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雾阳都》 引子 夜莺谷王国，南西山区。 这里的山由远及近，峰峦叠嶂，蜿蜒连绵，彼此争雄。 山间村落众多，有落在山底下的，有落在半山腰的，就连山头都星星点点的布满村落。 它的最北边有个镇叫丰顶。 丰顶镇坐落在群山环抱的河谷之地，不过好歹这个镇子比其他的地方都宽阔开敞了一些，又比较平坦，所以比别处都要发达许多。 地方虽小，但东西确是一应俱全，而且地处偏僻，崇山峻岭又使得它与阿克伦联邦的各城市的交流与联系显得不那么紧密。 所以这里存在着大量正规市场交易之外的自由贸易。 于是每个月十三——龙腾族太阳历每年有十五个月，每个月二十四天——各个村落的村民都会以丰顶镇为目的地赶集而来。 或换点自己需要的日常用品，或卖出自家多余的作物和手工艺品，这一天，镇上就像逢年过节一般热闹。 小贩摊子像一条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的长龙，围满了孩子的那些摊儿是走街串巷卖糖人的，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并不时发出阵阵喝彩的地儿是来镇上卖艺的。 敲锣打鼓大戏台，热气腾腾面食摊，择日课命观天象，玉器黄金样样全，卖字画的，倒古董的……仿佛整个南西山区的人都在这一天涌到这里，就像是一幅全情铺开的市井油画。 我们的故事的发源地却不是这世外华都，而是距离这里只有二十里路的一个小村庄——雾阳都。 雾阳都这个村儿，你可别听它名字里带个都字，可它与大都会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个只有几十户山野村民的破落村庄；你可别听它名字里带个阳字，可这个地方确是邪乎至极，似乎终年阳气不盛，诡异连连。 很多其他村的人谈起雾阳都面露胆怯，谈之色变。 甚至上山砍柴都不敢离这个村子太近，怕阴气太重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虽然瘆人却又是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消遣，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既然这个地方这么恐怖，怎么还会有人住在那里呢，山间那么多村落，搬到别处住不就好了吗？不然干脆搬到人声鼎沸的镇上也行。 有道是:福禄寿喜事权贵，牛鬼蛇神也有情。 雾阳都这个村子虽然邪乎，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不知道为什么，农作物长的比其他地方更茁壮，甚至于一些野味，比如野兔野猪野鸡等等，都多出那么些个来。 所以这个地方再邪乎，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也舍不得搬离，更有甚者，一些胆大的人儿，眼馋那些肥沃的土地，带着全家老小搬纷至沓来。 渐渐的雾阳都从屈指可数的几十户人家慢慢的增长到了百户。 雾阳都村口有一条小径，是通往丰顶镇的一条捷径，叫怀阴湾。一般不赶时间的村民是不敢往那里走的，这条道是整个雾阳都最诡异阴森之地。 小道的两边是一水儿的坟地，因为来的人少，所以杂草丛生，几乎都没过了坟头。 很多村民便是在那里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有些吓破胆的村民，连着几天都不敢出门，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家里稍微条件好一点的村民会特意请驱魔道人来做法驱邪；穷人可没这般条件，只能默默在家熬着。 …………… 入坑指南 已知的兰比斯大陆国家地理（紧随更新不断填充……） 兰比斯大陆东部——由北往南： 一、珐琅国皮埃莉 首都：逊度 重要城市：伯鲁尔城 现任国王：暂未现身 国土面积：约38万平方公里 二、阿克伦王国 首都：克莱伯金 重要城市：多佛尔、锋喙城、箭岭、麦德勋堡。 现任国王：阿克伦一世 国土面积：约32万平方公里 三、紫水晶王国夏林 首都：太阳城 重要城市：达特勒加沙、加百列城 现任国王：莫纳 国土面积：约25万平方公里 兰比斯大陆中部——由北往南 一、西莱斯廷城邦联合王国 首都：西莱斯廷 重要城市：地心城、朗格拉尔城、拜伦王城、封狼城 现任首相：弗耶 国土面积：约9万平方公里 二、夜莺谷王国 首都：夜莺谷 重要城市：岚州城 故事发源地：南西山区——丰顶镇、雾阳都 现任国王：暂未现身 国土面积：约33万平方公里 兰比斯大陆西部——由北往南 一、诺里亚共和国 首都：鹿儿堡 重要城市：小石城、大石城、斡耳罕 现任总统：达乌罕 国土面积：约100万平方公里 二、亚绵王国 首都：坎布迪 重要城市：暂无 现任国王：暂未现身 国土面积：约26万平方公里 兰比斯西南部海域 一、阿米撒伊玛歌帝国 首都：圣城贾摩坦 重要城市：特拉瓦尔 现任国王：暂未现身 国土面积：约2万平方公里。 平行世界已知国家（地区）： 一、普鲁托帝国 二、茹星圣殿 第一章 邪径（上） 阿克伦一世56年，龙腾族太阳历483年，冬。 十四月的雾阳都，到了夜晚，阴风飒飒，一阵阵的寒风刮在褚金三的脸上，呼啸而过的寒风像个凄厉女鬼的嚎叫，自诩为胆子最大的褚金三也吓得有些发怵，拿着手电筒的手微抖，快步走向二狗的家里。 平日里，只消太阳落山，年纪稍微轻点的汉子都会聚在一家就着下酒菜烫壶桂花糯米酒吹吹牛皮。 这天也不例外，因为冬季的南西山区本就十分寒冷，而这个冬季，却尤为其甚。 西北风刀子似的掠过雾阳都的每个角落，屋外，枯枝被风吹的吱吱作响，惨白的月光下，一座座山尖儿好似水银铸成的坟墓，山上的树木好似在坟墓上舞动的一层黑气，并不停地发出“沙沙沙”的响动，给原本就阴森的小村庄带来一丝可怖的气氛。 而屋内的青年们聚在一起聊得热闹。 褚金三进门后如以往一样吹嘘着他胆儿肥的光辉事迹。 几月前，褚金三上山采药草挖野菜，想过两天去镇上卖了贴补些家用。 因为那天雾气太重，他又走的离村子稍远了一些，以至于乱了步伐，迷了路，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找到回家的路。 他居然在雾阳都附近的深山里过了一夜都平安无事！ 这事儿可真是奇迹！ 雾阳都的深山到了夜晚是万万不敢有人去的，那埋在地底下的枯坟野塚，飘在丛林中的鬼火不说，就是万一窜出个飞禽走兽也足够要了性命。 褚金三却安然无恙的回来，连个小病都没得，看来还真是福大命大的，这在雾阳都是从未出现过的事，不消几日，这事儿便传到了各家各户的耳朵里。 这褚金三是个泼皮，从小父母便不知所踪，甚至连死活都无从得知，有人生没人养，成天吊儿郎当，没心没肺，游手好闲，但是胆子却是怂的出名，村里人整天以此取笑他。 这事一出，咸鱼翻身，被人啧啧称奇不说，就连平日里对他鄙夷再三的左邻右舍都开始转变了态度。褚金三显然很享受这一切，于是到处遇见了人便吹嘘他那晚发生的事。 “嘿，褚金三，你这胆小鬼，上次明明说的那女幽灵身着红色的长袍，怎么又变成白色的呢？不会是在哄骗我们吧，我们可不信啊。” “是啊，说你在山里呆了一夜，我说给父亲听，都给乐得直不起腰来。” “你吹的牛像是亚述女王一样不着边际，怕是在做梦吧你。” “这回是女幽灵，你是怎么辨别幽灵的性别的呢？哈哈哈。” …… 众青年一阵起哄，充满了鄙夷和快活。 二狗放下手中斟满糯米酒的瓷碗，抖了抖土布襟挂上的坚果壳，黑黝黝的脸上写满了狐疑和傲慢，心想褚金三只是福气大了些，捡回一条命，现在是动不动就自夸胆子多大，没听下千遍也有百遍了。 “是啊，褚金三，你倒是说说看，为何每回从你口中说出来都有变化啊？”二狗说道。 “你不会是在哪个角落里躲到第二天太阳出来才找到家的吧?” “是啊，是啊，你快给我们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其他人也附合到，显然对褚金三讲的事产生了严重怀疑。 褚金三涨红了脸，仿佛谎话被揭穿了，显得非常不自然，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用余光扫视着那些青年汉们，好像大家都在看着他，看着他那不知是啥表情的脸，他心想撂挑子走，不与这帮闲人争辩。 愣了半天才硬生生挤出一句：“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谁有本事都可以去深山待一夜试试。”说完，擅自喝下了二狗的大半碗糯米酒，瞬间的有些晕乎乎了。 “不如这样吧，你现在把我家这个破了角的瓷碗放到怀阴湾去，我们就相信。”在这个物稀粮缺的山村，喝酒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喜欢喝酒的不喜欢喝酒的都把桂花糯米酒当做宝贝一样的藏着，自己舍不得喝，更不会没事儿还大大方方的请别人喝个痛快。 二狗却不计较这些，他只是顺手拿了个破碗放到褚金三的面前，大家伙也跟着嘲弄道，“褚金三，酒也下肚了，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儿了，证明一下你不是个骗子。你要是做到了，咱认你做带头大哥，我家里这两坛酒你也取回去快活逍遥几日。” 酒精开始起了作用，褚金三此时感觉到醉意渐渐上头，头脑反应也迟钝了起来，顾不得外面阴风飒飒，说道：“今天就告诉你们，幽灵也和人一样，胆子小的怕胆子大的，胆子大的怕不要命的，看我，嗝……看我今晚就把你这破碗放到那怀阴湾去，二狗，酒你可别偷喝，我马上就回来取你这两坛酒。” 话音一落，就拿起破碗和那只时常灯光一灭一亮的破手电筒摇摇晃晃的出了门，口中还骂骂咧咧道，“你们这群兔崽子，胆子这么小，还来嘲弄我，真是不知好歹。” “二狗，怀阴湾那地方可是出了名的邪门，平时白天都不敢有人去，咱现在让他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不如把他叫回来吧。”向来都胆小的王大福怯懦地说道。 “你胡乱多什么嘴，他要是怕了会溜回家去的，退一万步讲，他去了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顶多也就病个一场，又不会要了他的命，咱村里那么多人也没见过谁被幽灵要了命的。”二狗把跟前还剩下的小半碗酒一饮而尽，翘着二郎腿厉声说道，王大福听罢便不再吭声。 褚金三出了门独自一人走在阴森的泥土路上，外边的风阴冷的嚎叫着，狭长的月光照的那诡异的山峦，散发着阴嗖嗖的白烟，好像有模糊的人影，在山峰中游走，在黑暗中褚金三全身冒着一股股凉气，前后左右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手中的手电筒又不合时宜的一灭一亮，本来醉醺醺的褚金三酒意褪去了几分，有点后悔一时冲动答应了二狗的要求，往前走的脚步犹豫了起来，怀阴湾的恐怖他不是不知道，很多人都在那周边遭了殃，自己又这深夜前去，不就是前去送死吗？ “这该死的二狗明摆着不是要我死吗？可但是我现在回家去，不知道明天那帮兔崽子不知道怎么笑我，算了豁出去了，死就死吧！”褚金三咬了咬牙，一跺脚，往怀阴湾方向走去。 越靠近怀阴湾四周越是阴寒，风冷冷的刮着，死死的刻着人的脸，仿佛要把人的皮给割下来，白天的阳光早已抛给了地狱，只剩下满地的阴寒。 褚金三裹了裹身上的破旧棉袄，鼻尖的细汗珠却一颗接着一颗冒了出来，刚走到怀阴湾的路口，旁边的坟墓像是传来了异常的响动，在这深夜里异常突兀。 褚金三倏地停住了脚步，醉意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明明是寒冷的十四月中旬，他的额头却布满冷汗，滴答滴答，落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鸡皮疙瘩吸收着每一分的恐惧不安。 褚金三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的祖父曾讲过，遇到神鬼之类的东西，不要跑，那样它会跟着你，日日夜夜的趴在你的背上，只有吸收够了阳气才会离开，遇到运气好的小鬼吸收不了多少阳气，运气不好的遇到怨气重重的幽灵只有等死的份儿了，你要提起胆，冲它大吼，把它骂走，幽灵也会怕。 褚金三咽了一口唾沫，冲着那座坟墓大骂道：“他妈的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我，褚金三，日了你的祖宗十八代，明天就掘了你的坟！把你的臭尸骨扔进茅厕里！让你死了也不得安生！” 他刚骂完，感觉那座坟墓声响却越来越急促，变本加厉的动静吓的褚金三一子跌坐在地，手里的瓷碗摔在地上，七零八落，割伤了他的手掌，伤口很深，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了出来，落在地上绽放出朵朵红莲，褚金三吓的双腿发抖，早已忘了疼痛。 突然，从那座坟墓的杂草里跳出一个东西！褚金三定睛一看，原来只是一只野兔，兔子血红色的眼睛盯了他一秒，马上又跑进了更深的丛林中，在不见踪影。 “呸！妈的，原来只是一只野兔，吓死老子了”。褚金三这才稍稍回过神来，一个激灵从地上站了起来，手电筒像是恐怖片剧情里安排的那样彻底不亮了，他能感觉到右手掌迸出来的血正顺着自己的手指划过自己的指尖。 好在今天月明星晰，借着月光他把右手掌上的泥土给小心翼翼的掸走，并使劲甩了几下手，曝露的伤口在寒风中化成一阵阵的疼痛向布福德的手掌袭来。 “糟糕，这口子开的有点深，得赶紧回去把这伤口洗洗。”褚金三心里嘀咕道。他脱下了自己的袜子，在手掌上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用力攥了攥右手，又一阵钻心的疼，只见得那双袜子也渐渐被鲜血染了色。 褚金三心想这次可真是倒了霉，为了所谓的面子，没被那些孤魂野鬼骚扰，倒先被这只破瓷碗挂了彩。 袜子贴近手掌的那部分不一会儿就被染红了，湿哒哒黏糊糊的捏在手里像是一块粘过沥青的破布，“去他妈的二狗子，害老子这血止不住。” 褚金三受过几年教育，懂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这伤口若不是及时的消毒打破伤风针，可能将来这只右手都难免会保不住。 可是雾阳都穷乡僻壤根本没有像样的医疗条件，整个村的人看病都去王家，他父亲算是个乡野医生，平日里治疗伤风感冒发烧之类的司空见惯的病问题不大，但是遇到这类需要缝合打针之类的问题，老王怕也是束手无策了。 “丰顶镇。” 褚金三脑子里跳出了这三个字，“既然都到了怀阴湾了，离镇子也就十里地了，加快脚步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他想道。但是那支他祖父留下来的手电筒已经怎么都点不亮了，那可是他家最值钱的玩意儿了，褚金三有点心疼。 他把手电筒小心翼翼的揣到自己的怀里，拍了拍裤脚，拉了拉衣服准备穿越这条连白天都没多少人敢独行的怀阴湾小径。 “去镇上还能看看吴医生，上回看病到现在都快过去大半年啦。”褚金三突然想道，“真希望吴医生别为了那些误会讨厌我。” 褚金三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半年前，褚金三午饭后在屋前溜达，突然肚子剧痛，疼得都直不起腰来，老王赶紧叫王大福推了辆手扶车把褚金三送到镇医院去，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建议马上手术，褚金三一听要开膛破肚，吓得几乎要昏过去，从床上忍着痛跌身下来，对着医生哀求起来：“医生，我就是肚子疼，经常这样，一晚上过去就好了，这次不争气，疼得喘不过气，一时半会儿没站起来不至于要手术吧？这可咋办呢，我还没娶媳妇儿，我还没生儿子，不瞒您说，我是真的害怕，我怕这肚子打开后人就过去了……爹娘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就是个不孝子，连老褚家子孙都还没留就要……” 说到急眼眼泪都挤了出来，“吃点药就行，医生，吃点药就行了，医生，可以吗，医生？” 医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像是一剂温柔而又愉悦的药剂灌到了褚金三的耳朵里。他长这么大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行了。” 医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这情况也不是非做手术不可，但我可不排除以后会病变的可能，既然你愿意保守治疗，那你就留院输液两天，先给你做一些消炎。” 医生一边说着，眼睛并没有看坐在旁边的褚金三，一边飞快的在纸上写着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文字。褚金三快速擦掉脸上的泪渍，生怕被这位医生发现。 他这才十分仔细的看到了眼前这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的女医生，斜射的太阳透过窗户，打在她长而微微弯曲的睫毛上，神态认真而又委婉，额前的刘海浓密，笔挺的鼻梁下一张微启的丹唇，圆润的脸颊两侧垂下来两束卷卷的鬓发，她的左脸彻底的浸润在窗口洒下来的晚霞中，像极了一位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圣女。 “记得按时吃药，先去病床上躺着，我看完下一个病人后给你打针。” 医生突然抬起头看着褚金三叮嘱道，褚金三慌忙低下头连连称是，紧张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心脏的都感觉到快要跳出自己的胸膛。 “拿着单子去吧。”医生把写完的东西递给了褚金三。 褚金三感觉到自己脸上火烫烫的，不知道是因为夏天的酷暑还是其他。 后来住院时褚金三才知道，医生姓吴，是大城邦来的。 第二章 邪径（下） 想到吴医生，褚金三感觉到自己脚上的劲儿又回来了。 他快步往前，路口的那座坟离自己更近了，借着月光，他只看到了“汪氏先祖”、“阿克伦一世二十年”几个模糊的红字，仿佛是一块刚刚被人描过的墓碑，但是后面的主墓却是被各种植被覆盖，就连一旁的几棵鬼见愁都已经把树干交错到墓顶。 “这都多少年的坟了，还他娘的有人来描上面的字？” 褚金三嘀咕道，他也不知道所谓的“阿克伦一世二十年”到底是哪一年，也推算不出它的年份。 褚金三不敢再深想，毕竟刚才把自己吓得惊魂未定的就是这个东西，就算真的没有鬼，在墓旁逗留太久总感觉会沾上不干净的玩意儿，尤其还是在这个人人都畏而远之的怀阴湾，它像是一个臃肿的门神一样伫立在这个小径的必经之路的路口，可能真的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鬼之力。 不知多少年来，它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也没听村里人甚至镇里人详细的描绘过它，褚金三转念一想，也许怀阴湾小径本来走的人就少，就算有人吃了豹子胆从这里走过，也是低着头衔枚疾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何况这边荒山野岭的坟墓又不止这一座，自然很少有人会盯着他看个清楚明白。 褚金三加快了脚步，向怀阴湾小道的深处走去，耳畔的寒风呼呼作响，这时的他已经全然感觉不到腊月的寒风刺骨，只想快点翻过这十里地，到达丰顶镇那个繁华之地。 脚下的落叶随着他的脚步沙沙作响，因为平时走的人少，树叶和杂草已经把那条原本的小径覆盖得很难辨认，再加上晚上光线十分昏暗。 所以褚金三只能完全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辨别小径的走向，好在这里没有分岔路，因为左手边走两步就是峭壁悬崖，右手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 不知走了多久，褚金三觉得有些口渴，但他知道这片山林里就算能找到一些解渴的野果，现在也不是停下来摘的时候。 冬夜的山林，没有蝉鸣，没有鸟叫，没有萤火，有的只有在寒风中摇曳的树叶声和自己的呼吸。 忽然，他看到原本的小路中央出现了一棵直径有一米半的香樟，粗大的树干几乎占了本就不宽敞的小道的全部，褚金三抬头使劲看了看——在黑夜中待久了，微弱的自然光已经让他能看清不少东西——巨大的树冠像是一顶巨伞，把天空遮的严严实实，似乎一点光线都不曾透过。 “这路中央怎么会有树啊？难道是我走错道了？不可能啊，这怀阴湾去镇上的路就这么一条，好认的很啊。” 褚金三带着疑问侧身走过了香樟树，他不想碰到它，一来是他讨厌樟树难闻的味道，二来是怕这么一棵奇怪的树给他带来什么霉运。 他回头使劲再看了看这棵树，这棵粗得看起来像是存在好几百年的树，再抬头一看，这棵香樟，不仅有着超出他认知的巨大树冠，就连它的高度都超乎了他的想象，顶上的树枝笔直的直插天顶，比他见过的红杉还要高大，旁边的各色植物树木跟它一比就像一群小孩儿似的。 这样的香樟树真是罕见至极，严格来说，如果不是它浓郁而又容易辨认的气味，褚金三甚至不认为它是棵香樟。 带着满腹的狐疑，思来想去也回忆不起曾经是否见过它，因为和那座路口的坟冢一样，如果他们是这样拥有明显的特征，为何这么久以来，自己都没看到过呢？或者，村里的人都没提及过呢？ 这一回头走出几步，脚下的路像是要故意折腾褚金三，突然连续出现了几个坑，第一个坑一个趔趄没站稳，紧接着又踩到另一个坑，这时就真的失去了重心，褚金三重重的摔在第三个坑里面，受伤的右手下意识的撑地，一阵比手掌刚割裂时还疼的痛感向他的全身袭来，他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因为支撑力被撕开的更大了。 “啊！”一阵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叫声。怀里的手电筒扑通一声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鬼使神差的亮了——灯光像切割夜幕的光柱，不偏不倚的照在了褚金三的脸上。 褚金三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刺的睁不开眼，但已经明白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挣扎着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顾不上疼痛翻身而起，拿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立马查看了脚下走过的路。他的身后三个坑，他的前方五个坑，他正站 在剩下的一个坑里，一共九个，直径二十公分到五十公分不等，像是马蹄踏过，但是常识告诉他马蹄并不会这么巨大，也不像村里老人们故事中的那些野人的脚印，因为老人口中的野人至少也是有人类的脚掌的，而这些坑，都是圆形或者椭圆形的。 褚金三想不明白这些，他又把手电筒照像身后的那棵香樟树，慢慢的沿着他的树干往上照，光线掠过树干，掠过树冠，一直向上看去，正如黑暗中粗略的观察那样，这棵树高得罕见，就连手电筒的光都照不到他最高的树顶，只是能看到它参天耸立。 褚金三再把手电筒的光收回来，对准了自己的右手，那只已经彻底变了色的袜子，有些发硬，但是新的血液还在渗出来，他把打的结解开，眼前一道长度贯穿手掌的伤口，卷曲的伤口皮肤已经微微泛紫，红色血液正从更深处汩汩的冒出来，甚至发现自己的五根手指也已经肿胀发黑。 他感到一阵恶心，长这么大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恶心的情景，哪怕这只手是自己的。 “这手再不处理一下怕是要废了，”褚金三叹了口气，懊恼地撕下一块裤脚，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心想这怀阴湾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到处诡异不说，连气温都比村子里要低上几度，褚金三的睫毛处已结上了薄薄的一层霜。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刚想离开，却听见身后一阵东西砸落地面的巨响，仿佛整个山谷都被这声巨响震的颤抖。 他猛地回头，借着朦胧的月光却发现那棵香樟树下趴着一个类似人形的物体，却小的多，褚金三咽了口唾沫，慢慢的将手电筒照向那团不明物体，眼前的一幕却他惊呆了。 那是一个浑身已经发青的类似婴儿尸体，全身上下布满了一个个的血窟窿，不停的冒出黑色的血泡，像是被人用尖锐的刀子一个个刺上去的，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凄惨的画面，在这阴寒的深夜，在这廖无人烟的怀阴湾里，发生的这一件件诡异的事，恐惧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两条腿像弱不禁风的柳枝一样弯曲着，不敢绷直，生怕一绷直就会不停的哆嗦。 “这尸体莫非，是从那树上掉下来的？...”他通过刚才那声巨响判断，从那香樟树上掉下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这么一个小婴儿似的东西为何会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也不太合乎常理了，而且身上的血窟窿是又怎么解释？ 褚金三慢慢地用手电筒顺着树干往上观察搜寻，一直看到了视线再也无法企及的高处，巨大的香樟树除了在寒风中沙沙作响，没有任何异样。 他停止了观察，弯腰捡起了路边一根树干，拖着沉重的双脚一步一步的像那个尸体走去。 当走到时，褚金三用那树干轻轻的戳了下，好像戳在石头上一样，他刚壮着胆子想仔细地把这玩意儿给弄清楚，没成想到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居然慢慢悠悠的立了起来，吓得褚金三两眼发直连连倒退好几步，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地乱颤起来。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眼前这团东西“咔咔”的类似骨骼摩擦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明月不知不觉的把自己藏进云层里仿佛在恐惧着什么，银白的月光立即变成了无尽的夜色。 只见那个东西正对着褚金三，血红的“嘴巴”慢慢张开咧到占据他半个脑袋，微张露出满口尖锐的碎牙，咯咯咯的发出好似笑声的响动，声音像无数只发情的野猫在嚎叫，这渗人的声音萦绕盘旋在整个山谷之中，褚金三看着眼前的情景，早已吓的身体僵硬，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不偏不倚的照射在那团慢慢移动的血肉团上。 灯光的直射下，他几乎看的清那个东西——那只能称为像婴儿似的肉团——表面溃烂的肌肉，蓝色凸起的青筋，甚至是部分外露的白色骨骼，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从它身上滴下来的黑色液体洒满了它的四周，它咧着嘴，露着尖牙，但看不到它的眼睛，一步一步朝他这个方向靠了过来。 褚金三感觉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叫喊，但他的大脑依然在飞速的运转。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也许就是多少年来，村里人从镇上回来宁可绕二十里山路，也不愿意从怀阴湾抄近道的原因吧，哪怕是白天也没多少人从这边走。”褚金三想，“这狗日的二狗子，挨千刀的玩意儿，怕是想让我送了这条命。狗日的。” 这时，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从他的大脑里窜了出来。“我不要死，哪怕这是只山里的猛兽，我也要活下来。” 眼前的这团血肉移动十分缓慢，看起来像是受了伤，并且十分笨重，褚金三“腾”的坐地而起，抄起身边的树干，弓着腰站在原地，无师自通的做出一副老练的武行的战斗架势。 血肉还是以它的龟速向褚金三这边挪动着，除了看起来有些瘆人的尖牙，和发出的阵阵怪声，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褚金三构成生命威胁，它身上的血窟窿一张一缩，像是一张张正在呼吸的嘴巴，不仅从里面流淌出的黑色液体，还有一股股在手电筒灯光下才看的到的白色气体。 “怕它狗日的，我褚金三的胆子可不是你们这些鬼怪可以唬住的。”褚金三心中暗忖时分，双手把树干攥紧，皱起眉头狠狠的盯着这团东西，微微一蹲，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寒裂的空气，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回身两个箭步撒腿就跑。 “这玩意儿走这么慢肯定追不上我！”他想。 可与此同时，却忽略了前方有一排刚才让他摔的狼狈不堪的坑，他刚跨出去一大步，就被结结实实的绊倒在地，手中的棍子在空中画了一道精确的弧线，鬼使神差的落到那团血肉咧开的大嘴，就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狗叼着一根主人扔过来的骨头。褚金三挣扎着想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擦掉蹭到下巴时流出的血，慌乱间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使不上劲了，却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受伤。 他慌忙在四下搜寻，想再找一根树干或者是一块石头，想拿点武器防身，无论是什么都行，只要能抵挡一下眼前这个东西——这个看起来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灵活甚至有些蠢笨的东西。 可四周什么除了泥土和杂草，他什么趁手的武器都找不到。 忽然，他分明看到血肉团子忽然像是充满了活力，移动比刚才快了许多，动作的幅度也逐渐大了起来，血窟窿比刚才收缩的频率更快了，身上渗出像汗水一般的透明液体，和着血窟窿里的黑色液体一起往外冒，那张长满尖牙的大嘴像是嚼一根大葱，轻易的把树干咬断，速度越来越快，朝他扑了过来。 第三章 抄家 布福德.莱恩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贴身衣物，和一本《关于哈蒙顿爵士的提纲》——这是他父亲十年前访问诺里亚共和国时带回来的，前前后后已经翻了十多遍，他又给这本书包了书皮，阿克伦巡捕队的人来抄家的时候，他把这本书放在了书房角落的小柜子上，上头又工工整整的盖上了一本崭新的文学杂志，这让巡捕们忽略了这本书的存在。 布福德又把那本文学杂志和两枚阿克伦银元小心翼翼的一齐放进了自己的帆布斜挎包里，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 “布福德，别太难过了，这事儿与你无关，都是你父亲的问题。” 说话的人叫昆廷，是布福德多年的好友，也是查抄莱恩家时的巡捕队队长，他声音洪亮，仿佛从来都不知疲倦，哪怕不用扩音喇叭，洪钟之声都能让百米开外的人听到他充满正义感的喊话，他一身笔挺的制服，手上戴着一副一丝不苟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宫廷鹰犬的形象在他这里真正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布福德，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们的家具、物品，我们都会帮你们暂时保管，你就放心的走吧，离开这儿，远离是非，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昆廷柔和地说道。 布福德看了昆廷一眼，飘忽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无奈。 昆廷见状，就凑了上来。“哥们儿，别担心，你母亲住哪儿我都安排好了，你就把心给放宽了，踏踏实实的。”昆廷看了看周围，身后的三个巡捕队员正在仔细的给莱恩家的院子大门上贴封条，他凑近了说道，“你父亲那儿我也知轻重，但是老弟，现在是阿克伦国上下形式所迫，你有机会也劝劝他，认个罪还少吃点苦。” 布福德淡淡的看着昆廷，说道：“就靠你多照顾一些了，昆廷。” 昆廷点了点头，又往回退了几步。 “以阿克伦国王的名义，对莱恩教授进行逮捕，对莱恩家族财产进行冻结，择日由皇家第二法庭进行审判，阿克伦国王万岁~！” 昆廷亢奋的对着围观的人群喊话道，身旁的三个巡捕笔挺地站在他的身后，查封莱恩家在他们眼里，是一次伟大的胜利。 布福德木讷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看着他们用自己的满腔热情投身于这骄傲的职业生涯，眼睛渐渐的模糊了起来，一阵风及时的吹干了他眼眶里摇摇欲坠的那滴眼泪。他捂了捂自己的挎包，确定父亲带回来的那本书还在，这才感到一丝安心。 布福德知道父亲这次问题的严重性。之前他也亲眼目睹了自己任教的多佛尔丁教会学院的托尔金校长的抓捕过程——托尔金校长的脚上戴着一根粗重的脚链，手上反铐着一副生锈的手铐，肩头还架着一副沉重的枷锁，像极了古时候被押往刑场的死刑犯，上面写着“曼努埃尔.托尔金”，更让人扎眼的是在名字上用油漆画着的巨大的红叉，在酷暑的太阳下，红色格外耀眼，像是凝固的血液一样震慑心魄。 在托尔金校长身后，两个站得笔直的巡捕，目光坚毅，昂首平视，一左一右地把季校长的双臂直直的摁着，搭在托尔金校长肩膀的那两只手还死死的把这位身材魁梧的老人生生的往下按到九十度弯腰。 那块枷锁几乎整个重量都压在了托尔金校长的脖子上，深深的勒进了校长的后颈，老校长像是一只被擒住的鸟，他的翅膀被猎手牢牢的扯开。 他的金丝眼镜已经掉到地上摔碎了，可没人会帮他捡起来，也没人注意到这些细节，押解的路上只有一路看热闹的市民，每个人或神情肃穆，或小声议论。 “曼纽尔.托尔金！你背叛了阿克伦！！你有罪！借着校长职务便利，向夜莺谷王国通风报信！！罪无可赦的叛国罪！”走在前面的昆廷突然转身冲着托尔金校长大声审讯起来，嗓音尖锐，气势磅礴，引得四周黑压压的群众一片议论和骚动。 “我对阿克伦……无限……忠，诚，高庭还未审判，你……怎能污蔑。”季校长极其虚弱的说道，“还有，我叫曼努埃尔，不……不是曼……纽尔，长官……” “曼纽尔.托尔金学士！你的日记、论文我都看过，好几篇都在歌颂你所谓的人文纲常，甚至处处对王国法律表达不满和藐视，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当多佛尔丁的校长！”昆廷怒目圆睁的说道。 老校长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曼努埃尔，长官。”他的脖子已经感到非常吃力，后颈的枷锁也好像快要嵌入他的肌肤之中。 正午的太阳暴晒下，早晨开始就滴水未进的身体已经明显感觉到虚脱。 他想让脖子放松一下，挣扎着想要立起身来，狠狠地挣脱了身后两个巡捕的束缚。 “你！你这样傲慢的姿态，真是对神圣的阿克伦国王的亵渎！”右边押着他的巡捕高声说道。 “国王和人民给你机会改过自新，你却是这样的态度！”昆廷发出了更加激烈的声音。托尔金校长慢慢站直了身体，往右边那位巡捕略显无神地看了一眼，又向四周黑压压的人民群众吃力的扫视了一圈，大部分一个个目光严肃而又好奇的盯着他，他们知道他是名校校长，究竟为何会被如此粗暴的对待，大部分人一无所知，人群讨论声渐渐小了，开始变得鸦雀无声。 托尔金认得，人群里好多都是多佛尔丁的学生，都是昔日里碰面一口一个托尔金校长，敬畏他尊重他的王国青年才俊，他们一个个焦急而又愤懑的看着昆廷队长，有些甚至激动的想要冲进来，托尔金校长闭上眼，对着他们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学生们不要有过激的行为，刚刚挣扎时手铐蹭破了他的手腕，伤口流出来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他身后的地上，像一朵朵怒放的扶桑。 “带走！！”昆廷举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拳头，用力的向前一挥，“阿克伦国王万岁！” “国王万岁！”市民也自发的喊了起来。 第四章 逮捕 布福德就站在人群的最后一排，他并没有像学生那样激动，作为一个多佛尔丁的教师，他只想本本分分的教书，他只想安安稳稳的走父亲走过的道路——教书，育人，写论文，有朝一日进入皇家教廷，拿一份心安理得的薪水——仅此而已。 看着托尔金校长，也是他父亲从一直以来的导师、挚友，他心里有些为他叫屈，也有点疑惑为何要这样近乎羞辱的对待一位品行端正的学者。 但也仅此而已，他不敢多想，也不敢通过父亲去了解托尔金校长的情况，他敏锐的意识到，这样有很大概率会连累到已经在皇家教廷做大学士的父亲。 事实证明，布福德的敏锐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托尔金校长被逮捕的两个星期后，巡捕队就风卷残云的对大学士本杰明.莱恩开始了行动。 那个夜晚，父亲像个不屈的角斗士一样被巡捕们一拥而入带走，走的时候，布福德的母亲艾琳娜.莱恩已经彻底的没了往日的知性和温顺，近乎哀求的方式抱着某个巡捕的腿跪在那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彻底散乱，哭成了泪人。 然而巡捕们的执行力岂是因为眼前这位女性声嘶力竭的哀嚎所能动容的？ 他们劝说着莱恩夫人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止他们，正义一定会给每个正直的人一个宽宏的待遇，正义也会帮助每个走弯路的人及时走上正轨。 艾琳娜知道再乞求下去也无助于巡捕们把自己的丈夫带走，便站起身来走到莱恩大学士面前，饱含深情的望着他，然后一头扑到他的怀里，暗暗啜泣。 “没事的，艾琳娜。我一生光明磊落，不曾做过半点亏心事。”莱恩大学士轻抚着艾琳娜的头发微笑着说道，“我也不曾做过对不起王国的事，我相信曼努埃尔也没有，巡捕们只是请我过去了解一下情况，你也不要再为难他们。” 艾琳娜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丈夫。 “完事儿了我马上就会回来的，没事没事，亲爱的，别哭了。” 艾琳娜垂眉低眼，轻轻说了声“嗯”。但是眼泪却是根本控制不住。她也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跟丈夫对话，这一别竟是永诀。 “布福。”莱恩大学士转头对着布福德说道。布福德噤若寒蝉的站在屋子里，听到父亲叫自己，答应了一声，准备仔细聆听父亲的临走教诲。 莱恩大学士本想说照顾好你母亲，好好在学校教书这类嘱托，转而一想，现在王国局势动荡，外族又虎视眈眈，王国先锋部队又在前线战争中节节败退，形势岌岌可危，今后教书育人究竟是不是一条好的出路都尚无定论，更别说现在要对着儿子说这些俗套的话了。 最后他只是对着儿子叹了口气，想说的话一句都没说出口，然后毅然决然的迈步往门口走去，只留下错愕的布福德呆在原地，和泪如雨下的艾琳娜倚门目送。 布福德不知道父亲最后欲言又止到底是为了什么，脑子里不断出现的是半个月前托尔金校长被巡捕房带走时的惨烈画面，他很难想象自己儒雅却又倔强的父亲去承受这份屈辱，也很难想象自己父亲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模样。 他回过神来，努力的想着从懂事以来父亲做过的一件一件事，到底有没有可以作为逮捕的依据，想了一遍又一遍，从父亲被带走，一直到他们渐渐走远消失在夜色之中。 艾琳娜靠在门口，目送着丈夫，一直到看不清了，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回头看了看还呆在原地的布福德.莱恩，说道：“布福，别替你爸担心，他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们都了解他，他从来没有做过错事。”布福德说。 “本杰明一生为谨慎，哪怕教书时，也是这样的。” “嗯。”布福德点了点头，这时他才稍稍的放下心来，他确信他所见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母亲所描述的人，这次可能去协助调查或者只是做一些基本资料备案而已，毕竟皇家教廷是国王直属的部门，里面都是国王的亲信。作为大学士，父亲有义务去直面国王的任何问题，给与阿克伦任何无私的帮助。 “母亲，您也安心。” “布福。”艾琳娜顿了顿，“我现在也不放心你啊，能不能，先别在多佛尔丁教书了？” “怎么了，母亲？我作为教师并没有什么问题啊，安安心心教书而已，我不工作哪里去维持生计。” “不是，我是真的有点……担心” “您是怕托尔金校长的事……”布福德说道，艾琳娜连忙朝他摇摇头，示意别再说下去了。布福德还是冲口而出：“托尔金校长自己写的几篇论文有问题，他也怨不得其他人。” 艾琳娜惊愕的抬起头：“布福！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但又似乎找不到反驳儿子的理由，只能默然的叹了一口气道：”唉，毕竟托尔金校长也是你父亲的朋友，现在他被带走了，你父亲又被带回去调查，我是怕……” “您怕我受牵连？”布福德问道。 艾琳娜微微点了点头。 布福德说道：“您放心，昆廷队长是我的朋友，巡捕队也是公正的，我向来也注意自己的言行，这种事我会十万分小心的。” 话音刚落，两个巡捕又出现在了方家的门口。 “是莱恩大学士的家吗？”一个身材高大，甚至有些微胖的巡捕问道。 艾琳娜点了点头，心想这才离开几分钟，怎么又换了一拨人过来。胖巡捕继续说道：“我是受昆廷队长的委托，过来莱恩家调取一些资料，以及询问家属一些相关问题的。” “调取资料？家里都是我丈夫的一些个人物品，没有工作材料留在这里啊。”艾琳娜疑惑的问道。 “这位女士您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昆廷探长现在也是直接要对国王负责，他的任何行动都是阿克伦国王亲自授命，阿克伦国王万岁！” 第五章 不速之客 说着，两个巡捕毕恭毕敬的把右手捂在胸口，朝皇都方向行了个礼，”昆廷今年才接管多佛尔城资料档案厅的日常工作，所以档案厅在做工作时，会有不少资料的残缺，如果我们能自己解决——你知道，我们巡捕队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基本不会有我们搞不定的事情——我们也不会来麻烦你们的。”另一个偏瘦小的巡捕耐心的说道，脸上带着笑容，“莱恩大学士的很多个人档案隶属皇家教廷，那是皇都机构，我们工作不好进行，尤其是龙腾历466年以前的档案差不多完全缺失，所以只能登门造访，打扰你们了。” “但是家里一般也不会有什么档案吧。”布福德说道。 “的确，所以我们也只是了解调查一下为主要目的，也希望家属能够理解我们。”微胖的巡捕说道。 艾琳娜这才把两位请进家门，两位巡捕进门后迅速的环视了四周，客厅的每个角落都看的仔仔细细。 胖巡捕问是否可以看看莱恩大学士的书房，艾琳娜点头答应了。 不一会儿，两位巡捕就在书房里“搜查”了起来，开始时，他们还显得有些拘束，拉开书桌抽屉，把里面的文稿整整齐齐的堆在书桌上，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这份优雅的耐性，索性把翻出来的东西扔在桌上，丢在地上，时间越久，他们的动作越是粗野，把文稿书籍丢在地上的响动也是越来越大。 本杰明.莱恩有三个书架一个书橱大约五百多本书籍，也是被巡捕们翻的散落了一地，如果这时候碰巧有客人过来走访，一定会以为是家中刚被强盗抢劫。 巡捕们闷头顾自寻找着，布福德和他母亲就在书房门口站着看他们在书房里无法无天。 这一踏踏的文稿，都是父亲多少年的心血，里面有父亲自己空闲时的写作，包括了一些散文、杂文、中短篇小说等等，还有父亲参加教育工作以来的教学随笔，如今都像是一堆没用的废纸一样铺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几乎都快没了下脚的地。 一股深深的屈辱感涌上了布福德的心头，他忍不住说道：“巡捕先生，这些都是我父亲平日里自己写的东西和藏书，如果你们要调查了解，麻烦轻拿轻放，可以么？” 瘦巡捕停下了手上的翻查，依然带着让人有些讨厌的微笑，向布福德说道：“您别生气，莱恩大学士的个人物品实在有些多得超乎的意料，我们时间比较紧张，所以请您多担待。” “费什么话！这当中我看就有和夜莺谷的书信，等我们一本本登记仔细了，都得带回去，到时候看你们怎么辩解！”胖巡捕突然厉声说道，“这么多书，嚯，还有自己写的东西，莱恩大学士如果没问题我愿受天谴！” “巡捕先生！”布福德也提高了分贝，“您，我称呼一声您，您看仔细了，如果克兹尔纳威克、陈海伦、艾尔.邓普西、山田道彦这些享誉八大王国的大学者的作品都有问题，那么你告诉我，莱恩大学士应该看什么书？我们又应该去阅读什么？” “你！”胖巡捕嗖的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显然，他只是个中途辍学的青年，辩论他绝对不会是历史学教师布福德.莱恩的对手，“你闭嘴！让你说话了吗！你刚才说的话，就已经是对昆廷队长甚至国王的大不敬知道吗？如果你们真的清清白白，我们不会冤枉你们的，如果在今后的审判中认定本杰明莱恩有罪，我看你们如何为自己辩解！” 布福德轻蔑的呵了一声，他不屑再与这些动不动就四处无事生非，制造恐怖的鹰犬争辩，与他们做口舌之争对父亲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有巡捕把这份怨气撒到父亲头上，也是他万万不想要的结局。 “行吧，不打扰您调查。”布福德冷静了下来说道。 “这位先生，应该是莱恩之子吧？我们并没有恶意。”瘦巡捕脸上还是堆着微笑，并用手示意胖巡捕别再怒气冲冲的说话，“这里东西这么多，你们也要体谅我们的工作，我们也理解你们的感受，互相包容嘛。” “我们也调查的差不多了，把你们家弄的这么乱，我们十分抱歉。”瘦巡捕继续说道，从口袋里拿出了笔记本和钢笔，低头翻看了几页，然后抬头问道：“那么最后，我能问你们家属几个问题吗？” “可以的，巡捕先生尽管问吧。”一旁久未出声的艾琳娜说道。较之那个粗鲁的胖巡捕，这个瘦小的明显知书达理许多，说话时的声音也温润圆滑。 艾琳娜不免对这位巡捕产生了些许畏惧，认为他是个难得的少年老成的人才。 “配合你们的工作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布福德大不了你们几岁，情绪难免毛躁，也请巡捕先生多多包涵。”艾琳娜说，“莱恩大学士，是个一心扑在王国教育事业上的学者，根本不会有任何坏心眼的，有什么问题您问就是了。” 胖巡捕气呼呼的站在一旁，双手抱胸靠在书橱上，但做这些文字工作显然不是他所擅长的。 瘦巡捕低下头看了看笔记本，没有抬起头来，慢条斯理的问道：“本杰明.莱恩，男，龙腾族人，出生于肯多瑞，生日龙腾历437年13月2日，父亲蒂莫西.莱恩，母亲桑德拉.特雷尔.莱恩，对吗？” 艾琳娜点了点头。瘦巡捕沙沙的在写着什么。 “455年因为成绩优异被派往紫水晶之国夏林进修，459年回阿克伦，一直到466年6月，一直在多佛尔丁教会学院任教。期间与同为学院导师的坎德拉家族长女艾琳娜.坎德拉结婚生子，460年生下独子布福德.莱恩。”瘦巡捕一边飞快的记着，一边说道，“杜比叛乱后随国王暂避西莱斯廷城邦，做了西莱斯廷公立大学校长三年，468年，叛乱平定，回到多佛尔，做了多佛尔丁教会学院校长十年，直到龙腾历478年接受国王任命，出任皇家教廷大学士，至今。对吗？”他抬起头，看了艾琳娜一眼。 “是的，这些说的都没错。”艾琳娜说道。 “第三，在多佛尔丁任教期间，本杰明.莱恩任学校自然科学教师，并同时担任科学院院长，464年底，受多佛尔领主伯恩侯爵委任，担任地质科考同盟会副理事长。杜比叛乱后，伯恩侯爵战死，本杰明.莱恩暂时闲赋在家，离开多佛尔，在465年3月前往西莱斯廷任职之前，短暂加入过杜比的自由军，对吗？” “不是说466年之前的档案资料完全缺失了吗？呵呵。”布福德听完这些父亲的完整资料，在一旁冷笑道，“看来，你们的功课已经做得很充足了。” 瘦巡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写着什么，那支笔动的飞快，安静的夜里，笔尖与纸摩擦发出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资料档案，如果这些工作我们都没做好，那怎么好意思来打扰你们呢。”胖巡捕这时也在一旁说话了，“我们只是还没调查到一些细节。” “细节？我丈夫教了大半辈子的书，不敢说桃李满天下，但是教出来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在为阿克伦国王贡献自己的光和热。你们才多大？你们真的了解他的为人吗？就算他加入过自由军，也是当时的形势所逼，这不也及时的迷途知返了吗？难道非要死在叛军屠刀之下才能显得光辉吗？我从二十岁开始几乎陪伴他走过每一个日日夜夜，他的为人我还会不清楚吗？巡捕先生，你们所谓的细节到底又是什么呢？”艾琳娜情绪激动了起来。 “女士您别激动，我们只是跟你确认一些问题是否有遗漏，莱恩大学士的若干问题我们已经仔细了解清楚了，我们会这样斤斤计较吗？如果没有问题，过两天自然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王国叛徒，我再强调一次。”瘦巡捕继续一边写一边说，突然他的笔停住了，很用力的在本子上点了一下——这是他画下的句号。他微微抬起头来，斜视着布福德和莱恩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转而露出一副与年龄不相符的冷峻和严肃，慢悠悠的问道：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第六章 莱恩大学士的书 艾琳娜激动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一丝不安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 “459年回阿克伦王国之前，您先生，本杰明.莱恩，叫什么？”瘦巡捕一字一顿的问道。 “叫什么？什么意思？”艾琳娜问道，双手令人难以觉察的颤抖着。 “也不跟您兜圈子了，莱恩大学士曾经姓过什么？您知道的吧。” 这轻描淡写的问题却让艾琳娜就像中了一道闪电一样愣在了原地，她忽然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自己丈夫小心谨慎几十年，到了王国危机袭来时，却还是首当其冲的被带走，也忽然懊恼自己为何在几小时前丈夫走的时候，没有跟他多说几句话，她想到了上星期去看望被轮番审讯后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曼努埃尔.托尔金，她想到了几天前她还在晚饭后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丈夫怄气了一整夜。此时，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她的世界就好像突然出现了日全食一样的昏天暗地。她就好像被一把枪死死的顶住了自己的脑袋，而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这无意识的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恐怕今天是藏不住了，老实说这件事也根本算不上隐瞒，只是顺其自然的淡忘，仅此而已。艾琳娜思来想去，千算万算，却遗漏了这最关键的一个细节。 但是她马上意识到不能说，不说自己的丈夫还有安然无恙的机会，说出来等待丈夫的，只有死路一条。 “巡捕先生，我丈夫姓莱恩，这个问题是不是显得有些多余？”艾琳娜反问道。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我还会这样来问你么？”瘦巡捕声音开始尖锐了起来，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艾琳娜沉默了，她意识到眼前这两位巡捕先生的确是有备而来，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是您亲口告诉我，还是需要我给您一点提示？” “你们难道会因为这种事而作为给我父亲定罪的依据吗？”这时候，布福德再也沉不住气了，“我们家姓格兰尼特，我祖父就叫蒂莫西.格兰尼特！怎么了呢，这有什么问题呢！” 艾琳娜听完布福德的话完全傻了，她不清楚自己的宝贝儿子是如何知道这件他出生之前的事的。而且如此快人快语的把自己遮遮掩掩的话脱口而出。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像是要把她的心智完全吞没。 “哈哈，还是小莱恩爽快！”瘦巡捕笑着说，“这的确没什么问题，蒂莫西.格兰尼特——泰尔之手，曾经的璀璨骑士团首席白金骑士——也没什么问题，那你不知道你父亲原来叫什么吗？” “本杰明.格兰尼特啊，不是么？”布福德问道。 “果然你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说着，瘦巡捕从挎包里又摸出一本书来，很随意的丢在书桌上，布福德分明看到书名叫《星光河环绕的南西》，作者阿斯蒂克.格兰尼特。“这，这难道是我父亲的原名？”布福德疑惑的问道。 “这点你就问莱恩夫人吧，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她也应该清楚这本书到底写了什么。”很久都没有说话的胖巡捕这时终于开口了。 布福德赶紧拿起书快速的翻阅了起来。但由于时间紧促，他并没有看明白整本书到底写了些什么。“这本书里所写的南西，恐怕就是夜莺谷王国境内吧？请问莱恩夫人。”瘦巡捕冷冷的说道，“我记得，年轻气盛的天之骄子本杰明.莱恩先生，被派往紫水晶夏林，为何会出现在夜莺谷王国境内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后的卡尔.杜比将军，也是夜莺谷派来的卧底吧？那么您又如何证明，伟大的莱恩大学士——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逗留夜莺谷数年——他就没有发自内心的叛变呢？“ 瘦巡捕的每句话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刀的刺痛着艾琳娜的心脏。 “但是先生……”艾琳娜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商榷，“这书是我丈夫458年左右写的，当时的确是在夜莺谷王国出版了，书名看起来像是一本地理考据之书，其实更像是一本游记，并没有任何危害阿克伦王国的内容。而且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些也不能证明莱恩大学士现在的价值倾向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啊。也许，也许，也许，不，是肯定，他现在已经改正了呢。” “改不改正呢我不知道，这些是我们上级部门的工作，如果莱恩大学士。”瘦巡捕把笔夹中央，把笔记本慢慢合上，“哦，是格兰尼特大学士，他能对自己潜入夜莺谷王国的行为做个合理的解释，高庭也许会宽容以待的，也许对着英明的阿克伦国王虔诚忏悔，明天就能出来重新做他的官。” “噢，但或许，这也永远无法解释——他真的不是夜莺谷王国的卧底。”瘦巡捕眯起眼，冷笑道。 他说话逻辑天衣无缝一丝不苟，只凭这段滴水不漏的叙述完全看不出这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 艾琳娜万万没有想到，莱恩大学士这部二十年前的文学作品，给自己埋了一颗长达二十年的雷。 “我的问题问完了。感谢家属的配合，能让我们的调查如此顺利进行。”瘦巡捕站起身来，把《星光河环绕的南西》收了起来，和胖巡捕一前一后的向门口走去，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向艾琳娜说道：“尊敬的莱恩夫人，纠正您刚才说的一句话，别说我们年纪才多大，莫欺少年穷。阿克伦国王万岁！”说完，神采奕奕的走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莱恩家。 “母亲。”布福德看着两位巡捕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他们。” 艾琳娜走了过来，温柔的握住了儿子的手说道：“这事也怨不得你，我不知道你从哪边了解的这些，你父亲也不知道，我们从来没跟你提过这件事，所以事先没有跟你商量过。” “就是我刚去多佛尔丁那会儿，有天夜里和父亲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艾琳娜一愣，她没想到这个秘密是自己丈夫告诉儿子的，“怎么能带着儿子喝酒呢，酒多误事，酒多误事。”她喃喃自语道。 “我想应该不是，父亲当时并没有喝多。”布福德肯定的说道，“哦对了，这本《星光河环绕的南西》哪边还能看到吗？” “我不知道。”艾琳娜说着摆了摆手，这本书已经给莱恩家带来不小的麻烦，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因为它而身陷囹圄。“算了布福，明天我们去巡捕队，你和昆廷队长疏通疏通，我去找你舅舅想想办法。” “不会连累了舅舅吧？”布福德弱弱的问道。 艾琳娜没有再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心里也没有底，像这种可大可小的问题她一个女人并没有多少经验来判断，她也不知道在面对审问时，自己的丈夫究竟是像一个百折不挠的斗士一样威武不屈，还是像个摇尾乞怜的奴才一样圆滑苟活，她也不知道那群喜怒无常的巡捕房的家伙究竟会怎样对待自己的丈夫，会严厉的毒打吗？就像曼努埃尔.托尔金那样，她真的不知道，她现在能想到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继承爵位的亲弟弟了。 “别多想了，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父亲会照顾自己的。”艾琳娜安慰道，尽管她的心比谁都悲痛。布福德点了点头，便回房休息去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艾琳娜在辗转反侧了一阵之后，起身去收拾了凌乱的书房，等到书房恢复到整洁的原样时，东方已经朝阳初升。 第七章 偷看 清晨的丰顶镇完全没有了酷暑的炎热，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寒意的山风。 由于海拔相对较高，这里夏天的昼夜温差十分明显，正午在太阳的直射下往往可以达到摄氏25度左右，而只要太阳一落山，地表温度迅速下降，甚至在平均气温最高的八九月份，晚间都只有摄氏5度左右，再加上群山环绕，岩壁陡峭，晚上基本上都会有阵阵甘冽的风，严格来说，整个南西山区都是这种自然环境。 倘若有空闲，在酷暑难当的盛夏来南西山区避暑度假，那是生活在火炉般的城邦里的人无法想象的美妙生活。南西山区不仅峰峦叠嶂，九溪十瀑，还有超高的森林覆盖率，鸟鸣山幽，万木峥嵘，茂林修竹，亭亭如盖……再多的成语也无法准确描绘这里的自然美景。再加上这里物产丰富，飞禽走兽，山鸡野兔，珍贵的菌类，天然的野菜，琳琅满山。 吴真真就在这个清晨，洗了来到丰顶镇之后的第一次澡。 作为夜莺谷王国土生土长的人，她还没从西莱斯廷医学院结束学业，就因为西莱斯廷和夜莺谷关系的恶化，不得不被迫离开，她也离开了美丽的星光河畔的家乡岚州城，颠簸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独自来到了这个静谧而美丽的小镇。 原本她还有最后一年的学习就可以拿到医学学士学位了，但校方开始驱逐夜莺谷王国的学生，确切的说，作为阿克伦王国的长期盟友，整个西莱斯廷开始下令无差别的驱逐境内所有夜莺谷人，一时间风声鹤唳，西莱斯廷的外国人人人自危。 吴真真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那儿。生性安静的她宁可在这个山区小镇的医院里当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也不愿意像大部分生活在大城邦里的人那样为了生计四处颠沛流离。她十分愿意生活在这儿，安静祥和。 山区的女人和男人做的事没什么差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干的活不比那些男人少，所以双手都布满了粗糙的老茧，皮肤黝黑发干，为了干活时便利，都没有留长头发的习惯，甚至把头理成男人模样的都不在少数。而吴真真没有这样的烦恼，她这样在医学院进修过的学生，在山区是十分匮乏的人才，哪怕还只是个菜鸟，所以她留着乌黑的秀发，她也不需要去田间劳作，所以雪白的肌肤也是她能特别引人注目的标志，一米六八的身高，匀称的身材，加上她喜欢穿一身素色的连衣裙在人群中又显得特别颀长出挑。 只不过，已经两星期没洗澡让她感到特别的不舒服。 丰顶镇医院条件有限，只有公共澡堂，男澡堂特别大，女澡堂特别小。平日里澡堂里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洗澡，还有人在洗澡的同时盥洗衣物，这让出生在优渥家境的吴真真非常不自在，哪怕是在西莱斯廷时，她都不曾去过学校公共澡堂，因为夜莺谷王国的岚州城离西莱斯廷仅仅只隔了一条星光河，在两国关系和平的时候，乘坐渡轮仅仅只需要花二十分钟，她大可天天回家。 所以这一天，吴真真特地起了个大早，东方将将泛白。 当一大盆温热的水从头顶倾斜而下，顺着自己的秀发，划过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时，她感到一种焕然新生，自己的身体像一朵久旱逢甘霖的牡丹，尽情的吸收着养分，正在慢慢的张开，恢复它应该有的鲜艳。尽管周围的温度非常低，但水是温暖的，每个毛孔都在尽力张开呼吸这山间的空气，两个星期以来的污浊仿佛在这瞬间一扫而空。 而此时，醒来下楼撒完尿准备回房接着睡回笼觉的褚金三在听到女澡堂大清早花花的水声时，惴惴不安的到门口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这一看就被眼前的景象晃得头脑充血，睡意全无。长这么大他都没见过女人的身体，更何况是这么美的一具身体，热水升腾而起的雾气像极了仙境的云雾，云雾之中有这么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仙女正在沐浴，而且是这么真实，澡盆中的水拍在仙女身上，白皙的肌肤更显得水汪汪，吹弹可破，水流过腰臀线时划过美妙的曲线，俏皮的翻过那圆润的臀部，顺着两条笔直的白腿轻柔的抚过脚后跟，落在地上四散开来。此情此景，荷尔蒙在年轻的身体里翻江倒海，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后，褚金三才意识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变化。往后的日子每当想起这一幕，褚金三都会觉得当时自己像极了卑鄙下流的色情狂，真是猥琐不堪。 褚金三感觉到自己的行为羞耻之极，正想蹑手蹑脚的扭头回房，吴真真敏锐的感觉到澡堂子似乎有动静，本能的回头大声问道：“谁？！谁在外面！” 褚金三全然顾不上自己的肚子还隐隐作痛，手忙脚乱中撒腿就跑。只凭澡堂子这一声严厉的叱问，他已经听出来这是昨天下午给他看病的那位女医生。吴真真赶忙用毛巾和澡盆捂住自己的隐私部位，防备的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难道是我听错了？”她喃喃自问，困惑的回去继续洗澡。 褚金三飞快的往自己的病房跑去，腹部的经过一夜刚刚消下去的疼痛感又出现了。一口气上了三楼之后，又像做贼似的进了自己的房间，生怕隔壁几床的病友们惊醒后知道他在干这种卑鄙的勾当。当他安全抵达自己的床位时，才发现周围还是鼾声呓语，而陪床的王大福歪着个脑袋倒在自己身边的长椅上，留着口水睡得完全不省人事，这才放下心来。 “哎哟，我这肚子……好疼……哎哟……疼……疼死我了。”等到呼吸平和，心跳恢复正常时，褚金三才真真的感觉到右下腹又疼得与刚来医院时一样了。 王大福被褚金三这“哼唧哼唧”的声音吵醒了，刚清醒过来的他发现自己的脖子落枕了，像掰折了一样的疼痛僵硬。 “哎哟，我这脖子，折了折了。” 褚金三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豆大的汗珠直冒。王大福脖子彻底没法动了，他只能歪着脖子起身走到褚金三跟前，龇着牙问道：“怎么啦，三儿，怎么啦这是，喂喂，三儿？”褚金三只是紧闭着双眼蜷缩在那儿，疼的只剩喘息。 “三儿？怎么回事儿啊。”王大福慌了手脚，歪着脖子在床前干着急。 褚金三心想亏你王家还世代行医，怎么到你这辈儿就出了你这么个没眼力价儿的蠢货。他赶紧用手往虚弱的指了指，示意王大福赶紧去把医生找来。 王大福没看明白，依然在那不知所措的问着：“怎么啦，三儿？疼啊？”还是隔壁床被吵醒的病友看明白了，带着一口浓重的诺里亚口音说道：“你的脑瓜子是不是跟着你的脖子一起落枕了？你个傻帽儿赶紧找医生去呀。”王大福恍然大悟，歪着脖子冲出门去。 第八章 初识小马尔罕 “瞧给整的。”病友说道，“觉都睡不安生。” 几分钟后，吴真真和另外一个男医生，带着一个护士急匆匆的推门进来，王大福歪着脖子跟在后面。护士连忙准备给褚金三注射止痛针，男医生坐在病床上，用手摸了摸褚金三肚子。 “哎，疼，疼！”双眼紧闭的褚金三虚弱的喊着。 “忍一忍，斯科特医生帮你看看。”一声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褚金三的眼皮不自觉地抬了起来，眯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吴真真，她还湿漉漉的头发随意的往后扎着，散发着肥皂的清香，两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附身看着斯科特医生的诊断过程。褚金三感到自己的脸又热了起来，之前澡堂的偷窥，让他很难为情，心想他狼狈逃跑的模样肯定被眼前的仙女医生看到了，无地自容地想用被子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起来。 然而吴真真并没有关注他的表情，她也不知道洗澡的时候有人偷窥了她，在她眼里，这只是一次学习斯科特医生诊断病人的机会。 “昨天吴医生给你开的药你吃了吧？”斯科特医生一边摸着褚金三的肚子一边用带着阿克伦口音的夜莺谷语问道。 “吴医生？”褚金三一脸疑问。吴真真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脸上带着笑容。 “哦……哦吃了吃了，医生。吴医生开的药都按时吃了。”褚金三知道了仙女医生的姓。 “那怎么会炎症复发了呢？”斯科特医生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听诊器，贴在了褚金三的肚子上仔细的听了起来。 “真的吃了，大福他爹告诫过我不要‘讳疾忌医’，我一直记得。不信你问大福。”褚金三忍者疼痛指了指边上的王大福。 “吃了吃了，大夫，我看着他吃下去的……哎哟！”王大福急忙证明到，一不小心动了脖子。 护士看着王大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嘘，别闹！”斯科特医生略显严肃的说道，一丝不苟的给褚金三用听诊器诊断着。护士收起了笑容，仔细的扫了一眼手上针筒的刻度，准备给褚金三注射。 “先打一针止痛针吧，你这急性阑尾炎从医学的角度上我们是建议做外科手术的，但是基于你本人的意愿，以及这小镇的医疗条件所限制，我们继续给你做保守治疗，直到炎症消退为止才能出院。” 关医生把听诊器收了起来，同时护士的止痛针在褚金三的胳膊上扎了进去。褚金三皱了下眉头，看着针筒里的液体缓缓推进了自己的静脉的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肚子的疼痛神奇的减轻了。 “但是你自己一定要注意饮食和避免大幅度的走动，按吴医生的病例记录看来，今天你的炎症要比昨天严重。”关医生继续说道。 褚金三无言以对，其实昨天安排住院以后，他按时吃了药，也不曾下床走动，疼痛早就减轻到不足以影响睡眠，但就是因为早晨发生的这件事，才导致病情反复，他心知肚明。 吴真真双手插着口袋在旁边认真的听着，没有一点对褚金三的厌恶生气和不耐烦，时常还对着褚金三微笑报以安慰。所以从脸色来判断，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并不知道有人在洗澡时偷窥了她，至少她不知道是他在偷窥。 褚金三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他偷瞄了吴真真几眼，恰好吴真真也正直视着他，连忙转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脑海中却一直泛起她洗澡的样子。 “还不是他早上去茅厕解手，完了还是跑上来的，喘个跟头牛似的，大夫您说这人是不是傻？活蹦乱跳的你还住院呐？”这时一旁的病友插嘴进来，对着斯科特医生说道。 这一番话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来就做了亏心事想遮遮掩掩的褚金三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吓的连忙又偷瞄了吴真真。 “这位大哥，咱说话别添油加醋啊。”褚金三慌忙说道，“听您口音是外地来的，您不知道这南西晚上冷得很呐？夏天的晚上都跟冬天似的。我下楼走老远上个厕所还不得赶紧回来。” “冷？有我们诺里亚那旮旯冷？”病友反问道。 “……这不是关键，我本来就怕冷。”褚金三支吾道，不时的偷瞄着吴真真，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其实吴真真并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她在门口看到没有人的时候，她就认定这是自己的错觉了。但是心虚的人，往往会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对方心知肚明，而情感经验缺乏的人面对有些好感的异性时，对方的一个微表情或者小举动都会被看成是具有实际意义的。所以两者相加之下，对方的神态表情都会被无限放大想象。尤其现在，吴真真不合时宜的皱了一下眉头，这让看在眼里的褚金三心里更是六神无主。 “好了，下回注意点，上厕所慢慢走，让你朋友扶着去，吃饭就让他端过来，能不动就尽量不动。”说完，三人就离开了病房。离开的过程中，吴真真自始至终也没有往褚金三再看一眼。 褚金三扑腾的心跳渐渐的安定下来，但内心却感到一阵难过，他怕自己这猥琐至极的形象会让吴真真从此再也不搭理自己。 “喂，我说哥们儿。”病友开口了，“喂喂喂，走了，喂，吴医生走了嘿。”说着手伸了过来重重的拍了一下褚金三。 “你……你胡说啥呢？”回过神来的褚金三慌忙说道。 病友狡黠的看着褚金三，咧着嘴笑道：“你当我傻啊，你那小眼神儿也太明显了，老哥哥我是过来人儿，瞧你那样儿，童子鸡呢吧？” 褚金三一愣，瞬间明白过来，满脸涨的通红，矢口否认，但是嘴里嘀咕的东西谁也没听明白。病友又说道：“得嘞，老哥哥我也不逗你了，小样儿。不过吴医生长得俊，大伙儿都瞅眼里了，说不心动那还能叫爷们儿吗？你这十八九的大小伙儿有这反应也正常不过嘛。” 病友这句话算是说道心坎儿里了，褚金三捂着肚子吃力的起身靠在床头，朝病友看了一眼，方才仔细看清他的长相，五大三粗的身材像是一个练家子，小说里那些词汇几乎可以逐一用在他的身上——环头豹眼，燕颈虎背。那件大号的病人服都仿佛要被他粗大的胳臂给撑爆，怎一副好汉的模样。 “这位大哥，您是真误解我啦。”见到这么一个好汉模样的人，褚金三只能笑盈盈的好言相对，“我一个村野小民，怎么会对吴医生这样一看就是大城邦里来的女孩产生想法呢。” “你这崽子也不实诚，有想法都是正常的，有啥好遮遮掩掩。”病友不屑的说道。褚金三心想这事儿也没啥值得继续纠缠下去的，话题一转问道：“大哥贵姓啊？老家诺里亚？” “对，我老家诺里亚小石城，我叫小马尔罕。”这地儿褚金三闻所未闻。他只对诺里亚有个大致的概念，知道那是个离南西上千公里之外的北方，也知道那里冰天雪地。 “我也是今年年初刚过来，以前在我们那当过民兵团团练。”小马尔罕继续说道。 “那跑大老远来着干啥呢？”褚金三充满疑惑的问道。 “共和国政府号召大家支援夜莺谷建设啊，也是我们达乌罕总统号召，算是锻炼锻炼我们这帮年轻人，大家都可积极了，我总不能当落后分子吧。诺里亚和夜莺谷友谊长存嘛。” 褚金三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似懂非懂。 “那吴医生长这么端正，也是你们那儿来的吧？”王大福插嘴道，这也正是褚金三刚想问的。 “应该不是吧，她说话没有我们的口音，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每个不同国家的人的名字都有自己特色的……我也不知道啦，吴医生应该是刚来不久，我们巡防队和医院平时关系也算紧密，粮食米蔬菜我都没少帮忙搬，之前确实没见过她来着。”小马尔罕答道。 褚金三又点着头噢了一声，这回他听明白了。脑海中想象着吴真真的模样。 “小弟姓褚，就这附近的村里人，从小就无父无母，也不知道生下来给我取得啥名儿，村里人都喊我褚金三。”褚金三带着微笑说道。 “我们马尔罕家族，世居北地，逐水草而居。父亲是小石城领主马尔罕亲王三世。” “嚯，大哥您这家世显赫啊，而且看您这……”褚金三对着小马尔罕上下比划了一下，“看您这结实的模样，像个能带兵打仗的武士，真没想到您还是个王子啊。” 小马尔罕呼哧一声朝褚金三摆了个手道：“北方民族，天生长肉，从小这块头就大，但我也是正正经经完成了学业的，可不是老弟口中只有蛮力的莽夫。” 褚金三满脸堆笑称是，生长在南西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本来见到的外乡人就少之又少，这次因为生病来镇上，才有机会碰到远道而来的客人，而且这来头还不小。 后来他们坐在床上，加上王大福，三人开始了无边无际的聊天。从聊天中得知，小马尔罕父亲马尔罕亲王三世是不仅仅是小石城领主，更是诺里亚共和国五元老之一，主管骁骑军，手下兵马过万。小马尔罕出生那年马尔罕亲王三世就已经抛弃他们母子离开了小石城，去遥远的诺里亚首都鹿儿堡做了他的议会元老，所以小马尔罕这辈子见过父亲的次数一只手能够数的过来。他母亲和奶妈将他一手抚养成人，由于长期分居两地，其实按照诺里亚的风俗母亲已经可以改嫁，但他的母亲为了小马尔罕不被人所耻笑为私生子，一个人靠着做些手工活把儿子拉扯大，得亏儿子也十分争气，别看五大三粗的，却是块读书的料，一直坚持读到高等学府毕业就去了当地的民兵团当团练使。 现在小马尔罕响应总统的号召，背井离乡来到这儿，每月只能靠书信寄托对母亲的思念，可惜母亲文化有限几乎不识字，所以小马尔罕写去的家书从来都没有回信。说到这，眼前这个大汉悲伤的低下了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褚金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本就没多少人际交往的经验，从小到大的玩伴也只是同村的泥娃们，和这样一个诺里亚大汉能相谈甚欢真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褚金三慢慢的下了床，坐在了小马尔罕的床边，安慰的拍了拍这位大汉的肩。小马尔罕没有什么反应，只顾自己低着头捂着眼睛。 “不用安慰我，我依然为父亲感到自豪。”小马尔罕说。 “我帮你们打饭去。”王大福站起身来，本来就有些懦弱的他，听着小马尔罕的经历也有些眼睛泛红。他拿了自己和褚金三的碗，又转到小马尔罕的床边拿了他的饭盒，飞快的奔了出去。 时间在投入的聊天中过得很快，眨眼功夫已经晌午时分。 “褚老弟，我长你几岁，以后我就认你这个弟弟了，要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开口说话。”小马尔罕说道。褚金三连忙叫了一声：“马哥，您一个外乡来的，人生地不熟的，这边有需要小弟的地方，尽管打个招呼，等出院了，咱一起去山中打些野味来。家中还有好酒，一起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小马尔罕接了下半句。 “有难同当！”褚金三激动的重复道。两人紧紧的握了握手，像是胜利会师了一样，病房里的其他人都诧异的看着他们。 第九章 酒收藏家——窦柏明 一 “吴医生，斯科特医生叫您过去一下。” 正午时分，护士陈佳推门，探着头跟值班室里的吴真真说道。 “啥事儿？”吴真真认真的看着笔记，一边还在飞快的写着什么，头也没抬的问道。 “叫你一起下馆子吃饭呢。怕你饿着啦。”说完嬉笑着轻轻关上门，吴真真刚想委婉的拒绝，发现陈佳早已乐颠颠的跑开了。她也笑着嘴里嘟囔了几句，继续低头认真学习了起来。 “真真。”这时推门进来的是斯科特医生，“怎么还在工作？你的肚子没有抗议么？” 吴真真合上了笔记本，毕恭毕敬的站起身来，看着这个自愿从阿克伦王国来这偏远小镇行医的中年人，心里满是崇拜。其实吉米.斯科特医生也就三十岁出头，说是中年人显得有些夸张，但是他行事稳重老练，再加上略微发福的身材，让吴真真觉得他的有着远超实际年龄的成熟。 “我并没有感到饿，斯科特医生。“吴真真礼貌地说道，”我想再学习会儿。” “可别因为工作而耽误了饮食作息。”斯科特医生笑着说道，“今天还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也一起来吧。” 吴真真犹豫了片刻，说道：“行，请您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就来。” 斯科特医生带上门退了出来，在门外栏杆旁点了根烟，安静的注视着脚下那丰顶镇最热闹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吉米叔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青年的声音。 斯科特医生回头寻声望去，喜悦之情爬上了眉梢：“布福！”他用脚把烟蒂踩灭，快步走了上去。 “布福，噢亲爱的。”斯科特医生上下反复的看着布福德，“你还好吗？坎德拉老师给我通了电话以后，我每天都在等着你的到来！” 说完他紧紧的给了布福德一个拥抱。 “吉米叔叔，哈哈，您别这么激动，哈哈。”布福德被斯科特医生突然起来的拥抱给吓了一跳。 “布福。”斯科特医生又仔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远道而来的年轻人，这是他离开多佛尔丁十年后再一次看到布福德.莱恩。 “你都已经长这么高，这么强壮了！”斯科特医生说，“一切都还好吗？” “嗯……父亲被逮捕了。您应该知道了。” “嗯，莱恩老师已经告诉我了，巡捕队现在这么捕风捉影吗？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能随意逮捕皇家的大学士了吗？” 布福德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顿了顿，“其实在托尔金校长被捕的时候，我父亲也应该能觉察到这些即将来临的不幸吧。” “是的，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作为大学士，他只能祈求一个公正的审判。”斯科特医生说道。 “我只求他平安无事，其实我们都是知道的，父亲无罪，阿克伦国王只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替罪羔羊。” “不，不。”斯科特医生连忙摇了摇手指，“国王年事已高，主要问题全在那些玩弄权术的内臣，国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他们摆布。” “如果你们的国王真的英明神武，就决不会在他思维清醒的时候任用这些小人。”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说话的正是换完衣服推门而出的吴真真。 “非常抱歉，我不小心偷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她落落大方的走到了两个男人的跟前 布福德认同的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女人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连衣裙，下摆随着山间吹来的清风优雅地摇曳，两条小腿像两段刚采摘后洗净的莲藕，那略显浓密的刘海也遮盖不住她的明眸皓齿，布福德觉得她肤色有着不同于夜莺谷人的暗黄，而显得有些惨白。 “这是吴医生，这是我老师的儿子布福德。”斯科特医生居中介绍道。 “你好，布福德.莱恩。”布福德礼貌的伸出右手，“你会说阿克伦语？” “是的，我在西莱斯廷医学院读书，刚来这里。你好，我叫吴真真。” “所以，西莱斯廷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为什么来这儿呢？这是你的家乡吗？”布福德问道，“或者像我一样？” 想寻求同病相怜的布福德让吴真真觉得略显失礼。 “我喜欢安静的生活。”吴真真反驳道，“难道你不是吗？” 斯科特医生连忙打断他们的交谈：“好了，先别站在这儿了，去镇上最好的饭馆，为布福德接风吧，哦对了，我还准备了阿克伦最好的酒。” 吴真真点了点头，转身跟在了斯科特医生的后面和布福德并排着一起下楼，布福德隐约能闻到身旁这个女人散发出来的体香。 二 褚金三被一身热汗给惊醒了，和小马尔罕愉快的聊天过后，他一直睡到了晌午。 百无聊赖的他发现病房里只剩他和另外一个病人。 他想喝水，却发现床头柜的杯子已经空了，而王大福和小马尔罕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该死的王大福，有这样照顾病人的吗？”褚金三骂骂咧咧道。 闷热的病房只有几盏“吱吱呀呀”有气无力转动着的吊扇——在这样海拔的地方，一般是不需要安装空调之类的制冷设备的——然而今天正午，在毒辣太阳的炙烤下，周围空气都好像在蒸笼里一样，炎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外面蝉声此起彼伏。褚金三翻身而起，摸了摸已经被汗湿透的衣服，就连床单都已经被汗打湿。 他不得不出去透透气。晌午的医院没什么忙碌的景象，不少住院的病人都选择在走廊里纳凉，觉得房间闷热的看来不止褚金三一个人，他拎着胸口的衣服不停的抖着，这样才能让凉气从领口灌进来，他开始觉得有些饥饿，准备独自去镇上找点吃的。 小镇不大，大部分的餐馆、杂货店都布局在医院周围——事实上这里就是镇中心，镇公所就在医院的隔壁。褚金三走出医院大门，抬头看了一圈，这些餐馆他几乎都吃过，每年他都会来丰顶镇五、六次，所以哪家餐馆更契合他的口味褚金三心知肚明。他抓了抓因汗水浸透贴在背上的衣服，沿着街道向西边走去。 坑洼的老街道尽头开着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写着“窦家饭馆”的招牌在风吹日晒下已经显得破烂不堪，挂在屋檐底下摇摇欲坠，隔着灰扑扑的窗户，褚金三一眼就看到了老板窦柏明坐在柜台里面。 “窦老板，好久不见呐。”褚金三进了门挤眉弄眼的向窦柏明打了个招呼。 窦柏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忙着看他眼前的电脑。 “三哥，您坐那儿嘿。”服务员小卢过来招呼道。 “还是咱小卢妹子热情。”褚金三慢慢悠悠的走到窗边的空位置坐了下来，话里有话地称赞了小卢，“要是每个人都像小卢妹子这样，我想不管新客还是回头客都会特别愿意呆在这儿吧。” “哈哈三哥，瞧您说的，还是要一碗鸡蛋河粉，一份白切黄牛肉吗？”小卢听了夸奖笑道。 “大老远来了，再改善改善呗，再来个啥让我想想。”褚金三说道。 “三哥，今儿这有桂花糯米酒，是咱老板娘前两天亲手酿的，今天早上刚从窖里取出来，可香着呢。” “桂花糯米酒？”褚金三问道，仿佛一万只酒馋虫爬上了大脑，听得口水直咽，“我就贪这杯，给我来一小盅尝尝。” “好咧。”小卢飞快的记下了菜单。 “褚金三你啥人啊？我老窦家饭馆儿是黑店还是咋地？才来一小盅？是怕我给你蒙翻了，还是怕付不起酒钱？”柜台里边的窦柏明突然说话了。 褚金三听完一愣，随后不屑的说道：“我付不起酒钱？窦老板您可真会开玩笑。我褚金三光棍儿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让我学人盖房子买古董我不行，喝酒的钱我还是拿得出的吧。”褚金三最主要还是顾忌他那不争气的阑尾，但他好面子，这趟是来镇医院看病的事他并不想说出口。 “得嘞褚金三，瞧你那扣扣索索的样儿，饭钱你照给，酒算我请你。”窦柏明站起来说道。 褚金三心想，不喝白不喝，一顿酒应该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吧，“老窦，我不想占你便宜。”他话锋一转，“但嫂子亲手酿的酒，我一定要给个面子，哈哈。小卢妹子，先给我上酒。” 小卢笑着往厨房走去，窦柏明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褚金三：“你这人呐，得了便宜还嘴硬，嗨~” 褚金三满脸堆笑的坐了下来，这时候又进来三个人，褚金三看了一眼，这分明是斯科特医生和吴医生，还有一个高大的陌生男子，褚金三眯起眼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深邃的眼眶，笔挺的鼻梁，一张英俊白净的脸上挂着疲惫，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微微卷曲，修长的身材和身边的人相比非常惹人注目，尤其是他还站在吴医生旁边，面带着绅士般的笑容，这仪表堂堂英姿勃发的外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布福德.莱恩。当褚金三看到吴医生仰头和这个外国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嫉妒。 吴医生很自然地向餐厅里扫视了一圈，褚金三赶紧把头低了下来，心脏扑腾扑腾的加速，生怕她看到自己，如果让吴医生看到他还在这里吃饭喝酒，那岂不是十分尴尬？ “斯科特先生，您来啦！”窦柏明这时的态度和对褚金三时完全不一样，“您楼上雅座，这边儿请。” 窦柏明亲自为他们带路上了楼。 “这老窦，真是看人下菜。嘁~”褚金三心里想。 他站了起来，向楼梯口鬼鬼祟祟的张望，确定吴医生他们已经上了楼，这才放下心来。 褚金三开始在餐厅里四处溜达东张西望，他对酒柜里的酒产生了深深的兴趣——窦柏明的酒的确花色种类十分多样，不仅有一坛坛封了口的南西桂花糯米酒、丰顶白酒、黄酒。还有好多他都不曾见过的品类，一瓶瓶都用玻璃瓶子装着，颜色也是五花八门，有深棕色的，有草绿色的，还有淡黄色的，等等，上面贴着的标签也都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褚金三仔细数了数，起码有四十种酒。 他心里啧啧称奇，然后转悠到了柜台后面，看到了窦柏明的电脑屏幕亮着。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儿让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褚金三感到非常新奇，他从来都没使用过电脑。只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判处……大学士……死……削去……爵位，通缉……5000银元。”他一边看一边轻轻的读了出来，这则新闻上又有夜莺谷文字，又有他看不懂的阿克伦文字，看起来十分费劲。 “你干什么！”窦柏明突然厉声说道。 褚金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惊得一个激灵，回头看到了窦柏明：“哎哟，老窦，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我问你干嘛呢！偷钱吗？？” “菜也不上，酒也不上，你让我坐那儿干嘛呢，我欣赏一下你藏的好酒啊。”褚金三辩解道。 “那你偷看我电脑干嘛呢？” “我一个乡土粗人，对这新鲜玩意儿好奇嘛。”褚金三说道，“而且，我这文化水平，看得懂么我。” 窦柏明走了过来，对着电脑一通麻利的操作，把刚才那个新闻窗口给关了，然后对着褚金三说道：“这是我托人从岚州城买来的，我用来算账的，你下回可别乱动。” 褚金三不耐烦地连连点头，心想我这文化水平能看得懂你的账本么，你个死老窦紧张个屁啊。 “不过老窦，话又说回来，你这酒柜上的酒可真是多啊。” “这可都是我的身家性命，从开饭馆儿以来，我就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酒。” “这么说，这些花花绿绿的酒都不是嫂子酿的啦？”褚金三问道。 “你这不废话，我们南西人出了能做桂花糯米酒、黄酒、白酒，这在酿酒工艺上是最最入门的了，就连我家媳妇儿都能酿出让你们交口称赞的好酒来，而这些个酒。”窦柏明朝那些玻璃瓶指了指，“哪做的出来啊，做的工序不一样，发酵方法不一样，就连那些原材料，我们都搞不到。” “这么悬乎啊，不都是用糯米稻谷小麦之类的做的吗？” “可以肯定也是粮食，但是你要让酒的口感，度数，颜色有不同的变化，必须是要加入我们所不知道的工序和配方的，这点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就不得而知了。”窦柏明继续说道，“就像这瓶阿克伦的酒，恐怕他的价格都能买你村里的一栋房子了。” 说完窦柏明从酒柜上取了一瓶黄色的酒，使劲的晃了晃，随后朝楼上雅间走去。 褚金三一脸惊愕，他没法想象小小一瓶酒的价格竟然与一栋屋子对等。 “你给我把食物包好吧，我带走。”褚金三冲着窦柏明说道，“老窦你也真偏心，这么好的酒只管往楼上拿，老子连闻闻的福气都没有么？在这儿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窦柏明没有作声，只是给小卢使了个眼色，示意把酒菜给褚金三打包带走。 “说好的，我的酒你请客，可不许赖啊。”褚金三又强调了一遍。 褚金三拎着食物和桂花糯米酒，晃晃悠悠的走出了窦家饭馆，正午的太阳刺得刚从屋里走出来的他睁不开眼睛。他拿手放在眉骨遮挡着太阳，回头朝饭馆楼上的窗户看了看，隐约能看到吴医生坐在那儿开心的聊着什么。 褚金三心里有些不悦，他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吃醋。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手中的桂花糯米酒，忽然想起了小马尔罕和王大福，便急着走向医院，准备哥儿仨一起喝个痛快。 第十章 走廊杀手 这天夜里，丰顶镇的天空雷声隆隆，闪电像一道道撕开黑夜的裂隙，把丰顶镇闪得就像白昼。 褚金三被一声振聋发聩的惊雷给吵醒了，他猛地坐起身来，放在身上的搪瓷杯落到了地上，在安静的病房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褚金三被这刺耳的杯子落地声和雷声吵得缩着脖子捂着耳朵。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的时候，褚金三迅速的借着闪电的光亮环视了病房，但出人意料的是，似乎没人对这噪音有任何反应，哪怕低声的抱怨和沉睡的呼吸声都没有，就好像整个偌大的病房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不，不是好像，就是这样！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伴随着“嗡”的一声和一阵炸裂的疼痛，褚金三感到脑袋一沉，身体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我这是怎么了？”褚金三紧闭着双眼，头晕目眩并没有让他失去意识，他飞快的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我只不过和大福、马尔罕大哥喝了几口糯米酒啊，不会这么一丁点儿酒就把我喝醉了吧？应该是……老窦那里回来……回到房间……嗯嗯……”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遍又一遍，记忆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然后吃力地翻身起来看了看床头柜，上面还摆着那已经空了酒瓶子。褚金三苦笑着想道，自己居然变得如此不胜酒力，三个人一起喝一小瓶酒居然能把自己喝醉了，并且一觉睡到了半夜。 只不过让他大感疑惑的是，为什么小马尔罕和王大福深更半夜不知去向，所有的病友也不见踪影？隆隆的雷声，闪烁的雷电，把空荡荡的病房映衬的有些诡异。 “马尔罕大哥！大福！”褚金三喊了几声，没人回答他，“护士！！护士！！！”依旧没人回答他。 “铃铃铃铃铃……”突然，一阵锐利的闹铃声响彻了整个病房。褚金三被惊得一个寒颤，然后开始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 “大哥什么情况……大半夜的定什么闹钟啊。”闹钟是小马尔罕床头柜上的，褚金三嘟囔了几句，爬下床来，摸索着把响个不停的闹钟给摁了。 “真是奇怪，人都去哪儿了呢？”褚金三颤颤巍巍地向病房门口走去，一不小心又踢到了他摔在地上的杯子，丁铃当啷的响声让他觉得十分烦躁。 走廊里十分冷清，一个人影儿都没有，这也难怪，毕竟现在应该是病人休息的时间，只不过走廊尽头的值班室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亮着灯。 “今晚没有护士值班？”褚金三的疑惑越来越强烈。 正在这个档口，忽然听见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两下皮鞋的“踢踏”拖地声，十分陌生。正常人不会这么走，就连病人都不会走这样懒散的步伐，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拖着，两条腿抬不起来，却在地上挣扎。 “谁啊？”闪电短暂的照明不足以让褚金三看清走廊那一头到底是谁，他警觉地张口问道。 可是那边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踢踏”声像是越来越近，又像是正朝着楼下走去，无法判断。褚金三瞬间紧张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液，因为这声音，绝对不是在这个时间应该发生在医院里的声音。 “谁啊？谁在那边！”褚金三壮着胆子提高了音量，声音中却掺杂着一丝颤抖。 可是依然没有人回答他，而且没有医生，没有护士，没有被吵醒的病友——一个能给他一丝安全感的哪怕是呵斥他“大半夜吵什么吵”之类的声音都没有。丰顶镇医院，就好像已经成了一座废弃的建筑，只剩下了褚金三一个人。 伴随着渐渐微弱的雷声，那个皮鞋拖地的“踢踏”声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了。 褚金三只觉得自己的酒已经完完全全的醒了，头也不疼了，心里直打鼓，脉搏也开始加速。“难道是我听错了？”他心里想道，狠狠的拧了拧自己的胳膊，疼痛让他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幻境里。 正当他使劲地盯着黑暗中的走廊，双手紧紧的扶着走廊上的栏杆快走不动道儿的时候，对面门诊大楼四楼某一间房间的日光灯突然亮了。虽然离住院大楼大约有五十多米的楼距，但是突如其来的光亮，还是让褚金三觉得有些刺眼。 借着光亮，褚金三慌忙把视线投向了走廊传来声音的方向，只模糊的看见那边一扇木门在风的作用下“嘎吱嘎吱”的晃动。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想看个明白，因为以他的眼神，这种可见度下根本看不清所以然。 “呵，还真是门。”褚金三稍稍放宽了心，都是虚惊一场。定了神之后，他直起腰来，准备回病房。 “踢踏、踢踏。” 这几声可把褚金三吓破了胆，“卧槽。”他本能的骂了一句。但他可以十万分确定，这声音与他的距离应该在五米以内。 他僵在了原地，又想用手去扶栏杆，但是双手却怎么样也不听使唤。短短的几秒，空气像是死一般的寂静。“踢踏、踢踏……”声音越来越急促，仿佛已经到了自己跟前。褚金三的额头冒出阵阵冷汗，他借着光亮，使劲的眨巴眼睛，想极力的去看清到底周围有什么东西。长这么大，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过。 终于借着突然一道猛烈的闪电，他看清了，那几分之一秒之间，他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只穿了一件白大褂的人，身材微胖，大约有一米七五的样子，半蹲在地上，用左手紧紧的勒着另外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的脖子，而他的右手，反握着一把匕首，结结实实的插入了那个人的脖子，再拔出来，再插进去……一刀又一刀，殷红的鲜血喷洒在了他身后整个雪白的墙面，也沾染在了他的衣服上，白大褂被染成了鲜红色——而那持续不断的“踢踏”声，正是这个被害者的双脚，不停挣扎发出来的响声。 这个被害者不是别人——正是早上和吴医生他们一起去窦老板的饭店吃饭的外国男子——他只穿了一条内裤，浑身上下已经彻底被染成了鲜红色。 这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不慌不忙地向褚金三看了一眼，带着阴森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这…这不是…这不是斯科特医生吗！”虽然光线微弱，但他还是很快的辨认了出来——他的模样褚金三再熟悉不过了！ 褚金三想喊，但仿佛有只冰冷的手徐徐圈住了自己的脖子，雨天的寒气也像一把锋利的夜莺蜂刺一样慢慢的刺穿了他的胸口，却也像一支强心剂一样赐予了他强大的反抗欲望。 褚金三孤注一掷，撒腿就跑。途中，不知是斯科特医生的鲜血，还是雨水打湿了走廊，他狼狈的摔了一个狗啃泥，但他立马挣扎着起身，头也不回的朝走廊另一头跑去。 “杀，杀人啦！！”他边跑边大喊着。 但是没有一点动静，除了他噼里啪啦的脚步，没有任何人的一丝动静。 “王大福、马尔罕大哥，你们到底死哪儿去了啊！” 褚金三像疯了似的跑下了楼，阑尾的疼痛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跑到了住院大楼门口的空地上，抬头飞快的扫视了一圈整个医院，除了门诊大楼那间屋子，所有的灯都是灭的。恐惧和焦急在他心头迅速的聚拢。 “杀人啦！！斯科特医生杀人啦！！！到底有没有人！！说句话啊！！！！”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雨中打着转，然后冲向了门诊大楼——至少他确定，那间亮着灯的屋子是有人的，现在过去求救是他唯一的选择。 第十一章 玉女？欲女？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整个屋子，布福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从小到大几乎滴酒不沾的他，与斯科特医生小酌了几杯，饭后便昏昏沉沉地走到医生休息室里，倒头便睡。 他揉了揉太阳穴，眯缝着眼看了看窗外。阳光温和地照射进来，洒在了他的脸上，已经接近傍晚时分，红彤彤的夕阳已经没有了中午时的威力，反而让人感到很是舒服。他使劲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去医院里溜达一圈。 布福德推开门，一边整理扣子，一边走到了栏杆边。丰顶镇医院的门诊大楼，虽然只有五层，但是在镇上已经是最高的建筑了，他现在所在的四楼，已经可以俯瞰整个小镇的风景了。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峰此起彼伏，成群的鸟类不时的从山间飞过，夕阳的余晖下，目光可及之处都被绿色植物覆盖，阵阵清凉的微风让布福德丝毫感觉不到暑气，这是从小就在多佛尔丁长大的布福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沁人心脾，人的心胸都会随之豁达。横七竖八的街道，稀松错落的屋子，都淹没在绿色植物中，仿佛它们也是这自然景色中的一部分，人类的小镇和大自然的秀美紧紧的融为一体，丝毫感觉不到人为因素对它的干涉。 布福德双手扶着栏杆，极目远眺，微风轻轻的吹拂着他金色的头发，让人暂时忘记了所有的不快，他极力用鼻子呼吸着新鲜空气，身体里的疲惫瞬间一扫而光。 “你喜欢这儿吗？”一个女孩子在他身后说道。 布福德回头看了看，不是别人，正是吴真真。她已经换上了一件淡紫色的雪纺无袖背心，穿着一条白色的小短裙，两条雪白笔直的腿一前一后的交叉着，双手背在身后仰视着布福德，清澈的眼睛含着笑意。夕阳下，她裸露的手臂和大腿就好像发光体一样的闪亮，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与这青山绿水是如此的应景。 “我从没到过这么美丽的地方。”布福德赞叹道，“吴医生，你是这儿长大的吗？” “不是，我也才到这儿没多久，大概十多天吧。”吴真真说道，“和你的感受一样，刚来就被这里的风景给吸引了。” 布福德又欣赏了一遍这风光旖旎的小镇，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呢？刚刚吃饭时，光顾着听吉米叔叔吹牛了，都没怎么和你交流过呢。”他回头对着吴真真问道。 “这事也是说来话长了，莱恩先生。” “叫我布福德就行了，没必要这么正式。” “哈哈，好。”吴真真也趴在了栏杆上，“我也不太明白现在的局势，本来在西莱斯廷医学院读书，有一天，校方突然要把我们夜莺谷人全部开除学籍，所以咯，我没上完学。” “所以就来了这儿？你的故乡在哪儿呢？” “岚州城，你听过的吧？”吴真真转头问道。 “当然听过，那也是一个美丽的城邦，星光河穿城而过，每家每户的房子都盖在竹子上方，就像一间间树屋？” “哈哈，那太夸张了，岚州城湿气比较重，确实早年有许多人家都会把房子盖在离地面几米高的地方，下面用一根根的竹子当地基，这样家具就不会受潮了。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哪还会每家每户都这样盖房子啊。”吴真真笑着解释道。 “是吗？我都是听我父亲说的，原来不是这样啊！”布福德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 吴真真摇摇头说不要紧，眼神落寞地投向远方。布福德看着她，感到眼前的这幅画面有些朦胧，就好像他的眼睛里隔着一层雾气，吴真真就好像在一副唯美的泼墨山水画中一样。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却怎么样也无法除掉这层模糊的雾气。 “我们进屋去吧，我有点冷了。”吴真真对布福德说道。傍晚的丰顶镇气温骤降，太阳慢慢地落入远处的山峰，即将带走最后一丝热量。 布福德点点头，跟着吴真真又回到了医生休息室。 这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大部分的医生都已经离开了医院。休息室里，吴真真坐在窗边，手托着腮帮看着外面，布福德手插着口袋站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好长一会儿时间没说一句话。 “外面景色真美啊。”布福德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好半天挤出了这一句。说完才发现这没话找话比沉默更加尴尬。吴真真没有理他，空气就像凝结了一样。 “那，我先走了。”布福德尴尬的说道，准备往外走。 “你住哪？”吴真真抬着头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 “吉米叔叔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出门走两步就到了。” “留下来陪我好吗？”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了恳求，“我没有朋友，没有人可以说话。再美的风景也抵不过孤独。” 布福德愕然停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和吴真真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有这样的请求？这和她有些傲慢的美人形象真是有些不相符。 吴真真伸出了手，站起来拉住了布福德，“可以吗？陪我说说话。”她再次恳求道。 布福德感受到了她的手掌竟有一丝微凉，但是柔滑无比，第一次被除母亲之外的女性碰触肌肤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骚动，更何况又是这么一位年轻的美人。 “吴医生……恐怕不太好。”布福德脸红心跳，说话都开始带着颤抖。 吴真真“嗖”地站了起来，柔软的嘴唇突然紧紧的贴了上来，盖到了布福德的嘴唇上。布福德惊慌失措的张大了双眼，非常近距离的看到了一双紧闭着的双眼，又长又密的睫毛轻微而又急促的抖动着。 布福德连忙把吴真真推开，双手抓着她纤细的胳膊：“吴医生！你在做什么！” 吴真真含情脉脉的盯着他，眼如媚丝，双颊泛红。这副模样的美女，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抗拒的，布福德当然也不例外，但是理智还在不停的敲打着他。 “你喜欢我吗？布福德。” “叫我真真就可以了，如果你愿意，我愿意陪你。”吴真真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带着撒娇式的妩媚，“我真的，好喜欢你。” “不，别，吴医生！” 不容布福德再思考，吴真真的双唇再次贴了上来。这次他只是做了一下象征性的挣扎后，便不再反抗，也闭起了双眼，开始略显笨拙的拥吻了起来。两人顺势倒在了旁边的小床上，继续投入的亲吻着，布福德的雄性荷尔蒙终于在二十三岁这一年的这一刻，被唤醒了。他高大的身材压着她娇小的身躯，紧密的贴合着；他两只有利的双手，像两只铁钳一样牢牢的把她瘦小的手腕钉在了枕头上；他贪婪的嘴唇开始顺着她的脖子往下亲吻，她发出阵阵轻微的娇喘……他把手伸向了她的后背，把背心的拉链缓缓解开。 吴真真睁大了眼睛看着布福德，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越来越潮红，眼神中透露着渴望与挑衅。布福德竟有些手忙脚乱，他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这种玉女到欲女的转换，让他觉得非常享受。 他一颗颗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焦急的脱了下来，把它丢在了一边。两块起伏的胸肌，让吴真真更是欲罢不能…… 两个年轻的身体就这样在认识的第一天，紧紧的融合在了一起。 第十二章 这是不是幻觉？ “你们在做什么！”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来者打开了日光灯，看到眼前龌龊不堪的场面，大声斥责道。 布福德被这一声尖锐的呵斥惊出了冷汗，意乱情迷的状态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昂起身子向门口慌张的望去，更难以置信的事在他眼前发生了——吴真真？站在门口愤怒的看着他的是吴真真！布福德感到一阵眩晕，吴真真不是正和自己忘情的拥抱亲吻吗？怎么又一个吴真真？ 他赶紧低头看身下的这个女人，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谁？她不是吴真真，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穿着的护士服，已经被完全解开，只剩一个文胸成了她隐私部位的最后一道防线，裙子被高高的掀起，两条腿撩人的交叉在一起，脸色绯红，汗液让几根刘海凌乱的贴在额头上，还在不停地小声呻吟着。但看起来她更像是在梦中呓语。 布福德羞愧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赤裸着上半身呆呆的站在床边。 吴真真出离愤怒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陈佳好像睡着了，衣不蔽体的瘫软在床上，而扶在她身上的那个金发男子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吴真真严厉的问道：“你对陈佳都做了什么？你这个禽兽！” “不，不，不是这样的，真真…是她……”话刚说出来，布福德意识到刚才来自吴真真的“勾引”都似乎是他的幻觉，刚才和自己翻云覆雨的是眼前这个叫陈佳的女人。 “你想否认我亲眼看到的一切吗？你想说是她勾引你的吗？”吴真真说着用手指了指陈佳，“你看清楚了，她现在都没醒，在梦里承受着你的侮辱！你还想狡辩？” “不是的，真真，我真的，你误会了。” 布福德转头看了看窗外，刚才还映着夕阳余晖的美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时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隆隆的雷声，和噼里啪啦的暴雨。他用力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如此快速的昼夜交替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真真，现在几点了？太阳不是还没落山吗？”布福德问吴真真。 “你疯了吧？**少女后还出现妄想症了吗？大半夜十二点哪来的太阳落山？”吴真真诧异的说道，“别一口一个真真，真恶心，谁允许你这么叫的！” 布福德满脸通红，他想不通这发生的一切，也感到自己辩解无力。 “就等着警察来抓你吧，想不到堂堂的阿克伦王国竟然出了你这样的强奸犯！”吴真真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等！吴医生！我可以解释这一切！”布福德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只穿了一条内裤就追了出去。 一转眼的功夫，吴真真已经消失在了休息室走廊的尽头，布福德疾步追了上去，边上的护士和值班医生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当他跑到楼梯口时，吴真真已经快步走到了一楼的楼梯口。 “见鬼了，怎么会走得这么快。”布福德心想，气喘吁吁的叉着腰。他迈着小碎步快速下楼梯，试图追上吴真真。 当他走出一楼楼梯口的时候，吴真真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布福德四下张望，只看到一个形似吴真真的背影，小跑着穿过瓢泼大雨，快步冲到了对面的住院大楼。 “真真！~”布福德对着那个背影大喊了一声，“吴医生！！” 背影没有回头，迅速的消失在了拐角处。 布福德这才感觉到有些寒冷，山区晚上的气温本来就只有几度，再加上这倾盆大雨，刺骨的冰凉向没穿上衣的他阵阵袭来。但是已经跑到了这里，布福德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他只是想把晚上发生的事情给吴真真一个坦诚的交代。 他冒雨冲了过去，大雨很快的灌满了他的鞋子，就像脚下踩着两只水壶似的，雨水沿着他的头发倾泻如注，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到达住院大楼时，裸露的肌肤已经彻底被雨水打湿，就好像刚从冰水里打捞上来一样，布福德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但是他仍然不能停止步伐，因为吴真真已经上了楼，凉鞋传来的走楼梯声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顾不得甩干头发，布福德火速向楼上奔跑。 一口气上了三楼，他突然听到这层楼的走廊那头传来一声女性的尖叫，声音充满了凄厉。三楼的好几个病房灯都亮了起来，不一会儿，把走廊照射的灯火通明。布福德看的真真切切，有个中等身材的当地人，正拿着刀挟持了吴真真，他右手持刀架在了吴真真的脖子上，左手紧紧地卧着栏杆，慌张的四下张望，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马尔罕哥，大福，都去哪儿了…都去哪儿了，怎么没一个人…”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 旁边围了好多病人，可都与持刀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都害怕贸然的冲上去会刺激他的情绪，从而给吴医生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同时也十分忌惮他手中的那把刀。 “老弟，我在这儿，我是你马尔罕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一个孔武有力的病人地对着持刀者喊话，但持刀者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喊话，继续自顾自念念有词。 “三哥！三哥！三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把刀放下啊，我们都在这儿啊！”说这话的就是王大福，他也在人群之中。 病人们、值班医生们、护士们都呼吁着持刀者冷静，有话好好说，有事放下刀再说。 持刀者正是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褚金三。 布福德拖着灌满水的皮鞋，“踢踏踢踏”慢慢向褚金三靠拢。 这时，褚金三突然慌乱了起来，急得满头大汗，张大着嘴巴想要发出声音，手中的刀无力的落在了地上，失魂落魄地的猫着腰，双手紧紧地握着栏杆。 眼疾手快的布福德像一支离弦的箭，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一个滑步拾起了地上那把刀，又马上站起身来，用一个锁喉把眼前的褚金三撩倒在地，用刀死死的抵住了他的喉咙。 “别乱来！”布福德对着褚金三吼道。 周围的人一阵骚动。布福德抬起头来，看到了眼前惊吓过度的吴真真，安慰道：“真真，别怕，有我在，你别怕！” 说完，他对着吴真真露出了微笑。 吴真真瞪大了眼睛，脸上布满了绝望的惊恐，她想大叫却没有叫出来，然后突然剥开人群，发了疯似的向走廊的那头跑开了。 布福德大喊：“真真！我是被陷害的！你要相信我啊！” 吴真真根本没有搭理他，头也不回地跑下楼去，在楼下空地里不知所措地疯狂打转，随后跑向了门诊大楼。 布福德目送吴真真再一次跑远，回过神来时，他发现周围的人像木头人一样呆立原地看着他，眼神中都透露着无限的恐惧。 这时布福德才发现，他已经满手是血，那把刀鬼使神差地插在他制服的这个人的脖子上。而令他更为震惊的是，这人不是褚金三。 而是斯科特医生，鲜血流了一地。 “这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我到底在哪？我做了什么？”一连串疑问让布福德思绪大乱。为什么吴真真变成了陈佳？为什么褚金三变成了斯科特医生？他疯狂的思考着发生的一切。 “啊！！！”对面医生休息室传来的尖叫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而伴随着这一声惊声尖叫，布福德被一道强光刺得无法睁开眼睛。 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发现他正背靠着住院大楼三楼走廊的墙上，夕阳正好，微风不燥，金色的阳光打在白色的墙面上，让人觉得懒洋洋的，特别舒适。 没有雷雨吗？不是晚上吗？布福德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场景才是真实的。 只是有一点他感觉到是真的发生了，围观的人群是真的，倒在血泊中的斯科特医生也是真的。他收回了眺望天空中金色云朵的目光，黯然地坐在地上，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臂弯。 与此同时，吴真真极力安慰着衣衫不整坐在休息室床上的陈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褚金三神情恍惚的坐在门口——他被吴真真一口咬定是强奸陈佳的嫌疑犯。 吴真真感到痛苦不堪。傍晚十分，她例行在病房巡查病人时听到三楼走廊的嘈杂之声，随后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导师斯科特医生，和凶手布福德.莱恩；她在听到休息室的尖叫后，发现了自己的同事陈佳被人玷污，而当她走进房间时，褚金三恰恰就在那里，满头大汗衣衫不整。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就像一套组合拳，瞬间打击到了吴真真身边的每一个人。 过了没多久，一声声警笛呼啸着向医院使来。布福德懊恼而悲恸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斯科特医生，又想起了之前休息室发生的事，他不能确定刚才到底有没有玷污了陈佳护士，可能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幻觉？”布福德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思路马上就被赶到现场的警察打断了。 第十三章 暂无真相的案件 一 “这么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邵城警官用一口流利的阿克伦语问道，同时飞快的转着手中的原子笔，斜视着对面的布福德，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布福德点了点头，两只手被拷在了侦讯室的椅子上。 “但你这种说法只是你自己的解释，现场的所有目击者的证词，对你十分不利，他们都亲眼看到了你刺杀吉米.斯科特医生的全过程。”邵城说着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了用塑料袋装着的那把匕首，丢在了布福德的眼前，刀刃上沾满了鲜血，“而且这把刀上除了你的指纹，我们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这你怎么解释呢？还想用幻觉来搪塞？” “但是这把匕首根本不是我的，我上山时，也根本没有带来过任何利器。这真的是我在现场从歹徒手里夺过来的！”布福德激动地说道，然后用双手撕扯着两侧的头发，“好吧好吧，这是我的幻觉。警官，可这也太真实了！” “你老说幻觉幻觉的。可为什么大家伙都很正常？只有你产生了所谓的幻觉呢？你想说这医院闹鬼吗？我来丰顶当了八年警察，可从未听说过这种荒唐的事。”邵城放下手中的笔，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布福德陷入了沉默，他所掌握的任何科学知识，都无法解答自己今天的行为。 “邵警官。”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警察，“褚金三的审讯完成了，这是笔录。” 邵城接过年轻警察递过来的几张纸，快速的看了一遍。 “按褚金三的意思，他也是出现幻觉了吗？”邵城疑惑的问年轻警察。 “大概是这个意思，他说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医院里空无一人，他看到了杀人现场后就逃跑了，到了门诊大楼休息室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陈佳，随后吴真真就来了，一口咬定是他干的。”年轻警察贴近邵城的耳朵，小声说道，“但是听他的供词，他是根本没碰过受害人陈佳的。” 邵城抬起头来，看着年轻警察，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陈佳怎么样了？”他问道。 “目前情绪稳定，在住院部静养，我们有同事守着她。” “警官！你看到没？出现幻觉的不止我一个啊！”布福德激动地提高了分贝。 “你闭嘴！”邵城厉声说道，“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只穿一条内裤呢！你杀斯科特医生之前人在哪？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我没问你不代表我不知道！褚金三就算出现幻觉，他也没有杀人。你杀了人，懂吗？不管是不是幻觉，这都是一条人命，你逃不掉的，懂吗？我不管你来自哪里，阿克伦人也不能在我们这里逍遥法外！” 听完这席话，布福德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无神。 说完，邵城带着年轻的警官径直向门外走去。 二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雨后的丰顶镇异常寒冷。邵城掖了掖外套领口，走出了医院大门，一晚上没有合眼让他感到非常疲惫。 “小封，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会搞定。”年轻的警官姓封，一直紧跟着邵城。 “没事儿，邵警官，我不困。”小封回答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哪有什么正常的作息啊，哪怕几天几夜不睡，我也有心理准备。” 邵城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快步向警署走去。 “不过小封。”邵城点了一根儿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事儿你怎么看？” “你说是陈佳否认了褚金三侵犯她的事吗？”小封问道。 邵城若突然站住，有所思的低着头，抽着闷烟，嘴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嗯”。 “这事儿已经超出我的理解了，褚金三，陈佳，还有那个布福德，他们的供词出入真是太大了。”小封低声说道，“褚金三说看到斯科特医生杀了布福德；布福德说他是为了救被挟持的吴医生，并且上去制服的那个挟持者是褚金三；陈佳说她在朦胧中看到和自己发生关系的是斯科特医生，而且她是自愿的；而吴医生说她听到尖叫，就看到衣衫凌乱的陈佳和褚金三共处一室，所以她咬定褚金三是性侵的那个人………这真的太乱了，假设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 “说下去。” “难道真的有幻觉？难道这医院……中了邪？”小封小心翼翼地说道。 邵城看了小封一眼，他很想反驳，但是这些口供让他心里也更加倾向于幻觉这种说法。“但是，其他的病人和医务人员都很正常，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几个人呢？”小封接着补充道。 邵城摇了摇头，抽完最后一口烟，扔在地上狠狠的踩灭。 “也许他们几个，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一起看到过什么，或者经历过什么，或者吃了什么，这都有可能，而其他人都没有。这也很难说，也许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方向。” “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斯科特医生是布福德杀的，在场的目击人都可以证明。”邵城说，“还有，褚金三是无辜的。” 小封瞪大了眼睛问道：“褚金三为什么无辜？就因为陈佳说的那些话吗？”、 “褚金三发了疯似的在走廊里乱窜是目击者都能证明的事，而当他跑到休息室的时候其实性侵事件早就已经发生了，只是吴医生过去的时候碰巧看到，所以她想当然的认为是褚金三做的。其实按事件推算，他是根本没有时间作案的。”邵城的推理严丝合缝。 小封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打从心里佩服邵城。 “所以，吴医生只是情急之下的猜测，作案的绝对不可能是褚金三。”邵城说道，“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性侵犯是谁，因为陈佳看到的斯科特医生，他已经死了。” “如果是这样，按两个案子的时间差，斯科特医生也是有可能的？”小封焦急地问道。 “嗯。说得对。小封，你很聪明。”邵城拍了拍小封的肩膀夸奖道，“好了，先别说了，我们先回警署吧。” 三 褚金三被释放了。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小马尔罕和王大福看到他，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几乎一起冲到了褚金三的面前。 “褚兄弟，没事儿吧？还好吗？” “三哥，没事儿了吧？他们没怎么样你吧？” 褚金三木讷的摇了摇头，脑海里还恍恍惚惚的残留着昨天凌晨的事情。“没事儿，我没事儿了。”他略带微笑的答道。 “褚兄弟，你别怕，昨天你什么都没做，只是疯疯癫癫，我们拉不住你，我们都可以为你作证，你们说是不是！”小马尔罕高声对着病房里的人说道。众人都坚定地点头。 “杀人的是那个外国人，我们都看到了。还只穿了个裤衩，我看八成那妹子也是他玷污的！”小马尔罕继续大声说道，脸都涨得通红，“别怕，有哥在，怎么样都能罩着你。” 褚金三回过神来，使劲的握着小马尔罕的手，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三哥，哈哈，回来就好。”王大福也有些激动，“不如你们也收我做兄弟吧，我年纪最小，认你们做哥哥。” 褚金三转头对着王大福说道：“大福，我褚金三从小无父无母，其实你爸真的对我非常照顾，全村人都嘲笑我，只有你爸是真心待我好。” “三哥，别说了，我爸爸就是个软心肠，你生世可怜，他老人家见不得大家这样欺负你。” “我嘴硬，平常也对你爸也没大没小，其实我心里明白得很。” “哈哈，别夸我爸了，你们就认了我这个小弟吧，虽然我们仨不是过命的交情，但也算相识一场，今生就有要做拜把子兄弟的缘分！” “好！大福兄弟明白人，我早就有此意！”小马尔罕哈哈大笑道。 三人互相行了抱拳礼，算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结拜仪式。 “过两天我就得走了。这次离家太久了，我得回去看望老母亲啦。”小马尔罕说道。 “这么急着就走吗？大哥你的病已经好透了吗？还没去我们村做客呢！”褚金三有些失落地问道。 “这叫什么话，哈哈，小病小痛，其实我早可以出院了，只是想多躺两天偷懒，哈哈。”小马尔罕笑着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她不识字儿，写的信也从来没回过，出来这些日子，她也应该很惦记我吧。” “这里去诺里亚得多久啊？”王大福好奇的问道。 “做最快的车，两天两夜吧。” “这么远啊……我这辈子都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王大福感叹道。 “小石城差不多在诺里亚的最北边了，欢迎你们有空也和我一起去玩玩啊，看看我们的雪山，看看我们的草原，看看我们的牛羊。” “好！一定。”褚金三说道，动情的和小马尔罕拥抱在了一起。 “孬种，娘们儿似的，不出几个月我就回来了，我还要继续支持你们国家的建设呐！”小马尔罕重重地拍了下褚金三的背说道，“这儿，也是我的家。” 三天后的下午，小马尔罕收拾包袱回了诺里亚，布福德作为头号凶杀嫌疑人被押往了岚州城，邵城作为负责案件的警官也一同前往。 褚金三也准备出院了，他想和吴医生道别，但是事情发生后的这几天里，吴医生都不愿意搭理他，哪怕是住院楼巡诊，她都只是冷冷的做一些例行问答，甚至眼睛都不曾正视过他一次。 小马尔罕劝过褚金三：“别再做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啦，人家大城里来的高材生，人又漂亮家境又好，咱就别给自己添堵了。” 褚金三听到这些话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也第一次真正尝到了喜欢一个姑娘时的酸甜苦辣。 第十四章 凯旋而归的科考队 一 十八年后。 龙腾族太阳历501年，阿克伦一世74年，冬。 古洛乘坐着开往多佛尔的火车，带着一副有些夸张的耳机，安静的欣赏着他最喜欢的夏林交响乐。火车飞驰在冰天雪地的皮埃莉王国的土地上，白雪皑皑的大地银装素裹，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明亮。 这一趟的地质考察让古洛离开了家乡多佛尔长达三个多月，不远万里的和考察队来到珐琅国皮埃莉，在兰比斯大陆最东北边的伯鲁尔半岛上终于发现了十分珍贵的沥青铀矿，并且提炼出了传说中镭元素。 其实早在几十年前，阿克伦皇家教廷的大学士弗拉尔.阿瑙托维奇和本杰明.莱恩就已经在实验室中成功提炼出0.03克的镭元素，并证明它在元素周期表中占有一席之地，不过那仅仅只是在实验室中的成果，阿瑙托维奇和莱恩大学士在数量众多的矿藏中反复提炼了几年之久，才得到微乎其微的镭元素。接下来的数十年里，皇家教廷联合皇家科学院，不断向兰比斯的其他七大王国派出地质科考队，花费大量财力不遗余力的寻找含镭元素相对较多的沥青铀矿，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孤悬墓碑之海，远离兰比斯大陆六大王国的神秘国度——阿米撒伊玛歌帝国，但一直徒劳无功。科考队从组建时的二十八人，经历了生死考验，经历了灰心丧气，经历了老队员的退出和新队员的加入，在伯鲁尔半岛的一个冰封的湖泊底下探明有几百上千吨之多的储量时，已经仅存十一人。 而古洛就是已经加入科考队十年之久的老队员，在加入之前，他也只是一个躲在多佛尔丁教会学院教书的普通地理老师。参加科考队的动机仅仅是想走遍兰比斯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然而艰苦的生活让他从一个活力十足的年轻小伙子，变成了胡子拉渣的沧桑中年人。 火车拐了了一个夸张的大弯道，古洛坐的位置变成了向阳面，他感到身上暖烘烘的。夏林的交响乐悠远而又深沉，他的手指跟随着韵律有节奏的在小桌子上敲击着，享受着美好的一切，极目远眺车窗外的壮美景色时，脑海中浮现出他美丽的妻子和聪明可爱的女儿，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凯旋的喜悦。 当周围的白雪渐渐稀疏，绿色渐渐的变成了主色调时，整个车厢的人都知道，他们已经踏入了阿克伦王国的领土。 科考队队长斯宾塞中尉——皇都克莱伯金的卫戍队长，带头发出了欢呼：“我们回家啦！我们完成了不可思议的任务！我们终于回来啦！” 车厢里的其他科考队的队员也情不自禁的鼓掌欢呼，这时的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这次三个多月科考任务的辛苦，整齐的唱起了阿克伦王国国歌，紧接着又唱了脍炙人口的《王国之下》，车厢里充满了快乐，就连其他乘客，也深受感染，加入了这场庆祝。 “伟大的科考队，你们配得上这样的庆祝，几十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第一次带着胜利的骄傲回到家人的身边，你们都是阿克伦王国的英雄！”斯宾塞中尉兴奋的喊道，拿出了背包里的水壶，高高的举过头顶，“不瞒你们说，我这里装的是珐琅国的烈性朗姆酒，哈哈哈，为英雄们举杯！” 说完仰头喝了一大口，一股刺鼻的酒味散发了出来。众科考队员也纷纷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水壶，不约而同的举过头顶。 “干杯！”大家异口同声的欢呼道。 “敬我们的克利福德，敬我们的士兵亚当，敬我们的奥特洛教授……”斯宾塞中尉对着科考队员逐一表示敬意，手里的水壶和科考队员的一一相碰，“最应该敬的，就是我们的古老师！他坚持了十年，他一年里有三百天都漂泊在我们脚下这块古老的大陆上，为他的执着干杯！” 车厢里爆发出了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还有，还有！”斯宾塞中尉显然有些醉意，“今天，是古老师的生日，我们祝他生日快乐！” 随着一阵阵的欢呼，有人开始带头歌唱生日歌，克利福德取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小木吉他，欢快的音乐伴随着生日歌充满了整个车厢。古洛感到鼻子一酸，似乎有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清楚斯宾塞中尉是如何记住他的生日的，加入科考队以来，风餐露宿成为了生活的常态，就连端坐下来吃一顿可口丰盛的正餐都成了一种奢望，更不用说庆祝生日了，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收到生日的祝福了，忽然收到了亲密无间的科考队员们的祝福，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他收了收情绪，也跟着大家一起忘情的歌唱着，歌声、琴声传出车窗，飘扬在了静谧的阿克伦王国的土地上。 二 “马上就要到多佛尔了，我们先要去市政厅做一次公开演讲，然后要进行胜利游行！”斯宾塞中尉激动地说道。 “胜利游行？是乘坐着皇家马车吗？我们站在车顶，旁边站满人，我们向他们挥手致意吗？”亚当问道。 “是的，士兵！”斯宾塞中尉保持着他一路以来满满的激情，大声地喊道，声音中掩盖不住喜悦，“我们要像英雄那样受人瞩目！” “就像国王那样！”克利福德大笑着喊道。 “哈哈，是的，就像国王那样！威风八面，哈哈！”斯宾塞手指着克利福德说道，“你说的太对了，克利福德，这该死的感觉太让人着迷了！” 众人哈哈大笑，科考队员个个脸上都神采奕奕。 随着火车缓缓的驶入多佛尔火车站，车厢里的科考队员也纷纷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行礼，吹着口哨开着玩笑，嬉笑着下了火车，从他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这是在寒冷的珐琅国皮埃莉餐风饮露了几个月的探险者——他们有的想去市政厅对着上万国民骄傲地戴上荣誉勋章，有的想高高的站在皇家马车车顶接受夹道欢迎，有的想因此得一笔不菲的奖金收入从此衣食无忧，有的想因为重大科学发现而升职加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景和渴望。 而此时此刻的古洛，最想做的只是想快点见到他的妻子和女儿——因为他的家就在多佛尔，他已经踏上了多佛尔的土地，几个月来离妻女最近的一次，他甚至已经闻到了她们的气息。 “是地质科考队吗？”几位穿着巡防队制服的警员保护着一位西装笔挺的老人在月台出口对着科考队队员们问道。 “是的。”斯宾塞中尉说，紧接着问道，“您是？” “你好，我是斯帕莱.托利。”老人回答道。 “托利市长！”斯宾塞中尉兴奋的说道，“小伙子们，托利市长来接我们了！” “您就是队长斯宾塞中尉吧？” 斯宾塞中尉点点头。 “多佛尔领主小伯恩侯爵也正在市政厅等候，我们先把行礼安置一下，然后去市政厅做一次演讲吧！我的英雄们！”托利市长说道。 科考队又发出了一阵欢呼，然后跟随着托利市长上了车站门口的大巴车。 一路上托利市长毫无架子的坐在古洛的旁边，不时扭头与后面的亚当微笑的交谈，也和另一边的奥特洛教授一本正经的探讨高深的化学问题，但显然他对这些只是一知半解，奥特洛教授耐心的向市长解答着他所知道的一切。 “您是地理学家古洛吗？”托利市长这时转头向挨着自己的古洛问道。 疲惫的古洛已经昏昏欲睡，突然被托利市长的问题惊醒了大半。 “哦是的，哦不，我不是地理学家，我只是一个地理教师而已。”古洛受宠若惊的答道。 “只是个教师吗？是在多佛尔丁任教的吗？” “是的，市长，在参加科考队之前，我是多佛尔丁自然科学院的老师，主授地理，也会开授天体物理的课。” “是吗？这两门课的跨度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巨大啊！”托利市长露出慈祥的笑容。 “看似有些巨大的鸿沟，其实有些学科都有相通之处。哈哈，市长见笑了。” “这样的话，我叫您一声地理学家，或者古洛教授，都没有问题。”托利市长温和的说道，“在我们多佛尔市最好的高等学府教授两门学科的老师，称之为‘学家’，是担得起任何夸赞的。” “哈哈哈，市长您真是过奖了。” “等这次演讲游行结束，我会致电校长，试着与他沟通，希望他能破格提拔您为自然科学院的教授。” 古洛听到这席话，心里一阵兴奋。 “这是您应得的待遇，古老师。”托利市长取下眼镜，用口袋里的手帕仔细的擦了起来，“您是这个国家的英雄，您证明了这个大陆的一个新元素的存在，这对我们国家的安定，尤其是人民的安全感，都是有划时代意义的。” “希望这次的发现能为阿克伦王国做出积极正面的贡献。虽然我也是有些担忧的……” 托利市长拍了拍古洛的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这样挺好，英明的国王会领导这个国家走向强大的。”古洛听完市长的这席话，欲言又止，话到口边咽了下去。 这时候，大巴车已经到达了市政厅的门口。 第十五章 天堂的转折 科考队员依次在市政厅门口对着聚集的人群做了演讲报告，台下阵阵欢呼，不时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多佛尔的市民群情激昂地聆听着英雄们的光辉事迹。 当古洛上台的时候，台下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掌声，还不时有人吹着口哨，甚至大神喊着古洛的名字。 这么久以来，古洛除了在上大型公开课时面对过几十上百的学生，其他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相对冷门学科的老师，且不说选天体物理课的学生寥寥无几，就连他的主课地理学都只是少部分对此感兴趣的学生才会做出的选择。所以，面对着山呼海啸人头攒动的景象，古洛站在演讲台前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大家好……我是阿克伦地质科考队的向导顾问，古洛。”古洛对着话筒做了自我介绍，声音中带着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所带来的抖动。然而，刚等他说完这一句开场白，台下已经欢呼成一片，人们狂热的近乎失去理智，这和开场第一位演讲的斯宾塞中尉的演讲密不可分，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夸奖了古洛的贡献和勇敢，而接下来的亚当、奥特洛教授等等科考队员，也都一一提到了古洛，并表示了发自内心的钦佩与赞美。所以当古洛压轴出场，走上演讲台时，场面甚至一度无法控制。 嘈杂的声音让古洛一时无法继续演讲。 古洛尴尬的站在台上等着欢呼声渐渐的变小，站在一旁的斯宾塞中尉用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人群安静。台下的人迅速的安静了下来，满怀热情的注视着古洛。 古洛开始平和而真诚的讲述加入科考队这十年来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以及沿途的奇闻异事，然后他重点讲了最后一次为期三个月的科考行动，和发现沥青铀矿的整个完整过程。他的陈述渐入佳境，把过程中的艰难险阻点点滴滴描绘得像一部生动而又惊险的悬疑小说，底下兴奋的人群都变得无比的安静，仿佛漏听了古洛说的一个字就会成为自己终生的遗憾。 讲到临近结束时，古洛甚至抬一抬手，都能让人群跟着躁动起来。 “古洛！！”人群后排有个女人发出一声喜极而泣的尖叫。 “古洛！！！古洛！！！！”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人群纷纷回头往那个方向望去，古洛也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心脏仿佛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古洛！！！” “萨沙！！！噢天哪！！萨沙！！！！”古洛找到了那个声音。她正怀抱着一个女孩儿，从人群后排向古洛欢天喜地的跑来，沿途的人群自动分开，不约而同的为她开辟了一条通往演讲台的道路。 “古洛！” “萨沙！”古洛冲下主席台，沿着人群分开的道路，也向那个女人奔去。两人汇合的那一场，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身边的人群又开始欢呼起来，掌声久久都不能平息。 “爸爸。”怀里的女孩儿奶声奶气的叫道。 “莫莉！亲爱的，你还好吗？太想你们了。”古洛抱过女孩儿激动的说道，眼眶开始泛红，嘴唇不易察觉地颤动着。 他领着这对母女重新走到了演讲台，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道：“这是萨沙.奥尔森，这是我的女儿。这是我最应该感谢的两个人。”他用手指指身边的萨沙和怀里的女儿，“她们是除了我母亲之外我生命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如果没有她们，我几乎就没有信念可以坚持下去，如果没有她们，我也不会有动力去专注我的事业。感谢上帝，感谢国王，给了她们安全而幸福的环境。这一天我等了足足三个多月！去冰雪封境的珐琅国之后，我甚至认为我会死在那儿，因为我们遭遇的困难简直超出了所有预计。” 台下又开始屏息听讲，身旁的科考队员都默默低下了头，有的已经开始哽咽。 “伯鲁尔，我们称之为生命的禁区，我们牺牲了四位伟大的战友，他们永远地安息在冰封的地下。”古洛做了个祷告的手势，“但，我们挺过来了，我们没有放弃寻找，我们也没有放弃生存！我们有的是信念，来自上帝的信念，来自国王的信念，以及来自我的家人，萨沙、莫莉，其他队员我相信也同样受到了来自家人的祝福！感谢，感谢阿克伦的伟大，感谢你们所有人！阿克伦万岁！！” 古洛振臂高呼，一旁的斯宾塞中尉和其他队员们也一起把双手高高的举过了头顶，发出了用尽全力的呐喊。 “阿克伦万岁！！”齐刷刷几千人的呼喊，让多佛尔这座伟大的城市都为之一震。 古洛和萨沙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女儿加在他们中间，脸颊两侧分别贴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这一刻，古洛感到无比的幸福和自豪。 “托利市长，等会儿要在多佛尔巡游，是吗？”下台后，古洛碰到了斯帕莱.托利。 “是的，古洛教授。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你的演讲太伟大了，请你们准备准备，开始沿街巡游吧，然后抵达鹰宫，和小伯恩侯爵共进晚餐。”托利市长把接下来的行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古洛。 “我有个请求。”古洛恳切的说道。 “您尽管说。” “我能带上我的夫人和女儿，一起乘坐马车参加巡游吗？” “这……”托利市长竟然有些面露难色，这是有些出乎古洛的预料的，原本他认为以自己所在的科考队做出的贡献，这些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应该是可以被爽快的答应的。 “这恐怕不被允许，古洛教授。”托利市长凑过去和巡防队交头接耳了一番，给出了他的最终答复。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您的心情我们十分理解，大家也由衷的为你们感到自豪。”托利市长慈祥的说道，“然而这次巡游，国王和侯爵只希望赐予你们这十一位英雄，如果每个队员都像您这样有携带家属的请求，我们恐怕会非常难办。” “好吧，市长。您的顾虑我理解了，感谢您。”古洛难以掩盖自己失望的情绪，但他还是遵守了上级的安排。 “萨沙，带着莫莉，到鹰宫附近的街道等我们吧，我们巡游的终点就在那。”古洛转头对萨沙说道。 “嗯。”萨沙眼含着热泪望着丈夫，三个月的分别让她的目光一刻都不想离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她接过莫莉，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柔情的抚摸着古洛的后脑，深情地送上了一个吻。 “爸爸，您是大英雄。”女儿莫莉说道。 古洛轻轻的捏了捏女儿柔软的脸蛋，流露出了无限的父爱：“小莫莉，和妈妈一起去等着爸爸乘大马车过来。”莫莉天真无邪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 古洛跟着科考队，在周围人群的簇拥下，频繁的微笑致意，还不时的回头看着他的妻子和女儿，她们也温情的注视着古洛，但不像人群那样欢乐，只是默默的站在那儿，安详而又欣慰。 科考队员有说有笑地跟着托利市长，穿过了巡防队的警戒线，离开了拥挤的人群。 然后他们看到了市政厅的偏门口停着一辆用金色彩漆精心喷绘的一辆大马车，马车的车顶有一块巨大的平台，看起来足足可以容纳几十人，周围一圈金色的栏杆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尊贵而又气派。两匹白马高大强壮，呼呼的喘着气，不停的瞪着蹄子，脖子上的红缨随着它们的扭动左右摇摆着。 “看，这就是巡游的大马车！太壮观了！”克利福德欣喜地喊道。 科考队其他成员也是兴奋异常，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从来没有乘坐过这样高规格的载具，也许只有德高望重的奥特洛教授曾经享受过，但站在金碧辉煌的马车顶，恐怕也是他的人生第一次。 正当大部队远离了人群，快走到偏门口时，突然从门口涌入了数量众多的巡防队，他们拿着手中的火枪，整齐的一路小跑，分为两个编队从科考队两侧跑过，然后两队的首尾迅速的连接在了一起，围成一个圈，把科考队员都围在了中间。 这时候，托利市长快步走向巡防队带头的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古洛感到有一丝疑惑和不安，他看到市长和他郑重的握了一下手，然后转身似乎正在向他小声地介绍科考队员们。 不一会儿，托利市长有些老态的走到了旁边，而那位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虽然他看起来像是个五十岁的大叔，而且腆着有些微微凸起的肚腩，但依然步伐坚毅地向前跨了几步，面对着面面相觑的科考队员们，古洛看到他缓缓伸出了自己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冒着寒气的说道： “我是阿克伦国王禁卫军巡查缉捕、巡捕总队长，昆廷。“ “以国王的名义！逮捕你们！” 第十六章 屠杀在即 多少年以后，每当戎马半生的古洛想起第一次见到昆廷队长的威严冷峻的样子，总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巡防队举着火枪团团围住科考队时的情景也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 “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是请不要做任何无谓的反抗，我再重复一次，不要做任何无谓的反抗。”昆廷队长举着他握紧拳头的右手，戴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 科考队中的许多人像是一群惊吓过度的鸭子，不住地颤抖着，有些竟慢慢的双手抱头蹲了下来。只有亚当、克利福德、奥特洛教授和古洛还笔挺的站在原地。 斯宾塞中尉蹲在地上，看到依然站立的四个人，一个劲的使眼色，着急地对着他们摆手，口中念念有词，示意他们快蹲下，不要有不必要的牺牲。作为克莱伯金皇家卫戍队长的他，见过各种腥风血雨的场面，自然已经明白这是国王下的命令，如果公然站出来质疑巡防队的行动，无疑以卵击石，除了流血就不会有其他好下场。他非常有经验的选择了明哲保身。 “你们四位是？是要违抗国王的命令么？”昆廷冷冷地说道。 “请问昆廷总队长，我们犯了什么滔天罪行？”古洛直直地看着昆廷，语气中带着坚毅。其他三人也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昆廷队长，同样充满了不服。 这让昆廷队长十分吃惊，他本以为这些搞科考工作的科研人员，绝大部分都会有些软弱甚至见风使舵，基本不会在面对无数杆火枪和气势汹汹的巡防队时选择无动于衷，而且人数大大超乎他的预计，居然有四位之多。 “我只负责逮捕，不负责审判和定罪。你们可以在高庭上做出自己的无罪辩护。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配合，束手就擒。”昆廷说道。 亚当坚定的往前走了一步，正对的几位巡防队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并且快速的举起了手中的枪指着他，然而亚当并没有为此感到胆怯，反而从容淡定地又迈出一步，同时说道：“这就是保卫我们伟大的阿克伦王国社会治安的巡防队吗？只会拿枪口对着自己的人民吗？当年我在前线冲锋的时候，你们这些软蛋又躲在什么鬼地方抱着香喷喷的姑娘？！” 亚当说得并不是大话，十八年前，他作为士兵参加了那场和亚绵王国的前线拉锯战，经历过血流成河的战争绞肉机，和这些仅仅负责治安和搜捕，而没见过残酷战争的巡捕队员比起来，他的确是有资格叫他们软蛋的。 几位举枪的巡防队员被亚当的气势震慑到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手中的枪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要逮捕我们，为何不当着几万人的面逮捕？何苦要做这种阴暗卑鄙的勾当？你们也觉得自己的行径像是躲在阴影中的小丑么？”亚当提高了音量说道。 当巡捕队员慌了神的时候，托利市长走了过来，用手把对着亚当的枪口往下压，依然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慈祥的笑容说道： “士兵亚当，昆廷队长并不像你所说的这般卑劣，巡查缉捕的职责就是执行命令……” “你住口，亏我们还相信你是个好市长，是多佛尔的好父亲，想不到是这般无耻，串通皇宫鹰犬来对付我们，连一个理由都没有！”亚当对着托利市长破口大骂。 “士兵！”昆廷这时候说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是国王的命令！” 亚当依然义愤填膺地笔直站立，就连身体都不曾动弹过半分，双眼瞪着昆廷，怒目圆睁。他缓缓的放下了身后的背包，随手丢在地上，然后摊开双手正对着昆廷队长，略带几分戏谑地说道：“尊敬的长官，现在的我可不再是一个阿克伦士兵，严格来说，科考任务结束了，我连个科考队员都不是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阿克伦国民，你想用你手中的枪，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国民吗？”说完仰头大笑了几声。 斯宾塞中尉正好蹲在亚当的左侧，双手抱着头，不时的抬眼观察着现场的形势。他谨慎的拉了拉亚当的裤脚，小声的嘟囔道：“亚当，先别说了，一切等回到克莱伯金见到了国王再说。” “胆小鬼，你也是个像他们一样的小丑吗？”亚当已经毫无顾忌，“巡查缉捕，市长，还有一个蹲在地上的卫戍队长，都是这般窝里横的胆小鬼小丑，打仗时，强大的阿克伦王国却连我们深深鄙夷的亚绵都敌不过，你们有什么脸面！在这阳光都照射不到角落！用你们耀武扬威的火枪！指着对国家有卓越贡献的国民的胸膛！” “你闭嘴！”忍无可忍的队长拔出了手枪。 古洛、奥特洛教授、克利福德都往前走了一步，和亚当肩并肩站在了一起，目光中似乎迸射出来的是不屈的怒火。 “是不是我们发现了沥青铀矿，国王想让整个过程，都永远变成秘密？”奥特洛教授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完这番话，托利市长慌张的看了看昆廷，脸上也写满了疑问。昆廷面不改色，依然举着他的手枪说：“教授，我只能告诉你，国王不是这样的人，你只猜对了一半。” “我们已经在演讲时把秘密告诉了市政厅前的所有人，你们又如何藏得住？这是兰比斯大陆的财富！”古洛开口说道。 “是么？”昆廷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那么，你们这些人，就是刽子手。” 古洛心里一咯噔，强烈的不安迅速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恐惧像一只悄无声息的魔爪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脑袋，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你的话……什么意思……谁……是……刽子……手？”托利市长颤抖的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哀求。 其他科考队员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斯宾塞中尉也慢慢的站了起来，双手渐渐放下，斜着眼睛问昆廷：“你们，要屠杀？所有知道有沥青铀矿存在的人吗？” 昆廷冷冷地笑着，他的脸变得阴沉而又诡异，的浓密的胡子盖住了他的嘴唇，让人看不清的他这时的表情。 “上级有令，便宜行事。违抗命令者……”他又举起了他的捏着拳头的手，巡防队数十杆嗖嗖的举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咔嚓咔嚓”的拉栓子弹上膛的声音。 托利市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上写着崩溃式的悲愤，这表情说明，昆廷的这个举动事先并没有和他打过招呼，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长官，昆廷队长！您刚才的话让我感到无比震惊！您这是要做什么！我按照您的吩咐，把科考队引到市政厅偏门，您只说要把科考队带回克莱伯金，怎么现在……要变成屠杀……这是我的多佛尔子民啊！看在上帝和国王的份上，告诉我，您不会这么做！” “我怎么做是我作为巡查缉捕的权力，王国利益绝不允许受到任何损失，王国机密绝不允许半点泄露，否则，别说小小多佛尔了，就算跑到阿克伦王国的任何角落，虽远必诛！” 古洛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稍稍回过神来，他侧头看了看刚刚走过的那个墙角，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约听到人群还聚集在一起嘈杂的说话声。他能推测，现在这会儿工夫，听演讲的大部分市民还未离去。 他想到了妻子和女儿，她们也在这个无辜的人群中，面带微笑的听着他的演讲，激动不已地与自己久别重逢，最后又含情脉脉地目送着包括他在内的科考队像英雄般的离去。“人民是无辜的！萨沙是无辜的！莫莉是无辜的！她们不能死，她们不能死！”这些话像咒语似的盘旋在古洛的大脑中。 “不！！”古洛突然大叫，“萨沙！！莫莉！！！” 古洛转身开始往市政厅门口跑去，心里完全被他的美丽的妻子和可爱聪明的女儿占据，一杆杆对着他们的枪口，在他眼里已经彻底的不在乎了，哪怕这一刻，数十杆枪一齐向他伸出罪恶的火舌，他也要冲破一切封锁，去和妻女团聚在一起。也不知是因为奔跑起来有沙尘迷进了眼睛，还是内心最脆弱的那一道防线已经崩塌，古洛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到了太阳穴，随之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喊。 “古洛，不！！”斯宾塞中尉转身想拉住情绪失控的古洛，但是，他失败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望而却步，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无法动弹，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等待命运的裁决。他能想象下一刻的画面——但却无法抗争。 托利市长惊恐地看到昆廷做了个手势，枪口齐刷刷的瞄着古洛，队长自己也把手枪对着那个奔跑的男人。 “啪！嗖~~~~~~~~~~~~轰！！！！” “谁开的枪？”昆廷的扳机还没扣下，他也没有发出开枪的指令，只听见一阵巨大的响声，震得市政厅地动山摇。他右侧的围墙上的石块像是山体滑坡一样的崩落，而市政厅偏门两侧的一尊雕刻摔落在地，被摔得粉碎。门口大马车上栓着的两匹白马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嘶~~~嘶~~~”地鸣叫起来。 昆廷快速的环视四周，自己的不少队员都有些站不稳跌倒在地，火枪纷纷地掉在了地上，狼狈的模样让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巡防队，变成了一个个丢盔弃甲的懦弱的雇佣杂牌军。 而他清楚的看到，古洛只是有些重心不稳，摇摇晃晃了几下之后，继续往市政厅正门口奔跑着——他并没有中枪。 昆廷意识到，这不是巡防队开的枪，确切的说，刚才那是离自己距离非常近的爆炸！ “昆廷队长！！”一个离围墙最近的巡防队员有些怯懦的喊道，“不是我们开枪，这是外面爆炸了！我们被轰炸了！多佛尔被人攻击了！！！” “是的……我们被攻击了！！多佛尔被攻击了！！” 轰~~~~~~~~~~~ 围墙外又一个比刚才还大声的爆炸，似乎距离比刚才那个更近！昆廷队长顿时觉得地动山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十七章 惨绝人寰 一 昆廷有些笨拙的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有些臃肿的身材让他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样身手矫健，他吃力地翻了个身，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鼓出来的肚子成了他做下一个动作的障碍，软绵无力的双腿和不算强壮的手臂怎么也无法支撑起他庞大的身躯。 这时，离他最近的巡防队员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昆廷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帮助他站了起来。昆廷扫了一眼这个巡防队员，在不到五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差的感激。然而这种情形下，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表达感恩的心，他迅速的把目光回到了在场的所有人身上，包括慌了手脚的巡防队和站在中间除了古洛以外的科考队员。托利市长就佝偻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双手紧抱着脑袋，口中念念有词，那六神无主的模样让昆廷心里产生了怜悯。 他让把他扶起来的巡防队员去保护好托利市长，然后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大喊：“全部待在原地不要移动！不要躲在建筑物底下！巡防队听令！全部拿好手中的枪！紧急戒备！” 大半辈子的职业生涯，让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现在所面临的状况，也许亚当除外，因为他曾是阿克伦前锋军的一员，参加过王国历史上迄今为止最为惨烈的日落河滩战役。这时的他正半蹲在奥特洛教授身边，左手搂着教授保护着他，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昆廷看了看亚当，亚当在观察的过程中正好也看到了昆廷，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陷入了一阵尴尬。几分钟前，昆廷因为恼羞成怒，拔枪对准了亚当，而几分钟后，他们俩在四目相对的时候意识到——可能他们正在面对一个共同的未知敌人。 尴尬的对视了几秒钟后，昆廷队长坚定而短促地朝亚当点了一下头，双方在这一刻暂时放下了成见，结束了敌对状态。亚当心领神会的撇头向古洛的方向望去。 “古洛！！危险！！停下来！！”亚当冲着已经跑远的古洛高声喊道。 古洛听到身后的喊声，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得边上的围墙已经被炸开了一道口子，炸落的碎石散落在了各个角落，把市政厅院子变得像个被轰炸过的废墟，不少巡防队和科考队员们循着亚当的喊声惊恐地看着他，就连昆廷也在看着他。 他也真的确定，刚才那地动山摇的攻击并不是出自巡防队之手，而是另有来者。 这让他心里突然更加的慌张，因为萨沙和莫莉还在市政厅前门的广场，大部分听他们演讲的市民都还在那里！如果这是来自外来者的攻击，那么他们的处境，比昆廷所说的将要肃清知情者，更加的危险！ “昆廷！”古洛声音中带着颤抖。 “我在。”昆廷往前走了一步，注视着古洛，等待着他接下句的话。 “请你告诉我，这几波轰炸，并不是你下的命令！”古洛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希冀的问道。 昆廷没有立刻回答，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自己并不可能这么草率的对着无辜的人民下手，这只是刚才说话时的一种威慑，无论如何，屠杀人民是非常深重的罪孽，为了王国的利益，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下这样反人类的命令的，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执行上级命令的巡查缉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手持屠刀的刽子手。 “不是。”昆廷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虽然声音不大，但古洛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马上转身跑向前门广场，没有一丝犹豫，消失在了拐角处。 二 “轰隆~~~~~” 这一阵爆炸声比之前的两次都要大的多，斯宾塞中尉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穿透似的，同时大量的石屑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抬手保护自己的头部，但石屑还是击中了他的手臂、露出的脚踝、背部、头颅……每一块小石屑都像一片片锋利的刀片，划破他的肌肤，甚至扯开了一道道的口子击中了衣服之下的皮肤，一块小拇指大小的石头砸中了脑袋，使他像一棵被强风刮倒的小树一样，在强大的冲击波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斯宾塞中尉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软绵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只是他还没有失去意识，双手还是紧紧的护着自己的头，仰天倒下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巍峨的市政厅上，石料制作而成圆形屋顶冒起了青烟和粉末，无数块大小不一的石屑天女散花一般的朝着周围炸开，像极了一朵灰色的烟火。他躺着原地，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想起身但动弹不得，他吃力的动力动脖子，克利福德已经毫无知觉的侧躺在了他的身边，像睡着了一样的安详，身体下流淌出来一滩鲜红的血液缓缓地向自己流了过来。 斯宾塞中尉开口想喊克利福德，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涨红了脸想要伸手去拉克利福德，却怎么也够不着。当他回过头头来又看了一眼屋顶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这也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屋顶的裂缝让其中一块石头像剥开的橘子皮一样缓缓剥落，伴随着几声巨大的“咔嚓咔嚓”声，脱落的屋顶开始了它的自由落体运动，而动弹不得的斯宾塞中尉正好就躺在它的下方。 脑袋上刚才被小石头砸中的地方，让斯宾塞中尉突然感到了一阵奇异的温暖，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等待着视野里的黑暗面积越来越大，直到世界完全变成了黑色。 三 当爆炸发生的时候，反应迅捷的亚当的迅速的带着身边的奥特洛教授跑到了市政厅偏门边上，他目睹了眼前发生的惨剧，看到了科考队长斯宾塞中尉及克利福德等七人被脱落的屋顶压成了肉泥，甚至感觉到了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曾经是个军人，见惯了战场的杀戮，所以他只是用力的咬着牙，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情绪依然镇定。 “队长！让你的队员带着其他人，快出去！！！”亚当对着半蹲在不远处的昆廷怒吼道，“我们正在遭受炮火攻击，不管敌人是谁，先一定要保证大家活着！！” “我不需要你来命令！”昆廷回答道，“我也是阿克伦王国的斗士！” “卡尔本！坤赛！你们带着科考队出去！坐马车走！去鹰宫！！快！托利市长你也一起走！”昆廷经验老道的命令道。 “其他人，还有你，士兵。”昆廷指了指亚当，“有胆和我一起战斗吗？” 亚当口中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朝着昆廷竖了一个中指。 “只怕你那肥胖的身躯动作太慢，走到时战斗都已经结束。”亚当说道。然后迅速朝着刚才古洛的方向奔跑过去，他矫健的身姿飞快的在石头散落得横七竖八的院子中穿梭跳跃着，很快就消失在了市政厅的拐角处。 昆廷队长心里竟对亚当产生了莫名的钦佩。 很快，他回过神来，对着剩余的十几个神情狼狈的巡防队员说道：“都跟我来！皇家巡防队，保护人民的安全是天职，为了国王为了人民，我们必须战斗！！” 然后他肥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的带头跑了起来，冲向了市政厅前门的广场。 当他跑过拐角，一阵浓烈刺鼻的火药味混着血腥味向他飘来，让他觉得有些恶心反胃。只见亚当呆呆的站立在前门，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广场。昆廷缓慢的踱步上前，和亚当肩并着肩站在一起，对于眼前的惨烈画面——超过刚才斯宾塞中尉们遇到时的百倍千倍，他是有心理准备的，然而当一切真的在眼前出现的时候，巨大的视觉冲击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成百上千具焦黑、血肉模糊的尸体东倒西歪的扑满了整个广场。无数在不停的呻吟、哀嚎的伤者，无助的哭喊着，他们中不乏因为断了手脚而无法动弹。幸存者像无头苍蝇一样奔跑着，向着广场四周的各个街道奋力奔跑着，时不时有人因为拥挤而倒下，或者被其他人绊倒。可以想象，在轰炸的过程中，他们是怎样的一种恐慌的存在，有些甚至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瞬间粉身碎骨，末日的降临恐怕也就是这个情景。 昆廷在这哀嚎遍野的广场中，敏锐的看到了古洛的身影，他像一个发了疯的人一样在尸体中跨行，口中一边焦急地喊着“萨沙，莫莉”的名字，很显然，妻女的生死已经成了他的唯一搜寻的目的。然而，在这茫茫的人间地狱的场景中，想找到她们又谈何容易。 昆廷拉了拉身边的亚当：“你还傻愣着干嘛？和我一起下去救人啊！” 随后他转身对着巡防队挥手道：“立即和我下去搜救幸存者，快！四个人在广场四周守卫！！严密盯防周边发生的一切！快快快！！行动起来！！！” 第十八章 侯爵反叛？ 一 古洛一边在尸体堆中疯狂地搜寻着，一边撕扯着嗓子喊着妻子和女儿的名字。但是在这混杂着硝烟和血肉的广场中找寻两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连她们的生死都不得而知，无论多歇斯底里的呼喊，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找了好一会儿，古洛一无所获，可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这是他在这个世上的最亲之人，无论怎样都要找到她们，无论死或生。 亚当在广场的边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平民的无辜死伤让他的内心遭受了巨大的冲击，甚至比在前线作战时见到的场面更加令他感到震惊和愤怒。可以确定的是，刚才他们在院子里听到几声爆炸，必然都是发生在这个广场——在当时站满了听完演讲的群众的广场，他不敢想象接二连三的爆炸发生时，是怎样的一副血肉横飞的炼狱景象。他和巡防队员一起加入了广场的搜救行动，一声声凄惨的呼救声在他耳边掠过。他跨过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尸体，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仔细地搜救着尚有生命体征的幸存者，仔细地检查着伤者的伤势情况，竭尽全力的把无法行动的伤者抱着、拉着、扶着送到广场之外相对安全的区域。 “长官……救……救我……”亚当听到了一阵虚弱地求救声。 他转头一看，是一名妇女，她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鲜血和火药染成了红黑色，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一截小腿已经不见了，这显然是在炮火的攻击中受的重伤，她奄奄一息的向亚当伸手，孱弱的声音让亚当听不清她具体在说什么。亚当快速的跑了过去，蹲地扶起了妇女的上半身。 “没事，请您坚强一些，马上就会救您出去的。”亚当带着安慰的口气说道。 “长官……我……我……我的……孩……孩子………请您救救……救救她……”妇女一边说着一边从嘴角涌出了大口的鲜血。 这时亚当才认出了她，是古洛的妻子——萨沙。 “古洛！！！古洛！！！你的妻子！！！在我这里！！”亚当抬头向着远处古洛的方向大喊道。 古洛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最后十几米被一具尸体绊倒在地，他爬着过来，然后从亚当手中接过了重伤的萨沙。 “古洛………古……莫莉……”萨沙大口的呕着鲜血，说话的声音极轻，但她的眼神显得很安详。 “别说话了，萨沙，您别说话了，我来晚了，上帝啊。”古洛声带颤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轻轻的把妻子拥在怀里，就像十几分钟前，他在台上演讲时看到飞奔而来的萨沙，两人情不自禁的拥抱那样。 “放心吧，莫莉…我已经找到了。” 萨沙闭着眼，留着鲜血的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好像回到了他们刚谈恋爱时，在城邦外连绵不绝的草原上，她第一次舒适的躺在他的怀里，他略带害羞的在她的额头上浅浅一吻。就连周围的青草都弥漫着爱的味道，仿佛在那个不知多少年之前的下午，他们就已经彼此心照不宣，若以怎样的方式开始，便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草原为鉴，太阳为证，直到他们永诀。 萨沙紧抓着古洛的手臂渐渐的松弛了下来，最后忽地掉落在地，她终于还是死在了丈夫的怀里。 古洛把脸深埋在妻子的头发里，泪水已经决堤一般的夺眶而出。他抱着妻子轻轻的摇晃了起来，似乎这样还能痴痴地等待一个奇迹。 二 “古洛……”亚当坐在一边，“萨沙已经走了，她的伤太重了，我很抱歉。” 古洛没有理会他，继续抱着他的妻子。 “古洛，当务之急，你的女儿不在这儿，我还没有找到她。” 古洛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白都已经哭得通红，亚当提到他的女儿时，他才从巨大的悲伤中醒了过来。他失魂落魄地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女儿的身影。 古洛慢慢地放下妻子的遗体，萨沙的脸上带着平静而又幸福的笑容，她走得很安详，没有一丝痛苦和遗憾。 “亚当，谢谢。”古洛说道，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你去帮助其他伤者，我去找女儿。” 亚当没来得及说句安慰他的话，古洛就已经走开了，开始仔细的寻找他的女儿，亚当也站了起来，开始搜救幸存者，顺便也帮古洛留意女儿的下落。 这时，几声爆炸又在市政厅门口发生了，而且是一连串的爆炸，把市政厅的大门、围栏、柱子炸的瞬间碎屑横飞，古洛、亚当、昆廷和几位巡防队员听到爆炸时下意识的蹲了下来，而当他们在起身看市政厅时，大楼已经成为了一堆废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该死的自杀式攻击吗！”昆廷怒吼道。 “长官，情况尚不确定，一切太突然了，我们还没接到任何信息。”一位巡防队员回答道。 “小伯恩侯爵！”昆廷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一定是他，就是他，他要反叛！” 几十米开外的古洛听到了这些话，向昆廷箭步冲了过来，拎起昆廷的领口凶狠的问道：“你在说什么！小伯恩侯爵反叛？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吗？？” “你先放开我！我只是执行命令！” “你执行谁的命令！你不是效忠国王的吗！你知道什么！快说！！是不是逮捕我们科考队也是那该死的侯爵的阴谋！你快说！”古洛的眼睛里似乎喷射出了万丈火焰，愤怒地快要把昆廷吞没。 “侯爵要拥兵自重，要让多佛尔武装独立！然后把科考队秘密关押，效忠他的留下来，忤逆他的全部处决！你懂了吗！！现在连我都想杀！！你懂了吗！快把我放开，你这个疯子。”越攥越紧的领口让昆廷感到有些窒息。 “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这可笑的巡查缉捕！你这个被利益收买的叛徒！” “效忠谁不是都一样，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国王还能治理天下吗！他只是个昏庸无能的君主！” “你住嘴！”亚当这时也走了过来，严厉地对着昆廷训斥道，“皇权的更替有他神圣的法则，如果用这样的方式去毁灭，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带兵翻盘？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行为，和那遗臭万年的卡尔杜比又有什么分别！” “小伯恩侯爵人呢！他在哪？”古洛问道。 “你先放开我？行吗？”昆廷语气开始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我快不能呼吸了，如何能好好的说话？而且我们现在的处境还很危险，先放开我，行吗？” 古洛狠狠地把昆廷推倒在了地上，他不偏不倚的正坐在了一具尸体的背上，吓的昆廷赶紧起身滚到了一边。 “小伯恩侯爵的计划是什么？你现在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亚当不容置疑的问道，眼神恶狠狠地扫了一眼旁边围过来的几位巡防队员，强大的震慑力让几位巡防队员不敢上前，只能畏惧地站在几米开外。 “把科考队控制起来，为己所用。因为多佛尔是科考队归来的第一站。”昆廷垂头丧气地说道，“我派斯帕莱.托利市长和你们的队长斯宾塞联络，让你们科考队发现沥青铀矿的详细成果没有告诉皇家，所以第一手资料——包括发现的地点、储量等等信息，现在都还在多佛尔，没有为皇家所掌握，所以……” “所以，你们可以把知情者控制起来，然后无所欲为？”古洛冷冷地问道，“所以斯宾塞中尉也是叛徒？” “不，不是的，他只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托利市长告诉他只需要给皇家报告他们发现了矿藏这个事实就可以了，具体详细资料等回去克莱伯金时再汇报也不迟，这才是给国王一个莫大的惊喜，于是斯宾塞中尉就同意了。” “看看这个广场！”亚当说道，“你回头看看市政厅，这无辜的人民！这是侯爵先生想要的结果？？” 昆廷皱着眉头看了一圈，哀怨地低下了头说道：“轰炸市政厅，他应该知道我和托利市长都在，连你们科考队也在，他统统要杀死！太难以令人接受了。” “住嘴！带着你的手下，把伤者都救出去，看看这满地的尸体！这些人都因你们的权力阴谋无辜而死！你如何跟阿克伦王国交代！你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这个累累白骨之上吗？你的仕途通达是建立在双手沾满鲜血之上吗？”亚当说道。”你是想对你的王国完成救赎的一次机会，还是要继续效忠你的侯爵，你自己心里应该有答案了。” “我不会原谅你，我的妻子已死，女儿失踪，皆因你这个叛徒！”古洛准备再次寻找他的女儿，“人民也不会原谅你这个叛徒！” 说完，他又开始寻找了起来。隆隆的轰炸声并没有停下来，已经在广场周边的各个街道、社区里此起彼伏，似乎这次轰炸是要把多佛尔毁于一旦。古洛完全没有在乎轰炸到底有多么危险，此时此刻，女儿的下落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事。 多佛尔的各个主要的街区都发生着惨烈的爆炸，死伤不计其数，每个角落都变成烟火弥漫的瓦砾废墟，断壁残垣。而天上一颗颗呼啸而过的导弹还在不停地向多佛尔袭来。 “报告！！！”远处一个巡防队员带着慌张地神情趔趔趄趄的跑来，满脸的血让他看起来有些惊悚，“鹰宫！鹰宫……鹰宫被三颗导弹击中，侯爵……侯爵大人死了！” 昆廷和亚当听到这个消息，不禁都打了一个寒颤。 第十九章 异族入侵 一 ”小伯恩侯爵死了？”昆廷一遍遍的在脑海里默念着这句话，当他彻底消化了这句话时，一阵莫名的恐惧从他心里渐渐的蔓延开来，如果这不是计划中的反叛军事行动，那又会是谁发动的轰炸呢？ 昆廷和亚当又一次默默的对视了一眼，不详的预感又同时在两人心里升腾了起来，如果说上一次，昆廷心里对小伯恩侯爵不顾巡防队的死活，贸然发动的突袭有些讶异，那么这一次，昆廷是真的已经六神无主。 “这是第三方的攻击吗？”亚当沉声吐出了这句话，和昆廷的想法竟不谋而合。 “我不知道。”昆廷说道，“但是可能性很大，如果他的报告是千真万确的。” 他们同时把眼神投向了满脸是血的巡防队员。 “队长，千真万确，我们驾马车把科考队一路护送到鹰宫附近，只见到小伯恩侯爵正带着自己的亲卫军在门口，在我们刚要过去与他们汇合的时候，连着几个导弹击中了鹰宫，有一颗不偏不倚的在侯爵他们的中间爆炸………”巡防队员面露胆怯的描述道。 “无人生还？”昆廷问道。 “爆炸很猛烈，我们根本不能靠近，卡尔本带队驾着马车掉头就走，派我来紧急向您汇报。整个多佛尔……已经陷入了战火！” 昆廷倒吸了一口凉气，巡防队员的话已经证明了他和亚当的判断，天上横飞的导弹，的的确确是来自第三方未知力量的打击。 正思忖着，天上又划过了三颗导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砸中了远处的街区，顿时腾空而起的小蘑菇云带来的滚滚热浪和冲击力，让昆廷和亚当差点又没站稳。 “古洛！”亚当对着古洛喊道，“这里非常危险！我们必须赶紧撤离！” 古洛依然自顾自的寻找着女儿的下落，并没有理会亚当。 昆廷对亚当使了个眼色，示意亚当过去把古洛拉过来。多佛尔的这场危机让他们曾经的敌对已经暂时解除，甚至心领神会。 亚当点了点头，向古洛疾跑过去。 “古洛！你冷静点！”亚当拉住了古洛的手臂，“你的女儿找到了吗？如果你连尸体都找不到，或许她已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呢？” “不，我一定要找到她，我答应了萨沙！”古洛试图挣脱亚当。 “听我说，伙计。这不是侯爵的阴谋！侯爵已经战死了，我们遭到了另一个敌人的攻击！！可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我们先离开这儿，好吗？”亚当并没有放手，而是冲到了古洛的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们遭遇的是一场战争，敌人可以轻易地突破我们的防空，向多佛尔发射导弹！把这里夷为平地！阿克伦王国最大的城邦！连领主都死在了这里！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古洛愣在了原地，两眼空洞而无神。 “我保证，一定找到你的女儿！”亚当坚定地说，“但不是现在，你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她，我相信她一定已经离开了，无论怎样，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要找到我的女儿！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儿！！你不能阻止我！！！！”古洛愤怒的大吼道。眼睛竟然极速地闪出一阵蓝光，背部竟然也绽开一朵淡淡的蓝色光圈，满腔的怒火似乎都随着这些蓝光迸发了出来。 亚当被吓得连连倒退了三步，他被古洛的模样震惊了。 “古洛……你……那是什么……”亚当害怕地问道。 古洛的怒火平静了下来，蓝光迅速的消失了。他也不明白刚才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一瞬间，他眼中的世界都是闪烁着蓝色的斑点，他伸出双手，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后颈被人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一阵天旋地转后双腿发软，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没办法了士兵，我们不能再耽误了。”从后面攻击了古洛的昆西说道，“来两个人，把古洛老师背走！” 二 昆西等一行十多人迅速的向着多佛尔港口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虽然是撤离，但是巡防队的队形没有丝毫散乱，行动十分快速。这个十万火急的节骨眼，他们也没功夫去打听托利市长和科考队们在逃离鹰宫后去了哪里，只能先顾自己由港口的舰船撤离到王国皇都克莱伯金。 然而炮火依然十分猛烈，不断地在他们撤离的街道上爆炸，他们原本想走的捷径小巷也已经被导弹炸落的建筑物封堵的面目全非，有好几块飞出来的碎石还砸中了巡防队员的脚踝，但是他们的行进速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前方就是港口，我们的舰船在港口等候，队长！”刚刚满脸是血的巡防队员欣喜地向昆廷说道。 “快，加紧步伐！”昆廷命令道。 然而到达港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众人感到悲观和绝望。原本停泊在港口的四艘舰船，已经被炸沉两艘，还有一艘正倾斜着船舷慢慢的往多佛尔海湾下沉，只剩一艘最小的补给船上下起伏在翻腾的海面上——也许是因为它船身偏小，暂时幸运的躲避掉了导弹攻击。但是好运不会长久的降临，因为昆西分明看到，码头已经被炸个稀烂，拴着补给船的缆绳桩已经摇摇欲坠。 “快快快，快点上船！”昆西再次下达了指令。 “队长，风浪太大了，必须先把绳索拉紧！”一位巡防队员说道。 “士兵，请先照顾一下古洛老师，我先去帮忙。”背着古洛的巡防队员把昏迷的古洛交到了亚当手里说道。 “我也去搭把手！”亚当急忙说道。但是昆西拦住了他，告诉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古洛，其他事情都交给他的手下去做，不必他来操心。 十分不合时宜的风浪大作，让工作变得有些棘手。六位巡防队员卖力的拉着绳索，把补给船缓缓的拉向码头，而剩下的队员则一齐牢牢的抱住缆绳桩。而昆西在一旁焦急的指挥着，不一会儿，他也上前帮忙拉起了绳索。 当补给船“咚”的一声触碰到码头的时候，人群发出了一阵小雀跃的欢呼。但是导弹的轰炸一刻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的欢呼是极为短暂的。 巡防队员一个接一个地登上了补给舰，分工明确地向着水手室、甲板部、驾驶室、船长室、补给仓奔去。 “一切正常！仪器没有受损，补给充足，船舷没有损坏！”在简略的检查了这艘船之后，甲板上的一位巡防队员对着还没登船的亚当、昆西略带兴奋的喊道。 亚当背上了古洛：“嗬，古洛，想不到你个子不高，还有点沉！” 昆西听完笑了笑，补给船的完好无损让他心稍稍有些放松下来，他回头看了看多佛尔，曾经巍峨的城邦，现在已经烽烟四起，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成荫的绿树大片大片地燃烧着，让不少街区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满城的市民也都不知去向，至少在码头这里一个平民都没有，也许他们已经四散逃去，也许他们已经葬身火舌，一切都不得而知。最可惜的是多佛尔丁教会学院，阿克伦王国最高等的学府，恐怕也难以在这场狂轰滥炸中完好如初，往后的日子，哪怕要恢复这座城市百分之十的昔日繁荣景象，都要经过无数人民数年的建设，如果，还有往后的话。昆西沉重的想道。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背后帮忙扶着古洛，准备登上补给船。 就在这时，昆西听到了一声异样的响动从东北方向海面传来，感觉越来越近，尖利的呼啸声让他感觉毛骨悚然，这声音非常熟悉，但他又不敢相信。他猛然抬起头，一颗折射着阳光的小银镜正带着凄厉的声音朝补给船方向飞来！没错！这电光火石之间，昆西已经看出，这是一颗呼啸而来的导弹！ “士兵！后退！后退！”昆西连忙拉拽着亚当的手臂往后拖，正低头背着古洛的亚当还没有时间抬头看到危险的降临。 导弹击中补给船的那一刹那是十分绚烂的，因为引燃了汽油，它发出的火光比导弹落在建筑时要更加的耀眼夺目，爆炸瞬间的形状像是海边一朵绽放的丽格海棠，热浪伴随着刺鼻的焦味把周围的温度瞬间加热到了足可以融化钢铁的温度——船上的一切，包括那些前几秒还有条不紊的巡防队员，统统随着这朵鲜艳的花，化为了乌有。 昆西和亚当，还有昏迷的古洛，幸运地没有登上船。而码头后方被之前导弹炸出的土坑，也让他们幸运的躲过了热浪的吞噬。只是他们的头发差不多已经被燃烧掉大半，衣服被撕成了条状，脆弱的脸庞也擦出了一道道伤口，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 他们挣扎着从土坑中爬了起来，小心谨慎的看了一眼补给船，小船只剩了数根被炭化了的桅杆和骨架，慢慢悠悠的沉了下去。 这颗导弹的威力让昆西吓得呆若木鸡，他从未见过如此致命的武器。 “昆西……你看……”亚当虚弱的说道。手指向了东北方向的海面。顺着他的手指，昆西队长看到了海面上忽然出现的一支舰队，以他的肉眼可见根本数不清具体有多少艘战船，整齐地排着方阵的向多佛尔的港口驶来。其中最大的一艘舰船，高度甚至已经大大超过了多佛尔市政厅！ 舰队渐渐地靠近，昆西可以很清晰的确定，战舰桅杆上悬挂着的旗帜，绝对不是阿克伦王国的，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旗帜。 他们就是对多佛尔发动悍然袭击的神秘力量！ 第二十章 绝境中的对峙 庞大的舰队密密麻麻漂浮在多佛尔海湾，浩浩荡荡地向港口行驶过来。 昆西一动不动的趴在土坑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敢露出半个脑袋观察情况。亚当也匍匐在旁边，一边观察着巨型舰队，一边还照顾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古洛。偌大的码头上，面对着来势汹汹的神秘入侵者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这让昆西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 随着舰队的逼近，他们的速度明显的降了下来，而舰队的阵型也发生了变化，原本冲锋在前的八艘中型舰船，两两向两边有秩序的散开，后面跟随着的舰船也纷纷效仿他们的做法，中间缓缓让出了一条水道，而这时，原本相对靠后的那艘巨型战舰耀武扬威地顺着这条水道靠近码头，就像整齐的仪仗队在夹道欢迎国家元首，很明显，这艘大的快可以媲美市政厅的战舰，正是这支舰队的领袖。那几十米高的前桅杆顶端，悬挂着一面三角形的旗帜，金黄色是它的主色调，上面盘踞着一条蛇的象形图案，虽然图案只采用了单一的深褐色，但是那生动的造型让看到过它的人很容易就能辨认，蛇头几乎占满了旗帜的上部分区域，蛇嘴可怖的张开，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咔嚓……咚~~~！”巨型战舰靠岸时，几乎把码头全部撞烂了。只见船底突然冒出了刺眼的火光，逐渐地整个船底的外圈都像燃烧了起来，海面翻腾的水花中冒出了气泡，就像锅里煮的开水那样沸腾着，整艘庞大的万吨级战舰就这样缓慢的被水花托了起来，不一会儿，它整个离开了海面，原来船底外圈冒出来的火光全是助推器喷出来的高能火焰！它像一座悬浮的小城市一样离开海面，平稳地移动到了码头上空，然后在一块相对较为平整的陆地上缓慢地着陆。昆西和亚当被眼前这颇具科技感的画面完完全全的震撼到了。 “咚~”战舰沉闷的落在了地面上，周围尘土飞扬。 而这一声巨响和甲板伸出来的巨型舷梯撞击地面时发出来的声响比起来又是相形见绌了。“砰~~砰~~砰~~~”几米宽的舷梯，从面朝着昆西亚当一侧的船舷缓缓的伸了出来，然后依次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昆西和亚当飞快地数了数，一共有六架舷梯！发出的巨响让他们顿时觉得海浪奔腾，山摇地动。 此时，巨响也让昏迷中的古洛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莫莉！我的莫莉！”古洛睁开眼睛后第一句话就呼喊起了女儿的名字。 亚当被古洛的叫声吓了一个冷颤，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了古洛的嘴。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嘘~~~~”亚当压低声音说道，“古洛，冷静，别说话。我们现在处境很危险。” 古洛布满血丝的眼睛用力的盯着亚当，本来想挣扎着起身，但是看到亚当有些慌张和乞求的眼神，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古洛老师，你醒了。”昆西撇了一眼刚醒来的古洛，轻声说道，“你来看看，我们根本不知道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古洛带着疑问也匍匐到了昆西和亚当的中间。眼前的场景，马上让他还有些晕乎乎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这……这……是怎么回事？”古洛低声问道。 昆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队士兵手持枪械从第一架舷梯上一路小跑了出来，他们金黄色的军装在阳光底下显得格外的闪亮，手中拿着的枪械也是造型非常的奇特，连亚当都没见过这样的武器。和阿克伦王国的龙腾族人比起来，这些士兵肤色泛着一股神秘的祖母绿的色彩，脸颊深色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这是人吗？外星球来的人吗？”昆西嘀咕道。 古洛和亚当都有同样的疑问，他们一个随着科考队几乎走遍了整个兰比斯大陆，一个南征北战经历过各色大小战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种族和这样的武器装备。 这时，一个身着墨绿色军装的人也从第一个舷梯走了出来，他戴着一顶干净的钢盔，双手背在身后，沉稳的踱步而出。个头不高，目光温和，但很锐利，裸露的脖子右侧有一块泛着绿色的显眼疤痕，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像其他士兵那样令人惊悚的相貌特征。 “这是我们兰比斯大陆的人吗？”昆西问道，“他就是个夜莺谷人啊，你看他的黄皮肤，黑色的毛发。” “但是他脖子那里有块胎记，那是胎记吗？还发着光。”亚当说道，“的确就是夜莺谷人啊，也有可能是诺里亚人。” 墨绿色军装的军人继续往前走着，旁边的士兵整齐的行了奇怪的军礼。 “王将军！”士兵们整齐的喊道。 王将军轻轻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大家伙儿辛苦了！”他对着士兵们高声说道，用的是夜莺谷语。 “真的是夜莺谷人！夜莺谷人入侵了我们！”昆西咬牙切齿的说道。手里紧紧的攒着一团泥土。 “将军！这里还有人！”不知是昆西的说话声太大了，还是这群异族的听力太好，一名士兵敏锐的觉察到了古洛他们的存在。 “别躲了，在船登陆的过程中，我就看到你们了，出来吧。”王将军背着手，用阿克伦语对着古洛他们的方向喊道。 昆西和亚当有些畏惧，虽然他们已经主观确定是夜莺谷人轰炸了多佛尔，但是那些奇怪的士兵和对方强大的武装，还是让他们感到有些犹豫不决。 古洛站了起来，稍稍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双手张开，目光中充满了怒火。昆西和亚当被古洛的这一举动惊呆了，亚当来不及去制止古洛，一切都为时已晚。 “请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王将军的阿克伦语非常流利。 “我是古洛，多佛尔的老师，你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可以掩盖你野兽的罪行吗？” “野兽的罪行？”王将军有些吃惊，哈哈大笑道，“有什么罪行可以比你们的国王更大呢？哈哈哈。” “还我萨沙，还我莫莉！”古洛发怒道。 “兄弟，你别冲动，战争难免死伤，节哀吧。”王将军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的继续说道，“但是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敢一个站在这儿，面对我们这百万精兵强将。怎么了？阿克伦的士兵呢？都当逃兵了？让你一个老师来跟我们讲道理的吗？” “入侵者！阿克伦的反击是迟早的！”亚当嗖地站了起来，指着王将军吼道。 “哈哈哈哈……我们的舰队一路驶来，大摇大摆，到了多佛尔海湾都还没有遭到任何阻拦，这就是阿克伦的防御水平？你们能不能阻止我们，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还反击，哈哈哈！”王将军仰天大笑道，旁边的士兵们也跟着发出了有些诡异的大笑。 这当场的嘲弄，让亚当义愤填膺，但是赤手空拳的他又毫无办法。他看了看身边的古洛，正攥紧了拳头死死的盯着他们，眼神中的怒火仿佛要把王将军给吞没，微弱的蓝光又在他的背后时隐时现。这一幕在广场时他见过。 “你们。”古洛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 “要为我的妻子和女儿，血债血偿！”一声怒吼，蓝光激烈的闪烁了起来，黑色的眼珠瞬间变成了蓝色，握紧的拳头里逃逸出来的阵阵蓝色气焰，像是能让他的手臂都燃烧起来。从头到脚，古洛被蒸腾的蓝色笼罩着，就像一团蓝色的鬼火包围着他。 第二十一章 应是故人来 “古洛……”亚当站在身后，满脸惊叹地看着被蓝色火焰包围的古洛，虽然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在古洛身上涌动，“你这是什么法力？” 这时候的古洛却完全没有听到亚当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前方，脸上写满了愤怒。拳头里的蓝色火光越来越亮，渐渐地发出了刺眼的光芒，仿佛随时就要放射出毁天灭地的能量，手臂上青筋突起，变成了一道道蓝色的脉络。亚当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却脚下趴着一动也不敢动的昆西队长绊倒在地，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士兵……古洛老师是个魔法师吗……”昆西目不转睛地看着古洛，小心地问道。 “我们同事十年了，他仅仅只是个普通人啊。怎么会有这种神奇的魔法？”亚当回答道。 “我从未听说过本国有任何魔法组织，或者超能力部门……这太不可思议了。”昆西说道，“我只听过珐琅国存在神秘的巫师，但没有亲眼所见，一切都只是传说而已。” 亚当无语地摇了摇头，他也无法解释这些他从未见过的情景。 这时候，异族的士兵们举起了手中那奇怪的武器，整齐划一的对着古洛，但没有开火，只是非常镇定的瞄准着。 “呵！”王将军的眼睛亮了起来，充满了欣喜，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这就是退斯特法力啊！是吗？你们看，是退斯特法力吗？”他带着些焦急向周围的手下问道。 士兵举着枪保持着警界，为首的几位肯定地点了点头。 “终于见到拥有这种法力的人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王将军说道。 随后他将手一抬，那些武器朝着古洛喷出了无数条火舌。 “不！！！！”亚当大喊道。但昆西一把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做出冲动的傻事。 子弹密集的朝古洛射了过来，顿时枪声大作，交织着掩盖了海湾轰隆的潮水声，让人振聋发聩。昆西和亚当无助的看着古洛，只见他依旧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当子弹嗖嗖的接触到包围着他的蓝色火焰时，瞬间变成了一颗颗蓝色的闪光点，但没有一颗能真正触碰他的肉体，似乎在穿过火焰时，子弹就汽化消失了一样。 就这样，异族士兵一刻不停地整整射击了几十秒，古洛身边的蓝色斑点也整整闪烁了几十秒。当王将军下令停火的时候，古洛还是那个愤怒的姿势，子弹对他毫发无伤。 昆西和亚当睁大眼睛和嘴巴，吃惊的看着古洛神奇的表演，此刻他们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好好！退斯特法力！太神奇了！”王将军鼓掌大笑，他没有为古洛的安然无恙感到挫败，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也并不想真的杀死古洛。 士兵们放下了枪，绿色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不可思议，只是镇定的听从着指挥。 “该轮到我了吧，你们这群禽兽！”古洛在这时说话了，语气阴沉。然后左脚缓缓向前迈出半步，两只攥紧的拳头举向了胸口，只见两团蓝色的光球迸发出的光芒比太阳光还刺眼，那蕴含的能量让人不寒而栗。昆西和亚当不得不用手臂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滚出这里！去死吧！！” 古洛一声大喊，挥拳往前。两团光球以极快的速度打了出去，如流星一般朝着异族的士兵飞了过去，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因这两团巨大的能量而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王将军微微一笑，伸出冒着绿气的左手，迎着两团蓝色光球顺势轻轻一捻，就像轻轻地抚摸了两只毛茸茸的兔子那样随意，光球像砸在墙壁上的水球一样溅射开来，只留下两团绿色的青烟慢慢飘散，巨大的能量顿时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但是跟我比，还差的很远。”王将军悠然自得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古洛用尽全力的攻击被王将军轻易化解，让他的怒火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身上的蓝色火焰也消失了。他感到一阵疲惫和眩晕，软绵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小伙子，不过我发现你是个可造之材，不如弃暗投明吧。”王将军说道。 “杀了我吧！我为王国而死。”古洛虚弱地说道，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让他打出了自认为可以毁灭一切的攻击，但对敌人却丝毫没有作用，他又想起了妻子和女儿，心里顿觉心灰意赖，无所牵挂。 “不！”亚当挣脱了昆西的劝阻，冲到了古洛面前，“入侵者，我不知道你们从何而来，又为了要攻击我们，如果要死，我愿意和他一起死！” “哈哈哈哈，大福。玩儿够了没有！” 一声爽朗的笑声从第二架舷梯传了出来。亚当寻声望去，一个全身穿着银色盔甲的人从那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顶头盔。