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浮土绘卷》 第一章 您的外挂已失踪 深夜。 幽寂的湖岸边燃着一堆篝火。 一名女子盘腿坐在兽皮垫子上,上身穿着兽皮样式的运动背心,紧贴着身体包裹着正面,后背却毫不设防,看着就跟肚兜似的;下身穿着兽皮短裙,散发着一股野性的原始魅力。 一头乌丝,简单的束成单马尾。手中捧着一本书,书页破损严重,看起来好像有段历史了。对着篝火,她看的格外认真。从她清丽的五官上,看得出她的年龄并不大。 少女翻动书页的手指突然停顿,她侧耳倾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树叶沙沙,虫子窸窸窣窣。 她的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湖面——有什么声音从湖底传来? …… 这一觉,白夜睡了很长、很长,长的让他的眼皮都要长在了一起,以至于让他用手掰才睁开眼睛。 入眼,一片漆黑。 他试着起身,却发现身体被禁锢在棺材一样的狭窄空间里,四周的温度异常寒冷,甚至已经冷的失去了“寒冷”的感觉,就像是用钢丝球用力挫刷着身体。 疑惑片刻,记忆的片段重新跟大脑链接,他想起来,他的眼皮应该不是长在了一起,而是冻住了,因为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冷冻仓。 …… 公元2020年,人类探测到了一片未知领域。 随后,世界各地异象频发,各种神话传说幻想中的力量以及生物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被人们称之为“灵气复苏”,而未知领域也被命名为“灵子领域”。 全人类的目光集中在了“灵子领域”,得“灵气”者得天下。 各国纷纷展开对“灵子领域”的研究和开拓。 随着开拓的深入,“灵气”的影响越来越深、越来越广,带来了全新物质和物种,带来了超凡的力量,面对如此诱人的宝藏,没有人可以不动心。 最终,经过无数次探索和测试,国家发现了一种可以操控“灵子领域”的方法。于是秘密计划“灵子领域基础建设以及可持续发展系统协议”启动,代号“灵基系统”。 以人口普查以及体检的名义,从全国筛选出十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三人适格者;一千六百零五人匹配成功;其中一千五百五十人,未能接收到任何消息,确认失败;剩余五十五人,出现排斥反应;三十二人精神承受不住,失去链接;十五人反应强烈,出现严重精神后遗症;七人肉体崩溃,仅余一人排斥反应趋于平稳。 …… 而这唯一一人便是白夜,尽管他的身体暂时适应了“灵基系统”带来的巨大冲击,然而想要能够自由控制还远远不够;想要控制“灵基系统”,至少也要是免疫“灵基系统”带来的冲击,同步率至少要到40%。 为了避免在白夜的同步率在达到40%之前身体就被冲垮,于是对他进行冷冻封存。以超算模拟计算出的结果,321667354秒后,白夜的同步率即可达到40%。 大约是十年。 集全国之力完成的“国之重器”,国家争夺“灵子领域”的最强底牌,他可是比国宝还要“国宝”,毫不夸张的说想吃饭有人喂、想睡觉有人暖床、想啪啪啪都有人帮忙推屁股。 他应该24小时被人眼睛都不能眨一下地监控着,可是他醒了,甚至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被冻住的眼皮掰开,在脑海里放一遍回忆杀,却依然没有人帮他打开“棺材板”。 不对劲! 超算的模拟结果可能会有误差,毕竟人类对“灵气领域”的了解还太少了,以前也从没有这样的情况,白夜是第一例;但是人类也将所有的意外都尽可能的考虑到,冷冻仓有对白夜生命体征的监控,一旦出现波动就会发出最高等级警报;哪怕仪器出现可能性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失误,还有研究员、内卫12班倒监控他,一班四人,监控2小时,尽可能的避免疏漏。 如此严密的监控,“玩忽职守”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白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总不能坐以待毙,当初冷冻仓设计的时候,虽然觉得几乎用不着,但是也设计了自助系统。 冷冻仓的照明系统无法打开,他只能按照记忆,在内壁上摸索从内侧开门的开关。 刚刚解冻,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低温让他几乎丧失了触觉,好在当初设计的时候,考虑到要从内侧打开,因此开关就设计在他的手边。冷冻仓很狭小,白夜不需要什么活动,很容易就找到了开关。 将手塞进一个凹槽内,用僵硬的手勾住里边的把手。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然而,棺材板就像被压住,没有丝毫动静。 白夜闭上了眼睛,他不是放弃了,排除一切杂念,沉入意识海洋的深处。 他无法描述出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就好想坠进了一团云雾,脑海里只需要想一下“灵基系统”,就会浮现出如同游戏界面一样的玩意——据说这是为了方便使用者的傻瓜式操作,参考系统流网文,特意做成这样的构架…… 以上是他之前见识到系统时候的感觉,然而这一次,他用同样的方法,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系统?灵基系统?” 在他尝试过所有的办法之后,最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外挂丢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草!” 本以为冷冻仓只是看着像棺材,没想到真成了自己的棺材。 难不成真的就要这样死了? 不! 即使被冻在“棺材”里,干涩的嗓子每一次出气都仿佛无数的冰刺戳着喉咙,他也要用哆嗦的声音喊出:“……救……救命……快、快来、人呐……” 或许是他强烈的求生欲感动了上苍,只听“滋啦”的一声,伴随着金属不堪扭曲的呻吟,“棺材板”被掀开,带着泥沙的湖水倾头砸下。 …… “国之重器”为何无人监控?“灵基系统”为何不翼而飞?本该在实验室的冷冻仓为何会出现在湖底?这一切的背后究竟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白夜已经没有功夫去走近科学了,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好像穿越了? “咳咳!” 趴在地上吐尽口鼻的泥沙,他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谢、谢……” 篝火摇曳的火焰为救命恩人火辣的身材披上了一层滤镜,然而白夜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少女双臂——就是那双看起来根本无法跟“强壮”联系在一起的胳膊,将能抗导弹的冷冻仓硬生生撕开。 如今那双就连合金都得臣服的双臂,伸向了白夜的双腿。 白夜的双腿有合金坚硬吗? 没有。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被分开。 少女剑眉一蹙:“男人?” 白夜不明所以,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毕竟冷冻仓里又不让穿衣服,内裤都不行。 见白夜点头,少女一抬手,一道黑影劈开篝火的火焰,飞入少女手中,白夜定睛一看,却是一把其貌不华的金属短剑。 剑身以不知名的金属打造,通体漆黑,长约60厘米,宽约三四厘米,剑刃上有细微豁口,剑身上也布满奇怪花纹,仔细看的话,更像是金戈相交所留下的划痕。 而白夜之所以能看的如此清楚,是因为那把剑离他只有0.01公分。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就连冻僵的嘴巴也瞬间利索了许多:“大姐啊,你说你要杀我的话,干嘛要救我啊!” “不救你出来,我也不知道你是男人啊。” 少女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就仿佛男人就应该理所当然的当场去世一样。 不过白夜觉得,一个愿意救人的人,应该不会滥杀人,可能两人中间有什么误会,或者少女的想法出现了问题。 “姑娘!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难不成仅仅只因为我是男人,你就非得杀了我?” 剑尖已经刺入了皮肤,白夜身体僵硬,迟钝的反射弧遭遇寒冷气候的堵车,还未能将疼痛反馈给大脑。不过皮肤上,感觉到了一股热乎的液体,顺着皮肤滑下。 她不是再开玩笑! 别说白夜现在身体异常虚弱,即使他完好无损的时候,也不可能是一个手拆合金的女暴龙的对手……或许如果外挂还在的话,还有那么一丢丢可能性,然而外挂丢了。 想要活下去,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拯救少女扭曲的思想。 “男人,必须死!” 第二章 知识改变命运 有时候,人生就像过山车,大起大落太快,实在太刺激。 短短的时间里,白夜在生死之间反复横跳,不过最终他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 死里逃生的他,想起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尽管他只不过是认出了书上的几个字。 “你认识这些字?”少女诧异地看向白夜,就好像识字是多么牛逼的一件事似的。 少女手中的旧书好似没钱读书的孩子从垃圾堆里翻出来又小心翼翼压平整,封面的文字四四方方,小学生都认识。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对于目前他的处境来说,只要明白“识字”可以让他保命,就足够了。 他飞快点头。 “这是什么字?” 少女显然并不相信白夜,她指着书里的文字询问白夜,白夜的回答跟她所知道的相符,她又依法炮制询问了一些文字,再去看前边的语句,原本晦涩难懂的文字,瞬间掀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也就篝火照耀的范围能看的清,再远一点就黑乎乎一片。白夜觉得就凭自己的两条腿,怕是没办法从少女的手底下溜走,也就放弃逃跑,安心烤火。 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少女的屁股下。 少女忽然抬头,冷冽的眼神扫了过来,明明没有任何动作,白夜却感觉到跟之前黑剑架在脖子上,脖子以下都已经埋进棺材里一样的窒息感,仿佛只要她的眼睛再稍微用力一下,他的生命就要跟他说拜拜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吧! “对不起,实在是太冷了,你屁股下边的垫子能让我用用吗?如果不行那就算了,我扛得住……”白夜哆嗦着说,这时候,少女那将小背心填充的满满的胸脯、马甲线的小腹、滚圆的臀部、散发着狂野气息的大腿,都不及她屁股下边毛茸茸,看着就很温暖的兽皮垫子对白夜的吸引力大。 “祖训果然没错,男人都是骗子。”少女冷哼一声,冰冷的表情似乎告诉白夜他的生命又一次进入了倒计时。 “??” “按你说的这些字,根本读不通!” “我看看……这不是挺通顺的吗?” “读起来奇奇怪怪,完全搞不懂写的是什么,根本就不是修炼秘笈!肯定是你骗我,故意胡诌的字!” “……废话!《梁山伯与祝英台》只是一本小说而已,算哪门子的秘笈!” 倘若说封面上的那几个字只不过是恰好跟汉子一模一样的巧合,意义与内容跟白夜所知道的故事完全不一样的话,那倒也罢了;可是哪有整本书的内容都差不多相似的巧合呢? 尽管书破损严重,不过扉页还是能勉强看得清出版社和出版日期……好像还是201X年左右出版的。 这本书她从哪得来的? 在这本书上,白夜看到了能解答心中疑问的线索。 少女:“不是秘笈?” 白夜:“不是。” 少女:“什么是小说?” 经过白夜口干舌燥的一顿科普,少女终于分清了小说和秘笈的区别。 “可是,母亲亲口告诉我,这是秘笈。”母亲的话肯定比陌生男人的话更加可信,可是相信着母亲的少女却发现母亲口中的秘笈根本无法修炼。 “那你让别人也看看呗。”若是真有人能看了《梁祝》就学会化蝶,那要是看了《西游记》,还不得上天? 如果这个可能性不成立,那么白夜就没有骗少女,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证;如果这个可能性成立,白夜脑子里的那十万三千部(大雾)故事,那将会成为他的立足之本。 说话间,少女突然转头,看向一个方向,白夜跟着她的视线看去,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少女却像是发现了什么,表情一变,很紧张,指着白夜胯下道:“快把它藏起来!” “这么大一根,我上哪藏啊!” 这玩意还能藏起来?这TM不是故意找茬吗? 白夜瞧着明晃晃的剑刃,捂着胯下,腿肚子发虚;少女似乎真的想过切掉证据,不过又考虑到现在切已经来不及,于是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兽皮垫子,赤足一勾,挑到手里,扔向白夜。 白夜发现原来这兽皮垫子其实是一件大氅。 “记住,别让任何人发现你是男的,否则你就死定了!”少女认真的对白夜强调。 看起来这里不光是少女一个思想扭曲,而是所有人都思想扭曲了。 白夜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保证不让证据露出来。可是下边的证据藏得住,脑袋总不可能也藏起来吧,手边也没东西能将脑袋包裹起来的。 “这样就可以了?”为了小命,白夜谨慎地向少女询问。 少女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很满意:“看不出来了。” 白夜瞅了一眼湖面,瞧着自己这充满阳刚气息的爷们面孔,怎么瞧也不像女人啊,难不成她们一个男人都没见过? 然后少女手里拿着书,看样子想将书藏起来,可是身上的衣服太贴身了,藏在衣服里很容易会被发现,她看向穿走了自己的大氅的白夜,将书一把塞进白夜的怀里,并投以警告的眼神:“这本书就是你的命,书丢了,你命就没了;书被别人发现了,你的命也没了,明白吗?” 白夜用力点头,难怪刚才让她找别人看书很为难的样子,原来如此。 “还有,别说话。” 白夜的嗓子也会暴露他的性别,于是他闭上嘴巴,表示从现在起,他就是一个哑巴了。 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沙沙的声音,正在飞快的接近,很快,树上跳下来两个女人,她们基本跟少女一样的装扮,也是兽皮打扮,不过也有一点不同,她们的背露的稍微少一点,不像少女整个脊背都露了出来。 “族长,长老有要事商议。” 两人的目光看向白夜。 少女站在白夜的身前,风轻云淡的说:“这姑娘遗落此地,被我所救,还是个哑巴,看着可怜,弱不禁风,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带回族里。” 第三章 它膨胀了 灭掉篝火,世界被黑暗吞噬,但这些黑暗似乎影响不到少女们。 白夜感觉到有人靠近,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粗暴的抗在肩膀上,被称为族长的少女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走。” 接着一阵猛烈的加速度,白夜感觉腾空而起,耳畔风声呼呼作响。 少女们身如鬼魅,灵巧的赤足踩踏在树枝上,无声无息,每一次的借力,都会飞跃很远的距离,好似在林中穿行的大鸟。 不过惯性是不受控制的,每一次的起伏,族长少女的翘臀都会狠狠的抽白夜的脸。 于是寂静的森林中,传来“啪、啪、啪”规律的声音。 约莫十来分钟,远方出现火光。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原始的村落,四周燃着火把,中间是一颗用巨大都难以形容的大榕树,仿佛要将天地分开似的。 榕树正下方,树干如同手指一样分开,插进土里,而中间有一个小水池,大约可以容纳十来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榕树想要将水池“拿”起来似的。 榕树中间就像是麻花一样拧成一团,笔直的朝上生长,再然后又突然间“开花”一样,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肆意生长。 而在这些放飞自我的树干之间,错落有致的修建着一座座树屋。 族长支走那两名传信的少女,来到最中间的树屋里,将白夜放下,看到白夜的脸,她奇怪的问:“你脸怎么了?” 旁边没有其他人,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白夜揉着肿胀麻木的脸颊,说:“没什么,它太膨胀了。” 显然少女听不出白夜的揶揄,再加上貌似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对白夜说:“我有事,你先待着,不许出门!”随后关门离去。 门倒是没锁,旁边也没守卫,不过白夜很老实,毕竟他没有拿自己小命开玩笑的习惯。 白夜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偷偷观望,他终于可以确信自己的猜测:这里果然是女儿国一样的地方,整个村子里白夜没看见过一个男人,全都是女人。 然而白夜一点儿也不开心,这里跟书上的女儿国一点也不一样,按照书上说的,女儿国抓到男人不应该当种“人”养着,想上哪个就上哪个嘛? 怎么这里见面就要弄死自己呢? 没有男人,你们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说起了石头缝,他又想起了齐天大圣…… 白夜内心很不爽的吐槽,毕竟生命没有在自己的手里掌控,表面低头也不能影响让他内心的吐槽欲屈服!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想起那本奇怪的《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本书绝对不可能是跟他一起来的。 首先他就算真的想买实体书,那也得是名字里带*号的具备极高文学、伦理、社会、生物等等价值的优秀作品,这种纠结的你死我活、让人念头不通透的作品,不符合他的口味。 其次,那本书从破损程度来看,已经有很长一些年代了。 最后,白夜可是刚刚才从湖底苏醒的。 望着从怀里掏出来的梁祝,他琢磨族长这里会不会还有其他线索? 说不定就有返回自己世界的办法! 超凡的力量,充满遐想的女儿国,看起来充满诱惑力,可是当生命都随时面临威胁的时候,这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若是族长没有听到他的求救,哪他已经死了;如果他反应慢一点,没有出声,表现出自己“识字”的价值,那他也已经死了;如果听到求救的不是族长,而是这个族里任何一个人,那他也已经死了,因为从族长禁止让他透露出“书”相关来看,这里不光禁男人,还禁“书”。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转向屋内。 当中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里边盛着墨绿色的粘稠物,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跟族长身上的味道一样。一根黄色的如同麦秆一样的灯芯插在里边,冒出柔和的白光。 矮桌的桌腿跟地板相连,看起来应该是在建造木屋的时候直接掏树干一体成型的。矮桌下铺着毛皮毯子,毯子下面还垫着松软的干叶子,柔软、舒适。 借着油灯的光亮,白夜找了一根绳子,将腰上束起来,避免因为不小心没有按住大氅而走光,导致被人发现而憋屈的死掉。 解放双手,他端起油灯,认真打量房间。 墙壁上被掏出了一些格子,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有一些食物。看见食物,白夜顿时感到阵阵饥饿,可是都是一些肉干,肉干非常硬,勉强可以咬得动,不过白夜怕自己牙齿受得了,虚弱的胃却受不了这些“硬”食物。 翻找了一下,只找到几个水果干,能跟食物放在一起应该没毒。白夜认不出什么水果,闻闻也没什么味道,舔了一口,味道甜淡,觉得能吃,放在嘴里慢慢嚼,让唾液把果干多软化一会才敢咽下去。 可是,吃了之后反而更饿了。 白夜舔舔嘴唇,用手将凝固在了肉干上的脑袋强行掰向一边。 正面应该是客厅,右面还有一间房,一张小拱门将两边个开,中间没有遮挡,一眼就可以看到另一间房里的情况。 一张跟矮桌用同样手法制造的床靠着墙壁,床大约有两米见方,铺着软席,被子一样的兽皮没有叠,胡乱的堆在一边。 床边放着一张框子,里边赛了一些衣物。 四周摆着一些装饰品和武器,床靠着的墙上挂着一张长弓,看着差不多有一米五六的长度,几乎快跟族长一样高了。 白夜脑海里浮现一个族长拉着跟自己一样大小的弓的画面,跟着这个画面就飘过一个滑稽的表情。 他跳上床,好奇的去摸,弓弦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筋拉出来的,一共缠了六根筋,弓弦都快有白夜食指粗细,他试着拉了一下。 纹丝不动! 尽管他现在身体异常虚弱,可是连一丝一毫都拉不动的弓弦,那还是人拉的吗?! 不过想起来,族长是能徒手撕合金的女暴龙,再看向长弓,顿时又觉得这样在才对嘛,这才符合女暴龙的画风。 弓身看似木质,可是又冰冷无比,寒气阵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抚摸的时候,白夜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异样。 弓……在颤栗? “弓名无痕,箭出即至,裂空无痕,那是先祖传下来的镇族至宝,也是母亲曾经使用过的弓。” 第四章 一梦千年 来不及去体会那其妙的感觉,白夜回头,少女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房里,她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看。 从房间里所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出,房间只有一个人生活。从少女之前的一些只言片语中,可以知道少女的母亲应该是不再了。 究竟是不在村子里了,还是不在这个世界,白夜很从心的没有继续提这个话题。 他赶忙从床上下来,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头顶,将视线挡住,他扯下来一看,一张兽皮,上边还带着几根系带,他回头瞟了一眼,没看错,是少女身上的衣服。 