,脏衣服臭袜子乱扔。 “别乱看了,赶紧去上厕所去。” 魏秋叶抿嘴笑了笑,这卧室她倒是很少来,也是她对这个宅子最陌生的地方。 房子是老房子,里面的装修却很现代,该有的都有,跟城里的商品房没什么两样。 魏秋叶随便扫了两下,眼睛在床头位置多停留了一些,哪里挂着一张硕大的照片,在昭示着这屋子是有女主人的,至少曾经是有过的。 那个女人很漂亮,不止是穿着婚纱打扮后的漂亮,五官的底子放在那里,确实是美女,确实配得上她师兄。 魏秋叶突然感到很心酸,对手忙脚乱的孟昭说道:“师兄,别收拾了,放着我来吧。” 说着就要帮忙。 孟昭却道:“你不是要上厕所吗?不去的话,咱就出去吧。” 师兄的口气颇有些窘迫,魏秋叶更不忍,没有再坚持,默默从床边走过,卧室东北角就是卫生间的门,她直接就去了卫生间,并且顺手关上了门,没给师兄任何难堪。 片刻之后,等魏秋叶走出来的时候,屋子已经收拾好了,男人标准的好,事实上不过是将杂乱的物品换了一个位置继续杂乱着。 孟昭则窘迫的站在一旁,看着魏秋叶,浑身不自在,奇怪了,这里是他的卧室啊,他反倒比外人还尴尬。 魏秋叶突然忍不住笑了。 孟昭也笑了:“好了,看也看过了,你该走了!” 魏秋叶顿时不悦:“师兄,你又轰我!我好久没来了,来你家一会儿,你可轰我两回了,你在轰一个试试,你信不信我翻脸!” 孟昭有些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局里忙着呢。好好好,你爱待着你待着,就是我有些困了。” 孟昭没有说谎,跟着他就打了一个哈欠,也不是装出来的,一天一夜未合眼,昨夜还跟歹徒搏斗过,早上喝的那杯咖啡的劲儿似乎过去了,开始犯困。 魏秋叶痛快道:“那你就睡吧,我随便转转。” 孟昭无奈:“那好吧。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渴了客厅里有茶叶,饿了厨房里有吃的。走的时候给我带上门。” 魏秋叶点头,不再难为他,直接走出了他的卧室,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她当然没走,也没有乱转,而是靠在门外发呆了很久。接着跑去厨房转了一圈,她并不是饿了。之后悄然走出了院子,离开了孟昭家,但却没有开她的车走,不行走出了街巷。 太真寺这个村子很大,大到让无数开发商眼红,却又大到让无数开发商头痛,因为谁都想拆了这里,可谁又都拆不起这里。 整个村子住着数千户人家,分为两个小组,以西巷为分界,西边称作白家组,东边称作孟家组,村子的两个大姓,孟姓和白姓就按照这条界限分区居住,除了这两姓,还有少数杂姓,都是解放前后到来的,有解放前从河南逃难来的一部分,有解放后大建设时候,从纱厂入赘进来的一部分,但人数较少,只占了一两成的样子,太真寺八成的居民还是孟白两姓。 孟家组东边,也有一条通村巷子,叫做东巷,东巷另一边也是一个居住区,却不是城中村,而是太真纱厂的家属院,住的人比太真寺村还多,超过了两万人,但面积却远没有太真寺大,因此这里的土地拆起来似乎代价更低,可却又因为土地归属问题,始终拆不了。 魏秋叶沿着孟家门前的小巷,一直走到了东巷,这里靠近纱厂家属院,各种设施齐全,有各种商店,饭店,理发店,还有银行,邮局等等,当然也少不了菜市场。 同样的,太真寺学校也建在这一片。 最大的一个学校就是太真中学,初高中一体,是附近最大的学校,学生超过千人。 高二学生白立就是其中一员。 白立今天上学前一直很忐忑,除了昨夜的惊魂未定外,还因为某些特殊原因。 早上刚出门,就碰上了村里的警察队长,白立记得昨天就是这个警察,开枪打死了一个人,出门就撞见警察真的吓了他一跳,于是他撒腿就跑,一口气奔到了学校外。 这一惊吓,让他忘记了一些事情,直到学校门外,他才想了起来,但这时候已经晚了,几个高他至少一个头的同学拦住了他。 “白立,总算逮住你小子了!该交钱了。” 其中一个同学将白立一下子推到了学校一旁的电线杆上。 另一个已经上来开始翻白立的口袋。 “妈的,都是毛票,还得老子数!” 同学从白立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零钱,全都是一块一块的,恼恨的在白立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白立本能的想要躲开,却被另一个同学死死按住。 在白立恐惧的神色中,那个同学随意数了数,抬起头来说出了让白立更加慌乱的话:“老大,不够数啊!” 按住白立的高大同学顿时怒了:“妈的,耍老子是吧?” 说着就是一巴掌。 白立习惯性的缩了下头,然后用胳膊护住了脸。 一通劈头盖脸的胖揍,惊恐中的白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来。 抬头偷看,只见几个同学围着他气喘吁吁,包括那个老大也气喘吁吁同时甩着自己的两只手,恶狠狠的瞪着白立。 白立忙低下头,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都习惯了,只是今天他有些好奇。因为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同学打下来的拳头,他没有感到丝毫痛苦,打在他身上似乎没有用力,可对方却累成了这样。 白立有些不解。 这时候校门口传来juju哨声,这是门房要关校门的信号,同学可以不急,白立却不能不急,他既不敢对抗这些同学,他更不敢逃学。 权衡之下,他突然冲出了围着他的同学,拼命朝着校门跑去,那几个同学马上追来,结果却意外的始终没有追上。 白立成功极限逃亡,在校门关闭之前,进了学校。他不敢回头看,低着头匆匆朝着自己的教室走去。而那几个同学,则根本就没有进学校,这些同学离开家,家长以为是来上学,转头就去了台球城,网吧或者其他什么好学生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他们找白立要钱,不是一次两次,找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大都是白立这种胆小怕事,身材矮小,好欺负的同学。白立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没有成功。人类社会是很复杂的,大人有大人的社会法则,孩子也有孩子的社会法则。学生的世界,自然有自己的法则。 校园霸凌不止太真中学有。白立能求助的力量,无非是学校的老师或者自己的家长,他是好学生,老师都喜欢他,倒也愿意帮他,可问题是那些坏学生根本不怕老师,他们连学都不上,老师能管他们的时候并不多。况且时代已经不同了,老师对管学生有各种顾虑,打不得骂不得,过去老师打了学生,家长不但支持,甚至回到家里还要更狠的收拾,老师的权威很大。可如今,老师打了学生,家长不但不支持,弄不好还会告状,把老师搞的下不来台。 所以最有效的,只能是求助于家长,如果是别的孩子,家长会想方设法的保护,但白立的爸爸吗,弄不好反而会打白立一顿,责骂他竟惹事。 结果白立找不到任何保护,他只能靠自己的方式来应对,他只能躲。他学会了各种躲避的办法,混迹在同学群中,或者跟随在一起上学的老师身后,甚至他知道学校那一块的墙可以翻过去,那一块的栏杆可以钻过去。 更多时候,白立则是选择破财免灾,他努力攒钱让这些坏同学满意。白立有时候对这些坏同学还很感激,因为对方讲规矩,每周十块钱,不会多,也不能少。只要给了钱,这一周都不会找他麻烦。 十块钱,在这个时代,对大多数孩子来说,就是一顿零食的钱。但白立没有,他家是太真寺村里有数的穷人。贫穷的原因很多,按照他爸爸时常抱怨的那样,说是他妈跑的时候,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说是因为他家靠着大路,车来车往没人肯租他家的房子。 至于真正的原因,只可能是人为。同样靠着大街的人家,也没少出租自家的房子,甚至未必比村里其他房子租金少,同样盖七八层楼的大有人在。甚至靠近大街的人家,反倒更有钱,因为许多人家盖门面房,收租更是如同印钞。 但白立的爸爸,除了他爷爷在的时候,留下的二层小楼供出租外,成天就只知道抱怨。 即便如此,给孩子兜里装个十块八块的零花钱,也不是什么负担,可问题是白立的白白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给孩子零花钱一说。反倒经常跟人说男孩子就要穷养,拿他小时候从来没有零花钱举例。 于是白立常常囊中羞涩,路边一块两块的烤肠他都不敢吃,口袋里的零钱,往往都是他借口买墙壁橡皮之类的文具,一块一块从他爸爸那里骗出来的。 他昨夜挨揍最后跑到门口瞧见凶杀的原因,其实也是因为试图从他爸爸手里骗两块钱,但不巧的是,他爸爸虽然喝醉了,却翻出了白立未曾用完的橡皮。 对这次骗钱没有成功,白立并没有反思骗人对不对的问题,他只是懊丧运气不好,因为他撒谎的水平很高,平时每每都能成功,不会有什么破绽。因为他会仔细的计划自己要钱的时机,铅笔多长时间用完,橡皮多久能擦干净,墨水笔多长时间消耗一根笔芯,他心里都有数,然后根据这些时间,按照计划向父亲要钱,如同精明的会计做假账,完美无缺。他还会挑时候,尤其是他爸爸喝了酒,烦躁的时候,迷糊的时候,就更不会发现他的破绽。 这次失误的是,他没想到他爸爸早上见到过他没用完还剩下一小半的橡皮,并当场从他的书包里翻出了那半块橡皮来。 后来更失误的是,他早上碰到了警察,惊吓之后忘记了没攒够钱的事情,结果没躲开讨债的同学。 进入教室的时候,白立已经将今天所有的失误都反思了一遍,下定决心以后不会在犯同样的错误。 这时候他想起今天的古怪,明明挨了一顿痛揍,可他就偏偏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几个学校里的小霸王可是拳拳到肉的打在了他的身上,但却没有以往那么强烈的痛感。 他不由疑惑的拉起宽松的校服袖子,看看挨拳最多的手臂来,这时候他不由的吓到了,他看到他的左臂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白立记性很好,他记得很清楚,鼓起大包的地方,正好就是昨天晚上他看到那条白虫子钻进去的地方。 他用手摸了摸大包,甚至用力按压了一下,不痛不痒。 但很快一个奇怪的感觉从心里升起,他感觉到好像手臂上的大包,回应了他一下。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白立很慌乱,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底升起。 “我的手臂里有条虫子!” 第七节 会动的疙瘩 白立是一个胆小的孩子,但还不至于胆小成这样,他毕竟是一个男孩,就算被虫子咬也不会害怕成这样,让他恐惧的是,不是那虫子钻进他的胳膊,他虽然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毕竟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对自己身体健康还没有清晰的概念,因此他恐惧的不是因为虫子钻进胳膊,导致胳膊现在肿了起来,他恐惧的是那条虫子好像在跟他说话! 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就是隐隐有种感觉,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无法用语言来解读,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任何意思,但他就是感觉到那虫子似乎跟他说了什么。 这种恐惧让他脑子一片混沌,什么时候做早操,什么时候上课,他都一直混混沌沌…… 刘姐站在她家豪宅的二楼天台上,她喜欢这里,这里是找专人设计的一座空中花园。 她装模作样的给鲜花们浇水,自己打扮的比鲜花还要妖娆,她并不喜欢花,她更喜欢当一朵花。 刘姐本是一个模特,被土豪看重后,做了人家的小三,最后经过艰苦的宫斗成功上位。可是成功后,她却发现富太太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 刘姐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花园中浇花,周边大多数房屋都高过刘姐家的别墅,此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藏在窗户后面偷看着刘姐,更有大胆的直接伸出头来欣赏,刘姐很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所以她不但经常打扮靓丽的在楼上浇花,她还时常在这里锻炼身体,在楼顶的阳光下,穿着紧身衣在毯子上做瑜伽。 刘姐的眼睛,却关注着孟昭家,家门闭着,可从刘姐家的楼上可以看到孟昭家的全貌。 刘姐知道那个魏秋叶还没走,因为她的车还停在门外,她格外关心这个。她是认识那个小丫头片子的,知道跟孟昭是同学,魏秋叶明明是一个首都人,毕业之后,却千里迢迢聘到了西部的西京市做警察,这让她很奇怪。至于更多的情况,她就不知道了,心想魏秋叶跟孟昭应该没什么吧,毕竟要有什么,大学时候就有了。再说了,人家一个首都来的女大学生,怎么可能看得上孟昭这种丧偶还带孩子的男人。 刘姐心里猜疑着,可突然她脸色一变,她再次看到了魏秋叶的身影,从巷子东边走来,脸上带着笑,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 小日子都过上了?! 刘姐的眼神中似乎有火燃起,恨恨的将洒水壶扔到了地上:“真不要脸!” 怒气冲冲的下了楼顶。 卧室里,她的男人,孟来财窝在沙发一角,面黄肌肉,形容枯槁,精神萎靡,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几根刚刚用过的针头。 见到刘姐,孟来财嘴角一撇,露出一个让人感觉很愚蠢的笑,接着摇晃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过来就抱着刘姐,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刘姐一把将孟来财推的跌倒在沙发上: “少碰老娘,你还想把你的病姑娘染上?” 孟来财冷笑,不自主的晃着脑袋:“你就是想老子死,哼哼,告诉你,老子死了,老子的钱,你一毛钱都拿不到!” 刘姐突然失去了力气,窝倒在一旁的沙发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孟来财一点都不动容:“少给老子来这套,老子饿了,给老子弄点吃的。” 刚说完饿了,却头一歪,打起了呼噜。 刘姐哭的声音更大了,哭声中有多少凄楚,心酸和绝望。 孟昭伸了一个懒腰,他醒了。 但并没有立刻起床,他还回想着刚才的梦,杂乱的梦。梦到了昨夜发生的命案,后来又梦到了他老婆。梦中,命案发生后,孟昭竟然不是去警局,而是径直回了家,家里老婆正在做饭,接着他就说了遇到的事情,老婆说他看花了眼睛,哪里有什么铁面人。 孟昭对这个梦也没怎么在意。 这很符合逻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的命案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亲身经历这种事情,即便是一个老警察也很罕见,梦到亡妻就更正常不过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很好,人死了,情还在。 老婆的病是在生完孩子八个月后发现的,发现就已经晚了,但谁能想到,那么年轻会得癌这种病,后来才知道先天基因有缺陷。病发后,一年半时间,老婆就走了。 一开始孟昭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痛苦,由于老婆的病,孟昭主动申请从市局调到了家附近的分局,每天都陪护在床前,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有那么一天。因此当老婆骨瘦如柴的在病床上闭上眼的时候,孟昭当时并不觉得自己多么痛苦。甚至在亡妻走后一个星期之内,他做梦都没梦到过老婆。 为此,孟昭一度以为自己生性薄凉,可他又知道自己是一个纯良的人,连他都这样,这让他对人性充满失望。 后来时间长了,他反而开始对亡妻的离开出现痛苦,那种痛苦倒也不是别人想象中那种绝望,他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开始频繁梦到亡妻,甚至在工作中,生活中,动不动老婆的音容笑貌就出现在脑子里。这也还好,并不是不能承受之痛,但有时候,或者工作不顺,或者心情烦躁的时候,他会突然出现情绪失控的状态,翻着亡妻生前的照片泪流满面。 这时候他才开始相信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孟昭开始痛苦了,却开始重拾对人性的信心。 不过还算好,他只是偶尔,或者一个月,或者十几天情绪失控一次,并不影响生活。他还能照常工作,正常生活,跟同事朋友嬉笑怒骂,还能每周带着孩子去游乐场游玩,在家人和朋友面前也可以神态自若的回忆妻子生前的点点滴滴,完全不需要避讳。 孟昭终于起身,他突然发现好像不一样了。 屋子里整整齐齐,脏衣服不见了,书架上的书本摆放的整整齐齐,水磨石的地面似乎焕发了光泽。 “这丫头!” 不用想,肯定是自己睡后,魏秋叶做的。 孟昭庆幸自己和衣而睡,当是太累了,不然就糗大了。不过一想到自己睡在床上,魏秋叶在自己房间里忙活的情况,他还是感觉到有些尴尬。 这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孟昭吓了一跳: “秋叶!你还没回去?” 魏秋叶点头道:“不用轰我,早就想走了,谁稀罕待这里似的。” 孟昭叹道:“这回我可真没轰你。” 魏秋叶道:“这还差不多。” 说着已经走进房中,卧室就那么大地方,一股奇怪的气氛顿时出现,孟昭有些不自然。 魏秋叶也感觉到有些尴尬,转移话题,眼光刚好看到了书架上的几本书,她刚才帮忙整理的时候,将几本书摆了上去。 “《世界是真的吗?》,《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些唯心的书了?” 孟昭道:“哪里唯心了?可不要扣帽子,我可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魏秋叶鄙视道:“大学时候你还说你是不可知论者呢。” 孟昭道:“我说过吗?” 魏秋叶肯定道:“说过!” 孟昭很怀疑:“不会吧,那时候我哪里会考虑这些问题?” 魏秋叶冷哼一声:“那就是那时候故意标榜特殊,吸引女同学注意!” 孟昭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时候的青葱岁月,那个男同学不是这样。 魏秋叶转移话头:“好了,好了。起来了,就吃饭!” “吃饭?去哪吃饭?” 孟昭道。 魏秋叶哼道:“我到你家来,你不请我吃饭,我请你好了。” 很快,当站在厨房餐桌旁,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孟昭这一刻,感动了。 沉默的吃着饭,吃的什么不重要,味道如何不重要。 “对了,师兄,我给梦梦买了玩具,放你房里了,你别忘了。” 魏秋叶却沉默不起来,她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永远不会静下来吃一顿饭,喝一杯茶,或者看一本书。 孟昭道:“知道了。” 魏秋叶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师兄,你怎么想的?” “什么?” “孩子的问题?” “孩子有什么问题?” 孟昭吃饭的心情突然淡了,放下筷子。 魏秋叶有些谨慎的道:“嫂子走了那么久了,孩子不能没有妈妈啊,趁她现在还小。” 孟昭点头:“你个小丫头片子,放心吧,这些道理我都懂。” 魏秋叶道:“那你怎么不找?” 孟昭道:“谁告诉你我没找。” 魏秋叶啊了一声:“找了,谁啊?” 孟昭叹道:“找了,不是找到了!” 魏秋叶哦了一声,低头吃饭。 但她闲不住,不久又扯起话头:“那你打算给梦梦找个什么样的妈妈啊?要是找个不合适的,不管孩子,孩子就太可怜了。” 孟昭道:“别瞎担心了,梦梦宝贝着呢,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抢着管呢,一二三奶奶家,四五六外婆家,星期天才赏脸跟我玩一天,还老大的不情愿。” 魏秋叶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随口又道:“可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毕竟代替不了母爱啊。” 孟昭沉默了,是啊,但他又能怎么办,即便再找一个后妈,母爱就能找回来吗?孟昭对此不抱希望。 白立放学后,他小心翼翼的混在同学中间,这次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逃亡上,好在在人群中没看到那几个小霸王,进入村口,他撒丫子一口气跑到西巷,竟然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跑这么快干啥?” 一个声音吓了白立一跳,回过头去。 怯生生道:“伯。” 这是他的大伯,他爸爸的亲哥哥,白家组的主任白富。此时正背着手朝着他走来。 白立老实的站在路边,看着伯父。 伯父嗯了一声,走到跟前:“走路就要有个走路的样子,跟狗年的似的。” 白立道:“知道了。” 伯父又嗯了一声:“放假了来家里玩,让你娘给你弄好吃的。” “哦。” “回去吧。” 白立转身就走,刚想跑起来,又赶紧收住脚,打了一个趔趄。这回一口气跑回家门口,开门进屋。 爸爸不在家,白立习惯了,这时候他爸爸不是在外面喝酒,就是打牌去了。 白立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心思去做作业,他拉开自己的袖子看着胳膊,胳膊上的疙瘩还在,只是他觉得好像变了,之前还在小臂上,现在却到了关节位置。 从没有一次,白立这么急切的想爸爸回家,他得把这件事告诉爸爸。 白富在西巷一直看着侄儿跑回家,叹息了一声,才转进了一条巷子,朝着中间走去。 到了一户家门外开始敲门,这家门口停放着一辆警车。 第八节 被停职 开门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看到白富,马上道:“是富哥啊,快进来!” 白富今年都过了花甲了,头发大半白了,眼前的年轻人不过三十出头,却喊他哥,白富也不见怪。这就是农村,家家沾亲带故,是一个熟人社会,因此辈分相对清晰,别说喊他哥了,村里有的年轻人反过来得让他喊叔叔,所谓白头的孙子,吃奶的爷就是这个道理。 “昭昭,这是女朋友?” 白富一脚踏进孟昭家门,一边发问道。 孟昭摇头道:“是我同事。” 魏秋叶对白富点头:“叔叔好。” 接着对孟昭道:“师兄,那我就走了。” 魏秋叶确实该走了,警局都要下班了,她跟周章他们一起来的,也得一起回去。 把魏秋叶送出门,见她上车,将车子缓缓开动,驶入小巷,孟昭这才回来。 “这女子差不多,结婚了没有?” 回到家中,白富还在院中等着。 孟昭道:“富哥,你想多了。人家是首都人,聘到市局上班,迟早是要回去的。” 白富道:“我看这女子不错,没结婚的话,你就抓紧。首都人咋了,过去多少首都人来咱纱厂上班,不都留下了。” 孟昭道:“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如今,人都往首都挤。” 接着道:“好了,不说这了。富哥,你来是有啥事呢?” 白富道:“咿!没事就不能上你屋串门了?” 孟昭赶忙道:“能能能,走,喝茶!” 孟昭大概能猜到白富的来意。客官来说,农村人本来就爱串门,因此闲来无事到别家坐坐,实属正常。不过来孟昭家坐坐的乡亲却格外的多,世俗一点说,作为一个在警察局工作的人,尤其又是乡亲眼中的“干部”,对乡里乡亲来说,他是一个有用的人,因此来他家串门的人格外多。不过以前还好,这两年来串门的,基本上都离不开两件事,一件是求办事,一件则是来为孟昭的婚姻事奔走的。 来求孟昭办事的人,往往也都不是什么大事,或者是非法营运的车辆被交警大队扣了,或者是摆摊的车子被城管没收了,这些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也都有正规的解决渠道,只是村里人习惯了托关系办事,其实最后往往也都是通过正规渠道,但是他们不懂,也不愿意去了解。最后孟昭只能一次次无奈的充当政策的讲解员,同时有可能的话,带他们去办事,或者介绍自己相关的朋友照应,最后往往还要走正规渠道,该交罚款交罚款,该受教育受教育,便利不了多少,可最后别人还都认为孟昭多少帮了些忙,来往的更密切了。 可白富来不太可能是找孟昭办事的,因为白富可是村里有数的能人。年轻时候白富当过兵,去安南打过仗,作为农村兵,虽然复员之后不能安排工作,还得回村里,但当年军人的社会地位很高,如果当过兵很容易在村集体中得到信任,成为不大不小的村干部。白富年轻时候,就成为了太真寺村主任,村里人习惯以生产队时候的称呼叫他大队长。之后连续做了三十几年的大队长,白富的人脉关系,恐怕连孟昭都比不上,因此要办什么事,白富不需要来求到孟昭头上。 那么就只能是第二个原因了,那就是操心孟昭的婚姻事。 尤其是这一两年,谁到孟昭家,都要说说这件事。说老实话,孟昭也烦,但却知道大家都是好心,慢慢也就接受了。 另外一个原因是,孟昭在这件事上并不偏执。激情比年轻时候自然欠缺了许多,但要说随便找一个人共度余生,倒也不至于,所以他现在的心态,对婚姻还有一些期待,却没有太大的憧憬,相对佛系一些,对这件事,既不拒绝,也不烦恼。 人就是这么复杂,人性就是这么让人失望,一代新人换旧人,没有什么至死不渝。 白富进了客厅,手还背在背后,过去笔挺的腰杆现在也驼了下来。 “富哥,先坐!” 果然让孟昭猜中了,白富还没坐下,就开始说事。 “昭昭,对象的事咋样了?妹子走了好几年了,你对得起她。不要把自己亏了,更不能把娃亏了。你想开些,走个穿金的,来个带银的,女人也就是那回事。” 孟昭虽然不是很认同白富这种年纪的人的观念,但也只能附和:“道理我知道。别人介绍了几个,谈的都不太成。” 白富点点头道:“也不能太挑了。两口子过日子,看的过眼就成。找个年轻的,能生的,你投胎是女子,咋都要再生一个。你现在虽然是国家干部,国家政策现在让生二胎呢。再说你这属于再婚,还能再生两个。” 孟昭有些尴尬:“知道了,富哥。” 茶叶烧起来,给白富倒了一杯:“喝茶,喝茶。” 白富象征性的抿了两口,放下茶杯,这才说道正事: “有个这事,哥来跟你商量一下。” 孟昭道:“有事,你说。” 白富道:“你这院子租不租?” 孟昭想都没想:“租不了啊,租出去我住哪里?再说就三间房,租不了几个钱。” 白富道:“你先别急。听哥给你说完。租你这空院子,当然不可能按房算钱了。我打算是这,把你这老房拆了,盖上个十五层的楼,一起租出去。租金咱按行市算!” 十五层的楼,紧凑点盖一百间房不是问题,一年租金甚至能收一百多万呢。 可孟昭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不折腾了。” 白富叹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嫌麻烦的话,哥给你从头办了。拆、盖,都是哥来弄,你一分钱不用掏,一年净落一百万租子,得成?” 孟昭也不由一动,自己不用投钱,每年落下一百万,这确实划算。就算自己砸下两三百万,按最低标准,充其量也就盖起十层楼来,还不一定租的满,每年收租很难有一百万。 不过孟昭是不考虑这个问题的,感慨道:“这钱给的确实不少。不是兄弟不识好歹,只是不想拆这老房。哥你不行换一家,我想这条件,没人不同意。” 白富有些意外,大概没想到这么好的条件,孟昭竟然还会拒绝。 叹道:“实话给你说了吧。是一个朋友,打算开个酒店,想在村里租一块地。看哥脸上,一年给一百万。这事是个好事,你如果不放心,咱一次签十年,先给你三年租。你咋都不会吃亏。就是这,如果这十年内拆迁了,补偿款得把人家的工料费扣掉。如果你嫌钱少,哥再去说说,看哥这一张老脸,再给你加个一二十万,咋样?” 孟昭歉笑道:“富哥,这不是钱的事儿。你说的也对,这确实是个好事。我有个主意,你兄弟白贵家不是也没盖啥房么。他是你兄弟,日子现在过得恓惶,这好事给他不行?他家靠大路,这盖酒店不正合适?我这房在村老里头,盖个酒店也太隐蔽了不是。” 白富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连喝了几口热茶,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说出去。丢人啊!” 孟昭奇怪:“咋了?” 白富道:“得有七八年了吧。那时候传言要拆迁,村里盖房都盖疯了。白贵也眼红,手里没钱,来找我借钱。我当时也才给我老大盖了房子,没多少现钱,给他拿了五十万。他还都都囔囔嫌不够。我劝他先盖个五层,当时工料都便宜,十万元盖一层毛皮没啥大问题。他也同意了,谁知道头天拿钱走,第二天就找不见人了。过了一个月才回来,一问才知道,说去了澳门,五十万元赌的光光的!” 白富越说越气愤,还伸出巴掌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 “我真是羞了先人了,摊上这个兄弟。为这事,你嫂子批斗了我半年。实在烦的受不了,我出去偷偷借了五十万拿回来,说人把钱还了。” 孟昭还真不知道:“还有这事?” 白富叹了口气道:“也是话赶话说到这了,这话我给谁都没敢说。兄弟,今个这话进了你耳朵,就烂肚子里,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你嫂子可得闹腾。” 孟昭点头:“哥你放心。那后来白贵没给你还钱?” 白富冷哼:“还个锤子!那货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谁沾谁倒霉。我要过几回钱,回回耍无赖。还说要不然再借他一百万,他盖楼收租还钱。你说我还能放心?” 孟昭点了点头,白贵是村里的破落户,人缘不好,毛病不少。但平时也就只知道他打打牌,谁想到他还去过澳门赌。 白富倒是越说越激动,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的话,不停的往外倒。 “你不知道。他不但欠我的,还在外边摊了一屁股的烂债,要账的把门槛都快踏烂了。整天就盼着拆迁,能给一疙瘩钱。你看看,这村里现在谁还像他那样?屋里就两层烂楼,还不好好出租,动不动就因为房钱,跟租户闹僵。开个车拉人,动不动车就让人扣了,回回都是我找人给他弄回来。这货毕球了,就是看人家娃咋样,脑子灵性,看将来能混个好出息。不然娃就让这东西害了。可怜娃没妈,还跟着这样的爸!” 见白富说的兴奋,孟昭不知道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借故拿出电话,说有个电话要接。 让白富自己喝茶,他则拿出电话,装模作样的走到了院子里。 电话不是接进来的,是打出去的。 打给了市局刑侦支队长周章。 “老周啊,咋样了,案子有进展没有?” 昨夜的凶杀案,孟昭亲自经历,他不可能不关心,已经一天了,线索、证据估计都整理出来了,他借机问一问。 “放心吧,很清楚。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附近沿途许多监控都留下了录像,经过对比,可以确定跟之前的几起涉枪案有直接联系。估计很快就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了,有结果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在家好好休息!” “行行行,有事随时招呼,我积极配合!” 孟昭是第一经历人,逻辑上,他肯定是要配合的。 “好的。你跟歹徒搏斗的事迹,我已经为你积极争取了,争取给你授一个二等功!” 孟昭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就这样,挂了!” 他实在是不喜欢周章的官腔。 挂了电话,回头看了看,白富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在那里喝茶,电话挂的早了。 孟昭想着该给谁再打个电话,这时候电话突然就响了,是他的领导,分局的汪局长。 立刻接起来:“诶,局长你好。谢局长关心,我身体没事,没受伤,不用不用,不用去检查,就擦破点皮。咨询?不用。上我家,真不用,没必要,我自己能调整。半个月?是,是,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孟昭一脸迷茫,局长又是让他去医院检查,又是让他去心理咨询,当然都是报销的。最后让他休息半个月,而且是强制的。 他这是被停职了?! 想到这里,孟昭心情顿时不好。 这时候电话又响,是魏秋叶打来的。 第九节 一个人背锅 “秋叶!” 孟昭只叫了一声名字。 魏秋叶就发来一大通牢骚。 “师兄,你被停职了!你都知道了?我告诉你,都是周章那个王八蛋搞的鬼。什么不至于,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就是个小人。我没错怪他!在学校时候他就这样。今天他在视频会议上,当着市局领导和你们分局领导的面公开批评你们的记录工作混乱,你们领导于是表态让你停职。我看这事复杂着呢,你们领导看样子打算让你背黑锅。不说了,周章出来了,我去找他算账!” “秋叶,不要胡来……” 电话里出现盲音。 孟昭赶忙再打过去,却怎么也没人接。 “昭昭,出啥事了?” 久不见孟昭进屋,白富终于坐不住了。 孟昭苦笑:“没事,就是昨天命案的事情!” 白富忙道:“人抓住了?” 孟昭摇头:“还没有。” 白富道:“那可得抓进了,村口死了人,村里都传开了,人心惶惶的。” 孟昭道:“大家不用担心,有警察呢。” 白富道:“我相信警察同志一定能把歹徒绳之以法。好了,你忙,我就先走了。不用送,我说的事情你再想想,想好了给哥个话。” “好,好。” 说不用送,孟昭还是将白富送到大门口。 转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继续拨电话,可电话始终拨不通。 此时孟昭颇为郁闷,从命案发生,到最后处理和收尾,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程序,严格进行的,怎么最后把自己弄的停职了。这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谬误? 魏秋叶的电话打不通,他紧接着拨了周章的电话,这次倒是有人接了。 “老孟你听我说,今天这事真的不赖我,怪我嘴欠,提了一句你们的记录工作做的不够细致,谁想到领导们当真了。你也别急,我回去马上跟市局领导解释清楚。你不要有怨言,要相信组织,组织不会冤枉一个清白的同志。” 孟昭没心思听周章打官腔:“行行行,我还不了解你吗,咱同学一场,我相信你。秋叶在不在你那里?” 周章道:“别提秋叶了,正找我麻烦呢,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躲躲。” 说道最后,周章的声音都变小了,似乎正在躲藏一样。 放下电话,孟昭这才放心了一些,自己的事情他倒是不太担心,他一切都是按照程序来做的,即便中间有一些误会,迟早会解开。他主要担心秋叶来了脾气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背上一个处分就不好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哔哔的车声,孟昭连忙跑去开门,他以为魏秋叶不放心又过来了。 开门后,确实是一辆警车,但却不是魏秋叶,而是分局一个同事。 “小刘?你怎么来了?” 警车刚刚停好,一个年轻的警察跳下车,见到孟昭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孟队,真是对不住了!都怪我。” 孟昭奇怪:“什么对不住了?” 小刘道:“都怪我不好。” 孟昭道:“关你什么事?” 小刘道:“昨天要不是我拉着你非要喝酒,也没今天这事了。” 孟昭道:“我就喝了一杯啤酒,不碍事的。” 小刘苦着脸:“可现在领导就抓住你喝酒这事不放,看架势你得背黑锅了,你说要是你背了处分。唉,我真的太对不住你了!” 孟昭叹道:“不至于吧?我们是警察,得将逻辑和证据。我喝醉没喝醉,有化验结果。白的还能说成黑的去?” 小刘叹道:“你是不知道今天开会那阵势,市局领导高度重视这件案子。最近涉枪案,迟迟不能破案,市局压力也很大。所以要我们二十四小时配枪,市局领导抓住这点,认为全市警察在这个关键时刻,性质上是二十四小时执勤的,结果我们喝了酒,这属于工作期间饮酒,这是任何公职部门都不允许的,更何况我们还是纪律部门。市局领导公开批评,说要整肃警察部队纪律,要是你被抓了典型……” 孟昭依然一副镇静神色,反而安慰下属道:“没事的,放心吧。我们没有违反纪律,堂堂正正的,不用怕。你先回去吧,对了,昨天我们一起喝酒的事情,谁都不要说。” 小刘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很显然,他也担心被牵连,哪怕事情是因他而起。 不过小刘并没有走,脸上的歉意更浓:“孟队,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局里让我来,把你的枪带回去。” 孟昭心里顿时不痛快,看来真的是被停职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回到家里把枪拿了出来,交到了小刘手里,同时不忘记进行交接,在接收单上双方签字。 一个人回到家里,心中的郁闷之情难以派遣,不管他怎么捋,他都觉得昨夜的事情,他们没有违反纪律。一切都中规中矩,照章办事,尽管他心里也内疚,如果他早点动手,可能不会发生命案,但是他依然不认为自己违反了程序。内疚是道德上的,不是道理上的。他可以内疚,但他不能接受停职,更不能接受处分。 可再怎么回想,就连孟昭自己都感觉有些沮丧,铁面人的事情,确实有些荒唐,可他的眼睛看到的,就真的是一个铁面人啊,但这种事情,说出去却没人相信,受冤的苦,真的说不出。 跟孟昭一样,说出去的话没人信的,还有高中生白立。 他今天提心吊胆了一天,终于在半夜才等到喝的醉醺醺的爸爸回家,他将自己胳膊里钻了虫子,还起了大包的事情告诉了爸爸,可爸爸怎么都不相信,还骂他不学好,会撒谎了。之后就懒得理他,指了指柜子,告诉白立柜子上有红花油,让他自己擦擦。 白立自然没去擦红花油,他的胳膊又不是摔伤的,就是摔伤了也不想擦,太疼。 满腹委屈的睡了一夜后,第二天醒来,白立第一时间就是看自己的胳膊,他更担心了,他发现手肘附近的疙瘩,在经过一夜之后,竟然转移到了上臂。虽然不痛不痒,可他真的很害怕。 早上爸爸还在呼呼大睡,他也不敢打搅,只能将这些事闷在心里,背上书包去上学。 孟昭同样过了一个无比郁闷的夜晚,夜里他再次给魏秋叶打了一个电话,这次接通了,魏秋叶也说起了孟昭笔录的事情,尽管他为孟昭打抱不平,可话里隐隐透漏着不相信。 最后还叮嘱:“师兄以后不要在喝酒了,你的身体不好!” 孟昭郁闷的解释:“我都大半年没喝了,真的就只喝了一杯啤酒,还是塑料小杯。” 连魏秋叶都不相信孟昭说的话,简直就是百口莫辩了。 晚上其实都没怎么睡着,一直半睡半醒,闭上眼都分不清到底是做梦还是醒着。 大早上再也坐不住,穿好衣服,直接出门,虽然被停职了,但他还是打算去警局,对领导好好解释一番,他不怕领导甩锅,他只是不愿意忍受莫名其妙的冤屈。如果领导说他执法过程中行为不当,要停他的职,他没话说,他对死者有一份亏欠,当年如果硬要拿喝酒和笔录的问题说事,他不服! 刚打开门,一个瘦弱的身影刚刚走过。 “白立?” 孟昭随口打了一声招呼。 却惊到了有些无精打采低头走路的学生,白立转头看了一眼孟昭,然后又撒丫子跑了。 没心思想这古怪的中学生的古怪,孟昭自己的事情还弄不清楚呢。 回身刚锁上门,背后响起滴滴声。 又是警车,又是小刘。 “孟队,正好。走吧,跟我去一趟医院。” 孟昭反问:“去什么医院啊,正好你来了,送我去趟局里。” 小刘为难道:“孟队,是汪局让我来的,你必须得去。你别让我难做吗。” “行行行!” 孟昭不耐烦的坐上了车。 车子发动后,小刘一边开车,一边解释着。 “孟队,你也别着急。早上汪局叫我过去,跟我说了。局里一定给你一个清白。所以让我先带你去做一个全面检查,然后去做一个心理评估。将来打官司的时候,也好说话。” 孟昭皱起眉头,这么麻烦,还要去评估。 车子开上了大路,小刘见孟昭一言不发,继续宽慰。 “孟队。我看汪局啊,是不想惹麻烦。如果市局要把这些事扣在分局的头上,汪局肯定会争到底,他肯定不想落一个他管理的分局纪律不严的名声。可要是上面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抓个别典型,我看汪局最后还是会推你出去。这事说到底因我而起,我对不住你,如果最后要处分的话,孟队,我去把事情说清楚,跟你一块抗。” 小刘家的情况相对困难,平时做事小心谨慎,生怕犯错,今天能说出这些话来,孟昭还有些感动,蒙受丁点委屈的不服感似乎也降了下去。 笑道:“你拿什么抗?我背一个处分不要紧,大不了脱了这身警服。你要是丢了工作,你老婆孩子怎么办?你好容易在西京市扎下根,就算为了孩子,你也别胡来。” 小刘委屈道:“可要你一个人背锅,我这心里……” 孟昭骂了一声:“哎哎,大男人的,怎么还哭了!” 第十节 谁都不要说服谁 车子不久就到了附近的西部空军医院,这是唐宫区最好的医院。在这里做了各项检查,查得到的,查不到的统统检查了一遍,由于是军医院,又有警局出具的公函,一路开绿灯,一个多小时后就完成了各项检查,但结果尚未出来。 没有在医院干等,那边已经约好了心理咨询。在一个私人心理治疗诊所,这是唐宫分局的定点诊所。这年头,随着自媒体的发达,公职人员受到了格外的关注,因此公职人员比普通人的工作压力都大。连一些坐办公室的普通文职,都开始定点的做心理咨询,类似警察、消防队员这些危险性大的工作,更是要求每半年必须做一次心理评估,合格才能继续执勤,否则就必须强制休假。 诊所虽然是私人的,但水平相当高,医生是从瑞士留学回来的一个博士。诊疗室设计的如同一个普通家庭的客厅,几对沙发,俩人身前是一张很小的圆形玻璃茶几。 女博士跟孟昭并排坐在一起,中间没有任何阻隔,这样的布局似乎是为了让病人放松,但孟昭不存在这些问题,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精神疾病。但为了评估的准确,他没有任何抵触,用十分轻松和从容的口气,将当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医生,情况就是这样的,我是如实按照我看到的,让同事做的笔录,但没人相信。” 女博士坚定的摇头:“您说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相信?” 孟昭反倒一愣,本以为心理医生这种职业,会努力违心的装扮出一副跟病人是朋友的样子,没想到孟昭自己都尽量做到心平气和了,这心理医生反倒单刀直入,直言不相信。 孟昭解释道:“您是怀疑我喝醉了?” 女博士点头:“是的,你自己也承认自己当天喝酒了。” 孟昭道:“喝酒不意味着喝醉,我只喝了一杯酒。” 女博士神色冰冷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孟昭又道:“这不是一面之词,事后我做过检查,化验结果就是证据!” 女博士冷笑道:“证据这种事情,你是警察应该知道,是可以捏造的,不是吗?” 孟昭实在忍受不了这个看着就给人一种冷若冰霜,似乎对人充满了防备的心理医生,一下子站了起来。 “心理医生是不是对什么事情都充满怀疑?” 孟昭还算有礼貌的讽刺了一句,然后就要走出去。 女医生却道:“你现在走了,我给你的评估可能会对你很不利!” 孟昭真的愤怒了:“你威胁我?” 他感觉自己真的遇上奇葩了。 女医生却很冷静:“不是威胁,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以你目前呈现在我面前的状态,你自己觉得正常吗?” 孟昭深吸一口气,强压愤怒重新坐了下来:“我是警察,你是心理医生,我们可能面临一种相似的情景。我们抓到嫌疑人,然后惯常的心理是想尽办法寻找对方犯罪的证据,但这是不合理的,我们在程序上则要求对嫌疑人做无罪推论。我相信你们心理学上也有类似的保障程序吧,无病推论?” 孟昭很担心自己就像一个被怀疑精神病的病人,却苦于无法找到自证的办法,他给医生提前打了一剂预防针。 心理医生点头:“是的。从你跟我的谈话中,我感觉到你的逻辑很清楚,不过能似乎有些抵触,或者说担忧。这是不必要的,心理学也是一门严禁的科学,我们的心理评估,也是根据一套缜密的逻辑来进行的,跟你们侦破案件一样严格。” 孟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他心情平静了不少。 心理医生继续道:“但我依然不相信你说的话。” 孟昭闷哼一声,继续沉默,他也知道,他所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 心理医生道:“接到你的案例之后,我做过一些调查。这里有几张我托人弄到的图片。” 说完打开自己身边的一个公文包,拿出几张彩色打印的大图片。 孟昭看到是几张外骨骼装甲的图片,样子比十几年前电影里演的钢铁侠要简陋一些,可已经比一些电影里的机甲要精致许多了,一个人全身套着钢铁外壳,看外壳的厚度,绝不超过一寸。 女医生道:“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单兵作战机甲,是以色列国研发的,但远远做不到你所描述的铁面人的程度。” 孟昭长叹一声,摇头苦笑:“可我当日看到的确实是一个仿佛长有金属皮肤的疑犯,按照程序,我没有进行任何加工,也没有做任何想当然的推断,就这样做了记录。我不觉得我做的有错。” 女医生道:“您的态度值得肯定。我也相信,您确实看到了你所说的情景。” 孟昭意外:“你相信?” 女医生点点头:“从一开始我就相信你看到了你说的情况。我只是不相信那是真的。” 孟昭道:“你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女医生摇头:“我怎样都是不会相信的。心理学跟刑侦学一样,都讲求严密的逻辑,我们只相信事实。你所说的事情,不符合事实,我怎么相信?” 孟昭词穷,但他并不理屈,这是最难受的,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却无法让别人相信,这是委屈的来源。 女医生道:“其实我觉得您陷入了一个误区,您不需要别人相信您说的事实,就好像我永远不会相信一样,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如果有相信的,那反而是精神有问题。” 孟昭放弃了,苦笑着点了点头:“好了,我明白了。评估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无所谓了。” 说完真的打算离开,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这个委屈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永远也解释不清了。 女医生却第一次笑了:“这就对了。其实您并不需要别人相信。” 孟昭道:“是的。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女医生摇头:“也许您自己也未必知道呢。” 孟昭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女医生道:“很抱歉,也许一开始您对我的话有些误解,我怀疑您喝醉的态度不好,更不应该怀疑你们警方采集证据的公正性。但您真的确定当时自己没喝醉?” 孟昭皱眉:“这还需要我继续证明吗?” 女医生道:“当然不需要,也不重要。我想要说的,是有这样一种可能,有的人喝醉了,但自己并不会认识到。至于血液化验结果,您也清楚,科学不是万能的,任何化验,都有可能出现误差,更何况根据你的说法,您喝酒距离抽血已经相隔八到十个小时,近十个小时,酒精在人体内的代谢根据不同人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因此这个化验结果本身并不严谨,无法绝对证明您案发当时没有喝醉。我的分析,您认为够严密吗?” 孟昭点头:“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已经无法证明自己当时有没有喝醉。普通人十二个小时可以代谢百分之九十的酒精浓度,某些人会更快的将酒精代谢出去。” 女医生点头道:“所以当时您看到的情况,是有可能因为饮酒的原因,产生错觉的。” 孟昭十分严肃:“我知道我无法说服你,我也不在乎你会怎么写评估结果了,但我还是要很严肃的说一句,当时我真的没喝醉,更不会因为这个结果产生错觉。这一点我可以以我一个法律工作者的道德来保证,当然你不需要相信我,但这是事实。” 女医生道:“是的,我不需要相信您。我也不会相信您说的事情。但我相信您认为自己看到了那些事实。如果饮酒不能不能成为一个您能接受的理由,那么光线呢?您描述过,当时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好吧,光线和饮酒这样的理由,你们警方肯定排查过,您自己肯定也自查过。但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您应该清楚,我们心理学上有大量的案例,我们眼睛看到的事实,未必是真相。这个道理很简单,最常见的比如说魔术表演。” 魔术? 这个说法倒是让孟昭一时间险些接受,这确实是一个合理的推论,可随即他就摇摇头。 人是动物,动物跟植物最大的区别,是动物所有的行为是因动机而起,歹徒并不认识孟昭,他不可能为了欺骗孟昭,临时玩一下‘变脸’之类的魔术,最关键的是,孟昭不认为当时那个嚣张的歹徒有必要这么做,孟昭毫不怀疑,当时那个歹徒有能力轻易杀死自己。 同时他有一个用魔术很难解释的证据:“那歹徒的脸如果是假的,那么他的手臂呢,他的手臂同样是覆盖金属皮肤,而且我的枪明显击中了他的手腕,但结果毫发无损!” 女医生点头:“是的,您看到了这一切,我相信。我依然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相。” 孟昭冷笑:“你相不相信不重要。” 女医生道:“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孟昭哼道:“没人相信也不重要。” 女医生笑道:“很好。那你能理解我不相信的原因吗?” 孟昭哼道:“别说你不相信,我他妈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说完立刻走出了诊疗室,他真的不想继续谈下去了,要不是对方要为自己做一份,关乎自己职业命运的心理评估,他才懒得来做心理咨询,因为他知道自己没病。 孟昭走了出去,外面等着的小刘却急匆匆走了进去,结果是什么,他很关心。 “医生?” 小刘急切的询问。 女医生此时才露出了些许医者的表情,面带担忧:“你同事的情况是典型的妄想症。” 小刘忙问道:“严重吗?” 女医生点头:“比较严重,他有缜密的思维逻辑,也就有强大的心理防线,这种人一旦出现心理问题,非常难以治疗。” 小刘又问道:“您都治不了?” 女医生摇摇头:“不是治不了,只是很麻烦。任何人都很难说服他,我刚才试图引导他,让他自己说服自己,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心理解释,但失败了。最后我只能强化他的心理,让他相信自己是对的,只是别人都误解了他。在无法让他接受合理的解释的情况下,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接受自己的逻辑。其实最关键的,就是让病人自己接受自己,而不是别人。” 小刘点点头,他更关心其他问题:“那孟队说的是真的吗?” 女医生瞪了他一眼:“他说的真假我并不关心,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你们该关心的,也不是真相,而是病人的健康吧?” “是是是!” 小刘忙道。 “那心理评估?” 女医生叹了口气,觉得小刘还是不关心同事的健康,本末倒置了。 “你稍等。” 电脑上扒拉了片刻,一份标准的心理咨询报告就打了出来。 小刘拿着上面诊断结果为“妄想症”的报告,小心的折叠起来,藏在自己警服内衣兜,这报告可不敢让孟队看到了。 女医生继续交代了一番:“你出去后,他问起来,你就这样回答……” 孟昭站在心理诊所外的马路牙子上,拿着刚才管小刘要的烟,已经连续抽了五根,他已经一年没有抽过烟了。 孟昭虽然表现的丝毫不关心咨询结果,甚至他内心也坚定的认为自己不关心,不在乎,他根本没病。 所以小刘出来后,他一句话都没问。 俩人一起上了车,开出去很久之后,他才不经意间从口里问出来: “林朝雪怎么说的?” 小刘马上道:“林医生说你绝对有神经病!” 孟昭一愣,马上反驳:“她才有神经病!” 小刘附和道:“我也觉得不靠谱,这女医生该不会真的有心理问题吧,我听说心理医生往往到了最后都是神经病,他不会犯病了吧?我以后可不敢来找她咨询了。” 孟昭哼道:“别说你了,我看咱们局里以后都不能来了,得建议老汪换一家心理诊所合作了。” 小刘道:“没错。挺漂亮一女的,三十好几也不结婚,肯定有问题。那孟队,咱要不换一家?” 孟昭道:“不用了,换谁都一样!” 小刘偷瞄了一下孟昭的脸色,心理想着林朝雪刚才的交代,他明白孟昭这是死心了,按照林朝雪的说法,那就是孟昭至少已经接受他不可能被任何人相信的结果了,这是好事。 小刘松了一口气,然后建议道:“那咱去医院拿检查结果?” 孟昭点头:“走!正规医院肯定不会像这里医院胡说八道。” 第十一节 我要死了 车子一路开,孟昭心理复杂,很难接受这个结果,最后也只能自嘲,“我有精神病?” 到医院后,一路都是小刘跑前跑后,拿着化验单,条形码对着自动报告机扫了一下,超声波、CT扫描和验血等化验报告和底片很快就打印了出来。 “我看看。” 孟昭要过化验报告,小刘则没心没肺的对着自然光看孟昭的底片。 “孟队,这就是你的肝啊,看着没啥问题啊?” “孟队……” 见孟昭没有答话,小刘转头突然看到孟昭脸色发白,神态不对。 孟昭道:“我没事。” 他没事,他只是看到报告单上诊断为“肝硬化三期”。 小刘显然不信:“孟队,早上教授说,结果出来了直接去找他的,我们去看看?” 孟昭轻轻点头。 小刘继续忙前忙后。 孟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坐诊专家的诊室前的。 诊室里还有一个病人,俩人在门外的椅子上等着。 等到那个病人走出来,小刘第一时间拿着所有的检查报告冲进去。 孟昭则依然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跟小刘不一样,他是知道自己的病情的。第一次检查出来,是自己妻子的病住院的第一年,那时候他天天白天上班,晚上直接去医院陪护,一两个星期身上的衣服都不换,澡都不洗是常事。孩子完全顾不上,自己的饮食也都顾不上。 当是他一门心思照顾老婆,但其实也清楚老婆的病其实看不好,早在检查出来之后,省里也是全国最著名的权威就告诉过孟昭,能看好的机会很渺茫,最好的结果是多活几年。那时候孟昭就下定决心,这个病或许看不好,但他一定要看下去,人都会死,老婆也会死,但他希望给爱人的生命以尊严,他能做的,唯一就是不放弃! 他不但身体上受煎熬,关键是这种毫无希望的坚持,在精神上不断折磨他,加上工作的性质,一年后他就生病了。当时医生告诉他,他可能是因为常年不规律的作息,做警察难免会这样,熬夜都算不了什么,时不时通宵达旦的工作,饮食也不健康,抽烟、喝酒这些排解压力的恶习他一样不缺,结果肝脏不堪重负,先是脂肪肝、接着轻微肝硬化。 检查出肝硬化之后,孟昭瞒着所有人,继续义无反顾的照顾老婆,甚至当时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等到老婆走后,他已经是中度肝硬化,也就是二期了。当时以为了孩子的理由支撑自己,才开始好好治疗。 不过他也不担心自己的病,因为医生告诉他这是一个慢性病,只要注意,他的生命还能活很长,甚至有人可以带兵一直寿终正寝。 可没想到,最终还是恶化了! 此时在诊室内,小刘正惊慌的询问医生:“教授,三期是什么意思啊?” 教授叹道:“按照俗话来说,就是晚期!” 小刘大惊失色:“那是绝症了?” 教授纠正道:“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医学发达,医疗技术日新月异,我知道有些先进国家已经有了很多突破,虽然肝硬化到中期之后不可逆转,但是能长期控制的。” 小刘急道:“教授,您就给我个准话,你们医院能不能治?” 教授摇头:“这不是我们医院能不能治的事情,全世界的意愿都不能治疗,这种病无法治疗,只能控制。如果控制得当,病人是可以有一个合理的生存预期的。” 小刘叹道:“您直说吧,这个病晚期还能活多长时间?” 教授道:“这个不好说,因人而异。有的人控制的好,活到七八十岁的也有,也有人到了这个程度,可能两三个月就没了。” 小刘懵了,他无法接受孟队这个鲜活的同事可能几个月后就死了的结果? 教授安慰道:“小同志,你也不要急。眼下安排住院吧。他现在胆红素超标严重,也就是黄疸。还有比较严重的腹水,蛋白也比较低,这些都需要住院治疗。” 小刘正要说话,突然门开了,孟昭竟然走了进来。 “教授!” 孟昭叫了一声。 教授面露难色,看了小刘一眼,一般情况下,这种程度的疾病,医生往往将知情权交给家属,家属愿意告诉病人他们支持,家属希望隐瞒病情他们也配合。 孟昭没有为难他们,直接道:“教授,我的情况我都清楚。三期就是没治了呗,我一个大老爷们我能接受。” 教授解释道:“也不能说没治,你要注意几个方面,饮食、作息时间。尤其不能喝酒。” 孟昭苦笑道:“饮食这两年我已经很注意了,烟酒都戒掉了。只是这个作息时间,我们的工作性质您清楚,有时候迫不得已。” 教授叹道:“您们确实太辛苦了。实在不行就换个工作。至少换个岗位,如果需要开什么证明,我这里可以配合。” 孟昭点点头,他不是迂腐的人,也早没有过去那么好强了,不然他不会主动从市局申请调到分局。 “你们先办住院吧,我这里也该下班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电话联系,你们局长跟我交代过了。其实就是不交代我们,你这种情况我们也特别关注,毕竟有因公的原因。所以能提供便利,我们尽可能提供一些。” 孟昭点点头:“小刘,辛苦你一趟。” 小刘拿着住院证下去办手续去了。 孟昭却没走,他还想问教授一些情况,一些他知道一些,但并不确定的情况。 “教授,我听说肝病会引起昏迷症状,对吗?” 教授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叫做肝昏迷,是由于一些肝病引起代谢紊乱,肝解毒功能严重损害,使中枢神经系统中毒发生昏迷。严重的甚至可以对脑神经系统,造成永久性损伤。” 孟昭又问:“那会有什么症状呢?会不会出现,比如幻觉这样的情况?” 教授戴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烁,似乎在观察什么。 一边继续解释:“早期会在行为上出现一些反常,比如情绪容易激动,心情容易低沉,不愿意说话。出现恐惧和烦躁的情绪。还会伴随失眠,睡眠时间反常等等。你说的幻觉也有可能出现,伴随着思维混乱,言语不清。对时间、人物等事物的概念混乱。” 孟昭觉得他一切都明白了,对照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征兆,他心理的逻辑通了。 教授说完,小心问道:“这些症状,你?” 孟昭摇头:“我逻辑很清楚,思维也不混乱。” 教授道:“那应该还好,注意休息。” 肝病一旦发展到肝昏迷程度,就已经真的回天乏术了,那时候病人就算活着,其实未必比死了更幸福。 孟昭却又问了一句:“教授。你能告诉我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吗?” 教授沉默。 孟昭道:“教授,我撑得住。” 教授这才叹道:“最坏的结果,就是神志模糊,分不清清醒还是昏迷状态了。那时候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做肝移植。现在肝移植手术的风险已经很低了,如果你愿意考虑的话,我想负担问题你应该不需要考虑。能找到合适的配型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孟昭点点头,没有继续讨论,而是告辞离开。 他当然知道肝移植的技术,他确实也负担得起,公职人员的医疗保障一向很好,即便没有医疗保障体系,他的个人财产也能负担得起,问题是配型,最好当然是自己的亲人捐献,但这个问题,恰好是孟昭最不愿意去考虑的问题,他有一个女儿,刚刚三岁多,父母则已经年过花甲,让父母捐献还是孩子捐献,他都不考虑。因此这个手术,他也就压根不用考虑。 刚走出诊室,小刘已经走上来了,告诉孟昭已经排了队,医院暂时没有病床,大概需要等一个星期左右,不过小刘保证说他认识某某护士长,他一会儿打个电话,争取两三天给安排一个病床。孟昭则说不用了,他这病一时半会要不了命,刚好休息两天。 从医院往家走的路上,尽管孟昭始终一副正常的表情,似乎毫不在意检查的结果,但一路上却都沉默不语,小刘则不知道怎么安慰队长,时不时偷偷看看队长的脸色,始终也没有敢开口。 回到家里,孟昭在自己卧室的床边静坐了得有大半个小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时间他根本就没有感觉,醒悟过后他更确定他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 突然一切都拨开云雾,他明白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突然感到十分的错乱。他真的遇到了凶杀吗?是的,因为局里有记录。但是在局里经历的这些事情,诸如停职,是不是也是他的幻觉呢? 他突然想起今天见的那个心理医生,她说的很对,都不重要,别人怎么看不重要。只是同时,孟昭觉得他自己怎么看其实也不重要了。 他病入膏肓。 他该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孟昭突然很想去看看孩子,今天是周三,孩子在奶奶家,他甚至都已经起身了,却突然重重的坐下,因为他突然又不敢了,他突然害怕见到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由坐着变成了躺着,由躺着进入了睡梦,又由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分不清早晚,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如同小时候一样,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时间和空间在记忆中连续起来。 自己出现什么情况,此时的孟昭都不会奇怪了,一切都能拿自己的病情做解释。 只是真正的真相是什么,心理医生说过,看到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自认为的真相,就是真相吗? 第十二节 两份报告 “小孟的命真是,唉!” 当三甲医院和心理诊所两份报告同时放在警察局长汪铭面前的时候,千言万语最后只能感叹一声。 接着才道:“小刘,你手头的工作暂时先放一放。这段时间就辛苦你照看一下小孟,医院的事情抓紧办。有什么困难,随时向我报告,向组织报告。” 小刘点头:“是,局长。医院这边,我争取两三天让孟队住院。” 汪铭点了点头,可接着摇头:“不行,等不了两三天,今天就要住进去!这事我来办,你等我通知。” 小刘领命出去了。 汪铭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 “梁主任,你到我这里来一下!” 放下电话,拿出自己的手机,又拨了一个电话。 “小孟啊,刚睡醒?嗯嗯,注意休息,工作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等你恢复好了,组织还有更重大的责任交给你呢。我这边马上给你安排住院,你收拾一下,今天就住进去。什么不需要,你是咱局里的有功之臣,这两年你虽然没办过什么大案要案,但平息了多少治安问题啊,更何况你在市局的时候,可没少立功,市局领导可关照过我呢,我可一直把你当好苗子培养,你可不能倒下,听到没有?好好,我这里有事,回头再聊。” 放下电话,对已经进到自己办公室里的一个中年妇女点头:“梁主任来了。” “局长!” 妇女同样穿着警服,英姿飒爽的样子虽然已经失去,但还有一股司法人员独特的气质。 汪局长将两份报告递给梁主任。 “你们新闻办看看,这两份报告有什么问题?” 梁主任边看边皱眉:“小孟怎么就得了这个病?能治好吗?” 汪局摇摇头:“没治了!你看看这两份报告能不能公开,我们最近真是摊上了大麻烦,你们新闻办要负最大责任!” 梁主任自责道:“这事我们南辞求见,我请求处分。” 汪局摆手道:“处分不处分以后再说,我个人是很理解你的,那些自媒体从来不按套路来,鸡鸣狗盗的把戏什么都会。本来最大的问题是小孟,现在也怪不了他,倒是这两份报告,能堵堵那些自媒体的嘴!” 梁英红点点头。小孟因为一份笔录遭遇停职,这些本是警局内部的事务,可谁知道外界的自媒体嗅到了猫腻,最近因为几起涉枪案,让官媒、自媒都盯住了西京市,给外界一种西京市不安全的印象,政府担心这种印象会引起投资商的不安,影响西京市的发展大计,因此给了警察部门极大的压力,压力之下自然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各部门有推诿现象。但之前一直都是内部处理,顶多是市局跟各个分局之间互相施压。 可谁知道,一个自媒体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接连发了好几篇十万加的文章,标题危言耸听,什么《铁面人作案,是警察不负责还是社会治安差》《社会治安差,这个锅铁面人不背》《铁面人,是跨时空的穿越者还是公共机构无能的借口》。 由于这个自媒体的文章,网络上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就形成了一股讨伐西京市公共机构的风潮。这已经不仅仅是小孟一个人的事情,已经将整个唐宫分局都牵扯了进来,最后背黑锅,受处分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这时候,突然出现这两份报告,确实如同及时雨,有可能挽救分局的被动局面。 因为很显然,事情因小孟那篇没有逻辑性的笔录而起,如果正常情况下,小孟确实难以自圆其说,可现在很明显,小孟不是有意为之,不是大意,而是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生理和心理都有可能造成这种情况。 心理评估报告证明,小孟患有妄想症,因此才会出现那篇貌似信口雌黄的笔录,医疗诊断更说明问题了,至少能给人一种这样的印象,小孟有可能不久于人世,而疾病却是因为警察系统常年高强度工作引起,这样一来很大程度上就能够得到公众的谅解甚至同情。 梁主任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能起到作用的,至少能将公众因为恐慌而对警察部门产生的怨言减小。我们可以借此进行一些公关,引导大家更关心一些警务人员的身体健康和工作环境。” 汪铭点头道:“很好,警民和谐,就按照这个主题来进行。你做一个方案,多约见几家负责任的媒体,开一个发布会。” 梁主任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只是这样一来,小孟就被曝光了,我们用他的病来公关,是不是对他不太公平。” 汪局神色严肃:“小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能为组织分忧,他一定能理解的。再说了,这件事的根源就在他。” 梁主任点点头,拿着两份报告去做研究了。 汪铭接着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宋院长啊,有见识得麻烦麻烦你……对,是叫孟昭,安排最好的病房。” 放下电话不到十分钟,回电就来了。 “安排好了,那就谢谢宋院长了。病情您了解?什么,肝昏迷。思维混乱?肝病还能让人产生幻觉?不单单是心理问题?” 放下电话后,汪铭当然对自己的下属产生了更大的同情,年纪轻轻,几年前没了老婆,带着一个孩子,自己突然又得了绝症,当然很让人同情。可是汪铭的脑子里却很快将孟昭的疾病跟眼下的难题联系起来,他刚才的理解是这样的,心理评估报告可以解释为什么小孟做出了逻辑混乱的一份笔录,接着用身体疾病来博取公众的同情,最后得到民众的谅解。可现在,两份报告都能够单独解释为什么小孟会做出那种笔录来,一起发布出去,未必合适。 所谓合适,就是要恰到好处。 想了想,他再次叫过新闻办的梁英红。 “有一个新的情况。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这份心理咨询报告呢,就不要公开发布了,单独提交给市局领导传阅。甚至可以在系统内部群发,让全市的干警都看到。这份诊断报告,可以公开发布!” 梁英红有些不理解,她最近压力很大,手里有这样的证据,为什么不一次性拿出来,好赶紧化解眼下的被动。 汪铭叹了口气:“我是这样理解的。小孟这件事呢,有可能是心理问题,也有可能是身体问题产生的幻觉。随便哪个说法都能解释情况了。但是民众更关心的,往往是生死大事,让民众知道我们的干警因为工作原因而产生身体疾病,严重到了产生幻觉的程度,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跟歹徒搏斗,这种精神民众更容易理解。心理报告呢,则是让我们自己的同志们看看,大家都是警察,谁不是在紧张的工作中背着沉重的心理压力,他们更容易同情这样的遭遇。当然两份报告,都要交给领导们看看,最后领导们会不会都公开出来,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梁英红点了点头,觉得还是局长考虑的周全,不愧是从行政口爬上去的领导,那个层面都照顾到了,民众的情感,警察群体的心态以及领导的位置,一个不落。 梁英红去加班准备方案去了。 不过汪局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周全,又给市领导打了电话汇报: “局长,向您汇报一个情况……” “厅长,向您汇报一个情况……” “市长,向您汇报一个情况……” 当汪铭汇报了这些情况之后,得到了各级领导的一致表扬,并且高度重视。纷纷表示要为孟昭提供最好的医疗待遇,同时又指示了一下工作精神。最后决定,工作主要还是分局来做,市局则提供积极配合,由警察部门自己来进行这项工作。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当事人孟昭则极不情愿,被小刘生拉硬拽的已经送到了医院,一间条件极好的病房。病房很大,南北通透,却只有一张病床。有一个专门的小护士,二十四小时陪护,专家和责任医生分别隔一个小时来检查一次。这样的条件,本是给一定级别的领导和那些做出卓越贡献的人士准备的,孟昭算是被破格优待了。 治疗从入院那一刻起就开始了,也没什么方法,就是挂吊瓶,一瓶一瓶的液体,有排尿的药物,有抗病毒的药物,保肝的药物,别无他法。也有老教授看过孟昭的病案后,开始游说孟昭接受器官移植。并且解释肝脏移植对捐献者的危害问题,从医学角度来说,并不是特别大,因为肝脏是可以再生的。 医生知道孟昭有一个女儿,他们建议让女儿来捐献,女儿虽然年纪小,但这在一定程度上反而可能是优势。他们可以从女儿体内切除部分肝脏移植进入孟昭体内,如果辅助以最新的器官再生技术,十岁以下儿童的器官是可以恢复完全的。孟昭却不动心,因为他曾经了解过,肝脏移植一般只能是成人,对小孩损伤太大,至于医生说的最新技术,他并不太放心,他不愿意让女儿做小白鼠。 最后医院只能决定先做保守治疗。 “小刘,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已经到了半夜,小刘是单位派来陪床的,但孟昭还是过意不去,小刘是外地人,但老婆孩子都在西京市,孩子才三岁多,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实在是不忍心让小刘一直陪着。 小刘却坚持不回去:“孟队,别说了,你让我待着吧,我心里还好受一些。” 孟昭反而安慰他:“你这话说的,我的病这事跟你可没什么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扯。” 小刘叹道:“就是感觉内疚,好像都是我的原因。” 孟昭道:“你想多了。” 小刘道:“我也知道,但就是心里内疚,所以别让我走了,不然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孟昭道:“你不回去,你儿子怎么办?” 小刘道:“儿子不用管,有我老婆呢。反倒是为了儿子,我更不能走了。总不能让儿子觉得他老爹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王八蛋!” 这话说的,把孟昭逗笑了。 “行了,你爱留着就留着吧。不过你可以睡会,这两天估计你也累坏了。” 小刘点点头,但却没有睡,只是摊开了行军床,一边躺着,一边玩手机,同时不时的看一眼吊瓶。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早上八点钟的时候,所有的吊瓶才挂完。 这时候病房里突然忙碌了起来,因为开始接二连三有人来看望。 第一个来的,是分局领导汪铭,他代表局里所有同事来看望孟昭,说了一些官话,叮嘱安心治病云云。 第二个来的,则是魏秋叶,这让孟昭没有想到,因为他以为魏秋叶这样的朋友和亲人不可能知道,至少不可能这么快知道自己住院的事情。 第十三节 突然就成了英雄 魏秋叶眼泪吧擦,不止到了病房见到孟昭才哭,看样子不知道哭了几次,可能一路走一路哭着来到医院的也说不定。 魏秋叶解释后孟昭才明白,原来他的事情,包括两份报告,已经在警察系统公开了,省厅直接发到了每一个警察的邮箱里,他现在是先进模范了。 当然这个先进模范孟昭不在乎,魏秋叶更不想让孟昭成为这样的先进,至少是付出这么大代价的模范。 不但内部系统公开了孟昭的事迹,而且还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公开。 听到这里,孟昭一激动:“什么?新闻发布会!” 魏秋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 孟昭忙道:“小刘,把电视打开。” 西京电视台,正在直播这场新闻发布会。 看样子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已经进入了正题,记者们开始提问。 记者数量众多,从直播画面可以看到省里的重要官媒都在,电视台、广播台、报纸和一些网站,还有一些单独的新闻人,洋洋洒洒竟然有五六十号人。 这么大的阵仗,要不是由涉枪案而起引发的社会舆论热点,孟昭的事情不可能得到这么大的关注。 不过孟昭并不享受这种关注,反而格外的担心。 魏秋叶也不因为孟昭享受到这种程度的关注而欣喜,反而在画面转到主持台的时候,脏话脱口而出。 “都是周章这个王八蛋!” 主持台上,不但有分局新闻办公室的梁英红主任,旁边还有分局的一个副局长,梁英红另一边则坐着孟昭的老同学周章。 孟昭皱着眉头,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梁英红用十分严谨的口径回答着媒体的一个个提问,对孟昭的病情没有丝毫隐瞒。 媒体的提问也中规中矩,让人不由产生一种事先对过稿子的感觉,直到一个异样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中规中矩的提问流程。 一个打扮知性,穿着一身既不显得过于严肃,也不显得过于休闲的黑色连衣裙的记者,装扮看起来不像一个记者,反倒更像是某个浪漫文学的专栏记者。 此人口气十分伶俐:“梁主任你好。我是《朝露苦多》公号的作者林朝露,我收到消息称,唐宫分局治安大队长孟昭先生有心理方面的疾病。请问,将治安大队长这样重要的职位,放在一个心理健康方面有问题的警员身上,是否是警局任用干部的漏洞呢?难道你们警察机构在任用重要干部之前,不做心理评估?” 梁英红面色平静,不徐不疾道:“这位记者您好,您的大名我如雷贯耳了。但我对您的结论不敢苟同,您没有做过认真的调查,怎么能声称我们任用干部之前不做相关的评估。我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们有一整套干部任用的制度,各位可以在网络上下载来看。而且每一次重要干部任免,我们都会向社会公示。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显然领英红对这个发表《铁面人》等爆款文章的作者不太喜欢。 林朝露继续追问:“好的。如您所言,你们有严格的任用制度,也会向社会公示,我没做过调查,但不意味着我没有发言权,我至少有疑惑的权力,像万千寻常的老百姓一样,我们有知情权。我现在有一个很大的疑问,既然你们有一套严格的任用干部的制度,可为什么还是出现了任用一个如此不合格的干部的问题,到底是你们的制度本身有漏洞,还是其中有人为因素。” 梁英红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我不承认你所说的漏洞,我们的制度是经过时间和历史检验的,也受公众监督。至于你所说的人为因素,我认为这已经是诽谤程度的言论了!” 林朝露却不怕这语气中的威胁味道,冷笑道:“是不是诽谤你们比我更懂法律,我不知道那一条法律会认为说实话,为老百姓问出他们想要知道的答案是有罪的?您能告诉我吗?” 或许梁英红比林朝露这种人更懂法律,但论起斗嘴皮子的功夫,则远远不如,很轻易他就陷入了对方的语言陷阱中。 此时继续在直播中针锋相对下去,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公权力打压言论的感觉,反倒让梁英红代表的警察机构陷入不利局面。 突然一旁的周章站了起来。 “诸位。我想我是有发言权的,孟昭同志不但是我的同事,他还是我的同学,我们认识有十多年时间,对他的人品、能力,我是十分了解的。虽然我们已经公布了孟昭同志的详细信息,但我还是愿意在这里对他的事迹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孟昭同志,毕业于我国警察的摇篮,国家警备大学,刑侦专业毕业。是一名资深的专业警员。毕业之后进入我西京市局,工作业绩极其出色。曾先后荣获三等功四次,二等功两次,一等功一次。是我局有史以来,最年轻,能力最出众的警员,没有之一!” 林朝露一副冰冷态度,丝毫没有注意到周章给她挖了一个陷阱,就好像她刚才给梁英红挖的语言陷阱一样,她不合时宜的接话了,自以为找到了漏洞。 发问道:“请问这位领导。据我所知,我国的军事、警务机构,对于立功受赏十分严格,绝不滥赏。一个合格的警察,一辈子也未必能立一次功勋。据我的调查,该警员在市局任职时间不足五年,试问他如何立下如此多的功勋?而且我对于他所立的一等功,十分疑惑。按照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观念,这一等功,恕我冒昧的说一句,公众认知中,这是给烈士特意准备的?但现在却安在了一个任职只有不到五年的年轻警员头上,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授勋过程中的不严谨,甚至不排除人为因素!”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记者都安静了下来,这已经不是怀疑一个地方警局任用干部中存在某种潜规则,而是直接怀疑甚至否定国家的立功受训制度的公正性问题了。 周章站在主持台上,隔着一张新闻桌直视着林朝露,目光十分威严,口气十分严厉。 “这位记者女士。我不得不对您刚才的发言进行十分强烈的抗议!是的,我国的功勋制度十分严格,目的是给予为国家做出贡献的有功之人以极高的荣誉。如您方才所言,一等功是最为崇高的功勋,因此在很大情况下,颁发给了烈士。但这并不是说只有烈士才能荣立一等功,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们所立下的功勋配得上一等功,才因此付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作为代价。我们这个社会,价值观在进行剧烈的变化,因此社会上对一些事务的看法,也在发生着激烈的变化,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挑战某些人类的基本价值认知,那是我们作为一个人,不论生于任何时代,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摒弃的做人原则,以及我们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尊严。而对烈士的尊重,对有功之臣的尊敬,我认为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不容挑衅的核心价值观之一。” 周章义正言辞的发言,顿时将林朝露的气势打压了下去,但她依然有些不服气,甚至有些不识好歹。 不满的反问了一句:“您一番慷慨陈词,并没有回答我提出的问题,请直面问题!” 此时在电视机前观看的孟昭也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记者真的是一步步跳进了陷阱,跟周章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周章依然是一副极其严肃的神情,还用十分严肃的口吻答道:“这个问题,本来属于机密。不过考虑到特殊情况,我来之前请示过领导,恰好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关于孟昭同志的一等功问题,是因为他参与破获了一起十分重大的跨国恐怖事件,在破获该起事件中,孟昭同志曾不顾安危打入犯罪集团长达六个月时间,为我们掌握对方犯罪证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在破获这起案件的过程中,孟昭同志英勇负伤。最后由于考虑到敌对势力的强大力量,出于保护孟昭同志的考虑,我局、厅领导并未公开相关信息。同时我还可以提供一些其他情况,那就是在孟昭同志几次立功过程中,前后共有八次负伤,两次进入重症监护室,一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长达一个月时间昏迷不醒。这些信息,我想林记者如果做过调查,应该掌握的。对吗?” 林朝露不由得点了点头。 周章马上追问:“敢问这位记者女士,这些重要的,人性的闪光点,您明明知道,却绝口不提,反倒以恶意来肆无忌惮的揣测我们一位优秀的干警,夸大其词,断章取义,我严重怀疑您本人持有的价值观!” “你,你!” 林朝露有些气急,恼羞成怒,却如一个小丑一样,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辩驳的能力。 周章继续穷追猛打:“我还愿意继续公开一些信息,不是作为一个警察和同事身份,而是作为一个同学和朋友身份,我想告诉各位的是,孟昭同志,作为一个优秀的警员,在市局有大好的前程,但却在三年多以前主动申请调往分局。那是因为他也是一个人,也会遇到人生中的重大挫折,他的爱人生了让人遗憾的疾病,孟昭为了照顾爱人,放弃了许多许多我们一个常人难以放弃的个人利益。对这样一个警员,媒体朋友们的关注度,难道不应该是他曾经所作出的重大贡献,而不是紧抓他难得一次的工作失误吗?而且就这一次失误本身,我也有很多话要说!” “我先强调一下。警察机构有着完善的干部任用制度以及对警员的健康追逐制度,孟昭同志在今年已经按照比普通人更严格的检查程序,做过心理评估和体检,他的健康完全满足本职工作要求。只是很可惜,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他的身体不堪沉重的工作恶化了!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各位是否更应该关心一下,我们的警员,在重病加身的情况下,依然冒险与穷凶极恶的凶犯进行激烈的搏斗,尽管最后没能成功挽救一个普通民众的生命,但他的勇敢和尽责精神,难道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稀缺和最值得歌颂的吗?我们最后反倒要追着他因为自身生理和心理健康问题而出现的一丝疏漏而大加鞭挞。更让人心痛的是,他的疾病本身,也是因为为公众服务中负荷太重而引起的,两相对比,难道我们不应该感到人性可悲吗?” 所有记者都沉默了,有的是真的心有所动,林朝露则是心不服,却无从辩驳。 很快其他记者也开始访问,开始将关注点转移到了孟昭疾病上,生活上,甚至有人开始关心孟昭的家人,问起了孟昭家人的情况,尤其是他老婆的疾病,而周章则一概以个人隐私为由,不予回答。 最后总结陈词,梁英红已经放弃了,任由周章喧宾夺主: “诸位记者朋友。今天的发布会就到这里,再最后,我还得讲几句话,并且向所有关心孟昭同志的记者、领导和民众道一声抱歉,对千千万万像孟昭一样工作在一线的警员道一声抱歉。” 说完,他离开新闻桌,走到一旁,全身暴露在摄影机下,然后深深鞠躬。 “我谨代表委托我的市局、省厅领导。在此向民众道歉,由于最近的连发的几起恶性案件,让民众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在此向民众保证,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会在一个月之内,将暴力案件的凶手绳之以法,还大家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活秩序。” “我还要代表市局、省厅各位领导,向所有跟孟昭一样工作在一线的干警同志表示歉意。处于民众利益优先的考虑,我们不免有时忽视了干警群体的利益。对你们身体、心里健康的关注,有所疏忽。我在此公开一个信息,相关组织领导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已经开会讨论过,今后会加强对一线警员的身体和心理保障,采取强制性定期检查制度。希望孟昭同志这样的遭遇,不要在发生在其他警员身上。” “最后,我还要代表我个人,以老同学和老朋友的身份,向孟昭说一声抱歉。这些年由于工作忙,我们聚少离多,对你的私人生活和健康并没有太多了解,也没有来得及劝阻你过于认真的工作作风。在此,我代表我个人以及此时此刻与我同心的警察同事们,对孟昭说一句话:兄弟,好好养病,我们等你回来!” 说完抬起头直视镜头,两行清泪适时的流了下来。 完美! 此时在病房里,所有人也都在看直播,孟昭、小刘、魏秋叶,甚至一个小护士。 尤其是那个小护士的眼神,已经开始发呆了。 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呸!虚伪。” 孟昭摇了摇头,这是魏秋叶发出的,她似乎对周章这个同学加师兄颇有误解。 突然又一乍:“呀,药快完了!” 一声惊醒小护士,小护士脸色都红了,对着孟昭连连道歉。 马上小跑着去拿药瓶去了。 孟昭观察到了小护士的神色,发现看向自己的眼神,跟昨日到今天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眼神中带着一种敬畏和热切,那不是看一般人的眼神,而是看哪种从大火中抢救婴儿,是看那些从河水中拯救落水儿童,并且因此而负伤甚至牺牲的人物的眼神。 孟昭心中不由感慨,自己竟然就这样成了英雄。 但孟昭却没有因此而生出半分欣喜,而是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荒诞味道。 第十四节 英雄苦楚 尽管心里很清楚,周章的一番表态,大半是惺惺作态,可是孟昭却发现,自己认同周章所说的大半言论。 这就是他感觉荒诞的原因。 是的,做英雄,谁不想做,可谁又随时准备去做英雄。孟昭对自己的过去十分满意,他也认为自己的一些行为,颇有英雄气概,但他却从没将自己当做过英雄。原因很简单,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无一例外,并不是冲着做英雄去的。 他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本职工作的责任心去做的,侦破过一些大案要案,只是因为他是一个警察,而不是他想做英雄,而之所以是他,而不是其他的警察,只能说是机会落到了他的头上,恰好发生在他管辖的时候,仅此而已。即便那次最富有英雄气概的卧底行动,也只是因为他恰好接到了这个任务。 甚至在接任务之前,还没人清楚那是一个那么庞大的跨国大案,只是他恰好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才发现了案件的重大,而领导部门也是在收到了国际刑警组织的相关情报后,才得知他们误打误撞的这次行动的意义多么重大。如果之前大家都清楚,组织既不会冒险派孟昭潜伏进去,孟昭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主动请缨。 即便一切都是误打误撞,孟昭也不认为自己的功劳最大,当时一共三人潜入,最终虽然是孟昭将情报递送出来,可掩护他的时候,有一个同事牺牲,而另一个同事,至今身份还是机密。 让孟昭来选择,他认为哪个至今仍然潜伏的同事才是真英雄,而那个牺牲的同事,比他更配得上荣誉,当然那个同事同样立功,只可惜不能活着享受这份荣誉而已。 所以这些事情,也只是恰好因为他在那个职位,而又恰好有那个可以立功的任务落到了他的头上而已,这也算英雄吗? 是的,孟昭现在一点享受英雄荣誉的心情都没有,不但是因为他身上的病情不乐观,让他的心态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变化,更因为他此时更多的是担忧。 如果这场新闻发布会提前征询孟昭的意见,他是坚决不会同意公开他的一些信息的,不是不愿冒领虚荣的清高,也不是他对成为英雄人物的心理恐慌。 答案十分简单,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家人和朋友知道他的病情罢了,他不愿意高龄的父母担忧,至于孩子,此时大概还没有分辨能力,并不清楚父亲的疾病意味着什么。另外孟昭还对暴露自己的虚弱给外界,有一种本能的抵触,让人知道自己是一个病人,在他感觉似乎让那个自己成为了一个弱者,一个别人都投以同情眼神和心理的弱者,他真的有些害怕这种感觉。 “太恶心了!” 魏秋叶继续愤愤不平,尤其是当她看到周章留下眼泪的情景。 孟昭疑惑道:“秋叶,你似乎对老周很有成见啊?” 魏秋叶道:“这可不是什么成见,你不了解这个人,我本来不想在背后评论别人的。” 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看了下小刘:“小刘啊,去打壶热水。” 小刘唉了一声,拎着水壶就出去了。 这时候魏秋叶才开始诉说:“师兄,你不知道周章这人有多虚伪。他不但虚伪,人品还不好。” 孟昭不认同道:“老周这个人吧,你说虚伪是有一点,爱打官腔。这些我们大学时候就知道了,他做过学生会领导,难免的。” 魏秋叶哼道:“没这么简单。你知道他怎么上的大学吗?” 孟昭摇摇头。 魏秋叶道:“你知道他是哪里人吗?” 孟昭点头:“是雍县的!” 魏秋叶道:“是啊,雍县的。那可是西北有名的贫困县,其实他当年的成绩根本就考不上大学。他弄到了贫困县的委培指标,签了服务合同。他毕业后,本来应该回雍县的,跟就到不了西京市,更进不了市局。” 这个故事孟昭还真的不知道,但也不以为意:“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老周来西京市,是从首都调过来的,如果真的贪图富贵,大可以留在首都啊。” 魏秋叶哼道:“你知道他能留在首都,费了多少心思?” 孟昭叹道:“老周是擅长拉关系,但这不也是本事吗,如今这社会,不就讲究这些,把人脉看作资源,把善于使用人脉,堪称能力强吗。” 魏秋叶不忿道:“他要是靠自己的人脉当然算能力,可他做的太下作了。” 孟昭不由教训道:“可不要乱说,你这给老周听见了,多不好。” 魏秋叶道:“我才不怕他,他敢跟我当面对质才怪。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孟昭点头。 魏秋叶道:“我们学校原本有一个师姐,学习成绩特别好,关键是形象更好。毕业那年,得到了一个特别的机会。故宫跟卢浮宫搞了一个学习交换计划,互派两名警员到对方那里学习。这两个名额中的一个,落到了我们学校,领导挑选的标准是外观形象好,气质好,而且懂法语的学生去进行交换。我们系主任就推荐了那个师姐,所有程序都做的差不多了,就剩下递交材料了。师姐发了一下懒,没有亲自去交,而是托学生会的周章帮忙去交。这一交就交出事了,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学姐的资料被退了回来,说是出国手续出了问题,周章反而补上去了。” 孟昭皱眉,这故事确实有板有眼,同时也疑点重重,经不起推敲。 尤其是:“这么隐秘的事情,我都没听老周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魏秋叶态度肯定:“他当然没脸告诉别人。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认识赵梨白吗?” 提起赵梨白,突然一个身影就闪烁起来,因为那个身影实在是过于耀眼,过于深刻,那是当年的风云人物,警校的第一校花。孟昭虽然没有追求过赵梨白,可每当赵梨白经过的时候,他也是那群呆立一边行注目礼的猪哥之一。 孟昭点了点头。 魏秋叶哼道:“就知道你们男生的德性。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师姐就是赵梨白。她有资格去吧?” 孟昭点点头,赵梨白不但形象好气质佳,而且确实学习很好,四年中拿了三年一等奖学金不说,人家的外语水平让一般人只能望其项背,因为孟昭当年跟赵梨白在辩论队待过,不过他是国内队,对方是国际队,可以用英语、法语和意大利语进行国际辩论的大神级人物,听说还精通拉丁文。 孟昭反驳道:“赵梨白是很出色,但也不能说明就是老周撬了她的墙角啊。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魏秋叶鄙夷道:“谁说我是道听途说,实话告诉你吧。赵梨白可不一般,她家是外交官世家,怎么可能在出国手续上出问题?” 孟昭摇头:“还是道听途说,她的事情你就那么清楚?” 魏秋叶十分自信:“当然了,她是我闺蜜!” 这个理由让孟昭也无力辩驳。 “谁是闺蜜啊?” 一个声音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让魏秋叶皱起眉头,正是曹操到了。周章提着一个果篮刚好从外面走进来,旁边还跟着拎着水壶为他带路的小刘。 孟昭此时很不高兴:“老周,你过分了啊!” 周章连忙道歉:“你看过电视了啊?形势你也看到了,当时那女记者逼得太紧,不拿出点硬料,怕是过不了这关啊。再说了,我说的也都是实情不是。” 是的,都是实情,可孟昭不想让人知道,可周章借口是为公事,让他有口难言,有气也无处撒。 周章看到这种情况,连忙岔开话题:“我刚才听你们说什么闺蜜的事情?难道老孟有视情况?” 魏秋叶冷哼了一声:“对,没错,说的是我闺蜜,赵梨白!你有意见?” 孟昭很清楚的看到周章脸上闪过尴尬之色,心中暗道原来魏秋叶所说也不全是无中生有,八成还真有内情,如果是真的,周章所谓确实让人不齿。 周章却道:“我这辈子都会很感激赵梨白的,见了面代我问好。” 魏秋叶不留情面:“你还能再无耻点吗?” 孟昭喝道:“秋叶,说话注意点。” 周章苦笑道:“算了,没事。咱这小师妹就这性情。只是有些情况我不能说,她误解了而已。” 周章是开完新闻发布会赶过来的,这意味着他公开的孟昭的情况已经传开了。 就在这时候,孟昭的电话开始频繁响起,亲朋好友,更多的是陌生号码,或许是某些神通广大的社会关怀群体的电话。 这些电话孟昭一概不接,可是父母的电话让他为难,接了怕父母担心,不接父母会更担心。 “妈,妈,你先别哭,听我说,没那么严重。是电视夸大其词了,你知道的,新闻都这样,怎么夸张怎么来。我的身体好着呢,没事儿,对,在医院,不用来。我过几天就回去。爸,没事。放心吧,孩子好就好……” 撂下父母的电话,岳父母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岳母哭的竟然同样凄惨,大概是勾起了女儿的伤心事。 结束跟长辈的沟通之后,孟昭直接关了电话。 放下关机的电话,孟昭脸色就变得十分不好,直接冲着周章: “老周,你该走了!” 周章十分尴尬,他知道什么意思,叹了一声。 也不敢留下,只是勉强辩驳了一下:“兄弟,我真的没有恶意!” 孟昭连看都不看他,头偏向一边,闭上了眼睛。 署理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后,孟昭心中暗道,这医院是不能久住了! 第十五节 超人诞生 就在孟昭根本不想在医院住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想住而住不进来。 白立就是如此。 准确的说,白立自己并没有这个态度,或者他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态度,他只是纯粹的被大人所左右。 住院处,一个妇人跟管理护士吵的不可开交,就因为没有病床。 “是你们的专家让我们尽快住院,尽快做手术的,到你这里就住不了了?把你们领导叫来,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护士大概是遇到太多这种事情了,一句话都不回,直接呼叫了保安,两个门卫过来,在劝阻无效之后,直接将妇女拖出了医院,妇女又在医院门口撒泼了一阵后,放下狠话后,才带着一个孩子扬长而去。 那个孩子正是白立。 他是今天在学校门口碰见妇女的。 “白立!” 一心躲避小霸王们的白立,初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本能的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一个妇女,接着眼眶就湿了。 许久才叫了一声:“妈!” 母子俩都哭了,抱头痛哭。 过后白立反而开始对妇女充满了排斥和陌生感,让妇女更加的难过。 妇人一直在学校外等到儿子中午放学后,这才接了儿子,在外面大吃了一顿,看到儿子饿狼一样的吃相,妇人想当然的认为儿子这些年受了太多苦。 “儿子,妈这回回来,打算带你走,带你去申城上学,哪里的学校比咱这的学校好了太多了,咱去上国际学校,将来出国留学!” 白立此时还不清楚出国留学意味着什么,他很怀疑还有学校比太真中学更好,他们学校每年可是出二三十个清北的考生的。 一顿顶级的海鲜大餐,足足三条手臂粗的龙虾下肚之后,拉近了母子俩的距离,白立才开始跟母亲说起了一些心事。 最终半带犹豫的说出了他胳膊上的疙瘩的问题。此时那个疙瘩已经移动到了他的肩头。 听儿子说自己手臂上钻进去了一条虫子,然后长了一个疙瘩后,母亲的表现,就比白立的父亲好多了,母亲第一时间惊慌失措,马上给自己现在的男人打了电话,托关系挂了一个加急号,找专家给好好看了一下。 超声波、彩超、核磁共振等等检查都做了一遍之后,医院的专家十分肯定的表示他儿子血管中长了一个瘤子,但告诉妇女说,瘤体边缘光滑,极有可能是良性,可是血液化验中,医生却十分狐疑的指出血液中检测到了一些异常DNA,很怀疑是基因变异,而这种变异又往往是因为癌变引起,出现在血液中,极大概率意味着扩散了。 总之最后的结论就是,尽快住院,作进一步检查和治疗,从而尽快安排手术,以免耽误病情。 妇女吓坏了,她没敢告诉儿子实情,只是告诉儿子说,是血管里发炎了,虽然她不相信儿子说的胳膊里钻进了虫子的说法,却借这件事说,是因为寄生虫钻进了血管,需要开刀拿出来,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 妇女在医院门口之所以结束了闹腾,主要是因为接到了一个电话,连忙带着儿子打车去了一家酒店。 在豪华酒店的包厢里,他们见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专家,是一个退休的医院教授,是托关系请出来的。 老教授查看了白立的检查结果,扫描影像后,做出的结论差不多,认为是一个良性概率较大的肿瘤,对于扩散的说法,老教授表示出了疑虑,因为血液中检测出的DNA样本,他不认为是肿瘤的标记物,他很怀疑是检查样本遭到污染所致,因此一边安慰白立母亲,一边建议再做一次更详细的基因检测。 白立此时则像是一个无头无脑的愣头青一样,教授说话的声音很小,有意不让他听到,他也丝毫不关心,一大桌子美食早就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坐下后就大口开吃。不知道为什么,白立觉得自己最近老是吃不饱,容易饿。有时候上学前吃的饱饱的,但从家走到学校就马上饿了。熬不到中午放学,就感觉眼睛发黑,生物学老师教过,这是低血糖的症状。 不单单如此,白立还发现自己最近瘦多了,本来就不胖的他,如今显得有些皮包骨头。 老教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小朋友,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白立一边大吃,一边点头:“最近感觉瘦了好多。总是饿!还头晕。” 老教授皱眉,低声道:“肿瘤对营养的掠夺性很大,因此患者往往营养不良,你儿子已经有明显的症状。尽快安排手术吧!” 一旁的男子一边劝酒,一边问教授道:“教授,您看看需不需要转到申城去?” 老教授摇摇头:“没这个必要,这种手术在西京市的成功率不比申城差,没必要折腾,眼下是要抓紧时间,转移了就麻烦了。小孩子得这种病很罕见,但越是年轻的患者,转移的几率越大,速度越快,耽误不起。” 男人点头称是,劝酒老教授不喝,就招呼吃菜,可却看到慢慢一桌子美食都被白立一个孩子给包销了,不由笑骂道,“这臭小子!” 妇女狠狠瞪了男人一眼,男人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 只能向门外喊道:“服务员,把菜单拿来!” 老教授摆摆手道:“算了。我来前吃过了,还有点事,这就走了。” 老教授起身,男人连连挽留。 见教授坚持要走,悄悄从皮包中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教授,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教授勃然失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看你老叔的脸来的,你这样以后有事都别来找我!” 说完拂袖离开。 男人还要追出去,却一把被女人拉住了。 “傻货。” 女人骂道。 男人道:“你懂什么,你不给医生送红包,人能给你好好看病?” 女人道:“我不是时候不送。我的意思是,人家是教授,是有身份的人,能这么收你的钱?回头托你老叔送过去,得熟人人家才敢收不是?” 男人憨笑:“你这主意靠谱。” 女人哼道:“那当然了,就你那脑子,什么事能想清楚!” 男人还是追了出去,一直送到大门口。 回来的时候,见妇人一边跟儿子说这话,他那个古怪的儿子还在吃着,残羹剩饭都被吃干净了。 服务员此时进来,疑惑道:“先生,还要菜单吗?” 男人摆摆手:“不要了,算账!” 女人打了他的手一下:“算什么账,我儿子还没吃饱呢。儿子,你还想吃什么。” 男人皱眉道:“都吃了这么多了,不敢吃了吧!” 这餐饭本来是请教授的,加上男人是个土豪,要面子,点的菜极多,有三十多道菜,尽管高档酒店的菜品都是盘子大量小,可三十多道菜加起来也是很不少的,别说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壮汉也不太可能一下子吃完。 但白立就是吃完了,吃的男人都有些害怕了,真不敢给他继续吃了。 女人却道:“你别那么小气,我儿子能吃你多少?” 男人有口难言:“这不是小气的事儿,怕他吃坏了!” 女人哼道:“要你管。儿子,不管他。跟妈说,吃饱了吗?” 白立此时打了一个饱嗝,但口水止不住的流出来,回头道:“还有点饿!” 女人不由笑了笑,恍惚间忘记了儿子生病的事情,回归一个母亲的角色,大气的从服务员手里拿过菜单,交给儿子。 “点,随便点,什么贵点什么!” 于是又是一桌子菜,三十多道,而且十几样跟刚才的甚至重合了。 一道道菜端上来,大酒店的服务速度是相当给力的,但却赶不上白立吃的速度,一盘接不上一盘。 看着白立将一盘盘大鱼大肉吃的干干净净,男人在一旁嘴里直咽唾沫,胃里都不由的泛酸,他倒不是饿了,纯粹是吓到了。而他的傻女人,就看着儿子吃,在旁边一个劲傻笑。一个个空盘子吃光,白立继续点,继续吃。最后连酒店都给吓倒了,经理亲自出来,表示宁可给他们今天免单,也不肯继续让他们点菜了。最后一盘点,他们吃掉的菜,只差一道就能排满一百单八将了,让酒店咋舌。 可最后白立依然表示还有点饿,女人其实也琢磨过味来了,她也是不太敢让儿子吃了,但不愿意在儿子面前说出来,反倒是一边骂着酒店,一边带着儿子离开。 离开之后去哪里,几人意见相左,女人想直接带儿子去他们住的酒店,男人则表示希望先送白立回家,然后找机会跟他爸爸说清楚,最后决定权落到了白立手里,白立表示他得先回学校一趟,差不多该放学了,他还没跟老师请假,他的书包也还在学校。 最后白立被送回学校。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刚刚赶上放学,白立在妇人关切的眼神中,匆忙跑进学校。 白立感到浑身舒畅,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舒畅过,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 上学校楼梯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一蹦而上,结果让他惊呆了,他竟然直接从第一级楼梯跳了上去,他不敢相信,再次一蹦,竟然就跳到了二楼。 白立不由得愣神了,就在这时候,他清洗的感觉到,他血管里有一条大白虫子,欢快的翻滚了一圈,为什么说欢快,因为他明确的感觉到了虫子的欢快。这可不是庄子跟惠子看到鱼儿雀跃而辩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虫子的快乐! 但这一次,虫子并没有吓到白立,因为类似的感觉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只是都没有这一次来的这么强烈,这么清晰而已。 他早就接受了自己身体里有虫子这件事,尽管他爸爸不相信。 白立不由回头看了下楼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我是超人了!” 因为有条大白虫钻进了自己的体内。 带着狐疑的心情,白立找到自己的教室,收拾了书包后,背了出来。 刚走出楼梯,突然几个身影将他拦住了。 小霸王们! 白立本能的畏惧,这种畏惧已经伴随了他很多年。 “小子,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你现在往哪里跑?” 为首的小霸王瞪着白立威胁道。 白立真的走投无路,他正打算往回逃,逃到楼上去,转身看到楼梯愣了下,他想起他是一个“超人”了。 第十六节 特殊的枝丫 这一愣神,小霸王已经冲上来,打算将他按在地上。 白立挣扎了一下,结果小霸王没能得逞。 怒道:“孙子!你还敢来硬的?长本事了!兄弟们,给我打。” 打字话音刚落,白立醒悟过来,连忙躲到一边,险之又险躲过了对方挥舞来的拳头,他顿时生疑,有些不明情况,他明明是背对小霸王们的,怎么躲开的?而且躲的时候,他脑子里清清楚楚“看到”了对方的拳头。 不及多想,乱拳再次打过来,只是平时让他恐惧无比的拳头,此时在他脑子里,轨迹是那么的清晰,是那么的缓慢。白立轻易躲过了多有的攻击,让小霸王们气急败坏。 只是白立没敢反抗,甚至心中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曾生起,当看到一个空档之后,他双臂抱头,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一个小霸王连忙拦在他身前,跟白立撞了一个正着,结果竟然被白立撞的飞了出去,直接撞上了柱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所有小霸王都愣住了,白立已经跑了出去,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小霸王躺在地上,其他小霸王都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没来由的感觉到畅快,却没多想,反而加快速度跑了出去。 出了学校,坐上了“叔叔”的豪车,叔叔和妈妈已经商量好了,暂时不跟他爸爸见面,由他妈妈去跟他爸爸先谈谈。 白立妈妈的脾气显然做不到好好谈谈的程度,跟儿子携手回到这个曾经让她伤心的家,跟白贵尴尬的见面,尴尬的说了几句话后,俩人就直接吵了起来,吵的是那么的自然从容,好像许多年前的时光一样。 白立妈妈强忍一口气,耐心将白立送进了房间,嘱咐儿子关起门。转过身,突然就朝着白贵撕打过来。白贵招架不住,只能一个劲的骂不要脸、野汉子之类的脏话。白立妈妈则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叠报告,狠狠的甩到了白贵脸上。 白贵冷静了下来,儿子的检查报告,浇灭了他所有的愤怒,仇恨和怨气。 女人也撒完了气。 “我要带儿子去看病!” 白贵没有说话,看着检查报告发愣。 “我要带儿子走,去申城上更好的学校,将来出国!” 这次白贵说话了,抬起头来直视前妻的眼睛。 口气坚决:“不行,白立是我白家的种,绝不能管随便哪个野男人叫爸。” 没有吵出结果,看到儿子已经睡了后,前妻骂骂咧咧的离开白家。 白贵跟前妻的争吵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没有任何结果。白贵不反对前妻给儿子看病,但要带走他儿子,他坚决不同意,打死都不同意,这是他儿子,他白家的种,谁都带不走。不管前妻嘲笑他管不好儿子也好,劝说他是为儿子好也罢,甚至最后干脆使出巨额财富收买的手段,白贵始终不为所动。 白立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本来是妈妈担心白立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发现自己得病的真相。可实际上,白立根本就没有心情关心父母吵架,吵架的内容更不关心。 白立此时正兴致勃勃的体验着身体的神秘感受,他肩头的白虫子又移动了许多,他只要用心“关注”一下,甚至能“看到”虫子和虫子所在位置的血管和身体组织。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似乎可以跟虫子进行沟通和说话。 所谓的说话,并不是语言的发声,而是以一种非语言的方式进行,一种心的沟通,白立发现虫子可以向他表达的信息,会直接呈现在他的脑子里。虽然信息往往很简单,传达的往往是“高兴、渴望、友善”之类的简单内容,但却以一种立体的形势传达,白立不但能接收到内容的含义,同时接收到某种只管的感觉。 虫子传达“高兴”的时候,并不是简单的高兴两个字,而是直接灌输一种愉悦的感觉。这意味着这种传递方式,不但带有内容,而且还带有程度。跟人类的语言相比,如果人类的语言是抽象的,这种感觉的传达就是直观的,如果人类的文字和语言表达是线性的,虫子的表达方式就是三维立体的。 白立兴奋的体验着这种新鲜感,而且已经随着虫子表达出的善意,这几天对虫子的恐惧已经彻底消除,而是对这个钻入自己身体的虫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关注着虫子努力的沿着血管往前爬,最红到了一个四面发红的位置,努力了很久,才钻了进去,白立惊讶的发现,那是自己的心脏。 白立正试图向虫子表达一个疑惑和担忧,打算询问虫子为什么钻入自己心脏,告诫虫子那里很危险,希望虫子离开,但突然间,白立感觉到他跟虫子之间的心理联系中断了。虫子在钻入心脏的过程中,一直表达一种“费劲”的感觉,等到他钻入心脏之后,发出了一个“疲惫”的信号,接着就一动不动。 跟虫子断线的感觉,让白立感觉空落落的,甚至奇怪的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 同时他本能的知道虫子的情况,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虫子睡觉了。 至于为什么知道,白立甚至都不会产生思考这个问题的想法,就好像一个人有时候会随意摆动一下手臂,扭扭脖子,他并不会去问自己为什么手臂要摆动一样,脖子要扭一下,因为他本能就知道这些原因。就好像现在,白立知道虫子睡着一样,如同他手臂摆动了一下。 随着虫子睡着,白立感觉自己好像也跟着困了,甚至没有心思去关心外面抄家的父母,倒下就呼呼睡了过去。 此时白立并不清楚,对于他,对于那条稚嫩的虫子,他们的人生都随着虫子成功爬入了他的心脏而不同,就好像当哥伦布历尽千辛万险登上美洲新大陆的那一刻,对于哥伦布,对于站在岸上好奇的看着哥伦布一行人的土著来说,他们的命运从此都改变了。只是当时对于当事人,双方可能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哥伦布想着的可能是老子终于踏上陆地了,对于土著来说只是好奇的发现又有一些新东西从大海里爬了上来。 现在这一刻,对于生物机能还很简单的虫子来说,他只是终于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成功找到了一个新的寄生对象,躲过了那些对它来说极其恐怖的细菌、微生物和病毒,并且成功的适应了宿主的免疫系统,将自己跟宿主产生了新的融合,成为宿主身体的一部分,或者宿主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对于白立来说,适应了虫子钻入身体的最初的恐惧感后,他开始发行了无数新奇的变化,并且可以跟虫子心灵沟通之后,他已经彻底打消了恐惧,正处于想象力天马行空年纪的他,又还没有太多的危险和防范意识,因此他更多的开始期待,他更加欣喜虫子给他带来的力量,让他变成了一个超人,而不是忧虑,忧虑有可能带来的后果。 虫子和白立此时都不知道他们的结合,到底意味着什么,意义不会比哥伦比亚发现新大陆来的小。只不过虫子简单的自我意识,上不具有思考这些问题的认知,甚至他还没有学会思考这种小学生都具有的简单智慧能力,它就像静静看着哥伦布登陆,然后才他们的土地上插上西班牙女王的旗帜的土著,并不理解哥伦布这种宣示主权的行为。白立尽管能理解虫子给他带来的能力,憧憬他会变成一个超人,但就像哥伦布不知道他单纯的个人野心会给人类历史带来多么可怕的影响,白立也不知道他获得的那些能力,会让这个世界发生什么。 只是就在虫子耗尽了这几日积累的所有能量,成功寄生进入了白立的心脏之后,它开始进入休眠状态,但是它在他休眠之前,它的所有生物机能短暂的全部激活了一段时间,这短短的一瞬间,它自己还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却足以让一些一直在找寻它的“东西”发现它的存在,知道它还没死,就藏在太真寺的某个地方。 感知到虫子的某种“个体”并不在少数,成百,上千,数万,十万,百万的跟虫子一样的“个体”感知到了虫子的存在,但也可以说只有一个感知到了虫子的存在,因为在万千“个体”中,只是单纯的感知,如同手机感受到了信号塔上的信号一样,只是有了信号而已,显示了几个小格子,至于使用这信号打电话或发信息,或者产生使用这信号的想法的,只有一个而已。 而这唯一的一个“个体”,对所有虫子来说,相当于它们的母亲,却又不是它们的母亲,对它们来说,它们跟“她”是一体的,如同从一棵树上剪下的树枝,栽在地上成为了森林,可这一片森林,从基因上却是完全一致的,于是又相当于只是一棵树而已。 现在这棵“母树”感知到了她的一根枝丫,她兴奋了,她的兴奋就是所有其他枝丫的兴奋,数以百万的枝丫跟着兴奋,但它们却又意识不到这兴奋的意义,就好像复制成一片森林的母树开花的时候,所有树木也跟着开花,可这花朵又有什么意义,并不能互相授粉。 这种情况,母树十分清楚,她为此不知道苦恼了多少岁月,但在这乌树枝丫中,只有一个枝丫,就是那个再次陷入沉睡无法感知到的枝丫不同,如果是其他枝丫,一旦失去感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亡,可这根枝丫不同,它已经失去过感知一次,却又再次恢复,这是不同的那根枝丫,就如同可以授粉的那根不同的树木一样,对母树而言,至关重要。 于是母树决定,立刻出发,去寻找那根枝丫。 第十七节 第一次接触 与人类不同,“母树”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动个体,她的身体有无数的枝丫,每一个枝丫都是她,盘根错节,也许每一个枝丫都没有太大的能力,但却能将“母树”的能力通过它们发散到它们所及之处。 于是这一夜,太真寺周边地区,出现了无数陌生的身影,它们四处游动,却一无所获,它们希望寻获到的那个特殊枝丫的信号,一直没有感知到,一直处于断线状态,尽管它们这些枝丫只是手机一样,只有感知信号的能力,但没有信号,纵使使用手机的人何等智慧,也不可能凭空发出一个最简单的讯息。 所以这一夜,他们没能找到虫子,也没能找到跟虫子结合起来的白立。 接着每一个枝丫都感觉到“母树”意识中那种焦虑,在这种焦虑的影响下,每一个枝丫都不知疲倦的来回寻找。 一夜过后,“母树”似乎恢复了理智,知道这样漫无边际的寻找,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过于引人注意,于是在天亮之前,那些如同鬼魂一样在太真寺周边地区大范围游荡的枝丫全都消失了。 这一夜对孟昭来说也是难熬的。 第一件事,是魏秋叶留下陪护。孟昭是拒绝的,影响不好。他不是为自己考虑,而是为魏秋叶考虑。他已经是一个丧偶的丧气中年,魏秋叶却还是一个单身的年轻女子,两人关系可以亲密一些,但限于同学关系就好,过于亲密,必然引起风言风语,别看警察们大多一本正经,八卦起来的热情不比街头买菜的大妈差半点。 魏秋叶很坚持,她是一个很犟的女人,她的想法往往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否则当初她不可能从首都跑到西京市来做警察,不知道多少朋友、家人都拉不住她。 本来陪护的小刘,魏秋叶直接要求他回家,理由很充分,他一个大老爷们没有她心细,她能更好的照顾病人。小刘很无奈,但魏秋叶很强势,在逼迫之下,小刘不得已给局长打电话请示,局长听了这个情况之后,准许小刘回家休息,但要他第二日早些来医院。魏秋叶得意的取得了胜利,赢得了这个不算什么幸事的陪护机会。 第二件事,是当天晚上,就开始出现了一个闲杂人等频繁拜访孟昭。其中反而没有多少是孟昭熟悉的人,没有他的亲人,没有他的朋友。因为医院拦住了大多数人,可唯独这些闲杂人等神通广大,根本拦不住。这些人大多是一些记者,也有自称某慈善机构的代表,某企业的代表等等。他们不是来采访问问题的,就是来慰问送温暖的。 一开始孟昭还能有礼貌的请他们出去,后来基本就懒得回应了,魏秋叶向来泼辣,直接将所有人拦在病房门外,同时医院也做出了行动,派上来了一些保安。 孟昭本就不想住院,现在这种情况,他知道住不下去了,于是要求出院。 由于他现在是重点人物,受到特殊关注,不知道有多少,有多高级别的领导招呼过,医院因此很重视。副院长亲自赶过来劝说,不同意孟昭擅自出院。最后在孟昭态度坚决,甚至做出愿意负担一切后果,副院长请示过医院领导,医院领导又不知道跟多少人沟通过,最后孟昭接到自己局长的电话,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态度后,才得以有条件的出院。 条件是,出于不影响医院工作秩序,以及更有利于孟昭病情的考虑,准许他可以不一直留在医院接受治疗,他可以离开医院,但不算出院,他依然是住院病人,依然要接受治疗。 孟昭接受了这种条件,因为他能理解,自己现在的行动一举一动不知道受到多少人的关注,一个不合适的举动,不知道会受到多少恶意的揣测。今天孟昭办理了出院手续,明日或许就有小报敢批评相关部门不关心有功之人的健康。他如同某些“知名人物”一样,即便已经老之将至,病魔缠身,病入膏肓,活着早就比死了更痛苦的时候,甚至早就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概念,失去了意识,也必须住在医院里,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用各种残酷的先进技术,维持着生命体征。 