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东方日出纪》 设定集(一) 一.江湖等级划分(中和斋版本) 1.人练武目的有三。第一为欲,以武得名利。第二立德,以武佐浩然正气。第三证道,道士和权贵者希望炼气长生。 2.江湖武学包括用毒,炼魂,御兽,机关术,固不以炼气境界为准。 3.武人的等级划分为德智体(精神修为,内功修为,肉体修为)综合。 4.江湖等级(从下到上呈金字塔形): 未入流——九品武者(正,从)————八品武夫(正,从)——七品武师(正,从)——六品武子(正,从)——五品武伯(正,从)——四品武侯(正,从)——三品武公(正,从)——二品武王(正,从)——一品武圣(正,从)——绝品 二.内功境界: 生命的构成,由气态到液态到固态最后实现再创造。内功修炼元炁转真气的原理也是如此。因明朝多位君主崇尚道教,故炼气境界多用道教术语 1.(气态阶段)初始小两仪阴阳之气——太初境 2.先天五气,金木水火土——太始境 (修炼先天五气属于另外的分支。太初境和太始境本质为平级。若相斗全凭气海容量决定。五气可破阴阳,但反之阴阳也可平五气) 3.(液态阶段)后天五气,金木水火土——太素境 到此境界入五品武伯等级 4.(固态阶段,此阶段任督二脉打通,阴阳交融,实现元气实体化。)大两仪阴阳境,又称坚禅境 到此境界可入三品武公等级 5.(固态阶段发展)太极境,又叫玄一境 到此境界入二品武王等级 6.(固态阶段超人)小无极境,又叫圣贤境 到此境界入一品武圣等级,天下唯我独尊。 7.(固态阶段创造成仙)大无极境,又叫无神境 此境界为绝品,凡人梦寐以求的升天得道。千年来到达此境的人屈指可数 三.江湖战斗流派——周天八流 元炁转化真气可分阴阳,阴阳又可化金木水火土五气。千年来华夏武人运用五气决斗,又产生八种战斗流派。分别是天流,地流,山流,泽流,水流,火流,风流,雷流,即——周天八流 同等级下,五行真气互克 众胜寡,故水胜火。 精胜坚,故火胜金。 刚胜柔,故金胜木。 专胜散,故木胜土。 实胜虚,故土胜水。 未完待续…… 东方日出纪,一部非常精彩的东方玄幻史诗,望各位多多支持 觉的好看的话,推荐收藏神马滴,东方来者不拒! 谢谢啦 设定集(二) 四.九星照命 又叫拳爆九星。古华夏的修行强调性命双修,性代表心,也就是精神意识。命代表身,也就是肉体。 人作为一个生命体,精神能控制外在器官,却无法控制内在器官。而所谓的潜力,就是在某一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精神与肉体达到完美融合所产生的力量,发掘人的最强之力,一直是历代武人的梦想。而古人认为人象即星象,故用九星来表示人体潜能器官。随着武人等级的上升,高等级武人能一拳打出数星之力,但想打出拳爆九星,则跟一品和绝品的等级一样难求。 九星排名不分先后,既代表九个器官,同时九也是虚数,代表人体潜能的无限可能性。 一白贪狼星——双耳 二黑巨门星——胃 三碧禄存星——双脚 四绿文昌星——双眼 五黄廉贞星——肾 六白武曲星——头 七赤破军星——口 八白左辅星——双手 九紫右弼星——心脏 五.九大反行 在历朝历代都是最有实力造反,最易祸乱天下扭转乾坤的九种行业。此九行范围广阔,人数众多,斗争不断,朝廷无法彻底掌控,一直是盛产野心家的乐土。值得一提的是九大反行枭雄虽多,却无法诞生真正气吞天地的盖世英雄。从古至今,华夏无一王朝是九行之人所创。虽有奸雄能一朝得势,但瞬间就被剿灭。 1.盐行:有官盐和私盐之分。古华夏的一半以上收入全靠盐税,可见何等暴利。私盐贩子和邪教并立,最易诞生毁灭王朝统治的反贼!代表人物为唐末义军领袖王仙芝,冲天大将军黄巢。五代吴越国国王钱缪,元末东吴王张士诚 2.邪教:假借宗教蛊惑人心的组织。小邪教害民,大邪教祸国。如东汉黄巾,元末明教,明清白莲教,满清太平天国。 3.漕行:自元朝起华夏定都北京,北方资源相对贫瘠,故需要以运河从富裕的江南运送物资。 为了经略国门,拱卫京师,转运江南以及加强国土控制,故需要发达强大的漕运。于是相对的,各大运河产生了大大小小的漕帮。特点是成分单一,组织严密,准军事化且火并严重。因为漕运直接威胁帝都安全,所以朝廷专门设官员管理。 帝国大运河由隋唐运河,京杭运河,浙东运河组成。为三大部分十段河道。从北向南,依次为: 通惠河——北运河——南运河——会通河——卫河——通济河——中河——淮阳运河——江南运河——浙东运河 4.丐行:所有丐帮势力的行当,明朝流民问题严重,百万无户籍流民如同孤魂野鬼在帝国境内游荡,只能乞讨为生,于是丐帮数量与日增多。如何处理流民问题一直是明朝历代执政者的心病。 5.海商行:主要聚集江南,远离帝都,纵横四海的大富豪。分为拥有朝廷船引的正当海商和黑海商。拥有私人武装,善于官商勾结,有心术不正者假扮海盗袭击,甚至勾结倭寇祸害沿海。如嘉靖四大寇:汪直,徐海,陈东,麻叶 6.马帮行:北方边疆以跟游牧民族做生意为生的帮派,精通马战,擅长骑射。帝国北疆有长城和九边军事重镇守卫。游牧民族想要入侵只能从内部下手。不少马帮抵不住威逼利诱,做了草原的间谍。不仅违背朝廷法令运送物资,还刺探情报,甚至帮助敌人杀入国门。 7.刺客行:历朝历代皆有的*,杀人取利。值得一提,天下人数最多,制度最健全的刺客机构正是帝国的锦衣卫和东厂。 8.风媒行:江湖中以情报为生的组织。情报的传播可掌控天下舆论从而影响国家大事,故此行业被朝廷密切关注。 9.神兵制造行:又叫神器或神机行。制造神兵利器的行当,分冷神兵和火器制造。科技即是力量,古代科技注重血脉和师徒的传承,故优秀的神兵锻造方法集中在少数能工巧匠手里,他们大多拒绝为朝廷效力,也就不被国家控制。而他们所锻造的神器在朝廷看来,是破坏和平统治的獠牙。 引子 “人练武之目的有三。第一为欲,以武得名利。第二立德,以武佐浩然正气。第三证道,方外之人和权贵者希望炼气长生。 武人的等级判决为德智体(精神修为,内功修为,肉体修为)综合。 武人等级,从下到上呈金字塔形: 未入流——九品武者(正,从)————八品武夫(正,从)——七品武师(正,从)——六品武子(正,从)——五品武伯(正,从)——四品武侯(正,从)——三品武公(正,从)——二品武王(正,从)——一品武圣(正,从)——绝品 二.内功境界: 生命的构成,由气态到液态到固态最后实现再创造。内功修炼,元炁转真气的原理也是如此。 1.(气态阶段)初始小两仪阴阳之气——太初境 2.先天五气,金木水火土——太始境 (修炼先天五气属于另外的分支。太初境和太始境本质为平级。若相斗全凭气海容量决定。五气可破阴阳,但反之阴阳也可平五气) 3.(液态阶段)后天五气,金木水火土——太素境 到此境界入五品武伯等级 4.(固态阶段,此阶段任督二脉打通,阴阳交融,实现元气实体化。)大两仪阴阳境,又称坚禅境 到此境界可入三品武侯等级 5.(固态阶段发展)太极境,又叫玄一境 到此境界入二品武王等级 6.(固态阶段超人)小无极境,又叫圣贤境 到此境界入一品武圣等级,天下唯我独尊。 7.(固态阶段创造成仙)大无极境,又叫无神境 此境界为绝品,凡人梦寐以求的升天得道。千年来到达此境的人屈指可数 三.江湖战斗流派——周天八流 元炁转化真气可分阴阳,阴阳又可化金木水火土五气。千年来华夏武人运用五气决斗,又产生八种战斗流派。分别是天流,地流,山流,泽流,水流,火流,风流,雷流,即——周天八流!” “哒哒哒……” 手指疾动,熟练地在键盘敲打各种字母,这些字母再由搜狗编成各种汉字在电脑屏幕中显示。 房间内,绿植红桌。写字台上,第一层列着各科学习资料,第二层堆着当下最流行的各种小说,最高的第三层则摆着无数精致模型。它们或笑或怒,或哭或嚎,威风凛凛的,气势逼人地“看”着灯下伏案的少年。 “今天到这吧!”少年起身动动身子,屏幕上反照出那健康又强壮的年轻躯体。腕上的手环随着臂膀抬动显现出接近凌辰的时间。 “该睡了……嗯,明早要去武馆练拳,下午接她去吃饭……” 少年嘟囔着,手环又是一亮,弹出微信信息:“不早了,赶快睡觉!” “嗯?”少年狐疑,左右看了一圈,回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对方迅速一个白眼加鄙视的表情。少年自讨没趣:“马上就睡,你也别太晚了,万一高考当天垮了身子那向谁哭去?” 对方一个咒骂表情发来。少年哈哈一笑,发个“晚安,明天见”结束聊天。 临睡前的小插曲让少年疲倦一扫而空,他望着对方头像,心里满是暖意。 睡前少年习惯性在窗前一览城市夜色。空中暗影密布,不见一颗星辰。城市中粒粒炫耀的灯火在漆黑苍穹下显得渺小可怜。忽然一紫亮光箭划过天际,转瞬而亮转瞬而逝。少年并不奇怪,因为这几天黑夜经常出现这种异象。他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胸口的暖意慢慢变寒。 “妖星破龙……吗?” 少年微叹一气,准备将电脑上资料储存。 “得想个名字……”略一思索,敲出五个字。 东方日出纪! 第一章 小破落户和亡命之徒(一) 南京城中,临近江南贡院的秦淮河畔。有一闭眼少年,背躺青岩,四仰八叉,面庞上方的丹桂枝繁叶茂。七月初并不炙热的光阳,穿过椭圆形翠绿的桂叶。沐浴全身,格外惬意。 鼻中嗅着淡淡的桂花香,耳听着大明第一红粉河的潺潺水声。这实在是一个做温香软梦的绝佳天床。少年感受着这天,这树,这水,梦中的头牌清倌衣带渐落!然后—— “起床起床起床!阿贺阿贺……贺新郎——大小眼——懒鬼——挺尸——快起来!!!” 由远到近的呱噪,如投入湖面的石子将佳人的窈窕身姿打散。名叫贺新郎的少年拉下翘起的嘴角,只觉得灵魂楞是给生拉强拽重拖凡尘。他身子一翻,露出小臂长短,布条紧裹如烧火棍的条状物。缩缩脑袋想拼命抓住春梦的尾巴。 背后的“活灯泡”见他不理,伸手朝“烧火棍”摸去。 “白鱼儿你……挨千刀的破落户!” 贺新郎反手扇开贼爪,睁开一对左小右大雌雄眼。壮躯弹起,虎坐石磐,瞪着面前男孩满脸黑线。那男孩矮瘦白净,一脸轻佻,白色瓜皮小帽斜戴。一双灵动流转的活鱼眼,对上贺新郎疲倦惺忪的死鱼眼成鲜明对比,见他睡醒顿时笑开了花。 贺新郎忍住把拳头按进这圆脸小眼的冲动:“彼其娘之!稍晚来那么一会儿老子就把头牌清倌的衣服脱了呐!晓得做一次春梦有多难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呐!你扪心自问该怎么赔我呐!”阿贺一口一个“呐”郁闷到极点。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何必为区区幻境冷落眼前骨肉兄弟?岂不闻妻子衣裳兄弟手足,衣破可缝肢断难续!”白鱼儿满脸佛祖加刘皇叔的圣光,随后“哈”的一笑:“其乐无穷!等我白锦鲤发达了把这整条秦淮河的青楼花舫全买下了,到时候送你七八个美女暖床都不嫌多的!” 贺新郎把头发胡乱绑了个马尾,将“烧火棍”系在腰后撇嘴:“乳臭未干的小鬼牛皮倒大。”白锦鲤马上反驳:“你长齐了长齐了长齐了?毛没长齐的小杆子!” 贺新郎想说我十六啦早该成亲了,但看这小话痨不服来辩的架势,实在懒得跟他啰嗦:“所以大清早你就是专门来搅我好梦的?彼其娘之!有屁放放完滚。老子再打个盹说不定又能梦到一个。” 白鱼儿急说:“快午时了我的哥,没事也该起来了。何况真出事了,宁静又被蔡家兄弟打了。” “哦?”贺新郎眯起了眼。“蔡花和蔡虎,前天才收拾这两泼皮今天又皮痒了?” “就是那两杂碎,在新建的文德桥那儿,叫了人堵上宁静一顿狠打。老田,伍琦,还有金锁玉佛已经过去了,阿贺你也赶快啊!其乐无穷,今日定要杀他个干干净净,让他们有来——无回!”白鱼儿兴奋地唱起戏腔。 “……不急,既然老田已经去了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区区几个泼皮小菜一碟。” 白锦鲤的满腔热血被无视。贺新郎叹了口气喃喃说:“宁静嘴太欠了,老惹这帮混蛋干嘛……不知道打坏没有,坏了得赶紧送药馆找姚宠……哎!彼其娘之!他家老头也快不行了……” 贺新郎缓缓起身,正看见河边港口的商船正要起航,大明独一无二的福船上,代表天下霸主的旭日大旗被河风刮得波浪般飘起,更显威风凛凛。阿贺看着那拉风的红日图案,幻想若是自己也有一艘大船,挂着这样一面大旗扬帆出海该是何等豪气快活!思回现实,惊觉自个肚腩和大腿好像又胖了一圈,脸色愈发难看,一股“失落光阴无处觅”的伤感扑面而来。 贺新郎哀叹一声,拍拍身上几天没洗的葛布短褐,懒洋洋伸个腰,壮实的少年身段舒展开来。四下望望,确定没人注意,拉着白鱼儿身前一挡,对着丹桂解开裤带——大珠小珠落树根。 “老桂树啊老桂树,每天借您宝躯为我遮阳小睡,小子无以为报只有这一泡童子神水,愿您老人家长命千岁得道成仙!保佑俺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再娶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当老婆!这厢多谢多谢呐!” 贺新郎系紧裤腰带,双手合十,脸色严肃而虔诚。白锦鲤望望这人,又望望这树,插了句“我也要”。窜到树旁小解祷告。有行人看到这幕,低低骂了声“小泼皮”,白鱼儿一句“老泼皮”兑回去。 两人顺着秦淮河朝东走去,快午时的街道正是喧嚣热闹之时。商铺如林,行人如织。今年乃大明万历十二年,正是圣明极盛之世,滇南车马纵贯辽阳,岭徼宦商横游蓟北。而以南京为中心的南直隶是大明朝整个南方江山的中枢,其富贵繁荣更是万中无一。南京古名金陵,有明一朝官方称呼应天府(因是明太祖朱元璋龙兴之地)乃六朝古都。千年来以昌盛之文学,俊彦之人物,灵秀之山川和宏伟之气象闻名于世。 大都之中,全天下最为知名,繁华和向往的便是这十里古秦淮。北岸有培育和诞生天下英才的江南贡院,南岸则有规模宏大香客蜂拥的夫子庙和令无数男子折腰沉迷的烟花风流之所。天南地北的官员,学子,商人,贩夫,走卒,一起构成这古秦淮的特有的人间百态。这风景即使是从小南京长大的白锦鲤仍觉得百看不厌。他看了看贺新郎,几次催促他走快点,用跑的最好,但阿贺心事重重,步子不快不慢。白鱼儿说十句他才回一句,望着这人间繁华显得意兴阑珊。 “屎痞癞子!我说你到底怎么啦没精打采的!做梦撸多了还是赌钱赌输了?” “老子就是撸多了赌输了但撕开你这张臭鱼嘴的力气还是有的。”贺新郎狠狠瞪他一眼,叹气说:“每天吃饭睡觉听书看戏赌钱做雇工打小混混,太他妈无聊了!老子来南京也有两年了,马上成个亲生个娃,柴米油盐酱醋茶浑浑噩噩这辈子都结束了……怎么得了?” “其乐无穷!你这两年把自己养得脑满肠肥胖了十倍还不知足?咦……”白锦鲤转念一想,小眼一撑激动起来:“鸿鹄深知鸿鹄之志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其乐无穷,想我等在南京城蛰伏已久,是时候该一起出去闯荡天下扬名立万啦!” 白鱼儿豪气冲天:“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定能闹他个天翻——地覆!哈哈其乐无穷,到时候衣锦还乡。骑五花马穿千金裘,羡慕死那群整看不起人只会嚼舌根的狗头。” “嗯,嚼舌根……”贺新郎默默听他装逼,鄙夷看着眼前这头号嚼舌根的:“请教鸿鹄兄,您老打算如何建功立业啊?别看现在天下太平,就你这样的,出了南京肯定被坑得连渣都不剩!” “其乐无穷!凭某家的如炬慧眼,安能瞧不出如今盛世宛如易碎卵壳?”白锦鲤学着评书里的诸葛风采,轻抚他想象的长须,沉着嗓子故作严肃:“乱世欲出,而乱世必造英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 “住口!哪里学的妖言惑众不要命啦?”贺新郎低声喝道。白锦鲤吓了一跳,一个“分”字硬是掐在喉中。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放下心来。有心转移话题,见大河中央,满载着求富欲望的商船缓缓行驶,在碧如明镜的河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白锦鲤吸吸鼻子,仿佛闻到了船里飘来的钱香味,灵感乍现:“噫!我们去经商啊,下南洋,大人们都说海商利润高的吓人。尤其是海外的西洋人,特别喜欢我们大明的丝绸瓷器,他们金银又多出手阔绰,不出几年就发财了其乐无穷!”白鱼儿说着双眼变铜钱状。 “呵呵——本钱呢?砸锅卖铁先不说能几个丝绸瓷器,光是一个船引资格证,多少商贩挤破了头下了血本也抢不到一个。就算祖坟冒青烟被你得了船引,海上多少强盗?当他们吃素的?还有多少官商勾结杀人越货的。有私人武装的大商队不怕,小商队一个运气不好别说血本无归,连命都给丢海里喂鱼!” 阿贺面无表情:“没钱没证没船没炮没背景做个屁海商?换一个换一个。” 白鱼儿皱了皱眉,路过一茶楼正听一说书老人在讲长坂坡:“那赵云右执龙胆亮银枪,左握青釭宝剑,所到之处威不可挡!正要杀出重围却听身后曹洪叫道:‘军中战将留下姓名。’赵云提气丹田,扬声大叫——” “我乃常山赵子龙也!”白锦鲤扯开嗓门朝茶馆大叫。众听客皆反感扭头,老头儿正讲到要紧处,突被打断气得吹胡子瞪眼。白鱼儿大笑拉着阿贺飞快跑开。 “你要敢在我老爹说书的时候这么胡闹你看我不把你舌头拔出来。”阿贺无奈摇头。 白锦鲤笑说:“其乐无穷那还用你说?大水不能冲了龙王庙不是?”说着眼里又是一亮:“说到赵子龙不如咱们也参军去?年前东方将军出兵河套,从鞑子手里解救上万子民威震天下,现在朝廷和蒙古鞑子在河套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正是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咱们去西北来个马上挣富贵,白马银枪杀他个七进七出。”顺手捡起一树枝作长枪,豪气干云:“杀——” “哈哈——杀你个头!就你这麻雀体型大腿还没鞑子胳膊粗。在这打架每次都躲最后面上了战场还指望你冲锋杀敌?” 第二章 小破落户和亡命之徒(二) 贺新郎满脸鄙夷打量这条鱼未长成的小身板:“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鞑子把你当兔子烤了还不够塞牙缝,到时候死无全尸,平白多一个孤魂野鬼……再换!” 白锦鲤看了看自家身体,洗得泛白的竖褐穿在自家身上宽宽松松。十四岁的男孩身体相比同龄男孩尚显矮瘦,对比十六岁的阿贺更是无比单薄。 “哎!”他委屈地叹口气,这时街道混乱起来。 “让路!让路!”行人慌乱散开。一队骑士鲜衣怒马在人群中呼啸而过,领头少年装扮最为华丽,锦衣壮马,傲然大笑。头戴“镖”字金边一字巾,肩上披风横戟竖钩画着“吉武”二字甚是显眼。 贺白二人让过一旁,望着这队人绝尘而去,眼中皆有不屑之色。 “彼其娘之的金玉败絮。金陵好歹也是京城,小小镖局少爷胆敢如此胡来。”贺新郎皱眉。 “那是吉武镖局总镖头,吴离德的小儿子吴易。吴离德曾是魏国公家奴。要知南京应天府虽然也是国都,但离北京顺天府的皇帝十万八千里,在这儿魏国公说二没人敢说一。吴总镖头宰相门前官七品,那这吴易怎么说也是个九品吧!你给个理由让他不横?” 白锦鲤酸酸说:“吉武镖局吴离德兄弟三人,共有七个孩子。这吴易排行最末,又叫吴小七。吴易,无义,哼!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鸟!吴离德为人极善专营,听说武功比不上七侠也相差无几。又有魏国公这层关系,吉武开业后不到五年就成为了南京第一镖局。” “江湖吗?快意恩仇浪迹天涯。听起来真不错呐!”贺新郎感慨。 “对呀对呀,我们也去拜师学武。”白鱼儿又来了精神:“其乐无穷!少*当峨眉……江湖门派多着呢!把这身子骨打熬个三年五载,然后跨长剑喝烈酒骑骏马闯荡江湖,受朝廷册封七侠扶危济困扬名天下你说怎么样?” 白锦鲤跳上路边石凳,手中树枝挑了一剑花,神色睥睨天下。 “嘿嘿!七侠……自十二年前朝廷开了七侠制起,封了多少‘七侠’?不是身败名裂就是死于非命。那江湖和官场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武功高强的大侠一个比一个短命,不练武倒还能活的长点。何况就你这凡胎资质还有那轻浮性子……我打赌各派掌门一见你怕是连大门都不让你扫,换换换!” “靠!尼玛再换没有了,这不行那不行的!说白了你就是太懒,舍不得秦淮河这温柔乡压根不想出去吧?”白鱼儿失望。 “别介啊,你说的那些要么不切实际要么不符你的天性,要不要我给你指条最适合你的赚钱之路?”贺新郎满脸促狭。 白锦鲤狐疑:“什么路?” 贺新郎下巴往河对岸一扬。对面的楼上,五六个浓妆女子正在练琴。 “青楼?”白锦鲤抛了个媚眼顿显娇羞之色:“虽然在下玉树临风广受美女欢迎,但毕竟年龄尚幼身子未长成嘛你可不要蛊惑我做坏事哟!” “没让你看青楼是让你看青楼旁边。”贺新郎淡淡说,“小娃娃别想歪了。” 青楼旁边的屋内,几十个孩童坐在书案上摇头晃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显然是座——学堂。很难想象青楼与学校竟是挨在一起。 白锦鲤顿时黑脸。 “你看,对比经商参军练武,读书的门槛是最低的。之前你妈老骂你整天厮混不务正业,你听我的帮隔壁的张童生给大户人家抄书。虽然没赚多少钱但你妈瞧着你碰书就高兴!现在出来玩她是不是很少说你啦?” 贺新郎难得“谆谆教诲”:“你爹在世时好歹是个秀才,你家虽没落却是正经良人子弟。而你呢又有点小聪明,写得一手好字还能过目不忘,不读书可惜了。 书读好了考个小功名,混个有小权的官当,到时候自然有人求你办事,而有事相求自然有油水奉上,所谓小官巨贪不出一年就能挣个盆满钵盈……哼哼你这痞懒圆滑的性子天生就是贪官的料!我看好你当高俅第二哦!” “呸呸呸!什么高俅第二?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要当了贪官先一个莫须有把你办啦!你是梦没做好还是酒没喝好还是牛皮没吹好?谈什么不好非谈读书?!” 白锦鲤苦着脸说:“以前我妈教我写字还没怎么烦书,自从进了学堂……那些个先生浑身酸得发臭没一个好东西!每天收那么多学费还一个个板着个脸真以为是大爷?整天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听的就头大。什么人之初性本善狗不叫猫不闹的? 其乐无穷的,那张童生也不是什么好鸟。几首破诗我看一遍就记住了,这货嘟囔半天还是背不下来。明明半个秀才不是,半点功名没有,一天到晚还喜欢装大尾巴狼拽文说人。要不是我妈强逼我才不愿意给他打下手……我可不想读书变成他这样,反正要读你去读我是读不下去的!” “不要因为人酸就说书酸嘛。我倒是想读,但以前是流民,现在也是个城市无户籍的游民,读了书也没正规身份参加科举。所以我才要你珍惜你良家的身份。” “我靠真好意思说啊你个混蛋!你家两个偷税漏税那么久早该坐牢啦!尼玛这应天府府尹也太不管事了!张阁老这才死了两年啊! 这么多流民进城不管,泼皮聚众打架不管,至于吴易那些纨绔贵胄胡作非为就更不敢管了!这要搁以前海瑞海青天巡抚应天的时候通通都要蹲号子罚款打屁股!” 白锦鲤义愤填膺,唾沫横飞发着牢骚:“一年不如一年!我刚才那番乱世危言可不是空穴来风,其乐无穷看着吧,今儿才万历十二年,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自打张居正死后这天下早就出事了。”贺新郎疲懒一笑:“权相垮台,天子归权。万岁爷这两年一直致力清除张党余势。今年最狠,抓人贬官充军都已经肆无忌了。如今的朝廷,中枢和地方官员变动频频,官心惶惶。而我们这位王世贞王太守……好像是什么文坛领袖。擅文章,擅戏曲,擅书法,还擅史学……彼其娘之文学上什么都会,但这理政的手段就平平了。而且他年龄大了还多病,听说年初就要求致仕养老但朝廷不许。这么个早就不想干事的爷,你对他抱多大希望?” 贺新郎懒懒笑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为而治罢了!如此,方能安享这太平盛世啊!” 临近午时的微风携带着阵阵寒意。贺新郎微微伤感:“哎!张太岳已无,海青天老迈,戚老虎卧病。魑魅魍魉渐生,盛世能享几年啊?!” “对吧对吧?我刚刚说的没错吧?光明在消散,黑暗在滋生。如此世道,正需新一代英雄挺身而出啊——比如我等!” 白锦鲤昂首挺胸,洋洋自得:“所以我说啊……公为天下苍生,私为荣华富贵,还是要慎重考虑出山闯天下的事啊!虽然前方道路曲折但走着走着自然一马平川不是?好歹比什么不做光等天上掉馅饼强吧?” “我就是因为天上老不掉馅饼给我所以才烦呐!” “这怎么说?”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一直坚信老天爷会给我这种迷惘人生的人掉馅饼的。就像汉高祖如果不遇到秦末大起义一辈子就只能是个老流氓;汉光武不遇到王莽篡汉就只能一辈子当个农民;刘皇叔遇不到诸葛亮就只能一辈子寄人篱下。我朝太祖要不是元朝残暴没法活命怎么能打大明两百年江山?” 贺新郎侃侃而谈,眼中渐渐有了狂热的火苗:“七年前我被卖人做奴时是老天爷让我逃了出来。三年前我和阿羊流浪快饿死了,又是老天爷让我遇到老爹得以活命。所以我这次仍然在等老天爷掉馅饼让我出人头地。” 这算哪门子歪理?白锦鲤听着他的奇葩理论只觉得匪夷所思。你这厮自己干事扯老天爷作甚? “亡命之徒的想法搞不懂啊!” 白锦鲤只能感慨。在他看来老天爷从不掉馅饼。大明朝万万人口,无际疆域,馅饼早已满地皆是,无非能者食之而已。不是有句话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什么狗吗。 不过白锦鲤也知道眼前这位哥命运多舛,经历丰富,自有一套独特生存哲学。他顺着话问:“老天爷会掉什么馅饼呢?” “谁知道呢?也许掉个机遇,也许掉个贵人,也许在将来不远,也许就在此时此刻……”贺新郎抬头望了望天,双眼狂热的火苗瞬间燃化烈焰:“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不管是什么,如果真掉下来了我必会抓住!” 第三章 文德桥,胡同深 白锦鲤正待搭话,忽“嘿”了一声:“这不是戴玉佛吗?” 一十二三岁男孩满面风尘朝他们冲来,生得面白而方,剑眉阔口,一双星目下各有一泪痣。本是个英俊少年可是看上去很有些狼狈:歪戴的头巾摇摇欲坠还印着一个脚印,使得本就没束的长发更显杂乱。陈旧的蓝衫被扯了个大口。一脸子鼻青脸肿汗中夹灰,显然被揍得不轻。 “阿贺……烂白鱼……怎么才来啊……那些杂碎……把宁静打晕……还把他那书也撕了。点子扎手,急需……增援!”戴玉佛一路狂奔早已气喘吁吁。 “大惊小怪,几个酒囊饭袋老田,戴二,武祁三个人搞不定吗?”阿贺嗤之以鼻。 戴玉佛一把拽住他:“不是酒……囊饭袋。呼……来了一个狠角色好生了得,你瞧这把咱打的哎呦……二哥也打他不过,老田跟他较上了但咱看也够呛,你……来了正好,呼,走走走……” “你喘口气再说,天塌不下来!”阿贺挣开他:“一个人?蔡家的两杂碎呢?”见他又急,忙说:“气沉丹田深呼吸,慢慢吐纳三次再说。” “呼——呼——呼——”戴玉佛腮帮子和肚皮一鼓一泄三来回,总算缓过气来:“咱来的时候都倒地上了呀。好像有五六个人。” 白锦鲤插嘴:“五个人,我和宁静跟他们狭路相逢,宁静跟他们斗了几声嘴就给追着打。然后我和宁静分开跑结果他们只追宁静不追我……” “所以我说宁静这损嘴啊!名字叫宁静怎么惹事一点不宁静啊!本来每天甩着个讨债似的的臭脸就够欠揍的了,嘴还那么损不打他打哪个?”阿贺捂脸叹息。 戴玉佛鄙夷看着白锦鲤:“叛徒,懦夫!就知道你这烂鱼没义气,丢下朋友临阵脱逃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他和白锦鲤素来不和,最反感其打不过就跑的特性。而白锦鲤仗着大他一岁,平常老摆兄长架子更加让他不爽,因此挖苦起来毫不留口。 “四眼狗……”白锦鲤一个白眼还他。戴玉佛双眼下各有一泪痣,观之如四眼,故得此外号。 他慢条斯理解释,那眼光如同看一个三岁小孩:“哥哥的计策岂是你这莽夫能理解的?就如同刘备顶着曹操,诸葛亮去东吴搬救兵,救兵到了群殴曹操!这在兵法上叫……你年龄太小听不懂。反正你知道是个很牛逼的计就行了!” “好啦!五人都躺下了那你们在跟谁打?”贺新郎不耐烦打断。 “鬼知道哪来的野小子!”戴玉佛嚷嚷起来:“一去那儿就看到那五人躺地下,咱一看那混蛋拉着宁静就马上冲过去修理他,结果……哎呦疼死咱了。” “嗯?”阿贺和白鱼儿互看一眼。 “你问都不问怎么就动手了?”白锦鲤白痴般望着他。 “都白日行凶了还问个屁啊。你以为咱是你这条怂鱼?咱打架一向身先士卒。”戴玉佛胸口拍着啪啪响。 看着这得意洋洋的小鬼贺新郎满脸黑线:“还真是个莽夫,彼其娘之这顿打算白挨了。” “哎!四眼狗智商捉急你要理解!”白锦鲤满脸疼爱晚辈的宠溺圣光:“也不知哪来的好汉,一打五……外加一只狗。”无视四眼狗喷火的双目。白鱼儿啧啧称奇:“其乐无穷厉害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贺新郎来了兴趣,猛兽见到猎物般的兴奋光芒在眼中闪耀。 今年才完工的文德桥,还系着代表吉祥喜庆的红花。以阳光作梳妆,花河为绿叶,精神鲜艳得宛如戴乌纱,穿礼袍,骑大马的状元郎。 文德二字取“文德以昭天下”之意,但自建成始就有“君子不过文德桥”之说。盖因桥的彼岸就是名冠江南乃至全大明的红粉妓馆之地。不过也就这么一说,君不见成天往那烟花巷里钻的三人里必有一人是士子文人。说起来儒家正统与金粉之地,无论在实在虚,分隔它们的只是区区一座“文德桥”而已。 桥旁房屋的拐角胡同传散着少年们吵闹喧哗之声。疼痛的*声,问候先人的诅咒声,还有加油鼓气的叫骂声,合在一起格外刺耳。不少行人看见一群小泼皮斗殴干架纷纷避而远之。 “阿贺,小白。”坐着的戴金锁和站着的伍琦向他们招呼。 戴金锁排行老二,双颊各有三缕淡淡鬓毛上下排列,发怒时尤其明显。身段削瘦,四肢修长,打架凶狠,故得了个“二狗”的外号。 他那呈健康麦色的脸庞上,刀眉鹰鼻,轮廓分明。连女子都羡慕的黑亮直秀发简绑马尾,如瀑悬空直接后背。可惜上面沾灰染尘还夹杂几根野草,降低了这泼墨青丝的颜值,暗示他刚刚被打倒在地。此时盘腿坐地,面容狰狞。双臂疯狂击打空气,大叫着为同伴助阵。贺新郎隔着几丈远都能听到他金石碰撞般的吼声。 “这人好生厉害。”伍琦语气焦急。他黄脸铜铃眼,双腮丰满如蛙鼓起。外号“蛤蟆”。中等个头,四肢粗壮。这群人里只有他没有参战,衣服最为干净。 “等会再说,宁静呢?”贺新郎左右顾望,急向靠墙昏迷的破衫少年走去。 宁静比戴玉佛还小两岁,在少年中最显稚弱,家境也是最穷的。但他从小肯耐心苦读,到哪不忘拿本论语,因此贺新郎等人都高看一眼。他柔静显青的脸上留着血迹,单薄的双唇嘴角下垂,骇人的是脑袋被开了瓢。衣破鞋掉,两只三角眼紧闭,一手仍死抓被撕稀烂的残卷。 贺新郎见伤口已经过粗处理,血已止住并无大碍,松了口气。目光一凝,向对面的凶手射去。 战局的另一头,五泼皮或趴或倒或站,人人挂彩,眼中含泪,简直惨不忍睹。 一个小胖子顶着一青肿眼和裂开冒血的嘴角,扶着另一个抱头喊疼流泪的小胖子,边扶边朝着对方伤口吹气。这是一对双胞胎,青肿眼的叫蔡花,抱头的是蔡虎,兄弟俩是南京牢房狱卒老大蔡大福的儿子。 这狱卒头头在邻坊间口碑甚差。媚上欺弱亏心事没少做,经常被咒生儿子没屎眼。但老天爷显然待他不薄,不仅生儿子有屎眼而且一炮双响,羡煞旁人。 作为蔡头头的心头肉,双胞胎打小娇生惯养不说还感染了狱卒老子的悍横之气。在孩童中也是鼻孔朝天横着走。此时两人蔫如霜打的茄子,兮兮可怜像被遗弃的猫儿。 “哥,大小眼来了。”抱头的蔡虎一眼看到贺新郎,想起某些不好回忆吓得头都不疼了。蔡花愕然抬头,贺新郎朝他露齿一笑,也不由打了个寒颤:“等会趁他不备马上跑。” 