深邃的眼光，笔挺的鼻梁，胡子理成了一丝不苟的口字型，海风吹动着他金黄色的卷发，修长高大的身材让他和其他人比起来显得鹤立鸡群，眼角的皱纹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的英气，满面春风的朝王将军走了过来。 “大福，速战速决，你忘记命令了吗？”他走到王将军面前带着责怪的口吻说道。 王将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点头连连称是。 这个熟悉的身形和声音，让一旁的昆西脑袋乱成了一锅粥。 “布……布福？”昆西远远的问道。肥胖的身体让他站起来时有些滑稽。 “嘿！昆西队长！”高大的男子面向昆西，热情地说道，“是我，我都差点忘记我这个名字了，是我，哈哈，你还好吗？” 昆西愣住了，曾经的小伙子已经变成了一个中年人，只是他的神态和说话的声音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让昆西很容易就辨认了出来。 “布福，怎么……会，是你？”昆西还有些无法相信，“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哈哈，昆西队长！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这里是我的家乡，难道你不欢迎我吗？我有多少年没回家了，你还能记得吗？哈哈。” “可……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不用担心，队长，吃得好睡得好。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今天，我回家了，哈哈。” “用这种方式回家？”昆西的语调变得冷静了下来，老练的他并没有因为这突然出现的老朋友而忘乎所以，直观的感觉告诉他，布福德的出现并不是什么友好访问。 “这就是你要的家乡？”昆西向着身后废墟中的多佛尔指了指。 “哈哈哈，老朋友，我们远道而来，难道不应该设宴款待我们吗？市长呢？领主呢？都在哪儿呢？怎么就你们三个？”布福德依然保持着笑容。 “如果轰炸多佛尔也有你的份，那么你如何对得起你荣耀的格兰尼特家族？”昆西压低声音说道。 “闭嘴吧，你这条忠实的看门狗。”布福德突然收起了笑容，用手点着昆西的胸口，脸几乎贴到了昆西的鼻子上，狠狠地说道，“别跟我提格兰尼特家族，你没有资格，莱恩大学士的账我慢慢跟你算，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听完布福德这席话，昆西刚才还满脸国仇家恨的表情瞬间垮了。 “布福，这事儿恐怕有些不小的误会，你并不知道全部的真相。” “我不需要知道，我也永远不想知道。你们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总之，我的敌人就在阿克伦王国，无论是你，还是国王，还是那些忠奸难辨的家奴大臣。” 昆西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有些愧疚，又有些害怕。 “所以，士兵们，多佛尔是我们的了，享受胜利吧！”布福德对着异族士兵喊道，“列队，去享受你们的胜利！” 话音刚落，六架舷梯里齐刷刷的列队走出来了十二队异族士兵，他们的装备和王将军身边的一样，脸上也都泛着祖母绿的色彩。 “埃尔顿上将！集结完毕！”当大部队下船列队完毕之后，王将军对着布福德行了奇怪的军礼。布福德.莱恩已经改名叫埃尔顿.格兰，而王将军，正是那个雾阳都的村民，王大福。 埃尔顿对着王大福回了个军礼，向着大部队高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慷慨激昂： “全体听令！搜刮多佛尔两天，可用军备物资上缴！其他财宝，兄弟们自己享用吧！遇到平民、警察、官员，或者军人，一个不留！” 异族士兵发出了阵阵的欢呼，声音嘶哑而浑浊，仿佛他们并不是人类，是一群来自异域的野兽，欢呼声萦绕在多佛尔的码头。 说完，埃尔顿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古洛、亚当和昆西，轻蔑的笑了笑，说道：“傲慢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血海深仇是一定要报复的。” “这也是我想说的。”古洛抬眼跟埃尔顿说道，“你是阿克伦王国的耻辱！” “哈哈哈，小伙子有前途，强大的退斯特魔法！可真让我们大开眼界。”埃尔顿笑道，“来人，把他带走。” “至于你们两个，永别了，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埃尔顿阴沉地对着亚当和昆西说道。 昆西早已吓得双腿不住的颤抖，而身边的亚当面无惧色地迎接着生命的最后时刻。 第二十二章 望尘莫及的敌人 古洛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密封的空间之内：四周墙壁都是用一块块严丝合缝的金属拼接而成，除了天花板上的几盏照明灯，左侧的一扇用透明材料制造而成的门，和一扇圆形的窗户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品。他起身走到了窗户边向外望去，这才确定了自己身处一架飞行器内，远处无数根黑色的烟柱与阴沉的天空连接在了一起，零散的切割着底下火光冲天的大地，浓烟把天空染成了黑灰色，阻挡了太阳的光芒。 古洛能辨认的出来，这是他的家乡——多佛尔。 他有些悲伤的低下了头，强忍着眼泪，想起了还下落不明的女儿莫莉，竟暗暗地啜泣了起来。 透明门在这时打开了，古洛警觉的回头朝门口看去，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埃尔顿.格兰上将。 “非常抱歉，魔法师。”埃尔顿已经脱去了他的盔甲，换上了一身便服，让他的身材看上去更加的清瘦，“你体能的能量有些令人畏惧，上船时你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们不得不采取了一些使你镇静下来的措施。” 说完，有人递了一条凳子进来，他轻轻的放在了屋子中间，优雅地坐了下来。 古洛抓了抓头发，这才想起之前昆西队长和亚当被异族士兵架着押到了一块空地，将要被处决之时，他曾想拼命反抗去营救他们，但刚有这个念头便感觉手臂上一阵刺痛，之后眼前一阵模糊，便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你刚刚把我的朋友杀了吗？”古洛靠着墙一屁股坐在了舷窗底下问道。 “刚刚？”埃尔顿上将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噢~都忘了告诉你了，你已经在这里躺了两天了，你那两个朋友在两天前就已经牺牲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古洛咬牙切齿地问道。 “如果你也只是个普通人，那留下你的价值也会大打折扣。留着你的命，是因为你有巨大的潜力。” “我想起来了，你们说我有退斯特法力，是不是？” “很正确，小伙子。你叫古洛？” “我叫什么与你无关。你们所说的法力，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你们抓了我得不到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古洛冷冷地说道。 “那么，你从来没学过吗？”埃尔顿上将简单地问道。 “我只是一名老师，你认为我有必要去学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古洛反问道。 “那我的判断真是太正确了！”埃尔顿兴奋地说道，“怪不得你还不能熟练使用退斯特法力，不然王大福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果然，你就是天赋异禀，自己都不知道体内蕴含了强大的力量！连和大福过招都是无师自通的使用法力啊！” 古洛看了看自己的脏兮兮的手掌，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但他还能清楚的记得昏迷之前，他使用自己蓝色的光球攻击王将军的场景，也无法理解到底是怎么会使用那个招式的，就好像有人在控制着他的身体一样。 他又捏紧拳头，神情专注，回忆着攻击之前的心情和起手式，想要再度逼出那体内的蓝色火焰。 “别白费劲了，我们这个房间是带着反魔法物质磁感线的，至少你的退斯特法力，是激发不出来的。”埃尔顿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微笑着说道。 “你们是要把我抓去做研究吗？”古洛问道。 “哈哈哈，没那么肤浅。拥有退斯特法力的人的确比较稀少，尤其是先天就自带的。但我们没兴趣做这种提取法力的实验工作，又费时又费精力，成果还不一定理想，不如直接招募你们这些魔法师来得有效率吧。” “你也别白费劲了。你们杀了我的妻子，杀了我的朋友，你以为我没有这些法力就不杀你了吗？”古洛一步就冲到了埃尔顿的面前，双手紧紧抓着坐在椅子上的他。 埃尔顿依然是面带微笑，不为所动。 “你知道的，就算你现在杀得了我，你肯定就出不去了。想过你的女儿吗？”说完，埃尔顿阴森的笑了起来。 “说！莫莉在哪！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古洛脸色发红，血液全部涌了上来。 “想想吧，战争难免死伤，我为你的妻子感到十分遗憾，但是我不希望你为自己留下了另一个遗憾。”埃尔顿没有正面回答古洛的责问，依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说着。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古洛法师，噢，恐怕我现在还不适合这样叫你，你的法力还远远够不上一个法师的尊称。” “你把话说清楚！”古洛发狂似的抓着埃尔顿的衣领。 埃尔顿用力一推，古洛软绵绵的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然后嗖的站了起来，拔枪指着古洛的脑袋说道： “希望你加入我们，如果你不同意也不要紧，但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我只希望你告诉我，莫莉怎么样了？”古洛的语气不再激烈，女儿触及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埃尔顿的枪依然指着他，冷冷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打算把女儿的情况告诉他，或者可能埃尔顿只是拿这件事来威逼利诱自己，真实的状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古洛暗暗的想着。 “你女儿。”埃尔顿机械式地说道，“安全。” 古洛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阿克伦人，可心里的那块石头感觉一下子落了地，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女儿安全的消息，无论真假都让他有一种喜出望外的雀跃。虽然埃尔顿上将的行为逻辑让人很捉摸不透，也不知道作为一个阿克伦人为何要来侵略自己的祖国？ 为了科考队发现的成果？但是看他们的战舰，其科技水平早已超过阿克伦王国几十年，根本没必要再来这般劳师动众。古洛很快否定自己的这一想法。 为权？这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的答案。只是以他们的科技军事力量，与其敲山震虎先来把多佛尔夷为平地，不如直接袭击克莱伯金取得王国控制权来得更为快速直接，毕竟战争是需要大量经费和兵力的，没人愿意大费周章的去打持久战，尤其是在武装力量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 为财？那更是站不住脚，环绕着兰比斯大陆的海域有各种海盗出没，主要以打劫来往的商船为主，而且基本装备落后，士兵着装破烂，不要说跟阿克伦王国的正规军作战了，就连相对落后的夏林，他们都未必敢去交锋。哪怕有些野心勃勃的海盗，登陆抢劫沿海小城市，也是像一群鬼魅一样，抢劫完就以极快的速度撤退了，不会像他们这样公然洗劫城邦两天，而且是巨城多佛尔！ 更让古洛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侵略者居然像贤者一样，声称他的女儿很安全。 “你现在不信，但你加入我们，有一天会和女儿团聚的。”埃尔顿似乎看出了古洛的怀疑，平静地对他说道，手里的枪收了起来。 “爸爸！！”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喜悦的叫声。 这一声清脆悦耳的女童之声，让古洛的心情突然像照进阳光的温室那样暖和。 “莫莉！”莫莉从门口跑了进来，径直奔向了古洛，古洛惊奇的大喊，一把将她拥入了怀里，顾不得自己的脸上有多么的肮脏，深深地给了莫莉的脸蛋上一个吻。他看了一眼埃尔顿，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但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嗨！我说，搞什么？”埃尔顿双手一摊，瞪大眼睛朝着门口方向问道，“大福，不是说好先吊一吊他的胃口的吗？你搞什么呢？” 王大福憨憨地笑着走了进来，一点都没有了和古洛对峙时的那种气势，虽然他已经是一个熟练精通桑达魔法的顶级法师，但是骨子里，他依然是那个没有什么多余心机的淳朴村民。 “埃尔顿大哥，哈哈。你都告诉他了，他女儿安全，我在门外都听到了。这人家骨肉团聚，也是我们的计划啊，做件好事多容易。” “你！没我的指示，你就带着他女儿过来门口偷听了？”埃尔顿听完这席话都感觉自己懵了，“这要是出点茬子，他反悔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没事没事，大哥，人各有志的嘛，好多年前，大将军就这么跟我们说过，我们不也是一路死心塌地的过来了，我相信古洛能做出自己的选择。我们要打的是多佛尔，和其他无辜的人没那么多深仇大恨。” 埃尔顿舒缓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好吧，就你面慈心软，坏人都让我做，我还下令洗劫两天两夜了呢。” 听完这番话，古洛心中又泛起了丧妻之痛，抬起头来对着埃尔顿说道：“就算你救了我女儿，我也不会原谅你们的罪行，萨沙的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埃尔顿收起了有些开玩笑的表情，恢复到了冷峻，对着古洛说道：“对您妻子的遭遇，我们只能深表歉意，但同时我也为你们生长多佛尔这样一个肮脏的地方感到悲哀。就算再来一百次，我们还是会坚定自己的选择，多佛尔必须血洗！伯恩侯爵必须死！昆西队长必须死！昏庸的阿克伦一世必须死！” 王大福拉了拉埃尔顿的袖口，试图稳定他的情绪：“别别别，哥。别说这些。”然后他对着古洛说道：“兄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真别怪他。其实在我看来，这真是一笔特别糊涂的账。” 古洛没有说话，低头抱着莫莉。这时，只有女儿让他心里的阴霾见到了一缕阳光。 第二十三章 桑达魔法 夕阳如血，舰队浩浩荡荡的飞行在多佛尔海的上空。 古洛抱着莫莉久久都不肯放手，他害怕再次把她弄丢了，这样一来就没法向他死去的妻子交代。 “爸爸，你要抱我到什么时候呀？”怀里的女儿问道。 古洛慢慢地放开了莫莉，但双手还是抓着她的胳膊，一遍又一遍的从头到脚打量着女儿，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是爸爸不好，爸爸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古洛有些激动地说道。 莫莉懂事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帮古洛擦去了古洛的眼泪，带着天真的笑容说道：“爸爸这么大还哭鼻子，真不害臊。” 古洛赶忙擦了擦眼泪，也带着微笑哄道：“爸爸这是高兴，你是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请原谅我这个粗心的爸爸把你弄丢了。” “那妈妈呢？妈妈对于爸爸来说，就不是最重要的人吗？”莫莉眨了眨眼睛问道。 “不不。妈妈也是最重要的人，原谅爸爸没有照顾好你们，真的对不起，莫莉。” “那妈妈人呢？” 古洛被女儿一下子问得说不出话来，好久他才继续笑着说道：“妈妈在很安全的地方等着我们。” “很安全的地方？” “嗯，那里没有打仗，没有坏人，邻居们都很友好，妈妈现在很安全。”古洛的心在滴血，但是在女儿面前那依然保持着慈祥的笑容。 “妈妈是不是死了？我知道广场爆炸了，然后死了好多人，我被一个叔叔抱着跑了出去，但是妈妈没有。她应该是死了吧。” 这番话，让古洛目瞪口呆，女儿不仅仅说出了他想法设防隐瞒的真相，而且语气平静得可怕。 古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抬头看了看在场的王大福和埃尔顿，埃尔顿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然后交叉着双臂看着舷窗外的风景；王大福则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低下头露出了一丝羞愧的表情。 古洛的目光回到了女儿的脸上，拉着她的两只手说道：“都过去了，莫莉已经长大了，变得懂事了，爸爸答应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的，相信爸爸，好吗？” 莫莉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突然，古洛在莫莉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怪异的东西：有些绿色的光晕正在女儿的手腕上忽明忽暗，来回游走。与他在异族士兵的脸上看到过的那些泛着祖母绿色彩的状态一样。一阵莫名的恐惧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他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腕，瞪大眼睛仔细地看了起来。 “爸爸，你弄疼我了！”莫莉感到有些疼痛。 古洛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女儿的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你们谁能告诉我，我女儿的手腕是怎么回事。”古洛低沉地对着王大福和埃尔顿问道。 埃尔顿没有理他，继续看着舷窗外，默默地点了一根烟，烟味很快就在小房间里扩散，让人觉得有些刺鼻。 而王大福对着古洛呵呵的憨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们父女要不先去洗个澡？这么脏能受得了吗？”很显然他也不想正面回答古洛的问题，而是插科打诨地把话题引向别处。 “说！怎么回事！”古洛愤怒的提高了分贝。 “古老师，您就别为难他们了，他们没这个能耐。” 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有些尖细但是和洪亮，和王大福一样，他的阿克伦语里带着一丝夜莺谷人的口音，但是口音却要比王大福淡了许多，只有长期生活在阿克伦王国的当地人才能分辨的出来。古洛扭头望去，一个个头将将过一米七的男子，穿着着一身很罕见的法袍，留着一头浓密而精炼的短发，从额头沿着右眼一道显眼的伤疤贯穿到了右脸颊，黑色的眼睛和黄色的皮肤证明了他和王大福一样，也是一个夜莺谷人。 “大将军。”埃尔顿赶紧在舷窗上熄灭了自己的烟头，和王大福毕恭毕敬地对着刚进门的这个男人微微行了个鞠躬礼。 “我说多少次了。密闭空间别抽烟别抽烟，这味谁受得了啊？这儿还有小朋友呐，二手烟有害健康你难道不知道吗？”大将军皱着眉头捂着嘴，另一只手夸张的在空中摆动着，“大老远我就闻到了，啥上瘾不好偏染个烟瘾，我的天，嚯~~咳咳~哎哟。”说完又夸张地咳嗽了起来。 “对不起，大将军，下回我一定注意。实在是烟瘾上来了心里直发痒，一下子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埃尔顿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地大将军恭恭敬敬，腰板挺得笔直的站在原地。 “算啦，大家都出生入死的兄弟。下回可真注意啊，去外面你使劲抽也没人管你，屋子里你可真得注意，尤其我在的时候。”大将军爽朗地说道。 然后，他对着古洛眯缝着眼打量了一番，连忙像对待一位贵宾一样的伸出双手去搀扶古洛。 “古老师快快请起。地上容易着凉！” 古洛对他的这一举动有些费解，一把抱住莫莉，警觉地问道：“你要做什么？希望我加入你们么？恐怕没有这个可能。” “哪儿的话古老师，来者便是客，尤其是您这样的人才，纵然我求贤若渴，也不会强迫你入伙的。快快请起。”大将军似乎对古洛的敌意没有半点介意，还是十分热情地去搀扶古洛。 古洛心想既然你们没有在码头当场杀了我，恐怕也不会这会儿对我不利，我倒是想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便被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拉着女儿坐在了屋子中间的椅子上。 “告诉我吧，你们在哪儿找到我的女儿的？她手腕上的绿光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在她体内输入了什么东西？大将军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古洛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想不到，大将军倒也不遮遮掩掩，很坦然的告诉了古洛，在码头登陆后对多佛尔搜刮的两天里，多佛尔依旧有小部分自发的反抗军跟他们的部队打起了游击战，东躲西藏让他们吃了一些苦头，有些士兵因为嫌搜刮的街道离码头的舰队太远，晚上懒得回去，就地在屋子里过夜，结果趁着他们睡着时，被反抗军各种骚扰，甚至在睡梦中被火烧死，被手榴弹炸死的都不在少数。一怒之下，他下令第二天先清剿这些反抗军，所以就集合全部兵力对多佛尔进行了地毯式的扫荡，而古洛的女儿正跟着其中一支三十几人的部队正在四处躲藏，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把这支反抗军剿灭在了多佛尔丁皇家学院的图书馆附近，只留下了两个俘虏，其中一个就是古洛的女儿莫莉。 “那么她手腕上是什么东西呢？”古洛听完这番话，想着自己的母校和家乡被侵略者这般肆意蹂躏，心中感到了万分屈辱，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么跟您说吧。”大将军从长袍的衣领里拿出一只方形的袖珍酒壶，小小的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子弹无眼，刀剑无情。可能在剿灭的过程中，误伤了你的女儿，见到她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古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停顿了一会儿，赶紧检查莫莉的伤口。 “你！”他有些愤怒的说道。 “伤口应该在背上，直穿肺部。但如你所见，她已经痊愈了。”大将军说完又仰脖喝了一口。 古洛隔着女儿的衣服，摸了摸她的背部，在右侧蝴蝶骨附近，果然有些凹凸不平，他有些惊讶，但是强装淡定地叱问道：“如果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才几天就能恢复了吗？你是在天方夜谭吧？” 大将军把酒壶细致的拧上盖子，揣在了怀疑，然后笑着对古洛说道：“这就是为什么她的手腕上会有绿光的原因。” 古洛轻轻地发出了一声疑问，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这是桑达魔法，我救了她，所以她的体能会有绿色的光晕游走，可能手腕这里皮肤比较薄吧，血管里的魔法因子比较容易看得出来。”大将军解释道。 “你还不赶紧谢谢大将军！”王大福站在大将军的身后，走上前一步说道。 “女儿的救命之恩，我照理是应该万分感激大将军的。”古洛顿了顿，“但是这件事，你们的开头就是错误的，如果没有侵略，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哪怕如这位埃尔顿将军所说，你们是为了复仇。” 大将军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是啊，我们也记不清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了，但是它就是这样发生了，人生就是这样奇妙，不是么？” “你们与多佛尔甚至阿克伦王国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现在也不想多问，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你们放过我们父女。” 大将军听完古洛这席话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有些让古洛感到莫名其妙。 “古洛老师，我甚至叫你一声古洛法师都不为过，以你的能力，你想过平凡的生活恐怕都不可能了，就算现在我们把你们送到一个安静的村庄，你们父女相依为命的想过平静的生活，也马上会有其他变故的。”大将军继续说道，“退斯特法力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崇高魔法，如果魔法也分三六九等，那么它就是至高级，你听过大魔法师之间的灵力互通之术吗？” 古洛有些木讷地摇了摇头。 “你在码头施展退斯特法力的那一瞬间，不知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早有大魔法师已经觉察到了，而且不止是兰比斯大陆，有可能是来自地底的世界，有可能是大海的深处，有可能是大海的另一头的未知世界，甚至是来自其他位面其他空间的。你跑的了吗？你体能的潜力就真真实实的摆在这儿，你想躲也躲不掉的。” 古洛对大将军这番玄之又玄的表述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后背冒出了阵阵冷汗。他看了看身边也有些感到害怕的莫莉，再次紧紧地抱住了她。眼睛的余光却再次看到了她手腕上荧荧闪烁的绿气。 “你的桑达魔法，在莫莉体能要逗留到什么时候？”古洛问道。 “不知道，但你不用担心。” “那它总有什么危害吧？我是说有什么副作用，我可不想让莫莉也沾染到这么可怕的东西。” 大将军再次露出了他有些让古洛感到不舒服的微笑，走近古洛跟前，压低声音对着他说道：“桑达魔法不是什么有危害的东西，有多少人都还求之不得呢。但是你非要说他有什么副作用的话，那就是……” 突然，大将军伸出右手，像一只铁钳一样的抓住了古洛的手腕，同时他的手掌急速的飘出了阵阵绿气，把古洛的手腕也映衬地泛起了祖母绿的光芒，就好像在码头见到的那群士兵的脸一样。 莫莉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沉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平静地注视着父亲所遭遇的一切，这让古洛大感意外，心中也笼罩着不安。 “那就是，谁得到了我的桑达魔法，谁就会乖乖地臣服于我。你也一样，古洛法师。” 古洛看到自己的手腕血管里的绿气开始快速的游走，但体能的蓝色的退斯特法力本能地和这股绿气对抗，蓝绿光芒在大将军和古洛的手腕上开始了激烈的交锋，就像两团势不两立的火焰一样交错燃烧，周围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中间的区域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古洛的额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透过蓝绿色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眼前笑眯眯的大将军，只觉得大将军的脸开始扭曲变形，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而蓝色的火焰正在一点一点的微弱，直到最后完全被绿色取代，古洛感到脑袋一沉，一阵睡意袭来，从椅子上径直向一侧倒在了地上。 “恭喜大将军又得一名大将！”王大福笑盈盈地上前说道。 大将军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长袍，对着叉手站在舷窗边的埃尔顿笑了笑，说道：“布福，你是不是又要怪我乱用法力了？” 埃尔顿耸了耸肩膀说道：“这对父女，我总觉得和我们降服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太一样，很特别。我相信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吧，褚鑫？” 大将军笑着摸了摸莫莉的头，没有回答。 第二十四章 宫廷之上 龙腾族太阳历501年，阿克伦一世74年，冬。 多佛尔被炸成废墟的消息传到了皇都克莱伯金，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已经满面白絮的老国王阿克伦一世昏昏欲睡的坐在纯金打造而成的王座上，他灰白的头发潦草地在脑后束了一个发髻，眼皮沉重，满脸的老年斑，睫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蜘蛛网。如果不是握在手上的那根皇权之杖，和那顶已经很久都没人擦拭，变得暗淡无光的纯金皇冠，他更像是一位在养老院里垂垂老矣的行将就木之人。 阿克伦一世就这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打着瞌睡坐在高堂之上。左右两边，站着宰相哈斯和内臣伊达。底下一共站着六个人：内务大臣昆特罗、王子小阿克伦、西莱斯廷大领主弗耶、璀璨骑士团团长洛伦佐.吉奥瓦尼、国防大臣布朗尼和锋喙城城主武磐石。空荡荡的皇宫议政大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老国王时不时的呼噜声。 “陛下，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伊达面向国王，有些谨慎的小声说到，生怕吵了国王的美梦。 阿克伦一世没有任何反应，他根本没有听到伊达说话，继续打着呼噜，只是手中的权杖还紧紧地握着，生怕别人抢走似的。 “陛下？”宰相哈斯也面向了国王，“陛下，开始军事会议吧。”在叫醒沉睡的国王的同时，哈斯用手轻轻地拉了拉国王的衣袖。 阿克伦一世这才微微地动了动，但是眼皮似乎依旧没有抬起来，底下的人甚至都看不到他年轻时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珠，用黯淡无光的眼神朝左右看了看，微微地点了点头。 “众位大人，陛下年老体弱，身体抱恙。有事请在这朝堂之上禀报，宰相大人将代行政务处理之职。”伊达对着王座底下的诸位大人说道，“请畅所欲言，今日在场的均为王国要员，没有外人。” “陛下！”伊达话音刚落，布朗尼便上前一步说道，“多佛尔危机！请陛下下令派兵增援，否则多佛尔的平民将遭受巨大的灾难，我们的海上贸易也会被敌军封锁，蒙受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我们已经收到前线的战报，择日会估量损失，权衡利弊，以斟酌派兵与否。”伊达回答道。 “我是和陛下说话。”布朗尼瞥了一眼伊达，有些厌恶地说道。 面对布朗尼的直截了当的呛声，伊达一下子没有说出话来，脸上写满了惊讶。 “布朗尼爵士，你没听到么。国王身体抱恙，不便处理政务，暂由老臣来代为行使。”哈斯微笑着对布朗尼说道。 “宰相。”布朗尼把右手放在了左胸口，行了个礼。这时昆特罗夸张地咳嗽了起来，当布朗尼侧头看他的时候，很隐蔽地使了个眼色，示意布朗尼别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布朗尼没有理会昆特罗的暗示，继续严肃地说道：“阿克伦王国开国七十余年，陛下从十几岁开始就展现出惊人的作战天赋和领导力，没花几年工夫就推翻了阿路法王朝，开创了自己的基业，无论是内乱还是外战，大小战争我们哪一次真正失败过。还不是因为有我们英明神武的国王陛下啊！如今多佛尔几乎被夷为平地，王国的危机正在步步逼近，臣是真不想看到数十年基业就这么走到尽头！”说完，痛心疾首的把右手握成拳头，在胸口用力的锤了几下。 哈斯看了国王一眼，老国王吃力的扭动几下脖子，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仿佛只是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王国沃野千里，境内四海安宁，大小领主手下均人强马壮，拱卫皇都的卫戍部队更是个个精英，何来危机一说？”伊达淡淡地说道。 布朗尼瞪大眼睛盯着伊达，不敢相信这种粉饰太平的话会从国王身边最亲密的宠臣口中说出，他愣愣地看了伊达几秒说道：“多佛尔对于王国的重要性难道伊达大人不知道？” “小小异族，无非就是过来抢点金银珠宝，如果我们兴师东进，大军讨伐，无异于火枪去射杀一只蚊子，那才是更大的劳民伤财。” “抢劫需要狂轰滥炸的吗？大人，你是不了解多佛尔的惨状吗？”布朗尼诧异地问道。 哈斯打断了他们的辩论，左手还握着阿克伦一世的手腕，对着布朗尼说道：“国王刚刚附耳于我，对多佛尔人民所遭遇的苦难深表关心，不日将会派出访问团进行慰问，也会派出建设军团对多佛尔进行重建工作。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布朗尼爵士您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你俩在这儿像脱口秀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什么东西！”布朗尼勃然大怒道。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 昆特罗赶紧拉着布朗尼往后退，嘴里嘟囔着让他别再继续争辩这个问题，做事向来小心谨慎的他很明白在议政厅上公然与宰相和伊达作对是影响仕途的，甚至还会遭遇不测，而性格耿直的布朗尼，是他的同窗好友，这种时候，他只能站出来打圆场。 “布朗尼爵士也是忧国忧民，报效心切，他向来心直口快。请宰相大人宽恕他的口无遮拦。” “你在说什么，昆特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吗？谁口无遮拦？阿克伦王国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到底是谁的责任？是谁把我们的国王……” 话说一半，昆特罗赶紧上前捂住了布朗尼的嘴，皱着眉头非常不耐烦地对着布朗尼说道：“你闭嘴！别在朝堂之上胡说八道！” 然而前半句话早就进了众人的耳朵，在场的人是都能听得明白布朗尼接下去要说什么的。只是有些话从来只能心照不宣，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不然也不会存在祸从口出这一说法。性烈如火的布朗尼就是这样，虽然他已经六十有五，但是急先锋的性子是从来都没有变过，二十岁参军，一路披星戴月，做到国防大臣这个位置，王国只要遇到一些摩擦，他都是鹰派，几十年来一贯如此。软弱退缩、明哲保身这些词汇在他身上从来都不适用。 布朗尼从昆特罗手里挣脱开来，对着昆特罗吼着：“我说错啥了！你干嘛不让我说！”这劲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子一样，让站在一边还没有发言的小阿克伦看得心里暗暗发笑。 阿克伦一世有三个儿子，大王子早夭，在四岁的时候就得病死了；二王子被派去驻扎在边境线上的麦德勋堡，在和亚绵王国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一直亲自督战于前线，并不生活在皇宫之内。只有这小儿子，小王子阿克伦——继承了老国王的全部长相上的优点，拥有一双乌黑的眼珠锐利逼人，金色的头发潇洒飘逸。年方二九，却长得出奇的俊美，老国王对其青睐有加，基本上就已经是钦定的继承人。 小阿克伦捂着嘴笑了起来，在这个肃穆的朝堂之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殿下您在笑什么？”一旁的弗耶轻声的问道。 小阿克伦隐蔽地用手指了指在中间互相纠缠的昆特罗和布朗尼，看到布朗尼面红耳赤和昆特罗极力的阻拦的模样，又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弗耶抿了抿嘴，看了一眼上面一动不动注视着下面的哈斯和伊达，默默地又低下了头。 “成何体统！”小阿克伦突然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一个十八岁的人一本正经起来让人感到了一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气场。 布朗尼听到小阿克伦这么说，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觉得面子上十分过不去，愤愤地对着小阿克伦行了个礼说道：“小王子殿下！臣只是觉得现在宫廷乌烟瘴气，英明的国王被蒙蔽了双眼！感到十分气愤。当务之急，我们必须派兵前去增援，而不是派个慰问团去装装样子。” 呵，你这老头能在这勾心斗角的官场上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小阿克伦心里暗暗思忖。 “使不得，布朗尼爵士。我也只是和你同朝为臣，一切军机要务，自有陛下定夺，您无须对我请示。”小阿克伦巧妙地说道。说完他朝着哈斯看了一眼，宰相也正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两人的眼神不经意间做了一个交流。 布朗尼爵士听完这番话，顿时语塞。这时的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尴尬的站在众人中间，自感无趣的放下了手臂，慢慢地转向国王，和昆特罗一起毕恭毕敬的等待着王座上的回应。 老国王依然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只有微微颤抖的嘴唇和握着权杖的手证明他并没有睡着。布朗尼瞥了一眼国王，顿感一阵辛酸，七十多岁时都气宇轩昂的阿克伦一世，现在已经是虚弱不堪，连指甲都泛着苍白，老年斑爬满了他裸露的每一寸肌肤。 国王是真的老了，昏庸已经是他的标签，布朗尼心里想道。 “就这样吧。”哈斯说道，“以国王的名义，派出慰问团，建设军团，由吉奥瓦尼团长和武磐石爵士率领，准备物资和材料，七日后启程前往多佛尔。” 吉奥瓦尼和武磐石各自上前领命，向国王行了一个深深的礼。 “此事到此为止，不再复议。”说完，哈斯朝着布朗尼补充道，“布朗尼爵士，你我同朝为官几十年，念你也是有功之人，我和伊达大人也是一再忍让，希望你从此以后可千万别人云亦云，主观臆断，污蔑同僚，不然，英明的国王都会忍无可忍的！” 布朗尼抬头又想发作，被眼疾手快的昆特罗赶紧按了下来，这才有些怨恨的小声咒骂了几句作罢。 “下一个议题。”伊达朗声说道。 “谁说国王只派一支慰问团！骁勇的阿克伦一世从来都不会这样懦弱！”伴随着“吱呀”一声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清脆的女声从王座侧面的偏门传了进来。 第二十五章 鹰派皇妃 走进议政厅的这个女人，是阿克伦一世的第八位夫人——伊穆皇妃。 伊穆皇妃款款地向王座走来，修身的长裙将她曼妙的身材衬托得非常到位，一字领让她白净的脖子和圆润的香肩裸露在众人的视野当中，瀑布似的卷发一直垂到纤细的腰上，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上还系着一根象征高贵的金黄色绸带，身后的两位侍女踱着小碎步紧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双手托着绸带。走过之处，散发着一阵阵摄人心魄的香水味。 议政厅中众人的眼神，从皇妃进门之后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今天把各位大人召入宫里，所要商讨的不正是多佛尔的事情吗？怎么就这样草草地了结了呢？”伊穆皇妃从容地在国王身边站定，语气中带着一丝严厉。 浓烈的香水味顿时充盈着整个大厅，严肃的气氛中开始夹杂着一丝女性的柔情。伊穆皇妃的美艳众人皆知，但台上台下的诸位大臣碍于君臣之礼，不敢再正眼多瞧几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皇妃”之后，便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只有小阿克伦微笑着凝视着伊穆皇妃，十分优雅地叫了一声“母后”。 “是谁向我们国王建议只派遣慰问团和建设军团的？”伊穆皇妃对着众臣问道，然后转头向身边的伊达和哈斯说，“是你们吗？” 哈斯慌忙摇了摇头，然后眼神暗示伊穆皇妃是伊达的主意。 伊穆皇妃低下头，抚摸着虚弱苍白的丈夫的脸庞，把耳朵贴近阿克伦一世的嘴边，像是在听国王的耳语。 “伊达！陛下说，这都是你擅自的决定？”伊穆皇妃直起身来对着伊达问道。 这番话着实让伊达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伊穆皇妃会把矛头指向自己。连忙走下台去，紧张地行了一个礼说道：“奴才只是一个内臣，有何资格做王国的决策，奴才只是传达而已。” “伊达，你恃宠而骄，经常假传政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陛下身体虚弱，你更有变本加厉的嫌疑。不增援多佛尔对你有什么好处？”伊穆皇妃责问道。 “你……”伊达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能从一个小小的皇宫下人，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你为何不好好珍惜，却要搬弄是非呢？” “我……” “如不念你是我堂兄，你那劣迹斑斑的行为早就应该被绳之以法了！” 伊达十分懂得如何在复杂的宫廷中生存下来，靠着伊穆皇妃的关系，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深知权力和荣华富贵的来之不易，在伊穆皇妃的责问之下，自知理亏，也只能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头颅。 “皇妃教训的是，愿听候发落，任王国法律处置。”伊达有些丧气地说道。 “内臣干政，乃是大忌。更何况逆着民意在这里随意做出这么懦弱的决定，这让阿克伦王国的威风何在？让国王的名誉何在？你是皇亲国戚，更不应该越俎代庖，干预政事！现在革去你的职务，去城防部队报道吧。”伊穆皇妃说道。 伊达有些不甘心的行了一个礼，怔怔地看了皇妃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伊穆皇妃目送着他离开，眼神里充满了怒其不争的鄙夷，然后对着剩下的众臣说道：“我本不想去过问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跟随国王这十几年来我也没有经历过像现在这样的危机。但刚走到门口时，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实在气得我直跺脚！” 布朗尼对皇妃做出的这一切决定和所说的话感到无比的振奋，上前一步亢奋地说道：“尊敬的皇妃，从您的身上，我看到了陛下年轻时的模样！血性、正义、荣耀、果敢。由您暂时主持王国日常，王国将会蒸蒸日上！” 布朗尼不假思索地话语，让昆特罗直摇头，尽管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阿克伦王国的无限忠诚和热情，但同时已经得罪了宰相哈斯和王国未来潜在的继承人小阿克伦。但是布朗尼似乎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现在国王抱恙，您就考虑一下吧，我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成！” 果然哈斯黑着脸站在一边，眼神有些阴森。台下的小阿克伦也已经收起了一直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拘谨。在场的其他人都为布朗尼深深的捏了一把汗。 “布朗尼爵士。”伊穆皇妃露出了她十分美艳动人的笑容，让男人难以抗拒，“您忧国忧民，是国之栋梁，那么我派您和武城主各领精兵两万，明日就去增援多佛尔，您意下如何？” “好！好！臣迫不及待，刚才据理力争不就是希望能如此吗？”布朗尼有些兴奋地说道，“国王陛下厉马秣兵数年，也许就是为了今天！” 武磐石却出奇的冷静，对这即将到来的战争他并不像布朗尼这样盲目自信和乐观，这和前一天他收到了多佛尔前线详细的报告有关，神出鬼没像神兵天降一样的庞大舰队和威力极大的导弹他已有耳闻，几乎兵不血刃的把多佛尔驻军打得全军覆没。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但是伊穆皇妃主战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这时再提出反对意见，恐怕会落得比伊达更不好的下场。只能领命出征。 “母后所言极是，儿臣也愿意一同前往！”小阿克伦突然说道。 伊穆皇妃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舍，小心地再确认了一遍：“小王子是愿随布朗尼爵士一同前往吗？” 小阿克伦坚毅地点了点头。 “好。”伊穆皇妃说道，“布朗尼爵士，您有什么详细的计划吗？” “小王子同武城主同为副将，明日发兵多佛尔。首先由小王子率领空军部队现行对敌方据点进行精确打击，待敌方丧失战斗力，全面进入防御阶段时，接着由武磐石爵士率机械化部队、狮王步兵旅进行地面扫荡。切忌贪功冒进，必须步步为营，沿路平民必须仔细搜救。入城后务必把城内的每个地方都仔细排查，各地面部队快速寻找地面防御工事，以防敌军的远距离打击和负隅顽抗的自杀性袭击，及时解救鹰宫的残余部队和城内的其他阿克伦守军。先夺回鹰宫和市政厅以及多佛尔的主要军械库，然后朝敌军登陆点——也就是多佛尔码头徐图渐进，争取要把敌军完全消灭在海滩上，并尽可能摧毁他们的船只。”布朗尼果然已经有了一套详细的作战方案。 “关于阿克伦王国以后的军事防御，我也有一个方案，请允许皇妃让我陈述。” “爵士请畅所欲言。” “这次多佛尔遭遇突袭，前方各种线报甚至连敌人是谁我们都还不清楚，这充分说明了做了王国第二大城市的多佛尔在防御上是非常疏忽大意的，而我们的主要军事力量大部分又集中于皇都，让多佛尔在遭遇突然袭击时会驰援不及，就算反应过来，再增兵反击，无论从军事成本上来说，还是蒙受的损失，都是非常令人担忧的，换句话说，我们无论反击还是不反击，都很不划算。”布朗尼在大厅中央来回走动着。 “所以，其实伊达大人和宰相的出发点我是能理解的，但是，他们软弱的决策让人觉得蒙羞。”布朗尼手指了指哈斯，接着说道，“所以我苦思冥想几天，有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方案。第一，在多佛尔建立皇家空军分部，数量为克莱伯金的三分之二，本国的A5-1战斗机、轰炸机、歼击机、预警机、空中加油机等等，均由皇家按比例分配，空军服役部队和预备役部队每五年相互调动一次，两支部队平时的防御区域进行明确的划分，信息技术共享，但不得越界。战时则灵活调配，不受区域约束。机械化部队与狮王步兵旅亦进行同样的方案。有一点需要补充一下，步兵旅拆分为两个团，皇都和多佛尔各领其一，但最高长官仍隶属克莱伯金。” “第二，在多佛尔建立海军基地。这是最关键的，现在保护多佛尔海的海军部队只有锋喙城海军基地，而锋喙城位于多佛尔沿着海岸线向南差不多500公里之外，这在平时做些巡航执勤问题不大，可一旦遭遇突然的大规模海上军事行动，这个距离还是有点远了。再加上我国海岸线曲折多礁，海军大规模的沿海航行还是会存在很大的不确定因素。比如这次，武磐石爵士收到紧急信息，马上下令八架阿克伦马力最强的驱逐舰全速增援，但到达多佛尔港口时，敌人早已守株待兔，不仅没有完成救援任务，反而折戟沉沙损失惨重。这点我相信武磐石爵士会有深刻的体会吧。” 武磐石认可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提议由武磐石爵士继续担任最高长官，在多佛尔合适的地方，建立海军基地吧。” “第三，增兵驻防西莱斯廷和夏林两个盟国，分别设立各自的最高指挥官，直接听命于克莱伯金，每三年进行一次行政调动。不遗余力地提供军事援助，以保证两大盟国的安全。” “最后一点，也就是上面三点执行起来的先决条件。”布朗尼清了清嗓子，说道，“恳请大幅增加国防开支的比例。当然，我知道王国有些讳莫如深的历史问题，比如卡尔杜比，比如伯恩侯爵，他们都是在多佛尔开启了反叛之路，这让克莱伯金其实是非常提防多佛尔的，导致我们对多佛尔有各种不同程度的制约，限制他们的自留军，限制他们的现役民兵，甚至还要限制他们的警察部队。几十年下来，多佛尔作为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整个兰比斯大陆最大的贸易港，其实防御力量空虚是众所周知的，我相信很多境外势力也是一清二楚的。现在，敲响了警钟，阿克伦王国以及我们的盟国上下必须团结！是时候摒弃一些成见了！请皇妃定夺。” 洋洋洒洒的发言，让在场的各位大臣听得心服口服，作为国防大臣的远见卓识和统战思想也让小阿克伦心里深深叹服。 “布朗尼爵士，感谢您的这些宝贵提议。我与宰相讨论之后，将尽快落实下去。您真不愧是王国的顶梁柱！”伊穆皇妃柔和的笑容能融化每个男人的心，这番话也让布朗尼如沐春风。 “爵士领命，明日启程。”伊穆皇妃高声说道，“今日陛下已感到有些疲倦，众位大人就到此为止吧。” 众臣行礼后转身离去，只留哈斯和小王子，以及几位下人，一起搀扶簇拥着阿克伦一世朝寝宫走去。伊穆皇妃双手搭着放在胸前，跟在后面慢慢的走着。 她的香水味让小阿克伦有些感到躁动，他假装不经意的回头朝母后看了一眼，伊穆皇妃正垂眉低眼，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温润的脸颊有些泛红，鲜艳的嘴唇弯出了一道动人的弧度。这个三十多岁的充满了魅力的女性竟然让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感到面红心跳，哪怕她是他的母后。 伊穆皇妃忽然抬起头，看到小阿克伦正在偷看自己，顺势充满挑逗的动了一下自己的眉毛。让小阿克伦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悸动，吓得他赶紧回头继续走路。 第二十六章 撞破秘密的代价 当天也是阿克伦王国冬天传统的小麦节。 按照传统，家家户户应该在门口堆起一小堆收割来的麦子，以庆祝一年到头辛勤工作所获得的馈赠，也祈求着来年丰饶女神的再度眷顾。可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多少人家会再去遵从这样的传统形式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晚餐时家人一起享用新麦酿造而成的小麦酒。而吉奥瓦尼团长正是小麦酒的狂热爱好者。 吉奥瓦尼在散会之后，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官邸，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南城。比起各种行政部门林立北城，南城的市侩气息显然要重得多，有更多的酒吧和饭馆，还有隐蔽在街头巷尾的赌坊和勾栏。仅仅隔了一条护城河，但是南北城的面貌却是大相径庭，如果说克莱伯金北城是庄严肃穆之地，那么南城就是纸醉金迷之所。 所以那些有头有脸有身份的阿克伦达官贵人和中产阶级大部分都住在北城，而南城则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是王国的下层人民，以及来自其他国家地区的商人、打工者们的聚居地。 窦柏明在关掉了丰顶镇的饭馆之后，就在克莱伯金的南城开起了自己的生意买卖，他依旧开了一家饭馆，名字还是叫“窦家饭馆”，能酿造出吉奥瓦尼最喜欢喝的小麦酒。 “嚯，爽快！”吉奥瓦尼已经喝到第十杯了，一口一小杯的快感让他觉得自己幸福得就像是身处天堂。 “团长。您可真是海量，再送您两瓶。”窦柏明笑着又从身后摆满酒瓶的柜子里拿出两小瓶小麦酒。 “这新麦酿的酒，入口真是太甘洌了！有点儿苦，但是鲜得很！”吉奥瓦尼交口称赞，“老板，您可真是好手艺，整个皇都，我看您家的酒，就是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十一杯下肚，吉奥瓦尼丝毫没有醉意，表面上他红着脸兴高采烈的和窦柏明开怀聊天，其实是因为心里的郁闷无处排解。这也很容易理解，因为作为璀璨骑士团的团长，如今的战争中他的骑士军团已经基本告别历史舞台了。在动辄就火枪大炮飞机战舰的新形势下，马战基本上就是冷兵器时代的产物，尽管他的骑士团也配有非常先进的自动步枪，但是在陆战中，也不会再派骑士团冲锋陷阵，全副武装的狮王旅已经完全取代了它的地位。 璀璨骑士团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但因为它是建国时的第一功臣部队，所以王国一直没有取消它的军团编制，如今骑士团的主要作用是仪仗部队和马术游行，功能更像是一支文工团。而吉奥瓦尼就是这一支尴尬部队的尴尬领导，有虚高的官阶，却没有任何有分量地位和话语权。 吉奥瓦尼再次仰脖“咕咚咕咚”地饮完了第十二杯酒，大声和窦柏明聊着天。政治上郁郁而不得志的他，经常流连于南城买醉求欢。 “哈哈，窦老板，不早了，我也得回家了。”吉奥瓦尼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新酿小麦酒的后劲让他一下子感觉没站稳撞倒了桌角。 “没事儿没事儿，起来太猛，没事儿。”吉奥瓦尼连忙摇手阻止前来搀扶的窦柏明。他没有逞强，这点量的确不至于让酷爱喝酒他醉倒山公。 窦柏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上前扶着吉奥瓦尼的胳膊，对着想要结账的他摇头说道：“团长大人，过节大家伙儿都高兴，您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这顿酒您要是给钱这是骂我呢。”执意不让吉奥瓦尼破费，然后弯着腰慢慢地扶着吉奥瓦尼走出了门外。 “窦老板，你这是干嘛？”吉奥瓦尼挣脱了窦柏明的手，“我又没醉，你怎么跟搀扶一个老人家似的。”说完挥了挥手，昂首阔步的离去，那模样就是想证明给窦柏明看“你小子小看了老子的酒量”。 窦柏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直目送着吉奥瓦尼消失在视野之中才进屋去。 小麦节南城的晚上特别热闹，原本就灯红酒绿的街道上，都是晚饭后上街的人。平时在外工作的不少人在今天都回家和家人团聚，所以街上的人要比平时更加熙熙攘攘。吉奥瓦尼左顾右盼地在街上慢慢儿走着，四处看着让他觉得新鲜的东西。平时他有专车，有随行卫兵，基本上就是过着工作与官邸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有独自一人来南城打发时间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生活的惬意，才能暂时忘却工作中的压抑。 他穿着一身休闲的便装，一双轻便的跑鞋，就像是身边这其乐融融的广大市民中的普通一员，没有人认出他来。他想时间过得慢一点，不想这么快就回那有些沉闷死板的官邸，甚至有那么些时候，他想从此离开权力中心，从此逍遥自在，纵情山水。 正当他津津有味站在人群中，围观一个射击游戏的路边摊的时候，一阵奇异而又熟悉的香水味钻入了他的鼻子。 “皇妃？”脑袋里本能地跳出了这个称呼。 他连忙拨开人群往外四处张望，周围都是洋溢着喜悦之情的来往人流，并没有伊穆皇妃的身影。 “嗨，应该是白天那个香水太令人印象深刻了，酒多了，幻觉幻觉。”他有些自嘲地暗暗想到。不料就在他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巷子口的时候，一身平民打扮的伊穆皇妃跳进了他的视野——套着一件修身的白色夹克衫，头戴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却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脖子上围着一条有些夸张的毛线围脖，而下半身只穿了一条不及膝盖的包臀裙和一双灰黑色的长丝袜。如果不是那特有的香水味和瀑布似的长卷发，吉奥瓦尼肯定不能一下子就认出来。 “嘶~~这样穿不冷啊？”这是吉奥瓦尼首先想到的，紧接着疑惑地想到，“皇妃大老远的跑南城来干嘛？还这样一身打扮？” 这种想法让他打消了想要上前问候的动机。 气温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低了，伊穆皇妃站在巷子口，把脸藏进了围脖里，与帽檐之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警觉地左右观察。寒冷的天气让她不停地在原地跺脚搓手。 “果然还是冷啊，真搞不明白女人，既然冷干嘛还只穿个丝袜啊？”吉奥瓦尼有些猥琐地暗中盯着伊穆皇妃的腿，心里默默想着。 过了几分钟，伊穆皇妃转身往巷子里走了进去。尽管吉奥瓦尼对南城熟得很，但是有些巷子从来没有走进去过，这条巷子就是其中之一。他有些好奇的朝巷子慢慢接近，强烈的窥视欲让他很想知道伊穆皇妃究竟是搞什么名堂的。 突然，又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的方向走来。脚步带风，行色匆匆，身后还有两个高大的随从。 “小……小王子？”吉奥瓦尼真是慧眼如炬，极短的时间就已经看清了来者何人。小阿克伦也是一身休闲打扮，只是他穿的是一身深色的运动服，金色的头发飘逸地摆动着，前刘海随着走路时产生的风吹到了头顶，露出了饱满的前额。 一个是小王子，一个是他的母后。两位王国的宗室血亲，在这个小麦节的夜晚，不在皇宫内待着，却大老远的跑到南城，而且看小阿克伦的行进方向，也正是朝着这个巷子而来。电光火石之间，吉奥瓦尼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机敏地低头转身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小阿克伦也正好看见了自己。 后来的事情证明，吉奥瓦尼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对的！ 他拉了拉衣领遮挡住了自己的脸，伪装成一个路人一样的靠在墙边，暗中却一直注视着小阿克伦，直到他走到巷子口，也四处机警的扫了一圈，然后快速的走了进去。 这样的奇怪的事让吉奥瓦尼觉得十分蹊跷，虽然他心里明白，这些有可能是皇家自己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完全不需要也没有资格去知道，但是强烈的好奇心渐渐地占据了他的心智，脚步已经不听使唤地慢慢朝巷子口挪动了起来。 拐弯进了巷子后，他竖着衣领，像个路人一样地从容不迫地走着，心脏却剧烈地跳动着，他感觉方圆几里都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似的。 “这？”走了大概几十米，吉奥瓦尼抬起头看了一眼，一副从来没有想过的画面在他面前出现了：灯火通明的巷子中，走在他前面的是一对俊男靓女，女孩手挽着男孩的胳膊，在男孩脸上轻轻的啄了一口，然后娇滴滴地靠在了男孩的肩头，男孩不仅一直搂着女孩的腰，竟然还伸手抓了一把女孩的臀部，两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的调情。虽然男孩的个头还不如女孩，但是两个人的休闲打扮倒也十分登对。如果这只是一对普通恋爱中的男女，倒也十分稀松平常，只是他俩明显的特征让吉奥瓦尼感到瞬间石化。 “伊穆皇妃和……小王子？”他呆立在原地看着皇妃和小阿克伦的背影，心中的疑云扭曲到变形。 在发现他们一起出现在南城的时候，吉奥瓦尼心中产生了无数疑问，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令人不齿的结果。吉奥瓦尼虽然震惊，但是神志还清醒，一左一右的随从警觉的回头看身后时，他快速地转身避开了他们的目光。他很清楚，无论伊穆皇妃和小阿克伦的行为正确与否，如果被发现自己撞破了他们的乱伦之事，那可是前途不保，性命堪忧。 他失魂落魄地向巷子口退了出来，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双手不停地颤抖。不时地回头看看他们，脑子里乱成了一首热闹的交响曲。 “真是见了鬼了！”他口中念念有词。 “嗨~吉奥瓦尼团长！”刚走出巷子口，吉奥瓦尼就看到了窦柏明在射击游戏摊向他拼命的挥手打招呼，“您还没回去啊？” 吉奥瓦尼点了点头，大冬天的夜里，自己的背上被汗浸透了，惊魂未定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回应窦柏明热情的招呼。虽然走了没几步路，却像是经历了一次登山一样的吃力。 窦柏明和他的两位店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笑盈盈地走向站在巷子口的吉奥瓦尼。 “团长，运动呐？”窦柏明看着满头大汗的吉奥瓦尼，关心地问道。 “没有没有，这不是刚从巷子里走出来嘛，刚才碰到了个熟人，后来发现可能是自己认错了，所以就…………” “噗噗。”两声沉闷仿真枪响，射击摊儿里的人群一片欢腾，原来是一位参与者连续击中了两个十环，围观者一片祝贺之声。同时，吉奥瓦尼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话还没说完的他一头栽倒在路边，太阳穴位置有个恐怖的血窟窿。 攻击来得很突然，这让吉奥瓦尼的死亡过程很短促，他也没有什么痛苦的挣扎。很快，随着太阳穴的血流如注，他的意识模糊了，有些不雅的趴在血泊之中…… 窦柏明和两位店员趁着人群的尖叫，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二十七章 出征前夜 一 “王子殿下，搞定了。”窦柏明向小阿克伦低声说道。 此时的小阿克伦，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若有所思，昏暗的灯光下，窦柏明看不清他的脸。 “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小阿克伦幽幽地问道。 “没有，殿下。”窦柏明微微的鞠了一躬，补充道，“保证干净利落。” 小阿克伦点点头，对着窦柏明招了招手，示意他离自己走近一些，然后在窦柏明的耳边说道：“那么今天发生的事，除了死去的吉奥瓦尼，还有谁知道呢？” 窦柏明对小阿克伦这阴沉地声音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怯生生地说道：“除了我和您的两位手下，怕是无人知晓了吧？” “哦？也就是说，这秘密还有泄露出去的危险咯？” 窦柏明飞快的扫了小阿克伦一眼，只见他的脸上挂着十分奸邪的笑容，敏锐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殿下！”窦柏明本能地跪在了地上，有些激动地说道，“小人从事情情报工作几十年，向来知道守住秘密的重要性，如果我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人，那么不用你动手，我还能活到今天？” 小阿克伦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窦柏明微笑着。 “早年小人在夜莺谷做卧底间谍，后来到诺里亚收集情报，这两年我专心为皇妃做秘密情报工作，风里雨里，走南闯北，哪一次不是尽职尽责？即使遭遇到了天大的危险，我都能把自己隐蔽得很好。今日之事，我又怎么可能泄露出半点风声？”他回头看了看门口两位小阿克伦的随从，然后小声说道，“如果有意外，多半也不可能是因为我。得到了皇妃和殿下的赏识，我会轻易地砸了自己的饭碗吗？” “哈哈哈哈。”小阿克伦突然大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神情紧张的窦柏明的肩膀说道，“窦老板，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职业素养，哈哈哈，别这么紧张。” 窦柏明对眼前疑神疑鬼的小阿克伦有些感到摸不着头脑，不敢相信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会有这样喜怒无常的性子，心里不免感觉到有些厌恶。 “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正当窦柏明紧绷的神经有些松弛下来的时候，小阿克伦又让他重新紧张了起来。 “什……什么？”他结巴地问道。 “这件事就真的暂时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阿克伦的声音轻得就像只蚊子，“伊穆皇妃，怀孕了。” “哦……噢……”窦柏明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小阿克伦的意思。 “那是我孩子。”小阿克伦补充说道，脸上洋溢着兴奋。 “恭喜殿下。” “嗯，你先退下吧。我要与爱妃共度良宵了。” 绕过好长一段曲折迂回的走廊，窦柏明终于走出了这间幽深隐蔽的房子——王子与皇妃幽会私通的龌龊之地，他一下子觉得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巷子口的围观人群正在渐渐地散开，中间是一道被警戒线隔离开来的空地，窦柏明偷偷地朝那里瞄了一眼，吉奥瓦尼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只留下了用马克笔画出来的一个人形图案和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他没有驻足停留，快步向自己的饭馆方向走去。 二 “满饮此杯！”小麦酒的气泡让布朗尼觉得精神越来越亢奋。他举着杯向昆特罗和武磐石劝酒，只不过这两位是出了名的不胜酒力，只能不断地推辞。 “武城主！你这名字听着雄壮豪迈，怎么能不会喝酒呢？你肯定在谦虚，是不是！” “布朗尼大人，我是真不会喝酒，从小就不爱酒这个味道，当兵以后更是极少饮酒，怕醉了误事啊。” “我也是，我是真的找不到饮酒的乐趣。” “不！不给面子，今儿过节，你们一定得喝点！” “喝了喝了，我都喝两杯了，你看我的脸都红了。” “哈哈哈，接着喝。” “真不能喝了，布朗尼。您也别喝了，明天还要上前线呢！” …… 布朗尼官邸中，三人就这样推杯换盏，共渡了战争前最后一顿晚餐。 “讲真的，我是真不太放心小王子啊。”布朗尼啃了一口肉排，满嘴泛着油花说道，“年纪轻轻的就要领兵打仗，以前就连哪怕一次演习都没参与过吧？我心里是真不踏实。” 武磐石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酒，脸上露出一副狰狞的表情，顺着布朗尼的话题说道：“但是他毛遂自荐，陛下和皇妃都摆在那儿，你也不能公然质疑他吧？” “没错啊，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让他上啊。你说以他这么尊贵的身份，就呆在我身边给我打个下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就像个监军似的每天盯着我，我也会浑身不自在啊。” “他满满的自信，而且又是阿克伦的嫡传，相信他们皇家善战的基因也会遗传下来吧。”昆特罗吃了一片水果，不紧不慢地说道。 “狮王旅和机械部队就不让他掺和了，走地面我怕变数太多，到时候万一打起来，我根本顾不了他的安全。我和武城主不要紧，糙汉两枚，受个伤挂个彩是家常便饭，要是小王子首次出征就缺胳膊少腿的，我怎么担得起这个责任啊。” “所以你让他去率领皇家空军？”武磐石有些醉意地问道。、 “说是率领，其实就是让他去那儿学习学习。我跟贝斯上校也打了招呼了，就别让他上那轰炸机冲前线了，尽量坐镇空军指挥部，在后方熟悉熟悉，等局面稳定了再说，其他就由贝斯多照顾照顾了。比起我们地面部队，这方案要保险许多吧？” 武磐石点了点头，认可了布朗尼的说法。 “不过……”昆特罗手敲了敲桌子说道，“我收到了一些消息，可能这次的敌人并不是什么杂牌军，战斗力或许会超过我们的想象。布朗尼，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布朗尼撕扯着骨头上最后一块肉，狼吞虎咽地嚼着，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个小老头，我泱泱大国，放眼整个大陆，谁能和我们比？当年高棉一战，虽然我国前方的损失也不小，但是结果怎么样？高棉有的打吗？国王都亲自来这儿乞降了，他们的空军基地被我捣毁的一个不剩，地面部队和全军覆没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你怎么能保证这是兰比斯大陆的敌人呢？”昆特罗问道。 “你能收到线报，我也能啊，据我了解，他们带头的，一个装神弄鬼的夜莺谷人，一个穿着铁皮的阿克伦人。这是什么组合你知道吗？”说着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酒。 武磐石和昆特罗都摇了摇头，好奇地等着布朗尼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了吧？放眼整个大陆，我们周边的国家自建国以来一直都是我们的盟国，夏林、皮埃莉、西莱斯廷都跟我们自家的后院一样。高棉十几年前被我们打趴下了，夜莺谷的问题棘手一点，但还是被我们随随便便两下就经济制裁到服软了，这还有你的功劳呢老弟！”布朗尼笑着指了指昆特罗，接着说道，“诺里亚和夜莺谷人是一伙儿的，天高路远又穷得叮当响，阿米撒伊玛歌那么小一个岛国，能和我们为敌？所以这两个带头的身份，只能证明：他们是一群没有组织利益的雇佣军，说通俗点就是为了抢钱。” 对布朗尼这番话，武磐石心里却不怎么认可，从白天的朝堂之上一直到现在，布朗尼一直表现出来的轻敌思想让他感觉有点惴惴不安。 “但是，布朗尼爵士。”武磐石有点严肃起来了，恭恭敬敬地问道，“你这番话和你白天说的可不大一样，我也用同样的问题问你：如果只是抢劫，他们有必要狂轰滥炸吗？” “武城主！你不要混淆了我的意思，战略上的藐视敌人，是我们给自己打气。目前我们也不清楚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只是给出了自己的判断，而且这判断八九不离十！但是！不管敌军来我国是干嘛的，抢劫也好轰炸也罢，我们都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反击，这才是重点！”性烈如火的布朗尼借着酒劲，声音又激动了起来。 “布朗尼，我想武城主并不是这个意思。”昆特罗说道，“我认为，如果你所说的夜莺谷人和阿克伦人能因为抢劫这么一个简单的目的而召集战斗力强大的雇佣军，那么他们的军队也有可能并不是来自兰比斯大陆。” “不是来自大陆？”布朗尼怔住了。 “是的，我们的认知仅限于大陆，对海外的世界真是知之甚少，甚至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星球上只有我们这么一块大陆，确实我们也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海外的文明，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不存在。” “这怎么可能！根本不存在！就算海外文明真的存在，凭什么他们两个人能驱使的了呢？伪命题，胡编乱造。”布朗尼大手一扬不屑地说道。 的确，兰比斯大陆之外究竟还有没有文明存在这是一个庞大的科学讨论题。几百年来，从阿路法王朝到阿克伦王国，这个探索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两个王朝的科学家、科考队数次派出了远洋船只和飞行器，进行了一次次的海外文明探索，结果都是一无所获。近年来甚至已经成功发射了可以突破大气层的航空航天探测器，从外太空居高临下鸟瞰这个星球，但是发回来的高清探测照片显示，除了兰比斯这一整块大陆地之外，这个小小的宜居星球都被蓝色的海洋覆盖。 “有些东西也许真的不是我们的科学水平能够看到的。”昆特罗沉吟道，不善饮酒的他竟然主动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昆特罗，你的好意我理解，就是别让我们轻敌嘛。放心吧，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我主动请战，我一定不会给阿克伦的荣耀抹黑！”布朗尼信心满满地说道，一旁的武磐石有些迟疑，但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还有……”昆特罗继续想给这个冲动的老顽童提个醒。但是话到了嘴边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一下子思绪就乱成了一团，转瞬间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还有什么？”布朗尼问道。 “没什么，我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哈哈。”昆特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个忘记了的提醒，已经无从考究当时昆特伦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有所顾忌不想说出口，但对布朗尼确实非常重要，甚至从某种意义上决定了布朗尼的生死，这是后话。 “来，干了最后这一杯！”昆特罗有些亢奋地说道，“祝你们凯旋！阿克伦万岁！” 于是三人碰杯之后，各怀心事地一饮而尽。 第二十八章 成为修罗王的法师 一 古洛再一次醒了过来，起身看了看四周，这次他已经不在那个四周都是金属墙的密闭小房间里了，而是躺在一张舒适的双人床上，莫莉也正躺在她的身边香甜地睡着，脸上挂着微笑，看起来似乎是在做一个美梦。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短短的几天里，被人莫名其妙地打晕三次，也真是一段啼笑皆非的经历。 他下了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却在房间的镜子中发现自己的左脸颊上也像那群士兵一样，泛着一道幽幽的绿光，就好像在他薄薄的皮肤底下安装了一盏会呼吸的灯。 古洛颤抖着摸了摸那道像绿色疤痕一样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只是它也好像有自己的生命，随着他的脉搏明暗交替。 “修罗，修罗，修罗，修罗……”正当他凑近距离仔细观察的时候，耳朵里突然回响起了一阵时远时近的低语，一遍又一遍沙哑地重复着，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边哈气边念叨。他焦躁的捂起耳朵，但是这低语并没有因此而减弱。 “修罗，修罗，修罗……”低语机械式的重复着，让古洛感到脑袋都快炸了。 “古洛法师。”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王大福，他友好地问道，“我没有打扰到您吧？” 古洛正用力的甩着头，想让低语骚扰下的痛苦有所减轻，完全没有注意到王大福的出现。 王大福快步走到古洛身边，用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说也奇怪，萦绕在古洛耳边的低语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是什么？”古洛皱着眉头问王大福。 “不用担心，古洛法师，这只是桑达魔法的心灵互通之术，对您的身体没有危害。” “心灵互通？我和谁？” “这是建立魔法世界互通桥梁的一个过程，作为拥有桑达魔法的人，是一定会和其他法师建立起渠道的，分享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家互相没有秘密。” “我还是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没有秘密是指今后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别人监视吗？”古洛有些气愤地责问道。 “这么说不完全正确，但是也有一定道理，和您平级的法师是没有能力来通灵你的，只有你的上级法师才行。” “我的上级法师？” “没错，就是褚鑫。” “褚鑫？那是谁？” “噢，都忘记跟您介绍了，就是救了您女儿姓名的大将军，他就是您的上级法师——修罗王褚鑫。”王大福介绍道。 修罗王？听这令人胆寒的名字，就知道此人并不简单。 “他凭什么是什么我的上级法师？难道从此我就要生活在他的监视之下吗？”古洛开始挣扎着把肩膀从王大福的手上挪开，“你别碰我！” “修罗，修罗，修罗，修罗……”沙哑的低语再一次从耳边冒了出来，比之前的更加激烈。古洛闭着眼睛，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脑袋。 “就是这么简单，您先别挣扎，免得自己遭罪。”王大福再次把手放在了古洛的肩头，低语再一次消失了。 古洛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斜着脖子看了一眼王大福说道：“这么说，这乱七八糟的声音是不会消失了？得让你受累整天搭着我的肩膀了？” “哈哈哈，哪有这么夸张，那是修罗王的暗咒而已，等你习惯了他的存在以后，自然就会听不到的。” 古洛很想反抗，但是他怕暗咒又没完没了的袭来，反而感觉到生不如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安静地让王大福先搭着他的肩膀以驱除这令人讨厌的东西。 “我不会又晕了两天了吧？”古洛平静地问道。 “哈哈，没有，这回才几个小时，天才刚暗下来不久，我本来是想进来看看您醒了没有，顺便问您晚饭想吃什么。” “那赶紧的吧，你不会倒还好，一说我才发现自己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古洛顿觉饥肠辘辘，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王大福向房门外走去。 二 “您慢点儿吃，可没人跟您抢。哎哟喂，呵，这都第四碗啦。”王大福一只手拖着腮帮子，一只手扶着古洛的肩膀，一边看着狼吞虎咽的古洛风卷残云般地消灭餐桌上的面条。 “还有吗？这面条可真不错。”古洛嘴巴里的食物还在咀嚼，就已经在惦记着第五碗。 “您可真行，怪不得三哥说您能力强，原来在吃的方面也是高人一等。”王大福竖着大拇指说道，“管够，爱吃多少吃多少。来人，再下一碗面条！” “谁是三哥啊？”古洛差点噎着，举起水杯一饮而尽，才把面条都给吞了进去，咂摸着嘴漫不经心地问道。 “就是褚鑫啊。” “他是你兄弟啊？” “不是亲生的，胜似亲生的。”王大福意味声长地说道，“褚鑫之所以叫三哥，因为他以前叫褚金三，后来嫌弃这名儿太土了，才改了过来。” “褚金三？这名儿在你们夜莺谷很土吗？” “没错，姓倒是很洋气，名字就土得掉渣，说得明白点，就类似你们阿克伦人叫什么约翰、布朗、吉米之类的。” “哦~~哈哈，那是够接地气的，好记，但是重名的人多，一砖头砸死十个人有六个叫这些名字。” “没错，我这名字也很土，爹妈没啥文化，褚鑫也怂恿过我改名，但我觉得挺好，所以就愣是没改。而且我又不像他俩，”王大福手往餐厅外埃尔顿和褚鑫的房间方向指了指，“被人通缉被人追捕，所以…………” 说道这儿，王大福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轻轻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瞧我这人，真特么多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些敏感的词早就钻进了古洛的耳朵，他抹了抹嘴角问道：“什么通缉？你是说……” “我可啥都没说，你别问，再问我就把手给放开了。”说着，王大福就佯装要把手从古洛的肩膀上挪开。 出乎王大福意料的是，古洛突然站了起来，主动地把肩膀从王大福的手中给移开了。 “修罗，修罗，修罗…………”暗咒排山倒海似的向古洛的耳膜阵阵袭来，吵得古洛的脑袋瞬间嗡嗡作响，像是千万只蚂蚁爬进了他的耳朵，然后在他的大脑上来回爬行，不断地刺激着他，他紧闭着双眼，感觉有无数只咧着嘴的恶灵环绕着他的身体，想要攻击他但就是不动手，只是在他旁边张牙舞爪，又像是有两个人同时在他的左右耳一起低声细语地给他洗脑：“修罗，修罗，修罗王是你的主人，你的身体你的灵活都属于修罗王……”此类话语，纷繁凌乱的跳了出来，让古洛连站立都显得有些困难，他用双手托着桌面以维持自己的平衡，小脑好像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重力好像在上下循环颠倒，天旋地转，恶心连连。汗水顺着他的耳廓滴在了他的肩膀上，沿着他的脖子流进了他的衣领里。 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分钟，古洛终于感到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洗脑式的折磨，正准备向王大福求救时，暗咒突然渐行渐远地消失了，环绕着他的恶灵像是遇到了一具百毒不侵的金刚之体，徒劳无功地退散了。 “终于结束了吗？是我已经习惯了吗？”古洛暗暗想到。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眼睛里闪出一道璀璨的绿光。 “恭喜啊，古洛法师！您可真了不起，短短几个小时就把暗咒给驱除了，普通人被输入桑达魔法后，起码得持续一整天啊，包括您的女儿也是。”王大福连连赞叹道，“您果然不同于常人。” “是吗？所以我现在是修罗王的人了吗？我的大脑一直在这样告诉我。”古洛问道。 “是的，就是这样，您现在是修罗王的法师，和我们并肩作战吧。”王大福也站了起来，友好地想要和古洛握手，“不是为了某个王国而战，而是为了这个世界。” 古洛看着眼前诚恳的王大福，眼里的绿光渐渐微弱了下来，这时的他，已经放弃了和莫莉离开这里的念头，虽然妻子和部分科考队友们因为他们的攻击而殒命，但他不知怎么的却再也恨不起来了。 “成为修罗王的法师为世界而战！”古洛的脑子里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没错，桑达魔法能让得到他的人乖乖臣服于他，古洛很想唾弃褚鑫说过的这句话，但是这仅限于意识，他的大脑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彻底向桑达魔法投诚。 “为了世界，为了修罗王。”古洛伸手和王大福握在了一起，字正腔圆地说道。 还没等王大福激动地回应，他又笑着补充道：“我刚才凭自己的能力把暗咒给破了，王将军应该可以把你说漏嘴的事情跟我说一遍了吧？” 王大福有些懊恼的暗暗地骂了一句，但对古洛的这个要求竟然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好吧，小子你可真行。”王大福说道，“原来你这是给我下套啊。” “你也知道我是做老师的，敏而好学是我的职业习惯嘛。而且你都已经把话说出口了，憋在心里难不难受啊？” “面来啦！”第五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 “您先吃着，一边吃，我一边跟您慢慢说。”王大福把面条挪到了古洛的跟前，清了清嗓子说道，“您现在也不是外人，我告诉您也无妨。其实对于褚鑫和埃尔顿来说，这也不是啥不光彩的事，能走到今天，也多亏这一磨难。” 就这样，一副陈年的画卷缓缓地展了开来。 第二十九章 回忆1 王大福带着古洛把思绪拨回了十八年前冬天的那个晚上—— 血肉团子发出了野兽般恐怖的嘶吼，朝摔倒在地上的褚金三扑了过来。 褚金三无能为力的趴在地上，唯一可作为武器的那根树干已经被眼前的怪物咬断了，而四下除了杂草，哪怕一块石头都没有。他感到一阵无助，死亡的气息正在向自己逼近。 “这下真的死定了！”这是褚金三临死前最后想到的一句话。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神的最终降临，到了这个时刻，他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原来知道自己将死是这种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也没有那么强烈地想活下去的冲动。 “嘿，我在这儿呢！你有本事冲我来！！”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一块块石头纷纷砸中了这个怪物的躯体。 “什么情况？这是……？”褚金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直到他睁开眼看到怪物被石头砸的趔趔趄趄停下了脚步，才确定的确是有人在这个危难时刻帮助他。 “三哥！我们来了！你别怕！”来者正是王大福，褚金三激动的差点没掉出眼泪。 一同前来的还有此前褚金三恨得牙痒痒的那个二狗，要不是因为他的挑唆，褚金三恐怕此刻已经美美地在家中酣睡，不至于处于这生死攸关之际。 但是看着他们一边扔石头，一边冲着怪物吼叫驱赶的模样，褚金三心里一切不满和憎恨都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们，来啦……”褚金三声音颤抖，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滑落下来，不知是因为绝处逢生的感激，还是恐惧到了极点的释放。 王大福左手持一把劈柴斧，右手不停地从裤兜里掏出一颗颗蚕豆大小的石子，奋力向怪物投掷，怪物的动作又迟缓了下来，怔怔地转身面向了王大福。石头一颗颗结结实实地砸在它的身上，黑色的液体像一个个血泡被戳破一样向外飞溅，它被猛烈的石头攻势砸得一步步往后退却，不一会儿，那有些粘稠的液体就挂满了它的全身，看起来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模样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而二狗则迅速的跑到了褚金三身边，一把托住他的胳肢窝，把他从地上使劲的抬了起来，嘴上说道：“死了没有？赶紧起来！” 果然，那狼狈的一跤并没有让褚金三的腿受伤，只是惊吓过度之下腿软站不起来而已。 二狗把手中的木棍丢给了褚金三，嘴里骂骂咧咧道：“狗日的窝囊废，别装死。上来一起帮忙！”说完，他也从兜里拿出了一大把石子向怪物发起了进攻，只留下褚金三还愣在原地。 石子虽然只是普通的家伙事，而且个头也不大，几米远的距离之外哪怕只是对着一个普通人死命地砸，只要没击中要害，也只会造成一些稀松平常的瘀伤，根本不会要了命，更何况这是一只从未见过的怪物。但是这些石头是二狗平日上山打猎用的，上面均匀地涂抹着一些破皮霜，只要击中猎物造成了伤口，这种药就会马上顺着伤口入侵体内，造成麻醉昏迷的效果。这种破皮霜是雾阳都村民打猎的好工具。 只是眼前的怪物比起普通的猎物来的确有些顽强，虽然在雨点般的石头的攻击下，它早已身负重伤，行动迟缓，但就是迟迟没有倒下。 眼看着两人兜里的石头即将用尽，二狗着急地回头对褚金三说道：“你还愣着干嘛呐？上去打他啊！往死里打！” 在关键时刻，人类的本性会暴露无遗，褚金三的本性就是一个字——怂。 他怯生生地举起了手中的棍子架在了胸口，仿佛摆了战斗姿势会给他莫大的勇气，可几秒种后就原形毕露了，怪物把树枝轻易咬断的情景一遍遍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一步都不敢往前。 “三哥！你别怕啊！我们会掩护你的！”王大福给褚金三鼓劲道。 褚金三怯懦地点了点头，握了握手中的棍子，咬着下嘴唇，架势十足的准备冲上前去给怪物致命一击。 不知是破皮霜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了，还是石子砸到要害了，血肉团子竟然在褚金三将要冲锋的时候，晃晃悠悠地轰然倒下了，随着一声刺耳的哀嚎，黑色的液体在它的身下流了满地，发出恶臭难闻的味道，像是一滩粘稠的石油。 “真是老天保佑！不用让我去碰这恶心吧啦的东西。”褚金三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大喜。 二狗瞟了褚金三一眼，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便上前去查看怪物。二狗的胆子的确不是褚金三能比的，起初他只是用脚用力地蹬了几下怪物的身体，接着居然直接下手去检查身上那些血窟窿了，最让褚金三目瞪口呆的是，他竟然敢徒手去扒拉怪物那张布满细碎尖牙的血盆大口！ 褚金三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摆出了恶心的表情，心里却暗暗服气二狗天大的胆子。 “三哥，你没事儿吧？”王大福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小场面。”褚金三故作镇定的答道。 “大福，你最好检查一下三儿的裤裆，看看湿了没。”二狗说话时看都没看褚金三一眼。 褚金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二狗这番话呛得好不尴尬。 “怎么说话呢，二狗子？谁尿了？”褚金三十分生气地说道。 “谁搭腔谁尿。瞧你那样，一坨肉都不敢上，胆子小得跟孙子似的，我要是你，早就闭嘴来谢我救命之恩了。” “你……我只说我敢来怀阴湾，碰到这种货色害怕不是很正常吗？要是换成你，我看你能好到哪儿去！” “嘿！嘿！说话注意点，要没我们，这东西能挨这儿乖乖躺着？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像娘们儿似的顶撞？” “我……”褚金三自知这条命的确是二狗和王大福救回来的，顿时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别闹了三哥。”王大福贴近褚金三小声地说道，“狗哥嘴硬心软，虽然平时里和你不对付，但是今天拉着我一起跟着你来这儿也是他的主意，你就别跟他斗嘴啦。” “他有这么好心？”听到王大福这么说，褚金三心里飘过一阵暖意，想不到二狗还是挺仗义的人，但是嘴上依然没好气。 “谁大半夜地敢来怀阴湾啊，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好过。二狗知道你平时爱吹牛，特别好面子，也知道你下了赌注肯定也劝不住你，所以你前脚出门，我俩后脚就跟上了，路上发生的一切我们都看到了。” “谁爱吹牛啦？怎么说话呐？”褚金三睁大眼问道。 “哈哈，这么说你也别生气啦，活着就好。刚才那东西刚从树上落下来时我就想上去帮忙了，但是狗哥说让你吃点苦头先，吓吓你的胆儿，哈哈。”王大福嬉笑着说道。 “好你个二狗子！”褚金三转头对着在查看怪物的二狗骂道，“你还要先吓吓我的胆儿是吗？你知道这玩意儿不能马上要了我的命对吗？你可真毒啊！想看老子出丑！” “得了吧。”二狗说道，“你还嫌自己不糗？看你刚才那样，哎哟，我都不想描述。” 褚金三又羞又恼，拎着棍子就要往前找二狗麻烦，被王大福一把拉住了，笑着劝了下来：“三哥，算了算了，狗哥没恶意的，别闹了，哈哈。” 褚金三气得把棍子丢在了一旁，把受伤的手掌给二狗子和王大福亮了出来，说道：“我也不跟你扯皮，你说你叫我来这鬼地方，来就来呗，还让我拿个什么破碗放在这儿，后来我才想明白，就算我放在这儿了，谁有那闲工夫来求证我有没有放啊？我可真信了你的邪！我得去镇上了，一个人去，你们谁也别跟着我，谁跟着我跟谁急眼！” 说完，他扯下了那块缠在手上的裤脚布，手掌肿得跟一只紫薯似的，轻轻一碰就会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走走走，你走。兹当我多管闲事，吃什么长大才有这么薄的脸皮啊你？”二狗站起来对着褚金三有些不耐烦地吼道。 “我让你管了吗？我让你救了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死在这儿也是我的命数！与其被你这样笑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褚金三有些耍无赖地说道。 他狠狠的白了二狗子几眼，然而在这白眼的瞬间，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诡异。 二狗身后那团血肉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褚金三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这是事实！吓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二狗此时正叉着腰对着褚金三指指点点地数落，全然没有觉察到身后发生的危险。褚金三眼见着恐怖再次降临，一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手忙脚乱地对着二狗比划，嘴里发出哑巴似的“啊啊”的声音。 “你少来跟我比划！你不是很能扯吗？来呀！”二狗不依不饶地说道。 突然间，怪物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凌空向二狗扑了下来，而二狗还在那对着褚金三使劲比划叫骂，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怪物的巨口牢牢的盖住了脑袋。 “药性怎么这么快过去了！”反应过来的王大福喊道，一边从兜里掏出石子对准怪物砸了过去。 石子一颗一颗地砸中了它的身体，但是此时的它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只顾牢牢地锁住口中的猎物。身上的液体因为激烈的动作又冒了出来，一直淌到了二狗的衣服上、手臂上、腿上。 可怜二狗还想挣扎着把头从怪物的口中挣脱出来，但是它就像一只血滴子一样，越挣扎越咬的紧，鲜红的血液从二狗的脖子上喷了出来，和怪物的液体混合在了一起。 二狗的手依旧死死的抓着巨口边缘，但是看得出人类的那点力量在怪物面前真是微不足道，无论怎么挣扎，无论石子怎么攻击，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呼哧~咔嚓~”一阵惊悚的声音之后，怪物跳落在了地上，而它眼前的二狗，已经是一具直立着的，但是没有头颅的尸体，血液从他断掉的脖子喷了出来，有两米多高。 “不！————”王大福发出了悲愤的怒吼。声音久久的回荡在了山中。 第三十章 回忆2 此时的褚金三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全身动弹不得，他张大着嘴巴，眼神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大福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发了疯似的朝怪物猛掷石头。怪物似乎也在害怕这猛烈的攻势，被攻击得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悬崖边，停了下来。 王大福的攻击也停了下来，因为裤兜里的石头已经用完了。借着手电的灯光，稍稍回过神来的褚金三，看到了王大福那龇牙咧嘴涨红着的脸，哭得撕心裂肺。 王大福抱着头慢慢地蹲了下来，悲痛的哭声让人听了为之动容，嘴里还模糊不清的喊着：“狗哥，狗哥啊~~” 作为从小到大的铁磁，王大福此刻的心情不亚于失去了一位亲人。 “大福，站起来，怪物，怪物！”褚金三突然喊道。 怪物仿佛也在养精蓄锐，身上的透明窟窿急速的收缩着，呼出的热气像是澡堂子里的蒸汽一样环绕着它，黑色的液体一滴滴地掉落在了它的脚下，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泥塘。不一会儿，它突然像一条狗一样剧烈地甩动起了身体，把身上的液体甩干了大半，只留下已经凝固的无法甩落，紧接着，它就朝蹲在地上的王大福冲了过去，速度并不快，但是那刺耳的嚎叫声令人胆战心惊。 听到褚金三的叫喊，王大福抬起头来，脸上的眼泪鼻涕混到了一块儿，然而这时的他手里已经没有一件可以攻击怪物的武器。他站了起来，哭丧着看了褚金三一眼，眼神中划过一丝绝望。 经过半年前丰顶镇的事情以后，褚金三和王大福的感情已经大大增进，成为了拜把子的兄弟，在这危急时刻，刚刚的恐惧和震惊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帮兄弟脱离危险才是此刻的重中之重。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褚金三想道。他没有半点犹豫，抄起刚刚丢在地上的棍子，一个箭步从侧面向这团血肉怪冲了过去。 在怪物即将要扑到王大福的同时，褚金三拎着棍子也冲到了怪物身边。说时迟那时快，他高高地举起棍子，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地向怪物的头部劈了下去，欲给怪物致命一击。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应该会后悔选择这样的攻击方式，而改为横扫。 “咚！”一阵沉闷的声响。还是慢了那么零点几秒，棍子带着褚金三吃奶的劲，只是蹭到了怪物的头部，然后顺着它的背部重重地打在了地上，顿时把泥土敲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坑，而且因为用力过猛，棍子非常不走运地折成了两截。 褚金三也因为惯性，狼狈不堪地朝前摔在了地上。 怪物丝毫没有被这剐蹭伤及要害，褚金三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像是激怒了它，发出了更为凄厉的吼叫。 可王大福的身手毕竟还是要好过褚金三的，就算怪物扑了过来，也不一定就要闭着眼悲怆地喊道“吾命休矣”，然后乖乖等死。只见他一个迅捷的侧身滚地翻，就轻巧地躲过了怪物的第一次猛扑。 褚金三心里暗自叫好，还没来得及称赞，他惊恐的发现，怪物现在正面向着他，蓄势待发地要朝他冲过来。 手里只剩下短短的半截木棍，恐惧又慢慢地从他的背后爬了上来，刚才那一鼓作气失败之后，褚金三的战斗力加持正在迅速消退。 “三哥，把地上那半根丢给我！”王大福对着褚金三说道。 褚金三不假思索地把自己手里的半截木棍丢给了王大福，丢完之后琢磨着哪里不对劲，大脑又进入了空荡荡的状态。 “靠，我说丢给我地上的！你干嘛呢！”王大福有些怒其不争地吼道，“你赶紧捡起来，快。赤手空拳怎么打？” “哦……哦。”若是没王大福在一旁提醒，胆小怕事的褚金三恐怕应该早就小命不保。他慌忙拾起了地上的那半截木棍。 “拉开！和我保持一点距离，我们可以夹攻它！”王大福指挥道。 褚金三走着交叉步，右手紧握着木棍，小心翼翼地朝右边横移，和王大福形成了一个九十度夹角。 这时，怪物左右摇摆着，似乎拿不定注意要向那个方向发起攻击，在原地大口大口的透过身上的窟窿剧烈地呼吸着。 褚金三渐渐冷静了下来，经过王大福沉着的指挥，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惊慌失措了，花里胡哨地晃着手中的棍子，跃跃欲试地向怪物挥舞着，嘴里不时地发出恐吓声。 “别急，等它。我们随时两头夹攻。”王大福死死地盯着怪物，并不断地提醒着褚金三。 和大部分人和动物一样，都会通过自己的观察找出弱者，然后挑个软柿子捏。 这个血肉怪也不例外，在摇摆了一段时间以后，它的目标锁定了褚金三，亮出了自己血盆大嘴和满口尖牙。 “干嘛老跟我过不去啊！”褚金三心里埋怨道，脸上漏了怯。 这让怪物更加确定了它的选择，朝褚金三扑了过去。褚金三心里暗暗叫苦。 与此同时，王大福也几个小碎步上前，奋力前去支援褚金三，嘴里不停地喊道：“三哥，别动，别动，扑过来时往我这儿躲！千万别怕！” 可是他们终究还是轻敌了，王大福一切攻击的计划都是建立在血肉怪只是一直普通的动物的基础上，根本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东西是否也拥有一定的智慧。 正当王大福要从侧面把半截木棍直插怪物身体的时候，怪物突然转向了，从它身体的两侧的皮肤下面伸出了两只类似手臂一样的肢体，足足与他的身体差不多长，那骨骼上面附着着鲜红色的骨骼肌，末梢还有三枚尖锐的爪子。 这让王大福和褚金三始料未及，尤其是王大福，这转瞬之间形势的改变，让他根本来不及判断，只能怒吼着向怪物的身体刺去。 怪物张开双臂，巨擘所带来的压迫感让人感到窒息。接着，左臂的爪子从斜下方朝着王大福插了过去，王大福下意识的拿手中的棍子一挡，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手中把棍子夺走了。还没等王大福反应过来，右上方一道强劲的风向他袭来——那是来自另一只爪子的攻击，左右开弓，根本不给敌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纵使王大福的动作再敏捷，也敌不过这样大开大合的攻击，而且这是之前并没有展露过的攻击方式。王大福意识到，他们两人根本不是眼前这个怪物的对手。 王大福躲过了怪物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无奈怪物的攻击距离长，他手中又没有武器，只能躲闪，根本没有攻击的机会，随着体能的下降，他的躲闪频率也渐渐的慢了下来。 “这还是我认识的王大福吗？原来他这么有能耐！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没用的跟屁虫。”褚金三心里想道，他拿着木棍，帮不上半点忙，只能在旁边装腔作势的舞动两下。 “三哥……你倒是上呀！”王大福气喘吁吁地说道。 “好，好，我……我这不正在上嘛。”褚金三支支吾吾道。 王大福没力气再跟褚金三说话，逐渐透支的体能让他疲于躲避。褚金三的恐吓声比刚才更大了，但依然只是在怪物几米开外装模作样的比划两下，像一只胆小怕事的狗对着陌生人远远的狂吠。 王大福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从侧面看准机会，插他！” “插哪儿啊？” “头，身体，都行！插要害，能插哪儿就插哪儿！” 褚金三咬咬牙，把半截木棍反握着，断裂面向下，像是拿了一把长长的匕首，鼓起勇气向怪物试探性的发起了偷袭。周旋了好一会儿，怪物的左臂正在专注的攻击王大福时，下方出现了一个破绽！褚金三机警地发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咬紧牙关向着那个部位猛刺了下去！ “很简单嘛。”褚金三美滋滋地想道。 狂喷不止的黑色液体糊了褚金三一脸，不是他刺中的那个部位，而是周围的透明窟窿里喷出来的。液体一不留神喷进了他的嘴巴，一股浓浓的鱼腥味似的味道，差点没让褚金三当场吐出来。 怪物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强大的力量带着褚金三和王大福一起跟它摇摆。 “我靠，太他妈恶心了，都溅我眼睛里了。”褚金三眯着眼，嘴里不停的吐着流下来的液体，十分嫌弃地说着。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开插在怪物身体里的木棍，还狠狠地再往里推深了一把。 终于，怪物倒在了地上，继续着它疯狂的扭动，褚金三支持不住撒了手，被甩倒在了地上。 他抹了抹脸，把恶心的液体往地上甩了甩。 “成功了……三哥，你……快走。”王大福精疲力竭地说道。 褚金三这才发现，刚才怪物的左臂底下为何会露出破绽，他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插到怪物身体的要害。原来是王大福紧紧地抓住了血肉怪的左臂，而爪子已经深深地从右侧插入了他的脖子，从左边贯穿而出。他的左侧腹部也被怪物另一只爪子刺了进来。 王大福大口的呕吐着鲜血，咧嘴对褚金三笑着：“三哥，它还没死透，你快走。”说话的时候，嘴里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涌。 “兄弟，我不会扔下你的！”褚金三颤抖地说道。 怪物的挣扎和扭动还在继续，似乎根本没有虚弱的迹象。在他的两只巨擘的晃动下，王大福就像一捆没什么重量的稻草。 褚金三想冲上去把木棍死死地插入怪物身体里，以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不！你赶紧……走！听……我的，赶……紧……走！！！”王大福瞪眼说道，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没……死透，……交给……我！” “兄弟！哥怎么向你父亲交代！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啊！”褚金三歇斯底里的吼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救你。” “我……不想……当残废。狗哥死了……我去……陪陪。咳咳” 褚金三的眼泪像决了堤的大坝，同一天里，先是二狗，再是拜把子兄弟王大福，仿佛一生之中所有的不幸都攒在这一天发生了。 “走吧，替我孝敬我爹……”随着怪物晃动的王大福，声音有些模糊，但褚金三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走！！”这是王大福用尽最后力气喊出来的声音。 褚金三怀着巨大的悲痛，拾起地上的手电，头也不回地跑向了丰顶镇。那棵参天的香樟树下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一步几番回首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怪物恐怖的嚎叫声渐行渐远。 第三十一章 深不可测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古洛急切地问道。 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王大福讲陈年往事，一边已经把第五碗面条消灭个精光，连汤带水地吃得一粒渣都不剩。紧接着他又问了个令他感到好奇的问题：“听你说来，在你和怪物搏斗的时候，已经让大将军先走了是吗？” “是的。” “那你现在……”古洛上下指了指王大福。 “你是想说那我怎么现在能毫发无损地坐在这儿跟你说话是么？难道不应该缺胳膊少腿？”王大福笑着反问道。 古洛毫不讲究地拿手擦着嘴吧，点了点头。 “你难道没看到我的脖子么？”王大福用手指了指自己右侧的脖子。古洛仔细地看了看，果然整个右半边的脖子的皮肤下面都幽幽的泛着绿光，看起来像是抹着一大块黏糊糊的荧光剂，血管里流动的血液清晰可见，但和普通人不同的是，血液也是呈现出绿色状态的，三个硬币大小的疤痕比其他地方的颜色显得更加的明亮。 “这？这也是桑达魔法？”古洛问道，“和莫莉身上的一样？” “是的，可以救人性命的桑达魔法。”王大福接着说道，“在三哥走后，哦，就是大将军。他走了以后，我又摸黑跟那恶心玩意儿纠缠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那根木棍全给插进了它的身体，直到它再也不动弹了。之后我就失血过多晕过去了，确切的说，我当时是死过去了。不过之后我又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大将军和埃尔顿上将都在我的身边，是桑达魔法救了我的命。” “哦……”古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已经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大福，你可絮絮叨叨地真能说，我都在门外听你说半天了。”埃尔顿手里夹着一支烟走了进来，一头金色的卷发有点凌乱。 “你来啦。”王大福满脸笑意，“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叫人帮你做点。” 埃尔顿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摇摇手说道：“不用了，你们的面条我吃不惯。”摇手的时候，漂亮的烟圈随之灰飞烟灭。 “都这么久了，还吃不惯我们的东西啊？你那牛排汉堡包，每天当饭吃真奇怪你是怎么做到的。”王大福脸上露出了略显嫌弃的表情。 “这从小到大就吃这个，换做你也会习惯……”埃尔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道。话没说完，只觉得飞船猛烈地撞击到了什么，一个没站稳，半根儿烟从手里飞了出去。幸好他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屋子中间的金属柱子，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得人仰马翻。 埃尔顿迅速的扫了屋子一眼，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凌乱的倒在了地上，古洛刚刚吃面的碗也摔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碎片，而古洛和王大福在刚才那阵强烈地撞击下滑到了屋子墙边，两人摔得那叫一个狼狈。 “怎么回事！”埃尔顿大声问道。 王大福捂着脑袋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连忙向舷窗外看去，只见夜幕下的天空一颗颗拖着长长尾焰的对空导弹正密集向他们浩浩荡荡的舰队呼啸而来。舰队依然十分有纪律的按既定航线行驶着，没有任何转向和躲避！不，那不是有纪律，是导弹的突然袭击，让夜间航行的舰队根本没有足够的准备！导弹就像在攻击一群简单的移动靶，不一会儿，有几艘飞船的底部被导弹击中，并且发生了极为猛烈的爆炸，有些飞船甚至为了躲避附近因为被击中而失控的友舰，而仓皇地撞上了另一只。就这样，在导弹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下，原本整齐划一的舰队群，出现了溃败式的混乱。因为舰队本身的材质坚硬，被导弹击毁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时候是友舰之间的误伤。 而王大福透过舷窗，也看到了他们所在的飞船底下也嗤嗤地冒出了火星。 “全员进入备战状态，全员进入备战状态。”飞船广播里快速的用阿克伦语播报了一遍，又快速的用古洛听不懂的奇怪语言播报了一遍。 “走！往作战室！”埃尔顿对着古洛和王大福说道，“阿克伦人反击了！” 你们不是上天遁地翻江倒海无所谓不能的舰队吗？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屠了多佛尔的入侵者吗？怎么几颗导弹就能把你们给解决了？不过如此！古洛心里轻蔑地想到。 “修罗修罗修罗……”他的耳边突然又想起这沙哑的低语，“不战斗毋宁死，不战斗毋宁死……” 这种洗脑式地摧残，让古洛感到耳膜都快炸裂了。如果一个人被桑达魔法彻底控制的时候，这低语会让人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而乖乖听命于它的召唤，就像一部高效而又强力的洗脑机器。古洛会感到烦躁和不安，是因为他并没有被桑达魔法控制，这是体内退斯特法力的功劳！就连修罗王褚鑫都低估了退斯特法力强大的存在。 只是现在古洛还不明白这些，他只是对这种吵闹的洗脑方式产生了一些妥协的情绪。 “行行行，我他妈知道了！别吵了行不行！”古洛自言自语道。一边说着一边紧跟着王大福和埃尔顿向指挥室跑去。 主战舰非常庞大，他们刚才所在餐厅位于飞船尾部的甲板之下二层的位置，而指挥室则位于接近船中前部的制高点，按地面建筑的算法，足足有八层楼的高度，因为指挥室需要足够宽阔的视野。 所以光靠两只脚奔跑是不行的，那样到达目的地可能需要花上十五分钟以上，在这样十万火急的时刻，谁也没有这份优哉游哉的心情。 他们仨乘坐战时紧急电梯到达了甲板时，正有一辆装甲车等待着他们。三人火速跳上了车，埃尔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古洛和王大福坐在了后排。 神色紧张的古洛向车外看了一眼，天空已经被爆炸产生的光亮映衬的如同白昼，隆隆的巨响忽远忽近的传来，古洛看到远处一艘起了大火的飞船直愣愣地撞向离得最近的友舰，两舰碰撞时发生的爆炸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几秒钟后，那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冲击波滚滚而来。 而最让古洛倒抽一口凉气的是，一颗窜得比飞船还高的导弹，突然在他们的斜上方拐了一个弯儿，然后径直向他们的装甲车位置飞来！古洛不自觉的拉住了身边王大福的衣角，使劲的摇了摇，然后指着向他们飞来的导弹，嘴里却惊恐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可让他更加惊恐的事，王大福只是顾自看着前方，并没有理他。坐在前排的埃尔顿和司机也都好像没有发现那颗导弹！ 古洛左手紧张的拉住了车里的把手，准备着车毁人亡。 但是当导弹刚刚飞到甲板栏杆上方，大概距离装甲车还有五米高度的时候，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随着导弹发生的爆炸，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外壳闪出一层绿色的圆弧形状，就好像甲板上方盖了一层穹顶似的。 “这是什么？是电子防护外壳吗？”惊魂未定的古洛问道，“那刚才怎么船还会被导弹击中？” 王大福说话时眼睛依然盯着前方：“这是修罗王的法力防护罩，但是只能保护我们这一艘船。” “那你们舰队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呢？”古洛急切地问道：“我真不明白多佛尔为什么被你们毁灭！” 埃尔顿突然转过头来严厉地说道：“这些导弹算什么？再给你们十个多佛尔，我们照样夷为平地！”他恶狠狠地盯了古洛一眼，便回头再也没有说话。 装甲车在一座八层楼高的船室前来了个急刹车，三人以最快的动作跳下了车，又进了战时紧急电梯。电梯的速度几乎是古洛见过的平常电梯的三倍，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反重力加速度带来的不适感。 才几秒的光景，电梯门就缓缓地打开了，这里就是主战舰的指挥室。异族士兵在这里忙碌地进进出出，一切都是战斗时有条不紊的样子。 而大将军——修罗王褚鑫，在指挥室的中央，右手握着空拳，左手盖在右手的上面，从古洛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空拳中央正有一团能量极大的光球——这应该就是战舰防护罩的来源。 “大将军。”埃尔顿和王大福异口同声地说道，并向褚鑫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这是异族特有的军礼。 “嗯。”褚鑫向他们点头示意。 按照以往的认知，古洛认为那些拥有魔法的人正在运功施法的时候，应该是要投入巨大的专注力和精力的，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人情况，甚至应该是额头冒汗，身体发抖，双目紧闭的。但是褚鑫就像是一位安详的坐在那儿看风景的中年大叔一样，不仅有工夫去搭理埃尔顿和王大福，还能在那井井有条处理士兵给他看的各种战斗报告。运功制造覆盖这么巨大一艘舰船的防护罩，在他那里仿佛就像吃饭睡觉那样轻松平常，甚至还能抽出左手去指指点点，盖在右手上面的唯一作用难道就是为了不让刺眼的光芒闪了大家的眼？古洛有些感到匪夷所思的思考着，心里对修罗王褚鑫深不可测的力量产生了一种的敬畏。 “爸爸！”莫莉的喊声打断了古洛的思维。 “莫莉！你怎么在这儿！”古洛又惊又喜，“你不知道这儿十分危险吗？谁带你来这儿的？” 莫莉指了指褚鑫，说道：“是修罗王褚将军。” 古洛突然想到，莫莉的体内也是中了桑达魔法的人，要是如他们所说，桑达魔法具有心灵互通的能力，那么自己的女儿铁定也是被那一阵阵无休止的低语召唤而来。 褚鑫也是自己女儿的上级法师！ 想到这儿，古洛心里燃起一股无明业火：“这些人，连个十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难道小小年纪就要参加战斗吗！” “我只是无差别召唤，决不会让她参加战斗的，古洛法师，你大可放心。”褚鑫笑着对古洛说道，没想到自己心里的想法已经被褚鑫洞悉得一清二楚。 “呵，上级法师能听到我心里的想法吗？”古洛问道。 “只要我愿意。”褚鑫说道，“现在不是跟你说这些的时候，眼前的敌人还在没完没了的纠缠呢。” “你们不是很能打吗？呵呵，怎么了？阿克伦王国的真正实力你们总算见识到了吧？” 褚鑫惊讶地看了古洛一眼，上下打量了他，问道：“怎么桑达魔法对你还没起彻底起作用？你的心里还把阿克伦当做你的主子吗？” “哈哈，不过你本就是天赋异禀之人，归化你这样的大法师确实需要花点时间。”还没等古洛回答，他又笑着说道，“你以为我真会败给小小的阿克伦王国？如果我不卖个破绽？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的军队全部暴露在我的眼皮底下呢？” 这果然只是褚鑫设的一个圈套。 “如果我想一走了之，我早应该飞到多佛尔海时就降落海面的，凭阿克伦的能耐，能发现得了我吗？就像我来的时候，他们发现我了吗？哈哈哈。”褚鑫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我之所以要明目张胆的飞回多佛尔上空，不就是等着这一刻么？损失几艘破船换取阿克伦精锐部队的全军覆没，这买卖对我来说，值！” 说话间，他右手的中的光球越来越强，就像一颗激烈膨胀的超新星，随后右手猛烈一张，光球瞬间达到了它亮度的极点，周围人都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而飞船的防护罩很清晰的勾勒出了它的形状，像一只急速膨胀的绿色气球一样往外扩散，几秒种后，绿色的防护罩均匀地向着表面密密麻麻的凝结点汇聚成密密麻麻地绿色光斑，向外弹射出去，飞船瞬间变成了像是一朵下着绿色雨滴的云朵。 雨滴非常有目的性地朝着地面上那些发射导弹的阿克伦部队飞去。与其说是雨滴，倒不如说是拖着绿色尾巴的流星雨。 当毁天灭地的爆炸声传回古洛耳朵里时，舰队下方，目光可及之处已经成为了无数绿色蘑菇云重叠在一起的壮美火海。 多佛尔的夜晚不仅如白天一样明亮，更是一座活火熔城。 第三十二章 山田道彦的不安 山田道彦夹着公文包，和其他难民一样，已经躲在防空洞里两天了。 他靠在墙边蹲在地上，有些木讷的看着周围灰头土脸的人群，大部分人眼神空洞无神，透露着悲伤与绝望，仿佛接下去的生活，仅仅就只是活着，希望和梦想都在大轰炸中随着城市灰飞烟灭。 山田道彦灰扑扑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公文包的表皮，两天前的轰炸也是他脑袋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作为旅居于此的哲学大家，他本应该和其他学者的待遇一样，住在安宁的克莱伯金的宅子里，专心致志地做他的学问，房间不需要很大，可是会有很多齐全的书籍和资料，更何况他是享誉全境的学者，声名远扬，更会有予取予求的生活待遇。 但是他性格上的小小缺陷让他融入不了世故的生活环境，除非是实在推辞不了的会议和学术报告，各色应酬聚会他都会一概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像早些时候，托利市长曾盛情邀请他出席科考队的汇报演讲，并作为重要嘉宾做压轴演讲，但是山田道彦断然地拒绝了，比起这些掌声和赞美，他更享受安静与孤独。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不醉心于名利场，而踏踏实实地为自己的学术领域做出其他人难以企及的贡献。 他应该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性格，让自己完美地避开了广场轰炸。 他也应该后悔自己有这样的性格，让自己陷入了多佛尔大轰炸的泥淖。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山田道彦是绝对不想生活在多佛尔了，他就应该在克莱伯金的北城，在和平的环境下埋头用功。每一个文人都希望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和平的，确切地说，哪怕外面战火连天，只要自己所在的地区平安无事就好，这样一来，愤世嫉俗的素材和专心创作的小环境才能两者兼备。 山田道彦和其他难民一样等候着战时储备粮食分发到自己手里——一个面包、一个梨和一瓶水，富饶的多佛尔在敌人的入侵之后，并没有十分充裕的物资，只能保证每个人最基本的温饱。 山田道彦苦涩地啃了一小口面包，然后掰开一半，分给了身边的一个男子。 “不用不用，这些我就够了。”男子推辞道，然后又问道，“老伯，你吃这么点够了吗？能吃饱吗？” 山田道彦抿嘴笑着点了点头，坚持把他的一半面包分给男子，现在这时只能用这种微薄的方式来表达他的谢意。 “谢谢。”他浅浅地对男子鞠了一躬。 当入侵者对多佛尔大轰炸刚开始时，男子就在街上发现了无头苍蝇一样东躲西藏的山田道彦，就把他带到了这个防空洞，如果没有他，可能山田道彦就已经丧命于轰炸之中。 “那我不客气啦，哈哈。”男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么点东西还真是有点吃不饱啊。” 山田道彦喝了一口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包烟来，给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又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本封面已经破旧不堪的书来。 书名叫做《星光河环绕的南西》，作者阿斯蒂克.格兰尼特。这是他准备逃跑时第一时间想要抢救出来的东西，然而也是他唯一一样带出来的东西，其他书籍文摘已经在大轰炸中付之一炬。 山田道彦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接近完成的论文已经荡然无存，他不免有些万念俱灰。但是这本书的价值在他眼里是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比拟的。前前后后钻研了十几年，在他眼里，这不光是一本科学书刊，更是一本深不可测的哲学书刊，许多看似平常的知识点都能折射出隐含的哲学道理，这让山田道彦感到欲罢不能，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他的注解，他此前也从来没有这样狂热地对着一本书籍着迷过，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 只是有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本书在阿克伦王国境内是一本禁书！因为从研究的角度看来，他看不出这本书到底有什么地方触犯了阿克伦王国的法律。 阿斯蒂克.格兰尼特？他到底是谁？为此他也曾托付许多知名学者，甚至是他不愿意打交道的政府官员去查阅作者的相关资料，得到的答复不是查无此人，就是讳莫如深。 “呵，这本书这么旧啊。”男子边啃着面包，边凑过来小声说道。 山田道彦下意识地把封面往自己的膝盖处盖住，并且明显地打了个哆嗦，该书敏感的身份让他从来不敢在有人的地方拿出来，只敢自己躲在小书房里偷偷地去研究。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就被旁人看到了，他本能地起了警觉。 “不就一本书嘛，我又不会抢你的。”男子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讨厌看书。” 山田道彦尴尬地笑了笑，觉得的确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格兰尼特？这不是泰尔之手的名字吗！”男子有些兴奋地说道，眼睛里闪着光芒。 “泰尔之手？”山田道彦疑惑地问道。同时也惊叹男子的记忆力，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记住作者的名字。 “没错，骑士团的白金骑士啊！从小父母、老师就会讲这些，谁不知道泰尔之手啊，那可是民族英雄，我们每个人从小就存在的偶像啊！”男子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山田道彦：“你还知道些什么？” 男子：“没了，就知道这些。等等，泰尔之手应该是叫蒂莫西吧，这个叫什么？” 山田道彦：“阿斯蒂克。” 男子：“那就不是泰尔之手了。但有格兰尼特这个姓，说明这也应该是他们家族的嘛。” 山田道彦：“就没有其他姓格兰尼特的人？” 男子：“王国最伟大的姓氏之一，甚至连他的后人都不再使用这个姓了，你说还会有其他人吗？” “哦……”山田道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想不到他问了各路所谓的学者和官员，到头来甚至都不如一个平民提供的信息来的有用。 等等？如果连一个平民都知道的姓氏，为何会查无此人呢？难道这个作者的身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这难道就是成为禁书的重要原因吗？山田道彦想道。 “来了！来了！来了！”急促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从防空洞入口一路小跑进来的是托利市长，他顾不上已经年迈的身体，气喘吁吁地对着大家喊着。 托利市长躲过了广场惨案，又躲过了鹰宫惨案，昆廷队长死了之后，残余的巡防队就由他指挥，全权负责防空洞的安全事宜。 “皇家军队来救我们了！”托利市长激昂地说道，“皇家空军来了！地面部队马上就会到了！” 难民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人们纷纷击掌相庆，大家开始不约而同的高唱着鼓舞人心的歌曲，接着开始演唱国歌，有人甚至开始载歌载舞，仿佛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任何敌人在阿克伦皇家军队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男子也振臂高呼，加入了欢庆的人群。他想拉着山田道彦一起加入进来：“嗨，部队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得救了，我就知道不会丢下我们的！” 山田道彦友好地冲他报以微笑，但作为一个外国人，他实在没有多大兴趣庆祝。 “我叫沃顿.甘，你可以叫我沃顿，也可以叫我阿甘。”男子主动地自我介绍道。 “山田道彦。” “你好，很显然你不是本地人啊。”沃顿问道。 “来自阿米撒伊玛歌的贾摩坦，旅居多佛尔。”山田道彦并不善于用语言来与沟通，说话的方式都是尽量简单。 “那是墓碑之海上的岛国？天哪，我竟然认识了一个岛国人！真的很少见啊！”沃顿亢奋地说道。 “是的，岛国人少。” 沃顿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聊天，山田道彦一不小心就把天给聊死了！沃顿只能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顾自加入了欢庆的人群。 “城市已经被我军控制了！”托利市长继续说道。 “轰炸也结束了，我们不如去外面看看吧！也可以列队欢迎一下来自克莱伯金的英雄们！”不知是谁发出的提议，让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很想接受这个提议，但是有害怕自身的安全，所以迟迟不敢有人响应。 但是，只要有人带头，就马上就会产生争先恐后的群体效应。起初，那个提议者，和几位胆大的青壮年不顾托利市长和巡防队的劝阻，执意要走出防空洞，并且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回来，只是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接着，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添油加醋地描绘着外面局势的平稳，空气的清新，我军已经控制了各个重要建筑等等景象，又有大概十五个人左右开始勇敢地走出防空洞，沃顿就是其中之一。然后，当第二批人回来再对第一批人所描述的情景进行又一次的宣传加工时，难民们基本上就完全放下了不安的念头，毫无顾忌地，陆陆续续地开始往外走。这个时候，跟着大队伍走出去，不光是随波逐流的选择，更是爱国情怀与胆量的体现，如果你执意要留在防空洞反而成了不拥护皇家军队的异类，走向了政治正确的反面。就算托利市长再苦口婆媳，也是拦不住他们的，民意难违。 于是，山田道彦成了最后还留在防空洞的那个人。他原本打算老老实实等部队前来营救，等一切危机解除以后，平平安安的撤离，永永远远地离开多佛尔，彻彻底底地落户克莱伯金，继续他安安稳稳地学术生涯。 可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最后离开的几位，不光怂恿着他一起往外走，更有人冲他吹口哨喊他胆小鬼。 他的心头泛起了一丝不安。 山田道彦只能小心的把《星光河环绕的南西》往公文包里放妥，反复检查了三遍是否有书页翻折，才站了起来，朝着防空洞门口走去。 “您是山田教授吗？”托利市长问道。 山田道彦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托利市长：“您还是留在防空洞吧，外面有安全隐患，我不敢保证您的安全。” 山田道彦：“还是出去走走吧，浑浊的空气让我不自在。” 托利市长：“您是大学者，我们有义务保护您。”说完他冲着身后衣衫破烂的一位巡防队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随着山田道彦保证他的安全。 山田道彦没有再回答托利市长的问题，径直走出门外，伸了伸懒腰。 纵使空气中仍然有挥散不去的硝烟味，这也要比逼仄的防空洞里的空气清新百倍。山田道彦暗暗想道。 正想着，马路的那头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轰隆而至，那发出的共鸣让山田道彦感觉脚下的土地都在为之震颤。他迅速地躲到了防空洞门背后，扶了扶眼镜，眯着眼在夜色中想看清来者何物。 “狮王步兵！”之前走出的难民中有人喊道。 狮王步兵旅，王国陆战王牌部队，正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一路小跑着行军前进，那整齐的步伐让人不免怀疑是不是有人正在用无线遥控器统一控制他们。 “布朗尼爵士，武磐石爵士！”托利市长从门后走了出来，高声问候道。 两个将领打扮的男子站在一辆小型敞篷装甲车上，威风凛凛地缓速行使在狮王步兵的后面。托利市长站在路边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停！”布朗尼右手一挥，士兵们听到指令后，出奇统一地定在了原地，双目平视前方，目不转睛，笔直地站成十八排十八纵，训练有素的样子让山田道彦心里发出由衷地赞叹。 “你在干什么？托利市长！让你保护平民的安全，你却和大家一起站在防空洞外？伤亡的责任你承担得起码？”布朗尼大声的对着托利市长训斥道。 托利市长羞愧地摸了摸鼻子，连连称是，然后开始疏导人群回到防空洞去。 “爵士，我们就是出来为我军助威！这是我们作为阿克伦人的自豪！如果可以，我们也想和你们一起上前线！”一个沙哑雄厚的声音在人群中大声说道。 “为我军助威，阿克伦王国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王国万岁！” “阿克伦王国万岁！” …… 人群中的呐喊声开始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在防空洞门口集结的难民们都群情激昂地喊了起来，不吝赞美之词。 布朗尼不免在群众的口号下有些感动，但是仍然沉着镇定地说道：“我的市民们，大家的情绪都先放一放。我们会保证每个市民的安全，也恳请大家先回防空洞，等我们凯旋，等我们营救！” 人群中爆发出的掌声如雷贯耳。 “发现敌军舰队，发现敌军舰队！正在多佛尔上空行进！”武磐石的无线电传来急促的警告。 武磐石看了布朗尼一眼，布朗尼点头授予了他接下来发出任何军事指令的有效性与合法性。 “导弹部队注意，导弹部队全体注意，我是武磐石，全体注意，舰队进入导弹射程后，全力开火！” “托利市长，照顾好平民的安全。”说完之后，布朗尼和武磐石，跟随着他们的狮王步兵部队往马路那头进发。 人群喊着口号，目送着部队的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这时，尖锐的导弹声四起，夜空中无数颗导弹在多佛尔的各个角落向空中飞去，像是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而当导弹击中半空中的敌军舰队时发出的连环爆炸，像是这场焰火晚会达到了最高潮。 原本想要回防空洞的人群被这美轮美奂的一幕给惊呆了，包括托利市长在内的人都感觉自己像是真的身处和平年代在看着一场烟花盛放的音乐会一样。但马上托利市长的意识就回到了现实。 “走走走，都进去！”他此刻的担心倒不是这些集结在门口的人，这些人只有大概全部防空洞的三分之一人数，更多的人已经像放出牢笼的野生动物一样流散在多佛尔的各个角落，可能此时此刻，他们也在抬头“观赏”着导弹对敌军舰队的摧残。 这些集结在门口的难免也迟迟不肯进入，这种扬我军威的场景可能这辈子都是第一次看到，更有胆子大的热血青年，甚至爬到了附近建筑物的高处，只为了更清晰地“欣赏”这场战斗。 山田道彦的心里却始终泛着一丝不安与恐惧，爆炸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眼镜片上，遮住了他忧心忡忡的眼神。 “快走吧，市长，快叫大家进去吧，这是战争，不是马戏团，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山田道彦说了这一天以来最长的一句话，语气中的急切和焦躁，与之前他沉闷的样子截然相反。 “哇哦！这爆炸还变成绿色的了！”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快看，都变成了绿色的了！” “是啊，那是什么导弹？” “啊，那是什么？不对！啊，啊！” “快跑，不对，快跑！” “啊！！” ………… 山田道彦的不安是准确的，但是他的呼吁，大家的反应，一切都慢了那么几秒。 这不是带来象征和平与希望的绿色，而是死亡与毁灭的毒液。 第三十三章 即将到来的和谈 一 毁天灭地的爆炸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如果说第一次的大轰炸让城市陷入瘫痪，大半建筑成为废墟，那么这一次，目光可及之处皆已化为灰烬，只剩下了焦黑的土地，昔日繁华的多佛尔已经无法辨认。 城市里的一切生物也随着两轮轰炸统统消失了。 褚鑫的舰队又一次缓缓降落在了多佛尔的土地上。 看着眼前荒芜的城市，连一座像样的建筑都已经不复存在，古洛的心情除了落寞，还有恐惧，但其中也隐隐夹杂着一丝国仇家恨。这种情绪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心里明白，现在他是修罗王的法师，正被桑达魔法的低语纠缠，微妙的情绪可能都会被褚鑫这个魔头觉察出来，他暂且只能屈服于褚鑫的控制之下。 褚鑫沿着宽阔的舷梯终于生平第一次踏上了多佛尔。 “曾经一切都是这么美好，现在都没了。”下船后褚鑫的第一句话。 “埃尔顿，你会恨我把你的家乡毁了么？”褚鑫向身边的埃尔顿上将问道，“你曾经的学校，你曾经的房子，你熟悉的街道，或许还有你认识的邻居朋友，都已经化成了灰烬。” 埃尔顿没有回答，只是咬着下嘴唇，片刻后摇了摇头。 “在我的祖国有句老话：好男儿志在四方。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但你也不能忘了，这里害你欠你的一切。”褚鑫说。 “多佛尔毁了可以重建，但是人死了却不能复生。对我而言，血海深仇没齿难忘，大将军，我尊重你所做的一切。”埃尔顿对着褚鑫恭敬地说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悲伤。 褚鑫叹了口气，用脚踢开了眼前的一块小石头，石头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没入远处的一堆被烧焦的石堆之中，从石堆的形状和大小看来，那里曾经应该是一座不算太小的房子。 “我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不是发自内心的，这么久以来，你不肯接受桑达魔法，谁的心思我都能猜出来，唯独猜不透的就是你啊。”褚鑫说道，看着埃尔顿的眼神带着些许温和，“你也不要有其他想法，毕竟你是阿克伦人，我们现在攻打的是你的祖国，我是怕你会有情绪。” “请大将军放心，我与阿克伦王国缘分已尽，誓死都会追随您。这个该死的国家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仇恨和痛苦。”埃尔顿接着说道，“您赐予我合金战衣，已经让我感到非常满足，至于魔法，我应该是没有那个天赋。” 褚鑫：“要不要魔法都是你的自由。名义上我们是上下级，但其实无论你还是大福，都是我的兄弟。” 埃尔顿：“追随将军南征北战也是我的荣幸，如果当初没有您出手相救，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褚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他的酒壶抿了一口。多佛尔海吹来的海风夹杂着黑色的粉末，黏在了他有些花白的头发上。 褚鑫、埃尔顿和王大福三人就站在这荒芜的土地上讨论起了下一步的计划，古洛带着莫莉站在两米开外，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不如我们向阿克伦把多佛尔要过来吧？”埃尔顿提议道。 “要过来当成我们在兰比斯的据点？”褚鑫问道，埃尔顿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埃尔顿：“不光是当成据点，我相信还会有不少多佛尔的幸存者正在逃亡，我们把多佛尔要过来，重建政府机构、学校、民房、医疗机构等等设施，但是这里的海关、贸易、税收、市场等等都归我们管辖。我相信这种节骨眼上，阿克伦并没有资格和我们讨价还价吧？” 褚鑫：“这个提议不错。” 古洛这时候说道：“不好意思，修罗王。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褚鑫三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古洛。 “请讲。” “既然修罗王您的法力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我看四境之内基本无人能敌，您一个人都能把阿克伦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且几乎没有多少损兵折将，那其他几个国家还能有胜算吗？为何不趁现在就直捣克莱伯金，建立自己的王朝呢？”古洛问道。 “哈哈哈……古洛法师的想法我非常赞同。”褚鑫说道，“但是这样灭了他们又有什么乐趣呢？我喜欢慢慢折磨他们，哈哈哈……” 直到若干年后，古洛才知道，催动这样一次具有吸收反弹能力的防护罩，已经差不多消耗了褚鑫的大部分法力，要恢复精力，起码得再等上五个龙腾族太阳历年，整整七十五个月，在此期间，褚鑫不是强大的皇都军队的对手，他所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等待。这些都是王大福告诉古洛的，连埃尔顿都不知道这些秘密，由此可见，褚鑫对这个阿克伦人并不是百分百信任。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的古洛并不知道这些，听完褚鑫的回答后，他对眼前这个人充满了厌恶。 “当然，我们不需要耗费一砖一瓦，多佛尔的重建工作，我打算都交由阿克伦人自己负责。”埃尔顿继续说道。 “这怎么可能！”王大福睁大眼睛诧异地问道，“他们不是傻子吧？你把他们打成这幅样子，还要让他们割地，能同意帮你重建城市？” 褚鑫也对埃尔顿的这个说法有些纳闷儿，但是他很有兴趣继续听下去。 “租借。”埃尔顿笑着说道，“是租借，我们不需要永久占领，只需要向阿克伦租借多佛尔。这就像租房子和租店铺一样，如果房东都不肯盖房子，我们租什么？” “哦？还能这样？”王大福问道。 “重建工作交给阿克伦，我们以租借的名义管理城市，城市的一切税收等合法收入都归我们，只要把租金交给他们即可，这租金和我们的收入比起来，那肯定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想，以目前的局面，我们的战斗力肯定让老国王提心吊胆，生怕我们再浩浩荡荡去征讨克莱伯金，如果听说我们只是要租借多佛尔，并且还给予一笔不菲的租金，必然喜出望外，欣然同意。”埃尔顿自信十足地说道。 王大福听着连连点头：“妙！妙啊！” 那说到底你们就是来殖民统治的呗。还说什么血海深仇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能蛊惑人心。古洛在一旁心里想道。 “古洛法师，你也别多想了，我们说到底也是人，也要吃饭，士兵们也要需要休息。”这么近距离，只要古洛意念一动，褚鑫真是能洞悉的一清二楚，仿佛在他面前，自己已经全无秘密可言。 “我心里想归想，你们要重建多佛尔，我拍手叫好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古洛解释道。 租借多佛尔的计划就这么初步定了下来。 去实施该计划就要启程前往皇都克莱伯金，褚鑫思索了一会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王大福和古洛。 这个决定有些出乎古洛的意料，因为计划是埃尔顿提出来的，详细的方案制定人也是他。古洛对于这个计划根本就是一知半解，也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谈判工作，而王大福乍看之下也不像是一个能够完成外交谈判的人，如果埃尔顿不随之前往，他心里真的为此次的谈判之行捏一把汗。 但是褚鑫也有自己的打算，王大福是他的拜把子兄弟，是生死之交，无论怎样都是站在他这边的，而古洛则是阿克伦人，前往克莱伯金谈判肯定要比他这个外国人来的方便。最关键的是，这两人身上都有桑达魔法，褚鑫是他们的上级法师，只要他催动意念，就能远距离的洞察到他们的一举一动。而埃尔顿必须留在身边，心存芥蒂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王国昏庸的统治者和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对他和埃尔顿做过许多丧尽天良的事，视他俩为眼中钉肉中刺，正是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才把他和埃尔顿——曾经的布福德.莱恩——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所以，克莱伯金皇宫的人自然是认识他俩的。不到万不得已，褚鑫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定完成任务！我们现在就上路吧。”王大福领命后拍着胸脯保证道。 褚鑫：“换个词。” 王大福：“嗯？噢！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等等。“古洛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请求带上我的女儿。” 褚鑫一愣，他不是没想过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要把莫莉扣为人质。但是思来想去，为了古洛能安心，不至于牵肠挂肚而影响谈判进程，他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个请求。 古洛感激地说道：“谢谢。” 褚鑫重重的拍了怕王大福的肩膀，又看了古洛一眼，只说了一句：“保重。” 就这样，三人带了五个士兵作为贴身护卫，驾乘着一辆装甲车一路向西驶去。 二 克莱伯金的皇宫里，各位大臣已经习惯了近些日子以来遭遇的接二连三的失败。 和上次的秘密军事会议比起来，这次已经没有了洛伦佐.吉奥瓦尼、武磐石和布朗尼，弗耶也因为西莱斯廷的政务而回了国。空荡荡的议政厅，只剩下了昆特罗、小阿克伦和哈斯一脸肃穆的站在台下。 苍老虚弱的老国王用手中的权杖使劲的杵了出地面的大理石，张大着嘴巴发出了旁人难以理解的“啊啊”声。他的眼珠比上次会议时更加的灰蒙蒙了，不知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是否已经知道了前线的噩耗。 伊穆皇妃坐在王座右边的椅子上，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有些躁动的阿克伦一世。老国王用空洞的眼神看着美丽的皇妃，却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诸位大臣，多佛尔的敌人比我们想象中要强大的多，武城主和布朗尼爵士双双为国捐躯。你们都有什么看法吗？”伊穆皇妃对着底下三人问道，语气悠长沉稳，仿佛底下站满了文武百官。 “空军作战不力，我愿承担责任。”小阿克伦率先上前一步发言，“我本应亲自上前线侦查，然后对敌人的据点进行空中打击，但是我没有这么做。请陛下责罚！” 说完他的头依然半低着，眼睛却轻佻地抬了起来，冲着伊穆皇妃微微地挑动了眉毛。 伊穆皇妃看到小阿克伦暗送秋波，心里有些骚动，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把这种情绪写在脸上，因为这些老奸巨猾的政客也许只要凭借一个微表情就能看出猫腻，她要维持作为辅政皇妃的威严。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皇家空军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殿下并无过多的责任。”伊穆皇妃说道。 小阿克伦有些沮丧，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看来，哪怕得到心爱的人的一个微小的眼神回应，都是一件很满足的事。但伊穆皇妃没有这么做，他只能灰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原来站的位置上。 “宰相，你怎么看？”伊穆皇妃对着哈斯问道。 “虽然遭遇了一次重大的失败，但是老臣看来，危机已经解除。”哈斯上前一步说道。 伊穆皇妃：“危机解除？何出此言？” 哈斯：“是的皇妃，第一次多佛尔遭遇的是突袭，武城主的舰队都没来得及支援，可见敌人蓄谋已久，隐藏得极深，当然更多的责任也是我们属于防备，第二次我们派出的援军只是王国的几小股部队，虽说是精英，但是在兵力上毕竟还是有限的，纵使全军覆没，也不至于让我军伤了元气，大量精英部队依然还是实力依旧，所以，我们又何惧之有呢？如果倾国的兵力出战，他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想必敌军也应该意识到这点，再打下去无异于蚍蜉撼树不自量，故老臣认为，危机暂时解除。” 通过前方发回来的讯息，哈斯从一开始就明白这次的敌人非比寻常，硬碰硬的战斗应该尽量避免，但是布朗尼的固执让王国迎来了第二次的惨败，对方的军事实力可以确定应该在阿克伦王国之上。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是鸽派，只是伊穆皇妃宣布站队布朗尼时，他选择了隐藏自己的想法。 耿直的布朗尼向来快人快语，仗义执言。得罪过同僚，得罪过老国王，同样也得罪过伊穆皇妃。 这次皇妃如此支持布朗尼的军事行动，让他敏锐的感觉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多年的从政经验，赐予了他敏锐的嗅觉。 同样的，他在朝堂之上如此安抚伊穆皇妃的情绪，并不是他真的觉得局面已经高枕无忧，相反的，为了保住他宰相的地位，他比任何人更担忧王国的前途。 好在他是一国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布朗尼率军贸然上前线的前一天晚上，他早已和自己的心腹要员们草拟了和谈的条款，已备在万般无奈之下自己出面与敌军商议停火协议。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当面的表述能让主子们听得心里觉得舒坦，背地里的一套又是计划得非常周到。 果然，伊穆皇妃听完哈斯的话后，紧绷的面部肌肉放松了下来。 “很好！宰相之言十分有理。”伊穆皇妃说道，脸上开始露着母仪天下的笑容。 她的如意算盘也已经实现——除掉又臭又硬的布朗尼，使得在不久的将来阿克伦二世登基之后，再也没有阻力可以阻拦她以辅政的名义掌控阿克伦王国。 至于吉奥瓦尼，那是计划之外的冤死鬼，不然他会是一个不错的可用之臣。每每想到这儿，伊穆皇妃都觉得有些可惜。 但不管怎样，最大的绊脚石已经肃清了，并且是借敌人之手。至于军事上的胜败，从来也不是她这个女流之辈能够左右的。 这才是她笑容背后的真正含义。 第三十四章 斗篷人 “前面就是皇都了。”古洛指着远处巍峨的建筑群和王大福说道。 克莱伯金，几百年的历史古城，兰比斯大陆的第一大城市。始建于二百三十五年前，阿路法王朝的第三位国王戈登二世。七十多年前，阿克伦一世起兵推翻了阿路法王朝后，克莱伯金的南城区被毁，但是北城的宫殿群却很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城市最高的建筑，巴特兰德瞭望塔——那是为了纪念开国元勋尼维尔.巴特兰德所命名的——在天气晴朗的情况下，十公里开外都能清楚地看到它的模样。 而现在，古洛一行已经来到了克莱伯金城郊大概几公里外的地方，他们看到的建筑群，正是具有浓厚的阿路法风格的宫殿群。在狮王山的环抱下，以珍珠白为主色调的宫殿，显得十分的波澜壮阔。 “您曾经来过这儿吗？”王大福目不转睛地看着壮美的皇都，问古洛道。 “来过几次，都是为了工作。”古洛回答道。 “爸爸，爸爸，你看那儿！”莫莉惊喜地喊道。古洛顺着莫莉的指引把视线投向了巴特兰德瞭望塔，只见一面巨大的阿克伦国旗正在缓缓升起，随风展开来的面积，足足有好几幢房子那么宽，鲜艳的颜色让人一眼就看到了它，非常醒目。 “这不是我们的国旗吗？”莫莉说道，“这和学校门口悬挂的一模一样！” 古洛欣慰地摸了摸莫莉的头，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悬挂国旗，是为了欢迎我们么？”王大福问道。 “或许吧，修罗王是不是在我们出发后就致电阿克伦国王了？” “嗯。”王大福应道，“据说态度特别友善，一听我们来何谈，答应得无比爽快，哈哈。果然还是枪声里才能绽放出和平啊。” 这句话在古洛听来有些讽刺，曾几何时，自己的祖国也是横扫六合，成为了大陆上最强大的存在，兰比斯六国均以阿克伦王国马首是瞻，定期的觐见和朝贡是必不可少，像西莱斯廷和水晶国夏林甚至愿意对阿克伦一世称臣，宣布永久成为附属国，就连阿米撒伊玛歌帝国都会不远万里派遣使者前来拜谒。 可惜那诸国来朝的盛景恐怕至此要告一段落了，多佛尔的毁灭，以战败者的身份签订合约，这些事迟早会传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到时候这股向心力怕是将要不复存在了。 但讽刺归讽刺，古洛现在代表的不是阿克伦王国，而是胜利者。 “等办完事儿以后，爸爸带你在这儿玩两天好不好？”古洛对着莫莉说道。 “嗯嗯嗯！太好了，爸爸！”莫莉高兴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倚靠在了古洛的怀里。 装甲车匀速地向克莱伯金的城门驶去，大路旁边的日月湖，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清晨碧蓝的天空。王大福有些兴奋，他从未到过如此大的城市，还没进城，他就觉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 “吱~~~~”猛烈的急刹，让副驾驶座的王大福脸贴到了前挡风玻璃上。 “我靠，怎么开车的，巴不得我死啊！”王大福对着士兵怒骂道。 士兵只是低下头，没有认错也没有解释，乖乖地听着王大福的责备。古洛想道，和褚鑫他们在一起之后，他确实没听到过这支异族部队中的任何一名士兵开口说过什么话，就好像他们只是一群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似的。 “将军你看前面。”还是眼尖的古洛发现了司机为何刹车的原因——车前方几米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头上盖着咖啡色斗篷的人！他身材高大魁梧，笔直的站在那儿，似乎没有被装甲车差点撞上自己感到害怕。 斗篷之下，古洛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你谁？”王大福从副驾驶座开门下车，指着斗篷人问道。 一阵漫长的沉默，斗篷人没有回答，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连肢体都不曾动过一丝一毫。 王大福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为何挡我们去路？” 换来的依旧是他的沉默。 王大福把右手往后一背，闻到了一丝不友好的气息，暗暗的聚起了一个绿色的光球，但对方身份不明，实力不清，他只敢慢慢地往前靠近几步。 “再问你一遍！来者何人！”王大福不自觉的提高了分贝。 只见斗篷人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从背后解下了自己的背包，若无其事地摸出了一个水壶，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气。然后把水壶放了回去，重新背在了身后，转身沉稳地朝大路一旁的树林中走去，仍不时地回头看了王大福几眼，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过程中，王大福站在原地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斗篷人的一举一动让他十分纳闷。 他右手的光球渐渐暗了下来，一边看着斗篷人消失的方向，一边回到了车里，对着后排的古洛说道：“这人要干嘛啊？啥话不说，就在咱面前喝水，也是这鸟国家给咱的欢迎礼？” 古洛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说道：“或许是个强盗吧，本来想抢劫，一看我们车里一群大汉，你又气势汹汹的下去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呗。” “哈哈，我看也是，算他识相！”王大福笑着嚷道，揉了揉刚刚撞在挡风玻璃上的脸，又冲着开车的士兵怪道，“不过撞得我脸生疼，我说你，下回别急刹行不行？会不会开车啊！” 士兵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装甲车继续前进，高大的克莱伯金城门近在眼前。古洛目光仍然心有余悸地停留在斗篷人消失的树林方向，只觉得那双眼睛仍然像鬼魅似的盯着他们。 “爸爸，我觉得刚才那个怪人还在看着我们。”莫莉突然说道。 古洛心里一惊，很惊讶自己的还不到十岁的女儿竟然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感受。 “而且，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莫莉补充道。 这句话让古洛惊讶到了极致，他努力地回忆了一边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莫莉并没有时间接触陌生人。但小孩子的直觉往往不能忽视，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莫莉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摇着头说道：“我有些记不得了，反正不是很久，就前几天吧应该。” 古洛：“这两天你不是一直跟我们待在一起吗？你怎么可能见到这样古怪的人呢？” 莫莉：“但我明明就感觉是不久之前的事呀。或许我得好好回忆下，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唔……对了对了，想起来了！就是广场上救我的那个叔叔呀！” 听完这句话，王大福转头过来，笑着对莫莉说道：“小朋友，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和你在一起的叔叔都在的呀，后来他们不乖，我们就给了他们一些小小的惩罚，还剩下一个叔叔现在正关在我们的飞船上呢。你肯定是看错啦。” “什么小小的惩罚，不就是都死了么。”莫莉的口气出乎意料的冷静，俨然是一个成熟的小大人，“我是大人了，王叔叔您不需要跟我说这么幼稚的话。” 王大福感到脸上一阵通红，他从没想过这个小女孩能用如此冷酷的口吻，来揭露成年人们虚伪的表达。一旁的古洛也颇感意外，经历这么多事情以后，他感觉女儿说话的方式已经具有了成人意识。 “就是广场上把我救出去的那位叔叔，肯定不会错的，无论身材还是那个眼神。” 想不到那死死盯着他们的眼神，连莫莉都已经注意到了。 “行吧行吧，好人一生平安，改天碰到了好好谢谢他，先别讨论这个了，办正事儿要紧。”王大福不耐烦地说道。 古洛坐在后排，把莫莉抱在了怀里。斗篷人的出现，让父女二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装甲车很快就开到了足足有几十米高的城门前，门口的哈斯带着一群卫兵，正微笑的等候着他们。 第三十五章 回忆3 《兰比斯回忆录》部分节选： 我始终无法相信，来到丰顶镇的第一天，就会有这么糟糕的体验。 真真这个女孩，一度让我以为看到了重新活下去的希望，但也是她亲自指证我侮辱了陈佳。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从认识到午餐，我们无话不谈，我们志趣相投，我们就像是已经认识了好几年的知己似的，她美丽、聪明，身材出众，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直到下午她突然向我投怀送抱，激情四射的在床上灵肉交融，我都不曾怀疑是否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因为那太真实了，真的太真实了！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为何那个开灯的人会是另一个她，而和我做了羞耻的事情的对象，会是护士陈佳！ 只能怪我太年轻，太经不起诱惑，才会一步步走向圈套。直到邵警官后来告诉我，这都是我的幻觉，才有如梦初醒的感觉。 当然，更关键的是，当时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我杀了吉米叔叔。对此，我真是无可狡辩。 这是糟糕至极的一天，我以为这将是我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但是与以后的事比起来，这算不了什么。 就这样，我浑浑噩噩地在拘留室里呆了十四天，我思念我的父亲，思念我的母亲，思念我的舅舅，还思念……真真，虽然在当时我有那么一丝怨恨，为何她不听我的解释，但这又怪得了谁呢。谁又能在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无条件地信任你呢？如果没人能做到，真真也一样。 邵警官来审讯我的时候，我向他问起了真真的情况，他没有过多地告诉我她的情况，只记得有一回带来了她的一封信，上面只有短短地几行字：如果斯科特医生的死和陈佳被侮辱的事情真的另有隐情，我愿意帮你。 邵警官对我说：“布福德.莱恩，从你的血液样本的里，我们化验出了麦角酸二乙酰胺的成分。” 我：“这是什么东西？” 邵警官：“通俗的来说，就是致幻剂。” 我感到脑袋里嗡嗡作响，思考了好一会儿问邵警官：“所以，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真的是我产生的幻觉吗？” 邵警官点了点头，用笔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接着说道： “同样的，我们在吴医生，陈护士的血液里，也化验出了麦角酸二乙酰胺，褚金三已经走了，我们没有他的血液样本，所以无从得知。” “所以，我们都中了致幻剂，对吗？是谁干的？” 邵警官摇了摇头，撇了撇嘴说道：“目前还不清楚，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从其他医生或者病人身上检查出麦角酸二乙酰胺。本来我是怀疑，你们仨中午一起吃饭时被人下了药，但是死去的斯科特医生体内没有发现这种东西。” 斯科特医生是否也被下了药我并不关心，当我听到“吃饭时被人下药”这句话时，我脑海里瞬间就跳出窦柏明的名字。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准确的，这都是窦柏明干的。 他让我和真真都被下了致幻剂，让我们都产生了幻觉，让我犯了侮辱女性罪，让我杀了斯科特医生。让真真出现了时间的紊乱，成为了指证我强暴陈佳的目击证人。 哦，对了，还有褚鑫，中午他恰巧也在窦柏明的饭馆吃饭，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也被下了药。 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悬赏我的5000银元吗！这种卑鄙的伎俩，真是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 可是，可是，可是，当时的我，仅仅想到这一层，就觉得人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却不曾想过，会有更大的阴谋在一步步向我靠拢！ 非常感谢真真，在我被关押到岚州城监狱后，前来营救我，虽然没有成功，但我的心里已经认定她是我一生的伴侣，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出去，我发誓一定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我也很惊讶褚鑫会和他的结拜兄弟——诺里亚小石城领主的世子小马尔罕——为我的事情这么拼了命的来帮我。讲真的，之前我是想不通的，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交情，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凭什么这样帮我？ 后来我才知道，褚鑫也是为了真真，他在事情发生的半年后又来到了丰顶镇，真真告诉我，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手掌上的伤口甚至已经能看到里面的筋骨，右脚踝韧带断裂了两根。到医院的时候鼻青脸肿，不仔细看几乎辨认不出他的模样，刚一进门就昏倒在了诊所内。 两天后，他醒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王大福和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兄弟，神情木讷，茶饭不思，滴水不进。原来他们三人在从家往丰顶镇的路上遇到了怪物，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这种悲痛欲绝的心情我感同身受。我不也一样吗？ 也多亏了真真的悉心照顾，他的心情和伤口慢慢地恢复了。也正是那段时间，褚鑫对真真的爱慕之情日益增加，真真一开始对他是没有多少好感的，因为褚鑫没什么文化，又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山野匹夫，而真真是岚州城人，家里条件也不差，又是西莱斯廷名牌学校的学生，两人之间的差距极大，怎么可能看得上褚鑫呢。 褚鑫这辈子都把这份感情放在了心里，从来没有开口向真真表达过。但是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因为真真是他这辈子的第一段情愫，也是目前为止我知道的唯一一段。 这是褚鑫后来告诉我的，所以实际上，我俩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情敌。 为了自己的心头之爱，而去豁出命营救情敌，这桥段听来特别烂俗，只能在某些小说或者电影里赚人眼泪，但却真真切切的在我的身边发生了， 而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战友。 她是我这辈子永远都想呵护的女人。 我又想起了小马尔罕那魁梧强壮的模样，他很仗义，无论任何战斗或者冲突，他都是抄起机枪冲锋在前的人物。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在克莱伯金的狱中，一个人徒手就能打到五个监狱守卫，而且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当时的褚鑫还不是强大的修罗王，还没有桑达魔法加身，只能瑟瑟发抖地看着小马尔罕的表演。那心惊胆战的怂样，和现在狂扫天下的霸气真是判若两人。 第二次是在哪儿呢？我得想想，王大福说他在克莱伯金的大门口见过他，穿着斗篷，但是小马尔罕没有理他，他也没认出他来。 我却已经记不清第二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反正这个大块头稀里糊涂地就出现了。还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还有， 真真，我想你。你一个人，还好吗？ 第三十六章 谈判与宴会 一 和谈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的非常顺利。 宰相哈斯和他手下的几位大臣，坐在谈判桌的一侧，全程都保持着谄媚的笑容；古洛和王大福则坐在他们对面，正襟危坐。起初他俩有些紧张得不知所措，这也难怪，毕竟初次参与高端的国事谈判，心里自然会有压力。 但是随着谈判的深入，古洛发现，堂堂的王国宰相就像一个卑躬屈膝的奴才，不仅全程赔笑，而且对他们提出的种种战争赔款皆满口答应，对自己的战争损失只字不提，却一个劲地询问敌军的伤亡情况，丝毫没有大国权相的威严。 在此局面下，古洛和王大福紧张的心情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向哈斯原原本本的提出了埃尔顿的建议：不仅要租借多佛尔作为自己的领地，更要阿克伦王国出钱出劳动力帮忙重建，必须尽快完成，不得拖延工期，并且要多佛尔作为他们的通商口岸，任何关税都他们支配，阿克伦王国不许插手多佛尔的任何事务与财政，只定期收取微薄的租金。 当王大福把这些严重的不平等条约表述完时，古洛快速的扫了对面的哈斯一眼。 哈斯脸上低三下四的笑容逐渐消失了，由此可见，这是在他计划之外的事，着实感到有些为难。 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的古洛和王大福心里开始打鼓，生怕阿克伦高层断然拒绝这个建议，而让谈判气氛陷入尴尬的境地。 “好，我们同意。”哈斯答应道。此时的宰相对敌方的实力是深感恐惧的，他并不知道褚鑫在发动那次毁灭性的法术之后已经元气耗尽，只是认为对方装备有深不可测的武器，科技军事力量远在阿克伦之上。如果忤逆了他们的意思，一怒之下以摧毁多佛尔的攻击方式来打击克莱伯金，那对整个王国来说无异于面顶之灾。 倒不如接受对方的建议，把多佛尔租借出去，反正从名义上来说，主权并没有丢失，领土依然完整，无非就像是多佛尔认命了新的领主。 “我们同意你们的提议。”哈斯再一次确认道，然后话锋一转，“但是，你们要保证永久不进犯王国其他领土。” “那得看我们的合作是否愉快。”王大福说道。 “那是肯定的，白纸黑字，你们有任何无法解决的基础设施建设的问题，我们将会尽力援助。”哈斯恢复了他谄媚的笑容，“将军想要租借多少时间？” 王大福想了想，递了个眼神给古洛，希望寻求古洛的意见。古洛低着头用手指敲着桌子，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 “九十九年。” “九十九年？”哈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比他想象中的租期要长得多。 “是的。如果你做不了主，可以与你们国王商量商量。”古洛补充道。 ………… 会议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哈斯手下的几位大臣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谁也没有想明白这支神秘莫测的侵略军究竟是什么意图，九十九年的租期无异于想长期霸占阿克伦的领土，已经和丧权辱国的割让土地没什么实质性的差别了。 “将军，这真的很为难，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究竟为谁效力？”哈斯面露难色地说道。 “普鲁托，普鲁托帝国。”王大福爽快地回答道。这陌生的名字不仅是哈斯第一次听说，连古洛也是刚知道自己是为谁卖命。 “抱歉我从来没听说。贵国位于何方？”哈斯颇有风度地问道，脸上保持着笑容。 王大福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你认为它在何方，它就在何方。虚无缥缈，无处不在。”话语完全不是他大大咧咧的风格。 古洛能感觉到，褚鑫的意识已经通过桑达魔法的操控力，介入了此次谈判，眼前这个王大福只是一具皮囊，其实他是褚鑫。 普鲁托，古洛的脑海中搜索起了他的知识库，听起来应该是夏琳语中的一个单词，意为阴间的主宰。 “宰相大人，签或者不签，给您一天的时间考虑吧。”王大福说道。 哈斯点点头表示同意，毕竟这么大的事他一人是做不了主的，必须向国王请示，确切地说，是向伊穆皇妃请示。 “先行赴宴吧！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为你们接风洗尘！”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哈斯热情地说道。 二 皇宫内的所有要员都参加了这次宴会，而普鲁托这边只有王大福、古洛和莫莉，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大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臣们都恭恭敬敬地轮流对着王大福和古洛敬酒，但是总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所以古洛每次喝酒和夹菜时，包括莫莉的食物在内，都要暗暗用法力试探一下食物中是否被下了毒，在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心食用。 只是有一点他觉得非常疑惑——为何皇妃、王子、大臣都纷纷到场，唯独国王缺席呢？ 伊穆皇妃的解释是，国王年事已高，重病缠身，宴会这样的场合已经不便参与。而且国事谈判这种事，一般都是交给宰相处理，国王很少过问。 宴会后，古洛把这个疑问告诉了王大福。 但是王大福只顾着吃吃喝喝，对这事却没多少在意。只是吧唧着嘴漫不经心地说道：“要不然说红颜祸水呢？你看这皇妃长得倾国倾城，老国王身体哪吃得消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从小，古洛就听闻了阿克伦一世的各种事迹，南征北战，体格异于常人，打战时一马当先，轻伤从不下火线，而且伤病恢复简直神速。几年之前，坊间还传说，古稀之年的老国王在比武时轻松能把朝中大将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刀法盖世的锋喙城城主武磐石，拼尽全力都近不了老国王的身，十回合内就败下阵来。如果有个武力排行，阿克伦一世的战斗力应该当之无愧的排行第一，并且遥遥领先第二名。 虽然传闻的可信度要打个折扣，但是正也说明阿克伦一世的武力过人，在阿克伦人的心中，那真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怎么如今连个小小的宴会都会因病缺席呢？到底是什么病如此严重？ 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洛低着头向自己下榻的住所踱步而去，心中暗暗感到一丝惋惜，哪怕强如阿克伦一世这样天生神力的英雄，也抗拒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爸爸！”莫莉拉着古洛的手腕说道，“爸爸带我出去玩吧？你不去我自己去。” 回过神来的古洛仔细端详着莫莉，长时间的外出科考，和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件，让他发现自己就没怎么好好地看过女儿，更别说带她出去玩儿了。他亏欠女儿太多了，如今没了母亲，他更应该承担起全方位照顾女儿的责任。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答应了女儿的请求。也暗暗地在心里感慨道： 莫莉长高了，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了。可能不久的将来，羽翼丰满的你会变得更加独立，甚至再也不缠着爸爸了。但是爸爸，想永远陪着你。 第三十七章 皇妃寝宫 伊穆皇妃在宴会散后，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两手一伸，两位女仆就来上前帮她脱去雍容繁琐的礼服。 哈斯告诉了她今天谈判桌上的一切，极度不平等的和谈条款让她不仅感觉到怒火中烧，更有深深的耻辱感。 无奈，对方的军事实力深不见底，让她只能全程只能忍气吞声，还极不情愿地要低下高傲的头颅向普鲁托的将军敬酒示好，还要尽量做到和颜悦色，直到现在，她也忘不了敬酒时，那个叫王大福的将军有些色眯眯的眼神。 越想越气之下，她把笨拙礼服狠狠的脱下来摔在了桌子上，一不小心把刻花水壶打翻在地。 两位女仆忙不迭地上前赶紧打扫满屋子的碎片，但是谁也不敢吭声安慰气鼓鼓的皇妃。 “什么事让我家宝贝这么生气啊？”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屋子的某个角落传了出来，让伊穆皇妃吓了一跳。 只见小阿克伦正坐在皇后大床的旁边的镂空镶金椅上，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进了寝宫后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马上去引起她的注意，是想给一个大大的惊喜。 果然，伊穆皇妃十分惊讶地瞪着他，又惊又怕，时不时的观察着两位女仆，生怕她们走漏了风声，又赶紧回身把寝宫大门给关上，从里面上了锁。 “别害怕，你的女仆早就知道我们的秘密了，如果要传出去还用等今天？”小阿克伦翘着二郎腿说道。 他的样子十分迷人，双腿在那种坐姿之下显得修长迷人，笔挺的上身在正装礼服的包装下显得英气逼人，小小年纪的年纪就有如此气宇轩昂的体态，让伊穆皇妃着迷不已。 每次两人行鱼水之欢时，伊穆皇妃都会感到自己仿佛也是一个十八岁的花样少女，年轻的男性躯体给她带来的愉悦好过一切昂贵的化妆品和保养品。 但是小阿克伦明目张胆的进他的寝宫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以往两人的私通都会非常秘密地在宫外进行，场所都是窦柏明安排的，极为隐秘，他俩的打扮也是极其低调和严实。 所以，小阿克伦的这个举动，让伊穆皇妃心跳加速，生怕事迹败露，紧张地嗔怪道：“你干嘛来这儿？宫内耳目众多，你就不怕危险吗？”说完又严厉地训斥两位女仆道：“你们两个知道了什么？” 女仆紧张的下跪到底，连呼一无所知，今日之事如有半点外传，杀罚全凭皇妃发落。 小阿克伦咯咯地笑着说：“你别怪她们了，她们是决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这点我向你保证。” “你如何保证？” 小阿克伦笑而不语，只是说请她相信他，却没有说具体原因。两位女仆颤颤巍巍地起身，继续打扫屋子里的碎片。 她俩也早已被小阿克伦临幸过，而且是极为淫乱的同时侍寝，并许诺在将来当上国王时，册封她们为皇妃，所以，这两位女仆自然对小阿克伦是服服帖帖。 她们，一个叫丝伦，一个叫丽贝卡。都是懵懵懂懂，对未来有着憧憬，却也想攀龙附凤的普通女仆。 这种龌龊的原因怎么可能告诉伊穆皇妃。 “不说这个了。”小阿克伦岔开了话题，“宝贝为何生这么大气？还没告诉我原因呢。” 于是伊穆皇妃带着怨气把哈斯的话复述了一遍，本以为年轻气盛的小阿克伦也会为此勃然大怒而怒斥哈斯的卖国行径，但出乎意料的是，小阿克伦听完之后，只是顾自低头玩弄了一会儿手指，没有发表半点看法。 “你倒是说说看啊？”伊穆皇妃看着沉默不语的小阿克伦，着急地问道。 小阿克伦抬头看了伊穆皇妃一眼，伸手示意她也把手伸过来。伊穆皇妃起初不肯配合，但是看着小阿克伦英俊的脸庞，毕竟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骚动，便娇滴滴地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在手掌触碰的瞬间，顺势转了一个圈，坐在了小阿克伦的腿上。 “你。”伊穆皇妃摆出一副撒娇的模样，成熟女人的脸上竟也会泛起少女般的羞涩，双颊微微泛红，“你怎么不说话呀？” 此时，丝伦和丽贝卡已经收拾完了碎片，见状赶紧仓皇地告退。 沉溺在暧昧气氛中的小王子和皇妃完全没有在意两个下人的举动，依旧旁若无人调情说爱。 “我怕自己一说话，你就会成为我的俘虏。”小阿克伦说道，眼睛近距离地盯着伊穆皇妃微微颤动的嘴唇。他情不自禁的用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伊穆皇妃娇羞地扭头躲开了。 “在跟你说正事儿呢。”伊穆皇妃说道。 小阿克伦：“我真没想到，平时一脸严肃，不怒自威的伊穆皇妃，还有这样的一面。还有什么正事能比你重要呢？如果你再晚出生十年，那该多好啊。” 伊穆皇妃：“你这是在嫌弃我年老色衰吗？” 小阿克伦：“怎么可能？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如果这句话让你不高兴，那我换个说法，如果我再早出生十年，那该多好。那就没有那个老不死的事儿了，我们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封你为王妃了。” 伊穆皇妃：“假设的事情就别说了，我又不是那么好哄的小女孩。” 小阿克伦：“你在我这里，就是个小女孩。” 说完他的嘴唇轻轻地在伊穆皇妃的脸上啄了一口，她身体里的火焰仿佛一下子被点燃了，侧身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热烈地亲吻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 而此时此刻的哈斯正在往伊穆皇妃的寝宫赶来。 宴会时，他偷偷告诉了皇妃谈判桌上的事，她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他有些惴惴不安。而普鲁托方面只给了他一天的考虑时间，今天就必须要把各种条款确定下来，无论伊穆皇妃是否答应把多佛尔租给普鲁托，都需要抓紧时间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身为一个大臣，贸然进入后宫是不合礼数的，但是和谈是燃眉之急，他不得不这么做。 哈斯忧心忡忡地在复杂的宫殿中穿行，金碧辉煌的克莱伯金皇宫不仅房间数量众多，而且道路曲折复杂，更有数量众多的花园和水塘，尽管他是宫中为官几十年的老臣子，但是进入宫殿的次数屈指可数。阿克伦一世健康时，他最多去的地方也只是老国王的狮王殿，那和伊穆皇妃的寝宫路程也是相差了好远。 兜兜转转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他终于到达了皇妃寝宫的大门口，他气喘吁吁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正巧迎面碰上了刚从寝宫里出来的丝伦和丽贝卡。 俩人面色羞红，低头疾走，丽贝卡手中还用布包着一堆东西，紧紧地捧在胸前，三步并作两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完全没有注意到宰相大人的光临。 “喂，你们俩。帮我向皇妃通报一声，哈斯求见。”哈斯对这两个女仆有些不满，有些生气地说道。 “……皇妃刚刚午睡，现在……不方便。”丝伦支支吾吾地说道。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哈斯心里暗暗骂道。 “烦请通报一下，没重要的事，我也不会来这儿。”哈斯有些着急地说道，“你们不通报，我自己去敲门。” 两人慌忙上前，紧紧拉住哈斯的手臂，嘴里紧张地说道：“皇妃……午休，不便……打……扰，哈斯……大人……改日再来。” 行事向来谨慎的哈斯看到两位女仆这样的行为，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些反常。 他没有再继续为难丝伦和丽贝卡，在大脑飞速地思考了几秒钟之后，决定先行告退。 第三十八章 伊达也来了 一 但是怕什么往往就会来什么。正当哈斯转身准备离去时，远远地听得一声叫喊：“宰相大人，您来这儿有何贵干？” 哈斯心头一紧，暗暗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他妈的”，但是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时，极为快速的切换成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哟，是伊达大人呐。”哈斯摆出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问候道。 伊达穿着红黄色相间的鲜艳长袍，活像个刚进城省亲的财主老爷，迎着哈斯快步走了过来。 “宰相大人，真是稀客啊，是皇妃召见吗？” “……不，不是，我是有国家大事禀报。”哈斯老实说道。 “国家大事不应该在前殿里说的吗？寝宫可是休息的地方啊。”皇宫里的人把处理国家政务的地方统称为前殿，“而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如果有事，您可以先用电子邮件联系皇妃嘛。” “……像我这种老人家，对这种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着实有限。这种国家大事还是面谈为好。” 在这个时代，电话已经存在，这是人们最常用的联系方式，但是由于通讯技术的瓶颈，电话仍然只能在固定于一个地方，比如办公室或者住宅中，一旦人出门在外，联络起来仍然是极为不方便的。电脑的普及就极大的方便了人们之间信息的传播，比如电子邮件，就算对方不方便即时通讯，你也可以通过电子邮件把事情告知对方，从而突破了信息分享的空间与时间限制。 但是这种新技术革命下的产物不一定每个人都能熟练的掌握，尤其是年龄稍大的人，他们甚至会对电脑产生一些抵触情绪，哈斯就是其中之一。 伊达笑着说道：“活到老学到老，现在科学进步的速度可比你年轻那会儿快多了，你不学习会被时代所淘汰啊。” 哈斯点了点头，敷衍着说道：“伊达大人说得在理，老臣回去自当用功刻苦。”说完便急着想要离去。当他想到丝伦和丽贝卡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并且委婉地阻拦他进入寝宫时，已经料定今天来惊动伊穆皇妃并不是时候。这也是一个政客敏锐的嗅觉——不该自己知道和插手的事绝不能过问。 他心里也很怨恨刚刚伊达的大呼小叫，因为如此这般必然已经让寝宫中的伊穆皇妃知道了他的到来，甚至会怀疑他鬼鬼祟祟地在墙外偷听。他十分了解伊穆皇妃的秉性，这样被怀疑，无异于作为一个外臣来偷窥皇家的隐私。 哈斯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突然把话题转到了伊达身上：“伊达大人，皇妃不是派遣您去指导城防工作了吗？”言下之意：伊达你被贬城墙边，现在擅离职守，到皇妃寝宫里来，跟我的性质不是一样吗？ 伊达当然听得出哈斯的意思，感到这个轻描淡写的问题非常刺耳，但是不好发作，笑着答道：“我是来进宫报告一些奇异天象的，顺便看看皇妃妹妹。” 言简意赅，作为皇亲国戚，他的理由却要充分得多。 说完，两人迟疑了一会儿，各自笑了起来。 二 丝伦和丽贝卡退出去以后，小阿克伦和伊穆皇妃缠绵悱恻，从金椅上的热烈拥吻，亲不自禁地转移到了宽大舒适的床笫之间。可正当干柴烈火的两人互相抚摸宽衣解带之时，他们就听到寝宫外伊达的声音。 “真他妈扫兴！”小阿克伦骂道。 “别管他们，没我的允许，他们怎敢擅自进来。”眼神迷离的伊穆皇妃躺在床上，搂着小阿克伦的脖子亲昵地说道。 小阿克伦盯着身下这个成熟妩媚的女人欣赏了片刻，俯身咬了一口她的嘴唇，还是放弃了进一步动作的念头，带着抱歉的口吻安抚道：“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会儿，宝贝。”然后就翻身下了床，整理起了自己的衣服。 有些沮丧的伊穆皇妃努着嘴说道：“你可真胆小！” “我胆小？可能吗？伊达和哈斯双双来寝宫见您，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有什么大事非得现在说，明天在前殿不行么？真是的。”伊穆皇妃在小阿克伦面前完全就像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连说话的方式都带着娇滴滴的感觉。 “所以可见，他们等不到明天，一定有急事。”小阿克伦肯定地说道，然后带着一脸邪笑小声说，“而且，我怕你太大声，我们的运动时间又太长……” “住嘴！没大没小！注意你的身份！”伊穆皇妃红着脸嗔怪道。 “就我俩的时候，你怎么不注意身份？小骚货。”小阿克伦说道，用手在伊穆皇妃的脸蛋上轻轻地捏了一把，“正事要紧，我先撤。” 说完，他拉着伊穆皇妃从床上站了起来，帮她整理好了衣服，披上一件舒适的外套。两人一前一后同时朝门口走去。 在哈斯看到小阿克伦和伊穆皇妃前后脚从寝宫大门走出来时，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之前自己做过的种种假设瞬间统统被推翻了。 一旁的伊达却要比他冷静得多，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诧异的神色，很显然，他应该是知情的。 “哈斯宰相。”小阿克伦镇定地说道，“我刚进宫前来看望。您和伊达大人前来是有很重要的事吗？” 对于探病这个说法，潜意识里哈斯是不太相信，但是看到小阿克伦这般泰然自若，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能顺着小阿克伦的问题回答道：“老臣确有要事相商，皇妃的身体状况是否允许？” “不碍事，外面天冷，有事请进寝宫说吧。”伊穆皇妃回答道，“小王子请回吧，母后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今日宴会时饮酒有些过量，又有一些冷气入侵，才感到自己有些咳嗽。多谢挂念。” 小阿克伦点了点头说道：“那儿臣告退。不打搅两位大人商量国家大事了。”然后便匆匆离去。 哈斯目光始终没有从小阿克伦身上离开过，很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些端倪来，但是小阿克伦整个过程中的表现得无懈可击，哈斯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哈斯宰相。”伊穆皇妃打断了哈斯的思路，“您先请进吧。伊达，你先外面等着。” 伊达低头允道：“好的，皇妃。”其实作为内臣，伺候了老国王这么多年，整个皇宫他都熟得很，于是，在哈斯和伊穆皇妃进了寝宫之后，他便开始在宫殿里漫无目的地溜达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厉害角色 伊穆皇妃痛苦过，彷徨过，犹豫过。 哈斯陈述完这个不平等条约的利害之后，在一旁静静地坐着，最终的拍板权都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明白自己是插不上嘴的。 那么，就让这所有的痛苦、彷徨和犹豫都交给这个女人去承受吧！ 伊穆皇妃苦闷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面对现状她几乎没有任何可斡旋的余地，为了维持阿克伦王国境内的安宁，似乎只有接受不平等条约这条路可以选择。 她有些怀念健康的丈夫，她嫁给他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而他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汉，但是依然身强力壮，骁勇善战。如果阿克伦一世还能过问这次战事，那么结局可能不会像现在这般屈辱。 如今，朝中能带兵打仗的顶梁柱已经不复存在，年轻些的将领因为长期生活在这个和平年代，战斗经验和意志品质远不及那些老将军们来得可靠。 朝中无人，大厦将倾的恐惧感久久地萦绕在她的心头。 可但是，如今已经是个耄耋老人的阿克伦一世，也许早已没有那种盖世神威了。伊穆皇妃自我安慰的想着。 她最终还是决定同意普鲁托提出租借多佛尔的请求，并且派出建设部队帮助他们重建多佛尔，尽力使这座伟大的城市恢复原样。 哈斯领命准备退下，看着眼前这个愁眉不展的女人，他竟觉得她有些可怜。 “丝伦和丽贝卡呢？今天怎么没有在这儿服侍你？”哈斯当然知道丝伦和丽贝卡不在寝宫里这件事，并且目睹了她们卡离去时候的样子，这个问题有些不怀好意。 沉浸在屈辱感中的伊穆皇妃有些没好气地回答道：“不知道，去其他地方了吧。” 面对这样敷衍地回答，哈斯本不想在说什么，但是一向沉稳地他今天却一反常态地继续说了下去：“刚刚我到寝宫外时碰到她俩了。” “你想表达什么？”伊穆皇妃冷冷地问道。 哈斯：“脸色有些紧张，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你不会在训斥她俩吧？” 伊穆皇妃：“她们是我的下人，如果做错了什么事，我难道都没有权力训斥吗？” 哈斯：“当然有，你是一国之母，你想做什么都是你手中的权力。但是我想劝你一句……” 伊穆皇妃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哈斯，这个今天突然让他感到有些陌生的宰相。以往明哲保身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出类似规劝上级之类的词语的。 “你劝我？”她有些蹊跷地问道。 “我劝你，陛下虽然身体一直不好，但也请你洁身自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应该自己心里明白。”哈斯这话已经说得非常直白，就差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伊穆皇妃提高了自己说话的音量。 “可能是老臣自己胡思乱想，如果皇妃做事没有问题，那就请宽恕老臣口无遮拦，全当我一句善意的提醒吧。”哈斯说道。 做了亏心事的伊穆皇妃理所当然地知道哈斯指代的是什么，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深感自己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情已经败露。 “提醒什么？小王子只是来看望我，这难道都不行了？这是怎么了？我作为皇妃，现在连训斥下人和被儿子看望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吗？”伊穆皇妃激动地说道。 哈斯之前的话，其实都只是一种试探，他并没有确切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种直觉和怀疑。然而当伊穆皇妃把小阿克伦搬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恍然大悟。 但是，他还是没有正面去回答皇妃的责问，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并没有提小王子啊。” 这句话就像一把杀人诛心的利剑刺穿了伊穆皇妃的胸膛，她的脸红得就像刚被热水烫过。 老辣的哈斯，三两句话就已经把伊穆皇妃的伪装给扒了下来，他也没有想到他漫不经心的猜测竟然真的成了现实，心里也顿时觉得七上八下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伊穆皇妃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展开了她的反击： “好吧，如你所说，我承认了。” 哈斯知道伊穆皇妃的话将会有个转折，所以专注地等着她继续阐述。 “我跟小王子做苟且之事，是对不起陛下，那么……”伊穆皇妃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么我跟你在宰相府邸私会，就是对得起陛下？” 惊天转折，预料之中，但也着实让哈斯脊背发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一个女人，我把我最好的年华都给了那个老家伙！”伊穆皇妃有些激动。 “我与你，那算是虚情假意吗？你说过陛下对你冷漠，所以你需要我给你一些抚慰，正巧当时我经历丧妻之痛，这些年来为了你，我有再娶妻吗？”哈斯动情地说了起来，彻底脱下了他的防备，“可现在，我也是一个你所嫌弃的糟老头啊！” 伊穆皇妃：“那很正常，哈斯。我才三十四岁！我有美丽的面容，我有骄傲的身段，我为何要为了那个老头子耗到油尽灯枯？哪个女人不追求一具年轻男子的身体？况且又那样强壮有力，如果人人都有我这样的权力，没人会抗拒的！” 哈斯：“所以，抛开国王不说，你还是嫌弃我的衰老。” 伊穆皇妃：“嫌弃是不存在的，哈斯。你我之间的距离就像星光河两岸那样遥远，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哈斯：“那都是你的借口！” 伊穆皇妃：“你所说的感情，可能曾经有过。但是你觉得你和我的关系，之于我和小王子，有本质区别吗？你可以在我最孤独的时候给我安慰，我给了你宰相地位的稳固；小王子贪恋和我的鱼水之欢，而我得到的是一世的权力与荣华富贵。都是一种交易而已。” 伊穆皇妃的话也像万箭穿心一样，把哈斯体内的荷尔蒙射成了马蜂窝。 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与性有关，除了性本身，性只关乎权力。哈斯突然深刻体会到一位大学者说过的这句话是多么的有道理。 他激动的情绪只爆发了这短短的几分钟，在和眼前这个女人唇枪舌剑了几轮之后，又渐渐恢复到了理智的状态。 “好吧，皇妃。作为一个老人，我愿意给年轻人让路。”他说道，话里充满了求生欲，毕竟撞破了这段畸形恋，极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伊穆皇妃却并没有任何责罚哈斯的意思，发自内心来说，这么多年和哈斯的这段感情，某种意义上她是认真的。 她收了收自己的情绪，上前拉住了哈斯的手，微微弯下腰，有些讨好地说道：“老人，不需要你让路，小王子和你可以共存。但希望你守口如瓶，就像你平时做的那些事一样。” 说完，挤眉弄眼地给了哈斯一个俏皮的微笑。 哈斯下意识地读出了这个笑容背后的一丝恐怖，但身体还是诚实的软化在了温柔乡。他一直都明白伊穆皇妃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今天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 哈斯有些疲惫的站了起来，想尽快逃离这个寝宫，暗暗发誓今后将不再踏足这里一步。 “今天事情有些多，我都忘了问你。”伊穆皇妃柔和地问道，媚眼如丝却笑里藏刀，“给陛下喂的百日失心散，带来了吗？” 第四十章 两位大臣巧合的劝告 哈斯点了点头，有些纠结地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包白色粉末。 百日失心散，是西莱斯廷的药剂师范弗里伊用南西山区几种神秘的草药炼制而成，至今知道药剂配方的人屈指可数。虽然名为“百日”，可实际最佳药效只有十日，只需小小一包，便能让服用者丧失主观意识，大脑中的各项功能被暂时封闭，使得人活着就像一只普通的动物那样。 所以，从阿克伦一世因为偶感风寒，第一次服下被人偷偷混入百日失心散的汤药以来，已经持续了整整五年。五年间，每个十天哈斯就会把药剂按时送到伊穆皇妃手中，再由伊穆皇妃以阿克伦一世生病服药的名义让其将毒药一起摄入。 阿克伦的所有症状，都不是他真的因为年事已高，大病难愈造成，罪魁祸首就在于这是蚀人心智的百日失心散！ 伊穆皇妃接过了哈斯递过来的毒药，好好的掂量了一番问道： “为何这次的剂量似乎比以前少了？” 哈斯：“陛下年事已高，身体的机能恐怕无法承受常规剂量的毒素，适当的减少并不影响效果。” 伊穆皇妃：“那个老不死的迟早归西，无所谓吧。” 哈斯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如果陛下真的驾崩了，让他小子当了国王，你可能就没有如今这般呼风唤雨的权力了。这是你想要的？” 哈斯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尽管老国王并没有把她扶正为皇后，但是如今所有其他妃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整个后殿就只有她一个皇妃存在，地位其实与母仪天下的皇后无异。 如果在阿克伦二世上台后，真真正正地把伊穆皇妃册封为皇后，但是少年国王年富力强，又有超出同年龄的老练和狠毒，她不可能再享受如今这般大权在握的地位了。而且将来肯定需要纳其他皇妃，那么随着她韶华逝去，如果失了宠，难保自己会遭遇到来自其他人的威胁。 就像她曾经对其他皇妃和皇后使过的那些手段一样。 伊穆皇妃犹豫了，但是事到如今，她又不得不继续一条道走到黑。 她也忖度了片刻说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剂量减少效果不减就行了。” 哈斯继续说道：“我们都希望陛下能活得久一点，现在这个时期才是最佳的平衡点。” 说完，他右手捂在胸口向伊穆皇妃行了个郑重的鞠躬礼，便告退离开。离开之前，有些亲不自禁的伊穆皇妃走上前环抱着哈斯的腰，轻轻地给了一个吻。 哈斯走后，伊达便迈着悠闲的步伐从寝宫门口走了进来。 伊穆皇妃感到有些疲惫，手撑着脑袋使劲地按着太阳穴，坐在金椅上闭目养神。 “一进门我就闻到你无赖的味道了。”她眼睛都没睁地说道。 “皇妹别来无恙。”伊达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不在城防好好干活，怎么敢私自进后殿？” “谁不知道现在大小事务都是您做主，有事就跨过那无能的宰相和名存实亡的议会，直接找您比较简单。”伊达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水，然后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伊穆皇妃面前，“皇妹，先喝杯水。” 伊穆皇妃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依然没睁开眼睛，问道：“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我真的想休息会儿。” 伊达有些自讨没趣地把水杯放在了伊穆皇妃的边上，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切入了正题：“天文台有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 “天龙座β21星系有些异常波动，目前并不确定它到底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β21星亮度骤增，并且环绕它的小行星带已经开始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对天文学完全不了解的伊穆皇妃听完伊达的这一席话，有点云里雾里。 “这跟王国有什么关系？”她问道。 “β21星距离我们大概有1光年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伊达答非所问。 “才1光年？你的意思是小行星会毁灭我们吗？”伊穆皇妃突然睁开眼睛，有些恐惧地问道。 “不可能，换算成你熟悉的距离单位，1光年等于九万四千亿公里，就算以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造出了最快的航天飞行器，去那儿也得花上五千年，怎么可能对我们有威胁嘛。” 伊穆皇妃听得更加糊涂了，她也不想和伊达去讨论这些深奥的问题，这不是她一个女人所感兴趣的话题，她只是好奇伊达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这跟王国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但也有关系。以前的人们，常说当一个有名的人物死亡，总是伴随着一颗流行的坠落。可是现在我们知道，流行坠落那是常常会发生的事，这并不科学。” “你继续说。” 伊达停顿了一会儿，拿起刚刚倒的水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现在β21星亮度骤增，按天文学的说法，它很有可能已经到了恒星寿命的末期，这是一颗恒星，就像我们头顶上让万物生长的太阳，可不像流星这么草率！” 伊穆皇妃稍微听出了点伊达话中的意思，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想说，这恒星寿命到了头，意味着会有个盖世伟人也寿终正寝？” 伊达微微地点了点头，意味声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皇妹，我绕了这么一大圈说了这么多，就想告诉你，该来的总会来的。小王子那边可一定要多加注意啊，咱的荣华富贵可全靠你了。” “你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我再怎么着也是太后。”伊穆皇妃有些生气，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而且，我有他的骨肉。” “小王子已经成年，您再以辅政的名义大权独揽恐怕不合适吧？自古以来，有了骨肉，生下来以后依旧没有好的下场的例子还少吗？您是忘了小王子的生母雪皇妃的遭遇了吗？该果决时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伊达声音虽小，但是语气中充满了狠劲，然后又舒缓了自己的语气说道，“当然，β21星和陛下的生命可能没什么必然的联系，这都是迷信。只是我们也要为自己的前途多做打算，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迷信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伊达的话听起来有些鬼扯，但还是深深地触动了本就有些敏感的伊穆皇妃的心灵，碰巧早些时候哈斯也跟她说过差不多意思的话，这就更让她心里上下翻腾，忐忑不安。 “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皇妹多注意身体。”伊达喝完了杯中的水，适时地结束了谈话，起身告辞。 留下伊穆皇妃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寝宫内呆坐着。 回想着当皇妃以来的十多年，她一步步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权势，就像一场春秋大梦，如今假如阿克伦一世真的命不久矣，她确实应该如哈斯和伊达所说，要为自己的下一步作打算了。 她站了起来，丝伦和丽贝卡不在身边，她只能自己吃力地整理好衣服，然后推门而出，向着阿克伦一世的行宫走去。 第四十一章 喂药的难题 伊穆皇妃觉得，以往五分钟就可以到达国王行宫的路程，今天特别的漫长。 她反复地确认衣襟里藏着的百日失心散是否安全，脑海中不停地回味着哈斯和伊达的话语，走两步就停顿一会儿，犹豫之下开始踟躅不前。 一路上，迎面碰到女仆和内臣们一一向她问候，没人察觉到今日伊穆皇妃的神色和以往的泰然自若大不一样。 她机械式的回应着，就像往常一样，碰到人时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但却心乱如麻，十分渴望时间就此暂停。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长期以来毒害陛下的负罪感？难道是日益临近的危机感？”她心里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 如果能重来，伊穆皇妃宁愿放下自己的勃勃野心，就像个平常的后殿佳丽一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问任何男人的政事，也不参与任何尔虞我诈的争斗，和小阿克伦，和哈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统统不要，平常地做个优雅的皇妃，这就心满意足了。 “我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伊穆皇妃再次扪心自问。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伊达说得没错，就算有了皇室的骨肉，也不能保全我一世平安。” 正想着，她已然走到了国王行宫的大门口。 门口的内臣深深地弯腰鞠躬：“皇妃。陛下正在休息，您随我来。” 走过宽敞的前厅，阿克伦一世正安详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似乎刚刚被下人修剪整理过，使得苍老的面庞焕发了一些精神。 “陛下用了餐，洗漱了一遍，刚刚才睡着。”内臣说道，他新来不久，顶替的是原本伊达的工作。 伊穆皇妃看着眼前的丈夫，一直以来的那种恨意今天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和祈福。 伊穆皇妃：“陛下服药了吗？” 内臣：“药刚刚准备好，本来想让他服了之后再休息的。” 伊穆皇妃：“你退下吧，我来亲自服侍陛下服药。” 内臣：“遵命。” 伊穆皇妃把桌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和几颗小药丸用精致的小托盘小心翼翼地端了起来，对着汤药“呼呼”地吹了几下，以便让它迅速冷却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她警觉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非常隐蔽地把袖子里的毒药缓缓撒入汤药之中。 “陛下，陛下，该吃药了。”她把小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柔和地拍了拍刚刚入睡的阿克伦一世。 一次叫唤，没有苏醒，又反复了几次，阿克伦一世终于张开了他略显沉重的眼皮，露出了浑浊的眼球——他的瞳孔和眼白已经没有明显的界限，就像是眼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蛛网。 伊穆皇妃发现，这种情况已经比上次议政厅开军事会议时更加严重了。 她抚摸着阿克伦一世的脸颊，感觉像是在抚摸一块沙漠中的砾石，胡须像是长在砾石上缺少水分的植物一样干枯。 “陛下，打搅到您了，该吃药了。”伊穆皇妃说道，“今天臣妾亲自喂您吃药。” 以往这份工作都是伊达做的。 现在伊达被她亲自放逐到城防，她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每隔十天，亲自过来一趟。 阿克伦一世在她的帮助下，吃力地挪动着身子，靠在了床背上。嘴巴像河蚌似的的一开一合，嘴角流出来的口水滴在了被子上。 可当伊穆皇妃端起小托盘坐到床沿的时候，老国王突然怒目圆睁，嘴巴紧紧地闭了起来，两只手张牙舞爪的空中挥动起来。 这一幕让伊穆皇妃非常吃惊。 “难道这个老家伙对自己被下毒这件事知道？”伊穆皇妃有些紧张。她从来没喂阿克伦一世吃过药，也不知道之前伊达有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况。 “陛下，陛下，这是药，是帮助您恢复健康的，您千万别乱动。”伊穆皇妃边说边又看了看大门口，生怕这一幕被内臣发现。 但是老国王似乎没有配合的意思，依然发了疯似的舞动着双臂，模糊的眼珠里依稀能看到他的愤恨。 伊穆皇妃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呆呆地坐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妃，您交给我吧。”门口传来了内臣的声音，“陛下每次服药时都会这样，我有办法让他喝药。” 伊穆皇妃看了看疯癫的国王，手足无措的把托盘递到了内臣的手上。 内臣没有马上让老国王喝药，而是把托盘放回了床头柜。然后一边拍着老国王的背一边说道：“陛下，咱不喝药，咱不喝药，我们睡觉，我们睡觉好吗？”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阿克伦一世起初依然挣扎，差点还用他的指甲把内臣的脸给抓伤，紧紧闭着嘴把头扭到一边。但渐渐地，在这位新内臣的抚慰之下，他的情绪慢慢的平稳了下来，眼神更像一位得到满足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父亲，然后在内臣的帮助下，慢慢地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他沉重的眼皮又合了起来，又恢复到了呼吸均匀的样子，微启嘴唇，细细地打着呼噜。 一旁的伊穆皇妃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小声问道：“不是应该先喝药吗？” 内臣转头，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一下，也小声回答道：“我自有办法。” 他又再三确认了阿克伦一世的睡眠状态，用手轻轻地摇了摇，也没见老国王醒来，才谨慎地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个长长的秸秆，秸秆的一头轻轻地搭在睡梦中的老国王的下嘴唇上。 “你这是？”伊穆皇妃看懂了这位内臣的操作，瞪大眼睛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有些不安地说道，“你要趁陛下睡着了把药灌进去吗？你就不怕流到气管里要了他的命吗？” “不会的，只要够慢够仔细，陛下在睡梦中就自然而然的把药喝完了，对他来说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内臣微笑着答复道，可见这样的操作他并不是第一次做，对自己的小聪明充满了自信。 伊穆皇妃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把药整碗给阿克伦一世服下，整个过程持续了三十分钟以上。 他的耐心让伊穆皇妃深深折服，汤药像是涓涓细流，顺着长长秸秆往老国王嘴里流了进去，老国王口腔中的液体始终就保持着那个量，神不知鬼不觉地混着唾液往下自然吞咽。 等小小的一碗药全部喝完时，内臣已经满头大汗，可见这个活需要的技术含量并不低，尤其考验人的耐心，和手上每次倒出去的汤药量的把握。 “这个小药丸，就等陛下睡醒了，我把里面的粉末倒出来混入食物，就可以了。”内臣从容地向伊穆皇妃说道。 伊穆皇妃心中不免暗暗佩服，能想出这种天马行空的点子，并且能熟练应用的人，大概率是个人才！ 她清了清嗓子，细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妃，小人叫甘索。” 第四十二章 再遇小马尔罕 宴会结束后，古洛和王大福带着莫莉拒绝了昆特罗要陪同的好意，只要了一辆朴素的观光车，便上克莱伯金的街头闲逛起来。 克莱伯金的北城是政治中心，满大街除了各种政府机构，就是路上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公务人员，没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在百无聊赖的开车兜了一圈儿以后，莫莉感到有些不悦： “爸爸，这地方也太无聊了，都没有游乐园和糖果店，比我们多佛尔差远了。” 古洛抚摸着女儿的头会心地笑了笑，神秘地对女儿说：“爸爸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然后对着王大福故意高声说道：“司机，我们去梅里游乐场！” 王大福一脸茫然地转头对古洛说道：“这是你的祖国，我可是第一次来，你总得告诉我怎么走吧？” 古洛：“我当然知道，跟你开个玩笑。你往前开，我给你指路。” “游乐场？”莫莉怀疑地问道，“这种地方会有吗？” “等着瞧吧，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古洛回答道。 “哦……能有多佛尔的好玩吗？” “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车辆缓缓地驶向南城，一路上单调的建筑，刻板的风格，让莫莉兴致全无，昏昏欲睡。 可正当她马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欢快的音乐钻入了她的耳朵，她猛然清醒过来，朝车窗外看去。 各式各样的商店，川流不息的人群，五颜六色的广告牌，节奏轻快的音乐，让她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这色彩缤纷的世界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所喜爱的。 “爸爸！这是哪儿啊！我们到了夏林了吗？”莫莉从小就听父亲说起过紫水晶王国夏林如梦如幻的景色，她的脑海中的夏林就是这副热热闹闹的花样之都。 “哈哈，小莫莉。我们还在无聊的克莱伯金！”王大福欢快地说道。南城的街道比较窄，人群又比较密集，他的车速明显的慢了下来。 “不会吧？这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里也太热闹了！”莫莉兴奋地说道。 “莫莉你看！”王大福左手往前一指，说话声音也学着莫莉变得尖细起来，活像个怪蜀黍。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巨大的摩天轮映入了莫莉的眼帘，她顿时变得无比活跃，在车里又吵又嚷。没有什么能比游乐场更能让孩子欢呼雀跃的场所了。 游乐场的巨幅招牌就挂在摩天轮上：梅里游乐场——始建于433年，几乎是阿克伦王国的同龄人，是阿克伦一世为了他的第一个女儿梅里公主所建。 原本这是一处皇家的私人游乐园，从未对外开放，但在梅里公主英年早逝之后，国王就宣布梅里游乐场正式永久免费对外开放，并不断地翻新扩建，才有了今天这样的规模。 这也是梅里公主生前所愿。 游乐场门口的公主牵着一头梅花鹿的铜像引起了古洛的兴趣，底座还刻着一行字：可爱的梅里公主，永远的安息在此。 然而莫莉对铜像丝毫没有兴趣，一直拽着父亲的手向游乐场门口走去。 …………………… “斗篷人！”王大福突然喊道，“你看到了吗，古洛？” 古洛的视线离开了莫莉，疑惑地问道：“就是拦我们车的那个斗篷人吗？” 王大福点点头：“是的，刚刚就在铜像的边上。” 但是抬眼看去，拥挤的人流中，根本找不到一个披着咖啡色斗篷的高大男子。 古洛：“你看错了吧？” 王大福：“不可能，特征这么明显，我怎么可能看错！只不过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古洛：“假如你没看错，他来这儿干嘛？也来玩摩天轮？” 王大福没有回答，急匆匆地跑到了铜像的另一头，结果根本没有斗篷人的影子。 而莫莉已经忍受不了大人们的磨叽，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开始嚷嚷：“哪里有什么斗篷人啊！快进去啊，快进去啊！我要玩旋转小蜜蜂，我要玩碰碰车啊！” 古洛对着王大福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过来。一无所获的王大福依旧不肯罢休的环顾了四周，但是无论他多么仔细，都看不到任何斗篷人的踪影。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吗？”王大福自言自语道。 正欲回身向游乐场门口走去，突然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毫无准备的他生生被拽了回去。 “谁！谁啊！”王大福敏捷地回头看了一眼拽他的人，只觉得一道电流穿过了他的脑袋，差点没叫出来。 “大……大哥？？？是你吗？”王大福低声问道，言语中却掩饰不住兴奋。 拽他的人摘下斗篷，露出了岁月侵蚀下沧桑的脸庞，但是写满了坚毅。他足足比王大福高出一个半头，强壮得就好像不属于人类。 此人正是小马尔罕。 “真的是你！大哥，真的是你！”王大福竟然激动地哭了起来，“我以为你死了………对不起，我们真的以为你死了……” “哭个啥？”小马尔罕一把捂住王大福的嘴，“大老爷们儿别哭。” 身为桑达高阶法师的王大福一边流着泪，一边啄木鸟似的点着头，仿佛又回到了丰顶镇那个医院里刚结拜时的纯真年代。 “大哥。”王大福啜泣道，“你，你这么多年，是去了哪里啊……” “鬼门关走过一回，克莱伯金高级通缉对象，就是我了。”小马尔罕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连我父亲都在抓我。” 王大福错愕道：“马尔罕亲王？这不能够啊，虎毒尚且不食子……” 小马尔罕：“人类就是比动物还毒。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你在这儿干嘛呢？二弟呢？” 王大福：“我……我的事也说来话长，总之现在，就是陪小孩儿来游乐园玩耍……褚将军他……不，三哥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感到有些蹊跷的古洛领着莫莉走了过来，带着些责怪的语气问道：“王将军你干嘛呢？”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站在铜像旁比王大福高出一大截的小马尔罕，立马下意识的护住莫莉。 “古洛，这是我结拜大哥，小马尔罕，你别紧张。”王大福擦了擦眼泪介绍道，“我们失散了好多好多年了。” “这位是？”小马尔罕看来人似乎与王大福是一伙儿的，便放下了防备。 “这位是古洛法师，是我的朋友。” 古洛听了“朋友”这个介绍方式，心里升起一阵温暖。 “我在城门口就认出你来了。”小马尔罕对着王大福说道，“但我看你坐着军用装甲车，身份必然已经不简单，本来想搭个车掩护我进城，但是看到车里又有好些个人，所以为避人耳目只能自己找小路进城。” “我认识你！！”这时莫莉从古洛身后跳了出来说道，“您就是救我的那位叔叔呀！” 小马尔罕一愣，仔细地打量了莫莉一番，沧桑的脸上露出了特别阳光的微笑，说道：“是你！小姑娘！我记得你！哈哈，你没事就好！我还挺担心你的安危。” 古洛终于看到了救命恩人，原来莫莉在上午车里说的那些都是事实，正是眼前这位大汉冒死救下了他女儿的命。 “救命之恩，我不知该怎么报道。真是太感谢您了，小马尔罕大哥！”古洛激动地说道。 “小事一桩，碰到这种事，谁都会这么做的。”小马尔罕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就是在台上做报告的科考队员吧？” 古洛点了点头。 “你和你妻子重逢的整个过程我都目睹了，那是我见过最感人的一幕。”小马尔罕说道。 古洛的神色黯然了下来。 王大福感到有些羞愧，用手肘碰了碰小马尔罕。 “哦……哦，对你妻子的遭遇，我十分遗憾，请节哀顺变。”小马尔罕领会了王大福的意思。 妻子的死一直就像是古洛不愿揭开的伤疤，小马尔罕虽然是无心之举，但是依然让他感觉到了悲恸。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他仰头看天，叹道：“没事儿，事情过去了。” “嗯，老弟。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实在是抱歉。”又弯腰向古洛身旁的莫莉说道，“小姑娘，叔叔一定帮你抓住那些害死你妈妈的坏人，一定将他们绳之以法！” 这些话让王大福听得脸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古洛瞥了王大福一眼，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虽然是害死萨沙的帮凶，但是通过接触发现，这个淳朴中带着些傻劲儿的人本身是没有恶意的，所以已经恨意全无。 莫莉歪着脑袋说道：“妈妈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我现在只想去游乐园。” 女儿类似有些冷血的话语，近段时间来，一直不断地让古洛感到不安，这次又不例外。小马尔罕对这十岁光景的女孩子说出来的话也是大吃一惊。 “并不是要扫你们的兴。”小马尔罕直起腰来对着古洛和王大福说道，“梅里游乐园，里面可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不想惹麻烦，最好别进去。” 第四十三章 分道扬镳 小马尔罕的这番话，让古洛和王大福感到十分古怪。 “梅里游乐园在这儿几十年了，从未听说过有任何古怪的地方啊。”古洛说道。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小马尔罕清了清嗓子，“你们究竟来克莱伯金是干嘛的？” 古洛和王大福对视了一眼，一五一十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统统告诉了小马尔罕。过程中，因为提及了褚鑫和布福德.莱恩，让小马尔罕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这么说，轰炸多佛尔的事，其实都是二弟干的？”了解了多佛尔一系列的事实真相后，小马尔罕火冒三丈地说道，“他怎么不敢来？看我不好好修理他！差点连我都害死。” 褚鑫通过控制王大福的意识，和小马尔罕久别重逢了，小马尔罕暂时还是放下了愤怒，和自己的生死兄弟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老友重逢的激动很快趋于平静，轰炸多佛尔让小马尔罕余怒未消。 他转头对古洛说道：“反正我是不能理解你。杀妻之仇，你还能这么愉快的和他们待在一块儿，心可真大。” 古洛苦涩地笑了笑，有些违心地说道：“都过去了，褚将军……嗨，反正我现在帮他们做事。” 褚鑫通过王大福之口说道：“对古洛法师的遭遇，我一直深感内疚。对阿克伦的仇恨冲昏了我的头脑，误伤了百万平民，如果可以，等大仇已报的那一天我愿意偿命。” “你偿得过来吗？现在只是古洛老弟，还有多少人因为你家破人亡。”小马尔罕愤愤地说道，“战争中最无辜的总是人民。更何况你发动这次战争的理由完全是出于私心！” 褚鑫沉默了，更深层次的理由他当然不能说出来。 接着他打起了感情牌：“小马尔罕哥，我们也算出生入死的过命兄弟，当初如果没有你的舍命相救，我和布福德，还有大福，肯定是活不到今天。不如你考虑考虑，携手并进吧？” 犹豫再三，小马尔罕：“还是别了吧，你有你的计划，我也有我的事业。如果我知道你们会变成今天这样，当时我就不该救你们。” 褚鑫：“大哥……” 小马尔罕：“虽然我曾经也恨透了阿克伦的所作所为，四处掠夺，霸权主义，和西莱斯廷联军侵略诺里亚，多少人饱受战争之苦。我也和你一样，此生与阿克伦不共戴天。但是我不会像你这样，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完全置平民的死生于不顾。往好听了说，你是复仇者，说难听点，你就是屠夫。有了能力就为所欲为，你和刽子手阿克伦没有任何区别！” 说话时，他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摘掉了斗篷，露出了脑门儿上一块严重的伤痕——就像他的额头被完全融化了那样，令人触目惊心。 “二弟，当初我与你结拜，虽然你胆小怕事，行为猥琐，但是本性善良，淳朴义气，是值得一交的兄弟。但是现在看来，你们身上的能力今非昔比，就连阿克伦都被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好自为之吧。” 在多佛尔飞船上的褚鑫咬着嘴唇，隐隐感觉到即将要失去这位曾经最信赖的大哥了，流下了两行热泪。 他没有再对自己的行为多做解释，他的确有他的私心，但是也有他的苦衷。 褚鑫慢慢地收了法力，从王大福身上退了出来，整个人软绵绵地躺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 “就这样吧，大福。”小马尔罕重新戴上了斗篷说道，“就此别过吧，我没法和一个手里沾满无辜人民鲜血的刽子手共处。” 王大福有些不能自已：“大哥，我们才刚刚见面……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也许会有的吧，就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再见了，也许是朋友，也许是敌人。”小马尔罕说。 …………… “千万别进游乐园，这是大哥的忠告。”小马尔罕临走时说道。 “为什么？”古洛问道，这也是刚才他就想问的问题。 “不为什么。”马尔罕坚决地说道。 其实在他问古洛和王大福为何来克莱伯金之前，是想告诉他们原因的。只是多年不见，对方现在的身份和底细不清不楚，让他留了个心眼。 在古洛合盘托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之后，他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心中那份偏执的正义感，让他断然无法接受褚鑫们。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高大的他显得特别惹人注目。 古洛和王大福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 “莫莉？？莫莉呢？” 突然的状况让古洛打了一个猛烈的哆嗦 莫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他们的身边！ “莫莉呢？你没看到吗？”古洛焦急地在原地打转，慌忙在四下找寻。 “我没看到啊！刚刚你不一直拉着她的手吗？”王大福也同样焦急地回答道。 “是啊！我一直拉着她啊！”古洛说道，“我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放开的手！” “我说你这当爹的……唉，不说了，赶紧找吧。” “你能用桑达魔法侵入她的意识吗？” “我又不是她的上级法师，而且，这里这么多人，你想引起骚动啊！再而且，桑达魔法只能侵入意识，又不能定位！” 王大福的回答像是给古洛泼了一盆冷水。 “找吧，别废话了。”王大福率先拨开人群动了起来。 古洛有些慌乱。 “莫莉刚刚一直吵着要进游乐园，我猜八成她已经进去了吧。”古洛说道。 王大福刚刚走了几步，就定在了原地，脸色有些异样。 “小马尔罕哥……警告过我们，别进去。”他犹犹豫豫地对古洛说道。 小马尔罕的忠告犹在耳畔，而这时莫莉却不在自己的身边，俩人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也许是他在故弄玄虚呢？都没告诉我们为何不能进去的原因。”古洛指了指身边的人群，“你看别人不都在进去吗？为何我们不可以？这游乐园都开这么多年了，比我的年龄还大，小时候父母带着我也来过一回啊。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可……大哥的忠告，我们不能不听啊。”王大福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我……难道就可以不管我女儿的死活？”古洛说道，“我答应过她，永远不会再离开她了！” 这是一个父亲的承诺，哪怕刀山火海，都阻拦不了他的决心。 “好吧好吧，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跟着你一块儿下地狱。”王大福埋怨道，“这又他妈不是我女儿，跟我他妈有什么关系啊！” 话虽如此，可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毫不犹豫地就像游乐园的方向移动起来。 但小马尔罕的忠告，让他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带着未知的恐惧，王大福走进了梅里游乐园。而心急如焚的古洛，早已跑在他前方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第四十四章 连如霜 “莫莉！！莫莉！！！”古洛焦急地找寻着莫莉，近乎疯狂的模样引起了附近人群的注意。 不巧的是，这一天在游乐园的人流是平时的两倍，嘈杂的喧闹声，附近惊险刺激的娱乐项目传来的阵阵尖叫声，把他歇斯底里的呼唤声淹没了。 王大福也和古洛走散了，拥挤的人群让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 “古洛！古洛！”王大福也呼喊着古洛的名字，但是用尽全力的喊声混杂在周围的吵闹声中，没入了滚滚洪流。 古洛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你这人怎么回事？” “哎哟，干嘛呢？怎么这样啊！” “你踩到我了！都没个道歉的吗！” ……………… ………… 人群中发出了阵阵抱怨声，可古洛已经顾不上不这么多了，莫莉的下落才是当前他最关心的事情，周围人的骂声、抱怨声可以通通当做耳边风。 “哎哟，好疼……我的鞋子！”又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发出了抱怨。 古洛依然没有在意，他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粗鲁的行为把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儿撞倒在地，并且把她的鞋跟儿给折断了。 “你给我站住！”女孩儿愤怒地吼道。 古洛没有听见，但是周围人群已经察觉。本就对古洛的行为有些不满的人们，更是因为女孩儿的怒吼感觉到义愤填膺。他们自发的拦住了古洛的去路，尤其是男性居多——这是他们表现“英雄救美”的机会。 “你们干嘛？”浑然不知的古洛怒目圆睁地问道，“我在找我女儿！你们拦着我的去路干嘛？” “你把人撞了就这么走了吗？”有人训斥道。 “你把我们给挤了倒也算了，不跟你计较，你把人姑娘给撞倒在地，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吗？”又有人责问道。 ………… 心不在焉的古洛这才发现身后的地上坐着一位女孩儿，齐肩的短发带着青春的朝气，牛仔裤的膝盖部位破了一个洞，里面的皮肤有被擦破的痕迹，泛着血丝，右脚的高跟鞋鞋跟儿已经整个断了。 女孩皱着眉头，翻着白眼看着古洛，不知是在怨恨古洛撞伤了她，还是在心疼自己的高跟鞋。 “实在不好意思，姑娘，我有急事。如果可以，你待会儿去门口等我，要去医院，要赔偿，我都给你，现在我真有急事。”古洛一边说着，一边东张西望起来。 “有什么事这么急吗？大家都在按秩序走路，怎么你就这么粗鲁呢？”从语气听得出来，她十分的生气。 “是啊？有什么事这么急吗？” “别人都没事，就你家有事吗？” “人人都像你这样，这还不乱了套了？” ………… 七嘴八舌，各国口音，各种咒骂都向古洛扑面而来，这无异于对原本就急着找女儿的古洛火上浇油。 但他还是强忍住自己的情绪，陪笑着说道： “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弟弟妹妹，今天是我做得不对，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跟我们道歉有用吗？你得看人家姑娘怎么个意思，人家鞋子都坏了，人都受了伤了，你怎么着也得有个说法吧？”不知哪位女性朋友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位小妹妹。”古洛对着女孩儿耐着性子商量道，“我今天是真有急事，你在门口等我一下？等事情完了我一定出来赔偿你，可以吗？或者你给我留个电话，我回头到家了打给你，好吗？” 女孩儿有点心软，看着古洛真诚的眼神和恳切的语气，有些犹豫不决。 “你要是跑了怎么办！你当人傻子啊？” “对啊？你看姑娘的膝盖都流血了，你让人在门口等你？于心何忍呐你！” ………… 很多时候，可怕的不是当事人本人，而是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 古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点，原本耐着性子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烦躁，对着人群说道：“谁不知道那牛仔裤上本身就破洞啊？这根本不是我干的！你们这些人适可而止行吗？” 这句话带来后果，不但没有把众怒给压下去，而且是更为严重的群起而攻之。就连姑娘刚才产生的那丝恻隐之心都已经荡然无存。 忍无可忍的古洛终于爆发了。 “我他妈的女儿走丢了！我等会儿向你们一一道歉好不好！先让我找女儿好不好！”涨红的脸庞青筋暴起，瞬间闪出了蓝色和绿色的闪光——他体内的退斯特魔法和桑达魔法同时出现了！ 以古洛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掌控体内的这股力量，如果失控在人群中爆发出来，那么今天的梅里游乐园将会是一场生灵涂炭。 “古洛。” 一双手，轻轻地放在了古洛的肩头——这是王大福的手。 王大福寻着冲突的声音及时赶到，在古洛将要失控的时候，把他体内的能量压制了下去。 “各位，请理解一下一位走失女儿的父亲的心情。”王大福对着人群心平气和地说道。 此时，在古洛的周围，人群已经往后退了一大步，空出了一大块地盘，里面只有古洛、王大福和坐在地上害怕到动弹不得的女孩。 古洛感觉到，每次体内的魔法被逼出来后，都会有一种强烈的虚弱感占据他的身体。 但是这次还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晕厥。 他走到女孩跟前，慢慢地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了起来，淡淡地说道： “今天这事儿，真是对不起，要是可以，你就给我留个电话，也许等我找到女儿也需要花点时间，等我回去后一定联系你，可以吗？” 女孩飞快的点了点头，频率非常快，看得出她仍然有些害怕。 “我该怎么称呼你？”古洛问道。 “连……连如霜……”女孩回答道。 “……好名字……”听名字就知道这位姑娘不是本国人，古洛恭维地夸奖了一句，然后说道，“那我先走了，今天真是对不起。” 还没等连如霜回答，古洛立马站了起来，又投入了茫茫人海中。 周围的人群因为感到害怕纷纷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并且小声地议论纷纷： “这人……是个魔法师吗？” “妖怪吧？” “哦哟，真可怕，快走快走。” ……………… 王大福对着连如霜微笑着说道：“今天真有急事，姑娘莫见怪。你把家里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吧，回头我们一定联系你。” 说完伸出把右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连如霜长这么大，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人，心中的好奇心已经慢慢取代了恐惧。 她看了看一路走远的古洛正在焦急的四下寻找，漫无目的毫无头绪，然后扑楞着大眼睛对王大福说道： “不用跟我道歉，如果事先知道你们有这么着急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拦着你们的，应该我向他说声对不起，耽误了他找女儿的时间。” 王大福对眼前这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女孩顿时产生不少好感。 连如霜对着王大福露出了一个顽皮的微笑： “不如我也帮你们一起找吧！” 第四十五章 失联的莫莉 临近傍晚，依然没有莫莉的踪迹。 期间，连如霜去了游乐场的广播室，通过全园区广播来寻找莫莉，但是苦苦地等待犹如石沉大海。 她有些灰心，就和自己的孩子走丢了一样着急。为了行动方便，她把左脚的鞋跟也给弄断了，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变成了一双平底鞋，焦急走路的样子有些滑稽。 然而，为了找素昧平生的莫莉，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古洛此时正探着身子，双手抱头，坐在石凳上。 王大福坐在一旁愁眉不展。 “这怎么会找不到呢？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一点踪迹都没有呢？”古洛喃喃自语道。 “也许她根本没进来？”王大福小声问道。 “不可能！褚鑫不是刚入侵过她的意识了吗？情绪特别亢奋，肯定就在游乐场里玩啊！”这个节骨眼上，古洛也直呼起了褚鑫的姓名。 “这就太奇怪了……会不会是刚才还在里面，现在出去找我们了？” “也不可能，让褚鑫帮忙也才过去十分钟，一个小孩子就算没有迷路，也没那么快能走出去的。” 王大福低头沉默不语了，他也想不出能还会有哪种可能，可以让一个十岁上下的儿童在游乐园里杳无音信。 拐卖？不太可能，莫莉体内的魔法虽然不及她的父亲，但是如果遇到危险爆发出来，肯定也会造成不小的伤害，那必然就会造成骚乱。 睡着了？也不可能，因为刚刚他央求褚鑫入侵意识，证明她不仅处于清醒的状态，而且肯定是在某个娱乐项目上玩耍。 ……………… 难道是根本不想搭理我们？ 想到这，王大福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也只有这种情况可以解释为何广播了这么久也没有她的音信。 她是在故意躲着我们！王大福最终下了定论。 他又用桑达魔法的意念隔空联系了褚鑫： “修罗王，再帮我入侵一次莫莉的意识。” 褚鑫：“还是没有找到吗？” 王大福：“是的，目前为止没有找到她的下落，请您和她对话，说她父亲非常焦急。” 褚鑫再次发功。 每个桑达魔法师在他的大脑中，都是一个个的绿色小光斑，缓缓在他脑海中展开，透过视网膜投影到他眼前的画面中，就像幻灯片一样。他能准确的分辨出哪个光斑对应哪位法师，如果要与哪位法师对话或者入侵他的意识，只需要和对应的光斑发生交互即可。 但这次的情况让他大感意外——他竟然找寻不到莫莉的小光斑。 这样的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至少在褚鑫的下级法师中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整个兰比斯大陆上的桑达魔法师都隶属于他，如果出现过这么一次意外，他的掌控力不免为受到极大的挑战。 他又在几分之一秒间光速的找寻了三十七次。这种操作以前从未做过，会极大的消耗他的精力。 还是没有！ 一个桑达魔法师失控了。 “大福。”褚鑫隔空对着王大福说道，“莫莉，失联了。” “什么？”王大福惊讶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这惊动了一旁的古洛，他转过头幽怨地问道：“怎么了？你又联系褚鑫了吗？怎么说？” 王大福还处在不可思议的状态中，出神地盯着前方。 “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古洛坐直了身躯，有些焦躁地问道。 王大福继续接收着褚鑫传来的最后一句话：“虽然只是个孩子，不会有多大破坏力，但是这个问题十分严重，如果让普鲁托的其他人知道了…………后果我不知道，桑达魔法也没有遭遇过失控！但是我们来到这里之前，王的忠告你还记得的吧？必须找到她，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大福木讷地点了点头。 “王大福！”古洛站了起来。 “古洛……”王大福支支吾吾道，“莫莉的意识，连褚鑫都掌控不了了，她……失踪了。” “什么？！” 古洛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我们一定要快点找到她！或许……有人正在抽离她身上的桑达魔法，她会有生命危险的！”王大福说道。 “快！”顾不得身体的疲惫，古洛又投入了寻找。 ………… “等等，等等。” 连如霜从远处急急地跑了过来，没有了高跟鞋的羁绊，她的动作显得特别轻盈。 “刚刚有人来广播室……”她跑到了古洛的跟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那人说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古洛两只手紧紧的握着连如霜纤细的胳膊。 “你放开我，哎哟。”柔弱的连如霜被已经抓狂的古洛紧紧地束缚在了原地，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古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才放开了她，语气依旧非常焦急：“你快说，你快说。那人说了什么？” 连如霜捋了捋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有人，在摩天轮上看到过莫莉。身旁有个高大的男子。” “高大的男子？”王大福问道。 古洛脑海中有了第一人选的答案。 “是的。”连如霜接着说道，“没错，但是目击者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戴着一顶咖啡色的斗篷。但是刚下摩天轮以后，他们就不见了踪影。因为他戴着斗篷的装扮特别的奇怪，所以目击者就多看了他们几眼，印象很深刻。” 果然，不出古洛所料，就是小马尔罕！ “这该死的小马尔罕！”古洛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 “谁？”连如霜疑惑地问道，“是哪个戴斗篷的吗？你们认识啊？” 古洛的双眼几乎快要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什么时候看到的？”王大福想进一步确定目击者看到的时间。 “大概半个小时前吧。”连如霜回答道。 “已经半个小时了吗？那可能已经不在摩天轮那个区域了。”王大福有些丧气地说道。 “还真不好说。”连如霜补充道，“那人说，明明斗篷人和莫莉就坐在他之前的一个吊篮里，但是当他下了摩天轮一样，四处张望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这让他感到非常奇怪。照常理来说，这么高大的男子应该是非常显眼的才对。也许，也许，摩天轮那个区域有什么其他出口？” 听完连如霜的话以后，古洛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摩天轮。 夕阳下，摩天轮上的彩灯亮了起来，在晚霞中闪烁起了绚丽的霓虹。 “走吧，去那边再找一次。”古洛对着王大福说道，又面向连如霜，充满了感激之情，“如霜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今天让你这么帮着我们忙前忙后的，本来应该是我向你赔罪才是。” 连如霜：“小事一桩，本姑娘就是乐于助人。也别说赔不赔罪了，完了再陪我买一双鞋就好，嘻嘻。” 古洛：“…………” 连如霜：“走吧，帮人帮到底。别找到莫莉时，让她以为都是你俩的功劳，那我岂不是很亏。” 古洛：“…………” 王大福在旁边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俩再继续聊下去，可就真找不到你女儿了！”王大福笑着催促道。 古洛无奈地朝连如霜摇了摇头，说道：“那就再谢过如霜姑娘了，我们走吧。” 天色渐暗，一行三人朝摩天轮方向一路小跑前进。 第四十六章 摩天轮底下的破落小店 冬天昼短夜长，天色暗下来的速度特别的快。三人到达园区南边小山丘上的摩天轮的时候，刚才还有些敞亮的天空，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今晚没有月亮，天上只有几颗稀稀落落的星星。 但是当游乐园的五光十色的照明灯亮起来时，这里比白天要有更多的色彩。人流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比白天更多了——游乐场的黄金时间已经到来。 古洛抬头看了看足足有五十米高的摩天轮，他的每一根金属长杆上都安装着霓虹灯，不断地闪烁变换着颜色；每一个吊篮周围也安装着一圈灯带；加上底座无数盏向上照明的射灯，把中央小山丘映照得如白昼一般光明。 底下的人群仍然自觉的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中有人对眼前的摩天轮赞叹不已，有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并不时发出肆意的笑声，有人安静的抽着烟眺望着远方的景色，也有人因为感到有些疲惫干脆席地而坐………… 古洛三人却没有闲工夫欣赏这华丽的风景，寻找莫莉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王大福向着排队的人挨个询问着，他的阿克伦语有严重的口音，所以两只手不停地比划着莫莉的相貌、身高，但得到的回应都是令人失望的摇头。 古洛和连如霜不仅要仔细地盯着每个过往的人，还要寻找还有没有另外一条下山的路。 由于摩天轮的设计入口和出口都在同一边，所以当他俩绕到摩天轮的南边时，发现这里冷冷清清，除了几个安保人员和清洁工，就没有游客从这儿经过。 但是就在这个地方，却有一家卖纪念品和饮料的小商店。 连如霜对着古洛悄悄地说道：“这里差不多已经是游乐园的最南边了，再往南走就已经是园区之外了，在这里开店真是见了鬼了，谁会来光顾啊。” 古洛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这里连下山的路都没有，哪有什么客人啊。” 在他俩驻足窃窃私语的这段时间里，果然没有一个游客过来。这也难怪，在摩天轮的入口和出口附近都有不少的礼品店，小食店和饮料店，这家小店虽然离摩天轮也只有十几米的路程，但是按照人流的行进习惯，根本不会有人特地跑过来购买东西，甚至很多人都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过，往往这种闲的发慌的老板，才能暗中观察到很多有趣的事情。”连如霜踮起脚尖，轻声附耳对古洛说道，“要不，咱过去问问？反正现在也是漫无目的。” 事到如今，只要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一碰运气。 小店的灯光十分昏暗，不同于园区其他小店的景致，他甚至都没有一块像样的招牌，只是在门口的地上摆了一块不起眼的黑板，上面用黄色的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小店，内有礼品、饮料、冰淇淋”几个字，没有灯带，在夜间，哪怕只有几米的距离都不一定能看得清。 店里的灯光十分昏暗，似乎只安装了一盏冷冰冰的日光灯。林林总总的纪念品堆满了柜台，有些还挂在了柜台上方的横梁上，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玩意儿。旁边的饮料机吱吱呀呀的滚动着，里面梅红色的液体像极了一桶血液。 “老板，来三瓶水。”古洛对着柜台里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只听得里面像是有一台古老的半导体发出来的“咿咿呀呀”的歌剧声。 “有人吗？”古洛再次问道。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声音。古洛往柜台里探了进去，想确认一下店家究竟是不是在里面。但是高高的柜台让他非常吃力，只能模糊地看到柜台后面有一张破旧的躺椅。他的目光只能看到躺椅的一半，上面的布料已经有些发黄。后面陈列柜的边上有一扇小小的门，半导体的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有人吗！！来客人啦！”连如霜尖声喊道。声音震得古洛的耳膜有些生疼。 “有！”从小门里面飘出来一阵热情的声音，“有！有有有！来啦！” 随之从小门里迎出来一位有些跛足的瘦小年轻人，他驼着背，身着灰色的大衣，右手拿着一个古朴的热水袋，在日光灯的映射下，皮肤十分的暗黄。如果不是那张带着笑脸的稚嫩脸庞，光看外表，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落魄的小老头。 “来啦来啦。”说话间，小年轻趴在了柜台上，笑眯眯地对着连如霜说，“这位小妹妹，需要些什么？” 看着小年轻的脸庞，连如霜估计自己的年龄肯定要比这位店家大，但是女人总是有那么一些虚荣，听到有人叫她小妹妹，心里自然暗喜。 连如霜说道：“来三瓶水，老板。这位叔叔付钱。” 小年轻应声到饮料机边上的柜子里取了两瓶水递给了连如霜，接着说道：“哎呀不巧，只有两瓶了。”然后又笑嘻嘻地对着古洛说道：“两块钱。” “行吧，没事儿。”古洛从兜里掏出了两枚阿克伦银元，拍到了小年轻黝黑的手里。 “老板，问你个事儿。”古洛拧开第一瓶水的盖子，递给了连如霜，然后把连如霜手里的水拿了过来，拧开来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 “您说。”小年轻掂量着手里的两块银元，随意的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特别高大的男人，戴着个咖啡色的斗篷，带着一个这么高的小女孩。”边说着，古洛拿手比划了一下，“来坐这个摩天轮啊？” 他指了指不远处犹如一个几十米高的光环一般存在的摩天轮。 “噢~~看到过啊。” 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古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被一口水呛着。 “什么？？你看到过？他们在哪儿？往哪儿去了？”他焦急地问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嘛……”小年轻卖起了关子。 “好哥哥，你快说嘛。”连如霜也急着撒起娇来。 小年轻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然后迅速的恢复了常态，慢悠悠地说道：“这个嘛……园区的广播我也听到了，急着找孩子的人就是你们吧？” 古洛和连如霜同时点了点头，期盼地看着小年轻。 “我也是生意人，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也不能白给是不是？” 呸！就你把店开在这种地方，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生意人，分明是敲竹杠！连如霜心里想道。 “那你要什么？能负担得起的，我都给！”古洛真诚地说道。 小年轻捂了捂手里的热水袋，寒冷的夜里，他的鼻子被冻得通红，说话时哈出来的白色雾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要你们什么，我身体不太好，又有老父亲要赡养。在园区开家小店吧，好的位置房租我负担不起，只能开在这冷冷清清的角落，生意一直不好。”小年轻说道，“你们就买两样纪念品吧，一人一件，怎么样？” “就这样？” “就这样，你们挑吧，但是只能挑挂在上面的哟。” 古洛将信将疑地把目光投向了柜台上挂着的一排纪念品上。 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一些粗制滥造的小工艺品，有动物的小木雕，有仿制盾牌的小挂件，有木质的阿克伦银元仿制品…… 古洛给自己挑了一把做工相对精良的木质剑的小挂件，又给连如霜挑了一朵木质的小莲花。 “这都什么呀……”连如霜抱怨道，她是真不喜欢这样东西，“既然买了就别这么急，不能挑漂亮一点的吗？” “多少钱？”古洛急切地问道，完全没有搭理连如霜的怨言。 “也是两块钱。” 这极大的出乎了两个人的预料，原本已经抱定要被敲竹杠的心情，一下子感觉豁然开朗。连如霜对小年轻那份偏见抛到了九霄云外。 古洛着急忙慌地又掏出了五块阿克伦银元，对着小年轻说道：“不用找了，做生意都不容易。” 小年轻嘿嘿一笑，对古洛做了一个表达谢意的手势，然后一瘸一拐的从侧门走出了小店。 “看到那边没有？” 他朝几米开外一指，古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条不明显的下山的路，近在眼前！ 第四十七章 废弃小路 下山的小路入口非常的隐蔽，在四周茂密树林的掩盖下，特别的不起眼，且不说现在是晚上，就算是大白天也非常容易被人忽略。 “这是一条下山的路？”古洛好奇地问道。 小年轻点点头说道：“没错，原本园区规划着从北边上来，从这边下去。但是你也看到了，这边下去后根本就无路可走了，所以才施工了一半就放弃了。” 古洛和连如霜往路口凑了过去，睁大眼睛仔细地往小路深处看了看，但是黑布隆冬的什么也看不清。 小山丘的下面就是梅里游乐园外的区域，没有南城的灯火通明，只有稀疏的几户人家。很显然，这个区域已经是克莱伯金主城区之外的地方了。 “我就看到戴斗篷的汉子带着个小孩从这里走下去的。”小年轻说道。 “从这里走下去意味着他们已经走出了梅里游乐园啊！”连如霜说道。 “是的，这条道直通游乐园外。我听父亲说，游乐园并不是一对外开放就免费的，一开始其实是收费的，而且价格并不便宜。所以啊，有些胆子大身手好，但又不想掏钱的人，会从这里爬上来。保安每天都要逮住好多个试图逃票的人。后来，国王宣布游乐园门票一律全免，渐渐地就没有人从这里上来了。” 小年轻跛着脚往小路走了两步，伸手折了一根细细的树枝。 “以前造的台阶都还在呢，估计他们就是顺着这儿走下去了。”小年轻补充道。 “谢谢老板。” 说完古洛对着摩天轮排队口方向喊了几声“王大福”。 排队乘坐摩天轮的人似乎比刚才更多了，人们的喧闹汇聚成了嗡嗡声，盖过了古洛的呼喊。 而王大福还穿梭在人群中挨个询问小马尔罕和莫莉的下落，根本无法听到另一头古洛的声音。 “算了，我们自己下去吧。”古洛说道。 连如霜有些犹豫，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在晚上面对这样一个黑暗幽深的废弃小路，无疑是一场冒险。 古洛看出了连如霜面有难色，于是对她说道：“你也在这里等吧，等会儿大福哥找不到我们了也好有个交代。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不！”连如霜突然坚定地说道，“不！我也要一起下去！” 说话间，她伸出手试探性的挽住了古洛的胳膊，目光坚毅的直视着古洛。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不了你女儿几岁，大晚上你让我在这儿等着，我也弄丢了怎么办？” 古洛语塞，心想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胡闹，我与你素昧平生，是你自己硬要跟了来的，就算是我撞了你，不对在先，也不至于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吧？ 但是身体的感觉是真实的——被一个水灵的姑娘挽着胳膊，隔着厚厚的衣服都似乎能感觉到纤纤玉手的温暖。 古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让你留在这儿才不会弄丢嘛，跟我下去，万一你的脚扭了，碰到野兽了，那才危险！” “放心，游乐园，不可能有野兽的。”小年轻认真地反驳着古洛的玩笑。 “你少唬我！”连如霜也反驳道。 古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废口舌之争，几个敏捷的步伐，就拉起连如霜顺着台阶开始往下走。连如霜挽着古洛的胳膊，心情忐忑，身边的古洛是给她胆量的源泉。 ………… 小路起初一段非常顺畅，台阶虽然有些破旧，但是整体形状依然完好，走起来轻快踏实。 但是好景不长，这种顺畅只维持了十米的距离。之后，旁边的树林横生的树枝开始很霸道的占据小路的空间，让古洛的行进变得阻力重重，尤其是在晚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树枝划破裸露的皮肤或者勾坏了衣服。 古洛就带头用各种姿势绕开树枝丛，或者徒手把一些纤细的树枝给掰折，披荆斩棘的状态让行进速度大大降低。 更麻烦的事情发生了，下山的路程大约到了一半的时候，脚下的台阶就完全消失了，看来当年施工就到此为止。 “我就说吧，让你在上面等着，现在都没台阶了，我都不知道走的方向对不对。”古洛对着连如霜说道。 “我乐意。”连如霜紧紧地跟着古洛，满是倔强的语气说道。 两人在树枝丛中艰难前行。 这里是山丘的南坡，游乐场如同白昼似的照明根本找不到这儿，只有园区围墙上的一圈巨型射灯的光能远远地照到这里，但是由于山丘的下方就是园区之外，所以这一段的围墙并没有修筑，所以离的最近的几盏射灯也只能斜着照过来，透过茂密的树林后，光线已经所剩无几。 好在人类的眼睛能在昏暗的光照下调整辨识度，这些亮度已经足够他们辨认周围的环境。 “那里是什么！你快看！”连如霜叫了起来。 正在专心闪转腾挪的古洛顺着连如霜的指引望了过去。 “是……什么？”他问道。 “你不觉得那是一个山洞吗？” “不会吧，这么一个小山丘上，还会有山洞？”古洛眯着眼使劲地看了看，然后确认道：“还真像一个山洞。” 他改变了前进方向，毫不犹豫地开始往山洞进发。 连如霜虽然是山洞的发现者，但是心里却十分害怕，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我不想去了。我能在这里等你吗？”连如霜瑟瑟发抖地问道。 古洛看看了他们走过的路，发现难以辨认回去的路，刚刚那些下山的台阶已没入丛林之中。 “事到如今，你留在这儿我还怕回来时找不到你呢。”古洛伸出修长但却有力的手说道，“来。” 连如霜有些小小的感动，当她也伸出颤抖手和古洛拉在一起时，贯穿她全身的是一阵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感到温暖、有劲、荷尔蒙；他感到微凉、柔软、温柔乡。 一瞬间的感觉划过两人彼此的心脏，然而为了寻找莫莉，并没有太多时间去仔细的回味。 时间在飞快的流逝，短短几十米的路程却花了他俩整整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 而此时的王大福，在询问了几十上百人一无所获之后，才发现古洛和连如霜不见了踪影。 “真是，到哪儿去了？走了都不叫我的吗？”王大福嘀咕道。 寒冷的冬夜，游乐园的关门时间也比以往要提前，摩天轮下只剩下最后几组执着的人群，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清下来。人多时可以抱团取暖，而现在冷空气占据了主导，仿佛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 “古洛！如霜姑娘！”王大福把手拱成喇叭状对着四周喊了起来。 颤抖的声音倒是吸引了排队那几位的注意，但是其中没有古洛和连如霜。 无奈之下，王大福只能联络褚鑫： “修罗王，帮我联系一下古洛，我们走散了。” 因为失控了一个桑达魔法师，而正苦恼的褚鑫和埃尔顿在飞船上正喝酒聊天，听到王大福的呼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怎么让你们去办个事，没收到什么好消息，尽完失踪走散的戏码？” 但是这个忙还得帮，他闭眼缓缓地运气发功，精力的损耗使得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聚气。 绿色的小光斑在他大脑中一个一个展开，他猛地睁开眼睛时，它们杂乱无章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只有褚鑫本人，能准确快速的分辨出哪个小光斑代表着哪个魔法师。 他尝试着寻找古洛。 一遍…… 又一遍…… “大福……”褚鑫惊慌地说道。 “嗯？” “古洛……也弄丢了……”褚鑫丧气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 古洛正拉着连如霜的手朝山洞走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正身处一个法力结界之中。 第四十八章 别有洞天 与其说这是一个法力结界，倒不如说是感应屏蔽区来得更为贴切。 四周交错而成的枝干就是这个屏蔽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任何雷达、无线电、GPS信号统统无法探测到里面的情况，就连魔法感应都会被挡在这片丛林之外。 浑然不知的古洛正在一步步地靠近那个山洞，等待他的不知是危险还是惊喜。 大约又过了几十分钟，古洛拉着连如霜终于走到了洞口，紧紧拉着的两只手已经都是湿漉漉的手汗。 古洛警惕地朝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深处看去。 他回头对连如霜说道：“里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啊。” 连如霜却弯着腰在那喘着大气，从小缺乏体育锻炼地她从来就没有爬过这么多山路，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叔……歇……歇会儿，我太……太累了，让……让我……让我先……休息会儿……” 古洛心里鄙夷地想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娇生惯要，这么点山路就感觉要了命。想他在科考队的时候，甚至爬过珐琅国的第二高峰，跟这种小山丘比起来，真是大巫见小巫。 但是表面上他依然夸奖道：“小姑娘体力还挺好，路上也没听到你喊累喊苦。” 连如霜气喘吁吁的样子不免让古洛产生了想照顾她的想法，所以主动上前帮她轻轻地拍了拍背。 “您先喝口水，您别累着。”古洛半开玩笑地说道，语气就像是对着一个老太太。 连如霜自然能听得出这话中间调侃的意思，有点傲娇地说道：“叔，你是要占我便宜到什么时候？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吗？” 古洛像触电似的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扭到一旁，以免她看出自己脸上的难为情。 连如霜嘻嘻一笑，说道：“叔，我还以为你们过来人，对这种男女之间的事能坦然面对呢。想不到你比小伙子还脸皮还薄，哈哈。” 古洛的脸更红了，幸好昏暗的环境能很好的掩盖他的羞涩。 古洛自己也奇怪，年轻时，只要和漂亮女孩子说话，不论多正常的话题，他的脸都能红得像喝醉了酒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这个毛病从来没有变过，难道真像连如霜所说，是因为自己脸皮薄吗？ “好了，不跟你油嘴滑舌，先找莫莉要紧。”连如霜巧妙地帮古洛化解了尴尬。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山洞里走去。这次连如霜反而走在了前面，古洛谨慎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山洞内部的构造很规则，不像是一个天然的山洞，就连内壁都是平整光滑的，像是有人开挖修建的。而且上面几乎没有野生出来的杂草和苔藓。 “这像是特地有人建造的啊！”连如霜说话的语气和表现都镇定自若，完全没有了刚和古洛沿着小路走向来时的胆怯和畏惧。 古洛十分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是啊，在山后面开一个这样的山洞，是为了什么啊？”古洛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就在他借着微弱的光线还在思索的时候，连如霜突然大叫起来。 “这里有扇门！叔，这里有扇石门！” “啊？”古洛感到不可思议，但山洞深处黑色已经完全吞没了连如霜的影子，他对着黑暗问道，“石门？是密室吗？” “不知道啊，我看看……啊！！”话音未落，传来连如霜的尖叫。 古洛心里一惊，连忙问道：“如霜姑娘？” 没人回答他。 “如霜姑娘？你还好吗？” 除了自己的回声，依然没人回答她。 古洛的心里开始发慌，但是他想到这可能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的恶作剧，再次大声问道： “如霜姑娘？？你别吓我！我知道是你在逗我，你回答我！别闹了好吗？” ………… 古洛用力地闭上眼睛，几秒钟后猛然睁开，用力地瞪大眼珠，以便在黑暗中获得更好的视力。 连如霜就像人家蒸发一样在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有些口干舌燥，心跳骤然加快，感觉快要蹦出自己的胸膛。 他拧开手中的瓶盖，“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以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用力地把空瓶子丢在了一旁，落地时发出的响声在山洞里回荡。 “我来了！你别慌。”古洛心一横，就朝着黑暗中走了进去。 没走十步，他就摸到了一块粗糙的石壁。 “这恐怕就是如霜姑娘说的石门吧？”古洛想道。 他在黑暗中上下摸索着这块石壁，想要找出所谓的石门的缝隙。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条“门缝”，他想往上摸摸这缝隙有多高，以便估计门的大概高度，可是他的身高踮起脚尖也碰不到“门缝”的顶。 就在这时，“门缝”里突然冒出一道刺眼的亮光，有些泛白的金黄色把他闪得倒退了几步…… 随着沉重的“咔嚓”声，石门笨重地打了开来，里面的亮光慢慢的洒满了整个漆黑的山洞。古洛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如果从远处眺望过来，山丘的南坡上就像是突然冒出了一个白色的光斑。 “欢迎您，古洛法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石门背后传了出来。 走出来的人，正是被目击带走莫莉的小马尔罕。金黄色的光是他出场的背景，勾勒出了他高大强壮的身形。 当石门完全打开时，光线渐渐地暗了下去，变得不那么刺眼了。古洛愤怒的冲上前去，抬手抓住小马尔罕的衣领问道： “莫莉呢！你把我女儿带那儿去了！” “她很好。” “如霜姑娘呢？是不是也是你干的！你把她怎么样了？” 小马尔罕哈哈大笑说道：“古洛法师，你关心的人还挺多。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就这么让你着急吗？” 古洛被呛得满脸通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请随我来。”小马尔罕轻轻地拍了拍古洛抓着他衣领的手，向石门里面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为了女儿，都走到这儿了，难道最后一道石门都不敢跨过去吗？古洛想道。 穿过石门，眼前是一道回旋的石廊，小马尔罕顾自在前大步流星地走着，古洛紧跟而上。就在他们刚进门的一刹那，身后的石门重重的关上了。 “这是哪儿？”古洛惴惴不安地问道，“莫莉和如霜姑娘呢？” “您随我来，这边走。”小马尔罕运气平缓地回答道。 七转八转地不知绕了多久，古洛想努力记住来时的路，但是无论眼前还是身后，都已经被迷宫一样的石廊包围。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见到莫莉要紧。”古洛心里暗想。 终于，又一道石门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到了，请。”小马尔罕又客气的做了一个手势。 伴随着他的话语，石门缓缓打开，又一道刺眼的光芒从石门背后射了出来。 “难道每一道石门打开都非要搞得这么金光灿烂吗？”古洛心里低估道，“真是庸俗！” ……………… 石门背后的世界，让古洛仿佛穿越了大半个宇宙。 他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样，趴在石门上，目瞪口呆地进入了这个新世界——— 绵延不绝的草原上生机盎然，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着这片绿色的世界，远处的缓坡上成群的牛羊正在低头食草。再往上是终年积雪的一座座连绵成片的山峰，蔚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像是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这些纯洁如雪的棉花糖，在风的吹动下，云朵以目光可见的速度移动着，透过阳光的照射，在草原上形成了明暗交错的变换…… 就算走遍了兰比斯大陆的各地，古洛也从来没见过如此动人的自然美景，他感到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清新的香气。 “莫莉呢？”沉浸在美景中没多久，古洛就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转头对着小马尔罕问道。 “您随我来。”小马尔罕微笑着回答道。 他摘下了斗篷，张开了双臂，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在了前面，像是在尽情地拥抱着这片神奇的草原。 第四十九章 茹星法师的圣殿 一群奔腾的骏马从小马尔罕和古洛的身边飞驰而过。 在马群的末尾，一匹烈马鬃毛黑的发亮，一位手持套马杆的男子正骑在它的背上。 他身着朴素的动物毛皮外套，头上戴着一顶有绿色花纹的毡帽，体格看起来与小马尔罕有过之而无不及。 “采伦！”小马尔罕向骑着黑马的汉子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这个叫采伦的汉子听到了喊声，扭头过来喜笑颜开地回应道：“小马尔罕！” 但是飞奔的骏马未在他们身边做片刻停留，像一阵风一样的呼啸而过，只留下采伦的另一句话： “我回头去找你喝酒！” 小马尔罕向着马群的方向挥手告别，大声喊道：“今儿一定要把你灌醉！” 当然，他们之间说得是诺里亚语，一旁的古洛一句都没有听懂。 小马尔罕笑着继续往前走，一边对着古洛说道：“这是我的好哥们儿，采伦.亚乌罕。马术高超，我看他这辈子是别想娶媳妇了。” 古洛：“这是为何？” 小马尔罕：“因为谁嫁给他，就会跟他的马儿争风吃醋啊，哈哈哈。” 说句心里话，尽管才来这天苍苍野茫茫的世界几分钟，而且古洛完全不明白为何一座游乐园的小山丘里面会有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情况，到目前为止，他始终认为这是一个用某种灵力制造而成的幻境。但是他已经爱上了这儿的美景，让人完全忘却了都市的烦躁和压抑。 “马上就要到了，就那座小木屋。”小马尔罕往前方指了指说道，“莫莉就在那儿。” 终于确认了莫莉的下落！古洛的心头满是兴奋，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小马尔罕之前。 “开开门，有人吗？”古洛敲了敲小木屋的门。 小马尔罕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对着古洛说：“敲门是没用的，这门不是人力可以打开的。” “那你能打开吧？”古洛焦急地问道。 “我也不能，这是茹星法师的住所，我有什么能耐进去？”小马尔罕双手一摊说道。 看着依然在不断敲门，然后急得原地团团转的古洛，小马尔罕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虽然打不开茹星法师住所的大门，但是开门的法器就在你的身上啊。” 古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法器？我身上？你开玩笑吧！我第一次来这儿。” “对，就在你身上。你忘了你在找到那条小路之前，买了什么吗？” 古洛迅速的回忆了起来，不消几秒，他就恍然大悟，说道：“啊？你说是那把木头做的宝剑？”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把小小的木剑，不敢相信地问道：“就这个？” 小马尔罕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那个店的老板……也是你们的人吗？” “哈哈，你是说小孙头？没错，就是我们的人。哈哈哈。”小马尔罕就好像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开心无比。 古洛心里埋怨道：我怎么会没想到呢，那种鬼地方，哪个真心诚意要做生意的人会开店啊？那明显就是一个隐藏真实身份的伪装啊，那店家原来就是个你们安插在外面的探子啊！ “古洛法师，您请开门吧。这是茹星法师的信物，是住所的通行证。”小马尔罕说道。 古洛握着小木剑，战战兢兢地走到小木屋门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原来，门锁位置就有一个小木剑形状的凹槽！正好能够吻合他手中的挂件。 “我还特地挑了这个挂件，原来早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古洛自说自话道。 当他把小木剑放入凹槽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紧紧闭合的木门一下子就往里打了开来。 小马尔罕再次微笑着向古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 如果说，越过石门来到这个草原世界，给古洛带来的是扑面而来的不可思议。 那么当他推门而入这间小木屋时，带来的是一种震撼。 外部构造看起来只有小小一间屋子的小木屋，里面却是一个可以用恢弘来形容的圣殿！ 所有的东西——包括台阶，花坛，喷泉，柱子，道路等等——都是用类似汉白玉的材料制成。 一边各五个汉白玉雕塑，肃穆的列在道路两盘，像是正在夹道欢迎古洛的到来。 古洛从未见过这样的圣殿，庄严中充满了神圣感。他抬头看了看圣殿的天花板，足足有一百米高的样子！相当于克莱伯金的那几十层高的宫殿一样。 “太不可思议了，这……这是怎么造出来的。”应接不暇的古洛连连赞叹，一边走路一边抬头四处张望。 “古洛法师你好。”耳边回响起了厚重的问候声。 “啊！” 这居然是他路过时的第一座汉白玉雕像发出来的问候，它是一尊赤裸着上半身的健壮男子，雕刻师的巧手把它上半身的肌肉纹路都展现的一览无遗。 接着又一尊雕像向他问候道：“古洛法师你好。” 紧接着又是另一尊：“古洛法师你好。” ……………… 只要他经过的地方，雕像都会恭恭敬敬的向他送来诚挚的问候。 古洛真是又惊又喜，完全沉浸在这个神奇的圣殿里流连忘返，甚至把寻找莫莉这件最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小马尔罕背着手在后面跟着，笑着催促道：“您就别磨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欣赏。您女儿在前面等着呢。” “哦！”古洛从沉醉中醒了过来，“我都差点把莫莉忘了！” 他俩加快了步伐，绕过前方的汉白玉喷泉，之后又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花架走廊。这时，古洛看到有三个人正围在一张汉白玉制成的大床边。 “莫莉！”古洛喊道。 他分明看到莫莉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汉白玉大床上，有一个戴着斗篷的人，两只手正虚放在莫莉的太阳穴两边，持续的闪耀着红色光芒。 “你们在干什么！”古洛有些愤怒地喊道，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去，“你们对我的莫莉做了什么！” 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古洛法师，您请站住。”她平静地说道。 “如霜姑娘？”古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好啊，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连如霜咬着嘴唇，低下头没有回应古洛的责问。没多久又抬起头来盯着古洛，略带歉意地说道：“您别急，茹星法师正在帮莫莉驱除体内的邪恶，请您不要打扰她运功。” “对，古洛，你别着急，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是在帮你！”小马尔罕快步走上前来向古洛解释道。 “体内的邪恶是指褚鑫的桑达魔法吗？”古洛问道。 “没错。摄人心魄，蚀人心智，让施法者产生强大依赖感，以便于修罗王掌控的桑达魔法。”连如霜回答道。 古洛：“呵呵，驱除了桑达魔法，再注入你们那红色的玩意儿吗？呵呵，这不就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对我来说，谁的魔法不都一样？” 连如霜：“有些事情您一定要面对。我也不妨告诉你，您的女儿已经死了，她只是一具没有生命迹象的尸体。” 古洛：“…………” 连如霜：“修罗王强行用桑达魔法为她续命，她的灵魂不再是她自己的了。但是那样只是修罗王的傀儡而已，等她长大时，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以普鲁托的行径，她将会变成他们的一个冷血刺客。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古洛：“不，不会这样的，我的女儿不会这样的。” 连如霜：“现在茹星法师做的，只是把她身体里的桑达魔法抽出来，然后用茹星法术保住她的性命，没有任何邪恶的动机啊！” 古洛：“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话音刚落，身后的茹星法师整个人都被红色的光芒笼罩，只见一股绿色的青烟从莫莉的太阳穴两侧慢慢的飘了出来。 “你看到了吗？茹星法师正在尽全力帮助莫莉。”连如霜拦着古洛继续说道。 绿色的青烟随着茹星法师的运功的加强，越来越浓密。古洛能明显看到法师的双手正在微微的颤抖，她的双目紧闭，双唇微启，念念有词，强大的气场甚至把她头上的兜帽震到了脑后，露出了她散乱的金色长发在气场中狂乱的摆动。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古洛，相信我们！”连如霜用尽全力阻拦着已经按捺不住冲动的古洛，但她终究只是个女孩子，她不是个法师，也不是个女战士，她只是个栖身于这个世界的普通女孩。 眼看着古洛就要挣脱她双臂的阻拦冲上前去………… 连如霜踮起脚尖，胳膊攀住了他的脖子，娇嫩的脸蛋贴在了他的面颊上。 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就像一对恋人一样。 第五十章 妖法解除 拥抱让古洛再也无力往前半步，他像中了定身术一样站在原地，无论如何都迈不开继续前进的腿了。 “如霜姑娘……你放开我……”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些羞涩。 连如霜慢慢地移开了自己的脸蛋，双手还搭在古洛的肩头，抬起的脚后跟慢慢地放了下来，昂着头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笑成了两轮弯月，嘴角抿出很美妙的弧线，丰润的苹果肌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凹陷，更加增添了俏皮和可爱。她几乎和古洛面对面的直视着，眼神却没有一丝闪躲，古洛感觉，只要是男人，都会为此怦然心动。 “好点了吗？现在情绪稳定了吗？叔。”她温婉地说道，温热的口气带着一股清香。 此时的古洛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全然不知自己面色已经羞红到夸张的地步。 他的眼皮微微颤抖了几下，看到了她薄厚适中的嘴唇，默默地吞了口水。 他有亲吻她的冲动，以令人觉察不到速度向下缓缓低头。 “叔，请相信茹星法师，一定会帮莫莉的。”连如霜态度诚恳地说道。一个和男人如此面对面靠近的女孩，是不可能觉察不到对方有些冲动的行为的。 因为她也有这样的冲动，想和眼前这个熟男旁若无人的拥吻。 但是她还做不到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而且眼下也不是做这种过分亲昵举动的时候。 所以，她用说话的方式，巧妙地中和逐渐泛滥的荷尔蒙。 果然，古洛一下子从男欢女爱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眼光投向了不远处正在施法的茹星法师和躺在大床上的莫莉。 他已经没有上去质问和阻拦的冲动了，眼前发生的一切的判断和理智告诉他，连如霜没有骗他。 又过了没多久，茹星法师手中的红色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 从莫莉太阳穴里飘出来的绿色青烟也渐渐稀疏了，它们像是十分听话的一堆物质，很有秩序地在莫莉身体上方凝结成了一朵球体的绿色气团。 茹星法师动作舒缓，循序渐进地收功、气沉丹田、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伸出右手，对着面前的绿色气团匀速地往里挤压，球体在她的掌控下慢慢的缩小了体积，直到最后，变成了一颗只有原本体积大小几十分之一大小的光滑圆珠。 它看起来表面十分坚硬，且浑身透着绿色的光芒。茹星法师把它轻巧地捏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放入了边上的一个镂空金属盒子里。 “她没事了。”茹星法师捋了捋自己散乱的金发，带着一些疲惫的神情对古洛说道。 她把金属盒子盖上，交给了一直在旁边默默陪伴着的一位也是法师模样打扮的光头男人手里，淡淡地说道：“天垚，把它锁到封魔殿里去。” 天垚虔诚地点了点头，双手捧着金属盒向外走去。 “哈哈，古洛，现在该你了。”久未出声的小马尔罕，上前高兴地拍着古洛的肩膀说道。高大的他站在古洛旁边就像一个小巨人。 古洛欣慰地向小马尔罕说了声谢谢，随后，对着面前的连如霜柔声说道：“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误解了茹星法师的一番好意。” 连如霜听完这话，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放了下来，迅速退到几步之外，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口，撇着脑袋故作生气状： “刚才还没凶，像一只倔牛一样拦也拦不住，把我的手臂弄得好疼。哼~” “好了，如霜，别闹脾气了，古洛也是不知道什么情况才会着急的。”茹星法师整理完自己的头发，又戴上了自己的兜帽。 连如霜对着茹星法师说道：“大法师，我明白。如霜没有生气，只是……”说完看了古洛一眼，又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都三四十岁的人了，笨得就跟一个中学生一样！”她话中有话地说道。 古洛耸了耸肩，径直走到了莫莉身旁。目前，他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女儿。 莫莉正安详的酣睡，表情平和，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正在做一场美梦。 “茹星法师，你对莫莉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回身对着茹星法师做了个揖。 “桑达魔法，祸害这个世界，在下能力有限，沾染了此妖法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茹星法师回应道。 “是的。当初，修罗王褚鑫擅自给我和莫莉注入了桑达魔法，并没有向我多解释这个魔法的来历，我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耳畔总是萦绕着低语，让人觉得特别烦躁。” “哦？”茹星法师向古洛投来诧异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能感觉到烦躁？这很特别啊，难道你没有被他控制意识？” 古洛：“什么叫控制意识？是指我的行为都会受他们摆布吗？” 茹星法师：“是的，从桑达魔法上身开始，被控制者，就连这段时间的记忆都不会存在，完全就是傀儡般的存在。” 古洛：“这倒没有，我，我只是觉得很烦，他们又救了我的女儿，我就暂时为他们做事呗。其实，杀妻之仇我总有一天要报的。” “原来是这样……”茹星法师有些惊喜地说道，“怪不得你进入法力结界时，没有昏倒在地，还能和如霜走到入口，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原来是这样！” “法力结界？”又一个新名词的出现，让古洛愈发感到迷惑。 “为了防止外人的进入，以及外部因素的干扰，比如像桑达魔法这类能侵蚀心智的妖术，我们的入口周围布了一层结界，你过来时看到的那些树木就是结界的制造根本。”茹星法师指了指连如霜，“如果没有如霜带路，你是进不来这里的，就像会碰到一堵空气墙一样，但是你不会觉察到，因为碰到法力结界时你就已经昏迷过去了。” “哦……”古洛像是明白了些许。 “结界重要的功能还是阻挡外部因素，比如像雷达，热探测器，卫星定位等等，因为我们的入口需要隐蔽。修罗王的意念控制力自然也无法穿透，所以，你的女儿刚进入结界就会晕过去，是小马尔罕把他背进来的。”茹星法师详细地解释道。 “哦……”古洛又明白了不少。 “本来，小马尔罕也准备出去背你进来，但是你却和如霜手拉着手一起走进来了，这让我们感到十分惊讶，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我想，修罗王这会儿应该很沮丧吧？连续丢失了两位桑达魔法师，这应该是从来没有过的遭遇。”茹星法师慢慢地站了起来说道。 “应该是吧，我们在找寻莫莉的时候，正和他的另一位手下在一起，莫莉的失联似乎让他们备受打击。”连如霜这时候插话道。 “就是这样，修罗王的诡计不会得逞的，想要用这种方式掌控这个世界，呵呵，真是痴人说梦。”茹星法师说话时透露着一股狠劲，像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古洛。”茹星法师问道，“你愿意让我帮你，解开妖法的诅咒吗？” 第五十一章 位面 古洛没有马上回答茹星法师，低着头思考了片刻。 “感谢茹星法师的一番好意，但我觉得，我身上的桑达魔法，暂时还是不要驱除为妙。”良久，古洛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连如霜对此大感意外，连忙上前焦急地问道：“你疯了吗？就算你没有被控制心智，难道你愿意被那喋喋不休的低语一直困扰吗？” “不，我没有疯，这点程度的骚扰我还是扛得住的。”古洛冷静地说道。 古洛疑虑不无道理。等他出去时，若是被褚鑫发现他身上的桑达魔法已被抽离，必然会追究此事。 那么这个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将有暴露的危险！ 关于古洛的答复，茹星法师早有预感，她笑道： “我也正想问你，为何你会没有被侵蚀心智？你身上还有另一股力量，才能和这桑达妖法加以对抗，对吗？” 古洛原原本本地说出了身上退斯特法力的存在，然而关于它的来历，以及它的属性，古洛是一无所知的。 “噢天哪，根据我看过的书籍记载，和我所掌握的知识，拥有退斯特法力的人，屈指可数！”茹星法师惊喜地说道，“这是一种更高级的魔法，一般法师恐怕此生都无缘拥有，因为只要万分之一的法术因子钻入体内，恐怕就已经一命呜呼。” “啊？那这么说，这……是……一种类似毒药的东西？”连如霜又插嘴问道，脸上露出一副难以形容的扭曲。 “通俗点来说，是可以这么理解。退斯特的力量太难以驾驭了，几乎是已知的最为古老的法术。它的脾性乖张，可以随意的变换属性，比如我的瓦西里魔法是火属性，修罗王的桑达魔法是毒属性，天仝王的盖斯魔法是风属性，比兹王的地坛魔法是土属性……等等，而退斯特法力，可以在这些属性中随意切换，就取决于拥有他的人需要什么。” 茹星法师滔滔不绝的罗列出了古洛、连如霜、小马尔罕闻所未闻的名词，三人都听傻了。 “等等……茹星法师，你说的这些都是啥呀？”小马尔罕为人实诚，不懂就问。 因为见到了退斯特法力而过于兴奋的茹星法师，意识到自己忘乎所以之下，说出了不少这个世界的人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呃…………我只是举个例子。”茹星法师侧过脸去，假装正在注视着旁边上面布满各种浮雕的参天大柱，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所以，兰比斯大陆上，有这么多听起来牛逼哄哄的魔法师吗？”古洛并没有放弃对这个话题的追问。 茹星法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不能说出来，只是这中间涉及了太多足可以令普通人肝胆俱裂的细节。 “是的，他们的的确确地存在着，拥有法术的人口也是一个相对比较大的数量级，平时，也许你走在街上，和你擦肩而过的路人，就是一个法师，一般人看不出来而已。”茹星法师索性顺着古洛的话解释道。 “哦……”三人异口同声地点着头说道。 “那么，这个世界，就是你用法术制造的幻境吗？”古洛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哈哈哈。”茹星法师突然哈哈大笑，“这个你到时候问如霜和小马尔罕吧，几乎每个走进来的人都要问一遍这个问题，我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回答了千百遍，实在感觉到有些厌烦。” 她的笑声爽朗不拘束，就像个平易近人的大姐。 有些埋怨的口吻，让古洛觉得高深莫测的茹星法师，其实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 后来，在和连如霜并肩躺在草原上，吹着微风，看着天上繁星的时候，古洛从连如霜口中得知，这里其实并不是茹星法师制造出来的幻境。 茹星法师只是开启了一扇位面跃迁的穿梭之门，这里其实是另一个世界。 但是和古洛所理解的地理学上的“另一个世界”的概念不同，这个世界并不是在其他大陆，或者在其他星球，在时间轴上，它与兰比斯大陆的时刻是完全一致的，它也真真切切存在于这片大陆之上。 令古洛感到费解的是，这里的任何人与事物，和他所在的世界完全没有重合点，且不发生任何交集，可以用同一时间不同位面来理解这个逻辑。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好像是兰比斯大陆的倒影——如果以古洛所在的位面为主体，姑且可以这么认为。 但是这个世界的人却不这么觉得，他们认为他们的位面才是主体。 而茹星法师所开启的穿梭之门，则是两个位面世界发生关系的唯一交互点。 后来，连如霜的话让古洛更加感到头昏脑涨，她说，这样形式的世界，甚至不止这里一个！理论上来说，如果有能力打开各个位面的穿梭之门，它们的数量级是一个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 “时间在不停地走动，滴答一秒便可以产生多种可能。一种可能就产生一个位面，只是你我感觉不到，那些位面也有你也有我，然后再滴答一秒，分支，分支，再分支……你懂了吗？这就是平行世界产生的根源呐，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连如霜解释道。 “平行世界？”古洛对这个词汇陌生又好奇。 “是啊，茹星姐姐就是这么叫的。”私底下的连如霜给了茹星法师一个颇感亲切的称呼。 古洛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曾经也觉得阅读量可观，涉猎面广泛，但是在今天这个课题面前，他无知得就像是一个没上过学的文盲。 “我只能告诉你最最通俗的理解，因为我也懂的不多。你我现在对话的这短短几分钟，就已经以几何级的繁衍速度产生了N个平行世界了！每个平行世界的你我都会有不同的举动，所以产生的结果也是数以亿计。你明白了吧？”连如霜有些着急的问着依旧一脸茫然的古洛。 这让初次接触这些概念的人理解起来，的确是有相当大的难度。 “所以……”连如霜伸出纤细的手臂向四周挥动了一圈，欢畅地说道，“所以，这个世界和我们兰比斯是那么的不一样，这就是N个结果中的一个，而我们所在的兰比斯大陆，也只是其中渺小的一份子而已啦。” “哦……”古洛似懂非懂地答应着。 “不过，古洛哥哥……”连如霜翻身用手臂支着脑袋趴在草地上问道。 “哥哥？怎么辈分变了？不是叫叔的吗？”古洛戏谑道。 “叫叔不把你个叫老了嘛！真是，把你叫年轻点还不乐意了。你要这么矫情，我叫你大爷。” “你才大爷！嘁~”古洛反击道。 连如霜卯着劲锤了古洛的胸口。 “哇，你怎么劲这么大，好疼啊……喔，感觉都被你锤得岔气了。”古洛捂着在草地上哼唧了起来。 连如霜：“有那么弱吗？你不是体内有那什么吗？连我这小小弱女子的拳头都受不了吗？” 古洛：“是真的疼！你让我有所准备倒也还则罢了，这是突袭！” 连如霜：“装！接着装！我走了！” 连如霜从草地上站了起来，佯装生气要离去，但迟迟没有听到身后古洛挽留的声音，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打趣道： “古洛大爷，明天我和你一起走。” 只见古洛悠闲的躺在草地上，闭着眼哼着小曲儿，嘴巴里叼着一根草，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根本没有理会她。 “古洛你！” 连如霜看到他这么一副不走心的样子，十分生气的喊道： “你就是个孙子！” 第五十二章 责任在肩 古洛并不是没听到连如霜对自己说的话，他只是想逗逗这位有些任性刁蛮的姑娘。 “古洛！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连如霜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但是她生气的样子，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 “听到啦，听到啦。”古洛慵懒地说道，“谁告诉你我明天要走啊，莫莉都还没醒来呐。” 连如霜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可能莫莉还得修养一段时间呢，而且我觉得她还是暂时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听到这儿，古洛从地上坐了起来，问道：“为何这么说？你认为我作为父亲无法照顾她吗？而且如果莫莉要留在这儿，那我也不走，我答应过她，要永远在她身边。” 连如霜：“古洛，你觉得你们父女凭空消失那个世界里，修罗王会善罢甘休吗？” 古洛想了想，说道：“不罢休，我们就不回去了呗。” 连如霜：“那你为何拒绝茹星法师抽取你身上的桑达魔法呢？你不就是怕修罗王发现了，从而对这个世界产生威胁吗？” 古洛顿时语塞。 连如霜继续说道：“我不妨告诉你，茹星法师也是来自普鲁托的人，她就是为了阻止修罗王，才开启穿梭之门的。如果你不回去那个世界，修罗王震怒之下，必然生灵涂炭，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说句有私心的话，我的父母还在那个世界，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遭殃！” 古洛：“那你为何不把你的父母接到这里来呢？” 连如霜：“如果可以，我早就这么做了，但是……茹星法师连接的这个世界，是完全忤逆她主上的行为！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她必须秘密地进行，所以……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吧。总之你女儿留在这儿，而你，必须要出去！” 古洛：“你这不是把我往枪口送吗……” “会有办法的，你不会有危险的。茹星法师暂时不能暴露自己，但我相信她一定也会帮助你的，现在有能力直面修罗王的，除了你，还有谁呢？”连如霜低下了头说道。 “你们真的太抬举我了。我真没那么大本事，就算我莫名其妙地拥有你们所描绘的天花乱坠的那什么……退斯特法力，但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利用它呀！而且……” 话还没说完，连如霜俯下身，轻轻地在古洛的脸上亲了一口，温柔地注视着他，柔声细语地说道：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死也会陪着你。” 其实古洛也不打算在此久留，虽然父母早亡，妻子也已经离世，但是总有许多牵挂和思念，那里才是他的家。 这一点哪怕连如霜不说，古洛也有此等觉悟。不过让他撇下女儿，他还是万万做不到。 只是她的突然表白，让他感到又诧异又温暖，脸顿时又羞得通红。 “如霜姑娘……”古洛说不出话来。 “以后可以把‘姑娘’二字取掉了，我就叫你古洛哥哥吧。”连如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完全不知道“害羞”二字怎么写！古洛想。 “相信我，莫莉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不光是茹星法师，天垚、天焱、天淼三位大师也都会照顾她的。”连如霜说话时，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好吧……”古洛终于松了口。 “我们尽快过去吧，也别等明天了。我在这儿多留一会儿，我们的世界就多一分危险。”他说道。 连如霜点了点头，把古洛从地上扶了起来。 “走吧，去跟茹星法师道个别。”古洛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唉，我居然要为了人类的存亡出生入死，何德何能啊……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没那么严重啦。说白了，我们更多起到缓兵之计的作用，你可别真的把自己当主角了。”连如霜说道。 听闻自己只是一颗拖延时间的棋子，古洛有些灰心丧气。 连如霜很敏锐地看出了古洛的情绪，补充道：“但是我刚才就说过了，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好吧……” …………………… 繁星点点的夜空下，芳草连天。两人手挽着手，往茹星圣殿走去。 “古洛！古洛兄弟！！”小马尔罕在一旁高声喊道。 “小马尔罕哥。”古洛爽朗地回应道。 小马尔罕向着古洛走了过来，他的步幅特别巨大。 “你俩？”小马尔罕指了指古洛和连如霜，吃惊地问道，“好上了？” 古洛：“哥，没有……” 连如霜：“是的，好上了！” 几乎异口同声，两人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古洛！你怎么这么孙子？和我在一起很丢脸吗？”连如霜气不打一处来。 古洛对着小马尔罕尴尬地笑了笑。 “古洛，你小子可以啊！我们这儿最好看的小丫头，就这么被你掳走啦？”小马尔罕坏笑道。 还没等不知所措的古洛回答，他赶紧停止了调侃，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严肃： “让你女儿暂时留在这儿的决定，如霜告诉你了吧？” 古洛：“我已经同意了，劳烦小马尔罕哥多多照顾她。” 小马尔罕：“这你尽管放心。但是我也得跟你一块儿去，莫莉自会有人帮忙照应。” 连如霜这时嚷嚷道：“还有我！我也要跟古洛哥哥一块儿。” “这才多久啊！就这么如胶似漆了吗？哈哈哈……”小马尔罕仰头哈哈大笑。 “还有个人……他正在圣殿等着我们。”小马尔罕接着说道。 连如霜：“不会是……他？” 小马尔罕神秘地点了点头：“正是……你们随我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卖了个关子，让一旁的古洛不免有些疑惑和紧张。 ………… 当一行三人到达圣殿时，茹星法师正在图书馆内专注地看一本古老的书籍。 天垚和另外一位强壮的男子正陪伴在她的左右。 “古洛，一切都看你啦。”茹星法师放下书本，直截了当地说道。 “大师。”古洛恭敬的做了个揖，“在下法力微弱，甚至还没有掌握自己体内的退斯特法力的奥义……” “退斯特法力没有奥义，到了该使用的时刻，你自然都会明白的。”茹星法师平静地说道。 古洛：“这么说来，你们都知道我要回去了？” 茹星法师：“不瞒你说，让如霜劝你尽快回去，确实是我的主意。” 古洛向身旁的连如霜投去一个祈求确认的眼神。 连如霜默默点了点头。 古洛有点怒不可遏，感觉所有人都在算计他：“你们到底要怎样？把我骗到这里来，又急着要把我送走？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 小马尔罕：“请您理解茹星法师的一番良苦用心。修罗王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你是已知的法师中，唯一有能力与他制衡的人。帮莫莉解除诅咒，是为了去除你的后顾之忧。” 古洛余怒未消，只感觉一股无明业火在身体里燃烧。 “掌控那个世界，是为了毁灭；毁灭才能给普鲁托带来快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毁灭的发生。”茹星法师语气有些沉重。 听到这些耸人听闻的字眼，古洛不得不先把个人情绪放在一边，如果茹星法师的表述都是真的，那么阿克伦王国，不，是整个兰比斯大陆，正在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古洛收拾好了自己的脾气，漠然地问道。 第五十三章 拯救国王 “纵观整个兰比斯大陆，强大的阿克伦王国的战斗力是遥遥领先的，所以，修罗王才会先拿你的故乡多佛尔开刀，把你的祖国打垮了，试问，其他国家还会有对抗的勇气吗？”茹星法师说道。 古洛有所顿悟地点了点头。 “阿克伦王国曾经那么的不可一世，现在却被打得苟延残喘。”茹星法师继续说道，“只因为大权旁落，祸起萧墙。” 一席话说得古洛猛然一惊，他突然想到，在和王大福去克莱伯金和谈时，曾经受万人敬仰，犹如战神一般存在阿克伦一世，连露面都不曾有过！ “国王被人控制了。”茹星法师说出了这个结论。 古洛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你凭空臆想的吧？” “不是凭空，我都知道。”在茹星法师边上的那位强壮男子突然说道，声带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古洛这才看清他的相貌，整个右脸近乎融化似的被毁了容，嘴巴裂开到了耳根，露出了可怖牙齿，右眼球整个塌陷，只剩下一个空洞眼眶。右臂明显的比左臂小了一大圈，可以料想那袖子底下的肌肉肯定是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若是在平时，看到这样相貌的人，难免会感到不寒而栗。 古洛：“这位是？” 茹星法师：“锋喙城城主，武磐石。” 如雷贯耳的锋喙城城主，居然会出现在这儿！这让古洛有些激动。 “您就是武城主？”古洛只是偶尔从电视和杂志上看到过武磐石，从未想过此生有幸得见，所以带着一丝怀疑问道。 “正是在下。” “武城主为何在此？为何……”古洛是想问武磐石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但是没有问出口。 “本来我已经是个死人，多亏小马尔罕和法师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武磐石说道，他的声音让古洛听起来觉得十分吃力。 原来，在多佛尔遭受修罗王褚鑫的桑达魔法的酸性轰炸后，驰援而来的武磐石和布朗尼，和他们所率领狮王步兵旅，以及机械化部队，已经全军覆没。 布朗尼当场被炸成了灰烬，两支阿克伦的精英部队在高温高腐蚀的攻击下，连一块碎片都没有留下。 幸运的是，武磐石正好本能地跳进了一栋房子的地下室里，虽然因为躲避不及，他的右半边的身体和脸庞被严重腐蚀，而且因此休克过去，但是所幸的是，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逃脱普鲁托士兵屠杀的小马尔罕救下了他。 “所以，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希望没有吓到你。”武磐石指了指自己的右脸对古洛说道。 听完他的阐述，古洛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心里对褚鑫的憎恨更加的强烈了。 倒是连如霜，虽然她已经认识武磐石，但是每次看到他都会本能的感到畏惧。 她往后退了几步，躲在古洛的身后。 “哈哈哈，如霜，你到现在还不习惯我这张老脸啊？”武磐石笑着说道，裂开的嘴巴显得更加的瘆人。 如霜躲在古洛身后没有说话，表情显得有些扭捏。 “那么，刚刚茹星法师说国王被人控制了，是真的吗？”古洛问道。 武磐石表情突然有些落寞，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南征北战，身体硬朗，这两年突然重病缠身，每次讨论国家大事时也是神不守舍，灵魂出窍一般。再加上宰相哈斯和伊达擅权干政，凭我的直觉，这事儿就是有蹊跷。” 古洛：“国王已经八十有余，健康状况直走下坡路也是再正常不过啊。” 武磐石眼神突然凶狠起来：“不！年老体弱的老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决不会是陛下那种模样！这就是那两个奸臣搞的鬼，施了什么妖法，或者中了什么蛊毒！” 在场的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武磐石。 “还有，就是那个妖艳的伊穆皇妃，她一定也是加害老国王的参与者之一！” 伊穆皇妃的天香国色给古洛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古洛：“皇妃长得有姿色也不能成为你怀疑她的动机啊，难道长得漂亮的女人都一定是坏人吗？这样说太不公平了。” 说完，他瞥了一眼躲在身后的连如霜。 连如霜对着古洛的肩膀锤了一拳，仿佛在说：你看我干嘛？我难道也是蛇蝎美人吗？ 武磐石：“你不在宫殿里做事，你当然不知道具体情况。我虽是锋喙城城主，镇守海防，但是每年入殿述职的机会还是挺多的，不敢说自己察言观色能力有多么出众，但是一些猫腻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我甚至怀疑……” 古洛：“怀疑什么？” 武磐石：“我甚至怀疑，皇妃和宰相有奸情！” 真是一个劲爆的消息，这种宫殿绯闻，让古洛直呼不可思议。 “所以，不管怎样。”茹星法师说道，“古洛法师，你和武城主就动身去克莱伯金吧，如果阿克伦一世真的是中了妖术或者蛊毒，请用你的退斯特法力帮助他。” “我……我能行吗？”古洛焦急地问道。 “相信你自己，顺心而为，对你这样拥有高阶法术的天选之人来说，一切都不是什么难事。”茹星法师带着十拿九稳的口气说道，给了古洛莫大的勇气和信心。 “好吧，我可以试试。”古洛有些心虚，但是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 “我也会跟你在一起的。”连如霜转悠到了古洛的身旁说道。 连如霜对自己的这份感情，让古洛觉得有些突兀，因为他不仅丧偶有个女儿，而且又不是腰缠万贯的成功人士，他十分不明白一个二十岁光景的漂亮姑娘，到底图他个什么。 直到后来他们结为连理的那个晚上，仍然对这份感情没什么安全感的古洛，终于开口问了这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问。 连如霜只是歪着脑袋回答，她也不清楚这份爱情是怎么发生的，可能只是一种瞬间的感觉，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不需要过多的财富，也不会因为对方的感情史有太多的顾及。 “可能这就是爱情吧。”连如霜坐在婚床上，幸福地靠在古洛肩头，给出了她的答案。 ………… 这些都是后话。 “国王的生死关乎到阿克伦王国的存亡。”茹星法师饱含深情地对古洛说道，“而阿克伦王国的存亡关乎到整个兰比斯大陆的安危。古洛，我和小马尔罕，还有天垚他们三位大师，因为从大局考虑，暂时无法在你们的世界现身。所以，全靠你了。” 古洛顿时觉得自己的肩头的责任比任何时候都要重大，哪怕在发现沥青铀矿时，都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他紧紧地握住了连如霜的手，环视了圣殿里的众人，慷慨地说道： “好！” 第五十四章 闪电灭夏林 在古洛和连如霜走进穿梭之门去另一个位面的几天里，发生了如下几件事。 第一，宰相哈斯得到伊穆皇妃的允诺之后，在耻辱的不平等条约上，代表阿克伦王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于第二天把这份停火协议亲手交给了王大福。 第二，王大福在克莱伯金又找寻了古洛几天，但是始终没有下落，于是褚鑫下令王大福率先回到了多佛尔。 第三，普鲁托向多佛尔增兵了，数量是褚鑫带来的两倍。在收到停火协议之前，捎带手对锋喙城展开了攻击。武磐石牺牲以后（其实被小马尔罕救走），锋喙城群龙无首，没做什么抵抗，城防参事率军投向，阿克伦海防工事毁于一旦，锋喙城的实际控制权落入褚鑫之手。 第四，由埃尔顿上将统领舰队，开始入侵紫水晶王国夏林，夏林国王哈努西克向阿克伦求救。 第五，克莱伯金建设军团抵达多佛尔，开始了重建工作。 ………… 对于普鲁托士兵的野蛮侵略行径，阿克伦王国高层敢怒不敢言。 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在阿克伦全境传播开来，多佛尔和锋喙城陷落的消息不胫而走。 阿克伦人对于自己彻头彻尾的失败无比愤怒，纷纷谴责统治者的软弱和不作为。各大主流媒体的主要板块被各种尖锐的时评，和名家喊话占领。 大部分的意思，都是希望统治者作战到底，拿出自己的勇气和全部力量来捍卫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首都的大街上，几乎每天都有各种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工人罢工，学生罢课，纷纷走上街头，为国家的生死存亡高声呐喊，游行活动的审批部门每天要收到的游行申请材料，多达十份以上，忙得焦头烂额。 甚至，有些激进的左派分子，开始质疑阿克伦家族统治的合法性，出现了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整个国家，一时之间，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主战的舆论导向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只有很小一部分，在多佛尔轰炸中的幸存者，和一些理性的军事研究者，才发出了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唱衰之声。 而历史告诉我们，真理往往就掌握少数人的手里。 ———————— 《兰比斯回忆录》部分节选： 褚鑫拨给了我十艘核动力飞船，和两万生化辐射部队，要我在一个星期内解决掉夏林。 我只能无奈地对他说：“我没有你这么强大的法力，只能一口一口地吃掉夏林，恐怕一个星期的时限太短了。” 褚鑫笑着对我说：“布福德.莱恩的能耐我是知道的，一星期的时长我还怕给得太长呢。” 他叫了我的原名，这让我十分不自在。 每当有人称呼我的原名的时候，那些恐惧混着复杂的憎恨就会全部涌上心头，这都是抹不去忘不掉的往事。 但主要是恐惧…… 我心里很明白，尽管褚鑫尊重我的意见，但是不愿意接受桑达魔法的洗礼这件事，让他对我有所顾忌，所以他只给了我十艘飞船，和区区两万士兵。 他作为普鲁托的修罗王，奉命扫平这个世界，有太强的掌控欲了。随着桑达魔法的不断蔓延，他的掌控欲也在不断地膨胀，任何他所知道的人，如果脱离了掌控，他就会没有了安全感。 这是桑达魔法带来的依赖，既然有了这个能力，就一定会享受它带来的快感。 但这也是褚鑫内心深处不可名状的脆弱感。 就像我，还有古洛。 我独自率军攻打夏林，不在他的身边，他的无线电联络频率就跟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妻子频繁联系自己的丈夫一样。 他对桑达魔法维系的依附关系是有不确定感的，不相信人与人之间还有信赖和忠诚。 这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我和他的关系一样，我信赖他，忠诚于他；他猜忌我，时时刻刻想要掌控我。 古洛也是一样。他失联的那几日，我在褚鑫身边，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焦躁与不安，证据就是摔坏的几只酒杯和饭碗，以及一个无端被他杀死的手下。 不管怎样，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命令，去攻打夏林了。 夏林的战争我不想做过多的描述，因为他们的防御比我想象中的要弱得多。 看得出，他们的国王哈努西克是想奋力抵抗的，几乎是举全国兵力在对抗我们的进攻。 可惜，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夏林的海岸线漫长而平坦，非常适合登陆作战。 当我们刚越过多佛尔海，到达夏林领海时，我就让生化辐射部队登陆作战了，十艘舰船在近海作为基地存在，每分钟能发射2000枚高爆导弹的数十门800口径的大炮从舰船升起同时发射…… 在这样持续两分钟的打击之后，体验是十分美妙的——除了感觉气温明显升高之外，你会发现世界是如此的清净。 就这样，登陆作战很轻松，舰船远距离打击开道，登陆部队只要跟上扫扫地，查漏补缺就行了。 内陆作战亦是如此，只不过舰船需要启动飞行模式 ——在当时，我个人对核动力还不是很信赖，因为在兰比斯大陆，这种新能源好像还在实验室阶段，古洛在当时发现的沥青铀矿还未对世人公布，就连镭都没被大规模提炼，就更不要说铀矿渣的使用了。 铀核裂变那只是一个实验室的传说，谁都没有能力应用到生产和军事上。 普鲁托帝国却早就在几十年前就有了这个东西，并且已经能很熟练地将他运用到实际生产上。 但普鲁托世界的人在军事行动中使用核武器却十分谨慎，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放射性物质的危害。 让我反感的是，他们对待兰比斯大陆却没有这种谨慎的态度，要不然怎么可能会用生化辐射这么可怕的武器来发动侵略呢…… 褚鑫的判断果然十分精准，只用了四天，我就打到了夏林首都太阳城。 对这座五彩斑斓的历史古城，我是不想动武的，心里十分渴望哈努西克国王就此开城投降，以免生灵涂炭。 但是对他的勇气我也是肃然起敬，兵临城下之时，他依然指挥自己的部队在做严密的布防，而且穿着着十分朴素的军服，亲力亲为地在前线指挥。 夏林的勇士在受到国王御驾亲征的鼓励后，也是斗志满满，视死如归。 这让我十分感动，他们虽然相对弱小，但是表现出来的气节和斗志，完全不是阿克伦能比的。 对此，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阿克伦人，我感到十分的羞耻………… 从登陆到拿下太阳城，六天。我超额完成了任务。 战损：十艘舰艇，无损；两万生化辐射部队，死5人，伤12人。 紫水晶夏林的情况：太阳城近60%被毁，原本就羸弱的军事实力遭遇毁灭性打击，平民伤亡尚未统计。 作为宗主国的阿克伦，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派一个人过来。 停火协议对他们的制约力有这么大吗？呵呵。 第五十五章 正中下怀的安排 古洛、连如霜和武磐石三人，走出了穿梭之门，回到了兰比斯大陆。 刚一迈出法力结界的边缘，古洛只觉得脑袋里一阵轰鸣，嗡嗡作响的低语向他的耳膜袭来。 他本能的捂住了耳朵。 “怎么了，古洛哥哥？”连如霜一看古洛有些不对劲，紧张地问道。 “是修罗王，他在入侵我的意识……不碍事。”话虽如此，古洛却紧闭着双眼，额头渗出了一颗颗细细的汗珠。 也只有古洛，能在修罗王褚鑫开启意识入侵之法是，能用体内的退斯特魔法对其产生抗拒，但是身体所承受的巨大痛苦是无法避免的。 “古洛……古洛……”他听到了褚鑫的声音。 “是的，我在，修罗王。”古洛的意识回答道。 褚鑫：“你可算出现了，这段时间，你为何失踪？” 古洛：“尊敬的修罗王。我在梅里游乐园的山脚下时晕厥了过去，不知道什么原因。昏迷了好几天，现在才刚刚苏醒过来。” 古洛在出来时，已经想好了欺骗褚鑫的谎言。 褚鑫：“昏迷？噢……那为何我会找不到你呢？你是不是不小心误入了未知的法力屏障，或者结界？” 古洛：“那是什么？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东西。幸好是一位叫连如霜的姑娘，这几天照顾了我，不然，我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尽管被褚鑫说道“结界”的时候，古洛心里一个咯噔，但是他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并且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因为古洛身上的桑达魔法仍然没有消除，褚鑫的猜疑便也小了许多。 褚鑫：“可能是你体内原本就在的法力过于强大，和桑达魔法产生了抵触，再加上你找女儿心切，才导致你急火攻心，影响了身子吧。” 古洛：“也许吧。但是……莫莉仍然没有找到，修罗王。你能帮我在找找吗？如果没有她，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演戏演全套，说到动情时，古洛竟然哽咽了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意识交流中，一旁的连如霜和武磐石是没有发觉的。 果然，这一番声泪俱下的说辞，让褚鑫也感慨万分，开始安慰起了古洛：“在我有生之年，还没遇到过一个能失控的桑达魔法师。莫莉天资聪慧，年纪尚小，原本是我重点栽培的法师苗子，现在……唉。” 古洛没有说话，假装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褚鑫：“你的悲伤远大于我，我相信莫莉应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能找到她的。你也不必为此过于伤心，你能平安，是我最大的欣慰。” 褚鑫通过和古洛的一番交流，很快就打消了他的疑虑，就连古洛都没想到会这么轻松过关。 紧接着，褚鑫提出了一个建议，让古洛的心里更加感到惊喜。 “古洛，我们已经拿下了锋喙城，也拿下了夏林，现在整个东部沿海已尽入我手。”褚鑫有些得意地说道。 “修罗王威武。”古洛奉承道。 褚鑫：“下一步，我派你留在克莱伯金，随时向我提供情报，可以吗？” 古洛此次最大的目的便是拯救阿克伦一世，不管老国王现在的身体是否真的已经大不如前，也只有他才能重整阿克伦王国的雄威，以便重塑以阿克伦王国为核心的联盟战斗力，如此这般，才有对抗褚鑫的一线希望。 这是茹星法师对他的嘱托，古洛时刻铭记在心。 而褚鑫主动提出来的提议，恰恰正中了古洛实施这个计划的下怀。 “嗯……这是让我当个眼线啊？”古洛佯装很为难地说道。 “是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为修罗王赴汤蹈火。”古洛答应道。 褚鑫结束了这次意识层面的交谈，古洛满脸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 在一旁静静等待的连如霜关心地问道：“怎么样，古洛哥哥？修罗王怀疑你了吗？” 古洛兴奋地做了一个双手往上挥拳的动作，说道：“完全尽在掌握！哈哈，还有意外收获。” “什么收获？让你这么高兴！”连如霜也跟着兴奋起来。 “修罗王主动要求我留在克莱伯金，当他们在阿克伦的眼线，这样我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了吗？” “真的吗？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武磐石沙哑地说道。 “我们的计划可以顺利的进行了吗？”连如霜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来的如此轻松。 “是的！”古洛拉起连如霜的小手，声音也变得有些含情脉脉，“真的要谢谢你，如霜。” 连如霜一脸茫然，说：“谢我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 本来，古洛只是下意识的表达了这一路以来对连如霜的感激之情，而连如霜抬杠式的回答，让他陷入了一阵尴尬。 他只能挠了挠头皮，转移了话题： “如霜，你……算啦，不说了，我们也该动身了，事不宜迟。”古洛说道。 “武城主，您带路吧，我相信以您幸存归来的身份，出现在皇宫内，定会享受英雄般的礼遇。”连如霜转身对着武磐石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尊敬。 “希望他们不要嫌弃我这个毁容的老头子吧。”武磐石摇了摇头谦逊地说道。 ……………… 三人沿着废弃小路拾级而上。 那位店家——小孙头正蹲在路边悠闲的抽烟，全然没有注意到三人的现身。 “孙仁杰！你干嘛呢！”连如霜对着小孙头尖声喊道。 小孙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这才扭头看到了古洛他们。 “嗨，我当是谁呢，吓我一跳。”小孙头满脸厌恶地说道，“我这烟抽两口，你就给我吓得掉地上了！” 说着，从地上捡起那根还燃着的烟，使劲往烟屁股吹了吹，继续美美的滋溜起来。 “事儿都完啦？这就出来啦？不多住两天？”小孙头侧着头问道。 “你这皮孩子！小路上有动静都没第一时间察觉，小心别有用心的人进来了，看茹星法师怎么惩罚你！”连如霜带着威胁地口吻说道。 “瞧姐姐您说的。我这工作算是咱一伙儿人当中最苦的了吧？你们整天在蓝天白云的小世界里享受人生，我一个人在这儿默默帮你们把门。大冬天的，洗个热水澡都是种奢求！遭你嫌了还。”小孙头说话时透着一股酸劲儿。 武磐石呵呵笑了一声，走到了小孙头身边，从怀里掏出东西。 “给！” 小孙头一看，是几包香烟，一瓶酒，和一只用纸包着的烤羊腿，顿时两眼放光。 “还是咱武大哥能惦记我，谢谢啦！” 小孙头乐颠颠地接过东西，悄悄地白了一眼连如霜。 连如霜：“你这没大没小的，人家堂堂朝廷命官，武大哥是你叫的吗？” 小孙头：“武大哥乐意！碍你什么事儿啊？人武大哥都没说啥，你多什么嘴。” 连如霜：“你个小孙子！我看你是活腻了是吧？” 小孙头：“要我整天呆这个破地方，还要听你唠叨，我就是活腻了！怎么样吧！” ……………… 古洛叉着腰，笑着看他俩斗嘴，隔空比划着向对方示威，武磐石像个和事佬似的在他们中间拦着他们。 他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 第五十六章 “封赏” 武磐石的谦逊并不是没有依据的，来皇宫之前，他就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并不会受到多大的欢迎。 果不其然，进城以后，不仅没有人认出他是昔日威风八面的锋喙城城主，即便是报上了自己的大名，得到的也只是卫兵们冷冷地回应。 经过复杂拖沓的通报，一遍又一遍反复的确认身份，三人终于走进了议政厅，等候伊穆皇妃的接见。 他们彬彬有礼地站在底下，两边守卫整齐地站成两排，这种略显森严的阵仗，着实让武磐石觉得心里十分不爽。 这就是世态炎凉，当你位居高堂，底下的人都将你奉若神明，恨不得整天都围着你转；当你离开朝野，你的影响力的消退速度比你想象的要快得多，你只是一只失势的老狗，没人会把你当回事儿。 连如霜很不习惯这样拘束的礼仪，不仅小动作多了起来，而且嘴上开始了抱怨：“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站得腿都断了。” 古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的心里也紧张万分，表面虽然毕恭毕敬，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 “恭请皇妃。”侧门口传来了女仆和内臣的请安。 伊穆皇妃在伊达的陪同下，款款而来，两个女仆弯着腰，托着她身后长长的裙摆。 武磐石没有抬头，就闻到了那阵奇特而又熟悉的香味。只等皇妃落座，忙不迭地说道：“皇妃，臣来晚了。” 伊穆皇妃故意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让武磐石一阵难堪。 跟在伊穆皇妃身后一起进来的，还有哈斯和昆特罗。 除了昆特罗看到武磐石时，满脸的按捺不住的兴奋。其余人，都一脸的冷漠，仿佛今天见到的，不是之前同朝为官的武磐石，而是一个斗胆进宫求见的落魄刁民。 “国王驾到！”一阵响亮的通报声之后，阿克伦一世浑浑噩噩地坐在由两位内臣抬得椅子上，从另一扇侧门里摇摇晃晃地进入了议政厅。 众人暂时面朝国王，恭敬作揖，一直等到阿克伦一世落座到王座上为止。 而接下来伊穆皇妃的举动，让武磐石感到十分意外——她居然落落大方的坐在了阿克伦一世身边，与国王共享了王座。 对于纲常礼数的亵渎，使他心里颇为气氛，但是现在又不是发作的时候。 “武磐石爵士，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啦？”伊穆皇妃率先问道。 “老臣在前线作战失利，身负重伤，多亏这位连如霜姑娘相救，苟活至今。”武磐石微微鞠躬答道。 “为何这般模样？”伊穆皇妃又问道。 武磐石：“敌军攻势凶狠，又善偷袭，臣躲避不及，半边容貌尽毁，右手也已残废，捡回一条性命实属不易。” 伊穆皇妃：“布朗尼爵士何在？” 武磐石：“爵士他……已经阵亡。” 伊穆皇妃心里一阵窃喜，但表面上故作伤感地说道：“布朗尼是国家栋梁，他的牺牲是阿克伦的莫大损失，我国的国防事业怕是要蒙受巨大的损失。” 武磐石：“请皇妃节哀。” 伊穆皇妃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转向半躺在王座的阿克伦一世，假意问道：“陛下，是否要追封布朗尼爵士？是否要赏赐武磐石爵士？” 阿克伦一世当然做不了任何决定，长年累月的毒药侵蚀，已经让他的神智完全受损，名为国王，其实已经只是个活着的傀儡。 伊穆皇妃的演技炉火纯青，把耳朵贴近了老国王一开一合的嘴边，不住的点头，假装是在聆听国王的指令。 “以陛下的身体状态，现在是说不了话的，皇妃您自行定夺吧。”服侍老国王的甘索突然说道。 甘索的话像是一片好意，然而却说得十分不是时候，让正在演戏的伊穆皇妃好生尴尬。 她气愤地横了甘索一眼，眼睛瞪成了大小眼。 “好你个甘索，我本来觉得你还有几分机智，想为我所用，怎么这般拆我台？”伊穆皇妃恨恨地想到。 而更让她火上浇油的是，甘索低着头站在一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哈斯笑着解了围：“下人说得也不无道理，陛下身体抱恙许久，意识难免不清醒。册封这些事情，就由皇妃您来做主吧。” “是啊，就您来做主吧。”昆特罗也附和道。 众人的推举，让伊穆皇妃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但她依然像是戏精上身一样，对着神志不清的阿克伦一世说道：“陛下，那全由臣妾为您做主咯？” 这滑稽的一幕只能蒙骗一下完全不知情的古洛和连如霜，其余在场的人，都知道国王已经是活死人的一副模样。 可但是，这种逢场作戏就连古洛和连如霜都骗不了，因为阿克伦一世发生了什么，他俩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国王刚一坐上王座，古洛就已经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满脸苍白的老国王让他感到心里一阵酸楚，这和之前在各种报刊杂志上看到的气宇轩昂的阿克伦一世真是判若两人。 如果真如武磐石所说，控制国王的主使者，是身边那个伊穆皇妃和台下的宰相哈斯，在这守备森严的议政厅内，他又如何动手呢？ 如果他催动自己的法术，而又控制不当，势必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甚至包括老国王都会有危险。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偷偷看了一眼连如霜，明眸皓齿的她也正在低头斜眼偷瞄着他，眼神交汇，他向她表达着无计可施的无奈。 “从长计议，伺机而动。”连如霜抬了几下眼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古洛竟然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 伊穆皇妃清了清嗓子，开口对着众人宣布道：“武磐石前线作战虽惨败而归，但奋勇作战，不惧牺牲，故封赏……” “皇妃。”没等伊穆皇妃宣布完，宰相哈斯打断了她。 “宰相有何事禀报？”对于宰相的无礼，伊穆皇妃大为不悦。 “皇妃，恕臣无礼。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臣认为，此次封赏着实不该。”哈斯振振有词地说道。 包括伊穆皇妃在内的议政厅所有人，都向哈斯投去了匪夷所思的目光。 “你这话从何说起？”对于这些虚伪的政客长篇累牍地逢场作戏，连如霜忍无可忍地问道，“武城主身先士卒，视死如归，比你们这些躲在宫殿里安享荣华的缩头乌龟强多了！现在被烧成这般模样，你连封赏都不肯？” “住嘴，不得无礼！”武磐石怒斥道。 脾气上来的连如霜十分较真，古洛已经深刻领教过了，但是这皇宫禁地岂是能胡乱说话的地方？ 古洛赶紧拉起了连如霜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感觉到疼痛的连如霜侧过脸来，古洛冲他连连摇头。 “从长计议，伺机而动。”古洛小声地说道。 连如霜这才发觉自己的冲动险些坏了大事，这才不情愿地压住了自己的脾气。 “连如霜乃升斗小民，不懂皇宫礼数，还望皇妃和宰相宽恕。”武磐石求情道。 “行了，小姑娘激动也是正常，连我都搞不懂宰相的意思。”伊穆皇妃说道，“哈斯你继续说。” “遵命。” 哈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缓缓地继续说道：“不仅不能封赏，还应当处决。” 议政厅霎时间一片宁静，静得连一粒米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第五十七章 怒叱哈斯 “哈斯！”武磐石沙哑的低吼打破了可怕的平静，“老臣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又何处此言！” 他瞪大的左眼布满了血丝，而右边空洞眼眶显得愈加的恐怖。 “武城主，臣并不是要针对你。”哈斯面朝武磐石，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你为何……你是怕我……”武磐石愤怒至极，在即将要把心中那份怀疑——宰相与皇妃的龌龊之事——将要说出口的一刹那，强忍着把没说完的话往肚子里咽。 “我怕你什么？你觉得因为你和布朗尼在前线的惨败，让阿克伦蒙受屈辱，除了用你的生命挽回，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哈斯义正言辞道。 “宰相大人，战斗失利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何况武城主只是一个副将，罪不至死。”向来圆滑的昆特罗为武磐石说话了。 “是啊，没有赏赐犒劳倒也算了，你还想要了武大哥的命？我真想把你的心剖开来，看看是不是黑的！”刚才已经气鼓鼓的连如霜听完哈斯的进言，完全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怒了，大声斥责道，“你身为一国宰相，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丧权辱国的条约是不是你签的？” “大胆！区区刁民竟敢在宫殿之上大放厥词！”面对多人的非议，哈斯欲将怒气撒到连如霜的头上，“来人！” “在！”卫兵们齐刷刷地喊道。 “哈斯！如若不是你的软弱无能，步步退让，又怎么能让条约这么顺利地签下来呢？”古洛挡在了连如霜的面前说道，“我可是谈判在场的见证者，你忘了吗？” 随着武磐石和连如霜的接连情绪失控，古洛知道自己也必须站出来了。 “是你？” 哈斯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有点脸熟，却一下子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古洛挺身而出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武磐石！你居然与敌军苟且，你罪该万死！”哈斯说话的语气透露着一股杀意，然后转身向伊穆皇妃作揖道，“皇妃，武磐石作战不力，苟且偷生，战场上的逃兵罪可致死！再加之勾结敌方要员，数罪并罚，恳请赐予绞刑！并将其余两人一并处死！一切请您裁夺！” 他满心认为伊穆皇妃必然也会为之大怒，而武磐石本就是皇妃的心腹大患之一，这回的进言肯定十拿九稳！ 伊穆皇妃可不是区区的女流之辈，如果她的行为会受其他人摆布，也断然做不到大权独揽的皇妃这个位置。 她的直觉，结合各种线报，让她的大脑异常的冷静和清醒。 她并不想得罪古洛，因为万一惹怒了褚鑫，这对于阿克伦是万万没有好处的。 而武磐石现在和古洛是一伙的，恐怕也不是轻易能够定罪的。 “宰相大人，方才谁说一切由我来做主的呀？”她笑着问道，微微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看起来特别迷人。 简单的一个问题，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哈斯呆若木鸡。 他带着不安的神情瞄了一眼露着迷人微笑的伊穆皇妃，这个笑容在他眼里就是笑里藏刀。 他有些感到害怕——皇妃的反问，众人的群起而攻之，短短的几十秒钟，让他从刚才的自信满腹掉到了孤立无援的深渊。 当然，伊穆皇妃不是想以此来整治宰相，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大家有任其摆布的错觉。 一来，这不利于自己将来地位的巩固，二来，也是杀杀自作聪明的哈斯的锐气。 在阿克伦王国的礼仪中，是没有下跪礼的，无论面对多么尊贵的人物，都只要行鞠躬礼即可。 而惊慌失措的哈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噗通”一声，膝盖结结实实地跪在里地上，只有这样，他觉得才能表达自己赎罪的诚意。 “本国没有跪礼，我受不起。赶紧起来。”伊穆皇妃边说着，脸上的笑容却不曾褪去。 对于哈斯的震慑她心里无比满足。 伊穆皇妃心里明白，哈斯的提议是对她有利的，她也十分讨厌武磐石的“死而复生”，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快起来！再跪休怪我不客气！”伊穆皇妃严厉地强调了一遍。 哈斯慌忙起身，再次行了个深深地鞠躬礼，嘴里说道：“请宽恕臣的僭越之罪，是臣心急多嘴，一切都请皇妃定夺。” “宰相你也是为国一片热忱，我不会怪你。”伊穆皇妃说道，“武磐石爵士，你也不要太过迁怒于宰相，他也是忧国忧民，尽管不像你这般上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但也是在为阿克伦的前途献计献策。” 武磐石：“臣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会迁怒于宰相，请皇妃安心。” 伊穆皇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古洛说道：“远道而来的使臣，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古洛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伊穆皇妃：“原来是古洛大人。还请您和身边这位姑娘，原谅宰相的鲁莽。我们同你们签下了停火协议，一切条约都会按时按量的履行，请您尽管放心。” 古洛：“这是你们和大将军的事，我不便过问，你们要为难如霜我就不答应。” 伊穆皇妃连连称是，丝毫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皇妃的架子。 “武磐石爵士，锋喙城陷落，你这个城主也是名存实亡，我任命你为璀璨骑士团团长吧。并赐两万银元，作抚慰金。晋侯爵爵位，世代沿袭。”伊穆皇妃宣布道。 “多谢皇妃。”武磐石鞠躬答谢。 伊穆皇妃：“哈斯，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哈斯：“臣没有异议。” 伊穆皇妃：“古洛大人和如霜姑娘救武侯爵有功，赏一万银元。你们就在城里多游玩几日吧。” 伊穆皇妃对自己的一系列赏赐和任命的决定颇为自满。 武磐石看似加官进爵，其实是她暗中将其留在了身边，方便监视，并有大把的机会可以将其除掉。 对于这点，武磐石心知肚明。上一任团长洛伦佐.吉奥瓦尼的离奇死亡他早已知晓，是小孙头告诉他的，如今他也坐上了这个位置，恐要打起十万分精神。 “如果没有其他事，诸位就各自散会歇息吧。陛下也已经乏了，需要多加休息。”伊穆皇妃对着众人说道。 众人行礼，山呼万岁。 “等等！” 古洛突然打断了众人的行礼，往前走了一步，看了一眼惶恐的哈斯，意味深长地说道： “恐怕，今天暂时散不了会，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第五十八章 马乔.阿克伦归来 古洛的话，就像是给在场的人施了群体定身法术，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不约而同地望着他。 “古洛，你干什么？”连如霜小声的问道，话语中透露着焦急。 她隐隐感觉到古洛有些沉不住气， “不干什么，我只是想问陛下几个问题。”古洛朗声道。 “你休得胡来！”伊穆皇妃斥责道，“你没看到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小人知道。我也不会做任何有损于陛下健康的事，请皇妃尽管放心。”古洛镇定自若地答道。 古洛暗暗下定了决心：此时众人皆在场，不如趁此机会，试试我的退斯特魔法能否帮助老国王从失了智的状态拯救出来。下一次国王再出来面见大臣们不知要等猴年马月。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伊穆皇妃和哈斯的心头都泛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哈斯有些结巴，但依旧十分强硬地说道：“大……大胆刁民……朝堂之上，怎么能……怎么能容你胡来？” 古洛稳稳一笑，对着哈斯说道：“宰相大人哪只眼睛看到我胡来了？莫非我问陛下问题，让你感到十分心虚？” 哈斯顿时无语，嘴角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我……心虚？我是担心……陛下的身体……也罢，你要问便问！” “也请皇妃准许我斗胆发问。”古洛面向伊穆皇妃，诚恳地鞠躬道。 伊穆皇妃的眼神扫了一圈议政厅，竟已无人对此有反对意见，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快些问。不可耽误陛下休息。 ” “陛下。”古洛大声喊道。 阿克伦一世在王座上痴痴呆呆，对古洛的叫喊没有丝毫反应。 “陛下！”古洛再次喊道。 阿克伦一世睁开了朦胧的眼睛，慢悠悠地转起了脖子，似乎是在寻找声音的方向，但看起来十分的吃力和迟缓。口水沿着他的嘴角滴了下来，让人感到作呕。 “马乔.阿克伦！”古洛居然直呼起了阿克伦一世的姓名！ 与此同时，只见他两只手的手心里亮起了蓝色的光芒，眼神像一把利剑一样直直地盯着阿克伦一世的脸庞。 “你……你罪该万死！你敢直呼陛下姓名！”哈斯歇斯底里地吼道。 “来人！来人！卫兵！护驾！”眼见着古洛手里的蓝色魔法渐渐升腾，伊穆皇妃恐惧到了极点，她奋力地像两边的卫兵呼救。 “是！” 卫兵齐刷刷的装上了手中步枪的刺刀，迅速地把古洛围在了中间。 “拿下这个欲加害国王的反贼！”哈斯大声喊道。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敏捷的突入了包围圈，两道红色的魔法从他的手里窜了出来，就像两条长长地鞭子，瞬间把举着刺刀往古洛杀去的卫兵挡了开来。 士兵奋力向前，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冲破两条鞭子的阻挡，那股力量可不是凭人的力气所能抗拒的。 正是武磐石！ “武磐石！你做什么！你也要造反吗？”伊穆皇妃惶恐地问道，“你这是什么妖法！你要加害于陛下吗！” “不好意思，皇妃。臣万万不敢对国王不敬。但请您靠边一点，也不要对古洛有任何伤害，他不是在加害国王，恰恰相反，他是在拯救他！”武磐石稳扎马步，结结实实地把卫兵挡在外圈。 红色的魔法鞭子，又像两条锁链一样，把两边的士兵捆成了两串。 这时，哈斯偷偷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一个健步冲向了武磐石。 然而，只冲两步，就感觉到一阵冰凉抵住了他的脖子。 “宰相，您可别乱来。”昆特罗有些唯唯诺诺地说道。 关键时刻，他选择了站队，并且是站在了古洛这边。虽然他明哲保身，甚至有些沾轻怕重，但是皇宫里近来发生的大小事件，他心里都有一杆秤。 孰轻孰重，昆特罗还是分得清的，如今的局面，他希望自己没有站错队。 “你……”哈斯心里叫苦不迭，有种大势已去的茫然。 “马乔.阿克伦！”站在中间的古洛再次喊着国王的名字，手里的蓝光慢悠悠地向阿克伦一世飘了过去。 令人惊奇的事情在众人面前发生了：王座上的阿克伦一世，就像一块磁铁一样，开始慢慢地把蓝光向他的脑袋吸了过去。 在蓝光接触到他脑袋的一瞬间，老国王突然浑身痉挛了起来，手脚僵直，眼睛像是看到了恐怖的景象似的，瞪得无比巨大，他头上的皇冠清脆的掉在了地上，花白的发丝在魔法的气流中狂摆。 伊穆皇妃惊呆了，浑身哆嗦地闪到了一旁，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忘记你的荣耀了吗？金戈铁马的峥嵘已经在你的脑海中消失了吗？你愿意像一只蝼蚁一样的活着，然后在屈辱中死去吗？你的国家在生死存亡的边缘，你打算袖手旁观吗？”蓝色的无比强烈，伴随着古洛越来越严厉的口吻。 他说的每句话，仿佛都有一个来自异界的回音。 “你，马乔.阿克伦，愿意光荣的战死，还是像只猪狗畜生一样的苟活！”退斯特魔法让古洛成了一个发狂的魔法师。 “古洛哥哥……”在刚才的骚乱中摔倒在地的连如霜，用鸭子跪的姿势坐在了地上，看着光芒万丈的古洛，喃喃自语道。 “决定吧！赌上你的一生！选择成为怎样的一个国王吧！”古洛的声音愈发恐怖。 “醒来吧！！！！”随着最终的一声怒吼，他手里的退斯特魔法完完全全地注入了马乔.阿克伦的大脑。 …………………… 在众人惊恐的神色下，古洛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武磐石也收了功，挣扎的卫兵终于也精疲力尽地倒在了地上，手中装着刺刀的步枪纷纷落地。 连如霜第一时间冲向了古洛，温柔地扶着他问道：“古洛哥哥……” 王座上传来一阵咳嗽。 哈斯回过神来，把目光投向了王座上的男人。 阿克伦一世的相貌正发生着神奇的变化——他花白的发丝渐渐地变成了黑色，朦胧的眼珠开始变得清澈明亮，苍白的脸色渐渐的红润了起来，就连佝偻着的身躯也变得挺拔起来…… “陛下？”身旁的甘索怯生生地叫道。 马乔.阿克伦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挺拔英武的模样，甚至看不出这已经是个年过八旬的老人。 “你是？”马乔对着甘索问道。 “陛下，小人甘索！是您的内臣，欢迎您回来！”甘索激动地快要跪倒在地。 马乔十分有气度地把甘索扶了起来。然后转身面向伊穆皇妃。 “爱妃，你近来可好啊？”马乔笑着问道，“寡人病了，多谢你的悉心照料啊。” 这句听起来像是话中有话的感谢，让伊穆皇妃心里忐忑不安。她非常不确定，自己和哈斯给他投毒这件事是不是国王都心知肚明。 但她依然强装镇定，伪装出一副激动的样子回答道：“陛下！你可终于康复了！臣妾日夜盼您身体健康，今天可算是天随人愿啊！” 马乔笑着没有再与她嘘寒问暖，对着底下扫视了一圈。 “阿克伦万岁！”卫兵整齐的行礼喊道。 马乔欣慰地点了点头，拾起了掉在地上的皇冠，工工整整地戴在了头上，又拿起王座上的权杖，重重地在地上杵了一下。 “咚~~~~~”厚重的敲击声回荡在了议政厅内。 抬眼见时，这个八十岁的老国王正手插着腰，君临天下的站在高高的王座跟前，这份霸气，舍他其谁？ “宰相。”马乔朗声喊道。 哈斯噤若寒蝉地走到了离王座最近的台阶下面。 “寡人的病痊愈了，你是不是很失望？”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第五十九章 罪有应得 马乔声若洪钟，就像一记重锤，砸到了哈斯的脑袋上。 哈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着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臣有罪，臣有罪……” 他万万没有想到，老国王虽然被封了心智，但是每件发生的事，就像刻刀刻出来的字一样，全部刻印在了马乔.阿克伦的脑海里。 一旦解了毒，再加上退斯特魔法强大的修复能力，他不仅比以前更加的精力旺盛，而且对生病期间发生的事记忆力之深刻前所未有。 “你何罪之有啊？”马乔试探性地问道。 “臣……臣有罪……臣……”哈斯只是重复着絮叨，实在没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阴毒的诡计说出来。 “不说也罢，总之在此期间发生的事，在我的脑海里一清二楚，谁也别想跑。”马乔说着，意味深长地斜了伊穆皇妃一眼。 这一眼，让美丽端庄的伊穆皇妃顿时花容失色，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她附和着国王的话，极其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恭喜陛下，身体康健，精神焕发，重振朝纲，将力挽狂澜之既倒！”昆特罗欣喜地说道。 “陛下万岁。”武磐石也跟着说道，末了老泪纵横地说道，“国家，有救了。” 众卫兵破天荒的行了跪礼，以最隆重的方式欢迎阿克伦一世的归来。 “革去哈斯宰相之职，择日交由高庭审判！”马乔宣布道。 “是！”站在前列的四个卫兵应道。 “陛下，不！这不是我一个人……”哈斯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他看着站在一边惊恐的伊穆皇妃，伸出了颤抖的右手说道，“陛下，加害您的还有……” “住嘴！再多嘴先用毒药毁了你的声带！”马乔严厉地说道。 他当然对同谋是谁一清二楚，也知道哈斯和爱妃之间的苟且之事。但无论怎样，他对她依然怀有一片真情，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决计不能让伊穆皇妃沦为阶下囚的。 对爱妃颜面的照顾，也是他对这份多年夫妻感情的最大尊重。 被马乔的威吓震慑到的哈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极其不甘心的放下了将要指摘伊穆皇妃的手，被走上起来的四个卫兵残酷地脱去了华贵的长袍，然后失魂落魄地被四个人架走了。 “爱妃，我这样处理一国之相，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马乔继续征求着伊穆皇妃的意见。 “没……没有。”伊穆皇妃瑟瑟发抖地答道。 “那就好，你也下去吧。既然我已经有摄政的能力了，这里就是男人说话的地方了。”马乔淡定地说道，“甘索，陪皇妃回寝宫吧，一个女流之辈为国家大事劳神劳力，也是极其辛苦的。你加派些女仆和内臣去寝宫伺候，大门口也增加些守卫看护皇妃吧。” 甘索领命。 伊穆皇妃默然允之。 这样的安排，无异于将她软禁于寝宫之中…… “古洛大师！”处理完哈斯和伊穆皇妃，马乔对着古洛欣喜地称呼道，并加上了“大师”的称谓。 “陛下，大师不敢当。”古洛谦逊地说道。 “没有您和武城主，我恐怕要永远这样沉沦下去。” 一边说着，马乔一边从王座上走了下来，热情地走到了古洛身边，接着说道：“刚才您施法救我时的那些话，都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我感觉就像自己正在慢慢沉入黑色的海底，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浮不上来，周围的黑暗在慢慢将我吞噬。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用一只闪烁着光芒的手，它充满了力量，一把把我从海底拉了上来！就这种感觉！” 古洛：“陛下的体格远非常人能够比拟，老实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催动法力救人，我也是没有把握的。” 马乔：“噢？是吗？这太不可思议了，是上帝还不愿意让我这样屈辱的度过余生吗？” 古洛：“如今国难当头，是陛下事业未尽，还不能就此把国家抛在脑后。” 马乔感激地点了点头，又对着武磐石和昆特罗表达了一番感谢。 “当然还有这位姑娘。”看着如此青春烂漫又有些可爱的女孩，马乔不免含着如同祖父般慈祥地眼光，“你也是阿克伦的英雄！” 连如霜听到来自国王的夸奖欣喜万分，忍不住用小手指勾了勾身旁的古洛。 古洛表面若无其事，小手指却也调皮地和连如霜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沙沙沙沙…………” 突然间，古洛的耳鸣了起来。 修罗王又开始入侵他的意识了！ 他有些异常的模样，马乔看在眼里。 “古洛大师，您怎么了？”马乔关心地问道。 “您稍等一下，陛下，待会儿跟你解释。”连如霜主动向马乔说道。 古洛开始接收褚鑫的对话。 褚鑫：“阿克伦的情况这么样？” 古洛：“没什么异样，修罗王，您有什么指示吗？” 褚鑫：“三日后，你去一趟西莱斯廷，我们在那里汇合。” 古洛：“去那里做什么？” ………… 没等古洛问完，褚鑫的声音就消失了。 这次短暂的对话，让古洛感到十分的奇怪。 他睁开眼睛时，马乔正在有些好奇地盯着他。 “呵，陛下，您这样看着我的脸，是我长得很奇怪吗？”古洛半开玩笑地问道。 马乔：“我只是好奇你出了什么状况。” 古洛：“这段时间，您病重，又被人下毒。世界上发生的事您知道吗？” 马乔毕竟不是神通广大，他能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存有意识，但是世界格局的变化，他是一无所知。 马乔诚恳的摇了摇头说道：“愿闻其详。” 于是，古洛把多佛尔陷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锋喙城、夏林尽入敌手的过程他也刚知道，只能简单的告诉马乔。 讲述的过程中，这位八旬老人几度气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忍无可忍！！哈斯做的丧权辱国的好事！！”马乔吼道。 “的确如此，但是理智地看来，硬碰硬，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旁的武磐石说道，“布朗尼爵士……牺牲了，狮王步兵全军覆没了……我也成了这副丑陋的模样，陛下，臣无能。” 古洛：“这事真不能过分怪罪于武城主，在出征之时，克莱伯金太轻敌了。我是在多佛尔亲眼见到他们的攻击手段的，如果第一次他们是用先进的武器打得多佛尔毫无还手之力，那么第二次，就是修罗王强大的魔法，狮王步兵的覆灭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说道这里，古洛的脑海中浮现起了萨沙的影子，他有些哽咽。 “陛下。”古洛作揖道，“修罗王想干什么，三日后必有答案。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千万不可冲动发兵。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敌人。” “他们到底是谁？”马乔问道。 “普鲁托。不知来自何方，力量深不见底。”古洛所掌握的知识也只能到这个层面。 “从未听过有这样的国家。他们是来自于海外的吗？”马乔追问道。 “也许吧。” 突然，古洛想道了连如霜曾经解释过的“平行世界”的概念。 他转头盯着连如霜，幽幽地说道：“也许，他们来自一个我们都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连如霜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他。 “我自有找寻答案的办法，如果陛下信任我的话。”古洛说道。 第六十章 离开 埃尔顿走过一段幽深而迂回的走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宽敞而又明亮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采光非常理想，除了玄关的那一堵墙面上没有窗户，其他三面墙都是通透的落地玻璃窗。窗帘此时正处于敞开的状态，冬日的阳光懒洋洋的洒满了半个屋子。 屋子的中间摆着一张十分考究的办公桌，地上铺着整整一大张鲜艳的羊绒地毯。书柜、小茶几、落地灯、躺椅……一切家具的材质都是极为奢侈的。 褚鑫正用舒服的姿态窝在躺椅上，面朝着办公桌后面的那扇玻璃窗，阳光和煦地照在他的身上，暖烘烘的。 伴着音箱里放出来的交响乐，他有些昏昏欲睡。 埃尔顿轻轻地推门走了进来，蹑手蹑脚的，生怕吵着褚鑫休息。 但开门时的些许响动，还是让褚鑫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他的神经高度敏感，多少年来，只要有一丁点响声就能让他从睡梦中回到现实。 “埃尔顿，是你吗？”褚鑫伸了个懒腰问道。 “是的，大将军。”埃尔顿回答道，“我以为你在休息呢。” “没有，只是晒着太阳听着音乐，稍稍有些疲倦而已。”褚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埃尔顿环顾了四周的环境，走到办公桌跟前，虎口划过桌子边缘。 他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虎口，上面没有一丝灰尘。 “按照你的意思，这办公室不错吧？”埃尔顿笑着问道。 “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褚鑫说道，“这得花不少钱吧？” 埃尔顿倒了两杯咖啡。 “将来，所有的办公设施，都得按这个规格建造。这里本来是鹰宫，伯恩侯爵的住所，可惜已经被炸个稀烂，什么像样的建筑都没有留下，你这个办公楼也是临时的，之前只是他们家的一个仓库而已，地底下还有防空洞呢。”埃尔顿抿了一口热咖啡，“反正又不是花我们的钱。” “这比我们在普鲁托的待遇，可要好得多啊。”褚鑫有些得意地说道。 埃尔顿：“如果普鲁托能有这么好的环境，恐怕我们也不会冒死来这儿了吧。这就叫有压力才有动力，有动力才有权力。” 褚鑫哈哈大笑，端起咖啡，又坐回了躺椅上。 他眺望窗外，像是在欣赏一副热火朝天建造施工的写实油画，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起步啊。” 埃尔顿问道：“下一步将军是什么计划？古洛那边是什么消息？” 面对埃尔顿直接了当的问题，褚鑫想卖个关子，他对埃尔顿的不信任由来已久，向来只会单纯把任务分派给埃尔顿，而从来都不想告诉他全盘的打算。 这些微妙的细节，埃尔顿心里不是不知道，但是从一而终依然是他做人的第一原则，所以相比褚鑫，他是没那么多心眼的。 “你去做夏林的摄政王怎么样？”褚鑫问道。 “摄政王？这是什么职责？”埃尔顿疑惑地问道。 “王位的继承还是要讲究正统，不然随随便便就去当他们的国王，会被舆论质疑为谋朝篡位，王位的合法性将会受到巨大的挑战。俗话说：民意难违。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没了合法性，人民都不服你的统治，那么有再强大的军队，又有什么用呢？”褚鑫解释道。 “所以，我的设想是扶植一个莫纳家族的子嗣继承大统，我们就派出一个得力干将，以摄政王的名义，独揽大权，通过国王来管理那个国家。”褚鑫继续说道。 “而我们这里，能有这种才能的将领实在屈指可数，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胜任这个重要的职位。”褚鑫拍了拍埃尔顿的肩膀说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埃尔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以后南征北战，你无法为本将军分忧，你会觉得很困扰，对吗？”褚鑫问道。 “是的，大将军。”被褚鑫一语言中自己想说的话，埃尔顿坦诚地说道，“我们的战争只是刚刚开始，只取得了一点点微小的胜利，我真是想为将军多出一份力。” 褚鑫当然有自己的打算。 虽然攻打夏林只花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但是太阳城大半被毁，经济崩溃，物价飞涨，难民成灾，百废待兴。要从废墟中恢复一个国家的生命力，难度可不比攻城略地小。任命埃尔顿为摄政王，以他兢兢业业的性格，基本上能把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小小的夏林。 无论从大后方的稳定上，还是疑人不用的原则上，这对褚鑫都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决定。 “这不是还有王大福能帮我嘛。”褚鑫诚恳地说道，“能打仗的人多，能建设后方的人少，正所谓，攻城容易守成难。这个艰巨的任务，非阁下莫属。” 这番鼓励听得埃尔顿有些热血沸腾。 他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 “既然大将军有此安排，我当尽力而为，为你排忧解难。”埃尔顿说道。 褚鑫：“你可不要小看这个工作，如果人人都行，我干嘛一定要认准你呢？这工作难度也许比我们打仗还要大呢。” 埃尔顿：“我可以接受挑战，如果我做不好，将军可以再把我调职。” 褚鑫哈哈大笑说道：“哪有这种事嘛，哈哈哈。你一定能做好的！我相信我们这场战争不是一年两年能够结束的，也许穷尽一生我们都要在这里奋斗，好好经营我们占有的土地，也是为将来的持久战做准备啊。你做不好，那可是要负责任的啊！” 听到这里，埃尔顿心里一紧，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哈哈哈，我们是同龄人。从年轻时就开始相识，现在都变成大叔咯，你怎么还听不懂我在开玩笑啊？”看着埃尔顿的表情，褚鑫乐了。 “早做准备，早日出发。”褚鑫换了个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好！”埃尔顿站直，向褚鑫行了个军礼，干脆地答道。 就此，普罗托侵略兰比斯军队中统帅能力最强的埃尔顿，要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度，走上一条陌生的道路了。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五味杂陈在他心头泛起。 可能是自己的固执让他和褚鑫之间一直像是有一层隔膜。他宁可花大把的时间去学习格斗技击之术，学习各种武器的使用，学习各种载具的驾驶，也不愿意贪图力量在短时间的暴增而接受桑达魔法的洗礼。 这是褚鑫不信任他的根本原因。 但同时，埃尔顿也很庆幸自己的坚持。 在普鲁托时，他目睹过拥有桑达魔法的人因为被抽光了体内的法力，而变成一具具可怕的干尸，就像身体内的水分全部被吸干了一样。 至少，他不会这样死的不体面。 不管怎样，他现在遵从了褚鑫的命令，他要当摄政王了！ 夏林是个怎样的国家？谁知道呢…… 第六十一章 修罗王的真面目 一 三日后。 当小阿克伦回宫后，看到马乔.阿克伦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敞开怀抱迎接他时，他的脸上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既兴奋，因为自己从小到大的偶像——战神一般的父亲又恢复了往昔的容光。 又忐忑，因为害怕和继母的畸形恋大白于天下。 最后还有憎恨，因为他坐上王位的时间又要无限期的往后延迟。 ……………… 小阿克伦的眼睛，控制不住的滑下了两行热泪。 所以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时，在马乔眼里，却被简单地理解成是儿子对父亲的爱。 “罗宾！”马乔开心地说道，“好久不见，罗宾！你长大了！” 上一次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看到小阿克伦时，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而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位英俊的青年。他的发育已经完成，脸上甚至还蓄起了金色的胡须，让原本就出众的气质更增添了几分成熟，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只有乌黑的眼珠从来都不曾变过。 “父皇……”小阿克伦颤抖着说道，“您……您真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哈哈，父皇幸得一位高人的救治，才完完全全恢复了健康！本以为此生再无缘与你相见呢！”马乔亢奋地说道。 “那……一定要重重地赏赐那位高人……”小阿克伦始终都高兴不起来，强颜欢笑地说道。 “你看到父皇不高兴吗？”马乔有所察觉。 “啊？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不高兴，我……我只是……很担心母后的身体啊！”小阿克伦机智地问道，“您生病期间，她日理万机，我真担心她的健康，万一像你一样病倒了可怎么办！现在她在何处？” 马乔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皇妃青春正盛，才不是我这样虚弱的老人家。既然我已经能亲理政务，她就回自己的寝宫享福啦。” 听父亲的口吻，他们的苟且之事似乎并没有被他知道。小阿克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快去看看她吧。”马乔说道，“等会儿我还有国家大事要跟你商量。” “国家大事全凭父皇做主就好，您要我做什么，只要吩咐我，儿臣自当全力以赴。”小阿克伦恭敬地作答。 马乔：“我年事已高，这两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就连批阅一些文件都会感到头昏眼花。” 小阿克伦：“久病初愈，父皇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能马上投入大强度的工作。” 马乔：“所以，作为我的接班人，是时候让你参与到一些国家大事的商议中来了。” 小阿克伦：“宰相呢？” 马乔突然严厉地打断了小阿克伦的问题：“不许再提起这个人！” 小阿克伦吐了吐舌头。 “待我去看望一下母后，随后就来见父皇。儿臣先告退。” 这时，他明白了在他外出游玩的这几天里，宫廷中有大事发生。至少现在能确定的是，宰相已遭老国王的弃用，究竟这个风暴有多大，他还不甚了解，只能先去找伊穆皇妃问个明白。 二 在前往西莱斯廷之前，马乔给古洛安排了一辆舒适的车。 连如霜却很奇怪地向老国王提了个要求——让贴身内臣甘索做他们的司机。 对于这个请求，马乔欣然答应，因为这样相当于安排了一个人可以向他汇报整个情况。 而古洛和武磐石对连如霜这个举动十分不理解。 “如霜姑娘，你为何……”在车上，武磐石很想问连如霜原因，但是碍于甘索在场，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一起坐在后排的古洛，需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古洛只是耸耸肩，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你是想问为啥我要找国王身边的人内臣来做我们的司机是吗？”连如霜没有丝毫遮掩地反问道，“老实说，我提出这样的请求，还怕国王不同意呢，叫个内臣出来，啧啧，这多突兀啊！” 武磐石和古洛听完这番话都目瞪口呆。 这直言不讳的性格倒是连如霜的一贯作风，但甘索就在旁边开车，这也太不注意场合了！古洛想道。 “你们好，原谅我现在才和你们打招呼。”甘索这时说话。 连如霜从副驾驶座转过头来，冲着一脸茫然的两位男士调皮的笑了笑。 “我叫天森，茹星法师座下四大护法之一，潜入皇宫是我的工作。”甘索流畅地自我介绍道。 “哈哈哈，明白了吧？甘索……不，天森大师是我们自己人！”连如霜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武磐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呢，我见过天垚、天淼、天焱，我还在想怎么没有天森呢……” 话刚说一半，武磐石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琢磨不出来。 正当他歪着脑袋思考时，古洛问道：“那按照这个名字的规律，怎么才四大护法？不该还有个天鑫吗？” “对对对！天鑫天鑫，我就想问这个。还是古洛聪明啊！”武磐石兴奋地接过话茬。 然而，等来的却是连如霜和甘索的一阵沉默。 “怎么啦？”古洛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啥，有些事，你们慢慢会知道的。”连如霜已经收起了刚才的笑脸，端正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平视着前方，仿佛有难言之隐。 “如霜，这话我都听得耳朵起了老茧了，我们现在是在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就不能告诉我吗？‘慢慢慢慢会知道的’，这得慢到什么时候啊。”古洛的情绪开始浮躁起来。 “古洛，他们不想说，我们也淡定些，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可能这些事情确实不方便告诉我们呢。”武磐石解围道。 又一阵沉默，只有汽车半导体发出的嘈杂的雪花声，和汽车发动机发出来的轰鸣声在四个人的耳边回响。 ………… “其实也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是说来话长。”安静了好一会儿，甘索说话了。 古洛和武磐石纷纷趴在前排的椅背上，像是两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一般。 “天鑫，就是褚鑫。”甘索淡淡地说了这几个字。 第六十二章 西莱斯廷 短短地几个字，听得古洛和武磐石双双倒抽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这……”古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多年以前，茹星法师的座下，的确是有五大护法，就是这个天字辈的五位。但天鑫不肯屈就于茹星法师之下，背叛了她，偷窃了前一任修罗王的桑达魔法，自立门户，现在他在普鲁托的地位已经和茹星法师平起平坐。”甘索答道。 “是啊，如果他没有这个野心，就不会有今天了。”古洛叹息道。 “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甘索说道。 “大师，愿闻其详。”古洛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甘索简单地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茹星法师和褚鑫一样，都是普鲁托派来征服其他位面的文明世界的，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天仝王和比兹王。只是茹星法师心中尚存善念，在假意接受普鲁托皇帝的命令后，果断叛逃。 不仅没有遵循命令去侵略其他世界，反而暗中帮助他们去阻止侵略者。首当其冲要对付的，就是修罗王褚鑫。 她独自发现了一个风景如画的世界——就是茹星圣殿所在的世界，将那里作为自己的秘密驻地，并偷偷打开了连接兰比斯大陆所在世界的穿梭之门。 她收容了许多在兰比斯大陆郁郁不得志的有志之士，给了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生活，并将许多人一一分派到这个世界，来搜集重要情报，以防止褚鑫万一发动惨绝人寰的进攻时，可以做有的放矢的抵抗。 “这些事，褚鑫是不知道的么？”古洛问道。 甘索：“暂时还不知道，因为他还没有打过败仗，自然志得意满，根本不会想到已经有人在暗中做反抗的准备。” “哦~~”古洛这才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茹星大师，也是那个普鲁托派来的啊。”武磐石这时候说道。 “武城主您别误会，如果她真有什么坏心眼，别说你们兰比斯这么低等级科技水平的大陆了，就是再发达十倍的世界，她也是能征服得了的。”甘索继续说道，“褚鑫的实力，和茹星法师不相上下。” 这个结论，让悲观的气氛一下子在车里蔓延了开来。 古洛试探地问道：“这倒也未必吧？现代战争都已经是高科技了，魔法再强，也未必躲得过无情的子弹吧？” 甘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古洛的问题。 这让古洛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是多么渴望甘索能肯定地点点头，哪怕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 “别想这么多啦，古洛哥哥。”连如霜这时候说道，“千里之堤尚且能溃于蚁穴，再强大的敌人，总归都有办法对付的。” 连如霜的安慰让古洛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这也是茹星法师为何让你来阿克伦拯救国王的原因所在，没有团结，一切都是无稽之谈。”连如霜补充道。 说话间，车已经越过了阿克伦和西莱斯廷的国境线。 不同于其他国家连绵成片的自然风光，城市只是其中零星的点缀，西莱斯廷城邦联合王国的国土面积非常小，大概只有阿克伦的四分之一，但他的领土上却拥挤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城邦。 而且每个城邦都有自己独立的司法系统，都有独立的领主，整个国家只是一个松散的邦联性质的共同体，这在兰比斯大陆上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古洛一行的目的地在联合王国的首都——西莱斯廷，是这个国家最繁华最富庶的城市，也是整个王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强大的实力让它对其他周边的城邦有天然的向心力和领导力。 甘索开车非常的平稳，让车里的除了古洛之外其他两人昏昏欲睡。 但他的车速却是开得飞快，没多久，他们就越过了朗格拉尔城邦的地界，到达了西莱斯廷。 古洛的心情却是忐忑不安的，三日之约就像一个压在他肩头一个沉重的负担。 他没有丝毫睡意，直勾勾地看着窗外极速向后倒退的风景。比起阿克伦野外的青草依依，这里更多的是钢筋混凝土筑成的高墙大楼，有时候路边的房子渐渐地少了起来，以为终于走出了死板的城市了，不一会儿，房子又密集了起来——城邦中的各个街区彼此相连，中间基本没有什么荒无人烟的地带。 刻板、人流密集，是西莱斯廷这个国家给古洛的第一印象。 “联系过弗耶了吗？”武磐石问道，他已经清醒了。 “嗯，出发之前，陛下已经联系过弗耶领主了。”甘索认真的回答道。 车很快就来到了巍峨的首相府，这里同事也是弗耶大领主的官邸。 和多佛尔的市政厅以及鹰宫不同，首相府居然是在刚进城门口的地方。凡是从正门进来的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座具有年代感的城堡式的建筑。 而与外观的古朴大相径庭的是，它里面的装修却是特别的现代化，甚至可以用高科技来形容。 它的正门用的是虹膜识别，并配有全息影像，弗耶大领主在办公室里能看到正门口访客的影像。 进门后宽敞的大厅很富丽堂皇，古洛刚想往前走，被卫兵拦住了： “站住！别往前走！” 只见卫兵轻轻地按了一下口袋里的遥控器，大厅四周整整一圈暗藏着的小口径机关枪整齐的发出了声响。 这是解除警报的操作，如果没有经过允许就擅自进入这里，只要走到大厅的地砖上，就会触发这些密密麻麻的枪口的机关，几秒内射出几千发的子弹，覆盖的方面范围内没有任何死角，反应再快也会被打成筛子。 古洛心中啧啧称奇。 刚走上二楼的楼梯，古洛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对着身边的卫兵问道：“这儿不会也有机关吧？” 卫兵微微一笑，又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果然，楼梯扶手上射出来的热红外线开始往回收。 “谁碰到这些射线就会拉响警报吗？”连如霜好奇地问道。 “不会。”卫兵面无表情的答道，“但会被切割成肉块。” 三人发出一阵惊讶的赞叹声。 古洛走在前面变得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鲁莽就碰到了什么高科技的机关而命丧黄泉。 “前面就是首相办公室。”走上二楼，卫兵朝着十米开外的一扇大门指着说道。 “这条走廊上没机关了吧？”古洛问道。 “没有机关了。你们几位自己过去吧。”卫兵答道。 古洛这才放下心来大胆的向大门走去。 大门虚掩着，古洛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有个听起来十分硬汉的声音礼貌地说道。 他推门而入………… “这……这是什么……”他呆在了原地。 紧跟而入的连如霜和武磐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又是一条走廊？”连如霜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道。 没错，又是一条一模一样的走廊！十米左右的长度，就连下楼的楼梯口都跟刚刚的一样。 就像进入到了一个克隆空间。 第六十三章 镜像空间 古洛抬头看了看走廊的装饰，一样的壁纸，一样的天花板，一样的顶灯。 “这恐怕也是另一个过道吧。”古洛对着连如霜和武磐石说道。 远处有扇一模一样的大门，三人心里没有过多的疑虑，径直地走了过去。 这扇大门依旧是虚掩着的，古洛用同样的力度，小心翼翼的敲了几下。 “请问，这里是首相的办公室吗？”古洛很有礼貌地问道。 “请进。”硬汉的声音再度传来。 原来是从这扇门后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啊！古洛恍然大悟。 他缓缓地推开了大门。 眼前的场景，让他的身体就像是急速冷冻了起来，完全僵直在了原地。 连如霜和武磐石也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反应。 “怎么……见鬼了吧！”连如霜惊叫道。 又是一条走廊，又是一个和他们上来时一样的楼梯口，一样的壁纸，一样的天花吧，一样的顶灯！ “可能走错了吧？”武磐石说道。 “这个地方一共才两层楼吧？怎么可能会走错呢？”连如霜就像见了鬼一样的害怕。 “前面，前面那扇门，继续往前走，首相府也许就是要有很多道门。”古洛肯定地说道，但心里也着实没底。 他拉起连如霜的手，温柔地说道：“别怕，这里的构造就是这样的。”说完拉起她的手背轻吻了一下。 连如霜撅起了嘴巴，满心的委屈。她在茹星圣殿的世界见过许多奇异的事情，听过很多奇异的传闻，但是像这样周而复始的重复空间，她还是头一回遇到，不免有些感到头昏脑涨。 再推开下一扇门的时候，古洛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也许门后等待他的世界又是一条克隆的走廊。 果然不出所料！ 又是一个同样的空间。 连如霜已经受够了，她很想尖叫，但是怕自己失态。只能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 “我们往回走吧，可能真的走错了吧。”武磐石再次说出了他的猜测。 古洛点点头，毕竟刚刚卫兵带他们上二楼后，只是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到了一扇门，而完全没有观察另一头。 武磐石带头往回走，古洛跟在后面，紧紧拉着有些崩溃的连如霜。 一道…… 两道…… 三道…… 四道…… 整整往回走了八道门！ “我们……根本没走那么多门好吗？往回走过头了……”连如霜快要哭出来了。 重复的走廊折磨着三个人的意志，迅速让茫然中的他们感到情绪紧张到极点。 而在这种紧张中，随时就会有人情绪完全崩溃，连如霜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下楼吧，找卫兵问问清楚。”古洛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但就在三人刚向楼梯口迈出了第一个台阶，楼下就传来了刚才那个卫兵的声音：“三位，现在别下楼！如果不想被光线切割的话！” “你这不是在折腾我们吗！我们走来走去都是这个走廊！到底是怎么回事！”古洛冲着楼下大声喊道。 楼下的士兵没有说话，反倒是那扇诡异的大门里传来了得意的笑声： “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走出来一位军人模样打扮的中年人。 “武城主，别来无恙啊。”中年人向武磐石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弗耶！你搞什么鬼！”武磐石怒气冲冲地责问道。 弗耶又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真是抱歉了，三位，不是有意捉弄你们的。” 说完，他在门口的墙上打开了一个小小的暗箱，干净利落地关掉了里面的开关。 “好了，现在没问题了，不用担心了。”弗耶笑着说道，“请进。” 武磐石嘴里嘟囔道：“真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 然后带头毫不客气地把门推开。 终于，首相办公室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 “来吧，古洛，没事了，如霜姑娘，别怕。”武磐石回头对仍有戒心的两个人说道。 弗耶笑眯眯地在门口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古洛牵着连如霜的手，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首相办公室，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扶着有些啜泣的连如霜坐了下来。 “弗耶，你把小姑娘都弄哭了！”武磐石带着些怪罪的口吻说道。 弗耶微笑着向连如霜说了声抱歉，然后很绅士地递上了一杯热茶。 “首相先生，您这是什么机关啊？”古洛非常好奇地问道，他对刚刚的经历心有余悸。 “哈哈哈，就是一个小小的魔术，我没想到会让你们如此困扰。”弗耶卖了个关子。 “再大型的魔术都没有这么奥妙。”古洛说道。 弗耶：“这是朗格拉尔、地心城和西莱斯廷三个城邦的科学共同开发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叫镜像空间。” 古洛：“镜像空间？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新鲜。” 弗耶：“是的，有没有试过把两面镜子平行放置，面对面的摆放？就像有些服装店的试衣间里那样？” 古洛转了转眼珠子想象了一会儿，回答道：“小时候看到过这样的情景，我也可以想象会出现怎样的效果。” 武磐石和连如霜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弗耶继续说道：“这样摆放下的镜子，无论哪一面，都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镜像，深邃悠远看不到尽头，就好像一条不断重复的隧道，如果我们站在两面镜子的中间，就能看到无数个自己，由大变小，向着远方延伸出去。” 古洛：“噢~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你这个开发出来的，就是相当于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吧？” 弗耶笑着说道：“没错，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原理，这个镜像空间的装置，能复制出当前所在的区域的镜像，而且镜像空间中能互相走动，走进其中的人，就像身处无数个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区域拼接而成的空间之内，哪怕你走到虚脱，也永远绕不出这个空间。” “首相先生。”古洛说道，“你的府邸机关重重，前三个我倒也见怪不怪，唯有这最后一个机关……” 他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发自内心地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哈，这位先生真是过奖了。”弗耶又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刚才只是给大家开了个玩笑，我也想试试这个机关的奥妙。” 古洛用手指了指连如霜说道：“你也看到了，死亡机关可以凭自己身手或者更加先进的防御装备闯过去，而这样让人陷入绝望的机关，是能让人的意志溃败的。”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如今异族入侵，大敌当前，战争一触即发，希望这个将来能在战场上派上大用吧。”弗耶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也许敌军船坚炮利，我们难以匹敌，用这种巧妙的办法倒也不失为一种战略。” 古洛想到了在车上甘索说那些话时，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丝绝望，悲观的认为在褚鑫面前，哪怕兰比斯大陆各个国家联合起来，都毫无胜算可言。 但现在，他看到了西莱斯廷发明的这个小小的装置，本来已经悲观万分的心情突然敞亮了起来。 “弗耶。”武磐石追问了一句，“那到底哪个空间是真的啊？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往回走过头了啊。” 弗耶缓缓地点上了一根烟，火柴发出火光的瞬间，映红了他满脸络腮胡的脸庞，他美美的深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无比标准的烟圈。 他稍稍动了一下眉头，对着武磐石说道： “镜像空间没有真假。” 第六十四章 无限循坏的朗格拉尔城 一 弗耶继续说道：“因为所有的镜像都只存在于同一空间里，看似在一个又一个的镜像中不断的穿越，其实那只是在同一个空间里打转而已。这么解释明白了吧？” 弗耶微笑着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所以，我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魔术。” 听完解释，武磐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有些小小的失望，本以为这种技术和茹星法师所说的位面一样的神乎其技。 古洛说道：“原来这是一种障眼法。” 弗耶：“哈哈，是的，我们又不是什么魔法师，哪有科学无法解释的法术可以施展。但我相信，在战场上兵不厌诈，这种装置可以起到一些很关键的作用。” 正说着，办公桌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弗耶将手中的最后一截香烟掐灭在了烟灰缸之中，从容地接起了电话。 通话的过程中，他只是非常简短地说了几个“嗯”字，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在挂掉电话的那一刹那，他凌厉的眼神扫了一圈在场的三位，带着狡黠地笑容说道：“证明镜像空间能力的时候到了。” 就在三人尚不明白弗耶的意思的时候，古洛的耳膜里传来了褚鑫的声音： “古洛法师，我已经到达西莱斯廷，你到了吗？” “我已经到了，修罗王。这次我的任务是？”古洛用意念问道。 “很好，西莱斯廷虽小，但是实力不容小觑，我希望你里应外合。”褚鑫说道。 古洛诧异地问道：“……您……修罗王，你这是直接要来攻打吗？我们不是签了停火协议吗？您这是要公然撕毁吗？” 褚鑫发出了冷冷的笑声：“呵呵呵，停火协议是与阿克伦签的，与西莱斯廷何干？况且，君子之约只是约束懦夫的东西！” ………… 古洛陷入了沉默。 褚鑫：“古洛法师，你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还没等他说完，古洛便做出了令褚鑫十分震怒的举动：他把褚鑫的意念赶出了自己的脑海！ “古洛哥哥？修罗王又在联系你吗？他说了什么？”连如霜小声地问道。 在褚鑫侵入意念时，古洛的一系列行为动作已经让连如霜非常熟悉，所以她很快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古洛轻轻地拍了拍连如霜的手背，安慰似的对她报以微笑。 “首相，修罗王的军队，来了……”古洛没有回答连如霜，只是低沉地对着首相说出了实情。 “修罗王吗？什么来头？听起来似乎不好惹。”弗耶依旧保持着那份镇定。 “您刚才的电话，似乎已经收到消息了吧？”古洛问道。 “是的，但是我不知道对手是何方神圣。”弗耶回答道，又喃喃自语了几句，“修罗王……修罗王……有点意思。” “不瞒您说，我是修罗王安插在阿克伦的眼线，但是他对我的控制力有限。现在，我和你们站在了一条战线。”古洛说道。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弗耶有些费解地问道。 于是，古洛又将修罗王的来头，和他拥有的能力，完完整整地介绍了一遍。 “这么说来，我们毫无胜算？”弗耶无不担忧地问道，“并且，就算有幸存者，也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奴隶？” “以西莱斯廷的实力来说，的确如此。不仅没有胜算，而且被毁灭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古洛把丑话说在了前头，然后话锋一转，“所以，大陆上的各个国家，必须要联合起来，才可能有机会应对这次的危机。” “也只是可能，或许不及千分之一。”弗耶有些悲观地说道。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那也不能放弃！”武磐石对着弗耶吼道，“您是首相！您放弃了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我什么时候说过放弃了，武城主？”弗耶斜着眼睛说道，“这回我会让他们空手而回。” 说完，他双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台灯不住地摇晃起来。 二 对于古洛的所作所为，是完全在褚鑫的预料之内的。 他坐镇于庞大的出征舰队的主舰内，悠闲地喝着来自家乡的桂花糯米酒。 身旁的王大福看着窗外，流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 “大福，怎么啦？”褚鑫若无其事地问道。 “没啥。”王大福没有回头。 褚鑫当然知道王大福是因为什么事而情绪低落，不像古洛那样可以自行决定是否接入褚鑫的意识，王大福是没有这种能力的，作为下级法师，他的想法和意识在褚鑫面前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算啦，有些人心不在你这儿，迟早都会离开咱，没必要过多的伤感。”褚鑫安慰道。 王大福是个感情简单的人，通过前段时间和古洛的相处，他深深觉得古洛这个人为人仗义，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儿，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如今背叛了他们，不免感到有些失落。 “三哥，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王大福问道。 自从用桑达魔法续了王大福的命以来，他自始至终对褚鑫都死心塌地，只要褚鑫做出的决定，他都无怨无悔的执行到底，从来不会从源头上产生质疑。 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居然对褚鑫的行为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褚鑫怒目圆瞪地问道，“你难道忘了，这些肮脏的人，是怎么对我们的了吗？” 王大福咬着嘴唇，他明白褚鑫这十多年来所受的屈辱，不然也不会使一个无忧无虑的青年，黑化成如今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三哥，原谅我一时的脑热，凡是您给我的任务，我都会尽心尽力地完成，哪怕送了我这条命。”王大福信誓旦旦地说道。 “兄弟，这么多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交心的人了，只要有哥哥在，定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褚鑫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大将军。已经到了朗格拉尔城上空，离西莱斯廷还有一步之遥。”一个普鲁托士兵跑了进来汇报道。 “嗯。”褚鑫命令道，“命令所有舰船的火炮，准备……” “大将军……非常奇怪，我们已经在朗格拉尔城上空飞过三次了，眼看着即将抵达西莱斯廷……仔细一看，前方又是朗格拉尔……”士兵回答道。 “什么？”褚鑫疑惑地问道，“我去看看。” 他走出了主舰指挥室的大门，趴在船舷上往下观察。 舰队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在云层间穿行，钢铁之城朗格拉尔就在他的脚下，而往远处看去，西莱斯廷就像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薄雾之中。 舰队飞过了朗格拉尔的边缘，西莱斯廷的建筑群愈发显得清晰。 “火炮，准备！”褚鑫大声对着指挥室说道。 “火炮准备！”指挥室里的普鲁士军官朝着对讲机下达命令道。 西莱斯廷终于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了褚鑫的眼前。 “不对~”褚鑫趴在船舷上使劲的往下观察着。 这，不是西莱斯廷，分明就是舰队刚刚从上空飞过的，朗格拉尔！ 第六十五章 困兽 褚鑫大为不解，感到十分震惊。 “这到底在搞什么花样？难道刚刚飞过的，不是朗格拉尔吗？”褚鑫自言自语道。 “全速前进！”褚鑫下达命令道。 舰队的速度比刚刚更快了，在几千米的高空，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城市在飞快的往后倒退。 褚鑫用手挡着阳光，眯着眼看了看远方那座笼罩在迷雾中的城市，反复确认。 “没错，那就是西莱斯廷，这回错不了。” 然而，当舰队逼近那座城市时，却又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钢铁之城朗格拉尔再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仿佛是时间给他开的一个玩笑，不停地在两个节点之间重复飞行。 “大将军……这已经是第五次了。”那位普鲁托士兵说道，脸上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褚鑫低头看着脚下，一言不发，他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往回开！”这时候，王大福提议道。 褚鑫点头默认了王大福的建议，舰队开始大幅度的转弯往回行驶。 结果是可以想象的，他们只是在一座又一座的朗格拉尔城之间徒劳地飞行。 “我们就好像进入了一个迷宫，怎么也前进不了，现在，连回都回不去了。”普罗托士兵的神情从担忧变成了恐惧。 褚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士兵的开始变得六神无主，捂着头说道：“大将军，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一直在同样的地方来回打转！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他慌张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了，站得笔直，神情坚毅而又肃穆，迈着庄严的步伐走到船舷边上，毫不犹豫的跨了过去，纵身一跃，像一捆没什么重量的稻草一样在空中不受控制的上下翻动，跌向了朗格拉尔。 “三哥……”王大福无言以对。 这分明就是褚鑫入侵了士兵的意识，做出的自杀选择！ “对于这样懦弱而混乱军心的人，只能以死谢罪，以儆效尤。”褚鑫淡淡地说道，“军纪不容这样的渣滓。” 但是，即便是处死了一个普鲁托士兵，他们被困朗格拉尔城上空的迷局，依然没有解决。 “开火！”褚鑫下令道，“摧毁不了西莱斯廷，我先打这儿！” 开火的命令迅速地传达到了每一艘舰艇上，几秒钟后，每艘舰艇都伸出了几十门口径大小不一的火炮，齐齐地对准了底下的朗格拉尔。 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声音，几百门火炮开始吐起了火舌，冒起了硝烟，密集地炮弹就像一场末日天灾一般撒向了朗格拉尔。 …………………… 在西莱斯廷的瞭望塔看来，远处普鲁托的舰队一直不停地在朗格拉尔和西莱斯廷的郊区上空打转。 他们非常规则地沿着圆形的航线，整齐地做着圆周运动，就像是一群在天空盘旋的大雁。 舰艇的炮火倾泻到了弗耶事先就已经安排好的郊外安全区，那边的居民早已撤离安置完毕，只是成片无人居住的空房子。 炮火足足地持续了五分钟，彻底地把安全区炸成了一片废墟，甚至把地表生生地炸出了深几米的大坑。 当炮火停止的时候，安全区除了黑色的焦炭，就没有其他物质的存在。 这次轰炸，让西莱斯廷的部分房屋因为强烈的震动和冲击波产生了一些裂缝，有一幢年代相对较早的二层房屋甚至还因此倒塌，不过无人伤亡。 这就是西莱斯廷的全部损失。 弗耶在首相府第一时间收到了报告，颇为自豪地说道： “这装置用于战争，还真有妙用！” 武磐石也不由地连连赞叹：“妙妙妙！这东西真该向每个王国大力推广！” 弗耶又点起了一根烟，说道：“这凝结了我国科学家的心血，应该还需要改良。推广的话，还真没到那个时候。” 西莱斯廷城邦联合王国，是一个无比富庶的国度，每一个城邦，都有它的支柱产业和商业活力，你追我赶，谁都不想拖国家的后腿。 说到底，这是一个商人的国家，就连大领主弗耶，也有极为庞大的家族产业。 商人重利轻别离。 所以，当弗耶说出“还没到那个时候”这句话时，他的潜台词是：推广？当我们是慈善机构呢？这么高科技的产品，难道不应该出高价来求购？ 但是武磐石没有听出这个话外音，继续说道： “改良那自然是应该的，不过以现在的表现，已经足可以帮助其他国家阻挡敌军了，大领主何乐而不为呢？” 弗耶低下头扶着自己的脑袋，烟头冒出来的青烟袅袅而起，幽幽地说道：“确实不敢丢人现眼啊。等以后再说吧。” 冰雪聪明的连如霜当然已经明白弗耶的百般推脱是什么意思。 她抢在了还想继续说话的武磐石前头问道：“毕竟只是个障眼法，而且只能防御，不能将敌军彻底摧毁。是吧，首相？” 弗耶笑着回答道：“还是小姑娘聪慧，哈哈。当然啦，反击就看时机，当敌人做困兽之斗时，就是最好的机会。” 说完，他志得意满的深吸一口香烟，吐出了浓浓的烟雾。 原来，弗耶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已经在西莱斯廷和朗格拉尔布置好了数百枚地对空导弹，在普鲁托舰队轰炸结束后，这些导弹已经悄悄地瞄准了这些盘旋的猎物。 弗耶用稳操胜券的口吻对着面前的三位客人说道：“走吧，从首相府的观景台上，应该能看到侵略者毁灭的时刻。” 说完，迈着胜利者的步伐往门外走去。 …………………… 这时的褚鑫，片刻都没有离开船舷。 他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紧张，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会使他陷入一种深深地不安。 几百门火炮的攻击威力足可以让朗格拉尔城毁于一旦，他紧紧地抓着船舷上的栏杆，眼睛死死地盯着火炮攻击的方向，等待着这一幕的发生。 但是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 发射出去的炮弹，起初笔直的拖着长长的尾巴，就像无数颗流星一样砸向下方的城市，然而，当飞行到一半时，炮弹却拐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就好像底下有一面空气墙阻止了它们一样，径直向着朗格拉尔的郊区飞去，然后落地爆炸。 所有的炮弹都遵循着这样的规律，统统整齐的划出相同的轨迹，并在那个区域爆炸。 而朗格拉尔城毫发无损。 在经历了飞行在无限循环的朗格拉尔城的诡异事件之后，奇异的炮弹轨迹又像是给褚鑫一记当头棒喝。 “报告大将军，炮弹无一命中目标，全部偏离。是否还要继续？”指挥室的普鲁托军官问道。 这是褚鑫自从侵略兰比斯大陆以来遇到过的最大危机。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强大的魔法，和先进于兰比斯几倍的军事科技水平，征服这片大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可全面战争才刚刚开始，就遭遇了黑科技的困局。 他苦恼地看着完好无损的朗格拉尔，又焦虑地眺望着远方在迷雾中的西莱斯廷，竟一时感到束手无策。 而这个危机只是一个开始。 军官突然向褚鑫报告，但和那位已经跳舰身亡的普鲁托士兵不同，他的声音里没有露出丝毫的怯懦： “大将军……几百枚导弹，正从两个方向，向我们飞来。” 第六十六章 破局 地对空导弹以这样狂轰滥炸的形式出现，褚鑫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上一回，褚鑫耗尽精力编织出一个巨大的魔法防护罩，并将吸收的导弹能量混着桑达魔法，对多佛尔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这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的元气尚未恢复，没有能力去故技重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导弹呼啸而来。 导弹发出的尖啸声，更像是来自地狱送葬者的哀鸣。 “全体进入防御姿态！”主舰的普鲁托军官对着全体舰队下达命令道。 所有的舰船底部，缓缓伸出了一层金属防护板。 但这些防护板，主要保护的是发动机舱、储油舱以及方向传杆系统的部位，其余大部分船体依然暴露在了导弹面前。 “轰~轰~轰~”无数枚导弹直直地击中了船体的侧面、底层防护板、甲板、桅杆…… 庞大的普鲁托无敌舰队，顿时笼罩在了剧烈的爆炸火光中，几十艘舰艇的甲板同时起火，大口径火炮顿时也被摧毁大半。 普鲁托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在空中传开，部分士兵因甲板起火无路可逃，像疯了一样地跳下千米高空。 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无论是被烧死，还是摔成肉泥，横竖都是一死。 主舰因为有王大福和褚鑫坐镇，尚且能施放魔法改变导弹的轨迹来抵挡一阵。但是两个人的能力有限，主舰船尾的螺旋桨也结结实实地被导弹轰得化成了碎片。 褚鑫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强大威慑力，和普鲁士军队精良的武器，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拿下西莱斯廷这个弹丸之地。 但是遭遇这样的危机是他始料未及的。 西莱斯廷的鬼把戏要比阿克伦多太多，他们的战斗力也要比夏林强太多。 王大福站在船头甲板上拼死保护主舰，左扑右挡，应接不暇。往往十枚导弹他只能处理掉八九枚，剩下的一枚只能靠着船体自身的防护硬抗。 而褚鑫，则站在船体右侧的船舷边上阻挡着从侧面袭来的导弹。 