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重生九八之金玉满堂》 01章、狗富贵鹅相望 阳光灿烂,岁月静好。 在BJ电影制片厂门前的道崖子上,原本呆呆蹲着的一个少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小菲!娜娜!元宝!我一定会把你们找回来的!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旁边几个灰头土脸的群演愣了一下,有几个年轻点的连忙过去安慰少年。 剩下几个年长的则若无其事地继续盯着大门进进出出的人们。 一名群演说:“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开心!要不要我下面给你吃?” 另一名群演把他推开:“去!去!这台词功底太差!兄弟!听老哥一句,感情的事呢,不能强求,最重要的呢,就是一家人齐齐整整……” 群演们正嬉闹着,突然有人大喊“我!我!” 转眼之间,少年周围,以及道崖子上的群演们通通不见了。 他们都跑到了道路的中央。 围着一个留着平头,皮肤黝黑的小伙子。 “你昨天刚上的戏,还上个屁啊。” “我那就一句台词,给的是远景,应该认不出的。” “还有你,你把人剧组辫子弄丢了,还没找你赔呢!” 少年抹一把眼泪站了起来,也凑到跟前。 群演们争先恐后,朝小伙子举手嚷嚷着:“我!我!” 少年也凑了过去:“我!” 小平头打量他一眼:“新来的?过来吧。” 在群演们艳羡的目光中,少年站到了一旁几个人中间。 小平头四处寻摸一会儿,又找了两名陌生面孔的群演,然后带着大家一起向大门里走去了。 少年叫李满堂,是湖蓝人,今年十七岁。 在不久之前,他还在霍营街头,跟女儿娜娜一起推着做鸡蛋灌饼的三轮车。 一辆大公交把他刮倒了,卷入了车轮中。 在娜娜的哭喊中,他就来到这里了。 李满堂知道,自己重生了。 同时也意味着,那个世界的他死了。 李满堂跟着其他人在大院里走着,忍不住默默流泪。 自己死了,王慧该怎么拉扯一双儿女? 娜娜虽然已经能帮大人干活儿了,但其实才十四岁,儿子元宝才三岁。 痛苦地想着想着,他又释然了。 既然自己重生了。 应该还能再遇到王慧,还可以再跟娜娜、元宝团聚。 这一世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们受苦了,一定要让他们享尽荣华富贵。 可略细想一下,李满堂就有些惶恐了。 这一世我拿什么改变命运? 李满堂初中肄业,平时不读书不看报,更别提上网了。 结婚前还偶尔到录像厅看一看周星驰、成龙的电影。 结婚后就成了一个每日疲于奔命,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糙老爷们儿了。 根本谈不上与时代接轨。 身在首都,大脑里接受的信息却比山沟里的老农多不了多少。 难道咱穷人重活一世,还是受穷的命? 那老天爷让我重活干什么? 这么想着,李满堂都有些冒汗了。 眼下正是晌午。 剧组为了赶时间往往争分夺秒,这会儿多半连饭都没顾的上吃。 所以,这一趟来,李满堂他们这些群演也可以蹭一顿午餐了。 这跟上一世是一毛一样的。 几个小时前,李满堂还在新街口一带。 一个北方某省的人宣称给他找工作。 领他来到一栋大楼前,那人进去了,就让李满堂在门口等着。 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几个小时后,李满堂才鼓足勇气进去寻找。 但人早没影了。 从老家带来的300块钱也被那人拿走了。 等他回到原处时,他的包裹也被一个要饭的抢跑了。 真正变成一无所有了。 而这才是李满堂到达首都的第一天。 李满堂就这么走着,一路来到北影门前。 看到一堆人坐着等着,就知道这里肯定有活儿干。 于是,也加入进来。 眼前的这个皮肤黝黑的小平头是个群头。 好像叫东子什么的。 估计平时也干干道具、武行。 