贺新郎阴阴看他们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耳中喧嚣声更哗,目光投向激斗的中心。“嚯”了一声,露出惊讶神色。 两派人的中央,男子汉的决斗交战正酣。老田宛如成年人的铁塔身躯分外显眼。 老田名叫田庚,外号“铁牛”。他天庭饱满,眼神光明,颧高鼻挺,红脸黑巾,相貌威严。微吐着气,两条麒麟臂力大劲沉。连击数招,沉喝一声,压着对手连连后退。但对方立马提速,以快打重竟将田庚逼了回来。 两人如熊搏豹斗了个势均力敌。猛然间二强一撞——“砰”得一声,田庚虎背熊腰,如微风拂松岿然不动,反而是对方连退数步,摇摇欲倒。 田庚得势不饶人,上前一把将对头拽入怀中。奋起水牛气力,疾转数圈甩落出去。那人被丢出两丈远,直摔得眼冒金星耳中打鸣。激起阵阵灰尘,挣扎几下,颤颤巍巍站起。 “干得好老田,这小子跟你拼力气那就纯属以卵击石自不量力!”戴金锁讥笑。 然而田庚并不轻松,额头冒汗,胸口大幅起伏。他虽力大,但对方招式精妙,自己着实吃亏不小。 第四章 进击的少年 被白锦鲤喻为“一打五外加一只狗”的野小子,在被抛落地的瞬间蜷缩身子在地上以滚卸劲。缓缓站起,气息不乱,目露凶光,气势反而更胜一筹。 少年一头黑短卷发齐耳凌乱,年龄与贺新郎相仿,但个子高出半头,体型更加强壮迅猛。衣着也是怪异,黑色短袖内衣和长裤,都画着奇怪的条纹。那料子不像布不像纱不像绸也不像缎。 往下看那双鞋子赤黑白三色相间,做工精致,已被泥水贱得脏污。南京城里东西南北人物来来往往,但贺新郎从没见过这种奇装异服。 他满脸病容,面色黄中泛黑,一对眼圈黑浓。那种眼光贺新郎再熟悉不过。曾经逃荒流浪的路上他屡屡对着河流打量自己,自嘲地认为老子是天下第一亡命之徒时就是这种眼神:那是在绝望中失去一切的人才会有的,极度愤怒狂热而带攻击性的眼神,仿佛地狱的魔焰要燃尽整个世间。 阿贺被那魔性目光扫过,只觉得那光由眼睛直射心间,再由心脏的动静脉传至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肌肉瞬间绷紧,血液刹那沸腾,右手反射般的握紧腰后的物事。 “同类相吸?”贺新郎惊讶发现他这因两年安逸而疲懒长肥的身体竟对这少年起了共鸣。 “这穿的是戏服吗?红红黑黑的!”白锦鲤也在打量,“这人不会是得了疯病从庙里跑出来的和尚吧?其乐无穷你瞧这眼神凶的!” 贺新郎松开右手:“是不是和尚不清楚,但得了病是肯定的。听——虽然在忍耐但还是听得到他体内的病喘声,还有那鬼一样的脸色……彼其娘之,就这样一个喘鬼还能打赢七个人,这人武艺高强啊!”阿贺惊叹。 “武艺再高也是个病鬼!”白锦鲤习惯一笑:“其乐无穷!别说他打不过老田,就算老田败下阵来我们这边也可以车轮战挨个跟他熬,总熬得他灯枯油尽恶病发作。嗯……此计大妙!那就老规矩,你们打头阵,我给你们掠阵压轴。” 白锦鲤说得理所当然,无视戴玉佛鄙视的目光。 “彼其娘之,最后是他灯枯油尽还是我们全军覆没还不好说呐!” 贺新郎紧皱眉头:“这小子现在属于困兽之斗,既狂热又冷静!表面上虚弱但实际上,一夫拼命万夫莫敌。兵法上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最不可战胜的!何况我看他本身就是个练家子,如果是两年前我巅峰状态还可跟他斗斗,可如今髀肉复生……没有赢他的把握啊!” “……”白鱼儿见阿贺认怂,眨眨眼马上话锋一转,退堂鼓击起:“其实想想他为什么跟我们拼命?我们为什么要跟他熬?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对吧?咱俩大概知道这场架十有八九是个误会……何必呢大家各退一步握手言和皆大欢喜其乐无穷你说有没有道理呀……你看我们尊敬的王太爷也是整天忙得一头包,我等草民就不要找事啦……” “姓白的怂鱼,咱羞于跟你同列!”戴玉佛左移三步,绷着个脸不屑看他。 “嘿——”白锦鲤右跳一大步,讽刺说:“小姑娘梳头——自便(辫)吧你!说到底还是你这四眼狗莽撞,逮谁咬谁结果咬着这么个凶徒!亡命之徒急了眼什么事都敢做的,万一弟兄们有个好歹你就准备自尽谢罪吧!” “够了!白鱼儿你扯哪去了哪有那么邪乎?” 贺新郎夹在中间被吵的脑袋疼:“宁静是不是他打的另说,但金锁玉佛都是他揍的,现在还跟老田动手!老子的兄弟岂是这么让人欺负的?况且……” 贺新郎一龇牙一狞笑:“老子六个人要降不住一个病鬼,传出去秦淮河我们也没脸混了!” 戴玉佛一旁听得连连点头。阿贺心情烦躁。眼光一瞟,快走几步,捡起地上赤色带火焰条纹的外衣和鸭头状的黑色帽子。 确定没见过这柔软轻便的质料,再看这鸭头帽顿时就喜欢上了。帽上画着一个笑脸骷髅头,望着他显得诡异十分,帽后有小洞跟网巾一样透气方便。阿贺爱不释手,收入囊中的想法顿现心中。 角斗中的陌生少年显然注意到贺新郎的贪态,心中怒气更重。 紧闭嘴唇擤出两道粗气。少年左脚稍扭,右腿飞扫田庚头部。田庚急用左臂抬挡,觉得沉重。少年踢技快猛且准。田庚臂未放下,对方飞脚又至,只得举臂支撑。 “噗噗噗”!连挨三下同中一处,田庚痛苦难忍,口中呼疼抱臂连退。 少年顺势欺入,抓住双肩以膝撞腹,待田庚弯腰,左手虚按其右臂,右手握拳重揍他左脸。田庚天旋地转,巨大的惯性让他自头到脚转了半圈如熊一般笨拙倒地。 “这招漂亮!”贺新郎称赞。一系列动作眨眼间一气呵成,手脚间配合干净利落,若非千百次锻炼绝非做不到。 少年击倒田庚并不乘势欺上反而连退数步拉开距离。他刚刚憋足一气瞬间败敌,此时气泄,胸中喘意爆炸般扩散。如阿贺所说他喘疾复发,此时身体状态极差,忍不住双手按膝,调节呼吸,弓起背似乎担了千斤重担。 “铁牛!”伍琦惊声上前。田庚摇摇头,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他体质远胜普通孩童,脸上重挨一拳,尽管疼却未昏厥。 “并肩子一起上啊!”戴玉佛红了眼冲过去,戴金锁恐弟吃亏也一跃而起。 少年眼神一闪,朝三人一竖中指,转头即走。戴玉佛愈怒,未到五步,急先锋已至。冷不防少年腾空一跳,右脚飞起。戴玉佛收势不住,命中正着,向后载倒! 少年一脚踢翻戴玉佛,又是一脚踢向逼近的伍琦。伍琦双手护胸,媲美腿粗的壮臂借着浑身冲力劲大势猛。少年如踢铁板反被撞倒在地。 戴金锁狂叫一声狼扑少年,两人在石尘中厮打绞滚。戴金锁环眼圆瞪,五爪戟张,一指在少年脸上怒挖血痕。咬牙切齿,双腿一撑,翻坐少年身上,两手猛扼其喉,厉声疯喝:“敢打咱弟,看老爷不弄死你!” 少年憋红着脸,双臂一张一合,猛击戴金锁腰腹。戴金锁痛呼一声,被一把推下。少年尚未站稳,又被伍琦熊抱,挣脱不开。那边戴玉佛早已起身,照着鼻子就是一拳。少年脑袋一震,鼻腔血如泉涌。伍琦“嘿”了一声,抱着他连转数圈,喊声“铁牛接着”!手一撒甩给田庚。田庚皱眉不接,侧身任其摔地。 “就你最正,不以多欺少!”伍琦摇头。 “赢啦赢啦赢啦!其乐无穷我就说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病鬼嘛!哎,看来用不着我出手了!”白锦鲤摇头晃脑,“无比遗憾”。 贺新郎暗自松气,很配合地耸耸肩。 少年挣扎爬起,见戴家兄弟讥笑更烈。怒哼一声,眼中狂热之火似喷。强吸一气,右手猛得从腰后抽出一对银色雪花短棍。腰略沉,左手虚护胸腹,右臂微扬,铁棍在艳阳照耀下似染上金色的光辉。 “这么短的棍,你掏耳屎的吗?”戴金锁不屑地打个响鼻,弯腰捡起一板砖。戴玉佛伍祁一左一右,三人将少年包围。 “动手!” 人未至砖已飞。少年右臂迅挥,一棍自下而上“啪”得将砖挑飞。原来这对短棍由锁链相连!劲力未尽,顺势将前棍夹于腋下。手腕瞬抖,灵蛇出洞,瞬咬头食!早砸中戴玉佛额头。被阳光包裹的铁棍灿烂如银,随着少年手臂舞成大花罩住全身。后来的两人收势不及,一头扎进棍花。 “啪——啪”两声,伴随着二人的呼痛,戴金锁左肩和伍琦后背皆被猛抽。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功势土崩瓦解。 第五章强弩之末 那边五泼皮见他抽出短棍已露出恐惧之色,又见少年指东打西瞬破三人更是集体惊呼。此情此景,何等熟悉?片刻之前也曾经历,身上火辣辣的瘀伤颜色还没退呢! 这边白锦鲤瞪大眼睛,两嘴唇闭合几次才咽口口水问:“那棍子怎么回事?还是铁做的看得都疼……这小子穿的怪武器更怪啊!” “那东西在军中叫连枷棍,在民间多叫盘龙棍。”贺新郎缓缓说:“不过那都是一长连一短。像这种二短相连的小连枷倒真没见过。” 田庚缓缓起身,戴家兄弟和伍琦摸着痛处惊疑未定。四人将少年围成一圈,却不敢再轻易动手。 少年病体难忍,打定主意速战速决。见四人不攻,夹紧短棍,眼神一凝,迅猛如电袭向年纪最小的戴玉佛。戴玉佛张嘴,一个脏字还没骂出口早挨了两棍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时又是一棍直接抽翻。 “老四!”戴金锁关心弟弟,急欲上前阻止,却被少年旋转出老大个棍花逼退。无计可施之下气得大骂:“耍棍子算什么好汉?有种不用兵器跟老爷大战三百回合!” 少年只是冷眼看他并不搭话。戴金锁正欲挑衅,背后的蔡花忽说:“你们四打一还有脸说?好汉用兵器才公平!” 戴金锁满腔火气正无处撒,此时火上浇油回头怒骂:“死胖子老爷搞定你同党再好好料……” “金锁小心!”伍琦大喊。戴金锁猛然回头,眼中只见银电划过。先扫左腿再抽腰腹最后正劈额头。戴金锁大脑一白,身子一歪,两眼望地,方觉中棍处的痛楚火辣辣地扩散。耳中听着三人的激斗声,脑袋嗡嗡响,心儿拔拔凉。全身酥麻瘫在地上,一时使唤不得。 “打的好!”不知何时泼皮们已进入看戏模式。蔡家兄弟眼见对头倒地立即带头鼓掌,众泼皮跟风起哄:“好汉好棍法!” “好一记盘龙棍天下无双!” “这就叫棒打双狗,干死他!” “揍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群杂碎!”倒地的戴金锁心中骂娘。他们本来个个鼻青脸肿狼狈如落水之犬,结果现在有热闹看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上蹿下跳叫骂喧嚣,之前的惨样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尤其领头的蔡家二胖,无赖嘴脸好不得意!抖动着一身肥肉手,舞足蹈吹着口哨尤为可恨。刹那间戴金锁已想出十种以上报复方式。 “好好尿……戴二狗你尿谁啊?哈哈哈这姿势是狗吭屎还是狗撒尿啊?”蔡虎烂着嘴角,顶着个大青眼嘚瑟至极。 “阿贺,情况不对头啊……”白锦鲤看己方四人躺了两个。少年那棍舞得那叫一个银龙护体,玉蟒缠腰。田庚和伍七空有气力却无可奈何,只有防御之势却无反击之力。 白锦鲤眼看那棍威力颇大,击打在身必有淤青。不由咽了口吐沫,脚尖朝外,心想着实在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已是做好脚底抹油随时跑路的准备。顺眼朝胡同外一望,忽然有些愣住。 文德桥上不知何时站了几个吉武镖局的人,虽隔得有些距离看不清楚但中间那位头戴金冠身穿红纹华服的还是很好认,正是吴家小七吴易。从这个角度看毫无疑问是在看这边。白锦鲤不纠结他们隔那么远能不能看清楚的问题,他纠结的是被这恶少看上准没好事。 “其乐无穷,这混蛋不会是吉武镖局的人吧?”白锦鲤心中打鼓。 “几个泼皮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文德桥上,与吴小七并肩站着的中年男子神色不满。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能清楚地看见胡同里的争斗。男子腰间鲜红的连心结系着一价值不凡的玉佩,显然地位不低。戴着鹿皮革手套穿着斗篷漆黑如墨,风尘仆仆。他身材高大但习惯性略弓着腰,被斗篷几乎遮住大半的面孔下饱含一股子忧气。 “三叔有所不知,这泼皮斗架可比斗鸡斗狗有趣多了。打赢的趾高气扬,打输的气急败坏。打平的互不服气。一张张脸儿酸甜苦辣咸,一瞬间神态百出。侄儿每每看到此景都欲罢不能。” 吴小七眼皮不眨望着胡同,双瞳中似有红息若隐若现,嘴角逐渐上扬,白玉般的脸庞浮起一丝阴红。 “人还不少啊,呦!那黑衣服的耍得好一条盘龙棍啊,这年头用这兵器的可少见!”他一拉三叔兴奋说:“好一场厮斗,我们走近点看看!” “我对泼皮打架不感兴趣!”三叔淡淡说。 “那是自然,叔叔惯于在外杀人放火,肯定看不起这市井斗殴!”吴小七笑说,见男子脸色愠怒,忙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三叔切莫当真。哈哈,侄儿见三叔回来了高兴异常啊!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三叔忧心忡忡的脸色中,一丝宠溺转瞬即逝,板着脸说:“越来越没规矩了,小孩子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今日回家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侄儿还指望三叔这次多教我几招呢!”吴家小七笑容可掬:“三叔,请——” “阿贺,有情况!”白锦鲤拉拉贺新郎。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贺新郎不理他,只是轻生嘀咕。 初时少年那铁棍舞得宛如月光笼罩,连身子都看不见。到现在劲力明显迟缓,舞棍轨迹逐渐清晰可见。 阿贺双目紧盯,看他旋转的棍花越来越小,看他抖动的手腕越来越慢,看他紧闭的嘴唇微微发颤,看他起伏的胸膛似要炸破,最后看了看他病态的潮红中又暗了几分的脸色。 “差不多了吧!这种类似连枷和盘龙的铁棍很耗体力的!”阿贺喃喃道。忽的大喊:“老田,蛤蟆,住手!” 田庚面有忿色,回望贺新郎目光忿忿。伍琦生怕少年偷袭,摆好架势不敢大意。两人被盘龙棍撩得够呛,这一停身上淤青顿显疼痛。对面的泼皮集体哄笑,谩贬田庚几人无用废物,大夸少年武艺无双,怂恿着好汉乘胜直捣黄龙!而少年已无力追击。他弓着略抖的身子双手扶膝,胸口激烈起伏,喉内气管发出风一般的“呼呼”声,面上痛苦之色掩饰不住。 贺新郎又等了一会,少年并没有因为片刻休息而好转,病情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阿贺缓缓上前和他对峙。少年抬头瞪他,四目相对,电闪交击互不退让。 贺新郎仔细打量他的双瞳,少年的瞳孔镜子一般浮现出自己的影像,在瞳中他仿佛进入寒风凛冽的空旷之野,一无所有的疲倦少年面对着几头龇牙咧嘴留着饿涎的恶狼。 少年身着薄衣冻得瑟瑟发抖,病了,饿了,累了,疲惫不堪,但眼中仍燃着火苗,被呼啸的风刮得摇曳,摇曳。明明在冷风中微不足道但就是不肯熄灭!而只要眼中的火苗还未熄灭,少年就绝不会放弃求生,哪怕他的肉体正在被恶狗撕裂吞噬! 贺新郎深切感受到少年的绝望心情和不服命的骨气。他着迷地望着少年,宛如……两年前的自己,随后自己的身影与少年慢慢重叠,重合,最终……合二为一。 少年见贺新郎眼光失神正是袭击的好时机,身体不由朝前倾了倾,忽然间喉咙一痒,以拳捂嘴猛烈咳嗽起来,直咳得暗红的脸色充血鲜艳,咳得那肺几要吐出。贺新郎眼神渐渐凝聚,习惯性痞笑:“男子汉之间还是用拳头说话的好!” 握紧铁拳,挥舞着逼近:“来吧小子,贺某人来称称你的斤两!” 第六章 风绫卷盘龙 少年经过那剧烈的咳嗽,全身血液一激,竟然强行逼出了不少潜力,连喘疾都得到轻微缓解。他精神一振,见阿贺只有一人逼来,侧身一跳,双短一并,连成一条单棍。右手握棍一敲,贺新郎抱着右手急缩。 “靠——这还能拼起来啊!”阿贺心里大骂自己身体生锈,嘴上满不在乎:“你想用单棍来节省体力吗?白费心思,你这身子输定了!” 贺新郎猛地扑上。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少年能勉力压制体内喘疾无非依靠独特的呼吸之法,只要能近身跟他拳脚相向必能扰乱其呼吸引发其病从而不战而胜。 少年向他左侧一跨,铁棒交叉劈砍。左——右——横——纵,短棍术“米”字击打。一旦形成连招,威力霸道非凡! “你脚底打滑,棍头失准,腰臂气虚。技击之术讲究的稳准狠一项不占!” 贺新郎连避棍击:“浑身破绽,破之甚易!” 少年屡击不中,心中一急,换气不通。阿贺窥着时机,蹿上前去。一拳敲震他握棍右手,顺势全身蓄力右臂顶他胸部。 少年气管肺部受激,喘意爆炸。连退几步驻膝大咳。 强行忍住,贺新郎又近,挥拳猛击,少年举拳相迎。四目如电,呼吸可闻。二拳咆哮,众人都清晰听到骨肉碰撞之声。 困兽之斗,互不退让! 贺新郎歪着嘴快速活动右掌,感觉手骨欲裂。少年左手紧握铁棍,整个右臂都在发抖。喉内低嘶,少年举棍再冲。贺新郎懒得再躲,暗自蓄力。腰如弓,腿如簧。右脚先将铁棍踢开,左脚复起将少年踹腹倒地。 “踢得好啊阿贺,给四眼狗报仇啦不用谢啦!”白锦鲤大声欢呼不忘挤兑下戴玉佛。 “靠,第一脚踢偏了,踢的应该是他右腕让他铁棒脱手。”贺新郎瑶瑶头,痛心疾首拍着大腿:“哎……髀肉复生……髀肉复生啊……” 少年弓起身子在地上喘息良久,拄着铁棍站起,看着贺新郎眼光已充满戒备。 啪的一声,单棍再次一分为二双连枷。两根短棒以锁链相连在阳光下划出几道银电,夹于少年臂下。 贺新郎神色变得严肃。 少年冷笑一声,刹那间老大的选购棍花如同血盆大口朝贺新郎上中下三路袭来。 贺新郎使开身形,左闪右遁。 他眼亮身稳,明辨棍迹,迅晃身影绕到少年背后强行切入。右手大张企图硬抓旋棍,可电光之际手指如遭雷击痛入心扉。那棍借着旋转,力大速快,一旦受阻瞬间会产生巨大弹性,面对阿贺抓棍的手指一击即闪。 少年顺着力道引导棍轨,在其疼痛失意之时连击闪出,快速欺进。石火之间棍势银花化蛇,血口大张袭“咬”对手。破敌一气呵成,正是双截棍术屡试不爽的狠招!贺新郎旁观时深知此招的厉害,双睛爆亮,机敏如狼。在手指被打的瞬间不退反进,全身不管不顾朝少年翻撞过去,看似舍身一搏反而使少年本能地侧身躲避,阿贺顺势沿着少年一滚跟头逃出“蛇口”,甩着手指发出嘶嘶疼声。 少年张开棍花护住全身,面有嘲讽之色。收了棍花,腋下一夹,架势摆定,严阵以待。 “彼其娘之真疼啊!难怪几人都奈何你不得!”贺新郎已看出这双截棍依靠旋转之力,击打威力更甚普通棍击。刚才实战又亲验这透骨的痛楚,更觉这奇门兵器甚是棘手,空手跟他单挑绝无胜算。他环目四周,已有计较。 “大小眼你不行嘛!打不过就速速投降!” “好汉的盘龙棍天下无双,你打不过的!” 对面泼皮又炸开了锅,对贺新郎嘘声四起,不过蔡家兄弟碍于阿贺强威,嘘则嘘已却不敢对其说辱骂的话语。 “杂碎们你们急什么?”贺新郎笑笑:“要破这区区盘龙轻而易举……你们哪个把那小子的外衣丢给我?” “接着!”戴玉佛一边扶着哥哥一边将少年红色外衣扔去。少年眼色微变,贺新郎“嘿”了一声,外衣一卷一拉,大张大合向少年扑去。 少年舞棍迎击,但那外衣料软势足,大开大阖。棍衣一交,旋棍轨迹瞬被扰乱,少年无法舞开棍花,双截棍优势顿无。贺新郎右手挥衣,左拳变抓伺机而动。少年被动后退,忽的马步一扎,左手抓住外衣往已方一扯,右手紧握两棍力捅阿贺。 贺新郎张抓如钳,紧紧箍住少年右手腕。两双进击的眼珠近距离互瞪互不相让。“啪”得一声双方同时出膝相撞,身躯都是一麻。贺新郎突感少年手劲变小,知道他同时动用手脚二力,平稳的呼吸大乱,喘意已汹涌迸发。 阿贺“嘿”了一声,强拖着少年拉了一圈,头如撞钟狠袭少年鼻梁。那是人体最软部位之一,受创必起反应!少年双手捂鼻下意识后退。阿贺上抢短棍,下起一脚将他踢走,最后顺势把双截棍掷他额上,顿显青淤青一块。 “阿贺干的好啊!”身后的伙伴掌声涌动,贺新郎团团作了个揖,面向鸦雀无声的泼皮,笑问:“风绫破盘龙,如何?”五泼皮不敢搭话。 白锦鲤吹了几声口哨,见贺新郎稳操胜券,大为开心。眉眼四顾,文德桥上已没有吉武一群人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忽见躺地的宁静嘴眼抖动,暗道怎么把他忘了!略一思索,跑到河边,将自己外衣一脱泡到水里,待外衣完全吸水后拿起,捡起一块石头。急跑向宁静,以手扭衣,滴水于脸上,大呼“宁静醒了!” 那四人反应过来,依样画葫芦也用外衣裹水,或给宁静冲脸,或给宁静灌水。 五人连番招呼,终于宁静一对薄嘴唇呼出一气,缓缓睁眼。“啊”了一声,伸手摸头。 田庚一把抓住他手,摇摇头:“别……” 伍琦:“别摸,血暂时止住了,待会送你找姚宠看看。” 戴金锁:“别担心,没事了!” 白锦鲤:“长长记性,下次别那么逞强!” 戴玉佛:“咱们帮你报仇啦,蔡家胖子和那个耍棍的小子一个也跑不了!” “耍棍的……”宁静还有些迷糊,他目光投向正在交战的两人,嘴巴张了张。 少年体力衰弱到极点,呼吸法再也压不住胸中的喘意。他身形摇晃但眼中烈火不减,默默将双棒一拼,双短棒拼联成三尺铁棍往阿贺砸去,但速度与之前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阿贺轻易避开,心想这武器一棍两用真是有趣至极,顺手一把攥住铁棍。少年右手使劲,但他强弩之末,十成的力气只剩三成,无法单手夺棍。于是马步一扎,腰间蓄力,左拳虚晃阿贺面门引其注意。同时右臂注力,短棍顺转一圈,一扯一拉,铁棍夺回,立马身子一缩,以棍撑地,脸上痛苦不堪。 “好一个夺棍式!不过——”阿贺慢慢说:“你还有力气举棍吗?” 少年刚刚夺棍实是榨用了全身之力。身体在强烈的抗议,如果可以他真想一个脚趾都不动直接躺在地上。 “呵呵!”他无力地干笑,将铁棍夹在左腋双手抱住,准备连人一起撞向贺新郎做最后一击,却看到阿贺背后的那个一直没出手的矮瘦少年不耐烦冷哼一声。掏出一木质牛皮弹弓,夹紧石子,闭眼拉满,直望面门射来。他想躲,但那超负荷的病体已经不容许做这么奢侈的动作了。 “砰!”飞石清脆地击到额头上,脑袋下意识的晃了晃,微风吹过流到脸上的鲜血带来一丝凉意,竟感觉沉重的躯体轻松了少许。可怜少年的手还未触摸到流血的额头,腹部早被贺新郎猛踹一脚,这脚踹得结实,踹得狠厉,踹得肚皮似要贴到后背,踹得摔倒在地,铁棍脱手,痉挛抽搐,腹内之物排山倒海涌向口腔,咽喉发出痛不欲生的*。贺新郎紧上前,一脚把铁棍踢得老远。 第七章 东方凤 “那石头算玉佛的,这脚算金锁的。”阿贺淡淡说。又一脚踹在少年脸上,少年脑袋一歪,本已受创的鼻腔血如泉涌出,缩着身子一手捂腹一手捂脸。 “这脚算老田的,还有……”一拳重重砸在少年腹部。少年痛“啊”一声,来回滚转,痛不欲生。 “这是蛤蟆的。至于我的这份就算了,我承认赢你是乘人之危,如果你没病,仗着这连枷棍我们加起来也打不过你!” “踢得好啊阿贺!”白锦鲤摇摇掌中弹弓:“当然也多亏小爷百发百中的神弹!” “得了吧,画蛇添足,阿贺的手段足够对付这混蛋了。反倒是你射弹弓相当于用暗器,搞得阿贺赢都不显光明正大!”戴玉佛一脸瞧白锦鲤不起。 “其乐无穷现在晓得光明正大啦?是哪个狗子刚刚说混账王八蛋一起上的?”白鱼儿掏掏耳朵,一脸谆谆教诲的表情:“光明正大你要多跟你铁牛哥哥学,瞧人家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对一,你看他俩打的时候伍七帮忙没?哥哥教你,小小年纪不要养成以多欺少的坏习惯!” “你这怂鱼再给我摆架子试试?”戴玉佛红了脸上了头。 “算……了。”田庚大手拉住他,又一指白锦鲤,瞪眼说:“你……闭嘴!” 白锦鲤朝他吐吐舌头。 贺新郎一把将少年拽起,对着宁静说:“你头上的伤是不是他弄的?如果是,我给你出气!” “啊?嗯……喂……不是不是,他是我救命恩人!”宁静脑壳疼痛,一开始晕晕乎乎的,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一激动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嘶——是那五个混蛋,打我……咒我爹死……还撕我的书!” 望着手中残书眼里一红,一指朝大街缓缓移动的五个黑影:“仗着人多差点把我杀了,是这位小哥使棍把他们打败又给我止血……然后我就晕过去了……阿贺你们……别冤枉好人啊!” 宁静既愤怒又委屈又感动,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总算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 “果然是这样!我就说五个人群殴你,结果老田他们来时变六个人,而五人全倒地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第六个人是帮你的。老田你们都不动脑子的吗?” 四人脸色羞得如猴屁股。田庚指指戴家兄弟,呐呐说不出话。 “我们来时见戴二戴四跟这小哥交手,以为他是蔡胖子找来的帮凶呢...”伍琦替田庚说了。 “老四见到他直接就动手了,结果这位小哥下的也是狠手,所以我也上了……”戴金锁以手捂脸,没脸见人。 “我我我……对不起!”戴玉佛两眼望地仍感五道鄙夷的目光将他笼住。 “呦呵四眼狗你难得认错啊,没事没事,大人们不会跟小孩子过不去滴!”白锦鲤看似安慰实则嘲讽,戴玉佛脑袋藏在胸里只当没听见。 贺新郎拍拍少年:“抱歉了好汉,是我们兄弟误会你了,也要怪你,打了那么久怎么不解释解释?而且你打架那个凶样一看就是个坏蛋嘛,不怪我们认错。”少年一脸懵逼,摇摇欲坠,大口呼气,贺新郎将他扶住。 “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好汉,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啊?”白锦鲤问。 少年似没听到,白锦鲤慢慢地又问一遍。 “……”少年似乎听懂,张嘴嘶哑地说:“东方凤。” “北方口音?河北人氏?”贺新郎问。 东方凤缓缓摇头,全身几乎都压在阿贺身上,面容痛苦。 “先送你去医馆。”贺新郎当机立断。 “咳咳,在此之前,你们是不是忘了某些个罪魁祸首?”伍琦鼓着腮向几个蠢蠢欲动的黑影撇撇嘴。 白锦鲤,田庚,戴金锁,戴玉佛,四对目光炯炯如日,寒亮似剑,一切鬼鬼祟祟企图逃脱的黑影们顿时无所遁形。 五泼皮内心是崩溃的。大小眼和伍蛤蟆一向好勇斗狠,田结巴和戴家二狗更是打架不要命,外加一个阴不阴阳不阳的烂白鱼……落到这群凶徒手里鬼知道要受什么折磨!之前叫东方凤的小哥显露惊人武艺不止己方被整得够惨,对头也打得够呛。泼皮们爱凑热闹天性一时爆发,竟然一个都不走,忙着围观“好汉打擂”,还说了不少幸灾乐祸的话语。浑然没想到大小眼赢了东方凤后的结果。如今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跑?”田庚活动腕关节。 “其乐无穷!小的们,上吧!”白锦鲤站在最后发号施令。 “一个不留,杀无赦!”戴玉佛狠狠说,显然把心里恶气全算在他们身上。 “戏看完了不给钱想走?”戴金锁狞笑,脸上鬓毛炸立:“刚才谁说狗吃屎狗撒尿的?” 三泼皮默默退步,将蔡家兄弟推到前头。 “你们……想干什么?”两胖子慌了。那四人并排逼近,脸色冷峻,气势惊人。 “不干什么,就是想在你两头上也凿个疤开个瓢。”贺新郎咧口一笑。 “大小眼你敢!”蔡虎声音都变色了。 “你两个杂碎欺负别人的时候可什么都敢啊!”戴金锁把玩着砖头。 “我们大哥可是穆屠记的‘没遮拦’穆洪……就是跟梁山好汉一个外号的那个……很厉害的啊……你们要给他面子!”蔡花语无伦次。 “哼!”田庚左掌按着右拳,怒哼一声。 伍琦笑笑:“碧柳街卖肉的小穆屠?你们不知道我家铁牛和那没遮拦是死对头?在他面前提穆洪你们是不嫌死的快啊!” “你你你……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蔡虎双目中包含着晶莹的泪珠。 “呵呵!”五人集体上前一步,顺道散开堵住胡同出口。 五泼皮心如死灰,手心攥着汗就想孤注一掷往外冲。这时头顶一个冷锐的声音阴阴说:“本以为能耍场好戏,想不到握手言和就结束了……真没意思!” 贺新郎猛的抬头,只见高高的屋檐上,不知何时,一少一中,一蹲一站,一笑一冷。手里各拿一包状元豆,一脸看戏的架势。众人不认识那站着的被黑披风几乎遮住全身的中年人,但对那个蹲着的,戴金冠穿红色华服的纨绔再熟悉不过。 “吉武吴小七!”。宁静双目喷火,双拳紧握,一副拼命的架势。 “嘎嘣——嘎嘣——”吴小七朝上一扔几颗豆,嘴一张落进口里慢慢咀嚼。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眼中红色气息若隐若现。忽然间大雕展翅般降在宁静门前,盯着宁静喷火的双目,缓缓抬起右脚。 贺新郎瞳孔一缩,急声大吼:“炼气武人……宁静躲开!” “噗”得一声,宁静如断线风筝般从上自下一个抛物线摔到墙上,头上伤口破裂,鲜血再留满脸。“啊啊啊啊——”宁静巨大的惨呼声响彻整个胡同。 几颗状元豆在半空中升起,落入吴小七嘴里:“嘎嘣——嘎嘣——狗一般的东西,吴小七也是你配叫的?嘎嘣——给你放点血,照照自己什么身份!” 局面顿显肃杀!戴家兄弟恶犬般龇牙咧嘴,田庚伍琦如野兽蓄势全身紧绷。贺新郎把手摸向背间“烧火棍”,右眼圆瞪。他幼年做奴时左眼曾受重创,视力虽没受影响但从此以后左眼皮无法完全睁开。所以每每他愤怒瞪人时看上去总会左眼小右眼大,蔡家胖子因此骂他“大小眼”。 “呃——吴——公子,我朋友年龄小,不懂事。您多多担待,多多恕罪!”白锦鲤快步上前,连连作揖。 “哼——”吴小七看也不看他,头一仰把剩下豆子哗哗倒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个不停。白锦鲤心里暗咒他噎死撑死。 众人大气不敢出,胡同里只有宁静的哭喊声。 老大一口状元豆咽下,吴易打了个嗝。环视众人,目光落到东方凤上,轻蔑一笑:“一群人打一个病鬼打了那么久,都是没用的东西!最后既然打过了,就该痛打落水狗,斩草除根啊!”手上袋子一丢,脖子一歪:“对付病鬼的最好方法就是一击重创内脏,像这样——” 第八章 吴小七 “样”字未散,东方凤胸口似有脆物折断,那赤息暴戾的眼神一晃而过,然后天旋地转,后背撞到墙壁承担了全身的重量。几股力在体内碰撞,挤压,无法缓解。东方凤一口气呼吸不顺,终于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贺新郎死死盯着眼前恶少,他刚才速度极快,话音未落就已踢飞东方凤,此时腿未放下,侧着身子慢慢问:“像这样,懂了吗?” 贺新郎伸向后腰的手微微发抖,心里一个声音冷静判断:“瞳内气色为赤,属先天五炁之火。气息如薄雾炊烟,炼气入太始境,目测实力为九品武者或八品武夫。尚……不是对手!” 目光从他的脸下移到他抬着的右腿,低低说:“懂了,吴公子。” 吴小七放下右腿:“懂了就好,刚刚看你们打架让本公子也有些技痒……”一指贺新郎:“你们五个。”一指蔡花:“还有你们五个,一起陪公子爷过过招吧!赏钱少不了你们的!来啊动手吧!” 田庚热血上头就要上前,被伍琦紧紧拽住。戴金锁护在弟弟前面,白锦鲤两眼珠急转,与吴小七最近的贺新郎一动不动宛如石像。蔡家兄弟哪里还敢扯老爸?五泼皮跪着哀声乞求。 吴小七不难烦了:“你们不上我可要上了!” “小七,玩够了吧?说了只来看看怎么又动手了?伤了人命徒给家里惹麻烦!”黑袍中年人跳下来,脸色十方不满:“你非要在我回家这天惹麻烦吗?让三叔安心歇会行不行啊?” “知道了三叔,我们这就回去。”吴小七兴趣萧然。中年人看了看倒地的两人,皱皱眉头,丢下一两雪花银,率先往胡同外走。吴小七跟着他,忽然想到什么,摸出一枚铜钱弹给戴金锁:“你说得对,看完戏是该给钱。” 戴金锁气得浑身发抖。吴小七再不看众人一眼,出胡同走了。 几人走出胡同,冷不防黑袍人出手如电朝吴易咽喉袭去。吴小七眼中赤息旋绕,右手阻截,左手欲反抓。黑袍人右手虚晃,身形一闪,脚步如鬼魅,迅绕吴易身后。