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温柔的深渊》 第一章 雷雨 每天几乎都要做几场噩梦。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 有时候为了逃避那些困难，会选择彻夜失眠。或许，这样的自主权才是自由的感觉，然而总觉得被什么压力束缚着，想要逃脱。 深渊从黑暗中睁开眼睛，一个人的卧室空旷寂静的像是一座盛满了淡水的鱼池。鱼池里的鱼儿却只有他一个。 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涌出，原因是什么就连深渊自己也很难说清楚。隐藏在更深处的那道影子，一直都在那里。无论昼夜，如影随形。 洗漱之后。 去上学。 手里拿着从冰箱里取出的吐司和牛奶，一边步行一边把这些必须的体能需求通通吃掉。 尽管没有任何胃口可言。一整天不吃饭都不会觉得很饿，去学校也是模式化的执行学生职责的任务。 是阴天。 深渊喜欢这样的天气。其实也谈不上多么喜欢，只能说晴朗的天气总让人的悲伤无处可躲。 所以习惯光线并不充足的天气。但是连日的阴雨又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深渊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擅长适应新环境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很难办的人。 不被人理解的人。 其实也说不上不被理解，只是因为无法靠近他们……又或者说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皮囊里，那些真实又丑陋的目的总让人望而却步。 几名学生正在围堵着一个学生，说起来似乎有点讽刺……但这种事情深渊经常见到。 如果有不同意见就会被孤立。内心并不打算去管这件事情，甚至不想经过那片领域。但是人类这种生物总是矛盾的结合体，虽然不想去在意，但目光却被莫名的一种情绪牵引着。 深渊轻轻叹了口气。 为了防止下雨，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像一个怪人一样背着一把雨伞。黑色的雨伞。 拿来当武器的话还算顺手，不过下手的力度必须把握好，不能打伤打残。还要震慑人心。 按照接下来的预想，这群学生应该会抱头鼠窜，落荒而逃……或许在逃跑之前还会放下几句狠话。但这在深渊听起来又或者看起来都毫无吸引力。无所谓的事情而已。 但事情的走向却根本不需要深渊这个路人插手。被围攻的那个学生自己就把问题解决了。 这说起来有违常理。但那个学生确实把三个并不瘦弱的家伙打的落荒而逃，甚至没有留下一句狠话。 深渊把从背后抽出的黑伞再次归位，觉得自己这种人此刻也像是那群看热闹的旁观者——尽管站在这里的人只有他一个。 那还是位女同学。同班同学。 深渊记不起对方的名字，全班能够被记住名字的只有寥寥无几，而面前这个人能够让深渊感觉到眼熟……对于交际障碍的深渊而言，对方只可能是他的同班同学。 这真是一件让人障碍扩大的事情，深渊并不想和对方交流。被误解也好，被无视也好，无论怎样……深渊不想和对方交流——任何形式上的交流，不止是言语，眼神也是。 那位女同学在深渊转身撤退的时候，挡在了深渊的面前，单肩挎着书包抬起头看着他。 深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手也不自觉握在了背上的那把黑伞上，整个人紧绷着像是随时准备拔伞干架。 深渊看到了那双眼睛，纯粹漂亮的茶色，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然而预期中的声音并没有在脑海中响起，安静的有些莫名其妙。深渊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就这样和对方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两秒钟。 “喂，黑伞同学，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作为对视的另一方，少女并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抛出一个问题。眼神和语气都在暗示着什么，但对于交际困难的深渊来说，对方这真的无异于在对牛弹琴。 “……你，没有……什么明白？” 深渊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口和人交流，发音笨拙而僵硬难听。没有听到声音……代表着什么？深渊不知道。对方在说的问题，深渊也不明白。 身具多重精神障碍，思维速度却不会受到影响，除非是在发作时—— 深渊更在意的是他自己关注的问题，眼前这个以一打三的女生，是他第一个听不出心声的人。无论一个人嘴上在说什么，只要他和深渊对视，深渊就能够听到那个人的心声。 最真实的，丑陋而直白的想法。 通常人类把这种能力叫做读心术。 “放轻松，我是指——只要你不把我和这群混混的事传出去，对此闭口不言，就可以了！” 女同学很大方的拍了拍深渊的肩膀，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一个禁止的“X”手势，然后整理了一下因为干架而变得微乱的白色校服。 “下雨的话，借你的伞用用。还有，我叫温柔。” 深渊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被绿色黑板背景衬托的胖胖老师正在充满激情的讲解关于几何的公式定理。 窗外的几道闪电打破了闷沉的空气，雨点急速的从天而降，落在树叶上屋顶上发出密集的响声。 深渊看着黑板前胖胖的数学老师，那些几何公式定理在视线中扭曲起来，老师胖胖的身体因为扭曲而变得苗条像波浪的纹路。黑板也在扭曲着，像是软化了一样不断的被拉伸变形。 