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江山易手》 第1章 众口话由来(一)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朱厚熜 天下分四荒(北荒、东荒、南荒、西荒)及中域,下有万邦,我邦处于中域,地广物博,有数千年之基,居万邦之首,素有天朝上邦之称,奈何因我邦为农桑大国,食用之物皆美绝天下,又因民守本分者多行窃盗者寡,故常招惹外族侵扰,历朝历代不胜其烦,每隔数百年必有大乱。及至‘天芒’建朝,御北祸于天门,封边关为龙城,天子凭万里狂沙,戍守边城,再缓百姓之厄,遂并天下为九州,乃是厄州、危州、中州、燹州、北川、匿州、唐州、西疆、古梦州九州。九州定,天下平,百姓生,兼我朝君民皆喜好和平,广纳外族,故有万邦来朝之象,更有他邦依附托庇,复二百多年鲜有之盛况。 然外夷乱我中原之心不死,北有北祸,终年犯边,南有南夷诸国,经年侵扰我匿燹二州,幸而武林大帮‘大隅天城’坐镇燹州协朝廷御边,匿州则有历代‘匿州候’领兵驻守,故而南疆虽患不危。‘天芒’一百八十七年,逸宗靖安三十四年,‘东岛螟国’人越洋而来,再兴东方之海患,自‘古梦州’登陆,凭锋刃仗武艺大兴抢掠,更与中原四大帮会之一黑道帮会之首的‘黑水七盟’勾结屡创官军,‘梦候’乃召‘定海将军’季,集军中高手应战,武林中人云集而往,竞相驰援,螟国人大败,退归本国。 二十多年后,‘神刀狩’一统‘东岛螟国’,实力空前,复起贼心,引雄兵十数万进击我邦属国‘钜岛国’,‘钜岛国’臣民望风而逃,沦陷在即。启宗怒,(逸宗早已驾崩,此时启宗在位)遣‘天柱将军’长子前往,一举荡平贼寇,扬我国威,将军长子兵法精湛,勇猛无俦,螟国人不敌。‘神刀狩’乃暗着螟国武者、隐者为间,行刺探,离间之事,更欲暗杀我军中首要,一时间‘天芒’大军多处受制,更有数位将军命丧敌手。朝廷震怒,遣‘金衣卫’高手相助,双方往来相持,一年有余,终得螟国败退。 又数年,‘神刀狩’倾全国之力又至,武者,隐者更数倍于前,‘天芒’武林人大怒,十余派高手偕同‘天芒’大军而往,岂料,螟国高手尽出,武林人折损甚重。正在朝廷多线作战,无暇增援时,一名刀者,一名剑客,一名使棍高手主动请缨,联袂而至,屡挫螟人武者,隐者,大小三十七战,枭首二百有奇,螟国高手折损泰半。无奈之下,东岛之主‘神刀狩’尽引三大流派高手乔装亲至,欲一举击溃中土武林人…… ‘神刀狩’行至‘车镜道’前...... 一抹刀光在月夜下破空而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人首当其冲,挺刀相挡。 刀断,人分,只一招,‘东岛螟国’三大流派之一的‘月阴新刀流’派顶尖高手未及发挥,便被连人带刀劈为两半。 “什么人?” 一人高声吟道:“狂刀嗜血血未干,今把金刃破楼兰!” “你是——狂刀?”神刀狩身侧(翻译,翻译而已)有人惊道。 狂刀不言,忽然飞来一棍,正抽在‘神刀狩’身侧的一名高手身上,那人一声未哼,当场死去,尘土飞扬,原来那棍竟是有人用内力凝成的土棍,只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另一方接道:“疯棍歃血血未涸,十里长棍荡邪魔!” “疯棍!” 微风轻拂,拂过人的脸颊,撩起人的头发,伴随着惨呼声头颅飞起,‘神刀狩’一方再失两名高手。“青锋饮血血未凝,斩尽人间事不平!”另一个方向,又有一人接道。 “剑气?你是挡不住的剑!” 剑者静立,无言。 “只有三个人也敢来阻挡我们?” 狂刀淡淡地道:“挡?我没学过。”他手掌在刀锋上抹过,登时鲜血狂涌,只见原本平平无奇的一柄刀泛起了红色,竟饮饱了血。蓦然间杀气如脱缰的野马般自刀上冲了出来“杀,更加简单,今日之后,我要‘东岛螟国’江山易手!” 疯棍单掌拍地,激起一条土柱,他以内力擎住,在身周一舞,土棍寸寸生长,一瞬间一条十余丈长的土棍已然在手,挥舞间那棍上之力无可匹敌直打得空中涟漪漾开。 剑者闭眼,意发,一柄透明的剑如活物一般,自鞘中跳出。蓦地,一股寒意透骨锥心。 微风起,人断首,头颅离颈旋飞。 ……。 ? ?读者朋友您好,欢迎你阅读本文,在正式发布章节之前我先向各位承诺: ? 1、小说系原创,绝无抄袭,有借鉴的情节我会尽量说明,若在无意间与别的作品雷同也属巧合。(我最多原创不原创其实你们也不在意) ? 2、为了服务于剧情和人物,小说中会出现一些搭配的诗词,有的是按照格律作的,有的则不是按照格律作的,这些都是作者自己写的,若有引用我也会备注出来。 ? 3、小说中有些好玩的,没有写出来,但暗示了的,大家可以去猜。 ? 4、各位读者之中藏龙卧虎,若有好的建议和点子欢迎提出意见。 ? 就这么多吧,想说的很多,真正落笔的时候却不知头绪,那便就这样吧。 ? ???? (本章完) 第2章 众口话由来(二) 天无常态,地无常型,星移斗转,日月辰庚,风吹云动,雨布雷鸣。顽石下沃,万物化生......——《天地玄变》 这世间有千般万般的道理,我们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有时候觉得理所当然的道理偏偏就出了差错,有时候分明是扯淡的东西反倒派上了用场,如果说非要用一个字来归纳世间道理的话,那非‘变’字莫属了。《惊天九变》开篇便讲‘天地万物变则生,不便则死’,春夏秋冬,四季寒暑,气候在变,生老病死,时弱时强,人在变,天下兴亡,朝代更替,时局在变,东升西落,日月交映,连天地都在变。倘若日月不交替则无昼夜,草木如何生长,人兽如何存活?倘若无死病之变,人人万年,老而不死,世间如何进步?变是天地运作的根本,唯有变才是亘古不变的存在。 南疆有七国,四国与‘燹州’相接,三国与‘匿州’相接,南疆七国与我邦俱居于中域,隔海相望,中间虽然隔着一片海,但也算得上是接壤。七国说是国家,其实治下不及我邦之十一,兵力相差更是悬殊,按理说我邦不找他们麻烦已属万幸,他们实不该有所觊觎才是,但是诸国偏生不安本分,常常侵扰与之相邻的匿燹二州,朝廷也只得派兵应战,其结果基本上是千篇一律。诸国次次打次次输,然后投降称臣,年年纳贡,过些年自觉了得又再兴兵,打输了再称臣,过些年再打,再输,再打,再输,如此往复,非止一朝一代,几乎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唯一的差异只在于发动战争和投降的间隔长短而已。 常年的失败使得南疆诸国总结到了丰厚且宝贵的‘经验’,到了‘天芒’一朝,他们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如此一来可苦了南疆沿海的百姓,朝廷震怒,派重兵迎击,大军一到,诸国早已逃之夭夭,朝廷大军方才撤走,诸国便又派兵攻打抢掠,无奈,朝廷只得派兵镇守,然而辎重补给多有不便,诸国又怯战不出,经年累月军费开销甚巨,且北祸不靖方是大患,若在燹匿二州的军需便耗去国库和帑银的三成以上,那北祸之乱更无宁日,更何况每三年五载便有地方闹灾荒,届时国库空虚无力赈灾又将激起民变,那就更麻烦了。直到朝廷雇佣‘大隅天城’镇守燹州开始,南疆七国便再无可趁之机了,‘大隅天城’虽是武林帮派但其装备之精,战力之强,传讯之快,使得南疆七国从头到尾被压着打,那时诸国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大隅天城’一个风光了很久的大帮会,久到所有人都不记得它曾经的艰难和虚弱,久到所有人都只记得它本来就是这么强,就该这么强,就是这么不可撼动的强。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超级大帮会,近日竟会发生惊天巨变! “走!”战神一声断喝,一招‘倾五岳’出手硬碰‘雷神’的‘九州风雷动’,阻断追兵,众人得隙遁出“大隅天城”,向西北而走。 “保护好天君!”战神余音未尽,众人已在十里开外。 “嗯!”一声闷哼,天君两眼一黑,浑身战栗,一股寒意自心底涌了上来,伤重之下的他再也无力奔走,顿时觉得天地倒转,翻身栽倒。 “天君!”水宗两名弟子离得最近,忙伸手扶住,触手刹那,两股寒气自两人掌心传入体内,遍走全身经脉,只一瞬间,自内而外,心肝脾肺肾,全身筋骨、血液、皮毛尽皆冰封,两人如同冰人,僵直当地。 僵直的身躯,愕然的表情,冻裂了的皮肤,红色的冰封,甚至连搀扶的动作都未及转变,只一眨眼的功夫,财神座下水宗两名精英便已丧命。 “护法!”一声疾喝,南宫手下四人立时守在天君身侧四方,财神挥出长袖卷住天君,独门绝学‘挽澜劲’通过衣袖注入天君体内,登时将天君体内寒气导引了出来,寒气离体地面啥时覆了一层冰霜。 “好霸道的内力!”寒气逆冲而来,如万钧之力加诸一锥之上,尖锐而又浑厚,压制不住,抵挡不了,以财神的修为,虽是隔着衣袖,却仍是禁受不住这透骨的冰寒,登时受创。 “是‘彻骨寒雷’?”布上卿,布上卫一惊,各出双掌抵在财神背上,甫一接触便不由得同时打了个冷战,财神脸色铁青,也不回答,算是默认。 “他妈的,好歹毒,无壑,无崖你们两个留下保护天君,云麓,云峰你们两个随我回去。”无岁听到‘彻骨寒雷’这几个字顿时火冒三丈,再回头看了一眼水宗两名弟子的躯体,只见他们全身冰封,冻得凸了起来,已然不成模样,更是怒不可遏,带了两名属下便走。 “你干什么去?”南宫皱眉道。 “我去接应战神,顺便砍了那个王八蛋。”无岁道。 南宫道:“战神和武部七绝联手,若还不能全身而退,凭我们几个又做得了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无岁没好气地道。 “求援。”南宫道。 “求援?去哪,‘九幽琼楼’,‘万炁玄宗’么?” “‘月露城’!”天君得财神相助伤势缓解了许多,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说道。 “天君!”无岁唤了一声,众人见天君醒转,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天君拍了拍身上的土,缓缓站了起来。 “‘月露城’?月露城主不是早就背叛天君了么?”无岁一头雾水脱口问道。 “走吧!”天君也不解释,率先迈步而行。 从受伤到疗伤,不足半个时辰,天君须发皆白,原本威严的脸上更添了许多沧桑,而协助疗伤的财神,布上卫,布上卿三人也顷刻间苍老了十多岁,无岁看了一眼,暗自心惊,恐怕财神三人此后修为会大跌。 见无岁犹在发呆,南宫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此间离‘中州’虽然较近,天君出身‘九幽琼楼’,中州的‘九幽琼楼’,‘万炁玄宗’又隶属天君所辖,但在动手时我已给他们传了讯息,算算时辰也早该有援兵到了才是,可你见着他们的人了么?” “你是说......”无岁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南宫点了点头道:“待我们入了中州境内,第一个敌人怕就是他们,那时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以我们这十几个残兵败将如何抵挡?‘匿州’虽说稍远一些,但好在地形复杂,退一步讲入了‘匿州’便是‘月露城’真的反叛起来也未必能找得到我们,更何况天君带我们去‘月露城’求援必有妥善安排。” “保护天君!”财神突然打断南宫话头,财神话音甫落无岁人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双掌在空中如蝴蝶飞舞,扑向东方十数丈外的土堆。 “大家小心......”无岁一动,南宫立时警觉,手中折扇已展了开来,如一道屏障,护住天君和财神等人,顿时金铁交鸣之声不觉于耳,却是北边敌人的几十枚暗器到了。 是风宗的人!众人尚来不及慨叹,忽地南方现出一道人影,双方相隔十余丈,他的两条长袖却如浪潮般席卷而来,云峰首当其冲,立时给卷了进去。 “不好!”南宫暗叫一声,敌人不可能只三面夹攻,很显然,这只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真正的杀招怕是藏在西边,而西边正是己方最为重要的两人——伤重的天君和财神。 南宫一念初起,西首人影乍现,如一道闪电般扑来人未至掌中一柄软剑已然出鞘,剑未至剑光已笼罩十丈方圆如瀑布般袭向天君、财神诸人,天君、财神内有寒雷宠宠欲动,外有剑气袭击,一时疲于应付。那人步伐转换极为迅速,极为巧妙,南宫四名属下前去阻挡皆被轻易躲过,但见他每踏出一步均有数道剑光自软剑上流转而出,南宫四名手下先后受创。这,才是高手。 “欺我武部无人么?”无崖一声大喝,与云麓一挥长剑,一挺长枪驰援天君。 “二位慢走,这里才是你们的战场!”袖浪翻滚,那人欲缠住云麓无崖二人。 无壑冷眼旁观,岿然不动,蓦地凌空一刀劈向袖浪,刀犹在空中,刀势却已先起了变化,一化二,二化四,瞬间数百刀影急速攻出,正是一招‘一式化万千’的绝招,那人袍袖如鼓风,触之则退,一退间顺势化掉刀影上的劲力。他首退之刻,一人刀光裹身,自袖浪中倒跃而出,正是方才被卷进去的云峰。云峰身在半空,不待喘息反手便是一刀劈出。 一招得势,无壑身随刀走,刀势以二起手,又是万千刀影,招行半式,又是新招。 “战神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那人不料山宗武部区区两名残兵竟有如此实力,不由得另眼相看,一面退步抵挡,一面赞道。 “风宗的叛徒,死来!”无岁十丈开外一声厉喝,将手中的俘虏当做暗器掷了过去,那人飘身后退,忽地颈后一凉..... 无岁头也不回,一掌击在尚未落地的俘虏身上,那俘虏受此一击转向飞袭北方敌人,那人不退反进,暗器如雨裹身,泼洒了出去,南宫抢上一步,折扇以掌心为点,迅速画了个圈,扇收刹那,他眼中所见唯有无岁的掌刀,以及那喷洒出来的一抹艳红...... 眨眼之间,四名敌人已去其三,西首的剑者见大势已去,抽身而走。“哪里去!”财神恐其泄露行踪,当下也顾不得伤痛,‘挽澜手’再无保留,倾力而出,一股庞大的吸力将剑者和财神瞬间拉近,剑者临危不惧数白道剑光自软剑射出织就一张无形的剑网,欲将财神撕碎。 “狂澜手!”财神足下大地震动,泥土如浪翻滚,压了过去,剑者织就的剑网犹如稻草,不堪重压,倒反而回,未及惨呼,便是漫天红沙...... 一招过后,财神体内寒气窜动,须发皆霜。“走!”他勉力将寒气压了下去,脚下却是一个踉跄。这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南宫四名属下折损一人,云峰、云麓二人皆受了不轻的伤,加上之前财神折损的两名属下,甫一出城便损失了三人,而余下的十三人中除了无岁和南宫外或轻或重皆负了伤。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都是天城的兄弟,这一下又死了六名!”虽是获胜,云麓心中却是一揪,同根而生相煎何急? 无岁脱下长衫将财神紧紧裹住,负在背上,尽管无岁内功深厚又隔着数层衣物,也不由得牙冠打颤,可想而知直接中招的天君是何种感受。 一行人在无壑与南宫一前一后的护卫下,边运功调息边向西北而去..... ‘燹州’地处南疆,天气炎热,自辰时至午时,阳光越来越是毒辣,经过半日的调息,天君仗着内功特异脸色已好看了许多,布上卫、布上卿两人寒气未曾倾入脏腑,加之二人功力深厚,也逐渐将之逼出体外,唯独财神,竟似半点好转也无,身子比冰块还要冷上一些。 “方才一战,苦了你了。”天君单掌按在财神背上,一股热流缓缓浸入。 财神苦笑道:“不要浪费功力了,路还长着呢。” “这儿离‘月露城’还有多远?”天君不去理他,回头问道。 “大概三百里,不过再有一百多里就是‘卓溪’,过了卓溪就是‘匿州’境内了,那边有钟侯爷镇守,他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南宫回道。 “老鬼,撑得住么?” “放心吧,撑到卓溪......就死不了了......”财神笑了笑,有气无力地道。 天君忽然面色一沉,冷笑道:“派出这样的角色,真当我们是死人么?” “我去看看!”对于杀人,无岁好似有特别的爱好。 “小心些。”布上卿接过财神,负在背上,布上卫则替换了天君给财神疗起伤来。 无岁一个闪身,便已不见。 “嗯?不对,雷宗的人也来了,无壑,云麓,你们两去帮帮他,切记不可恋战,甩掉敌人即可,申时之前在卓溪汇合。”天君神色一寒,双目之中利芒乍现。 “得令!”无壑、云麓应了一声,顺着无岁的方向追了下去。 “雷宗不比风宗......,他们三人挡不住的......” 天君手一挥,打断财神道:“你们先带财神到卓溪疗伤,我亲自会一会雷宗的人。” 南宫一惊道:“天君......你......” “兵法上有正奇之分,这次我便是那支奇兵!”天君脸上露出微笑,南宫知道,要想骗得了敌人,首先要骗得过自己人,连无岁也料不到的援军,雷宗的人又如何料得到,又如何敢相信一直追杀的首脑人物竟然会亲自断后? “申时若等不到我们,便不用再等了。”天君言未尽,人已离去。 艳阳高照,炙烤着大地,滴落土中的血液顷刻间被烤的翻起皮来,这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双方战的疲累,也战得辛苦,短暂对垒是休息更是意志的消耗,正如长时间的疲累未必会击垮一个人,可一旦躺下就再也不愿起来一样。无壑的刀已砍缺了口,左脸,右臂,左腿上的伤口兀自在流着血,云麓的枪已断,半只左耳连带着头皮被削了下去,无岁伤的最轻,伤口却是最多。敌人一共二十名,倒下了三名,还有一十七名,一十七名高手,雷宗的高手,在对上这些人之前无岁一人就毫发无损地料理了八名敌人,全部一招致命,甚至敌人都没有看清楚杀他们的人,但这些人不同,很不同。 “怎样?让开此地,许你战神之位如何?”为首之人诱惑道。 “哈哈哈,你若归顺我代天君许你‘雷神’之位。”无岁笑道。 “你当我若雷霆是什么人?”他剑眉一竖,大怒道。 “一名叛徒不屑做的事难道我无岁会做么?”无岁冷哼道。 “天君任人唯亲,排除异己,将偌大的天城纳为己有,雷宗司刑罚,掌刑狱,岂可坐视天城几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如今雷宗上下不过依律行事,是非曲直,待回到天城自有长老会定夺,何劳你我操心?”若雷霆侃侃而谈。 “雷神能反叛天君,又如何会放过众长老?此刻的长老会怕是由他一人说了便算罢!”无壑抢先道。 若雷霆见利益难以动摇无岁,忽地长叹一声道:“一脉相残,三位真忍心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无岁‘砺山刃’上手,掌缘已泛起灿然刀光。 “好!”一个好字出口,两人电闪而动,转瞬已是数十招交手,过招之后位置互换,心念一动的默契,旗鼓相当的实力,几乎就在同时,二人再度出手,拳掌相交,错身而过,错身刹那尽是耀眼的光华...... 血,沿着若雷霆的虎口滴落,伤筋断骨的疼痛,拇指与手掌之间只剩一丝未及切断的皮肉相连,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砺山刃’果然比刀更锋利!” 无岁冷冷一笑,双手负后,缓缓背转了身子,一仰头将鼻血倒回口里咽下。“就凭方才的一声叹息,你非无情之人,带你的人走吧,你已经尽力,他不会怪罪你的。” 若雷霆伸手将拇指撕下仍在地上,苦笑道:“来吧,军令状已立,生死在此一搏。” “等一等!”云麓阻止道。 若雷霆一皱眉:“你要和我打?”他可不愿和山宗武部一名普通弟子动手,如今有伤在身,万一失手颜面全无。 云麓摇了摇头道:“非也,在下敌不过你的‘雷霆手’,我只不过是想和你谈个条件罢了。” “什么条件?” “我大隅天城八宗六十四部,有道是大不过的天,高不过的雷,算不过的水,说不过的泽,快不过的风,打不过的山,现今你雷宗虽人多势众,但论武功还是以我山宗武部为最,在场诸人中能胜得过在下的恐怕也只有三五人而已,更何况我方还有个武功远高于我的无岁、无壑两位师兄......” “直说你的条件,不用拐弯抹角!”对于云麓的话不只是若雷霆,但凡天城的人无不认可,但两宗实力究竟相差多少,却是猜测的多,知道的少。 “好!我兄弟三人非怕死之人,相信雷宗的兄弟也没有怂包,若是上阵杀敌,我们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但......唉!”云麓说到一半忽然苦笑一声,没有再接下去。 若雷霆回头看了看身后诸人,见五六名兄弟的伤口上犹在淌着血,其中一名兄弟甚至瞎了一只眼睛...... “时局至今,我们还有退路么?”若雷霆理解云麓的意思。 云麓摇了摇头,道:“局势比人强,整个战局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我们不过是尽一份心,报答一份恩情罢了,能不死人最好,如果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你是说?” “我云麓闯荡武林一十三年,一共杀了九十七人,其中有八十二人是天城的兄弟,哈哈,真是可笑!