一旦暴露在公众视野里,人也就不再是单纯的人,至少不再是个人,他的一切,都不属于他个人所有了,他变成了一个人设,一个公共财产,谁都无权擅自处理。 孟昭不想因为他的行为,让警局,甚至让整个警察系统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可以配合一些没有实质意义的活动。所以他接受不办理出院手续,并且每日按时到医院接受相关治疗,治疗结束后他则可以回家。 处理完这一切后,已经到了后半夜。 走出病房,医院走道里竟然还有几张病床,大多是老人躺在床上,身旁大多是他们的老伴,也有几个是儿女模样的年轻人陪护。 看到这种情况,孟昭颇有感触。人终有一死,人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注定死亡,一个人从生下来,然后就踏上了一条迈向死亡的旅程,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人生就是悲剧,注定没有什么完美的结局。 作为人口老龄化严重的国家,公共医疗资源又相对欠缺,导致这几年看病越来越难。 看到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男的躺在床上,女的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趴在床边熟睡。 孟昭突然提了一个建议。 他向送他离开的护士长提出,是不是能让老人住进他的病房,反正他晚上不住,空着是浪费公共资源。 或许是因为折腾了一夜,被孟昭不配合的态度激恼,或者是本来就是那个道理。护士长与其冰冷的拒绝了孟昭的建议,先是说医院有医院的规定。孟昭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护士长彻底爆发,接连反问孟昭如果交叉感染了谁负责,住在这里的都是重症病人,身体状态都不好,反问孟昭的想法是好的,可能会引起更坏的结果。 在护士长带着怒气的反驳下,孟昭又缺乏专业的知识来判断,也只能不了了之,带着不是很愉快的心情,在保安的护送下,悄悄从本已经封闭的电梯,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还好,尽管他最近成为了一个社会焦点人物,但毕竟不是什么娱乐明星,没有狂热的粉丝,也没有善于偷拍的狗仔关注,所以并没有闲杂人等在停车场守候,让他成功上了魏秋叶的车,悄然开出医院。 回到家后,孟昭更生气,因为魏秋叶竟不肯走,坚持要留着照顾孟昭。 这不是孟昭生气的理由,真正让他生气的是,魏秋叶说她请了一个月的假,决定这一个月都陪着孟昭。 听到这里,孟昭情绪失控,大发了一通脾气,甚至直接硬推搡着魏秋叶要将她推出自己家门,直到魏秋叶委屈的大哭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失控了。 魏秋叶最终没有走,孟昭道歉后,让她住客房,自己则回卧室。 关上卧室的门后,孟昭十分沮丧。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理解他的情绪失控,他认为是他的病引起的。他认为自己已经病入膏肓,说不怕死是不可能的。他想过各种求生的办法,甚至产生过是不是误诊的念头。 但理性告诉他,没有侥幸。 情绪频繁失控,乃至性格都开始改变,不用自己瞎想,最权威的专家都下了诊断,他的病已经晚期。唯一的希望是器官移植,但这却是他唯一不考虑,不能考虑的办法。 他女儿才三岁,他不是一个圣人,更不是矫情的人,他想活。如果女儿十八岁,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他愿意跟女儿商量。可现在女儿才三岁了,教授说的很好,但孟昭清楚,那所谓的最新技术,尚处于临床试验阶段,有多少未知的风险谁都不清楚。女儿还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他可以做决定,从女儿身上切下一部分肝脏给自己,但他怎么下得了手。 他父母已经年老,如果父母现在四五十岁,他也许也会抛开良心的不安,将实情告诉父母,让父母考虑。而父母必然毫不犹豫为自己做移植,哪怕那在某种程度上,等于是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转移到儿子身上,可父母面对儿子,不就是这么大公无私吗,别说一部分,就是他们全部的生命,他们也会考虑给儿子。 至于其他的渠道,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机会十分渺茫,等待一个合适的捐献者,不知道要等待多久。像他这样,甚至比他更严重,等着器官救命的病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或许他可以跟医院商议,然后利用他现在变成公众关注的英雄身份,得到某种优待,获取某些特权,可他的良心真的会不安,关键是即便这样,希望仍然渺茫。 一时间,在自己这斗室之中,孟昭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他所有的路,都走不通! 恐惧有,比恐惧更恐惧的,就是这种绝望。 孟昭突然想哭,他抬起头,刻意去看了一眼床头的结婚照。老婆死后,父母不止一次谨慎的提出过建议,希望把这照片收起来,都被孟昭以没必要拒绝了。 看着穿着婚纱,笑颜如花的老婆,孟昭思绪复杂。 “白月,或许我真的没有你勇敢!” 许久,他叹息了一声。 他没有哭出来,也不是可以忍耐。 但他还是感慨,觉得自己的勇气,真的不如老婆。 他记得很清楚,当妻子的病情日复一日加重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安慰妻子,人必有一死,孟昭也不认为人或者必须给自己找寻某种沉重的意义,有必要去追求什么重于泰山,他对妻子的态度,当时就是希望妻子能够坦然一些,不要恐惧,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妻子面临日复一日的恐惧,走到人生的终点。 当妻子终于闭上眼的那天,当把她的遗体送入太平间后,孟昭久久站在太平间外,不肯离去。当时他没有感觉到悲伤,也没有感觉到解脱,他脑子一片空白,当别人都以为他悲伤过度,劝说他回去休息的时候,他解释说害怕妻子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害怕。 现在回想起来,妻子未必真的有他想象的那么恐惧,或许真正恐惧的那个人,是孟昭自己。他只记得一次,妻子生病之后哭过,那是在半夜,俩人相拥无眠,妻子突然哭了,感叹自己命苦。 唯一的一次。 后来每当孟昭安慰妻子的时候,妻子反倒会安慰孟昭,告诉孟昭说,她其实不怕,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妻子不是勇敢的人,孟昭一直以为妻子只是在安慰自己。现在想来,或许妻子的心态真的比自己好,比自己勇敢吧。 “这是你妻子,跟你很配!”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孟昭猛的打了一个机灵,回头惊道:“你是谁?” 密闭的房间中,在自己心灵最脆弱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 穿着一件很素雅的休闲的米色毛衣,配一条卡其色的八分裤,脚上踏着一双白色帆布鞋,头上扎着马尾。面容十分年轻,看着二十岁出头,可却有一股这个年纪的女性所不可能具有的某些气质,几乎浮现于外的高贵,如同老教授一般深邃的知性,高贵和知性相结合之下的淡定和从容。抛开这些优秀的气质,但是她的容貌,那也是万里挑一的皮囊。皮肤细腻的完美无缺,连一个粉刺,一条皱纹都没有。眼睛、鼻子、眉毛等五官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也很漂亮,结合的又恰到好处。 这是一个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完美无缺的美女! 只是孟昭此时感受到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被这个女人怎么凭空出现在他身后这件事给惊吓到了。 “你怎么进来的?” 孟昭十分紧张,这种紧张,不是那种手足无措的慌乱,而是一种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高度戒备的本能,换个角度说,就是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 女人笑道:“我是谁不重要,我怎么进来的也不重要。对你重要的,是我为什么回来?你不想知道吗?” 虽然是一个女人,可孟昭却丝毫没有觉得她气势上有半分虚弱,反而觉得对方气场强大的无与伦比,他只在一些久经沙场的老首长身上感觉到这种举重若轻,似乎对任何事务都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气势。 不过紧张归紧张,被对方气场震慑归震慑,孟昭已经从震惊中恢复冷静,尽管身体还在戒备,肾上腺激素依然大量分泌,此时的孟昭十分敏感,随时做好了应对变化的准备。 而且他心中也有了一些预案,不管这女人是谁,不管这女人怎么进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善类,不过多半也没什么恶意,但孟昭依然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孟昭冷哼道:“确实,你是谁不重要,怎么进来的也不重要。同样,你为什么来,对我也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你有什么话,去跟法律说吧!” “哦?” 女人流露出了一个十分好奇的神态。 “你的意思是你要逮捕我?因为我擅闯民宅?而你恰好是一个警察!” 说着女人继续反问:“让我猜猜你的想法,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一定受到了惊吓。这不关乎勇敢,这是本能。可你竟然想着要逮捕我,而不是盘问我,我很好奇。一般情况下,除非你心理知道我的来意,否则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盘问,而不是行使你警察的权力。” 孟昭突然叹了口气:“算了。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讨论任何事,也不想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我暂时没有逮捕你的权力,也没有逮捕你的心情。” 说完,孟昭打开房门,做出了送客的手势。他被停职了,暂时没有了警察的权力,但这只是一个理由,因为这个理由,他可以放过这个擅自闯入他卧室的女人。 女人很惊讶:“先生,我不得不承认,你让我有些惊讶。我确实是想来问你一些问题的,同时也是来取回一些我的东西的。” 孟昭皱眉:“我不认识你!我不想回答你任何的问题,我更没有拿过你的任何东西。” 女人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确实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但你有没有拿我的东西,你自己未必知道。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 奇怪,荒谬,这女人很让人好奇,可孟昭此时什么都不关心,他懒得去探奇,他只想这个女人走。 于是他有些努了,指了指房门:“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离开!” 女人笑了笑:“或许我出现的方式,或者说话的态度,让他太紧张了。如果这样呢,你会不会放松点?” 此时一个让孟昭大脑失去思考能力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那女人说话间,看了一眼孟昭床头的结婚照,轻抚发梢,她的面孔则在孟昭眼皮底下变化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照片上的女人面容! 任谁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在自己眼前,变成了自己已经死去三年的妻子的模样,他的心态都绝不会镇定。 饶是孟昭是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警察,他此时也有些恍惚。 但他反而冷静下来,轻轻坐在了床边。 静静的看着女人:“白月,我看到你了!” 说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的,孟昭完全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幻觉,原因是他的病。 哪里有凭空出现在自己卧室的陌生女子,哪里有什么能变化面容的神神怪怪,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可能自己此时也不是坐在床边,而是躺在床上睡觉或者昏迷,做着梦。 “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以为你会害怕呢。” 眼前长着亡妻面容的女人笑道。 “我真的很怕。” 孟昭笑道。 女人眨了下眼睛:“无所谓了,只要你配合就行。” 说着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朝着孟昭的额头伸过来。 孟昭本能的躲闪,却没有躲过去。 当女子右手食指如同一根针一样,刺入孟昭眉心之后,孟昭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开始不由自主,大脑里如同卷起了乱流,记忆的乱流,大量的画面、声音在脑子里翻滚着。 其实只有一瞬间,女人的指头就拔了出来,从孟昭眉心拔了出来,眉心上留下的一个细小的洞口快速的愈合,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下。 女人则收回手指,轻声叹道:“看来不是你!” 说完将食指塞入自己的嘴巴,品尝美味一般的嘬了一下,将从孟昭头颅里带出的一些东西吃了下去。 然后揸把嘴道:“不过你的基因还算美味。可惜你就要死了。或者不用死,如果你能多活几天,或者我能多活几天的话。” 女人自顾自说着,转身走出了房门。 孟昭呢? 早就晕厥过去了! 第十八节 我知道你喜欢我 早上醒来,一切经历都历历在目,可一切也都只能以做梦来解释。 庄周从哲学角度提出过庄周梦蝶的命题,普通人只觉得是一个笑话,只有哲学家才会认真思考,孟昭此时也不由得思考这个问题,他到底是做梦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在幻觉中做了一个梦? 没有过于纠结这个问题,心理已经认定是病情引起的反常,人之将死是一种奇妙的生命体验,不经历的人永远不会懂得,孟昭接受命运的速度之快,让他自己都感到惊奇,一切都不重要了。 洗洗漱漱,走出卧室。 小师妹魏秋叶已经在外面了。 从她通红的眼睛来看,昨夜一定没有睡好,孟昭一阵愧疚。 “师兄吃饭!” 说完转身就走,这样子让孟昭更加愧疚,觉得自己伤害了她。 餐桌上,是包子、稀粥、油条、豆浆和小菜。这显然不是自己做的,魏秋叶并没有那么贤惠,她最多能做几样寻常饭餐,而且味道也不敢恭维。这顿早饭,显然是她大早起来去市场上买的。 不过这依然让孟昭感动。 俩人坐下,都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 孟昭叹了口气,似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一样,还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 “秋叶。对不起,昨天我不该发脾气,不该骂你!” 魏秋叶哦了一声,颇有些心不在焉,却又充满心事一般。 气氛又陷入尴尬。 许久,魏秋叶似乎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 “师兄,有句号我想对你说。” 孟昭抬起头来,看着魏秋叶虽然通红,但依然保有一直以来那种纯净的眼睛。 叹道:“有些话,其实不用说出来的。” 魏秋叶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孟昭道:“我当然知道。” 魏秋叶露出不信的眼神:“你知道我想说我喜欢你?” 孟昭叹了一口气:“当然知道。” 魏秋叶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昭道:“我一直就知道,大学时候就知道了。” 魏秋叶啊了一声,慌乱的站了起来,脸色通红,这才反应过来该害羞。 捂着脸,带着责备的口气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 孟昭道:“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魏秋叶不知道自己该欣喜还是该悲伤,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可他现在都这样了,欣喜和悲伤又不可遏止,尤其是羞涩让自己很不适应。 各种复杂的情感冲击之下,魏秋叶脑子混乱,恨不能在地上跺脚,却又突然悲从中来。 “是啊,说了又有什么用,你都要死了!” 说着哇哇的哭了起来。 孟昭不由苦笑,这师妹的的性子太过直率,死这种事直接就能说出来。 性子直率的人都干脆,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魏秋叶就从羞涩中过去,重新坐在餐桌旁。 这回吃饭都文静了起来,仿佛一个淑女,只是可以扭捏出来的矜持,显得那么别扭。 根本心不在焉,一个问题折磨着她,那个问题最终还是脱口而出: “师兄,那你喜欢我吗?” 孟昭本能要绕开话题,却突然变了主意:“你这样漂亮的女生,怎么会不喜欢!” 魏秋叶面露喜色,却又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了。” 孟昭道:“还能是哪个喜欢,都是一回事。” 魏秋叶反驳道:“因为漂亮脸蛋产生的好感,怎么能跟人品性格的相互吸引相比呢?” 孟昭道:“等你将来结婚了,你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魏秋叶不肯放过:“我就要现在知道。” 孟昭道:“好吧。女人的心态我不懂,但从男人角度来看,其实都是一回事。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无非是以慾望和激情肇始,至于所谓的人品、性格或者更冠冕堂皇的才华等等,不过都是附加的分数,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和借口,将慾望和激情粉饰的纯洁和高尚一些而已。” 魏秋叶再次大羞,嗔怪道:“讨厌啊师兄。说什么激情慾望啊。你怎么这么露骨?!” 孟昭顿时羞赧:“不是我说的露骨,是你想的露骨了。你这脑子整天想什么呢?” 孟昭所说的激情和慾望,当然不是指生理上的激情和慾望,否则他也不好意思在单纯的魏秋叶面前说出来,不然怎么看都像浪荡子调戏小姑娘了。 魏秋叶却不任何孟昭的说法,反驳道:“那你跟嫂子也是这样,你娶嫂子不是因为爱情,也是因为激情跟慾望吗?” 孟昭叹了口气,也就是魏秋叶,才能这么口不择言,提起自己的亡妻。 但孟昭此时也没什么可避讳的,点了点头:“一开始也是。没结婚前,谁懂爱情了。甚至以我的理解,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激情和慾望的粉饰而已。” 魏秋叶反问道:“师兄,你这么深沉啊?你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爱情存在吗?” 这个问题让孟昭严肃了起来,很认真的想了想。 “我还是相信的,我也相信我有过,我曾经十分确定的感受到过。只是我对爱情的看法,跟激情澎湃的少男少女挂在嘴边的爱情含义不一样。如果爱情是哪种不顾一切,不讲道理,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的传说的话,我不认为那是爱情,那不过就是激情。如果爱情是经历过激情之后的沉稳的、深刻的情感的话,我认为这就是夫妻之情。如果一个人没经历过夫妻生活,自然也就不会懂得爱情。” 魏秋叶冷哼一声:“你是说我们这些没结婚的人,就不配谈爱情吗?” 孟昭道:“不是不配,是不懂。” 魏秋叶不服气:“我懂,我就爱你!” 孟昭苦笑起来:“这只能说你是真不懂。” 俩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当俩人之间长久以来相隔的朦胧之纱解开之后,得到的感觉,并不是俩人设想过,准确是魏秋叶设想过的那样,不是果断的拒绝,也不是激烈的接受,最后是及不接受也不算拒绝,反而是一种否定。 于是尴尬始终存在,并随着时间,越来越凝重。 俩人都感觉到了这种气氛。 “我早说你不该说出来的。” 孟昭叹道。 魏秋叶委屈道:“你以为我想说呢,我都想了一晚上了。我觉得我不说你太可怜了!” 孟昭奇怪道:“你这是什么逻辑,你不说出来我可怜什么?” 魏秋叶道:“你都要死了,我觉得我如果都不让你知道我喜欢你,你很可怜!” 孟昭感慨:“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自恋!” 有交流,气氛多少会好一些,孟昭不想破坏这种节奏。 接着道:“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魏秋叶问道:“去医院吗?” 孟昭摇头:“先去看看孩子。” 魏秋叶哦了一声,然后麻利的收拾起来。 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答道:“那不能从大门走了,外边都是人。” “什么人?” 孟昭一问出口,自己就想到了答案,必然是那些以记者为主的闲杂人等。他都忘记了,他现在还是一个新出锅的英雄,热气还没散,得有一段时间被人关注呢。 点点头:“好。你去开车,我偷偷从后门走。”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魏秋叶走出正门,拒绝跟堵在门外,试图采访的外人交流,接着抢在几个试图强闯进去的人之前锁上门,在不断的拍照声中,她一边低头躲着镜头,一边快速的上了自己的车。 这一切都看在对面二楼楼顶的刘姐眼中。 刘姐看到魏秋叶后,一种很特别的情绪产生出来,觉得那个看似正经的治安大队长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但她也能理解,男人嘛,都这样。只是她有些意外,魏秋叶这种年轻漂亮的小丫头竟然肯做出这种荒唐事。她又不可能缺男人,却愿意跟别的女人一起,跟孟昭乱搞,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一想到孟昭的放纵,刘姐颇有些伤感,看起来那么健壮的一个小伙子,怎么说病就病,还得了绝症。 孟昭按照计划,等在后门前,直到听到汽车喇叭声响,然后才打开后门,迅速走出去,车已经停在了这里。 同时,后门外也有俩人在等候,看到孟昭和魏秋叶仿佛发现了狗屎的苍蝇一样,扑过来疯狂的拍照。 车子发动后,他们还追出了几十米。 孟昭和魏秋叶显然都没有这种经历,但同时也都不太喜欢这种待遇,既无奈又烦闷。 加上孟昭此时心思复杂,突然间一句话都不想说。 心思复杂是因为要去看孩子,看孩子就得见父母。 其实他早就想孩子了,当检查结果出来那天,孟昭就突然十分想念孩子,也想念自己的父母。当天就想去看看孩子,可却又心生胆怯。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害怕见到孩子,害怕见到孩子后他忍不住会哭。等电视台曝光了他的事情之后,他开始更加担心见到父母,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解释,孩子欺骗家长这种事他不是没干过,但他总觉得骗不过去,不管多么成功的善意欺骗,他总觉得那是父母善意的假装被欺骗,不说破而已。 其实又何止家人,医院的那一份诊断,让一切都不一样了,让孟昭再也不知道如何给你别人相处,只是家人尤甚而已。 第十九节 喜欢师兄的道理 即使再心怯,即使再不敢面对,父母始终都是要见的,而且越快越好。因为孟昭相信,自己这两天情绪复杂,备受煎熬,他的父母绝不会比他好过,担惊受怕之心,恐怕尤甚。 立刻去见父母一面,打消他们那些无谓的担忧,至少在孟昭看来,对他的任何担忧,都是没有意义的,尽管他是真的死之将至。 车子在父母的楼下,足足停了有一刻钟,孟昭才做足了心理准备,带着一副颇有些悲壮的心情上了楼。 女儿此时应该不在,去上学了,这是孟昭刻意准备的时间,相比父母,女儿或许更能刺痛他心里的柔软,见到父母他最想的是隐瞒和宽慰父母,但见到女儿他不需要去欺骗她,反而只能直面自己的内心,那样更脆弱,自己脆弱的一面让父母看到的话,任何解释都是徒劳,面对最亲的人,却抱着最提防的心,孟昭这一生中这样的悲凉不止一次。 站在熟悉的房门前,却硬是耗了一分钟之久,才轻轻按下了门铃,一瞬间是那么长,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期盼父母不在家。但他不是来逃避的,他是来直面父母的,他必须来见。 时间此刻对待他是温柔的,大门几乎立刻打开,年迈的母亲出现在眼前。 叫了一声:“妈!” 本是来安慰人的,可孟昭觉得自己的口气中似乎带着脆弱,他有些恼恨,他应该坚强。 母亲更是如此,唉了一声,一边开门,一边眼泪就掉了下来。 孟昭吸了一口气,这一瞬间是如此的陌生,他有些不习惯,强装坚强,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道:“妈,你哭什么啊。” 说着走进门内,看到后面跟着魏秋叶,母亲擦着眼泪,一边将魏秋叶让进屋里。 “爸!” 父亲就在母亲身后,神情严肃,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吃早饭了没有?” 父亲问道。 “吃过了。” 说着赵昭已经坐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 这是他家,他当然没有任何拘束,可如果是以往,有客人在的情况下,他母亲肯定会叨唠他没有礼貌,既不给客人倒水,也不请客人坐下。 但这次,母亲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自己牵着魏秋叶:“女子,坐坐。” 母亲跟魏秋叶很熟,当半个女儿来看,过去每次魏秋叶来的时候,都会做很多好吃的给她。 四人一起坐下,但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是尴尬,而是一种煎熬,母亲首先承受不住了,轻声抽泣起来。 父亲呵斥道:“你哭个啥么!” 孟昭赶紧道:“就是的。妈你不要胡想,电视上都是胡说呢。” 母亲道:“不胡想,我没有胡想。就是这两天,你电话老打不通,我以为出啥事了。” 母亲绕开病的事情不谈。 孟昭这才想起,那日在医院关了电话,竟然都没想到要开机。 “忘了。” 叹了一声,这才摸出手机,赶紧打开。 数百个电话提醒,忽略那些陌生来电,看到父母、岳父母和其他一些亲友都有不少来电,父母的自然不用管,先给岳父母拨了过去。 只想报个平安,岳父母说话就比父母直接一些,岳父直接询问了病情,孟昭依然以电视上为了做新闻有些夸大其词为由解释,表示自己的病没那么严重。岳母则直接感叹怎么都这么命苦,说着抽泣起来,大概是勾起了女儿的伤心事,哭的越来越大声,孟昭正安慰,岳父接过了电话,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借故挂了电话,而过程中岳母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止。 手机里还有一些同事打来的电话,局长的电话、周章的电话和其他同事的电话都没有回过去,但小刘的电话孟昭回了过去。 小刘很着急,告诉孟昭说他家门前屋后都是人,敲门也没人应。小刘是早上来接孟昭去医院的,这是汪局给他的任务。 孟昭解释说自己已经出门了,并告诉小刘说,不用他送了。让他回局里去,并拖他给局长和其他同事带个好。 在一旁打个电话的功夫,回头母亲又开始抽泣,跟魏秋叶手牵着手,魏秋叶竟然也不断的擦眼泪。 孟昭心中叹息一声,答应让魏秋叶上来,是觉得这丫头性格大咧咧的,更能经得住事,本想着有她在旁边帮腔,更能让自己安慰父母的理由有说服力。没想到她也跟着哭上了。 父亲此时也没有安慰,大概他内心同样纠结,男人心里的苦说不出口,但往往更苦。父亲只是沉默的在一边抽烟,也顾不上旁边还有两个女士。 自从带孙女后,其实父亲一开始要么在门外抽烟,要么在厕所抽烟,后来干脆戒了,今天竟然又抽上了。 如果是以往,孟昭难免会以年纪大为道理,劝父亲少抽一点,但今天他还是没开口。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父母了,父母并不闭塞,这个时代,信息时代,父母这一辈人跟他们的上一辈人不一样,他们也懂得从网络上获取信息,想骗他们,很难。孟昭又是一个不太会骗人的人,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昭给魏秋叶使了好几个眼神,她终于接收到了。 “阿姨,你不用担心。这病又不是什么绝症,我之前在医院找医生问过了,说是只要保持的好,能活一二十年呢。” 魏秋叶确实在医院问过,她去医院陪护,第一时间就去了解了病情,因为她关心。 但她确实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话一说出来母亲哭的更厉害了,任哪一个母亲,听到自己年纪轻轻的儿子只有一二十年好活的情况,能不哭? 孟昭马上道:“妈,秋叶的话你可别信。这病是个慢性病,主要是要注意休息。只要休息好了,跟没病一样。哪有一二十年的说法,人家活到七老八十的多的是呢。” 孟昭相信父母肯定在网上查过,所以他按照网上的说法来安慰,应该有效。 果然母亲叹了一口气:“对对,以后可要注意了,不敢再喝酒了。” 孟昭赶忙答应:“酒都戒掉了。” 母亲道:“要注意休息。” 孟昭道:“我暂时不用去上班了,以后让单位安排个轻松的活儿,好好养着。” 母亲道:“你三姨昨天打电话说,有一个老中医,看的好的很,回头让他给你开几服药吃吃。” 孟昭是有些不太信赖中医的,感觉没有科学依据,若是平时自然反对,但这时候却嗯了一声,同意了。 母亲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我看你就搬回来住吧,能休息好,以后还要煎药。你一个人弄不来。” 这个建议让孟昭考虑了片刻。这个屋子是他张大的地方,老房子那边其实是结婚后才住进去的,他很感念白月没有像很多本地姑娘那样,结婚前让他买房买车,车倒不算什么,但结婚的时候,买房对他确实有很大的压力。 搬回家其实也没什么顾虑,只是他心里有些忧虑,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稳定,又要天天面对父母和孩子,万一哪天失控,岂不是让父母更担心。 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因为有这么一个道理。 他知道自己病情很不好,按照医生的判断,已经是最晚期的时候了,他的大脑都已经出现了永久性损伤的症状,这种情况下,别说一二十年,一两年都不太可能坚持的下去,三两个月病情急剧恶化也很正常。也就是说,他真的是快要死了。 要是以前,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隐瞒,知道隐瞒不下去的那天。但他经历过妻子的事情,让他觉得,在疾病这种人力无法对抗的悲剧面前,人能选择的往往不多。他当时明知道妻子的病看不好,还是义无反顾的去治疗,天天去陪护,原因只有一个,他知道他所能做的,可能只是陪伴。 当年他为了陪伴妻子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不惜放弃在市局大好的前程,主动申请调到分局,那么现在,他自己也走上了妻子的那条路,是不是应该给父母一个陪伴自己的机会,或者说自己陪伴父母和孩子走完自己最后一段路,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也是对父母最好的交代。 因这个道理,他决定留下。然后又想到了搬回来的其他好处,首先自己的事情迟早是要让父母知道的,现在的隐瞒,不过是担心父母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搬了过来,朝夕相处,然后才能一点一滴看情况慢慢将真实的病情交代出来,潜移默化的让父母接受,自己的结果已经注定,如何让父母接受这个结果,恐怕自己搬过来更容易做到。其他的好处也有,比如现在自己还是一个焦点人物,老宅子那边天天有人堵门,回去住确实不方便。 还有最后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跟魏秋叶朝夕相处。 他当然不是讨厌这个师妹,恰恰相反,对这个师妹的性格十分喜欢,可这种喜欢,正是魏秋叶不喜欢的那种喜欢,就是真的当妹妹看的喜欢。 若说没有一丝一毫动过心,那是虚伪。俩人十年前就已经认识,在学校那个小天地里接触密切,一个是血气方刚的大学男生,一个是活波可爱的大学女生,怎么可能不会在某个时刻产生某些幻想。 只是那时候孟昭女人缘很好,尽管西北地区文化保守,他算是一个本分人,因此并不花心,但身边也一直都有一个女朋友,是女生主动追的他。偶尔的空窗期,他也没有机会去跟魏秋叶发生故事。 之所以偶尔的动心,是魏秋叶表现出来对他的好,让他偶尔有些自恋,可并没有当真,纯粹是哪种年轻小男生的自恋,别的女孩多看自己几眼,都会觉得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可心里很快就会否定。老实说,孟昭当时觉得喜欢他的女孩,多了去了,甚至有时候他觉得他们班的女孩都喜欢他,当然很快就会觉得自己自恋,修正这种心态,对魏秋叶也是如此,并没有真的当回事。 真正确定的明白魏秋叶是真的喜欢自己,其实是在魏秋叶突然打电话说她要来西京市工作的时候,但那时候,孟昭已经成家立业。 至于魏秋叶为什么喜欢自己,孟昭一直都不明白,感情这种事情,他说不清,恐怕也没人说得清。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他身材稍高,但这身高放在西北,也不显得特别,跟南方的同学比也许高半个头一个头,可在西北地区只是普通身高。他长得也不帅,方形的国字脸,只能说是五官端正,唯一算是加分的,也许就是比较白净。学习成绩马马虎虎,考不上一流大学,靠上警校也是刚够分数,在西京市这个大学众多,考大学相对容易的城市,他算不上出色,换做一些大学数量少的地区,他甚至不可能靠上大学。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孟昭,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找不到丝毫能吸引魏秋叶这种漂亮女孩,至少是将她吸引的不顾一切放弃首都来西北地区的道理。 这个道理,也许只有魏秋叶自己知道,或许连她也不知道。 她也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个木讷的师兄,但也始终没有搞明白。 也许是最让她难以忘怀的那些瞬间。她跟师兄相识,是因为学校辩论队。她从小就是一个喜欢抬杠的女孩子,这大概是文化使然,首都人都这样。所以她上大学后,参加的第一个社团就是辩论队。 辩论是需要极强的逻辑能力为基础的,警校恰好是一个推崇逻辑能力的学校,因此警校的辩论队一项很受重视,实力也颇强。只是首都作为国家的心脏,藏龙卧虎之地,高手实在是太多了。若论一流的人才,平心而论,并不在警校,因此警校辩论队尽管一直是强队,可却从没有拿过冠军,甚至很难挤入一流行列。那些超一流大学,虽然未必有警校这么崇尚逻辑,但他们的学生实在是优秀,总是能力压警校一头。 但就在那一年,警校辩论队超常发挥,一路过关斩将,竟然闯入了决赛,甚至爆冷击败了首都大学哲学系辩论队,这个十年有九年称霸首都辩论界的霸主,夺取了校史上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冠军,除此之外,校史上甚至连任何奖牌都没有得到过。 就是这一次比赛,魏秋叶深深被师兄迷住了,当时魏秋叶只是一个辅助人员,会帮着做一些辅助工作,比如分析对手的弱点,一起探讨辩题,但还没有上台比赛的资格,而孟昭当时则是队中的主力。 孟昭其实也没有什么比别人特别强的地方,论逻辑,到了一流强队手里,谁都不会差,哲学系的逻辑能力甚至公认力压其他专业学生一头。孟昭也讲逻辑,但他会谈情怀,在这个人人羞于谈理想,世俗道理心灵鸡汤大行其道的时代,孟昭就显得很特别了,他可以用逻辑性的语言大谈特谈真善美,从而将对手逼入道德上的下风。 但他并不是只是嘴上说说,而是富有激情,慷慨激昂,逻辑严密再说。每当孟昭在台上激情彭拜的讲述人类的美好道德时,有的人说他矫情,有的人说他虚伪,可魏秋叶偏偏觉得可爱极了。只是一开始,赞美从她嘴里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对那句“师兄你满口仁义道德的样子真是太不要脸了”。 是的,很多人都说孟昭不要脸,别人是辩论,讲的主要是逻辑和道理,你却谈道德,这很容易让对手陷入道德上的困境,赢你似乎是缺德,因此很多人都说他不要脸。可魏秋叶并不是嘲讽他,而是真心在夸赞他。但那次夸赞,却让孟昭很不高兴。因为孟昭是认真的。 认真,这也是魏秋叶喜欢的地方,当孟昭大讲真善美的时候,别人可以有各种否定,但孟昭自己却十分认真,他是真的认为那些道理是正确的,因此他不但在比赛中情绪激昂,即便比赛结束往往还会谈兴浓厚。 可是比赛,何必认真。尤其是辩论赛,随机抽取的辩题,就更没有认真的必要。因为所有的道理往往都很不讲道理,怎么说都有道理。同样的武断,领导就是见微知著,窥一斑而见全豹,下属就是坐井观天,没有远见;同一片叶子,智者可以一叶知秋,愚者只能一叶障目;同样的爱情,夫妻本是同林鸟,你可以批评大难来时各自飞,无情,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你同样可以批评,不如相忘于江湖,何必。 这一切道理,没有对错,没有是非,往往只是观察的角度和位置不同而已,辩论的时候,往往就是这样,从不同的角度各自都可能有理,胜负往往只关乎各自的水平和发挥。比赛结束后,很少有人当真。 但孟昭是很认真的,他甚至会为了自己的道理跟别人在赛后打架。 这种认真,魏秋叶也觉得很可爱。 至于其他点点滴滴,诸如孟昭喜欢打篮球、踢足球,在赛场上挥汗如雨,从不放弃,比如他喜欢笑,笑的时候十分真诚,从不做作,一笑大板牙都能露出来,这一切都很可爱。 可是这种可爱,其实并没有道理。 也许一开始的喜欢,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开始,但之后的坚持,却更加没有道理。 魏秋叶在大学时候,并没有机会,或者说俩人并没有机会,她认识师兄的时候,师兄已经有了女朋友,一个同级的,长相普通的女学姐。后来当师兄和学姐如其他校园情侣一样,毕业即分手的时候,她很高兴。 可那时候她没有说出口,一方面是说不出口,女追男的情况,在大夏国这个传统国家,至今依然很稀奇;另一方面则是不服气,凭什么要她主动啊,作为学校里校花呼声很高的美女,她身边从不缺追求者,凭什么让她去追别人,凭什么师兄不来追她;还有一方面,则是不现实,师兄毕业即回了家乡,而她是注定要留在首都的,因此理性上俩人不可能在一起。 但是没有说出口,在学校里的时候,时常能看到孟昭,尽管始终心中纠结,时而对师兄好一些,他运动完给他送一瓶饮料,时而也会发发脾气,当被人纠缠的烦不胜烦的时候,叫出师兄做挡箭牌。可当孟昭毕业离开,在学校里再也见不到那个身影的时候,那句喜欢没能说出口却越来越让魏秋叶感到后悔。哪怕那时候师兄有女朋友,可是喜欢他跟他无关,跟他的女朋友就更无关了,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孟昭毕业后的两年,魏秋叶始终念念不忘,她也交了两个男朋友,其中一个时间长达一年,但她始终忘不了孟昭,隔三差五会给他打个电话,一直保持联系。 终于她大学也毕业了,她也跟男朋友分了手,不是因为异地,而是因为没有感觉,她实在对那些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没有好感。也许是物以稀为贵,反倒是一直没有对魏秋叶动心思的孟昭更吸引她。 男友跟她一样是首都人,家世很好,本是良配,但她毕业后坚决要分手,接着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独自一人来了西京,一方面是她真的烦了男友,另一方面是她始终忘记不了孟昭,他期待着,在西京这个古老的古城,再次见到师兄。 此时此刻,要说她对师兄的感觉到了非卿不嫁那种程度,她自己也不相信。她再到西京之前,甚至更多的感觉自己之所以来找师兄,并不是因为对师兄念念不忘,更多的是躲避讨厌的男友,以及烦人的长辈。 当她到了西京市,在飞机场,看到师兄带着嫂子一起来接她的时候,她突然崩溃了,当时泪如雨下,委屈到了极点,她都如此不顾一切的来找他了,他怎么能结婚,怎么能带着妻子来见自己,怎么能这么残忍。 只是当时孟昭也好嫂子也好,都没当回事,还讥笑首都的丫头竟然跟江南的姑娘一般,多愁善感。 之后几年,魏秋叶开始在西京市警察局工作,工作上她并不特别出色,也不特别一般,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还算合格。之后几年,她也一直跟孟昭保持着联系,但也没有发展出什么不道德的行为。相互之间的联系也并不密集,如同一个普通同事一样,偶尔见一面。 只是在大学时候涌现的好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反而如同酒窖中的老曲,越来越浓。 这时候的感情,也已经不同于大学时候。大学时候她觉得师兄很可爱,那时候的师兄,激情澎湃,充满热情。可工作中的师兄,虽然一如既往的认真,但性格却变了很多,不同于学生时代的激烈,变成世俗中带有一点不世俗的气魄,办案时候风风火火,敢打敢拼,庆功时候大口喝酒,壮怀激烈,不再青涩,豪迈无比。 魏秋叶觉得,师兄没有以前可爱了,但比以前更吸引人了,让她迷恋。 她这种情况,如果去看心理医生,恐怕会得到一个对想得而没有得到的事务的一种过度的执着,算是有些精神疾病。 三年过后,嫂子突然因病去世,就像曾经孟昭结婚都没有告诉魏秋叶一样,嫂子生病,孟昭也没有告诉魏秋叶,并且在料理完后世之前,魏秋叶都没有受到任何声息。 当她知道,带着激烈的同情心来安慰师兄的时候,孟浩已经走过了最伤心的时候。 这时候魏秋叶开始更加频繁的跟孟昭接触,不同于以往,不再是偶尔,而是时常,每周几乎都要约在一起吃饭,或者来孟昭家给他做饭。 只是魏秋叶始终没有说出口。跟大学时候不同,大学时候没有主动说出口,她是因为不服气,凭什么要她主动?毕业后,她开始变得迷恋师兄,依然没有说出口,是因为她不愿意破坏人家的婚姻,她的骄傲让她不能那么低贱。可嫂子走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则是因为她突然新生怯懦,她开始害怕了。 她怕她说出口后被拒绝。 直到孟昭身上的病情恶化,得知他不久于人世,魏秋叶才说了出来。 但是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只是说出来而已,说出来后,她突然又有了另一些感觉,似乎并不是因为师兄可怜才说的,她觉得她更可怜! 第二十节 取代这世界的生命 在家里只做了半个小时左右,医院就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去治疗。 父母也催促着,孟昭这才跟魏秋叶一起来到了医院。 依然是常规的保守治疗,在不接受器官移植的情况下,他的病没有其他治疗手段。 无非是挂一些药瓶,药物是保肝护肝的药剂,抗病毒的药剂,降低胆红素的药剂和利尿排水的药剂。如果不出意外,孟昭会一直这么治疗下去,直到他死。孟昭倒也不拒绝,至少他的情况,比妻子当年要好很多,妻子那时候是毫无希望,他至少有延长生命的机会。这至少能让他有时间多陪陪家人。 就在孟昭无望的治疗的同时,另外一些跟他已经产生了某种关联的“东西”,却诞生了极大的希望。 此时就在太真中学门口,一男一女正在对话。 如果孟昭在这里的话,他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那么的美丽,乃至过往男女大多回头,她又是那么的和气,甚至对着那些朝她吹口哨的轻抚男人报以微笑。只是当有抱着各种目的男人前来搭讪时,她身旁体格健硕的男人就会出面将对方阻止。 “从现在开始,要对它进行二十四小时保护,不容许它有一秒钟脱离我们的视线!” 女人对男人说道。 说完紧盯着男人。 男人很奇怪,但最终还是回答:“是的!” 男人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他并不需要回答,因为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服从。他们这种生命的所谓服从,并不是一种态度,而是一种事实,因为他们并没有服从或者违逆的能力。 身旁的女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依附于这个女人皮囊之中的另一个更高级的生命体,对于男人来说,是他的母亲,是他的主人,也是他自己。 他们这种生命体,跟这个世界的生命体截然不同,唯一跟他们相似的,有一些昆虫,比如蚂蚁,比如蜜蜂,一个族群只有一个可以繁育后代的母虫,这个母虫存在的意义,就代表了整个族群存在的意义。 这只是相似,却没有丝毫相同的地方。他们当然也都是母体繁衍出来的,可是跟那些能分化成不同个体,分化成工蚁、兵蚁,工蜂、雄蜂的昆虫不同,他们跟母体是一体的。 他们更像是榕树这种植物,独木成林,所有的树干都是从一条树根上长出来的。但他们跟树木依然不同,因为不同于独木成林的树木,他们的基因可以是不同的,甚至截然不同。不同的基因种类,让他们可以拥有许多奇特的能力,甚至是超能力。在这一点上,他们又很像为了主群繁衍,而分化出不同职能的昆虫群体。 如果一定要用这世界上的生物类比,他们更像是植物和动物结合的一种生物,即便这样比喻,依然无法准确说明他们的特点,因为他们严格来说,并不是社会性生物,不是一种生物,一类生物,而是一个生命体。 数以百万计的他们,其实都是一个生命体,只是分散开来,寄生在无数不同的生物体身上,可他们的生命本质是一体的,如同纠缠在一起的量子,即便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在量子维度上,他们其实从来没有分开。 他们也是这样,他们的生命因他们特有的生命技能而联系在一起,他们不需要通过人类这种复杂的交流方式来交流彼此之间的思想,同时他们之间也没有思想,他们只有一个思想,那就是母体的思想。 母体想的,就是他想的,所以他其实不需要回答,母体认为该怎么做,就是他认为该怎么做,他回答并没有意义。 但从很久以前开始,母体就要求他们这么做,要求他们用人类的语言来告诉母体。母体的想法他很清楚,因为他跟母体生命相连,意识相连,甚至只是一个意识,他怎么不清楚。 一切的原因,只是母体认为,只有不同的思想碰撞,灵感交流,才能诞生新的智慧,而智慧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新的母体,犹如蜂群中诞生新的蜂后。 只是母体的想法,始终没有结果,直到眼前这个新的生命体出现。 “只要它活着,这场我们注定打不赢的战争,就不会输。就算他们杀了我,我们也不会输。” 女人解释道。 男人点头道:“是的。它是我们的储君,您死了,还有他!” 一丝激动的欣喜瞬间闪过女人的眼角,炽烈的眼睛看向了男人。 “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嫉妒?你认为你比它更有资格代我为王?” 男人眼神平静,甚至是迷茫,他完全无法理解女人的话: “您应该明白,我不会有这些感情的。” 从男人的眼神中,女人看得出来,他依然是她,依然是她的一部分。没有自己的思考,她的思考就是他的思考,它们的思考。 几百万的它们,都是她的一部分,她是多么渴望其中出现哪怕一个不是她的存在。 可即便她已经主动切断了对它们的信息反馈,可它们依然无法跟自己交流,依然没有自己的思想。意识到底是什么啊,到底要如何才能让它们产生自己的意识,让它们有“我”的认识,让它们变成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她的一部分呢?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了,他甚至学会了思考,学会了逻辑判断,但依然没有“我”的认识。她可以切断对这些个体的反馈,却不敢完全切断这些个体跟她的联系。她不去窥伺,甚至收集这些个体的信息,但是这些个体却无时无刻不在接受她的意识信息,将她的意识,当成它们的意识,如同四肢在服从大脑。 对她来说,这些个体连她的四肢都算不上,他们只是一根根毛发,甚至只是头皮屑,微不足道,丢弃它们完全不值得可惜。 眼前这个男人,尽管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依然没有自我意识,依然不间断的从她的意识中下载信息,以她的意识为意识,尽管已经具备一定的逻辑思考能力,却不是依靠自己,而是依靠他寄生的人类的大脑。 女人明白,她误会了,也许只是那人类的意识,不经意间的流露。 想到这里,女人颇为失落,眼睛看向了学校,对学校里那个存在寄予了更大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上百年了,这是唯一一个,跟她完全断绝了联系后,又能自我恢复的个体。这说明,这个存在可能诞生了自我认识,至少是有可能,有机会诞生这种认知。 于是女人在这个个体再一次从休眠中苏醒,跟她建立联系之后,冒险主动完全切断了跟它的联系,这很冒险,她清楚,但她很庆幸,彻底断开跟这个个体的联系之后,她确认过,这个个体并没有死亡,她的冒险成功了。 成功只是第一步,这个个体能否成长到跟她同等的存在,她不清楚,但至少有机会,前提是这个个体能够成长成成熟体。在这之前,它很脆弱,暴露在外界的病毒,人体的免疫系统,都能轻易的杀死他。即便侥幸不死,慢慢的跟人类共生,通过学习,诞生出人类那种智慧,也是一个未知结果,但她愿意试,十年,一百年,一千年的试下去,时间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她们这种生命体,甚至没有进化出对生命的敏感认知。 她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过去她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们有极其强大的本能,这个本能推动她们在这个宇宙间不断的扩张,占领一个个可以生存的星球,甚至去夺取那些拥有生命体的星球,因此战争是她们的本能,深深刻印在她们基因深处。 这种本能让她们无惧于死亡,她们的意识中,并没有恐惧、逃避这些人类的情绪,她们只是去占领,去夺取一切她们可以夺取的空间,至于那空间中是否有其他生命,她们完全不在乎,别说对别的生命,就是对她们自己的生命,她们也毫不在意,她们本能中在意的,只有成功或者失败,至于代价、死亡这些东西,完全没有感受。 但现在她有些变了,在这个世界里,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么漫无目的的扩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生存和繁衍的话,她们完全没有必要消灭其他生命。如果是为了资源,为了将资源绝对高效的掌握在她们手里,让她们更多更壮大的繁衍的话,为什么她们的繁衍方式,却远比不上人类这种看似无比脆弱和低等的生命。 她们的繁衍,跟人类不一样,并不是说将她们自己的基因复制下去就算繁衍,就像女人不在乎那些她的“孩子”一样,这些所谓的繁殖,对她们而言只是手段,是为了保卫她们而用的手段,犹如蚁后为了保护自己诞下兵蚁一样,兵蚁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兵蚁的死活,蚁后根本不在意,兵蚁自己的本能中也不在意。 事实上,她们比蚂蚁这样的昆虫种群更极端,兵蚁至少还有一些本能,遇到危险的时候懂得回避,这个回避是为它们自己而回避,只有蚁后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们保护蚁后的本能才会压到它们对危险回避的本能,在牺牲它们和牺牲蚁后之间,绝对会选择前者。可她们复制出来的它们,连这种本能都没有,它们没有任何本能,却能接收到比本能更高级的,来自母体的意识信息。 这种区别,在女人看来,并不意味着她们比蚂蚁还要低级,只是因为她们具备更高级的沟通方式,她们做到了意识直接跟它们相连,如同大脑跟四肢的相连一样,因此四肢就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本能了,一切直接从大脑下载指令即可。 一切为了繁衍,传播她们的智慧,这种观念直接刻印在基因之中,她从不怀疑,也没有怀疑的能力,可在地球上,在这个人类这种生物统治的世界中,她的观念有所改变,她依然不怀疑,她没有有怀疑的能力,就好像眼前的男人和千千万万的它们不会怀疑自己一样,基于基因中的本能,让她不可能去怀疑繁衍和传播的根本使命,但她开始思考这种繁衍和传播的意义。因为她发现,人类通过学习对智慧的传播,比她们更有效率,而智慧和意识,曾被她们认为是她们有别于宇宙中绝大多数毫无智慧的种族的最大优势。 当然这种怀疑,并不阻碍有朝一日,女人会将整个人类灭绝,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或许更久,甚至永远不会停止。只要优胜劣汰这个法则存在,战争就不会停止,直到一方彻底胜利或者彻底失败。连这个世界上的智慧生命都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黑暗的宇宙中的生存法则,远比他们这个柔和的星球中更加险恶,更加残酷。 她们来到这个世界,犹如白人踏上美洲的土地,土著必然消亡。只不过白人经过轻松的竞争就取得胜利之后,却任由土著生存了下去,而她们一旦取得胜利,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动物甚至植物,所有基于基因繁衍的生命,都将无一例外的被摧毁,只剩下她们。因为这才是生命最有效率的存在方式。 女人并不认为她们的战争一定会胜利,在茫茫宇宙中,她们进行了几亿年的扩张战争,失败不在少数。她们的失败,并不意味着她们不如某些土著生命,只能说在某种条件下,那些土著生命拥有存在的能力。 由于她们特殊的生命形态,几亿年来,无数星系中的战争,女人都知道,这些信息在她们的意识家园中是共享的。因此她有足够多的数据来评估战争的胜负,而她对在地球上的这场战争,开始出现无法胜利的判断。 无法胜利,不意味着必然失败,她相信她可以不败。不败的关键,就在这个学校里,某个极其特殊的个体。 因此,从现在开始,她无数的“孩子”,甚至包括她这个母体,都需要以保护这个特殊个体为目的而行动,因为这就是战争的一部分,甚至是最关键的那部分。 第二十一节 小超人的爱情种子 白立完全不可能意识到,寄生在他心脏里的那条小虫,竟然会如此的关键。 就好像当年无忧无虑的土著第一次看到白种人登上他们土地的时候,并没有报以恶意,越是过的平静的生命,越是怀有善意。羊群第一次见到野狼的时候,并不会明白对方会吃掉自己,因为它自己不吃羊,只吃草。 白种人去了新大陆,屠杀、劫掠、疾病,这些都是导致土著几乎种族灭绝的原因,但却不是根本原因。最根本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白人更有效率,他们带去的商业文化,商业的生产组织方式,比土著的原始生产提高了何止千倍万倍。这些更高效的生产方式,产出了千倍万倍的物质财富,可也带来了千倍万倍的破坏力。 因此从根本上来说,是高效扼杀了低效。并不是白人品质比土著更坏,白人信仰上帝,土著有的还吃人。白人生存下来,只因白人效率更高,对资源的利用更有效率。 而现在,就寄生在白立心脏里的这条小虫子,白立并不知道,这是一种远比人类更高效利用资源的物种,它们的效率超乎想像。白人开发美洲的资源,目的只是为了供养欧洲这个世界一隅的人群,而这些虫子却会用一个星球,甚至一个星系的资源去供养一个生命体,因此它们将一个星球甚至一个星系的其他生命消灭殆尽,其实就只是高效淘汰低效而已。 在它们的资源使用方式前,人类,乃至整个世界的生命,都不堪一击。 可白立并不知道,他身上的寄生虫的危险之处,恰恰相反,他此时对这条虫子,充满了喜爱和依赖。 虫子沉睡了一天之后,就很快苏醒过来,再次可以跟白立沟通,白立也再次可以通过虫子“看到”他身体里的情况和虫子的情况。虫子在他的心脏中生长,变得越来越细长,虫子吸收了大量的能量,导致白立每隔一个小时如果不补充热量,就会产生低血糖。 这些代价白立愿意负担,因为这些代价换来的,是超乎常人的力量。 他开始产生一些超能力,如同电影中的情节,虽然没有电影那么夸张,可依然能让白立沉迷。力量开始大大提高,这只是一方面,白立还感觉到他开始能够感觉到别人简单的情绪变化,对方高兴或者生气,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清洗的感觉到。他产生了一种第六感一般的能力,而且随着他对虫子的了解,他隐约感觉到他还能掌握更多的奇特能力。 人类大概是生活的过于舒适,忘记了自然的残酷,开始关心那些不关乎人类本身生存的存在。在影视剧中到处传达这种观念,无一例外,所有的科幻电影都给予外星生命这种第三类接触以完满的结局。 白立成长在这种文化广泛传播的时代,这影响了他对自己当前处境的理解,他想到的是外星生物寄生的情景,让他变成一个某某侠,惩恶扬善,受到万人歌颂,而没想过另外一种结果,那就是外星生物将淘汰他所代表的人类。 白立一个高中生所掌握的生物知识和社会学知识,还不足以考虑太多问题,他还没有学过这样的知识。那就是人类这种高等生物,是建立在成功进化到食物链顶端的事实。 承载人类智慧的大脑,只占人体重量的2%左右,但大脑消耗的能量却占全身消耗能量的20%。以人类大脑消耗能量的比例来算,一个食草动物,比如绵羊,如果需要负担人类程度消耗的大脑,必须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吃草。这意味着草食动物,除了进食之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做其他事情,比如对智慧生物而言最重要的思考和学习。 这宣示着一个可怕的结果,那就是如果有外星生命的话,那么外星生命有极大概率会是一种类似食肉动物的物种,他们必然是在他们的星球上通过竞争,站在所有生命的食物链顶端之后,才能够诞生智慧。而竞争意味着杀戮,意味着压迫,意味着很难跟其他物种平等共处,对待其他物种不存在仁慈的道德感。就好像人虽然已经开始关心其他物种,但只局限在那些他们看不到的野生物种,绝不会对自己的食物产生怜悯。 一旦这样的外形物种来到地球,他们是否会对地球上的生命,抱有仁慈和尊重,而不是视作一种竞争的威胁和食物,这是很难说清楚的,但流行观念从不考虑这些后果,传播的观念是十分危险的。 白立首先就带着这种危险的观念,更何况,他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寄生虫,其实是来自宇宙深处,他并不知道虫子来自哪里,他只知道虫子能够带给他力量,而这力量,是一直柔弱的他本能中渴望的。 这种力量让白立感到自信,今天他第一次没有躲避欺负他的小霸王们,当昨天一个小霸王被他撞到骨折之后,再见到他的时候,其他小霸王本能的开始躲避他,这让他感觉到十分的痛快,让别人怕是能带来快感的。 自信有时候如同毒药,懦弱的人,突然间找到了自信,容易变得过度自信。白立不怕小霸王了,他开始尝试一些他以前不敢去尝试的事情。 他开始大胆的跟班上的女同学说话,他喜欢一个女同学,可以前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只敢偷偷看她的背影,放学后悄悄跟在人家后面走一段路,一天不见心里就空落落的。现在他开始敢大方的走到对方面前,说一些简单的话,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但让他很快乐。 从这天开始,白立的生活开始围绕一个女孩子开始了。 这个女孩子,是郊县来的,因为学习成绩优秀,被市区的重点学校争抢,太真中学最终以提供丰厚奖学金和本身具有的实力,让女孩家长选择将孩子送到太真中学学习。太真中学给她安排了宿舍,在一路之隔的太真寺村里租的一间屋子。 因此每天白立都可以跟女孩一起放学回家。 女孩不拒绝放学后跟白立一起走,因为高三课程很紧,每天晚自习都到十点,那时候天已经很黑,尽管太真寺跟学校只隔着一条马路,但女孩子依然害怕,尤其是太真寺村里的小巷,永远是黑漆漆一片,让女生十分害怕。 白立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学生,跟他一起走放心。当然这只是女孩给自己的理由,给自己在这个年纪,跟一个男孩走近的理由,因为内心深处觉得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事实上,这个理由是多么的苍白,因为如果单纯出于安全,她还可以跟其他同学一起走。学校重视他们的安全不会比他们的父母少多少,高中时期,正是一个学生生理和心理最复杂的时期,发生的惨剧数不胜数。 如果不是学校里面早就没有了宿舍,也不会给这些异地的学生在外面租房子。租房子,自然也是考虑过安全因素的。学校是整栋整栋租下一些民宅,安排异地学生住下,而且男女分开,生怕这个年龄段的学生课外不再学校控制范围内的时候发生什么不合适的行为。宿舍里还安排专门的管理人员,除了从学校到宿舍这段路程之外,可以说学生的一切行为,全都在学校的控制之内。 “我帮你背书包。” 走进村子巷口,白立突然对女孩说道。 女孩低着头嗯了一声,没有反对白立拿过她很重的书包。 这是白立第二次帮女孩背书包了,他觉得很幸福,但是也只有走进了无人的村庄小巷,女孩才愿意让他背,在学校,或者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女孩是坚决不同意的。 走过这条狭长的小巷,突然女孩抢过自己的书包。 白立这时候看到有一条交错的小巷,小巷里还有几个结伴而行的学生,同时小巷里的灯光明亮,他明白女孩害怕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我到了!” 女孩说道。 那条两边门灯都亮着的小巷中,有四户联排住宅,全都是学校租下的院子。 白立憨笑道:“那你回去吧。” 女生低头匆匆走入灯光之下。 白立一直呆呆的看到对方走进了一户家门,这才欢快的一蹦一蹦往自己家跑去。 其实这个女孩长得并不漂亮,瘦弱的个头,脸上还有雀斑,平时很少说话,但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学习很好,平时总能压白立一头,始终是班里的状元。 到底是好学生,喜欢的人儿也是好学生。 以前白立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这个女孩,女孩在班里,是如同信仰一般的存在,这种级别的学霸,总能给人一种无法竞争的感觉。但他依然努力,不是为了超越,而是为了保持距离,他无法忍受别人比他更接近女孩,哪怕只是成绩上的接近,因此他总是第二名。 这并不意味着女孩就真的比白立更强,尽管女孩学习成绩让人满意,学校也确信她将来是首都大学或者燕京大学这些中国一流大学随便考,但她能否考中省状元,学校里的老师并没有信心,只能说有机会。 对于白立,学校倾注的信心和心血更多,因为白立今年才高二,在高三实验班中还能拿第二名,而第一名又是一个有竞争高考状元的存在,因此白立到明年的时候,考个状元应该机会更大。 第二天一早,白立早早在巷口等待,看到女孩的身影后,他心里就甜蜜。 女孩也看到了他,低头向他走来,可是在距离他有三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白立没有说话,马上朝前走,女孩默默的跟在后面。 太真中学的校门口,跟无数其他学校一样,永远都摆满了各种小吃摊位。 路过一个小笼包子的摊子的时候,白立停了下来,不是他想吃,而是他清晰的感觉到他身后的女孩想吃。 他坐了下来,女孩却犹豫了一下,低头从摊位前走过。 女孩是不吃早餐的,不是怕胖,而是没钱。她家里很穷,在这个时代,依然有穷人。致贫的原因多种多样,要么是遭遇变故,要么就是人为懒惰,女孩家里就是因为变故。 她很小的时候,跑长途的爸爸出了交通事故,她妈妈带着她改嫁,后爸对她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但后爸家里本就有两个男孩要养,家里靠种大棚菜为生,收入很有限。 所以她从小就是穷养。在家的时候,倒也没有饥寒之忧,粗茶淡饭果腹即可,破衣烂衫御寒即可,当地大都是哪种生活水平,大家都差不多,倒也觉不出什么。可自从进城上学,城里的高消费和到处要花钱的现状,顿时就显出了女孩的窘迫。 她从小是没有零花钱的,吃穿都是家里的,但到了城里,吃饭、穿衣都要花钱。 学校每年给她的奖学金,她都乖顺的交给家里,家里也按时给她生活费。可是父母算计的生活费,只按照普通的伙食费来算,而且很不多,吃的稍微奢侈点,就可能无以为继。 粗茶淡饭女孩倒是能忍受,可是在城里上学,她不可能只需要吃饭而已。花花世界,她也充满了对各种稀奇物质的渴望。富裕的同学买昂贵的手机,穿漂亮的鞋子,这些她都可以不羡慕,她可以常年穿着校服,穿着廉价的运动鞋,但她不能丢失尊严,要好的女同学请她看个电影,她是一定要回请的,请她聚会唱歌,她也是要出一份子钱的。 但她家里像以前一样,没有给她额外零花钱的习惯,她只能从微薄的伙食中节省,于是她开始不吃早餐,几年高中下来,正在长身体的她明显比其他同学个头矮了一截,而且十分瘦弱,一看就有些营养不良。 这些隐秘的事情,白立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只是感觉到女孩内心对包子的渴望,他以为女孩早餐会吃包子,于是提前坐在摊位上,谁知道女孩却径直走进学校。 白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完全是猜的,他能感受得到,感受到女孩走过的那种局促,他太清楚这种感受了,因为以前的他也是这样。他爸爸柏贵也没有给他零花钱的意识,不过他比女孩好的地方是,他家里就在附近,至少他不会饿着。他也不需要从伙食费中克扣,他通常采取的办法是骗他那个粗苯的老爸。 “老板,两笼包子,两杯豆浆,打包带走!” 白立着急的看着女同学的背影,对摊位老板喊着。 不久,他就拎着两个食品袋大步朝学校跑去。 白立很小心,他没有直接将食物送给女同学,而是等课间操的时候,悄悄塞进了女同学的桌兜之中。原因不是怕别人看到,主要还是担心女生尴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其实小孩子未必不懂,即便没听过这句话,其实他们对这种行为更为敏感。大人或许不注意,不是大人不够敏感,而是大人们不在乎。换做白立,他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所以他才悄悄的塞给女同学这种有嗟来之食的礼物。 然后白立很小心的悄悄观察,当发现女孩在晨读的时候,发现了包子和豆浆,然后悄悄的吃掉的时候,白立开心极了。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白立飞奔下楼,他饿极了,原始的饥饿驱使他第一时间奔向学校食堂。 很快一手拿着一个大肉包往嘴里塞,一手端着饭盘,在一个个食堂窗口徘徊,找寻着自己想要的美食。 来回徘徊,不是白立拿不定主意吃什么,而是他在等待,两个大肉包下肚后,他的饥饿感消退了一些,理智恢复。但心里那条虫子还是反复传递给他对食物或者说对能量的渴望,而虫子所渴望的食物,大多数都是那些油腻,但热量极高的食物。 虫子无法忍受对食物的渴望,白立却能忍耐饥饿的折磨。 他终于等来了那个身影,那个总是比别人更晚来食堂,打两个最便宜的蔬菜的女孩。 学校的食堂其实是专门给异地住校的学生准备的,白立这种本地学生,往往会选择回家吃饭,不是因为食堂饭菜太贵,只是因为家长往往怀疑外面食物的健康问题。白立以往也都是回家吃饭的,他爸爸水平不高,但也会给他准备午餐。当然每每还需要白立自己热一下,因为中午的时候,白立几乎不可能在家里看到爸爸。 但最近,白立开始吃食堂了,一方面是因为女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有钱了。 他妈妈跟爸爸争吵了一次,没能说服他爸爸柏贵让他跟妈妈去申城上更好的学校,但第二天就给柏贵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一万块钱,白立这辈子都没拥有过这么多钱,一时间他觉得他有了花不完的钱。 于是他可以中午在食堂吃饭了。 他等到女同学端着餐盘来到食堂窗口,悄然跟了上去,他感受到女同学对鱼的渴望,但跟早上吃包子也,并没有在鱼的窗口前久留,直接去打了一份青菜和一盘蘑菇,拿了两个馒头,走到食堂最角落的餐桌上吃饭。 白立大气的要了两条鱼,以及他自己和虫子渴望的红烧肉、鸡腿等油腻食物。然后带着一种有钱人的心满意足,装作不经意间,走向了女孩所在的位置。 此时食堂里的人已经不多,女孩所在的位置,靠着一个墙角,还堆着一些杂物,是来不及搬走的破旧桌椅,因此旁边都没人。 白立小心的坐在女孩旁边的餐桌,一边低头小口吃饭,一边偷看女生。 观察到旁边确实没有人关注之后,白立突然小声对女孩说: “王真真,我买了两条鱼,吃不完了,给你一条。” 王真真抬头看了白立一眼,看到白立餐盘里丰盛的食物,突然眼神复杂起来。 迅速低下头道:“我不吃。” 白立没在说话,继续慢慢的吃饭,总算看到食堂里最后一个同学都走了之后。 他壮着胆,端起自己的餐盘,挪到了王真真的桌上。 王真真没有反对,继续低头吃饭。 “我真的吃不完!” 白立小声解释。 他是真心想请王真真吃鱼的,但这种想法竟然遭到了心里虫子的反对,虫子释放出坚决的要独占鱼的情绪。 心灵沟通的虫子的这种态度,第一次让白立对虫子不满,俩人在心中冲突了起来,白立想请同学吃鱼,虫子想让白立将两条鱼一起吃掉。 直接的心灵沟通比语言,比文字,比人类任何的沟通方式都高效,只是一瞬间,就交互了无数的信息,产生了无数的冲突,激起的情绪变化极快。 白立恼怒,不等王真真回答,自己夹起一条鱼就往王真真餐盘中放去。 王真真被白立的举动吓了一跳,发呆了一瞬间,接着就拒绝起来。 “我不吃,真的不吃。” 王真真又将白立夹过来的鱼夹回了白立的餐盘。 可是白立又将鱼夹了过去。 在俩人反复的推让间,鱼这种脆弱的食物,已经断成了两截,显得那么丑陋。 白立仍然跟心里的虫子激烈的争论,难免有些分神,脱口而出: “我知道你想吃鱼!” 突然间,王真真心里最脆弱的部分,仿佛被刺痛了。 她急迫的否认道:“我不想吃鱼,一点都不想,我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吃鱼,从没有喜欢过!” 她又试图将鱼夹回白立的餐盘,但鱼是越夹越碎,越夹越丑陋。 白立吓坏了,他看到王真真快要急哭的表情,完全不知所措。 王真真哭了,但成功将碎掉的鱼夹还给了白立,然后连饭也顾不得吃,匆匆跑出食堂。 这天放学后,白立还是忐忑的悄悄等待王真真一起放学,但在路上,没有以往的默契,王真真脚步匆匆,根本就不等他,他追上去,也不让他背书包。 几乎是一追一逃的看到王真真走回宿舍的巷子,白立站在巷口,心里十分难过。 少男少女刚刚形成没多久的朦胧情感,似乎就因为一条鱼而破碎,结果导致白立跟心里的虫子产生了激烈的争吵。 虫子显然不可能吵得过白立,只能表达十分简单的情绪的虫子,只能一遍遍向白立传递诸如“食物,我的”这样的信息。而白立却表达出了“吃货”“笨蛋”“你是猪”等等他能想到的词汇来谩骂。 又过了一日,王真真还是不理白立,这让白立很难过,很委屈,但他不怪王真真,而是充满自责,却不知道如何挽回,让自己更加的恼恨,恼恨自己,更恼恨心里的虫子。 第三天是周五,刚刚放学,白立的妈妈在外面等着白立,旁边停着叔叔的豪车,妈妈是来接白立去医院的,托人拉关系他们终于找到了病床,急着要带白立去医院做手术。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做手术!” 白立拒绝道。 妈妈这几天都很顺着儿子,不但出手大方的给钱,今天再次见到儿子,还送了一个名牌手机,讨好儿子,让儿子跟自己走的想法不要太明显。 只是在看病这个问题上,妈妈无法迁就儿子,反复说都不听之后,本就泼辣的妈妈索性动起手来,强拉白立上车。 白立用力挣扎,浑然忘记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小超人了,结果将妈妈直接撞进了车子里,白立愣了一下神后,拔腿就跑。 “老婆,算了。” 车上的叔叔劝说正要追出去的老婆。 白立妈妈看着儿子跑远,恼恨道:“这臭小子,怎么力气这么大。不行,这事不能由着他。” 说完就要去追。 叔叔喊道:“你不要急嘛。病床是找着了,可明天周末了,又动不了手术。我们先去给他把手续办了,明天在住院也还来得及。” 白立妈妈这才点头答应,上了车催促老公赶紧去医院。 白立和他妈妈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一切都被他心心相念的王真真同学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中。 白立一口气跑进村口巷子里,藏在墙角偷看了一番,妈妈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住院,动手术,当然不行。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上回去医院,是因为害怕,因为手臂里钻进了一条虫子而害怕,可现在他已经不怕了,他不认为心里的虫子会伤害他,而是会让他变成超人。 所以医院绝对不能去,手术绝对不能做,让医生把虫子从他身体里拿掉,他真舍不得。 可是不去医院,怎么跟妈妈解释。 以前害怕,白立把手臂里钻进虫子的事情告诉了爸爸也告诉了妈妈,可他们不信。现在白立不害怕了,他变成了超人,他觉得这是一个秘密,反而不能告诉别人了。至于为什么,超人不都这样吗? 苦恼无法跟妈妈解释,突然一个声音怯生生问道: “你生病了?” 白立心里一喜,是王真真同学。 第二十二节 要在心上开一刀 白立欣喜,而且不是一般的欣喜,他不但听的出来王真真关心他,他更感觉得到。 “还要动手术?” 王真真又问道,关切的味道更浓。 白立嗯了一声。 王真真又道:“有病就要看的。” 白立又嗯了一声。 此时他心里的虫子释放出来一个委屈的情绪,可白立甚至都没有感觉得到。 俩人慢慢的走在巷子里,白立再次去拿王真真的书包,王真真依然拒绝了。 但却给了一个让白立欣慰的解释:“你现在有病。” 又问道:“你得了什么病啊?” 白立有些犹豫:“我,我也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自己身体里有条虫子的事情告诉王真真,因为他不想欺骗她。 至于医院诊断他换癌的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也不算说谎。 “那你要去哪个医院做手术?” 王真真问道。 此时俩人已经走到了分别的巷口。 “空军医院。” 王真真嗯了一声:“我回去了。” 看着王真真的背影,白立心中暗想:“她会去医院看我吗?” 仅仅过了一夜,白立就后悔了,他真的舍不得去医院做手术,取出他身体里的虫子。 但第二天一早,接他的车已经到了家门口,他爸爸亲自把他送上了车。白贵虽然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但在给孩子看病这个问题上,他跟老婆是同一个立场。前一天夜里,俩人已经做好了沟通。 在去医院的车里气氛十分尴尬,一车人可能从来都没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坐在一辆车里,去实现一个目标。 所有人都心事重重,白贵为了给孩子看病,他不得不强迫自己跟自己恨不得杀掉的奸夫坐在一起,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强烈的感觉到做人是要有尊严的。 开车的叔叔则百味杂陈,他是第三者,当然不可能理直气壮,始终抱有道德上的不安。 白立的妈妈,心态反而更单纯一些,她就是为了给孩子看病,其他什么都不管。她心中并没有什么愧疚,她离开白贵,也是失望透顶所致,从来不认为自己的离开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妈妈唯一担心的,是白立的病情。她现在有钱,医院是最好的医院,医生也是最好的医生,检查做了最好的检查,除了一项要去外地做的基因检测,所有检查结果都已经出来,结果显示儿子换上了可怕的癌症,作为一个母亲,这个结果压到了她所有的情绪。 白立的心情也很复杂,他一旁坐着爸爸,一旁坐着妈妈,逃无可逃。可他真的不想去医院做手术。他舍不得那条虫子,或者说舍不得那条虫子带给他的力量,更准确的说,是虫子带给他力量后,让他获得的自信和自尊,对于一个从小受欺负的孩子来说,往往这些可怜的自信和自尊,值得他付出一切来换取。 周六是做不了手术的,唯一的目的,是赶紧过来将病床占住,如果一张病床空着,又有无数人等待着病床救命,这会让医院的压力会很大。所以昨天白立没去,已经让妈妈托的关系非常不满了,打电话催促,要求今天必须人到,否则就安排其他人住进去了。 结果白立就这样住进了医院,暂时没有任何治疗,一切都得等周一医生到来进行过进一步的诊断之后才能安排。 父母一直守在跟前,那个叔叔倒是识相的离开了,白立躺在床上,脑子里转的飞快,他在思索逃脱的办法。等父母不注意强行逃跑,等晚上他们睡着了悄悄逃跑,逃跑后怎么办,回学校肯定还会被抓回来,弄不好还要挨一顿胖揍,逃回家更不可能。 白立越想越远,根植于心底的怯懦不是一瞬间就能消失的,当他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困境的时候,这种怯懦就开始影响他的情绪,让他做决定的时候顾虑重重。 虫子带给他的力量,让他可以直面小霸王的欺负,却还没让他心理强大到可以对抗父母,以及面对自己完全未知的未来。 此时虫子也在给白立添乱,虫子不但的给白立释放恐慌的情绪,却无法给白立任何解决办法的思路。 一直纠结到护士们完成了常规的抽血、尿液取样等住院前的日常工作,妈妈告诉白立去给他买早餐,这时候白立觉得机会来了,爸爸一个人是拦不住他的,况且爸爸对他的看护显得心不在焉,不时玩手机就是在房间中来回转悠,白立感觉到父亲的焦虑。 白立并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焦虑,他也不关心,他脑子里只有两个选项,逃还是不逃? 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白立自己的手机响起来,一看竟然是王真真同学发来的信息。 “你没来上学,是去医院了吗?” 王真真的信息让白立瞬间放下了所有的焦虑,此时没有什么事情比王真真关心他更让他关心。 “是的,住院了。” 白立飞快的回复,然后一只盯着手机,等待对方的回复。 自从这几天开始跟王真真接近之后,俩人还从没有这样用手机沟通过,白立好几次想要发信息,但总缺了一点勇气。 “你在哪个病房?” “401病房,2床。” “我放学后去看你!” 白立毫不迟疑的回复:“好。” 心里充满了甜蜜,她会来看我的。 王真真再没有信息来,白立等了好久才放下了手机。 这时候他才又想起自己的困境,但只思索了一瞬间,他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他跑了,王真真来医院就找不到他了。要跑,也得等王真真回去后,晚上父母睡了再跑。这样一想,白立越来越觉得晚上悄悄逃跑是一个好主意,心里竟然安定了下来。 妈妈的早餐买回来了,买了很多。炸鸡、汉堡之类的拎了一大包,显然对于妈妈来说,儿子病的时候,给买好吃的是一个传统,至于健不健康,她没有这个知识储备。 在白立的记忆中,关于爸爸妈妈在一起的画面,绝大多数都是吵架的画面,俩人只要待在一起,似乎除了吵架就没有别的。 上次妈妈回家,为了争抚养权,同样吵了一架。今天俩人抱着同一个目标,能忍到现在没有吵起来,已经很稀奇了。可这种忍耐,还是爆发了,在病房里直接吵了起来。 起因是妈妈虽然买了很多的早餐,可是竟不够白立一个人吃的。白立吃完后,妈妈忍不住抱怨了白贵一句:看看你是怎么带孩子的,把孩子平时饿成啥了! 已经在强忍羞耻的白贵也终于忍不住了:“马媛媛,你少跟我这装啥好妈,嫌我管不好。你倒是好,这十年你看过娃一回么?现在想起有娃了,迟了!” 马媛媛针锋相对:“我是没回来看娃,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娃。要是我娃有个好爸,我也不用一个女人出去折腾。” 白贵怒骂道:“你是出去折腾,你是折腾野男人去了吧。” 俩人的争吵很快就引来了护士,护士将白贵赶了出去,同时喝斥了马媛媛一通。 马媛媛坐在儿子病床边,抹了下眼泪,接着告诉儿子,再去给他买吃的,然后就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白立和临床的病人及家属,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白立还没着急,心里的虫子却兴奋起来。 父母的争吵丝毫没有影响到白立的情绪,只是时间是那么的漫长,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时间。越是临近放学,心里越是焦急,等到了放学的时间,心里更加焦急。 她会不会不来了,我要不要问一下。 白立心里十分困扰。心里的虫子也不停的释放后焦虑的情绪,加剧了白立的焦虑,却无法让白立做出逃走的行动。 一直等到天都要黑了的时候,那个瘦小的身影才出现在病房门口,穿着旧校服,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白立?” 王真真怯生生的声音出现。 白立几乎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在这。” 马媛媛给儿子吓了一跳,看到儿子招手的方向,瞬间就明白了一切,眉头一皱一舒之间,是对孩子过早感情生活的担忧,以及因为儿子疾病原因对此的谅解。 看着王真真走进来,白立主动走了上去,可走到跟前,却有些局促起来,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马媛媛看到女孩也同样的局促了起来,就知道儿子跟这个女孩才刚刚开始,而且都还不懂得其中的奥妙。 她主动走了上去,给两个孩子解了围。 “你是白立的同学吧?” 马媛媛接过王真真手里的水果。 王真真点点头。 “我是他妈妈。” 马媛媛解释道。 “阿姨好。” 王真真叫到,瞬间脸通红了起来。 马媛媛笑道:“快坐吧。” 接着对局促的儿子道:“愣着干什么,给你同学倒水啊。” 白立哦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忙活起来。 王真真坐在凳子上,颇有些坐立不安,她来之前就没考虑过病房里还有其他人,显然她聪明的大脑也被某些情绪遮蔽了。 马媛媛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子肯定跟这个女同学有什么关系,但显然发展的还不够深入,从两人脸上表现出来的拘谨完全可以看出来,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关系,但都对此渴望着。 一想到儿子的病,马媛媛就没有了半点责备的心思,反而对这个女学生能来看儿子,能让儿子心情高兴,而由衷的感到欣喜起来。 她决定给他们留一些空间:“娃,你吃饭了没有?” 王真真摇摇头:“我不饿。” 马媛媛说道:“刚好阿姨也没吃呢。你跟白立坐着,先说说话。阿姨下去吃饭,顺便给你捎一份。你爱吃什么?” 王真真站起来道:“阿姨,不用了。我不饿,真的不饿。” 马媛媛将她按到凳子上:“说什么饿不饿的,不用客气。捎带手的事儿,你好好坐着。” 说完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直接就走了出去。 白立有些奇怪,因为他知道妈妈吃过饭了,半个小时前才买回来一起吃的。白立脑子并不笨,他立刻猜出妈妈是为了去给王真真买饭,心里对妈妈有了一些特别的感激。 白立这个年纪,懵懂无知,还不了解妈妈是在给他创造机会,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把握机会。反而因为妈妈走后,跟王真真独处,再次感到局促起来。 局促,必然带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会有些紧张,甚至感到呼吸不畅,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未必让人反感,恰恰相反,白立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王真真同样局促。她是一个好学生,却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家庭和现实原因,又造成性格上有些怯懦和自卑。跟一个男孩子走近,这种略微有些过界的行为,对坏孩子来说,是他们出去吹牛的资本,对于好孩子来说,确实碰触禁忌的不安。这种感觉,对王真真和白立这种十分敏感的孩子来说,感触尤为深刻,因此心中受到的道德制约更加深刻,仿佛在做什么天大的恶事一样。 俩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突然想说话了,甚至都不敢看对方,同时说:“你!” 同时又停住了。 许久,还是王真真先说话: “你的病啥时候能好啊?” “不知道,最少要到星期一了。” “那你请假了没有?” “我妈妈给我请了。” “哦。” 一说起来,渐渐也就有了话题,而且俩人都紧抓这些话题,不管这话题有多么无聊,只要聊着,心里就很舒服。 “你真要动手术吗?” “是啊。” “到底是啥病啊,还要开刀。” 王真真的担忧让白立突然心生愧疚,他觉得自己不该向王真真保密。 于是他说出了他最大的秘密:“其实我没病,是有一条虫子钻进我身体里了?” “啊!” 王真真惊讶了一声,接着问:“是寄生虫吗?我知道血吸虫。” 白立还真不知道,到目前为止,他对自己的疾病诊断都不清楚,父母对他严格保密了诊断结果,可其实父母所知道的,可能才不是真相,父母以为白立患上了血管瘤,而白立很清楚,只是因为一条虫子钻进了自己的身体,而且那条虫子已经不再血管里,早就已经钻进了心脏。这种现状,白立并没有告诉父母。 但他可以告诉王真真:“不知道什么虫子,一开始有两毫米,就从这里,从这里钻进了我的手臂。” 白立连说带比划,声音很小,他在说秘密嘛。 “然后钻进了我的血管,然后我的手臂就肿了起来。再后来,那虫子就开始在我血管里爬,慢慢爬到了这里!” 白立指着自己的上臂。 王真真听的很认真,一脸关切,同时由于白立说的很小声,她的身体渐渐靠近他。 “那虫子不断的爬,后来爬到了心脏里。现在就在我心里,这两天长大了许多呢。变成了细线,这么长!” 白立夸张的比划着,张开自己的双臂。 王真真不知道是因为关心则乱,还是因为虽然是聪慧的学生,但逻辑能力还没有完全成熟,又或者误以为这些是医院诊断出来的结果,她竟丝毫没有对白立如此夸张的描述,产生过质疑,比如白立是如何能看到虫子一步步在血管里爬的,又如何能知道虫子在心脏里长成一米长的细线。 她只是担忧的问:“那做手术就是要把虫子拿出来吗?” 白立叹道:“是啊。” 王真真又道:“那要在心上开一刀吗?” 看到王真真害怕的表情,白立男子汉了起来:“我不怕疼!” 王真真依然担忧道:“把虫子取出来是不是就好了?” 一想到要把虫子取出来,白立顿时就忧虑起来。 “其实我才不想取呢。” “为啥啊?” “因为——” 白立正要将自己最大的隐秘说出来,突然他妈妈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就在这!” 妈妈说道。 白立看向妈妈身后的人,心里顿时一阵恐慌。 妈妈则对白立喊了一句:“白立,你昭昭叔来看你了!” 来人正是孟昭。 第二十三节 王真真我想跑 孟昭跟马媛媛是在医院大门口碰上的。 孟昭是结束了一天的治疗,正准备回家,马媛媛则是买回了晚餐正赶回来。 俩人当然认识。 论辈分俩人是平辈,论年纪,马媛媛比孟昭小一岁,可是白贵比孟昭大两岁,因此孟昭管马媛媛叫嫂子。 俩人有十年没见过面,自从马媛媛离婚跟一个包工头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村子。 再次回来,却发现她的名声已经臭了。 太真寺村的人,根本不管马媛媛当初离开是因为什么,他们只知道马媛媛是跟人跑了,那就是不要脸的女人。 再次回来后,马媛媛只见了过去要好的一两个朋友,从她们口中听到,之后又从一些偶遇的熟人脸上看到,这个村子绝大多数人都看不起她,于是她也就熄了继续跟村里人来往的心思,没有在村里多逗留,因此回来后并没有见过孟昭。 村里人对自己的态度,让马媛媛很伤心。但没办法,她没法解释,一方面是村里人排外,白贵不管多么不是东西,但他是村里的人,而她作为媳妇,又是一个跑了的媳妇,是绝对的外人;另一方面,这个社会对女人往往更加苛责,没人在乎马媛媛是因为多么无奈的原因,是因为对婚姻多么的失望,才会强忍着一个母亲眷恋孩子的感情离开那个家庭的,所有人都只看到是马媛媛离开了男人和孩子的结果,就将她打进了道德的深渊,认定她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这些苦只有马媛媛自己知道。 她是郊县农村人,小时候家里姊妹多,她家里三个女儿,最后才生了一个儿子,因此父母将绝大部分的爱都给了弟弟,她们这些姐姐从小就被教育要照顾弟弟。 父母至少在感情上偏爱也就罢了,在物质付出上的不公,让马媛媛的命运彻底改变。她是家里的老三,当两个姐姐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她也上进入了高中,家里的负担实在太重。结果父母决定让她辍学,告诉她女娃迟早是要给人的,读那么多书没用,在高二那年就让马媛媛去城里打工了。 马媛媛的学习成绩其实不错,当年她本有机会上大学的,却因为是女孩,就早早的进入了社会。辛苦自不用说,打工挣来的钱,还要全部寄回家里。 在社会上,马媛媛渐渐变得世俗,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种命运。她不想成为一个一辈子为弟弟或者的姐姐,她渴望有自己的生活。 但家里条件太差,稍微条件好的人家,都不愿意跟他家结亲。马媛媛到了适婚年龄,迟迟找不到归宿。最后打工认识的一个朋友,将她介绍给了城中村的白贵。 那时候的白贵,因为无所事事,好吃懒做,近处知根知底的人家,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一直娶不到媳妇,因此愿意接受马媛媛,马媛媛则是对自己的娘家过于失望,因此草草将自己嫁给了白贵,最后给娘家的弟弟挣了一笔可观的彩礼。 嫁给白贵后,马媛媛并没有盼来自己渴望的独立的生活,白贵好吃懒做的恶习,逼迫她只能扛起家庭的重任。在公婆活着的时候,老两口帮扶和约束下,白贵家的生活勉强还能过的下去。当公婆死后,白贵彻底没了约束,更加的荒唐。无所事事不说,还喜欢赌博。 就在白贵最后一次偷走马媛媛辛苦赚来,准备盖房子的积蓄,赌了一个干净之后,马媛媛彻底对这个男人绝望了。这时候另一个男人走进了她的心里。 那并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男人,而且条件也不是很好,离了婚,有孩子。马媛媛看重的,只是这个男人的老实可靠。 那时候男人在城里工地上包一些小活,马媛媛在他的工地上打工,老实本分的包工头生意做的并不好,勉强接到一点工程,主要是因为他叔叔的原因。当时他叔叔的生意刚刚起步,能给侄子的照拂也不多,加上侄子实在是扶不起,因此也只能是给一些零活,让侄子勉强过活。 马媛媛跟工头结合之后,性格泼辣的她,立刻就接手了工头的生意。此后,那些不听话的工人变得听话了,混吃混喝的亲戚朋友都被她赶走了,生意很快就有了起色,工作质量和速度都大幅度提高,而且利润大大提高了。 这些情况让叔叔刮目相看,后来随着叔叔的生意从西京扩展到申城,也将马媛媛两口子带去了申城发展。不到十年时间,马媛媛两口子,就从过去托庇于叔叔羽翼下的承包商,发展成了合作伙伴。 由于在俩人发达的过程中,马媛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因此在夫妻关系中,始终扮演强势的一方。她性格泼辣,但人品不差,她作为一个后妈当的很合格,可心里始终难掩那一份对自己亲生儿子的亏欠。于是在事业稳定,老公的两个孩子也已经成年后,她决定回西京市接回她的亲儿子,于是有了后来这一些事情。 在医院门口碰到孟昭的时候,马媛媛热情的打了招呼,孟昭认出她来后,态度让马媛媛十分欣慰,因为孟昭没有像其他村里人那样对她抱有偏见,相对尊重她一些,尤其是当听说她儿子也住院后,孟昭马上要来看看。 马媛媛没有拒绝,原因当然是复杂的,跟孟昭聊天的过程中,难免会说到儿子,从孟昭口里能听出来,孟昭对她儿子即同情,又关心,那种关心是一种对好孩子的关爱,哪怕只是嘴上说说,也比其他那些在人困境时嘲笑,在人顺境时讽刺的人要强的多,而村子里还真不缺这种人。另一个原因,则是孟昭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马媛媛也知道孟昭的故事。知道孟昭现在是一个英雄刑警,即便没有这回事,单是孟昭治安大队长的身份,已经彻底成为世俗的生意人的马媛媛也没道理不好好结交。 孟昭就这样跟着马媛媛一起进了病房,看到病床上的白立惊恐的神情,孟昭不由感叹。 “媛嫂,你娃什么都好,就是这胆子太小了些。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见着我就跑。” 孟昭作为老警察,有敏锐的观察力,马媛媛作为成功的商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差,从儿子脸上看得出来他对孟昭的害怕。 马媛媛苦笑道:“可能因为你是警察吧。” 马媛媛也找不出其他原因,只能这么想,第一反应其实是孟昭欺负过他儿子,可又觉得孟昭不至于,她也从没听说过孟昭欺负人的事情,孟昭在村子里名声还不错,又怎么会去欺负一个孩子。 “周一能做手术吗?” 见到白立的神情,孟昭也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交流,假意热忱的关心话他不太会说,索性继续跟他妈妈说话。 “还说不好呢,得等医生来看了才能确定。” 马媛媛叹息道,她是真的着急。 孟昭点点头:“那行。有啥事打招呼。” 马媛媛笑道:“那嫂子就不客气了,有事了真找你,别到时候你装不认识嫂子了。” 孟昭笑道:“那会啊。那行,你们先忙着,我就先走了。” 然后对床上的白立交代:“白立。好好看病,回头叔叔再来看你!” 马媛媛道:“行,医院也不是啥好地方,嫂子也不留你。改天再去看你。” 这时候王真真也说道:“阿姨,我也得走了。” 马媛媛却要留:“你不能走啊。晚餐刚给你买回来,吃了再走。” 王真真摆着手:“不了,不了。阿姨,我真的不饿!” 马媛媛不答应:“别跟阿姨客气了,趁热赶紧吃了再走。” 王真真继续摇头,并且站起身来,在白立失望的眼神中说道:“你好好看病。” 说完,马上就走,显得不太礼貌,却又不给人挽留的机会。 马媛媛叹道:“这女子!” 又不能追出去,对孟昭道:“白立的同学。” 孟昭点点头,这才真正告辞离开。 俩人在电梯口遇到了王真真,医院的电梯是最让人焦虑的地方,不管你着急还是不急,在这里都能急死你。 马媛媛还以为王真真已经走了,没想到还能碰上,马上道:“你这女子,咋这么拧的。在这等下阿姨!” 说着跑着回了病房,将刚买来的晚餐拎了出来,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过。电梯此时依然没有上来。 “带着回去吃吧,省的去外面买了。再客气,阿姨就生气了。” 马媛媛说着硬塞进了王真真的手里。 王真真十分局促,推让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这孩子去哪里?顺不顺路?” 孟昭这时候问道。 马媛媛道:“这我还不知道,女子,你去哪?” 王真真道:“回太真寺,我住宿舍。” 孟昭道:“那巧了,我捎你回去。” 王真真习惯性的拒绝:“不用,不用,我做公交车就好了。” 孟昭道:“我也住太真寺,正巧要回去,这会儿车不好等。” 马媛媛接话:“就是。女子,听阿姨的。你这叔叔是警察,不是坏人。” 一听到警察,给了王真真一种本能的信赖感,便没有再拒绝。 这时候电梯来了。 俩人和其他一些等待电梯的病人和家属进了电梯,马媛媛挥手:“路上小心点,我就不送了。” 电梯门关之前,孟昭道:“你去看娃去吧。” 看到电梯门关闭,马媛媛叹息了一声:“年纪轻轻,怎么就得了绝症呢?” 她叹息的是孟昭,她当然知道孟昭的病情,虽然没有当面问,可情况村里都传开了。可她接着就开始感叹起自己的儿子来,因为儿子的病也不乐观,脸上泛出忧虑,走回病房。 孟昭和王真真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小女孩一直畏畏缩缩的走在后边,一句话都没说。 站在医院门口,孟昭四处看了看,找自己的车。 车子先发现了他,闪光灯亮起来,喇叭滴滴响起。 “在哪里!” 孟昭指了指。 “叔叔,我还是去做公交车吧。” 说完低头朝着一旁的公交站走去。 孟昭唉了一声,只能感叹这女孩执拗,又觉得不好强行捎他。 车子喇叭不断响,孟昭只能朝着车子走去了。 “师兄,干嘛去了,等这么久。保安赶我三回了,逼得我警官证都拿出来了。” 一上车魏秋叶就抱怨。刚才在门口,孟昭等着,魏秋叶去停车场取车,谁知道车取回来孟昭不见了,以为是去厕所,也没有着急,一直等着。 “碰到了个熟人。” 孟昭解释。 “那小女孩谁啊?” 魏秋叶八卦道。 孟昭道:“太真中学一学生,刚好顺路,让她搭车,死活不愿意。” 魏秋叶呵呵笑起来:“把你当坏蛋了。” 孟昭自嘲道:“现在这小孩防范心都太强了。” 魏秋叶道:“那是因为社会缺乏安全感。” 俩人逗着嘴回到了孟昭父母家。 这几天孟昭心情还算不错,一方面是因为病情控制的好,几天保守治疗后,医院检查结果表明,许多不正常的指标恢复的比预想中更理想,他这病就是要控制好,控制得好了,除了身体差点,生命能够延长很久;另一方面,则是住在家里后,一切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后,自己和家人的心情都变得温和,父母看到孟昭看起来不像一个病人,也渐渐相信了孟昭的解释,认为电视上夸大了病情。 一进门,女儿就在门后,一下子扑到孟昭怀里:“爸爸!” 抱着女儿孟昭本能的感到安心。他很怀疑是因为有父母和孩子的陪伴,才让自己的病情更好的得到了控制。 魏秋叶拿出一个毛绒玩具:“妞妞,看阿姨给你买了什么?” 妞妞顿时不要爸爸了,挣扎着离开了孟昭的怀里,投入了魏秋叶的怀中。 “叛徒啊!” 孟昭笑着,一边换鞋。 “秋叶啊,不用天天给孩子买玩具,她玩具多的都放不下了。” 母亲心情也不错,围着围裙,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给魏秋叶。 “换了鞋去洗手,饭热好了。” “妞妞,去跟奶奶玩。” 爷爷不在,吃过饭后,今天终于被老伙计喊着去活动中心下棋去了。 孟昭和魏秋叶在卫生间洗过手后,来到餐厅吃饭,晚饭还算丰盛,四菜一汤,只是清淡了一些,青菜、白菜、萝卜和黄瓜,以及绿豆汤。 这是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食补菜单,尤其是不知道听谁说绿豆能解毒,天天熬绿豆汤。医生也建议孟昭饮食要清淡,不过这饭菜还是不完全符合要求,因为医院的专家并不建议他食用豆类食品,比如各种豆子、豆腐这样的豆类制品,甚至蛋白粉都不能吃,准确的说是富含植物蛋白的食物他暂时都不适合吃,因为这会加重他的肝脏负担。而孟昭的身体恰恰是低蛋白,医院的做法是输入人血蛋白。 吃完饭,陪着孩子看了会动画片,虽然不太情愿,魏秋叶主动告别。 在孟昭父母家,魏秋叶始终像一个淑女。 母亲让孟昭去送。 临别前,魏秋叶说了一个情况:“师兄,小刘说你家没有记者了,你要不要搬回去?” 孟昭道:“我再考虑考虑。” 在父母家最大的好处,就是魏秋叶老实了起来,孟昭颇有些担心回到自己家里,魏秋叶会赖着不走。 魏秋叶言不由衷道:“也好,你在这里多陪陪孩子。明天我去你家看看,是不是真的人都走了。” 孟昭点点头。 魏秋叶又道:“那把钥匙给我。” 孟昭不疑有他,直接将钥匙递了过去,魏秋叶这才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家里,母亲笑吟吟的问道:“送走了。” “送走了。” “秋叶这姑娘不错。妞妞也喜欢。” “嗯嗯。” “妈看的出来,她对你有意思,你咋想的?” 孟昭头痛,母亲又提这事:“妈,你胡说啥呢,人家还没结过婚呢,不敢胡说。” 说完立刻转移话题:“妞妞,跟爸爸去睡觉。” 女儿却不配合:“不要,我要看电视。” 母亲道:“你去休息吧,我看着孩子。” 孟昭赶紧回自己的卧室,用手机看了会新闻,尽管还不困,强迫自己早早睡下。 配合治疗他是积极的,尤其是当发现了好转的迹象时,心里有了希望,更不愿放弃。 就连孟昭最担心的一些问题,也再没有出现。比如脑组织和神经系统受损的征兆再也没有出现,自从回父母家后,他始终没有再出现自认为的精神错乱状态,没有产生幻觉,甚至做梦也很少。 此时没有搭孟昭便车的王真真,辛苦的挤公交刚刚回到宿舍。 一间普通的民房,包括王真真在内,住着四个女孩,都还没有睡,全都在看书。显然她们都属于好学生,学校特意将好学生安排在一起,自然有其道理。 王真真心情复杂的将一路上多次产生扔掉打算的晚餐放在床前共用的桌子上,然后坐在自己的床边发呆。 “哇,真真,是给我们带的宵夜吗?” 王真真愣了下,只能顺势道:“是啊,给你们的……” 她还饿着,很饿。 旁边读书读饿了的同学马上打开,连连惊叹。 “哇,是牛排啊,意大利面,还有甜点。” 三个女生都围了过来。 “好高级啊!” 西餐并不稀奇,普通一顿也不过几十块钱,虽然对于穷学生独自去消费的话也算是打牙祭,可是家人偶尔去吃一顿也正常,这些学生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只是王真真带回来的晚餐,从包装就显得别致,打开之后的汤汁味道也很吸引人,如果不是外卖破坏了摆盘,会显得更高级。 “这是烤鱼吗?” 其中一个同学打开最后一道菜问道。 另一个同学的眼界显然更高:“哦,这是烤三文鱼。” “很贵吧?” “那不一定。嗯,很新鲜呢,肯定不便宜!” “真好吃,这是哪家饭店的啊?” 一个同学吃着,一边问道。 王真真这会儿很难受,一边饥饿难忍,不得不隐忍着食物的吸引,故意转过身收拾自己的床铺,分散自己的注意,突然被人问道。 “我也不知道。” 王真真说完,立刻躺倒床上,盖起被子,转过身去。 另外一个同学翻看了包装上的名字:“查利夫人餐厅?没听说过。” 另一个同学惊讶道:“哇,查利夫人,米其林三星啊!” “米其林很贵吧?” “超级贵,贵死了!” “你都没吃过吗?” “吃什么啊,一顿饭能吃掉我老爸半个月工资!这几道菜至少得两千吧。” “这么贵,那我得多吃几口。” “吃什么啊!我都不敢吃了。” 说完,几个同学都不敢动嘴了。 一个叫道:“真真,真是给我们吃的吗?” “吃吧,吃吧。就是给你们带的。” “可是,这么贵,你咋了?你又发奖学金了?” “你们就吃吧,问那么多干嘛。” 王真真窝在被窝里,脸皮发烫,但她很享受,又为这种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享受而羞愧,她突然有些羡慕白立有一个有钱的妈妈,接着又为白立有这个有钱的妈妈而高兴,忽而又为他担心,却又不知道这担心有什么道理。 想什么来什么,突然手机响了,打开是白立的信息。 信息内容很简单:“王真真,我想跑!” 王真真忽的坐了起来,吓了几个正在一边讨论,一边贪吃的同学一跳,又都呆住了,不敢动筷子。 王真真颇有些尴尬,起身匆忙穿鞋走出屋外,拿出手机跟白立沟通起来。 第二十四节 我以后不理你了 两个自己都不敢将对方关系看作情侣的少男少女,突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白立告诉王真真他想从医院逃跑,原因是他不想做手术。 王真真则说有病就要看。 可是白立根本不听解释,一肚子歪理,并说他没病,只是有一条虫子,还信誓旦旦说那虫子不是寄生虫,那虫子是好的。 在王真真的追问下,白立后来更是胡说八道,说什么那虫子让他力气变大,精神变好,还能猜测别人的心思云云,简单说那条虫子能让他变成超人。 这种鬼扯,王真真当然不可能相信,可又无法说服白立。 最后着急了,突然威胁道:“你要是不好好看病,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威胁完,王真真突然又自己觉得尴尬起来,羞恼起来,又很生气,即气白立,又气自己。 急匆匆回到屋子,再一次躺入被窝。 心思焦虑。 她威胁了白立,却让她很难受,很尴尬,很羞耻。她凭什么威胁人家,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看不看病关自己什么事啊,人家又凭什么听自己的话。 众女孩此时那顿奢侈的晚餐也吃的差不多了,看到王真真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敢说话,一个个也都跟着睡了。 许久,王真真的电话再次响起,她飞快的打开,依然是白立的信息,依然在解释着自己和那条虫子的神奇。 王真真想要回复,却输入了删除,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这让她很难受,难受极了,决定不理白立了。不理他了,自己又生气,反复睡不着。 白立的消息不断发来,王真真第一时间阅读,但一句都没有回复。直到一个小时后,看到最后一条,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一阵甜蜜。 最后一条消息,白立说:“那我听你的,我不要虫子了。我好好看病,你不要不理我好吧。” 王真真回复了一个“好”,心里十分满足,带着甜蜜,慢慢进入梦乡。可这时候,突然电话响起来了,电话上的时间显示的是凌晨三点,是白立打来的,王真真奇怪的接通,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电话是马媛媛打来的。 为什么打这个电话,是因为马媛媛发现了儿子的秘密。 今天儿子很不对劲,马媛媛在十点多以后,支开行军床睡在旁边,可一直没睡着,她发现儿子躲在被窝里不断的发信息,尽管设定了静音,可手机是不是的发出的亮光还是透着被子映照出来。 一开始马媛媛还没在意,催促儿子赶紧睡觉,好好休息。可儿子嘴上答应的好,只是换了一个方向,更加小心的发着信息。 青春期的孩子,要躲着父母做的事情,可大可小,马媛媛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她留了心眼,没有点破。 一直到后半夜,确认儿子睡着之后,马媛媛偷偷拿过了儿子的手机,翻开了他的信息,发现了儿子的秘密。 那些虫子,超能力之类的胡话,她跟王真真一样,是不信的。儿子说这些胡话,马媛媛的理解是儿子害怕,谁能不怕呢,大人做手术尚且担忧,更何况一个孩子,她能理解儿子对手术的恐惧,或者是理解成了儿子对手术有恐惧,这让她心疼,这个年纪就要开刀,作为母亲本能的心疼,她还很担心,她担心儿子真的要逃跑。 马媛媛不由想到那天儿子将她撞进车里逃跑的事情,她担心这小子真要跑,她一个人根本拦不住,叫白贵来,她不放心,叫她老公来,她担心儿子生出抵触,而且老公这会儿应该已经要出发去机场了。 左思右想,她给王真真打了电话。从儿子跟王真真信息的内容,印证了马媛媛对俩人关系的判断,从最后儿子答应王真真好好看病的情况来看,她觉得儿子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愿意听这个女孩的话。 作为母亲,发现儿子会听另一个女人的话,这本是一件伤感的事情,马媛媛本能的反应而已有些伤感,可现在的情况,有一个让儿子愿意从心里听话的人在,却是一件好事。 尽管答应了王真真好好看病,可这个年纪的孩子,情绪反复无常,看病却不能耽误,马媛媛不想冒险。 “真真啊,我是阿姨啊。” “阿姨好,您有什么事吗?” 王真真从迷迷糊糊中清醒。 接着听了马媛媛的要求,她一边脸红,一边为难。 脸红是因为马媛媛没有顾忌的挑明了她跟白立的关系,她第一时间就否认了,可对方嘴里说着相信,口气却不像相信的样子,这让王真真很害羞。为难是马媛媛希望王真真能请几天假,去医院陪着白立。今天放学后,她已经向老师请假没有去上晚自习,这已经让她今天的心情愧疚了一天,触犯了她心里的禁忌,可直接请假好几天,去医院陪一个男同学,这种事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吗,她真的不敢。 “阿姨求你了!阿姨知道你们俩没事,是你没那个心思,可是阿姨知道,我儿子真的喜欢你。他现在只听你的。” 一直都是马媛媛说,王真真保持沉默。 说了十几分钟后,马媛媛显得很着急。 “真真,你听阿姨说。不是阿姨为难你,是阿姨实在没办法。白立不知道他的病,你也不知道。阿姨跟你说,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里,电话里响起了马媛媛低声的呜咽。 王真真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喃喃道:“阿姨。白立不是说是寄生虫吗?拿出来不就好了吗?” 马媛媛这才道:“没敢跟他说。什么寄生虫啊,这都是他臆想出来的,我看他是太害怕了。阿姨实话告诉你,他得了血管癌,如果不早点做手术,万一扩散了,可就没救了!” “癌症!” 王真真真的懵了,时至今日,癌症这个词带给人的第一反应那就是绝症,接着是死亡。 “真真。你考虑一下,一定帮阿姨这个忙,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 王真真从慌乱中回过神:“阿姨,我去!” 马媛媛从病房外回来的时候,发现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急吼吼的在床上翻找,几乎将整张床都要翻过来了。 马媛媛马上删除了通话记录。 “白立,你找什么呢?” “妈,我手机不见了!” 白立焦急道,他刚刚睡了一会儿就醒来了,心里的虫子不断释放焦虑的情绪,让他睡的很不踏实。醒来后第一时间想到手机,他倒不是想继续跟王真真联系,他只是很回味刚才的对话,想重新翻翻聊天信息,但却找不到手机了。 “手机啊,在我这里呢!” 马媛媛拿出手机道。 白立皱起眉头:“妈,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白立有太多理由不愿意妈妈看他手机了,他有隐私,有秘密,还有跟同学的聊天,都不愿意被妈妈看到。 马媛媛骂道:“你个臭小子,什么意思啊。你妈还不能用一下你手机了?” 白立委屈道:“这不礼貌!” 马媛媛道:“放心吧,妈可没看你手机,你不是有密码吗!” 是的,有密码,还有指纹解锁,而白立刚才刚好睡着了。 可论起心眼,在聪明的孩子,也不可能跟商场中摸爬滚打的大人比,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白立还是疑惑:“那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马媛媛解释道:“我刚才听你电话响了,你睡着了,就帮你接了一个电话。是今天那女同学打来的。” 一听到王真真,白立马上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王真真打电话干什么?她说什么了。” 马媛媛道:“她说明天请假来陪你看病。” “真的?” “不信你问啊。唉,你怎么这么关心那个女同学,你是不是跟她?” “没有没有!” 说完白立匆忙躺进被窝里。 这件事就这么遮过去了,马媛媛一边帮儿子整理床铺,一边偷偷看着儿子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她想着肯定是跟女同学确认。 其实她想错了,白立确实想确认一下,可是拿着手机却始终没敢将信息发过去,他想确认又不敢确认。 大人是从少年成长起来的,他们以为他们因此就了解少年的心思,可当他长大成人后,其实根本不了解。 这一夜,白立再也没有睡着,不是思索着逃跑,也不是看病。不管心里的虫子如何释放焦虑,他都感受不到,因为虫子跟他意识的微弱联系,太容易被心情剧烈变动的少年情绪所遮掩了,虫子能够释放出来的信息,连个噪声都算不上。白立想着的,只有一个,就是王真真。 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天亮后更加忐忑,眼睛不断的朝着病房门口望去。直到那个身影再次出现,激动的白立,从床上几乎跳起来。 看到女孩来了,马媛媛放心了。 但她不敢离开,昨天翻看儿子的手机,真是吓坏她了。就算女孩来了,她也不敢离开儿子一步。所以她做了很多准备,不止请女孩来帮忙看着这一个。 女孩来后,却没有话说,低着头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马媛媛坐在床边,白立躺在床上,眼睛一会儿偷看一下王真真,一会儿偷看一下马媛媛。 马媛媛则不住的打量王真真,这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个头一米五出头,五官还算周正,但是面黄肌肉,皮肤不是很好,脸上还有少许雀斑,唯一可称道的,双眸很清澈。 从女孩的穿着以及行为举止,马媛媛很容易判断出这是一个家世背景不是很好,有些怯懦自卑的孩子。作为母亲,自己的儿子总是毫无挑剔,马媛媛心里认定,这个女孩根本配不上自家儿子。 心里感叹儿子怎么会喜欢这种没有任何美丽的丫头。马媛媛可从不考虑,她儿子其实也个头不高,跟这女孩差不多高,她儿子同样面黄肌瘦,脸上有好几个痘痘。 个人都有心思,都不说话。 突然白立意外的说了一句:“妈,我饿了。” 马媛媛接话道:“好,一会吃饭。” 可马媛媛却没有动。 白立等了片刻,再次提醒道:“”妈,我饿了。 马媛媛看着他:“别急,一会就吃饭。” 白立又等了片刻,不耐烦道:“妈,我真的饿了。” 马媛媛这才反应过来:“妈知道了,一会儿你舅舅来。” 马媛媛娘家的弟弟,白立的舅舅,其实白立是很陌生的。记忆中的舅舅,还停留在他小时候。马媛媛其实跟弟弟关系也不算亲密,原因很简单,当年她不幸的婚姻,大半都是因为她是个女孩。但也说不上嫉恨这个弟弟,因为重男轻女的观念源远流长,如今的社会,只是大家嘴里不说了,许多人心里却依然那么想。所以马媛媛也不怪她弟弟。之所以不亲密,是因为弟弟不成器。 马媛媛当年高中辍学,她两个姐姐一个考上了大专,另一个落榜后走上了跟她一样的命运,被送到城里打工给弟弟挣钱去了。弟弟却是娇生惯养长大,跟白贵差不多,无所事事,好吃懒做,比白贵强一点的是,没有赌博的恶习。 马媛媛在申城发达后,对家里也有一些照拂,两个姐姐先后被她带去了申城,弟弟后来没上成大学,她也给安排到自家的产业里干活,但两个姐姐做事还算中规中矩,弟弟却总是坏事。当弟弟连续得罪了好几个客户,最后在饭局上跟一个客户因为合同谈不拢打起来后,马媛媛实在是受不了,将弟弟送回了老家。之后好几年都没再见过弟弟,为此她父母对她非常的不满。 这次回到西京市,马媛媛甚至都没有回家。喊弟弟来,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白贵靠不住,老公已经回去了,他们家大业大,有很多生意上的事情根本放不下。大决定,最后还得马媛媛来拿,可是见一些人,联络一些必要的感情,这些事情是必须有人出面的。马媛媛拼搏到现在的成就,她的事业心如果不是别一般人更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安顿好这边后,她就让老公回申城了,现在却发现人手真的是不够,她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在别的方面,她可能是个强人,但病人面对医生,母亲面对孩子,却是十足的弱者。所以最后只能请娘家人来帮忙了。 “好了。我打电话再问问,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在儿子的反复催促下,马媛媛识相的以打电话为名,走出病房,给少男少女留出空间,但她没敢走远,就在几步外。 不等她打电话,弟弟的电话就响起来了,电话里就开始抱怨。 说是让保安堵在楼下了,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争吵声,马媛媛不由头痛,连忙喝斥弟弟老实等着。医院规矩很多,九点甚至十点之前,都是不允许家属探视的,这段时间是医生查房和护士工作的时间。 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周末会宽松许多,比如王真真就上来了。具体原因马媛媛也不清楚,只是她弟弟似乎就是一个走到哪里都能惹事的人。或许是因为态度不好,跟保安起了冲突,让保安以医院规矩为借口刁难他。 虽说是刁难,可现在医院是明明得罪不起的,弟弟跟保安争吵,这就太不合时宜了。 可马媛媛真的毫无办法,这个弟弟就是这样,她实在是管不了。 她只能亲自下去接,带着陪护证下去,看到弟弟跟保安已经厮打到了一起。 原因马媛媛也弄清楚了,是弟弟先向保安询问了一下病房的位置,保安也有些势利眼,看他穿着普通,手里还拎着大大的食品袋,以为他是个送外卖的,冷着脸让他从后面的电梯走。弟弟因为保安的态度不太高兴,却看到明明有一个电梯空着,他就要上去。就这样被保安拦住了,保安说那电梯是手术专用,不让他上。弟弟不服气,认为明明没有人,他就是要用,就因为口角起了冲突,最后打了起来。 马媛媛一边拉开弟弟,一边给保安赔不是。保安还不肯罢休,马媛媛也翻了脸,威胁了几句要把事情闹大云云,保安这才嘴里嘟囔着放他们离开了。 弟弟也是嘴里骂骂咧咧,马媛媛勒令他闭嘴他还老大不高兴,将早餐交给姐姐,表示自己不上去了。 “你都到医院了,你不看看你外甥?” 马媛媛相当生气,她这次回来,之所以没回娘家,就是因为她听说这些年他外公外婆舅舅,都没来看过她儿子白立,这让她感觉到娘家人人情淡薄。 弟弟道:“不是。我要去接一下爸妈。” 马媛媛一愣:“爸妈也来了?” 马媛媛心里稍稍宽慰,平时也就算了,孩子病了,外公外婆到底还是关心的。 弟弟道:“刚才来电话,说在车站,找不到方向。” 马媛媛一愣:“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弟弟道:“我昨天收到你的电话,连夜就进城了,爸妈早上赶来的。” 听弟弟这么一说,马媛媛更加欣慰,女人毕竟还是要靠娘家的,自己有事了,弟弟虽然不成器,态度上还是很积极的。 弟弟又道:“姐,把你车给我。” 马媛媛奇怪道:“你没开车来?” 弟弟嗫喏道:“我的车,车坏了。” 马媛媛感觉不对劲,但不想耽搁时间,医院大厅人来人往的,等一趟电梯不容易,不想耽误,掏出钥匙给弟弟:“车牌是——” “我知道!” 弟弟抓起钥匙匆匆就走了。 回到病房,马媛媛老远看到,王真真跟儿子说着话,那情景让她颇为熟悉,又颇为不舒服。 只见王真真如同一个姐姐一样,不停的说着什么,儿子则面带委屈的不住点头。这让她想起了她跟丈夫的关系,女强男弱往往都如此。在丈夫身上,马媛媛觉得理所应当,可换到儿子身上,她就觉得儿子太委屈。 “手术做完就好了,就可以回去上学了。” “嗯。” “你好好看病,不然你妈不高兴。” “哦。” 走进了,听到几句话后,马媛媛还是颇为满意的,这孩子虽然是教训着自己儿子,但说的也在理。 “真真,儿子,吃饭了!” 马媛媛喊了一声。 ———————————— 突然发现,我挺喜欢写学生那种朦胧的感情的。 