兽皮显然没有防水,更不可能速干,从湖底捞起白夜,少女衣服都湿透了,穿在身上很难受,回来之后又有要事,现在才终于得空。 她手脚麻利,一边走,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滑落,脚丫子轻轻向后一勾,纷纷飘向白夜。 族长好似当白夜不存在一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堆男人来说究竟有多热火……或许她根本就没把白夜当男人,不对,就根本没把白夜当人。 按照她们的“祖训”,男人必须死。怎么可能会教她们男女有别?在她眼里,或许白夜只是一个有一丢丢利用价值的俘虏。 族长弯腰,在木框子里翻找衣物。女人的肤色并不白,小麦色的肌肤透着一股水润的健康,她身高虽然不算多高,但是却又一双符合自己身材完美比例的长腿,那一双能飞上天的腿,跟不设防的臀部,勾勒出一个红粉骷髅的陷阱。 “晾起来。”她说。 白夜没有上当,冷静的转身,将衣服挂在墙皮上凸起的钩子上。抬头的时候,猛敢一阵眩晕……贫血了。 再回头,少女已经穿好了衣服。还是一模一样的打扮,落后的生活条件,让她们没有多余的经历发展出衣着的审美,拥有防寒蔽体的基本功能,也就算是一件合格的“衣服了”。 可是白夜瞧着,她们这种如同情.趣内衣大师设计出来的本土特色服装款式,也不像是拥有“防寒蔽体”的基本功能啊? 少女将床上铺着的软席推到一旁,五指张开,将手掌按向床板中间。 白夜看到在她手掌和床板中间的空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图案,白夜斜对着,看不清是什么图案。图案闪了一下就消失了,随后原本普普通通的床板上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暗门。 白夜稍微踮起脚,偷偷望去,里边摆着的不是白夜以为的什么神兵利器,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些书……难不成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藏经阁? 一个文盲收集的藏经阁? 为什么有种荒诞的感觉呢? 果不其然,少女将《梁祝》放进去,动作很粗鲁,跟一开始递给白夜时的小心翼翼大庭相径。 接着她又从里边随便拿了一本,扔给白夜:“念。” 她现在很烦躁,已经没办法一个字一个字的问白夜,然后自己逐字逐句的去看、去想了。 白夜看了眼她,没有开口,少女明白了白夜的想法,说:“念吧,现在没人能听到。” 那语气、那神态,宛若“你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 有少女的保证,白夜自然放开胆子,书的磨损更加严重,封面已经没有了,是用不知名的树叶包裹着,白夜小心翼翼的将树叶拆开,翻开破损的第一页,从第二页开始,才勉强看得清字。 第一眼扫过去,他眼皮就是一跳——《白蛇传》。 白素贞、许仙、法海……这些名字凑到一起,除了白蛇传之外,白夜也就想不到其他书了……哦,对了,还有一本《许仙志》,不过他不记得《许仙志》有没有出版过简体实体书了。 而且这本书还是个残本,已经到了雷峰塔的情节。 话说回来,白娘子被压雷峰塔已经是很后期的故事了,白夜感受着手里书的厚度,究竟怎么水才能水这么多呢? 他随意往后翻了翻,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少女注意到了白夜脸色的变化,以为白夜有所发现,立刻问:“怎么了?” “咳咳。”白夜如实相告,“这本书叫《白蛇传》,描写的是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也不是什么秘籍。” “念。”少女眉头一皱,却已经不为所动。 “啊?真要念啊。”白夜的脸色很难看。 白夜越是不想念,少女就越觉得白夜藏东西了,冷冷的看了一眼,道:“念,如果让我发现你有骗我的地方……”她给予白夜一个“你明白”的眼神。 “行,你想听,那我就念,不过我先说好了,一会别打我。”白夜硬着头皮,开始朗读。 “……话说一日,法海那老秃驴偷窥……” 也不知道叶倩彤是怎么说得出口,白夜只觉得是公开处刑。没错,这本书的后边其实是《白蛇传》的同人,带星号的那种。 “写的都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意思?”随着白夜棒读,少女简直就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她以前是不识字,但是听得懂,可是现在发现这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简直就跟天书一样。 “拿过来让我看。”少女怀疑白夜胡诌,祖训里说“男人是谎言的化身,欺诈的代名词”,稍不注意就会着了男人的陷阱。 白夜如蒙大赦,赶紧把书还给少女,并问少女:“哪里有水?” 少女指了指客厅墙角,那边有一根吸管一样的东西,白夜将眼睛凑到吸管口,里边黑乎乎的,又吹了吹气,试着吸了吸,瞬间一股甘甜清爽的汁液钻进嘴里:卧槽,真香! 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就需要这种液体来补充养分。 放开吸管,打了个饱嗝,擦擦嘴,他感觉比自己喝过的任何饮料都要好喝。 “真的不是秘籍?” 听着少女丢了魂一样的呢喃,白夜道:“真不是,我骗你干什么啊,我的命都在你手里,骗你难道我还能把秘籍偷走不成?” “那,那些呢?”少女指着“藏经阁”。 白夜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一窥全貌,其实也就是在床下挖了一个柜子,里边全是书,白夜大略扫了一遍,他怀疑有人带他小时候经常光顾,可以租书的“希望书社”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全部都是小说,各种各样的小说,竟然连和谐的都有。 “这些书,究竟是从哪来的?”他藏住眼中的渴望,看向少女。 “妈妈留给我的,她告诉我这些是秘籍。” “……你母亲是玩阴阳双修的吗?”少女迷糊的眼神显然听不懂白夜的吐槽,白夜解释道:“这里全部都是小说,而且可以肯定,你母亲肯定是个言情小说控,基本上以爱情类为主,没有一本所谓的秘籍……” 如果房中术也算秘籍的话……但是对于一个“男人”都被禁了的村子,这秘籍一个人也修炼不了啊,尽管白夜到是不介意,可是他觉得搞不好自己会死掉,立刻。 少女身体一垮,无力地滩靠在床上,就像冒了气的气球。 不过白夜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这些书真正的来历。 “我的意思是,你母亲究竟是从哪的来的这些书?” “不太清楚,族里禁书,这些古书也是母亲偷偷藏起来的,从各种地方收集来,有的是古墓里,有的是跟人交易而来,有时候是抢来的……” 呃……白夜一愣,他有点跟不上节奏,爱情小说有必要抢吗?这世界的文娱究竟有多么匮乏才会这样? “等等,你说古书?!”白夜一下子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听妈妈说,这些书虽然可能并不是古书,不过上边都内容有可能是从传说中的地球时代传下来的……” 少女疑惑的看向白夜,白夜的表情变化不大,可是她感觉到白夜抓住自己肩膀的手臂突然间用力…… 力量这么小,他真的是男人?为什么祖训里男人是那么恐怖、可怕的怪物呢? “你刚才说地球?”白夜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你也知道这个啊?确实有这种传说,以前有一颗原型的球体,我们人类以前就住在那上边……可是都住在一起的话,位置怎么分?谁近、谁远、谁上、谁下?地灵还不得天天打架?怎么可能在一起嘛,也就妈妈会信这东西……”这些都是族长母亲告诉她的,族里没人能聊这些,难得碰上一个会说话的“哑巴”,不用担心被其他族人发现秘密,她话多了一些。 “以前”是什么意思? 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里是哪? 还有“地灵”是啥玩意?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个问题,让白夜的脑海就跟过热的笔记本风扇一样嗡嗡作响。 他之前的猜测好像出现了一点点偏差…… 白夜艰难地吞咽下口水,他问:“你知道中国吗?” 少女迷茫的摇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语。 “现在是什么时候?”白夜又问。 “上次听到别人说,好像是979年……emmm,可能是997?记不住了。”少女思索着说。 979是哪一年?997又是哪一年? 谁能告诉他? “那你说的地球……的传说,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概,一千多年前……” 第五章 光明离开了我们 相传一千多年前,还是个球的地球,在某一天突然间分崩离析,形成了一个个像岛屿一样的漂浮土地,这就是诸天浮土的起源。 少女族长以及她的族人们,就生活在其中的一方浮土之上。 少女名叫无双,她称自己的部族为“无”族,族人皆以“无”为姓。几百年前,她们的先祖来到此地,创建“无”族,先祖将男人形容成污秽、罪恶、危险、灾厄的代名词,并立下祖训男性闯入者,杀无赦。 之后族内似乎有受到一些“邪恶文字”蛊惑,迷失了神智,离开部族后再也没回来。于是,为了保护族人不受到那些可怕的、邪恶的、不可描述的文字的污染,先祖在族内将“书”列为禁忌。 无族只有两条禁忌“男人”和“书”,如果不看这两条禁忌的话,这里自由、和谐、温馨,简直就是理想中的世外桃源。 但是很可惜,作为禁忌之一,这里对白夜来说,比地域还要可怕——他要一边小心谨慎,以防暴露而丧命,又要一边提防那群毫无男女意识的家伙无时无刻不在的致命诱惑。 地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夜是满肚子的疑问,可惜显然文盲们是没有搜集整理历史的习惯,无双也无法解答白夜的困惑。 不过这些都是已经过去的“历史”,对于白夜来说,亲朋好友没了、家没了、祖国没了、就连地球都没了,一切的努力和拼搏好像都失去了目标。 至少先活下去吧,白夜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 “把剑横在脖子上是你们早上打招呼的风俗吗?”一觉醒来,白夜看到那把熟悉的剑刃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白夜睡在地上,无双居高临下,他瞄了一眼,暗自嘀咕:为什么都快退化成原始人了,怎么安全裤这种人类文明史上最失败的发明还在? 兽皮短裙下面穿着一条丝质安全裤,紧紧地将一切神秘包裹了起来。 “你是谁?”无双冷淡地问。 “……别告诉我你有失忆的毛病?昨天聊的那么嗨,睡一觉就忘了?我是白夜啊,昨晚从湖底被你救起来,我识字的,你让我帮你翻译秘笈的!”白夜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赶紧强调自己的价值。生怕无双真的失忆了,忘记了两人的约定,只记得祖训而将他脑袋给劈下来。 “奇怪……”无双表情困惑的将剑收回,白夜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真失忆了?” 无双盯着白夜的眼睛:“你的身上突然间冒出来煞的气息……”那股气息非常微弱,几乎不可察觉,如果无双不是跟白夜在同一间房间,她也不可能感觉到。那股气息冒出来的一瞬间,熟睡中的无双就像是被猛兽盯上,她几乎条件反射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全身紧绷,六种奇怪形状的透明符文渗入体内,整个人的气息骤然消失,仿佛跟空气都融为一体。 这股气息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她全神戒备的时候,那股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都仿佛是她做了一个梦。 那不是梦! 无双不会怀疑自己的感觉,这是千百次的生死战斗锻炼出来的生存本能。 那股气息正是从白夜身上冒出来的。 又出现一个听不懂的名词,白夜问她:“什么是煞?” “我们的敌人,无法描述、无法形容,不论是植物、动物还是我们自己,一旦被煞侵袭,就如同被男人蛊惑了一样,疯狂、嗜血、残暴,会攻击一切,哪怕是同族也不例外……” 怎么听着那么像丧尸病毒? 被煞侵袭者,会丧失理智,白夜既然记的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无双才暂且解除了怀疑,不过那感觉究竟是从哪来的呢? 无双不由分说的扒掉了白夜的衣服,将白夜里里外外一根头发都不放过,就连最隐秘的部位,都仔细的检查了一边。 白夜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梦中他被黑雾包裹,耳边如同像是幽鬼的呓语,窸窸窣窣,不停的诉说着什么。那些声音好想诉说着什么可怕的故事,他本能的排斥,想要逃跑,可是那些声音如骨附蛆,吵的让人头疼,吵的让人无法安睡,吵的让人想要发狂…… 最后,他在黑雾中胡乱的挥手,像是抽到了什么东西一样,随后黑雾消散,呓语消失,他舒舒服服的睡着了,醒来就是眼前的场面。 或许无双能从他的梦里知道点什么……可是煞既然被无双说的那么可怕,还是她们的死敌,万一跟那玩意扯上关系,白夜觉得到那时候哪怕是知识也拯救不了他的命运了。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白夜决定将这个梦藏在心底。 回过神来,无双已经重新为他拿来一身衣服。 白夜嘴角抽动了下,尬笑道:“那个大氅挺好的,我很喜欢,我还是穿哪个吧。” “就穿这个。”那一瞬即逝的气息,让无双如鲠在喉,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把白夜穿过的东西都烧掉。 白夜只能安慰自己,毕竟是女儿国嘛,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命,才不是变态,然后麻溜的套上了无族同款的马甲和短裙。 桌上还燃着灯,窗外还一片漆黑。 “天还没亮吗?还是说我睡了一整天?”白夜纳闷的问,感觉自己睡的时间也不长,难不成是因为那个梦境? 无双推开门,看向夜空:“不会亮了。” “??”白夜听不懂。 “三个月前……或许是半年前……也可能是一年前,太久了,看不见光明,我们已经无法分辨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是在地灵大人失踪的那一个晚上,光明就离开了我们……” 油灯的柔光,驱散不了无双脸上的阴霾。 稚嫩还未完全褪去的俏脸上,布满了不符合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沉重和茫然。 “地灵?” 白夜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 第六章 天空之城 地灵,顾名思义大地之灵,类似土地公一样的存在。 正所谓万物有灵,狐狸在灵子影响下可以成为狐狸精,萝卜获在灵子影响下可以成为萝卜精,杠在灵子影响下可以成为杠精,那土地在灵子影响下可不得变成土地精吗? 土地想要成精,估计比其他东西要难的多,白夜之前没听说过类似土地精的传闻,它们应该是在白夜被冷冻之后才诞生。 诸天浮土的形成,很有可能跟地灵的诞生有关。 按理来说,大地即地灵,地灵即大地,本来就是大地上诞生出来的灵魂,就跟人类的肉体与灵魂的关系一样,难不成地灵还会灵魂出窍,抛弃了自己的“肉体”,撒欢去了? “会不会,是死了?”白夜对地灵一无所知,站在自己的视角提出一个可能——尽管这个可能连他都觉得荒谬,大地还好端端的在他脚下,怎么可能会死呢? “不知道。”无双的回答不是肯定的“不会死”,而是茫然的“不知道”。她们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们应该怎么做,她们找遍了能找的所有地方,都找不见地灵的踪影。 “地灵会死吗?”白夜换了个问法。 “……会。”无双沉默着,过了一会才给予白夜答案,虽说她没有见过,但是传闻中地灵并不是永生不灭,她们也会死。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们的地灵,死掉了,会发生什么事情?”白夜感觉到空气突然凝固起来。 对于这个问题,无双从来没有想过,尽管她听说过那个传闻,可是地灵的寿命却也极为悠久,从她们先祖来到这片浮土之时,地灵就已经存在,一直庇护着她们,至今……她从未考虑过“如果地灵死了”这样的问题,甚至连想都不曾去想,也不敢去想,那是对护佑着她们的地灵大人的亵渎。 可是当白夜将这个问题摆在她的面前的时候,“死”这个她不敢去面对的字,就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脑海疯狂的回荡:“我们……也会死吧。” 失去光明,永夜降临,视线受到影响,狩猎获取食物变得比以前更加危险,以及错乱的生物钟……这些跟她们即将面临的真正的危机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气温已经越来越冷了,尽管对她们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可是其他的植物和动物估计就不好说了;失去了光明,对植物来说就如同失去了食物;如果没有了植物,食草动物也会步入后尘;哪怕是昔日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面对大自然的伟力,也一如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尽管生物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说不定会进化出可以适应环境的“新物种”,然而估计无双她们等不到那个时候。 况且她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做到,更谈何当失去了地灵的庇护,如同误入虎群的绵羊,去面对你无处不在的比没有食物更加可怕、更加恐怖的危险? 无双无神地仰望夜空,似乎想从那如墨的帷幕上得到什么启示。 不安将族人笼罩,为了部族的存亡,迫不得已,她才冒着违反祖训,可能被族人处死的情况下,冒险翻阅母亲偷偷藏下来的“秘笈”,甚至把“男人”带回部族。 结果她除了知道母亲是个可不要命违反祖训也要收集搜集一大堆禁书的言情小说控之外,她什么都没找到。 “总不能就这么等死吧?你们就没想过换地方?我的意思是,既然这里已经没办法生存了,那就别死赖着不走啊,故乡再好,活不下去一切都是白扯。去找找其他可以生存的地盘,实在不行就抢。”白夜可不打算跟着无双去陪葬。 “没有其他地方了。”无双摇摇头,祖训可没说过不准挪窝,更何况先祖自己也都是迁移过来的,连祖训都敢不遵守的无双,哪怕是个文盲,也不是个墨守成规的死脑筋,她也考虑过,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附近没有任何一块足以让我们生存的浮土。” “你们一直都生活在这里?从来不出去?那你们先祖是怎么来这里的?”白夜诧异。 无双道出了原因:“先祖是误入此地,如果有需要外出的时候,是地灵大人控制着浮土载着我们靠近目标,完事之后就会远离。” 白夜一听,原来浮土并不是居无定所的“空岛”,而是可以主动控制航行方向的“天空之城”! 而如今他们所面临的绝境就是,司机失踪,没人开车。 要不找到司机,要不听天由命,看有那个好心路过的地灵,让他们搭一下顺风车。 白夜突然间无比怀念曾经的顺风车APP。 无双抬起手,有人来了。两人停止交谈,白夜闭嘴安静的当一只佛系哑巴。 崎岖交错的树干,对无族的女人来说,如履平地。 “族长,队长,队长她受伤了。”那女人留着平头,右耳挂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牙齿,英姿飒爽,若不是高耸的胸脯,简直就是一个受里受气的小鲜肉。 白夜心想,难怪其他人看见他的平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这群女人也有留平头的。 无双眉头一纠,族里以狩猎、采集为获取食物的主要手段,划分四只狩猎队伍,每一只队伍的队长都是族内最强大的战士,拥有丰富的狩猎经验。她们已经在此地生活百年,熟悉此地所有的物种和狩猎技巧,寻常猎物怎么可能伤的了队长级别的战士? “在哪?” “族外。”女人强忍着泪水。 无双挪动的步伐突然一顿,在“族外”的意思,也就是没有进族里,受伤了还没拉进来,并且跑来给她禀报……无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脸上的表情更加阴郁,接着坚定地迈出步子。 想起了什么,她回头仔细看了白夜一眼。 “队长”的事情,让白夜身上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气息再一次徘徊在她心头,她不敢大意,难道是因为她犯了祖训,才给族人带来了灾厄? 书的内容她已经知道了,白夜的价值已经没有了。 杀,还是不杀? 她犹豫了下,说:“你跟我来。” 第七章 是他自己动的 无族好似没有“鞋”的概念,全族上下没有任何一人穿鞋子,白夜入乡随俗,也光着脚,松软的土地踩上去,倒也别有一番舒爽。 脚下从松软的土地变成厚实的落叶,也就出了无族的领地。 失去了光照,林中巨树的叶子掉光了,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悲壮地伸向夜空,宛若生命最后的悲歌。 整个森林里,似乎只剩下背后,承载了无族的榕树还在苟延残喘。 不远处,无族的族人清理出一片空地,手持火把,围成一个巨大的圈。见族长到来,人群超两边让开,分出一条通道。 在通道的尽头,一位无族的少女躺在族人的怀里,她的衣着跟无双差不多,都是如同肚兜一样的小背心,不过她的一条带子断掉了,衣服滑下来一半,露出一只晃眼的大车灯。而另一半,被一根穿胸而过的箭固定在了身上。 鲜血染红了兽皮和波浪长发。 抱着她的少女哭成了泪人儿,受伤的少女看见无双,龇牙憨笑。 无双蹲在少女面前,目光落在挂在胸口的那只箭上,箭身墨绿色,上粗下细,像针一样。无双的手上浮现出透明的符文。 跟她打开藏有禁书柜子时候浮现的符文类似,不过图案不一样。 当白夜知道他依然在地球之后,他就猜测这种符文应该就是她们所掌握的一种“灵子领域”的控制技巧——毕竟都过了这么久,那神秘的力量多多少少也该被人们掌握了。 无双用符文包裹着手,握住绿箭,用力拔下。 望着凶器,她已经推测出发生了什么:“邪煞已经入侵到了绿箭草?”