吴易正待转身,右膝弯最柔软处已遭一击,全身失调,不由失去平衡。电光石火之间,咽喉一紧,早被黑袍人扼住。 黑袍人指力渐紧,吴小七脸色痛苦,蓦然咽喉劲道一松,新鲜的空气如开闸般涌入。他弯腰剧烈咳嗽,生与死仿佛弹指之间。 “三叔……咳咳……不要吓侄儿嘛!” 黑袍人冷冷说:“金木水火土,先天五炁,我是金,你是火,你本应克我,却被我玩弄鼓掌。更何况专门战斗的周天八流,你连门都没摸到。” 吴小七强笑道:“三叔是五品武伯,炼气也步入后天五气的太素境。远胜侄儿这八品武夫。区区星火岂能烧真金?” “你既知道自己修为低微何不苦练修习?哼,先天五炁太始境,八品武夫。半年前我离家时你就是这实力,半年后我回来了,你原地踏步一点长进没有。年轻气壮,家中又有大好资源,你进一品就那么难吗?” 黑袍人强压怒意:“那个使连枷的小鬼,别看没炼气,论技击之术其实不亚于你。若不是他病犯,你以为能一击赢他? 你虽是长房,却非长子,家业继承轮不到你。还不上进,天天醉生梦死,甘愿当一辈子寄生虫吗?” 黑袍人一顿足,含怒自顾去了。吴小七低头不语,等三叔走后缓缓抬头。眼神透出一丝狠厉:“好三叔,武力再高如您,也不过匹夫之勇。豪强逞能之世,斗智不斗力。待我干一番大事,看究竟是我寄生吴家,还是吴家仰我鼻息?” 胡同里,蔡家兄弟及泼皮哪里敢在待?哇得一声哭四下奔散。贺新郎几人再无心情管五泼皮,田庚伍琦戴家兄弟跑向宁静,贺新郎白锦鲤跑向东方凤。东方凤嘴角流血,脸色憔悴已无生色,鼻间竟是只有出气无进气。贺新郎急得边拍脸边大喊:“喂——东方凤,东方凤,醒醒,别死啊……” 白锦鲤把湿外衣在他脸上乱抹一通,又掐人中又翻他眼。那边宁静疼得滚地大哭,田庚几人围着不知如何是好。 贺新郎当机立断,一把将东方凤抱起:“老田,背着宁静赶快去找姚宠。彼其娘之,这他妈是要两尸两命啊” 上联:集千方值千金保老*男康健; 下联:采百药除百病使春秋冬夏安宁。 横批:济民满和 六龙街边缘的满和堂药铺,进大门一对大联映入眼帘。木桌木椅木柜木箱。大堂打扫得一尘不染。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温柔地照在黄黑色的古木上,混杂着药香味给人以静气凝神的安宁。 店主夫妇外出未归,看店的姚宠随意趴在桌子上跟病客聊天。 姚宠十五六岁年纪,中等偏瘦身材。甲脸细眼,戴一副圆框眼镜,一张阔口生来爱笑,露出整齐白牙。 对面病客是他熟人,集仙斋烧菜打荷的黄食,素来跟他交好。瘦脸瘦身,发细面焦。他双颊青春的红痘,赤如火,肤似岩,很是严重,观之渗人。 “哎……你这药管用吗?我感觉脸上越来越痒了。”黄食说话带着浓厚鼻音,一脸衰气。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通俗说,这药原理就是让你的痘痘涨——涨——涨,涨破了毒素排出来就好了。”姚宠挤眉弄眼,双手做了个比划。大口微笑:“你炒菜的时候遮脸了没?” “遮啦遮啦!哎……最近我有个新绰号叫蒙面强人,有次出去端菜还把客人吓了一跳。”黄食愁眉苦脸地抽出一布巾摇了摇。 “要注意你的遮嘴布要保持清洁,勤洗勤换。你皮肤本来不好,工作油烟子又大才变成这样。”姚宠收敛笑容严肃道:“忌酒忌腥忌辣。保证休息,卫生和心情愉悦。我再给你换点药,其他就没什么了!” 他活动身子,手持戥子,抓放药品,齐眉对戥,细目眯起,小心翼翼判断药草数量。药品与戥盘轻触即离、忽升忽降犹如蜻蜓点水,整个调剂过程颇具观赏性。 “我哪还能愉悦得起来?”黄食的苦笑比哭还难看:“哎……就为了这张脸我操碎了心,瞧我都瘦了几圈。这治好了也会留下痘印对吧?尼玛我才十七,哎……绝对找不到媳妇了!” 他忧心忡忡,越说越急,仿佛看到自己孤独一生的惨样,眼中恐惧之色弥漫。 “你能不能说话别老哎哎哎的?听得都一股子衰味。”姚宠正待安慰,几个不速之客风一般得闯进门来。 “姚宠……姚宠……救人啊!”贺新郎几人抱驮着两人凑在一起把黄食瞬间挤开。姚宠一看他们如临大敌:“又怎么啦又怎么啦又跟谁打架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怀中两人。宁静惨白的脸上满是鲜血,眼神怯怯,忍着疼痛浑身发抖。那不认识的小哥陷入昏迷,脸色竟含一股绝命黑气:“靠!这么惨,快放下放下……哎,戴四你慢点慢点……” 两伤患平放在地,贺新郎急说:“先看这小哥,宁静还死不了,这小哥只有出气没进气啊!” “怎么弄得?”姚宠嘴中问着,双目自信打量东方凤,手里切他脉搏测他体温。 “哎……一看就是被这几个强人群殴了。完了完了,连我外行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哥快死了。哎……我说人命官司你们这是要上天啊!”黄食凑过来带着鼻音说。 白锦鲤离他最近,被他一脸红痘吓了一跳,抢道:“想哪去了,是吉武吴小七那纨绔弄得,一重脚踹他胸腹,其乐无穷真狠啊!”感到黄食一脸火山坑实在瘆得慌,把他往外推推:“黄食你往外站站,其乐无穷这痘痘不会传染吧!” 姚宠脱下他内衣,将耳朵紧贴胸口,脸色越来越沉重,沉吟不语。 贺新郎问:“怎么样,有救吗?” 姚宠一字一顿:“风寒……哮喘……外伤……内脏未出血但两根肋骨断了……命不久矣!” 第九章 本草丹 戴玉佛急说:“你不会治别说不行啊!你叔叔婶婶呢,叫他们来看。” “他们去看药了,等他们回来这小哥早就升天了……不是戴四你什么意思?信不过我趁早转送他处。”姚宠把着脉搏,瞪他一眼。 “你个半吊子医术……去年咱得了风寒你治的,你开了副药让咱泄得死去活来就差一口气嗝屁了。最后你叔叔一查发现你药给错了……庸医害人咱算是深有体会!”戴玉佛深深怀疑。 姚宠被提及一生污点,大嘴一僵,赌气甩脸:“不看了不看了,小可医术浅薄治不了这位小哥,请各位大侠另寻名医,别一会死在我们店里说是我弄得……” “老姚老姚,人命关天别跟小鬼计较。”贺新郎右眼张大怒视戴玉佛:“戴二管好你弟,彼其娘之这种时候别捅幺蛾子。” 戴金锁弯起两指,轻轻给弟弟一个爆栗:“老姚,你真救不了这小哥吗?那我们赶快送别处,附近哪个名医手段高明?” 姚宠冷哼一声:“有啊,偌大个南京城名医名铺数不胜数。最近的,秦淮河的花医柳寻香,大功坊的酒医杜爱康,大中桥的财医金如山,还有这六龙街里的玄医蒋无理。这四人都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大神通,你们送给他们治绝对万无一失。” 田庚眼睛一亮,一指门外:“六龙……玄……医。” 伍琦一旁解释:“此处就在六龙街边上,找玄医蒋无理最快。” 白锦鲤脸色铁青:“行啦,姚宠拿我们寻开心呢!其乐无穷,色酒钱玄,城南四大歪医。古怪要求一大堆,我们是普通小民啊,非富非贵的,经不起他们拆!” 姚宠眼中盯着东方凤,大嘴插道:“不用什么古怪要求,我说最基本的,这位小哥的治疗费和汤药钱哪个出啊?这种重病患可有点小贵啊!” 七人面面相觑,齐声说:“赊账!” “靠!”姚宠抬头,被他们无赖象气笑了:“赊账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少啰嗦……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其乐无穷咱们现在是没发迹,要不然什么四大歪医,叫他们天天给少爷搓大力丸!”白锦鲤满不在乎,姚宠报之以冷笑。 “咳……咳……咳”地上的东方凤神色痛苦,张着嘴呼吸困难,脸上黑气越发明显。姚宠低头看着,皱眉不语。 “死马当活马医吧!”贺新郎大手一挥:“彼其娘之,送他去找玄医蒋无理。那歪医愿不愿救,能不能救,就看这东方小哥造化了。” 宁静捂头含泪说:“这小哥是为救我才受伤的。我给那江大湖做牛做马也要求他救治!” 田庚拍拍他:“我……出钱……尽量。” 戴金锁冷冷说:“那姓蒋的要敢不治,看老爷不一把火烧了他!” 戴玉佛激动:“哥,我跟你一起啊!” “戴二戴四别冲动,六龙街是南京城的江湖街,里面净是鱼龙混杂的狠角色。那姓蒋的既然外号玄医,敢在六龙街混,绝非泛泛之辈。”贺新郎小心抱起东方凤:“待会都客气点,求人要有求人态度。彼其娘之,尽人事听天命吧!” 姚宠默默听他们交谈,看着东方凤即将油尽灯枯的生命,心中天人交战。 黄食在一旁看了良久,凑近姚宠低声说:“哎……他们去求蒋无理十有八九要糊。你要救就趁早,不救就送客。别要救不救的纠结,哎……纠结伤神!” “你知道我想什么?”姚宠瞪他。 “吓!我还不了解你?侠义心爆表的滥好人。不过你可要想清楚,那东西可是你传家宝,价值连城啊!哎……我怕你婶婶知道了非炖了你不可!”黄食带着鼻音警告:“用还是不用,这小哥的生死由你决定!” “靠,你别随便把一个人生死压我身上啊,我招谁惹谁了?”姚宠没好气说:“离我远点离我远点,满脸痘痘看得吓人。” 黄食委屈地移开一大步。 姚宠眼镜里一双细眼波动,见着贺新郎几人已出大门,“啪”得一声猛拍桌子,急追出去。 “哎……阿贺……回来回来别去了……我有法子救他!” 满和堂内室,东方凤虚弱躺在床上,胸口哮喘如风箱般发出刺人的“吼吼”声,冷汗直冒,整个人如同狂风暴雨下的摇曳孤草。贺新郎几人无能为力,焦急等待。 姚宠翻箱倒柜,好一会儿拿着一精致小圆盒出来,脸色无比严肃虔诚。钥匙一开,露出顶级的帛布,一乌黑无光的圆丸静躺其中。 白锦鲤好奇打量:“其乐无穷,我以为会出现什么圣光满堂的灵丹妙药,这就是姚宠你的传家之宝,一颗大力丸?” 姚宠细眼一撇,不屑地摇摇头。 黄食衰叹一声:“哎……有眼不识金镶玉啊,这可是本草丹,是当今医界圣手濒湖山人,用神草灵药借助太极玄一境炼气士的大神通炼制而成的。是药与气的完美结合体。 灵药可治病邪,元气可补肉体。哎……二十年前剑圣俞大猷带兵在福建平倭,一次抱病血战,病伤齐发近死,就是吃了这本草丹竟然起死回生。本来这丹堪称是武将在外征战的不二良药。哎……可惜成本太高,制作繁琐,不仅需要良药,更需大炼气士的真气炼化。哎……绝对的可遇不可求!” “这么牛逼!”白锦鲤惊叹。 “濒湖山人……濒湖山人……彼其娘之莫不是药圣李时珍?”贺新郎大小眼一睁,激动说:“老姚,你你你……彼其娘之是如何认得这等高人的?” 田庚茫然四顾,伍琦跟他俩解释:“李时珍可是我大明朝第一名医,悬壶济世东壁堂的创始人,神仙级的人物。在乡野民间很有名的,铁牛你这种不生病的城里人没听过吧!” “家父正是李神医弟子!”姚宠骄傲地说:“家父曾多次侍奉李神仙进山采药,李神仙爬山失足,家父还救过他一命。因此关系非凡,得了这本草丹相赠。” 他神色一暗:“可惜后来家父家母采药时失足落涯,都没了。我一个人孤苦,投靠叔叔婶婶,这本草丹既是老姚家传家之宝,也是满和堂镇店之宝!” “哎……姚宠,低调低调!我给你说过的,财不外露,万一哪天被人抢了!”黄食泼他冷水。 “如此宝物……你要拿来救小哥吗?”宁静双眼放光。 姚宠看看本草丹,又看看东方凤痛苦的脸色,长叹一声:“拿去给他服下,这丹就是专门治这种病伤突发情况的,希望有效!” “老姚……你……活菩萨啊,咱以后再也不怀疑你的医术了!”戴玉佛佩服地五体投地。 “好兄弟,你这朋友我戴二交定了!”戴金锁伸手跟他相握。 姚宠释然一笑:“别别,我医术不好是事实,虽然我家是行医的,但我对医术委实不感兴趣。”他叹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功德无量了。” 田庚伍琦将丹药捏碎,就着水,敲开牙关强行给东方凤灌进去。 贺新郎看着东方凤喉咙涌动将丹药全咽下去,呼出一气,笑说:“如此宝物,你就这么给一个陌生人吃了。你叔叔婶婶回来怎么办?” 姚宠笑容僵住,良久勉强笑道:“吃都吃喽,总不会真把我炖了熬药。” 贺新郎怀里掏出一两白银:“这是吴小七那杂种临走前留的,你先拿着,我回去再想办法弄点钱。” “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啊!”姚宠哀叹把银子收了。 这时床上的东方凤大叫一声,众人围上前去。只见他脸中黑气尽散,取而代之红光满面。浑身皮肤毛孔仿佛散发着淡淡华光。长大嘴巴,胸口的隆隆风箱声越来越小,新鲜的空气通过鼻孔和食道畅通无阻地流经肺叶直到丹田。 一道温和的真气如奔腾的龙在他体内流动,逐渐由龙化云,转化为跟身体相包容的元气,缓缓深入奇经八脉,周身百骸,生生不息。 血液在沸腾,细胞在活动,连骨骼都在发育。震动从他的头,颈,肩,手,胸,腹,腿,直到脚心。东方凤双眼凸出,瞳内气息环绕气旋。 如同……一次新生! 第十章 名士风流 东方凤睁开双眼,望着天空有些入迷。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中万里大赤的壮观景象。那云如燎原炎海一般,红得娇艳,火得热情。火烧云这种景象东方凤在网上经常看到,但如此豪迈壮烈的晚霞绝对是活了十五年的初遇。 “这天色不正常啊!”东方凤喃喃说。 “新闻里说这是妖星破龙降临的自然反应。”旁边的少女眼不离书,说话清丽而冷酷:“你终于醒了?” “呃……嬴……你怎么在这儿?”东方凤回过神来。少年天生一张宽厚的面孔观之可亲,但一双俊目炯炯有神,显示出他内心的弘毅。看到少女旁边的书包恍然大悟:“你课补完了?” “早补完啦。你说好了来接我一起去和东方美吃饭,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东方嬴合上书本,漫天赤红也掩盖不住她的墨发黑瞳,体内蕴藏的混血血统更显脸庞轮廓分明。她鼻梁高挺,下巴贵族般的微翘。毫无疑问她生得一张无比精致的脸蛋。美中不足,一对秀眉下意识地压低使她看着严肃,脸部线条略显刚硬,更添几分女强人的英气。 “我练了一下午拳刚刚有些倦了,看你迟迟不下课就先眯了一会!”东方凤打了个哈欠:“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一会儿也无所谓,反正时间又不急,我正好复习复习功课。”顿了顿:“又梦到什么了?你刚刚嘴角都笑开花了。” “刚刚解决了一个我思考多天的难题,待会见了美少你就知道了。惭愧,让一个美女等我……啊——嚏!”东方凤鼻头一痒打了老大一个喷嚏。 “你啊……明明有哮喘的毛病平时要多注意身体啊!”东方嬴将纸递给他,看了看周围:河流青,草坪翠,微风习习,三两只蝴蝶飞过。她眉头压得更低:“这里很容易受凉的!” “没事,没事。我已经一年没犯病了身体好着呢!”东方凤插插鼻子不以为意。 “在哪儿吃饭?” 东方凤一看微信:“老地方,华–伊斯特酒店,美少很喜欢那儿的环境。” 东方嬴“哦”了一声:“那里美女一定很多。” “马上夏天了,又可以见到露胳膊露腿的妹子了!”东方凤看一眼女孩的牛仔裤,咽了口口水。 “抱歉啊,我不喜欢漏胳膊露腿!”东方嬴白他一眼。东方凤拉着她一跃而起,感受少女娇软的柔夷,豪气一笑:“走!” 华–伊斯特酒店,本市唯一一七星级酒店。店内富丽堂皇,大堂的墙壁镶刻大型玉石巧雕壁画,价值近亿。装备上百万的水晶吊顶灯,照耀着金碧辉煌。中央有身着华服的“天使”迎宾敬茶,态度礼貌专业,气派非凡。 东方嬴身子有些僵硬,嘴唇抿得更紧。她很不习惯出入这类高档会所,任由东方凤拉着穿过大堂,直入ADD全日餐厅。 穿过热菜区,冷菜区,糕点区,进入VIP包间。在那里,一身穿考究唐装,头戴草帽,目挂墨镜,大约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正静静趴在桌子上。 包间很大但只有他一人,而且捂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十分奇葩。他枕着左臂,右手搭在餐盘上。桌子上七七八八摆放着沙拉,牛奶,麦片,瘦牛排,鸡胸肉,三文鱼,整果等食物,一看就是食不厌精追求养生的成功人士。 东方凤对着东方嬴促狭一笑,右手随意在桌上拿起一香梨啃了口,左手抓向那人的草帽。 手指刚碰草帽,年轻人右臂如蟒出洞暴起,五爪似钩紧紧勒住少年左臂。 这大力一抓让东方凤龇牙,右手条件反射还击。 年轻人“腾”得起身,底盘扎根与地。双手分筋错骨,如苍鹰搏兔使出擒拿技击。交手数招,被年轻人瞅着破绽,脚一勾,身一摆,扯住东方凤右臂,一拉一撑。东方凤俯下身子,背部早被年轻人大手压住,左臂奋力挣扎,将年轻人草帽打掉。年轻人加大力度,东方凤终动弹不得,表示服输。 草帽落地,年轻人解开禁锢。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朝气英发的俊脸。一头黑发倒梳,光泽四溢。眉眼雄视顾盼,豪烈之势比东方凤更盛,大有古名士风流之气。 “没长进啊凤少,拳与心没有合二为一。哪天我跟阿联酋的富二代说一声,把你丢到兽园里跟野兽打几架你就出师了!”他往东方凤臀部一拍,龇牙调笑:“罗曼蒂克!” “那就成真正的杀人术了,我练武是为了养生和磨炼心志。别一个失手进了监狱,那你东方美要付全责!”东方凤活动肩膀,张开双臂跟他一抱:“美少!” 东方嬴冷俏的脸上笑容绽放:“美少,好久不见!” “哟,小嬴,女大十八变天天不一样啊,越来越漂亮啦!来来来,罗曼蒂克,一个热情的拥抱。”东方美看着东方赢眉开眼笑,一把推开东方凤,作势要抱。 “你去死!”东方嬴罕见露出娇俏之态。拽住东方凤往他怀里一塞:“你还是抱他吧!” “可惜,我今天在街上溜了溜,又在餐厅转了转,你是我看到最漂亮的,啧啧……长腿腰细胸大颜高的冷美人!,可惜你不会打扮,整天穿那么保守!”东方美眼里嫌弃,嘴上笑着招呼:“都坐都坐,难得一见!” 三人坐好,气氛温馨。东方嬴长东方凤两岁,又是邻居,属青梅竹马的发小。东方美是东方凤表兄,大他十岁,兄弟间关系非凡。 “你们……没被人跟踪吧?”东方美朝关着的房门看看。 东方凤一翻白眼,满脸恶心:“没有……知道你东方美武功盖世,东方门主文采斐然。人帅年少又多金,粉丝加起来能塞满整个本市。我们小心着呢!” 东方美一脸理所当然的笑纳,他有足够狂妄的资本。 二十岁时他是甲级全国武术搏击冠军,擅东方白拳,以麒麟炮,烈凤锥,盘龙铳三大绝招闻名武林。然后弃武从文,一头扎进网络小说的大时代。到二十四岁时已凭借东方门主的笔名出版三部东方日出系列小说,文风以想象雄奇,阳刚之气浓厚,正能量十足广受好评。长年的练武打造了他强健的体魄,腹中的墨水让他平添几分儒雅。 文武双全,雄姿英发。东方门主东方美爆红华夏,所有人都相信,他辉煌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所以啊我的弟弟,为兄为你打下的大好江山你可要守住呀!继承东方门主之后可不要丢我的脸啊!”东方美一指东方凤:“罗曼蒂克!” “嗯?”东方嬴一脸错愕:“美少你说什么?什么继承?” “呵!其实我不写书已经有一年了,兴趣耗尽了。连第三部东方日出的后半部分都是凤少结的。虽然文笔还很稚嫩不过也初露锋芒潜力巨大。 话说这东方门主的IP本来就是凤少老爸,我舅舅的。我有兴趣时借来玩玩,如今子承父业,罗曼蒂克,还给他喽!” “……”东方嬴看看这两兄弟,猛地恼火看向东方凤:“好哇,我说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成绩直线下滑。原来心思全花在歪门邪道上去了!” “喂喂,什么叫歪门邪道啊!读书本来就是为了赚钱,那我现在已经赚钱了,那后部分稿费都都归我呢!” 东方凤辩解:“反正我又不学理科,平时多写写对作文还有好处呢!” “好处就是你这次期末作文只得了五分?还是你们老师看你把试卷空白处都写得满满满满,看你辛苦过意不去才给你的可怜分!”东方嬴冷冷说。 凤少尴尬:“那个……不自觉当小说写了,结果才写一半发现八百一千字根本打不住,再然后没写完……交卷时间到了……” “噗——”东方美一口咖啡喷出来:“哈哈……把作文当小说写……哈哈笑……写到一半交卷了……罗曼蒂克笑死我了!” “笑什么东方美,你这是教他饮鸩止渴,会带坏他的!”东方嬴提高音量。 “别生气啊小嬴。人生一世写本书,这可是咱东方一家的传统。再者我说了东方门主的名字本来就是凤少家的,他要怎么用是他家自己的事,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当然跟你有关系……罗曼蒂克……妻管严吗哈哈!” 东方凤东方嬴同时红脸。东方凤羞涩一笑,东方赢抓起餐刀:“再胡说八道我捅死你!” “哈哈……饶命饶命女强人……吃片橙子降降火先!” 东方美献媚地夹一片橙子给她,自己撕下一片鸡胸肉塞入嘴中:“凤少,新书构思怎么样了?” 第十一章 等级和境界 东方凤“嘿”了一声,得意说:“设定得差不多了。东方日出纪!背景发生在古代架空的华夏某朝,我想写一部集四大名助于一体的大书。主要讲一个出生贫贱的大英雄,饱经磨难,矢志不渝。培养和汇聚一批豪杰扫除一切恶势力,最终天下太平的史诗!” “哦?”东方美会意一笑:“参考了历朝开国君主?” “主要参考了刘邦刘秀刘备和朱元璋,这几个皇帝我一直很喜欢的。十分有趣的是他们的开国名将大多是从小的伴友兄弟。” “嗯嗯……英雄一朝得道,杂鱼跃龙门而化巨龙!如雾中明灯,聚四方英豪!而王的气概和才华会影响感化周围亲近之人,使其脱胎换骨,才显能露,罗曼蒂克! 人力无限,王者无敌!可笑小民愚昧,将开国君主的王迹演义为天命所归,一群神仙下凡救世……” 东方嬴心里哀叹一声,知道东方美又习惯性进入他指点江山的风流模式。原来美少读书广,得道颇多。每每跟人聊天,不由自主引经据典,加入自己独到见解。直说得豪气冲天,滔滔不绝,经常性把其他人讲得一愣一愣甘当听众。 此时美少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不错不错,罗曼蒂克,如果写好了一定万分精彩……咦……”注意到东方嬴狂翻白眼,问:“小嬴,谈历史人物你听不懂吧?” “听得懂,我看过汉和明的电视剧。里面东汉的献帝像货物一样被交来易去,窝囊透了!至于明朝……” 东方嬴讥笑道:“那几个皇帝,屠夫,叛逆,俘虏,纨绔,道士,木匠……个个都是奇葩没一个好东西,最后国破家亡,连累得华夏也落后了。搞不懂东方凤你居然喜欢这两朝,华夏,还是现在最好啊!” “我没说喜欢这两朝代,我只是喜欢这两开国皇帝。子孙不肖不能怪祖先业大吧?” 东方凤反驳道:“而且你的对比也有问题,新华夏现在不到七十年呢!建国七十年,放任何一朝都是最巅峰强大的时期。历史规律,华夏两百年一大劫,两百年后指不定世界变什么样呢!你拿壮年比较老年,这样不好吧!那汉唐明七十年巅峰的时候,领土可都比现在大多了……” “行行……我不和你辩这个!”东方嬴满脸的不可理解,叹气说:“他经常跟我叨那套所谓的英雄史观,说什么大争之世即是英雄的时代……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真像个小孩!” “哎……”她无奈看一眼东方凤,捂头说:“所有人都说东方凤是个少年老成的四好青年,照我看四岁青年还差不多!跟我在一块时,幼稚,冲动,孩子气,经常不可理喻……就没长大过!” 凤少被她一顿数落无比尴尬。看看美少,回敬东方嬴说:“那是!嬴强人信奉的是女汉子天下第一。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是幼稚冲动孩子气不可理喻的弱智,就她一人是最好最正确的……嬴你太盛气凌人了,女孩子家温柔一点嘛!” 东方美看着这对少男少女,微笑不语。 东方嬴回想道:“我记得小凤小时候,他爸爸,前任东方门主写书时问他喜欢什么样的英雄,他说最喜那种出生底层的,能率领一群小人物干出大事业的男子汉。呵呵……看不出东方凤你骨子里还有当领袖的欲望,长大后从政算了!” 凤少陪笑:“你要喜欢我从政的话,那当官也未尝不可啊!”。 “哼!”东方嬴转头不理他。 “对了美少,我给你发的等级设定看了吗,觉得怎么样?”东方凤问。 东方嬴不屑一顾:“胡编乱造,雄性总是喜欢打打杀杀。” “曾经人类也是野兽的一种,争斗的兽性是千年来骨子里的基因。”凤少反驳:“包括你这雌性,在学校里可是有名的争强好胜不服输……” “罗曼蒂克!” 东方美边拌沙拉边说:“想象力太狭隘了凤少!你的设定只有炼气,太浅了。光是战斗的话,除了炼气我能想到的就有毒术,蛊术,巫术,机关术,火器,暗杀,驯兽师一大堆手段。把心胸放广,提起武功不要光想着战斗和炼气。 华夏很大,土地辽阔,人口众多。战斗一味强调炼气,老low的设定。罗曼蒂克,炼气是华夏特有没错但早被写腻了!” 东方美抿一口脱脂牛奶,动刀料理那块五成熟的瘦牛扒,见内部为粉红且夹杂着浅灰和综褐色。确定是标准五分熟满意一笑:“一个设定想要涵盖整个华夏……格局太窄太小! 谁炼气强谁就品级高?换句话说,你的设定就是膀子粗力气最大的那个天下无敌?罗曼蒂克,这个等级制度适合异世大陆和西方大陆,但不适合华夏。 背景是古华夏某朝,设定务必要考虑华夏国情。不同于西方千年战乱,华夏五千年来,和平时期是大于战争时期的。” 东方美切开牛排,看到背面有淡淡一成油脂,眉头微皱:“和平时期的人每天想的绝不是打打杀杀。因为华夏千年来的治安一向也是口碑良好。但凡王朝没衰弱到极点,对待江湖一定是严加管理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局面其实很少发生……罗曼蒂克!暴力……永远是为政治服务的。 他切下油脂的那块肉叉给东方凤:“肥的给你……总之你自己想,开心就好喽!” 东方美想着点到为止,却又忍不住即兴发挥: “罗曼蒂克,你怎么创造战斗世界另说,但三观一定要正,正能量要足!武的内涵是止戈和平。过去要习武功都是要先修武德的。你要真把武功写成追求欲望功名的手段和专门战斗杀人的技击。往小了说是宣扬暴力迷信,往大了说可是煽动社会犯罪外加污蔑华夏文化,误导未成年人什么的……” 凤少见他一张嘴直接把自己说成十恶不赦一般,冷汗涔涔直冒:“美少,我就想写一爽文装装逼尝试一下,你不用给我引申到社会犯罪的高度吧?” 东方嬴捂嘴娇笑:“哈哈哈哈……小凤,你有没有要封笔的冲动,你这键盘啪啪一敲可是会影响社会方方面面……责任巨大啊!” “哦……没别的意思,主要我如今也算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老想着引导读者弘扬人间正气什么的。罗曼蒂克,不自觉地这样要求你了。” “你……正能量……”东方赢满脸嫌弃。 “什么意思啊小赢?有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要冷了我这颗回馈社会的热心啊!” “噢,你赚钱后是捐款了还是盖学校了?全花在女人身上了吧!”东方嬴讥笑。 “嘿!”东方美懒懒说:“捐钱算什么?少爷我为了人类的科学事业可是连命都捐了……这才是真正的罗曼蒂克!” 东方嬴只当在说笑。东方凤切肉的手忽然停住。 “明天……确定要走了吗?” “是啊,明天晚上八点,五年一遇的吉时已到!该是我踏上征途的时候了!” 东方凤一双俊目直直望他,目光中有五分恐惧,两分担心,两分不舍,还有一分……鼓励和加油。 “明天你到底要干什么,搞得像生死离别似的。”东方嬴明显感觉这气氛不对。 “对不起,小嬴。不告诉你是怕你想起伤心事。”东方美对东方嬴抱歉一笑:“明天妖星破龙会经过本市,天科院即将执行第二次破龙计划。这次……我是实验人。” 东方嬴脸色瞬间惨白,血液仿佛刹那间被抽干。 “你疯了吗?”她失声叫道。 第十二章 东方家族 “你想死吗?那颗妖星是不详的!破龙计划本身就是错误的!”东方嬴激动站起,牵动桌上玻璃杯摇晃几下险些掉地。 她转头怒视神色复杂的少年:“东方凤你是木头做的没反应吗?你爸爸因这个计划而死了!” 东方凤猛地抬头,眼神执拗,一字一句说:“失踪……不是死!” “可我爸妈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埋到土里去了!”东方嬴尖声叫道:“东方美……像你这种条件……财富名声美女什么没有?放着*子不过非要做这生命危险的勾当,你脑子进水还是被门挤了?” “冷静……冷静……小嬴,哎,就是怕你反应大我才不敢告诉你。”东方美叹了口气,手掌虚按几下示意她先坐。 东方嬴失神坐下,浑身发抖。五年前的悲剧如云雾般浮现眼前: 天科院经过观察,发现妖星破龙体内散发着阴乙负能量,若能在其经过本市最贴近大气层时发射阳甲正能量。两者计算好比例相结合,将足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引发小型虫洞,打开时空之门。 “同志们,俗话说人定胜天。让我们齐心协力,完成这千古奇迹!”天科院的东方院长踌躇满志,几位负责该项目的科学家同样意气洋洋,干劲满满。其中就有东方嬴的父母和东方凤的母亲东方云。 “你们好像缺一个实验人,你看我怎么样?”东方凤的父亲,曾经是军人,现在是小说家东方门主的东方希毛遂自荐。 “……失败了……失败了……东方希被卷入时空裂缝,在一团耀眼的紫色球形闪电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有责任……有责任……”东方嬴的父母神色颓废,心情大乱,陷入深深自责。 实验失败第二天,夫妻二人在开车时发生事故,双双去世…… 往事历历在目。 “一切都是那颗妖星,它是不详的……不详的……”绝望的东方嬴如此认为。 东方凤默默握住她手。 东方美待她稍微平静,缓缓道:“有研究就会有风险。海,陆,空,宇宙,人类历史就是一部发现——适应——探索——征服的史诗。 登高山才能望更远,巨人肩膀摘苹果会无比轻松。人类如今的文明是建立在先人们的汗水,精力,青春,甚至血肉上的!” 美少认真对她说:“你父母的事很遗憾。请相信,他们和凤少的父亲,我的叔叔东方希,都是人类科学不朽的英雄!他们的所作所为,无限光荣!他们的足迹是迷雾中的指路的灯塔!他们的鲜血不会白流,我们,还有后人们,也不会因他们的失败而放弃研究……” “够了!”东方嬴打断,深吸一口气静静问:“别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官话!为什么你一定要去?” “罗曼蒂克!”美少神秘一笑:“我睡觉做梦梦见在天上的华司令跟我说‘我亲爱的子孙,你的身上流淌着我英雄的东方血脉,你要继承我的遗志,为国争光,为全人类谋求福祉。去吧……伟大而荣耀的大事在等着你!” 他顿了顿看看对面两位,显然他这席话没有起到缓解眼前紧张气氛的作用。 “华司令逝世有24年了,你别随便拿家族的创始人开玩笑啊!”东方凤鄙视说。 美少耸耸肩:“好吧,其实就是感兴趣呗!以前我喜欢搏击,在得了全国冠军后兴趣就淡了。后来又迷上写书,在成为所谓的网络大神后也不想写了……呵呵,说到底我就是个不安分份子,三分钟热度闲不住,最喜欢做些惹人注目的事情!现在我对穿越时空很感兴趣,愿意贡献我的才能!” “哪怕付出你的生命?”东方嬴追问。 东方美抿嘴一笑:“,搏击,飙车,登山,跳伞……刺激的活动总是伴随着危险,所谓痛快痛快有痛就有快嘛!何况要是论危险的话,你老实走路还可能无故被车撞呢!人生充满意外,其实我只是把破龙计划当一项极限运动看待。” 东方嬴见他坚决,转头问东方凤:“你表哥找死,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凤少缓缓说:“你看到的是百分之五十的失败,而美少看到的是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既然生死一线,安知不能绝迹逢生?男子汉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旁人还有什么说的?作为兄弟和朋友,唯有——祝君成功!” 东方美举杯,东方凤跟他一碰。 “明晚我会去现场,亲眼见证男人和英雄的道路,然后打拳读书,跟往常一样。” 东方美一笑,杯中果汁一饮而尽。 “小嬴,明天你也来。破龙计划若成功,你见到了,你天上的父母也就见到了。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东方嬴哼了一声,轻轻点一下头。 “今日高兴,再送你一物!” 一条状套袋在餐桌上方划过一道抛物线。凤少接着,入手沉重。打开一看,是一双截棍。看得出是由精铁打造,年代很是久远。棍上的螺旋花纹已有些模糊,触摸能清晰地感受到表面坑洼。 “镔龙?”凤少双眼发光。双截棍一并合成一单棍,再一扭拆开。左右把玩,爱不释手。 “华司令的贴身兵器,镔龙铁棍?”东方嬴凑过来看。 民国华司令,当世曾评价其智勇双全,有济世大才。在十四年抗日战争时期,联盟华夏江湖帮派势力,建立中华护国军组织,为抗战胜利立下赫赫战功。 抗战胜利后,内战的白色阴云压得他喘不过气,各方势力的拉拢让他厌倦不堪,而护国军组织内部,帮派封建势力愈演愈烈的罪恶更让他痛心疾首。 漫长的战争生涯折磨着华司令的精神和肉体,他已心力交瘁。干脆诈死,和妻子迁往美国。 在遥远的大洋的彼岸,华司令夫妇收留了很多华裔孤儿。夫妇俩无子,尽心抚育这些孤儿成人。因心系故国,所以将他们的姓氏起名‘东方’。认真教他们习武养身,修德理心,并嘱咐勿忘祖国。 时光飞逝,孤儿们在华司令的呵护下健康成长。在物理,科学,医学,天文,律法,商业等领域各有成就。他们并非血缘,但亲密更似血缘。媒体惊讶地称他们为EastFamily——东方家族! 七八年华夏改革开放,大部分东方家族承载着华司令的希望,选择回国。因在各领域贡献巨大,一些人得以重获华夏国籍。 九四年华司令病逝,中美两地的东方家族为其举行隆重葬礼,并建立护国军展览馆以纪念和缅怀这位伟大英雄。 “传说华司令凭此棍在民国时纵横江湖呢!”东方嬴好奇打量:“你家竟然还留着镔龙,我以为华司令的遗物都在护国军展览馆里贡着呢!” “子孙好歹要留点传家宝当念想吧!”美少一指东方凤:“凤少可是对华司令狂热崇拜啊!对镔龙也是窥伺已久,今日就遂你心愿!” “什么叫窥伺已久啊,美少亏你还是半个文人!”凤少脸上笑开了花,随即一暗:“恨不能早生几年,当面聆听华司令他老人家的教诲!” “幼稚……小孩的想法……”东方嬴瞪他一眼:“要这东西干嘛?打架斗殴?” “我留着收藏,缅怀先烈不行吗?”东方凤小心翼翼将镔龙塞如套袋。 “嗡……”沉默中手机铃声响起。东方美起身整整衣裳:“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东方凤东方嬴同时站起,皆有不舍之色。 “嗨!美女,临走前不给个罗曼蒂克的拥抱?”东方美调戏。 东方嬴还在矜持,早被东方美一把抱入怀里,温柔拍拍:“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晚上天科院见……凤少也一样!你长大了,不再是我屁股后面那个小病鬼了。凤少,你面善心毅。肯静心读书,能安心习武,耐得住寂寞,将来必成大器!不过性子一直内向,对亲近之人可以打开话匣子,但对外人就敬而远之了。 罗曼蒂克!这性子我带你见了很多人还是没蹩过来,也许年龄大一点就好了吧,今后注意!哎……性宽和,寡言语,怎么那么像刘备啊……我也猜不透你心里的真正想法。已经……教不了你什么啦!” “你一定要回来!”凤少闻言动情:“你还要继续教我东方白拳,麒麟炮我只成功过一次,烈凤锥和盘龙铳更是连门都没入!你……一定要回来……” 他眼中渐有湿意,东方美看着,笑笑抱入怀中。 “当然会回来,傻弟弟!” 东方凤热血一涌:“你永远是我兄长!” 两人紧紧相拥。 第十三章 寻道不止 “青春的少年啊,认清自己的道路,永远勿失锐意进取之雄心。前方道路曲折荆棘,即便跌落谷底,遍体鳞伤,瘦骨嶙峋,不要灰心,那是黎明前的黑暗。正如我们伟大的祖先,真诚而勤奋,一亩地一分田地耕出这大好河山。 东方日出必现!驱散黑暗,照耀万物。赤子之心不可泯灭!未来在我们的手里,大胆想,大胆干!而当每个人崭新的未来连接起来之时,那就是所谓的……中国梦了!” 东方美望着少年少女离去的背影有感而发。 “嗯,我文笔还没下降嘛!今后没事干写写短篇赚赚外快也是蛮罗曼蒂克的!” 离开酒店,东方凤与东方嬴结伴。东方嬴情绪未平,凤少也不触她霉头。一男一女默默地走。 公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快到十字路口,红灯亮,路人止步。东方嬴要往西回家,东方凤则往东去篮球场。公路对面的大型商城镶嵌着巨型屏幕,正重播着关于破龙星的新闻,两人抬头观看: “每五年绕地球一圈的的妖星破龙明晚将穿过本市。出现破龙星的初次记载为16世纪明朝万历时期。据古书记载,出现时苍穹炸裂,星光璀璨,大异普通彗星。而从万历朝开始,地球进入小冰川时期,70年内东西方皆天灾不断。严峻的气候严重威胁人民的生存,间接导致这强大王朝走向灭亡。古人因此认为是此星破坏了朱明王朝的龙脉,将其称为妖星破龙,视为大不详…… 本市今日傍晚出现大规模奇特火烧云,在明天清晨也会出现同样规模的朝霞。而在明晚八点,妖星破龙会最接近大气层从本市上空划过。届时星空大裂,会出现空间粉碎,仿佛连接另一个次元般奇妙的景色。各位若有兴趣,可准时观看!” 新闻结束。广告插入: “国家之梦,民族之梦,我们每个人的中国梦!各阶级,各职业,心齐一处,劲在一起,凝聚磅礴之力,同心协力,共创幸福美好的未来……” “中国……梦吗?”凤少望着巨屏发呆。猛然想起身边少女,忍不住搭讪:“咳咳,嬴,早点休息啊!” “高三了,对付高考每天压力山大,回去功课都弄不完哪有时间休息!”东方嬴生硬回答。 “哦……”东方凤词穷。 红绿灯交替数次,行人急匆匆过马路。凤和嬴谁都不动,宛如马路旁的雕塑。微风袭来,场面十分尴尬。 “哎——”良久,东方嬴长叹一声:“百分之五十成功的概率……值得冒险吗?” 凤少赶快接住话头:“时不我待,我妈说妖星破龙绕地球已经430年了,寿命已至,即将解体。它一旦四分五裂,体内的阴乙负能量也会烟消云散。明天的破龙计划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哼,解体了好,最好所有碎片都飞向太阳烧得干干净净!”东方嬴冷冷说。 东方凤默然。 东方嬴话锋一转:“东方美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但你爸爸……在你还幼小的时候参加实验,最后还……失踪了。你对他没怨气吗?” 凤少愣了一下,略一思索,平静道:“我悲痛于他的失踪和实验失败。但怨气……很少!” “为什么?” “我读了很多史书,最爱品读那些流星般短暂的英雄事迹。我觉得啊,人生,白云过隙一百年不到。能在这茫茫尘世中有道可循,有道可追,是很了不起的!就像广告上说的那样……” 他指了指巨屏:“中国梦……每个人都有梦想,都想实现梦想。但真正肯为自己梦想坚持不懈,并做好奉献自己汗与泪觉悟的人……很少,堪比钻石一样的珍贵! 所以,男子汉为了自己的抱负奋勇前进,哪怕牺牲在路上,也是很令人尊敬的!按照美少的说法,罗曼蒂克!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东方嬴沉默良久,轻叹:“你这么想……哎……今后也一定是个令妻儿担心的混蛋!不过……我……并不讨厌……” 东方凤转头看她。夜风吹拂,少女冷傲的玉颊绽放微笑,雪中艳梅,凛冬逢春,整个城市的华光黯然失色。 夜幕彻底降临,本市灯火辉煌照耀得花红柳绿,宛如精心打扮的贵妇,风华正茂骄傲地把天空群星都压过。 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勤奋的建筑工人在抓紧赶工。几个工头头戴安全帽,接着工灯指挥吊车和起重机运作。工程师对照着图纸和建筑,严肃专注…… 繁华的街头上,有警察驾车巡逻。双眼无聊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口中跟同伴讨论着今晚去哪里宵夜…… 某号轻轨站内,女服务员趁着难得的空闲活动自己的酸腰麻脚。系统提示列车已到站。女孩强打精神,顶着疲惫的笑容迎接一大批下车的乘客…… 有人在灯光下掩卷苦学,墙上贴着“高考必赢……女子必胜男”等等霸气话语。“这题好难……妈的!”东方嬴咬着笔爆了粗口。 有人在篮球场挥洒青春。“嗖”!少年隔着两人腾空一射,皮球穿心而落。“今天贼猛啊凤少!”球友大喊。凤少摇头摔臂,汗水四落。 诺大一个本市,即使在晚上也仍是忙碌的。 蓝天之下大地之上,生机勃勃,希望满满!心脏跳动至死方休,寻道不止! “我回来啦!”东方凤进门习惯性说声。 房内黑暗,无人回应,东方云一如既往地钻在科学院搞研究。东方凤开灯,洗漱,一杯开水下肚,疲意徒生。 躺在床上,肉体懒散,脑内却思绪万千。想道,想中国梦,想妖星破龙,想东方美,东方希,想华司令,想东方嬴的倾城之笑,想自己的新书…… 梦中,奸邪遍地,万民受苦。一批优秀而忠诚的文臣武将汇聚在他的麾下。前途未卜,危险崎岖。他们精诚团结,披荆斩棘所向无敌。山挡轰山,海阻填海。扫除一切作恶势力,在他们的铁与血的努力下,大地重现生机,和平与繁荣重降人世。他似登泰山之顶揽众山之小,又似临沧海之涯观万浪朝拜。 “大丈夫当如是!” 夜幕已深,日出亦不远了。 喧闹的手机铃声响起。睡眼惺忪的凤少顶着鸡窝头爬起:“喂,妈!” 屏幕里东方云的声音像往常一样的急促:“小凤!今天是重要日子,我就不回家吃午饭了。你和小嬴晚上提前一个小时来天科院……嗯……路上小心……忙着呢……挂了啊……” “……”凤少哪有机会插嘴?一看手环,喃喃说:“十点半了……你回来我也没时间做饭啊!” 他来开窗帘,瞳孔瞬间扩大:本该是碧蓝的青天,如今划分为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不是平常绸缎似的彩虹,而是一条七彩巨蟒盘旋于本市上空。 天空真的裂开了口子,似要笼罩整个本市。街道上不少人惊奇地谈论,兴奋地用各种工具拍摄。 电视中各频道的专家在耐心解释这一奇特现象。而网上各大论坛已经炸翻了天。 彩色极光……不详灾星,妖星破龙即将降世……创世or末日……外星人入侵地球啦……全国各地的吃瓜群众们发动他们无穷而雄奇的想象力,从女娲补天到上帝造世,从世界战争爆发到星际争霸,聊得热火朝天,唾沫横飞,唯恐天下不乱。 东方凤开着电视,看着电脑,时不时瞟一下手机和平板。一边刷评论点赞,一边感慨跟全国网民比起来,自己的想象力是何等匮乏! 如此闹剧最终在公安部门的强势介入下平息下来,各种严肃声明一下,渐渐重归平静。 闹腾了一白天,傍晚6点,东方凤穿好红衣,戴好鸭帽,系好镔龙,备好手机手环。披挂周整,严阵以待。 他轻轻推开门,默默道: “破龙计划——开始!” 第十四章 往昔今夕 ——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谁? ——这在哪? 往事如梦! “你这身……很好看!”凤少有些羞涩。 眼前东方嬴一头长黑直秀发梳得整整齐齐。白色衬衫搭蓝色小西服配黑色牛仔裤。将她娇躯塑造着高挑挺拔显得简洁干练……嗯,凤少心想这身配短裙加丝袜,然后画点淡妆戴点配饰一定更妩媚……如果她多笑笑就更好了,面部线条太冷硬了。 “走啦!”她转身而去。 抬头看,那天空中巨大的虹龙没有因傍晚来临有半点消退。日暮西山所引起的橘色光辉装点了它的背影。壮观……美丽……还有点诡异。 ——那就是通往时空之门的桥梁吗……会穿越到未来?还是过去?亦或是某个平行空间……这虹龙连接的是天堂,还是地狱?会见到诸天神佛,还是妖魔鬼怪……好神秘的世界,好巨大的诱惑力,难怪人类世世代代都想了解。 ——可望而遥不可及!人类在望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东西时会下意识自卑。但同时,心里会燃烧征服它们的熊熊烈火…… ——欲望,人类进化的源泉啊!因雄心而进步,而进步了又添壮志……阴阳融合,由虚化实,由实化虚,道生无穷,永无止境!天道如此,人道亦然!古往今来多少一心吞天的大野心家。他们大公即大私,大私即大公。创造了过去,也同样创造了未来! ——不要再讲你那套英雄史观了!你看个天都能谈古论今真是醉了!少女厌恶捂耳。 破龙计划正式开始,东方美,祝君成功! ——安心啦小凤小赢,这次可是经过精心准备的,除非那妖星好死不死正好解体,那可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东方美信心十足。 ——看哪!虫洞,我们成功了! 虫洞,时空洞,爱因斯坦-罗森桥,我们……正在见证历史! ——大事不好!妖星破龙解体了! 万分之一的概率啊…… 能量失控,那黑洞不稳定……会爆炸的! 电闪雷鸣,白光乱射,到处都是迷雾。 ——你在这别动,我去找美少!东方凤按住东方嬴,握紧镔龙一头冲入。 ——我不能失去你!少女尖叫着跟上。 黑白相间的闪电扑面而来!东方凤来不及思索,抱住少女滚在地上…… 阴阳交织,又是一乾坤。 “啊——” 一贫旧民宅,少年大惊而起,胸口肋骨阵阵作痛,冷汗浃背。 闭着眼睛大喘粗气,脑中噩梦环绕:一片狼藉,到处火焰废墟。抬头一望,虫洞诡异地出现一张笑脸,发出“呼呼”吼叫向他冲来,一口吞下。 洞内无底深渊,漆黑无光。少年陨落,耳边能听到无数男女撕心裂肺的吼叫。突然间白光大炽,肉体每个细胞皆疼… 妖星破龙……东方美……东方嬴……虫洞……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前世如梦,如今梦醒了! 披衣下床,打开窗户。夜色静穆,繁星点点,少年长叹一声。 华夏万历12年,公元1584年。 大明南京,应天府,秦淮河畔的小康街。 “我叫东方凤,今年十五岁。我在观看为穿越时空而进行的破龙计划时出了意外。阴差阳错被一道白色的不知是激光还是闪电的东西击中,昏迷醒来后就在这南京应天府中了。 我迷茫,痛苦,委屈,悲愤,绝望,无所适从……各种负面的词语用来形容我那时的心境都只少不多。妖星破龙已经解体,我也没有时空船,所以穿越到这儿意味着我再也见不到我的亲朋,包括我最爱的妈妈,表兄,还有……女朋友。 我头戴鸭帽,身穿鲜艳运动装,大红运动鞋,腰后别着重要的镔龙铁棍。失魂落魄,下意识沿着秦淮河在这陌生的城里游荡。路上市民看我,眼神新奇。在他们眼中我应该是个奇装异服,脑子有病的年轻疯子。欲往何方?欲做何事?我孤魂野鬼一个,无心去想。 饿时靠乞讨,渴时喝河水,困时在角落里一趟。这样苟延残喘过了三天,勉强没死,但身体却出了毛病。我开始受凉,发烧,拉稀,最严重的是触发了许久不犯的哮喘。我缩在角落里,呼吸渐渐困难,痛苦不堪。 就这样死去吗?也算一种解脱啊!双手一撒两腿一蹬,喝下一碗孟婆汤,此生忘得一干二净,转世投胎,再无烦恼。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愤怒?身体越发痛苦,而怒火越来越烈。 不公平啊,凭什么?这是什么操蛋日了狗的人生?小时候,自己饱受哮喘之苦。老爸失踪,老妈忙科学。虽说家境不错但总是觉得寂寞。大一点了跟美少学武,略有小成。成绩虽不拔尖但长辈们好歹赞一声四好青年。再大一点,美少让我给他小说结尾,还把东方门主的IP给我说他不写小说要搞科学去了。我硬着头皮上,虽被骂文笔幼稚狗尾续貂,但也激起了创作欲望。费了大心思构架了一本新书,正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时,无缘无故被雷劈了……送到了这个鬼地方,人生地不熟就算了,尼玛这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好吧!最后狗一般缩在一个阴暗角落里,病发待死……如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决定宿命,那这辈子点子是有多低才能抽到这么个被狗日了的人生啊……要是当时被雷劈死了,那倒简单干净没准现在早投胎重来了! 心中悲愤异常,耳中突传喧嚣。抬眼正见五个小泼皮在群殴一个小孩。手段残忍,似有性命之忧。于是我二话不说,拔出镔龙向那群泼皮走去……也许是骨子里的善良在作祟吧!华司令语录:正义感天生高贵。没办法它就是如此高尚……好吧坦白说,心中一股子邪火欲爆,只想找个借口大打一架。 经过美少数年*,他曾说我以一打十毫无问题。我当时一笑了之,毕竟我练武只是为强身健体,打斗对象除了美少,人数没超过十根手指。结果那日一试,也许是肆无忌惮下了狠手,也许是华司令的镔龙威力无比。反正五泼皮被我一气呵成打得落花流水。而且专心斗架,连病痛都似有消退。 接着断断续续又来了几个人,跟前面的泼皮质量完全不同。先是两兄弟,后是两壮汉,最后一高一矮。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要动手,呵呵我正求之不得! 前四人气势很凶,下手也狠。但没进过系统训练,猛则猛矣却浑身破绽。只有最后一人,心沉身迅,出手无多余动作,绝对经过专业训练。最后我被他们打倒了,一肚子的气也消了大半。 病痛交杂,我无力反击,也无心反击。一身行尸走肉而已,任凭处置罢了。结果他们原来是那受伤小孩的同伴,一场误会。他们正要送我去医馆,谁知无缘无故出来个衣冠凶徒,只因看着不爽就给了我一脚!好快的速度,好大的气力! 我又昏了过去,昏之前感觉我体内有几根肋骨已断。这次恐怕真的到此为止了!严重的哮喘和严重的内伤,以古代简陋的医学条件,我不抱任何活着的希望…… 华司令语录:命运命运,运势在天,命却由我! 这回……命也不由我了! 但是…… 我依然活了下来!救我的那个药铺伙计姚宠用了他传家之药。也不知是什么灵丹妙药,不仅哮喘被压制,连断掉的肋骨,经过处理接上后,恢复程度明显远超常人。仅仅两个月,我濒死的身体已痊愈得七七八八。” 东方凤想着穿越后这两个月的境遇,依然感慨万分。本来自己自暴自弃,死了拉倒。但又一次经过由死转生后,死意尽消,求生的欲望浓烈非常。 毕竟心脏……仍在跳动。 第十五章 龟虽寿和保命真气 华司令语录:绝境之时,身心互持!身未放弃,心勿先叛,希望永在。 “唉——”东方凤不知是第几次长叹了。整理思绪,开始在这已经习惯的每天必修。 ——我说美少,人人都说你善用烈凤锥,蟠龙铳和麒麟炮。华夏有四灵,还差一个吧! ——罗曼蒂克,你说龟虽寿吗?四灵拳同属华司令所创的东方白拳。但龟虽寿不同那三斗拳,它是生拳。 华司令年轻时饱受创伤,年纪一大一起涌来。以致吃睡不好,神弱精衰,苦不堪言。于是他老人家查阅华夏三教和世界各地的养生技术,晚年创造了内外兼修,疗体续命,宁神壮心之拳——龟虽寿。 不过家里人包括我很少练这个,第一我还年轻,正值身体巅峰,自认为没必要练。第二这是一套老人功,费时费力太麻烦了!第三现在科技发达,合理的健身,营养的食疗和充足的睡眠完全可以代替龟虽寿。不过你有哮喘,练练有好处。 龟虽寿有五术:龟息、腾蛇、千里、烈心,养怡……不用记你都用不上,现在先去学人体知识:五官六感五脏六腑十二经脉一百零八关键穴等等……别这么看着我,古今武术医武不分家,成功的武人都是半个大夫。等你人体学懂得差不多了再来找我…… ——美少,我承认自打练了龟虽寿身体比以前更好了。但是……太麻烦了! ——罗曼蒂克……你竟然坚持了一个月……佩服佩服!别那么较真,方法都知道了,偶尔练练就成。 ——不过,我自认为烈心和养怡二术还是很有心得的! ——罗曼蒂克你爸也这么吹过……小鬼,你还远着呢! “今天又睡不着,已经两个月了。” 东方凤自嘲:“环境陌生,吃喝不好,失眠成习,神弱精衰……想不到我竟成东方家最适合练龟虽寿的人!” 深吸一气,手结禅印,双腿盘膝。 佛教偏重静心修性。所结的禅定法印经过千年的检验,最易排除杂念,凝神入定。 双手变印,左手拇指弯曲掐中指午位,右手拇指插入左手拇中指圈,掐无名指根部子位,右手中指相对掐左手无名指。结子午印,正负两极,阴阳二气互通! 道家讲性命双修,手印仿太极圆图。入静后阴阳二气自然运行。 吸粗呼细,纳长吐短。两耳返听于内,听呼吸之息。内注养静,是为听息。 身如宇宙,虚空中得一灵光注入,始成生命,即天命本性。性之根,藏于两目中之祖窍。 闭目内视,观祖窍,聚元性,引周身之炁共鸣,是为观光。 生命之构成,天命本性真元分化精气神,分藏于掌肉体的下丹田,掌精神的中丹田和掌灵魂的上丹田。精气神三物,顺则成人,逆则生丹。 大脑发出的指令,自上而下。耳听目视,能清晰地感觉从各器官提炼的先天之气和从饮食水谷提炼的后天之气,在下丹田的气海中融合,平衡。最终诞生了可引导和控制的真气。 “道家所谓的内丹术吗?” 东方凤忘不了第一次提炼出真气的心情。当时憋住激动小心翼翼观察维持,如今他提炼真气的经验尚浅但已慢慢熟练。别看现在提炼程度如风中残烛,但凤少心中无比鼓舞,所谓炼精化气,真气的强弱决定于肉体。东方凤先天无碍,营养充足又习武健身,自信这条件没理由练不成强大的内功。 心中正喜,忽然,那弱烛的微光被一个大数倍的光团笼罩。另一道温暖的真气准时从下丹田气海涌出。 东方凤并不奇怪,他已经跟这道真气共存三个月了,并亲切取名“保命真气”。 三月前,他被吴小七一脚重创,肋骨断裂危在旦夕。幸得姚宠以灵药本草丹救命。本草丹由珍贵药材加某炼气宗师精纯真气炼成。既治病,又疗伤,玄妙无比。这道真气平时藏于下丹田气海,每到十二时辰便会自动涌出做大周天运动。多亏了此气,东方凤的肋骨得以快速修复。 不过,保命真气纵然强大,也有尽时。按常理最多只能持续十二天。之所以现在还在,全是因为凤少三个月来往里面源源充气所致。 受伤的头一月,东方凤每天面对伤病的痛苦和死亡的威胁,在察觉保命真气一天比一天衰弱时无比惊恐。于是能修炼龟虽寿的龟息术后,尽管自己提取的真气微弱,但还是一股脑往里面注。另他惊讶的是,如同大鱼吃小鱼和小火添柴。保命真气混合了他微不足道的真气后,衰弱的程度明显减缓。 凤少大喜,每天修炼坚持不懈,往里面“送鱼添柴”。随着身体渐渐复原和经验的加深,保命真气已经被喂养达饱和状态。他甚至引导自己的小真气每次搭上保命真气的快车,直接做大周天运动。而龟虽寿第一术龟息,目的是潜息静心,生内气做小周天运动以清污净体。第二术腾蛇,目的是引真气做大周天运动激活身体能量。东方凤借着保命真气的东风,二术同修,效果非凡。 大周天运动完毕,真气回巢。凤少汗流浃背,体内的邪气秽物俱排,神清气爽。面色潮红,四肢百骸周身经脉穴道皆热,身体机能被真气激发调动,大有腾天倒地,拔树摇山之势。 东方凤性起而出。在苍茫星空之下,寂静庭院之中。摆开架势,尽展所学之东方白拳。 此拳术为华司令所创,招式繁多,东方家族人人必练。在民国时期曾名动大江南北,而在新时代,东方美凭借其中的烈凤锥,盘龙铳和麒麟炮三大杀招扬名武林! 当然这三大杀招东方凤只知其理,一招不会!他所练皆基础拳术。 但见那拳脚行云流水,刚劲有力!忽得虎步生风,腾身飞拳。电光火石刹那之间,浑身散发的凌厉气势似要撕裂黑暗! 真气贯通上下。不仅呼吸蓄力无比顺畅,连拳劲都比以前狠了三分! 这就是气功生拳龟虽寿吗?神龟虽寿犹有竟时,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华司令,您哪怕老了病了也仍有壮志雄心吗?龟虽寿最后二术,烈心和养怡。强心为正,修性为辅。长寿续命不是为了苟延残喘地活着,而是留得有用之身做更有用之事! 眼望双拳,一念闪过:“现在这状态,应该可以打出那三招了!” 东方凤睁眼,忽然夜空中一道紫光划过,似乎是流星,但凤少对这紫光无比熟悉。 他暴怒:妖星破龙……你什么意思……是了……这个时代你还没解体,现在来嘲笑我吗……愚弄我的人生很快活吧……我告诉你,我东方凤……由我不由天! 他双目炯炯,气血充盈,精力十足。胸怀满腔怒意,心中壮怀激烈。经龟虽寿调解的身体,无比强大! 可以的……可以做到! “以此拳为证!我绝不妥协!我会活下去!证明给你看!” 凤少弓足——弯腰——凝拳——轰—— “凤小哥,今日感觉如何?” 清早,陈旧的方木桌围坐着一中年一青年两少年和两黄口孩童,显得拥挤。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无非一锅白粥,一大盘白面馒头配三叠酱菜。利齿孙给他盛一碗粥,关切问道:“眼圈好重,还是睡不好吗?” “没事,保住命已经很好了!孙大叔,您叫我阿凤就行了,这三个月真是麻烦您一家了!”东方凤双手接过。 “哼,既然好了就赶快去找点活做。我们是允许你一起住,但也不是养吃白食的地方!”利齿孙旁边的青年孙足一脸嫌弃。 “孙大哥说得是,我今天就去看看有什么活可干!” 凤少语带歉意。他这些天已经在小康街周围转了转,大体熟悉了环境。 利齿孙是这家小宅的主人,在酒楼茶馆里说书为生。因口若悬河,常常把一个故事说得跌宕起伏,妙趣十足。固得“利齿”的外号。他妻子早亡,亲生有两子,并收养有两子。亲生长子孙足,字知足。已经成年却未娶妻。对老爹容许东方凤这个外人住下颇有微词。 第十六章秦淮河畔少年郎(一) “凤小哥,今日感觉如何?” 清早,陈旧的方木桌围坐着一中年一青年两少年和两黄口孩童,显得拥挤。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无非一锅白粥,一大盘白面馒头配三叠酱菜。利齿孙给他盛一碗粥,关切问道:“眼圈好重,还是睡不好吗?” “没事,保住命已经很好了!孙大叔您叫我阿凤就行了,这三个月真是麻烦您一家了!”东方凤双手接过。 “哼,既然好了就赶快去找点活做。我们是允许你一起住,但也不是养吃白食的地方!”利齿孙旁边的青年孙足一脸嫌弃。 “孙大哥说得是,我今天就去看看有什么活可干!” 凤少语带歉意。他这些天已经在小康街周围转了转,大体熟悉了环境。 利齿孙是这家小宅的主人,在酒楼茶馆里说书为生。因口若悬河,常常把一个故事说得跌宕起伏,妙趣十足。固得“利齿”的外号。他妻子早亡,亲生有两子,并收养有两子。亲生长子孙足,字知足。已经成年却未娶妻。对老爹容许东方凤这个外人住下颇有微词。 “好吧,阿凤你不要勉强,知足跟你说笑呢!身子还没复原,定要再休养几日!” 利齿孙瞪一眼大儿子,后者轻哼一声,又见一边的贺新郎昏昏欲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大小眼你也没睡好!大清早的瞧这一副死样!” “嗯?哦……做梦梦见神仙在咱家院子里打拳!彼其娘之看得入迷没睡好……” 东方凤右手边的贺新郎连打哈欠,拍拍他肩斜嘴一笑: “一会儿我带你去六龙街,帮我做雇工,顺便见见弟兄们。每天在家也不利于养伤。” 贺新郎,利齿孙大养子。暗面倦容,虎躯豹肢。外号大小眼,十六岁。就是他将伤病的凤少带到孙家休养。 “阿贺,你有一天晚上好好睡过吗?凤哥伤还没好,你别带着他去打架啊!” 东方凤左手边的幼龄少年边啃馒头边翻白眼。 少年姓羊名俭,今年才十岁却老成十足。圆头圆脑圆眼,五短身材,性格文静。外号山坡羊,利齿孙第二个养子。 贺新郎右眼一瞪:“阿羊你这话我不爱听哈!彼其娘之,难不成我贺新郎在你眼里就是个只知斗殴的无赖?” 山坡羊看他一眼,嗯嗯嗯地点头。贺新郎作势欲打。 “六龙街?阿贺阿贺,我也去我也去!” 紧挨山坡羊的同龄少年虎头虎脑,说话时冲气十足,双腿摇摆,一看就是个活泼好动的顽童。他是利齿孙的亲生幼子,名叫孙乐,字常乐。与山坡羊同龄,也是十岁。 “胡说,你不上学了?”利齿孙吹胡子瞪眼。孙乐双眼一翻舌头一吐,朝老爹做了个鬼脸。 “嘿你这小猴子!”利齿孙一脸无可奈何,对贺新郎说:“阿贺,你等会先送他去学堂。” “好的老爹!晚上我也去集仙斋帮忙,已经跟夏掌柜说好了。”贺新郎答应。 利齿孙端起粥碗,闻言语带警告:“去六龙街小心着点!” “放心吧老爹!” 利齿孙不再多说,一口把余粥往嘴里灌。忽然面皮一紧,剧烈咳嗽起来,震得饭汤四飘。 “老爹你也没睡好?”贺新郎调笑着递布给他。 “老爹,你最近状态好差,病了吗?”山坡羊边抹桌子边问。 “估计太累了,没事。” 利齿孙喘着粗气,贪婪把碗内珍珠舔得干干净净。嘴一抹道:“知足,阿羊,吃好了该走了!” 今日集仙斋被人包了场,利齿孙接了给宾客说书助兴的活,一大早就要去看场地做准备。孙足是他的助手。而山坡羊年龄虽小,却颇有口技天赋。经过利齿孙培训,虽功力尚浅,但偶尔模仿小兽鸣叫也颇能取乐。因此利齿孙有时带他一起。 三人走后,孙乐向贺新郎抛眼献媚。阿贺将碗内粥汤舔得干干净净,放下说:“走,送你上学去!” “阿贺——”孙乐满脸委屈。 “少啰嗦!有为学堂一年要收二两银子,彼其娘之真心黑!你知道老爹要废多少口水,我暗里要接多少活才能赚足你的学费?” 贺新郎骂道:“跟白锦鲤一样,崽花爷钱不心疼还不知足,天天闯祸讨人嫌!” “那就不学了嘛,阿羊喜欢读书让他学呗!” 孙乐双腿打摆子满不在乎:“他们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他们呢!听老师讲书还不如听凤哥说书,他那部射雕和神雕连我爹都比不上……话说凤哥你说好今天给我讲后续的!来嘛来嘛,讲给我听!你学问这么好,今后我就跟你学了!你说你是什么来着……小说家!我以后也要当这个!” 贺新郎摇头笑笑。东方凤一边帮他准备挎包一边说:“我自己字还认不全呢怎么教你?小说家得读更多的书,想学这个乖乖上学去!” “别磨蹭,快走!”贺新郎不耐说。 辰时四刻,三人收拾一下出门。旭日东升,露气已散。贺新郎冲着对门的宅屋喊声:“戴二戴四,彼其娘之太阳晒屁股了!还不出来做事?” 屋门打开,戴二金锁和戴四玉佛身穿便衣含笑而出。 “阿贺,小孙,凤小哥,早啊!”戴金锁挨个打着招呼。 戴金锁,外号呆二,二狗。十六岁,高瘦挺拔,鹰鼻狼瞳。双颊各三缕鬓毛,亮直乌马尾悬挂脑后。 “凤小哥,伤病好了?”戴玉佛笑问。 戴玉佛,外号四眼狗。十二岁,头戴毡帽,剑眉星眼,肤白方脸,个头中等偏矮。 “承蒙你姐弟照顾,康复差不多了。”凤少活动一下身子,并无不适。 “走!今儿我们带凤哥去六龙街转转。”孙乐虎声虎气,挺胸带头走。 “不包括你,乖乖上学去。”贺新郎在后面泼他冷水。 几人边走边聊,戴金锁调笑:“哦?凤小哥这是要跟咱们抢饭碗啊!” “岂敢!我可不想又被你抓脸,这还有印子呢!”东方凤一指脸上抓痕,三人皆笑。 “早上怎么不见阿梨跟你们一起出来?”东方凤说着眼前浮现一窈窕身段,神色温柔的少女来,心中一暖。 那日东方凤服下本草丹后,虽性命无碍,但仍需疗养。于是贺新郎把东方凤接入家里,好歹说服利齿孙和孙足收留他。没想到东方凤住了两日,夜里哮喘又发,闹得孙家晚上一阵折腾,又不见好。孙足更是抱怨贺新郎捡回个娇贵少爷伺候。 隔天戴家兄弟得知,跟他们家排行第三的姑娘戴福结一起来探望。恰巧他们爹也有喘疾,经常负责照顾的戴福结对此颇有心得。一眼就看出是孙家的褥潮被冷,受凉导致。吃下药后,将她老爹烘晒热乎的被褥借他睡下,东方凤始得好转。 戴福结小名阿梨,与戴玉佛是双胞姐弟。凤少生病期间又多次前来照顾。互相交谈时,东方凤谈及背井离乡,四处流浪,不知家人何方。善良的戴福结对他的不幸总是贴心安慰。她温顺可人,照顾细心。让东方凤在巨大变故的阴影中得到颇多阳光,对她好不感激。 提及戴福结,戴家兄弟脸色一暗。戴金锁说:“咱爹的腰病又犯了,发作时趴在床上疼痛难忍。昨晚阿梨照顾了大半宿,现在睡了,宝簪忙着给他们做饭。” “老毛病了,哎——折腾得咱晚上也睡不好!”戴玉佛哀痛叹气。 “娘骂的!咱爹为彩云庄的段财主赶了五年车,结果出了意外犯了旧伤,就给这吝啬鬼毫不犹豫扫地出门,连个药钱也不给。这笔账咱一直记着的。迟早有一天,老爷非一把火烧了他的丝绸行,方出心中这口恶气!” “哥,那吝啬鬼的丝铺两年前你烧过一次了!”戴玉佛提醒。 “那次能算数?娘骂的刚烧起来就被人发现了,连棵树都没烧死。”戴金锁悻悻说。 “两个八品武夫当看门狗。姓范的为人吝啬,竟然还舍得出看家钱!” “彼其娘之你还是庆幸自己没被发现吧!用拳头解决问题?人家拳头比你大不知多少倍,到时候你一家几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贺新郎不屑摇头。 第十七章 秦淮河畔少年郎(二) 东方凤摸摸自己曾经重创的肋骨,皱眉说:“那个武人和几品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吴小七那混蛋也是八品。” 