雨点声敲击着耳膜，像是催促心跳加速的鼓点，一下一下……深渊手里的塑料圆珠笔在压力下扭曲着，啪的一声裂开了一条细长的缝隙。 深渊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眼前的世界却依然在扭曲着并向四面八方扩散。 所有的桌椅板凳，所有的同学都在扭曲中变形，像一团团黑白色的颜料涂满了视线。那种恐惧的感觉再一次向深渊袭来，因为力量的失控，手中的圆珠笔达到承受的临界，在空气里彻底崩溃，四分五裂。 所有人都被圆珠笔的碎裂声惊动，异样的视线像带有精神攻击的射线穿透了深渊。 ……简直糟透了。 第二章 异族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窗外的雨水似乎毫无阻碍的淋满了深渊的一切，理智也像被雨水淋湿的土地般泥泞不堪。 没有近视，眼前的世界却是模糊的……眼镜也无法缓解这种情况。这样狼狈却又习惯狼狈的自己，深渊连自嘲都觉得太费力气。 不过好再这是放学之前的最后一节课……深渊在走廊里又坐了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忘记的是什么。 关于那个叫温柔的女同学。 似乎向自己借过伞。唯一一个和深渊对视不会被读心的奇怪的人。可深渊想起来这件事的此刻，留在学校里的学生已经寥寥无几。 尽管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但带伞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虽然表面上只当女生是在开玩笑，但理论上并没有选择拒绝。 这些事情暂时没有力气去想，深渊凝视着手中黑色的雨伞，然而轮廓还在扭曲，但不至于像刚开始时那样抽象令人恐惧。 恐惧到骨子里。只要阴影还在，便不可抗拒。 等到雨停以后再回去吧，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雨一直在下，要不要就在学校里留宿——把自己锁在教室里关一晚上之类？深渊在考虑这个问题……然而以前他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但这种事情做多了就会习惯，改掉习惯又会很伤脑筋。 “喂，黑伞同学。你已经这样对着伞发呆了足足十五分钟。很显然，其他人都走光了。” 头顶突然传来女生的低语，深渊混沌的大脑重新启动，思维似乎快了那么一点，他抬起头看向自己头顶上方。 一个女同学正双手撑在楼梯扶手上，以俯视的姿态来回应深渊的仰视。一双标志性的茶色眼睛明亮纯粹，似乎毫无杂质。深渊下意识要回避视线，但他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做出在对方看来非常无礼的举动。 直到女生用无奈的口气提醒: “……你这样仰着脖子不累吗？我看着都觉得心累。” 女生话落之后便从深渊的视线中消失，紧接着一转眼的功夫便坐在了深渊旁边的位置，然后伸展纤细修长的腿部，黑色的校服裙下露出白皙柔软的肌肤。吹弹可破。 “……黑伞同学，一直都这样沉默寡言么？” 名叫温柔的女生向深渊提出自己的问题，语气自然的似乎没有任何刻意探究的感觉存在。至少这并没有让深渊的内心感到任何不适，当然这个名义上的同学也不可能闯入深渊的内心世界。深渊这么认为。 “……抱歉。” 深渊听到自己那僵硬的发音从嘴里流出，深渊讨厌自己的声音，沙哑难听。但不排除不常开口说话和缺乏饮水的原因在内。 “你恐水？流动的水？” 深渊听见女生继续用很自然的语气发问，但这一次的问题很明显触及到了深渊隐藏的深处，因此抚摸着黑伞的手骤然握紧，全身的每一处部位似乎都紧绷起来。这是完全防备的状态。 眼前模糊的景物轮廓似乎在频临崩溃前密集的颤抖，虽然没有开口说任何回复的信息，但深渊知道此时不堪的自己已经把深处的恐惧暴露出来。 这个名叫温柔的女生所问出的问题对深渊而言一点都不像她本人的名字那样，反而像尖锐的毒刺扎进了深渊的心脏，那种痛楚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病态。 尽管身体上没有任何病变，但是内心的创伤似乎又被揭开一角，暴露在人类的视野中。 “看样子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那么，如果……我说我可以让雨水无法近身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女生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深渊下方的那处平台前站定，对上深渊那双深邃的如同没有边际沉默的黑色眼睛，用清晰的发音说着天方夜谭般奇幻的话语。 深渊的瞳孔紧跟着微微收缩，再习惯性的抗拒之后渐渐放松了一点，深渊尝试着露出轻松一点的笑容……但实际上看来不过是嘴唇抽了两下: “……你不回家吗？” 虽然没有说是否相信，但从表达的意思上已经展露出对这个天方夜谭的中二发言所应有的态度。深渊因为读心术而饱受痛苦，而温柔却说她有控水的能力——这可比读心术听起来要更难以理解。 深渊在思考，要不要把黑伞借给这姑娘，可是一旦离开伞深渊就会神经质一样变得极度敏感。而如果温柔会控制雨水不靠近自己，又为什么无缘无故向自己借伞？ 除非—— 她的本意并不是向深渊借伞，而是提示深渊她能够预测天象，这想法感觉似乎有点疯狂。 “我保证没有看天气预报。绝对！即便是有看天气预报，我也比天气预报的所知更加精确……这是真的！” 似乎为了让深渊相信这个温柔同学自认为的事实，温柔特意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以达到让人相信的作用……然而这对深渊来说明显没有任何用处。 “……那你总应该相信有龙吧？龙知不知道？” 在发现加重语气对深渊毫无效果以后，强忍住挫败感的温柔再次不死心的试图用另一种方式证明自己。 “那个……头上有犄角的人造图腾？” 