一时间，两道绿色的魔法环绕在主舰的船头和船身部分，仿佛两条青龙在为主舰保驾护航。 普鲁托强大的飞船舰队此时已折损大半，坠毁的舰艇一艘接一艘笨重地栽到刚刚他们大口径火炮轰炸的郊区地带，落地爆炸时迸发出的火光，就像一条条参天的火柱，对幸存舰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二次伤害。 如果战斗如此进行下去，褚鑫的部队恐怕要全军覆没在西莱斯廷上空。 ……………… 此时的弗耶，端着一杯热茶，夹着一根烟，正美滋滋地欣赏着东方天空上的歼灭之战。 他一边笑着，一边不时的转头和古洛他们三人闲聊。 “武城主，怎么样？我弹丸小国，比起阿克伦来，战斗力不分伯仲吧？” 武磐石只有点头的份儿，他曾经亲自下命令，让阿克伦最强大的地对空部队对着这支普鲁托舰队发射过威力更加强大的导弹，但没有一点胜算，不仅全军覆没，而且使得多佛尔在大陆版图上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这些恐怖的事情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所以就更加叹服西莱斯廷的手段。 只是有一点令他十分费解：为何普鲁托舰队不使用那惨无人道的绿色炸弹呢？ 他当然不了解这是因为褚鑫伤了元气，而把这个功劳归结于镜像空间。 “看来，这个黑科技，让敌军还没开始打就已经自乱阵脚。”武磐石夸赞道，“胜券在握了啊！” 弗耶哈哈哈地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古洛也盯着天空战场正在仔细观察，他能看到其中一艘舰艇上发出的一道道桑达魔法。 “首相，快下令！击中火力攻击那艘有绿色光芒环绕的飞船，那是主舰！他们的头就在上面！”古洛焦急地说道。 “哦？是这样吗？”弗耶兴奋地说道，得到这样的重要情报，使他更加觉得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他连忙转身准备回办公室拨通电话。 “糟糕！怎么回事！”古洛指着战场突然惊讶地说道。 弗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刚才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完全凝固了。 只见剩余的几艘普鲁托舰艇，火炮齐鸣，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抵抗，出乎意料的事，爆炸没有发生在安全区。 两座城市的地对空导弹发射点顿时爆炸四起，燃起了熊熊的冲天大火。 “难道！镜像空间。被识破了？”古洛担心地问道。 弗耶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砸得粉碎。 他不敢相信战斗的反转会来的这么快。 还没回过神来之时，两道绿色的光线，笔直地射向了两个发射基地，就在接触的一瞬间，绿色的火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首相府观景台四人的眼前。 “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延迟了几秒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这……”弗耶已经呆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成败都是因为你们的地对空导弹。”许久不出声的连如霜说话了。 “这是为何？”古洛问。 连如霜：“巨大的镜像空间，从地面延伸到几千米高空，就像一个无形的漏洞，越到下方空间越小，所以他们的炮火只能砸在那个固定的安全区域。但是同样的，当你们对着他们发射导弹时，虽然地对空导弹车众多，在我们看来，就像是两张火力网，横截面非常宽大，但是在镜像空间的人看来，只是两个小小的点在向他们发射导弹。” 古洛：“这意味着什么？” 连如霜：“恐怕敌军已经想到了，那两个点，就是镜像空间的缺口。” 古洛顿时恍然大悟，连忙对弗耶说道：“首相，快！下令城门防备！疏散城内平民！全城戒备！” 连如霜低声的自言自语道：“褚鑫果然不简单。西莱斯廷危险。” ……………… 连如霜的判断完全正确。 褚鑫正是发现这个奥妙，才觉察到舰队是被困在一个曲面的空间，他也很快的发现了导弹飞过来的那两个缺口。 在炮火还击顺利干掉两个导弹发射基地后，褚鑫下令剩余的七艘舰船兵分两路，朝两个缺口突围出去。 “呵呵，这种小把戏也敢跟我斗。”褚鑫傲慢地说道。 他的主舰率领三艘舰艇顺利地穿了过去，这足以证明他的决策十分准确。 下方的西莱斯廷终于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令他感到不快的是，舰队已经折损大半。 然而，以他的能力，哪怕孤军作战，地面上没有东西可以拦得住他。 更何况这是一个怒火中烧的修罗王。 第六十七章 妥协 主舰率领着三艘千疮百孔的舰艇，大摇大摆地降落在西莱斯廷的城门口，意味着敌人的炮火距离首相府也仅有一墙之隔。 一整个编队的机枪营从偏门掩杀出来，六挺莱特宁SH-D机枪喷射出猛烈的火舌，但是子弹打在船体的钢板上却丝毫没有杀伤力，只能看到子弹和钢板摩擦产生的火星在船体上密集地分布开来。 西莱斯廷守备军零星的枪火在这时已经起不到多大作用了，犹如隔靴搔痒。 在地对空发射基地被尽数摧毁之后，西莱斯廷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王大福轻轻一跃，裹挟着一层微带些绿光的透明防护罩，从甲板上跳了下来，落体时的身姿轻盈无比，就连地上的尘土都不曾溅起。 机枪群开始瞄准王大福，开枪的士兵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恨不得把满腔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倾泻到眼前这个人身上。 但是这些常规武器根本伤不了王大福的一根毫毛，防护罩就像质地柔软的海绵，800米每秒时速的子弹，以每分钟650发的射速成吨地输出伤害，可打在上面瞬间被卸了力，“叮叮当当”地像下起了一场子弹雨，成吨落在了王大福的脚下，不一会儿就垒起了一座小小的子弹山丘。 王大福双手虎口张开挡在自己的身前，腰板挺直，动作轻松写意。 直到六挺机枪子弹耗尽，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 西莱斯廷士兵这才感受到了被魔法世界所支配的恐惧。 随着枪声的渐渐消失，王大福也缓缓放下了双手收了防护罩。 “你们打完了吗？”王大福对着机枪营问道。 虽然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愤怒，但是面对刀枪不入的敌人，他们无可奈何。 “你们不要紧张，我们是来谈合作的，并不是要和你们挑起战争。”王大福把双手举过了肩膀，以示友好。 能用“合作”的方式使对方臣服，当然就不想使用过多的武力，这些道理褚鑫自然明白。 所谓的合作，换来的是合法的殖民，双方都可以达到“双赢”的局面，而武力只是粗暴的征服，并不能长久。 一位年轻些的西莱斯廷士兵，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光景，压抑不住内心愤怒，突然掏出了配枪向着暂时没有防备的王大福“腾腾”的开了两枪。 一枪瞄准了头部，一枪瞄准了心脏。 他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这个连莱特宁SH-D机枪都打不死的怪物，如果用手枪的两颗子弹射杀，那真是天方夜谭。 王大福应声倒地，头部和胸部喷出了汩汩的血液，士兵注意到，他的血是有些泛着祖母绿的颜色的。 士兵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这……就完了？”他回头和其他战友面面相觑。 果然还是天真了，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儿，王大福就像诈尸了一样爬了起来。 两颗子弹以一种作呕的方式，从头胸两个窟窿眼里吐了出来。 “小伙子，我们是来心平气和的对话的，你为何要攻击我？”王大福手捂着胸口说道。 待他手挪开时，胸口的子弹孔已经痊愈了。 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情，让西莱斯廷的士兵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绝望。 王大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机枪营的士兵大声喊道： “请你们的当家人出来！双方此刻开始，克制情绪，不要动武，我再说一遍，不要动武！” 身后，是他们刚刚扑灭了火，还飘着黑烟的四艘舰艇，从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残破不堪。 这次战斗，也让普鲁托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就在机枪营束手无策的时候，弗耶带着古洛他们三人，乘坐着一辆敞篷装甲车，徐徐从城门口行驶出来。 “古洛！你，可好啊？”王大福带着真诚的笑容问古洛。 “我很好，王将军也请修罗王出来说话吧。”古洛回答道。 “我不是一直都在吗？”说话间，褚鑫已经带领着几个贴身的卫兵，从主舰的舷梯上走了下来。 “古洛法师，我如此信任你，你却贸然切断和我的联系，我可以理解为背叛吗？”褚鑫走上前来问道。 “大将军。”古洛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敬重您有通天的法力，别说小小的西莱斯廷，哪怕横扫其余六国，也是弹指一挥间的功夫。但是，您这样似乎也是违法了与阿克伦的停火协议吧？” 褚鑫：“哦？哦哦哦！我差点都忘了有协议这件事情啊，协议内容我也没有仔细看过。这么说来，这是我的错误？” 褚鑫带着威压的口气，假意反问，那语气让武磐石感到非常不舒服。 “修罗王！你伤害过多少人！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让多少人为此付出了生命！你看看我这张脸！”武磐石指着褚鑫的鼻子骂道，把融化的半边脸展示了出来。 “生命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循环不止，生生不息。有逝去的，也会有诞生的，只能说这也是一种优胜劣汰吧，你们何必为此伤感呢？”褚鑫平静地说道。 “你！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就算你征服了这里，能得到民心吗？合法吗？”武磐石怒斥道。 “哈哈哈……”褚鑫大笑了起来，“所有的胜利者都是踏着累累白骨才能走上顶峰的吧，难道当年阿克伦推翻了路西法就是你口中地合法？” 武磐石无言以对。 “难道你们国王派当年昆廷那种特务头子搞非法逮捕，动用私刑，大批学者蒙受不白之冤，就是你口中地合法？”褚鑫追问道，语气变得越来越尖锐。 不光武磐石，就连在场的弗耶都低头沉默。 “对你受到的伤害，我本人深表歉意。”褚鑫的口气缓和道，“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惨案发生。” 弗耶抬起头来，注视着褚鑫，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不得不承认，褚鑫这番慷慨的陈词，让他产生了一丝侥幸心理。 “那你是想以怎样的方式合作？”弗耶问道。 古洛和连如霜瞪大眼睛看着弗耶。 “首相？你疯了吗？”古洛轻声地问道。 “这种歪理邪说就让你对他们抱有幻想了吗？你有没有搞错？不管说得多么好听，他们始终都是一群狼啊！”连如霜不可思议地问道。 弗耶咬着嘴唇，大脑一片空白。 他又何尝不知道褚鑫的动机，所谓的合作只是一种威逼利诱的托词，只要西莱斯廷再敢反抗，对方瞬间就会露出他们血淋淋的獠牙。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本以为能大展身手的黑科技已经被破解，而我们的实力……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弗耶的声音有些颤抖，倔强中透着无奈。 他转头对褚鑫高声说道：“那么大将军，就请到首相府详谈！” 他果断地做出了这个决定，既然阿克伦王国都已被他们打的七零八落，小小西莱斯廷又有什么能力螳臂当车呢。 哪怕沦为他们的傀儡政府，也是无力挣扎的命运。 ……………… 褚鑫呵呵冷笑一声，右手攒出一团高能光球，顺势向前发力。 光球在飞行的过程中变成了一块薄薄的光片，看起来就像是一把透着绿光的刀片。 刀片不偏不倚的划过弗耶的脖子，但中途没有任何停滞，好像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一样，流畅顺滑地径直向前飞去，最后在城墙上砸出了一个黑色的印记。 当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无比惊悚的景象出现在了眼前。 弗耶大领主的脑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落下时，“咚”的一声磕到了装甲车的车门，然后滴溜溜的滚到了几米开外…… 第六十八章 对决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么活着的弗耶一定会后悔自己这两个决定。 一是狂妄自大地低估对手，盲目发射导弹，意图一举歼灭敌人，从而暴露了镜像空间的突破口。 二是卑躬屈膝地放下武器，放弃最后的抵抗，妄想和谈求得一时的安宁，从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至于死亡原因，弗耶这辈子都不会得知了。 只有在场的其他人，才从褚鑫口中得知一二。 “卖国求荣，留下来也是个两面三刀的祸患，我正好帮你们肃清这种软骨头。”褚鑫笑着对西莱斯廷的守备军说道。 古洛愕然地看着那颗鲜血淋漓的脑袋，弗耶的嘴巴抽搐似的动着，眼珠几乎快要从眼眶里凸了出来，像是在渴求一个答案：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猛然转头看着笑嘻嘻的褚鑫，横眉冷对，压低声线问道，听起又像是因为愤怒而发出的低吼声： “他已经照你的意思去办了，你为何还要杀了他？” 褚鑫若无其事地答道：“刚才我说的你没听见吗？这样软弱的卖国者，留下来对国家有好处吗？” “你他妈！”古洛怒火中烧，爆了粗口，“堂堂一国首相，犯了罪自有最高法庭会去审判他，轮得到你来决定人的生杀大权吗？别为自己的残暴找借口！” “哈哈哈哈……”褚鑫仰天大笑，“听起来真新鲜，我没有权力决定？那谁有权力决定？” 话音一落，几乎以刚才同样的方式，随意地又甩出了一把绿色光刃。 机枪营的一个倒霉士兵，瞬间人头落地，周围其他人顿时乱做一团，纷纷四下逃散寻找掩体。 “我不想惨案再次发生，但是不好意思，你们的生死，就是掌握在我的手里。”褚鑫说道。 他依旧笑脸迎人，就像是个温润的中年大叔。但是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个笑容却像是一张掩盖恶灵的面具。 守备军都已经找到了掩体，拔枪对着褚鑫，但是谁也不敢带头开第一枪，生怕首当其冲就会被褚鑫选中，成为下一个身首异处的“幸运儿”。 武磐石迅速地把装甲车门打开，以此作为掩体蹲在后面，他抬头对着站在车上的古洛和连如霜拼命示意道： “你俩快蹲下！” 连续的杀戮，让古洛的怒火几乎将牙咬碎，已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笔挺地站在车上，怒目直视着褚鑫。 “你不顾自己，也得顾着如霜姑娘的安危啊！”武磐石在一旁焦急地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古洛这才想到和自己并肩而战的连如霜，关心地看了看她。 却得到连如霜一个坚定的眼神。 “你很奇怪。”古洛的话语像是在开玩笑，“有些看起来并不是很可怕的事情，你总是害怕得像个胆小鬼，让我特别有保护欲，现在需要面对死亡的时候，你反倒坚强得像个视死如归的女汉子。” 连如霜笑了笑，表情很释然，一种超越生死的乐观。 “都是因为古洛哥哥在我身边啊。” 古洛的眉头舒展了开来，鼻子明显地感觉到了一阵酸楚，就好像是有一条主宰着情绪的神经被人轻柔的拨弄了几下。 他的目光在连如霜脸上停留了许久，欣慰而又柔和，某一时刻，他甚至看到了萨沙的影子。 深爱着的亡妻，仿佛和连如霜合为一体，双双注视着他。 “萨沙……”古洛嘴唇微动，情不自禁的叫出了亡妻的名字，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很多年后，连如霜告诉古洛，那一天那一刻，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长自己十几岁的男人，是真的深爱着她的。 而眼前，面对喜怒无常的褚鑫，他俩已经抱定了共赴黄泉的决心。 “褚鑫！”古洛直呼了褚鑫的姓名，“我与你仇，不共戴天，今天只要有我在，你休想进城一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过往发生的一切不幸，都像幻灯片一样在古洛的脑海中闪回，所有的仇恨都堆积在了一起。 连如霜紧紧地握住了古洛的手。 武磐石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这对倔强的情侣，只能苦笑。 “全体准备射击！”城墙上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他撕裂的嗓音极具穿透力，每一个在场的西莱斯廷守备军都听到了这个命令。 又天然带着一种威严感和不可抗拒感，一阵“咔咔嚓嚓”的拉栓声响了起来。 “攻击！！”声音的分贝突破天际。 霎时间，枪声大作，振聋发聩。 子弹呼啸着从古洛和连如霜的身边飞过，向着对面的敌军飞去………… 西莱斯廷士兵的斗志是高昂的，但结果也是可以想象的。这样的射击，除了浪费子弹，就没有什么其他作用。 这都不需要褚鑫来动手，以免又消耗了元气，仅凭王大福的法力就能轻松应付。 王大福召唤了一张巨大的屏障，把所有在场的普鲁托士兵都严严实实的防御了起来。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施放这样一个大屏障，的确是要耗费他不少精力，但是对付这些场面已经是绰绰有余。 “古洛，你们别逼我动手。”褚鑫站在屏障之内，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古洛，高声说道。 “都到这一步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已经死过好几回了，还缺这一次？”古洛回应道，“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 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可比想象中的要更难。 古洛走下车来，静立原地，敌视着褚鑫的眼睛泛起幽幽的蓝光。 褚鑫也不再多做口舌之争，往前一步站了出来，从容的走出了屏障的保护范围，迎面飞过来的子弹就像是碰到了一个弧形的磁场，皆近不了他的身体，纷纷在他的身旁拐了弯。 一场魔法对决即将爆发。 这也是古洛在莫名其妙拥有了退斯特魔法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战斗，而对手是目前兰比斯大陆上最强的魔法师。 没有过多的前奏和铺垫，没有过多的对视和造势。古洛直接向褚鑫弹射出第一道蓝色光波。 没错，他想出其不意的偷袭，在明知对手实力高过自己一截的情况下，先发制人才能取得主动。 退斯特光波快如闪电，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就已经来势汹汹的突到了褚鑫的身前。 褚鑫身体微微一侧，这轻易地躲开了这第一波的攻势。 肉眼凡胎根本看不清这第一波激烈的攻防，只能感受到有一股气流在场内发生。 一个普鲁托士兵应声倒地，褚鑫躲开的退斯特光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他，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宛若拳头大小的伤口，直通后背。 古洛双手光波齐发，左右开弓，共甩出四道光波，而且形状不一。这四个光波的功能也是不尽相同，前两个是佯攻，以让对手疲于防备。 后两个的攻击间隔非常小，足可以让对手措手不及，是真正直击对手的要害。 这个攻击节奏的变化，让褚鑫大感意外。 他以为，古洛虽然拥有高阶魔法，但是道行尚浅，且实战经验极度匮乏，别说熟练驾驭，就连会不会自如的使用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然而古洛的表现大大超出了他的预计，他放松自如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第六十九章 战败 前两道退斯特光波，几乎同时冲向褚鑫的两侧，划过的路径上，空气因它们迅猛的速度而变得扭曲起来，像是在水面上形成的两道波痕。 面对这样的攻击方式，褚鑫已经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侧身从容躲避。 只见他双手握拳，只分别留出拇指、食指、中指弯曲成爪子状，两手的三指之间交汇出两团绿色的火焰，仔细一看，火焰上竟出现了一张可怖的脸庞，像极了两团邪魅的鬼火。 说时迟那时快，鬼火辅一出现，他就向两道迎面而来的退斯特光波甩了出去——精准的碰撞，蓝绿色的光波就像四颗迷你行星撞击一般，在褚鑫身前五米的地方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爆炸产生的热浪和冲击波，让双方士兵身不由己的倒退了好几步，有些距离近的甚至直接仰面跌翻在地。 连如霜被武磐石及时地拉到了车门后边，才避开了冲击波的震荡。 车窗碎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片大片碎玻璃落向了躲在车门后面的两人，武磐石用魁梧的身躯及时的护住了连如霜。 紧接着，后两道光波没等褚鑫收回招式就已经拍马赶到。 褚鑫大吃一惊，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念道：这小崽子是怎么连出四招的？动作好快！ 而且，这两道光波比之前的威力明显要来得更大，攻击轨迹也更加变幻莫测。 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各自拖着长长的蓝色尾焰，好似两根光柱子，凶狠的戳向褚鑫的脑袋和腹部。 褚鑫的右手三指又起一团鬼火，左手却按在右手肘部，大喝一声。 他的右手从肘部开始猛烈的泛起绿光，左手似有无穷的能量全部灌输给了自己的右臂，右手自肘部以下，直到手掌，顿时整个呈现出绿色的虚化状态。三指间的鬼火突然增大了好几十倍，浮现在鬼火中那张邪魅的脸变得异常清晰，就像是一张正在咧嘴狂喜的笑脸。 退斯特光波突然就像是受到了强大的引力干扰，开始偏离原本的轨迹，居然掉头向着鬼火咧开的嘴巴冲了过去。 就这样，光波悄无声息地被鬼火吞没，产生的巨大能量凭空消失了。 古洛还没来得及沮丧，就听褚鑫说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跟老子斗，你还差好远！” 伴随着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他用右手朝着西莱斯廷守备军方向划了一个扇面，将刚刚聚集起来的能量一股脑儿统统释放了出来。 只听见古洛绝望地大喊道：“跑！” 话音未落，扇面中被扫到的士兵，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化作气体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中消失了。 西莱斯廷的士兵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他们中的不少人还因为刚刚的冲击波，倒在地上尚未起身。 武磐石眼疾手快，在古洛前两道光波被抵消之时，他就预感到情况不妙，没有任何停留，就背起连如霜朝着城门方向急奔过去，虽然他腿脚有损，但是在这种危急关头，仿佛拥有了一份额外的力量。 他俩因此躲过了一劫。 但古洛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褚鑫会以这样的方式反击，而且这一波的气化攻击有很大一部分能量正是吸收了他卯足劲打出的两道退斯特光波。 他下意识地一个滚地翻，躲开了爆炸的装甲车，然后开始和褚鑫划扇面的光线同方向开始全力奔跑。 还幸存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叫声，就在光线划过之处，一一悲惨地化成气体，连一片渣子都没有留下。 古洛一边卖力奔跑，一边比划着手势向右半区的西莱斯廷士兵大声疾呼： “快跑！快跑！别回头！别看！快跑！快向城门口跑！” 现场乱作一团，士兵一个挨一个地被气化。 剩下的就像是没头苍蝇一般抱头鼠窜，有些甚至慌不择路的跑向了普鲁托军队，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冷血的普鲁托士兵，三三两两的举起了手中诡异的枪械，将这些迷路的逃兵逐个击毙。 古洛跑得再快，终究还是被光线追上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死无疑！”古洛心里暗想。 他突然计上心来：“光线终究是贴着地横扫过来的，我何不跳过去呢？” 想到这，他转身一个急刹车，在地上滑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眼睛死死的盯着快速向自己扫过来的绿色巨擘。 “呔~”退斯特魔法传导向他的足部，古洛顿时感觉自己的双腿获得了强大的跳跃力。 远处的褚鑫看到腾空而起的古洛，眉头轻展，万分惊讶：“嚯，还能这样，好身手啊！” 他笑着赞叹道，但同时右手微微一抬，向上掀起了十五度。 古洛早已料到，虽然眼前的巨擘突然比之前抬高了十米，但是他丝毫没有慌乱，从容地在空中翻腾半周，以让自己借到更强的上升气流，从而躲过这次危机。 他周身已然越过绿色巨擘，心中暗暗思忖：“成了！”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疏忽大意只在一念之间。 他的左手！很不幸的剐蹭到了光线的边缘。 “啊！！~~~”撕心裂肺的疼痛传向了他的全身，他平衡尽失，翻腾时紧张的肌肉松弛了下来，像是一个失足跌落了山崖的人一样无助。 古洛重重地从半空中摔落到了地上，周身如散了架一般，但和左手的疼痛比起来，那算是微不足道。 他痛苦地躺在地上大喊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在吃力的转头之时，竟发现自己的呕吐出来的鲜血已经洒满了嘴边的地面。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想在死前看看连如霜，但却怎么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 武磐石的手牢牢地拽着连如霜的胳膊，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手，连如霜的心完全扑在古洛身上：“你为什么拉着我！你让我过去！” 武磐石：“如霜姑娘……危险。你不能过去，古洛……总之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看到吗？他需要我！他需要我！你像只缩头乌龟，可我不是！”连如霜歇斯底里地喊道。 武磐石始终没有放手，连如霜用尽全力捶打着武磐石，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直重复着：“你放开！你放开！” 然后她崩溃了，嚎啕大哭。 ……………… 褚鑫的反击结束了，他收了功，两只手交错着拍了拍，脸上写着不屑。 “可以了吧，三哥？”身旁的王大福说道，“他就算不死，也是个残废，就此收手吧。” “呵。”褚鑫轻蔑地说道，“你倒是对敌人挺好，你没看到他刚才出的招吗？招招要我命。” “到此为止吧。也算短暂共事一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收了他的桑达魔法，就当没认识过这个人吧。”王大福请求道。 “兄弟？我有没有听错，你要为了一个素昧平生，并且要你哥性命的人求情？你是不是也和小马尔罕大哥一样，觉得我是个没有人情味，手里沾满鲜血的人？”褚鑫激动地说道。 “三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大福有些无奈的回答道，“行吧，任你处置。” “还用你来教我怎么做？”褚鑫骂骂咧咧地反问道，然后走向已经休克过去的古洛…… 这时，武磐石和连如霜倚靠着的西莱斯廷的城门，隆隆地打了开来，但却只开了一道门缝。 “武城主！快，你们二位快进来！快！” 门缝里闪出一个人来，对着武磐石急促地说道。 武磐石听得出来，这就是刚刚在城墙上声嘶力竭指挥战斗的那个声音！ 第七十章 绝境 “武城主，你还愣着干嘛？快进来，多在城外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来者面带焦虑地说道，说话的同时不停地观察着普鲁托士兵的动向。 武磐石看了看身边哭成泪人的连如霜，婉转地说道：“如霜姑娘，古洛兄弟是一条汉子，但人生不能复生，我们先进城，好吗？” “要去你去！我哪儿也不去！”连如霜厉声说道。 “这样不是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吗？你让我如何向茹星法师交代。”武磐石说道。 “有什么交代……还能交代什么……”连如霜哽咽道，“结局已经注定，躲进城里也只是多活几分钟而已……”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哭肿，哭着哭着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浮现出一张厌世的表情。 这让武磐石感到十分的担忧，他回头向来者使了个眼色。 可是来者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他俩身上，并没有领会到武磐石的意思，他正眉头紧锁，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的敌军。 “喂，那谁？”武磐石大声说道，“你能帮个忙吗？” “嗯？哦，武城主，在下舒离，我有什么能效劳的吗？”来者听到武磐石说话，这才回过神来答道。 “舒长官，你帮我把这位姑娘一起架进去，快！”武磐石发出命令的口吻。 “行！”舒离爽快地说道。 两个大男人一人一边架起了娇小的连如霜，也容不得她拼命挣扎，只蒙头架着她往城门里边走。 “放开我！你们以为躲进去就能活得了吗？你们这些缩头乌龟！国家都是你们这些孬种才会亡国灭种！” 连如霜双腿乱蹬，可是一个姑娘的力气怎么抵得过两个大汉？她就像一只被束缚了自由的绵羊，除了挣扎她的肢体，别无办法。 可连如霜声嘶力竭的骂声，却引来了褚鑫的注意。 他刚走到休克的古洛跟前，就听到了前方城门口传来的尖锐的女声，微微抬眼一看，只见武磐石和另外一位军人模样打扮的男子正把一位姑娘架得几乎双脚离地，生生往城门里头拽。 褚鑫斜着嘴发出一阵冷笑，随即左手画圆，绿气陡然生成，然后以一个潇洒地姿势向城门上方的位置打了过去…… 就在武磐石和舒离将要进门的那一瞬间，城门被重重的关上了，被震下来的木屑洒了两人一脸。 舒离慌忙再次开门，却发现大门紧锁，岿然不动。上方有块像是融化了的金属，死死地将两扇门焊接在了一起。 他回头看到了冷笑的褚鑫，正在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三位，这是往哪儿去啊？”褚鑫两手一摊，打趣地问道。 “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和古洛在一起！”连如霜挣脱了两位大汉的手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向休克的古洛走了过去。 武磐石和舒离刚想伸手拉住连如霜，发现自己的反应慢了半拍，她早已大步流星的走出几米开外。 他俩对视了一眼，眼神产生了一段对话： “怎么办？一起上？” “走啊？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走？走！怕啥啊！” “走！” 两人咬咬牙，跟上了连如霜的步伐，就像是左右两个保镖一样走在连如霜的两侧。 “嚯！好好好。”褚鑫看到这阵势，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三位视死如归的表情，让我终生难忘。这是我这辈子打过最令我肃然起敬的一场仗！” “修罗王！”武磐石大声呵斥道，“我们拦不住你！哪怕死在这里也毫无怨言！” “我看三位面无惧色，神情自若，都是人才！比刚那动不动就想停火的带头大哥要有骨气得多！国家就是缺你们这样的硬骨头。不如都来加入我吧？我们共图霸业，如何？”褚鑫弯曲着胳膊，微微张开双臂，带着半分诚意试探性地问道。 “要么你杀死我们，要么就是我们杀死你，没有第三条路。”连如霜压低声线说道，听起来就像个假小子。 她在古洛跟前慢慢地蹲了下去，两指轻柔地放到古洛的人中上，来探测是否还有生命迹象。 她的食指上细细的汗毛敏锐地感觉到，古洛尚有一丝微弱的鼻息！这让她心里一阵兴奋，嘴角微微地抽动了一下。 整个过程，她敌视的眼神没有离开过褚鑫的脸庞，就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怎么样？是不是还没死？我修罗王的法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会死嘛。”褚鑫问道，脸上依旧挂着让人讨厌的笑容。 武磐石赶紧上前，对着古洛仔细查看起来，昏迷中的古洛呼吸虽然微弱，但是胸口的起伏十分急促，嘴角的鲜血顺着脸部一直延伸到后脑。他的面部和衣服十分的肮脏，大面积地覆盖着地上的尘土，头部底下一滩暗红色的鲜血已经凝固了。 最让武磐石触目惊心的是，古洛的左手自手腕往下已经整个不见了，伤口切得非常平整，就像是用一部机器齐齐地切割了下来，但是整个手腕的伤口却没有什么鲜血流出来，表面已经凝固了一层胶质状的透明液体。 这足以证明刚刚褚鑫施放的光线切割到古洛的手腕时，速度有多么惊人，血液甚至都还来不及喷涌，就已经被光线的高温封死了动脉末梢。 这也好，要不然古洛非得以大出血的方式送了这条命。武磐石想道。 “我会把他带回去治好的，三位大可放心。没了左手，以后的生活是挺不方便的，啧啧。”褚鑫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习惯的。” “你治好他？”连如霜问道，“那你为何要下此毒手？你还不如一下就结果了他！” “你这小姑娘，长得挺美，怎么说起话来这么丑陋！”褚鑫佯装生气地训斥道，“大福，抬古洛法师上船！” 王大福麻利儿地将古洛横抱了起来，准备往回走。 连如霜死死的拽着古洛的手臂，怒目圆睁：“你！我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王大福：“如霜姑娘，实在对不住了，各为其主，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古洛的命着想吧？” 连如霜怔在了原地，原本紧紧抓着古洛的手缓缓地松了，无力的垂了下来。 “那么三位！我救了古洛的命，你们总该也有些回报吧？”褚鑫说道。 “呵呵，想要西莱斯廷就别拐弯抹角的。”舒离不屑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哈哈哈，西莱斯廷，我是要定了，你只说对了一半，长官。”褚鑫哈哈大笑说道，“另外，你们仨既然不肯为我效命，为了防止以后还有这么多麻烦，我还要你们三位的命。” 舒离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转换，从刚刚的鄙夷，变成了震惊，随后竟然流露出了一丝哀求。 这一切褚鑫都看在眼里，他喜欢这样折磨人的方式。 武磐石使劲的咬着牙齿，腮帮子的肌肉剧烈的抽动着，“不甘心”写在了他的脸上。只有连如霜倒是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 褚鑫：“那么三位，准备上路了哈……” 话音未落，一声浑厚的嗓音突破天际，从远处传来： “谁给你的勇气在西莱斯廷的土地上撒野！~~~~~~~~~” 第七十一章 转折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这浑厚的嗓音传来的方向。 马乔.阿克伦！ “是阿克伦国王！”城墙上有士兵惊叫起来。 原本匍匐在城墙上已然被悲观的情绪蔓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西莱斯廷残余守备军，突然像是被注射一剂强心针。 众人欢呼起来，士气从谷底陡然上升至顶峰。 武磐石和舒离的眼神也变得斗志昂扬。 马乔.阿克伦，一身的雪花白银铠甲，手持银杆长矛，胯下乃是一匹乌金色的长鬃骏马，胜似闲庭信步一般，昂首向战场靠近。 他拉缰停在不远之处的小土丘的最高处，横刀立马，威风八面，腰板笔挺，眼神锐利，丝毫看不出这已经是一位耄耋老人。 “修罗王！”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充满了杀气，“胆敢背信弃义，撕毁合约，你这是对阿克伦的藐视！” “列阵！”他提高分贝呼喊道。 小土丘上忽然出现了整整一排身着雪花白银甲的骑士，从左到右，队列的宽度达到了几十米！ 这黑压压的骑士团所带来的气势，犹如泰山压顶一般，让普鲁托的士兵不仅打了个寒颤。 与马乔一起作战的骑士中，还有小阿克伦，他穿的是淡紫色的铠甲，走在队列之前，更是显眼夺目。 只有城墙上站在高处的西莱斯廷士兵才能看到，骑士团不仅仅只有前方一排，更有数不清的骑士正整齐地在队列后方严正以待，在阳光的照耀下，银色的铠甲连成一片，反射出尤为刺眼的光芒，像是圣光普照了大地。 “我的儿，准备好了吗？”马乔对着小阿克伦问道。 小阿克伦用力的点了点头。 “冲锋！”马乔拖着长音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伴随着冲锋号角的长鸣，阿克伦历史上最伟大，被无数光荣所承载的部队——璀璨骑士团，在疏离战场多年之后，再一次在他们的创始人马乔.阿克伦的率领下，发起了神圣的冲锋。 小土丘顿时扬尘漫天，一排排的骑士从土丘的最高点跃过，似水银泻地一般朝着普鲁士的阵营冲来。 马蹄声隆隆作响，大地都为之震颤。 “恐怕你高兴得太早了吧，修罗王！”武磐石激昂地对着褚鑫说道。 说完他和舒离，拉起连如霜，开始往城门方向退去。 “不！古洛！我不能丢下古洛！”连如霜依然惦记着她的古洛，倔强无比。 褚鑫微微一笑，说道：“我当是什么玩意儿，导弹海我都挡得住，我还怕这些长矛？这都什么年代了，这玩意儿能打仗吗？” 说着，左脚踏前，右手藏于身后，徐徐攒出一记毒性光球来。 “都得死~~~~~”然后他用尽全身力量往这千军万马打了出去…… “分开”“左翼准备！”“右翼准备！”“后军架炮调整角度！”………… 骑士团中有条不紊地传来各种指令。 队伍非常整齐的朝左右两边散开，中路竟出现了三辆装有金属挡板的战车，挡板在阳光下闪烁着比雪花白银甲更为炫目的光芒。 只见上面纹理清晰，呈现密密麻麻的横条状，这的确不是普通的金属，乃是发现于珐琅国皮埃莉的稀有金属打造而成！ “咚！”毒性光球正中挡板，纹丝不动，连一点灼烧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褚鑫的全力一击像是一颗水球砸在了墙壁上。 “哈？”褚鑫大吃一惊，“大福，前来应战！” 王大福正在横抱着古洛准备登船，听到褚鑫的命令，轻轻地对古洛说道：“古洛兄弟，对不住了。” 他赶紧把古洛放在了地上，前去支援。 璀璨骑士团必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的战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像几十年前那样落后死板。 左翼分队的骑士长矛，装备了电磁炮，枪尖打开后便能发射；右翼分队的骑士长矛，装备了高爆热能弹，只要小小一颗，就能使一块区域爆炸时产生千度高温，足可以对敌人发起致命打击。 后军的骑士，配备的是电子鱼叉，无数鱼叉哪怕没有击中目标，互相之间也会形成强大的电流网，凡在区域内的敌军瞬间丧失战斗力。 而三辆装有稀有金属挡板的战车上，一共十二挺每分钟1200发的雷欧重机枪，也已经缓缓地对准了目标。 马乔的准备是十分充分的，在现代战争里，他不固执己见，不拘泥于古老的战术，积极为自己的军队装备上最先进的武器。 更何况，冲锋在前的，是阿克伦的精神领袖，兰比斯战神——马乔.阿克伦。 他怒吼着冲向目标，枪尖直指对手的心脏，乌金骏马也仿佛受到了气势的鼓舞，奋勇争先。 各种武器炮火齐发，在普鲁托阵营中产生了各种形式的爆炸，普鲁托士兵难以抵挡，节节败退，就连两艘飞船都在猛烈的攻势之下被炸成了碎片。 褚鑫和王大福左扑右挡，疲于防备，纵然法力高强，也难以形成有效的攻击。 这和褚鑫的元气尚未恢复也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的，他的法力只有攻打多佛尔时的三成。 他确实感觉到有些累了，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说西莱斯廷的镜像空间让他折损大半舰艇，是出乎他意料的第一点。 那么马乔.阿克伦的驰援，让他剩余的部队损失殆尽，是出乎他意料的第二点。 他有点后悔自己妄自尊大，轻率的举兵西莱斯廷，而且只带了数量较少的部队。更后悔早早地把埃尔顿.莱恩支到遥远的紫水晶王国夏林，这无疑自断一臂。 “大将军。”王大福对褚鑫用了正式的称呼，“虽有不甘，但是今日我军确实轻敌了，太多盘外招也是没有预计到，不如保存实力，改日再战。” 褚鑫漠然地看着王大福，他的双手施展着桑达魔法，不停地在空中舞动，零星地有几次还击能扫断一整排骑士胯下坐骑的马腿，但是面对前仆后继的对手，这些攻击就像是小打小闹。 一根巨大的电子鱼叉落到了王大福和褚鑫之间。 “快退！快退！”王大福大声说道。 果然，电子鱼叉的四周像是裂开了无数道叉状闪电，它们开始就近和其他电子鱼叉产生的闪电汇合，刹那间就编制出了一整片严密的电网阵。 褚鑫机敏地往后闪躲，王大福腾空而起往后翻腾，捎带手还打出两道绿色的光柱予以还击。 但是好几个普鲁托士兵就没这么好的身手了，他们被电网阵困在了中间，全身麻木冒烟，张嘴瞪眼浑身抽搐，脸上绿色的青筋暴起，不消几秒就已一命呜呼。 “撤！”褚鑫下达命令到。 所有残存的普鲁托士兵开始往主舰撤退，其余三艘舰艇均已在凶猛的炮火下灰飞烟灭。 “古洛呢？”褚鑫问道。 “刚刚还在这儿呢？”王大福说道，“我就把他放这儿了！” 两人对话间，又一颗高爆热能弹在身边爆炸，两人下意识的撑起了两面防护盾，而一名普鲁托士兵却浑身着火，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真是他妈的见了鬼了！”褚鑫愤怒地骂道，“老子一定要屠光他们！” “先走大将军，来日方长！”王大福急切地说道。 不料，放下的舷梯又被两颗高爆热能弹击中，顿时熊熊大火，无情的燃烧着正在狼狈上船的普鲁托士兵，凄厉的哀嚎声混着爆炸声，乱成一锅粥。 主舰“嗡”的一声开启了发动机，指挥室里的军官果断的下达了开船的命令，纵使主舰的防御力比其他舰艇要高许多，也经不住这般枪林弹雨。 褚鑫和王大福各自双手右手握拳，左手托于右手手掌之下，开始施法……两人的周围环绕着重重绿色光焰，随后快速跃上了十几米高的甲板之上。 此役普鲁托士兵死伤无数，舰船除了主舰，损失殆尽。 待璀璨骑士团喊着热血激昂的冲锋口号杀到时，主舰已然拖着长长的黑色浓烟，迅速的升空逃逸。 第七十二章 罗宾.阿克伦的心结 “就这么点能耐吗？你不是很能打吗？拿出你屠杀我多佛尔子民的伎俩啊！没有本事就别来丢人现眼！”马乔抬头对着浓烟滚滚的普鲁托主舰高声叫骂。 一边骂着，一边发出一串志得意满的狂笑，肆意的笑声中饱含着扬眉吐气的快感。 “父皇。”小阿克伦在一旁说道，“就这么结束了吗？” 马乔虽然正沉浸在大喜过望的爽快之中，但是头脑依然是清醒的： “当然没有，我的儿。” “之前的战败，均是我方没有做好准备，难道他们会是我们的对手吗？”小阿克伦问道。 他环视了一圈身后银光闪闪的璀璨骑士们，心中泛起了一丝轻敌的念头。 “这恐怕只是刚刚开始。”马乔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群恶魔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但这次战斗无疑给了他们当头棒喝，日后恐将会有更加凶狠的进攻，挑战会越来越严峻的。” 几千匹马此起彼伏地发出嘶鸣声，在马乔听来，就像一场战斗最好的圆舞曲，使他的内心热血沸腾。 小阿克伦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俯下身去拍了拍自己的坐骑，随后听到了他十分厌恶的一句话。 “看来是时候把汉森召回来了，阿克伦与亚绵王国的关系则需要重新修复。” 马乔一本正经地说道，全然没有注意到小阿克伦的脸上闪过不快和憎恶。 汉森.阿克伦，马乔的第二个儿子，比罗宾.阿克伦年长六岁，从十七岁开始，就已经离开舒适的克莱伯金，长期驻扎于麦德勋堡，经过这么多年的锤炼，虽然年纪轻轻，但也足可以称得上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 此时的阿克伦王国，与亚绵王国已经停战数年，双方在持续十数年的战争之后，都已精疲力尽。 刚停战的时候，两国的边境线是严密封锁的，双方的边防驻军严格的控制着每个出入境的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国不少的商人渐渐地发现，战争所带来的后果是边境物资短缺，导致无论是边境附近的居民，还是前线的军队，都有强烈的购买欲望，于是商人们开始为了利益而冒险奔走于两国，不少人因此大发横财。起初，边防驻军是严厉打击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的，因为双方都十分顾忌一件事——间谍渗透。但渐渐地，随着贸易的越来越频繁，他们根本无力阻止。 汉森索性就在麦德勋堡建立了庞大的贸易集市，放开了亚绵和阿克伦的自由贸易，这让原本暗中的两国贸易关系，逐渐走到了阳光下。 所以在亚绵和阿克伦两国边境线的人民心中，汉森拥有相当的威望。 这些事迹都是发生在马乔被毒药控制的几年之中，他也是最近才得知此事。 马乔有自己的打算，而小阿克伦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说，夺位的种子在小阿克伦心中早已种下，那么无论是贪慕伊穆皇妃的美色，还是忌惮汉森.阿克伦的威胁，都是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的催熟剂。 更何况，年过八十的马乔，根本没有任何健康问题，除了体能和力量有稍稍地退化，身体机能丝毫没有下滑的迹象。 真要等老国王自然死亡而后自己继位，说不定还要再等上个十年二十年，到时候自己都已经是个欲望尽失的中年大叔了。 小阿克伦不免心中有些懊恼，他想起了伊穆皇妃，又想起了皇妃身边的两个侍女丝伦和丽贝卡，脑海中陡然出现自己和她们行鱼水之欢的香艳画面，蠢蠢欲动的心变得更加烦躁。 “你的意见呢？罗宾。”马乔的话打断了小阿克伦的春思。 “哦……我没有意见，一切听父皇的意见。”小阿克伦掩饰道。 “把你二哥找来，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马乔轻描淡写的问题，却句句挑弄着小阿克伦敏感的神经。 “不会，二哥身经百战，而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是父皇的信任，才有幸做了副将，论战斗经验，是万万无法胜任的。有了二哥的加入，父皇也不必如此劳神劳力，自可稳居皇宫，运筹帷幄。” 小阿克伦回答地异常体面，让马乔听完感到十分高兴，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知子莫若父，你们兄弟二人，都是父皇的左膀右臂，父亲年事已高，必然要把重任交于你们二人。” 小阿克伦含着微笑点点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感谢您，尊敬的阿克伦国王，如若没有您，西莱斯廷恐遭敌人荼毒。”舒离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单膝跪地，右手捂胸，向马乔行了个隆重的礼。 身后的连如霜亦是饱含感激之情，向马乔行了个深深的鞠躬礼。 “谢谢您，陛下。是您救了古洛的命！”连如霜眼含热泪地说道。 就在璀璨骑士团冲锋厮杀之时，王大福放下了休克的古洛去帮褚鑫的忙。眼疾手快的舒离配合武磐石，快速冲到战场，在乱军丛中将古洛救了回来，而疲于应战的褚鑫和王大福，自始至终没有发现这个过程。 古洛此时正被武磐石抗在肩头，依然没有知觉。 “陛下，恕老臣无法行礼。”武磐石向马乔禀报道，“目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救古洛兄弟。” 马乔：“古洛大师受伤了？医生！快快！” 马乔对着队伍的后防大喊。 随行医生麻溜地一路小跑，几分钟后，十分熟练地确定了古洛的伤情： “古洛大师的左手伤势倒是小事，因为这个伤口的主动脉被及时的凝固，没有引起大出血。最主要的还是内脏受损，以及颅内受到的震荡。具体的还得等有医疗设备了才能确定，不过你们放心，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 “左手都没了？这还是小事？”连如霜瞪大眼睛质疑道。 “哦，哦，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他昏迷的原因……左手恐怕……此生他就是个残疾人了。”医生解释道。 连如霜温柔地抚摸着古洛的左手腕，心里感到一丝痛楚。 “不过还是尽快治疗为好，我不能确定他颅内伤势。”医生补充道。 “尽快启程回阿克伦，给古洛大师最好的大夫！”马乔下达命令到，对于救命恩人，他丝毫不敢懈怠。 舒离说道：“尊敬的阿克伦国王，不如将这位古洛大师，留在西莱斯廷吧，克莱伯金毕竟需要长途跋涉，恐怕他经不起路途的颠簸。” 马乔沉思片刻，和医生对视了一番，随后说道：“也行吧，但请你们务必使他痊愈！不然我拿你是问！” “绝不敢怠慢，请国王放一万个心！”舒离严肃地回应道。 武磐石匆匆和马乔行了个礼：“感谢陛下，我代表璀璨骑士团向您致敬！” 随后就扛着古洛，在连如霜和舒离的陪同下，大步流星地向西莱斯廷的城门走去。 “校对战损！检查辎重！全军回营！~~~”马乔.阿克伦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扩音设备，却能让璀璨骑士团的每一个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克伦国王万岁！！！”骑士团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 “阿克伦国王万岁！！！”城墙上的西莱斯廷守备军也喊了起来。 喊声震彻大地。 第七十三章 回忆4 一 普鲁托的主舰拖着长长的黑烟，在兰比斯大陆上空缓慢地游荡着，悬挂战旗的桅杆已经被炮火轰成了两截，到处都是变形的甲板和缺件少柱的船舷碎片。 逃离西莱斯廷的时候，普鲁托军官下令启动了最大了马力，不一会儿就将已经不多的储备燃油消耗殆尽。 如果这时候阿克伦军队乘胜追击，他们恐怕早已无路可逃。 舰上的官兵比来时少了大半，而甲板底下一层的船舱内，伤兵也已经把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褚鑫正一声不吭地坐在指挥室内，时不时的抿一口手中的酒壶，愁云满脸。 王大福虽然还时不时的走出指挥室，探出船舷反复确认是否有追兵前来，但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眼神默默地注视着还能正常行动的士兵们。 三三两两的官兵在指挥室里进进出出忙碌着，但是谁也没有出声，惨痛的失败让每个人的士气都特别低落。 褚鑫又喝了一口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大福，跟我回去休息吧。” 王大福愣愣地看了一眼褚鑫，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怎么了？”褚鑫看着发愣的王大福问道。 “哦……没什么……走吧。”王大福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指挥室，阳光下，只在灰扑扑的甲板上落寞地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王大福给褚鑫递了一杯水。 “大福。”褚鑫说道，“你觉得是我轻敌了吗？” “有点。”一向顺着褚鑫说话的王大福，竟然给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答案。 “以我们的法力，和我们的舰队，你觉得打个小小的西莱斯廷还需要我倾巢而出吗？”褚鑫心有不甘地问道。 王大福：“世事难预料。一来，你的法力尚未恢复，这对战斗力的影像很大。二来，谁也不会想到阿克伦的军队会前来支援。” 褚鑫：“呵，谁能想到呢。我本以为会有停火协议约束他们，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火速拿下西莱斯廷，就和打夏林一样简单。” “你也说过，停火协议只是约束懦夫的东西。”王大福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理解，“我们签停火协议时，那国王并没有露面，当时我就觉得特别蹊跷，总觉得老国王年纪大了，不是昏庸无道，不理朝政，就是暂时失势，处于被幽禁的状态。现在他突然回来了，还是以英姿勃发的姿态！完全不负战神之名！不好惹，我们吃了大亏的重要原因也在于此。” “以后的战斗可能没之前那么轻松了。如果不是在多佛尔折了他们的主力，可能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收回去！”褚鑫一直以来的轻蔑和自大已经荡然无存，说出来的话甚至有一些危言耸听。 “真是太奇怪了，一个胡子都已经花白的国王，怎么还能有精力打仗呢？”褚鑫开始自言自语。 他有些怀疑是古洛在暗中帮阿克伦的忙。 “暂回多佛尔休养生息吧，等你法力恢复个七八成，才有力挽狂澜的能力。”王大福安慰道，但他也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 褚鑫听完摇了摇头说道：“光这样还不够，我们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为什么不用埃尔顿了呢？”王大福疑惑地问道。 褚鑫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算他没有接受你的魔法，但一直以来为你做事的态度没得说吧？你也看在眼里吧？” 这件事久久地困扰着王大福，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觉得埃尔顿为人真诚、热情、勇敢，而且博学多才，又擅长各种武器的操控和使用，近身格斗术又有首屈一指的实力，关键是，面对褚鑫的一再不信任，他丝毫没有半句怨言，只是默默地为褚鑫做各种力所能及的事，身处险境时也是全力保护着褚鑫，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这样的良将，褚鑫为何一直要充满猜忌呢？ “有些事，可能你还不知道吧？”许久，褚鑫终于开口说话，“我也从来没告诉过你，是时候说给你听听了。” 于是，他开始讲述王大福在怀阴湾“死”于血肉怪之后的事………… 二 十八年前。 夜莺谷，南西山区，丰顶镇，冬。 当褚金三忍着手掌裂开的剧痛，和满腔的悲愤，亦步亦趋地到达丰顶镇时，天空已经破晓。 冷清的镇子上，现在几乎没有人在走动。 大部分镇上的居民，现在正处在深深的酣睡之中，只有林间的鸟叫，和来自大自然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北风裹着寒意把镇上的空气净化得特别清冽甘甜。 这时，不知谁家的公鸡发出一阵嘹亮的打鸣声，让落魄不堪的褚金三心里一惊，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与此同时，好几户人家的狗也开始吠了起来。 不知是公鸡报效惊动了它们，还是有人闯进这个安宁的世界使它们闻到了陌生的气息。 褚鑫艰难的在街上踱着步，放慢速度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膝盖也在磕磕绊绊的打斗中受了伤。刚才一路狂奔的他，对此毫无察觉。 他开始感到浑身散了架一般的酸疼。 走过几户临街的人家时，他分明听到里边儿有人正在骂骂咧咧： “这狗是不是疯了？一大早叫个不停？” “这他妈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好像还不止一条狗在叫！这是存心跟老子作对是不是？” “老头子，你快去外面看看呀，发生什么了？真够吵的！” “我才不去！你去！” ……………… 接着就清晰地听到临街人家的院子门被人打了开来，伴随着骂声、埋怨声、拖鞋踢踏声…… 他心虚地加快了步伐，生怕别人发现他。 “我在怕什么？我又不是小偷？”褚金三一边快走，一边想道，满脸苦涩。 于是，狗吠之声更猛烈了，只要他经过哪户养狗的人家，里边儿的狗必然狂吠，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连狗都嫌弃的流浪汉。 “不知道现在吴医生是不是在医院？”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满心的委屈和悲痛才稍稍缓解。 但是转念一想，真是异想天开。 天色只是微亮，就连太阳都还赖在山的那头不肯升起，吴医生怎么可能这么早就上班？人家医生也是有正经作息时间的好不好？ 但不管怎样，身上的伤情已经刻不容缓，尤其是自己伤及筋骨的手掌，如果不及时的治疗，甚至有感染坏死，得破伤风败血症的危险。 他站在原地揉了揉已经开始水肿的膝盖，双腿并拢在原地做了几个顺时针的舒展运动，然后又做了几个逆时针的。 这治不了膝盖，但是总也是能缓解他的疼痛。 随后咬了咬牙，开始向丰顶镇医院进发。 这时的丰顶镇，开始陆续有早起的人出门伸懒腰、漱口、洗脸、浇花等等。他们都能在街上看到一个一条腿绷得笔直走路的人，衣衫破旧，满身脏兮兮，灰头土脸，只顾低着头赶路。 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又没干坏事！我怕什么！你们看什么看！”褚金三低头赶路，目不斜视，心里暗暗骂道，狠狠地嘬了一口痰吐在了堆满落叶的街上。 第七十四章 念念不忘的吴真真 太阳磨磨蹭蹭地从山间升了起来，清晨的丰顶镇开始变得亮堂起来。 路边的草丛上结着一层厚厚的霜，像是刚下过雪一样，明晃晃的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褚金三飞起一脚，把一大片草丛踢得霜花四溅。 一些霜溅到了他的手背上，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丝彻骨的寒冷。初升的太阳无法改变寒冷空气的主旋律，纵使褚金三的衣服裹得再严实，也总能感觉到一阵阵幽幽的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不管怎样，先去医院。”褚金三忖度道，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半年过去了，镇医院的外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冬日环境的渲染下，它看起来也是极为冷清。 褚金三快步走进门诊大楼，东张西望了起来。 “护士，救人，帮忙救人…”他对着一个坐在挂号窗口里面的护士气喘吁吁地说道。 护士似乎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顾自的打着哈欠，低眉垂眼，一只手拖着腮帮子，看起来困倦极了，不知是上班起得太早睡眠不足，还是因为彻夜的值班导致头脑反应迟钝。 “护士？？”褚金三把头探了进去问了第二遍，声音明显的比第一遍高了许多。 “嗯？……哦……现在还没上班呢，挂号找急诊。”护士无精打采的回应道。 “我有个朋友快不行了，需要抢救！”褚金三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王大福，尽管在他逃离怀阴湾之时，亲眼看到王大福遭受了致命的伤。 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几乎可以断定没什么生还的希望，但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哪儿？你朋友在哪儿？”听到“抢救”二字，护士突然精神抖擞来了劲。 “怀阴湾，能去吗？”褚鑫回答道。 护士有些懵懂，确认了一遍问道：“怀阴湾？哪儿？” 真是稀奇，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怀阴湾？ 褚鑫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你是新来的？” “我才来这儿不到一个月，有些地方可能不太熟，我马上去问下抢救室，您稍等。” 新来的小护士态度的确要比那些老护士好很多，很积极主动。如果是那些老护士，可能不是推三阻四的让褚鑫先走各种流程，就是听闻怀阴湾三个字后脸色大变，慌忙推脱。 没几分钟功夫，小护士就从抢救室里出来了，身旁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医生。 “是你说怀阴湾有人要抢救吗？”女医生上下打量了褚金三一番问道。 “赶紧的！医生，我朋友快不行了，你们帮帮忙好吗？”褚金三急切地催促道。 “我刚也跟小段说了。”女医生指了指新来的小护士，“她是新来的，有些事情懵懵懂懂。怀阴湾从来都很少有人进去，我们的救护车甚至担架都进不了那个地方，我们医院外出抢救从来都没有去过镇子以外的地方，更何况是那种地方了……” 说到“那种地方”四个字的时候，女医生的语调中夹杂着胆怯。 “但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褚金三急了。 “这位老乡，您别急。这都是规定，我们也没有办法，山区本就交通不便，如果都要我们出车抢救，那不仅要耗费大量时间不说，万一半路上耽误了治疗，病人撑不住过去了，这个责任谁担？”女医生面露为难地说道。 然后她看到了裹扎在褚金三右手上的布，正一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 “你这右手怎么了？情况很严重啊！”女医生惊叫起来。 “我这点伤算什么？我朋友……生命垂危啊！医生您能想想办法吗？”褚金三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若无其事地往身后一藏，用恳切的语气说道。 这样的请求让女医生觉得非常为难，她略显尴尬地摇了摇头。 “要不……您先把伤口处理一下，抢救的事，我和吴医生商量一下吧？”女医生想了想，和褚金三商量道。 褚金三心头一紧，弱弱地问道：“哪个吴医生？” “还有哪个吴医生？我们院只有一个吴医生啊。” 这个回答让褚金三感到满心欢喜，那就是吴真真没错了！ “好，好，那麻烦医生了。”褚金三声音有些发抖。 他迅速地挂了个号，眼神不断地飘向抢救室方向。 “这位同志，您这是在看谁啊？不会是吴医生吧？”小段护士看着心不在焉的褚金三忍不住打趣道。 “哪……哪有……我……我是在担心朋友啊！”褚金三说话都有些哆嗦。 小段不怀好意的嘁了一声，把挂号本丢给了褚金三。 就在里面！吴真真就在里面！ 随着离抢救室的距离越来越近，褚金三的脚步竟然慢了下来，他的紧张、兴奋、害羞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几乎已经把迫在眉睫抢救王大福的事忘在了九霄云外。 当他迟疑地走到门口时，一声“快进来啊，磨叽什么呢”让他的脸变得更红了。 “…………这是谁？这不是吴医生啊？”当褚金三看到那位吴医生的时候，这句话脱口而出。 “这不是吴医生？那还能是谁？”女医生奇怪地说道。 那位吴医生也堆着笑脸说道：“我就是吴娜啊，你认识我吗？” 原来是同一个姓的人……褚金三恍然大悟，但他突然想起那位女医生说过，整个医院就只有一个吴医生，于是支支吾吾地问道：“那……吴真真呢？” “噢，你说那位吴医生啊！嗨~”女医生笑着说道，“你是很久没来了吧？” 褚金三：“谁没事老往医院跑啊……” 女医生：“你说话可真幽默。吴真真医生在一个多月前就离职了，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个吴医生啦。” “先别聊了，你赶紧坐下吧。我帮你处理伤口。”吴娜一边乐着一边说道。 褚金三有些失望的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任凭吴娜处理伤口。 “那位吴医生，为什么离职啊？”褚金三忍不住问道。 吴娜没有抬头，一边帮褚金三在可怕的伤口上涂抹着酒精消毒，一边回答道：“吴真真本来就是个实习医生嘛，也算是实习期满了吧。” 女医生在一旁补充道：“她跟随的是斯科特医生，但是斯科特医生在半年前不幸遇害了。” 这一幕至今仍然深深地刻在褚金三的脑海里，他也是那个诡异的夜晚的当事人之一。 “听说是被一个外国人杀的，但这事儿听说至今都没完全理清呢。”吴娜接过话茬继续说道，“那外国人听说还侮辱了我们的陈护士。” 说到这里，吴娜放低了音量。 “而我听说，吴真真跟这个外国人一直就有暧昧，自那之后，她整个人的工作状态就十分奇怪，经常发愣出神，心不在焉，就连给病人输液的剂量都搞错好几次。院长接到了好几次投诉，本来是想重点培养她的，所以就想保她。但是，唉，小姑娘自己不争气，顶不住压力，稀里糊涂地就主动离职了。” “就是啊，你说年轻轻的，走错一步真是毁了一辈子。喜欢谁不好，偏喜欢杀人犯。”女医生也在一旁感叹道。 女人八卦起来真是可怕，这种大事更是不会放过嚼舌根子的机会。 “这位同志，您莫非也喜欢她？”吴娜开始缝褚金三的伤口，但是嘴巴却停不下来。 “哪有！别胡说！我只是碰巧……认识。”褚金三极不自然的掩饰着。 “啊呀~~”缝针刺进手掌的皮肤时，褚金三本能地叫了出来。 “忍着点，会有点疼。”吴娜说道，然后又是话锋一转，“不过就吴医生那长得水灵的模样，我要是男的，我也会心动，您是不知道，自从她来我们医院以后，感觉那些平时生个小病都不舍得往医院跑的老爷们儿，都一个个来得特勤快，这都快成医院西施啦。” 玩笑归玩笑，吴娜的缝针手法倒是丝毫不见马虎，伤口缝得整整齐齐。 “那她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褚金三不好意思地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咱和她也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可没走得那么近。”吴娜回答道，“许是离开镇上了吧，说不好，我都是瞎猜。” “褚金三略显失落地“哦”了一声，说话间，他的伤口都已经缝合完毕了。 “我朋友呢？你们救不救？”褚金三突然想起了还有抢救王大福这件大事。 “你这样重色轻友的，你朋友也真是交友不慎。”女医生开着玩笑说道，“我们早派车子过去了，也就是今儿司机大哥心情好，且看在大白天，怀阴湾路又不远的份上，不然这种鬼地方平时都不会有人靠近，你就别指望我们了，这是规定。” 褚金三满怀感激地道了谢，心想医生果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您去交钱吧，然后去药房拿个药，打个破伤风针。”吴娜麻利儿地在病历卡上飞快的写着，朝阳透过窗户打在她脸上的模样，让褚鑫又想起了吴真真。 他长出了一口气，虽然王大福的生死他早已做好最坏打算，但有医院帮忙，至少还有一分生存的希望。 但同时，他又感到情绪低落，一种前所未有的惆怅感向他阵阵袭来…… 念念不忘的吴真真，竟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 此生，是否，还有幸相见？ 第七十五章 美好的终将走远 褚金三心灰意懒地从抢救室走了出来，满脑子都是吴真真的模样。 刚出门，却和一个急匆匆的护士撞了个满怀。 “哎哟。”护士惊叫道。 他倒没什么大碍，护士却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手里拿着的一叠文件撒了一地。 幸好护士的手里没有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不然以她摔倒的幅度，各种液体流得一片狼藉是在所难免的。 “你眼睛往哪儿看呢？能不能小心点啊？”护士嗔怪道。 褚金三出窍的元神一下子被这个细细的嗓音拉回了本体。 “啊，实在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他赶紧上前去搀扶护士。 护士狠狠地白了褚金三一眼，嘴上还嘟嘟囔囔，但是看到他态度友善，之前埋怨的情绪很快就平稳了下来。 褚金三一遍遍重复着道歉，单手把护士从地上搀了起来，然后立马开始帮忙整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 “你是？”护士看着褚金三感觉特别眼熟，“你是半年前住过院的褚……褚……褚金三！” 她惊喜地喊出了褚金三的名字。 褚金三撇头看了一眼护士：“你……你是……那会儿给我打针的护士吧？你还认得我吗？” 护士莞儿一笑：“认得啊，怎么能不认得呢……” 褚金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护士的名字，甚至连个姓都想不起来。 他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尴尬地小声问道：“护士，你看着脸熟，但我却忘了该怎么称呼你。” “陈佳。” 当护士说出自己姓名的时候，褚金三一直在忙碌的手霎时间停了下来。 “你……你是陈护士？”褚金三支支吾吾地问道。 半年前的案子中，褚金三被吴真真指控强奸，而受害者正是眼前这个陈佳。虽然最后经过警官的调查，褚金三洗脱了罪名，但是他总觉得依然欠陈佳一个当面的道歉。 “是的，你对我的印象，应该和我对你的一样深刻吧？”陈佳盯着愣在原地的褚金三，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说起来……我就有印象了……那件事……”褚金三的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跟我说对不起的，又不是你做的。”陈佳说道。 “的确……但总觉得……我也是……总之，也要跟你说对不起，给你造成了伤害……”褚金三带着一丝愧疚说道。 陈佳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说道：“打住，别说了，都过去了。反正后来我也做了医学鉴定，只是未遂，所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褚金三稍稍放宽心了一些，不知怎么地竟然由衷地为陈佳感到欣慰，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 他这才真正看清了陈佳的长相： 如果说吴真真是满满的少女感，那么陈佳则是带着轻熟女的味道，虽然两人年纪相仿，但是陈佳的妆容很明显，眉毛被仔细地修理过，脸上的腮红泛着淡淡的桃红色，最惹眼的就是她那色彩有些妩媚的唇膏，仿佛嘴唇都能饱满得滴出水来。 他的视线微微往下移了十几公分，就看到她的白大褂的前两颗纽扣并没有扣上，顺着她白皙的脖子下来，有一道浅浅的沟，而两边则是让他看得口干舌燥的隆起，异常饱满。 褚金三不由地吞咽了起了口水，这样的风韵，让仍是处子身，容易想入非非的他根本无法掩饰自己。 陈佳显然已经看出褚金三眼神投射的位置，下意识的遮挡起了自己的胸口。这让褚金三一下子羞得满脸猪肝色，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化解尴尬。 “我走了。你是来看病的吧？那不打搅你了。”说话时，陈佳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那一叠文件，并有些没好气的从褚金三手里把另一叠抽了出来。 “陈……陈护士，我也有话想问问你。”褚金三鼓起勇气说道。 “我要上班了，下次有空再说吧。”陈佳回答道。 “……那好吧……我等你下班，好吗？”褚金三退让了一步提出请求。 “等我下班？你让其他同事看到了怎么想？你是想约我吗？”陈佳双臂把文件夹在胸口，转身对着褚金三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褚金三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尴尬得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可把陈佳给逗乐了，她接触过不少男人，也交过几个男朋友，但从来没见过像褚金三这样的，淳朴得就像一只刚从围栏里被放出来的小绵羊，胆怯和慌张都写在脸上。 “行吧，行吧。”陈佳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离上班还早，你去看完病就来二楼护士站找我吧。可别耽误太久，再一个多小时就得上班了，过期不候。” 褚金三的眼睛里一下子放出了喜悦的光芒，就像陈佳所说的那样，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嗯，嗯。”褚金三愉快地答应道，然后飞快地跛着脚走向外面。 “慢着点儿！”陈佳叮嘱道。 —————— 交完费，领了药，褚金三第一时间就去了护士站。 护士站的位置很显眼，上了楼迎面就是显眼的几个大字。 他趴在护士站的前台，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陈佳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对着他招呼。 此时的陈佳又换上了一条过膝的白色裙子，和一双素净的白鞋，和身上的白大褂完美的融为一体。她的个头要比吴真真矮一些，但是护士的装扮穿在她的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穿上医生制服的吴真真是一种圣洁高贵的感觉，而陈佳是一种天使精灵的感觉。 “你好~”褚金三生硬地打了个招呼，木讷得让人发笑。 陈佳强忍着笑说道：“好什么好，进来吧。” 褚金三进了办公室，快速的扫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陈列，只是两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两口更衣柜，一部电话机，桌上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尘不染。 刚一坐下来，陈佳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是来问我吴真真的事吧？” 褚金三心头一惊，仿佛自己是个透明人，五脏六腑都被她看穿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啦……是的，能告诉我吗？”他又开始满脸紧张，语无伦次。 “这有啥，你住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的大美女。不过也不稀奇，以前来我们这儿的患者很多都是这样的。”陈佳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道。 “很多吗？唉，也不奇怪吧，吴医生长得那么好看。”褚金三说道。 陈佳：“是啊，就这偏僻的山里小镇，哪里会见过这么有时尚感的城里美女啊，眼神发直都是正常的咯。” 褚金三居然升起了一股醋意。 “但是，不是我打击你啊，恐怕你们都没戏，人家心里有人了。”陈佳继续说道。 “你是说那个外国人吗？”褚金三问道。 他自己亲眼目睹过在窦柏明的饭馆里吴真真和布福德相谈甚欢的场景，刚刚在缝针时也听吴娜医生说起过这事儿，所以已经对他俩的关系心知肚明。 “这你都知道？”陈佳有些惊讶地问道，“看你这么傻呵呵的，没想到吴真真这些事你倒是挺走心啊。” “我也是无意中自己看到过，只是我不太明白，那个外国人才来一天就出了命案被抓走了，就算当时他们俩聊得投缘，也不至于感情发展这么快吧？他们有机会见到吗？根本没有再见的可能了吧！”褚金三问道。 陈佳听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她辞职的原因啊。” “什么原因？连自己的工作和前途都不要了？”褚金三激动地问道。 “那个外国人叫布福德.莱恩，是阿克伦来的，仪表堂堂，相貌俊朗，但谁知道是那种人啊……”这些往事陈佳显然也不愿意多提起，虽然她没有进一步的受到凌辱，但经历过这些事，还能心理不受影响，正常的参加工作，这绝对需要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就没恨他？”褚金三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问道。 陈佳怔怔地看了褚金三一眼，眼神里仿佛在说：“你就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吗？” 但是她的话依旧平淡如水：“有什么好恨的，过去了，我总不能被这种事情毁了自己的生活吧，何况那是未遂，我已经非常走运了。” “对不起，我嘴快……”褚金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最让我想不通的就是你说这点，布福德到底给吴医生下了什么迷魂药啊？他被抓了之后，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又三天两头在工作时间往看守所跑，晚上整宿整宿的不睡觉，不是在外面瞎溜达，就是在值班室里发呆，看着真让人担心。”陈佳绘声绘色地说道，“感觉就是整个人的灵魂已经被带走了，完全放弃了自我！” 褚金三听得好生羡慕嫉妒恨。 “那她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我感觉你跟她的关系应该挺好，所以这事儿问你合适。”褚金三问道。 “辞职的时候，院长也问过她有什么打算，但是她没说。倒是跟说过要去岚州城，可至今也没人知道具体的下落。”陈佳如实回答道。 “岚州城……”褚金三重复了这个地名好几遍。 “我真的不确定，你真别浪费时间了，去了扑个空岂不是白费功夫？”陈佳真诚地劝道。 褚金三只是愣愣地在那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岚州城”三个字。 普通人心中的女神就像是一张张美丽的相片，即便看到时觉得特别美好，特别渴望占有。但是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虽然曾经近在眼前，但和自己就像是不合拍的音符一样，永远处在两条平行线上，永远无法交汇。 不然，她们又怎么能承受得起“女神”这个称谓呢？ 这些道理无法用语言来组织，却深深地刻在了褚金三的心里。 “褚金三！褚金三！”吴娜喘着大气出现在了护士站的门口。 “嗯？”褚金三回过神来问道。 “你朋友……你朋友……他……”吴娜上气不接下气，说起话来特别费劲。 王大福？！ 褚金三嗖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焦虑地问道：“我朋友，他怎么样了？” 第七十六章 惊动了邵警官 一 “他……他……不见了。”吴娜气喘吁吁地说道，声音好似快断了气。 “不见了？？”褚鑫瞪大眼睛问道，表情十分怪异，因为他觉得吴娜的这种表述十分奇怪。 “我们……车子到了半道上……开不进去……所以，司机就和几个护工……抬着担架步行……走了……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半道上躺着一个人，但是走近的时候……突然不见了……”吴娜继续说道。 “这是什么鬼？”褚鑫感到背后一丝凉意，“为什么会突然不见？” “说是看到了一个黑影闪过，然后……然后就不见了，他们吓得赶紧跑了出来。”吴娜的心跳和脉搏终于恢复了正常，说话也不再喘气了。 褚金三的脑子一下子就闪过了血肉怪兽的模样，虽然他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但是如果死不见尸，恐怕连大福他爹那里都无法交代，而王大福不就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了吗？ “护工还说，在他们跑出来的时候，眼睛还瞄到了一具残破的无头尸体！” 吴娜的描述画面感很强，不由地让陈佳吓得捂住了嘴。 “天呐！这到底发生了什么？”陈佳颤抖地说道，声音从她的指缝中钻出来，听起来不是那么清晰。 “是杀人了吗？是你干的吗？”吴娜怀疑地问褚金三。 褚金三连连摇头，但他不确定自己把实情说出来后，眼前的这两位女士是否会相信自己。 “我得赶紧报警，这已经是命案了！”吴娜说道。 褚金三连忙拉住正要转身离开的吴娜，眼中噙着泪水，悲伤的摇了摇头。 “大哥！如果是你做的，你现在自首还来得及！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可以讲出来，警察会调查的。”吴娜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忘了那个黑影了吗？”褚金三看着吴娜说道，“你觉得什么东西可以使一具男人的尸体瞬间消失呢？是人类吗？” 褚金三的话，让吴娜和陈佳呆若木鸡，两个人的脚就像被地上伸出来的手牢牢的抓住了，一步都无法动弹，腿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是闹鬼了吗？” 办公室的门口传来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声，褚金三红着眼睛，警觉地回头一看，原来是楼下那位新来的护士小段。 “砰！” 褚金三以非常敏捷的速度把小段一把拉进了屋子，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三位女士无不感到恐惧。 “你要干什么！”陈佳大声问道。 褚金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往下压了压说道：“你们仨别激动，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把事说出来了。” 在三位女士惊恐的状态下，褚金三把从昨天半夜打赌独自从雾阳都去往怀阴湾，到今天清晨时分逃到丰顶镇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三位女士谁也没有插嘴，从开始惊恐的表情逐渐变成了像听故事一般的津津有味，中途还伴随着时不时发出来压低声音的尖叫。 …… “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们。”说完这句话，褚金三早已泪流满面。 “你没有骗我们？”陈佳依然有些许怀疑地问道。 “你觉得我有骗你们的必要吗？司机和护工大哥们也都亲眼看到了，那种行动速度，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也幸好他们反应够快，不然可能又是几条人命。”褚金三说道。 吴娜：“那你为何不让我去报警呢？这事儿还是交给警方比较妥当吧？段小青，你快打电话报警。” 小段“哎”了一声，抄起桌子上的电话机，开始拨号。 褚金三按住了挂机键，坚定地向段小青摇了摇头： “不行，这事儿不能报警。只会给我增加麻烦。” “可……”吴娜一时找不到话来回答褚金三，但桌上的电话铃却刺耳地响了起来。 “嗯，嗯，我知道了，我们在护士站，嗯，嗯，麻烦您了。再见。”吴娜十分客气的接完了电话，面色平静。 “谁？”陈佳问道。 “我们没报警，但司机他们已经报警了，邵警官已经在楼下了，现在上来了。”吴娜说道。 褚金三双眼一闭，一副郁闷的表情挂在了脸上，嘴里碎碎念道：“这就麻烦了，又要问东问西。” 二 邵城刚做完一件盗窃案的笔录，伸了一个深深的懒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大亮。 “先去眯几小时吧，睡会儿才能精力充沛。”邵城盖上笔帽，美滋滋地想到。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大作，把邵城有些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揪了起来。 他懊恼地接起了电话。 …… 来报案的是镇医院的救护车司机，说起话来语无伦次，邵城花了好久才听明白他所描述的事情。 但对于听起来这么神神怪怪的事情，尤其是发生在怀阴湾那种向来诡异的地方，他不免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为自从他当上警署的队长以来，已经接到过不少关于怀阴湾的案子了，可大部分，不是当事人自己吓唬自己，就是那些根本无法调查的灵异事件，真真有头有绪的案子一件都没碰到过。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邵城就是这么断定的。 “让你们出车去抢救的人是谁？”邵城问道。 “哦，我看看啊，稍等……”电话那头传来翻阅纸张的“细细索索”的声音，百无聊赖的邵城玩弄着手上的笔，时间一点一滴的在流逝，他的耐性也几乎快被消耗到了极点。 “又是莫名其妙的鬼怪之事吧？”邵城厌恶地想到。 正当他想开口要求对方把事情缕清了再联系他时，对方说话了： “找到了找到了，叫褚金三。” “什么？”邵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谁？你再重复一遍？” “褚金三啊。”电话那头的司机确认道。 “他现在还在你们医院里吗？”邵城的态度明显的认真了起来。 “还在的，警官。” “好的，我马上过来。”来劲的邵城顿时变得毫无睡意。 半年前的案子草草了解，最后褚金三脱罪释放，而另一个嫌疑人布福德.莱恩因为夜莺谷和阿克伦的关系恶化，被拒绝引渡回国，暂且收押至岚州城，被判一个无期。 虽然案件告一段落，但是整个过程让邵城感到无比困惑和受挫，甚至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 他向来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对于这样连个真相都搞不明白的案子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这次，又跟这个褚金三有关！ 邵城心里隐隐觉得，这两个案子，可能内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侦破了眼下这个案子，可能会还原半年前的真相呢？ 浑身充满了斗志的邵城，全然不顾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的身子，只套了一件黑色外衣，就匆匆走出了警署。 三 “笃笃笃……”几声间隔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护士办公室里的四个人谁也没有先站起来，似乎都在等着其他人去开门。 “笃笃笃……”敲门声变得更加急促了，并听到了门外邵城那粗重的烟嗓：“有人吗？” 段小青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把门打了开来。 “邵警官。”段小青尊敬地称呼道。 “嗯，小段你也在啊？”邵城笑着向段小青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径直地走向了屋子里面。 “褚金三！怎么又是你！”邵城劈头盖脸地问道，“好好的丰顶镇，这几百年就没出过乱子，今年这两个命案怎么全跟你有关？” 褚金三默默低下了头，弱弱地说道：“这又不是我做的……我哪知道啊……你怎么说得好像我是杀人犯似的。” “你是杀人犯还会让你这么悠哉地在这儿说话吗？”邵城没好气地说道。 “邵警官，我本来就想报警来着，没想到司机大哥已经想到了我的前头。”吴娜说道，语气像是想为自己博得一些警官的好感。 “都发生命案了，谁先报警不都一样吗？”邵警官没看吴娜一眼，接着对褚金三说道，“上回你是无辜的，这回你什么说法？又是幻觉杀人？又是哪个倒霉催的？” 褚金三没辙，只好又把从昨天半夜到今早的事复述了一边，但比之前说的要简单了许多。 “这又出现怪物了？好嘛，这天底下的稀奇事儿可都让你给碰上了。” 邵城全然不顾医院的禁烟规定，落落大方地点上了一支烟。 “不管怎样，你跟我走一趟，去实地看看。”邵城说道。 “这……”褚金三犹豫道。 “有什么好想的？这事你脱不了干系，必须跟我走一趟！”邵城的语气不置可否。 “行吧，我跟你去，反正我问心无愧，也当是为了我两位兄弟尽我一份力。”褚金三横下一条心。 而且有邵城同行，褚金三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 “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鬼神怪力在这个怀阴湾作祟。”邵城大口的吞云吐雾，把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 陈佳做了个呛鼻的手势，连忙把窗户推了开来。 “邵警官。”陈佳对着邵城问道，“我能一起去吗？” “你去干嘛？不上班了吗？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跟着一起去干嘛？出了事儿谁负责。”邵城说道。 “就像你说的，镇上半年就碰上两回命案，而且每次都跟褚金三有关系。我总觉得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陈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事论事，办案人是我，你是护士，这不是你的工作。”邵城大手一挥说道。 “上一次的案子，我也是受害人之一吧？你怎么能说跟我完全没关系呢？我不会打搅你们办案的，好吗？我只想给自己一个答案。”陈佳恳求道。 邵城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斜着眼看着一脸恳切的陈佳，无奈地说道：“唉~行吧行吧，但你千万别乱走，一定要紧跟着我，知道吗？” 陈佳感激地点了点头。 “走吧，趁早。”邵城把烟蒂扔到了窗外，迅速地起身站了起来，火急火燎地走了出去。 “真没素质。”段小青小声地议论道，做了个鬼马的表情。 吴娜和陈佳抿着嘴微微一笑，褚金三也略显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让办公室里严肃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第七十七章 二狗的尸体 丰顶镇街上的人流渐渐地密集了起来，和大部分人睡眼惺忪的慵懒不同，邵城一行三人的脚步十分匆忙。 小封警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农用四轮机车，轮子特别巨大，车头的发动机里冒出一股股白色的青烟，表面生锈的油漆让车子看起来非常陈旧。 “上车吧，邵警官。”小封把四轮车停在了医院门口的斜对面儿，看到邵城出来便热情地招呼道。 邵城看到四轮车，不由地笑了起来，这样外出办案还真是头一回。 “那边的路不好走，所以我让小封弄了辆四轮车，陈护士别见怪。” 邵城一边说着，一边就自顾自的跳上了车，只留下陈佳左右为难，嘴里不停地抱怨着什么，大概意思就是一共才两个座位你让我坐哪儿？ “来，坐我这儿。褚金三，你做前边儿去。”邵城把副驾驶座让给了褚金三，身手矫健地跳到了后面的拖车厢上，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坐我腿上，这儿又拥挤又脏，怕你坐不习惯。”邵城大大方方地说道，“所以我刚才叫你别跟了来，你非不听。” “我有那么娇气吗？哼！”陈佳一下子来劲了，麻利儿的提起裙子，露出了莲藕似的大腿和丰润的膝盖，二话不说爬上了拖车厢，和邵城并排坐在了一起。 邵城笑出了声，说道：“这儿地方小，等会儿一开车你就得滑下去，我真没别的意思，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坐我腿上吧。” 陈佳偏不信邪。 小封使劲转动起了握把上的油门，四轮车的启动速度并不快，但是突然的惯性，让陈佳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她尖叫着向车后滑落，眼疾手快的邵城一把拉住了她柔软的手。 “我就说吧？非不听劝，唉。”邵城略显无奈地说道，口吻中俨然像是一个特别嘚瑟的过来人。 纵使陈佳心有不服，也无力去反驳，紧张写满了她的脸，两只手死死的抓着邵城的胳膊，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邵城孔武有力的手臂这时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邵城用劲一提，陈佳就轻松地被拉回了拖车厢，顺势坐在了邵城的腿上，并且倒在了他的怀里。 陈佳想挣脱，但被邵城双手一把按住，严肃地说：“别乱动。” 他的气场之强大，是陈佳从未见识过的，除了乖乖听话，她别无选择，事实上，她开始有些享受被邵城保护着的感觉。 小封和褚金三对视了一眼，偷偷地乐了。伴随着吵闹的柴油机声，四轮车开始加速了。 刚一走进怀阴湾，就让四个人感受到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息。 尽管现在是早晨，阳光已经透过树叶的间隙，斑斑点点的照亮了小径，但是这里阴风阵阵，就连气温都感觉要比镇上低好几度。 褚金三此刻的心情十分忐忑，不光是为了王大福，脑子里更是浮现出惨死的二狗。 柴油机声在小径的树林中穿透力极强，不时有阵阵悠远的回音传来，车轮碾过地上的枯叶，发出阵阵清脆的撕裂声，这些噪音反而使怀阴湾安静地更加令人感到窒息。 “你还能记得大概事发地点在哪吗？”邵城问道。 “具体多少行程我真说不上来，但是路中央有一棵香樟树。”褚金三答道。 “行，等会儿你指给我们看。”邵城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与此同时他发现，陈佳已经完全放松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咳咳……”邵城故作咳嗽。 陈佳昂起身来，看了邵城一眼，目光灼灼，含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封突然叫了起来：“香樟树！” 邵城转过身定睛一看，嚯，好一棵罕见的参天大树，树干粗得就跟一间小木屋似的。 “是这儿吗？”邵城问道。 “是的……我肯定……”褚金三的声音发起抖来，手指朝着左边指了过去，“那……那是二狗……” 果然，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安静地躺在斑驳的阳光之下，流了一地的鲜血已经发黑，四肢呈现出一种很扭曲的状态，那颗脑袋已经搬了家。 邵城动作迅速但是不鲁莽，把陈佳安稳地抱下车来，轻轻地把她的双脚放在了地上，自己则小跑着奔向了二狗的尸体。 小封也下车凑上前来，但是踌躇满志的他刚一看到尸体，就出现了一阵恶心的眩晕感，胃里好似翻江倒海，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竟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完还可劲的干呕了几下。 可当他的恶心感退却时，却发现其余三人正围在二狗的尸体周围，谁也没有闲工夫来搭理他。 他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直觉得给警察这个职业丢脸。 和看着二狗的身体，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热泪盈眶的褚金三不同，邵城显示出了作为一名警长的干练和专业。 他戴上了橡胶白手套，循序渐进地给眼前这具尸体做起了尸检。 “姓名。”邵城突然问道。 “嗯？”褚金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邵城的问题是在针对谁。 “我说，这尸体的姓名。”邵城重复道，字字重音。 “蔡富贵，我们叫他二狗。”褚金三答道。 随后他又一一作答了邵城的一系列问题，包括身高、年龄、性别、体重等基本信息，以及昨天二狗死亡的详细目击过程。 “不好意思，这不是蔡富贵。”邵城边说着边脱下了沾着一丝血迹的手套。 褚金三一脸惊愕。 “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你是说我在说谎？”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不影响我的判断。”邵城肯定地说道，“陈佳护士，你说呢？” 陈佳正在从上身到脚的仔细检查尸体，听到邵城问自己，认真地回答道：“蔡福贵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而这具尸体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五十岁的中老年人，而且并不像是刚死了五六个小时。” “这……”一个警察和一个医院工作者加起来的判断，几乎让这个判断已然坐实，褚金三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可他……穿着的是二狗子的衣服啊。” 邵城若有所思的观察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眼前这个粗壮参天的香樟树上，仔细地对着树干摸了起来，过了许久才说道：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凶手的动机。” 第七十八章 世外桃源 听完邵城的话，褚金三也思考了起来： 如果我亲眼所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么二狗子的的确确已经死了，但是这尸体竟然不是他的？那么是谁换的？难道……难道那些血肉怪物是智慧生物吗？可是……这样偷换尸体的行为并没有多少意义啊。现代医学的尸检能力，是一下子就能判断出尸体的真实身份的。 “血肉怪物做的吗？”陈佳问道，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假定褚金三看到的都是真的。如果要毁尸灭迹，消灭证据，那么应该把尸体彻底的销毁才对，如此这般大费周章实在令人费解。” 邵城说出了和褚金三一样的疑问，他继续说道： “我不相信鬼神怪力，就算是那些血肉怪杀的人，我也宁可相信，这一切都是人为，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些东西。” “邵警官，你可别这么说。我刚来不久都听说过，怀阴湾是极阴之地，发生过各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我相信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褚金三，你说是吧？”小封插嘴反驳了邵城的观点。 褚金三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说道：“是啊！南西谁不知道啊，雾阳都是个阴气极盛的地方，而雾阳都内，以怀阴湾最为恐怖，谁大晚上敢走这儿啊？我要不是怄气打赌，才不做这种蠢事呢！”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了凶多吉少的王大福，和连尸体都不知所踪的二狗，不禁对自己的冲动行为感到懊恼。 “你们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办事原则。一旦碰到解决不了的事，就人云亦云地把锅甩给鬼神，这太荒谬了！一切事情都是可以解释得通的，不过需要时间。”邵城坚持己见地说道。 “邵警官，这事儿恐怕我也不能站在你这边。”陈佳说道，“很多东西的确是没法用科学解释的。” 局面一下子变成了三对一，这让邵城发出了一阵冷笑。 “亏你还是个警察，亏你还是个医生，还相信这种东西！”邵城话里带着一丝怒其不争的责怪。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陈佳试图把气氛缓和，把无谓的科学和鬼神之争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案子查到这儿，似乎一下子线索已经全断，邵城感到了一丝无助。 “小封，先求助岚州城的法医吧，给这句尸体做个全面的解剖。”邵城想了一下说道。 转身又对着陈佳说道：“就麻烦你们医院暂时先把这具尸体放在停尸房吧。我会和院长打好招呼。” 然后他差小封先行开四轮车拉尸体回医院。 “我想去雾阳都那个村看看。” 褚金三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前往的，一来那是他的家，二来，王大福和二狗的事，也得对他们的父母有个交代。 而陈佳也执意要跟着邵城一起前往雾阳都。 ……………… 怀阴湾的路非常单调，两边除了成荫的树木和杂草，就还是成荫的树木和杂草。 中间的小径并不是人为修建的，都是几十年来，那些胆大的人走出来的。毕竟从雾阳都到丰顶镇，走这条道能节省很多时间。 褚金三走在最前头带路，可事实上，作为一个雾阳都本村人，天性胆小的他，也没走过几回怀阴湾，他宁可多走几里路绕个弯儿去镇上，也不愿意在此担惊受怕。 所以，尽管昨晚上他刚走过这条路，但是已经全无印象。 直到他看到路口的那座“汪氏祖坟”，那是他昨晚特意留意过的标志性“建筑物”。 “到了到了，我们村到了！”褚金三兴奋地叫了起来。 邵城走在最后，跟在陈佳后面，彻夜没合眼，又赶了几里山路的他，此时感到有些疲惫，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一大块。 “这是谁家的？”邵城指了指路口这座坟头说道。 “不知道……老实说……我胆子小……很少来这儿，什么时候有的这座坟我都不清楚。”褚金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邵城细致地摸了摸像是刚描红的墓碑上的几个字，手指顺着字的比划游走着，嘴里嘟囔道： “你们村儿，有姓汪的么？这个姓在我们这儿很少见啊。” “没有吧……”褚金三眼珠翻右，思考了起来，过来几秒钟他肯定地说道，“确实没有。” 这就奇怪了，没有姓汪的人，又哪来的祖坟呢？陈佳和邵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越来越有意思了。”邵城脸上露出了笑容，越是挑战性强的案子，他就越感到兴奋，真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十足的工作狂。 两只野兔，突然从杂草间奔跑着穿行而过，你追我赶，速度极快。 在丛生的草丛里，只能看到一前一后两道黑影在急速地奔跑着，嗖地就消失在了坟头的背后。 然后，其中一支野兔，竟然出现在了坟包的顶端，在上头优哉游哉的享用起了长出来的杂草。它的眼睛瞪得很大，耳朵笔直的竖了起来，像是在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野兔的这个举动，把正在墓碑前驻足观察的邵城给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什么东西在坟头钻出来呢，吓死我了。”邵城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相信科学的人，怎么会怕坟头钻出东西来呢？”陈佳借此机会损道。 “你这小姑娘，嘴巴真厉害！”邵城自知理亏，只能笑着“表扬”了陈佳，也懒得再为自己的应激反应过度做解释。 三人一起往村子里走去。 从怀阴湾的路口，到雾阳都，大概还有几百米的路程，这是一段十分难得的平坦的石子路。 道路两边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几百户人家，上千人口的雾阳都的生活气息随着三人的走近渐渐地浓烈了起来。 这里道路左手边是绵延成片的梯田，可以想象，每当春天来临时，这里是怎样的一副生机勃勃的画面。 右手边，每隔几米就是一个个的小型养殖场，猪圈、牛圈、鸡鸭成群。 邵城心里不禁暗暗赞叹道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村庄竟有如此生气，简直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当他看到雾阳都村民错落有致的住宅时，是真正地被惊呆了—— 由于村里几乎没有平地，所以每家每户的房子都有落差，虽说是隔壁邻居，却有可能在你的头上，也有可能在你的脚下，整个村子的立体感非常强烈。再加上房屋造型独特，色彩不一而足，村里用各种平整的阶梯和坡道连接而成，组合起来像极了一座非常规设计的大城堡。 从邵城这个刚进村的角度看过去，大部分人家在院子里的工作活动状态都能尽收眼底，一户人家正在城堡底下的院子里晒衣服，又一户人家正在城堡的中间部位的院子里磨刀，而另一户人家正在城堡的顶部院子里摇着蒲扇晒太阳，好一副太平康乐的百姓生活画卷，视觉冲击力令人啧啧称奇。 陈佳和邵城足足长大了嘴巴看了有好几分钟，直到褚金三打断了他们： “王大福家在那儿，二狗子家在那儿。” 他分别向着城堡似的村子的两个部位指了指，一个在在中间部位，一个在中下部。 “那你家呢？”陈佳问道。 “我家在坡的那面儿，这里看不着。”褚金三有些羞涩的回答道。 第七十九章 我们变成了鬼魂？ “走吧，不管怎样，先通知受害者家属。”邵城说道。 王大福他爹一张苍老的脸浮现在了褚金三的脑海之中，他不敢想象将噩耗告诉他时，老人将会是一副怎样悲痛欲绝的表情。 褚金三的脚步无比沉重，远远地落在了邵城和陈佳的后面。 迎面走来几个青年汉子，褚金三一眼就认得出来，他们是昨晚聚在二狗家里的宝财、山鼠和栓子。 “宝财哥，山鼠，栓子。”褚金三有些尴尬地一一打招呼，生怕他们提及昨晚打赌的事而再次嘲笑他。 令他奇怪的是，三人竟然像是完全不认识他，直愣愣地看着他，目光中透露着陌生。 “宝财哥？”褚金三红着脸再次问候道。 三人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眼神，几乎同时把头转了回去，直视前方，顾自向村外走去。 如果距离远时有可能没看清来者何人，但直到擦肩而过，三人都没有再看褚金三一眼。 “这搞什么呢？装什么X？大家都是一个村儿的，摆脸色给谁看呢！”褚金三冲着三人生气地吼道。 从小就是孤儿的褚金三，心思敏感，自尊心特强。他知道村里人大部分都看不起他，但相遇时打个招呼是起码的，像今天这样，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的事还真是头一回遇到。 “呸！”褚金三狠狠地朝地上嘬了一口。 陈佳回过头来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嬉笑着说道：“你在村里人缘这么差啊？” “你少来取笑我，这帮孙子平时跟我玩儿得可好了，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真他妈不给我面子，尽让我在外人面前丢人！”褚金三强行解释道。 但眼神不依不饶地盯着走远的三个青年汉子，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可这只是刚刚开始，过分的还在后头。 褚金三在村里大模大样地走着，路上碰到的每一个村民都没向他打一个招呼，哪怕微笑点头示意都不存在。 “我这是得罪了谁吗？也不至于这样吧？”褚金三对着邵城和陈佳说道。 “可能你那两位朋友的事情大家知道了吧。”陈佳调侃地说道，“所以大家视你为村里的扫把星，不爱搭理你。” “就算讨厌我，也总该骂我几句不是，或者干脆看见我就躲得远远儿的，可这帮人，就像是不认得我似的，个个面无表情，都不带正眼瞧我。”褚金三生气地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似乎让邵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个个像不认识你？”一直在仔细观察雾阳都的角角落落的邵城，突然回过头来盯着褚金三问道。 “是啊，你俩是陌生人，别人不搭理你们倒也正常，可看到我也这么生分，真是……”褚金三越说越来气。 邵城琢磨道：那也不正常，即便是看到陌生人，也应该感到好奇，甚至是警觉，可这些村民完全就当他们仨是空气。 “先不管这些，走，去王大福家。”邵城说道。 三人沿着有些陡峭的台阶向上走去，半路上遇到的村民依旧是自顾自地赶路，没人搭理他们。 王家的院子大门敞开，门上挂着两块木牌，一块上写着“祖传中医”，另一块上写着“择日课命，风水看相”。 “嚯，够全能的啊，看病算命全会。”邵城笑着说道。 “马马虎虎吧，看个小痛小病的还行，算命真的不准。”褚金三一脸鄙夷地说道，“前两年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是帝星转世，将来必然拥兵天下，就算做不了皇帝，也肯定是个枭雄。这他妈，说出来也不怕笑掉大牙。” 邵城和陈佳都笑了起来。 “这确实够扯的，所以说要相信科学嘛，算卦这种事，就是图个心理安慰。”邵城说道。 “王叔！王叔！”褚金三在门口冲着院子内大喊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几个看病的村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是刚在王叔这儿看完病的，但都和刚才路上的人一样，没人搭理他们。 “嘿，这他妈，真是活见鬼了！”褚金三忍不住骂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了屋子。 屋子里除了王叔，已经没了其他人，他正悠闲地坐在藤椅上，美美地抽着旱烟袋，一边在椅子扶手上打着拍子哼着小曲儿。 “王叔！”褚金三劈头盖脸地叫到，丝毫没有顾忌是否会把王叔吓一跳。 但是王叔就像是聋了一样，继续悠哉地享受着他的休闲时刻。 “王叔！！王叔！！你儿子死了！！”褚金三原本打算委婉地把事情告诉老人家，但冲动之下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王叔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突然睁开了眼睛，直起了身子，朝褚金三这里看了看，两人的目光正好交汇，但眼神又像是在看门外。 仿佛他是透明的一样。 这和村里遇到的其他人的状况一模一样。 褚金三的头皮开始发麻，在王叔面前张牙舞爪起来。 王叔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继续舒服地靠在藤椅上抽着旱烟，哼起了小曲儿。 “邵警官，这是怎么回事？”褚金三回头向门外的邵城求助道。 难道我的判断是对的？邵城想道。 他领着陈佳快步走进了屋子，伸手向王大福他爹一巴掌拍了下去。 拍了个空！ “啊！”陈佳惊叫起来。 褚金三亦是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神奇一幕。 “老王，抓药！”门口传来了水根叔的声音。 褚金三下意识地想给水根叔让出一条路来，奇异的一幕又发生在了他的眼前——水根叔竟然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径直走向了王叔！ 就好像他是一个幻影，无形无体。 褚金三揉了揉眼睛，慌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从上到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使劲鼓掌。 真实存在啊！我是一个正常人啊！ 只见水根叔坐在凳子上，和王叔聊了起来，这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他俩根本觉察不到褚金三他们三个人的存在！ “邵警官……”褚金三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而邵城也是一头雾水，他所笃信的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陈佳紧紧的挽着邵城的胳膊，近似哭腔地说道：“邵警官，我们变成鬼魂了吗？我们死了吗？只有鬼魂才可以被人随意穿越啊！我们什么时候死的啊？我还不想死啊！” 她的胸脯一高一低的起伏着，紧贴着邵城，说着说着竟然流下了眼泪。 邵城握住了陈佳的手，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又仔细地盯着陈佳的脸端详起来，并温柔的用手背划过陈佳圆润的脸庞。 “没死，我们没有死，你还有体温呢。”邵城安慰道，但心情也是极为复杂，大脑一片混乱。 “一切都能解释的，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坚定地看着陈佳，又把目光投向了褚金三，说道，“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我会把这一切都搞清楚的！” 第八十章 “猪圈” “怎么搞清楚？你倒告诉我这一切怎么解释？”褚金三有些崩溃地问道，“这才一晚上的工夫……你相信的科学还能帮你吗？” “是不是只有我们仨才这样？和我遇到同样情况的人还有吗？”邵城问道。 “你问我啊？”褚金三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啊？你去调查啊！” 但是邵城同样毫无头绪，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向了身边的墙壁，用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碰触了一下，冰冷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传来。 他又转身去碰触各个房间里的物件，一一都是真实存在的。 “除了这里的人，其他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可以摸得着的。”邵城轻声说道。 “那又怎样，你想表达什么？”褚金三问道。 邵城摇了摇头，到目前为止，他能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走，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或许路上还能遇上和我们有同样遭遇的人呢。”邵城沉声道。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遇到相同情况的人越多，或许就离真相越是接近。 褚金三长长的叹了口气，就算他从小无依无靠，无亲无故，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孤独感笼罩过。 “三儿，大福。”他们刚要出门，王叔开口念叨起了他的名字，还有已经死了的王大福。 三人不约而同地被吓了一跳。 邵城满腹狐疑地转过身来，轻手轻脚地向王叔走了过去，试探地问道：“大叔？你能看到我们？” 他有一点兴奋和紧张，仿佛一个在孤岛求生的人看到了一串人类文明的符号，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紧紧地抓住。 等来的回应却是令他失望的，王叔的视线投向了门外，好像是在看着他们仨，但是瞳孔没有聚焦，显然，他的目光没有汇聚到他们身上，只是单纯地在看着远方。 嘴里依然自顾自地说道：“三儿，大福，二狗子啊。” 邵城有些沮丧，可也不感到意外，因为从王叔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时，水根叔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老王，三个娃都已经老大不小了，我们家二狗天生胆儿大，你就放心吧。” 原来水根叔就是二狗的爹。 “我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是希望他们仨，再也别回来。”王叔漠然道。 什么？让我们别回来？王叔你什么意思？褚金三恨不得现在就能在王叔面前现身问个明白。 “不回来也不行啊，三个娃见识少，人又粗鄙，还不如和我们在一块儿受罪呢……再说了，那帮人又没要我们的命……”心直口快的水根叔说道。 要你们的命？这又是什么意思？雾阳都发生什么了吗？ 褚金三迫切的希望知道水根叔话中的意思，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想要去拍他的肩膀，结果可想而知，不仅拍了个空，还因为用力过猛，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 邵城把褚金三拉了起来，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褚兄弟，别急，我们且听听他们说什么。” 水根叔和王叔当然看不到褚金三的狼狈模样，继续着他们的谈话。 “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大福和二狗就不用说了，三儿虽然是个孤儿，但是也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水根叔继续说道，“还是留在我们身边比较让人省心。” “水根啊，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仨能这般走运，好巧不巧地偏在昨晚一起出了村儿，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命数。”王叔反驳道。 “你个老神棍儿，就不担心你家大福吗？都什么时候，还扯什么命数。”水根叔急躁了起来，“那帮人只是让我们乖乖呆在村里，不要出去，又没做啥过分的事，你担心什么呢。” 王叔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看着水根叔，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家的猪圈里的猪也是这么想的，好吃好喝，游手好闲，等你磨刀霍霍时，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那他们图我们什么呢？想吃了我们？瞧你我这皮包骨头的样儿，身上有油水吗？”水根叔瞪大眼睛问道。 王叔沉默着低下了头，右手拇指轻轻地在指关节上掐算了起来，然后没有再说话，沉闷地抽着自己的旱烟。 “我走了。仨娃要是来你这儿了，记得把二狗子给我送回来。”水根叔站起身来欲往外走去。 邵城、褚金三和陈家三人却在一旁把这段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昨晚什么人来过村里了？”邵城问褚金三。 “我哪知道啊，我去怀阴湾之前一切正常啊，啥事儿都没发生啊，啥人都没来啊。”褚金三回答道。 “听这位大叔说得好像是什么强人大盗来村里打劫过似的。”陈佳指着正往外走的水根叔说道。 邵城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听出这么个意思来了。但是仍然无法解释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可以说并不是强人大盗这么简单。” 正说着，宝财、山鼠和栓子一路从院子门口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村长！村长！” 宝财对着水根叔喊道：“村长！出不去了，我们都出不去了！” “什么出不去了？路口被石头堵上了不成？”水根叔说道，“小孩子莫乱讲话，倒口气儿说明白了。” “出不去了，村长，王叔。无论哪个路口……都出不去了，被拦着了。”栓子神色慌张地说道。 “他们还能把这村子围起来了不成？正道走不通，我们走其他路呀，怀阴湾不行吗？拴根儿绳子顺着爬下山不行吗？”水根叔说道。 “不行……不是有人拦着，也不是石头……不知怎么的，只要走到那些路口，就好像有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把我们挡着了，哪怕山后面的斜坡也是。”宝财说道，手不停的比划着。 “墙？我们过来时没有啊？”邵城脱口而出地问道。 他差点忘了这些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水根叔将信将疑地说道：“三个小鬼，胡言乱语，带我去看看！” “别去了，水根。”王叔黯然地坐在藤椅上，面色平静地说道，“这里已经是个‘猪圈’了。” “王莲生，你少放屁！小鬼们的话能信吗！少在这里灭自己的志气！那帮人不会杀我们的！不会的！他们自己亲口说的！”水根叔情绪激动地吼道。 说着，他用力地推搡着宝财他们往屋外走去，示意他带路。 “呵呵，疯了。”王叔笑了起来，但是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的脸色凝重得就像乌云压顶。 “大福，别回来，走得越远越好。”他默念着。 一遍又一遍，他以为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而这些，都被屋子里的另外三人清清楚楚地听在耳里。 “走吧，邵警官，别呆这儿了，太可怕了，我想回去。”陈佳央求道。 邵城咬起了自己的指甲，把自己的拇指甲盖儿啃得坑坑洼洼。 “走，马上离开这儿！”邵城又摆出了一副命令的口吻。 “要走你们走，这里是我家！我哪儿也不去！”褚金三严肃地说道。 他蹲在王叔的身边，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呆呆地望着王叔。 像是一条即将被主人家遗弃的小狗一样依依不舍。 第八十一章 无形的墙 “褚金三！”邵城严厉地吼道，“现在连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你就想在这儿等死吗？” 褚金三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王叔，就像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样。 “大福死了，二狗死了……雾阳都也变成看得见摸不着的镜花水月了，我们又能做什么。”他有些绝望地喃喃道。 “快走！褚金三！这是命令！”邵城的声音愈发显得尖锐，甚至有些破了音，“你现在还是嫌疑人！你不能单独行动！” 褚金三咬着嘴唇，一副倔强而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时陈佳走了过来，蹲在了他的身边，语气缓和，显然没有邵城那么严肃：“褚金三，听邵警官的，先和我们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再从长计议。好吗？” 边说着，她边用手有节奏的安抚着褚金三的后背。 有些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褚金三虽然胆小怕事，怂得出奇，但骨子里却是一个这样的人。 “好，我听你们的。”褚金三回答道。 邵城鄙夷地看了褚金三一样，率先走出了屋子。陈佳和褚金三急匆匆站起身来，紧跟在他的身后。 沿着台阶下来的时候，他们碰到了正在走回头路的水根叔和三个年轻汉子。 “村长，我们没骗你吧？”栓子说道。 “是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村长？我们是不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宝财问道。 三人叽叽喳喳地围着水根叔，又急又嚷，吵得水根叔脑仁疼。 “好了！别说了！”水根叔大喝一声，“有完没完！我哪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总之我们要听他们的！还想活命的就不要乱来！” 三个年轻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跟在水根叔后面，小声地讨论着，惊慌失措，但又像是碰到了新鲜事一样的兴奋和活跃。 水根叔却是一言不发，背着手只顾埋头赶路，心事重重的样子。 四个人拾级而上，一一穿过正好也在路中央的邵城他们三人，看样子是去王叔家的。 两组人明明都真真切切的在雾阳都，却像是存在于两个世界一样，迎面不相逢。 褚金三看着平日里经常捉弄嘲笑他的三个年轻汉子，看着严肃火爆但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村长水根叔，竟然有些感到难过和后悔——他情愿被他们一直捉弄嘲笑着，情愿被水根叔整天责骂，也不想这样被熟视无睹。 他怀念那些被人看不起的日子，至少那是真实的。 “走吧，我们去村口看看。”邵城说道。 褚金三收拾了一下心情，继续沿着往日里走过千八百回的台阶往村口赶。 不一会儿，他们就沿着来时的路，走到雾阳都的边缘地带。 “别往这儿走了，前面是怀阴湾。”褚金三有些胆怯地说道。 “大白天的，怕啥？”邵城说道，然后看了看四周，“这里哪儿有墙？” “不是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吗？”陈佳说道。 邵城伸出手在空中舞动了几下，发现并没有所谓的“墙”。 “王叔怎么来了？”褚金三突然说道。顺着他眼神的方向，邵城看到了王叔手里提着一杆旱烟，健步而来。 王叔边走边仔细的观察着四周，不时的蹲下来查看路上的时候。 但是刚一走到邵城所在的位置时，就像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墙”一般，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人惊呆了，用手试探性的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有。 “这墙，莫非只拦着原本在村里的人？”陈佳问道。 王叔不甘心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土，谨慎地用脚往前一蹬。这堵墙果然是存在的，王叔真实地感受到了墙就在他的跟前，有些软绵绵，但是很厚实。 在邵城他们三人看来，王叔就像是凌空抬着腿的样子，有些滑稽。 王叔又沿着空气墙的弧度用手摸索着，一直延伸到梯田的边缘，然后因为脚下无路可走，便放弃了继续试探。 但这足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堵墙应该是把村子四周都给裹了起来。 他又伸手往上够，但踮起了脚尖也无法感受到墙的顶端。 邵城他们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就像看着一只困在竹筒里的蛐蛐儿。 “唉……”王叔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些人……唉，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还劳师动众地用这般妖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叔！王叔！王叔！”褚金三连着呼唤了三遍，尽管他知道这毫无意义，但心理总渴望奇迹的发生。 “没用的，他真的听不见。我们像是在另外一个空间，只有我们能看见他们，而他们看不见我们。”陈佳说道。 另外的空间？这可真像是王叔所说的那样，一种妖术。 忽然间，脚下的大地震颤了起来！王叔一个没站稳又倒在了地上。 “王叔！”褚金三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冲了上去，欲把地上的王叔扶起来。 扑了个空。 只见整个在空气墙里面的大地抖动得就像是筛漏一样上下起伏，而上面一切的物体就像在上面翻飞的米糠，其中也包括王叔。 邵城拉着陈佳退到了“墙”的外面。 他看到那堵空气墙的表面泛起了阵阵波纹，抬头看去，墙的弧度延伸到百米高空！然后村子四周的墙汇聚到了村子上方的一个点！ 就像是一个穹顶，牢牢的覆盖着雾阳都。 不，更确切的说，像是一个水晶球，而雾阳都，变成了水晶球里面的景观小品！ 空气墙的波纹越来越剧烈，让球体的形状很明显的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快出来！褚兄弟！”邵城冲着还在空气墙范围内的褚金三焦急地喊道。 褚金三顿时慌了手脚，半蹲着站在原地，上下左右地看着，六神无主，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走不动道。 但当他看到被震颤的大地折磨得起起落落的王叔时，就全然忘记了自己也身处危险的境地。 “王叔！我来救你！”他大吼道，满脸涨红，脖子处青筋暴起。 随着大地对王叔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撞击，褚金三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随后他看到王叔的口中开始吐出大口的鲜血。 很显然，他的肋骨已经被折断，并且对脏器造成了伤害。他无助得就像是一捆在狂风中飞舞的草垛…… 第八十二章 消失的村庄 球状墙之内的雾阳都已经一片狼藉，房屋像是一堆积木似的被轻易地震塌，石板台阶被各种掀了起来，里面的村民惨叫着扒拉在屋子里院子里暂时可以维持重心的物件上，脚下的大地渐渐开始开裂……而球体内的半空中，则飞舞着各种杂草、树木、牛羊，甚至是家具、屋顶和人。 和哭喊着让褚金三快出来的陈佳不同，邵城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他看到同样在墙范围内的褚金三，好像没有受到半点强震的影响，依然可以平稳地站在地上！震颤的大地时不时的没过他的脚踝，又时不时地落到他脚下几米的高度之下……就好像，他站在一块看不见的平地之上。 褚金三没有发现这些，他的眼里现在只有身负重伤的王叔。 邵城刚想喊褚金三，却发现墙内的世界又一次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他明锐地观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挤压那些房屋，使墙体、屋顶和其他物件变得扭曲起来。 “这……”邵城被这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的现象惊呆地说不出话来。 空气墙的边缘正在慢慢地向着村子中央收拢，较之刚才，墙已经挪动了几米有余。 球体在缩小！在不断往里压缩！邵城的脑子里闪出了这个念头。 “危险！”他本能地喊道。 躺在地上的王叔，挣扎越来越微弱，他仿佛也在跟随着球体的缩小往中心平移，而褚金三！他的位置没有丝毫的变化。 “墙在往里坍缩！”邵城对着褚金三喊道。 “但我好像不受影响！”褚金三也已经发现了这点，他也大声说道。 墙面的波纹开始褶皱出深深的凹痕，让外面的人看里面事物的视线变得异常模糊，就像隔着一张刻花玻璃。 “三儿……”王叔十分虚弱地说道。 他在最后的时刻，似乎看到了褚金三，趴在地上用虚弱的眼神盯着褚金三，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来的……快跑……带着大福和二狗子……快走……”他指了指墙外的邵城和陈佳，隔着波纹起伏的空气墙，他认错了人。 “王叔！我早就在这儿了！你一直没看到我……没时间解释了，我先来救你！”褚金三说道。 他快速的朝着王叔的方向跑动起来。 但是这十几米的距离，就像是永远也到不了的彼岸。 正如邵城所说，球体正在坍缩，四周的空气墙正在不断地向着中心点推移，而身处墙内的王叔正也随波逐流地往中心点移动。 坍缩的速度越来越快，超过了褚金三尽全力奔跑的速度。 “快走……是我们太软弱……想着苟且，却没料……我们罪有应得……别管我们……你们仨一定要活下去……” 王叔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不管褚金三怎么拼命的奔跑，拼命的喊叫，也是无济于事。 王莲生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扭曲…… 雾阳都，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拧巴…… 空气墙的坍缩正在以某种几何倍数加速。 它就像是一个急速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的变小。 最终，当它汇聚成一个点时，在半空中闪出了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也就几分之一秒的工夫，光立刻就熄灭了。 偌大的雾阳都，犹如天然城堡似的村庄，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 冬季的风，继续呼啸着。 原本雾阳都所在的山头，呈现出一座覆盖着各种植被树木的山头。山头下草色青黄不接，仿佛都在寒风的威力下瑟瑟发抖。 褚金三呆呆地看着这座冒尖儿的山头，依稀还能分辨出哪个位置是谁的家，哪个位置曾经有一条小路。 一个证明人类存在过的痕迹，就在这几分钟之内，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彻底抹去。 不光是褚金三，邵城和陈佳，也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恐惧和震惊。 “这……没了？”邵城不知所措地问道。 当警察十数载，他笃信的科学世界观，在此刻已经崩塌得十分彻底。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这个世界……”陈佳还能流畅地组织起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但心中的惊恐绝不比任何人要弱。 没了？这就没了？我的家……就这么没了？ 褚金三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他使劲地捏了自己的脸，一阵钻心的疼痛向他袭来。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我的家，雾阳都，真的从这个地方，消失了…… “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回过神来的邵城，直截了当地说道，此刻他已经没什么心情继续调查案子，这已经不是他能力范围的事了。 “褚金三，赶紧走。”陈佳惊慌地催促道，“你还想守着你的雾阳都生死与共吗？” 褚金三默然不语，连身体都没有动一下。 “雾阳都没了！我们得赶紧回镇上去！不对，连镇上都不安全！这个妖术能这样对付雾阳都，为什么不能对付丰顶镇呢！”陈佳越说越感到害怕，两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走。”褚金三转身说道，语气沉稳得可怕，“去岚州城。” “你说啥？”邵城问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去镇上，邵警官，马上通知镇长，疏散镇上的居民，先疏散到岚州城，有能力的尽量往夜莺谷跑，但是那里离南西太远。”褚金三的语气之冷静，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邵城的上司。 邵城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褚金三下达命令似的表述，感到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山民能够说出来的话。 但褚金三的表述没有任何不妥之处，邵城听完连连点头。 “走！”邵城坚定地说道。同时他为自己刚刚产生了一丝畏惧和逃跑主义的思想感到羞耻，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的觉悟居然还没有一个平时看起来懦弱无能的山野村夫高。 邵城一手拉着陈佳，一手随地捡了一根树枝，欲找路回镇。 “时间紧迫，走怀阴湾。”褚金三说道。 这一次并没有出乎邵城的预料，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像是陡然间成长为了巨人，神情坚定，面无惧色，懦弱和胆怯在此刻统统与他划清了界限。 于是，褚金三带头冲向了怀阴湾。 邵城备受鼓舞，感慨万千。 第八十三章 幸存者 不一会儿的工夫，三人又再一次站在了怀阴湾的路口。 比起来时的忧虑，现在的他们虽然情绪上依旧忧虑不减，但是更多了几分坚毅。 尤其是褚金三，王叔在消失前虚弱的模样不断的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这让他的心里更是种下了几颗国仇家恨的种子。 “汪氏祖坟”依旧安安静静地伫立在怀阴湾的路口，在苍翠的山林中，他灰暗的样子特别惹人注目。 邵城又仔细地站在它的跟前端详起来，轻声念起了墓碑上面刻着的字。 “这真不是你们村里的？”邵城回头向褚金三问道。 “真的不是。”褚金三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你问了多少遍了，现在还管这些干嘛？赶路要紧。” 邵城点了点头，深觉今天发生的一系列千奇百怪的事情的确与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坟头没什么必然关系。 临近中午，气温已经不像早晨时那么清冷，一个上午都几乎忙得没停下来过的邵城，感觉到浑身发热，背上出了好多汗。 他脱掉了自己的厚厚的外套。 “我来帮你拿吧。”陈佳说道，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主动把邵城臂弯里的外套给拿了过来。 “不用……”话还没说完，邵城手里的外套已经被陈佳迅速地抢了过去，抱在了她的胸口。 邵城微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小姑娘……唉。” “我怎么啦？少看不起人，我虽然没你们男人能跑能跳，但是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柔弱的人，我还能帮你拿外套呢，真是好心没好报。”陈佳撅着嘴傲娇地说道。 邵城懒得和她拌嘴，轻轻地哼了一声。 突然，从雾阳都方向传来一个声音： “快走！~~~快离开那儿~~~！” 三人一起回头，寻声看去。 宝财……的弟弟宝禄？ 褚金三老远就看出了宝禄的模样，紧锁的眉头慢慢地舒展了开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 “宝禄？？！！！”他大声回应道。 那人快速地向他们跑了过来，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模样也越来越清晰可辨。 确实是宝禄！ “宝禄！怎么会是你？”褚金三有些激动地问道。 “快离开那儿！离开那个坟头！”宝禄没有回答褚金三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 三人同时扭头又看起了“汪氏祖坟”，原本普普通通的坟头，在宝禄的渲染之下，一下子让人感觉到阴森可怖。 只不过任凭他们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忽然间，那墓碑后面闪过几道微弱的光，红色、蓝色、绿色、黄色……交替闪烁着，每种光只是闪过短暂的片刻，看得人有些后颈发凉，三人不由地倒退了两步，脑袋里却是空空如也。 “什么鬼东西？”邵城盯着“汪氏祖坟”问道，心头的疑问混杂着恐惧开始蔓延。 说话间，宝禄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们跟前，右手撑着膝盖，左手不停地做着看不懂的手势，喘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先走……”简单的几个字，他喘着气儿说了好半天。 然后拽起褚金三，向邵城和陈佳做了几个往前走的手势。 “有事……等会儿再说……不宜久留，此地。”宝禄说道。 三人在一脸茫然的状态下，跟着宝禄快步走进了怀阴湾，直到走了几百米开外，宝禄才带头放慢了脚步。 “你们……你们没事儿？”宝禄依旧有些喘，但是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没事儿啊，你怎么也没事儿？”褚金三回答道。 没等宝禄回答，褚金三急切地问道：“那坟头里是什么东西？” 宝禄摆摆手回答道：“具体……具体我也不晓得，那东西什么时候造的都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们……有人，从里面出来。” 这个说法让邵城大为不满，冷笑道：“又是鬼怪吗？我不信。” “这位大哥。”宝禄对着邵城说道，“信不信由你，你应该看到村子是怎么消失的了吧？” 邵城顿时愣住了。 “你总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吧？我哥，我家，我爹妈，都莫名其妙的没了，你还有什么可不信的呢？”宝禄说着说着有些激动，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别难过了宝禄，你别理他，这人就是个杠精。”陈佳安慰道，“那你怎么逃出来的呢？” 宝禄清了清嗓子，稳定了一番自己的情绪。 “昨天我在山中砍竹子，累了就想在竹林里眯一会儿，结果睡过了头，一觉醒来都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宝禄一边并排和其他三人走着，一边详细地说道，“刚走到村口，就看到淅淅索索的有一波人黑压压地从怀阴湾的方向往村子里走，当时我还在想，什么人这么大胆，大半夜的敢走怀阴湾？是强盗？山贼？于是我没进村，就蹲在石头后面躲着，才过没多久，就见这帮人出来了，然后我亲眼看见他们一大帮人都钻进了那个坟头！” 三人都听得出神，宝禄只是想倒口气整理一下思路，褚金三就催促道：“后来呢？快讲。” “后来的事情更离奇了，我回了家，爹妈已经休息，我没好意思打搅他们。然而我哥醉醺醺的回来时，我跟他说话，他就像没看见我似的，压根儿就不理我！我伸手去打他，但就像是打在我哥的影子上似的，根本碰不到他的身子。” 这个情况正和褚金三他们遇到的一模一样。 “我很害怕，就躲到自己的房间里，我觉得我哥变成了鬼，我害怕我爹妈也变成了鬼，所以没敢再出门儿。后来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等我早上醒来……我竟然睡在了一块石头上。村子没了……我哥，我爹妈都没了……” “你就没感觉到早上发生了什么？”邵城问道。 “没有，我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压根儿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一定是那帮坟头里钻出来的鬼做的，对吗？”宝禄说道。 邵城把早上来雾阳都后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宝禄说了一遍。 宝禄的脸上露出一副不知如何描述的表情，有些害怕，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所以我现在基本可以断定。”邵城说道，“我们是早上刚来的，而你在昨晚那帮人进村的时候碰巧不在村子里，所以我们都安然无恙，而村子里的一切人和物，就没这么走运了。这事儿一定是那帮人做的！” “这些事情，包括你说的那些从坟里钻出来的鬼，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邵城点上了一支烟，“但是，这两者必然是有关系的。” 他很有自信地说出了自己推理的结果，褚金三和陈佳在一旁连连点头。 “那村子呢？我还能救我哥，救我爹妈吗？”宝禄问道。 “在事情没有变得更加糟糕之前，我们先去镇上，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邵城淡定地说道。 第八十四章 令人失望的镇长 回到丰顶镇时，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 镇子上已经像往常一样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中，一个警察，一个护士，两个山野村夫的组合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纷纷侧目而视，投来好奇的目光。 “哟，邵警官，这是往哪儿去啊？”某个路人大爷向邵城打起了招呼。 小小丰顶镇，大部分人都是熟脸，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像邵城这样在镇里挺有名的警官，更是人尽皆知。 邵城只是微微地顿首致意，脸上硬挤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没有过多的驻足停留。 “呵，架子倒不小，小时候还一口一个叔叔的，现在都爱答不理了。”大爷轻声埋怨道。 “你看那不是医院的陈护士吗？他俩凑一对儿了？”另一个过路的大妈上来八卦道。 “小年轻，私生活可得悠着点啊。”大爷一脸鄙夷地说道。 “我觉着邵警官和陈护士还挺般配，邵警官虽然年龄大点儿吧，架不住长得显年轻啊，至今还没娶媳妇儿吧？”大妈叽里呱啦地说道，镇子上各种人的信息都在她的脑袋里门儿清。 “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耍单个儿，我看就是那方面有问题！陈护士多水灵儿啊，怪可惜了的。”大爷贫起嘴来，丝毫不比大妈逊色。 “去~~你这老头儿！也没个正经！让你家母老虎收拾你！”大妈损道。 ………… 要是平日里，邵城碰到热情打招呼的人，总会礼貌地回礼，甚至停下来闲聊一会儿，抽根儿烟。 但这会儿，他没有什么闲情逸致，镇公所是他的唯一目的。 “陈护士。”邵城边走边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我们分头行动，你先去医院里报告院长，能动员多少人就动员多少人。” 陈佳点了点头，分开时，她想对着邵城说一句“你小心点”之类的话，但又不免觉得有些幼稚和肉麻，便就此作罢。 褚金三和宝禄，跟着邵城径直来到了镇公所。 “邵警官，您有何贵干？”门卫小许笑着问道。 “我找镇长。”邵城干脆地回答道。 小许十分负责认真地拿出了访客登记簿，一丝不苟地看起了访客预约记录。 “不好意思邵警官。”小许非常职业地说道，“今儿镇长上午下午都有会议，您也没有预约，明儿来吧？要不我先帮您预约一下？” “都火烧眉毛了还开什么会！明儿？明儿怕是镇子都不在了！”说完，邵城不顾一切地往镇公所里走了进去。 “嘿，嘿，嘿，邵警官，您可别为难我啊！”小许几个箭步冲到了邵城的行经路线上，拦住了他们。 “我告诉你小许，今天我是非见到镇长不可，耽误了大事你负责得起吗？”邵城上前指着小许的鼻子，有些动怒地说道。 “行有行规，国有国法。镇长开会难道就不是大事？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小许不甘示弱，十分强硬地说道。 “你……”邵城心急如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先帮我通知一下镇长，快，说邵城有很重要的事。” “你不说啥事儿，我怎么帮你通知？”小许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在故意刁难邵城似的。 邵城正欲发作，只听褚金三笑着说道：“这位同志，邵警官口气冲了点，但请相信他，这事儿十万火急。也只有请镇长才能帮忙了。” 小许斜着眼看了一眼褚金三说道：“你是谁？镇公所是菜园子吗？是你们能随随便便能进来的吗？” 邵城终于忍不住地吼道：“要打仗了！知道吗！傻X！” 小许先是一愣，然后一股子驴脾气腾得冒了上来，正要和邵城理论，只听楼上的镇长远远地喊道： “小许，让邵警官和另外两位进来，大白天地别在镇公所吵！像什么话！” 小许瞬间就像是一颗蔫儿了的茄子：“哎，好。”然后十分不情愿地把铁门打了开来。 “小许，工作做得不错。”进门时，邵城收起了之前的愤怒，拍了拍小许的肩膀，笑着说道。 褚金三长这么大，是第一次来到镇公所这样高大上的政府机构，他心里有些发怵，额头冒起了虚汗，但同时，又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这样的感觉，身旁的宝禄也有。 但当他走进镇长的办公室时，里面的陈设和他想象中是有很大差距的。 他原本以为，镇公所，作为丰顶镇的权力机构，应该是森严且考究的，至少里面的装修、家具应该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难以想象的高规格、高档次。 但是镇长的办公室里，只是摆了一张陈旧的书桌，一把陈旧的藤椅，墙面上的石灰甚至都已经脱落，四把靠墙的木椅表面也是掉了漆的，甚至连地面都是普通人家的复合地板……只有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橱，和桌上厚厚一摞文件，才能显示出这是公务繁忙的镇长工作之地。 他和宝禄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门，邵城微笑着和镇长小声的交流，他也一句都没有听清。 “进来坐，愣在门口干嘛？”邵城回头对着两人说道。 褚金三和宝禄这才弯着腰走进了屋子，像是两个犯了错的佣人似的，轻手轻脚地挪了两条凳子坐下。 镇长是个老人，看起来约莫有六十出头，虽然头发已经半白，且发量稀疏，但是面容慈祥，红光满面，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皱纹。 “你们好，我姓屠。”镇长笑着对还十分不自在的褚金三和宝禄自我介绍道。 两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弯腰点头的伸出手来问候道：“屠镇长好。” “不用这般拘谨，我只是个镇长，又不是早几百年前的主子老爷。”说完，屠镇长哈哈大笑起来。 邵城陪着干笑了几声，脸色迅速地变得严肃起来。 他如实地向屠镇长汇报了整个过程，并给出了自己推理出来的结果，最后建议道： “老屠，发个全镇广播吧，镇上的人都得疏散。”说完，他递给了屠镇长一根儿烟。 屠镇长摆摆手推辞了邵城递烟的好意，笑着说道：“我都戒烟好久了。” 邵城原本犯了烟瘾，见状只好收起了烟盒暂时忍住瘾头。 屠镇长话里有话地说道：“我只是个镇长，大部分人未必会买我的账。” 邵城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所以这就是来找你老屠的原因啊！请在广播时把事情说得严重些，自然就会引起大家的重视啊！” “小邵啊。”屠镇长整理起了桌上的文件，笑着说道，“除了你们仨，和医院那个护士，还有其他目击者没有？” “没了。怎么？你不相信我们吗？”邵城问道。 “不不不，我绝对相信你。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种天马行空的说法，能作为我下令的依据吗？我国向来都是无神论的坚定拥护者。更何况，这是要紧急疏散，要把整个镇子的人全部搬走。这些安居乐业的镇上居民的感受你想过没有？如何安置他们考虑过没有？你说要疏散到岚州城，那么岚州的市长联系好没有？”屠镇长有条不紊地说道。 邵城一下子蒙了，竟无言以对，但不依不饶道：“危险已经逼近了！今天雾阳都没了，明天可能其他村也没了，总有一天丰顶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吗？” 屠镇长站起身来示意邵城不要激动，耐心地说道： “小邵，别激动别激动，我会开个内部会议，好好研究一下，到时候，你也来参加。” “还研究你个鬼！姓屠的！你这是在拿全部人的姓名开玩笑！”邵城反手把桌上的一摞文件掀翻在了地上。 “邵城！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个没脑子的暴脾气！”屠镇长也提高了自己说话的音量，老脸通红。 “官僚主义，真他妈的，呸！”邵城转身向门外走去，然后严厉地对着褚金三和宝禄说道，“我们走！” 褚金三和宝禄一脸尴尬的站起身来，对着屠镇长微微鞠了一躬后跟着邵城匆匆离去。 只留下了站在办公桌前一脸愕然的屠镇长，气得浑身发抖。 第八十五章 一线转机 一 邵城怒不可遏地径直走出镇公所大门，门卫小许本想和他友好地打个招呼，以化解之前的摩擦，但是看到邵城这副模样，便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邵城手叉着腰站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的小镇街道，愤怒的情绪逐渐被忧虑所取代。 “邵警官，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褚金三问道。 邵城轻轻地摇了摇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 “不知道，先看看陈佳那边的情况吧。”邵城神色黯然地回答道。 话音刚落，就看到陈佳正一路小跑地向他们赶来。 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一身白大褂配着一顶白色的护士帽，裙摆随着跑动时左右摆动。 “院长怎么个意思？”还没等陈佳跑过来，邵城远远地问道。 最后几步，陈佳的脚步特别的重，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呼吸急促的状态。 “院长怎么说？”邵城急切地再次问道。 陈佳弯着腰，在原地喘着大气，刚一抬头，就看到了邵城热切期盼的目光，不由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说道： “院长当我有病呢。” “果然……”邵城闭眼转过头去，看向了远处，“果然还是不行。” “镇长呢？他老人家什么意思？”陈佳问道。 “还能有几个意思，不信呗。”邵城简单的回答道。 “唉，要顾忌得东西太多，疏散、搬迁，这些事情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他们宁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不会这么不走运吧。” 陈佳叹了口气说道。 “怕麻烦倒是其次，我就怕他们根本不信我们说的话。”邵城有些悲观地说道，“如果……我真不敢想象将会是什么后果。” 邵城欲言又止，他们所面对的这场危机，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说得绘声绘色的会被别人当成妄想症，说得通俗简单的又会被别人忽视。 “目前我也只能先侥幸着，祈祷不会这么快发生吧。”邵城摇摇头说道，像是有些破罐子破摔。 “不管怎样。”好久没说话的褚金三这时开口道，“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说着，他稍稍用力的向着邵城的左胸锤了一记。 “我也是。”宝禄说道。 “我也是。”陈佳抢着说道。 就这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竟然让邵城觉得十分感动。全镇上下，只有眼前这三个人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但是这就够了，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邵城暗暗想道。 眼下，丰顶镇几里开外的雾阳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形式彻底消失了。不是烧杀抢掠，不是天灾人祸，除了褚金三和宝禄，甚至没有一个幸存者跑出来，而以他俩的身份，说什么别人都是不会信的。 丰顶镇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就发生附近，怡然自得是这个小镇的主旋律，几十上百年来都没有改变过，这让真正的危机近在眼前时，人们更愿意相信自有神明庇佑。 这就是包括屠镇长在内，丰顶镇大部分人根深蒂固的思维。 越是危机感的迫近，邵城越是感到有一股子劲无处发泄。 “大家……”邵城顿了顿说道，“我们去岚州城，小封就在那儿，尸检报告很快就能出来了。” 邵城想起了怀阴湾上那具二狗的尸体，觉得事情还有一丝转机。 其余三人没有犹豫，同意了邵城的提议。 “那我先回一趟医院吧。”陈佳说道。 “还回医院干嘛？事不宜迟，赶紧出发。”邵城皱眉问道。 “我总得换身衣服吧？去了岚州城，万一一两天回不来呢？我还得带几身换洗的衣服。”陈佳补充道，说话间白了邵城一眼。 邵城觉得女人真是麻烦，这也是他四十多了不婚不娶的原因所在。 “行行行，你快去。”邵城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老光棍，啥也不懂。”陈佳嘀咕着转身向医院走去。 二 “只有水吗？船上已经没酒了吗？”褚鑫发现自己的眼前的杯子已经空了，不停地叙述让他感到口干舌燥。 而他的酒瘾开始抗议了。 “没了。”王大福有些尴尬地说道，“是你说打个西莱斯廷就跟拆个房子一样简单，所以只带了几瓶，你在出发的路上就已经喝完了……” “哦……”褚鑫全然忘了自己说过的这些自信满满的话。 现在听起来倒像是目中无人的大话，颇为讽刺。 “你还接着往下说吗？还没说到埃尔顿呢……”王大福提醒道。 “埃尔顿那会儿就关在岚州城，而且，吴真真也在。”说起吴真真，褚鑫的脸上又泛起了一阵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害羞，“没酒，我这记性都差了一大截儿，不说了不说了。”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王大福顿感扫兴，打趣地说道：“真是，我还想听听你们仨的三角恋呢，还有那个邵城和陈佳的事。” “你都感觉出邵城和那个护士有一腿啦？哈哈哈……”讲述这些往事时，褚鑫脸上才丝毫看不出视生命如草芥的大魔头本性，反而充满了一种纯真，脸上堆起的笑容就像是特爱打听事儿的邻居大叔似的。 “你别扯淡，我们仨哪有三角恋，就我傻，一个劲地成全他俩，唉，要是真真跟了我，哪至于……”褚鑫说回了自己的事情，欲言又止，丝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落寞。 “行了三哥，都过去了，我也就随口多一嘴，伤心的事不提也罢。”王大福顺势打断了褚鑫。 如今打了败仗，褚鑫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王大福可不想他再因为提起这些往事而黯然神伤。 “到多佛尔了，大将军。”这时，普鲁托的军团长说道。 褚鑫：“到了吗？” 军团长：“嗯。前方已经能看到多佛尔了。” 褚鑫：“拐弯绕进去，别大摇大摆地，把船停码头。” 褚鑫不想让底下的阿克伦的建设军团看到普鲁托军队这般惨败的模样。 军团长眼珠一转，心领神会：“行。”便命令舰艇操舵手远远地绕开了多佛尔主城区。 “史坦利，你觉得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吗？”褚鑫眼神空洞，情绪低落地问军团长。 军团长史坦利，在褚鑫这支部队中官阶仅次于王大福和埃尔顿，为人狡猾多计，十分善于察言观色，当然看得出来修罗王在担心什么。阿克伦老国王的突然回归令他们士气大振，又搬出了一系列新式武器将他们击溃，原本已经一边倒的战争局势，一下子就把褚鑫逼到了失败的悬崖边。 “方法当然有。”史坦利神秘地说道，语气从容且淡定。 褚鑫黯淡的眼神就像是恢复了生机，缓缓地把目光移到了王大福的脸上：“当真？” 史坦利无比肯定的语气，让褚鑫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丝转机： “当真。” 第八十六章 兵者诡道 “快快说来！”褚鑫略感兴奋地说道。 王大福掇了一把椅子，与褚鑫对视而坐，指甲盖儿在桌子上似乎比划着什么，神秘兮兮地说道： “大将军，马乔.阿克伦今年贵庚？” “老头子有八十多了吧？”褚鑫眼珠朝上，心里默算了一番，然后又肯定地说道，“八十四，对，不是八十三就是八十四了。” “然而他身体如此硬朗，你觉得他能活到几岁？”王大福抛出了一个让褚鑫感到莫名其妙的问题。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仍然能驰骋沙场，并且中气十足，气宇轩昂，从外表可真看不出他的年龄，我觉着怎么着都能活个九十好几吧？看着架势能活过百岁也并不意外。”褚鑫说道。 “是啊，一个矍铄的老头子，哈哈。”王大福笑道，“据我所知，大王子早夭，二王子远在边塞，现在这王位的继承权理所当然就是归那小儿子所有。” “没错，然后呢？”褚鑫不明白王大福说这些的用意何在。 “如今小王子也已经成年了吧，想当年，马乔.阿克伦鲜衣怒马，坐上王位之时，估计也就小王子现在这么大。” 王大福像是展开了一副阿克伦家族编年史一般娓娓道来，然后突然语气晦涩，脸上露出了一副奸邪阴险的表情： “如果，大将军，你是小王子，你知道自己的父亲身体如此力壮如牛，丝毫不堕入暮年之势，你只能像个痴痴的妇人似的盼星星盼月亮，又不能恶毒地诅咒自己的亲生父亲，王位继承遥遥无期，你会怎么想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史坦利的话仿佛拨云见月一般犀利，让褚鑫的头脑忽觉清晰明朗。 “……噢！我明白了！”褚鑫兴奋拍了一下桌子，但是几秒钟后就陷入了另一种忧虑，“可小王子毕竟还不足二十，再等个十年二十年再继承王位，还是正值壮年啊，万一我们高估了他的野心呢？” 史坦利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计算之内。 “大将军，我再问您一个问题。如今克莱伯金良将死的死，走的走，人才良莠不齐，如果您是马乔，你会怎么办？”史坦利又抛出了一个假设。 褚鑫刚刚捋顺的思路，仿佛一下子又变成了一团乱麻：“怎么办？我实在想不出所以然，还是请军团长明说吧。” 史坦利：“你是会重新选拔了解有限而且经验浅薄的新将领，还是使用自己信赖可靠的人呢？” 褚鑫：“当然是自己可以相信的人。” 史坦利笑着说道：“那么请您相信我的判断，汉森.阿克伦，那个镇守麦德勋堡的二王子，离回归克莱伯金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您继续，别卖关子了。”王大福这时着急地说道，他也在一旁听得出神。 “一边是自己的战神父亲，一边是回归中央将要立新功的二哥，我不晓得小王子会怎么想，反正如果是我，肯定会抑郁好久的。”史坦利说完，把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呈现出一副非常惬意的体态，“这么说，明白了吗，大将军？” 接收完这些讯息，褚鑫欣喜若狂，正向命王大福取些酒来敬史坦利一杯，才想起来此刻船上无酒，无不遗憾地说道：“好你个军团长，我只当你是个普通的将领，没想到想问题竟如此深谋远虑。此时不能举杯表达我的敬意，等回到阿克伦一定重重有赏！” “平时大将军神威盖世，我这样的人武力微薄，纯粹只是为了您卖命。略献小计，也只是为您尽一份绵薄之力啊。”史坦利口气十分谦逊，心里却砰砰而动。 褚鑫不是个喜欢拖时间的人，做出的决定和计划，他都会立马去执行。就像突袭多佛尔、西莱斯廷和夏林，就像把指派埃尔顿为夏林的摄政王，从未见过他做这些事时拖拖拉拉。 这次也不例外，既然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褚鑫就开始考虑执行计划的人选。 可惜王大福和自己已经正面和阿克伦军队交战过，目标过于明显，况且要接近尊贵的王子殿下又谈何容易？ 褚鑫手指快速的敲击着桌面，面色凝重，愁眉不展。 “如果大将军相信我的话，在下愿往。”史坦利恭敬地说道。 褚鑫回头看了王大福一眼，王大福微微点了一下头。 “好！事成之后，军团长是普鲁托的有功之人，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一样都少不了！”褚鑫说道。 “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大将军给的，能追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就是我的荣幸，必将为普鲁托鞠躬尽瘁！”史坦利振振有词地说道，片儿汤话说得圆滑至极。 褚鑫大喜。 船一驶入码头，史坦利只是简单的收拾几样自己的日常用品，便启程前往了克莱伯金。 临走时，褚鑫询问史坦利是否需要配备一辆车子。 史坦利摇头拒绝了褚鑫的好意，在车辆还没有普及开来的阿克伦城邦，开着一辆车子入城过于招摇过市，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搭搭两座城市之间通行的便车来的低调。 褚鑫何曾想过，自己如今也要动用这些诡计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原本以为光明正大的战争也能轻易碾碎兰比斯大陆这些蝼蚁之师，硬桥硬马的正面作战就能让所有对手都片甲不留。 王大福安慰道，兵不厌诈，只要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用再多的计谋都是正当的。 褚鑫听完才觉得心里宽慰不少。 回到自己的官邸时，他看到了一封来自夏林的信，信封上的夜莺谷文字有些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书写十分不熟练。 “肯定是埃尔顿那家伙寄来的。”褚鑫嗤之以鼻地说道。 埃尔顿的来信非常简单，除了几句犹如例行公事一般的问候以外，便没有其他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了，无非就是工作顺利，局面稳定之类云云，字迹怪异，语句时常不通顺，甚至还出现了好几个错别字。 “埃尔顿还是个好同志啊。”王大福在一旁感叹道，“你对待他，一直像个情敌，他对待你，倒像个情人。” “嘁~”褚鑫不屑地说道，然后把来信揉作一团，随意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第八十七章 密会窦柏明 史坦利搭乘了一辆经济舒适的小轿车，开启了前往克莱伯金的使命。 小轿车的主人是一个家住克莱伯金城南的普通市民，叫哈利.史密斯。这一天，他是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来多佛尔自驾旅行的。早上从克莱伯金出发，等天色暗下来时就已经踏上了归程。 “就不在多佛尔住一晚么？”坐在后排的史坦利问道。 “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当天来回很是方便。”作为驾驶员的哈利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渐渐暗下来的公路，聊天的思路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你是国外来的游客吗？”副驾驶座上的艾莉婕回过头来问道。 “噢是的，我来自地心城，是个背包客，今天能遇上你们真是太走运了。”史坦利指了指放在一边的背包，笑着说出了自己曾经的故乡。 “是吗？地心城是个好地方，可惜我从未去过，有机会真想去那儿看看，据说那是整个大陆地理位置上最中心的地方。”艾莉婕眉飞色舞地说道。 “的确如此，但是依然比不上多佛尔的繁华……我是说曾经的。”史坦利说道。 气氛突然沉默，似乎是史坦利的这句话，触动到了每个阿克伦人的心。 “现在的新建的城市也不赖啊。”和史坦利并排坐在后排，哈利的儿子厄本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至少我觉得将来会比以前更好，之前那些破烂的建筑看着真是让人乏味。” 厄本是个青春期的男孩，雀斑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额头上还有许多红色的疙瘩——那是青春痘，他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来一副青春期叛逆的样子。 “小伙子的眼光总是比我们这些老人家看得更长远，哈哈哈。”史坦利看着他笑着说道。 “真是让您见笑了。”哈利说道，“年轻人说话还没有什么分寸。” 显然，哈利有所指代，多佛尔被毁的伤痛，每个阿克伦人都应该铭记在心，看得出他深深为儿子的轻佻感到羞愧。 “你们一家胆子也真够大啊，这战争才过去不久，就敢来多佛尔吗？就不怕碰到什么危险吗？”史坦利问道。 “哈哈，您太小看我们了，我丈夫年轻时的梦想就是做个冒险家啊！”艾莉婕笑着说道，“越是有危险的地方他就越是心驰神往，而我只想永远陪伴着他，还有我们的儿子。” 史坦利很明显地听到了厄本发出的不屑的声音。 一路上，他们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而车程的最后一小时，史坦利则是在半梦半醒的瞌睡中度过的。 “史坦利先生。”厄本轻轻地推了推在身边的史坦利，“我们到了，您在哪儿下车？” 史坦利顿时睡意全无，隔着车窗看了几眼夜幕下的克莱伯金，说道：“就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就行了，十分感谢。” 下车时，史坦利想掏出一些路费给哈利，这是他应得的。 哈利笑着想要推辞，不料艾莉婕伸手巧妙地把史坦利手中的阿克伦纸币拿了过来，说道：“欢迎来到克莱伯金，和您在一起的旅途一点都不枯燥。”说完，她很自然地把钱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史坦利和哈利同时愣了片刻，随后尴尬的对视笑了起来。 “非常感谢你们，下回再见。”史坦利背上背包，又向厄本说道，“再见，小史密斯。” 在目送史密斯一家走远之后，哈利才转身看了看眼前这家店的招牌。 “窦家饭馆。”他默读道，“就是这里。” 这会儿，正好时用餐的高峰期，附近的每家餐馆都是人声鼎沸，门庭若市。唯独窦家饭馆，稀稀拉拉地只有几桌客人，并且其中有好几桌只有单独一人在用餐。史坦利感到，他们不是落魄的旅人，就是身份行踪非常诡秘的人，就像这家饭店本身的存在一样。 史坦利找了张挨着前台最近的桌子做了下来，很大大咧咧地把背包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服务员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只有这样生意差劲的饭店，才能遇上特别笑脸迎人的服务员。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是他朋友。”还没等服务员开口，史坦利开门见山地说道。 “额……您不先点菜吗？或者先来一杯好酒？我们这儿的酒可以是非常有名的，您看样子远道而来，不喝一杯吗？”服务员对史坦利的请求没有直面应允，依然热情的推销道。 “不，谢谢。把你们的老板叫来，难道老友都不肯相见吗？”史坦利再次重复道。 “……行……先生，您请稍等。”服务员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 史坦利轻轻地敲着桌面，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四周用餐的人，又看了看门外拥挤的人群，和店里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是老板，请问是您找我吗？”窦柏明走后堂径直走了出来，怀着好奇心走到了史坦利的桌前开口问道。 史坦利刚一回头，窦柏明露出了一阵恍惚的神情，大脑飞速的转着，几秒钟后，他的脸上乐开了花： “史坦利？史坦利.鲍尔森？？是你吗？真的是你！” 史坦利有些阴沉的脸上渐渐也露出了有些拘谨的笑容，但是马上，窦柏明的兴奋就传染给了他。 “哈哈，窦老板！柏明兄弟！哈哈，就是我，好久不见啊！”史坦利哈哈大笑道。 他站起身来，和窦柏明十分热情地握了握手。 “那谁……开两瓶好酒来，要本店最好的！我要和史坦利老哥喝两杯！”窦柏明对着服务员大声说道，音量惊动了在饭馆里本就数量有限的客人的侧目而视。 窦柏明又张罗一桌好菜，斟满美酒，许久不见的两位老友，开始推杯换盏，谈天说地，闲话家常，尽兴畅饮。 酒至微醺，窦柏明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次老哥来克莱伯金，是有什么事吗？” “我就不能特地来看看你啊？”史坦利夹了一口菜说道。 “哈哈哈，老哥说笑。您要是这么通人情味，当初您也不因为得罪咱的教官，而浪迹天涯了吧？哈哈哈。”窦柏明笑着说道。 他眯着眼看了一圈四周，又小声对着史坦利说道：“您就放心说吧，小店生意不好，都不怕隔桌有耳。” “不愧是咱优秀的情报工作人员！啥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啊。”史坦利拍拍窦柏明的手背说道。 “嘘~这话可得悠着点说。”窦柏明再次把声音放到更小的分贝，“你的事但说无妨，老哥。” “您认识小王子吗？”史坦利微笑着问道。 没想到，史坦利开口就涉及到的人物，要比窦柏明想象中的还要尊贵，不由的眉头一紧。 第八十八章 胁迫 窦柏明考虑再三，点了点头：“略微认得。” 史坦利阴险地笑着说道：“只是略微吗？您现在不是皇家特务吗？” 窦柏明生怕史坦利的话又被其他人听到，警觉地环顾了四周，脸上笑容不在，只觉得这次的事非同寻常，他凑了过来小声说道： “老哥，您也知道我混口饭吃不容易，尤其像我这样的人……唉。” 他抿了一小口酒，接着说道：“修罗王有什么吩咐吗？” “当然有。”史坦利沉声说道，“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然后，史坦利把整个计划合盘托出，听得窦柏明脸色发白。 “这……这是要造反？”窦柏明小声问道。 “何必说得这么不讲究？什么叫造反？那王位本来就属于小王子，只是让他正当的坐上自己的位子而已。”史坦利说道。 “别人国家的事，我们又何必干预呢？再说了，如果等阿克伦二世继位，说这是我撺掇的，反攻倒算怎么办？这说白了就是谋反啊！”窦柏明神色紧张，语气开始急躁了起来。 “这不是干预，是计划。马乔在位一天，我们就多一天的阻碍，你难道想让修罗王一直被困在这大陆上？”史坦利说道。 “可……”窦柏明一下子词穷理亏。 史坦利：“我们刚刚在西莱斯廷打了败仗，不走点旁门左道看来是真不行。” 窦柏明：“这……” 史坦利：“想想你到底为谁效力，你的主子难道还是那个老头子吗？你双面间谍的身份捅到老头子面前，恐怕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吧？而且……” 史坦利抛出了杀手锏来，幽幽地说道：“而且你光唯唯诺诺地替自己考虑，就不为你在普鲁托的母亲考虑吗？”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把窦柏明震慑得外焦里嫩。 “你……你……修罗王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的！”他很想发作，但是公共场合，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低声吼道。 “确实不会。”史坦利保持着他的淡定，“但取决于你怎么做。”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并且是拿窦柏明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作为筹码。 此刻，窦柏明心中翻江倒海，他甚至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西莱斯廷的警校学习侦查和反侦察。 也非常后悔当初因为贪生怕死而成为这该死的双面间谍，这是他现在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的主要根源。 “考虑一下吧？窦老板。作为同学，我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虽是商量的口吻，但史坦利这番话无异于下了最后通牒。 窦柏明端着手里的酒杯，直直地盯着史坦利，越看越觉得陌生，就像是另外一个人的神态表情。 他的感觉没有错，此刻的褚鑫已经悄悄地入侵了史坦利的意识，但他只是在监听着，并没有直接用史坦利的躯体来和窦柏明下达命令。 因为史坦利所做的一切，让他颇为满意。 “行！”窦柏明咬咬牙说道，“等我消息！” 史坦利轻舒眉宇，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说道：“来，柏明兄弟，敬你一杯，友谊万岁！” 窦柏明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手中的酒杯轻轻与之相碰，仰脖一饮而尽。 “吃菜，吃菜，都凉了。”史坦利高兴地说道，仿佛他成了今天的东家，“这顿我请。” 窦柏明礼貌地回应着，但大脑中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划他的计划。 …………………… 酒足饭饱之后，史坦利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向了热闹的南城中的烟花柳巷。 好不容易从枯燥的日常工作中解脱片刻，来到了这莺莺燕燕的繁华之都，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寻花问柳的机会呢？ 稍年轻点的时候——他现在年龄也不大，正值壮年，年方三十七——他第一次来到克莱伯金南城，就被这纸醉金迷的一切所吸引了。 他的青春期是不完整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没有色彩的，因为一直到二十六岁之前，他从来没有过性经验，甚至没有谈过恋爱。 所以，当他身处无数花枝招展，体香芬芳的姑娘丛中时，他有些感到飘飘欲仙，一股子的冲动就像在体内积攒已久的能量，跃跃欲试，蓬勃而出。 尤其，这些姑娘的肉体，是可以用手中的筹码——金钱轻易交换获得的。 一个二十六岁的大龄处男，就把自己的童子之身，献给了这块胭脂之地。 史坦利不曾后悔，也没有什么遗憾，比起所谓的初恋的美好，他更愿意享受这不拐弯抹角的快感，不掺杂任何的感情，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所以，他自己认为，他比其他人更加的薄情和冷血。 在西莱斯廷警校毕业之后，他毅然决然的走上了一条孤独的道路。冷兵器时代，称之为侠客；而现在，称之为赏金猎人。 他又不禁为自己的老同学窦柏明感到一丝遗憾。 曾几何时，窦柏明也是和他同样立志成为赏金猎人的志士，直到他拿到了那笔五千阿克伦币的通缉令悬赏……从此两人的人生轨迹便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不过终究还是殊途同归，在修罗王麾下做事，算是当世的最好选择。 “这位先生，您想进来喝一杯吗？我们这儿有最好的伴侣！”一位门口的白净小伙子向他招呼道。 窦柏明的酒向来都是后劲十足，这会儿的史坦利已经达到了醉意的顶峰，醉眼朦胧的他咧嘴笑着，伸手搂住了白净小伙子说道：“妞儿怎么样？漂亮吗？老子要最好看的妞！不好看我一毛钱都不给！” 他的体重几乎完全压在了小伙子身上，使得小伙子的膝盖不由地弯曲起来： “您可找对地方了，我们的姑娘，整个克莱伯金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就算放到皇宫里，也绰绰有余啊！” “哈哈哈，好！带路！~”史坦利大喜过望，用力地把小伙子推开说道，“我自己能走，谁让你搀我的！” “来人，扶这位先生进去！”小伙子朝着门内大声喊道。 四五个丰乳肥臀，环肥燕瘦，娇媚如丝的姑娘嬉笑着迎了出来，跟随着一起鱼贯而出的，还有那股扑鼻的香水味，仿佛一下子充盈了史坦利四周的所有空间。 “哈哈哈哈！好！哈哈哈哈……” 左拥右抱的史坦利沉浸在了莫大的快活之中。 第八十九章 计划初探 和史坦利的纵情声色不同，窦柏明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小阿克伦的为人他是有所了解的，不仅远不及他父亲的文韬武略，志存高远，而且连为人处世上都有非常明显的差距。 换句话说，如果马乔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明圣君，那么罗宾.阿克伦距离暴君只是时间问题。 从褚鑫的观点来说，撺掇小阿克伦弑君继位，的确是非常阴险而又有效的一步棋子。 但，这一切，对于阿克伦王国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作为一个发誓效忠于阿克伦国王的人，如果有一天，这段历史被后人载入史册，那又会对他有怎样恶臭的评价呢？ 贰臣？双面间谍？叛徒？利益驱使下的走狗？…… 总之，遗臭万年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窦柏明的脑海中就像是有一个刚正的声音，不停地耳语。 “做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谁效力不都一样呢？自己的利益才是最终要的吧。”另一个阴暗的声音也同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两个声音互相激烈地交锋着，此起彼伏，窦柏明的脑袋里像是有两个正在对垒的方阵，一时间锣鼓齐鸣，针锋相对。 “好了！别吵了！我知道了！”窦柏明用力的拍打桌面，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饭馆里仅剩的一位客人，和正在收拾东西的服务员，都受到了惊吓，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涨红了脸，喘着粗气的他。 “怎……怎么了，老板？”服务员小心谨慎地问道。 窦柏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服务员，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慢慢悠悠地坐回了位置上：“没事，对不起。只是想起了一些烦心事。” “哦……”服务员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窦柏明伸手抄起了右手边摆在柜台上的电话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行政服务中心。业务查询请按1，业务自助办理请按2……”电话那头传来了一段非常职业的女声。 窦柏明耐心地等着这段系统录音的结束。 “……人工服务请按0，重新收听请按星号键。”系统录音行将结束的一刹那，窦柏明迅速地按下了“0”。 这是窦柏明唯一能联系小阿克伦的方式，因为皇室的联系方式对外是绝对保密的，而窦柏明一来不是皇室成员，二来也不是当朝大臣，三来他连阿克伦正式任命的头衔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在阴暗中的角色，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了，就连历史中的一颗尘埃都不算。 所以，他虽然服务于皇室，但是联系方式却如此忍俊不禁。 “您好，这里是行政服务中心，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呢？”又一段非常甜美的职业女性的问候，而这次却不是系统录音了。 “8341526，窦柏明，帮我转王子行宫的内线电话。”窦柏明对着话筒小声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只能听到些许杂音。 “您好，是窦柏明先生吗？”窦柏明很明显地听出了接线员换了一个人。 “是的。” “能再校对一下您出示的代号么？”接线员礼貌地说道，但是声音明显不如上一位那样甜美。 “8，3，4，1，526。”窦柏明逐字念叨。 “好的，验证成功。请您稍等。”接线员说道。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 在窦柏明的记忆中，每次拨打这种电话，等待的时间总要超过十分钟以上，直到耳朵起汗，头脑发胀，皇室的人才会懒洋洋的接听。 出乎意料的事，小阿克伦这次接听的速度大大超出了窦柏明的预计。在他刚要为自己斟一杯酒的时候，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少男明朗的声音： “喂。” ……………… 在窦柏明向小阿克伦交代完整件事，旁敲侧击地提出这个令人不齿的建议的时候，他能感到自己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静静地等着小阿克伦的回复，但是忐忑的心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的，万一对方当场震怒，治他图谋不轨，唆使王子造反之罪，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窦柏明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抱着几乎是赴死的决心又向小阿克伦催促了一遍： “全凭殿下您一句话，个中利害关系我已全部阐述完毕，如果您觉得不妥，欲降罪于小人，小人也是毫无怨言！” “这个……”沉默的小阿克伦终于开口了，窦柏明像是在听一场临终前的审判，“明日午夜，从长计议。” 然后轻轻地把电话挂断了。 当电话那头的忙音“嘟嘟”传来之时，窦柏明还没从这场梦中清醒过来。 他反复咀嚼小阿克伦那八个字，渐渐地琢磨出了一丝舒心的味道，情绪不由地敞亮了起来，悬着的心最终还是落了地。 “哈哈哈哈……”窦柏明朗声大笑起来。 “神经病！一会儿骂一会儿笑，真他妈有病！”唯一的客人看着窦柏明，狠狠地白了一眼，心里暗暗骂道，“怪不得他妈的生意这么差！搞得我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重重地丢下手中的筷子，盘中的食物还剩下大半，草草地丢给还在大笑中的窦柏明几张褶皱地阿克伦币：“不用找了。” “哈哈哈哈……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窦柏明大笑着说道，“今天就打烊吧。” 服务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老板？您没事儿吧？饭店生意一直不好，您今天又这么早关门……是不想干了吗？” “放心，窦家饭馆，永远不会关门的，你的工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窦柏明爽快地说道。 “老板……这么早下班，我可真是心里不踏实。”服务员说道。 窦柏明：“嘿，我说你这小姑娘，真是稀罕，别人巴不得天天休假，你倒好，盼着上班？我说了，不会扣你工钱的。” 服务员低下头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开始麻利儿地收拾起来。 正值晚上八点多，华灯初上之时。南城的人生活节奏缓慢，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窦柏明匆匆地关上了店门，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后，也一头扎进这人流之中。 第九十章 密谋 一 丝伦有些扫兴地穿上了外套，双手抱在胸前坐在了床边，样子看来有些生了闷气。 小阿克伦接完电话急匆匆地回到房间时，看到丝伦这副模样，不禁问道： “我的宝贝，你怎么穿上衣服啦？” “承蒙殿下错爱，奴婢承受不起，您的宝贝可岂止我一个啊。”丝伦阴阳怪气地说道，显然她是吃醋了。 “哈哈哈……”小阿克伦笑着坐在了床边，两只手很不老实地把衣服从丝伦的肩头轻轻地撩开，“好圆润的肩膀。” 丝伦把头扭向另一边，佯装生气的样子，嘴硬道：“谁让你碰了，我知道昨晚丽贝卡都住在这里了，怎么偏偏轮到我的时候，你就把我撂在这儿不管不顾了。” 小阿克伦双手搂住丝伦的肩膀，笑着说道：“还真吃醋了？刚才那是一个重要的电话，我不接不行。但我保证，今晚你也会很尽兴的。”说完，他一脸坏笑。 丝伦生气的表情一下子绷不住闪过一丝笑容，小阿克伦见状连忙说道：“看看看，你都笑了，你没生气呀。” 她的笑容再也憋不住了，转身锤了小阿克伦的胸口，撒娇地说道：“你真讨厌！一点殿下的样子都没有！”说完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谁也比不上你。”小阿克伦甜言蜜语地说道。 丝伦笑靥如花，但是她也懂得点到为止，并不想就此机会去说将来王子殿下坐上了王位，她要做贵妃甚至是皇后，这些话在宫廷之中，乃是大忌。 能深得王子殿下的青睐的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小阿克伦低头看到了丝伦那双光滑的大长腿，此刻的她只是披着一件外套。 ……………… “我得去一趟母后寝宫。”小阿克伦边穿衣服边说道。 “什么！”丝伦一丝不挂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惊愕，“你……你不是说……晚上和我在一起的吗？” “我跟她商量个事儿，马上就会回来的。”小阿克伦又露出了淫邪的笑容说道，“你以为才一次就能让我尽兴了吗？小傻瓜。” “你……”丝伦被小阿克伦挑逗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怕你到了皇妃那儿就走不动道。” “大胆奴婢！”小阿克伦突然变了脸色，“我是办正事儿去的，你胡说什么东西！” 这一声呵得丝伦裹了被单就滚下床跪在了地上，满脸惊恐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敢。” “你就安心地等我回来吧，现在正值母后的禁足期，我岂敢乱来，说完事儿，我就回来了。”小阿克伦的神态迅速恢复了平静地说道。 “是……”噤若寒蝉的丝伦低头回答道，目送着小阿克伦离去。 二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您休息了吗？”小阿克伦轻扣皇妃寝宫大门。 在禁足期间，伊穆皇妃从未离开过寝宫半步，走得最远的距离就是寝宫的庭院，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几个贴身的女仆和下人，就连伊达，她都未曾见上一面。 她已经失宠了，国王已经不肯来寝宫看他一眼了，她就像个弃妇一样被关在这个高墙之内，生无可恋。 当她听到小阿克伦的声音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谁？”伊穆皇妃从舒适的长椅上坐了起来，警觉地问道。 “是我，罗宾。母后您睡了吗？”小阿克伦说道。 “罗宾？”伊穆皇妃欣喜若狂，但还是强压住兴奋，淡定地问道，“你来干什么？就不怕你父王怪罪于你吗？” “父王哪有这么小气，恰逢西莱斯廷大捷，挫败了敌军锐气，他老人家心情可好着呢，弄不好就能赦免了你的禁闭呢。”小阿克伦隔着门回答道。 伊穆皇妃：“噢是吗？战斗你也参加了吗？” 小阿克伦：“是的，还是冲锋在前的，您是没看到我的威风啊！” 伊穆皇妃欣慰地笑了笑，说道：“请殿下稍等片刻，容我换一身衣服。” 她换上了一身简单的衣服，显得十分从容淡雅，然后怀着期待而又焦虑的心情给小阿克伦开了门。 小阿克伦敏捷地跳过门槛，迅速地把寝宫大门关了起来，微笑地注视着伊穆皇妃，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打了胜仗之后，殿下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啊。”伊穆皇妃感叹道。 “性爱能让男孩变成男人，而战争能让男人变成勇士。”小阿克伦回答道。 “还是这么轻浮，没大没小。”伊穆皇妃笑着点评道，然后转身向里走去。 突然，小阿克伦从背后环抱住了她，在一阵惊慌失措后，她感到自己的后背像是融化在了阳刚之中。 “你……你……干嘛。”伊穆皇妃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陛下已经苏醒，你……你……这样……啊……不好。” 小阿克伦忘我的从伊穆皇妃的脖子后面亲吻了起来，犹如一场春雨开始浇灌一片干枯的草原。 “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一下。”小阿克伦断断续续地说道，嘴唇在伊穆皇妃的脖颈和肩膀之间摩挲着，一刻都不肯浪费。 “那……那……那就好好说事，别这样！”伊穆皇妃努力地使自己在完全沉沦之前清醒了过来，反身一把推开了小阿克伦。 小阿克伦无奈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捋了捋有些微乱的头发。 “什么事要冒着风险单单和我说？”伊穆皇妃正襟危坐在长椅上问道，“和你父王说过了吗？” “没有。”小阿克伦神秘地笑道，“因为这事儿，不能让他老人家知道。” “什么事这么神秘？”伊穆皇妃问道。 “此事，事关你我的前途，和王国的未来，事成之后，你我便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了。”阿克伦说道。 说完，便用手沾了点水壶里的水，在桌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伊穆皇妃眉头一皱，整个人的魂魄仿佛出窍了几秒，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做什么？你想死吗？” “我就是不想死才打算这么做，我想，你现在的处境应该比我更加窘迫吧？”小阿克伦说道，“父王，还能像以前那样把你捧在手心宠么？你想在这儿痴痴地等待吗？就像一朵枯萎的花。” 伊穆皇妃紧紧的攥着袖口，就像是有一千匹马正在践踏她的意志。 “如果你觉得可以，你就在桌上敲一下，反之，敲两下。我们的前途，还希望你慎重考虑。”说完，小阿克伦又故意地大声说道，像是在提防隔墙有耳，“儿臣念母后在此受罪，十分想念，今日前来探望，看您无恙，也便安心了！” 伊穆皇妃盯着小阿克伦，眼神仓皇而又散乱，犹豫不决。 这时，小阿克伦站起身来，又大声说道：“那儿臣先行告退了，母后您保重身体，儿臣改日再来探视您。” 说完，便转身径直走到门口，推门而去。 “咚！” 伊穆皇妃纤细温润的左手握成了一个拳头，不重不轻地在桌上敲击一下。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不由自主的提线木偶。 第九十一章 突然回来的汉森.阿克伦 小阿克伦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的行宫，刚进门就发现丝伦没有一点动静，似乎已经入睡。 他毫无睡意，看了一眼时间，这还不到九点，丰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现在睡觉不免有些浪费人生。 他蹑手蹑脚地换上了一身十分平常的打扮，准备去宫外转悠一圈儿。 整个捯饬的过程中，丝伦都是醒着的，但她向里侧卧着装睡，自始至终都没有去打搅小阿克伦，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走在幽静的皇宫中时，小阿克伦的心情感到格外敞亮。 “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儿？”快走到皇宫大门口时，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 借着明亮的灯光，小阿克伦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伊达。 在甘索和古洛同行去了西莱斯廷之后，伊达十分机敏地抓住了这次天赐良机，划清了与伊穆皇妃的界限，再次回到了马乔的身边，成为国王鞍前马后的不二人选。 “呵，是伊达大人啊。”小阿克伦笑着说道，“我去外面转转。” “才打仗回来不久，殿下可要注意休息啊。”伊达回应道，一边说着一边向小阿克伦走来。 “伊达大人多费心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会早些回来的。”小阿克伦有些反感地说道。 “贱臣哪敢干涉殿下的私生活，这是陛下的意思。”伊达依然保持着他的微笑，恭恭敬敬地向着小阿克伦弯腰鞠躬道。 小阿克伦：“陛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还是胆子肥了？敢借父王之口来威压我了？” 伊达：“不敢不敢，臣说得句句属实。” 小阿克伦手指着伊达的鼻子，怒目圆睁，正欲发作。 “这就是寡人的旨意，有问题吗？”马乔说道。 不知何时，马乔竟出现在这里，身着一件考究的红色布袍，严肃地看着小阿克伦，不怒自威。 小阿克伦慌忙转身向着马乔行了个鞠躬礼，恭敬地说道：“拜见父王。” 马乔：“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小阿克伦：“我……并没有明确的目的，我只是想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 马乔：“呵，这话听着新鲜，宫里的空气很浑浊吗？” 小阿克伦：“不是这个意思父王，我……我就是觉得无聊，想去外面转转。” “简直胡来！该用功时不用功！该休息时不休息！不学无术！你是想去宫外寻花问柳不成！”马乔严厉地说道。 他字字铿锵，语气陡然严厉。 小阿克伦不敢抬起头来看马乔的脸，怕父亲灼灼的目光吞噬自己。 “父王……您这话从何说起……打仗时您也看到了，我是冲锋在前的啊……”小阿克伦辩解道。 马乔：“上万精兵良马，去攻击一堆残兵败将，你的后方还有大量高科技武器在掩护你，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冲锋在前’？反过来讲，如果你是那堆残兵败将的首领，你还敢这么逞匹夫之勇吗？” 面对马乔的字字珠玑，小阿克伦顿时无言。 马乔：“寡人的将领中，真正有这种勇气的除了武磐石，我想只有他了。”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片刻。 低头弯腰的小阿克伦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他抬头瞄了一眼，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 “汉森？”小阿克伦低估道。 马乔：“欢迎回来，我的儿！” 马乔对待汉森.阿克伦的态度与之前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挂着慈祥而又欣慰的笑容。 “拜见父王。”汉森字正腔圆地说道，“弟弟别来无恙。” 小阿克伦慢慢地直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盯着汉森说道：“二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汉森笑道：“接到父王的命令，星夜兼程回皇都，不敢怠慢，才刚到不久。” 如果是在寻常人家，兄弟许久不见，该是多么感人的一个场面，然而这是在皇家，小阿克伦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一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当时的表情。 他继承王位的最大威胁并不是来自马乔的长寿，而是这个远在边塞练级成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二哥。 关于这一点窦柏明在电话中向他提过，他本想尽快把见不得人的计划在二哥还没回来之前搞定，没想到最不想看到的事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小阿克伦看着眼前明显比他高上一头的汉森，眼神中闪过一丝嫉妒和畏惧，但他还是迅速地恢复了常态，笑着恭维道： “王兄比以前更强壮了啊！都快大我一圈了。” 汉森：“哈哈，弟弟可要加紧练习啊，战争可不会怜悯弱者。” 一句善意的提醒，到了小阿克伦耳中却解读出了另外一种意思。 马乔在一旁看着兄弟团聚，十分高兴地说道：“罗宾，你可要多向汉森学习，寡人刚才对你并不是责怪，而是一种鞭策，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像汉森一样在战场上披荆斩棘，勇不可当。明白吗？” 小阿克伦微笑着点了点头。 马乔：“我的儿们，如今一家团聚，寡人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有你们在身边，阿克伦王国必然更加兴旺发达！” 他把两个儿子都叫到了跟前，双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瞬间，他开心得不像是一个国王，而单纯只是一个老父亲。 “记住，我们是战斗民族，没有任何人可以骑在我们头上！”马乔说道。 罗宾和汉森都点了点头，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温馨感人的气氛下暗流汹涌。 小阿克伦，也就是罗宾，清楚地记得，若干年前汉森离开克莱伯金的时候，也只有他现在这个年纪，而他当时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提。