贺新郎看他一眼:“怎么,想报仇?” “有仇不报非君子!” 凤少揉着肋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不容许任何人再来害我!他那日可是想要我的命,如果没本草丹我就被他杀了。那日的仇辱,必加倍奉还!” “好,到时候一起啊!”戴家兄弟齐说。 贺新郎骂道:“彼其娘之你们起什么哄?阿凤,我跟你说过那吴小七的身份了,我打赌你连他面都碰不上就被狗腿子收拾了!” “不就是有一个家奴出生的老子,抱上了魏国公的大腿吗?无论什么时代都不缺这种恃强凌弱的纨绔!” “纨绔是指绣花枕头,这样看吴小七可不算纨绔。” 贺新郎斜嘴笑:“就在前几天,他被魏国世子夫人收为义子了!” 有明一代,王爵等级的继承人才能被称世子。而魏国公一脉作为中山王徐达的嫡系传人,虽是公爵但继承者也以世子向称,可见其荣耀地位。 戴金锁冷哼:“娘骂的,他倒是抱得好大腿!” “世子夫人年轻时在江湖可是大为有名,嫁入徐家操持家业也是精明能干。能入这女强人的法眼,吴小七还是有点小才的。” 戴玉佛啐道:“不就唱得一口好戏吗?佛爷最瞧不上这种兔相公!” “你瞧不上有毛线关系,上流老爷们喜欢,还被评为四小生之一,南京城的明星。阿凤,你估计连面都见不到。” 东方凤不信,握紧镔龙狠狠说:“未必,报仇机会多的很,我不信碰不到他单独出门!” “凤哥我给你放哨去!”孙乐激动。 “哪儿都有你!”阿贺给他一记大爆栗。眼看学院已至,瞪眼道:“还不进去!” 凤少把挎包给他,好奇地打量这古代学院。建于闹市之中,规模并不算很大。端端正正的大门上挂着《有为学堂》四个字的大匾。从门可见打扫干净得庭院里,摆放着整齐的木桌。小屋里看不清字的对联中间,是一副孔老夫子的大画像。尚未开课,已有很多稚子儿童坐着嬉戏。 凤少看了对阿贺说:“环境不错,二两银子花的不冤!” “哼哼,花得冤不冤不是看环境,是看这小炮子能学多少!” 贺新郎轻踹一脚孙乐,板着脸说:“还不滚进去?不好好听讲老子大爆栗揍你!” “哼哼,你是谁老子?小心我告爹去!”孙乐不满瞪一眼阿贺,又哀怨望一眼凤戴三人,霜打茄子似地慢慢进门。 “小孙看样子很可怜啊!话说学堂有那么恐怖吗?”戴玉佛感慨。 “老四要不你也去学学?无非我多打几份工而已!”戴金锁认真说。 “得得得,咱爹还伤着,大姐一把年纪了还没出嫁……一堆子事总不能让你和阿梨全抗!咱就不奢望喽!” 戴金锁正欲反驳,忽听拐角处一阵笑语:“其乐无穷——几个老粗想去读书啦?” 白锦鲤拉着姚宠连蹦带跳:“诸位早啊,哟!凤小哥伤好啦?这是上哪儿去啊?” “还能去哪?我们去六龙街找活干,随便带凤小哥去逛逛。不像你烂白鱼整天游手好闲没事干!”戴玉佛没好气说。 东方凤卧床期间白姚二人,还有田庚伍七二人都来探望过,故都熟悉。 白锦鲤,外号白鱼,烂白鱼。小康街卖豆腐的俏寡妇,豆腐西施的独子。今年十四,人如其名,白净矮瘦。一张老娘遗传的俏脸总是笑着。他老爹未亡时曾考中秀才,正想考举人时惜哉病逝。白家家道中落,白锦鲤由老娘拉扯,最近做着跟同街张童生一起给大户人家抄书的工作。 “六龙街?江湖人专门的街道,其乐无穷好地方啊!凤小哥在里面转几圈,指不定就捡到什么武功秘籍,练成后把吴小七那恶少打成狗!” 白锦鲤义愤填膺挥挥拳:“想想都激动,其乐无穷同去,同去!” “彼其娘之什么就同去了?你真闲的没事干?不抄书了?” “哈——”白锦鲤似想到什么,回头看看。正见不远处闪出一怒气书生,穿灰色交领旧道袍,上面老大一个墨渍。头顶旧方巾已是摇摇欲坠。歪歪斜斜架一副细边眼镜。面红气粗,正气急败坏左右张望。 “靠,张童生追来了,快逃!” 白锦鲤扯着姚宠率先狂奔,不顾姚宠喊着“你跑你拽我干嘛”。贺戴几人一皱眉头,也跟着白锦鲤跑。 “彼其娘之你又干什么了?”贺新郎问。 “其乐无穷,这次我跟那腐儒彻底闹翻了,吵起来把书本往他脸上一扳,墨水向他身上一泼。哈哈,这厮今天说要去参加一大人物寿宴。小爷脏了他唯一拿的出手的衣服,看他怎么出丑!出来正好看到大嘴姚要去六龙街送药,就拉上他一起了!”白锦鲤边跑边说。 “所以我说你跑你的,拉我干嘛?我刚给这边送完药,事没忙完呢!”姚宠欲哭无泪。 姚宠,十四岁。中等个头,细目大嘴,耳架眼镜,外号大嘴姚。药铺济和堂店主的侄子,原是管记账抓药的活,两月前因把传家药本草丹拿来给东方凤救命。被叔婶大怒差点赶出家门。狠狠收收拾一顿,从此也不让他管账药了,只负责打杂做饭和送药。 “其乐无穷,反正大家伙的目标一致,向秦淮六龙街——前进!”白锦鲤喔喔狂叫。 几人一路绝尘,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加速疾奔,连穿两个街道,气喘吁吁,终于在秦淮河边停下。顺着河流不远处,六龙街三个大字牌匾清晰可见。 “咳……咳……烂白鱼……你这样肯定……又惹施姨生气。”戴玉佛年幼,发育不及其他人,低头最是气喘。 “关你……屁事!”白锦鲤边喘边瞪他一眼。 戴玉佛勉强抬头,白玉般的面孔因剧烈运动而涨红:“本来不管咱事……咳……谁叫你家离咱家靠的近……你们每次吵架弄得咱心烦……施姨那么好的人……你怎能……惹她生气?” 白锦鲤深吸一气,缓了缓身子,盯眼看他,冷笑:“干么斯四眼狗?你喜欢我妈想给他当儿子?其乐无穷我不介意有个弟弟。不过挨她叨的时候,够种别顶嘴啊!话说不就是她看你长得好,经常送你豆腐嘛,这就把你收买了?” 戴玉佛握紧拳头被他哥拉住:“白鱼,你打算不回家就在外面晃?” “家是肯定要回的,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张童生告诉我妈后她会很生气,但一般气到日落时分就消了大半了,会做好晚饭等着我回家,骂几句完事。其乐无穷所以这个时间里烦劳各位兄弟赏我口午饭吃。”白锦鲤笑着团团作揖。 “……”姚宠看看白锦鲤,仰天长叹:“世上只有妈妈好啊,太阳下山气就消了?我婶婶要是这么温柔我做梦都要笑死啊!” “你还有个婶婶,咱除了宝簪连个女长辈都没有呢!”戴玉佛恨恨看一眼白锦鲤,骂道:“不知珍惜!” 戴金锁拍拍他肩。 贺新郎皱眉抬头回忆,忽说:“少小离家,我连我妈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白锦鲤明显感到一种莫名的伤感在这四人周围散发。 东方凤想起明明健在,却永不相见的母亲,又是一股独特伤感。劝道:“白鱼,老惹你妈生气也不好啊!你就一个亲妈气坏了怎么办?会报恨终身的!” 白锦鲤收敛笑容,摸摸鼻子说:“我和她从小吵到大都吵习惯了。她哪天不叨我倒可能身子有问题了……其乐无穷,说白了她就气我朽木难雕不喜读书。说什么老爹是过目不忘的神童,要是不死早中举人中状元当大官了。所以我当儿子的,就要继承先父遗志,考举人中状元……其乐无穷哪有这么扯淡的事?尼玛逼公鸡下蛋嘛!” “……”凤少听了,也是无语。他斟酌语句:“你妈对你也是望子成龙……虽说严厉了点!” 贺新郎在一旁插道:“过目不忘的本领他烂白鱼也有,彼其娘之还真是白秀才亲生的。认真苦读的话,中状元也不是没可能!” “文状元哪有武状元拉风?”白锦鲤一翻白眼,望着秦淮河赵云附体般喝道:“我乃金陵白锦鲤也!” 对着河中倒影自得一番,转头对几人说:“今天就去六龙街摸本秘籍出来,练成个武王当当。” 第十八章 六龙街(一) 东方凤抓住字眼,敏感问:“武王是几品?” “几品……阿贺,武王是最高的吧,几品来着?” “二品,江湖等级是参考大明官制来的,共有九品。” 贺新郎看了看东方凤满是求知的眼神,想了想说:“武人品级,那是为了划分武人实力而设定的。毕竟大明很大,武人很多。都想当第一的话总得有个标准。江湖上划分等级的版本有很多,其中以中和斋的九品评级法流传最广。 由下往上,九品武者,八品武夫,七品武师,六品武子,五品武伯,四品武侯,三品武公,二品武王和一品武圣。每个等级都有正从之分。 整个品级结构就是一座大山。山脚的望山麓,山麓的望山脊,山脊的望山谷,山谷的望山峰,到了山峰又发现连着鞍部通往更高的山顶。 在山脚的人很多,从下仰望高不见顶。想登山就得一步一步向上爬。中途充满了悬崖峭壁,稍不留神,轻则从高层滑到低层,重则一落到底,摔得粉身碎骨。 登得越高,同行的人会越来越少。有人退缩下山,有人安于现状,有人体力有限无力攀爬,更有人遭遇种种陷阱尸骨无存。登到山顶的,屈指可数而已。而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顶,却又发现,一山更比一山高,总有更高的绝顶在等着他们……” 贺新郎忽然住口,看着四人愣愣盯着他:“怎么,还没登山就中邪了?” “你……懂得真多啊!”凤少仔细打量他。 “行啊阿贺,深藏不露!”戴玉佛惊叹。 “你这从哪听的?孙叔评书里讲的?”戴金锁问。 “拉倒吧!哪个评书讲这个?还有你那个登山的比喻。其乐无穷你连字都认不全,哪能说出这么高深的道理?” 白锦鲤脑洞大开:“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或者是哪个武学世家的私生子?” 贺新郎大小眼一瞪,阴阴说:“难得被你们猜到了,既然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么也就不能留你们在这世上了。” 东方凤没会过意,姚宠莫名其妙。戴玉佛双目惊恐:“阿贺你……要灭口?” 贺新郎看着戴玉佛如狼审兔,吓得四眼狗愈发失措。一旁白锦鲤戴金锁板着面孔板,结果烂白鱼第一个没憋住,小嘴漏气发出“噗噗”笑声。这一笑顿时露馅,戴玉佛恍然大悟:“靠!阿贺你又唬咱!” 阿贺戴二哈哈大笑。戴金锁虚踹一下四弟:“老四你太实诚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贺新郎笑得拍拍身子说:“戴四,睁大你的狗眼瞧瞧瞧瞧,根正苗红,正儿八经贫苦穷人一个。” 他收敛笑容正色说:“以前我给一个军官儿子当奴仆时在他们习武的时候听说的。还有炼气分金木水火土的,时间太久都忘了。” “山坡羊记得吗?他和你不是一起的吗?”东方凤追问。 “你最好不要问他,我们给人做奴的那段经历……很不愉快!”贺新郎语带警告。 “这样啊,那算了,抱歉!” “你想了解江湖事的话多来六龙街转转。”戴金锁说: “江湖事江湖了。本朝张太岳主持内阁时,对天下各行尤其是江湖门派加大了管理力度,尤其重视他们相互厮杀伤及平民的事情。经过朝廷和江湖大佬们多次喝茶议事,已断绝一百年之久的江湖街又再次出现了。 外表看似与寻常商街无异,里面的赌场,酒店,茶坊,医馆,当铺,妓院等等,都是江湖群雄的势力。 所谓大杂居,小聚居。江湖街的建立吸引了江湖儿女在此聚集,从而减少他们祸及平民的概率。想成名,想决斗,想打探消息……没有什么比江湖街更合适的场所了! 这种街,在中小城市里可能只有一条,但在南京扬州北京这种大城里足足有三条甚至更多。在南京除了眼前的六龙街,还有西边的莫愁街和东边的玄武街。” 六人朝着六龙街走去。白锦鲤对这类新闻十分热衷,大谈道:“听大人们说,三十年前嘉靖朝的时候,南倭北虏局势严重。嘉靖爷整天修道不上朝,结果朝廷对江湖的制约近乎崩溃。光是这南京城,经常可见光天化日之下,各大门派还有游侠儿大打出手,谁管伤不伤及无辜? 其乐无穷乱哄哄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朝廷焦头烂额——倭寇鞑子就够他们恼的了。江湖上的大佬们,同时也是各行的龙头精英,同样烦不胜烦——想和气生财,但总有些后辈欲趁天下大乱取而代之。所以在张太岳明确提出要管理江湖时他们举双手赞成,很少有人反对。 传说有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恩怨必须在街内了断,要不然就是朝廷和各大豪门的公敌。虽然实施起来不能十全十美,不过近十年来很少听到大规模武人械斗破坏城市的事了。” 戴金锁遗憾:“娘骂的,可惜晚生了三十年。要不然趁着乱世,老爷也能赤手空拳闯出一片天地。现在呢,只能在里面打短工接黑活,赚点辛苦钱了!” 贺新郎望着六龙街三字的大牌匾说:“现在未必不是好时候!张太岳死两年了,我瞅着这街里面的魑魅魍魉也不安分……彼其娘之,江湖街代表着朝廷对江湖群雄的威慑程度,可以说是判断天下安危的天秤。江湖街在,天下稳如泰山。倘若江湖街形同虚设,群雄无视王法任意逞凶,那就意味着天下大乱了……” “大乱大乱,我们的机会就来了!”白锦鲤唯恐天下不乱。 姚宠拍拍手里装药的包袱抱怨:“我最怕来这条街,明明几个人在那喝酒,不知怎么就上天入地地打起来了……哎,胆子小,伤不起啊!” “扯淡吧大嘴姚!我跟你在这逛几次了,哪次有热闹你不是最先凑上去的?” 白锦鲤一个白眼翻他,同时快解腰带:“等一会,放个水先。别一会碰到什么怪事吓尿就丢脸了!” 他也不害臊,直接对着秦淮河羞羞。其他哥几个互看一眼……于是路人们便看到六个小泼皮,在青天白日之下,鲜花碧水之中,排成一行。无视行人们各种鄙视哀痛的目光,向着那胭脂之水,风流之河,尽情抛洒童子热尿…… 两头石麒麟守卫大街入口,从这里看,六龙街实在跟普通商业街没什么两样。有绿树石道,有贩夫走卒,有熙熙攘攘的行人,比比皆是的酒楼当铺赌场,一个个披红戴绿打扮富丽。繁荣程度虽略逊十里古秦淮,但也是热闹罕见。 “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啊!”凤少从大牌匾下经过。忽听前方传来大批人的惊吼。只见前方十字路口,近十个衣着统一的彪形大汉同时弹倒在地。热闹的人群骚乱起来,来回碰撞。 骚乱之中,一白衣男子,手拿折扇,长发翩翩。几个跟头一翻一纵从人群中跃过,当真身似蛟龙翩若惊鸿。 男子挺身站立,望着人群潇洒一笑。又是一跃上树,在树干上轻点一脚,借力腾空。瞬间高过六龙街大匾。正当所有人仰望这飞侠的无双身姿时,猛然间拐角处射出一道锁链,破空疾飞,如箭射大雁击中空中男子,缠住右腿瞬收。一股大力牵引,男子失措丢出一物,硬生生被从空中拽入地上。 啪——男子正脸着地,三两颗牙蹦出,石头地磕处血迹。锁链如长蛇,抓住猎物快速收缩,行人纷纷避开两旁。男子一身翩翩白衫,拖在地上污浊,撕裂,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从男子出现,腾空,被抓,消失,无非电光火石之间,六人望着这幕目瞪口呆。白锦鲤嘴里泛干,哑着嗓子对呆若木鸡的东方凤说: “欢迎来到六龙街!” 第十九章六龙街(二) 光天化日之下,刚刚那段白衣飞天被捉的场景太过夸张甚至诡异。不仅是东方凤,连同贺白五人也是惊疑未定。 “在六龙街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凤少满脸不可思议。 “当然经常发生……在二十年前!” 白锦鲤勉强一笑:“凤小哥你运气真不错,第一次来就见到这一出。” 姚宠一边抱紧怀中包袱,一边伸长脖子望着男子消失的拐角,确定不会再出现什么,才意犹未尽扶扶眼镜叹道:“今早出门没看黄历,左眼老跳。结果出门就被烂白鱼一顿拉扯,现在又看到如此惨案……哎,今日不详啊!” “其乐无穷,大嘴姚你这厮看得最起劲吧?” 凤少也干笑:“既喜欢又讨厌?姚宠你不是双子就是双鱼!” “那是什么?”姚宠问。 “这是什么?”贺新郎打断他们,快速走到一颗柳树下,抬头打量树顶。 “怎么了阿贺?”戴金锁问。 “如果我的眼睛没看错……那男人落地之前好像扔了什么东西落在这树上。” 贺新郎眼前一亮:“诶,那个袋子!” 一黑色布袋裹着什么东西,静静嵌在树枝上。 白锦鲤两眼放光:“不会真捡到武功秘籍了吧!其乐无穷这狗屎运……” “看我把它打下来!”戴金锁操起板砖瞄准。 “哼——” 正欲投扔,六人耳中忽响一声怒哼,直震耳膜。蓦然回首,只见那男子消失的拐角处站着一长手长脚,高个环眼的大汉。直直盯着他们。踏开脚步,明明是走却速度异快。拨开行人,转眼已到跟前。 凤少定睛一看,大汉虬髯金面,头戴黑巾,身着棕色黑纹长袍。衣华势足,只是右臂套被撕去,露出贴身白杉。 寒光扫过六人,大汉俯视他们冷冷说:“刚才那白衣贼扔下的布袋掉哪了?” 贺新郎答道:“不知道啊,大街上那么多人干嘛问我们?” 大汉不由分说,一把抓过戴金锁手里板砖。缓缓用力,六人眼睁睁看着板砖裂缝从指间出现,蛛网一般扩散。五指聚拢,握成拳头,老大一块板砖在他肉掌内粉身碎骨。 大汉把手掌拍拍,不屑一笑:“不要小看某家的手段!布袋,在哪里?” “……”白锦鲤和姚宠双眼一跳,率先认怂,一个一句“壮士饶命”,一个一句“有话好说”,同时用手指指上面。 大汉眯眼朝上一看,大手分开六人,对着树干一掌下去。大树由下往上剧摇,树枝抖,布袋落。大汉一把接着,从里面掏出一白银如雪,张牙舞爪,仰天咆哮的五爪白龙。端的是好手工好材质。艳阳照耀,洁白无瑕。直闪得六个穷鬼,十二只贫眼大冒绿光。 大汉见了,嘴角放心上扬。再不看六人一眼,大步而去。 白锦鲤默默挥手告别,姚宠职业病犯:“客官一路走好!” 戴玉佛一见此景怒从心起:“怂!烂白鱼大嘴姚,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戴金锁痛心疾首:“全是真银,靠……卖到黑市里不知赚多少?” 贺新郎仰天长叹:“你们俩那么怕干嘛?大路上的东西见者有份,又不是做贼!你们还怕他当街杀人不成?” 姚宠红着脸不说话。白锦鲤脸色惨白:“你们要钱还是要命?没看见那条锁链和棕色袍子吗?鬼门关前转一圈都不自知!那是南京锦衣卫千户,追命蟒薛朋!” “是他!”贺新郎皱眉:“传说这厮一条蟒链,上能缚仙,下能剿鬼,抓人手段残忍。又生性贪财,最喜在富人堆里转,有贪吃蛇的恶名。” “这么看,他刚刚是在捉贼了?”凤少说。 “管他捉不捉贼,那条银龙绝对被这厮收为私囊了。娘骂的,还不如咱们分了呢!”戴金锁咬牙切齿。 “好了,这等意外之财跟中奖一样,得与不得全看天意,不必纠结!”凤少安慰。 六人叹息一番,姚宠赶着送药,先告别而去。贺戴四人则领着凤少朝街内走去。 上午晴空碧云,越往里走,江湖气息越发浓厚。街上之人,凤少肉眼可见有很多身材强壮的习武之人。低调点的拿着条状包裹,高调点的神色嚣张,直接挂刀佩剑。东南西北,奇装异服者甚多。像东方凤这种戴鸭帽穿运动装的反显普通。甚至可见诸多少女少妇,飒爽英姿,抛头露面毫不在意。来往巡逻的捕快公人,较之其他街明显多了一倍。 东方凤左顾右看,如置身童话。刀剑江湖对男人有天生的吸引力。身边的贺白两人充当了导游。 “南京城三个江湖街,这六龙街隶属十里古秦淮,最为繁荣。”贺新郎说。 “其乐无穷不止是地好,设计这条街的人颇有商业头脑啊!” 白锦鲤抢过话头:“就拿名字来说,其他两个都是根据地名来的,六龙街就有学问的多。六龙二字取自金陵是六朝古都,代表曾在此定都的六个朝代。整条街的设计也是按照此意……” 几人边逛边聊。贺新郎刚开始还插几句嘴,后见白锦鲤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于是也懒得说了。四人眼里看街,耳里听他叽里呱啦,倒也有滋有味。 “咱们现在在主街道上,各类小商小贩不提。以此道为中心,左右连接着六个区域。 东晋区主要是文人区,有琴馆、棋馆、书馆、画馆,总之琴棋书画笔墨纸砚,高低挡货混成一团。有很多穷困缭绕的书生喜欢在这里卖他们的字画…… 刘宋区*精细的手工品,比如琉璃铺,钟表铺,铜镜花灯,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男女饰物等等。最重要的是这里有铁铺和武器行,十八般兵器,暗器护甲应有尽有。只要价钱出的起,包你得到满意的装备。外号游侠儿的百宝箱,好汉们最喜欢在这淘东西…… 萧齐区则是一些生活奢侈品。有丝坊,染坊,香坊,木坊,花坊,药铺,哦还有钱庄和当铺。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可是江湖应急的好地方!但最好别打这儿的主意。 此处仗着背景雄厚,钱庄专放一些高利贷,养着无数闲汉泼皮,吃人不吐骨头。而去当铺当东西可小心了,遇到好东西不仅压价,还提出种种无理要求,十有八九是不会还的。然后去拍卖行一拍,利润至少翻几倍。虽然供江湖应急,却是真正的饮鸩止渴,其乐无穷得不偿失啊……” 再往前走,街道顿时宽敞了一倍,人流量比之前同样大了不少。原来已到街中心。 白锦鲤神色激动:“*来了*来了。从现在起六龙街后半条的两个区,最热闹繁华的所在——左手萧梁区和右手南陈区! 萧梁区主打勾栏瓦舍。里面有各种杂技,戏曲,歌妓表演,还有明里暗里很多比武擂台。嘿嘿!其乐无穷说道江湖救急,与其去之前的钱庄当铺,还不如在这里卖个艺,去擂台上斗几下什么都有了……前提是功夫要硬! 这里的赌坊也是天下闻名。白天开门营业,晚上闭门营业。总之一天十二个时辰赌到天荒地老都有人奉陪。赌法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赌不了……哎不知何时能去里面潇洒一番啊!” 白锦鲤长叹一气,脸上无限向往,奈何英雄气短!戴玉佛看不惯他这样,厌恶地骂一声“败家子”! 白锦鲤正欲驳他,见旁边有卖茶的小贩。咂咂嘴说:“右边南陈区,负责吃和住,也就是点心小吃,酒楼,茶肆和客栈……其乐无穷口渴了,说了那么多,大爷们赏口茶喝吧!” “哟!彼其娘之话匣子打开了还会渴啊?”贺新郎笑骂,走过去摸出几个铜钱,五人都喝了一碗。 “对了,老爹他们今天去的集仙斋也在南陈区。黄食在里面打荷……”贺新郎朝里面最高的那楼指了指。 戴玉佛一听集仙斋,忙把碗里茶汤一饮而尽,对凤少说道:“集仙斋的饭菜好吃极了!” “哼哼,六龙街如此英雄传奇之地,四眼狗你却只想着吃肉,其乐无穷土狗子一个!”白锦鲤借此还了刚刚“败家子”之骂。 第二十章 好运来 戴玉佛眼一瞪就要发火,贺新郎微微一笑:“等我们干完这一票,一起去集仙斋蹭点好吃的。” 东方凤把茶水在嘴里涮了涮饮下,让口舌贪婪品味着茶叶的清香:“既然是六朝,那最后一个应该就是孙吴区了吧!” “嗯!”白锦鲤应了一声:“六龙街的终点连接秦淮河,那里有一个大型码头,有货船有游船,还有个渔场,就是最后一个孙吴区了。” 一旁的戴金锁忽说:“那里是漕帮的地盘,真正的是非之地。白天斗殴偷窃是常事,到了晚上更是有名的三不管灰色地带。在这六龙街因种种缘故被杀的江湖儿女,尸体经常直接从孙吴区抛入江底。官府历来对此睁眼闭眼!” 东方凤一愣,虽身处炙闹的街道,心里却凉嗖嗖的。 六龙虽号称江湖街,但更多还是男女老少的平民。凤少看着这帮人牵儿抱女的,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说是江湖街,里面寻常百姓还是很多嘛!” “这条六龙街,吃喝玩乐住嫖赌一应俱全。该有的,不该有的,应有尽有。以它为主的十里古秦淮举国有名,人当然多啦!” 贺新郎说完,看看天色,又看一眼白锦鲤:“好了,说也说完逛也逛完,我们要办正事,白鱼儿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是啦是啦,我们还有正——事要办,烂白鱼你还不滚滚滚!”戴玉佛把“正事”二字拉得老长,讽刺之意再明显不过。 白锦鲤看看四人,对阿贺笑说:“其乐无穷,又找到活干了?四人一起,看样子油水不少?一起一起,我免费的帮工,管个午饭就行了!” 贺新郎和戴金锁互看一眼,戴金锁皱眉说:“咱们这一票是黑活,黑活懂吗?你妈知道了非拆了你!” 大城市的光鲜与黑暗一向是成正比。纸醉金迷之地,经常有种种势力雇佣些闲汉地痞恶霸,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此类黑活酬劳可观,但若是吃亏了只能打碎牙齿自己咽。轻则被暴打一顿,重则被黑道灭口或违反国法遭官府逮捕。 白锦鲤听了,低声问:“那么玄乎!杀人?放火?抢劫?还是收高利贷?” “你把咱们当成何种人了?响当当的爷们岂能干那种勾当?”戴玉佛怒道。 “其乐无穷!”白锦鲤神色古怪,瞟一眼戴金锁:“这位放过火。” 又瞟贺新郎:“这位杀过人也抢过劫。” 戴玉佛:“……” 白锦鲤翻了翻白眼,转头对戴金锁笑道:“不过你戴二是不会带着四眼狗杀人放火的,说明还是有安全保障!带一个带一个,反正出了事我肯定第一个跑!” 戴金锁看向贺新郎,阿贺一耸肩:“两厢情愿的事,带就带喽!” “其乐无穷够爽快!”白锦鲤一笑,又问:“凤小哥也去?” 东方凤说:“昨天阿贺问我,我想着也不能总吃白饭,就跟你们一起见见世面!” 于是贺戴二人领头,东方凤三人跟着,五人进入萧梁区。 萧梁区在六龙街主管娱乐。一进该区,只见无数围场勾栏,说书的说书,唱戏的唱戏,杂耍的杂耍,卖艺的卖艺。游客脚尖顶脚踵,聚成大大小小的人圈。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白锦鲤和戴玉佛年少喜闹,见此繁景,拉着东方凤就要去耍,早被阿贺戴二两个,一手拉住一个,各给老大一个爆栗。 穿过外街,便见无数大型房楼,门梁挂匾,皆有赌字。栋栋楼里爆出喧嚣声集合在一起,声势逼人,震耳欲聋。场外角落里徘徊着不少闲汉乞丐。一见有人兴高采烈从赌场而出,登时股脑地凑上前去,各种祝贺献媚。赢钱的赌客往往哈哈大笑,扬手朝空抛一把铜钱,引得群汉厮抢。 贺新郎好赌,听得心痒,对戴金锁说:“办完事去里面玩几局?” 戴金锁冷冷说:“行啊,然后一局下来你今天血汗就白流了!” “千金散去还复来。”阿贺口里说着,大手往身上一摸——衣兜干瘪,顿时英雄气短:“彼其娘之!” 越走越偏,已临近萧梁边缘。在一堆赌场旁边,有一小酒店临河而立。门前晒着一排鱼干,门上悬着“好运来”的店名,门口竖着牌子,写着“本店有好酒好菜好鲜鱼,更兼上好醒酒汤,恭祝客官好运来,好运来!” 与周边赌场相比,这酒店显得朴实无华。但仗着赌场人多的东风,牌子又写得好彩头,是以位置虽偏,生意却是出奇的好,小小酒店竟是桌桌爆满。把两个小伙计忙得焦头烂额,应接不暇。 “就是这儿。”贺新郎说。 白锦鲤上下打量一下:“你今天的活不会是这家酒店的帮工吧?其乐无穷这种苦力活小爷不干的!” 戴玉佛哼道;“今天还真是苦力活,帮忙运货,而且很重很多。你要不干趁早滚。” “有多重?费用多少?” 戴金锁说:“老板没讲什么东西有多重,只叫我们多带点信得过的人,至于费用嘛……”伸出两指摇了摇。 白锦鲤两眼一瞪:“搬什么宝贝能赚二两银子?绝对有猫腻,阿贺你不调查清楚敢接这活?” 贺新郎笑笑不语。 赌徒们心系赌局,来得快吃得快。有些人急躁,三下五除二胡塞了肚子便急匆匆离去。待店里生意稍缓,贺新郎带着众人进入。 年长的伙计一见人来下意识招呼:“客官里面请小店有好酒好菜好鱼好面倘若喝醉了有上好醒酒……阿贺戴二是你们!” “江广华,生意好啊!”贺新郎打着招呼,自顾选了靠墙最里的桌子坐下:“大爷呢,我们来跟他谈生意。” 江广华猴躯精眼,警觉扫一眼他们,叫一声:“向阳,你招呼一下,我去叫爸。”说完往后房去了。 年幼的伙计江向阳答应一声,披着毛巾端着水过来:“拐子先坐一会,我爸还睡着呢,马上起来。” “拐子?”白锦鲤想起人贩子。 戴金锁解释:“荆楚话,兄弟的意思。” 贺新郎朝他一笑:“好说,江向阳你去忙!” 江向阳憨憨笑着,辛勤给他们倒水。隔壁最满的一桌客人正谈论着最近新闻:“听说没?前天锦衣卫把井下有财连窝端了,原来那是个盐枭的贼窝。” “靠,那家湖广佬开的赌馆是老子最喜欢的,这一端全身的手气都没了!” “又是十八扁担帮!这已经被连剿五个巢穴了。呵呵,百年前的大盐帮如今也没落了。这么多盐帮怎么官府光剿他一家?” “帮主实力太弱,还有钱没塞好关系没处好呗!墙倒众人推,又连折十一,十四,十七,十八几个骨干,这下彻底元气大伤了。我听说其他盐帮包括漕帮等势力,正磨刀霍霍打算黑吃黑呢!” “可我听说锦衣卫虽然封了井下有财,但私盐却半粒没有,好像是提前得消息转移了。嘿,贪吃蛇薛朋这次什么都没吃到,气爆了恨不得掘地三尺。这不……各店都贴着悬赏呢!向官府举报私盐消息的,若属实则赏银十两。若有藏匿,等同犯罪要杀头的!” 江向阳笑脸一僵,倒水过满直溢桌上。 “流出来了喂!你发什么呆啊?”白锦鲤起身避开流下桌的茶水。 江向阳连连道歉,慌忙抹布擦桌。 贺新郎拍拍他肩:“干大事者首先得心稳,小江你这样可不行啊!” 江向阳看他一眼,招呼其他人去了。 “什么情况?”白锦鲤听话听音,低声问。 贺新郎以目示意,点点那桌,又点点墙上的悬赏,最后点点忙碌的江向阳。 白锦鲤领悟,低声问:“他是井下有财的人?他……”看一眼周围:“你早知道这家店是盐窝?那私盐呢?十两赏银呢!” “小家子气,那私盐到手上何止值十两?你以为我们今天来搬什么东西?” 白锦鲤恍然大悟:“阿贺,你这是跟盐枭同流合污,要坐牢的!” 第二十一章 第十二扁担(一) “什么同流合污,我做雇工的只管拿钱办事。老板让运货就运货,至于运什么东西,老板不说,我们出于职业道德也绝对不问!官府来了也是这套说辞。” 贺新郎信誓旦旦,压低声音说:“彼其娘之!官府这次的赏银竟有十两,可见这批私盐数量之大。井下有财突遭查封,要转移这么多货是很困难的。这家酒店我早知道是盐枭的暗庄,老板一找我我就想通了大概。化整为零,不用帮里的人而是动员我们这些捞黑活的雇工将私盐分批运出去。说来也是老手段了,屡试不爽。” “那也了不得啊!还屡试不爽,其乐无穷万一官府开窍了呢?” “要不怎么叫黑活呢?高风险高回报,这不是穷吗!我这算玩的很小啦,彼其娘之你问戴二接了这活一开始什么想法。” 白锦鲤看向戴金锁,戴二坦言说:“就地抢货,黑市贩卖,获利平分,远遁他处。” “其乐无穷你当智取生辰纲啊,胆大包天要不得!” 一旁的戴玉佛满不在乎:“他十八扁担又不是什么好货色,咱们这叫白吃黑。而且咱打听过了,这半年来它被官府和同行揍得够呛,眼看就要嗝屁了哪还有功夫管咱们?” 白锦鲤啐他:“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是因为不知道老虎的可怕。得了,小爷不蹚这浑水,留着命给你们收尸。凤小哥你怎么说?才捡回一条命别跟着这群狂徒送死!” 东方凤一直听着,弄懂了全过程后皱眉低头。听到白锦鲤问他才缓缓说:“白吃黑不妥!” 抬起头来把众人环视一圈:“第一,我为白他为黑,黑道中人凶暴残忍什么事干不出来?无端将其得罪,无疑自寻死路。 第二,就算抢了私盐,如何将其卖出?私盐贩卖本就见不得光,我们在黑市上毫无根基,很容易任人宰割。而且盐枭和官府在黑市必有耳目,若我们行踪泄露,落到哪一方手里都是灭顶之灾! 第三,想当然的以为十八扁担不敢来查太幼稚了。因为我们压根没有自保的能力。阿贺和金锁好勇斗狠在小康街是出了名的,他们很轻松就能找到我们。那时只需一个跟吴小七差不多的武人就能屠我们几家!” “听听听听,简直是金玉良言。”白锦鲤听得五体投地。 凤少接着说:“但我们两家人多清贫,戴家叔叔又卧病在床,这种捡钱的馅饼不干白不干。” 不知不觉,东方凤已将孙戴两家当成亲人,他关心家人的生活,更关心家人的健康。 贺新郎笑:“阿凤,我就知道咱们是一类人。” 凤少续说:“井下有财的目的是保全私盐,从他们能在官府查封前将其转移,可见有几分手段。我们这次应该有七成安全,但此事必须干净利落不留把柄,事成之后断绝往来两不相欠。”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悦诚服。贺新郎斜嘴说:“戴二刚提出这个想法我就把他否了。现在的我们不具备强吃黑的能力,否则怎么会找我们来运货?不过二两的费用太少,敲个竹杠小赚一笔还是可以有!” “阿贺……” “放心,我有分寸!” 白锦鲤看看他俩,闭眼嘟囔:“我就打个酱油,不对头撒丫子跑就行了。” 贺新郎对东方凤说:“这两个伙计,大的叫江广华,小的叫江向阳。老板就是他们的爸爸江大江老大,都是湖广荆楚人氏。” 戴金锁也说:“江老大可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我和阿贺干活都没透露本名,以免惹祸,你们注意点。” 