深渊的回答让温柔再次做出思考人生的表情，一双茶色的眸子隐隐反射着金光的光泽——现在是阴天，这不是什么反射，当深渊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温柔忽然一下抬起头来，眼睛又恢复了纯粹的茶色。 似乎刚刚的奇异发现只是深渊的一种因为精神障碍导致的错觉幻象。从某种形式来说，温柔这不切实际的理论的确影响到了他的精神领域。 再说起来，关于深渊自己的几个能力，也属于超自然的一种人体反应。但相不相信龙又和控水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 深渊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但这又让人的观念难以接受—— “你终于开窍了，黑伞同学，我的的确确是你认为的那样。我是一名来自海域的龙族，今年只有236岁……头上是有犄角。” 第三章 龙也要面子的 很显然温柔并不喜欢“犄角”这个称呼。对于龙族而言，头上的角应该是象征着荣耀与尊贵的存在，落到了深渊这里却听起来感觉就变了味。 “……所以？” 深渊无法从对方茶色的美目中看出温柔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既让人松一口气又让深渊觉得有些难以捉摸。因为可以直接看穿人类的内心，所以深渊从不会费工夫把注意力放在人的面部表情变化上。 “我想来想去，在你们人类的校规里面，应该禁止打架斗殴的。如果违反校规就会被处罚甚至开除……作为你帮我保密的奖励，怎么样？” 温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然而事实上，这样的奖励对深渊来说可有可无，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学校明面上当然是禁止的。 但人心难测，如果真想要去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暗地里做什么只要保证不声张，学校也根本没有办法知道。 “我不习惯有人同行，保密只是一种态度。所以奖励的话……没有必要。” 深渊发现自己的语句流畅了许多，可能是无法看穿一个人，让他微微放松了内心某根紧紧绷着的弦。但声音听起来依旧沙哑。 “正常。这个有什么好为难的，你不喜欢和别人一起走，但我不是人，我是龙啊～” 温柔成功误解了深渊话中的含义，为了证明自己是龙，还把刘海撸起来露出两个漂亮精致的小龙角。 “你给多少人看过？” 深渊看着那对精致的银白色小龙角，这应该不是贴上去忽悠人的吧？也……太小了。但是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就算深渊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不高，也知道随便把自己不是人的秘密揭露出来这种行为，很有可能会被抓去实验室切片。 “就给你一个看过，因为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出卖我。我对班里面的所有同学一个不露的都有仔细观察，而我发现你是最沉默寡言的人类。” “如果没有人和你说话，你可以一整天沉默是金。这一点也让我更加放心。” 深渊沉默听着温柔的解释，黑瞳如墨，温柔所说却是事实。深渊有多重精神障碍，所以没有办法融入任何一个圈子，与其说是别人孤立深渊，不如说是深渊自己因为精神障碍无法走近那些人。 深渊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起初会觉得很难受，但到了后来深渊自己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状态，可又在不断的阴影侵蚀中被迫面临最真切的恐惧。 没有人可以理解，没有人可以帮助，也没有人……想要去关心。 “有道理。那么……看样子雨已经停了，走了。还有别跟过来。” 深渊左手握着黑伞，窗外已经没有雷光的闪映，雨滴留在了玻璃上像谁的眼泪。深渊沉默的背影映在温柔的瞳里，像一副黑白的水墨。 深渊打开黑伞，尽管雨已经停了，心跳也不再像摇滚一样激烈震动，可深渊内心的天空依旧下着小雨。 一个在雨后依旧撑着黑伞的怪人，一个带着伞却不敢面对倾盆之雨的胆小鬼。 深渊侧耳倾听，身后并没有脚步声跟来。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像是被淋了三天三夜雨的落汤鸡，泄气的皮球，失魂落魄的牵线木偶。 那些路人经过，擦肩而过，或背道而行，或超过深渊走在前面。没有人打伞，只有深渊像个傻瓜一样还举着伞，无所谓又冷淡的模样。 步行回家。 深渊的家离学校很近，大约十几分钟就可以抵达。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动作熟练的一下插进门锁，接着推开里面的另一扇门，深渊在黑色的塑料鞋柜前换上蓝色拖鞋。 “啪嗒。” 房门自己闭合了。 深渊转身打算关门的动作一顿，回头的时候里面这一扇门也被一双手轻轻闭合，手的主人察觉到深渊的视线微微一僵。 “…不是不叫你跟来么？” 深渊盯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不久前还自称龙族的女同学温柔。深渊的记忆力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把刚说过不久的话给全忘干净，他可没邀请这位龙族少女到自家做客。 “咳咳！我有说过……我比天气预报准多了吧？” 这位龙族少女掩饰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白皙的小手很小心的从门把手上抽离。然后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深渊，尽管深渊并不知道这双眼睛的瞳色到底是茶色还是金黄。 “所以？” 