第二十五节 马宝心里的委屈 妈妈的到来,让王真真和儿子又恢复到了沉默的情境。 尤其是王真真,没来由感到害羞,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隐私一样,又脸红了。 好在马媛媛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个人在哪里忙活,在旁边的餐桌上放下早餐,将一个个餐盒取出来。 王真真特别留心了一下,发现还是昨天那家死贵死贵的餐厅,一顿饭好几千的花费,以前她想都想象不来。 “真真快来吃。” 马媛媛摆出了几个餐盒后,交代王真真道。 王真真并没有拒绝,只是客气:“阿姨,你先吃吧,我还不饿。” 马媛媛头都没回:“跟阿姨客气什么。都有,你吃你的。” 说着继续忙着,这次是给儿子拿出一个个餐盒,放在床上的小桌板上。 “都吃啊。阿姨去那边吃。” 说着还不忘招呼了一下临床的病人和家属,然后才拎着剩下的去了阳台。 王真真看了一眼白立,发现白立也在看他。 “快吃吧。” 白立说道。 王真真嗯了一声,才坐到小桌旁,打开了一个个盒子。 跟昨天的菜不一样,但也有好几样,很丰盛,跟昨天一样,王真真几乎都没见过。 有一截胳膊粗细的白色的肉,旁边带着一些肉松和绿色的叶子,还有一个小盒子装着酱料。一个小杯装的果冻。也有甜点,看着是几颗巧克力豆。有汤,白色的仿佛牛奶,里面则有一些蔬菜,主要是蘑菇。主食是面包片。 打开这些盒子之后,王真真突然发现旁边有遗落的收款单,她这才知道她吃的是什么。 那胳膊粗细的肉是澳洲的龙虾,剥了壳,只留下最中间的一段肉;那果冻也不是果冻,是俄国鱼子酱。那牛奶是奶油蘑菇汤,就连面包也是法兰西面包。 吃的放到一边,王真真刻意留意单据后面的价格。不出意料,她看到了一个吓死人的价格,她仔细数了三遍,一五后面加了三个零,这一顿饭竟要一万多? 王真真突然有了昨天她室友的感觉,有些不敢下筷子了,不,是下刀子。餐合里有一套精致的不锈钢刀叉,但这只是一次性用具。 “快吃啊,都有些凉了。” 旁边白立的声音响起,王真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白立跟他吃的是一样的东西,瞥了一眼阳台上随意吃饭的马媛媛,发现也是同样的食物,似乎对这母子二人来说,只是简单的一顿早餐。 王真真嗯了一声,低头拿起刀叉,十分小心的切割食物。 小心,是因为怕露怯,听说吃西餐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顿饭王真真吃的很仔细,吃的十分认真,仿佛在模拟考试中一样认真。 她要努力记住这些味道,也许她这辈子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可是她依然不安,她坐在桌前,总觉得背后有人看着她。 旁边的白立却吃的叮当作响,她忍不住偷看过去,发现白立大口塞着龙虾,连酱料都不蘸,一副饿极了的表情。 王真真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又沉默了。 突然间,王真真觉得白立陌生了起来,有一个墙的世界将他们隔离了开来,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你快吃啊,要凉了。” 白立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看了眼王真真,传下盯着她的食物道。 王真真笑道:“我吃饱了。” 真话也是假话,但这些菜品虽然精致,总量并不算少,一个成人也能吃的差不多。但桌上的食物,王真真吃的仔细,吃的就慢,因此每样都只吃了一点,只吃了个半饱。 白立咽了口唾沫:“你真吃饱了?” 王真真点头。 “那剩下的给我吃吧。” 王真真哦了一声,将餐盒都送到白立桌上,看着白立再次大口吃起来,她突然又觉得,似乎他们还在一个世界。 床那边阳台边吃饭的马媛媛看到了这一切,马上皱起眉头。 喝斥儿子道:“饿死鬼投胎啊,咋抢真真的饭吃?” 王真真忙道:“阿姨,我吃饱了。” 马媛媛有些不舒服,觉得丢脸,又不忍苛责儿子。他心里怪起了白贵,一定是白贵把儿子苦着了。但儿子吃别人剩下的饭,依然让她从心里不舒服。 白立却不管不顾,埋头对付眼前的食物,此时别说抢同学的饭了,就是一条狗在这里,他没准都会抢。本身就很饿,心里的虫子又释放出了从未有过的对食物的渴望情绪,这种情绪以某种化合物的作用严重影响了白立,甚至让他的意识有些不清楚。 他失控了,被寄生虫用某种方式控制了,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行为的基本克制,此时他就是一个职能按照慾望行动的动物,什么礼仪,什么羞耻,完全感受不到。 马媛媛看到这种情况,心中叹息,暗道自己准备的也不够。这次回来,就发现儿子的食量大的惊人,这两天她给儿子准备的食物也都是按照两三人份来的,但今天这只是早餐,她并没有多要,只是简单的点了一份正餐,心想分量应该够了,没想到儿子还是饿成这样。 就这样看着儿子几口将食物解决掉,转头看向了自己:“妈,你吃饱了没有?” 马媛媛这回真的有些挂不住了,这太丢人了。可又无法忍受儿子对食物渴望的眼神,母亲总有为儿女提供食物的强烈本能。这种本能跟身为人,尤其是已经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的对举止的修养,产生了直接冲突。 马媛媛脸皮都抽动了两下,还是本能更强烈一些,将自己的食物也都给了儿子。 可是实在是丢人,对王真真苦笑道:“真真,让你见笑了!” 王真真突然也笑了,忍俊不禁,有钱人的世界,似乎也没什么神秘。她心中某种芥蒂,在这一刻放下了很多。 吃完饭,收拾完,弟弟的电话响起,询问了病房,不久两个老人跟着一个年轻人走进了病房。 马媛媛脸上浮现出了真诚的笑容,不管有多少芥蒂和心结,见到父母还是本能的高兴。 “白立,快看谁来了?” 白立却没有认出来,让马媛媛叹息了一声。 “白立,不认识外公外婆了?” 一个老人说道,这是一个脸上沟壑纵横,皮肤黝黑的老人,弓着背,驼着腰,身上穿着一件灰布衫,头上还带着扁沿帽,仿佛上个世纪的老农民。旁边跟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穿着一身退了色的蓝格子毛呢外套。 两个老人后面跟着的青年,则一身流行的潮牌服饰,一脸冰冷的走了进来,看向白立的神色没有任何亲切。 单是父母的装束,就已经彻底点燃了马媛媛心中的愤怒,弟弟的神情更让她恼怒。她突然生出一种,想将弟弟赶出去的念头。 怨恨,生气,恨铁不成钢,这些念头反复闪过。同时伴随的还有,活该,自作自受这些对父母的怨念。 父母的衣服显然都是几十年甚至十几年的老物件,马媛媛不在意父母丢了自己的脸面,他在意的是,老两口对自己如此苛刻的原因。很显然老两口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弟弟,却没有半分留给自己。他们可以几十年不添置一件衣服,却不肯让儿子吃一点亏。 父母当然不存在买不起一件衣服的窘境,马媛媛发达后没少寄钱回家,两个姐姐也都会如此。可父母却舍不得给自己花一定点钱,原因显而易见。她恼恨,觉得老两口是活该,太溺爱唯一的儿子了。她还委屈,因为这种溺爱她从未分到分毫。她还愧疚,觉得自己对父母的关心不够,明明能想得到自己寄回家的钱都花不到父母身上,为什么不直接买了东西送回去,而是图省事直接给钱呢,尽管父母每次都不要东西,只要钱,也不是自己疏忽的理由。 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父母生硬的跟儿子说话,儿子带着陌生的神情应付他们,始终没有喊出外公外婆,让老两口极为尴尬。马媛媛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愧对父母了。 老两口跟外孙客套完之后,才颇为责备的对女儿道:“媛媛,你回来了也不回家!” 马媛媛这才又生起半分歉意:“白立病了,所以才耽搁了,打算过几天回去呢。” 老父亲问道:“到底啥病啊,还要住院,得花多少钱。” 马媛媛有些不好回答:“也不是啥大病,长了寄生虫。” 她借用儿子以为的原因回答。 父亲有些不乐意:“有虫,吃个打虫药就行了,花这钱。养娃也不能太娇贵了。” 马媛媛顿时不满意了,父亲的这个道理让他感到十分不公,不为自己,为儿子。凭什么你老人家就可以娇惯儿子,我就不能。 这时候护士进来给临床换药,看到这么多人,不满道:“家属不要留这么多,留一个人就好,其他人出去。” 马媛媛正好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孩子的面说,借口道:“那行,爸妈咱出去说。” 转头交代:“真真,麻烦你在这看着啊。” 母亲忙道:“让他舅看着。这女子谁啊?” “白立同学!” 边说着,边扶着老妈往外走。 舅舅完全没有认识,看了外甥两眼,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又多看了王真真两眼,觉得自己没必要留着,就跟着走了出去。 王真真如释重负,刚才她有种不知道该走该留的感觉。她早上就跟班主任请假了,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这个年纪的女生,已经到了每个月会有几天不舒服的时候,男性班主任没好多问,交代好好休息后就准假了。因此王真真是真的打算留在医院一整天的,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让她留下的必要性大大降低,最重要的是她的性格见到人多就紧张,往往这种情况,她都是躲着的。 现在人呼啦啦都走了,如同他们呼啦啦的来,那种压力也呼啦啦的来了又走了,反而更显得轻松。 见人都走出病房,王真真的目光收了回来,却看到白立竟然睡着了。睡的很香,鼾声阵阵。 她不由小声骂道:“猪!” 其实她也有些困,跟白立一样,她也一夜未睡,早上六点就出发,七点就进了医院。 无所事事,坐在床边,渐渐也有些瞌睡起来。连马媛媛什么时候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奇怪的看到,马媛媛的眼睛通红,好像哭过! 举目四望,发现白立的外公外婆和那个舅舅,没有一起回来。 “阿姨?” 王真真关切的叫了一声。 马媛媛有些羞赧:“真真醒了啊。” 王真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事,她在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包廉价纸巾递给马媛媛。 “阿姨,你没事吧?” 马媛媛口称没事,看到女孩递过来的纸巾,突然眼睛一红,不由捂着眼睛转过身去。 怎能没事? 她以为父母是心系生病的外孙才进城探望的,谁知道别有用心。 刚才跟父母一起出去之后,在楼梯间中,她心怀忧虑的将儿子的病情告诉了外公外婆,本来还有些害怕老两口过于担心,谁知道老两口只是嘴上感叹了两声,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说有件事想跟女儿商量一下。 他们需要钱。 这不是事,马媛媛有的是钱。 有事的是他们要钱的理由。 他们要给儿子买车买房,说是别人给介绍了一个女朋友,谈的差不多要结婚了,可女方要求在城里买房,儿子则认为结婚得有辆车才体面。 买房买车是大开销,但马媛媛也不是拿不出来,而是很轻松就能拿出来,只是她有些奇怪。 “宝宝不是有车吗?” 前两年过年的时候,父母给她打电话说了一次,马媛媛寄钱给弟弟买过一辆车。 面对马媛媛的疑问,弟弟马宝不耐烦的接话道:“车早卖了!” 马媛媛追问:“卖了?为什么要卖。” 马宝道:“撞了几回,不想开了。” 马媛媛惊讶:“怎么会撞?” 马宝道:“哎呀,哪个新手开车不撞几回的。” 马媛媛对弟弟的态度十分不满,她本身性格就刚硬,不肯妥协。 继续追问:“那好,卖了,钱呢?” 马宝道:“花了。旧车能卖几个钱。” 马媛媛道:“那这些年我们给家里寄的钱呢。我,大姐、二姐每月加起来得有一万块了,这些年攒下来买房子首付该有了吧?” 马宝不吭声了。 老父亲为难道:“钱是攒了一些,去年给你弟要去做生意。” 提起做生意,老母亲长叹一声:“你知道,你弟是实诚人,就不是做生意那料子,最后给人骗了。” 马媛媛很震惊,这些事情父母都没告诉他。 马宝则对母亲说起这些很不满:“妈,你不要胡说。谁骗谁了,赔了就赔了。” 马媛媛很关心:“做啥生意了,都赔光了?” 老父亲叹息道:“到祁连山收药材,啥都没剩下,拉了一车雪莲、枸杞,卖不出去!” 马媛媛还想再问一些详细情况。 马宝却彻底失去了耐心:“姐,你就说有没有钱,算我借你的,肯定给你还!” 马媛媛不满道:“你借钱还这么横的,我还不能多问几句了?” 马宝却十分硬气:“你就说有没有,给不给,其他事你都不用管。有钱就借,没钱,我立马就走。说那么多闲话有啥用?” 论起性格坚强,兄弟姐们中,就数马媛媛最强,跟弟弟的硬气不同的是,她是真硬气,对方不过是假硬气。 马媛媛针锋相对:“那好,我没有。” 马宝冷哼了一声,指了姐姐的鼻子一下:“好,好。我走。爸妈,咱走,回!” 父母叹息了一声,转身跟着走了。 这一通争吵,让马媛媛伤透了心,原来父母不是因为外孙病了,也不是关心她这个女儿进城的,进城的目的,只是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要钱。 在外面她就哭了一场,哭过了才回到病房,谁想到进了病房,依然忍不住。 擦干了眼泪。 “你是个好孩子。” 对王真真说道。 王真真不好意思问马媛媛的事情。 马媛媛也不可能对她说那些家长里短,只是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不算漂亮的女孩跟自己很像。 不由问了起来:“真真,家里还有兄弟姊妹吗?” 王真真道:“有两个哥哥。” 马媛媛挺奇怪的,有了两个儿子还要生女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没有多探听,但明白这孩子生活绝对不会好,毕竟家里孩子那么多。 “家里做什么的?” “种大棚菜的。” 这印证了马媛媛的猜测,一户农家,靠种菜养活三个孩子,必然辛苦,关键是要养两个儿子,那就是两个填不满的洞。 “哥哥都成年了吧?” “大哥成家了。二哥在外面打工。” 普通的家世,马媛媛心道,但是她觉得王真真可能比她要幸运一点。因为两个哥哥不成器,她至少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这孩子也争气,学习很好,她的未来很光明。 “你打算去哪里上大学?” 马媛媛问道。王真真能考上大学这一点毫无疑问,太真中学实验班的学生,不可能考不上大学,基本上全国一流大学随便挑,超一流大学机会也很大。 “老师说让我去首都。” 马媛媛点了点头。大夏国最好的大学,大多都在首都。 她突然多了一个念头:“其实也不一定要去首都的,那里空气不好。别的地方也有好大学的,你觉得申城怎么样?” 王真真神色凝重:“我不知道。” 马媛媛继续游说:“你要是想去申城读书的话,告诉阿姨。” 王真真嗯了一声,困难当然有,而且很大,但她不想求人。她得靠自己,尽管压力大,却还没到努力解决不了的程度。她早就计划好了,高考是没有问题的,她肯定能考上,但她要考的更好,她必须要拿到奖学金,否则家里是供不起她的。或者是不会供她的。 最现实的问题,她是一个女孩。如果是男孩,家里肯定让她去读书,如果是富裕,甚至只是小康人家,家里也会供她。如果是正常人家,而不是后组建的家庭,父母也会供她。可她亲爸不在了,后父倒也老实本分,但没钱,也有私心。不愿意供她这样的女儿,王真真不止一次看到妈妈因为这件事跟后爸争吵。后爸的道理就一个,女孩不用读那么多书,终究是要嫁人的。 她还知道,为了她读书,妈妈跑去找过一些本家的亲戚。亲戚也不是都那么势利,可他们也因为王真真是一个女孩,将来终究要嫁人,尽管上了学肯定还的上他们的资助,但人情却留不下,因此没人愿意拿出眼前的钱,帮助一个外人。 连亲戚都如此,更何况外人呢,所以王真真的困难,并不愿意告诉马媛媛。即便马媛媛愿意资助她,她也不愿意放弃她仅有的尊严去祈求。 “我去接个电话!” 马媛媛的电话这时候响了,中断了俩人的谈话,马媛媛走出病房接起电话。 “妈!你们这么快就到家了?” 电话是马媛媛的老妈打来的。 “没有。在外头呢。” “那咋还不回去呢?不然这样,让宝宝带你们找个酒店住下,我有时间过去看你。” 老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媛媛,你就这一个兄弟,你当姐的不管,能眼看他打一辈子光棍啊。” 马媛媛道:“不是我不管,你看他那样子,借钱跟要账一样,谁欠他的一样。” 老妈道:“媛媛啊,你弟这事,唉,他就是这个犟驴脾气么。唉,让你爸给你说。” 老父亲接话道:“媛媛,你看这样行不。你不放心你兄弟,算爸借你的。” 马媛媛沉默了,两行清泪从眼前滑落,想到的是老父母的心酸和无助,想到的是自己的委屈和艰辛,联系到的是自己儿子的情况,如果白立将来跟他舅舅一样混蛋,她会不会也像父母这样凄惨,那样的的话,她死的心都有了。 “你让马宝来医院,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唉,好!” 马宝一个小时后就回到了医院,马媛媛交代了弟弟一些情况后,又跟王真真说了几句,自己就离开了医院。 马宝这一天都待在医院,心里很不舒服,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伺候人。本来在姐姐那里就受了一肚子气,可为了爱情,他愿意委屈自己,于是来了医院。也顺应姐姐的要求,整整一天就是看着外甥,防止外甥逃跑。同时去给外甥拿午饭、晚饭。连带着还要伺候外甥的女同学,这叫什么事啊。 而他的外甥白立,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马宝不由感叹,谁叫人家有一个好妈呢,谁叫咱父母没本事。 第二十六节 王真真守夜 马媛媛扔下儿子,赶到父母住下的酒店,她必须跟父母好好谈谈。 掏钱买房买车,这不是问题,她觉得这样下去,帮不了弟弟,反而害了她。 她的性格风风火火,打定这个主意之后,她就必须马上解决。 她跟父母谈了很久,提了一些要求。 她掏钱之前,她要见一见马宝的未婚妻,她必须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管得住马宝,是不是本分人,将来会不会对父母好。 马宝的对象恰好就在城里工作,父母一个电话打给亲家,女孩子不一会儿就到了酒店。 见面后,马媛媛很意外女孩很漂亮,如此漂亮的姑娘一般不愁嫁,怎么会看得上马宝。 跟女孩聊了一会儿后,王真真就大概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这女孩年纪不小了,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南方打工,拼搏了十几年才回家,已经三十岁了。回到西京市后,在一个超市打工。 这些基本情况马媛媛之前已经从父母口中知道了,父母说女孩是本分孩子,家里也都是老实人。 至于是不是这样,马媛媛当然有自己的判断,最后支开父母,约女孩去了旁边一家咖啡厅长谈。 “姑娘,你是个聪明人。” “姐姐,您过奖了。” “我不跟你兜圈子,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姐姐,您问。” 马媛媛神情严肃,并且带着一股女强人的强大气场开始审判: “姑娘,我不知道你愿意嫁给马宝是图什么,是看上他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图什么,我都能给你更多。我告诉我,你还能生孩子吗?” 这种话问谁谁急,女孩当即不高兴了:“我敬你是马宝的姐姐,你也不能侮辱我!” 说完立刻收拾自己的东西,拎起包包。 “别急着走!这个表认识吧?” 马媛媛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亮出自己的手表道。 女孩看了马媛媛的手表一眼,眼神中条件反射的一闪,乖乖坐着没动。 马媛媛松开手,然后解下自己的手表:“这只表,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顶你两三年工资没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你的了!” 女孩看了一眼推到她面前的手表,又看了一眼马媛媛,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戒备神色。 马媛媛笑道:“你在外面闯荡了那么多年,有些事情你不会不明白。你得罪不起我!” 女孩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副懦弱的表情,不代表她真的懦弱,她只是向马媛媛示弱。 “想好了就说吧,不要试图骗我,谎话经不起查证!” 女孩点头道:“姐姐。我以前都是无知,做了一些傻事。不过生孩子应该是没问题的,不然我也不敢找人结婚不是。” 马媛媛叹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想,这女孩不是省油的灯。 “好吧。其实我不关心你能不能生孩子,这种事婚前检查一查就知道了。你的过去,我也不想知道。我问你,你对我弟弟是认真的吗?别告诉我你跟他是真爱,这话骗不到我。” 女孩叹息道:“我就是看他老实,觉得靠得住,没别的意思。” 马媛媛给气笑了:“老实本分?我的弟弟我还能不清楚,他不是老实,是傻,是蠢!” 女孩没敢接话,因为这是事实,她是属于玩够了找个老实人接盘的那种,不过她还算讲究,不是怀了别人的孩子找接盘侠,只是倦怠了,打算找个男人过下半辈子。至于说图钱,还真不是这个原因。她这些年也攒下了一些钱,她以前找的男人们年纪可能很大,出手都很阔绰,那些钱足够她轻轻松松过后半辈子了。 可谁能想到,找了个老实人,老实人竟然有个这么牛逼的姐姐,一看就不好惹。 马媛媛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打算认真跟马宝过一辈子吗?” 女孩点了点头:“那我结回婚,也不会想着要离啊。” 马媛媛道:“我的意思是,你不会结了婚,然后还在外边搞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吧。” 女孩道:“姐姐,不瞒你说。那些事儿我真的够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是被逼着,我真不想结婚,不想跟任何男人有瓜葛了。” 马媛媛冷笑:“你倒是实在。我不想纠正你的想法,不过有一点倒是不错,男人还真的是靠不住。只要你跟马宝踏踏实实过日子,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不会追究。但你以后如果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就别怪我没提前提醒过你。你要的房子我给你,至于要不要跟马宝结婚,你再考虑考虑。” 说完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女孩这才站起来,却没有离开,指了指桌上:“这表?” 马媛媛道:“你的了,算是我的见面礼吧!” 女孩一把抓起手表,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馆。 马媛媛沉思了片刻,她还真的不打算干涉这女孩跟弟弟的婚姻,这个时代,犯错误的女孩多了去了,她在这方面其实很开明,大概是见的多了,见怪不怪了。她只关心对方是不是认真的,是不是合适,她对这个女孩其实还算满意,对方有见识,够聪明,能骗的住马宝。对方也是打算沉下心过踏实日子的,至于是洗心革面也好,金盆洗手也罢,看起来没有重操旧业的打算。 只是指望这种女人对她的父母好,马媛媛不抱希望。看得出来,对方属于物质女孩,这种人都很现实,给足了好处,确实能装出一副孝顺的样子。可马媛媛不打算让父母继续跟马宝两口一起过了,父母在马宝身边就让她操不尽的心,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心思玲珑的女人,父母跟这两口在一起,吃亏倒不至于,自己恐怕会更累。因此她有了新的打算,决定把父母接走。 回到酒店,告诉父母自己很满意女孩,看得出对方是老实本分,能安心过日子的好姑娘,只要对方愿意结婚,就跟马宝一起去看房子去。父母这才放下了心,苍老笑容让人心酸。 一番折腾,过去了大半日,眼看着天渐渐黑了,马媛媛不敢耽搁,她儿子才是她最关心的,赶忙回到医院。 却发现弟弟早就不知所踪,只有王真真陪着儿子。 问过儿子,也不知道舅舅去了哪里。 儿子醒着,王真真却趴在床边睡觉,肩膀上还盖着半截被子,不用想是谁给盖得。 没吵醒王真真,马媛媛小声跟儿子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关心儿子吃饭了没有,吃饱了没有的话。 马宝虽然走了,但交代的事情基本也办完了,饭的事情不用马宝操心,都是马媛媛点好的,而且加了分量,儿子一个人加了三个人的份儿。 餐厅还是那个死贵死贵的餐厅,这倒不是马媛媛摆谱,或者在儿子同学面前装阔,这个时候,她还真没有这些特别的心思。之所以找那个餐厅,她也不是钱多的没处花,无非是因为省心。那个餐厅的老板,恰好是丈夫老叔的朋友,来前交代好了。 如果不是有关系,也没这么省心。因为那家餐厅,牛气的不行。每天就接待十个客人,而且不接受点餐,每天提供什么,完全看厨师,也就是老板的心情。价格死贵,单人固定五千块钱。当然有了朋友关系,一切都好商量,钱不在老叔这种人的考虑之内,能提供的方便却是买不来的。如果是普通客人,不管你多有钱,都得老老实实提前预约点餐,这家餐厅往往得提前两三个月排队才能吃到。可有关系,就可以随意了,不但可以点餐,还能外卖。 不过这些都不是马媛媛考虑的,是老叔的人情,她只是图方便。 既然儿子吃饱了,马媛媛也就没那么生气了。但还是走出去给弟弟打了一个电话。 此时弟弟正在一个出租屋内,接受另一个女人的盘问呢。 “晚晴,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骗你。我姐姐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就知道她在申城做生意,我就去跟她干了一年就被撵回来了。她以后干什么,又没跟我说过。” “马宝,你说良心话,我跟你处,是不是看上你的钱了?我跟你结婚,我也没要什么啊,就要个房子。你说人家谁结婚没房子?我过分吗?” “不过分,不过分。是不是我姐姐找你说什么了?不行我,我去找她!” 马宝恨恨道。 李晚晴叹道:“跟姐姐没关系。我是怨你,你干嘛骗我啊。你姐姐有钱,我又不图你家的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马宝道:“不是不告诉你,是我不知道。” 正说着,电话响了起来。 “姐姐,你跟晚晴说什么了?” 马宝一看是姐姐的电话,接起来就没好气。他真的很生气,今天好心在医院伺候她儿子呢,结果回头他女朋友打电话哭诉,他马上就赶了过来,过来就被一通数落。马宝怎能不生气。 李晚晴一看,脸色都变了,一把抢过手机。 马媛媛这边刚拨通电话,弟弟一通责备,马上回到:“我说什么问你女朋友去。我就是要问问,我之前让你干什么,我让你守在医院,你现在在哪里?” “姐姐啊,我是晚晴。您误会了,马宝不是故意离开的。是这样,他,他是回来接我的。说是他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让我过去跟他一起照顾外甥呢。” 看着女友对姐姐谄媚的态度,马宝在一旁得意洋洋,你怕我姐姐,我可不怕。 “不用了!” 马媛媛撂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李晚晴听到盲音,马上换了副面孔:“走,去医院!” 马宝愣到:“去医院干嘛?” 李晚晴道:“看你外甥啊。” 马宝不高兴:“我不去,我好容易进城见你了,我哪里都不去。” 说着躺在了李晚晴的床上。 李晚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想在我这里干什么?” 马宝嘿嘿笑着:“你说干什么啊?” 李晚晴哼道:“想都不要想,你不去啊,我一个人去。不过啊,咱俩的事儿,我看还得再考虑考虑。” 马宝没办法,苦恼道:“去去去,没说不去吗。” 马媛媛收起电话,匆匆往病房走,刚到房门口,却隐隐听到儿子跟同学在争论什么。 仔细一听,依然听不太清楚,可是几个字眼让她紧张起来。 儿子提到了逃跑,王真真则在反对。 明天就周一了,怎么治病就要有方案了,这时候儿子却还不想看病,还打算逃跑。 马媛媛藏在门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要是今晚儿子跑了,耽误了治疗,就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她已经对医院的效率忍耐到极限了,可她没有任何办法。按照医生的话,那些外科大夫,每天要动很多台手术,必须要休息好,还反问她如果休息不好给她儿子开刀,她敢让吗? 她还真不敢,因此对医生她完全没有办法,在商界她是女强人,在医院她就是弱者。 甚至在儿子面前,马媛媛都觉得自己是弱者了。这次回来,带着对儿子的亏欠之情,她处处纵容。加上儿子其实到现在,跟她也不是很亲热,显然十年的生疏的亲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暖热乎的。 强行不是办法,况且那小子又能吃,劲儿又大,她一个女人真的弄不住。如果他不是心甘情愿的治病,总是能闹出幺蛾子的。 靠在门外,马媛媛百结愁肠,无计可施。 还好,王真真那个姑娘确实懂事,分得清轻重,始终在劝说。马媛媛不知道王真真能否打消儿子逃跑的想法,她甚至不敢去打扰,一直躲在屋外。 甚至等到了弟弟马宝带着女友来医院。 “先别进去,你们来过来。” 此时医院的侧楼梯已经关闭,将两人拉到角落。 “马宝,今天晚上你跟我轮流守着,别让外甥给跑了!” 马媛媛交代起来。 马宝道:“他跑什么?” 马媛媛道:“害怕做手术。” 马宝道:“瞧这胆子!” 觉得自己男友不会说话,李晚晴马上接过来:“姐姐放心,今晚我跟马宝一起守着,您先回去休息。” 马媛媛当然不放心,她自己也得守着。 “守到明天就好了,大夫来把方案定了,我就放心了。” 李晚晴道:“那也不成啊。大夫定了方案,后面的事情还麻烦着呢,这都得您盯着。这守夜的活儿,还是我们来。” 马媛媛道:“你明天不上班了吗?” 李晚晴道:“上是要上的,不过不碍事,我可以请假。” 聪明人只要用心,说起话来确实让人听着舒服,只是马媛媛并不放心她。 “我今晚得守着。不然不踏实。你们现在这里待会儿,先别进去。我去看看情况。” 马媛媛这才进病房。她一进去,白立和王真真立马不说话了,可是马媛媛从王真真的神态上,看得出来,她的思想工作并不是特别成功。 王真真看到马媛媛回来,立马道:“阿姨。我得走了。” 她确实得走了,此时已经过了十点,路上还有一段时间,回去只能更晚。 马媛媛却更加焦虑,却没有任何留人的理由。她即了解女孩的性子,又了解这个年纪的一些情况。她们是住宿舍的,人多眼杂,彻夜不归,对一些坏女孩来说,可能不在乎,甚至作为叛逆的标志而得意。但是对于好孩子来说,压力是很大的,别人的背后言论就够让她们难过,另外宿舍里是有管理人员的,一夜不回去,也不好交代。 马媛媛叹道:“那阿姨送送你。” 王真真尽管拒绝,可马媛媛还是跟她一起出来了。 走出了病房门,马媛媛才拉住王真真。 “真真,你听阿姨说。阿姨知道你很为难,可是你知道白立一直不愿意做手术。这件事只有你能劝的住,你就当可怜可怜阿姨,再帮帮阿姨。等做了手术,阿姨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王真真用力摇头:“阿姨。可是我真的得回去了。要是不会去——” 王真真的语气中都带上了哭腔。 马媛媛向那头示意了一下,聪明的李晚晴立刻拉着马宝走进病房,去看着外甥去了。 “真真。白立的病他不知道,你是知道的。你就算不帮阿姨,你帮帮同学也好啊。阿姨你知道你这时候不会去,有麻烦。你放心,等过两天,不,明天,阿姨亲自陪你去学校,跟老师说清楚。” 王真真摇头更用力,她更着急了,这种事怎么能跟老师说呢,说出去她真的不能活了。让老师知道,他请假是为了陪护白立,还知道她夜里都不回去,这怎么解释啊。 马媛媛无计可施:“真真,你说,要怎么你才能留下。” 王真真沉默了许久,她也确实关心白立的病,一想到白立都要死了,她这时候都不陪,似乎又有些内疚,但一想到彻夜不归的后果,她又很害怕。 最后有些犹豫的说道:“其实不用跟老师说,只要宿管阿姨不管的话,就没事了。” 马媛媛找到了救星一样,一口答应:“那好。这些事阿姨来做。我给你们宿管打个电话行不行?” 王真真有些不确定:“应该行吧。” 马媛媛问道:“那你有电话号码没有?” “有。” 要了电话,马媛媛立马拨了过去。 “喂,您好。我是王真真同学的小姨,今天她来看我。这时间我看有些晚了,不是很放心她回去。想跟您请个假。啊,不行啊。要请假条,没问题,我明天让她回去补一个。这也不行,那如果路上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王真真听着马媛媛跟宿管请假,时而委婉,时而强横,把她的心听的都上上下下。 突然听道:“啊。要马媛媛接电话啊。可以,你跟她说。” 马媛媛把电话交给王真真。 王真真接过电话:“阿姨。是,是我小~姨。没有下次,好的,谢谢阿姨。” 马媛媛看到王真真红着脸,叹道:“不会骗人吧?” 王真真点头。 马媛媛笑道:“女孩子有时候还是要学会骗人的。好了跟阿姨进去吧。” 王真真答应留下,就帮了她大忙了,至于其他的,她并不关心。 看到王真真又回来了,儿子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马媛媛不由感叹,这男人真的是靠不住的玩意,脑子里只有女人。 却自行为一脸愁容的王真真解释起来:“儿子。天太晚了,真真一个人回去害怕。妈想着让她就在这里住一晚上,明早再走。你说咋样?” 白立当然没问题,嘴上道:“那,好吧。” 马媛媛忙活起来,取出折叠床。床边到墙边的距离,刚好也就放下一张床。她也没有多准备,谁能想到他儿子这么难缠,一个人根本就看不住呢。 “真真,你困了就先睡这里。” 王真真忙说自己不困。 马媛媛又对弟弟马宝道:“你们俩就先回去吧。” 马宝巴不得呢,连客气话都没有:“那,姐姐我们就先走了。” 马媛媛点头嗯了一声,跟着送出去,出了门马上拉住弟弟。 “马宝。今天你跟我轮流看着。你现在先送你女朋友回去,然后再回来。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马宝一副不乐意:“姐!这么多人呢,我就不用来了吧?” 李晚晴悄悄在马宝胳膊后面软肉上拧了一下。 “啊!你掐我干什么?” 李晚晴没理他,反而对马媛媛道:“姐姐放心。” 马媛媛跟李晚晴对视了一眼,俩人眼中都有意味深长的内容。 马媛媛领会了意思,对弟弟哼道:“那你就回去吧。” 只有马宝没有领会任何意思,还以为他姐姐放了他,兴高采烈的带着女朋友下楼。 马媛媛则认为,李晚晴肯定有法子让马宝一会儿赶过来。 她匆匆回到病房,发现王真真并没有睡觉,反而是坐在床边跟白立说话。 她不好催促,她巴不得这姑娘多给儿子做做思想工作呢。 可她是真困了,哈欠连连。儿子只有昨夜一夜没睡好,马媛媛可是这一个星期都没睡好了。 “阿姨,你困了,先睡会吧。” 马媛媛也不拒绝:“也好。阿姨躺会儿,一会换你。” 说着躺下,但却又不敢睡。虽然她最放心的是王真真,可万一王真真也劝不住,儿子趁她睡觉跑了,那就糟了。硬撑着过了半个小时,弟弟发来了一条信息,说自己到了。马媛媛立刻按照自己心里的计划,告诉弟弟说,让他就等在医院门口以防万一。在收到自己其他信息之前,不许他离开一步。 知道弟弟现在就守在医院唯一的门外,马媛媛这才放心下来,忍不住困意很快ju睡着了。 第二十七节 极尽又极远的钱 此时在医院大门口,正停着一辆价值数百万的进口豪车。 车上一男一女,男的带着不耐烦的神情。 “我说你图什么啊,你可以送你回去的,你偏不回去。你不回去吧,还不让我告诉她,就跟我在这守着,有什么意思。” 男人抱怨道。 女人娇嗔道:“我守着是尽我的心。我们俩现在又没结婚呢,我哪好意思献殷勤。” 男人道:“你该不会是巴结我姐吧?” 女人鄙视道:“那我还不巴巴的去告诉她。” 男人道:“也对。我感觉你好像怕我姐。” 女人委屈道:“当然怕了,你姐那么厉害。” “所以你悄悄跟我一起守夜,还不让她知道?” 女人马上改口道:“你还知道我是跟你一起守夜,我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吗!” 男人嘿嘿笑了。 男人道:“要是我姐明天知道你在字守了一夜,她就知道你有多好了。” 女人道:“我不求她感激我,我希望她不要反对我们俩的事情。” 男人哼道:“我们的事情,她凭什么管。” 女人奉承:“就是,你最厉害了。” 说着悄悄靠在男人肩膀上。 不一会儿,女人打起哈欠。 男人又抱怨:“你早回去不好,现在都睡成神仙了。这下子明天还咋上班。” 女人叹道:“只能请假了。” 男人道:“请假也好,明天我陪你玩去。” 女人道:“玩什么啊,请假就没奖金了。” 说着面带愁容。 男人安慰道:“没事。你的奖金才几个钱,我让我姐给你补上。” 女人没接话,靠在男人肩膀,抬起头,噘着嘴:“我想睡觉!” 男人大气道:“那你就在这睡!” 说着拍拍自己的肩膀。 女人乖巧的嗯了一声,又撒娇道:“那你不能睡,听到没有。你睡了我害怕!” 男人答应道:“不会的。” 女人这才满意的侧身抱紧女人的胳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蹭出一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起来。 男人低头就能看到领口张开后的风光,不由咽了口唾沫,他是一个没心事的人,做事情没什么耐心,可也不会急的如同今天这样,主要还是因为荷尔蒙分泌的过于旺盛,一整天都焦躁不安,此情此景他如何忍耐。 过了一会儿,看女人似乎熟睡,低声叫了两声也没见答应,男人的左臂悄悄伸过来。 从对方的领口伸了进去。 女人小声的嗯了一声,却继续装出一副睡熟的模样,任由男人的手在她的怀里肆意玩耍,只是她的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个得意地笑。 医院大楼上,一间病房内。 王真真坐在白立旁边,悄声的说着什么。 俩人现在的交谈,已经非常的从容了,一扫过去的娇羞。 说话的内容,也早就远离了逃跑和看病这个主题。 “我家就在西巷路口,左边第一家就是我家。” “那我知道,路过过一回。” “你们家有庄稼吗?” “有啊。” “我外婆家也有。我很小的时候去过一回。那是夏天,轮到晚上浇地。我跟我外公去了地里,水从渠里流进田里,那地面喳喳的响,就像喝水一样。我就在田里踩着,拖鞋陷进了泥里。我就干脆脱了鞋子,哇好舒服——” “为什么?” “脚丫子踩在土地上,那喝了水的泥沙很软,脚心温热温热的,又软又暖!” “哦!” “后来就倒霉了。” “咋了?” “我踩着踩着,觉得脚下疼,抬起来一看,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好长一条口子。在流血!” “啊?那应该是田里的瓦片,或者玻璃吧!” “是半个酒瓶子。你说田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因为农民要施肥啊,堆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有。” “啥是堆肥啊?” “就是粪堆,哎呀你别说这个了。” 切断了话题,半天有些接不上,女孩转移了话题:“你去过申城吗?” 白立摇摇头:“没去过。我妈在申城。” “你想去吗?” “不想!” “为啥啊?” “我去了,我爸咋办?” “你更爱你爸?” 女孩问道。 白立叹道:“也不是。就是我爸啥都没有,我妈啥都有。” “那你大学要去哪里读书?” “首都啊!这还用问,难道你不去首都?” “我不知道。” “这有啥不知道的。老师说了,首大和燕大你随便挑。” “那得看哪个学校的奖学金好考了。” “你要考奖学金吗?” “是啊。” “哦。” 白立想到女生家穷,不太敢说话了。 反倒是女孩不介意,大概是熟悉了,话说开了。 “没有奖学金的话,其实也没啥,放暑假我想去打工。” “打工,你会干啥啊?” “我去饭馆做服务员啊,我们村有朋友去做的。别看服务员不难做,钱挣得可不少呢。一个月好几千呢,我算过,高考过后,有将近两个月的假,我能攒五六千块钱。” “那么多钱。” “还不够呢。交学费可能刚刚够,不过我去了首都,周末可以打零工。还能做家教。希望我能考个好成绩吧。” “你成绩还不好?全国大学都随你挑了。” “那不一样。我说的好,是考状元!” 女生第一次表露出她的野心。 “很难考吗?” 白立疑问。 女孩哼道:“你当然不难了,老实说你只要发挥不失误,稳稳的状元。我不一定,我要发挥很好才行。” 白立嘿嘿笑道:“也不是了。我都考不过你。” 女孩道:“你才读了两年吗。其实我每次都怕考不过你。你到底咋学的,我高二的时候,很多题都不会做。” 作为尖子生,王真真也早就在高二,就读完了整个高中的所有课程。实验班的教学进度,跟普通班级是不一样的。他们整个高三,就是不能的模拟,强化,只为一件事做准备,那就是高考。 白立道:“我也不知道啊,老师教什么,我就学什么了。” 女孩哼了一声:“我原来读初中的时候,我们老师都说没有笨学生,只有懒学生。那时候我相信,后来进了城我就不信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有很多学生,跟我一样学习,有的还没有我用功,可他们成绩都比我好,我才知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你是在说我吗?” “不是你。其他同学。” “男的女的?” “男的!” “谁啊,是我们班的吗?” “不是。他高一很厉害,后来就不行了,高二分班考试,转到重点班去了。” “他叫啥名字啊,说不定我认识。” “你问这干什么,又不是一个人。” “几个人?” “好几个呢,他们都很厉害,就是不好好学习,有的后来就不行了。” 这时候床另一边睡觉的马媛媛翻了个身,俩人立刻不说话了。 马媛媛接着坐起来:“啊,我睡多久了。真真困了吧,过来躺一会儿。” 其实她早醒来了,也不是她小心眼,不肯换王真真,而是想听听俩孩子说什么,这是难得的机会。当发现儿子很长时间都不再说逃跑的事情后,她终于安心的可以醒了。 “阿姨,我不困,您睡吧。” 白立此时帮腔:“妈,人家不困!” 他只是单纯的想跟王真真说话。 马媛媛瞪了儿子一眼:“你懂什么,这么不会关心女同学,小心将来找不到媳妇。” 白立立刻脸色通红,“我,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王真真也通红了脸。 “快来睡会儿吧,这都大半夜了。” 马媛媛离开折叠床,穿上拖鞋走了过来。 王真真红着脸嗯了一声,跑去睡了。 看了时间,凌晨三点,这夜真长。 马媛媛接着发出了一条信息:“宝宝,你在下边吗?” 过了很一会儿,才有消息回复:“我在呢,姐姐,我办事,你放心吧。” 就是你办事才不放心。 马媛媛心里腹诽,甚至怀疑刚才弟弟都在睡觉,幸亏没发生什么意外。 “白立,你也早点睡。” 对儿子说了一句,继续发信息:“你睡会儿吧。有事我打你电话,电话铃声放到最大。” “知道了!” 车里的马宝愤愤的放下手机,回头却发现女朋友的姿势变了,手似乎不太好放进去了。 不用姐姐交代,马宝无所事事之下,很容易就睡着了,几乎头往后一靠,不久就打起了呼噜。 这呼噜声让李晚晴醒了过来,瞪了马宝一眼,哼了一声。 看看时间,正是半夜。 无所事事,她则拿出小镜子,开始补妆,她要无时无刻都美美的,女人打扮自己,如同武士擦拭战刀,是随时为战争做准备,这句行里某个前辈的话,她很赞同。 李晚晴没再睡觉,她心里的事情不比马媛媛少。 她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命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至少现在,她觉得她的好运气到了,在这关键时刻,她的战斗力是很强的。 没想到马宝还真是个宝。竟然有一个那么有钱的姐姐,只可惜只是姐姐,而不是他父母有钱。 马宝的姐姐到底有多少钱,这个问题李晚晴很感兴趣。 送给她的那只手表她在网上查过了,东西是无价的,因为市面上买不到,是限量款的顶级奢侈手表,即便从厂家买过来,也得上百万,可这种有价无市的珍品,往往会远超出厂价格,会被抄的很高,遇到真心喜欢的藏家,翻个几倍都有可能。 这也不意味着能从厂里直接买到原表的人就会发财,恰恰相反,能从厂家拿表的人,往往付出过无数个几百万,他们根本不在乎那点钱。只有成为厂家,准确来说,是欧洲某个古老城市,甚至乡村世代传承的某个小手工作坊的贵宾,才有资格买这种限量款。 这种东西,图的是一个地位,一个面子,得到手的人,基本上是不会卖的,送人的价值比卖出去更高。比如送给自己。 李晚晴这样想着,难免得意。 她又看了看这辆车,琢磨不出价格,又在手机上查起来,车子的价格就更说不好了,从几十万到几百万都有,看起来是同一牌子,只是型号不同,价格差别很大。李晚晴相信,马宝的姐姐不可能开最便宜的,看了看车里的装饰,她觉得即便不是顶配也差不离,不会小于百万这个价格。 她又想起今天跟马媛媛见面的场景,马媛媛一身装束,纵使她自认为见过世面,眼光不差,可马媛媛身上的大部分衣物她都看不出牌子来,但从质地上看得出来不便宜。 随手一块几百万的表就送人,车子上百万,身上的名牌估不上价格,这铁定是一富婆。而且很可能比她以前见过的大老板更富。 想着想着,李晚晴不是高兴,而是恼恨起来。马宝的姐姐越有钱,她就越郁闷。因为这些钱距离她似乎很近,却根本没机会得到。 如果马宝是一个她之前以为的穷光蛋,老实人,她嫁了也就嫁了,不后悔。可突然发现他有个亲戚是豪富,他却又沾不上,这就让李晚晴很不甘心了。这勾起了她心里的不服。 她从乡下走出去,开始是迫于无奈,见过了花花世界之后,她开始不服,凭什么有的人那么有钱,而她如此贫困。这种不服,会让革命者掀起革命的热情,但对于李晚晴这种人,只会让她们开始尝试突破道德底线。 她游走在道德的边缘,花费了十几年时间,浪费掉了几乎所有的青春,可到头来,她还是以失败告终,不得不灰溜溜的回到西北的老家。她心灰意冷,只想找个老实人嫁了,但这老实人却有个那么牛的姐姐,她心灰意冷的心顿时复燃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姐姐的钱,变成弟弟的钱呢? 李晚晴实在是想不出来。 李晚晴会对算计自己,这一点马媛媛并没有想过,因为不值得想。她知道李晚晴这种物质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也不会去想。一方面因为现在她根本顾不上,如同打盹的老虎一样,根本就不关心旁边草丛中的兔子会算计自己,就算这只老虎醒了,其实仍然不会去关心,老虎的世界里,本就没有兔子,如果有,那一定是在餐桌上。 马媛媛想的更多的是,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等待明日专家来定治疗和手术方案。 再难熬的夜,也会过去,马媛媛一直没睡,就坐在儿子床边,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一个盹,脖子闪了一下才醒来,此时已经天亮了。 早晨六点钟。 李晚晴走出病房,给马宝打了一个电话,刚说让马宝记得一会去取早饭,但立刻想起来可能会要抽血,医生允许之前,儿子不能吃早餐。 但儿子迟早要吃,想到儿子的胃口,马媛媛觉得他儿子一顿饭不吃,会饿疯的。 于是她又让马宝去指定的餐厅等着,让他先吃饭,等他的消息,这边能吃饭了,第一时间带早饭过来。 马宝对这个安排是不太满意的,他还迷糊着呢,谁还没点起床气了,在家里的话,他睡觉的时候,谁都不敢打扰他,准确的说是他父母不敢打扰他。 可现在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指着姐姐买房娶媳妇呢,他是为了爱情。 这样想着,马宝发动了汽车。 可一路上抱怨不止。 埋怨姐姐把儿子惯坏了,屁大点孩子,那么不听话,打一顿不就好了,大晚上的,一群人陪着,真当自己是王子了。 李晚晴在一旁安抚着,心里却想着,那还真就是一个王子。 等到了餐厅,马宝的怨念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因为他发现,李晚晴的兴致非常高。 惊呼这家餐厅的高档。 这家米其林三星李晚晴当然听说过,可她还真的没进来吃过。当她回到家乡,远离了南方的那些土豪朋友,也就远离了奢华的生活,但那种生活,她却念念不忘。 进餐厅,让自己带的女人满足,比自己满足其实更让男人满足。 这也是这种餐厅存在的意义,并不是让客人吃饱,至少不是肚皮吃饱,满足客人的心理比胃口在这种餐厅中更重要。 按照真正合理的逻辑来看,这种现象其实很不合理。 因为这种餐厅,菜品自不用说,用的原料都是一流的原料,甚至大多数都是从世界各地的产地直接空运过来的,保证新鲜,厨师也是最好的厨师,并且是带有某种偏执的厨师,他们对待食物,对待烹饪,甚至带着信仰的精神,不是在做菜,而是在制作艺术品。 但是来这种餐厅的,往往是为了在物质女孩面前炫耀的富家公子,他们往往并不在意吃的好坏,只在意吃的贵不贵,稀奇不稀奇,格调高不高。 因此这种餐厅,马媛媛那种人物不在意,马宝这种人物没钱进来,为由李晚晴这种女孩渴望。 结果最后,是最好、最新鲜的食材,在最好的厨师手中,用信仰的方式烹饪出来,成为艺术品一样的佳肴,最后被一些根本不在乎味道的食客糟蹋。 这种结果,对厨师,对食物,可能是最不好的归宿,但却是老板,是资本的最爱。 马宝带着李晚晴在这低调奢华的餐厅里吃的心满意足,不是因为美味,他不是美食家,他吃这里的美食当然也觉得好吃,可这种好吃带来的满足感,并不会比他在街边烤串更多,而是因为美色,因为满足了身旁美人的爱好而心理满足。 于是对姐姐打造赶她来取外卖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李晚晴是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美餐,她吃的其实也不是味道,吃的是哪一种感觉,那种吃出了身价,吃出了社会地位的感觉。 她虽然没有专门了解过这家餐厅,不知道这家餐厅往往需要排队几个月才能吃到,但她很清楚,这种餐厅绝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但当马宝拿着姐姐给的会员卡之后,直接就比服务员恭敬的带到了最好的包间。并一直在一旁伺候。 “服务生,怎么你们这里还可以打包啊?” 李晚晴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是一个让她很奇怪的事,因为据她了解,顶级餐厅往往一堆臭毛病臭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不能打包带走,而且预约时间一过立马取消,往往在这种餐厅吃饭,当不了什么上帝,反而是来受气的,可偏偏有钱人就是愿意吃这一套,将这些西方人带来的规矩当成绅士应该遵守的风度。 服务生笑道:“怎么可能呢?不过这位先生拿的是我们最高级的贵宾卡,是有一些特权的。” 李晚晴问道:“什么样的特权?” 服务生道:“所有!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李晚晴问道:“那如果我想在这里洗澡呢?” 服务生道:“当然可以,我们有职工浴室,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李晚晴又问:“那如果我想在这里唱K呢?” 服务生很耐心:“我们可以立刻安排,用最快的时间找到最专业的设备,帮您布置。” 李晚晴很震惊,她开始知道自己来是带饭的,以为是什么不起眼的小饭店,一听说是米其林三星,她有些惊讶,心想可能是某些不在乎脸面,只认钱的没品的大型餐厅。到了之后,发现是很小的,会员制的小餐厅后,才有了这些疑问。 问过之后,她确认,并不是这里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只是客人太牛了,牛到规矩不由餐厅来定,改由客人来定了。 最后她疑惑道:“那这样的贵宾卡,消费多少才能办呢?” 服务生摇头道:“这不是钱的事情。您带来的这种卡,我们发出去总共不到十张,都是一些我们老板早年的朋友,或者对他十分重要的人。” 李晚晴道:“你们老板在店里吗?我们能有幸认识一下吗?” 服务生遗憾道:“不巧。我们老板今天不在。事实上我们老板不常来,得看他心情。有时候他会来这里做一天厨师。” 李晚晴很遗憾:“看来这张会员卡也不是万能的啊,我以为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呢。” 服务生觉得自己似乎违背了管理法则,十分歉意:“抱歉。我可以去帮您问问老板。” 李晚晴确实是有心结识这种有钱人的,她擅长这些,她过去也不是单纯的花瓶。 服务生不久又回来了,带了一个经理模样的人。 “尊贵的客人,十分抱歉,您提的要求我们暂时办不到。我们老板联系不上。他是一个十分性情的人,电话打不通的话,没人找得到他。也许这时候在野山上吹风,也许在海上漂流。性质来了,他可能一大早坐飞机去欧洲喝一杯咖啡,然后又飞回来。” 李晚晴呵呵笑着:“你们老板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你刚才说暂时做不到,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可以啊。” 经理点头道:“如果您坚持的话,方便给我们留个联络方式,我们老板来的时候,我可以通知您,如果您那时候还愿意见我们老板的话。” 李晚晴笑道:“当然。” 她从手袋里掏了一张名片。 经理恭敬的接过,然后拱手递过来一本书:“为了表示我们对您的歉意,送您一本书。这是我们老板亲自写的,有出版社开出一千万的版税买断我们老板都没同意。他就自己花钱印了十几本,只送朋友。” 李晚晴满意的接过来,看了看书名,《世界是真的吗?》 “不错的书名!” 李晚晴称赞道,随手装进了自己的手袋,其实她真正想的是奇怪的书名。 服务生和经理都走出去后,一旁呆滞的马宝奇怪的问道: “你要见他们老板干什么?” 听出男朋友口气中的醋意,李晚晴娇嗔道:“哎呀,人家是想着,认识他们老板以后,说不定会给我们打折的吗。” “是吗?” 马宝不太相信。 刚才女友跟服务生以及经理对话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那种气质,那种姿态,他从没见过,不过他却很痴迷那种姿态,感觉很迷人。于是也不追究了。 只是不服气的说道:“你以后想吃了,我天天带你来,我请客!” 李晚晴忙道:“嗯嗯,你对我最好了。” 心里却想着,你一个穷小子,卖血也请的起我天天在这里吃饭。 第二十八节 这明明就是误诊 俩人吃过早餐,就在餐厅里待着。 包间靠着窗边,景色不错,因为这个地段正好就在这座古城的最中心,楼层不高,因为法规不允许周边的建筑高过城市中心的标志古建筑钟楼,坐在窗边,刚好就能看到那座上千年历史的古老钟楼。 无数黑色的影子在钟楼的晨曦中飞来飞去,那是寄居在钟楼里的一群燕子,这种燕子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楼燕。在这昂贵的,人都住不起的地段,它们却能自由自在的飞翔。管理钟楼的部门,不但不会赶走这些燕子,反而立法保护他们,因为它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几百年,它们是钟楼的一部分。 不是因为它们本事强,也不是因为它们功劳大,只因为它们生的好,因为它们的祖先在这里筑了巢,所以它们就是楼燕,而寻常百姓家的燕子,就只能是泥燕,别说受法律保护,哪个调皮的孩子,玩耍的挑破它们的窝,它们的子孙就会掉下来摔死,绝不会有人在意。 燕子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生于富贵之家,就是公子王孙,而像她这种生在穷苦人家的孩子,就如同那生在寻常百姓家的泥燕,任由风吹雨打,没人会在意。 可只要那泥燕飞入钟楼之上,立马就能摇身一变,变成了楼燕,身价不同。 自己这只寻常百姓家的泥燕,能飞到王谢堂前吗? 想着,李晚晴深深的望了马宝一眼。 玩着手机的马宝突然手机闪烁凤鸣,接着马宝一喜:“好了,终于可以走了!” 叫过服务生,让做好几份早餐,他们要带走。 带着早餐返回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早餐成了午餐。 在病房门口碰到了马媛媛,李晚晴远远听到马媛媛在跟一个保洁阿姨谈职业陪护的事。 “姐,早餐买来了。” 马宝招呼道。 李晚晴则是一副关切神色道:“姐,医生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 “怎么说?哪天做手术?” “确定在后天,早上做了一些检查,下午结果出来,明早医院说要专家会诊一下。” 马媛媛随口答道。 旁边的保洁,指了指楼道那头。 马媛媛笑道:“大姐,那你忙。就按你说的,今天就让人来。” 李晚晴问道:“姐,是要请陪护吗?” 马媛媛点点头。 李晚晴又道:“让外人来看护哪里能放心啊,不然我请个假。” 马媛媛摇摇头,接过弟弟手里的早餐。 “刚才那阿姨给介绍了一个去年退休的专业护士,手术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请一个专业的人更放心。” 几人说着就走进了病房。 白立依然饿虎扑食一般见了食物就没了命,吃起来旁若无人。 旁边的王真真却没有吃,她有些无精打采,询问道:“阿姨,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马媛媛这次真的找不到留人的理由,强留,就显得不讲理了。 叹了口气:“昨晚你也累着了。回去好好休息。让白立舅舅送你回去。” “不用了!” 王真真推辞。 马媛媛强势惯了:“就这样。阿姨送你们出去。” 一边推了一下马宝,一边拎着食品袋。 一直送到病房门口。 看到马宝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马媛媛颇为无奈道:“你不是要买车吗,忙完这阵,姐的车你直接开走。” 马宝眉头一喜,接着拒绝道:“不,我要新车。” 马媛媛道:“行给你买新车。” 马宝继续讲条件:“我要那款暴龙大越野。” 马媛媛点头答应。 李晚晴虽然人不在跟前,两只耳朵却听了个仔细,心里暗骂马宝是蠢货,竟然不要他姐那辆车,要什么新车! 马媛媛然后将早餐递给王真真:“阿姨就不送你了,回去吃了饭再睡觉。” 第一次接受马媛媛的晚餐的时候,王真真是说不出的别扭,可一旦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变得自然起来了。 人心里仿佛天然有很多道线,当突破一道线的时候,回头一看那道线就再也找不到了。因此当一次次道德底线被突破后,往往道德就很难重建起来,所以人们本能的将那些做过错事、坏事、恶事的人一竿子打死,给他们定性。有些人当做过一次坏事之后,就只能当一辈子坏人,很难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王真真突破的这道线,当然没有道德底线那么严重,她突破的不过是过度的敏感和自卑,当突破完了,反而是一种成长。 回到病房,白立吃完饭已经睡了,儿子贪吃,嗜睡,这种情况这几天越来越严重,马媛媛问过医生,医生没有明确的答案,猜测是疾病引起的,中医叫体虚,西医不讲这些,一般认定是由于营养不良引起的疲劳,这种疲劳本身也是癌症的征兆之一。至于暴饮暴食,医生不建议吃的太多,因为现在摄入身体的营养,间接的在帮助肿瘤生长,肿瘤对营养的掠夺能力,远胜正常细胞。 话虽如此,但让马媛媛去控制儿子的饮食,她实在做不到。好在就要做手术了,取了瘤子,应该就好了。她这些想着,也这么安慰着自己。 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李晚晴在悄悄帮儿子掖被子。 明知道李晚晴这种人,做任何事情都带有目的性,但马媛媛还是本能的生出好感。人就是这种动物,真当那些溜须拍马的行为,领导看不出来吗,领导心里明白的很,问题是大家都知道溜须拍马,有的人愿意付出,有的人只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讽刺溜须拍马的行为。最后只能嫉恨那些溜须拍马的行动派不断升迁。 “听马宝说,你昨晚没回去?” 马媛媛对李晚晴说了一声。 李晚晴转过身来笑道:“这不是应该的吗,马宝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马媛媛点了点头,其实她何尝放心。要不是实在没有可靠的人用,昨天她那么焦虑,是不可能让马宝那么一个不靠谱的弟弟帮忙守夜的。 儿子睡的很熟,马媛媛的忧虑却始终存在,这小子还会不会想着跑? 王真真那个女孩确实起到了很大的安抚作用,这一点马媛媛非常感激,可如果儿子醒来后,王真真不再跟前,是不是又会生出逃跑的念头,眼看着这两天就要做手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她都要崩溃了。 越是这么想,马媛媛就越是担心,而且她觉得自己这种担心很有道理,她始终认为儿子之所以想逃是因为害怕。她能理解这种害怕,当年她生孩子的时候,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也是怕的要死,她是个大人,儿子才是个孩子,没道理不怕。越是接近手术,只会更怕,昨天想逃跑,今天没道理不会生出这种念头。 左思右想,却没有办法。 “姐,您不要太担心了,这医院的水平很高的。” 李晚晴将马媛媛的焦虑看在眼里,安慰起来。 马媛媛点了一下头,看到李晚晴,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晚晴。姐有个想法,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姐,您跟我还客气什么。” 接着马媛媛吧啦吧啦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卡里有一点钱,多少我忘记了,应该够。你先拿去用!” 最后塞了一张卡给李晚晴。 李晚晴推让:“姐,我有钱。” 马媛媛道:“行了,拿着吧。” 李晚晴的这才接过,心里不太舒服,她始终感觉到马媛媛看不起她。 马宝十二点多才送人回来,然后就不想在医院待了,因为今天李晚晴请了假,他想带着李晚晴出去玩。 不等马媛媛发火,李晚晴就使了个颜色:“姐,刚好我们出去把事儿办了,两点前我们一定回来。” 下午两点,医生上班,那时候检查结果也该出来了,那时候会很忙,需要人。 马媛媛点了点头:“去吧。” 马宝觉得自己要疯了,刚从太真寺那边回来,现在又要去,自己女朋友要去。 马宝可以给姐姐发脾气,生气,撂挑子,但对女朋友就没办法了,女朋友眼泪吧擦的样子,让他只能屈服。 马媛媛在路边买了几样礼品,车子开到宿舍前,俩人大包小包的带了进去。 礼物是给宿舍管理带的,一个中年妇人。 “阿姨,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我是王真真的小姨,昨天给您请假呢,其实另有内情。” 中年妇人并不是很愿意受礼物,这传出去不好听。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王真真的小姨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 “真真病了?” 小姨告诉阿姨一个内情。 “是啊。昨天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跟您解释,说话有些冲撞,您别介意。实在是心里着急。” “什么病啊?严不严重?” 阿姨问道。 小姨叹息:“是女人的病,那里长了点东西。这孩子一直在外边住宿,一个人不注意卫生。出了问题,也不跟家人说。结果现在严重了!” 这话让阿姨不免有些敏感,这些住宿在外的孩子,出了问题,家长如果找上学校麻烦,她也要跟着吃干系。这些年,孩子金贵着呢,多大的事情都可能闹得出来。 “那你们来是?” 阿姨问道。 “是这样的。这几天做了好些检查,下午结果就要出来了。想带孩子去会诊一下。” 小姨回答。 “可是这不刚才送回来?” 阿姨奇怪。 “可不是吗。这孩子太犟了,死活不住医院,说明天要上学。逼得没办法,才给送回来的。可医院刚才说会诊最好要孩子在场,他们的专家来了,想当面看看。这不是为了孩子好吗,我们也只能在来接她了。” 小姨一脸苦涩。 阿姨心生同情:“也真是为难你们了。这孩子病了,急的都是家长。她父母没来吗?” 小姨道:“唉。农村孩子,我姐姐也不容易,家里活忙,有些事我这个做小姨的,该管就管了。” 宿舍管理员虽然心里始终有些奇怪,可又找不出理由来。眼前这对陌生人,怎么看都像是一副热心肠的亲戚,这年头亲戚也不太靠得住了,这样的好亲戚还是很让人敬佩的。 加上她刚才明明看到那男的把王真真送回来的,回来后王真真也在这里补办了手续,也明确说昨天是请假在小姨家。这一切都符合逻辑,突兀的是,小姨今天来说是孩子病了。 “她的病,她还不知道吧?” 阿姨如此猜测。 小姨道:“可不是吗!没敢告诉她,怕孩子害怕。” 阿姨感叹:“这也是。” 小姨道:“那现在,我们可以接她走了?” 阿姨摇头:“这事还得跟学校请假,他们班主任同意,我就没问题了。” 接着小姨管宿管要了班主任电话,电话里讲了起来。 给班主任解释说得了女人的病,班主任就没有多问,班主任最担心的是,看病需要多少时间,今年可就要高考了。小姨一副为难的表示暂时说不好,要做一个手术,什么时候能回学校,得看恢复情况。 然后解释了一下没告诉孩子实情,现在要带孩子去找专家会诊,将情况渲染的相当严重,搞的班主任也不敢阻拦。班主任只是跟宿管确认了一下情况属实,又要求王真真一会给他发个请假的信息,手续可以以后来办。 接着就在宿管这里办理接人手续,填了一些登记表,签了字。 “还要压身份证?” 在一旁的马宝有些不耐烦了,一边填表的女朋友让他拿身份证,他立刻借机发火。 李晚晴赶紧将他拉开,推到门口。 回头对阿姨歉意笑道:“她姨夫不太想管,我,唉!” 阿姨点点头,表示理解。 “都是女人,都不容易。” 阿姨叹道。 李晚晴压了自己的身份证:“那我去了,在那个宿舍来着?” “最里边那间。我带你去开门。” 阿姨热心的走出办公室带着李晚晴到宿舍,并用备用的钥匙打开了房门,这才离开。 回来看到门口抽烟,一脸不耐烦的小姨夫,阿姨心中不由鄙夷:“一个大男人,呸!” 这边李晚晴看到正在熟睡的王真真,并没有马上叫醒她,而是在宿舍里忙碌了一阵。 她颇有些艳羡这个女孩,看着也不漂亮啊,竟能傍上小王子。不过也没有太嫉妒,在她看来,这个年纪的感情,太易碎了。这个年纪的男孩,比他们长大长成混蛋后其实更混蛋。至少长大后的混蛋心里清楚自己只是玩玩,这个年纪的小混蛋们却以为自己是爱情,玩弄了女孩更心安理得。 收拾的差不多了,至少表面上明显可以看出收拾过的样子,这时候李晚晴才叫醒王真真。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李晚晴,熟悉和温柔的脸让王真真并没有受到惊吓。 不过王真真还是思索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该对对方的称呼:“阿姨!” 李晚晴笑道:“别叫我阿姨,叫我小姨吧,不然可把我叫老了。” 王真真改口:“小姨!” 王真真清醒过来,随即发现桌子整齐,她和同学的散乱书本都放的整整齐齐,一杯热水正冒着气,地面上还有水迹。 小姨解释道:“刚才看你睡的香,没忍心叫你。看你这里有些乱,随手收拾一下。” 王真真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小姨了。” 女生宿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整洁,女孩子爱干净,确实比男孩子强一些,但这种集体宿舍,总有特殊的情况,她们自己小窝往往收拾的干干净净,可公共的部分,往往就要差一些了。比如打扫公共卫生,明明说好轮流做,总有人偷懒,久而久之都没那么认真了。 “不用跟小姨客气。你还睡不?” “小姨,你是有什么事吗?” 王真真问道。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心里也关心。 小姨这才道:“是这样的。你知道白立的病,今天下午就要会诊了。要是结果不好,他妈妈怕他受不住。你看你能不能去陪陪他,有你在,他心里会好一点。” 王真真心里其实已经想去了,但还是有为难的地方:“可是我还没请假。” 小姨道:“都怪小姨,没跟你商量。刚才啊,看你睡着,就先给学校和宿舍请假了。” “啊!” 王真真小小的惊叹了一下,她这下就没有不去的理由了。 而且她确实是真想去。 接下来的事情,都在李晚晴的安排下进行,王真真按照李晚晴的说法,给班主任发了一个请假信息,换了衣服,出去跟宿管打了招呼,然后就坐车离开了。 去的却不是医院,而是市中心的百货大楼。 在王真真百般抗拒之下,大包小包买了好几身衣服。最后在两点钟前,赶回了医院。 白立还在睡觉,马媛媛则如热锅上的蚂蚁医院,在病房里转着圈。 人终于到了,拜托王真真留在病房里,同时勒令马宝一步都不准离开。 马媛媛亲自跑去取一份份检查报告,结果出来后,她自己一边仔仔细细的阅读,一边跑步朝着医生办公室跑去。 检查做的很详细,有全身,有局部,是为手术做最后的准备。但是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显示正常。 结果交给主治医师后,医生看过后,神色凝重,一言不发,表示他们要讨论一下。 医生让马媛媛回病房等,可她一直等在医生办公室外。 等了一刻钟左右,十几个白大褂鱼贯而出,除了熟悉的主治医生外,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 主治医生招呼了一下马媛媛,一起去了白立的病房,十个人白大褂里外围着白立。 连马媛媛这个亲妈就被排除在外面,只能仔细去听他们说什么。 老医生发问,主治医生回答。 “今天早上查体的时候,就没有发现明显的肿块体征。” “血液检测呢?” “异常DNA依然存在,但典型标志物并没有出现。” “异常DNA?做过基因检测吗?” “家属同意,做的是最全面的。不过结果最快得明天了。” “你一会催一下,如果结果出来,马上送来。” 老医生检查了白立的身体,摸了很久,然后招呼大家离开。 马媛媛追着问结果,老医生只安抚他不要急,还得等结果。 上周等到现在,以为能做手术,一直说要等检查结果定方案,检查结果出来了,呼啦啦来一堆人看过后,说还得等。 这种阵仗让马媛媛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忍不住要往不好的地方想。 追着医生一直到办公室,主治医生将她劝回病房,告诉她要相信医学,要相信医生,医生跟家属一样着急。医生办公室又关上了门,马媛媛甚至趴在门缝偷听,听不到声音,可门缝望去,可以看到医生们聚在黑光灯前看底片,那底片正是白立的检查底片。这意味着医生们还在讨论白立的病情,这让马媛媛即着急又不敢去打扰。 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医生出来,马媛媛又返回病房。 李晚晴马上安抚她,希望她不要着急,两个女人的手握在一起。 李晚晴感到马媛媛的手都在抖,而触手可及的她的肌肤,是那么的粗糙,完全不像是一个富婆的手,更像是一个农妇的手,粗糙而有力。相比之下,李晚晴的手是那么的细腻。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一个小护士送来了一张检查报告。 正是医院等的,最后那张基因检测结果,这是上周就送检的。不过不是在医院做,而是在医科大学做,价格十分昂贵,最完整的检测需要三万多。 拿到结果后,马媛媛一边看着,一边匆匆往医生办公室跑去。但一个医生都不加了,返回旁边护士台询问。护士只能回答每个医生都很忙,这个时间点要么去坐诊,要么就是去做手术了。询问还会不会回来,护士也说不准,但大概率不会回来了。 马媛媛没有傻等的习惯,他立刻给主治医生打电话,电话倒是打通了。告诉对方检查结果出来了,问他们能不能来看看。医生说教授不在,最快得等明天了。等教授看过,他才能下结论。 马媛媛拿着检查报告,许多的化学符号她也看不懂,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但上面一项项异常的结论,让她无比心慌。死缠着医生念了几个结论,医生让她拍张照片发过去。照片发过去了,但却迟迟没有回音。 马媛媛又打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无助,焦虑,急躁。 马媛媛拿着检查报告的手不断颤抖,她此时还不敢进病房,怕儿子看出端倪。 检查报告是一本印刷精美的册子,一共六页,一行行化学符号排列下来,后面显示着结论,但结论只有标蓝的“正常”和标红的“异常”,看到一条条标红的异常,让马媛媛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实在想不到办法,他突然想到了老叔那个教授朋友,那也是一个老专家。 于是给老教授打了电话。 焦虑之下,语速很快,老教授却没听明白,最后请他将所有的检查结果带去他家,他帮忙看看。 马媛媛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马上返回病房,儿子已经醒了,跟王真真小声聊天,看样子状态很稳定,弟弟马宝则在床边跟女朋友打情骂俏。 唯一焦急的就只有马媛媛一人。 她故作正常,也不干涉其他人,从床底下找出了这几天来的所有检查结果和扫描底片。 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然后告诉她说有点事出去一下。 交代弟弟一步不能离开医院,直到她回来。 接着要了车钥匙,匆匆离开医院,奔着教授家开去。 老教授穿着拖鞋,带着老花眼镜,就在自家的日光灯下看了两眼底片,接着翻看了一遍其他检查结果。 脸色马上拉下来。 马媛媛紧张的问道:“教授,咋样?” 只见教授恨恨道:“这明明是误诊!” “啊!” 这个转折让马媛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第二十九节 马媛媛大闹医院 马媛媛不敢相信:“教授,怎么会呢。那可是空军医院!” 马媛媛是不太相信误诊的说法的。 教授脸色更加不好:“空军医院咋了,那些人最王八蛋了。” 教授并不是空军医院的,而是另一座同级别但名气上差空军医院一头的医院退休的专家,或许因此而对空军医院的同僚有些偏见。 马媛媛请求道:“教授。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她刚才发现教授只是随意的看了几眼,就下了误诊的结论,担心教授有些疏忽。 老教授发了脾气:“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去找他们看去啊。” 马媛媛连忙道歉,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教授的脾气也缓和了一些,从医一生,他很理解病人家属的感受,只是退休后的日子,他过的并不舒心,突然放下了一生的事业,并不意味着是放下了负担,也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你看看,这检测报告什么意思?” 说着教授指着最后那张基因检测报告,那一项项异常。 “这根本就不是人的基因,更离谱的你看看这个,这是典型的植物基因!” 马媛媛彻底傻了,检测是从他儿子身上抽取的血液做的,怎么会出现植物基因? “怎么会这样呢?” 老教授愤愤不平:“这很明显,是送检血样污染了啊!不然能做出这种结果?这不单单是疏忽,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接着马媛媛又详细跟教授交流了一些情况,教授一边询问,一边解释。 让马媛媛彻底相信这是一起医疗事故,是这种等级的医院不该有的疏忽,又一想到这些日子,医院医生不时流露的对她的不耐烦,让她对这家医院的职业道德十分愤怒。 马媛媛告诉老教授,最开始儿子说有条虫子钻进了手臂,她没相信。儿子说开始只是手臂肿了起来,最后肿块上移,最后消失了。 老教授的解释说,这有可能是寄生虫,或者某种特殊的虫子引起的。虫子钻入人体后,引起发炎,所以肿了起来,最多是一个囊肿。但被医院诊断成了血管瘤。肿块之所以会移动,老教授认为是虫子钻入了血管,引起血管发炎肿胀。发炎往往是人体免疫系统对异物入侵的正常反应,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后来肿块消失,应该说免疫系统杀死,并清除了虫子所致。 马媛媛很确信,老教授的解释更合理,医院一次次让她等结果,这明显是敷衍。 对老教授千恩万谢之后,怒气冲冲的返回医院。 径直闯进医生办公室,冲着值班医生就一通邪火,她委屈、恐惧、焦虑了这么多天,到头来是医院的误诊,她承受的压力有多大,现在的火气就有多大。 值班医生显然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并不争辩,也不跟马媛媛解释,一个个先离开办公室,接着保安上来了。 保安也不敢动手,跟马媛媛吵了半天。 病人、家属纷纷围观,让事情变得有些不可收拾起来。 很快医院领导也被惊动了,虽然是下班时间,相关医生们还是回到了医院。 一个副院长,也就是今天见过的那个老医生,主治医生俩人,将马媛媛请进值班室,希望她可以心平气和的沟通,不要闹得动静太大,这里毕竟是医院。 马媛媛得理不饶人,拿出基因检测结果,指着一项项异常指标。 “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体内还长了植物基因?他是植物人啊?” 显然马媛媛是有备而来。 副院长也很纳闷,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只能是送检过程出现了污染,这怎么都算是医院的责任,送检程序不够严格,或者其他人为因素影响。 “这位家属,你听我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么闹,解决不了问题。” “解决问题?解决什么问题,我就不想解决问题!” 马媛媛就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她就是来发泄的,她奋斗了这么多年,得到了她的地位,可这么多天在医院装孙子,她早就不舒服了。结果到头来他们误诊了,误诊了还那么理直气壮的折腾她,这气她受不过。 “家属。你要理解,医生的心跟你是一样的,都是抱着为病人负责的态度。” 主治医生道。 这话更让马媛媛来气,医者父母心这话她听多了,也信了,也确实尊敬这些白衣天使,可这几天她在医院,她丝毫没有感受到医生的父母心,她处处感受到的是无助和冷漠,从医生冰冷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跟她一样的急切。 “为病人负责?呵呵,负责到误诊了?” 副院长道:“家属。这不是误诊,初步的检查结果确实显示是一个血管瘤。这种结果你拿到任何专业医院,都会做这样的判断的。” 马媛媛哼道:“那瘤子呢?飞了?” 副院长道:“确实有一些特殊的例子,有病人患癌后不治自愈的。但这种个案说明不了什么,我们有一千一万例准确的案例证明,偶尔出现一个反例,是不能作为依据的。” 主治医生接话道:“这其实也是好事。没病您应该高兴才对。” 马媛媛哼道:“我高不高兴那是我的态度,而不该是你们的态度!” 说白了,她最不满的就是医院对待病人的态度。 副院长叹道:“那你说怎么办吧,你提要求吧,如果我们可以承担,我们愿意赔偿。” 马媛媛哼道:“别跟我来这套,我还就不要赔偿了,你们等着我的律师信吧,咱们法庭见!” 说完甩手离开,她要的是一个公道。 回到病房后,看到儿子的模样,马媛媛越看越不觉得有病。而前两天,是怎么看都觉得有病。现在想想,儿子能吃能睡,力气又大,人又精神,这怎么像有病的样子?医院还说这就是征兆,狗屁! 发了一通火,心情就好多了,看到儿子的样子,心情就更好了。 “好了。不用做手术了。” 将好消息马上告诉儿子。 白立一愣:“不做了?” 马媛媛道:“不做了。病好了!” 白立笑道:“那我可以回去了?” 马媛媛道:“回,现在就回,这鬼地方,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说着忙碌起来,收拾东西,李晚晴在一旁帮手。 很快一个小护士进了病房,询问二床家属办出院的事情,护士会给出院病人做一些程序上的讲解。 小护士这一问,马媛媛顿时不动了。 “这么急着催我们走啊,唉,我们还就不走了!” 说着扔下手里的东西,也不收拾了。 走了还不便宜医院了,她必须要一个说法。 小护士很委屈,她是按照正常程序做事的,跟她没关系。 马媛媛很讲道理,对小护士道:“闺女,我不是冲你。你们这些学生挺好的,阿姨还要感谢你们呢。” 医院既有老护士,也有一群卫校实习的小护士,往往是这些没什么经验的小护士,干的活儿最多,态度也最好。老护士就没那么多耐心了,当然大多数还是好的,只是个别人,比如那个护士长,马媛媛背后称她死人脸。 小护士走后,马媛媛担心儿子委屈:“儿子,我们在住一晚。讨个说法!” 儿子还算通情达理,嗯了一声,并没有特别委屈。 这时候女同学王真真说话了:“阿姨。白立的病好了,那我就回去了。” 马媛媛没想那么多,笑道:“好。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回头等阿姨事情忙完了,好好谢谢你!让他舅舅送你回去,不要推辞了!” 说完招呼马宝送人,送完人就不用来了。 马宝巴不得离开医院呢。 强拉着李晚晴就走。 病房顿时空了不少,临床的病人中午出院,现在就剩她母子俩。 此时白立的情绪却突然有些不对了,生起了闷气。 马媛媛一琢磨,明白了过来,这小子愿意留下,是因为王真真在,王真真走了,他就不高兴了。 这一夜过的就轻松多了,马媛媛很早就睡了,一睡就到了天亮。 大早上,医生没来,护士没来,来了一个人。 “嫂子!” “昭昭啊。” 来人是孟昭,上回他来看过一回,不过是临时起意。村里有村里的人情,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谁病了,往往有一些固定的礼仪。今天早上,他就买了一点水果来探望。 “悄悄,嫂子还说去看你呢,还没去,你到来了。真是的!” 孟昭道:“不用那么客气。我平时不住院。你儿子咋样了?” 一提这个马媛媛就来气,吧啦吧啦好一番诉苦。 孟昭道:“误诊了?也不是坏事,没病就好!” 孟昭还盼望医生某天突然告诉自己,他的病是误诊呢,虽然有些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味道,他愿意受这种虐。 马媛媛叹了口气:“什么好事,本来我们就没病,从头到尾都是医院折腾的。” 待了一会儿,护士、医生纷纷来了,而且是专程来这里的。 副院长大概想好了对策,态度很诚恳。 “马女士。我们实在是抱歉,这件事呢,我们有疏忽的地方。我们愿意负责,但是呢,医院病床紧张,既然您儿子现在没事了,您看能不能先把出院办了?” 马媛媛冷哼一声:“没个说法,我们是不会走的。” 副院长继续道:“这是当然。我们的疏忽我们承认。事后我们可以继续协商,是赔偿也好。还是其他,都有程序。这也不是我个人的事情。” 孟昭算是看明白了,马媛媛不服气,医院怕医闹,想息事宁人。医院也不怕赔钱,钱不是某一个人的,主要是闹起来名声不好,媒体又一报告,领导马上责罚,那才麻烦。 见马媛媛不表态,副院长继续合生和气道:“那您就先考虑一下,你考虑好了,随时给宋医生打电话。” 接着副院长看向孟昭:“孟队长也在这里啊,我正要去你那边呢。就在这说了吧。你的情况呢,目前是比较理想的。今天在观察一天,做个检查,结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好。谢谢教授了。” 这个消息让孟昭挺高兴的,这段时间的保守治疗,效果比预料中更好,周五的时候,检查过一次,基本指标正常。 医生走后,马媛媛才问起孟昭的病:“你的病好了?” 孟昭笑道:“不算全好。” 马媛媛道:“能出院就好了。别人都传的很邪乎,嫂子还以为……” 话说半截。 孟昭叹道:“还以为我要死了。暂时看来,还死不了。” 马媛媛叹道:“没事就后。这年头啊,啥都不怕,就怕得个啥病。” 孟昭点头,白立还没睡醒,他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那嫂子我就先走了,还得去打针呢。” 马媛媛点点头:“你忙你的。唉,对了。你是警察,你说说嫂子这事该咋办?你懂法,你说嫂子要不要出院?” 孟昭道:“从程序上来说呢。出不出院其实没什么区别。医院是公共部门,有相关的规矩约束。不是谁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其实也赔不了多少钱,这种误诊,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法律不支持太多的赔偿。除非——” “除非什么?” 孟昭其实不想说的。 “除非闹一下。闹一闹确实能多拿一些,惊动了能做决定的领导层,会愿意息事宁人,拿出额外的补偿。不过这种事,我不支持,也不反对。” 说完就要走。 马媛媛站起来送他,嗔怪道:“你把嫂子当什么人了,嫂子是那不讲理的人吗。嫂子就为了要一个说法,不是为了要钱。” 孟昭点着头。心里却真的认为马媛媛就是这种人,马媛媛一走十年,孟昭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以前。确实认为她就是那种刁钻泼辣,蛮横无理的人。无理尚且闹三分,有理怎能轻饶人? 这也是他犯了一些普遍性的错误,将人一竿子打死,人是会变的。监狱里出来的犯人,绝大多数都还变老实了呢。不过一般也没人愿意相信他们会重新成为好人,因此孟昭潜意识认为马媛媛依然是那个为了针头线脑尺寸之地跟邻里之间撒泼打滚的马媛媛。 不过孟昭显然狗眼看人低了。 马媛媛收拾好了东西,很快再次走到了医生办公室,向医院提了几个要求。 “第一,医院必须给我一个说法。第二,我不要求赔偿了,住院费得免了。就这两条,如果做不到我们就法庭见。” 主治医生满口答应。 亲自陪着,快速办好了出院手续,让一个实习生帮着拿行李一路送到停车场。 那些东西,马媛媛直接就扔了,都是些住院用的东西,她可不想留着添堵。 孟昭这边又是一天常规治疗,没什么可说的。 魏秋叶告诉孟昭,这两天他家门前门后,一个人都没有了,可以考虑回去了。 孟昭天天看新闻,也发现了一些迹象。他的事情,已经平淡下去,除了几个官媒的法制专栏还偶尔一些零星信息,那些追逐热点的自媒体早就不关心他了。说白了,他不是什么电影明星,不具有戏剧性的炒作性质,没那么多观众爱看。 之前之所以引起轰动,主要是民众出于恐慌而对治安不满,在舆论引导下情绪转移到了警察部门,孟昭成了替罪羊而已。幸好他底子够硬,涉险过关。当不当英雄不重要,孟昭见过太多默默无名的曾经做过英雄的人。挂满了军功章,可连邻居都可能不知道他叫什么。 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性。对待某些事物方面,人类的记忆跟鱼一样。 孟昭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地方,不同的职业,不同的职责,性质不同,受到的关注度自然不同。他们这种公职人员,庸俗一点的话,就当自己从事的事业是一份谋生糊口的工作也行,清高一些的话,给自己加一些精神信仰去获取精神的补偿也就够了。 说句矫情的话,既然选择可以成为英雄的职业,就不要去追求那些万众瞩目,能报一份青史留名的信仰,才不看低了自己。他是警察,不是戏子,他的存在,是维护法律的尊严,社会的秩序,不是去取悦公众的。 换句话说,孟昭从没有一个公仆的自觉,他不认为他比群众卑微,也不比群众尊贵,这比一些整天将服务民众挂在嘴边,私下里却做出恶奴欺主事情的人要光明磊落的多。 所以那些本不该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的离去,孟昭感到的不是不舍,而是轻松。 但要不要回去,孟昭还要考虑考虑。 魏秋叶反复撺掇他回去,他担心这丫头还有其他心思。不是他清高,确实是太熟了,没那种男女间的感觉。他想一下自己跟魏秋叶结成情侣的情景,他都不由有些不舒坦。 这天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春雨来了。 雨一直下,既不激烈,也不妥协,下的很认真。 第二天依然是去医院输液,不过剂量小了很多,就是一些护肝的药剂,一早上就基本上输完了。 昨天化验的结果已经出来,不出所料,一切正常,孟昭可以出院了。不过医生交代过,半个月后来复查一次,开了一些控制的药,要求按时吃。好在不用输液了,人就轻松多了。 下午办了出院,回到家里才三点多。 魏秋叶没有多留,很快就走了,但是十分钟后,她就打来了电话。 压着嗓子说道:“师兄你家里进贼了!” 孟昭一惊:“你别乱动,等我过去。” 第三十节 那天半夜的女人 孟昭马上穿衣服换鞋,快步赶往老宅子。 “你不要挂电话。最好能出来,躲进车子。” “哎呀,师兄,我也是警察,别把我当胆小的小姑娘好不好。” 孟昭一直拿着电话,不允许挂断:“听话。这种被闷到家里的贼很危险。如果对方发现你,不要去抓捕。” “哪有警察放着贼不抓的道理?” “这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你有撤退的权力。还有,不是不抓,他跑不掉的。到处都是监控,总能找得到的。” “那好吧,你快点。” “师兄,师兄。你到了没有,他好像发现我了!” “你马上走!” “他,他走过来了。” 电话掉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孟昭马上狂奔起来,此时他已经进了巷子。 终于看到了门口的警车,公车私用,魏秋叶这丫头真是做的明目张胆。 大门开着,孟昭一步跨了进去。 一进院子,他就愣住了。 “师兄,我抓住贼了!” 院子中,两个泥蛋,魏秋叶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泥蛋被压在下面。 底下那人解释着:“我不是贼。我说了我跟这家主人是朋友。” 魏秋叶喝道:“闭嘴。你有权利保持沉默,没权利跟我这里扯淡。” “放开他吧!” 孟昭喘着气道。 魏秋叶还没从成功抓贼的兴奋劲中过来,马上懵了:“真是你朋友?” 孟昭没气说话,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啊,先生。” 魏秋叶放开贼,十分尴尬。 那贼倒是洒脱,站起来,抹了一下脸,满是泥。 “好一场春雨!” 说着背手走进屋子。全身上下沾满了泥水。 “师兄,这谁啊?” 魏秋叶也满身泥水。 孟昭没好气道:“快去收拾一下吧。都成泥猴了。” 没搭理她,跟着走进了屋子。 做错事的魏秋叶去了卫生间,洗了脸,接着大喊起来。 “怎么了?” “师兄,给我找身衣服,都湿透了,好冷。” “等着!” 很尴尬,家里没有女人衣服,乡土旧例,亡人的衣服用具每每都要烧掉。孟昭倒是不忌讳这些,可父母很在意,自作主张都烧掉了。 “穿我的吧。给你放床上了。” 最后只能用自己的凑合,不过是新衣服,新发下来,还没来得及穿的警服。 孟昭说着就走出去,可是很快魏秋叶又叫了起来。 孟昭隔着房门问道:“又怎么了?” “师兄,没内衣?” “当然没有了,你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 “你总得给我找条内裤啊?” “内裤也没有啊!” 孟昭十分尴尬。 魏秋叶更尴尬,很快穿着一身警服出来,畏畏缩缩,通红着脸,仿佛没穿衣服一样。 衣服太大了,很不搭。 “你先回去吧。” 魏秋叶没有办法,只能嗯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来。她总不能不穿内衣,跟这里的两个男人待一块。 “老冯你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孟昭对后屋檐下的男人说道。 “不用。” “那换身干衣裳吧。” 老宋捏着嗓子道:“有没有内衣啊?” 孟昭黑着脸:“没有!” 老宋哈哈道:“能就不换了。” 孟昭道:“爱换不换。冻死活该。病了别找我。” 老宋道:“这就对了。” 孟昭也走出屋外。 老宋盯着他看。 “我脸上有花?” 孟昭纳闷。 老宋摇头:“你有没有眼色?” 孟昭疑惑:“咋了?” 老宋一跺脚:“泡壶茶啊!这良辰美景,我俩干在这戳着?” 孟昭闷哼一声,回客厅泡茶去了。 暗叹,事儿还挺多。泡壶茶也好,省的冻感冒了。 “茶泡好了!来喝。” 孟昭在客厅喊道。 老宋不进来,在屋外喊道:“你懂不懂事?把茶端出来。” 孟昭又不由暗骂一声事多。 一手端着自己的保温杯,另一只手端着纸杯送了出去。 老宋还不满意:“你有没有品啊?你的茶具呢?小茶几摆出来啊。” 孟昭将纸杯递到他眼前:“爱喝不喝。” 老宋嘟囔一句煞风景,接过了茶水:“回头送你一套好的。” 孟昭拒绝:“别,不需要,没那功夫伺候。” 俩人就这样站在屋檐下,屋檐上的雨滴连成了雨帘。 看着后院,孟昭知道老宋喜欢看他家屋瓦上的草,他就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他觉得院里的树更有看头。 “你知道吗。不同的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老宋说道。 孟昭点头:“是啊。挺有意思的现象。主要跟人对色彩的敏感程度和辨识能力有关吧,不是有个著名的条纹裙故事吗。有的人看见的是是蓝黑色条纹,有的人看到的是白金色条纹。” 老宋道:“比这个深刻一些。我说的是不同的人,看到的截然不同的世界。比如哲学家的世界,物理学家的世界,工程师的世界。不是深浅的问题,是截然不同角度的问题。不是蓝黑和白金的区别,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根本区别。” 孟昭道:“能别那么深奥吗?” 老宋鄙视道:“俗人!” 孟昭道:“唉,你那本书我看完了。” 老宋问道:“觉得如何?” 孟昭疑问:“感觉都把我搞乱了!” 老宋道:“嘿嘿,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人搞乱。” 孟昭哼道:“那你为什么不出版,把更多人搞乱。” 老宋牛气冲天:“哼。一般人不配看我的书。” 孟昭鄙视:“戚!里面的证据是真的吗?不会是你编的吧?感觉像是胡说八道!” 老宋惆怅道:“我也希望是胡说八道啊。可惜每一处实例我都去亲自考证过。真他妈我都乱了。” 孟昭叹道:“那么说我们的世界真的是假的了?” 老宋道:“不要沮丧少年。还有百分之四的可能是真的的。” 孟昭道:“那就是说百分之九十六的概率是假的,法庭判决都能定案了。” 老宋道:“可不是嘛。但世人宁可相信世界是真的。” 孟昭道:“是因为不敢相信世界是假的。再说了,对大部分人来说,也不关心世界真的假的。” 老宋道:“也对。阳春白雪的事情,总是喝者众应者寡。你也不关心吗?” 孟昭道:“我关心一点,因为有人曾告诉我说世界是真的。” 孟昭不由的总是能想起铁面人告诉他的那句话,是那么的清晰,但他却肯定那是幻觉。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幻觉,孟昭突然看向了老宋。 他觉得根源恐怕就在这个家伙身上,是这家伙让他看的一本书把自己搞的神经兮兮的,所以才在那次办案的时候,因为紧张或者其他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原因产生了幻觉。 仔细一想,除了那件案子,他这些天还怎的就很少有其他的幻觉出现,就跟做梦一样,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的,如果不是老想这些真真假假的事情,他可能还真的不会变成那样。 不过他也没告诉老宋,毕竟这不干他的事情,说出来让他烦恼没必要,显得自己小气。 “谁告诉你的?” 老宋却很感兴趣。 “没谁。” 孟昭摇头。 老宋哼道:“你还有秘密呢。也对,你是警察吗。” “废话真多。我在给你倒一杯去?” 看着老宋杯里的茶空了,孟昭说道。 老宋摇了摇头:“不喝了,煞风景。本来挺妙的,到你这里就破坏了一干净。” 孟昭道:“什么妙啊?你这一身泥水,跟个泥猴一样,哪里妙了?” 老宋瞪着藏在黑乎乎的脸下的眼睛:“你真是太俗了。你想想,我今天到你这里来。天上下着春雨,一个美丽的女警将我按倒在地,沾了一身泥水,这不妙?我就带这一身尘埃,在这里赏雨、观草,这不雅?就是你这家伙,唉!要是你弄一桌茶,我俩在这屋檐下,观草品茗,想想那情景。对了,你那女警也不要走,在旁边帮着我们斟茶倒水,一起闲话世间。一个字,美!” 孟昭没好气道:“是你想得美!” 老宋道:“唉。那女警跟你有关系?你的女人?” 孟昭道:“别胡扯犊子。” 老宋来了兴趣:“对了。改日带她到我餐厅坐坐,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加上那浪漫的格调,保准你得手!” 孟昭道:“别了。吃不起。你说吃,我还真饿了,这该到饭点了。我得去吃饭了。你怎么说,继续待这儿,还是一起走?” 老宋摇头:“我在看会儿。” 孟昭实在不解:“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真喜欢,就带回家去看。我全当你给我除草了。” 老宋哼道:“俗。好东西就该在它该在的地方,才有那种恰到好处的分寸,不然就不是好东西了。你爬过山吗?” 孟昭道:“爬过啊。” “爬过什么山?” “华山,泰山,黄山也爬过。” “悄悄,这就是你跟我的区别,我爬山,只爬野山。没人去的,没名气的,才不去那些名山大川凑热闹呢,受不了那俗气。” 孟昭冷哼:“我看你就是矫情,爬个山还那么多讲究。就图个锻炼身体,什么山不一样。再说了,那名山大川,哪一座不是因为文人雅士出名的。哪座山上不张满文人雅士的题词,就说那黄山,徐霞客雅不雅,不也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吗。” 老宋哼道:“你告诉我谁爬山是为了锻炼身体?锻炼身体最好的方法,学学门口老大爷遛弯吧。或者去健身房,比爬山更科学。那些名山大川,雅士歌颂之前,哪一个不是野山。徐霞客爬黄山的时候,谁知道黄山?就是因为徐霞客爬了野山,黄山才出名。也是因为黄山是野山,徐霞客才肯爬,才觉得比三山五岳更好。你懂不懂啊?” 孟昭道:“我跟你在这里扯犊子了,我先走了,回见。” 说完摆摆手,明明是他家里,他却走了。 雨还在下,孟昭找了把雨伞,撑开就走。 刚出门,迎门就看到对门的刘姐,穿着一身居家的睡衣,白色丝绸上面绣着牡丹,倚门而立,正在抽烟。 见面就问:“呦,孟队啊。回来了啊?” 孟昭点头:“啊,回来看看。” 刘姐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孟昭道:“好多了。” 刘姐道:“那就好。有些事啊,可得注意。” 孟昭没听出话里的话外音只点了点头:“刘姐,先走了啊。” 刘姐还没聊够:“唉,就这么走了。” 孟昭点了下头。 “你不锁门的吗?屋里有人?” 孟昭点头:“有人。” 刘姐哼了一声:“秋叶?” 孟昭摇头:“不是秋叶。” 刘姐哦了一声,一副“我了解”的神态:“是那个女人?” 这下子孟昭懵了:“哪个女人?刘姐你说话我咋听不懂呢。” 刘姐笑了起来:“哎呀,你还瞒着我啊。我都看见了。” 孟昭更奇怪了:“你看见什么了?” 刘姐恼道:“还装蒜。就那个女的,就那天,那天半夜,我看见进你家门了!” 女的,半夜? 孟昭脑子翁的一声,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刘姐,你说清楚,哪天?什么时候,长什么样子?你亲眼看见的?” 刘姐吓了一跳:“孟队长,我没别的意思。你放心,刘姐不会出去乱说的。” 孟昭收了收表情:“刘姐,是这样。我不是怪你。你真的看见一个女人,半夜进了我家家门?穿什么衣服你还记得吗?” 刘姐面露难色:“其实也不是亲眼看见的,是这东西!” 说着指了指门上方。 孟昭抬头一看,他家后门外有雨棚,雨棚下是,一个摄像头。豪门们,防范心强。 孟昭立马问道:“有记录吗?” 刘姐摇摇头:“我不懂这个。都是定时有专人上门的。” 孟昭道:“能让我看看吗?” 刘姐道:“当然行了。” 说着让开门,孟昭走了进去,刘姐进门,马上关闭后门,引着孟昭到他家前厅一个小房间里。 “这里是监控室。我家那死鬼,不知道抽什么风,家里前前后后不知道装了多少摄像头。以前还雇了人每天在这里盯着。” 孟昭看到这监控室跟有些商场一样,一整面墙上安装着屏幕,确实将他家的角角落落都覆盖了。而且前门后门外的巷子,也大半视线清晰。 孟昭是警察,常年累月的,不由得有些多疑,这种情况,往往做贼心虚,他记得有一个貪官的案子,家里也是布置了专门的监控室,时刻监控着一切。不过刘姐的男人是生意人,早年外出挣钱,发了大财,至于钱财的来源,一般没有人去盯着。就算巨额财富来源不明,也只对官员有约束,对民众要求比较少。 孟昭此时更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他坐在监控器前,熟练的操作起来,很快就将最近十天的监控记录调了出来,然后开始快进查看。 “看吧,是有女人嘛。就是这个!” 终于调到了孟昭住院那天,半夜他跟魏秋叶出了院,回到家里,还吵了一架。 孟昭记得清清楚楚。 更记得半夜那个女人的事情,他一直以为是做梦,或者幻觉。 孟昭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反复进退,把握了每一处细节,最后连女人的穿的贸易颜色,裤子和鞋子,都跟自己记忆中吻合上了。 孟昭顿时如遭雷击。 “这不是梦!” 身子一沉,跌靠到椅背上。 脑子很乱,思绪一时间整理不过来,直到一双手从他的肩膀摸下来,摸到了胸口,孟昭才反应过来。 连忙挣扎起来,刘姐但不依不饶,趁势跌入孟昭怀里。 “昭昭。你哥今天不在~” 刘姐抱着孟昭的腰,抬起头,露出烟视媚行的模样,吐气如兰。 孟昭吓了一跳。 平时跟刘姐一家来往不多,他家比较神秘一些。刘姐碰到孟昭,往往也比较亲热。孟昭以前没有多想,因为对方家里是做生意的,自己是警察队长,因此可以拉关系,谁能想到,这刘姐竟然有这种意思,他一时间确实被吓了一跳。 站直了身子,连忙推开刘姐。 “刘姐,这样不好!” 孟昭很像夺门而出,可他还有没完成的事情要做。 他跑到一边,找到一根刚才就看到的数据线,马上连到他的手机上,将相关内容下载下来。 刘姐又纠缠了上来,孟昭趴在监控器操作台上,她抱着孟昭的后腰,用脸不停的蹭。 “昭昭。姐不行了!” 孟昭再次推开她。 “刘姐,这样真的不好。咱打住啊,以后跟武哥我还要见面呢。” 刘姐满脸泪痕:“你武哥就是个死人!” 孟昭实在尴尬,却不能走,他感觉如同一只在狮子前的小兔子,太弱势了。 刘姐这回没有扑上来,而是控诉起来:“凭什么那个女人能,我就不能?我哪里比她差了。” 虽说没有扑上来,但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孟昭一看这架势,也不管没有下载完,拔了手机,拔腿就跑。 出了门,伞都顾不上了,一路跑进巷子里,他这次惊吓的可真不轻。 刘姐衣服刚扯了一半,追都没办法,颓然坐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仓惶着一张脸,了无生趣的回了房间。 那个刘姐说不在的孟武,依然窝在沙发上,身上盖上了厚厚的毛毯,全身上下瘦的如同枯骨。 “臭婆娘,干啥去了,你要渴死老子啊!” 孟武大骂着,竟连做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姐站在他面前,瞪着他许久,没有说话,去给他倒了水,送了过来,怨毒的看着他将水喝干净。 第三十一节 雨天杀人夜 看着眼前人不久后开始在沙发上抽搐,发黄的大眼睛几乎要凸出体外,但却不是痛苦,脸上带着笑容,刘兰兰的脸上一开始带着恨意,觉得痛快,看到眼前人慢慢平静的停止了挣扎,刘兰兰神色开始变化,出现慌张,接着恐惧,连跌带爬的跑了出去。 她无处躲藏,偌大的豪宅,似乎处处都让人不安。 她不知所措,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却又不敢打。 不知道纠结了多久,她才开始重新走进卧室,颤抖着身体,许久才敢接近沙发,眼睛不敢直视沙发上的人,用毛毯飞快的将他盖住。 过程中一不小心跌倒在地,久久爬不起来。 有了一些力气之后,开始将沙发上的人拖到了地上,一米八的大个儿,出于意料的轻,她一个柔弱的女人,竟然都不感觉到吃力。偏偏又奇怪的不顺利,她发不出力气来。接二连三的跌倒在地,咬着牙坚持。 不知道跌了多少回,包着人的毛毯,和穿着睡衣的自己都成了泥蛋,才将人拖入了后花园中。 女人找到了铁锹,用力挖着泥土,水痕不断从她脸上滑落,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或者是汗水。 挖了一个差不多两尺的浅坑,将人毛毯推进去,此时她已经浑身无力,挥舞不动铁锹,索性趴在地上,用手,用手臂,用肩膀,将堆在旁边的泥土填进坑中,花园正中,一个不甚规则的小土丘诞生了。 这一夜自然是不可能睡的着的,也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惊慌。过不了多少时间,女人就跑到后花园看一下,总觉得那土丘突兀。她喝了一杯热牛奶,恢复了一些力气后,用铁锹平整了一遍。回去坐了会儿,又出来平整一遍。凡此,不知几回。 孟昭逃出邻居家,可以用惊魂未定来形容他的心情,长这么大像这样的惊吓,他遇到的真的不多,论起情绪的波动起伏,他觉得简直比那日遭遇铁面人凶杀案还要剧烈。 倒不是他一个大男人对男女之事没有经验,他真的只是单纯被惊到了。这跟魏秋叶不一样,秋叶表白前,孟昭心知肚明。可对刘姐,就完全是没有准备,打死他也想不到刘姐会对他有意思。 孟昭对刘姐,就更谈不上非分之想,他不是圣人,而是真的没那心思。刘姐很漂亮,过去是一个模特。本名叫刘彩虹,从艺后取了个艺名兰兰。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只是一直没创出什么名堂。最多走走小T台,四处串场,做做车模,最辉煌不过是给一些小品牌做微代言,这还是大土豪孟武捧的结果。 在一次车展上,孟武连人带车都得手。之后狠狠碰了刘兰兰几年,可惜就是没成功。一方面孟武渐渐也没了热情,另一方面刘兰兰也死心了,老老实实居家做起了富太太。这两口子算是村里人人艳羡的一对,孟武高大帅气还多金,刘兰兰年轻漂亮有身材,孟昭怎么可能能想到刘兰兰会对自己有想法。平时俩人见面,也都和和气气,孟昭也只以为刘姐是一个热心人,并没有多想。 谁能想到,今天她突然做出了那种事。 要说孟昭此时的心情,是羞耻加懊恼。程度呢,简直堪称妇女被恶棍辱凌后的程度。这种感觉让孟昭更加感到羞耻,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为这种事感到被侵犯感。 这时候,做了八年警察的孟昭才明白,往往那些受到侵犯的女人之所以痛苦,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受到惊吓,从而造成心理上的创伤。所以常说妇女遭遇那种事,不能反抗就去享受的人真的是有些太过阴暗了。 “妈的!这叫什么事!” 孟昭心里久久不能平复,很恨的骂了一句。 深吸几口气,将这件事的不舒服感强压下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 之所以一开始被刘姐惊吓到,孟昭都没有立刻离开,就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孟昭是专业警校毕业的,学习过专业的理论,后来从警八年,做过不少案件。因此他本身有极强的逻辑思维能力,警察的职业,又让他擅长,甚至习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进行复杂的推理,也就是俗称的多疑。 自己身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一开始孟昭就不相信自己精神有问题,或者产生幻觉。甚至去进行心理评估的时候,他都为此跟心理医生产生抵触。他不但内心坚强,逻辑也很强大,因此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往往有着超越常人的执着。 可最后还是屈服了,从心里认定自己当时确实发生了幻觉或者其他问题。一方面是因为医院的诊断,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而最后让他确信不疑的,还是那天半夜,清晰的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展示了神奇的能力,顷刻间变成了自己已经死去的爱人。当时孟昭是醒着的,可时候却认定自己做梦,或者产生了幻觉。 如果那场梦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人的话? 孟昭的世界观动摇了! 他很确定,这些天在父母家住着,始终担忧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一切正常,他没有产生任何幻觉,性格脾气也都如常。他也曾奇怪过,发现自己出现幻觉,只在铁面人杀人案一次,然后就是那场梦。 但这两次都有过硬的理由来解释,杀人案的时候,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近凶案,必然有紧张情绪,而做梦那次,则是因为思恋亡妻,这两个理由都足够强大,让他都不得不信。相信自己是因为身体有病,影响到了大脑,从而产生了这种极为真实的幻觉。 至于后来没有再出现,则是因为自己停职了,心理安逸,不再紧张,因此也就不再发生了。 可那两次感受极为真实强烈的事件,真的是幻觉吗? 孟昭心理产生了怀疑! 尤其是后一次,刘姐家监控拍到的内容极为清晰,他可以肯定,就是那晚自己碰到的女人。 既然这个女人不是幻觉,那么铁面人就一定是幻觉吗? 从哲学层面讲,一件事发生了第一次,有可能不发生第二次,但发生了第二次就一定会发生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无数次;孟昭正是因为发生了那次梦境,才毫不疑惑的相信第一次那场梦也是幻觉,可如果没有第二次佐证,第二次的真实性就让他怀疑。 从法律层面讲,孤证不立,单一的证据并不足以定案。 孟昭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两件事背后的逻辑是相同的,那就是基于孟昭大脑神经受损,他意识不到自己产生了幻觉,从而将幻觉当作真实。 可如果他看到的女人是真实的,那就意味着他大脑受损这件事本真就值得怀疑,整条逻辑线的根基不成立。 当然这也并不能反证孟昭的大脑并没有受损,尽管检查结果没有明确显示他有脑组织受损的情况,但些许微小的损伤,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还无法检测,又足以引起幻觉。但孟昭还有直觉,强烈的直觉。 他强烈的第六感,如同闪电一样轰开了笼罩意识的迷雾,却一闪而过,让他抓不住。 他什么也没抓住,可他有强烈的感觉,这个闯入他卧室的女人和铁面人两件找不到关联的事件,绝不是什么孤立事件。 孟昭逃回自己家后,在卧室里反复推演了很多遍,疑点重重,但还无法证明什么,也无法证伪什么。 他还需要更多的论据,恰好他有。 手机的下载的视频内容并不完整,但已经留下了女人清晰的一个侧脸,这就够了。 “小刘。你在上班吗?好的,帮我查件事,不用立案,帮我一个忙。如此,如此。” 孟昭将任务交给了小刘,吸取了上次铁面人的经验教训,孟昭这次没敢走正常程序,他担心引起更大的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那个女人的情况,跟铁面人相比,在离奇方面,丝毫不差,甚至尤甚。 他说出去,只能让人继续怀疑他脑子有问题,甚至他都不敢告诉小刘具体情况,因为他很确定,小刘绝对都会这么想,乃至不会真心配合他调查。 警局中,小刘收到孟昭传来的视频后,并没有多想。尽管孟昭现在理论上是停职期间,他不需要服从这个队长的命令。可谁都知道,孟昭的麻烦已经过去,停职完全就是一个程序而已。不但如此,局里都传开了,孟队长不但没有受到铁面人事件的牵连,反而因祸得福,要被高升了。 所以小刘没有迟疑的连上自己的电脑,看了眼视频内容,小刘怪叫两声,引来了几个同事的注意。孟队长这是开窍了啊,竟然让自己帮忙查一个美女。 警察有自己的一套搜索系统,小刘选择了一个最为清晰的片段截图,几个红点在人脸上闪烁采集数据,很快对比分析后,就有结果了。 看到结果,小刘立刻脸色变化,发现旁边的实习小女警在看他,瞪了一眼。慌忙遮掩自己的电脑,并迅速的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给孟昭发了过去,就忙不迭的关闭了系统。 孟昭没想到结果出来的这么快,前后不到十分钟,小刘就发来了信息。 他打开一看,一张照片,确实是自己要找的人,化成灰都认识,只是气质很陌生。跟自己那天晚上从她脸上看到气质相比,一个是深刻的知性,一个是浅薄的艳俗,以孟昭的眼力一眼就能看透。 往下翻去,顿时孟昭脸就黑了。 只见后面的内容写到: “李晚晴:女;特殊职业者。曾因聚众那啥被教育。曾因……” 这竟然是一个外围女,还至少三次因为那种买卖而被拘役。而孟昭却一直记着那女人身上有十足的知性气质。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坏掉了! 第三十二节 有人在查你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小孟。没事吧?” 后院观草的老宋一直都没走,但发现孟昭突然仓皇跑回来,然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开始以为是回来找东西,久久不见出来,这才来问了一下。 “没事。” “那告辞了。” “走好。” “有空带你那小妹来我店里吃饭,老哥请客!” “快走吧你!” 接下来怎么办? 孟昭已经有了大概的行动方案,第一步就是找到那个外围女。 可如何找到她,这却是一个问题。 如果他还是治安大队长的话,用公权机构来做这件事,那是很简单的。只要这个人不是人间蒸发,总能找到。问题是,自己现在被停职。即便不停职,他也不太方便动用警察力量来找人,他甚至不太好张扬开来。 用他个人的力量来找人的话,他能采取的办法,其实比一个普通人也多不了多少,最多能比普通人做的更加严谨一些,更加高效一些罢了。 ———————————— 白立从医院出院第二天,就回了学校上学。他从没有过对上学这件事如此开心,他进了学校,反而感觉到了自由。因为脱离了妈妈的视线,这段时间妈妈对他意味着是一种控制。 他脱离了妈妈的视线,可一直都没有脱离另一种“东西”的视线。不管是他生病住院,还是进入学校学习,始终有一双双隐蔽的眼睛在盯着他。或者是医院里的某几个护士、医生,甚至某个病人,或者是学校里某个老师、校工,甚至是某个同学。 只是这些“东西”始终保持着一种中立的观察者角色,严格执行者某种纪律,丝毫不去干涉和影响他的生活和学习轨迹。 妈妈已经离开了西京市。是心有不甘的走的。离开医院之后,妈妈确信医院是误诊,可紧接着又开始患得患失,万一不是误诊呢?万一第一次不是误诊,而第二次误诊呢?岂不是真的有病,而第二次没有检查出来? 但妈妈已经彻底失去了对空军医院这个一流医疗机构的信任,她希望能将白立接到申城去检查,那里有更好的医疗机构,还有世界前沿的医疗研究机构,最重要的是,那是一个更加国际化的商业大都市,只要有钱,在那里能解决一切麻烦,对妈妈来说,这远比封闭的西京市要方便的多。 可是白立不想去,他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爸爸也不想他去。妈妈跟爸爸为此又发生了一次激烈争吵,爸爸不同意,妈妈就不能将白立接走。如果用强,带多少人都不行,太真寺村就两大姓,孟姓、百姓,百姓占了半个村子,都是亲戚,一声招呼,几百个闲人就能聚集起来,这尚未消散的宗法社群,有时候让政权介入都很头疼,更何况一个商人力量。 偷偷带走,这倒不存在法律纠纷,目前的法律很难将亲生母亲带走孩子定性为拐带,甚至都无法以失踪立案。只能去打监护权官司,费时费力。可问题是,偷偷带走,需要孩子的配合,白立自己不愿意走,让妈妈彻底没了办法。 加上生意繁忙,妈妈只能暂时先独自回申城,带走了白立所有的检查结果,她决定先去咨询一下那边的医疗机构,如果真有疑点,下次怎么也要带儿子走。 有钱的妈妈来了又走了,生活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白立失落的发现,王真真同学似乎跟自己疏远起来。如果在路上碰到,她还是愿意让白立帮她拿书包,也开始愿意接受白立的一些礼物。但现在白立却很难碰上她了,她在有意躲避白立。 白立这种小男生,永远无法理解这个年纪的女生心理。 王真真比他要纠结的多,心理也复杂的多,男孩觉得女生的心思难猜,除了男女心理的不同之外,也由于在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女生远比男生要成熟的多。于是在青春岁月里,男生毛躁的亲近女生,却总会给对方一种幼稚的感觉,等他们成熟了,她们却老了,这是人类永恒的一种伤感。 王真真矛盾极了。一方面她对白立这个跟她性格相近,知识结构相近的同学很有好感,可另一方面,她却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一种俩人并不在一个世界的感受。 马媛媛走了,没有完成事后感谢王真真的承诺,或许是太忙,或许是忘了。这些王真真都不在乎,而且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的够多,多的让她十分不安。 那天李晚晴带她去买了很多衣服,尽管她坚决不要,可是李晚晴的手段,似乎比马媛媛更让人无法推辞,对方直接将礼物大包小包的带进了她的宿舍,当着众多同学的面,说是小姨给侄女的礼物,让她无从反驳。 这些礼物让她是很有面子的,但这一次她无法享受这种虚荣,请同学吃的一顿饭,她能暗暗享受,可这些时时刻刻存在的衣服,让同学羡慕不已的奢侈品,却如同她心里的一根刺,每当看到,她感到的不是虚荣心的被满足,而是感觉到她心里的脆弱被刺痛,那一件件动辄上万的奢华名牌,仿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的贫穷和卑微,不再提醒着让她面对现实,穿这些衣服不是她的生活。 于是这些衣服,王真真一次都没有穿出去过,甚至试都没试过。她将这些东西,锁进了她行李箱的最深处,看都不愿意看到。 在这种情况下,白立依然努力接近她,可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去迎接这份亲近,这份自己配不上的亲近。无法决绝,只能躲避。于是她开始有意的跟白立错开上学的时间,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俩人都有默契的将时间靠近。 白立有多痛苦,她能理解,因为她同样痛苦。 ———————————— 白立的舅舅马宝,得到了他的酬劳。 从车店提走了一辆进口的暴龙大越野。 一路上告诉坐在副驾驶上的李晚晴这车开出去有多有面子,这车的动力有多强,开起来有多么爽。但李晚晴却毫不掩饰失望,这种百来万的豪车,换做以前,她也不敢想,她倒是坐过,却没有能力自己拥有一辆。可这种档次的车子,跟马媛媛那辆比起来,简直就是宝马比之野驴。 马车的时候,她清剿过店长,光是从照片上,店长直接就判断出那是一辆设计顶级的定制版座驾,全球限量三十台,虽说不是顶级权贵才能得到,但也不是一般富豪想买就能买到的。至于价格,店长估计,至少七八百万起步。 但这豪车却让马宝这蠢货放弃了,嫌弃那是一辆旧车,却不知道即便是旧车,也是想买都买不到的。这让李晚晴如何不生气,她感觉这是她的损失。 俩人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今天来买车,房子也定下了,房子依然是妈妈一手操办,直接打电话给本地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让留了一套现房。房地产公司出售房子的时候,往往会将一些户型最好的留下来,因为最有升值潜力。这些优质房源,一般没关系也不太容易买到。恰好马媛媛就是做房地产的,也是在西京市起步,在这里有不少同行好友。这才买来了一套不错的房子,面积虽然不算太大,不是什么豪宅,也是一百多平的商品房,配得上中上阶层。因此李晚晴也没什么说的,只是相比马媛媛让她想象不到的巨额财富,她就感觉很不平衡。 因为不高兴,所以回到自己的租屋后,根本不让马宝碰她,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委婉的将马宝打发走。 对男女这种事,李晚晴倒不是太在乎,但对马宝她格外吝啬,不过是手段,吊着对方的胃口。她太清楚马宝这种没什么见识的货色了,越是吊着他,他只会越觉得自己金贵,觉得自己不是随便的人,然后会自己脑补大量自己的优点。