曾经他是那么依赖和喜欢自己的哥哥，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着。 汉森离去的那一天，他哭得比谁都伤心，仿佛自己的心被人生生地撕裂了一样。 是什么让兄弟两人变成现在这样貌合神离？ 罗宾上扬的嘴角微微的抽动着，对着汉森客气地说道：“王兄，咱去喝一杯？” 汉森笑道：“弟弟不出宫了吗？” 罗宾：“当然，王兄回来才是头等大事，父王嘴可真严实，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马乔哈哈大笑：“这也算是给你一个惊喜。” 是啊，惊喜，只有惊，没有喜。罗宾想道。 第九十二章 毒计弑君 汉森的归来，让阿克伦朝廷上下为之振奋，他受到了甚至超过他父亲的爱戴。 第二天，罗宾发现每个大臣都想结交他，无论是发自内心的崇敬，还是另有目的的谄媚；每个电台都头条播报了这则新闻，人民闻讯都为之热血沸腾。 仿佛汉森.阿克伦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年迈国王的接班人几乎以非常耀眼的方式呼之欲出。 越是如此，罗宾的心情就越是沉重，情绪越是低落。 他冷冷地在一旁看着大臣们在朝堂之上对着汉森拍马溜须的模样，心中的嫉妒愈发强烈。 晚餐过后，意兴阑珊的罗宾接到了窦柏明的电话，两人相约在南城的秘密的场所见面。 在伊穆皇妃被软禁之后，罗宾已经有好久没去那儿了。他对这个长自己十几岁的女人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很贪恋她成熟的躯体，与其他任何女人交欢时，他都得不到那种快感。 另一方面，他对她也有一种畏惧感，害怕因为处事经验的不足，而被她当成傀儡操纵。 每次去南城，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和伊穆皇妃去私会，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兴趣。 临近午夜时分，罗宾又一次出了皇宫，他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把出口换成了南门，因为那片区域是皇家的行政区，晚上人迹罕至，而且守门的卫兵和他的关系也更好，绝对不会走漏了风声。 在汉森回来之后，他的一举一动更要低调务实，小心谨慎。 森严冷峻的阿克伦北城，让生在皇家的罗宾感到一种厌恶，压抑和拘束让他的神经都有点紧张兮兮。尤其是在踏入南城的地界，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之后，厌恶感会更加强烈。 罗宾双手插在口袋里，一点都没有王子的架子，像个市井小开似的走在南城的街道上——这里就像个不夜城，这么晚了还是有不少的人走在街头，大量的小食摊、宵夜店依旧烟雾缭绕，人头攒动。他东张西望地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看到漂亮姑娘时，就会多看一会儿，头像雷达一样跟着她们转动，眼睛狠狠地盯着姑娘们穿着丝袜的大腿、裸露着的脚踝或者紧身裤包裹的下半身。他已经有了超出同龄的审美，比起漂亮的脸蛋，他更青睐有弹性的身材。 “等我当上了国王，我要把我看上的姑娘统统娶回去。”罗宾想。 “殿下。”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声的对他说道。 罗宾收回了贪婪的眼神，回头一看，正是着一身深色服装的窦柏明。 “嗯，你来啦，走吧。”罗宾说道。 两人并肩前行，路上没说一句话。 窦柏明是第二次来这个秘密会所，他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掐指一算，正好过去了两个月，他甚至还有一些错觉，吉奥瓦尼的冤魂还在这里萦绕。 他紧跟着罗宾走进了七拐八拐的走廊，直到房间里的灯光亮起，他的不安才稍稍感到缓解。 “随便坐吧。”罗宾说道。 今天没有卫兵随行，也没有下人同往，窦柏明只能充当这个角色，主动地帮王子殿下端茶送水。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窦老板。”罗宾单刀直入地说道，“汉森已经回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得多。” “汉森？”窦柏明下意识地问道。 “就是我的王兄，常驻麦德勋堡的那位。”罗宾说道。 窦柏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哦~~” “你没看今天的新闻吗？他很受爱戴，每个大臣都恨不得与他巴结。”罗宾说道，“现在的形势很严峻，我们下手越快越好，你有什么计划吗？” 窦柏明一愣，颤颤巍巍地说道：“殿下，我们这些外人根本没有什么机会接近国王，何况他的身边都是皇家卫戍部队。这事儿……还得靠您自己，对您他应该是没什么戒心的吧。” “你这是让我一人承担责任么？”罗宾惊异地问道，“万一失败了……” 窦柏明：“万一失败了……您觉得您还有活路吗？这本就是一件成王败寇的大事。” 罗宾的脸色变了，仿佛一下子他就即将成为一个罪孽深重的弑君者、背叛者。 “我……我为何要听你的？我……我何不老老实实等到王位继承？”罗宾胆怯地说道，还没开始行动，他就有些犹豫和动摇。 “您完全可以这么做，我的殿下。”窦柏明说道，“如果您觉得如此下去您还有机会继承王位的话。” 是啊，汉森回来了，风头全方位盖过了他，文韬武略远胜于他，就算从长幼有序的传统角度来说，汉森也比罗宾更具有正统性与合法性。 “那……那我该怎么做？”罗宾问道，前所未有的危机让他阵脚大乱。 “虽说这事儿需要您亲自动手，但是小人倒也是可以帮您。”窦柏明说道。 这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罗宾黯淡散乱的眼神开始放光，急切地问道：“窦老板快说来听听。” “如此这般……” 窦柏明凑近了一些，一五一十地将他的计划全部告诉了罗宾。 ……………… “这……能行吗？能做得到吗？”罗宾对这个安排还是有些怀疑。 “为今之计，请殿下务必相信我，但是您自己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相互配合，定然能保你从此君临天下。”窦柏明胸有成竹地说道。 罗宾抽动着腮帮子，颤抖着从窦柏明手中接过了一把淬着剧毒的袖珍匕首。 “为何……为何不能在皇宫之中动手呢？”罗宾追问道。 “因为……”窦柏明正想说出详情，却突然想到这个计划需要褚鑫派人配合，而贸然说出来，反而会使自己陷入十分不利的境地，于是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罗宾再次追问道。 “天衣无缝的计划需要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半点差错，还请殿下照我的安排行事。”窦柏明卖起了关子，故作神秘地说道。 “这样啊……”六神无主的罗宾，现在只能听从窦柏明的安排，“好！我相信你！” “成或不成，就看几天后的结果了。”窦柏明补充道。 两人以茶代酒，举起了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罗宾依然有些忐忑不安，他拿着手中的匕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别样之处。 “请小心存放，我的殿下。可千万别被它划了伤口，此毒来自亚绵，见血封喉。”窦柏明嘱咐道。 罗宾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入刀鞘，藏在了自己的袜子内。 “奇毒淬过的匕首……既然这么厉害，我在皇宫里有的是机会动手，何必拖这么久呢？就不怕夜长梦多吗？”罗宾思忖道。 第九十三章 自作主张的刺杀 第二天，一切如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三天，依然如常，甚至比第二天更加无聊。 第四天…… 第五天…… ………… 罗宾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爆炸了。 “怎么回事？是在玩儿我吗？”罗宾开始怀疑道，心情极其烦躁，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点，手足无措地在自己的行宫门口来回踱步。 这个时候，马乔带着两个仆人正向王子行宫走来，远远地就看到了在门后徘徊的罗宾。 “什么事如此烦心，我的儿？”马乔高声问道。 本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询问，心虚的罗宾却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个趔趄。 “父……父王。”罗宾结巴道，心跳剧烈了起来。 马乔微笑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罗宾，说道：“这两天看你的整天神不守舍的，连开晨会都是一言不发，散了会也是匆匆离开，是有什么心事吗？” 当然有心事，而且是非常凝重的心事，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表现呢？每天盼星星盼月亮，不就在等待窦柏明的计划实施么？罗宾想。 他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道：“儿臣哪有什么心事，只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白天会觉得有些疲惫吧。”他编了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搪塞。 马乔何许人也？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如何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你还是直说吧，也好让寡人听听。”马乔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让罗宾陷入了一种无比尴尬的境地，他怯生生地看了马乔一眼，父亲正在用无比犀利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心中的阴暗已经被他悉数洞察。 “我……”罗宾的脑子一下子运转不过来。 “是因为汉森回来了，你感到有些不自在吗？”马乔问道。 罗宾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明显是父王正在有意试探他内心的想法，稍有回答不慎便会被认为存有野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的心情暂时平静了下来，镇定地说道：“父王说笑了，二哥回来对我们而言是重大利好啊，对外作战如虎添翼，胜利指日可待，再加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和二哥感情极好，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自在？” 马乔轻轻地哼了一声，歪嘴笑道：“如此便好，我也希望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为阿克伦保境安民。” “显然是的，请父王放宽心。”罗宾说道，“我的心事也是为了母后。” “你母后？你说的是安南还是伊穆？”马乔问道，“你是在思念她吗？” 安南皇后是罗宾的生母，也是伊穆皇妃得宠前的最后一任皇后，八年前，她在失宠之后郁郁而终。一直到今天，马乔再也没有册封过皇后。 “我说的是伊穆皇妃。”罗宾的答案出乎了马乔的意料，“禁足至今父王还从没去看过她吧？” 马乔：“贱人一个，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罗宾：“父王是被有些仇恨蒙蔽了双眼，就算您打算从此以后不再恩宠她，甚至要废了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去看她一眼，也是方显您胸怀气魄的吧？” 马乔冷冷地说道：“你的意思，我对她做的一切，都是没胸怀，没气魄的表现？” 罗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行礼道：“不敢，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母亲死后，儿臣视她如此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只是偶感惆怅，没有其他意思，望父王恕罪。” 马乔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何尝不时时会想起伊穆皇妃。当初她年轻貌美，身材周正，马乔天天流连于她的寝宫之内，那些美妙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令他难以忘怀的。 尽管现在，她已经年过三十，但是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善待，耄耋之年的马乔想起她时，依然兴致勃勃。 想到这儿，马乔竟然也动了恻隐之心。 马乔上前将罗宾扶起，语气变得温和起来：“算啦，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从小我就经常不在你的身边，很少与你见面，你和安南伊穆的感情不是我能比得了的，伊穆做得再多错事，终归也是你的母后。” 罗宾激动地点了点头，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行吧，去看看她，我和你一起。”马乔淡淡地说道，“免得你说我没胸怀。” 罗宾笑了起来，原来父王也是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 当然，他内心的狂喜远胜这种表面的亲情，这都只是他逢场作戏的表演罢了。 他已经等不及了，窦柏明迟迟没有消息，他觉得一切还得靠自己，至少那把淬毒的匕首现在正藏在他的袜子里，而伊穆皇妃是和他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今晚就要动手！这夜长梦多的日子，罗宾再也忍受不了了！ 父子俩一路直奔皇妃寝宫而来。 “母后，父王来看您了。”罗宾一边敲门一边说道。 刚躺下不久的伊穆皇妃，问询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丝伦和丽贝卡赶紧帮她穿上了相对有些正式的一套便服。 “来了，马上就来，我正在打理。”伊穆皇妃有些激动地说道。她不敢相信，在这么一个普通的晚上，马乔.阿克伦会突然造访。 这是要赦免我吗？是要解了禁吗？是要继续宠爱我吗？……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思绪万千。 ……………… 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一阵十分不好的预感：“罗宾？罗宾也来了……这……” 没工夫细想，丝伦已经把紧闭的大门打了开来。 两个女仆深深地鞠躬请安道：“给陛下请安。” 虽然很匆忙，但是伊穆皇妃的装扮却丝毫没有怠慢，她身上奇特的异香令马乔顿觉浑身酥软。 “你还好么？”马乔冷冷地问道，边说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臣妾一切安好，劳烦陛下挂念。”伊穆皇妃得体地答道。 “是罗宾，罗宾非常想你。”他指了指站在身后的罗宾，“我只是陪着他一起看看他的母后，仅此而已。” 伊穆皇妃心头一沉，有些失望，但依然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陛下能来，已是我最大的荣宠，并不奢求能饶恕我的罪孽。” 她优雅地向马乔鞠了一躬。 “你真的在这几天时间里反省自己了么？”马乔问道，虽然表面冷酷，但是在第一眼看到久违的爱妃时，他的心早已软了下来。 “臣妾日日反省，时时敲打。”伊穆皇妃低头答道。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欲加害自己，还与宰相牵扯不断的绝世宠妃，马乔居然恨不起来，他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和战场上所向披靡杀人如麻的自己比起来，真是大相径庭。 “爱妃……”这个久违的爱称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听到这个称谓时，伊穆皇妃心头一阵惊喜，她知道，国王已经准备原谅她了！ “陛下……”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动容地抬起头来。 刚一抬头，她就看到了令她无比震惊的一幕——这一切，她想过迟早会来，但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罗宾正从自己的袜子里缓缓取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在灯光的映射下，匕首反射出的光斑正好打在了伊穆皇妃的脸上。 她早已忘了自己答应过罗宾，会配合他的行动。 大脑一片空白之下，只剩下一声本能的惊叫： “啊！！！~~~~~~~~~~~~” 第九十四章 生死攸关 马乔虽然高龄，但是下意识的反应依然没有迟钝。他警觉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罗宾，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个身体像弹射出去似的离开了座位。 他有些惊恐地死死盯着拔出匕首的罗宾，伸出右手挡在自己的身前，倒抽一口凉气，严厉地说道： “你要干什么？罗宾？你是要弑君吗？” “原谅我，父王，我等得太久了！”罗宾反握着匕首，另一只手扶着椅子的靠背，情绪激动地说道。 “你想要王位吗？我的儿！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王位迟早有一天都是你的！你这么做，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罗宾注意到，父亲一边摆着防御姿态，一边与他周旋，他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身后的伊穆皇妃。 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父王还是对爱妃心心念念啊！罗宾忖度道。 但是父王，你将会为自己的善良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罗宾突然大笑起来，貌似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马乔警惕地看着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依旧抱着最后的幻想劝道：“罗宾，放下你的武器，我可以提前退位把王位让给你，你杀了我不要紧，休伤了你的母后！” “原来是这样！”罗宾大笑道，“我心里还疑惑，为何响当当的战神会怕我，原来死到临头心里惦记的还是美色啊！” “你……你放肆！”马乔勃然大怒道。 他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块茶杯盘，以作抵挡匕首攻击的小盾牌，缓缓地开始交叉步向罗宾靠近。 “放下你的武器，你这是死罪！”他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马乔大喝一声，向罗宾的左手边冲去，正当罗宾准备将防御的重心放到左侧的时候，马乔虚晃一记，忽然蹲了下来，大腿抡圆了向着罗宾的下盘扫来。 “呵！老骨头还有这种能耐！”罗宾惊愕道。 无奈，他的整个防御重心已经偏向左侧，再想降低重心去抵挡马乔的扫堂腿，已经明显的反应慢了。 空手对白刃，竟然能取得如此先机！ 眼看着马乔的扫堂腿贴地画出一个孔武有力的弧度，呼啸将至，罗宾心里暗暗叫苦。 “Duang！”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的声音在罗宾的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罗宾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马乔的扫堂腿给踢中，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 伊穆皇妃的整张脸都是扭曲的，双手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而在她的脚下不远处，马乔呻吟着倒在地上——他的头顶血流如注，顺着脸颊和耳朵滴在了地上，旁边正是皇妃平时使用的那只沉甸甸的银杯子。 “你……你们……”马乔有些虚弱地说道，“爱妃，你砸我？……是你……砸了我吗？” 他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仿佛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全力的力气。 “哈哈哈……”罗宾站直了身子，走到了马乔身旁，居高临下道，“你一生最爱的女人，你的爱妃，背叛了你？这种滋味好受吗？” 马乔昏昏沉沉地睁眼看了看罗宾，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了看破生死的笑容。 “她是我的，父王，您的江山都是我的。您放心地去吧，我不会丢您的脸的。”说着，罗宾拿起了手中的那把冒着寒气的匕首，缓缓地聚过头顶，刀尖不偏不倚地正对马乔的心脏。 “再见了，马乔.阿克伦。”罗宾最后说道。 伊穆皇妃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噗嗤……”一阵刀刃刺穿躯体的声音响起。 “啊……”发出惨叫的不是马乔，而是行凶者罗宾。 伊穆皇妃觉得有些不对劲，放下挡着眼睛的手掌，定睛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汉森……？”她颤抖地问道。 “救驾来迟，请陛下和皇妃恕罪！”汉森镇定地说道。 他手中的长剑已然从罗宾的背后刺入，然后贯穿了整个躯体，剑刃从胸口破膛而出，汩汩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流了出来，流速就像是一条奔腾的红色河流。 罗宾张大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剑刃的突然刺入，严重损坏了他的肺叶，里面的肺泡迅速枯萎死亡，就算他用再大的力气去呼吸，也会发现自己汲取不到足够的氧气。 他紧紧地握着前胸那段剑刃，双手都被割破流了血。他身上的衣服，起初只是胸前的一块被染成了红色，随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红色渲染的面积变得越来越大，逐渐地，他就像是穿了一件血衣。 他想转头痛斥汉森，但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声带只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呕呕”声。 “弟弟，你的阴谋，父王早有察觉，故命我在暗中保护，你以为，父亲不知道你的野心吗？”汉森严厉地说道。 “你……”好半天，罗宾只能挤出一个字来。 然后他发觉口中出现了一阵奇异的甜味，并伴随着像是鱼腥草的味道。 “哇呕……”他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就连站在最远处的伊穆皇妃都能感觉到飘在空中的血星子。 马乔捂着头，艰难地从地上撑起了自己的身子。 呆若木鸡的伊穆皇妃，灵机一动，连忙上前搀扶，不料等来的是马乔无情的甩脱。 “你以为我不知道？”马乔有些吃力地说道，“你俩的苟且之事……” 这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正中伊穆皇妃的头顶。 “我本以为，将你这个贱人软禁，然后带着罗宾去战场厮杀，会让他从此走上正道……没想到，居然变本加厉，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不是我及时地叫汉森回来，我泱泱大国，岂不是沦落到你们这两个**荡妇和声色犬马的畜生之手！”马乔说到情绪激动时，猛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我……”伊穆皇妃百口莫辩，瘫坐在了地上。 罗宾的脸部肌肉开始抽搐，翻起了白眼，他的右手向伊穆皇妃的方向伸着，在即将要大功告成之际功败垂成，他似心有不甘。 他颤抖地动着嘴唇，根本已经听不明白在说什么了，只能从眼神中依稀可以看出对伊穆皇妃的不舍。 汉森一脚把罗宾踢倒在地，一咬牙，双手使劲把长剑从罗宾的身上拔了出来，喷出来的鲜血足足有一米高…… 罗宾痉挛了起来，双眼彻底翻白，身体僵直着在地上抽动，把低下的一大滩已经有些凝固的鲜血，均匀地涂抹了开来。 很快，他就不动了。 俊朗乖张的小王子，做着他的国王梦，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 第九十五章 休止符 汉森上前对着罗宾的尸体踹了几脚，确认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长剑入鞘，汉森把右手捂在胸口，对马乔恭敬地说道：“陛下，叛贼已死。” 马乔还有些头疼欲裂，其实金属杯子的分量并不重，如果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对他根本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他龇牙咧嘴地说道：“嗯……做得好，扶寡人起来。” 汉森连忙上前把马乔从地上搀扶起来，他还有些摇晃趔趄，后脑上被砸开的伤口还在流血。 “父王，你得赶紧让医生帮你缝合伤口。”汉森说道。 “不要紧，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算什么，不会要了我的命。”马乔回答道，语气要强。 虽然从道义上来说，这对父子杀掉的是一个对王位有觊觎之心的弑君者，但说到底，罗宾依然是他们的儿子和弟弟。 然而，此刻他们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的悲伤。 “这是你的弟弟啊，汉森……你为何就如同宰杀一只牛羊一样的冷血无情？”伊穆皇妃再也看不下去了，歇斯底里地问道。 “无论是谁，对我阿克伦起异心者，罪不容诛。”汉森冷冷地回答道，“母后，容我再称您一声母后。你做得一切，就逃得了责罚么？” 伊穆皇妃无言以对，眼泪打转了几圈之后，嗖嗖地流了下来，连她自己的都分不清，到底是为罗宾悲伤，还是为自己悲哀。 “若不是汉森……今天死到临头的人便是我……任何亲情都只能服从于大义之下，不得有违。”马乔在补充道。 “好……好！你们父子，做得对，罗宾该死，我也该死！”伊穆皇妃发狠说道，“请杀了我吧，汉森。” 汉森：“自有国法会来制裁，听候发落吧。” 马乔对汉森处理问题的方式十分满意，该出手时出手，杀伐果决；该讲道义时讲道义，不偏不倚。 王国后继有人，马乔多年来的夙愿，总算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这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丝伦和丽贝卡，颤抖着从门外走了进来，都不敢看一眼地上的尸体，直奔伊穆皇妃身边去搀扶她。 “两位女仆刚刚一直在门外守候吗？”汉森一把拉住擦身而过的丽贝卡的手臂问道。 “是……没有……”丽贝卡语无伦次，她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到底有还是没有？”汉森盯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仆，确认了一遍。 “有……有……”丽贝卡答道，眼睛同样看着汉森，慌张得像只迷失在森林中的小鹿。 “扑哧~” 又一阵刺穿肉体的声音，揪心地响起。 “啊~~殿下……”丽贝卡趴在汉森的怀里，痛苦地问道。 汉森咬牙切齿，把捅入丽贝卡腹部的那把匕首顺时针的搅动了半圈。 顿时，她的肠子、脾胃等脏器被瞬间搅断成数解，造成了不可逆的致命伤害，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吐了出来。 “你俩和小王子的苟且之事……永远地跟着你们陪葬吧。”汉森咬牙说道，手中的匕首不停地旋转搅和。 丽贝卡在用力的抓了一把汉森的臂膀后，痛苦地死在了他的怀里…… “你做了什么！”伊穆皇妃问道，“你为何虐杀下人？” 丝伦此刻完全没有主仆之礼，扒拉着伊穆皇妃的肩膀，瑟瑟发抖地躲在她的身后，口中念念有词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肃清余孽，才能保皇室安宁。”汉森镇定地说道，眼中露出无限杀机。 边陲的磨炼，已经让他具备了相当的狼性。 “够了，汉森……”马乔把手搭在汉森的肩头，说道，“自有法律审判……” 话还没说完，马乔惊愕地发现，汉森手中的匕首已经用力往丝伦的方向丢了出去，在她下意识侧头躲避的一刹那，锋利的匕首正中她的太阳穴。 “啊…………”伊穆皇妃惨叫起来。 匕首从她的耳边划过，在此过程中，汉森完全没有顾忌到她的安危。 “你！要大开杀戒吗！！！”伊穆皇妃哭喊着说道，梨花带雨，脸上淡淡地妆容已经完全花了。 “汉森……够了！”马乔喝止道。 丝伦没发出半点声响，向后直直地倒了下去，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和不解。 “父王，这些下人，沆瀣一气，对您都是威胁，今天的一切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汉森冷静地说道。 “疯了疯了疯了……你这个疯子！你这个魔头！陛下，他已经疯了！”伊穆皇妃说道，她已经处于癫狂状态之下。 汉森投掷匕首的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如同草芥，只要投掷的轨迹偏离那么几公分，死的人就是她！ 这是在国王注视之下发生的事！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那么接下来，她不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性命堪虞的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捂脸，绝望的哭了起来…… “汉森，到此为止吧。”马乔说道，他意识到，局面或许有些失控了。 “嗯，到此为止吧，父王。”汉森应允道。 只见他缓缓地走到罗宾旁边，将尸体翻开，取出了压在底下的那把淬毒匕首，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那一瞬间，汉森的表情明显地处于一种魔怔的状态，马乔仿佛看到了一个血腥的杀人狂。 汉森微笑着走到马乔身边，将他搀扶着，说道：“走吧，父王，这里我派人来清理一下。” 隔着有些单薄的衣服，马乔能感觉到汉森那身血迹斑斑的铸铁铠甲，渗透着那么一丝寒意。 “嗯……”马乔点点头说道。 与此同时，他突然感觉到脖颈处有一阵寒冷且轻微的刺痛划过。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这种轻微的刺痛便进化为剧烈的疼痛，像是周围的空气变成了无数把锋利的刀片，深深地嵌入了他脖颈的皮肤。 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的余光很明显地看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全是鲜亮的血液。 “这……”马乔不可思议地看着汉森，却发现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汉森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到此为止吧，父王。”他说道。 马乔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转头看了一眼伊穆皇妃，看到了她嚎啕大哭的画面，却听不见原本应该有的哭声。 马乔皱着眉头，目光深远，就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开始全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眼球像是蒙上了一层绿色的瘴气。 淬毒匕首在抹过脖子的十几秒后，毒性开始发作了…… 渐渐地，他变得像一只佝偻的虾。 原本强壮有力的肌肉迅速的萎缩，高大的身材迅速地变成了一个小老头的模样，两只手扭曲的掐着自己的脖子，手背上青筋凸起，一块块褐色的斑点开始浮现…… —————————— “孩子，你会成为国家栋梁的，路西法王国的未来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贝肯.阿克伦双手叉腰，微笑着说道，眼神慈祥而又温和。 “爸爸？……爸爸，是你吗？”马乔激动地问道。 ………… “我的儿，你怎么了？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么？每天跟在爸爸的身后，就不怕变成个披着男人外衣的娘们？”贝肯严肃地说道。 “爸爸！是你，真的是你！我做到了！爸爸，我做了国王！你看到了吗？”马乔兴奋地对着近在眼前的贝肯说道。 “哦，是吗？权力的巅峰！人人都在向往，可百年之后呢？你的王位能永续长存么？”贝肯冷冷地答道。 “爸爸……”马乔感到有些羞愧。眼前的影响渐渐地模糊起来，贝肯像是镜花水月一般正在慢慢地模糊、消失…… “爸爸！！爸爸！！……”无论他怎么呼喊，贝肯都没有再理他，微笑着向后越退越远…… —————————— “爸爸……我来了……” 龙腾族太阳历502年2月13日。 阿克伦一世75年，春。 马乔.阿克伦最后说道。 第九十六章 新纪元 还有余温的四具尸体横陈在皇妃的寝宫里，前几分钟还华贵整洁的房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屠宰场。 夺人心魄的香味已经被浓重的血腥味所覆盖。 伊穆皇妃蜷缩在床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她的头发已经散乱，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口中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别杀我，别杀我。” 马乔到死都不会想到，他千里迢迢召唤回都，寄予厚望的二王子汉森.阿克伦，竟然是这一场屠杀盛宴的刽子手！在从容地杀了他和罗宾.阿克伦，以及两位女仆之后，汉森的脸上甚至没有一点紧张。 汉森坐了下来，开始仔细地擦拭起手中的匕首，一丝不苟地把刃上的血迹擦得不留一点痕迹。 他笑着看了伊穆皇妃一眼，说道：“母后，今天我所杀之人，有哪一位是你不恨的呢？说出来，我替他/她偿命。” 说着，他像是杂技团里的小丑那样开始把玩手中的匕首。 “别杀我，别杀我……”伊穆皇妃只会重复这句话。 “你恨他们每一个人吧？我没说错吧，我替您杀了他们，但我绝对不会对您动手。”汉森说道。 “真的不会杀我吗？”伊穆皇妃半信半疑地问道。 “当然，不然，谁来降服群臣呢？”汉森笑道，“我离开了这么久，没什么政治基础，谁能服我呢？” 汉森说出了他不杀伊穆皇妃的真正理由。 “但我有一个要求。”汉森补充道。 伊穆皇妃心头一惊，胆怯地问道：“什么要求？” 汉森：“您还记得当年怎么对待我的生母——坎德拉皇妃的吗？” 伊穆皇妃心头的恐惧越来越强烈。 “回答我！” “不不，汉森，那是陛下的旨意！不是我，不是我，哦不……请原谅我好吗？”伊穆皇妃慌忙把责任推给了马乔，欲乞求汉森的谅解。 “本杰明.莱恩的案子你还记得么？”汉森又问道。 “记得……”伊穆皇妃如实答道。 汉森：“这案子的真像至今都是个迷，你承认吗？” 伊穆皇妃：“是的，我知道，这是陛下做的糊涂事！是他听信了哈斯的谗言！他现在也已经得到报应了，不是么？！” 汉森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让伊穆皇妃感到脊背发凉。 “好！那么莱恩大学士被处死，他的夫人——也就是我姨妈，艾琳娜上吊自尽……这些冤案，是你折磨我母后的理由吗？坎德拉家族的人都应该被株连！都该死！是吗？”汉森突然厉声道。 伊穆皇妃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对不起，汉森，真的对不起……这都是陛下……” “少给我扯父王！这就是你的个人行为！你这个阴险歹毒，利欲熏心的贱女人！”汉森呵斥道。 “汉森……” ………………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训斥之后，屋子里的气氛突然缓和了起来。汉森紧锁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你杀了我吧，我做了太多不可饶恕的事。”伊穆皇妃淡淡地说道。 “我不会杀你。”汉森说道，“这些事都是我的心结，是仇恨的种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还是对，不管怎样，我已经做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伊穆皇妃的身边，屈身把她搀扶了起来。 这个温情的举动让伊穆皇妃受宠若惊，甚至有些后怕。 “不论怎样，我要做国王，明天就登基。”汉森看着伊穆皇妃说道，“我需要你帮我。”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没有杀自己，连个体罚都没有，反而还需要自己来辅佐他。 伊穆皇妃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脸上露出了迫切而又诚恳的笑容，说道：“汉森……不，陛下，您需要什么，我都会帮您。” “我需要你，继续做皇妃。”汉森一本正经地说道。 伊穆皇妃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愣了半晌弱弱地问道：“您……您是要娶我吗？” 汉森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吗？虽然您是我的母后，但毕竟不是亲生的，那只是名义上的，况且你也大不了我几岁……” 说着，他用手轻轻地抬起了伊穆皇妃的下巴，深情地说道：“你刚进宫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懵懂的少年，但是你的美貌却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从认识你开始，我才对‘女人’有了概念。此刻，我很确定，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娶你。” 伊穆皇妃：“汉森……不，陛下……这太突然了。” 汉森：“私底下叫我汉森就行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母后了。” 说完，他轻轻地低头吻了下去，顺势把伊穆皇妃推倒在了皇后大床上，开始动手宽衣。 “不……”伊穆皇妃的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已经被洪水包围…… 满屋子的血腥味，混着汗水味、口水味和阵阵叫声，屠宰场变成了一个血红的玫瑰园。 ———————— 第二天，阿克伦二世正式登基称帝。 对于马乔和罗宾的死亡，官方的说法是：罗宾.阿克伦为了谋取王位，行刺阿克伦一世，弑君得手后，又杀了目击者女仆丝伦和丽贝卡，在即将要对伊穆皇妃动手的时候，阿克伦二世赶来救驾，将弑君者罗宾.阿克伦就地正法。 至于这种说法，满朝文武到底信不信，这并不重要。 至少汉森.阿克伦坐上这个王位的合法性是受到肯定的。 阿克伦一世驾崩的消息很快就在克莱伯金传了开来，皇都百姓悲痛万分，誓将罗宾.阿克伦从皇家族谱中抹去，因为他的存在，无疑是给传奇的阿克伦家族抹黑。 但同时，阿克伦二世在人民心中的声望完全不亚于阿克伦一世，他就像一个天降神明一般地及时出现，拯救皇室于水火，拯救危局于既倒，他是最好的继承者，是最符合人民心中光辉形象的统治者！就连他娶了父王的皇妃这件事，都被口口相传为“不抛弃不放弃”、“苟富贵勿相忘”、“年龄相仿，郎才女貌”。 阿克伦国王这根神圣权杖的传承者，舍汉森其谁？ 人民的呼声没有错，统治阶级的阴暗面是他们永远都想象不到的血腥世界。 窦柏明在浏览网页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新闻，除了震惊和惋惜，他想不出再用什么形容词。 “呵。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是沉不住气。”窦柏明边看着新闻边自言自语道。 他着实替罗宾感到惋惜，因为如果他沉住气听从他的安排，结局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同时，除掉马乔.阿克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居然是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 “救驾？哈，阿克伦的家务事可真热闹。”窦柏明笑着点评道，做过无数见不得人勾当，见惯了无数阴暗面的他，自然对这种官方说法是保持怀疑的。但他没兴趣去知道真相，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窦柏明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走向大门口，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营业。 第九十七章 苏醒 一 刚敞开大门的那一刻，窦柏明就看到史坦利正微笑着站在门口，只是脸色有些许憔悴和疲惫。 “老哥，这两天在南城还快活吗？”窦柏明笑着问候道。 “还用问吗？这儿的姑娘可真不错！”史坦利愉悦地回答道，“就是夜夜笙歌，身子骨不太争气啦。” 窦柏明不怀好意地指了指史坦利，哈哈大笑起来。 “悠着点儿，你说你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跟上级交代啊？”窦柏明说道。 “放心放心，孰轻孰重我自然分得清。”史坦利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事情搞定啦？” 窦柏明点了点头说道：“算是……搞定了吧。” 史坦利疑惑地问道：“什么叫‘算是’？” “不瞒您说。”窦柏明有些尴尬地说，“虽然已经完成了任务，但是这是个意外，和我制定的计划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史坦利：“嗨……无所谓无所谓，不管黑猫白猫，能逮到老鼠就是好猫，这也是天助我们，也许你制定的计划并不好使呢？也许需要花的时间也更久呢？像现在这样，完成速度快得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而且……我们也不会卷进这个是非，这才是最理想的结果吧？” 听完史坦利的这番话，窦柏明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兴奋地说道：“是啊，天助我们！进来喝一杯吧？” “不了，柏明兄，既然任务完成了，我得回去复命了。”史坦利说道，“真是多亏了你的帮忙啊！” “说来真是惭愧，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我只能说举手之劳，也请老哥多在修罗王面前说几句好话。”窦柏明谦逊地说道，一边还恭敬地行了个礼。 看着史坦利远去的背影，窦柏明百感交集。 虽说阿克伦一世的暴毙和自己没什么直接联系，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和罗宾.阿克伦的那通电话，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小王子本就年轻气盛，行事相对冲动，加上自己的唆使，更是加剧了他的过激行为。 结局已经注定，阿克伦王国已经永远失去了他们的开国之君。 窦柏明不知道，这对王国来说，究竟是福是祸？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扫清了最大障碍之后，修罗王一定会有所行动。至于是坚持攻打西莱斯廷，还是直击要害攻打克莱伯金，就是个未知数了。 “此地不宜久留。”窦柏明的脑海中闪出这几个字。 二 已经昏迷了好几天的古洛，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觉得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自己的身上的这种感觉很舒服。 他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只觉得一阵酸痛袭来，浑身像散了架似的。 “有人吗？”口干舌燥地他问道。 “你醒啦？”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并且正在向他走近。 古洛吃力地转动了自己的脖子，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庞，有些拘束地问道：“你是谁？我在哪？” “我叫舒离，是西莱斯廷守备军军长，您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舒离有些高兴地说道。 “水……”古洛虚弱地说道。 舒离连忙倒了一杯常温的水递给了古洛，并且把他扶了起来，靠在了床头。 正当古洛准备伸手接过水杯时，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左手腕以下已经不见了，上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看到此情此景，古洛差点没昏过去。他睁大眼睛，急切地向舒离问道： “我的手呢？” 舒离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又夹带着一些同情，无奈地说道：“你都忘了吗？前几天……西莱斯廷城门交战，你失去了左手……” 过往的记忆，一下子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古洛的大脑，城门大战的画面栩栩如生地浮现了出来。 “就这么没了？……”古洛又确认了一遍，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已经成了残疾人。 忽然胸口又一阵剧痛，疼得他差点把水杯打翻在被褥上。 “你别动。不仅是手上的上，你的肋骨也多处骨折，胫骨也断了一根，现在的你，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舒离劝道。 古洛瘫软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出声。 “古洛醒了吗？”连如霜推门而入，同时小心翼翼地问道。 古洛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你醒啦！”连如霜兴奋地说道，“舒离，你怎么不通知我们！” 舒离刚想解释，古洛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是刚醒几分钟，这怎么能怪舒长官呢。” 跟随连如霜走进门的，还有武磐石和甘索。 “古洛老弟，本来我想跟你说几句鼓励你好起来的话。但是现在有个不幸的消息……”武磐石说道。 “嗯？什么事弄得紧张兮兮的？我没事，不就少了一只手嘛，你但说无妨。”古洛强装乐观地说道。 三人的面色突然变得十分凝重。 “国王陛下，驾崩了。”一旁地甘索说道。 古洛全然忘了自己浑身的伤痛，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这一起身，浑身的疼痛让他直抽凉气。 “……怎么死的？”古洛咬牙问道。 “被小王子谋害，新闻报道都已经出来了。”甘索说道，脸上挂满了悲恸，“谁能想到会这样……” “我就知道，这个小王子，狼子野心，就不是个好东西！”武磐石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小王子也死了？”古洛惊讶地问道。 “是的，二王子救驾，将他就地正法。但是很可惜，来晚了一步……没救到陛下的性命……”甘索接着说道。 “我觉得连你们的二王子都有问题。”连如霜不屑地说道，“皇家的人有几个是好货？你们国王和小王子自相残杀，难道不是他坐收渔利？” “如霜姑娘，这你可冤枉我们二王子了。他常年镇守边塞，深受人民爱戴，在军中颇有威望，且为人品行端正，坚毅如铁。如今他当了国王，对我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武磐石反驳道。 “那可不一定，权力会使人蒙蔽了双眼的，你们二王子难道就是个例外么？”连如霜说道。 “太过分了！不许这样诋毁二王子……哦不，现在是国王陛下！”武磐石暴躁地说道。 “二位别吵！”舒离这时候劝道，“事已至此，阿克伦王国有这样一位继承者也是件好事！对我们城邦联合政府来说，当务之急是要向新国王表达继续结盟的意愿。而不是在这里争论谁是谁非！这毫无意义！” 众人点了点头，十分赞同舒离的这番话。 普鲁托只是暂时退却，战争的阴影依然笼罩在兰比斯大陆上空，危机并没有接触，如果因为阿克伦一世的离去而导致战斗力削弱，无疑给了敌人以可趁之机。 “你们需要尽快选出新的首相！不然邦联政府定会分崩离析！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古洛说道。 舒离：“我明白，但是选举程序过于复杂，可能要花较长的时间啊。” 武磐石开口提议道：“先集结各城邦领主，选出一个代理首相吧，时间一定要抓紧！” 舒离同意了武磐石的提议，便匆匆与诸位一一道别，先行离开了西莱斯廷。 第九十八章 义肢 “有劳各位这两天照顾我，我真是个废物！拖了大家的后腿……”舒离走后，古洛自责地对着其余三人说道。 连如霜在床边坐了下来，温情地抚摸着那截用纱布缠着的断肢，说道：“不许你这么说，没有你，我们根本不能打赢这场战斗。” “我们赢了吗？真的吗？”古洛不敢相信地问道。 在被褚鑫的魔法射线伤了左手之后，古洛很快休克昏迷过去，所以之后发生的事，他并不清楚。 “嗯，我们赢了，并且把褚鑫打得只剩下一艘舰艇，落荒而逃！”连如霜说道。 “真的吗？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古洛追问道。 “靠西莱斯廷这帮人当然是不可能的。”说着，连如霜叹了口气，“多亏了阿克伦老国王及时救援，才把褚鑫击败……我本以为，老国王是我们反击的希望，可没想到……唉。” “噢，原来是这样。”古洛打从心里有些佩服马乔.阿克伦，庆幸自己当时在宫殿之上没有救错人，果然为阿克伦王国乃至整个兰比斯大陆赢回了一个救世主！ 很可惜，这只是昙花一现。 武磐石：“我相信，阿克伦二世，也有这样的能力，你们别唉声叹气的。” 连如霜斜着眼看了一眼武磐石说道：“无论从战斗经验，还是军中威望，乃至人民中的声望，他有哪一点能和老国王比呢？” 武磐石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瞥了一眼连如霜说道：“我在朝这么多年，我会看错人吗？” “我说的是当下，现在，懂吗？我们需要即战力，不是一个潜力股。”连如霜也回敬了一个凶狠的眼神。 眼看着两人又吵了起来，古洛制止道：“如霜，你少说两句，目前情况就是如此，哪怕是拔苗助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一切都只能看新国王的造化了。” “好吧，古洛哥哥说啥就是啥，我不与这个粗大汉做口舌之争。”连如霜弯下身子，轻轻地抱着靠在床头的古洛，温声细语地说道，“古洛哥哥，都忘了告诉你了，我们有样好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东西？”古洛好奇地问道。 “我先不说，让天森大师去取来。”连如霜神秘地说道。 “不说我都忘了~！”天森大师——甘索，一拍脑门，“我这就去取，就放在隔壁屋子里。” 甘索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就拿着一个黑色绒布包裹着的盒子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古洛再次问道。 没人回答他，连如霜取出盒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慢条斯理地打了开来。 “这……义肢？” 古洛惊奇地看到盒子里装着一只金属制成的手掌，大小正和他本来存在的左手一模一样。金属手通体透着银白色的光芒，又暗暗透着一丝红铜色彩，上面横条状的纹路和镶着的一块蓝色的水晶，让它看起来更显得贵重无比。 “好有档次的义肢啊！”武磐石啧啧称奇。 “这比想象中的好看多了啊！”连如霜也发出了阵阵惊叹。 “西莱斯廷这地方，最发达的就是钢铁科技。”甘索解释道，“这是用80%的钛和19%的钢，以及混着另外1%的其他金属锻造而成，耐高温，耐腐蚀，强度大，可以说是坚硬无比，基本上你可以轻易地折断普通的刀剑，如果你反应速度够快，还能挡住子弹。” 这番介绍让古洛惊讶地合不拢嘴。 甘索继续说道：“义肢内部采用了大量人造神经元，可以轻易地与你本身的神经系统相连，直接受你的大脑控制，换句话说，装上了之后和你自己的本来的手没什么两样，基本上就是行动自如，并且手术过程很简单，十几分钟就能完成。” 连如霜愣了半晌追问道：“那这颗蓝水晶是干嘛的？” 甘索笑着回答道：“噢，那是退斯特魔法的终端发射器，十分稀有的水晶，它内部与义肢里的大量神经元相连，可以让古洛体内的魔法汇聚到这颗水晶上，以发挥比之前大得多的威力；同时，他也是个空间魔法接收装置，通俗点来说，如果一般魔法向你施展时，你都可以通过它轻易地化解掉，并且将能量吸收己用。” “我的天！这么厉害！那还得了？？古洛哥哥！这下你发达了！”连如霜兴奋地尖叫了起来，搂着古洛使劲地亲了几口。 “那我能问下，1%的其他金属是什么吗？”古洛小心翼翼地问道。 甘索：“emmm……这个，南西褐金。” “南西褐金！”古洛惊呼道，“这是《星光河环绕的南西》和山田道彦的学术文章中提到过的最最稀有的金属吗？！！” 甘索：“对，就是这个，绝无仅有，甚至还没被证实过真实存在的稀有金属。只要这小小的1%，你的义肢的所有属性就是几何倍数的加成。” “这太不可思议了！”古洛感叹道，“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的物质啊！只是传闻在夜莺谷的南西山区存在，你们怎么会有？” “这个……保密，哈哈。”甘索打趣道，显然他不愿过多地透露。 连如霜和武磐石却是一脸茫然。 “有这么神奇吗？”连如霜表示怀疑。 “等古洛装上了这个，你就知道了。”甘索淡淡地说道，“古洛，你肩上的担子也更加沉重了。” 古洛：“为什么是我？” 甘索：“世界选择了你，你有的选吗？往小了说，也算是为了你死去的亲人吧。” 天森大师的话，简单但是掷地有声，让古洛不得不心服口服。 “那什么时候做手术呢？”连如霜急切地问道。 “现在，就在这儿。”甘索微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他们惊讶地发现，金属义肢居然腾空飘浮了起来，而甘索的双手之间隐隐泛起了几道多彩的光芒…… “我们开始吧。”开始施展法术的甘索，对着古洛说道。 古洛点了点头，在连如霜的帮助下，忍着剧痛坐直了身子，并缓缓把纱布解了开来。 …………………… 中途，他感觉到体内的魔法正在紊乱地四处游走，好几次都出现了幻想，以及令他无法忍受的刺痛。 连如霜紧紧地搂着他的身体，武磐石在背后牢牢地扶着他的肩膀，才不至于使他疼得东倒西歪………… “完毕，你试试吧。”甘索果然没有说大话，只花了十分钟的时间，金属义肢就像是焊接在了古洛的断肢上，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古洛试着动了动手指，成功了！ 试着捏了捏拳头，成功了！ 试着打了个响指，成功了！ ……………… 各种动作都能驾驭，不仅如此，他还感到自己的左手有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涌动。 他翻过来看了看手背的蓝水晶，隐隐闪烁的蓝光正是他力量的源泉！ 第九十九章 熔岩巨人现身 更令古洛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身上的所有疼痛感都在逐渐缓解，能明显地感到有股能量正在体内四处游走。 这是蓝水晶在发挥它的作用。古洛本就是自带退斯特魔法的稀有体质，当金属义肢与他体内的神经元连接成功以后，蓝水晶便能迅速的吸收周围空间内的有益能量，并传导至体内，修复躯体内损伤的部位。 换句话说，只要不是致命伤，古洛都能通过金属手上的蓝水晶来实现自我修复！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身上的伤都好起来了。”古洛惊讶又兴奋地问道。 甘索欣慰地笑了笑，向他解释了其中的奥妙。 连如霜也将信将疑地问道：“这么说，以后古洛哥哥就是不死之身了？” 甘索：“可以这么理解吧，但也是要根据受伤的严重程度来决定恢复的时间长短，只要不是一击毙命的攻击，或者有人再次断了你的左臂。” 连如霜连连赞叹道：“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我在圣殿待了这么久，茹星法师怎么不给我装个这么神奇的假肢啊？真是偏心。” “就是，怎么偏给古洛啊？”武磐石也附和道。 甘索笑道：“你们二位也别怪法师，这也不是她的主意。古洛生命垂危，是我临时做的决定，他配得上这颗无量水晶。” “无量水晶？”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茹星法师座下天字辈的五位，分别都有一颗，我这颗叫无量，另外还有无痕、无熵、无煞、无穷四颗，由其他四位掌控。五颗水晶分别主宰力量、自然、魔法、心灵和学识。只不过天鑫叛逃以后，无熵水晶已经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不会吧，无熵水晶是主宰魔法的吗？”连如霜问道。 甘索点了点头。 “那么修罗王现在拥有如此强大的魔法，难道不是因为这颗水晶所起的作用吗？”连如霜的结论听起来似乎很有逻辑。 但是甘索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无熵水晶真的在修罗王的手里，那么他的桑达魔法起码加成二十倍，甚至更大，威力无法想象，他只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然后像是朝地上吐一口痰那样简单的一个动作，恐怕西莱斯廷就已经化为灰烬了。” 众人愕然。 “所以，无熵水晶必然不在他的手里。”甘索接着说道，“茹星法师曾经也是普鲁托的一名大法师，你们应该知道吧？” 三人点了点头，仔细聆听着甘索继续说下去。 “普鲁托大帝起初派了她、天仝王、比兹王去往征服其他已知的位面世界。直到某一天，茹星法师的良知被唤醒，开始偷偷地背叛了大帝，忏悔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转而开始帮助其他位面世界免遭战火荼毒，但是她坐下的天鑫大师野心勃勃，公然背叛，开始自立门户……中间的事说来话长，等有机会再告诉你们吧。”甘索顿了顿，接着说道，“茹星法师不仅要出手阻止修罗王，更重要的是，要找到那颗失踪的无熵水晶。这也是派我来卧底兰比斯世界的原因。” 古洛、连如霜和武磐石仿佛在听一个神仙打架的故事。 甘索：“我相信，修罗王也在默默寻找无熵水晶，我们决不能让他抢了先。” 古洛刚因为装了强大的金属义肢而获得的信心，顿时被打消了大半，灰心地说道：“现在对付一个修罗王都够呛，如果这个王那个王的联手起来，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啊……茹星法师加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看都赢不了。” 甘索叹了口气回应道：“唉，事实上，确实凶多吉少。而且……” 他似乎有更重要的信息想透露出来，但是话刚到嘴边，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谁？”甘索警觉地问道。 敲门声听起来十分不友好，所有人不由地紧张起来。 “我！小马尔罕！快开门！”门外的小马尔罕喘着粗气说道。 武磐石快步上前把门打了开来。 只见小马尔罕灰头土脸，身上像是被火烧焦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着实把武磐石吓了一跳。 “怎么了，马尔罕兄弟？”武磐石问道。 “武大哥……”小马尔罕看了一眼武磐石，眼神动容，言语哽咽。然后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朝着甘索的方向走来。 “天森大师……熔岩巨人来了。”他只是简单地说了这几个字。 连如霜和武磐石像是被中了一道晴天霹雳，呆在原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连如霜问道，“不是历来都相安无事的吗？” “茹星法师一直以来都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甘索对着古洛说道，“这就是刚才我要说的。” 在场的人中，只有古洛丝毫不明白所谓的熔岩巨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弱弱地问道：“熔岩巨人是什么？” “现在没工夫给你解释，我们得赶回圣殿。”甘索说着便起身站了起来。 小马尔罕说道：“法师功力深厚，圣殿暂且能保得住……只是其他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我是怕……” 甘索：“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就算无法征服巨人，至少也要保证我们人类领地的安全。” 这时，坐在床上的古洛开始念念有词道：“莫莉……莫莉……莫莉有危险！” 他猛然从床上翻身起来，扯掉了缠在身上各部位的纱布，显得十分焦躁，连鞋子都没穿就往门口走去，有些慌不择路。 “莫莉在圣殿很安全，而且她现在也是个有战斗力的法师了。”小马尔罕对着古洛说道。 “那也不行！我要救她！”古洛吼道。 “古洛哥哥，你稍安勿躁。”连如霜淡定地说道，“事态并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而且你急着出门是要往哪儿去？” 古洛根本听不进旁人的劝说，一心只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回头大声说道：“去哪儿？？去梅里游乐园找那个洞口回…………” 话说一半，他愣住了，眼前的情景又让他大开了一次眼界。 只见甘索摊平的右手掌心，迸射出几道弧形的光柱，而连如霜、小马尔罕和武磐石就站在他的身后，光柱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就像是站在一朵盛开的巨大的莲花中间。 “还不快进来？等你走到克莱伯金得到什么时候？”连如霜笑着说道。 “哦……哦……”古洛尴尬地回答道，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魔法世界中无知的小白。 甘索眼睛盯着自己的掌心，光柱的亮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加了好几个量级。 “会有些眩晕，但是很快。”他告诫道。 “啪！”“嗖！” ………… 能量四射，光芒万丈，只一刹那，五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章 我们就是蚂蚁 古洛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撕扯着，手、脚像是被拉长到了最大限度，强烈的光芒迫使他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古洛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熟悉的地方。 茹星圣殿！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从甘索施法到发现自己身处圣殿，前后只不过经历了短短的几秒钟时间。 “这……就是空间转移之术吗？”古洛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的，只有四大护法才有的能力。”连如霜回答道。 古洛连连赞叹，但很快他意识到，女儿的安危才是他现在所关心的第一要务。 “莫莉呢？莫莉！”古洛对着空荡荡的圣殿大喊。 如小马尔罕所说，圣殿的确是个安全的地方，安宁而祥和，没有状况发生，就像古洛刚来时看到的情景一样。 甘索指向了天花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古洛抬头看去，只见几十米高的天花板上，画满了各种符咒似的的文字和图案。 除了茹星法师和其他三位天字辈的大师正飘浮在半空中，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其中。 “莫莉！”古洛惊呼道。 五个人的站位正好形成了一个五边形，每个人与其他人都形成了一道能量连接，从底下抬头看去，就像是五边形中间又包含着一个五角星。 连接线能量涌动，色彩不断变化，圣殿抵御熔岩巨人的力量就源自于这个阵法。 “看来已经不需要我出手了。”甘索笑着说道，“真没想到，莫莉的法力精进程度真是出人意料的快。” 古洛只能呆呆地在底下看着半空中的五个人组成的魔法阵，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莫莉的安危。 连如霜看出了他的隐忧，上前安慰道：“看到了吧？你女儿根本用不着你操心，她不仅有茹星法师保护，就连自己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法师了。” 古洛将信将疑地把目光集中在莫莉身上，只见她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稚嫩的脸上丝毫看不出面对这种危机时产生紧张或者焦虑。 “你就别担心莫莉了，她可比你想象中要强得多。”小马尔罕也说道。 眼下看来，他们说的的确是事实，而且假如莫莉并没有那么强，是在滥竽充数的话，茹星法师也绝对不会冒险把安排到魔法阵中。 想到这，古洛才稍稍放宽了心。 “你们……都来啦……” 底下众人都在抬头注视着魔法阵，完全没有觉察到采伦.乌尔罕的出现。 “采伦！”小马尔罕惊喜地说道，“谢天谢地你没事，没受伤吧？” 采伦微微张开手臂，说道：“我像是受伤的样子吗？只是我的孩子们……” 采伦把他饲养的骏马都称为“孩子”，在熔岩巨人发动突袭时，都已经葬身火海。 “节哀顺变，不过只要你没事就好。”小马尔罕安慰道，“外面的情况这么样？” 采伦叹了口气说道：“唉，草原都已经毁了，清澈的河流也成了沸腾的岩浆，法师告诫我们暂时留在圣殿内，就连怀着好奇心去窗户张望都被明令禁止。” “草原上的人都在圣殿里吗？”小马尔罕问道。 “是的，幸存者都在圣殿庇护所内，他们很安全，如果没有圣殿，真不敢想象后果将会如何。”采伦回答道。 这时，大地很明显地震荡起来，连如霜一个没站稳便向后倒去，幸好身旁的古洛反应迅速，一把抱住了她。 连如霜受到惊吓的神情即刻就变成了含情脉脉，充满感激地搂着古洛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如霜……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古洛红着脸支吾道。 “怕什么？你小子都没费什么劲就得到了如霜姑娘的垂青，还要假正经吗？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肯定高兴得睡不着觉啊！”小马尔罕打趣道。 “就是。”连如霜小声附和道。 气氛被又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给破坏了，圣殿的天花板稀稀拉拉地落下几颗砂石，让人感觉随时有可能崩塌。 “离开这儿！都躲到庇护所去！”甘索下令道，“巨人都在圣殿的外围发起了强攻，这里不安全，快走！” 茹星的魔法阵散逸着更为激烈的能量，咒语也愈发的大声。 “莫莉！”古洛抬头大声喊道。他心里依然惦记自己的女儿，尤其在这个时刻，他不愿意让莫莉身处这样的险境之中。 久未出声的武磐石拍了拍他的肩头，坚定地说道：“相信她，古洛，相信莫莉，她能保护自己。反而我们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 “快走！”甘索再次下命令道。 古洛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然后拉着连如霜，跟着其他人向庇护所的方向跑去。 途中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魔法阵，确切地说，他是想看莫莉。 莫莉的脸色依旧如刚才一样平静，身体站得笔直。穿着法袍的模样超脱了自身的年龄，可像极了一名法力高深的大师。 “到底熔岩巨人是什么来头？为何会突袭圣殿的领地呢？” 在庇护所安顿下来之后，古洛说出了他心头的疑问。 甘索如实地解释道：“在这个位面中，熔岩巨人才是世界的主宰。” 古洛大为震惊：“那为何你们还要在这儿？人类岂不是就像是任人宰割的动物？这不是找死么？” 甘索：“但是熔岩巨人生存在环境十分恶劣的地区，比如火山内、沼泽、沙漠深处、高海拔山区等等，总之他们的一切生存条件和人类都是相反的，越是我们宜居的环境，对他们而言就越是难以接受，而我们称之为生命禁区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天堂。” “那我们与巨人岂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完全没有冲突啊，又怎会突然袭击我们呢？”古洛疑惑地问道。 “事实上的确如此。正是因为发现了这点，茹星法师才在此建立了人类世界，我们的壮美草原和清澈湖泊，几乎是巨人难以忍受的恶劣环境。多年来，我们和巨人相安无事。”说完，甘索指了指庇护所里的其他难民。 古洛注意到，庇护所里挤满了避难的人，无一不是衣衫褴褛，裸露的肌肤受了不同程度的灼伤。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古洛说道。 “这就像你看到了一群在搬家的蚂蚁，几只在谷仓中肆虐的蟑螂，或者是几只正在水洼上悠闲产卵的蜻蜓，大部分时间，你只会远远地看着他们，但总会在几百分之一的念想中，动手去蹂躏他们，也许你的本意并不是杀戮，而是来自一种高等生物的种族优越感，不是么？”甘索解释道。 古洛：“你的意思……我们是昆虫？” 甘索：“对巨人来说，就是这样的，用鞋子去踩踏搬家的蚂蚁，也许只是你的临时起意而已，但对蚂蚁群落来说，这就相当于一次灾难。” 古洛：“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那巨人是什么来头呢？他们也有高度发达的文明吗？” 甘索笑着说道：“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我们只是一群蚂蚁，我们能知道人类的科技、文化、经济、军事等等达到了什么程度吗？那是一个大大超乎我们想象的数量级，甚至连我们活下去的勇气都会消失殆尽。” 甘索的这番解释，让古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所以，我们只是苟活在这个看起来十分美好的世界么？”古洛最后问道。 甘索点了点头笑道：“是的，古洛法师，我想你已经理解我的意思了！” 向来都站在生物链顶端的现代人类，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如果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那么就向蚂蚁学习，在人类触碰不到的阴暗角落，生生不息，就和我们的现在的处境，一样。 第一百零一章 挺身而出 古洛沉默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即便强如茹星这样级别的法师，在面对熔岩巨人的攻击时，也只是被蹂躏的对象，随时有被轻轻碾碎的可能。 那么莫莉呢？如此说来，莫莉的处境岂不是更加的危险？ 毕竟茹星法师和其他三位都是屈指可数的位面空间穿行者，道行之深已然鹤立鸡群。而莫莉，在古洛离开前，还只是个身中修罗王剧毒，对世界的险恶一知半解的黄毛丫头。 古洛突然握住了甘索的手，眼神里流露出了哀求，言辞恳切地说道：“大师。你们怎么能让莫莉贸然加入魔法阵呢？她有这个能力吗……你们就不怕拖了后腿吗？” 话虽如此，但甘索听得出来，古洛对魔法阵的担心是其次，更主要的还是担心女儿的安危。 “你的担忧我能理解，但是也请你相信莫莉的能力。”甘索回答道。 “大师……你已经回来了，你替代她不是更好么？”古洛的担心没有减轻，继续问道。 甘索一脸郑重地说道：“现在的魔法阵，才是最强的状态，一旦替换成了我，或许敌人就会发现阵法的破绽。你懂了吗？” 古洛愕然道：“你的意思是莫莉的能力已经超越你了吗？这怎么可能。” 甘索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或许有一天，她的能力会超过我，但现在不是。只不过在魔法阵稳定的时候，去替换任何其中一个法阵内的施法者，都需要法阵的连接重新建立，过程中就会出现非常致命的破绽，强攻不断的巨人，定然能轻易发现。” 古洛无奈地点了点，接受了现实，作为父亲，只能躲在庇护所为女儿祈祷，他觉得十分羞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闪亮的金属和泛着荧荧之光的蓝水晶在黯淡的房间内特别显眼，有股神秘的能量正在不断地涌动。 “怎么回事？”古洛侧过头问甘索。 “不好……”甘索突然慌张地说道。 “不好？” “砰！”“哗啦啦啦……”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墙上突然击穿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时间，房间的哭声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人们顿时跌打滚爬，四下逃窜，乱作一团。 稍稍回过神来的古洛，抬头朝墙上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火焰柱穿墙而出，上面掉下来星星点点的黑色石头，被裹挟在火焰之中，变成一颗颗火球一般砸向地面。从古洛这个角度看来，像是下了一场熔岩雨。 火球砸中的青砖石地面，就像是巧克力遇热融化那样，迅速形成了一个个窟窿；有几个难民很不幸地被火球砸中，惨叫声就是从他们的口中传来的，只是叫声持续不了几秒，他们很快就被炭化成一堆黑色的物质。 “远离那堵墙！”小马尔罕大声对着人群吼道，“各自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说完，他一把拉起还在出神状态下的采伦，连拉带拽地带到了靠近入口的地方。 混乱中，古洛找到了武磐石。 “照顾好如霜。”他只丢下一句话，然后不顾武磐石的劝阻，毅然反方向朝着被破坏的墙走去。 连如霜和武磐石对眼前这个场景很眼熟，前几天在西莱斯廷一人独自对抗修罗王时，古洛不就是这样单枪匹马不畏生死的吗？ 然而，他们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了。 古洛的左手急速地聚拢了能量，散逸的蓝光像是被一阵巨大的引力给牵引着，无法挣脱的光线渐渐地汇聚成一个能量涌动的魔法光球。 随着古洛的施法动作，蓝光聚拢而成的光球，直直地像火焰柱打了出去。 在人们的惊呼中，触碰到火焰柱的光球延展开来，表面的火焰发出“呲”的一声，像是一盆水正在试图浇灭一根燃烧中的参天大柱。 仅此而已，蓄能奋力一击，只是对火焰柱的表面产生了轻微的变化，就连它的内部都没有触及，就已经消失了。 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古洛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反手就准备开始蓄能发动第二波的攻击。 就在此时，火焰柱发生了变化，它的前端开始伸展开来，逐渐分开成五根较小的火焰柱，看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而且是带着熊熊烈焰的巨掌。 “这是熔岩巨人的手！”甘索大声对着古洛说道，“快离开那儿！” 古洛一愣，火焰巨掌开始转动起来，就像是人类伸手在蚂蚁的巢穴里一阵乱掏，所划过的地面形成一道道熔岩沟壑，所触碰到的砖墙瞬间飞沙走石。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犹豫，古洛打出了第二波攻击，这次，瞄准的是巨人手腕的位置，因为他觉得巨人应该和人类一样，手部最脆肉的部位就是手腕。 他觉得他猜对了。 果然，火焰巨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虽然巨大的幅度把庇护所的天花板顶得瓦砾脱落，但随后它便缩了回去，以相当快的速度退回了墙外。 而魔法阵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在墙体的破洞外覆盖上了保护层，巨人要想再伸手进来就已经困难重重。 惊慌失措的人群，起初都聚集在屋子的一个角落，相互拥挤着瑟瑟发抖。 当古洛成功的击退火焰巨掌时，人群中有人带头叫好，然后一齐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 “攻击结束了吗？巨人走了吗？”有人问到。 甘索离开了人群，走近破损的墙体，透过窟窿向外面观察了一番。随后转过头兴奋地对着人群说道：“走了！巨人离开了！我们安全了！” 又一阵欢呼雀跃在人群中爆发，人们纷纷击掌欢庆，甩起了手中的衣物…… 古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身后一把将他抱住。 “古洛哥哥，你好厉害啊！你打败了巨人！”原来是连如霜。 古洛有些疲惫地说道：“别闹别闹，多亏了天森大师的金属手，真没想到这么厉害，我感觉到自己的法力似乎比之前强了好几百倍。” 甘索在一旁笑着说道：“若不是你出手，恐怕今天凶多吉少。我代表圣殿的所有人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如潮水般的人流迅速朝着古洛涌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就像对待一位英雄似的将他高高向空中抛起…… 第一百零二章 巨人撤退？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求收藏求推荐） 一、（番外）熔岩巨人视角 “马克斯，快回家吧，我们在外边逗留得太久了。”巨人艾利克斯催促道。 “你不觉得在这里探险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艾利克斯？”巨人马克斯指着四周的绿色的草原，一脸兴奋地说道。 “这里糟糕透了！迈尔斯老师的野外采集作业可真让我恶心到快吐了！我只想回家！”艾利克斯抱怨道。 马克斯并没有理睬他，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草原，只觉得脚底有些发凉，身后是他留下的一个个烧焦的足印。 “嘿，我说艾利克斯，你还记得这个地方有个双足虫的巢穴吗？”马克斯说道。 “记得啊，小时候我们每次来都能看到这个巢穴，难道他们还没搬家么？”艾利克斯一边用手随意的搓出一个个小小的火球，一边随性的在这片草原上四处挥洒着，“我可真恨死这种鬼地方了！为什么琉璃神要给我们这个星球制造这样的场景呢？真恶心！” “如果琉璃神把这个世界到处都变成火山和沙漠，我们就没有探险的乐趣了啊！我觉得挺好。”马克斯加快了脚步跑了起来，身后的草原都变成了灰烬之地。 “你快回来！别去了！你每回来了这里都要生病，你父母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艾利克斯大声说道。 “这次不会的，你放心吧！我们去毁了双足虫的老巢吧，想想就很兴奋。”马克斯一脸亢奋地说道。 艾利克斯：“真拿你没办法，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想跟着你疯了。” 两个巨人在草原上游荡了许久，脚下的世界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看！在那儿！”马克斯高兴地指着一座只有他小腿高度的圣殿说道，“巢穴，找到了找到了！” “快点吧……我有点不舒服。”艾利克斯有些困倦地说道，“我真后悔没听父母的，这个地方给我们带来的除了疾病和疲劳，真是一无是处。” 马克斯却依然一脸兴奋：“打起精神来伙计，今天把他们一锅端！” 说完，他用手指从地上抠出一团混着青草的泥土来，指尖轻轻地捻成一个圆球，朝着巢穴砸了过去。 泥球拖着长长的火焰，从巢穴侧面擦墙而过。 “哎呀，没中！”马克斯懊恼地说道。 “来，看我的。”投掷引起了艾利克斯的兴趣，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困倦感一扫而光。 他也同样砸了个泥球过去。 “看，我砸中了，菜鸟。”艾利克斯不屑地说道。 马克斯不服，要求继续和艾利克斯比赛。 经过几轮的比试之后，艾利克斯以绝对优势获得了胜利。 “我赢了，你得听我的，现在我们该回家了吧？”艾利克斯请求道。 “不！他们老巢还完好无损！”马克斯任性地说道。 “……你没感觉到自己的火焰正在微弱吗？我的老弟，别因为贪玩送了命啊！”艾利克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你没看到他们老巢外有层奇怪的保护膜吗？多少年了，弄死几只双足虫轻而易举，要毁了他们的老巢想都别想。” “我不服！”马克斯愤怒地说道。 说完，他不顾艾利克斯的阻止，两步就走到了双足虫巢穴的跟前，慢慢蹲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艾利克斯惊讶地问道。 马克斯握紧拳头用力砸向巢穴的侧面。 纹丝不动，未果。 再砸…… “快收手吧！小心被双足虫咬了！”艾利克斯远远地劝道。 话音刚落，马克斯的拳头已经砸坏了巢穴薄薄的墙壁，手已经伸向了里面。 他一脸愉悦地说道：“看！我弄坏它了！哈哈，胆小鬼！我做到了！” “嗨……那你赶紧把双足虫王掏出来。”艾利克斯困倦地说道。 “哎哟，小东西还咬我。”马克斯说道。 “我就说吧！疼吗？” “就是有点痒，没问题，你稍等会儿，我感觉马上就要摸到了。”马克斯越掏越兴奋。 “你俩在干嘛！！！！”一声怒吼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马克斯和艾利克斯被吓得浑身一个冷颤。 “迈尔斯老师……”艾利克斯羞愧地说道，“都是马克斯！一定要在这儿‘探险’，我只是在等他，我什么都没做。” “所有的同学都已经上交了自己的作业！只有你们，居然还有闲工夫在这儿玩耍！快跟我回去！”迈尔斯老师十分严厉的命令道。 马克斯心有不甘地把手从巢穴里拿了出来，上面沾着几只被火焰烫焦的双足虫尸体，他使劲地吹了吹了，以消灭自己开小差的痕迹。 两个违反了纪律的巨人低着头，默默地跟在迈尔斯老师的身后，感到身体无比虚弱，这是草原带给他们的不适。 三人走过的路径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痕迹，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二 “爸爸！”莫莉见到了久违的父亲，开心地叫道。 古洛面色欣喜，一把抱住了莫莉。 她的头发已经有些发黄，皮肤变得比之前更加惨败，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古洛轻轻地抚摸着莫莉的头发，安慰道：“爸爸就在这里，一切都结束了，不怕。” “我甚至怀疑，莫莉的能力已经在你之上了，哈哈。”连如霜调侃道，“人家可是取代天森，站上魔法阵的人。” 玩笑归玩笑，但是连如霜说的不无道理。 古洛没有反驳，欣慰地看着莫莉说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果有一天女儿能超过爸爸的能力，那才是令人感到高兴的事啊。” 茹星法师也在天垚法师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感谢你为圣殿做的一切，古洛。”茹星法师带着敬重的口吻说道，微微向古洛行了个礼。 “应该的，法师正在为保护圣殿尽力，我也责无旁贷。”古洛谦逊地说道。 茹星法师微笑着转过头，对着莫莉说道：“莫莉的表现十分出人意料，只接受了我一成瓦西里魔法，就有这样惊人的表现，真是令人啧啧称奇啊。” “法师过奖了。”莫莉自谦地说道。 这让古洛和连如霜感到非常惊讶。在离开莫莉之前，她还只是个嚷嚷着要去游乐场玩耍的小姑娘，如今，竟然能说出这样成人般的谦辞，这段时间里，她的心智变化到底经历了什么？ “爸爸是不是觉得我变成大人啦？”莫莉挤眉弄眼地对着古洛说道。 呵，帅不过三秒，骨子里她依旧是个孩子。 古洛笑着说道：“是的，孩子，你让我感到惊讶。” “古洛。”茹星法师又开口说道，“我有个请求。” 古洛受宠若惊：“法师太客气了，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何来请求。” “莫莉天资聪颖，是难得一见的魔法雏鹰，你能让她跟随我修习吗？”茹星法师带着商量的口吻说道。 “这再好不过了！”古洛欣喜地说道，“以后就劳烦法师多多费心了。” “哇，茹星，你也太偏心了，我跟了你这么久，也不见你要收我做学徒啊！”连如霜有些嫉妒地说道，“天赋虽有差异，修行各凭本事啊！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 “你不是有古洛了么？你还练那玩意儿干啥，哈哈哈。”武磐石笑着说道。 “武老头！你……”连如霜气得直瞪眼睛。 “如霜。”茹星法师笑着说道，“武城主说对了一半，你的任务更加重大，不是古洛保护你，而是你要保护他。” “我保护他？” “她保护我？” 古洛和连如霜异口同声不可思议地问道，然后对视了一眼。 “没错，你保护他，以后再遇到危难时，你自然会明白的。”茹星法师卖了个关子。 “谢天谢地，我宁可永远躲在角落里不要碰到什么危难。”连如霜说道。 说完她噘着嘴狠狠地瞪了古洛一眼，仿佛傲娇地说道：听到没，我要保护你！还不对我好些！哄着我点！ 古洛笑着用眼神回应道：呸！ 第一百零三章 愿与圣殿共生死 “走吧，都走吧。”茹星法师突然对着在庇护所的所有人说道。 人们都怀着诧异的目光注视着她。 “法师？您在说什么呢？”武磐石问道。 “熔岩巨人的袭击是没有规律的，也是漫无目的的，我们猜测不到它们下一次的攻击会是什么时候，与其这样担惊受怕地生活在此处，倒不如离开这儿。”茹星法师无奈地说道。 武磐石：“法师，若不是大家走投无路，何至于苟活在这个远离尘嚣的世界？” 人群中不少人认可地点了点头。 茹星法师往前走了几步，动容地看着灰头土脸的人群，满脸歉意地说道：“是我辜负了大家，我不能保护你们……” “法师，您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大家在这儿觉得很快乐，纵使熔岩巨人会骚扰我们平静的生活，也要比外面的世界安宁百倍！”人群中有人高声说道。 在圣殿世界生活的每个人，皆来自于不同的位面世界，并且或多或少在自己的世界中，被人戕害，被人诬陷，被人压迫……总之，都是失去了生活希望的人。当然，这里绝不是赌徒、罪犯等不良分子的天堂，这里不是恶人谷，这些人是绝对进入不了圣殿世界的。 所有人都饱受生活磨难，所以对来之不易的安宁生活非常珍惜，他们一心向善，发自内心的感激茹星法师为他们所提供的一切。 “求求您，别让我们离开这儿！” “比起我来之前所受的折磨，熔岩巨人这点攻击又算得了什么？” “法师！我们永远拥护您！我们一起保卫这个世界！” ………… …… 群众的呼声此起彼伏，大家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天堂和地狱随时切换的世界。 看着这些无辜善良的人们，茹星法师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 “是啊，法师，这样的情况我们遇到过很多次了，哪一次不没挺过来？您别说这样的丧气话。”连如霜说道。 茹星法师摇摇头说道：“我并不是要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只是……每一次都会牺牲好几条无辜的性命，或许这个人前两天还愉快的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前几分钟还在活蹦乱跳地与我们聊天……我是真的无能，对不起。” “法师，您是我们的希望，您在这儿，就是我们的天，我们愿意和你并肩战斗，再多的牺牲，也就当是一场天灾。”连如霜挽住茹星法师的胳膊说道。 “是啊，法师，我们愿意和您在一起！”武磐石也恳求道。 古洛面无表情地搂着莫莉，没发表任何言论。 直到连如霜看着他问道：“你说是不是，古洛哥哥？” “啊？……是，是的。”古洛回过神来说道。 听着人们各种请愿和恳求，古洛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了自己颠沛流离的半辈子，在某一瞬间，萨沙的音容笑貌十分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只穿了一件素净的衣服，倚在门口像是正在等待他的归来。 “萨沙……”古洛呢喃道。 轻微地声音，连如霜却已经听得真切。 “古洛哥哥？你又想起了萨沙吗？”连如霜问道。 这样的情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碰上了，在西莱斯廷大战断了手掌之后，他在昏迷中数次念叨着妻子的名字。 连如霜有些嫉妒，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出生几年，这样就机会取代萨沙成为他第一任妻子！对她来说，这些并不重要，但是总感觉人生会有些许遗憾。 从内心深处来讲，她是不喜欢莫莉的，觉得他的女儿会成为他们之间关系的障碍。作为一个父亲，古洛势必将他的爱分成两半，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女孩来说，她为何要有如此大的胸怀，去承受男友对自己的爱天然被削弱一半呢？ 她彷徨过，也犹豫过。好在她能不断地自我调整，一次又一次的说服了自己。 因为，她就是爱眼前这个年长他许多的男人，原因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呃……没有……”古洛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尴尬写在了脸上，“好吧，我的确是想起了她……如霜，对不起。” “道歉做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连如霜心里酸酸的，但是仍然微笑着说道。 “如霜……”古洛说不出话来，只好握住了连如霜的小手，传递默默温情。 连如霜想挣脱，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记得法师说过的话吗？”她对古洛说道。 “什么？” “我的使命是要保护你，所以我只好勉强跟着你这个脑海中……”连如霜顾忌到莫莉也在场，把“脑海中还记着其他女人”这半句吃醋的话咽了回去，改口到，“只好勉强跟着你这个老男人！” 古洛笑着说道：“定不辜负你的使命。” 两人一笑释然。 “法师，听听大家的呼声吧。”古洛对着茹星法师说道，“我相信所有人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大家都愿意一起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来守护这个世界。” 众人频频点头，对古洛的话非常赞同。 面对众口一词的呼声，茹星法师再次潸然泪下。 “法师，既然大家都表态了，我看……你就考虑一下吧，您可千万别伤了大家的心。”天森说道。 天垚、天淼、天焱也异口同声地同意天森的建议。 “好吧……”茹星法师终于松了口。 众人欢呼雀跃，欢乐的气氛丝毫不亚于方才击退熔岩巨人时。 和人群的欢乐相反，茹星法师却是愁眉不展。 “法师，您还有什么顾虑吗？”小马尔罕上前小声问道。 “话虽如此，但依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茹星法师有些严肃地回答道，“熔岩巨人的危机依然会发生，灾难只会不断地重复循环，我的确有许多顾虑。” 小马尔罕：“法师，我倒有个想法。” 茹星法师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小马尔罕，问道：“什么想法？只要是有利于圣殿的，请畅所欲言。” 小马尔罕：“只是有些虚无缥缈，我无法确定是否可行。” 茹星法师：“但说无妨。” 小马尔罕附耳和茹星法师说了一通，只见她的眉头从舒展又变成了紧锁，但随后彻底地舒展开来，嘴角逐渐露出了笑容。 第一百零四章 寻找新的避难之地 “当真可行？”茹星法师惊喜地问道。 小马尔罕不确定地说道：“以前与修罗王还是拜把子兄弟时，我曾经在那儿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确是鸟鸣山幽，深藏不露，可十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茹星法师：“我这收留的几百个人，当真可以容得下吗？” “请法师尽管放心，纵使镇上没有那么多的住所可以接纳我们，我们这么多人，兹可以自行开辟一个山头安顿下来，总比呆在这儿担惊受怕的强吧。”小马尔罕拍着胸脯说道，眼神变得自信起来。 连如霜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好奇地问道：“小马尔罕哥，你说的这地方是哪儿啊？” 小马尔罕：“夜莺谷的南西山。” 连如霜没什么地理概念，只觉得这个地名充满了一种神秘感，忽然间，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了！南西褐金！是不是只有从那儿才能发掘？” 小马尔罕眼睛一亮，说道：“对，就是那儿。” 茹星法师：“那也只是传说，你们那世界上褐金的存量微乎其微，古洛现在金属手上的褐金，估计已经占据了存量的大半了。” 古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金属手，上下翻动仔细端详，感慨道：“真没想到，我这手还这么值钱。” 众人笑了起来，茹星法师补充道：“就这丁点褐金，也是一次机缘巧合，从我们圣殿世界获得的。” “那为何不在圣殿世界找寻褐金呢？也许这里的地质构造和兰比斯不一样呢？”古洛问道。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熔岩巨人就是我们的障碍。为了保护自己，我们不能对主宰者产生威胁，假如我们大兴科技，制造各种远途交通工具和先进武器，那么一旦惊动了巨人，就是一场灭顶之灾……除了我们自己所在的这片广袤的草原，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即便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还有类似我们这样文明程度的智慧生物，我们也无法得知。所以……”茹星法师如实说出了残酷的真相。 “熔岩巨人也是智慧生物吗？”古洛问道。 “目前看来，不仅拥有智慧，并且是远强于我们的高等智慧。”茹星法师平静地说道，“所以，我决定试一下，接受小马尔罕的提议，圣殿所收留之人，全部转移至夜莺谷。” 圣殿庇护所突然安静了下来，鼻息凝神地聆听着茹星法师。 “那是什么地方？是一个新的避难谷地吗？” “那边会有熔岩巨人吗？” “那边还有这样的草原和湖泊吗？” ……………… ………… 人们开始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庇护所的人来自各个位面世界，古洛很惊讶，除了他、小马尔罕以及武磐石，几百号人里居然没有一个自己的“老乡”，就连连如霜都是来自其他位面的人。 “大家稍安勿躁，那个世界，我们人类就是主宰者，大家不需要整天再这样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武磐石用沙哑的嗓音对着人群说道。 “真的吗？” “没有骗我们吧！那太好了！” …………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无限憧憬着去了南西山以后的美妙生活。 “古洛，小马尔罕。”茹星法师说道，“你们二人，两天后先行前往夜莺谷，探探虚实。等寻觅到了适应生存的宝地，就通知我们。” 古洛和小马尔罕双双领命。 “我也要跟着去，我和古洛哥哥是不会分开的。” “我也要跟着爸爸！” 连如霜和莫莉不约而同地说道。 茹星法师笑道：“莫莉，你现在是我座下的学徒，须得跟着我潜心修习法术，等有朝一日能帮助你父亲了，才可出关。” 莫莉撒娇道：“不！我要跟着爸爸！我能帮助他。” 古洛说道：“莫莉，听法师的话，留在这儿，爸爸出去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若是看到你功力没有进步，可要挨打罚站啊。” 莫莉还想争辩什么，抬头看到了父亲恳切的目光，于是改变了想法：“好吧，但是爸爸要快点回来。” “当然，爸爸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办完事马上就回来见莫莉。”古洛搂着莫莉，温柔地说道。 “那我呢？法师，你可说过我是古洛哥哥的守护神啊！”连如霜焦急地问道。 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守护神了？古洛想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是看轻我吗？”连如霜瞪着古洛问道。 古洛连忙摆摆手：“哪有哪有。” “去吧。”茹星法师说道，“保护好古洛，保护好你自己。” 连如霜兴奋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古洛得意地努了努嘴。 “还有，武城主就暂且留在这儿修养一段时间。天森，有劳你再次与古洛同行前往。”茹星法师最后说道。 两天后。 甘索再次施法开启了传送光环。 连如霜一把挽住古洛的胳膊：“怎样？是不是觉得我像只跟屁虫一样，甩也甩不掉？” 古洛无奈的笑了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几时要甩掉你了？” 两人手挽手走进了传送光环，小马尔罕紧随其后。 “古洛！”武磐石吼道，他紧闭着嘴唇，紧握着拳头，似有不甘，声音沙哑却铿锵有力，“保重！” 说完，竟然呜哇一声地哭了出来，和他向来都孔武有力的武将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萌。 “你个大老爷们儿！哭啥呢？咱又不是去送死？真是……”小马尔罕忍不住吐槽道。 众人非但没有被武磐石的哭声所打动，反而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居然三三两两地出现了哽咽之声…… “武城主，你也保重。”古洛笑着说道。 说完，他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也已经有些湿润。 “呼~”随着甘索突然伸直了张开手掌，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和撕扯感再次向古洛袭来。 ……………… “到了？”小马尔罕首先问道。 古洛睁开眼睛，头昏的感觉还没有消退，他只是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 “天森大师，没传送错吧？这是在哪儿？”古洛看着陌生的环境问道。 “传送法术只能定点传送，回来的地方必然是之前的始发点。”甘索看了看四周回答道，“这里是西莱斯廷没错，而且肯定是之前你昏迷时休息的房间。” 他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断壁残垣，墙壁上手臂那么粗的裂缝从天花板交界处一直延伸到地面，窗户的玻璃已经悉数震碎，室内的家具东倒西歪的散落在房间内的各个角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或者其他什么灾难。 “你确定？”小马尔罕扯着嗓子问道。 “每个位面世界的时间线都是统一的，我们走了三天，这里也是三天。才三天的光景，能有多大变化？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我传送错了？不可能啊……”甘索也感到十分困惑。 “你们快看！”在窗口往外观察的连如霜像是看到了什么，着急地说道。 古洛连忙冲到窗边，顺着连如霜指点的方向看去。 “褚鑫？？” 当他看到一个士兵模样打扮的人时，脱口而出了修罗王的名字。 第一百零五章 奇怪的普鲁托士兵 “你是说，那个士兵，是修罗王的人？”小马尔罕也凑了过来趴在窗台上，紧张地问道。 古洛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就冲那身闪着光芒，无比耀眼，恨不得大老远就能被人一眼看到的军装，他十分肯定这就是普鲁托的战士。 “没错，就是他们，我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过，这身闪亮的军装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古洛语气肯定。 不对，这个人的脸上怎么没有透出隐隐地祖母绿的光泽呢？ “等等？”古洛停顿了一会儿，方才还肯定的语气，突然变得犹豫起来，“如霜，你还记得吗？那些普鲁托士兵的脸上，是不是每个都闪着绿光？” 连如霜：“……这我倒是有点印象，应该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绿色吧，小部分没有……都有吗？我记不清了……这是普鲁托的印记吗？” “我也不敢肯定。这个人穿着普鲁托的军装，但是脸上没有印记……”古洛说道。 “嗨，管他呢。就算他不是修罗王的人，只是个地痞小流氓，穿这种衣服耀武扬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马尔罕粗声粗气地说道。 “走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古洛提议道。 众人紧随着古洛快步走到了首相官邸的院子里，周围的情景让他们闻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院子的围墙已经崩塌了，碎成粉末状的石头散落一地。隔着围墙的缺口，他们能一眼看到西莱斯廷的城门大开，其中一扇牢固的铁门像是被什么更加尖锐的物体破坏过一样，扭曲变形，千疮百孔。 “才三天，这里打过仗了？”古洛自言自语道。 “看起来像是被狂轰滥炸过了。”小马尔罕看了看四周，“不然这周围的一切没法解释。” 的确，如果只是一场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西莱斯廷所遭受的破坏绝对不会这么严重。 伫立在正门口的首相官邸，像是被重点集火的对象，不仅围墙损坏严重，而且二楼的整个阳台都已经坍塌了下来，一楼大厅里的陈设也遭遇了严重的扫荡。与其说是被人侵略，倒不如说更像是被人拿来泄愤。 结合刚刚在城内出现过的普鲁托士兵，自然而然地让人联想到了这些都是褚鑫所为。 “这该死的！”小马尔罕愤怒的低吼道，“是有什么人在通风报信吗？我们刚回圣殿，他们就杀过来！” “……修罗王的实力太可怕了。”连如霜感慨道，“他们刚在西莱斯廷吃了败仗，就有能力卷土重来杀个回马枪，这太可怕了。” 古洛皱着眉头看着周围的一切，思维如同一团乱麻。 “只有一种解释。”甘索说道，“修罗王知道了阿克伦一世驾崩，以此趁虚而入，打了西莱斯廷一个措手不及。” 四人一边慢慢地往外走去，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随时有可能从阴暗角落发起的攻击。 偌大的西莱斯廷，仿佛一时间成了一座空城，原本一座充满现代气息的工业之都，已经只剩下几条空荡荡的街道。 但有一点引起了古洛的疑惑，除了首相官邸遭遇了惨重的破坏，城邦内的其他任何建筑物都是完好无损的，街道的路面也都是平整如常的，至少他们目前看的情景就是如此。 这让他对之前做出的判断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 “城邦的守备军呢？城邦里的人呢？”小马尔罕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显得十分诡异。 “看！刚才那个人！”连如霜大声说道。 其他三人定睛一看，在他们行走的这条街道的远端，果然有个身着普鲁托士兵的人，像是在一家商店的门口东张西望，行径鬼鬼祟祟。 “事情有点蹊跷，一个普鲁托士兵怎么会落单呢？”古洛深陷疑惑，然后鼓起勇气命令道，“追上去！” 小马尔罕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古洛拉着连如霜紧随其后。 “你是谁！你站住！”冲天的怒吼从小马尔罕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在空荡荡的城邦街道上，产生了阵阵回音。 几秒钟后，普鲁托士兵回头看到了来势汹汹地几个人，先是愣在了原地，随后居然撒腿就跑。 古洛大为不解，心想：“莫非只有他一个人？” 小马尔罕人高马大，但是步频却丝毫不比其他人低，所以一骑绝尘的领先了一大截，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犀牛一样。 “别杀他，抓活的！”古洛大声嘱咐道。 “瞧我的！往哪里走！”小马尔罕龇牙咧嘴地再次加快了步频，如果这时有谁正好站在他奔跑的路径上，就算不被撞飞，也肯定会被撞成骨折。 普鲁托士兵，一边回头观察敌情，一边玩儿命奔跑，但身上的军装似乎成了他行动的障碍，从古洛的角度看过去，普鲁托士兵的跑步姿势非常别扭。 “你他妈的给老子站住！”小马尔罕和普鲁托士兵的距离越来越近，只剩最后几米时，他飞身跃起，朝前如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啊呀！”一声哀嚎后，普鲁托士兵被一把魔法生成的锁链束缚住了身体和双脚，由于惯性，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 小马尔罕随后压在了他的身上，因为沉重的压迫，他口中呕吐出了一堆污秽物。 “你！”小马尔罕回头怒斥道，“你作弊！” 甘索轻盈地飞身而起，一个轻松的跳跃就越过了古洛和连如霜的头顶，最后轻巧地落在了普鲁托士兵的边上。 小马尔罕抬头看着甘索，一脸沮丧地骂道：“这是我抓到的，需要你用作弊的方式来抢功吗？” 甘索笑道：“本来就不需要费这么大劲，有魔法不用，难道还要用蛮力吗？” 小马尔罕气不打一处来，翻身起来正要与甘索理论，却被随后赶到的古洛一把拉住：“小马尔罕哥消消气，我们先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小马尔罕气鼓鼓地瞪了甘索一眼，随即低头朝着普鲁托士兵狠狠地踹了一脚：“你他妈别装死啊，是修罗王派你来的吗？他人在哪儿呢？告诉他，大哥来了！” 普鲁托士兵翻过身来，两条魔法锁链紧紧的箍在他的身上，使他只能像一条在旱地里挣扎的鲶鱼。 而他的脸上，的确没有他曾见过的修罗王手下的印记。 “饶命，饶命，各位将军，饶命啊！我不是那什么王派来的！” 他满脸惊恐，神色除了慌张之外，还有怯懦，和普鲁托士兵的冷血无畏相差甚远。 小马尔罕拔出腰间的匕首，抵在他的脸上，威胁道：“你们不是很能打吗？求饶就不怕丢了你们家将军的脸吗？” “我真不是！真的不是！这衣服是我捡的啊！”普鲁托士兵拼命求饶道。 “等等，小马尔罕哥。让我问问。”古洛伸手阻止了小马尔罕的武力威胁。 “呸~”小马尔罕愤愤地站起身来，把匕首收回腰间，狠狠地对着此人吐了一口痰。 “告诉我，你是谁？”古洛沉声问道。 第一百零六章 西莱斯廷疑云 “我……我只是个过路的。”普鲁托士兵瑟瑟发抖地说道。 “过路的？” 小马尔罕刚消下去的气陡然又升了起来，对着此人的脚踝重重地踏了一脚：“还不老实？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伴随着一身惨叫，普鲁托士兵流下了痛苦的眼泪，看的出来，小马尔罕这一脚踩地生疼。 “我真的是个过路的，真没有隐瞒各位……”他重复道。 看他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古洛心中起疑，试探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为何会在西莱斯廷游荡？” “我叫热罗姆，本是一个收人钱财帮人卖命的闲杂人，这两天受人所托，来这里取一银行家的物品。” “呵，是个赏金猎人。”小马尔罕轻蔑地说道，“哦不，赏金猎人这个称谓可真是抬举了你，你只是一个见利弃义的小毛贼。” 热罗姆涨得满脸通红地说：“你胡说……我什么都会，传递情报、刺杀、巧取宝物，甚至是驱魔……我什么都会……” “只要有钱你什么都会做，是不是？”小马尔罕接茬道。 “这……这有什么，人生在世，没有钱能活得下去吗？”热罗姆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要找的银行家找到了么？”古洛问道。 热罗姆叹了口气说道：“哪有什么银行家，我连去了好几家大银行，里面都被人搬空了，别说银行家了，我连一个硬币都没找到。” “那你为何穿着修罗王手下的衣服！”古洛严肃了起来。 “……这位大哥，不瞒您说。我来了一天，一无所获，正懊恼时，有个人穿着这件衣服举着枪要我的命啊！我能不反抗吗？”热罗姆有些激动地说道，“于是我就把他杀了，又觉得这件衣服看起来挺值钱，既然我完成不了任务拿不到奖金，那我就拿这件衣服碰碰运气呗，万一能卖个好价钱呢？” “我怎么觉得你在编故事呢？”小马尔罕说道，“穿这衣服的人……是你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我现在浑身动弹不得，大哥你又拿着明晃晃的匕首，我有那个必要骗你吗？”热罗姆回答道。 看着热罗姆，古洛仔细地回忆起普鲁托士兵的模样。 修罗王的手下，之所以脸上都有几道泛着绿光的印记，是因为他们都受了桑达魔法的侵蚀，不仅沉默瓜亚，而且意识又随时会被褚鑫控制，可以说，他们都只是傀儡而已。 而眼前这个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并没有绿色的印记，就算他是普鲁托的士兵，以褚鑫这样强控制欲的人，也不会放任这般货色在外单独行动的。 难道他说的都是实话？那他杀掉的那个衣服的主人又是谁？是落单的普鲁托士兵吗？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古洛的脑海中，却始终屡不清这其中的内在逻辑。 “你杀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就在这时，连如霜突然开口问道。 “特征？？……让我想想……嗯……”热罗姆眼珠子转悠着，思考了半晌答道，“好像也没什么特征啊，就是一个黄头发白皮肤的龙腾族阿克伦人，手脚完整，除此之外也和常人没什么异样啊。” “阿克伦人？”连如霜诧异地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是吗？噢……也许其他国家的族人也有相似的特征吧，我只是说了自己的直观感受，可没说这个结论一定正确。”热罗姆回答道。 甘索走上前来，在古洛的身边蹲了下来，悄悄附耳说道：“普鲁托的士兵大部分都应该来自其他位面世界，人种的特征会有很大的不同，就像在我们圣殿世界里那些人一样。当然不排除会有些许阿克伦人已经投靠了修罗王。” 古洛看了一眼连如霜，她的长相的确和兰比斯任何国家种族的人都有差异，虽然表面乍一看没什么不同，但是无论是肤色发色还是五官的特征，仔细分辨，都能看出些许端倪。 “对，以褚鑫的能力，确实有可能对我们世界开始渗透同化。”古洛说道。 “你在悄悄地在说什么？什么我们这个世界？”热罗姆大惊小怪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杀的那个人是外星人吗？” “你给我安静点！”小马尔罕呵斥道，“你以为你说的我们都相信了吗？看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能说百分之二十的实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位大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要是有半句假话，我热罗姆不得好死！我拿我家人起誓！我发誓，什么都没干，只是抢了这件衣服，我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变成一座空无人烟的城邦了，我绝对不是你们口中的王派来的，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热罗姆信誓旦旦地说道。 只有三天的功夫，一座工业大城邦，就几乎变成了空城，如果热罗姆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造成这一切的，除了褚鑫，谁也做不到！ 古洛的心里已经暗暗下了最后结论。 忽然，一阵机器的轰隆声在空荡荡街道上回响起来。 众人警觉地四处张望起来，并摆出了战斗姿态。 “什么方向！”古洛问道。 “没看到，感觉这声音四面八方都有，是坦克吗？”小马尔罕说道。 “古洛哥哥，我觉得声音是从东边传来的。”躲在古洛身后的连如霜说道，“看！” 果然，一辆被金属铁甲重重武装的战车，从东边隆隆作响地驶来，它身上装载的各色大口径的炮管，呈不规则排列，略显浮夸地对着他们，哪怕还没见识过它的威力，脑补一下炮管齐发的场景，都能想象出一副毁天灭地的画面。 甘索一跃而起，右手开始施法，欲一击便掀翻这辆沉重的战车。 “前方何人！放下武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战车顶部钻了出来，大声吼道。 是舒离！ “那是……舒离？”古洛小声问身边的连如霜。 “没错，就是他。” 跳高望远的甘索也看清了来者何人，收起了刚想施放出去的瓦西里猩红斩。 “舒长官！是我们！！！”古洛大声挥手喊道。 战车把街道的路面碾得粉碎，扬起的粉尘和碎石在车后炸了开来，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爆裂声，再加上战车上各种金属部件的摩擦撞击声，噪音振聋发聩。 舒离根本就没有听见古洛的声音。 “调整角度，对准前方可疑目标！”舒离对着车内的士兵下达命令道，“发射！” 顿时，其中两门炮管齐发，瞬间喷出的火舌足足有两米长！ 两颗直径接近500MM的炮弹，以极快的速度向古洛他们射了过来。 第一百零七章 误解 “轰！” 炮弹在接触到古洛一行人的瞬间，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啊！！不要啊！！”热罗姆惊叫起来。 不过在爆炸的黑烟散去后，众人安然无恙。 只见古洛左手微抬，寸步未曾离开过原地，而他金属手正泛着蓝色的光华——装上义肢后的古洛，对付这样普通的导弹，简直易如反掌。 面对两颗如此巨大的炮弹，古洛只是下意识的抬手一档，一个宽大的屏障便牢牢地保护着自己和其他人，连一块弹片都不曾伤及在场的任何人。 古洛颇为惊讶，义肢的能力有些超乎他的想象，而躺在地上的热罗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停扭动挣扎的身体也平静了下来。 “你是魔鬼吗？”热罗姆颤抖地问道，“是我的幻觉吗？” 连如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丫给我闭嘴！ 远处的舒离发现两门巨炮的攻击后，对方竟然还完好无损，于是命令道：“准备瞄准！” 战车上另外四门跑缓缓地调整了发射角度，黑洞洞地炮口冲着古洛他们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喷射出令人胆寒的火舌。 “舒离！是我们！！”甘索再次腾空而起，向舒离靠近。 两门炮管已经启用了远红外跟踪，随着甘索的腾空轨迹，炮口始终跟随着他。 “舒离！！你不认得我们了吗？？”地面上的古洛也挥着手大声喊道，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谨慎地向前走着。 “不认识！”舒离冷冷地答道，与此同时，四门火炮再次“砰砰砰”地发射。 舒离心里清楚，这些普通的炮火未必能对眼前的几个人造成什么伤害，但满腔怒火的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纯粹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结果是在预料之中的，无论是甘索，还是古洛，都毫发无伤。 “舒长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对着我们开火！”古洛激动地问道。 “你们这些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你们都是一伙儿的！”舒离大声吼道。 “你冷静一下！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古洛试图让舒离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以为我还会上你们第二次当吗？下地狱去吧！”舒离青筋凸起，嘶吼道。 说完，从钢铁战车的前部的两块铁甲中间徐徐伸出一门色彩鲜艳的火炮来。 “你们真以为西莱斯廷就这点能耐吗？见识一下生化燃烧弹的威力吧！”舒离大声说道。 火炮强大的后坐力不由地让沉重的战车往回倒退了几米，一颗被熊熊烈火包围着的圆球从炮口发射了出来！ 古洛和甘索联手又撑开了一道混杂着蓝绿色光芒的屏障，屏障的覆盖范围比之前的更大。 火焰炮弹带着巨大的能量砸中了屏障，一声巨响响彻了街道。尽管从直观的角度看来，炮弹的杀伤力很大，然而在魔法屏障面前，这些攻击无济于事，就像是一颗被捏得十分坚硬的雪球，砸中了一堵厚厚的墙。 古洛有些无奈，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而舒离则完全不与他们心平气和地沟通。 “啊！！啊！！这是什么！！！”热罗姆突然大叫起来。 连如霜闻声回头一看，吓得惊叫起来。 只见不计其数的爬虫状生物，浑身冒着火光，正在他们的脚下团团转，就像成千上万只被火点燃的蜈蚣，而躺在地上的热罗姆，首当其冲地被这些“蜈蚣”爬上了身体。 热罗姆痛苦的挣扎着，“蜈蚣”身上的火焰不断地在他金色的衣服上灼烧着，不一会儿就布满了坑坑洼洼的黑点。 他的手脚无法动弹，只能在地上打滚，但是每碾过一群地上的“蜈蚣”，就一一附着在了他的身上。 “快放开我！我会死的！”热罗姆凄厉地喊叫着，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甘索。 甘索一咬牙，手在空中轻巧地划出了一道斜线，热罗姆身上的魔法锁链消失了。 热罗姆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站了起来，拼命地在身上掸了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走开，走开！”他念叨着。 火蜈蚣群在众人的脚边按一个方向爬行着，形成了一个个火焰圆环。 “大家小心，可千万别被它们咬到，这种灼烧的疼痛是难以承受的，就连骨骼都会被熔化掉。”甘索告诫道。 见多识广的天森大师，也只见过一次火蜈蚣，他没想到，在这个星球上，居然已经有人将他们制造成了武器。 “舒离！你到底怎么了？西莱斯廷怎么了？”古洛仍然不放弃，对着舒离说道。 “留着你的话，下地狱去吧！回头我杀了你们的国王，你留着跟他说吧！”舒离说道。 “舒长官，这中间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国王？你说的是阿克伦二世吗？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连如霜很快从舒离的话中找出了重点。 “少在这里装无辜！你们前脚一走，后脚阿克伦的新国王就来大开杀戒！你敢向我保证，这只是巧合吗？”舒离愤怒地说道，“多少西莱斯廷的英灵，就为了你们这帮背信弃义的家伙送了命！” 阿克伦二世？ 古洛十分肯定，这之间一定有天大的误会，而能把舒离逼到这一步，这三天里一定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是眼下，解开误会倒是其次，眼前的火蜈蚣直接威胁到了他们所有人的生命。 “去他妈的！”小马尔罕大吼一声，正抬起大脚准备踩向火蜈蚣。 “别动！”古洛制止道，“别激怒他们！让我来。” 古洛的判断没错，火蜈蚣周身并不是普通的火焰，它的温度高达3000度，就像太阳表面那般炽热，就连普鲁托士兵的金色军装，都能瞬间烧出几个窟窿来，更不用说普通材料的衣物了。如果小马尔罕这一脚踩下去，不仅踩不死它们，更会让自己的鞋子连着脚掌，瞬间汽化。 古洛暗暗运功，这次他左手上的水晶竟然泛起了绿色光芒，不仅如此，就连他的眼睛都变成了绿色。 桑达魔法？古洛要干什么？他竟然动用这祸害众生的妖孽法术？ 一旁的甘索疑惑的想道，些许不安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只见他左手对着身边的所有火蜈蚣，轻轻地、均匀地撒过一层薄薄的绿色魔法粉末，然后闭上了眼睛。 突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不停行进的火蜈蚣纷纷停住了脚步，整齐地昂起了前半部的身子，触角笔直地向上挺着一动不动，显得非常有纪律性。 像是都收到了一个使命的召唤， 甘索恍然大悟，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古洛。 “居然用这种方法……”他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零八章 火蜈蚣部队 古洛睁开眼睛，散着绿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远处的舒离。 “装弹！”回过神的舒离命令道。 “舒长官！”古洛高声说道，“你若是再向我们开火，休怪我不敬！” 他的眉头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脚下的火蜈蚣竟然整齐地为他让出一条一人宽的过道来。 “您要是再敢动一下，火蜈蚣会瞬间扑上来将您的座驾啃食成一滩铁水，我保证。”古洛说道。 他微微抬手，火蜈蚣果然就十分服从地摆出了攻击阵型，所有的火蜈蚣，都凹着同一个姿势，矫首昂视着舒离的方向，身上的火焰将他们烧得通体透亮。 “你是在威胁我吗？你以为我们的生化武器，就这么一颗吗？”舒离说道。 “不管你放多少蜈蚣、蚂蚁、毒蛇出来，我都可以把他们驯得服服帖帖。”古洛回答道。 随即，他的左手食指微微地动了一下，为首的两只火蜈蚣就如离弦之箭，朝着舒离的钢铁战车冲了过去，在它们行进的路线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焦痕。 还没等舒离反应过来，两只火蜈蚣以闪电般的速度钻到了战车底下。 舒离明显感觉到战车突然向左倾斜了下去，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而跌落下去。 “轮胎被熔化了！”车里的士兵慌张地说道。 果然，一阵难闻刺鼻的气味钻入了舒离的鼻腔——这是橡胶燃烧的味道！ “轮毂都熔化了……”士兵补充道，“车动不了了！” 一股黑烟从左侧冒了出来，刚才还灵活机动的战车，顿时变成了一堆不会移动的钢铁炮台。 “舒长官，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搞明白你为何对着我们开火？”古洛再次问道。 舒离心有不甘的咬着牙，发狠说道：“我斗不过你们这些魔法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灭了西莱斯廷，你们也可以向国王交差是吧？” 古洛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他们和阿克伦王国的过节，究竟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古洛，收功吧，我相信舒长官还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只是情绪有些急躁。”连如霜对着古洛说道，“你居然能熟练的驾驭桑达魔法，并且入侵蜈蚣的意识控制它们，真有你的。” 古洛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道：“形势危急，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说完，他用左手往下一压，身边的火蜈蚣部队纷纷把昂起的身躯放了下来，身上的火焰也随即渐渐地熄灭了。 他解除了对蜈蚣的意识控制，这些周身通红的爬虫顿时四面散开，杂乱无章的四处爬行逃窜，像是一群突然被人放开了细线的木偶一样摆脱了束缚。 “去，去，去！” 在确定了没有危险之后，热罗姆低头驱赶着这些爬虫，还顺便踩死了几条，黑绿色的汁液溅了一地。 不一会儿，地上的蜈蚣除了还有三三两两还有几只似乎一下子找不到目标，还在四处打转，其余的或躲进阴暗的角落，或藏匿在路边的杂草堆里，或窜入了幽暗的下水道。 “舒离，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歹人，我们和偷袭西莱斯廷的人没有任何关系！”甘索说道，“否则，刚才古洛就应该杀了你。” 舒离和几名西莱斯廷守备军生怕战车随时会因为明火而发生爆炸，陆续跳下战车。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舒离大声说道。 古洛双手平摊在身体的两侧，迈着稳健的步伐向舒离走了过去。 “我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刚刚我控制的火蜈蚣也已经遣散，难道这样你还不相信我吗？”古洛说道，“我的左手已经没了，难道你忘了吗？” 舒离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突然想起古洛奋不顾身为了保护西莱斯廷所做的一切。 等他回过神来时，古洛已经站在了他的眼前。 看着古洛诚恳的眼神，舒离心情复杂。 “好吧！我相信你。”舒离伸手拍了古洛的胸口，歉意道，“对不起了，差点让你们受到伤害。” 古洛笑道：“这点程度的攻击，说实在的伤害不了我。” “你们魔法师的世界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比的。”舒离有些懊恼地说道，“看来我这个生化弹还需要改良。” 看到舒离和古洛解开了误会，甘索和连如霜也走了过来。 连如霜问道：“舒长官，下次别那么冲动好吗？万一杀错了人怎么办？” 舒离：“谁让你们出现得不是时候！” “还嘴硬！”连如霜没给好脸色地说道，“到底是谁做的？阿克伦？不会吧？上次还是他们来救西莱斯廷的呢？这不合逻辑啊。不会是修罗王想挑拨两国的关系吧？” 说完，她指了指被小马尔罕擒着的热罗姆：“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修罗王士兵的打扮，你不会搞错了吧？” 热罗姆着急地快哭了：“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别胡说八道。我说了多少遍了，这衣服，是我抢来的……不不不，是穿这衣服的人要杀我！我也是防卫啊！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这个王那个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马尔罕怒斥道：“你给我老实点！再说谎我一刀宰了你！” “他说的没错。”舒离平静地说道。 众人诧异地看着舒离，心里疑云密布。 “舒离？你确定？这人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抓到的活口，你在为他辩护吗？”连如霜问道。 “他是谁我管不着，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舒离咽了口唾沫，润了润自己的嗓子说道，“修罗王没有参与这次袭击，是阿克伦，是他们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想嫁祸给修罗王！！” “啊？不会吧？”连如霜和小马尔罕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拿自己的家人起誓，我说的句句属实。”舒离信誓旦旦地发誓道。 “我就说吧，我真的只是过路的！”热罗姆长舒一口气说道，谄媚地看着连如霜。 “小马尔罕哥，先把他绑起来，看好他。”连如霜鄙夷地看了一眼热罗姆说道。 “别别别，大小姐。”热罗姆哀求道，“这位长官已经还了我清白，为何还要绑我呢？我有儿有女，妻子还在等着我回家呢，求求你们放了我，好不好？” 他的膝盖不自觉地弯曲着，摇尾乞怜的样子让连如霜觉得有些反胃。 “对不起，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搞明白，麻烦你的妻儿再多等两天。”连如霜冷冷地说道，“有你这样的丈夫，可真是他们的福气。” 热罗姆还想争辩什么，小马尔罕已经从背后将他的双手捆得结结实实。 “你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我保证你妻子只能去墓地看你！”小马尔罕咬牙切齿地说道。 ………… “古洛。”舒离说道，“去我家，到那儿再详谈，这里随时都会有危险。” 古洛点点头说道：“也好，舒长官的府邸不在西莱斯廷城邦内吗？” 舒离：“在拜伦王城。现在联邦国境内，只有那里相对安全。” 第一百零九章 宴会惨案 “可惜你把我的战车给毁了。”舒离看着一侧的轮胎加轮毂都被熔化的战车，带着些许责备的口吻对着古洛说道。 古洛尴尬地笑了笑：“刚刚也是情急之下，请舒长官见谅。” “这有何难？既然轮子动不了，咱可以把它变成贴地飞行啊！天森大师你说是不是？”小马尔罕插嘴道。 甘索斜着眼看了小马尔罕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双手在胸口随意地运气了功，朝着战车底下甩出一块毯子状的魔法物。倾斜倒向一边的钢铁战车，慢慢地摆正了车身，悬浮在了距离地面大概几十公分高度之上。 “这都行？”其中一名西莱斯廷的士兵不可思议地感叹道。 “都上车吧。”舒离说道。 ………… 拜伦王城。 一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城，以它建城的大领主的封号命名。 如果西莱斯廷城邦是一座充满了现代化气息的工业之都，那么拜伦王城则是充满了人文气息的文艺古都。 城邦内，大部分建筑都遵循着古老且有特色的建筑风格，最古老的环宇古寺建筑群，已经存在了近千年。稀疏的建筑间隔之间，都填充着大量的绿色植物和湖泊，拜伦河呈东北-西南的走向穿城而过，孕育着城内五万居民。而城内的环线，都是以环宇古寺为中心，一环、二环、三环……往外扩散。 从天空俯瞰，拜伦王城就像是一个不规则的绿色标靶，拜伦河和星星点点的湖泊，就像是标靶上的点缀。 如今，大量来自西莱斯廷和朗格拉尔城的难民，都拥挤在拜伦河边的草坪上搭建的临时帐篷中，使得原本郁郁葱葱的自然环境变得有些肮脏混乱。 当钢铁战车在城邦内缓缓行驶，无数灰头土脸的人们带着异样的眼神注视着站在车顶上的古洛他们。 “所有西莱斯廷的人都跑这儿来了？”古洛对着身边的舒离问道。 “是的，除了远一点的封狼城和地心城平安无事，西莱斯廷和朗格拉尔都破坏严重，这里是他们最好的避难场所。”舒离答道。 “为何拜伦王城没事呢？难道这里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屏障能阻止敌人的入侵吗？”连如霜好奇地问道。 “没有。”舒离果断地否定，接着说道，“兰比斯大陆上千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战争打的多么惨烈，进了拜伦王城就必须停火，不许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算是一种对文化古迹的尊重和信仰吧。如若违反约定，人人都会谴责，哪怕武统了整个大陆，也会失了民心。” “所以……”古洛推理出了结论，“所以你十分确定，能遵循这种约定的，必然不可能是普鲁托的军队，是吗？” 舒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完全正确。不光从这个行为推测出来，而且也是我亲眼所见。” 战车缓缓地停在了舒离家门口，这里是二环边上，坐落在环宇古寺的东边，屋子的三面被一个湖泊包围，从这里远眺过去，能清晰地看到巍峨地矗立在市中心的古寺。 相对于其他人满为患的难民聚居点，舒离家附近这一带属于难得的清净之地。 除了几位西莱斯廷的士兵守在了门口，其他人都悉数进屋，而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热罗姆则由士兵看着。 “家中就没有其他人吗？”连如霜问道。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这房子是希斯克利夫领主赐给我的。家中只有我一人，定时会有佣人上门打扫。”舒离淡淡地说道。 “对不起，无意冒犯。”连如霜抱歉道。 “没事儿，无父无母无兄无妹，倒也轻松自在。”舒离笑着说道。 古洛环顾了四周，这偌大的宅子虽然只有一层，但是宽敞高大，干净的白色墙面没有过多的装饰，家具简单实用没有过多的浮夸细节，但是看起来价值不菲。整个格调显得十分的素雅。 古洛在一把舒适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直截了当地问道：“您说是阿克伦二世袭击了西莱斯廷，有什么证据吗？” 舒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操作着咖啡机，一边问道：“需要咖啡吗？” “哦，谢谢。”古洛谢道。 过了一会儿，舒离仔细地用一个托盘端着四杯咖啡，一一送到了古洛、连如霜、甘索和小马尔罕的手中。 “舒长官。”古洛有些沉不住气，“我们不是来喝咖啡的。” 话音刚落，他发现舒离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就是他干的！他违背了两国的盟约！他就是个昏君！也许……我猜测，他早已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修罗王。”舒离突然激动地说道，手抖的幅度更加剧烈。 其余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依然对舒离的这番话半信半疑。 许久，连如霜才说道：“那么阿克伦二世对西莱斯廷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舒离这才把古洛他们去圣殿世界后的事娓娓道来。 在弗耶首相死了以后，舒离直接去找了弗耶的儿子兰道尔，欲让小领主暂代首相之职。 在联系了几大城邦的领主之后，兰道尔认为，作为附属国，西莱斯廷应该向阿克伦王国汇报此事，以宗主国的身份来正式任命西莱斯廷联邦共和国正式的首相。况且阿克伦二世继位不久，这样充满尊重的行为，也会让新国王对西莱斯廷的好感加分。 阿克伦二世欣然答应了兰道尔的请求，并要求所有领主都前往西莱斯廷的首相官邸，自己也会派出内务大臣昆特罗作为代表参加新首相任命仪式。 第二天，所有的领主及手下的亲信，都抵达了首相官邸，翘首期盼阿克伦二世派来的钦差大臣到来，一等就是一天。 正当所有的领主都抱怨不已之时，昆特罗才姗姗来迟，而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昆特罗提议先举行宴会，在宴会进行的过程中，上台宣读阿克伦二世的任命书。 困乏肚饥的领主们同意了这个提议，殊不知他们参加的是最后的晚餐。 推杯换盏，举杯畅饮，醉眼朦胧之时，各大领主和亲信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一场血腥的屠杀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就连他们带来的少量卫戍部队，都在门外畅饮美酒，完全放松了戒备。 而这时，大量的阿克伦部队身着之前战斗缴获来的普鲁托士兵的军装掩杀出来。从门口屠杀了所有的还沉浸在美酒中的西莱斯廷守备军和各领主的亲信卫戍军，到杀入首相官邸将各位领主一一割喉…… 整个首相就职的宴会场，瞬间变成了一台绞肉机。 西莱斯廷的精英阶层，基本在这场宴会中惨遭覆灭，兰道尔甚至被人剁下了脑袋和手脚，削成了人彘；希斯克利夫领主被破腹剜心，内脏被丢在了垃圾堆里，腹腔里塞满了蛆卵…… “而我和门口这两位士兵，几乎是仅有的幸存者……”说到这，舒离深深地埋下了头，急促地呼吸让他无法再继续叙述。 古洛、连如霜、甘索和小马尔罕此刻的心情，只能用震怒来形容。 第一百一十章 热罗姆的神秘雇主 “昆特罗这个王八蛋！我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连如霜愤怒地说道，一拳重重地砸在小马尔罕的腿上。 小马尔罕龇牙咧嘴地说道：“大小姐，你劲儿可真大啊。” 古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只当他是武城主交心的朋友，没想到，却是这般没有原则的刽子手。还能想出穿着普鲁托军装伪装自己的花招来，可真是令人不齿。” “他只是任人摆布的玩偶，阿克伦二世才是罪魁祸首！”舒离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阿克伦一世怎么会找这样歹毒的继承者呢！” “但是，阿克伦二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小马尔罕问道。 “西莱斯廷国土狭小，素来军事实力薄弱，但是国富民丰，经济发达，又处于四战之地，阿克伦吞并我国之心由来已久！如今局势动荡，我国群龙无首，吞并我们，完全就是趁人之危啊！”舒离说道。 “这无异于自断一臂。”古洛说道，“新国王的逻辑真是令人费解。” “西莱斯廷如今的工业水平，甚至能与阿克伦旗鼓相当，而且储蓄在银行里的财富，能抵上两个多佛尔吧？”舒离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吞并了我们，对他们好处要远胜于坏处啊！” 这也是为何西莱斯廷城邦内各色建筑街道没有遭到破坏，而单单只是银行机构被洗劫一空的原因所在。 多佛尔已经沦为了褚鑫的租借地，使得阿克伦的财政收入被削弱了大半，所以，“打劫”西莱斯廷成为了解决财政危机最快最直接的办法。 阿克伦之所以愿意同西莱斯廷结盟，无非就是看重他们强大的经济实力，配合自身称霸大陆的军事力量，才能使自己永远立于霸主之位。 一切的逻辑和动机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曾经各个城邦的领主，是阿克伦吞并我们的最大障碍。老国王抹不开面儿，当年篡了路西法王朝时有我们数个领主的倾囊相助，又是万人拥戴的战神化身，不屑打无义之战……现在可好，这二世一上台就扯下了伪善的面具，还用了这么肮脏龌龊的手段。”舒离愤愤而言。 “人心难测啊，人与人之间尚且没有永恒的友谊可言，更何况这种实力悬殊的国家关系呢。”连如霜很现实地说道。 舒离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西莱斯廷、朗格拉尔、地心城的人，被全部集中到了拜伦王城，过几天，阿克伦的部队就要进驻那几座城邦了。我想，封狼城和我们也承受不了什么压力了……西莱斯廷亡了。” 众人沉默地低着头，顾自“吸呼吸呼”地喝着手中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空气安静得可怕。 ———— “嘿，两位老哥。”热罗姆坐在地上，对着两位守在门口西莱斯廷士兵热情地搭讪道。 两位士兵只是斜眼瞟了他一眼，连脖子都没动。 “两位，放松点嘛。我叫热罗姆，来自皮埃莉的逊度，你们去过那儿吗？” 两位士兵一声不吭，任由热罗姆一个人在那无趣地自言自语。 “老哥们，我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人总得向前看嘛，沉浸在悲伤之中可不利于男性健康哦。”热罗姆开启了话唠模式，别人越不搭理他，越是来劲。 其中一位士兵目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看你看你看。这位老哥，心态不够好吧？像我一样，哪怕手被绑着，失去了自由，也能若无其事地跟你们闲话家常，这才是做人应该有的良好心态嘛。”热罗姆笑着说道。 正说着，古洛一行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热罗姆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从嬉皮笑脸变成了可怜相，中间连个过渡都不需要。 “各位英雄，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我是清白的，对吗？”热罗姆从地上站了起来，卑躬屈膝地说道。 小马尔罕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这么短时间里当然讨论不出什么，你继续绑着吧。” 热罗姆忙不迭地走到众人的眼前，笑着说道：“别别别，列位，你们有什么还没明白的，问我呀？我一定把我看到的听到的全告诉你们，半点都不会隐瞒！” 连如霜噗嗤一声冷笑道：“你是受何人所托？来这儿是干嘛的？” “我不都告诉过你们了吗？我就是来找那啥……哦对，达普银行，拿回我的雇主的钱，然后扑了个空，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热罗姆说道。 “达普银行？”舒离问道，“我一个西莱斯廷人，听着这个名字都觉得耳生。” 热罗姆：“你不是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嘛，耳生是正常的。这里经济这么发达，人民都富得流油，银行满大街开的比厕所还多，有些小银行开在角落不起眼，很正常嘛！” 达普银行？舒离仔细地回忆起来，但是搜遍记忆，他都不曾想起西莱斯廷有这么一家银行。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再说半句谎话……”舒离上前揪住了他的领子低声吼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面对红着眼睛，充满杀气的舒离，热罗姆受到了惊吓，颤抖着说道：“别，我说，我说……达普银行，不是存钱的地方，都是存物品的……我来取的不是钱……” “那是什么！！！”舒离低吼着追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雇主怎么可能会告诉我这些……我说的都是真的，再有半点隐瞒，不得好死！”热罗姆向摆个发誓的手势，却发现自己被绑着，只能双手放在胸口，比划出一个滑稽的手势。 “你的雇主是谁！快说！” “……我是有职业操守的……雇主的姓名我不能……” “啪！” 小马尔罕一记窝心脚，踹中了热罗姆的胸口。 倒在地上的热罗姆疼得直在地上打滚。 “少他妈的装蒜！你的职业操守里也包括了杀人吗？”小马尔罕揪着热罗姆的衣领，指了指他身上的普鲁托军装，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宰了你！” “一个姑娘，是一个姑娘！我的雇主是一个姑娘！！夜莺谷南西山！！姓名我真的不知道啊！！”热罗姆慌忙说道。 “夜莺谷王国？”古洛低声问道。 热罗姆：“是的！就是那儿，南西山区！” 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地名，连如霜突然眼前一亮，对着古洛兴奋地说道：“古洛哥哥，我们不就是要去那儿吗？正好，让这人带路啊！” 热罗姆：“带路？带什么路？我不熟啊！” “小子，由不得你！”小马尔罕对着热罗姆说道。 说完他像拎一条小狗一样，把热罗姆从地上提了起来，推搡着说道：“走！”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渡星光河 离开的时候，舒离把一部分量沉重的无线电话塞到了古洛手里。 “这是西莱斯廷刚研究出来的玩意儿，随时带着走，随时能和我保持联络。就是不知道你们去地方有没有通讯信号。”舒离说道。 面对这个新鲜玩意儿，众人都非常好奇。 “这个电话机，都不需要电话线连接的吗？”连如霜从古洛手里把无线电话要了过来，一边把玩着一边问道。 “不需要，但是功能和电话一模一样，我们暂时叫他移动电话。”舒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长方体的东西，“这是它的电池和充电器，一共两块，要是电话机没电了，你随时可以充满电更换。” “真没想到，你们西莱斯廷深藏不露啊，还有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古洛赞叹道。 “小意思，等以后批量生产了，大家的联系能够更加紧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拉得更近了。”舒离笑着说道。 说完，他快步走到了钢铁战车旁边，用力把门拉开，微笑着对在场的其他人说道：“请吧，此去夜莺谷，山高路远，这辆车就送给你们代步吧。” “舒长官……”古洛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了，你可要万事小心啊。”连如霜也关心地说道。 “别浪费时间了，上车吧。”舒离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的泪水正在打转，“别担心我们，人在城在，放心吧。” 他一个个把在场的人推上了战车，整个过程都没有与任何人的眼神发生过交汇。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舒离挥手和大家道别。 战车再一次轻巧地悬浮起来，安静地出发了。 古洛满怀不舍地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舒离。 夜色中，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庞，只有挺拔的身姿，彰显着一个西莱斯廷军人的骄傲。 ………… 沉重的钢铁战车，在甘索魔法的驱使下，行进速度相当快，除了从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安静得没有一丝噪音。 趁着夜色，战车离开了拥挤着大量难民的拜伦王城，又路过了空无一人的西莱斯廷城邦。 众人透过车窗，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它。 往日这个时候，西莱斯廷一定会传来隆隆的机器运转的声音——这是冶铁公司正在热火朝天的连夜加班加点，各种明亮的探照灯一定会把城市的角角落落照得犹如白昼。而今天，这里静悄悄得犹如一座废弃的鬼城。 过了西莱斯廷城邦，就意味着战车已经到达星光河畔。 “过了河，就是夜莺谷王国了。”小马尔罕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嗯。”只有古洛轻轻地回应了他，其他人看起来都心事重重，就连热罗姆都蜷缩在角落发呆。 “古洛。”在驾驶室里的甘索回头说道，“过了河，就是岚州城，我们当真要非法入境吗？” “那还能这么办？难道走星光河大桥？这不肯定被拒绝入境么？”小马尔罕插话道。 十几年前，夜莺谷和阿克伦两国关系紧张，作为附属国的西莱斯廷长期和夜莺谷断绝了来往，就连河面上的渡轮都被全部取消，宽阔的星光河成为了夜莺谷和外界的一道天堑。 而近几年，随着两国关系的逐渐缓和，西莱斯廷主动出资，在岚州城和西莱斯廷城邦之间，修建了这座星光河大桥。双方有步骤的逐渐恢复了双边贸易伙伴关系。但是和阿克伦与西莱斯廷之间可以自由出入不同，进出夜莺谷王国，依然需要合法的手续——入境签证。 “大晚上的哪里去弄签证？就算等天亮了去申请，也得等上好几天。我们耽误得起么？”小马尔罕补充道。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古洛，等待着他的决定。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已经自然而然地把古洛当成了他们拍板作决定的首脑。 古洛忖度片刻，说道：“能从河面过去么？” 显然，时间紧迫，他倾向于非法入境。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水的质量和路面不一样，魔法底盘的属性会受到一些影响，速度就不如之前那么快了。”甘索回答道，“就怕行进的过程中被夜莺谷的边防巡逻队发现。” “关掉车里的所有照明设备，摸黑前进，过了河自然就能找到去路。”古洛说道。 “行。”甘索爽快地接受了古洛的命令。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车外的世界也同样黑灯瞎火。 车底下突然传来“哗哗”的水声，这意味着钢铁战车已经悬浮在了星光河水面上。远处星光河大桥上的照明灯，是战车行进方向的唯一参照物。 “天森，你可小心点啊，注意力一定要集中啊，千万别让战车掉进水里！”小马尔罕担心地说道。 重达好几吨的战车几乎都由金属制成，外头包裹着厚厚地钢铁护甲，若是没有魔法底盘的悬浮，必然是直愣愣地沉入水底，小马尔罕的担心不无道理。 “呵。”甘索笑了笑，没有搭理这种庸俗的提醒，只顾自己运功，慢悠悠地拖着战车往对岸飘去。 行至河中央的时候，脚下的水流越来越湍急，声音就像轰鸣的雷声。 “这是在哪儿？？外面下雷雨了吗？？？”一直蜷缩在角落的热罗姆突然说道。 黑暗中没人能看得清他的位置。 “你他妈给我安静点！”小马尔罕怒斥道。 “我不要我不要，我怕打雷，啊！~~我怕打雷啊！！！谁来救救我？？！！”热罗姆害怕地大声说道。 “杀人你倒是不眨眼，还怕打雷？”小马尔罕又好气又好笑，“我们在过河！这是他妈的水流的声音，你的耳朵是怎么长的？” “水流……水流……你骗我，这是打雷，这一定是打雷！！”热罗姆继续坚持着他的判断。 “你倒是去外面看看，到底有没有打雷！”小马尔罕暴躁起来，突然站起身来，大块头的分量让悬浮着的车身猛烈地摇晃了几下。 热罗姆：“房子倒了房子倒了！” 小马尔罕循着热罗姆说话的方位走了过去，怒不可遏地说道：“我倒要让你看看是不是打雷，信不信我拿你喂鱼！” 他向着热罗姆一把抓了下去，欲把他拎起来按在车窗上看个明白。但与此同时，他感觉到黑暗中有道寒光极快地闪过了他的眼睛，然后，自己的大腿就被插入一块尖锐的物体。 “啊！”小马尔罕痛苦地叫了起来。 古洛和连如霜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慌忙喊道：“小马尔罕哥，你怎么了！你在哪！” 车身更加剧烈的动了起来。 水面上和路面上不同，车身的平衡更难以控制，保证战车顺利到达对岸是甘索的第一任务。所以他明知车厢内有事发生，也无法出手相助。 “热罗姆！别乱来！这样对你没有好处！”甘索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见“哗啦”一声，车门被打了开来。 借着微弱的自然光，古洛和连如霜看到一个人影从车里跳了出去，在水流的噪音中，只听到一声微弱的“咕咚”。 “把灯打开！”古洛命令道。 车里的照明灯很快亮了起来，他们只看到小马尔罕捂着自己的右腿倒在地上，大腿的后方插着一把粗糙的冰锥，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伤口涌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而热罗姆已经失踪了。 “啊！！！”小马尔罕痛苦地喊着，满头大汗紧闭着双眼咒骂着，“该死该死！我去他妈的……” 热罗姆跳河了。古洛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糟糕！被边防巡逻队发现了！ “小马尔罕哥！”古洛和连如霜惊叫着冲到小马尔罕跟前。 “我……没事……啊……”小马尔罕强忍着疼痛说道，身体却不停地颤抖着。 大腿后方的血管更为密布，疼痛敏感度也远比前侧强烈，也更加的脆弱，可见热罗姆很熟悉人体的要害部位，只一下就能让目标失去了行动能力。 古洛四下寻找着可以临时包扎伤口的东西，然而在空荡荡的车厢内却一无所获。 眼看着小马尔罕血流不止，一筹莫展的时候，连如霜递过来一件衣服。 是她的外套。 “给。”连如霜说道。 正值早春，虽然气温已经不像凛冬时那般寒冷，但是夜凉如水，依然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不，不行。你会着凉的，用我的衣服。”古洛拒绝道。 连如霜皱着眉头愣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嘴唇发白，眼皮沉重地想要入睡的小马尔罕，二话不说地自己帮他包扎了起来。 “你的身子再侧一些，别让冰锥搁着造成二次伤害。”连如霜对着小马尔罕嘱咐道。 她动作熟练而又快速，小马尔罕感觉到自己的痛苦稍稍减轻了一些。 古洛想插手帮忙却发现无从下手，他只能焦急地在一旁看着连如霜，她一个人就能把急救的工作做的十分妥帖。 令他没想到的时候，脱下轻便外套，只穿了一件贴身衣物的连如霜，身材竟然这么好，紧身的羊绒杉，将他凹凸有致的身段勾勒得分外明显。 包扎很快就结束了，连如霜费力地把小马尔罕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在靠着窗口的位置坐了下来。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的头发，几撮刘海很不自然的贴在她的额头上。 “你不冷吗？”古洛弱弱地问道。 “冷？我都快热死了。女人的御寒能力不是你们男人可以想象的。”连如霜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手指拎着羊绒衫不停地的上下摆动着，以求得一些凉快。 古洛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接下去，默默地脱下了自己脏兮兮地夹克外套递给了连如霜，说道：“喏，要是一会儿觉得冷了，把这个穿上。” 连如霜看了古洛一眼，嘴角露出了笑容，仿佛在说：算你还懂得关心我，不是个木鱼脑袋。然后，她顺势靠在了古洛的肩头，想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古洛，热罗姆逃走了吗？”看到小马尔罕得到了及时的包扎，甘索稍稍放宽了心地问道。 “是的，刚刚在黑暗中，开门趁机跳河了。”古洛说道。 甘索：“胆子也真够大的，这么湍急的水流，跳下去还不一定能活下来。” 小马尔罕虚弱地说道：“还不如老子一刀杀了他……” 连如霜闭着眼睛说道：“我的哥，你悠着点说话，一动怒会加速血液循环，你不想失血过多吧？” “我……我就是气。”小马尔罕愤愤不平地说道。 “气也一样，你最好现在什么情绪都别有，就是踏踏实实地坚持到把冰锥取出来。”连如霜说道。 就在这时，甘索突然有些紧张地说道：“快，古洛，把灯都关了！有巡逻队！” 古洛一个激灵从地上站了起来，慌忙把战车内的所有照明又重新全部熄灭。从星光河大桥的位置判断来看，他们即将抵达对岸。 夜莺谷王国的地界近在眼前。 但是，关灯慢了半拍，夜莺谷的边防巡逻队，早已清清楚楚地发现了他们。 “这里是夜莺谷边防巡逻队，请非法船只马上在岚州城码头靠岸，重复一遍，请非法船只马上在岚州城码头靠岸。”巡逻船的广播划破了宁静的夜晚，并迅速挂上了警示灯，开始向悬浮着的战车驶来。 “接下来怎么办，古洛？是配合他们，还是……？”甘索回头问道。 古洛有些懊恼，眼看着即将顺利偷渡，却被狡猾的热罗姆搅黄了，如果强行冲破夜莺谷巡逻队的防线，不仅没有把握顺利登陆，而且无法避免一场激烈的交火。 他们不是来和夜莺谷王国发生冲突的，相反，为了圣殿世界，还要尽量友好地与之相处。 更何况，现在车里还有个重伤的小马尔罕，万一他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伤口恶化，后果不堪设想。 思忖了片刻，古洛说道：“靠岸。” 这是眼下最保险的办法。 古洛把战车内所有的照明都打了开来，然后兀自走上车顶，冲着巡逻船的方向高声说道：“我们没有恶意~会配合你们的行动！！” 巡逻船的汽笛声大作，一束探照射灯打在了古洛的脸上，广播里发出严肃警告：“请非法船只配合我们的调查~” 随后，又从侧面快速驶来一只个头较小的快艇，船头闪着红色的警示灯，径直向战车冲了过来。在即将触碰到战车的一刹那，快艇一个漂亮的甩尾停了下来，溅起的水花甚至打湿了古洛的袖子。 一位头发花白的警官模样的男子，身手矫健地登上了钢铁战车，一打开车门就用锐利地眼神扫遍了整个车厢。 “呵，现在偷渡都不用船了？这破铜烂铁还能水陆两栖？”警官笑着问道。 古洛从车顶上回到了车厢内，对着眼前这位警官打量了一番，虽然从面容的皱纹看起来，他已然有六十岁光景，但是身形却是极为匀称和健硕，丝毫没有发福的痕迹，腰杆笔挺，双腿笔直，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他紧致的肌肉。 看着眼前有些脏兮兮的三男一女，警官继续问道：“你们从哪儿来？” 还没等古洛开口，他又发现了大腿上缠着衣服的小马尔罕正虚弱地坐在地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这位老弟是受伤了吗？” 古洛和连如霜同时点了点头。 “受伤了不去医院？还想着偷渡？”警官严厉地反问道，“西莱斯廷没有医院吗？还是……你们是一群逃犯？” “不，不是这样的！”连如霜慌忙说道，“说来话长，警官，我们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先救救他好吗？” 警官斜眼看了一眼小马尔罕，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行吧。”他回过神来，对着驾驶室里的甘索说道，“你，跟着前面的巡逻船，到码头之后依次上岸，别耍什么花样。” 他转身站在门口，笑着对着快艇里的人说道：“这年头，科技真是发达的离奇，连汽车都能在水上漂了。” 古洛从连如霜手里把自己的外套拿了过来，轻轻地给她披上，温柔地说道：“如霜，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不怕，古洛哥哥，有你就足够了。”连如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城 战车跟随着巡逻船，缓缓驶入了岚州城的星光河码头。 “这里就是岚州城啊。”古洛看着车窗外造型奇特的码头感叹道。 这里的码头和多佛尔的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码头宽阔的船埠一面临着星光河，而其余三面则被六座高矮不一，状如烟囱的城堡式建筑包围，底下一扇不算太大的闸门成为了出入码头的唯一口子。从古洛这个角度看来，六座城堡建筑就像是一堵弧形的高墙，将码头和城区给隔了开来。 无数的探照灯，将船埠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几乎不存在任何黑暗的盲区。 古洛、连如霜和甘索，陆续从战车上走了下来，纷纷抬头瞻仰着眼前巍峨的建筑。 “古洛哥哥，这城堡干嘛造这么高啊？悬崖峭壁似的。”连如霜问道。 她说得没错，踏上船埠的第一感觉，就像是登陆在一座峭壁底下的浅滩上，让人觉得有些逼仄和眩晕。 “恐怕上面还有很多人举着枪瞄着我们吧。”古洛开玩笑道。 警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着说道：“你说得没错，从水路进岚州，就这么一条道。上面都有驻守的官兵，只要有人胆敢擅自从这儿登陆……” 他狰狞着脸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万箭齐发，枪声齐鸣……瞬间就能把底下的人打成马蜂窝，想想就很刺激吧？” 原来是这样！这个防御设计的确精巧无比。不仅如此，官兵站在高耸的城堡上，水面上的一切异常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能及时而迅速地做好预警工作，从而彻底打消了入侵者从水面突袭岚州城的念头。 “城堡上的窗户是八面通透的，不仅能鸟瞰整个岚州，就河对岸的西莱斯廷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看得清。”警官大大方方地介绍道，语气却颇为自豪。 这时，急救的医疗团队也赶到了码头。 “船上……不，那辆车上还有个伤者，麻烦你们了。”警官对着几位抢救医生客气地说道。 小马尔罕身形魁梧，体重巨大，医生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弄上了担架。然后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一般，没有太多废话，一路小跑着将小马尔罕抬向闸门口的救护车。 “小心点……我这后面插着一把锥子……哎哟。”小马尔罕哼唧哼唧地提醒着，一路的震颤让他伤口上的冰锥不时地和担架发生摩擦，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 古洛担心地目送着小马尔罕离开，警官笑着说道：“你们三位……今晚恐怕得失去自由了，等我们调查清楚了，才能放你们走。” 古洛点了点头，同意配合警官的调查，他不想在这里惹什么是非。连如霜紧紧挽着古洛的胳膊，寸步都不想离开。 “咕咚！” 正当巡逻队带着古洛一行人刚一走到闸门口，身后就传来一阵巨大的水花声。 “你们的船……车沉了？”警官惊讶地说道。 甘索摊了摊手说道：“车子没电了……所以，沉了。” ……………… 岚州城内几乎没有什么平地，这是一座实打实的“山城”，所有的街道马路都是有坡度的，所有市内的建筑都不是在同一海拔上的，所有的人走在街上时都仿佛在攀登一座座山峰…… 这种奇怪的现象，让从小就生活在以平原地形为主的阿克伦王国的古洛，感到格外的新鲜。 事实上，连如霜和甘索也没见过这样的城市规划，他们所生活的平行世界里，这样奇特的城市也是罕见至极。 所以，坐在警车里，他们觉得更像是在坐过山车，有时会经过一段非常长时间的爬坡，而有时又会经过一段冲刺式的下坡……汽车开在路上，上下起伏，非常容易让人感到恶心眩晕。 终于，警车在一个院子里停了下来，古洛是扶着车门走出来的，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强忍住呕吐的感觉。 “还要坐电梯？”连如霜尖着嗓音说道。 “是啊，这里只是警察局的停车场，我们局子在上头呢。”警官往上指了指说道。 只见，一处光秃秃的峭壁上竖着两台透明的电梯，从停车场直通顶上的屋子，若不是屋子上那巨大的发光字，谁能想到那是岚州城的警察总局？ “走！你们当是来观光旅游的吗？跟你们客气还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一名警察不耐烦地说道，语气和老警官天差地别，“你们现在是偷渡客！懂吗？不是来请你们吃饭的！” “别推我们，行行行，我们错了。”甘索缩着脖子说道，脸上写着罕见唯唯诺诺。毕竟在阿克伦皇宫里当了那么久的卧底，从伪装的角度来说，甘索简直可以得满分。 “他可真是把你的意思吃透了，执行得够彻底的……”连如霜小声在古洛的耳边说道。 随着电梯缓缓地爬升，万家灯火的岚州城尽收眼底……但古洛恶心犯晕，对欣赏美景没什么兴趣。 “邵警长，又抓到一个偷渡客。” 电梯刚在警察局门口停稳，一名清秀的年轻警察就急匆匆地前来报告。 “哦？又是划船过来的？”头发半白的邵城脱下帽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是……是游过来的……”年轻警察回答道。 邵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游过来？没搞错吧。还有人……有能耐横渡星光河？” “是的……初步判断就是这样，他还穿着一身奇怪的金色衣服。” 这句话，让在场的古洛三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听描述，分明是热罗姆无疑！ “警官！我们认识他，他……他是和我的……同伴。”古洛想了想说道。 “哦？”邵城微笑着走到古洛跟前，眼神锐利地就像一只鹰隼，“你们坐着高科技的交通工具，你们的同伴游泳？他是锻炼身体么？” “不，不是……是中途颠簸，他失足……跌到了水里。”古洛有些遮掩地说道。 “哦……”邵城意味深长地拖了长音，然后转身对着年轻警察命令道，“带着这几位，和他们的……同伴，到侦讯室来。” 年轻警察：“恐怕不行了，邵警长。他已经死了……” 劲爆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本以为已经找到了热罗姆的下落，不料只是空欢喜一场。 邵城有些生气地说道：“那你为何不一口气把话说完？非得跟我玩人生大起大落的心跳？” “我……对不起，邵警长。”年轻警察深感抱歉地说道。 “那么你们几位……”邵城看着古洛，不容置疑地说道，“以我当警察几十年的经验，你们几位……” 他明显地停顿了一下，随即铿锵有力地说道： “在撒谎。” 第一百一十四章 侦讯室内 警察局里的所有人都被邵城的话吸引了目光，纷纷向着站在屋子中央的偷渡客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连如霜被齐刷刷的目光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说道：“你们都看什么啊？我们说了会配合调查，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 “小姑娘。”一位女警察说道，“恐怕你们还不了解夜莺谷的法律吧？你知道偷渡情节严重的要坐几年牢吗？” “我知道是我们做得不妥当，但是也请你们不要用审视罪犯的眼光看着我们好吗？”连如霜不服软地说道。 “那你们就赶紧把问题交代清楚啊！为什么要撒谎呢？”女警察的声音更响亮了，仿佛在和连如霜斗气，“触犯了法律还在这儿大声说话？？” “我们……没撒谎啊。”因为心虚，连如霜的一下子小声了许多。 古洛赶紧拉了啦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因为情绪激动而乱说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哈哈。”邵城在一旁发出了笑声，解围道，“这就是我们岚州警察的职业习惯——对待每个嫌疑犯都是严厉的，宁可洗脱了嫌疑后再诚恳的道歉。希望小姑娘不要见外。” 他拍了拍女警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叶，你也别着急，这案子交给我。” 邵城的一番话，把两个女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小叶警官把手抱在胸前，对着连如霜翻了个白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们几位，跟我来。”邵城说道。 古洛三人，跟着邵城进了侦讯室，心情十分忐忑，只想着快点脱身。 关上门的一刹那，原本和蔼可亲的邵城一下子变得脸色阴沉：“我的判断没错吧？死者不是你们同伴，到底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仿佛已经斩钉截铁地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只等被询者自己交代问题。 古洛看着邵城，感觉到有股强大的气场威压着他，思来想去，还是将实情告知。也不知为何，眼前这位老警察，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可依赖感。 “警长……他……他就是刺伤我们另外一个伙伴的行凶者，在我们行至河中央的时候，趁机跳河逃走了。”古洛如实说道。 “案发地点呢？你们又是哪里碰到的他？”邵城打开笔记本，沙沙地写着什么。 古洛将西莱斯廷遇到热罗姆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邵城，甚至还包括了阿克伦二世制造的宴会惨案，难民成灾的拜伦王城，和押着热罗姆带路寻找身处南西山的神秘雇主。 当他差点要将来夜莺谷的目的说出来时，甘索连忙打断了他的叙述：“就是这样，死者就是一个伪装成普鲁托士兵的雇佣军，死不足惜。” 邵城突然把飞快书写着的笔停了下来，斜眼看着甘索说道：“几位，如果你们不向我坦白全部的事实，恐怕今晚要在这儿过夜了。” “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啊。”甘索说道，向古洛递了个眼色。 古洛愣了一会儿，也跟着点点头。 “千里迢迢，冒着偷渡被抓的风险，就为了找个雇主？啧，你们可真下血本啊，除非……”邵城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突然厉声道，“除非这个雇主值得你们冒这个风险，不然这个逻辑是不成立的！” “你们不肯如实坦白，我也帮不了你们，今晚就在这待着吧，什么时候查清楚了，再按律处罚，该拘留拘留，该判刑判刑，再见。”邵城合上笔记本，甩下最后一句话。 “邵警长！”连如霜咬着牙喊道，“我向您坦白，可是真相或许有些难以理解。” 邵城：“哈？我这把年纪，千奇百怪的东西什么没见过？” 古洛和甘索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不耽误时间，为今之计也只能任凭连如霜从实坦白。 “我们需要为自己的世界，寻找一个新的家园，而这个地方，就是你们的南西山。”连如霜说道。 邵城：“你们的世界？莫不是又一个平行世界吧？” 他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三人颇为惊讶。 连如霜：“您还知道平行世界？” 邵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十年前那些颠覆他世界观的画面。如果不是那些经历，他是到死都无法想象这些超越现有科学认知的事情的。 “略知一二吧，因为十多年前，我也办过一个案子，最后的结局……总之，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而其中也涉及了这个‘平行世界’的概念，但至于这个东西的原理我是真搞不清。”邵城说道，“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是我亲眼所见，你们编的这些故事，我不得不打个大大的问号。” 这一时半会儿的，的确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 “请您务必相信我们。”连如霜诚恳地说道，“我和甘索，都不是你们世界的人，从来没有到过这儿。古洛，上一次来南西山，也是好多年前参加科考队时候的事，还有……那位受伤的小马尔罕，他也来过，但他来的时间就更早了。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我们才绑了热罗姆给……” “等等，你说谁？”邵城打断了连如霜。 “谁？热罗姆？”连如霜一头雾水地反问道。 “不是不是……受伤的那位？叫什么？”邵城皱着眉头说道，脑海中极力回忆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连如霜：“小马尔罕。怎么了？你认识他？” “小马尔罕……是诺里亚的马尔罕亲王的儿子么？”邵城有些激动地问道，凌厉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声音不住地颤抖着。 “这么详细地生世我们不知道……小马尔罕也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但他的确是你们兰比斯大陆的人。”连如霜回答道。 “没错……没错没错，就是他就是他！他……小马尔罕，没错！在哪？……哦，他受伤进医院了……这怎么可能……”邵城突然语无伦次起来。 古洛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着眼前坐立不安的邵城，轻声问道：“您真的认识他吗？” “何止认识啊！”邵城双手捏着古洛的双臂，老泪纵横地说道，“我们是过了命的朋友……我以为……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啊，对不起，我有些失态……” “他现在就在医院，去看看他吗？”甘索问道，“我们也很担心他，正好陪您一块儿去。” 甘索想借着这个机会，顺利的从警察局脱身。 “好！好！”邵城欣喜地说道，“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等到他从容地走出侦讯室后，甘索对着古洛和连如霜，挤着眼做了个OK的手势。 “搞定！”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打开的停尸房大门 等到邵城搞定了一切手续后，又折回了侦讯室。 他打开大门，只是探进来了半个身子：“你们可以走了。” 这么快就搞定了？古洛心里一阵窃喜，起初，他已经做了今晚在警局里度过的最坏打算，没想到小马尔罕居然和这个老警长还是老相识，真是行了大运。 走过警局大厅的时候，连如霜对着小叶警官做了个鬼脸，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怎么样？来抓我啊。” 事实上，即使古洛他们非法入境，却也是十分配合边防巡逻队和警察局的调查，就算要起诉定罪，他们也有取保候审的权利，警局无权拘留他们，最多就是以调查未完成的名义，将他们扣押在警局过夜。 既然是警长的意思，小叶警官也无可奈何，只能冷眼看着连如霜嘚瑟地走出大门。 偏巧，岚州城此时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在古洛的印象中，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下雨了，纷飞的雨滴落在树叶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散发着植物混着泥土的清香，让人尤为神清气爽。 “噢哟，又下雨了。”邵城说道，“这一年到头有三百天都湿漉漉的，真他妈不舒服。” 古洛却不这么想，发自内心的有些羡慕山城的气候。此时，他不想穿戴任何挡风遮雨的雨具，只想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浇灌。 看着他陶醉的样子，邵城忍不住说道：“要是让你在这生活上几年，你保证会埋怨这种气候。” 古洛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下雨挺好的呀。”说完，还刻意张卡了双臂，仿佛在接受洗礼。 邵城一脸鄙夷地说道：“你晒着的衣服要是从来都晒不干，整天带着一股臭烘烘的霉烂味道，我想你就不会这么盲目乐观了。” 说完，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率先走进了观光电梯。 “真没想到，岚州能这么美。”走进电梯的古洛，眺望着山脚下的风景赞叹道。 他也只是看到了岚州城的一部分，虽然警局建造在一座峭壁上，但是就地势而言，它也只是岚州城的中等水平，从这里看下去，不过就是看到一些比它地势还低的城区。 “这里是岙山区，是我们的商业区，自然比其他地方更加热闹些。”邵城指着山脚下的风景说道，“警局北边那座更高的山地，是城邦政府所在地，南边稍矮一些的，是樊林区——百分之六十的人口都生活在那。穿过岙山区，翻过对面那座山，就是我们的工业新区和XC区……” 邵城滔滔不绝地介绍时，电梯已经稳稳挺在峭壁底下。 “总之，岚州很大，地形又很复杂，你们初来乍到，很容易迷路。”邵城意犹未尽地补充道。 “等我们有空了再领略岚州的风景，现在先办正事儿吧，警长。”古洛笑着提醒道，生怕邵城忘了去看小马尔罕。 “你以为我年纪大了健忘吗？”邵城反问道，“像做我们这种工作的，不仅是体力劳动，更是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大脑可比你们活络得多。” 古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哪有看轻您的意思，只是好朋友还躺在医院，我也心焦啊。” ………… 邵城的车技，让古洛确信他绝对没有叼着喇叭敲大鼓——自吹自擂。就算在湿滑且又狭窄的道路上穿梭，他的速度也远比其他车辆要快得多，脚下的刹车油门踩得十分得当，换挡转向操控十分娴熟，丝毫看不出他已然是一个花甲老人。 “警长……您能开慢些吗……”连如霜晕车了，恶心犯呕的感觉阵阵袭来。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们平时出警时就是这么开车，已经习惯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多多担待。医院很快就到。”邵城委婉地说道，车速丝毫没有减慢的意思。 连如霜只能一头靠进了古洛的怀里，以减轻自己的不适。当然，在这样的地形和车速下，古洛的感觉也好不到哪，以至于捱到医院时，他俩竟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甘索偷偷地对古洛说道：“下次如果乘警长的车，用你的魔法，让自己微微飘浮起来，以保持平衡感。” 古洛惊讶看着甘索，仿佛在说，还能这样，你不早说？ “邵警长，您这是往哪儿去？小马尔罕哥，应该在住院大楼吧？” 住院部几个大字伫立在在他们的左手边的一幢高楼上，连如霜看着明显走错路的邵城说道。 “哦……我想先去看看那个刺伤小马尔罕的行凶者的尸体。”邵城镇定地说道。 到了医院不去看自己的老朋友，而是直奔停尸房？恐怕这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察做事的本能，他的逻辑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三人怏怏地跟着邵城快步走着，直到一排简单的平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戚师傅！戚师傅！”黑灯瞎火中，邵城对着最东边的一间屋子边敲窗边喊道。 屋子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隔着模糊的毛面玻璃能看到有个人影开始在屋子里走动，并小声地发出了抱怨声，随后吱呀一声把木门打了开来。 “谁啊？这么晚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双手叉着腰在门口说道，“嗨，我当是谁……是邵城啊，可有时间没见啦！” 戚老头笑着拍了拍邵城的肩膀：“这么晚了？你是来这儿查案子？” 他已经很熟悉邵城的一套，不然这个时间来访停尸房的，准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 “是啊……就那个……今晚从河里捞上来的那具尸体。又得打搅老哥了，你这是已经睡下了吧？”邵城寒暄道，随手向戚老头递过一根烟。 “可不吗……”戚老头点上烟深吸了一口说道，“这时间，就算那个医生或者死者家属来了，我都要骂人，大晚上开太平间的门，不吉利。这两位是？” 戚老头指着古洛和连如霜，上下打量。 “噢，这两位是报案人，协助调查。老哥说的都没错，但我查案子，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海涵海涵。就麻烦您……”邵城笑道。 “你来了另说，大晚上的查案子还不是为了大家伙的安全！我这就给你找钥匙去。”戚老头转身就往屋子里面走。 他俩互相寒暄得起劲，连如霜却发现了停尸房有些不对劲。 连如霜使劲地在黑暗中观察着，可光线十分微弱，她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邵警长……你看那扇门，是不是开着？”连如霜问道。 “啊？”听闻此言，戚老头拎着叮叮当当的钥匙串冲了出来，“你可别吓我！小姑娘，哪儿呢？哪扇门？” “那边，太暗了，我看不清……”连如霜指着说道。 戚老头慌忙摸索到了自己房门口墙上的总闸，依次把所有的电闸全部打开。 “啊！！！”戚老头惊讶地大吼一声，连钥匙都掉在了地上。 从西边数过来第二个停尸房，真的大门敞开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装死的人 这可着实吓坏了自诩为胆大如斗的戚老头，看守医院停尸房六年以来，可从来没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 “这……这这这……这是闹鬼了！”戚老头哆嗦着说道，佝偻着身子一步都不敢动。 相反，邵城没有丝毫的胆怯，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向大门敞开的第二个停尸房，只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从里面吹了出来。 “啪嗒”一声，一道明亮的光线从他身边射向了黑布隆冬的停尸房。 “我有手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古洛也已经站在了邵城的身边，拿着一只造型十分奇特的“手电”。 “嚯，你这手电筒，造型很别致啊。”邵城对着古洛手中不知为何物的东西点评道。 古洛边伸着脖子往里面看着，边笑着回应道：“哦……这是我来之前，西莱斯廷的舒离队长送的电话机，我发现居然还自带手电筒，正好用上。” 邵城暗暗想道：水面上能飘浮的车，能随着携带着的电话机……到底还有多少高科技的东西让人开开眼界啊！ 这时，连如霜搀着几乎走不动道的戚老头也来到了停尸房的门口。戚老头顺着移动电话的光线朝里面胆小地张望了一记，又很迅速地躲在了邵城的身后问道：“里……里面……里面有什么脏东西吗？” “你先把里面的灯打开，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到。”邵城淡然地说道。 戚老头犹豫了片刻，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门口，然后扒拉着门框向里面伸手去摸索墙壁上的开关。 “老头儿，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胆子这么小啊？”邵城笑着奚落道。 戚老头犟嘴道：“废话，我只是退休后闲着没事儿挣点外快，谁想真的能遇到鬼啊？” 随着日光灯片刻闪烁，二号停尸房内每个角落都被银白色的光给照亮了。屋子里两排整齐的金属停尸柜很整齐的摆放在靠墙的两侧，每个停尸的抽屉都严丝合缝的关闭着，让进门处第三层那只落落大方敞开着的抽屉显得特别突兀。 “那那那……那个抽屉，打开了！！诈尸啊！真的闹鬼了啊！！”灯辅一亮起，戚老头就看到了这个可怕的情景，不由地惊叫起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悚，吓得连退三步，手舞足蹈地鬼叫着，急急地往邵城身后躲。 “你看看，老邵……你看看呀！”戚老头噤若寒蝉地说道。 邵城冷笑了一声，和古洛几乎同时走进了停尸房。 这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上好几度，并且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浑浊的味道，会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不干净不吉利，身上沾满晦气。 然而作为一名警察，邵城是不会管这些的，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敞开的抽屉面前，里面果然空无一物，只是底下垫着的塑料板上蒙着一层水汽，又有些湿漉漉的痕迹。 “这里原本放的是谁的遗体，你赶紧查查。”邵城吩咐道。 “行……”戚老头颤抖着答应道，慢悠悠地转身取下了挂在墙上的记录本。 本子还是崭新的，看得出是刚换不久，才记录了没几页，戚老头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信息。 “姓名……未知，家属……不详，年龄不详，男性，身高约178公分，死因是……溺水，尸体发现地点，星……星光河码头，时间……我看看啊……今晚的七点三十八分入柜，就这么多。”戚老头逐字逐句地念道。 其他人却随着他的话语，脸色变得越来越沉重，直到他读完时抬头发现，在场的其他三人皱着眉头呆立在原地。 “这……不就是热罗姆么？”古洛小声说道，不安和不可思议同时挂在他的脸上。 “是啊，就是热罗姆……”连如霜点点头回应道。 戚老头：“你们认识？” 古洛：“何止认识，我们一个同伴被他重伤，现在就躺在这家医院里。” “啊？”戚老头发出了一声惊叹，“是……是个杀人犯啊？他……他不会诈尸又去……又去杀人吧？” “哪来的什么诈尸！”邵城厉声说道，“他根本就没死！” “不会吧？进了太平间的每一具尸体，那都是医生出了死亡证明的，哪怕没了呼吸但是大脑没死透，都不会贸然送这儿的！就是诈尸啊！”戚老头睁大眼睛说道。 “你少来这神神叨叨的一套！”邵城吼道，“我不知道这人用的什么法子，但是可以肯定，他就是没死。” 少顷，他又想到了什么，麻利地抽出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各个路口的同事请注意，各个路口的同事请注意，现有一名可疑男子从医院失踪，怀疑是一起恶意伤人案的嫌疑人，已流窜至岚州城，各路口，各街区，都提高警惕，加强戒备，一有信息，务必及时向我汇报，切勿擅自行动，重复一遍……” 邵城将此信息通过对讲机向着全城的警察播报了两遍，接着又让古洛大致地描述了一遍热罗姆的外貌特征。 四人从二号停尸房里走了出来，紧绷的神经一刻都不敢放松。 “走，去看小马尔罕。”邵城把对讲机重收了起来，对着古洛和连如霜说道。 “那我呢？老邵……”戚老头关了灯，锁上了停尸房大门，唯唯诺诺地问道。 他的样子让邵城莫名想笑：“你？你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啊，坚守阵地。” “坚守阵地”这顶高帽着实让戚老头戴得有点难受，意味着他有再多的理由，都暂时无法从这里抽身。 “我……行吧……唉。”戚老头有苦难言。 看着邵城他们离开的背影，戚老头感到又后悔又害怕，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干嘛呢……退休了享享清福不好吗？非得趟这个浑水挣俩小钱儿，唉……” 他连忙关闭了所有的电闸，飞快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一刹那，他背靠着木门仰着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停尸房阴森的夜晚，仿佛只有自己的房间里才是安全和温暖的。 戚老头打开了台灯，拿起了床头柜上相片，温和地看了一会儿，顾自对着相片中的妻子说道：“阿莲啊，你可不知道今晚有多可怕，我以为我胆子大得很，可……反正把我给吓坏了，还好，有你在我身边，我踏实多了。” 他轻轻地拭去了相片上的灰尘，和妻子含笑对视。 “噢对了，今天那个诈尸鬼……我还从他身上拿了件宝贝呢！纯金！一溜子能把我债给还清咯！”戚老头欣喜地对着相片说道，“你等会儿，我拿给你看。”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相片，借着昏暗的台灯，转身向房间里那口孤零零的大衣柜走去。 “看！”他取出了原本穿在热罗姆身上那件金色的普鲁托军装，远远地向相片中的妻子展示到。 得意忘形的他，却没注意到此时的房间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热罗姆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迅速从身后捂住了戚老头的嘴，然后抄起手中的匕首向着他的肾脏部位扎了下去，并且顺时针旋转了半圈——这和他对付小马尔罕时的手法一模一样。 不过，小马尔罕身强力壮，伤得不是要害部位，可怜的戚老头却没有这么走运。 他瞪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里发出的呜呜声像是一只蚊子在屋子中飞舞，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手脚疲软不堪。肾脏的大出血，和强烈的剧痛感，令他很快就陷入了休克状态…… 热罗姆快速地又在另外一个肾脏处施以同样的手法……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快速致死。 他淡定地踩了踩戚老头，嗯，死透了。然后细致的用死者的衣服将自己的匕首擦得锃光瓦亮。 “抢我衣服，嘁~”热罗姆从容地穿上了普鲁托的军装，鄙视地看了戚老头一样。 “贪财的小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故人不是故人 小马尔罕愣愣地看了邵城几秒钟，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邵警官？”他喜出望外地说道，“真的是你？” “来自北方的大汉，你怎么又回来了？”邵城高兴地回应道，“还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哈哈哈。” 小马尔罕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疏忽大意，被一个小毛贼偷袭了，让您见笑。” “现在已经不是邵警官了，人家早升职当警长了。”连如霜提醒道。 “哦？哈哈，是我失利了，我应该改口叫您一声邵警长。”小马尔罕哈哈大笑地说道。 邵城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床边摇摇头说道：“哪里哪里，升什么职啊，都是抓贼而已，没啥区别。倒是你，现在可真是青春不在啊，都开始有白头发了。” 他对着小马尔罕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说道：“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啊，说来也巧，第一次碰到你们的时候，好像也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小马尔罕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因为邵城说的“你们”二字，让他见到老友时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变成了沮丧。 “褚金三呢？他现在在哪儿混呢？”邵城问道。 “他死了！”小马尔罕愤愤地说道，脸色十分难看。 邵城有点惊讶。“死了？当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我本以为他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却是个有福之人……真没想到……”他感慨道。 不料，却被小马尔罕粗暴地打断了说话思路：“放屁！他有福？我看他是有毒！早点死去吧！”他像是在凶恶地诅咒自己的仇人一样。 邵城愣了一下，便已经从小马尔罕的口气中琢磨出这其中必然有些隐情。正当他还想委婉地询问具体详情时，听到古洛在一旁弱弱地问道：“褚金三？是不是就是褚鑫？” “褚鑫？是谁？”邵城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是三个‘金’的‘鑫’吗？” 古洛点了点头：“没错，听起来，褚金三就像是褚鑫以前的名字啊。” “你们说得没错，修罗王以前就叫褚金三，还是我的拜把子兄弟！”小马尔罕的情绪依然有些激动，“老邵，我求你，以后不要提起这个人！他……他是个魔鬼，他迟早也会对着夜莺谷露出獠牙的！” 听完这席话，邵城颇为震惊，看来这中间的事可不止隐情这么简单，可以说是一场天大的变故！ 邵城若有所思地从怀里掏出一支香烟来了，烟屁股轻轻地在指甲盖上杵了几下，然后说道：“褚金三现在已经变了，是不是？” 古洛和连如霜，并不知道从前的褚鑫是一个怎样的人，只能茫然地听着小马尔罕和邵城的对话，从中提炼出一些线索来。 小马尔罕：“不仅变了，而且变化之大是你无法想象的，简单的来说，他有六天灭掉紫水晶国的能力。” “这……”确实出乎了邵城的意料，他无法将那个瘦小有些驼背，且看到女孩子会脸红结巴的村民，和六天灭掉紫水晶王国夏林这样雷霆万钧的军事行动联系起来。 “褚鑫还迫使阿克伦割让了阿克伦，又间接地导致西莱斯廷分崩离析……”古洛补充道。 就像一颗颗炸弹在邵城的脑海里爆炸了一样，他直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耳朵嗡嗡作响。 原来星光河东边的兰比斯大陆，已经被褚金三搅得天翻地覆！而夜莺谷王国，尤其是就在星光河左岸，毗邻西莱斯廷城邦的岚州城，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褚金三……不，褚鑫，到底有什么能耐，东部三国，竟然拿他毫无办法？”邵城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古洛长叹一声，娓娓道来，将之前发生的主要事件，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不仅让邵城听得两眼发直，一愣一愣，就连同一病房内的其他几位病人，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一部天方夜谭的奇幻大片。 沉默啊沉默，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所有人都瞬间被战争的恐惧所包围，或陷入沉思，或陷入绝望。 “他们马上就要过河来打我们了吧……夜莺谷怎么阻挡的了这样的魔鬼军团。”一位病友悲哀地说道，不顾自己还吊着输液瓶，挣扎着想要下床。 “冷静点！情况还没那么遭！”古洛说道，“所以，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来为我们茹星法师寻找一个更隐蔽的庇护所的，只有南西山才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如果新的世界能在此建立，我相信，夜莺谷王国的人民，也会得到更好的保护。” 邵城倒没有多少担惊受怕，像他这样年纪，仍然奋战在一线，且有些偏执的警察，是具有临危不惧的基本心理素质的。 “我大概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他说道，“便是让我国与你们的茹星法师合作，任何一方单独与褚金三……褚鑫作战，都是没有必胜的把握的，且你们的圣殿世界生存环境非常不稳定，要另寻一个平行世界又十分不容易，所以……我明白了。” 邵城的领悟能力果然高过很多人，让古洛他们少费了很多劲。 “没错，就是这样，邵警长觉得可行吗？”古洛点点头问道。 邵城边思考，边慢悠悠地走到门口，默默点燃了手中把玩了半天的香烟，对着走廊外无尽的黑夜长长的吐了一口烟。 山城的夜，凉入水，而此时的邵城却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却心潮起伏，热血沸腾，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浮现。同时他也不能确定，褚鑫所统领的异族军团，到底和他多年前遇到的，被他称之为“墓之界”的暗影猎手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那么他们所遭遇的危机，将是前所未有的，那种很久没有品尝过的恐惧感再一次出现了。 故人不是故人，只留余毒颠倒了乾坤。 他出神地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岚州城，夹着烟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久未抖落的烟灰竟然摇摇欲坠的挂在烟头上，却没有掉下来。 “警长。”古洛在身后叫道。 邵城一个激灵，烟灰柱瞬间崩塌，散落成一堆粉末，稀稀落落地落在了他的衣服上、裤子上、鞋子上。 “怎么样？警长，可以与茹星法师合作吗？”古洛期盼地问道。 “可以。”邵城掸了掸洒在身上的烟灰，果决地说道，“但是，我建议秘密进行，先不要惊动了夜莺谷的首脑们，不然反而会形成阻力。” 古洛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被丢在医院里了！” “赤啦赤啦……”一阵雪花般的噪音突然从腰间的对讲机中响起。 邵城这才想起来，热罗姆从停尸房失踪的诡异事件还悬而未决，本能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哎呀我去，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迅速抽出了对讲机说道：“收到收到，我是邵城，有什么进展？请回答。” “邵警长，城内所有路口都安排了警力，目前没有发现异常，完毕。”虽然信号不好，声音很嘈杂，但是古洛还是马上听出来是小叶警官的声音。 “继续加强戒备，切勿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务必仔细排查，完毕。”邵城命令道。 “收到。” ………… 邵城回到了房间，对着小马尔罕笑着说道：“老弟，伤你的那个家伙，跑了。” 他没有把中间的诸如“诈尸”之类的情形细说，也没有说热罗姆就是在医院里失踪的，以免造成房间里其他人的恐慌。 “什么？那你还笑得出来？？”小马尔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责问道，气得出现了高低眉。 “你放心。在我的治下，他跑不了，每个路口我都封锁了，他跑不了。” 小马尔罕更来气了：“万一他不走正道，专门挑着山路走呢？” “哈哈，你倒是到外面转一圈看看，岚州寸土寸金，能盖房子的地方全是房子，不能盖房子的山坡上全是索道电梯轻轨，哪里还有他可以隐藏的地方呢？”邵城说道。 看着邵城自信满满的样子，小马尔罕白了他一眼：“你这老家伙，年纪大了，秉性倒是一点没改！” 邵城：“干我们这行的，要是没这点自信，那岂不是在气势上都输给了歹人？” 小马尔罕放起了狠话：“唉，说到底还是我心慈手软……我他妈又不是没在南西山待过，我留着这个混蛋的命干嘛呢？唉，再让我遇到，我一定掐死他！” 同房的几位病友投来了惊恐的眼神。 “看什么看！对待歹人要心慈手软吗！诺……”小马尔罕指着自己绷得笔直缠着厚厚纱布地腿，对着惊恐的病友说道，“这就是对敌人手软的下场！” 病友们小心地点了点头，吓得不敢说话，这个北方的粗犷大汉光是说话口气上就能让人哆嗦半晌。 “明天。”古洛打断了小马尔罕，“我们明天就出发南西山，您就在医院好好养病吧。” “你说什么？”小马尔罕问道，“你们把我丢在这儿？” “你要是觉得医院无聊，我让陈佳来陪你说说话。”邵城说道。 “别……陈护士……嫂子，叽里呱啦的，我受不了，我还不如一个人清净……”小马尔罕有些懊恼，转头对着坐在椅子上的甘索说道，“天森，你有办法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想寻求甘索的魔法帮助，以求能让自己的腿快速好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交流的甘索，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想在非迫不得已的时候，在陌生人面前显露自己的魔法，这不仅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更是一个高阶法师的自我修养。 古洛也同样如此。 “好了，小马，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争取早日恢复健康，重新投入正义事业中来。”连如霜佯装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完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惹得小马尔罕更是郁闷。 小马尔罕懊恼至极，但是对于现状又无可奈何…… ……………… 第二天，天已大亮，雨过天晴，小马尔罕就被一阵急促的推搡给惊醒了。 “干嘛啊，干嘛啊！谁啊！”