深渊挑了挑眉，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温柔，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颜色，又像是包含了万物的永夜。 “所以……我想我可以做一个方便携带的随身天气预报，条件是我可以在你这里住下的话。当然，我可不是什么身份不明的人类，我是龙族稀有的龙种，你有什么好奇的可以问我，前提是关于龙族的问题……怎么样？” 温柔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并期望能够说服面前这个人类。其实事实上如果她把自己的居住情况告诉深渊的话，像这样沉默寡言又自闭的家伙，应该会毫不犹豫一脚把她踹出家门。 “我拒绝。” 深渊面无表情的说道，一点委婉的意思都没有。 温柔刚要继续循循善诱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堵了回去，一双茶色的眸子眨了眨。 哪有这样拒绝人的？ 虽然作为一头龙，但是她好歹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尴尬的气氛，不过也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温柔便再次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我拒绝。” 深渊再次重复，表情就像是温柔欠了他八百万的欠揍模样。 “……” 龙族少女气的一下子鼓起了腮帮，整个脸都变得圆润了，就像是一个小肉包，好看又可爱的模样足以让所有正常的男人为之心软。 不过深渊本来就不属于那一类人，深渊是多重精神障碍患者，能够出口说话就已经给人很大面子了，而且因为不常和人接触，深渊的口才可以说为负值。 第四章 一晚 在这种情况之下，再怎样的人也都会感到没面子吧？更不可能会无赖一样的继续待在人家家里面，给自己添堵，也给房子主人添堵。 可是温柔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如果那一瞬间的感觉不错，那么就必须要调查清楚，然后再考虑其他。 深渊看到温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无法通过自己的能力知晓对方此刻在想些什么，虽然这件事无关紧要，但自己的能力难道只能够看清楚人类的思维而不能够了解其他物种的想法？ 也不对，说起来虽然不太吉利，但深渊第一次通过自己的读心术读懂的生物就是一只在雨中淋成落汤鸡的乌鸦。 那时候，那只乌鸦已经奄奄一息，深渊凝视着乌鸦，在乌鸦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死亡的绝望……以及不甘。 乌鸦死死的盯着深渊，仿佛畏惧又仿佛仇恨，深渊就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乌鸦的心声，乌鸦对深渊说： 你也会像我一样。 那段时间确实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倒霉，不过对深渊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他在意的事情越来越少，因此记性也变得越来越差劲，无所谓的事情太多了。 但如果是在意的事情，深渊就会变得很偏执，任何人都无法说服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当情绪到达一定的危险状态，深渊就会变得暴躁起来，这种情况下连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但有时候来的毫无预兆，有时候又可以自我感知到情况不妙。 除此之外，深渊的预感能力很强，强到让人觉得变态的那种程度。特别是在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深渊的内心都会有所感应，甚至能够感应到到底是什么出现了问题。 就像现在，当注意力从温柔身上离开之时，深渊很明显的察觉到这个屋子不对劲……这个屋子确实是自己的家——但那种异样的感觉让深渊的没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稍微松缓一些的神经也跟着立马紧绷起来。 “安静！” 深渊出于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的黑伞，视线扫过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试图快速找出让他感到紧张的真凶。 温柔被深渊打断了后面的思路，但并没有气恼。就算她再怎样后知后觉，也已经发现了深渊的状态有些异样，这种异样显然并不是自己—— “啪！” 室内的灯光忽然全部暗了下来。最初时眼睛在黑暗里无法看清事物，但耳朵和其他感官却会变得敏锐起来。 深渊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黑伞。 “刷！” 黑暗中一道模糊的影子扑了过来，一下便来到了深渊近前，速度快的惊人。 黑伞横扫，在最关键的时刻挡在了深渊面前，但强大的冲击力依旧让深渊向后倒飞而出，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深渊感觉到整个背部都被撞的发麻，短暂失去了知觉，紧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痛楚覆盖了整个背部。深渊忍不住闷哼一声，精神都跟着恍惚了一下。 然而对方却没有给他清醒的机会，一击被挡后，再次闪身扑了过来！ 这力气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深渊可以肯定。对方为什么要袭击自己？袭击着又是谁？这些深渊通通都不知道。 