每一次,枪刺在他们身上......他们身上......那种揪心的痛苦......!”云麓越说越慢,声音渐渐有些悲凉,他吸了吸鼻子,强笑道:“我累了,不想再打了,再打下去我们三兄弟固然活不了,你的兄弟们至少也要死一半,我用你半数兄弟的命向你换两个时辰用用,两个时辰内,你们不可传讯,也不可离开这里,两个时辰后诸位想做什么,我们绝不阻拦,江湖上也再不会有我们兄弟三人存在,这样一来我们兄弟也算对得住天君,你也算对得起你的兄弟,否则凭几个残兵败将就算追到了你又能把天君怎样?” 无岁看了云麓一眼,多年的兄弟,他很了解他,两个时辰后正好过了申时,申时一过天君一行便过了卓溪,进入‘匿州’境内,而‘匿州’之所以名‘匿州’就是藏起来你找不着的意思,况且一旦入了‘匿州’天城的势力便会薄弱许多,而听天君的意思,‘月露城’的背叛像是天君刻意的安排,若真是那样......,况且,两个时辰后认不认账就全在我们了.....。 “这倒未尝不是个办法。”无岁暗自点头。 若雷霆沉吟不语,他身后凑过一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若雷霆点了点头,向无岁道:“你怎么说?” 无岁道:“可以。” 若雷霆身侧那人道:“两个时辰后你若是反悔,风宗的弟兄便会传告天下,天君以下属家眷之命相胁,迫使下属卖命,雷宗念其一脉同宗,不想多伤无辜,只拿首恶,但天君薄情寡义,逼迫属下动手,最终累得下属全部丧命,他却带着亲近的人逃生去了......” 无岁被戳破心思,登时大怒,雷宗的人真要是这么做,不仅陷他兄弟三人于不义,更重要的是败坏了天君的名声,如此一来天君想要夺回大隅天城的控制权就更加无人支持了。他不料雷宗的人有如此损招,盛怒之下转身便要发作,忽见云麓使了个眼色,不由得一愣,随即醒悟:“方才一战己方三人全部负伤,真要动起手来,胜算不大,到时候莫说两个时辰,怕是半个时辰也拖不住便要全军覆没了,那时天君行踪已露,若雷霆只需传讯求援便可。自己生死事小,但天君和财神绝不能有失,算起来还是云麓的办法好一些,为今之计,多拖一个时辰天君和财神便多一分安全.....”心念及此,无岁打定主意,趁着若雷霆未发觉他身负内伤,自己尚有些谈判的筹码之时,当机立断。冷笑一声,佯作不悦道:“我山宗的人向来说一不二,你信得过便答应,信不过有战而已,真当我怕了你们不成?” “好,既然如此,若雷霆信得过山宗的兄弟.......”他正待答应,忽地自东方响起一阵笑声,一声响,天下响,那声音浑厚之极,宛若雷声,翻山越岭般传了过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个缓兵之计,山宗的人武功一般,口才倒是不差。” 笑声如一张无形的巨网自天际一层又一层压了下来,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无岁、无壑、云麓三人内心同时一震,均道:“这个声音,莫非是他回来了?” “九哥。”一声‘九哥’确定了三人的猜想,不知何时众人面前多了一人,这人相貌平平毫无特色,然而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无岁三人惶恐不安。 “嗯,辛苦诸位了。”他应了若雷霆一声,缓缓踏前一步,无岁、无壑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云麓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三步,险险摔倒。 “‘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你......你是雷宗八部之首的执令厉.....厉九陵?”见来人光凭气势便能让自己兄弟三人退步,云麓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这个他从来没有见过面,却在整个天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高手今天居然也回来了。 厉九陵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一阵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厉九陵身后顿时多了三十名青衣汉子,行动迅速,整齐划一,三十名大汉只发出如猫一般的脚步声,显而易见,这三十人不仅是高手,而且是懂得配合的高手。厉九陵使了个眼色,为首三人各领九人,兵分三路而走。 “好样的,将计就计,原来真正在用缓兵之计的是你们。”无壑狠狠地赞道。 “‘龙战天下,影盗惊虹’虽是负伤的天君,若雷霆也不敢妄想对付?”若雷霆顿了顿,向云麓说道:“诚如你所言,你我山雷二宗本是同根,又何苦自相残杀,今九哥亲至,捉拿重伤的天君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我也不要你出卖主上,只需你们三位从此退出武林便可......” 云麓惨然一笑道:“武力计谋皆逊你一筹,我败的心服。请二位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替天君在雷神面前求求情吧。” 若雷霆缓缓摇了摇头道:“天城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真以为还有和谈的空间么,雷宗‘鸣雷’,‘雷霆’两部一百二十余名兄弟的死,全拜他天君所赐,我可以放过任何人,包括伤我的无岁,但惟独不能放过他!”他的手颤抖着。“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天君必须死!” 无壑冷哼道:“云麓,不要再说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山宗历代自战神以下便只有战死的,厉九陵虽然厉害,还不至于能把活人吓死。” 厉九陵微微点头,用手一指无壑道:“听说你的‘一式化万千’少有人敌,来,让我好好瞧瞧。” “好!”无壑眉毛一挑便要动手。无岁伸手将他挡住,低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厉九陵微笑道:“换你来么?那更好,雷霆的伤现下便讨了吧。” 无岁默运真气,凝视着厉九陵,一言不发。 对战厉九陵,他没有把握。 无岁不动,厉九陵也不动。 忽然砰地一声,数里之外一支烟火冲天而起,一个硕大的七彩‘雷’字映现天际,正是雷宗的传讯烟火。在场诸人无不心下了然,定是厉九陵的属下寻到了天君的踪迹所发的讯号。 “走!”厉九陵神色一敛,一挥手,率先转身而行,竟将无岁等人视若无物——既然有了天君的踪迹,无岁三人便无足轻重了。 “哪里走?”无岁足下一动,身形更比话音快,‘砺山刃’灿然生华,掠颈而过。一招偷袭,更是功聚十分,无岁未及心喜陡感惊惧,掌缘切中厉九陵后颈的刹那陡然变招...... “噗!”一口鲜血喷出口外,无岁如风中残叶,倒飞而回。无壑抢上一步,双手接住,一个转身,卸劲化劲,将无岁放在地上。“嗯!”无岁一声痛哼,口鼻之中溢出血来。只一招,无岁重伤至斯,虽知厉九陵厉害,却不曾想有如此厉害,饶是三人见惯风雨也不由得心往下沉。 “‘砺山刃’转作‘蝶手’,这也是‘九幽琼楼’的手段,都说这些年‘山宗’的人越来越脓包,看来战神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还是可以瞧得过眼的。”厉九陵道。“本打算放你们一马,但留下你们必然折损我‘雷宗’的兄弟,三位对不住了。” 无壑踏前一步,长刀自左至右在身前缓缓画出半个圈,朗声道:“来吧,能死在你手下也算不枉了!” “不......不对,快......走!”无岁痛的发抖,伸手拉了拉无壑,却又无力垂下。 “什么不对?”无壑一皱眉,大敌当前无岁身为三人之首说的什么疯话。 “距......距离!” 再简单也不过的两个字,无壑听来却是毛骨悚然,他很清楚什么叫做距离不对,也正是如此,才让无岁误判厉九陵的位置,从而一招落败;他更清楚距离不对的可怕,能让对手在距离上产生错觉,这意味着要么恰巧一方的动作克制了另一方的招式,要么一方学艺不精对距离的估计并不精准,更或者其中一方能够掌控距离,而像厉九陵这样的高手是没有恰巧的,无岁更非学艺不精之人,现在的情况是第三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显然两人的实力根本不在同一档次上。如此实力便是‘山宗’七绝中的高手与之相较也恐有不及,无壑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本以为整个天城之中似这样的高手也唯有‘病老’和八大宗主九人,却不曾想先是‘雷神’的武功远超估算,现在连厉九陵竟也是这样的高手,上次山雷二宗协同御敌那厉九陵表现出来的实力虽是惊人却也没有达到这般田地。天城鏖战未休,他突然替战神和七绝担忧起来了,雷宗突然发难,‘布衣卫’未及结阵便一败涂地,金令、执首等顶尖高手无一幸免,这等一击必中的战果显然是雷宗对诸人的实力弱点了若指掌,现在雷神对敌战神和七绝竟还有余力派出厉九陵这样的高手来,那么是否意味着‘雷神’和‘病老’的实力远比想象中要恐怖得多? 一阵不祥之感席卷心头,无壑心乱刀更沉,内力逼上巅峰,起手便是‘一式万千’,刀影层层叠叠呼啸而去。厉九陵踏出一步,以气破势,刀影四散。无壑一阵窒息,不退反进,内力再催之下,长刀嗡嗡作响,刀式又出...... 两人相隔数丈之遥,却比短兵相接更让无壑吃力,厉九陵又是一步缓缓踏出...... 无壑额头青筋暴露,双目赤红,眼球鼓出半寸,几乎掉落,鼻中耳中已沁出血来,再进一步......,‘蹦!’地一声,长刀经受不住无壑内力的催逼,震为碎片向四下里激射而出,无壑也终于抵受不住被气劲掀飞了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顷刻之间,三人重伤其二,厉九陵毫发未损,无论是速度,招式,还是内力,无岁、无壑皆一败涂地,剩下的云麓是三人之中武功最差的,更是毫无胜算。 远处的天际,又有烟火炸开,炫彩夺目...... 无岁、无壑相视一笑,闭幕待死,云麓拿着半截断枪挡在二人面前。 厉九陵一声叹息,缓缓走来...... ‘砰!’又有烟火炸开,竟似三处都发现了天君的踪迹。 “中计!”厉九陵脸色陡然一变,身后惨叫声响起...... 一声中计,惨叫随之而起,但见一袭金色长袍飘忽雷宗众人之间,只一瞬,便有九人倒地,若雷霆大怒出手,却是一招败退。 “是‘天君’。”云麓大喜。 “啪!”,一声轻响,两条人影乍合倏分,厉九陵借势飘退,已到了云麓身侧,一指封住了云麓肋下的穴道。天君以掌导气,将厉九陵一掌之力纳入足下大地之中,轰然一声,两名离得最近的雷宗弟子当场震毙。 “好狠的手段!”厉九陵双目如刀,瞪视着天君,向无岁三人道:“看好了,这就是你们拼了性命要保护的人。”言下自然是天君不念旧情,对曾经的部下痛下杀手之意。 天君微微一笑道:“‘三兵四厉一先生’,对上四厉之首,雷宗八部第一人,我怎敢留手?何况还有雷宗驰名天下的‘天关雷锁阵’?” 厉九陵拳头紧握,重重地道:“所以你趁着他们未能结阵时逐个击破?” “不错!”天君道。 “好,好,好!”厉九陵连说三个好字,“我料到必有埋伏,却想不到天君甘冒反噬之险,亲自出手......” 天君哼了一声,不答反问道:“听说再强的敌人遇到你都须远远逃走,逃到九山之外方保无虞,否则便有性命之忧,‘雷神’将雷卦六二的卦辞授你为名可见对你的器重。” 厉九陵冷笑道:“难为天君还记得,只是不知我对上‘龙战天下’中的天有几分胜算。” 天君轻笑道:“哈哈,‘亿丧贝’么?你似乎忘了卦辞还有后半句‘勿逐,七日得’......”他顿了顿,突然神色一凛,凝视着厉九陵接道:“凭你又能有什么作为?”这句话明明是天君盯着厉九陵说的,云麓却如说中自己一般心中一寒..... 若雷霆恨天君入骨,突然冷笑道:“嘿嘿,‘龙战天下,影盗惊虹’,天君这天下第三的名头自然比我们雷宗的人更加实至名归,不然也用不着雷神的五成功力了......”这句话极其阴损,天君脸色一变:“放开云麓换雷宗众人平安。” “正有此意!”厉九陵放开云麓,向前一步。“得罪了!”左掌似出未出,右掌似收未收。 “‘天关雷锁’?”无岁心头一凛,这‘天关雷锁阵’的原理乃是组阵各人彼此契合,为队友争得距离上的优势从而让敌人无可着力,再借由肢体接触以内劲锁人功体的阵法,其运用之繁变化之巧无不妙到毫巅,不想厉九陵竟然将这克人功体的阵法化为掌法,不由得为天君捏一把汗。 天君袍袖一拂,扫开雷宗众人,左手阴右手阳,正是‘阴阳双蝶掌’,这掌法阴掌收,阳掌放,是以敌人内劲击其自身的绝学。 厉九陵倏地一动,已到了天君身前,陡然左手化掌为刀,右手并指为剑,正是天君的‘阴阳双蝶掌’的克星,天君岿然不动,大地忽然长长数寸,但见他双掌微曲,化双蝶掌为‘擒龙手’,‘扑雕手’,厉九陵距离错失,掌刀指剑刹那落空,眼看便要被折了双手,陡然间厉九陵止步后退,退而复进,左手‘铁拂尘’挥扫,右手急速划动‘雷震八重环’瞬息成型,一重重明暗交织大小相衬的圈子层层叠叠若隐若现欲将‘天君’双臂卷入震碎,‘天君’不守反攻,足生大地之根,纳大地之力,身躯一震变拿为拳双拳将巨力掼出,大地倏然急缩,二人速度更快互撞而出...... “啪!”四掌相交,明明还有数尺的距离,两人却结结实实的对了一招,依旧是厉九陵的‘天关雷锁’,天君的‘阴阳双蝶掌’...... 一招之内数度变化,厉九陵不可谓不高明,但在时间和距离的掌控上毕竟还是逊了天君一筹。 “你败了!” 厉九陵自食其果,功力被封,一时动弹不得,冷笑一声,道:“我败了自有‘病老’接手,‘病老’若败还有‘雷神’,我的天君,你能过得了几人?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如何对付病老?” “哼。”天君袍袖一拂,转身离去。云麓搀扶着无岁无壑踉跄跟随。 厉九陵败,若雷霆伤,雷宗众人死伤惨重,暂时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但无岁无壑伤的不轻,云麓恐其长途跋涉下有性命之忧,便在沿途的人家偷了辆马车,由云麓赶着,一行四人向‘卓溪’而去。 云麓偷来的马车拉两三人不在话下,但四名男子乘坐就拥挤了些,马匹虽然健硕也恐怕有些吃不消。依当时情况,本来应该由云麓步行,天君同无岁无壑共乘,但天君坚不乘坐,独自前行,一路上除偶尔回头问及无岁无壑的伤势外,更无他话,云麓几次问及接下来的对策,他也只淡淡回上一两个字,甚至头也不回。 这一路,云麓惶恐不安,举止失措。 (本章完) 第3章 昨日群芳争早春(一) 世间的事最是难说,有时候天塌地陷般的绝境未能将人逼死,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毫无关联的小事却能让人万劫不复,一个帮派甚至一个国家也是如此,譬如这次‘大隅天城’的叛变。‘大隅天城’自创立以来已不知有多少个年头,从天城能呼风唤雨叱咤风云时算起也过了一千三百多个年了,天城历经十数个朝代,九生九死,从一个只有两三人的铁匠铺发展至富可敌国,兵可敌国,天下九州独占其四的大派,近六百年来不仅执武林之牛耳,更能左右朝局变化,外御诸国之辱,内抗朝政之昏,几朝帝王数次诛伐皆铩羽而归,最终不得不和平共处,甚至连百多年前的两度惊天大战,遇上那样的敌人依旧能够起死回生,谁又能想到这样根基稳固,实力强横的大派今日竟会祸起萧墙,致使长老会遭劫天君外逃,山宗折损泰半,水宗除数人外逃其余悉数覆灭,地雷泽风四宗的折损也皆在六成以上,唯有负责为天城赚钱卖东西的火宗损失最小,尽管如此其折损也近四成,经此一役,天城千年根基消耗几尽,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区区五十两银子。 天城六成以上的成员月俸都在五十两以上,而自百年前两度大战后,每年光是给战死者家属的现银抚恤、田地屋舍、食物等物粗略算来也有三千万两之多,是朝廷岁入的数倍乃至十数倍,更可怕的是这一数字一直维持了二十年,天城也足足挺了二十年,二十年未曾削减半个铜板,所以天下人都信得过天城,故而无论是儒释道三教还是墨家或者一些新型学派皆愿意依附天城也愿意给天城卖命,也因此自八百年前以来天城招募到的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所以,天下半数的高手尽在天城。 与天城二十年来无以计数的花销相比,莫说五十两,哪怕是五百两,五千两,五万两,甚至是五十万两都可以忽略不计。如果天君知晓这五十两银子的代价,还会包庇他的侄子么?还是任由雷宗诸人将其处死,更或许天君压根不会将其带入天城。 如果还有如果的话! 对于天君此刻到底是后悔自己当初的作为还是痛恨雷神的残酷,无岁不知道,无壑也不知道,他们也无力知道,更没办法知道,云麓就越发不知道了。 天君总在离云麓三人不远的前方独自走着,他的背影有些佝偻。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改变一切,能让一切重生,也能让一切毁灭,不变的时候一年十年甚至百年千年如一日,平静,平静到的枯燥;变化的时候,只需几个月,几天,甚至是几个时辰,更或者眨一眨眼,便天翻地覆了。时间如人心,可以守候万年,也可以瞬息万变。 有些事,有些人,你总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看着盯着抓着握着,却还是变了,变的彻底,变的可怕,变的令人心寒,令人绝望。云麓是‘大隅天城’的人,云麓的哥哥也是‘大隅天城’的人,云麓的弟弟还是‘大隅天城’的人,他堂兄,堂弟,他的父亲、祖父,祖父的父亲,祖父的祖父都是‘大隅天城’的人,自他祖父的祖父的父亲死于百多年前的大战之后,他们一家子就和‘大隅天城’结下了不解之缘,实际上像云麓这种情况的还有很多,非常多,非常非常多,多到平时无人会刻意去计算,当有一天真正计算的时候才发现如今的‘大隅天城’几乎是无数个云麓组成的。记得初入天城那一年,他好奇更惊叹,他不知道天城怎会有如此大的规模,如此多的人,有多少人便需要有多少钱,好在天城的钱很多,多的好似数也数不清,花也花不完,那时,他以为天城永远是天城,永远是天下第一大帮,永远也不会变,他也会和他的曾祖父,祖父们一样,一辈子都会留在天城,没想到短短几天,一切都变了,这个曾经叱咤风云一千多年的超级大帮,一个实力比朝廷更雄厚的大帮,顷刻之间土崩瓦解,而天君这个天下武功第三,天下第一大帮最高职权的人,曾经高不可攀,无法撼动的人也变得脆弱不堪!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难以理解为了五十两银子天下最顶尖的几人竟然闹到这步田地,如果说天君包庇子侄还算人之常情,那么雷神的死板,冷酷无情就显得不可理喻了,雷宗执法严格,竟然严到这种变态的程度。死了那么多的兄弟,云麓只觉得不值,觉得心寒,更觉得可笑,五十两银子,他云麓掏得起,在天城做事满三年的任何一个兄弟都掏得起。 累,一种疲累至极的感觉笼罩在云麓心头,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五年前,与敌人周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他也没有这么累过,但自打天城出事以来,他整个人如被抽空了一般,一天比一天心寒,一天比一天疲累,此刻更是连赶马车的力量也几乎没有了...... 真正另一个人彻底疲惫的不是身体,而是心,能让人心疲惫的东西很简单,失望就可以了,比失望更令人疲惫的是一再的失望。人总在失望希望失望希望失望希望的不断反复中度过一生,其实失望固然恶心却并不可怕,因为不论失望多少次倒下多少次,只要有希望人总还是会站起来的,可怕的是失望后看不到希望,比看不到希望更可怕的是绝望。 云麓不知道‘大隅天城’的希望在哪,他看不到。 马车咕噜噜咕噜噜地走着,无岁无壑依在车厢里运气疗伤,云麓赶着车,他心知天君虽然以‘阴阳双蝶掌’胜了厉九陵,但厉九陵是雷宗除却雷神外的第一人岂是白叫的?尤其是天君还有伤在身,那一式‘天关雷锁’少说也锁了天君三成功体……,可是天君依旧一言不发,更不乘坐马车修养,若非将他当作外人,又岂会如此?可云麓甚至不知道他何时得罪了天君,自己这方只剩下这几个可怜的半死不活的人,不是理应互相扶持抱团取暖么,天君怎地比往昔更加高冷,更加不近人情了呢? ? ?从现在开始大家可以猜着玩了。 ? ???? (本章完) 第4章 昨日群芳争早春(二) ‘卓溪’,匿燹二州的分界线,只有二尺深,溪如其名,遥远而漫长,蜿蜿蜒蜒,流过匿州,流过燹州,更流向人们心里,缓缓流淌的溪水却抚平了人们内心的涟漪。 溪流四周环山,顺着山谷之间而下流,山谷清幽深邃,人烟稀少,只偶尔在远处传来一阵阵捣衣声和女子的嬉笑声,却是不见人影。 