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问道。 “老马尔罕，好久不见！”一个女声说道，带着中年妇女的成熟的感觉。 小马尔罕强行睁开双眼，定睛一看，吃惊地说道：“啊？陈……陈护士？哦不……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陈佳带着中年妇女特有的腔调笑道：“是我家那位叫我来陪你解闷儿，这不，我大早上就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早餐。” 她拎起手中的一袋食物欣喜地说道。 和丈夫一样，陈佳也以为小马尔罕早已离开人世，当邵城告诉她小马尔罕还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个世上的时候，她兴奋得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天刚蒙蒙亮，邵城和古洛他们启程去了南西山，而她则乐颠颠地买了早餐来到了医院。 “嫂子……你这是干嘛呢……我跟邵警长说了，叫你不用来看我，这怎么又……等等，我邵大哥和古洛他们走了？”小马尔罕心情十分低落地问道。 “早走了，这会儿应该出城了吧。你怎么老惦记你大哥大哥的，就不想想曾经姐是多么照顾你吗？是不欢迎我吗？”陈佳板着脸说道。 小马尔罕心想，嚯，当年到底谁照顾谁啊？挑柴做饭打怪物，哪一样不是老子身先士卒？如今这么一把年纪了，都快满脸褶子了，求您别闹别扭了。 “哈哈，嫂子，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有种被战友抛弃的感觉，心里委屈。”小马尔罕尴尬地笑道。 “姐知道，你从小命不好，又是被爸爸抛弃，又是被我们抛弃，现在又……唉，不说这些了，先吃点早餐，饿了吧？”陈佳说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被你形容地像一株野草！”小马尔罕想着，嘴上却满心欢喜地答应道： “哎，好，谢谢嫂子。” 刚把一个香喷喷的包子整个塞进嘴巴，就听到院子里有人惊声尖叫起来。 陈佳转身向门外冲，趴在栏杆上向下看去。 “怎么了！嫂子？”行动不便的小马尔罕急切地问道，差点被包子噎着。 陈佳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会儿，大声对着屋内的小马尔罕说道：“不知道，看不清，那边围了很多人，出什么事了吧？” 几位还能行动自如的病友也看热闹似的走出了屋子，纷纷向楼下的院子里看个究竟。 “你这不等于没说吗？”小马尔罕着急地说道，“给我弄根拐杖来，我去看看。” 过了好一会儿，陈佳才回了屋子：“别别别，你这腿伤得静养，可不能四处走动。邵城特地嘱咐我的。” “嫂子！你可知道我这腿伤怎么来的吗？是被人扎伤的！而邵城昨天告诉我，这人已经跑了！万一他跑到医院里来了呢？万一刚刚发生的事，就和他有关呢？”小马尔罕焦急地说道。 对于热罗姆逃跑的具体的细节，他是一无所知的，他只能从昨晚邵城提及的只言片语中猜测个大概。 看着小马尔罕一脸严肃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陈佳慌张地应道：“哦，哦，好，你稍等。” 小马尔罕的猜测没错，院子里的惊叫，正是来自于停尸房方向！ ——有两名护工推着刚刚医治无效去世的一名死者去了停尸房，却不见平常早早地在院子里遛弯的戚老头，以为他今天偷懒睡过了头，便去敲门。 敲门许久，迟迟不见屋子里的动静，其中一名护工想看看戚老头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便飞起一脚把木门踹了开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戚老头死亡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医院里传播开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同一个凶手 “太平间那个看门的老头死了！” “啊？是那个姓戚的老头子吗？怎么可能啊？我昨天晚上还跟他打招呼来着。” “他真的挺可怜的，听说儿女都死在了前头，妻子也没了……” “下手太狠了，谁跟一个寡居老人有仇啊？” ………… 小马尔罕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向楼下走着，身边经过的人都在讨论这事儿，一时间流言蜚语充斥着他的耳朵。 虽然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但是通过这些碎片信息，他已经能搞明白个大概。 一个看守停尸房的老人，被人杀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热罗姆，但是残忍杀害一个幽居停尸房的孤寡老人的动机呢？这让他很快打消了怀疑，单纯觉得可能只是一起普通的杀人事件。 小马尔罕逐渐适应了拄拐走路的方式，走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本就人高马大腿长，加快速度后甚至让身后跟着的陈佳都有些跟不上步伐。 “你慢点儿走！”陈佳气喘吁吁地说道。 小马尔罕完全没听进去，反而在拐杖的帮助下，以一蹦几米远的速度向前进。很快，他就赶到了事发地点。 戚老头屋子的门口，三三两两地围了几个人，都探头探脑地向屋子里张望，这已经是胆大的人能围观的最近距离了，更多的人要么走过路过不做停留，只是简单地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要么远远地站着，三两扎堆，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杀人案对于平静而枯燥的生活来说，是一桩大新闻，他能让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人之间多几分绘声绘色的谈资。 小马尔罕拨开门口的几个人：“让一让。” 满地的血流像一副张牙舞爪的图案，部分干涸的血浆沿着木地板的缝隙渗了进去，勾勒出一道道红黑色的纹路。而两位医生正蹲在尸体边上仔细地检查着什么。 这时，其中一位回头看了小马尔罕一眼：“我们已经报警，闲杂人不要靠近尸体。” 小马尔罕才不管这些忠告，一使劲就想往屋里走，不料却被陈佳一把拉住：“别惹事，你又不是警察，等警察来了再说。” “大家往后退一退。”医生站了起来对着大家说道，“虽然死因基本可以确定，但是不保证会有尸腐病毒细菌疫病之类的东西，请大家不要围观。” 众人被吓得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开始纷纷地往后退了几步，只有小马尔罕还固执地站在门口。 “走啊。”陈佳小声地说道。 “这位先生，您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吗？”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闪亮的小眼睛。 小马尔罕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呼啸着进了医院，飞驰着开到停尸房门口来了个急刹。 “怎么只来一个警察？还是个女的？”围观的人小声讨论道。 一个女警官雷厉风行地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整齐的制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英姿飒爽。 “我是叶紫，是谁报的案？”女警官问道。 “是我。”一名护工从人群中举起手来，颤颤巍巍地说道，“我和老张送个咽了气的……过来，发现戚老头……死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小叶警官锐利地扫视了一圈人群和周边的环境，然后快步走进了屋子。 询问、笔记、拍照、查勘、取证……所有工作，都是她一个人独立完成，有条不紊。 “这么看来，两个肾脏位置的伤口，就是对死者最致命的攻击，对吗医生？”在完成所有的案发现场步骤之后，叶紫最后问道。 “没错。看伤口的痕迹，应该是匕首或者锥形锉刀之类的短小武器。”其中一位医生回道。 “这种杀人方式非常罕见，但是现场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死者连死前的挣扎都没有吗？”叶紫皱着眉头问。 医生：“现场的所有物品都没有被踢倒或者移动的痕迹，死者是在受伤以后很快就进入了休克状态，也就是说，袭击来得很突然，他都没来得及感受痛苦……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叶紫催促道。 “死者的嘴部周围有明显的红色印记，这应该是杀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防止叫喊。有一点特别蹊跷的地方，死者的指甲尖上，我们发现了一些摩擦的痕迹，像是在地面之类的坚硬物体上抓过，但是在死者周围的地板上，我们却没有发现类似的抓痕。” 叶紫想了想，问道：“嗯？你想说这里可能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医生笑道：“我可不是侦探，这些都要交给你们警方，作为医生，我只是把自己所发现的情况如实向你报告。或许他抓的也不是地面……可能是杀手身上穿的盔甲呢？都是有可能的……” “哐当！”另一个医生一个手滑，手中装医用器皿的铁盘子掉在了地上，把正在思考中的叶紫吓了一跳。 这名医生连连点头示意抱歉，慌忙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 此时，小马尔罕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戚老头背上的两个窟窿眼儿似的伤口，觉得似曾相识。 “对了！”小马尔罕洪钟般地嗓音兴奋地吼了起来，引得屋内的人纷纷注视着他。 “这伤口……我知道……和我的腿伤……一样的手法，几乎相同的大小……热罗姆！一定是热罗姆！！”小马尔罕激动地说道，全然顾不着自己的腿伤，丢掉拐杖跛着脚冲到了尸体面前再次确认自己的判断。 “没错了，没错了！一定是他！”他反复看了几遍伤口，喃喃道。 “你是谁？谁许你进来的？”叶紫责问道。 小马尔罕没有回答叶紫的问题，直接说道：“警官，我认识这个人，真的认识！他是热罗姆，从邵城手下跑掉的那个人！”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把缠在自己腿上的纱布给解了开来，侧着身子展示道：“看！警官，你可以比对下，是不是同样的手法！” 眼见着小马尔罕这种举动，陈佳有些慌张地冲了过来：“别这样，小马尔罕！不要破坏现场！” 他的伤口还没长肉，暗红色的血因为伤口的崩裂再一次顺着他的皮肤流了下来。 “你就是小马尔罕？”叶紫问道。 第一百二十章 你们想抓我？先问问神明答不答应！ 叶紫看过偷渡客的名单，小马尔罕这个带着浓厚的诺里亚风格的名字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是的，小姑娘，请你相信我的判断，一定不会错的！每个路口把守的警察同志还在吗？还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吗？”小马尔罕说道。 叶紫摇了摇头，没有邵城的命令，他们都不敢擅离职守，只能轮班式的换岗把守。 “那就没错了！”小马尔罕自信地说道，“假设警察们都没有失职，那么热罗姆现在还在医院里！或者就在这附近，绝对没错！” “你这叫什么话，我们岚州城的警察是都是出了名的精英，什么叫假设没有失职？”叶紫有些生气地说道。 “好！我相信你们！接下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小马尔罕回道。 “不用你教！”叶紫白了他一眼，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肮脏大叔，就像个颐指气使的泼皮，着实让她厌恶。 “医院附近三百米的同事请注意，重点关注医院方向，凡是有符合特征的可疑人员，宁可错抓，也不可漏网！再重复一边，医院附近三百米的同事……”叶紫从容地通过对讲机指挥着。 打翻铁盘子的医生，这时已经把各类器皿重新归置整齐。 “我先把东西拿回去。”他轻轻地说道，在口罩的阻挡下，声音不是那么清晰。 他站了起来，双手谨慎地端着盘子，迈着小碎步向外走去。 陈佳细心地帮小马尔罕重新把纱布缠了起来，一边埋怨道：“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冲动！” 小马尔罕此刻的心情已经稍稍放松下来：“嫂子，劳烦您费心了，但你老跟着我干啥玩意儿？我能照顾自己。” 陈佳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直觉得有一道亮闪闪的反光在自己的脸上划过。 “站住！”小马尔罕大声吼道。不顾缠了一半的纱布长长地拖在地上，直接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冲去。 “怎么回事？”叶紫愣在原地看着，一辆茫然地问陈佳。 陈佳也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两个女人只能快步走出屋子，只见小马尔罕连拐杖都没拿，却早已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叶紫不甘落后地追赶着，作为一名警察，她的身体素质是绝对过硬的，极限奔跑的速度和耐力甚至要比一些男警察还要强悍。 “你告诉我……追……追谁……”叶紫喘着气喊道。 然而，全力追逐的小马尔罕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她的问题。 突然，小马尔罕放慢了脚步，在四处观望了一圈之后，他停下了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怎么回事？”已经追上来站在他身边的叶紫问道，和小马尔罕不同，这点奔跑强度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 “那个……那个医生，端着盘子出去那个……就是热罗姆。”小马尔罕喘答道，“他的白大褂里面穿着……穿着他……穿着那件金色的衣服……刚刚我看他的裤脚了。” 原来，闪过陈佳脸上的反光，正是那名医生走路时露出的金色裤脚折射过来的阳光，被眼尖的小马尔罕敏锐地捕捉到了。 叶紫环顾四周，耸了耸肩道：“人呢？” 小马尔罕站直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不见了，刚刚就在我眼前走着，突然失踪了。” 叶紫火速通知了其他警察将抓捕重点放在医院里。很快，数辆闪着警灯，鸣着警笛的警车，把医院的前后侧门都围了起来，欲对还流窜在内的热罗姆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整个搜捕行动持续了五个小时，医院里的每个病房，每间办公室，每条走廊，每个死角……都被找了个底儿掉。 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 有些灰心丧气的叶紫，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细细回想着那名打扮成医生模样的嫌疑人的外貌特征。 “还是没有结果吗？”小马尔罕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问道。 叶紫撇着嘴，不服输三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她的脸上。 “可能……还是跑了吧，他太狡猾了。”小马尔罕心里很是沮丧，但是为了顾及到小叶警官的感受，他说得很委婉。 “没抓到就是我们失职！不，就是我的失职！”叶紫突然转头对着小马尔罕说道。 虽然她要强好胜，但是说到底，终究还只是个大姑娘，刚入行还不到一年，急着想证明自己天生就是个做警察的料。 事与愿违，两行眼泪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嗨，没事儿，姑娘，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抓到坏人呐，你们邵警长在年轻的时候，犯过得失误海了去了，你这点小挫折，犯不着这样。”小马尔罕慌忙安慰道。 “他是他！我是我！”叶紫倔强地说道。 “谁说不是啊，你可比他强多了！”小马尔罕笑着说道，“看你小小年纪，指挥调度起来可威风了，我二十多那会儿，还不知道在干嘛呢，兴许这个时间都还在睡大觉呢。” 叶紫又白了小马尔罕一眼，但是这次却没有厌恶的感觉。 “行了，让大家伙儿先回去休息吧，这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人也没法子，养足了精神，至少先吃个饱饭，才有力气抓坏人。”小马尔罕拍了拍叶紫的肩膀说道。 叶紫平静地点了点头。 “收工。”她惆怅地低下了头，对着对讲机说道。 到底去哪儿了呢？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翻遍了医院的角角落落，就连嫌疑人手中端过的盘子都找不到！ 这个问题不断地萦绕在她的心头，就像一道解不开的魔咒。 ……………… 热罗姆一脸懵逼地看着满医院寻找自己的警察，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早些时候，他本以为自己的伪装已经被小马尔罕发现，正要丢掉手中的东西做最后一搏——或与小马尔罕拼了，或冲破医院门口的封锁线。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恍惚在做梦一样的不真实…… “他们看不见我？”热罗姆自言自语道。 他甚至壮着胆子走到小马尔罕眼前挥了挥手，又猥琐地走到叶紫身后假装猥亵她，可是，他就像空气一样，华丽丽地被他们无视了。 警察搜查的五个小时中，他就明目张胆地坐在院子的花坛边上——一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位置。 但是，谁也没有看到他。 “呵，是神明在保佑我吗？”热罗姆得意地想着。 他脱下了白大褂，露出了熠熠生辉的金色战袍，肆无忌惮地站在花坛上张开了手臂，爽朗地大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金色战袍 “这么多警察在场，我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什么事都没有，哈哈哈。”热罗姆得意忘形地笑道，“莫非就是这件衣服，给了我这个能力？” 想到这儿，他细心地看起了穿在身上的这件金色军装——在阳光的照射下，它反射出的光芒要比普通金属质地的东西更为强烈，上面遍寻不到一丝缺陷，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金块，几乎让人暂时忘记这仅仅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更神奇的是，在光滑的金属面之下，似乎有又多道绿色的血管状的脉络在隐隐浮现，而这些现象在黑暗中或者阴天是不存在的。 “太不可思议了，原来这衣服底下还隐藏着这种东西，是一股能量吗？”热罗姆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战袍，边赞不绝口道。 “穿着它，我就能获得隐形的能力吗？”他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如果有了隐形术，以后岂不是没有完不成的任务了？哈哈哈……我真是傻，有了这个能力，我为什么还要去做费力不讨好，又要看人脸色的事？老子自己就能干！” 美妙的设想，完美的计划，热罗姆一下子仿佛看到了财富滚滚而来，成千上万袋金币就像下雨一般在脑海中倾泻而下。 突然，他感到一阵悸动，隐约觉得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 “不可太忘乎所以，连血压都升高了。”热罗姆捂着自己的胸口想道。 停顿了几秒之后，悸动如排山倒海一般像他袭来，这种一发不可收拾感觉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 热罗姆慌了，抬起自己的手臂，竟发现金色战袍上的绿色脉络像是化作了几条蠕虫，正在往深处钻进去！ 不光是手臂，就连他的腿部和躯干，都发生着同样的情况！他这才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因为在战袍之下，就是他的皮肤，“蠕虫”疯狂扭动的目标，就是他的身体！ “要干什么？它们……要干什么？”他慌乱地喃喃自语道。 当第一道脉络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他感到接触部位有一阵透心凉的冰爽，“蠕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哧溜”一声从接触点钻入了他的身体内。 他不可控的颤抖起来，像是碰到了电线一样的麻木，冰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蚀骨般的灼热……一道，两道，三道……绿色的“蠕虫”依次进入他的身体，他的痛苦随即达到了顶峰。 “啊！痛，痛……这到底……啊！！停下来，停下来啊！”热罗姆痛苦的叫喊道。 他的意识依然清醒，大脑依旧在飞快地思索着什么。 战袍！一定是这件金色的军装！！他想起了古洛曾经说过的话，修罗王！平行世界！……也就是说，这件军装所属的人，本身就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危险群体中的一员！ 热罗姆恍然大悟，自己光顾着贪图宝贝，而忽略这军装本身就存在的危险性，这是一种多么愚昧的行为！ 现在后悔还有用吗？应该还来得及吧！ 热罗姆准备拉开拉链，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下来。可事与愿违，无论他这么拉扯，战袍就像已经长在他的身上似的，怎么也脱不下来，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皮肤与战袍粘连在一起的恶心画面，稍微用力一扯，就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除非，除非他把自己身上的整张皮肤都撕下来，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他做不到。 热罗姆绝望地坐在花坛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蠕虫”带来的疼痛感开始减轻了——他已经疼得麻木了。 “救救我！救救我！”他开始向身边人求救道，“救救我！警察……” 他伸手去拉刚巧从他身边走过的叶紫……扑空了？ “我……我碰不到她？”热罗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思考，猛然间，心脏一阵更为强烈的收缩，他整个身体开始跟着波纹状地收缩起来。 热罗姆慌了手脚，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中心有一股巨大的引力，把自己牢牢地吸住了，并且向着这个引力点开始坍缩。 “救我！救我……”他大声疾呼。 他很想哭，但这时的他已经哭不出眼泪了——泪水也被引力往身体里吸了进去，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眼泪经过了鼻腔，流进了喉咙…… “他在那儿！”一名警察嚷道，“叶警官，他就在你身后的花坛旁边！” 包括叶紫在内的周围所有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目光都在同一时间投向了热罗姆。 他们看到我了吗？他们看到我了吗？我还有救！ 热罗姆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嘴唇被牢牢地吸在了口腔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意思是：“救我！” “他怎么会在这儿？找了一整天，他竟然就在花坛边上？是什么妖术？”叶紫看着正在逐渐坍缩的热罗姆，疑惑地说道。 “小心！别过去！”小马尔罕一把拉住叶紫，“你看他……他这不是什么妖术，敢穿普鲁托的军装，他应该知道这种痛苦了。” 眼前的一幕让刚刚出道不久的叶紫目瞪口呆：热罗姆挣扎着像她求救，但是伸出的手指正在一根根的消失——看起来并不是脱落或者蒸发，而是向着自己身体内部缩进去。接着是手臂、肩膀……腿部也是同样的情况，没多久，他的四肢就已经不见了——不光是四肢，他所有的器官都像是正在往身体里拼命躲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叶紫，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小马尔罕拉着她的胳膊，眼睛直直地盯着热罗姆说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明白，但你看他的脸色。” 绿色，祖母绿般的光泽，闪耀在热罗姆的脸上。 “我可以百分百肯定地说，这是桑达魔法，目前已知的最邪恶魔法，来自修罗王褚鑫，眼前这个人，正在被桑达魔法吞噬。”小马尔罕说道。 这堆闻所未闻的名词，刷新的不仅是叶紫的世界观，更是在场所有人的。 “啊！！！！！——————”一阵刺耳的尖叫，来自再次来医院看望小马尔罕的陈佳。 小马尔罕迅速来到了她的身边：“嫂子，嫂子……冷静点，没事，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陈佳慢慢停止了叫喊，却登时脸色煞白，呆呆地看了小马尔罕一眼，又茫然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嘴唇激烈地颤抖着。 “嫂子，没事，我在呢，这么多警察都在呢。”小马尔罕安慰道。 “又来了，又来了，那些暗影猎手，又来了！”陈佳语无伦次地说道。 “什么暗影猎手？你在说什么呢？”小马尔罕疑惑道。 “雾阳都……你知道么？……你知道雾阳都那个村子么？就是这样……就是像他这样……”陈佳似乎惊吓过度。 雾阳都，那不是褚鑫的老家么？小马尔罕只在刚与褚鑫相识时听他说起过，却从来没有去过那儿。多年之后，他们在岚州城再次重逢直到分别，就再也没听褚鑫说起过自己的老家。 “雾阳都怎么了？”小马尔罕急切地问道。 问题刚一出口，又听见众人一阵惊呼。他转头一看，原本在花坛边的热罗姆，已经凭空消失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墓之界”的暗影猎手 整个消失的过程是残忍的——在引力点的作用下，热罗姆背一点点的往里压缩着，从四肢到躯干，直至无迹可寻。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的戏法。 在场的所有目击者要么惊呆得说不出话来，要么惊叹着议论纷纷，谁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陈佳，只有她目睹过一个叫雾阳都的村庄，曾经以相似的方式在空间中消失，并且知道后来将会发生什么。 “他们回来了……他们又来了！快跑，快跑吧！”陈佳激动地对着人群喊道。 只不过这样的表现，在大家眼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跑？这女人疯了吧？是警察无能好不好！” “是啊，这人施展的是空间转移之术，说到底是他逃跑了！我们为什么要跑？” “她肯定是疯了，医生！快带她去看看吧！” ………… 质疑她的讨论逐渐形成了主流，任凭陈佳再怎么大声疾呼，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小马尔罕见状，连忙上前抓住了她的双臂说道：“嫂子！你冷静点！这里很安全！” “小马尔罕，你不知道！你不信可以去问问邵城！当时他也在场，我没有疯！我说的都是事实，这里的人，过不了几天，都会消失的！”陈佳涨红着脸说道，眼球几乎都要蹦出自己的眼眶。 小马尔罕感到十分迷惑，也完全听不明白陈佳说话的逻辑，只能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暗暗示意附近的医生护士过来帮忙。 如果陈佳的情绪始终无法稳定下来，那么只能用让护士想办法帮她镇静下来。 “你们做什么！你们要给我注射镇静剂对吗？我曾经也是护士！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放开我！”陈佳吼道，拼命甩开过来接触她的医务人员。 “好了！别吵了！”叶紫用了更高的分贝对着乱哄哄的场面吼道，“有什么事，都好好说！搞清楚问题了再动手！让这么多人看着真的好吗！像什么话！” 陈佳确实没疯，只是在场无人相信她，再加上医生护士们的火上浇油，她的情绪有些失控。 叶紫的话让她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小叶警官。”小马尔罕问道，“你明白她在说什么吗？” 叶紫淡淡地说道：“这位女士，最好请您跟着我们回一趟警局，把您所知道的事情详细地说一遍。” “一定！我一定会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告诉你们！”陈佳感激地说道。 小马尔罕松开了抓着陈佳的手，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一定是修罗王所为，但是我能保证，你们都是安全的，如果嫂子情绪波动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我哥交代啊。” 情绪稳定下来的陈佳说道：“如果邵城在场，他一定会比我更激动的，你们谁也没有见过墓之界的暗影猎手吧？所有人在这里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暗影猎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已经提及了两次。”小马尔罕问道。 长期跟在茹星法师的身边的他，对修罗王的兵种有十足的了解，却从未听过他有“暗影猎手”之类的属下。 陈佳描述道：“他们所有人有带着斗篷，脸部藏在深色的兜帽之中，从来都看不清他们的五官；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把月牙形的双刃弯道，黑气逼人的刀刃，只要一出鞘，约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物体都会结为冰晶；他们的奔跑速度不快，但是跳跃能力极强，只要高高跃起，就没有猎物能跑得过他们的魔爪；最关键的是……每次他们出现之前，都有人，或者房子，或者村落，会像刚才那样，被不断往里压缩着慢慢消逝……” 她一时没忍住，说出了本应该在警局中再详细描述的事情。 “听起来，像是一群属于神秘组织的魔法刺客？”叶紫双手叉在胸口问道。 “很久以前，大概已经有十八年了吧，我们第一次见到他们，就是在丰顶镇的雾阳都，那个村子……可能你们都没听过，但是这已经无关紧要，因为它已经消失了。”陈佳黯然道，“南西山就是因为他们的入侵，消失了多少个村落，你们知道吗？就像一场噩梦一样，十八年来，我好不容易淡忘了这些，如今又……” 陈佳哭了起来，为了过去，更是为了恐惧的再次降临。 “终于还是轮到岚州城了，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啊。”陈佳啜泣道。 “这位女士，您尽管放心吧，就算邵警长不在，我们岚州城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按你的说法，我们还有时间。”叶紫的脸上写满了坚毅，直视着陈佳说道。 “警官，越快越好，一定要快……一定要快点疏散岚州城的居民！不管去哪儿，哪怕风餐露宿，也一定要让大家离开这里！”陈佳恳切地说道。 叶紫微笑着点了点头。 现实问题终究是要面对的，岚州城三十万居民，岂是说疏散就能疏散的，先不提能不能得到大部分市民的响应，就连做市长的工作都应该比登天还难——就像多年前丰顶镇的屠镇长那样，临死的时候才为没有及时疏散镇上的居民而追悔莫及——让岚州市长放弃夜莺谷王国的第一大城市那更是痴人说梦。 市民们又能去哪儿呢？首都夜莺谷吗？哪怕人们真有这个能力翻山越岭到达那里，夜莺谷那功能单一的行政首都又怎么能容得下数量这么庞大的难民呢？ 想到这里，叶紫心头一沉，重重的压力瞬间都落在了她稚嫩的肩上，相信陈佳吗？等待她的可能是嘲笑与不屑；不相信陈佳吗？等待她的可能是毁灭与罪孽。 现实问题就像一道道不可逾越的障碍一般拦在眼前，历史上一次一次血的教训根本不足以警醒当世的人们去吸取反省，只会一次又一次带着侥幸，重复着悲剧的发生…… “陈佳女士。”叶紫吸了口气说道，“先回警局吧，我马上联系邵警长，让他尽快回来。” “来不及了……小妹妹。等他回来怕是一切都迟了……”陈佳绝望地说道，“岚州城，完了。” 叶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是这么大的事确实不是她能左右的。 “嫂子。”这时，小马尔罕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说的暗影猎手，都有一把什么武器来着？” 陈佳：“散着黑气的弯刀，两面都开刃。怎么了？” 小马尔罕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突然邪魅一笑：“是这样的武器吗？” 说着，他右手一抖，凭空从手腕部位伸出一把黑色的弯刀来，状如一轮黑金色的月牙，通体冒着黑气，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它的影响之下变得扭曲变形起来。 “这不叫弯刀，这叫比兹月轮之刃。”小马尔罕笑着说道，身上忽隐忽现起一件深棕色，并且带着兜帽的斗篷！他的脸渐渐地没入了兜帽深处，邪魅的笑容也逐渐隐秘在了黑暗之中…… 不一会儿，他的周身都已经被黑气包围，和手中的月轮之刃完美的融为一体，不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他都只是一个高大的人形黑洞。 除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暗影猎手……”陈佳出奇镇定地说道。 “没人能看到我们的真面目。” 小马尔罕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仿佛来自于另一个空间的回响。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黑曜石化 “小马尔罕……你要做什么？”叶紫从腰间迅速拔出配枪指着化身为“暗影猎手”形态的小马尔罕，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在场的警察，几乎在同一时间拔枪一齐瞄准了小马尔罕。 “哈哈哈……谁是小马尔罕？”小马尔罕笑着问道，“你们口中的小马尔罕，早就死了，我是穆迪埃，来统治你们的王！向我屈服吧！” 一阵手枪上弹的声音，在“小马尔罕”——穆迪埃的周围响起。 就在叶紫要下令射击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陈佳依然直愣愣地站在距离穆迪埃较近的地方。 “陈女士！快走开！”她焦急地大声喊道。 而这声呼喊，不仅没有让陈佳退却三分，反倒是引起了穆迪埃的注意——他整个身体散着黑气转向了陈佳，低着头用血红的双眼注视着她。 “你，不打算跑吗？”穆迪埃不紧不慢地问道。 陈佳没说一句话，只用憎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怪物，双唇紧闭微弱的颤动着。 “你们太浪费时间了，再这样下去，我的耐心都要被你们耗尽了。”穆迪埃说道。 叶紫突然启动，冲向陈佳。为今之计，她只能尝试着将陈佳拉开，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伤。她的动作很迅捷，快到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把陈佳一把抱起迅速远离了穆迪埃的身边。 “开火！”她大声下令道。 穆迪埃抬手挥舞起了手中的月轮之刃，轻巧地转了一圈，这与他看起来有些庞大笨重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月轮之刃散逸出来的黑气就像朝周身洒了一圈黑烟，顿时以自己身体为中心直径约五米的圆形范围制造了一个黑色的保护层…… “子弹卡壳了！叶警官。” “是啊，我们无法开枪！” ………… 叶紫用力的扣着扳机，发现自己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原来，眼前这个暗影猎手竟然能让对手手中的枪械全部变成一堆废铁！ 更让她感到惊讶的还在后头。 她的手枪，从枪口开始，竟慢慢的开始蒙上一层黑色的寒气，并沿着枪管开始蔓延，而寒气所经过的部位，则迅速地变成了一堆黑曜石状的东西。 叶紫本能地丢掉了手枪，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在场的其他警察，也正在遭遇相似的情况！ “都把手中的武器丢掉！”叶紫紧张地吼道。 她判断，这黑色的寒气，吞噬的不仅仅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如果触及到人的皮肤，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枪粘在我手上了！” “我丢不掉啊，啊！救命啊~！” ………… 其余人仅仅比叶紫慢了几秒的反应时间，手中的枪就像变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不论怎么甩都无法甩掉，已经牢牢的附着在了他们的手上。 众人的惨叫只发出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而这短暂的时间流逝，叶紫感觉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因为她目睹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就疾速地变成了一尊尊姿态各异的黑曜石雕像——有些正低头想办法丢掉手中的枪，有些刚想转身逃跑，有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们的五官和身体细节已经无法分别，只是一群非常抽象化的雕塑，像是雕塑家屋子中的一堆未完成品。 在太阳的光华下，黑色的棱面虽不像金银那般耀眼，但每一尊雕像都闪烁着奇特的光芒。穆迪埃仅仅用了十秒不到的时间，就将这里变成了一个雕像陈列广场！ 退到墙边的叶紫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顺着自己的身体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腿。 “我没有……我还好好的，是不是我看错了？”她想道。 没有看错！这里的人——是所有人，包括警察和其余无辜的人，都变成了一座座黑漆漆的雕像，而且基本无法分辨谁是谁！ “那是小蔡，那是陈哥，那是杨警官，那是小赵……”叶紫靠在墙壁，飞快地扫了一圈院子里的雕像，只能凭着自己对各位同事的站位记忆来判断它们的身份。 “那是……陈佳……”她看着离自己约三米远的一尊黑曜石雕像黯然地想道。 这尊雕像的动作不像其余数百尊那样夸张，它只是安静的伫立在原地，从造型来看像是抬手遮挡了一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张牙舞爪的动作。 ………… 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其中还有大量同事和自己认识的人，只在弹指一挥间，就变成了一群毫无生命体征的石头……叶紫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歇斯底里地对着“小马尔罕”吼道：“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 包围在穆迪埃身边的黑烟渐渐地散了开来，他从原本的浮空状态轻巧地落了地，手中的月轮之刃和身上的斗篷也渐渐地消失了……随后，他以叶紫熟悉的“小马尔罕”的形态，一瘸一拐地向她走来。 “我说过，没人见过我们的真面目，见过的人都得死。”小马尔罕笑着说道。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叶紫紧张地问道，“我也见过你！你为什么不杀我！你还有什么企图！” “哦？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了，但这无关紧要，不是么？”小马尔罕飞起一脚，将行进路线上那尊“陈佳”的雕像踢得粉碎。 “你别过来！”叶紫从腰间拿出了对讲机，欲按下按钮请求援助。 “你就不怕我把整个岚州城的人都变成这样？”小马尔罕阴笑着说道，“我不杀你，可别再让更多无辜的人为此丧命。” 叶紫：“你究竟想要什么？以你的能力想要毁灭岚州城，甚至整个夜莺谷王国，那都是易如反掌的，何苦要如此大费周章？” 小马尔罕哈哈大笑道：“哈哈……你说的没错，所以我的目标并不是你们。我的目标是茹星法师和修罗王！” “那两人到底是谁？与我们夜莺谷何干？”叶紫问道。 说话间，小马尔罕已经走到了叶紫的跟前，单手撑着围墙低头凝视着叶紫说道：“你的问题太多了，你也没必要知道这些。” “留着你的命，并不是你因为你有多少利用价值。恰恰相反，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其实有很大的风险。”小马尔罕说道。 叶紫抬眼望着小马尔罕，满腔的怒火混着屈辱油然而生。 “回去告诉你们邵警长，医院遭遇了不明魔法的攻击，所有人，是所有人，无一幸免。这一切都是一个叫褚鑫的家伙，通过控制穿着普鲁托金色战袍的热罗姆干的。”小马尔罕说道。 “而我，小马尔罕，救了你的命。听明白了吗？” 医院里的人都死了吗？ “你肯定想问，整间医院里的人是不是都已经变成了这样的雕塑？”小马尔罕似乎能看穿叶紫所想，“我可以带着你去欣赏每一件艺术作品，定让你大开眼界。” “你这个恶魔！”叶紫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别激动，小姑娘，按我的吩咐去做，你的所作所为，可关系到岚州城几十万人的性命，可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小马尔罕笑着威胁道。 “你！”叶紫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艰难地行进 南西自古多险峻，就算是从地图上看直线距离并不远的两个小镇子，可能都要赶半天的路。 这倒不是说南西的山有多么巍峨险峻，相反，这里多以连绵的丘陵和缓坡为主。只不过在这样丘陵间隔的地形上修建公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有时候举目远眺，你能很清晰地看到你的目的地，但是实际上，你可能需要沿着盘上公路绕过大半个山丘，才能最终抵达那儿。 有时候，因为丘陵上的土质松垮，所以有些村子甚至城镇根本就无法通车，只能以羊肠小道勉强串联起与外界的联系。 在这里，开车不一定比骑脚踏车快，骑车不一定比步行快。 有些连行人都望山兴叹，无法逾越的峡谷山坳中，都有可能出现神奇的村落，他们所借助的交通工具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夜莺谷王国“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貌，注定了它只是一个松散的国家。境内除了首都和岚州城，就基本上没有一座大规模的城市了，只有形形色色的城镇，和稀疏地分布在山间的村落。 因为交通不便，城镇之间、村落之间的联系非常稀少。他们的语言各不相同，习俗天壤之别，就连首都夜莺谷和第一大城市岚州城之间的联系也是若即若离，十分不紧密，大有各自为政的态势。 兰比斯大陆上所认为的夜莺谷语，其实就是岚州城的方言，和西莱斯廷语以及阿克伦语只有细微的差别，所以三个地方的人交流起来并不吃力。至于真正的首都——深山老林中的夜莺谷的方言，就连邵城都不见得能听得懂。 “也就是说，岚州城基本上拥有夜莺谷王国将近一半的人口，而且，几乎是唯一对外开放的城市？”古洛坐在颠簸的车上，好奇地问邵城。 邵城紧握着方向盘，生怕一不留神因为车胎打滑而滚落山崖，头也不回地答道：“事实上也不完全如此，岚州只是地理位置比较便利而已，其他地方……倒是想对外开放啊，但是那么多山，能搬走吗？” 这倒也是，古洛在早年带着科考队来南XS区时发现，星光河除了流经岚州城那一段，有一些地域狭小的平原地带，其余的水域都是绕着南西山穿梭在山谷中，哪里还有像岚州城那样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 “所以，也怪不得很多山区里的人都往岚州城搬，这里无论物质条件，还是市场繁荣度，都与其他地方有云泥之别。而城市本身可用地也是少之又少，面对大量的外来人口，已经扩建过好几次了，依然寸土寸金。我本人也不是岚州人啊。”邵城接着说道。 “哦……”古洛点头允道，却只向外看了一眼，就有些丧气地问：“怎么感觉才走了没多少路啊？” 他向车窗外指了指，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还能清晰地看到密集的岚州城居民建筑。 “噢……我不是说了吗？这里多山路，别看我们开了好几个小时了，其实我们才刚刚离开樊林区，你还是放宽心耐心地坐着吧，跟我聊聊天，就不觉得闷啦。”邵城说道。 “樊林区？啊？？开了半天，我们才刚开出城啊？”连如霜惊讶地问道。 邵城：“不，小姑娘，确切地说，我们才离开LC区，而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别看山路陡峭颠簸，其实政府已经把这里化为工业新区了。” “啊！天呐，我们绕来绕去快五个小时了，还没出城？如果城里的路都这么难开，那……等等，不会要走路吧？我们到底去哪儿啊？”连如霜无比失望地说道。 “去我的家乡，至少去那儿的路我熟。”邵城说道，“对了，我提醒你们，在南西山可别到处乱走，迷路了我可不负责。哪怕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山里人，都不敢说自己不会迷路。” 邵城并不知道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甘索，不仅精通漂浮之术，可以低空飞行从而避开这些难走的山路，更拥有无与伦比的定位之术，无论去什么陌生的地方，都是不可能迷路的。 当然，作为东道主的邵城如此热情好客，并主动请缨，带他们前往深山中寻找圣殿世界的新地盘，甘索当然乐得清闲。 “好的，邵警长，我们一定听你的安排，不会单独行动的。”甘索客气地点点头说道，“您的家乡是哪儿啊？” “丰顶镇，去了你就知道了。”邵城回道。 “但是您的家乡也有不少人居住吧？可哪有多余的地盘容纳我们那么多人啊？”甘索追问。 邵城一直都特别放松的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现在已经没人居住了。” 他惆怅地长叹一口气，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浮现：“当年，镇长没听我的，害的整个镇的人因此丢了性命，唉。” “也是褚鑫干的吧？”连如霜推测道。 “那不可能，当我和我媳妇儿——那会儿还不是，还有褚鑫，三人一起去的镇公所，死劝镇长时他也在场呢，而且丰顶镇遭遇灭顶之灾时，他害怕极了，哭得比谁都大声，怎么可能作恶嘛。”邵城否定道。 “哦……”连如霜感到事实比她想象中的更扑朔迷离。 “至于褚鑫究竟是怎么堕落的，我也不清楚，我和媳妇儿到了岚州城之后不久，就和他分开了，此后就再也没见过。”邵城想了想又说道，“可能小马尔罕知道吧，因为我们分开后，褚鑫是跟他在一块儿的，到时候得问问他。” 古洛：“小马尔罕哥？原来你们有这么深的渊源。” 邵城：“没错，那会儿，你们估计都只是一帮小屁孩吧？哪里会知道我们长辈的事哟。” 甘索咳嗽了一声说道：“咳咳……不包括我，我小不了你几岁。” 邵城哈哈笑着说甘索和自己一样是老顽童，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在家待着享清福，还跟着一帮年轻人出来瞎混。 这时，邵城的对讲机沙沙地响了起来。 “呵，出了城还能有信号啊？”邵城自言自语道。 “邵……邵……警长……医院……修罗王攻……击了……我们……”对讲机那头的叶紫的声音十分卡顿。 但是车里的人完全听明白了意思，如临大敌一般地正襟危坐起来。 “喂？叶紫！怎么了？修罗王怎么你们了？损伤严重吗？”邵城着急地问道，“要不要我前去支援？” 沙……………… 等来的只有噪音。 不安的情绪在车内蔓延开来。 “邵警长，如若不然，我们先回城看看情况吧？好歹我们与修罗王交过手，还能帮上忙。”古洛说道。 邵城点点头正要调转车头时，对讲机那头叶紫的声音又出现了： “小……小……马尔……罕……和……同事……们……没……问题……你放心……敌人击退……了……” 她的话听起来相当吃力，邵城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有没有问题？医院里的人都安全吗？” 他索性踩了个急刹，跳下车去找了个空旷地，不时地把对讲机举到空中寻找信号。 “没问题……搞定了，是修罗王控制了热罗姆干的……说来话长，总之被小马尔罕搞定了，一切安好，放心吧。详细等您回来再说。” 这招果然有效！叶紫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起来，众人真切地听到了这个消息，一个悬着的心也随即落了地。 邵城：“行，凡事小心，托我向小马尔罕问好。” 沙……………… “该死，信号又断了！”邵城低声骂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汪氏”祖坟乘以2 邵城拍着手中的对讲机，一会儿放在耳边听听动静，一会儿又烦躁地转着上面的调频按钮，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医院里没事儿吧？”古洛担心地问道。 “噢，没事，那个伤了小马尔罕的热罗姆在搞鬼，不过已经被我们警方搞定了。”邵城心不在焉地答道。 “可我刚听到，好像又是褚鑫在背后指使吧？”古洛说道，“不然凭热罗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虽然和热罗姆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古洛能感觉到，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而已，是万万不敢单枪匹马地在医院搞出大动静来的。 “没错，大概是用了法子控制了他吧，也多亏了小马尔罕也在现场。”邵城回道。 古洛猜测，应该就是那件普鲁托的金色军装的原因，褚鑫才有机可乘。 “小马尔罕哥也挺有本事的，要是没有他，我琢磨着光靠你们岚州城的警察是搞不定的。”连如霜笑着插嘴道。 邵城一脸不满的转过头来，说道：“这叫什么话？你是在小看我们警局的小伙子们吗？” 连如霜：“估计邵警长是没见识过修罗王的手段吧？” 邵城轻蔑一笑：“呵呵，我一把年纪了，什么手段没见过？哪怕是那些从墓地里钻出来的暗影猎手……”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了，将话题一转：“算了，不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连如霜却不依不饶道：“就算你见过这些又怎样？凭你们凡人的力量能搞的定吗？你可知道小马尔罕哥那可是……” “好了好了，邵警长不愿意说我们就不说了，早点把我们的正事儿办完要紧。”甘索打断了她的话，又偷偷地冲她使了几个眼色。 连如霜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嗯好吧，不谈这些了，还请邵警长抓紧时间开车吧，我都有点犯困了。” 邵城斜着眼看了看连如霜，嘴中念叨：“小姑娘，什么都不懂。” 连如霜忍着心中的委屈看了古洛一眼，嘟着嘴想寻求一些安慰。 古洛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她轻轻地搂在自己的肩头，细声细语地说道：“你先睡会儿吧。” ………… 在离开岚州城的地界之后，公路两旁的路灯变得越来越稀疏，到后来甚至几百米都见不到一盏照明，路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窄。 而此时天色暗下来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邵城不得不放慢了自己的车速——在山区开车，安全是最紧要的，就算想开得快些也很难做到。 欲速则不达嘛。 古洛靠在车座椅上看着窗外。几个小时的车程中，竟然只看到过一个十分袖珍的村落，只有几幢低矮的房屋和几盏昏暗的灯火，茂密的植被是这一路上主要的景色，看多了不免觉得有些视觉疲劳。 在肩头熟睡的连如霜的影响下，他的眼皮也有些沉重…… 就这样在半睡半醒之间，他做了好几个梦，有些是关于莫莉的，有些是关于连如霜的，有些是关于他的亡妻的…… 各种梦交织在一起，非常混乱。 他的身体困乏至极，但是大脑就好像从来没停下来休息过。 “吱~~~~~”邵城猛然踩了一阵急刹，已经躺在座椅上睡着的连如霜滚落到了地上。 “哎哟，疼死我了！什么情况啊！出车祸啦？”连如霜抱怨道。 古洛的头也重重地磕在前排椅子上，从昏昏沉沉地状态下突然变得精神抖擞。 邵城打了个寒颤，摇下车窗指着路边的一座坟说道：“你们看……” 甘索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了那座坟包，车灯提供的光线让他足以看清上面的一排字：“汪氏先祖……阿克伦一世……二十年。这有什么问题吗？很普通的一座坟啊。” 邵城脸上的神色和之前很大的变化，如果说老而弥坚是邵城给其他三人的第一印象，那么此时的他，只能用惊恐万分来形容。 “邵警长，这坟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古洛疑惑地问道。 邵城哆嗦着从手里拿出警用手电——那是一种电棍和手电混为一体的工具，不仅能用来照明，适当的时候还可以当做武器使用。 “先下车……你们……一起吧？我想看看清楚。”邵城说道。 连如霜摸了摸头发，带着些嘲笑的口吻说道：“邵警长，你还怕这个？” 邵城没有理她，顾自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古洛三人也同时下了车。 手电筒黄白色的灯光，让人的视线感觉周围变得更加漆黑，当打在墓碑上几个红色和黑色组成的字上时，邵城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邵警长，你既然怕这个东西，为何还要在这儿停车啊？是想给自己的胆量做个测试吗？”连如霜笑道。 邵城脸色虽不好看，声音却无比凶狠：“你一个小姑娘！懂个屁！这‘汪氏祖坟’……” 连如霜不甘示弱：“汪氏先祖怎么了？得罪你了吗？” 甘索看出了邵城的反常，拦了一句：“如霜，少说两句，且听警长怎么说！” 连如霜轻轻地哼了一声，便扭头顾自回到了车边，不再言语。 此时的古洛也没工夫顾及连如霜的心情，有些好奇地问邵城：“警长，到底怎么了？” “我上次看到这坟的时候，是在雾阳都！离丰顶镇不远的一个村庄！他们，他们把整个村庄都变没了！”邵城突然十分激烈地说道。 之后，他又带着激动地语气，把雾阳都和丰顶镇的遭遇粗略地描述了一遍。 “我就是亲眼看到那群被我称之为暗影猎手的人，从‘汪氏’坟墓中钻出来的！”邵城接着说道，“我不知道这坟墓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可能是就是另一个平行世界？我不知道，这就是一直困扰我的一个案子，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一口气说完了所有他知道的东西，喘着粗气咳嗽起来。 “暗影猎手……暗影猎手……”古洛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起来。 “这些所谓的“暗影猎手”，并不属于修罗王。”甘索看着墓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十分肯定，修罗王是没有这种能生物石化的魔法的。” 古洛对甘索的这番话十分讶异：“我们这个位面，不是交给修罗王来征服的吗？难道还有其他的邪恶力量来支援？” 甘索想了想：“不一定是支援，也有可能是竞争关系，他们都想抢占兰比斯这个世界。” 古洛更吃惊了：“不会吧？兰比斯有什么好？值得这么多人兴师动众？” 甘索回身看着夜空中的弯月，淡然说道：“因为人类就是兰比斯世界的主宰啊，你难道忘了圣殿世界什么样的遭遇吗？如果世界的主宰是其他生物，即便强如茹星法师，又有什么意义呢？” 古洛恍然大悟，邵城却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人类是主宰？其他生物能有这么大能耐？我只听过几亿年的恐龙有主宰世界的本事。” 甘索漠然地望着星空说道：“形势比我们想象中的要严峻得多。”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恍然大悟：物质是守恒的 “邵警长，你知道当年那个消失的村庄去了哪儿吗？”甘索平静地问道。 邵城大惊失色地摇了摇头反问：“难道那个村庄……不是毁灭了吗？” 甘索：“有句老话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任何物质的消亡，只不过是改变了一种存在的形态。这么大一个村庄里的房屋、家畜等，这么多人的性命，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邵城：“你的意思是……他们仍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着？” 甘索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就像你点燃了一支烟。” 说着，他走到了邵城身边，从邵城的怀里掏出剩下的半盒烟来，抽出一根帮邵城点上，接着说道：“你吸了几口之后，烟的体积比之前变得小了，但它是凭空在这个空间中消失了吗？” 邵城木讷地吸了一口，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的，它只是在燃烧后，转变成了烟草灰等杂质和部分气体。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杂质和气体一点不落地收集起来，那么你会发现，它们的总质量理论上和之前一根完整的香烟是相同的。这就是物质守恒，万物都遵循这个法则。” 甘索的讲解并不深奥，用粗略浅显的例子把一件看起来有些复杂的事情讲得通俗易懂。 甘索会心一笑：“同样道理，即使村庄的消失因为某种魔法的作用，但是，魔法世界也是遵循这条定理的。话说回来，您当年在村庄消失的那一刹那看到了什么？” 邵城开始明白甘索想表达什么了，深深地吸了口烟，尽力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 “我看到……村庄的里的一切都在扭曲着向中心坍缩，就好像……中心那里有个……有个引力，在把周围的一切事物吸进去……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最后……村庄消失在了那个点。整个过程……很平静，也没什么巨响爆炸……就是这样。” “这就对了。”甘索眼睛一亮，“这就说明，只是一个空间转移的把戏，村庄并没有毁灭，它也许正存在与另一个平行世界，我的猜测没有错。” 甘索的叙述，不仅让邵城觉得大开眼界，更让古洛的后劲一阵凉意。 邵城指着眼前的坟墓，继续问甘索：“那么……这个坟墓，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一切都和它有关吗？” 甘索摇了摇头，关于坟墓的来历，他也是一无所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两个地方同时出现了“汪氏”先祖的坟墓，这绝对不是一种巧合。 连如霜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在这转悠半天了，到底还走不走了？真是……” 突然，她感觉眼前有一道不容易察觉的黑影闪过。 “你们看到了吗？”她顿时有些花容失色。 甘索一愣，随后也感觉到了一阵诡异的响动，大脑高速运转之下脱口而出道：“不好！都不要走散！” 邵城和古洛仍有些搞不清状况，但迅速地执行了甘索的指令，三人背靠背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 “如霜，快过来！”古洛大声疾呼。 连如霜紧张到了极点，尽管她和其他三人只有几米远的距离，但是慌不择路地她竟然错误地贴着车身向更远的距离挪去。 “如霜！”古洛眼看着连如霜走了反方向的，着急万分，登时头脑发热地想要将她带过来。 “别！”甘索短促而有力地吼道，“附近有人，我在明敌在暗，任何一个轻举妄动，都有可能要了我们的命！” 他用力往地上一跺，陡然在四周划出了一个外圈红光熠熠，里面画满了各种符文的魔法阵，将古洛和邵城围了起来，而自己则轻踮起身，径直向慌了手脚的连如霜跃了过去。 目瞪口呆的邵城看着甘索的一系列操作，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竟然连拔枪都忘得一干二净。 “嗖！” 一支黑箭从阴影中向连如霜射了过来！ “啪！” 甘索左手甩出法球，改变了黑箭的方向，将偷袭化解，改变轨迹的黑箭从邵城的身边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处掠过，最后“笃”的一声正中墓碑旁的一株树干上。 在完成了这次防御之后，甘索已经飘然落在了连如霜的跟前，他火速回头一看，心中默想：“过去形成三人防御阵风险太大，兴许还会疏忽伤了如霜。”索性当即在手中爆出一团半人高的红色火焰，随即尽力抛向半空中。 “古洛！看清了！有多少人！报他们的位置！”甘索下达了命令。 红色的火焰在半空中炸了开来，将漆黑的环境照得十分透彻，就连一个树枝上有几片叶子都能数的清。 古洛需要尽快把握住这短暂的光明，争分夺秒地开始观察阴暗处敌人的位置。 “你的六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四点钟方向！”………… 他能很清晰地看到，偷袭连如霜的人都身着纯黑的紧身衣，带着像幽灵一般的面具，背上的刀盾闪着逼人的寒光…… 在红色火焰的照耀下，黑衣人正在下意识的用手臂遮挡自己的眼睛，仿佛遭遇了闪光弹一样暂时失去了视力。 “我给你标记！”古洛大声喊道，随后左手打出的蓝色火球一个个准确的标记在那些黑衣人身旁的树干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一共有八个之多！ 古洛用极为迅捷的速度，在短短的时间内全部打上了标记。 “好的，我都看到了！”甘索呼应道。 接着他右手划出一个漂亮的旋转的姿势，只见半空中的红色火焰也跟随着他的动作，变成长长的一条螺旋状，统统被他的右手食指吸收了进去…… 一切又陡然暗了下来，和刚刚的光明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反差，只剩下古洛留下的蓝色标记，像是在黑暗的夜空中，排列着的八颗星星。 漆黑中，听见甘索一边运气，一边十分有节奏地吼道： “瓦西里猩红斩！” 不仅是他的手臂被红色的气焰笼罩，就连他的眼珠都燃烧了起来。 八片回旋镖状的红色魔法物，以甘索为中心，随着他猛力张开的双臂，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击向着各个标记！ ………… 邵城目瞪口呆地看着甘索和古洛的配合表演，感觉自己像个愚笨的累赘似的，没有一点存在感。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衣人（上） 八片红色回旋镖呈扇面散开，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各个被标记的目标。 最令邵城啧啧称奇的是，黑衣人都在原地安静地倒下了，无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别动，提防敌人仍有漏网之鱼！”甘索冷静地嘱咐道。 完成这华丽的群杀之后，他平静得就像吃饭喝水一样习以为常，仍以警惕的姿态迅速聆听四周的动静。 甘索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当他屏息凝神，一刻都不敢松懈之时，就已然察觉到两点钟方向传来的“沙沙”的树叶声。 他故技重施，瓦西里猩红斩再一次缓缓地从他的手中燃起。 既然这一次的动静只来自一个方向，那么就来个大的，让他们一次性爽个够！甘索忖度道。 “嚯！” 他从右往左划了个半圆，手中的魔法亦在身前画出一道优美的半圆弧，好似一轮红色的新月拖着宽大的尾巴，随着他下一个轻柔地弹射动作，呈扫荡之势向着两点钟方向气势汹涌地飞将出去。 只见猩红斩所过之处，植物皆被拦腰斩断，齐齐地切出一排排规律的切口，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收割机一般，原本几米到十几米高的树丛，瞬间都被削得只剩下半米多高！ 借着那一闪而过的红光，邵城能清楚地看到猩红斩从那波黑衣人的腰部快速的切割而过，而每个人的眼睛都由于惊吓而瞪得老大。 “啊！！~~~~” 这次的惨叫却是此起彼伏——拦腰斩断并不能使人马上死亡，可以想象，在黑暗中这些黑衣人的上半身在地上苟活着爬行的惨状。 “下手真狠啊！”邵城念念有词道。 古洛面无表情地说道：“若不是这样，被箭矢射成马蜂窝的，就是我们。” 他说的没错，在荒山野岭遭遇不明对手的伏击，尤其在黑暗之中，基本没什么时间去判断对方到底是什么实力或者什么来头，只有以最快最狠的攻击方式尽力让对手失去还手的能力，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两次魔法让可见的对手付出惨重代价之后，甘索浮现出了一个念头：“这些黑衣人应该不具备邵城所说的能将村庄空间转移的邪恶力量吧？他们在瓦西里猩红斩面前似乎不堪一击，连最基础的魔法防御能力都没有啊！” 是的，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人类而已啊！又或者……他们只是一支死士部队？只是来试探我们的实力的吗？ 目前为止，对手到底实力几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甘索都无法确定。 “那就索性焚了你的先祖墓碑！我看你现身不现身！” 如果眼前的“汪氏”祖坟就是你们黑衣人的信标，那么事到如今，甘索也只能出此下策，冒险一搏了。 “我们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再不现身，我就烧了这方圆十里的草木！也包括这个虚张声势的破坟头！！”甘索冲着黑暗的深处厉声吼道。 他敏锐的听觉，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说话声。 ——【作为茹星法师座下排行第二的瓦西里大法师，甘索的战斗力和能力数值远在古洛这样的普通法师之上，就连触听视味嗅五觉都超乎常人。 而古洛，如果不是桑达魔法和退斯特魔法双加持，恐怕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入门级法师而已，各项能力几乎只是皮毛水平。】 这就说明，对手正在讨论，他们不光是在犹豫，而且是在恐惧！ 甘索冷冷一笑，双手再次燃起魔法的火焰，为了震慑到在暗中观察的对手，他甚至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翻腾起一股能量。 就在身边的连如霜，能很明显的感受到甘索正将体内的魔法源源不断地往外涌现。她隐隐觉得，若倾尽全力，也许甘索能把整座山头都震得地动山摇。 “甘索？你疯了吗？这是要同归于尽吗？”连如霜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打算的，脱口而出地问道。 “对！”甘索斩钉截铁地答道。 “都下地狱吧！！”他高声嘶吼道。 连如霜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只能任凭死神降临…… “等等！我们谈谈！！”只听远处的密林之中，一个女声响起。 甘索心中暗喜：“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便慢慢地将强大的能量收回了自己的体内，只保留手上的两团魔法球作为适当的威慑。 被甘索强大得能生灵涂炭地魔法吓得动弹不得的邵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转而冲着黑暗之中的密林说道：“你们快现身！别躲在暗处耍什么花样！” “沙沙沙！”树叶的摩擦声响作一片，从四面八方传来，埋伏在路旁的黑衣人数量大大超乎了想象。 “呵，这么多人……”邵城有些心虚地说道。 黑衣人部队行进的过程中都点起了一盏盏的便捷式照明灯，瞬间让有些寒冷的黑夜变得有些透亮。 为首的女子，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位，并没有朝着古洛四人走来，而是带着自己的手下径直走向了“汪氏先祖”的坟墓，双手合十，整齐而恭敬的行了三次鞠躬礼。 古洛仔细地打量着她——她比连如霜要整整高了半个头之多，紧身的黑衣勾勾勒出她非常迷人的女人曲线，该收的地方收，该翘的地方翘，绝没有多余的一丝赘肉。而一双长腿笔直的立着，纤细的小腿处却呈现出一个很美妙的弧度，配合脚上那双黑色的靴子，整个人的线条真正近乎完美。 “你们……你们是暗影猎手吗？”古洛竟然结巴了。 连如霜当然知道古洛的失态是因为什么，收着劲儿地用肘部攻击了他的胸口，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古洛还以愧疚的眼神暗暗向连如霜传递了一个信息：“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连如霜傲娇地撇过头去，却斜着眼盯着黑衣女子，双手抱在胸口，一副充满敌意的神情。 很明显，她吃醋了。 黑衣女子莞儿一笑：“什么暗影猎手？” “这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邵城感觉到黑衣女子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不免对她多看了几眼。 可她戴着黑色的面罩，只露着一双有着弯曲长睫毛的大眼睛，其他脸部特征均无法辨认。 邵城握着拳放在嘴上，仔细地观察着黑衣女子的体态，试图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一些线索来。 “你们不是从这个坟墓里出来的人吗？”古洛反问道。 虽然看不清黑衣人们的面部表情，但是从他们的动作中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些人因为这个问题吃了一惊，包括黑衣女子在内的黑衣人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怎么能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来？你们夜入南西山意欲何为？”黑衣女子严肃地问道。 大不敬？ 难道这里埋着黑衣人的先祖？ 这和怀阴湾路口的“汪氏”祖坟又有什么关系？ 这姓汪的，又是何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邵城脑海中生成。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黑衣人（中） 古洛一时不知该如何妥当的称呼眼前这位身材曼妙却透着杀意的黑衣女子，想了半天说道：“这位女士……” “什么女士？别以为你们魔法等级高，我们就怕你！再牛逼的魔法师老子都见过！叫上校！听懂了吗？”一个五短身材的黑衣人，不知何时从黑衣女身边窜了出来，扯着嗓子叫嚣道。 甘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了：“你们是为何人效命啊？或者又是哪个王国的部队啊？还用‘上校’这么高级的军衔？” “你！……”矮个儿黑衣人愤怒至极，“就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魔法师！刚刚对我们的圣灵不敬！现在又对我们上校不敬！你你你……” 他上蹿下跳的模样，像极了狐假虎威的狗头军师，甘索在明知己方实力明显胜过对方一筹的情况下，自当是看一个跳梁小丑的独幕剧表演。 “上校。”古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在实力明显可以碾压对手的前提下，假如对待对手依然充满了尊重，也许能事半功倍，古洛深谙这个伦理。 看到眼前这个知书达理的男子如此举动，黑衣女子颇为吃惊，心里的戒备也稍稍放了下来，礼貌的回应道：“不用听这人胡说八道，叫我女士，挺好。” 古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问道：“刚才听这位大哥说‘圣灵’？请问这个‘汪氏先祖’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吗？这位‘圣灵’又是哪位英雄呢？” 邵城拼命地点了点头，他的问题，也正是他想问的。 黑衣女子慢慢地往前踱了几步，用手轻轻抚摸着墓碑，像是正在柔和地帮上面的字迹拭去灰尘，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今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看这阵仗，我们是绝无胜算。”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正盯着甘索手中的那团涌动的魔法球。 古洛回头看了一眼甘索，微微顿首示意。甘索随即收回了法球，将手背在了身后说道：“虽然这位女士说的是事实，但是既然大家正在心平气和的谈判，我不出手便是。” “上校，我们并不想与各位英雄交恶，多个敌人少条路，也请您畅所欲言，解开我们心中的疑惑。”古洛说话的时候，显得非常绅士。 黑衣女子正视着古洛问道：“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碍，‘圣灵’就是墓葬的主人，汪海洋。不知各位听说过没？” 古洛、甘索和连如霜自然无从得知这样一号人物，转而向夜莺谷人邵城投去询问的目光。 邵城茫然地摇了摇头。 黑衣女子接着说道：“也难怪，这样一个普通的夜莺谷人的姓名，各位来自别国的朋友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古洛插话道：“我父亲是夜莺谷人，我母亲是阿克伦人，虽然我的青少年时代从来没来过这儿，但也算半个夜莺谷人吧。这位警长先生却是你们土生土长的夜莺谷人，连他都没有听说过呢。” “阿克伦人……阿克伦人……”黑衣女喃喃地念叨了几遍，似乎有些走神。 “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作为阿克伦人的你，一定知道。”回过神来的黑衣女对着古洛说道。 “什么？” “卡尔.杜比。”黑衣女字正腔圆地用阿克伦语说出了这个名字。 果然是如雷贯耳，大名鼎鼎的叛军头子——卡尔.杜比，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不光是古洛，就连邵城都能说出他的劣迹来，甚至连如霜和甘索，都对此人略有耳闻。 “我的天……为什么这个叛……杜比将军会埋在这儿？而且会改个夜莺谷的名字啊？”古洛惊讶地问道。 “杜比将军是蒙受了莫大的冤屈的！都是你们那个昏庸残暴的阿克伦一世，玷污将军的一世英明！”五短身材的黑衣人又跳了出来，激动地说道，“狗国王混淆视听，愚弄百姓，必不得好死！” “住嘴，陈不才！”黑衣女呵斥道，“何必讲给一帮外人听！” 矮个儿黑衣人这番颠覆认知的言论，让古洛大感意外，只觉得这其中必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时，思考许久的邵城问道：“告诉我，如果这是杜比的坟墓，那在丰顶镇雾阳都那边，还有个墓碑都一模一样的坟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问题就像一道晴天霹雳，把在场的所有黑衣人都问住了，包括黑衣女和矮个儿男在内，都像见了鬼一样地盯着邵城，良久都未说一句话。 “什么？还有一个？……”古洛扭头问道，就像陷入了重重的迷雾。 难道？黑衣女子说的，都是精心编造的谎言？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疑惑半晌的甘索突然醒悟过来，为黑衣女的欺骗感到一丝恼火，手心猛然张开，腾地窜起一团魔法。 “都到这一步了！我们真心诚意地与你们交流，你们……却还要蒙骗我们？”甘索大动肝火地责问道。 “对于圣灵，我们只有尊敬！怎么可能以圣灵的名义开这种玩笑！信不信自有你们！如今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衣女朗声说道，运气七分强硬三分动容。 见此视死如归的态度，经验丰富的邵城认为，也许对方是有些难言之隐？他平静地问道：“姑娘。以我的年纪，叫你一声姑娘应该不过分吧？”说完，邵城示意甘索不要使用魔法打破了现在维持的平衡局面。 黑衣女点了点头，眼神和动作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如果你们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情，还请如实告知我们，以免我的朋友和你们发生不必要的误会，而害的大家两败俱伤。”邵城心平气和地商量道。 他缓步往前走了几步，壮着胆子站在了距离黑衣女子不到一米的距离，真诚地看着她。 如果此时，黑衣女突然拔出匕首之类的武器直击邵城的要害，恐怕就连甘索都救不了他。 黑衣女微微抬起头来，淡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板依旧挺拔的老人，忽然觉得十分眼熟，像是很久以前见过的一位老友，但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顿时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连眼神都变得飘忽起来，踩着高跟靴子的她一个没站稳忽然向侧面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眼疾手快的邵城动作一点都不逊色于年轻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黑衣女子有些感激地看着他。 还没来得及说出谢谢，突然，她想起来了。 “邵……邵警官？”黑衣女子不确定地小声问道。 “是我！你是？”邵城吃惊地问道，搜遍自己的记忆也想不起自己认识这样芳龄的女性。 “是我……”黑衣女子伸手缓缓摘下了口罩。 古洛、连如霜和甘索都伸着脖子，好奇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吴真真。”黑衣女幽幽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黑衣人（下） “吴真真？”邵城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似乎对黑衣女的身份不敢相信。 那件伤脑筋的丰顶镇杀人案，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了，而那时的吴真真正当是一个二十来岁，并且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女医生，她美丽的相貌和修长的身材令邵城颇有印象。 可……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停止了流逝，眼前这个自称“吴真真”的女人，为何仍然是这般花样年华的模样？ “不是吧……”邵城很不自在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黑衣女，接着说道，“吴真真？可……一定是重名了吧。” 他想说，就算保养得再好，你不也应该年近四十了吗？岁月一定会在你的脸上留下相应的痕迹，绝不该是如今这般少女的模样！ 吴真真笑着说道：“邵警长想得没错，我今年的确已经三十九岁了。” 不仅仅是邵城惊讶万分，一旁的古洛、连如霜和甘索也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想着：莫非这个叫吴真真的女人是修习了什么驻颜术？ 连如霜小声地低估道：“三十九岁？天呐……我到三十九岁时不知会老成什么样。”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吴真真的羡慕嫉妒恨。 吴真真淡淡说道：“并不需要惊讶，只是机缘巧合，我已经拥有了一副不会衰老的身躯，仅此而已。” 连如霜忍不住追问道：“你会长生不老吗？” “哈哈，小姑娘，哪有什么长生不老，我只是到死都不会有皱纹。”吴真真笑道。 这只不过是一句轻松写意带着调侃的话，但在连如霜听来就像来自另外一个女人的嘲讽。暗暗的较劲，在女性之间时有发生，再正常不过了，有时候她们的对话听起来很稀松平常，但是仔细琢磨一番便能觉察出一股火药味儿来。 连如霜表面笑嘻嘻，心里却暗暗不屑道：呸，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练了妖法的狐狸精！ “你如今为何这般模样打扮？”邵城撇开了关于年龄和驻颜这个话题。 “恐怕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清的，如果警长和你的朋友们不嫌弃，就暂住我们兄弟会几天吧。”吴真真客气道。 “哦不了不了，我们不是来南西山旅游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恐怕只能感谢你的美意了。”邵城委婉地拒绝道，“我得去一趟我的老家。” “你的老家？不就是丰顶镇吗？”吴真真问道。 邵城点了点头回道：“是的，这里去丰顶镇应该也没多少路了，就不麻烦你了。改日有空了，定去拜访。” 吴真真微笑着把手中的面罩交给了身边的陈不才，踩着高跟靴子在古洛、连如霜和甘索面前走了一圈，认真打量了一番，最后又回到了邵城面前停住了脚步。 “你知道的，丰顶镇已经荒废了。不是么？”吴真真问道。 “我当然知道……但不管怎样，那儿都是我的家乡。”邵城黯然地低下了头，抽抽鼻子说道。 吴真真冷冷一笑，斜眼看着古洛说道：“那你带着这几个人去做什么？邵警长，恐怕这并不是思念家乡这么简单吧？” 这时，甘索哈哈大笑起来：“女士，你管得有些太宽了吧？萍水相逢，我们也不想与你们为难，最好还是识相点，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甘索轻蔑的大笑让在场的黑衣人无不感到羞愤难当，陈不才又跳了出来，恼羞成怒地说道：“上校！就算我们打不过他们！也要跟他们拼了！怕他丫的！我们影噬兄弟会就没惜过命！” 甘索：“好一个什么什么兄弟会！今天怕是要让你们尝尝恐惧的滋味！” 一言不合，眼看着矛盾又将进一步激化。 “慢着！”吴真真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升级，转身对着邵城说道，“警官，如果要硬碰硬，对谁都没有好处，就算这位法师的法力再高强也会大伤元气。” 邵城：“吴真真，我很同意你的观点，看在咱是老相识的份上，就请允许我们离开吧。” 吴真真咬着嘴唇踟躇片刻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兄弟会的大本营，就建在丰顶镇。” 古洛想道：怪不得，在邵城说出要前往丰顶镇的时候，吴真真眼神闪烁不安，并想方设法要搞清楚我们的真实目的，原来，是忧虑我们这些不请自来的外人会给他们制造不安定的因素。至于她为什么要主动邀请我们去？恐怕这里边仍有需要提防的诡计。 古洛往前走了一步说道：“上校，既然大家都是去同一个地方，那还是按您的意思，就带我们去兄弟会大本营参观参观。”他很诚恳地对着吴真真鞠了个躬。 吴真真愣了半晌，随后笑着走到古洛面前，说道：“好，既然如此，也请几位不要嫌弃，远来即是客。” 她穿着高跟靴子的个头比古洛还要高一些，说话时甚至有些微微的俯视。 “列队，回营！”吴真真对着众黑衣人命令道。 “列队~~回营~~~”陈不才扯着嗓子重复了一遍她的命令。 黑衣人迅速列成了一字长龙，趁着夜色一路小跑地向黑暗深处的小路奔去。 回到车上的古洛四人，简单地交流了几句： “没问题吧，古洛哥哥？不会是什么圈套吧？我看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如霜愤愤地说道。 “他们要是敢乱来，我保证灭了他们。”甘索自信地说道。 邵城说：“吴真真和我也算是有一点交情，不管怎样，我们也正好要去那儿，迟早都要与他们遭遇。” 古洛说：“先去看看，天森大师您也克制一些，不要放过任何一次可以争取同盟的机会。” 除此之外，他们没再多说一句话。 黑衣人的行进路线神出鬼没，刚刚还跑在汽车眼前的队伍，这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不知所踪了。也许这茂密的丛林中，还有许多隐秘的小径可以直通丰顶镇，自然赐予的天然屏障，正是神秘的影噬兄弟会最好的防御工事。 安静的山路上，只剩下汽车的马达声………… 第一百三十章 影噬兄弟会治下的丰顶镇 也不知过了多久，跌宕起伏的山路，毫无规律的弯道，将身心俱疲的古洛送入了迷糊的梦境之中。 昏昏沉沉的古洛，只觉得这个梦做得异常混乱，毫无逻辑，他头一次觉得睡觉比醒着还累。参加科考队到达最寒冷的伯鲁尔半岛时，他都没有像如今这般疲惫不堪。 连如霜轻轻地拍了拍他，他瞬间惊醒，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脑壳却像炸裂般的疼痛，前一秒还在做的梦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在哪儿？”古洛茫然地看着窗外。 车子前进的速度已经放到了最慢，古洛注意到，这里像是一个还没有通电的镇子，透过路旁房子的窗户，能看到许多人家正闪着幽暗的烛光。镇子的马路两旁，也没有路灯，只有每隔十几米摆放着的巨型火把……虽没有用电的路灯来的明亮，倒也透着一股原始气息的亮堂。 古洛呆呆地望着这一座楼宇残破，廖无人烟，街上却随时会出现三三两两黑衣人的荒芜城镇，霎时间，诸多记忆和讯息犹如一群蝙蝠一般飞扑入脑。 “这里是丰顶镇？”古洛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小心地问道。 缓慢开着车的邵城带着略有些沉重的口吻答道：“没错，这里就是我的家乡。我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 古洛：“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邵城放低了音量说道：“当我得知了影噬兄弟会现在驻扎在丰顶镇，我有理由怀疑，这极有可能就是这些黑衣人所为！因为我亲眼看到有人从坟墓里出来，先是让雾阳都凭空消失，然后来到了丰顶镇……” 邵城把车停了下来，摇下车窗，手微微颤抖，指着马路边一棵粗壮的大树下的一堆黑色晶状体石头。 “那是什么？看起来像一堆罕见的矿藏？”借着火光，古洛远远地观察了一番，不假思索地问道。 邵城惨然一笑：“不，这是一个石化后的人。同样的石头遍布镇里每个角落，镇里的人无一幸免。” 还没等古洛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的连如霜尖声说道：“什么！石化？他们还能把人石化？！！！” “对！这些所谓的兄弟会的人，嫌疑最大。他们对那个坟墓奉若神明，一口一个圣灵，这不恰恰说明墓穴的主人就是他们所侍奉的主子吗？除了他们，还能有谁？”邵城咬牙切齿地说道。 “但是。”甘索插话道，“他们连基本的魔法防御都不懂，又怎么做到这么高阶的打击手段呢？” 邵城：“底下的人不会，不代表墓穴的主人不会吧？” 他有些愤怒地拍打了方向盘，似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甘索！你为何不把他们统统杀光！” “警长，我不想因为没搞明白真相而错杀。”甘索说道。 邵城怒目圆睁地看着甘索，感到十分陌生地说道：“这还不明显吗？今天遇到的事，已经把我这十几年来的疑惑统统解开了！你这是怎么了？刚刚在山下大开杀戒的高阶魔法师呢？哪儿去了？” 见邵城渐渐失控的样子，后排的古洛压住了他的肩膀说道：“邵警长，我同意天森的说法，请您冷静一点。假若黑衣人的首领真的有这般能力，凭你的满腔怒火加上我和天森，也必然九死一生。这不是白白的送命么？” 听完此言，邵城稍稍冷静了下来，但怒火依旧。 “等我查清楚了！一定炸了这里！包括那两座狗日的坟包！”他愤愤不平地说道。 “如果真的是黑衣人做的，不需要你动手，我也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甘索说道，“我不是纵容戾气的屠夫，决不会滥杀无辜，但对邪恶势力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邵城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稍稍觉得安慰…… “两位叔叔，别打鸡血了。你们看，谁来了。”连如霜手指着前方，对着前排亢奋的两位说道。 “吴真真？他们这行军速度够快的，快赶上我们开车了。”甘索说道。 “在南西山，开车是最慢的……”邵城说道，“他们肯定有其他幽径能抄近路。” 说完，四人陆续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欢迎来到影噬兄弟会。”陈不才笑脸迎人地说道。 古洛警惕地环视四周，丰顶镇诡异的格调让他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正对面那幢黝黑的五层大楼，透过大部分窗户口，都能看到里面蜡烛和火把上跳动着的火焰，像是一座庞大的灵柩。 “这不是医院么？”邵城在一旁说道，顺着他的眼神，古洛注意到他也正在注视着眼前这撞大楼。 “是的，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早年这就是镇上的医院，而现在，他是我们兄弟会的指挥部。上校已经在里面为各位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希望今晚能做个美梦。”陈不才谦和地说道，与初次相逢时上蹿下跳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吴真真呢？”邵城问道。 “嗯？……”陈不才听闻邵城直呼姓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噢~上校已经休息了，各位可以再明天用过早餐以后与她会面。” 人困马乏的古洛四人无心再纠结这个问题，既然不见面那就罢了。阵阵袭来的困意让他们只想马上舒服地躺在床上。 邵城和甘索被安排在一间较大的屋子里，古洛和连如霜则睡在一间较小的屋子里。 “你睡在床上，我睡地上吧。”古洛一边往地上铺着被褥，一边说道。 “古洛哥哥，你是在害怕我吗？”连如霜坐在床沿，看着古洛问道。 “害怕？你开什么玩笑，我有什么好怕你的。”古洛笑着回道。 “那你为何不跟我睡同一张床？”连如霜生气地问道，“那是因为嫌弃我好几天没洗澡了？” 古洛连忙摆摆手说：“不不不，大家都没洗澡，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我这不是……这不是床小么？” 古洛自以为很机智地找到一个借口，却被连如霜毫不留情地拆穿：“你看看这床有多大，睡五个人都嫌富余。” 哑口无言的古洛傻傻地笑了笑，搪塞道：“没事儿，反正我就睡地下吧。” “行！”连如霜短促地应了一声，然后钻进了被窝倒头就睡，把脸转向了里边，只把一个落寞和赌气的背影留给了满脸尴尬的古洛。 古洛只脱去了一件外套，随后很拘谨地盖上了被子，略显笨拙地躺在了自己铺的被褥上——山区的夜晚气温果然低得吓人，他直感到后背透来的阵阵凉意，就连两层被褥都抵挡不住地上的寒气。 “晚安，如霜。”古洛温柔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题（上架前的最后一章） 古洛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他本以为睡在这冰冷的地上，就凭薄薄的几层被褥，非把他冻醒好几次不可。 能一觉睡到天明也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不仅没有觉得寒冷，暖烘烘的被窝反而让他萌生了一丝赖床的念头。 “咦？如霜？她怎么……” 古洛彻底惊醒了，所有的晨困和迷糊猛然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连如霜，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时候下来的？昨晚她不是睡床上的吗？怎么会……”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连如霜一条光溜溜的腿正无力地搭在他的身上，两只手还捧着他的胳膊，整个身体几乎紧紧地贴着他……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没有被冻醒的原因所在啊，如霜用自己的体温，让古洛睡上了一个安稳觉。 看着她安详而幸福的模样，古洛不忍心吵醒她，战战兢兢地把连如霜的手脚从自己的身上挪开，然后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醒来，嘴角上还挂着细小的口水——每日的舟车劳顿，她太疲惫了。 然而，能躺在自己爱的人身边入睡，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古洛细致地帮她将被子盖好，起身就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 “醒得够早的啊。”已经在院子里开始抽烟的邵城对着古洛调笑道，并递给了他一个杯子，“将就着用用。” 古洛耸了耸肩，猛地仰头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邵城惊诧地看着他说道：“这是让你洗脸的啊！你怎么给喝了。” “啊？我以为……”古洛擦了擦嘴角，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无奈地说道。 “开玩笑，哈哈。”邵城哈哈大笑起来，“杯子才多大，这点水怎么够啊。我们又不是在野外求生，诺，那边就是水槽，哈哈哈。” 古洛顺着邵城的指点向右边望去，甘索已经把水龙头开得水花四溅，正在疯狂地擦洗手上的污渍。 这时，陈不才也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客气地说道：“各位。上校有请大家吃个早餐。” “呵，还有这待遇？可真是出门遇贵人了。”邵城说道。 陈不才穿着简单舒适的衣服，褪去了穿着黑衣时的几分怪异，微笑着说道：“应该的，来到我们兄弟会的都是兄弟。你们洗漱完毕后，就来一楼餐厅吧。” 古洛匆忙地漱口洗脸，又跟着甘索和邵城走回了大楼。 “如霜呢？”甘索问道。 “她还睡着呢，我不忍心叫醒她。”古洛答道。 ………… 这是一间十分幽暗的餐厅，不仅窗帘紧闭，而且里面的照明也十分稀少，仅仅只有几盏蜡烛而已。 更诡异的是，当三人刚走进了餐厅，大门就被两个黑衣人从外头关上了，并且将他们反锁在了屋子里。 三人顿时汗毛倒立，转身就想破门而出。 “你们要做什么！”邵城对着屋外大声吼道，“早知道你们图谋不轨！何必急着连一顿早饭都不让我们吃完呢？” “别敲了，说了请你们吃早餐，就是吃早餐，我们绝没有恶意。”这是吴真真的声音，她就坐在这个幽暗的屋子里。 邵城眯着眼仔细地环顾四周，终于看清了坐在屋中央的一张桌子旁边的吴真真，幽暗的烛光映着她优雅的笑容。 “吴真真！吃早餐就吃早餐！你这是玩什么花样呢？”邵城厉声问道。 吴真真笑着站了起来，并没有因为邵城的粗鲁而感到生气，反而热情地招呼道：“邵警官，如果我真的图谋不轨，何苦不在昨晚你们熟睡时对你们下手呢？请恕我有难言之隐，快请你和你的两位朋友过来坐吧。” 难言之隐？古洛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这就是她大清早的还穿着黑色紧身衣，把房间弄得密不透风，如同晚上一般漆黑的原因？ 三人简单交换了眼神，决定接受吴真真的邀请，小心谨慎地与吴真真一起围坐在大圆桌边上。 “请诸位用餐吧。”吴真真手托着腮，嫣然一笑。 到目前为止，三人仍然搞不清是什么状况，但是面对满桌的食物，饥肠辘辘的感觉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邵城壮着胆子拿了一块面包，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大口地嚼着。 “没事，放心吃。”他一边吞咽着食物，一边说道。 拘谨的古洛试探着吃了一小块糕点，时不时的瞟了吴真真几眼——笑靥如花的她，眼睛像是一轮弯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用餐，那安静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妩媚，绝对与“诡计”“作恶”这些词联系不到一块儿。 “不够吃，我再让厨房给你们做。”她笑意盈盈地说道。 大口咀嚼着面包的邵城依旧摸不清吴真真的真正用意，含糊不清地问道：“吴真真，我们杀了你们这么多人，你为何还这样款待我们？就没想过在面包里下毒吗？” 吴真真转了转眼珠子，努嘴道：“还真没想过，影噬兄弟会才才不屑做这种卑鄙的勾当。” “那我请问你。”邵城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放下了手中的面包接着问道，“我是个爽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太直你可别介意——雾阳都和丰顶镇这些惨绝人寰的事，都是你们做的吗？” 古洛和甘索同时停止了进食，都斜着眼看着吴真真作何反应。 吴真真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语气也一改方才的热情，变得深沉起来：“警官，你是不是以为这些都是我们兄弟会干的？” “废话，你们侍奉的主子就是那坟墓的主人，而我当年是亲眼看到从坟墓里钻出来的人把雾阳都从这个世界上抹去！脑子正常的人都会这么推理吧？”邵城高声说道。 吴真真：“这么说，你也看到过他们？” 邵城：“他们？” 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绕着桌子缓步踱着：“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们将军也不会死了都不安生！” “你说的他们究竟是谁？”古洛忍不住问道。 “这点，就连我们汪将军都不清楚，只知道当年，他们突然打开了一扇门，然后大量鬼魅的士兵通过这扇门涌入了这个世界，不仅仅是雾阳都，直到上个月双乐村的消失，加起来已经是第二十六个村庄了。”吴真真回答道。 “什么？”邵城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么多？” 吴真真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而像丰顶镇这样所有人被石化的镇子，也已经有八个了。这才是我们建立兄弟会的真正目的，我们的弟兄曾经也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现在，大家都是灾厄中的幸存者。” 她又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神色黯然。 古洛：“那么，杜比将军又怎么会成为你们的首领呢？难道当年他反叛阿克伦失败后，隐形埋名于南西山吗？” 吴真真：“将军……将军他早就去世了！你没看到上面的字吗？阿克伦一世20年，都已经去世了五十多年了！” 古洛：“是死而复生吗？” 吴真真：“因为那扇……门，那扇能量巨大的门，正好就落在我们将军的坟墓上！那股强大的能量，把我们将军的尸骨……给复活了。” 这些奇闻，对于甘索和古洛这两位法师来说，也不算太出乎意料，但对于邵城来说，就好比在听一段天马行空的神话故事。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这……这科学吗？”邵城哑然失笑。 甘索瞥了他一眼问道：“那警长觉得，我使用的魔法，科学吗？” 邵城陡然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好吧，我在这里跟你们这群奇奇怪怪的人谈科学，的确太可笑了。” 他无趣地嚼了几口酸奶酪，又突然想起了雾阳都消失时的情景，其实早在那时，他所笃信的科学信仰就已经摇摇欲坠。 如今，这里坐着两个战斗力深不见底的魔法师，一个能违反生理抗拒衰老的女侠客，科学不就是一个笑话么？ ………… 古洛抿了抿嘴再次问道：“卡尔.杜比将军，现在人在哪儿呢？” 上架感言 感谢收藏本书的读者一路以来的支持，本人的处女作《雾阳都》将在明天中午12点正式上架。 无论有多少读者，也不管有多少人会订阅我的作品，我都会周祥地把每一个坑填满，认真地把本书写到顺利完结。 也希望每位热爱《雾阳都》的朋友，多多帮小弟宣传、分享。 上架只是一个中转站，随着笔法的纯熟，本作也许能有更大的提升空间，请大家拭目以待。 上架后的两天里，我会每天爆发更新五章（如果有精力，可能会更新六到七章，视情况而定。） 之后几天，会稳定更新两到三章。（两章是打底的，基本上没有不可抗力就不会断更。） 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也感谢我的责编抬爱，多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卡尔.杜比(汪海洋）将军 吴真真神色黯然地瞧了古洛一眼，轻轻地动了动嘴唇，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古洛焦急地又问了一遍：“上校，杜比将军呢？我们想见见他。” 他琢磨着，也许圣殿能和兄弟会形成一个同盟，在日后可以互相照应，毕竟大家都有相似的经历和遭遇。 吴真真直勾勾地望着他，缓缓道出真相：“下一次能见到将军的时间，大概在五天后吧。” 她的话令古洛十分费解，他怀着好奇问道：“将军是外出了么？” “不是，他一直都在这儿，现在还没到他醒来的时候。”吴真真答道。 古洛三人很明显的注意到，吴真真用了“醒来”二字，好奇心顿时被钓到了嗓子眼儿。 甘索忍不住问道：“醒来？” 吴真真轻微地点了点头道：“是的，醒来。将军每隔三个月醒来一次，掐指一算，五天后就是他再次苏醒的日子。” 甘索：“难道，嗜睡是杜比将军被那股神秘的能量复活之后的后遗症吗？” 吴真真：“不。” 她又停止了自己的表述，默默地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半杯牛奶，迟迟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可急坏了古洛三人，邵城干脆撑着桌面站了起来，眼神焦躁地盯着吴真真说道：“真真，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别扭扭捏捏的了，到底什么原因？真是急死我了！” 吴真真抬了抬眼皮，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出来请各位不要惊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汪将军并没有复活，因为……他只是一具骷髅……” “啊？”邵城震惊地大声喊道，“骷髅？这……这不就是一堆恐怖的白骨吗？” “是，他的盔甲依旧完好，他的臂力依然能举得起几十斤重的战斧，可他确确实实只是一堆白骨……而且，每次复活，他只能行动三天，然后又继续回到坟墓里长眠……等待三个月后能量恢复，方能再次活动，如此循环。” 邵城惶惶不安地想道：这算什么？什么魔法师、药剂师、幻术师、异兽……我什么没见过？头一回听说还有骷髅将军这种东西！太扯了！ 古洛和甘索倒是没有邵城这么惶恐不安，但也对吴真真的描述大感意外。古洛顺势问道：“这就是你们兄弟会对坟墓如此恭恭敬敬的原因吧？” 吴真真：“将军就是我们的守护神，只要是他长眠的时候，异界势力就绝对无法通过穿梭之门！” “这个逻辑就很矛盾……既然如此，汪将军何苦每三个月醒来一次？这不是白给异界可乘之机么？”邵城皱着眉头问道。 “唉……”吴真真叹了口气道，“异界的卑鄙手段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假如将军不起来活动，就会因为不断地充能过剩，而导致躯体四分五裂……到时候，穿梭之门就被彻底地打开了，他们的士兵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涌入我们的世界……后果不堪设想。” 邵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赞叹道：“原来……别人口中的乱臣贼子，人格竟是这么伟大……那为何要在山下修建一模一样的坟墓呢？” “之所以要建两座一模一样的坟墓，是陈不才的主意，他说这样可以让将军长眠于新的墓地中，从而不被那股黑暗的能量所折磨，而异界熟悉了将军的苏醒规律，或许会在这段时间内偃旗息鼓……但我觉得很荒唐。”吴真真说道。 甘索笑着说：“按异界的能力，哪会轻易地被你们欺骗，万一突破口被发现了怎么办？再说了，如果没有那股能量，将军还有能力再次复生吗？” 吴真真：“所以将军执意不肯迁往山下的新墓地，为的就是用自己的躯体来封印它！宁可自己死后都要承受痛苦，也要保全这个世界的安宁。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肃然起敬呢？” 至此，古洛三人算是已经把杜比将军和影噬兄弟会的来龙去脉彻底弄明白了。 吴真真眼含泪光地接着说道：“连我的命都是汪将军给的！” 当年为了营救自己的爱人布福德，吴真真辞去了医院的工作，只身前往岚州城。 不料在救出布福德，九死一生的逃离了被阿克伦一世屠城的岚州城之后，在回丰顶镇的半路上遇到了异界的血肉婴犬，不仅布福德至此下落不明，就连自己都当场丢了命，身体被婴犬啃食得支离破碎。 她残破的尸体，就孤零零地躺在荒郊野岭，被汪海洋（卡尔.杜比）将军带回了已经废弃的丰顶镇。 汪海洋把吴真真的身体修复完成，并且赐予了她新的生命。 这就是吴真真为什么不会老去的原因，而且她畏惧任何热量和光线，成了名副其实的“夜行女王”。 “夜行女王？”邵城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还是挺威风的，而且多少女孩子能羡慕你能永葆青春啊。” 吴真真苦笑道：“换做你，也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 正说着，锁着的餐厅大门打了开来，走进来的连如霜揉着眼睛说道：“你们居然在这美美地享用早餐？古洛哥哥，你都不叫我起床？” 吴真真站起身来，笑着对连如霜招呼道：“小妹妹，他们才刚来不久，你也快来一起用餐吧。” 连如霜斜着白了她一眼，充满了敌意，对着古洛说道：“古洛哥哥，我坐你边上。” 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古洛和吴真真中间的位置，有意识地把他俩隔了开来。 古洛微笑着以觉察不到的幅度摇了摇头，为连如霜倒了一杯牛奶：“想你昨晚没睡好，我就想让你多睡会儿，所以没叫你起来，不介意吧？” “介意！”连如霜火速地接了茬，“说明你嫌我麻烦，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对不对！” 哑口无言的古洛苦笑道：“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哪有这种想法。”随后，好言好语地又把自己的盘子里未曾动过的面包和通心粉挪到了连如霜的面前。 “你们慢吃，我先走了。”说完，吴真真迈着婀娜的步伐向着黑暗深处的走去。 随后，黑暗中的一扇门被打了开来，接着，就是她的高跟鞋有节奏地踩着木质楼梯的声音。 “你看什么看！”连如霜一面舀着通心粉往嘴里送，一面醋意横生地对着古洛低声嗔怪道。 古洛冤枉不已，两手一摊为自己辩解道：“这黑布隆冬的，我能看得清就有鬼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身体数据测量仪 （接上一章） 古洛：“这黑布隆冬的，我能看得清就有鬼了！” 连如霜没好气地说道：“知道有鬼还把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这大白天的，把屋子弄得像半夜里似的！” 说完，她站起身来，径直朝窗边走了过去。 没等古洛阻止，“嘶啦”两声，窗帘被彻底地拉向了两遍。阳光突然窜了进来，把整间屋子照得豁然开朗。 忽然的光亮，让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三人觉得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光线。 “哇，我眼睛都睁不开了！”邵城闭着眼睛嚷道，“古洛，管管你的马子！” “谁是他马子！”连如霜激烈地反驳道，“爱谁谁，反正我不是！” 她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连最后剩下的半碟通心粉都懒得消灭，整个气炸的状态已经不能用“起床气”来形容。 古洛无奈地对着邵城和甘索摇了摇头，笑容有些尴尬。倒是邵城并不在意这些，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来说，发发脾气闹闹别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吃饱了没？”邵城绕着弯地问道。 见古洛点了点头，他又紧接着说道：“那你还坐在这儿干嘛呢？小姑娘闹情绪呢，快去哄哄。” 古洛这次没有过多犹豫，连忙起身就追了出去。 “如霜……”眼见着连如霜信步走出了已经敞开的大门，古洛大声喊道。 连如霜背对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却不想这么快回身让古洛看到自己的窃喜的表情，依旧保持自己前进的速度。 【探测系统，已经启动……】 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装在某个角落传出来的…… 【身体数值分析中……请勿移动……】 这是个机器人的声音，透过某种介质，呈现环绕立体声的方式钻入了她的耳膜。 连如霜焦虑地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一无所获，餐厅外的大厅里，除了光秃秃的墙壁，没有任何摆件。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脚下，有一块一米见方的黄色地板，颜色与其他地面都不一样。 “这块东西，能测我的身体数据？”她自言自语道。 【身高160公分，体重44公斤，身体脂肪比例16%，骨骼密度1.20(g/cm3)】 ………… 因为收到了“请勿移动”的指令，连如霜没有挪动半步，听着机器人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盘旋，精确无误地报出了她身体的各项数据，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探测系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霜，你别生气……”这时，古洛追了上来，轻轻地搭着她的肩膀说道。 “别吵！安静。”连如霜喝止了他。 【基础战斗力：10】 【器械搏击能力：10】 【魔法战斗力：0】 【追踪能力：5】 【逃脱能力：20】 【潜力值：5】 ………… 【以上各项数据，最小值0，最大值100】 “什么啊？！”连如霜大惊小怪地喊道，“什么破玩意儿？玩具吧？我的能力这么低？呸！” 连如霜愤愤地从黄色地板上走了出去，怫然不悦地说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古洛，你听到没有？他居然对我的战斗力评价这么低！” 古洛一脸茫然，弱弱地问道：“听见什么？刚才有人说话吗？” 连如霜机敏地想道：哦？古洛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这么神奇，只有站上去的人才能听到声音吗？ “来，你站上去。”连如霜拉着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古洛站上了黄色地板，“别动！” “干嘛？这块颜色不一样，有什么奥妙吗？”古洛怔怔地问道。 话音刚落，他的耳朵里突然想起了和连如霜一样的机器人语音，更为惊讶的是，他的眼前还出现了对应语音的发光字，就像附着在他的视网膜上一样。 【身体数值分析中……请勿移动……】 “听到没？听到没？”连如霜一脸兴奋地问道。 “不仅听到，我还看到了。”古洛如实地回答道。 “什么？你还有字？什么鬼？这太偏心了吧？”连如霜骇怪道。 【身高176公分，体重75公斤，身体脂肪比例14%，骨骼密度1.228(g/cm3)】 ………… 一排排发光字随着语音在眼前出现，让古洛阅读自己的身体数值时觉得颇为轻松。 【基础战斗力：25】 【器械搏击能力：11】 【魔法战斗力：95】 【追踪能力：8】 【逃脱能力：23】 【潜力值：89】 ………… 【以上各项数据，最小值0，最大值100】 【你的魔法属性：线性&剧毒】 ………… 最后一行出现了他所掌握的魔法属性，很显然，线性属于退斯特魔法，而剧毒则属于桑达魔法。 “这可挺有意思的，还能把魔法属性归类，还能看我的潜力值！一切抽象化的东西一下子变得具象起来。”古洛饶有兴致地说道。 连如霜叉着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对于没有掌握魔法的她来说，各项数据都低得不好意思见人，这又是一个令她抓狂的过程。 “少在这儿炫耀了！总有一天，我也会让茹星法师教我魔法的！”她愤愤不平地说道。 古洛从地板上走了出来，心中暗暗地回忆了几遍自己的数据，心想：这样我就能对自己的优缺点有个大致的了解。等等……话说，假如我没有体内的这两股魔法，我简直是个渣渣啊！各项战斗力真是低得可怕，难怪我跟人打经常吃亏…… 他吐了吐舌头，看着自己的金属手对连如霜说道：“我也好不到哪，要不是这个东西的加持，我估计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 连如霜偷着乐道：“我看着也是，要没有这些魔法，估计你还不如我呢，要不然法师会指定我来保护你？哈哈哈……” 她得意的大笑起来，引得刚从餐厅里走出来的邵城一阵嬉弄：“小两口又和好啦？” “去！”连如霜止不住笑地嫌弃道，“警长，你倒是站上去测测你的能力啊。” 邵城看了看黄色地板，疑惑地问道：“这么块东西，可以测人的能力？” “我不知道它的原理是什么。”古洛半开玩笑地说道，“但这次绝对科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初试结盟 在众人眼里，“科学”这两个词几乎已经成了邵城的代名词。 邵城摆摆手笑道：“你们就别来戏弄我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开了这么多眼界，科学早已在我心中幻灭。” 他假装惆怅地眺望远方，并幽怨地叹气道：“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就不做这种测试啦，万一知道自己各项数据都比不上你们，岂不是伤了自尊。” 连如霜狡黠地看着他说道：“老实说，是不是怕自己比年轻的时候更胖了？还是怕自己骨质疏松了？回答我，哈哈。” “你这熊孩子！”邵城来气地伸手佯装想要揍连如霜，突然看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排发光字，耳朵里也随之传来一段机器人的语音。 【身体数值分析中……请勿移动……】 【噢，亲爱的，你的身体数值是我见过最棒的，希望可以与大家分享！】 “这什么啊？”邵城惊愕地问道。 已经做过测试的古洛和连如霜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居然都能听到机器人的语音，这令他俩感到一阵惊喜，而且机器人还不吝赞美之词地送上一段额外语音。 “是天森大师！他要做测试了！”连如霜兴奋地喊道，“这应该是宇宙级的数值了吧？” 甘索不动声色地站在黄色地板上，脸上带着轻松写意地微笑，就像普通人在医院里做一次非常普通的体检似的。 “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能力如果转化成数据，能得多少分。”他平静地说道。 身高体重等数据，自然不是大家所关心的东西，令人期待的战斗力数据正在慢慢呈现…… 【基础战斗力：93】 【器械搏击能力：90】 【魔法战斗力：99】 【追踪能力：90】 【逃脱能力：95】 【潜力值：52】 ………… 【以上各项数据，最小值0，最大值100】 【你的魔法属性：粒子光能】 ………… “哇！除了潜力值，全部90以上！魔法战斗力都快满分了！”连如霜惊呼道，不由自主地拍起了手。 “以后……都让你一个人打好了咯……还要我们干嘛……”邵城妒忌地打趣道，“怪不得，这些兄弟会的人，还没走近你的身边就扑了，要是我知道自己是面对这样的对手，我第一个做逃兵！” “实在太惊人了，这位远道而来的法师朋友！”就在这时，陈不才和两位随从走了进来，连连称赞道。 甘索谦逊地说道：“虚高，虚高，这机器的数据有点虚高。” 陈不才：“这身体数据测量仪精准无比，只有能力值达到一定阈值的神级人物，才能让数据测量过程和数据对着附近所有人公开！您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啊，太过谦啦。” 众人觉得自己身边就存在一个神级战斗力一样的人物，心里顿时非常踏实。 一言不发的古洛心里暗暗惊叹：原来，一直在身边少言寡语，时不时还会圆滑世故一下的甘索，居然有着远远超出自己的战斗力。这只是茹星法师座下的其中一名法师而已，这样看来，茹星的实力岂不是高的连测量仪都无法探测？ 他又有一丝忧虑：那么埃尔顿呢？王大福呢？修罗王褚鑫呢？……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一帮怎样的对手？以我浅薄的能力，会不会如蚍蜉撼树一般不自量力？ 哦对了，我有89的潜力，这是我唯一比甘索高的数值，而且高的还不是一星半点，这意味着什么呢？ 无数个问题交织在一起，让古洛有些头昏脑涨，“看来，把自己的能力具象化也不好，直观的让人有些害怕……”他兀自思忖道。 “兄弟会自获得了这块数据测量仪以来，除了将军，您是唯一一位测量数据公开的人。如果可以，希望各位能加入我们，兄弟会必然如虎添翼啊！”陈不才笑着邀请道。 甘索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清了清嗓子说道：“南西各个村落和城镇的遭遇，我们都听说了，兄弟会的事迹令人钦佩，尤其是汪将军……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陈不才：“想必是上校都告诉了你们吧？所以之前，我们之间都是一场误会，希望各位英雄摒弃前嫌。” 甘索谦恭地说道：“您实在太客气了，如若没有你们的招待，恐怕我们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战斗力再强的人也要吃饱睡足啊。” 随后的谈话，双方都像是在互相谦让吹捧一般说着片汤话，无论陈不才如何盛情地邀请入伙，甘索却总是在拐弯抹角的顾左右而言其他。 陈不才也是个急性子，几次三番的好意被婉拒之后，情急之下忽然变了脸色道：“法师若是看不上我们兄弟会的实力，大可以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何必如此抬高我们而不正面拒我之邀呢？” 说完，他甩手背在了身后，侧身对着甘索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不瞒您说。”古洛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我们四人，是受首领所托，来此寻找新的庇护所。” 陈不才微微转过身来警觉地盯着古洛说道：“这么说来，你们也有个团体，就像我们影噬兄弟会一样？” 古洛点点头道：“我们的人数与你们差不多，与你们也有相似的遭遇。所以……在找到新庇护所之前，恕我们难以接受你们的好意。” “这就好办了啊！”陈不才惊喜地说道，“你们的人可以与我们结盟啊！无论是以何种形式，都可以抱团取暖，人多才力量大嘛！” 这个提议碰巧与古洛想到了一块儿，古洛满脸欣喜地向甘索征求意见。 “陈不才！谁给你这么草率做决定的权力？”吴真真的声音从身后的餐厅里传了出来。 陈不才弯着腰隔着门向吴真真说道：“上校……恕我擅自做主，但我认为，以这几位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兄弟会的实力更加壮大。” “你这话的意思是……”吴真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悠远，“凭将军一个人，无法对抗异界吗？” “不敢……万万不敢……”陈不才慌忙跪在了地上，身体竟不停地颤抖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匪夷所思的会规 陈不才惊愕失色的模样，像是犯了天大的罪孽一般不可饶恕。 “你难道忘了兄弟会的会规了吗？”吴真真大声地训斥道，虽然隔着门，却依然感受到她的怒不可遏。 陈不才屈辱地磕起了响头，头骨碰地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的回响着，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砸出个坑来。 “不敢忘，绝不敢忘，请上校恕罪！”陈不才连连磕头，带着忏悔地语气大声说道。 这一幕让邵城看不下去了，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 出乎意料的是，陈不才身边的两位随从非但没有阻止他，反而带着惊恐万分的神色注视着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邵城刚下俯下身去把陈不才搀扶起来，甘索上前阻止了他，微微眯缝起的眼神仿佛说道：“别人家的事，我们不要坏了规矩。” “没忘？你把第二十三条会规大神地念出来给我听听！”吴真真朗声说道。 “影噬兄弟会第二十三条第五小节……凡兄弟会成员，自中尉以下……不得以任何个人的名义……招募……游说……任何非本会成员加盟……违反者，按会规……从重处罚……”陈不才磕磕绊绊地背道。 “你是什么官阶呢？”吴真真接着问道。 “非正式官阶，谋一席军事参谋之职……”陈不才弱弱地回道。 不等他话音落下，吴真真扯着尖锐的嗓音嘶吼道：“你很清楚这些会规！为何还要公然违抗！！是将军不在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吗！！” 振聋发聩的吼声连餐厅的大门都在跟着颤抖。 陈不才轻声答道：“不敢，我认罪。” 邵城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着门内的吴真真问道：“吴真真，这算哪门子违反会规？刚才陈参谋只是和古洛在友好的交流，并没有任何邀请我们入会的意愿啊，照你这么说来，是不是连古洛你都要惩罚？” 门后的声音沉默了，许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感到莫名其妙的邵城满心蹊跷地看了陈不才和他的两位随从一眼，只见他们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已经挂在了他们的脸颊之上，且陈不才轻声地念念有词道：“完了，完了，完了。” “完什么啊？兄弟会就是这样人人自危的吗？连一点言论自由都没有了吗？”已到这个地步，邵城索性不吐不快。 “你别说了！”陈不才突然爆发吼道，“我认罪！你再说下去，会连累这里所有听到的人，都死！” “这……”邵城像触了电一般呆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会规？不仅没有说话的权利，就连听见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吴真真再次开口说话了，这次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陈不才参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陈不才缓缓地抬起了头，那颗一直停留在他鬓发处的汗珠倏然滑落，正巧滴在了他磕头留下的血印上。 他脸上的血色渐渐地恢复了，流露出了一丝苦涩和解脱的微笑，淡然地答道：“了解。”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坚毅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挪动到了门口，转身背靠着门缝环视了一周，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古洛脸上。 “人都有走到生命最终时刻的那一天，我没有消失，也没有被石化，这很幸运。”他笑着说道。 临终遗言一般的表述，让古洛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 “别，古洛哥哥。”连如霜一把拉住了他，小声说道，“别害了更多的人。” “光明终将驱散黑暗！”陈不才仰天高亢地说道，随即情绪变得十分低落，“影噬兄弟会，奋进……” “啊！！~~~~~” 忽然间，他瞪大了双眼，似乎要把这世界的所有一切都牢牢地看在眼里！转而，他的眉头紧锁，嘴巴张得无比巨大，像是正在承受生命无法承受之痛苦。 邵城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吴真真！你给老子出来！” 如果没有甘索寸步不让地阻止，他恨不得抡起一把钝器就把大门砸开。 陈不才的身体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吸力，紧密地贴合在门缝上，从头到脚有一阵阵黑气从身体里钻了出来，一丝不漏地被吸进了门缝里。 他艰难地扭动了自己的脖子，吃力地看了古洛最后一眼，但是扭曲的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 刹那间，古洛看到他的眼珠子开始模糊了……越来越模糊，分不清眼白和瞳孔……直到最后，两个眼窝竟成了两个黝黑的空洞，就像骷髅那样…… 而他脸颊上的肌肉、裸露在外的手指也随之干瘪了下去。他的衣服开始塌陷，裤管下的大腿开始变成了一根枯瘦的杆状物…… 连如霜倒抽一口凉气，躲在古洛身后发出惊吓的声音：“他变成了白骨！” 众人目睹这一幕在眼前发生，恐怖如斯。 ………… 直到陈不才身上的黑气完全消失时，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标本一样，顺势滑倒在了地上，只听得几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 他的两个随从神不守舍地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不过能听到轻微的牙齿打架声。 “吴真真……”邵城颤抖着问道，“你做了什么……” 门后发出了长长的呼吸声，接着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是规章制度，兄弟会不是法外狂徒的收容所，只有法度严明，才能正常的运转。” “我呸！这和法度严明有个屁关系！你分明就是在滥用职权！滥杀无辜！”邵城义正言辞地说道。 门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不祥的预感又再一次笼罩在了大厅里。 “噗通。”两个随从登时跪在了地上，脸色凝重，生无可恋。 “你俩搞什么？怎么？连我说两句都能要你们的命吗？”邵城吼道。 “会规第二十三条第六小节，你俩能背下来吗？”吴真真的每一句话，沉重得都像一次审判。 “能……”两位随从黯然答道。 “你俩给我站起来！这种事绝不可能再一次在老子面前发生！老子不答应！吴真真，你太过分了！”邵城一个箭步走到两位仆从中间，一手一个地欲将他俩从地上搀扶起来。 “邵警长！别……”古洛慌忙说道，频频用手势示意邵城冷静下来。 然而，怒火中烧的邵城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顾自恶狠狠地盯着餐厅大门。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分歧 两位随从被邵城硬生生地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们都给我起来！”邵城对着有气无力的两人吼道，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放手，违反了会规，我们任凭上校处置，无人可以破例，兄弟会的利益大于一切。”其中一人说道，仿佛对即将面对的惩戒看得云淡风轻。 “你这叫什么话？逃过了敌人的魔爪，难道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吗？”邵城瞪大眼问道。 随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人要我们死，是我们理应受到这样的惩罚。” 话音刚落，邵城感觉到从门缝里钻出两道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吹了过来，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两道疾风并不是那么简单。 “啊！啊！”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两声惨叫在他耳畔响起，两侧脸颊已经沾上了滚烫的血液。 邵城错愕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中竟然提着两条血肉模糊的胳膊，大动脉喷射出的血液远远地溅射到了附近雪白的墙面上。 在他的身边，两位各失去一只左右臂的随从痛苦地倒在地上，他们的手臂自肩胛骨往下被齐齐地切割了下来，紫红色的动脉正在一张一弛地收缩着，画面极其血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连见惯了残肢断臂的老警察邵城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满脸惊恐，前几秒的愤怒彻底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如麻的思绪不知该如何理顺。接着双手一松，两只断臂掉在了地上，现场残肢断臂，骷髅尸体，斑驳血迹，一片狼藉…… “你们二人，速去包扎，日后调配后勤岗。”吴真真严厉地说道，容不得一丝商量的余地。 “是……”随从忍着剧痛说道，然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断臂却仍然毕恭毕敬地向着大门行了个礼，这才趔趄着离开，留下身后两排带着血渍的脚印。 “会规就是会规，你们外人不懂，情有可原，但请尊重我们。”吴真真最后说道。 “我X……”邵城饱含热泪地骂道。 甘索慌忙上前阻止了邵城进一步失去理智的行为：“警长，我们是客，这是主人家的事。” 他拉着执拗的邵城离开了大厅，快步向大楼外走去。 古洛一把搂住了被吓得不轻的连如霜，讪讪然地对着餐厅大门说道：“上校，实在抱歉，我的朋友情绪有些波动。” 等了许久，门内都没有再说话。古洛想兴许是吴真真早已不在门后，便搂着连如霜也离开了此地。 ………… “甘索！你为何不把这狗屁兄弟会给灭了？我呸，什么兄弟会，简直是邪教！”邵城义愤填膺地说道。 甘索左右观察了一下，然后说道：“警长，如果仗着自己有本事，就干涉别人的家务事，是不是不太厚道呢？这和阿克伦王国那些霸权主义行径有什么区别呢？” 连如霜也插嘴道：“我觉得天森说得在理，我们是来办正事儿的，并不是搅局者。”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再去找一块新的地儿？”邵城叉着腰气呼呼地说道，“南西山这么大，除了丰顶镇，其他地方我还真不认得路。” 从圣殿出来已经好几天了，晚一刻找到安置点，圣殿就多一分的危险，现实问题就是这么残酷。 何况，莫莉还留在那儿，对古洛来说，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他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官阶低的人做不了主，我们就找吴真真谈吧。” 邵城怒不可地说道：“不！你看到她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属下了吗？这样的恶魔，我们为什么要跟她谈？” “要我说，我们不如直接去找汪海洋吧？”连如霜提议道。 “汪海洋？他不是在坟墓里躺着吗？还要等五天？”邵城诧异地说道，“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万一他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怎么办？” 甘索看了古洛一眼，从容不迫地说道：“我觉得这个提议，倒是可以考虑，不管怎样先去试试吧。” 古洛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邵城只能无奈地服从多数人的意见，叹了口气埋怨道：“我好端端地不在警局带着，陪你们来山里野，可真是脑子有病！” 埋怨归埋怨，行为却很诚实，邵城不仅没有扭扭捏捏，反而还主动带起了路，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 ………… “传说这条小路上闹鬼，以前丰顶镇还有人住的时候，根本没人敢来。”邵城谈笑风生，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 古洛对他的言论嗤之以鼻，怀阴湾除了遮天蔽日的树木让阳光无法照射进来，并没有什么让他觉得异样的地方。 “你也信闹鬼？”古洛调侃道。 “当然不信，你看我有半点害怕吗？”邵城故意挺直了身子大声说道，“我是在与你们说话解闷儿。”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怀阴湾的故事，什么走过怀阴湾的人回去都会生怪病而死，什么每年都有很多人在里面莫名其妙的迷了路……等等，甚至还包括了褚鑫在这里遭遇怪物的事。 “听你的描述，这怪物不会就是吴真真遇到的血肉婴兽吧？”连如霜问道。 邵城恍然大悟道：“好像还真是！” 而且两件事差不多正好发生在同一时期，这让邵城更加深信不疑。 “真是提醒了我，我怎么没联想到一块儿呢？看来那所谓的异界，出现的时间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早啊。”邵城说道。 “你怎么知道血肉婴兽就是异界派来的呢？”连如霜问道，口吻却像是泼了一盆冷水。 “…………我觉得一定就是，我们星球上……哪里……会有这种吃人的怪物，连听都没听过！”邵城支支吾吾道。 四人十分顺利地在怀阴湾小径上走着，不仅路面平坦，而且正午的光线十分充足，体感温度也非常舒适。 “警长，你这是吓唬我们，这一路上什么奇怪的事都没遇到，反而特别惬意。若是到了夏天，我甚至愿意来这儿散散步。”连如霜说道。 眼看着路程将要结束，邵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路中央的香樟树呢？？”他突然想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血战婴兽 “香樟树？”连如霜问道，“警长，这一路走来这么多树木植被，哪有什么香樟树？” 邵城比划着说道：“真的有棵香樟树，而且不是在路边，是在路中央！这么粗，这么高！” 古洛笑着说道：“香樟树都生长在南方大陆，在亚绵和夏林境内倒是有不少，至于这寒冷潮湿的南西山……警长，你是不是记错了？”作为一名地理教师，古洛对植被分布了然于胸。 “我说得都是真的！”邵城急了：“不信……你们可以问褚金三……可以问我媳妇儿！可以问小封！” 很可惜，他说的这三位，都不在现场。 古洛想道，也许邵警官年纪大了，也有些老糊涂了吧，或者把其他树木误认为香樟树。 甘索替邵城解围道：“邵警长，我们相信你。但你看这怀阴湾……”他前后指了指走过的路，继续说道：“很明显是有人来这儿打扫清理过了，也许那棵立在中央的大树也已经被人锯掉了吧。” 邵城有些不甘地点了点头，如今看来这是唯一可以采信的说法。 “咯咯咯……” 一阵阴森的声音从路边的草丛中传了出来，听起来像是硬物互相摩擦发出来的。 “什么声音？”古洛警觉地问道，“你们听见了吗？” “我也听到了，磨牙声？”甘索说道。 邵城和连如霜大惑不解地问道：“哪里有声音？” 说着，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形状极其恶心，浑身带着血窟窿的异物！在斑驳阳光的照射下，它黏腻光滑的皮肤表面布满了细细的血管，吹弹可破般的娇嫩。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微微抽搐掀起的唇沿下，竟密布着整整包围着自己头颅的一排尖牙！ 连如霜用尽浑身的力气惊叫起来，吓得一群在枝头栖息的飞鸟扑腾着翅膀仓皇而逃。 甘索盯着眼前这只怪物，冷静地说道：“这就是血肉婴兽吧？” 古洛仔细地看了看，果然，它远远站在那里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刚刚学会直立，只会摇摇晃晃走路的婴儿。不过它的身躯要比婴儿肥硕不少，四肢却是不协调的纤细，像是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就是这玩意儿！没错了！”邵城紧张地呼喊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传说中的血肉婴兽，难免感到一阵畏惧，一下子连怀中的手枪都忘了掏出来。 邵城一边慌张地往后退着，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却听到身后也出现了相似的声音。 他猛然回头一看，几乎吓得腿软倒地——身后也有血肉婴兽，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 血肉婴兽们成群结队地站在那儿，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鬼娃，身上的血窟窿恶心地收缩扩张着，不时从里面淌出红黑色的液体来；血盆大口一开一合时发出“咯咯咯”的声响，足可以把人吓得肝胆俱裂。 如此触目惊心的画面，在把人杀死之前，就已经把人恶心死了。邵城泛起了一阵作呕的感觉。 “嗖”的一声，一颗蓝色的法球从古洛的左手发射了出去，迎面砸向那只最先跳出来的血肉婴兽。 轰~~~ 法球瞬间将其击得四分五裂，细碎的肉块被炸得到处都是…… 其中一块小小的肉块不偏不倚地挂在了连如霜的手臂上，惊得她不仅叫声连连，更是疯了似的地在原地甩臂跺脚。 “好恶心啊！好恶心啊！”连如霜不断地重复着。 古洛顺势又射出几个光球，一口气消灭了四个婴兽，就像做一次普通的魔法射击练习一般的轻松。 而另一边的甘索，更是血腥暴力，瓦西里猩红斩的杀伤面积巨大，成群结队的婴兽在毫无反应的情况下，就被一茬又一茬地削去了脑袋。 “怎么越来越多了？”古洛一边战斗一边留心数着场面上血肉婴兽的数量。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和甘索，起码消灭了几十上百只的婴兽，然而，他们的数量似乎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七零八落的肉块铺满了周围的路面，连落脚地方都变得越来越少。 这时的邵城也已经热血沸腾地拔出手枪，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开枪射击。 “咔嚓咔嚓。”没一会儿，他的子弹就已打空了。 “怎么打都打不完？到底有多少？”邵城愤怒地扔掉了手中的枪，大声问道。 ——从第一只血肉婴兽刚出现，一直到现在为止，虽然他们的数量源源不断，然而从未真正意义上发起过进攻，就好像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地远远围观者，任凭古洛他们血腥屠杀。 它们是在干嘛？难道少一个发起进攻的命令？古洛想道。 命令？对，命令！他们是在集结等一个命令！ 命令是谁发起的呢？ 古洛停手观察了起来，他要找出那个可能存在的发号施令者！ 血肉块挂满了附近的树枝，三三两两地贴在树干上，在地上堆积得越来越厚，让人寸步难移，只剩下他们四人所在的一块区域，还有些许可以挪动的空隙。 刚才还充满了大自然绿色气息的环境，陡然已经成为一个血色屠宰场，空气中充盈着恶心难闻的腥味。 古洛飞速的观察着周围所有的血肉婴兽，试图找出区别与其他婴兽的那只发号施令者。 然而，他沮丧的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这些血红色的东西，都是长的一模一样的，甚至连动作都是类似的，此起彼伏的“咯咯咯”声让他觉得头昏脑涨。 “啪啪啪啪……” “这是什么声音？”古洛自言自语道。 “啪啪啪啪……” 就像是用脚在跺地的声音，这是信号？ 他猛地张大眼睛，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看到了……看到了！是那只婴兽！！”古洛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只动作怪异的婴兽，对着甘索大声喊道，“那只婴兽，他在用前肢锤击自己的脑袋！六点钟方向！” 听到古洛的叫喊，甘索锁定了目标：“看到了！它是在做什么？” “它在发出进攻的号令！快杀了它！”古洛怒吼道，眼神里充满杀气。 说完，他攒出一颗比之前威力更大的法球来，大喝一声朝目标射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雷破空斩 …… 蓝色法球飞行的过程中，产生的巨大能量竟在地上刻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血肉婴兽木讷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没有躲闪也没有退却，像是浑然不知死亡即将降临…… 不，确切地说，它是完全不在乎生死与否。 “轰！” 伴随着一声揪心的血肉撕裂声，它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连带紧挨着它的一群婴兽也统统被法球轰成了肉块。 古洛长出一口气，为自己准确的判断感到欣喜。如果不是他及时地发现发号施令的婴兽，也许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这时，甘索沉声说道：“还没完……古洛，你看……” 心中的石头还未落地，突然又重新被提了起来。古洛惊愕地发现，眼前的一拨婴兽正在整齐地动手敲击自己的脑袋，就和那已经灰飞烟灭的发号施令同样的动作！ 不一会儿，这个动作就好像一场蔓延的瘟疫，每只在场的血肉婴兽纷纷模仿起来。 就连从四面八方刚刚新入场的婴兽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一时间，啪啪啪的噪音就如同敲着小军鼓的巨大方阵，使得枝头的树叶都为之颤抖…… 甘索二话不说，双手一张又射出一发瓦西里猩红斩，横着向眼前的婴兽们扫去。 婴兽们不出意料地整排被削成两段…… “天森，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们的数量还在增加，就算杀到天黑也杀不完！”连如霜大声说道，她站在古洛身旁，对于周围的一切观察得十分透彻。 甘索暗暗思忖：这句话仅仅只说对了一半，“杀不完”是既定的现实，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假如这些婴兽突然如潮水一般向他们扑来发起进攻呢？ 他的假设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婴兽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敲击，噪音的突然消失，让一切都仿佛陷入了大战前的宁静，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僵直的停顿仅仅只维持了五秒，婴兽们身上的血窟窿猛然间急速地收缩起来！随即，它们就好像服用了焕发动力的兴奋剂，开始前仆后继地向着围在中间的四人涌了过来。 在古洛四人周围，已经没有任何落脚的空地——被击杀的婴兽的碎肉块，整整堆起几公分的高度，没过了他们的脚踝，就好像踩在一个带着腥臭味的沼泽之中动弹不得。 而充满活力的婴兽，却完全没有被脚下湿滑的肉块所干扰，它们的眼中只有眼前四个猎物！ 满眼望去，这已经不是一群有着滑腻外表甚至还有些蠢萌的异兽，而是张着血盆大口随时能对性命造成威胁的魔鬼！ 古洛和甘索分别面向不同的方向，把连如霜和邵城保护在他们的中间，准备施展全部法力扫清这群东西。 “开！” 甘索大喝道，微微抬手，就在他们四人的脚下布上了一个带着符文和咒语的法阵——这是一个防御结界，可以阻挡外部的物理和魔法攻击。但防御系数依然有临界点，如果攻击过于猛烈，它的防御效果会不断地下降，最终结界也会被击破。 趁着结界存在的这段时间，他和古洛，得赶紧把场面清理干净，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 “古洛，除了退斯特高能法球，你还会其他招式吗？”甘索飞快地问道。 “不会了！”古洛大声地回道，大敌当前他必须说实话。 “那没办法了。”甘索说道，“你保护好警长和如霜，其他交给我！” 说完，他竟然毫无畏惧地向着眼前的婴兽海扑了进去！ 婴兽们被微微腾空而起的甘索所吸引，成群地跟了过去。甘索轻巧地跃入了它们中间，瞬间被猛扑上来的婴兽团团围住，怪物像叠罗汉一样很快把甘索围成了一座一人多高的肉山。 古洛一边零星的击打着靠近地婴兽，一边担心地注视着甘索，生怕他奋不顾身的冲进去而遭遇不测。 组成肉山的婴兽在疯狂的蠕动着，从古洛这个角度看来，就像是在疯狂啃食着被压在中心的猎物！ 而甘索久久都没有动静…… 担心和不安在三人心中迅速蔓延，邵城用枪托用力敲击着扑到眼前的婴兽，丧气地问道：“是不是甘索他……也对付不了……是不是只剩我们了？”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古洛和连如霜的担心不会比他少。 当婴兽触碰到防御结界时，就像装上了一堵电墙，在一阵抽搐后瘫软着倒在地上。 起初结界的法力似乎很强，不仅能让婴兽瘫软，更会发出一阵烤熟的焦味，但逐渐的，它似乎正在变弱，数只婴兽在被遭受结界之后，居然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防御正在变弱！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连如霜带着一丝哭腔大声说道，“天森，你在干嘛呢！” 她对着那座肉山中迟迟没有动静、生死不明的甘索大声嚷道。 古洛见此，回身往肉山的底部打出一记法球，试图帮甘索解围。无奈，婴兽的数量已经大大超出了预计，高能法球如隔靴搔痒一般只击碎了几只表面的血肉婴兽，就像一颗石子击中了一株粗壮的树木。 忽然，甘索的声音弱弱地传了出来：“数量够多了吗？” 古洛连忙大喊：“谢天谢地……够了够了！你就不怕被它们的重量压死吗！” 只见，成群叠在一起的婴兽中间开始微微泛起红色的光芒，光线顺着空隙逃逸了出来……光的强度越来越亮，把婴兽娇嫩的躯体都变成了一个个朦胧的红色肉体，从空隙中散射出来的红光，一下子让四周变成了血红色的场景。 “惊~雷~破~空~斩！” 随着甘索一字一顿地吼出招式的名字，婴兽扎堆的肉山上，出现了数道越来越明显的红色痕迹，横七竖八地划出一个看不懂的文字。 婴兽们的身体被这些红色的痕迹划了开来，随着一声血腥的巨响，它们四分五裂地向着四周爆开，同时迸射出来的，还有它们碎裂的肚肠和到处飞溅的红黑色血液…… 那股力量仿佛能让天地都为之色变！ 而甘索，正浑身透着红光，英姿飒爽地出现在了爆裂开来的血肉婴兽群中央，手中竟神奇地举着一把耀眼炫目的精细长刀！ 站在结界中的古洛三人，犹如看到一位潇洒登场的救世主，脸上写满了惊喜和兴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深陷兽海泥淖 三人有些崇拜地看着甘索——他就是他们能突出这些怪物重重围困的最大希望！ “厉害啊！我的老弟！”邵城连连惊呼道，“今天我可真是开了眼界！” …… “别高兴得太早，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连如霜当头就给邵城泼了一盆冷水。 “嘶啦~嘶啦~” 她的提醒不无道理，一阵阵让人不寒而栗地电流声依然在耳边频频响起，血肉婴兽对防御结界的猛扑没有任何减弱。 甘索刚把长刀放下，就发现又一大群婴兽正从各个方向涌来…… “结界快要被击破了！”古洛大声喊道，“数量实在太多了，我根本顾不过来！” 随着结界力量的减弱，古洛不仅要对付扑过来的婴兽，更要想办法尽量阻止他们靠近结界。 这个时候的防御结界，反而成了一种累赘，也不知是结界保护着他们，还是他们要维持结界的存在。 倘若结界一旦被婴兽前仆后继地击穿，他们三人的性命将直接遭受威胁，后果不堪设想！ 古洛试着走出了结界，尽量把婴兽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避免结界再遭遇更多的冲击。 他的目的达到了——刚跨出一大步，数量不菲的婴兽便迅速将目标锁定到了他的身上，如狼似虎地像他扑了过来。 “古洛哥哥！”连如霜凄怆地喊道，“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她欲跟着古洛共赴这场灾厄，哪怕凶多吉少也要与古洛同生共死，却不曾想被身边的邵城一把拉住了胳膊：“如霜！你别做傻事！” “不！”连如霜一边拼命地挣脱，一边绝望地吼道。 可邵城地手始终没有放开，他明白古洛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果让连如霜这么贸然走出结界置身险境，那么古洛所做的一切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作为一个没有魔法的普通人，他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老弟！这边！”邵城转头对着甘索喊道，“快帮一下古洛！” 甘索冷峻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以婴兽这种兽海战术，哪怕他使出再多的破空斩都是徒劳的，因为它们根本就是一群无谓生死的野兽，心中不存贪生之念，非达目的决不罢休！ 换句话说，从婴兽的行为看来，不论是傻站在那儿任人宰杀，还是心无旁骛地冲锋撕咬，它们都只服从指令。 对！指令！ 指令？ 是谁发出的指令？ 一脚蹬踏落在古洛身边，开始奋勇厮杀的甘索，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的关键： 在这茫茫的婴兽海中，必然还有类似刚刚敲击脑袋发出指令的家伙！有可能数量还不止一只！ 找到它！宰了它！ 甘索漂亮的甩起长刀，划出一道一百八十度的弧线，活活将靠近自己和古洛五米扇形范围内的婴兽统统砍做两段。 红黑的血液喷到了他俩的脸上和衣服上，这种级别的砍杀，竟让甘索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快感，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粘在嘴角的血液，是一种腥咸中泛着苦楚的味道。 “惊雷破空斩！”他的长刀泛红，旋转而进，扎向兽群，脚下顿时飞沙走石。 “嘶嘶嘶嘶嘶……” 长刀切过血肉和骨骼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响起，血肉婴兽对他的所有攻击都在接触到破空斩刀锋之际，统统成为了一堆模糊的烂肉。他一直保持这个旋转的速度，红色长刀拖着长长的幻影锋刃，划出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圈，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场面惨烈无比。 在这样的魔法与格斗技巧完美融合的大师身边，古洛就像是一个魔法学院的初级学员，只能辅助着丢出一些看似羸弱的法球。 甘索的攻击很有效，果然，血肉婴兽的注意力渐渐地被吸引了过去，大大缓解了防御结界的压力。 “在哪在哪在哪！！！”甘索的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这个问题，“发指令的东西到底在哪！！” ………… 成片的婴兽在他的面前倒下，渐渐地在他身边垒起了一座座肉块堆成的小“山丘”。 然而他依然没有找到目标，更令他绝望的是——无论他怎么奋力疾砍，婴兽的数量始终没有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他逐渐感到有些体力不支，而身边的古洛也已经气喘吁吁。 “找不到……他们的首领……砍再多……也是白搭……”古洛喘着大气说道。 甘索有些欣慰，证明身边这个人的悟性并不低，至少不是个没有洞察力的莽夫。 甘索点了点头，但是略感无奈地说道：“是的，但就算发现了这点，我们也找不到它，可能到我们精疲力尽死在这儿，也寻不到它的存在。” 古洛也有些绝望了：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 ………… 怀阴湾的另一头，忽然传来阵阵钝物挥击的声音，虽然沉闷，但是听起来很有力量。 “那是什么声音？”连如霜小声地问身边的邵城。 邵城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这声音……”他眯着眼仔细地朝小径地深处望去。 “从雾阳都方向传过来的。”邵城判断道。 “雾阳都？就是那个消失的村子吗？”连如霜想了想问道。 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已经被各种恶心的血肉沾满，邵城无法再做进一步的判断。 声音的频率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但是声响却越来越大。 “好像在向我们这里靠近？”邵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惊异地喊道，“你看这些怪物！” 顺着他指点的方向，连如霜也惊讶的发现，血肉婴兽纷纷停止了自己的行动，正十分笨拙地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战到虚脱的古洛和甘索也随着这挥击声停止了攻击。不管这声音来自哪里，至少他们暂时可以休息片刻。 见婴兽的目标已经转移了，甘索将这魔法生成的长刀收进了自己的手掌之中，充满好奇地注视着声音来源的方位。 “那是什么？”他问古洛。 古洛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怪物，为何都被它吸引过去了？难道，是它们的首领？” “有这个可能。”甘索扭头对着身后呆在结界里的邵城和连如霜嘱咐道，“你俩千万不不能离开结界半步，危险没有解除，明白了吗？” 说完，他又重新专注地盯着前方，顾不上已经透支的体力，再次和古洛并肩站在了一起。 “这次的对手，恐怕比血肉怪还要强数倍。”甘索目不转睛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章 苏醒！ “RUA~~~RUA~~~RUA~~~” …… “是什么东西这么吵闹？”汪海洋被一阵阵奇怪地低吼惊醒了，烦躁不安地想道。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和闭着眼睛没什么两样——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源，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正躺在棺木里。 他想舒服地伸个懒腰，但这狭小的空间根本让他撑不开手脚。 “难道死人就不能拥有一个宽敞的环境吗？”他小声发出阵阵抱怨，在这逼仄的棺木中，连说话的声音都像是只在自己的耳边围绕。 “RUA~~~RUA~~~”外头的低吼声仍然持续着，这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汪海洋十分吃力的从仰卧的状态调整到侧卧，骨骼发出的“喀喀”声有些揪心，翻身完成之后，他认真的摸了摸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以确认每块骨骼都完好无损的存在。 当然，他只能摸能够得着的部位，因为在这种环境中想把身体蜷缩起来或者把膝盖弯曲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他，脑袋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开始仔细的推算自己能出去活动的时间。 “……应该还有四天……五天才能出去吧。”他闭着眼算道，“不对啊，往常醒来应该很准时的啊？这次怎么会提前？” 还没等他把这蹊跷的缘由想明白，棺木已经散发出一阵紫黑色的光芒。 “又来……你们到底要做多少次无谓的挣扎？”汪海洋不耐烦地想道，“有我在，你们即便尝试一百次，也休想得逞！” 每当棺木泛起紫黑色的光线时，便是异界试图通过墓地发起入侵的尝试，这紫黑色的幽暗之火，看上去像是冰冷的存在，却有着超乎想象的高温高能，一次又一次的对汪海洋的身体炙烤灼烧…… 让异界感到十分郁闷的是，几十年间，他们的入侵计划只是三三两两的成功过寥寥几次，而且主要集中在早期。汪海洋的身体如同一具金刚不坏的圣体，不仅能抵御幽暗之火的灼烧，更能将火中的能量吸收，并用此对穿梭之门形成反制，汪海洋的躯体就是这道最坚实的封印！ 越到后期，他的躯体越是千锤百炼，纵然已经化为一具白骨，却能更从容地封印异界。 更为头疼的是，已经进化为骷髅骑士的汪海洋已经能通过强大的精神感知能力，洞悉异界触碰兰比斯位面的一切企图，让异界寻找其他突破口的想法彻底被扼杀，至少在兰比斯世界里是行不通的。 要么放弃，要么突破汪海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但是，再强大的存在，凡事都会有个弱点，而汪海洋的弱点，便是每三个月一次的复苏。 复苏的他，必须走出自己的棺木，虽然他会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军刺注入能量插在棺木当中，以暂时代替自己行使封印的职能，可这个真空期却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此刻的汪海洋觉得，在墓地外低沉的吼声未必是来自异界的骚扰，因为这么多年的舍身对抗，已经让他非常熟悉异界那一套手段。 他的身体——确切地说，是他的骨骼，正随着幽暗之火的燃起呈现出透明的亮紫色。源源不断的能量正在飞快地注入，同时也意味着，他身体里的能量储备已经达到一个顶峰，他必须出去活动活动了，否则会因为能量的过载而导致自己碎裂而死。 “这次的能量真是异乎寻常的强大，这是要把出去的时间提前了吗？”汪海洋想道，“好吧，那就出去，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吵得我头昏脑涨。” 他没有多想，以往三个月的周期也只是一个大概，并没有那么精确的日期，这次提前了四五天，应该也属于正常的范畴。 汪海洋猛地起身，头骨轻松地将棺木盖撞得粉碎——这是陈不才为他盖上的，每三个月就要损坏一块，有些浪费木材。 他又缓缓地站了起来，将坟墓上方的土堆顶了开来，从外面开来，像是一颗猛烈生长的竹笋正在破土而出。 “啊！！清新的空气啊！”清冽的山风，与透过树叶斑驳的阳光瞬间让他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恩惠。 他也从未想过，在自己兵败自刎，入土为安之后，还能享受每三个月在人间生活几天的快活日子。 “噢，差点忘了。”他突然想了起来，“可千万别忘了封印。” 他从腰间取下泛着紫光的军刺，双手举过头顶，猛地向棺木的底部扎了下去。半把刀身没入了底部，随即呈现出放射状的裂痕，裂痕中的光亮大大超过了幽暗之火的亮度，两股能量像是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交锋！ 汪海洋默默地注视了一阵子，直到军刺的光芒完全盖过幽暗之火，棺木通体泛着亮紫色，他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以往，为了安全起见，影噬兄弟会会派人迎接汪海洋出墓，并在随后的几天内留人把守汪氏祖坟，以防出现状况时能及时地采取应对措施。 而这次，汪海洋苏醒提前了几天，兄弟会没有派人过来接应。但汪海洋觉得即使没人把守，充盈着能量的军刺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终于可以真正地伸个懒腰了，骨骼互相之间发出有些令人惊悚的摩擦声——长达三个月的休眠期，让他的关节有些僵硬。 “什么东西……”伸完懒腰的汪海洋，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发蒙。 成百上千只血肉婴兽正从向怀阴湾鱼贯而入，他甚至看不到婴兽群的头尾。 原来，就是这群东西，把他吵得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血肉婴兽，但可以很快的判断出，这似乎与自己毕生对抗的异界没什么联系。 “看起来，只是一群长相丑陋的生物啊。”汪海洋自言自语道，“但是他们行进的方向……不会是往丰顶镇吧？糟糕！” 他隐隐感到一阵不安，就算夜行女王和其他几位兄弟会战士的战斗力可以应付这些血肉怪，但是会里并不是人人都是精英！这数量惊人的袭击，难免会对丰顶镇造成很大的损失。 汪海洋没有再作任何犹豫，从自己的棺木里取出伴随他走过戎马一生的杜比战斧，一个翻身跃起，重重地落在墓地外的草地上。 “轰！” 沉重的盔甲在他落地时，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部分血肉婴兽不由自主地被这声音所吸引，一双双只有乌黑瞳孔的眼珠向他这里看了过来。 它们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原地转向，朝汪海洋扑了过来，这是它们收到的指令——无差别攻击任何异类！ “噢该死，刚醒来就要打架吗？”汪海洋想道，“不过我很兴奋，正巧能活动筋骨。” 一个身着银鳞战甲的骷髅战士，抡起他的战斧，横扫着向血肉婴兽杀去。 他头盔上刻着的璀璨骑士团的银色徽章，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复生骷髅战士 甘索和古洛紧张地盯着钝击声传来的方向，而身边的血肉婴兽已经纷纷改变了目标。 “血肉怪是感受到更大的威胁了吗？”古洛看着无视自己从身边闪过的婴兽，奇怪地问道。 甘索也存在同样的疑问，前几秒钟还如狼似虎与他们恶战的怪物，为何这么快调转枪头？似乎对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 “太蹊跷了……”甘索大惑不解地说道。 只有零星几只婴兽，在看到他们时会偶尔的调转目标继续攻击他们，而大部分的婴兽，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古洛用法球将最后一只对他们发动攻击的婴兽轰成碎片之后，和甘索交换了眼神，准备一路尾行大部队到前方看个究竟。 邵城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连忙喊道：“你们要把我和如霜留在这儿吗？” “我想，你们呆在原地会比较安全。”古洛回身说道，“我们并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 邵城心里有些不服气，无奈自己是个不会法术的普通人，只能点点头就此罢休。 身旁的连如霜却快步跨出结界，轻巧地在血腥遍野的肉堆中踏步向前，一面还大声喊道：“古洛，你不许丢下我！” 邵城愕然不知所措，既然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甘索对着连如霜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嘘！！” “我不保证任何的声响和过激的行为会引起血肉怪的注意，要是他们调转目标再次朝向我们，那就麻烦了。”甘索小声地强调了一遍。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血肉婴兽接受发号施令者的指令，而他们乌黑的眼睛就是锁定目标的唯一工具。现在它们对准的目标不是古洛四人，所以只要不刻意引起它们的注意就是安全的。 连如霜连忙捂住嘴点了点头，紧紧地跟在了古洛身后。 四人趟过湿滑的肉块，亦步亦趋地跟在婴兽大部队的身后…… 婴兽们行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嘴里发出狂野的吼声，仿佛要将这个未知的目标撕成碎片。只是他们的数量实在有些可怕，将狭窄的怀阴湾挤得水泄不通，不时有些婴兽因为相互倾轧而跌倒在地上，或者被挤出了小路跌落在草丛中，更有甚者几个翻滚掉进了左边万丈峡谷之中。 总之，在古洛看来，血肉婴兽们像是遇到了一场危机。 “前方有个人！”走在前排的古洛率先看到了一名双手持着巨斧的勇士。 四人停下了脚步，驻足凝视，非看清那人的相貌不可。 这位勇士高大异常，身上的银色盔甲通体透着寒光，哪怕上面沾满了鲜血，也丝毫掩盖不住它冷艳的光辉。手中的巨斧看起来锋利无比，斧刃上还透着紫色的锋芒，随着他孔武有力的双臂左右横扫，将蜂拥而上的婴兽统统砍做碎块，那远远听到的钝击，便是利斧砍碎婴兽骨骼的声音！ 如果是个平常人，如此大幅度的左右挥砍，只要几下工夫就必然气喘吁吁，动作频率也将大幅度下降。 而他丝毫没有感到疲惫，横扫的频率反而越来越快，仿佛怪物越多，他就杀得越兴奋。 古洛看清了！那是一张没有皮肉的脸庞！瘆人的牙齿裸露在外面，巨大的眼窝空洞深邃……他就是一具骷髅。 四人倒抽一口凉气……今天可真是走运，刚与婴兽血战到底，又碰到了只存在于魔幻小说中的能移动的骷髅！ “大家小心点，远离它。”甘索拦着众人说道，重新摆出一副警界的姿态。 “天森，你见多识广，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骷髅怪吗？”连如霜问道。 甘索阴沉着脸说道：“复生骷髅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谁也没有确认过他们的存在……”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看着前方。 “任何平行世界，生命的原理总是相近的……总之，他们的存在，是违反生物规律的……骷髅的复生也许是某种瘟疫的感染，也许是某种能量的注入，我从未遇到过。更何况是这样一只战斗力惊人的复生骷髅。”甘索说道，“这可真是个奇迹！” “它应该就是吴真真口中的汪海洋将军吧？”邵城突然想道。 甘索眉头一展，恍然大悟说道：“没错，一定就是他！太巧了！他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决定加入战斗，帮助骷髅战士清理这堆恼人的血肉婴兽。话不多说，一道猩红斩迅速从他手里打了出去，从兽群背后结结实实地给予有力一击。 蒙头砍怪的汪海洋敏锐地感觉到了一道杀伤力极强的光线从远处飞来，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竟然是四个人类？”他暗暗想道，“而且不是兄弟会的人。” 正想着，猩红斩贴地飞来，抢在他之前将他右侧的一波血肉婴兽削掉了脑袋，使得汪海洋的奋力横扫挥了个空。 他有些不满地看了甘索一眼，空洞的眼神盯了他好一会儿。 “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他想道。 汪海洋继续投入了战斗，如砍瓜切菜一般横扫着眼前的一切靠近的婴兽。 ………… 首尾夹攻之下，婴兽的数量正在急剧减少，它们渐渐地被汪海洋和古洛四人夹在了中间。 剩余的婴兽开始分成两拨，各自就近向两个目标冲锋。可惜，一旦没有了数量优势，它们羸弱的个体攻击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随着婴兽数量的越来越少，它们的冲锋便越来越不堪一击…… 还剩最后十只左右时，甘索凝神屏息，欲用法术一次性将它们全部斩杀。可猩红斩刚刚随着暗咒升起，只见汪海洋手中呼啸的战斧凌厉的挥扫而过，婴兽们应声被剁成两段，顿时血浆四溅。 骷髅战士汪海洋十分显摆地将战斧朝空中抛起，旋转着划出一道十分优美的弧线，落地时长柄正好握在他森森白骨的手中，随后用力的将长柄末端插在了地上，歪着头挑衅地看着甘索，仿佛在说：“你想跟我抢怪？” 霸气四射的姿态，就像是一名擒着胜利战旗的白银骑士。 对，白银骑士！璀璨骑士团的白银骑士！ 激动万分的古洛脱口而出：“我知道！您就是白银骑士卡尔.杜比将军！” “很久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骷髅战士阴森地说道，下颚的骨骼发出了“喀喀”的声响。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定的规矩？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没想到这场与血肉婴兽的搏斗，竟然整整持续了一天。 战斗中，飞快流逝的时间让人无法觉察，只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时，才有一种疲惫到几乎虚脱的困乏感。 汪海洋扬手把战斧扛在了自己的肩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四个人。 当然，从古洛他们的视角观察来说，是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的，只有阴森可怖的骷髅正在机械式的开合着自己的下颚。 “你们知道我是谁？”汪海洋低沉地问道。 古洛上前几步，靠近了汪海洋，带着真诚的表情点了点头：“是的，吴真真告诉我们的。” “吴真真？噢，你说的是夜行女王是吗？我也差点忘了她之前的名字。”汪海洋想了想说道。 既然吴真真能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这些人，于是他的警惕心就放下了大半。 “地上这些……”汪海洋指着血肉婴兽的遗骸问道，“除了我砍得这些，都是你们干的吗？” 古洛点点头，又顺势自我介绍道：“我叫古洛，这三位都是我的伙伴，甘索、连如霜和邵城。” 汪海洋顿时刮目相看，心里暗暗惊叹道：四个人能对付这么多血肉婴兽，战斗力非比寻常。 “这么多年以来，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血肉婴兽，今天杀光了这些，不知何时又再次会爆发。”汪海洋说道，“你们不简单，是罕见的勇士。” 古洛谦逊地笑道：“将军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消灭婴兽如砍瓜切菜。” 不料，汪海洋用空洞的眼窝奇怪地盯着他，以极快的动作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本就高半个头的汪海洋，居然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冒着寒气的脸庞几乎快要触碰到他！ “你干什么！”连如霜焦急地大声吼道，“我们有四个人，你敢伤害古洛，今天就把你炖成一锅骨头汤！” 汪海洋不为所动，依旧死死地抓着古洛的衣领，像是在近距离欣赏一个动物标本。 甘索蹙眉道：“放开他。”说完抬起手来，一股红色的能量开始涌动，准备随时对骷髅战士轰出致命一击。 然而，古洛却制止道：“将军没有恶意，我能感觉到，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甘索无可奈何地打消了攻击的念头，一筹莫展，只能紧张地盯着事态的进展。 “呵啊~~~能量的味道~~~~” 汪海洋抬头说道，森森白骨的下颚在古洛眼前张了开来。 “我能感觉到，你很强……你是个法师，你的力量超乎我的想象~~~” 汪海洋接着说道。 “两股魔法的气息~~~哦~~~完美融合~~~~不可思议~~~” 古洛紧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骷髅战士，感受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果然不出意料，汪海洋并没有伤害古洛的意思，虽然粗鲁的动作让在场的其他三人产生了敌意，但他仅仅只是用这种方法来测试一下古洛的真实能力。 “如此美妙的力量！” 他大声说道，然后轻轻地把古洛重新放在地面上。 “你们没有骗我，拥有这些魔法力量的人，对付婴兽绰绰有余。”汪海洋平静地说道，“但我不喜欢听恭维的话，有能力是值得骄傲的，为何要虚伪地说话？” 古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汪海洋的问题，只能微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连如霜却说道：“算你没看走眼！你要是敢伤害古洛，今天准没有好果子吃！” 眼见着这番挑衅的话，极有可能会把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给搞砸，邵城连忙严厉地说道：“女孩子家的！胡说什么呢！” 汪海洋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没人见过骷髅的笑容，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笑容是人类的面部肌肉做出的动作。 然而，他们真切地看到了眼前这具骷髅露出的笑容！ “哈哈哈……”他的笑声空灵且有回响，听得人胆战心惊。 “尊敬的勇士们，今日你们上怀阴湾来找我，有什么事请尽管开口，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汪海洋笑着说道。 他，竟然还能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寻找他！真是个奇迹，莫非这也算是未卜先知的能力？他的友好口吻，也顿时博得了四人的好感。 古洛友好地答道：“其实，我们此次来是希望……” 话才说一半，就被一阵淅淅索索的风吹草动打断。从之前的经验判断，这熟悉的声音像极了兄弟会黑衣人行军的动静。 四人环顾四周，仔细查看动静，邵城不耐烦地大声喊道：“快点现身吧，别躲躲藏藏了，我知道又是你们！”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黑衣人纷纷从幽深的草木中探出了脑袋，在夜色的掩护下，以迅捷的速度向他们靠近。 为首的吴真真依旧穿着她那身能勾勒出性感身姿的紧身黑衣，比其他人的动作要快许多倍，如鬼魅一般窜到了他们跟前，不顾脚下肮脏湿滑的血肉，单膝跪地说道：“将军在上！” 其余黑衣人陆续姗姗来迟，到了汪海洋面前也都整齐地单膝跪地，齐声恭敬地呼道：“将军在上！” 扛着战斧的汪海洋，如万人拥趸的一方霸主一般高高在上，微微低头沉声说道：“影噬万岁。” “影噬万岁！！！” 黑衣人井然有序地再次齐声说道，高亢的声音在小径中回荡。 ………… 吴真真吩咐其中两位黑衣人属下前往坟墓把守。 两位属下二话不说，背上了夸张的行囊，匆匆地前往坟墓的方向——未来几天内，他们需要驻扎在坟墓边上，行囊中都是几天份的生活用品和食物，以及一顶帐篷。 “你们？”吴真真站起身来，看着古洛四人警惕地问道，“来这里干嘛？” 邵城抢着说道：“你在屋子里不出来，我们也没法与你交流，就只能亲自来找将军。” 白天的事深刻地记在他的脑海中，对于陈不才的遭遇，邵城依旧有些耿耿于怀，这让他在说话时，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鄙夷之色。 吴真真很敏锐地觉察了出来，说道：“邵警官……噢，现在应该叫警长，恐怕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邵城高声惊讶道，“你做了什么事自己还不清楚吗？” 说完，他转身对着汪海洋说道：“将军，我不知道兄弟会的规矩是谁定的，如果你有这样的手下，我真是替你感到寒心。” 汪海洋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战斧。 “我定的。”他淡淡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二十三条会规的来历 （接上一章） …… “我定的。”汪海洋淡淡地说道，“他们没有这个权力。” 邵城的内心有所估计，可依然怒不可遏地说道：“呵，你定的会规？怪不得，你们影噬兄弟会的所作所为，果然如同名字一样邪恶。” 随后他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也没打算活着走出这里，将军要是觉得我说得有什么不妥，尽管把我的命拿走。” 汪海洋的脸上又浮现起那淡淡的一抹阴森的微笑。 “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又没有做出对我们兄弟会不利的举动，我为何要你的性命？”他笑着说道。 “谢谢您的宅心仁厚……”邵城尊敬地说道，“但该说的我还是不会选择沉默：你为何要定下这样的会规，让陈不才白白送了这条命？还让另外两个属下变成了废人？” 面对邵城的咄咄逼人，汪海洋转头向夜行女王求证，吴真真微微点头认可了这个事实。 汪海洋冷峻地说道：“定下这样的会规，是有着深刻教训的。”他眼望前方娓娓道来。 在若干年前，血肉婴兽的数量还远没有如今这般猖獗，只是零星地会在南西山中出没，基本上都是形单影只。 吴真真很不幸地遭遇了婴兽的袭击，尸体被撕得粉碎…… 在汪海洋某一次苏醒在山中游荡时，发现了吴真真的残骸，当时，她只剩下了半个头颅、一只右手、半条左腿和一副躯干。 她已经死了，但依然睁大着自己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惊恐和留恋。 这在南西山中是件很平常的事，汪海洋见过无数人丧生于婴兽地尖牙利齿之下，大部分都是附近村落里无辜的村民。 然而当他看到吴真真的时候，心里竟然泛起一阵奇怪的念头：我要将她复活！ 他将尸体带回了当时已经荒无人烟的丰顶镇，特意找了一间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屋子，隐蔽性较好，可以防止在复活的过程中被游荡的婴兽或者那些侥幸从异界穿过来的邪能法师。 他用自己的能量将吴真真复活了，使得自己苏醒的时间大大地被缩短了。 即便如此，他所拥有的能量也只能恢复她的完整的头颅和两条腿。 汪海洋向吴真真许诺，他一定会在每次苏醒时，帮她复原身体的各个残缺的部分，但是这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因为他的休眠时间长达三个月。 同时，他嘱咐吴真真，从某种上来说，她已经不在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普通的食物无法再维持她的生命体征。 只能去找人类，并吸取他们的灵魂。这不仅可以帮助她获得能量，而且还能加速身体的修复速度。 并尽量呆在幽暗的屋子里，如果一定要外出，请在太阳下山之后。 ………… 吴真真痛苦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第一次外出时，她竟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腿如闪电一般迅捷，全力奔跑时的移动速度，可以瞬间让她在山林间穿行几公里的距离。 当第一次在暗中看到一个独自在山中采药的村民时，吴真真犹豫了很久。然而心中对灵魂强烈的渴望和生理上的痛苦，让她的本能战胜了自己的道德底线…… 自此以后，她迷恋上了吸取灵魂时的那份快感，不仅是身体的快速康复，更是心中那份苦楚的释放。 ………… 但是。 在自己的身体完全复原，并且体态较之从前更加窈窕动人的时候，吴真真开始忏悔自己的行为，并拒绝再次对无辜人下手。 汪海洋十分理解她内心的纠葛，慷慨地赠与她一个血魔之瓶。这是一个可以维持吴真真生命的宝物，但是它依然有个缺陷——它只能维持，却没有修复身体的功效。 这便是“夜行女王”的由来。 没有灵魂可以来修复自己身体，她永远都无法再看到太阳，只能与无尽的长夜相伴。 ………… 后来，影噬兄弟会成立了，这是一群笼罩在异界恐惧下的幸存者，来自南西山各个地方，都有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往。但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目标——对抗异界，建立一个和平有秩序的新家园。 但是，随着影噬兄弟会的不断壮大，成员的构成也越来越复杂。 起初兄弟会本着来者不拒包罗万象的原则，收纳来自各方的幸存者，他们中间大部分只是普通人，但渐渐地，军人、强盗、山贼、偷窃者……兄弟会简直成了一个鱼龙混杂的收容所。 吴真真的资历虽然最老，且与汪海洋的关系最为密切，但是她从不参与兄弟会的管理，白天永远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晚上也只喜欢安静地坐在篝火旁想着自己的心事。 直到那一天，她的血魔之瓶不翼而飞，她才真正意识到了兄弟会到了必须要整顿的时候。 血魔之瓶是她赖以生存的神器，一旦丢失，她害怕自己又将恢复到邪恶的本性，无辜的人——也许还是兄弟会的人，必然会遭殃。 而偷窃血魔之瓶的，正是一个以某位军人为首的小团体，他们通过很长的时间了解到，血魔之瓶能让普通人获得力量，从而可以让自己的团队在兄弟会中取得最高的领导权。 吴真真用计把军人骗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逼迫他交出血魔之瓶，并允诺推荐他成为兄弟会仅次于汪海洋的第二领导人。 可惜，军人没有答应，他的野心可不仅仅只是坐这第二把交椅——他要做领袖，领导整个兄弟会！ 吴真真忍无可忍，而身体对灵魂的渴望也达到了峰值，就果断地杀死了军人，尽情享用了他的灵魂，并夺回了血魔之瓶。 但她知道，兄弟会中很大一部分人，都已经从属于军人的小团体，就算杀了他，他们的势力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不动声色地差遣一位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会员，将血魔之瓶送往了号称兰比斯大陆最安全的银行——西莱斯廷达普银行。 而自己只留下了瓶中很小一部分能量用以维持生命，一直隐忍至汪海洋的再次苏醒。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汪海洋。 于是，震怒的汪海洋，将小团体的核心成员全部处以极刑——将他们的灵魂交给了吴真真。 至此，影噬兄弟会的领导权，基本掌握在了“夜行女王”吴真真手中。 并添加了第二十三条会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切都只是为了私欲 “从此以后，加入影噬兄弟会是需要极高的门槛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加入的，任何会员则不得擅自推荐外人入会。”汪海洋指着吴真真说道，“而她拥有一票否决权。” 吴真真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满脸崇敬地看着汪海洋。 “原来是这样。”邵城说道，顿觉豁然开朗，“我理解你们兄弟会的苦衷，但我始终觉得……陈不才死得太不值了。” “陈不才也算会中元老，是明知故犯，罪有应得。”吴真真冷冷地打断了邵城。 既然是别人的会规，邵城纵有千般不满，也只能从大局出发，不得不就此罢休。 “而且，谁告诉你陈不才已经死了？”吴真真接着说道，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余笑。 “陈不才没有死？”连如霜忍不住惊讶道，“可我们明明……看到他被你吸走了灵魂……” “吸走了灵魂就一定死了吗？你们是太小看我们将军的能力了吧？”吴真真笑道。 话音刚落，一个与陈不才身高相似的人，带着黑色的兜帽，从黑衣人方阵中走了出来，在将军面前恭敬地单膝下跪：“将军在上，守将陈不才在此。”声音沧桑而又浑浊，像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能说出这简单的一句话。 他就是陈不才？ 四人怔怔地看着黑色兜帽的人的背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当兜帽人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才真切地看清他的脸庞——枯瘦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丝，凹陷的眼窝里却透着幽幽的红光，萎缩的牙床让他裸露在外的牙齿更显出瘆人的惨白…… 从五官和身材上大致可以判断得出来，他真的是陈不才！ “被吸走灵魂的人还不会死吗？”这真是颠覆了甘索的价值观，如果一个人没有灵魂，他是靠什么支撑着自己的生命？又或者他们只是像血肉婴兽一样的活着？ “哈哈哈……”汪海洋哈哈大笑起来，像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一样俯视着眼前的陈不才。 “无魂者，才是最好的镇墓守卫！”他高兴地说道。 无魂者？镇墓守卫？ 又是两个闻所未闻的名词，影噬兄弟会到底隐藏了多少令人大开眼界的秘密。 “封印异界大门，不仅仅是将军一人，还要依靠无魂者。”吴真真解释道，“将军是封印大门的最后一道屏障，而无魂者，则会通过穿梭之门前往异界组成第一道防线。” 听到这里，古洛心里竟泛起了一丝怜悯，问道：“那么，他们……这些无魂者，岂不是永远都不能再回来了？” “无魂者本就是一群违反了各种会规的罪人，能留下他们的命为兄弟会甚至兰比斯大陆做出贡献，他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吴真真不以为然地说道，“除非彻底将穿梭之门永远地封印，否则怎么可能想着回来呢？” 古洛情绪波动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和挚爱，这样对待他们，真的合适吗？” “无魂者，无魂无念，无念即是冷酷无情，即是持之以恒，他们的心中没有任何杂念，所以才能胜任镇墓守卫这神圣的职责。”汪海洋补充道。 所以，那些偷窃血魔之瓶的小团体成员，再被处以吸取灵魂之刑之后，全部都成为镇墓守卫了吗？古洛暗想。 说完，陈不才从地上飘了起来，站在了汪海洋的身后，长剑倒置在地上，双手神圣地盖在剑柄上方，像是一位超然脱俗的剑士一般庄严肃穆。 “好吧，但如果。”古洛思考片刻，犹犹豫豫地问道，“如果很长时间内，都没有成员违反会规呢？岂不是再也没人去当这镇墓守卫了？” 古洛作了种种设想，甚至觉得以兄弟会这般阴暗的作风，可能会去抓一些山区里无辜的村民，或者一些可怜的游客，来强迫他们去做这份倒霉的工作。 “每三个月，将军醒来时，都必须带走一个镇墓守卫。”吴真真平静地说道，“如果没有人犯错，那就需要会员自告奋勇地奉献自己，或者进行一次每个人都参与的抽签仪式。” 古洛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自告奋勇的推荐自己他还能理解，那么“抽签”这种形式就未免太过于儿戏了。 “幸好我们不是兄弟会的人。”连如霜极小声地在古洛耳边说道，“那岂不是每三个月都要担惊受怕一次？而且眼前这个女人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吸取他人灵魂。” 说完，她蹙眉抿嘴地瞥了汪海洋和吴真真一眼，满脸写着鄙夷。 说得再小声，也瞒不过吴真真的耳朵，但她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笑着说道：“很可惜，兄弟会并不是人人自律的地方，到目前为止，在将军休眠的周期内总是有人会违反会规，有时候人数可以多达十人，所谓的抽签仪式，还从来没有进行过。” 话虽如此，却仍然改变不了连如霜的鄙视，在她心里已经认定，影噬兄弟会打着庇护所的名号，却想尽各种套路来满足吴真真的欲望，手段卑劣且肮脏。 但兄弟会的人却心甘情愿地服从安排，就像被洗脑了一样。 或许正是汪海洋强大的战斗力足以保护他们的安全，既能抵御异界的入侵，又能驱赶血肉婴兽的威胁。而大部分人都只是想寻求平静而安稳的生活，并不在乎到底是谁领导了他们，他们要的只是一间不漏风的屋子，一张柔软的床铺，一条温暖御寒的被褥，和一天三顿的饱饭和热汤。 这种微妙的平衡，就是影噬兄弟会这样的组织，能在政府鞭长莫及的南西山区存在的根基。尤其还是在危险重重的乱世之下，这样看似荒谬的秩序就更加容易建立起来。 连如霜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心惊肉跳。 那么，如果茹星法师来了呢？以她不计较任何利益得失的管理方式来安抚这些整日提心吊胆的兄弟会成员呢？会不会很快就将其瓦解？ 连如霜歪头斜眼地又偷瞄了一眼吴真真，这个可怕的女人正巧与她目光交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夜行女王的忧伤 连如霜抿着嘴粲然一笑，巧妙地掩饰了自己，将所有念头都压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在这腐臭熏天的怀阴湾站了许久，汪海洋顿时觉得有些乏味，便向众人说道：“先回镇子吧，四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在这儿呆了一整天，一定是累坏了，请拿出我们的美酒招待他们。” 众兄弟会成员一阵欢呼雀跃，古洛却想起了刚才还没说完的话，正要开口，被连如霜一把劝住。 “等回去了再说吧，站了一整天，我的腿都快断了。”她恳求着说道。 古洛点了点头，与甘索和邵城做了个简单的交流，便打算再回丰顶镇。 当他们远离成堆的婴兽尸体后，空气清新了不少，使万物复苏的春风虽然还是裹挟着一丝严寒，但能毫不留情的驱散充斥着鼻腔的腐臭味，难免让人心情愉悦。 ………… 每当汪海洋苏醒后的第一个晚上，兄弟会成员都会在镇上最大的一块空地——镇公所广场上举行一次篝火晚宴，今天也不例外。 镇公所的办公大楼依旧耸立在广场背后，作为丰顶镇最有派头的建筑，兄弟会也是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将它重新修葺一新，并作为管理层的办公和住所。 只有吴真真除外，由于特殊体质，她独自一个人住在镇医院的大楼中，平时也很少来镇公所。 镇公所门面上原本悬挂着的夜莺谷国徽已经被卸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影噬兄弟会的会徽。在古洛看来，这枚会徽只能用充满戾气来形容——它的主体由两名武士的抽象图构成，一名看起来像是一个身穿铠甲的普通人类，而另一名则是一具等高的骷髅。两人面对面，站在一堆尸体之上，手中的剑呈十字交叉状叠加一起，两柄剑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露出令人胆寒的笑容……会徽周围一圈是呈顺时针旋转的尖刺，整体看起来，像是一块旋转的锯片。 兄弟会的人告诉古洛，会徽的形状象征着一朵向日葵…… 四人坐在人群的最外圈，蓦然地看着兄弟会的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与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吴真真，畏火畏光的她也只能远离篝火。 不时有鲜美的烤肉和美酒从一旁临时搭建的屋子里送出来。 从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所有的苦难和不幸在这一刻仿佛都已经抛在了脑后。 人们称呼汪海洋为“圣灵”。 是他们稳定而幸福生活的保证。庆祝圣灵苏醒的这一天，对于没有通电没有其他娱乐活动的兄弟会成员来说，就像是阿克伦的小麦节一样热闹…… 汪海洋平易近人地坐在人群之中，除了一把相对奢华的椅子，就没有其他装饰物了。 他乐于和会员们打成一片，喜欢走进人群去体会他们的欢腾，因为三个月的休眠期对他而言，是痛苦而孤独的，只有这宝贵的三天时间像是假期一般悠闲。 汪海洋不需要进食，可他还是不会拒绝人们恭敬递过来的美酒和烤肉，然后举杯畅饮，大快朵颐。 古洛惊奇地发现，尽管汪海洋面目可憎，又浑身冒着异样的紫光，但是在他身边的普通人从未对他产生半点畏惧，包括一些年幼的儿童在内，甚至会抱着他冰冷的双腿嬉笑打闹。而他，会不时关心地看着孩子们，像是一位享受着天伦之乐的老人。 邵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你们将军长得这么恐怖，竟然都热衷围着他转悠，胆子真够大的……这些小孩也是，真不可思议。” “将军自然有他的人格魅力。”吴真真望眼欲穿地看着远处的汪海洋，笑着说道。 “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邵城转过头来问道，脸上写着“八卦”二字。 吴真真顿时花容失色，脸上竟然泛起了一阵红晕，慌忙辩解道：“多管闲事的老头，你胡说什么！” “你看你看你看……哦哟哟……”邵城调侃道，“我才说了一句，你脸都红了，我以为你靠吸人魂魄为生，心脏已经不会供给血液了呢，怎么还会脸红？你是学医的吧？快给我解释一下。” 吴真真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狠狠地拍打了几下，红晕就已经消失了。 她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脸红不代表你说的就是事实，对于将军的感情，我只有感激之情，并无其他非分之想！” 远处的汪海洋，虽然享受着人群的簇拥，但是始终竖起耳朵听着这个方向——他有这个能力，吴真真和邵城的谈话他能一字不落地送到自己的耳朵里——听到吴真真这么说，他难免感到一阵失落。 “你以前那个阿克伦男友呢？”邵城提起了往事。 吴真真心头一惊，就像有一把刀子扎进了她的心窝。 “他遭遇怪物的时候，他在哪儿呢？”不明就里的邵城若无其事地问道。 “别问了！”吴真真突然大声说道，“他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引起了古洛、连如霜和甘索的警觉。 “怎么了？”古洛问道。 邵城自知自己多嘴惹怒了吴真真，连忙表达了歉意，并向古洛说道：“没事没事，只是在聊天，情绪有些激动而已，别紧张。” “唉，我向你道歉，是我多嘴。”邵城充满歉意地说道。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吴真真的脑海里，满身鲜血的布福德，被阿克伦军队逼到绝境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记忆。 【真真，你要活下去，我很快就会再次和你相遇。】 ………… 随后，在阿克伦军队赶来之前，他纵身跳进了南西山的万丈深渊…… 他和她的相处时间并不长，甚至都没在一起享受过幸福的时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他如此奋不顾身到底值不值。 当她辞去丰顶镇工作前往岚州城的时候，她没有回过一次家，而是径直去了岚州城的看守所…… 直到今天，吴真真都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否知道自己的下落，还是已经永远地把她这个女儿当做了一个失踪人口。 “没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果没有我，也许布福德会洗脱冤屈，也不会死得这么惨烈；如果我踏踏实实地过这一辈子，我的父母也不需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我是坏女孩……”吴真真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言语有几分啜泣。 “都过去了……”邵城安慰道，“至于那个案子，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唉。难道他，真的是冤枉的吗？” 吴真真抬起头看着邵城，眼角带着泪痕说道：“邵警长，那案子不怪你，已经无所谓了。也许这就是命运，我注定要成为一个见不到阳光的夜行女。”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为你的电话充满电 两人像是多年未见后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回忆着往事，吴真真几度哽咽落泪，而邵城则是在一旁加以安慰。 汪海洋远远地偷听着他们的聊天，暗自想道：原来，吴真真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人。 也许，汪海洋第一次看到吴真真时，用自己的能力复活了她，仅仅只是一时兴起，或是心血来潮。但随着吴真真体态的复原，汪海洋对她的感情发生了许多变化。 这些年来，他总想办法尽量满足吴真真的需求，比如慷慨地赠与她血魔之瓶，铲除任何对她产生威胁的力量，钦定他成为自己在影噬兄弟会中的最高代理人等等。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吴真真的喜爱和看重，甚至在兄弟会里，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吴真真始终只是把他当成一位救命恩人和导师，恭敬有余，亲密不足，除了在日常工作中的正常接触外，吴真真总是独来独往，也从来不与他做任何个人情感上的交流。 汪海洋默默告诉自己，他没有兴趣去了解吴真真的过往，对他而言，接受他复活之前的吴真真已经死了，是另外一个人，与他没有任何交集。他所喜欢的，只是如今的夜行女王。 他常常哀叹，是不是现在的夜行女王，早已失去了女人的本性，否则为何会对他种种明显的表达视而不见？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死去的是她曾经的肉体，她的思维和情感却从未抹去，她的心也早已托付给了另外一个人。 ………… 但不管怎样，他始终只是一个一年当中只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十五天左右的怪物，就算女孩愿意和他在一起，对她而言这公平吗？ 作为一方势力的领袖，他不能这么自私地把自己的七情六欲驾驭在集体利益之上。 是的，他是兄弟会的领袖，也是这里所有人的护佑之神！ ………… 汪海洋笑着示意围着他的人群散开，慢慢地站起身来，缓步向着人群的最外圈走去。 “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的食物和美酒还可以吗？有什么款待不周的地方，请你们见谅。”汪海洋对着古洛四人说道。 古洛连忙站起身回道：“将军太过客气了，对我们而言，这几乎算是喝过最好的酒了。” 汪海洋笑道：“如果各位英雄不嫌弃，也无处安顿下来，可以在镇上多停留几日。” 对古洛而言，这些日子以来的奔波从未间断过，如今在兄弟会也算是找到了一片极乐净土，他十分想带着自己的女儿和连如霜永远在这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他好奇地问道：“今天的肉十分鲜美，美酒也十分甘甜。但我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镇上有开垦的农田和饲养的牲畜……” 汪海洋发出了阴森的笑声，说道：“南西多山地少良田，无论放牧还是耕种都十分不容易。所以，除了在后山有我们少量的梯田之外，我们并没有大规模从事农业生产。兄弟会的各位成员，只图个温饱，不需要大富大贵的生活。” 古洛点点暗想：怪不得你们整个镇子连电都没有接通。 电？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是的，他的怀里还揣着临走时舒离赠与他的移动电话！