一盏茶过后,江广华出来:“我爸起来了,拐子们里面请!” 酒店后堂的一间大房,周围箱箱罐罐摆满杂物。一中年汉子,披衣抱胸,心不在焉望着窗外。 “江老大,您老好啊!”贺新郎和戴金锁冲那人抱拳。 汉子转身,红肤虾面,八字须直到胸前。修长身材却习惯性弓着,搓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双目凸出,一脸疲倦:“阿贺,戴二,等得我好苦!” 双方见礼。江大把几人审视一遍,特别看了看东方凤:“这几位就是你带的朋友?” “您那天不是让我多带几个人吗?这三人都是自家兄弟。” 贺新郎见他疑虑,说道:“大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货在哪里?早干完了事!” 江大略一踌躇,把地上毯子一掀:“就在此处!” 地板一翘,露出地下包装得厚厚满满鼓鼓的*袋。东方凤见了,若有所思。 “总共十袋货,你们送到碧柳街的柳花渡,自有船在那接应,给他们就行了。广华会跟你们一块去,他知道的。” 江广华点点头。贺新郎估了一下重量,漫不经心问:“看起来得有六七石重呢!里面装的什么呀?” “干这行要懂规矩,不该问的别问。”江大掏出一锭白银:“二两的酬金,你们先收一两,交货后会有人再给一两。” 戴金锁伸手欲接,被贺新郎拦下:“不急呀大爷,这两天市场行情有变,这二两酬金……不够啊!” 江广华把脸一沉,江大收回银子,面无表情:“哦?不知行情有何变化?” “你这货被贪吃蛇薛奔惦记上了。锦衣卫不同寻常捕快,之前帮你运货,被抓了大不了进牢子蹲几天。可如今你这货闹得连悬赏告示都贴了。哎!要没有个十两银子怎么想都不划算啊!” “十两银子!斑马日的,你这厮多少斤两心里冇得瘦?”江广华骂道。 江大冷笑一声:“帮忙运个货怎么就掉脑袋了?你说的什么告示我一概不懂。看你和戴二一直能干老实才想让你们帮点小忙,谁知竟这样不知好歹!既然不帮,那便滚吧!” 贺新郎忙打哈哈:“有话好说啊大爷,您不能欺负我们年龄小好糊弄啊!” “别腻腻歪歪了阿贺!” 一旁戴金锁冷哼一声:“江大爷,这麻袋里装的什么你自己清楚。不要咱们帮忙可别后悔!等官差和锦衣卫查这来,您损失的可不止十两银子了?” 贺新郎白锦鲤东方凤心里齐叫糟,哪有这么谈事的,没讲五句话直接把话说死了…… 江广华小眼一瞪,双手骨骼捏的咯咯响。 “威胁勒索?” 江大玩味说:“贺新郎,戴金锁,你们可知道某家是干什么营生的?” “果然被人家把底都摸清了……” 贺新郎心中哀叹,嘴里轻声道:“大盐帮十八扁担,排行第十二——赤钳虾江汉平!” 十八扁担帮的第十二扁担! 白锦鲤心中叫苦,敢情这老板还是帮里一干部。这尼玛敲的是竹杠还是铁杠? “看来,你们全知道了。”江大,也就是江汉平微微一笑,周身衣裤突然爆鼓。两只大手一摇,窗门无风紧关。 白锦鲤戴玉佛仓惶四顾,东方凤咽口吐沫,暗暗握紧镔龙。 江汉平神态玩味:“小娃娃,跑到某家地盘,喊破某家身份,道尽某家秘密。耍小聪明骗钱吗?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某家会被你们勒索而不是……杀你们灭口?” 江广华冷笑一声,右手如钳袭向戴金锁。 唯官山海为可耳! 千年前,东周春秋争霸正处开始阶段。一代名士管仲为相齐国,年轻的齐桓公询问如何扩大税收以增强国力。管仲给出了这个简单却影响至今的回答。 把山、海的资源垄断,具体来做,便是开山成铁,煮海为盐。盐与铁,将两者的经营买卖控制起来,进而从中获利,是为——盐铁官营制度。而盐作为人的生命必需品,远比铁拥有更大的利润。 发展至今,天下之赋,盐利居半。所以自古以来,无数人为了暴利铤而走险,贩卖私盐成为盐枭,而且前赴后继,悍不畏死。朝廷虽颁布极刑但屡禁不止,诞生了如唐末王仙芝,黄巢,五代吴越国国王钱缪,元末东吴王张士诚等大批枭雄。 第二十二章 第十二扁担(二) 江广华突袭戴金锁,戴二毫无防范。眼前两影一闪,只见左边贺新郎死死抓住江广华出招的手臂,右边东方凤握棍直刺。江广华痛哼弯腰,贺新郎松手起脚将其踹回江汉平那边。 “呦,懂些拳脚,这就是你们有底气撒野的原因?” 江汉平弓着腰将儿子扶稳,他这几天突遭大变,情绪极度焦躁。今天连几个泼皮流氓明知他身份还敢上门勒索,难不成自己已经大势已去虎落平阳不成? 江汉平眼冒凶光,赤脸更加火红,八字须倒竖,皂衣鼓起,全身气机流转。江广华离他最近,只感到天旋地转,如置身于旋风中央。心里吃惊,老爹看样子是真怒了,这摆明是要用全力将这几只阿猫阿狗碾杀。 杀气满屋!这边的五人都确实感受到十二扁担,人称赤钳虾的强大。最小的戴玉佛早被阵势吓呆,白锦鲤试着上前缓和气氛:“别打啊有话好……” 威压涌来,硬把他最后一个“说”字按回肚里。缓过神来的戴金锁奋力把他往后一推,只来及说一个“退”字,也被压得讲不出话了。 东方凤一看江汉平挥手关门,便知定是高手。看着江汉平的红脸,顿时回想起两月前吴小七那双墨息眼眸。东方凤自信如今跟吴小七已有一战之力,此时同样也自信眼前愤怒的江汉平跟那恶少完全不是一等级,打则必输。 他狠咬一口嘴唇,痛意刺脑。紧要关头,龟虽寿龟息腾蛇二术一气呵成。炼气激体,大步上前。张开双臂护住四人,大吼:“且慢动手!” 江汉平眼神戏谑,气压更紧。东方凤第一次以气抗敌,才发觉自己微弱的真气是如此无助。正动弹不得,忽然气海大开,潜藏的保命真气受外界影响被强行催动。凤少想无可想,引导保命真气周天运行。全身机能皆被调动,凤少的意识无比灵醒。房间里的气压已能承受。 东方凤抬头,双目直视江汉平。 华司令语录:不要惧怕你的对手,冷静对视,观察他们从而找出弱点。 东方凤再向前一步,替身后四人挡住所有威压。 双方皆不言语。东方凤呼出一气,活动僵硬的身体,缓缓把镔龙放在地上,双手抱拳:“江老板,我为我兄弟的冒失言语向您道歉!请息怒,我兄弟几人对您绝无冒犯之意。在下有数言相劝,请先……停了您这种神通!”说完弯腰一鞠。 江汉平有些诧异。他炼气练到太始境中期,实力是从六品武子。刚刚一怒之下动员了全身气机,借助封闭房间的地势,对普通人威压极大。按理说这些泼皮应该吓得呼吸困难动弹不得才对。这少年还能在我的气威下自由行动,只能说明其心智坚固远胜常人。 这时,东方凤身后的贺新郎握紧腰后烧火棍,瞪开的大小眼中异色一闪。虎躯一动,大步三踏跟凤少并肩。也是抱拳一鞠:“江老大息怒!” 竟然还有一人能抵御某家的气威!江汉平越发惊异,气机停止,气威顿散。凤少五人包括江广华如蒙大赦,俱冒冷汗大口呼吸。白锦鲤瘫软在地,戴金锁被戴玉佛扶住,望着江汉平的眼神充满不屈。 凤少和阿贺身子摇晃几下站定。凤少抱拳不放:“多谢江老板!” 江汉平冷笑一声:“你两个在某家的气威下还能活动,也是个有主见之人,有什么话说吧!” 华司令语录:谈判谈判,先交谈后判断。求同存异,互利共赢。 凤少丝毫不敢放松,谈判桌上讨价还价,前提必须事前做足双方的情报工作。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自己对这十八扁担帮的了解几乎为零,只知这是个被朝廷和同行打压严重的没落大帮。但就算对方没落了还是敢杀人灭口的。偏偏现在被堵在个密室里,被人家老虎盯羊羔……是大虾盯蚯蚓,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 说不得……只能东拉西扯虚张声势,陈说利害,尽量以理服人。实在不行,自己拼命拖住这赤钳虾让阿贺几人逃命便是了。 他的腰一直弯着,放低姿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镔龙就在脚下,弯腰能顺势捡起发动攻击。 凤少心中略有计量,望着江家父子道:“刚刚在酒馆,听见客人谈论十八扁担乃百年大盐帮,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据我所知,元末枭雄张士诚以贩盐起家,用十八条扁担进行暴动,从此拉开起义大旗。不知先生这盐帮跟张士诚是否有关?” 江广华抢道:“不错,本帮的创始人正是东吴诚王殿下。” 东方凤心说果然。元末乱世,南方有三大枭雄并立,分别汉皇陈友谅,西吴王朱元璋和东吴王张士诚。虽然最后胜出的是朱元璋,但陈张二雄,作为义军领袖在荆襄和江南依然拥有巨大的名声。这十八扁担帮是大明死对头所创,竟然流传至今没被灭掉,简直是奇迹。 “久仰诚王大名!想东吴王当年何等英雄,时过境迁,他留在世上的只有你们十八扁担帮了,可惜,也要灭亡了!” 江汉平表情未动,江广华怒哼:“你唬哪个?谁要亡了?” “你们的危险处境人尽皆知。贪吃蛇对你们势在必得,大明的几个执法机构,锦衣卫东厂刑部全盯住你们了。同行的盐帮和漕帮也把你们看成砧上鱼肉。你们折损了近半干部,实力大减,以致必须雇佣我们这些外人运货。现在六龙街最热门话题就是十八扁担的覆灭。” 东方凤强迫自己目光直视,声线稳定,不急不缓,这样他说得一切听起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而这根本的原因,就是江老板你脚下的私盐。私盐乃滚滚暴利,所以各方势力争夺。这暴利若落到其他人手里,只是锦上添花,但对你们十八扁担帮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无论何种时代,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永远不变。你们有了钱,就能缓和矛盾,发展实力,从而起死回生!” 赤钳虾身子前倾,竟是听了进去。 东方凤越说越溜,平静的话语充满整个屋子,似乎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如此事关你帮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您对我们这些小要求斤斤计较,显然是不划算的。 官府定的赏银是十两,考虑到这次委托的危险性,我们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其实我们本质是相同的,贫于生活,想着富贵险中求,过几天好日子。如果老板一定要灭口,我们虽是穷弱,也不会束手待毙。 而灭口之后,我保证一定有人去官府告状。我们死事小,若被官府顺藤摸瓜找到全部私盐,则你们大事去矣!两百年的十八扁担帮毁于你手,不知老板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东吴诚王?” “……爹!”江广华听得吃惊,请示望向老爹。江汉平心里摇头,广华的经验还是不足,被人家三言两语就说怕了。 把东方凤仔细打量,抛开奇装异服,凤少身材壮硕,语气不骄不躁,虽因大病初愈有些面容憔悴,但凭赤钳虾的眼力劲,仍可从毛发肤肉看出其营养健康的底子,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可比。 这份品貌举止,是哪里的世家子弟落魄江湖?江汉平心里想着,问道:“这位……公子,哪里人氏?” “不敢当,在下东方凤。本是不入流的小说家,现在南京城里一流民而已。” “流民,嘿!某家也是流民,荆襄流民。照公子的说法,某家若不给你们十两白银,你们便要向官府告发?” “非也,在下说的是如果江先生要取我等性命,只得奋起反抗。” 东方凤说:“在下以为,世间攘攘,皆为利往!老板您贩盐和我兄弟接活都是因为生活不易,何必相煎太急?假如江先生只是嫌我们提出的价格过分,那么便请另用高明。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等发誓,绝不向官府泄露老板的身份。” 第二十三章 第十二扁担(三) 江汉平脸色忽晴忽暗:“此人见解不俗,必非碌碌……” 正在考虑,却见瘫倒在地的白锦鲤怯怯举手。 “你那位兄弟……好像有话说。” 贺新郎转身将白锦鲤拉起:“怎么了,不舒服?” 白锦鲤把身子全压在阿贺身上,惨白着脸摇头说:“凤小哥……你……刚刚少说了一点。” 他被气威扰得身体失调,说话的声音都沙哑发抖。 “哦?还有什么要说?”江汉平问。 白锦鲤一对活鱼眼滚向他,慢慢咧嘴笑了:“最重要的一点,这大批私盐全靠江老板大智慧才得以转移。江老板这次可是力挽十八扁担于危局的英雄。此举若成,不给老板一个第二扁担加帮主继承人,其乐无穷全江湖都不答应啊!”他说得费劲,使劲气力终于把话说完。 最后的奉承成了点睛之笔。赤钳虾很是受用,小眼一抬,桀桀大笑起来。两扇窗户“噗”得一声被震开。阳光照得屋子大亮,东方凤一见此状,知道五人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江汉平笑完,又问:“最后一个问题。小子,你对我们这些盐枭有何看法?” 盐枭,作为官府的严打对象,在民间舆论都是无恶不作的存在。但当朝廷腐败,以质量糟糕的官盐大赚百姓血汗钱时,廉价且质高的私盐便会大卖民间。 东方凤想了想,很诚恳地说:“存在即是合理。朝廷并非永远正义,盐枭也并非一直邪恶。若我为官,则会尽全力剿灭盐枭。若我为民,官盐私盐谁于我有利便买哪个。若我走投无路加入盐帮……则会尽我所能,让我的盐帮合法化。” 说得好啊,这个少年……值得结交! 江汉平点点头,直直身体,双手抱拳,正色道:“某家十八扁担帮,赤钳虾江汉平,愿意交东方小哥一个朋友。此次活计,还劳小哥费心,白银十两,望请笑纳!”说完从袖中掏出一钱袋。 东方凤接了,递给贺新郎。阿贺称了称,正好五锭二两。江广华见了忙说:“爹,你一次把钱全付了,万一他们……” “闭嘴,凤小哥乃信人,断不负我!” “多谢江老板信任,我等必不负所托!” 江汉平撸撸虾须:“我知你刚才乃夸大其词,但天花乱坠之中仍有才学条理,不凡见解,故愿以银结交。” 凤少顿知其意,这银子并非是运输的费用,而是他赤钳虾送的私人人情,未来是要还的。凤少此时以无心再辩,只得说:“在下记下了,将来若有差遣,必尽力而为!” “好说,凤小哥,某家断定,我们以后一定还会有来往的!” 凤少接了银子,跟四人相视一笑,心中大石彻底落地。突然——下丹田微震,接着十二经脉百余穴道皆震。仿佛在瞬间,它们停止了运作。经脉穴道的瞬变给肉体带来巨大的乏力感,东方凤四肢一软坐地。 “阿凤!”贺新郎扶住他。 一切如常! 刚刚怎么了?强催保命真气的后遗症吗?凤少这一惊非同小可,大略内察一番,除脱力并无不妥。心说不能此时堕了气势,只是身不由己仍是乏力。 正是难堪,一丝香气传入鼻中,却是酒馆后厨的菜香透窗而入。 “咕咕——”凤少的肚子应味而叫,倒是解了围。已过正午,五人尚未吃饭,此时精神一懈,皆有饿感。 江汉平见状大笑,叫儿子带他们去用饭,还吩咐加肉上酒,吃饱了再干事。 “敬凤小哥,干——” 木桌上摆着五碗加料十足的鱼汤面,外加一壶米酒,一碗如意回卤干和一碟状元豆。五人包括白锦鲤都分了二两银子,皆喜气洋洋。 东方凤举杯与四人相碰:“蓝瘦!香菇!我当时脑子都短路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戴玉佛献殷勤地给东方凤倒酒:“太厉害了凤哥,你怎么就想到十八扁担跟张士诚有关系呢?” “大部分是猜的,别看我年幼可也是一小说家。对这种造反起义的故事题材颇有研究,又听说它是百年盐帮于是赌了一把。谈判嘛,鬼谷子说与富者言,依于势。与贫者言,依于谦。与辩者言,依于要。与小人言,依于利。而跟赤钳虾这种有钱的能人谈判,说话就一定要气势十足,痛陈厉害直击重点……” “白鱼戴四听到没有?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改明儿都滚学堂去!”贺新郎在凤少右边笑道。 “其乐无穷我怎么没见书里有这些……凤小哥,凤少!我对你的景仰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白锦鲤坐在凤少左边,吐沫星子乱飞。他记得张童生好像有本鬼谷子,哪天定要拿来翻翻! “彼其娘之,白鱼儿你这次不错嘛,最后一记马屁拍得江老板心花怒放!” “那是当然,我白锦鲤可是其乐无穷的江湖大鲲,怎么会像四眼狗一样被这小场面就吓得尿裤子?” “哼,那是因为门窗都关了他逃不了吧!不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烂白鱼这次竟然没怂!”戴玉佛趴在桌上一碗面吃得稀里哗啦。 “抱歉了各位,这次咱头脑发热险些误事,幸亏有凤小哥!”戴金锁举杯自罚。 “得了吧,戴二你道歉当放屁。反正以后该怎样还怎样!” 贺新郎夹起一块卤干咀嚼:“不过真没想到,阿凤文武双全啊!不光武艺精通,口才也是一流。那江老板也是老江湖了,竟能被你说动,还一次性把钱都给了。” “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他摆明了以后要跟我们多来往。” “我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你在,我们谁都不怕!”贺新郎把杯中米酒饮尽,嘴角笑意洋溢。 吃饱喝足好干事。江汉平早备好了两辆大木箱太平推车,模样寻常却内有夹层。五人和江广华把十大袋私盐分装两车。车内底部有暗格,江汉平再用黑布仔细铺好,然后把酒馆特意存了一上午的垃圾往上一倒——瞬间臭不可当! “靠!有必要那么夸张吗?其乐无穷这才吃得饭呢,臭死啦!” 白锦鲤离得老远,望着上面花花白白的鱼杂汤料,差点把那一大碗鱼汤面吐出来。 “你将就点吧!臭点妥当!”江广华捏着鼻子把木板盖上,熏天臭气稍减。 “老板你这隐藏也太简陋了,这只要用心查铁定露馅啊!”东方凤皱眉。 “没办法,事发突然条件有限。”江汉平摇摇头:“放心吧,越简陋越安全。这几天分批走几趟了都没事。如果这最后一批被发现了,嘿!屋漏偏逢连阴雨,你们自认倒霉吧!” 今早贺新郎算了一卦,今日十月初六。宜出行,求学,动土,会友,日子大大的好。白锦鲤现在表示严重怀疑。刚进六龙街就见着贪吃蛇,想敲个竹杠被高手吓得够呛,好不容易搞定了还得大中午的搬垃圾…… 要说凤小哥担心露馅委实是想多了,两辆垃圾车飘着恶臭在太阳底下一晒……是个正常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但大中午啊大中午,毒太阳头顶晒着不说,江汉平为避免有心人多疑,还要他们走河东一道,那不是绕远吗?行,绕远就绕远吧,可这车轱辘都快变形了,推着这七八石的“垃圾”,白锦鲤叫苦连天。 “阿贺,歇会吧!”白锦鲤扶车吐着舌头。 两辆垃圾车,东方凤贺新郎白锦鲤推一辆在前,戴金锁戴玉佛江广华推一辆在后。 “刚出六龙街你忍忍吧,这附近还有官差巡逻呢!”贺新郎在前费劲推着推杆。 “我推不动了!”白锦鲤翻白眼。 “少来烂白鱼,从咱的角度看你压根没用力!”后面的戴玉佛喘着粗气不忘跟他斗气。 “其乐无穷,刚刚在屋里吓傻的小鬼给我闭嘴!” “我说你们能少说点话多用点力吗?十两银子那么好拿的!”一路上白戴二人斗嘴不断,江广华烦不胜烦。 “受不了,歇会洗把脸!”白锦鲤丢下推车跑向秦淮河。 贺新郎见状也说休息,几人在秦淮河旁坐下洗手洗脸。推垃圾理所当然不能在人多的大道走,要不然成过街老鼠遭人嫌弃。这条沿河小道路人较少,绿草茵茵,凉风袭来,格外舒爽。 第二十四章 九大反行和白龙之玺 江广华还在纠结自家多掏了八两银子,板着个脸单独坐在一旁。东方凤难得碰见个正宗江湖人,巴不得多套些信息。走过去跟他套近乎:“江兄弟,老江湖!讲些江湖事迹让我们这些井底蛙开开眼撒!” “不敢,我十八扁担一个快要灭亡的小帮,哪里知道什么江湖大事?”江广华看也不看他,语气生硬。 贺新郎走过来插道:“说到江湖大事我们早上就见到一起。贪吃蛇薛朋在六龙街街口抓一个白衣贼,一手蟒链把那贼摔得那叫一个缺牙烂脸……” 戴玉佛白一眼白锦鲤:“那白衣贼掉了一个霸气精美的银龙,要不是某人犯怂早落我们手里了。现在哪还用得着太阳底下推垃圾?” “银龙?”江广华猛地抬头,急切说:“有多大?只是一条龙吗?” 贺新郎回想道:“那龙的下面有四边形的东西,好像是个印,当时全注意那龙了没仔细看。” “一定是白龙之玺,那是盐行至宝!” 江广华跳起身双眼放光:“那玺……还在你们手里?” 白锦鲤一翻白眼:“怎么可能?薛朋外号贪吃蛇你以为吃素的吗?早被他拿了!” “哎呀……”江广华颓然坐下。 东方凤皱眉:“你说它叫玺?我记得皇帝用的印才能叫玺。” 天子所佩曰玺,臣下所佩曰印,无玺书则王言无以达四海!而代表至尊象征,千年来知名度最高的传国玉玺便是大名鼎鼎的和氏璧。 “哼,皇帝算什么?若能一统所有盐帮,就算是皇上也得吓得尿裤子!” 江广华被挑起了话头,望了望周围说道:“你们知道九大反行吗?” 东方凤茫然望向贺新郎,阿贺严肃神情,说道:“九大反行,指在任何时代都最有实力造反,朝廷忌惮,严令禁止,上了黑名单的九个行业。分别是邪教,海商,盐帮,漕帮,丐帮,马帮,风媒,神器和刺客。 其中马帮风媒神器刺客,此四行技术地域限制高,人数较少,尚属癣疥之疾。但邪海盐漕丐这五行,人多势众又禁止不了。自古扯反旗乱天下者,多出自这五行。” 江广华傲然一笑:“看不出来阿贺你还蛮懂行的!” 贺新郎看他一眼:“但五行虽势大,却帮派林立,力量分散,鱼龙混杂,不可能统一。自古借五行之力祸乱天下的枭雄……最后皆被剿灭没一个能成事的!典型的不就是你江广华的祖师爷张士诚吗?” 江广华笑容僵住。贺新郎自顾说:“唯一一个例外还是沾了洪武爷的光。而洪武爷也就名义上入了明教,教义命令什么的通通不听,建国后还下令禁止各类邪教……” 东方凤见江广华满脸黑线,忙说:“扯远了,江兄弟你接着说。” 江广华叹了一声:“也没什么好讲的。盐帮豪杰自古屡起义军,这就需要统一政令。也不知何时何人,用天地之银,集阴阳四象五行之力,打造了一个象征整个盐行势力的白龙之玺,是媲美和氏璧的神器。传说得了它便是盐行龙头,全盐行都要俯首听命。 于是所有盐帮当了真,都想抢这个玺。百年前我十八扁担的诚王便得了这玺,占了江南半边天下。诚王死后,这玺又流落江湖被众人哄抢。朝廷屡屡想销毁此玺昭告天下都做不到。而且不止是盐行,我听说邪海漕丐这四个大行也有类似的玺,也是做得象征帝王的五爪龙。” “原来是这样!”凤少恍然。 “娘骂的——”戴金锁大叫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 “敢情咱刚刚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宝!” 戴金锁看着发抖的手掌,懊恼不已:“能号令全盐行的白龙之玺……就这么错过了!” 江广华白痴般望他:“你不会认为你拿着白龙玺,我十八扁担便会对你马首是瞻?” 戴金锁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东方凤见了解释:“金锁,你该庆幸我们没捡那东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是拥有白龙玺的人能统一盐行,而是统一盐行的人才才配拥有白龙玺。” “为什么?得到白龙玺象征着天命,跟洪武爷还有评书里的好汉一样,都是天降大任!” 戴金锁眼中闪烁着狂热的欲望,不住叹息:“娘骂的,天不佑我,可惜……可惜……” 东方凤没发现戴金锁还是个信命之人。摇摇头对江广华说:“你现在知道白龙玺在贪吃蛇手里,要跟江老板说夺过来吗?” “白龙玺的下落我肯定会跟老爹说,至于老爹和帮主是何主意就不知道了。” 凤少对他一笑:“东汉末年,江东猛虎孙坚偶得传国玉玺和氏璧,仗着勇武私下藏匿,结果乱箭射杀,英年早逝。四世三公的袁术仗着兵多粮广,得了和氏璧公开称帝,结果瞬间败亡,沦为天下笑柄。你十八扁担目前已是众矢之的,就算得了白龙玺也只是让敌人多一个消灭你们的理由。倒不如……把白龙玺的消息散露出去,说不定能转移注意,以得喘息之机。你知道大明太祖的取胜之道吗?” 江广华听得蒙了,茫然摇头。东方凤缓缓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江广华一呆,抱拳正色说:“受教了,多谢良言,江某记下了。” “就不知那携带白龙玺的白衣贼是何人……”东方凤回头,见白锦鲤几人呆呆望他,笑骂:“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我这还算不及格的!好啦,差不多刚上路了,起来起来!” 众人纷纷起身,白锦鲤喃喃说:“书里真讲了这么多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跟东方凤一番交谈,江广华肚里那点芥蒂早烟消云散,一路上大谈他知道的江湖事迹。作为帮中干部之子,耳濡目染听说诸多见闻,也让五人大开眼界。说说聊聊,推货都顺手多了。 “其乐无穷……你老爹本事那么大,在屋里一生气震得我们动弹不得。你怎么这么弱?” 白锦鲤跟他一熟说话也随便起来:“推个车子如此费劲,还被凤少阿贺一下就制住了。” 江广华老脸一红:“这不是没空修炼吗!我爹忙帮务,整天东奔西走的。店里好多事都得我们兄弟打理,一天下来累都累死了!” 白锦鲤感叹:“都不好混啊,我们是没人教,你是没空练!其乐无穷的,看来看去就吴小七那混蛋最舒服,天天锦衣玉食的还有大把时间和资源练武!” “所以说穷文富武嘛!况且吴小七是不会大把时间用在学武上的,要不他就不是南京明星了!” 贺新郎说:“彼其娘之,他最多八品的实力。‘芝麻官’一个,放在那个年龄段里算很垃圾了。” “懂了,意思就是我们加起来连个垃圾都打不过!”白锦鲤大叹。 江广华“噗嗤”一声笑了。 “哥,我能把烂白鱼揍一顿吗?”戴玉佛咬牙切齿。 “等把货运完随便你。”戴金锁淡淡说。 “白鱼儿,你自己怂别连带别人。” 贺新郎骂了一声:“我打赌阿凤身子好了就就可以跟他打平,若是再加上我,干他没问题!” “你不是说吴小七会炼气吗?” “那也无非是力气反应比普通人大一些,仅此而已了。虎豹豺狼力气比人大了去了,还不是乖乖被剥皮抽筋?” 贺新郎回头啐道:“彼其娘之,他哪天别落单让老子遇到!” 东方凤眼神一凝:“阿贺,前面骑马的那个是不是吴小七?” 贺新郎往前一看,远处有一华衣少年,俊美阴鸷。单人骑马缓缓而来,不是吴小七吴易又是谁? 白锦鲤压低声音:“其乐无穷今天什么鬼日子,这偏的位置还能遇到这混蛋!” 戴金锁今天憋了一肚子邪火,此时目露凶光:“我看未必是坏事,这厮一人一马,难得没有吉武的狗腿子护驾。此地又是僻静……怎么说阿贺?报仇的机会来了!” 第二十五章 泼皮 “哥,并肩子上啊!”戴玉佛跃跃欲试。 “别冲动啊拐子们,正经事要紧啊!” 江广华连忙提醒:“你们可收我爹十两银子,忍忍不行吗?这闹起来万一车垮了就大事不妙了!” 见戴家兄弟冷着脸,忙说:“凤小哥,阿贺……” 东方凤暗自叹气,低声说:“先干正事,今日饶他一次!” 戴金锁不甘地怒啐一口。 贺新郎阴沉着脸,压低声道:“我们不招他,这厮却不一定不惹我们。等会都留神,如果敢挑衅……彼其娘之围住往死里揍!” “把垃圾的盖子都打开半边。” 白锦鲤边动手边说:“哎呦臭死啦!这厮要是不嫌恶心硬要闹事,只能说明已经变态腐烂到骨子里了!” 说话间,吴小七已逼近。 吴小七心不在焉,似在思索某事。把玩着掌中马鞭,骑马慢行。东方凤等人把头低得死死的迎上,双方一照面,吴小七漫无目的目光,缓缓朝这边移来…… “噗嗤——”胯下骏马猛打一个响鼻,耷着的脑袋左右摇晃。 吴小七思绪被摇动的马头带回,浓厚发腐的恶臭瞬间充斥鼻腔。他下意识朝旁一看,鱼肉烂菜面条内脏……汤汤水水乱七八糟裹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吴小七胃里一阵沸腾,脸色一变捂鼻欲说,只听身后马蹄声伴随着呼喊: “七爷……七爷……”只见一吉武小厮飞马奔来。 吴小七回头:“洪财,不是叫你别跟着我吗?” 洪财一身干练,跳身下马。左抱鲜花香巾右捧一布囊。跑到主子马前献笑道:“七爷您瞧,这都是那些小娘子送的。七爷的金腔玉嗓天下无双!” “回我的话,跟过来干嘛?” “老爷叫我跟您说声,晚上巫楚帮帮主曹幺五十大寿,在六龙街集仙斋摆宴。老爷叫您早点回家跟他一起去。” 吴小七阴阴说:“知道了!哼,金陵五大酒楼同时摆宴庆生!曹幺那老匹夫,大难临头了还如此招摇!” 洪财献媚地递上布囊:“七爷,天热口渴,吃点酸梅汤解解暑吧!” 吴小七一见梅汤,想起眼前的两车腐物顿觉恶心至骨。二话不说一鞭把布袋抽飞,正好泼在戴金锁身上。戴金锁黑着脸缓缓放下推车,抬头环眼圆瞪。 洪财见状也是一呆,才注意到眼前的两辆垃圾车。黑着脸上去照着最近的戴玉佛就是一脚:“你他妈没长眼睛?看见我家公子走这路还敢运垃圾!” 戴玉佛身子往推车一撞,车子摇摇,圾被倒出一些。江广华心惊胆战,唯恐露出私盐。臭味更大了,熏得洪财捂着鼻子连退大步。 戴金锁扶起弟弟,手臂发抖。前面贺新郎放下推车,东方凤握紧镔龙,俱蓄势待发。 “野牛干的下贱东西,你这么一脚这地方还能待吗?诶——” 吴小七一脸厌恶,两脚急踹马肚。那马儿撒开四蹄,一溜烟逃离这腌臢之地。 洪财见主子一走,狠瞪六人一眼,也连忙上马追上。 待主仆二人远去,白锦鲤搽搽额头冷汗,打笑道:“没事了没事了,虚惊一场。” 戴金锁胸口起伏,气得挥空一拳咆哮道:“娘骂的,咱总有一天要宰了这厮!” “咱也一样!”戴玉佛大叫。 “两位,息怒息怒,不值得!”江广华也来打圆场,朝着抖落的推车里仔细看看,见没漏破绽才放松一气。 今日一早上一中午,几番折腾!六人心力交瘁,只想赶快结活了事。待终于能看到碧柳街的大牌,众人精神一振,铆足干劲。 贺新郎忽然皱眉:“停下,有情况!” “又怎么啦阿贺?”白锦鲤苦着脸往前一看。只见碧柳街口,一高一壮一矮三人朝街外走来,脸上俱带愤色。 高个的饱额眼明,枣红脸相貌堂堂。壮个的臂粗猿躯,双腮鼓起。矮个的肤白体瘦,脸色阴沉。正是田庚,伍琦,宁静三人。 “老田,蛤蟆和小宁,他们在这干什么?看老田那灰头土脸的……是被揍了?” 戴金锁说:“准是没遮拦干的,他是老田死对头。整个碧柳街也只有这小穆屠有实力!” “喂,三头蠢驴干的,知道厉害了吧?不服再来啊!不过再来可不是走着出去,得爬着出去!看老爷不把你们黄屎白尿篮丸全打出来哈哈哈哈……” 三人后隔一段距离有一男孩,扬两缕稀疏淡眉,吊一对三白小眼,操一口参差黄牙,骂着恶语大肆嘲笑。 “陈晓薇!”白锦鲤一脸吃苍蝇的表情:“在我认识的泼皮里属这吊眼小鬼最为小人!” “这点咱认同,真没想到还有个比烂白鱼更烂的贱货!”戴玉佛啐了一口。 “嘿——”白锦鲤瞪他一眼,说道:“这厮是没遮拦头号小弟,敢这么嚣张准是仗着老大在里面撑腰。咱们要去柳花渡,必经没遮拦的肉铺。” “该来的躲不了,难得今天弟兄都在,就跟他穆洪斗上一斗!白鱼儿你去打个招呼!戴二……”贺新郎打个眼色,和戴金锁朝两边遁去。 “你们这是要……”江广华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放心,反正要跟没遮拦打交道的,有你和凤少压轴咱们尽情在碧柳街横着走!” 白锦鲤算着东方凤能一打五,这江广华老子那么牛逼,作为儿子肯定有几把刷子。有此阵容,他没遮拦有何可惧? 白锦鲤腰杆挺得老直,大叫道:“老田,蛤蟆,你们是木头吗?被这吊眼鬼指着鼻子乱骂都没反应!” 田庚三人停步望他。 “白锦鲤戴玉佛?”陈晓薇眯着吊眼,尖尖说:“烂白鱼,你骂谁?” “其乐无穷!”白锦鲤不屑一笑:“骂的就是你这狗仗人势的泼皮吊眼鬼!” “你是活腻歪了……” 戴玉佛打断道:“吊眼鬼,别嘴里不干不净的,你站那么远干嘛?有种过来跟咱打上一架!” 陈晓薇朝他旁边看看:“四眼狗……戴二那恶犬今天不在?” “瞧你那怂样!揍你咱一人足矣。” “呵呵!”陈晓薇闻言胆子一大,朝推车望望,张开黄牙一笑:“烂白鱼四眼狗,怎么干起运垃圾的活了?这臭味飘得满街都是……叫我能不站远吗?没钱了跟爷说,爷赏你啊!只要……” 他神色下流,舔舔薄唇道:“让烂白鱼你妈和四眼狗两个姐姐陪爷一晚上就成!” “陈晓薇,你想当戴家姑爷得问问戴家长子同不同意。” 