大热的天脖子上还扎着条丝巾。 上一世李满堂也见过他两三回。 但李满堂在北影门前只蹲了一个多星期后,就在北航附近的一个饭店里找到改刀的活儿了。 一年后再回来溜达时,就再也没见到这家伙了。 这是一部民国的片子,叫《兄弟情仇》什么什么的。 按照上一世的操行,这一次会一直拍到下午两三点钟才放饭。 是的,他们把开饭叫放饭。 就仿佛饭是关在笼子中的一只怪兽一样。 午饭过后,继续开工。 群演们一直拍到晚上六七点钟才收工,连晚饭都没管。 不过,群头会给每位群演发放20块钱。 这就是李满堂第一天的收获。 虽然没有领先别人的先知先觉,但一想到自己能预测自己的人生。 李满堂还是不由自主有些得意。 进入现场以后,也像一个老群演一样,各个方面都驾轻就熟。 一边跟着大家混着,李满堂一边绞尽脑汁回想着关于未来的种种状况。 想从中挑选出领先于当下人的资讯,然后从中获益。 想来想去,李满堂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东西。 房子!对!房子! 眼下,首都的房价李满堂不知道。 但2002年的时候,李满堂依稀记得,有个捡破烂的老乡在大兴一带买的房子才2000多一平。 还有一个开饭店的伙计,他在通州买的房子也不到3000元一平米。 到了十几年以后,房价至少能涨十几倍。 光靠房子都能发家致富了。 可刚兴奋了几下,李满堂又泄气了。 在当下,2000元一平米的房子并不算便宜哦。 李满堂要是到饭店干改刀的话,包吃包住,一个月才挣300元。 上哪弄钱买房子啊。 李满堂越想越烦恼,不由得唉声叹气。 但突然就听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叫骂声。 “曹尼玛!谁找的这么个煞笔!” “滚!曹尼玛!” “煞笔还装听不见!” 李满堂抬头一看,周围全是一张张愤怒的脸。 原来,李满堂刚才跟着其他群演拍戏的时候愣神了,主要角色登场了,群演们都离场了,他还停留在原地。 把原本能够顺利完成的一场戏给耽误了。 坐在监视器前的一个扎着马尾巴的中年人怒骂:“草尼玛,你知不知道老子一卷胶卷多少钱?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李满堂把拳头攥的紧紧的,真想冲过去把那个狗东西的脸打开花。 可李满堂眼下是个身高174,体重108斤的瘦弱少年。 别说打人了,刮一阵风过来都能东倒西歪。 “滚!滚!赶紧滚!” 马尾巴身边的几个人跟着一起喊。 李满堂刚要转身,一个身影冲过来,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虽然放大屁使小劲儿,但李满堂还是很恼火。 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把他领进来的群头。 李满堂狠狠瞪了他一眼,摇摇晃晃向外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懊恼不已。 好容易重生回来了,本以为占尽天时地利。 结果还不如上一世,20元眼瞅着没了。 而且,还有饭…… 送饭的小面包正停在路边。 道具组的那些人已经开吃了。 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李满堂忍不住咽口水。 快走几步,伸手过去:“那个,我先走了……” 送饭的师傅刚举着一盒米饭过来,就听到身后一声大喊:“别给他!” 紧接着又是“咣”地一脚,把李满堂踹的差点栽倒。 李满堂顿时急了:“曹尼玛!你再动我试试?” 如果说刚才群头踢了李满堂一脚,是为了在导演面前邀功请赏。 现在离监视器老远呢,他何必呢? 仗势欺人是吧? 话音刚落,几个道具组的,跟群头一样黑不溜秋的小伙子凑了过来,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其实,光是群头一个,李满堂也打不过。 