山谷显得更静了,南宫没有说话,布上卿,布上卫也没有说话,他们在听,听有没有敌人的动静,他们在等,等溪水中的‘财神’借着溪水将寒气导出体外,更在等天君和无岁三人,他们有信心一定能等到,因为有了水的‘财神’几可谓是不死之身,能将任何伤势借水导出,而天君武功盖世,就算是受了伤也不是任何人能对付得了的,除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捣衣声和女子的嬉笑声也逐渐远去,布上卫看了看天色,眉头微皱,向南宫道:“该是戌时了吧,天君会不会......”他顿住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众人都明白。 南宫合上折扇,在掌中轻轻敲打了两下,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有战神与七绝断后,雷神,病老无暇追捕我们,若是旁人也奈何天君不得......” “难说!”布上卫忽道。“天下九州,高手如云,高手中又以‘龙战天下,影盗惊虹’七人为首,天君位列其三,仅在龙神和战神之后,七人之中并未有雷神一席。今日之前天下人只知雷神为人刚直,武功一流,但也只是一流而已,若非亲眼所见,你我又如何想得到雷神竟然能一招重创天君?” “嗯,十余年来他以刚直著称,一文不贪,凡与名家交手也是缠斗数刻才能险胜,在江湖上就连他属下的名头也盖过了他,如此隐藏实力,要的恐怕便是天君瞬间的轻敌。”南宫叹了一口气,又道:“若非他觊觎天君之位已久,焉能布下今日之局?哈!雷神于十余年前便动了手,可怜我等今日方知,真是......”他本欲说‘真是无能’,忽又想起天君和财神亦被蒙蔽,便生生将‘无能’二字咽了回去,忙转道:“此次我等若能顺利逃走便罢,若全军覆灭,不仅性命不保,且会遗臭万年,外界只会说雷神清廉正直,为了维护天城法纪不惜与天君破面,而天君包庇亲信,罔顾法纪,不但置天城基业于不顾,更擢领门下亲信欲除掉雷神,独拥天城,加上天君之位得自乃父,更会坐实这种传言。” 布上卫道:“我们若是脱走,遗臭万年的便轮到他雷神了,此节他必然也是想到了的,也正因如此,所以他到底还有没有暗藏的实力谁也难说,一者我们不知天城八宗六十四部中还有没有被雷神策反的,二者雷神有没有其他门派的外援或是直接雇用的杀手我们皆无从得知......”他顿了顿又道:“此次一战,虽说惨烈,但我总觉得还有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想是雷神还有隐而未出的势力罢......”他瞥了一眼南宫又道:“眼下是该回去接应天君,还是在此地等,抑或依天君之意过了申时我们先行到‘月露城’求援,这三条路该怎么走,南宫老弟,你点子多,拿个主意吧。” 南宫看了一眼布上卿,布上卿点了点头道:“我也有此担忧。” 南宫在地上踱着步子,走了几个来回,将折扇一个扇骨又一个扇骨慢慢掰开,复又合上,思忖半刻方道:“请杀手倒不大可能,天下三大杀手门派中‘百忍精堂’系东岛螟国人所创,雷神断然不会与其合作,‘听雨轩’‘读剑楼’两派之主先后被人击杀,目前自顾不暇,更无力接下这笔生意,况且天城内斗,若是延请杀手,那等于将反叛之事公告天下了,不仅在天城,便是在整个武林中也再无支持他之人,任他雷神武功盖世,这个名也担不起......”南宫顿了顿,眉头又皱了起来。 布上卿点头道:“嗯,应是如此,不过别的门派或是一些特例独行的高手呢?有无相助的可能?” 南宫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各大门派倒还好,谁也不愿趟这趟浑水,雷神也不敢请他们相助,怕只怕一些无门无派的高手趁机为难,以今日雷神的修为,只需以一两招绝世武功相授便足以收买,而我天城坐拥天下武学典籍,想要什么样的武学没有?” 听南宫如此分析,布上卿面上渐渐露出笑容,笑道:“此一节我与上卫也想到了,但毕竟从你口中说出来安心一些。天下七大高手,‘龙战天下,影盗惊虹’,龙神号称第一素来与雷神不睦,第四的夏捕头三年前被影所伤,瘫痪在榻,影是‘百忍精堂’之主不必考虑,关外巨盗‘不死邪尊’虽视财如命,容易收买,但此人人神共愤,谅必雷神也不敢邀其相助,至于惊虹闲云野鹤一般,最是厌恶权利争斗,就更加不可能了。除此七人,若不成一帮一派,凭他三五个高手莫说找天君的麻烦,便是连我兄弟二人这关也过不了!” 南宫道:“这是自然,天下四卫之首的布衣卫上卿上卫两大统领岂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布上卫道:“没事当然最好,若真有意外,我们该当如何?” 布上卿道:“依你的意思是?” 布上卫道:“总在此地坐等也不是个办法,若去‘月露城’求援路途不近,万一天君遇险我等一时也帮不上手,可回去接应也有些不妥,能挡得住天君的人非一人可敌,若多去几人接应那谁来照顾财神?” 布上卫如此一说,布上卿也没有了主意,他自然知晓,财神为天城水宗之首,掌财帛,司用度拟算,盈亏,发俸等事,极为重要,大到募集人才,行兵打仗,屯田扩地,打造兵器,小到衣食住行,修养疗伤,莫不用到财帛二字,而财神不仅懂得如何生钱,更懂得如何花钱,如何省钱。此前天城治下有多少人,有多少银两,打一场仗最少需要多少财物的支撑,这些财物运送的时间和费用等,以及粮草何时囤积,何时消耗,囤积多少最为合适等等皆系财神与战神商议配合,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差错,这也是天城历任战神与历任财神的配合,更是战神之所以称战神,天城之所以为天城的缘故,当然,他们做的远比这些要多得多,可以说一旦财神有了意外,天君想重掌天城便永无指望了。他本不以谋略见长,想到此处,登时陷入左右为难之境,布上卫见他面露难色,便道:“我也是进退维谷,所以才想问问看南宫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南宫道:“接下来的路尚远,只有财神伤愈我们才能走下去,天君重掌天城才有希望。天君若要出事此刻接应也是迟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放我们任何一人走脱,与其奔波于路上误了财神疗伤之机,倒不如在此处以逸待劳。”南宫一言,两人微微点头,南宫续道:“本以为天君不消个把时辰便能赶上,是以未向‘月露城’求援,此刻看来局势难料,倒不如我们先由武功最低的人前去求援,援军赶得来自然是好,若是赶不来我们也不损失战力。” 布上卫道:“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么办了。” 天君不在,众人当中自然以财神为首,南宫看了一眼水中的财神,财神微微点了点头,显是同意南宫的安排。在场诸人之中布上卫,布上卿身为天君近卫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南宫文武双全更不能离去,求援的任务便只能落在南宫的下属身上了。 (本章完) 第5章 最放肆的臣子 这天城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分为八大宗,各有职司,每一宗依照职司不同又细分为八部,契合易经六十四卦(如今天城八宗依八主卦每卦底卦而划分,非京房的变爻划分法,以其在方位上相近,卦辞之意也近似,又便于记忆,而京房变爻划分的八宫六十四卦主要用来占卜,且变化较多,难以记忆理解,当然,天城八宗六十四部如遇重大变数也有变卦一说,纷繁复杂,在百年前天城曾为了应对天倾地覆的大变故有过一次变卦…….),譬如这次主导反叛的雷宗便是取义于八卦中的震卦,震为雷,主震慑,在天城,雷宗掌刑罚,司立律,纠察,批捕,审讯,裁量之职,意为天雷悬顶,有触者,击!其下又依照六十四卦细分为震、随、复、益、无妄、颐、噬嗑、屯八部,各领其司,分别管控雷宗行事的八个步调,各部互相依托,配合,咬合。其中以震为本部,又名悬雷,雷悬而未至,然而震惊百里,旨在震慑,取其意,乃执立律一事,未有赏罚先有方圆,天雷悬顶一视同仁;其二为随,又名鸣雷,雷鸣而未有霹雳,是以律初成,有不善之处,先小试,故而随和,常有一律三更也,故鸣雷一部乃行议律,变更之事;其三为复,如友相交,往来多次,又名洊雷,雷一鸣而天下知,况复再鸣?雷声一而再再而三不断鸣响,在律则为宣,反复宣讲乃使天下人闻而成诵,先知有律,而后方能依律行事;其四为益,又名雷霆,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故而五谷丰登有益于民众,在律,雷霆乃是行动,取其意设纠查一部是名雷霆;其五为无妄,是惩戒妄为之意,又名泥雷,天雷及地,乃批捕,捉拿也;其六为颐,又名惊魄,颐征凶,主审问,须慎言,颐部之人要如实上报审讯之言,而被审之人所言务必属实,名为惊魄乃使人不敢妄言也;其七为噬嗑,彖曰:颐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意为触犯天律之人如颐中之物,唯噬嗑方能通畅,在律则为断,故而又名霹雳,霹雳者天罚也,因是天罚,故而明决,是以该部行判决一事;其八为屯,《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屯者静也,勿用有攸往,不可妄动,妄动则错,错则失,唯有痛改前非,品行坚贞方能亨通,故又名云雷,其意有二,一者予以犯律者痛改前非的机会,再者若不思悔改,必不轻饶,是以该部掌牢狱,行劝善之事。此为雷宗八部,一人犯错,八部分工而做,各行其是,各负其责,辅以他宗之督查,力求公正勿失,而雷宗之首便称之为雷神,雷宗八小部的首领皆以雷赐名,故若雷霆真名非是雷霆,只不过代表雷霆部首领而已。 天城其他七宗之构架几与雷宗无二,南宫隶属火宗,八卦之中离为火,为薪,为继,为动,止而熄,天脉赖以为生,掌鬻财(销售,卖东西换钱),主盈亏(挣钱还是亏损),司贩卖之职,该宗之人皆选武功驳杂,行动迅速,见识广博,最擅口才之人,南宫身为火宗明夷己部执事(天城下有八宗,宗下有八部,八部下又以十天干分为十组,组长称之为执辔,组下又有......),口才武功具为上乘,其下本有三百七十三人,奈何天城数日大战,逃出来的,除他之外只有四人,这四人均是炳字辈的精英,分别唤作炳耀,炳义,炳心和炳嗣。四人虽俱以身法口才见长,武功也在伯仲之间,但终究还是有些区别。论口才,炳心最好,论轻功炳义最强,而要论武功的驳杂便首推炳耀了,炳嗣则实战经验最为丰富,南宫当即命轻功最好的炳义前去求援。 炳义应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一直默不作声的财神忽然叫住了炳义。众人不由得一愕。 财神缓缓睁开双眼,盯着南宫,并不作声,南宫赶忙凑近几步。 “呼……”财神长吁了一口气,问道:“南宫,你可知雷宗‘三兵四厉一先生’的实力如何?” 南宫道:“未交过手,听说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除却山宗和天宗‘布衣卫’中的数人外很少有人能敌。” 财神又问道:“若方才三兵联手,我们有几成胜算?” 南宫道:“若您老安好,加上钟侯爷我们胜算十成,现下怕不足七成,再考虑雷宗二十名弟子的‘天关雷锁阵’,我们的胜算怕不超过三成。” 财神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了,这便是了。”众人不知财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齐齐看着他。 财神忽然笑了笑,不再说话,炳义虽不属财神所辖,但财神既然叫住了他,倒也不便自行离去,他望了望南宫,南宫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好说什么。 突然,南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电闪而至,一股寒意走遍全身。“您……您是说‘月露城’也被雷神收买了?” 财神笑了一笑,并不说话。 “收买?难道‘月露城’的假意反叛其实是真的反叛?难怪天城开战好几天了,也不见他们的援军……”布上卿眉头拧在一处,大声叫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天君的一步暗棋也在别人的算计当中。 南宫打断他道:“军令如山,天君没有命令,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派援军可说是救主心切不派援军也是依令行事,无论如何都能说得过去,反倒是方才三兵退的过于容易了些,让人难以释怀。”他没有说下去。 布上卿不解道:“这有什么奇怪,财神与‘匿州侯’交好,‘匿州侯’是朝廷的人,雷神又不想公然造反,三兵被‘匿州侯’的属下请去喝茶很正常啊。” 财神冷笑道:“你若是雷神就好了。”他目光冷冷盯着布上卿肃然道。“若你是三兵,是选择放走天君和我还是要得罪几个公差,或是惹上‘匿州侯’?” 布上卿一怔,这个问题看似为难,实则是无需考虑的利弊权衡。 财神的眼光从布上卿到南宫,再到布上卫,再到炳义。逐个看了过去,众人无不捏了一把汗,一阵阵后怕…… 三兵选择放过财神被公差领去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有更大的把握拿下财神和天君。而最好的地点莫过于在被天君视为暗棋和援军的‘月露城’内,那时,内有‘月露城’主以及众多高手暗手突袭,外有三兵和雷宗众人以逸待劳,如此阵容,对付负伤奔逃,疲惫不堪又毫无防备的天君和财神诸人,胜负不言而喻。雷宗派三兵追击天君和财神,擒拿恐在其次,拿得到最好,拿不到便给天君诸人施加压力,使其无暇多想,加快其进入月露城的步伐…… “那…..那我们不去求援了?”炳义问道。 南宫微一思忖,便道:“不行,还得去。‘月露城’反叛与否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不得证实,不过贸然入城的风险却是担不起的,如今倘若改道而行必惹得三兵和雷宗众人警觉,反而更难脱身,倒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临近‘月露城’时再改道‘长青林’而入唐州。一来可以迷惑‘月露城’和三兵等人,二来争得时间,让雷神不及调动高手增援……”他顿了顿,向财神道:“财神,您老看还有什么地方不妥么?” 财神点了点头道:“最好派两人去,也好有个照应。” 南宫领会,唤过炳义、炳耀二人安顿道:“你二人一前一后前去求援,前者以接应我们为名,后者以阻挡雷宗诸人为名,‘月露城’无论反叛与否都会同意增援,到时他们愿意阻挡雷宗众人更好,如若不愿也至少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否则虽有‘长青林’掩护咱们也很难脱身,只是有一条,需将他们引得远一些,切不可暴露天君和财神的实际去处。”他看了一眼炳义和炳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天城的兴亡就拜托二位了。” 炳义炳耀一躬身,一抱拳,异口同声道:“炳义(炳耀)以生为天城之人为荣,天城在,我等俱在,天城亡,炳义(炳耀)愿亡于天城之前……”两人说罢大步而去。 南宫望着两人的背影,长叹一声。“这场仗无论结果如何,天城都算是败了。”南宫暗自神伤。 (本章完) 第6章 刺杀 夜色渐浓,一轮明月圆的像盘,大的像是锅盖,缓缓攀上山头,洒下清冷的光辉,今年的中秋,日月仍是缘悭一面。 炳义,炳耀离开已有一个时辰,财神体内的寒气也已借溪水导出了七八成,经过数个时辰的休息,布上卿,布上卫也已元气大复,此时就算雷宗有人追了上来只要不是雷神本尊和病老众人便不用害怕。这几日连番大战使得众人筋疲力尽,自保尚且不及,更无暇多想,此时闲了下来,众人才得以休息的休息,疗伤的疗伤,南宫得暇,便将此前的种种一遍遍回想,推算着各种可能性…… ‘骨碌碌骨碌碌’一阵马车声响起,布上卿霍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霎时真气遍走全身,布上卫也缓缓站了起来,暗自戒备。马车声越来越响,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竟是朝他们这边而来,南宫不禁皱起了眉。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马车声停止,上游处一支烟火冲天而起,‘砰’地一声,烟火炸开,金色烟火化作群龙飞舞天际…… 众人一见之下,紧绷的心弦立时放松。 布上卿喜道:“群龙无首,吉,是天君。”他用手指戳了布上卫一下道:“快…..快放烟火。” 布上卫疑惑道:“直接到界牌(燹州和匿州分界处的界牌,便在他们所在处)这里会合便是,天君怎会如此轻用烟火,岂不引人注目?” 布上卿道:“就你事多,放烟火抱个平安传个讯息罢了,再说今天是八月十五,放烟火的人多了,引什么人注目?” 布上卫道:“谁家过节放这种烟火?会不会是雷……”他一言未毕财神蓦地睁开了眼,两道电光一闪即隐,复又缓缓闭上,布上卫被看得发毛,话到嘴边却没能说下去。 布上卿又催道:“少磨蹭,赶紧传讯。”也不容布上卫多想,劈手夺过烟火,点燃。 天城的传讯在武林中是最快的,主要以烟火的形式传讯,如烽火台一般,站站相传,顷刻间便将讯息传递到千里之外,更为可怕的是,天城的传讯体系纷繁复杂,能根据烟花的不同颜色,图案,数量,再配合六十四卦,进行传讯,任凭多么复杂的事情都能准确无误传递出去。譬如,方才的龙形的烟花,便是天君所独有的,烟花呈群龙乱舞状便是乾卦里的卦辞,意为群龙无首,吉,放出这样的烟花自然是天君目前安好了。除此之外,天城八宗各有其独有的烟花暗语,非本宗核心人物所不能懂,且每每在重大情报传讯时,为了防止内部细作透漏消息,更会临时更换烟花的暗语,换句话说,在场诸人中,布上卿传的讯只有身在本部的布上卫和天君二人看得懂,便是南宫,财神也很难猜透其中含义,旁人自然就更加不懂了。 耀眼的烟火虽在月光下依然醒目,一会,骨碌碌的马车声再次响起,天君带领着无岁等人现身月下。 “天君!”布上卿,布上卫,南宫,云峰等一起躬身道。财神也站了起来。 “嗯!”天君应了一声,伸手示意众人无须多礼,向财神问道:“伤势如何了?” 财神一笑,看着天君道:“说也奇怪,这寒气好似对我的功体有所克制,只排出了七八成,剩下的便无论如何也导不出去了。” 天君道:“还是小看他了!” “是啊,小看他了。”财神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轻笑一声,兀自行到马车旁查看无岁无壑二人的伤势,竟将天君晾在当场。神态无礼,迥异寻常,众人皆是一愕。 天君脸上不悦之色一闪即没,转向南宫问道:“你的手下呢?怎么只剩下炳嗣一人了,其他三个呢?无崖呢?” 南宫道:“无崖回去探听战神那边的消息了,炳心去了侯爷府,炳义,炳耀被属下派到‘月露城’去了。” 天君道:“钟蛰?炳心去他那做什么?” 南宫道:“先前雷宗的三兵一起追了过来,恰好碰到侯爷府的王管家和几个护院,王管家知道财神是侯爷的至交,见三兵为难我们,便将他们请去了侯爷府饮茶,属下怕他们耍什么花样,便让炳心去盯着他们,万一侯爷拖他们不住我们也能早些知道。” 天君淡淡地道:“侯爷倒挺够交情的。” 南宫见天君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不敢赘言,简单禀报了几句便转去看望无岁无壑的伤势去了。无岁无壑伤的不轻,云峰和炳嗣各自撕下半截衣袖蘸着水帮两人擦拭,财神则亲自为两人运功疗伤,两人虽然伤重,但有财神这等疗伤圣手在,不到半刻两人已渐渐有了精神。 夜已深,此去‘月露城’尚有一段路,关于众人对月露城的怀疑,以及改道‘长青林’等事南宫也不急于汇报,况且天君和无岁等四人均已负伤,当务之急乃是疗伤修养。众人索性止了脚步,借‘卓溪’盥洗一番,又在溪中捞了许多鱼烤了来吃。 (本章完) 第7章 梦魇(yan三声,我总习惯念四声) 匿州,地处西南,与外邦诸国相接,为天下九州之一,地形险恶,乃兵家必争之地,古来豪杰多喜据守此间,独霸一方。匿州最广处,南北相去四千余里,东西相去九百余里,多山川,多陵壑,其状若盆,端的是地如其名,便于匿藏。匿州原分为南疆与罟州两地,虽早归我邦版图,但历朝历代建都均远,故而其民未服王化,少念天恩,亦有悍勇者时生事端,及我朝建都‘危州’,天子戍边,乃重分下为九州,并罟州南疆于一处,称‘匿州’,设‘匿州侯’一职,镇守此间。一者教化生民,再者便于调兵补给,抵御外邦,此间百姓固然桀骜难驯一旦膺服却是屡立战功,却番夷于邦国之外,战力之强悍意志之坚韧别处难寻。 ‘匿州’建有一十七城,以‘月露城’为首,城内近百万民众,号称千里繁华,相传每年中秋月圆之际,天降甘露,其民饮之一年内百病不生,‘月露城’因而得名。