离他不远处的暗角闪出贺新郎,一脸含笑。 “大小眼!”陈晓薇眼色一变,撒腿就往街内跑,但没几步立马刹住。只见街里一角落冲出戴金锁,离弦之箭三两步并作将他截在街口。话也不说,飞起一脚踹倒在地。骑在身上,张开五指连扇耳光。 陈晓薇疼得大叫,贺新郎悠悠说:“得咧,新姑爷大舅哥见面就是亲热啊!” 戴金锁闻言,下手更重,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尽情发泄。 白锦鲤飞奔而来,看着压在地上的吊眼鬼,一声狞笑,一脚朝他胯下踢去…… “哇——”陈晓薇的惨叫响彻街口。东方凤赶上制止:“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贺新郎夸张道:“白鱼儿你阴啊,那地方一个不好还不断子绝孙?” “这厮生了后代也是遗祸人间!”戴玉佛也跑来,那脸色看得大有补上一脚之意。 “住手!”田庚三人好不容易把两人拉开,陈晓薇身子滚得离他们老远。 “狗日的,你这厮以后别让咱碰上,碰上了咱打不死你……”戴金锁挣脱着田庚,指着吊眼鬼骂骂咧咧。 “你们……”陈晓薇弓身站起,涕泪横流:“戴二狗,四眼狗,烂白鱼,大小眼,田结巴,伍蛤蟆,宁穷鬼……” 陈晓薇挨个数一遍,恶毒道:“我叫我大哥来收拾你们!” 第二十六章 没遮拦 “你这厮还敢逞凶……”戴金锁作势欲上,田庚伍琦连忙拽住。陈晓薇吓得一瘸一拐仓皇逃走。 戴金锁怒啐一口,伍琦劝道:“行了戴二,这种人给点教训就行,别较真嘛,伤身!” 他看了看几人:“凤小哥也在,这是做雇工?” 东方凤养病时,伍琦田庚等人经常探望,各自已熟。宁静对他最有好感,急道:“凤哥,身子恢复了吗?” “借你吉言,八九不离十了。” 贺新郎介绍道:“这是六龙街好运来酒馆的江广华,我们今天为他老爹搬货去柳花渡。老田你们怎么啦?又跟没遮拦起冲突了?” 田庚沉着脸摇摇头。他先天口吃,惜字如金习惯说词。 伍琦道:“还不是为小宁的事。他老爹病重没钱买药,小宁在街上卖梨赚钱。陈晓薇这厮无赖纠缠,小宁打他不过,来找铁牛,我怕出事,跟着一起来了。 陈晓薇不敢惹铁牛,把我们引到没遮拦的肉铺去。又向穆洪谗言,颠倒是非,惹得穆洪和铁牛大打出手。铁牛败了,以后不许宁静在碧柳街卖梨。” “其乐无穷岂有此理!碧柳街就在宁静家附近,不让在这卖,舍近求远不是欺负人吗?”白锦鲤骂道。 戴玉佛怒哼:“吊眼鬼这厮,自己不喜欢读书,也见不得其他人读。他看不起宁静家贫却好读书,屡屡找小宁的碴,果然是个天生贱货!” 宁静听了,摸着腰间插着的已被撕烂的书,低头红眼。 “哎——”贺新郎叹了一声,摸出刚得的二两银子递他。 “阿贺,田哥刚给我钱了……”宁静使劲摇头。 “给你爹买点好药,再给自己多买几本书。当我借你的,今后读书富贵了要还的!” 贺新郎打趣,见戴玉佛白锦鲤也欲掏钱,忙说:“戴四你就算了,你家一个还病着呢!白鱼也是,出来一天要赚点钱回家交差。阿凤那二两够我俩交代了。” 宁静默默收下,泪流满面。 “阿贺,你们……”田庚往街内一指。伍琦道:“你们要到柳花渡?必经穆洪的穆记肉铺啊!” “我知道,但这次人多势众,彼其娘之怕他个鬼!” “穆洪那也不是一个人啊,肉铺里都是壮汉呢,而且刚才蔡花蔡虎兄弟也在……” 伍琦担忧说,看一眼田庚:“怎么样铁牛,再走一趟?” 田庚二话不说:“好!” “够义气!”贺新郎猛拍两人:“晚上集仙斋,我请你们喝酒!” “集仙斋?阿贺你阔了?” “找黄食啊,晚上集仙斋大摆筵席,老规矩你懂的!” 众人大笑。 碧柳街以柳为名,街道两旁种满了整齐对称,枝条飘扬的杨柳。而临河之岸,有一处柳树生得尤其茂盛,坚粗壮实,翠密如瀑。河风吹拂,群柳碧发组成绿云翩翩起舞,故名柳花渡。 杨柳长得灵动如仙,自然少不了万分肥沃的土壤。这柳花渡所处的街之尽头,乃食货之所。有肉铺,米铺,卤铺,酱铺,面铺……虽没凑齐五行八作,但这饱食谷畜精华的黄土,足以供养这群柳娘子,娇嫩嫩个个如迷人的小妖精。 穆记肉铺是这片最大的店铺。两间门面连在一起,招牌上写着老大的穆记二字并画一头形象的肥猪。肉案上片片猪肉林立,自有刀手躯蝇卖肉。店内近二十个伙计,半裸身子,喘着粗气,汗流全身。磨刀的磨刀,切肉的切肉,伴随着黑猪惶恐的叫声和热开水的蒸腾沸气,热闹非凡。 外号没遮拦的穆洪就躺在店前的太师椅上。身边或坐或站五个小弟。他是这肉铺的少东家,故又称小穆屠。今日生意很好,客人排着队买肉,很自觉地不去扰他。店中活忙,自有人负责,他也懒得插手。 下午的太阳已渐渐有了橘光,暑气在消散,正是小睡的好时辰。穆洪很喜欢这种闹市取静的状态,他认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才是豪杰的真气概。他没遮拦这范儿一摆,自以为比起评书里那些英雄也不逊色。美中不足,姓陈的小混蛋在他耳边满嘴的脏话,边骂还边哭。不看都知道,这厮一哭肯定流鼻涕,自己不嫌丑,他穆洪还嫌刺耳恶心呢! 贺新郎几人推着车来到,看此情景,停车冷眼旁观。东方凤早听这碧柳街一霸的名号,性情暴烈且武艺高强。今天初见,仔细打量。 二十来岁年龄,胖虎长大的身段。面圆耳肥,毛发浓密,一身黑肉。膀大腰圆,腹部鼓涨如球。仰卧太师椅,白布衫敞开胸腹,露出虎纹黑毛。最令东方凤惊奇的,是这货竟然留了一头短发,还没戴头巾帽子掩饰,足见也是特立独行之人。凤少心中暗喝,听闻此人最喜鲁智深,爱自称洒家。这身材果像花和尚再世,就不知有没鲁提辖的气度。 “大哥,大小眼他们来了。”陈晓薇满是涕泪的脸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穆洪毫无动静,似乎睡着。 陈晓薇神色尴尬,正欲再叫,只听旁边的蔡花蔡虎兄弟齐呼:“东方凤,你身子好啦?” 蔡家兄弟两月前曾被凤少暴揍,不过此时他们的神色并无反感,相反语气中带着喜色。东方凤听了,也道:“托福,已无大碍!” 蔡虎兴奋道:“我们一直想再见你……”话没说完,见穆洪搭在胸口的右手似是无意地放下,手中蝇拂子自然落地,便不再说了。 贺新郎见状一笑:“小穆屠,有话说有架打,彼其娘之你摆这谱给谁看?” 没遮拦一动不动。 “真睡着啦?”贺新郎打趣:“那走了啊!”拉起推车便走。 陈晓薇急了,大叫:“穆洪你这头猪,给我起来!” “哎呀——猪跑了!” 铺里一阵喧哗,只见一方形宽额,耳竖嘴尖的小花黑猪,快如疾风,哭丧叫着直冲店面而来。一年轻伙计手脚并作,飞身一扑,在小猪没过店门之前一把抓住。那猪拼死抵抗,伙计奋力抱住,惹得众人纷纷旁观。 “他妈的,这猪发情了,老子马上让你解脱!”伙计骂声不止,原来是个劁猪匠。 劁猪,古代七十二行之一。所谓猪不劁不胖,养猪自然越肥越好。但猪虽牲畜亦有所需,到了年龄便会发情。发情了便会耗费积攒已久的脂肪,脂肪发泄完了必定胖不起来,胖不起来自然卖不了好价钱。于是劁猪这种给猪去势的职业便诞生了!猪去了势,心静气顺,从此安心养膘待宰,不在话下! 那劁猪伙计一脚踩猪,一手拿刀欲割。黑猪本能感到大事不妙,嚎叫挣扎。伙计半天下不了手,“别动别动”喊个不停。 正推车的凤少几人好奇停步,啧啧称奇。 “其乐无穷,心疼那猪一息,看得都疼!” “彼其娘之你吃的时候巴不得肉越肥越好!” “你说那些太监阉割的时候也这样吗……太惨了!” “这可不清楚,这么多年肯定有经验了,要不你去试试?” “……” 太椅上的穆洪猛地睁开怪眼,他体型虽胖却灵活如飞。一大手推开陈晓薇冲到伙计身旁:“不是这么劁的!这技术活一个闪失猪就废了!” 将小猪一脚踏住,劈手夺过劁刀,叼在嘴里。双手掰开两腿抓住蛋蛋,挥刀一滑—— 没遮拦口中哼着小调,动作熟练,行云流水。完事后把脚一抬,那猪夺命而逃,竟像没事一般,自被伙计捉着放圈里去了。众屠夫客人见了如此绝活,大声叫好。 “眼疾手快刀利心狠……懂?” 那伙计呆呆点头。穆洪一拍他肩,来到屋外,喊一声“高升”……轻轻一抛,将那物扔向屋顶,这才望向凤少几人。 “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挥断是非根!”穆洪神色得意,阔眼含笑:“洪武爷的对联,读起来就是有英雄气概!” “嘿!”贺新郎放下推车,抱拳道:“没遮拦,有礼了!” 第二十七章 赌斗 “洒家还礼!” 穆洪眯眼看一下众人:“贺新郎,白锦鲤,戴金锁,戴玉佛,田庚,伍琦,宁静……” 打量一番凤少:“你一定是东方凤,果然生得威风!” 没遮拦笑笑:“先是田庚三人,又是你们一起。所以……今天是集体来砸洒家场子了?” “其乐无穷,吊眼鬼这厮又挑拨是非了!”白锦鲤看一眼阴笑的陈晓薇,恨恨道。 “哎,小穆屠,好久不见是我呀!”江广华上前搭讪。 “江广华?”穆洪倒是认得:“你也跟他们一伙啦?” “哪的话!他们其实都是我家的雇工。” 江广华一把搂住穆洪,显得很亲热,对着他耳朵低低说:“今日有货要运去柳花渡,行个方便吧!” “嘶——”穆洪向那两车垃圾看一眼,也低声道:“我说这几天总有闲汉往柳花渡里钻,花布草鱼还不够今天连垃圾都往里运。你家这一前一后到底搞什么?” “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反正这事关系咱一家安危,伯母是知道的。拐子,看在咱父母交情上,这最后一趟了你别添乱好不好?” “娘希匹,前几次的泼皮,洒家睁眼闭眼就过了。但这次小康街那群可是屡屡跟洒家作对,今天又在洒家地盘上把小弟揍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你让洒家无动于衷?碧柳街洒家以后混不混了?” “你……”江广华也是头疼,今儿事怎么那么多?如果处理不当,人多嘴杂的也容易生事。叹气道:“你刚刚要睡过去蛮好!” “娘希匹,洒家本来是打算睡过去的。但敢情不是你家的猪,一头小黑猪多贵你心里莫得瘦?” 两人抱在一起窃窃私语,两伙人打也不是走也不是,贼是尴尬。 陈晓薇想了半天终于看出点道道,大叫:“大哥,大白天的往这边运什么垃圾。绝对有猫腻,把他们揍一顿再抓去见官!” 白锦鲤等人脸色一变。那边吊眼鬼一叫,泼皮们跟着起哄。江广华心中叫苦,穆洪骂了一声,暗暗道“怪不得洒家了”。 他把江广华大力一推,对方一个踉跄差点倒地。没遮拦表情玩味,缓步走回太师椅,对着陈晓薇屁股就是一脚! “哎呦——”吊眼鬼抱臀跳起,委屈道:“大哥你干嘛?” “没什么,突然发现你小子真他妈聪明!洒家问你……刚刚骂洒家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陈晓薇表情一僵,谎话张口就来:“不是我骂的,是烂白鱼那伙人骂你是猪!哎呦……” 吊眼鬼又挨一脚,连连讨饶。白锦鲤等人摇头:这厮已经不可救药了。 穆洪冷哼一声,坐在椅上换个舒服姿势:“来碧柳街就得讲洒家的规矩,你们这两车垃圾……留下三分之一!” 贺新郎大小眼一抬:“这是什么规矩?” “前面的柳花渡可是个好地方,景美,隐秘!所以好多人都选择在那搞交易。洒家不管这些人搞什么交易运什么货,洒家只知道靠水吃水,想去柳花渡运货就得分洒家些油水!” “我们这没有油水只有垃圾,垃圾你也要?” “管你运什么?洒家只认准一个理,但凡运往柳花渡的都是些见不得光却很有料的东西。你们要是不愿留货,付过路费也行!不贵,一两银子。” “太少了,大哥再加些!”陈晓薇大叫,泼皮们跟着起哄。 “其乐无穷,这是公开抢劫啊!”白锦鲤义愤:“穆洪,你要当镇关西?” “当不当镇关西是洒家的事,有没能力作鲁提辖是你们的事。” 没遮拦懒洋洋说:“付钱还是留货,二选一吧!” “还有一个选择。”戴金锁冷冷说:“把你打倒就行!没遮拦,你以为我们今天会怕你吗?” “想硬闯?”没遮拦大手一拍。肉铺里十个伙计,连同五个泼皮小弟站成一排。 “别!”江广华急忙摇手,开玩笑!混战中万一谁朝推车踢一脚保准露馅。 “白日逞凶?”戴玉佛一扯江广华:“把你十八扁担的大名亮出来,我看他们谁敢惹?” “疯啦?”白锦鲤拍他骂道:“那样货是运到了,但我们几家子都得玩完!你看陈晓薇那个鬼奸样,调头就把你告官!” 看一眼江广华:“怎么办啊小老板?花钱消灾呗!” 江广华小眼一翻,拍拍衣服道:“不好意思,分文没有!” “其乐无穷!你出门竟然不带钱?” “还不是被你们气忘了!你那锭银子在酒馆不是找我一换二了吗?贡献一两出来不就行了?” “我靠你要我们出血?其乐无穷你这厮存心报复!” 江广华看一眼东方凤,眼中闪过一丝妒意:“快想办法,十两银子那么好赚的?” 白锦鲤望向贺新郎:“阿贺怎么办啊?” 贺新郎大皱眉头。这时东方凤低声问:“这穆洪武艺如何?” 阿贺眯眼说:“这厮天生蛮力而且学过系统武艺。反正我,戴二,老田都不是他对手!” 江广华抢道:“凤小哥,我劝你别想武力解决。小穆屠很强,你打不过的!” 东方凤抚摸下丹田,缓缓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脱下鸭帽,单身上前:“没遮拦,打群架岂不是耽误你做生意?还是两人解决的好!” “你想跟洒家打?” “我有个疑问。你明知柳花渡的交易见不得光,还敢大摇大摆收过路费,不怕那些人找你算账吗?” 穆洪吸吸鼻子:“洒家收两年了还真没见人来找麻烦。” “如果碰上你惹不起的人呢?” “那就不收呗!洒家很讲道理的。打得赢就过去,打不赢就乖乖交钱。” “我们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苦苦相逼?” “那就错了。第一不光是你们,凡是经过我穆记运货去柳花渡的,都得付钱。第二……” 他摸摸自己的板寸头狞笑道:“谁说你们没得罪洒家?你以为洒家这和尚头怎么来的?” 田庚听了怒哼:“你……活该!” 伍琦也说:“愿赌服输啊没遮拦!你跟铁牛比力气,说你搬动的石墩如果铁牛也搬得动,自己就剃光头外加送一条猪腿。结果你输了怪得了哪个?” “不怪哪个,洒家愿赌服输,说话算数。这两个月头发也长出来了,但丢出去的脸可回不来!” “原来如此!”东方凤点头,取出一锭纹银一摇:“穆洪,我再与你赌一次。我和你单挑,你赢了银子归你。你输了,今后我兄弟往柳花渡运货,你不能收费。” “凤小哥……”白锦鲤张口欲说,被贺新郎拦下。 穆洪算着那锭白银足有二两,眼睛发亮。心说江广华这批货绝对价值非凡,顺势下坡:“一言为定!” “另外,我与你这次赌斗属于私人恩怨。无论输赢,这次你得让我们过去!” 陈晓薇听了嚷嚷:“想得美,你若输了还得加钱……” “可以!”没遮拦爽快同意,对陈晓薇骂道:“娘希匹,洒家今天生意做不做?你真那么想打群架先把洒家损失补上。” 贺新郎低声说:“赚了!” 白锦鲤担忧:“不知凤小哥能不能赢,你不是说他还没完全复原吗?” “谁知道呢?”贺新郎轻抚腰后“烧火棍”,语调漫不经心。 “来吧,没遮拦!”东方凤一摆门户。 “有人干架啊……这不小穆屠吗?” 看热闹的行人和肉也不买的客人外加泼皮闲汉把穆记旁的街道围了一圈。陈晓薇等泼皮大声为老大鼓劲,吹嘘着没遮拦英勇神武,打遍南京无敌手……一旁熟悉穆洪的吃瓜群众看了眼东方凤,也是连连摇头。嘟哝着这小哥完了,惹上这街大王肯定祸事…… 白锦鲤戴玉佛宁静哪里肯弱了气势?大声回骂!可惜三人人小势微,顿时被淹没在一片惋惜中。贺新郎烦躁,捅捅旁边的戴二。于是嘈杂的场面,所有人耳中响雷炸起: “瞎嚷嚷什么?” 众人吓了一跳,“哎呦”一声,集体向后倾。 ——好大的嗓门! 心中惊疑未除,耳旁轰雷又炸: “只会枝头乱叫的没种烂鸟,娘骂的够胆先跟老爷战一场!” 第二十八章 双手劈开生死路 众人只见戴金锁寒着鹰鼻狼面,瞪着玲珑环眼,须发戟张,威言大喝。皆汗毛发颤,闭口不言。哄闹阵势硬是被一人压下。 “娘希匹,终于安静了!” 没遮拦瞟一眼四周很是满意。马步一扎,撑掌为刀,缓缓伸去:“东方,我们早该见面了。算起来洒家剃头你也要负责。” “怎么说?”东方凤严阵以待,同样伸手向前。 “两个月前蔡家兄弟哭着找我,说来了一个奇装乞丐,飞拳耍棍把他俩连同戴二狗田铁牛伍蛤蟆打得落花流水。那时我就对你有兴趣。” 双掌相交,穆洪随意的神情渐渐收敛,取而代之,是兴奋异常的凛凛战意:“结果找你的时候碰上了田庚,他说你伤病,认为我对你不怀好意,我们这才赌斗。没想到那天洒家走了眼,赔了头发外加一猪腿,也没脸去看你……不过无所谓,洒家知道总会见到的。所以今日……可别让我失望!” “老田吗……”凤少心中一阵暖意。只见穆洪眼中凶光一闪,将凤少手掌一压,抬脚便踢。 东方凤曲臂一架,“蹦——”肌肉与肌肉暴力地碰撞!汹涌的巨力以手臂为起点瞬间扩散全身。凤少确实地感受到这胖子的强壮,侧身一跳,手臂发麻。 没遮拦吹声口哨,虎跃扑来。虚步砍肋,弓步靠掌,上步砸肘,一连串狠招招呼。凤少防得浑身酸麻,试图回击,皆被轻易挡住。 “彼其娘之,这不是市井相扑……是军中角抵的军体拳!这厮跟军方有关系?”贺新郎看着这架势若有所思。 “阿贺你说什么?”白锦鲤问。 “仔细看!” 东方凤一连被先手压制,躬身一溜,跟他隔开距离。 没遮拦岂容他逃?全身肥肉抖动,速度却一点不慢。甩开双腿,交错横踢。凤少见他攻势甚猛,甩着臂膀不敢再接,连连避开伺机而发。穆洪体重,脚力虽大但下肢迟钝。一连四踢不中,待第五踢时其势已衰。东方凤看准破绽,出肘硬撞脚踝,迫其吃痛收脚。 “轮我了!”东方凤起脚踹胸。 右脚蹬地外旋,左脚膝关节夹紧,大小腿蓄力打直线。搏击冠军东方美以对决时屡吃泰拳飞腿之苦,教导凤少尤其加强了踢击训练。凤少的踢击,简洁迅猛准确,招招连向穆洪胸腹招呼。 没遮拦双臂为盾,硬档!仗着肉多血厚,打架最喜以力压人。 戴金锁打趣:“凤小哥的踢击之猛老田最有感受,我猜他可抗五下!” 地上灰尘扬起,脚脚到肉,跑鞋踢在壮臂产生的“砰砰”声听得两边人心惊。 “痛快!再使点劲!”没遮拦狞牙大呼,东方凤的踢击被他照单全收,双手接连抵挡,不退反进向前逼近。 田庚:“猪!” 伍琦:“野猪!” 戴玉佛:“飞猪!” 戴金锁:“皮糙肉厚的飞猪!” 白锦鲤:“管他什么猪,最后都成烤乳猪!凤少——干他!” 穆洪强进,东方凤只能退。没遮拦肆无忌惮,跨大步流星紧逼! 凤少眼神一闪,冷不防踹他握紧的大拳,这是东方美通过实战教他的小技巧。一些体壮肉厚的对手总喜欢迎力而上,他们会下意识握紧拳头,暗憋一口气抵御痛感,这时候一踢经脉绷紧的手背可使其泄气。血肉再厚实,经脉也是软组织。 穆洪吃痛,拳头触电抖动。东方凤趁势欺上,弓腰缩臂,拳与头齐,雨点般砸上。 “嗯?”贺新郎皱眉。 “怎么啦?”白锦鲤问。 “干嘛光打身子不打头呢?这一套乱拳照他头上招呼准有效!” “……”白锦鲤看着东方凤粗壮的双臂,哑然道:“这狠的拳势,打头还有命吗?” “所以阿凤心软留手了啊!只是没遮拦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现在留手不把他快速击倒,等穆洪熟悉了节奏后就麻烦了!” “是吗?不过现在看凤小哥占优啊……” 白锦鲤话未说完,穆洪防御的肉掌猛地张开,将东方凤出拳的右手抓住。凤少反射般左拳出击,也被穆洪大掌包住。两臂被捉,两人四目相对,东方凤看着穆洪眼中不变的笑意,心说不好! “你这痒痒挠得洒家舒服啊!”没遮拦双手沿着小臂,顺势扯住凤少双肩拉向自己。只听“砰”一声,穆洪的黑额一记头锤撞钟与东方凤相碰! “啊呦——”白锦鲤看着都疼。 “啊——”东方凤头颅受创,牙关一松,捂额晃动。挥拳便打,架势已乱。被没遮拦侧身,就势扭跌定住。手足腰肩一条龙作力,只一跤,把东方凤跌翻。刚刚着地,顺手儿又抱起来。 “虎抱头!果真好跤!”众人大赞。此乃摔跤中以强打弱之经典技术。每当大赛之中,角力高手用此招一击必胜时,最煽观众之势。没遮拦与凤少面对面,咧嘴怪笑。只一抱,高过脑门,竟是轻松举将起来。 “真神力也!” 众人齐嚯!东方凤悬在空中,头颅晕眩,眼冒金星。仓皇身不由己。无任如何挣扎,背后撑着的那两只大手纹丝不动。没遮拦笑着团团一转,给众人“献艺”一观。把东方凤往空一掷一接,如耍孩童。大笑一声,抬腕前丟。半空中,东方凤宛如脱线风筝狠摔在地,扬灰四溢! “凤小哥……”白戴几人急呼。 作为21世纪饱受滋养的祖国花朵,东方凤体质本就高于这些同龄的江南孩童,被没遮拦一举一丟毫不费力。如此怪力,众皆骇然,反应过后惊叹叫好。 “摔得漂亮啊大哥,揍死这驴干的!”陈晓薇激动得小脸涨红。一时间,没遮拦的气势充满全街。 东方凤奋力站起。瞳孔涣散,大脑嗡嗡,差点没站稳倒地。穆洪也不追击,含笑看他。 就算由东方美亲自教导,就算东方家族有习武的传统,东方凤毕竟不是职业武人,说实在的他实战经验都很欠缺。像刚才那记头锤,还有被人举过头顶扔摔,甚至是长那么大第一次挨。 东方凤双手抱头,浑身发抖。刚才他一顿直拳,明明拳拳到肉,就算硬挡也该很痛吧!这货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没遮拦是真的厉害,防御强而且下手狠。 “你……也会炼气吗?”凤少忍痛问。 “你还知道炼气?”没遮拦眼神闪烁,调皮一笑:“不告诉你!” “简直就像东方美的盘龙铳!” 东方凤下意识地想,又狠命把这念头驱散:没有美少,这里也不是21世纪,不是本市不是现代社会!这里凭实力说话,拳头硬的人可以贩私盐,收保护费,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甚至随便杀人!弱小之人没有地位…… “东方凤,别打了。中秋秦淮河相扑角力赛我们老大可是前十,还没使出一半本事呢!”蔡花蔡虎兄弟面有忧色,碍于老大脸面现在才作声。 “那个排名就别炫耀了,洒家嫌丢人!” 没遮拦白他俩一眼,对东方凤愈发感兴趣:“小子你的确与众不同,武功自有体系毫无花架,不是市井套路,叫什么?” “东方白拳!” “没听说过!” “如果是手下败拳的话说了你也记不住吧!” “当然!”穆洪不屑拍手。 东方凤瞳孔凝聚,肌肉绷紧如弓。龟虽寿的内功强调循序慢进,再加上自己修为尚浅。提炼真气需要时间,如今—— 凤少身体一挺,似说给对方似说给自己:“肉体的修炼,目的就是无限减少多余的动作,从而达到更纯粹的快准狠三字。穆洪,你会记住这个名字的,因为……我会用它打倒你!” 华司令语录:从古至今,时代从未改变,硬拳头决定硬道理。 “硬拳头决定硬道理吗?那就先从这没遮拦开始!逆境又如何?看我双手劈开生死路!” 他双臂舒展过头,单膝靠心。肉体萃取的本元之炁和腹内提取的营养能量在下丹田里阴阳交融,气海中诞生的真气饱含着怒意贯通全身。目似喷火,筋骨蓄力。势若满弓,姿如苍鹰。 “东方白拳·烈凤锥!” 第二十九章 烈凤锥与盘龙铳 东方烈凤锥,东方白拳中先发起手式杀拳。分远交,破体,钩擒共三路一十八锥。主张极致的快准狠,激发兽性,有攻无防,快速制敌。 真气流转,宛如冲锋的战鼓。东方凤全身一紧,扬起右拳,挑衅示意。没遮拦一翻白眼,就在翻眼之间,凤少如箭离弦冲锋。 东方·远交弓拳锥! “来啊!”没遮拦马步抬臂,轰——拳拳相撞,双方都是一震。 “呦呵!认真起来了?”没遮拦扬起的嘴角放下。做好觉悟的少年,真气冲盈。这一拳更加专注,迅猛,气势十足。 “阵势不错,干架就该这样才痛……啊呦!” 东方凤收拳撤回,尖啸一声,脚步数晃,身形诡异闪至穆洪眼神死角。左臂大弧欲击,临近而变道,右拳竖指作刀,隐秘突刺穆洪抵御的小臂。指力入肉,其势滞缓之刹那时机,奋周身之力聚手肘膝足狂轰精炸。 烈,凤,锥,三字即核心。眼锐如鹰而势烈如虎。配合独门步技,拳法多迷,足法无迹,身法无影,如凤幻翎羽。催气集精聚力于拳指足腕膝额六点,化阻气断血之锥,一往无前。 若双方隔开距离,则先借冲刺之力无限提速,舍身攻敌要害,是为远交六锥。若远交一击不成,则伺机破体或钩擒。脚踩星步,绕敌八方。臂舞辰影,迷视惑听。先滞敌防御,后速攻敌身之气血穴道。此战法为针头尖,为麦上芒,点穴破体,予敌大害,是为破体六锥。 如此游击麻雀战术,假想敌正是没遮拦这类擅角力而不喜游斗的长身壮汉。众人只见东方凤猴子一般被穆洪赶着上窜下跳左躲右逃。拳脚如小鸟啄树,打在没遮拦身上啪啪响但无大害,皆戏称此乃掌拍蚊子。贺新郎几人却注意到穆洪眼中的慌恼之色,谁赶谁还未可知,大声鼓劲。 没遮拦有苦难言,这厮步法诡异,绕着洒家转圈却总能钻进死角。两只手一只惑敌一只主攻,虚实有度,简直在猜拳。看似无用的小打,劲力刁钻不说还专打穴道。穴脉经络直通掌管“气”的中丹田,它的主器官是心脏,总是跟性子,脾气,心性等一类词关联。 没遮拦已经感到“生气”,穴道每打一下,他的烦躁都在上涨。如此刺激过甚会导致心性崩溃的。而失去理智,会连累上丹田的神和下丹田的精,全盘皆输。 穆洪虽知后果却无可奈何,冷不防被东方凤单臂压住双手,曲四指往脸上一弹——顿时火辣辣的。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扇耳光。没遮拦大怒,久被挑衅的心境此刻怒火喷发,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向前冲。东方凤双手护头,躬身,曲腿,蓄力。 “东方·破体冲膝锥!” “洒家着道了!”没遮拦腹部受创,低头大悔。腹中下丹田为贯气蓄劲之所,一受冲击,气劲大泄。这厮趁虚而入,洒家败象顿呈!没遮拦急忙闭气等着凤少攻上,耳中却听得脚步声远走。 “嘿——”没遮拦大叫一声,刚刚挨了一下正好情绪冷却:这厮这种打法一气支撑,负担过重无法持久,必须重新蓄势! 想通此理,岂容他重整旗鼓?没遮拦一挺大肚,紧追而上。 穆洪猜的不错,烈凤锥虽有一十八锥,但在实战中不可能使全。只能选择远交的一锥加破体或钩擒的六锥。如此七锥用完,己势已衰。此波攻先战宣告结束,需蓄力再战。 没遮拦就是要趁凤少蓄势蓄力时打败他!不过——攻先战结束,意味着防御战开始! 东方凤深吸一气,后跳一步,全身一松,搭架筑垒。 东方白拳·盘龙铳! 东方盘龙铳,东方白拳中后发结手式杀拳。有近攻,外投,内锁共三路九铳。盘龙铳三字亦是此拳真髓。盘既代表近身绞杀和积蓄力量,龙则代表奔腾地投掷和释放力量。而铳需装填而发,敌人之势即是己方装填之力。借力打力,以己之力引敌之力从而混成大合力,更加霸道惊人。主张眼疾心亮,形善若水,先御后攻。 假如烈凤锥是有你无我的刚,提取全身能量充满自己与敌硬抗。盘龙铳就是海阔天空的柔,将全身能量分散,化解并引导吸收对方的能量以充满自己,加以利用并大举反击。 没遮拦飞追而来,鞭腿甩射。东方凤扬起手刀,在脚尖袭来的瞬间后跳半步避过锋芒,但在其腿势到头最衰时挥刀斩其承山穴。 “东方·近攻侧刀铳!” 这招眼疾身巧手快,以盛打衰,威力无比。没遮拦小腿发麻几乎抽筋,只凭单腿站立。而独腿的壮士已无惧其力,东方凤脚踏星步,矮身自穆洪左肋穿过,带没遮拦转头,又从其右肋插过。 “又在转圈!”穆洪惊怒交加,转身不便,独脚平衡微失。被凤少抓住时机近身,顶胸拦腰搬腿拐足。 “好家伙,你敢跟洒家玩相扑!”穆洪大吼!碗大的双手死死拽住凤少。 “我要……打倒你!” 东方凤的虎吼把没遮拦盖住,借力圆旋一圈。带着东方凤必胜的信念和穆洪满脸的惊愕,就势连敌带己如同流星重重撞跌在地。没遮拦背部受两人之力挤压,眼皮翻白,一口涎水自嘴里震出。 “东方·外投舍身铳!” 灰扬四溢,东方凤跳起。他以没遮拦作肉垫,并无受伤。大口喘气,这一番激斗,自己那点废材真气早已消耗殆尽。因酒馆里出现的后遗症状把他吓到,保命真气是再不敢用了。此刻下丹田空空饥渴,身体疲惫不堪。 没遮拦的拉拉队们瞬间哑口。 “哈哈……”白锦鲤跳起来挨个戟指一遍:“凤小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莫装比,装比遭雷劈啊!” “没完……”田庚忽说。 “这肥猪……血真厚!”贺新郎也说。 穆洪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下午的流光给他表面镀上一层金色。但东方凤总感觉……那金色下面在泛黑。离他七步,不敢大意。 “好阳,好云,好天……今天是个好日子啊!上午接了集仙斋一票大生意,下午又来了这么个秒人……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渐渐高昂他这一笑让周围观众相互张望,无所适从。 “大哥……”陈晓薇叫唤。 穆洪大头一动,缓缓直起上身:“娘希匹……东方凤,你打得好啊!” 睁眼之时,双瞳中黑息环绕,因打击而充血的身体已恢复正常。 全身气血流通加速,肌肉凝聚,体魄身躯,被人为加强! “不好!瞳中有黑息,先天五气属水!” 观战的贺新郎眯起眼睛:“还真是敢揽瓷器活,必有金刚钻啊!没遮拦这厮有胆收过路费,竟然是太始境武人!” “黑息的太始境……那不是跟吴小七一样吗?那凤小哥……”白锦鲤慌了。 “阿贺,一起上吧!我看阿凤快没劲了!”戴金锁活动手臂。 “他会炼气咱们也不怕,正好把他当吴小七揍!”戴玉佛一看那双黑息就想起吴小七,跃跃欲试。 贺新郎握住烧火棍:“要上也不是你们上,再等等!” 这边穆洪瞪着黑息,对东方凤缓缓说:“倒是小瞧你了,竟然能炼精化气。不过境界太低,才入太初境的门槛。像你这种人,各正派后山子弟一抓一大把。 修炼天地阴阳之道的人被称为修行者,因为修炼目的的不同分为修真人和武人。但不管目的如何,想要登顶都必须习真气筑基之术。真气有六种境界,就让洒家这倒数第二的太始境,来教教你这倒数第一的太初境!” 第三十章 污泥漩涡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东方凤二话不说,复起一脚再踹他左臂。 平时跟泼皮耍闹都腻了,难得碰上一个真材实料的。你的武功潜力很大,甚至有高等武学的影子……快准狠?有意思!不过洒家更喜欢……一力降十会! 穆洪深吸一气,低声道:“污泥!” 穆洪浑身充气般震动一下,腋下抖动紧缩,将凤少右腿夹住。 东方凤心中一动,倒不是惊讶没拔出右腿。而是他明显感觉到,右脚不是被穆洪外力夹住,而是……像被穆洪的身体黏住!这种感觉就像大雨天走在泥路上,突然一脚陷入泥坑里,湿湿潮潮软软。气力全无。 穆洪挑衅一笑,伸开夹腿的左手。众人看清了,东方凤右脚竟是被穆洪用腋吸住。凤少使劲几次均未拔出,灌入右脚的力气如泥沉大海。他心中一慌,催动真气。但丹田空空,还未恢复。 “准备好没?”穆洪问。 “嗯?” “这是你那一脚之力,洒家还给你!” 没遮拦抬手,照着凤少退脖子一敲。东方凤面容一僵,咬牙切齿,一声不吭。 “你自己的踢力感觉如何?接下来尝尝洒家的拳头!” 穆洪扬拳二打凤少腿肚,东方凤避挡不成,双手扶腿,五官搅在一起。 “娘希匹,硬骨头啊!扛不住了认输就行,小心第三拳你这腿废了!” 穆洪嘴里调笑,慢慢举拳欲打。凤少心中一急,猛地瞪大双眼,右脚直从鞋里抽出,抱腿而逃。 “嗯?”穆洪把那只运动鞋来回把玩,调戏说:“好漂亮的鞋子,红红黑黑像女人的肚兜!东方,你小脚都被洒家看了,还不快投怀送抱?” 东方凤单腿伫立,闻言强笑:“你这货是多久没洗澡,一身污垢我踢都踢不穿!” “有力气嘴炮,说明还能打!”没遮拦气势逼人。本就高出一头的躯体仿佛更加巨大,宛如一座小山。 他勾勾手指:“来呀,来呀!” 东方凤不屑一吐唾沫,虽是逆境仍不认输。右腿强行动了动,脱下左脚跑鞋,踏星步迎上。 没有真气支持的烈凤锥,无法聚全身气势,威力大减。没遮拦看得真切他在走类似蛇型交叉的步法,心中冷笑。东方凤挥拳直击,但忌惮那诡异的黏力,一碰即退,这样一来拳力也大减。连打几招,被穆洪肉掌一把罩住。 凤少起脚扫他小腿,谁知如击软棉,又被一股诡异的吸力吸住。 “这次你再把袜子脱了?”穆洪望着红了脸的凤少,话未说尽,东方凤痛“啊”一声。被穆洪的重拳直陷肚腹,似要突破而出。 “凤小哥……”白锦鲤等人大惊失色。 “赢不了了,彼其娘之!”贺新郎将鸭帽塞给白锦鲤,默默活动双臂。 东方凤整个身体挂在穆洪手臂上。没遮拦收回右拳,凤少弓身跪地。穆洪冷笑一声:“快准狠?快准容易,但在明显的力量差距上如何狠得起来?” “你输了东方凤!拳脚是不错,能逼洒家动‘气’,不过可惜,还是没让洒家尽兴!” 他缓缓抬腿,给予最后一击。 “呀——”凤少忍痛一哼,使劲全身力气就地一滚,躲开了穆洪决胜一踢。 穆洪摇头:“何必呢?再战也只是白挨打而已!” “可恶!我还是……太小看炼气者了!”东方凤咬着牙,拼命遏制腹部的痛感。