群头个头儿跟李满堂差不多,但要结实多了,体重起码有130斤。 而且看他的架势是练过武行的。 但李满堂的中年人之怒还是把他镇住了。 他挥挥手:“去,去,赶紧走!” 说完,转身往拍摄现场跑去了。 道具组的那些人也纷纷退到一旁。 李满堂再向放饭的大叔伸手:“大叔,那个我……” 大叔却摆摆手,不再理睬李满堂了。 李满堂本来还指望这一顿饭吃出三顿的量。 这一下,啥都没有了。 他一边苦笑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开局不利啊,比上一世还惨。 照这么下去,老婆孩子还得跟着我吃苦受累啊。 在马路崖子上蹲着、想着,李满堂又一次忍不住抹眼泪了。 “来一个!” 一只大白馒头伸到了李满堂眼前。 李满堂一调头,身旁蹲着个皮肤黝黑,牙齿整齐洁白的小哥儿。 这小哥儿李满堂认识。 只不过应该明天碰到他才对。 明天,两人也蹲在这里,然后一起被叫进去拍了个古装戏。 两人聊得不多,只知道小哥是苏北人,姓黄,大概20来岁。 “没吃饭吧?来一个。”他笑嘻嘻地说。 李满堂接过来了。 李满堂是南方人,本来吃不惯馒头,眼下饿急了,只觉得馒头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刚吃了几口,小哥又举着榨菜袋子过来,挤了几根榨菜给李满堂。 就这么,李满堂啃几口馒头,吃一小口榨菜。 肚子里有了食儿,整个人也像重获生命了一样。 李满堂再次意气风发了。 “等咱哥们儿有钱了,支持你当大明星!” “哈哈,苟富贵无相忘。” “啥?狗富贵鹅相望?” “哈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小哥眼下还是个翩翩美少年。 虽然个子矮点,皮肤有点黑。 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而且很会打扮。 上身穿着一件花衬衫,下身穿着一条九分裤。 脚上穿着绿袜子白球鞋。 一眼看上去就感觉很时尚。 像是学过艺术的人。 可一年后,李满堂又在这里碰到他时,他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 美少年的感觉荡然无存。 不再讲究穿戴,甚至邋里邋遢的。 已经变成个糙老爷们儿了。 “明天早上早点过来,这里面有古装戏。” “哦,是不是还珠格格啊?” “对,对,好像是,大辫子戏。” 怕小哥不信,李满堂又补充了一句:“我在里面听别人说的。” 02章、先订一个小目标 两人蹲在道崖子上聊着。 小哥问:“你是蓝方人吧?” “是啊,你不也是吗?” “也算是吧。那你猜我是哪里人?” “你是苏北人吧?” “哇,这么厉害。” “你们蓝、南不分。” “哦,那我猜你是两湖或两广人。” “范围好大啊,哈哈?” “你们那边的人都惠、菲不分。” 李满堂忍不住低下了头,不免有些伤感。 因为老婆就叫王慧,他经常追着老婆喊:“王菲!王菲!” 经常惹的别人哄堂大笑。 王慧急了,就拿小拳拳锤他。 他就赶紧解释:“我说的是那个王妃,就是皇帝的老婆。” “怎么了?” 见李满堂低着头,小哥连忙问。 “没啥啊。对了,我是湖蓝人,我叫李满堂。” “好名字,金玉满堂啊。我是苏北人,我叫黄毓。” “玉石的玉吗?” “是这个毓。” 黄毓用树枝在地上写着。 “这个字念毓啊,我还以为念流呢。” “钟灵毓秀那个毓。” “啥意思?” “就是山川秀美,人物俊朗。” “好名字,跟你正相符。” “相符啥啊。” “你挺帅的啊。” 黄毓叹口气:“个子这么矮,皮肤这么黑。” “唉,王保强比你矮比你丑,人家不一样当大明星吗?” “王保强?王保强谁啊?” “就是他以前也在这门口蹲着啊。” “啊?你是说他后来成了大明星?” 李满堂突然反应过来了。 顿时惊喜不已。 自己虽然孤陋寡闻,但作为一名重生人怎么都有先手优势在身上。 只是不知道何时会蹦出来而已。 