二百多年前,南宫荏苒火焚‘月露城’,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屋倒楼倾,金铁消融,八十余万臣民死伤殆尽,只一夜间,偌大个‘月露城’化为灰烬,此事朝廷震怒,百姓恐慌,皆以为是末日天罚之象。后来大隅天城协助朝廷安定天下万民,重建‘月露城’,朝廷嘉奖,便将‘月露城’赐给了大隅天城,自此‘月露城’便归属大隅天城所有了,故而‘匿州候’的府邸并未设立在此。现今的‘月露城’虽说繁华,只是较之从前,毕竟差得远了。 天君诸人所处之地距‘月露城’尚有二百里之遥,众人休整一晚,精神大振,伤势也缓解了不少,天未亮便已出发,无岁无壑伤势经财神治疗已好了三四成,行动已无大碍,当下弃了马车,展开轻功而走。 众人有伤在身,不敢施以全力,时近午时方才到了‘月露城’范围,再行数里,‘月露城’已遥遥在望了,又行半里,前方出现一条岔路,东西而分,往西走是‘月露城’方向,大约十余里便能入城,往东则是一条能并行两辆马车的路,路上杂草丛生,显然行人稀少,这条路朝着东方延伸了下去,路的尽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树林——‘长青林’。这‘长青林’南北长约五百里,东西宽一百余里,内中虎豹出没,强盗横行,极为危险,故而少有行人。但总有不怕死的,一些往返于‘月露城’和‘唐州’之间的买卖人和镖局却宁愿冒险走这条路,原因很简单,自‘月露城’入‘唐州’只要横穿这一百多里便可抵达,但若绕道而行,光是绕过‘长青林’便要走上五百里以上了,其间出入不啻倍余,而这一路上的消耗有时候恰恰便是生意上的利润所在,故而每个月也总有几拨不怕死的商队或是镖局往返其间。对于天君一行人来说,虎豹也好,强盗也罢,丝毫构不成危险,‘长青林’不仅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相反,借助密林更易摆脱雷神等人的追杀,一旦进入‘唐州’,朝廷的势力逐渐增强,除非公然造反,否则纵是雷神也不敢造次,更何况‘唐州’的‘五镜明唐’素来效忠天君。 一路上,南宫早已将昨日财神和自己的疑虑报予了天君,此刻眼看着岔路口就要到了,天君却半点犹豫也无,径直往西侧那条路上走去。 “天君……”南宫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叫道。 “什么事?”天君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悦。 “‘月露城’……”南宫只说了三个字便顿住了,偷眼看了看天君的脸色,天君的眉沉的很低,他大着胆子道:“炳心昨日便去了侯爷府,此刻还无讯息传来,看来三兵在侯爷府并无异动,又或是炳心已被灭口,但钟侯爷不可能让炳心遇害。” “嗯。”天君嗯了一声,丝毫没有问下去的意思。 南宫又道:“雷神座下,除却病老外,便属‘三兵四厉一先生’最是了得,依常理推论,三兵早该着急才是,哪有闲情喝茶?” “哦?”天君双目忽地盯着南宫。南宫打了个冷战,壮着胆子道:“无……无论我们是去‘月露城’或是唐州的‘五镜明唐’都是雷神所忌惮的,三兵不可能不半路截杀,除非‘月露城’早已降了雷神,他们便可在‘月露城’中动手,反而胜算更高,那便一切都讲得通了。”他顿了顿又道:“这一路上地大荒凉,我们未曾走官道,但雷宗仅仅派出几十个人便能对我们的行踪了若指掌,那我们原定去‘月露城’的计划他们也必然知晓了。” “你的意思是,不仅‘月露城’反叛,连我们当中也有雷宗的眼线了?”天君似笑非笑地道。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个个扫了过去,扫到谁身上,谁便是一身冷汗,除了财神始终泰然自若外,旁人均被吓得不轻。最后,天君的目光又回到了南宫身上。“那你说,我们这里谁是雷宗的奸细?”转了一圈,天君又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南宫。 “属下不知,不敢妄言!不过无崖似乎……”南宫话说一半,未再说明。 “哼哼!”天君冷笑两声道:“没有了‘月露城’和‘五镜明唐’如何拿得回天城?我不能因你们的胡乱猜测放弃一手安排的棋子,更不能因你们无端的猜测怀疑天城的兄弟……” 云麓低声道:“天……天君,属下觉得南宫说的有些道理,毕竟昨日三兵追来时,我们不在……” “嗯,有道理,那你来教教我该怎么做?”天君盯着云麓无比正色地道,他眼中的光芒让云麓内心泛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多少年来,天城上至长老会和天君,下至小小的组长都不曾这样和下属说过话,云麓万没想到,他诚恳提出意见,天君竟会如此对他,到嘴的一句话生生咽了回去,一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心中失望之情夹杂着恐怖和心灰。 “今时不同往日,各位不愿追随也是人之常情,以你等实力投靠任何帮会地位都不会差,跟着我只能是逃亡江湖,这便去吧,从此各奔前程。”天君袍袖一拂径直往‘月露城’方向而去。 众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跟着天君往‘月露城’而去,财神拍了拍云麓肩膀,叹了口气,也跟了过去。无岁无壑与云麓交往多年,深知云麓性情较为极端,无壑怕他一时想不开,安慰道:“遭逢这么大的变故,谁也难免失态,天君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能理解他的痛么?” 云麓使劲点了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无岁怕云麓尴尬,拉着无壑走到云麓身后去了。云麓吸了吸鼻子,跟随众人去了。 无壑叹了口气,记得云麓初入天城时,什么都不会,总是想家,一遇到事就急得直哭,是他和无岁手把手教他,带他,一直到云麓娶了妻,成了家,这依赖的毛病却总是改不了,相比之下,同一批加入天城的云峰就让人省心得多。后来,云麓的妻子难产而死,令他一蹶不振,在家足足修养了半年,这半年间只要见到熟人便哭个没完,反复向人念叨着妻子的种种,这件事后,云麓越发依赖无岁和无壑。 天君在前,布上卫,布上卿随后,一行人向‘月露城’走去,一路上,连平时最不喜说话的云峰也安慰了云麓几句,云麓心不在焉地应着。 (本章完) 第8章 避不开的杀戮 十多里的路,很快便到了,‘月露城’城高数丈,东南西北四方城楼上俱有高手把守,在‘月露城’每一方守城皆有一位首领,四大首领各来自天下四荒之中的高手,遂以天下四荒之国名为号分别为北城之首觚竹北荒、东城之首日下东荒、南城之首北户南荒、西城之首王母西荒,武功地位仅次于城主,这便是江湖上所称的‘月露城’四荒。‘月露城’虽属江湖帮派,却更似朝廷重镇,为了避免引起守城者的误解,众人在距城门半里之处便止住了脚步,由炳嗣先行上前与‘月露城’守城交涉。不到半刻,‘月露城’城门大开,二十名剑卫侍立两旁,城主廖逸都在两名锦衣汉子的簇拥之下亲自出迎,锦衣汉子身后是九男三女十二名‘月露城’要员,个个气度非凡。 廖逸都趋上前来,向天君拜倒,他身后众人亦随着他拜了下去。“天君万安!”众人齐声呼道。 “众兄弟无需多礼,请起,请起。”天君将廖逸都搀了起来,脸上绽放着笑容。 廖逸都侧身让天君先行,他则跟在身旁道:“天君一路上可还顺利?” 天君点头道:“还算是顺利。”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向城内走去,‘月露城’众剑卫,要员待天君,财神,南宫等一行人走过,方才起身跟在众人身后。 南宫提气戒备,暗自心惊,他看得出,无论是剑卫还是‘月露城’的十二人名要员,都非易与之辈,那两名锦衣汉子更是浑身散发着霸气,让人不敢直视,定是久居高位之人,如所料不错这两人应是‘月露城四荒’之二,廖逸都携如此阵容相迎可说是对天君敬重之极,可他若真有叛心,待众人入城后,城门一关发起难来,届时城头有士兵把守城中有高手牵制众人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再想走脱便难上加难了。南宫心下盘算脱身之计,略落后几步,偷着看了财神一眼,财神正与那两名锦衣汉子寒暄,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低头掸了掸身上灰尘,南宫心下了然,转而向‘月露城’众人称谢。 一行人在‘月露城’城主的带领下,众要员的簇拥下,缓缓向城内走去。众人与‘月露城’之人多不相识,但‘月露城’上到城主,二荒,下到要员剑卫都对众人礼敬有加。 二百三十步。 “逸都,亏得‘月露城’有你,否则这天下虽大也无我容身之地。”天君重重地拍了拍廖逸都的肩膀道。“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廖逸都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天君让逸都宣称‘月露城’脱离天城,但世间岂有子不认母的道理?” 二百步。 天君笑道:“也亏得你还认我,这些年天城断了你们的禄米,众兄弟嘴上不说,心里怕是早将我和长老会的众长老骂了个遍吧。”廖逸都道:“天君的话让逸都惶恐,有道是成大事者必有牺牲,古来多少豪杰宁愿牺牲千万性命换得一朝功成,逸都不敢自称豪杰,但牺牲区区几年的禄米又算的了什么?” 天君开怀大笑。 一百六十步。 财神与二荒并肩而行,一改往日少言的个性,夹在二荒中间,正滔滔不绝谈论着什么,二荒面露微笑,不时点头。 一百五十步。 布上卿伸了个懒腰,颇为轻松,惬意,见到天君后昨日众人的担忧他早已忘却。布上卫则谨慎前行。 一百二十步。 南宫放缓了脚步,若有意若无意地观察着‘月露城’众人的动向。 一百步。 最后一对剑卫站了起来,跟在无岁无壑身后。 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 离城门越来越近,南宫每一步踏在地上,心便跟着颤动一下。“觚竹北荒与王母西荒昨日便带了人前去接应你们,财神可有见到?”财神左边的汉子忽然问道。南宫内心一紧:“这是闲聊还是试探?四荒本各有其服饰,不难辨认,但二荒当下着了便装,派出去求援的除了四荒中唯一的女子西荒王母可以肯定外,另一人可能是北荒,东荒,南荒中的任意一人,他这样问极可能是故意混淆,试探我们有没有见过前去支援的人,从而得知我们对‘月露城’是否存有戒心,如我们存有戒心,那‘月露城’便假意逢迎,稳住我们,然后去找雷神求援,若我们不存戒心,那城门关闭的一刻便可能是他们动手之时,为今之计,不如让他们早些动手,待另外二荒与三兵赶到就更难办了……”南宫正自思忖如何暗示财神之时,财神已笑道:“不仅是见到了,而且西荒还同三兵交了手,若非亲见,我也不敢相信当今之世还有这样的女豪杰……”他说话声音不高,却已足够城主和二荒听到了。 南宫暗呼‘糟糕’,财神虽是水宗宗主,武功绝高,但这心机阴谋的勾当却是时灵时不灵的,这下欲盖弥彰,正中了别人的圈套。如果说现在动手南宫等人还有三成机会脱走的话,那么待三兵和另外二荒回来就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了,更何况还有最难缠的雷神和病老。战神虽然厉害,可毕竟寡不敌众,一旦败走,雷神势必先行对付天君和财神,那时人在城中,任凭你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在一众高手面前也没有翻越这数丈城墙的机会…… 五十步。 财神右侧的锦衣汉子点头笑道:“财神慧眼,西荒虽是女子,武功却在我之上,实在让兄弟惭愧。” 四十步。 财神微笑问道:“天城月露虽是一家人,你我今日却是首次相见,不知阁下是东荒还是南荒?”锦衣汉子道:“兄弟日下东荒!” 三十步。 财神道:“东荒兄风度!”转向左侧的锦衣汉子道:“那这位兄弟便是北户兄了?” 二十步。 炳嗣让在一边,天君已跨入城门。 十五步。 财神左侧的汉子道:“正是南荒,财神请,”他也往旁边让了让,让财神入城。财神一笑,跟在天君身后也入了城。 五步、四步…… “请!” 南宫一震,终于,他也踏入了城门,跟着便是布上卿,布上卫,云麓,云峰,无岁,无壑,炳嗣待无壑入了城,便也转身踏入城门,最后的几个剑卫也跟着走了进来。 城墙上下高手林立。 南宫急。 ‘吱呀呀’厚重的城门在两名青衣汉子的推动下一寸寸地关闭,南宫偷眼看天君,天君与廖逸都相谈甚欢,南宫再看财神,财神与二荒大声欢笑,只笑得‘月露城’人人听闻,南宫更急。 城门关闭一半,众人笑得更欢,南宫绝望,他看得出来,他们一行,每个人身后身侧都有人跟随,看似礼敬有加,实则是防备逃走。若说‘月露城’无心反叛,南宫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其实南宫他们一直在防备‘月露城’,但廖逸都未收到另外二荒的消息便迎来了天君等人,自然也料到他们已起戒心,故而率二荒亲迎,众人入城更好,不入城,便可能在城外一战,如今他们既然愿意入城,那更是怕他们反悔,或许也有怕他们趁机夺城的意思。若南宫等人有戒心,剑卫走在最后便是‘押送’,若无心,便是‘拥卫’了。这样有一个好处,便是‘月露城’方面随时方便动手,而天君等人却拿不准他们的真实意图,动手则可能将一个强援送给敌人,不动手又实在被动。 天君微笑,南宫焦急,财神大笑,南宫更急。他们越是笑,南宫越是急不可耐,心如火燎。就在城门关上三分之二的时候,也是众人谈笑最欢的时候,突然,不知道是谁,轻轻地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声音很低,也很轻,如耳语般响在每个人耳畔,更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动手!” (本章完) 第9章 意料中的意外 一声‘动手’低沉而模糊,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却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心底,这是传音入密一类的功夫,却带着几许摄魂的手段,不强却足以让许多人生出刹那间的恍惚。 南宫心神一恍,暗自诧异:“城门都未关他们便要动手了?而且行动的号令竟然如此直接?” 廖逸都一愕,二荒一愣,心念电闪,一瞬觉醒,已知有人搅局。南荒刚想出声喝问,几十名剑卫却已拔剑在手,城门守卫也已踏出半步。 有听出口令和声音不是城主按兵不动的,也有人条件反射般有了动作的。有上当的,有未上当的,有惊觉上当,想要退回的,还有信以为真正要动手的,亦有原本没有上当的,看到别人打算动手于是也跟着行动的...... 一时间,两个字,宛如五六种不同的命令。 敌不动,我不动,敌微乱,我已动。 守卫未及退回,剑卫未及还剑于鞘,已有一条黑影闪出城门,几乎是在同时,南宫眼前一花,眼内残影未逝,廖逸都已追了出去。 廖逸都一动,东荒双掌推出,布上卿,布上卫,各出一掌抵住,南荒一声未哼,软倒在地,早着了财神的道。十二要员中已有三人栽倒,关城门的两名汉子也已栽倒在地。 ‘月露城’众人从接到动手的命令,到醒悟受骗,已让多人反应不过来,再发现不得不动手时,先机尽失。你要动手,我要收手,你打算收手,我却又出招了,一来一回,你挡了我出招,我挡了你躲闪,人多的优势瞬间逆转为劣势,把个堂堂南荒愣是被一名剑卫挡住被财神一指点倒。 “天君快走!”布上卫,布上卿齐声高喝,同出左掌挡住东荒攻势,右掌单掌运化,掌指拳爪变幻无穷,刹那间击出十余招,两人攻守如同一人。‘月露城’十二要员相距甚近,本拟突袭财神与布上卿,布上卫三人,此时反被偷袭,不仅难以配合,且彼此阻挡掣肘,十二人之中又有两人中招倒地。 天君足动指动,毫不停留,已蹿出城门,六名剑卫中指,纷纷倒地,天君仁慈只伤不杀。 “快去帮城主!”东荒一声令下,守城卫士和众剑卫如梦方醒,如潮水般向城门涌去。 南宫折扇展开,且战且走,云麓,云峰,炳嗣三人背靠背,抵挡着四面八方的敌人,无岁无壑离城门最近,拼命守着城门阻止关闭。 ‘月露城’众人毕竟都是久经争战的精英,大乱之下旋即便有了应对,但见众卫或三四人或六八组成一队,枪卫,剑卫,盾卫,刀卫配合而战,盾卫以盾牌做挡,抵御南宫无岁等人变化无端的招式,长枪乘隙出击,剑卫剑走偏锋,软剑时时由盾卫的两肋和胯下闪出,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刀卫则以‘地躺刀’攻击下盘,纵使南宫等人能以雄浑掌力击碎盾牌也无击实的机会,几番试下来南宫险些断手,眨眼之间云峰和炳嗣均已负伤。 战得片刻,无岁无壑伤患迸发,渐难支撑,被五六组盾枪剑组成的卫士兜了回来,逐渐向南宫等人靠拢,数十名卫士已乘隙出了城门。 情势越来越不利,布上卫,布上卿欲往相助,但东荒的‘大日飘掌’,掌劲如晴天烈日霸道非常,偏又式式飘忽,难以捉摸,十二要员剩余的七人拳打、掌劈、擒拿、腿扫,招招进逼,其中三人更是褪下长衫拧成布棍劈头盖脸地打来,饶是布上卫,布上卿武功高强又配合无间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更别说援助他人了。 又战片刻,南宫,无岁等人被逼到一处,圈子越来越小,抵挡起来越发困难,耳听得城外呼喊声不绝于耳,想必战况激烈非常。城内守卫源源不绝向城外冲去。 见情势稳定,七大要员中撤出三人来,将南荒和其他被点穴道之人拉到一边,便要解穴,忽然城门处青砖卷起,尘土飞扬,一道黑影跃空飞来,五名盾卫撤出小阵挥起盾牌挡住青砖,枪卫朝天而刺;三要员不及解穴,便看到一人贴着地面攻了过来,齐以布棍击打。‘啪’,三棍齐中,那人一声不吭,似是死人一般,于此同时,枪卫的枪也已刺中了黑影,却是浑不着力,竟是财神的长袍。众人暗呼中计,却已迟了一步,但见尘土中不断有人倒下。一条灰影穿梭于众卫士之间,所到之处立时有人栽倒,灰影之后紧随着一道金色人影,却是城主廖逸都亲自追来。一者放手而为,一者怕伤了部属,廖逸都甚是吃亏,又哪里追得上? “截住他!”廖逸都命令道。 三要员迎头而上,财神一个措步闪过,抓起地下的南荒扔了过去,三要员怕伤了南荒,慌忙接住,却又有两人被点倒在地,财神不恋战,足下不停,身如流水,无论与谁交手,触之即走。廖逸都紧随其后,几次堪堪追上,都被财神借众卫士挡了。 战局再次被打乱,南宫折扇飞舞,无壑‘一式化万千’再出,登时砍倒数人,云峰趁机抢了柄刀,与无壑配合着杀出包围,众人且战且走,慢慢向城外退去。 “哈哈,财神不愧为财神,头脑就是快。”布上卿挡开东荒的一掌,腿肚子上却中了一脚险些跪倒,他不怒反喜,一面抵挡,一面向东荒道:“喂,你们的城主不行了,还不去帮忙?” “少说话。”布上卫怒道。 “哼!”东荒冷哼一声,见财神身法出招变幻多端,不论与谁动手均是游击而战,城主一时半会奈何他不得,心知财神有意打乱战局,战局一乱,己方人多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当下弃了布上卿布上卫,迎头一掌,击向财神,财神侧身闪避,东荒掌势连变,阻住去路,财神恐廖逸都赶上,纵身跃起。 “落日飘花”东荒亦腾身赶上,掌如飘絮,翩翩而至。“狂澜手”财神避无可避,出掌相迎,双掌相交,东荒一口鲜血喷出,倒纵而回;财神借力飘退,但东荒掌力诡谲,明暗劲变化之下,力道陡然一空,无处可借,登时力尽而落,财神一声闷哼未及化解暗劲,廖逸都旋身一腿已踢在他的背上。 “财神!”布上卿惊呼一声,情急之下,硬受一掌,扑跌而出。“布衣天下!”布上卫得一招之缓,褪下长袍,长袍饱含内力,刀剑不伤,如一面铁墙,只一击又回到布上卫身上,‘月露城’众要员被击退数步,两人趁机抽身而走,脱出包围。但想要援助财神却已不及。 “噗!”财神一口鲜血喷出,身形在空中一个折转,反手一招‘浪逐千峰’将一口血化作万千暗器四下打出,廖逸都足踢散落在地的长刀刀柄,一柄长刀飞袭而至,财神人比刀快,足尖在地下连点,几个起落已到了城墙脚下,背贴城墙,如一张纸般贴着城墙溜了上去,长刀自他胯下堪堪掠过,平着插入城墙。几乎在同一时间,廖逸都单足在刀上一点,借反弹之力跃上城墙,不知何时他已绰刀在手,长刀挥扫而出,财神不予硬碰,身子后仰,自城墙上倒栽了下去。廖逸都真气锁定财神,如一条绳索绑在两人身上,财神倒栽而下,他亦长刀护身紧紧追击了下去,两人相隔不过数尺,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就好像两个人一前一后自城墙上失足掉落一般。 (本章完) 第10章 大内第一高手之死 城外,‘月露城’的守卫与天君和甫出城门的南宫等人斗得正紧,两人下落之处亦有不少‘月露城’的守卫,两名枪卫反应极快,挺枪刺向财神,财神曲腿在城墙上一蹬,下落之势化作一条弧线,已落身十丈之外,廖逸都依法炮制,紧随其后,两人相距依旧不过数尺。 “偃月倾城”廖逸都长刀划破天际,携倾城之势,斜劈而下。财神急退一步,一名剑卫陡现二人中间,却是财神以“挽澜手”将其吸了过来,挡在身前。