深渊可没有夜视的能力，同样也躲不开对方的第二次攻击——他的背部现在可能已经满是淤青，心跳一下一下，剧烈的轰鸣着耳膜，意识还在恍惚中精神难以集中。 “轰！” 眼看黑影再度扑向深渊，另一边突然有一道黑色横叉进来从右侧冲向那名袭击者动作快若闪电，两者相撞发出一声巨响如同爆炸。黑影受到冲击被从侧面撞的直飞出去，接着是玻璃破碎家具崩裂的声音，深渊听到一声痛呼，然后屋里的灯泡又闪了闪，视野再次明亮起来。 穿着一身黑白校服的女生站在深渊的左侧不远处，单手叉腰，一只脚踩在全身都裹着一层黑布的人影的脑袋上，而背景是桌子破碎后散落在地的玻璃，以及乱七八糟的仿佛经历过史诗战争之后的残破家具…… “……在本小姐面前作恶欺负人，是几个意思？” 温柔踩着黑布人脑袋的脚纹丝不动，一张俏脸冷若冰霜，语气透出危险的意味。 “要……你……管……” 那蒙着黑布的人在温柔的脚力压迫下艰难的开口说道，有气无力的抗议显然和刚才那攻击深渊的家伙判若两人。 要知道这黑布人的攻击力绝非普通人能够抵御，直接把深渊击飞了不说，而且还能够隐藏自身的行踪偷袭。这样的人如果去做盗贼不知道要赚多少钱出来，如今却放着擅长的项目不做，反而来攻击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令人费解。 而明明看起来漂亮可爱毫无攻击性的温柔同学，却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三下五除二制住了对手。由此可见，温柔给深渊展示的那一对迷你小龙角并不是贴上去的，她的身份也真有可能是龙族。 至少绝对不是一般人。 但无论如何，深渊都应该表达一下谢意，并为自己之前的连续拒绝表达歉意。 这个最基本的常识还是应该明白的。但至于应该怎么道歉和感谢，深渊对此毫无头绪。因为深渊本来就对社交存在精神障碍，哪怕在上课的时候做自我介绍都是需要费很多力气去做……那种被所有人的视线穿透的精神痛楚让他感到抗拒。 但深渊不觉得自己拒绝一个陌生人……一个同班的女同学住在自己家里是一件不对的事情。但是如果对方救了自己并制服了凶手……那么让她住一晚应该还是可以的。 “那个……就一晚。” 组织了半天语言之后，深渊用黑伞撑着身子慢慢站起身，然后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对正打算审问凶手的女同学开口说道。 “哎？什么一晚……就一晚吗？我还想要更多。” 温柔眨了眨茶色的大眼睛，一改冷若冰霜的模样，看起来可爱而无辜。 “……” 黑布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随便了。 第五章 盗贼的任务 当深渊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略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全过程中只有温柔对黑布人询问，黑布人也没有回答任何一句，但是深渊却通过简单的四目相对掌握了所有信息。 讨厌和任何人对视。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最基本的问题如果无法解决，那么就更无从知晓后面的原因了。而读心术却可以让一切变得快捷起来，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黑布人此时正被捆绑在一只小马扎上，全身上下该绑的不该绑的地方都绑住了。只露出一双无辜可怜的小眼睛。 虽然对龙族少女温柔的问题表示沉默拒绝的姿态，但被一个同性男生深情凝视的古怪感觉还是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放心，他对你没那个意思。” 温柔实在受不了一个袭击者露出这样可怜无助的小媳妇表情，作为一个凶手的尊严呢？杀气呢？怎么看起来反而像个受害者，而他们是绑架他的罪犯？ “他……确实是来抢劫的。不过……不老人是什么物种？” 深渊开口低声道。当提到不老人这个称呼的时候，被捆绑的男人一双小眼睛顿时瞪的溜溜圆，一副震惊恐惧的模样，瑟瑟发抖，似乎随时都可能会吓尿。 有这样揭人老底儿的吗？难道这个黑伞男生……其实是一个伪装成高中生的疯狂科学家？被逮住之后会不会像那些小白鼠一样拿去被切片处置…… 深渊当然也看出了这货内心的真实想法，但他现在在意的不是对方的受害狂想，而是关于不老人这种物种的问题。 日常的生活很难牵引住深渊的注意力，但对于从未听说过的存在，深渊的内心却并不抵抗这种兴趣。 “不老人简单说起来就是寿命比人类长并且不会衰老……这个物种不是早就已经灭绝了吗？你小子居然是一个不老人，那你会不会就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不老人？” 温柔也一改当初凶巴巴的模样，面带好奇的出声问，一双茶色的眸子亮晶晶，显然也对这个传闻已经全部灭绝的生物产生了好奇之心。 “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黑布人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莫名的语气神色微妙的说道。 “怎样？你有意见？” 温柔以一种非常有范的站姿挑眉俯视着被五花大绑只有眼珠子和嘴巴能动的凶犯，声音虽然不高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不敢。” 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世界上最后一位不老人迫于少女的龙威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用满含屈辱但敢怒不敢言的声音低低答道。 “他的目地……确实是来这里盗窃，只是撞上了我们，所以才准备灭口。” 深渊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在他面前，只要是相互对视之后，对方的秘密根本就瞒不住深渊。