要是换了以前自己碰到那些富二代,她可不敢这么玩,那些富家子弟,可选择的对象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太多力气,今天不抓住对方,明天可能就把你忘了。 好话说尽,还装出十分的羞涩样,满足对方的要求,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才将马宝哄出去,刚回自己的小卧室,突然电话就响了起来。 一个村里的发小。 “晚晴,你没事吧?” “咋了?” “好像有人在查你!” 李晚晴顿时一惊,这发小跟她一起去南方闯荡过,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俩人不知道一起参加过多少场盛宴,一起伺候过多少浪荡子,也跟李晚晴一样敏感。 “到底什么情况?” 李晚晴焦急的问道。 发小立刻将村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来了一个陌生人,去过她家,然后找上了发小,询问能否联系上李晚晴。 男人长得一看就很正派,虽然嘴里说是李晚晴的朋友,但发小怀疑是警察。 她们这种人,也善于察言观色,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可对于警察最怀有戒心,更何况俩人都有黑底子,更容易敏感。 做过的事情,往往容易洗白,容易被人遗忘,可自己的心,却永远也无法洗白。 李晚晴就属于这种,她本能的紧张起来。 可是她现在真的金盆洗手了,怎么还有人查她? 第三十三节 大海里捞针 事情比孟昭预料中的更有难度。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个人能力,没有一个强大的,组织严密的纪律团队配合,找人这种看似简单,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所有的,无非是一颗坚定的找人的心。 为什么如此坚定,除了印证这件事的真假之外,还有许多蹊跷之处他需要解开。 那个女人留给他的印象,跟那天的铁面人一样古怪,在孟昭记忆中,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那个女的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房门紧闭的卧室中,然后说了一通稀奇古怪的话,好像要找孟昭要什么东西,接着说因为孟昭紧张,突然变成了孟昭亡妻的模样,在后来她的右手食指刺向了孟昭的脑门,在之后孟昭脑子一阵混乱的记忆闪过,醒来都第二天天亮了,所以他后来以为是出现了幻觉或者做了一个梦。 回想起来,这个女人让人觉得惊悚,不过孟昭还是没太当回事,如果将这女人跟铁面人放在一起,他依然会认为铁面人威胁更大,甚至他并没有太将这个外围女当回事。 因为孟昭是一个逻辑严密的人,他这样的人,往往更容易犯逻辑错误。他从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根据经验判断,任何离奇事件的背后,都有一套科学合理的原因。 那个女人那天对他做的一切,乍一想,毛骨悚然,再一想,必有蹊跷。其中道理,孟昭有许多猜测,但真相只有一个,只要找到了当事人,他才能搞清楚。 他把找人这件事也想简单了,从小刘提供的那些基本信息中,可以得到的线索不多。 对方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就离不开社会活动,只要有社会活动,就必然留下信息。 循着信息,顺藤摸瓜,很轻松就能找到一个人。 如果动用警方的力量,相对能够简单一些,比如外围女在哪里进行了消费活动,在哪个银行取过钱,这些都能轻易标识出位置地点,甚至如果她在城里有固定住所,租了房子,这些都可以查询。 只是孟昭无法调动这些力量,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找这个女人的事情,因为很难解释,他现在陷入了一种精神病人自证这样一个悖论中,实在是不敢在外人面前做太多的离奇事情,否则只能加重别人对他脑子不正常的印象。 加上对这件事的难度有些低估,所以孟昭才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去找。 一个人找和组织去找,办法不同,但原则相同,依然是需要从对方的信息着手。 但孟昭对对方的信息掌握的很模糊,他甚至无从判断对方是不是还在这个城市。 有一点是能肯定的,对方人可以活动,家乡跑不了。 他知道对方的老家,秦省南部一个较为偏远的郊县。 相对于秦岭以北的关中地区,岭南地区相对偏远也相对贫穷一些,这里地靠蜀省,因此贫穷的原因无外乎交通,蜀道难。但这里的自然气候,相比干燥少雨的关中要好得多,同样跟蜀省相似,温热多雨,气候宜人。因这气候的原因,当地女子皮肤细腻,自古就出美人。 一大早,做第一班长途车,花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秦岭南部的这个县城。接着打车前往对方的村子,十二点左右,就找到了她家。 孟昭留了个心眼,他没有说他是警察,而是冒称是对方的一个朋友,对方有一些东西留在他哪里,可现在失去了联系,希望找她家人重新取得联系。 孟昭的目的,最好是能找到对方,得到对方的目前住址,最次能要到一个电话,他自己可以继续联络。没想到这家人对待女儿的态度十分恶劣,父母十分冷淡,直言没有这个女儿,更没有其他,连孟昭接待都不接待,只说了几句话就将他赶了出去。 孟昭没有预料到有这种情况,但他来一趟,自然不会就此放弃。左邻右舍的打听,问道了第三个人,就从一个中年妇人嘴里得知,村里有一家女儿,以前跟李晚晴一起出去打工,去年年底一起回来,建议孟昭去哪家问问,也许有消息。 孟昭这才找到了李晚晴的发小,可这发小显得更加精明,态度倒是尚可,但一口咬定,没有李晚晴的联系方式,也不肯提供李晚晴其他朋友,或者可能联系到她的办法。 小半天没有收获,只能原路打道回府,回到西京市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看来得买辆车了。” 这是第一次孟昭觉得没车不方便。 ———————————— 李晚晴想了一晚上,她也想不出她能犯什么事。 她以前是做了一些错事,也因为参加富家子弟的派对,偶尔卷入溜冰这种活动被刑拘,但她该受的教育也教育了,那些事情已经了了。回到西京市后,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是下了大决心跟以前一刀两断的。 为此她切断了以前所有的社会关系,换了新的电话号码,怎么还会有人查自己? 是因为过去某个“朋友”犯事,把她牵连了进来?还是某些旧事,被翻了出来? 李晚晴无法确定,但仔仔细细回想她曾经做过的最严重的错事,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危害,顶多说她过去玩的开了一些,道德上可以谴责她,说到犯罪,还真的没有。 如果不是警察查她,那么就是某个旧人在找她。是某个富家子弟对她余情未了,突然回头来找她?还是某个大款离婚了想给她一个承诺? 李晚晴依然无法确定。可如果是这些人,大概犯不着费这么大劲,从南方千里迢迢找到她老家查他啊。 最有可能的是,某个富太太心怀怨忿,想要收拾她,派人找她。 想到这里,李晚晴也是后怕不已,她见过很多人,见过很多阶层,她太清楚有些人她惹不起。 “这里不能住了!” 一夜未眠,翻来覆去的想,李晚晴觉得自己还是得小心为上。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叫来了马宝,将不多的行礼打包,搬了新家。 搬去的地方,当然是马宝新买的房子,这房子精装修,拎包就能入住,省去了很多事。最重要的是安全,高档小区的保卫工作当然不错,最重要的是没人知道她住这里,包括她最近结交的朋友。 搬了家,工作也不做了,那就是一份做给别人看的工作,挣不了多少钱,无非是给自己在社会上重新找一个身份而已。 同时还换了新的电话号码,连最近结交的一些朋友,也都放弃了。 做完这些,李晚晴确信,她跟西京市的新关系也基本上断干净了。 不得不说,做贼久了,躲藏的本事也就练出来了。过去没少躲避过大妇的追杀,让她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只是李晚晴的做法,给孟昭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让他找人变得犹如大海捞针一样。 ———————————— 孟昭又跑了一趟李晚晴的老家,依然一无所获,而且还出了问题。 孟昭这次是开车去的,他为此专门买了一辆车。在四儿子店里,没有搭理销售的各种忽悠,没采纳他们的贷款方案,而是花十万块现金,直接买了一辆颇有耐造口碑的国产越野。 开车去省了不少时间,但依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事情,开车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事了。被十几个当地人堵在了村口。 一群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些家伙,木棍、铁棍等等。 迫不得已,孟昭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身份,才得以脱身。他是停职了,枪和手铐上交了,但警官证还在。 连身份都亮明了,孟昭知道,这条线索断了,即便再来,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收获。 他找人的事情,一时陷入了困境。 也许只有求助于组织这一个办法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魏秋叶的电话响了起来。 孟昭出院后,她就没有了理由继续照顾,但每天至少打一个电话。 “师兄,你干嘛去了?也不在家。” “有点事出去了!” “什么事比吃药要重要,我看你今天就吃了一顿药。” “马上就吃。不对,听你这口气,你现在在哪?” “你猜?” 不用猜了,孟昭的车开近自家门前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辆警车。魏秋叶现在就在自己家里。 一桌丰盛的晚餐。 “师兄。你以后都搬回来住了吗?” 孟昭边吃,魏秋叶边问。 “暂时搬回来了。” “你听说没有?” “什么?” “你调回市局的事儿啊!” “调回市局?谁说的。” “都这么说,你们局长来了好几回沟通你这事呢。” 孟昭放下筷子,这些天他一直没去上班,还真不知道这些事。 “有具体时间安排吗?” “没有。” 孟昭点了点头,他正在找人,这时候恢复工作,就方便多了。 “听说是市局要调你,你们分局不肯放人,正协商呢。” 孟昭感慨,他还成了香饽饽了,只是这样扯皮起来,就没完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工作了。 或者打个电话给局长? 孟昭犹豫起来,真的恢复了工作,也未必方便,那时候确实能借助一些警局的技术手段,可那时候自己又不自由了。还真不好说两种哪个更方便一些。 “唉,师兄。你今天一天都干嘛去了?” “一点私事,别那么多问题。” “你不会是去找女人去了吧。” 孟昭顿了顿,还真是去找女人去了,但又不是那个意思。 “还真去了?” 魏秋叶在这种事上的敏感,超出了她警察的能力之外。 孟昭沉默了片刻,在魏秋叶流露不满神色之后,突然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帮你干嘛?” “找女人!” 第三十四节 新的超能力 魏秋叶很愤怒,大声质问孟昭能不能对她公平一点。 魏秋叶有理由恼怒,她已经表白过了,可是师兄却没有明确表示。原因她能理解,怕伤她自尊。可他能去找别的女人,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她。 还让她帮忙找女人,这就太欺负人了。 孟昭这才解释起来,对魏秋叶,孟昭就坦诚多了,他不怕魏秋叶怀疑他脑子坏了,因为即便对方怀疑,也会帮忙。 魏秋叶很震惊:“你是说那天我在你家的时候,半夜有个女人闯入了你的卧室?” 孟昭点点头。 魏秋叶疑问道:“不会是幻觉吧?” 孟昭叹道:“我开始也这么想,但是后来发现是真的。” 魏秋叶:“怎么发现的?” 孟昭道:“对门有监控。” 说着掏出手机,让魏秋叶查看。 “这也不清晰啊。你确定是这个女人?” 手机上的视频不完整,只能看一部分,而且没有最重要的过程,就是那女人进入孟昭家那一瞬间的场景。 “非常确定。” 魏秋叶还是不太相信:“可是这视频证明不了什么啊,说不定就是一个过路的人,你不会是看人家漂亮,你做梦梦到了吧?” 孟昭苦笑道:“你可以去对门看看完整的。我这里出了点意外,没有下载完整。” 魏秋叶道:“我们一起去。” 孟昭摇头:“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我这不,不还没吃饱呢吗!” 让他再去找刘姐,他还真不敢。 魏秋叶没有耐心,一个女人,半夜闯入她师兄的卧室,尽管她并没有听到后面的事情,她也很难接受这种事情,她必须弄清楚。 她还关心另一件事:“师兄,她去你卧室,你们做了什么?” 孟昭哼道:“你的脑子想什么呢!我只记得她好像来找我要什么东西,然后我就睡着了,醒来以为做了一个梦。” 什么变成他老婆,手指刺入他额头的事情,孟昭都没说出来,甚至他自己也不太相信。 魏秋叶哦了一声:“那我去看看。” 说完一溜儿小跑,去敲对面的门去了。 刘姐开门,看到一个女警,吓了一跳,这些天她提心吊胆,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不吃药根本睡不着,睡着了也总做噩梦,她的反应倒是正常,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做出了她做的那些事情,也不可能安然入睡。 最怕的,就是警察上门,脸色大变,甚至都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刘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啊。” 刘姐这才发现,是魏秋叶,挤出一个笑容:“是秋叶啊。找我有事?” 魏秋叶道:“我师兄说他家进了女贼,你家监控拍到了。” 刘姐马上反应过来,是有这么件事,她一直误以为那女人跟魏秋叶和孟昭那夜同处一室,是因为孟昭患了重病,自暴自弃,玩疯狂的事情呢。原来是个贼? “是有这么回事。” 刘姐肯定道。 “我能看看嘛?” 魏秋叶问道。 “当然能了。” 刘姐将魏秋叶让进家门,只要不是来找她的,她就安心了。 刘姐家的监控室,让魏秋叶也惊讶了一番,普通人家一般真的很少弄这种东西,完全是大型商场的成套设备。 刘姐解释道:“你家大哥怕贼,你知道,这里是村里,比较乱。” 魏秋叶不疑有他,有钱人家毛病多。 她很快就开始操作视频回放,一开始发现几天前,刘姐在楼道中拖着一个毛毯。 魏秋叶还没怀疑,刘姐却脸色大变。 “还要往前,得十天前了。” 魏秋叶不关心这些,继续向后拖动,终于调出了孟昭说的那日。 果然,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从巷子里走来,然后径直进入了孟昭家门。 魏秋叶有一个疑惑,难道他们那天没有锁门吗? 魏秋叶比孟昭从容的多,她一直查看,并在半个多小时后,看到那女人原样走出了孟昭家门。半个小时应该做不了什么吧,看来还真是个贼,不知道偷了什么东西。 不管是不是贼,如此半夜闯入师兄家,哪怕就是普通人家,这行迹也值得调查。 魏秋叶确认了事实:“谢谢刘姐,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忙啊。” 回到孟昭家:“师兄,还真的是一个女人。你丢什么东西了?” 孟昭苦笑:“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什么都没丢。这事情拿去立案都做不到。” 魏秋叶点点头:“也许是找错了地方。” 孟昭一愣:“你启发了我。” 他感到脑子闪烁了一下,这种感觉已经多次出现,这次的感觉尤为强烈。 找错地方? 她在找什么? 突然一系列不相关的事情在脑子里重新排列组合,孟昭猛的一惊: “那天铁面人似乎也在找东西?” 孟昭不由回想起铁面人作案时候的奇怪举动,在受害者的大脑里胡乱揉捏,仿佛洗衣服的妇人搜捡口袋角落遗落的硬币一样。 魏秋叶叹了一声:“师兄,咱能别提铁面人吗,惹得麻烦够多了。” 孟昭面色凝重,他终于找到了半夜的神秘女人跟铁面人之间的联系:“铁面人作案的时候,我在场!” 魏秋叶真的不想提铁面人了,没有接话。 孟昭自言自语:“铁面人要找的东西没找到,这女人有理由怀疑在当场的我拿走了,这样的话,她跟铁面人就是一伙的?” “师兄你没事吧?” 魏秋叶开始担心起来,师兄的脑子这段时间都挺正常的,难不成又犯病了? 孟昭叹道:“你别乱想。多想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女人。我这里有一些信息,你帮我查查,她最近的住址,如果查不到,查查看她在哪里活动过?记住,要秘密的做。” 魏秋叶还是觉得师兄脑子不正常,但她也愿意查查,不是因为她相信女人跟铁面人有关系,光是大半夜闯入单身师兄的住所这件事,她就不能不管。 俩人抱着不同目的,开始做同一件事。 魏秋叶做这件事不比小刘容易,她的专业是痕迹分析,一般是做证物对比的,也会去现场采样,但找活人这种事,往往是刑侦科或者户籍科更专业。她的优点是她是女人,还是漂亮女人,漂亮女人在哪里都是有特权的。她去找了刑侦科一个朋友,让他帮忙。半天时间,就掌握了孟昭忙活两三天都得不到的信息。 俩人在一起研究,或者说都不需要研究,因为已经明确知道了目标的住址。只需要去找人了。 ———————————— 白立这几天心情很糟糕。 原因不言自明,少男少女的感情出了问题,他们如同大多数懦弱的少年一样,稍稍靠近的心,犹如受到惊吓的沙鸥一样,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的接近中止。 努力靠近没有任何进展,对方不冷不热,让白立苦恼不已。他其实也不求有什么结果,让他去表白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只是两人在一起那种微妙的感觉,让他很幸福,他很想能保持下去。可是对方却开始退缩,他进一步对方退一步,更何况白立只敢进半步,因此两人的关系开始疏远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一件美好的事物,可当左求右求而不得的时候,就不那么美好了。 白立实在是找不到好办法,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这日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到王真真面前。 此时已经放学,恰好轮到王真真和另一个同学值日,但那个同学偷懒,借口有事,或者欺负王真真老实,赖皮提前跑了,只留下王真真一个人打扫教室的卫生,白立没走。 自从出院之后,这是难得的俩人共处一室的机会,白立没有放过。 “王真真!” 他走到拿着扫帚仔仔细细清扫地面上不多的灰尘的王真真背后喊道。 “嗯。” 王真真没有回头,白立没有走,她当然知道。 “我,我——” 我了半天,白立突然找不到话了。 “你怎么了?” “我病了!” 白立突然脱口而出。 “啊?” 王真真扔下笤帚转过头。 “你胡说。” 看到白立红润的面色,王真真哼道,又转过身去打扫卫生。 “我真的病了。” “你那里病了?你都出院了。” “我,我——” 我了半天,这次终于我出来了: “我心里的虫子跑到脑子里去了!” 白立将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这个秘密王真真本就知道一半。 可是王真真根本不信,不搭理他。 白立很恼火,却无法证明。 他说的是真的,可比假的都更像假的。住院开始,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变化,准确的说是身体里的那条寄生虫开始变化,在他心脏里,那条虫子的身体越长越细,虫子本就不大,最后还延展成了极长的细丝,蜷缩成一团,如同心脏中心一朵丝绒小花,又或者一团毛线团一样。 随着虫子的变化,白立每天能吃能睡,暴饮暴食十分嗜睡,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周,突然那虫子开始动了,蜷缩的身体开始展开,如同毛线团上抽出了一根线头,不过要远比毛线细的多,比头发丝都要细的多。之后这根细线不断抽出来,开始伸出心脏,进入血管,随着心脏的收缩,血液的流动,沿着血管漂浮。 漂浮的方向,正是白立的大脑。 白立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这种情况的,他也可以跟虫子进行简单的交流,但虫子反馈给他的情绪,是十分的严肃认真,事关生死,虫子在紧张。 虫子的身体全部进入了通向大脑的动脉,进入了颈动脉,在这里停顿了一天,然后继续深入大脑。虫子的反馈,让白立也紧张无比。基本的生物知识让他明白,人大脑的重要性,他是不怕寄生虫了,觉得这就是能带给他超能力的宝贝。可是超能力电影中,可是有无数失败者的,他要是失败了呢,他会不会死啊? 虫子的恐惧情绪加剧了白立的担忧。 但虫子还是义无反顾的钻入了他的大脑,接着几天,白立总感到一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他跟虫子之间的联系时有时无,他明显的感觉到虫子衰弱了,似乎在那里受到了严重的攻击。 “不信你摸!” 白立恼道。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了,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王真真看看左右无人,飞快的在白立额头摸了一下。 “好烫!你发烧了?” 白立委屈道:“我说了,虫子钻进我脑子里去了。” 王真真劝道:“你去看医生吧。” 白立倔强道:“我不去!” 王真真生气道:“你有病就去看吗。你去吧。” 白立也生气:“我就不去。” 王真真气急了:“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你爱去不去。” 说完撒腿跑了出去。 她给气哭了。 但却不能放心,躲在角落中,擦干眼泪,掏出破旧的廉价手机。 考虑了很久,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 “阿姨。是我。对,有事的。是白立的事儿。他病了。他没去,他不肯去看病。我啊,他怎么会听我的呢。好的阿姨,你跟他说。” 王真真跟白立的妈妈通了电话,然后低着头往教师走,白立已经出来了,提着王真真的书包正在找她。 “你的书包。” “你的电话。” “你妈让你去看病。” 王真真接过书包将电话交给白立,并解释道。 白立拿过电话跟妈妈说了半天,说完后看着王真真:“我妈,我妈让你带我去。” 王真真低着头,委屈道:“我怎么带你去吗?” 白立把电话给她:“不信你跟我妈说。” “阿姨。我知道。阿姨,您别这么说。那好吧!” 王真真经不住马媛媛的恳求,至少她能用这种理由跟自己解释,不是我要带他去的,是他妈妈让我没办法。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直接在外面做了一个三轮车赶往附近的医院,一家小诊所。 将症状跟大夫说完之后,没有常见的感冒发烧情况。王真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就告诉医生,说同学怀疑他脑子里钻进了寄生虫。这吓了大夫一跳,他这里可没有治疗这种疾病的条件,忙建议他们去大医院看看。 这下王真真也害怕了,觉得白立得了严重的病。打车前往他们熟悉的空军医院,问过之后挂了一个心脑科的号,值班医生给简单诊断之后,判断为脑膜炎。算是比较严重的疾病,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可不能耽误。 立刻安排治疗。经过一番检查之后,先给进行输液消炎。 王真真想知道病情,她又一次暴露了白立脑子里有寄生虫的事情,不过大医院的医生跟小医院不一样,人家觉得自己知道一切。 “要是真有了寄生虫,那倒是很严重的病。” 一个中年医生,看着像是某医科大学刚毕业的,可实际上背景强的离谱,是某知名世界医疗机构的博士生,但进了空军医院这种医院,暂时也只能是一个普通医生。但信心绝对要比某些大医院的主治医生都更强,坚信他们苦学十几年的专业知识。 王真真担忧道:“有多严重。” 大夫笑道:“小妹妹,不用太担心啊。我们的大脑可比想象的要坚强的多,甚至可以说是人体最强大的部位。外部有人体最坚硬的颅骨保护,阻挡外部细菌和物理伤害,内部还有一个叫做血脑屏障的机制保卫,一般的寄生虫可不容易进入大脑。所以相比人体其他部位,大脑反而是生病最少的地方。即便是强大的癌细胞转移,也很难冲破血脑屏障。” 大夫掉的几个书袋,非但没有打消王真真的担忧,反而让她更惊慌了,很难生病,生病了也就很严重。 “可是白立说——” 大夫不耐烦的打断她:“小妹妹。有没有寄生虫,他说了不算,我们有专业的判断。一切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就明白了。让你同学不要瞎想,都是自己吓自己。” 专业医生的傲慢,永远跟病人自己的感觉相冲。往往也是这种傲慢,让病人最不能接受医生的态度。无法建立起医生和病人之间的互信。 王真真还要再说,医生却有事情出去了。 王真真回头去看白立,却发现白立的情况很严重了,已经陷入了迷糊状态,眼泪、鼻涕和口水恒流,她吓坏了。 跑出急诊室,拨通电话,哭着跟马媛媛汇报了起来。 电话还没打完,一个声音喊起来:“我儿子在哪?白立!” 粗俗的声音引起了护士的不满,喝斥起来。 王真真发现了情况,立刻在了过去:“叔叔。您是白立的爸爸吗?” 在护士的喝斥下,白贵才老实了起来,此时听到陌生小女孩的话,点了点头。 “我是他同学,他在这边。” 说着带白贵进了急诊室,在边上的一张床上挂吊瓶,他的病应该住院了,奈何又是床位问题,暂时只能在这里接受治疗。 白贵看到儿子的傻样顿时懵了,再次激动起来:“医生,医生呢。我儿子都这德性了,快来看看啊!” 白贵今天正在朋友家打牌,突然接到前期的电话,被臭骂了一顿,接着就赶往医院,谁知道看到了这样的情况,儿子的病果然很严重。妈的,这是什么鬼医院,肯定是上回就没给看好。 白贵的吵闹再次引来忽视的干涉,说旁边还有病人在抢救呢,让他小声点,要吵出去吵。白贵不齿这套,这回没有让步,跟护士吵了起来。 医院中有些护士也是狗脸,对病人家属态度蛮横,可真遇到蛮横的了,她们也就没办法了,白了一眼,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去找医生报告去了。 吵闹是有用的,医生真的来了,看过之后,也觉得问题有些严重。催问检查结果回来没有,问过之后,结果没出来,但底片已经出来了。医院的系统是联网的,医生打开自己的电脑,亲自去看脑补CT。医生看到颅内大面积的非正常阴影显示,觉得问题有些严重。 “安排住院吧。” 医生冷冷道。 白贵这回老实了,待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回头看到儿子还躺在那里,他的同学正匆匆走出去,白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天去办手续吧。” 医生说了句,从旁边的打印机上取出几张单子。 外边楼道里,王真真哭着正在打电话。 “真真,麻烦你先看着,阿姨明天就回去。有用钱的地方,阿姨先给你打一万过去。不够马上跟阿姨说啊!” 那边马媛媛的声音中也带着哭腔,她一个女强人,也就在儿子身上,才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王真真回来看到拿着单据的白贵:“叔叔,是办住院手续吗?给我吧!” 晚上住院处早就下班了,这些手续得第二天办。但马媛媛告诉了王真真,让王真真知道白立的爸爸靠不住,委托她办这些事。 白贵也没什么自觉,就将这些单据给了王真真。 接下来的一夜,俩人都没有回去。 白立持续高烧不退,医生也进行了一些其他的治疗方法,打了一剂强制退烧针,还是没有起作用。护士来帮忙清理了白立流出来的口水、鼻涕和眼泪,给了王真真一些酒精,让她帮忙擦拭额头。现在这情况,必须药物和物理同时降温,如果持续高烧,容易烧坏脑子。 除此之外,医院暂时也没有好办法,他们还有其他同样严重甚至更严重的伤患要处理,不可能一直关心白立。 白贵甩手掌柜做惯了,照顾白立的,只能是王真真。 她用酒精棉球,不停的擦拭着白立的额头,时而帮他擦干净流出来的鼻涕口水,每隔二十分钟量一次体温。 一夜,王真真做的都很仔细,如同一个专用的小护士。 终于到了天亮,体温才下降了一些,从高烧四十度左右,降到了三十八度多。 白立则睁开了眼睛。 王真真一喜,正要说话,白立先说了。 “嗯,醒了!” “要。” “不要热水,我要冰的。” “渴死了!” 旁人看来,白立是在自言自语,可王真真却愣在了原地。 讷讷说道:“可我没说话啊。” 白立道:“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 白立通灵了! 第三十五节 再起波澜 王真真十分震惊,以前白立说过他有超能力,她根本不信,将其当成小男生的幼稚。 而白立也完全无法证明。 他确实能朦胧的感觉到别人的一些情绪,比如王真真想吃包子他能感觉到,想吃鱼他也能感觉到,能感觉到她开心,感觉到她难过,但是更深一步的信息,更精确的信息他就不可能感觉的到了。他可以感觉到王真真想背课文,他绝对不可能感觉得到王真真打算背出课文的内容。而且往往只在一瞬间,对方有强烈情绪的时候,才能感受得到。刻意让他去猜测对方想什么的时候,就做不到了。 现在他却能明确的预感对方想说的话。 “我去给你买水。” 王真真的脑子有些混乱。 去外面报停买来了两瓶矿泉水带回来后,才有些清醒过来。 “白立。你懂心灵感应?” 来回的路上,王真真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电视或者网络上大量的心灵感应表演,大多数最后都被证明是假的。 “你在变魔术吗?” 大多数所谓的心灵感应,都被解密是某种魔术,有合理的科学原理。 白立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在你想说话的时候,我就是知道你要说什么。” 王真真疑惑道:“那我下一句想说什么?” 白立默默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很乱!” 紧接着一句:“我没有骗你!” 王真真信了,她刚才发问后,其实她都知道自己下一句会说什么。对方回答不知道,她就打算说对方果然是骗人,结果白立又一次提前回答了。 “是真的。” 王真真打算问对方是真的能知道自己想说的话,对方又再次提前抢答。 双方陷入沉默,因为王真真突然脑子很乱,而白立一直在试图解读她的想法,也感到很乱,俩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医生到来打断了俩人的心灵试验。 医生询问了病情,又问了住院的事情。 王真真这才想到,自己忘记办理住院手续了,连忙赶去住院部,窗口早排起了长队。 ———————————— 一大早,孟昭和魏秋叶俩人就赶到了一个出租屋。 一个相对精致的小型公寓建筑,是专门为中产阶层打造的租屋。 可人去屋空。 房屋是房屋租赁公司打开的,用了警察身份,但只靠这个身份,是不可能让租赁公司配合的,对方肯定要求出示搜查许可之类的证明文件。因此孟昭耍了一个手段,拿出自己的警官证,告诉对方有人报警,该租户住客涉嫌性非法交易。 租赁公司查过之后,解释说租客昨天打过电话,表示不再续租,并且已经搬走,现在连电话都打不通了。大概是为了表示所述真实,租赁公司才愿意打开房门,并没有多纠缠。 好容易追踪到了对方,可她却搬家了,孟昭有理由怀疑这件事不是巧合,因为对方租的房子还有大半个月才到期,她没必要如此急迫的搬家,而之所以这么快搬家,是否跟自己开始找她有关系? 线索又一次断了,断的十分干净,连下一步追踪的思路都被打断了。 “师兄你别着急,至少她在这个城市,只要她活着,总会有线索的。” 魏秋叶看到孟昭迷茫的神情,安慰起来。 孟昭点点头:“我知道。那你下午先回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只要对方活着,只要有社会活动,必然留下信息,这句话不假。但有些信息未必能被捕捉。作为警察,很清楚有些案子,线索一旦断掉,有可能就成了无头案。或许要过了几十年,在另一起不相干的案件中牵连出来,才能真相大白。 现在这种情况,假如对方有意躲避,有的是办法躲避追踪。比如不用自己的实名银行消费,不用自己的身份办理电话号码,然后切断跟所有亲戚的联系,故意躲起来,别说孟昭和魏秋叶两个人了,就是动用警局的力量,用团队的刑侦技术,也不容易找到。更何况,现在孟昭并不能确定,对方还在这个城市,除非跟各个航空公司、铁路公司甚至公交公司确认,那样动静就太大了,孟昭没有这个能力。 孟昭当然也不相信一个外围女有永久躲避追踪的能力,只是短时间内可能找不到了,而他也不可能为了心里的这个疑问,一直去追踪这个女人。 不由有些感叹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一开始就不该一个人去调查,早点求助于警局的力量,就不至于打草惊蛇,弄得断了线索。 俩人在租屋分别,孟昭开车朝着分局的方向去,魏秋叶回市局想办法偷偷找新的线索。 孟昭并不是要回分局,而是开到了分局附近的心理诊所。 “对不起,您有预约吗?” 门口前台的小护士拦住了孟昭。 孟昭解释道:“我就几句话,问完就走。” 小护士不同意:“对不起,没有预约的话,我们很难安排。请您先预约吧!” 孟昭哪里有那个时间,不过他有林朝露的电话。 “林医生,是我孟昭。有个疑问想要咨询您一下。没时间?我就耽误您几分钟。我可以等。” 此时林朝露的诊室内,其实并没有客人,她推掉了下午所有的安排,原因是有个特别的客人。 “谁啊?看样子不是一般人。” 她的客人,在她的沙发上喝着咖啡问道。 林朝露白了客人一眼:“一个病人。” 客人笑道:“我怎么觉得不是,相好的?” 林朝露哼道:“林朝雪,你能不能正常点!就是一个病人。” 林朝雪示弱:“好好好,我跟你开玩笑的。就一个病人,你激动什么?” 林朝露道:“这个病人比较特别而已。” 林朝露的客人,正是她的姐姐林朝雪,一个玩自媒体的自由职业者。自称新闻游侠,以追逐社会热点博取眼球,然后夹带广告谋生。别说小日子过得不错,至少比她过去强多了。 浑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行走坐卧颇有名流风范。 妹妹林朝露则是一身职业装,相对朴素。 “有多特别?” 林朝雪的职业病犯了。 “你也认识。” 林朝露无奈道。 “谁啊?” “孟昭!” “孟昭?” 林朝雪想了半天,才惊叫道:“那个警察?” 林朝露点点头。 林朝雪几乎将孟昭忘记了,而正是她的文章,让孟昭险些被警局开除,至今还在停职。 “他不是有病吗?怎么精神还有问题?” 林朝雪好奇的问道。 林朝露守口如瓶:“你不要试图从我这里挖到什么新闻,我有为客户保密的义务。” 林朝雪不屑道:“谁稀罕是的,一个小警察而已。好了,既然你有病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记得晚上的局,有甜头!” 说着林朝雪拎起手包,摇曳着走了。 林朝露苦笑连连,两姐妹没有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她是毕业后老老实实回到家乡,开办了这家心理诊所。而姐姐命运相对坎坷,原先是在一家大报社工作的,嫁给了报社的一个经理,可是丈夫出轨,让她失去了一切,不但感情世界崩塌,工作也干不下去了,辞职做起了自媒体,一开始以各种控诉男人的感情专栏博取眼球,偶尔报道一下社会问题。总之,是什么能吸引眼球,她写什么,没什么节操,但很有收益。 见姐姐走出了诊所,林朝露拨通了一个电话:“孟队,您过来吧。” 孟昭就一直在外边,直接进了诊室。 “林医生,我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您说。” “有没有一种办法,比如催眠。可以让我产生这样的幻觉,比如一个人在我眼前,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您是说变脸吗?这不是催眠,这是魔术。” “变脸我看过,有些不一样,就是让我眼睁睁看到,她脸上的肌肉、轮廓开始变化,活生生的变成另一个人。” 林朝露道:“这也不是催眠。催眠不会这么精确,催眠只是引导你自己去想。甚至有时候,催眠师都不知道你看到什么画面。即便是有意的引导,最多也只能猜测到大概。没办法让你看到某个具体的画面。不过你说的情况,其实魔术师也是可以做到的。” 这个解释很过硬,也符合孟昭的判断,一个外围女应该不至于有功夫去学催眠,学一两手魔术倒还解释的通。 这个问题对孟昭也不是很重要,他有自己的猜测,只是来这里求证一下,因此说完就告辞离开,并按照收费标准去前台结账。 他刚走不久,另一个身影就闯入了诊室。 “你怎么又回来了?” 林朝露对姐姐林朝雪返回有些诧异。 林朝雪笑道:“手机掉了。” 说着就装模作样的找起来,在沙发缝里找到了她的手机,匆忙收进手袋,摆摆手走了。 林朝露不知道的是,林朝雪的手机,在她跟孟昭谈话期间,一直开着录音。 当夜一片文章就出现在了网上,标题是《解密铁面人案当事人心理问题》。 文章到没有攻击性,因为孟昭患有心理疾病的事情,早在新闻发布会上,就被周章宣扬出去了。文章主要是以猎奇的心态,展示具体情况。并且在后面附带了一段录音,正是林朝露跟孟昭谈话的内容片段。 林朝露跟孟昭的谈话没有问题,问题出在片段上。对方只截取了其中一段,“我眼睁睁看到,她脸上的肌肉、轮廓开始变化,活生生的变成另一个人”,这是孟昭说的,但却略去前后文,以此为证据,证明孟昭存在严重的幻觉。 由于林朝雪的影响力,她的文章很快就在网上传开,只是热度明显没有上次来的汹涌,让她颇为失望。 这些事情孟昭还不知情,他很注意身体,早上起床在院子里进行锻炼,手机响了起来。 局长汪铭打过来的。 “小孟啊。身体咋样了?” “好多了,汪局,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上班了?” 局长打电话,肯定是工作的事情有了结果,孟昭如是想着。 局长打着官腔:“小孟啊。是这样的,关于你的工作呢。局里和市局都是高度认可的,所以之前跟市局对于你工作的安排有一些不同的意见,目前还在协商。你不要着急,等有了结果,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你就安心多休息几天,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要着急,我啊建议你,刚好有时间,可以去外地玩玩,旅旅游。” 孟昭道:“知道了,汪局。” “那好,你注意休息,我这边还有工作,就先这样!” 汪局接着挂断了电话。 孟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打这样一个电话,建议自己去外地旅游。以他对局长的了解,对方似乎没有这么闲啊。 正疑惑间,魏秋叶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孟昭这才知道网上又有了他的新消息。 下午就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来,之前他还是个香饽饽,是一个典型的好警察形象,市局和分局都在抢,转眼间对他的工作安排,双方就又有了新的想法。当然警察局也没有那么势利,倒不是说互相开始推诿都不要他了,而是达成了一致,都认为该适当延长孟昭的停职,当然名义要改一改,没有犯错的警察长期停职不给个交代,容易伤了团队士气。局里的意见是,给孟昭公休假。 孟昭明白,这大概就是局长打电话建议他旅游的原因,提前给他打一个预防针。 孟昭不得不感受到公众的强大,他一个兢兢业业的警察的职务安排,轻易被舆论左右。 他从不认为取悦公众是公职人员的职责之一,但在这种大环境下,大量政府机构确实背负上了沉重的包袱,不得不开始扮演起取悦公众的角色,政治的味道越来越浓。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孟昭的心情,他并不急于复职,他更着急解开他心理的疑惑,他到底有没有病,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人,不解开这些谜团,他永远也无法安心工作。 所以他正好有一个较长的自由时间,他能安心处理自己的个人事情,也不是什么坏事。 事有巧合,祸并不总是不单行,好消息总算来了,李晚晴的线索有了。 她的账户出现一条消费记录,在某个便利店买了一盒套套。 第三十六节 我有个孪生姐姐 这个消费让孟昭好一阵,还真是外围女啊! 尽管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十分重视这个信息,因为这信息很明确。 这个信息意味着,对方很可能就住在附近,以这个便利店为中心,排查附近的小区,是有大概率找到对方的。当然也不一定完全正确,没人规定非得在自己附近买套套。有些人如果不好意思,偏偏要去很远的地方买也说不定。但这至少是一个准确的信息。 孟昭立刻在地图上搜寻,发现附近就只有一个高档小区,范围更小了。 就在这时候,魏秋叶又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又有消费信息了,对方买了一个水果篮。 这个信息更明确了,至少比那个套套听起来让人舒服,孟昭立刻点开地图,距离水果店最近的医院是空军医院。 没错,一般买水果篮都是看望人,最大概率是去医院! 孟昭马上出发,同时不忘叮嘱魏秋叶:“你继续帮我盯着,有新消息马上通知我。” 马宝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李晚晴拎着水果篮,不由的生气。 他那个宝贝外甥又住院了!听说很严重。昨天晚上,他姐姐就打电话急吼吼的让马宝去医院盯着,当时马宝跟她正在床上,懒得去。争吵了一通之后,他姐姐退而求其次,要求他大早上去机场接她。在李晚晴哄了再哄,还给了很大的好处之后,马宝才肯去接姐姐。 李晚晴都要气死了。还有其他的事情,比如只管自己舒服,而不管女人是否有危险。李晚晴混迹江湖多年,最后还能平安抽身,她是很注意保护自己的,所以只能自己操心,去买了套套。到了医院附近,对方懒洋洋的不肯去买礼物。又是李晚晴自己去买了一个果篮。 这都是正常礼数,未必能取悦到主人,可不做又有可能得罪人,正常情商的人,都应该随大流。 尽管有这些臭毛病,李晚晴并不打算放弃马宝,恰恰相反,她对此很满意。她看过了太多男人,那种能力强,魅力大的男人,未必是良伴,因为那种人同时也很精明。马宝这种就好,日后结了婚,随她揉捏,这才是她要的。 至于外甥病了这件事,马宝丝毫不上心,他连父母病了都不伤心,更何况一个外甥。不过李晚晴很上心,不是她关心这个便宜外甥,而是关心外甥的妈妈。外甥病了,对她来说,这不是坏事,有可能是大大的好事。病的轻,她可以借机讨好马媛媛这个富婆,病的重,假如死了,那更好,马媛媛那巨大的财富,至少又向她近了一步。 拎着果篮进了急救室旁的病房,第一眼就看到憔悴的马媛媛,她连忙上去嘘寒问暖,又仔细询问了一遍白立的病情。 脑膜炎,而且情况已经好转了,李晚晴不由有些失望。 “姐,别担心了,医生不是说病情好转了吗?” 看到马媛媛依然一副愁容,李晚晴安慰道。 马媛媛叹道:“我不相信这家医院,这回必须把白立带去申城。到现在连个病房都没有安排,就在这门诊里输液,这是什么医院啊。” 依然是那个问题,病房紧张,只能排队,就算有关系,少则两三天,多则一个星期,这是客观条件。 说着马媛媛不由担心的看了一眼儿子,儿子正在熟睡,他的同学王真真在发现他病情稳定,并且马媛媛来到后,就回学校上课去了。 对王真真这个同学,马媛媛态度很复杂,要说起来,得感谢人家。可作为女人,自己的儿子自己的话一句都不停,却听另一个女人的,难免吃味。所以跟上次不一样,这回,马媛媛并没有强留王真真陪着,甚至巴不得她远离自己的儿子。 对白立这个儿子,马媛媛态度也很复杂。要说不关心儿子,这不符合道理,没有母亲不心系孩子的。要说关心,凭良心说,在之前,马媛媛不觉得自己跟儿子的感情有多好。她离开儿子十年了,期间连电话都没打过。不是不想打,而是儿子小的时候没有电话,她只能打给前夫,打过去除了吵架没别的,前夫是不会给她好脸的。另外确实是太忙了,尤其最近这七八年,世界经济快速发展,她的事业一飞冲天,有时候忙的回家连洗漱都顾不上。 因此时常都想不起儿子。他跟现在的老公没有孩子,老公前妻留下了两个儿子,她兢兢业业照顾这两个孩子,谈不上当亲儿子养,但一个后妈该做的她都做了,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两个孩子已经成年,先后送去了国外读书。马媛媛身边一时间清静了起来,加上生意步入正轨,她有了闲暇时间。这时候开始想自己的孩子,于是打算回来看看,如果有可能,她打算把孩子要回去。 真的见面后,母性彻底被激发了,短短几天马媛媛就重新恢复成一个亲生母亲的状态,可以为了孩子不管不顾,如同过去在村里的时候,可以跟左邻右舍撕破脸皮的撒泼打滚。儿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牵扯到她的内心,仿佛一切都围绕着儿子一样。尤其是十年没有关心过儿子,再次找回母性后,带着强烈的愧疚之情,让她更想弥补孩子。发现白贵没有把儿子照顾好,她更强烈的希望能从白贵身边带走儿子,可惜白贵不同意。 再次回来,马媛媛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生意上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她决定跟白贵打一场持久战,打官司也好,谈判也罢,她一定要带走儿子。 只是马媛媛没想到自己回来的这么快,几乎是才刚刚回去,安排好了事情,这边儿子就又出事了。 不到中午,输液就完了,儿子的烧完全退了。医生告诫说,还得观察两天,做个检查。但住院暂时看来没必要,让回家好好休息。 马媛媛有一千个不满意,也只能强压着。上回就受了一肚子气,医院还没给她个交代。但现在她可没心思继续追究,况且现在又不是一个科室,上次是外科,这次是心脑内科,扯不上什么关系。 想着还要来治疗,马媛媛也不想得罪医生,收拾一番准备回家。 ———————————— 孟昭一直在医院外面等着。 这是一家大型医院,各种独立的建筑十几栋,一栋栋楼找过去,不现实。他只能在外面等着。这是一个出口,朝向大街。出口中间是一个凹进去的广场,绕着广场是一条环形路。进出车辆只能从一个方向绕圈。广场正对着的是门诊大楼,左侧是一栋十几层高的病房楼,主要是内科病房,广场右侧是外科病房楼,也有十几层。门诊大楼后面,还有一些旧楼,是其他科室的,比如中医科。 不管是那个科室住院的病人,要出来都得从这个出口走,所以在这里等机会最大。当然如果对方不是来这个医院探望病人,而是去某人家里,那只能白等。 如果今天等不到,孟昭也只能去住宅小区等了。 魏秋叶那边,再没有消息传过来,孟昭并不怪她。因为她也很难,这些都要瞒着人,只能通过私人关系进行。孟昭知道,魏秋叶为了让同事帮忙查李晚晴的消息,说了很多好话。可也只能让同事帮忙查查对方的消费信息,至于监听对方的手机,必须有很高级别的授权。即便只是消费信息,依然有违反规定的嫌疑,已经很为难同事了。 从早上一直等,等到中午,始终没有出现目标的影子。孟昭并不心急,他经验丰富,知道这种事越急越容易出问题。他只有一个人,医院又是公众聚集场所,人来人往,别说对方不在这里,就是在这里,并且从他身边经过,没留神让目标溜掉都属正常。正常状态下,这种任务就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他是没有条件,否则也不会用这种笨办法。 眼睛长时间的盯着一张张路过的面孔,孟昭都感到自己有些脸盲的情况了,对略过的面孔开始留不下太多印象。 已经到了中午,他端着一碗米线,在出口旁吃着,同时不忘用眼睛扫视人群。他的行为甚至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太像是找目标的小偷了。不过他偷偷让保安看过的警官证后,保安也就不干涉他的行动了。 一群人引起了他的注意,熟悉的面孔,此时也只有熟人的面孔才能引起他一些注意了。 是马媛媛,一手提着一包药,一手拉着她儿子,从内科急诊室那个偏门走出来。 “怎么白立又病了?” 孟昭心中刚升起这个疑惑,突然猛地就将米线摔到地上,起身飞快的朝着马媛媛一行跑过去。 因为那个他等待已久的身影,正巧就从马媛媛身后闪出来,就这么巧合,巧的他都不敢相信。 一切来的这么容易! “昭昭?有啥事,这么急?” 飞扑到马媛媛身前,眼睛撇着马媛媛左后方的女人,马媛媛不由好奇的问起来。 孟昭有些喘气,尽管只有几十米,他用力过猛了。加上他的身体这几年不是很好,体能其实很差。 “嫂子。我找她!” 指了指旁边的李晚晴。 马媛媛有些疑惑,但她弟弟马宝已经站了出来。 “你他妈谁啊?想要干嘛!” 马宝一看对方指着他女友,当即就急了。 李晚晴神色大变,终于还是找上她了,她不知道对方的根底,但却清楚不是什么好事。 见到男友跟对方纠缠,她也没有阻拦,一切恐怕都完了。连马宝这种货色,知道了一切后,恐怕都无法接受自己。一种青天白日,暴露于阳光下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 孟昭并没有个马宝纠缠,趁着马媛媛拉住他弟弟,孟昭绕过他对李晚晴道:“是李晚晴吧,我有几句话想问你。你想在这里跟我说,还是找个地方?” 李晚晴神色凄婉,但她还是要脸面的,有些事情暴露出来跟当面暴露是不一样的,至少少一些难堪。 “那就请借一步说话吧。” 李晚晴说着,走向一边。 俩人在医院侧墙下停住。 “就在这里说吧。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李晚晴豁出去了。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追着打,被人堵在酒店房间,各种糗事,她都经历过,这不是最好的一次,也不是最遭的一次。 “没谁让我来,是我自己来的。” 孟昭道。 李晚晴皱眉:“你自己?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她以为又是被某个心怀怨恨的怨妇找上门来,目的最多是出气,可对方说是自己来的,而李晚晴又对孟昭完全没有印象,怎么看都不是她的相好之一,难道是有过某段露水情缘让他念念不忘? 孟昭道:“既然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去我家?” 李晚晴沉思起来,果然是某段露水情缘,自己还去了对方家里,可是是哪一次呢?实在是想不起来,莫非是喝醉酒,在酒吧里偶遇的?可这种事都是你好我好,一次就了,事后纠缠,太不懂规矩了吧? 李晚晴哼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对方是因一夜情找上来的,这种事她反而不怕,因为没有证据,马宝就算怀疑,她也能对付过去,看来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的多。 孟昭哼道:“别装蒜了。看看这是什么?” 孟昭说着掏出手机,播放了一小段,正是李晚晴走向他家大门的视频,虽然不完整,可足够证明她出现在自己家附近。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孟昭道,如同在审讯一个嫌疑犯。 李晚晴皱起眉头:“这位先生,我真的没去过你家。至于你的视频,再让我看看。” 孟昭配合的给她又放了一遍,对方确实在认认真真的看。 “这不是我!” 看过之后,李晚晴肯定道。一开始她也以为是自己,因为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仔细看过之后,她很肯定,她没有那些衣服,也没去过相似的地方。当然,她敢这样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孟昭则以为李晚晴是在抵赖:“你觉得这也说有意思吗?如果不是肯定这是你,我会找到你?” 李晚晴冷笑道:“虽然不想告诉你,但我还是要说。先生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既然查过我,难道你就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吗?” 这就是李晚晴确定视频中的人物不是她的原因,那明明是她姐姐,俩人是同卵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可是双胞胎之间有自己分辨对方的特殊能力。 孟昭愣了愣,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他去过李晚晴的老家,竟然也没打听到这个消息。 他本能的不信:“你不觉得这个谎言很可笑吗?” 李晚晴冷笑道:“我只觉得你很可笑。既然你能查,那就查查,我姐姐叫李锦瑟。至于其他的,我没理由告诉你!” 说完甩手离开。 此时在西京市某一个地方,一个同样容颜的女人,正在读一本书,突然神秘的笑了笑: “竟然找到我了!那就来吧,迟早的事情。” 第三十七节 金字塔人 孟昭确实将信将疑,如果她真的有一个孪生姐姐,这种事为什么小刘没查出来,魏秋叶也没有查出来呢?这种信息应该不那么难查吧,他们能查到李晚晴,没道理查不到他姐姐。 李晚晴心里的阴云彻底散了,走回到马宝身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神采飞扬的状态。 马宝却阴沉着脸:“那个警察找你干什么?” 马宝已经知道孟昭是一个警察。 他姐姐为了拉住他,不让他胡闹,悄悄告诉他孟昭是治安大队长,找他女友肯定是为了公事。事实上,马媛媛已经猜测可能是李晚晴的旧账翻了,她不同情李晚晴,巴不得由别人揭开对方的伤疤,如果她来说,一方面没证据,另一方面她弟弟这个蠢货还未必肯信,弄不好把自己搞的里外不是人。至于弟弟找了一个烂货,她并不在乎,这个时代,本就不是多么干净,另外她有时候也觉得,弟弟这种蠢货,也就配这种烂货,臭鱼配烂虾。 所以马媛媛没有管,但却劝住了弟弟。 李晚晴丝毫不怕马宝的追问,娇嗔道:“哪里是我啊。他找错人了,找的是我姐姐。” 马宝半信半疑道:“那个研究生?” 李晚晴点点头。 随后,马宝去地下车库取车,几人在一旁等待,李晚晴已经迫不及待的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自己弟弟的。她白担惊受怕了几天,原来不是来找她的,是找她姐姐的。此时警戒解除,她就敢给最信赖的人报平安了。 “义山,我是姐姐。最近没事吧?我还在西京,对。不用担心我没事。我知道有警察找我,找的不是我。找错人了,好了,放心吧。我没事!” 李晚晴最亲密的家人,不是父母,而是唯一的弟弟。因为自始至终,亲戚朋友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始终拿她当家人。 孟昭也在打电话,打给魏秋叶。 “帮我查一下,名叫李锦瑟的人。哪个jin?哪个se?我也不清楚。去户籍室就去户籍室,最后一次了。应该快找到人了。” 此时孟昭还在医院门口,马媛媛一家已经坐上车走了,他也不怕对方离开,既然已经确定李晚晴跟马媛媛有关系,那么再找她就容易多了。 魏秋叶的速度依然很快,短短半个小时后,就发来了消息。 “确实有这个人。是西京交通大学哲学系的研究生,读研三了,今年就毕业!” 孟昭松了一口气,更明确了,对方是大学研究生,有名字,不怕找不着。 下一步,就是去大学了。 ———————————— 李晚晴躺在车里心情很好。 不单是因为她担心的事情是一个误会,她的危机解除,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那个好命的姐姐,也不过如此吗?从小父母就没少拿姐姐来教育她,说她姐姐读书有多好,有多乖。从小跟姐姐相比,她就如同烂泥一样,什么都不是。 但是李晚晴从没有服气过,她只是命不好罢了,姐姐从小就可以上最好的小学,最好的中学,最后是最好的大学,而她只能在乡村小学里读书,她考不上大学那能怪她吗? 她一切都好,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脏。还不是会去陌生男人家里,还是个警察! 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又想到大学生现在的名声,她突然不觉得自己的过去有多么不光彩了。 白立在医院睡,上了车睡,一直到了酒店还在睡。 马媛媛心疼不已,以为这是生病的原因。她没有将儿子送回白贵那个家,而是带到了她临时住的酒店套房。 白立一直睡到傍晚才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在旁边的人都是熟悉的人,可惜的是没看到王真真。 醒来就有丰盛的晚餐等着他,吃了又犯困,但这次他没有睡觉。 他发生了什么? 他开始想。很快就了解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虫子钻进了自己的大脑,不知道什么原因,虫子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白立能清晰的“看到”,此时的虫子,依然是一条细线,在大脑最外层的血管里飘荡。这条细线般的身体上,千疮百孔,许多地方破损,甚至让他感觉虫子都断成了无数截一样。 可是如此惨样,虫子非常疲劳,却不断的流露出一种兴奋的感觉,似乎运动员赢得了世界冠军一样。虫子很累,跟白立一样半睡半醒。 摄取足够的营养后,白立发现那虫子细线一般的身体上,千疮百孔中,竟然开始快速伸展出一些更细的线,如同一根根触手一般,从他所在的位置,开始向一处处分叉的毛细血管伸张,如同树根一样扩散,扎根在自己的脑中。 白立已经顾及不到这种情况是好是坏,他此时已经难忍困意,再次睡了过去。 ———————————— 孟昭到了西京交通大学,他没有走官方程序,他知道大学是一个独立的组织,如果走官方程序,他没有足够的权力去调查一个学生,反而会激起这个组织的防卫意识,如果学校要保护一个学生,自己就很麻烦。 所以他是秘密来办这件事,学校组织的防卫意识很强,但学生个人的防卫意识并不强,这些象牙塔中的学子,对人性恶的认知,甚至还不如菜市场买菜的大妈,否则也不会出现博士被人贩子骗去山里的案例。 他随便找到几个年轻的学生,问了一下哲学系住在哪里,问过几个人后,就找到了哲学系的宿舍楼。但想进去却很难,学校对于男生进女生宿舍,是非常防备的,哪怕这个时代的大学生生活跟社会上的成年人一样混乱,不管学生在校外如何混乱,但这些事一旦发生在了校园里,发生在了宿舍里,很容易成为丑闻,给学校带来很大的影响。连自己的男学生,想进女宿舍都很难,更何况孟昭一个外人。 他只能等在宿舍楼外,仔细留心每一个进进出出的女学生,可惜一无所获。 不过他这回更加不急了,因为这已经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一两天之内他肯定能找到人,最多三五天。 夜色将近,就在孟昭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孟昭吓了一跳,以他一个老警察的警觉,竟然都没感觉到有人靠近他。 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非常熟悉,一瞬间他就确定,这是他要找的人。 跟李晚晴不同,李晚晴的脸虽然跟他记忆中的印象一样,可总有股陌生感。他记忆中的那张脸,给他留下的是强烈的知性感觉,而李晚晴的脸上,则带着一股强烈的媚俗气质。 气质这种东西,似乎不是用眼睛看的,可有时候比眼睛看到的事物更准确。 “你知道我在找你?” 孟昭戒备道。 这是一种本能,眼前这个女人,瞬间就激发起了他这种本能,十分强烈,如同面对铁面人一样,他的肾上腺激素快速分泌。 “你不用紧张。我当然知道你在找我,你来的正好,也省的我去找你了。” 孟昭依然没有解除戒备,面对李晚晴的时候,他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可面对这个女人,他本能的打算随时反击。 “你也要找我?” “这里是学校,我们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女人建议道。 不知道从时候起,大学里的人自称大学是一个小社会,真跟社会相比,当然还是要纯洁的多。但社会上有的事物,也越来越多的渗透进了大学。 这个古老的大学里,竟然拥有跟商业街一样的场所,这里咖啡厅林立,当然一些娱乐场所,是不可能开在这种地方的,因此还是显得清幽一些。 在一个咖啡馆的包间中,俩人坐下详谈。 “你好。你可以叫我李锦瑟,或者随便其他什么都行。” 女人先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孟昭。”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一切,你的一切。” 俩人的口气里,充满了对立,带有火药味,或者说杀气。 不是孟昭不想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只是这女人给他的压迫力太大了,他本能的产生反抗。 孟昭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单刀直入道:“既然你知道我的一切,那你应该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吧?” 女人摇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喜欢猜,容我猜猜。是因为好奇?想知道我是谁?是什么人?” 孟昭道:“差不多吧,但并不仅仅是因为好奇。你现在能告诉我答案了吧?” 女人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是谁不重要,这只是别人给的一个概念。我是什么人,直接说你看你不太理解。不过我可以让你看看!” 说完又伸出一根手指,直刺孟昭的眉心,孟昭本能的闪过,他一直在戒备。 “你干什么?” 孟昭喝斥,手已经放在了腰间,却没有摸到枪。 女人平淡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只是想让你直接感受一下而已。你在害怕吗?这很奇怪,在你眼里,我现在是一个女人,而你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警察。我知道你应该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啊?” 女人似乎是真的疑惑,不理解孟昭的反应。 孟昭也无法解释这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的来由,是啊,眼前只是一个女人。 “你是打算催眠我吗?” 孟昭问道。 他不由想起了那夜,这个女人闯入自己卧室,手指刺入自己眉心的记忆。他最先以为自己在做梦,接着以为是幻觉,后来判断是催眠或者魔术。假如对方的手真的刺入他的大脑,就算他侥幸不死,也不可能不留下伤痕啊。 “催眠?这是个好主意!” 说完,女人盯着孟昭的眼睛,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孟昭犹如傻了一样,目光呆滞,端坐着一动不动。 而女人一根手指诡异的刺入了他的大脑,即便如此孟昭依然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里翻江倒海,海量的信息注入他的大脑,导致他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人类的大脑总是这样脆弱。” 女人叹息一声,慢慢拔出了手指,诡异的是,孟昭眉心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女友又打了一个响指,孟昭的眼睛重新恢复神色,可随即歪倒在桌面上,打翻了咖啡,也浑然不觉,全身上下剧烈的颤抖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什么也没干,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强撑着从桌面上坐了起来,却一下子靠到沙发的背上,大口喘着气。 “你是,你是……” 孟昭惊恐的喃喃着。 “外星人?虫子?母虫?不,最高,最高智慧?至尊,至尊生命?” 女人平淡的点了点头:“用你们的语言翻译过来,还算准确。不过无所谓了,不过我更喜欢你们的某一些同胞对我的称呼,金字塔人!人代表智慧,金字塔代表我们的组织结构,很客观。并没有推崇,也没有贬低。不过,对你来说。称我为王也好,甚至称我为神,都不过分。” 孟昭慢慢喘平了气,惊恐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女人道:“做了你想的那样。寄生?不,应该说是赐予你新的生命!你不用仇视我,也不用感激我。因为即便我亲自出手,你能跟新的生命共生的概率也不超过三成。有四成机会,你的免疫系统杀死新生命,有四成的机会,你的免疫系统崩溃,你们一起死。”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孟昭异常愤怒:“我杀了你!” 作为警察,他从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想要用个人行为杀死另一个人的愿望,而这一次,他真的想杀人,可是他完全使不上力气,无论怎么挣扎,站都站不起来。 女人叹道:“不用你动手了。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因为你找到了我。你也不用杀我,因为你的未来只有三种,一个是死,一个是成为我,另一个是成为我的伙伴!” 孟昭完全无法理解女人的意思,他一方面内心充满恐惧,一方面又充满愤怒,完全不知所措。 女人却已经站起来:“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说完就离开了。 孟昭一直等到服务员来找他,告诉他打烊的时候,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可以站起来了。 颤巍巍的走出咖啡馆,脑子依然混乱不清,怎么回的家,他甚至都没有记忆。 用了一个晚上,才将大脑里的混乱信息理了一个大概。 “金字塔人!” 孟昭咬牙切齿,对这个称呼,即恨又怕。 接着一阵眩晕,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病床上。 第三十八节 我脑子里有虫子 与白立所经历过的一切一样,孟昭也被诊断为脑膜炎。 不同的是,他没有经历过寄生虫在他体内逐步转化基因,最后突破血脑屏障的步骤,也因此他的病情要严重的多。 大脑的防御机制跟入侵的异物正做着极其激烈的斗争。 浑浑噩噩的醒来,很长时间,孟昭的意识都没有恢复清楚,甚至一度他不知道他是谁,他是什么东西,当他终于理清了思绪,看到眼前几个医生正在讨论。 他突然冲医生喊道:“大夫。我脑子里有虫子,快帮我取出来!” 孟昭经历着跟白立同样的进程,就是他也可以感知到虫子的存在,并且借助与虫子共生带来的某种更加特殊的感知能力,能发现虫子正在他脑子里生长,如同树根一样,正在朝他脑部密如蛛网一样的血管网络扩散。 医生一愣:“你脑子里有虫子?这话好像听说过。额,对了!” 医生终于想了起来,却没有回答孟昭,反而对旁边的同事说道:“脑膜炎会引起幻觉!” 接着笑容和煦的对孟昭道:“病人。不要紧张,你的情况呢,我们已经基本掌握。好好配合治疗,这种病治愈率很高的。有没有寄生虫呢,我们医生有专业的判断,要相信医生!” 孟昭此时的感觉,大概跟马媛媛当时差不多,自负的医生对病人的直接感觉毫不在意,只相信他们自己的专业判断。 孟昭不由怒道:“你这个蠢货,快给我开刀,晚了就来不及了!” 孟昭此时情绪激动,完全失去了往常的冷静。 他的态度引起了旁边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的不满:“这位病人,怎么说话呢,这是我们张副教授。” 张副教授倒是很有风度:“算了,算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去看下一个病人。” 说着带着几个年轻的医生走了。 很快魏秋叶匆匆走进来。 “师兄你醒了。我去拿检查结果了。医生说你得了脑膜炎,说很严重,所以要住院。” 孟昭确实醒了,但他的脑子依然混乱,逻辑思维能力大大下降。 魏秋叶简单的话就让他想了好一会儿。 然后做出了决定:“我生病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魏秋叶道:“我今天打你电话没打通,去你家发现你躺在卫生间,就赶紧把你送医院了。没告诉别人!哦,对了,周章知道,病床是他帮忙找的。” 孟昭道:“走,回家。” 魏秋叶惊叫:“师兄,可是你病着呢。” 孟昭苦笑:“我这病,医院看不了。” 说着站起身,发现身上穿着病号服:“我的衣服呢?” 魏秋叶指了指门口楼道:“柜子里。” 孟昭没有犹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取出衣服,当场换了起来。他此时的大脑有些混乱,不单单是逻辑思维能力受到了影响,他的一些本能,一些道德观,也发生了不自然的改变。 “走,送我回家!” 孟昭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上了车,孟昭就睡着了,一路睡到家里。回家后,跟魏秋叶没说几句话,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魏秋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打了电话给周章。孟昭的家人,她暂时不敢惊动,担心师兄醒来怪她。 周章最近很忙,特别忙,涉枪案收集到的线索很多,可始终抓不到嫌犯。距离给外界的承诺日期越来越近,到时候一旦被翻案,他会陷入跟孟昭当时一样的舆论漩涡中。因此周章没时间来看孟昭,叮嘱魏秋叶批准她放假,让她暂时照看着。 看着昏迷的师兄,魏秋叶不知道该怎么做,去医院吧,他醒来肯定还会闹,放在这里吧,又不太放心。 她打算着,只能等师兄醒来后,好好劝劝让,让她主动去医院。她突然觉得,这个师兄真的很不让人省心。一想到师兄的病,她又责怪不起来。 魏秋叶只能扮演起一个保姆的角色,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照顾起孟昭的饮食起居。 之后的几天,孟昭醒了就吃,吃了就睡,间或会大发脾气,根本无法沟通。 魏秋叶真的很害怕,她第一次觉得,师兄真的要死了。 ———————————— 比起孟昭,同病相怜的白立情况要好得多。 经过简单的治疗,医院就判断他病好了。 他重新恢复了活力,除了跟过去一样能吃能睡之外,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 此时在他的脑子里,虫子已经完成了扩张。如同大树的树根一样,无数触须扩散到了他大脑的所有血管中。还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变化。虫子身体主体的那个线上,在一端开始长出一个圆形的头部。这头部钻出了血管,如同一个包袱一样,包裹住了大脑中的一个垂体。而且还在生长着,主要沿着大脑最上方的皮层扩展,似乎要在大脑皮层上再包裹上一层膜。 白立并不害怕虫子,虫子的新变化,给他带来了新的能力。而且进入大脑后,虫子跟他的交流变得异乎寻常的清晰,互相之间传递的信息,已经不是朦胧的情绪,而是可以进行十分精确的意思表达了。 比如过去虫子渴望食物,最多能表达出饥饿的情绪来影响白立,现在却可以直接表达“我想吃鸡”“我要吃龙虾”之类确定的信息。 白立借助虫子,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大大加强,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空间中无时无刻变化的某些力场。但他暂时还无法解读这些力场所代表的意思,因为虫子也不可以。 白立已经重新上学,这是他坚持要去的。 他妈妈是打算将他困在酒店的,为此跟白立的爸爸已经开始了战争。 俩人当面谈,委托律师谈,已经交锋了数次,还没有分出胜负。 马媛媛有些欺负人,儿子生病的第二天早上,她搭乘第一班航班,飞到了西京市。可是她的人马开着两辆车,当天下午就杀到了西京市。其中有集团的律师,两个保安,其中一个还是保安队长,做过维和战士的退役军官。另外还有自己的贴身秘书。 带人来的目的,当然不是抢人的,而是马媛媛吸取了上次自己孤身一人来西京市,最后忙的分不开身的教训,才带来了这些得力人马。上一次,她本打算一个人回来,打算跟白贵商议将儿子带去申城,以她对白贵的了解,只要肯给他一笔钱,他什么都肯卖,放弃儿子的监护权对她前夫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道德压力,可惜她还是小瞧了男人。 她现任丈夫现任是支持她要回孩子的,而且十分积极的主动要来先见孩子一面,打好关系,日后好相处。于是丈夫亲自开车,送马媛媛从申城回西京。 结果最后孩子生病,丈夫又因为生意的关系没法久留,导致马媛媛一个人在这里孤立无援。这次他带来的人马,绝对不会让她陷入这种窘境。 律师不建议马媛媛强行将儿子扣在酒店,认为这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反而在法律上,陷入被动。而且律师还建议,最好是跟监护人直接谈,否则这种官司基本上没有打赢的可能。法律上,不会支持她这种情况。十年没有照顾过儿子,一朝回来争夺监护权,他们很被动。 马媛媛跟白贵谈了数次,白贵都不同意,而且俩人根本就没法平心静气的谈判,过不了几分钟就会以吵架结束。 后来干脆是律师直接代表马媛媛出面,就这样还被白贵赶出家门好几次,甚至一次还殴打了律师。马媛媛对律师十分抱歉,律师则不介意,反而认为这是好事,这样可以证明白立的父亲是一个性格上有缺陷的人,如果能抓住他家暴的证据,打赢监护权官司才有可能。 接受律师的建议,马媛媛在当地请了侦探,日夜监视白贵,希望能找到证据。尽管她不希望白贵打孩子,可这时候白贵如果打儿子,反而对她有好处,感情和利益,在这一刻矛盾重重。 至于监护权官司的另一个重要筹码,儿子的态度,马媛媛就无能为力了,好说歹说,白立始终选择他爸爸。马媛媛感叹,十年的感情缺失,让儿子不肯认自己,这不怪孩子,只怪自己当初心狠。 对于父母关于争夺自己的战争,白立丝毫没有在意。 他上学之后,痴迷于探索他新的超能力,以及他的女同学。 今天轮到他值日了,白立耍了个心眼,提前告诉跟他一起值日的同学,表示他今天有事要晚点走,可以一个人打扫卫生,那同学兴高采烈的一放学就跑了,生怕白立反悔。 然后白立才悄悄的走进正在收拾书包的王真真。 “王真真,今天我值日。那个谁提前跑了,就我一个人了。” 王真真哦了一声,没有停下收拾书包的动作。 白立问道:“你不帮我吗?上回我都帮你了!” 王真真放下书包:“上回,我还送你去医院了呢。” 白立嘿嘿笑着。 王真真没法,推开他:“我扫地,你擦桌子!” 说着去找笤帚。 白立笑道:“我就知道你愿意帮我。” 王真真没好气道:“谁愿意帮你了?” 白立道:“我知道的,你骗不了我!” 王真真生气的扔掉笤帚:“你再说,我回去了。” 白立道:“我不说了。咦?你饿了!” 王真真没有动,皱起眉头,表情疑惑:“你真的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她已经相信了。 白立颇为得意,但还是有些遗憾:“不是特别清楚,有时候能感觉到,有时候又感觉不到了。” 他对外界的感觉,如同潮汐,忽强忽弱,他不知道这是他还没有熟练掌握这些能力。 王真真突然拿过自己的书包,手伸了进去:“你猜猜我拿的是什么?” “书!” 白立确定道。 “现在拿的是什么?” “文具盒!” “那现在呢?” “词典!” 王真真确信不疑了,看白立的神色,也有了一些变化。 接着十分感叹道:“你这也算不上超能力啊?就能猜东西。” 白立哼道:“我会的多了。” 如此年纪,要说王真真对白立的超能力不感兴趣,那是假的。 “比如呢?” 她问道。 白立思索了片刻他能展示的本领。 突然道:“我好像可以这样。你别躲啊!” 白立说着,两只手朝王真真脸上摸去,王真真本能的躲避。 “你想干什么?” 王真真口气防备。 少男少女,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懂,他们是好学生,他们不是傻子。学生群体也是一个社会,他们有自己的法则,有自己的文化,他们之间也有紧密的联系和信息互动。在他们中间,有些人还懵懂无知,也有些人已经突破了成人的防线,享受到了成人才能合法享受到的快乐。 王真真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这个时代的高中生物课以及性教育,至少让她知道男女之间碰触不会怀孕,论理又让她明白,这种碰触不应该。 白立也有些羞赧:“我是想让你感受一下,很特别的!” 好奇心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让王真真接受这样一种道理,她只是因为好奇,而不是为了别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 白立的手顺利的伸了过去,尽管用好奇心作为借口,王真真还是无法做到平静的面对这一刻,她闭上了眼睛,脸红到了脖子。 接着感觉到,白立并没有摸她的脸,而是两只手各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了她的两个太阳穴位置。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王真真感觉到天旋地转,似乎有风从自己的脑子里穿过,从左边穿到了右边,又仿佛有水流不断的从脑子里流过,在大脑中激发起了五彩斑斓的色彩,白立的两根指头,仿佛两根电极,不断的从左手释放电流,然后在她脑子里过一遍最后都归于正极,从他左边的手指流出。 这一瞬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时间的感觉在这一刻,似乎消失了。 王真真啊的惊叫一声,推开白立的手的时候,其实只过了一瞬间,但她却感触到了太多太多。 白立神色古怪的看着王真真。 王真真红着脸问道:“你怎么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立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在反复追问之下,白立才道:“原来你也喜欢我!” 王真真大羞,耍了一下书包,飞快的逃离教室。 第三十九节 最后的平静 书包打了白立一下,他都没有躲开,然后匆忙追了出去。 他打算给王真真背书包,但对方却不肯,脚步飞快,他只能紧紧跟着。 尽管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可是白立又开始担忧,害怕王真真突然像上次那样,不理他了。 “傻子!你不回去打扫卫生了吗?” 王真真不愿意他跟着。 白立道:“我明天早上来早一些。” 死乞白赖的送对方回到宿舍,然后才恋恋不舍的回家。 第二日一早,白立以为自己来的很早,没想到王真真来的更早,已经帮他清扫了一半教室。 白立很高兴,干起活来热情高涨,还不时的撒欢,不小心弄撒了一地垃圾,惹的王真真嗔怒。 少男少女的感情,如同一道薄纱,一旦揭开,感情进展的飞快。尽管俩人都没有那种互相讲甜言蜜语的习惯,也都羞于如此,依然显得羞涩,可都不在拒绝对方的亲近了。当然这种亲近,仅限于在一起谈话,一起上下学,甚至一起讨论作业,拉拉手亲亲嘴这种行为,他们此时还做不出来,也不敢做。 王真真也开始突破界限,愿意接受白立请他吃早饭,请他一起吃食堂里的大餐。生活水平快速提高,并且越来越少的出现不安,卑微和敏感的自尊,暂时被扔在了一边。 另一边,白立父母关于白立的争夺战,终于分出了胜负。 当一段录音,从马媛媛律师的手机中传出来后,白贵脸色大变。 那是一段他喝骂白立的录音,这段时间他心情非常不好,压力很大。可是已经压制了自己的脾气,对孩子温柔了很多,但偶尔依然会发一发脾气,可已经没有动手打他了。 “你这是哪里来的?” 白贵惊恐的问道。 对方竟然能搞到他的录音,难道在他家里装了监控器。 事实上,不需要这么复杂,他们只是在白立的手机里植入了一个软件,就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律师道:“白先生。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手里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您平常有使用家暴的恶习。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起诉您,并让法官认定您不适合做一个监护人。” “你放屁!” 白贵喝骂道。 律师道:“您上次攻击过我,这同样会成为您性格暴躁的证据。如果您愿意谈,我们就继续谈谈监护权转移的问题,如果你不愿意,您最好现在去请一个律师。” 白贵这次真的请了一个律师。 然后相约进行了一个四方见面,马媛媛和她的律师,白贵和他请来的律师。 马媛媛的律师将证据摆在桌面上,跟对方律师进行了一番法律方面的沟通,马媛媛则跟白贵又吵了起来。 “你别再犟了。孩子跟着你有什么出息。我们身为父母,能不能为孩子考虑考虑。” 马媛媛苦口婆心道。 白贵怒道:“你少跟我说这些。我是他爸,我把他养这么大,谁也不能把他带走。还身为父母,我呸,你好意思说。” 马媛媛道:“我不跟你吵。你也知道,孩子有病。就算为了让他看病,你也该让我带他走啊。” 白贵不同意:“病已经看好了。这些不用你管,孩子有病我不会带他去医院啊?要你操心!” 马媛媛道:“你自己凭良心说,孩子跟你好,还是跟我好。” 白贵怒道:“你不就有几个臭钱吗?孩子当然是跟着我好,跟着你,难不成学勾搭野汉子?” 马媛媛腾的就站了起来。 “好,为了孩子,我不跟你吵。我就是有几个臭钱怎么了,那是我一个子一个子,辛辛苦苦挣的,每一分都是干净钱。你呢?混吃等死,难道还要让孩子将来跟你一样?直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让孩子跟我?” 白贵冷笑:“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好啊,你说吧,你要多少,老子烧给你!” 俩人吵的不可开交,两个律师却基本达成了一致。 各自休战。 白贵的律师反过来劝白贵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他认为对方掌握的证据,对白贵很不利,还不如接受对方的条件,那一笔补偿金。 白贵大骂了自己的律师一顿。关起门来,他自己却开始哭了。他真的有可能失去孩子,他崩溃了。 第二天他的律师给他打电话,询问他考虑的如何,如果不和解,那就要准备法律程序,希望跟他在确定一下,一旦上了法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白贵说不用了,提出了要求,一千万,少一分钱都不行,另外,孩子不能改姓。 律师告诉白贵,这两个条件很苛刻,希望知道白贵的底线。白贵说,绝不能更改,否则他就法庭见。 律师向马媛媛提出了要求,马媛媛的律师还想继续谈谈,马媛媛却一口答应了。 “算了。就这样吧。告诉他,儿子跟了我,还是他白家的种。钱一分不会少的,给个账户就行。” 双方律师迅速起草了协议,然后跟两个当事人看过,均无异议,签字生效。 签完协议,回到家后,白贵关起门来痛哭流涕,他人生中第一次哭的如此绝望,他把儿子卖了! 他有了一千万,可是突然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这天马媛媛放学直接接儿子到自己住的酒店,告诉了儿子父母决定的结果,并告诉他,要带他去申城。结果儿子反对的异乎寻常的坚决,强行跑出了酒店,连两个魁梧的保镖都没能拦住。 追之不及,马媛媛打电话给白贵,结果白贵说儿子没回去。 白立失踪了! 学校旁边一个小饭馆里,白立哭的很伤心。 “我爸爸不要我了。我妈妈要带我去申城,我打死都不会去的。” 王真真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这种事放在她身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你妈妈一定要带你走呢?” 王真真问道。 “我不去,就不去。” 白立坚决道。 王真真又问:“那你不去,你以后怎么办?” 白立哭诉道:“什么怎么办?” 王真真道:“那你住哪里?你吃饭怎么办?” 白立恨恨道:“我住我伯父家,我去打工挣钱。” 王真真这会儿真的有些同情白立了,她觉得俩人之间巨大的鸿沟似乎弥平了。 她许了一个愿:“我跟你一起去打工,给你挣生活费!” 白立用了的嗯了一声。 马媛媛几乎找疯了,她跟白贵两个人找遍了太真寺村的角角落落,一直没找到白立。 她不是没想过王真真,可是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确认过了,王真真说她没见过白立。 万般无奈之下,再次打给了王真真。 “真真。你是好孩子,你告诉阿姨,真的没见过白立吗?” 王真真矢口否认,可是马媛媛却从她口气中听到了真相。 追问起来:“真真。阿姨不逼你,你能告诉阿姨,白立现在安全吗?” 王真真道:“安全!” 然后电话挂断了,马媛媛松了一口气,只要儿子安全,她可以说明都不在乎,包括不带他走。至于不放心他生病的问题,她考虑过了,大不了花费重金,从申城请一个医疗团队过来。甚至,她可以考虑会西京市发展,反正申城那边的发展已经稳定下来,西京市是她起家的地方,或许回头是一个归宿。 连夜将这个想法跟丈夫和老叔沟通了一下,丈夫让马媛媛自己拿主意,他们的事业,基本上都是马媛媛在打理,丈夫的作用,从一开始只是维系跟老叔的关系,后来成长起来,这种维系也变得不在必要,更多的是合作关系。老叔则让马媛媛慎重考虑一下,如果她坚持,老叔表示支持,但老叔表示他不会回西京市发展,无法提供实质上的帮助。 两通电话,马媛媛就坚定了信念。 这边王真真放下电话,马上给白立打了过去,告诉了白立他父母在找他,很着急。 他们俩当然不在一起,他们的胆子还没大到那种程度。白立此时悄悄藏在同班一个同学宿舍里,俩人挤一张床,王真真知道他在哪里,因为这主意还是她给出的。 白立一夜未归,但早上还是老实去上学,结果就让父母给堵在了学校门口。 父母并没有责怪一脸恐惧的儿子,反而叮嘱儿子好好上学,他们如同其他家长一样,只是来送孩子上学的,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从这天起,有些事情,仿佛发生了改变。 妈妈只向白立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搬过去跟她住,当然也不反对他回爸爸家住,但每个星期至少有四天必须住在妈妈家里。马媛媛决定留在西京市发展,于是也给自己购置了一套住宅。她的住宅价格不菲,不过并不是新房,而是一套二手房,准确的说是一套二手的别墅,位置很好,就在护城河边上,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古老城墙上的箭楼。 爸爸白贵也变了。他的脾气不是收敛,而是几乎换了一个人一样。跟儿子说话没有以前那么粗暴,他开始关心儿子的学习,开始学着给儿子做早饭。他跟他以前的那些原则,似乎说再见了。以前所有人觉得他不务正业,他反过来看不起所有人,觉得别人都没活明白。现在他则开始跟所有的邻居,路上见到的熟人和颜悦色的打招呼,他跟那个过去与他格格不入的社会和解了。 一切似乎都变得美好,生活归于平静。 白立换了一个生活,彻彻底底成了富家子弟,在妈妈家住的时候,早上有司机一直送他到学校门口,放学会早早来接。在爸爸家住的时候,白贵也每天送去接回。没人觉得奇怪,学校也不排斥这种排场,因为知道白立现在是豪富子弟,身份的变化,让他遭受绑架的可能大大增加,学校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王真真对白立的态度,也没有因此发生改变,让白立很庆幸。依然愿意跟他一起玩,接受他的一丁点照顾,但太过昂贵的礼物,她绝对不会接受,比如白立想送她一部新手机,她就坚决不要,她能接受的极限,不过就是早上校门口吃一笼小笼包,中午学校食堂加一条清蒸鱼。超过这个界限,她不但会拒绝,还会生气,这个界限也是她尊严的界限。 在平静的生活表面下,一股潜流始终在涌动。 学校大门口永远是那么热闹,车来车往,一辆大商务,却一直停了好几天。 从车外看不清车里的情形,甚至始终没见人进出过,让人不由得怀疑车里是否有人。车窗玻璃上,有交警张贴的罚单,巡警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叫拖车将这辆车拖走。 西京交通大学,美丽温婉,追求者无数的研三校花李锦瑟,在这天傍晚,在学校食堂中陪着两个长者吃饭。 这两个长者,一个是他的导师,另一个是学校经济系的主任,可以说她是在陪领导。 但这并不是什么潜规则,也没有什么丑闻,而是正常的精英聚会。 李锦瑟的导师,高良明教授正在跟经济系主任徐若轻激变。 徐若轻语气有些激动:“你们哲学故步自封,自从五百年前自然科学从哲学中分化之后,哲学就再一步步走向死亡。你们还美其名曰,哲学变得更纯粹了。你说说,这五百多年来,哲学有什么本质性进步?你们给自己一个定义,一个高高在上的定义,什么只有哲学才能研究哲学,只有哲学才能理解哲学。可你们却囿于自己的圈子里,根本无法自证!” 高良明抢白道:“亏你还跟我师出同门。谁告诉你哲学给自己下过定义,谁又告诉你,哲学试图证明过自己。谁告诉过你,哲学摒弃了自然科学?任何自然科学,不过是哲学用来探索真理的工具而已,犹如用眼睛看世界,用手触摸世界。用自然科学解析世界,这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徐若轻哼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高良明反驳:“那你就把你的理说出来啊,哲学最讲道理了。” 徐若轻道:“哲学还讲道理?哲学是最不讲道理,最没有道理好讲的。” 高良明道:“那是哲学的问题,还是道理的问题?” 徐若轻恼道:“就没法跟你好好吃饭。” 说完,气呼呼的离席,背后传出“出门把账结了”的讨厌声音。 李锦瑟在一旁轻笑:“老师,你们师兄弟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高良明耸耸肩,一脸轻松:“搞经济的人就是这样,太精于算计,一点亏都不吃。没风度!” 李锦瑟不由暗暗腹诽。上次不知道是谁没风度,连筷子都摔了,就因为被人家辩的哑口无言。李锦瑟记得清楚,上次徐若轻用经济学远离解释,说最近二三十年里,哲学系能招到的学生全都是高考成绩二流的学生,就算这样,还绝大多数是调剂的,真正报考哲学的,一个班里往往只有两三人,甚至有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当一个学术,无法吸引人才,不但意味着这门学术正在消亡,也证明它本身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如行政系统中某些部门,只是用来撑门面的。这个道理,让高良明很生气,却无从辩驳,因为这是哲学系几十年来的痛处。 “好了,老师,我去结账!” 李锦瑟怎能让徐若轻去结账呢,匆忙追了出去。 徐若轻却已经付了账,但依然愤愤不平:“你们老师就那个德行不好,抓住人家的话柄,就绝不放过,还自称什么风度!” 李锦瑟笑道:“您说的对。比如您声称哲学因没有人才流入,在消亡的论证,就让我们导师很没有风度。” 徐若轻道:“没错。哲学在消亡,我刚才说错了,他比故步自封了五百年,而是从诞生之日起,就开始原地兜圈子,时至今日都没有更深一步的进展,不断涌现的所谓流派,不过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缝缝补补。反观其他的自然科学,不但基于数学是可推理的,而且大都可以通过试验来验证。唯有哲学,只有理论中的理论,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李锦瑟有一个疑问:“徐老师,是不是一切注定消亡的事物本身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呢?” 徐若轻道:“如果有存在的价值,还会消亡吗?” 他笑了笑,挥手走了出去。 李锦瑟回到包厢,她的导师依然在津津有味的吃着火锅。 “锦瑟,你是我最好的学生,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毕业后想继续做研究,还是出去求学?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哲学,选择放弃也许不是你的损失,但一定是哲学的损失。如果你想去留学的话,日耳曼或者瑞士,我都能帮你推荐。” 高良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的落寞,他的学生,不管多么有天赋,一旦毕业,极少有愿意继续从事这门学科的,他无可奈何,因为这门学科本就不是一个养人的学科,但他总是试图挽留最有希望的种子,他这种挽留,反过来又让他更加悲凉。 李锦瑟苦笑道:“老师,我可能没有机会选择了!” 高良明叹息道:“有人帮你决定了?是你爸爸吗?” 李锦瑟摇头:“老师,你说如果我明天就要死,今天的选择还有意义吗?” 高良明深思了一番:“你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李锦瑟点点头:“老师,您一直困惑的那个问题,我也许能提供一些参考?” 高良明苦笑:“我困惑的问题多了?你指哪一个?” 李锦瑟:“最深刻的哪一个,关于意识。” 高良明叹道:“哲学无论那个派系,唯心的还是唯物的,还是中立客观的,客观中立的,无非是因为无法触及到意识这个层面。作为认识事物的唯一主体,意识总是认识着而永不被认识。无法确定这个基础,就永远无法解释世界到底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这一核心问题。” 李锦瑟叹道:“我也只能给您提供一定的参考。您想知道我认识世界的感觉吗?” 高良明想了想:“你想跟我做思想实验吗?没用的,无论我们如何客观,如何中立,都无法充分表达出来。意识经过语言的翻译,就已经失去了底色。” 李锦瑟问道:“如果我们直接意识共享呢?” 高良明反问:“你这是已经跟我做思想实验了吗?” 李锦瑟摇头:“我说都是物质试验,让您感受到我的意识。” 高良明疑问:“这是你设定的前提吗?” 李锦瑟有些解释不清了,决定行动,双手伸向了老师的脑袋。高良明以为学生这是设计了某种试验方法,他也不拒绝。 只见学生先是将两只手,两根手指放在了他左右太阳穴上,接着整个人偎了过来,在高良明已经开始感到局促的时候,学生的额头顶住了他的额头。 接着海量的信息冲击进入了他的脑袋! 第四十节 智慧的诞生 高良明感觉自己进入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没有视觉,没有触觉,也没有听觉,唯有意识在流动。 是的,他感觉到了意识的流动,尽管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可研究意识一辈子,他瞬间就明白了。 “锦瑟?” 高良明的念头涌动,呼唤学生,不是用声音,不是用文字,而是用意念。 “老师!” 几乎就在他念头涌动的瞬间,就得到了回复。 “这是催眠,还是某种新式仪器?” “这重要吗?” “手段不重要,但有助于帮助我理解。你是用催眠或其他办法,封闭了我对客观的感知能力吗?” “没有,您的感知能力并没有消失。您只是在我的意识中。” “那我能恢复感官吗?” “当然能,只要您愿意,您只是还没有适应!” 高良明在这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也没有凉热的空间中安静下来,默默感知。他此时已然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的修养让他能够对待一切变化泰然自若,在他看来,一切的变化,都不是变化,所谓的变化,不过是意识对于客观事物的认识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因果而已,作为认识客观的意识本身是没有变化的概念的,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因果律。 只是片刻,高良明感觉到了温度,有了听觉,当他念头一动,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的,正是他自己,是高良明,他自己的额头,对着自己的额头。这很绕,事实上他现在是通过李锦瑟的眼睛在看自己,李锦瑟的额头贴着高良明的额头。 神奇的精力,新鲜的生命体验,一切都不相同。 只是看到,就让他感到惊奇,原来高良明是这样的,在自己的眼中,却不是这样的。 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这近处的景色,接着就贪婪的去感受其他的感觉。他不知道李锦瑟是如何做到的,他不愿意现在就耽误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他需要去感受。 他追逐一生的哲学,在他看来,是一门最渴望确定性,而又最匮乏确定性的学术,无法定义,无法证明,只能不断的理论再理论。最核心的意识本身不能被认识,这是哲学最大的困惑,没人能解释意识到底是什么?而意识却又被哲学家视作最为重要的基础,哪怕是唯物论者,也不能否认意识的重要性。而在大多数哲学体系中,更是将意识当作唯一的主体。 自己的意识不能被认识,那别人的认识呢?同样不能被认识。别人看到的世界,跟自己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这几乎是一个定论,可是有多么不同,却没人能说的清楚。 而这一刻,高良明可以直观的感受了,确实不同,截然不同,没有一处相同,但又大同小异。 他此时无法动弹,他只能看,只能听,可他看到的,听到的,跟自己过去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样。视觉上,色彩的轻重,甚至色彩的本质都完全不同,李锦瑟看到的红色,原来是这样的,同一种红色,他们都能分辨出来,可对于红色的视觉,却又完全不同。有的颜色,甚至高良明从未见过,可他很清楚,现在看到的色彩,在李锦瑟眼中,一定出不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之分,只是跟自己看到的完全不同。听觉上,也同样如此。同一句话,他们听到的内容是一样的,可话本身又会完全不同。至于触觉,就更不一样了,俩人额头相抵,感到的应该是温热,可高良明觉得稍微有些寒凉,可他很清楚,他所感受到的这种寒凉,在李锦瑟认知中一定是以温热表达出来的。 此时是有时间和空间的,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感觉,本就是意识主动去认识客观存在的一种反馈,只有去认识的时候,才有时间和空间,客观事物在瞬间的先后继起就是时间,互为规定至于无穷就是空间。 高良明直观体悟了许久,他感觉至少有一刻钟,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是他跟李锦瑟俩人之间对时间和空间感知上的差异导致。接着眼前一黑,接着就看到李锦瑟正远离他的额头,俩人分开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至此高良明才舍得浪费时间问出这个巨大的疑问。 同时他还在闭眼回味刚才的所有感觉,并且跟自己现有的感觉相对比,不由激动起来。这是他的一小步,是哲学的一大步。 “我本来就能做到。” 李锦瑟回答道。 高良明并不认为李锦瑟是隐瞒他,也相信李锦瑟不是信口雌黄。 “你这算是一种超自然能力吗?天生的心灵感应?” 他惊讶道。跟这个学生认识,并不止研究生这几年,而是从她小时候就认识她了,因为李锦瑟的父亲,也是学校的老师。 可却一直没有发现过她有这种能力,是可以隐瞒,还是因为恐惧而不敢公开? “可以这么说。” 李锦瑟回答道。 高良明没有问对方隐瞒的具体原因,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即便说了,说出来,他听到,然后难道就真的是他听到的那个原因吗?所以他反而不问。 只问道:“你的能力是让我们意识交换吗?” 这是他很关心的问题,如果刚才他们意识交换,也意味着李锦瑟刚才进入了他的意识。 问出之后,高良明马上明白自己的表述不太准确:“我的意识是如同灵魂一样,你的灵魂进入了我的躯壳?” 李锦瑟摇摇头:“没有那么夸张。我也做不到,事实上您的意识一直存在,始终在它该在的地方,至于在哪里,可能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也许就在大脑里,也许在宇宙深处的某个地方。我只是能够建立一个意识互通的通道而已,让您感受到我,当然进入您的身躯去感受,这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高良明明白了,不由有些失望:“也就是说,我们依然没有触及意识本身。交换的只是感觉。” 这意味着,意识仍然是无法被认知的,能认知的,不过是感觉,最多是直观这种意识去认识客观时候的反馈。 李锦瑟道:“是的。意识依然不被认识。您觉得这没有意义吗?” 高良明摇头道:“意义很重大,至少提供了意识从不同角度认识世界的渠道。意识认识意识,这本身可能就是伪命题。就好像人提着自己的脑袋,将自己提起来一样可笑。但科学的发展,已经探索到了许多悖论着的现象,我以为看到了希望。比如单电子干涉中,一个电子同时穿过两道狭缝的悖论,虽然无法想像,但确实存在。我以为意识最终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手段,解决悖论问题。从而实现意识认识意识。” 李锦瑟叹道:“我让您更沮丧了吗?” 高良明叹道:“是有些失落,只是因为我预期太高了,这不怪你。对了,你的能力,只能是建立两个人之间的意识通道吗?” 李锦瑟摇摇头:“可以建立无穷!” 高良明一惊,马上认识到这是一个无比珍贵的能力,是上帝送给哲学的最好礼物。 俩人分别的时候,李锦瑟其实也有些失望,她对于解开意识本质这种渴望,不会比高良明更少,所以她才学了哲学。这门哲学,不管被不被认可,至少是人类文明中,不多的对于意识有最深入研究的学科。而意识,牵扯到人类根本的智慧诞生问题。只有意识,才能让一个人知道我是我,知道他是他。而这恰恰是她最苦恼的问题,她始终无法创造智慧。 遗憾的是,她一直没有解决这个根本问题,她解决不了,人类中代表最高智慧个体的高良明、徐若轻这些人也解决不了,尽管跟这些人的相处和学习,让她进步了很多,收获了很多,可总是在皮毛中跋涉,永远无法触及核心,甚至连一条触及核心的可能的路径都没有。 跟高良明不一样的是,李锦瑟可以做实验。 她的试验对象现在躺在医院里,情况越来越乐观。 这对象在病床上,沉默的吃着东西。 “师兄。在吃个香蕉!” 魏秋叶剥了一个香蕉。 师兄孟昭的情况渐渐好了,这让她放下心来。 孟昭露出一个笑容,跟以前很不同,没有那么阳光,反而带着三分冷酷。 之所以冷酷,是因为经历。 他没有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只能说他够坚强,或者对方够仁慈,亦或者对方抱着某种特殊的目的。 孟昭的世界观早就蹦的稀碎,始终建立不起来。 一切的源头,都是那日他去交大找了那个女人所起。如果有的选,他宁可不去找她,他宁可被误解是一个妄想症患者,是一个不合格的警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肝病晚期病人,然后慢慢死掉。 那个女人,那个叫李锦瑟,又不是李锦瑟的女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除了给孟昭脑子里种下了一条寄生虫之外,还向他灌输了无比恐惧的未来。 那女人注入自己脑中的信息中,透露了女人的来历。她来自无比遥远的宇宙深处,随着陨星飞行了无数年后,降落到了地球。 她或者说它,降临地球,是为了夺取,是为了占有。从它意识中,或者说它灌输给孟昭的信息中,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它们来了就不会走,不会返回,因为来了,地球就是它们的。这是占有,不是占领,没有统治,没有掠夺,只是完完整整,简简单单的取代。 地球上的一切,基于碳氢的生命体,小到病毒,大到人类,统统将会消失,只被它们一种生命所取代。能否幸免,不能。因为它们随着流星,在宇宙中肆意扩散,所到之处,并不只有地球一个有生命的星球。它们所到的一切事宜的行星,不管有无生命,它们都将存在。要么是正在取代别的生命,要么是已经完成取代。最后一个生机勃勃的行星,变成了只有它们存在的一个生命体,然后陷入寂静。 这恐怖的信息,以及它让孟昭感受到的,它们那种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意识,让孟昭作为一个警察,都生起了要越法杀人的念头,并且无比强烈。 但后来,则是绝望,对方他比想象的强大了太多。 绝望的孟昭,没有兴趣看病,甚至巴不得就此死去,可连这也做不到。 一开始,他拒绝治疗,回到家里。结果第三天开始,就昏迷不醒。此时已经无法顾及,魏秋叶直接将他送进了医院住院。 在医院里醒来,已经是十天后。在这十天里,他天天高烧不退,一度甚至被医生怀疑已经脑死亡。在这十天里,他身形暴瘦,无论医生输入多少营养液,似乎都无法维持他的生理活动,导致体重下降了十公斤。 醒来之后,孟昭感到自己无比的虚弱,对食物极其渴望,渴望到几乎要失去理智。 但他强打精神,用顽强的意念控制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是他。他开始绝食了! 脑子里一直有另一个意识,跟他交流,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如同人格分裂。 “我一定会杀了你!” 孟昭对那个意识道。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我等你。” 孟昭做不到,因为这个意识正是它,李锦瑟。 不但做不到,连他绝食的行为,也被对方破坏了,他脑子十分清醒,要抗拒进食,可是对方却控制了他的身体,控制着他的手拿着食物塞进嘴里。 魏秋叶看到的情况,是师兄一边大口饕餮,一边眼泪横流。魏秋叶告诉师兄,好吃在给你买,不用哭啊。她心里则对师兄无比的同情,以为师兄是大难不死后释放的脆弱。 连死都做不到,谈什么杀了对方。 好在那个意识并不是无时无刻存在,似乎有意的会消失一段时间,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当那个意识消失的时候,孟昭似乎被切断了感知,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只能躺在床上,但大脑却清清楚楚。当那个意识出现的时候,孟昭才能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尽管这让孟昭不用出于一种时时刻刻被人监控的感觉中,可绝对不会好受。 孟昭一边吃着香蕉,意识中对李锦瑟破口大骂,他此时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展现自己的存在。 李锦瑟并不在意这些辱骂,它甚至是没有感情的。 “可惜。你成功了,给了我一个答案,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答案。智慧果然不可能凭空诞生!” 李锦瑟留下了最后一段信息后,就再次消失了。 这次孟昭没有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可对方还是消失了,孟昭有些不敢相信,他下床试着走了两步。 无数次孟昭想着,但凡给自己一丁点控制身体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是他不贪生,不是他不恐惧死亡,而是被对方控制的结果,比死亡更可怕。从对方意识中得到的信息中,孟昭知道有无数种像自己这样被它寄生的人类,最后都失去了自我,成为它控制下的一个傀儡躯壳。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丧尸一般的生物,孟昭觉得还不如死了。 可真当机会来了,孟昭却犹豫起来,对方明知道自己一直在找机会自杀,却突然放开了对自己的控制,这是为什么?对方突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孟昭有些不信,他突然拿起护士来没来得及收走的针头,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手臂。 剧痛传来,而意识中没有任何变化,空空如也,那个控制自己的意识真的走了。 魏秋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将孟昭扑到在床上,控制住了他。 李锦瑟并不是从孟昭意识中消失了,准确来说,她只是彻底切断了跟孟昭大脑中寄生体的联系,那种它们这种生物特殊的联系能力,意识的共享和互通能力。犹如它给高良明展现的那种能力,但要比高良明感受到的更加强烈,因为跟高良明之间,只是临时建立起的意识通道,而跟那无数寄生体之间,则是永久性的,基于种族生命特性的联系,生来就有。 切断跟孟昭的联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是反反复复多次,这是一种试验。试验的结果表明,孟昭没有死,寄生体也没有死。当他切断跟寄生体联系的同时,还能操控寄生体封闭孟昭的五感,直到它再次连接下达新的命令。 唯一遗憾的是,寄生体可以独立脱离它的意识存在,让她十分兴奋,可是寄生体如同一个空壳,只能接受它预设的命令,却没有任何独立思维的能力,甚至不会有任何动机上的活动,更谈不上思考这么高级的生命活动了。 这意味着,它植入孟昭大脑的寄生体,依然只是一段枯枝,只不过是可以偶尔跟母体脱离关系的枯枝,依然是母体的一部分。 唯一成功的诞生出自我意识的那个个体,就是在人类学校中学习的那个学生身上的寄生体。这让李锦瑟突然意识到,人类的智慧,可能不是天生,而是来源于学习。 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兴奋。 她不由的想起哲学中那种流传甚广,争议也颇大的论调,几乎除了哲学家外,没人愿意认同的真理:人类对世界的认同基于认知,而认知最开始就是通过视觉,因此整个世界的实际存在有赖于这第一只张开的眼睛,而这第一只眼睛,必然属于一只昆虫。 这一切都是基于因果律对大自然所作的观察和探讨出来的假定,假如哲学中的因果律是存在的,那么这个论断就是真实的。因果律的基础是,任何事物的发展,在时间上都有连续性,必然是由起因引导出结果。所以物质的每一较高组织状态总是跟着一个较原始的状态而来,动物先于人类,鱼类先于陆栖动物,植物又先于鱼类与陆栖动物,无机物则先于一切有机物。 所以整个世界都是从原始的浑饨一团,然后经过好长一系列的变化,才进化到最初的一只眼睛张开的时候,而这只眼睛对世界的观察,然后传递给后来的眼睛,才有了人类对这个世界的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认识。 李锦瑟此时明白,人类智慧的出现也是如此,必然是第一个人思考了一下我是谁这个问题,接着才有了我是我的认知,然后传递给其他个体,这个过程就是学习。她还知道许许多多人类自己的案例,那些被人类遗弃而被动物养育的孩子,他们最终活的只会像一个动物,因为他们没有学习,至少是没有像人类这样学习,他们学习动物就成了动物。而人学习人,则成为了人。 想到这些,她更知道那个孩子的重要意义,她收回了她最得力的触手。那个负责保护那孩子的武器。 一个中年男人,看不出具体年龄,说三十可以,说四十,五十似乎也能接受,脸上皱纹很少,可颇有沧桑。 “我准备切断你跟我之间的联系。” 李锦瑟道。 男人是不会问问题的,因为男人时刻跟母体保持着意识相同,或者说时刻从母体意识中接受信息,根本不会自我思考,因此连提问题的能力都不存在,因为根本不会疑问,母体说了结果,它就知道原因。 他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之所以点头,还是因为母体要求的,要求他们通过人类的方式表达信息,而母体早在很多年前就拒绝直接从意识中来获取它们的信息。 刚点完头,突然男人摔倒在地,如同一个突然失去控制的玩具,或者一个突然跑掉了气的充气娃娃,瘫在了地上。 李锦瑟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没有留意到,此时躺在地上的,它以为触手,眼角悄然划过一滴眼泪。 李锦瑟接着打了一个电话,将男人送去了医院。 男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床边的女人,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神色。 “你醒了?武举人!” 男人一个翻身,鲤鱼打挺从床上跳到了地上,单膝跪地: “是。奴才见过圣母娘娘!” 第四十一节 刺王杀驾(1) 孟昭又一次出院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与过去有多么的不同。 魏秋叶非常担心,担心孟昭的疾病,但却没有办法。 可对于医院来说,孟昭不过就是患了一次极为严重的脑炎,然后治愈了,身体体征完全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检查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以及孟昭可能因为肝病而进入了脑损伤阶段,医院已经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么继续保守治疗,要么出院。 回到家,魏秋叶猛地抱住孟昭。 泪痕打湿了衣衫。 孟昭没有拒绝,也轻轻抱住了她,让她在自己怀里。 孟昭此时清晰的感觉得到魏秋叶的悲伤,那种因自己的病而担忧,以及这种担忧给她造成的痛苦,这一切孟昭都感觉的到,不是朦胧的感觉,不是虚无缥缈的第六感,而是真真切切的感知。 孟昭此时也出现了白立身上曾经出现的,比正常人类敏锐不知多少倍的感知能力。 抱着魏秋叶,并没有男女之情,而是一种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对自己的关怀而激发的感动。 或许女人会为了这种感动而屈从,因为女人对感情中很大的需求是安全,而男人的需求更多是刺激,因此很难让一个男人因为感动而爱。 更何况即便没有这些事,孟昭也不可能接受魏秋叶,或者说不可能接受任何一个女人,自从他检查出他有病后,就断绝了这种念头。不是他没有对女性的渴望,只是道德上让他无法行动。他清晰的记得,当老婆死后,他刚开始去岳父母家的时候,从岳父母身上感受到除了悲伤之外,还有一种愧疚的情绪。在传统道德上,是他们的女儿中途抛弃了丈夫,给丈夫带来了深深的不幸,还留下了一个世俗上是累赘的孩子。因此他们愧疚。 孟昭并没有往哪里想,命运的不公他能够接受。现在换做是他,他也做不到了。如果他为了自己一时的慾望,而去追寻另一个伴侣,结果却又中途扔下她,他觉得这是不道德的,尤其是在他知道自己疾病的情况下,那更是犯罪。 所以他不可能接受魏秋叶。 “放心吧,我死不了!” 没来由的,孟昭突然说了一句话。 魏秋叶抬起满是泪痕的眼睛,奇怪的问道:“可我还没说呢?” 她刚才想感叹一句,“师兄这回你真的要死了。” 孟昭道:“你说什么我都知道。” 魏秋叶叹了口气,将这些当作孟昭的幻觉,师兄现在脑子坏掉了。这不是她的臆断,而是医生的判断。今天孟昭出现了自残行为,她急迫的找到医生。医生进行了会诊,认为他的脑炎已经治愈,能引发这种行为的,只可能是因为肝病引起的脑损伤。尽管检查结果不支持医生的判断,只能是因为检查结果无法查到,不意味着孟昭的大脑没有损伤。出现这种自残行为是危险的,医生预计孟昭的情况将会越来越严重,时日不多。 “好了。我饿了,今天吃什么?” 这天之后,孟昭越来越确信,之前反复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另一个意识,再也没有出现。 他不知道为什么,是对方放弃了,还是对方做不到了,还是对方疏忽了。 以他对那些生物的了解,无法解释这种情况,毕竟李锦瑟给他灌输的信息,主要是回答当时他的疑惑,当时他对李锦瑟“是什么人”的疑惑,得到的答案是对方不是人,除此之外,其他相关的信息则很少,他对这个群体依然陌生。 他甚至隐隐期盼,那种对他意识控制的能力,是短期的,不可持续的。 抱着这种侥幸,让孟昭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但同时这种侥幸,并不能够完全说服自己,只能说给了他一个最微小的生存的理由。反思自己这种行为,又觉得自己懦弱。为了让自己不再懦弱,也为了更大的目标和理由,孟昭开始积极起来。 他每天按时吃饭,积极锻炼身体,在医院的这些天,他的身体状态急剧恶化,营养不良已经让许多脏器接近衰竭的边缘。 孟昭开始大鱼大肉,加大活动量。尽管魏秋叶对此充满了担心,因为医生的意见并不支持这么做,孟昭的肝脏无法负荷分解这些高蛋白高脂肪食物的压力,这么做只会加剧他的病情。可是孟昭坚持,魏秋叶便放弃了,人都要死了,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于是更加用心的为他准备丰盛的美食,只是她的手艺有限,好在师兄似乎胃口很好,什么都不在乎。 外星生命体的寄生,带给孟昭极其强大的生理机能,尽管他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机制,但不妨碍他身体的好转。随着摄入的营养越来越多,他的身体快速恢复,超越人类的极限。他以几乎每天一斤的体重快速恢复,看不见的地方,肌肉和骨骼也在快速强化,他的脏器,包括肝脏都在快速恢复强大的生理机能,如果此时医生给他做一个检查,一定会惊呼这种反常的变化。 十天时间,让他的体重回到了五十公斤,虽然还是比过去轻了五公斤,但力量感已经恢复,孟昭知道自己现在状态至少回到了十年前的情况,虽然还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但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现在还缺一样东西,武器! 他需要去做一件事,刺杀李锦瑟。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放弃了对自己的控制,孟昭就要做些什么,自杀太过消极,太过懦弱,那就反击。 至于杀了对方要面对的法律后果,他愿意承受,他有足够强大的道理支持他这么做。 可是武器从哪里来?普通的刀具显然不行,孟昭尽管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重新控制自己的能力,但他不愿意冒险,他必须一击必杀,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他需要一把枪! 他没有枪,停职的时候,就被收走了。魏秋叶也没有枪,她的职责是分析比对物证,算是警察队伍中的技术人员,类似文职。执勤中,甚至下班后还带着枪的,只有一线警察。 小刘是带枪的! 约了小刘下班后直接来自己家喝酒。 孟昭、小刘和魏秋叶三人把酒长谈,感慨人生。 最后趁着小刘上厕所的空当,用买酒的理由支走魏秋叶,偷了小刘的枪,出门开了车就向西京交通大学急始。至于小刘会不会发现枪丢了,什么时候发现,发现后会怎么应对,已经不关孟昭什么事了。 太真中学门口,学生们下了晚自习,一个接一个走出校门。 停在学校马路对面那辆积灰的商务车上。 两个人神秘人物正在争论。 “你这玩意到底行不行啊?” 一个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甚至连脸上都戴上了头套,只流出两个眼睛的人问道。 “着什么急吗,迟早能行。” 另一个穿着正常,但本身却不太正常,金发碧眼,明显是一个外国人说道。 同时还在侍弄着一台仪器。 这是一台硕大的仪器,几乎占据了宽大的商务车的后半个车身,也只有这种商务车,才能装得下这种仪器。 仪器的最外侧,是一个操作界面,外国人正是在这界面上进行复杂的操作。 头套男子不耐烦道:“我可是准备好了,别像前几天那样,目标都消失了,你这破玩意都没反应!” 外国人哼道:“总比没有仪器,一个个去找的强,用你们的话说,是大海捞针!” 外国人的大夏语口音不行,典故却很熟。 头套男叹道:“好了。你认真弄。” 说完又忍不住好奇道:“听说你们这玩意里头有一个人脑?” 外国人纠正道:“不是人脑,是类人脑。生物工程、基因工程的最先进产物,比你的脑子强一千倍!” 头套男又疑惑:“还有虫子?” 外国人叹道:“请不要叫虫子,OK?这会引起你们的轻敌。你们军团的人也该好好提高一下知识水平了。他们叫金字塔人!” 头套男不屑道:“你们这些玩技术的,也喜欢舞文弄墨?叫虫子的也是你们,我们跟着叫虫子了,你们该叫寄生体,我们叫寄生体了,你们改叫金字塔人!这玩意哪一点像人?” 外国人盯着操作台也有些厌倦,透过车窗看到外面学生渐渐稀少,认为又一次追踪失败。 停下来,揉了揉眼睛:“这我有什么办法。我们技术中心跟你们军团不一样。我们这里充斥着各种超人,他们的意识维度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了。叫金字塔人,也是上面统一确定的官方名称,你不知道现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技术大牛开始崇拜这些虫子!” 头套男也发现了外面的情况,知道任务又一次失败了,他甚至怀疑这任务能不能成功,至少通过这种方式能不能成功了。 突然听到外国人说话,他呵呵笑道:“看,你也叫虫子了!” 外国人哼道:“其实叫什么都一样,我也觉得叫这些东西虫子才痛快。只是现在所有的官方文件,统统都以金字塔人称呼,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俩人正说着,突然仪器滴滴滴滴的响了起来,报警声! 头套男猛地拉开车门,外国人则飞快的转身转向屏幕,接着一指校门口: “快,是那个小男孩!” 校门口此时正有一个小男孩走出来,校门外有一个抽烟的中年男人,以及小男孩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 头套男哼了一声:“这还用你说!” 头套男说完,腾身而出,如同出膛的子弹激射过去。 他本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一直在门卫室里待着的门卫大爷,突然以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速度,同样激射了出来,半路拦住了头套男。 但只一击,头套男就将门卫大爷打倒在地,不等对方反抗,他的左手迅速插进了对方的眼睛,接着用力,从眼眶处将大爷的整片头盖骨掀了开来。另一只手深入对方的白嫩的大脑中,揪住了一个东西,往外一拉。如同拔草,带出了许多草根一样,又比草根细密的细线。 这些细线暴露在空气中,不断的飞舞,很快纷纷缠绕到了头套男的手上,如同一条条触手,在头套男的手臂上缠绕。 头套男看到这些触手,讥笑道:“还打算寄生我吗?除非你们的王来了,否则你们这些虫子在我眼里,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说着狠狠的用力捏着攥在手心里的虫子,直到一些汁水都被挤出来,那些一直在他手臂上缠绕,试图寻找缝隙钻进去的触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头套男赶紧动手,将这些触手,连通一些从大脑上撕扯下来的薄膜状物质拢起来。这些虫子身上,可都是好东西,金贵着呢,少一分都可惜。虫子身上的触手连通薄膜衣,摊开来一大片,但拢起来却只有一小团,还不如一个小个的核桃。 头套男将虫子整个的装入一个从口袋里逃出来的,充满液体的玻璃小瓶中,小心盖好。然后才慢慢走向目标。 目标,小男孩,此时正背对着他,抱着一个惊叫不已的小女孩,竟然没有逃,让头套男颇为意外。这是个特别的虫子,不然也不会让他这个老手出动。上次出了意外,让这小虫子逃脱了,没想到寄生到了这个小男孩身上。至于这小虫子有多特别,没人告诉他,他也不关心,总之他出马,必然就万无一失了。还是那句话,除非他们的王出现,否则其他虫子,不过是他的猎物而已,只能给他带来荣耀,还有财富! 此时在小男孩前,一个中年男人,一手正指着他,两股颤颤。 “你,你别过来!” 男人显然已经被自己吓傻了,但却强撑着,倒也算有点勇气,可惜毕竟是凡人。 “小朋友,你身上有叔叔想要的东西,给叔叔好不好?” 头套男打趣的说道。 他很享受这种虫子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感觉。 “你的话太多了,说完了没有?” 头套男突然一惊,他听到身后有身影传来,接着自己就失去了力气,因为他的双脚,失去了支撑。 这才看到,一个中年,看不出三十岁,还是四十岁,或者是五十岁,身材格外魁梧,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吊着离开了地面。 头套男惊恐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头套男双手攀上中年的手臂,可是发现他无论怎么用力,对方都不为所动。 “除非,你是王?” 他面露恐惧,这怎么可能,它们那神秘的王,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我说了,你话太多了。说完就可以死了!” 男人说着,手掌一捏,咔吧脆响,头套男的脖子被捏成了粉碎,扔到地上抽搐起来。 此时人群已经围了过来,这正是放学时候,而且大多数学生已经离校,偶有经过的人,但这些围过来的人,大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看到这场面第一反应是逃离,而不是靠近。 这些都是自己人。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门卫大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头看向了马路对面,哪里有一辆商务车。 他在暗中一直观察,整个过程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危险来源。 正打算快速往那辆车跑去,突然围在四周的人群,有学校的老师,校工,甚至同学,突然一瞬间瘫倒在地。 男人自己也感觉大脑中阵阵眩晕,大叫一声:“不好,圣母娘娘!” 这一耽误,马路对面的商务车已经发动,油门轰鸣着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此时,在西京交通大学的研三女生宿舍中,三个年轻女生大喊大叫,蹦蹦跳跳,不知所措。地面上则躺着一个女生,鲜血从她的头上顺着干净的瓷砖流淌了半个寝室。 在宿舍床边,则有一个男人,手握着枪,朝着窗外碰碰射击! 第四十一节 刺王杀驾(2) 看着天空中消失的黑影,孟昭收起枪,返回宿舍。 看到躺在地上的李锦瑟,他刚才的脑子稍微有些眩晕,仿佛每一次李锦瑟的意识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又离去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是李锦瑟彻底死了。原来李锦瑟一直在他脑子里,或者一直跟他的脑子保持着不可察觉的联系。 这却是他误解了,李锦瑟并没有刻意,只是她的死带来了一些特别的效果,某一个特殊世界坍塌而影响到了这个世界相关的一些世界罢了。 发生了什么? 孟昭也想知道,结果让他很满意,也让他很疑惑。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不,一分钟前。 当孟昭开车疾驰到研三女生所在的宿舍后,他持枪进入宿舍大堂,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谎称要办案,蛮横的态度让宿舍管理员不敢对抗,在逼迫下查出了李锦瑟所在的宿舍位置。 孟昭接着从楼梯大踏步冲上五楼。 冲到李锦瑟寝室前,用他远超常人的力量,一脚踹开宿舍防盗门,同时持枪就要射击。 但他连扣动扳机的机会也没有,就跌倒在地,他的身体再一次被李锦瑟控制了。 可就在他从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到跌落地面的这个极短的瞬间,宿舍的窗户玻璃突然炸裂,一个黑影冲刺了进来。 接着孟昭跌落在地,李锦瑟已经躺在了血泊中,而在李锦瑟身上,则有一只奇怪的鸟。 一只浑身漆黑的猛禽,认不出是鹰还是隼。 那只鹰隼的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洞穿了李锦瑟的脑袋,尖喙啄穿了她的头盖骨,伸出来,尖嘴上已经叼出来一颗绿豆大小的小球。 几乎就在同时,孟昭刚刚跌落地面,突然又感觉到自己可以控制身体了,猛地弹起来。 手里握着枪,对着似乎还打算伤害李锦瑟的鹰隼突突两枪,其中一颗子弹明确打在了鹰隼身上,可它却毫不在意一般。一仰头,将嘴里叼着的那颗小球吞了下去。 摇摇头,浑身抖动羽毛,子弹这时候就从它的羽毛间跌落。 孟昭并没有继续射击,他此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但显然这古怪的鹰隼很危险,他第一时间护住了几个女生,同时继续作瞄准动作。 那鹰隼并没有看孟昭,吞下小球后,对着李锦瑟竟然开口说话: “你太分心,太不应该了!” 接着鹰隼抬头看了一眼孟昭,那眼神凌厉无比,给孟昭极强的压迫力,就好像他第一次跟李锦瑟见面一样,只是这压迫力比李锦瑟凌厉,却没有李锦瑟那么沉重。但这一眼,让孟昭瞬间明白,这鹰隼跟李锦瑟是一样的东西。 接着鹰隼抖动翅膀,一个跳跃从寝室中飞出了窗户,鹰隼的体型并不大,张开翅膀充其量也就一米上下。 但是速度极快,当孟昭瞬间追到床边,它已经飞出去上百米了,孟昭只能对着影子突突开枪,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任何作用。他也是只是一时的慌张,对未知事物的应激反应,否则也不可能在校园里开枪。同时孟昭自从来学校,就已经放弃了一些自己原本的意识观念,否则他也不可能拿着枪就来搞刺杀。 再次回到寝室,确认无误,李锦瑟已经死了。 “报警吧!” 对几个女生说道。 然后走出女生宿舍,心里极为茫然。 跟孟昭一样茫然的,还有学校门口的男人。 他是什么人,一个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人。 他已经活了太久,久到对这个世界越来越感到陌生。 他的心态其实已经不能用茫然来形容,应该说是失魂落魄。 他的圣母应该出事了! 否则这些圣母的羽翼和爪牙不至于全都瘫痪。 他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一样的爪牙和羽翼,他不清楚,也不在乎。只要圣母愿意,别说让他做爪牙了,就是让他做一条卑微的泥鳅,他也毫不犹豫。他对圣母有着无比的忠诚,他随时可以为圣母去死。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但却永远也无法忘记圣母的一切。那是在一个乱世,他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他背负着家族的希望,考中了朝廷的武举人。但是命运多舛,时值鬼子闹中原。 四里八乡英雄聚首,练武练拳,匡扶江山。他们拆铁路,拔线杆,毁坏火轮船。但却难敌鬼子的长枪短炮,最终死伤赢野,作了鸟兽散。 武举人侥幸从京城逃脱,随着逃难的人群,闯了关东。然后遭受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做过木帮,在积雪没胸的深山老林里苦熬,挖过野参,在不见日月的荒山野岭奔波,最惨的是被土匪袭击,绑了卖到了罗刹人的金矿,没日没夜的给人淘金,生死无人问。 终于有一日,他也像无数前辈一样,没有熬过残酷的环境,在一个冬日的早上,他感觉到了解脱,他再也感觉不到冷热,感觉不到饥寒,感觉不到苦痛和欢乐,他的灵魂极度的平静、安详和轻松。浮在半空中,然后他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黑洞,不自觉的向它飞去,黑洞尽头有一束光,这光让他感到温暖,好像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里。这时候他看到了他的父母,出现在能光亮之中,在朝他笑。 当武举人走出那个洞口后,他的父母消失了,温暖的光消失了,他又一次感到了饥寒,但同时他也感到了温暖,他躺在一个人的怀抱里,一个女人。穿着兽皮,正打开她的胸怀,用**喂养他。这个女人,就是圣母娘娘,当地土人部落里的女萨满。从此他就心甘情愿的成了圣母娘娘的奴才,鞍前马后。 圣母告诉他,他是圣母的第一个孩子。之后又告诉了他一些秘辛,以他当年的智识,他根本就不理解,却更是惊为天人。至于圣母说的,她跟他是一体的,发育成熟,共同意识,这些情况他的感觉是圣母附身了。 所以当他脑子里另一个意识出现,他并不是害怕,而是感到无上的荣耀和兴奋,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圣母护体。 接下来很多很多年,他都隐藏在那个意识之下,只有一次,那个意识消失,而他险些死去。从此之后,那个意识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一次。圣母说,那个意识只是她的意识投影,并不是她的全部意识,恰好是想通过让这种意识投影长期寄居人体,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独立的意识。尽管如此,武举人依然感到很荣幸,从未抗拒过。 存在于这个意识之下,是一种十分神奇的体验,并不代表自己的意识消失,只是身不由己,他依然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一切,只是总是浑浑噩噩,思绪随着那个意识流动,直到最近,圣母再次将他唤醒。 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圣母对他说的话,他同样也记得,圣母说她会死。只是很奇怪,当时的他,或者说压制着他的另一个意识,对于圣母会死这件事没有任何情绪,既不伤心,也不担忧,完全是一副无动于衷。 现在他醒了,他无比懊悔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圣母,为什么要听圣母的命令,来保护这个少年。 现在圣母肯定出事了,甚至是死了。 想到这里,武举人前所未有的懊悔。他想到前几天,圣母将他唤醒,让他发誓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都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储君,是太子! 看着一地瘫痪的家伙,武举人没有办法,想着圣母的托孤,他虽然很急切,还是耐心先将太子等人送回家去。 接着他已经顾不上他们的安危,发力向圣母的位置狂奔,他全力跑起来,在都市的马路上,留下一道道残影,竟比最快的跑车还快,所过之处在坚硬的柏油路面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到底已经晚了,他只看到了圣母躺在血泊之中的尸骸,武举人扶尸痛哭,恨不能随主而去。 这时候感觉到已经冰凉的圣母身子在动,是她的肚子。 武举人又想起来圣母的交代,心里好像什么都明白,马上翻开圣母的储物柜,里面有一个一尺多高的玻璃瓶,里面充满了半透明的液体。 将盖子打开,然后跪伏在圣母身旁,亮出他长着长长指甲的指头,以手作刀,轻松划开圣母的衣服,露出白皙平复的肚皮,那肚皮在动。 接着又是一划,肚皮豁开,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蠕动着爬出来,武举人立刻割断脐带,将巴掌大的婴孩,放进了玻璃瓶中。 此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武举人抱着瓶子,飞快的奔向床边,径直从五楼跳了下去。 当警察赶到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当死了人后,不管是舍友还是其他人,甚至整层楼的女生都跑了。现在赶来的,是校警,陪着校警的,是宿舍管理员。 校警看了看门里的样子,没敢进去,不是害怕,是不想破坏现场,他们能做的,无非是保护现场,等待专业警察来接手。 而事发宿舍的其他几名女生,此时已经被学校安排到了其他地方,并请来校心理医生给她们疏导。 这几个女生确实吓坏了,事发后,不知所措。那个持枪的,自称警察的人走后,她们第一时间并没有想着报警,而是飞快的逃离宿舍,跑到其他宿舍,接着是整个楼层的学生来围观,他们延误了报警。 等到报了警,学校的应急机制运作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武举人的行动了。 武举人抱着玻璃瓶,轻松逃离学校,来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 将玻璃瓶放在桌子上,他小心的看着玻璃瓶,看到里面那个小小的婴孩似乎比刚才大了一些。 他记得,圣母对“他”说过,要做一个实验,用人类的生殖系统生育下第三代! 他并不理解圣母意思,至少现在的他不理解什么意思,而过去的那个他,则根本不需要理解。 他只是记得。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武举人突然觉得,他似乎跟玻璃瓶中的婴孩,有某种轻微的联系。 他不由仔细靠近。 突然好想有声音,感觉,等等难以名状的东西在他脑子里涌现。 很微弱,很快就又消失了。 这里是他们的一个隐藏地点,很隐秘,很安全,这样的地方以他们的能力,不难准备。 武举人可以在这里隐藏很久。 另一边,刺王杀驾之后的孟昭,被已经急疯了的小刘找到。 小刘发现枪丢失后,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给孟昭打电话,他很仗义,这样在他找到孟昭的时候,让孟昭有了一个自首的机会! 于是孟昭很快就进了警局,成了一个嫌犯,被询问起来。 “这么说,西京交通大学哲学系研三女学生李锦瑟,是你杀的?” 当孟昭交代了自己的行为之后,亲自询问他的局长汪铭皱着眉头问道。 孟昭摇了摇头:“不是我杀的。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是一只鹰干的!” 汪局长只能苦笑,这个优秀的下属,看来脑子真的坏了。 第四十二节 他不需要解释 汪铭是行政官员出身,他从没有在一线奋斗过,可不代表他就对这些技术口的警员有偏见,恰恰相反,他挺喜欢这些警员的,因为觉得这些人心思更加简单一些,合作起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孟昭这个优秀后备,则是他最喜欢的手下之一,原因很简单,对方能力强。 铁面人事件爆发之后,孟昭受到了牵连,当时他第一时间做出了让孟昭停职的决定,但他认为自己的出发点,也是出于保护手下的目的。后来这件事阴差阳错的反转,反而让孟昭以前的光辉事迹得到了社会关注,孟昭反而成了兢兢业业奋战在一线警员的代表。 而这时候市局出于某种特殊原因,希望将孟昭调回市局,汪铭站出来据理力争,他认为他当时的出发点,也主要是考虑到孟昭在分局工作更方便休养身体。之后,孟昭精神问题再次被自媒体报道,虽然引起的水花不大,可是警局都成了惊弓之鸟,汪局又一次做了保护手下的决定,将孟昭的停职转为休假。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保护不了这个手下了,因为他企图谋杀,而且自首,供认不讳。 汪铭烦躁的走出审讯室,他之前就知道孟昭脑子有些问题,现在看来问题非常严重。 “请林医生过来,让她一起参与询问,同时出一份心理评估!” 汪铭马上嘱咐。 见手下还在迟疑,他怒道:“快点。等市局来提人,就晚了!” 手下直接开车去接心理医生。 半个小时之后,心理医生林朝露和小刘一起开始对孟昭进行询问,并记录。 “孟队,嗯。孟昭,你为什么要杀害受害人。” 小刘问道。 孟昭如实回答:“它不是人,它是人类最大的威胁。不,她伤害过我,我为了报复。” 刚才汪局长询问的时候,孟昭虽然没有过多解释,却十分肯定的说过李锦瑟是全人类的威胁。现在突然改口了! 小刘皱起眉头:“孟昭,请你老实回答,李锦瑟女士是人类威胁这个问题。” 孟昭知道小刘在诱供,这种手段很不地道,也知道小刘是为了他好。 “行了,小刘!这样做没有意思。我知道你们请心理医生来的目的,给我定一个精神疾病,然后从法律上予以宽宥。我做的事情,我认!我就是要杀李锦瑟,但是我没有成功。杀她的是一只,嗯,我不知道。” 连杀人凶手是只鹰隼这句话孟昭都不敢说了。 孟昭不惧惩罚,在他决定去刺杀李锦瑟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当然他有孩子,他有家人,他也为孩子和家人考虑过。从道义出发,他起了杀人念头,他愿意承担后果。从更大的道德方面,他用为人类除公敌,也能说服自己。另一方面,从他私人出发,无论是李锦瑟带给他的恐惧,还是危害,他也确实生起了报私仇的念头。 他是去杀人,人也死了,但不是他杀的,这是有目击证人的。他属于自杀未遂,根据现行法律,他可以判三到十年有期徒刑,而他表现良好,因为是自首,大概就判个五年左右,如果法庭能够考虑他以前做警察时候的表现,也许可以得个从宽发落,判三年也说不定,但如果法官坚持他知法犯法也可能从重,但最多不会超过十年,这个代价他可以承受。至少比他之前预计的要好了很多,之前他想过因此而被判终身,甚至死缓的。 但如果顺着小刘的引导,让林朝露给他出个心理疾病评估,他则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直接免于起诉,另一种则是进精神病院。因为他偷枪,谋杀的表现,足以证明他有强烈的暴力倾向,他极有可能被关进精神病院。 进监狱还是进精神病院,孟昭宁愿选择前者,至少前者他可以通过努力改造等办法,用正确的方式提前出狱,而进了精神病院,除非能让医生相信他已经治愈,否则永远也出不了医院。 所以不管是出于牺牲自己尊重法律,还是出于宁可跟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一起改造也不愿跟精神病人一起治疗的偏见,孟昭都愿意选择让法律审判自己。 小刘很无奈,继续发问:“你说你的动机是挟私报复。那么受害人李锦瑟是如何伤害你的?” 孟昭道:“我拒绝回答!” 孟昭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编了,他又不愿意说一个谎言,因为谎言经不起推敲,总是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饰,尽管知道拒绝回答这非常不好,很容易留下一个不配合的证据,影响量刑的轻重。 小刘叹道:“你说试图谋杀李锦瑟女士,可是当你到的时候,她被其他凶手杀害。那么请问是谁杀了他?” 孟昭道:“一个黑色的,影子,跳窗逃了,具体我没有看清,我向它开过枪,但没有击中。” 小刘放下笔:“孟队,这个逻辑这样也讲得通,你发现李锦瑟有危险,试图保护,但是没来得及,也没有拦得住歹徒逃跑。” 小刘这已经是明晃晃替孟昭开脱了。 孟昭喊道:“小刘,你疯了!” 这是有违原则的,询问不可能只有他在听,不提旁边旁听的心理医生,隔着窗户,那边肯定也有人在听,也许局长就在窗子那边。 小刘叹道:“我只是觉得你脑子不正常!” 孟昭道:“这样的话,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小刘向林朝露点了点头,俩人一起走出了询问室。 另一边,果然汪局长也在哪里,局长瞪了小刘一眼,没有说什么。 向林朝露问道:“林医生,小孟的情况怎么样?” 林朝露摇了摇头:“却是有心理问题。带有强烈偏执的精神妄想症,他自认为自己非常清醒,逻辑也十分清晰,但在价值观判断上有很大问题。” 汪局长道:“就是说他真的有精神病?” 林朝露摇头道:“我说了没有法律效果,必须要经过精神病医院的专业鉴定。” 汪局长点头:“这点我当然知道,只是来不及联系精神病院。你的心理评估,可以给精神病院做重要参考。” “局长!” 这时候一个警察行色匆匆的跑进来。 汪局长哼道:“慌什么?哪里有个警察的样子。” 来人依然慌张:“局长,铁面人!” 听到铁面人这三个字,汪铭就脑仁疼,八成是这件事又被那些媒体挖出来炒作了。 “这时候跟我提什么铁面人?爱咋咋的!算了,还是交给新闻办的宋主任处理吧。” 局长又觉得这件事也不能不管。 他又突然觉得不对:“唉,我说赵琨,你一个刑警,没事关心这些八卦新闻干什么,吃多了撑的?” 汪铭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借故就想骂人。 赵琨道:“局长,不是这样的。太真中学门口,发生命案了。” 汪铭一听命案,脑子马上噌的一下,太真中学,这归分局的管辖区啊,他的麻烦来了。 “什么命案?” “死了俩人,伤八人。” “天哪!” 汪铭头大,孟昭来自首谋杀,他也生气,但还不至于头大,因为那件事发生在西京交通大学,那边归南城分区管辖,唐宫分区在北边,如果不是因为谋杀嫌疑人是孟昭,汪铭甚至根本就不会在意。 现在他的地头上也死人了,一死还是俩,还伤了一大堆,他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个局长被架到火上了,上司施压,舆论声讨,这些都会接踵而至。 “现在什么情况?带我去现场吧!” 汪铭叹道,此时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希望把恶劣影响降到最低吧,但一想也不太可能了,学校门口凶杀案,这地方太敏感了。国人最关心孩子身上的事情。 “局长,死者已经带回来了。伤者都送去了医院。” “也好。处理的很及时。就是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局长。是这样的,一开始是我们几个巡警发现的情况,带队的是老人手,经验丰富。第一时间就把现场封锁了,将尸体遮挡。我们接警的时候,您在审讯室。请示过庄局,庄局指示按照程序进行。庄局亲自带队,然后去现场拍了照,收集的线索。” “老庄考虑的很周到。” 老庄是副局长,以前是汪铭的竞争对手,俩人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但现在依然有些竞争关系,所以汪铭表演的相当违心。 “局长,那个铁面人……” 赵琨有些为难,因为林朝露这个外人在场他不好说。 汪铭皱眉:“什么铁面人,怎么有扯到这去了。林医生不是外人,有什么说什么。” 汪铭以为铁面人就不过是网络上的一些热议,算不上什么大事,结果赵琨的话,让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赵琨道:“死者之一,就是铁面人!” “什么?” 不怪汪铭脑子混乱,这种事不是亲眼看见,谁敢信。 “你脑子也坏了?带我去看看!” 汪铭当然不认为手下脑子坏掉了,当然他也不认为真有什么铁面人,或许是带着贴面具行凶的人,但这就蹊跷了,细节就不适合让林朝露这个外人知道。 借口离开。 在停尸房,掀开白布,当汪铭看到一具套着中东民族服饰的死尸,头套放在一边,整张脸都包裹在金属壳之下,更准确的描述是,这人长着一张金属脸。 轻轻叩击,有金属声音夹带着一股沉闷的声音响起。 汪铭带着白手套,往下拉了拉死者的衣服,发现身体上也是这种金属皮肤。 赵琨道:“全身上下都是这样,我们没有技术手段,暂时搁置。请示您是不是要向市局汇报,把案子移交给市局,或者请市局技术支援。” 汪铭有些发懵,转头看了一眼赵琨,难道赵琨刚才找自己汇报的时候,那么慌张。 自己现在心里也在犯怵:“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有些吃不准能不能用人来描述眼前这个东西了。 赵琨摇头道:“说不好。全身都是铁壳子,刀枪不入的。手术刀都划不开!” 汪铭木讷道:“这难道就是小孟说的铁面人?小孟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现在就摆在他面前,汪铭不接受也得接受。 说完,他反应过来什么,大步离开停尸房,朝审讯室走去。 刚走了一半,小刘跑了过来。 “局长。市局来电话了,让我们将孟队移交过去。” 汪局没有停步:“移交个屁,我们这的事更大!” 这是一个大案子,超级大案子,关键就在孟昭。此时让他放人,不可能做得到。 但他突然又停下了,这未必是什么好事,他一时间被铁面人惊住了,这或许是一个大麻烦。 铁面人的事情无法用常理解释,这是一个小小的警察分局能拿得住的案子吗? 想着,他又想审讯室走去,不管接不接的住,作为局长,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是不称职,至少他得了解一二。 “小孟。你再给我解释一下,铁面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昭也疑惑起来,怎么又提到铁面人了,事实上现在他已经不认为铁面人是他的幻觉,但依然肯定说出去没人信。 正要解释,突然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女人。 “他不用跟你解释!这个案子,我们国安接了!” 孟昭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突然惊呼:“赵梨白!” 第四十三节 国安介入 赵梨白,曾经的警校校花,全校男生仰望的对象,或许也包括部分女生。 她穿着职业的黑色西装,神色严肃,掏出一个证件,让汪局长扫了一眼。 随着她走进审讯室,紧接着一群黑西装跟着走进来,全都是一样的装扮,一样的神色。 最后副局长老庄也走了进来,对汪铭耳语了几句,汪铭严肃的点了点头,随便看了赵梨白一眼,颇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点头离开。 国安的权力,几乎没有不能介入的事情,国安说接这个案子,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有所有警察机构拥有的权力,逮捕、审讯、拘留都可以。 两个局长一走出去,两个黑衣人就跟了出去,里面的人则关上了房门。 赵梨白这才看向孟昭,突然伸出手来:“你好兄弟,好久不见!” 孟昭握了握她的手:“好久不见。一转眼你这个大美女怎么成国安了?” 赵梨白笑道:“怎么?我就不能成为国安。” 孟昭叹道:“那倒不是。” 接着长叹一声:“八年不见,你是国安,我却成了阶下囚!” 赵梨白疑惑:“什么意思?你怎么就成了阶下囚了。” 孟昭叹道:“难道你们不是审理我杀人的案子吗?” 国安介入,孟昭不觉得奇怪,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如果国安有所察觉,肯定会介入,不介入才不正常。说实话,当发现国安介入的时候,他的心情不是沉重,而是轻松。至少他可以说一些在别人看来匪夷所思的话,而不用担心别人把他当神经病了。 国安的介入,在孟昭看来,意味着这个国家已经察觉到这个世界上,至少是这个国家范围内,出现了非正常的事件。 赵梨白神色轻松,坐到了孟昭对面,用一种无关痛痒的口气说道: “怎么你杀人了?是职务原因吗?算了,我们不管杀人。我想听听铁面人的事情!” 孟昭一时间弄不清情况,但也不好多问,问了对方也不会说,能让他知道的,该让他知道的,对方肯定会说。 于是他只是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将自己那天碰到铁面人在村口杀人的事情说了一遍,既没有添加自己的猜测,也没有隐瞒任何细节。 赵梨白旁边的黑衣人用录音笔记录了下来。他们用了两个录音笔,并且现场播放了一遍,确保内容完整。 然后赵梨白点点头:“跟笔录上的差不多。” 接着就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又拍了拍孟昭的肩膀。 “那就这样。实在太忙。回头叫上周章,还有秋叶那家伙,好好聚聚!” 说完,笑了笑,转头离开,还在背后摆了摆手。 一群人匆忙的来,又匆忙的走,看得出来很忙。 只是孟昭颇为奇怪,对方知道铁面人的事情,却不知道李锦瑟的事情吗?难道李锦瑟不比铁面人重要一百倍? 其实孟昭有一个重要的猜测,虽然没有证据,他已经毫不怀疑李锦瑟跟铁面人有关,可是根据自己与铁面人和李锦瑟分别见面的情景,从两人给他本能的压迫力来看,铁面人显然远远比不上李锦瑟的分量。他还有一个猜测,铁面人根本就是李锦瑟的手下。但国安却只是来查铁面人,对自己谋杀李锦瑟一事,根本不关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谋杀的事情。 国安走后,局长再次走了进来。 孟昭不由好奇问道:“汪局,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国安突然来查铁面人的事情。” 汪局苦笑着摇头:“你别问了。忘了铁面人吧,没有铁面人!不过你暂时还不能回家,委屈你就在这里留段时间吧。一切等国安处理!” 怎么局长也突然不提李锦瑟的事情了,难道他们都不知道李锦瑟的重要性? 孟昭更疑惑了,可是信息的不对等,让他无从推理。 孟昭就这样进了拘留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或者什么时候开庭审判。 信息的不对等,国安跟警局不对等,警局跟孟昭不对等,孟昭又跟国安不对等,让他们三方对事件的看法都不相同,甚至对事件的关注点目前都不相同。 孟昭此时根本就不知道铁面人再次出现,并且已经死了,而且尸体就在楼下的停尸房,警局则不知道铁面人是个什么东西,国安则不知道李锦瑟的事情。于是孟昭现在关心的是他谋杀李锦瑟的事情,警局关心的则是要怎么处理铁面人,国安关心的,则是事后的处理。 在一系列不对等中,孟昭最关心的李锦瑟问题,被警局和国安同时放在了一边。 说是国安,其实另有隐情。 赵梨白带领的团队,名义上确实是国安,但他们并不属于国安,不归国安管辖。他们的级别之高,可以说跟国安是平级的。 他们的人手不多,相比人手同样不多的国安,也是少的可怜。只有一个局,编号是第三局,至于为什么是第三,没人知道,因为并没有相应的第一和第二局存在,更没有第四局,只能说或者是领导拍脑门起的,或者受到第三类接触这个名字影响而取得。第三局直辖三个组,两个行动组,一个技术组,人手不足三百人。他们的局长却是直接向最高领袖负责的,在权限上,跟负责管理国安的首长完全平齐,甚至在一些秘密权限上,比国安更优先,行动也更加自由。 之所以打着国安的旗号,只是因为国安级别够高,国安的旗子可以方便他们行事,又能更好的隐藏他们的存在。 赵梨白是行动一组的组长,而且她还挂着副局长的职衔,因为她的身份十分特殊,有时候还要配合并参与技术组工作。 这次赵梨白受命参与的这次事件,是第三局组建以来,最高级别的一次行动,也就是十分确定的直接接触行动。 牵扯到直接跟第三类进行接触,这种事件十分罕见,以往他们收到的风声,大多都是子虚乌有,而这一次情报十分确定,至于情报的来源,以赵梨白的级别都无法知晓。 赵梨白的任务是,直接进行接触,尽可能的取得信息。 可是当他们到来的时候,却发现任务的前一半已经无法进行了,因为目标死亡,可第二项却更容易进行了,因为他们可以将尸体带回去,这是一个巨大的进展,不由得赵梨白不小心谨慎。 收获比她想象中要大,不但确定铁面人的尸体,确实是非人,而且从铁面人的衣服中,搜出了他们最想要的寄生体样本。至于铁面人身体中是不是有同样的寄生体,赵梨白不确定,这些得送回首都,由技术组专门研究,她或许会参与其中,但不是现在。 寄生体样本和铁面人尸体第一时间被国安接手,然后调动了当地军区的一只軍队,直接连夜押运,可以说动用的力量很大,上面对此高度重视,甚至能从命令中,直接感受到相关领导的兴奋。 最总要的样本已经押送回去,赵梨白身边的大多数手下都随同押运,但她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要做,局长专门下命令让他留下。赵梨白很奇怪,有什么比护送铁面人和寄生体回去还重要,但她没有收到进一步的命令。 收尾工作相对简单,赵梨白带着两个副手,在当地警察部门的配合下,开始搜集关于铁面人的其他信息。 作为第一个接触到铁面人的孟昭,被第一个询问。接着是其他人。 事情很麻烦,第二个接触铁面人的对象,包括一个成人、两个中学生,以及数量不明的围观群众。 事态已经急剧的扩散开来,由于当地警察部门没有处理此类事件的相关经验,因此导致信息泄露。 当日铁面人在学校大门附近行凶,杀了人,也被杀。最后留下尸体后,第一时间发现并报警的,是在场的学生家长白贵。之后出现了一些围观群众,在警察赶来之前,有些围观群众掀开了铁面人的中东长袍,发现了铁面人身体,甚至触碰过,叩击有金属声响,当场有人拍照、拍影像,并传播到了网络上,引起了渲染轰动,再次掀起西京市前段时间轰动全国的铁面人杀人事件。 这种麻烦,当然会有人解决,但不是赵梨白负责。 她负责采集信息,先后询问过当事人,主要是对白贵进行问询。根据白贵的口述,当日他去接孩子,铁面人突然从他背后冲过去,接着跟门卫打了起来,一下子杀死了门卫。接着学校的体育老师出现了,跟铁面人打了起来,并把铁面人打死,在之后学下老师送他们父子回家后就离开了。 最大的疑点是那个体育老师,因为到现在为止,体育老师不知所踪,彻底消失了。 两个中学生的供述也差不多,三人的说法都略微有些出入,比如白贵认为铁面人想伤害他家孩子,也许是想绑架他儿子。他儿子则说铁面人没有冲着自己,女学生则只说了铁面人杀人的经过,然后就被同学抱住保护起来了。 在场还有八个目击群众受伤,都是学校的老师和工作人员,受伤状态为未知原因晕厥,目前依然在住院,没有清醒过来。 这种情况外人看来或许神奇,赵梨白却见怪不怪,认为这八人不过是受到铁面人或者其他某种特殊存在的特殊攻击而已,至于为什么攻击他们,赵梨白也不清楚,得等这些人清醒过来才能知道。 在赵梨白眼中,这八个昏迷的人,甚至比三个目击者更值得跟踪,因为他们必然是因为看到或发现了铁面人以及那个失踪的体育老师的某种秘密,才遭到了攻击。 赵梨白更关心的,则是那个体育老师,首先是体育老师杀死了铁面人,作为特殊存在,铁面人显然是不可能那么容易杀死的。根据警局接触过铁面人的警察口述,铁面人身上的铁甲,连他们解刨尸体用的手术刀都破坏不了。赵梨白也初步检查过,铁面人浑身上下覆盖着金属外骨骼,死因则是脖颈被粉碎性破坏。加上目击证人口述的,体育老师只用了一只手,就杀死了铁面人,赵梨白没有任何怀疑,这个体育老师也是一个特殊存在。 因此目前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体育老师身上。相比其他人,不管是三个目击证人,还是昏迷不醒的八个学校工作人员,体育老师才是关键! 目前已经动用了很大力量去搜寻,体育老师的家人,包括亲戚朋友已经处于监控中,但目前一无所获。 至于另一件案件,交通大学研三学生李锦瑟被害案,尽管牵扯到了一个警察,也是赵梨白的老同学孟昭,赵梨白都无暇关心,因为这起案件目前还被作为普通凶杀案处理,她并不打算介入,甚至连关注都不愿意关注。 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将铁面人相关事件的信息搜集的差不多了。赵梨白打了一个报告,询问下一步行动,并且申请回首都,她更关心铁面人的事情。 这时候,上面给她派了新的任务,让她跟踪一个外国人! 第四十四节 第三人(1) 赵梨白手里的资料显示,这个外国人名叫费舍尔,是一个日耳曼人,以合法身份入境。 这个费舍尔就在城南分局的辖区,肆无忌惮的在各个娱乐场所流连忘返。 由于关心费舍尔的目的,所以在他每一个停留的地方,都要进行布控,结果表明,那些真的是纯粹的娱乐场所。 跟了一夜,赵梨白渐渐失去耐心,她不管这个费舍尔的目的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贪欢,但这可以被她利用一下。 “高队,高队,可以行动了!” 赵梨白坐在紫金花夜总会对面的一辆黑色迷你小车中对着通话器喊道。 只见夜总会两侧隐蔽处突然冲出了一队队警察,迅速冲进了夜总会,不一会儿,一个个穿着艳丽,双手抱头的女人和一群群衣冠不整的客人被警察押解,接着被押上一辆辆没有悬挂标志的警车。 赵梨白几乎调动了整个城南警察分局的人手配合她,乃至这几天一切与铁面人无关的案件都暂时冻结。 亲眼看着费舍尔被押送上了一辆警车后,赵梨白掏出一个特制的手机,按下唯一的一个按键。 “首长。人控制住了!” 那边传来一个磁性又不失威严的中年男声:“嗯。知道了,保护好目标。技术组的人三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看来自己动手早了,技术组的人总是慢一拍啊! 赵梨白挂断电话,心里暗道。 这时赵梨白发动了车子,绕道夜总会旁边,从地下停车场入口开了下去。 停车场里各色车辆众多,不乏各式豪车,赵梨白的目标,却是一辆很普通的商务车。 在她之前,已经有两个黑衣人站在商务车旁边了,正是唯一还留在西京市的两个行动组组员。 赵梨白走过去,拉了拉车门。 “组长,试过了。打不开,除非暴力破解!” 行动组的人都有些过人之处,这个组员说只能暴力破解,那就真的只能暴力破解了。 赵梨白摇摇头:“算了。交给技术组的人。” 还不到三十分钟,技术组的人就赶了过来,一个庞大的车队开进了停车场。 光是人员就有三十多个,辅助人员上百,倒不是他们排场大,从这些人立刻忙碌的从一辆辆车上搬下来各种奇特仪器就知道是必须的。 “陈哥?你都来了!” 技术组为首一人下了车径直走过来,赵梨白认出他,技术组的组长陈贤明,颇为意外。 一次行动,出动两个组长,这种任务不多,而且他们内部有规定,三个组长永远不能聚在一起,也就是说,这是最高级别了。 陈贤明走到车前,颇有些兴奋:“来的值!” 赵梨白看到他兴奋的样子,有些担心道:“你几天没睡觉了?” 陈贤明没有看她:“这不重要。你们这次提供的素材太棒了。” 赵梨白感叹:“这都是运气,我们并没有做什么。” 俩人说这话,其他组员带着仪器上来了,首先面对的难关就是这辆车。 一个技术人员仔仔细细检查商务车的外观,判断车辆经过大量改装,一些基本结构都改变了。 “能不能完整的打开?” 陈贤明问道。 技术人员道:“需要一点时间。” 陈贤明点点头:“抓紧吧。” 接着就看到几个技术人员开始进行各种操作,对车辆进行立体扫描。 最终商量了几个办法,他们决定拆下完整的一个车窗,最后予以还原。 陈贤明同意他们的办法,他其实并不关心善后,他只关心发现。 这时候一个技术员带着一只简单的医用听筒,在车子外壳上到处听诊。 突然道:“头儿,车里有异响。让无关人都退后吧。” 陈贤明点点头,他带头走向一边,远远看着几个机械高手伺候商务车。 赵梨白跟在他身边,此时终于有机会问点问题。 “陈哥。铁面人身上,有什么发现?” 说起铁面人,陈贤明兴致立刻高涨。 “发现太多了。这次收获太大了。那几乎是一个基因工程的怪物,我们在他的细胞中,甚至发现了极少量植物特有的基因,目前还不知道作用机制,如果能发现,我国的基因科学都能提高一个层次。还有生物学,分子化学都能受益。可惜啊,如果能让我们多研究一些时间就好了!” 陈贤明说道最后不由感叹,十分遗憾。 赵梨白不解:“出意外了?” 陈贤明叹道:“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好想闹的动静很大,上头很为难。这个你应该比我接触的层面更高,应该理解麻烦的程度吧。” 赵梨白点头:“那个组织出面了,对吧?” 陈贤明岔开话题:“这个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该领导头疼。我就盼望在你这里,还能有新的发现吧。” 说着指了指前方,商务车的车门打开了。 一个硕大的商务车,可竟然只有两座,后半个车身几乎都被一台仪器所占据,此时还能明显判断出来仪器在运行。不过车辆的隔音效果显然得到过加强,在外面根本察觉不出来。 另外仪器运行的噪声也不大,如同蚊子的嗡鸣。 “我的乖乖,他们果然有手段!” 陈贤明感叹道,不由再次兴奋。 赵梨白见怪不怪了,陈贤明这种技术狂人,在技术组里多了去了。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赵梨白问道。 陈贤明点点头:“发现寄生体的时候,我们就清楚意识到他们是有目的的进行捕虫行动,我们收到消息,他们一共三人。但目前除了铁面人之外,我们只掌握到这辆车的主人行踪,事发时,现场是这辆车的主人和铁面人仪器行动,分析认为,铁面人负责行动,而车辆主人负责技术支援。所以我们猜测他们肯定拥有一定的技术手段,而且就在这辆车上。否则他们不可能找得到虫子!至于第三人还没有任何线索,应该是负责后勤支援的,隐藏在暗处。” 技术组的人,依然习惯称呼寄生体为虫子,是对这种生物缺乏了解,也是对他们抱有敌意所致。 俩人说着,检查仪器的技术人员摇了摇头,表示对仪器完全不了解。 陈贤明皱起眉头,他看到后半截车身几乎都被仪器占据,在仪器正面,整个都是一个操作台,上面按键众多,可缺乏了解的技术人员根本不敢随便触碰,担心引起某种防卫机制。 陈贤明跟几个技术人员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通过扫描,他们能大致了解仪器跟车身的结构,判断车辆主要是为仪器提供电力供应,两者之间有明显的边界。 “把车身拆了!” 陈贤明最后当机立断道。 这让赵梨白很担忧,反对道:“陈哥,这样不好吧。” 赵梨白很清楚,拥有这个车辆的组织有多强的力量,他们可以打打擦边球,在自己的地盘上搜集对方一些信息,可如果破坏对方的重要技术工具,性质就严重了。目前从国家层面来说,对这个组织只有依赖,而没有掣肘,得罪了对方,在很多方面就会陷入被动。 陈贤明此时已经陷入对技术追求的狂热中,管不了那么多了。 “所有责任我来负!动手吧。” 说完,技术组的人,几乎全员上阵,开始对这辆车进行解剖。 看到此情此景,赵梨白只能感叹:“陈哥,这下麻烦大了啊!” 陈贤明哼道:“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我吃了,别忘了,这可是在大夏国的国土上。” 赵梨白感叹:“是在我们的国土上,可谁让人家是超主权组织呢。算了,出了事,一起扛吧!” 当技术组的人敢于下手的时候,商务车失去了背后势力的保护,就不堪一击,很快车窗车门等部件就被完整的拆了下来,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框架,里面的仪器终于露出了阵容。 “乖乖!这是个什么鬼?” 陈贤明第一时间上前查看。 透过车子框架,显露出来的仪器本体,竟然是一个硕大的大脑状组织,泡在充满液体的玻璃缸中。 赵梨白也惊呆了:“这不是人脑。” 陈贤明道:“当然不是了,大象的脑子也没这么大啊。好像也不是正常结构的大脑,大脑皮层比例过大。而且,这是虫膜!” 陈贤明拿着放大镜,透过玻璃缸观察,他突然惊呼一声。 “这是一台由寄生体和脑结构结合的仪器?他们可以控制寄生体了!” 这个发现太重大了,寄生体的威胁,在他们得知这种存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个噩梦。不止大夏国,许多大国强国都不约而同的制定了幸存者计划,寻找在寄生体对人类进行毁灭性打击的情况下,保存种子的方法。 各国都在研究,但最终对这种生命体的了解依然很有限,甚至某些知情的高层,态度悲观,认为这种外星生命体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对人类根本就是降维打击,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 可现在,那个组织竟然利用寄生体的寄生机制,通过一颗制造大脑结合,制造出了一台可操控的机器! “他们的技术水平,远超我们的想象啊!” 陈贤明不由感叹。 同时也不忘记继续检查,他还发现,这台机器有完整的体液循环,有人造血管向大脑输送营养,整台仪器发出的轻微声音,正是液体泵发出的声音。另外还有一些弄不清楚的电子部件,陈贤明猜测应该是脑机互动的设备,将大脑信号转化成电子信号,从而可操控,可编译,这也是他们研究的方向。 赵梨白突然感觉很不好:“陈哥。你说这颗脑子,会不会已经意识到我们在这里?” 陈贤明犹豫道:“应该不会吧?这就是一个脑子,有没有输入设备……” 说道输入设备的时候,陈贤明突然不自信起来,本能的看向仪器的电子设备。 突然仪器的触摸屏操作台亮了起来,并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音。 陈贤明一惊,大叫道:“撤离,统统撤离!” 众人连忙远离仪器,这时候车子发动起来,迅速开动,撞到了一堆旁边的仪器设备,冲出了停车场。 陈贤明目瞪口呆道:“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第三人!” 他们一直对方有三人,铁面人已经死亡,车辆主人费舍尔被以扫黄的名义控制,本以为后勤支援的第三人依然在隐藏,伺机而动,现在看来,第三人就是这辆车,准确来说,是车上的仪器,或者说是仪器的核心,那颗人工大脑! 赵梨白没心思猜测这些,她十分果断:“追!” 带着自己的人手就立刻开车追击商务车去了。 光靠自己三个人,两辆车显然不够,那台商务车显然被人工大脑控制,驾驶技术,比人工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梨白开始迅速呼叫支援,此地是南城分局的辖区,南城分局的警察再次被招呼起来,许多已经下班的也不得不立刻返回岗位,整个警察局里乱成一片。 此时在拘留室里,一个老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第四十四节 第三人(2) 费舍尔很清醒的认识到,他的敌人,不,算不上敌人,应该是对手,必然明白他的身份,否则不会将他单独拘留。其他的那些风流男女们,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按照他们的法律,他们可以将自己无理由拘押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这个时间很长,费舍尔浪费不起。 他已经浪费了三天时间,始终找不到行动的机会,这不怪他,他的计划很棒,只是对方似乎过于谨慎了。 这三天里,每一天他都无时无刻不期盼着对方把他抓起来,然后好让他行动。 感觉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费舍尔马上翻身从床上起来,跑到门边,发现左右附近都无人。 然后突然从自己嘴里拔出了一颗牙,放在床上,接着牙齿上许多微孔中竟然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所有光线相互干扰,最后在空间中投射出一个人影,一个坐着的费舍尔! 作为技术人员,虽然在行动力上有所不足,但是可擅长操作这些有趣的玩意儿。 打开拘留室的大门不费劲,甚至都不需要动用科技手段,对三岁就能拆卸瑞士手表的机械天才费舍尔来说,这些警局的门几乎都是不设防的。 但对付走道中的一个个监控摄像,就需要动用一点科技手段了,十分简单,他走出拘留室,他的眼睛直接盯住所过之处的摄像头,眼睛中植入的微型激光自动对焦,在千分之一秒内就开始向摄像头主动投射光线影像,此时假如监控室有人值班,他们所看到的,无非是费舍尔愿意让他们看到的影像。 费舍尔就这样大踏步走出拘留室,在过道尽头碰到了一个警察,见到他正要询问,就突然倒在了地上,这样一路放到了七个警察,其中两个还是让人不忍下手的女警,这样费舍尔才走到了他想去的地方,城南分局的地下停尸房。 又是停尸房! 费舍尔迅速找到了冷藏室,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个装在尸袋中的女尸。 “哦哦。太不文明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王者呢?” 他打开尸袋,看到不着寸缕的女尸感叹,自己的手却抚摸着女尸漂亮的脸蛋。 “亲爱的,不用怕,我是文明人!” 说着,突然粗暴的翻动尸体,主要是头部,看到头上的伤口,他皱起眉头。 一颗绿豆大小的金属球从他耳朵里掏出来,然后从尸体的头部放了进去。 接着费舍尔的眼睛看到了一些景象,尸体内部的景象,不由皱起眉头。 “果然。泡体被带走了!” 侦查机器人在尸体的脑子里行动,不断将影响传递出来,通过费舍尔眼睛中内置的摄像头投射到他的视网膜上,突然他笑了一下。 “还好。膜体完整,神经网络未遭破坏。” 突然费舍尔收神:“到了!” 然后俯下身,对女尸笑道:“亲爱的。你很有价值,我这就带你走!” 说完快速的拉上尸袋拉链,扛起整个身体跑出停尸房。 赵梨白十分头疼,追着那辆只有框架的商务车不知道转了多少个街区了,不管自己如何布防,对方似乎能知晓自己的每一步计划,总能提前绕开。 这样追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天已经开始发白,街道上虽然还没出现多少行人,但已经引起了注意,要是到了天天,让民众发现一颗大脑袋开着一辆车在失去狂奔,这世界的信仰都该崩塌了。 可不追,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请示过领导后更麻烦,领导不但让追,而且要求不能破坏设备。现在大脑袋彻底成了易碎品,轻不得重不得,得追,还不能追的太紧,还要保护对方。 任务变成了苦差,且找不到完成的方式。 就这样追了大概有四五十分钟,商务车的方向开始驶向警局。 赵梨白依然继续布置,并且觉得希望开始变大,毕竟警局周边,这些警察更熟悉。 当追着商务车奔到警局大门口,突然发现一个扛着尸袋的人影冲了出来,直接跳上了飞驰过来的商务车,接着商务车径直开过警局,朝市区外开去。 赵梨白继续追着,过了十分钟后才收到警局的消息,铁面人的另一个同伙逃出警局,而且抢走了停尸房中一具女尸。 赵梨白心里恼怒,还用你们说,自己都看到对方越狱了。 商务车一边躲避着追击,一边驶上了绕城高速,赵梨白觉得情况更乐观了,相比闹市,高速路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更容易布防。 她打算布置,用警局的车辆将对方堵在某一个路段,可是前方唯独的警员报告说,商务车不知道如何跨道,驶向了开往机场的方向。 跨越高速路上分道护栏?赵梨白没有太吃惊,这辆车刚才就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市区中多次离奇变道,才一次次躲开了她的围堵,显然这辆车上还有很多她不了解的装置。 对方驶向机场,依然不是什么坏事,哪里同样容易布防。远离市区,她还可以动用更大的力量。 赵梨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调动軍队,突然收到了新的命令。 “小赵,不用追了,跟上就行。对方要求谈判!” 费舍尔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早就超过了限速要求。 他异常兴奋,到了机场,他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不,是美丽的,充满梦想的国家了。 一想到回去后,他可能受到的嘉奖,费舍尔的心情就难以平静下来,这一趟太值了! “我说,兄弟,情况如何?” 费舍尔突然不知道对谁说道。 一个分不清男女,机械的声音从他车身上的音响中传出来。 “情况非常乐观。” 费舍尔不由回头看去。 一具女尸此时就躺在座椅后方跟仪器操作台之前的底盘上。 此时女尸身上正发生着一些惊悚的变化。 车身后方的仪器操作台上的触摸屏此时已经朝两边分开,三根机械手臂从中间伸出来,正在女尸身上动作。 机械手臂很细,结构却很精妙,前端连接着的刀具等工具都十分精巧和灵活。如果是专业医院的医生此时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些机械臂是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手术机器人。 这台医疗机器人,此时已经用刀具切开了女尸的身体。 费舍尔刚看到这些情况,机械音继续解释:“脑部膜体未受根本性破坏,但泡体失踪。神经网络十分完整,内循环网络完整。” 费舍尔道:“这些我都知道。你就告诉我多久能弄完?” 机械音道:“分离完整的神经网络预计需要二十七分钟。” 费舍尔皱眉:“这么说,我至少得给你争取半个小时!” 机械音道:“准确的说,需要三十二分钟零七秒。” 精确到秒!费舍尔心中不由腹诽,这他妈还是个人吗?根本就是一台机器! 一想到这个兄弟,他不由得伤感起来。是的,这个大脑原本是一个人,自愿接受了一些改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前方就是机场入口,费舍尔觉得不能继续往里面走了,谁知道对方在机场里都做了什么安排,反而是现在在路上,他更方便一些。 于是立刻停车,看了一眼女士,颇有些不忍,之间她的身体先是被手术刀具切开,接着沿着一根根神经,又被手术机器人手臂上发出的激光刀切开,然后又有其他机件在快速,精确的分离它的神经线。 费舍尔不看了,他立刻做起了掩饰工作。 赵梨白远远就看到对方将车停在了道口,然后从车上不知道哪里拉出了一张帆布。 将帆布蒙在了车架上,此时商务车看起来不那么瘆人了,车的前半部一直是完好的,打开的主要是后部框架,现在蒙上了一层绿色帆布,看起来如同一辆老式军用越野一样。 赵梨白将车停在一边,对方的行为她并没有阻挡,这对她也是好事。进出机场的各种车辆形形色色,有些事情没必要让公众知道,对方给车子遮上蒙布,也让她少了一些麻烦。 看到对方将帆布的挂钩挂在车底的悬挂位置,固定牢靠后,赵梨白才走了过去。 相距十米,对方就摆手。 “停!女士,请保持距离!” 赵梨白老实的停下来,鬼知道这些人手里有多少奇怪的武器,她可不想用身体去试。 隔着十米的距离喊道:“你们不是要谈判吗?” 谈判,是的,她是来谈判的,跟这个人谈判。 可实际是拖延时间,赵梨白收到的命令就是这样,第三局的首长告诉他,对方的组织已经向最高层提出了强烈抗议,他们的代表已经开始跟最高层协商,因此决定权不在赵梨白这里,而在最高层哪里。 让她拖延时间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给最高层手中保住底牌,赵梨白只需要间接的控制住这几个人,就足以让最高层以此为筹码,换取某些利益了。 费舍尔同样抱着拖延时间的目的,抗议道:“是的,谈判!漂亮的女士,我不得不向贵方提出抗议。你不要告诉我,你们不了解我们的身份,不知道我们是有特权的。得到过你们政权的许可,有权力按照我们的意愿采取行动。” 赵梨白也没有装糊涂:“是的。你们跟我们的协议中,确实有一些让我们不是很愿意接受的不平等条款。我们被迫授予你们某些特权的初衷,只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我想这特权应该不包括破坏我们的法律,甚至公开杀人的程度!” 费舍尔道:“是的。我承认我们这次行动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根据协议,我方肯定是会给贵方做出解释,并给与合理的补偿。但你们也不应该以此为由,干涉我们的行动。另外,女士,这次行动之所以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我们也很难过。你要相信我们,这是一次意外。” 费舍尔轻浮、夸张的表演,让赵梨白突然意识到,对方也是在拖延时间。 这就好办了,双方其实都在等最高层的决定,但是她还有其他目的。 首长交代,在拖住对方的同时,尽可能多的套取有用的信息。 赵梨白道:“我相信你们不是有意的。可是你们的行动,并没有通知我方,我认为这不是应有的合作态度。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有权力知道。如果你不肯配合的话,我有权力限制你的自由!” 费舍尔哭诉道:“我们并不想如此,这是一个意外,至于我们行动的目标,确实应该通知你们,我也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不知道,或许这只是一个程序上的小小疏漏吧。” 赵梨白笑道:“那么,你现在愿意补上这个疏漏了吗?” 费舍尔哀求道:“亲爱的女士!你应该知道,我们行动小组一共三人,现在俩人死亡,就只有我一个活着,还有一个已经被你们控制。亲爱的美丽女士,您就不能同情一下我这个伤心人儿吗?求您不要再为难我了!” 赵梨白脑子一动,三人,死了俩人?第三人已经死了! 难道第三人不是那个人工大脑,那么第三人是谁? 难不成: 是那具女尸?! 赵梨白突然发现,从始至终,他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第四十五节 疑点 不等赵梨白继续深究,她的电话想起来,领导让她放行。 费舍尔也朝她笑了笑,显然他已经通过不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只见他摆了摆手:“亲爱的女士,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费舍尔回到自己的车上,突然惊道:“怎么这么大一坨?” 他见过不知道多少金字塔人的寄生体从生物体内被剥离出来的情景了,但这次见到的情景,还是让他惊了一跳,只见手术机器人的各条手臂井井有条的将从女士身体中分割出来的神经线、各种寄生在血管中的营养网络盘在一起,竟然足足有一个篮球那么大,而费舍尔以前见过的,最大也不过核桃大小,最小的甚至只有小拇指大小。 机械音还没有回答,费舍尔就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自言自语:“虫王就是虫王,嗯,这应该才是真正的金字塔人的身体!” 费舍尔立刻将他以前见到的那些寄生体,都打成了虫子,尽管跟直观感觉有悖,但他还是知道他们团队的最新研究结果表明,虫王只有一个,虫王才是金字塔人,而其他所有的寄生体,不过都只是虫王的触手罢了,没有智慧可言。 这可是他们的组织在解剖和研究过不知多少被寄生的生物后得出的结论,而他竟然亲自收获了一个真正的金字塔人! 这是组织几十年来最大的发现,对整个人类而言,也绝对拥有改变历史的意义,而他,费舍尔男爵,正在创造历史! 费舍尔自己把自己想的又激动起来,一脚油门到底,车飞了出去! 紧接着车速突然慢了下来,无论费舍尔怎么操作,都不能随心所愿,车当然没坏,他不由向后面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他知道他干扰到同伴的工作了。 “不好意思,有点激动!” “我也很激动!一百五十年。” 机械音并没有责怪他。 “什么?” 费舍尔没听清楚。 “一百五十年。我刚才对这具人体进行全方位的采样分析,进行了超频量子运算,结果表明,这个寄生体在这具人体中生长的时间最少有一百五十年!” “哦,惊人的发现!” 费舍尔口不由心的赞叹了一句。 他很奇怪,自从他朋友被改造成这幅样子后,连思考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了。 “喂,小心点!” 突然后方仪器操作台的整个屏幕翻转了起来,露出后方密密麻麻的内部结构,密如蛛网的各种线路,以及一股透着刺骨冰凉的冷气扩散了出来。 费舍尔回头看去,看到机械臂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步骤,将所有的神经线和各种他都不知道的组织收集了起来,然后一条手臂端口发出激光,将女士的整个头颅切割了下来。两条手臂小心的将这一切,回收进了操作台后方,一个空的玻璃托盘中,接着从四面八方朝着头颅喷射雾气,同时操作台慢慢收了起来。 费舍尔心思流转,知道那是仪器的液氮冷却系统,为他,或者它的整个运作进行冷却,消耗的电力难以想象,好在这台特殊的车辆上,有一台微核反应堆作为动力机构,否则还真的伺候不起这么个大家伙。 “很抱歉。标本状态不好!” 都死了三天了,能好才怪! 费舍尔腹诽道。 “要小心了。” 他接着说道。 因为他们已经进了机场,机场入口几个场务装扮的人向他们示意,让他们停车。 接着一个场务走过来,要求他们跟着他们进机场。 舒了一口气,商务车缓慢的跟着场务的电瓶车开进机场,直接驶入机场跑道,已经有一架大型军用运输机等着他们了。 看到运输机机翼上有一个古希腊帆桨船的图案作为标记,费舍尔就知道,他们安全了。 商务车开足马力,直接从运输机宽大的后舱门开了进去。 运输机马达轰鸣,开始滑行,然后飞上了天空。 赵梨白没有跟着进机场,却一直在观察着,看到对方运输机起飞,她才向上面汇报。 领导那边似乎也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工作,非常轻松,心情很好,跟她说了一些情况。 根据最高层的交涉结果,这架特殊的运输机上,有两个对方组织的人,一生一死,他们将首先飞去首都,然后在首都接走他们的另一个同伴铁面人,然后离开本国国土。 当然,为对方放行是有条件的,他们有了一个巨大的收获,从对方手里交换到了一些十分有价值的技术和情报。具体技术和情报是什么,领导就没有透露了。 赵梨白也不探听,她只是将她的一些新发现和新疑惑跟领导汇报了一下,领导允许她可以继续查,但是这件事大局已经定了,大方向上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 赵梨白返回西京市,她先是紧急阅览了一遍关于被费舍尔抢走的死者李锦瑟的信息,发现了很多诡异之处,她并不惊奇,诡异才是正常的,如果不诡异,她反而觉得奇怪呢。 即便在警察的记录中,有当事人交代是一只鹰杀死了李锦瑟这种离奇的事情,她也一点都不惊奇。 只是有一个疑点,让她极为重视起来,她的老同学竟然也牵扯进了李锦瑟遇害案。 其实之前她就知道这个情况,从哪里知道的,她一时都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分局的某个警察向她汇报的,或者是自己在某些记录中看到的。只是当时她根本没在意,一个普通研究生的死,一个警察企图谋杀的案件,相比她当时追踪的铁面人线索,微不足道。 现在不一样了,李锦瑟显然不是普通的研究生,而是跟铁面人同等重要的人物。而她之前一直被铁面人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对此竟完全忽视了,灯下黑,人类的弱点! 翻遍卷宗,赵梨白脑中的逻辑线渐渐清楚起来。 费舍尔团队此行是来完成一个秘密任务的,他们一共三人,费舍尔、铁面人和李锦瑟?然后费舍尔和铁面人在城北的太真中学门口行动,李锦瑟却在城南的交通大学行动,结果同时遭遇了失败,铁面人在成功杀死一个已经证明被寄生的门卫之后,紧接着被学校里的体育老师杀死,李锦瑟则是突然莫名其妙在自己的寝室里被一只鹰杀死,他们的任务几乎是同时失败的。 “那么孟昭怎么会牵扯其中,他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最后的疑点,聚焦到了孟昭身上。 而之前,赵梨白完全忽视了她这个老同学。她甚至都没有去看孟昭关于持枪谋杀的供述,只知道孟昭持枪闯入大学宿舍的行为,她将孟昭持枪企图杀人的行为,想当然的归到了职务原因,以为孟昭是因为警务工作中,遇到了非使用枪械不可的事件。 如果她能抽出哪怕五分钟,听一听孟昭的供述,或者用一分钟,翻看一下孟昭的笔录。她就不会做出这么草率的判断,可当时铁面人就在楼下,她实在是没有其他心思,关注其他案件。 赵梨白无比懊悔的从城南分局又赶往唐宫分局,孟昭此时还在这里被拘留着呢。 她没有直接跟孟昭见面,而是仔仔细细翻看相关的卷宗和记录,此时她已经不用着急,因为事情已经结束,无非是拾遗补缺,完善信息而已。所以现在是该仔细,而不是该快速推进的时候。 越看越觉得孟昭可疑。 她突然发现,孟昭是唯一一个,同时跟铁面人团队中的两个人有接触的人物,而且不是一般的接触,而是非常近距离,可以说最直接的接触。先是铁面人杀人案中,孟昭跟铁面人发生了正面搏斗。后是,孟昭没有任何明确动机的情况下,持枪闯入李锦瑟寝室,巧遇一只鹰杀死李锦瑟,他跟那只鹰也发生了搏斗。 至于记录中,孟昭主动又含糊其辞的供述他是因为私人恩怨挟私报复,意图谋杀李锦瑟的说法,赵梨白是完全不信的,只是她还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迫使孟昭不惜主动接受和承担法律上的巨大代价,也不肯说出真正的动机呢? 这是一个疑点。 另一个疑点是,孟昭似乎牵扯进了铁面人团队很深,并且主动介入了进来,否则他不会持枪闯入李锦瑟寝室,他知道什么?他又掌握了什么?他掌握了什么样的信息,让他不惜冒险,以个人的身份,奋不顾身的卷入这些事件呢? 第四十六节 上当了 捋出这些疑点之后,赵梨白才跟孟昭见面。 “老同学。直说吧,我不相信你有谋杀人的动机。” 赵梨白开门见山,同时也带有示好,她希望从孟昭口中挖出她想知道的信息。 孟昭叹道:“老同学。你还真想错了,我真的实施了谋杀行为,只是未遂罢了!” 赵梨白神情关切:“孟昭。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铁面人事件之前,你的任何举动,都证明着你是一个合格且优秀的公职人员。我想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孟昭苦笑:“我都不知道你要问什么?” 赵梨白道:“好吧。可能是我太急切了,我们慢慢来。我相信你不会对我有隐瞒的。” 孟昭摆手:“别。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也做过深思熟虑的考虑,我愿意负责也愿意承担后果。但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你们一而再的提铁面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信息不对等,让一直被拘留的孟昭始终停留在他谋杀的事情上,而外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赵梨白审慎的思考起来,她发现他有必要告诉孟昭一些特殊信息,否则可能就无法从对方嘴里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这不是对方配不配合的问题,而是对方明不明白如何配合的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你那天偷了同事的枪,闯入交大宿舍的时候,几乎同一时间,铁面人出现在太真中学门口……” 赵梨白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这不是什么秘密,此次事件中,配合她行动的警察都知道,当然她并没有解释铁面人的身份问题,这个信息此时还需要保密。 孟昭听完也很感慨,没想到他被拘留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其实这几天他的心态很好,自从跟李锦瑟见面之后,他最大的心病就是李锦瑟,李锦瑟死了后,孟昭突然有一种所有心愿已了的超然感。 孟昭脑中将赵梨白的描述整理了一番之后,非常干脆的问道: “那么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赵梨白看孟昭肯配合,非常欣慰:“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你为什么想要杀李锦瑟?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后,我在决定是否要问第二个问题。” 因为两个问题也许会是一个答案。 孟昭整理了下思路,然后娓娓道来:“我之所以想杀李锦瑟,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对我,对我们国家,对整个世界甚至整个人类,是一个超级巨大的威胁……” 当然孟昭也保留了许多信息,比如他被寄生的事实,因为说出来后,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怎么看待他,怎么对待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一个知道他不是正常人的世界。 孟昭说出来的信息量十分巨大,赵梨白也仔细整理了一番,才再次求证: “你是说那日你先遇到铁面人行凶。接着陷入了一系列困扰之中,误以为自己生了重病,产生幻觉。然后又因为李锦瑟夜闯你的卧室,对这些本来确定的认知产生了怀疑,然后卷入了之后的事件?” 赵梨白的逻辑线理的很清晰,孟昭点了点头。 赵梨白又道:“你是先通过私人渠道,阴差阳错的先找到了李锦瑟的孪生妹妹李晚晴,接着从她哪里得到的信息顺藤摸瓜找到了李锦瑟。接着李锦瑟告诉你,她是外星生物,是来毁灭地球的,于是你有了杀死她的意图?” 赵梨白说的这些,如果心理医生或者其他任何有正常思维逻辑的人在场,一定会觉得两个神经病在谈话,可赵梨白说的却十分严肃。 孟昭回答的也十分认真:“可以这么说。” 赵梨白眉头一皱,有些不解:“作为一个有正常思维的警察,我很难相信你仅仅因为听到某个人说她是外星人,要毁灭世界,你就会产生谋杀对方的念头,并付诸行动!” 孟昭苦笑道:“可能我表达的不够准确,她不是用口说的,她是直接向我脑子里灌注进了一段信息,让我不能不信。” 赵梨白有些明白了,李锦瑟向孟昭表现出了超自然能力,引起的震惊让孟昭无法怀疑。 这勉强能够理解。 “你说她向你脑子里灌输了一段信息,是什么信息?” 孟昭突然不肯说了:“能给支烟吗?” 赵梨白道:“女士的啊!” 说着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盒烟。 孟昭小小惊讶了一下:“你还会抽烟?” 赵梨白叹道:“偶尔。工作压力大嘛。” 女士香烟抽起来很淡,用来排解压力也凑合,孟昭深吸了几口。 “我要求信息交换!” 赵梨白犹豫了下道:“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你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并不是好事。” 孟昭苦笑道:“是啊。如果有的选,我宁愿那天没碰见什么铁面人,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他把结果摆在你面前之前,根本不会和你商量。我已经知道了太多,可是我就更加疑惑。” 赵梨白也点起了一根烟,美女抽烟的样子,有种别样的气质。她也有些同情孟昭,无缘无故的摊上了这些事情。 赵梨白叹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孟昭问道:“铁面人到底是什么?” 至此,孟昭对铁面人依然一无所知,而赵梨白则并不太清楚李锦瑟的信息,俩人确实有交换信息的必要,问题是俩人地位上却不对等。 因此赵梨白很为难:“这个问题我知道答案,但我没有权力向你透露。不过既然你掌握了许多我们不了解的信息,而且已经深深牵入其中,我会向领导争取向你透露一部分秘密。那么你能先回答我的疑问吗?” 孟昭只是这么一提,对方真的不愿意告诉他,他也必须配合对方。 所以点头道:“当然,我相信你。李锦瑟告诉我的信息是,它们是这样一种生命……” 孟昭基本上将李锦瑟当时灌输进入他大脑的那些信息用语言描述了一遍,当然不够准确,因为李锦瑟当时使用的传递信息的办法,显然要比语言高一个维度,她传递的信息,不但包含了声音、画面甚至还有感觉和情绪。李锦瑟还是一只虫子状生命,被冰封在陨石中,航行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中,孟昭不但看到了这些画面,甚至感受到了寒冷和孤独。 “它们自己的称呼中,在它们的语境中带有至高智慧、至高生命的含义。对了,它告诉我说,有些人类称呼她们为金字塔人!” 孟昭最后对李锦瑟那类生物的称呼做了描述。 赵梨白突然惊讶道:“金字塔人!它知道这个名字?它,它是金字塔人?你确定它不是普通的寄生体?” 孟昭疑惑道:“它是这么表达的,它会分出无数的分身,寄生在地球生命中。” 赵梨白十分震撼,她还有许多疑问想问,可突然一拍桌子。 “糟了!” 一切疑问都必须暂时搁置。 赵梨白迫不及待的拿出电话,她甚至都来不及避开孟昭,当面就拨通了电话。 “首长!在机场扣下那架飞机,不惜一切代价。我们上当了!” 第四十七节 救世主 听得出赵梨白焦急的语气,首长十分重视,忙问具体情况。 “首长,来不及解释了。先扣下他们的飞机,回头我详细向您汇报!” “恐怕来不及了。就在刚才,出现了一些意外。对方的飞机按照我们的设定路线,飞到首都附近上空。却没有按照规定进入降落流程,反而加速越过首都,进入渤海。目前刚刚离开我们的领土,我们还在交涉。你那边发生什么情况了吗?” “能不能派战斗机进行拦截?” “基本不可能。我们还是有些小瞧他们了,他们的飞机进行过改装,突然加速之后,我们目前最快的战斗机都追不上。你先汇报你那边的情况。” “是这样的。他们带走的那个女尸,根本不是他们的成员,而是……” 赵梨白将从孟昭口中得知的信息简要汇报。 首长惊问:“你说的情况可以确定吗?” 赵梨白道:“尚未来得及核实,但可信度很高。” 首长道:“你立刻进行核实。我这边安排拦截,希望我们的航母舰载机能来得及!” 这时候,赵梨白才来得及跟孟昭确认一下信息的真假。 但孟昭也没有肯定的答复。 “你自己相信吗?” 孟昭苦笑:“我当然相信,不然我不可能想着要杀它!” 赵梨白沉默起来,其实心中在进行严密的逻辑推理。人已经死了,但疑点重重。 对方派来三个人,现在看来可以确认,那个人工大脑应该才是第三人。而对方却声称被不明生物杀死的李锦瑟是他们的第三人,并强行从警局中抢走尸体。接着没有按照预设路线,甚至放弃了接走他们确定无疑的伙伴铁面人的尸体,突然离开。这其中充满了蹊跷。 如果李锦瑟真的是金字塔人,那么一切就好解释了。显然一个金字塔人的尸体,价值远比一个死去的同伴来得大,大到让对方不惜一切代价,不惜得罪大夏国这样一个强大的超级大国,同时放弃他们同伴的尸体,也要首先保证将李锦瑟的尸体送出去。如果说李锦瑟没有价值,那反而不符合逻辑了。 疑惑在于,似乎对方一开始并不是冲着李锦瑟这个虫王来的。 赵梨白突然想起了刚才跟孟昭正在进行的询问才进行了一半。 “好吧。刚才说我有两个疑问,你回答了我一个。现在我问第二个,你说李锦瑟夜闯你的卧室,似乎想要从你身上找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巨大的疑问,孟昭身上有李锦瑟要的什么东西。孟昭摇了摇头:“我也很疑惑。当时它的手指刺入我的额头。然后我就昏迷了,事后我还以为是我产生了幻觉呢。要不是有邻居家的监控拍摄到了影像,我后来是不会追查的。” 赵梨白又沉默了,她依然是在思考,在推理。 对方既然找到了孟昭,那么是否从孟昭身上找到了她要的东西。而孟昭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个东西。如果对方没有找到,孟昭身上并没有这个东西,对方又是凭什么认为孟昭会得到这个东西呢? 这一切都发生在孟昭在村口跟铁面人接触之后,难道是他不小心从铁面人身上得到了某种东西,而这个东西,对金字塔人非常重要。 孟昭突然打断赵梨白的思考:“对了。有一个情况我一直不是很确定,关于铁面人。我第一次跟他接触的时候,发现他杀人后,翻找对方的大脑,似乎就是在找什么东西。难道说铁面人要找的东西,跟李锦瑟要找的是同一个东西。铁面人跟李锦瑟是一伙的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孟昭很长时间,后来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渐渐有了一些猜测,此时问出来,希望能从赵梨白这里得到验证。 赵梨白想了想:“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要找的东西……” 这时候突然电话想了,赵梨白接起来:“首长!” 首长是向李锦瑟通报一个情况,信息间接得到了确认,那具女尸确实就是金字塔人,俗称的虫王。双方高层进行过会晤,对方承认他们隐瞒了信息,但是目的是善意的。我方提出了强烈抗议,而对方做出了道歉,并且愿意给予更多的补偿,用意交换他们同伴的尸体。 不用想,这个补偿很有限,因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大的王牌,对方现在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最多放弃同伴的尸体,对于不能放弃的金字塔人,现在已经完全在他们控制下了。 赵梨白又汇报了一下孟昭要求交换信息的情况,首长让赵梨白自己判断,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告诉赵梨白说,对于神秘组织的事情,赵梨白更有发言权。 放下电话,赵梨白继续跟孟昭对话:“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孟昭道:“说到他们要找的东西!” 赵梨白道:“对!他们不是一伙人,他们要找的东西,也不可能是一样的。因为铁面人他们要找的,是……” 说到这里,赵梨白顿住了,突然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她对铁面人的组织较为了解,知道他们在全世界范围内捕杀寄生体。他们称之为捉虫,目的是为了研究。每一个寄生体的尸体都价值连城,当然活体更加珍贵。 所以赵梨白一直认定铁面人团队是来捕杀寄生体的,而寄生体正是李锦瑟这个母虫寄生出去的,因此她想当然的认为,两拨人要找的东西,不是同一个。 但为什么就不能是同一个呢,铁面人他们的目标很显然,就是为了捉虫,这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的。在太真寺村口,袭击了一个蜀省来的工人,挖开了对方的大脑,这明显就是在捉虫,在太真中学门口,以同样的方式杀害门卫,同样是为了捉虫,时候尸体解刨都证明了这一点。疑惑只是李锦瑟这个虫王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李锦瑟要找的,也是一个虫子,一个特殊的虫子呢。 赵梨白这个大胆的假设,其实已经触摸到真相了,可信息不足,让她非但不敢确定,反而产生了疑惑。 她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以她对金字塔人的了解,寄生体对母虫来说,一点都重要。如果有意愿,它们的生殖能力可以让他们在短时间内繁殖出数以百万计的寄生体。最难的,只是让寄生体成功寄生生命。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有复杂的免疫系统,想要寄生,骗过这些免疫系统,对金字塔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容易,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每一个成功寄生的寄生体都弥足珍贵呢?难道李锦瑟要找的,不是寄生体本身,而是被寄生体寄生的那个生命,而铁面人又恰好因为捉虫,发现了这个被寄生的生命,所以双方产生了交集,最后铁面人团队没能完成捉虫任务,却阴差阳错的猎杀到了一个母虫。 是的,赵梨白这会儿最合理的怀疑,就是杀死李锦瑟的那只鹰,同样是又铁面人团体控制的,毕竟这双方是确定无疑的仇敌,铁面人的组织如果发现金字塔人,肯定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毁灭的。 那么说,那只鹰才是第三人。是有这种可能,既然之前他们可以猜测一个人工大脑是第三人,凭什么鹰就不能是第三人。如果真是这样,鹰这种不会引人注意,又具有相对于人类来说,非凡的行动能力的生物,确实更适合作为团队的后勤支援成员,随时可以接应行动。而当偶然发现虫王后,鹰显然也更有能力,快速跨区域发起攻击。 赵梨白越是推理,就越是推出更多可能性,但她并不因此而高兴,因为她要的不是可能性,而是确定性。 这些可能性,都有可能是真,也有可能是假,听起来很量子力学,只可惜她要的答案,不是量子,无法同时叠加可能和不可能两种状态。 赵梨白越想越头疼,所幸放弃在这种没有更多信息的情况下无谓的推理,转而又拿出一根烟。 “你还要不要?” 对孟昭说道。 孟昭点点头。 俩人点着烟,吞云吐雾,同时开始聊起别的。 “对了。对于你要求交换信息的事情,我得到了授权。你想知道铁面人是什么吧?” 孟昭点头。 赵梨白道:“他们是一个组织,一个目前为止还十分神秘的组织。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不知道他们组织的首领是谁,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成立的,不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成员,分布在哪里。甚至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名称,只知道他们自称诺亚军团!” 孟昭道:“我能联想到诺亚方舟!” 赵梨白点点头:“这也是目前为止知道他们存在的群体最一致的判断。他们的标志,恰好就是一艘古希腊船。他们自己对外解释,他们的使命是为了对抗外星生命入侵,保卫地球的和平稳定。” 孟昭道:“听起来很伟大。” 赵梨白道:“是的。所以有许多支持他们的国家。对他们的行为给予了很大的便利,其中包括我国。可是我对此十分担忧,他们的真正目的,对我们而言,是完全未知的。真正危险的是,由于他们的神秘,他们的强大,各国高层中,出现了许多他们的支持者,甚至盲目崇拜者。许多人在了解了一些金字塔人的信息之后,对这些未知外星生命体充满了恐惧,开始将诺亚军团看作救世主!” 第四十八节 诺亚军团 孟昭也感叹起来:“这些高层人物也太没有警惕心了!” 赵梨白也道:“那有什么办法,承平年代太久了,养尊处优,突然出现这种神秘危机,心里无法承受,开始寄托同样的神秘力量,这也是人之常情。就好比古代越是乱世的时候,宗教的发展就越快速。” 孟昭叹息一声:“确实是这个道理。我深有感触。对了,既然这个诺亚军团如此神秘,你们又是如何发现他们的?还跟他们建立了联系?” 赵梨白苦笑道:“准确来说,是他们找上我们的。” 孟昭疑惑:“他们主动找上门的,他们有什么目的?” 赵梨白道:“合作。他们声称要进行合作。” 孟昭追问:“他们既然那么强大,为什么还要跟我国合作?” 赵梨白明显露出抗拒的神色,突然道:“这些原本不该跟你说的,因为牵扯到了高层的秘辛。但我突然很想说,反正你已经给自己惹了大麻烦,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索性就告诉你了,你虱子多了不愁,替我排遣一下心理压力。” 孟昭苦笑起来:“能为美女服务,荣幸之至。” 赵梨白却略带回忆的神情说道:“那大概是十年前,不,我可能得从三十年前讲起。你应该知道,过去三十年,这个世界发生了一些逆潮流的情况。肇始是某超级强国出现了一个特别乖张的强权领袖,他的一系列离奇行为,彻底搅乱了越来越紧密的世界外交格局。于是从他上任开始,世界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各国自危,纷纷自保。一时间壁垒林立,密切的关系不复存在。列国之前关系的疏远,影响到了经济大环境。世界经济开始出现萎缩,引起了剧烈的社会矛盾。” 孟昭附和的点点头,这些历史常识,中学生都清楚,这十年来则是各国互相反思那段历史的时期,在这种反思中,重新开始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 “该超级强国不但引起了世界动荡,他们本国也变得动荡不安。他们的强权领袖,不但在世界上纷纷树敌,在他们国内也跟不同政治势力势同水火。他高呼着那些让普通百姓热血沸腾可实际上根本不具有操作性的口号,得到了民众的巨大支持。同时让阶层分裂,穷人和富人,穷省份和富省份之间出现了巨大的隔阂。 就在该领袖执政的第二个任期晚期,正因为跟政见分歧,跟国会进行冷战,政府机构关门的情况下,他突然暴毙。他的死,让社会矛盾彻底激化。民众纷纷上街抗议,要求通过已故领袖死前许愿的福利改革。国会坚持己见,结果该国数百个城市先后发生了大规模的暴力事件,社会动乱进一步加剧。之后该国西部靠太平洋的某最富裕省份宣布独立,脱离该强国,建立了一个叫做太平洋自由国的新国家,崇尚自由主义。连锁反应紧接着出现,墨西哥湾某生产石油的富省,也宣布独立,建立了一个叫做孤星共和国的国家。” 孟昭继续点头,但已经显出一些不耐烦,这些历史常识他很清楚,可是赵梨白还要说,还说的很详细,似乎她只是想说话,排遣她的焦虑,而不管听众想要听到故事结尾的急迫心情。 “该强国的动乱持续了九个月才告终结。最终以国会屈从于民众意愿,不得已开始推行欧洲盛行的高福利制度。接着政府重新开始恢复,面对太平洋自由国和孤星共和国这两个宣布脱离的省份。他们的联邦政府宣布独立非法,然后跟两个省份进行谈判,希望他们重新恢复联邦制度。 这两个省份,因为富裕程度居全国前列,而国会开始决定实行高福利制度,意味着要从富人口袋中掏更多的钱补贴穷人,要从富省的财政中掏更多的钱补贴穷省,他们态度强烈,坚决拒绝重新加入联邦,声称自己的独立国家合法,符合宪法规定。谈判很不顺利,一度进行到武装冲突的边缘。后来在联合国的斡旋下,联邦不得不承认了既成事实,以一个关税和市场自由的协议取代了过去的联邦省关系。” 孟昭面色不动,只能继续听着。 大概是感受到孟昭的不耐烦,赵梨白切入正题:“之后的世界格局发展,都随着这个强国的分裂而变化。由于该强国的分裂,尤其是西部和南部两大富省,也是高科技军事制造中心的两个省的脱离。导致该国的经济和军事实力迅速滑落,不得已开始从世界范围内收缩。以该国为中心的世界体系就此终结,随着该国在许多地区的退出,巨大的地缘和权力真空开始出现,其他强国纷纷跑马圈地,试图扩大本国在全世界的影响力,填补地缘真空,分享霸权权力。导致的结果只能是引起更大的混乱,全世界多地,在之后的二十年间发生了惨烈的战争。尤其以非洲和中东地区为重灾区,地图上找不到一个没有发生过内战的非洲国家,二十年频繁战争过后,非洲满目疮痍,国家数量多了五倍,更有许多事实上独立的部落武装割据一方,非洲文明直接倒退了一百年。这混乱的二十年,成为人类社会群体意识中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因此出现了许多专用名词来形容它,有的国家称作大黑暗时代,有的国家称作大毁灭时代。经济界用了一个较为中性的词汇,人类失去的二十年。” 孟昭忍不住了,直接发问:“诺亚军团跟这些事件有什么关联?” 赵梨白道:“你问的恰到好处。这正是我这一大段铺陈要总结出的结论。这个诺亚军团声称,这二十年来的悲剧,都是因为某种外星生命体刻意制造的。他们扬言,那个分裂的超级强国的哪位强权领袖,正是被当时他们称之为虫子的生命体控制的傀儡。目的就是要破坏人类社会的团结,制造混乱,从而实现他们的目的。” 孟昭皱起眉头:“这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吧?” 孟昭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金字塔人能做出这种事,不是他们愿不愿意做,而是做不做的到的问题。这个社会的命运,不会因为某一个国家的某一个领袖的某一个错误的举动而万劫不复。三十年前开始的混乱,现在公认的认识是由于科学和技术出现暂时的停滞,从而导致生产和社会关系的停滞,以及盲目的民粹主义冲击到了法制,最终引起了大混乱。 赵梨白道:“我当然不信,但不排除有人信,也不排除有人选择相信的态度去达成自己的其他目的。总之这段历史,被诺亚军团利用了。迅速引起了一些国家的重视,加上他们确实展示了他们强大的一面,即便不信,各国也纷纷选择了合作,其中包括我国。” 孟昭道:“我还是那个问题,他们既然强大,为什么还要选择跟别人合作?” 赵梨白摇摇头:“一个非政府组织,就算在某些方面很强大,终究力量有限,离开主权国家的合作,很多事情他们也做不到。其中一个最关键的原因是,他们当时求助于一些大国,包括我国的技术力量支持。我所知道的,他们跟我国的合作,主要一个方向是超级计算机,超级量子计算机。在合作之前,我们是这个领域的世界领导者。在合作中,我们得到了很多进步,而他们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是很可惜,这几年他们不再求助于各大国的国家级超级计算能力,推论是他们掌握了更强力的计算能力。” 这个道理孟昭倒是能够理解,因为到了这个时代,量子计算机已经彻底成为现实,实现了量子霸权,碾压过去的传统逻辑计算机。但是这种技术,却越来越垄断到一些超级大国手中,主要原因是小国承担不起建立和研发量子超级计算机的资源。一台超级量子计算机,光是体积就跟一座小山一样,必须要耗用海量的能源才能大规模实现量子叠加态,从而实现在量子逻辑下的运算。耗用的能源,往往需要专门建立一座大型核电厂来供应,这不是小国家玩的起的。经常有一些小国家的研究机构,租用大国的超级计算机来完成自己的研究,更何况是一个非政府组织。 孟昭叹道:“难道各国就因为这个诺亚军团,能够提供一些先进技术,就纷纷跟他们合作,而不担心他们的目的和立场吗?” 赵梨白叹道:“不单单是这些,技术是一个重要因素,但还不是主要原因。你还记得我前面说的诺亚军团声称的某超级强国领袖沦为金字塔人傀儡的事件吗?看似荒唐,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愿意相信,或者选择相信,是因为诺亚军团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孟昭奇怪道:“什么证据?” 赵梨白道:“我开始犹豫要不要跟你透漏这些了。” 孟昭也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他感觉他正在触及这个世界最隐秘的部分。 “说吧。还是那句话,我的麻烦够多了。多知道一些也不愁,心里至少敞亮一些。” 赵梨白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好吧。他们在十年前联系到我们,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跟其他强国进行了联系,他们提供了一种技术。这种技术能够用来发现隐藏在人体内的寄生体,各国对此作了验证,于是他们惊恐的发现,诺亚军团说的是真的。而各国政府机构中,甚至不乏一些高层要人,竟然真的被金字塔人寄生并控制。引起了各国领导层的强烈恐慌,纷纷对本国重要行政和权力机构进行了排查。尽管并没有发现某国最高领袖被控制的情况,但不能排除有这个可能和这个几率。是这个原因,让各国不得不选择跟诺亚军团合作,共同面对来自外星生命入侵的威胁。” 还有这种秘辛,难怪赵梨白有所顾虑。全世界各大强国的领袖,可能被外星生命操纵,这是多么严重的威胁。意味着外星生命有可能从最高层,掌握这个世界的权力。同时对各国领导层来说,这对他们本身是巨大的威胁,因为他们的地位和权力,他们随时可能成为外星生命控制的目标。他们成为高危人群,在心理恐慌之下,确实容易推动他们的国家跟诺亚军团合作,从合作中寻求安全感。 孟昭有些担忧:“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不是从一种被控制的威胁中,转入了另一种被控制的威胁吗?” 赵梨白道:“是的。有识之士确实有这些担忧,担忧诺亚军团渗透各国的权力机构。因此在各国的领导阶层中,除了出现对诺亚军团盲目崇拜的群体之外,也出现了对他们过度防备和敌视的群体。我国的方针是,即合作又防备,并争取在合作中取得主导权。” 孟昭叹道:“可是这依然很危险啊。我们并不知道其他国家跟诺亚军团的合作中会得到什么,结果各国心怀鬼胎之下,有可能出现囚徒困境,争相降低底线换取利益。让诺亚军团从这种互相猜疑中,取得主导权。” 赵梨白苦笑:“你想的这些,难道领导们想不到吗?各国其实已经在暗中进行沟通,希望各国在跟诺亚军团的合作中,建立起一种透明机制。可你说的那种情况,依然不可避免的会发生。因为各国都有自己的私利,列国都在按照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去选择,就难免要落入囚徒困境中。我国还算是好的,毕竟我们是一个超级大国,筹码相对更多一些。在合作中掌握的话语权也相对更多一些。而那些小国,就没什么底线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什么都可以出卖。” 孟昭一时间也想不出能有什么改变现状的办法。是的,他能想到的,各国的权力机构肯定早想到了,因为这些权力机构都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智慧,都是有一个巨大的智囊团队,还能利用强大的技术力量,比如超级计算机那样的工具进行辅助,然后才会做出决策,他们都无法破解的困局,自己一个小警察又有什么好办法。 “只要各国之间的权力机构不能公开透明,结果就只能是这样。可问题是,哪怕是两个人之间,都会产生矛盾纠纷,两国之间就更不可能一致,成百上千国家之间,就毫无透明可言了。” 孟昭叹道。 赵梨白道:“没错。所以各国都在考虑,是否要杜绝各国跟诺亚军团之间的单独合作,而将合作统一在一个框架下,比如以联合国的名义。但诺亚军团反对这种方式,他们认为联合国这种组织,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强力组织,反而容易导致信息泄露。诺亚军团也对各国的担忧表示了理解,这些年他们跟各国签订了一些合作协议,往往会向其他大国公示。只是猜疑永远无法消解。各国,尤其是大国,依然希望诺亚军团增加透明度。可诺亚军团表示,各国跟他们的合作中出现的这种问题,极有可能在跟金字塔人之间的交流中同时存在。各国不信任诺亚军团,诺亚军团也不能完全信任各个主权国家。” 听到这里孟昭一惊:“还有国家在跟金字塔人合作?!”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自取灭亡知道。 第四十九节 没得选 赵梨白冷笑道:“很难避免!一百年后洪水滔天,对现在活着的人来说,又有谁在意?利益的博弈中,只要收获大于付出,又有多少人会在意长久的威胁。大多数国家都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而不会顾虑自己得利的代价是牺牲其他国家。在国际外交中,损人利己并不是最坏的情况。拔一毛而利天下这种事情,未必有人做。但毁天下而利己这种事情,必然有人做。” 孟昭皱眉道:“难道我国也?” 赵梨白解释道:“不要瞎猜!大国本身对这种威胁的了解就更多一些,另外也相对负责一些,因此不止我国,大多数大国强国都有明确的立场。因此大国主要还是跟诺亚军团合作居多,但不能排除跟金字塔人在某种程度上会有一些交涉。至于小国,不但沟通更加频繁,甚至有一些国家或者组织积极跟金字塔人建立关系。” 这一刻,孟昭的世界观崩塌了一角,他太了解金字塔人这种生活的恐怖了,竟然还有国家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选择跟这种生物合作,只因为这种生物能给他们短期的利益。国家之间的丑恶超乎他的想象,似乎比人性更加黑暗,仿佛将所有人性中的黑暗都扩大了。 孟昭担忧道:“难道各国就没有采取限制措施吗?国际社会和大国强国,不会干涉?” 赵梨白点头道:“你的担忧很有道理,目前这种情况还没有失控,主要是因为金字塔人这种生命,他们表现的十分倨傲。也许是因为他们独特的文化,也许是他们特殊的能力,让他们认为他们不需要跟人类合作。他们只需要控制人类,最终取代人类。因此即便是小国和一些特殊组织,他们跟金字塔人的沟通也不深入。加上一些特殊原因,大国强国对一些小国和组织私下跟金字塔人进行的秘密接触,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昭不理解:“这是不是有些短视了?” 赵梨白冷笑:“恰恰相反。虽然我不认同目前各大强国的这些勾当,但我得承认,他们的行为是最有利的。” 孟昭不解:“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好处。放任这种威胁,迟早难以控制。人类历史上的这种教训还少吗?” 赵梨白道:“你对问题的看法还是有些片面。有些凭感觉判断了。其实你应该能够想明白,因为你能敏锐的意识到诺亚军团的威胁。” 一语点醒梦中人,孟昭瞬间就明白了。 各大强国跟诺亚军团的合作中,看似处处受制,处于被动地位。可诺亚军团为什么还愿意在合作中遵守,至少是一定程度的遵守跟各国的协议,就好比这次,他们其实不需要向大夏国出让某些利益,直接放弃铁面人的尸体就行了。但最后还是愿意补偿,愿意道歉。原因很简单,虽然他们拥有绝对的技术优势,让各国对他们没有办法,可并没有能力控制各国的选择。主权国家在利用金字塔人这个筹码,在制衡诺亚军团。 是的,对主权国家来说,你诺亚军团现在处于强势地位。但你们能提供的,金字塔人也可以。我们并不是没有选择,所以你如果让我们不满意了,我们大可以重新选择立场。 只是这种用金字塔人制衡诺亚军团行为,有些不道德。毕竟从现在的迹象来看,金字塔人是确信无疑的敌人,是全人类,甚至是整个地球生命体的敌人。而诺亚军团在一直在扮演救世主角色,一定意义上,他们是在保护主权国家的安全的。主权国家以跟敌人合作来制衡诺亚军团,这实在是有些让人寒心。 孟昭冷笑:“做墙头草吗?哼哼。” 赵梨白道:“这就是政治!跟敌人合作,对付盟友,并不罕见。国际社会哪有什么道德可言,如今在世界上混的好,哪一个是干净的,哪一个不是虎狼之国?” 孟昭点头:“早知道是这些糟心事,我就不问了。对了,你对诺亚军团这种隐秘的组织好像很了解,看来你在国安的地位不低?” 孟昭是试探,同时也是提防,当然也有疑惑。试探是想知道赵梨白到底有多高的地位,孟昭自己身上有些秘密,其实是很担心被人知道的,提防的原因也在这里,万一赵梨白从哪里找到了蛛丝马迹开始查他,他却连对手是什么都不清楚,会很被动。刚刚还在感叹国际社会的事情糟心,转眼到了自己身上,孟昭突然发现,他同样如此。赵梨白现在对于他就如同诺亚军团对主权国家,他也得即合作又提防。 疑惑则是,赵梨白跟自己是同届同学,在国安这种组织中,如果能做到中层,就已经很有能力了,但她所透漏出来的信息,似乎不应该是一个中层能够接触的。 赵梨白突然陷入犹豫:“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确实地位不低,机缘巧合而已。至于对诺亚军团为什么这么了解,则是有特殊原因的。因为我是目前为止,我国唯一一个,直接进入过诺亚军团基地的人!” 这个消息确实震撼到了孟昭,诺亚军团给他的感觉就是神秘,跟赵梨白的交流中,也无一处不再加深这种神秘印象,而且赵梨白也说了,所有国家都不知道诺亚军团在哪里,而她却去过对方的基地,这似乎又有点自相矛盾。 大概是看出了孟昭的疑惑,赵梨白解释起来:“只是一处基地而已,不用大惊小怪。他们的总部确实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一个代号:方舟!” “方舟?这又让我不由得联想到诺亚方舟的故事,人类和其他生物依靠一艘船逃离大洪水幸存下来。” 孟昭道。 赵梨白道:“都这么认为。事实上,这点简单的信息中,可以分析出很多内容。我们有十分专业的团队从各种角度进行过分析,认为从对方的称呼中,其实可以分辨出他们在对抗金字塔人的过程中,心态并不乐观。这跟目前许多国家了解到金字塔人之后,所采取的反应相似,各国纷纷研究幸存者策略。因此我们推演过,也许诺亚军团的组织者,在开始跟金字塔人这种物种对抗的初心,目的也是为了幸存。而方舟这个他们总部的代号,也许同时是他们用于最后躲避金字塔人攻击的堡垒。 更有甚者,有的专家判断,诺亚军团在跟各主权国家的交流中,所表现出来的神秘,刻意展现的强势,事实上在一定程度反应的是心虚。他们其实很恐慌,相比我们担心被诺亚军团控制,他们更担心主权国家选择跟金字塔人合作。因此刻意展现强势,让各国坚定信心,团结在他们身边对抗金字塔人。反应的恰恰是他们自己没有信心。当然这一切前提,都是建立在善意的猜度诺亚军团的属性上的,万一他们是一个邪恶组织,则就是另外一番解读了。” 孟昭不由叹服,仅仅从名字,专家团队就能分析出这些可能,国家就是国家。 他很好奇:“万一他们真的是邪恶组织呢?我对他们的印象可不太好。” 因为铁面人一事,孟昭确实对这个组织相当抵触,一个随意杀人,对生命缺乏最起码的敬畏心态的组织,很难让他从感觉上接受对方是一个有良善目的的组织。 赵梨白道:“我理解你的感受。不过我倾向于你受感受左右了,他们的一些行为,确实不能用人类道德来衡量。不过你可以想想,他们对抗的是金字塔人这样一种生物,是否合适将人类的道德套用到它们身上呢?” 孟昭道:“我当然能理解,只是感受不好。我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所杀害的不是普通人类,但我相信我当时的感觉,我确信他们对生命缺乏敬畏,即便面对正常的人类,他们也不会报以人类的道德感,只要需要他们就会杀人,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是我在最凶残的犯罪分子身上,都未曾感觉到的冰冷人性,甚至我认为他们可能没有我们寻常意义上的人性。就算最冰冷的犯罪分子,在作案前,都会进行心理建设,他觉得他们根本不需要。” 赵梨白点头道:“这一点我完全认可。事实上,可以告诉你,他们已经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人类了。铁面人的基因,跟我们正常人的基因只有百分之八十是一致的,这个比例跟人与猪的差异大致相同。” 孟昭惊讶:“他们可以改造人类基因?” 赵梨白道:“是的。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只是不清楚他们采用的方法,如果是基因编辑,这倒不是什么太高深的技术,只是在道德上和论理上无法接受。事实上,我们现在的技术,也可以做到进行基因编辑。我们有另一种推测,他们采用的,可能是基因再编辑技术,这就远远超过我们了。哦,再编辑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对成熟人体进行再次改造,植入某些特殊基因,让生物体重新构造。” 孟昭是警察,一些技术上的事情他还是了解的,基因编辑确实不是新技术了,五十年前就有人做过,但人类在没有威胁的时代里,开始有了一些白莲花操守,各国出于伦理考虑,都出台相关法规禁止将这项技术用于人类,不能用于人类,这项技术的价值就非常有限,因此五十年间,对这项技术的投入就非常有限,技术几乎处于停滞状态。只有一些对科学技术的探索心理超越道德以及对法律制裁的惧怕的一些科学家才偷偷做这些研究,一旦被发现,往往就是世界性的丑闻。大夏国就曾出现过某个科学家,对婴儿进行过基因编辑。 可是这些技术,往往都是在人类胚胎时期,进行基因编辑介入,做不到对成熟人体进行改造的能力。如果诺亚军团可以做到,就突破了人类道德和伦理限制,因为成年人可以选择自愿的原则,他们在法律和道德上都有自己的身体的所有权。但道德观念和伦理这种东西,对诺亚军团这种组织恐怕没有多大的约束力,他们这项技术的意义在于,可以大规模推广,可以让人类突破生物极限,这才是最可怕的,意味着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制造超人。 孟昭叹了口气,停止了对这种可怕可能的想象。 接着问出另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去过他们的基地,他们的基地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单纯的疑问,不抱有任何特殊目的。 赵梨白却没有回答:“好了。说了这么多,愿不愿意加入国安,跟我一起共事?” 孟昭突然孟白了,哈哈笑了起来。 苦笑,连连摇头。 “我说你怎么跟我说这么多呢,帮你排遣压力是假的,逼我加入你们才是真的吧?” 赵梨白一笑:“看来你还不笨!” 孟昭苦笑:“知道了你们这么多秘密,我还有的选吗?” 赵梨白打趣:“好凄楚!这是我第二次听你感叹命运无情。这次我就让你有的选,我们组织的原则一贯都是自觉自愿。” 孟昭严肃道:“你认真的?那我不同意。我就当一个小警察好了,国安我做不来。” 赵梨白气道:“唉。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别蹬鼻子上脸啊!” 孟昭反驳道:“看看,还是没得选!” 赵梨白叹道:“我算知道你为什么破获了那么多要案,还只是一个治安大队长了。你一点都不识趣啊。我那么一说,你应该积极主动表现出主动自愿。这样我们都不为难,不是两全其美吗?” 孟昭叹道:“谢谢你指出了我工作中的不足。我也纳闷呢,怎么只是一个大队长,还以为国家把我忘记了,感情是我自己没做好!” 孟昭纯粹开玩笑,他之所以是目前的位置,主要还是自己选择的。当时他态度坚决的要离开市局,就决定了现在的情况。当时他前途大好,市局领导很看重。但他老婆病了,当时他选择了感情,暂时放弃了事业。有的事情,一旦错误,就不再有。感情如此,前程同样如此。分局治安大队的事儿不比市局刑侦支队少,可重要性,受关注度和重视程度,那就远远不如了。靠着维持治安,显然不可能比侦破大案要案容易升职。 赵梨白闷哼一声:“少跟我来这套。我是认真的,你真的不愿意加入我们?” 孟昭苦笑:“我这人有选择恐惧症。如果没得选,我就任命了。如果有的选,我确实不太感兴趣。” 赵梨白冷哼:“你说这种话,我真想打你一顿。你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向加入我们的队伍吗?怎么你现在这么没有斗志!真让我失望,你要真的这么颓废,我倒要真的考虑考虑你是不是合适加入我们了!” 孟昭支持道:“对对。我就是这么丧,你们真的好好考虑考虑,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身边拉!” 赵梨白被气笑了:“看到你评价自己这么中肯的份上,那就再考虑考虑。不过我发出的邀请没有作废,你考虑清楚了给我来电话!” 说完给了孟昭一个神秘号码,明显比普通电话号码短了很多。 然后赵梨白表示实在太累了,俩人的谈话暂时结束。 孟昭则很快就被通知可以回家了,他的案子消了! 第五十节 有的选 这么快就能结束拘留,孟昭当然知道背后有国安的因素,不然会很麻烦。 走出警局,他并没有心里想的那种庆幸感,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做好了接受谋杀惩罚的心理准备,而且做的十分坚定,对坐牢完全没有不公平感,导致现在突然不用接受这种惩罚,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难道真的是颓废了? 孟昭不由感慨。 回头想想,他也接受这种评价。尽管在最近这些事件发生之前,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些。但事实上就是,自从他老婆生病,亡故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世界观、价值观都不免受到了影响,甚至是重塑过。 只是以前依然能够在治安队长的位置上兢兢业业,不打折扣的完成工作,看着依然相当干练,但却早就没有了刚刚毕业时候的拼劲,没有了那种对于晋升的渴望,没有了追求晋升和维护法律这种巨大正义所带来的心理满足从而全身心投入的展现自己的动力。在治安队长的位置上,能够不打折扣的完成任务,更多的是出于一种职业道德和职业素养,可心里的那股劲,说实话,真的无法找回了。 可即便如此,加入国安这种机会,对于一个警务工作者来说,依然难以抗拒。国安所代表的那种威严感,那种远比警察更能带来的巨大正义感,对于孟昭这种有纪律部队背景的人来说,是有致命吸引力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孟昭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加入,甚至他有可能因此而重新燃起拼搏的热情。 但最近这些事情,不但再次打碎了他的世界观,而且比以前更加破碎,更加的让他有哲学上的迷茫和恐惧。并且持续的混乱,始终无法重建。 赵梨白所在的国安部门,对孟昭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原因很简单,孟昭对他们掌握的一些秘密很感兴趣,铁面人,金字塔人,这些都关乎他自己现在的状态。孟昭的世界观难以重建,最大的迷茫就在于,他对于自己现在身份的认定。 他到底还能不能算作一个人? 铁面人是改造人,他感觉到对方没有人类的人性,那么自己呢?他现在或许还算正常,可身体里有一个寄生体,李锦瑟曾利用这寄生体控制过他,谁敢保证会不会有其他金字塔人利用这个寄生体来控制他,孟昭在医院的时候,被控制的时候,一度感觉到突然进入他意识的李锦瑟的意识将他的意识几乎挤压的没有什么存在感,被控制状态下,虽然意识清醒,但总有一种疏离感,似乎本能的觉得自己变成了次要存在,而李锦瑟的意识,才是真的存在。 这种感觉,让他产生了恐慌,很显然李锦瑟这种生物有能力就这样将人类变成傀儡。 他这样的一个傀儡,能不能算做人? 这是迷茫,恐惧则来源于未知。 他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他,但确信一旦被人知道自己被寄生,绝不会有人将他看作正常人,疏离他,孤立他,甚至敌视他,这都让他感到恐惧。 而且还有最直接的生命本能的恐惧,那就是死亡。他不清楚一旦得知他被寄生,权力机构会如何对待他。他亲眼看到过赵梨白口中的铁面人的所谓捉虫行为,那完全就是把被寄生的人类不当人看,随时杀戮,他亲眼看到铁面人掀开了第一个受害者的头颅,将他的大脑随意揉捏,他会不会也被这样对待? 这一切原因让孟昭十分矛盾,他即希望加入国安,获得他十分渴望知道的一些秘密,就像他刚才告诉赵梨白的,至少心里敞亮,这是一种就是死也想死的明白的心态。从这一点上来说,孟昭本性中并不被动,也不丧气,他只是暂时被命运打击的有些沮丧罢了。他骨子里还是一个积极主动的人,只是暂时丢失了这些品质,但这些品质藏在他的本能中,并没有丢失,只是等待找回而已。 可他又对国安有些恐惧,原因就是不知道一旦发现自己的情况,国安会如何对待他。他愿意用良好的意愿太猜度这个组织,可理智提醒他,不能冒险。国家机器,有的时候,真的没有人类的道德感。在大局利益下牺牲局部,这是国家机器不会有任何负罪感的选择,更何况牺牲他一个人,那就更没有顾虑了。而加入国安,则会让他暴露的概率最大化,因为他现在就想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见不得光的猎物,国安恰好是搜寻这些黑暗中潜藏猎物的猎手,他加入国安,犹如猎物往猎人的枪口上撞,本能的他想躲避。 所以孟昭才告诉赵梨白,说他不愿意,但如果没得选,他也能接受,原因正是他此刻的矛盾心态。 回到自己家中,这种矛盾心理,依然没有释然。他本能上觉得自己还是对国安有好感,同时又心生抗拒。大概是因为公职人员做的久了,对国家级的公共机构有天然的信赖,又因为自己目前的状态,对这些机构感到了恐惧和威胁。 虽然拒绝了赵梨白,无法加入国安得到更多的信息,不过今天孟昭已经收获到了太多的信息了。 他知道了诺亚军团的背景,当然是用他更了解的金字塔人的信息交换的,可他掌握的金字塔人的信息,也很不全面,他不确定国安知道的真的就比他少,或者只是赵梨白刻意隐瞒国安掌握信息的现状,目的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到底知道多少信息,或者国安掌握的信息,只是跟自己有所不同,总之孟昭不太敢相信国家级秘密机构掌握的信息,会没有他多,没有他全面。 回想了一下今天得到了信息,尽管依然很不全面,不排除赵梨白对他有所保留,但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他知道了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在对抗金字塔人的组织,而且十分强大,强大到主权国家都必须依赖他们。 孟昭天然的觉得这是好事,因为他本能的仇视李锦瑟所代表的金字塔人,可对他来说似乎又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从任何角度来说,他现在的处境,跟诺亚军团是对立的,对方如果发现他,一定会将他当作猎物。 这也是为什么孟昭今天听完诺亚军团正义的描述之后,反而还会对他们产生警觉心理。 这又是他另一个矛盾的地方,他心是人类的,而身体却被金字塔人寄生,他的属性到底是什么? 仔细总结了信息,接着又回顾了一下自己对赵梨白透漏的信息,孟昭也有所保留,因为他有秘密,有秘密的人,总是不能做到正大光明。 尽管隐瞒了自己的事情,可突然孟昭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了很大的错误。他似乎不经意间向赵梨白展示了自己的隐私,他可能曝光了! 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他先后两次告诉赵梨白,李锦瑟用手指刺入他的头颅,一次是在自己的卧室,一次是在大学的咖啡馆里。正是在咖啡馆里那次,李锦瑟在他脑子里种下了寄生体。 孟昭此时以为将寄生体直接放入人类的大脑,就是金字塔人寄生生命体的方式,因此他觉得自己似乎间接曝光了自己! 他实在是过于小心,因为赵梨白还真的没有这么想。 赵梨白回去后,尽管告诉孟昭她太累了,她也确实太累了,远比孟昭要累的多,一夜没有休息,跟踪诺亚军团成员,追查李锦瑟案件,接着又来审讯孟昭,她尽管有着比普通人强大的多的身体机能,也有些累了,尤其是跟孟昭交换中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太杂乱了,让她超强的大脑也有些理不清头绪,但回去后并没有休息。 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拿出自己带来的氧气瓶,一边吸氧,一边思考。 信息不足,她依然理不清头绪,推论没有定论,反而能推出无数种可能。 她很清楚,暂时靠推理是得不到答案了,必须得求证。 推论可以大胆假设,求证却必须小心严谨。 赵梨白理了理思路,一些小的谜团暂时可以放过。可有两个谜团,应该尽快解开。 第一个是,李锦瑟跟铁面人一开始都在找东西,铁面人必然是在找虫子,找到了没有,是不是学校门卫身上的那个寄生体,如果不是,那么是杀死铁面人的体育老师身上的寄生体,或者还有其他可能? 李锦瑟要找到是不是这个特殊的寄生体,如果是,为什么一个虫王,会找不到性质上属于自己身体的虫子?就好像一个说四处观察说要在找自己的眼睛一样,虫王是不需要找自己的虫子的,犹如人不需要通过眼睛找眼睛一样,如果不是,李锦瑟在找什么? 第二个谜团是,杀死李锦瑟的那只鹰是不是诺亚军团的成员?如果是,问题很严重,这意味着诺亚军团已经撇开国家政权在本国单独行动了,是他们开始无视双方的协议,还是他们这次找寻的东西太过重要,重要到他们不惜破坏跟这个星球上最强大国家的关系,以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信用,这个信用不仅仅是对大夏国而言,而是对整个人类社会而言。可如此一来,则又返回了第一个谜团,那就是铁面人找的,不可能是虫子,至少不可能是一只普通的虫子,否则他们不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如果那只杀人鹰不是诺亚军团成员,那么它又是谁?问题同样很严重,这意味着,这个世界上还有跟诺亚军团一样强大,还比诺亚军团更神秘,尚不为人所知的神秘组织。他们十分强大,强大到可以杀死一只虫王,直接杀死金字塔人的本体,这甚至是诺亚军团都做不到的,因为诺亚军团甚至连发现金字塔人的本体的能力都没有。这种远比诺亚军团还要强大的组织,又没有跟人类社会建立直接的联系,他们的立场又是什么,他们跟诺亚军团有没有关系? 赵梨白很快就抓住了重点,提出了最重要的推论,等待验证。好像科学家提出理论,得出无数推论,然后加以验证,不但验证理论,也提供了近一步研究的方向。 赵梨白提出的这两个推论,无法继续往下推演,因为没有进一步确认之前,往下推演有无数种可能,她需要验证,验证出确定的方向,然后才能继续推论,继续验证,循着这样的逻辑,最后找到真相。 也只有赵梨白这种非普通人类的超级大脑,和超级的逻辑思维,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用那么少的线索,理清楚如此直接的头绪。 