卧在地上难受地抽搐,中午那一大碗鱼汤面仿佛从胃里涌到喉头。本就受创的右腿,经刚才剧烈运动,更加痛入骨髓。 “我还没输……还有一道真气可以用!” 忽然身子一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温柔拉起。 “阿凤,我说过,对付吴小七那种等级的炼气者,我和你加起来才有一战之力!”贺新郎一手扶起东方凤,一手紧握烧火棍。 “阿贺,你……” “彼其娘之,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阿贺,这儿不带用武器的。”凤少吐槽。 “我知道,表达意思就行。”东方凤直觉感到扶他的臂膀颤抖得厉害。几丝邪异之色在贺新郎递大小眼中闪烁。 陈晓薇大声嚷嚷:“大小眼你干嘛?无关人士退场!” 贺新郎不理他:“小穆屠,我想了一下觉得这比斗对我兄弟不公平啊!” “哦?有何不公平?” “第一,我兄弟曾经伤病濒死,至今身体还没复原,不信你问你的蔡小弟。” 蔡花蔡虎一愣,见老大望来,下意识点点头。 “第二,我们几个干了一天活,现在还没吃饭呢!白鱼儿是不是啊?” 白锦鲤一愣,活鱼眼一转,捂着肚子叫道:“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其乐无穷这都前肚贴后背了!” 装——说的像我爸虐待雇工不给饭吃一样!江广华心中大骂无耻,面上却不戳穿。 没遮拦再“哦”了一声:“那你想怎么样,是不是洒家还得请你们吃饭啊?” “那多麻烦啊,我只是想改改规则。” 贺新郎将东方凤的鸭帽甩给白锦鲤,勒紧裤腰带,虎目色冷:“我们两个战你一个!” “呸!大小眼你要不要脸?驴干的猪油蒙了心……”陈晓薇破口大骂,被阿贺一个凶光扫来,下意识住嘴了。 “一战二?”没遮拦性起,望天一笑:“得加钱!” 贺新郎还没开口,后面的白锦鲤一拍鸭帽爆了粗口:“狗日的,加就加,其乐无穷小爷不过了!” 他扯出还没焐热的白银:“穆洪,睁大你的猪眼瞧清楚了,白爷我再加一两银子!” “三两白银?”没遮拦双眼发亮,一吹口哨:“成交!” “好!”贺新郎架势一摆。穆洪瞟他一眼:“大小眼,你练的是跟洒家相似的军中厮扑,洒家跟你打几次了,你没一次出全力!” “没遮拦,你又何尝全力以赴?” “洒家怕出人命。” “我也一样……” 贺新郎瞪着大小眼,竟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你练的军体拳和我练的军中厮扑,你我所学本来……就是厮杀拼命用的!” 贺新郎暴起,一爪朝穆洪心窝袭去。黑虎掏心!一记烂遍大街的招数,此刻阿贺使出,威猛十足,令人无法轻视。但穆洪眼皮不抬,任由他袭胸。贺新郎攥紧一坨肥肉,忽感手掌力度在流失,反而肥肉吸力大开,主动将他掌心黏住。贺新郎收手不及,立马扬起另一拳,剪张两指戳他双眼。 “哼……大小眼你的全力就是这种损人招数吗?”穆洪眼中有了怒意,捏着他左腕加大力度,同时胸口吸力大开,把阿贺右手死沾得发红:“洒家废了你这双阴手!” “你练军体拳的,怎么不知战场厮杀就是要攻敌最弱?” 贺新郎忍痛说。四目相对,嘴角痞笑:“你虽然练了水气,但境界实在太低,护不住身体的脆弱器官!” 穆洪张口欲说,忽然一股钻心痛意遍满全身。不可置信往下一看,贺新郎那该死的膝盖竟然顺势撞在胯下…… “你……”穆洪全身发软,防御解体。 “一脚踹爆是非蛋啊没遮拦!你这厮劁了那么多猪,这就叫报应!” 贺新郎嘴中说着,手里不含糊。趁穆洪气机瓦解之际,脱出双臂拽他转了几圈。没遮拦仗着胖重,任他拉扯,正忍痛得意,忽然贺新郎大小眼中一丝戏谑。眼如电,脚成钻,腰似盘蛇。右脚蹬他小腿,趁左腿散力时顺势以力缠住压上。穆洪正待发力,早被阿贺右手扳住脖颈,顿时泄力。 “大小眼你也敢摔洒家?” “三马搏克——乌骓踏虎!” 第三十一章 双战 贺新郎虎吼一声,劲贯全身。穆洪重心已失,整个人天旋地转,贺新郎舍身一击,压着没遮拦重重摔地。 “咚——”没遮拦小山般的胖躯轰然倒塌,连带贺新郎强壮的虎躯一起。承受两人之力的脊椎与大地亲密接触。 “还你摔阿凤那一击!”贺新郎低声说:“彼其娘之,这要搁两年前,老子打你只要一只手!” 这式摔跤,贺新郎仍是用穆洪当肉垫。但因为搬住了头颈,杀伤力更大!没遮拦脸部因疼痛而狰狞变形。 “该死的,洒家一天之内竟被人摔了两次,丢脸丢大了!”穆洪咬牙翻身待起,耳听陈晓薇大声警告: “大哥小心——” 抬眼一望,贺新郎双手抱起大锤,冷冷凝视。 “拳——头——锤” 穆洪瞳孔中黑息喷射,倒影着阿贺手锤由上往下朝自己砸来。 “砰——”没遮拦额头撞地,庞大的肉躯再次倒地。 众人一呆,陈晓薇大骂:“大小眼你不要脸,驴干的尽耍下三滥的阴招!”联想起白锦鲤望他裆里踹的那一脚,心有余悸地心里发寒。 贺新郎无视泼皮谩骂,退回东方凤身边问道:“没事吧?” “没事,只是我……太弱了!”凤少失落捂着肚腹,一股无力感从心头涌起。 “废话,不弱如何变强啊?话说要谢我的话把你帽子送我?”阿贺提议,他一直喜欢凤少的鸭头帽。 “不行!”凤少想也不想拒绝:“我就那么点家里的东西了!” “小气!”贺新郎嘟囔:“恢复过来了吗?” 东方凤一咬牙:“还能再战!” “那就好,要不然我一个人打不过!” “嘶……有点疼,不过对洒家还是没用!”没遮拦活动着疼痛的部位, 穆洪摸头站起,黑息环绕的双瞳满是怒意。他脱下满是灰尘的布衣,露出一身毛绒健硕的黑肉。全身肥肉一震,汹涌战意扑面而来! “这厮的气功五行属水。而且天赋异禀,实力远胜吴小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贺新郎问。 “意味着如果我们能赢他,就可以去夜里围堵吴小七了!” 贺新郎“哈”了一声:“我就喜欢有仇报仇的个性!这厮炼气修为其实不高,那个吸力防御不是全身的,只有他视力范围内要小心。” “那么,就跟我的烈凤锥一样,你我虚实相攻,乱他心神伺机而动!” 两人相顾一笑,同时朝穆洪冲去。 没遮拦黑着脸主动出击,举拳便打。东方凤双臂一挡,虎口大震!贺新郎跳起一拳直击眉心。被穆洪大头一侧,抓住右臂,手肘一得阿贺小腹。用力一掀,行云流水一记过肩摔把阿贺砸在地上。转头东方凤一脚踢来,挥手打开。凤少一连数脚皆被大手劈开,跳走步伐,绕转穆洪身后攻击。 穆洪正待转身,忽觉双脚一紧。低头一看,竟被地下贺新郎死死抱住。阿贺发力拽掀,没遮拦双脚扎地,任由阿贺使劲。但穆洪行动已滞,后背早被东方凤刷一鞭腿。 穆洪出招加力,一拳堪堪擦凤少耳朵而过。东方凤耳边火辣,心中却如静水。 “这厮既然自恃力大血厚,那我便专攻一处突破你的承受力!” 凤少飞脚重拳手刀,全向没遮拦左臂一点招呼。这也是东方美告诉他的小技巧。集密攻击变聚点成线,两月前东方凤下意识地用这招制服了媲美成年人身骨的田庚。 “咦?”连挨五下,穆洪懂了。皱眉将左臂缩在后方。这样一来只能全力防御,东方凤见状,攻势越猛,转而向他右臂一点集中打击。 穆洪抵挡几下,渐感单臂难支。冷不防被东方凤穿过防御,直直击中没遮拦左颊! “哒哒哒……”凤少得势不饶,左右勾拳连击穆洪双颊。下面双腿被贺新郎死死抱住,行动受阻,避无可避。猛然间东方凤臂拉满如弩,左掌按右拳,抬肘划风咆哮,穿过防御,跳起奋力如骑枪铁槊照面猛扑。 “东方·破体钝肘锥!” 穆洪一脸肥肉大抖,上丹田震动,眼中黑息几散。鼻梁被重击撞得仰望蓝天。 没遮拦凶性上来,伸手欲抓阿贺。冷不防又被东方凤复起一腿踢中膝盖,这是维持身体平衡的柔软所在。穆洪被迫左手撑地,却抡起右拳砸在贺新郎背上。阿贺痛哼一声,抱他脚的手臂死不放开。没遮拦愈发恼怒,突感斗气逼来。转头一看,只见东方凤跃起悬空一翻筋斗,长腿倒竖,艳阳照射下直指天际!自上而下,大弧度似带火流星劈下。 “东方·远交战斧锥!” “哗——” 足斧劈头,穆洪头颅被大力压下。 白锦鲤一跳三尺:“干得漂亮!其乐无穷穆洪你还不倒下?” 田庚低声道:“还没!” 趴在地上的贺新郎低吼:“阿凤,用力踏爆这厮!” “什么?” 东方凤看得真切,原来穆洪的大头在砸地的瞬间停住。凤少脚下加力,按不下穆洪!没遮拦被压踏的头颅不屈抬起,黑脸涨红,怪目中黑息汹涌,气劲似从每个毛孔中喷勃而出。 “咯咯咯咯……还好洒家反应快,把周身真气都护卫头部……”他狂笑道:“还给你!” 东方凤心里一惊,穆洪双手抓住压头之脚,头手合力往上一掀,大力袭来,凤少身子一摇,借力在空中后翻一跟头卸去力道。 “好一个倒翻筋斗!”众人又是叫好。东方凤翻过之后,一阵头晕目眩,气血逆转,受创的肉体痛意袭来。连退几步“哎呦”一声摔倒。贺新郎早被穆洪扯开,从地上滚来,也是狼狈不堪。 “没事吧?”贺新郎问。 “没事!”凤少站起,摇头聚神,见穆洪铁着脸拍着头手灰尘,仍是如没事人一般,瞠目结舌说:“太变态了,头部接连两下,都是重招数,是个人都该有反应吧!” 穆洪听了,冷冷说:“有反应,洒家头晕了。” “骗哪个?”贺新郎拍拍衣服:“这厮黑息流转,水流卸力。水真气游走于身,注入那身肥肉,既可分散击打之力,又可吸敌劲力反伤于敌。加之天赋异禀,一身肥膘还那么灵活……不过这厮水气并不熟练,倘若能以一大力硬击头或腹两处要害,必能破防!彼其娘之,对付这变态,力道还是小了!你还有重伤害的招数吗?” 凤少脑中昏眩未止,茫然看着握拳右手。 “力道……小了吗?” 脑中蒙蒙的,遥远的回忆……接踵而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东方美被这“啪”声搅得心烦,笔记本电脑一闭:“别砰了凤少,我这码字呢!” 东方凤满头大汗,挥拳如雨朝眼前沙袋招呼:“呼……没人叫你在……健身房码……呼……” “哥现在只在健身房有灵感!”东方美板着脸过来,“哈”得一笑: “咋了凤少?被小嬴甩了拿沙袋出气?” “你以为我是你?”大豆般汗珠从额头留下,融入早已湿透的背心。凤少长呼一气,问:“刚认识一练武的朋友,长得明明比我矮瘦,但出拳力量是真得大……” 东方美“哦”了一声:“原来你打输了打算加练赢回来。” 东方凤黑着脸击打沙袋更加起劲。 东方美看他一边喘气一边打出流星样的拳影,忍不住说:“我可不是教你这么挥拳的,你这什么别扭的姿势?只用手臂出力,就像漏水的水壶,力已经在流散了。这样打出来的拳只能发挥你原来的一半力量,伤敌效果低不说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可那小子就是这么出拳的,他手把手教我的!” “他是他你是你,他适合的拳不代表你也适合。” 东方美白他一眼:“咱家东方白拳的核心拳理是什么?” 第三十二章 必胜信念——东方麒麟炮 凤少正色说:“熟悉百家拳术,找到最适合于己之希望,并练成属于自己的光明之拳!” “是了,白的意思有三。读音通百,代表世间百态。字型为太阳开始,代表希望。色彩白亮的颜色,代表光明。 华司令的东方白拳,拳道即心道,这是他老人家交给子孙的证心之法。 东方美滔滔不绝,进入演讲模式:“华夏乃至世界的拳术发展至今,何止成百上千?加之信息的爆炸式传播,想学什么学不到?不同于古代派别隔阂,徒弟只能学师傅教的东西。现在的问题是选择太多,无法定位自己以致迷失。 少数性子强的人能发现自己的兴趣所在并坚持追求,但大多数性平的人不知道此心喜欢何物,未来该往何方。这个答案某些性弱的倒霉鬼穷其一生也没找到。一味听从别人或跟风他人,与己心不符,小心庸碌一辈子抱憾终身……” “你也是‘他人’,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而不是他的?” 东方凤冷冷打断,语气充满深深的质疑:“我用你教的打输了,说明你就是错的。” “难道就输了一次,哥在你心中的崇高地位就不保啦?”美少痛心疾首:“难道我东方美比不过那个矮瘦小鬼?” 凤少看他良久,失望叹气,掉头就走。 “我去网上搜搜太极八卦迷踪形意八极……挑种看得顺眼的练练,这也算东方白拳!” “小鬼你给我站住!”东方美大怒,一把抓住他肩,被凤少卸力还击。 “东方盘龙铳!”东方凤大喊出拳,早被东方美一把封住,一脚踹退。凤少后退几步,摆架大喝:“东方烈凤锥!” 还未冲上已被东方美近身,挑足肘胸撞倒在地。 “你那不叫盘龙和烈凤,只能算蚯蚓和弱鸡!”东方美沉声说。 凤少揉胸站起,面带不服。 “看这样子,我要不教你找回场子,东方白拳的脸就要被丢进了!”东方美转身撸袖,露出水牛般臂膀。 “虽然这激将法很无赖,不过少爷认了!架麒麟炮!” 东方凤眼睛一亮,笑逐颜开:“是是是,你说龙凤龟都教我了还留个麒麟干嘛?就我这资质你还怕我超你不成?” “我已经后悔教你烈凤锥和盘龙铳了。这两招一个聚精会神耗体燃力,一个以一己之力承敌我合力,都不是少年时期能承担的招数。 罗曼蒂克,当时一时兴起,忽略你本身条件。弄得我大好白拳被你练成……唉!” 东方凤听得刺耳,反驳:“喂喂这不对吧!你用东方白拳成名江湖的时候也是未成年,同样条件我不比你差!” “罗曼蒂克,世间武人那么多冠军却只有一个,所谓天才和庸才的差距,有一种决定性的东西叫资质懂吗?” 东方美狠狠把自己吹嘘一番,看一眼讥讽之意明显的凤少,说道:“别不服,哥四岁习武,食量如牛,身高力大。你小时候在干嘛?喘得像个老头住院如回家。从修炼上讲这叫先天根骨和后天筑基,想跟我比?你要是能耐下性子学龟虽寿练成气功由内补外,那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除非练成内功,否则我无法发挥三大杀拳的威力,就算学了麒麟炮也没用!”凤少沉默。 “……这样理解,对……也不对!”东方美轻声说:“下丹田的精很重要,中丹田的气也很重要,但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也是麒麟炮更依靠的,是上丹田的神!一种……强烈的精神意志!” 东方凤茫然不解。 “我问你,假如几个彪形歹徒,持刀要对小嬴行不轨之事,你孤身一人赤手空拳的怎么办?” “这还用说?拼命也得上啊……”凤少说完脸色一红。 “就是这个理。每个人在世上都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哪怕面对的敌人再强,拼了命也要上。而心怀挚宝,必一勇无敌!这个信念会使人无视自身劣势而强大十倍百倍。狭路相逢勇者胜!所谓必胜的信念,华夏乃至共和国面对无数强敌战胜至今,靠的也是这个。” “这就是必胜之拳的拳理?” “从来没这个说法!这世上没有必胜之拳只有必胜之人。” 东方美扬扬俊眉:“大道至简,高等拳术原理很简单,但你能否学会?能打几拳?能不能一击必胜?就看你造化了!” “一拳能打破沙袋吗?”凤少挑衅问。 “可以啊!”美少态度随便。 东方凤浑身一振,凝神观察。 “只演示一遍,看好了!” 东方美捋起袖子,架势一摆:“左脚弓步踏出抓地,开肋如鳍,使全部气力顺其纳入丹田。向下装填入左小腿,周身满月如弩,借腿中己身小力为饵,引出大地巨神麒麟……” 双目聚神炯炯,肌肉鼓起,气势突变:“气顺小腿入丹田气海,集腿,腰,臂,三星御龙向对手要害猛击! 前路困难重重,迷雾障障,吾唯迎难而上!天灾地险人心恶,难挡我勇往直前——一拳尽碎!” “轰——”整个沙袋狂震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靠,说那么牛我以为你多强呢?绣花枕头花架子!” “罗曼蒂克!”东方美理所当然:“哥退役了!” 话音未落,巨大的沙袋绳索断裂轰然落地。东方美肩膀一缩,扭头看看。然后装作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就是这样!” “尼玛碰巧吧!” “……” 心中所想,保命真气亦鸣鸣而动,浑身之力顺着流畅的内气汇聚于右拳。 “喂……阿凤,别晕啊……彼其娘之……” 贺新郎焦急的喊声在耳旁响起。晕眩终于停止,深藏至骨的回忆再次蛰伏。东方凤抬头,见穆洪追来,贺新郎单独交手,万分吃力,急忙上前相助。穆洪瞟得真切,重击阿贺,拽着他抡了一圈砸向凤少。 东方凤不敢避开,抱着阿贺一起摔在地上。 “哎呦,紧要关头别发呆啊!”贺新郎挣扎起身。 “抱歉,刚才我想起一拳,若能打中脸部,必能将他击晕!” “彼其娘之!”贺新郎看他:“你确定?” 东方凤点头。 “所以……”贺新郎看向穆洪:“我要做的就跟刚才一样。” “喂喂,求饶随时有效喔!”穆洪目闪黑息:“娘希匹,洒家还真怕一时兴起让你们嗝屁了,到时还得吃官司!” “求饶……求饶……”陈晓薇等泼皮大声叫嚣。 凤少朗声叫道:“我家长者曾说,平庸之人败于懒,才高之人败于傲。没遮拦,你的习武资质的确在我之上,但阻我道路的自大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最好把真气全放你的脸上。因为接下来我这一拳,要把你这猪脸打爆!” “动手!”贺新郎大吼一声迎上,飞身跃去,冷不防一口唾沫吐向穆洪。穆洪沉脸一避,顺势握拳直搠阿贺胸口。贺新郎痛得一震,弯腰反抢穆洪右脚。不等占身,没遮拦右脚早起,腾得把阿贺踢飞,喝道:“洒家揍你个玩阴的!”赶上前去左脚再起,直踹得阿贺只在地上挣扎。 正踹得起劲,耳边忽传另一少年的怒吼! “穆——洪” 没遮拦急转,东方凤在他目前,眼瞳熠熠生辉。眼前困境,皆如草纸薄冰,保命真气应声响应,激发无限潜能! 弓足——弯腰——蓄力——凝拳 “看招!东方·麒麟炮!” 轰—— “这是我东方美的麒麟炮……”美少懒懒伸腰:“你要把他变成你东方凤的……” 地灵之拳雄起,凤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浑身之力和引来的地力合并而成的巨兽正从体内爆出!借着猛烈的拳骨,迎着穆洪的黑息,咆哮撕裂而来! “污泥!”穆洪在刹那之际发动真气全力护头。“泥”字刚响早被那铁拳冲击左颊,面部因大力夸张变形。巨大的动荡由头延身,没遮拦整个身躯直接打飞撞地! “穆老大……”正在猪圈挑猪的劁猪伙计目睹这摧枯拉朽的一拳,哪还顾得上做事?匆匆掩了猪圈冲到门外。 全场被这一拳惊得鸦雀无声,蔡家兄弟张大嘴巴,陈晓薇咽口口水,脚尖外探出准备随时抹油跑路。 第三十三章 拳爆三星 “穆老大!”那伙计惊叫一声跑去。 “终于赢啦!凤少,阿贺……干得好!” 戴金锁大力拍红了手,宁静戴玉佛兴奋搂抱一起,白锦鲤嚣张朝泼皮们吹口哨,田庚伍琦拍掌互喜。 吃瓜群众们反应过来,却都瞠目向穆洪望去。刚刚那拳力量过于巨大,穆洪趴在地上任伙计摇晃,一动不动,不会是给打死了吧? “呃……”东方凤全身脱力。麒麟炮是以肉体为炮台,借自身之力混合抓地之力一起攻击对手。要求精气神的完美结合,而且身体,尤其抓地的左腿和发力的右手都已麻痹。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点不为过,当初东方美也是在确定东方凤体质基础牢固后才敢传授,而且算定了以他目前资质只能打一拳。不过…… 真是痛快的一拳啊!竟有如此威力,打出了这几个月来所有的鸟气!东方凤心中畅快,就在刚刚,他已经强行吞并了保命真气,目前看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就算是有,既然做了便不能后悔。 “阿凤……嘶!”贺新郎揉着伤处走来。 凤少勉强仰头看他:“呼……身子软了!阿贺,接下来靠你了!” “啊,我知道!”贺新郎望着不远处当躺尸的胖子:“这厮没那么容易死!” “老大,老大!”年轻的劁猪匠慌了,茫然叫着众人:“快来人啊,穆洪死啦……” “……娘希匹,你咒谁死?” 伙计一愣,众人一呆。穆洪脸部贴地,脑瓜朝天。半晌,鼻孔中喷出两道浊气直射地面。 陈晓薇一喜,大叫:“大哥!” “嗯……”没遮拦手指颤动,接着手臂撑起,膝盖伫立,肉山似的身躯摇摇晃晃,终于站起。 “差点阴沟里翻船!娘希匹,洒家堂堂八品武夫,竟然……又看走眼了!” “没遮拦你……”白锦鲤找不到词形容只能惊叹:“你血太厚了吧!” 穆洪黑脸发白,沾满泥灰。嘴角流血,气喘如牛。目中黑息消失,连眼神甚至都在颤抖。 ——好厉害的拳!真气聚不起来,连带身体机能也下降了! ——禄存,廉贞,左辅……拳爆三星……想不到一个刚会炼气的小鬼,竟能打出三星之力直接破了洒家气机! ——我收回刚才的话,如此才能,在正派子弟中也是罕见。 ——凭此一拳……足以入品! 大颗粒的汗珠从皮肤涌出。没遮拦那孔武有力的身体,此时疲态大显。 贺新郎瞟一眼东方凤,上前一步:“穆洪,这下该我问你了,认输随时有效喔!” 穆洪流着大汗,喘着粗气,嘿嘿低笑:“东方那小子,承受不了那么强的拳,现在已经动不了了。大小眼,你认为打你一人洒家需要动气吗?” “那你可小心了,等会别哭啊!”贺新郎活动身躯,刚刚被揍的部位仍然痛楚,但暂时不重要了!贺新郎毫不怀疑,眼下正是打败没遮拦的最好时机。 “穆屠儿,别打了你受伤了!”年轻伙计劝道。 “滚开!难道你认为洒家会打不过两个泼皮?”穆洪大手一推,同样*上身,身强体壮的伙计被一掌倒地。 阿贺穆洪一对视,同时奔向对方,正待碰拳,穆记肉铺忽然慌乱起来。 “猪圈开了,猪全跑啦!” 穆洪脸色大变,跳出战局,回望后方。 肉铺里现在炸开了花,近十只黑毛猪,大小胖瘦大耳长鼻同时撒欢大叫,横冲直撞集奔门外。场面一片混乱,众伙计拿叉拿棍拿绳的,却在狭窄的肉铺里展不开手脚。一顿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把几只大肥猪抓住,而三只小黑花猪凭着个小灵活穿过追捕,逃出大门。有两只窜入人群,群众见黑猪丑陋肮脏,哪还肯帮伙计?你推我攘地慌忙散开。 “哎呦……”白锦鲤跟着弟兄们边躲边唯恐天下不乱地嚷着“跑啦跑啦猪跑啦”,场面更加混乱!只见地上两道黑影蝴蝶穿花溜得飞快,穿过人群往大道逃命。 “且住!娘希匹你们干得好事!”穆洪跳开战局,一时也是措手不及,他隔得太远,瞬间给拉出老大距离。见还一只逃向自己小弟,大吼:“二蔡晓薇,拦住它!” “嗯……”蔡花蔡虎笨拙上前,早被那猪绕过。陈晓薇“啊”了一声,哪见过这场景?见那猪向自己冲来,心中大慌,下意识一躲,竟把道儿给让了出来。那黑猪吼吼叫着,甩着大耳撒丫逃离这修罗场。 “你……”穆洪顾不上骂,哪里还管赌斗?抖动壮躯去抓自家的猪。但两脚跑不过四蹄,黑猪们求生意志大爆发,没遮拦眨眼就被它们甩得老远。 小穆屠大急,让这猪转过拐角还了得?三只黑猪值多少银子啊?正急切间,只见一物破空,彗星降地般砸在一猪头上。黑猪痛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穆洪赶上制伏,见砸猪头的那物是一金丝绳紧系的精巧掌心铜锤,顿时大喜。 抬眼一看,大街处迎面走来两男一女,左边一中年男子黑面肥胖,右边一总角少年耳戴眼镜,清秀矜持。二人皆抱拎大包小包,簇拥着中间一妇人。 那妇肤色白暂,面抹浓妆,唇涂艳红。头插金钗,腕戴银镯。穿一身红黄蓝交错水田衫。因颇会打扮,以致虽到中年却韵味十足。猿躯蛇腰,体格健壮,白腕掌中握着那金丝线绳。柳眉戾气,凤眼凶光,自带一股强人气场盖过两边爷们。 “老娘!”没遮拦叫声。原来妇人正是穆记肉铺的老板娘,小穆屠穆洪的娘亲。 “哼!”老板娘看着逃命的二猪,寒脸生辉,白腕一抖,收回铜锤。扭动蛇腰,飞锤自掌中疾射。弹似流星,正中一猪。流星锤一击即回,老板娘侧身健足一踹,立时反弹射中另一只。那流星锤虽小但劲道却猛,二猪疼得倒地翻滚,自被追来的伙计捕获。 “老板娘回来了!”穆洪的小弟们如老鼠见猫,当时跑了两个,没跑的蔡家兄弟和陈晓薇也是满脸惊恐。 “老娘,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哎呦老爹老弟你们辛苦了,这包我来抱着!”穆洪抖着肥肉,满脸献媚。 那中年胖子和清秀少年正是穆洪的老爹穆屠和幼弟穆康,一家人见没遮拦裸一身黑肉,满脸污垢,尽是狼狈。不用看都知道是刚打过架,俱沉脸不语。 “呃……”穆洪大是尴尬,搓手干笑。 终于老板娘艳唇轻张:“我和你爹再晚点回来,你是不是要把这穆记拆了?” “哪敢啊!我……” “洪儿!你怎么又打架了?这……”老爹穆屠放下怀里包裹,看儿子这副模样也是生气。而见到三头猪逃到街上更是惊怒:“这是……怎么回事?” 穆洪看着老爹涨红发抖的脸庞,略一思考,陪着小心说:“我好像抓猪的时候没把猪圈关上,所以猪跑出来了……” “老子打死你个败家子!”老穆屠扬起手里大包欲打,被老婆一把抓住手腕。 “别拿这个打,里面胭脂可贵了!” “你……哎——”老穆屠叹气。 老板娘见儿子脸色惨白,嘴角流血,凤目微瞪:“怎么,受内伤了?” “怎么可能呢?刚才把嘴唇咬破了!”穆洪翻嘴给她看。 老板娘一把转过他身,白掌按他背心。气转流通,百骸俱舒。穆洪双目睁大,衰白肤色逐渐红润,瞳孔内再次显露黑息。确认果然无恙,老板娘冷哼一声:“咬嘴唇?不知道的以为老娘不给你肉吃!” 顿了顿道:“能把你打成这样,又惹到哪家权贵了?” 穆洪一听就毛了,一气牵动,咳嗽起来:“就几个泼皮闹事,洒家……咳咳……我赢了……” “都被揍得破气了还逞强?”顺着咳嗽的儿子望向自家门口:“哪个泼皮不长眼的敢在老娘门口闹事?” 第三十四章 走火入魔 “金姨金姨金姨!”陈晓薇连蹦带跳跑来,指着东方凤几人喊着:“就是这几个不长眼的,揍得我好惨,还把大哥打伤了!还说……还说要砸了穆记,刚才那猪也是他们放的……” 吊眼鬼戟指几人,话语连珠噼里啪啦地几乎把他们黑成十恶不赦的大盗。这青天白日的连没遮拦都感脸红,一旁的幼弟穆康厌恶转头。 田庚默默压拳,伍琦拉着他。 “咱就在穆记里找把刀捅了他!”戴金锁咬牙。 “咱去拿刀!”戴玉佛跃跃欲试。 “其乐无穷,这厮在大街上谎话张口就来,是怎样的没脸没皮啊!”白锦鲤摇头。 “彼其娘之大事不好啊,早听说这穆记老板娘性格乖张,武艺远胜穆洪。万一被说动了我们逃都逃不了!” 贺新郎扶起东方凤,凤少目睹刚才老板娘那神出鬼没的流星锤,缓缓说:“我算是知道穆洪收过路费为什么没事了,敢情这里有个母夜叉坐镇!” 他想了想,对一直当空气的江广华说:“别当缩头乌龟了!江老板,事到如今只有你把十八扁担的大号亮出来扯虎皮了。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 江广华望着老板娘眨眨眼睛,嗯了一声,向她走去。越走越快,最后一路小跑。 “金姨,是我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想死小侄了。”江广华笑容可掬。 戴玉佛一听,怒道:“原来有交情啊!他妈的还让咱们出手,这小子故意整咱们!” 白锦鲤捂额长叹:“其乐无穷怎样都好,快结束这一票吧,俺的小心肝承受不住了!” “广华……”老板娘面色一缓:“怎么回事!” “误会,误会!就是经过贵店去柳花渡倒个垃圾,谁知我家这些雇工跟这个陈兄弟起了点口角,连带穆哥也出手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陈晓薇呸了一声,骂道:“别听他胡说金姨,驴干的,这两车垃圾绝对有问题。这厮几个不是什么好鸟……” “小薇!”老板娘扫了一眼场面,特别看一眼那两辆垃圾推车,心里有了底,对陈晓薇说:“你评书听多了,垃圾车里面能装什么东西?不嫌臭得慌!别再外面玩了,你娘叫你回家。” “金姨,他们打我。”吊眼鬼委屈万分。 “金姨知道了,我会处理这事的,你先回去。”老板娘加重语气,面色严厉:“听话!” “……好,我回去,回去!”吊眼鬼秒怂,怨毒看几个对头一眼,猛唾一口,愤愤不满走了。 老板娘看着陈晓薇背影摇摇头,对老穆屠和幼子说:“你们两个先去看店,这里我会处理。” 她老公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说声“别惹事!”带着穆康回店去了。 老板娘板着脸冲着吃瓜群众喝道:“各位看官,肉买完了架看完了还堵这儿干什么?耽误老娘生意你们哪个负责?滚——” 一个“滚”字中气十足,音量之大,比戴金锁更甚!众看客吓了一跳,顿时鸟作群散。 “好个河东狮吼!”白锦鲤揉揉耳朵。 老板娘径直走到东方凤跟前,眯眼打量一番。 白锦鲤几人的心蓦然提起。凤少向她一行礼,不卑不亢道:“老板娘,我等并无恶意,适才打斗,纯属误会。” 老板娘看他,忽然浓妆一笑:“广华,你这雇工一表人才啊,能把我洪儿打得破气。是江汉平那熟虾新收的弟子吗?” 江广华连忙解释:“不是不是,这位东方凤小哥只是我家今天的雇工。但他才学武艺,我是十分佩服的,金姨您也很厉害,一眼就看出是他干的,还请高抬贵手啊!” “哼,老娘当年和你父叔没少交集过,这算什么?这小哥……” 没遮拦忙说:“老娘,这小子刚入太初境门槛却能打出三星之拳,好生厉害!” “太初境初级就能拳爆三星?” 老板娘惊讶,白腕探出,一把抓住东方凤脉门:“不就是最基础的外体引气吗?咦,你真气好怪……” 东方凤被她随手扣脉避无可避,心中惊愕。又听此言,刚想问“怎么怪了”,丹田气海又是大震。那一向温柔如妻,平和任取的保命真气,此时在气海中如贪食饿鬼,不仅将自己刚刚恢复的真气吞噬殆尽,还主动从胃里吸收营养能量。并以惊人速度越涨越大。 显然它已不满足安分潜藏,化身狂暴的巨龙自下丹田顺经脉无序游走。而自己经脉的尺寸塞不下那真气的虚涨,愈膨愈裂。 东方凤惨呼一声,挣开老板娘和贺新郎,手捂肚腹翻滚在地。保命真气如脱缰野马正剧烈地强行流通,周身穴道被刺激得鼓起几炸。 “老娘,这……”穆洪大惊,白锦鲤等人皆围了上来。 “你给我按住他!走火入魔?太初境初级怎会这样?” 老板娘脸色严肃,待没遮拦奋起勇力抱住痛苦的凤少,伸手凝神探脉。神色一变:“这股真气的精纯度,不是太初境初级能有的。” 没遮拦一愣,脑洞大开:“难道他不是正道?是东鬼南妖?还是西邪北魔?” 贺新郎闻言变色。 “那倒不是,这真气涨而不锐,圆而无厉,虽变异但仍是正道修真。”老板娘问:“他炼气多久了?” 没遮拦自是不知,贺新郎忽道:“大概……三个月吧!” 所有人一齐望他。贺新郎解释:“算出来的。三个月前我们第一次见他并打了一架,那时我肯定他没有真气。然后我注意到他天天在深夜打坐练功,这样算有三个月了。” “其乐无穷又一个夜猫子,亡命之徒难道大晚上都不睡觉吗?”白锦鲤吐槽。 “师承何派?”老板娘接着问。 “这个真不知道,东方白拳门派?” “没听说过!”老板娘略一沉吟,决断已定,唤他们将凤少搬至肉铺屋檐下,束发挽袖。 “老娘你这是……” “废话,救人啊!这孩子不知怎的,炼出的真气远超他气海经脉穴道的承受范围。显然刚刚跟你一战,令这真气不受控制的变异成魔,此刻正玩命乱窜。若放任不管,轻则修为尽毁终身残废,重则直接爆体而亡!所以我才奇怪……这走火入魔症状,应该是太素境以上的高等修行者才会有的。是故弟子在修行的紧要关头,必有高人陪同护法。但是真气是个人精气神的产物,低级修行者怎么会炼出高级真气?” 白锦鲤和诸人互望一眼,心中皆想:“姚宠的本草丹?” 没遮拦急说:“这么夸张……那老娘你怎么救啊?” “高级修炼者我是救不了,不过这区区太初境初级,费点精力也不是什么大事。” 宁静听了,立马下跪磕头:“请老板娘救他,这是我恩人。” “快起来!”老板娘一边探视一边说:“以前见过玄医蒋无理怎么处理,大致是用更强的真气将其压制,减缓它的流通,驾驭它强行开拓经脉穴道。老娘的太始境做到这点还是不难的!” 没遮拦小心说:“这很耗真气吧……” “废话少说,穆洪你给我护法,别让人打扰!” 老板娘盘腿结印,浓妆的脸上浮现异样光泽。双瞳出现比没遮拦更精纯的墨色,左右手上下顺脊椎按凤少背心。 “小哥,我知道你醒着。现在我左手操你中丹田,右手控你下丹田,你要自己指令上丹田不要抗拒,配合我压制你的真气。事关自己生死,你注意啦!” 东方凤肉体痛苦,却没丧失神智,闻言听息内视。从老板娘掌心处涌出两道真气分注任脉和督脉,二脉流转并行,一前一后,其厚重精良纯度远高于保命真气,如大水灭火,一举压制。 “这就是高等级真气吗?让我苦不能言的保命真气如此不堪一击,这种差距……” 东方凤强摄心神,现在保命最要紧。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