廖逸都空中如怪蟒翻身,极力避开,一刀斩在地下,顿时,大地开裂。他气息一滞,未及起身,背上,肋下数处穴道一麻,已是动弹不得。这不及眨眼十分之一的回气空档竟成了财神一招制敌的法宝。 “嗯。”一声闷哼,财神旋身避开要害,却被剑卫一剑刺穿左肩的肩胛,他顺势起腿,一脚踹在剑卫脸上,剑卫登时飞跌出去。 “住手。”财神长刀架在廖逸都脖子上大声喝道。‘月露城’东荒,众卫士,要员见城主受制,只得停手,南宫,布上卿,布上卫受伤较轻,护着众人慢慢退走。 廖逸都中了暗手,冷哼了一声,蓦地一抬头,见财神肩上血流已止,伤口竟然渐趋愈合,他看在眼里不由得心惊。 “你这算什么本事?”南荒铁青着脸,自城中迈步而出。“带种的和我一对一单挑,胜得了,北户这颗脑袋都是你的,胜不了,你自行了断,如何?”他方才一招受制,颜面无存,此刻解了穴道,自不愿放过财神。 布上卿用手点指怒道:“好个以下犯上的逆贼,你还要脸不要?”南荒不去理他,又向财神道:“难道堂堂天城八大宗主之一的财神下任天君的候选人竟是贪生怕死的鼠辈么?” “财神有伤在身,我和你打。”布上卿怒不可遏,上前两步,便要动手,云峰离得最近,忙拉住了他,低声道:“常叔,大局为重。”布上卿‘哼‘了一声,他心知四荒皆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真动起手来自己输多赢少,但明知如此还是受不了的南荒言语相激。 南荒见布上卿有了怯意,冷笑道:“原来天城人人怕死,那便难怪财神。” 财神道:“依你便是!”南宫一惊,正待提醒,财神提起长刀作势砍向廖逸都。头也不抬地道:“先砍了他你我才能放手一战。” “且住!”南荒大惊,忙出声喝止。 “怎么?不打了?”财神面无表情。 南荒道:“算你狠。” “叫你们的人退回城内,三个时辰后我自会放了你们城主,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一人尾随,莫怪我手狠。提醒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若一心逃走这天下无人能够置我于死地,当真当了鱼死网破的境地你们讨不了好。”财神道。 南荒无奈,只得依从。 见东南二荒与众人回了城,财神等人押着廖逸都转身奔走。 众人均知,须在三兵与西北二荒赶来之前,先行进入‘长青林’,否则胜负难料,是以顾不得伤痛,全力奔走。眼看前方便是岔路口,众人忽然感觉气息一窒,天空中的云似乎瞬间低了许多,继而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气劲迫了下来,财神走在最前首当其冲。布上卿布上卫不待财神动手,齐声厉喝,足踏大地拔身而起,在空中二人长袍飞起,共使一招‘布衣天下’挡住气劲,继而联手又是一招‘日月托天手’击出,炳嗣亦飞身而起,长刀上撩。 “不可……”财神大惊,一个可字未及出口,长袍尽碎,布上卿布上卫已翻身倒栽了下来,财神起双掌将二人推出。 庞大气劲迫压而至。 财神不与硬碰,一记‘逐浪手’拍出,身借反躦之力飘出气劲之外。 轰然一声,尘土飞扬,方圆里许,地陷三尺,炳嗣如一张肉饼铺在地坑,尘土中一条不足三尺人影缓步迈出。 “炳嗣!”低声哀呼,南宫痛失爱将,然而面对这名不足三尺的敌人,他却不敢稍有动作。 尘土散尽,三尺身材,破衣烂衫,一张稚嫩的脸庞映现在众人面前,竟是不满十岁的孩童。 “你是……童丐!盖摩天?” 那孩童蔑视一眼,一言不发。 众人背上一股寒意升起。 十多年前,‘落日殇城’武评会上一名形似乞丐的孩童横空出世,以一招直拳尽杀六十三名高手,扬长而去,这名孩童便是盖摩天。八年前,盖摩天上‘天竞山’,‘天竞派’灭;六年前,盖摩天只身前往‘南林赤地’,南林三大毒门亡;五年前,盖摩天临‘北川冰城’,一夜之间‘北川府衙’被夷为平地,十年来,不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抑或是朝廷府衙,凡他所到之处,皆成荒芜,无一人生还。天城卷宗记载盖摩天身负三大绝学,傲视武林,从未有人一睹其真正实力,四年前,法宗五大宗师联手,也只不过逼出其第二项绝学而已,但五大宗师却无一幸免,至此江湖上无论哪家哪派,实力多么强悍的高手都避之唯恐不及,直到今年年初,在‘古梦州’的墨家,龙神一现,才惊走了狂魔…… 传闻盖摩天性情怪异极难琢磨,灭人宗族固然是家常便饭,但对人好起来却也好到极处,让人受宠若惊,正当你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时又突然一掌将其击毙,然后扬长而去......。简而言之,这就是个变态,武林中人经过长期的总结,给出了较为准确的两字评语——有病! 对面是这样一个人物,己方天君和财神两人伤上加伤,功体不全,其他人虽然也是一流高手,足可独当一面,但对付盖摩天却无异于螳臂当车。 “想不到他连你也收买了。”天君道。 “交出‘擎天手’的秘籍!”盖摩天淡淡地道。 “你有病?我们身上怎会有‘擎天手’秘籍,有本事找雷神要去。”布上卿怒道。 “好主意,擒住你们再和雷神交换。”盖摩天道。 布上卿拿不准他的套路,顿时语塞。 “或者接得住我三掌便放你们走。”盖摩天道。 “好!”天君踏前一步,道:“江湖上‘北盗南魔’并称,便让我一观与巨盗‘不死邪尊’齐名的你有何能为吧!” “嗯?是‘龙战天下’中的天君,那便不该只是三掌了。” “我来接你三掌!”布上卿内伤不轻,盛怒之下,气血翻涌,顿时吐了一口血。 “你?‘大隅天城’有史以来最差的‘布衣卫’上卿,哪来的自信?”盖摩天不拿正眼瞧布上卿,目光反落在财神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月露城’中,财神一手擎天,打得漂亮……” 财神知他之意,上前一步道:“听闻盖兄不但掌力冠绝天下,且与人过招只出三招,但二十年来武林中只有五人见识过盖兄的第二招,今日、小弟有幸。” “上道!”盖摩天赞道:“方才一掌小试牛刀,便算赠你了。” “多谢!请!”财神说罢,轻提两臂,水华浮现双掌。 盖摩天轻闭双目,孩童般稚嫩的脸上竟显帝王气象,蓦地他眉一立,眼一睁,双足踏地,身子一拧,顿时如陀螺般转了起来,但见他自足而腿,自下而上,一转之间,整个身躯竟全部注入双掌之中。 只见双掌不见人的掌! 一招肢接,万里江山,大地陡然而走,天地霎时开阔…… 南宫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时,盖摩天已退回原处。唯留财神如怒海中的孤舟,兀自摇摆不定,步履飘忽,一步步向后退却,似是被海浪吞噬,但偏偏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连财神也……”南宫手足微微有些颤抖。 盖摩天神态癫狂,稚嫩的脸上不见惊容,反是欣喜,仰天大笑道:“‘细雨调百岁,怒海千江流。’好个分流之招,过瘾!”他手舞足蹈,狂笑道:“江湖传言,无论对上何等高手财神均能生出应变取胜之法,看来倒也不算狂言。来,最后一掌,留神了。” “这一掌由在下来接可好?”一个声音飘来。 ? ?够三万字了,谢谢诸位的支持。 ? ???? (本章完) 第11章 龙神 “你?”盖摩天斜眼看向发声之人。 “‘千秋霸业,百战功成,拓疆万里,青史留名。’我一直以为盖兄以‘摩天手’和‘印山掌’称雄江湖,若非亲见,如何相信这皇室绝学的‘拓疆手’盖兄也是信手拈来?”随着声音,一名头戴斗笠农夫样子的汉子低头缓步而来。 “你……来了!”财神苦笑一声身形微滞,硬生生压下一口气,血自他的鼻、眼、耳中流了出来,重伤之余的他还要分拨一部分功力克制体内寒雷,在先接盖摩天一记‘摩天手’接着又接了盖摩天全力一记‘拓疆手’下毕竟还是受了伤。 “还是晚了一步,让你受苦了。”农夫道。他右掌搭在财神背上,助其疗伤。 “不晚……刚刚好。”财神笑道。 盖摩天见财神硬气,不禁点头,饶有兴趣地道:“嗯,不错,有点意思。他若败,你可任我处置?”这句话自然是问财神说的。 “自然!”财神道。。 “好!” 那农夫迈步而出,抱拳道:“盖兄,虽说你以三大绝技霸绝天下,当今之世能挡你一招半式者屈指可数,但若非财神有内伤在身,你也无必胜的把握……”他看了一眼盖摩天道:“这点你可承认?” 盖摩天轻笑道:“哼,以功体掌力而论他不如我,战术诡变我不如他。对决之事本是四分实力,三分策略,两分变数,一分的运气,加之他有瞬息疗伤的回天之术又有化力解危的分流之招,我如何能够必胜?” 农夫道:“盖兄公道。” 盖摩天道:“与天君三大候选人之一的财神对决,五成五的胜算已是荣幸,他若一意逃走,恐怕连‘龙神’想要拦下他也要费一番功夫,天君嘛,恐怕更没那个能力。我虽狂妄,也自知不及龙神。”他若有意若无意看了一眼廖逸都。 农夫道:“好,够中肯,有盖兄这番话,老夫战死也值了,若侥幸未死尚请盖兄到府上一叙,喝杯清茶如何?” 盖摩天道:“那要看我高不高兴。” 农夫一笑道:“自当由得盖兄,请赐招。” 盖摩天道:“这一掌我若以‘印山掌’第五式攻你,你如何应付?” 农夫轻举双掌,道:“自古‘拓疆手’、‘擎天手’、‘印山掌’三大绝技朝野齐名,一者霸一者厚一者潜,‘印山掌’以潜闻名,掌力暗含多重内劲,第五式‘叠嶂’掌力更是特异,不触不发,发则必中,而暗劲究竟有几重则全看出招者之意,我掌力不及你,唯有以‘大匿隐五式’中第三式‘鬼藏’引你部分掌力击空,再用第五式‘龙首’以暗劲搏暗劲互相抵消,两招并用或有三成把握。” 盖摩天乜斜着眼睛,听这农夫说毕,大笑数声,转身便走。 廖逸都见他要走,忽道:“得不到‘擎天手’的秘籍,你依然胜不过他。” 盖摩天冷笑道:“关你屁事!”竟是头也不回。 廖逸都情知盖摩天这一去,自己将失去脱困的机会,本想激他一激,可又实在拿不准这魔头的脾气,怕一个不好,弄巧成拙,反而为‘月露城’徒增强敌,只得眼睁睁看着盖摩天矮小的身子越去越远…… 那农夫见盖摩天身影渐没,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算算时辰,雷宗三兵和西北二荒也快到了,明兄,你们先走,我替你们断后。” 财神点头道:“有劳了。”云峰收了刀,将廖逸都交于那农夫,众人也顾不得疗伤,忙往‘长青林’走去,堪堪行到‘长青林’近前,身后一队人马急速赶来,遥遥望见那农夫现身一挡,掏出个什么东西,那队人便止住了脚步,齐齐躬身行礼,那一队人多着杏色衫袍,唯两人衣着特异,一者着黄绿相间的衣衫,似是女子,另一人着红色长袍,依稀便是炳义的模样。天君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道:“是他?”财神盯着天君,意味深长地笑道:“穷途末路兄弟们不要落井下石就算够意思了,这般光景能替我挡一劫的除了他……还有谁?” ‘天君’眉头微皱,他听得真切,‘财神’说的是‘我’而非‘我们’。 对那农夫的身份,南宫心下了然,己方陡增强援,本是件欢喜的事,但见财神和天君的神色均不大寻常,南宫忙道:“天君……” “走吧。”天君面容冷峻,转身步入‘长青林’。 ‘匿州’的地形本易于隐藏,可惜‘月露城’的反叛使得众人无容身之地,此刻进入‘长青林’众人不由得略松了一口气,当下专捡林密处无车辙印的所在前行,这样即便雷宗的人追来也一时半会儿寻他们不到。 日头西斜,阳气减弱,众人入林已深,财神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云峰忙伸手扶住。他多番战斗,伤上加伤,尤其方才与盖摩天交手使得他功力耗损极巨,内伤加重,加之一阵急行,无暇疗伤,内外交征之下引得寒气再次爆发。一面是雷神‘彻骨寒雷’的寒气几欲将其冻成冰块,一面是盖摩天‘拓疆手’的狂霸之气难以压制欲破体而出,两种真气一旦压制不住,不是被冻成冰块就是爆体而亡。 财神扶着一棵树盘膝坐下,浑身颤抖不止,眼眉须发竟起了寒霜,先前肩胛上的伤口处献血已然冻成了冰疙瘩。 “砍……我……一刀。”财神道。 “什么?”云峰吓了一跳。 “砍……”财神的话不容置疑。 “财神……”财神神情恍惚,充耳不闻。云麓犹豫不决,眼望天君,天君一语不发,他又望向无岁,无岁点了点头,云峰手起刀落,划破财神左臂,鲜血喷洒,财神将体内寒气及内劲从伤口处逼出,瞬间冰花遍地开,所到之处,穿枝断树。 “啧啧啧,好可怜,真难相信昔日的‘财神’居然成了这副模样。”林中忽然传来淡泊中带着几分讥讽的声音。 众人一惊,南宫率先喊话:“什么人?” 那人却不现身,反而吟道:“百代荣华一夕空,未雨(语)先有晴(情),繁霜两鬓,泪眼上愁容,从来喜乐不由心,忘峥嵘,回首现惊虹!” “你……你是‘惊虹’?”云峰惊道。 (本章完) 第12章 调虎离山 闻听词阙,众人心中黯然,不想来人竟是天下最强数人中的惊虹,云峰颓然道:“连你也投靠雷神了?” “非是投靠,而是志同道合!”惊虹道。“想当年,武祖创立天城,几经兴衰,数罹大难而不死,后经历任天君渐盛,终执武林牛耳,递百世而愈隆,今天君寡德,任用亲信,排挤贤良,不思去弊存优,反籍政法之漏而中饱私囊,任且尽,本当恭和谦退,禅让贤者,然人心不足,更以亲信执掌要职,欲法夏禹而家天下,如此一来,先人心血付诸东流,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当此时也,非行雷霆手段不能阻之,非‘雷神’不能阻之,可笑那‘财神’身为‘天君’最可能的继任者居然因其救过乃父这种私德而无视天城利益,真是可笑啊......。” 天君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沉声道:“鼠辈,敢说大话不妨现身而来。”他声若洪钟,竟将惊虹的话压了下去。 惊虹道:“恼羞成怒了么?” “放屁,分明是雷神他早有反意,这个王八蛋、狗畜生,假作好人,好人会为区区五十两银子杀人么?”布上卿怒道。 惊虹道:“五十两银子在你不算多,却足够普通人家过上十年的日子,‘雷神’执法严明,正是成大事的人,在下正是赞同‘雷神’此点,情愿相助。” “放屁放屁,他以下犯上,害死了天城多少兄弟和长老会的人,本来你名声不错,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也狗屁不通。咳咳咳咳咳……”他盛怒之下,说话急了,立时引发了伤处,大咳了起来。 惊虹道:“你这莽夫又懂得什么?” 天君忽道:“方才这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雷神教你的?” 惊虹道:“又不是三岁小孩,用得着旁人教么?是非曲直,天下人早已明了。” “好!”天君重重说了个好字,便不再说话。 惊虹道:“诸位都是当世豪杰,这样的主上,值得你们追随么?” “他……不是……惊虹!”财神满头大汗,面如锡纸,却已能站起说话,他被砍了一刀之后伤势看起来缓解了许多。 “什么?”云峰一怔,不解其意。 “他是魏……魏楚辞。”财神又道。 云峰愕然道:“魏先生?怎会……?” 惊虹大笑道:“哈哈哈哈,不愧是财神,厉害。”说这句话时声音一变却与方才迥异。 “哼!雕虫小技,你若是惊虹,早动手了何必废话?”天君道。 “哈哈,天君教训的是……”魏先生道。 云峰急道:“天君,你知他是假的,怎么不早……” 天君冷笑打断道:“天君的位子要不要你来坐?” 云峰慌忙稽首,不敢再言。云麓冷哼一声,惹得天君皱起了眉头。 “嘿嘿,天君果然气量过人,厉害厉害!”魏楚辞道。 南宫道:“魏先生,你也称得上是一号人物,躲起来拖延时刻怕与阁下的身份不符罢?” 魏楚辞笑道:“身份和性命比起来,自然是性命更重要了,连厉老九和廖城主都栽了,在下一介文人,无兵无卒贸然动手岂不是自寻死路?” 南宫皱眉:“解决不掉他,让他不断传讯给雷宗的人,己方一行如何走得出‘长青林’?别看姓魏的说话客气,武功之高却是众所周知,再看己方伤的伤,残的残……”他偷眼看向天君,天君却在闭目沉思似乎想着什么,对眼前的事竟然漠不关心,这一路来天君行事异乎寻常,总是让人费解,南宫当下也无暇多想,暗提真气,准备趁魏楚辞不妨突袭一击。 魏楚辞似乎猜到了南宫心思,笑道:“姓魏的武功不济,好在逃跑的本事尚可,只好躲起来等有本事的人来了再说了。” “有本事的人?哼,雷神么?你当战神名头白叫的?过得了战神那关再说吧。”布上卿冷哼道。 魏楚辞道:“非也,对付你们还用不着雷神亲自出手。” “那还有谁?”布上卿不以为然道。 “对付诸位我这将死之人足够了!”这一声有气无力,却来得突然,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条佝偻的身影慢慢走来,这人形如枯骨,瘦似麻杆,双目深陷,两耳无肉,脸上皮耷拉着随风摆动,双手更是半点肉也无,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具骷髅。他走的很慢,却还是一步三晃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脸色凝重。 魏楚辞手持一杆笔,自林中另一侧迈步而出,这杆笔不似钢铁打造的判官笔,倒与写字用的毛病一般无二。 “病老?连你也来了,那七绝……”一直未说话的布上卫忽然面现忧色。 “早晚而已。” 布上卿突然狠狠地道:“妈的,早晚而已,你怎么不死!” “祸……未除。”他说着径直向天君走了过去,枯骨般的手直击天君胸口,布上卿踏前一步架住。冷笑道:“高估你了,就凭……”蓦地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满脸惊恐,说不出话来,只见他的手指瞬间干枯,继而手心手背,整条臂膀也都干枯…… “兄弟!”布上卫一声惊呼,顾不得危险,抢上去将布上卿一把拉开,掌心贴着他的背心,数十年苦修的内力源源不绝输送进去,却仍是挡不住布上卿一寸一寸逐渐干枯的肌肤和筋骨,顷刻间间布上卿仿佛被人抽空了全身的水,化为干尸。 堂堂布衣卫的上卿,执首的两大副手之一,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一招惨死,天君面容大变,倒退了一步,不惊反怒道:“你来……你敢乱来?雷宗的人是如此执法的么?” 病老道:“已死之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他脸色痛苦,一口气竟然接不上来。 天君哼了一声道:“楚悬雷呢?让他出来见我。” 病老踏上一步,淡淡地道:“不必了。”身随步走,一指点出,天君袍襟拂动,挡了开去,南宫身形电闪,立时出手相助,无壑,无岁同时出手。病老佝偻着身子,行动缓慢,却似乎没有过程一般,比南宫他们慢却又比他们更快,已是一指点向数丈开外尚在疗伤的财神。 刀光一闪,云峰适时出手,逼退病老。 “嘭!”布上卫陡起一掌击在病老背上,如中枯木,病老竟毫发无损,眨眼间又与天君过了数十招。 “怎么可能?”布上卫惊退数步,击中病老的那只手掌竟然全无知觉,这正是枯化的迹象,他当机立断,生生将臂膀扯了下来,鲜血立刻狂喷,布上卫功力默运,鲜血大止,饶是他见机的快亦察觉身子有了异样,不但几十年功力顷刻见去了一半还多,甚至整个精气神都为之一枯,头发在短短一个呼吸间变白了许多,这一瞬竟给他造成了终身难以恢复的重创。 ‘嘭’,云峰栽倒,他的刀和他的人皆已枯化而碎。 惨死的两人,一瞬间的溃败,对方只病老一人出手。 “果然是‘造化天书’里的功夫。”一言未尽,佝偻的身影再动,南宫只觉得眼前一花,想挡已然不及,闭眼刹那只见洒落在地的鲜血化作红色的冰凌遍地开花,叉叉丫丫蔓延了开来,煞是漂亮…… 繁华过后,财神当立,病老已在十丈开外,南宫头脑中一阵恍惚,只觉精神枯槁,功力去了至少三四成,整个人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般,两人尚未触碰便又是永不可逆之重创。 “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出全力么?”财神面无血色,挡在南宫等人之前,一句话寒若冰霜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意有所指。 “来吧!”天君铁青着脸,似乎在强压怒气,身上的气势陡然发生了变化。 “遵命。”病老呼吸粗重,仿若频死,在十丈外犹清晰可闻,干枯如骨的脸上首现凝重之色,随着他‘遵命’两字出口,病老整个人刹那间变了,他负后的双手指尖流转起一股摄取一切生机的气息,这种气息似乎是剑气,又似乎有些不同。 病老缓缓踏前一步,一道‘剑气’自他落足处挤出直射天君,同时病老指尖流转的剑气也在瞬间缭绕而出,以财神的功力竟不知其所指所向,天君足踏大地,身形不动,原地挪移,剑气划空而过,落在天君身侧的一株大树上,那树在刹那间枯死。 “哬.......哬......‘天根诀’两境第五重‘缩地成寸,幻化挪移’?很......好。”病老病的似乎更重了,这五个字都是在无比艰难的喘息下才说出来的,他的身子弯的更加厉害,随着他继续佝偻下去的身子,病老整个人都在原地模糊了起来,随着他身子的模糊病老的眼睛,鼻孔,头发,周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肤在刹那间都在流转着那种夺取生机气息。 “你‘大造化神通’已到了如此境地?”天君一声夸赞,嘴角处却满是自嘲的意味,然后他整个人似乎与大地融为一体。 “两境第七重‘法天象地,借力无穷’”病老眼皮微抬,天君举足。 “让我来吧!”不知何时,病老与天君之间多了一个人,毫无征兆,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人,就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 ?十多章了,说几句,天君的态度我捉摸了许久,后来觉得这样才算符合剧情,当然剧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至于真相如何大家可以随便去想,后文也会有补充,暂时不多做介绍。 ? ???? (本章完) 第13章 凶手?和尚? “雷......神!”病老道。 “你的病还撑得住么?”雷神问道。 “无妨。”病老道。 “幸苦了!”‘雷神’点头示意,病老费了极大的力才挪在一旁。 “楚!悬!雷!”天君一字一顿重重地道。 “请。”雷神更无多话。 “战……战神呢?”这是个不需要问的问题,出口时,无岁心中便有了答案。 “换作‘龙神’或有胜算,可惜他不是。”雷神淡淡地回道,缓缓闭上了双目。 “我儿子呢?”天君问了一个大家都认为不需要问的问题。 ‘雷神’未答。 “好!”天君一声轻笑,是冷笑,更似苦笑。 “好!很好!干的漂亮!”天君足下轻挪,一股磅礴大力自地面源源不绝涌了上来,纳入‘涌泉穴’,遍走全身,霎时间,人如山,如岳,强大的不可撼动。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大地为根,自然之力为用,正是‘天根决’两境第七重的境界,这才是天君真正的实力。无岁等人惊骇未毕,天君深吸一口气,苍穹之力源源不绝灌入泥丸,霎时,天君身体重若万倍,其身上每一寸肌肤比金刚石更加坚硬,,每一根汗毛比‘常青林’中的大树更加沉重。 “‘九幽琼楼’的‘天根诀’,天境八重,地境七重,好!”一个好字出口,九州风云动,狂雷天下响,‘长青林’中百年大树为之倾侧,竟是一招‘九洲风雷动’。 天雷下击,两人同时出手,‘轰然’一声,大地震动,天君借力被切断力屈而退,滑步退走,退步一瞬,天君转攻为守,默运‘阴阳双蝶掌’功法,将雷神一掌之力卸于足下,所过之处,草木尽为焦土,雷火炽烈至阳至刚。 卸力未尽,天君不予雷神回气之机,逆运‘阴阳双蝶掌’,足下反纳‘九洲风雷动’余劲折返而至,竟是‘倒转乾坤’的逆反之招。 一声惊爆,地动山摇,雷神接掌。两人分立。 ‘阴阳双蝶掌’,内劲过体而不伤,‘天根决’两境第六重的功力才能驾驭的神通。 这怎么可能? 天君多番受伤体内仍有寒雷之患部分功体被锁,怎会还有如此实力? 本该欢喜的众人见天君如此神威,却不由得一阵心寒…… 布上卫脸色一变,俯身抱起布上卿早已干枯的尸体,转身便走。 “你!要!去!哪?”天君沉声,几乎一字一顿问道。 布上卫凄然一笑道:“我兄弟二人武功平庸,言词鲁钝,智不逾俗,才不出凡,能在天下四卫的布衣卫中担任三十年上卿、上卫的要职,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只可惜我二人能力不足,三十年来寸功未建,如今一死一残,更是难有作为,还留下做什么?天君神威,武功胜过我们百倍,智谋更胜我们千倍,必能力挽狂澜,属下恭祝天君早日一统朝野,荣登大宝。”他越笑越开心,似乎遇到千年难得一见的惊喜之事,笑罢不忘向天君躬身行了一礼,单臂抱着布上卿的尸体头也不回的去了,断臂处血犹在滴滴答答落着,洒了一路。 魏先生正待阻拦,雷神轻咳了一声,他一犹豫间,人已消失在林中。 布上卫一走,天君情绪仿佛失控,厉声道:“还有谁要走?请自便。”他双目之中满是煞气,扫视众人,众人不敢直视。 ‘雷神’道:“想走的留不住,留下的不会走。” “喝!”天君单足一顿,吐气开声,如狼,如狮,如虎,如野兽,如疯魔,一出手,指、掌、腿、爪齐举,如三头六臂七十二条腿的怪物一般,劈头盖脸向雷神打去,每一招皆含有神魔辟易之威,打山山崩,每一式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学,打地地裂,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瞬息,天君千招递出,层层叠叠,似进似退,似攻似守,似虚招似实招,实不知其有几多手脚,分明先行打出去的一拳接触刹那却是后来踢出去的一脚,空间的扭曲感,距离的错失感让南宫等人目眩神驰。 雷神闭目,不闪、不避、不挡,反进,千招万招中稳步前行,那一指,一掌,一腿,一爪分明已击在身上,偏偏又差了毫厘,错身而过。 掌动,风雷起,雷神出招——‘九洲恃风雷’。 “嗯!”一声闷哼,风雷止,天君遍生华发,面容苍老数十载。 “好!好!好!一招破我元功,不愧是我栽培的人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天君不怒反笑。“动手吧。” 雷神看向财神。 财神道:“两日内,你连败战神、天君两大高手,恭喜你,今后天下高手榜首席恐怕要易主了。我伤重如此,反抗也是徒劳,索性省事点,给个痛快吧。” 雷神道:“你我相交一场……” 财神抬手打断他,微笑道:“若有选择,谁不贪生?可我掌管天城财帛,天城大小生意,分舵盈亏尽在掌中,天城中支持我继任天君之人几近四成,我若不死你岂能安心?” 雷神点头道:“破而后立,不得不为。”他顿了顿道:“你素来多智,今至于此可有不甘?” 财神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道:“将死之人,真假黑白也懒得分辨了,不说破是想把仅有的一点情分延续到最后,希望来生我们是真正的兄弟。”他看着远方,这句话似乎在和雷神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雷神不言,手缓缓按上财神头颅…… “咳!”一声轻咳,来的毫无征兆,却又那么自然,打断了众人。 雷神缓缓收手。 “文韬武功,志若飞鸿,影怜身,来去无踪。一腔热血,恰值寒冬,笑阶下雪,瓦上冰,错相拥;指点河山,未言辞穷。待回首,犹是青松。蟒袍玉带,尽掩天聪,看谁称犬,谁称虎,谁称龙?”随着词阙声,林中一人缓步而出,这人来的随意,行的潇洒,大袖挥动已站在众人面前。 “嗯?”雷神微觉诧异。 这人打个稽首,微笑道:“天城的各位大神好。” 财神微点了点头,算是还礼,天君轻哼一声,不予理睬。 雷神道:“你,要保他们?” 这人摇头道:“不敢,我只是想做几笔买卖而已。” 魏先生道:“选在此刻现身,想必你谋划已久,所图必大,你的买卖我们未见得做得起。” 这人笑道:“先生所言不差,而且我也没有筹码和‘雷神’谈判,所以这笔买卖我不打算和你们做。” 魏先生一愕,道:“难道你要和天君做买卖?” “正是!”这人道。“准确点说,不只是天君,。” 魏先生冷笑道:“阁下觉得一个命在顷刻的人还有做买卖的需要么? 这人道:“这正是我的本钱。” 魏先生冷哼道:“雷神病老面前,你有这个本事么?” 这人一笑,不予理睬。 “说吧,你想要什么?”天君开口道。 这人道:“我以命相博,全天君一个名......”他扫视了众人一遍接道:“替诸位还一个义......”最终他目光落在了财神身上,缓缓道:“解财神一个结,若有幸办到,诸位各应我一个条件可好?” 天君脸色一变,冷笑道:“阁下好如意的算盘,说白了你只做一件事,却拿来换我们每人一个条件,不觉得太便宜了么?” 这人道:“事情虽一件命却是多条,况且做买卖自然是要赚的,亏本的营生到处都是,还需要找天君做么?” 天君冷哼道:“说出你的条件吧。” 这人道:“条件绝不简单,只是暂时还不便说。” 天君道:“阁下没做过买卖吧,条件不开我如何答应?” 这人道:“诸位信得过便答应,信不过便罢。” 天君道:“恕难从命!” 这人笑道:“既然天君不允,这笔买卖作罢就是。”他一抱拳,冲‘雷神’道:“多谢‘雷神’大度,容我说了这许多废话,告辞。” 说罢转身便走。“今后,武林中人若问起今日之事,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天君皱眉道:“什么实话?” 这人足下不停,头也不回地道:“看到什么便说什么。”(这人跟了天君等一路,看到财神给天君疗伤时,间接为寒气所伤,以财神自疗能力都苦无良策,天君直接承受寒气,更加上被厉九陵锁了功体,杀人时怨气反伤,天地之力反噬的损耗,最后和雷神动手时却丝毫不受影响。) 天君又问道:“那阁下如何全我之名?” “实话......”这人止步,依旧不回头:“实说!” 天君道:“何为实话?” 这人道:“看到什么便说什么。”说罢继续离去,他的话与先前一模一样,但在天君听来却截然不同。 天君道:“阁下请留步,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本章完) 第14章 黑杀 这人止步、回头,看向众人。 财神笑道:“有人替我还情再好不过,愿听阁下驱策。”南宫等也俱点头应承。 这人双手虎口环扣,冲雷神抱拳道:“买卖谈成,在下只好交货了,得罪。” 雷神道:“请。” 这人打了个哈欠,双手缓缓上升,呈托天之状,竟伸起了懒腰来了。 雷神深吸一口气风停落叶止,周遭瞬间寂静。 “‘仰托一度理三焦’,是‘八段锦’。”南宫皱眉道。 “‘八段锦’?开什么玩笑?”无岁无言以对,这样级别的交手,竟然用习武者舒展筋骨的基本法门,这不是找死么? 雷神单掌轻举,遥遥击出,无风声,无气劲,就这么简简单单打出一掌...... 这人的双手缓缓下放,就似乎懒腰伸毕一般,至胸肋而停,一手后拉,一掌推出,状似持弓,正是‘八段锦’中的‘左肝右肺如射雕’一招。 这人推出去的一掌正好迎上雷神击出的掌力,只见他单掌虚接,在空中一按,掌中似乎带着一颗无形的球般婉转收回,收势,站定,轻吐一口气,竟似无比的舒服畅快。 “哈~哈,好精纯阳刚的云雷之力,肚子不舒服正好驱一驱体内的湿寒之气。”这人轻笑两声道。 众人震惊。 “这是什么武功?”南宫凑上去在财神耳边问道。 财神低声道:“雷神这一掌虽然只用了三成功力,但已是返璞归真的‘九州风雷一式狂’之招,天下怎会有人如此轻松接下,这人用的‘八段锦’似是而非,莫非是......‘拏云手’?” “‘凭空输出拏云手,指引山中采药人’,财神所料不错,正是‘拏云手’。”这人接道。 “‘群山之巅,众道之首’你是中州道境的人?”南宫愕然,听闻多年前‘中州道境’曾出过一位旷古绝今的高人,不仅在武林中一时无二,就连霸气非常的太宗皇帝都为其督建宫观,规模之大不亚于皇宫,更有‘群山之巅,众道之首’的荣封,风头一时盖过了统领天下道教的‘道录司’二品衔的张天师他们家,尽管如此太宗皇帝也未得这位高人一见,而据传这‘拏云手’正是这位高人所创,不过二百多年来练这功夫的没有百万人也有十万人练成者却是绝少,练法人人知道却几 乎等同失传,不想今日竟又现世。 这人不置可否(不置可否,对可或者否不表示立场,不反对也不认同,不是不可置否),算是默认。 试探已过,彼此修为心中了然。 “一招,如何?”雷神道。 “请。” 雷神双手负于身后,缓缓闭目,吸气。 风停。 静,静的可怕。 这人面色凝重,一足踏地,一足在身前画出半圈,缓缓移动,继而另一足也缓缓挪动,这人足下奇异般扭曲起来,大地竟如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雷神缓缓吐气,身旁树木避走,足下花草移位,周遭环境竟遭剥离,原本离他较近的病老和魏先生也逐渐远去....... 这人缓步而走,履水而行,大地起浪....... 蓦地,雷神睁眼,风雷大作,飓风之烈好似连太阳也要吹走,狂雷自地而起,如大树枝桠倒长而上,霎时偌大个‘常青林’化作乌有,天地间除却眼前敌人,更无旁物...... 这人眉头一皱,身子一颤,‘空解’三花散于天地之间,如尘,如雨,如丝,如絮,如绵,如网,一丝丝一念念,天地人连成一气,再无彼此之分,他就是天,就是地...... 雷神出掌。 “天地异变,神宵共雷!” 飓风狂雷凝于掌上,强,强大到无可阻挡,无物可挡...... 这人也动了。 起手一招,是谋、是局、是势,谋定而后动,谋强于人,局强于人,势更强于人。他一动,扯动足下大地,顶上青天,天地也跟着动了起来,缓慢而柔和的一掌,避无可避,想挡却又让人无从挡起...... 一者集中意念,以杀气起招,引动风雷为用,明以至阳天雷出击,暗藏至阴寒雷之变,磅礴大气与锐气同具,就如万钧之力加诸一锥之上,穿山透甲,锐不可当;一者‘空解’三花(精气神),以‘拏云手’造势,带动天地之力为用,足踏‘履水步’加成,以‘太一绵掌’击出,如丝绵一般柔软,但任凭你如何坚固的东西,又如何能禁得住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天地之力加以分解扭曲? 繁华落尽,两人分立,‘常青林’恢复如初,未损一草一木,就如一切都未发生一般。 两人之间下起了淡蓝色的,无色的雪花,花开六瓣,缓缓飘落。 两人半晌无言。 “你留手了!”雷神道。 “你受伤了!”这人道。 “走。”雷神举步便行,病老和魏先生也跟着而去,他走得很稳,或者可以说很慢,如一个老人。 “这就要走?”无岁忽然冷笑一声道。“哼,堂堂雷神原来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脓包而已。” 雷神止步,头也不回地道:“以尊驾的修为,难道甘愿做旁人的挡箭牌么?”他不去理无岁,反而问这人。 这人肃然道:“刚才一招我已出全力,此刻想做挡箭牌也是力不从心了,看来买卖是做不成了,‘雷神’若要动手请便。” “好。”雷神依旧不回头:“方才说话的那位,要动手么?” 无岁嘿嘿一笑道:“真会挑人......”正待动手,陡见云麓大喝一声已向雷神冲去,无岁一拦之下竟已不及,只见魏先生提笔在虚空一点,空气登起褶皱,一道无形屏障阻住云麓去路,云麓不闪不避径直撞了上去。 噗...... 空气的强压如同巨锤砸在了云麓心口,云麓鲜血狂喷,断折的肋骨刺出了胸膛,同时也刺入了无岁和无壑心头,二人身子一颤,呆住了,连魏先生也是一愕。 南宫赶紧抢上去抱住云麓身体,用手捂住他的胸口,内力源源不断输入,血从云麓肋骨断折处不断涌出,又哪里捂得住,魏先生也不相逼,默默退开几步。 无岁,无壑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帮忙止血。 “你这是做什么?”魏先生那一招只是阻挡并无杀他之意,云麓分明是自杀,无岁看着三人输入云麓体内的内息如石沉大海,痛极反怒道。 “不要......报仇,你......你会......明白......”云麓神态迷离,气若游丝。 “为什么?”无岁双臂颤抖,不知是怒是痛。 “活着......真......真累,哥......我......我......”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 无岁腾地站起身来,双目赤红,内力逼上巅峰,双掌掌缘发出嘶嘶声响。 无壑拉了他一把,无岁全然不理,‘砺山刃’上手,一掌砍向雷神,雷神仿若不觉不闪不避。无岁那一掌却落了空,无岁提气欲起第二掌,却是运力过度,引动内伤,一时缓不过气来。 “嗯......”‘雷神’的语气中已含杀机。 “雷神!”这人抱拳道。 雷神面色稍和。 “同是天城一脉,今日雷神能念在武祖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武林中人谈起来无不称赞。”这句话说的较为特殊,好似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般。 “好,便依了尊驾。” 雷神一行三人逐渐远去,早已消失在林中,这人呆呆地望着,良久无言,过了好半晌,才长叹一声回过神来。 “诸位先处理后事,三天后申时,我在唐州西尧城‘百顺酒楼’等候诸位。告辞。”说罢也不待众人应承便已离去。 “先让死者入土吧。”无壑轻叹一声,抱着云麓的尸体,强忍着泪,背对着众人默默地向一边走去,血,染红了长袍,他只觉得手中的躯体是那么地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无岁拍了拍他肩膀,两人相视苦笑,找了个草木稀疏的空地,挖了个坑将云麓,云峰(如果还能算作尸体的话)的尸体埋了进去...... 同为山宗的人,同为战神的手下,无岁无壑自然知道云麓临终遗言是什么意思,眼前这神秘人一走,凭自己两人也不可能替战神报得了仇,只是云麓为什么要自杀,是怕无岁被雷神所杀抢先送死还是仅仅因为天君先前对他的态度伤到了他,或是另有隐情? 难道...... 无壑不愿想,也不敢想。 ‘唐州西尧城’,月正圆,家家户户摆出瓜果月饼敬献太阴,难道‘西尧城’的风俗过的不是八月十五而是八十六么? 中秋依然还是中秋,人们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事情照常发生,多年后,当一个断臂老人弥留之际才依稀记得有一年他过了两个中秋,准确的说是一个重叠的中秋,他已不记得原因,诡异是当时他自己可以看到另一个自己,一个完全和自己没关系的自己,之后便又似乎恢复了正常,只是自那年之后一切都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失控。 沧海万年不变桑田,人世十年物是人非。 ? ?第一卷已告结束。第一卷字不多,大概四万多字,明里暗里三种剧情,各位看到哪一个都行,喜欢猜着玩的不妨仔细分析一下,猜对了可以私下里讨论。 ? ???? (本章完) 第15章 暗杀 天色渐渐暗下来,梁榭四人换好夜行衣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溜到大宅外,眼见左右无人,大宅内灯光亮起,飞身跳上房顶。这宅子是所四合院,十余丈见方的院子里有三间正房,两间南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大门开在两间南房当中,屋顶则为富人家常见的卷棚悬山式屋顶,屋顶的卷棚正好能给四人提供掩护,从正面看卷棚恰好能遮挡趴在屋顶上的粱榭等人,从背面看,只要他们不站起来,坡脊尽可挡得住粱榭等人身形,便是白天也不易发觉。由于是四合院,东西厢房的屋顶就更加便于隐藏了。这正是当下较为流行的建筑风格,有钱富商等多数以此为具,更有甚者采用一殿一卷垂花门的风格盖建,若是那样,则更加便于隐藏。武林中帮会却决计不会如此盖建房屋,看来若非此间主人自负过高就是仓促之间的无奈之举,更可能是抢夺所得。 粱榭与柳十一藏匿于南房屋顶上,李二藏匿于东厢房的屋顶上,凤七藏身于西厢房的屋顶上,正房灯火通明,四人不敢贸然藏身正房之上,难免被听出动静,前功尽弃。 一般来说,杀手靠的是偷袭致胜,一招不中非逃即死,这就使得藏匿甚至比武功更为重要,粱榭之所以能成为‘战魂堂’堂主靠的多半就是这藏匿,暗杀和逃跑的本领长于别人。 时值月初,天很黑,没有月亮,大宅很静,除了正房内跳动的烛光、映在窗棂上的人影和偶尔的蝉鸣声,再无声息,足足两个时辰,无一人进出。 等!粱榭只有等,他不能轻举妄动,虽然从窗棂上的人影来看,那领头的和尚很可能就在屋内,但从房顶跳落,再攻入屋内,对方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这显然不是好的战术,何况屋内还有其他人,杀手善于在短暂时间内快速进攻,尽量避免和对手正面交手,那样会暴力自己长力不继的缺点,是在找死。粱榭不动,李二凤七也不动,几人隐藏的很好,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觉。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院子里依然毫无动静,尽管粱榭等人武功高强,也渐渐有些手脚酸麻了。粱榭以慢的难以察觉的速度挪动着手脚,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正在此时,院外脚步声响起,三人走了进来,夜间难辨详细只隐约看到三个中等身形走进屋去。粱榭心中一动,看来他们要开始密谋点什么了,心知即将有更多的人来到,当下借着卷棚的遮挡,夜色的掩护,伏的更加低了。过了一盏茶时间,又有两人来到,脚步沉稳,行动有力,显然身具武功。紧接着又有五人走进院子。小半个时辰里,大宅内陆陆续续来了三四十人,个个都是练家子,有的呼吸匀称,有的脚步稳健,当中不乏高手,尤其最后来的那位老者,走路毫无声息,粱榭竟未发觉,直到老者即将推门进屋的那一刻,借着灯光方才看到。单单这一人,已足够难缠。 