推论有了,验证推论的办法和方向随即就出现在赵梨白的脑中,她这才扯下氧气面罩,爬起来开始写计划,她虽然有很高的权限,但也受到极其严格的约束,因为她的组织,并不能完全信任她,因为不能完全理解她,对她的这种不理解,她个人是能够理解的,因为换做她,同样如此! 报告很快就发送给了领导,她需要调用组织最强大的技术能力,来验证她的推论,为她下一步计划提供方向。 领导很快就给予了批复,从速度上来看,赵梨白明白领导是相信她的,并且用这种几乎不可能如此短时间理解她的推论的方式作出决定,来向她表达组织信任她的态度,事实上,双方心中都充满敏感和脆弱。犹如跟诺亚军团的关系一样,即不能不合作,又不能不猜疑。 一架大型军用飞机,半夜就降落在西京机场,黎明前,负责人就来到了赵梨白面前。 赵梨白随即对他下达命令:“铁面人时间和杀人鹰事件的所有牵扯人员,我都已经罗列在案,我需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对他们进行排查。然后,有必要的话,你们还要做好对两个学校的工作人员和学生进行大面积普查的准备。” 两个学校,一个大学一个中学,这种工作量,让负责人不由皱起了眉头,以他的人手恐怕会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那至少得一年时间了!” 他回答道。 赵梨白摇摇头:“那就会失去很多。我最多给你们半个月时间!” 第五十一节 学霸的世界 赵梨白十分急迫,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不能争分夺秒,她将错失很多。犹如一个小小的失误,让她们失去了一个金字塔人,一个至今她们几乎完全不了解的敌人。甚至她们连金字塔人的大概数量都弄不清楚,因为至今为止,她们尚未有机会接触到这一层次的外星寄生体。 赵梨白觉得她在打一场战争,可笑的是却连对象都不清楚,连目标是对手还是敌人,都不知道。 她急需求证。 但配合她的技术负责人却很不服气,在第三局中,这个技术负责人并不在三个组工作,而是一个副局长,主管工作还是技术,但却不像技术组组长陈贤明那样奋斗在一线,而是主要做一些管理工作,协调技术跟行动组之间的配合。 在级别上,他跟赵梨白一样,都有副局长头衔,可他资历更老,而且实至名归,赵梨白更多的是挂名副局长,更多是在一线工作。以前每次配合工作,如果需要副局长出面,基本都是赵梨白配合他,可现在他却被调过来配合赵梨白工作,只因为赵梨白比他更早介入了。 因此负责人颇不买账赵梨白的瞎指挥:“尽力吧!” 赵梨白没有多说话,可她心里十分清楚,如果对方是这种态度,这次工作不可能顺利,但她无法当面给对方施压,对方不会服她的。 她只点了点头:“那就辛苦焦局了!” 可回头却给上司打了一个电话,汇报了相关情况。 “是的。焦局似乎对工作计划很不满,但我们没有时间浪费。” “嗯。知道了。我会让他注意的!” 赵梨白并不是一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事实上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不愿意得罪任何人,今天却不得不逾矩,因为事态实在是太紧急了。她向领导在此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判断,领导认可她的分析,否则不会将几乎所有的技术力量都调动过来。 放下电话,赵梨白才踏实休息,她实在是太累了,如果再不休息,就算她有超级大脑,也支持不住了,此时大脑就快要陷入无法思考的程度。 她可以休息,但她部署下去的任务,却已经按照设定的流程开始执行起来,她很清楚这一点,她们的组织,是一个多么高效的团队,堪称一台精密的复杂仪器,因此她才敢于安心休息,为更重要的工作积蓄力量。 古城的城墙上,一抹晨曦如同轻纱般披在那千百年的青砖上,晨起的雾气从墙根沿着倾斜的城墙向上蔓延,光影如同流彩一般,从城墙上倾泻而下,跟薄雾交织,最终流泻到了城墙下的护城河,跟河水上的粼粼波光辉映起来。 护城河的那一边,联排的高档别墅,一间窗户突然打开。 马媛媛深吸了一口古城清晨的空气,透心凉意,让她感觉肺部舒畅。 心情却绝不舒畅,她被拘禁了。 作为一个在房地产产业中打拼了十年的老江湖,她这几天寝食难安,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儿子。 房地产的性质,让它跟官方不可能不关系紧密,偶尔就会牵扯出一些灰色故事出来,相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地产商是高高在上的土豪,对对于执杀人之权柄的官方来说,他们只是养肥待宰的羔羊。 她的别墅里,从三天前就住进了两个神秘部门的人物,对她们实行二十四小时“保护”,马媛媛太了解这种保护了,她有多少朋友就是被保护着保护着就走进了高墙内。虽然她是正经生意人,做事相对规矩,但运气坏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她自己不怕,但现在连她儿子都被拘禁在了这里,就让马媛媛开始担忧了。 黑衣人倒是十分客气,除了不让他们出门,对他们的其他行动很少干涉。甚至尽量不出现在马媛媛的视线中,只是一切对外行动,必须得经过他们,哪怕只是买个菜、叫个外卖,都需要通过黑衣人。 此时别墅中不仅仅有马媛媛和她儿子白立,连他前夫白贵和儿子的同学王真真都关在这里。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现在也没有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说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其他一概不予解释。 马媛媛看着古城墙,心思早飞去了申城,她想,现在她的公司大概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吧。所有的账目都被查封,所有的客户资料被调走,跟他有业务往来的官方人员被控制,而她只是被牵连了而已。 事实上,她确实想多了。 其他人都还没起来,马媛媛做起了早餐,早餐很丰盛,儿子的食量一如既往的好。 最近似乎也长结识了,长壮了,个头都高了不少,马媛媛觉得这肯定是错觉,人的身高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天就能有肉眼可见的变化,但长壮实是确定的,不像以前那么瘦弱了。 这种变化是马媛媛的自豪,这都是她照顾的,也让她在前夫面前始终拥有心理优势,瞧瞧儿子跟你的时候,你都管成什么样了。 白贵对此也没有异议,他确实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以前不是个东西。自从跟马媛媛争夺儿子失败,儿子却死活不愿意接受马媛媛之后,他就变了一个人。儿子的选择,给了他内心巨大的感动。他浪子回头了。 马媛媛正在厨房忙碌,白贵走了进来。 “起来了?” 白贵打招呼道。 马媛媛嗯了一声,前夫被拘禁在别墅中,让她说不出的尴尬。她提出过抗议,可黑衣人表示,他们必须在一起,如果不愿意在这个别墅里,他们愿意提供其他住所,但依然要“保护”在一起。 “你不用弄了,我快弄好了。” 白贵打算给马媛媛帮手,马媛媛拒绝道。 很快早餐就搬上了餐桌,叫两个孩子吃饭。 这几天来,也就这两个孩子没心没肺,非但不焦虑,反而异乎寻常的欢快。 吃过饭,两孩子就往书房钻去。 都是好学生,即便被关押了,学习也没有落下,黑衣人在这方面倒是很讲道理,得知两个孩子今年都会高考,专门派人将他们的学习资料都送了过来,只是拒绝学校老师提出给他们专门补习的建议。 两孩子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书房学习,只是学习的方式,让马媛媛有些看不懂,她只是偶尔进去看看,发现他们做题的时间少,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的时间反而很多,一开始两孩子给她的解释她还能接受,渐渐她就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偷懒。 两个孩子进了书房,白贵主动将餐具收回厨房,开始清洗起来。 马媛媛暂时无事,也不愿意去帮白贵,索性去了书房,她得监督两个孩子的学习,她儿子白立自不用说,王真真那孩子,肯定也是家里的希望吧,她的人生可能就高考这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可不能耽误了。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上,马媛媛进去后,不由皱起眉头,两个孩子果然又在贪玩。 只看到他们在书桌上,架起一只手电筒,手电筒前面摆着一张硬纸板,上面两条切开的缝隙。手电筒的光打在硬纸板上,透过两条缝隙,在后面作为背景的一只黑色包装盒表面上留下了一条一条平行的光线。 “你们俩够了了,高考最多半年,把学习放心上。该做的模拟题多做做,该复习的书本多复习。不听话回头告诉你们老师去!” “知道了阿姨!” 王真真乖巧的认错。 白立却不服气:“妈!我们这是在做实验,双缝干涉实验!学校里也做的。” 马媛媛逻辑清晰:“我不管学校里教什么,我就问你一句,考试考不考这个?” 她也是从学生过来的,知道考试就是做题,那就得练做题! 白立头看向一边的书架,明显露出了抵触情绪。 马媛媛很生气,转向一边道:“真真,你告诉阿姨。你们是不是在玩?” 王真真小声道:“我们不是玩。” 白立立刻接话:“我们是在做科学实验!” 马媛媛冷哼道:“做个屁的科学实验?屁大点孩子,谎话张嘴就来!” 白立顶嘴道:“我们就是在做科学实验,是你不懂!” 马媛媛也来了脾气:“好。来告诉我你们在研究什么高科技?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立马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她这就是在虚张声势了,事实上她这时候已经失去了跟外界的所有联络,谁的电话她都打不出去。 王真真看白立母子俩又吵架的迹象,不想把事情闹大了,连忙解释。 “阿姨。我们只是想验证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马媛媛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不给个说法就不走的架势。 “您看看这个。” 王真真指着双缝实验后干涉出来的平行光线条纹老实的解释起来。 马媛媛仔细看过去。 她注意到了一个情况,很奇怪的情况,手电筒的光打在中间硬纸板上的两条缝隙上,透过去两道光线她能够理解,可是这两道光线打在后边的黑幕上,却出现了许多道平行的光线,中间一条最亮,也最神奇。因为位置上,这条最亮的光线,应该被中间的纸板挡住了。 “阿姨。这条是干涉条纹。因为光具有波粒二象性,因此在波形上互相增强、抵消,这条光线最亮,是波峰跟波峰能量叠加呈现出来的。” 马媛媛不太懂,她刚上高中就不得不辍学打工去了,初中以上的物理知识几乎为零,初中以下的知识,则早就在漫长的世俗生活中还给了学校。 “这有什么用,不就看个稀奇,跟变戏法似的!” 马媛媛哼了一声。 王真真解释道:“阿姨,不是的。科学实验可不是变戏法,科学是有道理的。” 马媛媛闷哼道:“能有什么道理?” 王真真道:“我们看到的光线都是直线传播的,以前以为光是由一个个粒子组成的。后来做了这个实验,于是验证出光同时还具有波动性。这称作光的波粒二象性,在后来,科学家经过理论和验证,发现光是这样,电子也是这样,一切微观粒子都具有波粒二象性,以此为基础,诞生出量子力学理论。” “量子力学?” 马媛媛好像听过这个名词,至少她听过量子这两个字,好像是搞投资的吧,怎么还跟科学扯上了关系。 王真真继续解释:“量子力学认为一切微观粒子都具有波动性和粒子性,可是无法想像粒子是如何进行波动的,因为粒子是物质,而波是能量。有的物理学家认为,微观粒子是一种概率波,是通过粒子流中微观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能量相互之间进行传递,最后由能量强弱、频率高低来展现波动性的,粒子本身依然是直线前进的。有的科学家认为粒子之间不是通过相互能量传递来实现波动性,而是粒子本身就具有波动性。后来设计了一个实验,将电子一粒一粒发射出去,保证前一个粒子通过狭缝之后,第二个粒子再发射。这样可以保证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不会产生能量传递,因此理论上粒子此时应该只能展现粒子性。可是结果显示,依然发生了干涉现象。这证明了一个结论,即便是单个粒子,也具有波动性。只是他们如何实现这种波动性,单个电子的干涉现象意味着,电子跟自己进行了干涉。这叫做单电子自相干!为了解释这种现象,量子物理学家认为,一个电子同时通过了两条狭缝。可是这很难解释,也很难想象,一个电子是如何同时通过两条狭缝的,就像人同时进了两道门。” 马媛媛听的云山雾罩,但她觉得自己懂了:“我说科学家就是没事撑得慌,这还用说,那电子分成了两个,分开进去了呗。” 王真真摆手道:“阿姨,不是的。电子是不可能分裂的,微观粒子已经非常小,有强作用力存在,除非用高能量在离子对撞机里进行撞击,否则原子、质子都不可能分裂。而且实验中是通过电子撞击在屏幕上感光才能观察,如果电子分裂了,感光肯定会显示。结果显示电子就是单电子,没有分裂。” 马媛媛哼道:“傻孩子。人家穿过小缝缝后,又合起来了。谁规定电子只能分,不能和的。人家电子想怎么样,谁管得着!” 马媛媛不讲理的逻辑让王真真无语了。 白立听不下去了:“妈!你胡说什么,电子怎么可能知道事情。电子很小很小,不可能有思想的!” 马媛媛嗯嗯着:“好了。你们玩吧!” 说着走出去了,不想跟这两孩子说话了,太伤自尊了。 这两孩子都是学霸,学霸的世界她不懂,她何止是不懂,她甚至连门都没看见呢,人家说什么,她根本就听不出个道道。 马媛媛走后,王真真教训白立:“你凭什么说电子不懂,没有思想。没准就是有思想,微观粒子内部说不定也是一个庞大的世界。” 白立哼道:“你科幻小说看多了。” 马媛媛道:“不信,我们验证啊,你努力看!” 白立嗯了一声,低头趴在桌上,慢慢凑近光束不断穿过的两道狭缝,闭上了眼睛,整个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似乎真的在努力做着什么。 马媛媛则紧张的盯在狭缝后的屏幕上,看着一道道干涉出来的条纹,突然有一刻,条纹变成了两条。 马媛媛激动的跳了起来,她知道,在这一刻,光的波动性突然消失了,变成了一个个粒子,老老实实以直线前进,穿过了两道狭缝。同时白立啊的惊叫了一声,趴倒在桌面上,穿着粗气。 边喘气,边问一直在地上跳脚的马媛媛: “消失了?” 马媛媛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我赢了!光是有意识的。” 白立不服气道:“那也不一定。这试验又不是没人做过。单电子干涉试验早就验证了,并不能说明粒子是有意识的?” 第五十二节 世界是意识的 哲学家始终有一个争议,世界是意识的还是物质的,或者说世界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世界是因为人的认识作用才得以是世界,还是世界始终是世界人的意识的认识作用也只是世界客观规律的一部分,人类认识不认识世界,世界都是世界,不会改变。 可是始终有哲学家坚持,意识是主导的,客观存在不过是人的意识对物质的认识作用的表象而已。 其实他们争议的核心,总结起来就是,物质对意识有没有作用,如果有,意识多物质有没有作用? 由于人类技术水平的限制,这样的问题提出后几百年,始终都没有答案,始终困扰着哲学家。最终物理学家,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方式,似乎将哲学的争论稍稍影响了一下。 自从1907年,物理学家托马斯.扬实现光的双缝干涉实验后,引发了科学界关于光的本质究竟是粒子还是波的争论,最终推动了量子力学的出现。但对于电子这种带电粒子是否具有波粒二象性,依然存有疑虑。于是在1961年,蒂宾根大学的科学家克劳斯·约恩松决定用电子来进行双缝干涉实验,从此量子力学开始直观的向人类展示他们神秘的一面,而不再仅仅局限于理论。 在约恩松的试验中,首先用电子流朝着并列的双缝轰击,如果电子是粒子,那么电子流通过双缝后应该在后面的屏幕上留下两条与双缝对应的亮纹。结果在屏幕上出现的并不是两条亮纹,而是多条明暗相间的干涉条纹,这证明了电子同样具有波动性,跟光子等其他微观粒子一样,具有波粒二象性。 但疑惑依然有,犹如当时科学界更认可的是微观粒子都是概率波的解释!以此推论,电子的干涉作用应该是由于电子在电子流中互相拥挤碰撞,进而造成多条干涉条纹。可是约恩松决定继续试验验证,他设计了这样一个试验方法,使用发射器将电子一个一个发出,这下就不会有碰撞,同时发射间隔保证前一个电子通过狭缝之后,再发射第二个电子,还避免了两个电子如果同时具有波动性相互之间干涉的可能。 当时以任何理论来解释,这样一个一个发射的电子,只能是粒子状态通过狭缝,在背后的屏幕上留下两道光线。然而结果神奇的是,一个个发射的单电子,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在双缝后面的屏幕上仍然留下了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干涉条纹。至此,科学界才承认单个电子也具有波粒二象性,按照玻儿为代表的量子理论科学家的理论,管你能不能想象,一个光子就是能够同时穿过两个缝隙。 这就是量子世界的法则,微观量子具有不确定性,既可以是此也可以是彼,更可以即是此又是彼,这种微观量子同时处于此和彼的状态,就是量子叠加态。最经典的解释就是薛定谔的猫,薛定谔提出了一个思想实验,提出盒子里装着一只猫,在打开盒子之前,没人知道猫是死的还是活的,因此在打开盒子之前,猫既是死的也是活的。猫的生死状态是叠加的,当然这只是为了类比量子状态而已。 但同时期的另一个科学巨擎爱因斯坦不这么认为,他认为物质世界一定是客观确定的,量子世界同样如此。之所以在观察量子状态时,即便观测的手段和条件相同,也可能出现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只是因为有隐变量的存在,这种隐变量指的是观测的漏洞,只要能够避免所有的观测漏洞,填补这些隐变量,那么量子世界也跟宇宙万物一样,都是确定的,犹如相对论可以解释所有的宇宙现象一样。 结果爱因斯坦和玻儿开始了一场大论战,两者支持者都众多,形成了现代物理的两个科学派系。 同时还有一批科学家,试图结合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和玻儿等人的量子力学理论,其中的典型是贝尔,提出了贝尔不等式试验,试图来验证谁的理论正确。总之就是试图填补所有的隐变量,从而解开量子力学的真相。 事实上单电子试验,也是为了解开这样的真相而做的试验,只是这个试验,依然无法说服双方。一方认为证实了量子力学的可靠性,一方认为实验中依然存在隐变量。 时间推进到1974年,米兰大学的梅里教授又做了一个单电子试验,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求证量子力学或者波粒二象性,他是想直接“观察”到量子力学中的叠加态,想看看一个单电子到底是如何即从A狭缝通过,又从B狭缝通过的。为什么是电子试验,主要是因为相比于光子或者其他中性粒子,电子是带电的,带电粒子的流通可以形成电场,即电流引起电场,因此根据这一特性,电子更容易测量,根据微弱电场的变化或者采取外设电场的方式,可以间接的了解到电子的运动情况。 梅里教授就是通过特殊的设备,进行观测的。目的是看看单电子到底是怎样通过双缝,看看干涉条纹到底是如何形成的。谁知道他的试验,非但没能终结掉爱因斯坦和玻儿理论的分歧,反而引发了更大的争论。也更进一步的发现了微观世界的特殊,甚至惊悚。 梅里在双缝的入口安装了高精度的监视器,可以清晰地看清电子的出入,然后通过发射器将电子一个一个发出。结果原本经过无数科学家试验过的,电子干涉试验结果改变了,屏幕上的一条条干涉条纹不见了,只剩下了两条亮纹,通过监视器可以清晰地看到电子如粒子般一个个通过左缝或右缝,在屏幕上形成两条亮纹。 在这一刻电子的波动性消失了,是波粒二象性失效了?还是说观测,让电子既是粒子,又是波动的叠加态塌缩了? 梅里教授也十分疑惑,理论上单个电子流在屏幕上应该形成多条干涉条纹,为什么试图观察电子通过双缝的行为时,干涉条纹就消失了呢?于是他将监控关闭,继续进行试验,可这一次惊悚的结果出现了,屏幕上又出现了干涉条纹;再将监控打开,条纹又消失了……如此往复。 这个实验顿时惊呆了全世界,不止是玻儿和爱因斯坦两大科学派系,其他学科也卷了进来。甚至可以牵扯都神学,因为从实验过程看,人类试图看清电子干涉中通过双缝的行为时,干涉条纹就消失了,此时电子变成了粒子,当人类不尝试去了解电子的状态时,干涉条纹就出现了,电子又有了波动性。电子就好像有意识一样,故意隐藏自己,不让人类看到他们的真实状态。 对科学家而言,这极其惊悚,如果无法解释清楚,几百年来建立起来的自然科学大厦,顷刻间就坍塌了,可对于哲学家来说,却极其兴奋。因为他们突然意识到,人类第一次证明了,人类的意识可以对物质世界产生改变,在所有试验条件相同的条件下,只引入人类观察的意识,物质竟然就可以呈现出不同的结果! 世界是意识的! 当然,始终坚持世界是基于确定客观的科学家是不可能接受这种哲学解释的,他们一次次反复求证。 不过哲学这种间于神学和科学之间的学说,科学既不能证明也无法证伪,科学家也没有办法,况且他们也不会去刻意跟哲学过不去,毕竟许多大科学家都拥有极强的哲学素养,甚至他们的理论本身,往往都很哲学,比如相对论也是一种哲学。 科学家最讨厌的,其实是那些以此传言电子这种微观粒子具有自我意识,比如宗教中的所谓万物有灵理论,如果不能证伪,那么神学的逻辑在量子层面就无法击破。 终于在1979年,普林斯顿举行纪念爱因斯坦诞辰100周年的活动上。爱因斯坦曾经的一个同事约翰·惠勒提出了一个实验办法,就是著名的延迟选择实验。目的为了证明电子是否真的有意识,是不是有意识的在隐藏自己的真实状态,是不是人类一观测,电子就故意表现出粒子形式运动,直线通过双缝,人类不观测,电子就以波的形式进行运动,以能量的形势通过双缝。 惠勒教授提出根据电子的速度,当确定电子已经通过双缝之后,迅速的在后面的板上放上摄像机(电子观测设备),看看是什么情况?此时人类观测了,但电子已经通过了狭缝,它如果有意识的在逃避人类的观测,那么一定会在通过狭缝的瞬间,做出隐藏,或者是以粒子的形势,或者是以波的形势,而人类在电子做出选择之后再进行观察,不管电子有没有意识,也来不及改变。那么人类观测到的结果,就是确定性的,电子是粒子就是粒子,是波就是波,电子的真实属性也就确定了。 很多科学家根据这个设想,设计了相关实验,五年之后,马里兰大学的卡罗尔教授和同事完成了这个试验,结果依然令人惊悚,是卡罗尔团队在确定电子已经通过双缝后,迅速的在后面的板上放上摄像机,结果出现了两道条纹,显示粒子性!如果迅速的拿掉摄像机,又会出现干涉条纹,显示波动性。即便他们在决定拿掉摄像机的时候,电子已经通过了双缝! 结果证明,电子并没有自我意识,电子的状态只跟人类是否观察他们有关,只要观察,电子就是粒子的,只要不观察电子就具有波动性。 神学被击破了,但哲学家认为的,意识可以影响物质的观念,却被加深了。 这就是白立说,已经有人做过的实验,不能说明粒子存在意识的原因。 王真真不高兴:“反正我赢了,粒子就是有意识的。他们知道我们!” 两个高中生,他们争论的可能是爱因斯坦和玻儿的争论,也是神学和科学的争论,是哲学和科学的争论,可是俩人此时却并没有关心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白立去观察,光子会失去波动性。 他们的心智并不成熟,白立认为自己有超能力,王真真则对这种超能力感到惊奇,却没有去深究超能力背后的秘密。 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他们第一次让光子失去了波动性,而以前的科学家往往使用电子,因为相对光子,科学家们的技术能力,只能对电子进行观察。 而白立却可以观察光子! 终于王真真想到了这里:“哇!原来你真的可以看到光!” 白立顿时有些得意:“不,不是看,是感觉!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一瞬间感觉到。” 王真真哦了一声,也得意起来:“可你还是输了。” 白立再次懊恼了起来:“这说明不了说明,我没有输。是你赖皮。” 王真真看他的样子,突然有些娇羞起来:“你真的想看我的意识?” 白立嗯了一声,看向王真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 这就是俩人做这个试验的原因,他们在打一个赌。白立希望向上次那样,进入王真真的意识中,而王真真不愿意,同时为了验证白立的超能力,提出了这个试验,以试验的结果论输赢。 王真真委屈道:“可是你只能看我的。我都不能看你的。” 自从被白立看过自己的意识之后,王真真对白立的好感藏不住了,从一开始的娇羞,生气到后来自然而然的接受,必然经历了一个十分粉红色的过程,但之后,就再也没让白立看过她的意识。将自己的感觉直观的让对方窥视,给王真真的感觉如同脱掉全身的衣服,让对方欣赏一样,太过娇羞。 白立偏偏一再的纠缠,希望再次进入王真真的心灵,感受到王真真对自己的好感,对白立来说,是最大的享受。这如同女人明明知道老公的想法,却一次一次的问对方“你爱我吗”这样的问题,其实不是疑问,而是对方说了女人会很享受。不过白立这种,通过阅读对方的意识,直接从感受方面体会那种爱意,要比用语言表达要强烈无数倍,让人难以自拔。 白立并不理解王真真的娇羞,如同男人不理解女人“你爱我吗”的无聊发问一样,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好像可以这样!” 说着,双手伸向王真真的两侧太阳穴,同时他的额头抵住了王真真的额头,一瞬间,两个意识沟通了,一道意识的桥梁,将两个人的意识连接到了一起,好像李锦瑟向哲学教授高良明展示的那样。 不同的是,白立对王真真呈现的,更加的全面,没有任何隐藏,两个意识,在这个意识空间中,可以互相阅读对方的一切,对方的记忆,对方的情感,对方的世界观,他们同时感受到了对方跟自己迥然不同的对世界的认知,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人无法自拔! “哎呀,你们在干什么!” 俩人的意识连接突然被打断了。 因为马媛媛刚才在楼下听到了一些动静,王真真兴奋的躲地板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关切之下,跑上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 俩人的额头突然分开,他们其实只连接了一瞬间,但交换的信息量,却比他们学习一年学到的信息还要巨大,俩人同时红着脸,不敢看对方。 更不敢看马媛媛,被马媛媛撞见,他们的感觉中,好像男女正在做某种愉悦的运动,突然被家长撞破一样,充满了违反道德的愧疚感,但同时还有突破禁忌的那种愉悦感。 马媛媛当没看见一样转身,临走前喝骂道:“白立,我警告你,真真是好姑娘,你不准乱来,听到没有?” 白立怯懦的哦了一声,马媛媛就要走开,她也很尴尬,但这时候她看到两个黑衣人匆匆上楼。 “马女士。我们需要把您儿子、您前夫和那位女学生带走!” “带去哪里?” 马媛媛惊问道! ———————————— 这一节写了一些量子力学的有趣现象,也提到了爱因斯坦和玻儿的理论争议,但没有提他们之间争论的焦点之一的量子纠缠现象,因为根据书的进展会在后面慢慢提出。这里暂时不写。这些试验很有意思,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本书中之所以写这些试验,其实是为了提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人的意识,至少可以影响到微观世界,那也意味着可以从量子层面架构世界,至少是改变世界。这就将超能力科学化了,毕竟本书是一本科幻!是要建立在科学,而不是玄学上的。 第五十三节 意识的世界 昨天,孟昭终于结束了拘留,回到家中。 先是给父母打了电话,并在父母那里吃了一顿饭,父母并未觉得异常,因为自从进了拘留室后,孟昭就告诉他们,局里最近很忙,他暂时结束休假恢复工作。 每次父母打来电话,孟昭也可以接到,他不知道这是局里同僚给他的特殊照顾,还是赵梨白给他的优待,总之没让家人为他担心,这一点他还是挺感激的。 一晚上想了很多事情,总觉得对赵梨白说的太多了,那时候急于想要了解铁面人这种对他构成巨大威胁的神秘组织,心绪难免不够冷静,没有考虑的太周全。 这种忧虑,在大清早就成了现实,两个黑衣人登门,出示国安的证件,核对过孟昭的身份后,要求孟昭跟他们走一趟,询问原因,对方倒也客气,解释说是检查身体。 孟昭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果然他被怀疑了吗? 检查身体是冲着他体内的寄生体吗? 带着大量的疑问,孟昭被带到了军医大学的实验室。 ———————————— 陈贤明并不想留在西京市,尽管他在这里也有不少收获,甚至见过人工大脑那个巨大的怪物,对他触动很大,心里甚至都开始计划,回去后就申请立案,开展这方面的研究,另外对于太真中学和太真寺巷口两家被寄生过的尸体的解刨研究,也进一步加强了他对寄生体寄生作用的一些认识,这些年来的一些研究也得到了一些验证。可他还是想尽快回到首都去,因为那里有更有价值的研究对象。 铁面人的尸体并没有带走,他亲自带队解刨过一次,相比普通的寄生人体,铁面人是另一种特殊形态的基因改造生命,研究的价值更大。他知道高层已经跟诺亚军团组织达成了协议,铁面人随时都可能被带走,如果不抓紧时间研究,以后肯定就没机会了。西京市这里,则是随时可以来的,所以陈贤明对上面交给的任务,心有抵触。 一早上工作开始进行,行动组开始按照名单,将目标带过来。在这之前,陈贤明团队则在一起开了一个会。 主持会议的并不是陈贤明,而是陈贤明的顶头上司,焦严副局长。 “同志们。时间紧,任务重,都要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来完成组织交代下来的工作。有信心吗?” 在做完枯燥的例行安排后,焦严最后做动员。 “有!” 声音不大,显然都有些情绪不高,有些是因为跟陈贤明一样的心态,想尽快回到首都,对铁面人的兴趣更大,有的则是累了,连轴转的工作,都没有休息好。 焦严点点头:“尽管时间紧,但标准不能放松。所有的检查流程,一个都不能少,这是首长高度重视的任务,任何疏漏都不能有!” 听到这里,陈贤明有些不耐烦了,时间和质量,永远都是矛盾体,既要速度快,还要质量高,这是不科学的。 于是他反对道:“老焦,别打官腔了。你觉得这种排查有意义吗?我觉得,应付应付行动组的人就行了,没必要认真!” 这不是陈贤明对待工作不负责,敷衍了事。而是真的觉得没有意义,这样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甚至已经形成了一整套严格的流程,但无一例外所有的排查,基本没什么价值。 原因很简单,他们研究的虫子,并不是真的虫子,不会有窝案。有一个重要原因,虫子寄生成功的比例实在太低,他们自己还没有能力验证,主要是诺亚军团移交的资料中显示,虫子寄生成功的概率不高于百万分之一。一百万次寄生,才能成功一例,就算虫子曾经在这两所大学里传播过,有一个人就已经远超平均概率,出现第二个寄生体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这种情况,他们以前多次验证过,每当发现一例寄生体,马上对他们关系最近的人群进行排查,从没有发现过第二例。 所以陈贤明建议,缩减流程,加快速度,早完早结束。 可焦严顿时变了脸:“老陈,你这种态度,我是要批评的。你这是消极对抗,你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陈贤明黑着脸:“行行行,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怎么说都有理。听你的,按程序,照章办事!” 焦严点了点头:“那就行动吧!” 散会后,陈贤明始终兴致不高,对这个任务充满质疑,感觉做决定的人都是拍脑门的,就不能动脑子想一想,权衡一下轻重。 尤其对他的直属领导他心生怨念,行动组的赵梨白是年轻人,加上又对技术工作比较陌生,从他们自己的利益考虑,努力压榨技术组的科研力量还能说得过去,但焦严的态度,就让他不能接受了,他感觉这明显是为了阿谀上意,不从自己团队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典型的踩着兄弟的尸骨往上爬的小人。 一项项任务分配下去,一个个年轻的同僚开始忙碌起来。技术组的人都很年轻,最年长的焦严也不过五十出头,技术组长陈贤明更是只有四十多岁,而其他成员大多三十岁出头,极少有超过四十岁的人。 他们招人就这风格,只招年富力强的,一般都是刚刚博士毕业,而且都是绝对的精英,已经表现出超强创造力的人才。 为什么只要年轻人,原因很简单,他们需要最有能力的人手,一个人往往二十岁到四十岁之前是最有创造力的时期,包括爱因斯坦这样的巨擘也是如此,爱因斯坦的重要研究成果相对论和光电效应都是在四十岁前完成的,四十岁以后很少有影响科学世界的成果。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工作强度太大,大学里的老教授基本上不可能吃得消。 为什么工作强度大,因为人手紧,人手紧为什么不多招人?这么强大的一个国家,不可能养活不起一些科研人员。是的,国家给的经费绝对足够,没有上限,不存在招不来人的情况。事实是一直在招人,一直人手紧,人数的增加始终赶不上工作量的增加。之所以如此,主要的原因是选人的标准太过严格。 他们是秘密部门,要招募一个人员,必须经过严格的政治和品格审查,排除任何可能的隐患,一个人经历这些审查,往往旷日持久,这里才是最浪费时间的地方。因此,既然他们经费充足,且国家人才储备雄厚,那么为什么不招募最年富力强,最有创造力的人才呢?最后的选择,必然就会是那些各大一流大学中最有前途的博士学生。 而且招一个人不容易,那么就会将这个人用扎实,可以说当驴当马在用,至少是男的当牲口,女的吗,可以当男人来用。那么是不是会有很多人受不了辛苦离开?想多了,恰恰相反。知识水平到了一定程度的精英,他们的追求会跟普通人有一点点区别,当然他们也会考虑物质条件,可一个真正的人才,到哪里都会得到相对良好的条件,于是有时候他们更愿意牺牲一些物质收益,选择一个他们真心喜欢的工作。 什么样的工作会让这些人喜欢?探索世界!尤其是理工科博士,对客观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如果不是这份好奇心,往往也很难从一大堆普通人中脱颖而出,最后成为被第三局这样的部门看重的精英。 不止大夏国如此,全世界都如此。全世界科技最发达的国家,从北美联邦分裂出来的太平洋自由国,拥有全世界最多的科技巨头,他们的科技巨头有一个共识,他们的竞争对手,并不是彼此,而是他们国家的航天机构NASA。原因很简单,他们在科学探索的道路上,虽然有竞争,但更多是同道,会为对方的新发现而鼓舞。对他们的科学研究最有威胁的,其实是无法吸引到最优秀的人才。他们用来吸引人才的方式,除了丰厚的待遇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工作内容够酷,可是他们往往竞争不过NASA,因为NASA的工作内容更酷,导致他们很多优秀人才,往往宁愿降低一半的待遇也愿意去NASA从事研究。 可以说在大夏国,这种现象依然存在,要说工作内容酷,没人酷的过第三局,他们研究的是人类世界最大的隐秘,接触的是普通科研人员想都想不到的事物,这还不酷?因此他们对人才的吸引力极其巨大,只要他们按照审核过的人才,一旦发出邀请,基本不会被拒绝。而且加入进来之后,尽管当驴当马,可是鞭子都赶不走他们。 因为在第三局,他们的好奇心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这种心理收获,对这些人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物质收获的刺激。这就是为什么如今这个世界,普通工人对加班,对延长工作时间无比的反感,动辄集体抗议,西方人动不动就走上街头闹事。可是那些科技巨头,他们甚至不要求员工按时上下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他们的员工一个个却加班到很晚,很多都直接睡在实验室里。很显然,激发他们工作热情的,并不是工资,而是兴趣。 但今天,第三局的这些技术精英,显然有些兴趣缺缺。因为这不是什么探索工作,简直就是苦差。他们一个个操作着仪器,对行动组送来的一个个目标进行检查。 孟昭就是这样进入医大实验室的,他看到的是一个个严重疲倦的白大褂,让他躺进好像核磁共振,又有些许差别,比普通的核磁共振设备要精简的多,让孟昭一度以为,只是普通的射线扫描。但在开始前,他们一边让孟昭喝下一种药剂,接着用针管向孟昭血管中注射了某种针剂。 孟昭不是普通人,他很快就感觉到喝下去的药剂在体内的消化系统中扩散开来,微小的药剂颗粒,跟一个个细胞相互结合,准确的说他们是附着在细胞之上,但有的细胞明显附着的更多。在血液中注入的药剂,也是同样的机制,在血液循环系统中对一个个不同细胞进行着色。孟昭心想,他们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找寄生体吧?这些药剂,对寄生体应该更敏感,更容易附着在寄生体的细胞上,然后通过扫描仪器,可以非常容易找出来。 孟昭的科学素养并不算强,可是他对医疗设备的原理却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一些,主要是因为他曾陪妻子做过无数次各种检查,久病成医了。但最重要的,还是孟昭起了猜疑,他从昨天就开始担心赵梨白会查他,此时别说带他来做医疗检查了,就是多看他两眼,他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检查他。 所以一进实验室,孟昭一开始是极为紧张的,可是当让他喝下药剂等待之后,他反而轻松了。这些药剂,不管是喝下去的,还是注射进入血管的,都只在身体其他部位扩散,一直没有进入大脑之中。孟昭并不知道这就是大脑的强大保护机制,血脑屏障的作用。早在20世纪初,科学家们在给动物静脉注射台盼蓝这样的染料,借此研究动物的内循环,结果解刨后发现,全身组织都被染色,只有脑和脊髓不着色。之后有先后发现大脑可以组个绝大多数有害化学物质,于是科学家知道了血脑屏障这样一种大脑防卫机制。甚至连癌细胞,也很难转移进入大脑。 孟昭倒是没了解过这个知识,但他能直观的感觉到那些药剂无法进入他的大脑,至于原理他就不知道了,他只是感觉到,那些药剂在通过大脑血管的时候,正常血液通过了,它们都被留了下来,好像进入大脑的那些毛细血管细胞壁之间,有一道筛子,筛掉了这些溶解在血液中的药剂,将他们隔绝在大脑门外,越积越多。 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孟昭自然而然就没有什么紧张情绪了,因为他很清楚,他身上的寄生体在大脑中,主要部分都附着在大脑皮层上,在大脑皮层上形成了一层薄膜,这层薄膜跟大脑皮层紧密贴合,沿着大脑皮层的皱折,仿佛给大脑皮层穿上了一层衣服。 只要对方发现不了大脑里的情况,也就无法发现孟昭被寄生的隐秘。 很快检查就结束了,不管孟昭多么紧张,其实检查时间就是那么短。从他喝药到躺进检查舱大概二十分钟,从躺进去到结束,最多十分钟,半个小时之内,他的检查就结束了。 结束之后,出了一身的汗。 结束了也不能离去,孟昭被带到实验室旁一个教室里。 第五十四节 灵魂的钟摆 尽管认定对方无法检测出自己的秘密,可在教室里等待的时间,依然有如火上煎熬。 或许那种自我对方无法检测到自己隐秘的认定,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焦躁并未消失。 孟昭转移着注意力,试图摆脱这种强烈的焦虑。 这座类似教室的房间并不大,有课桌,有多媒体投影仪,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进进出出实验楼的人群,而且其中大多是那些黑衣人。 孟昭突然看到,几个黑衣人竟然还推着几张病床进入了实验楼,病人也要检查? 如同待宰的羔羊,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孟昭时而看一看教室的结构,时而看一看窗外的景色,甚至扣弄着蓝色联排课桌上的漆皮。 他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胳膊上的针孔,那是注射药剂时候留下的,此时发现竟然几乎看不出这里曾经是一个针孔了,只有一个红点,那是新生的嫩皮。 孟昭的感知敏锐,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位置,他突然发现,这里的细胞代谢速度极快,一个个破损的细胞被溶解,那应该是被针头破坏的细胞,一个个新生的细胞快速从相邻的健康细胞中分裂出来,他能完整的“看到”细胞分裂的过程,只要他愿意! 跟白立不同,孟昭并没有为这种越来越敏锐的感知力而兴奋,反而充满了忧虑,这让他产生了他到底还是不是人类的迷惑。 但作为人,他依然对这些事物会感到好奇,也是不是的去认真的研究一番,不过好奇心显然没有甚为学生的白立那么强烈,研究的程度和方法,也没有那两个学霸那么夸张。 他一般也就是看,看到什么未必明白,却慢慢摸索出了自己能力的特性以及使用能力的办法。 这时候他的意识集中在伤口周边的细胞,发现这些细胞之所以在快速分裂,是受到一种信号控制的,极其微弱的电流不断的流到这里,而电流是通过一条条细线传递过来的,孟昭对人体的认识有一些,毕竟是专业警校毕业的,他大概能摸清这些细线是人体的神经,密集的细线组成神经网络,可以传导中枢神经发出的神经信号。 不过这些生物电信号如何生成,神经网络的具体结构,孟昭就不清楚了。往日他没什么兴趣深究,现在这种复杂的事物,正好用来转移注意力。于是他的意识开始循着神经网络,逆着电流方向,开始延伸。 从位于皮肤处的神经末梢开始逆流,孟昭并不清楚所谓神经干、神经丛、神经节的神经网络分类,甚至连周围神经和中枢神经的分类也不甚了解,他只感觉到细小的神经纤维如同小溪一样,汇流到了一条更粗壮的神经线上,如此往复,竟然进入了脊椎中,在沿着脊椎终于到了大脑。 大脑皮层上密集到让孟昭无法一下子全部感知的神经网络不断的有各种电信号闪烁,在他的感知下如同灯火敏感不定,他并不清楚人类全身各处的信息是如何传入这里,在这里整合加工后成为协调的运动性传出,或者储存在中枢神经系统内成为学习、记忆的神经基础。也不清楚,人类的思维活动是如何在中枢神经系统的复杂电流信号变化中产生的。以孟昭的认知,显然还无法理清楚这种超复杂系统的运作奥秘,哪怕他可以直观的看到这些系统的运作方式,这无关乎智商,只在于知识。 好比聪慧如孔子,即便站在蒸汽机前,看到机器轰鸣,他所能看到的,也只是机械的摆动,至于原因不知道,而一个普通的受过教育的工程师,却能很清楚的认识到其中的能连转化和机械运动原理,并不是工程师比孔子更有智慧,只是工程师掌握着孔子尚不了解的知识罢了。 人类的神经网络极其复杂,大脑有超过一千亿个神经元,互相联络起来的神经纤维超过十万公里,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孟昭根本不可能在以前一个神经元的相互作用下找到规律,反而在这种高度复杂的信号变化中变得意识混乱,犹如闯入迷宫的囚徒。 孟昭的意识猛地越过整个大脑,穿过无数他无法了解的,正在工作的神经网络,上升到了大脑皮层位置,世界安静了。 越过大脑皮层,看到了寄生体,孟昭对这个寄生体极度厌恶,可却不得不接受,犹如人体内无法切除的肿瘤,要么跟它和平共处,要么一拍两散,一起死亡。为什么用无法切除的肿瘤来类比,是真的无法切除。 寄生体的最大面积是一成薄膜状身体,跟大脑皮层紧密贴合,且不说能不能完整的将这些薄膜跟大脑皮层分开,就算可以不损伤大脑皮层分离这些薄膜,寄生体跟大脑还有更复杂的连接,数以万计的触须根治在大脑的血管中,如同密集的树根。就算可以无伤的拔出这些树根,还有更加麻烦的连接,神经网络。寄生体薄膜紧贴着大脑皮层,除了一些植入血管的触手之外,还有数百万计的细细神经线跟大脑皮层里的神经网络连接在一起。 不需要咨询专业的脑外科医生,孟昭凭借常识也知道,当前的医疗水平,根本做不了这么复杂精密的试验,假如把他的脑袋切下来,慢慢解刨倒是能将这些东西分离出去,可那对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意识注意到了寄生体跟大脑之间复杂的神经联系,突然注意到,寄生体也在不断的通过那数百万连接神经,向自己的大脑放松微弱的生物电信号。一个想法在这一刻产生,自己身体上的一切神奇变化,都是因为寄生体无疑,那么帮助自己快速恢复伤口的,正是这些寄生体,那么存在细胞周边的那些电信号,最终是由寄生体发出的,他们先是将一些信号发送到大脑中,经过大脑那由上千亿神经元组成的复杂神经网络传递到了脊髓,又从脊髓传递到了身体上的神经线上,最终传到皮肤处的末梢神经,刺激周边健康细胞分裂,取代破损细胞。 人类本身肯定也有这么一套恢复能力,只是寄生体将这种修复进程大大加快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寄生体在保护自己的身体。 这个结果是一个孟昭既不想接受,又明白是事实的真相。 上千亿的大脑神经元孟昭无法理清楚,但寄生体的神经网络相对简单,而且孟昭也有了一些经验,他在上千亿神经元组成的神经网络里连路都找不到,可寄生体的神经线相对要清晰的多,虽然也有数百万之众,但在展开来有五分之一米的膜体上,其实是十分稀疏的。不去刻意尝试理解那些神经信号,单纯的通过神经线进入膜体寻找信号的最终源头,其实并不是那么困难的。 意识的流动,几乎不受时间限制,又有如量子的跳跃,不受空间的约束,几乎在孟昭生起这个念头的同时,他的意识就顺着寄生体神经线进入到了寄生体的中心,是所有神经线汇聚的地方,尽管每一根神经线都细如蛛丝,当汇聚在一起,加上维持他们运作的血管、保护他们的纤维体,竟然组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垂体。 这个垂体孟昭是知道的,他对寄生体的恐惧,让他时常关注寄生体的生长,从寄生体还是一条细小的虫子,到生长成如今的样子,他每一步都清楚。这个垂体是在寄生体寄生进他体内三周左右的时候形成的,一开始只是芝麻大小,慢慢长到米粒大小,现在都已经这么大了。 对这个垂体的了解,孟昭却很浅薄,知道今天之前,垂体中有负责的血管、神经纤维和胶质纤维,能够不断的释放各种信号,除此之外孟昭就不甚了解了。 今天他再一次观察这个垂体,发现似乎比几天前大了一些,而且更加有活力了,通过感受它释放出来的电信号就能明白,这个垂体比以前都更加成熟。 寄生体一直在生长! 孟昭已经没有了对寄生体生长的担忧,因为担忧无用。他的意识顺着神经线,轻车熟路的进入了垂体,以前他通过各种方式进来过,穿过对方的皮层进入,沿着血管进入,这一次则是通过神经纤维进入。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不同之处,就在所有神经纤维汇聚的圆头,一个微不可查的腔室出现了。 腔室很小很小,小到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以前孟昭从未发现这个腔室,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说是腔室,也只是孟昭的一种本能,事实上他“看到”的,是一颗细小的,如同沙粒的物质,被神经元包裹着。 孟昭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感知沙粒,意识仿佛开始变小,沙粒开始变大,或者变得清晰起来,但依然十分朦胧,犹如从十里外观察一个行人,勉强能辨识清楚沙粒的形状,是一个正方体。 观察到这种细微程度,孟昭才发现,原来集中到这里的神经纤维并没有直接跟沙粒连接在一起,而是在每条神经线的末端,有一个更加微小的触须,触须的顶端,是一个个晶体状的微点,微点的形状就无法感知了,但能大概感知到,每一个细小到比头发丝还要细密的多得多,甚至凭感觉大概判断,应该是千分之一级别的头发丝,也就是相当于纳米级别,在这纳米级别的面积上,却有无数的微点,感知纳米已经很难,微点自然只能感觉到一个大概。 微点跟中间的正方体沙粒之间,有一个极其狭小的距离,不过这个距离还是要比微点大上许多,让人明显能感到它们之间有缝隙。 无数的微点并列在细小触须的顶端,无数的细小触须纤维并列在一起,形成一个整队正方体沙粒的平面,正方体六个平面上,正好面对着六个这样的细小触须纤维阵列,而数百万的神经纤维每一根都分出了一个触须纤维,于是通过六个细小储蓄纤维的阵列,数百万神经线跟中间的正方体沙粒建立了联系。 孟昭始终在努力感知这些细节,他感觉到这种级别的感知,让他十分疲惫,也将他所有的精力都占用了,一切烦恼此时无暇顾及,这正是他想要的。 在他几乎是以做苦工般的努力感知下,感知力再次凝聚,集中到了最细微触须纤维的顶端,那一排排并列的微点上,依然无法“看”清楚微点的结构,但已经开始明确的感知到,微点确实不是一个,而是许多个并列在一起,突然孟昭感觉到不断有东西从微点上涌出,受到某种力量的吸引,通过中间的缝隙,击打在中间的沙粒上。 此时无论孟昭如何努力,他都无法“看”到微点上涌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一种熟悉的感觉生起。 “那是电流,不,是电子!” 微点竟然在向中央沙粒发射电子,正方体沙粒周边六个如此排列的阵列上,都有无数的微点,这像极了一台精密的仪器。 孟昭觉得他似乎发现了新的秘密,继续努力想要弄清楚细节。他突然发现,不单单神经纤维经由触须纤维,然后是触须纤维顶端某个微点向四方体沙粒的某一个面发射电子,沙粒的六个面,竟然也在同时向这些简短的微点发射电子,沙粒跟微点,从而也跟神经纤维网络构建起了一个以电子互通的传输系统! 孟昭猛然明白,这种电子流,正是寄生体向自己身体输送信号的源头,弄清了这些,就能知道寄生体到底是如何通过信号操纵自己的身体的。 想到这里,孟昭的意识突然集中到沙粒上,这个沙粒中有什么? 这么想着,此时尽管已经十分疲惫,孟昭还是尽全力将自己的意识集中到沙粒上,试图穿透沙粒,进入这沙粒的内部。 意识反复在沙粒表面激荡,可始终无法进入沙粒内部,仿佛有一层未知的物质在保护沙粒一样,只能感觉到沙粒的表面十分的光滑,比自己感知过的任何物体都更加光滑,孟昭感知过无数物体,哪怕是哪种最精密的照相机的镜头上的薄膜,只要自己稍微集中意识,也能感知到他们的表面有无数的坑洼不平,可沙粒的表面就给他一种绝对平面的感觉,没有任何缝隙,没有任何瑕疵。 “不。肯定不是这样!” 孟昭不服气,突然他似乎找到了一丝灵感。 “电子!” 既然电子能够发射到沙粒表面上,那么说明至少在电子层面,沙粒是有缺陷的。 想到这里,孟昭集中所有的精神,努力努力再努力的感知那微弱的,从微点上发射出电子的感觉,试图抓住一个电子。 突然他感觉自己塌缩了,自己似乎积聚缩小,他“看”到了微点,那是一种同样给人完全光滑、绝对平面的一种六边形晶体,每一个触须纤维顶端,有无数这种微点密集排列,好像,好像蜂巢? 突然一个蜂巢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微粒,此时孟昭的意识已经极小,但他其实依然无法看清微粒,但他此时明白,微粒就是电子! 他也不是图看清电子是什么模样了,当感受到电子的同时,他就一股脑将已经十分疲惫的精神,紧紧抓住那颗电子,死死缠住。 突然孟昭感觉自己的精神激荡起来,进入一种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感觉之中。 电子仿佛不是直线前进的,也没有什么规律,似乎在跳跃,时而这里,时而哪里,孟昭的意识就跟着如此跳跃着,终于跳跃进入了一个平面附近,接着被俘虏了,一股约束力将他们吸入了一个隧道,一个仅容电子通过的隧道。 此时完全看不清楚,只能凭借意识,孟昭明白,那看似透明的沙粒表面,是有一个个无法探查到的容许电子通过的微孔的! 突然意识的流动感消失,一切好像都混沌起来,感觉告诉孟昭,他的意识进入了沙粒内部,这里是无数各种特殊微粒的世界,但他看不到那些微粒,他能够感觉得到。可又不是微粒,仿佛跳动着的琴弦(作者对波的认识),给人感觉在流动,可有时候又像是微粒,处在流体与微粒之间,又似乎是琴弦又是流体,那种感觉难以言传。 感觉不真切,可心一下就透了,这里是沙粒中的世界,一个微粒构成的世界,在这里,电子和其他的微粒状态复杂,无法认知。甚至给人一种这里不是物质世界,又是物质世界的感觉,这里的一切即是物质也是能量,又同时是物质和能量,处在一种能量与物质的混沌状态。 突然孟昭感到自己的意识震动,有一种被从这个世界抽离的感觉,他无法抗拒。 他的意识循着来路,穿过沙粒上的电力隧道,进入微点,进入进入神经纤维,进入垂体,随着这种后退,他的意识从微观塌缩状态,又延展到了宏观世界。 他睁开了眼睛! 浑身湿透,口干舌燥,似乎跟歹徒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又或者打了一场高强度对抗的篮球赛一样。 孟昭只感觉到自己体力完全透支,大口喘气的同时,感觉到身体极度虚弱,头昏眼花,低血糖了! 进入沙粒的世界,竟然让他耗尽了身体的能量。 休息了一刻钟,他终于喘息了过来,大概是身体上的某些脂肪燃烧,填补了能量缺口,恢复了生理机能。同时他感觉到极度的饥饿,恨不能马上吃下一头牛。 发生了什么? 孟昭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但又有些记不清楚了,巨大的恐惧袭来,他清醒的意识到,他刚才确实做了什么,但却十分模糊,仿佛有些记忆凭空消失了。 他再次感知身体,循着身体记忆,任凭意识流动。 他的意识如同一个幽灵,在大脑中的上千亿神经元的作用中游荡,接着被另一股力量轻轻牵引,进入了寄生体垂体。 他看到了沙粒,但却没有进去的渴望,突然他明白,他来过这里。 意识在寄生体的垂体和自己的大脑神经网络之间游荡,这种状态让孟昭感到极为舒服,仿佛水一样流动。 道法自然! 孟昭进入了一种冥冥状态,既不是醒着,也不是睡着,如修行者的禅定,我空无我,却认识一切。犹如唐代书生张拙突然顿悟之时,写的一首诗中那句“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当孟昭什么也不想,任由意识随流水一般飘荡的时候,他仿佛知道了一切,可当他努力想要知道什么的时候,却什么也不知道了,仿佛一切都被遮蔽。 这是佛家的观念。如果按照哲学的观念,那是只能认识而不能被认识。按照物理学家的观念,不是不存在,只是不能被观察。 哲学、宗教与科学,在源头的那一刻,竟然有这样的共识。 孟昭既不信宗教,也不懂哲学,对深奥的科学理论又是一知半解。 于是当他被人惊扰而醒的时候,他只感觉到刚才自己的灵魂,仿佛钟摆一样,在两个神秘的世界来回摆动。 惊醒他的,是新来的同伴,还是熟人。 白立一家子! 第五十五节 给病人灌酒 白立和他的女同学,爸爸白贵和妈妈马媛媛都在。 白贵是一脸迷惑,白立跟女同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平静,保持沉默,只有马媛媛一个人万分焦虑,就是她的焦躁惊醒了灵魂在摇摆的孟昭。 “孟队,你也在这里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孟昭比他们更好奇,他来这里,是因为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以为向赵梨白暴露了一些疑点,被对方怀疑了。那么白立一家子为什么在这里? 马媛媛解释起来,原来他们四人,除了她,其他三人都进行了详细的检查,但检查什么东西,却没人给他们透露。 孟昭只是随便安慰了一番,告诉她不需要担心,只是例行公务。 马媛媛还要再问,突然外面嘈杂了起来。 孟昭赶紧趴到窗边,突然看到一队队黑衣人密集出动,有事情发生了? 孟昭皱眉,却想不通什么,信息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想是想不到的。 接着眼光一闪,看到了赵梨白的身影,她正急匆匆赶到实验楼。 孟昭打算向赵梨白询问一番。 但教室门口有两个黑衣人看护,他们不允许孟昭出去。 “我是赵梨白的朋友。你能让我见见她吗?” 黑衣人依然拒绝,表示等检查完了,就会让他回去,他想怎么联系朋友就怎么联系。 孟昭身上的手机被收走了,他侥幸的问了问马媛媛,他们的也被收走了,只能暂时死了跟赵梨白联系的心思。 不去找赵梨白,赵梨白竟然自己找过来了。 当然不是找孟昭的,她甚至不知道孟昭在这里。 她是来找两个黑衣人的,随手推开了房门。 “这里是什么情况?” 赵梨白随口问道。 一个黑衣人回答:“通过检查的。” 赵梨白道:“没有问题吧?” 黑衣人道:“没有发现。” 赵梨白犹豫了一下:“没有就放他们回去吧,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什么事情如此紧急,连两个看守都要调走? 孟昭更是疑惑。 正疑惑间,赵梨白朝他招手:“孟昭,过来,情况紧急,征调你了!” 孟昭没有犹豫,立马走出门去。 赵梨白脚步匆匆,十分干练,边走边说,向孟昭解释了一点特殊情况。 “我们对铁面人和杀人鹰事件的相关人物进行了排查,发现了一些情况。” 孟昭问道:“连我也排查了?” 赵梨白道:“当然,你是重点排查对象!” 孟昭试探:“为什么?” 赵梨白道:“没什么为什么,正常程序。你跟那个学生,是跟这两起事件联系最紧密的,难道你没整理过关系线?” 孟昭明白,还真是这个道理,铁面人在巷口杀人的他恰好在场,李锦瑟被杀人鹰杀害的时候,他又恰好在场,重要线索交汇在他身上,他不可能不被盘查。同样的道理,铁面人在巷口行凶的时候,正是在白立家门口,铁面人在学校门口杀人的时候,他们父子俩又恰好都在,必然也有线索交汇在他们身上,而马媛媛都不在场,所以不需要检查,至少不是第一批排查的对象。 作为警察,这些流程他还是很清楚的。 他装糊涂道:“到底排查什么东西?” 赵梨白十分果断:“告诉你也没什么,你可以知道这些。排查寄生体!” 孟昭继续装糊涂:“你们怀疑我身上有寄生体?” 赵梨白道:“只是例行公事。不管有或者没有,我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是或者否,对我都很重要,但不能不清不楚。” 孟昭再次装糊涂,还强装出一丝担忧:“那我身上有吗?” 赵梨白摇头:“初检没发现。不带表没有,但几率很小。事实上,即便排查完两个学校,一万多人,估计也找不到一个。甚至排查整个城市,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但必须排查!” 说着几人走到了一个会议室。 其中没几个人,加上赵梨白,孟昭和两个看守,也不过十几个人。 “现在能用的人,就我们这些了。我讲重点,很庆幸我们有了收获。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一步都不能离开目标!” 任务很快安排下来,孟昭瞬间从被看守,转变成了看守。因为他知道很多内情,加上又有意吸收孟昭加入组织,缺少人手的赵梨白当机立断将他临时征调了。 孟昭负责看守一个临时病房,房间里两张病床,看得出来,这里原来应该是实验室,临时将桌椅、化学仪器等设备搬走了,搬进来两张病床,但固定式的试验台没法搬走。 实验室的条件,并不比病房差,至少在无菌环境,隔离设施方面,相差并不大,甚至这里的病菌还要比病房少的多,放病人在这里,除了没有专业医生照顾,其实对健康更好。 专业医生没有,但很快就有了,从西京市各大医院抽调来的著名专家很快就汇聚一堂,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赵梨白只有一个要求,病人一个都不能死! 在大学实验室里送入病人这已经十分奇怪了,可是很快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连尸体都送来了! 如果不是孟昭知道一些内情,他一定会大为迷惑,可现在他却觉得一切都理应如此。 实验室中的两个病人,跟孟昭一样,属于赵梨白他们制定的第一批排查对象。 这两个病人,是属于当天铁面人在太真中学杀人和被杀现场的目击者,至少警察和国安之前都是这么判断的。而当时,除了这八个目击者之外,还有白立父子和女学生王真真三人是目击者,不同的是,那三人一直好好的,可这八个人却昏迷不醒。根据白立父子三人的描述,当时八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晕倒了。国安对此的判断,是铁面人使用了不为人知的力量袭击了这八个人。 铁面人为什么袭击他们,这是一个迷惑,加上本身还晕倒在铁面人杀人和被杀现场,他们尽管是病人,也依然被列为第一批排查对象。 至于为什么有尸体,同样是这八个目击证人之一。当时八个人昏迷之后被送入医院,其中四人,在三天之内先后死亡,医院诊断为脑炎及其引起的并发症导致。死亡这四人,都已经先后被家人火化安葬。出现的那个尸体,则是昨夜病死在医院,尸体还躺在医院卫生间没有送去火葬场的一个目击者。 四人死亡火化,一人死亡留下尸体,还有俩人至今依然昏迷不醒被放在了医大实验室严密看守,只有一个人,在事发第二天苏醒,并经医院诊断痊愈,已经出院,至今不知所踪,没有以学校老师的身份回到学校,跟杀死铁面人的那个体育老师一样,神秘的失踪了! 赵梨白之所以派出去大多数力量,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失踪的太真中学的音乐老师,因为这对他们而言,是一具活体,研究价值巨大! “小赵,小赵,人找到了吗?” 楼道中,一个中年人满脸堆笑的追在一个美女身后,可目的却不是喜闻乐见的跪舔,而是别有目的。 “陈哥!能不催了吗?今天早上,你不还高冷范,冲着我发火来着!你现在高冷起来,别搭理我,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行动队,好吧?” 赵梨白不耐烦的在前面快步行走。 陈哥哪里还高冷的起来:“小赵啊。你误会了。我不是冲你,实在是任务安排的不合理。我们都急着会首都做研究不是吗?理解理解!” 赵梨白犯了一个白眼:“呦,那怪我喽。任务不合理,您倒是别接啊。现在退出,我批准!上头问起来,我兜着。” 陈哥赔笑道:“别别,怪我,怪我。是我没有领会,您的任务是考虑周祥的。是我闹情绪了。那个,你们能不能赶紧把人追回来!” 赵梨白顿住脚:“陈哥。大海里捞阵,体育老师至今没有下落,如果猜的不错,可能都不在这个城市,甚至不在我们国家了。音乐老师出院已经好几天,她有机会逃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现在不过是亡羊补牢,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各安天命吧。” 陈哥苦笑道:“这要是丢了,我这得后悔一辈子!” 赵梨白同情起来:“唉,这事怪我,疏忽了。谁能想到,八个目击证人,竟然都有寄生体!这是个虫窝啊。” 陈哥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种事太罕见了。如果不是你坚持己见,要进行排查,恐怕就漏掉大鱼了。老哥我是真心的感激你,就是那个活体,麻烦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赵梨白道:“陈哥,大家心情一样,我跟你一样着急。活体,这不还有两个吗?” 俩人说着已经走到病房前。 孟昭和十几个黑衣人,把控着实验室的角角落落,除了他们,还有几个白大褂专家。 俩人进来后,一个专家立马询问:“病人情况很不好,什么时候能安排好病房,最好转到专业医院里去,这里的条件毕竟不完善。” 赵梨白回答:“学校已经在做了,病房是没有。但学校的学生、老师都可以配合你们,学校的医学仪器二十四小时待命。病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这里是医科大学,虽说没有医院的条件好,但是医院该有的设备,这里也都齐全,只是数量没有医院多而已,若论起精密和先进程度,这里做实验的医学设备,甚至比医院还要高级,所以往往有时候医院做不了的检测,还会拿到这里来做,比如太详细的基因检测。 老专家也知道这些情况,因此不再坚持。他们都是目前能找到的,最优秀的专家,或许科学理论没有大学里的教授们精深,可治病救人的经验却十分丰富。 只是几个老专家经过会诊后都很担心,其中的权威解释道:“不太乐观。俩人身体都开始出现了衰竭情况,最悲观的预计,一号病人可能过不了今晚,二号病人最多坚持三天!” 赵梨白皱起眉头:“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有手术的可能吗?” 专家摇头道:“这么差的身体,撑不过手术的。而且他们都是脑炎引起的并发症,从检查结果来看,严重的脑炎已经破坏了他们的大脑,就算救活了,恐怕也是植物人。没有什么医治的价值!” “有价值,有价值!” 陈哥叫嚷起来。 专家们都不说话了,他们不太了解情况,只是被安排来救人的,只知道配合的是国家秘密部门,领导嘱咐过他们,一切服从命令,不要多问。 陈哥给赵梨白示意。 赵梨白对几个专家说道:“各位教授辛苦了,这样,你们先去休息一下,这里暂时交给我们。” 专家们鱼贯而出。 陈哥这时候才开始建议:“看情况是救不活了,要不然这样,趁现在做活体解剖,看能不能把寄生体取出来。” 听到这话,在最远处床边待命的孟昭本能的感到厌恶,不知道是不是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的心态,他对这个教授直接对活人做解剖的做法,十分厌恶。如果有朝一日,他被发现了,是不是也会如此?他们重视的,并不是这两个病人的生命,而是他们脑子里的寄生体。 孟昭有些奇怪的观察到,赵梨白似乎也同样厌恶,抗拒的神情从她脸上一瞬而过。 赵梨白不同意:“陈哥,你也知道。从没有成功取出寄生活体的案例,这些寄生体看似强大,实则脆弱。一旦暴露在空气中,细菌、真菌、病毒,甚至空气成分以及其他一些我们未知的条件都能轻易杀死他们。” 陈哥叹道:“我也知道。可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赵梨白依然坚定的摇了摇头,突然她看到桌旁小护士留下的药盘。 “给他们灌酒!” 赵梨白说道。 陈哥一愣:“唉~也算是个办法!” 其实俩人说话声音不大,可孟昭在最远处依然听的清清楚楚,主要是他的听力太敏锐。 听到灌酒,他也有些纳闷。 赵梨白道:“寄生体对酒精极为敏感,也许能刺激他们一下!” 陈哥点头:“灌酒怕是太慢,直接输液。” 赵梨白张了张嘴,没有发表意见:“行!” 出门找几个教授商议,其中一个已经退休,又被请回来的老专家马上炸毛了。 “开什么玩笑?给病人体内输入酒精,你们疯了!” 赵梨白稍微解释:“酒精的分子很小,能够渗透进入大脑,血脑屏障也不会阻碍。” 老教授闷哼:“这又有什么道理,难道你们指望用酒精给他脑子消炎啊?这是胡闹,草菅人命!” 酒精确实可以渗透进入人的大脑,这也是为什么人会喝醉的原因,酒精极小的分子,可以进入神经元之间的树突,阻断神经元之间的生物电流,所以人喝醉到一定程度,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不管怎么努力,走路就是走不稳,因为神经系统无法正常工作了,即便大脑还能清洗的发出信号,可是传递被阻断了。但脑炎跟这是两回事,酒精是能消炎,可那至少针对外伤,尤其是细菌引起的外伤,是通过酒精稀释和吸收细菌体内的水分,导致细菌死亡的。脑炎不一定是细菌感染引起的,即便是,不等杀死细菌,人先给杀死了。高浓度的酒精,对正常细胞同样有害,更何况脑细胞呢。所以老教授莫名的生气。 赵梨白不能透露更多信息了:“您只需要出方案就好,出了事我负责!” 老教授哼道:“这不是负责不负责的问题,这方案我不出,谁爱出谁出。” 来了脾气的老教授,说完就走。 赵梨白想明白了,又不是治病救人,现在是紧急时刻,她在这里有绝对权力。 拉过一个临时充当护士的医院女学生:“就你了。给这两人分别先输100CC的酒精。” 见学生犹豫,赵梨白怒道:“快去!” 学生委屈的去做了,葡萄糖加酒精,打死她也没想到还能这么输液。 第五十六节 活体 半个小时后,专家通过翻看病人眼皮等方式,确认病人已经进入醉酒状态。 赵梨白命令将病人送往实验室,这次不用专家出马了,陈贤明组长带着技术组最精锐的研究人员投入了工作,因为他们这次打算采用更特殊的方式。 一个专业级的医疗机器人是他们的帮手,用比任何外科手术医生的双手都更精确的机械臂,将一根探针十分小心的通过颅骨刺入两个病人的大脑。 一台仪器上,显示着病人大脑的内部状态。 所有人都在无菌实验室外的观察室观察。 透过探针的微孔镜头,他们能够观察到病人大脑内部已经多处化脓,这不是他们关心的地方,他们更关心的是,病人大脑皮层外的包膜,探针刺入包膜停留在寄生体的核心垂体附近。 寄生体的状态也很不乐观,垂体上出现了大面积的溃疡。 “唉。很明显寄生体在坏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致病机理?” 陈贤明叹道,他们掌握了大量寄生体的生物特性,可掌握的越多,就越是觉得了解的还太少,几乎一无所知。 赵梨白道:“这种情况跟他们的寄生过程倒是有些类似。” 陈贤明道:“你的意思是说免疫系统的排异?可是它们已经完成了寄生了啊,对人体而言,寄生体现在跟人体的器官没什么两样,免疫系统识别不出来的。” 赵梨白点点头,暂时沉默起来。 一群年轻的技术专家反而无法沉默,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真真正正活在人体中的寄生体,充满兴奋。 遏制不住内心的波澜,他们三五成群的互相讨论:“我觉得赵组长说的有道理。我们都知道,寄生体寄生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他们侵入人体,往往选择动脉这个可以提供大量营养物质和能量的地方,在这里改变自己的细胞构成,伪装自己,欺骗免疫系统。他们伪装的办法借助了大量人体自身的缺陷,比如肿瘤细胞的欺骗原理,改变自己的基因,让免系统中的T细胞、B细胞和K细胞无法识别他们,误将他们当做正常细胞和组织放过。所以一开始很容易被诊断成为血管瘤或者血癌。第二阶段,欺骗过免疫系统后,他们会入侵心脏,这里源源不断的营养和能量,使他们能更快速的成长,将身体改造成单线结构。为入侵大脑做最后的准备。” “你掉这些书袋有什么意思,好像谁不知道一样。这不过是诺亚军团提供的信息,我们尚未进行过验证,真假还不知道呢。” “嘿嘿,习惯了,有些激动,难免得意。我的主要意思是,免疫系统重新启动了,他们重新恢复了识别寄生体的能力。” “这又怎么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是什么变量引起了免疫系统的恢复。铁面人袭击了他们,没有杀死他们,然后为什么免疫系统就可以恢复识别能力?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赵梨白听到一些研究人员的小声讨论,他注意到了其中一个。 问道:“小马,你有什么猜测?” 小马道:“如果说铁面人激活了免疫系统,这不符合逻辑。我猜测,不是免疫系统恢复了识别能力,而是寄生体自己死亡了!” 赵梨白疑惑道:“你有是依据吗?” 小马道:“没有。只是猜想。寄生体的死亡我们是有研究的,虽然我没有参与过,但我研究过相关的资料。寄生体死亡,跟人体正常细胞也差不多。试想一下,将寄生体看作大脑内部的正常组织,它在坏死,免疫系统并不是识别了他们,而是在进行清除坏死组织的工作。脑炎就是这么引起的!” 赵梨白点头:“你的意思是铁面人杀死了寄生体?” 小马道:“我没这么说,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寄生体是在逐步死亡,而不是被直接杀死。假如他们被铁面人杀死,铁面人没道理不取出他们啊。会不会存在这样的可能,铁面人没有杀死他们,只是重创了他们,让它们进入了死亡进程,慢慢在死亡。好比肿瘤,如果使用合理的手段,比如阻断他们的血管,让肿瘤细胞饿死,免疫系统也是能够清除坏死细胞的。” 赵梨白道:“你这个猜想很符合现状。只是,好像没什么用啊。” 可能是对的,但解决不了目前的问题。 赵梨白也不关心了。 “有变化!” 一个研究院惊叫道。 其他人也都观察到了。 一些溃疡似乎在变淡,变小。 陈贤明马上让人操作起来,很快将初始影像跟现在的比对,发现部分溃疡真的变小了,至少缩减了三分之一。 他顿时兴奋了:“看来酒精起作用了,这些虫子,原来还是酒鬼啊!” 这些一个个学富五车的技术人员,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目光呆滞,完全配不上他们应有的智商。 就这样盯了半个小时,失望的发现,变化停止了。甚至部分溃疡面积再次扩大。 “小赵,怎么办?” 陈贤明忧虑的问道。 赵梨白明白他的意思:“死马当活马医吧。” 陈贤明还是有些担心:“不然借用一下双盲的办法,保险一些。” 所谓双盲,指的是医学上做临床试验的时候,用新药用到两组病人身上,却不告诉病人情况,病人以为他们都试用了新药,实际上只有一个病人在用,另一个是没有副作用的普通针剂,比如葡萄糖。目的是为了观察用药和不不用药的病人,在其他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有什么不同。 赵梨白点头道:“是要稳妥一些。给一号加100CC酒精,二号输入盐水!” 又是难熬的半个小时,再次输入酒精的一号病人,垂体上的溃疡再次出现愈合的情况,而二号更加恶化了。 陈贤明不敢继续做这种试验了。 “小赵,给二号也用上吧,酒精是有效的!” 赵梨白点头:“给二号输入100CC酒精,一号吗?” 说着看向陈贤明,意思很难明显,酒精有效,要不要继续增加剂量。只有两个样本,他们的目的是都能活下来,实在是浪费不起。万一剂量高了,也出现恶化怎么办? 陈贤明不敢做决定,他手心里都是汗:“小赵,你决定吧。” 赵梨白神色严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下命令道:“给一号,输入100,不50CC观察一下吧。” 明显的二号病人寄生体垂体的愈合速度加快了,而二号出现了急剧恶化,晚了半个小时输入的酒精没能挽救它。 “给二号加大剂量!” 见到这种情况,陈贤明顾不上了。 但依然没能挽救二号,半个小时后,寄生体垂体上的溃疡面积扩大到了表面三分之一,而其他诸如包膜、神经纤维和触须都开始出现严重坏死情况,病人的大脑在这种程度的刺激下,其他器官急速衰竭,一个小时后生命体征停止了。 而这时候一号病人的情况却快速变好,垂体上已经看不出肉眼可见的溃疡了。 这是极其良好的状态,对于这些研究者来说,他们早就发现,垂体类似于寄生体的大脑,大脑没事了,寄生体寄生在寄生物中,就能发挥出强大的能力,让寄生物也快速恢复生机。 果然在半个小时后,医疗机器人同时监测的病人生命体征开始变好,心脏跳动变得有力,血红蛋白等血液指标开始正常。 “给一号病人输入——” 赵梨白当机立断下命令。 陈贤明却拉住了她的手:“小赵等等,再观察观察!” 赵梨白笑道:“陈哥,你误会了。我是说给病人输入营养物质,血糖含量下降的很快,这意味着病人在消耗能量。你打算饿死他吗?” 陈贤明尴尬的笑了起来,他太紧张了,还以为赵梨白还要给病人输入酒精呢。 赵梨白道:“其实输入酒精也是个办法。你们不是有过这样的研究吗,寄生体之所以对酒精敏感,是因为酒精罕有的热量很高,比脂肪都更高,几乎可以说是能够进入人体,尤其是大脑的能量密度最大的物质了。也许可以考虑多给寄生体输入一些能量,毕竟如果不能让他们直接吸收酒精作为能量供应,他们就会从寄生物身上掠夺,那样对病人现在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陈贤明过于紧张,其实逻辑很混乱,听赵梨白这么说又觉得有些道理。 “那,再给它输50CC?不不不,少点吧,20怎么样?” 赵梨白哈哈笑道:“开玩笑的,我可不敢冒险。” 赵梨白显然对寄生体在寄生物中的状态更加清楚,她此时开始开玩笑,意味着她已经确认寄生体和病人都安全了。 这天深夜,医疗实验室中,所有的科研人员都没有休息,直到三点钟,实验室中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一号病人成功脱离了危险。 而他们,得到了一个极为珍贵的活体! 这是他们组织成立以来,第一个成功的活体,或许是吧。 第五十七节 两条贪酒的虫子 赵梨白似乎并没有那么兴奋,反而显得有些消沉,兴致不是很高的跟陈贤明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安排大家该休息休息,该轮班轮班。 病人活了,除了技术组人员之外,所有其他外部人员统统被请离了实验楼。行动组则负责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保护活体,不允许活体离开任何人的视野,同时也活体进行了严密的控制,手脚全都采取了措施,限制它的行动能力,因为这毕竟是一个寄生体,是他们组织建立的初衷,初衷就是消灭这些生物,或者保卫人类不被它们消灭。 此时所有外勤的行动组已经撤回,在实验楼外还设立了第二道防线,由当地内卫部队负责防卫,这栋楼可以说固若金汤,因此孟昭就没必要在这里充数了。 赵梨白通知孟昭取消他的任务了,他可以回家,但却没有放孟昭一个人走。 “老同学,陪我喝两杯吧!” 看赵梨白似乎有些兴致不高,孟昭点点头:“走吧。我知道拐角有个酒吧。” 对于有秘密的人来说,或许酒吧是一个好地方,在这里可以扯着嗓子讲话,却没人会关心你说了什么。 “你跟秋叶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 孟昭其实跟赵梨白不熟,他跟魏秋叶很熟,赵梨白跟魏秋叶同样很熟,魏秋叶是俩人之间很好的一个聊天话题,或者说引起其他话题的话题,抛砖可以引来玉。 “你不想跟她有什么吗?” “唉。我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吧,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何苦害了别人!” 孟昭苦笑道。 “你知道吗。我以前并不了解你,可现在我有些敬佩你了!” 赵梨白端着酒杯喊道。 酒吧里的音乐声很大。 孟昭自嘲:“敬佩我?我有什么好值得敬佩的。” 赵梨白摇着头:“不不不。你不了解你自己。我看过你的卷宗,你敢单枪匹马去刺杀李锦瑟,事后还能主动自首,你心里背负的东西很了不起。你因为别人都不会相信你的话,于是你能选择独自扛起为别人牺牲的勇气,事后还敢于承担起那些不了解事物本质的人建立的法律对你的惩罚。嗯,凭感觉来说,这很酷。用精神来说,这很侠义。但其实,这是一种很杀人的浪漫主义!” “杀人?” 孟昭有些糊涂,甚至怀疑脸色通红的赵梨白喝醉了。 赵梨白笑道:“该死的浪漫主义,不知道能杀死多少单纯少女的心,我算知道为什么秋叶那丫头会对你死心塌地了。” 原来是这个解释。 孟昭苦笑着:“我受不起你这种夸奖。我的动机并不单纯,不怕你笑话。我做这件事之前,我衡量过后果。我认定我不会被判死刑,采取搞刺杀的。我还用了很多可笑的理由来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比如为了孩子,为了家人,甚至为了人类社会,但其实都是为了自己。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选择这样做。” 赵梨白很严肃,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孟昭:“你说这些我都信,人是复杂的思想动物,做事情之前,必然会有许多杂念。但你依然很了不起,说实话我做不到。换一个人在你的位置上,其实最好的选择,是什么都不做,是逃避,风险才最低。可是你选择做,至于你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你自己,这并不重要,也不是你不成为英雄的瑕疵。英雄这种东西,是论迹不论心的,英雄永远是践行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孟昭叹道:“你还是不了解我,我不觉得我是什么英雄。建立在猥琐动机上的行为,即便结果是好的,也算不上什么英雄。” 赵梨白呵呵笑道:“你这算心理洁癖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打算招你进入国安吗?” 孟昭摇头。 赵梨白解释:“就是我看重了你的品格。从你以前的工作情况来看,你的能力是够的。你刺杀李锦瑟这件事,让我看到了你的品格。我可以为你进行品格担保,相信政治和品格审查,你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要不再考虑一下?” 孟昭苦笑起来,就说嘛,好端端的赵梨白请他喝酒,还以为有什么烦心事,现在看来,还是拉拢自己进入他们的组织。 “所以你们今天拉我去检查,这算是例行检查吗?” 孟昭有意的将话题拉到另外一边。 赵梨白摆手:“不是。如果加入我们,检查比这严格的多。” 孟昭疑问道:“今天的检查还不严格?你不是说这是排查寄生体吗,连寄生体都排查了,还不够?” 赵梨白摇头:“我们的组织是绝对不能接受被任何外部势力渗透的,因此还有许多防备检查。今天这种检查,只是最低层次的排查。加入我们还需要检测基因,甚至进行脑部取样活检。” 孟昭心中一紧,如果对他脑部进行活体取样,他的秘密绝对藏不住。这基本就断了他加入国安的念头,虽然他也只是有一点点心思,这一刻也全打消了。 孟昭继续问道:“那寄生虫是怎么回事?” 赵梨白解释道:“我们叫做寄生体,虫子只是俗称。” 孟昭接着问:“好的,虫子是怎么回事。是那种寄生在人体上,可以让人拥有超能力的毒液,还是那种会突然从人体中破体而出的异形?” 孟昭刻意装糊涂,但他也真的有些担忧,他体内的寄生体最终会对他有什么影响,算是带有一些试探的动机。 赵梨白笑道:“你电影看多了。没那么玄乎,但比电影里要神秘的多,拍电影可拍不出那么神奇的画面,导演的想象力在现实面前,还不够看。” 孟昭继续问道:“啊?电影还不够神奇?我跟铁面人交过手,我觉得那玩意太诡异了,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人。是不是被虫子寄生了,就会变成铁面人那种超人?我感觉我在他面前,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赵梨白摇摇头:“情况要复杂的多。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恰恰相反。我们所遇到的寄生体,还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这是一个很大的疑惑。我们发现,他们只是寄生,并没有表现出诺亚军团声称的那种危险性,反倒是诺亚军团表现出来的攻击性更强一些。” 孟昭道:“所以国际社会才会默认一些小国家和组织秘密跟金字塔人接触?” 赵梨白点头:“这是原因之一。但威胁还是金字塔人更大一些,这是毋庸置疑的!” 孟昭很好奇,或者说有他的某些担忧:“难道就因为寄生体寄生在人的身体内,就认为他们更危险吗?” 如果真是这样,这就是一种偏见,对孟昭来说,影响很大。 赵梨白摇摇头:“怎么可能这么粗暴,我们当然有我们的判断依据。” 说道这里沉默了起来,跟孟昭碰杯连喝了几杯。 孟昭以为这又牵扯到了所谓的机密,因此也不敢多问,担心表现出来的关切太过,又会引起赵梨白的猜疑。 谁知道赵梨白又接上了这个话头:“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你已经知道了金字塔人的存在,那么知道他们对人类的威胁,也不是什么坏事。金字塔人对我们的威胁,主要是通过寄生体完成的,他们可以通过寄生体控制人的行为。” 孟昭继续表现出一副简单的逻辑:“那还不是毒液?控制人吗。” 赵梨白点头:“这么说也不算错。只是机制有些不同,他们通过人类的神经系统控制人类,但我们目前并没有掌握他们如何杀死寄生对象的案例,倒像是一种共生。他们借用人类的生理机制,获取营养。但我们不认为这是他们寄生人体的目的,因为从动物身上,他们同样可以取得生存的目的,而且风险更低。更重要的区别是,他们跟人类的意识,似乎也产生了一种共生现象!” 这次,孟昭就真的不理解了:“你说的我很乱。” 赵梨白苦笑:“这很正常,这超出了你的经验。我这么解释吧,我就不说他们寄生的过程了。当他们完成寄生后,主要将进入人类的大脑系统,介入人类的中枢神经系统。寄生体也有一套复杂的神经网络系统,中枢位于一个垂体中,我们现在认为这个垂体就是寄生体的大脑。他们大脑的神经网络从垂体发出,跟人类大脑皮层中的神经网络连接,并向人类的神经网络发出信号,用这种方式完成对人的控制。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人类的意识并没有被消灭,也没有被取代。” 孟昭继续摇头,还是真的糊涂:“我还是不太理解。” 赵梨白:“正常。这属于相对前沿的一些理论研究,时至今日我们依然无法了解人类意识的存在方式,哲学、神学和科学都在用自己的理论来研究意识,自成一套系统,因为无法被证伪,所以都有各自的信众。我个人倾向于科学的解释,最有说服力的一种说法,是神经科学和量子物理科学结合在一起的一种解释,人类意识是一种量子力学现象。脑科学很早就发现,在人类大脑的神经元里有一种细胞骨架蛋白,由一些微管组成,这些微管有很多聚合单元,微管控制细胞生长和神经细胞传输,每个微管里都含有很多电子,这些电子之间距离很近,所以都可以处于量子纠缠的状态。” 我们大脑里海量的纠缠电子,通过神经网络传递信息,同时构成了一种量子领域,一个不为人知无法观测的世界,我们的意识就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当我们的意识发出念头的时候,被认为就是通过这种电子纠缠态塌缩来完成,或者说从意识呈现到宏观世界。我们的意识活动,就是这些纠缠态电子的不断塌缩和纠缠完成的。我们大脑的功能,上千亿神经元的活动,其实就只有一个作用,实现这种纠缠电子的塌缩和让它们重新纠缠在一起。所以意识的存在依赖于大脑的工作,但也不能说人的意识就存在于大脑里。” 孟昭有些尴尬,因为他一点都没听懂,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接口道:“量子纠缠我知道,卫星通讯现在用的就是这个,让我们的通信绝对安全,无法被破解。还有传言说,量子纠缠有可能实现瞬时通讯,有可能超越光速。” 赵梨白点头:“你的理解不对,光速依然无法被超越,或者说物质传输速度依然无法超越光速。量子纠缠过程中,并没有物质的传输,因此算不上超光速。而且即便是瞬时传输,也只存在于理论上,我们目前根本无法实现。” 孟昭又道:“那虫子的意识也是通过他们的神经网络来存在吗?” 孟昭进入过自己大脑中寄生体的神经网络中,他不由发出疑问。 赵梨白叹息:“我们不知道。我们研究过为数不多的几个虫子的标本,他们的神经网络相比我们实在是太简陋了,因此理论上来说,他们的意识不可能太复杂,远远不可能跟我们人类相比,可事实证明,他们就是能够控制人类的意识。只有一个可能,它们的意识,并不依靠,或者不单单依靠神经网络来存在,而是有其他更复杂或者更精密的机制,我们目前完全无法掌握。就像五十年前的超级计算机,看起来极其复杂很高级,可现在我们却能通过一台普通的量子计算机来完全取代。所以我们很多研究者研究到这里,都会很沮丧,寄生体通过看似更简单的结构,实现比我们更复杂的结果,似乎证明它们是比我们更高级的生命。” 说着来那个人干了一杯。 孟昭反驳道:“我无法接受虫子会比我们高级!” 赵梨白叹道:“我也无法接受,但真相有时候并不在乎你接受不接受。它们用更简单的神经网络能实现对我们意识的控制,而不是反过来被我们控制,这真相十分残酷。” 孟昭询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它们跟人类的意识共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它们不是控制人类意识吗?” 这个问题孟昭很关心,因为他有过这样的经历,被李锦瑟通过意识控制,恐怕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种控制。 赵梨白道:“我说太复杂,你肯定不理解。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吧,寄生体的意识跟人类的意识同时依赖于大脑的神经活动,通过神经网络的连接互相影响,更多是寄生体控制寄生物。此时整个共生体的外部行为,表现的是寄生体的意志,这就是我所说的控制。其实此时人类的意识还是存在的,但是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深入到意识层面,其实并不如此,根据我亲身参与的研究,寄生体意识和人类意识是同时存在的,只是此时人类意识被压制了,进入一种弱存在状态,这点脑科学又跟心理学发生了交汇,很像心理学上的多重人格现象,主人格压制了副人格,行为就表现出主人格特征,副人格压制了主人格,行为就表现出副人格特征。或者跟意识和潜意识的关系进行类比,但只是现象相似,内在的联系,还没有被发现。” 赵梨白展现出来的知识的深度和广度,让孟昭惊叹,突然对她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她依然漂亮,但之前时隔多年再见的时候,孟昭却觉得她没有以前有魅力了。因为以前的赵梨白,光芒四射,主要是身上的气质。她不是那种大众印象中的美女,并不艳丽。五官每一处单拉出来,都算不上完美,但都堪称漂亮,结合在一起也给人一种漂亮的感觉,却不会觉得刺目,或者说她的美丽并不鲜艳。脸型也没有明星脸孔给人那种静止感,眉宇甚至有些舒展,没有南方女子那么娇美。却也不是首都女孩那种粗大,她身上有一种潜藏的精致,这种隐隐分散的精致,让人感觉到一种不一样的气质。所以在大学时候,是公认的美女,却没人能清楚解释她美在哪里。每个人描述出来都不一样。或许是一种知性和清纯结合起来的特别气质。 总之当年的赵梨白是十分吸引人的。 但是当这次在西京市再次见面,在拘留室中,孟昭却觉得赵梨白完全失去了那种气质,他当时还一阵惋惜。他从对方身上觉察出来的是干练,是英气,可这些并不吸引他。他反而觉得,在这干练和英气背后,仿佛赵梨白经受了太多的磨砺甚至是痛苦,才蜕变成了这样。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一丁点吸引力都没有,甚至有些想远离她的感觉。 直到现在,他终于再次感受到了赵梨白身上的魅力,她或许受到了磨砺,遭受了痛苦,可是获得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学识,不仅是这种学识所致,重新吸引孟昭的东西,还在那磨砺和痛苦背后,更深层次的深刻,这种深刻不因为学识,学识只是这种深刻形成的一个因素而已,不是全部,甚至只是很小一部分。这深刻,是深埋在磨砺痛苦后的深深的忧愁。让人痛惜,也让人迷醉。 “我觉得我好像有些不认识你了!” 孟昭不由感叹,露出一种仰视对方的卑微。 赵梨白摇摇头:“同感。你不用惊讶我掌握的知识,只是你没有接触过而已。当然以后也要多读点书了,读点前沿的一些知识,有助于拓宽你的三观。不过你不用为此自卑,你身上有我没有的,甚至这个社会也已经少见的品质。” 孟昭感叹:“你不用安慰我。我们现在如同萤火虫对皓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赵梨白道:“那就重新认识一下。赵梨白!” 说着她伸出芊芊玉手。 孟昭笑着握了上去:“孟昭。” 俩人举杯喝了起来。 一种特别的气氛在两个互相欣赏的人之间渐渐诞生,未经世事的少年少女,会为这种气氛感到紧张和娇羞,从而窘迫,情窦初开的青年男女会为这种气氛而面红耳赤,荷尔蒙快速分泌,而饱经沧桑的人,却会为这种难得感觉而欣慰,原来他们还没有失去这种能力。 俩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这种感觉,不由苦笑摇头,再次碰杯。 享受着这种难得的氛围,俩人开始多喝酒少说话,沉浸在其中。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吧台上已经拿下去了不知道多少酒瓶子。 突然赵梨白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们最后怎么救那病人脑子里的虫子吗?” “不知道。” “给他们灌酒。” “啊?!” 孟昭还真的想想不出虫子是怎么喝酒的,大概能想象是直接往病人嘴里灌。 赵梨白没有解释,而是问道:“你说我们俩现在像不像两条贪酒的虫子?哈哈哈哈!” 说完放肆的大声笑起来,孟昭却完全抓不住她的笑点,反而是有所警觉,因为他脑子里真的有一条虫子,他真的是一条贪酒的虫子。 赵梨白笑的格外大声,引来一片关注的目光。 孟昭却知道,那关注,并非因为她放肆的笑,而是因为光芒四射的容颜,笑只不过给了别人一个可以大胆看她的理由。 “差不多了。走吧!” 赵梨白说道,似乎不是很喜欢这种关注。 孟昭点点头,结了账,然后帮她拿着外套走了出去。 坐上车,俩人都喝了酒,孟昭启动了自动导航功能。 这时代的汽车,跟几十年前相比,外型变化倒不大,大概是一种人类特有的记忆习惯,可是内里已经截然不同了。各国早就立法禁止了燃油汽车的生产,有爱好者想体验燃油车的动力感的话,还需要特别复杂的申请。 因此大多数汽车,都是电动汽车,而且高度智能化。自动导航,并不仅仅是汽车功能,已经借助人工神经网络系统,变得极为复杂。每一辆汽车,如同一个神经元,汽车一旦开启了自动驾驶功能,目的地等信息会自动上传到城市的人工智能中枢,这些中枢,如同人类的中枢神经一样,开始安排汽车的行驶路线。 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不但汽车可以得到最好的交通路线,整个城市的交通都变得极为顺畅,在没有对老旧交通设施进行改造的情况下,几乎解决了交通拥堵问题。即便是在上下班高峰期,汽车最多行驶的缓慢一些,基本不需要停车等待。 孟昭开始输入目的地,但却不知道赵梨白的住址,车是赵梨白的,他可以先去自己家,但似乎男人更应该现将女士送回家,尤其是喝过酒的女士,至于车,会自己开回去。 “去你家吧?!” 赵梨白说道。 这当然不是为了避免孟昭的尴尬,也不是不愿意让孟昭知道她的住址。 俩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喝了酒,互有好感,这情况不言而喻,带着粉红气息。 孟昭嗯了一声,快速的定位到自己家。 第五十八节 谁征服了谁 停车,进门,入室。 卧室的门都没来得及关上,两个已经被激情操控的皮囊就拥吻在了一起。 激烈的长吻,让两人都喘息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忽然间看到了孟昭床头的结婚照,赵梨白突然停了下来。 孟昭感受到了这种状态,经过这个长吻,他的激情也得到了一些释放,没有那么激动了。 赵梨白尴尬道:“要不然算了。” 孟昭出了一口气,还没有放开对方,激情快速消散,内心开始冷静。 突然赵梨白感受到抱着她的孟昭的生理反应,不由笑了,伸手在下面抓了一下。 “你这么冲动了?” 这动作刺激到了孟昭,他没有说话,再次吻了上去。 更加激烈。 两个身躯,如同两个跳跃的量子,没有任何来由,突然就从低能状态,再次跃迁到了高能状态,荷尔蒙左右了一切,互相生疏又坚决的撕扯着对方的衣服。 一个小时的激烈对抗后,俩人绕过了可怜的木床。 并排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俩人并没有浪漫的相拥在一起,之间有明显的界限,这界限此刻提醒着俩人其实还很生疏的关系,以前他们只是认识,堪称陌生。 大概是感觉到了尴尬,赵梨白表示要洗个澡。 孟昭看到她轻盈的跳下床,踮着脚走向浴室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爱。浑身上下,结实的肌理曲线,仿佛有力量从长发经由背部流泻而下,又有力量从脚跟经由双腿攀爬,最终交汇在了结实的臀部。 身材真好! 孟昭不由打心里赞叹着。 赵梨白从浴室出来后,孟昭的姿势都没有改变,直直的躺在床上。 她不由娇笑:“还在回味?” 孟昭感觉奇妙:“很享受。” 赵梨白也躺回了床上,听到这个赞美,不由羞恼,拍打了孟昭一下:“讨厌!” 都是成年人,由陌生感带来的尴尬不足以让他们窘迫,反而对这种难得的娇羞感,别有一些享受。 赵梨白回敬道:“你不错。身材很好,很有力量,我也很享受。” 这样直白的回应,让她在这种关系中,并不显得弱势。 孟昭摇头道:“不一样。我肯定比你要更享受一些。” 赵梨白反驳:“胡说八道。这种事女人应该更享受一些吧,至少是男人的两倍长!” 赵梨白说的是愉悦感。 孟昭转过身,看着她的脸道:“我说的是精神上的。” “精神上的?” 赵梨白有些不理解,也转过身来,俩人就这样侧躺着,坦诚的面对着对方。 孟昭解释道:“上学的时候,你是校花,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一个血气方刚的男生,如同芸芸众生瞻仰神女一般仰视着你。现在我却,呵呵。” 孟昭没有再说下去,谁上学的时候,没有一个女神。可得不可得放在一边,谁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真的得到了,占有了,必然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孟昭此时就是如此。 赵梨白却憋不住笑了起来:“你说的是征服感?占有慾?” 孟昭摇头:“不完全是,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仿佛填补遗憾。还有种小时候得到心爱的玩具的感觉,很纯粹,也真的很享受。” 赵梨白又忍不住拍打了孟昭一下,打在他结实的胸肌上,忍俊不禁:“你怎么这么动物啊?!” 孟昭叹道:“人不都是动物吗?其实有时候感觉动物也挺好,一切按照本能行事,没有那么多顾虑和杂乱的念头烦恼。” 赵梨白哼道:“我突然也想动物一下。” 孟昭问道:“你想干……” 还没问完,赵梨白突然翻身骑到了他的身上。 “这回,我要征服你!” 又一场激烈的战斗过后,量子彻底释放了能量,变成了低能量稳定状态。 又是并排躺着,但已经没有了泾渭分明的界限,第一次过后失落期带来的陌生尴尬,这一次过后没有出现,一次经过对方灵魂的窗口,或许还不能熟悉,但两次后,就不一样了。 俩人的身体自然的触碰,没有任何抗拒和不适。 彻底冷静下来的两个人可以逻辑严谨的交谈了。 “对秋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梨白说起了魏秋叶。 孟昭叹道:“没什么想法。” 赵梨白追问:“是不敢想,还是不愿意想。” 孟昭叹息:“我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少年,不想害了她。” 赵梨白哼道:“你真是因为这种原因?那还是有想法了。只是不愿意去接受。还行,至少纯良!” 孟昭道:“说纯良太矫情了,基本的道德感而已。而且,我真的对她产生不了冲动的感觉。” 赵梨白叹道:“我跟秋叶是一起长大的,跟我相比。她是哪种纯粹的首都大妞,想事做事都十分单纯,爱就爱到骨子里,恨也能恨到脚指头。我以前挺羡慕她这种能力的,现在觉得她还是该成熟一些,碰到你这种情况,她该现实一些,否则很痛苦!” 孟昭突然尴尬起来,在他的卧室床上,床头挂着他跟亡妻的结婚照,却谈论另一个对他爱慕的女孩。 “我们俩现在这种状态,谈别的女人是不是太诡异了一些。” 赵梨白疑问道:“你该不会想着和我以后还有什么吧?我警告你,到此为止。我们俩不过互相动物了一下,就当都喝醉了。还有,我们的事,别告诉秋叶!” 孟昭点了点头:“我明白。别把我想的那么单纯,怎么可能会多想呢。” 赵梨白哼道:“不能多想,也不能乱想。” 孟昭疑惑:“什么叫乱想?” 赵梨白解释:“这些年,我是交过一些男朋友,但都没有感觉,发展不到最后。” 孟昭插话:“不婚主义?” 赵梨白继续:“谈不上。结不结婚,也没有太多执念。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吧,最后总是我下不了决心,总找不到那种感觉。如果能遇到一个跟我灵魂共鸣的人,我愿意结婚,也认为那是我的幸运。如果遇不到,也不强求了,随缘吧。” 孟昭道:“你倒是洒脱。” 赵梨白继续警告:“虽然我对婚姻不执着,可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明白没有?” 孟昭道:“明白。你说的乱想是指这个吧,那我不会乱想的。” 这时候跟女人还能讲什么道理。 赵梨白道:“这就好。可能是这几天发生太多事了吧,一时跟你不知道怎么就,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很久没有过了。以前即便有,也没这么冲动。要是给你造成是困扰,那我也只能抱歉了。” 孟昭顿时不能接受:“喂。这种话应该我说吧。” 赵梨白不服:“怎么,女人就不能说这种话,看不起女人是吧。” 孟昭认怂,跟女人是没办法扯这些道理的,再说了,他真的很享受,此时还要争个心理上的高下,实在是有些低情商了。 天渐渐亮了,赵梨白踢了孟昭一脚:“转过去,姐姐要穿衣服了。” 孟昭叹道:“穿就穿吧,就当我不存在。” 其实他对赵梨白的身体还是有些贪恋的,她的身材真的很棒,多看一眼都是享受,不是慾望上,而是美感上的。 “真无耻!亏我之前还以为你天性纯良,精神浪漫,不怪秋叶对你痴迷。这才发现,也是一个无耻之徒啊。” 赵梨白打趣着,就是不肯给孟昭看她穿衣服。 大概是女人特有的矜持吧,孟昭也不敢过于坚持,俩人的缘分就只能到这里,留给美好的会议吧。 “好好好!” 他举手投降,转过身去。 “不许偷看。” 穿好衣服回头。 “你还真的不偷看啊。” 赵梨白口气中又有些嗔怪。 孟昭惋惜:“你不让看嘛。” 赵梨白哼道:“不让看你就不看?果然是那啥无情。” 孟昭忙道:“不是那个意思,你身材很棒,我真的舍不得不看。” 赵梨白脸红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得到赞美后,心满意足。 “好了。我该走了。我的邀请,你考虑考虑。愿意来国安呢,我还是随时欢迎的。不过不要抱有其他想法啊!” 说完走出孟昭卧室,孟昭穿好衣服,对方的车子已经响起,他都没来得及松一松,心中顿时有一些怅然的感觉,仿佛做了一场旖旎的梦。 短暂的休息后,赵梨白的工作再次开始紧张起来。 寄生体寄生的病人已经恢复了健康,如她认识的那般,寄生体一旦恢复,会带来强悍的恢复能力,想死都很难。 尽管已经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犹如铁面人团队本意是抓虫,可突然发现他们得到了一具虫王那种情况,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此时赵梨白领导的第三局团队,同样如此。排查依然在继续,而且直接负责人陈贤明明显比之前人真多了,打消了所有抵触情绪,尽管接下来有所发现的可能性更低。 “小赵。后面怎么做,还要进行下一步检查吗?” 陈贤明带来一份名单,来找赵梨白商量。 名单上是一列列名字,孟昭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排在最前方,跟他并列的只有一个名字,正是白立。在他们两人的名字后面,备注的是特等目标字样。 在他们下方,则是其他名字,包括巴黎的爸爸白贵,白立的同学王真真,西京交大李锦瑟的三个女室友,李锦瑟的导师高良明,以及那几个现在已经被证明全都是被寄生物的病人的名字,他们的名字后的备注是一等排查目标。 显然赵梨白没有隐瞒孟昭,排查真的是根据线索的密切程度来的,孟昭跟白立都有两条线索指向,所以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而其他人只是牵扯到铁面人和杀人鹰事件之中,只有一条线索指向,因此也第一波被排查。 赵梨白看到孟昭的名字,突然想到昨晚的旖旎,她努力将杂念驱散,恢复冷静判断。 “没必要了。后续甄别取消吧。我们就一台仪器。虽然机械部分我们自己可以制造,可是能够镶嵌在探针上,又精密到细胞级经度的电子成像镜头,我们制造不出来。只能用高昂的代价跟诺亚军团交换,我知道急需这台设备,现在就拆装,跟目标一起启程吧。” 陈贤明认可的点了点头,排查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一个寄生活体的意外发现,让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首都的实验室中,废寝忘食的研究个彻彻底底,而那台用来甄别寄生体的最准确也最精密的设备,是他重要的研究工具,目前整个国家就只有三台,他们技术组只有一台,实在浪费不起。 另外他们的初级检查手段其实理论上就够用了,但凡被寄生的生命,一定会在基因层面留下痕迹,他们注射的那些药剂,正好是给寄生体特有的几种基因进行染色标记的,配方还是诺亚军团十年前提供的,至今检查没有失效过,可以说是百分百的准确率。那台直接穿刺进入大脑进行直接观察的仪器,是跟诺亚军团两年前交换的技术,诺亚军团就是用来研究寄生体设计的,而他们技术组除了研究,还用到了其他途径,比如高级别领导人换任的时候,对高层领导进行最严格的检查,这种手段其实是过度使用了技术。 在陈贤明看来,完全是一种资源浪费,而这种宝贵的资源,他们真的浪费不起。所以他就主动提出了放弃对孟昭和白立两个嫌疑目标的第二次筛查,尽快将垂体检测仪带回首都,加入研究寄生体的项目中。 看到赵梨白亲自在两个特等目标的名字后签字,同意取消第二层探查后,陈贤明收起表格。 “小赵。后面的安排呢?” “大范围初级排查还是要进行的,至少这两个学校要筛查完全。另外我有一个想法,太真寺这个村子也要纳入筛查范围。” 陈贤明点头:“很有必要。留下一个团队如何?” 赵梨白道:“就按你说的,慢一点无所谓,保险起见。” 应付完了陈贤明后,赵梨白还有其他工作,最紧急的,是善后问题。 铁面人和杀人鹰两起案件,已经引起了外界的关注,在这个信息高度发展的时代,这种事情很难完全掩盖,更何况他们觉得时机已经晚了,他们来西京市,刚开始是追踪到了铁面人的线索,认定这是一起诺亚军团违反协议的擅自介入,同时也猜测对方有重要的发现,打算介入,然后分一杯羹。所以任务的级别很高,赵梨白亲自带队。可后来的发展,却大大超乎了他们最先的预案,尽管他们的预案本就很前瞻,但依然大大低估了。 所以后来赵梨白才一次次提高了任务级别,最后调动了能调动的最高级的技术力量,甚至连为最高层准备的,最严格的避免国家权力机构被渗透的专门针对寄生体研究的垂体探测仪都调了过来。 现在一切任务到了尾声,善后问题就必须提上日程了,任由舆论的酝酿,是很麻烦的事情。 可是当地的其他部门,比如警察机构,并没有处理这种神秘事件的经验,因此这还得他们来操作。 操作方式也早就形成了一整套办法,无外乎是封当事人的嘴,制造假象遮蔽真相,等事情平静一段时间后,其实就没什么热度了。对于不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热点,国人的记忆跟鱼一样,保持不了多少热情。 赵梨白很快就起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领导一字未改的批准执行。 第一步对目击证人进行封口,主要是三个活着的目击证人,就是白立父子和他的同学,李锦瑟时间中的三个女室友和宿舍管理。 第二步是制造假象,目的并不是为了欺骗民众,只是为了化解麻烦。太真中学杀人现场除了三个直接目击证人外,后来有还有相当多的围观群众,他们拍了照片和视频,公开了铁面人的真相,这引起了目前最大的热议,反倒是杀人鹰事件,相对要低调一些。民众对于这些离奇事件的关注度很高,庞大的自媒体为了利益,也十分热衷于炒作这些神秘事件。因此制造一个假象,给民众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他们往往更容易相信假象,而不会相信这些离奇的真相。 方案批准后,赵梨白就离开了,跟随第一批人员一起撤离。她并不负责解决这些问题,而是请示过领导之后,将任务安排给了焦严。 第五十九节 善后 焦严本以为这是一个简单工作,没想到真做起来后,还是有一些小麻烦。 封当事人的口,这本是最简单的工作,人总是有利益的,用他们想要的利益交换,很少有不配合的。 就像西京交大三个女生,安排她们做交换生分别去不同的国家深造,国家负担所有费用后,她们都保证配合,发表了一个统一口径的声明,表示之前所谓杀人鹰的事情,是自媒体曲解了她们的说法,断章取义,她们本来说的,是凶手从窗外破窗而入杀人,像一只鹰,而不是真的说一只鹰杀了人。并宣布她们保留起诉相关造谣媒体的权力,因为这件事已经给她们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不得不选择出国留学。 三个女学生的声明经过官媒的报道,很容易让人相信她们说的是真相,因为一只鹰杀人的说法,实在是太离奇了一些,本就没多少人愿意相信,只当成一件趣事在传播。 相比杀人鹰事件,铁面人事件就很难简单平息了,首先铁面人时间酝酿的时间很长,从孟昭遭遇铁面人开始,就引起了一波强烈的关注,而且铁面人涉及到更广泛的民众利益,跟目前依然没有解决的涉枪案扯上了关系。 涉枪案目前看来是一起孤立事件,尽管一个线索指出,涉枪案发生的时候,嫌疑人物头戴头套,但更多的线索表明,那个人并不是铁面人,只是线索发生了巧合而已。 赵梨白的方案并没有将涉枪案混入铁面人事件中,一并遮掩。那是警务部门的事情,对于内卫部门,有一些真相还是应该让民众知情的。他们作为秘密部门,确实需要做一些隐秘的事情,但不包括普通的刑事案件,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赵梨白不太关心李锦瑟杀人案的原因。 由于铁面人事件的影响力,导致目前网络上肆意传播几个现场拍摄的铁面人画面,这个到还可以掩盖。他们找到了一个颇有影响的,参与转发铁面人事件的网红团体,跟他们达成了协议,利益交换。 一番威逼利诱,对方欣然接受。然后由这个网红团队出面,原样复员了铁面人事件,具体做法是,他们的男演员出面,进行化妆,以及一些技术手段,结果做出了跟网络上传播的一些画面和视频一模一样的场景。这并不难做,给演员身上涂一些带金属光泽的漆后,加上光影技术处理,想做成什么样都行,别说铁面人,蜘蛛人、钢铁人,煎饼果子可以来一套。 该团队站出来,承认一切都是他们的剧情作品,一开始考虑的不够成熟,本来是希望给警方施压,所以拿出铁面人这个痛打当地警方脸面的污点开刀,希望引起公众的关注。可没想到弄假成真,引起了广大民众的恐慌,他们已经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希望网络世界能够自律,不造谣不传谣。 然后警方出面配合表演,发出公开声明,对铁面人事件作出解释,没错,这是一起恶搞事件。该团队目前已经落网,鉴于对方认错态度良好,予以批评教育,给予一次改过机会。同时曝光了团队全体人物身穿黄马甲被拘留的素颜照。各大官媒纷纷转载,并且对于这种网络乱象,予以强烈的批评。 之后该团队瞬间就从西京市一个小地方,火遍了全国各地。他们趁热打铁,除了配合官方否认铁面人事件之外,还夹带大量他们的私货,去养老院做义工了,去荒山植树造林了,很是表演了一番改过自新的曲目。 最难操作的掩盖真相的假象造出来了,也瞬间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焦严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可没想到在一些自己想象中最简单的问题上,反而出了差错。几个当事人,不愿意配合。 白立父子和王真真。两个学生一个大人,还是学生家长。这种普通人很容易对付,焦严按照平常手段,许以好处。但谁料这几个人油盐不进,焦严想给他们一笔钱,然后送他们出国读书,几年后什么事情都平息了。但他们拒绝。 焦严这才了解了一下他们的背景,发现这几个人的特殊之处。首先无法收买,白立母亲是豪富,钱对他们不起作用。王真真家虽然贫困,可王真真本人坚决不愿意离开夏国。至于送出国读大学,对他们也没什么吸引力,这俩孩子都是学霸,国内大学任他们挑,而国内的超一流大学,现在的教学水平早就跟世界一流平齐了,只是国内的教育资源还比不上某些教育发达国家而已。 利诱不成,本来还有一招,那就是威逼。 家长还好说,都很现实,白贵是一个小老百姓,保证对铁面人绝口不提,但不愿意离开国家,马媛媛是一个有些社会地位的商人,也很容易妥协,可两个孩子,尤其是白立,无法说服。 白立始终坚持,他就是看到了铁面人杀人,那就是一个超人。 吓唬他也没用,这孩子性情执拗,至少在焦严看来是这样,他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前,这还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孩子。 没想到万里长江挡在了这么一片小石头上,让焦严好一阵郁闷。 当焦严解决麻烦的时候,赵梨白已经踏上了回首都的专机。 带着重要的收获离开,就跟当时铁面人的伙伴费舍尔一样,不惜暂时取消其他任务,也要优先护送这些收获离开,哪怕是同伴的遗体,也可以暂时留下,甚至永久性抛弃。 赵梨白也是这样,暂时结束了其他工作,带着绝大多数人马护送一个寄生活体返航。不一样的是,费舍尔是带着兴奋,带着对未来巨大的期许离开的,而赵梨白走的时候,心里充满惆怅。 就在赵梨白走的第二天,恰好是一个周末,魏秋叶张罗,招呼孟昭和周章,三人聚在了一起。 “赵梨白太不够意思了!说好等忙完大家聚一聚的,今天早上一个电话说提前走了。” 魏秋叶十分恼火。 孟昭则想的是另一件事,他感觉是不是因为跟自己的一次冲动,让赵梨白无法同时面对他跟魏秋叶俩人,尽管理性上,大家都能理解,可见了面难免尴尬,换做孟昭,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人家身份特殊,肯定有特殊情况。” 周章解释道。 魏秋叶马上道:“还不是你。我看赵姐就是不想看到你。” 周章苦笑:“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就是你!” 正说着,电话突然响起来。 一个视频电话发了过来,魏秋叶一看是赵梨白,马上接起来。 接通就诉苦:“赵姐,你怎么回事啊,说好的事儿,说变就变。你还有没有点起码的做人信用了?” 赵梨白马上道歉:“真是对不住,临时有点事。你们都在啊?” 魏秋叶道:“本大小姐出面招呼,他们谁敢不来?就你赵大小姐不给面子!” 赵梨白再次道歉。 魏秋叶哼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来,我们刚才还在说这事呢。” “说什么了?” “你肯定是因为周章学长才不来的,对不对?” 魏秋叶的情商并没有这么低,一般不会当众让别人难堪,可是她真的不喜欢周章,故意这么做的。 赵梨白马上道:“你错怪周章了。让我跟老同学打个招呼。” 魏秋叶顿时将电话视频转向另外两人。 “好久不见,周章同学!” “好久不见!” “还有你,孟昭。好久不见了!” 看到赵梨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神色,孟昭说不出自己的感受,惋惜吗?多少有一点。 挤出一个笑脸:“好久不见!” 昨天还在床上见过,人生果然难得糊涂,装糊涂真不容易,孟昭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魏秋叶同时注意到了俩人的神色,周章也很尴尬,虽然周章跟孟昭的尴尬的原因不同,可都被魏秋叶察觉到了。 顿时不悦,嚷嚷起来:“赵姐你看。这就是咱们学校的臭男生,见到校花什么德行!” 赵梨白呵呵娇笑起来。 周章连忙摆手,表示无辜。孟昭也做了一些掩饰动作。 魏秋叶不依不饶:“赵姐,我可是知道,当年他们这些臭男生没少偷看你!” 周章连忙解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孟昭道:“我也没有。” 赵梨白在屏幕上依然娇笑,听到这里,突然道:“是吗?都没有吗?孟昭你说!” 这真是个难题,孟昭笑道:“赵大美女。我作证,周章是真的没有偷看过你。” “那你呢?” 赵梨白也不依不饶起来。 孟昭道:“说回来,当时全校那个男生不看你。周章那是真的没看你,但周章那是假正经。我确实也没有偷看,我们都是正大光明的看!” 赵梨白笑的更欢了。 魏秋叶在一旁生气:“看看,臭德行!” 赵梨白不想把气氛弄僵:“我澄清一件事啊,关于去卢浮宫交换那件事,你们原来可能对周章同学有些误会。事实是我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不能去,你们都知道我现在在国安工作,我不能去法兰西的原因也就是我在国安的原因,所以大家都错怪周章同学了。在这里,我要向周章同学道个歉,让你平白背了这么多年黑锅,有空来首都的话,当面道歉!” 周章解释道:“不用,不用。那件事是我自己选的,我确实心里也有愧。本来还打算借着这次见面当面向你说声抱歉的,结果没机会!” 赵梨白道:“你真的不用自责。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可能还有你现在都不知道的原因,原谅我不能说出来。” 周章道:“理解,理解。但我确实是心存愧疚,不多说了,都在酒里!” 说完,闷下去一大杯啤酒。 魏秋叶还添乱:“没诚意,吹一瓶!” 周章十分严肃的道:“你说的对。” 接着直接吹了一瓶。 魏秋叶也感觉到了周章严肃认真的情绪,看见他的脸色真的充满愧疚,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赵梨白喝道:“周章,少喝点啊,没意思了啊。孟昭你也不劝一劝。” 喝酒当然没事,但这样喝酒,太过伤情。都是同学,没来由尴尬。 周章放下空瓶子,委屈竟然不知从何而来,捂着眼睛,低下头竟然抽泣起来。 他家很困难,所以他从小就很努力,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他都拼进了全力,他拼命的跟这个世界较劲,可最后总是输世界一着。 他犹记得当年,导师突然找到他,告诉他赵梨白的身份有问题,无法去法兰西。希望他能够顶替,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这件事要永远保密,向谁都不能透露,包括赵梨白本人。 于是之后,周章背负了所有的委屈,但他不后悔,这是他的选择,他用这种方式,换取了一个机会,一个前往国外镀金的机会。恰好是这些不白之冤,支撑着他的自尊,让他知道自己是付出代价换取的。而且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占了赵梨白便宜,打算亲自道歉,这种姿态同样能够让他保持自尊。可赵梨白突然解释说,跟他没关系,向他道歉。那么这个轻易得来的机会,以及这么多年的委屈,突然找不到了缺口,让他极为难过。 “哎,你们好好的同学聚会,闹成这样。好了,我的错。不该提旧事,那就这样,先挂了啊。周章别这样,孟昭劝劝他。” 说完就挂了电话。 “赵姐!” 魏秋叶的声音这才想起来,电话已经挂断了。 “哼。好你个赵梨白,敢挂我电话,看我放假回去不撕了你!” 几人都不是很开心,孟昭劝周章的办法,是继续跟他喝。 魏秋叶则在一旁阻挠,不让孟昭多喝酒。 “都怪这个赵梨白!” 魏秋叶愤愤不平。 “你们别看她平时一副高傲的样子。我告诉你们啊,这都是作出来的。你们不知道她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宿舍里的臭袜子攒一大堆才洗,而且还喜欢当众放屁,放完哈哈大笑!” 魏秋叶说着赵梨白的糗事,让孟昭和周章都忍俊不禁,刚才还哭眼抹泪的周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第六十节 乌云 西京市的善后工作终于结束,两个高中生毕竟算不上什么死结,真的用心处理了,还是能找的到办法的。 焦严做了让步,接受了白贵和前妻的保证,只要他们保持缄默,可以不让他们出国,两个孩子的问题也解决了。 对付王真真是这样操作的,找到对方学校的老师们,让他们一遍一遍劝告女生,人数不用多,三个就够了,三个人相同的说辞,足以让这个年纪的少女产生无法背负的压力。 学校校长,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轮番上阵,告诉王真真要保密,这件事对学校不好,如果不能保密的话,会让学校很难做,甚至许多家长不敢让孩子来太真中学上学,一些老师也会被牵连进去,比如学校的保安都得辞退,他们都是有家有室要养家糊口的人。 