绿箭草说是草,其实跟树差不多大小,能涨三四米高,重要的是它的叶子,其叶如箭,平时只不过是普通的叶子,当其攻击的时候,叶子会瞬间变得坚硬如铁,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射出。 如果对绿箭草的习性不了解,贸然闯入,难免会着了它的暗算,沦为其根下肥料。绿箭草叶子离题之后,很快就会软化,像冰一样化掉,极为隐秘,难以被人察觉真正的危险。也是因为这个特性,导致没办法利用它来作为弓箭。 不过也这是对外人而言,对于无族,绿箭草也只不过是稍微麻烦一点,尤其是能作为狩猎队长的族人,哪怕不躲不闪,这绿箭草也难以对其造成威胁。 “都是我不好,本该死的是我,队长是为了救我才……”抱着队长的族人呜咽恸哭。 队长将手伸向背后,拍了拍少女的脸颊,笑道:“别这么想,是因为我的决定,才会让大家涉险,深入到那片地方。” 外面的猎物越来越少,今天一路上都没碰见什么猎物,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人,让族人饿肚子。于是队长决定,将狩猎的范围扩大。 在浮土生活这么多年,她们对岛上的区域非常了解,哪里有危险,哪里不适合带新手去,她们也都铭记于心。 绿箭草所在的区域危险度并不太高,她也做好了准备,让最弱的留在外边,只带着有实力探索绿箭草区域的进入。 然而,她们谁都没料到,可怕的邪煞竟然会出现在绿箭草的区域。 单纯的绿箭草对她来说跟挠痒痒似的,可是当绿箭草变成了邪煞绿箭草,她引以为傲的护体灵符瞬间土崩瓦解。不惧刀剑的肌肤,也在锋利程度远超从前的邪箭草下,被透胸而过。 “不过也不亏!两年前,山神那畜生害死了阿草,这次终于让我逮到它,提阿草报了仇,这家伙够姐妹们吃很长一段时间了。”队长眉飞色舞地炫耀自己的功劳。 在她后面,人群的外面,藏着一个巨大的阴影,白夜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猪……一头大的夸张,简直如同小山一样的野猪,残暴的獠牙断了一根,另一根从嘴里突出来,目测有两三米长。 白夜毫不怀疑这玩意能把坦克桶穿。 可是,没人开心,没人高兴,所有人都带着悲伤的表情,注视着队长。 队长不停的说着,如同说遗言一样,给每一个人都说了话,就连白夜都没遗漏,她说:“真遗憾啊,没有机会跟你认识了。” 最后她看向族长:“绿箭草那片地区不能再去了,很危险。还有,以后队伍合并,两队一组,狩猎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浮土已经不安全了……还有……” 她思索着,把所有她所能想到的问题,一件件向族长汇报,最后想不出来了,说完了。她抿抿嘴,坚强地笑了:“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再帮你了。 对不起,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对不起,要好好的带领姐妹们活下去呀。 无双顿了顿问:“还有要说的吗?” 队长摇摇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无双的长剑指向队长的脖子,白夜一惊,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无双的肩膀,你们都是疯子吗?怎么懂不懂就提剑砍人?她又没被伤到心脏,难道你们连最基本的伤口包扎都不会吗? 无双转过头,白夜才发现周围那一根根火把在她眼睛藏起来的液体里折射出一朵朵暗淡的光芒,如同万华镜一样,那一个个暗淡的光芒包裹着无助、茫然、绝望的她。 她必须如此,她不得不做。 “邪煞入体,必死无疑。”说话的是队长,她对白夜轻轻地笑了笑,“为了我,也是为了大家……” “放手吧……你这么做,是在连累大家。”无双说,可是她感觉自己肩膀上的力量不仅没有减小,反而越拉越大。 无双疑惑地看向白夜。 白夜疯狂摇头,他不是圣母,如果直接告诉他被这玩意伤到了就相当于感染了丧尸病毒,他绝对不会拉无双。 他发现自己的右手涌出另外一股力量,那股力量极其凶暴、蛮横、不讲道理的夺取了他右手的控制权。 他的右手暴走了! 无双从白夜的眼神里察觉到不对劲,紧接着昨夜那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从白夜的身上冒出来。 煞!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白夜暴走的右手已经抓在了队长的胸膛。 白夜愕然而又无辜的跟队长对视,清晰的触感从掌心顺着神经一路反馈给大脑,不管队长相信不相信,真的不是他动的手。 于此同时,白夜眼前突然一黑。 疯狂的呓语再次在脑海里回荡。 他的意识开始下沉,穿过了蹭蹭迷雾,路过了“灵基系统”失踪后留下的空荡荡的幽室,没有停下,还在下沉,直到被黑雾包裹…… 一对猩红的眼眸,从阴影中张开。 第八章 萝煞 “你是谁?” 奇怪的音节组成诡异的声音,像敲鼓一样在白夜脑袋里嗡嗡作响。 那是一对无法形容的眼睛,整个眼睛被暗红色充斥,中间一个小黑点。汹涌澎拜的恨意、狂乱、暴虐、邪恶如同恶魔的血液,在眼睛里围着中间的黑点旋转、肆虐。 被这对眼睛盯着,就好像被深渊凝视着,撕扯着将你的灵魂拖进负面情绪的漩涡。 白夜本能的想要闭上眼睛,可是却徒劳无功,眼皮就像被人强硬的掰开。 四肢渐渐被一股力量缠上,无法动弹,脑袋渐渐昏昏沉沉,胸口也腾起一团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火焰。 …… 突生的变故让无双以及其族人始料未及。 白夜的手覆盖在了队长的胸膛,准确的说,是覆盖在了伤口的位置。好在除了无双之外,没人知道白夜是男的。而且即使无双心知肚明,缺少男女知识的她,也没有发现这个有什么不妥,只不过突然想起了母亲留下的“秘笈”中,好像就有类似的情节? 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 她看不懂,也想不明白。 不过,对于眼前的处境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队长惊讶的发现,她体内的邪煞全部消失了!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邪煞入体”对她们来说就跟绝症一样,没得救,只有一个什么时候死的问题。 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了她们眼前,队长体内的邪煞确确实实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们的目光落在了白夜的手上……是这个人? 白夜的身上涌现出了“邪煞”的气息。 “她”用自己的命救了队长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族长,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即使是文盲,她们也知道知恩图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可是她们不会“转移邪煞”这种能力啊,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 队长望着救命恩人的侧脸,想要坐起来,轻轻拿下白夜的手,那只手却死死的抓着她,好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消瘦的手背上,青筋隆起,隐约浮现出红黑色的死气。 这是“邪煞失控”的征兆,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哪怕身边是他的亲人、朋友、孩子也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正因此,为了避免更大的痛苦,所以当被感染邪煞后,都会主动去死。 “……唉,傻孩子。”队长幽幽一叹,每个人都拥有活下去的资格,她的感染是因为她的错,不应该牺牲别人的生命来就她。 “如果……让我来执行吧。”队长对无双说,被感染邪煞之后,都会选择让自己最亲密的人来执行,这是属于她们,属于“无族”战士的特殊葬礼。 “不,先等等看。”无双将白夜带在身边,只是为了防止邪煞失控,以便她随时做出应对。这一幕,同样出乎她的预料。 不过,她庆幸自己带着白夜,否则她就要失去重要的朋友,族里要失去顶梁柱的战士。 族长的话,让大家都疑惑不已。 只有无双自己明白,她在期待什么。 那不是她的错觉,这个男人似乎拥有能消除邪煞的能力? …… 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洪钟、像惊雷,呱噪地让大脑仿佛要掀开脑壳蹦出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缠绕着身体的力量越来越大。 对方没有回应,不过从那双眼睛里,白夜也明白它想要做什么:它想杀死我! 死? 不可能! 望着那双越来越近的瞳孔,白夜嘴角上扬,忽然咬紧牙关,鼓起最后的力量,控制头部,用力向前撞去。 轰! 一声惊天的巨响,就像在脑海里投放了一个核弹。 不过,白夜没有任何的不舒服,那呱噪、震耳的嗡嗡声消失了,胸口莫名暴戾的火焰熄灭了,挣扎的意识再此占领高地,他的脑海一片清明。 从头槌撞击的中心,掀起一阵狂风,粗暴的撕裂了一切黑雾。 他好似身出一片虚无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 在他面前不远处,一个小女孩趴在地上,她看起来不到一米二,拥有一头等同于身高的黑色长发,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宽松连衣裙,看着就仿佛将不合身的成年人的衬衫套在自己的身上似的。 她捂着鼻子,回头含泪凝视白夜,那是一对猩红的眼眸,肆虐着暴戾、汹涌、狂乱和邪恶,还有恨意,只不过这份恨意比之前的更加强烈、沉重。 不过现在,她的眼睛再也无法影响白夜分毫。 仔细去看,她的左脸颊上,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一个浅红色的巴掌印。 他的身上还挂着四只黑萝莉,左右胳膊各挂一只,各用十字锁固定着他的胳膊,后背上那两只一左一右帮忙掰他眼睛。 此前让他几乎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当黑雾消散之后,才发现忽然变弱,符合她们外表一样的弱小。 左右手用力一甩,挂在胳膊上的两只萝莉就惊叫着飞了出去。 然后一手一个,将挂在后背掐他脖子的黑萝莉砸在瞪他的罪魁祸首身上。 他活动着手脚,异常的轻松,在现实里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如果碰见这几只萝莉,可能还真的双拳难敌四手,可是在这里,在他的精神世界,他如鱼得水! 这些萝莉,长相极其相似,穿着也一模一样,不过脸上有巴掌印的那只头发更长一些。 “血小板吗?”白夜嘀咕着,他梦到了黑雾,醒来无双说从他身上发现了“煞”的气息。之后跟着无双去看被煞感染的队长,他身体失控,并且又再此来到了这里,而且对方数量也随之增多。 结合无双对煞的形容,以及他从这些黑萝莉的眼中所感受到的可怕以及疯狂,他猜测:她们就是煞? 白夜不会因为看见了他们充满欺骗性的外表就大意,他丝毫不会忘记,就在不久之前,这几个小家伙可差一点就弄死他! “呵呵,找帮手,是吧?”白夜活动着手腕,冷笑着一步步逼近萝煞。 长发萝煞挥舞着小拳头,大喝一声,带领四小只对白夜发起战斗的冲锋。 “RUA!” 第九章 落婴泉 “这又是什么风俗?” 白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被困在树上。 “防止你失控。” 看到白夜清澈的眼神,无双就知道自己没有期待错,白夜身上的邪煞气息已经消失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对白夜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边,确认面前的是白夜无误,而不是被邪煞控制的傀儡。 失控? 从无双的口中,白夜知道了自己陷入意识海之后的事情:他把无九(队长的名字)的邪煞吸进了自己的体内之后,他就陷入昏迷,身上汹涌起邪煞的气息,如同被邪煞入魔的征兆。随后无双出于那也在白夜身上的奇怪错觉,决定先观察再说,为了避免白夜突然暴走,于是将她捆在树上,限制行动,无双亲自监视。 白夜身上的邪煞之气时而沸腾,时而平静,反反复复折腾了三轮睡觉的时间(由于失去了光明,她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按照一整天疲惫之后睡觉的次数来算时间),才终于彻底平静,苏醒。 竟然昏迷了三天? 在白夜的意识里,他只是过去了一小会而已。 从无双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补全了白夜在意识海里的猜测:那些黑萝莉果然是煞。至于无双误会他吸收邪煞的能力,他推测应该是最早的那只被他抽了一巴掌的长发萝煞发现自己一个人搞不定他,于是找帮手去了。 落在外人的眼里,就是他把邪煞吸进了自己的体内。 幸好无九受伤很浅,邪煞侵染的还少,如果再多来一些,白夜恐怕就搞不定了,到时候估计就是像无双所说的那样——邪煞入魔,失去自我。 可是……为什么邪煞会是这种奇怪的样子呢? 无双他们跟邪煞战斗了数百年,对他们来说,邪煞是可怕、恐惧和死亡的代名词,可是要问邪煞究竟是什么,就如同古时候人们对待各种疑难杂症一样,她们一无所知——因为感染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失去了自我。 唯一例外的就是白夜……对了,还有无九,她被感染过,说不定从她哪里能知道一些跟多的线索。 无双松开了绳子,白夜看到树干上出现了一条条深深的沟壑,仿佛被金刚狼抓过一样,他的十根手指用不知名的树叶包裹着,清凉发痒。 “当时你身上的煞气太重了,我也不敢乱碰你,只能等你平静后才给你敷上艾草。不过放心,我们的艾草治疗外伤效果很强,连疤痕都不会留下。”无双说。 “多谢。”白夜道。 “该谢谢的是我。”无双摇摇头,随后语气一顿,她心中犹豫不已,白夜的能力太强大了,只要留着白夜,她们的族人就再也不用害怕邪煞了;可是实质上白夜是被她强行掳进族内,如今救了她的族人,同时也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强迫他。 “你自由了,如果你想要离开的话,随时可以离开,我可以给你准备食物、武器和衣服。不过,这里的情况我也已经跟你说过了,尽管你怕邪煞,但是身体实在太弱,哪怕是野兽以你现在的状况恐怕也难以应对,独自在外面根本无法生存下去。我个人希望你可以留下来……”无双看向白夜。 白夜几乎没有思索就回答道:“当然是留下来了。”就如同无双所说,以他现在这样子,出去是找死啊,能狩猎到山一样的野猪的无九都被暗算到了,哪怕白夜不怕邪煞,被那玩意扎一下也是个透心凉。 白夜的回答免去了无双纠结的苦恼,她怕白夜忘记,又提醒一句:“继续装哑巴,只有跟我独处的时候才能说话。” “话说,你们祖先是跟男人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要定下这么一个奇怪的规矩?” “不知道。” “都过了几百年了,老祖宗都不在了,就没想过改一下祖训吗?”白夜说的时候一直盯着无双,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下去。他也是看无双干违抗祖训,了解她不是一个死板的人,才敢这么说。 换个人他估计就安心当哑巴了……不对,换个人,估计他当时就死了。 “为什么要改?”无双反而奇怪的反问一句。 “你们就不觉得这个祖训不太合适了吗?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坏人,也有像我这样一表人才的好人。”白夜恬不知耻的说。 “没感觉哪里不合适的,我们的祖训没有说错,来我们这里的男人,要不就是掳我们的族人,要不就是偷我们的东西,要不就是伤害我们的地灵大人,没一个好家伙……嗯,你除外,你是个好人。”无双的表情很认真。 看来并非白夜所想的那样先祖为情所伤后定下的奇怪规矩,好像还有其他的故事。 “可是没男人的话,你们族里是怎么繁衍的?我的意思是,生孩子。”白夜在村子里不光看到了无双这样的女战士,也有十来岁的小女孩,跟着女战士一起训练,也有几岁的小孩子,跟人猿泰山似的在榕树间开心的晃荡,跟有还在地上爬的孩子。 “……生孩子,跟男人有什么关系?不是在落婴泉里泡一下就好了吗?”无双的表情像是她所说的才是正常人的常识,白夜的提问才是什么荒谬、奇怪、叛经离道的问题。 “……” 不过如今的世界早已经跟白夜所知道的“世界”不一样了,土地都能成精了,就连他自己都是一个冻了一千多年的陈年老冰棍了,他不应该用他社会主义常识来思考非常识的事情,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子母河”。 说起“子母河”,就想到了《西游记》。在《西游记》,就有一个全部由女人组成的国家,其名为“女儿国”,在女儿国里,有一条“子母河”,只要喝了这个河里的水,就可以生孩子。 大概这落婴泉跟子母河有共通的作用? 说话间,两人回到族里。 大榕树下生起一堆堆篝火,巨山一样的野猪被分成一块块,架在篝火上烤。还有一部分放在覆盖着叶子的地面上,一些族人在给肉块上涂抹着佐料,然后将涂抹后的肉集中放在巨大的陶杠里腌制。 空气中弥漫着油滋滋的香味,冲散了族人脸上的凝重。 每一个都跟过年似的,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每一个看到白夜的人,都热情洋溢的跟白夜打着招呼,白夜继续伪装自己是个哑巴,微笑回应。 无双带着白夜来到榕树根部,粗壮的根部像手指一样张开,插入土地,而手掌中间,有一个小水池。 水的颜色如琥珀,清澈透明。 “这就是落婴泉。” “要泡吗?” 白夜用力摇头。 第十章 筑基烤肉 得知眼前的水池便是传说中能让人生孩子的落婴泉,白夜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生怕脚下一滑,他就喜当爹了。 往后退的时候,感觉撞到了什么,后背被柔软而有弹性的东西顶了一下。 白夜转身望去,无九龇牙开心地大笑,扑上来用力搂住了白夜:“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白夜失衡差点跌进落婴泉里,被惊出一身冷汗。 无九躺着的时候,白夜倒没注意,此时才发现,她的身材简直跟模特有的一比,白夜将近一米八的身高,无九不用踮着脚就能轻松拥抱他。要知道她们族里可是没有“鞋”这个概念,至少白夜发现,从上到下,全族没有任何一个人穿鞋,也就是说,不穿鞋的情况下,无九竟然跟他差不多高。 “总算能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了,谢谢!”无九比无双还不如,她可是连字都不认识,没有读过书的她,也根本想不出如何去将自己内心的感谢表达出来,一切的感激只凝为两个字。 无九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可是如果有活下去的机会,谁愿意去死呢? 之前无九没得选择,现在白夜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哑巴”的人设让白夜免去了多余的口水,他轻轻拍了拍无九的脊背,无意中触碰到她后背伤口。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一道凸起的疤痕,让她裸露的美背留下一份遗憾。 无九用力地拥抱,以及胸口传来哪怕白夜不想去体会,也不断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绘制出形状的触感,让白夜有点顶不住这份沉重的谢意。实际上,这件事纯属巧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 这个巧合,救了无九的命,其实也是变向的救了白夜自己。这件事让他提早发现了自己体内这个东西的威胁,如果发现再迟一些,让萝煞壮大,或者招来更多的帮手,他恐怕就顶不住了。 不过,危险还没彻底排除,萝煞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始终是个隐患。除了白夜之外,无九是第二个感受过萝煞的人,可是无双给他按了一个“哑巴”的人设,让他没办法开口去问。 思来想去,他只能寻求无双的帮忙。 将无双拉到树根背后,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大家都在忙活处理野猪肉,确保不会被听到之后,白夜对无双说:“邪煞还有一些问题,你能不能帮我问下无九在被感染之后的情况?嗯,这样我就可以更好的治疗被邪煞感染的人。” 无双一口答应,帮白夜也是帮她们自己。 无九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关于被邪煞攻击、感染的过程,白夜已经知道,他重点是想要知道感染之后无九自身的变化。 “……邪煞入体之后,我体内的灵气瞬间紊乱,像发了疯一样的到处乱窜,而当我想要尝试用其他部分的灵气来抵抗的时候,反而情况更加严重,再与体内乱窜的灵气接触的一瞬间,就溃散了……”此时说起来,无九还心有余悸,胸口上的伤口其实微不足道,邪煞让她灵气暴走,反而让她受了不小的内伤,想要恢复之前的状态,估计需要不少的时间来调养。 无九的描述,跟白夜所经历的截然不同。她们似乎看不到“煞”的样子,也听不到那些神秘莫测的声音……还是说,那些“萝煞”是他被入侵之后产生的幻觉?还是说,其实“萝煞”是另外一种东西? 不管怎样,白夜只知道,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萝煞”极其危险,必须找到能针对她们的办法。 “咕——” 不合气氛的声音响起来。 在弥漫着肉香味的空气里待的时间一长,他猛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很长时间没吃饭了。一觉睡了一千多年,醒来喝了点水、吃了几个水果干,又昏迷大概三天。 之前一直面临生存问题,此时当生命暂时得到保障,精神和身体放松下来,积累的饥饿立刻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席卷而来。感觉就算把那头被称之为“山神”的大野猪摆在他面前,他都能啃干净。 “咕噜——” 这一声从无九的肚子里传来,比白夜的要响亮的多。 无九摸摸肚子,用力抽动鼻子,贪婪的嗅着空气里的肉香,感慨道:“可饿死我了……” “又没人拦着你,是你自己不吃的。”无双淡然吐槽。 “咕—” 很小很短促的一声,白夜和无九的目光齐齐望向了无双的肚子,然后慢慢转移到了她的脸上,无双纤手掩着左脸滑过,将俏皮的钻到胸前的一缕长发又安抚到身后,不着痕迹的别过脸,转身,离开,一气呵成。 “我可是族长,要考虑管狐生死存亡的严峻未来,时间紧迫……”她边走边嘀咕。 “是是是,可是族长也得吃饭呀,您饿死了,以后谁来给我们考虑这些啊……吃饭,吃饭……”无双一只手环过白夜的脖子,另一只手推着无双的后背。 “你以前一定过的很苦吧,估计饭的都吃不饱,看把孩子饿的,胸上都没一丝肉……”无久的手非常不老实的在白夜胸前乱摸,贫瘠的胸膛、瘦弱的身躯,让无久对白夜的过去产生了强烈的同情。 “不过你放心好了,以后只要有我一口肉吃,绝对不会让你挨饿!”无九的包养宣言不仅仅是说说,她推着白夜和族长来到一处篝火旁,从一旁煮着肉和骨头的陶杠里,用木碗盛了两碗肉汤,让两人先喝着,然后她一阵风一样冲到篝火旁,亲自上阵去烤肉。 无双席地而坐,盘着腿,裙下空门大开,除非白夜闭上眼睛,否则哪怕他没那个意思,四周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画风。 跟她们相比,白夜反倒很“淑女”,将****藏了起来。毕竟性命攸关,不敢大意。 虽然她们的生活看起来很原始,不过食物比白夜想象的要好不少,肉汤里不知道添加了什么佐料,鲜香、微麻,不加任何菜,只泡着大米饭,白夜能吃三大碗。 问着味道就把肚子里的馋虫勾起来,他一口将一大碗喝光,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无双眼睛眯了下,浅笑着给白夜再盛了一碗。 “你们这有米饭吗?”白夜琢磨着只喝汤肚子也吃不饱。 “米饭是什么?”从无双好奇的眼睛中,白夜明白,大概是没机会泡饭了。 “那你们平时主食都吃什么?” “主食?主要吃什么吗?基本上以肉为主,有水果也吃水果,不过现在水果基本没了,树都枯了,只剩下肉了。”无双小口小口喝着肉汤。 如果再有网络的话,白夜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天堂。 三碗肉汤下肚,感觉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滋润,白夜问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对抗煞的办法吗?” 无双:“邪煞入魔者死了,煞也就没了。” 可白夜总不能自己去自杀吧,他可不想跟萝煞一起殉情。 “就没有其他抵抗邪煞入侵的办法吗?” 无双摇摇头:“想要抵抗邪煞入侵,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他入侵。虽说实力越强大,对邪煞的抵抗会越强,可是一旦入体,最终都必然入魔,唯一的差别只是早晚而已,没得救……”最后看了眼白夜,又补充道:“除了你。” 她们眼里,白夜是能拯救邪煞入体的救世主,只有白夜自己心知肚明,他就如同拿着癌症诊断书的病患,“萝煞”就是他体内的癌症。只不过,他这个“癌症”拥有把别人癌症转移到自己体内的能力,可癌症终究是癌症,当积累到他自己也承受不起的时候,就会爆发。 但是无双华丽一个信息引起了白夜的注意,实力越强对邪煞的抵抗越强——也就是说,应该有什么东西可以对抗“萝煞”! 白夜本想继续追问,可是这时候无九用巨大的叶子包着一份烤肉走了过来,她递给白夜,热切的说:“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不是肉,好像是什么内脏,色泽油亮泛红,看着鲜嫩无比,散发着阵阵异香。 白夜微笑点头,像无九表达谢意。 “嗯?”无双扫了一眼,看向无九,“你也只有一份吧,你不自己吃吗?它对你的恢复效果更好。” “没事!”无九浑不在意的笑着,“反正我的恢复也就花费点时间而已,不碍事。而能活下来,多亏了恩人。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翻了好久,也没找到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用这个请恩人一顿。” 无双知道白夜不懂,为白夜解释道:“山神是异兽,异兽的身体都蕴含着非同一般的力量,狩猎了异兽,队伍可以获得期中精华的分配权。这是阿九获得的,山神最精华的一部分心脏,蕴含着非同一般的灵气,毫无基础的人吃了可以轻松引灵入体,锻体筑基。” 说曹操曹操到,他正想问如何才能变强,无九就送来了“筑基丹”……不对,是“筑基烤肉”。 再推辞,就显得矫情,变强,于他、于大家都有好处。 他捧着肉,没敢囫囵吞枣,不知道吃这东西要不要什么“心法”,于是看向无双。 无双:“吃下去就好了,然后放松身体,仔细去感受,试着让自己的身体去接纳灵气……” 肉嫩滑多汁,每咬一口,都能爆出浓烈的汁水,浓烈的异香充满口腔,汁水和肉顺着食道滑落进胃里,一股暖流从胃部窜出,向四肢百骸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出去。 第十一章 萝灵 白夜再一次回到意识海。 白色的绳子从看不见尽头的穹顶伸下来,将五只萝煞捆成一团,吊在空中。 心念一动,绳子将五只萝煞像电风扇一样甩起来,萝煞们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 这里是他的世界,他想有绳子,绳子就会出现在手中,他想将萝煞吊起来,绳子就会凭空挂着,一会摆成一个“S”,一会摆成一个“M”。 作为一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社会主义优秀青年,他并不是喜欢玩弄俘虏的绅士。 看似萝煞被他彻底压制,然而他自己心知肚明,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绳子”就如同他意识的延伸,当他可以压制萝煞,那绳子就是天之锁;当他无法压制,那绳子就是纸糊的。 他无法更进一步解决萝煞,萝煞们也拿他没办法。 双方处于一种和谐的平衡,但是双方同时也都想要打破这份平衡,彻底解决对方。萝煞似乎可以从“邪煞”里吸收更多的同伴,而白夜也找到了对抗的办法。 灵气! 对于灵气,白夜并不陌生,他被冷冻就是跟灵气复苏有关,要知道他可是拥有亿中无一的灵子亲和体质。虽然“灵基系统”莫名奇妙失踪了,不过身体还是他原来的身体,小时候跟人打架右眉脚被指甲挖出来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 按照无双所言,就连普通人都可以随便筑基的“筑基烤肉”,白夜理论上更加不在话下。 当年灵气初开,世界一片混乱,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并没有成套的修炼体系,而白夜也是参与“灵基系统”计划,他自己不能也不被允许去主动摸索,毕竟万一他自己摸索出了啥事,损失太过巨大。 所以白夜也不懂如何去引导,不过听无双说着挺简单,他想来应该不会很麻烦,毕竟只是基础。 他放开精神,努力去寻找身体上所发生的异常感觉。 找到了! 一股暖流从下方冲了上来。 白夜正眼一看,一大群跟萝煞打扮极其相似的小萝莉浩浩荡荡的飞了过来。不过跟萝煞不同,她的衣服是白色,头发是金色,懵懵懂懂的大眼睛没有狂乱、没有暴虐、没有憎恨和痛苦,好奇而开心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目光看到了白夜,所有白萝莉停下脚步。 这些……是灵子? 说实话,白夜有点懵。 一定是自己睡的时间太长了,脑袋被冻坏了。虽然他曾经被要求禁止主动去探索灵子领域,可是拥有那么强大的灵子亲和体质,哪怕他不去勾搭灵子,灵子也会主动来勾搭他。 但当年的灵子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熟悉的灵子是一种能量,而不是这一个个手牵手,露出极度惊恐的眼神,瑟瑟发抖的小萝莉。 嗯?瑟瑟发抖? 茫茫多的萝莉,抱成一团。 “你们……” 白夜想打招呼,可是刚抬起手,嘴角刚刚上浮了5度,那群白萝莉就如同偷偷泡网吧却碰见了班主任查房的小学生,哇的一声,四散奔逃。 眨眼间,眼前空无一人。 只留下白夜,风中凌乱。 …… 白夜很快睁开眼睛,无双和无九面面相觑,她们明显感觉到大量的灵气从白夜身上溢出,可是白夜却不曾留下哪怕一丁点。 “完了?” 白夜点点头,烤肉的暖流已经消失,只剩下食物的饱腹感。无双不相信似的,用灵气在白夜身体里探索一番,发现白夜的身体空空如也,比被贼光顾过还干净。 周围族人的热闹,跟三人凝固的沉默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一丁点灵气都吸收不了的人。”无双吐槽道。 “哈,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就比如我,我就不擅长用弓箭。而你可能只是不太擅长灵气……吧……”无九想要试着安慰白夜,可是声音越说越小,如果说以前的世界双手双脚为人类生存的资本,拥有健全的双手双脚就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那么在这个以灵气为生存的资本的时代,无法吸收灵气等同于残疾人。 无九有那么一丢丢肉疼,是不是之前应该先看看能不能吸收呢?无九大方,不代表这肉不珍贵。 无族的少女,是天生的战士。 但是别人并不是如此,一块能让毫无天赋的普通人筑基,对高手如同人参果一样的烤肉,足以引起人们的疯狂争夺。 哪怕白夜只吸收一点点,那好歹说明是有用的。然而不论是她还是无双,都没有见过对灵气完全“绝缘”的人,自然根本就没考虑到这种情况。 不过这种念头在无九心里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并不后悔,更多的是一种心疼,关爱残疾人的怜悯:不会说话,受尽欺负,吃不饱饭,营养不良,又瘦又小,现在连灵气都运用不了…… 她忽然母性大发,将白夜搂在自己怀里:太可怜了! 白夜从乳沟里挣扎着爬起来,不能说话,他对无双伸出一只手指,急忙比划。 无双歪头,疑惑:“你还想再吃一块试试?” 白夜用手指比划,不需要一整块那么多,大拇指关节那么多就行了。 “我的都给你了。”无九想给,但是她的份额已经没了。 “拿我的吧。”无双说。 “好嘞!”无九起身又风一样的跑去烤肉。 无九离开,白夜终于能开口:“多谢!” “刚才那么多都没效果,这次只要那么点,能行吗?”无双表示怀疑。 “发现了点问题,我需要试一下。” 白夜知道自己的原因,却没办法明说。他没办法吸收,不是因为他吸收不了,而是……逃走了。 灵子害怕他体内的萝煞,他大概明白无九当初所说的“灵气”紊乱是什么意思了。 当确认灵子的第一眼,白夜就可以确定灵子可以对抗萝煞。无他,两者竟然拥有一模一样的形态。 而刚才那批灵子的战斗意志太过薄弱,就如同好好学习的乖学生,碰见了街头混混,一触即溃。 面对这种情况,有两种选择,质量——拥有跟白夜意识一样的战斗意志;数量——依靠人海战术推平萝煞。 哪怕没办法杀死萝煞,至少也要把萝煞从他体内赶出去,永绝后患。 第十二章 弱小、可怜又无助 很快,无九将烤肉带过来,白夜只切了大拇指关节大小的一块。他不需要那么多,人数太多了,乱糟糟一片,不好控制。 他体内的萝煞,也不过区区五只而已。 何况他还有另外一层顾虑,灵子看起来粉嫩可爱,安全无害,可是她们跟萝煞如此相似,难免她们不会拥有跟萝煞拥有同样能够侵蚀人意识的能力。 尽管无双等人看起来并没有收到什么影响,然而白夜与别人不同:别人免疫不了的邪煞他能免疫,而对别人无害的灵子,对他可能不一定就无害了。 所以他选择少量,先尝试一下效果,若是效果不足,剩下的烤肉也足以给他加大力度;若是没效果,那也不至于再浪费一块“筑基烤肉”。 有过几次经验,他越来越轻车熟路,进入意识海的速度越来越快。 相较于肉体的虚弱,他的精神非常充实、健康,所以在意识海里他反而更加舒适、自由。意识海还被茫茫大雾笼罩,他所能活动的范围只有很小一部分。 大雾不知道是由什么组成,深处大雾中时,感觉身体粘稠不已,思维都会随之变得迟钝,昏昏沉沉,当离开大雾,进入他能活动的区域时,头脑立刻一片空明——这大概就类似“冥想”的效果吧。 除了他的安全区,大雾中还有一片空荡荡的幽室,应该是“灵基系统”留下的痕迹。 白夜联系自己和别人对灵子与邪煞的不同视角,他忽然想起,他所谓的“灵子亲和”体质,其实是对比人类之中,说是出类拔萃。然而,人类和灵子领域终究不同,即使是他这样的体质,也没办法立刻掌控“灵基系统”。 需要一些手段增加他的同步率……或许他的眼中的萝煞和萝灵,其实是他经历过“灵基系统”洗礼后,同步率大幅度上升之后,所看到的“真实”? 缺少证据,白夜还不敢断定。 很快,他收回胡思乱想,因为第二批萝灵已经来了。 他只吃了一小块,萝灵的数量也减少了许多,目测有七八十只。 萝煞只有5只。 数量上是压倒性的优势。 然而数量不是梁静茹,并不能给这群从心的小盆宇带来永琪。上一批那茫茫多的萝灵可是撒腿就跑的,这七八十只也不例外。 好在白夜早有准备,见她们刚准备抬腿,白夜就举起手,用充满亲和力的笑容飞快的迎了上去:“小盆宇,不要跑,我是好人。你们是害怕那边那群黑色的家伙吗?你们看她们现在被捆起来了,没有危险,快趁着这机会把她们消灭掉,或者赶跑,我请你们吃棒棒糖……”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白夜试着跟萝灵进行沟通。对方似乎能明白白夜的意思,安静了下来,看看笑眯眯的白夜,再看看那边被捆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萝煞。 她们哇的一声,跑的更快了。 “你们消灭她,也是救了我……” “放心,她们一点都反抗不了,快用你们的手段去赶走她们吧!” 不论白夜如何哄孩子一样好言劝说,甚至不管能不能实现,许下了无数对熊孩子专用宝具,也未能将她们安抚下来。 白夜忽然对幼儿园老师生起崇高的敬佩之情,幸好他只要了七八十只,若是搞来那茫茫多一片……他不敢想象,估计他没有被邪煞的狂乱腐蚀,反而会被一大波萝灵如苍蝇一般乱糟糟的“嘤嘤嘤”搞疯。 萝灵跑不出去,因为用精神的丝线将四周封住,就像一只鸟笼。 他玩够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怒道:“艹,够了!” 一排排坚硬的精神枷锁从天而降,如栅栏般将萝灵聚成一团,困在其中。萝灵们用力抿着嘴巴,含着泪花的惊恐的眼神盯着白夜,一个爱着一个,缩成一团。 白夜蹲在她们面前,面带微笑:“这才乖嘛。”轻轻捏了捏最近的一只的小脸,对方似乎抖的更厉害了。 “你们这样,我也很愧疚啊,可是我没办法,我实在做不到,才只能招来你们帮忙了。”白夜一个念头,五只萝煞被提到他身旁,他拍拍其中一只的屁股,五只萝煞在空中荡起秋千:“我也不说让你们消灭了,把她们给我赶走,你们就自由了。” 白夜所能做到的只有镇压,他没办法消灭,也没办法赶走,哪怕他心里想着“把这群家伙丢出去”,精神所化的天之锁也无动于衷,他自己动手更加没戏,且不说他不知道意识海的尽头在哪,光着茫茫大雾,对他来说都是一道天堑,试过几次,都会从大雾里直接回到现实,再次回来又是重新来到意识海。 萝灵没有动静。 白夜嘴角抽动:“听不懂话?” 无法沟通这TM就难办了。 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他让栅栏分开一道口子,从萝灵堆里拎出来一只萝灵,然后将捆着五只萝煞的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她的身上,白夜抚摸她的头顶,笑说:“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被选择的萝灵一步三回头,背影悲切,哭哭啼啼地踏进迷雾。 大雾中难辨方向,离白夜的距离越来越远,意识幻化的绳子慢慢变淡,消失。 萝灵感觉到身体突然一轻,脚步猛的一顿,她没有回头,肩膀抖的越来越剧烈。 …… 白夜终于明白明明有着数量上的碾压优势,违和萝灵对萝煞还能如此恐惧。 萝煞从迷雾中杀了回来,不是5只,是6只! 原本被选择的萝灵,身上染上了跟萝煞一模一样的黑色,蓝色的清澈瞳孔,被旋转的血雾覆盖。 萝煞不仅仅是侵蚀人的意识,她们连通萝灵都会一同侵蚀! 白夜撤去了鸟笼,他叹息一声。 “萝灵们,最坏的情况到来了,是时候做出选择了。那些家伙伤害了你们的同伴,你们选择是抛弃同伴,灰溜溜的逃跑……还是为了生存,与我一起并肩作战!” 第十三章 邪煞一入深似海,从此灵气是路人 “哎。” 意识海的上空回荡着白夜沉重的叹息。 白夜坐在三只叠起来的萝煞身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悲观。 旁边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萝煞。 萝灵们很利落的逃跑了,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迟疑,白夜的演讲还没说完,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如果她们没有逃跑的话,躺在地上的萝煞应该还会再多一堆。 人海战术可以说彻底宣告失败,白夜算是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萝灵堆萝煞恐惧的来源,这群萝煞简直就跟癌细胞似的,只要被抓住,纯白的连衣裙就跟掉进墨水里一样,眨眼间就会爬满黑色,然后变成萝煞的同伴。 萝煞队伍壮大到了10只,除了一开始被侵蚀的那个,剩下四只都是跑的太慢,白夜没来得及救,就被侵蚀了。 不过十只萝煞,还在白夜承受的范围内。 除非白夜能找到自己能主动消灭萝煞的办法,否则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萝灵的质量。 他没办法自己主动培养,毕竟他目前不敢随随便便去吸纳灵气,稍不注意反而会给萝煞送帮手,这就得不偿失了。只能从外界寻找。 他相信外界一定有符合他要求的萝灵,毕竟如此恐怖的侵蚀能力,按道理来说整个世界早就应该被萝煞占领了。而现在萝灵还能活蹦乱跳,那也就意味着,萝煞受到了限制。 他忽然想到,或许这诸天浮土就是源于此:四分五裂,从地理上限制煞的传播? …… 意识海,白夜的身影消失了。 萝煞们一动不动,一只趴着的悄悄挠了挠屁股,然后继续安静挺尸。 忽然,之前被白夜充当板凳,被压在最下面的,唯一的长发等身的萝煞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两只同胞踹到一旁,气呼呼的爬起来。 旁边一只萝煞,揉着眼睛嘤嘤嘤。她就是那只被白夜选召的萝灵,可怜、弱小、又无助。当萝灵的时候就被欺负,被萝煞玷污了,变成了萝煞,心中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扩大,她将一切的憎恨、委屈、痛苦、疯狂都报复向白夜。 然而……结果哪怕是成了萝煞,她还是被欺负。 满心的膨胀负面情绪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嗖的一下干扁下去,只剩下满满的委屈和忧郁。 长发萝煞眉毛一挑,抬手朝着哭哭啼啼的萝煞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哭个屁!你已经是个成熟的萝煞了,给老娘凶狠一点! 哭哭啼啼的萝煞瞳孔中忧郁的红雾疯狂旋转,就是长发把她变成这样的!她要报复,报复,攒紧手指,高居拳头——她小碎拳如雨点般抡向长发的胸膛。 长发萝煞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脸,将她推开,拳头挥在了空气上,长发萝煞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实力太差了,但是气势不错,勉强拥有了一丝邪煞的凶狠! 她朝其他人勾勾手,将他们叫过来,蹲在一起,头挨着头,围成圈,数了一数,1、2、3、4、5、6、7、8……嗯,忘记算自己了,9……好像少了一个?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萝煞撅着屁股,偷偷摸摸的爬进迷雾中,似乎想要离开。 “rua!” 长发萝煞发出一声咆哮,想要偷溜的萝煞飞快的原路爬回来,将旁边人往两边挤了挤,硬钻进圈里。 长发萝煞露出满意的邪笑,蹲在包围圈中间,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交头接耳,一群萝煞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 邪煞一入深似海,从此灵气是路人。 与灵气的有缘无分,让白夜将注意力暂时转移到身体的回复上。虽说肉体再强也没办法解决他体内的萝煞,至少可以让他在遇见危险的时候能跑的快一点。 尽管在这个对灵气的运用已经全面系统化的时代,跟灵气绝缘的他哪怕恢复健康,也不过是仅仅比族里刚出生的婴儿能强一点,可是他这样的情况,目前除了恢复身体,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每天完成康复运动,或者去意识海跟萝煞们交流交流感情。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在他不懈努力下,萝煞们终于不会在他一现身就攻击他了——只要白夜一掏出意识幻化的绳子,她们就腿肚子发颤。 每一次白夜跟萝煞们交流感情的时候,都会在族里引发骚乱,尽管白夜身上邪煞的气息非常微弱,但是对跟邪煞战斗无数年,战斗本能几乎已经融入进骨髓里的她们而言,简直如同黑夜里的灯火。 尤其是就在身旁,时不时冒出来一下,挥之不去的阴影如厉鬼缠身。不过,度过初期的心惊胆战后,很快就习惯了这种感觉。白夜的无心之举,甚至让她们对邪煞更加敏锐、更加冷静。哪怕邪煞就在她们身边突然冒出来,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因为恐惧而手忙脚乱,出现失误。 战斗,失误就等于死亡。 无九的死里逃生、还有收获到的丰富的食物,所带来的快乐也只持续了短短一天。随后,又恢复了严肃,并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族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食物,暂时不用顾虑; 邪煞,威胁也不大了; 可这天,还是没亮…… 无双作为族长,她不能乱,为了安抚族人的情绪,在族人面前她都始终一副沉重冷静的模样。当只有白夜一个人的时候,这副沉重的面具她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就再也挂不住——妈妈,地灵大人到底去哪儿了? “地灵以前都出现在哪?”白夜看她们整天都跟无头苍翼一样的乱找,这样咋能找得到? “找了,所有的地方,不管有没有可能,我们把整个浮土都翻了个遍……”无双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低声呢喃。 “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无双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过了一会,说:“地灵大人如果不想被找到,没人能找得到。” “什么意思?” “供奉地灵大人,可以从地灵大人获取一种其所拥有的加护,我族从地灵大人所获取的加护为气息遮蔽……” 第十四章 气息遮蔽 只要活着,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哪怕是隐身,只要呼吸就会有气流,只要移动就会有空气波动,还会留下气味,还会有体温,除非能彻底变成空气。 气息遮蔽不是隐身,也不是变成空气,甚至连伪装都没有,可是却比那些更加可怕。 无双就当着白夜的面,漫不经心的走过来,用手指戳戳白夜的脸颊。白夜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对于她突然消失、突然出现,没有一丁点的注意,理所当然地仿佛她原本就存在在那一样。仔细回忆,甚至在记忆力中都能回忆起她所有行动的画面,说明她不是隐身,不是瞬移,可是当他想要去“关注”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关注”不了,她身影仿佛跟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她即“背景”。 气息遮蔽,是将周围一切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上偏转过去,从而将自己隐藏在背景里,她根本不怕被看到,因为她就是“背景”,被看到也不会被注意。 这是无双从地灵得到的加护,也就是说地灵的能力只会更强、跟夸张。 如果拥有这样的能力,哪怕是大活人站在你旁边都会被“忽略”,更何况本身就不是人的地灵? 大地是地灵的本体,可是如果只是找到本体的话,那无双也不会那么苦恼了。她们需要找的是地核——此“地核”非彼地核,不是地球的核心部分,地核之与地灵,相当于心脏之与人类,地灵核心就是地灵的心脏。 无双说,找到了地核,就一定能找到地灵。 可是地核对地灵太过重要,哪怕她们是地灵的眷属,她们也不曾见过地核的样子。地核的传说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可能是一块石头、可能是一棵树、可能是一片湖、一滴水、一口棺材、一把武器。 无双她们翻遍了整片浮土,也不是夸张形容,以她们的文化水平,还学不会夸张这样高难度的语法技巧,过去的几个月,她们确确实实是把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树叶都翻了一遍。 再加上气息遮蔽这种能力,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找到的问题了,这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啊! 就算她们曾经找到过,在这种能力的影响下,也会因为注意不到而错过。 可是无双她们没办法,找不到那就继续找,不找,就等死。 “没办法向外界求救吗?”地灵不在,没办法主动离开,不知道这里会不会路过其他地灵? 无双摇摇头:“气息遮蔽的能力,可以影响到浮土。一般人很难发现我们,而且为了躲避麻烦,地灵大人带我们躲在了一个比较荒芜的空间……”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大概就是无双她们目前的处境。 不知道气息遮蔽的能力对监控器有没有效果? 可惜,就这原始社会的生产力,显然不可能在几天里的时间搞出监控器来。 白夜无比怀念他的手机,哪怕摄像头也无法免疫气息遮蔽,好歹能跟大家合个影,也不枉他来到这千年后的世界走一回。可惜冰冻仓肯定不会让他带手机,就算超级待机王都不可能待机待上个一千多年,哪怕带回来,这原始社会都没地方充电。 充电……充电……电! 冷冻仓怎么可能冷冻一千多年! 这里又没核电站! 用爱发电吗? 要不他是穿越到了一千多年后,要不那就是有什么东西给冷冻仓持续供能! 如果是后者的话,会不会跟地灵有什么关系? 明明这么浅显的问题,为什么之前没注意到呢? 气息遮蔽?! 一切好似豁然开朗。 “湖底!你们又没有找过发现我的那个湖底?”白夜忙问。 “找过。”湖底本身就具备极强的隐蔽性,连落婴泉都找过好几次,更别说那个湖了。 “那你们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我?”白夜追问。 无双的柳眉先是努力回忆地拧起来,然后迷茫地舒平,接着忽然向上扬起。 她们不仅找过,还找了很多遍,每一寸湖底的泥土都被翻开,一撮撮摸过去。然而记忆中,总有那么一块地,泥土没有翻新的痕迹,安安静静……而她就在那里,挖出来白夜。 无双腾地一下站起来,急忙向外走去。 白夜也跟着起来,忙低声叫道:“我也一起去。” …… 族里留下一些人照顾孩子,剩下的人全部随无双来到湖边。 周围燃气一堆堆篝火,将湖面照的亮如白昼。 发现白夜的具体位置,无双无法确定,作为无族的人,她们对气息遮蔽的影响比白夜了解的更多,她并没有强行回忆,如果是地灵大人的话,回忆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我们要找的东西在湖底,是一个被打开的铁盒子,能装这么大一个人的……”无双对其他人比划了一下白夜的大小,严肃道,“找到了它,就找到了地灵大人!” “下水。” 随着无双一声令下,族人手牵手,排着队潜入水底。每个人负责自己脚下的区域,一条直线扫荡过去。 而无双则在岸边观察,看哪里有区域被绕过——被绕过那就有可能受到气息遮蔽的影响,那就是她们所要寻找的目标。 “你当时是怎么找到我的?”白夜悄悄问无双。 无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湖面,回答白夜:“有声音,微弱、模糊的声音。” 白夜离开了冷冻仓,没有声音来引导,族人只能依靠最古老的办法,一寸寸摸过去。换气的时候,排队轮换着换气,剩下的人就是位置的标记,以免遗漏。 不知道过了多久,潜水的族人在湖中央汇聚,浮出水面。 “有人有发现吗?”无双大声询问。 湖中心的族人相互看看,纷纷摇头。 “没。” “没有。” “什么都没找到。” 无双在外边也没看到有什么区域被绕过。 那么大一个合金冷冻仓,棺材板还被无双暴力撕开,戳在水底,竟然没有人找到?地灵的气息遮蔽就这么恐怖?还是说……冷冻仓消失了? “我去找找试试。”白夜悄悄自告奋勇。 “好,我跟你一起去。” 白夜沿着河岸走了一圈,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当时天色很黑,而且刚刚苏醒,认知跟不上时代变化,脑袋正懵逼着,还差点被无双砍死,精神的注意力主要都放在无双身上,对于周边的环境,有些模糊。 “……这个火堆木炭这么多,应该是在之前留下被灭掉的火堆上再次点燃的,应该就是上次那个火堆。当时被无双砍,是对着这个方向,那么应该在湖这边……距离岸边不算太远,不过在湖底的时候就朝着这边移动着,应该有误差……”白夜在心中计算着大概方向,定好误差范围,跳下湖,牵着无双的手,深入湖底。 湖底一片漆黑,湖中一片死寂,没有鱼,可能是被她们已经狩猎光了。 白夜闭上眼睛,让感觉引导自己的身体。 他感觉到身周湖水的波动,那是被无双带起的涟漪。 他感觉到泥腥味往鼻腔里钻,那是被搅动的淤泥。 他感觉到脚下凹凸不平的石子,那是被族人翻起的石头。 他感觉摸到了……哦,摸错了,他赶紧松开手,继续摸索。 忽然,意识海传来一阵悸动。 第十五章 背面 来的迅猛,来得突然。 来自灵魂深处涌现出的一股强烈的冲动,抬着他的双脚,向着右前方迈进……仿佛哪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不对,不是他,而是它们——萝煞。 白夜猛的拉回脚步,心有余悸。 在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吸引萝煞,她们想要过去,不止要自己过去,还要把白夜推过去。 在疑似地灵隐藏之地的地方,究竟是什么东西对她们能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 白夜用力一蹬,浮上水面,过了一会,无双也出现在另一边,她眉头紧皱,显然没有任何发现,将目光看向白夜。 白夜扫视一圈,森林的枯枝像干枯的手掌,绝望的伸向夜空;岸边篝火奋力燃烧,枯枝一根根在火焰中爆裂,啪啪作响;无族的少女全部潜进湖里,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时不时的冒出一涨憋气憋的通红的脸颊,深深急喘几声,缓口气又快速潜入湖里。 永夜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篝火却很快就会熄灭。 “跟我来。”白夜对无双点了下头,深吸口气,潜入水底。 来吧,姑娘们,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吸引你们! 闭上眼睛,那股感觉再次出现,他朝着吸引传来的方向,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摸索过去。终于,他碰到了障碍物,他轻轻摸了上去,棱角分明的金属物,找到了! 漆黑的水底伸手不见五指,水流的阻力让他在水底的行动格外费力,每一次很用力的拍打,落在合金盖子上却只能发出沉闷的低音。 一只小巧的手按在了白夜拍打盖子的手上,是无双。 白夜抓着无双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字:下。 吸引力是在冷冻仓的下方传来。 然后紧接着又写了一个“上”:把冷冻仓拿开。 无双点了点白夜手心,表示明白,然后又抓着白夜的手,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走”字,让白夜离开。 白夜不能离开,他不知道冷冻仓下面会出现的究竟是地灵,还是邪煞。他必须在一旁策应,才好随时应对突发状态。 他微微向后推开两步,嘴里吐出一串泡泡,稍微减轻了一点肺部压力。 无双在湖底站定,双手钳住冷冻仓,试着用力,发现冷冻仓就像是长在了石头里一样,纹丝不动。她长吁出一长串的泡泡,两只透明的符文出现在她身旁,分别从两只手背渗入。 噗! 金属的仓壁不堪负重,向内塌陷。 呲呲…… 脚下的碎石碎成粉末,轻盈的双腿像被灌上了合金,深没湖床,直达膝盖。 “灵纹”——这是无族对她们所修炼的战技的称呼,她们拥有六种灵纹,这些灵纹可以让她们熟练控制灵气,从而获得超凡的力量,每一种灵纹都代表不同的含义,而不同的搭配组合又会衍生出更多形式的力量。 在她们族内,同时可以控制灵纹的数量越多,那么实力越强,据说无双可以熟练同时运用全部灵纹。 白夜曾经看了一遍,就全部明白了这些灵纹的作用——这些灵纹就是“灵气”们的语言,无族所谓的控制,其实就是让灵气们明白需要它们去做什么。可是白夜明白了也用不了,意识海短暂的安宁,不过是萝煞表面乖巧而已,实际上她们每时每刻都考虑着如何才能推翻白夜的统治地位,不搞事已经算白夜调教有方,妄图让她们听令简直天方夜谭。 两个符文组成“蛮力”的信息,她体内的灵气纷纷开始以能够增强她力量的方式给予她强化,汹涌澎湃的蛮力在那娇小的躯体中喷涌出来。 哗啦! 冷冻仓连着大批巨石被从湖底连根拔起! 湖底再一次被翻涌的泥沙搅浑,冷冻仓被拔出后,湖底出现一个大坑,然而诡异的是,湖水并没有倒灌进去。一束光芒从洞口探出,照亮了整个湖底。 无双怀里抱着“金属棺材”一样的冷冻仓,冷冻仓尾部如同长出了根须一样,连着一条条被扯断的黑色石须。 黑色的石须隐约闪烁着暗红色的纹路。 白夜顺着石须望去,这些石须汇聚在了冷冻仓的电源附近,整个背面都被这些黑色的石块通化。 这TM是什么东西? 他可不记得冷冻仓的计划里有这种玩意……不过看这些石须的链接方向,难道就是“它们”一直在给自己供电? 那电源在哪? 白夜望向洞口,石须便是从洞口的对面伸出来。 白夜跟无双四目相对,白夜朝着洞口指了指:这是什么? 无双摇摇头:不知道。 白夜用两只食指一起指了指洞口:一起去看看。 无双点头,不过她对身后挥了挥手,让族人在这边警戒,没让她们跟来。 被撕扯出来的洞口差不多井口大小,刚好两个人能并排挤过去。 无双自己先钻过洞口,确认无碍,才对白夜示意。 穿过洞口的一瞬间,白夜有种非常诡异的感觉,明明自己是努力往湖底潜水,可是在穿过洞口的时候,却像是用力上浮。 洞口的另一边,是一个山洞,没有水,斜上方有一个洞口,柔和的光芒就是从那个洞口照射进来。 白夜从洞口爬起来,抚摸着周围的的岩石,非常干燥,一丝潮湿的痕迹都没有。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洞口——没错,洞口变成了在他脚下。 倘若说是被封着导致这边没有水也就罢了,冷冻仓都被拿开了,撕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还是一滴水都流不进来——因为洞口是在下面,又不是喷泉,他不可能往洞口上边流。 他蹲在洞口边,朝对面望去,在他的视角里,水下的气泡,是反方向朝下冒着。 无双好奇的摸着水面,她的手轻松的穿过水面,感觉水有一股轻柔的力量将她向水底下拉——实际上那是浮力,只不过是在谁的那边的浮力跟这边的相反。 “怎么回事?”无双不知所措。 感觉这个洞口就仿佛链接了上下颠倒的两个世界。 白夜若有所思的问:“你们来过浮土背面吗?” 第十六章 你们那一定挺冷的 断裂的黑色石须从洞口蔓延到石壁,像是凸起的血管,布满整个山洞,石须上残留着微弱的煞气。 白夜与无双小心避开石须,朝着斜上方光芒投射进来的洞口爬上去。 洞内壁陡峭而笔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留下的通道,目测约有两三百米长。而且貌似经过很长时间的风化,导致石壁松软。 给双脚附上灵纹,让无双的双脚就像磁铁一样,牢牢抓住石壁,她提着白夜,在陡峭的洞内如履平地,几息之间就冲出洞口。 耀眼的光芒刺疼眼睛,白夜左手搭在双眼之上,眯着眼睛,光线突然的变化让他看花了眼,太阳出现了重影。 过了一会,视线恢复清晰,可是重影并没有消失。 “三个……太阳?” 又穿越了? 天空像是一张巨大的帷幕,将大地包裹,帷幕上一块块墨染的斑点在天空上纠缠、扩散,像乌云一样,但是比乌云的颜色更黑,更压抑。 透过缝隙,三团大小不已的发光体呈品字形挂在遥远的空中。 “你没见过太阳吗?”无双奇怪的看了眼白夜,太阳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见是见过,没见过这么多。”白夜心中嘀咕,这多出来的太阳是从哪来的?地球成精了,孩子们分家闹独立了,这太阳不会也成精了吧? “你们那一定挺冷的。”无双想起第一次发现白夜时候,白夜身上异常冰冷,她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那么冷的地方,生活一定很艰难,难怪这个男人又弱又瘦小,真可怜。 “有时候会很冷。”白夜答非所问地含糊过去,冬天的时候确实挺冷。 站在洞口,放眼望去,入目尽是崎岖的石林,就像是被强行从大地上拔出来后,留下的犬牙交错的痕迹。 散发着煞气的石须从洞口爬出来,如蜘蛛网一样将整个大地网住,地面上一道道沟壑纵横,看着随时都要分崩离析。 地表的温度非常高,白夜站了一会,感觉自己的脚底板就像铁板烧一样。 另一边是永夜,而这边就是永昼。 “嘶,好烫!”白夜跳来跳去,不停换脚,他将身上的马甲拖下来,让无双帮忙切成两半,将两只脚包裹起来,虽然很闷热,但是总比烫熟好。 而这种程度的温度,对被灵气滋养过的无族少女而言,不仅不烫,反而还有点舒服,就是地面的岩石太硬了,如果换成沙子,说不定更好。 不过他俩并不是来度假的。 无双:“有什么发现吗?” “等我下。” 白夜闭上眼睛,让那股吸引力来引导身体,感觉已经非常近了,吸引力越来越大……他好像摸到了一团温暖而柔软的物体,像果冻一样,又像泥巴,轻轻一按,手掌被舒服的包裹住。 白夜有所察觉,立刻往会抽手,却感觉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从自己的手掌上传来,拖着他的手臂,将他的身体一点点“吞噬”。 飘离于表层的意识如同坠机一般突然下沉进意识海,长发萝煞狂笑着,四面八方冒出数不清的萝煞,表情狰狞的朝着白夜冲来。 ……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一团巨大的黑泥突然出现在了白夜和无双的面前。 黑泥约莫四五米高,像史莱姆一样盘踞于此。那些像血管一样的黑色石须,汇聚在黑泥下面。 这是……邪煞? 无双第一次见识如此浓郁、澎湃、可怕的邪煞之气,只是站在它的身边,就让她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几乎下意识的六个灵纹全部激活。 如此可怕的邪煞,她竟然走到面前才发现? 是地灵大人?! 看见白夜的手掌一点点陷进黑泥中,一道黑光如闪电般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的半弧,在黑泥上剜出一块。 无双抓着白夜脱困的手,将他从黑泥中拖出来,力灌双腿,坚硬的岩石碎裂成末,她抱着白夜高高向后弹射暴退。 “不能走。” 白夜睁开了眼睛,一只眼白像是充血了一样通体发红,诡异的眼神在疯狂与冷静间不停挣扎。 “它在侵蚀地灵。”白夜捂着额头,努力无视脑海里疯狂的呓语,望着黑泥,有气无力的说。 “我知道。”无双已经察觉到了,看向白夜,他的状态让她担忧,“已经这么久了,不急这一时半会,你应该先修整一下。”既然知道邪煞在侵蚀地灵,那么白夜的生命安全就无比重要。 “但是没时间了。”白夜摇摇头,“我‘看’到了,地灵快要撑不住了,如果让它吞噬了地灵,那我们都要完蛋。我们只有现在这一个机会了,多拖一秒,我们的机会就少一分。” 每迟一点时间,地灵就危险一分,邪煞的吞噬就会让他多壮大一分,他越强大,白夜就越难对付。尽管就算它目前的状态,白夜上去都是送死,可是如果要选,当然得选他弱一点来对付,哪怕再渺小,至少也是希望。 白夜不是冒冒失失送死,因为就在刚才接触的一瞬间,他发现了一个机会……唯一的机会,拖的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你有办法了?” “没有把握,我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但是,现在拼,有一定机会,不拼,那我们都得死,我可不想死。” “那你要我们怎么做?” 白夜指着黑泥,说:“掩护我,尽可能的把我送到它中间。” “好。” 无双从取下腰上挂着的一个如同灯笼一样,拇指大小的小花。两端是茎,用绳子绑着便于悬挂,茎上如同抽丝一样分离出一截截细丝,如灯笼栅格一样连接起来,中间是一个袖珍小白花,如同用米粒雕出来的一样。 无双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小百花发出嘘嘘的细碎响声。 于此同时,在另一边岸边警戒的族人们纷纷取下腰间的小花,所有的小花都开始发出共鸣的响声。 这种花叫信铃子,是她们的通讯工具之一。 听着共鸣的特殊旋律,无九眉目一扬,对众女招手,目露凶光:“整装,战斗!” 第十七章 同化 轰隆隆! 大地在震动,黑色的石须如同苏醒的章鱼一般,狰狞地触手再大地上肆虐,那些林立的岩石跟纸糊的似的,被触手扫过之后,纷纷化作粉末。 掉落的碎石,封住了通往另一边的洞口。 “破!” 忽然一声厉喝从下方传来,激射的碎石如子弹般将周围的岩石击穿。烟尘散去,原本只能容二人通过的洞口像是被导弹轰过一样,足以让五菱宏光尽情撒欢。 无九长枪狂舞,带着族人鱼跃而出。 “族长!接弓!” 无九将无痕弓扔向空中,无双将已经断成半截的黑剑甩向黑泥,在空中接过无痕弓,对族人道:“掩护我。” 说吧,人如离弦之箭,冲向黑泥。 在气息遮蔽的影响下,触手纷纷擦身而过,可是很快又重新找到了目标。无双并不意外,如果气息遮蔽能躲得开,它根本就不可能伤害到地灵大人,显然它拥有抵抗的办法。 嗖!嗖嗖嗖嗖嗖! 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五只被灵纹包裹着的利箭,飞向前方的触手。正在张牙舞爪的触手突然一僵,似乎失去了控制一般,靠着惯性倒在地上。 仔细看去,一截截断口像是被利刃切割。 然而对于黑泥来说,这些触手根本无关紧要,甚至对他连一点伤害都没有,翻涌的黑泥像周围扩散,蔓延到断肢,很快就又再度张牙舞爪。 对于无族的少女来说,她们的任务就是掩护,就是牵制这些乱七八糟的触手别挡族长的路。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过来之后,族长什么都没说,唯一的命令就是让她们掩护。多年的朝夕相伴和并肩作战,让她们培养出了心有灵犀的默契。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一直在寻找什么? 地灵大人! 阻碍族长的目标又是谁? 邪煞! 显然,只要能够掩护族长成功,她们就可以寻回地灵大人! 平日里的狩猎队伍就是她们的作战小队,每天的狩猎,就是战斗的训练,战斗就是她们的生活,战斗的本能已经融入进血脉里,进入战斗状态后,面对可怕的触手、恐怖的邪煞,她们也能冷静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以小队为组,组组呼应,进退有据。 白夜还是第一次见识无族少女的战斗,武器基本上以弓为主,虽然人人配有短剑,不过面对这庞然大物的对手,短剑的有效杀伤力远不如弓的超远距离。 她们虽然几乎全是弓手,连一个带盾的都没有,看起来毫无自保之力。可是如果因此而大意那就错了,跟她们千娇百媚的外表截然不同,她们的打法可以说是凶狠残暴,极端具有攻击性,奉行进攻就是最完美的防守。 她们身形灵敏,不论什么样的地形都如履平地,她们人人都是神箭手,相互之间用弓箭来掩护。她们的战斗,如飘逸的精灵一般美轮美奂。 当然,人类不可能是完全统一的,总会诞生几个奇葩。 比如无九的枪,族里一共就三个人用,其中两个好像还是她所带的狩猎队伍里的队员,枪法大开大合,刚猛无比。 还有一个女光头,似乎是其中一个队长,体系魁梧的跟哪吒似的,一根狼牙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白夜发现她们一个特点,穿的越多的,实力越弱,后背露的越多,实力就越强,比如无九和无双。 难道她们的战斗力跟色气度挂钩? 砰! 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两人被触手抽飞。即使无双在最后将白夜护在自己怀里,她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触手的力量,白夜虚弱的身体还是阵阵剧痛,喉咙发甜,他硬咽了回去。 即使有族人的掩护,越靠近黑泥,触手的速度、力量越强,防守越严密。 在地上翻滚两圈,还没停下来,无双抱着白夜在地上猛的弹起,就在她离开之后,带着黑泥的触手凶狠的砸在她们之前的位置。 “没事吧。” 白夜的脸上沾上了无双嘴角的血迹。 “不碍事。”