能在一时之间邀请到这许多高手,京城中除了皇上恐怕也只有两个人能做到,其中龙神没有必要半夜在这里召集议事,而另外一人就只能是‘内督府’的府督(提督又称内督)武经国了,若想在京城内起事借用武林力量,再借用这么个地方当然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失败大可推得干干净净,将罪过推到这批江湖草莽身上,要是成功自然更容易将这些人杀人灭口,永绝后患。这样的事他干得出来,也很会干。可怜这些江湖人武功如何高强,论权术终究不是朝廷人对手。 ‘咳咳咳咳!’屋内传来几声咳嗽,似乎有人生了病或是受了伤,梁榭暗笑,屋内之人的身份和幕后主使已经昭然若揭。 “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已是权倾朝野了,还要打皇帝的主意,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即便当上了皇帝,一个阉人,天下子民无人瞧得起,又有什么意思?”粱榭心中暗想。“如果换做是我,定当辞官归乡,享一世富贵,或者安心当自己的内督。当皇帝?嘿嘿,做好了功劳是君臣一起的,倘若天下百姓有一人不满便在心中咒骂着皇帝的祖宗十八代,有什么好?”想到这,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今日对手是臭名昭著的巨盗,幕后之人更是祸国殃民的‘无根党’,自己一行怎么说也是除恶扬善的义举,虽然危险,心理上会好受点,他不愿意杀人,但对一个人他例外,那个人便是武经国,只要是杀武经国及其党羽梁榭便别无二话。他心中快慰,今日之事也非常配合,无巧不巧地印证着他们几人的猜想,打消着他的疑虑。 正屋内人影攒动,一阵阵刻意压低声音的讨论声从门窗透出,粱榭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敢靠近去听,几人趁机活动活动压麻了的手脚,继续等待出手的机会。 等待,又是等待,漫长而无聊的等待!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由黑转灰,眼见用不了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时机即将逝去。此时屋内的人也相继离开,粱榭集中精神,数着离开的人数,1、2、3…… ‘吱呀’一声,门再度被推开,一老者迈步出门,粱榭心中一紧,这就是那名高手!老者身后跟着一名和尚,天色较暗,看不清相貌,但身材颇为高大。那和尚道:“宗老,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轻举妄动,贵派弟子烦请严加约束,当下保存实力最是紧要,待时机成熟之时,我等当倾尽全力一击即中。”老者道:“大师放心,老朽回去安排就是。”那和尚道:“如此,和尚便不赘言了。”说着话已到院门口,老者回身一抱拳道:“大师请留步。”和尚应了声便即停步,目送老者行得远了,转身往回走,一面走一面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黎明前正是最困的时候。 便在此时,五枚落羽锥打向和尚后脑、两肋、双腿,等待了一个晚上,粱榭终于出手了。与此同时,东厢房处十余柄飞刀飞出,封锁了和尚身前所有去路;西厢房处亦同时飞来几十枚梅花针,夹杂着一支弩箭,却是凤七也出手了。身后的飞锥,前方的飞刀,左侧杂乱的飞针弩箭,暗器极快,天色尚黑,和尚毫无准备——他死定了。 暗器快和尚更快,那和尚突然向右横移数尺,腾身而起,空中一个转身,一掌拍向粱榭竟是无比精准。粱榭不守反攻,又是三枚落羽锥打出,同时一张网劈头罩向和尚,却是柳十一趁机出手。如果单是暗器,和尚尚有应变之法,但不料居然还有一张网,当此情形,被罩在网中就等同是死人。和尚伸手抓网,空中急坠。粱榭四人配合默契,李二第二轮飞刀已出,打和尚落地之处,凤七同时打出三支弩箭。但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第一轮飞锥,飞刀,飞针,弩箭全部打到地上墙上,飞锥,飞刀直没至柄。 和尚应变极快,本来罩向他的网,却被他抓住网眼提在手中,周身急速挥舞,尽数挡开来袭暗器。粱榭内力运处,二十枚飞锥再出,夜行衣也兜头罩下,同时打出的飞锥,速度却有快有慢,快的如闪似电,慢的却比罩出去的夜行衣更慢。柳十一甩手又是两张网撒下,凤七梅花针再出,李二展开身法,不断变化方位,每踏出一步便是三五柄飞刀呼啸而出。屋内三人听得打斗声响,飞身而出,李二飞刀齐发生生将三人逼了回去。 快慢相间的暗器,变化多端的方位,防不胜防的网和衣服,和尚退无可退,一声怒喝,竟然凌空拔身再起,半空中双手撕开当头罩下的网,半张打向凤七,半张打向柳十一。粱榭内力运至极处,落羽锥如雨般洒出,腰间的刀在飞锥脱手之际毫无时间空隙跳到掌间,一刀‘霸刀诀’劈开打向柳十一的那半张网。网裂开的刹那,柳十一再度打出的两张网堪堪从裂缝中飞出撒向和尚。和尚身在空中本就难以躲闪,刚打落粱榭的飞锥,网又到了,一下被罩了个正着,身子急速坠落。半空中扭身闪过李二的飞刀,落地时网已再度被撕裂。一声闷哼,凤七被半张网打中。又一声闷哼,却是粱榭先前打出的慢锥不偏不倚击中和尚左胸,正是粱榭独门的‘落羽’暗器手法,和尚以手捂胸,倒退数步,晃了晃扑地而倒。 “哪里来的鼠辈?”一声厉喝,南房屋顶上的瓦突然掀起,如浪一般滚了过来,两片瓦飞出一打李二,一打凤七。短短六个字,攻击四个人,来人武功非同小可。粱榭知是老者听得打斗声去而复返,忙舞刀护住自身与柳十一,柳十一趁机甩出最后两张网,略阻得一阻,两人翻身跳出院子。李二足下疾走,避过飞瓦,飞身抢救凤七,凤七刚被网打伤,避得稍慢一些,再度受创。李二将凤七负在背上,跳出院子。 再打下去对方高手势必尽数折返,粱榭四人逃出院子,不敢逗留,按原定路线,逃入林中。忽听得身后一人道:“这便想走么?太容易了罢。”老者话音未落,起手便是一掌。李二身负凤七却丝毫不影响身法,飘身后退,甩手一记飞刀打出,粱榭‘霸刀诀’再度上手,刀未到,气劲却先席卷而来。这一式霸道非常,刀势所向正是老者步法变换之处,老者一惊,纵身跃开,‘嗤’地一声响,老者衣衫已为刀气撕裂,噗地一声,飞刀刺入老者身后树中,他进攻心切大意之下险些中招。 “好刀法,好配合。”老者赞道,忽然一声尖啸,吟道:“四更惊梦,鸣九皋,半步锁深郊。”尖啸未停,足下也不见动作,陡然间出现在柳十一身后,柳十一大惊,向前纵身躲避,掌中短剑向后接连递出。老者却早已转身到李二身后,李二惶急之下只得也向前一跃闪避。与此同时,粱榭手中刀一沉,一股大力涌来,不由得退了几步。一步轻移,老者向三人各攻了一掌,一招三式,皆为虚招,亦皆为实招,一招后,粱榭李二等四人已几乎挤作一团,看来他似乎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快走,是五更名招。”李二一声惊呼,使尽浑身力气,飞刀如雨,尽数激射而出。他也不看是否命中目标,飞身退走,柳十一打出几枚袖箭,紧随其后。粱榭当机立断飞锥尽数洒出。老者受飞刀、袖箭、飞锥一阻,粱榭四人三晃两晃已消失在林中。 四人怕老者跟踪,不敢回宅院,兜了老大一个圈方才停步。其时东方泛白,天色已亮了许多。 “怎样?”李二便将凤七放下,累的胸口涨疼,双腿发软,他不及休息急忙帮凤七点穴止痛。 凤七道:“方才躲的慢了,右肩被和尚扔的网打中,左边小腿被瓦片蹭了下,死不了。” 李二眉头一皱,欲言又止。柳十一撕了半截袖子,蹲下帮着凤七包扎伤口。粱榭上前轻轻按了按凤七右肩,凤七忙向后缩了开去,牵动之下甚是吃痛,额头汗珠涔涔而下,‘嗯’地呻吟了一声。粱榭见她动作灵活,当即放心,道:“怕是已伤到了骨头,好在肩胛骨没碎,将养几日就好了 李二哼了一声,掏出一瓶白药丢给凤七,冷笑道:“好歹也是个杀手,能让一张网打成这样?” 凤七不道:“不劳费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柳十一道:“二哥,你明明关心七姐非要这么说话么?” 李二不再作声。 “这和尚也当真了得,一张又轻又软的网,离得那么远也能有这么大的力道。”柳十一一边拿过凤七手里的白药拔开瓶塞一边道。 凤七道:“被打中时我已卸了一多半的力,不然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她右肩痛的厉害,手臂抬不起来,沉着肩,柳十一帮着撕开衣服,敷上药物。 粱榭转身避开,李二也跟着慢慢转过身去。 一会儿,柳十一帮着敷好了药物,四人坐在地下大口喘气休息,柳十一走到粱榭身旁坐下,似在自言自语,幽幽地道:“这次伤的是七姐,不知下一次会不会是我,或许就像那和尚一样,昨晚还好好的,没等到天亮就死了。”说罢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柳十一的眼睛美丽而深邃,以她的姿色本不需要做一名杀手。 粱榭心中感触,不敢直视,避开她的眼光叹道:“过一日算一日吧,真要是那一天来了,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少作些孽。”柳十一手动了动,却又缩了回去,转身走开,梁榭道:“大家累了一宿,先歇息吧,一会还要向云老和少爷禀报战况呢。” 李二道:“十一带凤七先去看郎中,只是禀报个战况,云老和少爷那我一人去就行了。”粱榭点了点头,几人各自分开。 第16章 艳羡的人生 午后的天气热的厉害,屋檐下连一丝的阴凉也没有,京城‘十里街’街道两侧的商户们都停止了叫卖,店家大都躲在屋里偷起了懒来,平时繁华热闹的大街上此刻冷冷清清,不见路人。大约是嫌屋里闷热,一些店家索性在门前撑起一面大伞,搬上一把椅子,手中摇着折扇坐在伞下乘凉,慵懒、闲适,又惬意。 ‘十里街’中段的南侧有一间铁匠铺,专事打造兵器暗器的营生,店铺的门头上挂着一块匾,上书‘九源’二字,虽算不得如何好字,却刚劲有力颇有法度。铁匠铺的窗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些刀剑等物,林林总总有十几样之多,在门口处是一条长凳,长凳上坐着一名老者,那老者两鬓斑白,面容沧桑,一双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在骄阳似火中看起来竟有些苍凉之感。 在铁匠铺的西侧是一处卖茶的凉棚,凉棚里坐着十来个人,人数不多,形形色色各行各业都有,这些人个个身着浅色短袖布衣,穿的十分凉快,唯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着长袍黑衣嗑着瓜子神态闲适而慵懒仿佛这热死人的天气和他半点关系没有,众人正喝着茶吃着点心,听着书。那说书的先生上了点年纪,说起书来已有些吃力,却仍旧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横飞,在座的十来个人倒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叫出几声好来。 数杯茶过,茶童给在座的诸人换茶添水,说书先生也趁机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热的呼呼地直喘着粗气。 一名长得甚是精瘦的汉子不容老汉歇息片刻,便喊道:“喂,老头,你歇好了没有,快说雷神拦住天君后怎么样了?”原来这说书先生说的正是雷神追击天君的那段往事。 “你这人好不通情理,老人家上了年纪,你等会儿怎地?还能少二两肉不成?”在座的人中有个中年胖子看不下去道。 精瘦汉子瞥了一眼那胖子,见他桌子边上还立着一只拐杖,故意扫了胖子的腿一眼,不服气道:“你这叫什么话?咱可是付了茶钱的,干不了大可回家抱孙子去,偌大个京城又不是只他一个人会说,东街那头老杨就从来不用歇。” 天气炎热,胖子呼呼出着粗气满头大汗犹不肯干休反唇相讥道:“真是好多的茶钱!便是不听书又有什么打紧?至于你这么催么?你要听书我说予你便是。” 精瘦汉子道:“凭你个跛子也会?” 胖子听闻‘跛子’二字被戳中了痛处,想要发火又压了压嘲讽道:“也不敢说会,只比你知道的多些就是了。” 说书的老头见自己喘口气的功夫便有人吵起架来了,忙上来赔不是,打圆场,哪知这精瘦汉子全然不去理他,愣是和那胖子较上了劲,冷笑道:“既然你知道,你且说一说,雷神是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楚悬雷了。”胖子道。 “谁?”精瘦汉子不知道是没听清楚还是故意找茬,满带质疑地问了一句。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这回满意了么?连雷神是谁都搞不清楚,你听得哪门子书?”胖子道。 胖子一番讥讽,精瘦汉子脸色变了变道:“那你说是雷神赢了还是天君赢了?”他强忍怒气转移了话题想找胖子一个破绽挽回些面子。 胖子卖弄道:“有道是天下高手无过于‘雷龙影盗闇惊虹’,天君哪里是雷神的对手,自然是雷神赢了,若不是雷神念着旧情放了天君他们一马,天君哪里还有命在?” 精瘦汉子冷笑道:“嘿,我还当你真的知道,原来是胡诌一气,天下最强的高手分明是‘龙战天下,影盗惊虹,’七人,又从哪里跑出来个雷神和什么劳什子闇来?” 胖子反唇相讥道:“阁下还活在几年前吧?你不懂得进步,难不成旁人也不懂得?” 精瘦汉子被抢白了一句,脸上挂不住,正待发怒,旁边凑过来一人低声道:“兄台前两日定是没来,不知道雷神打败战神和七绝的事,这段书我知道,他还真没诓你。雷神同一天之内连败战神、长老会、布衣卫执首金令大人接下来又打败了 天君、财神,所以抢了龙神的风头,被公认为天下第一。” 被旁边的人一提醒,精瘦汉子自知理亏也不好发作,岔开话题道:“那‘龙战天下’的下呢?还有闇是谁?” 旁边这人道:“据说夏总捕头被影所伤,现在还瘫在床上起不来呢,估计这辈子悬了。那个‘闇’我就不知道是谁了,咱也不是武林中人,很多事也弄不明白,听个热闹罢了,管他那么多呢。” 精瘦汉子兀自死撑,摇头道:“有问题,雷神既然能打败天君他们,又怎么可能放天君他们走呢?” 胖子哼了一声道:“雷神执法无私,和天君只是立场不同,又无私怨,况且共事多年,多少也有些感情,临时变了主意很正常,怎么就不能放了?你当所有人都是只讲利益,不念情义的小人么?”这句话看起来是说雷神和天君的事,实则是讽刺瘦汉子方才不通情理,那黑衣人听他们两人斗嘴,索性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看起热闹来了。 精瘦汉子如何听不明白?登时大怒。旁边那人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道:“两位兄台无需介怀,当年的事咱也不在场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我还听人说这原本就是雷神一个人演给天下人看的戏,假装执法严厉,还不忘旧情,其实是怕拿下天城大权后其他各宗的人不听话才耍的把戏,这么一来,天下人都知道了他的重情重义,他既能搏个好名声,又能顺理成章铲除天君和长老会势力接管天城,即便觉得雷神有错也是为维护天城法度而已,旁人再想造反也是师出无名,支持的人自然也就少了,雷神也会少不少麻烦。” 见有人话锋里帮着自己,精瘦汉子甚是得意,笑道:“这还有些道理,雷神要不是使阴谋怎能夺得了天城,又怎是战神和天君的对手?”他原本只是听书打发时间而已,对天君、雷神等也不过是听过其名头罢了,既连面也没见过一次,更谈不上支持谁反对谁了,他这么说纯粹是为了反驳胖子而已。 胖子见旁边那人帮着精瘦汉子说话不悦道:“你方才说不是武林中人,这会又知道的这么清楚了?分明是瞎扯淡。” 旁边那人也不生气,笑道:“不过瞎猜罢了,你想啊,这都几年了,天城早该重立天君了,若非雷神独揽大权,这个位置怎会一直空缺?” 胖子嗫嚅道:“许是……许是没有适当的人选罢。” 那精瘦汉子冷笑道:“是啊,要找个任人操弄的无脑傀儡哪那么容易,你当都是你呢。”铁匠铺门口的老者听到他这句话,忽然一皱眉,旋即又呆呆望着天空。 “你这纯粹是胡说八道。”哪知那胖子是‘雷神’的铁杆粉丝,听闻说自己不好还能忍,听精瘦汉子编排‘雷神’的不是立刻又怒意大盛反驳起来。他呛了精瘦汉子一句犹不过瘾,回头冲着黑衣人道:“兄弟,你见识广,是公道人倒是给评评理啊。” 黑衣人打了个哈欠,道:“关我屁事,我拍‘雷神’马屁他也不给我二两银子,我替‘天君’说话他也不会请我顿吃饭,徒然惹一身官司......”他看了看胖子跛了的腿意味深长地道:“搞不好再让人把腿踢断了就更加划不来了。” 本是求助结果黑衣人说话更损,胖子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正要发作旁边那人见他们越争越急便道:“兄弟我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的,三位别伤了和气。” 黑衣人打了个哈欠道:“别啊!书够无聊,你们几个吵架还有点意思,好好吵,本大人瞧着高兴了一人赏你们两个童颜**的美女。” 胖子见这位‘大人’今天又不通情理阴阳怪气起来,知道他说反话正待再争辩几句,忽然“啪!”地一声,说书先生拍了一下抚尺,清了清嗓子又接着开始说起书来,胖子被说书先生吓了一跳,话头被打断他也就不再争辩,默默地听起了书,那铁匠铺门前的老者神情落寞,转过了身子随他们听着书却又似对其没有半点兴趣,只不过在死气沉沉的日子里多一点伴奏的声响。 (本章完) 第17章 梁榭的朋友 红日当头,撩拂着人们的倦意,整条‘十里街’的人或躲在伞下乘凉,或躲在茶棚里喝茶听书,惟有街东头的一名汉子似是不惧酷暑一般,独自走在烈日之下。这汉子左右张望了几下,忽然发现九源铁匠铺的招牌,便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这汉子穿着一件灰色的麻布长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腰间挂着一柄刀,并不俊俏的脸上满是灰尘,看不出表情来。 老者瞥见来了客人,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他这一起身将掖在腰间的一条袖子揪了出来,凌空晃动着,原来这老者少了一条手臂。 “老丈,你这里可有暗器卖么?”汉子问道,说话颇有礼貌。 老者道:“客官想要哪种暗器?” 汉子道:“有飞锥一类的暗器么?” “有,客官稍等。”老者说罢转向里屋吆喝道:“学宸,拿几枚飞锥出来。”里屋应了一声,时间不大,一名精壮的青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用布包裹着的三四种飞锥,他将布摊了开来,把飞锥一一摆在桌上。那汉子逐个将飞锥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又作势打出去地试验着,老者将袖子又掖回腰间,也不说话,任由汉子自己挑选。 汉子试了三四种飞锥皆摇了摇头,不甚满意,那叫学宸的青年笑问道:“客官是教徒弟练习用还是防贼?一般初学者平日里练习用,大都选钝一些的轻一些的,以免擦伤了手或是误伤了人……” 汉子又拿起一枚试了试,摇了摇头。 学宸又道:“若是走镖的朋友,则习惯用有些分量的,却不太锋锐的镖,既能击倒对手,又不至于伤人性命,结下不解的梁子,用飞锥的就不常见了......” 汉子也不接茬,向老者道:“分量都过轻了,有重一些的么?” 老者微觉诧异,进屋取了两枚飞锥递了过去,那汉子见这两枚飞锥一者黝黑,一者银亮,黑者像是生铁铸造,银亮的应该是精钢打就,两枚飞锥大小形状相同,约有大半只手掌长短,锥尖锋锐异常,近尖三分之一处略粗,向尾部渐细,那汉子是暗器行家,一见之下便知与先前的不同,当即接过,在手中各自掂量了一遍,前重后轻,十分称手。 汉子点了点头问道:“这两种飞锥怎么个卖法?” 老者道:“两种一样的价钱,三钱银子一枚。” 汉子一愕,怔了怔才道:“可不便宜啊。” 老者未及说话,学宸抢先道:“这是我爹亲自打造的,准头极易把握,锥尖极硬极锐,手劲好的打出去能穿透铠甲。” 汉子道:“东西是不错,就是这价钱......” 学宸道:“客官,省钱可不能在武器上省,您要是走镖想想一趟镖的货物少说也值百多两银子,万一碰个意外早点打退山贼,少几个趟子手受伤钱不就回来了么,您要是开武馆护院的就更要讲究了,况且这暗器打出去还能捡回来再用,您不买个好一点的歪了头损了尖儿不都是挑费么。” 汉子道:“好吧,先各取五十枚。”他是识货之人,心知老者将两种飞锥打造为一亮一暗的用意,仅凭这一点也值回了三钱银子。要知道行走武林可以穿的差些,住的差些,但刀剑暗器半分差不得,那学宸说的倒也不错。 老者道:“这两种飞锥用的人少,当初只各打了九十枚,现下每一种只余三十枚了,客官若是用的多,可稍等几日,容我再打造一些就是了。” 汉子道:“嗯,那样最好。”当即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钱。学宸自里屋将两种飞锥尽数取了,分开来用布包成两包,递给了汉子,那汉子接过,转身正要离开,却碰上了迎头走来的两人。 