比如这个王保强。 李满堂虽然不是追星族,但偶然听说王保强也在北影门口蹲过,就一下记住他了。 李满堂还依稀记得王保强也是八零后,只不过小几岁。 这么看来,王保强眼下还没出现。 多半还在少林寺打十八铜人呢。 “那个,还得些年,他也会到这里蹲着。” “你怎么知道?” “啊,那个,猜的,呵呵。” “好吧。看来你的人生理想是当个算命先生。” “没,没,我有一个小目标。” “啥小目标?” “就是在首都买100套房子。” “啥?哈哈!这个理想可够远大的。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 “别着急,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好吧,托你吉言。” “你现在住在哪里?” “居无定所啊。昨晚住在录像厅里,就在西边工地跟前。你呢?” “我,哈哈,我睡在椅子底下。” “啊?” “火车上,哈哈。” “你刚来首都啊。” “是啊。刚来就那啥……” “你要是不舍得住旅店,就跟我到录像厅住吧。” “臭烘烘的……” “有录像看啊。昨晚演A计划,贼鸡儿好看!” 一边说着,黄毓一边兴奋地比划着。 “听说今晚有逃学威龙。” “唉……” 李满堂轻轻叹口气。 工地的录像厅他知道,半夜12点以后进去的话,只收5元钱,可以一直睡到早上六七点钟。 而且还有录像看。 就是气味儿比较难闻。 可连这种待遇,李满堂眼下都难以实现。 如果他张嘴跟黄毓借5块钱的话,黄毓应该也能借给他。 可刚认识就跟人借钱,那不跟骗子一样吗? “怎么了?” “呵呵,没啥。” “我发现你挺有艺术天分啊。” “有啥天分?” “有点多愁善感啊。” “主要是想家了。” “可以理解,这是你第一次离开家嘛。” 北影门前到了下午的时候人就很少了,因为剧组这个时候也很少用人。 除非导演灵光一现,突然想找几个群演。 快到傍晚的时候,黄毓站起身来。 “走吧,回去吧,今天就这样了。” “不急,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再走。” “好吧,那我先走了啊。” “记得明天早点过来啊。” “好的,明天见。” 黄毓晃晃悠悠走了。 李满堂不由得又叹口气,眼巴巴地看着大门口。 难道今天真的一分钱都挣不到了吗? 那不得睡露天地儿啊。 眼下是盛夏,外面倒不冷。 身上没值钱的东西,也没人惦记。 但也不好说。 上一世这个时候,李满堂就隐约听人说有盗卖人体器官的。 听说一个群演就被人割走了肾脏。 就算没这么夸张的奇闻怪谈,蚊子也能把人给吃了。 李满堂正一筹莫展时,突然看到北影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那个群头! 曹尼玛!老子跟你拼了! 李满堂狠狠盯着群头。 群头走出北影厂,从李满堂身旁路过时,还愣了一下,神情略有些惶恐,匆忙向一边走去了。 李满堂看着他的背影冷笑。 哼!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李满堂刚一起身就看到路边有人扔了几张报纸。 连忙弯腰捡起来,卷成棍状,像插一把匕首一样,插进怀里。 然后暗搓搓地跟上群头。 群头显然感觉到李满堂在后面跟上来了。 他在前面走两步,就侧一下身子。 每当他侧身时,李满堂就把手伸进怀里,做拔刀状。 走着,走着,群头突然放慢了脚步。 李满堂则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刚走到群头身后,群头就猛地转身。 大喝一声:“干什么?” 双手摆着咏春拳的姿势。 李满堂笑笑,从怀里拿出报纸,拍一拍他的胳膊。 “哈哈。给钱!” 群头这才放松下来。 “给个……你他妈害的老子被导演骂,还要钱?” “给一半儿。” “像你这样废掉别人一盘胶卷,没让你赔就不错了……” “给一半儿!” 李满堂吼叫着。 路边的行人纷纷驻足张望。 