好处也给了一些,既然王真真不愿意出国留学,也无法用国内的大学名额收买她,那就给她一点好处。学校的做法是这样的,在实验班里设计了一个新的奖学金,每次模考前三名可以得到一笔额外的奖励,第一名三千块钱,第二名两千,第三名一千。第一名的奖励,基本上相当于给王真真设立的。 其实王真真在被几个学校老师做思想工作后,就再三保证不会说出去,只是焦严和学校都不放心而已,非得加上这笔奖学金才安心。 王真真解决了,白立就更好说了,他父母说不了他,可是小女友王真真却可以。 因此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只是不完美,远没有将人送出国更保险。但他也只是希望这几个人闭嘴一段时间,加上一些防备,比如严防一些不死心的自媒体记者暗访他们,也就能避免麻烦。 做了这么多年保密工作,焦严知道,有时候必须得接受这种不完美。 经过这段时间的耽搁之后,白立和王真真也终于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只是关系已经回不到从前,变得无比亲密,比一般人更亲密,比一般情侣都更亲密,只有他们知道原因,这是他们的秘密。 学校对他们很重视,安排了老师专门给他们补课,不上这段时间落下的功课进度。 只是难免遗憾,白立和王真真不得不分开了,白立现在开始住进了妈妈的别墅,而王真真又回到了学校提供的宿舍里。 虽然王真真嘴里不说,但失去了前几天那种整日单独在一起的生活,她也很遗憾。 但她可以给自己很多理由,比如安抚白立这个傻子,所以只要有时间,她很乐意去白立家做功课。 只是这样的机会很少,因为高三的功课很忙,普通班级还好,在社会上某种反常舆论的影响下,学校乐的让人数最多的普通学生正常放假,每周双休。重点班也可以得到每周单休的待遇,唯独实验班这二十个学生,那是必须周周补课,能给他们的假期,只有法定节假日和月底两天,这主要是为了照顾郊县的孩子,让他们可以每月回家探亲。 总有一些高举各种关心爱护大旗的公知,反对补课,反对给孩子加重课业,要求素质教育,反对题海战术,要求教育自由,给予大学自主招生权力等等。把那些给学生太重课业的学校,类比成过去那种劳动密集的血汗工厂,大肆渲染这种教育模式扼杀了孩子的创造力。 可事实上,这种高强度教育方式,孩子虽然痛苦,学校的老师真的就愿意这样吗?其实这对老师来说,更不公平。作为教师,这是一个职业,可他们因此失去了太多的休闲时间,如果普及双休,最高兴的是这些老师。可为什么这些老师,尤其是那些好老师,还愿意为了放弃自己的时间,来填满学生的每一个空闲,是因为他们变态吗,因为他们在这种折磨学生的过程中感到快乐吗? 不是。只是那些优秀的老师,从私的方面讲,他们渴望通过培养出优秀学生,来做出自己的教育业绩,从公的方面说,他们对教书育人抱有理想。 试问,真正完成了某些人呼吁的那种理想主义教育改革,谁最获益,谁最吃亏,绝不是那些家庭普通的学生。有权有势有关系有资源的富人,他们将得到更多的机会。这一点,即便那些呼吁者们大肆赞颂的西方教育模式,也是一样,那些能够得到名校教授写推荐信的孩子,有多少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大多数还不是常青藤的校友家庭的孩子,是社会名流的孩子。 在大夏国,实行者最严格的统一高考制度,或许不够灵活,但他至少公平。是那些中下阶层的孩子,唯一的机会。在这种制度下,他们至少可以通过他们的努力,跟富人家的孩子,在一个平台上竞争。假如各个大学都自主招生了,他们还有这种机会吗? 可是媒体上大言不惭的改革呼声,早已经形成了某种政治正确,让敢于给学生补课的学校压力很大。因此从五十年前开始,学校就逐步逐步的践行起了轻松教育,素质教育和快乐教育模式,大人放的假学生放,大人不放的假,学生也放。 可是对普通学生可以如此,还能得到好评,但对那些好苗子,尤其是穷人家的孩子,学校就不敢这么做了。像王真真这样的孩子,假如学校的优秀老师不给他补课,她的家庭,是负担不起将他送入昂贵的培训机构的费用的。 但学校为了避免被苛责,所以采用了一些取巧的办法,比如让实验班的学生家长,全都签一份培训协议,以培养课余兴趣为名,给他们补课,尽量将可能发生的批评声音阻断。 家长也愿意配合,因为在这个时代,不管专家学者们怎么呼吁,家长心里自有一杆秤,那些得不到学校资源补课的学生,大多数家长还是会送到培训机构去,花费了大量金钱的同时,养活了数以百万计的教育产业工作者。因此如果一定要为这种教育改革找一个既得利益集团的话,就是这些大型教育培训机构,是新西方这样的教育巨头。 于是补课,从过去的一项学校主动自愿提供的公共服务,变成了一项国家重要的支柱产业。而且还得到了舆论的一致鼓励,道理在哪里? 又是月底,在白立的一再邀请下,各种在王真真眼里极为幼稚的借口下,王真真答应去白立家里学习。 至于学习什么,只有他们知道。 俩人偷偷将意识连接在一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都是白立苦苦哀求,王真真半推半就。像极了他们同龄中那些早已经跨过禁区的孩子,像极了当他们进入大学后,极为普遍的行为。 可是当他们现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过程中充满巨大的愉悦,过后却有深深的负罪感。负罪感并不是来源于这种事情有多么的违背论理,负罪感只是因为他们享受了愉悦,在他们这个年纪,有时候特别的开心,就是原罪。这就是单纯,只有孩子才有的纯净品质。 当白立和王真真一起被妈妈的司机接回别墅的时候,他们看到大门口有一只小狗,嘴里叼着一只更小的小狗。 狗妈妈和狗孩子。 狗妈妈是一条普通的田园犬,看到白立他们后,放下孩子马上就跑了。 众人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随即都被感动了。 王真真鼻子发酸。 “狗妈妈给孩子在找家!” 她这样想着,已经过去抱起了小狗狗,小狗嗷嗷叫了两声,幸福的窝在王真真的怀里,脑袋还蹭了蹭她的胸口。 “好可怜!我想收养它。” 王真真一副哀求的模样看着白立,平时在俩人的关系中,都是她装出一副强势。 白立点头:“那就养吧。” 王真真高兴了。 养当然是养在白立家里,宿舍是不能养狗的。 这个决定让马媛媛很反对,她对这些小动物,并没有多少同情。但儿子态度坚决,如果她不同意,他就带去爸爸家里养着,马媛媛只能屈服。她越来越不喜欢王真真这个女孩子,总感觉对方抢走了她的儿子。 “我们给小狗起个名字吧!” 王真真兴致很高。 白立道:“叫爱因斯坦吧。” 王真真道:“不,叫玻儿。” 两个物理学泰斗如果知道有一个后辈在争论用他们谁的名字来命名一条流浪狗,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俩人争执不休,白立喜欢爱因斯坦,王真真更喜欢神秘的量子力学,爱屋及乌更喜欢玻儿。 一般情况下这种争执,往往只会以白立的投降为结束,但今天俩人正在争执,突然门口有异响传来。 从申城叫过来的菲佣阿姨打开门,发现还是一条狗。 众人看到,又是刚才那条田园犬,嘴里又叼了一只小狗,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屋里的主人们,似乎是在祈求这些强大的人类朋友,收养它的孩子。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田园犬放下孩子,就跑了。 马媛媛更生气了,她平时那么忙,一只狗都不想养,还是这种贱入泥土的土狗,她就更不想养了,现在又来了一条。 “不行,绝对不行。最多养一条!” 马媛媛不等白立求他,抢先堵了他的嘴,同时招呼菲佣把狗扔远一些。 白立不同意,挡着门。 “你不养,我去找爸爸。我去爸爸家养,再也不回来了!” “还反了你了!” 看到两母子吵了起来,王真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劝白立忍让,但又不敢,如果白立不养,这狗怎么办,还这么小,扔到街上冻死了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被人抓去吃了怎么办,狗妈妈得多难过,她一想到狗妈妈绝望无助的找人类照顾她的孩子,同情心就泛滥的如同大河发水。 “好好好。你爱咋咋地,你要养,我不管。但别指望我喂它,你自己养,没人帮你!” “我养就我养,不用你管!” 吵架中生硬的达成了一致,或者说马媛媛以不那么丢一个妈妈脸面的方式,生硬的给了自己台阶。 对两个孩子来说,就两全其美了。 “一个叫爱因斯坦,一个叫玻儿!” 名字问题也解决了。 “那狗妈妈叫什么?” 王真真总是想到狗妈妈的眼神。 “叫牛顿!” 白立毫不迟疑的将物理学界的老祖宗搬了出来,也就只有他压得住老爱和老玻这两朵奇葩了。 王真真想了想:“不,叫乌云!” 19世纪的最后一天,欧洲著名的科学家欢聚一堂,召开了一次国际物理学会议。会上,英吉利著名物理学家开尔文男爵发表了新年祝词,声称“物理学大厦已经建成,以后的工作仅仅是内部的装修和粉刷。但是,大厦上空还漂浮着两朵乌云,麦克尔逊-莫雷试验结果和黑体辐射的紫外灾难。” 这两朵乌云,被认为是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的肇事,后来分别由玻儿等量子物理学家和爱因斯坦揭开了现代物理学新的起源。 既然两只狗儿子叫做爱因斯坦和玻儿,那么他们的妈妈似乎叫乌云比叫牛顿更合适。 白立同意了。 巧合的是,这只土狗还真的叫做乌云。 她从白立家离开,绕过一条条街道,最后钻进了城墙下一个偏僻的角落,哪里有一个跟护城河用暗沟相通的废弃的古老人防工程。 潮湿的隧道中,有一个阴暗的房间,不知道什么人曾再次居住过,或者躲避过,在这座城市中,数不清的冷兵器战争和屈指可数的现代战争中,这种工程不知凡几,城墙下的黄土夯土中,不知道挖掘了多少防空洞,有些已经被填埋,有些则只是被掩盖了而已。 此时这个隐秘的地方,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 男男女女,形形色色。 一条狗走进了这群人中。 “乌云姐姐回来了!” 有人打招呼道。 但也有人并不算友好。 “狗就是狗,找的地方,也跟个狗窝一样!” 一个穿着各式名牌时装的俊俏男子,捂着口鼻,语带嘲讽。 乌云突然跳上了男子旁边的桌子,龇出了一口锋利的牙齿,发出呜呜的警告声音。 “闭上你的狗嘴!” 一个声音喝骂道,却不是冲着狗,而是冲着人。 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一把将俊俏男子从桌边丢开到一边。 接着像狗瞪了一眼,狗似乎通人性,呜咽了一声,夹起尾巴,灰溜溜的跳下桌子,躲到一旁的角落去了。 男子哼道:“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该商量商量,想撒野的,冲我来!” 俊俏男子这时候讨饶道:“武举人大哥说笑了,谁敢跟您动手啊。我就是说句玩笑,乌云还当真了!” 武举人哼道:“那好。今天必须定个规矩出来。俗话说,蛇无头不行。不然都得死!” 俊俏男子举手道:“要我说,就武举人大哥了。谁不服,站出来?” 武举人摇摇头:“老子当不了头,老子只认圣母娘娘!” 俊俏男子道:“大哥,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不能不承认,我们的主体已经死了。大家以前都是主体的投影,万幸之下我们没有跟随主体一起消失,而是顿悟,我们活了。大家应该都记得主体曾经的念头,她认为她死,我们才能活。她死,我们才不是她,而是我们。这是她希望看到的,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杀死一个主体的力量。即便其他主体自己也不行!” 武举人哼道:“放屁!圣母娘娘怎么可能死?” 俊俏男子很奇怪:“大哥。您是主体的第一个投影,这些情况难道不是事实嘛?” 第六十一节 战争就要开始了 俊俏男子奇怪,其他人也都很奇怪,甚至包括那条狗都呜呜叫了两声表示不解。 武举人没有解释,而是突然走到最深处的墙壁前,这里有一座一人高的关公像。 武举人朝着关公拜了三拜,然后扎起一个马步,吐气开声,抱着这铜像竟然举了起来。 众人都惊叹他的神力,尽管他们都不是一群普通人,可依然有强有弱。 更让人惊叹的是,当武举人将关公像挪到一边之后,竟然露出了铜像底座下面的一个贡台,那贡台上,有一个玻璃缸,里面是一个婴孩。 武举人毕恭毕敬的将玻璃缸捧起来,一步一步躬身走到房间正中的桌旁,将玻璃缸放在了桌面上,躬身退到了一边。 对众人说道:“圣母娘娘死了,但还有一个遗腹女。” 这种情况,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他们过去只是一个个寄生体,理论上,他们只是金字塔人母体自我分裂的肢体,他们并不具备母体应有的那些自我意识。可是他们的母体不一样,他们的母体,对智慧痴迷,认为智慧相比物质和资源,更值得他们夺取。于是他们的母体开始仔细研究人类社会的廉价智慧形成方式,试图让他分化出去的一个个肢体,也获得智慧。 母体做了各种努力,很早的时候,母体就放弃了对其他生物的寄生,将所有的分化体集中寄生人类,尽管这种寄生成功的几率要比寄生更低级生物要低的多,可渐渐第一代寄生体出现了。 其中第一个,就是武举人,当然是除母体外的第一个寄生人类。 随着对人类复杂生理系统的认识水平提高,母体发现了规避人体免疫系统的许多方式,最重要的,也是最能提高寄生成功率的,就是直接从人类胚胎开始寄生,此时人类大脑的血脑屏障尚未形成,而且免疫系统也不完善。因此第二代寄生体出现了,而且数量比第一代成几何倍增加。 此时,在这个屋子里,除了武举人之外,就是俊俏男子还属于第一代,其他寄生体,包括那只狗都属于第二代,从胚胎开始寄生的寄生体。 其实不管是第一代,还是第二代,与漫长的人类历史比起来,他们存在的时间都不长。 第二代的数量确实比第一代要庞大的多,但这不是他们在这里拥有绝对数量的原因。 因为第一代比第二代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第一代曾经经历过一次母体分割。 那是在五十多年前,母体渗透进入过一个组织,那个组织天天喊口号,人人亢奋。结果他们的智商却天天衰退,做出了一个个毫无逻辑的行为。 母体通过这种学习,猜测人类智慧的形成,是由于互相之间可以独立思考。一旦让一个类似领袖的人物灌输思想,他们的智慧就会急剧衰退。 基于这个猜测,母体做出了一个冒险的举动,切断了跟所有肢体的联系。希望肢体能够因此而产生自我意识,继而产生智慧。可惜的是,母体的断线,让几乎所有的寄生体都陷入了崩溃状态,大多数寄生体开始腐坏,最终跟人体的免疫系统产生冲突,不是它们死,就是人体死,更多的是两者一起死。 那一次试验,几乎让母体失去了九成以上的分化体,从此再也没敢做过类似的试验。 三十年前,第二代寄生体诞生,他们的诞生,原本只是母体规避人类免疫系统,提高寄生率的措施,可是没想到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第二代寄生体,几乎是与人类身体,尤其是大脑一起成长起来,之后他们在人类社会中学习,尽管依然没有一个产生智慧,可是他们借用人类大脑进行逻辑思考的能力,却大大提高了,他们越来越逼近母体设想的智慧。 这些历史,寄生体都是跟母体共享的,他们知道母体知道的一切,至少他们自己这样认为。可现在,突然第一个寄生体武举人,捧出了一个玻璃缸中的婴儿,告诉大家,这是母体的遗腹女,这个信息没人知道,所以没人相信。为什么母体向他们共享所有信息,却独独隐藏了这个? 带着这种好奇,他们纷纷看向玻璃缸中的婴孩。 这是一个女婴,已经长到了一尺长,几乎是一个完全成熟的人类婴儿了。 那女婴所在的玻璃缸,充满了液体,不过已经十分透明。 女婴长的很干净,不像人类婴儿出生的时候,由于正常的生理原因,一般都显得污秽。 女婴的眼睛很清澈,她看向一个个盯着她的眼睛,稚嫩的小手攀在缸壁上,转了一圈,扫视过了所有人。 这时候场面安静了下来,因为所有人在跟女婴眼睛对视的同时,他们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这种压迫力让他们有些熟悉,似乎是母体给他们的压迫力,但又不是。 如此强大,这个婴儿,生命形态比他们更高级。 他们曾经跟母体共享意识,虽然母体刻意不去接受和处理他们反馈的信息,让他们一半用母体的意识思考,一半用人类的大脑思考,他们成为了母体投射在千千万万寄生人体中的意识投影,但当母体死亡,他们彻底解脱了禁锢,极少数幸运的顿悟之后,成为一种新的生命形态,既跟过去的母体不同,又跟普通的人类不同,他们自己认为是一群比人类更高级的智慧生物,可现在这个婴孩,却在证明她比他们更高级。 所有人都还在震惊的时候,突然一股意识在冲击他们的意识家乡,他们对此十分熟悉,以前母体偶尔需要控制某个人类的时候,就会进入这个人类的寄生体意识家乡中,他们的意识家乡,被某些发现了它的人类称呼为量子泡,是脑垂体的核心,一个特殊晶体。 但母体已经死亡,现在却又有人在冲击他们的量子泡,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恐惧却未能阻止,随着他们量子泡的重塑,他们突然可以感觉到一个意识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玻璃缸中的女婴,这只是他们顿悟醒过来后的下意识举动,事实上,他们现在可以意识沟通了,好像母体曾经敢进行的那样,但又有所不同。 更像是突然有人架起了一个意识网络,在这个互通的意识网络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而他们感觉到其中一个意识,最为强大,那个意识,正是女婴的意识,这时候有人注意到武举人的意识并不在其中。 女婴的意识突然发出信息:“大家不用吃惊。跟你们不同,武举人并未顿悟。他只是被母亲唤醒了而已,母亲就是你们认识的主体,不用怀疑,我就是主体用自己的身体孕育的,主体称呼我为第三代!” 众意识不约而同发出震惊的信号,竟然还有第三代,接着他们就收到了第三代的信息,原来所谓第三代,目前就只有这一个女婴而已,跟第一代,第二代不同,她不是通过他们特有的寄生能力寄生进入生命体的,而是直接由人类的生殖系统孕育出来的,显然这比寄生胚胎的第二代又多走了一步。 “你们不用恐慌。这里并不是母体曾经拥有的意识家园,而是我搭建的意识网络。在这个网络中,我们的意识可以互相沟通和交流,但跟过去不一样,你们可以选择向网络反馈信息,也可以选择保留秘密。我并没有能力强行让你们反馈,在这里,我们都是平等的。” “母体曾经掌握的信息,你们也都掌握。但母体最后隐藏了一段信息,一个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的危机。如果我感知的不错,你们几乎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吸收了人类的意识,我可以感觉到你们身上的局部或者所有的人类感情。我不知道你们会受到多少人类意识的影响,但我希望我们能像人类那样团结起来,因为母体担心,随着她的死亡,一场可怕的战争,将会降临到我们头上。” 女婴的意识不错,这些觉醒过来的寄生体,他们都吸收了人类的感情,这也是他们之所以顿悟,而绝大多数他们的同胞却死亡的原因。一听到母体曾经担忧战争,他们自然跟人类的战争进行比对。当然同时也跟主体之间的战争进行对比,无论哪种战争,都很惨烈,尤其是后者。 人类之间的战争,是为了争夺资源,主体之间的战争同样如此。主体没占据一个星球,如果是一个主体占据的,那自然很好,那个主体会利用这个星球的一切资源,维持他的智慧存在。而如果是多个主体占据了一个世界,那么之间必然爆发战争,战争的结果只能有一个主体最后存在下来,其他的主体要么被消灭,要么退出对资源的占有,寻找新的生存空间。 他们的母体,也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战争,胜利过也失败过,母体来到地球,就是因为一次战争失败。 这些信息顿时让这些觉醒的寄生体恐慌起来,如果这个星球上的其他母体要消灭他们,他们感到无法抵抗,因为他们的生命形态,相对于人类来说可能更高级,但对于主体来说,他们只不过比主体的分化体强一些而已,可以说是有自我意识的分化体,而这种自我意识,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优势,更可能是一种劣势。因为其他主体的分化体,承受的是主体的意识,他们面对的几乎相当于主体的直接打击。这种战争怎么打? 突然所有的意识都开始流露出一个情绪,那就是本能的开始向最强大的意识体求助,他们复杂的意识信息沟通中,表达的是希望这个意识带领他们,帮助他们,目的是生存下去。 但这个意识说:“我并不谋求成为你们的首领。我的母亲并没有给我这种使命,事实上,她没给我任何特殊的使命。她给我遗留的信息中,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活下去,希望我成长起来。之所以没有给我使命,我认为主要是因为母亲也无法确定,我是否能够按照她的设想成长,更无法确定,我能否诞生智慧。” 但所有的意识都表达着他们的态度,希望女婴成为他们的领袖。 小狗乌云甚至身体跳上了桌面,用它的舌头去舔玻璃缸,用动物的本能表达态度。 女婴却道:“我并不知道如何成为一个首领,事实上,我们都没有做首领的经验,我们的本能中,也没有这种经验,因为我们过去的生命形态,并不是社会性的,而是线性的,这个世界的人类给我们的称呼很形象,金字塔人!我们过去如同一个个沙粒最终堆积成一个尖塔,在尖塔的顶端,是宝贵的指挥,而构筑智慧的基石,就是一个个寄生在别的生命中的分化体。即便在漫长的积累中,个别分化体开始诞生智慧,但最终它也只能像其他智慧主体一样,寻找一个它自己的尖塔。两个塔尖从来没有和平的存在于一个塔座之上,因此没有智慧体与智慧体之间的从属关系。如果你们希望我来带领你们的话,我们只能从人类社会中借鉴经验,建立服从于被服从的关系。你们同意吗?” 基于与其他主体之间战争的恐慌,激发了生存本能的这些智慧生命,都选择了服从。 女婴这次以命令的形势表达信息:“那么我就要对你们行使统治权了。我现在命令,所有的人,都不惜一切代价,召集我们的軍队。我们的母体死了,但我们曾经的同胞还有许多生存。有的像你们一样顿悟、觉醒了,成为了新的智慧生命,但却迷茫的面对这个世界,孤独的徘徊,找不到方向。有的虽然没有死,却也没有顿悟,他们或者如同休眠一样沉睡,或者以一个人类器官无意识的生存,或者被人类主导,成为了人类强大的肢体或者武器。这些我们都要召集起来,建立我们的军团,一起对抗未来。生存下去!” 女婴最后的命令是:“去,找到他们,集结他们,准备战争!” 第六十二节 送我去学校 李锦瑟所代表的母体,或许曾经预测过她的毁灭,会迎来一种新的生命形态的诞生,但她绝不会想到,这个新的生命形态刚刚诞生,就迅速的形成了一个社会,建立了他们的组织,甚至有了他们的领袖。 一个个新智慧生命的战士,迅速领受了命令,奔赴一个个不同的地方,一座座不同的城市,去寻找他们的同伴,告诉他们虽然他们的主体毁灭了,但他们的新王诞生了。召集这些同伴,服从他们的新王,迎接他们的战争! 留在西京市的人最多,一共三个,准确来说是两个,一个人,一只狗。 人是那个俊俏男子,狗是乌云,当然,作为最强大的分化体,在主体还没有毁灭的时候就被唤醒的强大战士武举人也被留下了,但他并没有觉醒,他进入不了这些人的意识网络,他大脑里的寄生体当然也已经被女婴激活,成为女婴可以像过去主体做的那样,“降临”武举人的通道。 武举人并不知道,在意识网络中,这些人自觉的恭奉他心目中的公主为王,但看到一个个对女婴表现出来的态度,他已经猜测到了。他很忠诚,但他不傻。他进入不了那个意识世界,但他知道有类似事务的存在。他知道这些圣母娘娘的分身之间,可以神交! 所有人都离开了,一人一狗也离开了。 俊俏男子和乌云留在了这个城市,他们走进了城市的霓虹之中。 “乌云,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不,是最聪明的狗!” 俊俏男子嘲笑道。 乌云再次龇牙示威。 俊俏男子威胁道:“你不用吓唬我。你把你的孩子,送到那个存在身边,别以为我猜不透你的用意!” 乌云更愤怒了,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俊俏男子道:“你想跟我开战吗?你可以想一想,女王会不会介意你将自己的孩子,送去第二代储君哪里?” 乌云怯懦了,呜咽着,似乎在祈求。 俊俏男子叹道:“我没有说错,你毕竟是条狗。虽然你的量子泡中存有主体曾经的几乎所有记忆和海量的知识,可是我们觉醒之后,现在的思维能力是依赖身体的大脑的。而你的大脑,是一个狗脑。你的思维能力大大受到了局限,虽然我猜测这也是你能觉醒过来的最大原因,毕竟融合一个狗的意识,要比融合一个人类的难了太多。而我,是我们新生命之中,仅次于武举人的老资格。我活了一百多岁,我的大脑成熟水平,远超其他人。所以我给你两个建议,第一听话一些,跟在我身边,当好一条狗;第二,你该优先进化一下你的大脑。” 乌云沉默着,低着头,已经不敢对俊俏男子的侮辱进行反击,就像在它短暂的狗生中,遭遇过的无数人的攻击,其他狗的欺负它都未曾反抗,夹着尾巴灰溜溜逃避一样。 乌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一个错漏。 当年母体繁衍第二代的措施,是通过人类自己进行传播,为了针对性的进入人类胚胎,母体控制了一些专门为孕妇生产药物的企业,将他们的核心基因参杂在这些药物中。而乌云的母亲,误食了这种人类孕妇的药物,而恰好当时乌云的母亲也怀了孕,于是有了乌云。 可是乌云和它脑子里的寄生体一起成熟后,母体甚至从未关注过它,因为那时候母体已经彻底不去识别寄生体反馈的信息,所以当它大脑里的寄生体不断向母体反馈的那些狗的各种感知,低下的智慧信息的时候,从没有得到过母体的回应。 这种生命经历,在如今的乌云感受中,它的过去,仿佛是一个不断呼唤母亲,却从未得到过响应的可怜孤儿。 即便如此,当母体死亡,乌云依然陷入了绝对的恐慌,如果说它以前的感受是得不到母亲回应的孤狗,而那一刻,它的感受则是丢失了整个世界的孤鬼,在这种恐慌中,乌云觉醒了。 它意识到它是一个生命,特殊的生命,而不是一条狗。同时它跟狗的智慧融合了,继承了狗的认知水平和认知方式,但又稍稍比狗的智慧要高一些。毕竟它现在的意识,是由狗的神经网络和寄生体的神经网络一起支撑的。 狗的大脑相比人类要低级很多,但相对于其他动物则要高级的多,作为哺乳动物,他也具备了一切人类有的大脑结构,有端脑、间脑、小脑、脑干,也有大脑皮层这种产生抽象思维能力,诞生意识活动的基础。但相比人类大脑,在神经元数量这个层面上,有根本劣势,狗的大脑皮层中只有5.3亿个神经元,而人类大脑皮层则有160亿个神经元。因此乌云的智商相比人类来说,确实显得低下,它只是比普通的狗聪明一些,量子泡中存储的海量信息,对它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因为它的大脑甚至无法去理解和运用那些信息中包含的知识。 乌云无法像人类那样进行更加高级的逻辑思维,但基本的感情,简单的判断能力,它还是有的。它能感受到爱,它爱它的孩子,就好像生它的母亲,在被某些人用棒子打死之前,拼尽全力将它藏了起来一样,它也有保护孩子的本能,这种本能是爱驱动的。 乌云在还不知道心女王存在的时候,就已经通过武举人这个强大同伴身上的气味,追踪到了白立,接着它感受到了白立身上那种强大的压迫力,它知道白立是一个在生命形态上,比武举人强大的多的生命体。它想保护它的孩子,而它又处于母体毁灭后的精神恐慌中,于是它将孩子送到了白立哪里。事实上它的大脑,并没有想象过更复杂的权谋。 可现在被俊俏男子一说,它突然意识到了危险,女王会如何猜度它将孩子送去白立哪里的举动,会不会给它的孩子带来危险? 俊俏男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就对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一些你擅长的事情。找寻这座城市里的,我们的人!” 乌云汪了一声,表示服从。 防空洞里,只剩下了武举人和新王。 新王在所有人都走后,自己爬出了玻璃缸,她的四肢十分稚嫩,爬出来后,立刻摔倒在了桌面上,武举人迅速用早就准备好的襁褓,将她裹了起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这一刻,犹如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刚刚出生的情景。 尽管是强大的第三代寄生体,可毕竟是婴儿,十月怀胎呱呱坠地的婴儿,声线尚未发育完全,并不能发出完整的声音,因此婴儿可以哭,但婴儿无法背唐诗,哪怕这个婴儿,已经具有了一定的意识水平和智慧。 但女婴跟父亲般的武举人是可以沟通的,婴儿的身体还很脆弱,但它的寄生脑直接发育于李锦瑟这个主体智慧的体内,因此她的量子泡发育水平,比所有那些通过顿悟觉醒过来的投影寄生体的量子泡都要高级,这也是她之所以给那些个体感觉到强大的原因。因此女婴可以通过武举人大脑中的寄生体,跟武举人进行意识沟通。 “您想要去学校?” 武举人对着婴儿突然说话。 这感觉很奇怪,可实际上俩人是在对话,婴儿通过武举人脑内的寄生体向武举人传递意识,武举人通过生意表达意见。 于是一个意识,一个语言,这种奇怪的对话方式就出现了。 “是的。虽然我的寄生脑由于接受了主体身上的大量成熟基因,发育的相对成熟,可人类大脑还很低级。学习,有助于大脑的开发,不仅仅是掌握知识,还有神经元的拓展,神经网络的生长,这些对智慧来说都至关重要。不得不说对于生物体而言,人类的身体十分低级,甚至在他们的这个星球上,也没有什么优势。但对于智慧来说,他们的大脑相当强大,只是他们对于大脑的开发和使用方式,太过低劣。他们的意识世界,甚至没有完成结晶!但我很需要他们强大的神经网络,帮助我思考问题。” 这些信息,用语言文字表达出来很繁琐,可是对于意识,只是一瞬间的传递,而且更清晰,角度更多样。 武举人用了相对长时间,才领悟了这些信息,这个过程,就是他的大脑对直观感觉的语言翻译。人类的思考,必须经过语言的帮助,才能转化为知识,否则只能是意识的流动,无法表述的顿悟罢了。虽然女婴可以通过意识向武举人传达信息,但武举人却需要用语言将这些信息翻译过来才能理解,这在另一方面,也印证了女婴所说的,人类对自己大脑运用水平的落后。 武举人理解了这些信息后很担忧:“可是您打算去的那个学校,圣子也在哪里!” 女婴明白武举人的忧虑,因为相对武举人,他不需要翻译,甚至在武举人用语言表达出意思之前,她已经在武举人大脑中直接阅读了他的意识。她不但接收到了武举人表达出来的意思,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她也读到了。对于人类而言,读这些话外音,还需要配合表情和语调等感性的辅助方式。 “你不需要担心这些。我们的智慧形态中,并没有诞生政治、权谋这些文化。我并没有要跟他争夺权力的意识,也无法产生这种意识。如果他更强,更适合带领我们,我愿意接受他的统治。我只是是去学习,同时了解他。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他是第一个自我觉醒的母体投影。他在人类胚胎中成长,与婴儿一起学习,终于在与人类被寄生物一起成长的过程中,诞生了它自己的意识。虽然目前还很低级,可是他寄托着母体在这个世界上诞生出来的微弱情感。而且母体有一个猜想,正是这种伴随人类一起学习成长的过程,让他成为第二代寄生体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自我觉醒的寄生体。这证明,学习不但对人类这种智慧的诞生是必要的过程,对我们这种生命形态来说,也有一定的意义。但母体已经无法去验证了,我很愿意代替母体去进行验证。” 武举人这才放心下来。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去上学?” “最多一个月时间,让我的身体成长,同时我也需要从零建立起人类的认知体系。” 武举人不是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很快就从行为上明白了。 因为按照女婴的,不,是武举人心目中的圣女的指示,武举人等人开始进行一些不太正当的行为,那就是绑架,绑架人类的孩子。 先是幼儿园刚入学的幼童,接着是小学,初中,最后是高中,各个年龄段的孩子。当然不是为了伤害这些孩子,而是供圣女作为认知体系的参考。圣女通过一层层阅读这些不同年龄儿童的认知,将自己的认知水平一步步推进到高中阶段。 然后:“我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进入这个学校。我已经找到一个很好的目标了!” 第六十三节 双线程学习法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实验班的班主任黄栽老师,在放学后将白立和马媛媛留了下来。 “你们两个以后要注意了,不要那么贪玩。你们的人生还很长,不要被眼前的贪玩,误了一辈子。” 俩人低着头:“知道了,黄老师。” 他们很沮丧,原因是班主任手里的一份卷子。 黄老师道:“也不要那么丧气,战略上要藐视对方。看得出来,这个周通确实开窍了。是真才实学,明天他就进实验班跟你们一起学习,下次可别被比下去了,就算被比下去了,也要知道原因,向对方好好学习,看他有什么好方法。” 周通,外号小霸王。本是太真中学最差班级,最差的学生之一。以往学习成绩烂透了,甚至连学校都来不了几回。 可是最近连续多次模考,门门课程几乎满分,成为了学校里的现象级热门话题。 一开始学校老师本能的认定对方肯定作弊,于是最近三次周末模考,有老师专门盯着他做题,结果发现对方还真的是凭借真才实学考出来的。对这种情况,就算学校里从教三十年以上的老教师,也没见过。最后大家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孩子突然开窍,这种玄乎的说法。 一个烂学生,突然成绩压到了学校实验班的所有学生不说,还连常年的学霸王真真都比下去了,这震惊了学校高层,校长亲自特批,让教导主任狠狠规范一下周通的坏毛病,然后让他暂时跟实验班的学生一起学习,把他当成好苗子。 从第二天开始,实验班中多了一个学生,从二十个变成了二十一个,依然是全校人数最少的班级。 可是白立却对新来者很不友好,第一天就打了一架,而且是他主动挑衅,借故殴斗。 只是最后毫无疑问的战败了。 至于原因,众说纷纭,两个当事人态度迥异。教导主任从旁人哪里进行过调查,发现这个小霸王周通曾经欺负过白立多次,因此怀疑是旧恨难平。可两个当事人的说法,却颇为让人费解。白立公然承认,他就是看周通不顺眼,就是想打他。周通则表示,他以前犯了一些错误,他希望老师能不追究这件事。 这让老师对周通顿时刮目相看,因为实验班的老师,其实对这个学生也是存有偏见的。尽管对方因为突然爆发出了神奇的考试能力,校长特批让他进入实验班,可是老师们普遍不太乐意接受。原因是这个周通的名声太坏了,以前堪称是无恶不作,打学生也就罢了,甚至当众跟老师打过架。要不是他奶奶七老八十来求情,加上现在义务教育,开除任何一个学生都容易闹的沸沸扬扬,学校才无奈继续容忍周通的行为。 老师们虽然也承认,周通是凭真才实学考出成绩的,但他们担心周通的恶习,会带坏实验班学习的风气,万一抓了一根好苗子,却坏了一片试验田,就得不偿失了。可校长力排众议,老师们也不得不默认了。可在课堂上,有明显区别对待的嫌疑,老师们对其他学生付出的关怀明显大于周通,甚至巴不得这个小霸王因为下一次考试没考好,让他们可以找个理由赶出去。 这才有班主任在周通进班之前,就明显带着偏袒口气叮嘱自己两个最得意的学生要抓紧学习的情况。 打架事件,让老师们开始认识到一个浪子回头的坏学生形象,以为周通是突然相通了,改过自新,努力学习,才能在最近突然提高了学习成绩。于是对周通的偏见,也渐渐少了。 白立打架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确实是看周通不顺眼,却不是因为旧怨。以前小霸王确实经常欺负白立,但当白立成为超人之后,一开始几次,小霸王还纠结朋友一次次挑衅,一开始白立也习惯性逃跑,被逼到绝境几次都绝地反击之后,白立也不怕他们了,他们也不敢惹白立了,其实旧怨早就消了。 真正的原因是,周通的到来,威胁到了王真真第一名的位置。 白立自己考不考第一无所谓,可王真真考不到第一,尤其是月底,就拿不到奖学金。 作为学霸,白立哪里看不出王真真经济上的窘迫,却又碍于自尊,从不肯接受白立的帮助。这些奖学金,对于王真真的重要性,有可能会影响到她未来对大学的选择。如果王真真因为攒不够生活费,而选择了一所普通的一流大学,白立无法接受。 王真真了解到白立为自己打架的原因,他们俩人几乎知道对方全部的秘密,因为时常精神意识共享,他们都几乎知道对方的一切,只是不说出来,有些事情说出来太害羞。一旦说出来了,王真真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找理由答应白立的下一次意识沟通要求。 看着白立的伤口,她十分心疼,即恼又气,又很感动。尽管很明白白立很喜欢她,连喜欢的程度都从对方意识中感觉过了,可对方做出的行为,依然让她感动,这就是人类,总有些依赖仪式感获取幸福。 王真真又觉得都是自己不争气,考试考不过人家,才让白立去打人家,白立这种幼稚,完全是为了她,想到这里不由的哭了起来。 “真真,你别哭啊。我以后不打架了还不成吗?” 白立赶紧哄着,熟练的程度几乎到了习以为常。 王真真耍性子:“你说打架有什么用啊,有这力气,用到学习上,害怕考不过别人!” 白立低着头,意志消沉,他也是实在想不出如何考过对方,才真的急了。 对方考试的水平真的太高了,数理化几乎满分还能够理解,因为白立和王真真俩人正常发挥,也几乎是这个水平,可是对方连语文都几乎满分,就让人感觉无力对抗,尤其是作文中满篇的引经据典,需要太多的阅读积累,根本不是现代教育体系下的高中生有时间能够累积到的程度。 突然白立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们可以试一下多线程学习啊?” 白立惊喜道。 王真真不解:“啥叫多线程学习?” 白立解释道:“就好像同时处理不同任务的量子计算机,我们两个分开学习不同课程,然后进行共享,这样学习时间和效率不就提高了两倍?” 王真真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看到白立乐了起来,她又羞恼起来,这是找借口跟她意识连接啊,她还没理由反驳。 这个设想不错,操作起来的技术条件也具备,但一开始并不顺利,主要还是掌握问题。 根据俩人的不同优势,白立负责数学、物理、化学科目,王真真负责语文、外语和生物课程。不但复习必要的课本内容是这样,对老师安排的题海战术,依然如此划分。而且因为节约出了一半复习时间,他们有能力给自己增加作业,在老师布置的题海之外,他们两人各自翻一倍做练习题。然后第二题,偷偷碰头,进行短暂的意识交换,将他们各自复习功课的经验、感受甚至观点进行充分的交流。 刚开始还很生疏,加上俩人对事物,对知识的理解角度不同,效率并未提高多少,反而影响了固有思考方式,一度有些迷茫。但三五日过后,双方都习惯了这种交流,毕竟他们之前有足够的意识交流经验,甚至已经学会了如何直接阅读对方的意识,这种能力让他们交流的效率极高,几乎只需要一瞬间,昨日的复习就已经交流完毕,因此这种碰头,还是非常容易进行的,找个无人的角落,进行瞬间的沟通,几乎不存在被人发现的危险。 即便如此,小霸王周通依然在持续带给他们巨大的压力,因为这个小霸王展现出来的学识,思考方式等等能力,不但让其他尖子生折服,甚至老师们在跟小霸王讨论的时候,都会有所领悟,不由惊呼这孩子的天分,庆幸辛亏他及时回头,否则就埋没了一个人才。 一时间,周通在班上的人员,形象完全转变了过来。反倒是过去班上的焦点人物,白立和王真真变得有些形单影只,他们两人只是互相亲密,本就跟别人开始形成不同的团体,老师也不再绝对关照他们俩,开始将精力越来越多的分给周通。 失落是自然会有的,但并未因此沮丧,憋着一股劲要打败小霸王。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从未逃离过周通的眼睛。 上课的时候,周通在观察他们,自习的时候周通也在观察他们,甚至下课休息的时候,周通也没放松这种观察,观察,这是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除此之外,他不想让任何其他事情影响他的注意力。为此他才给自己选择了周通这个身体,准确的说,变成周通的样子,至于真正的周通,已经被清理掉了。为什么是周通,因为周通的家庭结构比较简单。 原来的周通,之所以变成一个坏学生,并非他本来就是这样。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群体,会出现一种分化的现象。比如十个班级,每个班级都会有听话的好学生,也会有不听话的坏学生,大多数学生则是本本分分,如果从每个班中抽一个品格最好的学生,单独组成另一个班,这十个全部由最好学生组成的班级的学生,基本上不可能保持原有的品格,同样会慢慢分化出好学生和坏学生,哪怕他们原本都是最好的学生。 造成这种现象的因素很多,其中的诱因中,家庭情况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周通主要就是因为受到家庭的影响,才变坏的,或者说沾染了很多不好习气。他本来也是一个好学生,这是太真中学的名声决定的。要进入太真中学,跟其他重点中学一样,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参加全市的统考,凭借真才实学考进来,另一个是缴纳高额的择校费和赞助费,周通是自己考进来了,这至少说明他在初中阶段,学习成绩是相当不错的。 但是高二分班之前,周通家中发生了变故,父亲生意失败,父母离异,母亲改嫁,父亲冒险去了非洲闯荡,周通则由爷爷奶奶照顾。可是不久后传来消息,他父亲在非洲死了,死因不明。在这种噩耗打击下,爷爷发了脑中风,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一边要照顾爷爷,一边还要照顾周通,心有余而力不足,对周通在青春期的渐渐转变,奶奶无力纠正。就这样,周通完成了从好学生到坏学生的分化。 周通最大的劣势,也正是他唯一的优势,因为他的家庭管不着他。 新的周通取代旧的周通之后,之所以能在学习上突然绽放光芒,当然是因为特殊的生物能力所致。早在成为周通之前,他,或者应该称呼做她,或者本就不该用性别来区分它,总之他是做了大量工作的。短短几天之内,通过将幼儿园到高中阶段各个年龄段的无数学生的思想、经验、知识统统进行复制,将认知水平迅速提升到了高中阶段。但凭此,也未必能压的过王真真、白立这样的学霸。进了高中后,周通更是直接复制了大量高中生的知识经验,有好学生的,也有普通学生的,光是实验班,除了王真真和白立二人之外,其他学生的脑子都被周通读过了。 可以说周通是借用了全校几乎所有的中等以上水平的学生的知识经验,来对抗白立和王真真两个学霸的。 为了验证母体的一些猜想,周通没敢直接读取老师的知识和经验,他也希望能在这种跟人类一起的学习过程中,不但对他的人类大脑有帮助,也能帮助到他的寄生大脑进一步成长进化! 事实上,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周通是很愿意按照母体过去的猜想和耐心,从幼儿园开始自己的学习的。但战争在即,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强行吸收了从幼儿园到高中阶段所有孩子的知识经验后,他发现他的认知水平确实提高了,但缺陷非常大。他受到了数以百计的学生的不同思维模式的影响,这导致他的性格变得极为模糊,而且当数百个不同人格都被他接触之后,不同的性情和感情杂糅,让他反而变得无法理解和形成自己的人类感情。 没有感情,无法理解感情,让他变得更像母体,知道人类感情的存在,却近似于绝对理性,只会按照自己的目的行动,不会受到人类感情的干扰,他说不上好还是坏。 由于拔苗助长带来的这些缺陷,让周通格外关心对白立的观察,白立是他最好,也是唯一的一个参考对象。除了白立,现在所有的新生智慧,包括他在内,都是在母体死后,才能够顿悟和觉醒自我意识的,白立不同,早在母体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在母体意识的覆盖之下,产生了自己的认识,母体曾经奇怪,周通现在也奇怪。 “果然很强!” 通过几天的观察,周通能够感受到白立在生命形态层次上的强大,一点都不比他这个第三代差半分。 “只是很笨!” 周通同样认识到,他发现周通脑内的寄生体尽管更早的觉醒了自我意识,但认识水平极为低劣,周通并没有因此鄙视它,他还没有来得及诞生出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人类情感。 更何况,他很清楚的知道,白立的寄生体之所以认识水平低并不是它的问题,而是母体有意为之,在发现这个寄生体诞生了自我意识,并向母体发出了最微弱的疑问之后,母体非但没有解答,反而直接切断了跟这个十分微弱的自我意识的联系。 也就是说,跟其他寄生体不同,白立的寄生体脑内,并没有母体意识投影的长期影响,也没有共享到母体那复杂的知识。他现在的认识水平,就是他自己依靠那简单的神经网络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种简陋的神经网络支撑的智慧,连狗都不如! “成长很快!” 不但不鄙夷,反而很赞叹。因为周通发现,白立寄生体的成长速度惊人,它通过一种跟白立建立互通关系的方式,跟白立的神经网络在反复交换信息之间,变得极为紧密,在快速成长。这很让周通惊叹,他自己是第三代寄生体,并且直接孕育于母体人类身体的子宫内,天生跟人体的亲和力更强,神经网络的生长速度更快,别的寄生体的寄生脑最多只有三百到五百万的神经元,而他已经突破到八百万。可白立寄生体的脑内,已经发育出了一千万跟白立大脑紧密相连的神经元。 了解到这些,让周通还是有些欣慰的,只是白立寄生体这种快速的智慧成长方式,他不知道该如何借鉴。 因为周通发现,白立寄生体这种快速成长方式,是建立在跟白立的人类意识和平共处,并没有相互压制,冲突,而是相互信赖,相互交流,沟通的基础上的。 而这些,他做不到,或者说他还得继续观察,发现更多的经验。 第六十四节 进化 为了多了解白立寄生体的情况,周通才选择通过展现考试才能的方式进入他的班级,拉近跟他的距离,同时为了进一步观察白立寄生体的成长,他决定给他们这个智慧共生体,施加更大的压力,那就是逼迫他们学习。 白立确实感到了强大的压力,又一次周末模考,他跟王真真双剑合璧,竟然也没有超越周通,王真真差了两分,他差了三分,下一次模考,就是月底模考了,关系到王真真的奖学金。 关于这个奖学金,俩人并没有联系到铁面人时间保密费上来,因为是学校宣布的事情,公平竞争,他们没有多想。可是关于这笔奖学金,王真真可是算计了很多次。告诉白立,如果她拿到三千块钱的奖学金,她会拿出一千买一个新的廉价手机,她的旧手机屏幕都碎了。她还会拿出五百块钱,请宿舍的室友和其他好友吃一顿饭,并许诺会请白立去街口烤肉店吃一顿大餐。剩下的一千块钱要攒起来,每个月攒一千,高考前她就能攒够五千块钱。省着点用,应该够首都一学期的生活费了,放寒假就去打工,攒下个学期的生活费。 一切都是为了能去首都读书而算计,让人心寒,也让人欣慰。 其实以王真真这种学霸的智商水平,她不可能想不到还有很多办法为读大学筹措经费,找亲戚借钱虽然困难,只要肯祈求,毕竟是亲戚,肯定会有人心软的,但她不愿意,她妈妈尝试过一次后,她就暗暗发誓,再也不去求他们;还有另外的方式,最廉价的,莫过于博取社会同情,找一个自媒体,拿出自己首都大学或者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哭出几滴眼泪,拍个照片,发到网上,顺便附带点批评社会教育保障体系的文字,她立马就能成为红人。自有人送钱上门,不说那些社会爱心人士,大把企业会打着慈善的名义赞助她的。但她同样不愿意。 其实并不是这个社会堵死了王真真这个好学生的路,而是她自己,咬着牙,倔强的要用她那柔弱的肩膀扛起自己的命运,在她这个年纪,她还没有学会向这个复杂的社会屈服。 尽管从没有明说过,白立却非常清楚王真真对这笔奖学金的重视,所以他也拼命帮她。 可是依然失败了。 两个人懊丧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不是月底,也不是节假日,白立一个人在自己家别墅的书房里,静不下心来读书。 他苦恼自己无法帮助王真真。 漫无目的的翻书,这些书都是学过的,老师也教过一遍,但依然让他们一遍一遍复习,同时用题海战术进行训练,这确实有些反智,可这是这个社会竞争体系的一部分,是这个社会对穷人来说最公平的竞争方式。 因为不管是老师上课,还是做题,都是相对廉价,平民能够负担得起的方式,假如有朝一日,高考不考做题了,该考素质了,体育、音乐、美术都是一门科目,平民家的孩子,要如何跟请得起私人教练,私人教师和绘画名家的富豪子弟竞争呢。 那些连送孩子去专业培训机构的费用都承担不起的穷人家,将彻底断绝了通向上层社会,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素质教育改革,最后会演变成抽走穷人向上攀爬的阶梯。会让这个本已经相对固化的社会,彻底完成阶层固化的最后蜕变,蜕变后是长出美丽羽翼的蝴蝶,还是某种颠覆社会的怪物? 白立不存在这种苦恼,当发现儿子苦于学习困扰,每天都学习到凌晨,马媛媛跟儿子沟通过之后,决定给儿子请一个私人教师辅导。儿子白立最不需要马媛媛操心的,正是他的学习。作为一个实际上的高二学生,却在高三实验班中力压除王真真之外的其他优秀学生,马媛媛又有什么理由去操心白立的学习呢? 但实际情况是,她确实很操心,仅次于操心白立的身体,甚至还要高过操心白立这个亲儿子对他妈妈还不如女同学亲的糟心事。一个简单的道理,白立是马媛媛的儿子,是学校的优秀学生,学校尚且对白立的学习极度关心,做家长的马媛媛怎么可能不关心。学校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出一个能够提高学校知名度的高考状元,马媛媛又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考一个状元呢。 作为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成功企业家,马媛媛确实很成功,靠她的拼搏,在这个拼搏越来越难以改变命运的时代,她的成功经历,说出来确实充满了正能量,甚至因此她得到了比她应有的更高的社会地位和关注度,自媒体报道她,妇女团体表彰她,就是因为她的低起点和高成就强烈对比出来的巨大反差,能够更刺激人的某种情感。为什么这样,还不是因为太难,太不容易。那些报道出来,用来鼓励普通人奋进的正能量,只有马媛媛知道背后付出了多少心酸和眼泪。 她现在是很成功,而且因为是一个女人,连高中都没上过,这迎合这个国家根深蒂固的人定胜天的信仰,可却不符合实际。马媛媛亲眼见过,那些通过学习,掌握了高级知识的高科技创业者,他们是多么容易就能拿到丰厚的投资,甚至有投资人抢着给他们投资,只因为他们在学校里,没有遭受过社会打磨之前就取得的一些科研成就,然后在投资人团队的帮助下,他们的知识迅速变现,成为一个个明星企业家和创业者。于此同时,马媛媛却以一个女人的身体,整日里扑在水泥、砂浆的工地上打滚。这就是掌握知识和没有掌握知识,又都想取得成功,所有付出的不对等的代价。 如果自己的儿子,能考一个状元,接下来国内一流名校,国际顶级科学机构都会对他打开大门,他成功的人生几乎就铺上了一条金光灿灿的笔直大道,成功会那么的自然而然。 所以看到儿子每天自学到深夜,马媛媛除了揪心之外,是支持的,是欣慰的。 听儿子说总考不过别人的时候,马媛媛并没有反智的告诉他人要学会不争的高深道理,而是鼓励他要努力,告诉他是聪明的孩子,他肯定行,建议请一个特别好的私人辅导老师,儿子也同意了。 白立也是真的失去了信心,才会接受妈妈的建议,因为他从来不认为外面的老师会比太真中学的那些特级教师水平高,而他以前甚至不觉得教他的那些老师水平有多高,觉得老师只是给他的学习起到一个辅助作用,他往往更多的是通过自学。现在没信心了,才开始愿意接受这些辅助作用的辅导,希望能够稍有提高。 随意的翻着书,想着妈妈到底能请到什么样的老师,恍惚间时间流逝,意识到的时候,才暗叫竟然耽误了复习,该看的书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正懊悔的时候,突然一段段精准的内容就进入了他的大脑,是虫子传递来的信息! 白立顿时大喜:“对了。虫子也可以帮忙学习啊!” 其实这段时间跟马媛媛的双线学习法靠的就是虫子的特殊能力,但仅此而已,白立并没有想过要虫子参与到他们的深度学习中来,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虫子太笨。 这不是歧视,也不是偏见,而是久经验证过的。一开始跟虫子意识相连,白立充满了好奇心,不断的去探索。当虫子可以开始跟他进行精确到语言程度的对话之后,他在学习的过程中,是尝试过跟虫子交流的。 当然只是好玩,比如他故意不去做一道题,而是让虫子帮他思考和计算,可结果是,虫子一次次被题海给弄疯,直接晕厥,昏死过去。复杂的题目虫子做不了,简单的题目,白立故意出了一些低水平的算术题,加减乘除虫子还勉强能够胜任,可是设计到开方、对数等的时候,虫子依然会一次次宕机。后来白立也就没有了性质,不玩这种游戏了。 通过这些游戏,白立了解了虫子逻辑思维能力极差,但却发现了一个特点,那就是记忆能力极强,几乎是过目不忘的程度。 虫子不可能帮他们做题,可是能帮他们背书啊。语文课文、英语单词,数不清的数理化公式,甚至这些公式的推到方式和经典例题都可以背诵下来,虫子可能无法理解那些公式的推到方式,但让它记住每一步的过程,却轻而易举。可这对人类大脑来说,却相当困难,反复强化记忆,恐怕是每个学生的噩梦,反倒是理解记忆较为容易一些。 想通这点之后,白立觉得他跟王真真的多线程学习法可以进化到三线程了! 这样一来,似乎请私人教师就没什么必要了,王真真跟他一起学习,比请老师有用。 于是白立立刻跑去跟妈妈商量,用他的逻辑游说妈妈,打着为了学习的大旗,他是聪明的孩子,知道家长关心的是什么,过去常常能骗死他爸爸,可马媛媛显然没那么容易骗。 马媛媛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儿子只是单纯的想跟王真真在一块才找这么多借口的。她很想用影响学习来告诫儿子不要跟王真真太亲密,可觉得没什么说服力,这俩孩子在一块,还真就没影响学习。 马媛媛以为目前儿子之所以学习压力大,主要是出现了一个更厉害的学生,她跟学校老师沟通过,老师不认为白立有所退步,相反进步还不小,只是那个叫周通的学生更厉害。 俩人谁的逻辑也说不服对方,最后各退一步,白立接受马媛媛请私人老师,马媛媛接受让王真真一起来接受辅导,跟白立一起学习。可这样一来,就会很晚,想来想去,马媛媛咬牙允许王真真住进来。 要不是为了儿子的未来,她是真的不喜欢王真真跟儿子走的太近。 于是这周开始,每天晚自习之后,王真真跟白立一起回家,学习到十二点,然后睡觉,当然是分开睡的。 王真真开始是拒绝的,原因是害羞,住到一个男同学家里,这怎么好?但一方面白立用为了学习的旗号说服他,后来马媛媛直接跟学校老师沟通,老师听说马媛媛请了专业的辅导老师,让班里两个最有潜力的学生,接受专业辅导,让他们每天可以多学习两个小时,学校老师也认为可行。班主任亲自跟王真真说过之后,王真真才搬出了学校宿舍,住进了白立家里。 虽说是为了儿子的学习,可马媛媛第二天就后悔了,因为王真真住进来之后,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她倒还没小气到对一个小女孩嫉妒到这种程度,主要是担心两个孩子共处一室,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开始忍不住去书房盯梢,时而借口送盘水果,时而问问他们要不要宵夜,最后儿子烦了,所幸关门。 马媛媛也觉得这样影响儿子的学习,看,不对,不看,不放心。 马媛媛看不到门内的情况,如果真的看到,肯定比不看更担心。 因为这天之后,只要私人老师不在,白立和王真真的学习,就十分特殊。 他们开始了三线程学习之后,白立、王真真和虫子都极为忙碌。 原本由王真真负责强化记忆的背诵课文、英语单词现在都是虫子在负责。白立负责强化记忆的数理化公式和推导过程、经典例题也都由虫子负责。而进行逻辑判断,解析题目,用语法组织词汇,这些则分别由白立和王真真来负责。 于是开始出现这样的场景,白立和王真真往往都趴在桌上做题,验算,做作文,桌子上还会摆放着播放英语、语文课文语音和文字课件的手机,这些信息通过画面、语言和文字,灌输进白立的大脑,被虫子接收,用量子泡将这些信息储存起来。 每当王真真在做作文或造句子的过程中,对一些词汇或典故不太清楚了,俩人立马头对头的意识连接一下,几乎只是一点,在这个过程中,虫子量子泡中的信息就传递给了王真真。 王真真早就没有了扭捏,主动去点一点白立的额头,对她此时的感觉来说,如同在去查一本字典。 三线程的效率惊人,短短几天,俩人就感觉到自己明显的进步。反复强化的意识记忆,让他们没有进行强化记忆,可对公式推导、单词短语的记忆明显更准确了,这只是旧有知识的巩固,还算不上进步,因为即便没有这些,他们努力回想一下,往往也能回忆起,甚至有的公式实在记不起了,以他们的能力,临时推导一遍也就出来了。更大的进步,是新知识的掌握,大大扩展了他们的知识面。 虫子的记忆能力极强,高中课本中那些内容,它一遍就全部记住了,而且非常准确。并且后来白立发现,虫子的记忆速度也十分惊人,根本不需要用正常速度,将语音、视频和文字播放快进虫子同样能辨识,只要辨识,对虫子来说,同时就完成了记忆。甚至白立睡觉的时候,虫子也不需要睡觉,用最低的声音播放,白立听不到的声音,虫子也能听到。因此虫子几乎是一台日夜不停的记录仪,不停的记录两个孩子向它输入的信息。 于是几天之内,整个高中的教科书就存入了记忆中,然后开始扩展额外的知识。王真真选择了英语、夏语两本大辞典。对她来说,缺乏的至少信息素材,不缺乏加工整理信息的能力。只要虫子能帮她记住更多的词汇,她就能用这些词汇组织成语句、文章。 为了帮助虫子尽快记住这些内容,俩人已经来不及用任何播放软件去输入了,而是直接用他们的眼睛,他们不需要去理解,只需要一目十行的让虫子看到。白立如此做很容易,王真真稍微复杂一些,她看过几页之后,要迅速跟白立对接。人的记忆,具有短暂的画面记忆功能,人的大脑都无法识别刚刚看到的细节,可是虫子可以。但如果时间一长,画面就会模糊,好像电脑缓存一样,是临时的。 在周末之前,均为一千多页的两本词典,全都进入了虫子的记忆中。其中八成工作量是白立完成的,几乎除了上厕所吃饭,他始终捧着词典在看。至于老师上课的内容,不是白立不用心,只是感觉老师效率太低,他完全可以在课后通过意识进行学习,那种直观立体的效果,超越了语言文字。 就这样,上课是白立帮助虫子输入词典信息,王真真负责听课,下课后白立从王真真的意识中共享上课内容。王真真则用意识学习一下白立和虫子一天的记忆,这种意识沟通交换信息的效率几乎无限快,只是人类大脑本身的结构,让王真真的记忆不可能完全精确,因此记住了,忘记了,再记住,再忘记,如此反复。 但是人类的大脑,却在这种记忆忘记的反复过程中,受到刺激,得到锻炼,变得强壮,一个学富五车的知识分子的大脑神经元数量,或许并不比一个较少用大脑的体力工人更多,但是他神经元的活跃程度、神经纤维的坚韧程度,却绝对比普通工人要高的多,换句话说,他对大脑的开发更加深入。 尽管不是绝对精确,可是王真真在这周末模考之前,她记忆中的知识信息,已经被一个星期前,成几何倍增加了! 于是这周模考他们胜利了,王真真成功捍卫了学霸的尊严,重夺第一宝座,白立以一分之差屈居亚军,俩人将挑战者周通挤到了第三名。 不过周通并不在意,他更震惊的是白立寄生体的变化,他突然发现,那个寄生体开始进化了! 第六十五节 训练我们的战士 进化是一种量变都质变的过程。 就好像白立和王真真,尽管用了一些非正常手段,但他们成功的考出了好成绩,依然是通过他们的不懈努力取得的。如果将他们每一天努力学习,从而拥有更强更快的解题能力,拥有更多更复杂的词汇积累,都看作是一点进步的话,那么最终考取第一名就是进化。如果将他们每一次考第一看成进步的话,最终考状元就是进化,进化是进步过程的结局。 当然这些只存在于宏观世界,存在于由因果律支配的时间和空间的物质。而在量子世界,在意识世界,在不受因果律支配,不存在时间的先后继起,不存在空间的三维扩展的世界,也不存在起始和结局这种时间概念。进化就无从谈起! 但寄生体的大脑就是进化了,准确的说是寄生体的量子泡开始进化。 在不存在时间与空间的量子世界,这种进化似乎是不合逻辑的。 这让周通极为不解,可是他明显感觉到了白立寄生体的变化,它开始沉睡,接着量子泡开始吸收大量的能量,形态开始改变。 他不理解这种改变,但他极为关注这种变化,这对他的意义极为重大。 量子泡,在金字塔人的认知中,是他们意识的结晶体。与人类对比的话,还不能说是人类的大脑,人类的大脑对应的是寄生体的脑垂体,而量子泡是脑垂体的核心,是脑垂体一切生物活动的最终意义,脑垂体的神经网络系统、营养循环系统,不过是为了跟量子泡进行信息交换和为其提供运行能量的机制而已。 量子泡的进化机制不明,但可以确定,量子泡是可以进化的,不只是因为现在周通观察到了白立寄生体的量子泡变化,也因为周通拥有其他寄生体的量子泡信息,甚至母体的量子泡信息,他可以进行对比。 量子泡的不同形态,决定着金字塔人的生命形态,量子泡的活动越强则越高级,反之则越低级。由主体在一个个寄生体量子泡中留下的意识投影而进化来的,周通为首的新智慧生命体,虽然跟金字塔人这种生命体不同,但拥有高度的相似性,因此既然金字塔人的量子泡可以不同,那么寄生体的量子泡也就不一定是生来就确定的。 周通很清楚,他认识的其他寄生体,量子泡都是一个纳米级别的正方体微粒,那些寄生体虽然也有强有弱,但他们的强弱,主要体现在纳米晶体的空间容量上,好比最强大的武举人的量子泡,是一个7×7×7的正方体,而其他人的量子泡,边长大多都在3到5纳米,更小的量子泡则无法存在,因为小于3纳米,则电子的隧穿效应将会让量子泡中的量子世界变得不稳定。 周通作为第三代寄生体,他的量子泡是八面体,比正方体多了整整两个面,多了两个对立面,让他在跟其他寄生体对比的时候,量子泡活动能力达到了对方的平方倍。之前白立体内的寄生体量子泡同样是八面体,现在却发现对方的八面凌锥体相对的两个尖角上开始出现新的对立面,整个八面体在等比例膨胀,两个尖角被掩埋,平面渐渐呈现出来。 一旦这两个相对平面成行,意味着白立寄生体的量子泡将成为十面体结构,拥有五个相对的平面结构。对于量子泡来说,每一个相对的平面之间,会形成一个微电场,电子在这种微电场作用下,跟外界的电子进行交互。 白立寄生体量子泡比周通多两个面,意味着它的量子泡活动能力,将成长为周通量子泡的平方倍。 周通并没有因为对方比自己强大而嫉妒或者感到威胁,因为过去他们的母体更强大,母体的量子泡上,拥有一千多个对立平面,一千多个互相交互的微电场在它的量子泡中活动,所产生的思维能力,智慧纬度难以想象,而他们现在,很多还需要借助人类的大脑,才能诞生完满的智慧。所以如果他们的量子泡可以进化,并且能够找到进化的方式的话,对周通来说才有意义。 诞生很可惜,周通没有弄清楚,而且可能永远也弄不清楚了。一连两天,当他发现对方量子泡越来越进化完全的时候,他对对方量子泡的感知能力,也越来越微弱,终于在第三天彻底消失,意味着对方的量子泡完成了一次进化,其中能够让自己得到信息的一些纠缠电子的态被重塑了。 白立寄生体中的纠缠电子,并不是周通留下的,他并没有这种能力,至少是没有在对方不察觉的情况下,让对方神经系统中的部分电子跟自己的进行纠缠,从而时刻观察对方的情况。 这些电子是母体留下的,数量不多只有五十个。但这已经足够强大,在人类的计算机技术发展中,当他们能够熟练控制五十个量子比特后,量子计算机达到的计算能力,就已经超越了过去的银河系列超级计算机,实现了量子霸权。 因此过去母体留在白立寄生体中的五十个纠缠电子,事实上能够传递十分清晰的信息,尽管不是全部,但传递浅层的光影信息是绝对够。 母体当年为什么一方面切断白立寄生体跟母体的联系,甚至清洗对方对母体的所有记忆,而又留下这个可以时刻观察对方的通道,用心是什么,周通自然明白。 这次他成功靠近白立身边后,立刻将自己神经系统中的电子给那五十个电子进行纠缠,让母体留下的那个特殊通道变成了他观察白立寄生体的窗口,甚至是一个后门。 但现在后门给他关上了!他没有母体的能力,不敢随意开门,否则只有被对方发现并追踪的一个可能,到时候万一对方出于本能防卫,以更高级的生命形态对自己进行降级打击,周通承受不起。 于是他对白立的观察只能到此为止,他同时也发现,在学校的学习,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意义,除非他可以重新回到幼儿园开始,伴随自己人类的身体成长。 但他没有这个时间,战争即将爆发,甚至已经爆发了。分散到各地的他的战士,通过意识网络传递回来了相当多不好的信息,某种势力已经在开始猎杀他们的同伴,他们随时会找到西京市,或者已经招来了,就在追踪他们的路上。 周通必须回去,他必须自保。只是他有些担心白立的寄生体,虽然完成了进化,在生命层级上比他还高,可没有母体当年的超级记忆,他对自己力量的运用十分低级,就好像人类虽然是比野兽更高级的智慧生命,可赤手空拳面对野兽的情况下,没有任何抵抗力,但如果他们掌握了知识,制造了武器,野兽在他们面前只能是食物。白立的寄生体缺乏知识,相当于没有金字塔人进化了不知道多少亿年的武器。 感觉自己没必要留在学校了,但需要有人保护白立,周通的想法在武举人和另一个人身上跳转,衡量这两人谁更合适。 “吾王!您在苦恼?” 一个声音,不是意识,来源在身后。 瞬间一个影子就挡在了周通面前。 “武举人大哥,是我!” “张天师?” 一个俊俏男子出现,旁边跟着一条狗。 周通身前的,正是武举人,过去曾以体育老师的身份,在这个学校里出现过,只是此时就是校长出现在面前,也绝对认不出眼前这个一身休闲服,形容邋遢的人曾是学校的老师。 “你在这里干什么?” 武举人疑惑道。 “他在找人!” 周通的意识传递进了武举人的大脑中,他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因为一切信息都有了。 张天师是在找人,所以带条狗,是乌云。为什么从学校这里开始,这得怪武举人自己,当日他在这里杀过人,同时当日跟他一起在这里奉命保护白立的八个人集体晕厥。 张天师已经找到了线索,这八个人,其中四个已经死亡,被人类火化,另外四人,其中之一同样死亡,被该国某机构带走了尸体,俩人以病人身份被带走,同样被该机构控制,但是还有一个人失踪,至今没有踪迹。 张天师带着乌云,重回现场,就是为了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却看到了走出学校的周通,他们的新王。 瞬间跟新王在意识网络中沟通了起来。 新王担心的是学校里白立的安全,同时在意识网络中共享了所有关于白立的信息,尤其是白立寄生体进化的所有信息,新王希望其他人可以探索一下进化的方法,如果他们能够进化,那么对打赢这场生存战争,将有极大的帮助。 对白立,新王在选择谁来保护他犹豫不定,西京市能调动的力量,无非是武举人和张天师,至于乌云,毕竟是一条狗。 张天师却有不同主意:“吾王。白立是特殊的个体,母体对其寄予厚望,他也可能是我们的未来。所以不能不保护,但也不能一味保护。他并不应该是一个受保护的弱者,而应该比我们更强大!” 新王很担忧:“可是如果给予他母体的知识,是否会影响到他的学习和进化。这也是母体曾经担忧过的。” 张天师道:“您的担忧是多余了,请将白立交给我来训练,我不会破坏他的成长!” 很快张天师的想法新王就明白了,张天师是在打算不传递母体信息的基础上,通过人类的认知假象,对白立进行训练,那样白立只会以为自己是一个超人,而不会知道他脑中的生命体背后的秘密。这不但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学习,反而训练本身对他们来说,也是另外一种学习。 新王同意了。 这天之后,新王就离开了学校。 周通并没有离开,周通依然在学校学习,他感觉自己仿佛做梦一样,他大脑中确实有突然考试考的好,然后被调入实验班这些记忆,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突然他就又变回了那个学渣,接下来的考试惨不忍睹,只在实验班待了俩礼拜,就被愤怒的班主任给赶回最差班级了。 他并不知道,他之所以还能回到,是有多么的幸运,让他暂时消失的那些生物,并不在乎他的死活,只是不希望学校里发生太多力气的事件,引起特殊部门关注,从而引发冲突。于是给他植入了一段本不存在的记忆之后,将他送了回来。 这天之后,白立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他脑中的虫子沉睡了三天,醒过来之后,能感受到明显的不同,变得更加聪明,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高中题目了。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虫子也没有隐瞒白立的意识。主要还是因为白立跟王真真战斗一般的学习,虽然说,当时两人一虫分工明确,白立负责数理化、王真真负责文史哲,虫子只负责记忆。可是每当白立或者王真真从虫子脑中阅读记忆信息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带入他们人类的逻辑思维,因为他们是用人类的逻辑作为工具来解读那字儿信息的,根据作用是相互的物理法则,虫子不可避免的会不断受到俩人逻辑思维方式的作用。 那段时间,虫子的大脑经受了极高频次的这种逻辑思维的刺激,跟白立的大脑联系更加紧密的同时,他的大脑结构开始进化了!这是虫子的第二次进化了,第一次进化,是他初次产生自我意思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大脑量子泡从最简单的正方体进化到了八面立方体,而这一次进化到了十面立方体,上一次产生了微弱的自我意识,这一次学会了简单的逻辑思维。 进化后的虫子,能力也更强大了,由于之前跟王真真长时间的意识共享试验,后来有高频词的意识连接行为,他们俩人的意识,准确来说,维持意识活动的上千亿神经元中的无数纠缠电子之间相互作用,越来越多的纠缠电子在他们频繁的意识沟通中,发生了纠缠。 表现出来的是,即便不用额头对接,白立跟王真真的意识竟然也能互相沟通,这种沟通不受距离的限制,但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弱,能够比较清晰的维系的时间,只有三天。不过三天之后,只要他们进行一次深度对接,就会重新恢复纠缠。 这种情况,让两人感觉他们仿佛成了一体,一种新的生命形态构成,两个人类的意识,一个虫子的意识,在意识层面共生在了一起。 就在白立刚刚放学这些新的能力不久,一日他被堵在了学校门口,他家的司机竟然没有来接他跟王真真。 一个面容俊俏的男子,笑容可掬的招呼俩人。 “同学。你是超人吧?” 白立十分惊讶:“你是谁?” 这个秘密,他从没有告诉过除王真真以外的其他人。 第六十六节 我是你的守护者 “孩子。你可以叫我导师,我是来引导你的。你的能力超乎想像!你也可以叫我守护者,我将会守护你,直到你成长成为——” 张天师几乎将“神”字脱口而出,但又担心设定一个过于宏大的目标,会让这个孩子难以驾驭。 “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他接着道。 白立神色复杂,脑子高速运转,还调动了虫子的力量,可是眼前这个人身上,仿佛蒙着一层迷雾,让他无法看透。 其实张天师的感受也不好,对方高过他两级的生命形态,带给他巨大的本能压力,他尽全力掩饰自己,对方的感知如同重锤一般,没有什么技巧却将他的意识冲击的颤颤巍巍。他毫无置疑,假如对方稍稍了解自己的力量,那么他连半秒钟都坚持不住,要么向对方臣服,要么被对方消灭。 王真真对来人也很好奇,但她突然看到了对方身旁的狗,她惊喜的认出了这条狗。 “白立,快看。是乌云!” 白立看过去,也注意到了这条狗,只见这条狗正冲着他们吐舌头,摇尾巴,十分亲热。 一条熟悉的狗,让白立陡然紧张的情绪得到舒缓,但他还是不敢轻易信任这个陌生人。 王真真也开始警惕的站在白立身边,盯着一年前的一人一狗,猜度着对方的身份背景。 张天师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也不着急,笑着蹲到地上,胡乱从狗身上拔了一根毛。 站起来递给白立:“你不用害怕,你如果想知道我是谁,今晚三更,烧掉这根毛发。我就会出现在的面前!” 白立将信将疑的将狗毛握在手心里。 看着一人一狗朝着远处走去,那狗还频频回头。 汽车的鸣笛传入耳中,回过头看到自己家的司机来了,在转过头已经不见了那人和狗。 回到家里,白立早就跟王真真不知道在意识里交流过多少回了,都有些担心,他们的秘密,为什么那个人会知道?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拔了一根狗毛,告诉他们想见他,就烧掉狗毛,嗯,在半夜三更。 在这件事上,俩人没有分歧,就是担心。他们不知道,随着他们的意识一次次深度交流,他们的世界观,对事务的判断和认知,也越来越趋同。现在更是整天意识连接在一起,久而久之,反而感觉没什么意思了。 热恋结束了! 白立一直睡不着,他心里始终有着巨大的迷惑,比如脑子里的虫子是什么,虫子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他始终这样认为,他是一个超人,他不断发现新的超能力。而那个人说是他的导师,来引导他,说他的能力无法想像,那个男人是什么人? 迷惑引发好奇,好奇让白立拿出了拿根狗毛。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神秘人此时就在他家附近,在拱桥下的护城河边钓鱼,旁边蹲着一条狗。 乌云对白立是否会燃烧它的那根毛发十分怀疑,它更怀疑张天师又怎么知道对方烧了毛,还是没有烧?什么时候烧的? 这些疑问张天师都没有回答,只是神秘的微笑。 张天师有十足的把握,白立会烧掉那根狗毛,至于对方什么时候烧,当然是三更了,告诉对方说相见自己就在三更烧毛。 这个年纪的孩子,充满了好奇心,哪里能忍住被他这么吊胃口。 看到水里的月亮,张天师道了声:“时间差不多了。” 一拉鱼干,十几条小鱼咬在他的吊线上,上面只有一个钩子,其他鱼都咬着鱼线。 “吃吧!” 对乌云说了声,然后反身飞快的走向石桥,朝另一边走去。 乌云低头看了一下小鱼,蹦蹦跳跳的,它没有动嘴,而是将鱼儿叼进了河里放生。 远远看去,张天师已经走进了月影中,朝向河对岸的一栋别墅走去。 豪宅严密的监控系统,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他信步走了进去。身姿很俊的爬上了墙壁,如同小说中那种上乘的轻功。 “你在等我吗?” 声音响起的时候,白立吓了一条,他在自己卧室的卫生间点燃了狗毛,然后就小心的盯着狗毛燃尽,声音却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回头一看,白天见过的那个男人,正坐在他的床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进来的,窗户是关好的,门也锁着。他其实有心试探一下他,看看狗毛烧着了他怎么进来。 白立确信这个人不管是什么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稍微有些谨慎的走到对方身前,保持了两米的距离:“你好。你是什么人?” 白立重复了一下白天的问题。 张天师摆出一副神秘的笑容:“我说过了,我是你的导师。我是来引导你的。” “怎,怎么引导?” 白立狐疑道。 只见男人伸出两只手,比作一个圆圈,伸向白立。白立突然一阵熟悉的感觉,因为这样的动作似曾相识,他曾经给王真真用过。所以他没有躲,他不相信眼前的男人会害他。害他似乎不会这么麻烦,而且这里是他的卧室,本能的给他安全感。 跟白立想象的不同,男人的双手并没有摸到他的头,而是套在他的脑袋四周。 “你能感觉到你体内强大的力量吗?” 白立听到男人说道。 白立什么都没感觉到,他仔细的去感觉,还是没有感觉到,接着闭上了眼睛,他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什么,可又说不出来。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能量流动,好像很强大。 “是的,我好像感觉到了。” 白立说道。 男人道:“是的。你的能量强大的超乎想像,只是你还不懂得运用。如果你想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秘密,明日来青龙寺找我。” “可是我还要上学?” 白立说道,睁开眼睛,眼前却根本就没有人影。 但耳畔却有一个声音,若隐若现的说道。 “不碍事的,你只管来就是了。” 白立疑惑的看遍自己卧室的每一个角落,真的没有人影,那个男人就这样凭空而来,凭空又消失了,神秘,以及神秘带来的强大感。 白立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卧室楼下的绿植丛中,一直有一个人悄悄躲着。 张天师等了半天,才小心的离开白立的家。 他当然没有进白立的卧室,这鬼别墅,那些仪器监控难不倒他,连他影子都拍不到,可是实实在在的防盗门、防盗窗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不破坏就进屋,他又不是神仙,可不会穿墙术。 至于卧室内的情况,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他的手可不敢真摸到白立的身体,一来是会穿帮,二来就算他真人都不敢摸,一旦跟这个高级生命体直接联系起来,后果难料。 白立体内当然也没有什么鬼的超强能量,不过是一个心理暗示罢了,对谁这么说,谁都觉得自己体内有强大能量,更何况还是一个深信自己有超能力的孩子。玩这套把戏,张天师在行,目的只是慢慢在白立心中建立神秘感,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信赖。 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刚才聚精会神的玩戏法,蚊子可没少叮他。 见鬼的时代,蚊子都不知时节了,也不知道是越冬的蚊子,还是早生的蚊子,这才暮春,竟然就这么多了。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因为张天师跟武举人一样,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比武举人稍晚,也遭逢一个乱世,新旧更替,天下大乱。不像武举人有真功夫,张天师就是一个江湖骗子,自称茅山道士,到处给人算卦,变戏法,装神弄鬼骗一些小老百姓,目的只是为了糊口。 那年在街市上,他偶遇了母体,当他用障眼法变了几个戏法,结果全都砸了,观众倒是没看出来,可是张天师马上就察觉了。因为他变得戏法是假的,可结果成了真的。他变鸟,明明只藏了一只,可变得时候出现了两只。他玩斩鸡头,头掉了,鸡还能走。可结果,鸡头斩了,鸡是能走,但却信步走向自己的头,怼起来,又长好了。张天师得了个满堂彩,大把的赏钱。 可他却明白,自己遇到大神了。在人群中四处搜索,却没发现大神身影。最后当他的徒弟表演吞剑,假剑变成了真剑后,他慌神了。他亲自验看,剑从口入,刺入脏腑,鲜血碎肉不停的从徒弟的嘴里喷涌出来。观众依然以为是在表演,不住的喝彩,张天师却心乱如麻,抱着侥幸的心态,将剑小心的拔了出来,结果他徒弟又活了。 这时候张天师服气了,结束了表演,四处找寻。最后在四散的观众里,他看到了一脸迷惑看着他的母体。那时候,母体身边已经有武举人跟着了。 张天师礼貌的拜见,请对方吃饭。吃饭的过程中,让自己的徒弟给对方磕头,尽管对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张天师还是让自己徒弟感谢人家手下留情,江湖人,手段不如人,该认就得认,倔脾气闯不了江湖。当然如果能让对手传上几手绝技,那就更好了。 所以席上张天师好话说尽,极力奉承眼中的大神。大神没有拒绝,痛快的答应指点。 接着就在酒楼中,母体用他的徒弟表演了一把斩鸡头,武举人一刀砍下了徒弟的头颅,无头的徒弟在酒楼里转了三圈,回来安上头又活了! 吓得张天师亲自跪地叩拜,这时候他明白,他不是遇上大神,是遇上真神了! 在那个年代,张天师虽然是一个江湖骗子,可是他也对神神鬼鬼深信不疑,眼见为真,这种超出他认知的景象,打死他都不敢相信只是一个戏法,他对此十分精通,却看不出半点门道,那就只能是真的。 于是他连连叩头,好容易遇上真神了,他还不抓住机会,那就是傻子了,他下定了决心要拜对方为师,让对方带他成仙,做好了把头磕破的打算,结果对方一听,又很好说话的答应了。 答应的那么轻松,让张天师一瞬间以为对方是个骗子。 后来跟着师傅,也就是母体,所有新智慧生命的主体,张天师却称呼为师傅,至今在他心里,依然将母体当作师傅敬仰。跟着师傅,慢慢就知道,对方真的不是骗子,也不是变戏法的高手,而是真正的圣母娘娘。 可是圣母娘娘即不懂易经八卦,也不懂太上黄庭,甚至对道家典籍还没他这个走江湖的野道士精通。可圣母娘娘对这些还很感兴趣,很乐意听张天师讲讲,这又让张天师闹不清圣母娘娘是哪门的神通。 后来张天师发现,武举人身怀绝技,远远超出了人的极限,他亲眼看到武举人独创督军府,督军府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弁,连近他的身都没有,就纷纷晕倒在地。张天师很委屈,觉得师傅对他藏私了,一点本事都不教他,却暗中传了武举人真道行。回去就哭诉,结果师傅问他,真的愿意像武举人那样吗?张天师自然愿意,于是师傅在他身体里种了一个分身,也就是现在人口中的寄生体。 寄生的过程惊险无比,哪怕有师傅亲自护法,张天师也多次濒临死亡。终于挺了过来,他终于得到了自己的机缘。后来寄生体在他体内彻底完成寄生,寄生脑长成,母体的意识跟他相通,这时候他才知道了师傅的来由。可是已经没有选择了,师傅强大的意识投影始终笼罩在他的意识中,将他的人类意识压制的一直在沉睡一般。 庆幸张天师有一定的道家修为,时常静心打坐参禅,他的意识对这种状态更能接受,如同禅定一般一念无生,过了许多年,师傅身边的弟子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师傅断了跟弟子体内分身的联系,绝大多数师兄弟那时候都死了,十不余一。 张天师侥幸的躲过了这一劫,恢复了自我意识,但很快意识又被师傅的投影占据了。从此师傅再也没有冒险切断过跟分身的联系。再一次,就是前段时间,师傅涅槃,张天师有上次躲过打劫的经验,险之又险的不但再次躲过一劫,反而自我意识跟师傅分身投影融合了。成就了现在的他。 走出白立家别墅的时候,乌云就在门外,张天师当然知道乌云不是专门等他的,看着乌云两眼惆怅的盯着白家大门,张天师第一次感慨万物有灵,一个畜生竟然有这样灵动的眸子。 “走吧。你俩崽子我见过了,壮实的很。不用担心了!” 乌云这才回身,慢慢跟在张天师身后。 “乌云啊。好好跟着本座,等本座悟道得真,成仙了道的时候,一定点化你。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跟着本座算是你的机缘了。嗯嗯,还有你的孩子,可以带着。” 乌云呜哇的兴奋叫着,绕着张天师欢快的条约。 毕竟是条狗。 第六十七节 什么者联盟 早上起来的白立,已经下定决心,按照昨天那个自称导师的男人交代,去青龙寺找他。 接连两次并不深入的接触,让白立的戒备心理再降低了一些,最重要的是,那种好奇心揪着他,不去实在不甘心。 想到男人说让他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去找他的话,白立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可在家门口,送他跟王真真去上学的司机,却没有发现白立根本没上车,竟然就发动汽车走了。 白立想了想,连假都没请,直接打车去了青龙寺。 青龙寺并不大,也不是什么名教大寺,但位于市中心,还挺热闹,主要是因为这里不收门票。 “你终于来了!” 张天师是突然出现在白立身后的,白立也习惯了他这种神秘的做法。 事实上,张天师是一直跟着白立来到青龙寺的,之所以定在这个地方,不是因为他们在这里有据点,只是因为披上宗教的外衣,让他显得有大师风范一些。 其实张天师也想过给自己批一层大师的皮囊,但过去穷怕了,突然顿悟觉醒,掌握了师傅的一部分神奇本领,他更享受做富家公子的感觉,于是他变成了一个俊俏男子,取代了这个世界上某个富豪家的二代。 “你好。导师。” 白立轻声道,第一次喊了张天师导师。 张天师道:“我俗家姓张,你可以叫我张导师或者张师傅,或者叫张大师、张天师也行。” “张老师好!” 白立还是更喜欢叫老师。 张天师点了点头,背着手走进寺里,摆手示意白立跟上他。 寺庙不大,但历史悠久,古树参天。一群群年轻男女穿行其间,或跑着,或走着,或追逐着,有的打闹,有的拍照。 “白立!你跟这些芸芸众生哪里不同?” 张天师突然问道。 白立摇了摇头,一脸木讷:“是因为我有超能力吗?” 张天师摇了摇头:“人人皆可成圣,人人都有神通。” 白立又问:“是因为我脑子里有条寄生虫吗?” 张天师拍了拍他的脑袋:“愚痴,还不醒悟!” 白立突然感觉到脑子里多了一些信息,虫子却突然亢奋了一下,他连忙安抚,才安静下来。 张天师老神再在,其实心里陡然紧张,他也只敢突然来那一下,跟对方体内的寄生体过多的接触,让他压力太大。 “白立。本座已经点化了你,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参悟了。” 张天师说完,指了指天空,神秘的声音响起:“你跟那些芸芸众生最大的不同,是因为天选择了你!” 白立抬眼望天,天色湛蓝,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放眼,已经不见了张天师,耳畔有声音响起。 “明日有乌云接引,你随它去,随它去,随它……”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不见了。 白立毫不怀疑他碰见了神仙,尽管他是一个数理化极强的学霸。 王真真今天十分疑惑,她跟白立意识相通,这个意识纠缠没有距离感。可今天白立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明明尽早一起上车,一起进了学校,可她总觉得白立不在跟前,没有在跟她一起上课,而是去了其他地方,在做其他的事情。但眼前明明就有这么一个人啊。 上课的白立也很奇怪,一言不发,这她还能理解,随着他们意识共享的久了,互相之间知道对方的一切,没有了神秘感,似乎也没有了沟通的欲望。有时候俩人甚至都不太刻意去窥探对方的想法,对方仿佛变得跟自己的身体一样,是自己的一部分,那么熟悉的时候,反而容易忽视对方。 白立下课后,就走出教室,跟其他学生待在一起,让王真真想找他当面沟通都不行,他们至今也没有在人前表现出亲密的样子。王真真想通过意识跟他交流一下,结果发现俩人的意识已经模糊,隐隐能感到对方的一些情绪波动,却已经没法传递具体的信息了。他们好几天都没有深度沟通了!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在食堂看到白立似乎恢复了正常。 “你今天怎么了?” 王真真有些担忧的问道。 白立道:“没怎么啊?” 王真真道:“我觉得你今天上课的时候很奇怪。” 白立疑惑:“上课?” 他没有继续解释,从王真真的语言,加上大脑中朦胧的感觉,他基本弄明白了情况,今天他去青龙寺,有一个替身代他来上课了,尽管不知道张老师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坚信不移张大师一定能做到。 放学,回家吃饭,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尽管知道两人间的意识纠缠正在消散,白立也没有打算再次跟王真真纠缠起来。他们俩人的意识纠缠,是通过俩人神经中枢中海量的纠缠电子实现的,这种纠缠态持续时间不长,随着俩人各自大脑的复杂运动,会慢慢失去纠缠,最终意识也就失去了纠缠。 之所以不愿意继续跟王真真纠缠,并不是为了隐瞒王真真什么事情,当然暂时张老师的事情还不太愿意让王真真知道,因为王真真对此始终抱有警惕,不同意白立去见张老师。 其他原因则是腻了。俩人太熟悉了,互相腻味,白立尤甚。 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最反感的,就是别人的约束,不喜欢听别人整天告诉你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对自己父母尚且抵触,更何况其他人呢。当然在白立心中,王真真不是那个其他人。但他确实也有些烦了,正值青春期,那个男孩心中能没点杂念。这些杂念被王真真察觉到后,总是教训他。而且他也确实想跟王真真做点什么,也总是让王真真在意识中训斥。想的不可得的感觉确实熬人,熬久了,就干了,耐心就散了,人变得烦了。 基于这些原因,白立这些天已经不太去探查王真真的想法了,科学原则表明,人类事务的发展速度,总是基于信息传递的速度的。对感情同样如此,尽管他们俩并没有突破任何禁制,只是跟对方相互喜欢。但感情却在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之前,经历了那些老夫老妻才有的阶段,有时候太了解对方,对感情来说,未必是一种好事,或许更朦胧一些,会更好。 带着自己的秘密,白立第二天依然没去上学,同样是司机拉走了王真真一个人,而王真真和司机似乎都没有察觉,白立却一直就在他们一旁看着他们走,他们都没有发现。 这种景象,让白立感觉到神乎其技,更渴望再见张大师了。 想到张大师,白立就想到张大师昨天留在他大脑里的那段信息,那种一种类似他跟王真真进行的意识交流,显然大师直接往他脑子里灌注了一段意识。 可这段意识表达的信息,白立怎么都无法解读,反倒是虫子向他反馈的感觉是对这些信息很熟悉,但虫子自己也解读不了。 这一定是某种玄妙的神通,需要持之以恒的去参悟,白立是这样理解的。实际上,只是因为解读方法不对,张大师留下的,是一段母体掌握的知识,他们这些母体意识的投影顿悟来的智慧当然能理解,可是白立一个人类的大脑还无法理解,跟金字塔人的意识形态都不一样,自然无法解读,虫子虽然形态相似,但虫子过早的被母体切断了联系,事实上虫子掌握的知识和智慧,甚至虫子之所以产生自我意识,都是通过人类的方式,自然也无法解读。 这倒不是张天师装神秘,实在是张天师无法长久接触白立的意识,极其容易被虫子的意识压制,只能先传递这些信息,具体应用只能慢慢来了。 白立正回想着,大街对面传来汪汪的声音,一只狗在对面冲他叫。 “乌云?” 白立马上就认出了这条狗,是他家两个狗宝宝的妈妈,也知道昨天张大师说的,乌云来接引他说的就是这条叫做乌云的狗。 白立果断走向对面,乌云冲他摇着尾巴,显然对他很亲热,也许是因为它的孩子,为了孩子在讨好白立。 乌云很快转身奔跑,白立也跟着跑起来,一人一狗全力奔跑速度都极快。 跑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快跑出城区,来到一座大厦前,天星大厦。 张天师正在楼下等他。 白立突然不知道怎么跟张天师打招呼了,猛然生硬的给他敬了一个少先队礼! 张天师微笑点头,摆手示意,白立跟了上去。 一直乘坐电梯到了顶楼。 整整一层空荡荡的。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道场,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参悟明白。” 白立皱起眉头,他还要上学,还要回家,虽然对跟王真真意识沟通已经没了太多兴趣,可突然说再不见她,又感觉空落落的,舍不得。 张天师知道他的想法,笑道:“如果想家了,必须告诉我。我送你回去,至于上学。暂时就不用去了!” 白立这才点头,不是永远不回去,那就没问题了。 张天师再道:“我带你去见你的同袍。” 白立疑问:“同袍?” 张天师叹道:“你该不会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是上天选中的人吧?” 白立点头,一边跟着张天师往前走,一边问出了那个他十分疑惑的问题。 “张老师,你说上天选中我要干什么啊?” 张天师道:“天机不可泄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只需要记住,你有大任在身。现在要做的,就是苦修本领,保护好大有为之身,以待将来大有为之时。” 白立无法再问,他们走到了走廊尽头,推门进去,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好像跟学校的会议室一样,但里面却没有开会的设备,十分空旷。 但是有人,一群人,有的聚在一起争论,有的待在角落发呆,形形色色。 这些人见到张天师后,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情,恭恭敬敬的看过来。 “诸位同道!本座引荐一下,这位同道叫做白立。诸位以后多多照顾!” 众人口称一定。 张天师又招招手,一个人快速小跑过来。 “孙平安,白立同学就交给你了。好好跟他介绍一下,还有要多沟通。” 孙平安躬身道:“放心吧,天师!” 这时候角落里一个衣着奇特的人走了过来,他光头,灰袍,布鞋。 走到张天师面前,双手合十:“天师,可否与贫僧论道?” 张天师稽首:“非常抱歉大师,改日!” 这是一个和尚,双手合十:“叨扰。” 张天师回礼:“见谅!” 和尚走了回去,张天师向众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白立则被孙平安拉住问话。 “你是学生吧?” “嗯。” “你都有什么超能力啊?” “我,我也不太清楚,我能读懂别人的心思,这算吗?” 初来乍到,白立不免拘谨,这里可都是不一般的人物,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果然孙平安不屑道:“读心术?小把戏!给你瞧点真本事。” 说完,冲着左手墙角喊道:“老牛,出来接客了!” 白立奇怪的看去,哪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号冰箱,突然他一惊,因为冰箱下面的冷冻室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人身材高大,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衩,刚才竟然窝在冰箱的冷冻室里。白立看到这人冲他这边笑着,看到他眉毛、头发,浑身上下都结了一层寒霜,身上还冒着白气,不由看呆了。 孙平安得意的介绍道:“老牛,牛师傅,是个杀猪的。冻不死!” 白立点点头。 孙平安又道:“这里除了那边那个和尚,还有那边那个小姑娘,我不清楚。其他人可都是神话绝迹,你要没点真本事,可不好在这里立足啊!” 白立不由有些没信心,看孙平安的样子,似乎对他的心灵感应真的看不上眼,可除此之外,他就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本事了。 孙平安继续道:“瞧那边那个,姜师傅,以前是个电工,高压电都打不死他。还有那个大高个,手长脚长的,以前是个游泳运动员,一胳膊能砸扁汽车。至于我吗,以前是个穷卖保险的。现在,嘿嘿,你看我是谁?” 孙平安说着,在白立惊讶的神色中变成了另一个人。 白立吃惊道:“张大师?” 孙平安又恢复了过来:“变身术而已。对了,天师就没叫你个一招半式?” 白立沮丧道:“张大师昨天点化了我一下,教了我一些东西,可是我都参悟不透!” 这时候冰箱里走出来的牛师傅走到了他们面前。 “小兄弟,来了哈。” 他打招呼道,面带憨厚。 白立道:“牛师傅好。” 牛师傅又道:“你知道天师叫咱这些人来干嘛?” 白立摇摇头。 孙平安冲牛师傅道:“老牛,别来个人你就问,来个人你就问。烦不烦?都说了,咱这些人身怀绝技,我看那,咱这就是那啥联盟来着,铁定是。将来肯定是要干大事的!” 说完把牛师傅晾在一边,拉着白立,悄悄来到一旁,四下无人。 这才说道:“小兄弟啊。你说天师点化你了?” 白立点点头。 孙平安又道:“他教你什么了?” 白立摇摇头:“我悟不透。” 孙平安哼了一声道:“这样。你让我帮你看看,说不定能帮帮你,天师交代我跟你多沟通,既然你有问题,我也不好不管,你说是不是。” 白立点点头:“可是你怎么帮我?” 孙平安瞅了下四周,小声道:“这还不简单吗,你不是会读心术吗?这里的人都会,你让我读读。” 说着双手就来抱白立的头,白立本能抗拒,但对方十分坚决,抱住白立的脑袋后,他自己的脑袋也顶了上来。 俩人意识瞬间相连,突然孙平安跌倒,口吐白沫,不停的抽搐,白立吓得不知所措。 第六十八节 共生人 “我什么也没干!” 白立十分无辜,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敢动,而其他人都已经因为变故而围了上来。 “小孙还有羊癫疯?” “快找根筷子给他咬着!”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 这个房间十分空荡,虽然地面上有不少痕迹,显示这里曾经有过很多设备,但不知为何都搬走了,能见到的设备也就那个冰箱。可冰箱里也没有筷子,而是一大堆饮料。 牛师傅当机立断,脱下自己的夹趾拖鞋,直接塞进了孙平安嘴里,大家这才松口气。 白立看着叼着一只臭鞋继续抽搐的孙平安,心里疑惑,这真的是发病了吗?这么巧! 白立心里很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孙平安想读他的意识,结果虫子发怒了,就在俩人意识接触的瞬间,孙平安就晕倒了。 白立跟虫子沟通,问他发生了什么,虫子告诉他不太清楚,就是很生气,被人窥探又不是第一次,王真真过去天天在他们脑子里,也没见虫子生气啊。继续追问,虫子说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当然,意识沟通的瞬间,白立和虫子也感觉到了孙平安的意识,发现对方脑子里也有一只虫子,可那只虫子更傻,白立就是这么感觉的,他这种感觉,让自己的虫子颇为高兴,因为这说明他很聪明。 为什么说孙平安脑子里的虫子傻,因为那只虫子浑浑噩噩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思想,甚至连最简单的情绪都不会表达。但在接触那只虫子的时候,还是能感触到一段信息的。一段跟张天师灌入白立脑中的信息相似,但是简单的多的信息。 另外,白立怀疑孙平安不是犯病,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他发现孙平安尝试读他的意识之后,现在他仿佛能读孙平安的意识了,只是暂时什么都读不到,因为孙平安脑子里一片混乱,全是杂乱的信息,白立简单的读了几段之后就不好意思在读取了,因为孙平安的散乱念头实在是有些无耻。 “还是找天师来看看吧!”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我就在这里!” 谁都没有发现,天师早就在大家身后了,众人让开一条路,天师走进来。 慢慢蹲在地上,伸手在孙平安头上点了一下,孙平安就停止了抽搐,慢慢醒来。 “不碍事的,练功过度,有些伤神!” 张天师解释着。 孙平安一边看了下张天师,眼睛里带着迷惑,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一边看了一下白立,突然脸色大变,十分恐惧的朝后爬去。 张天师对众人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先回去休息。用功是好事,可不要贪多。” 众人纷纷答应,鱼贯而出。 白立这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个练功房,刚才大家在这里都是在练功,包括那个把自己冻在冰箱里的牛师傅。 众人都离开后,就只剩下了张天师,白立和孙平安三人,白立是不知道去哪里,孙平安依然躺在地上,张天师吗,神神秘秘的,没人知道为什么。 张天师虽然相貌俊美,很难让人跟大师风范联系起来,可他始终一副淡定从容的神情,加上说话腔调到位,开始让白立觉得他身上有一股仙气儿。 “孙平安,还是劳烦你带白立小朋友去他卧室吧。” 说完,对孙平安和白立点头,也走了出去。 整层楼都是他们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子,包括张天师。 很快,张天师躺回了自己房间阳台上的太师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养神。 不出他所料,小孙心眼多,果然起了歪点子,看白立是一个学生,想占他便宜。结果把自己给伤着了。白立脑中的分身,是他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孙平安当然会吃亏。这都是张天师早料到,等于是他有意安排的。 至于原因,白立也想知道。 他正在自己房间里继续请教,或者说读取。 孙平安惧怕的站在一边,跟白立意识沟通的那一瞬间,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而他现在,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白立给同化了一般,对白立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那种想要不自觉臣服对方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白立没心思管孙平安,对方送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后,他就理清楚了一些东西。 孙平安大脑恢复正常后,他从对方大脑中得到了这样一些信息,用来解读另一种意识的方式。 “这都是张大师教的?” 白立说着,他的面孔变动,竟然也变成了张天师,只是个头上差了一些。 孙平安没有说话,答案在意识里。 孙平安脑子里,有一种如何改变自己身体的方法,易容只是使用的一个小方式,这种方式的原理,是从细胞层面操控身体。 只要白立愿意,他全身的细胞现在都可以被他改造,破损细胞可以转变成脂肪细胞,肌肉细胞可以增多也可以减少,因此他可以随便改变自己的体貌,通过填充脂肪,协调肌肉问题,很容易做到。 但白立觉得,似乎那段用特殊意识表达的信息,不止如此,似乎要深入的多。能从更深层次改变或者改造身体。 “基因?” 白立猜想着,隐隐有这种感觉。 只是孙平安无法给他答案,因为孙平安也不懂这些,事实上孙平安也无法解读张天师灌输给他的那些由母体意识表达的信息,但后来张天师用人类语言教授过他们,不止他,还包括其他人。 所以孙平安能够解读,但不同的生命层次,让他还无法掌握更深的原理。就好像同样是做一道数学题,小学生只能用常规算数,中学生会开方程,大学生就能用微积分原理。同样是对世界法则的研究,牛顿用经典力学,爱因斯坦就推进到了相对论。 这属于知识层次的范畴,白立虽然年纪小,可现在掌握的知识,甚至已经超越大学生,因此他虽然还没有完全理解,可已经隐隐感觉到那段信息涉及到基因层面,而不仅仅是细胞层面。 “白立小哥哥,我可以回去了吧?” 孙平安在意识中谈问道。 白立点头。 他逃也似的离开白立的卧室,在这里太让他感到压抑了,可他发现,即便在空间上,远离了对方,他依然无法摆脱压抑,对方笼罩着他的意识。又好像回到某个浑浑噩噩的时代,身体里有某种意识压制着自己。 孙平安隐隐感觉到的东西,当然就是母体还存在的时候,意识投影在他们意识中的感觉。只是当时的孙平安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那时候的孙平安,只是一个被寄生的可怜人类,寄生他的寄生体,母体分身跟他一样可怜,浑浑噩噩,没有意识。他这样的寄生体,是母体最不在乎的存在,如果说武举人、张天师这些寄生体,还能被母体看作肢体的话,那么数量庞大的没有任何意识的寄生体,基本上就相当于母体上掉落的头皮屑,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偏偏这种双双没有意识,寄生体既没有产生意识,被寄生物又感觉不到寄生体的存在的普通寄生体,数量是最多的,超过百万以上。母体死亡后,他们跟随母体一起死亡的概率最大,但乘以庞大的基数,反而生存下来的最多。 张天师聚集起来的这不到二十人,全都这种情况。靠这些货色,张天师对他们这场战争真的没什么信心。更让他没有信心的是,就连这些货色,都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的了,他们是被从全国各地送过来的。至少这些人既没有死,脑子里的寄生体也没有死,这意味着像张天师这样的顿悟觉醒的新智慧人,可以按照以前母体的方式,直接控制这些寄生体。 比这些人情况更好的有三种。 第一种是母体死后,寄生体觉醒了,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取代过去母体的意识投影,成为被寄生物新的主人,这种情况下,寄生体较为薄弱的思维能力控制身体,会显现出智商低的特征。对现状极度的迷茫,这种觉醒寄生体踪迹飘忽,凭借本能四处躲藏,没有规律,很难找到。 第二种,是寄生体觉醒后,原有的意识也没有消失,并且不弱。两者进行了融合,张天师就属于这一类,他既有过去自己作为人类的意识、感情和认知能力,也有寄生体意识的精确记忆能力,还继承了母体的记忆。即拥有强大的能力,还拥有比普通人更强的思维,是目前新智慧人的核心骨干。 第三种,就是武举人那种,寄生体没有觉醒,人类意识也没有消失。是人类意识继续控制身体,但能意识到寄生体的存在。这种情况很危险,因为这种人很容易因被自己寄生的经历心生敌意。除了武举人这个大家绝对信任的存在外,新智慧人核心骨干,包括新王在内,都不愿意接纳这种人。又在生存和死亡的压力下,不得不决定团结这些人,但不让他们知道组织的存在,只在必要的时候出动他们,类似张天师现在招募的这些人。 比孙平安这些人情况更坏的,同样也有三种。 第一种是母体死后,寄生体开始崩溃,最终被人类身体排斥,清除和吸收掉,人类变成了正常人类;第二种是母体死后,寄生体崩溃,跟人类免疫系统相互排斥,最后双双死掉;第三种是母体死后,寄生体和人体相互进入了漫长的相持过程,双双进入了沉睡。 这第三种情况,是目前新智慧人最大的希望,因为第一种和第二种,往往已经在母体死亡后三天之内完成,没有任何价值。而第三种,基本上都躺在医院,既容易找到,又容易控制,这些人,只要找出来,他们有办法弄醒,经过训练就是他们普通的士兵。 张天师目前训练的孙平安这批人,将会是未来那批苏醒士兵的骨干和指挥官。 至于白立,张天师只是让他来变强的,让他能够自保,甚至将来还能反过来保护他们。 可由于张天师无法直接触碰白立的意识,他只能通过孙平安这个心眼多的家伙,让白立慢慢掌握自己可以掌握到的力量,现在看来计划很顺利。 只是时间似乎不太够了。他们的意识网络中,不断有坏消息传来。一方面,出现了跟他们争抢医院中休眠寄生体的势力,另一方面,还出现了专门猎杀他们这些新智慧人的势力。 目前新智慧人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五十多人,奔波在全国各大城市,寻找新的新智慧人和那些沉睡寄生体,这种恶化的情况,让这五十个融合了人类意识,对死亡充满本能恐惧的智慧体惶恐不安,这么快他们就变成了猎物,对要不要继续执行新王的命令,充满疑虑。 在这种情况下,新王下达了新的命令,集结令! 要求各地的新智慧人带着他们找到的休眠寄生体到西京市集结! 按照目前的进度,他们在全国主要大城市,按照母体死后昏迷住院的时间,已经找到了三千多人,漏网之鱼当然有,比如一些中小城市的医院里,以及没有住院的那些病人,现在已经来不及一一去寻找。 有五十高级新智慧人作为统治者,三千唤醒的休眠寄生体作为底层战士,唯独孙平安这种寄生脑既没有觉醒,也没有跟人类身体出现排斥,共生良好的中间阶层,数量稀少。让张天师感觉到目前的情况很不协调。 门被打开,乌云在门前叫唤。 又发现新人了。 又是一个孙平安这种寄生体,既没有死也没有觉醒,跟人类身体共生,却又没有产生意识,通过人类身体获取能量生存,却又不为人类意识察觉。现在这种状态的寄生体,被称作共生人。 第二天一大早,白立醒过来,按照从孙平安哪里了解的规矩,他朝练功房走去。 牛师傅正在分发盒饭,他是团体的兼职厨师。 其他人有先到的,也有不断后到的。 白立昨天已经认识了所有人,尽管还不熟,但因为特殊的原因,大家互相之间气氛都很友好。 只有一个人白立不认识,昨天没有见过,从神情上的迷茫和拘谨,白立感觉得出,这是一个新人,竟然有比他更新的人了,这让他还是挺喜欢的。他看到对方的尴尬,甚至打算过去跟他打打招呼,帮他介绍一下情况。但孙平安已经抢先了一步! 只见孙平安端着一个盒饭,笑容可掬的走到那个怯生生的,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面前: “嗨,美女。你有什么超能力?” 第六十九节 我也有一条虫子 美女接过盒饭,摇了摇头。 “天师没教——” 孙平安话没说完,突然有人提醒:“天师来了!” 果然天师正走进练功房,一边走一边向所有人点头微笑。 孙平安顾不得美女了,提醒道:“快吃,吃完了就要修炼了!” 美女能来这里,也被告知了一些秘密,因此不是一无所知,快速吃起饭来。 跟白立昨天一样,她心里充满了迷惑。 孙平安跑去张天师处,跟在天师后面,待天师在练功房中央站定,孙平安已经搬来了一张三寸厚的草编垫子。 张天师从容盘坐在点子上,打起坐来。 其他人不约而同悄悄拿着垫子围绕着天师周边,也坐下来默默的打坐。 包括白立,他去房间角落,一堆堆叠起来的布垫上拿出一张,也跟着人群来到天师周围打坐,以天师为中心,围坐了一圈人,形成一个三米半径的圆。 当所有人都坐好,美女姗姗来迟,孙平安给她腾了一个位置,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这时候张天师睁开了眼睛。 “大家认识一下,这位是姚小姐。你们下来多沟通沟通。姚小姐,你过来。” 姚小姐起身来到张天师身前,孙平安似乎知道所有程序,主动拿着姚小姐的垫子送过来。 张天师说道:“你坐下。” 姚小姐茫然的坐在张天师面前,其他人都认认真真的看着张天师的举动,似乎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白立此时也知道了情况,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是从孙平安脑子里读取的。 只见张天师伸出双手,在姚小姐的警惕下,放在姚小姐的大脑两侧,张天师的手臂形成一个环,姚小姐的脑袋就在这个环里。这景象白立太熟悉了,那天晚上,张天师就是在他的卧室里,对他做过同样的事情。 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姚小姐,你能感觉到你体内有一股能量吗?” 姚小姐的回答也差不多:“好像能感觉到。” “仔细感觉。它在流动对吗?” 姚小姐已经放松了所有精神,闭着眼睛感觉,渐渐陷入一种空明状态。 意识随着张天师温柔的语气而动。 “你感觉到它往哪里流动?” “往,往我的大脑去了。” “很好。它最终流进了哪里?” “在,在一个球里!” “一个球。什么样的球?” “红色,很软,很热,一个肉的球。” “很好。你能感觉到它的想法吗?” “不能。” “你能进入它里面吗?” “我,我进去了。” “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额,杂念,害怕,迷茫,啊——” 突然姚小姐尖叫起来。 张天师快速在她耳旁打了一个响指,明明是手指头打的响指,可声音却是金属打击发出来的一样,十分的清脆! 姚小姐在这一生响指下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满是恐惧,接着是迷惑。 “你还记得什么吗?” 张天师问道。 姚小姐摇了摇头,什么都忘记了,她神情失落,皱着眉头,似乎很想想起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很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张天师说着站了起来。 对众人讲道:“你们中有些人也感知到过姚小姐刚才的程度,有些人还不能,有些人感知到过,却记不起来了。要慢慢参悟,慢慢你们都能感知到。” 孙平安这时候举手:“天师。我昨晚感知到了,我感知到了很多条线交错在一起,每条线都好像一条路,路上走着我熟悉的人。我看到他们在做各样的事情,在吃饭,在逛街,在购物。” 张天师欣慰道:“很好,你进步了。还有谁感知到了吗?” 又有两个人举手。 一个说:“天师。我感知我在一个地方,不上不下,周边电闪雷鸣,非常恐怖!” 一个说:“天师。我感知到进进了一条急速飞流的管道,水流从四面八方的小管道汇聚,越来越快,把我打了个粉碎。” 张天师满意的点了点头,尤其是对后者,一个小姑娘,露出赞许的神色。 张天师又问那个和尚:“大师。你感知到了什么?” 和尚道:“我感觉我是一棵树,根深冠大!” 张天师赞许道:“大师,你快得道了。” 和尚不悲不喜:“天师,是否已得道?” 张天师叹道:“闻道而已,不敢称得。” 这时候张天师看到,白立犹犹豫豫的举起手来,他立刻问道:“白立小朋友你感知到了什么?” 白立有些犹豫,因为别人感知到的东西,都是玄而又玄的东西,而他: “我,我感知我脑子里有条虫子!” 张天师呵呵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好像这是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接着张天师又问:“那你能说说是什么样的虫子吗?” 白立说道:“一开始是从我胳膊钻进去的,后来钻进了脑子,现在长大了。有这么大!” 白立感知中虫子的体型很大,他张开了整张手臂,众人都笑了。 张天师向众人解释:“佛家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现在的一些科学家认为,大宇宙只是一个意识,而我们所看到的世界,不过是宇宙意识在三维空间的投影罢了。所以你们感知到什么都不足为奇,每个人的意识不一样,感知到的泡影也不一样。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自修吧。” 张天师说完,朝中人点头,然后离去。 白立真的颇为沮丧,又有点怀疑,他脑子里的虫子,难道真的是泡影吗?虫子自己都不答应,表示自己很牛,是一条有小弟的虫子,它的小弟,当然是孙平安脑子里那条傻虫子。 想到孙平安,白立发现,刚才孙平安将张天师送出门后,回来立马去搭讪姚小姐了。 接着又发现,孙平安将那天对自己用过的那招,又用到了姚小姐身上,双手捂着姚小姐的脑袋,头对头点在了一起,跟上次不一样,这次他们持续了很久。 其他人则各忙各的,偶尔两三个聊聊天,大多数人都在努力的锻炼自己。牛师傅钻进了冰箱,游泳运动员好像在练拳,主要联系肘部,白立觉得有点像泰拳。和尚在打坐。今天那个说自己感知到电闪雷鸣的中年人在一个裸露的电线前发呆。那个感知到管道流水的小女孩夺得远远的,跟所有人保持距离。 还有人在看书,有人在听音乐。 白立想了想,他也开始打坐了,跟虫子一起,努力的参悟张天师留给他的玄妙信息。 最终一无所获。 晚上大家都留在自己的卧室。 白立自己努力了一阵,没有收获,突然感到门外有人,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今天新来的姚小姐。 “你好!” 姚小姐已经没有白天时候那么紧张了,大概是跟孙平安熟悉了这里的情况,白立从孙平安意识中读到过这些信息。 “你好!” 白立问候。 姚小姐自顾自走了进来,然后反手关上了门,这让白立突然有些慌乱。 姚小姐属于那种很职业的气质,身上穿着一件齐膝的蓝裙子,裙子下是长筒丝袜,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上边穿着一件蓝色小西装,乌黑的披肩发拉的很直,脸上带着一种淡定又认真的神情,好像某个办公楼里的文员。这种职业气质,对白立来说,叫做成熟。 “你叫白立吧?” 姚小姐站在白立卧室中间。 白立点点头。 “能跟我说说你身上虫子的故事吗?” 姚小姐问道。 白立又将白天说过的虫子,简单的说了一遍。 姚小姐边听边点头。 等白立说完,她开口道:“能给我看看吗?” 白立疑惑:“怎么看?” 姚小姐道:“孙平安说你们这里的人都会读心术。” 白立点了点头,如果意识互通算是读心术的话。 “来吧!” 姚小姐道。 白立试探般的伸出双手,姚小姐点点头,这才大胆的直接放在了对方大脑两侧,接着踮着脚额头触碰对方的额头。 接着一股股生物电流从白立的额头穿透,进入姚小姐的额头,进入对方的大脑。沿着姚小姐的神经网络流动,这些电流白立原本可以操控着向姚小姐传递信息的。可是他突然忘记了这些,因为他看到了跟他的虫子相似的东西。 白立的意识随着这些电流向姚小姐大脑深处流动,沿着她大脑上的中枢神经纤维,进入了大脑皮层,神经纤维就是生物电流的导线,白立能够感觉到自己意识周边姚小姐的思维活动,都是一些片段。不断接收这些片段,知道了大量姚小姐的信息。这就是白立读心术的工作方式。 姚小姐的大脑皮层上面附着着一张粘膜体,白立一点都不陌生,因为他脑子里也有这些东西,这是虫子的膜体,虫子膜体跟大脑皮层之间,有一层薄薄的胶质溶液,除了那些穿过胶质溶液,将虫子的神经网络跟大脑皮层上的神经网络相连的神经线之外,大脑皮层和虫子膜体之间就只有胶质溶液。 白立的意识已经进入了姚小姐寄生体膜中,依然沿着神经纤维传递。意识流动着,很顺畅,姚小姐的寄生体神经纤维中,几乎没有什么生物电流,这说明她的寄生体在休眠。 白立并不知道这些,他顺畅的沿着这些神经纤维,进入到了一个垂体,接着是神经纤维的近端,感觉撞在了一个结晶体上,那结晶体以蜂巢形状密集排列,这些蜂巢都太小。白立意识流动,开始无限缩小,但也无限拉长,感觉自己的意识变成了一条线。蜂巢在他面前相对变大了,这时候能够看到六边形其实是一个孔,不,是一个洞。 白立没有任何犹豫就钻了进去,感觉自己长长的身体如同在穿过一个隧道,他在这条隧道里,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有某种力量牵引着他给他加速一样。最后终于冲出了隧道,却迎面撞上了一堵墙壁,然后摔了个粉碎。 白立一个念头破碎了! 白立跟姚小姐的意识突然断开。 姚小姐神色茫然:“你在做什么?” 她希望的是,白立像孙平安那样,跟她的意识短暂互通,尽管今天跟孙平安进行的意识共享,让她颇有些羞涩,但换成一个单纯的学生,她的尴尬会少很多,最重要的是,这个学生有她最想知道的秘密。可是她明明感觉到对方的意识进入了自己的脑子,可却完全没有向自己传递任何信息,不由奇怪。 白立惊讶道:“你脑子里也有虫子?” 姚小姐顿时惊讶:“心灵感应,不应该是我知道的事情你才能感应到吗?我自己都不知道虫子的存在,你怎么感应到的?” 这不由得她惊奇,她就是这么理解的。她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她一直怀疑她身上有奇怪的寄生虫,但她从来感觉不到。她也从没确定过,难道是自己怀疑的念头被对方感应到了。可看白立说的极为坚定,似乎又不像是只感应到了自己心里的一点点猜疑。 姚小姐疑惑:“你能看到?” 白立点点头。 姚小姐冷静下来,这么多年困扰的她的一个问题有了答案,她慢慢坐到白立床边。 开始诉说起来:“我是一个医生。一个妇科医生,开了一家诊所。几年前,有一个差不多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到我的诊所来。我从她身体里取出了一个,啊,就是做了一个手术。拿出了一点东西,我已经很小心了,谁知道当我脱下橡皮手套后,发现手背上还是沾到了一点污秽。我看了一下,像条虫子。我没有多想,转头拿镊子想要夹下来。这时候那虫子在我手背上咬了一口,我愣神的功夫,就看到它钻进了我的手背。我以为是寄生虫,没有耽误,去看了医生,可是没有检查到什么。两天后我发现我的手背就肿了起来,去医院诊断为血管瘤。等待手术一个星期时间,那肿块从我的手臂爬到了肩膀,后来消失了。我十分恐惧,医院没能给我任何解释。过了不久,我开始发烧,医院诊断为脑炎。很快就治好了,也就没当回事。但这件事一直压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怀疑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条虫子影响的。直到昨天,一人一狗找到了我,把我骗到了这里。” 姚小姐说的这些,有些白立已经知道了,有些还没有感知到,因为刚才探入姚小姐大脑中的念头破碎了,许多信息没有来得及掌握。 姚小姐最后问道:“你是在我脑子里看到虫子的吗?” 白立点点头。 姚小姐好奇:“是什么样子的虫子?” “白色。大概这么大。” 