无双分红的小舌头伸出来舔了一口,唾出去,清澈的瞳孔里似乎燃气火焰,她也打出了火气,毕竟白夜那脆弱的小身板,随便挨一下就GG,她需要分神护着白夜,根本没办法用全力,全程都在憋屈的挨打。 她踩着空中袭来的触手,身影腾飞到了空中。 黑泥似乎发现了机会,十几根粗壮的触手升上天空,如天罗地网一样盖下来。 在天上无处借力,岂不是任人宰割? 就在白夜暗叫糟糕的时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无双的裸.背。 那个光滑、细腻的想让他拔火罐的脊背上,冒出了一对透明的蝴蝶一样的翅膀。 精灵? 白夜下意识的看向无双的耳朵,柔软的耳垂、漂亮的圆弧,没有尖角。从那翅膀上灵纹的痕迹来看,显然是以灵气化形而成。 伸出翅膀之后,无双的速度暴增,如钢丝上的舞者,优雅、飘逸地从触手的缝隙中穿过。 悬停于空中,俯视黑泥,正中间空门大开。 机会! 无双将白夜高高抛起,反手将身上挂着的无痕弓拿下,她身上根本没有箭矢。那张由好几根弦组成,硬的跟铁一样的弓弦被无双拉满。 左臂上泛起微光,沿着手流入木质的弓身,然后又顺着弓身流向弓弦,在右手张开弓弦的位置,到弓身弧线的顶端,出现了一支透明箭矢。 瞄准。 放手。 嗡! 弓弦撕裂空气的颤音的尾音还没消失,下方黑泥刚刚抬起的触手尽皆粉碎,黑泥中央更是被一个直径半米大小的洞贯穿。 这时候,白夜刚好落下,无双接住白夜,一只手托着白夜,向下俯冲。 白夜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可是此时他已经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了。 触手的恢复需要点时间,黑泥来不及恢复了,抽出其他的触手拦截无双,可是被其他同样张开翅膀的队长和长老纷纷拦截。 黑泥疯狂蠕动,轰开的半米直径的洞口眨眼间就剩下碗口打下。 “准备好。”无双单手蓄力。 “你说什么?”快速下降,呼呼的风声让白夜听不清楚。 “走你!” 加速的惯性以及手臂上的力量,让白夜如同炮弹一样,硬生生从洞口噗的一声挤进去,一只手留在外边,朝天竖起的中指很快被吞噬。 就在无双抛出白夜之后,她就被三只触手狠狠咋飞,娇小的身躯砸穿了三根竖起的石林,在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 …… 身体被粘稠的黑泥包裹着,白夜努力的朝着前方神手,那边有一个东西,一个能让如此庞大的邪煞都贪婪的无视另一边那一群无族的少女,也想要吞噬的东西……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意识海。 白夜能扛得住十个、一百个,甚至是一千个,可是面对这无穷无尽的萝煞,他最终还是会被淹没。 萝煞不怕人海战术是因为它会同化,数量对他而言没有意义,数量越多,它越强。 可惜白夜只是个人呢,他不会同化…… 长发的萝煞大笑着,冲向人堆,被人一屁股顶走,又被后来者踩踏。她费劲的从人堆的最下边爬出来,牛头又要冲上去,被人一脚踢开。 她生气了。 气的跳脚。 人山越来越高,意识海的空间越来越小,长发萝煞她们已经被挤到了一角,被人用屁股顶着、用脚踩着,漂亮的水手服连衣裙上满是脚印。 她瞳孔里的血色沸腾着。 “没有你的份啊,傻逼。” “即使我死了,被控制了,也轮不到你啊。” “这么多,你能分多少?有一平米的空间吗?连卫生间都不够啊。” “明明是你先发现的,现在要被赶走了,真可怜啊……” “像个丧家犬一样……” “明明她们比你弱这么多,要占据这么好的地方了。” “你舍得吗?” “想不想在这里住下去?” “想不想拥有属于自己的豪宅?拥有可以独立分配的空间?” “合作吧。” “一起赶走她们……这片空间就属于你了……” 第十八章 来自流星的你 跟触手纠缠的难解难分的无族少女发现,随着白夜被黑泥吞噬,那些触手的速度越来越慢。 无双和无九互为依靠,两人默契非常,无九主近,无双攻远。清空一片区域后,触手的恢复速度大大迟缓,但是无双表情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更加凝重的仰视天空。 天幕上之前只有一块块黑斑的黑色污迹,不知不觉连成一片,并且慢慢地朝着太阳蔓延而去,宛若天狗吃日。 光线越来越暗,无双一言不发,无痕弓的消耗与其威力一样强大,如满月一样拉满弓,她一共只能拉9次。 黑泥又一次被透明的箭矢无情贯穿。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10次?15次? 她都记不清楚了,仿佛失去了痛觉,看不见滴血的手指,仿佛感觉不到手臂的哀鸣,她一遍又一遍麻木的将弓拉满,翅膀已经维持不住,灵力箭矢也就勉强只剩下绣花针一样大小,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她的所有攻击都宛若石沉大海,不管贯穿多少次,黑泥蠕动几下,又变得完好无损。 失败了吗? 无双麻痹的抬手,无力的手指几次从弓弦上滑落,别说拉弓了,抬起都费劲,忽然无九拉住了她的胳膊:“族长,你看!” 顺着无九的手指,无双看向天空,遮天蔽日的黑幕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光点。 然而光点顽强的照耀着,周围的黑幕张牙舞爪的想要将其吞噬,却最终都会被光点融化。 黑幕停滞了侵袭,光点又重新变大,黑幕退却了……不,它们还在吞噬,可是吞噬的方向似乎变成了周围的黑幕? …… 长发萝煞将手里失去反应的萝煞丢在一边,她长发凌乱,衣衫褴褛,鼻青脸肿,一只眼睛肿成了包子,睁不开了,她扫视周围,空荡荡的空间里,除了她已经没有人站着了。 她纵声狂笑,邪气凛然的血瞳望向倒在地上的白夜,舔了舔嘴唇,拖着无法抬起的胳膊,步履瞒姗地挪到白夜身旁,提着白夜的衣领,往上一拉。 可是自己却打了一个趔趄,倒在了白夜身上。 她挣扎着爬起来,瞳孔里更加浓郁的猩红血海疯狂旋转着……可是好累。 好想睡觉。 眼睛要撑不住了。 她倒在了白夜身上。 换了个姿势,蜷缩着身体,往白夜怀里拱了拱,含着一只手指,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 白夜在黑泥中艰难前行,口鼻被黑泥包裹,窒息将他笼罩,意识海里的争夺让他头疼欲炸,他全力维持着意识。 黑暗中,他无法分辨方向。黑泥给他的身体带来了重重阻力,包裹着身体的黑泥不停蠕动,一股力量,似乎将他向外推去。 他感觉到了黑泥的惧怕,它想逃! 进都进来了,那么快就出去,白夜还要不要面子? 白夜鼓起全身的力量,扒开黑泥,朝着黑泥推他的相反的方向伸出手……它所抗拒的,那必然是白夜想要寻找的! 差一点……差一点! 身边时不时就有跟炮弹似的箭矢轰过,好几次都差点扎在他身上,不过最终都惊险的擦肩而过,每一次贯穿之后,黑泥都需要时间才能将空间添满,而白夜就利用这个机会,往中心移动。 终于,他摸到了…… 冰凉、柔软、狭长,像是一片叶子? 眼前突然绽放出光明,白夜遮着眼眶,睁开眼睛。 艳阳高照、天气晴朗。 什么黑泥,什么邪煞,什么无族的少女,统统消失不见。 他站在一片半人高的草地里,还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用力伸着手。一直蝴蝶扇动着翩翩翅膀,穿过了白夜的手,落在了草尖。 白夜望着自己的双手,绿油油的野草穿过了他的身体,随风摇曳,他茫然四顾:“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见了涓涓流水的声音,他循声而去,发现了一条小河,他站在河边,清澈的水中没有映出他的影子。 天空有三个太阳,大小不一。 小河对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白夜没有贸然进去,他沿着河流探索,一直走到了尽头——大地仿佛被拦腰斩断一样,河水飞流而下。 白夜趴在悬崖出,向下望去,下方空无一物……不是深不见底的幽谷,是真的空无一物,直接坠入虚空。河流沿着悬崖留到了最底下,并没有预想中飘向虚空深处的画面,反而反重力地向大地的背面折了回去。 在大地斜下方,跨过虚空,有一片漂浮着的陆地,被一层如云雾一样的罩子罩着。 “诸天浮土”立刻出现在白夜的脑海,浮土慢慢悠悠地自转着,当彻底转过身的时候,浮土也就进入了夜晚,夜晚没有月亮,只有星辰闪烁。 白夜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就如同一只幽灵,没有实体、不会疲惫、不会饥饿,可以不眠不休的探索整个浮土。他发现,别说人了,就连一只动物都没有,只有郁郁葱葱的植物和昆虫,以及他这个游魂野鬼。 他想试着跳到其他的浮土上去看看,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这个浮土,只能四处游荡。 浮土上没有季节之分,始终都保持着“春季”的芬芳,面对始终如一的景色,他对时间的流逝都变得麻木,看着花开花落,看着种子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又将种子播撒大地。 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一丝悸动突然震颤了他的灵魂,他从浮土上感受到了名为“孤独”的情绪…… 没错,不是他自己,不是别人,是他从浮土,一块漂浮着的土地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孤独…… 似乎有一个声音,渴望交流。 周围的其他浮土靠近又远离,没有浮土回应它的呼唤。平平无奇的它,没有珍惜的资源,没有珍奇的异兽,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它敞开怀抱,可是偶尔降临的旅客,也会匆匆离去,留下一地垃圾。 不过即使如此,它也很开心,别人不要的垃圾,对它而言是没见过的新事物。有些路人,偶尔将不知道从何处粘来的种子遗下,它就拥有了更丰富的植被;偶尔带不上的猎物,让它的大地多了一些喧闹;偶尔遗留下了奇形怪状的金属,它将其埋在身体里,仔细照料,会因为无法“发芽”而为自己的不会“照顾”而苦恼。 然后有一天,它发现了一个漂浮着的盒子,里边住着一个动物——跟那些偶尔在它身上路过的动物拥有一模一样的外表。 盒子就静静的在外面漂浮着。 它安静观察了很久,他好像跟自己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垃圾。 …… 天空出现一颗流星,带着长长的尾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白夜来到坠落点,他看到了熟悉的冷冻仓。 第十九章 我亦不会放手 看到这里,白夜终于知道自己在哪了——这里是地灵的记忆! 在记忆的画面中,他看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地灵孤独的飘荡,看到了它如何在草地上为自己插满鲜花,看到了它如何在森林里为野兽与异兽安家,也看到了他自己如何来到这片浮土。 白夜能感受到来自记忆主人的淡淡的如同愿望被实现的满足感。 地灵将从人类丢落的物品里收集来的,她自己不懂、没见过的东西如同分享玩具一样,堆积在白夜身旁,可惜白夜一动不动。 白夜身上微弱的生命力告诉它,他还活着。尽管比它见过的所有人类都弱的多,不过它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生命还没消失。 于是地灵将白夜当成了幼年体人类,它没见过人类的繁衍,似乎白夜的状态被它将人类误当做鸟类,那个冷冻仓就是他的“蛋壳”。 为了孵化出属于自己的第一只人类,地灵将白夜塞进了它大地上最大的一种地行鸟的鸟巢里,等到其他的蛋都腐化了,白夜依然顽固依旧。 它又将白夜当做了植物,把他埋进他炸出来的那个深坑里,仔细照料,毫无意外的没有收获到一大堆小白夜。 于是它又找到了一个落单的人类,跟白夜的构造不同,人类称之为女人。它拥有比白夜强得多的生命力,是个成年体,它没有把白夜给她,担心她会抢走——很多人类跟它一样,也很喜欢收集东西,它乐于将其他东西跟人类分享,但是这个不行,它只有一只。 它观察着女人的生活,想看看她如何繁衍。 人类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女人明明那么弱小,可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拥有了很强的力量,她还带来了其他的同胞,都是女性,可惜每一次都是去其他浮土带回来的,地灵没有看到她繁衍的过程。 知道有一天,那个女人挖了一个坑,然后坑里边滋滋的冒出奇怪的泉水,泉水拥有极为丰富的能量,她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地灵身体里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可是它完全看不出来,那个女人也没有说。 它只知道,它发现了人类繁衍的秘密——原来只需要在这个水里泡一下就好了! 于是它“拿”了点水,给白夜灌溉,再一次毫无意外的失败了,毕竟地灵没见过冷冻仓,不了解冷冻人体。 不过,冷冻仓意外坠落于此,失去了电源,在安装在冷冻仓的应急备用电池也消耗殆尽之后,冷冻渐渐消解,白夜的身体逐渐恢复。 然而随着白夜身体一起恢复的,还有逐渐活跃的邪煞之气。 幸好此时邪煞之气非常微弱,只要把白夜处理掉,区区这点邪煞还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这是最佳的处理方案,可是地灵迟疑了。 他只是一个人类,弱小的人类,没有人会救他,也没有人会收留他,他就像一个没有人需要的垃圾一样,孤独的漂流,直至死亡,都不会被人所关注……就像它…… 白夜从记忆来感觉到地灵对他的情绪发生了转变,它把白夜当成了同类。 它没有杀死白夜,也没有抛弃白夜,它把白夜留了下来,想要尝试将邪煞从他身体里剥离。它的气息遮蔽,可以偏转邪煞的感知,保护自己,可是即使如此,尝试了无数的办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冷冻消解的越来越快,邪煞之气越来越活跃,甚至已经似乎触摸到了它的气息遮蔽。 地灵也在尝试中意外有了发现,它发现了电源接口,只要给那个供给能量,邪煞就会失去活性,如同沉睡。 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绿色根须跟冷冻仓的电源相连,白夜被重新冷冻,邪煞陷入沉睡。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而打破沉睡,地灵将气息遮蔽附着其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雨水将深坑灌满,形成一个大湖,白夜如同睡美人一样,沉眠湖底。 若是如此,白夜估计永远都不会醒来了。变故发生于被地灵捡来的那个少女,那个少女所带领的同伴越来越多,于是建立了一个部族,自称“无”族,因为给她们提供庇护之所,被她们供奉的地灵没有名字。 她们就以“无”自称,无论之前来自哪里,无论之前有什么遭遇,来此之后,便是“无”族之人,无名、无姓、无过去,族人舍弃过去,以“无”为姓。 “无”族的战士美貌与实力并存,再加上传说中效果非凡的“落婴泉”,以及跟其他地灵相比算不上强大的地灵,于是这里成了外人觊觎的宝物。 一次惨烈的争斗中,无族的创建者身死,战斗的余波波及到了深藏于湖底的白夜,沉睡的邪煞被惊醒。当地灵击退入侵者后,发现邪煞泄漏,虽然立刻重新冷冻,可是为时已晚,已经泄露了一部分。 剩下的故事,就是“无”族和地灵,一同抵抗邪煞的历史。 随着地灵被邪煞侵蚀,失去了对白夜的控制,白夜重新解冻,直到被无双救起。接下来的故事,就是白夜所看到的。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片浮土上肆虐的邪煞竟然是被他带来的。他被冷冻一千多年的原因终于有所眉目,可是那邪煞究竟是何时跑到他身上?而他为何会在宇宙里飘荡? 想要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现在就必须活下去。 记忆的画面凝固在地灵被侵蚀,大地陷入永夜的那一刻。 我们都是垃圾,不被需要的垃圾,终将被抛弃——无数的负面情绪如同旋涡一样,将灵魂拉近绝望的深渊。 白夜立于风暴的中心,笑对绝望:“曾经的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曾经?没有人注意我,没有人跟我交流,没人跟我分享,没有人需要我,我努力想要追上,最终都会离开,我只是一个垃圾桶,只会将垃圾丢给我……我的存在毫无意义……”浓重的“丧”气犹如实质把记忆都染成了黑白色。 邪煞的侵染,将它内心滋生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或许正式这心灵的空隙,导致它被邪煞抓到了机会。 白夜在记忆的画面中行走,黑白色的画面在他脚下飞速回溯。 “可是我所看到的你,坚强、乐观、美丽,是哪怕没人注意你,你也怀着美好的好奇去观察这个世界;哪怕别人丢下的垃圾,你也欣然接受,并用别人眼中的废物,装点出如此美丽的世界;没人跟你分享,你张开了自己的怀抱,去拥抱冰冷的世界;你不需要被别人需要,你生来孑身一人,一路独行,笑对世界,岂是为别人而生?你活着,你拥有,你经历,这些记忆的绘卷便是你最耀眼的意义……” “……为何而活?活着如此痛苦。” 白夜走到了发现他身上邪煞初显之时的画面,他指着画面问:“那我问你,为何而留?” 似乎思维陷入了矛盾,没有回答。 白夜继续前行,一路走到了画卷的开始。 那篇草地,由最普通、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组成。 他的手穿过一篇篇的草叶,终于一根叶子被他的手指触动,他捏住了叶子,轻柔又用力:“曾经,你没放手;如今,我亦不会放手。” 画卷上黑色的“墨水”,顺着叶子用尽白夜的掌心,画卷上再一次重现显眼色彩。 若是痛苦,又岂会拥有如此斑斓色彩? 第二十章 我,无名(修) 遮天蔽日的黑浊如同融化的雪花,从天幕消褪。 天空就像洗了个澡,一尘不染。 无双仰着头,抬起唯一能还活动的左手,遮在眼前,透过手指缝,对着三颗耀眼的太阳,她凝重的表情终于像盛开的太阳花一样绽放。 大地上。 一根根如同帕金斯综合症一样的触手,被少女们无情斩断,黑色的光点飘离触手,消失在空气中,触手一动不动。 一些仅靠着一口气支撑的少女们,在憋着的那口气随着黑色的光点一起离开了她们的身体,她们也如触手一样,瘫软在地。 无双的目光看向中央,她咬着牙,趔趄地朝着黑泥走去,你可不能死啊,今晚上还有为你准备的庆功宴呢,你不来的话,我们的宴会可就开不成了……如果让我知道你欺骗了我,瞒着我偷偷从“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本秘笈里学了化蝶的能力,我可饶不了你,哪怕世界尽头,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宰了你! 黑泥就像是被蒸发一样,冒着浓重的黑气,一点点消融,露出白夜的身影。白夜趴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只手用力伸向前方,即使昏迷不醒,依然紧紧地抓着一根野草。 野草像是掉进了污水里,被染黑了大半,它身上的黑色叶子,流进白夜的手里,露出翠绿的颜色。 软趴趴俯倒着的野草,宛若终于喝到了充实的清水,重新站了起来。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对着白夜,像是端详白夜的睡颜。然后它的身体渐渐融化,化作绿色的液体,消失在白夜的手掌里。 无双加快了脚步,来到白夜的身前,让白夜靠在自己的身上,微弱但是沉稳的心跳,从白夜的后背,通过双方相贴的肌肤,安抚着她急促的心跳。 她一抬头,围上来的族人却面面相觑。 “男……男人?” 她低头望去,不堪凌辱的衣物终于撒手归西,离他而去。 …… 好多的萝煞。 铺天盖地的萝煞。 她们跟蝗虫似的,而白夜就是那孤零零的一根稻草。白夜不停的逃跑,可是面对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萝潮,他逃跑的空间越来越小,最终被扑倒,一个接一个,在他身上堆出来一座萝山。 沉重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挣扎就如同落入一群暴徒手里的柔弱少女,可笑又无力。 好沉!好重! 他无法挣扎,无法反抗,无法享受,甚至连死都做不到,如山的萝煞像是恶魔的恶作剧,让它在生与死之间反复折磨…… 眼前突然出现光明。 他睁开眼睛,原来是梦啊。 可是沉重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他的眼睛告诉他,他身上趴着一个少女,少女侧着头,安静的趴在他胸口。 这……又是什么情况? 木质房屋的天花板,身上盖着毛皮被子,木头修建的房屋的墙壁上挂着无痕弓——这里是无双的房间。 然而少女应该不是无双,无双留的长发,她是短发。从身体上清晰的描绘出来的触感也证明白夜的猜测,无双可没有这么小。 不知道是白夜小心翼翼的动作惊醒了少女,还是内心的吐槽被少女的第六感感应到,她转过头,将下巴搁在白夜的胸膛,眼角勾起一丝淡笑:“你醒啦。” 少女拥有一对眼睛、一只鼻子、一对耳朵、一张嘴……之所以如此形容,是因为白夜是在无法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有些人是美的无法形容,而有些人是丑的无法形容,还有些人是不美不丑,平庸的无法形容。 毕竟形容词本来就是人用来抒发内心感慨所创造的文字,而平庸的东西,又如何引发感慨呢? 少女便是这第三种,她的五官每一个单独拉出来看,都细致的没有丝毫的缺陷,可是组合到一起,就如同用最标准的基础模板堆砌起来的拼图,让人看着非常舒服,可是又缺少可以给人留下印象的“特点”,一旦移开目光,她的形象立刻变得如路人一样模糊。 望着少女一副“事后”的表情,白夜揉着额头,这种仿佛记忆中少了两章的画面,让他就像是看到“此处省略一万字”一样不爽。 “你是谁?为什么会跟我出现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个被子?” “哑巴人设”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已经不再有声音,值得去隐藏了;无法遮掩的证据,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已经不再有空间,让“把柄”去躲避了。 既然对方都爬到了他被窝里,那他的身份自然是被曝光了,白夜也就没有必要去继续维持“哑巴”人设。 白夜试图推开少女起来,少女纤弱的食指轻轻抵在他的胸膛,白夜感觉他面对的就好想一台液压机床,缓慢而又无法阻挡的将他死死按在床上。 “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她按着白夜胸膛,心脏的位置,已经扎根在这里,她无法离开了,也没有地方可去了。