群头叹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10块钱。 李满堂一把夺过来了。 “谢谢啊!报纸看不看?” 群头苦笑着摇摇头,走了。 李满堂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看天空。 老天待我不薄啊! 在最后时刻还是给了我一线生机! 李满堂又走了十几米远,前方渐渐豁然开朗。 街角有一排商店橱窗。 他来到一个卖烧饼、馅儿饼的橱窗前。 李满堂喜欢吃韭菜鸡蛋的或者白菜猪肉的那种馅儿饼。 可这一天只吃了一个馒头。 要是吃馅儿饼的话,10个也吃不饱。 还有一种没馅儿的烧饼,只有一点咸淡味儿。 但个头儿很大,两个应该能吃饱了。 李满堂就花两块钱买了两个烧饼。 正好离橱窗不远的路灯旁有块儿大石头。 李满堂就坐在大石头上,一边吃着烧饼,一边看报纸。 这是一张北青报,主要是国际新闻的几个版面。 李满堂如饥似渴地看着。 虽然看得一知半解。 “……两国领导人在别,别野举行会谈……我去,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谈事儿跟野外待着,不怕蚊子咬啊。” 李满堂认真看着每一行字,连广告、中缝都不落下。 半个小时后,烧饼吃完了,报纸也看完了。 但他还是舍不得将报纸丢下,而是叠一叠塞进裤兜里。 这一晚,李满堂打算到新街口澡堂住宿。 那里跟录像厅类似。 半夜12点过去,只收五块钱。 不过早上五点就得起来。 但可以洗澡啊,而且椅子比录像厅里舒服。 眼下,时间尚早,李满堂且得溜达好一会儿。 他四处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人扔报纸。 垃圾桶里应该会有报纸。 可这里人流如织,翻垃圾桶会被人当要饭的。 李满堂就站起来了,穿过马路,往对面那条灯光昏暗,行人稀少的人行道走去。 这里也有一个挨一个的垃圾桶。 李满堂一路走着,一连翻了五个垃圾桶。 还真找到几张报纸,另外还有一个用了一半儿的记事本,和半截铅笔。 李满堂兴奋不已。 夹着报纸和记事本就来到灯光明亮处。 在灯光下,他把记事本整理一下。 撕掉用过的半本,然后在地上把铅笔磨尖了,开始记账。 记账很重要。 就像过去卖鸡蛋灌饼一样,要是不记账,钱花哪里了都不知道。 1998年8月6日。 收入:10元。 支出:2元(两只烧饼)。 李满贵想了想,又把5元记在支出下面了。 反正今晚是必须住澡堂的。 这样一来,明天早上就只剩下3元钱了。 不过,李满堂有信心,明天再挣20元,甚至可能是30元。 因为古装戏给的钱比民国戏略多些。 03章、我回来了 “努力!奋斗!” “努力!奋斗!” 在黑漆漆的人行道上,李满堂慢慢走着,不时挥舞拳头大喊几声。 偶尔路过的行人看到他怪异的样子,都忍不住往一旁躲闪。 李满堂则得意地“嘎嘎”直乐。 转眼就到九十点钟了。 街上依然行人如织。 走了太多的路,没事儿又吼两嗓子,李满堂今天吃的一个馒头、两个烧饼很快就消耗光了。 又开始那种前心贴后背的感觉了。 在一个垃圾箱里找报纸时,李满堂发现一个盒子。 上面写着“比萨”的字样。 李满堂看看周围没人,忍不住打开了。 里面有一块儿饼,上面涂着一层圆葱和肉。 虽然已经干了,但还隐隐能闻到那股香味儿。 李满堂忍不住伸手过去。 就快抓到饼时,突然像触电一样,他又赶紧把手缩回来了,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堕落!” 抽的腮帮子疼,眼泪差点落下来。 李满堂再也不敢乱溜达消耗体力了。 就来到路灯明亮处,坐在路边石头墩子上翻来覆去地看报纸。 看到精彩处,不时拿铅笔记到小本子上。 “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嗯!” “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时间……这是啥意思呢?”