他还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他连忙从怀里把电话掏了出来，带着几分新鲜感开始研究这个高科技产物。 “噢，该死，它没电了。”古洛换了块备用电板，又懊恼地说道，“也没电了……” 汪海洋也充满好奇地问道：“这块黑乎乎的块状物，是什么东西？” “这叫移动电话，不需要线路就能拨通。”连如霜抢着答道。 “电话？那是什么？”汪海洋继续一脸茫然地问道。 在他还以正常人类形态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电话虽然已经发明，但是只是处于实验室阶段，尚未普及开来。 吴真真说道：“将军可能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吧？” 汪海洋摊着手摇了摇头，表示前所未闻。 “总之，它是一样可以让人与人之间可以方便交流的东西。哪怕你远在阿米撒伊玛歌，照样可以和我像是在面对面交谈一样。可惜，这里没有电，不然我可以帮你演示一下。”古洛通俗地解释道。 “像我这种老人，对这种新鲜事物，可真是落伍了。”汪海洋依然一知半解，笑了笑说道，“虽然不太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我想我可以帮你这个忙。请你把他交给我。” 古洛将信将疑地把移动电话交给了汪海洋，在他触碰到汪海洋的白骨之手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寒冷从指尖传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 移动电话在汪海洋的手里显得非常袖珍，仅仅只占据了他手掌的一半大小。汪海洋低头仔细地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小盒子能和阿米撒伊玛歌的人说话？我真想见识见识。” 说完，他微微一用力，就将能量全部聚集到了手掌之中，移动电话顿时被一团紫色的光亮所包围，本已灰暗的屏幕竟然神奇地亮了起来。 和屏幕一起闪亮的，还有底下那三排带背灯的数字键盘。 “亮了亮了！它有电了！”连如霜惊喜地说道。 其他人纷纷围着汪海洋，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中的那只移动电话。 “真没想到……将军，你还能发电啊。”邵城调侃道。 汪海洋伸出手掌，把移动电话递到了古洛眼前：“现在应该可以了。” “真的有电了，可以使用了。”古洛兴奋地说道，拿起电话，在键盘上胡乱的试了一通。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舒离。 “联系人。”他看到了屏幕上有个选项，按下了确定键，里面写着S.L两个字母。 “这应该就是舒离的号码吧？”古洛想道。 他没有多想，又按了一次确定键。屏幕上跳出几个阿克伦文字，意思是“接通中……” “我打通了，将军，稍等片刻我就能和远在拜伦王城的朋友说话了。”古洛笑着对汪海洋说道。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地问候声，熟悉而又阴沉。 “喂！”古洛兴奋地回道，“舒长官，我是古洛，我现在在夜莺谷南西山呢。真不好意思，这么久才联系你。”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电话那头确实出奇地沉默。 “喂？舒长官？信号不好吗？听到吗？”古洛又重复了一遍。 ………… “看来，这玩意儿没你说的这么神奇。”汪海洋戏谑道。 “喂……”又一阵短促地问候声传来。 “喂！舒长官！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古洛，我是褚鑫。”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危机再临 虽然古洛把电话贴在自己的耳边，但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却让围在身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褚鑫，你为什么会拿着这个电话？这个号码是你的吗？”古洛沉声问道。 “褚鑫？” ……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疑问道，只是每个人的语气都各不相同： 甘索和连如霜，是愤怒的责问。 邵城，是夹带着愤怒的疑问。 吴真真，是不可思议的探问。 汪海洋，是茫然无知的试问…… “哈？”褚鑫发出了放肆的冷笑，“何止一个小小的电话，整个西莱斯廷都是我的。要不要叫你尊敬的舒长官接个电话？” “褚鑫！你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把舒长官怎么了？”古洛愤怒地问道。 “我能把他怎么样？在我这儿，谁不是好吃好喝？难道你没有体会过吗？”褚鑫反问道，“我赐予了你们强大的魔法，你们却一个个的背叛我，我有追究过你吗？一口一个褚鑫，你有尊重过你的上级法师吗？” 古洛：“你……你是不是也给了他那邪恶的桑达魔法？” 褚鑫：“桑达魔法是随便给的吗？没有天赋没有资质的普通人，我会随便给吗？万一有一天也像你那样做了，我怎么办？我岂不是给自己多一个对手？” 褚鑫咄咄逼人的反问，让古洛的怒火燃烧到了极点。 “噢对了，你去南西山干嘛？差点给忘了，那里可是我的老家啊！”褚鑫说道，“过两天我就去看你，这回你可别再乱跑了。” ………… “啪！” 古洛重重地把电话摔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修罗王褚鑫，要来了。”古洛沉重地说道，“是我的错，不小心把我的位置告诉了他。” “褚鑫……”吴真真愣愣地说道，“他是不是……就是褚金三……” 古洛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就是他。” “他……他还活着吗？” “不仅仅活着，而且……也许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褚金三了……不夸张地说，他的能力可能比我们几个加起来还要强大，包括将军在内。”甘索补充道。 “尽是些狂妄自大的家伙！这么多年来，我影噬兄弟会从未怕过谁，哪怕是马乔.阿克伦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来了，我照样让他身死国亡！”汪海洋震怒道。 “很多事都是过去式了，将军。”甘索说道，“马乔.阿克伦早在年初，就已驾崩。即便是他在位时，对阵褚鑫也仅仅只取得过一场保卫战的胜利……不仅多佛尔被割让，锋喙城被占领，而且盟国夏林也已王国覆灭……现在，西莱斯廷也凶多吉少，整个大陆东部王国都已沦陷，你认为，夜莺谷还能独善其身吗？小小兄弟会，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马乔死了？”汪海洋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上帝终于开眼了，这个暴君，终于还是死了，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广场，顿时让正在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人们停止了动作。 对于汪海洋来说，他这辈子最大的仇敌就是马乔.阿克伦，如今听到了他死亡的信息，他自然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狂喜。 然后，狂笑过后，他竟然有些感到悲悯地想道：“为何不是我亲自手刃这个暴君！” “好！父亲犯下的罪孽，就由他的儿子来偿还！”汪海洋狂怒地说道。 “将军。”这时的吴真真，出奇地冷静，平静地说道，“属下认为，现在不是和阿克伦清算的时候。” 汪海洋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她：“听听这位古洛兄弟说的！阿克伦现在日渐式微，难道不是我们灭了他们的最好时候吗？杀不了马乔，我也要用他儿子的鲜血来为我祭奠！” 吴真真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恰恰相反，我们需要联合阿克伦。如果不这么做，恐怕整个兰比斯大陆都会被褚金三所荼毒。” 她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已经基本弄清了现在的局势。 虽然她对阿克伦王国也有着深仇大恨，因为如果不是当年马乔的岚州屠城，她也不会仓皇出逃而途中被血肉婴兽袭击，也不会和父母失散，也不会和布福德分离…… 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但是，假如现在与阿克伦为敌，无异于助纣为虐。 “请将军暂时放下仇恨，从大局考虑。”吴真真单膝下跪说道。 “你……”汪海洋哑口无言。 古洛思考片刻说道：“但是……据我们所知，西莱斯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阿克伦王国是拖不了干系的。” 他把西莱斯廷之战和宴会惨案的细节简单的描述了一遍，让汪海洋和吴真真大为震惊。 “西莱斯廷的精英领导阶层，在这之后就基本被消灭殆尽，所以才有褚鑫这么轻松就能卷土重来的可乘之机。”古洛总结道，“阿克伦二世的为人由此可见一斑，也许他早已成为了褚鑫的统治工具。” “呵，阿克伦家族的荣光，想不到及二世就走到了穷途末路。”汪海洋冷笑着说道。 “当然，话说回来，这一切都只是我打通了这个电话后推断出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没有实质性的依据。”说着说着，古洛突然也学着吴真真，朝着汪海洋单膝下跪道，“将军，我有个请求。” “古洛哥哥，你这是干什么！”连如霜惊讶说道，急忙想把古洛从地上扶起来。 古洛拒绝了她的好意，面带诚恳地对着汪海洋把右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 “古洛，有什么请求可以尽管说出来，不必这样。”汪海洋向前一步说道，也以单膝微曲的方式把古洛恭敬地搀扶起来。 古洛表达谢意后，摊手介绍了甘索：“这位是茹星法师座下五大护法之一的天森大师，受茹星法师所托，我们在为自己的人民寻找一片安宁的庇护之地。如今，丰顶镇还有许多房屋闲置，恳请将军与我们结为盟友。” 汪海洋往后退了一步，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甘索，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茹星是何方神圣，但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头，竟然是个护法大师？” 甘索恭敬地说道：“在下法力浅薄，不敢在将军面前多言。但我们的人民，绝没有将军所厌恶的任何恶行。恳请将军考虑再三。” 一时间，汪海洋拿不定主意，把目光投向了吴真真。 “真真，你觉得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穿越法阵 吴真真前前后后权衡了结盟的利弊，认真思考片刻后给出了她的意见。 “属下认为，结盟是可行的，但最终决定权在将军手里。” 古洛四人听到这个答复后，心里不禁一阵窃喜，多日以来长途跋涉的艰辛总算有了回报。 汪海洋知道，虽然他是兄弟会众人爱戴的唯一领袖，但实际上他更像是一个精神支柱的角色，兄弟会的实际领导人无疑就是吴真真。 既然她赞同了这次结盟，汪海洋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我答应你们，影噬兄弟会正式与你们结盟！” 古洛欣喜地说道：“感谢将军的成全！兄弟会必将如虎添翼！” 说完，他朝甘索递了个眼色，事不宜迟。 心领神会的甘索立即双手合十，默念咒语，浑身被一阵魔法的光环所包围。 既然结盟的事宜已达成，以他的法力，已经不需要再千里迢迢赶回圣殿去向茹星法师汇报，而圣殿世界的全体人员不用向普通人一样带着行囊走到南西山来。 他们只需要互相用意念来传达信息，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千里传音： “法师，在下已经找到一处新的栖身之所。”甘索用意念对着茹星法师说道。 茹星法师：“做得好，天森，我们这就召集全体人员集合，麻烦你开启法阵。” 甘索双手微微完全手指，双掌之间空出大概一米的距离，将刚才包围着自己的魔法光环缓缓地击中到了双手之间。 他的紧锁着眉头口中念念有词，双目突然睁开时，黑色的眼珠已经和周围的眼白融为一体，呈现出两颗闪着光芒的纯白色眼珠。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奇地看着他的魔法表演，很好奇接下去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神奇现象。 连如霜轻声说道：“这股力量……好强大，仿佛会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吸进去。” …… 随着甘索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大声，他双手之间的光华也愈发明亮起来。 远处熊熊的篝火，竟然被他施放的方向吸引了过去，原本向上燃烧的火苗，开始倒向一边，并且像是在一阵疾风的吹拂下疯狂的扑腾作响。 接着，所有广场附近的树木上的树叶都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狂风大作！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找到了就近固定的物体，用手扶着，生怕这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摔倒在地，或者生怕被它吸了过去。 甘索手中的光华，慢慢地向前伸出一条纤细的光线，一直延伸到广场边上的空地处。众人的眼光也紧紧地跟随着光线，瞪大眼睛生错过什么精彩的事情。 “嗡~~~轰！！” 光线突然像是一个充满艺术细胞的画师，迅捷地在地上画出一个直径约有几米厂的圆圈！又在圆圈的内部挥洒自如地写着一些蝌蚪状的文字，像是几行咒语。 与此同时，甘索的声音变成了非常空灵的混响，环绕在广场周围。 “嗡~~~”又一阵奇异地怪响。 这是法阵上窜起几道光柱的声音，它们的亮度让整个广场乃至小镇变成了白昼！ “太不可思议了。”汪海洋轻轻的摇了摇头，赞叹道。 …… 强烈的白光，让众人几乎看不清法阵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只能隐约感觉到渐渐地有模糊的人影出现。 “这是传送门吗？”古洛对着连如霜小声问道。 连如霜：“我也不知道，虽然在圣殿待了这么久，但我也从来没看到过他们施展过这种法术……应该是吧……没错！就是传送门！” 茹星法师的身影对于连如霜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随着人影的逐渐清晰，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法师的相貌。 茹星法师率先从法阵的光芒中走了出来，她戴着白色的兜帽，身披白色的斗篷，身材颀长动作优雅，像极了一位从天堂之门走出来的天使。 “法师！”古洛惊喜地喊道。 随后，其他几位护法也快速地从法阵中走到了这个世界。在他们之后，是武磐石和采伦.亚乌罕……所有圣殿世界的人们，都一一从法阵中来到了这个世界。 所有……是所有吗？古洛迟迟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莫莉。 甘索缓慢地把法力收了回来，刺眼的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法阵也慢慢地从地上消失了…… “莫莉呢？”古洛满脸焦急地问道。“我的女儿呢？” 他没搭理久别重逢的武磐石，也没向着茹星法师恭敬地问候，而是略显没有礼貌地冲到了圣殿世界的人群中找寻莫莉的下落。 “法师？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古洛愤懑地说道，“我放心的把女儿交给你！她人呢？” 茹星法师把兜帽摘了下来，白皙的面庞和满头的金发，让她的气质显得分外出众。 但她的脸色却和这份出众的气质不太相符。 “法师……莫莉人呢？”古洛再度低沉地问道。 “她与天垚，此刻正守着圣殿。”茹星法师淡淡地答道。 古洛惊讶地瞪大眼睛质问道：“我们辛辛苦苦把你们所有人都安置到这儿，你却把我的女儿留在那里？哦不，我想我是不是已经疯了？我没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古洛法师。”一旁的天鑫上前说道，“圣殿必须有人守护，莫莉和天垚是最适合的人选。” 古洛难以自已，以接近歇斯底里的口吻说道：“道貌岸然的伪善者！我女儿为什么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何法师自己不留守？是你在害怕吗？是你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吗？回答我！！” 他的情绪和状态让连如霜束手无策，她试探着想去挽住古洛的胳膊，却被无情地甩了开来。 “别碰我！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古洛吼道。 ……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爱女心切我十分理解。”茹星法师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但莫莉的能力已经今非昔比，她是最好的人选……不，她是唯一人选。” 唯一人选？ “你当我是个啥也不懂的傻子吗？她才多大？她才修炼法术多久？”古洛怒道，“不，我要去找她，甘索，开门，快给我开门！” 甘索面有难色地看了一眼古洛，也说出了让他觉得透心凉的话：“你冷静一下，茹星法师说的，应该都是事实。或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的女儿所表现出来的魔法能力，已经远在你我之上了，甚至还超越了法师本人。”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这是在利用她，也是在利用我！”古洛摇着头愤怒地说道，“你们骗不了我！开门！开门！我要回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独自离去 一度失控的场面，让在场的汪海洋和吴真真顿觉手足无措，兄弟会的其他成员也有同样的感受。 他们本应该至少举行一个简易的欢迎仪式来迎接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可如今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已经火药味十足。 当然，这一切和兄弟会无关，只是客人们内部的矛盾，然而这也给兄弟会的成员留下非常不好的第一印象。 吴真真首先站了出来，笑着代表兄弟会说了第一句客套话：“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正在进行篝火晚宴，希望你们能一起参加。” 茹星法师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道：“感谢款待，对刚发生的一切我感到十分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见笑？你觉得是我无理取闹吗？”古洛不依不饶地问道。 “古洛！”天焱大师看着失去理智的古洛，再也沉不住气了，大声喝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些事我们之后会慢慢跟你解释，但你别对法师这么无礼行不行？” “哈哈哈哈……”古洛仰天大笑道，“亏我还帮你们九死一生地卖命，连我女儿的生死都能不顾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我的尊重？” 古洛愤然转身，快步朝广场外走去，任凭连如霜怎么劝阻，都拦不住他径直往前的步伐。 “古洛哥哥，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法师怄气了行吗？也许法师真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呢？”连如霜连拉带拽，近似乞求地说道。 古洛突然停了下来，紧锁眉头盯着连如霜说道：“连你要帮着茹星说话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是向着你的……” 古洛转头斜眼看着远处的茹星法师，发出一阵冷冷的笑声，说道：“就算莫莉的法力再高，她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儿童，假如茹星真的想过我的感受，就不会这么做了。算我看走了眼，再见了。” 他已萌生去意，继续呆在茹星法师的身边，让他觉得反胃，既然甘索也不愿意帮他开传送门，那么他打算自己用双腿走到克莱伯金，去寻找莫莉的下落。 连如霜的眼泪刷地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你是要丢下我了吗？你的女儿和我，只能选择一个，对吗？” 古洛心一软，鼻根处有阵酸楚的味道，他连忙把头抬了起来，假装正在看天上的月亮，惆怅地说道：“你不是兰比斯大陆的人，茹星法师对你有恩，跟着我这样的人，对你来说，不值……” “你……”连如霜顿觉无话可说。 哪怕古洛说一句“你跟我走吧”，或者“你愿意跟我离开这儿吗”，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古洛浪迹天涯，什么茹星法师，恩人，她统统都不在乎，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古洛一起跳下去。 然而，他的话语中，却丝毫没有对她有所挽留，听起来反而像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男女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也许双方心底都特别在乎对方，但就是碍于那张不值钱的面子，宁可放狠话伤害了对方，也不愿意主动服软使得关系修复。 这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有时候，你只需要轻轻地将它捅破，就能看见你的爱人也正在那一头爱慕地看着你。可大部分男女，谁也不愿意先动手将它捅破。 连如霜就站在这样一张窗户纸的面前，但是她选择了用同样丧气的语言展开回应：“你就是个懦夫！” 尽管她心底里一遍遍的呼唤着：“向我道歉，挽留我，反驳我！” 但是古洛让她失望了：“嗯，我承认，我是个懦夫，我的心里只有莫莉，还有……我永远也忘不了萨沙……这对你不公平，对不起，如霜。”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像夜幕下的南西山走去。 “古洛！！”连如霜忍不住哭着喊道，“你丢下我！！你会后悔的！！” 身后传来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声…… 好几次，古洛都想回头看看连如霜，但他拼命的告诫自己，必须要铁石心肠。因为，徒步回圣殿寻找莫莉并不容易，而且这是他的家事，连如霜不应该跟着他吃这种苦。 但不知怎么的，泪水像是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地滑落下来，他感觉有只手正在拼命的揉搓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情绪开始崩溃，忍不住的一边走一边大哭起来…… “就这么走了吗？”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古洛惊得一身哆嗦，连忙用袖口擦拭自己的眼泪。 “好了，别哭了。你们年轻人就是嘴硬心软。”邵城说道。 他只顾着自己沉浸在失去挚爱的悲伤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邵城追赶上来的脚步。 “警长……”古洛啜泣道。 邵城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来，打开一看，里面只剩最后孤零零的两根香烟，摇着头笑着自嘲道：“烟瘾太大，都忘了多带一包，唉~~” 然后转头对古洛说道：“要不要来一根儿？男人哭泣不害臊，就怕没东西可以发泄，这个时候来支烟最好不过了。” 说完，他利索地抽出一根儿递到了古洛眼前。 “喏，这东西可以解千种忧愁。” 古洛抿着嘴把香烟搭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啪嗒”一声，邵城的打火机响了起来。 借着火光，古洛看到了邵城慈祥的脸庞，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注视着自己。 古洛把嘴上的烟凑近了火苗，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阵剧烈的咳嗽引得邵城笑了起来：“慢慢来，别急，小小的吸一口，然后做一次深呼吸……” 烟草的刺激带给了古洛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感到晕晕乎乎的，但是心头悲痛的感觉果然减轻了不少。 邵城笑着也把最后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和古洛并排在黑暗的小径中走着。 “你真不回去了吗？”邵城问道。 古洛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去找我女儿。” 邵城顿了顿，接着说道：“虽然我也不了解你们的首领，但第一感觉来说，她也不像是个坏人。不然，她带来这么多人，为何还这么死心塌地地追随她呢？也许是有什么苦衷吧？” 古洛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吐了口烟说道：“也许吧。但是警长，您也有自己的儿女吧？您应该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吧？无论如何，女儿是我生命最重要的人。” 邵城没有说话，他没有子女，和陈佳结婚这么多年，他们都过着二人世界的生活，年近花甲的他还从未尝过做父亲的滋味。 “警长，您快回去吧，别来劝我了。可能刚才我是有些冲动，言语伤害了法师，伤害了如霜，但现在想想，我做的没错。”古洛说道。 “我回去干嘛？”邵城大惊小怪地说道，“我只是帮你们带路的呀，现在得回家了。” 他笑着拍了拍古洛的肩膀，接着说道：“你这孩子倔脾气，跟我年轻时一样。既然你执意要走，我开车送送你。” 第一百五十章 抛锚的警车 这次下山去往岚州城并不顺利，因为一路上的出现的血肉婴兽让古洛和邵城感到十分紧张。 “为何上山的时候都没看到它们的身影？”邵城在开车撞飞了一只拦路的婴兽后，疑惑地问道。 “也许是在怀阴湾时，它们收到了什么信号。”古洛也费解地说道，“所以一下子就全部出洞了。” “砰！”说话间，又一只婴兽被车子撞成了一滩肉泥。 古洛开始担心起丰顶镇，假如山中婴兽的数量越来越多，那么镇子岂不是成为了它们虎视眈眈的目标？就算有茹星法师、夜行女王和其他几位大师在场，也难以保全每一个平民都平安无事。 他将心事都挂在了自己的脸上，一旁的邵城只瞟了一眼，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怎么了？开始担心如霜姑娘了吗？”邵城问道。 古洛很惊讶于他的洞察力，不愧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长。 但是嘴上依然倔强：“她在法师身边，应该安全得很吧。我没必要担心。” “呵呵。”邵城笑道，“你当我这个过来人真的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古洛问道。 “名义上，你是去救自己的女儿。但只要你留下来好言相劝几句，甘索帮你开个传送门，何苦再这么大费周章地过去呢？不仅浪费时间，还不安全。”邵城说道，“主要还是因为那通电话吧？” 古洛托腮看着车外黑漆漆的南西山，陷入了沉默。 邵城接着说道：“你是怕自己被褚鑫锁定了目标，然后连累了身边的人，与其让大家都陷入了危机，倒不如你独自去面对这一切，我说得没错吧？” 警长就是警长，很快就觉察到了古洛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说一点都没错，古洛就是这么考虑的。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古洛坦然地问道。 “我觉得……怎么说呢……如霜姑娘说得一点都没错。”邵城认真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你是个懦夫，是个自私的家伙。” 古洛十分吃惊，略带不满的口吻问道：“难道不让无辜的人和深爱的人受到牵连，是懦夫的表现？” “小子。”邵城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受牵连是什么意思吗？” 古洛愈发不明白邵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仿佛置身云里雾里，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迅速地摇头道：“警长，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危难中丢下自己深爱的人就是没有担当的表现！以儿女情长的私情而完全不顾大局就是自私！你就是个自私的懦夫！”邵城劈头盖脸地吼道，“你就一定知道如霜姑娘怕被你牵连？你就一定能肯定茹星法师是要故意加害你的女儿？明明危机正在越来越近，你却丢下他们单枪匹马！你死了他们就会好受？你去单挑大魔头就变成大义凛然的英雄了？放屁！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自私的，王八蛋！顶多算是矫情！” 古洛被邵城情绪越来越激动的一通怒骂完全搞蒙了，竟然有一丝内疚感在他心中油然升起。 “那……您为什么……还要开车带我下山？”古洛弱弱地问道。 “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邵城继续骂道，“要不如霜托付我跟着你，我他妈才懒得理你这个始乱终弃的东西！” “如霜……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古洛支支吾吾地问道。 邵城一咬牙猛地一脚油门，将眼前突然出现的三只婴兽撞飞，其中一只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挡风玻璃上，玻璃瞬间裂了开来。 “你三十好几的人了，这点事情怎么就不明白呢？”邵城一边打了个方向盘，用惯性把粘在挡风玻璃上的尸体给弄了下去，一边说道，“你惹的姑娘不高兴，难道还要她屁颠屁颠地贴上来讨好你？我就不明白就你这脑子是什么找到媳妇儿的？” 古洛惭愧地低下了头，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邵城瞥了他一眼，语气开始缓和下来：“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但是小子我告诉你，大家都不会在乎这些，包括我这个外人在内，哪怕褚鑫真的来了，你以为我会害怕吗？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什么？但人心被伤了，才是最痛苦的。” 古洛沉吟良久，缓缓地抬起头来说道：“……警长，我知道错了……” 邵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说道：“哈哈，看来你比我想象中好多了，还不算太固执。那我们调头了啊？” 古洛羞愧地点了点头，被邵城一通臭骂后，心情已然开朗了许多。 “完了。”邵城语带绝望地说道，“我高估了这辆车……抛锚了。” 导致警车抛锚的直接原因，便是一路上对血肉婴兽的猛烈撞击，使得引擎出现了问题。 这对两人来说，可真是出现大麻烦了。 假如这是在平时，大不了就是在车里凑合一晚，等天亮了再行动。可现在的情况是，周围虎视眈眈的婴兽就能把他们折腾的够呛。 古洛想了想说道：“您会修车吗？要不然我来搞定靠近的怪物，您以最快时间把车子修好。” 邵城：“修车当然会，这还用你来说？但是现在没照明啊！”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了警用手电，啪嗒啪嗒按了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已经完全没电了，唉。”邵城烦躁地说道。 车子就横在下山小径上动弹不得，两人飞快的思索着解决办法，然而却一筹莫展。 这时，在车子附近却听到了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血肉婴兽的嚎叫，听起来数量还不止一只，它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警车靠近。 “要不我们在车里躲一晚上吧？可能不发出声音，它们就会自己走开呢？”邵城建议道。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让两人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是一只婴兽远远地向警车车窗玻璃冲刺了过来，然后卯足劲起跳，用身体的重量试图撞碎玻璃，破窗而入。 “就当我没说。”邵城懊恼地说道，他的设想还没开始就被现实无情的打脸。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孤立无援 血肉婴兽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车窗，玻璃从一开始的小小裂缝，逐渐变成了放射状的碎裂。 更可怕的是，还有两只婴兽正在用自己短小精悍的下肢猛力地蹬踏已经碎裂了的挡风玻璃。 古洛再也坐不住了，如果再这么下去，不仅连他们唯一的交通工具都会被报废，而且又会使自己深陷婴兽海的包围。 这次跟怀阴湾可不一样，没有汪海洋，没有甘索……只有古洛自己——一个不会群体法术的入门级法师，只要婴兽数量一多起来，他必然应付不了。 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趁着婴兽的数量还不多就先下手为强！ 古洛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对邵城急忙说道：“警长，你在车里待着，尽量想办法撑住，其他交给我！” “我想什么办法啊……” 邵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古洛一脚把车门踹了开来。与此同时，那只正一心撞击车窗的婴兽由于反应不及，活生生地撞在了突然打开的车门框上，顿时被门框沿劈开了脑袋。 古洛连着往前走了几步，想把战斗的地点尽量远离警车，然后迅速地在左手心生出了一团蓝色的法球。亮蓝色的光线让他暂时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不多，才五只。”古洛大声对着邵城说道。 语闭，他首先朝着站在引擎盖上的两只婴兽射出了一团法球，以解邵城的危机。 法球一箭双雕，将两只婴兽一齐击落了下来，因为它们和邵城的距离太近，他不敢在这颗法球上投入过多的能量。 接着，他快速向警车奔跑过去，用一个极为潇洒的跑酷动作从引擎盖上跳起划了过去，还没等落地的两只婴兽起身，两颗致命的法球就将它们轰成了肉渣…… “我X！”这一幕就发生在邵城眼前，碎裂的肉浆弹在了他驾驶座的车窗上，他下意识地爆了句粗口。 “你的身后！还有！”邵城摇下车窗大声喊道。 古洛已经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很快就在手中又攒出了一个蓝色法球，凭借着自己的判断，在回身的一刹那将法球盲丢出去。 “轰！”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非常干净利索，像是在故意耍帅。结果也非常理想，法球不偏不倚地正中目标，让那只试图从背后偷袭古洛的婴兽瞬间从胸口被击穿，应声倒地。 “帅气！”邵城情不自禁地说道。 还有两只呢？ 刚刚借着法球的光亮，古洛十分确定在场的婴兽数量应该有五只。 “啊！这里这里！”邵城又慌乱地大喊起来，“后面，后面！” 邵城所说的“后面”定位十分模糊，让古洛一时半会儿难以确定它的方位。 他索性一步踏上了引擎盖，然后又爬上了车顶，用居高临下的视野来寻找剩余两只婴兽的位置。 刚一爬上车顶，他就看到了其中一只婴兽正在疯狂地撞击后座的车窗。 “哗啦啦！”后座的车窗已经被它撞得粉碎，婴兽又往后退了几步，正打算跳进去发动攻击。 情急之下，邵城只是惊恐地拿着警用手电坐在驾驶座上，却忘了打开车门逃出去。 如果让婴兽进入车厢，在狭小的空间里发起撕咬，人类的反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它们能用自己的血盆大口和锋利的牙齿轻易地撕碎一切。 婴兽跳进了车内，紧接着就张开了它的大嘴，向着前排的邵城咬了下去。 邵城心头一沉，只觉得自己可能要在此殉职了，便绝望地扬起手中的手电下意识地阻挡…… 金属外壳的手电被带着巨大咬合力的大嘴啃掉了一半，就像是轻松咬下了半根面包似的。邵城紧闭双眼等待着婴兽的下一次致命攻击。 当他安然无恙地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婴兽已经倒在了后座上，腥臭的血液染迅速染红了整个座椅。 “古洛！”邵城激动地喊道。 当婴兽跳进车窗时，古洛也从车顶顺着车窗钻了进来，在电光火石之间，用能量波动的左手对着婴兽的尾部拍了下去，一招毙命。 婴兽“呜呜”地叫了几声，便再也没动弹，缓缓张开的大口吐出来几块已经被嚼得粉碎的手电碎片。 古洛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现场已知的婴兽中，还有一只存活。于是，他又用迅速地攀上了车顶，以半蹲着地姿势警界着周围的动静。 “邵警长，你也上来！”古洛冷静地说道，“车里不安全。” 邵城打开车门，费力地爬了上来，手中还紧紧的攥着那半截手电——它的断面形成了锋利的切口，在危急关头兴许能派上用场。 ………… 两人在车顶处凝神屏息，专注地聆听着一切风吹草动。 可在激烈的打斗过后，婴兽像是全部都失踪了，四周除了轻微的虫子叫声和树枝摇曳的声响，任何其他的声音都不复存在。 “它去哪儿了？”邵城警觉地问道。 “不知道。”古洛回答道，紧绷的神经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婴兽突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攻击。 “你听……”邵城颤抖地说道。 两人大气不喘地听着，那阵熟悉的杂乱的嚎叫声再次支配了他们心头的恐惧。 没错……这个声音，他们在怀阴湾时听到过，印象尤为深刻，一定错不了！——婴兽群，它们正在像这里靠近！ “我们该怎么办。”邵城问道，“是不是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 古洛暗暗地在左手中酝酿出一颗法球，就算邵城不懂魔法也能感觉得到，这是一次孤注一掷的攻击！ “警长，就算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我依然很高兴最后能和你并肩作战。”古洛直视着前方，坚定地说道。 “没想到，一切都来得这么快。呵，我都没来得及向老婆说再见呢……”邵城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但心里却愈发觉得坦然，一种即将解脱的超然让他的心情变得无比平静。 “我也是。”古洛也淡然地说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哑然失笑。在法球光亮的映衬下，这个画面显得有些悲壮。 “还没完！这么悲情干嘛！我们又不一定会死！”邵城拍着古洛的肩膀打气道，“消灭它们！又不是没干过它们！妈的！” 然而，当血红的婴兽群在他眼前绵延不绝地出现时，他的斗志瞬间下降了大半。 两人所站的车顶，就像是一片在红色海洋中的孤岛……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是控制流法师 蠢蠢欲动地婴兽转动着他们漆黑的双目，此起彼伏地翻动着鲜红的嘴唇，像是正在向古洛和邵城亮着它们锋利无比的尖牙。 仔细看去，有些透明状液体——姑且认为是它们的唾液，正从嘴角处涌出，沿着身躯流了下来。 邵城感觉到自己紧握着半截手电的手心，正在细细地冒着手汗，因为紧张，他的小腿开始发麻，竟不自觉地弯曲了起来。 当他还在犹豫往哪个区域的婴兽率先下手的时候，古洛已经开始发动了第一轮进攻。 他甚至没有过多的准备姿态和起势，直接就冲着自己脚下最近的位置丢下一颗高能法球。法球击中婴兽群时，就像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水面一样泛起涟漪，婴兽们也被这股巨大的能量给震得呈波浪状的东倒西歪。 强烈的震荡从法球落地的中心，迅速地向着周围扩散，伴随着起伏嚎叫，活下来的婴兽们竟畏惧地向后退了几步。 古洛故技重施，紧接着用相同的手法往自己的斜前方丢出了第二颗高能法球，又是几只倒霉的婴兽被生生地砸中脑袋，瞬间血花四溅，而这个范围内的幸存的婴兽也开始往后退却。 第三颗…… 第四颗…… …… 古洛使出全力，在警车周围用高能法球砸了一圈。这一轮的攻击下来，婴兽们不敢再涌上前来围着警车，都远远地站到了几米开外，像是在警车周围划出了一道警戒线。 可以感觉得到，它们本能的产生了恐惧，但是体内的兽性让他们发出更为恐怖的低吼，像是一群随时都会发狂的野兽。 “古洛，接下来怎么办？”邵城紧张地问道。 他完全不清楚古洛用这样的攻击方式到底是出于什么计划，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在一旁看着古洛，心里十分着急，但却丝毫帮不上忙。 “万一有个别怪物扑上来，把他们赶下去！”古洛对着邵城说道，自己双掌贴合在一起，暗暗地涌动起一股绿色的魔法。 “哦……”邵城心里没底地答应道。 他很惊讶古洛身体里蕴含的能量，一会儿变蓝色一会儿变绿色，和甘索大开大合，甚至有些血腥的屠杀方式有很大的不同。如果刚才的蓝色魔法，是如水一般的澎湃，那么现在这股绿色，他隐隐能闻到一股邪魅的味道，就连古洛的脸都沉浸在鬼魅般的邪能之中。 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发现左边有只婴兽按捺不住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扑了过来！ 邵城眼疾手快，反握着手中的半截手电就朝着正在攀爬车顶的婴兽扎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的击打声，手电的切口砸在了婴兽的头顶上，除了冒出一些血水，并没有对它造成致命性的打击。邵城可以确定，这一击是扎在了婴兽坚硬的头盖骨上——至少对于他手中平凡的道具来说，它是坚硬的。 这次攻击，又让手电的金属外壳脱落了一块，但是受了伤的婴兽像是完全觉察不到疼痛，继续咆哮着往车顶攀爬，躯干扭动的幅度甚是可怖。 邵城没有犹豫，咬着牙用尽吃奶的力气疯狂朝着婴兽的头部攻击，这次，他不再耿直地只击打头盖骨，而是向着它两侧的软肋狂戳不止。 猛扎十几下后，婴兽的动作渐渐微弱，突然松开了抓着车顶的前肢，贴着车身滑落下去，软绵无力地躺在了地上。 “它死了！”邵城兴奋地吼道，“我杀了一只怪物！” 可惜，他唯一的“武器”也就此碎裂，对邵城而言，击杀这区区一只婴兽的代价实在太大。 手无寸铁的邵城慌忙从腰间拔出了那支跟随他几十年的配枪，心里想道：“老伙计，这次恐怕要和你说再见了。” 他将早已经没有子弹的手枪反过来握着，准备用枪把攻击胆敢再来进犯的婴兽。 这时的古洛，猛然张开双臂，手中的绿光随着他手臂的摆动向四周散去，变成了粉末状的晶体，如天女散花一般向着周围的婴兽落了下去。 这看似软绵绵地魔法，正是古洛在西莱斯廷用过的招数——用桑达魔法控制它们！ 他先用法球砸出一个缓冲地带的用意这时才看出了效果：婴兽们开始发狂似的从四面八方扑向警车，但是车子周围的一圈空地早已被古洛放上了剧毒屏障，只要穿过它的生物，就必然会沾染上桑达魔法！ 婴兽们刚一进入屏障区域，就突然瘫软了下来，就像突然中了麻醉针那样。 邵城刚想拼死用枪把去砸扑上来的婴兽，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看到此情此景，惊讶地感叹道：“这……这么厉害……” 这还没完！ 邵城敏锐地感觉到警车附近的地面发出了几声细微的松动声，接着突然从地面上钻出几条约有一米长的蜈蚣！ “啊！！！”邵城惊声尖叫起来，“这是哪里来的东西啊！！” 古洛沉吟道：“别紧张，自己人。” 自己人？这蜈蚣是自己人？邵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古洛左手微微上扬，手背上那颗蓝色的水晶突然亮度大增！在他慢慢地收拢拳头之后，猛地再次张开手掌，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从他的手掌心窜了出来，接着分成几股，以极快的速度涌向几条巨型蜈蚣！ 蜈蚣燃起了火焰，昂起身体更是威武霸气，不，这哪是蜈蚣啊！这分明就是几条火焰蛟龙！ 这些便是古洛在西莱斯廷用桑达魔法控制住的几条火蜈蚣——上级法师召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他的身边。 火蜈蚣蜿蜒向外围扑杀而去，它们的目标就是那些还没有被桑达魔法所覆盖的血肉婴兽。 面对婴兽，它们丝毫没有退缩，不仅口吐高温火焰进行攻击，还疯狂地使用尾部甩打。纵使婴兽有铁齿尖牙，也无法抗拒这高温的炙烤。 火焰所到之处，婴兽都难逃被烤焦甚至被汽化的命运…… “好厉害……在怀阴湾要是搬了这些蜈蚣兄弟的救兵，不就没甘索和那骷髅怪什么事儿了？”邵城看得目瞪口呆。 古洛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这是在绝境中被逼出的潜能，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用了这些招数，没想到竟大获成功。 “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古洛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态。 他双手抱拳，只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开始默念咒语——这些婴兽，也即将成为古洛的手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秘的吹笛男人 （接上一章） …… 邵城的心里踏实多了。 他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古洛的魔法表演，刚才还生死未卜的危机一下子就被轻松地化解了，场面尽在掌握。 眼前瘫软在地上的婴兽突然开始蠕动起来，他难免有些畏惧地倒退了一步。 “别怕，等它们醒来之后，不会攻击你，只会和同类自相残杀。”古洛自信满满地说道。 “哦？”邵城好奇地问道，但看到古洛十拿九稳的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 瘫软的婴兽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蠕动起来的样子像是一堆无法自主行动的猪仔，只能静静地等着任人宰割。尤其是最底下的婴兽，几乎要承受上面的所有重量，挣扎的动作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古洛大喝一声，手中的光芒急剧地闪烁着，与此同时，婴兽们的身上也急剧地泛起了绿光，入侵意识的控制魔法正在缓缓地发挥作用。 外围的火蜈蚣，仍然在以一敌百的力战成群的婴兽。然而随着它们的攻击模式渐渐地被婴兽们掌握，开始显得力不从心，部分动作迅捷的婴兽竟能巧妙地躲过致命的火焰攻击。 这时，其中一条火蜈蚣下意识地对侧后方的敌人进行扫尾攻击时，不料被一只婴兽咬住了尾巴，锋利的牙齿瞬间将他的尾部活活刺穿。蜈蚣痛苦地扭动起来，却遭到了婴兽地拼命抵抗是，死活都不肯松口。电光火石之间，其他婴兽也向它扑了过来，开始轮流撕扯这只可怜的火蜈蚣……仅仅几秒钟之后，蜈蚣的身体被断成了无数截，细密的足部纷纷脱落下来，瞬间变成了一堆还带着微弱火光的碎片。 为了对付这只蜈蚣，婴兽的损失也不小，率先发起撕咬的几只，都纷纷倒下变成了一团漆黑的焦肉。 但是，它们以数量取胜，并不在乎这些微小的代价。 “古洛！加把劲！蜈蚣顶不住了！”邵城目睹这一切，焦急地说道。 古洛微微瞥了一眼，自知时间紧迫。但施加控制法术需要很强的定力，必须做到心无杂念。 更何况，他感觉对付这些婴兽，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又一只火蜈蚣应声倒地，带着奇怪的嘶鸣被一拥而上的婴兽团团围住，当它们散开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些许带着火星的灰烬。 古洛有些慌了神，他必须得在火蜈蚣部队完全抵抗到全军覆没之前，控制住这些婴兽，不然一切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可现实让他感到绝望——昏迷瘫软的婴兽，竟像对桑达魔法有种天生的免疫能力，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进展。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对付这些怪物的方式和对付蜈蚣有区别吗？”古洛暗自思忖。 火蜈蚣的战斗力渐渐式微，接二连三地被兽海战术的血肉婴兽各个击破，原本没有被桑达魔法波及且退得远远的婴兽，逐渐起了势，再次步步为营地向警车逼近。 “古洛！你行不行啊！？”邵城心急火燎地大声说道，“已经老半天了！我怎么看不懂你的操作？” ………… 随着最后一只火蜈蚣的倒下，局面就已经彻底失控了。 难道这个方法已经行不通了？古洛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就在这时，这些中了桑达魔法，只会机械式的蠕动的婴兽们，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在警车周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成功了？”古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接下来它们的举动，让他激动的心情瞬间又掉到了冰冷的谷底—— 婴兽们缓慢地把身体转向了警车，乌黑的眼珠十分活跃地上下翻动着。 这一幕古洛和邵城很熟悉——这些动作，不就是它们要发起攻击的前兆吗？ 古洛沮丧地确信，他用桑达魔法控制一部分婴兽来让它们自相残杀的计划失败了。 “看来命中注定，难逃一劫。”邵城叹了口气说道，紧紧攥着枪托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呜呜~~呜~~呜呜~~~” 一阵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 “那是？有人在吹笛子？”邵城漠然地问道，“怕是即将面临死亡的人才有的幻觉吧。” “不对，不是幻觉，我也听到了。”古洛说道。 奇怪的事情在他们眼前发生了，血肉婴兽像是听到了某种指令，竟然纷纷停止了嚎叫，像是沉浸在这段凄美悠远的笛声中似的驻足而立。 自然，它们原本虎视眈眈的攻击架势也不见了，都温顺得像是一群被人饲养的宠物。 准备放手拼死一搏的古洛，乘势用一颗法球朝着眼前的婴兽群砸了过去…… 婴兽们不仅没有被激怒，而且都依然保持着那个享受的姿态，像是对古洛不友好的举动熟视无睹。 邵城蹊跷地问道：“它们没反应？赶紧乘此机会杀光它们！” “莫对我的孩子们动手~~~~~”笛声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低沉的男人嗓音。 “谁！”邵城大声地对着四周问道。 “你们已经杀了我很多孩子，千万别再动手~~~~~”男人继续说道。 虽然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但从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充满戾气。 古洛也警觉地看着四周，试图找出男声传来的方向。面对着已经停止攻击的婴兽，他准备用自己的性命赌一把。 “是哪位隐士游侠？请别再躲躲藏藏！！”古洛大声说道，与此同时他把自己手中的魔法收了回去，“我保证不再攻击……你的孩子！但也请你坦然地面对我们！” “哈哈哈哈……”男人大声笑了起来，在古洛听来，这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忽然间，警车后方的婴兽群中，闪开了一条空隙，约有一人多宽，像是在为一位大人物的登场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如果没有我~~~你们估计早已葬身此地了吧~~~”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空灵，“让你们别再动手，不是请求~~~是最后的通牒~~~~” 古洛哑口无言，虽然一肚子恼怒，却也对此事实无言可辩。 邵城和他对视了一眼，壮着胆子从车顶上跳了下来，对着婴兽们让出的道路尽头望去，说道：“感谢高人的救命之恩，但我们并不是怕死的人。”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不怕死不代表就是勇敢~~也许你们正在虐杀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生物，还自以为是正义的化身~~” 男人的轮廓正在浮现，就像是一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幽灵。 第一百五十四章 超然脱俗 一 《兰比斯回忆录》部分段落： …… 血肉婴兽是种奇怪的生物。 它没有什么正式的名称，“血肉婴兽”这个称呼也是南西山的人们对它一种外在形象的描述。其实在我看来，它长的并不像婴儿，反而更像是一种畸形的人形怪，应该叫做“异形”才更为妥帖。 它们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无从考究，但是有记载以来第一次被人类遇到，便是修罗王褚鑫，以及王大福和“无头将军”蔡福贵。 那次搏斗的死伤十分惨重，仅仅只有褚鑫一人生还，而王大福和蔡福贵都被血肉婴兽攻击身死。 虽然他俩在日后复活成为普鲁托帝国的两员猛将，但是这次经历应该是不太愉快的。 之后，婴兽便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繁殖，在吴真真遭遇婴兽攻击时，它们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可以负责任地说，当时的南西山虽然在外人看来，仍旧是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然而婴兽对人类领地的困扰却已经日益加剧。 就连南西山实力最强的组织——影噬兄弟会，都拿它们无可奈何，只能陷入被动的防御。想要肃清消灭它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并且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影噬兄弟会的首领汪海洋从墓中苏醒的那几日，血肉婴兽的活跃度会大大增加，几乎已经达到只要走在山路上，就会百分百遭遇它们的地步。其中原因，直到今天都是个未解之谜。 我个人猜想，也许是汪海洋苏醒时带来的强大黑暗能量，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而像婴兽这般敏感、活跃、生命力顽强的生物，对这种影响的感知尤其敏锐。 至此之后，夜莺谷王国境内变得越来越不适合人类生存，原本南西山中大大小小的村落、城镇中的人口在比兹王和血肉婴兽的双重威胁下急剧减少。到后来，部分从山里逃出来的难民，分别前往了夜莺谷城邦、岚州城邦，以及诺里亚和亚绵，连绵的山区甚至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无人区。只有不断壮大的兄弟会，在汪海洋和吴真真的庇护下仍然能顽强的存活下来。 哦对了，还有个不得不提的神秘人物，他的身世和从属的组织不可考，据说曾经也是南西山一个普通村落的普通村民。他有一个方圆百里都闻名遐迩的响亮称谓——幻笛神。 凭借一支魔幻的鹿骨笛，他是唯一一个能把血肉婴兽变成自己“宠物”的人。 这种能力和褚鑫的桑达魔法极为相似，在两人唯一一次的过招中，甚至能做到平风秋色。 当然，褚鑫曾经在事后有些后怕地说过，幻笛神没有尽全力与他对招，大概只用了百分之六十的能力而已，而他，差不多已经尽了全力。 这些事情至今已经无法考证。因为，幻笛神的行踪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梦如幻，无影无踪。 ………… 二 （接上一章） …… 古洛和邵城浑身紧张地发抖，目不转睛地盯着道路的尽头，想看清来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呜呜~~呜~~~” 笛声再次悠扬地演奏起让人听起来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曲子，久久地回荡在树林之间。 而他们身边的婴兽大军，也像是一群虔诚地音乐欣赏着，直直地站在原地，完全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当中，和之前张牙舞爪的模样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男人的轮廓渐渐地清晰起来。在邵城看来，他不仅拥有修长而高大的身材，而且身上的随风扬起的披风都显得特别仙风道骨。 婴兽们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这位吹笛的男人，就像是在迎接它们心中的一位圣人一般。 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阵淡淡的蓝光，却不像是魔法粒子的光效，而是与他的身体浑然天成的自然光泽。他银须及胸，白发在头顶上揪成了一个松散的发髻，从他宽松而破旧的衣着也可以看出来，他并不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手中的那支亮白色的长笛，让人的目光不得不集中到它的身上。当男人云淡风轻地演奏它时，它身上泛起的白光会随着音阶的高低而变化明暗，别说婴兽了，就连古洛和邵城，都深感陶醉其中。 男人以一个极其精妙的转音作为此次演奏的收尾，然后飘飘然地站在了古洛和邵城的面前。体态之傲气，动作之轻柔，眼神之温和，完全就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直到走近了邵城才发现，他并没有远远看到时那般高大。 他怯生生地开口问道：“多谢救命之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男子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刹那间显现了出来，看起来上了年纪且满身阅历。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邵城的问题，只是又拿起笛子放在了唇边，以极其随意的方式吹了几个音节，竟将这首神秘莫测的小段曲子吹得百转千回，高低错落，抑扬顿挫，绕梁三日，将笛曲之奥妙体现得淋漓尽致。 更为神奇的是，婴兽们居然在跟随着音乐整齐地摆动着自己的躯体，这种井然有序的控制力，古洛和邵城前所未见。 古洛突然想到了什么，用相对柔和的语气直截了当地问道：“前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之前婴兽的一切整齐划一的行为，都是受您手中笛子的影响吧？” 他飞快地联想到了在怀阴湾遭遇婴兽有秩序的攻击，当时他与甘索便判断是有人在发号施令。 而现在他可以肯定，眼前拥有控制婴兽能力的吹笛男人的嫌疑最大！ 邵城紧张了起来，凑近古洛小声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婴兽的一切攻击行为，都与他有关？” 古洛轻轻地应声道：“嗯。” 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正面遭遇了这漫山遍野婴兽的最大首脑，当下的形势比之前更是要危险百倍！ 邵城带着敌视的眼光盯着男人，壮起胆子大声问道：“请先别再卖弄你的音乐造诣了！告诉我们，您是谁？您是这里的万恶之源吗！” 音乐声戛然而止，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笛子，谦恭地放在自己的身前，而手指却继续按着笛身上的音孔。 “有意思。”男子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不真实得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说话的方式很有意思。”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它们曾经也是人？ “哪比得上您有意思？”邵城回道，“大半夜的，在荒山野岭吹笛子……到底用的是什么魔法？能把这些怪物都变得服服帖帖？” “我早就告诉你了，他们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男子眯笑着说道，“哪有孩子会攻击自己的长辈的呢？”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邵城扯着嗓子问道。 “承认？” “别装傻了！您就是这些怪物攻击人类的幕后指使，我说得没错吧？”邵城说道，身体不自觉地向古洛身边倾斜了些许。 男子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然而他的身体却能飘浮在半空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停顿片刻，然后问道：“如果我告诉你，在我之前，这些孩子就已经泛滥了，你会相信吗？” 邵城一愣，男子不按套路出牌的说话方式，让他感觉大脑短路，只能瞥了一眼古洛以求解围。 古洛彬彬有礼地问道：“前辈，您能告诉我们，这些血肉婴兽究竟源自何处吗？” “血肉婴兽？呵呵，很有意思的名字。”男子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古洛说道，“但我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凶恶，不太符合孩子们的乖顺的气质。还是我取的名字好听——库特侏儒。” “哈？乖顺？有没有搞错？”邵城惊愕地反问道，“您是没见过……您的孩子们咬起东西来毫无人性的模样吧？” “这取决于你们以怎样态度对待他们。”男子谦和地反驳道。 “我X，”邵城心中暗骂道，“看你这老东西年纪比我还大，怎么说出话来这么幼稚！” 男子继续不徐不疾地说道：“你们看它。”说完，他随意地招呼就近的一只血肉婴兽过来。 这只圆鼓鼓的婴兽竟然十分顺从地摇摇晃晃地向他走了过来，咧开的大嘴冲着男子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古洛和邵城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看它，完全没有伤人的企图。”男子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它湿滑的脑袋。 婴兽只是轻轻地用牙齿摩挲着他的手臂，全然没有伤害他意思，伸出的舌头像一只温顺的小狗一样舔着自己的主人。 虽然画面很温馨，但古洛和邵城免不了感到一阵恶心。 古洛皱着眉头说道：“也许它们在您这里就是这般模样，可的的确确伤害了很多人的性命，包括我和我的朋友在内，都差点命丧黄泉。如果这一切都是您纵容的，我想，您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男子轻喝一声，让婴兽回到原来的队列当中，然后回头淡淡地对着古洛说道：“你知道，它们之前，也是南西山普普通通的人类吗？” 什么？它们也是人类？ 古洛和邵城大为震惊，这些看起来奇形怪状面目可憎的怪物，竟然是人类演化而来？ “这是一种感染方式。”男子解释道，“我并不知道第一只库特侏儒究竟来自何方，但是当他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意味着灾难已经发生了。” 接下来，古洛和邵城就像在听一部天花乱坠的小说。 总结来说，当血肉婴兽攻击人类之后，在一定时间内如果尸体得不到处理，就会腐化成一只一模一样的怪物，它们本身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意识，所以一切是非观、道德观和约束能力都已经不复存在，一切行为都只为了存活。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南西山的人口大幅度下降，而婴兽的数量却大幅度增加，原因就在这里。 …… 两人已经渐渐地相信男子所说的一切，并且对眼前的婴兽们产生了怜悯。 “将这种感染散播到南西山的人，实在太缺德了！”邵城愤愤而道。 “幸好只是在南西山。”男子说道，“这里交通相对闭塞，不至于灾厄扩散，所以暂时能把这一切控制在山区里。但是假如有一天……我希望，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们就能研制出解药。” “前辈。”古洛对男子的好感度大增，“是我们错怪你了。” 男子笑道：“你们错怪的不是我，而是他们。从今往后，也请你们对他们有起码的尊重，千万不可滥屠乱杀。” 邵城：“但是……它们攻击人类了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吧？” “呜呜~~” 男子再次拿起了手中的白色长笛，轻柔地吹了起来。血肉婴兽们闻声开始转身排着队，沿着山路小径两侧的缓坡，向密林中依次离去。 直到原本包围着警车的婴兽全部离开之后，男子才用一个漂亮的尾音作为曲子的终结。 随后，他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根一指长的白色短笛来，递给了古洛。 “我们遇到它们时，只要吹这东西，也能和你一样让它们乖乖顺从吗？”邵城看着古洛手中的短笛，左右把玩，而后好奇地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很抱歉，我手上这支是跟随我多年的鹿骨笛，除它之外，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库特侏儒听从吩咐。” 邵城心里又一阵不爽：那你给我们的是什么狗屁玩具！难道是纪念品吗？ “不过，当你们遇到危险时，就吹响手中的短笛，我随时就在你们身边。”男子笑着说道，“我得走了，很高兴见到你们。” 说完，古洛发现男子的银须白发随着一股强烈的气流摆动着，身体正在变成半透明的状态。 “前辈！！我们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可以告知吗？”古洛急切地问道。 “名字？哈哈哈，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忘了。”男子的身体正在加速隐没，人形愈发显得模糊，然而声音却依然清晰。 “老头儿！你会吹笛子，又能帮我们解除劫难，不如……我就叫你笛人劫吧！”邵城调侃地说道，“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古洛最后看到的影像，就是一个老人正在吹着手中鹿骨笛的画面，男子没有再说话，直到最终消失，也没有留下他的任何信息。 周围的一切静悄悄的，经过婴兽纷乱嘶吼的叨扰，古洛一下子竟然有些不习惯这份宁静。 “笛人劫，笛人劫……”邵城不停地念叨着他取的诨号，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哈哈，你看我取的名字多好！” 古洛瞥了一眼这个老顽童，不住地摇了摇头说道：“一个世外高人，干嘛取这么混不吝的名字……前辈不肯说，肯定也有他的原因吧。” 邵城点点头，突然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现在总该跟我一起回去了吧？万一镇上的人再遇到怪物的袭击，也只有你能救大家。” 说得没错，拿到短笛的那一刻，古洛肩上的责任又重了一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樊林区 古洛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邵城喜出望外，满意地说道：“终于能对如霜姑娘有个交代了。” 古洛：“我可不光是为了她才回去的……” “你就别嘴硬了，我是过来人，你的心事瞒得过我的眼睛吗？”邵城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古洛还想辩解什么，发现说多了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他心里惦记连如霜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现在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警车坏了，他们该怎么回去呢？ 此地是两头不到岸的一个尴尬位置，离丰顶镇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而去岚州城仍有不短的距离。无论去哪，光凭双脚行走不仅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更有可能会再次遭遇不明的危险。 邵城顿时犯了难，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索性心一横说道：“不然，咱先走回岚州吧？然后我再开车送你上山，你看行？” “就算走到天亮，也不见得能到达岚州城吧？你能坚持下来吗？”古洛怀疑地问道。 “这叫什么话。”邵城来了劲，“我当年跋山涉水，徒步从丰顶镇到岚州城时，你估计都还不认字呢。别以为我现在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你能行我也能行！” 他挽起袖子跺了跺脚，又拍拍胸脯，一副浑身充满了活力的样子。 古洛笑着说道：“警长，别看您一副老人家的模样，心气可一点都不比年轻人低呢！” “废什么话，赶紧的，上路。车子就暂时放这儿，等我回了岚州城再来取。”邵城豪气地说道。 说完，他一个箭步就往岚州城方向出发了，压根儿就看不出丝毫倦怠。 ………… 古洛打从心里佩服邵城的体力。 踏进岚州城地界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他有些觉得体力不支，但是邵城依然生龙活虎，之前走的几十公里山路像是完全不当回事。 “快点快点，小年轻缺乏锻炼啊，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邵城在前面飞快的走着，还不停地对古洛嘲讽。 古洛放慢了脚步说道：“警长，我说，都到城里了，就不能找辆车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到警局还有好远的路吧？” 邵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啥？” “我说找辆车。”古洛说道。 “不是，是后面一句。” “……这里去警局路还很远……怎么啦？有问题吗？”古洛困惑道。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机器人啊？”邵城说道，“我们都忙活多久了？又是打斗又是赶路的，你是铁做的吗？不用休息吗？” “……” “还回警局干嘛？先回我家啊！你不想休息，我还想睡会儿呢！”邵城没好气地说道，“跟我来，赶紧的。” …… 邵城的家就住在樊林区——樊林区是岚州城面积最大的居民区，市内大部分的居民都集中住在这个区域内，无论是上班族、小商贩，还是企业家、金融家，都无一例外地聚居在此。 只不过在樊林区内部，每个圈层也分三六九等。比如，大部分小商贩小职员之类工种低微的人们，会集中在樊林区的东南面；企业家和金融家等成功人士，会选择住在社区幽径，且楼盘高档的北面；而那些所谓的中产阶级，则会尽量选择靠近富人区，毕竟这里的教育医疗等公共基础设施都比南区要好得多，且人们的自身素养也明显高出许多层次。 邵城的家，却偏偏坐落在南城区——那房屋建筑陈旧，社区规划混乱，街区环境肮脏的地方，把这里称之为“贫民窟”也丝毫不感到过分。 邵城带着古洛走在毫无秩序可言的马路上，差点被一辆侧面驶来的农用拖拉机给撞上，司机不仅没有向他俩表示歉意，反而用鄙夷的眼神狠狠地白了一眼，口中骂骂咧咧道：“走路不走人行道，走马路上找死！什么素质！” 古洛气不过，想要追上去说个明白，却被邵城一把拉住，摆摆手道：“算了，常有的事，别较真。” “我没听错吧？这可不像从一位正义感十足的老警察口中说出来的话。”古洛惊讶地说道。 他很好奇这么说邵城究竟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邵城的反应却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像我们这个地方，有些理讲不通，有些法行不通，低头过日子才是根本。”邵城平静地说道。 还没等古洛回话，只看见一辆破破烂烂地摩托带着振聋发聩的马达声，趾高气扬地在马路中间驶过。那长着一脸横肉的司机扯着嗓子对路边的人喊着：“都还挺悠闲啊！快世界末日了！赶紧逃难吧！” 他把同一段话重复了好几遍，并不时夹杂着戏谑的狂笑声。 古洛看着摩托扑棱扑棱地吐着黑色的尾气渐行渐远，扭头对着邵城问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城习惯性地把手伸向了怀里，却发现口袋里已经空空如也，烦躁地拍了一下手说道：“不知道……这种三教九流之徒，在这儿挺常见，谁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呢。” 他径直朝着不远处的一家小商铺走去，大大咧咧地说道：“老方！来盒烟！明早把钱给你！” “没事儿，老邵，您尽管拿着，不急。”老方笑盈盈地靠着柜台说道，“您还是要这种？” 邵城点了点头，从老方手里接过一盒红色包装的香烟，迫不及待地把它拆了开来，美滋滋地点燃了一根。 “要不要来一根儿？”吞云吐雾的邵城抽出一根烟来对着古洛问道。 古洛一心在琢磨机车大汉所说的话，婉言谢绝了邵城的好意。 邵城自讨没趣地把这根烟给自己续上，然后猛地吸了一口，这一口下去，竟然下去了半支烟。 “老方，刚才那骑摩托的，是谁啊？”邵城问道。 “面生得很，可能又是什么帮会的小混混吧。一大早，就开始骑着个破摩托在这儿胡说八道，挺招人烦的。”老方瞥了一眼摩托离去的方向，轻蔑地说道。 “是吗？”邵城问道，“就瞎扯了刚才那些话？” 老方想了想：“差不多就这些吧，什么末日啦，逃命啦之类的，谁会信啊，我琢磨着就是给没文化的人洗脑，然后趁机下套路骗财吧。” 正说着，那机车大汉竟辙了回来，手中又多了一个扩音器，轰鸣的摩托马达声让人听得耳膜生疼。 “相信我的人！赶紧撤离这儿！我没有开玩笑！阿克伦军队已经过来了！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通过扩音器出来的声音十分刺耳，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陋室中的岚州警长 “阿克伦？世界末日？”邵城把摩托男子话中最关键的两个词拎了出来，“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难道阿克伦又要入侵岚州吗？” “老邵，你真相信他说的？”老方不以为然地笑道，“我每天在这个地方呆着，有什么风吹草动还会不知道么？” 邵城怔怔地望着渐行渐远的摩托，嘴里嘀咕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嗨，别傻愣着啦，该干嘛干嘛吧。一个流氓的胡扯你都要听信么？”老方明显地不耐烦道。 邵城缓步离开了小店，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陷入了沉思。 才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抽起了第三根烟。 “古洛，你怎么看？”邵城问道。 “也许正如你所说，只是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人。”古洛回答道。 邵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口不一，加重口气问道：“我是认真地在问你，别跟我开玩笑。” 古洛斜着眼说道：“我也是认真地在回答你，之前你说过这样的话，后来小商铺老板也这么说，也许你们这儿已经对这样的人见怪不怪了吧。” 他觉得老方说的没错，一个整天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开店的老板，小道消息可比谁都灵光，而且目前城内并没有什么人心惶惶的迹象，他到底也不敢过于妄加猜测。 “好吧好吧。”邵城大手一挥，扔掉了手中的烟头，自我嘲解道，“别想这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算真有什么事儿，哪有世界末日这么危言耸听。” 古洛耸了耸肩，同意了他的说法：“是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现在倒是只想睡觉，哪怕睡在地上都行。” 说完，他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已经到啦，就是这儿。”邵城说道。 古洛抬头一看，一幢三层的破旧矮楼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大惊小怪地说道：“您……您就住这儿？” 矮楼的墙面粉刷已经脱落殆尽，露出了暗红色的砖头，墙上的几扇窗户的外框掉漆十分严重，在风吹雨淋之下已经呈现出腐烂的状态……最夸张的入户楼梯，除了肮脏、破损、凌乱，古洛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整栋楼的状态只让他想到一个词汇——危楼。 不光是邵城所住的这幢楼，这前前后后的所有楼房基本都是一样的款式一样的高度，就连破旧腐烂的程度也是毫无二致。 如果邵城只是一个收入微薄，社会身份低微的市井小民，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倒也能理解。可他好歹也是城邦警署的刑侦组组长啊。 “这……”古洛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住什么不重要，能挡风遮雨就行了。”邵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外头看着破破烂烂，里头其实还挺好。” 古洛跟着上了一楼，邵城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摸索着开了门…… 的确如邵城所说，如果从外面看来像是一个贫民窟，那么家里的布置倒是十分淡雅和温馨。几样简单的桌椅板凳，几样必不可少的家用电器，洁白的粉刷墙面和干净如新的木质地板……但远远没有到达警长这个级别所应该有的家装规格，总体来说还是一切从简。 古洛心里泛起了一阵感叹，单单从家庭环境就能看出，邵城确实并不宽裕。 “令夫人收拾得够干净的啊。”古洛勉强想出了一句赞美的话。 然而，邵城并没有理会他，从一进门开始，就像是在满屋子寻找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有些丧气的回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在古洛身旁，自言自语道：“陈佳昨晚没回来吗？” “您不是让她去看小马尔罕哥了吗？不会是还没回来吧？”古洛说道。 “那都是前天的事了，不可能连着两个晚上吧？”邵城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自从陈佳嫁给了邵城以后，就做起了全职太太。尽管两人没有孩子，但是邵城仍旧不愿意她在外奔波劳累，毕竟做护士这一行会经常上夜班。 如今这般彻夜不归，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隐隐一阵不好的感觉在邵城心头泛起。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一旁的古洛急忙说道：“警长，您可千万别多想，小马尔罕绝对不是那种人！” “呸！你说什么呢……我当然不是怀疑那方面！”眼见着古洛有些想歪，邵城一脸嫌弃地怒声说道，“我认识小马尔罕可比你早多了，你脑子在想什么呢！” 古洛满脸尴尬：“……这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您想歪了……” “嘁~”邵城嗤之以鼻。 “您要不先回房歇会儿吧，我就在这沙发上躺会儿，万一陈佳回来了，我也能听得到动静。”邵城说道。 说完，他站起身来，把客房的门打开，示意古洛进去休息。 古洛深感困乏，也没有推辞，只想好好地补个觉，走到房内倒头便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把帘子拉了开来，外面的世界也同样黑灯瞎火，除了隔壁楼几盏昏暗的白炽灯光，就连一盏路灯都不存在。 “这生活环境也太恶劣了。”古洛想道。 想不到堂堂警长，竟然和一群贫困线以下的人生活在一个区域内。古洛本以为自己作为一名清苦的教师，生活已经够简单朴素的了，但和这里比起来，他以前所生活的地方简直就像个富人区。 他悄悄摸摸地推开房门，一束惨白的灯光映入了他的眼帘，在这春寒之夜愈发觉得凄冷。 “警长人呢？” 古洛发现邵城并不在客厅，他又自作主张地推开了主卧室的大门，依然没有发现邵城的踪影。 环顾四周，正当满心疑惑时，他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面包，下面压着一张纸。 【家里没什么吃的，将就着对付吧。我去趟警署，回见——邵城。】 “这么说来，邵警长已经去了警署。” 古洛稍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瘫坐在客厅椅子上，拿起那盘已经有些发硬的面包就往嘴里送。 在饥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 他很快就把最后一片面包送进了嘴里，还意犹未尽地嘬了手指，无聊地开始在邵城家中看起了各种摆设。 “呵……这照片。”古洛拿起柜子上的一张黑白合照，笑着想道，“还真有历史感，哈哈。” “呜！~~~~~~~” 正当他还沉浸在欣赏照片的惬意中时，屋外骤然警笛大作！ 古洛猛一阵哆嗦把照片碰翻在地，相框顿时被摔得粉碎。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伪装者热罗姆？ 古洛慌张地看了一眼跌落在地面上的照片，玻璃裂开的纹路正好将年轻的陈佳从正中央齐齐地切开，碎裂的表面将照片映衬出一副诡异的模样。 他连忙把照片从地上捡了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外头。 “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临出门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了11点50分。 ………… 一片漆黑的户外让人看不清路上有什么东西，但是这段时间在山区里常年黑灯瞎火的赶路，反而使古洛很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他仿佛获得了一种能感知到障碍物存在的能力，哪怕光线再不好也能灵巧地规避各种障碍物。 也有些其他好事的居民从其他楼里走了出来，大声地讨论着什么，看热闹是无聊的生活中一味极好的调味剂。 “是不是抓逃犯啊？” “不知道啊，也许是哪儿抢劫了吧？” “大半夜的警察出动，准出了什么大事。” …… 他们的讨论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披着简单的外套驻足周围，让原本寂静的社区一下子热闹非凡。 一些人家昏暗的灯光逐一亮了起来，他们纷纷趴在窗口远眺着警笛的方向，尽力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以满足巨大的好奇心。 古洛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如若不是这些警笛，还真想不到这里住着这么多人。 在这些灯光的映照下，危楼间的小路开始变得敞亮起来，古洛不由地加快步伐。 警笛声就在离此不远处的地方，似乎就是白天邵城买烟的对面。忽闪的警灯将黑夜的颜色变成了红蓝交替，古洛刚一走上大路，很快就发现了数量警车正停在路边，像是在等待着执行任务。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警车队最前头的邵城，大声向着自己的手下正在命令着什么，两指依旧夹着那根熟悉的香烟。 邵城刚把任务完毕，就听到了古洛的声音。 “警长，出什么事了吗？” 口干舌燥的邵城抿了一口杯中的热水，眼神中流露出了一阵无法掩饰的哀伤：“噢，古洛啊，你醒啦？我们要去城邦政府。”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古洛的问题，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古洛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张被他摔碎的照片，满心不安地问道：“找到令夫人了吗？” 邵城没有作声，夹着香烟的两指轻微地颤抖着，缓缓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一口吞云吐雾之后，他的脸湮没在一团浓重的烟雾之内。 “找到了，她……很好。”他的声音有些明显的颤栗。 古洛想：难道相框的碎裂真的是不祥之兆？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地对着邵城请求道：“如果可以，我能和你们一块儿去吗？” 邵城漫不经心地瞥了古洛一眼，只见他目光灼灼且诚意十足，心想也许眼前这个法师能帮上一些忙。 “好吧，但凡事都要听我指挥，不可轻举妄动。”邵城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 难道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吗？听邵城的语气，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岚州城有什么麻烦吗？ 古洛又想起白天摩托大汉的喊话，可能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正与此有关。 “上车吧。”邵城说道。 古洛规规矩矩地爬进了第一辆警车的后座，与他并肩而坐的正是那位和连如霜拌嘴的小叶警官。 “你好。我叫古洛。”古洛礼貌地对着叶紫问候道。 叶紫随意地看了他一眼，便对着副驾驶座的邵城问道：“为什么他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 “此次的情况不同以往，古洛也许能帮上一些忙。” 叶紫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便没再说话，身体笔挺地靠在椅背上显得很不自在。 “出发。”邵城拿出对讲机下令道。 ………… 去城邦政府的路程不算太长，但让人感觉像是攀上了一座山峰。从道路两旁的护栏处看下去，这里仿佛是身处另外一个海拔的地方。 从离政府还有几百米之外的距离开始，古洛就陆续看到了军人模样打扮的士兵，正三五成群地把守在这条必经之路上。 离政府越近，军人的数量就越多…… “这是？”古洛敏锐地看到几支特别眼熟的军队，“阿克伦军队？？狮王步兵旅？？” 他急忙向邵城问道：“那人说得没错？阿克伦军队真的来了？” 邵城回道：“是的，名义上的增援。” 名义上的增援？那么实际上呢？ 古洛突然急切地说道：“为何要让阿克伦军队进城？你们难道不知道西莱斯廷是怎么被他们用狡诈的毒计毁灭的吗？” “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是军区长官的意思，我们区区警署，怎么干涉得了这种国家大事呢？”邵城说道。 “你们长官到底在想什么？阿克伦现在很有大的可能性已经与修罗王勾结！你们……你们莫不是也想重蹈覆辙？”古洛激动地说道。 “勾结？”叶紫疑惑地说道，“恐怕没这种可能性吧？” 她随后将医院惨案简略地讲述了一遍，唯一的幸存者便是她。 政府将舆论严格地封锁了起来，避免在岚州城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随后向阿克伦王国发出了求救信号。 阿克伦二世听闻此事，义愤填膺地表示将会尽快将自己的精锐部队派去增援，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两国应冰释前嫌。 “你怎么知道这是修罗王干的？”古洛听完叙述，怀疑地问道。 “这还不是得问你！”邵城突然吼道，“就是你们带来的那个人！伤了小马尔罕，杀了戚老头！又用残忍的手段将医院的人全部变成了一堆石头！” 古洛震惊了，热罗姆真的是褚鑫的人？之前他所有的伪装难道都是为了他的计划能顺利进行吗？ “我了解过，他穿的那身衣服！就是普鲁托的军装！”邵城怒吼道，“除了褚鑫，还能有谁！” “热罗姆……他人呢？”古洛错愕地问道。 “用了逃跑的魔法，凭空就消失了。”叶紫补充道。 什么……他还会逃跑魔法……古洛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五雷轰顶一般。 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既然热罗姆的魔法如此高深莫测，为何在他们面前会表现得如此软弱不堪，甚至连逃跑都会选择跳河这种最为初级的方式？ 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猫腻。 也许褚鑫，仅仅只是个背锅侠。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两国的秘密会议（上） 古洛带着满腹狐疑，警车队抵达了城邦政府大厦门口。 这是一次高层的秘密会晤，言下之意，除了夜莺谷和阿克伦两国的首脑能参与此次会晤，其他任何闲杂人都不允许入内。 冷冷清清的政府大厦门口，只有两国的防卫军严阵以待，十分警惕地审视着每一位进出大厦的人。正门入口还设有一道关卡，任何想入内的都必须出示相关证件，哪怕你是在此工作几十年的要员也不得破例。 这森严紧张的架势，不免让人产生联翩浮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会议如此神秘？ 有几位岚州城的记者举着工作证想进入大厦，却被守门的卫兵严正拒绝，小声咒骂着往门口广场退了出来。不料却被防卫军拦了下来。 “今天在此进行两国会晤的事，不得做任何形式的报道，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为什么？”一名记者尖着嗓子问道。 “没有为什么，这是规定。假如对以后造成什么影响，我怕你们担待不起。”守卫军冷冷地说道。 “我们是记者，我们有权利报道真实的现场情况！”记者接着嚷道，“不让我们进入采访倒也罢了，可你们有什么权力阻止我们行使我们的报道权！” 话音刚落，随着几阵咔嚓的枪械声，防卫军迅速将几名记者包围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我们是民主国家！你们这是在侵犯我们的权益！” “对不起，国家利益大于一切，请记者同志首先学会尊重我们的国家。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三遍，总之，今天的事不许做任何形式的报道，听明白没？” 这位为首的守卫军统领，轻轻地做了个手势，守卫军的包围圈便又向中间缩小了一轮，层层压迫感向几位手无寸铁的记者袭来。 “算了，肯定是有什么难以明示的大事，我们等以后再来采访也不迟。”另一位记者对着这位有些失去冷静的同事好言劝道。 …… 总算是虚惊一场，一无所获的记者们悻悻然离开了政府大厦。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让我报道，我偏要！”刚坐上采访车，这名情绪有些激动的记者愤愤道，“他们有什么权力呢？国家什么时候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几位同僚对这次的反常现象都感到匪夷所思：“是啊，以往市长不管做什么都会允许我们记者采访，从不避讳，哪怕国王来了岚州也不例外，这回是怎么了？” 众人点了点头，都隐隐感觉到即将有大事发生。 还没等采访车启动，两名夜莺谷的守卫军麻利地爬了上来，用锐利且有些可怕的眼神扫视了车厢内的环境。 “你们就是这次派来采访的记者？”其中一名守卫军问道。 “是啊。” “嗯，上级要求此次会晤不许报道，你们都知道了吗？” “不是答应你们了吗？” …… “噗噗……” 几声装着消音器的手枪声在车厢里响了起来，声音之小，让十几米以外的人都难以察觉。原本已经在缓缓启动的采访车又渐渐地慢了下来，只移动了几十米的距离。 待到车子完全停下来时，两名守卫军脸色阴沉地从车厢里走了出来，从容地整理一番自己的行装，若无其事地一路小跑回到了队列之中。 夜色中，没人会在意这辆孤独地停在路边的采访车，更不会发现有些浓稠发黑的血液正从车门底部滴了下来。 然而，这恐怖的一幕却都被观察细致的邵城看在了眼里。 当然，他没有声张，也没有发作，只是微微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警察今天的任务是帮忙清场，顺便排查一切靠近此地的可疑之人，作为警长的邵城心里明白，顾全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古洛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地问道：“我们就这么在车里等着吗？” 邵城有些疲倦地说道：“你看看这些当兵的，都笔直地站了一个小时了，你愿意跟他们换换？” “我不是这个意思。”古洛接着说道，“既然我们都知道了是修罗王所为，为何不直接进去告诉他们呢？难道关于修罗王的一切，他们还会比我更清楚不成？” “呵呵。”一旁的叶紫冷笑道，“古洛先生，您是不是太小看政府了？纵使你和褚鑫曾经一起共事过，也不见得会比政府的情报部门更了解情况吧？” 古洛愣神琢磨着叶紫的话，然后说道：“这倒是，褚鑫都占据阿克伦半壁江山了，国王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搜集情报呢。” 叶紫没有作声，扭头看向了窗外。 往日里还会有些市民热衷于在政府的广场里散步，可今日除了那些冷酷地端着荷枪实弹的守卫军，就再无其他闲杂人等。没人交头接耳，没人放松警惕，整个广场沉闷得一片死寂。 百无聊赖的古洛对邵城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邵城漠然答道：“下车直走，大厦的左边，有个公厕。” 古洛快速地从车里走了出来，佯装镇定地向邵城指点的方向走去。他不敢侧目而视，以防自己变成守卫军眼中的鬼祟之人。 刚走过厕所的拐角，古洛忽然一个箭步就躲到了众人视线都无法看到的位置，然后暗暗催动了身体中的桑达魔法。 不为别的，他要主动联络褚鑫——这也是他第一次用意识主动与褚鑫沟通。 意识通道很快就将他和褚鑫连接了起来。 “古洛？”褚鑫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 “褚鑫，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古洛用意念严肃地问道。 “哈哈，又是如此不礼貌地称呼。”褚鑫笑道，“无所谓，与其说你是我的下级，倒不如做个朋友会比较轻松自在。问吧。” “岚州城的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岚州城？你怎么又去岚州城了？怎么不在丰顶镇呆着了？那边不快活么？” “你别打岔！快回答我！岚州城医院的事件是不是你做的！”古洛的情绪起伏突然猛烈，褚鑫立马就能感觉到他的反常。 “就为这事儿？”褚鑫不徐不疾地说道，“是我做的，怎么了？” 古洛的愤怒完全被点燃了：“你要主宰，你要报复，你要这个世界，这都没问题！请你不要滥杀无辜，可以吗！” “滥杀无辜？”褚鑫疑惑地问道，停顿片刻，他像是正在酝酿着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为了推翻这群昏庸的统治者，有些无辜的死伤，又怎样？”他满不在乎地说道，言语中尽是挑衅。 第一百六十章 两国的秘密会议（中） “褚鑫！我一定会亲手把你赶出这个世界！”古洛愤怒已经达到了最顶峰，“少用你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的罪恶行径开脱！” “哈哈哈……我用的着为自己开脱么？”褚鑫不屑地说道，“你怕是还认不清现在的形势吧？如果我想奴役你们，还需要遮遮掩掩？而且，放狠话谁不会？你能做得到么？” 以古洛目前的战斗力，就算与褚鑫面对面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古洛气得浑身发抖。 “别生气了，古洛。”褚鑫接着说道，“你始终都是我的下级法师，为我而战吧，你才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法师！” “带着你的魔法，见鬼去吧。” 褚鑫久久没有出声，然后像是被古洛消磨光了最后的耐性，阴沉地说道：“果然，还是这么顽固啊……我也没指望你回心转意。大福，把这个偷衣服的混球弄醒！” 偷衣服的混球？这句话让古洛产生了疑问：“你在说什么？什么偷衣服的？” “呵呵，你不就在数落我这件事么？这不是你乱七八糟的朋友么？他很无辜么？竟敢杀了我的手下多走普鲁托军装！落在我的手里还能有活路吗？”褚鑫喷出一连串的反问句。 “你到底在说什么？”古洛不解地问道，大脑却飞快地思考着。 褚鑫不耐烦地吼道：“少跟我在这装什么圣人！伤我手下者我都记在心里，一个都不会有下场！” 虽然看不到画面，但从褚鑫气急败坏的口吻中，古洛已经能大致了解他的意思。 “热罗姆？是热罗姆吗？”古洛试探地问道。 “哦？还有个这么响亮的名字？”褚鑫反问道，“和你的朋友下辈子再见吧。” 说完，他切断了意念连接，徒留古洛思绪一片混乱地站在原地。 …… 古洛开始逐字逐句地整理逻辑： 听褚鑫的意思，他擒获了一位杀死普鲁托士兵并且偷窃了军装的人，现在正在命令王大福对他进行百般拷打和折磨。 这人不就是热罗姆么？ 而根据邵城的描述，热罗姆在医院广场中凭空消失了。 ——这显然不是热罗姆的能力，他根本就不具备逃跑的魔法！从他一贯的行为逻辑看来，古洛对这点深信不疑。 “褚鑫想炫耀自己的能力，但是和他的对话中，他根本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根本没有把医院里的人石化！而热罗姆的消失仅仅是因为普罗托军装对他的影响……制造惨案的，另有其人……”古洛最后总结了一遍。 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推论是否正确，而且串联起来仍有不少漏洞。但是他已经开始深信，另有一股邪恶的势力正在不动声色地接近。 古洛轻轻地摇晃着脑袋，迫使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虽然今天睡足了时间，但长期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下，让他感觉自己犯上了轻微的偏头痛。 他打起了精神站在墙边，微微把头探了出去。 重兵把守的广场依然没什么动静，一切如常，不曾有半点异样。 古洛长出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了出去。 …… 邵城把椅子微微放低，以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上下眼皮开始打架，阵阵困乏感不可阻挡地向他袭来。 然而刚刚合上眼，就被古洛的开门声搅了睡意，他带着些情绪说道：“上个厕所用的时间够长的啊。” “可能是着凉了吧，上了个大号。”古洛讪讪说道。 邵城没多想什么，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手扶着方向盘看着政府大厦门口说道：“这会议还得开多久啊……” 很明显他有些抱怨，因为两国的军人都在此守卫，警察就显得有些多余。 “据说阿克伦国王只派出了内务大臣做他的钦差？”叶紫突然问道。 邵城回道：“是啊，像这种不远万里的国事访问，他们国王怎么可能会千里迢迢地特地赶过来嘛。” 叶紫有些不平衡道：“凭什么我们的国王就要亲自过来？难道就天生比他们卑微吗？” 邵城回头瞄了一眼叶紫，见着她有些愤愤不平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说道：“事实就是如此，阿克伦的国力比夜莺谷强太多，自然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小叶啊，你也别埋怨谁，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叶紫攥着拳头狠狠地敲了一下车门，以发泄自己的情绪：“我要是国王，就绝对不跟这种国王谈！” “是我们向阿克伦求救。”邵城纠正道，“自然就更低人一等了。” 虽然邵城说得漫不经心，但是句句在理。 这时，大厦门口开始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一些人。霎时间，周围的所有照明都同一时间亮了起来，仿佛置身白昼。 “会议结束了吗？”邵城整了整领口问道。 “嗯……”叶紫沉声答道。 先行出门的，是岚州城市长和他的秘书，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群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从体型可以判断出，他们是一群贴身保镖。果然，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的，正是夜莺谷国王蔡宣和阿克伦内务大臣昆特罗。 市长快步走下了台阶，指挥着现场的布防调度，所有位置较远的两国守卫军迅速持枪背身向核心圈收缩。 守卫军步调统一，注意力高度集中，以最快的速度整齐有序地摆出了两道防线——并且自始至终，他们都是背对着蔡宣国王和昆特罗。黑洞洞地枪口瞄向了四周各个方向，随时准备应对突然而至的危险情况。 邵城不住赞叹道：“真是训练有素，当兵的就是不一样！” 然后他通过对讲机指挥所有警察，在边缘地带做好警戒工作，他和叶紫也麻利地开门下了车。 两国首脑径直向着几十米开外的一架直升机和一辆防弹车走去，但是始终都走在贴身保镖们的簇拥之下。 “叶紫，通知同事们扩大警戒线，看看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邵城命令道。 “叶紫？” 叶紫对邵城的命令无动于衷，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指令，目光却一刻都不曾离开两国首脑的身上。 “叶紫？听到我说话没？”邵城靠近她又重复了一遍。 当他看到她的脸时，却不由往后倒退了几步。 “叶紫？你在做什么？你要干什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两国的秘密会议（下） 叶紫的脸正散发着可怕的黑气，双眼却带着血液般红色的杀气，更让邵城感到惊吓的是，她原本的樱桃小嘴竟已被一张獠牙交错的巨口所取代。 这哪还是邵城所认识的年轻警官叶紫，分明就是一个正在堕入黑暗深渊的恶灵！ “叶紫？你……”面对这突发情况，邵城顿感手足无措，他甚至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没错，在医院丧心病狂地屠杀无辜市民的并不是褚鑫，而是她！”不知何时，古洛突然站在了叶紫的眼前，冷峻的眼神如两道寒芒，死死地盯着她。 “古洛……你说什么……”邵城慌张地问道。 “我已料到，没想到这个恶魔如此沉不住气就跳出来了。”古洛大声说道，“保护国王，这里交给我！” 邵城愣神地问道：“你……行吗？” “快！！” 一声震天地怒吼响彻政府广场…… “保护国王！保护钦差！迅速撤离现场！”邵城飞快地跑向两国首脑所在的方向，一路奔跑一路狂呼不止。 数秒钟后，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军人们迅速进入了战时状态。 …… “哈哈哈哈……”叶紫带着颤抖地嗓音狂笑起来，“岚州城是我的，夜莺谷是我的。” “开火！” 古洛敏捷地往后一个翻身，躲开了集火区域，守卫军手中的步枪无情地向叶紫喷出了交织的火舌。 和褚鑫的防御手段不同，叶紫根本就没做任何反应，她的身体开始化作一团黑烟，似有似无地站在警车跟前，枪林弹雨打在她的身上就像毫无知觉一般。 不，确切地说，子弹根本就没有打在她的身上，而是全部都倾泻在了她身后的警车上！车胎很快就被打瘪，车窗瞬间被打成了碎片，车门也迅速被射成了马蜂窝，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孔。 强大的火力对叶紫毫无作用，这大大出乎了守卫军的预料。他们一步步向叶紫的方位靠近，加强了换弹速度和射击频率，试图用火力压制来为两国首脑的撤离争取时间。 “你们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有两个声音在叶紫说话时重叠了起来，就像她身体里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她的手臂开始向外伸长，底下拖着长长的黑雾突然腾空而起，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这一侧的照明灯，像是有一片乌云突然遮住了太阳的光芒，让广场一下子暗了下来。 所有守卫军正咬着后槽牙疯狂地向眼前的恶灵射击，渐渐地他们绝望的发现，再强的火力都对她不起任何作用。 叶紫展开了反击，只轻轻将手向前一挥，便从黑烟中抽出一把黑色的刀刃来！ “退！都往后撤！！”邵城敏锐地意识到情况已经发生了扭转，大声疾呼道。 那黑色月牙状的刀刃在空中划过时，散出一阵黑气来，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守卫军战士扑来…… 穆迪埃，比兹王穆迪埃，现身了！ 黑气首先触及到的一位战士发出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动弹，便已化为一尊黑曜石雕像！ 邵城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全明白了，这就是医院里那些人，他们手下，他的爱人陈佳，死亡的模样…… 他想起被黑曜石化的陈佳碎裂的模样，半颗黑曜石的头颅滚落在医院的花坛边上，这是他活到今天为止见过最惨烈的死法，滔天的愤怒在他的心头横生而起！ “是你！”邵城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跟你拼了！” 他抢过身边一名守卫军的步枪，逆着退却的人群向穆迪埃的方向冲去，伴着愤怒的嘶吼将子弹一股脑儿地射向目标。 比兹月轮之刃挥出来的黑气如海啸一般向人群扑来，所有人顿时慌了手脚，已全然忘记了标榜着的军人的尊严。 穆迪埃并没有关注眼前这些不堪一击的守卫军，早已将目标锁定在即将登上直升机的蔡宣国王，和正在夺路狂奔向防弹车的昆特罗。 他微微一笑，手中的月轮之刃也跟着起了一道黑紫色的光芒。 “岚州城是我的，修罗王，你怎么跟我抢？”他暗暗想道，唾手可得的胜利已然让其忘乎所以。 突然，他觉得耳畔出现一阵沉闷的嗡嗡声。 “沙沙沙沙……” “这是？”穆迪埃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修罗王？”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桑达魔法的意念入侵！只有修罗王才有这种能力！可他是什么时候让自己中了桑达魔法？ “不可能！桑达魔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施加到我的身上？修罗王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月轮之刃飘然从他手中消失，那阵如何猛虎下山般的黑烟顿时被高地间清冽山风稀释。更让穆迪埃感觉不妙的是，他正在逐渐露出本体形态，假如在这时子弹再度密集地射来，将不可避免地受到重创。 “修罗王！你跟我玩阴的！”穆迪埃愤怒地说道。 他正缓缓地向地面落下，正在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什么？是你？”痛苦的穆迪埃看到了正在默念暗咒，手中燃着绿光的古洛，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 古洛缓缓睁开双眼，直视着已经落到自己眼前的穆迪埃道：“你是医院唯一的幸存者，一切都由你口述而来，当然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你什么时候……给我用的魔法？” “回到车上时……就等着你原形毕露。”古洛平静地说道，“你是谁？为何要这样？” 说完，他将桑达魔法的能量级别又提高了一个强度，穆迪埃顿觉如有百条毒虫正在疯狂地啃噬自己的大脑。 “你和修罗王是什么关系？”穆迪埃痛楚地问道。 “他是我的仇人。” “那你为何……啊……！！”穆迪埃惨叫起来，“你和修罗王一样卑鄙！” “对你们这些人不需要光明正大。” …… 穆迪埃蜷缩在地上，身上迷雾般的黑气正在消散，逐渐露出了本体——叶紫。 叶紫身上的警服已经炸裂开来，光溜溜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憎恶的眼神却依旧仇视着古洛。 “我不会就此消亡，永远不会……”叶紫逐渐恢复了本来的声音，“我宁愿去死……也决不会被你……这样的人奴役！” 古洛居高临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再次闭上了眼睛念起了咒语…… “啪！”一阵枪声响了起来，“啪啪啪啪！”又几声密集的枪声。 古洛忽觉意念连接被骤然打断，惊愕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邵城站在叶紫身边，手中的步枪正对着她，仍在疯狂地扣动扳机——显然子弹已经打空了。 叶紫微微地抽搐几下，睁大的眼睛像是惊魂未定中突然死去，脸上的三颗弹孔令人触目惊心。 但结果了她性命的是射在太阳穴位置的子弹——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瞬间就在她的身下形成了一滩血水。 叶紫赤身裸体地躺在血泊中，姣好的身段摆着一个优美的姿势……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论功行赏 意念连接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击打断，使得古洛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他带着抱怨的口吻转头对邵城大声说道：“警长你干嘛呢！你差点要了我的命知道吗？” 邵城并没有理睬她，警觉地端着步枪就朝着叶紫的尸体靠了过来，走到跟前，又冲着尸体狠狠地踹了几脚。 叶紫软绵无力地翻了个身，脸部向下趴在自己的血泊之中，露出了已经僵硬发直的腰臀线。 “她已经死了吗？”邵城枪口对着尸体问道。 “嗯。”古洛平缓了情绪说道，“头部三枪正中要害，已经死透了。” 意念连接存在时，如果下级法师死亡，上级法师能有直观的感受，包括在死亡时的痛苦感，和大脑中闪回的各种片段回忆，就连灵魂出窍时的解脱感也能体会得真真切切。 所以在叶紫被子弹击中时，古洛忽觉喉头一阵奇异的甜腻，像是有一口鲜血涌了上来，差点没疼死过去。 同时他也能十分确信，叶紫已经死亡。 “挨千刀的东西！不得好死！这样死了真是便宜她了！”邵城唾骂道。 看着眼前怒火中烧的邵城，古洛把原本想责备他的话咽了回去，毕竟不知者无罪，他急着开火也是为了保证在场所有人的安全。 “算了……警长。”古洛深吸一口气道，“她已经死了，下回可别再让这样的人潜伏在你的身边。” 一句好意的提醒，却像是点燃了邵城的火药桶。 “你说这话是几个意思？是在责备我们岚州城警方无能吗？被人卧底都发现不了，是这个意思吗？”邵城瞪着大小眼咄咄逼人道。 “……警长你误解了……” “误解？哪方面误解了？”还没等古洛解释，邵城再次粗暴打断，“小叶以最好的成绩被警队录取，我丝毫不觉得警方选材有什么问题！从前是这样，以后还会是这样！” “……” “你看到了……”邵城用枪口指着尸体道，“如果她为非作歹，无论是谁，照样会受到最严厉的制裁！你以为，没有你我们就对付不了她了？哈……你少看不起人了。” 古洛一脸陌生地看着邵城，对其训斥无言以对，就像是正在聆听父亲的教诲。 守卫军很快向事发地点靠了过来，一扫之前丢盔卸甲的狼狈模样。 “威胁已经解除，威胁已经解除，不法分子已被击毙，完毕！”为首的一名军人冲着对讲机一通汇报。 随后他下令差遣手下将叶紫的尸体送往相关部门进行解剖。守卫军麻利地开始洗地，七手八脚地将尸体抬走，并调来几辆消防车对现场的血污进行冲刷。 “呵呵，一群外强中干的东西，事后倒是挺勤快的。”邵城冷笑道。 …… “您是邵城警长吗？”一声年轻的男中音在他身后问道。 邵城回头一看，原本拧成一团的眉头骤然松弛，以一种略显仓皇的口吻恭敬道：“尊敬的国王，正是在下。” 古洛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夜莺谷国王，不免多看了几眼。据说夜莺谷王国的蔡氏从来不曾在任何媒体和公众面前抛头露面，就连国家的大小事务都很少出面。所以除了本国人之外，其他国家的人素来都极少见过蔡氏国王的真面目。 蔡氏之神秘就如同夜莺谷的地形一般。 从夜莺谷的第一代国王算起，如今的蔡宣国王已经是第十四任继承者。古洛十分荣幸，能有机会一睹其尊荣。 不过蔡宣的打扮倒也普通，并没有坊间传说中的那般异类，只是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绵密乌黑的中短发一丝不苟地往后竖着，中等偏壮的身材配合这些打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气宇轩昂。 “您是王国的英雄，若没有你英勇对敌，恐怕……”蔡宣温和地说道，笑容尽显慈祥。 邵城受宠若惊地答道：“只是做一些分内的事，并没有国王所说的那般高尚，谬赞谬赞。” 说完，他走到古洛身边介绍道：“多亏这位古洛法师，否则决不会这么轻松。” “法师？”蔡宣好奇地追问道。 古洛绝没有想到邵城会这般将他毫无保留地介绍给夜莺谷当今的国王，并且是在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前提下，慌忙婉言推辞道：“都亏警长英勇无畏。” 他努力想把注意力重新引到邵城身上。 在兰比斯大陆上，魔法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在褚鑫出现之前，就连古洛自己都不会相信这种力量体系的存在，但凡有人提起“魔法”二字，他都会嗤之以鼻——这与邵城的心路历程类似，曾经何时，古洛也笃信“科学”。 所以，邵城如此突兀地把自己定义为“法师”，让古洛颇感不自在，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动物园中被好奇围观的大猩猩一样。 果然不出所料，附近听到邵城说话的人，都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古洛，浑身上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你的手……”蔡宣注意到了古洛的异样，小心翼翼地指着他的左手问道。 “哦。”古洛举起左手，随意地在空中晃了晃，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一只义肢，西莱斯廷人造的。” “古洛，你谦虚什么！有能力者就应该让大家知道啊！否则岂不是埋没人才么？”邵城笑着说道。 古洛无奈道：“尊敬的国王，邵警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并不想做什么‘能力者’，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我的女儿，然后平静地生活下去。今天的事，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我从未在此地出现。” 蔡宣脸带微笑，不紧不慢地把走到古洛面前，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细线，仔细打量着他，随后朗声道：“为夜莺谷的恩人，准备最好的食物和房间，我要好好款待！” 古洛一脸惊讶。 “邵警长，从今日起，你就是岚州城总警司。”蔡宣接着高声宣布。 邵城感激道：“多谢国王抬爱，属下必然尽心尽责。” 国王的一位上前恭敬地站于古洛身后，弯腰伸手道：“古洛法师，请。” 顺着他手伸出的方向，是那架直升机——国王的座驾。古洛慌忙推辞道：“盛情款待，让我如何受得起。” 国王道：“法师再三推却谦让，莫不是想让寡人亲自邀您登机？” 第一百六十三章 惬意之夜 （接上一章） …… 既然蔡宣已说出这样的话，古洛也不好再推辞什么，便与邵城一起寒暄着登上了直升机。航程穿越了大半个城区，最终降落在岙山区一家十分高档奢华的酒店顶楼。 三位同乘的贴身保镖率先下了飞机，四周张望一圈，在排除危险之后才向蔡宣有力地点了点头。 古洛和邵城也随即下了飞机，正想回身搀扶蔡宣时，不曾想被保镖一把推开，并且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邵城正想计较，却听蔡宣说道：“别怪他们，这是职业习惯，如果他们不这么做，反倒会受责罚。” 邵城恭顺地应道：“是属下考虑不周。” 蔡宣笑着试图凭自己的本事跳下飞机，不料竟发现机身离地超出了他的想象，只好作罢，伸手像个巨婴似的被两位保镖扛着落了地。 他有些尴尬地自嘲道：“老了老了，年轻时我一定能自己跳下来。” 一旁的古洛心中犯了嘀咕，蔡宣国王的年龄看起来与自己一般，为何要说自己老了？难道他不知当年马乔.阿克伦是以怎样的高龄奋战沙场的吗？何苦为自己的无能找这种可笑的借口呢。 古洛心生轻蔑，嘴上却说着：“陛下日理万机，何苦为了这种事劳经动骨，万一扭伤了脚可如何是好。” 后来邵城告诉古洛，蔡宣刚出生后不久便得了脊髓炎，双腿无法直立行走，几乎被医生认定为将终生与轮椅为伴。直到十二岁时，他偏要违逆命运的安排，坚持每日锻炼，吃了不少的苦，才逐渐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然而蔡宣虽努力克服自己双腿的残缺，但脊髓炎毕竟是相伴一生的顽疾，故一些常人能做到的蹦跳动作，他却不能。 听完邵城阐明隐情，古洛对这位蔡氏国王的看法便改观了许多，这是后话。 如今古洛不经意之间说出了这番话，却隐隐戳中国王的缺陷，真可谓帮蝶破茧，好心办了坏事。 当然，这是古洛的无心之失，蔡宣并没与和他计较，只是温和地淡然道：“也是寡人平时缺乏锻炼，身体素质和古洛法师差得远。”在保镖们的贴身保护下，蔡宣昂然迈步走下楼去。 …… 这家酒店让古洛觉得十分蹊跷。 偌大的酒店大堂，竟然没有一个客人。 大堂中央的喷泉伴随着柔和的音乐喷洒着，所有的水晶吊灯将周围的一切映衬的富丽堂皇，崭新如初的摆设似乎刚刚被清理过，通透得几乎能反射任何光线。 几十位制服整洁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看到蔡宣来时喊起了整齐而响亮的口号： “恭迎国王陛下！”…… 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为国王的到来而布置。 古洛小声对着邵城附耳问道：“这酒店不对外营业吗？” 邵城小声答道：“当然不是，这是岚州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又地处市中心，任何有身份的人来到岚州都会下榻于此，价格还不是一般的贵。” 邵城做了个鬼脸，像是在说：若不是国王款待，你小子肯定住不起这儿。 “那怎么会没人呢？” “这不是国王来了么……所以，今晚禁止对外营业。”邵城把声音放得更低了。 古洛满脸惊讶地看着邵城，这在他生活的阿克伦是不可想象的——阿克伦王室即便是要外出，也一贯与民同寝，与民同乐，绝不可能如此劳师动众地以牺牲人民正常生活秩序为代价，来达到自己的私人目的。 所以，如果你在克莱伯金南城看到了一位阿克伦王室成员或者内政大臣正在一家普通的餐馆用餐，或是在梅里游乐园看到一位王子像普通人似的排在长长的队伍中，又或是在多佛尔的商业区看到某位皇妃正在抢购换季大减价的商品，不必惊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话又说回来，夜莺谷王国这么做，自然也有他们的道理，这样既保证了王室和政府要员的人生安全，又能让大人物们在安静的环境中不受拘束地讨论国家决策，倒也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 正感叹之间，一位服务生儒雅地走到了古洛面前，双手递上了一张套房的卡片。 “先生，这是您的房卡，出侧面直走，商务区三楼行政套房。”他眼含微笑地说道。 古洛诚惶诚恐地接过房卡，深感自己受之有愧。老实说，长这么大，他可从来没有接受过如此高规格的礼遇。 邵城用胳膊肘支了古洛一下，兴奋地说道：“托你小子的福，今晚咱俩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时，蔡宣在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笑道：“古洛法师，今晚就委屈你在这儿住一晚，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可随时向这里的领班提出来。” 不满意？这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简直太满意了！ 古洛惶恐地说道：“全凭国王陛下安排即可。” 说完，他们与蔡宣暂别，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走向了自己的行政套房。 …… “我说……”古洛看着套房里的一切，仿佛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进了城，“这里也太……太棒了。”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这间屋子，只要是能想得到的房间设施，可谓洋洋齐全。不仅如此，在屋外甚至还有个露天温泉，简直让人住下来就不想离开。 “说你也走南闯北几十年了，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吗？”邵城鄙视道，“这个房间，一晚起码……这个数。” 说完他用两只手比了数字。 “还是用阿克伦银元做计量单位，懂了吧？要是没有国王安排，恐怕你我这辈子都住不起。”邵城煞有介事地说道。 古洛浑身放松，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松软的被褥让他仿佛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他闭上眼，过往云烟以极快的速度在他的脑海中混杂在一起，然后统统抛在了这两米宽的大床上，身体像是正在沉沉地下降，最后被这弹性十足的席梦思轻柔地化解。 “真想永远这样躺着，永远都不要醒来。”古洛陶醉着，喃喃自语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恐怖食材 也许是真的太疲倦了，没过几分钟古洛就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笃笃笃。” 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让他从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清醒过来，略带烦躁地抱怨道：“这是谁啊。” 邵城神秘一笑，便顾自走向玄关将门打开，就像是为古洛准备了一份惊喜。 古洛从床上坐了起来，探着脑袋问道：“是谁啊？为什么不说话？”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转角处的柜子正好遮住了他的视线。 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响声，古洛自然有些紧张。 片刻后，邵城笑嘻嘻地从玄关现了身，放低音量道：“开饭啦。” 什么？开饭？在这儿？古洛不禁疑问道。 正感蹊跷时，酒店服务生推着一辆金灿灿的餐车跟在邵城的后头，上层有三个同等尺寸的盘子，皆用镀金色的圆形罩子盖着，下层有两瓶酒斜插在盛满冰块的金色冰桶之中。 古洛眼睛片刻不离三道神秘兮兮的主菜，想法设防想用一切感官来判断里面为何物，却一无所获，只问道了一股奢侈的味道。 “古洛先生，这是国王陛下为你准备的丰盛晚餐，请您自在享用。”服务生礼貌地说道。 说完，他细致地打开了最右边的罩子，并努力使其不与其他物体发生任何碰撞——清蒸东星斑！ “这是东星斑？”古洛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他的故乡多佛尔毗邻大海，像这些新鲜的海产也是见怪不怪，却是不曾想过能在远居内陆的岚州城吃到这种昂贵的鱼类。 服务生微笑着打开了第二个罩子，一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红烧肉啊。” 古洛有些失望，所谓的奢侈晚餐，仅仅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红烧肉，就算里面混炖着几个鸡蛋，也提升不了什么价值。 “南西山花毛橄榄猪炖夜莺蛋。”服务生介绍道。使这道菜听起来有了些噱头。 “请您二位先用这两道菜。”服务生接着说道。说完，他从餐车底下取出了两套餐具，规规矩矩地置于圆桌之上，随后又熟练地从冰桶中取出酒打开，为古洛和邵城各自斟上半杯。 饥肠辘辘的古洛没有推辞，拿起餐具叉起一块猪肉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唔……嗯……这肉果然有嚼劲……鲜得很……叫什么来着？”古洛边大快朵颐边问道。 “花毛橄榄猪，南西山的一种野猪。”邵城看着古洛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解释道。 “您也一起吃吧，警长。”古洛招呼道。 “哦……不了，我出门时吃过了，现在不饿。” 古洛没再客气，又舀了一勺鱼肉，鲜美的汤汁就着鲜嫩的鱼肉瞬间引爆了舌尖，他情不自禁夸道：“这鱼……比我吃过的任何一种东星斑的做法都要好吃！这层薄薄的清油，可真是吊鲜提味，绝了！” 古洛真是饿坏了，在这般美食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 …………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满足地打了个嗝道：“这第三道菜的悬念应该揭晓了吧？不然我怕自己的胃已经容不下这么多美食。” 服务生又不紧不慢地为古洛斟上了美酒，酒瓶底下的佳酿显得有些粘稠，红色的浆液沿着杯壁流了下来时，竟把透明的玻璃染出了一道暗红色。 邵城站了起来，走到餐车跟前，微抬下颚骨，服务生顺从地站到了边上。 “这第三道菜，就由我为您打开吧。”邵城微颤着说道，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对劲。 古洛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原本充满期待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慌张起来。 随着邵城打开了罩子，古洛差点没晕过去。 …… “这……这是什么？”古洛结巴地问道。 很明显，他目睹了一颗被烹饪过的头颅放在了盘子中间，它没有头发，天庭盖上淋着厚厚一层酱料，顺着眉宇低落到了盘子当中，五官已经通透，呈现出一种特有的油亮色泽，而脸上的肌肉被划开了很多刀子，边缘发生着令人反胃的卷曲，最令古洛感到恶心的是，它的两颗眼珠子已完全从眼眶中脱落了下来，眼仁心已经发白…… 整颗头颅冒着腾腾的热气，如果它一只刚从锅里捞出来的动物头颅，也许在如此烹饪技法之下，古洛还能感到有些新奇。 他的胃突觉一阵翻江倒海，无法控制地吐了一地，那些下肚还未被胃酸消化的肉块和着红色的浆液流了一地。 “这是我们这里的名菜，一道菜就集合了三种做法，让我为您介绍一下……”服务生竟像个没事人一样介绍了起来。 “停！”古洛慌忙举手制止道，“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颤抖地指着盘中头颅，满脸怨丧。 “噢，古洛先生，您不用紧张，她只是一名罪犯，能成为贵客的腹中食，她应该感到荣幸。” “哈？”这是古洛听过最夸张地强词夺理，“罪犯就可以虐待了？就可以这样被羞辱了？真是天下奇闻！” 这时，古洛的眼神从头颅闪过，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叶紫？”他的脸上阴云密布，惊恐地向着邵城问道。 邵城无奈而又冷漠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等等。”古洛的恐惧升了级，“这些肉……不会是？” 服务生平静地解释道：“是的，古洛先生，这肉确实是她身上的，炖这条东星斑的也是她身上的油脂，这些酒便是用她的血液酿制而成……” “别说了！” 古洛如箭一般冲进了厕所，疯狂为自己催吐。 …… “怪不得，你不动筷子。”古洛趴在马桶边，头也不回地对站在门口的邵城说道。 邵城有些歉意地说道：“这就是国王的习俗，也是礼遇外宾的最高待遇。” “什么？最高待遇？我的天……你们也不管别人接不接受的了？” “就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才最后打开……那道大菜。” 古洛连忙摇着脑袋说道：“够了够了……吃人实在是太野蛮了，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习俗？更何况……叶紫是个恶魔之身你不知道吗？万一吃出个好歹来……” 他又感到一阵恶心，对着马桶狂吐不止，恨不得将今天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个干净。 “都化验过了，是个正常人的身体……”邵城说道。 “哦我的天呐……”古洛气急败坏地说道，“就算……唉，跟你也说不清，你居然还这么平静……那你们国王平时‘招待’客人的‘食材’都从哪儿来呢？” 邵城说道：“一般都是那些死刑犯……近几年最多的，就是影噬兄弟会的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昆特罗造访 “影噬兄弟会？” 听到这五个字，古洛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政府知道南西山有兄弟会的存在？”古洛问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嘛，这般猖獗地在山中活动，肯定会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视啊，剿会战争都已经持续好几年了。” “那你之前怎么装得跟啥也不知道似的？” “我的老弟。”邵城觉得有些冤枉，争辩道，“我只是个小小警队队长，主要负责岚州城这片，围剿工作哪轮得到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影噬兄弟会啊！” 看着邵城脸色诚恳，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古洛姑且相信了他。 但是既然影噬兄弟会是夜莺谷政府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意味着深处会中的任何人都是极其不安全的，他想到了连如霜和刚与兄弟会结盟的茹星法师。 “我得赶紧回去！”古洛嗖的站了起来。 却被邵城一把拉住，压低音量说道：“古洛老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请你三思，如果你就这样贸然离开，难道不是让兄弟会完全暴露么？” 邵城说得十分在理，古洛自觉考虑有欠妥当，只能暂时强忍住心头的焦躁。 “二位用完了吗？”服务生从递给了古洛和邵城两条湿毛巾，含笑道，“很多贵宾与你们一样，并不习惯这些珍贵的食材。其实，只要放下成见，都是满口珍馐。就像古洛先生您刚才享用那些红烧肉时的心情，不是么？” “行了！别说了！”古洛皱眉道，“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好意，我也应该尊重你们的习俗……但麻烦先告诉我一声，问问我是否能够接受，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美意？” “您说的是，这也是国王的意思，的确是考虑有欠稳妥，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 他自始至终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仿佛是在有序地执行每一个步骤，从来不会因为自我情绪而出现半点差池。不得不说，只有这样训练有素的员工才能配得上如此高档的酒店。 可惜古洛无能接受这顿人肉盛宴，于是在他眼里，这些情礼兼到的职业素养也便成了他厌恶的东西。 服务生将房间打扫干净后，便推着餐车退了出去。 古洛仔细地把门反锁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等国王走后，我便离开这里。”古洛对着邵城说道。 邵城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取出了他从不离身的烟盒，兀自向房间的院子里走去。 …… …… 次日，天空拂晓，古洛被一阵催命夺魂般地敲门声惊醒。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 他心中暗声咒骂道，揉着惺忪的睡眼，只披一件外套就向玄关走去，一边还埋怨道：“谁啊，大清早的！” 打开门时，他先是一愣，许久才认出了门外之人的身份。 “您是……昆特罗大人？” “古洛法师，您还认得我？”昆特罗喜出望外道。 “真是您？”古洛清醒了不少，“在克莱伯金见过您几次，自然存有印象。” “我能进去吗？”昆特罗讪讪然问道。 “这有何不可，请进。” …… 邵城也被这急促的敲门声吵了美梦，正翻身拿床头的烟盒，却见一个服装端正大腹便便的陌生男子走了进来，疑神问道：“您是？” 古洛连忙介绍道：“这是阿克伦内务大臣昆特罗大人，这是岚州城总警司邵城。” “您好。”昆特罗满脸堆笑，将口音刻意地切换成了夜莺谷语的腔调。 “昆特罗大人，您好。”邵城正襟危坐道，“您这一大早地……有什么要事吗？” 昆特罗回头看了一眼玄关大门，像是正在担心着什么，没有直接表面来意，只顾呵呵地傻笑。 “您有话不妨直说，这里应该没人会过来。”古洛替他解了后顾之忧。 “太可怕了……”昆特罗收起了笑容，换成惊吓的神色说道。 “您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昨晚……他们让我吃……唉……吃……吃人肉啊！” 古洛和邵城相视而笑。 古洛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我们昨晚也吃了。” “你们也吃了？？”昆特罗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们能接受？还诓骗我说是夜莺谷的最高礼遇，吃的就是那当场击毙的贼人的肉！你们就不感到恶心？” “恶心，必须恶心，所以我全吐出来了。但这是蔡宣国王的礼俗，豁然接受便是了，不至于让您大清早就来敲门吧？”古洛说道。 “……法师不愧是法师，我一凡夫俗子当然是无法接受了，而且……”昆特罗小声说道，“这次两国结盟，阿克伦军队还要帮他们剿什么匪呢……若是成功了，怕不是要顿顿人肉？” 说到这儿，昆特罗噤若寒蝉，抗拒二字都像是写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我此番过来，正是想问问古洛法师，您可知是要剿什么匪啊？” 古洛神色黯然地端坐在床沿，慢声细语道：“看来，夜莺谷是真的要痛下杀手了。” “看得出，您知道？” 于是，古洛便将影噬兄弟会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最后不忘补充道：“你们要剿兄弟会的事，我不便干预，但请你们到时候将圣殿的人区别开来，他们可没有做任何忤逆之事。” 昆特罗静下心思考片刻，将古洛所阐述之事消化了一通，和颜悦色道：“刀剑无情，还是希望古洛法师让你们的人尽量和影噬兄弟会保持距离，以免误伤。” “只可惜了卡尔杜比将军，孤胆英豪，镇守南西，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古洛感慨道。 昆特罗正色道：“杜比本就是阿克伦的罪人，有何资格轮得到将军的头衔？若您所说之事属实，您敢保证他就没有任何自立为王的野心吗？夜莺谷本就个山区，再纵容他们的发展壮大，怕是蔡氏政权都岌岌可危，对他们动手也是迟早的事。” “可您想过，杜比之后，谁能封印异界的穿梭之门吗？你们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古洛追问道。 “古洛法师，感谢您向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假若您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兄弟会的弱点就十分明显……之后的事，就由我们两国联军解决，您只需保护好您的族人，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多谢大人。”古洛恭敬地说道。 如此说来，这次对影噬兄弟会的行动已经箭在弦上。 几方势力爱恨交织，情况也变得极端复杂。 第一百六十六章 胸怀复仇怒火的邵城 待昆特罗离去之后，古洛与邵城睡意全无。 昨夜的晚餐被古洛吐了个干净，而邵城干脆就滴米未进，这会儿两人只觉腹中空空，饥肠辘辘。 但也只能干熬着，枯燥地等着蔡宣离去后再做打算。时间像是故意与他俩作对，一分一秒的流逝中仿佛度日如年一般的煎熬，这般百无聊赖的等待真是人生最为痛苦的事情之一。 邵城漠然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烟从未间断，不一会儿便将房间熏得乌烟瘴气。 古洛忍不住苛责道：“警长，您这种抽法，就不怕抽出个好歹来？” 邵城笑着将手中半支烟掐灭在已经盛满烟头的烟缸之中：“都已经习惯了，下过好几次决心戒烟，却始终半途而废，改不了这个臭毛病了。” 说完，他起身欲将窗子打开，让外头新鲜的空气来驱散这屋中的浑浊。 却不曾想，刚一打开窗户，就看到对面酒店主楼屋顶上的直升机螺旋桨正在缓缓启动。 “好像国王要走了。”邵城说道。 “是么？这么早？” “不信你看直升机。” 古洛凑了过来，果真如邵城所说，螺旋桨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直升机被一阵巨大的升力缓慢地拉离地面，而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机舱里的人也清晰可辨，那身端庄的行头让古洛一眼就能看出是蔡宣的模样。 “真的是国王。”古洛惊讶地说道，并回身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国王可真是日理万机，起得真够早的。” 邵城长出一口气道：“终于走了，我们也可以启程了。” 古洛道：“您现在可是总警司了，还要跟着我一块儿疯？若是让国王或者市长知道您在暗通兄弟会，就不怕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邵城：“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不然你怎么上山？走着去？” 听到这句话，古洛心头暗暗升起一阵感激，但仍有些放不下心：“不然我就自己找一辆车上山去吧。” “你就别幻想了，从岚州去丰顶，山高路远的，又是兄弟会的地盘，哪个不怕死的敢去？”邵城摆了摆手说道，“就这么决定了，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尽快把事情搞定。” 古洛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 从道义上来说，汪海洋曾经帮助他们脱离了婴兽的围攻，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但很可惜他们是个非法组织，是政府要剿灭的对象，甚至不惜让阿克伦军队入驻岚州城来帮助他们。 也由此可见，两国联盟共同抵御所谓的修罗王的威胁只是一个借口，更为深层次的目标便是将矛头直指影噬兄弟会，况且叶紫究竟和修罗王是什么关系仍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但不管怎样，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要让圣殿和兄弟会划清界限，其他的一切都应该暂且放在一边。 想到这，古洛坚定地站直了身子说道：“走吧，有劳您了，邵警司。” …… …… 邵城又开了一辆崭新的警车，假借着外出调查的名义，载着古洛飞快地向南西山驶去。 路边的景色已再熟悉不过，让古洛没了新鲜感，只顾着一言不发的想着心事。 “你是在担心如霜姑娘，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女儿？”邵城开口问道。 古洛的眉头轻轻抽搐，开口道：“都有。” 不光儿女情长的私事，古洛自始至终还担心自己的行踪被褚鑫得知，从而导致连累了其他人。 叶紫就是个例子，足以证明，他的身边已经潜伏着这样的恶魔，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现身，无论他们的目标是什么，都是一个危险的警示。 “好好去保护她们，她们需要你。”邵城换了个口气说道。 古洛从愣神的状态回了过来，看了邵城一眼，却发现身边这位老人已经泪流满面。 “邵警司……您怎么了？” “不用这样称呼，我年纪大了，当不了几年就得退休了，真不在乎这些头衔……你还是叫我老邵吧。” “老邵……行吧……” 刚一说完，邵城竟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声泪俱下，五官扭曲，像是有人在他背后按下了那个情绪的按钮似的。 “……老邵……您这是怎么了？先停车吧。”古洛担心地说道。 “不用……我就是……希望你一定要保护你爱的人……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哭声变得更加凄厉，这么一个老爷们儿，泪水如决堤，声音似狼嚎，让古洛不知所措。 “我明白，这都不用您提醒。”古洛想了想，又接着问道，“是不是令夫人出什么事了？”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句话的邵城，突然止住了哭声，用袖口仓促地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擦了干净，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事，她死了。” 语气出奇的平静，与刚刚哭天抢地的模样截然相反。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邵城没再出声，短暂崩溃的情绪很快被他控制住了，刚才失声痛哭的泪人又变回了那个倔老头。 只是古洛能看到他眼角清晰的泪痕，和微微抽动的鼻翼，可知他内心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煎熬。 …… 几个小时的车程中，邵城断断续续地将陈佳和医院中其他人的遭遇告诉了古洛，但他并不在案发现场，讲的大多也只是推测。 “所以，这些都是叶紫所为？”古洛听完，长叹一口气问道。 邵城微微点头：“目前看来，也只有她。因为她是当时的唯一幸存者，而且在政府大厦……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但她和褚鑫有什么关系呢？以我对褚鑫的了解，任何他的手下都必然拥有桑达魔法，但是叶紫并不像是桑达魔法这一支的。”古洛百思不得气解，“会不会是影噬兄弟会？” “谁知道呢……这是你们法师的世界，我一个平凡人又怎么搞得懂。总之，不管她背后的阴影是什么，我都要把他找出来，然后送他下地狱！”邵城恶狠狠地咬牙切齿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临丰顶 “陈佳的所受的一切苦难，我都要让他加倍承受！”邵城的双目像是喷出两道复仇的焰火，双手重重地拍在方向盘上。 没想到，这猛力一拍竟让车辆突然失去了控制，前轮向一侧发生了剧烈的打滑。 “吱！~~~~~~~~~~” 古洛赶紧拉住车门扶手，大声喊道：“小心！” 邵城也没料想这通发泄居然有这样的后果，如果意外发生在宽敞的城市马路上，也许握正方向盘并配合刹车就能轻巧化解，但这偏偏发生在崎岖的山路上，且地势有一定的坡度，让情况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拥有几十年驾龄的邵城反应还不算愚钝，他没有迟疑，连忙迅速地将方向盘反向打了一圈半，松开离合器的同时，又用点刹的方式频踩刹车，这样做是为了汽车不会因为突然的制动而发生侧翻。接着，他又微微加了一脚油门，使汽车维持上坡的动力，但这么做仅仅只是让车身保持稳定，想再回到正轨已经是难上加难。 山路的一层是悬崖峭壁，而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如果不马上做出决断，迟早车毁人亡。 邵城心一横，突然大力踩了脚油门，咬着后槽牙撞向一层的峭壁…… “砰！” 右侧车头重重地装在峭壁上，车子停了下来，可由于惯性，古洛的脑袋装在了挡风玻璃上，瞬间就起了个大包。 “我的天呐……”古洛捂着脑袋痛苦地说道，“太可怕了……” 邵城满脸歉意道：“实在抱歉啊，老弟，我没想到车子会失控。” “嘶……”古洛疼得龇牙咧嘴，说道，“下次有情绪，还是先把车停稳了比较好，带着脾气开车果然还是要出事啊！不过得亏您……不然今天咱俩可就得跌下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这脾气一上来……唉，一把年纪了，总改不了这毛病。” “没怪您，警长……老邵，谁碰到这种事都会伤心，对于这点我倒是很佩服您……”古洛慌忙拦着邵城表达歉意，“先看看车怎样了吧，我可不想再走一次……” “对对。” 邵城急忙下了车，绕到车前看到撞烂的车头时，不禁感到一阵绝望。 “完了……看这样子……又完了……古洛，我对不起你。” 古洛苦笑道：“不会吧……又来一次，这儿去镇上还得多远呐？” “应该不远了吧……”邵城向着前方看了看路，模棱两可地说道。 “已经不远了，走个半小时就到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古洛和邵城循着声音回头望去，“小马尔罕！”邵城惊喜地说道。 一个斜背着大包的高大男子正亦步亦趋地从不远处向他们走来，正是阔别多日的小马尔罕，他伤腿看起来已经痊愈了，行动自如。 “两位，好久不见！”小马尔罕热情地说道。 古洛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拥抱了小马尔罕，动容地说道：“小马尔罕哥，您平安无事啊？” “呵，你到希望我有事啊？”小马尔罕打趣道，“当然没事！” “那天在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您都看到了吗？”古洛问道。 “我……护士让我打针，我不肯，然后……然后就跑去外面溜达了，回来时……唉……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之后，我就在岚州城找了间旅馆，顺便把腿伤给养好……”小马尔罕回忆道，然后转身对着邵城说道，“嫂子的事……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错。” “不开心的事，就别说了，这事不怪你。”邵城黯然道，“你很走运，逃过了这一场灾难，这都是命中注定啊。” “知道是谁干的了吗？”小马尔罕义愤填膺地说道。 “嗯……”邵城点了点头，“就是我那个手下，叶紫……她是个来自异界的恶灵，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已经被我们当场击毙。” 小马尔罕瞪大眼睛道：“那个女警察？真是看不出来！妈的，古洛，是不是又是褚鑫那货干的？” “现在一切还不得而知。”古洛想了想说道，他不想武断地把一切推给褚鑫。 “节哀吧，邵警官。”小马尔罕安慰道，“我一定为嫂子报仇！” “快别说蠢话了，在这乱世之中，先让自己活下去吧。”邵城淡然道，“你上山去哪儿？” “丰顶镇啊，茹星法师不是已经找到新家园了么？” “原来，您已经知道了啊！那正好，我们也去那儿。”古洛兴奋地说道。 “茹星法师到达丰顶镇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了，只是我在养伤，所以耽误了几天。” “你怎么不让她用传送法术把你带回去呢？走路多累啊。”邵城不解地问道。 “我的老哥，使用传送法术的前提是我也会法术，或者茹星法师就在我的身边，我只是个麻瓜。” “麻瓜？” “就是你和我这样的不会法术的渣渣。” “很新奇的名词。” …… 三人很快就沿着山路来到了丰顶镇，所耗费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短得多，古洛想也许是小马尔罕人高马大，步子豪迈，所以就让他们的脚程也加快了不少。 “这里跟十多年前不一样了啊。”小马尔罕看着镇上的一切感慨道。 古洛说道：“这里现在属于影噬兄弟会，所以很多建筑做了改造，镇上都用上了他们的标识标牌。” 小马尔罕惊异地问道：“影噬兄弟会？这又是什么组织？政府反抗组织？” “嘘！！”邵城连忙拦着小马尔罕口出狂言，“别乱讲，这里的人都是兄弟会的，你口无遮拦小心惹祸上身！” “嚯，有意思。堂堂夜莺谷王国，会纵容这样的组织在山中横行？看来也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他本就高大威猛，声音洪亮，又如此大放厥词，便引来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惹得古洛和邵城感到浑身不自在。 古洛小声对着小马尔罕解释了一番，同时也告知了此行的目的。 “我就说嘛，政府怎么可能不管！”小马尔罕依然肆无忌惮地说道，“赶紧找法师说了此事，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嘘！！！”邵城已忍无可忍。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破坏的封印 “你们是谁？怎么还在这说风凉话？”小马尔罕的口无遮拦，果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个村夫模样平常打扮的瘦弱男子远远地对着他们吼道。 小马尔罕循声望去，觉得此人十分眼熟，不由地往前走了几步，当看清此人模样时不禁大喜过望：“小孙头！孙仁杰！你怎么在这儿！” 古洛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也上前寒暄道：“孙老板，好久不见啊！” 不料，小孙头的态度却没有他俩想象中的那般热情，只是简单地点头问候两人，便急着要走，仿佛镇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一举动惹得小马尔罕有些不悦，猛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粗声粗气道：“你这小鬼好不礼貌！见到我们都如此冷淡，法师让你守着越界商店，就是允许你这般待人接物？” 说着，他又重重地把小孙头拖到自己的身前，俯视道：“有什么事比我们更重要？” 小孙头拼命挣扎，连自己的衣服被拽出了撕裂声也毫不在乎，只是一心想摆脱小马尔罕的束缚，嘴里一般喊道： “老头！你放开我！现在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再不过去帮忙，麻烦就大了！” 古洛眉头一紧，忽然紧张了起来，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如霜呢？法师呢？” 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小孙头虽然平时油腔滑调，但这会儿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 “封印……封印被解开了！法师和骷髅将军都在穿梭之门！所有人都被禁止随意走动，但我觉得我能帮得上忙！快放开我。” 古洛的耳边突然觉得嗡嗡作响，就像是褚鑫正在入侵他的意识时才会发出的耳鸣，但很明显，这次并不是褚鑫在作祟。 “你带路，快带我们过去！”古洛厉声说道。 他十分清楚封印穿梭之门的重要性，假如封印一旦被解除，这里将变成人间地狱，所有平静的生活都将就此终结。 小马尔罕刚一松手，小孙头便一溜烟地向前冲了出去。三人没有犹豫，紧跟着小孙头的步伐。 …… 怀阴湾的血肉婴肉依旧横行霸道，但数量已经不像前两天那么多，能够比较轻松的一击必杀，显然已经无法成为四人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只有小马尔罕烦躁地抱怨了几句：“这恶心的东西还有完没完了，当年就那么几只，现在怎么变这么多了？它们还会繁殖吗？” 邵城煞有介事地回了一句：“你怕是没经历过漫山遍野都是这些怪物的场景吧？这些个数和前两天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小孙头的引路之下，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汪氏祖坟”。 …… “古洛哥哥？！”连如霜回头惊喜地喊道。 “如霜？你怎么也在这儿？你能帮得上什么忙？为何不在镇上待着？这里不安全知道吗？”古洛嘴上严厉地呵斥着，却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的爱与关切。 连如霜听闻此言窃喜不已，但此时此刻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于是也同样冷冷地回道：“若不是你耍性子，又怎么会让封印遭遇危机！” 古洛自知理亏，一时无言以对。 他看到茹星法师和座下天森、天焱、天淼三位大师，以及汪海洋，正在全神贯注地同时对着墓穴施法剧烈的魔法。 “怎么会这样？镇墓守卫呢？是谁破坏了封印？”古洛小声且焦急地对着连如霜问道，他的音量放得极地，生怕打搅了诸位的通力协作。 “镇墓守卫被婴兽咬死了，而墓穴中的封印也是婴兽们干的。”连如霜说道。 古洛大为疑惑：“婴兽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这不可能，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啊！”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褚鑫，这里是他的老家，想必十分熟悉。而且他的普鲁托大军既然来自异界，必然是要借助穿梭之门来完成军队的运输，无疑他的嫌疑是巨大的。 但是，褚鑫又一向嚣张跋扈，哗众取宠，借着自己无与伦比的深厚法力，对兰比斯大陆上的一切战斗力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一声不吭地在南西山偷偷来开穿梭之门呢？ 他又想到了幻笛神。只有他能对血肉婴兽的行为操纵自如，这种掌控力甚至要超过了桑达魔法。 “到底是谁呢？”古洛焦急地自言自语道。 “这并不重要，现在的关键，是要想办法重新建立封印！”连如霜一针见血地说道，“骷髅将军的能量马上就要耗尽，快想想办法。” 掐指一算，从汪海洋走出墓穴到今天，确实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已经到了他的休眠期，现在的他无疑是极其虚弱的。 话音刚落，汪海洋手中的魔法变得断断续续起来，他原本伟岸的身躯已经开始变得佝偻，只凭着自己的意志还在硬撑着。 “将军，您若是感到力不从心，请先收手。”天森大师甘索看着力量逐渐微弱的汪海洋劝道。 “这些该死的怪物！我要把它们全部杀光！”汪海洋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中满是不甘心。 他彻底地耗尽了魔法，猛地单膝跪在了地上，用手中的战斧勉强支撑着身体的平衡，却又顺势捉住了一只正不怕死往墓穴冲过来的血肉婴兽，将其捏的粉碎。 失去了骷髅将军的魔法，茹星和三位大师的压力更大了，但他们也同样耗费了许多魔法，身体倍感疲劳。 “我来！”古洛高声说道，“让我来代替将军的位置！” 古洛跃跃欲试地向坟墓走去，却被连如霜一把拉住：“古洛哥哥……以你目前的法力，恐怕无法胜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难道看着穿梭之门被打开？在场除了我之外，还有更好的人选吗？”古洛激动地说道。 他说得没错，在场除了茹星和三位大师，只有他是个法师。 “古洛……如霜说得没错，现在的你还做不到，贸然上前只会让你送了命。”茹星法师说道。 强烈的气流在她周身泛起，若是普通人，只要一碰到这股气流便瞬间会被吸走，在巨大的作用力之下，浑身骨骼碎裂而死。 连如霜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古洛的腿，苦苦哀求，近似哭腔说道：“别去别去，别丢下我。” “只能让我来试试了。”虚弱不堪的汪海洋开口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伟大的骑士 “将军，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茹星法师神色紧张，心里已经清楚汪海洋究竟想做什么。 汪海洋用战斧拄着自己的身躯，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骨骼摩擦发出的声音无比巨大，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他小心翼翼地把头盔摘了下来，稀疏地毛发杂乱无章地附在他的颅骨上，在周围强烈气流的影响下无序地摆动着。他安静地端详着手中的头盔，竟有两行清泪从他空洞的眼窝中流了下来。 “我是个罪人，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现在也是时候告别了。”汪海洋沉声说道。 “将军！”茹星大声说道，“等我们把这股黑暗的力量压制，你再回到墓中。大可不必冒如此风险！” 汪海洋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是他生活了半辈子的南西山。 他有些不舍，舍不得这里的一切，他还想看着影噬兄弟会不断地壮大，那份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汪海洋并不想与夜莺谷王国为敌，正如当年在马乔.阿克伦的麾下纵横疆场，策马扬鞭，到最后却沦为阶下囚定了死罪，使他不得不为了求生而反，最终落到臭名昭著的地步。影噬兄弟会亦是如此，这只是南西山所有受尽苦难人民的庇护所，从来不具有任何政治野心。 他用白骨嶙峋地手轻轻抚摸着头盔上的徽章，直到这一刻，他仍然对璀璨骑士团爱得深沉。 “蒂莫西，马乔……我的老友们，我来了。”汪海洋叹道。 “法师，这里的一切就交给您多费心了，还有……”他想说却没说出口，“就这样吧。” 茹星法师阻拦不了横下决心的汪海洋，只见他重新戴上头盔，用尽最后的力气扛起了手中的战斧，头也不回地向着各种能量汇聚的墓穴走了过去。 能量封印的匕首已经破碎，使得原本可以与他身体发生交互的介质已经消失，汪海洋无法再用正常的方式将这股邪恶的能量顺利引到自己的身上，这就意味着，当他走进墓穴时所要面对的能量级是一个可怕的未知数。 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跳了进去…… 墓穴所散发出来的黑气突然暴涨起来，幽暗的魔法射线瞬间超过了茹星法师们的能量压制，一下子封印的难度大大增加。 “将军……”茹星喃喃道，随后高声对着三位大师命令道，“稳住！不要功亏一篑！” 三位大师不住地颤抖起来，嘴里也控制不住的叫喊起来，由此可见他们所承受的痛苦之剧烈非常人可以想象。 汪海洋自我牺牲式的封印开始起了效果，黑色魔法射线像是被一股更为强大的能量所压制住了，与此同时，墓穴的上方竟散逸出绚烂的紫色光华，随之升腾而上，虽然是在白天，但依旧将南西山上方的天空染得八方酱紫。 墓穴里发出了一阵恐怖地哀嚎，像是来自异域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镇得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古洛连忙用手盖住了连如霜的耳朵，自己屏息凝神，生用体能的能量扛住了声波。 紫色的光华越发明亮，渐渐地取代了所有其他魔法的色彩……之后，便是一阵内劲十足的爆炸声——只限于墓穴之中，并没有波及墓外任何人和事物，但古洛可以感觉到这股能量，足可以将他们所在的地方夷为平地。 墓中的汪海洋已经将自己的骨骼和穿梭之门的任何缝隙融为一体，他用自己的身躯献祭于此，让自己永远的成为了镇墓守卫。 …… 能量的涌动逐渐弱了下来，茹星法师和三位大师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封印成功了，汪氏祖坟的外层已经裹上了一层厚厚地屏障。 小马尔罕连忙上前将茹星法师搀扶了起来，说道：“您辛苦了。” “不，不是我的功劳。” 茹星法师哀伤地看着坟墓，片刻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走到了墓碑之前，抬手一扬，墓碑上的几个大字瞬间消失了。 随后，她又亲自运功在碑上用阿克伦文字篆刻上了几个字： “卡尔.杜比将军之墓，阿克伦历421——502年：‘一名伟大的骑士安息于此’。” …… …… 众人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丰顶镇。 说来也十分奇怪，这回来的路上竟然没有再碰到血肉婴兽前来骚扰，它们像是一时之间完全消失了。 古洛暗暗琢磨着，也许这些婴兽并没有什么背后主谋，只是受到了墓穴散发出来的那股黑暗能量的影响而已，现在被彻底封印了，它们的蠢蠢欲动也便告一段落。 天色将晚，吴真真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背在身后伫立于空旷之地。眼看前往怀阴湾的众人归来，却唯独不见汪海洋的身影，便问道：“将军已经回去休眠了吗？” 众人皆不说话，抿着嘴一一从她身边走过。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伸手一把拉住即将从身边走过的古洛，眼神犀利地问道：“将军呢？是不是已经休眠了？封印重新构建了吗？” “嗯。”古洛淡淡地说道。 吴真真舒了口气：“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不仅是休眠，而且是长眠。”古洛黯然补充道。说完，他就走开了。 吴真真愣在了原地，对古洛的这番含蓄的表述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终于她还是明白了古洛的意思，突然转过身去，厉声对着众人道：“是你们害死了将军，对吗！” 茹星法师停住了脚步，回身温和地说道：“将军做出了选择，使我们获得了永远的安宁，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要什么尊敬！他人呢？我要他的人！懂吗？” “夜行女王，将军走之前将影噬兄弟会托付于你……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茹星法师能读懂汪海洋欲言又止的话，她用了一种巧妙的方式向吴真真如实转达。 吴真真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开始打转，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汪海洋将军已逝，南西至此入永夜……”她呢喃道。 突然，她像疯了似的怒目圆睁，向茹星法师用十分强硬地口吻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无能，将军决不至于殒命，你们难道不应该为此付出代价吗？！” 第一百七十章 公平角斗 “吴医生，你对法师休得口出狂言！”一旁的小马尔罕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胸中的无明业火似有三尺高。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吴真真用医生这个称谓了，她愣神片刻，仔细认了认小马尔罕，说道：“原来是你……怎么，你现在也是个魔法师吗？” “不，我不懂魔法，但我忠于茹星法师，请你对她放尊重点。”小马尔罕的口吻稍稍温和了一些。 “那就好……”吴真真接着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这儿。否则，请你跟着这几位法师离开此地，这里不欢迎魔法的存在！” “你……” “兄弟会本就不是个具备攻击型的组织，我们只是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丰顶镇也只是一处避难谷地，你们的存在只会让兄弟会陷入无尽的麻烦，所以……各位，实在抱歉了。” 没想到，在汪海洋牺牲之后，已经取得最高领导地位的吴真真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古洛忍无可忍地辩道：“夜行女王！恐怕你这样做，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吧？此时此刻，我们不应该团结起来吗？你怎么能出此下策呢？” “下策？”吴真真匪夷所思地看着古洛，脸上划过一丝不经意地闵笑，“对影噬兄弟会而言，这绝对是上上策，而你们究竟何去何从，又与我何干？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影噬兄弟会的处境吧？” 在场的人，除了古洛和邵城，恐怕都对现状蒙在鼓里。 古洛说道：“我知道，夜莺谷政府是不是在围剿你们？” “呵，你居然知道？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吴真真讥笑道，“那你为何不劝劝法师，何苦再死乞白赖留在此地呢？” “不管怎样，我们是盟友，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们。”茹星法师开口道。 “不需要！”吴真真粗暴地打断了茹星法师，“结盟是将军做的决定，不是我。你们的存在只会让影噬兄弟会的威胁变大，更加成为蔡家国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只想平静地生活在这里，不想受到任何人的打扰，也没有任何的企图和野心。” 说这番话的时候，兄弟会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靠了过来，不少人都不住地点头，并随声附和着吴真真。 “对，吴上校说得对！我们只想要平凡的生活，不想要战争和祸乱！” “我们不需要什么联盟！我们也不会和王国政府作对！” “没错，兄弟会永远都不会对抗政府，我们也都是夜莺谷的人！” “请你们这些巫术法师离开这里！” …… 这些话的鼓动性极强，不一会儿，在场兄弟会的所有人，都似乎接受了这个观点，议论纷纷地要求圣殿世界的人离开丰顶镇。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圣殿世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闹哄哄的场面也引来了不少圣殿的人，团结一致地站在茹星法师身后，指手画脚地和兄弟会的人开始了这场无休止的争论。 “你们这些人就是自私！谁规定这里就只能容纳你们兄弟会的人？” “从哪儿来都滚回哪儿去！这里是将军和上校建造的家园！” “如果你们将军在这儿，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我们不需要魔法师！兄弟会不需要魔法师来保护我们！我们浴血抵抗婴兽的时候，你们又在哪？轮得到你们来坐享其成吗？” ……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两个阵营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了起来，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眼看着局面有些失控，再不及时制止，甚至会发生肢体摩擦，茹星法师连忙说道：“我们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既然主人不欢迎，我们离开便是。” 争吵突然停止了，圣殿世界的难民们惊讶地看着茹星法师，对此决定虽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听到没？你们头都这么说了，你们还起什么哄！滚回你们的世界去！” 不知是谁从人群中充满攻击性地说道。 这就像一撮小小的火苗，瞬间点燃了一根导火线。 采伦失控了，疯狂地拨开人群，攥着手中的短刀冲到前头，站在兄弟会跟前，发狠说道：“是谁这么嚣张！信不信我杀了你！” 兄弟会的骚动突然安静了下来，前排的人带着无比惊恐地神色看着采伦以及他手上那把闪着寒光地精钢短刀。 “是谁！站出来！我们角斗！”采伦提高了分贝，不依不饶道。 “采伦.亚乌罕。”甘索朗声道，“休得放肆，不要拨弄是非！” 不曾想还没等采伦开口说话，小马尔罕轻轻地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天森大师，即便是我们不受欢迎，也绝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羞辱，我觉得采伦的做法，反而是正确的。” 这明显火上浇油地语气，让甘索恼羞成怒：“小马尔罕！你素来稳重，今天怎么如此鲁莽行事？” “俗话说，每一个正直的人都应该维护自己的尊严。我反倒觉得，刚刚大放厥词的那位，应该接受采伦的角斗。”小马尔罕心平气和地说道。 “对！敢说就敢当，为何躲在人群中不敢站出来！”圣殿众人起哄道。 眼看着局面再一次剑拔弩张，吴真真厉声道：“够了！都闭嘴！” 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采伦跟前，抬头端详着他。 采伦圣殿世界中，为数不多来自兰比斯大陆的人，出生于诺里亚首都鹿儿堡，人高马大，甚至有着和小马尔罕不相上下的魁梧身材——事实上，逐水草而居，拥沙漠而行的诺里亚人，身材普遍都要比其他国家的人来得高大。 夜莺谷人吴真真，虽然身材已是修长苗条，但比起采伦来，仍要矮上足足一个头。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吴真真仰脖看着采伦，微笑着说道，“给你一次角斗的机会，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们法师。如果你赢了，我可以收回我之前所说的话，但如果你输了……不仅你们要全部马上离开此地，并且，留下你的命。” 采伦不假思索地说道：“呵呵，小姑娘，你这是在挑衅我吗？我亚乌罕家族的勇士何时胆怯过？把刚才口出狂言的混蛋叫出来，给他最好的剑盾，和我来一场光明正大的角斗吧！” 他用手心轻轻地拂过刀背，和吴真真四目相对，足足对视了半分多钟。 “好！爽快！”吴真真退了半步说道，“宁神，出列！”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武士VS勇士 一个身背两把长刀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淡定地站到了吴真真的身旁。 “属下宁神，参见尊敬的夜行女王。”男子恭恭敬敬地说道。 “宁神，你愿意参加这次角斗吗？”吴真真侧头问道。 “必将全力以赴。” “等等！”小马尔罕往前一步，指着宁神说道，“参加角斗的难道不应该是刚刚出言羞辱的那位吗？上校，你怎可随便找个人来代替？” “哦？”吴真真笑道，“我说过吗？” 吴真真的确没有表达参加者必须是出言不逊者的意思，小马尔罕顿时语塞，暗觉吃了哑巴亏。 吴真真接着道：“兄弟会成员数以千计，谁能搞得清是哪位快人快语的兄弟乘一时口舌呢？再说，看这位兄弟的模样，高头大马，难道所谓的角斗是想欺负比你弱小的人吗？” 字字珠玑，说得小马尔罕满脸通红。他回头看了采伦一眼，两人做了简单的眼神交流。 “上校，任您安排，采伦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挑战。”采伦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样才是公平的对决，您的胸襟比这位先生宽广许多。”吴真真对着小马尔罕讥讽道。 “你说什么？”小马尔罕怒道。 茹星法师开口制止道：“小马尔罕，不得无礼。” 小马尔罕强忍着心中怒火，狠狠地瞪了吴真真一眼：“真没想到，你这个女人竟然变成了这般心肠！”然后又瞟了宁神一眼，却判断不出此人战斗力的高低，只觉得他的两把长刀未曾出窍就隐隐有种巨大的压迫感。 他重重地拍了拍采伦的肩膀，只丢下一句：“小心点。”然后识趣地走到了边上。 双方众人都自觉地向后退了好远，为两位角斗者腾出了一片足以施展身手的空地。紧张的气氛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这场即将到来的角斗。 空气安静得可怕…… 连如霜拉着古洛的胳膊小声说道：“我总感觉，这个宁神的实力远在采伦之上。” 古洛眉头一挑：“这两个人的战斗力我都不太了解，但……” 古洛想说，无论谁赢，这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但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但什么？”连如霜小声追问。 “没什么，看看结果吧。” …… 宁神像一个剑道武士一般，笔挺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攻击姿态，也没有任何防御动作，这和弓着腰双手握着钢刀，一副箭在弩上架势的采伦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在他眼里，这场角斗仿佛只是受吴真真的委托，来例行完成一次任务一样云淡风轻。 从开场的架势来看，就能让战斗经验丰富的人觉察出来——宁神已经占了上风。 “尊敬的勇士，请。”宁神一手抱在胸前，一手做了个客气的手势。 这无疑是一种藐视，采伦瞬间就被激怒了，伴随着一声大吼，他将钢刀举在肩头，迈着小碎步就向宁神冲了过去。 “呀！！” 灌注了全身力量的第一击，照着对手的头部猛力自上往下砍了下去。采伦的力量之雄浑让众人发出惊呼之声，若正中目标，定是一刀毙命，且极有可能被当头劈成两半。 可惜宁神却不是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这种徒有力量缺乏技巧的刀法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威胁，只需要轻巧地往侧面一让，便能让对手的攻击彻底落空。 宁神轻蔑一笑，眼看着采伦将他的钢刀“当”的一声劈在了地上，顿时火星四溅，大半刀身没入了石板之中。 但采伦的战法却并不是平平无奇，迎头一刀虽未中，但他的力量和敏捷足以支撑他的第二波攻击——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他已将钢刀从石板中拔了出来，以半身的高度横着向宁神切了过去！ 宁神眼皮微睁，似有一丝惊讶，采伦虽生得体型笨重，但敏捷性丝毫不差。 “是我小看你了。”宁神暗自忖度，腰部下意识地往后躲闪开来。 刀尖将将掠过他的腰身，只差毫厘，他低头目光扫过刀面时，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宁神的警惕性陡然提高了一大截，躲避动作还没结束，他的大脑就开始飞速的预判采伦下一轮进攻。 万万没有想到，采伦的攻击竟不按常理出牌，他依着身体的惯性，握着钢刀转了一个圈。而这个转身的迷惑性极大，宁神还在困惑不解时，钢刀便已经借着转身的势能再一次从侧面横扫而来，而这一次，攻击的部位是他的肩膀。 宁神大惊失色，再想躲避为时已晚，只能连忙从背后以迅雷之速抽出一把长刀来正面硬抗这次重击。 “仓啷啷~” “铛！” 采伦的钢刀已至，却被宁神横过长刀生生地挡下了这次攻击，金属巨大的撞击声，顿时震得在场所有人都耳膜生疼，又是一次强烈的火星子从两把兵刃中冒了出来。 两人的手都麻了，尤其是虎口，就像被撕裂后又浸泡了辣椒水，火辣辣地疼。 对刀之于两人都没什么好处，因为会快速消耗体能，而体型相对瘦弱的宁神只会在对刀中越来越处于下风。 于是，他足部后蹬，将力量传递于手臂，横着长刀将对手一把推开，采伦顺势往后小跳了一步。 “武士，有什么能耐让我瞧瞧。”采伦咧着嘴说道，“不会就这么两下就体力不支了吧？” 宁神恢复了他潇洒的站姿，缓缓从背后抽出了第二把长刀，阴笑道：“阁下是罕见的能在几回合内逼我出刀的人。” 这话在采伦听来十分刺耳，根本不像是夸奖，反倒像是狂妄至极的讽刺。 “少在那耍嘴皮子！”采伦吼道。 然而，这三板斧下来，他的体能消耗巨大，而且直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宁神出手攻击，心里更是没底，如果再盲目的主动出击，怕是会吃了亏。 宁神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横着亮出双刀，低头却翻着眼皮盯着采伦，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一眼就能发现眼前对手已经脚底发票，体力大大下降。 “很可惜，我还没出力，你就已经气喘吁吁，你还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弱啊。”宁神邪笑道。 忽然他的脚下就像升腾起了一阵烟雾，体侧泛起一道幻影，采伦的肉眼竟无法分辨他的动作！ 双刀将至，先杀到采伦眼前的，竟是两道交叉的十字寒光！ 第一百七十二章 转折，发生意外 （接上一章） …… 一时间，采伦只感觉耳畔呼呼作响，刀锋肆意；却又陷世界于无声无息，其余的嘈杂已统统在周围消失。 “不好！”他后背一凉，心头大叫道。 待他看清宁神的杀招时，却看两道寒芒已掩杀过来，没有花里胡哨的起手式，也没有错综复杂的转合，只听风声越来越紧，便能感觉到一丝微凉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采伦的右手像是触了电一般，经络麻胀，本能的松开了握着的钢刀，一阵“叮叮当当”过后，他的武器倏然跌落在地。 “小心啊！”在一旁观战的连如霜紧张地大叫道。 她分明看到了采伦的肩头衣服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是泛着血印的细痕——肉眼无法看清的出刀速度，让伤口都没有第一时间流血。 少顷，肩膀的伤口才喷出几米远的血雾来，大惊失色的采伦连忙捂住自己的伤口。 只见宁神轻轻地落在后方，单膝跪地，长刀归鞘，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前方。 “这家伙的速度，快到连眼睛都看不清吗？”采伦暗想，心头已全无之前的自信与傲慢，倒是被一阵莫名的恐惧所取代。 “我的勇士。”宁神站了起来，“点到为止，你认输吗？” “来，来，来！”采伦大声嚷道，“如果刚才你割了我的喉，我就肯定认输。然而你没有！” 这一仗，他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尊严，更是为了圣殿的前途，更何况角斗是他自己提出，更是没有退缩的理由。 他松开伤口，看了一眼满是鲜血的手心，一阵钻心的疼痛向他袭来，足以影响到他的拿刀的力量。 “拼了，草原的勇士岂能轻易认输。”他愤怒地想道。 诺里亚人自诩为彪悍的游牧民族，好胜心之强非其他族类所能比拟，这点伤口绝不是他放弃的理由。 他从地上将钢刀捡起，又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钢盾取了下来——他想一口气击倒对手的计划落空，只能采取更为稳妥的攻防兼备的战法。 “来，来，来！”他再次吼道。 宁神站了起来，依然背过身站着，似是一名孤寂的剑客。 采伦暗忖：既然率先发难吃了大亏，这回我便以逸待劳在这等你过来，见招拆招。 两人久久对峙而立，让兄弟会的旁观者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有人大声说道：“快打啊！愣着干嘛？你是不是怕了？怕了就赶紧投降！” 其余人跟着起哄，试图用语言让采伦乱了方寸，其实他们只不过是看个热闹，既然自己的武士占了上风，就开始尽兴嘲讽。 采伦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恨得不行，屡次有冲动想上去拼命，却一次一次被自己的理智战胜，继续按兵不动。 “我敬你是一位勇士，还是少一些无谓的受伤吧。”宁神淡淡地说道，也像是正在用心理战瓦解采伦的意志。 采伦右手握刀，受伤的左手举盾，横跨着碎步，绕着宁神缓步走着，根本没有搭理宁神的语言攻势。 突然，宁神的脚下再次腾起黑色烟雾，半身没入其中。采伦看清楚了，对手正故技重施，欲用之前的刀法一击得胜。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采伦想道。这时他手中有盾，防御起来自然把握大了许多。 不到一秒钟之后，宁神从烟雾中突然杀出，电光火石之间拔出身后双刀，却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从下盘发起进攻！这呼啸而来的刀刃直奔采伦的双腿而来。 采伦左手一沉，赶在双刀杀到之际，将盾立于自己的身前…… 又一阵金属撞击的巨响，但刀盾相磕，这响声的回音较之刚才显得更加浑厚沉闷，采伦明显的感到整块盾都因为打击而发生了共振，让他已经受伤的左肩伤口更是疼上加疼。 他咬着牙顺势对着宁神的尾影出了刀，只是下意识地砍杀，却没有一点把握。 采伦明白这一点，但无论身法还是技击，他都自认下风，也许这一刀砍空之后，他也将交代在这里。 钢刀果不其然地削了个空，重重地砍在地面上。 “一切都完了。”采伦的脑海中最后绝望的闪过几个字。 以他的判断，宁神的攻击假如没有得逞，必然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翻身杀来，这时候，就算他想到了看到了，防御也已经跟不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对方的刀下鬼。 不出所料，宁神的双刀斩辙了回来，劈头盖脸地绕过他的钢盾，从他的斜上方砍了下来。 …… “结束了吗？这是我的灵魂状态吗？”睁开眼睛的采伦想道。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武器。 “我没有死？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采伦惊讶地想着，“人呢？那个武士呢？他不是杀到我的眼前了吗？” 周围的人群鸦雀无声，安静得就像是正身处另一个世界。 采伦谨慎地放下手中钢盾，眼前的一幕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石头？武士怎么变成了一块黑色的人形石头？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招式？ 他举盾往前试探，却不见宁神有任何进一步的攻击动作，只是举着两把长刀伫立在原地，浑身上下包括武器在内，都已通体黝黑…… “你做了什么！！”吴真真怒吼道，“你到底是谁！！” 采伦恍惚道：“我什么都没做啊，他不是马上要击败我了吗？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从他的心头泛起，但丝毫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你是来自异界的恶魔！南西山的那些罪恶都是你做的！”吴真真厉声说道。 “对，就是他！就是他！” “我们居然收留了一个恶魔！” …… 采伦成了兄弟会的众矢之的，忽然所有人手中的兵器都指向了他。 他茫然地回头向茹星法师求助：“法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怎么把我当成了恶魔？” “别狡辩了！你已经暴露了！我可以作证！你和岚州城那个恶灵是一伙的！”邵城大声疾呼道，“法师，是我亲眼所见，古洛也看到了，他们可以把人石化！” 这下采伦已经百口莫辩，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采伦又慌张地对着小马尔罕说道：“兄弟，你知道我的，我不是我不是！你快和法师说说，我不是！” 第一百七十三章 茹星的决定 “法师，我与采伦.亚乌罕相识多年，恐怕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吧？”小马尔罕向茹星法师说道。 “是啊，法师。采伦什么时候会这种邪恶的魔法？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啊！”连如霜也急着帮采伦开脱道。 茹星法师往前几步，向着吴真真赔罪道：“夜行女王，对于这次角斗发生的意外，可否允许我适当做个调查？如果真是采伦所为，我绝不姑息。” 吴真真道：“这么多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难道在场的人都会看走眼吗？” “对！就是！当我们是傻子吗！” “你们就是想包庇自己的手下！” …… 又一阵附和声此起彼伏，兄弟会人人都亢奋得不行…… “绝没有这个意思。”茹星态度依然平缓，“也许眼见不一定为真。” “好，我允许你调查清楚，如果真是你手下所为，请拿他偿命，并且请你们马上离开我的镇子！”吴真真不容置疑地说道。 茹星法师应声答应，随后转身严肃地看着天森、天淼、天焱三位大师，轻声用意念说道：“三位大师，情况已经比想象中的更复杂了，对吗？” 天森、天淼、天焱沉重地点了点头，天森代表三位说道：“是的，法师，前有褚鑫，后有……兰比斯究竟有怎样的吸引力，可以吸引他们纷至沓来？” “不明白，我也疑惑不解。”茹星摇了摇头答道，“穆迪埃无形无体，幻化成任何形态都是可能的，也许此时就在我们的身边。” 天森道：“这么说来，您是怀疑采伦……是吗？” 茹星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试探一下便知。” 四人的交流完凭意念，嘴唇不曾启动，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和桑达魔法有些类似，但又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们一些轻微的动作，却对交流的内容不明就里。 “古洛哥哥，法师们在说什么？你能知道吗？”连如霜手肘轻戳古洛，好奇地问道。 “这么奥妙的方式，我怎么会知道嘛。”古洛摇着头说道。 连如霜正要接着说，却看天森往前一步，突然施法对着采伦发动了攻击。 “这是干什么！天森为什么要用瓦西里猩红斩对付采伦？”连如霜惊叫起来。 古洛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局面瞬间如同一团乱麻堵在他的脑子里。 采伦大叫一声，举盾硬抗，但猩红斩何等犀利，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钢盾脆生生地从中间切开，然后从采伦的身上掠了过去，衣服瞬间就被拉出一条宽大的口子。 “天森！你这是干嘛？”惊魂未定的采伦大声疾呼，“好啊！你们不相信我！对吗？法师？天森？你们不相信我！~！！” 他重重地将残破的半面盾牌扔在了地上，目露凶光地说道：“既如此，杀了我吧，我愿意偿命，换得你们的一世清净！” 吴真真冷笑道：“好啊，那就让我来替茹星法师清理门户。” 天森收功看了一眼茹星，意念道：“我相信采伦，作恶另有其人。” 茹星法师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拦在吴真真动手之前说道：“女王，不论你作何想法，我以自己的人格替采伦保证，他不是杀害你手下的凶手。” 吴真真刚从腰间拔出短匕，却听得茹星法师如此说道，气不打一处来：“您这是铁了心要包庇手下了吗？” “包庇自然谈不上，但滥杀无辜也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么？” 吴真真浑身发抖，汪海洋才刚刚魂飞魄散，自己的手下爱将却无缘无故遭此毒手，她心里这道坎是如何都过不去的，这不仅会影响她的领导地位，更严重的可能会损了影噬兄弟会的人心。 “这就是你的调查结果吗？就这么想打发我们蒙混过关吗？如果这个大汉不是，那么你告诉我，凶手他在哪儿呢？” 茹星法师又尊敬地鞠了一躬，和声细语道：“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和你解释，但我向您保证，采伦不是凶手。” “您拿什么跟我保证？”吴真真不依不饶道，“要都如您这般说得轻巧，天底下的事岂不是凭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便能为一切罪孽洗白？” “这女人好过分！这么纠缠不休！”连如霜又小声点评道。 古洛叹了口气回道：“这本就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我以为那个恶灵在岚州城已经被我们消灭，却不曾想不止一个。” 茹星法师淡笑着把自己的袖管撸了起来：“您要保证，我给您保证便是。” 说完，她竟下了重手，将自己的左手食指整个掰断，若无其事地扔在了地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阵诡异但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法师！”小马尔罕、三位护法、古洛、连如霜以及所有圣殿在场者，都激动地喊道，“法师，您这是……” “你们这些人不要欺人太甚！”小马尔罕止不住自己的脾气吼道，声响足以让树枝摇曳。 “小马尔罕，别说了。”茹星法师制止道，血流汩汩而出，顺着她断裂的指尖滴到了地上，她强忍着疼痛继续说道，“女王，这就是您要的保证。” 吴真真错愕地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已然心软，嘴上却犟道：“纵使您这么做，也还是偿还不了宁神的命……算了，看在法师的面子上，我相信这个大汉不是凶手，你们走吧，从此再也不要和兄弟会有任何瓜葛。” “你！你别得寸进尺！”小马尔罕吼道。 “女王是主，我们是客，我们听从女王的安排便是，容我们稍作整理，明早天一亮，我们就走。”茹星法师说道。 吴真真轻哼道：“这样最好。”然后，她转身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住处。 …… “各位，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茹星法师转身对着圣殿众人说道。 没有人非议茹星法师的决定，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的确受够了兄弟会的不友好，处处忍受着寄人篱下的屈辱，离开又何尝不是好的结果。 三位大师护送着茹星法师回屋子治愈伤口，人群也陆续地回到自己的住所，不一会儿，只剩下了古洛、连如霜和邵城三人。 “也好，这样一来，也算是让你们的人避免了被围剿的灾祸。”邵城舒了口气道，“古洛，希望你们找到新的家园。” 连如霜依偎在古洛的肩头，静静感受着温存，听邵城出此言，打趣道：“听您的口气，这像是在和我们告别啊？” 邵城笑道：“哈哈，你这小丫头，真是精怪得很。没错，明早我就得回去了，我现在可是总警司了，真没想到想退休还退不了。” 他得意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古洛，去喝两杯？下次见到指不定得什么时候呢。” 古洛爽快地答应了，拉着连如霜的手，便跟着邵城向屋里走去。 …… 冷风簌簌的空地上，瞬间已无人烟，只留下已经石化了的宁神，依然举着自己的武器充满杀气地伫立原地，两把双刀像是两道细长的黑色延长线，伸向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咔嚓” 有个人迈着粗重的步伐向宁神走了过来，轻易地将其中一把长刀轻易地折断。 随后攥在手里，捻成了粉末……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阴影中的威胁 第二天，当前日喝得酩酊大醉的古洛醒来的时候，邵城已经离开了丰顶镇。 他又折回房间，问连如霜：“邵城走了，临走前他有没有跟你告别？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条。” 连如霜笑道：“你怕是喝多了吧？留字条这种情节只会出现在小说或者电视里，现实中哪有人这么矫情。” 古洛闷闷不乐地说自己的确是喝多了，邵城在身边时，他觉得这人有些唠叨，但人真的离开了，他竟有些想他了。 连如霜说，说你矫情你还真矫情上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而且生处乱世，相聚离别都是极为平常的事，你一个老爷们儿就别在牵肠挂肚的了，我们今天也得告别丰顶镇了。 古洛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离开房间带上门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屋子，满打满算，他才住过两晚，但依然有些不舍。 冒着生死好不容易找到的落脚点，却要离开，这种不舍的滋味说不上来，究竟是不舍，还是不甘心。 临走时，他觉得出于礼貌，他应该向吴真真道个别，无论对方是否欢迎，总算也是短暂地收留过他们。 他向茹星法师说明了这些，法师倒没什么意见，于是派他作为圣殿的代表，与吴真真辞别。 丰顶镇医院正在翻修中，从已经完成的部分看来，兄弟会是想给这栋建筑刻上自己的烙印，抹去曾经的痕迹。清早，工人们已经身穿工装，吊着长长的缆绳，叮叮当当地开始了作业。 古洛觉得，这是好事，至少让有些沉闷的镇子，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他推门走进了阴暗的餐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丰顶镇时吃早餐的地方，他苦涩地觉得这也许就是造化弄人，初来与离开时所踏足的地方，都是这里。 从光亮走到黑暗的地方，视网膜一时半会儿没有调整过来，任凭古洛再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房间里的一点东西，只觉得自己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若患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决计是一刻都待不下去的。 “嘶啦” 屋子中央的吴真真，划亮了一根火柴，随后点燃了眼前的红色蜡烛，虽然光线依旧微弱，但至少能看清不少东西了。 包括吴真真的模样和打扮——她脱去了那件几乎没离过身的紧身黑衣，换上了一件宽松的睡袍，纤细的手指轻巧地把玩着手中快要熄灭的火柴，与之随意的打扮相反的是，她今天竟破天荒的化了一个浓妆，看起来很是端庄郑重。 “你来啦？”吴真真说道，眼睛却没往古洛这边看。 “嗯，你知道？” “不，我没想过你们在离开时还会再来与我见面。”吴真真恬静地说道，“说明，你还是一个有礼貌的人。来，吃点早餐。” 说完，她把火柴拧灭在了自己的盘子当中，轻轻一指，将古洛的视线引到了桌子正对面的几个盘子上。盘中的早餐还是他初来时的那几样，没什么变化。 但这对有些饥饿的古洛来说已经足够，至少比在外头风餐露宿要强得多，也比前两天在岚州城吃的人肉大餐要强得多。 古洛有些为难道：“我看还是不了，我们要走了，大家都没吃过早餐呢，这样一个人吃独食不妥。” “你客气什么，难道作为东道主，我还会饿着你们吗？每个人都能填饱肚子离开。” 古洛眉头倾舒，又犹豫了片刻，便心安理得地拿起了眼前的面包嚼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忤逆将军的意思，赶你们走么？”吴真真说道。 古洛咀嚼的腮帮停了下来，想了想问道：“难道不是因为觉得法师的存在是对你的威胁么？” 吴真真笑了起来：“哈哈，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一个这么心胸狭隘的人么？” “我不了解你，但如果我是你，可能我也会那么做，也许没有人能在权力面前显得特别高尚吧？” “也许吧，这可能是重要的一方面。” “那另一方面呢？”古洛不解地问道。 “另一方面……我敢肯定，你们的茹星法师一定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这才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是什么？请上校莫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告诉我。”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便告诉于你。”吴真真淡然道，“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改变决定。” “但说无妨。” “穆迪埃，已经渗入了这个世界，并且就在我们身边，昨天的角斗你也看到了，以宁神的战斗力，是绝对不可能输给你们那位诺里亚大汉的。但他遭遇了什么？想必你明白了吧？” 古洛恍然大悟，手中的面包不自觉地掉在了地上，差点被口中还没吞咽下去的食物给噎着。 “我也不妨告诉你——你口中的穆迪埃，已在岚州城兴风作浪，甚至还想要了蔡宣国王和阿克伦特使的命！”古洛紧盯着吴真真说道。 “是吗？”吴真真惨笑道，“呵呵，看来，他真的来了……如果诺里亚的大汉不是他的帮凶，那么局势已经相当危机。我的判断没有错，古洛，你理解我的决定了吗？” 古洛轻轻地点了点头，已经完全明白吴真真的良苦用心。 “将军已经离去，我怕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影噬兄弟会，也许不久的将来，兄弟会就会从这个世界中消失，而你们……我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因此受到牵连。” “上校……不，女王，你听我说……”古洛站了起来，急切地想要表达，却被吴真真制止了。 “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茹星法师，还有座下的护法，甚至你、武磐石、小马尔罕，都可以帮我们，对吗？