然后她歪着头,少女如幽谷古井一样无波的黑瞳,一眨不眨的盯着白夜的双眼:“你认不出我了吗?” 深邃的瞳孔倒映着白夜困惑、皱眉的影子,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承认,可是他搜遍记忆,将自己从小到大所认识的每一个异性一个个翻出来,都无法与少女对上号。 “你跟我说过,你说过你不会放手的。”少女的手指的力量渐渐变小,从白夜的胸膛离去。 一个画面如流星般划过白夜脑海。 那份不属于他的记忆中,被无族少女所供奉的模糊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并且渐渐跟少女的面孔重叠。 在她指尖即将离开之时,白夜抓住了她的手。 “人类相互认识的第一步,是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记住名字,是相识的开始……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根本连开始都没有,不算认不出。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虽然迟了几百年了,不过还不算晚吧,未来才刚刚开始……我,白夜,一个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世界抛弃,依然想要活下去的人类。” 少女清澈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白夜,似乎想要将白夜永远关闭在自己的瞳孔里:“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无名,一个被世界抛弃,但是又被很蛮横、很粗暴、很不讲理地从深渊中捞起来的地灵。” 第二十一章 拜见地主 油灯妖娆的火苗搔姿弄首,暧昧的空气在白夜和无名的身边痴缠、扩散。 兽皮被子一点点从无名的身上滑落,将“大地”的真貌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白夜面前:低洼的盆地、隆起的丘陵、坦荡的平原、稀疏的丛林,如此平凡无奇的种种,绘制出一幅无名的瑰丽浮土。 白夜的目光扫过浮土的“地图”,跟她四目相对,对方清澈的黑瞳,没有半点情欲的火苗——她什么都不懂,只想安静看着白夜的眼睛,永远的凝视下去,因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她找到了平凡的自己。 想起无名的记忆中,白夜被她吞进大地中,精心浇灌;想起她偷偷将自己跟地行鸟的蛋放在一起,导致地行鸟为了浮出一个铁蛋,忧郁的羽毛都要掉光了。 他会心一笑,眼中涌动的邪火悄然消散。 Pia! 无名臀部的脂肪在白夜的掌心荡起一圈涟漪。 白夜:“起床。” 回忆着手心真实的触感,白夜对无名的状态很疑惑。按道理来说,无名的本体只不过是一片漂浮在宇宙中的大地,而她的核心应该只是一株小草,那他怀里的这个东西,究竟算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当我学会交流的时候,我就有了这副形态。”无名摸着自己的身体,“有浮土将这个形态称之为代行之身,用来完成我们身体不方便去完成的事情。代行之身完全代表我们自己,代行之身的感受可以清晰的传给我们,代行之身受伤了,我们也会受伤,代行之身死亡,我们也会死亡……它对于我们来说,或许就跟你们人类的灵魂一样。代行之身就是我们的灵魂。” 代行之身并不是血肉之躯,是地灵意识干涉下,以灵子汇聚而成,为了获取到清晰而真实的信息反馈,自我投影高度凝结导致了跟血肉之躯同等的真实触觉。 白夜穿好衣服,无名身上也凭空出现了一套衣服。毕竟连代行之身都能投影出来,多穿一件衣服也不是什么难事。实际上按照无名的说法,她们本身对“衣服”是没有概念的,想想本身就是大地,根本就没有穿衣服的习惯和必要,她们的衣服都是跟人类学来的,以同样的外表和打扮,更加易于交流沟通。 白夜和无名穿着完全相同款式走出木屋,说是情侣装,倒不如说是姐妹装,毕竟白夜为了隐藏身份,穿着小短裙。 无双靠在门边,闭目假寐。 白夜出来,她睁开眼睛。 “您起来啦!” 白夜表情有点尴尬,含糊道:“嗯嗯。” 尽管白夜跟无双清清白白,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倒不存在像是偷情被正妻捉奸在床的flag。不过这里可是无双的房间,她自己的的床被白夜和无名占了,被窝被两人钻了,她还带着伤在门外给两人把风。 如果旁边再来一曲二胡伴奏“一剪梅”BGM,那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白夜看周边没人,轻咳一声,望着她用不知名的树叶包裹的像一团粽子的胳膊,关心的问:“你胳膊怎么了?” “受了点小伤,不碍事,几个月就能恢复。”她说着轻松,可是无九被绿箭草贯穿,两三天伤口就愈合了,而无双的胳膊竟然需要几个月才能恢复,更何况还是那么强大的身体,可想而知她伤的究竟有多严重。 “其他人呢?”白夜进入黑泥,之后醒来就已经回到了这里,期间的战况他没有看到。 “都在,都活着!”积压已久的阴霾终于从她的脸庞上消失,属于她这个年纪应该常驻的轻松的笑容再一次爬上她的脸庞。 此战可以说大获全胜,毕竟真正直面危险的只有白夜一人,其他人并不需要涉身险地,她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牵制,离黑泥越近,触手攻击就越凌乱,只要不靠近和你,那么外围的触手就很难危及到她们的生命。 人人带伤,无人死亡,其中伤势最重的就是无双,她需要长时间静养,不能再战斗,否则手臂会彻底废掉。 相比死亡,这个结果对无双以及她的族人来说,已经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幸福。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男人。 白夜却没注意到无双注视着他的眼神,他抬头仰望空中,依然一片漆黑。 “现在什么时候?怎么天还是黑的?不是说找到你就可以恢复光明了吗?” 白夜这句话是对身边的无名说的,不过回答他的是无双:“大家都在等你,没有你的光明,太阳也会失去温暖。” 榕树下的空地,燃起的篝火边,得到白夜苏醒的消息的族人,就连还只会在地上爬的婴儿,都被集结起来。 篝火前方,靠近榕树根下,搭着一个两米多高的木台,台子上摆着两张椅子,用两张完整的猛兽皮铺成。 无双领着白夜和无名来到台子上,让白夜和无名坐在两张椅子上,而自己站在白夜旁边。 台下的人群屏气凝神,昂首挺胸,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都闭上嘴巴,好奇地随着大人一起,将目光投在台子上,周围只有篝火燃烧的呼呼声,和火堆里木头爆裂的啪啪声。 无双对白夜道:“这场祭典,只能由您来开始,给大家说两句话吧。” 她们准备了一场祭典,祭祀永夜的结束,祝福亲手埋葬它的白夜,庆贺降临的光明。 白夜惊吓的看向无双,念头如闪电般在脑海划过,忽然明白为什么台下那群少女看自己的目光如此的古怪。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救了她们之后的感激,此时再看,单纯的感激也不像是这样的目光,如同感激中夹杂着尊敬,尊敬里暗含着好奇,好奇里酝酿着猎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身份暴露了。 他不知道是如何暴露的,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在暴露的情况下,无双还是如此的态度,那说明她们已经接纳了他。 无双点头解释:“大家已经知道你是男的了,不过你是我们全族的救命恩人,无族的战士恩怨分明,绝不会恩将仇报……而且,如今地灵大人都已经选择了您,我们也没有纠结的必要了。” 她们敢动白夜吗? 除非她们想被地灵大人丢到外太空去。 祖训终归向现实低头,在过去与未来里,她们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未来,相信即使先祖从棺材里爬出来,也不会责怪她们的选择。 白夜明白,自己终于不用装哑巴了,自己终于可以脱掉凉飕飕的小短裙了……不过被一百多个妹子盯着,现在脱也不太合适。话又说回来,好像无族除了小短裙,他好像没见过其他款式的下装?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先跟大家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大家好,我是白夜……” 所有人整齐划一,拔出腰间佩剑。无数剑刃与剑鞘的摩擦声无数爆发、共鸣,汇聚成一声,人群的上空都仿佛被剑气撕裂。她们单手背立,另一只手持剑于胸前,将剑背面向自己,一两百人,却仿佛喊出了一两万人的气浪。 白夜没有被气浪惊到,但是被称呼惊到。好似有凉风刮过自己的脖子,无尽苍穹仿佛有镰刀与锤子随时落下。 “拜见地主!” 第二十二章 一切都过去了 想要有个温暖的家,就得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想要遮风挡雨的房子,只能从房地产商够买;而房地产商为了获得建房的土地,必须从土地局竞标土地;而土地局的土地,是国家的土地。可是有一天,这些土地拥有了自我意识…… 于是大地之灵诞生了! 想要在诸天浮土上生存,必须得到地灵的同意。地灵就如同房东,房东如果不想让你住,分分钟钟把你扫地出门。以前也就被扫到大街上,现在被扫可是直接就进化为宇宙垃圾。别说什么投诉了,能活下来都是人类进化史的奇迹。 地灵虽然几乎主宰了生杀大权,不过想要得到她们的认可并不难。因为地灵的强弱,也跟本地依附物种、文明的繁荣度息息相关,简单来说,繁荣的租客可以让房子升值。 物种需要依托浮土地灵提供的生存环境才能够生存,而地灵也需要物种所带来的繁荣才能更强大,更好的生存下去。 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得罪了地灵,没有地灵会主动赶人。 得到同意只是拥有了绿卡,跟浮土上生存的诸多物种一起竞争那些有限的资源。 可是如果得到了地灵认可,相当于获得了户口本,拥有地灵的诸多福利,什么风调雨顺、气运加身不在话下,哪怕暂时离开浮土,也可以获得护照——地灵加护,比如无族所获得的气息遮蔽。 离开地灵,或许会让加护的能力弱一些,但是不会消失,作为地灵眷属,你所到之处,地灵的庇护永远护佑着你。 而如果拥有了地灵,那就是地灵之主,简称地主。 地主具体有什么样的效果,白夜也是初来乍到的萌新。目前只知道,他的身体似乎得到了强化,比他身体完全恢复健康时的感觉还要好上不少。 之前的身体极度虚弱,就像是习惯了雾霾后,完全无法适应当前绿化程度如此之高的富氧环境,肺部每一次的鼓胀,都会有一些不适感。现在这种不适感已经完全消失;大脑似乎也因为供氧量增大,而变得精神奕奕;力量感觉比健康时也稍微大了一些。 身体上的变化最直观,也最为明显,至于是否有像气息遮蔽那样的其他什么能力,白夜暂时还没发现。不过白夜也不着急,反正目前没有了生存压力,他有充足的时间慢慢对无名进行探索和开发。 浮土的神秘,他才只堪堪窥视到其中神秘一角。 思绪回到祭典。 无族的祭典,流程简洁、主题明确。 白夜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算是正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随后无双作为族长,先是祭祀了一下先祖。 她们的祭祀非常简单,由族长将食物埋在榕树下,埋的越多说明今年收获的食物越丰盛,埋的质量越好,说明无族越强盛,那么先祖也就越开心——如果不是因为邪煞被消灭之后会消失,无双都想把邪煞埋进去。 不过食物也不是说埋的越多越好,埋得多说明她们有余力狩猎多余的食物,能剩余下来,代表族人吃得饱,吃得饱对她们而言就是幸福的标志;可是如果一味埋多,那就是浪费了,浪费食物是大罪。 统一的标准就是一米高,口径也是一米的土陶罐,按照陶罐比例,塞满就是丰盛,没有那就是饿死了。无双把山神的尾巴塞进去,大概占了四分之一陶罐。 由于永夜异变,植物和动物大量死亡导致食物突然短缺,若非如此,无九也不会冒这个险。 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会更好。 无双低头,所有人族人跟着一起低头,如同祈祷一样,心中向先祖传达祈福:反正埋进去您们也吃不到,没什么营养和灵气的尾巴就先凑合一下吧,它可是山神的尾巴哟,很强很强的异兽,无九拼上性命狩猎来的,好吃的猪头肉就留给我们吃啦!吃饱了,变强了,我们明年才能给您换更厉害的尾巴! 祈祷完毕,接着无双对这段时间的日子做了一个总结:一开始过的很好,大家都能吃饱,永夜之后大家都过的很不好,虽然没饿死,但是吃不饱。人口死了两个族人,增加了六个孩子。 总结的最后还提到了白夜,说白夜虽然是男人,但是拯救了她们,而且白夜还是地灵之主,她们已经没办法遵守祖训了。相信先祖也没办法,不会怪罪她们。她们经过讨论,决定非常慎重的在祖训“男人必须死”上增加一条“白夜除外”。 没有笔记和草稿,无双是想到哪说的哪,小学生日记一样的流水账但是在无双质朴、厚重的情感演绎下,挺的倒也不乏味,让白夜大略了解了一下无族的日常:吃饭、睡觉、打异兽。 总结之后,祭典进入正题:狂欢! 空气中似乎都能挤出油来,大家尽情吃喝,围着篝火,用奔放的笑容与狂野的舞姿尽情享受此刻的欢愉。 白夜的面前堆满了大家献上的食物,食物是无族最好的祝福。 无双向白夜伸出手,牵着白夜的手,张开翅膀带着白夜飞上空中,以天空为舞台,旋转、跳跃。然后无九也跟上,能飞的族人都张开灵翼,白夜在一个个热情的怀抱中传递。 忽然所有人都松开了手,开怀大笑着散开。 白夜自由落体的摔向地面,可是原本坚硬的地面突然变得如棉花一样柔软,轻轻将白夜托住,然后凝聚成无名的样子,无名学着无族的舞蹈,拉着白夜融入篝火旁的舞池。 无族少女的舞姿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连空气都会被感染,连火焰都会为她们伴舞,连灵子都被热情染上欢愉。 狂欢的最后,无名轻轻“翻了一个身”。 黎明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永夜的大地终迎来光明! 无双坐在榕树顶,赤足在晨光中,前后摇摆交错,目光迎着太阳,为明天祈愿:希望以后族人都能吃饱。 她俯视地面,看向无名,希望地灵大人能吃饱……哦对了,她好像不用吃来着,希望地灵大人以后永远开开心心。 最后视线又落在白夜的身上,希望他也能吃饱……我也要吃饱。 第二十三章 乖巧 盘点此次收获,白夜收获颇丰。 不仅仅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男人了,也不用再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忧,还收获了一只地灵。除此之外,另一大收获应该就是萝煞。 这次他孤注一掷的破釜沉舟,不仅让他活了下来,并且还让他有了一个巨大发现——萝煞并不是毫无意识的“病毒”,尽管无法交流,尽管她们依旧是疯狂、暴戾等负面情绪的化身,然而她们也拥有自己的意识,明白什么是想要的,什么是讨厌的。 正因此,才给了白夜一个机会。 之前的几次尝试,他发现吸收灵气不过就是让身体接纳萝灵,但是萝灵是会逃跑,逃跑之后,外在体现就是无法吸收灵气。既然萝灵可以离开,那么萝煞一定能,然而萝煞哪怕被他不停的羞辱,只要他无法杀死萝煞,她们是打死不挪窝。 可见,他自身对灵气超强的适应性,对萝煞同样具备无法忽视的吸引力。如果将他类比做地灵的话,那么他的身体就是一块装修奢华的超级别墅,身体已经习惯了舒适,又让她们离开? 不可能的。 只要死不了,赖也要赖在这里。 她们就是一群无赖,不仅赖在这里,并且满脑子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妄图控制地灵——也就是白夜,将别墅据为己有。 可是还有人同样觊觎这个别墅,不仅妄图霸占别墅,甚至还想将她们赶走。 这里属于她们,谁也休想将她们赶走,即使是同胞也不行! 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不是疯子,也不是暴徒,而是无欲无求的人。只要有欲望,那就可以被诱惑,可以被利用。 于是白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将萝煞分化、拉拢。 他不这么做,最终结果就是地灵被吞噬,他和无族一起殉葬。即使他失败了,也不过是被另一群萝煞吞噬,结果还是死。可是如果成功了,哪怕他最后的结果是被长发萝煞控制,但是入侵地灵的邪煞会被驱散,地灵以及无族还有浮土的其他生物或许有机会保命。然而若是长发萝煞跟对方两败俱伤的话,那他就可以活下来。 当然,最完美的结果,就是两边同归于尽。 尽管最后两边没有同归于尽,不过白夜活了下来,这已经是白夜理想中的结果了。 人最要紧的是要知足,知足者常胜。 双方数量悬殊,白夜选择了看起来弱的一方。 其一,双方对彼此都很熟,比较好接触; 其二,对于明显占优的一方,白夜的代价对对方并无太高的价值,毕竟按照正常发展,白夜迟早是她们的,但是对鶸的一方,白夜的加入提供的分量就不一样了,毕竟这里是他的意识海,是他的主场,他再弱也能给人使绊子; 其三,平衡双方,哪怕占优的一方会接受白夜的条件,可是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最终结果或许根本没多少损失,解决不同意见的萝煞后,白夜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因此只有平衡双方,白夜才能寻找让双方两败俱伤的机会; 长发萝煞原本是抱着大锅饭的精神,诱导白夜寻求更多的同胞,一起来解决白夜,占领这具身体。可是她引来的不是同胞,是一群饿狼,她们不仅仅要霸占白夜的身体,连她的汤都不给喝。 暴躁萝煞根本忍不了啊! 要说起来,无名身上的萝煞一开始是由白夜带来的,这些萝煞本身应该就源自白夜体内。面对这些甚至有可能都“沾亲带故”的萝煞,暴躁的长发萝煞是一拳一个二五仔。 她要把身上的脚印,百倍千倍的奉还回去! 萝灵对萝煞的恐惧,源自于那比白纸扔进墨水里还可怕的同化。可是同为萝煞,双方谁都不怕谁。即使有白夜的加入,长发萝煞这一方,依然如杯水车薪。 可是萝煞也不是个个都如长发萝煞那样,其个体也分强弱,黑泥里这群萝煞虽然数量多的可怕,可是个体强弱,给白夜的感觉跟他之前试图吸收的萝灵差不多。而长发萝煞明显强于其他萝煞。 并且就跟绿巨人似的,越愤怒越疯狂,越打越强,那有若实质的黑色气息如盔甲一样缠绕在了身体上。 …… 白夜将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再一次潜入了意识海。 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意识海他所能活动的安全区原本只有白茫茫一片的虚无,如今脚下的虚无也被翠绿色的草地所取代,周围依然被浓雾包裹,可是妄想浓雾深处,依稀可见熟悉的森、湖与丘陵。 “这是……”白夜俯下身子,轻轻的抚摸地上的野草,极其普通得野草,路边随处可见,“无名?” 草叶在他的手心里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他。 他踩在草地上,又像是草叶将他托起,环顾四周,尽管以前白茫茫一片,难辨范围,可是从他精神传来的感觉,他发现安全区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看来地灵可以强化意识海?”白夜喃喃自语,不过他很快想起了萝煞……无名溶入了他的意识海,会不会被萝煞影响?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白夜的“思念”,萝煞们非常热情的跳出来跟白夜打招呼。 “RUA!” 长发萝煞从白夜身后的草丛里一跃而起,身体被黑气缠绕,只露出血红色旋涡的眼睛带着比之前更加凶猛的疯狂。 同一时间,四周的草丛里也冒出来一只只萝煞,将白夜包围,嘶吼着跟随长发萝煞,冲向向白夜。 一共十八只,比之前又多了八只,是在之前那场大战之后投敌的二五仔。 几乎在长发萝煞跳起来的同时,她身边的野草突然伸长,如触手一般缠像萝煞。一部分黑雾转移到了手上,黑色的利爪在空中划过,野草一根根掉落,化作绿色的光点。 然而更多的野草暴涨,从四面八法将长发萝煞包围,最终将长发萝煞捆成了铁甲蛹,只留下一对憋屈的红眼睛在外边瞪着白夜。 野草上包裹着白夜的意识,萝煞的黑雾疯狂挣扎,也无法蔓延到野草上。 白夜伸出食指,慢慢靠近长发萝煞,一声清脆的脆响,笼罩在长发萝煞身周的黑雾顷刻间烟消云散,愤恨的眼睛里似乎涌现出了雾气。 “你变强了啊,好巧,我也变强了。” 迎着白夜如梦春风的笑容,冲过来的萝煞一个滑跪,滑到了白夜面前,双膝并拢,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她们仰视白夜,龇牙微笑,猩红的瞳孔中写着两个字:乖巧。 第二十四章 你的名字 长发萝煞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对白夜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那意味着现在若是想处理她,白夜就得找个比现在的她还要强……至少绝对不能弱的萝灵,可是这样的萝灵上哪去找? 就算想要自己培养,也得给他一个可以培养的空间才行,任何萝灵进入他的身体,分分钟钟就会变成萝煞的形状。 萝煞越强,白夜就越难处理她。 可是看着周围那一圈“表面乖巧”的萝煞,白夜发现了另一条路:只要他自己的意识足够强,那萝煞就浪不起来。 但这也仅仅只是自保而已,既然她们能为了保住这块“领地”跟其他同胞战斗,那能不能将她们的力量利用起来? 白夜心念一动,缠绕在长发萝煞身上的草叶触手松开,长发萝煞掉在了草地上。她刚一落地,就又想跳起来,可是跟在自己的眼睛前晃悠的草叶对视一眼,不甘心的对白夜呲了一下虎牙。 然后扫了一眼没点骨气的二五仔们,挥舞着爪子哇啦哇啦发了一通火,很鄙视的唾了一口,一个人跑去了最远处,背对白夜,将愤恨发泄在了野草上。 在意识海里,一切都逃不过白夜的“眼睛”,即使背对着白夜,长发萝煞的小动作还是被白夜注意到了。不过白夜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对无名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如果地灵都如此弱小的话,早就被食草动物吃干抹净了。 如果萝煞能被合理的利用起来,无疑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毕竟萝灵会被萝煞侵蚀,可萝煞不会,它没有天敌。但是这股力量同样也要慎用,一旦反噬,必死无疑。 尤其是在她们一点儿都不安分的情况下,简直就是一个个随时都会爆炸的核弹。 