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天色也越来越暗淡下来。 李满堂好几次起身向行人问时间。 直到最后有个老头儿说:“十一点一刻。” 他这才动身慢慢向新街口溜达了。 李满堂从北影出来,本来就朝着新街口的方向。 眼下也只剩下十几分钟的路程了。 李满堂就慢慢溜达着,30多分钟才来到澡堂门口。 他拿着五元钱来到售票窗口。 里面的人摆摆手:“下班儿了。” “我住宿。” “还不到点儿。” 李满堂站到一边等了会儿,又回来了。 “告诉你不到点儿不到点儿,哪那么快。” 售票员都不耐烦了。 李满堂笑嘻嘻地离开了。 可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 售票员无奈了,收了钱,挥挥手:“进去吧。” 早点进去就能早点占到比较舒坦的铺位。 更衣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穿衣服。 李满堂找到最里面,一排没怎么破损的长凳子。 这凳子是人造革包海绵的,跟火车上的座位差不多,晚上睡觉也比较舒服。 眼下时间不早了,再有五六分钟应该就到12点了。 其实澡堂里是这样规定的:过夜的不能洗澡,洗澡的不能过夜。 李满堂把衣服裤子脱下来,扔在长凳子上,把三个座位都占满。 然后穿着裤衩小跑着来到里面洗浴室。 从繁华的未来过来,李满堂看着这个破败的澡堂还有些不适应。 其实,这种有池子的大澡堂再有五六年就会彻底从首都街头消失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穿着水靴,一手提着胶皮管子,一手拎着长柄的刷子,在刷洗池子。 看见李满堂跑进来,他挥手大喊:“下班了!下班了!” “一会儿,就一会儿!”李满堂嬉笑着冲到一个看起来还算顺溜的花洒前。 热水是不可能有热水的。 嘎小子火力壮,凉水那也相当舒坦。 李满堂脱下裤衩当毛巾,一边洗澡一边洗裤衩。 正洗着,一低头看到排水沟里有一块儿瓶盖儿大小的肥皂漂着,正要掉进下水管里。 他手疾眼快地抓住了。 那上面除了有几根儿头发,还挺干净。 李满堂就用这一小块儿肥皂洗头洗身子,弄得满头满脸满身的肥皂沫,再用裤衩搓一搓一便儿洗了。 流了一地的肥皂沫子,老头儿不乐意了。 “嘿嘿,我说你捣乱呢?姆们刚刷洗干净,你又弄一地?” 李满堂飞快地洗着:“我,我在帮您呢……” 老头儿诧异之际,李满堂拿起一旁的扫把头使劲搓起地面。 “您看,打上肥皂后,洗的多干净。” 李满堂把身上的肥皂沫冲干净,把裤衩搓干净后,还真来帮老头儿。 “来,大爷,我帮你。” 老头儿叹口气:“行了,别捣乱了。” “那我出去了啊,大爷。” 李满堂拿着裤衩出去了。 更衣室里过夜的人,也没李满堂想象的那么多。 基本一个人守着两三排座椅。 看见李满堂进来纷纷投来警惕的目光。 他们大多数身边都有包裹。 哪像李满堂就剩两个卵蛋儿叮当响。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 李满堂拿起一块儿大毛巾扎在腰上,躺在长椅上就着昏暗的灯光,继续翻看着已经看了十几遍不止的那一张张报纸。 好一会儿,身旁一声咳嗽。 原来,老头儿刷洗完池子回来了。 他放东西的柜子就在李满堂座位旁边。 “您忙完了?歇会儿。”李满堂起身打招呼。 老头儿脸上露出一丝和颜悦色。 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李满堂。 李满堂摆摆手:“谢谢,我不会抽烟。” 老头儿打量打量李满堂笑了。 “毛儿都没长齐,还是别抽烟的好。” 李满堂也笑了。 “家是哪的?” “弗兰。” “胡南吧?口音好重啊。刚来首都?” “是啊,今天早上刚到。” “哦,”老头儿点点头,“怎么刚来就住这里了?” “这,这里不贵。” “可这里明天早上5点就得把你们赶起来,睡不了多大一会儿啊。