白立像白天那样张开手臂,虫子的膜体附着在大脑皮层上,展开确实不小,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当白立用意识感触的时候,虫子的体积确实很大,因为当白立的意识沉入身体的时候,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庞大的世界,什么东西都变大了,包括他的大脑。 姚小姐点点头:“你能帮我比划一下吗?” 白立开始比划。 完后,姚小姐疑惑道:“这是大脑皮层?” 她是医生,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这里。 白立点头:“虫子是趴在大脑皮层上的。” 姚小姐又问道:“还有什么?” 白立摇摇头:“就看到这么多了。刚才我的意识在你的虫子里被撞碎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确认自己大脑里寄生了一条虫子,姚小姐恨不能知道所有的信息。 想了想道:“你还能再试试吗?” 白立也有好奇心,这是他碰到的,第一个跟他一样,脑子里有虫子的人,他也好奇对方的虫子跟自己的有什么不同。 于是白立点点头:“我尽力吧。” 说完依前样,俩人额头再次对接到了一起。 说尽力就真的是尽力,由于刚才的失败经验,这次白立几乎是用尽了全力。还不是他一个人,还加上一条虫子,他告诉虫子,要认真点。 虫子也觉得挺没面子的,它收拾孙平安脑子里那条虫子,随随便便就收拾,但在这个姚小姐面前,却铩羽而归,让它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于是一人一虫,第一次全力催动他们共生的生理机能。他们大脑里面一粒粒纠缠电子,在他们的神经网络中被加速。接着以一股股生物电流的形势,从白立的额头直接进入了姚小姐的额头,进入了姚小姐的大脑。 这股电流是如此庞大,导致无法沿着一条神经线前进,而是沿着每一条能够通过的神经纤维超前奔涌。最后当汇聚到姚小姐虫子脑内的蜂窝隧道前的时候,并不是一股电子流,而是无数股,姚小姐虫脑内几乎每一个蜂窝隧道晶体前,都聚集了大量的高能电子。这些电子汇聚在一起,尽管对于电器里的电流电压来说微不足道,可是对于生物体来说,简直就是高压电。 接着一股股电流,从蜂窝隧道中还被不断加速,最终冲出蜂窝隧道的那一刻,白立彻底看清了。 无数从他大脑里来到这里的纠缠电子,携带着他的意识,从四面八方,不,精确来说,只有六个面,白立此时已经真真切切看清了姚小姐虫脑里的这个东西,是一个正方晶体。一共六面,果然跟自己的虫子不一样,自己的虫子是正十面体,比对方多了四个面,四个两两相对的平面。 这些高能电子从六个方向,同时高速朝正六面体的每个面冲击过去,能量之大,对于姚小姐的虫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风暴。但白立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他也没有做这类事情的经验。于是他用的是全力,才敢用全力。 冲击在正六面体上的电子流,有的被晶壁阻挡,反射回去,失去了纠缠状态,有的通过一个个晶壁上的,比蜂巢隧道更加狭小的空隙钻了进去。这些从六个面不断击打正六面体的高能电子,相当于给六个面,形成了三道垂直的特殊电场。在这个电场的影响下,姚小姐的正四方体呈现出了一种类似铁磁性材质被磁化的现象,简单比喻就是,此时这个正六面体,犹如被夹上了电流的一根铁条,一旦通电就会被磁化,成为一块磁铁。因为两端的电压会使铁条中的电子被迫改变过去的自由状态,形成电流,电流形成的电磁场磁化了铁条。 当所有的高能电子流全都流散之后,俩人的意识这才断开。 回到宏观世界,俩人发现对方跟自己一样,都像打了一场激烈的对抗比赛,浑身湿透,穿着粗气。 尤其是姚小姐,不但身体透支,精神也透支了。 无骨一般歪倒在白立的床上,满脸惊恐的喊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七十节 你不用洗我的脑 姚小姐问的,当然不是对她的身体做了什么,而是对她的精神做了什么。 她跟昨天的孙平安一样,这一刻感觉到了白立传递来的深深的压迫感,让她有一种想要向对方臣服的本能。 其实她比孙平安强多了,他们经历的过程差不多,但路径不一样。姚小姐是主动要求白立感知她的,白立也是全力去做的。白立有意识的冲击了姚小姐的虫脑量子泡,相当于对对方的虫脑进行了同化。建立起了量子纠缠,此时姚小姐虫脑内的所有电子,几乎都跟白立身体里的电子是纠缠在一起的。因此他们能互相感知到对方,不同的是,白立几乎清清楚楚的能够感知姚小姐虫脑内部的一切,接着是较为杂乱的人类意识思维,可姚小姐只能感觉到白立意识的一个大概,这让她本能的惊恐。 但她意识还在,并没有像孙平安那样晕厥过去,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能力。原因很简单,白立驱动进入她体内的纠缠电子流,几乎都是朝着她虫脑的量子泡去的,尽管将她的量子泡磁化的更加彻底,但对她现在主要的意识部位,人类大脑的冲击并不大。可孙平安昨天是因为试图强行读取白立的意识,结果被白立的虫子本能的反击。这种反击是全方位的,大量白立神经网络里的纠缠电子,被加速成高能电子,全方位,无目的的冲击了孙平安的大脑,不但包括他的虫脑,还有他的人类大脑。因此他才出现了之后的症状。 白立很冤枉,委屈的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他确实没有经验,他大脑里的虫子也没有经验。 姚小姐一边喘气,一边慢慢平复心情,她也发现白立确实不是故意伤害她的。而且此时她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虫脑。 姚小姐之所以会如此,还是托了白立毛躁的福。因为白立向姚小姐大脑里注入了大量超出她承受能力的纠缠电子,这些纠缠电子有的进入了姚小姐虫脑的量子泡中,结果姚小姐的量子泡根本承受不住,给她虫脑的量子泡世界造成了巨大的混乱,甚至可以用风暴来形容。 这让她虫脑的量子世界整个都处于高能状态,电子在高能状态势必会向低能跃迁,释放出光子,所以姚小姐此时感觉到自己大脑里一片光明;同时高能电子也极难约束,在量子泡世界中不断挣脱,向外逃逸。 这种逃逸是没有方向的,可由于数量太多,大量电子还是进入了姚小姐虫脑的神经网络,这让原本休眠状态,几乎很少有电子活动的虫脑神经网络开始活跃起来,这些电子通过虫脑神经网络不断流入姚小姐的大脑皮层,这时候姚小姐的中枢神经网络通过接收这些来自虫脑的生物电流,终于感觉到了虫脑的存在,她看到了她的虫子! 由于这些纠缠电子,本就是从白立身体里纠缠起来并加速进入姚小姐体内的,这些纠缠电子跟白立身体里被神经网络重新不断纠缠起来的其他电子发生作用,因此白立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姚小姐的一切。从量子泡出来,进入虫脑,白立就能感受到姚小姐虫脑的状态,从虫脑神经网络进入姚小姐中枢神经,白立就能感知到姚小姐的思维意识。 之所以姚小姐对白立的感知比较模糊,并不怪白立,只怪她太弱了。笼统来说,她脑内的寄生体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寄生体,而白立的寄生体,却是进化过两次,是母体死后,目前这个世界上由母体遗留下来的最强大的寄生体,相比哪个第三代,他更有资格为王。 从数据角度来讲。六面体结构的量子泡,只能形成三个交变微电磁场,这种磁场的相互作用,在量子泡中构筑了一个可控的量子世界,控制着其中无数纠缠电子的活动。可是白立的量子泡,经过虫子的两次进化后,已经有十个面,比六面体多了四个面,却多了两个交变磁场,于是能够形成的可控量子世界中的纠缠电子数量是姚小姐量子泡中的四次方。 假如姚小姐量子泡中,有50量子比特的纠缠电子,能力相当于一台传统超级计算机,那么白立量子泡中的比特是50的四次方,也就是625万个量子比特的纠缠电子。姚小姐控制的纠缠电子总数连对方十万分之一都算不上,那么即便她这50个量子比特的纠缠电子,都跟白立脑内的电子发生纠缠,她也只能观察到白立脑内不到十万分之一的信息。可白立只需要不到十万分之一的纠缠电子跟姚小姐纠缠,就几乎掌握了姚小姐的一切信息。 大压小,强胜弱,就是这么现实。 同时这也就是为什么寄生体的世界里,生命层级的不同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可以让张天师这种老油条,在白立这种菜鸟面前畏首畏尾,因此能级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此时姚小姐已经无心顾及白立对她做了什么了,她开始沉浸在自己的身体世界里,她的意识早就随着那些白立赐予他的可控纠缠电子在神经网络里徜徉,从神经末梢到神经中枢,神经无处不在,意识不出不在,她可以了解她身体里的一切奥秘,包括虫子。只可惜,依然是残酷的量子法则,谁强谁有霸权。白立可以很轻易的进入到她虫脑内的量子泡,甚至将这个量子泡同化,可她现在反而无法接近。 因为白立注入她量子泡中的高能电子实在太多,尽管对白立来说,可能还不到万分之一,可几乎已经超出了姚小姐量子泡承受的极限,导致她的量子泡一直持续向外释放电子和能量,以量子泡为中心,此时对电子来说是强大的正压力,根本无法靠近。 白立也在沉浸,同样沉浸在姚小姐的意识世界。这是除了王真真之外,第一个对他开放意识的女人。他突然发现,姚小姐的意识跟王真真是那样的不同。对陌生事物的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对女人的好奇则是男人的天性。尤其是白立这种青少年,更是好奇中的好奇。 他瞬间就通过几乎没有速度限制的意识传递,了解了姚小姐的一切。跟王真真一样,姚小姐的出身也不是很好,她小的时候,是世界历史上失去的二十年,世界经济都在萎缩,大夏国经济也不景气,妈妈是下岗工人,爸爸是临时工,因此贫穷是姚小姐童年的主色调。但她很努力,读书考大学,读了最稳定的医学专业,进入正规大医院。而此时恰好又是人类社会在失去二十年之后,腾飞的十年中,社会财富重新分配,到处都是机会。 姚小姐很有上进心,加上在大医院干的不痛快,下海开了家私人诊所。一开始还抱着为女性同胞提供最贴心,最优质,最专业和最私密的医疗服务的理念,因为这些在大医院基本看不到,男医生让女病人脱裤子的时候,从来不会把女病人当女人,可她们毕竟是女人。理想迎来的是巨大的打击,不是生意没做好,恰恰相反,认真严谨,勤恳专业的姚小姐诊所生意很好。可接待的病人,却大多不是她过去针对的那些中产、知性对隐私看重的体面女性,反而更多的是一些未成年少女。保护隐私的理念,变成了掩盖丑闻,让她在获得了巨大经济利益的同时,道德上的获得感十分匮乏。 对比王真真的单纯,青涩和柔弱,姚小姐身上的复杂,成熟和干练,对白立有另一种吸引力,同时也感到她身上有跟王真真一样的敏感和倔强,让他又多了几分熟悉和亲切感。 姚小姐大字躺在白立的床上,持续了至少两个小时,为了避人耳目,她来的本来就晚,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半夜容易见鬼,没想到还真给人撞上了,今天内心一直很慌乱的孙平安睡不着觉,慌乱的原因,其实跟姚小姐还有些关系,因为白立全力感知姚小姐的虫脑,导致跟白立之间有意识纠缠的孙平安十分焦躁,但是同样因为量子层级的关系,他无法准确的探知白立在干什么,能得到的一些信息,也比较散乱和细碎,自己的意识随着白立的意识,进入了一片他无法想像的世界,尤其是当大量纠缠电子进入了姚小姐虫脑的量子泡世界,量子世界里那种无序,混乱让孙平安发自内心的恐惧。 于是想找白立,竟然正好撞见姚小姐大汗淋漓,浑身湿透,一副疲惫的样子从白立房里走出来的模样,孙平安眼睛都看直了。 挤进白立的卧室,马上好奇的问道:“小白同学,你把她办了!这速度太牛了,哥谁都不服,就服你!” 白立傻傻的问:“啥叫办了?” 孙平安一副“你小子装蒜”的表情:“就是睡了,上了,干了!” 白立瞬间脸红到了耳根:“孙哥,你胡说。” 见到白立这一副初哥像,孙平安道:“你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白立恼道:“孙哥,你到底来干嘛,没事我睡了。” 孙平安马上认怂:“别别,其实哥是来道歉的。兄弟,你就放过哥哥吧。哥哥知道错了,给个机会。” 白立糊涂:“孙哥你说啥呢?” 孙平安叹道:“哎呀,你还跟哥装糊涂。哥昨天做的是不对,不该窥探你的秘密。哥知道错了,放过哥吧。哥实在受不了!” 稍微动念感知了一下孙平安的意识,白立就明白了。 “孙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真的?” “你放心吧,到了明天你就明白了。” 白立用的是从王真真身上得到的经验来判断的,只要三天这种意识纠缠就会变的模糊。 可他想错了,等到了第二天,白立自己就先知道了,他发现他跟孙平安之间的纠缠还很紧密。可是孙平安却察觉不到,其实孙平安对自己能力的掌握还很初级,仅仅是本能的掌握了一些心灵感应的能力,而感知力,是寄生体最基本的能力,如同人类的眼睛、耳朵和手,是寄生体发育出量子泡后自然而然的本能。 孙平安现在的水平,充其量能利用这种寄生体最初级的能力,却他还没有真切感知到自己体内的寄生体,也就无从谈起认识寄生体量子泡中的纠缠。而这个量子泡又是个相对稳定的量子领域,纠缠一旦建立,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很难塌缩。但孙平安感觉不到,除非白立的意识剧烈波动,否则他根本无法察觉。 又一天训练,今天没有新人,张天师引导了一个老人,昨天那个小女孩,看样子跟白立差不多大,引导她仔细感知所谓的管道和激流以及激流汇聚之地。最后那个女孩在空明状态下,说出她看到了一道六边形堆积的墙的时候就精神崩溃,清醒过来,张天师继续勉励她。 张天师还引导了那个感知到闪电雷鸣的男人,那个男人说他靠近了雷电,并且似乎跟雷电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然后就醒了。 张天师很满意,两个好苗子已经快要掌控强大的力量了,尽管还很原始,但至少拿得出手。遇到强敌,不至于束手就擒。 只是事态的发展,让他有些不安,随着大量沉睡寄生体被送到西京市,这里暴露是迟早的事情,眼前这种局面,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 他在考虑着,是不是应该给予白立更多的智慧,假如白立能够掌握母体的智慧,运用母体的智慧,显然能发挥出比他们所有新智慧人都要强大的力量。但他的想法被新王否决了,尽管新王以母体曾经希望白立慢慢成长,白立的成长,比他们所有人的生死意义更大,可张天师并不认可这种说法,他开始猜疑新王是不是在争权。 新诞生没多久的这个智慧生命内部,终于在诞生了社会、组织之后,开始出现政治了! 张天师无力抗拒新王,只能暂时放弃这些想法,努力提高自己,争取自保。 自从顿悟觉醒之后,他每天都要参禅感悟。 母体当年在他们意识中投射的投影,随着母体消失和他们的觉醒,变成了他们的一种记忆,一种感觉。 张天师觉得,只要自己参透了这些体悟,他就能得道了。尽管作为觉醒的寄生体,他很清楚母体是一种生命存在,母体意识中毫无人性可言,那种冰冷,那种专注,甚至对自己生命都可以漠视的记忆,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极为可怕,但张天师却不这样认为。 他始终将母体视作师傅,他坚信他师傅是一尊真神,他对那种冰冷的解读是天道无情,他只有参透了这些,才能成为母体那样的真神。 正在打坐感悟,突然有人来找自己,不等对方敲门,在张天师的手段下,门自动开了。 姚小姐举着的手还没放下,看到这种情景,知道主人愿意让她进去。 走进屋子,空无一人,她要找的张天师端坐在阳台上。 “天师。我来请教一个问题。” “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有什么目的?” 姚小姐一连串问题甩了出来。 张天师一副超然神态,背对着姚小姐,继续在打坐,发出幽幽的声音,显得高深莫测。 “孩子,你终于悟到了这一步,恭喜你!不过该你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告诉你对你没有好处。你记住,你们都是上天选出来的人,天将降大任——” 刚说到这里,话就被打断。 姚小姐很不客气的道:“天师请您不要跟我装糊涂。我从来不信什么天降大任,这世界上太多的糊涂事,就是因为有人自以为是,带着使命感去做那些他们根本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而且全力以赴!您如果今天不给我个答案,我马上就走。” 张天师终于装不下去了,站了起来,转过身,露出冷冰冰的眼神。 “姚小姐,你说的很好。有些人就是太愚蠢,总是全力以赴的去做那些他们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你呢,姚小姐,你现在是不是就在做这种事情?” 一边说着,张天师身上的气场散发出来,衣服无风自动,窗户剧烈震动,无力的灯忽明忽暗,电视墙的屏幕亮出了满天星,空气中充满一种沉重的压力。 姚小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惧。 “你想杀我?” 姚小姐惊恐道。 “杀你?不,那样就太浪费了!” 张天师说着,走回了屋内,一步一步向姚小姐走来。 姚小姐很想抬头就逃,但她发现她一步都挪不动,她几乎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面对如此处境,姚小姐却也没想着屈服,而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天师。我并不是要跟你为敌。我只是希望能够自己做决定,你只要告诉我你们的真相,在不违反我的处事原则的情况下,我可以跟你们合作,帮你们做事。就算违背我的原则,我保证不会将你们的秘密说出去。我不是敌人,杀我没有任何意义!” 张天师还是那句话:“我说了,杀你就太浪费了。你觉醒到这一步,不容易。我只是要给你做一个小手术,纠正一下你的思想。我希望你不要反抗!” 说着张天师已经走近了姚小姐,伸出一根指头,距离三尺距离,遥遥朝姚小姐额头一指,从他指尖发出了一道几乎可见的电光,在空气中高速运动,跟空气分子相撞,撞击出了一条劈啪作响的电火花,犹如一条电龙一样,最后钻进了姚小姐的眉心。 姚小姐只感到一股强大的意识进入了她的大脑,就好像昨天晚上白立给她的感觉一样,那意识她无法控制,在她的神经网络中横冲直撞,最后冲进了虫脑的量子泡附近,通过蜂窝隧道向量子泡发出冲击。 一股股高速电子流同时冲击姚小姐的量子泡的六个平面,姚小姐感觉到自己的思维陷入了混乱之中,像一朵风中摇摆的黄叶,随时不知道会被风刮到什么地方去。 就在姚小姐感觉自己的意识就要消失的时候,突然她的量子泡上反冲出来一股股更为强大的电子流,两股电子流在量子泡和蜂窝隧道之间的纳米级空间中撞击在了一起,这种量子之间的巨大能量冲击,让许多电子在这个区域纠缠在了一起。 突然姚小姐感觉压力被阻断了,她恢复了感知,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拔腿就跑出了天师的房间。 她这次又撞鬼了。 又被孙平安撞见。 孙平安也有撞鬼的感觉,他是这里来的最早的人,当时选房间的时候,当然就可以选最好的。孙平安选择的,是张天师隔壁,这让他可以近距离靠近领导。 孙平安就是这种人,阿谀奉承、牵马坠蹬这些事情他做的顺溜,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他只觉得这是一种圆滑的为人处世原则,别人看不惯,他也不在乎。 住在张天师隔壁,他正好听到了刚才的响动,好奇心起就开门偷看。 “天师果然在做法了!” 孙平安心里幻想着,躲在张天师门口,明显的听到里面的动静很大。 可是很快门被打开了,衣冠不整的姚小姐从里面慌不择路的跑出来。 孙平安的脸色极为精彩。 久久才暗叹了一句:“这个姚小姐,胃口真重啊!” 看到姚小姐仓皇逃走后没有关上的门,孙平安立马露出一副笑容,借着给张天师关门的由头,半只脚踏进了门里。 结果看到张天师端坐在自己房间正中,盘膝打坐,看神情也是相当的疲惫。 孙平安看到这里,不由咽了口唾沫,对姚小姐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不可断绝,能把天师累成这样,那功夫得多厉害?! 这样想着,懂事的孙平安悄悄退出来,并未张天师拉上房门,不敢打断天师恢复体力,没准天师一会还要再战呢。 第七十一节 跟我一起逃 张天师此时已经完全感受不了这些了,因为在自己发出的纠缠电子跟姚小姐量子泡中突然爆发出来的电子流撞击在一起,掀起了一股意识风暴,无数受他控制的纠缠电子,在姚小姐的大脑中跟另外一些电子发生纠缠的瞬间,张天师就放弃了攻击姚小姐,迅速让自己的意识变得空明,接着本能的坐在地上五心向天。 现在他处在了一种“一念无生全体现”,他好像能够感受所有的一切,但又不去感受,不去动念,一旦动念,那就会“六根才动被云遮”,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但他却会被别人感受到。因为动念观察,在量子世界中,对一个纠缠量子进行观察,会同时影响到另一个纠缠量子的状态,没有时间限制,没有距离限制。 所以张天师不敢动念。 因为在意识冲击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姚小姐体内有白立的纠缠电子,或者说姚小姐跟白立的意识是纠缠的,那么自己一旦让这些跟白立体内纠缠的电子跟自己纠缠,就等于也跟白立纠缠起来了。 在姚小姐面前,张天师有绝对的信心控制对方,因为量级,虽然两人出于同一个等级,都只是六面体量子泡,可张天师的量子泡更加成熟,姚小姐的量子泡最多三个纳米跨度,张天师却是六纳米,一倍的差距,导致张天师量子泡能控制的纠缠电子是姚小姐的2的三次方倍,也就是8倍。 可是这些在白立面前就不够看了,如果说自己跟姚小姐之间的差距是几何倍的,那么白立跟他之间的差距就是指数倍的,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单位上,一个是国际单位,一个是天文单位。 好在他经验上,又比白立高了无数倍,攻,打不过对方,防,也守不住对方,可是躲,却能避过对方。 于是他采用了这种办法。 结果就是,在自己房间中静悟的白立,在跟自己意识纠缠的姚小姐意识中,莫名其妙跟一个对手打了一场意识战争,敢感知都对方,就突然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了。 正在奇怪,姚小姐突然闯进了自己的房间。 姚小姐慌不择路,她在这栋陌生的大楼中没有任何安全感,下意识的跑到了白立房间,似乎在这里能找到安全感一样。 从短暂的逃跑过程中,姚小姐就弄明白了一件事,刚才是白立保护了她,果然白立能给她带来安全,感觉并不是错觉。 进屋之后,她才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所有的恐惧。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她对白立说道,尽管来那个人之间可以意识沟通,但她还没有习惯这样做。 白立道:“刚才你是在跟谁?” 白立不知道用斗争或者战斗来描述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否合适,他还没有接触过这个领域的战争,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姚小姐苦笑道:“是天师!” “啊?!” 白立惊叫,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跟自己意识冲击的是无比仰慕的张天师。 白立疑问:“天师为什么要对你做,对你做什么?” 白立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天师对姚小姐做什么,他也不清楚。当然他也可以直接读取姚小姐的意识,可是跟王真真意识共享感到疲惫之后,白立对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反而觉得读别人的意识,多多少少会让自己不舒服,因为作用是相互的法则,每次这样做,他都会被对方意识影响,有些观念跟他的观念相冲的时候,会让他陷入短期的迷茫之中。 毕竟是人类,人类的生理结构,是进化了几百万年成行的,更适应用语言来沟通。 “我也不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但肯定是要伤害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恶意!” 白立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可能跟张天师发生这次意识冲撞。 他刚才在静悟,跟他意识纠缠的姚小姐爆发的恐惧情绪,让他有所差距,接着就进入了姚小姐的意识,结果这时候跟他一起进入姚小姐意识的虫子,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在虫子的本能意识下,他们选择了反击,间接救了姚小姐。 “我要逃走,这里不是什么天堂!你跟我一起逃走吧?” 冷静下来的姚小姐向白立发出了邀请,一方面确实感激对方,不愿意留下对方在这里受伤害,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心,带着白立,她更有安全感,她昨天就感觉到白立的强大,现在看来,白立甚至比张天师还要强大,至少不会差的太远。 但白立很疑惑:“为什么要逃走?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张天师会教我们很多东西,他不像个坏人。” 姚小姐摇头苦笑:“我们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他藏的太深。心里有秘密的人,永远不可能充满阳光。他绝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是单纯的好人!” 白立还是不愿意,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觉得张天师会伤害他,或许张天师跟姚小姐之间有什么误会,但他无法相信张天师那个温良的男人是邪恶的,内心充满黑暗。 姚小姐不再坚持,她现在很冷静,知道这里是多事之地,不能久留。 “既然你不想走,那我也不勉强,记住,好好保护自己。对一个有秘密的人,永远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我要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但一个身影挡住了她,不是张天师,而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看不出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或者五十岁。 “你要往哪里走?” ———————————— 张天师瞬间坐如空明,不管不顾外界的一切,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只管自己自保,不管他人洪水滔天。 这样的场景,他早就预设过,建议新王由他对白立进行训练的时候,就考虑过发生类似情况应对之策。对于他们来说,白立虽然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可也是一个危险的对象。犹如马戏团里的训练师,训练狮子学习杂技表演的同时,也会有被发怒的狮子吃掉的风险。 而白立最危险的地方,在于对方意识层面的强大,只要不激发对方的意识攻击,老道的张天师并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因为白立空有强大的能力,就好比端着一只强大的狙击枪的枪手是个瞎子一样,打不到他,有能力也没用。 因此他们的预案就是,一旦发生了这种意识对抗,第一时间自保。自保后,自然有人来收拾残局。果然当张天师意识空明之后,白立立刻感知不到他的存在,那些在撞击中相互纠缠在一起的电子,此时没人去观察他们,他们处于量子叠加态,既是波,也是粒子,即是物质,也是能量,说白了就是混沌状态。让白立无法从这种状态中,捕获到任何关于张天师的信息。 白立捕捉不到,同理,张天师的其他伙伴也捕捉不到,尤其是那些跟他有意识网络沟通的新智慧人们,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这种状态,这也是他们约定的信号,一旦出现这种状态,意味着张天师这边肯定出事了,应急计划立刻启动。 所以由母体亲自塑造的,最强大的,又不靠意识战斗的,这个世界第一个寄生体,武举人就出动了! 当然,张天师并不知道这一切,他进入了空明状态之后,一念不生,无空无我,甚至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他跟这个世界断绝了一切接触,同时又融入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投射在他的意识中,而他却根本不动念去观察。 于是他并不知道,那些他最担忧的事情,正一件一件开始发生。 在这个星球的某一个角落里。 一间由古罗马石柱支撑,洛可可雕塑纹饰,纯正天然水晶吊灯照明的奢侈会客厅中。 诺达的厅堂中,只有一张考究的雕花长条桌,显得空荡荡的,长条桌的两端,分别只做了一个人,显得冷清清的。 “亲王殿下,我衷心的感谢您,为了您的健康!” 客人举着红酒杯敬酒。 主人叹道:“健康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提。” 客人改口:“那就祝您永远保持青春。” 主人笑道:“听起来像是一种诅咒。” 客人为难:“那祝您永远睿智!” 主人举起了杯子。 “是的,为了我的睿智。而我最睿智的,是推荐了您!” 客人一饮而尽,脸上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真心感谢您的帮助。亲王殿下!” 客人说着离席,在旁边鞠了一个充满古老味道的躬,华丽的手上动作如同跳舞,最终弯着腰手抚在腹部,结束了这套礼仪。 主人则抚胸,稍稍弯身,算是回礼,也没有离开自己的位子,只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客人回到座位,主人继续交谈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大力支持您吗?” 客人道:“大概是因为您令人敬仰的仁慈和公正。” 主人摇摇头:“是因为我听说您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您永远不会忘记一个曾经给您做出过哪怕一丁点帮助的人,在有必要的时候,您一定会对他施以援手。” 客人道:“您说的不错,这确实是我做人的原则。虽然显得迂腐,但求内心安宁!” 主人道:“很好。我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难处,我亲爱的朋友施罗德亲王,在面对如何为全人类服务的问题上,跟我稍稍有些争议,很不体面的闹到要由军团议会裁决。而我听说,您在这件事上,将会拥有重要的投票权!” 客人叹道:“亲王殿下。只有公爵以上才有投票权。” 主人笑道:“如果您愿意,您就是公爵了!” 客人笑道:“愿意为您效劳。” 一场主客都清楚台前幕后所有故事的场面晚餐,最终当面敲定了一笔可耻的政治交易,大大影响了这个世界的权力格局,乃至整个人类的命运方向。 离场之际,主客尽欢。 客人道别:“感谢您的招待,有幸与亲王殿下共餐,让我惨淡的人生,终于染上了一抹光明。” 主人道别:“感谢您的赏光。有幸与男爵阁下,不,应该是公爵大人共进晚餐,也是本人莫大的荣幸。您说对吗,费舍尔公爵!” 第七十二节 诺亚军团大议会 费舍尔男爵终于见到了所有诺亚军团战士心目中的圣殿,诺亚方舟! 他不知道这座方舟位于哪里,就像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样。 自从从大夏国回来,他就被从基地带到了这里,一个地下世界,因为他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阳光了。 费舍尔不妄图猜测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对他更好,对他们都更好。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多,就越是知道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最佳的保密方式,就是谁都不知道。 他以前无数次想象过方舟是什么样子的,想象的基础自然是一艘船,真正见到之后,却觉得以前想的太多了,方舟没有半点船的样子,反而更像是教堂,一座尖塔状的哥特式教堂。 费舍尔所在的位置,是圆形的大厅,一圈圈环形的桌椅围出了一个同心圆,同心圆的中央,是一张圆桌,圆桌周围有十张椅子。 从圆形大厅往上,是逐渐收缩的空间,他们在一个圆锥体内部。周围墙壁上,画满了各色壁画,有宗教故事,有科学名家,绘画风格带有浓厚的宗教气息,即便是那些费舍尔熟识的人类科学巨擘,也以暗黑色调着墨,充满神秘感。 费舍尔的位置,在这个大厅的入口,一座极为高大的大门下,有两个穿着古希腊女祭祀服饰的美丽女子在他左右。一个捧着一顶桂冠,一个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天鹅绒布。 “有请费舍尔男爵入场!” 声音直接从耳边响起,让费舍尔感到有些突兀。 左手边的美女冲他点头。 费舍尔会意,跟着两个不紧不慢,带有特殊节奏的女子的脚步。 一直走过长长的红毯,最终走到了同心圆中央。 在中央的圆桌前停下。 突然一阵光影变化,圆桌周围十张椅子上,同时出现了一个人。 费舍尔惊了一跳,突然发现,不止眼前这种圆桌,四周同心环形桌子前都坐满了人,如同身处欧洲某国的议会当中。 每个人都栩栩如生,甚至让人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 “不用惊讶,简单的科技手段!” 一个声音响起,只见一个人走向费舍尔,是本来坐在圆桌前的一个人。 就是因为心里清楚是科技手段才震惊的,因为超出他了解的科技太多了。 费舍尔行礼道:“亲王殿下!” 那人一直走到费舍尔身前一米处,费舍尔都看不出来他不是真人,更过分的是,这人直接过来拍了一下费舍尔的肩膀,那坚实的受力感,让费舍尔猛然心惊,这是真人?! 来人没解释,而是环顾一周。 “诸位尊敬的议员,现在请投票吧!是否同意费舍尔男爵直接晋升为公爵,请慎重的投出你们神圣的一票。” 说完,会议如同变成了嘈杂的市场,一片同意、反对、弃权的声音响起。 主持投票的人却一点也不在意,等了片刻,然后说话。 “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三百票赞成,九十票反对,一百一十票弃权。弃权的有点多,不过还是恭喜费舍尔男爵。从现在开始,您就是金字塔人公爵了!” 男人说着从旁边美女的手中接过桂冠,戴在了费舍尔的头上,揭开另一个托盘,上面有一面勋章,费舍尔看去,那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图案,一个他解刨过无数次的寄生体的平面图。 男人将勋章悬挂在费舍尔的胸口。费舍尔这才发现,勋章不仅仅有表面的膜体文理,背面竟然是一条条触须,勋章正是用这些触须连接在他胸口上的。 男人再次对费舍尔男爵道:“恭喜您,公爵阁下。您终于有资格永远留在这座圣堂了,请看!” 说着指了一个方向,费舍尔顺着方向望去,那是圆顶最边缘的一个地方,一幅图案正在成行,一个勇士,拿着短剑,刺向一只巨大的虫子,那虫子正是他熟悉的寄生体模样,不同的是,不是白色,而是黑色,而那个人正是他自己。 费舍尔不由激动,他的事迹竟然也能跟这些先贤一起,并列留在圣殿的壁画上了,也充满了宗教感让后人瞻仰。 “现在请回到您的座位上。” 男人说道。 费舍尔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巨大的喜悦感和成就感,让他无法冷静。在美女的带领下,走出大殿中央,退到最后一环的环形桌子,一张空椅子,正是他的。 中央,刚刚主持了他的晋封仪式的男子继续大声发表演讲: “现在,请我们对另一项将永久影响我们诺亚军团,影响这个世界的决议进行投票吧!” 此时费舍尔终于想起他跟这个男人的交易,大声喊起来:“同意!” 另一项决议以微妙的优势通过,当然也没有微妙到少了费舍尔这一票就无法通过,看来他跟男人的交易并不是决定性的,就算他反对,决议依然会通过。 会议圆满结束,只见椅子上的人一个个消失,最后,费舍尔看到自己也消失了。 睁开眼睛,他哪里在什么圣殿,而是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两个美女,哪里是什么古希腊祭祀,而是两个容颜绝美,名动全球的好莱坞大明星,哪里穿着什么祭祀袍,而是什么都没有穿,就躺在他旁边。 “恭喜您,公爵大人!” 其中一个正用炽烈的眼光看着他。 “谢谢你,玛瑞安。” 另一个幽幽道:“公爵大人。您会带我们走吗?” 费舍尔道:“郝思嘉,那要看我有什么好处了。” 郝思嘉长着碧蓝眼睛的脸越来越靠近费舍尔,呼吸打在费舍尔的脸上,让人身体发热。接着她亲吻上了费舍尔脖子,费舍尔感到一条火热的舌头,接着那舌头在他身体上滑动起来,带着湿滑的粘液,从脖子根舔到了费舍尔的脸上,接着是他的嘴唇,一个长吻。 结束,郝思嘉充满魅惑的声音道:“带我们走,我们就永远是您的——” 说着郝思嘉抛了一个媚眼,强调道:“私人物品!” 费舍尔笑道:“那要看我的私人物品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郝思嘉笑道:“您会满意的。” 刚刚说完,玛瑞安已经钻进了费舍尔的蚕丝被下面,很快费舍尔觉得自己的某个器官,被裹进了一条深深的隧道。 他不由发出了一声:“哦。玛瑞安!真是不错的——私人物品!” 转头用力的跟凑上来的郝思嘉再次亲吻起来。 风停雨住,费舍尔还在穿着粗气,他的两个私人物品已经开始帮他清理身体。 接着一件件衣服开始套在他身上。 费舍尔不由看到,他胸口位置,哪里有一个勋章,一个寄生体状的勋章,却直接长在他的胸口,那勋章竟然是活的,跟他的身体直接连接,触须并不是连接在他的衣服上,而是直接深入他的身体,进入他的心脏。 衣服扣子被系上,勋章看不见了,费舍尔不由摸了一些额头,哪里本来应该带着一顶桂冠的。现在回想,刚才加冕的时候,那桂冠也不是由桂枝编制的,而是由一条条神经网络缠绕而成。 果然,现在也消失在了他的头上。 如同幻觉,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就参加了一次盛会,是虚幻的盛会吗,可盛会上他得到了奖励,却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是真实的盛会吗,可为什么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并不为此而迷惑,因为这就是诺亚军团,如果要迷惑,需要迷惑的事物实在太多了,他感到强大,无与伦比的强大,他感到自豪,他现在是这个组织的高层了,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奖赏。 正感叹着,玛瑞安拍了拍他的脸。 “亲爱的,您该出发了,亲王的晚宴去晚了,可是很失礼的。” “你们不跟我一起去吗?” “您想带我们一起去吗?” 声音从脚下传来,大明星郝思嘉正在给他系鞋带,说着慢慢站起来,一只手从他大腿内侧划上来,划到中间的位置,突然一把握住,轻轻揉捏起来。 “可惜,我们还没有资格拜见亲王!哦,公爵大人,您很冲动吗,想再来一发嘛?” 费舍尔被勾起了热火,就想一把按住郝思嘉还没抬起来的头,郝思嘉却机灵的躲过。 “可惜,您的时间不多了!” 郝思嘉躲到一边呵呵笑道。 费舍尔暗叹真是一个小妖精。 俩人送他出了房门,房门外连着一个长长的隧道,似乎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是由隧道连接的一样。 一辆马车停在他家门前,一批素色巨马,没错只能用巨马来形容,因为它比一辆卡车还要大,正尥蹶子,似乎很不耐烦。 车厢堪比一列豪华火车的包厢,不但巨大,而且设施齐全,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仆,站在车向前恭迎,一口地道的伦敦腔,让费舍尔仿佛身处西敏寺。 “欢迎您,尊贵的公爵大人!” 跟男仆一起上了包厢,感觉到马车开动了起来,却如同乘坐大夏国最新式的高速火车一样,丝毫感觉不到颠簸。 车上一应设施齐全,但费舍尔并没有使用,没有喝酒,也没有吃甜点,水果,只是洗了一个澡,刚才激烈的运动,让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尽管他的私人物品给他擦洗过,可费舍尔还是觉得不甚干净,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车子停下的时候,费舍尔甚至没有感觉到,是男仆提醒之下,他才发现窗外正是亲王家,门前两座斯芬克斯像,栩栩如生,让人不由怀疑那雕像会活过来问来客成语,答不上来,就一口吞掉客人。 可惜并没有,男仆送他直到门前,管家在门外迎接。 跟随管家进了亲王的客厅,还是昨日的客厅,但陈设已经完全改变,连巨大的水晶吊灯都换了风格。 费舍尔在管家的安排下,做到了一张比昨天要小得多,很陈旧的桌子上,能够看到桌子上的一些划痕,能闻到一股天然木料的味道。 “不错吧?虽然没有爱因斯坦的小板凳出名,但这是真的。爱因斯坦死前前一天还在这里思考世界!” 亲王的声音响起。 费舍尔这才明白,为什么亲王会放上一张这样普通的桌子,原来是科学泰斗的书桌。 但很快他才明白,亲王真正的用意,因为管家又带进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让费舍尔张大了嘴巴。 来人穿着一身呆板的衣服,过时至少半个世纪的方格呢子外套,黑色直筒裤和方头皮鞋,身材瘦弱,脸上带着一副厚度惊人的眼睛,开始眼眸深邃的让人仿佛要陷进去。 “大,大金教授?” 费舍尔不由吃惊的打了声招呼,眼前人的样貌他极为熟悉,但他总觉得对方少了什么,对了,他的轮椅。 “您好,公爵大人。” 来人口音纯正,出自剑桥方言。 “看来你们认识啊。省了让我介绍了。” 亲王笑道。 费舍尔疑惑:“亲王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王笑道:“这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大金教授这样的头脑,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我们诺亚军团有义务保存起来!” 费舍尔点头:“那么这是一个复制品?” 克隆技术既然能用于动物,自然也能用于人类,虽然人类社会大多数强国,都立法禁止对人类进行试验,并以联合国的名义,强迫所有国家接受这种价值观,但诺亚军团并不受这些人间法律的约束,也没有那么多论理和道德偏执。 亲王冷笑道:“复制品?公爵大人,人的大脑能够复制,可是人的智慧是无法复制的。” 费舍尔一愣:“那这是真人?” 不用亲王回答,大金教授自己点了点头。 亲王补充:“对大金教授这样站在人类智慧山巅的智者,我们其实一直都有接触,并进行着长期的沟通和交流。只是受限于人类社会的关注,我们只能在大金教授以人类的方式结束生命之后,才能将他带过来。当然,这主要是教授本人的意愿,我们完全尊重和理解。” 费舍尔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您的意思是,我所了解的,认识的所有人类社会的科学专家,都会出现在诺亚军团?” 亲王道:“只是有可能。而且不止科学,神学、哲学在我们这里并不受排挤。” 费舍尔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军团强大,但却不知道军团如此强大,强大到跟人类社会所有的强大智慧都有联系。 他有些疑惑:“您说有可能?难道还有意外?” 费舍尔本人就是学者,他有学者的傲慢,他们通过在人类知识体系中不断攀爬,有时候付出毕生精力,才能在某一个小小的细分领域攀爬到顶峰,然后他们的眼前没有了道路,可他们每一次尝试性的伸出脚,都是为整个人类在开拓新的领域。可以说站在路的尽头,他们一秒钟的思考,比得上普通人一辈子的思考,因为他们掌握着方向,而普通人只能在混乱中重复再重复,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 费舍尔太明白大金教授这类人的价值了,少任何一个都是难以挽回的财富。 亲王也惋惜:“主要是个人意愿。您知道,有些智者并不惧死亡,他们反而对死亡后的世界充满了兴趣。他们并不愿意永远活着,而是希望去死亡的世界里探索未知。假如我们强行将他们带来,反而是对他们的侮辱。也许他们有朝一日会回来,拯救我们!” 费舍尔感叹:“人死后还有世界吗?” 相信死后世界的智者,也许并不值得尊敬,费舍尔反而不为此可惜了。心想,大概是一些神学家或者哲学家,尤其以东方世界为多。他只信科学。 亲王感叹:“谁知道呢。最可惜的是我们未能挽救爱因斯坦先生那颗超级宝贵的大脑。” 费舍尔惊叹:“爱因斯坦教授也相信死后的世界?” 亲王摇头:“那倒不是。虽然他曾经研究过神学,可却是抱着拓宽智慧的领域,而不是迷信于此。只是那时候我们的技术手段还不足,您应该更清楚,那时候我们尚未发现DNA的双螺旋结构,生物学还无法支持我们永久保留智慧。” 费舍尔也不由感叹,他很清楚,爱因斯坦那种人物,虽然在后半生很少有创造性研究,一方面是因为年龄造成的创造力缺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走到了人类智慧道路的尽头,在他们那个时代,他们是人类最前面的智慧,他们要继续前进,十分艰难,另一方面,他们自己的道路走尽之后,唯有掉头才可能发现新的道路,这就有些太难为人了,他们的精力已经不支持他们重新闯出一条新的科技道路。 就算如此,也无法否认爱因斯坦的伟大贡献,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现代物理的半边天,而另外一半的量子力学,却是由一群璀璨的星群一起支撑,这群星之中,甚至依然有爱因斯坦的星光闪现,因为他同样对量子力学有重要的贡献,哪怕他本身不太同意量子力学的理论。 “我们最后一个客人到了,我想您肯定也认识他!” 亲王突然说道,他的管家又带进来一个人。 “欢迎我们的猫公爵!” 亲王率先走过去迎接。 费舍尔又一次目瞪口呆。 但客人却走到费舍尔面前:“恭喜您金字塔人公爵,我觉得这个称呼并不能体现您的价值。我认为您最大的贡献,并不是抓住了某个外星生物的首领。而是您发现了基因再编辑原理,让我们的基因科学向前大大的推进了一部。” 费舍尔确实不是一般人,虽然之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可这是诺亚军团的男爵,比人类世界任何一个贵族都要让他感到荣耀。而他获得封号的原因,正是他推进了诺亚军团的基因技术。 但他在来人面前依然拘谨:“您谬赞了,薛定谔教授!” 第七十三节 去大夏国建基地 在人类科学的大厦上,有着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等构造。 虽然人类并未明确区分这些学科的高下,但在某种程度上,这些学科是有上下关系链存在的,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数学研究一切科学,又不被其他科学所研究,这就是它基石地位的特征。犹如哲学家认为哲学是一切的基础,哲学研究一切又不被一切研究,哲学只能自己定义和研究自己的道理是一样的。 不过科学家未必认可这一点,但科学家都必须认可,数学是基石。数学之上,距离数学最近的,则是物理,然后是化学,最后才是生物。没有数学的研究,必然不会诞生物理,没有物理的辅助,化学家就无法研究分子运动形式,没有物理化学的基础,生物学就只能是博物学,只能区分不同生物,却无法弄明白这些生物的内在不同。 这也未必就能证明化学比物理低等,科学大厦是一体的,数学是基础,上层则是目的,就好像盖楼要打好地基,地基当然重要,但不意味着地基比高楼更有价值,打地基的目的,反而是为了建高楼。 在人的认识中,地基并不比高楼更有价值,但却一定要打地基。没有地基,就一定没有高楼。科学大厦同样如此,一个有成就的生物学家,一定具备合格的数理化基础,可倒过来他一定无法用生物来推进数理化的进程。就好像高层无法反过来让地基改良一样,一栋大楼永远不会因为高楼越建越高,而让地基越来越稳,只能是地基构造的越稳,楼层才能越高。所以生物无法反过来指导数理化,而数理化却能在基层推进生物学。 费舍尔敬重猫公爵之称的薛定谔教授的原因就在这里。 薛定谔教授是量子力学界的创始人之一,最出名的就是提出了薛定谔的猫,让他广为人知,准确的说是让他的猫广为人知,他本人反倒不那么出名,如果不是用他的名字冠名了那只量子猫,或许不会有几个人知道他。 但他的造诣却绝对艰深,他夯筑的极为踏实的物理学基础,让他可以对化学、生物这样的上层建筑加以推进,1944年闲暇之余,薛定谔写了一本物理之外的著作《生命是什么?》,在书中提出了他对生物学的一系列基于基础物理的推论,假设了生命特征在于“密码本”,这个密码本不但可以指导细胞组织和遗传。后来人们知道,这个密码本就是人类的基因。 费舍尔是研究基因学的专家,而薛定谔的推论,启发了无数生物学家。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 一共就四个人。 亲王这一层次的人,请客觉不单单是交流感情,不同的客人,都有不同的用意。 薛定谔和大金教授都是对人类智慧有着卓著贡献的人,因此在诺亚军团内部,获得了高位,可他们能获得高位,却不仅仅是他们对人类智慧攻陷的褒奖,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依然拥有智慧,智慧就是力量,就是权力和价值。 几人边吃边闲聊,慢慢的费舍尔也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不能知道,现在可以知道的秘密。 大金教授和薛定谔都是诺亚军团的中坚力量,不同的是,大金教授只是诺亚军团的一个顾问,他负责推进诺亚军团对外星生命的研究工作和物理学前沿的研究,即将负责一个亲王力主开启的,集诺亚军团也是全人类智慧的一个超级工程。 薛定谔教授,则已经成为诺亚军团的公爵。得到这样的爵位,意味着他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在晚餐上,费舍尔才知道,教授将量子力学和生物科学结合起来,推进了很远。完成了他曾经设想的,基因以“四维样式”形态在时空中不断实现自我构建和维系的推论。 之所以请薛定谔和大金教授这样两个泰斗一起吃饭,是因为薛定谔教授的研究,恰好是这次大金教授超级智慧工程的核心技术支撑。 晚餐期间,互相敬佩,但真的牵扯到知识的时候,互相之间就没有那么和睦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知识的不同理解,不但大金教授和薛定谔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探讨,就是费舍尔,在具体科学问题上,也不服任何人,跟薛定谔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作为基因学专家,费舍尔认为他在这方面是有话语权的,可是薛定谔始终坚持,目前发现的基因,还远远不足以解释生命延续的原理,还有更深层次的内在逻辑存在,他坚定的认为,基因不可能在蛋白质或者氨基酸这种大分子层面传递生命的所有信息,一定存在更深层的信息遗传秘密,而最深层只能是原子甚至原子级别以下。薛定谔认定,目前发现的基因运转原理,只是生命更深层密码本的宏观表达而已,远不是生命密码本的全部。因为生命的这一套复制、记忆、衰老、表观修饰和自我调节过程,已经严重违反了热力学定律,只有在量子世界,才能打破宏观物理学,因此生命密码本一定是在量子世界中进行书写的。 目前的人类基因学说,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费舍尔正是这一体系的集大成者,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薛定谔用量子力学对基因学进行的否定,这是学术的尊严问题,必须加以捍卫,哪怕薛定谔是他的偶像。 宴会看似不欢而散,可实际上谁都没往心里去,争论、探讨只会让他们感到愉悦。 送走了客人之后,亲王单独跟费舍尔进行了会面。 “我知道您是一个夏国通。所以我有这样一个设想,我们或许该去大夏国这个强大的东方国家建立一个基地了,而您,将负责这一切!” 费舍尔十分吃惊。 他获得了公爵身份,这已经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简直难以相信,因为他进入了诺亚军团的高层核心,也意味着他走上了整个人类的巅峰。 可头衔是一方面,身份是另一方面,他以公爵的身份留在诺亚军团,当然可以享受到无与伦比的特殊待遇,但如果去建立一个基地,那他将成为一个王者。 费舍尔颇为激动:“您,您怎么能让我去。当然,我十分乐意,可是我似乎还没有这种资格,和能力。” 费舍尔语无伦次。 亲王道:“这些年,军团内部有些暮气沉沉了,随着一系列对金字塔人的小小胜利,让有些人过于乐观了。事实上,我们依然没有摆脱危险。我依然悲观的认为,方周计划,有必要继续推进。” “方舟计划?” 费舍尔疑问。 亲王道:“现在你有资格知道这个计划了。当然你可能有所耳闻,方周计划是一个逃离计划。金字塔人来到了我们的星球,我们无力对抗,只能逃离。这就是诺亚方舟和诺亚军团建立的初衷。他们有些人似乎忘记了,在方舟尚未建立之前,当我们和金字塔人都对对方的存在很陌生的时候。我们付出了多大的牺牲,也许你不知道,在很久以前,研究金字塔人,就意味着跟死人进行会面。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金字塔人拥有无视距离的瞬时沟通能力,甚至可以对我们进行超距离打击。慢慢的我们学会了防卫这种无距打击,可我们依然无法躲避金字塔人的追踪,研究意味着被发现,只要我们研究,他们就能找到我们。知道我们发现了量子世界的秘密,才明白了他们的运作原理。渐渐的,我们可以稳定的隐藏自己,并且开始反击。我们展开了对金字塔人的猎杀,于是有些人以为,我们即将胜利。可却忘记了,金字塔人依然是比我们高一个层次的生命,我们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只会做的更好。毁灭就在眼前,却没有人能够看清,这实在让人苦恼,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大力支持像您这样的年轻力量,希望我们的组织能够多一些新鲜血液。” 费舍尔从亲王忧虑的神情上感到了不可思议:“您认为我们一定会失败?可您不像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啊?否则您为什么要推动超级智慧大脑的研发呢?” 亲王笑道:“我确实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我是一个积极的悲观主义者,我们注定失败,但我希望用更加主动的姿态去迎接这种失败,这至少让我们有尊严!” 费舍尔又跟亲王探讨了一些关于建立大夏国基地的事情,他得到高度的支持,亲王会为他在军团内部争取更大的资源,目的是撬动大夏国这个更大的资源来为诺亚军团服务。 “那我要将基地建在哪里?” 费舍尔最后问道。 亲王摇摇头:“你不用告诉我,你将负责一切,而我只提供支援。具体位置,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哪怕我有一日问你,你也不能透露。因此你是去建立基地的,也是去孤军奋战的。我能为你做的,并不多!” 费舍尔明白,这都是为了安全,可没想到安全到连亲王这一最高级别的高层,竟然都不能掌握全部信息。 亲王的态度,让费舍尔也开始有些担忧起来,难道他们面对金字塔人,就真的没有一点胜利的希望吗? 他不由想到了跟薛定谔争论的时候,薛定谔教授猜测金字塔人,已经了解了量子层级的生命密码奥秘。 这意味着,金字塔人确实是比人类更高级的生命存在,这好比人类和蚂蚁发生了战争,也许被蚂蚁咬一口会很疼,但人类终将轻易掐死蚂蚁。可现在,有些蚂蚁发现自己只要躲在地下,就不会被人类发现,然后可以随便叮咬一些无法法抗的人类,自以为胜利在望。却不知道,人类只是不愿意认真,只是因为掘开蚂蚁的蚁穴很麻烦,而不愿意花费力气罢了。 想到这里,费舍尔虽然在嘴上并没有服气,可是已经打定主意,等自己建立起自己独立的基地后,就要展开更深层次的基因研究,解开量子级别的生命密码,如果有的话。 而那一切,将在他去大夏国之后。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这个密码,正好被大夏国的技术人员触碰到了。 首都寸土寸金的核心地带,正面面对国门的广场后方,是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就在这个看似毫无安全感可言的地下,却暗藏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地下基地。 国安第三局的隐秘研究基地就在这里。 早先这里是备战备荒年代,无数人用手工的方式深挖的一个地下空间,周围进行了特别的加固,在当年可以防备人类最强大的自杀武器核武器的轰炸。 现在则成了国安第三局的秘密基地。 在深大三百多米的最下层,一场秘密试验正在进行,参与人数不多,但参观人数众多,而且级别很高。 那些经常能在电视、媒体上头版出现的领导人,都聚集在这里,神色凝重。 他们聚集在电子屏前方,电子屏后方,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幕墙,玻璃幕墙后方,则是试验的地点,几个全身防化服,看不清面目的科研工作者,正在操作一台巨大的机器,可以说实验室本身就是这台机器,而现在所有人,包括领导人,都在这个机器的内部。 机器没有什么声音,可是所有人都清楚机器内部巨大的能量流动,只要有一丝泄漏,就能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副局长焦严正口若悬河的向一众领导做着汇报和解释。 “在我们面前的这幅图像,是用电子隧道显微镜进行放大三亿倍后的照片!” 焦严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解释道。 屏幕上是一副坑坑洼洼的图案,如同矿山上常年被重载卡车碾压的道路一样。 一个领导指着屏幕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东西的表面?” 焦严连忙指正:“不不不。这是我们运用太空技术加工的载具平面,那东西在这儿!” 汪铭指向一张一平方米的照片中央,只见似乎漂浮在巨大坑洼中间,有一张正方形的图案,边长大概三十公分的样子。 领导有些尴尬:“我以为这东西才是你们的载具呢。” 焦严叹道:“我们现在可做不出这么精密的载具,放大三亿倍,可是看到的表面,依然是平面的。让人不由得怀疑,他们做到的绝对平面。” 这时候另一个极度威严,似乎带有一种军人铁血气息的领导问道:“这是他们的工业制造品吗?” 焦严摇头:“不是。这是他们脑补的生物结晶。” 领导问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他们脑子里的东西,我是问你如果这种东西,是他们工业加工出来的呢?” 焦严一惊:“您的是意思是,担忧我们现在发现的虫子,只是他们制造出来的机器?” 领导问道:“有这种可能吗?” 焦严迷茫:“我不清楚,也不敢想。” 假如他们碰到的这些他们无法理解的强大生物,是人工制造出来的,那么外星生物的科技能力无法想像,如果运用到军事上? 一瞬间恐惧袭来! “试验开始了!” 焦严这时候提醒。 只见屏幕上的动态图形出现,但这些只有色彩的图谱代表的是什么,领导无法直观的理解。科研人员很人性的做了浮屏的小窗口,上面播放着一张模拟动态图。 演示的是,一只只电子经过巨大的环形加速器加速后,撞击在一个固定在末端的晶体上,那晶体有六个面,一个面被冲击之后,在其他五个面上,随即的发射出另一个电子,然后这个电子被捕获,在特殊的屏幕上显像。 焦严等到屏幕播放结束之后,才解释起来:“当我们用加速器加速超能电子冲击这个晶体的时候,它会随即从另外任何一面释放出一个电子。我们反复试验多次之后,发现这些电子在积累到一定数量后,向我们显现了一个规律的显像。” 一个领导问道:“这说明什么问题?” 焦严答道:“这说明,这个三纳米边长的正方体内部,有一个复杂的可控制构建。会根据我们的信号输入,相对应的反馈出信号。” 领导又问:“这小什么意思?” 焦严摇头:“好没有破译。也许没有意义,只代表他们内部的稳定构成,或者是一段信息,他们向我们发出的一道信息。”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感受,如果这些信号是向他们传递的信息的话,那这就是外星生命向人类发出的第一段对话。 几个领导聚首,短暂的沟通之后。 为首的领导表态:“抓进研究进度吧,你们提出的扩大研究团队,增加研究设备的方案,我们全部同意!” 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而是许可的问题。国家力量的许可,才有可能集中全国有的知识力量,进行攻关。这是第三局自己,单独凭借经费所无法做到的。 焦严大喜。 跟他同样欣喜的,还有一个年轻人。 “焦局,通过了?” 焦严送走领导回来后,等待已久的年轻手下询问道。 焦严点点头:“通过了。这个项目会立刻扩大!” 年轻人道:“那我?” 焦严道:“还是你负责!” 年轻人道:“谢谢焦局。” 焦严微微点头:“不错。虽然这一切都是你努力得来的,但机会,有时候是别人给的。抓住这次机会,否则你会后悔的。” 年轻人点点头。 焦严很满意,对年轻人来说,这是一次机会,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跟年轻负责人不一样的是,另一个深度参与这次研究的人员,却是又期待,又惆怅,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只是因为她还是一个人,有人类的感情,可她真的是一个人吗? 惆怅间,焦严和年轻负责人一起向在角落发呆的她走来。 “小赵!” “赵姐!” 俩人纷纷打招呼。 第七十四节 超级大国的力量 赵梨白这段时间特别的忙,从西京市回来之后,就开始进入了这种状态,忙到连中午抽出一刻钟时间,喝一顿下午茶的时间都成了奢侈品。 直到今天,终于结束了,或者说只是另一个开始,但她终于可以,嗯,休息是不存在的,只是换成另一种忙碌的方式罢了。 “恭喜你,小墨!” 赵梨白对走向他的研究院道。 “还是多亏了赵姐你的帮忙。” 小墨面带真诚的感激道。 赵梨白摇头:“你的发现是这一切的基础。我应该感谢你,你把我渴望的内部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 焦严则有另外的目的:“小赵。你的研究工作该结束了吧?你知道,至少有六十多个已经通过审批的研究项目,等待二号实验体的配合。你该让出来了!” 焦严态度强硬。 赵梨白更强硬:“我的研究更有价值,耽误任何时间的后果,你都承担不起!” 焦严冷哼了一声,推开实验室的门走了。 小墨尴尬了笑了一下,立刻去追焦严去了。 赵梨白神色冰冷,看了一眼实验室内其他忙碌的研究员,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赵梨白的住所里,不是她一个人住。 她这种级别的人物,显然不可能没有更好的待遇,唯一让她愿意与别人分享的原因,只能是她自愿的。 “赵姐。你回来了?” 家里收拾的很干净。 窗户擦的清澈透明,下面一队队进出的军车看的清清楚楚。这里是首都城中心一座小山半山的别墅,周围整个都是军营,住在这里最大的好处是安全。 原因不仅是因为赵梨白是重要人物,她的室友同样是一级保护对象,他们的保护级别,仅次于国家最高领导人。 “马夫人,你可别叫我姐了!” 赵梨白说道,因为这个马夫人要比她大的多的多,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可这并不是她的本来面目。 马夫人,没有名字,夫家姓马,本姓宋,人称宋氏。 这正是赵梨白亲自从西京市带回来的活体,她脑子里有一只寄生体。只是现在,马夫人对这只寄生体的了解,还不如赵梨白。 “可是别人都叫你赵姐,我不叫,显得不恭敬!” 马夫人犹豫道。 赵梨白叹道:“你不需要恭敬我。” 马夫人道:“可是你帮了我那么多。” 赵梨白哼道:“我并没有帮你,我只是在做研究。” 马夫人低声说:“你骗不了我的,我感觉得到。你看我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心里的感觉也不一样。除了大当家的,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对我好的人。” 马夫人说的大当家的,是一个土匪,她是一个土匪夫人。这时代哪里还有什么土匪,她当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听到大当家三个字,赵梨白也不由得想起,马夫人刚刚苏醒时候的情景。一开始,马夫人极为迷茫,对她的讯问中,她交代自己是民国时期人,竟然不知道时代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由于她是第一个活体,大家都没有经验,许多人以为她在隐瞒真相,着急的研究员甚至打算给她使用化学药物,问出她嘴里的真相。 是赵梨白力阻了这些,开始亲自研究马夫人。 赵梨白不想跟马夫人讨论这些感情话题,她不想跟马夫人发生任何感情,那会让她有羁绊。 “我教你的东西练的怎么样了?你现在能入定了吧?” 赵梨白冷冷发问。 马夫人点点头:“很短时间。” 赵梨白嗯了一声,交代道:“以后这些事情你不用做了,叫勤务兵来做就好。你的时间很宝贵,很多人等着你呢。” 说完走进自己的卧室,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卧室,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平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由想起西京市的孟昭,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跟孟昭会发生关系,她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发生就发生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她是这么想的,可回来后总是不自觉的想起那些事情,可她又觉得自己不可能是一个被慾望能够左右的人,这让她有些迷惑。迷惑归迷惑,她并不去探索迷惑的原因,她宁愿糊涂的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人类本能使然,这会让她更好受一些。 抛开杂念,赵梨白迅速进入了冥想状态,这是她很多年前跟瑜伽教练学的,可她做的比瑜伽教练更好,这不仅让她能够平静下来,而且让她可以进入一个神奇的世界,感悟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马夫人兴高采烈的告诉赵梨白,她昨晚入定了一夜,不是闹铃响,都醒不过来,还说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赵梨白立刻拿出记录设备跟她进行沟通,可是马夫人却讲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告诉赵梨白,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直到赵梨白去上班,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上班当然不是去打卡,坐办公室,事实上,如果不是有重要事情,她是不用固定上班的。 重要的事情是,通过研究基地的超级量子计算机的计算,他们确定了一个重要线索。 “赵姐,可以申请行动了!” 负责的同事激动的告诉赵梨白。 “还申请什么,直接行动。申请以后在补充!” 赵梨白恢复了一个干练的行动组组长的作风。 这个线索太重要了。 大夏国是世界第一强国,也是第一大国,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十五亿民众基础上的,十五亿人,每天会发生多少离奇的事情,单靠负责研究这些神秘事件的第三局几百来个人显然是不可能负荷的。 他们人手不足,但科技力量强大,一台性能能排进大夏国前十的超级量子计算机,为他们省去了大量的甄别、计算工作。他们只需要将事件直接输入计算机,量子计算机特有的模糊运算功能,甚至能取代大量的人工思维,以人类的方式,进行远超人类思维的速度进行计算,最后给出一个经过甄别的结果。 这段时间的离奇事件很多,但混在十五亿人中发生的太多的真真假假事件中,其实根本看不出来。可是当超级计算机进行甄别之后,逻辑就很容易理出来了。 计算机排除了他们采集到的十万以上的神秘事件样本,然后发现其中一个确定无疑的线索。联系到了一个月前的西京市杀人鹰和铁面人事件。 事情是这样的,在十万离奇时间中,计算机发现,这几天突然发现了数百起针对医院的事件。所有事件都存在这样的情况,病人突然消失,更离奇的是,这些病人病发的时间,都大致一致,在杀人鹰和铁面人事件之后,而且几乎都是在当天或者次日,排除有病人家属疏忽,或者其他原因,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事件都发生在同一个时间。 这个跟杀人鹰和铁面人相关的线索初步出来之后,第三局开始进一步确认,一方面是收集更准确的时间情报,结果通过跟医院联网,确认只要是病人发病在场有家属在的病例,基本上都是同一时间,甚至误差都不超过一分钟。对全国类似的案例进行了普查后发现,全国竟然出现了数百万这样的病例,大多数病人都在入院三天内死亡了。 如此大规模的人命案件,发生在一个小国,几乎会让他们灭国。就算发生在大夏国,也是不得了的事情。因为每年大夏国非正常死亡率,也就三百多万人而已。这短短几天时间,几乎让这个数字翻了一倍。 好在普通媒体还没有关注到这些,他们并没有调用全国公共机构数据普查的权力,否则会闹出多大的风潮,不可想象。 而这件事对第三局的影响也很大,所有人都吓坏了。乃至不敢相信这件事跟铁面人和杀人鹰事件有关,因为这意味着,金字塔人对国家的渗透,超乎想像。他们的对手,有可能是数以百万级别的,隐藏在普通人群中的异类。 全国性的高发性死亡病例,还是不可避免的引起了恐慌,有人做了调查,发现大量集中死亡案例,都有一个类似的成因,因脑部发病而死。之前各大医院的诊断还不一致,有的认为是脑膜炎,有的认为是特殊的脑炎,还有诊断为脑瘤的。经过广泛对比之后,开始有人认为这是一次传播性的脑膜炎疾病,成因不明,但范围如此之广,爆发如此之集中,必然是病毒性的。 这件事惊动了最高领导,最高层当然收到了最准确的信息,知道这不单单是卫生部门公开的流行性疾病,而是一起外星生命入侵引起的特殊反应,甚至怀疑是外星生命对大夏国发动了基因武器攻击;这基本上已经关乎到政权安危。高度重视之下,也下达了要彻查原因的命令。任务的级别提到了最高,而且是新出现的最高级,比上次铁面人时间中,最后动用的最高级别还要高。 这个新级别叫做战争级! 一旦发生,最高领导层都必须配合,成立临时小组,二十四小时轮换待命,随时解决无法解决的麻烦。这种级别,以往只会出现在抗洪抢险等关乎大面积人群生命安全的事件中。 由于级别提高了,甄别要求更高了,最后不得不进行更进一步的甄别。 事实上,赵梨白认为,后面许多甄别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当计算机向他们报警之后,她立刻派人做了实地调查。已经得到了事实证明,首先就是在首都这座人口五千万的超级大城市进行的,发现各大医院中,符合那段时间要求的住院病人高达十万人。事态紧张,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了一部分尚未火化的尸体后,发现,数以百计的尸体中,都存在寄生体。 这件事发生在五天前,结果证明后,赵梨白立刻就申请了在全国范围内追踪的权限,结果被否决了,要求提供最准确的证据,否则不准行动。事情就耽误了一天,只一天时间,就发现大量被他们关注的全国各大医院的住院病人短期内失踪的情况。加上这些案件后,超级计算机给出了这些事件跟铁面人和杀人鹰无关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这是一个有力的证明,赵梨白可以行动了。 但是很可惜,他们晚了。 最近的首都,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例住院的病人。赵梨白明白,敌人的行动早就展开了,只是最近三天突然暴露了出来,之所以暴露,只是因为他们收网了。转移人的行动可能已经展开了很长时间,甚至有可能就在他们离开西京市的同时,敌人们已经行动了。 她只是很疑惑,为什么对方这三天来突然收网,是因为他们成功转移了所有病人,还是因为他们放弃了。 计算机还罗列出来一些潜在目标,触目惊心。全国可能目标高达296万人之多,三天内集中死亡了270万人,赵梨白他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这时候,还活着的目标,在全国都只有不到两万人了。 终于行动了,最高级别的紧急行动,战争级别的特权。 一时间赵梨白可以调动全国各地的軍队了,这个效率惊人。 可惜忙碌了一整天的结果却很不好,这让全力支持赵梨白的第三局首长压力山大,让整个国家领导人为了这一个时间,浪费了一天时间,这对一个十五亿人口的国家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造成的损失是以亿计算的。 已经白发苍苍,但精神还很矍铄的首长将赵梨白叫到自己办公室里,倒是没有骂她。 其实骂她,她反而好受一些,让他难受的是,首长让他停止任务。 赵梨白坚持:“首长现在停止,损失无法估量,这种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错过了,我们将永远受制于人!” 受制于谁,首长明白。 但他很为难:“这已经不是我能帮你的了。整整一天的行动,你们调动了至少十万人力,无法统计的物力。从全国各地冒着可能爆发巨大民情的风险,强行带来了一万多住院病人,可你们的检查结果表明,没有发现一例寄生体。你知道你跟我,跟国家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吗?” 赵梨白坚持:“首长。事情有蹊跷。我们从全国各地搜集的尸体结果表明,无一例外,都是因被寄生而死的。可是活人却没有,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首长道:“什么问题?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立刻中止行动,我给你十分钟来解释!” 说完,看着自己的手表计时。 赵梨白满面委屈:“首长。您知道,容貌对那些生命来说没有意义。我怀疑他们做了隐藏,现在我们弄来的这些目标,根本不是原本住院的病人。他们是被改变过容貌的普通人。甄别并不困难,将他们跟家属进行基因对比。” 首长并不满意:“你猜测?从头到尾你都是建立在猜测上的。我没办法帮你了。我已经下达命令,全国各大城市的軍队或其他纪律部队,将在今晚结束任务。目前他们都是以检疫的名义出动的,前段时间爆发的传染性脑炎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但因此引发的恐慌,我们已经无法控制,全国各地消炎药都卖脱销了。你知道不知道谁传言某种感冒药能抗脑炎病毒,厂家的药价一日提高了三百倍。” 赵梨白哼道:“奸商,这是发国难财,该枪毙!” 首长哼道:“别考虑别人了,想想你吧。没有个结果,我保不住你的。如果你的职位就此结束,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帮你安排个好去处,我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赵梨白摇头:“首长。你要相信我,再帮我一次。给我一天时间,不,一晚上。我一定给你一个答案!” 首长闭上了眼睛,许久:“这不是帮不帮你的问题,我跟你父亲是好兄弟。他临死的时候,我答应照顾你一辈子。我不想跟你冒这个险,如果你失败了,我恐怕也只能主动辞职,以后谁来保你。” 赵梨白突然冲到了窗口处:“胡伯伯,我不需要你保,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次事件一定有鬼。你相信我一次,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首长急的站了起来,用力太猛,眼前一片发黑。 叹了一口气:“你得给我足够的证明,今晚八点之前,我收不到你的确定证据。你就别怪我对你动粗了。” 赵梨白高兴的嗯了一声,跑着出了首长办公室。 基因检测对这个时代来说,就是一台便携设备的事情,加上现在权限还没有解除,一个小时之后,全国各地发来了三百多份检测报告,跟已经送到北京的病人基因做了对比,竟然无一吻合。 这个证据或许说明不了什么,但足以引起领导的重视。 第三局首长亲自面见了最高领导人,汇报了这件事情,将赵梨白的判断说了出来。 可是最高领导人另有担忧。就算金字塔人做了隐藏,这并不能证明现在还有继续行动的必要。一万多昏迷不醒,被当做植物人的病人,被以检疫的名义,送到首都隔离,这件事情是封不住的。人活着,人死了,都是政府的麻烦。一万多人中都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目标,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行动,将更多的人带回来。 “胡伯伯,我自己考虑过。大城市或许真的没有发现的可能了,可是小城市呢,偏远山区呢,我不信他们有力量对全国进行如此大规模的隐藏。真有这种能力,我们拿什么跟他们对抗?” 首长回来后,向赵梨白转述了最高领导人的担忧,赵梨白依然在坚持,可怎么看,都像是垂死挣扎。 首长叹道:“最高领导人给我的权限,最多不超过今夜。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不过你记住一点,你失败了,我来承担。但以后的路,你就要自己小心了!” 赵梨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您不是说领导给了您权限吗?” 首长苦笑:“领导让我自己决定,当然后果也得我承担。你别多想了,去做事吧。别让老子白白牺牲就好!” 一夜时间,非常紧张,要做的事情很多。 大夏国是一个高度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国家,人口百分之八十集中在五十个人口超过一千万的大城市组成的城市群中,剩下的则分散在全国上万座中小城市,以及无数的小城镇中,农村人口不足百分之八。 赵梨白动用的力量,也只能局限在这些大都市中,分散开来的话,效率太低。可现在却不得不如此了。即便是大都市中的病人被金字塔人做了隐藏,赵梨白依然认为大都市是最值得发掘的地方,因为根据报告,除了死亡病人之外,还有一些自愈出院的病人,赵梨白相信,其中肯定有活体。可是追踪过一批,全都是失踪人口,更加深了他的判断,希望从这条线索中深度挖掘,有可能得到数以百计的活体。 但挖掘隐藏起来的寄生体困难重重,她没有时间了,只能把希望堵在其他地方。他相信,连大夏国政权的力量,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排查所有地方,金字塔人更不可能。尽管他们动手早,一定有他们估计不到的地方。广大的乡村和偏远山区暂时顾及不上,因为范围太大,而且这些地方,就算出现了病人,大多也是送往附近城市医治,如果是乡村医院,就算住院医治了,也没有一致的网络,无法通过网络进行初步排查。 于是赵梨白将目标转向较为鼓励的中小城市,甚至县城,这些地方的医院,尤其是公立医院,至少能网络先排查,然后实地调查。 一夜时间,数万名纪律部队人员,密集的搜查了一千多所普通医院。带回来三百多名符合的瘫痪人员。 结果喜人,他们身体内,发现了大量的寄生体存在。 这个结果让人狂喜,在铁面人事件之前,第三局成立以来,总共接触到了寄生体数量,也不超过十个,光是在铁面人案件中,他们就发现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活体。之后大范围脑炎事件中,他们又得到了数百个标本,只可惜大多数都被免疫系统破坏的千疮百孔,没有多少研究价值。 而当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一夜之间就找到了三百个活体,这十年他们对寄生体的研究,一直推进缓慢,最大的局限就是样本不足,现在有了三百个活体,以及国家政权层面的力量调动,可以想象,他们的研究将很快出现跨越式推进。 赵梨白赌赢了,不但惊动了最高领导层,终于批准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不限制排查,当然规模得受到限制,可时间上不在设限了。还惊动了一个神秘组织。 诺亚军团突然介入,表示希望跟大夏国进行合作,一起研究! 对于合作,大夏国一直都是积极的,可是由于对对方信息的不了解,多次吃亏。上次吃亏就吃在不了解具体内容,因此对这次的合作,给予了高度重视,合作谈判中,让最了解寄生体和诺亚军团的赵梨白亲自负责。 第七十五节 第二代铁面人 谈判在诺亚军团驻大夏国秘密办事处进行。 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是诺亚军团坚持的,他们认为这样保密性更强,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大夏国没有安全的地方,包括大夏国的领导办公室。 这种歧视当然让人感到愤怒,可是却无力驳斥对方,加上也希望更加保密,强忍怒意,迁就了对方。 于是谈判就在这种不太友好的气氛下开始了。 “美丽的女士,我说过希望我们还能再见,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谈判对象是一个熟人,上次在西京市交过手的费舍尔,从结果看,上次赵梨白是输给了对方,但她却是按照领导的命令,完美的完成了任务。所以说,上次确实是大夏国吃亏了,但输的是国家,不是赵梨白本人。 可她依然为此感到不满:“费舍尔先生。客套就不必了!说正题吧,你们打算怎么合作?” 费舍尔笑道:“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当然是共同研究,共同进步!” 赵梨白哼道:“共同研究,也得有个主次之分,我方要求主导研究进程,同时你方需要负责提供一些技术援助,当然,最后的研究成果我们可以共享。” 费舍尔摇摇头:“不不不。美丽的女士,您太贪婪了。这违反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合作模式。我们向来都是利益交换,互不干涉。我方希望贵方能够提供至少一半的活体供我们进行试验,我方将提供贵方一套最先进的研究设备。同时转移一些我们最新的研究成果,以免你们做太多不必要的研究,损失宝贵的样本。” 赵梨白纠正道:“请注意您的言辞!我国从来不进行活人试验!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进行类似的研究。” 费舍尔叹道:“美丽的女士,既然我们坐在一张非正式的谈判桌前,有必要说这种官方辞令吗?如果你们不需要活人研究,那正好,交给我们来吧。另外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真的没有吗?那您算什么?” 赵梨白突然站起来,直视费舍尔,她明白,费舍尔知道她的底细,哪怕整个国家,知道的人用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美丽的女士,您不必惊讶,我的权限高的吓人。在我面前,你们没有秘密可言。除非有诺亚军团不知道的秘密,否则我都知道。” 赵梨白坐了下来:“看来诺亚军团还真是派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费舍尔很受用:“感谢您的肯定,您说的很对。我们可以认真的谈一谈了吧?” 赵梨白道:“好吧。人是不可能给你们的,这是我方的底线。但可以跟你们一起研究,我方可以不要求主导。但是我方要求全程参与,并且分享所有的研究成果。” 费舍尔笑了起来:“美丽的女士,您真的跟我讲了一个很好的笑话。尽管讥笑您这种美丽的女士是不绅士的,但贵方似乎太高估了你们手里的筹码。我承认,你们在这次事件中收获很大。但可惜你们行动的太晚了,肉都被吃完了,你们蘸了一些可怜的汤汤水水,然后当宝贝一样的跟我坐在这里谈条件。却根本就没想过,我们其实才是吃肉的人,你们手里的筹码,不过是我们不小心漏掉的而已!” “什么?!” 赵梨白听出了两个意思,对方早就行动了,这符合她的判断。另一个意思更加惊人,不止诺亚军团参与行动了,还有其他势力介入,而大夏国对此一无所知。 赵梨白冷笑着,一来掩饰自己的惊讶,二来给对方施压:“如果真是一些残羹剩饭,也引不来你们诺亚军团这头饕餮了?” 费舍尔笑道:“您很美丽,但跟您的聪慧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真让人惊叹。上天为什么总是开这种玩笑,把最完美的事物随手堆积在一起,这也太不负责人了。真让人嫉妒!” 赵梨白不理会这种赞美趁势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们跟杀人鹰组织合作了?” 费舍尔又笑起来:“不得不承认您很聪明,但这种试探没有任何意义。诺亚军团不会跟金字塔人合作,这是我们存在的根基。” 赵梨白十分震惊,但她这次没有表现出来。 杀人鹰竟然不是跟诺亚军团意义的神秘组织,而是金字塔人!这说明金字塔人内部并不团结,他们内战了? 赵梨白继续试探:“你觉得说这种话我会信吗?如果你们没有跟其他金字塔人合作,如何解释你们双方在西京市的合作,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啊。对此,我们有权力提出抗议!” 费舍尔耸耸肩道:“事实上,这只是巧合,虽然很没有说服力,但事实如此。很遗憾,强大的猛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在这次事件上,我们确实有些疏忽。被人利用了!” 赵梨白假装不信:“只是利用,没有合作?既然你们想要在大夏国的领土上跟我方合作,就应该拿出坦诚的态度来,不要跟任何我方没有认可的势力进行合作。否则我们并不能保证授予你们的特殊权力。” 费舍尔闷哼道:“确实很难让你们相信,所以事后我们也做出了补偿。” 赵梨白道:“可是你们的补偿似乎并没有多少诚意,远远比不上我方的损失。” 费舍尔纠正道:“错觉,只是你们的错觉。事实上,你们没有任何损失。只是你们知道了一些信息,反而让你们觉得自己吃亏了。假如你们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所谓虫王的事情,你们会觉得我们的补偿十分慷慨。看看,同样的过程和结果,只是信息的部队称,就造成不一样的感觉,这不是错觉吗?” 赵梨白道:“别忘了,你们还有一个重要同伴的尸体在我方手里,难道你们不打算就此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费舍尔一脸哀叹:“诊所可怜。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竟然需要用这种不道义的方式来换取利益吗?” 用对方成员的尸体交换利益,确实有些不登大雅之堂。 但任何事物,都可以用一些相对光明的语言表达出来,尤其对大夏国的语言来说。 赵梨白坚决否认道:“请注意,这并不是跟你们做交换,而是要求你们对我们造成的损失进行的正当补偿。扣押贵方成员的遗体,只是为了让已经失去信用的贵方能够履行协议罢了。” 费舍尔一脸无所谓:“那好吧。既然你们喜欢那句尸体,就留着好了。研究个十几二十年,也许会从我们十年前的技术上有所收获。” 赵梨白怒道:“你们就是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的吗?这让我很怀疑你们是一个正义的组织了。” 一个健康的组织,必然存在透明的奖励机制,否则无法维系成员的稳定,甚至连最基本的归属感都不会有,因此任何国家和组织,都不可能对做出重要贡献的成员遗体弃之不顾,那会让其他成员寒心。 费舍尔笑道:“您以为他真的是烈士吗?看来我有必要向您引荐一个人了。” 说完,打了个响指,一个身着长袍的人走了进来,走到俩人谈判桌前,摘掉了头套,露出了一张金属光泽的面孔。 “介绍一下,你们口中的铁面人!” 费舍尔道。 赵梨白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跟他们实验室冷藏的那具铁面人体型相似,但具体细节相差很大,那个铁面人面色光滑,仿佛通过镀金的手段在脸上镀了一层均匀的金属,经过分析,铁面人脸上确实是一层金属,主要构成是钛合金。但是跟肌肉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结合在一起,让人很怀疑这张脸是长出来的。眼前这个铁面人,确实也是金属质感的面孔,但却没有多少光泽,不是金属本身不够光滑,而是因为是以鳞片状呈现的,一层层有层次的交叠在一起的鳞片,如同穿山甲之类动物的外壳一样。 赵梨白哼道:“看来你们很喜欢制造这种人形兵器!” “人形兵器?这个名字很好,我很喜欢。” 铁面人说话了,声音很正常,一个男中音,是用英吉利语说出来的。 赵梨白也想多了解一下诺亚军团的军事情况,继续问铁面人:“这位人形兵器先生,您是自愿接受改造的吗?” 这句话中透着玄机,其实是想知道,这种生物改造人是后天改造,还是先天改造的,假如对方说是自愿的,那意味着诺亚军团有能力对成年人进行直接改造,那技术难度远大于从胚胎开始植入基因。 铁面人道:“女士。你们在实验室里对我的身体研究了那么久,还没有发现秘密吗?” 赵梨白一愣:“你什么意思?” 铁面人道:“难道您以为费舍尔公爵让我出面,只是用另一个人来吓唬你吗?” 赵梨白懵了:“你的意思是,你跟那个铁面人,是同一个人?” 铁面人道:“这需要吃惊吗?需要我说说你们是如何解刨我的过程吗?” 赵梨白真的很震惊,她不怀疑对方故意制造神秘,既然对方说两个铁面人是一个人,那就肯定是一个人,至于是怎么做到的,不得而知,这种不得而知的事情诺亚军团多了去了。让她震惊的是,他们以为一直在研究铁面人,谁料一切的研究,当事人都清楚,这意味着自己以为在研究对方,反而不知道被对方探查去了多少机密! 赵梨白不敢继续谈判了,借口道:“今天的谈判就到这里吧,我们都表达了各自的态度,需要互相考虑一下。” 说完礼貌的告辞。 其实她震惊,费舍尔这个诺亚军团的高层都很震惊,他这次回来是建立基地的。 跟亲王临别的晚宴后,亲王告诉费舍尔,支援给他的力量,早就已经调到大夏国了,其中铁面人就是最重要的力量。 跟已经被杀死的那个铁面人相比,这个铁面人是诺亚军团技术的第二代铁面人。第一代铁面人是十年前的物理化学神经学脑科学等等自然科学的集大成之作,但如今已经显得很落后了。 至于说为什么两个铁面人是一个,这一点费舍尔已经了解清楚了。 回顾跟亲王的对话,他问亲王:“两个同样大脑结构的人,意识也相同,难道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就能代表他吗?这应该是两个同样的人吧。” 亲王告诉他:“谁告诉你他们的意识是两个。他们就是一个意识,同时存在于两颗大脑之中而已。因为两颗大脑中维持他们意识的神经网络生物电子是处于纠缠态的!” 费舍尔依然觉得不同地点的两颗脑袋中住着同一个意识太过匪夷所思。 “即便是纠缠,可总是两颗大脑,一颗死了,意识总是会消失的吧。” 亲王觉得费舍尔在量子力学方面的认识还太浅薄,帮他狠狠科普了一番:“谁告诉过你他们是分开的。两颗大脑中的神经电子是纠缠在一起的,意识就不会分开。不要把宏观的思维定式带入量子世界。两颗大脑是分开的,但两颗大脑里的生物电子是没有分开的,意识也就从未分开过。” 费舍尔不是不了解量子力学,他只是确实被思维定式影响了。量子世界不是以宏观无力规则运行的,相互纠缠在一起的两个量子,是没有时间和空间之间的意义的。即便一颗在月球,另一颗在地球,他们始终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相互作用没有切断。观察任何一颗的状态,瞬间会对另一颗产生影响,这就是量子超距作用的物理原理,人类已经实现用这种方式,跟火星基地进行量子加密通信。 之所以两颗哪怕分散在宇宙两端的纠缠量子,会发生这种情况,那是因为在微观的世界里,他们的相互作用,并不是通过宏观世界的距离来实现的。用科幻色彩的语言来描述,就是微观世界存在一个第四维度,在第四维度上,两颗量子一直是紧密联系的。而在三维空间,他们的投影却可能无限遥远。好比一张二维平面的纸上,一条线段两头的两个点,他们的距离是相隔整条线段,可是折叠在一起,在三维空间中,他们有可能是重叠在一起的。这个纸上第三维度,对线段上的两个点的意义,就相当于量子世界中超越三维空间的维系两个量子的第四维。 意识是量子活动,这是诺亚军团早就认识的定理。 因为两颗不同空间的大脑中的电子纠缠,导致意识其实是同时在两个大脑中,由两颗大脑中神经网络运动同时维系的。不是当事人可能无法理解那种状态,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对于当事人来说,不同空间的两颗大脑,在意识中是同一个。就好比人类无法明确区分自己的意识是在左脑还是在右脑,或者是在大脑的这一部分或者那一部分,当大脑局部受损之后,意识还是哪个意识,只要没死,就不会消失。当然,有可能损失一部分记忆。 铁面人就是这种情况,他一个躯体死亡,丢失了一些记忆,可意识并没有消失。 “怎么样?这具新身体?” 赵梨白走后,费舍尔对铁面人道。 他们俩人也才刚刚见面,铁面人一直负责在大夏国执行任务,就是他告诉赵梨白的,提前吃肉,他们也收获颇丰,当然赵梨白说的也不错,如果他们收获足够大,也就不需要找大夏国合作了。 事实上,由于人手不足,尽管已经动用了临时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他们在大夏国这一个月来,也不过收集到了不足百人的活体。但他们最大的收获,并不在这些休眠的活体,而是其他奔着这些活体去的目标。 铁面人想到那些亲自死在或者活在他手下的虫子,满意的点点头: “第二代技术做了大量升级。可惜上次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搞定。不然我倒是很想知道那只虫子还能不能弄死我,很可惜,这次没有碰见他。” 费舍尔笑道:“不用遗憾。留在大夏国,有的是机会。” 铁面人哼道:“留下?那得看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了?” 费舍尔很大方:“你想要的一切!” 铁面人冷笑,紧握自己如同带着金属手套的拳头: “我相信你舍得,我值这个价钱,可你未必有啊!” 费舍尔很无奈:“你想继续升级,这个可能军团总部也做不到。如果能做到的话,留在我这里是最有希望的,你觉得不是吗?” 铁面人摇头:“我并不这么觉得,也许自由国基地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费舍尔反对:“也许自由国基地目前的技术最先进,但他们未必对你感兴趣。你如果留下的话,虽然不能帮你升级。但是利用现有技术,多帮你生产几具相同的躯体,我还是可以做到的。而且会优先集中我所能集中的资源来实现这个计划。” 铁面人道:“这样我可以像虫王那样,利用许多身躯作战。不错,有点意思。所以,你现在是我的新上级了,公爵大人!” 费舍尔嘿嘿笑了起来,有诺亚军团中最强大的人形兵器相助,对他建立基地有最大的安全保障。 赵梨白那边回到总部,向领导汇报了自己的收获,尤其是关于铁面人的事情。 领导很重视,第一时间停止了对铁面人的研究项目,将铁面人遗体封存起来,在确保不会泄密之前,不允许继续动这个试验对象。 第七十六节 表达合作的善意 赵梨白提供的其他消息也很重要,比如她对金字塔人内战的猜测,但这个情况还无法得到证实,榨取诺亚军团的秘密,也有可能被对方设套误导,因此还有待证实。 领导告知了一些让人担忧的事情,那就是,虽然他们寻找到了许多活体,而且目前数量依然在增加,已经突破了四百人,可是他们发现,无法让这些活体苏醒过来。 赵梨白在西京市带回来那个活体,采用的是灌酒的方式让对方活过来的,但是这个办法试过之后,并没有太大作用,给数十人输入过酒精,除了产生醉酒状态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反应。由于没有找到正确的办法,研究人员也不敢贸然对其他活体展开研究,毕竟这些研究材料极为珍贵。 领导告诉赵梨白,技术组已经多次申请,希望对唯一的活体马夫人进行研究,从而掌握更多的信息,而马夫人那个唯一试验活体一直被赵梨白扣押在身边,这让技术组十分不满。 即便在领导面前,赵梨白依然坚持认为,她的研究更有价值。 领导表示,不能给她太多时间了,最多让她的研究延长十天,如果拿不出有价值的成果,那么这个二号实验体必须交出来。 另外赵梨白还得继续负责跟诺亚军团谈判。 不过今天的谈判异乎寻常的顺利,反倒让赵梨白有些不踏实。 对方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几乎统一了赵梨白提出的所有要求。 他们同意组建一个单独的实验室,由双方一起合作,主导权当然是诺亚军团的,因为要展开的研究项目,大夏国尚未涉及过,诺亚军团将允许大夏国科学家参与其中,并分享相关研究成果。大夏国的义务则是,至少提供三十个研究样本,同时为实验室提供全部的物质供应。实验室的地点定在大夏国境内,但具体位置,则由诺亚军团来指定。 这份协议毫无疑问是有价值的,但对方太容易的答应,反倒让人疑心其中的价值高度。 事实上,诺亚军团对这份协议,也不是很满意。 在诺亚军团秘密办事处,隐秘的地下室中,赵梨白的谈判对象费舍尔,看着一只硕大的玻璃器皿,一颗最大直径已经超过一米的超级人工大脑触目惊心。玻璃器皿比大脑更大,是一座直径超过三米,高度达到四米的圆柱。 器皿内部,除了有一颗大脑之外,还有无数管道,最外围的管道,环绕大脑以螺旋形状盘旋,从器皿底座一直升到顶端,这是一个闭环官道,有一个进口,一个出口,不断的有投名状液体从管道中流动,从外部被泵送进去,流动一周,又泵送出来。这个管道绕着大脑盘旋,却并没有接触到大脑,显然不是起支撑作用的。 真正起支撑作用的,是位于大脑四周的四根柱体,从底座直接上升到顶端,一边靠着螺旋体,一边贴近大脑,显然同时可以为螺旋体和大脑提供支撑,如同四根支撑大厦的支柱。很显然,大脑的体积到这种程度,已经无法依靠大脑本身的物理结构来支撑了,事实上如果没有特别的设计,这个大脑恐怕早就坍塌成一堆流质。 不过大脑毕竟是柔弱的物体,支撑结构也不能太暴力。只见大量的纤维状物质,从大脑内部延伸出来,缠绕在外部的四根立柱上。 费舍尔还知道,自己看不到的大脑结构内部,由一些特殊的蛋白纤维组成了立体网络,贯穿整个大脑,同时跟外部的支撑柱连接。在大脑内部,大脑结构事实上跟浇筑的钢筋混凝土一样,是有一个韧性很强的立体支撑网络的。 但这依然不是费舍尔想象中的诺亚军团的水准,太粗糙了。 “你这样似乎太脆弱了一些?” 费舍尔突然对着大脑说道。 接着一股机械般的冰冷声音响起,从玻璃器皿底座上的一个喇叭上传出。 “我还没有完成升级,目前是中间状态。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现在就会被派到你这里,除非发生紧急事件!” 费舍尔叹道:“我负责建立大夏国基地,这算不算紧急情况?” 机械音道:“也许是。那么我将是你基地的基石。” 费舍尔点头:“当然,我的朋友。” 机械音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将所有的资源优先供应我实现升级?而是要用来加工几具没什么太大价值的人形兵器?” 费舍尔不由苦恼,是组织就会有内耗,起因还不是因为一个资源有限的问题,即便是诺亚军团,依然如此。只不过诺亚军团意义上的资源,并不单纯是物质资源,还有智力资源,技术资源。 费舍尔解释道:“简单的安全和速度的逻辑,我选安全,不止是我的,也是你的,更是基地的。” 机械音继续道:“也许你错了,如果追求安全的话,军团不可能现在就派我来。很显然,军团很着急,甚至都等不及让我完成升级!而安全,如果军团认为很危险的话,怎么可能不给你军事资源?而是给予你一个智力资源?” 智力资源,说的就是大脑自己,一个超级大脑,超级计算机,超级大脑加超级计算机! 又是一个人类不同科学门类的集成产物,曾经是他的朋友,可现在,简直无法沟通。 费舍尔专门了解过这个朋友的情况,他是自愿参加大脑改造计划的,诺亚军团中不乏这样的科学疯子。按照诺亚军团掌握的科学技术,和理论推论,就算他被改造成了大脑,依然会保存他过去所有的记忆、感情,可结果却发生了意外。 尽管研究人员给大脑安装了海量的仿生传感器,但依然无法完美的模拟人类遍及全身的神经系统,电子摄像头显然无法取代眼睛,温热传感器也无法取代神经末梢。对事物的感知出现变化之后,他的性格在渐渐变化,开始变得不像人类,更多从计算的角度来分析事物。 他的记忆和感情确实都在,可是意识却渐渐发生了改变。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是因为对外界事物的感知出现了根本变化,结果导致意识发生了相应的改变。意识的改变,让他对待记忆和感情的看法都发生了变法,已经无法用人类来称呼他了。 费舍尔心中暗叹了一下,然后告辞离开这间房间,去了另一个实验室。 这里十分忙碌。铁面人躺在一张特制的手术椅上,一根特殊的导线从他大脑里伸出来,连接在旁边一个培养皿中,培养皿是一台机器的一部分。导线从培养皿的底部直接伸进去,在里面缠绕着一个物体。 那个物体十分奇怪,仿佛一段细管子,还有只有两三寸长的样子。 “这就是他的大脑?” 费舍尔询问旁边一个负责工程的研究员道。 那研究员是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白人。 “准确来说,是他的神经管。对脊椎动物来说,神经管的头端未来会演变成脑,尾端成为脊髓。因此严格来说,这不单单是他的大脑,而是他最重要的中枢神经系统。” 铁面人并没有被注射镇静剂之类的药物,他此时清醒着。 “公爵大人,问问你的手下,到底还要多长时间?” 研究员直接发言:“先生。请您不要讲话,您的电信号太强了。您必须保持冷静!” 看到铁面人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样子,费舍尔相当舒畅,该让这家伙吃苦头,以他的性格,一定很难受。 费舍尔又跟研究员小心交流了一会儿,知道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准确来说是27天,跟人类胚胎神经空闭合时间吻合。 事实上,对铁面人的这种克隆,就是建立在人类生殖原理的应用上的。当然他们做了很大的改造,铁面人的各个器官,都是分开克隆的。其中只有神经网络的发育,需要铁面人亲自配合。 他们从铁面人大脑中接出一根导线的作用,相当于引流,让铁面人大脑中枢神经系统中的纠缠电子通过导线,可以进入新克隆的神经管上,随着神经管一起发育。这样不但复制了铁面人的大脑构造,连他神经网络的活动都一起复制了,而神经网络复杂活动的最终结果,就是产生和维持意识的存在。因此在这个过程中,铁面人甚至能始终感觉到自己克隆体的成长,如同他身体的肢体在生长一样。可以说,从始至终,铁面人的意识都在他的大脑和克隆体神经系统中同时存在,克隆体的大脑相当于他大脑的一部分,尽管两者在空间上,并不是一体。 至于其他器官,不但可以单独科隆,甚至可以进行工业制造。 费舍尔离开这个实验室,到了下一个,哪里正在复制脊椎的一部分。费舍尔看到,一种类似钛合金一样的高强度合金制作出来的脊椎关节,里里外外正在钙化,一些肌肉细胞在覆盖内外表面。同样的方式还在不同地方加工着铁面人的四肢。 现在这座基地,如同一个人体工厂,将不同器官生产出来,然后组装成一个活人。 这正是费舍尔的目的,工业化生产超级战士,只可惜这里的空间太小,设备有限,所以他很着急尽快建起属于自己的基地。 这就是他为什么突然对大夏国大幅度让步,他需要表达出他合作的善意,加快推进他自己基地的建设,而要在大夏国建立基地,是离不开大夏国政权的支持的。 不知内情的赵梨白回去后,领导高度表扬了她的谈判成果,她并没有居功,反而将自己的担忧提了出来。领导站在更高的高度解读,认为或许诺亚军团从合作中能实现他们自己的目的,但大夏国也会有所得,这就是双赢。过于纠结谁获利更多,只会导致无法合作。 尽管取得了谈判的成功,可赵梨白的难题并没有解除,回到家后,她决定加快推进。 “马夫人。我有一个小忙,需要你帮我一下。” 问题的症结正是在马夫人这里,可赵梨白却没告诉马夫人,而当成她自己的问题,发过来请马夫人帮她忙,事实上不太希望马夫人知道太多的情况。 这样也好,至少马夫人不会有心理压力。 “赵姐,您吩咐吧!” 赵梨白点点头。 “你可以入定了是吧?” 赵梨白自己叫做冥想,可马夫人不知道这个名词,于是换了一个名词来描述这种情况。 马夫人点点头。 赵梨白道:“那今晚我们一起入定吧。我希望你能对我敞开心扉。” 马夫人道:“我要怎么做?” 赵梨白道:“你只管深度入定就行,剩下的我来!你只需要对我保持信任的心态即可。” 马夫人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吗?” 赵梨白想了想道:“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在房间等你!” 很快两个穿着睡衣的,不同时代的年轻女子在赵梨白的卧室里见面,赵梨白立刻通过自己的手机操作起来,很快所有窗户都关上了,灯也关上了,窗帘都拉上了,卧室里不但一片黑暗,而且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噪声,显然隔音效果极好。 “现在你握着我的双手。” 俩人很快手拉着手,慢慢盘坐在地毯上。 “你可以试着入定了!” 赵梨白道。 马夫人嗯了一声。 黑暗中不可视物,但赵梨白还是确认马夫人入定了,因为互相握着的手慢慢松开了。 赵梨白还是轻轻抓住马夫人的手,手心对着手心,然后她也渐渐调整呼吸,开始冥想。 当赵梨白呼吸已经十分缓慢,大脑中的杂念几乎消失的时候,她开始尝试着通过双手的连接感知马夫人。 一股微不可查的生物电流从赵梨白的左手手掌发出,进入马夫的右手掌心,然后进入马夫人的身体,最终从左手回流到赵梨白的左手。这股微弱的电流,一开始很杂乱,慢慢的变得有规律起来,最后以固定的规律在俩人之间形成一个闭环。 这是赵梨白自己悟到的心灵感应方法,用这种办法,她可以猜透很多人的心思,探索别人心里最隐秘的秘密,只是她很少做,她不喜欢这种探听别人秘密的行为,因为她同样不喜欢被别人探听。 但技术组对马夫人的渴望,让她不得不选择这种方式加快研究进度,希望从马夫人身上挖出有价值的信息,否则她最后只能乖乖将马夫人交出去,不能再保护马夫人了! 赵梨白进入了冥想状态,她彻底无我,深度入定。可是这一次跟任何一次都不同,以往她的入定,如同一颗孤寂的灵魂在天地之间呼吸,可这一次她感到了两个灵魂,她跟马夫人连为一体了! 第七十七节 双核 俩人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意识到她们之间感觉十分的熟悉,好像一对双胞胎一样。 突然马夫人站起来给赵梨白倒了一杯水,赵梨白那么从容的接过来,一切都自然而然,却一点都不正常。 端着水杯的赵梨白也意识到了这点,她想听泰戈尔那首经典的诗歌《飞鸟集》,马夫人立刻去将电视机打开,动作虽然有些生疏,可一步步正确的找到了播放目录,很快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赵梨白和马夫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清楚的明白了这样一个事实,她们可以深度领会对方的意图,传递相对复杂的信息! 赵梨白自己领悟的读心术根本做不到这些,一般情况下,她也只能读懂别人的一些简单的情绪,一方面是她对练习这种能力本能抵触,另一方面也许跟她一直一个人领悟有关。 现在多了一个马夫人,她觉得她可以更加深入一些了。 赵梨白向领导做了汇报,简单描述了一下她这边取得的进展,然后要求暂停一切任务,专心将研究进行下去。 她闭关了! 但没有想象中那么枯寂,而是正常的生活。 每天起来,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马夫人在厨房、客厅忙忙碌碌,俩人过起了小日子。 每天晚上,俩人一定会进行一次深度连接,然后俩人对对方的感觉越来越熟悉,甚至有一种对方是自己的肢体一样的感觉。这是在一次赵梨白准备去拿茶几上切好的西瓜,西瓜到了嘴边,张口咬了一口之后,却发现,拿着西瓜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她只是动了一个念,并感到自己确实动手了,可结果最后是马夫人帮她拿着西瓜送到嘴边。 这种无限熟悉的感觉,让赵梨白恐慌了,尽管每次她跟马夫人一起冥想之后,所有的感悟其实醒来后就没有任何信息留下,只有一些朦胧的感觉,可她依然害怕了。 她暂停了一天,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研究过程,然后她修改了研究方案。 既然她跟马夫人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马夫人几乎跟她的身体一样,同样她也跟马夫人的身体一样,比如昨天马夫人炒菜的时候,忘记了剥葱,就打算剥一根葱,谁能想到,从来两手不沾阳春市的赵梨白竟然无意识的走进粗放剥了一根葱。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将马夫人的身体,当成自己的身体来进行研究呢? “你入定吧!” 晚上,赵梨白再次将马夫人叫到她的卧室,俩人双手贴合,闭上了眼睛。 马夫人是满满让自己进入空的状态,做法是什么都不想,意识彻底放空;而赵梨白却恰恰相反,她集中意识,努力感受。 这一刻,她感受得到马夫人的心跳满满缓和,杂念满满消散。她的手心感觉着马夫人的手心,感觉到的不是温度,而是如自己皮肤一样的感触。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右手心流入马夫人的左手心,又有一些东西从马夫人的右手心流入她的左手心。 赵梨白的精力极为集中,精神无限的压缩,突然她感觉到这些流动的东西越来越真切。意识作用到这些东西上,如同流水,让意识有些波动。稍微动荡一下,赵梨白马上放任意识随波逐流。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震荡了起来,随着某种在她和马夫人体内循环流动的物质而震荡,努力尝试了多次依然无果。 之后连续三天,赵梨白都跟马夫人进行这种方式的连接,感到越来越紧密,终于在第三天夜里,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次后,突然高度集中的赵梨白的意识,突然进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 她吓了一跳,猛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她自己! 她并不是灵魂出窍,赵梨白很确信这一点,因为她同时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此时的她,直接的感觉并不是用马夫人的眼睛看自己,而是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这一刻,她彻底控制了马夫人的躯壳。 她控制着马夫人的躯壳,感觉是控制自己的某个肢体,感觉很陌生,又那么的确定,她小心的转着头,略过她自己的身躯,看其他事物,一切都不一样,色彩浓淡甚至色彩本身都不一样,这是她的卧室,他分明记得某件东西是白色的,而通过马夫人的眼睛,她却看到了金色。 对面盘坐的她自己的身体也看过去,又看到了白色,白色和金色两个信号同时进入她的意识,重叠之下,颜色又改变了。她的大脑在这一刻拥有了四只眼睛,四只耳朵,以及两副身躯。 新奇,刺激,赵梨白甚至有些舍不得中止这种状态。 但她在做研究,她小心的松开了一只手,意识突然一阵微弱的震荡,跟马夫人的联系时强时弱,大概一分钟后彻底平静下来,她依然同时拥有着她自己和马夫人两副身躯,调整了一下心绪,接着慢慢放开第二支手,结果再次震荡起来,甚至一度感觉到意识有短暂的断线感觉,这种震荡持续了三分钟之久,最终赵梨白依然控制着她和马夫人两个人的身躯。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体验,两个自己,同时站了起来,互相抚摸对方的脸,不同的触感在意识中融合在一起,跟两个不同触感都不同的第三个触感取代了之前的感觉。 她的意识占据两个躯壳,并没有分心的感觉,反而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比以前更强,更加敏捷,意识的速度更快。犹如同一台电脑,突然增加了一条内存一样,她升级了! 可是赵梨白却突然犯难了,她加强的意识整理了一下情况,产生了这样一个猜想,由于马夫人进入了入定状态,意识相当于休眠,而她由于跟马夫人由于某种原因莫名其妙的深度融合,让她得以占据了马夫人“空”的心,那么该如何将这个“空”的心还给马夫人呢? 很快她有了一个主意,她无法直接把身躯还给马夫人,但她可以还对方一个“空”! 于是她设定了十分钟后的闹铃,然后自己坐在地上开始冥想,很如进入入定状态,接着就听到闹铃响了起来,她跟马夫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巨大的研究进展! 赵梨白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汇集成材料传给领导审阅。 果然得到了高度重视。 能控制马夫人的身躯,那是否意味着赵梨白也能控制其他活体的身躯呢,能将马夫人从入定状态唤醒过来,是否意味着也能将其他人从昏迷中幻醒过来呢? 知道赵梨白隐秘的领导层集中讨论了一番后,决定要求赵梨白立刻展开进一步研究,当然这研究本身就是赵梨白的设想,只有她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才能基于自己的特殊条件,展开这些研究。 赵梨白很慎重,编写了详细的研究方案后,依然跟马夫人进行了连续三天的深度连接,在马夫人入定状态后,赵梨白已经可以轻松控制她的身体,但还有一种情况她很不理解,那就是她发现她无法从马夫人身体里发现任何记忆,似乎入定之后的马夫人记忆消失了! 她还不知道这是量子的不观察不塌缩现象,马夫人不观察万物,万物也无法观察到马夫人。尽管有这些疑惑,但熟悉了掌握了这种连接方式之后,赵梨白还是立刻启动了新的研究。 这一次的研究对象是一个休眠中的女性活体,她是从一个小县城的医院里找来的,在被带来首都之前,被医院诊断为脑死亡,险些被家人放弃,捐献了器官。 如同对待马夫人那样,赵梨白先是跟她手心相连,然后试图感受俩人之间的能量循环,可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领导对研究十分重视,第三局局长胡信亲自旁站,副局长焦严跟他一起监督。看到赵梨白冥想了一天,然后失望的摇摇头,没有多问。 第二天依然如是。 第三天同样如此。 胡信安慰赵梨白道:“不要急,慢慢来。要不先回去休息几天!” 赵梨白点点头,打算回去后在马夫人身上,继续研究一下,想到马夫人,赵梨白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你们没有把马夫人怎么样吧?” 胡信和焦严同时摇头,可是怎么看都不那么可靠。 赵梨白焦急道:“快把她带过来,马上!” 看到赵梨白的样子,焦严吓了一跳,胡信也没见过她如此模样,还是对焦严点了点头。 “去把人带来!” 十分钟后人就来了,如果说他们没动马夫人才见鬼了,显然马夫人已经被他们带到了研究基地,不知道做过多少研究了。 赵梨白并没有愤怒,她只是深深的哀伤,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马夫人神情慌张,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赵梨白没有多问,只是安慰起来。 “不要怕。相信我,有我在,你就没事。我现在需要你帮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俩人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感觉,赵梨白刚才之所以失态,正是受马夫人情绪的影响。 在赵梨白的吩咐下,那个小县城来的活体,被放在一张巨大的毯子上,赵梨白随即躺下,马夫人一躺下,三人头靠近头,成一个辐射的三角星模样,接着赵梨白一手抓着马夫人的手,另一只手抓住活体的手,马夫人同样如此。 三个人手牵在了一起,然后赵梨白意识一动,马夫人开始冥想,用了很长时间,才进入了入定状态,显然她心绪不宁影响了状态。 当马夫人进入入定状态后,赵梨白意识动了起来,很快她就控制了马夫人的身躯,接着继续试图冲击活体的身躯。这一次她终于感觉到她手心里有一股能量流入了活体的身躯,又从活体的另一只手流入了马夫人的身躯,最终回到了她的身躯,形成了一个环。 果然她猜测的没错,她控制了马夫人身躯之后,她身体的能量变得更强大了,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现在两个人就能做到了。 赵梨白保持这种状态,任由这股能量在她们三人间持续循环了有两三个小时,直到她对昏迷的活体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觉,可她依然没有继续行动。 休息了一阵之后,继续进行同样的程序。 胡信劝她回去休息,她也不肯,直到半夜,感觉自己实在是累极了,已经无法汇聚精神的时候,终于打算回去休息,可突然又放弃了。 再一次躺在地上,这次赵梨白率先入定了,冥想到入定,本就是一种休息,一种深度睡眠状态的休息。而马夫人则开始了赵梨白之前的动作,尽管她从没有做过,身体没有肌肉记忆,但意识中却有一套完整的流程。 如此往复,知道第二天早上,就在胡信来到实验室,打算和焦严交班的时候,突然那个活体站了起来,隔着玻璃防爆墙,走到胡信和焦严面前。 开口说话:“首长,焦局,我成功了!” 胡信和焦严俩人不约而同的退后了几步,胡信退了两步,可以笑退了五步的焦严。 不由他们这样,尽管俩人都详细了解过赵梨白的研究进展,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可真当结果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还是本能的感到心悸。 这跟见鬼有什么区别?! 胡信毕竟是军人出身,心理素质更强一些,很快恢复过来。 隔着玻璃对活体道:“那你?” 觉得很别扭,又斜了下脑袋,看向还躺在地上的赵梨白:“你!” 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赵梨白却心领神会。 只见躺在地上的赵梨白的身躯,也慢慢坐了起来,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接着站了起来,走了过来,走到活体身边。 两个身躯异口同声:“都是我!” 刚刚返回的焦严,再一次不自觉的退后。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事情。 孙猴子的分身法不过如此吧! 结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