但你有没有想过，就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真的能保证每个平民的安全吗？你们世界的人和我们会一样，大部分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们真的逃过这一劫吗？” 古洛无言以对，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所以，请你们离开，哪怕真的遭遇了穆迪埃，也请兄弟会独自面对。”吴真真不容置疑地说道，坚毅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古洛的内心。 “替我向茹星法师问好，也请你将今天的谈话当成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说着，吴真真俏皮地笑了起来，饱满的苹果机隆了起来，带着少女般的烂漫，眼神真诚而诚恳，古洛觉得，夜行女王也许本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只是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尤其在失去了汪海洋的庇护之后，她所承受的压力简直超过了任何人。 能看到她由衷的微笑，真是太美妙了。 “有些误会，还是不解开，比较好。”吴真真最后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比兹王现身 古洛和吴真真道了别，无比惆怅地推开大门，当他再次回头时，却发现她已经不在。他叹气地摇了摇头，蹙眉抿嘴，径直向屋外走去。 “古洛，和吴真真都说完了吗？” 小马尔罕正倚在大厅的墙上等着他，脸上带着一些焦急的神色。 “嗯……”古洛轻声应道，“是时候出发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嗯，大部队都在外面等着了，走吧。”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 【身体数值分析中……请勿移动……】 一声格外熟悉的机械女声出现在了古洛的耳畔。 “这是什么啊？你听到了吗？”小马尔罕疑惑地说道，“我的眼前还出现了一排字，这是啥呀？” 古洛低头看到，小马尔罕正巧站在那块米黄色的身体数据测量仪上，笑道：“哈哈，这是他们兄弟会的黑科技，叫身体数据测量仪，挺有意思的。别动别动！既然你站上去了，不妨就试试吧？” 古洛想起来了，陈不才曾经说过，只有能力值达到神级人物级别的人站上去，附近的人才能同时听到测量仪的播报，想不到，小马尔罕虽不修习任何魔法，战斗力却深藏不露。 小马尔罕觉得这玩意儿很无聊，但好奇心驱使着他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身高196公分，体重105公斤，身体脂肪比例17%，骨骼密度1.25(g/cm3)】 “我的天！”古洛冒出了自己的口头禅，惊呼道，“小马尔罕哥，你真是太魁梧强壮啦！” 小马尔罕得意地说道：“我们北方民族的人都这个头，像我这样的体格到了小石城，一抓一大把，不用惊讶不用惊讶。” 话虽如此，他却难掩自己沾沾自喜的神情。 “别动，还没完，下面才是关键。”古洛说道。 “还有？我以为只是一台秤呢。”小马尔罕惊喜地说道。 【基础战斗力：99】 【器械搏击能力：95】 【魔法战斗力：99】 【追踪能力：99】 【逃脱能力：99】 【潜力值：90】 ………… 【以上各项数据，最小值0，最大值100】 【你的魔法属性：灼烧火焰】 …… …… 空气像是突然凝结了。 这些数字一个个地跃入古洛的耳朵里，紧接着，就像是有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大脑。 更为惊悚的是，最后的魔法属性——灼烧火焰，这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魔法种类，错愕之余，他满脸惊讶地看着小马尔罕。 “这什么破玩意儿？还能探测我的战斗力啊？哈哈……古洛，这应该是玩具吧，我哪有这么厉害，哈哈”小马尔罕打着哈哈说道。 古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毫无想笑的心情，胸口就像是被人猛击一掌，疼痛得厉害。 “小马尔罕……你的魔法属性是什么？我没听错吧？”古洛讶异地问道。 “这你还当真了？简直胡扯，我哪有什么魔法嘛，哈哈。”小马尔罕试图用玩笑把这份尴尬给掩饰过去。 “你没听错，魔法属性：灼烧火焰，千真万确。身体数据测量仪从来不会撒谎。”另一个声音说道。 古洛回头一看，是天森大师（甘索），他又放低音量说道：“古洛……离开他，远离他。” “天森！有没有搞错？”小马尔罕瞪大眼睛问道，“你是什么意思？这么个破玩意儿，你要针对我吗？那岂不是太儿戏了？” 天森和天焱、天淼三位大师往前出列，一字排开，他们的身后站着茹星法师，只见她突然单手往空中一撒，一道白光升天，随后从空中洒下，像是圣洁的花瓣缤纷而落，笼罩着她身后整个圣殿的人。 连如霜站在茹星法师身边大声对着古洛喊道：“古洛！你还愣在干啥？快过来啊！小马尔罕……不，他不是小马尔罕！！！” 古洛忽然明白了什么，脑海中疯狂地被刚才那一串战斗力数据以及“灼烧火焰”四个字盘踞。 “这……这人……不是小马尔罕……他难道是……”古洛飞快的思索着。 小马尔罕慌张地转身一把拉住古洛的衣领说道：“古洛，难道你也信他们的鬼话吗？我是小马尔罕啊！是我带你到了圣殿世界，是我和你在西莱斯廷作战，你都忘了吗？这东西……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相信我好吗？你跟他们解释清楚好吗？” 他着急地摇晃着古洛，差些让古洛窒息难熬。 “小马尔罕……咳咳……你先放开我，你别激动，这样让我怎么说话？中间有误会，我们都可以说明白。” “没有误会！”他俩身后的传来了吴真真的声音，她隔着门严肃地说道，“身体数据测量仪从不会犯错，这是神灵的宝物……你可以问问在场所有的人，是不是人人都听到了你那些战斗力数据。” 小马尔罕惊恐地把目光扫向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茹星法师身后的圣殿众人，和一波听到这些数值后出来看热闹的兄弟会成员。所有人都被他这猛然的转头动作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少顷，每个人都不住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听到了……” “是的，我们以为是那位法师站在那上面呢。” …… 众口一词，小马尔罕百口莫辩，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由吴真真缓缓开口道出： “小马尔罕……不，我应该叫您一声……比兹王穆迪埃，你藏得可够深的，若不是凑巧走上了测量仪，恐怕这个骗局还要继续持续下去吧？” 古洛彻底清醒了，当听到“比兹王穆迪埃”几个字的时候，他心里那架天秤就已经倾泻了。 “小马尔罕……你老实告诉我，她说的，是真的吗？”古洛动容地看着小马尔罕问道。 他发自内心地渴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也真心希望是脚下的测量仪碰巧发生了万分之一的故障。 “古洛法师……”小马尔罕的脸开始阴沉下来，“如果拥有退斯特魔法的你，和我联手……我又何苦再想方设法掩藏自己呢？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将古洛的幻想击得粉碎。 “你……穆迪埃……真的是你，我终于和你面对面站在一起了。”古洛毫无畏惧地说道。 他亲眼看着小马尔罕发生的形体变化，周身的黑气渐渐笼罩着他，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开始无法分辨……就像他在岚州城看到的叶紫警官。 “兰比斯是个好地方，凭什么交给褚鑫？如果不是卡尔杜比那个混蛋拦着我的大军，我早已横扫天下！”小马尔罕空灵地说道，“还有你！伏妖王！” 他愤怒地指着茹星法师：“大帝是怎么交代我们的？你又做了些什么？背叛大帝会有好下场吗？轮得到你来保护这些注定要成为奴隶的人吗？我就是看不惯你道貌岸然的样子！” 他另一只抓着古洛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抽取你的能量 被穆迪埃周身的黑气所影响，古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湮没在了这黑色魔法之中。 浑身如同灼烧一般的疼痛，从骨骼到肌肤，每一寸肌肉仿佛都正在被点燃。 “原来灼烧火焰就是这种滋味……”古洛终于体会到了这魔法的感觉。 不仅如此，如果再持续灼烧，古洛也会和那些岚州城的无辜平民以及宁神一样，最终被石化，变成一尊黑曜石雕像。 出于本能，古洛开始催动体内的魔法，他的身体开始闪耀出蓝色的光芒。 “呵，好强的能量，古洛，这就是退斯特魔法吗？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得多啊。”穆迪埃紧盯着古洛的身体，手却一刻都不肯松开，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一个退斯特魔法师施法的过程。 “古洛，与我合作吧！把你的退斯特魔法赐予我，我们一定可以统治整个大陆，战斗力足可以抵一支军队！”穆迪埃带着请求的口吻说道。 当然，他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因为他了解古洛的脾气。 “你放开古洛！！！”连如霜焦急地喊道，“古洛，请你坚持住，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呵呵……连如霜……你的意思是，茹星一定能打败我是么？”穆迪埃转头狞笑道。 “是！你拿什么和法师比？你这个活在阴影中的小人，你的卑微早已暴露无遗！今天你是绝对无法离开这里的！”连如霜尖声说道。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语毕，穆迪埃拎起古洛迅速往半空中升起，他的双腿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诡异的黑烟，而可怜的古洛，仿佛已经成为了任他摆布的工具。 “天森、天焱，两位请保护好大家，天淼，与我迎敌！。”茹星法师快速的交代道。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幻影从天而降，直扑人群而来，正中茹星事先所撑起的防护罩上。 对这突然而至的打击，众人惊声尖叫起来。 “大家待在原地，不要随便走动，任何其他区域的能量粒子都足以致命！”天森大声疾呼。 又一道黑色幻影当头而来。 茹星奋力跃起，远离人群，迎面将穆迪埃的攻击化解。 虽然如此，茹星法师的心头竟隐隐泛起一阵不安。 “穆迪埃，多年不见，你的法力精进不少啊。”茹星抬头说道。 “哦？是吗？我倒认为这么多年在你身边小心掩藏身份，倒是荒废了我的修炼呢。” 穆迪埃邪笑着从手中幻化出月轮之刃，这才是他的完全体，当所有的能量灌注至月轮之刃时，才是真正毁天灭地的攻击。 “伏妖王，难道是你的法力退步了吗？哈哈哈哈……” 穆迪埃狂笑着俯身向下划出一道半月魔法，它的形状和猩红斩类似，但是能量的组成却截然不同。如果说猩红斩是刚气十足，那么穆迪埃的半月魔法，则是虚无缥缈，如鬼如魅，柔弱似风，但煞气十足。 而且，月轮之刃释放出来的魔法迷惑性很强，并不是快速打击，而是慢悠悠地降落了下来，与此同时，比兹王也像是突然在空中消失了。 “大家别动！”天森继续叮嘱道，“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要走动！” 黑气降临，像穹顶一般整个落了下来，触及防护罩时发出了咔咔的声响——这是几种能量激烈碰撞的结果。 “渗透进来了！防护罩失效了！”采伦惊恐地说道，他绝望地看着天森。 防护罩是由粒子魔法构成，结构之间难免会有间隙，而黑气正是通过这些空隙，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 “大师！防护罩还有效吗？还要在这儿等着它落到我们的身上吗？”采伦急躁地说道，“与其在这儿等死，不如让我出去和他拼了命吧！~” “不！”天森大声呵斥道，“采伦！你休得再胡言乱语！若是扰乱人心，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大师！如今危难当头，人人都应该尽一份自己的力，我采伦.亚乌罕又怕过谁！“ “啪！” 连如霜狠狠地对着采伦的背部重重一击，说道：“采伦！你这样鲁莽，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死了大家！你闭嘴好吗？” 她心里比谁都着急，古洛还在穆迪埃的手里，正值生死攸关时刻，难得她还能这么理智。 “相信法师，一定会让大家都平安的活下来。”连如霜镇定地说道。 天森点了点头，然后朗声道：“采伦，你知道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么？” 采伦摇了摇头。 天森以极快的速度夺过了采伦手中的钢刀，然后用力向远处掷了出去。 钢刀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却在刚接触到防护罩的一刹那，激烈地燃烧起来，迸射出来的光亮如同一颗剧烈燃烧的火柱！仅一秒钟之后，光亮便消失了，而钢刀则失去了原有的金属色泽，化为一块刀状的黑色石头，在最终落地的时候跌落成一堆碎片…… “看到了吗？防护罩外，都是穆迪埃的魔法所支配的空间，你们谁还愿意出去？想变成一块石头？就像和采伦角斗的那位武士那样。”天森厉声说道。 众人的骚动很快就停息了下来，触目惊心结局就在眼前，任谁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危急时刻，茹星法师和天淼腾空而至，只轻轻一挥，便把纠缠在防护罩外黑气扑散开来，暂时解除了危险。 穆迪埃又故技重施，让茹星法师和天淼为保护圣殿难民而疲于奔命，他明白这些进攻方式或许根本对茹星法师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依旧乐此不疲，像是故意在消耗他们的体力，又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顽童在戏耍自己的猎物。 “哈哈哈哈……“穆迪埃爽朗地大笑起来，四下寻找却看不见他的踪影，“好玩吗，茹星？” 穆迪埃在阴影之中满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转头小声对着虚弱不堪的古洛说道：“古洛法师，看到了吗？我的左手……呵，好强的能量，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它的威力！” …… 又一道魔法从阴影中射了出来。 可怕的是，这道魔法中，竟然掺杂着一丝蓝色。 这便是茹星法师不安的所在。 穆迪埃竟然在抽取古洛的能量！他的地坛魔法本就与茹星并驾齐驱，如今又获得里退斯特魔法的加成……这攻击力足以翻上好几倍！ 第一百七十七章 视死如归的盟友 “不！”古洛绝望地大声疾呼。 然而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能量被穆迪埃一点一点的吸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掏空。 在阴影中，他扭头看了看底下的人群——他想着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在几秒钟之后，他们将通通被石化，其中甚至还包括天森、天焱、天淼三位大师。 还有连如霜…… “如霜……”古洛喃喃道，“对不起。” 阴影中的邪恶魔法，夹带着退斯特魔法的能量，慢悠悠地落了下去，古洛看着防护罩正在渐渐崩坏，看着人们乱做一团。 唯有天森和天焱还奋不顾身地做着最后的抵抗。 谁也没有想到，在穆迪埃的攻击下，茹星法师的防护罩居然这么不堪一击，就连茹星法师本人都没有想到。 连如霜瞪大眼睛看着天空，黑色的穹顶正在黑压压地逼近人群，她的脑袋空空如也，或许和其他绝望的人群一样，除了等待生命的最后时刻，没有任何其他选择。 “古洛！！”连如霜突然歇斯底里地朝天吼道。 古洛能看清她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却依然像刚认识她时那般清澈，或许是盈眶的眼泪荡涤，才能有这样的结果吧。 连如霜却看不见古洛，漫天都是黑色，任何目光可见之处的景物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她只能用力去感受他存在的气息。 …… 事实证明，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因为，他们还有茹星法师。 忽然，一道闪着金光的身影，由黑色魔法烟雾中窜了出来，从天而降，直扑人群！——茹星的周身金光四溢，身轻如燕，翱翔天际，像是正在游弋于乌云之中金色蛟龙，所过之处，皆是拨云见日，振奋人心。 连如霜阴沉的脸色欣喜地破涕为笑，尖叫道：“是法师！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天字辈的三位法师，立马心领神会，跺地屈膝，同时向半空中的茹星法师，输出三道红色的魔法射线。射线精准无比的贯通至茹星法师身上，周身的红色绚丽无比，似有无穷滚动的能量正在源源不断地在她身上孕育而生。 茹星法师高喊着听不懂的咒语，蜷缩身体，随后四肢突然张开，巨大的能量随之向四周扩散！ 黑色穹顶陡然被打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阳光从其间突然射向大地——防护罩正在修复！所有的能量粒子正在汇聚，并且形成了一个更为坚固的魔法罩子，涌动的瓦西里粒子快速在表层循环流动。 穆迪埃的魔法攻击顿时失效，在触碰到魔法防护罩时，如同火焰遇到汪洋大海，纷纷熄灭消散。 “好！！”连如霜激动地吼道。 “好好好！！”采伦高兴得全身哆嗦起来，十分解气地说道，“只要有茹星法师存在，就像太阳永远照耀着大地！比兹王！用你那并不聪明的脑子好好想想，你想熄灭太阳，这可能吗！！！” 众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山呼海啸，人人亢奋无比。 “你看到了吧……你怎么可能……是法师的对手呢……”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古洛，挑衅地说道。 穆迪埃拎着他的领口说道：“果然有一套，但……我有你，你就是我取之不竭的力量源泉，哈哈哈……” “什么！”古洛惊愕地说道，与此同时，他又猛烈的感到，体内像有一千只虫子正在啃噬他的骨骼，能量也正在一点一点的消亡。 他几乎已经到达了身体承受的极限。 “嗖！” 一支黑箭射了过来，直奔穆迪埃的太阳穴。 穆迪埃大惊失色，幸好反应迅速，扭头一躲，才不至于登时毙命。 “谁！谁能看得见我！”穆迪埃惊慌失措地四下寻找箭矢的来源。 “你以为，没人看得见你吗？” “你是谁！！”穆迪埃大声问道，“在兰比斯大陆还有能看清我本体的人吗？” “当然，如果你我都是藏匿在阴影中的刺客呢？” 古洛咧嘴笑了起来，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也猜到了说话之人的身份：“比兹王，就算我的力量都给了你，你也无法和圣殿抗衡，因为我们还有盟友！” “盟友？影噬兄弟会？……夜行女王？”穆迪埃错愕道。 又三支黑箭飞了过来，箭头透着血红，箭尾飘着黑影，穆迪埃慌忙躲避，无奈之下松开了抓着古洛的手。 “夜行女王！麻烦你看清形势，不要站错队！”穆迪埃恐吓道。 吴真真突然踢开屋子大门，如同鬼魅一般地杀了出来，手中的黑箭发射频率极快，一个人简直可以堪比一只弓箭手部队，黑箭雨如同一场疾风骤雨，倏然往穆迪埃袭来。 虽然无一中的，但吴真真的支援，无疑为战斗局面的扭转增添了必要的砝码。 古洛从半空中开始往下落，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无比感激地看了吴真真一眼。 “咦？怎么不往下落了？”古洛纳闷道，这和他所设想的剧本有些不同。 他的身体依然在半空飘浮，底下依然蒸腾着滚滚黑气，无论怎么挣扎，都像失去了重力一般。连如霜就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可这一步之遥却像是隔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你太天真了，古洛。”穆迪埃笑道。 说完，他张手把半空中的古洛往自己的方向牵引。 “很高兴，又见面了。”穆迪埃再次把古洛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然后左手一挥，一道强劲的疾风扑向了吴真真。 这道疾风让无数黑箭在空中突然失去了动力，纷纷落下，更严重的是，它竟掀起了吴真真身上的斗篷。 “啊！！！！”随着一声惨叫，吴真真从半空中滚落地面，日光的侵蚀，让她身上多处部位冒气了青烟，像是几簇炭火正在炙烤她的身躯。 吴真真狼狈地在地上打滚，紧身衣多处裂开，露出了鲜红的血肉，她活活地暴露在空气之中，正在快速的人间蒸发。 “女王！！！”兄弟会众人见状不妙，蜂拥而至，“保护女王！护送女王回去！！！快！！！” 他们一拥而上，像疯了似的冲向了吴真真…… 可怜带头冲锋的几位，刚靠近穆迪埃的魔法支配区域的瞬间，便被石化了。 “不……兄弟们……别过来……保护自己……保护其他人，不用管我……”吴真真视死如归地说道。 兄弟会的凝聚力在此刻展示了出来，明知前方死路一条，却依然源源不断地往吴真真身边冲锋过来。 “他们……他们都不怕死吗？”古洛看着兄弟会成员一个接着一个被石化，震惊地想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能量源 “哇哦，这太令人感动了，影噬兄弟会真是一群令人钦佩的勇士。”穆迪埃注视着底下发生的一切，不痛不痒地嘲笑道。 “快住手！你想要的魔法，我全都给你！请你放过她！”古洛大声说道。 穆迪埃不可思议地摇头道：“如果你早点与我合作，就能避免这么多人无辜而死。你不觉得现在和我谈条件太迟了么？” “我求你……快住手……”古洛乞求道。 兄弟会的成员正一个接着一个得被石化，而古洛只能无助地看着一切，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 “我已经找到了吸取你能量的办法……所以……唔……你的条件我不接受，哈哈，在场的人都得死，你想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死去么？你想和他们做最后的告别么？”穆迪埃狂笑道。 就在这时，茹星法师出手相助了！ 她从空中落了下来，将延续防护罩的能量球交到了天森手上，正要腾空而起驰援吴真真时，天森大师焦急地说道：“法师，这可是你的能量源啊！” 他颤抖地张开了握着能量源的右手，红色的光华四处迸射游走，充盈至防护罩的各个角落，有了能量源的存在，才能稳定维持防护罩的防御功能，而离开了它，茹星法师的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大家！这是命令！”茹星法师高声吼道。 天森从来没见过法师如此失态，今天算是头一遭，足可见形势已然十万火急。 茹星没有犹豫，再次跃起，从防护罩的保护中跳了出来，奋不顾身地进入了比兹王的魔法支配区域。 她的肌肤接触到区域内的魔法粒子时，表面顿时泛起颗粒，像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要严重得多，因为这些“疙瘩”上的表面温度竟有近千度之高，她就像是正在穿越滚烫地熔岩。 从古洛的角度看去，茹星身上的衣服正星星点点地燃起了明火，凝脂的雪肌正逐渐暗淡下来，腾空飞跃的过程中，身后竟拖着一道长长的青烟。 连如霜惊愕地看着茹星法师，双手捂嘴惊恐万分，在她心里，茹星法师是无敌的存在，怎么可能有东西能伤害得了她呢？ “法师……”她本能的叫了一声。 这一切就在她眼前发生了，圣殿和影噬兄弟会的两位首领，在穆迪埃的攻击下如此狼狈，这无疑给目睹这一切的双方成员心理上以摧垮式的打击。 连如霜看着茹星法师竭尽全力地跃到了吴真真的身边，不顾自己身上伤痕，未作片刻停留，便一把将吴真真抱了起来，随后以最普通的方式——双腿疾跑，将她送到了阳光照射不到的屋檐底下…… 说明，法师的魔法正在消散，她体能所拥有的能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再用腾空而起的方式进行移动。 两个女人，躲在了一堵墙的后面，在众人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没有一点动静。 “法师……会死吗？”吴真真担心地问道。 “重要的事，大家都必须安全地活下去。”天森出奇冷静地说道，“这也是法师的意思。” 他手中的能量源熠熠生辉，像是一团火种——算是茹星法师留给圣殿最宝贵的东西，保护众人免受生灵涂炭。 连如霜看着能量源出神，恍惚间，她透过红色的光芒，看到了许多过去的影子，也能看到茹星法师的幻影在其中晃动。 “如霜，拿起它。”茹星的幻影对着连如霜说道。 “什么？”连如霜揉了揉眼，“天森，你看到法师的幻影了吗？就在这能量源中间，她正在与我对话。” 天森仔细地端详着能量源，片刻后摇了摇头道：“恐怕你看错了吧？这里除了刺眼的强光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看错！” “如霜，拿起它。”幻影的声音再次在连如霜的耳边回荡。 连如霜肯定地说道：“一定不会错！法师又在跟我说话！她让我拿起能量源。” 天森惊愕道：“你是个没有魔法能力的凡人，怎么能驾驭得了能量源呢？假如你触碰到了它，瞬间就会被吸进去的，然后……” 天森欲言又止，这些事情关系到普鲁托，他不想提及那里的一切。 “就连低阶魔法师都无法驾驭能量源，更何况你。总之，你不能碰它，不然是自寻死路。” “但是……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法师，清清楚楚地听到她对我的指示啊！”连如霜急着说道。 能量源的光芒驱散着周围的黑暗魔法粒子，每当比兹王的魔法触碰到防护罩时，它的光芒就比之前更强烈一些，闪烁的频率越快，说明防护罩所遭遇的攻势就越猛烈。 “法师……你在哪？我坚持不了多久了。”天森自言自语道，“属下学艺不精，法力不及你百分之一，只能尽力而为。” “交给我。”连如霜正色道，“天森大师，把能量源交给我，与其这样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天森扭曲着表情看了她一眼，心中产生了动摇。 茹星法师与夜行女王生死不明，而自己的法力正在越来越薄弱，到最后他非但救不了大家，自己都有可能被吸入能量源。 “你真的看到了幻影与你说话吗？”天森问道。 “是的。”连如霜肯定地点了点头。 “行！” …… 他惴惴不安地把能量源递到了连如霜的面前，心里默默祈祷：“如果连如霜因此殒命，天森愿意以死谢罪。法师，保佑我们顺利度过劫难……” 和他的犹豫想比，连如霜显得坚定得多，她盯着能量源注视了许久，双手猛地握了下去…… “如霜，圣殿的生死存亡，就靠你了。你将继承我的全部能量，你将成为一名最高阶的瓦西里魔法师。” 连如霜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只是身边的人和事物都发生了扭曲，自己像是正处在一个失重的空间之中，而捧在手中的能量源不停地和她进行着对话。“这难道就是天森所说的被吸进去后的空间吗？但是我好像并没有死啊？”连如霜想道。 “如霜，你可以保护这里的一切，将能量源按到你的心口……”茹星的幻影一步一步对她进行着指示。 “心口？”连如霜好奇地问道。 “是的，放在心口，然后用力将能量源按下去……”茹星的幻影接着说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新的瓦西里法师 （接上一章） …… 连如霜按着茹星幻影的指示照做，小心翼翼地将能量源轻轻放在左胸口，一股奇异的温热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正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注入体内。 “好奇特的感觉……”连如霜情不自禁地说道。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赤身裸体地站在太阳底下，浑身上下暖烘烘的，而温暖的源泉皆来自于自己的腹部，经过体内的血液循环，逐渐传至躯干、头部、四肢…… “瓦西里的圣光与你同在。”茹星幻影祥和地说道。 说完，幻影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五官不可辨认，直到她的身体逐渐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 “如霜！如霜！”连如霜睁开眼睛时，耳朵里传入的第一声呼唤来自天森大师。 “如霜！你没事！这太神奇了！”天森兴奋地说道，“难道你看到的幻想都是真的吗？你真的看到茹星法师了吗？” 连如霜微弱地点了点头：“这种时候，我哪会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然而，能量源的消失，让防护罩的能量迅速减弱下来，比兹王黑暗魔法正从当空步步逼近。 天森的兴奋一闪而过，脸上再次阴云密布，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换睡都高兴不起来。 部分圣殿的平民已经开始祈祷——祈祷奇迹的发生，在茹星法师生死未卜之后，他们所能做的，便只有这些。 “瓦西里魔法。”连如霜低吟着，“对，我现在已经是瓦西里魔法师了！” 连如霜轻轻抬起自己的左手，惊讶地发现手心中竟燃着一颗红色的法球，“这不就是魔法球吗？”连如霜想道，“想不到我也已经掌握了魔法，并且比想象中的要容易。” 天森看到了这一幕，也惊讶不已，但时间紧迫，急忙喊道：“如霜！撑防护罩！给防护罩注入能量！” 连如霜不知所措地问道：“我该怎么做？” “这……”天森呆住了，“难道法师只赐予了你瓦西里魔法，却没有教你如何使用吗？” 连如霜紧张不已，慌忙摇头说道：“没有啊！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啊！” 眼看着黑暗魔法即将入侵，甘索咬着后槽牙说道：“没办法了，照着我的动作，跟着我。” 他奋力向上跳了起来，伸开双手的同时，从掌心射出几道红色的光线，涌动的能量直连防护罩。 防护罩顿时红光四射，忽然明亮了起来——能量正在注入，防御正在恢复，可无奈的是，天森的法力还不够水准，这些能量是远远不够的，仅仅能勉强维持罩子的存在。黑暗魔法依旧能渗透进来，形势迫在眉睫。 “照我的做！快！你好好想想茹星法师之前是怎么做的！”天森大声喊道。 连如霜惊恐地发现黑暗魔法正在缓缓地接近天森，若是再犹豫不决，就连天森都会在此殒命。 “如霜，你放开胆子做，我们都会协助你。”底下的天焱和天淼法师也异口同声地说道。 受到鼓励的连如霜再无顾忌，学着天森的样子蹬地而起。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能飘浮在半空中，一切重力都不存在！ 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的能力，她便张开双手，开始向防护罩注入自己的能量…… 防护罩红光四溢，比之茹星法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在罩子外围竟有多了一层金色的雾状阻隔！ “她做到了……”天焱抬起头看着连如霜，惊叹道，“想不到这小姑娘体内所蕴藏的能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古洛目睹了这一切，激动地大声吼了起来：“穆迪埃，你以为用这些伎俩就能把我们击垮吗？” “伏妖王竟然会把能量赐予这个小姑娘，真是疯了！兰比斯大陆有什么神奇的魔力？竟然能让她如此舍身？”穆迪埃不可思议地说道。 他再次吸取了古洛的能量，向连如霜以及防护罩中的其他人发动了又一次的打击，却依然无功而返。 他开始有些焦躁，刚击垮了茹星法师，却又遇上了一道难题。 如果连这关都过不了，他又凭什么征服整个世界？又拿什么和修罗王对着干？ “该死。”他愤愤骂道。 穆迪埃暂时放开了古洛，用一道魔法连接线牵引着他，如果用魔法无法攻击，那么他只能现身亲自去杀死负隅顽抗者。 “去死吧。”穆迪埃嚎叫道，亮起手中的月轮之刃，从阴影之中杀了出来。 他和古洛，化成一个阴影共生体，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举着月轮之刃便向连如霜刺了过来。 “如霜，小心！”古洛提醒道。 看到眼前出现的黑影，连如霜大惊失色，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她飞扑过来，她慌忙向侧面一个转身……攻击差之毫厘。 她和三位大师站在人群之前，联手组成了一道防线，穆迪埃的现身，显然能让他们可以更有目的性的布置防守。 “小心他从背后发动攻击！”古洛再次提醒道。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穆迪埃怒道，“再多嘴老子把你的能量吸光！” 古洛毫无畏惧，非但没有闭嘴，反而更加大声地吼道：“用猩红斩攻击！” 穆迪埃勃然大怒，猛地将一口退斯特魔法吸入体内，古洛感觉像是灵魂即将脱离自己的躯体一样，双手双脚倒垂着，浑身软绵无力。 “古洛！”连如霜喊道。 “用……猩红斩……从各个方向……打击……不用管我，杀死他……杀死他！！！”古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 “下地狱去吧！” 穆迪埃决心先对古洛痛下杀手，他用尽全力猛吸一口，打算将退斯特魔法全部据为己有。 巨大的痛苦感已经让古洛生不如死，神志已经开始陷入昏迷的状态。 “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吧。”天旋地桩的古洛想道，“萨沙……你想我了吗？我要与你团聚了……” 只是现在死去固然一了百了，但留下了太多遗憾——连如霜、莫莉……他放不下她们。 “亲爱的古洛，我想你。”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了萨沙的声音。 “萨沙？萨沙？是你吗？”古洛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地来了精神。 …… “萨沙？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古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 再也没有萨沙的声音，她只是淡淡地一闪而过。 “萨沙？”古洛焦急地又问了一遍，“你在哪？你听到我说话吗？听到就回答我好吗？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去找你！” “古洛！你迟早会和你的妻子团聚，但不是现在。” 半晌，他只等来一个让他感到十分畏惧的声音—— 褚鑫！ 第一百八十章 普鲁托三王齐聚 “比兹王，你怎么也来了？好久不见。”褚鑫透过古洛的身体，向穆迪埃问候道。 “……你是谁？”穆迪埃警觉地问道，“修罗王？怎么会……” “嚯，你还认得我。古洛法师是我的人，为何要这般对待他？我的手下你也敢动？”褚鑫质问道。 穆迪埃眼看着古洛身体所发出的绿光越来越强烈，逐渐觉察到了不对劲——古洛的脸正在发生奇特的变化，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重塑他的轮廓，原本的国字脸渐渐地变成了锥子脸，而宽阔的肩膀正在变得越来越窄。 在他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古洛，而是褚鑫…… “修罗王……好！你既然不怕死，我就连你的魔法一起吸干！” 片刻惊讶之后，穆迪埃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他将右手伸向了褚鑫的胸口，以求用最快速度吸干褚鑫的能量。 在触碰到褚鑫身体的那一刻，穆迪埃感觉到就像被一条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酸麻疼痛瞬间由手掌传导至全身，他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 “大帝给我们分派了任务，你却来兰比斯胡作非为？我要是告诉了他，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褚鑫冷冷地笑道。 “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凭什么给你一块风水宝地，而分给我的确实一块蛮荒之地？”穆迪埃说道。 “恐怕这就是能力的差异吧，哈哈哈……”褚鑫得意地大笑起来。 穆迪埃发着狠劲说道：“你少在这里得意忘形，论资排辈，我都在你之上！既然大帝厚此薄彼，也休怪我亲自下手抢夺！” “能力的强弱可从来不看辈分，这么大年纪了，你还不明白这点吗？真是可悲。” 说完，褚鑫从手中暗生一股能量，将穆迪埃一掌推开。 穆迪埃在空中翻滚了几下，随后落到了地上，控制不住惯性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地面上瞬间划出两道长长的摩擦痕迹。 褚鑫轻巧落地，周身的光华始终没有退散，轻蔑地看着穆迪埃说道：“你果然是年纪大了，能力退步得厉害，何苦在与我来争夺这块肥肉呢？若是让你今天败于此地，真是面子上挂不住啊。” 穆迪埃的能量场也丝毫不落於下风，虽然没有绿色光华这般绚烂，但如浓重黑云般的黑暗魔法缭绕在身体周围，也着实让人看得惊骇不已。 普鲁托的两大王就在此刻齐聚兰比斯夜莺谷王国的南西山丰顶镇，为了争夺这块大陆的统治权，大战一触即发。 不，确切地说，普鲁托的三位王都在此地！另一位是伏妖王茹星。 只不过现在的茹星法师已将能量源给了连如霜，已经法力尽失，只能奄奄一息地躲在丰顶镇医院的阴暗墙角处…… …… 在普鲁托帝国发现的已知平行世界中，他们是唯一一个充斥着魔法的领域，并且普鲁托拥有唯一的统治能力。 普鲁托大帝座下的四大王，分别掌控着瓦西里、盖斯、桑达、地坛四大魔法种类，这四种魔法便是世界的所有魔法构成。在普鲁托世界，只要是修习魔法的法师，便逃不出这四种魔法的修习范围。 确切地说，修习其他魔法是被严令禁止的。 于是，他们发动平行世界征服战的一大目的，便是吸取其他世界的魔法，据为己有，之后便将这些魔法的拥有者杀死，以绝后患。 可惜，他们沮丧地发现，平行世界中，拥有魔法的世界屈指可数，大部分世界上的人都是麻瓜种，像一群蝼蚁一样的活着。即便是偶尔发现一些魔法的存在，也是羸弱不堪的存在，甚至够不上称为“魔法”的资格，只能算是妖术。 唯独退斯特魔法是个例外。 四大王都曾在不同的平行世界发现过这种强大的高阶魔法，但只限于感应到它的能量，却从来未曾亲眼目睹过哪位法师运用过他。 所以，体内自带退斯特魔法的古洛，就成了褚鑫眼中的香饽饽，比兹王自然也格外青睐。 这也是比兹王不顾大帝的任务分配，执意要插手征服兰比斯大陆的重要原因。 …… 褚鑫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面色泰然自若，像是胸有成竹。 此刻的他正完全占据着古洛的身体——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他能直观的感觉到退斯特魔法如同流水一般在身体内游走，如蓬勃之力的能量从腹中抑制不住地往上翻涌。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他情不自禁地自语道。 在退斯特魔法的加成下，对付比兹王真是十拿九稳。 穆迪埃自然不敢轻敌，他深知现在的情况于己不利。虽然他也吸取了一些退斯特魔法，但时间仓促，和古洛体内所拥有的量比起来，真是杯水车薪。 “褚鑫，你动手啊！”穆迪埃远远地挑衅道，手中的月轮之刃背在身后，准备随时后发制人。 “你觉得你有胜算吗？”褚鑫挑眉戏谑道。 “呵呵，对付你绰绰有余。”穆迪埃回应道。 …… 比兹王的魔法支配区域渐渐地消失了，他把周围的能量粒子全部收了回去。 两人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久久对峙，像是两股能量正在远远地蓄势待发。可以想象，如果这黑绿两色发生碰撞时，所造成的破坏力将会是怎样一种惊人的末日奇观。 连如霜见状，也收回了她对防护罩的能量输出，缓缓落地，眼神紧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刻都不敢懈怠。 “如霜，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吗？”天森凑过来小声问道。 “不。”连如霜坚决地说道，“我们什么都不要做，看他们的样子，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他们窝里斗，对我们没有什么坏处。” 天森觉得连如霜说得在理，认可地点了点头。 “天焱、天淼，快去看看法师和吴真真。趁现在，动作要快。”连如霜指挥道。 天焱和天淼领命直接就从防护罩里跃了出去。 外面的魔法粒子果然已经消失，两人安然无恙，一溜烟就向着医院正门口跑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击必杀 “茹星法师！”一旁的采伦憋着劲低声喊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天焱搀扶着茹星，天淼搀扶着吴真真，趔趔趄趄地朝着人群走来，天森和采伦赶紧上前接应。 茹星被搀扶到了连如霜的身边，无力地坐在地上，只见她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肤色苍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血气。 “如霜，你做到了。”茹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法师。”连如霜擒着泪水说道，“我把能量源还给你。” 茹星吃力地举起手拒绝道：“不，这些人都要靠你保护，不要做这种傻事。否则会给比兹王可趁之机。” “比兹王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我们。”天森指着远处说道。 茹星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绿黑两团能量正灼灼生光，惊讶地说道：“哦？修罗王也来了吗？” 连如霜点点头道：“他占据了古洛的身体。” “这么说来，他现在拥有了退斯特魔法。”茹星说道，“这样一来，他的战斗力已经和比兹王不相上下，甚至还高过一筹。比兹王可算是遇上劲敌了。” “如果法师不贸然交出能量源，应付比兹王也是轻松自如，就算再加个修罗王也不在话下。”天森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说着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哪有这本事……咳咳……”茹星喀出一口血来。 “法师！”连如霜焦急地说道，“何苦为了救这个妄自尊大无情无义的女人，而伤了自己？” 吴真真的情况更为糟糕，紧身衣爆裂处已渗出令人作呕的浓浆，半边脸已经腐烂蒸发，露出瘆人的牙齿，若不是天淼用身上的外套将她暴露在阳光底下的肌肤团团盖住，恐怕此刻早已血肉模糊。 她已经神志不清，昏迷中仍旧在喃喃自语：“别管我……自己活下去……” “虽然她做派强横冷血，但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差劲。”茹星法师看着吴真真说道。 “唉……但愿她不会辜负您的舍身相救。”连如霜叹了口气说道。 说完，迅速把目光又回到了前方的相持中。 她倒希望修罗王能将比兹王击败，虽然她曾经是无比地憎恨他，但此时此刻，他占据了自己爱人的身体。 她可不希望古洛受到任何伤害。 …… “你还不动手吗？你在害怕什么？”比兹王突然说话了。 连如霜突然紧张起来，久久僵持的局面总要有个交代，这场战斗在所难免。 她灵机一动，对着众人快速下达了命令：“都去医院。这里只留我一人就行！” 片刻之后，众人却发生了意见分化。 大部分人在听到连如霜的指令后，想赶紧撤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以采伦为首的少部分人却坚持要留在此地和圣殿的法师们同生共死。 “想死你自己去死！如霜姑娘都说了，让咱赶紧撤，我们只是些不懂魔法的麻瓜！留在这里能帮的上忙吗？等死吗？”一位体型肥胖的中年大叔说道，他叫杰弗里。 “杰弗里！你摸着自己的胸口，说这种话还是人吗？对得起茹星法师吗？”采伦大声呵斥道。 “我只想活着！当初跑到圣殿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活下去吗？活下去才是对法师最大的尊重！如果知道今天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我还不如留在圣殿呢！”杰弗里振振有词道。 “你……”采伦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 “我觉得杰弗里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听如霜姑娘的！”站在人群靠后位置的年轻人戈苍也声援道，“难道大家一起死了，才是法师的愿望吗？” “对啊！戈苍说得对！” “是啊，我们赶紧走！” …… 舆论导向开始一边倒，看着这群逃跑主义至上的庸人，采伦束手无策，气得浑身发抖。 “采伦！你住口！”连如霜激烈地说道，“都走！是因为我辈分小，所以说话没有分量吗？” 采伦结巴道：“不是……如霜，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想……” “你想个屁！把法师扶起来！快走！速度！天森，快带大家走！别在这里给我当累赘！”连如霜怒道。 众人心里一阵兴奋，纷纷附和道：“走，走吧，走吧，如霜姑娘会保护我们的，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天森咬着牙看着连如霜，与她默默交流了一个眼神，仿佛在问：“你真的打算一个人这么做么？不需要我的帮助么？” 连如霜笑着摇了摇头。 …… 连如霜注视着三位大师护送着茹星法师和圣殿众人躲进了丰顶镇医院，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可算是落了地。 可刚松一口气，就听见耳畔传来一阵奇特的声响。 她猛然回头，竟发现褚鑫和穆迪埃的站位发生了变化！两人对调了各自的站位！ “发生了什么？”连如霜半蹲在原地，一头雾水地想道。 却在不到几秒的时间内看到穆迪埃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击必杀？”连如霜有些兴奋地想道，“褚鑫这么能打？” 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在肉眼凡胎的眼里只是一瞬间的光阴，而褚鑫和穆迪埃两位神级人物却已经过招数千次，你来我往不可开交。 这是桑达魔法和地坛魔法的一次正面交锋。 若是按平常的战斗力来说，地坛魔法是要更胜一筹，可褚鑫获得了退斯特魔法的全部加成，不仅招招迅捷，并且拥有源源不断地体能。 这几秒钟里，发生的2019次魔法对决过程中，褚鑫格挡和闪避掉了所有的魔法攻击，月轮之刃无功而返；而桑达魔法却结结实实地击中了穆迪埃六次，两次在头部，三次在四肢，一次在躯干。 穆迪埃轰然倒地……口中呕出鲜血来，地坛魔法所制造的能量光华正在迅速地消退。 “赢了！古洛赢了！”连如霜欢欣地想道。 她本能地觉得他还是古洛本人，于是就连胜利也归结到自己的爱人身上。 “古洛，退斯特魔法可真是一种该死的美妙体验！”褚鑫说道。 他缓步走上前，一脚踏上了穆迪埃的脖子，将身体前倾，浑身的重量都压在脚上，冷言道： “我早就说过，你退步了。” 他又用前脚掌使劲拧踩了几下。 “而且，退步得还不少。” 第一百八十二章 陨落 “哈哈哈哈……”已无还手之力，狼狈地躺在地上的穆迪埃，发出了一阵惊悚的狂笑。 “你居然还有力气笑？”褚鑫俯视着问道，“是不是有些不服气？我允许你站起来，再与我交手一次，保证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哈哈哈……”穆迪埃没有理他，自顾自地狂笑着，声音逐渐变得凄厉。 “好吧，褚鑫，是我输了。”穆迪埃吐了个鲜血，接着说道，“把我交给大帝吧，我愿意接受惩罚。” 褚鑫把脚挪开，用膝盖顶在了他的胸口，低声说道：“想明白了？不打算继续征服兰比斯了么？” “我输给了你，自愿退出。但你也同样征服不了这片大陆，我敢保证。” “哦，是么？” 穆迪埃艰难地翻了个身，视线投向了远处的连如霜，指着她笑道：“瞧见没？伏妖王的能量都在她的身上，你是她的对手么？我怎么记得你曾经只是伏妖王手下的一个小卒子而已呢？”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露出邪魅一笑。 褚鑫转头看向了连如霜，问道：“茹星，真的是你么？” 在连如霜的眼里，眼前这个人虽然被褚鑫占据了躯体，但依旧是古洛的模样，她怔怔地思量了片刻，简单地答道：“我不是茹星，你也不是褚鑫。” 褚鑫站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连如霜，咧嘴笑道：“我能感觉得到，你的力量……甚至要比茹星更强，怎么做到的……真是难以置信。” 他又狠狠地踹了穆迪埃一脚，手骨顿时断裂。 “啊！！！”穆迪埃惨叫道，“把我交给大帝！我愿意接受惩罚，啊……你为何还要虐待我！” “这一脚，是代所有受到伤害的人踢的。”褚鑫凛然道。 “什么？”穆迪埃惊恐地睁大眼睛，“我没听错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充满正义感了？” 就连连如霜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修罗王，你少在那惺惺作态，即便是你出手救了大家，也掩盖不了你的罪孽深重！” ……这当然不是褚鑫的本意，他是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而是古洛的意识突然窜了出来。 褚鑫闭着眼摇了摇头，迫使自己的意识再次压制古洛，沉声说道：“刚才……不是我说的。” “难道是古洛哥哥？”连如霜思忖道，“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被褚鑫占据？” 答案在褚鑫的下一句话中解开—— “如霜，我是古洛，我不是褚鑫……”褚鑫突然往前摇晃着走了几步说道，表情狰狞，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的摆动起来，就像是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已经不听自己的指挥。 “古洛？”连如霜惊喜地问道，“真的是你吗？” “我是褚鑫，古洛！你……你去死吧！！你是我的下级法师！！你的身体是我的！！” “褚鑫，从我的身体中离开！不然我与你同归于尽！……” …… 眼前的古洛——确切地说是古洛的躯体，突然开始精神分裂一般地自言自语起来，就像是身体里的两个人格在激烈的争吵，争吵不仅影响了他的动作，更影响到了他说话的语气——一会儿是褚鑫的桀骜不驯，一会儿是古洛的坚韧顽强，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穆迪埃惊讶地看着古洛和褚鑫的斗嘴，发出咯咯地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堂堂修罗王，竟然连自己的下级法师都搞不定，桑达魔法就是这么愚蠢的法术吗？” 他捂着自己骨折的手臂，费劲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靠在一棵树干上。褚鑫对古洛躯体的失控，让他有了时间喘口气，趁机治愈自己的伤口。 ……连如霜意识到，现在是出手除掉比兹王和修罗王的最好机会。 但她刚向前迈出了一步，便犹豫起来，因为她无法确定在她发动打击的时候，古洛的躯体中到底是褚鑫还是古洛本人，假如攻击不当也有极大的可能把古洛的身体摧毁。 沉吟片刻，她决定先向穆迪埃下手。 “穆迪埃，你的死期到了！”连如霜怒吼道。 …… “不！” 眼看着连如霜将对穆迪埃发动攻击，褚鑫大声吼道。同时，他突然倾尽全力将古洛的意识暂时压制了下去。 “穆迪埃是我的！”褚鑫对着连如霜说道。 他迅速地移动到穆迪埃的身边，卡住穆迪埃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额……咳咳……褚鑫……”穆迪埃痛苦地说道，“你做……做什么？” 眼神中的惊恐出卖了他，看着褚鑫狂野的模样，穆迪埃心里依稀感觉到了一丝惶恐不安。 绿光在褚鑫的身上再次大作，双眼直视着穆迪埃说道：“你说我征服不了这个世界？” “那只是一句玩笑……褚鑫……我输给了你……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如果我把地坛魔法据为己有，是不是会更有把握呢？穆迪埃？”褚鑫贪婪地盯着穆迪埃，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他要将吸干穆迪埃的魔法！ “不！不！不！”穆迪埃哀嚎道，“从未有人这样做过！四大魔法从来都不可兼容！你这是自寻死路！” “我……却偏要试试。” “如果让褚鑫获得了地坛魔法……后果不堪设想！”连如霜思忖道，“三道魔法同时在他体内，谁还能阻拦他？？” 猩红斩在连如霜的手中跃然而出，她已下定决心一举将普鲁托二王同时泯灭。 “古洛哥哥……对不起了。” 就在她要动手攻击时，却看到褚鑫突然猛冲向丰顶镇外围的悬崖峭壁，口中不停地念叨：“褚鑫，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再次犹豫了…… “古洛……” 连如霜回过神来，普鲁托二王已顷刻消失在视野之中，便三步并做两步赶了上去。 …… 当她行至悬崖边时，只见褚鑫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手臂却紧紧地勒着穆迪埃的脖子，丝毫不肯松手。 “褚鑫……你休想这么做！” “古洛，你离开这儿！我需要地坛魔法！谁拦着我就杀了谁！你也不例外！” …… 身体中的两人激烈地争吵着，手中的穆迪埃就像只任人玩弄的小绵羊。 但终究，还是褚鑫技高一筹，他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突然将手指插入了穆迪埃的胸口！五指所形成的窟窿处，陡然亮起强烈的绿光。 “啊！！！”穆迪埃痛苦地喊叫道，向连如霜投来哀求的目光，“救我！伏妖王！把我交给大帝！我不想死在他的手上！” 褚鑫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全神贯注且急速地吸取着穆迪埃体内的能量，黑暗混着绿色在他脸上时隐时现，就连他的眼球都开始变成晶体状。 “褚鑫……去死吧！” 古洛的意识瞬间浮现了短暂片刻，可就是这短短一瞬，却让原本稳操胜券的褚鑫大惊失色。 “你别乱来！”褚鑫怒道。 褚鑫像失去了控制似的，带着穆迪埃猛然向后跃起，他们的身后是被云雾缭绕的万丈悬崖。 “古洛！！！！”连如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纠缠的两人从峭壁上跌落下去。 古洛紧抓着穆迪埃的身体急速地向谷底摔落，身边的一切快速地往后倒退，所有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朦胧中他听到连如霜悲恸的呼喊，也感觉到了他和穆迪埃身上的黑绿色光华正在逐渐微弱。 “如霜……如果有来世，我会找到你。” …… 一缕黑烟在云雾中袅袅升起，南西山的平静，神圣而不可侵犯。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拉西亚蒙山区 初春的寒意已渐渐消散，星光河源头的冰面也正日渐消融。 星光河，源起南西山西麓的亚绵王国境内，蜿蜒曲折地流经整个南西山谷地，贯穿夜莺谷王国全境，随着地势的陡然降低，汹涌奔腾如猛虎下山一般从西莱斯廷城邦联合王国、夜莺谷王国和阿克伦王国三境交界处澎湃而出，横贯阿克伦王国北境，最后平缓地从多佛尔南郊奔流入海，投入多佛尔海的怀抱。 所以，作为兰比斯大陆的最长河流，亚绵人有理由为星光河在此发祥而感到骄傲。 随着冰层的融化，源头活水变得湍急起来，这是来自于大自然的恩赐——高耸的拉西亚蒙山脉终年积雪，只有到了这个时节，它的冰雪才会有选择性的消融，由各条涓涓细流汇入星光河。 这也是星光河的河水如此甘洌清澈的原因所在。 只是与岚州城下游波澜壮阔，两岸遥遥相对数百上千米的星光河中下游不同，它的源头只是一条可以飞身跨过的小溪，宽窄不足两米。这里没有流水的奔腾轰鸣，没有岚州城和多佛尔繁忙的码头港口，有的只是一份难得的恬静。 它孕育着两岸的植被，浇灌着拉西亚蒙山区的农庄，滋润着生活在此的人民……它的存在，让此地虽处苦寒，但却生机盎然。 …… 拉西亚蒙山脉纵贯整个兰比斯大陆的最西面，北起诺里亚，南达亚绵，只是在不同的国家它的称谓也有所区别。 诺里亚人喜欢称他为穆拉尔山，意为威武的边关勇士；亚绵人喜欢称他为拉西亚蒙山；而夜莺谷人则认为它只是南西山的一个支脉而已。 巍峨的拉西亚蒙山脉和南西山形成的夹角能抵挡住冬季大部分来自于大陆北境的寒风，这也是拉西亚蒙山区虽然海拔较高，但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的原因所在。 …… 泰蜜.英格丽安详地从梦中苏醒，用舒服的姿势伸了一个悠闲的懒腰。忽然，想起今天还有舅舅交给她的农活要干，便急忙从床上蹦了起来。 刚推开木屋大门，强烈的阳光播撒而入，她本能地眯起了双眼，身上却感觉暖烘烘的。 “哇，今天的阳光真让人想再多睡一会儿。”泰蜜懒洋洋地想道。 她沐浴在初晨的阳光中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钱宁舅舅在远处大声喊道：“泰蜜！你又在偷懒！” 泰蜜紧张地睁开双眼，只见钱宁舅舅正扛着锄头叼着烟斗，远远地看着她，他的语气虽然激烈，但脸上却笑盈盈的，丝毫没有责怪泰蜜的意思。 “我说姑娘，麻烦你快一点儿，我们得去喂马，还得打扫马厩，如果都像你这样偷懒，恐怕我的雷霆骑士和黛博拉公主会发脾气的。”钱宁高声说道。 雷霆骑士和黛博拉公主是钱宁饲养的两匹纯种拉西亚蒙短腿马，一匹是棕色的，一匹是米黄色的，在鳏夫钱宁眼里，它们就是自己的孩子。 “我很抱歉，舅舅！”泰蜜带着愉快的口吻说道，“给我几分钟梳洗！” 泰蜜飞快地跑向露天水槽，以极快的速度刷牙、洗脸、梳头、整理衣服，片刻时光都不曾耽误，然后拿起院子里笤帚欢快地向着钱宁跑去。 “你又打破你的梳洗记录了。”钱宁调侃道。 “哈……”泰蜜歪着脑袋地说道，“快但干净。” 钱宁笑着把烟斗熄灭，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摇着头说道：“你可真不像个女孩。” 泰蜜反驳道：“我本来就已经不是女孩了，舅舅，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是个女人！”她把“女人”二字用了重音强调。 “但愿吧。”钱宁笑着说道。 说完，他扛起锄头，就带着泰蜜往几十米开外的马厩走去。 …… “哦，我的黛博拉公主，今天是谁惹你不高兴了？”钱宁一边抚摸着黛博拉的鬃毛，一边问道。 黛博拉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发出阵阵低沉的嘶鸣，鼻孔中的热气呼到了钱宁的脸上。 “她是怎么了？”一旁正在清理地面的泰蜜好奇地问道。 “唔……我不知道，从三天前开始，她就有些不高兴见人，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钱宁说道。 “是不是她……那个来了？”泰蜜狡黠地问道。 “你想哪儿去了！”钱宁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当然不是！黛博拉公主的生理期我了如指掌，绝对不是！” “哈哈，舅舅，您别急，我只是开个玩笑。”泰蜜咯咯地笑着闪到一边，继续她未完成的打扫。 她细致地清理着马厩每一个角落，小到几根掉落的鬃毛，她都一丝不苟的拾起来。 “好啦！就剩你的小窝啦，雷霆骑士。”泰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转头对着雷霆说道。 “泰蜜，你小心点，我怕黛博拉公主的情绪也会影响了雷霆骑士。”钱宁提醒道，“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千万不要碰他们的马尾。” 泰蜜不耐烦地回道：“我知道啦舅舅！雷霆是我的好哥们儿，我们关系好得很！” 她熟练地打开雷霆的马栏木门，拎着笤帚和簸箕就径直向里走去。 果然不出钱宁舅舅所料，雷霆骑士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到泰蜜进来时，没有了往日里那些调皮亲热的动作，反而像是冷眼旁观着一位陌生人的进入。 “嘿！骑士！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泰蜜打招呼道，手中的笤帚不自觉地挥舞了起来。 雷霆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带着剧烈的嘶鸣突然昂起前蹄，猛然向泰蜜蹬了过来！ 泰蜜被眼前这一突发事件惊呆了，颤抖着竟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雷霆的马蹄落向自己。 危机时刻，钱宁飞身扑来，一把将泰蜜推开，自己则在地上灵活地打了若干个滚——他虽然身体肥胖，但是身手并不差，快如闪电的反应动作让泰蜜幸免于难。 随后，他顺势从地上站了起来，将马鞭重重地抽打在地面上以示威慑，大声呵斥道：“雷霆骑士！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再犯错，小心关小黑屋！” 雷霆的嘶鸣没有停止，烦躁地在原地打转起来，蹄下杂草四处横飞，将马厩弄的一团糟。 更为要命的是，黛博拉也因此受到了影响，模仿着雷霆开始骄横撒野。 叔侄俩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看着两匹马在马厩中烦躁不安。 “他们……从来都是温顺的孩子啊……”钱宁有些不解地说道。 “舅舅……”泰蜜看着屋外说道。 “嗯？” “他醒了。”泰蜜指着远处的男人说道，“三天前我们救下的那个人，他醒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马修” 顺着泰蜜手指的方向，钱宁果然看到了一个男子像是喝醉了似的，正在自家的院子里东张西望。 “你不说我还真没认出他的模样来。”钱宁对着泰蜜说道，“走，过去瞧瞧。” 但雷霆和黛博拉就像是发了狂似的，在马厩里蹬踏起来，马栏上几根坚固的木条竟被踹得断作几截。 “泰蜜！先把他们放出来！”钱宁大声说道。 “舅舅！”泰蜜惊讶地问道，“您就不怕他们践踏村庄里的农田吗！或者，跑了之后再也不回来了吗？” 泰蜜看着钱宁舅舅，对两匹朝夕相处的马儿流露出了不舍的神情。 钱宁一筹莫展地说道：“在想出更好的方法之前，也只能任由他们。否则，我怕雷霆骑士和黛博拉公主会弄伤了自己。” 泰蜜咬着牙走到雷霆跟前，动容地看着它，马儿的神情十分痛苦，像是在马厩中一刻都待不下去。 “雷霆骑士……你要照顾好黛博拉公主，累了就请你一定要回来。” 她果断地拔下了门栓，还没等马栏大门打开来，雷霆便带着尖啸的嘶鸣，飞奔着冲了出去，它又差点把钱宁撞翻在地，狂野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顾忌到主人。 泰蜜又打开了黛博拉的马栏大门，黛博拉紧随着雷霆飞奔而去…… 养马这么久以来，钱宁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两匹脱缰似的马儿，在绿油油地草地上奔腾而去。画的背景是白雪皑皑的拉西亚蒙山脉，在阳光下显得分外透亮，将山下的一切映照得格外亮堂。 “这可能就是骑士和公主向往的自由吧。”钱宁淡淡地说道。 正当他还沉浸在画面中时，泰蜜却不合时宜地说道：“舅舅，您看到没有？两匹马刚刚明明可以直线奔跑，但却有意识地绕了一个弯，就像是……像是故意绕开那个男人。” 泰蜜的话提醒了钱宁，他仔细回想起来，然后说道：“好像就是这么回事。难道……这个男人……” 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动物对自然的感知能力往往要比人类强得多，比如遭遇地震、火山、海啸等等自然灾害之前，它们都能率先感觉到，并表现出十分狂躁的一面。钱宁想道，如果不是自然灾害导致雷霆和黛博拉失常，那么就是这个男人身上带着邪恶的气息。 “泰蜜！”钱宁严肃地说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让我先过去和他聊聊。如果有任何不对劲，你就赶紧跑，一定不要回头！” “舅舅！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泰蜜瞪大眼睛说道，“您是说，他是个恶魔？是他让骑士和公主变得焦躁不安吗？” 钱宁愁眉不展地说道：“现在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总之，听舅舅的，好吗？” “不！”泰蜜大声说道，“我看过电视和小说，一般说出这样的话，往往都会遭遇不测！舅舅，我又不是孩子了！请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钱宁无言以对。 “舅舅，求您了！关键时刻我也能帮助您，您可别小看我。”泰蜜央求道。 钱宁说道：“真服了你这个假小子，一点女孩子的形象都没，什么都要跟着舅舅，唉。” 泰蜜笑道：“嘻嘻，还不是跟您老人家学的。” 钱宁无奈道：“行吧行吧。”末了，他偷偷地自言自语道：“噢上帝，但愿能让泰蜜死去父母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 …… 男子正焦虑地东张西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懊恼之际却看到钱宁和泰蜜向他大步走来。为了以示友好，钱宁和泰蜜两手空空。 “嗨，伙计。”钱宁带着笑容，试探着用蹩脚的阿克伦语友好地问候道：“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了。” 男子点点头，礼貌地说道：“这里是您的家？” “是的。”钱宁和蔼地说道，“我叫钱宁，这是我……嗯……她叫泰蜜，泰蜜.英格丽。” 男子想了想，回答道：“感谢你们这几天的款待，我叫马修。” 泰蜜仔细地看着马修——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黑色的中分头微微卷曲，有些偏长，看起来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修剪；两道黑色的浓眉之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上有几道轻微的擦伤，薄厚适中的嘴唇带着迷人的微笑，开口说话时露出一副让人颇有好感的洁白牙齿；他的胡子非常浓密，郁郁葱葱地覆盖着他的下巴、脸颊和嘴唇上方。 最让泰蜜感到惊讶的是他的身材——消瘦修长，竟不是钱宁舅舅那样臃肿矮胖。 这也难怪，因为生活在亚绵王国西部地区的，都是马洛南人，这个种族的奇怪之处在于，女性都是颀长苗条肌肤白皙的倾城美女，而男性却像是受到了上天的嫉妒，个个长得敦实矮胖，皮肤粗糙，最高大的人也不过龙腾族人的三分之二身高。这些特征，世世代代从未改变过，也成了遗传学领域一大未解之谜。 所以，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家乡半步的泰蜜，看到龙腾族人马修时，眼神放着精光，一刻都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马修不是别人，正是古洛。 …… 钱宁打量着古洛，思考了半晌问道：“马修先生……您看起来……阿克伦人……相貌，为何……黑色……？” 他用阿克伦语的表达十分不利索，不仅句式不完整，就连个别单词都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只能焦急地用手不停的比划着。 好在古洛听明白了，笑着说道：“您真是好眼力，我的父亲是阿克伦人，我的母亲是夜莺谷人，所以……我遗传了双亲各自的特征。” “哇哦。”钱宁赞叹道，“怪不得，你……这么好看，这么高大。” 其实在龙腾族阿克伦人中，古洛长得并不算高大，就算放到夜莺谷人中，他也只是中等身材，但站在马洛南人面前，他高大得就像个小巨人。 古洛谦逊地说道：“您过奖了，感谢您的赞美。” …… 他早已注意到泰蜜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有些感到浑身不自在，但依旧若无其事地和钱宁闲聊，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但过了许久，泰蜜仍然呆立在原地注视着他，望眼欲穿。 忍无可忍的古洛看了泰蜜一眼，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着问道：“小姐，请问我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异样？” 第一百八十五章 芳心暗许 “泰蜜？”钱宁轻轻推搡着泰蜜说道，“泰蜜？” 泰蜜像是突然被人从梦中摇醒，猛一哆嗦回过神来，有些羞涩地说道：“舅舅……怎么了？” “你老盯着别人干嘛？他脸上没什么东西吧？”钱宁问道。 泰蜜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白皙的脸蛋刷的一下变成了樱桃红，羞怯地低下了头。 “她还是个孩子，没见过您这样长相的人，请您别见怪。”钱宁微笑着说道，用词中也充满了敬语，全然把之前雷霆和黛博拉刻意躲着古洛的奇怪现象抛在了脑后。 而一旁的泰蜜，只敢偷偷地抬起头来偷瞄古洛几秒，然后又迅速把头低下去，如此循环，不厌其烦。 “他长得真好看，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该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她暗暗想着。 …… 古洛向钱宁说，自己是个背包客，在旅行至南西山时，不慎失足掉入峭壁，本以为自己就此丧命，却不曾想被钱宁所救，真是无以为报的救命之恩。 而钱宁却说，他听说现在南西山有许多怪物出没，古洛敢一个人前往南西山也真是胆大包天，而且跌落悬崖不仅活了下来，就连一处重伤都没有可真是个奇迹。 古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当然，我们马洛南人都热情好客，就算不是我救了你，你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这很平常。”钱宁说道。 古洛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您，如果不是您，恐怕我已经弃尸荒野。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我一定效劳。” 钱宁仔细一想，指着马厩说道：“那就请您帮我清理一下吧。” 古洛欣然答应，跟着钱宁大踏步地往马厩走去。 他俩的对话，泰蜜一句也听不懂，但她能从钱宁舅舅和古洛的对话中，感觉到古洛浑身散发出来的友善气息。 她默默跟在古洛身后，变得像个怕羞的女人。 …… 刚走进马厩，眼前的一片狼藉让古洛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先生，这里是遭遇什么土匪强盗了吗？” 钱宁这才想起自己的雷霆骑士和黛博拉公主，有些哀伤地说道：“这里养着我的两匹马，但是从三天前，他们开始变得烦躁不安，今早好像发了疯似的在马厩里蹬踏撞击，我怕他们因此受到尖锐物体的伤害，所以……把他们放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古洛想了起来，问道：“原来那两匹疾驰而过的骏马，是您养的。” 钱宁道：“你也看到了？不过话说回来，雷霆骑士和黛博拉公主……” 古洛：“雷霆骑士？黛博拉公主？” 钱宁笑着解释道：“就是两匹马的名字啦，我给取的，他们就像是我的孩子。” “哦……您继续。” “雷霆骑士和黛博拉公主性情大变的时间，却与我把您救回家来的时间正好吻合……我这么说您别生气，您知道，动物要比我们敏感得多，曾经我还怀疑过您，是不是一个带着邪恶气息的恶灵。哈哈，如今看来，您不是这样的人。”钱宁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古洛的心里突然一紧，暗忖道：难道是马儿能感觉到我身上的两股魔法？ 但转念一想，这不太可能，因为当初身处圣殿世界时，他接触过的骏马可多着呢，没有哪一匹见到他时就狂躁不歇。 “难道……是比兹王穆迪埃？”想到这，古洛的脸色突然变了。 “您怎么了？马修先生？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钱宁敏锐地观察到了古洛的神色异样，关心地问道。 “钱宁！”古洛严肃地说道，顾不上什么礼节，直呼起姓名来，“在我沉睡的几天中，您有没有发现周边有什么异常？” 钱宁想了想，不解地答道：“异常？并没有啊，我们这里极少有外人进出，哪怕近几年亚绵和阿克伦战争打的热火朝天，我们这里依然像是另一个世界似的，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说的不仅仅是这些异常，还有……”古洛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绞尽脑汁地隐晦道，“异常的环境变化，村庄里的人有没有异常举动，等等，有没有？” 钱宁更是一头雾水：“您这说的又是什么？奇谈怪论吗？天神邪灵吗？我十分确定，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除了雷霆骑士和黛博拉公主，其他一切正常。” 古洛仍旧有些不太放心，赶紧走出马厩向四处张望了一番。 “多么雄威的拉西亚蒙山啊！”钱宁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边赞叹道，“我们信奉的山神永远守护着我们，又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些邪灵敢来入侵呢？” 古洛抬头望着高耸于湛蓝天际的拉西亚蒙山主峰，心情稍稍放松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这座山峰，比他在科考队时远望着它要巍峨得多，也让人不由地对大自然心生敬畏之情。 壮美的自然景观，果然是能让人心境平和的良药。 平复了心情的古洛对着钱宁说道：“山神保佑我们，永远不遭遇任何苦难。” …… …… 当马厩一切整理完毕，修葺一新之后，已接近晌午。 令人惊喜的是，雷霆和黛博拉竟然踏着悠闲的盛装舞步回来了。钱宁兴奋地上前抱住了他们。 “哦，我的宝贝们，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很担心你们，知道吗？” 两匹马儿温情地用脸蹭了蹭钱宁的身躯，像是正在为自己冲动的行为感到抱歉。 古洛也走上前去，伸手抚摸了黛博拉。黛博拉温顺地接受了他的轻抚。 “舅舅，是我们误解他了。”泰蜜双眼明亮，透着欣喜的神色说道。 钱宁笑道：“是的，是我们误解马修先生了，我们请他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吧！三天了，他还没吃过任何食物，一定是饿坏了！泰蜜，你觉得呢？” 泰蜜拍着手说道：“好主意，舅舅！我这就去凯利夫人那儿买些墓碑鱼和新鲜的羊肉来！” 古洛一脸茫然地听着舅甥二人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绝对是在谈论一些愉快的事。 泰蜜迈着欢快的小碎步，挎上竹篮，向着村庄奔去。 她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叫马修，他叫马修……好听的名字！”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美味，来之不易 午餐是钱宁亲自下厨炖的山椒墓碑鱼，和炭烤羊肉。 菜品很简单，却集中体现了当地的特色。炭烤羊肉香味浓郁，肉质韧性十足，撒上黑胡椒之后嚼在嘴里更是满口流油。最让古洛印象深刻的是山椒墓碑鱼——墓碑鱼虽然造型丑陋，但他的肉却和外貌截然相反，不仅软嫩可口，更是有一股别样的口感，只是山椒带来的口腔冲击，让没怎么吃过辣的古洛直呼受不了。 “嚯，这也太辣了！”古洛大口的喝着麦芽酒，拼命地哈着气说道，“如果是我，肯定把它做成一锅鱼汤，这样才能尝出鱼本身的鲜度吧。” 钱宁徒手抓着一块羊肉，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嘴角上油亮亮地站着若干黑胡椒，含糊不清地说道：“马修先生，您这就不知道墓碑鱼的奥秘了。如果没有这些拉西亚蒙野山椒，这鱼肉怕是根本就提炼不出这么鲜美的味道，甚至还会有一些苦涩。” 墓碑鱼产自亚绵王国南部的墓碑之海，虽然现在的远洋捕鱼日渐兴盛，但这种鱼却只存在与墓碑之海。亚绵的最大港口城市凯肖贝克曾经便是世界上墓碑鱼产量最大的渔港。 只不过这种鱼的体内有一种未知的分泌物，在鱼死亡之后会使得肉质很快就变得苦涩，所以全世界各地都十分不待见这种造型丑陋，食之无味的鱼类，只有小部分有着特殊癖好的人会将他留作观赏鱼，或者被送到科研机构制作成标本。 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位马洛南人突发奇想，用产自拉西亚蒙的野山椒做为炖墓碑鱼的作料，竟收获了十分惊喜的口感。一时间，墓碑鱼竟成了一道风靡一时的特色菜，且由于仅产自墓碑之海，任何其他地区甚至连养殖都无法，它的价格边以火箭般的速度往上蹿升，成了凯肖贝克乃至亚绵王国的一大支柱产业。 彼时，隔海相望的阿米撒伊玛歌帝国捕鱼业兴起，港口城市特拉瓦尔也加入到此暴利行业中来。因为利益纠葛，双方冲突不断，在若干年前，墓碑海战爆发。 双方虽各有损失，但凯肖贝克的码头却遭到了屡此轰炸，再加上阿克伦方面横加干预，暗中偷偷援助阿米撒伊玛歌帝国，使得战争的天平发生了倾斜。最终，在阿克伦王国的主持下，双方签订了停火协议，然而各项条约均对亚绵帝国十分不利，可腐朽的掌权者却欣然答应了这些条件。 在这之后，凯肖贝克的捕鱼权仅限以城市为中心的二十海里的范围，基本算是断了捕鱼者的生路，而墓碑之海的大部分远洋捕鱼权尽落入阿米撒伊玛歌帝国手中，大量渔民为了生计，纷纷迁往海对岸营生，特拉瓦尔也取代了凯肖贝克成为新的世界第一渔港。这份停火协议影响至今，亚绵王国的经济也因此受到拖累，急剧萧条。 …… “如今想在吃到这物美价廉又有滋有味的墓碑鱼，可是一种奢望了。”钱宁若有所思地说道，“也只有凯利先生会在每年的捕鱼季，冒着风险越过警戒线，捕些鱼来，其中便有这个墓碑鱼。” “凯利先生是一名渔夫吗？”古洛好奇地问道。 “是的。”钱宁回答道，“马洛南人以大山为家，天性就不是捕鱼的行家，可胡安.凯利是个例外，仿佛他就是为大海而生的人。” “但是……”古洛有些疑惑，“就算他侥幸能捕到这些珍贵的墓碑鱼，从凯肖贝克运输过来也是一道难题啊。” 钱宁又啃下一块羊肉，满饮一杯，醉醺醺地说道：“凯利先生可不是从凯肖贝克出海的，那边人多眼杂，海洋鱼资源早已接近枯竭，而且也有被眼热心妒的同行告发的危险。看到没！拉西亚蒙山！”钱宁突然高声嚷着指着窗外白雪皑皑的拉西亚蒙山。 “翻过它！在山神的保佑下，就能看到大海！”钱宁眼放精光，无比自豪地说道，“村庄往北，大概十几公里的地方，有一处峡谷——拉格特峡谷，是南西山和拉西亚蒙山的交界处，也是唯一地势低洼的缺口，只要走过峡谷，便能直通山西边的大海！那里！那里便是凯利先生远洋航程的起点！那是他的港口！” 古洛惊异地赞叹道：“原来翻过拉西亚蒙山，是别有洞天啊！可为何大家知道这些，却不在西海捕鱼呢？连亚绵政府都没有任何想法吗？” “哈哈哈……”钱宁放肆地大笑起来，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道，“当然尝试过，但至今，除了凯利先生和他死心塌地的团队成员，没人能穿越拉格特峡谷……那是传说中的死亡禁区，没人能活着出去，也没人能活着回来。” 古洛充满质疑地问道：“钱宁，这未免说得有些夸张了吧？难不成凯利先生拥有什么奇异的魔法？能让他在穿越拉格特峡谷时平安无事？” “魔法？”钱宁惊讶地说道，“马修先生，你的想法很奇特，有些古籍或者神话中才存在所谓的魔法，我们这个世界上哪会有什么魔法师呢？”他并不知道，坐在他眼前的便是一位魔法师。 古洛思索片刻，微笑道：“您说得也有理，可能凯利先生就是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胆识，和高明的探险技巧，才能穿越禁区，到达常人都不敢想象的地方吧。” 钱宁已有些酩酊大醉，摇头晃脑地说道：“我活了这几十岁，也好想去看看山那头的大海……却从来都鼓不起勇气，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古洛笑着敬了她一杯，一饮而尽。他的酒量并不好，今天却异常能饮，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也许，在兰比斯大陆上的人，只有极少数才看到过西海的样子，连绵的拉西亚蒙山脉阻隔了绝大部分人的希望，钱宁并不用为此感到沮丧，这并不是懦夫的表现，只是冒险这事，需要的不光光是勇气这么简单。 “拉西亚蒙山……拉格特峡谷……”古洛看着窗外思索道，“不光是你，钱宁，我也很想去看看兰比斯大陆西面的大海。” 泰蜜自始至终没有参与任何一句交流，她听不懂舅舅和古洛两人的对话，只能以说话时的神情，来判断他们的喜怒哀乐。 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拉格特峡谷的拉格特 钱宁直接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任凭古洛怎么叫唤也始终未醒，如雷的鼾声四起，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臃肿肥胖的体格不是泰蜜能够抬得动的，而且马洛南男人肌肉发达，臂围惊人，大腿粗壮，虽然个头不高，但像钱宁一样身材的人体重能达到一百公斤以上。 不使用法术的古洛自然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钱宁像一头贪睡的大象一样伏倒在酒桌之上。 “嗨……我还以为以马洛南人的体格，个个都是酒中高手呢。没想到……竟然都喝不过我。”古洛偷乐着想道。 “哎！”古洛看着泰蜜，想对她表达什么，突然想起，他们之间有语言障碍，不然她也不会整顿午餐都像个哑巴一样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默默扒饭。 “额……那个……毯子……给他盖上。”古洛一边耐心地用简单的词汇表达着，一边形象的用手比划着。 可泰蜜久久都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看得出来她也想努力去理解古洛的意思，但也许是天资愚钝，也许是年轻人脑子里的想法和古洛有代沟，她久久领会不到涵义。 古洛有些懊恼地摊开了手，重重地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我的天，这都不懂。” 泰蜜看懂了这个表情，有些生气地用马洛南语回击道：“你一个外国人，自己不会说我们的语言，倒还责怪起我来了？” 气氛有些尴尬，泰蜜第一次觉得眼前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完美，甚至脾气有些急躁。 古洛注视着这个假小子模样的女孩，能感觉到她有些生气，深思片刻，二话不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四下观察了一下屋子内的环境，然后径直向着疑似卧室一般的房间走去。 “嘿！你干嘛！那是我的房间！”泰蜜尖叫道。 古洛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果断的推门而入，看到房间内的色彩纷繁的闺房布置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脸红到了脖子根。 片刻犹豫之后，他赶紧把房门关上，紧张地看着怒气冲冲地泰蜜，连连作揖，口中念念有词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去你舅舅的房间帮他拿一条毯子。” 泰蜜疾步走了过来，站在古洛跟前，怒冲冲地盯着他，四目相对时却看到他眼中抱歉的样子，气虽消了大半，但依然翻了个白眼，指着对面的一扇房门说道：“舅舅的房间在哪！” 古洛羞愧地道谢，然后迅速地从钱宁的房间里拿出了一条毯子，帮钱宁仔细地盖上。 “她竟然明白我的意思了。”古洛高兴地想道。 “他竟然是怕舅舅着凉，所以帮他盖上毯子，是我误解他了。”这时心怀歉意的人换成了泰蜜，她不安地想着，“他会不会讨厌我？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他会不会生气地一走了之。” 两人各怀心思，相视一笑，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 …… 两人坐下来哼哼哈哈地借助手势聊了一小会儿——说是聊天，其实只是尴尬地赔笑，和接近自说自话地单方表述。 但气氛却是出奇的愉快，泰蜜还简单地教授了几句马洛南日常用语。正开怀大笑时，泰蜜突然收起了笑脸，一脸惊恐地说道： “有声音！你听到没！” 古洛没弄明白什么含义，只是清晰地看到了她脸色的变化，现学现卖地用马洛南语简单地问道：“怎么了？” “嘘！”泰蜜将纤细的手指按在嘴唇上。 这是全世界通用的手势，古洛自然看得明白。 他也警觉了起来，迅速地走到窗边向外看去——窗外的世界依然安宁祥和，风和日丽，不见异常动静，他回过头来疑惑地再次问道：“怎么了？” “拉格特。”泰蜜颤抖着小声说道。 “拉格特？”古洛觉得这个词陌生又熟悉，“拉格特……什么？” 泰蜜尽量放低了自己的音量，借助手势，努力想让古洛理解她说话的意思：“拉格特……北边拉格特峡谷里的……拉格特，懂了吗？” “拉格特峡谷？”古洛一知半解地重复道。 泰蜜疯狂点头：“对，对，拉格特峡谷中的拉格特。” 听起来像是一种神秘的物种，可古洛依然不知道泰蜜口中的“拉格特”究竟为何物，和北面的峡谷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看！！窗外！”泰蜜突然指着窗外，惊恐地说道，“拉格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古洛眯眼看去，这才彻底明白“拉格特”的意思。 原来是若干形状可怖的不明生物，正摇摇摆摆地向着木屋的方向走来！钱宁家地处村庄的边缘地带，面对这些危险时，往往就是首当其冲，从泰蜜的表情来看，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 而这种怪物，古洛有个更为熟悉的名字——血肉婴兽。 “我的天！”古洛也顾不上泰蜜是否能听懂他的意思，急忙说道，“你们这儿也有血肉婴兽？……就是拉格特。这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泰蜜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 “嗨，跟你也说不清，我自己来搞定吧。”说完，他快步推开木屋大门走向室外。 “马修！”泰蜜叫道。 古洛听到她的呼喊，回过头来，莞儿一笑，右手捏着拳头，在自己的胸口上锤了两下：“放心吧，我能搞定。” 泰蜜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一个伟大的英雄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但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拉格特对村庄的威胁一直存在，也有不少人丧命于拉格特的口中，如今让这位客人来独自面对这十几只拉格特，那真是一件令人担心的事。 她疯狂的摇着钱宁，大声喊道：“舅舅！舅舅！拉格特来了！快醒醒！拉格特来了！！” 钱宁却睡得像一头死猪一样，不仅丝毫没有反应，还吧唧着嘴巴流着口水。 泰蜜急中生智，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餐盘用力地砸了下去…… 钱宁突然被这吵闹的碎裂声惊醒，醒来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臭小子！你怎么又把盘子砸碎了！这一年到底要砸碎多少个盘子你才能细心得像个姑娘！！！” “舅舅，是我故意的！” “故意的？？？你疯了吗？” “我没疯，舅舅，拉格特来了！你却还睡得这么安稳，你知道马修一个人去外面对付它们了吗！！” “啊？”钱宁大惊失色，慌忙拿起挂在门背后的火枪，疯子似的冲了出去。 冲出屋外的第一件事，是朝天连鸣三枪——拉格特狡猾难缠，生命力又极度顽强，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像这样十几只规模的拉格特，非得集合全村的壮丁来共同迎击不可。 三声枪响的意思就是：“大量拉格特入侵！” 第一百八十八章 恳请 听闻三声枪响，村庄里的男人们扛着自家的火枪、利斧等五花八门的武器，一股脑儿地奔向了钱宁家的小屋。 大家的神色各异，有的紧张，有的怨怒，有的害怕，有的兴奋…… “伙计们！拉格特来了！让我们干掉他们！”钱宁大声疾呼道。 他的行动也和他说话的方式一样勇敢果决，拉开枪栓，转身就开始往拉格特入侵的方向冲了过去…… …… 然而，眼前的场景让他大惊失色。 “这……这是你做的吗？马修？”钱宁看到遍地的拉格特尸体，呆呆地问道。 他未开一枪，甚至连活着的拉格特都没看到一只，就只看到了古洛将一把运草的叉子倒插在地上，很轻松地站在那儿，一手不停地擦着脸上的血水和汗水。 古洛耸耸肩，笑着说道：“这些小麻烦还难不倒我。” 钱宁愣愣地往地上数了数，死去的足足有十三只拉格特！有些死状极为惨烈，甚至断了手脚，变成一个个血腥的肉球。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您不是人吧？”钱宁惊讶地说道，看着古洛的眼神流露出了一丝畏惧。 陆续赶到的村民，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都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眼前刚发生的一切，又用极为费解的眼神打量着古洛。 “钱宁，这是您的朋友吗？他究竟是何方神圣？”钱宁的多年好友格里高利激动地问道。 “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吗？” “哦上帝，他一个人能杀死十三只拉格特？就凭他手中的一把马叉？” “可真是开了眼了！” …… “大家安静！”面对满脸兴奋，议论纷纷的人群，钱宁高兴地说道，“这是我的朋友，马修！这些拉格特都是他一个人杀死的！” 人群一片寂静，几秒钟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万岁！勇士马修万岁！”众人齐齐地喊了起来。 虽然语言不通，但古洛能理解到他们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说道：“我在夜莺谷时经常遇到……拉格特，所以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你是我们的勇士！是我们德利沙村的救星！您担得起我们的赞誉！”钱宁高声说道。 …… 古洛注意到，全村的男子长相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五短身材，身躯十分庞大，但四肢短小却精壮，头发基本都是红色的，也有若干橙色和深黄色。虽然脸上的五官都像挤在了一起，但却有一根大的十分夸张的鼻子。唯一能区分他们的模样的是他们脸上梳成各种造型的浓密大胡子，但看起来有些脏兮兮。 他又看了看站在人群中的泰蜜——和这些粗糙地就像是泥土做成的马洛南男人比起来，她真是精致不少。 这时，钱宁笑着说道：“各位朋友，如果没有我及时救他，恐怕他已经冻死在山脚下，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了。所以，你们最应该感谢的，还是我！” “喔！！”村民爆发出一阵惊叹声，“是吗，钱宁？你不会是在吹牛吧？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对德利沙的大功一件啊！” 钱宁面露喜悦，十分得意地站在原地，仿佛干掉拉格特的功劳也有他的一半。 …… “是这位叫马修的勇士帮我们扫除了拉格特的祸患吗？”一阵苍老的女声在人群后排发出。 “哦，尊敬的村长大人，您怎么也来了。”钱宁急忙拨开人群，毕恭毕敬地说道。 一位面色枯黄，皮肤满是褶皱的老妪拄着拐杖亦步亦趋地向前走来，搀扶着她的，是两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身材与泰蜜齐平，打扮上却要花心思许多。 “您叫马修？”村长瘪嘴问道，从说话的方式看起来，她的牙齿已经所剩无几，但令古洛惊讶的是，她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阿克伦语。 “是的，村长。”古洛俯身说道。 “您是阿克伦人？”村长打量着他接着问道。 “是的，村长。” “如果您不嫌弃，能否留在德利沙村，做我们的村长呢？”村长平静地问道。 “啊？” 这个提议让古洛始料未及，消灭拉格特完全是助人为乐之举，从来没想过图什么回报，更别说接过村长这样的职务。 “德利沙村已有上百年历史，但由于交通不便，我们的见识很短浅，虽然大家都很安于现状，但是村庄的衰落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这今年，从村里离开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老村长有些吃力地说道，若不是有身边两位女子搀扶，她看起来连站立都十分困难。 “而且……而且这几年有了拉格特……给村里造成了很多悲剧。我们组织了反抗，虽然每次都能打退它们，然而，他们像是有个能源源不断生产的巢穴一样，始终无法根除拉格特之患……我真的老了，力不从心了，看着很多熟悉的面孔惨死在拉格特的尖牙利齿下……这是我生命无法承受之重……”说到此，老村长泪眼婆娑，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 “所以，我恳请您，伟大的勇士，能代替我成为村长吗？如果有一天您想回家，在我们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后，我们一定会把最诚挚的祝福送给您，绝不强留。好吗？” “……” 古洛颇感无语，心想，这哪是恳请，简直像是披着动情外衣的胁迫。 正在他焦虑为难时，钱宁走了过来，拍了怕他的肩膀说道：“马修，拉格特的骚扰越来越频繁了，德利沙也许有一天会毁灭的。如果您真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也不会为难您，只要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保卫自己的村庄。” 古洛不敢正眼看老村长，怕看到她的眼睛时突然心软就答应了下来。说实在话，待在这座地处亚绵王国中偏远山区的村庄中生活，实在不是他计划之内的事，就算是当村长也没有丝毫吸引力可言。 但是看着钱宁和村长诚恳的样子，他的心里竟然产生微妙的变化——他有些动摇心软了。 从南西山跳下万丈悬崖时，他就已经抱着与穆迪埃和褚鑫同归于尽的心，没打算继续再活下去。如今竟奇迹般的苟活于世，让他感觉是上天还不想让他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 “莫莉……”古洛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她还在圣殿世界中吗？ …… 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寻找女儿的怨念就一刻都不会停止。 第一百八十九章 婉言谢绝 “尊敬的村长。”古洛客气地说道，“恐怕我还是要拒绝你的好意，对你们的遭遇我感到很遗憾，我帮不了你们，实在抱歉。” 老村长默默地注视着古洛，颤抖嘴唇急促地呼吸着，良久才说道：“这是你的自由。不管怎样，我代表德利沙村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说完，向着古洛深深地鞠躬，由于行动不便，身边的两位女士差点失手没将她扶住，她几乎跌倒在地。 “芭芭拉、梅！”村长带着埋怨的口吻，用马洛南语说道，“你们为何要拉着我，让我向德利沙的救星下跪又有何妨？” “母亲……我们是担心您的身体。”其中一位女士说道。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顿时显出了一只手掌的红印。 “无礼！梅，你让我丢尽脸面！”老村长怒斥道。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敢站出来帮梅说一句话，只能任凭村长怒火中烧。 古洛不解地看着她们，忍不住问道：“村长，您这是干嘛？她做错什么了吗？您为何要打她？” 梅的眼泪倏然滑落，满心委屈却只能咬碎钢牙往肚子里咽。但古洛突然站出来让她心里感到一阵惊喜，虽然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和泰蜜一样，看惯了马洛南男人的丑陋，突然看到一个相貌端正，身材匀称的龙腾族人时，女人的心里难免荡漾。 事实上，一旁的芭芭拉对古洛也有同样的感觉，从第一眼看到古洛时，她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他的脸庞，虽然她时刻低着头以遮掩自己的渴望。 面对古洛的质疑，村长的脸色由阴转晴，又变回了一位和蔼的老人，温和地说道：“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芭芭拉和小女儿梅。她们都已经嫁为人妇，本以为她们在礼节方面会比年轻时有所改进，可不曾想……还是这么我行我素，唉，无意间冒犯了马修先生，十分抱歉。” 古洛对这根本不存在的冒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村长对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心静气的态度，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反驳，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村长多虑了，我根本就没有介意，还请两位夫人扶村长您快回去休息吧。” 村长说道：“也好，请马修先生在钱宁家中多住几天，我就向您暂且告辞了。”然后，她面朝芭芭拉和梅，脸色大变，低沉地命令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向恩人诚挚道谢！” 芭芭拉和梅连忙跪了下来，弯着腰向古洛深深地磕了一脑袋。 “别！”古洛受宠若惊地说道，慌忙上前单膝跪地，将两位夫人扶了起来。 他注意到，梅刚刚挨了村长一耳光的脸还是红红的，五指印十分明显，嘴角处甚至还带着一些隐隐的血丝，可见村长下手力量特别大。他微微皱起眉头，暗忖道：哪有人这样对待自己亲生女儿的？要是换成莫莉，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误，我都舍不得下重手打她，绝对不会。 梅的睫毛上挂着细细地泪珠，嘴角向下，一脸委屈地抬眼偷瞄古洛，只是一瞬，便把目光收了回去，变得满脸通红，五指印也变得更红了。她用马洛南语带着哭腔轻声说道：“谢谢您，先生。” 古洛听懂了这句简单的用语，有些紧张地用马洛南语简单回道：“不用谢。” 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芭芭拉时，却是一副完全不同的面相——她同样低着头，蜷曲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眉毛，却盖不住她热情的双眼，哪怕古洛目光和她交汇时，芭芭拉也没有半点躲避，那般热切的神态仿佛要把古洛一口吃掉。弄得古洛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率先避开了她直视的目光。 “起来。”古洛说道。 见两人纹丝不动，他便果断从地上站了起来，使劲拉着芭芭拉和梅的胳膊往上拽。 “芭芭拉，梅。起来吧，马修先生说了。”钱宁在一旁翻译道。 两人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最后欠身再向古洛行了个礼，才怏怏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以后在外，注意礼节和分寸！”老村长中气十足地说道。 “是。” 古洛觉得，村长在女儿面前的样子，和刚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虚弱真是截然不同。 随着村长的离开，村民们也渐渐地离去各回各家。芭芭拉又转头眼含秋波地看了一眼古洛，吓得他慌忙背过身去。 只有格里高利和另外两个人表示要留下来帮助钱宁打扫一下屋外的草地，因为那恶臭难闻的味道和血腥的场面，让有些洁癖的格里高利感到很不舒服。 “谢谢你了，我的老朋友，否则我得忙活到太阳落山。”钱宁叼起烟斗对格里高利说道。 “小意思。你要知道，钱宁，如果不把这里弄干净，每次我在家中都能闻到这股难闻的气味！”格里高利厌恶地说道。 “哈哈，这也是你为什么总是嫌弃塞尔玛笨手笨脚的原因吧？因为每次在她在家打扫完卫生之后，你总是要亲自再擦一遍地板，还是用十分吃力的跪姿。”钱宁调侃道。 “别跟我提那娘们儿！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连地板都擦不干净，娶了她真是倒霉！” “她可是能帮你生四个孩子的伟大母亲！” “换成任何女人都能生，就算泰蜜也做得到。”格里高利开起了庸俗的玩笑。 钱宁不悦道：“老混球，住嘴！别开泰蜜的玩笑！她还只是个孩子，而且就算她将来有一天要嫁人，也绝不会嫁给你这样刻薄的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在欢声笑语中开始清理草地。古洛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发现泰蜜竟站在自己的身边。 “我们……打扫？”古洛一边比划一边费劲地说道。 这次泰蜜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欢快地说道：“稍等。”随后转身从木屋里拿出两瓶喷洒壶来。 “这是……什么？”古洛不解地问道，这些东西只在他小时候去乡下郊游时见过，那是农夫为农田喷洒农药的工具。 “跟着我。”泰蜜俏皮地说道。 她把壶贴在耳边，轻轻地摇晃了几下，咣当咣当的水声让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她熟练地将它系在背上，手里握着喷洒管，一蹦一跳地向着钱宁舅舅走去。 第一百九十章 勇士的奇葩奖励 古洛对泰蜜的这一举动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是要给草地消毒杀菌？”古洛想道。 然而他只猜对了一半，泰蜜的确是要消毒，但对象不是那片沾染着血迹的草地，而是……那堆血肉婴兽的尸体。 他想起了幻笛神曾经和他讲过血肉婴兽的来历，不禁好奇地问道： “他们的尸体会产生病毒吗？” 泰蜜眼含笑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显然他并没有听明白古洛在说什么。 “别紧张，马修先生。”钱宁插话道，“泰蜜只是在给这堆尸体做防腐处理。” “防腐处理？”古洛睁大眼睛问道，“为什么要防腐？你们想要一直保存着他们吗？？” 古洛的嗓子发出尖锐的怪声，对这不可理喻的行为，他极度震惊：“你们难道不知道……他们攻击人类后是会发生感染的吗？” “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肉质是一道美味佳肴吗？”钱宁迅速反问道。 “美味佳肴？”古洛的眼睛瞪得比之前更大了。 说起这四个字，他的脑海中首先跳入的并不是他吃过的各色美食，而是在岚州城享用的那一顿惊悚的人肉宴。叶紫警官那颗淌着酱汁的头颅，和她脸上焦脆外翻的皮肉，以及用渗着她油脂的东星斑鱼，陡然浮现在了古洛的眼前，他猛烈地哆嗦起来。 “马修先生您别害怕，我知道您也许是第一次尝试如此劲爆的食物，但我可以向您保证，吃过一次之后您绝对难以忘怀。”钱宁安慰道。 古洛的心头不仅是被这人肉宴所膈应，更是对乱七八糟的食材感到恶心反胃。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食用……拉格特的肉的？”古洛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淡淡地问道。 钱宁若有所思地说道：“追溯起来，应该有好些年了。我记得第一次……应该是凯利先生捉回一只活的拉格特……没错，就是那次。你知道，从来没有人能轻松的出入拉格特峡谷，所以，这些食材也只有凯利先生能够弄到。” 古洛惊讶地问道：“凯利先生不光出海捕墓碑鱼，还能顺便抓拉格特？而且还是活的？” “是的，马修先生。”钱宁拼命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所以，这弥足珍贵的肉，只分配给村中最杰出的人，很少有人能享用到它，即便是现在拉格特开始主动进犯村庄，我们每一次击败它们之后总是能收获比之前多得多的肉，但依然遵循着这个老传统。” 突然，我转过脸去，用马洛南语问格里高利：“老伙计，你享用过拉格特没？” 正在用水冲刷草地的格里高利直起身子说道：“很遗憾，钱宁，我还没有这个口福。我连做梦都想尝一尝它们的滋味，用拉西亚蒙的野山椒，细细地炖上大半天，让肉和骨骼几乎分离，喝上一口掺着肉香的浓汤……呃！！” 格里高利一边仔细地描述着，一边闭上了眼睛舔了舔嘴唇，一副满脸陶醉的模样。 “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这辈子都不会有。”格里高利睁开眼睛，话锋一转，“村长永远都不会想起村里有我这么一号人。” 说完，继续开始未完成的冲刷工作。 “别灰心，老伙计。”钱宁说道，“我想，在场的各位都没有尝过它的滋味，就连村长……也只尝过一回。” 他掰着指头算道：“没错，就是一回。” 古洛在一旁看着两人在那叽里咕噜的一通对话，全然没有兴趣去了解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看着泰蜜细心地对着堆在一切的肉块洒着药水的样子，他只想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曾经以为血肉婴兽是一种祸害，对南西山的山民是天敌般的存在，唯恐避之不及，恨不得将它们悉数消灭。想不到在德利沙村却成为了一道盘中餐。”想道这，古洛轻轻地叹了口气。 古洛觉得，他也许犯了个错误。幻笛神曾经告诫过他——从此以后不要再滥杀血肉婴兽，只可用他给古洛的鹿骨笛来使它们变得温和顺从，因为它们每一个个体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它们曾经也自己一样，也是一个个会说话会思考的人类。 “但是今天！托马修先生的福！我们也可以享用这顿美食啦！”钱宁兴奋地宣布道。 格里高利双目闪光，神情期待地问道：“我可以吗？” “当然！不然，我为何让你留下来帮我的忙呢？伙计！” “哇哦！万岁！！！”格里高利激动地说道。 古洛愣愣地看着他们放肆欢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出手宰了这十几只血肉婴兽，本是一件好事，却像亲手杀了人一样罪恶滔天。 …… …… 晚餐时间，除了古洛愁云惨淡，其他三人的神情都是无比兴奋的，因为这将是一顿值得他们铭记很久的晚餐，神圣而又充满期待。 当泰蜜端着一个热腾腾的瓦罐从厨房出来时，钱宁和格里高利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叹声。 “哇，好香啊！” 瓦罐盖子打开时，浓烈的野山椒和土豆的味道，混着肉类特有的油脂味清香从里面散发出来。钱宁和格里高利激动地几乎失态，像是好几天滴米未进的拾荒者一般，贪婪地看着瓦罐中的内容。 泰蜜微笑着对古洛简单说道：“你吃。” 和他们的愉悦不同，古洛刚问道那股味道时，就有些恶心想吐，这和中午吃野山椒炖墓碑鱼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不知是他真受不了这股奇怪的味道，还是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别客气！马修先生！”钱宁说道，“第一块肉必须给您。” 古洛慌忙推辞：“别别别！” 没等他说完，泰蜜已经将一大块肉夹到了他的碗中…… 古洛俯视着这块白色的肉，卷曲的肉皮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汤汁，看起来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恐怖。 “这……应该是身体上……窟窿的部位吧……”古洛看着肉块的特征思忖道。 “吃吧。”钱宁催促道，“马修先生动了第一口，我们才能尽兴享用，这是规矩。” 格里高利和泰蜜用同样期盼的眼神看着古洛。 古洛拿起手中的叉子，用力插入了那已经炖得很软糯的肉块中，闭上眼睛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困”在一起的你和我 …… （接上一章） 一股奇异的清香和甘甜冲击着古洛的味蕾，并迅速传向了古洛的大脑，反射出几个感叹词来： “哇！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肉！”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话，只是这入口即化，满口留香的感觉着实让他欲罢不能，急不可耐地开始往瓦罐中寻找第二块。 “哈哈，看来马修先生爱上了拉格特的滋味！”格里高利高兴地笑道，“让我们也开动吧！” 话音刚落，他便开始贪婪地选取了最饱满的肉块，也不管是否烫嘴，直接就往口中送。 “太好吃了！天呐！原来是这种滋味！”格里高利大声赞叹道。 “你怎么不夸夸泰蜜？我想，她的烹饪技巧也有很大的功劳吧？你说是不是，亲爱的泰蜜。”钱宁边享受着佳肴带来的味蕾盛宴，边为泰蜜抱不平道。 泰蜜只是微微一笑，非常淑女地举着叉子，小口仔细嚼着肉块，还不时翘着兰花指除去肉中的碎骨——从古洛醒来之后，她一改假小子的模样，忽然变得矜持起来。 古洛从之前的抗拒，到现在的全情享受，只隔了短短地几分钟。他疯狂地撕扯着手中的肉块，大脑还在飞速运转：“若不是鼓起勇气尝试第一口，我哪里会知道世界上竟有如此美味。这血肉婴兽定然是有什么魔力吧？不然在简单烹调之后，怎能如此让人着迷呢？”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自己，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双手和嘴巴，只是一块接着一块地啃食着，恨不得自己一个人将它们全部消灭干净，而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分享。、 这种阴暗的占有欲，也同时在其他三人的内心萌发着。 到接近尾声时，四人甚至出现了互不相让的局面，嘴上还快速的嚼着未啃食干净的骨头，眼睛却片刻不离瓦罐中剩余的肉块数量——谁都不想因为自己进食速度慢而错过了最后一次享受的机会。 最后两块肉，落到了古洛和泰蜜的口中，徒留钱宁和格里高利眼巴巴地看着两人，嫉妒不已地吞咽着口水。 …… 饭毕，谁都不愿意离开饭桌，回味无穷了半晌，钱宁才慢悠悠地说道：“泰蜜，今天的十几只拉格特，我们都吃完了吗？” “怎么可能，舅舅。我已经撒上药水将剩余的放在储物间了，等下一顿再享用吧。” “你能再炖一锅吗？”钱宁颤抖着说道，“我……还想要……” “舅舅，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看舅舅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泰蜜看着钱宁舅舅的模样，嘴角竟淌着恶心的口水，眼球充血带着无尽的渴望，像是一只猎犬正对着一块肉骨头摇尾乞怜。 “是啊……泰蜜……我和你舅舅，就算求你了，再为我们做一顿吧。”格里高利带着差不多的神色说道。 泰蜜面有难色，却心痒难耐，但不至于像钱宁舅舅和格里高利一样失了姿态——也许这和她进食速度比较慢，所以吃了的份量不如其他三位有关。 泰蜜转头向古洛征求意见：“你呢？” 古洛尚沉浸在美食的回味之中，只感身体薄如蝉翼飘飘然，漠然问道：“什么？” “舅舅，格里高利……要再来一锅……肉。”泰蜜比划着说道。 “好！”古洛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提议正中下怀。 钱宁和格里高利高兴地欢呼起来，互相击掌相庆，同时不忘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相碰。 …… “呸！这么难吃的东西还想再吃第二次吗！” “什么？你是谁？”有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古洛警觉地问道。 “马修先生，你在和我们说话吗？”钱宁莫名其妙地问道。 “不是，我好像……有些幻觉……哈哈。”古洛说道。 钱宁笑道：“可能这就是拉格特肉的奥妙吧，我也有些浑身软绵无力，昏昏沉沉，但我喜欢这种感觉！” 古洛陪笑道：“也许吧，哈哈。” “什么幻觉！我是褚鑫！古洛，我们这是在哪！” “啊！！！”古洛大叫道。 这突然的喊叫把钱宁和格里高利吓了一跳，连刚走进厨房的泰蜜都闻声赶了出来。 “马修先生？您这是怎么了？”钱宁惊恐地问道，“吃点美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不是！我的脑子里，有人！” “脑子里有人？”前钱宁诧异道，“您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休息片刻？” “不要！告诉他们，停止吃这些怪物肉，不然中了毒，谁也救不了他们！”褚鑫再次严厉地说道。 古洛猛然站了起来，为了防止自己的反常被其他人看出来，他直奔窗口，看着漆黑的夜色小声对褚鑫说道：“褚鑫，你怎么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我的意识？这不可能！我能用自己的魔法将你屏蔽！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呸！我是你的上级法师！你胆大包天拒绝我的意识入侵，还有脸在这里跟我提？是谁让你拥有桑达魔法的知道吗？没有我，你能成为魔法师吗？” “好一个上级法师，呵呵……我不稀罕！谁要成为魔法师！从我的意识中滚出去！”古洛尽量放低音量地吼道。 屋子中的其他三人，面对这一幕不知所措，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失心疯的人一般，钱宁小声对着泰蜜说道：“泰蜜，先去厨房把火关了，然后快去镇上把斯科特医生请来，马修先生有些不对劲。” 泰蜜慌忙答应，飞奔着跑向厨房。 格里高利说道：“这么晚了，泰蜜走夜路不安全，还是让我去镇上吧。” “也好。”钱宁点头说道，“拜托你了，老伙计。” …… “看到没，我及时阻止了你们再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你怎么感谢我。”第二顿的炖肉计划落空，褚鑫有些得意地说道。 “我本来就不想再吃第二顿！”古洛反驳道。 “还嘴硬？刚才若是有一面镜子，我倒是想让你看看自己的模样，我从来没见过古洛法师如此失控过。” “与你有什么关系！需要劳烦你操心吗？” “呵！救了你，你还恩将仇报。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怪物的肉里的神经毒素对人有怎样的致幻效果？” “我不知道！那又如何！”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着，但在钱宁和泰蜜的眼中，古洛就像是在和空气吵架，就像是个人格分裂的家伙。 “要是换做从前，这一切确实与我无关，我手下猛将如云，能有时间担心你这个菜鸟？”褚鑫愤愤道。 “现在呢？你怎么了？入侵我的意识就是来向我说这些的吗？”古洛冷笑着说道。 “现在……”褚鑫顿了顿，带着些沉重的口吻说道，“现在，你的生死和我休戚相关……说出来你也别感到惊讶，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到底怎样？少来危言耸听！” 褚鑫有些哀怨地说道：“我，已经被困在你的身体中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形似寄生 “什么？”古洛大惊失色地问道，“你困在我的身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都怨你！你为何要从南西山跳下去？”褚鑫生气地质问道。 古洛哑然失笑道：“哈，我自己的性命难道还由你做主么？你和穆迪埃有什么恩怨纠葛，干嘛要借我的身体和他战斗？因为你们两个，造成的伤亡难道还不够么？” 褚鑫被激怒了：“你……”一时说不出话来，顿了顿，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些都是过去式，我不和你争吵。现在的情况是……简单地说，我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意识收回来，你就不要命地从山上跳了下去，导致我被困在你的身体中，理解了吗？” 事实上，褚鑫在发现古洛自杀式的举动之后，为了防止他跌落悬崖粉骨碎身，所以继续把意识留在了古洛体内，用自己的魔法来抵御落地时的巨大撞击，才让古洛不至于当场殒命。但很不凑巧的是，在滚落的过程中，古洛的头磕到了一块岩石上，不仅自己当场昏阙，就连褚鑫也受到了影响…… 除了头部的撞击，古洛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所以他率先醒了过来。而当褚鑫醒来时，却发现不管自己怎样努力，都无法将意识从古洛的体内收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他身体中的一部分。 更可悲的是，他甚至无法用桑达魔法再去感知其他下级法师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能真切地体会到古洛的情绪和观感，他的疼痛，他的想法，他的愉悦，他的动机……褚鑫都能一清二楚地知道。 话句话说，他现在就是另一个古洛，古洛的身体中，已经有了两个灵魂，而褚鑫更像是一种寄生状态的存在。 “总之，古洛，现在你和我是一个整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事实已经如此。”褚鑫说道。 “你现在就是我身体中的一部分？那岂不是你可以偷窥我的私生活？这可不行！！！我不同意！！”古洛大声说道。 …… “马修先生。您到底在和谁说话？您这是在用最先进的电话机吗？”钱宁哆嗦着问道。 “哦抱歉，钱宁先生。”古洛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唔……是的，我正在通电话……正在和一个令人讨厌的烦人的家伙说话。” “哦……那我不打搅您……”钱宁半信半疑地说道。 “谁是你讨厌的烦人的家伙？古洛，老子救了你的命！你怎么毫无感恩之心？”褚鑫激烈地说道。 古洛反驳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稀罕。我告诉你褚鑫，你别再编故事装腔作势，麻利儿地从我的脑海中滚蛋！” 褚鑫：“你以为我乐意？我放着好好的多佛尔大官邸不住，非要跟你这倔强的家伙搅和在一起？我呸！” “少跟我提多佛尔！陈年旧账都还没和你算清！” “好吧好吧，古洛……这次算我倒霉，我认栽……在我想出办法逃离你的身体之前，你必须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一定要好好活着，懂吗？你死了，我也得跟着你一块儿死！”褚鑫服软道。 古洛仰天大笑起来，说道：“堂堂修罗王，也有怕的时候？你现在这个状态，我可以理解为是一条寄生虫吗？你说的这些算是在求我吗？” 褚鑫强忍着心中的不满，愤懑地说道：“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总之，你给我好好活着！首先就别吃那些怪物的脏肉！” 古洛突然有种很解恨的感觉，他做梦都想不到，给自己的生活造成深重苦难的修罗王褚鑫，竟然已经成为了他身体内的第二个人格，并用有求于他的口吻与他对话，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伟大的宿主。 “好吧，哈哈。”古洛笑道，“你也有今天。” “呸！少得意。”褚鑫说道，“现在，你就是修罗王，做任何事前请三思，不要一味任性，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古洛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快让这个又矮又丑的糙老男人，把储物间的怪物肉丢掉！”褚鑫带着命令地口吻说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才是你的宿主。”古洛犟道。 “你……”褚鑫无可奈何，只能平静地解释道，“你先看看他俩的脸色。” 古洛转头仔细端详着钱宁和泰蜜，发现两人眼神涣散，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黑气，嘴唇显出偏紫的颜色。 “看到了吗？他俩这是中毒了，女的中毒稍浅，男人的中毒深度与你不相上下！”褚鑫说道。 古洛心想，虽然褚鑫作恶不断，但这番话倒是说的在理，就算自己对他有成见，也应该分个场合才是。于是对着钱宁说道：“钱宁先生，您没有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吗？” 钱宁感到匪夷所思地说道：“不适？马修先生，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感到快乐过！” 古洛咬了咬嘴唇，淡定地说道：“我认为，您应该把储物间剩余的那些肉块，丢掉。” “丢掉！？”听闻此言的钱宁突然变得狂躁起来，“马修先生，我感谢您为德利沙做出的贡献，但您不觉得这样的建议，是对我们村所定下的传统的亵渎吗？” “我呸！什么破传统！”褚鑫忍不住说道。 “你住嘴！”古洛呵斥道。 “什么？”钱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哦……我不是在说您……”古洛慌忙解释道，“您之所以会感到快乐，是因为这肉块中含有一种毒素，它会麻痹您的神经，让您暂时忘记痛苦。但毒素对您身体的伤害是切实存在的。” “马修先生！”钱宁严肃地说道，“我郑重地告诉您，拉格特的肉是代表我们德利沙村至高无上的奖励，请您不要妄自下错误的结论！您刚不也吃得津津有味的吗？” 面对表情大变的钱宁，古洛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进一步解释。 “如果跟这丑八怪说不通，就别跟他废话！自己进去把他全部销毁掉！”褚鑫支招道。 “这……”听到这个建议，古洛犹豫不决。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斯科特医生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你还觉得自己中毒不够深吗？”褚鑫斥责道。 “好吧！” 古洛一咬牙一跺脚，径直向厨房方向走去。却被钱宁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惊讶地问道：“马修先生，您要做什么？” “钱宁先生，我这是在帮您，请您如实告诉我，储物间里还剩多少肉块。” “您先告诉，您要做什么？”钱宁不安的问道。 古洛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截了当告诉他时，褚鑫再次催促道：“别理他，储物间就在厨房边上，直接过去就行了。” “请您让一让。”古洛对着钱宁说道，“到时候，您会理解我的。” 说完，他闪身从钱宁的身边溜了过去，略显没有礼貌地推开厨房门，快速扫了一眼，就看到厨房的尽头有一扇老旧的木质大门，门栓上还挂着一把老式的铜锁。 他没有过多的停留，跨了几个大步，就冲到了木门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锁观察了一会儿。 “用你的魔法，把锁拧开，就这么简单。”褚鑫在耳边说道，“这样的老式铜锁只要稍微一使劲就开了，不费吹灰之力。 “这恐怕不太好吧？”古洛说道，“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人空间，我不仅要硬闯，还要当着主人的面把锁用非正常的手段打开？” “我的古洛兄弟。”褚鑫不耐烦地说道，“你觉得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当得知你要销毁这些肉块后，会乖乖地把钥匙交给你吗？你这脑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东西？我真想钻进去好好欣赏欣赏！” “随便，你不就在我的脑海中么？还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古洛讽刺道。 “现在不是吵嘴的时候！快动手吧，我们耽误不起。”褚鑫急着说道。 “好吧好吧！”古洛嘀咕道，“真不知道到底我是你的宿主，还是你的傀儡。” “随便你高兴，怎么想都行，快点快点。”褚鑫不停地催促道。 古洛将锁握在手中，正要发力将它开来时，突然有一双手捏住了他的胳膊。他低头一看，洁白修长的手指正紧紧地抓着他的小臂，指甲几乎都要抠穿他的袖子。 是泰蜜。 古洛回头看着她，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正乞求似的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脸上隐隐的雀斑也跟着抽动起来……一下子让他握着铜锁的手松开了劲。 “马修先生，求您。”泰蜜用阿克伦语简单地说道，但话中饱含恳切。 古洛原本打算孤注一掷的狠劲，一下子软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泰蜜……你知道……这些肉是有毒的吗？” 他怕泰蜜不能理解，还加上了肢体语言，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作痛苦状。 泰蜜点点头，换回了自己的母语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马修先生。但这是我们的战利品，希望您不要将肉块销毁。” “疯了疯了疯了！”褚鑫气氛地说道，“这个女人疯了！古洛，你别一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行吗？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绊脚石，你没听说过吗？” “泰蜜……我理解你的意思……但，不行。”古洛简单地用马洛南语拒绝了泰蜜的请求。 “泰蜜，拦住他！！！”钱宁突然在身后大叫起来，“不能让他毁了我们的肉！” 泰蜜咬着牙跪在了地上，一把抱住古洛的大腿，拼命地往回拽。 “泰蜜，放手！”古洛十分无奈地大声说道。 突然，他像失控了一般地飞起一脚，把泰蜜甩了出去，单薄的泰蜜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不，不……不是我……”古洛对这突发情况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解释道。 “你下不了的决心，我来帮你做！”褚鑫得意地说道。 “褚鑫……是你！”古洛惊愕地说道，“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褚鑫说道：“你再这么磨蹭下去，非把全村的人都给招来，到时候你怎么办？和全村人为敌吗？” 古洛陷入了沉默，怔怔地望着泰蜜，略带抱歉的口吻说道：“对不起，泰蜜。”然后严肃地对着钱宁不容商量地说道：“钱宁！相信我，我绝不是要害你们！” 钱宁气愤地吼道：“马修先生，我们救了您，您却要毁我的战利品！您这么做是要被山神诅咒的！” 古洛咬着后槽牙，再次将铜锁捏在了自己的手里，手心蓝光暗暗升起…… 可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格里高利的喊声： “钱宁，斯科特医生来了！” “医生来了！马修先生，您快放手，让医生为您看看吧。”钱宁说道。 古洛张开手掌时，铜锁的表面已经出现了细细地裂纹。 “你又要放弃？”褚鑫惊讶地问道。 “有人来了，我们能别这么冲动么？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屋子。”古洛说道，“医生来了，正好能帮钱宁、泰蜜和格里高利看看是不是中了毒，这样才能心服口服地为我们打开这把铜锁，真理就在我们手上，何必要用这么过激的方式呢？” 褚鑫叹气道：“好吧，听你的……我真是服了你！” …… 古洛跟着钱宁和泰蜜走出了厨房，看到一位身穿着白大褂的老人正坐在窗边的木凳子上。 “这位是斯科特医生，这是马修先生。”格里高利分别介绍道。 “斯科特医生？”褚鑫在古洛的耳边讶异地说道，“就是他！斯科特医生！！我认识他！！他……他不死了么？” “你认识？”古洛问道。 “你是在跟我说话么？”斯科特医生用一口标准的阿克伦语问道。 “哦不不，不是……抱歉，医生，我是马修。”古洛掩饰道。 可褚鑫却仍在喋喋不休：“我认得他，古洛。十几年前……就是因为他，埃尔顿.莱恩才被判刑入狱。他的死是当时的一桩悬案……可以说，所以怪异的事，都是以他的死为开端……他怎么会没有死呢？我……我明明亲眼看到他惨死的模样。怎么会呢？是他……没错，一定是他！我一定不会认错的！” 中间的细枝末节过于繁琐，让褚鑫陷入了语无伦次的状态。 “马修先生，听格里高利说，您也是来自阿克伦啊，真是走运，我能在他乡遇到自己的同胞！”斯科特双目闪光，兴奋地说道。 “他的声音，我记得，没错！我百分百肯定，就是曾经的那位丰顶镇的斯科特医生！”褚鑫念念有词道。 古洛笑了笑，没有理会褚鑫提供的各种讯息，单刀直入地说道：“斯科特医生，我想请您帮个忙。” 第一百九十四章 致幻毒素 “您太客气了，马修先生，于情于理，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您，有什么需要尽快开口吧。”斯科特客客气气地说道。 古洛站起身来，穿过厅堂，又一次站在了厨房的门口，然后转身对着钱宁，指着储物间的木门说道：“钱宁，把储物间的门打开。” 钱宁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阴沉，而古洛却一再坚持要把储物间的大门大开，彻底撕破脸皮说道：“马修！我请斯科特医生回来是给你看病的，不是让他帮你做这些亵渎之事，你最好放弃这些肮脏的想法！不然，也别怪我把你轰出去！” 古洛惨然一笑，说道：“只需让斯科特医生带一份拉格特肉块的样品回去，到底真理掌握在谁的手里，自然明了，到时候，您若还是坚持不欢迎我留在这里，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你！”钱宁猛然冲向古洛，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这不是真理的问题，而是我们信仰的问题，懂吗？真理与信仰你会选择什么？” “我的信仰就是追求真理。”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钱宁大声吼道，“斯科特医生，快帮马修看看！他病的不轻！” “钱宁先生。”斯科特态度友善，语气缓和，嘴唇和下颚上已经花白的胡子理得一丝不苟，含笑说道，“不瞒您说，对于拉格特这个物种我早有耳闻，它身上的肉我也颇有兴趣。我觉得马修先生的提议，你倒是可以适当考虑一下。” 钱宁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斯科特，声音有些沙哑：“连您都觉得肉块有所谓的毒素吗？” 一旁的格里高利也同样激动地用马洛南语说道：“斯科特医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请您来，是因为马修先生有些失常啊！肉块能有什么问题？绝对没有问题！” 斯科特医生表情淡定，用一口流利地马洛南语回复道：“排查病毒的源头，本就是医生应该做的分内之事，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对病人本身也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我行医几十年，难道这些基本流程都会搞不清吗？” 格里高利无言以对，只有钱宁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斯科特医生……您是认真的吗？” 斯科特又无缝切换到阿克伦语提高分贝说道：“我像是在玩笑吗？既然来了，我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古洛频频点头，十分赞同斯科特的意见，褚鑫说道：“斯科特可真是一名好医生，当初给我看病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让人无法拒绝的权威感。” 钱宁和格里高利对视了一眼，轻微地动了动嘴唇，用只有他俩才能理解的方式交流了片刻，随后，钱宁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好吧，既然斯科特医生坚持，就取一小块吧。” 他差泰蜜从卧室中把钥匙取来，交给了古洛，仍然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只能一小块。” 储物间大门打开时，一股强烈的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密不透风的小房间里面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感觉。 古洛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当泰蜜打开那盏昏暗的电灯时，里面的一切让古洛更觉反胃——装满了拉格特肉块的竹筐下面躺着阴森的血水，顺着地面上凹凸不平的沟壑，缓慢地从墙底下的缝隙流向了屋外，血水混合着防腐剂已经逐渐凝固，出现了粘稠感。而屋子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从来都不曾整理过，布满了沾满灰尘的蛛网——古洛一刻都不想在这屋子里待下去。 他快速地从竹筐里拿出一块碎肉，好奇地凑近鼻子闻了闻。 “好臭！快拿开！”还没等古洛反应过来，褚鑫抢先说道，“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的确特别难闻，尽管洒了大剂量的防腐剂，但依旧有一股腐烂的味道。古洛不敢相信，这样的东西，居然能在烹饪后变得软糯可口，唇齿留香，一定是自己的味蕾出了问题。 他狰狞着脸，把碎肉拿出了储物间。斯科特医生正在门口候着，同时，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干净的透明塑料袋。 “等等！”钱宁大声制止道，“马修先生，您这是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吗？” 说完，他拿起厨房中的一把尖刀，抢在斯科特的前头，把肉块一分为二，一半丢进了塑料袋中，另一半顺势放在了瓦罐之中。 “钱宁，在斯科特医生没检查出结果之前，您最好不要再碰这东西。”古洛正色道。 钱宁满不在乎地把尖刀插在案板上，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瓦罐，那垂涎的模样像是正在凝视天底下最珍贵的美食。 “瞧这可爱的小宝贝……呵，他的每一寸脉络都是如此的可口，他的每一块肌肉纤维都是这么的弹性十足……”钱宁入迷地赞叹道。 斯科特医生拎起塑料袋，仔细地观察着袋中之物，然后缓慢地观察着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古洛在内。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古洛时，停留的时间是最长的。 “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斯科特医生说道，“拉格特的肉块里，含有超乎常量的致幻成分的粘液，具体含有什么，还得等我回去化验后才知道结果。” “致幻成分的粘液？”钱宁疑惑道。 斯科特毋庸置疑地点了点头：“是的。所以，在座的各位，在你们享用这些肉时，都已经不同程度的中了毒，所以才会变得情绪激动、异常亢奋。” “不！不可能！”钱宁反驳道，“村里好多人都吃过拉格特的肉，就连村长都吃过！大家都好好的！怎么到我这儿就中了毒呢？” 斯科特的脸略微抽搐了一下，压低嗓音问道：“村长也吃过？” 钱宁频频点头。 “还有谁？都告诉我！”斯特克急切地问道。 钱宁想了想，掰着手指将曾经食用过拉格特肉的名单一一列了出来。 …… “嚯，这么多人，医生这下可有的忙了。”古洛暗暗想道。 “怪不得村长那老妇人看起来风烛残年，打起自己女儿来却这么有劲，就是因为中了毒，让她整个人处在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中啊。”褚鑫说道。 …… “确定就这些吗？”斯科特一边沙沙地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着，一边焦虑地问道。 钱宁摸着自己的胡子思考了半晌，终于肯定地说道：“没了，我印象中就这些人。” “好，我们现在就去找村长。” “等等，你还没给我们开药呢？” “很遗憾，致幻毒素无药可救。”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哭泣声 斯科特冷静的回答让钱宁倒抽一口凉气，扯着怪异的嗓子问道：“斯科特医生……您这是在开玩笑吗？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到底有没有解药，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还会不了解吗？” 斯科特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您要是坚持您的观点，我也无话可说。我以医生这个神圣的职业向您起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斯科特举起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发誓，面容严峻地看着他。钱宁这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 “这……”钱宁不再固执己见，理智地说道，“医生，我们应该怎么办？如果真的像您所说的那样无药可救，岂不是要等死？” 斯科特医生摇着头安慰道：“虽然目前没有解药，但致幻毒素不至于要了性命。而且您只不过摄入这一次，对您全身的神经系统和脏器健康也不会有太大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身体内环境会自行将这些毒素清除干净的。” 听完这些，钱宁长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片刻之后，他还不忘向古洛表达歉意：“马修先生，怪我一时冲动，对您态度十分恶劣，误会了您的一片好意，实在是抱歉啊。” 古洛摆摆手客气道：“您不用跟我道歉，钱宁先生。如果我是您，也未必能冷静地对待这件事。” “再一次向您表示歉意，马修先生。”钱宁尽力想要对着古洛行一个礼，却因为体态臃肿，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古洛上前将钱宁扶了起来，平静地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斯科特医生按着你提供的名单一一走访，再来判断目前的情况到底有多么糟糕。” “嗯！”钱宁点点头说道，“我来为斯科特医生带路。” 小屋里的所有人鱼贯而出。 当晚的天气很是晴朗，高悬的月亮如一面银盘，向着黑色的大地撒下些许光亮，让夜晚的德利沙村不至于陷入一片可怕的黑暗。钱宁和斯科特医生为首的一行人，行色匆匆地走向了村长家…… 刚行至村口，却听到了一阵幽幽地哭泣声。 众人借着月光四下查看，却看不到半个人影。钱宁忙从怀里掏出了一盒火柴，麻利地取出一根划亮。 “你们看到有谁在哭没？”钱宁问道。 古洛和斯科特医生仔细地看着每一个角落，一无所获，疑惑地摇了摇头。 “你俩看到有人没？”钱宁用马洛南语对着泰蜜和格里高利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泰蜜和格里高利同样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这就奇怪了……不会是游荡的鬼魂吧？”钱宁略显紧张地说道。而手中的火柴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熄灭了。 “啊！”钱宁叫了起来。 “舅舅！您别自己吓唬自己，火柴灭了，再划亮一根便是。”泰蜜说道。 钱宁看了一眼手中熄灭地火柴，果然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尴尬地笑道：“没事没事，只是火柴灭了，大家别紧张。” 而当他再度划亮火柴时，视野范围内却出现了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啊！！”钱宁又大叫一声，手中刚划亮的火柴落在了地上。 “舅舅！！您这一惊一乍地是干嘛呢！”泰蜜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们看到了吗？”钱宁浑身哆嗦，颤抖地抬起手指了指前方一幢黑灯瞎火的屋子的墙角处，“那边有人！不不不，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人。” “哪边？”格里高利问道。 “那边……”钱宁只是神色慌张地指着，脚上却像是灌了铅块似的不肯挪动半步。 “看不清。”格里高利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说道，“伙计，你再划一根火柴吧，别心疼。” “哦……”钱宁允道。慌乱之中，他抽开了火柴盒子，却笨拙地将仅剩的几根火柴失手掉到了地上，不偏不倚地滚落到了路边的沟渠里。 “火柴没了……”钱宁说道，“你们……你们谁过去看看……确认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格里高利埋怨道：“这么点小事……你就胆小成这样，这还是我认识的钱宁吗？”讽刺的是，他说得十分轻巧，但行动上却是个矮子，和钱宁一样，只是站在原地观望着，不肯向前走出半步。 “我去看看吧。”斯科特医生说道。 随后他向古洛解释了一遍，却遭到了古洛的反对：“斯科特医生，前方情况不明，您这样冒然过去，恐怕有很大的风险。” 说完，他将斯科特医生挡在了身后，往前踏出一步，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将手背对着屋子的方向。 一道强烈的蓝色光线从手背上的蓝水晶里放射出来，陡然将周围的一切沉浸在一片蓝色的光影之下，而钱宁所指的方向，则是光线最强烈的区域。 对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众人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了起来。 “原来马修先生的金属手套是一台照明设备啊！”钱宁惊讶地赞叹道。 古洛不想作过多的解释，因为他觉得向普通人解释魔法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像当初每次返回克莱伯金时，向那些无关机构的上级官员汇报科考队的工作成果一样，除了获得一些似懂非懂的点评，就没有任何实际价值。 他没有理会钱宁的惊叹，只是专注地看着强光照射的方向。 “梅？”古洛小声问道，他只在白天见过梅一次，十分不确定。 “梅？”钱宁仔细地辨认道，“是梅。梅，你在这儿干嘛？为何要躲在这儿哭泣？” 众人稍稍放宽了心，便上前欲将梅从地上搀扶起来。 “别碰我！远离我！”梅突然大声嚷道。 “梅？我是泰蜜，你不认得我了吗？我们没有恶意，到底发生了什么？”泰蜜问道。 “我说，让你远离我！你不明白吗？”梅的情绪依旧激动，对于泰蜜的好意她丝毫不领情。 借着光亮，泰蜜注意到她脸上的五指印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本加厉在额头、鼻梁、另一侧的脸颊等等部位又添了几道伤痕，红棕色的头发呈现散乱的状态，就连身上的亚麻布连衣裙都被撕开了几道夸张的口子。 “梅，你这是被人施加暴力了吗？”泰蜜担心地问道。 “没有！没有！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来管！请你们走开，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会儿！好吗？英格丽小姐？”梅歇斯底里地吼道。 说完，她继续蜷缩在墙角下哭泣，呜咽声中似有万般委屈。 第一百九十六章 速成语言 “梅，不管你受到了多大委屈，我们先回家去，好吗？”斯科特医生语重心长地劝道，“待在屋外不仅容易受凉，也会遇到危险，万一这时候拉格特出现了该怎么办呢？” 梅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球布满血丝，阴狠地说道：“让拉格特咬死我才能让那个老女人满足了心愿呢。” “老女人？梅，你这是在说谁呢？”钱宁问道。 “看看我这脸上的伤疤……”梅快速地指了指自己俊俏但伤痕累累的脸蛋，冷笑着说道，“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如此重手的，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钱宁皱了皱眉追问道：“村长？” 梅没有再回答她，又将自己的脸深埋在臂弯中，算是对答案的默认。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古洛很是着急，他竭力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很想上前去安慰梅，然而语言的障碍让他只有在一旁傻眼的份儿。 “是不是觉得听不明白马洛南语是一件很遗憾事？”褚鑫嘲讽道。 虽然说到了心坎儿上，但是对于这样的冷嘲热讽的话语，古洛听着感到十分反感，他用喉头压着嗓音小声说道：“你少在这儿奚落我，你能听得懂吗？你来帮我翻译翻译。” “很遗憾，我也听不懂。” “……”古洛继续说道，“夜莺谷有句谚语：‘以五十步笑百步’，恐怕说的就是你这类人。” 褚鑫并没有反驳他，而是一边发出刺耳的笑声一边说道：“哈哈，古洛，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在你的身体里面是件很享受的事。” “……” “不过虽然我听不懂马洛南语，但允许我给你一个建议吗？”褚鑫问道。 “讲。” “用你的魔法，去触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连结他们大脑中的语言中枢，你就可以瞬间掌握这门冷僻的语言。”褚鑫说道，“事实上，我觉得马洛南语并不深奥，所用的辅音和元音比阿克伦、西莱斯廷和岚州城所用的语言要简单得多，甚至还不如我家乡的方言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褚鑫。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怂恿我入侵他们的意识，对吗？” “不。”褚鑫否认道，“这可比入侵意识要简单得多，只是获得一个单一的功能而已。当然信不信由你，愿意继续做一个痴傻的旁观者我也没有意见。” 这时候，钱宁敏锐地听到了古洛的异常举动，疑惑地问道：“马修先生，您在小声嘀咕什么呢？” “哦，抱歉。我正在思考一些问题，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古洛掩饰道。 “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莫名地自言自语了。唉，都怪我。”钱宁突然自责道，“如果不是斯科特医生，我真不知道拉格特的肉块会有这样的致幻效果，恐怕这也是症状之一吧。” 古洛配合地笑了笑，以搪塞自己的尴尬。 “看来，只能按照褚鑫说的试一试了，否则我就像是个聋哑人。”古洛暗暗想道。 “这才对嘛！”接收到古洛的想法之后，褚鑫兴奋地说道。 古洛继续用金属手照亮着前方，而右手则偷偷地藏在了身后，只用食指尖酝酿出了一小簇桑达魔法。 夜色中，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梅的身上时，缓缓地移动了几步到了钱宁的身边，悄悄地把自己的右手食指从背后伸了出来…… 在触碰到对方身体那一刹那，古洛感到一股强烈如电流一般的波动漫过全身，无数信息从他的指尖划过身体，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大脑之中，这些信息包罗万象，不仅有马洛南语的模块，甚至还有不少记忆的碎片……古洛感到头痛欲裂，脑海中的所有片段、画面、讯息几乎要爆炸开来。 这种体验不光是学习语言这么简单，简直就是要把对方整个大脑中的记忆给吸收进来。 “褚鑫……你……”古洛愤怒地想道。 “我对着普鲁托大帝发誓，我绝对没有假借你的手去入侵意识，这是连结过程，语言也是记忆的一部分，所以难免会混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正常的反馈。”褚鑫信誓旦旦地说道。 在古洛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泰蜜突然在他的耳边轻柔地说道：“马修先生，您的手指……为何要戳着我的手心？” “泰蜜的手心？我连结的不是钱宁吗？“古洛惊讶地想道，“怎么会是泰蜜？难道我看错了？” 他的头突然不疼了，怔怔地看着身边双目无限柔情的泰蜜，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泰蜜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啊哈，有意思，她对你有意思，嘿嘿嘿。”褚鑫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以为你找的连结对象就是她呢。” “不，不，不，不是的，泰蜜，我并不是想这样占你便宜，我是想……总之，实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古洛慌忙道歉道。 泰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光是她，在场的其他三人也不约而同地望向他，脸上同样挂着匪夷所思的表情。 “各位，真的对不起。可能……可能是致幻作用吧，哈哈，请你们相信我。”古洛打着哈哈解释道。 “马修先生……”格里高利嘴张得巨大，有些惊异又有些雀跃地说道，“您是一直在隐藏自己会马洛南语这件事吗？” “我？掩藏？马洛南语？……”话说一半，古洛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一口流利的马洛南语，而格里高利所说的话，他也能非常清楚透彻的理解，就好像自己的母语一样熟练。 “哦……是的，我……本就是一个科考队员，走南闯北会许多语言……如果不是英格丽小姐帮我再度温习了一遍马洛南语，恐怕不能这么快就找回感觉吧，哈哈。”古洛现编了个谎话，但是他自己觉得倒也能暂时糊弄人。 他向着泰蜜挤了下眼，用口型说道：“谢谢你。” 泰蜜娇羞地低下了头，攥着刚才被古洛触碰过的手掌心——那是一种说不清的酥麻感，就像是有一根羽毛正在轻柔的搔弄自己的手心，又像是有一道麻痒的电流在自己的手掌中游走。 “有意思，有意思，哈哈。”褚鑫在古洛的耳畔起哄道，“虽然长得不是很有女人味，但我觉得比你之前那吵闹的女友要好得多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残忍的虐杀 “不许你这么说如霜！”古洛生气地说道，“我的事你别瞎操心！安静点可以吗？” “还一口一个如霜如霜，多难听的名字，啧啧，怎么跟这位泰蜜.英格丽小姐比呢？”褚鑫依旧喋喋不休，“好吧，我闭嘴，感情的事你可比我经验丰富得多。” …… “原来如此！”格里高利兴奋地说道，“马修先生，您可真是个奇迹之人，到底还有什么才能是我们还不知道的呢？老实说，您当时就应该答应村长把位置禅让给您的建议啊！” “呵呵……德利沙村的人，都只是村长玩弄下的一群可怜之人，禅让？你可真天真。”听完格里高利的言论，梅抬起头来冷笑着说道。 快活的气氛顿时冷却了下来，沉默之余带着几分震惊。 “梅，你所遭遇的暴力，我们深表同情，可村长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如何能这样说她？”钱宁说道，“斯科特医生已经找到了结症所在，问题就出在拉格特肉的身上！” “呵呵。”梅继续冷笑，“这个问题，您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你为何不阻止她呢？” 梅：“作为一个守寡的小女儿，寄居娘家本就是看她的脸色，所遭受的冷眼数不胜数，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一位疯狂的老妇人呢？” 钱宁：“那么你姐姐呢？她就无所作为吗？” 梅低下头盯着地面，看到一只奋力爬行的蚂蚁，正举着一颗硕大的米粒快速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行进，便伸手轻轻地盖住了它，然后稍加用力，将蚂蚁连着米粒碾成一小滩红白色的浆迹。 “你们知道的，芭芭拉的丈夫本就是入赘，出生贫苦，父母都已经死了，除了为我们卡桑德拉家播种，他还有什么地位可言？”梅忧郁地说道，“更何况，他要伺候的可不光是姐姐一人。” 众人惊讶地看着她，齐齐发出“啊”的一声。 “这……”钱宁目瞪口呆道，“到底什么情况？” “你们同为德利沙村的人，有多久没见过他了？”梅问道。 “上个月……上个月十五号之后，对，没错，之后就没见过他了。”钱宁思考片刻回答道。 梅突然笑了起来，似有些疯癫，说道：“连一个村的人，都完全不关心他的下落呢。哈哈哈……” 随后突然转变了神情，幽幽地说道：“他已经死了，就埋在家中后院。” ………… “斯科特医生，我认为目前的情况可不是拉格特肉块产生的致幻作用这么简单，尽管这些事极有可能都是这些毒素作用下所造成的。”古洛简明扼要地说道。 斯科特医生若有所思，梅所说的一切信息量的确有些巨大，一时半会儿也整理不出头绪来。 “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你打算和自己的母亲彻底决裂了吗？”斯科特医生问道。 梅苦笑着说道：“斯科特先生，您恐怕太高估我的决心了。我只是……我只是……快要死了，我不想让村里的人再因我母亲而受过多的磨难。” 梅吃力地靠在墙边，缓缓地将自己的前襟的扣子解开，突然把衣服扯到了两遍，露出了她干枯的胸膛——原本应该属于一名妇女的两个饱满的家伙，竟被残忍的剜去，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黑窟窿，窟窿周围还沾着放射状的血迹。 众人彻底震惊，一位妙龄妇女做出这样的性明示的动作，本应让雄性觉得勃然兴起，但这会儿除了恐惧，并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可言。泰蜜捂着嘴短暂地尖叫了一声，瞪大的眼珠子淌出两颗滚烫的泪水。 斯科特医生还能观察到，她的肋骨也断掉了几根…… “下面还有……我的下面……被缝上了，你们想看吗？”梅笑着问道。 格里高利慌忙阻止道：“不，不，梅。”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曾几何时，卡桑德拉二小姐也曾是他的幻想对象，甚至想过将她娶来做二夫人。如今却看到她下场凄惨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一时半会儿有些难以接受。 斯科特医生上前，将梅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耐着性子说道：“别这么悲观，我能将你治好。” “没这个必要了，斯科特先生。”梅虚弱地摆了摆手，“我的人生或许就该如此，如果再多余地活下去，也只会像今天这样凄凉地活下去，让我解脱吧。” “不！梅！”格里高利恸哭道，“让斯科特医生救你！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你！” “格里高利先生，多谢您的好意。”梅欣慰地说道，“但我知道，格里高利先生一生无畏，光明磊落，如果因为我而成为村里乃至镇里人的笑柄，实在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格里高利痛哭流涕，俯在梅的身边，让她可以顺势靠在自己的怀里…… “这个村……还真有意思。”这时褚鑫又开口了。 古洛转过身去，有些不耐烦地小声说道：“你别光有意思啊！这都要出人命了，你还有意思？凶手还是她自己的母亲。” “他连自己的女婿、女儿都能虐杀，心狠手辣的程度可远在我之上啊！”褚鑫感叹道，“不过已经很走运了。” “走运？你告诉我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命运吗？” “你别激动呀。你想想看，照这个女人所说的，村长最后会让全村人都遭了秧，那心机，那手段，得多恐怖啊！如果让这样的人获得了任何一种魔法，啧啧……这个世界所要承受的灾祸你能想象的到吗？” 褚鑫的话虽然有些离谱，但是作的假设却让古洛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兰比斯大陆上，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没有魔法，没有为所欲为的能力，但是他们的思想以及做出来的事，可比那些真正拥有力量的人要可怕的多！”褚鑫补充道，“可是，魔法却掌握在你我这样的世界观正确的人的手中，这难道不是走运吗？” 古洛内心有些触动，觉得褚鑫这番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但仍然不买账地说道：“嘁，我和你可不是同一类。你所做的伤天害理的事还少吗？” “哈哈哈……说句心里话，我就喜欢你爱憎分明的模样。”褚鑫谄笑道。 …… …… “前面是谁？”远处突然有人厉声问道。 一阵杂乱的金属磕碰声随之从那个方向传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宪兵队到来 “是宪兵队。”钱宁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属碰撞声传来的方向，镇定地说道。 “宪兵队？”古洛犯着嘀咕问道，“小小的一个村庄，还有宪兵队？” “显然。”钱宁答道，“宪兵队隶属庞瑟镇，每隔一个周期就会固定安排一天巡查镇辖区内各个村庄的治安，今天大概就轮到德利沙了吧。” 古洛点了点头，听起来这个叫庞瑟的镇子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治安管理却丝毫没有落伍。 不一会儿，宪兵队一众人便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跟前，那些金属碰撞的声音是他们腰间的武器和身上的锁甲发出来的。 “哦！鲍里斯队长，好久不见！”钱宁的脸上瞬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极其热情地对着为首那位马洛南官兵打起了招呼。 古洛粗略地扫了一遍宪兵队的全部人马，皆是同一种矮壮的身材，脸上都蓄着颜色各异的浓密大胡子，他深深觉得若不是长期生活在此地，恐怕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褚鑫也有这样的感觉，带着轻蔑的口吻戏谑道：“这些矮人，长得可真奇葩。和他们比起来，他们的女人可真是一朵朵娇花。” 古洛忍不住瞥了泰蜜一眼，觉得此言虽然粗鄙，但却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是苍白虚弱面无血色的梅，都要比这群男人赏心悦目百倍。 “钱宁先生，这么晚了，您还在外面闲逛吗？”鲍里斯笑着问道，左手却始终扶着腰间的刀鞘。 “这些都是您远道而来的客人吗？”他追问道。 还没等钱宁回答，他就发现了靠在格里高利肩头已经奄奄一息的梅，语气迅速地警觉了起来：“卡桑德拉家二小姐？这里发生了什么？她遭遇了什么？拉格特吗？” 并没有人站出来回答他的问题，都低着头沉默着，这让鲍里斯变得暴躁起来。 “斯科特医生！”他抬起头冷峻地看着斯科特，说道，“您既然也在场，为何不赶紧对卡桑德拉二小姐实施抢救呢？” 斯科特耸了耸肩，无奈地答道：“鲍里斯队长，如果您继续在这儿拦着我们的去路，恐怕就会耽误她的治疗。” 鲍里斯的脸色闪过一丝抱歉，但口气却依旧强硬：“医生救人，天经地义，我们宪兵队怎么可能无端阻拦呢？” 斯科特将手放在胸口，微微行礼，随后走到格里高利和梅的身边，小声说道：“格里高利，你先把梅送到我的诊所去，我随后就来，护士玛姬现在正在诊所，她知道该怎么做。” 格里高利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将梅的衣服又仔细地整理了一遍，再把自己的羊皮外套脱了下来，细致地为梅穿上。虽然梅虚弱地摆着手表示拒绝救治，但格里高利仍然将她横着抱起，一路小跑地奔向了庞瑟镇。 “格里高利是什么时候和卡桑德拉二小姐好上的？”鲍里斯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有些好事地问道，“虽然她是个年轻的寡妇，但是格里高利的夫人知情么？” “鲍里斯队长！“斯科特医生略显严肃地说道，“生死攸关之际，就不必再用这些龌龊的心思揣测他人了吧？” 鲍里斯笑着说道：“斯科特医生，您还是这么一丝不苟，我只是开个玩笑。” 以鲍里斯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能看得出格里高利对梅的好感，但现在这个时候说男女之事的确有欠妥当。他清了清嗓子，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现在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卡桑德拉二小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斯科特和钱宁交换了个眼色，往前走了一小步，叹着气说道：“唉……鲍里斯队长，说出来您可能未必能够相信，这些……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拜她母亲所赐。” “啊？”鲍里斯队长带着古怪的口气惊讶地叫道，就连手下的宪兵队员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疑问声。 “这是……卡桑德拉村长做的？她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样的毒手吗？”鲍里斯问道。 “我可以对着拉西亚蒙山神起誓，斯科特医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钱宁插嘴道。 他又绘声绘色地把梅身体上所受到的伤害，以及拉格特肉块的毒性做了详细地阐述，在一旁仔细聆听的鲍里斯嘴角不停地抽搐着，原本扶着刀鞘的左手，渐渐变成了用力的握姿。 “这太不可思议了！！”鲍里斯大声吼道，“我所认识的镇长，怎么会是这样披着羊皮的狼！这和那些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鲍里斯怒不可遏的样子，钱宁连忙试图平息他的怒火，劝道：“队长，您先冷静片刻。正如我刚才所说，这极有可能是拉格特的肉所带来的影响。” “我怎么冷静！你这么一说，我更是觉得窝火！”鲍里斯的脾气更显暴躁：“你知道的，对于拉格特，我们宪兵队毫无办法，就算亚绵王国的军队来了，也多半是束手无策。我们的无能让自己辖区的人民受到了伤害，怎么能让我平静下来！！” 钱宁不紧不慢地建议道：“就算无法消灭拉格特带来的灾祸，至少……我们可以去镇长家查一查，然后，以宪兵队的名义明令禁止任何人再食用拉格特，这主意怎么样？” 鲍里斯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可依然看着钱宁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很早就提醒过德利沙村的人，也包括你在内，你们虽然有本事消灭拉格特，但也请勿食用那些脏兮兮的肉。这个世界可以吃的肉还不够多吗？……” 钱宁带着异样的神色说道：“可是队长，我向您保证，假如您也尝过拉格特的肉，一定终生难忘。” “住嘴！”鲍里斯吼道，“你也想让泰蜜有梅这样的下场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泰蜜。 泰蜜惊恐万分，慌忙躲在古洛的身后，不停摇着头说道：“鲍里斯队长，舅舅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已经意识到了！今后也绝不会再碰那些东西！” “鲍里斯队长，我也只是和您开个玩笑。”钱宁笑着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重阻碍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鲍里斯说道。 他一声令下，手下宪兵队员整齐地一百八十度转身，然后迈着有些微微散乱的步伐，向着村长家的方向而去。 …… “卡桑德拉村长，宪兵队长鲍里斯深夜来访，多有打扰。”鲍里斯站在村长家门口大声地喊道，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嗓门是否会打扰了附近村民的休息。 “卡桑德拉村长，宪兵队长鲍里斯来访，请您开开门。”见村长家没什么动静，鲍里斯又提高分贝喊了一遍。 “卡桑德拉村长……”喊到第三遍的时候，屋子里的灯慢悠悠地亮了起来，随后听到了芭芭拉短促而警觉的声音：“谁？” “是我，鲍里斯！”鲍里斯回道。 他转向钱宁，放低音量说道：“老伙计，但愿你提供的信息都是真实的，不然这回就是我得罪了村长。” 钱宁吐了吐舌头说道：“我一个人怎么能承担这么重的责任，是斯科特医生和这位马修先生一再坚持……” 【一看这个钱宁就不是什么好人！】褚鑫忍不住说道，【一听说要承担责任，就把事情往你俩身上推，可真不是个东西。】 古洛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大门从里面反锁着，芭芭拉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把铁门打开了一条缝，然后探出一个脑袋来，带着惺忪的睡眼问道：“鲍里斯队长……宪兵队巡查今夜是轮到我们德利沙村了吗？” 鲍里斯说道：“是的，卡桑德拉小姐。请问村长是否在家？” 芭芭拉：“嘘！”她悄悄地把头缩了回去，向着屋子里看了片刻，然后说道：“都已经休息了，母亲年事已高，已经睡下了，我的两个孩子也已经休息。队长找母亲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事。”鲍里斯队长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说道，“在镇上，这会儿大部分可都是刚刚吃完晚餐呢。德利沙村人睡觉可够早的。” 芭芭拉微笑着看了一眼屋外的人，顿时觉得这架势和气氛有些紧张，有些担心地问道：“看的出来，您有急事。但今天的确不太方便。” “卡桑德拉小姐。”鲍里斯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二小姐是否也已经休息了？” “梅？”芭芭拉疑惑地说道，“应该是吧。” “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坦白。”鲍里斯说道，“二小姐的身体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的……被人割去，现在正在斯科特医生的诊所接受治疗。” 芭芭拉拉开大门，整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身上直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色单衣，寒冷的空气不由让她将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口：“梅呢？她有生命危险吗？” “二小姐的情况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身体上所受到的创伤却是永久的。”鲍里斯补充道，“不妨再告诉您一个震惊的消息，二小姐亲口说，这都是您母亲所为。” 芭芭拉吃惊地张开了嘴说道：“这不可能！她一定在撒谎！” 这时，褚鑫很快在古洛的耳畔下了个结论：【是芭芭拉在撒谎！她什么都知道！这个女人还在装模作样！】 古洛也有同样的感觉，因为听到自己亲生妹妹这样的遭遇，和凶手是自己母亲的人，正常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芭芭拉这样的。 “我想，鲍里斯队长也能发现吧。”古洛小声对着褚鑫说道。 果然，鲍里斯发出一声冷笑，慢慢地围着芭芭拉踱了几步，轻声但老辣地问道：“你这么肯定地脱口而出，是知道些什么隐情吗？” 芭芭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堪，颤抖地说道：“我从来没和母亲分开过，最了解她的为人。” “你说话为什么有些颤抖？” “是……是因为外面很冷，鲍里斯队长。” “哦……”鲍里斯意味声长地叹道，“你最了解你母亲，那么你不了解你的妹妹么？你觉得她在受到了这样致命地伤害之后还有必要诬陷自己的亲生母亲么？” “这……我不知道。” “那你拦着我们宪兵队调查做什么！”鲍里斯突然吼道，吓得芭芭拉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煞白。 但她很快镇静了下来，脸色恢复如常，淡然道：“如果宪兵队在没有任何证据和搜查令的情况下，夜闯村长私宅，我不知道被村民们知道了，甚至镇长得知，到底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的目光向周围扫了一圈，看着三三两两听闻动静前来围观的德利沙村民，更是义愤填膺地高声求助道：“亲爱的村民们！鲍里斯队长要擅闯卡桑德拉家的私宅！你们觉得这样合理吗！？” 围观村民小声地开始议论起来，无不对着宪兵队指指点点，舆论一下子对鲍里斯显得十分不利。 【果然不简单。】褚鑫笑着说道。 “卡桑德拉小姐，请您不要把责任都推给鲍里斯队长。”古洛突然朗声道，“鲍里斯队长是我请来的，来您这儿做调查也是我央求的。” 听到古洛的声音，芭芭拉变得温和了许多；看着古洛阳刚俊朗的外表，芭芭拉的眼神都尽显迷离。 “哦，是马修先生。”连她说话的方式，都像是带着一丝恭维迎合的味道，“想不到您的马洛南语说得比本族人还地道，真是让我觉得惊讶。” 【该死，这个女人对你也有想法。古洛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褚鑫半开玩笑地调侃道，但却掺杂着嫉妒的酸劲。 古洛厌烦地小声嘟囔道：“去！” 之后对着芭芭拉正色道：“多谢您的夸赞。您的妹妹现在斯科特医生的诊所生命垂危，而我们现在怀疑，是拉格特的肉块中所携带的毒素，让您的母亲陷入了一种迷幻的状态，从而才失手对梅下了毒手。所以，请允许宪兵队将您家中所藏有的拉格特肉块都带走。” 芭芭拉侧身斜眼看着古洛，下巴轻轻磕在自己微耸的肩头，一副成熟女性妩媚的模样，声若细丝地小声说道：“哦？是么？” 令古洛没有想到的是，围观村民中有人大声疾呼道：“消灭拉格特的都是本村的英雄！能吃他们的肉是我们最好的战利品！你为何要出言玷污这些神圣的食物！” 讨论声越来越激烈，反对的声浪越来越强，这些村民必然是品尝过拉格特肉块的美妙滋味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古洛万万没有想到，最大的阻力竟是来自德利沙的村民们。 芭芭拉耸肩摊手，眼含笑意地对着古洛说道：“很遗憾，马修先生，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支持您的提议，您这样带着宪兵队过来，是不是有些不够妥当呢？” …… 眼看着形势急转直下，就在束手无策之时，忽然听到泰蜜一边慌张的小跑而来，一边大声惊呼道： “村长死了！村长死了！” …… 第二百章 现场的血迹 （接上一章） ……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遁入了可怕的沉默。 但这份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芭芭拉尖锐的惨叫声所打破了： “你胡说什么！！！！” 人群中的讨论声就像炸开了锅： “英格丽小姐！你说得是真的吗！！！” “英格丽小姐！！村长死了？你一定是看错了吧！！” …… 泰蜜边喘着气，边带着可怖的表情说道：“我……我看到了……我没有撒谎……村长她……真的死了。” 芭芭拉猛然回头，口中哭喊着“母亲”全力向村长的卧室方向跑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村民们也蠢蠢欲动地向往村长家中涌入，却被鲍里斯队长一把拦在了门口，厉声说道：“这好歹是一起案件的现场，在没有查明卡桑德拉村长死因之前，谁也不能擅自进入案发现场！” 他安排了几位宪兵队员把守大门，又在院子周围的各个角落派人蹲点放哨，以求没有任何视角盲区，自己则率领两位队员快步走进了屋子。 “斯科特医生，也麻烦您和我一起进去。”鲍里斯说道。 “好的。”斯科特医生说道。 “鲍里斯队长！”就在这时，古洛急着往前一步，举起手喊住了鲍里斯，“也让我进去吧……事实上，是我让泰蜜偷偷去村长家的后院储物间看看有没有储存拉格特肉块的。这事的目击者虽然是泰蜜，但是我也脱不了干系。” 鲍里斯队长转头冷冷地看着古洛，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怀疑像是正在审视一位嫌疑犯，低沉地说道：“你……马修先生，没有我的命令，你为何要擅自做主呢？这样不光会害了你自己，还会连累了英格丽小姐。” 古洛低着头，带着些许歉意回道：“我明白，这么做的确有欠考虑，我愿意配合你们的调查工作。” 一旁的钱宁急了，嚷道：“马修！您这是存心要与我作对吗？你自己去做这件蠢事倒也罢了，为何还要让泰蜜身陷囹圄！” “对不起，钱宁先生。” 泰蜜却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不，舅舅，不能怪马修先生。他早就预料到会遭遇村长家的激烈反对，所以才出此下策，是我主动愿意协助他的。” “你……”钱宁气不打一处来，下巴上的胡子随着他夸张的生气表情上下翻飞。 “好了好了！”鲍里斯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正事要紧！马修先生和英格丽小姐，作为目击证人，一起随我来。其他人在宪兵队调查完毕之前，一律不得离开此地！都在院子待命！” 鲍里斯下达命令的方式不容置疑，村民们除了点头认可，谁也没有胆子提出反对意见来。 …… 当鲍里斯一行人抵达村长卧室时，芭芭拉已经伏在床头几乎快哭晕过去，泪水沾湿了被子的一大块，混合着村长死时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鲍里斯注意到，不仅仅是村长所盖杯子上沾着不少鲜血，就连白色的墙壁上都有些许。 “母亲……呜呜呜呜。”芭芭拉动情地哭泣着，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感情之强烈让旁人听了都觉得悲伤是一种会传染的情绪。 鲍里斯队长站在她的身旁，右手习惯性地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死去的卡桑德拉村长。 村长的死状极为可怖，瞪大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嘴角流出的鲜血滑落至她的耳垂，可以看出，她临终前所呕吐的鲜血剂量非常大，不光被子上和枕头上都是暗红色的血迹，就连脖子的颈纹中都渗透着殷红的色彩。鲍里斯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在血渍上蘸取少许，发现并没有凝固，可见村长的死亡时间就在片刻之前。 “卡桑德拉小姐。”鲍里斯说道，“您能确认一下，最后见到村长的时间吗？” 芭芭拉泣不成声，满眼泪痕地看了一眼鲍里斯，精致的熟女脸蛋已经哭得扭曲变了形，由于太过悲痛，她一时半会儿无法用正常的声音回答鲍里斯的问题。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请节哀，但我们的调查工作还得继续……您要不先坐一旁稳定一下情绪？”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鲍里斯不奢求在这个时候就让芭芭拉像个正常人一样配合调查，于情于理这都不太人道。 于是，他安排属下将芭芭拉搀扶到一边休息，让斯科特医生先进行简单的检查工作。 “斯科特医生，您以前做过尸检么？”鲍里斯问道。 斯科特摇了摇头抿嘴道：“那已经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了……不过也许我能试试。” “试试？我只需要您一个是或否的答复。” 斯科特想了想，看了村长一眼，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是。” “好！请务必尽最大努力确定一些尸体的基本信息。”鲍里斯带着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 …… 尸检工作进行得有些缓慢，但现场目前只有斯科特这么一位医生，若是从镇上大半夜调一个法医过来，非得等到明天上午不可。以鲍里斯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来说，这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们只能耐心地等着斯科特医生有些笨拙的手法和相对缓慢的进度，现场的除了医用工具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和两位宪兵队员在屋子中搜集采样时发出的脚步声，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响动，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褚鑫却又在此刻开了腔：【依我看，这就是摄入了太多的毒素所导致的……致幻剂虽然能让人一时飘飘欲仙，但说到底还是对身体有巨大伤害啊。】 古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没有说话，脸色十分阴沉。他不想打破这份肃静。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轻轻地拉了拉泰蜜的衣角，两人走到了屋子的角落。 “在储物间有没有发现？”他尽量用最小的声音问道。 泰蜜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道：“没有。” “这到底要摄入多少致幻毒素，才会吐成这样啊？”他指了指墙壁上和被子上的大片血迹，不可思议地问道。 第二百零一章 草草结案犹有破绽 泰蜜茫然地扫了一眼各处未干的血渍，害怕地说道：“我们晚餐时也吃了挺多的，会不会也死啊？” 古洛仔细地回忆了一遍今晚的食物，貌似除了拉格特之外，并没有摄入其他东西。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拉格特的味道太过于印象深刻，导致对其他食物的记忆根本没有储存在自己的大脑之中。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着泰蜜瘪嘴摇了摇头说道：“但我觉得除了晚餐时觉得特别的亢奋，现在没有任何感觉。” 泰蜜赞同地点了点头，但对于死亡的恐惧却没那么容易消除。 从她进屋子那一刻起，她始终不敢盯着村长的尸体超过两秒钟。从小到大，她只见过自己的父母的遗体，可那毕竟是自己的至亲之人，心中早已被悲伤填满，哪怕父母的遗体是不完整的，她也没像今天这么害怕过。 更何况那年她尚年幼，对恐惧的认知仍是懵懂的状态。 要不是古洛和鲍里斯队长们也在身边，她应该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惊声尖叫。 她又鼓起勇气看了老村长一眼，片刻之后连忙扭头，下意识地侧身躲在古洛的背后…… 这时，斯科特医生收拾着自己的工具，淡定地说道：“工作完成了，鲍里斯队长。” 百无聊赖的鲍里斯脸上划过一丝兴奋和解脱的神情，连忙问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了许多。结果怎么样？” “我都写在本子上，您看看。也许会有些误差，但我保证准确率在99%以上。”斯科特医生自信地说道。 而芭芭拉此时的情绪也已经稳定了下来，敏捷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母亲的死因是什么？是谋杀吗？让我看看！” “您别着急，卡桑德拉小姐。”鲍里斯站直了身子，庄严地立在原地，像一名传教士虔诚地捧着经书一样翻开了斯科特医生的笔记本，说道，“让我先来看看。” 芭芭拉可顾不上这么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鲍里斯的身边，和他一起翻阅笔记本中的内容。 她情不自禁地读道：“死亡时间，三十分钟内，约晚上八点四十五至九点……死因……因长期摄入致幻毒素导致对……身体机能的致命损伤……死者生前患有心血管疾病，血管壁脆弱，毒素导致……导致长期处于亢奋状态，直接死因是左心房大动脉血管破裂！？” 读到这里，芭芭拉的声音变得十分刺耳，像是对母亲死亡原因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这么说，可以排除他杀？”鲍里斯问道。 斯科特肯定地点了点头：“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是这样的。除非有人蓄意大量喂食拉格特肉块，或者从中提炼出来的致幻剂，否则她的主要死因，还是因为自己的健康已然恶化，致幻毒素只是一个诱导。” “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怎么会血管突然破裂呢？”芭芭拉惊异地问道。 “这种疾病在你母亲这个年纪的人中十分常见，也许德利沙村地处偏远，而导致病情延误吧。”斯科特医生有些沉重地说道，“我很抱歉，卡桑德拉小姐。” “哦不……”芭芭拉再一次捂着脸哭了起来，她无法接受母亲突然离开自己的现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母亲……” “卡桑德拉小姐。”鲍里斯队长安慰道，“请允许我们先把村长的遗体带回去做一次详细地检查，也请您节哀顺变。” 芭芭拉突然歇斯底里地冲着鲍里斯吼道：“母亲的遗体不容许你们玷污！！！她是德利沙的村长！！是马洛南伟大的女性！！！我不允许你们把她带走！！！”她完全没有顾忌自己的形象，眼泪混着鼻涕一同落下，发了疯似的扑在了母亲的身上。 “卡桑德拉小姐……”面对这样的局面，鲍里斯的心里感到万分愧疚，“实在对不起，没有考虑到您的感受。但这是庞瑟镇的司法程序，也是为了还您母亲一个准确明了的死亡原因……” “我不需要！！！”芭芭拉吼道，“一想到她将会被你们以医学的名义残忍的解剖，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正在啃噬我的骨骼！” “可是……” 鲍里斯还想继续劝说，却听斯科特在一旁说道：“鲍里斯队长，要不然这次就……还是尊重芭芭拉的选择吧？虽然我对尸检有些生疏了，但我自认为这次的检查已经十分详细……这本笔记本您就带回去吧。” 说完，他拍了拍鲍里斯的肩膀，眼神恳切地望着他。 …… “这么草率就结案了吗？”古洛心里犯起了嘀咕。 虽然从调查取证到尸检，步骤已经十分周祥，但古洛总觉得这样快速的结案总有些不小的破绽。 【你是不是非要查个水落石出？】褚鑫调侃道。 古洛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就算是疾病而死，那么导致村长死亡的诱因呢？拉格特肉块呢？” 【还是算了吧，就连宪兵队长都已经起了同情心，难道你还要煞风景吗？这个女人可不好惹，小心她吃了你。】褚鑫笑着说道，一语双关。 古洛顿时变得六神无主。 “好吧。”鲍里斯队长快速的翻阅了一轮斯科特的笔记本，叹了口气说道，“那么斯科特医生，我严肃地问您一句，您笔记本上关于本案所记载的所有内容，您将负主要责任，是否可以？” 斯科特医生从容收拾工具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一秒，随后十分庄重地把右手捂在自己的胸口说道：“我向拉西亚蒙山神起誓，以自己的人格向您保证，我愿意负全部的责任。” “行！我相信您，您可是庞瑟镇最好的医生！有您的这本尸检笔记，我也算有个交代了。”鲍里斯愉悦地说道。 …… 众人退出了村长的卧室，只留下芭芭拉独自一人陪伴着她逝去的母亲。 紧锁眉头地古洛，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压着一块无比硕大的巨石，倍感呼吸急促。他机械式地跟在宪兵队的后面，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屋外走去。 当他经过厨房时，漫不经心地向里看了一眼…… 第二百零二章 后续处理 “褚鑫，你记得你刚才说过什么吗？”古洛驻足厨房门口，幽幽地对着说道。 【我？我说什么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啊。】褚鑫大惑不解地说道。 古洛缓慢地踱入了厨房，环视四周，用手指在炉灶上轻轻滑过，仔细地看了看指尖所沾上的杂质。泰蜜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看到如此举动，疑惑地问道：“马修先生，您来厨房看什么？” 古洛放下手背在了身后，淡然一笑：“没什么，就是随意地四处看看。” 随后，他便走出了厨房。褚鑫问道：【你在厨房发现什么了吗？】 古洛边走边摇了摇头。 【那为何故作神秘？】褚鑫问道，【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呢……哦对了，你说我刚才说过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有哪句关键的话。】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现，才是最大的问题。”古洛低声说道，像是在故作深沉，又像是在卖一个天大的关子，“你刚才说，就是因为摄入了过多的毒素，才会让村长突然暴毙的。” 【不是已经被斯科特医生查验出来了么？】褚鑫心中的疑团愈发浓厚，【你到底想说什么？】 古洛思忖片刻，说道：“老实说，村长的重病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白天我们见到她时依然是精神矍铄的样子，为了偏偏到了晚上突然血管破裂而亡呢？” 【冥王要他死，还要挑时间么？】 “疾病突然加重到濒临死亡，肯定是有诱因的，然而我们却把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拉格特肉块上面。” 【你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古洛笑了笑：“呵呵，不过这些都是我的凭空猜测，我不是警察，很多推理也没有什么依据。” 褚鑫生气地说道：【你就是存心要让让我着急是不是？作为一个男人，你能不能爽快点？】 厨房到房屋玄关的路程很短，不知不觉中，古洛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他短促地说道：“这会儿不方便跟你说这么多了，但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被古洛吊了胃口，褚鑫沮丧地叹了口气。 …… “怎么样？”刚走出大门，钱宁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斯科特医生摊手摇摇头，指了指鲍里斯队长，这种时候他并不方便直接向案件无关的人员做案件情况说明。 “鲍里斯队长？情况这么样？村长她是不是真的死了？”钱宁顾不得是否得体，劈脸就问。 鲍里斯睁着大小眼说道：“钱宁，在没有最终结案之前，一切都不方便与你透露吧？你这么着急干嘛？是急着想和本案扯上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让钱宁缩回手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显得无所适从。 “但是队长……村长是德利沙最重要的人，我想村名们有权了解初步的情况吧？”钱宁有些畏惧地问道。 他的提议得到了大部分村民的响应，众人不住地声援道：“是啊，我们有权了解。” “不光是我着急，德利沙的村民心里都很着急，这也关系到村子的未来啊。”钱宁壮着胆子补充道。 鲍里斯飞快的冷眼扫视全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钱宁的脸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老伙计，你一呼百应的能力超乎我的想象啊。” “您就别开玩笑了，看在大家这么焦急的份上，您就告诉我们吧。”钱宁说道。 钱宁说都有理有据，鲍里斯就算想违背村民的意愿，显得有些不太合适。他眯眼看着钱宁，歪嘴冷笑了一声：“其实村长属于正常死亡，她早有心血管疾病，再加上食用过拉格特肉块……所以就……” “吃拉格特肉块的后果会有这么严重吗？”钱宁打断了鲍里斯的发言。 “是啊？我都吃过好几次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你们是听不明白吗？”鲍里斯扯开嗓子厉声说道，“主要原因是她自己严重的健康问题，拉格特肉块是个诱因！所以，在场的各位，如果你们谁想快点见上帝，请在你们生病的时候吃这该死的怪物肉！” 短促而有力的发言，让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是一种陷入恐惧的宁静。 “你们谁家中还有储藏的肉块，请在三天之内上缴宪兵队，我将会做集中销毁处理。”鲍里斯高声说道，“当然，这完全是个人的自由，谁愿意藏着这些致命的毒药，我绝没有意见。” 说完，他径直朝着院子外走去，走时还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卡桑德拉村长葬礼会在五天后举行，德利沙最好尽快能选出一个村长来主持工作。” …… 古洛清楚地看到，围观村民散去时人人惊恐的神色，每个人都因为村长的死而感到害怕，确切地说是人人自危，生怕拉格特肉块所造成的后果波及自身性命。 果然，几天时间内，宪兵队在德利沙村设置的临时驻扎点门口堆起了大量肉块，颜色不一，形状各异。贮藏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有些是熏干的，有些是腌制的，有些是冷冻的。最多的贮藏方式是风干，零碎的风干肉块像一块块坚硬的褐色石块，垒了足足有半人多高。 古洛和斯科特医生被鲍里斯邀请去了现场，看着眼前堆砌如山的拉格特肉块，闻着刺鼻的阵阵恶臭，两人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而不请自来的钱宁，倒是神态自若，村中的拉格特肉块存量，对他而言早已心知肚明。 “钱宁，你家的呢？”斯科特医生问道。 “这儿呢。”泰蜜抢话道，随后从把提在手中的一串已经有些腐败发黑的肉块随意地丢在了肉堆中。 “就这么多了吗？”鲍里斯说道。 “当然！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碰这玩意儿了！”钱宁信誓旦旦地说道。 鲍里斯冷笑一声，嗤之以鼻地说道：“早知有这样的后果，德利沙村为何要固执己见呢？非要等出了人命才肯吸取教训么？” 钱宁有些羞愧耸了耸肩，双手一时不知该往何处摆放，略显尴尬地搓了搓，小声问道：“以后若是又消灭了拉格特，我们就地掩埋，我相信没人会反对的。” 第二百零三章 一人与两人的对话 不料却遭到鲍里斯激烈的反对：“什么就地掩埋？直到今天，我们甚至不知道拉格特峡谷中到底有多少只拉格特，也许它们的数量比整个亚绵加起来的人口都多，你就愿意它们肮脏的尸体来污染我们肥沃的土地吗？” 钱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不愧是宪兵队长，想问题都比我们来的周祥。那么……该如何处理呢？全听您的吩咐。” 鲍里斯轻捋胡子，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着斯科特说道：“斯科特医生，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是否有办法消除这些尸体所带来的危害？” 斯科特一本正经地答道：“其实它们的尸体就和我们一样，所带来的危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即便是就地掩埋，也不至于产生严重的污染。” 鲍里斯惊讶地说道：“您不是断定它身上有毒素吗？” 斯科特道：“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毒，是致幻剂的成分，对人的神经系统确实存在危害，但对于大自然来说就不一定了。” 说完，他看出了鲍里斯神情不悦，笑着补充道：“当然，队长所疑虑的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怕麻烦，我的诊所可以提供一些消毒药剂帮忙销毁清毒，至少将肉块中的毒素清理干净再掩埋处理。” 鲍里斯的脸色由阴转晴，微笑着说道：“您就是庞瑟镇最伟大的医生！” 他下令自己的属下，将肉块装在麻袋中，然后送去镇上的斯科特诊所，等消毒了之后再运至空旷，将其挖坑掩埋。 “那么，我就先回镇上了。”斯科特医生辞别道。 “医生。”泰蜜叫住了他，恳切地问道，“梅怎么样了？” “噢，卡桑德拉二小姐目前还在诊所治疗观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唉，有些不可逆的损伤恐怕我也没什么办法。” 泰蜜能理解斯科特医生口中所说的不可逆的损伤，不免觉得有些惋惜。曾经的梅身材曼妙，胸脯饱满，也是德利沙村数一数二的养眼女子，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真的是村长干的吗？”泰蜜弱弱地问道。 鲍里斯队长站起身来，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微风吹动着他额头前的几簇头发，叹息道：“一切都已经死无对证了。卡桑德拉二小姐始终一口咬定是她母亲所为。” 梅在医院中听说了母亲死亡的噩耗，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悲伤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癫狂的大笑，若不是身上的重伤影响，她恨不得跳下病床手舞足蹈。就如同死去的不是自己的至亲，而是深恶痛绝的仇家。 斯科特医生说道：“说起来也是讽刺，自从卡桑德拉村长死了之后，二小姐的心情反而一天比一天的开朗。” 鲍里斯：“不管怎样，逝者已逝，生者应该更坚强的活下去才是。如果卡桑德拉二小姐所受的伤害真是其母亲所为，那么恶人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泰蜜由衷地为梅感到高兴，她不用继续生活在母亲变态似的虐待阴影中了。有时候，亲人反而就是你身边的恶魔，只是因为那血浓于水亲情，导致生活就像是和你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 …… 回到钱宁家中时，泰蜜和古洛悄无声息地并排坐在火炉跟前，久久发生对话。泰蜜正一心想着梅的事情，而古洛却脑袋空空地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 【古洛！古洛！】古洛被褚鑫一阵急促地呼叫声惊醒了。 “你别这样！我会被你吓出心脏病来的知道么？”古洛大声怒斥道。 刚撒完怒火，他就意识到房间中还有其他人，于是缓缓地把脸转向泰蜜，满怀歉意地注视着她。 “马修先生，您是不是做噩梦了？”泰蜜望着他，轻柔地问道，“您刚才坐在椅子上都打起呼噜来了。” 她咯咯笑着，眼睛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古洛扶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愧疚地说道：“啊，是的。我刚才做了梦……”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褚鑫又说话了。 “你闭嘴！”古洛激动地呵斥道。 这下子失控地样子让泰蜜吓得不轻：“马修先生……我发现您总是这样……不仅经常在那自言自语，还会突然扯着嗓子对着空气叫喊……也许您有自己的苦衷，可我真没办法适应。” “英格丽小姐。”古洛神情肃穆地说道，“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泰蜜怔怔地望着他，带着疑惑，也怀着期待。 “其实……我身体里有两个人。”古洛说道，“一个是我自己，还有一个……是另一个我，他叫褚鑫。” “我越听越糊涂了。” “我知道，我知道……对你而言，这理解起来有些困难……好吧，褚鑫，出来向泰蜜打个招呼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可是你的上级法师，堂堂普鲁托……】 “闭嘴！”古洛笑着向泰蜜解释道，“别紧张，这是对褚鑫说的，他有些害羞，正在跟我耍小性子。” 【谁他妈害羞了！古洛我告诉你……】 “不害羞就出来和我们的朋友打个招呼。”古洛镇定地说道，“我是你的宿主，希望你能尊重我，好吗？” 【……】 褚鑫心中暗骂，百般不愿意，但确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百般无奈之下将自己的意识附着到了古洛的脸上，通过古洛之口向泰蜜友好地说道：“你好，泰蜜.英格丽小姐，我是褚鑫，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又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收了回去。 说话的一瞬间，泰蜜分明看到古洛的脸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说话的声调和语气也有很大的改变，她短促而惊奇地叫了一声：“啊！怎么可能！” “哈哈，看到他了吗？”古洛笑着说道，“我自言自语时，就是在他说话，他能够通过意识在我耳边和我对话。” 泰蜜捂着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问道：“那我现在在和马修先生本人说话吗？” 古洛刚想点头称是，却被褚鑫冒了出来抢话道：“哦不是的，英格丽小姐，很抱歉打断了你们纯真的谈话，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喜欢他，就大声说出来！哈哈哈哈哈……” 泰蜜愣住了，血液充盈着整张白净的脸蛋，像是扑上了一层枣红色的胭脂。 完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