白夜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就像融入无族一样,想要被萝煞们接纳,他决定跟她们先从认识做起。 一看见白夜的笑容,周围的十七只萝煞一个个挺直了腰杆,表情僵硬,疯狂的血瞳里流露出惧怕的色彩:每一次看到这个笑容,都伴随着不堪回首的可怕回忆。 “各位,反正大家都拿对方没办法,不如我们先放下成见,相互认识一下吧,我的名字叫白夜,一个普通的人类。” 一圈的萝煞用力呲着牙,灿烂的假笑,大眼睛一眨一眨。 白夜一副果然如此,可是却倍感头疼:“虽然她们似乎能理解浅层的类似好意、恶意这种表达,可是没法交流就麻烦了。没法交流还怎么安利啊。” 白夜心里有所准备,并没放弃,盘腿坐下,指着自己的胸膛,耐心的试着跟她们沟通:“我,白夜。” 然后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你,名字?” 被他指着的萝煞抖了一下,然后怯怯地举起小手:“rua?” 白夜:“??” 他完全无法理解,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将剩下的排着问了一遍,所有人的回答都是“rua”。 “你们都叫rua?” “rua!”听到白夜嘴里发出同样的音节,她们似乎很开心的跟着一起喊了一声。 白夜摇摇头:“你们也太省经费了吧,全都是一个模型复制粘贴出来的,这谁分得清谁是谁啊,给你们另起个名字吧……emmm,你就叫萝煞1号好了。” 简单、方便、好记,白夜对自己想到的名字很满意,几乎跟他想好的同时,他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牌子,写着阿拉伯数字“1”。 一看到这个牌子,所有萝煞的眼睛都望了过来,似乎很感兴趣。 “人人都有,不用羡慕。”他将号牌递给最近的萝煞,1号接过后,瞥了一眼身后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唯恐被抢走似的,一口塞进嘴里,捂着鼓起的嘴巴如同仓鼠一样飞快咀嚼,知道吞下去后,才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 “诶,这是让你们挂的,不是让你们吃……”白夜忽然睁大了眼睛,他看到吞下去的萝煞黑色无袖连衣裙露出的右臂上,浮现出了一个金色的“1”字。 “……喜欢那就吃吧。” 每一只萝煞都获得了一个号牌,闹情绪的长发萝煞也不例外。 意识海是白夜的地盘,只要他愿意,不管离多远,白夜的声音都可以传达到它耳边。长发萝煞自然知道这边的动静,她虽然背对着,手中却早就停止了对野草的折磨,她的注意力早就放在了这边。而当白夜掏出号牌的时候,她的屁股也偷偷朝着白夜这边靠近了十来米了,她始终保持着背对的姿势,还以为没被发现似的。 “这是你的。”白夜将最后一个号牌扣在她脑袋上,“看你脸鼓的跟包子似的,就给你个包子好了。” 长发萝煞一把打开白夜的手,将身体扭向跟白夜相反的方向,写着“0”号的号牌飘落在地。 白夜笑了一声,离开了意识海。 号牌被萝煞吞掉后,竟然会消耗他的精神力。虽然消耗的不多,只是让他略感疲惫一些,不过他发现萝煞对这个号牌……或者应该说是制作出号牌的物质,兴趣浓厚。 萝煞之所以对他“不离不弃”,恐怕就是因为这个。 不过白夜感觉这个东西应该不是单纯的意识具现化的物品,他之前用意识形成的触手也没见她们兴趣浓厚,看来回头得再尝试一下,搞清楚这个究竟是什么。 …… 意识海。 那只总是哭哭啼啼,从萝灵堕化为萝煞的萝煞,没有急着吃,她一个人来到僻静的角落,坐在斜坡上,看着迷雾中的河流,眼中的狂乱都难得平静了许多。她捧着号牌,闻一闻,舔一舔,张开樱桃小口咬上去。 咔! 牙齿碰撞的声音和触感清晰的告诉她,号牌没有了! 她焦急四处张望,看到右臂上标记着11号的萝煞抢走了她的号牌,夺路而逃。她哭哭啼啼的追了上去,那是她的号牌啊,你们都吃过了,怎么还抢她的号牌啊。 11号狂笑着,一边跑,一边把号牌往嘴里塞去。 突然他的身影骤然急停,身体如皮皮虾一样弓起,慢慢倾倒,茫然的瞳孔看着面前眼角还带着泪花,猩红的眼睛如同沸腾的开水一样的萝煞,不解的眼神仿佛在问:这是那个慢慢吞吞的家伙? 爱哭萝煞这次不哭,她优雅地用倒在地上无法说话的11号的衣服擦擦小拳头,然后如抹布一样扔一边,白皙的裸.足踩着11号的脸,弯腰将掉落在11号嘴边的号牌捡起来,冷冷的扫视一眼,转身离开。 她踏进迷雾,在小河流里,仔细清洗着号牌。 放在鼻子前嗅嗅,终于没了那家伙的臭味。 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小坡前,欣赏着风景,小口小口的将号牌吞掉,她的右臂上浮现出一个“9”。 另一边,长发萝煞的身后安静的躺着一张号牌。 其他人吞咽着口水,看看长发萝煞,又看看号牌,等了半天,终于有人鼓足勇气藏在草丛里,悄悄向着号牌摸过去。 不知道哪来的风,掀起了长发萝煞脸侧的刘海,手臂上写着15的萝煞身体一抖,努力装作自己是一条毛毛虫,目不斜视的跟号牌擦肩而过,一路拱向了远方。 其他人一哄而散。 直到没人注意这边了,长发萝煞的屁股一点点挪到号牌旁边,然后飞快捡起号牌,将其掰成两半,扔向……扔了两下都没脱手,一把塞进嘴里,愤怒的样子像是啃白夜的肉。 金灿灿的“0”,浮现在她的右臂。 第二十五章 食物危机 意识返回现实,白夜看到无双出现在眼前,如同推过油一样散发着小麦色光泽的小腿肚子肌肉绷紧,膝上20厘米的兽皮短裙下,悄悄探出一小截轻薄柔软的底裤边,笔直、圆润的大腿将底裤绷紧,就好想上课时候偷看课外书,眼角的余光瞥见教室后门窗户出现神秘黑影一样,僵硬、不自然。 “一二三,木头人?” 不过显然一千多年的陈年老梗,已经早已被抛弃在旧社会的尘埃里。无双胸口的兽纹仿佛随着她的身体一起,齐刷刷的松了口气,然后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白夜岔开话题,“你刚才怎么那种表情?发生了什么事?” “您……” “别用敬称了,听着很别扭。”少女仰慕的眼神让白夜格外受用,可是这种称呼,却让他感觉一下子老了一千多岁似的……就算他是一千多年的老冰棍,但是他的身体可是一个青春飞扬的年轻人。 “你的身上又冒出了邪煞的气息,比先前的黑泥给我的感觉还要让人颤栗。”无双对那个称呼也感到很不顺口,可是长老老觉得她的态度会冒犯地主大人,跟在她屁股后边叨叨地让她注意她的身份。 白夜的话正合了她的心意,以后长老再叨叨,就把地主砸她脸上。 哼! 她很开心地看向白夜,并且露出关切的眼神——那股气息比之前的几次都还要可怕,整个部族都能感觉的到。 萝煞越强,气息越浓。 “你很难受吗?有没有收到什么影响?” “影响到没什么,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对邪煞很敏感,这个可怕的气息让人心惊肉跳,感觉好想邪煞随时会从四面八方的任何角落里蹿出来似的。”之前气息还比较弱的时候,可以作为锻炼与适应,如今气息猛然暴增,即使知道那是地主的能力,正式用这个能力救了她们,可是几百年的战斗下来,对这个气息的反应几乎已经刻在了血脉里,她们自己也控制不了。 看来以后调教萝煞,白夜得找个远一点的地方。可是这样也不是长久的办法,无族少女是因为认识他,了解了他的能力,可是别人并不了解啊,万一被别人的误会,以目前世界对邪煞的歧视来看,怕是根本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吧。 白夜将“遮蔽煞气”也提上了日程,不知道气息遮蔽对煞气有没有效果。 不过无双来找白夜和无名,还有其他的事情。 狂欢过后,接下来就得面对战后恢复工作。 由于邪煞的肆虐,无名被破坏极其严重,地表的生态已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永夜降临之后,由于长时间缺少阳光,植物还没来得及进化出夜间模式,就已经近乎全灭。只剩下被邪煞感染的残党,以及行将就木的大榕树。 只需要崩掉一环,整个生态链也会随之崩溃。 哪怕是学会运用灵气,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可以与人类争锋的异兽,也没能迎来黎明的曙光。 此时白夜、无名以及无族众人这些仅有的幸存者面前,摆着一个最直接、最残酷、最无法回避的现实——食物危急。 “我们还有多少食物?”白夜已经渐渐将自己代入进了地主的角色——难不成他还得靠这群文盲原始人带着他装逼带他飞吗? 男人的尊严以及求生欲让他必须站出来。 “族人已经将所有地方扫荡了一遍,所有还能吃的异兽尸体全部都捡了回来,这些大概能够我们吃一小段时间……不会很长。”由于数学堪忧的原因,数数字还行,让她计算食物能吃多少天就非常勉强了,她只能根据平日里的大概消耗给出一个“不会很长”的评价。 无双望着白夜冷峻的侧脸,虽然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容乐观,但是她非常安心,丝毫没有为自己以及族人吃不饱肚子的处境担忧……坚信白夜和无名能带领她们度过危机?有一点点吧,更多的是终于不需要自己浪费贫瘠的脑细胞来思考根本不懂的问题,地主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所以她格外轻松,被责任与压力封印起来的微笑也再一次重见天日。 “食物啊……无名,浮土上还有没有其他能吃的食物?”白夜看向无名。 一旁的无名坐在床上,凝乳般的双腿紧并,严丝合缝,小腿和脚掌并在大腿外侧,呈鸭子坐。合拢的双腿平摊着一块兽皮,她右手翘着兰花指,捏着一根如松针一样,但是比松针更粗更硬的针状植物,尾部开了一个卡槽,卡槽上勾着用植物抽丝搓成的是细绳,时而抬头盯着白夜大腿比划,时而低头运针蛇形。 听到白夜的声音,无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有了,目前还有生命气息的,就只有这里了。” 无名捡了一条命,可是一直以来努力孕育出来的小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 难过吗? 无名在人类身上看到过名为“难过”的情绪,她看不懂,也无法理解,可是如果说地灵核心所传来的那种身上的一切都一无所有的光秃秃的虚无,想要被什么东西填充的感觉是难过的话,她也难过。 但是她已经被填满了。 “好了!” 她抓着兽皮左右两边,将其从大腿上提起,原本直通的兽皮,向下延伸了一部分,然后从中间分叉,一条直通变成了两条直通,白夜叫这个短裤。 “还是短裤舒服!”白夜将裤子穿上,活动了一下双腿,没有内裤,直接被兽皮贴着,虽然有些不太适应,调整了一下位置,至少从心理上感觉比小裙子舒服很多。 无名长长的睫毛上下抖动,平淡的眼角微微下拉,恰似一闪而过的月牙。 第二十六章 提高族人平均节操 捡来的猎物尸体被杂乱地堆放在湖边,有些尸体如同干尸、有些尸体伤痕累累、有一些像是被啃食过一样,破坏严重。饿死的极少,巨大多数都是在掠食争斗中,被杀死或者因伤势过重而死。 无族的少女们将其剥皮、剔骨、掏掉不能吃的部分后,将肉抗回族里,一股脑全都下锅煮。她们得尽快把肉做成方便保存的肉干,防止腐败变质。 榕树下,熊熊篝火,一个挨着一个。 少女们忙乎的热火朝天,热浪一阵一阵。 湿哒哒地头发黏在脸上,她们将煮熟的肉捞出来交给同伴去晾晒,然后将扛回来的生肉又全部倒进土罐里,用捞肉的叉子在热气腾腾的锅里搅拌一下,拿起来倒转过来,仔细的在在叉子上寻找,看见一根肉丝,开心的撕下来,丢进嘴里,舔舔手指,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白夜来到榕树下,每一个都笑容灿烂地打着招呼。 那一声声热情洋溢的莺莺燕燕的“地主”,让他想起了黄世仁。记得历史上,黄世仁好像是个好人来着。 篝火上的土陶罐用架子架着,旁边还搭着一个高台,方便用叉子将里边的肉叉出来,然后将旁边的生肉放进去。 无九从高台跳到白夜、无名和无双面前:“地主、地灵大人、族长,刚出锅的,快来尝尝。”她手里拿着一根缠着一圈厚实的精肉的大骨。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大骨,骨头比白夜的胳膊还要粗,上边那一圈滴着油花的精肉,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白夜确实饿了。 大骨入手很沉,精肉分量十足,够两三个白夜吃的,白夜吹着气,将大骨上的精肉撕下来,跟无双和无名一起分食。 无九抓着紧贴着身体的露背小背心的侧面,丝毫不在意春光大泄,一只手不停朝里边扇风,一边抱怨着:“好热啊。” 她将手伸进下半球下面掏了掏,摸出一把水来。旁边的篝火在炖肉,她感觉衣服也在炖着自己的胸肉。 又闷热、又黏糊,感觉很难受,边所幸一把将小背心脱掉,拧出一滩水来,往腰间一围,湿漉漉地香汗如蜻蜓般站在煮熟了的鸡蛋弧顶。 “咳。”白夜不得不出声提醒,“我还在这呢,能别一言不合就脱衣服吗?” “为什么?我好热啊……”地主发话,无九不得不把潮湿的衣服往身上套,可是动作磨磨蹭蹭,满脸写着不情愿。 “我是个男的。” “我们知道啊!” “……” 对方毫无杂念又茫然的眼神告诉白夜,她们的脑袋里根本没装“男女有别”的词汇。毕竟从她们出生以来,族里只有女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避讳。 可是现在多了白夜。 说实话,篝火旁确实挺热,一圈圈的篝火升腾着,白夜只站了这么一小会,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强行让她们穿衣服,似乎有些太不人道了,想对于她们纯洁无垢的“坦诚”,心有杂念的白夜似乎才应该是回避的一方。 “算了,回头再说。” 白夜觉得有必要给族里增加一点“常识”课程,以提高族人的平均节操。 他啃了一口精肉,带着油花的肉丝顺着纹理撕下来,吃进嘴里,他的嘴角随之一抽,艰难的咽下去之后,他说:“怎么没放盐?” “盐?”无双茫然的表情,好似从来没听过这个字一样。 白夜对无双的反应也很疑惑,不可能连盐都不知道吧?他只不过是睡了一千多年而已,又不是穿越去了异世界,作为人类最重要的调味料之一,盐可是在公元前四五千年就已经出现在了人类历史上。 不对,之前吃的食物明明有盐来着。 会不会她们不认识盐,叫了其他名字? 白夜形容道:“之前吃饭的时候,不都有味道吗?就是给食物调味用,用来增加咸味,让食物变得好吃的。” “咸味啊,我们一直用的是霜柏,霜柏的果实就是咸味,我们都是用这个来增加调味的……不过霜柏已经没有了,祭典的时候我们把留下来的最后的果实也都用光了。”无双道。 植物盐……白夜以前倒是听说过,不过那时候有用不完的海盐,谁脑子有坑会去费劲搞这个? 盐是人体必不可少的的营养之一,缺少食盐摄入会对人体健康造成极大影响。可是如今地球变成了诸天浮土,海洋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生存下去,才会滋生出这些替代品。 “话说回来,无名你需要吃饭吗?”白夜忽然问她。 “我不需要人类的食物。”无名看了眼白夜,又看了眼自己手里吃了两小口的肉,再看一眼白夜,似乎明白了什么,将肉递给白夜:“你吃。” “我的意思是,你需要像人类吃饭一样,来进食吗?如果需要,那你吃什么?”白夜笑笑,将她手推回去,人类用进食补充能量来进行活动,可是无名是一个地灵,不了解地灵口味,不是一名合格的地主。 “地灵不会饥饿,不过地灵的一些行为会消耗灵气,地灵会自动从周围吸收游离的灵气,来补充消耗。”话虽如此,无名还是会学着人类的样子,去品尝人类的食物。 大多数的生物,对于食物的认知仅仅是补充身体需求,然而人类却从食物上学会了获取快.感,他们会为了追求这种快.感,将不同的物质融入进一起,促使它们产生奇妙的反应,人类称之为“美味”。 闲聊间,三人走进森林。 白夜将最后一点肉一口吞咽下去,抓起地上的落叶,擦了擦手,他查看四周,杂草已经全部枯死了,周围的树虽然还立着,可是光秃秃的枝干上显然已经不会再长出嫩芽了。 他轻轻拍着树干:“无名,难道没办法让这些植物复活吗?”能复活植物,那就有水果可以吃。 “没有,它们并不属于我,我所能做的只是为它们提供必要的生存环境和生存需求,如果它们死掉了,我没办法为它们重新恢复生机。” 白夜忽然想到了头发,人生最悲惨的莫过于,头发在,人没了。比之更悲催的莫过于,头发没了,人还在。 第二十七章 出来接客了 正走着,无双停下来,并拦住白夜:“再往前走,就是绿箭草的地盘了。” “它们还没死?”白夜朝着前方望去,通体漆黑的绿箭草,稀稀疏疏。 绿箭草说是草,可是却有四米多高,茎却只有婴儿手臂一般粗细,纤细瘦长,从上至下,如竹节一样,每一节都张开两根叶子,叶子狭长。平时跟其他叶子没什么区别,自然下垂,一旦进入攻击姿态,叶子瞬间卷起,坚硬锋利,堪比金石,如针一样被射出去。 可惜叶子离体之后,不出一天时间就会失去活性而软化,否则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箭矢材料。 无双告诉白夜,绿箭草本身就是灵草,主要的养分是从灵气获取,生命力极其顽强,被邪煞感染后更加难死。 无双:“我正准备让族人把这些被感染的残余都清理掉。” 白夜想了想,说:“让我看看。” “嗯。”无双点了下头,走在白夜前面。绿箭草最难缠的地方在于暗箭难防,如果有了准备,在她面前也再来一堆也不可能伤的了白夜,而被感染后的绿箭草最可怕的邪煞,白夜也完全免疫,更加不足为虑。 有无名在身旁,根本用不着气息遮蔽,绿箭草也丝毫察觉不到有人靠近。毕竟它就生长在无名的“身体”上,刺猬也不会把刺反过来戳自己身体啊。 白夜一直走到了绿箭草的面前,绿箭狭长的叶子美滋滋的晒着太阳。 如果不是无双的提醒,光看样子,绿箭草很像玉米杆,只不过比玉米杆要高太多,茎也更加坚韧、笔直、光滑,叶子摸着倒是柔软,但是谁能想到这么柔软的叶子,在攻击的时候会变得逾越钢铁? 白夜潜入意识海,经过几次反抗之后,萝煞们发现反抗不了之后,也就放弃了反抗——不过从她们的眼神看得出,若是有机会,她们丝毫不会放弃。 可是现在,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不做无用功了。 白夜来到意识海,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她们瞥了白夜一眼,继续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0号躺在斜坡上,1号用身体给她做枕头,2号揉肩膀,3、4号揉腿,6号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把大叶子,如同伞一样给0号遮着——意识海明明没太阳的,她们从哪学来这一套? 5号和7号摔跤。 8号、10、11号没看见,不过白夜能清晰的感觉到她们还在意识海里,似乎钻进了无尽迷雾中。 9号趴在河边,看着河水里的自己,似乎被自己迷倒了。 剩下的六个也在草原上撒欢。 只要白夜想起了哪一个,精神立刻就能感应到,这似乎就是被她们吃掉的号牌所带来的效果。 他打了个响指,意识里biang的一声,如钟声一样,将所有的萝煞的目光吸引过来。 “姑娘们,出来接客了。” 邪煞入魔之后,煞并不会主动再钻出来入侵别人,除非伤到了别人之后,灵气被同化,感染扩散导致邪煞入体。 叶子没有伤到白夜,自然不会有萝煞进入白夜身体,她们不来,白夜就只能主动跟她们搭讪了。 萝煞们听不懂白夜的话,但是白夜觉得她们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他看到0号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连这种小东西都搞不懂,渣渣! 白夜捏着下巴,这种态度可不行,如何才能将萝煞的力量主动运用起来呢?话说,她们似乎对那个“号牌”很感兴趣,用那个来诱惑?不过号牌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喂给她们之后,他精神有一点点疲惫,不知道对他有没有其他深入影响? 正思考着,迷雾中传来动静,8号、10号、11号开开心心的回来了。8号、10号手里一人拖着一条萝煞腿,陌生的萝煞疯狂的抓着地,松软的草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沟壑。 11号远远的看见9号,眼睛一亮,一阵风似的扑上去,9号厌恶的用脚将11号一脚踢飞。 刚好落到白夜怀疑,11号摸摸脸上清晰的足痕,开心的拍拍屁股,从白夜怀里跳下来。 8号、10号将陌生萝煞领到白夜面前“rua”了一声,那陌生萝煞瞧见白夜,暴虐的眼神瞬间扩散,作势要咬,不等白夜的意识触手起来,8号、10号同时一个巴掌,萝煞的脸顿时从包子变成了热狗,眼睛冒着圈,委顿倒地。 “孺子可教也!” 白夜觉得,这群萝煞也不全都是熊孩子嘛,这不是还有俩很听话的吗? 对于听话的孩子,就需要奖励。 如同上次一样,他手里再次出现了一个号牌“18”,不过这个不是奖励给她们的。他仔细回忆着刚才号牌出现时,意识所传来的奇妙波动,一点点将其分离出来,他的手里出现了一个指甲盖一样的光点。 萝煞的目光都瞥向了这边,除了0号之外都留着口水包围过来。 白夜试着将其分开,光点变成了两个。他看看其他人,然后将两个光点,送给8和10。两人舔着嘴唇,接过光点,一把塞进嘴里。 如果不赶紧吃,一会说不定就要被抢走啦! 其他人贪婪的目光盯着白夜,仿佛要将白夜吞掉似的——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吞不掉,他们一直都想吞掉。 “听话的孩子才有好东西吃。” 一看没东西吃了,其他萝煞对白夜生气抓了一把野草扔白夜脸上,对着他吐舌头,又跑开了。 那两个光点很小,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号牌对精神力消耗的十分之一,不过在白夜全神贯注的感知下,精神极其敏感,哪怕是细微的触动,依然清晰的传达给了他。 这种光点是以白夜的“精神”,或者说“精神波动”产生。 消耗会让他虚弱,但是恢复起来也很快——至少白夜目前测试出来的效果是这样,比如那两个光点的消耗,他只需要什么都不想,呼吸一下的时间就可以恢复过来。 对她们似乎也没什么强化,至少其他吃过号牌的那些,也没感觉比上次有什么变化。 她们只是单纯的喜欢。 只要不会让她们变强,白夜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扫视了一眼意识海的空间,在满足萝煞撒欢的需求下,还能收留不少萝煞。 陌生萝煞已经醒了,对着白夜呲牙,突然心虚的偷偷看四周,唯恐两只可怕的耳光子砸下来。 白夜摸摸头,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将号牌递给她。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18号了。” 萝煞看见号牌,小心翼翼的闻闻,然后一把抢过,撒腿跑到一旁,背对白夜,回头瞄了一眼他,然后捧着号牌开心的舔着,贼溜溜的眼睛警戒着旁边疑似想要靠近的萝煞们。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