因此，那些隐藏着阴暗过去的人的秘密，深渊也看的清清楚楚，人性的复杂，让深渊本能的产生一种抗拒。 这个闯入自己家的世界上最后一位不老人，在盗窃不成以后确实想要干掉深渊，以及女同学温柔。 但没想到这看起来漂亮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居然是一头传说中的龙族，结果被人三下五除二给制住，此时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深渊能够看出这不老人心里可憋屈的很。 “哦。原来如此。” 温柔微微眯了眯漂亮的茶色秋瞳，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把菜刀，菜刀在空中旋转一圈后精准的按在了不老人的脖子上，冷色的刀面上泛着闪闪寒光。 只要手指轻轻一抖，不老人的脖子就要挂彩。 “作为最稀有的世界上最后一个不老人，如果你们肯放过我，我一定会感恩戴德，把所有家当全部都免费送给你们！” 黑布人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虽然不能动却还是拼命想要后仰离脖子上的刀尖再远一点。 “你当盗贼有多少年了？” 温柔不答反问。 “记不清、记不清楚了……大概几几百年吧？” 脑门上全是冷汗，不老人面对危机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因为他有预感，面前这个姑娘真有可能随时对着自己开刀。 “年纪不小了，偷得东西应该也足够你用来养老了吧？” 温柔皱了皱眉头，看样子不是很能理解不老人盗窃的行为，但好在并没有用刀子立刻抹他脖子的打算。不老人却不敢有分毫掉以轻心的神色。 “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想要金盆洗手就像天方夜谭。这个和毒品一样，做几次就会上瘾的。” 温柔闻言神色不变，扭头问一边的深渊，茶色的瞳仁清澈明媚，纯洁无邪: “黑伞同学，你怎么看？” 深渊没料到龙族少女突然把问题抛给自己，因为无法看穿对方所想到底是什么，深渊第一次感觉到了失去读心作用的不方便。 “我没吃过毒品……但盗窃的行为本身不对……袭击伤害这种，情节很严重。” 算起来深渊在这次事件中应该是最大的受害者，被偷家了不说，而且还差点为此丢掉性命——如果不是某头龙跟过来，深渊可能已经要和这个世界做最后告别了。 这何止是情节严重的问题？ 如果换作其他人，根本想都不想就要让对方吃些苦头。 但深渊不一样，他对报复这种事情本身毫无兴趣，这也并非是什么同情，深渊的情感不至于如此泛滥。只是觉得无所谓，有厌世心理的人很难上升起多么大的求生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深渊确实是一个特别的怪胎。一个精神存在问题的病态少年。 所以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上，说出的话完全不像一个受害者应有的愤怒和不爽，就像是一个路人在做出客观的无关紧要的评价。 “那就让本小姐给他点苦头尝尝……” 温柔露出痞痞的坏笑，盯得不老人一阵头皮发麻外加尿急。 “这个无所谓。” “你不赞成？” “不感兴趣。但是，我觉得如果可以金盆洗手，把所有偷得东西都给还回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 不老人:欲哭无泪。 第六章 偷窥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温柔闻言，茶色的眸子眨了眨表示赞成，能够帮助不良人浪子回头，的确是一件有益无害的事情。而且，用暴力处罚虽然快捷，但温柔也并非杀人不眨眼的恶龙，随便玩弄别人的性命，这种事情她可不觉得有意思。 虽然不老人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但是他的内心早就做出了选择，如果和被灭口相比，能够活下来的选择怎能够轻易拒绝？ 虽然已经活了近千年，但不老人依旧没有觉得活着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答应以后，会不会遵守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必担心。人类可以违反约定做出不道德的事情，或者溜之大吉从此天各一方你也很难找到我，但是到了非人族，这件事情可就没那么轻易甩脱了。 只要两个人签订了协议契约，违反的一方就会在下一刻瞬间被契约协议中的惩戒之力制裁。 那种痛苦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尽管并不情愿，为了活下去，不老人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选。 温柔当着深渊的面和不老人签订了协议契约，当然这过程中要给不老人松绑，温柔也并不担心这货转身跑掉不认账。毕竟两个物种的实力差距不说天壤之别，也已经相距甚远了。 龙族终究是远高于其他物种的存在，因此在古代才会成为帝王的象征。但因为龙族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轻易出现在人类身边——哪怕出现了也不是以龙族的形态展现，即使出现了也极少会被人类看到……人类看到了也不会相信，只会自欺欺人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幻觉。 渐渐的，龙族的存在也便淡出了人类世界。但存在即是存在，不会因为是否相信而发生任何改变。 人类的认知终究是有限的，而龙族的认知同样如此，但大部分龙族都明白这一点，而不会盲目自大，因此越强大的存在便越虚怀若谷，骄傲自满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 但这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毕竟也有一些上了年纪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龙族高傲自满。