这附近就有小旅店,二三十块钱一晚,你能一直睡到明天中午。” “哦……”李满堂讪讪地。 老头儿四下打量打量:“你不是从外地来的吗?怎么连个包都没有啊?哦,我明白了,招贼了,是不是?” 李满堂笑笑:“是啊。也没多少东西。” 老头儿叹口气:“首都人民对不住您啊,您大老远地过来,刚落地儿就让您刮秃了。” “呵呵,不是当地人干的,也是外地北边的。” “我知道,咱首都人要脸,不干那跌份儿的事儿,都是那些,那些家伙。你证件的捂的,是不是也都丢了?” “也没啥证件,就一个身份证,找工作的时候都带着。” “哦,那还好,身份证也有人偷啊,我这……” 老头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军用书包扔过来。 “不嫌弃的话,就给你用吧。” 李满堂刚想谦让一下,突然想起首都的大爷们自尊心一般都比较强,千万得给他们面子。 连忙双手捧着:“谢谢大爷。” 老头儿果然挺高兴:“有个包的捂的,装点什么东西也方便。” “嗯!” 李满堂说着,把报纸和记事本、铅笔也从衣裤口袋里拿出来了,装进包里。 想了想,又拿起记事本和笔。 “大爷,现在过十二点了吗?” “早过了。” 李满堂翻开记事本记录起来。 1998年8月7日 “大爷您贵姓?” “我姓周啊。” “好的。” 李满堂继续记录。 1998年8月7日 收入周大爷送包一个。 大爷低头看了看,笑了,摸摸李满堂脑袋:“小东西,心思挺细致啊。没少念书吧,字儿写得还挺漂亮。” “初中毕业……” “文凭低了点。不过,没关系,凭你这么用心,一定能找到好工作。” 周大爷说着吸了吸鼻子。 “衬衣也洗了吧,跑了一天了,一股汗气味儿。” “明天能干吗?” “你跟这椅背儿上搭着当然不能干了,裤衩明天都干不了。你挂那上面。” 周大爷朝头顶一指。 李满堂这才发现房角的小窗户前拉着根绳子,正好可以用来晾衣服。 靠窗户吹进来的风,衣服、裤衩一晚上应该就能干了。 老头儿从柜子里拿出肥皂盒:“给你。用完了别忘了把柜子锁上啊。” “可我明天很早就得走。” “没事儿,走得时候钥匙给看门的大爷就行了。” “好的,谢谢周大爷。” “我先走了哦。” 周大爷说着,拎着包走了。 “加油啊!小伙子!”一边走着,周大爷还一边说。 快到门口儿还念叨着:“可别像大爷这样,一把岁数还得刷澡堂子。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时间不早了,李满堂赶紧起身把包放进柜子里。 怕自己洗衣服这阵功夫有人偷大爷柜子里的东西,还特意把柜门儿锁上了。 这才拿着衬衣、肥皂到洗浴间去了。 等洗完衬衣,再把衬衣和裤衩挂到绳子上,又放好肥皂锁上柜门时,已经快一点了。 李满堂上下眼皮直打架。 把裤子叠一叠当枕头,又扯了两条大毛巾当被子,躺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代。 老婆王慧、女儿李美娜、儿子李元宝,一家四口人坐在大桌子前,欢快地吃着、聊着。 “原来这是个梦啊!”在梦里,李满堂还这样念叨着。 直到“咣咣咣咣”一阵敲水管子的声音响起,李满堂才一下子跳起来。 刷牙、洗脸、穿衣服、锁柜子、背上书包…… 一切都在懵懵懂懂中完成。 直到走到大街上,吹着凉风,李满堂才渐渐清醒过来。 吸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蜂窝煤的气味儿,李满堂渐渐找回了这座城市最初的感觉。 在首都待了20年,李满堂对它很有感情。 总体来说,这座城市是宽容友好的。 而且跟老家比起来,它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李满堂眼下满手的冻疮,等在首都待上两年后便彻底痊愈了。 回来了!我回来了!李满堂深吸了一口气。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