同样的，对于寿命远远低于自己的人类，往往会将之视为蝼蚁。就像人类会把蚂蚁看做渺小微不足道的存在一样，而蚂蚁却又会有许多出人意料的表现和才能，甚至可以扳倒比它本身强大数倍的存在。 而屠龙者，就是专门以猎杀龙为职业而存在的特殊群体。但他们也并不会见到龙就准备狩猎，幼龙对于屠龙者而言，才是真正适合他们的猎物。 以天地为证，以自然为书，以血脉为契，双方都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浮空的淡蓝色契约之书上印下属于自己的血脉印记。 书成，浮空蓝色契约之书化作细小的光粒子消散与空气之中。 它将永远存在。 有些失落的不老人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下，然后重新打起精神，对深渊和温柔挥了挥手: “我叫方城，咱们后会有期。” 然后便从窗户翻了出去，没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目送着回头的浪子，深渊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胳膊，然后转过头看向依旧望着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的温柔。 少女的侧脸精致而美丽，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皮肤吹弹可破。而夜色，让温柔看起来多了几分未知的神秘。 或许她是唯一无法让自己看穿的人，又或许其他龙族深渊也无法看清？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深渊回头看了一下自己家一片狼藉的客厅…… “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反正是周六。” 深渊走到一半停下来，看向站在窗边回头望着深渊的温柔，再次组织了一下语言，沉默了几秒开口说道: “还有两间卧室，有一间是锁住的，你住那间没锁门的……明天，我会请保姆来打扫客厅。” 说完之后，深渊便拿着自己的黑伞自顾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进入房间里的洗手间，脱下上身，暴露出的肌肤上满是深浅交错的新旧伤痕。而这些伤痕中最明显的一处并不是背上的青紫，而是锁骨上的一道如同新月的血色疤痕。 这枚疤痕并非是今天才受到的新伤，而是伴随了深渊从记事到现在，一直存在的印记。 每次受伤的时候，这道印记就会变得鲜艳起来，像是火烧一样的痛楚。不过，深渊没有追究不老人打伤自己还有另一个原因……深渊可以自愈。 无论是多大的伤痛，哪怕曾经出过的一次车祸也不例外，受伤的地方总会自行愈合……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会不会感染的问题，并且深渊从记事起便没有住过医院之类的地方，哪怕在那段被阴影覆盖的记忆里，所有的伤处都是自行愈合的。 虽然可以愈合，但总会留下痕迹，但这也提醒着深渊这些痛楚都已经成为过去式。 好在学校的校服都是长袖衣服，春季和冬季。不然，顶着这么多疤痕去上学，还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脱掉所有的衣服，打开花洒，雨滴一样的水珠喷出来，清爽的覆盖着灼痛的背部，以及锁骨左边那道醒目的新月之痕。 喜欢用冷水洗澡，从冬天到夏天，都是如此。 那种透彻的寒冷让深渊感到无比安心，黑伞被放在墙边，在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地方。 即便如此，深渊也总是觉得不放心，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看它是否还在那里。尽管这样的做法很多余，深渊依旧不厌其烦的重复。 在这时，对未知的预感又一次席卷了全身，深渊条件反射的一把拿起黑伞，接着视线看向已经拉下来的浅灰色浴室专用窗帘…… 那里，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存在正默默的注视着深渊。深渊可以肯定，这窗帘后面一定有什么东西。他的直觉不仅堪称变态，同样也从未有出现失误的情况。 帘子的后面就是浴室的窗户玻璃，而深渊没有开窗户的习惯，按道理来说，谁会为了偷窥一个男生洗澡，而专门去爬二楼的窗户呢？ 第七章 龙肉蛋卷 深渊握紧了手中黑色的伞柄，接着暗自压住内心涌起的各种如浪潮般动荡的情绪，伞尖伸向浅灰色的窗帘，慢慢掀起一角露出三分之一的黑夜…… 可以看到对面房屋的轮廓，静立着一如既往沉默的庭院灯，被风吹拂微微摇晃的树影。 没有什么可疑的身影。 深渊忍不住皱了皱被水湿润的眉毛，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也似乎一下消散，就像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或许这真的只是虚惊一场。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此真实……深渊垂下眼睛，看了窗外的夜景几秒后，终于有些迟疑的垂下了伞尖。浅灰色的窗帘跟随着地心引力再次滑落，将窗外浓重的夜色与阴影隔绝在外。 浅灰色的窗帘后面，黑色的人影双手勾住窗户的边缘，躲避被发现的姿势堪称高难度动作，在侧耳聆听室内之人离去后，终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月光从深浅云层中探出头来，夜色变得渐渐明亮，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反射着微凉的月光，美丽的眸子里还有几分惊异未曾全然褪去。 “……好险。” 一声微不可闻的低语在月光里低低响起。 已经回到卧室里的深渊当然没有听见。深渊把肩膀上的毛巾搭在木制的椅背上，然后打开黑色的书包翻出几本书和两只笔，开始写今天学校里布制的课后作业。 因为深渊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也不迷恋任何游戏，除了会看小说新闻之外，剩余的时间在学校里都用来学习。 这并不是指深渊有多么喜欢学习，只是除了小说新闻学习之外无事可做，因此其他人回家之后需要奋笔疾书，而深渊只需要把剩下的一点儿写完再检查一遍就解决问题。 如往常一样花半个小时做完作业，深渊喝了一口冰水，有些无奈的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身后—— 原本空无一人的双人床上此时正坐着一位不速之客，那人在深渊看过来以后还很热情的挥了挥手，一双茶色的眸子在夜晚中闪烁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在暖色调灯光下若凝脂玉。 深渊有些后悔让这家伙到自己家里来了。 虽然说对方救了深渊没错，这个对方就是眼前坐在自己床上的女同学温柔，但是深渊压根没想着让任何人占用自己的床位。 像这样无礼的跑到别人床上去，还表现的那么自然的人类……深渊没见过，当然对方也不是人类。 他们两个只是连交谈都能用五根手指数过来的普通同学，可不是什么兄妹姐弟。 “你有事？” 深渊语气依旧冷淡，没有恼怒也没有高兴，黑色的眼睛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注视着床上的少女，深邃而沉默。 “也没什么大事……” 温柔茶色的眸子有些游移，双手抱住膝盖，缩成小小一团。 “你想说什么？” 深渊再次喝了好几口冰水，冰凉的水流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深渊黑色微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温柔无法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任何情绪，这当然不是因为她不会读心术——而是这人的眼睛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可以吞噬所有情绪的能力。 就算是身为龙族的温柔，也不能避免这种感觉，似乎如果一直对视下去，就会越陷越深坠落不断坠落…… 人类经常说的，这个叫……人如其名。 温柔打消了以上无关紧要的想法，茶色的眸子轻轻眨了眨，语气坦诚而无辜: “其实……本小姐就是有点怕黑……而已。” 或许是这句话有伤自尊或者面子，龙族少女温柔有些别扭的别开视线，白皙吹弹可破的面颊上浮现出可疑的淡淡红晕，在灯光下更加明媚动人。 “所以说……一头水龙、会怕黑？” 这理由让深渊都觉得给龙丢面子，也难为温柔这么坦白的说出来。这个事情要是叫其他龙族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看、看什么看！没见过龙颜绝色吗？不就是……怕黑一点，每个龙都会有弱点，人无完人！” 龙族少女气结，被深渊盯得浑身不自在，脸上那可疑的红晕更加明显了，恼羞成怒。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但我的确不是那个意思——” “呵，人类。” “……我认输。” 深渊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就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意思，遇到女生这种——还是一个龙女，深渊觉得和对方解释完全是白费力气。 看着背着黑伞的男生不再解释，只闷头呵那一大杯冰水，温柔脸上可疑的红晕终于淡了些许，眼神也不在那么锐利: “我知道我的语气有点……不友善？可是我真的不想自己在一个黑屋子里睡觉，我保证不会妨碍你休息、所以你这是……答应？” 温柔的语气从低落到小心翼翼的试探，就像是生怕深渊不快而拒绝自己的样子，看起来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和刚才那骄傲的模样截然相反。 “也不全是。”深渊努力组织着语言，“我是说，你可以住在我房间，我有一张折叠沙发……你睡床，我睡沙发。” “耶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龙族少女发出一声快乐的欢呼，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一下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然后一骨碌把被子像卷鸡蛋卷一样卷到身上……只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脑袋。 “你很冷吗？” 深渊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龙肉鸡蛋卷，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就算刚下过雨，但现在是秋天不是冬天，也不至于多么冷吧？ “那倒不会。这只是我的习惯，这样更有安全感～” 卷起来的温柔明显心情愉悦了很多，毫不掩饰的坦诚说出自己的特殊癖好。说完之后又一骨碌滚到了床的另一边，嘴里哼着不知道叫什么的歌曲，一双茶色的眸子竟然让人觉得有几分安心。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女生，是唯一一个不能被深渊读心的人吧。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