这两人身材魁伟,腰间佩刀,衣着甚为华丽,一身绸缎也似的衣服在胸前袖子上各自绣着几只似鼠非鼠的怪兽。 这两人衣服上所绣的乃是飞狸,一般为朝廷七品武官所穿,不过一般的武官服在胸前都有一块补子,飞狸是绣在补子上的,而这两人的衣服上并无补子,朝廷武官只有‘金衣卫’的官服不绣补子,但品级和所绣禽兽图案依然相关,像‘金衣卫’中小令这一级别的大都会穿这样的衣服。那汉子似是认得两人的官服,往侧里让了一步,要从旁边走过。那两名‘金衣卫’伸手一拦,挡住了汉子,其中一名身材稍矮的‘金衣卫’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来这里做什么?”挎着刀来铁匠铺不是武林中人便是衙门口的种地的农户绝不如此打扮,在京城里这种人没十万也有八万,实在平凡的很。 汉子道:“回大人,我是镖局里的镖师,局子里的飞镖用完了,顺路过来买一些。” “你是哪个镖局的,你们的总镖头是谁?”‘金衣卫’又问道。 汉子道:“‘兴远镖局’的,我们总镖头姓肖。”高个子‘金衣卫’面容似乎动了动。 “‘兴远镖局’?”他重复了一遍,转向另一名更加高大的‘金衣卫’问道:“有这个镖局么?” 那‘金衣卫’(高)奇道:“你不知道?‘兴远镖局’在唐州秦都一代非常有名,他们的总镖头肖君瑶曾凭借一支‘绛唇点朱笔’挑了八大山寨,打通了‘大龙城’‘小龙城’‘飞龙城’与秦都之间的路途,在江湖上的名头很是响亮,听说如今在京城也开了分局。” ‘金衣卫’(矮)道:“他们的总镖头叫肖君钧尧?怎么听武器的名字像是女人用的?” 高个子‘金衣卫’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是肖君瑶,就是那个让清修十三年的悟禅大师一见之下还了俗的女人,论相貌简直是......啧啧......。” 这名‘金衣卫’(矮)心‘呯’地跳了一下,低声道:“是她?怎么改名了?”那‘金衣卫’(高)低声道:“也许是为了躲避悟禅大师的追求,说真的,悟禅大师真了不起,那脸皮也着实可以,咱哥们可没那个魄力.....” 汉子听他两人嘀咕半天,也不说正事,反而谈论起肖君瑶的情史来了,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两名‘金衣卫’发觉失态,假作咳嗽一声,个子稍矮的那名‘金衣卫’肃容道:“既然是肖......总镖头的手下,那也算得上是朋友,不过职责所在,户贴(户口簿)可以不查,路引还是要看一下的。” 高个子‘金衣卫’碰了碰矮个子‘金衣卫’低声道:“他们的镖局就在京城,看哪门子的路引。” 矮个子‘金衣卫’自知失言干咳一声,补充道:“之前走过镖的路引带了没,给我看看,别是冒充‘兴远镖局’的。” 汉子自怀中掏出一张路引递了过去,‘金衣卫’(矮)接过,扫了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梁榭。”汉子道。 矮个子‘金衣卫’将路引交给了同僚,又问道:“肖......肖总镖头近来可好?悟禅大师还像之前那样穷追不舍么?” 梁榭道:“总镖头的私事我们也不好过问。” 高个子‘金衣卫’看罢路引,还给了梁榭,明知故问道:“只听说‘兴远镖局’在‘大龙城’‘小龙城’开了分局,多咱在京城也开了一家?” 梁榭道:“差不多有半年了。” ‘金衣卫’(高)又问:“买卖怎么样? 梁榭道:“总局的生意还好,京城和‘大小龙城’的买**总局要差一些,好在城外的地皮不怎么金贵,倒也能过得去。” ‘金衣卫’(高)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三龙城(大小龙城和飞龙城,也就是京城)中以‘六龙帮’一家独大,有时候连皇城里的需用之物都由‘六龙帮’负责护送,做大买卖的商家自然会找他们,哪还能轮到你们。”他顿了顿又道:“生意嘛,急不得,先保住本,慢慢会做起来的,若有买卖咱们兄弟也可以帮你引荐引荐......” 梁榭听出两名‘金衣卫’话语之中颇有套近乎的意思,心知他们若非有心结识肖君瑶,便是想借引荐买卖为名,从中分一杯羹,当下也不点破,只敷衍着两人的问话,那两名‘金衣卫’见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觉无趣,客气几句便转向铁匠铺的老者问道:“老常,最近有什么生人来么?” 铁匠铺的老者摇了摇头,反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查得这么严?” 高个子‘金衣卫’道:“京城最近两个月哪天不出事儿,朝廷里七品以上的官都死了七八个了,城里城外的富商更是死了二三十个。” 老常道:“不是有‘辅城’大人和众捕快么?怎么这事还劳动二位‘金衣卫’的大人出马?” 矮个子‘金衣卫’哼了一声道:“哼,那帮饭桶,顶个屁用,快两个月了,真凶一个没捉到,尽捉了些普通百姓,这倒好,前些日子‘内府提督’刚刚遇刺,还没消停几天皇城里又出现了刺客,景大人自前天晚上追出去到现在都还不见人影,我们要再不出手,这京畿重地还不被几个悍匪反了天去?” 老常微微一笑,没有接他的话头,高个子‘金衣卫’似乎也觉得同僚的话有些过头,打岔道:“这些悍匪人数众多,武功也定然不低,捉拿起来确有些难度......”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柄刀,看了看放了回去,复又拿起一柄剑看了看道:“朝廷昨日给‘金衣卫’拨了三千两银子,需定制三百套器械,去年城西大爆炸‘武司’死了不少人,现在正研究火器腾不出手来,上头的意思是叫我们兄弟看看哪家兵器店铁匠铺的家伙好使,也好先给大伙儿更换一批,谁家若是做的不错,生意自是源源不绝。” 老常微微一笑,并未接话,学宸已抢道:“咱们就是专门打造兵器的,京城里打造刀剑暗器的还有哪家比得上我们?” 高个子‘金衣卫’道:“我们是这么想的,可上头未必也如我们所想,朝中已有几个老不死的上书主张调‘火器营’的人摆平此事,哼,‘火器营’的人除了拿火铳瞎摆弄搜捕调查他们懂个屁。老常,我们相识一场,自然希望帮你促成这桩生意,就不知你老可愿意么?” ...... 梁榭耳听着他们商议,渐渐地走远了,那老常似乎说了些什么话,两名‘金衣卫’小令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直夸老常上道。 凉棚里正在听书的黑衣人慢吞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手丢下一把铜钱走出了凉棚,在经过铁匠铺的时候自言自语道:“‘金衣卫’的装备武器都有人敢抽油水,嗯,了不起,很了不起。” 两名‘金衣卫’心中大惊扭头看到黑衣人更是吓得打了一个激灵,急忙紧走几步过去,躬身行礼道:“酆......酆大人。” 黑衣人似笑非笑道:“难怪边军披甲率低吃空饷严重,原来都是跟你们学的,当真好办法。” 两名‘金衣卫’互相递了个眼神,高个子‘金衣卫’紧走几步从袖口里递出两张银票塞到黑衣人手里低声道:“我们兄弟知错了,请酆大人高抬贵手饶我们一次。” 黑衣人接过银票笑道:“二位大人,你们是堂堂‘金衣卫’七品命官,我一个无编无职小角色哪管得了你们。” 矮个子‘金衣卫’也从袖子里取出两张银票颤着手递过去低声道:“还请大人看在我们家中老小的份儿上高抬贵手,下官知错,以后绝不再犯。” 黑衣人接过银票和先前两张银票一起揉成一团丢入袖中慢悠悠地转身离开,两名‘金衣卫’心中懊恼,各自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黑衣人走出二十多步,扭头道:“主意不错,二位请继续,回头记得分一些给兄弟,不用多,嗯~~~~”他佯装思索片刻接着道:“分两千九百九十九两就好了。” 两人面色惨然,忙点头应承。 黑衣人一笑,慢悠悠离开。 “王八蛋!”待黑衣人拐过街角消失不见,两名‘金衣卫’同时咬牙骂道。 话音方落,两片树叶飘飞而来落在两名‘金衣卫’肩头,两人身子一晃翻身栽倒。 “飞花摘叶?”铁匠铺老常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俯身把脉,发觉二人脉息已绝,当下叫儿子常学宸出来低声吩咐道:“快去衙门报案,就说天气太热两位大人突然晕倒,别的不许多嘴。” “是。”常学宸应了一声急匆匆去了。 凉棚那许多人和街道边的商家掌柜伙计听得动静往这边看来,只见两人莫名摔倒,也只道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有的固然有所猜想却无一人出来说话。直到衙门来了捕快询问起来众人皆是一问三不知。 (本章完) 第18章 沁龙楼 京城的城南是一片方圆数十里的柳树林,这片林子原本是一处村庄,村庄里住着百多户人家,都以种田为生,有勤快的人家闲暇之余喜欢在屋子周边栽种些柳树,待柳树长大了盖新房打家具或者砍了卖掉贴补些家用,大家瞧着这个法子好,不用太费力照顾,还能卖些钱于是乎都纷纷效法,家家户户开始栽种起柳树来了,柳树越栽越多,价钱越来越便宜,运输费用年年增加于是像柳木这种富人不稀罕用穷人舍不得花钱的东西就越来越不划算了。京城不是一个多雨的地方,旱起来一个月不下雨都属正常,加之上冻较早,农物只能一年一收,故而常常种五六亩地还不及‘古梦州’一亩地的收成好。京城是‘天芒朝’的都城,辖内人口甚多,买卖相对较为好做一些,慢说像绸缎、瓷器、马匹、车行这种大买卖,就是租两丈见方的空地搭个棚子卖茶水或是帮大买卖家跑腿当伙计也胜过种地这种靠天吃饭的营生,尤其是近几十年天南海北的富商都往这里扎堆,伙计的工钱也是随之水涨船高,于是乎各地的年轻人都簇拥着往城里挤,城外这片村庄空置的院子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少,柳树却越长越密,渐渐地成了一片几十公里的树林,树林中稀稀拉拉掺杂着一些破旧的院落。如今这几年做买卖逐步难了起来,柳木的价钱逐步涨了回去,可这片林子中的柳树少人修剪,早已枝枝丫丫长得不成样子要么便是树龄高了长空了心,能用到的少之又少,砍了还不够伙计和运送的车马费费,只好荒废掉了。 在林子深处的一块空地上有一坐宅院,这宅院颇为陈旧,泥土堆砌的院墙已有些脱落,许是年头久了,连院门也关不太严实,院子里盖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也是土墙泥顶,甚是破旧。院子门前有一条小道,蜿蜿蜒蜒延伸了出去,直没在林中,一条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正自小道走来,这汉子相貌平平,脸上的皮肤颇为粗糙,神色间略有倦意,汉子身上穿着一件粗布麻衣,腰间佩着刀,手里拎着一个布包,正是梁榭。 梁榭走到宅院前,伸手推门,那院门吱吱呀呀,晃晃悠悠地开了,屋里的人听到响声,开门迎了出来,却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看穿着似是丫鬟的身份,那女子见是梁榭,忙将食指放在唇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姑爷轻一些,莫吵醒了小姐。” 梁榭低声问道:“小姐睡着了?” “嗯。”丫鬟一面说,一面自梁榭手中接过布包,道:“姑爷这趟镖走了好几天,定是累了,赶紧歇着吧。” 梁榭道:“歇不了,一会还得出去一趟,你先帮我补一补衣服。”说着褪下长袍,递了过去。 丫鬟接过,找了找破损处,忽地发现衣襟上有几滴淡淡的血渍,被尘土遮挡了不太看得出来,一愕道:“姑爷与人交手了?” 梁榭眉毛一动,旋即挤出一丝笑容道:“走镖的都是看脸面交情,很少动手,你还当是几年前的我呢动不动打打杀杀。这血许是昨日流鼻血时掉上去的,不碍事。” 丫鬟一笑,拿着长袍走了开去。 梁榭打了个哈欠,收了收短衫,也不回屋,自行到院子里的井中打了桶水,美美地洗了一把脸,时间不大,丫鬟便将补好的长袍拿了过来,梁榭换上长袍,带好刀和暗器出门而去。 出得院子,粱榭径直向西走去,那是他经常要去的地方——一个他赖以生活的地方,一个他并不喜欢却又离不开的地方,一个与他的志向背道而驰的地方。 想到这个地方梁榭不禁苦笑了一下,生活总是颇多的无奈,少年时的雄心壮志越到大来越连提都不敢提。他依稀记得初入师门时的情景,那一年,他十岁,父母被山贼劫杀,祖父病故,他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常常两三天天吃不上一顿饭,那时他多么希望有人能给一顿饭吃。后来他遇到了他的师父,吃到了有生以来最好吃的,也是最饱的一顿饭。在那以后,他不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会再饿肚子。 “我要让所有的人都有饭吃,不再饿肚子。”稚嫩的声音回响在他的心底。当年师父问他为何要练武时,他如是回答。当时师父笑了,二师姐也笑了,三师兄与他年龄相仿,却也笑了,他涨红了脸,说:“还有,谁要欺负别人,我就他。”大师兄摸了摸他的脑袋,夸他有出息,将来必定是个大侠。 真是幼稚!粱榭摇了摇头,随手折了根柳枝咬在嘴里,柳枝很苦,但他觉得舒服,觉得真实,至少苦就是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这个味道,记得小时候,大师兄不高兴时常常也会咬着柳枝不说话,他学着大师兄也折一枝含在嘴里,却苦的直唾出来,于是大师兄就笑了。 “半生闲隐今终止,一步江湖无尽期。”梁榭又笑了笑,初入师门的时候他以为只要勤练武功天下就不再会有饿肚子的人,长大些才知道武功能改变的远没有那么多,待进入江湖……进入江湖…...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痛“原来即便成为了大侠,很多事情还是由不得自己。” 十年,自从与嘉娴私定终身以来,他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见过师兄弟们,不知这十年来,八师弟的买卖做的怎样,不知已为人妇的二师姐过的如何,他只知道一向不被师父看好,忠厚老实到有些笨的大师兄如今已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他一手创立的‘扬刀盟’竟也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大帮会,仅排在‘钧天九鼎’、‘大隅天城’,‘六龙帮’之后,成为天下第四。大师兄有如此成就,而他呢?从一个纵马天下的侠客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他不喜欢这种变化,却无可奈何。时间过得很快,快到让人来不及品味生活,快到让人难以喘息。这一切仿若昨日,回头已难再现。 粱榭紧紧的握着刀,刀剑是武者的生命,他不能一刻放下。 ‘吱吱’两声鸟叫,把梁榭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梁榭收拾心情,握刀的手又紧了紧,掌心渐渐沁出汗来。一座不小的院落出现在前方——终于还是到了! 一人多高的院墙,朱漆的大门,门头上挂着一块匾,匾上赫然写着‘兴远镖局’四个大字,匾额右下角写着‘京城贰分局’五个小字。大门两侧,两名绿衣劲装汉子分立左右。 “梁大侠。”两名绿衣汉子发现了他,齐声道。 大侠?真是种讽刺,自己这个明面上的镖师却总被人以大侠称呼,粱榭勉强笑了笑,问道:“云老在么?” 一人回道:“云老旧病复发,已经好几日不曾来过了。” “又复发了,严重么?”梁榭问道,这本是一句关心之言,梁榭出口后自己却觉得虚假。 那汉子点了点道:“天天咳血,这几日局子里的事务都是少爷主持打理的。” 梁榭点了点头,走进了院子。 但见纵横皆出十余丈的院落里,停着几辆镖车,每辆镖车上皆插着两支镖旗,在院子的角落里,是一些堆放着整整齐齐的货物,似是将要押送的,又或者是刚刚押送回来,未及分送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镖局生意过好,不得不在京城另开一处分局存放货物,分发货物,可又有谁知道这处分局的主人竟是本该和镖行没有半文钱关系的老者和少年? 梁榭知道,他不仅知道这处分局的主人是谁,更知道眼前这处分局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以目前镖局的生意,有南门外一处分局足矣,而此处是另有他途。 穿过院落,熟悉的屋子便在眼前,大热的天屋门却是关着的,粱榭的脚步略微顿了顿了扫心头的抵触和厌烦推门进入屋内。 (本章完) 第19章 热血豪情 屋子里对门横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是一扇大屏风,将厅堂几乎全部隔了开来,桌子那头坐着一位年纪约莫十五六岁长相颇为英俊,又有几分稚嫩的少年。那少年正伏在桌上写字,瞥见是梁榭,也不抬头,只笑了笑道:“坐吧。” 粱榭道了声谢,搬了把椅子坐下,与那少年隔桌相对。 “事情进展的如何?”那少年问道。 梁榭道:“嗯......已经办妥了。” 少年笑道:“酬劳早已备好,就在桌上,你自己取了吧。” 粱榭道:“多谢王......少爷体谅。”说着便将桌上的一包银子收了起来。 少年又道:“桌上这三株人参是‘钜岛国’送来的贡品有些年头了,对咱们来说算是难得之物,也一并送与你吧。” 一进屋时梁榭便瞧见桌角上放着三个尺许见方的盒子,想必内中各放着一株人参,心知这三株人参定然不小,略一犹豫,道:“云老身子也不大好,还是......。” 少年道:“嫂子的病也是大事,有了这几株人参或许就此除了根也不一定。”他笑了笑又道:“况且也不花咱们的钱,收起来就是。” 梁榭不再客气,道了声谢,讪讪地收了。 那少年写完最后一个字,起身放下了笔,将一幅画挂在了身后的屏风上,只见画上一人凭崖而立,崖下河水汹涌澎湃,击打着两岸,对岸青山迭出,耸入云端,画上之人一手负后,一手指点山河,那人长袍及地,如有风吹,河浪似要扑溅在他长袍的下角上,倍感气势。那人在整幅图画中异常高大,但却只见到一小半的侧脸,看不出是谁。全画只以笔墨浓淡作成,无有颜色,似远似近,如在云里雾里,乍看之下气势磅礴,细看之下却有种触摸不到的感觉。画幅右下角有一处笔墨浅淡,却是一块青石,上面题着一行字——“昨日群芳爭早春,競相沐天恩,怎料他,敢叫豬狗為朋!任一世繁華,八代福蔭,聊卻盛情。”那画墨迹未干,却不曾有墨痕流下,原是少年以生宣作的画。 少年看了看画,边净手边道:“涂鸦之作梁大哥还看得过去么?” 那画上的半阕词说的似乎是数年前朝廷中以梦州候、燹州候、中州候三人为首的三派与古榆一党争抢皇帝恩宠的事,后来三派落败,梦州候、燹州候、中州候三人竟以侯爵之尊率门下众人投靠了‘内督’武经国,自此三派与‘内督’一伙并称为‘无根党’。其后数年,‘无根党’借着职务之便与皇帝和后宫等人的亲近关系肆意编织罪名,陷害古榆党人,终将古榆党势力击溃,古榆党为首几人中不乏有真正心系社稷的好官也一个没跑了尽数被害。两年前梁榭来京城时,‘无根党’和‘古榆党’争的正烈,双方手段梁榭也都知道一些。依‘无根党’的所作所为,说是猪狗已是抬举,而依附于‘无根党’的三候及其门人更是名副其实地成为了这帮猪狗的朋党。 梁榭见那幅画气势磅礴,半阕词又有些豪气,知那少年心意,当下赞道:“少爷的字画功夫是越来越老道了。” 少年笑道:“字画终究是微末小道,能定国安邦的方是大才。唉......”他轻叹了一声,在笑意中添了几分忧愁,说道:“可惜皇兄不这么想。” 梁榭一怔,道:“少爷......” 少年笑道:“无妨,你也不是外人,就算我不说想必你们也早就猜出我的身份了。” 梁榭点了点头,道:“少爷胸怀天下,忧国忧民。”这句话是他随口说的,在他心里他也不确定这少年是不受真的胸怀天下。 少年道:“忧国忧民谈不上,胸怀天下更谈不上,只希望我们所做的能对得起祖宗,父皇生前就一直不受皇爷爷待见,皇兄他......。”少年毕竟还是没再往下说。 梁榭心中一动:“莫非他有篡权之意?他若当皇帝自是比现任的皇帝用心得多,但要篡权,又不知该死多少人了,他要是真这么做,我到底是该帮他还是该去告发他?” 梁榭正自胡乱猜测,那少年又叹了一声道:“‘北川’边事吃紧,‘无根党’不顾社稷,斩杀熊将军,罢黜贺鼎宗,安插亲信,朝廷要职有七成以上都成了他们的人……”他苦笑一声,接道:“‘内督’不过是伺候皇兄的一个太监,区区的四品,竟让多少封疆大吏认祖称爹,如此手段不得不让人佩服。如今更连我也想拉拢,这‘天芒朝’究竟是我殷家的还是他武家的?” 梁榭奇道:“拉拢少爷?” 少年道:“是啊,自打过了年皇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这段时间更是天天腰疼,没精神,皇兄没有子嗣万一出了意外我就是唯一继承大统的人。他在这个时候越过皇兄送我贡品,是拉拢也好试探也罢,总之是没安好心。” 梁榭吃了一惊,道:“这种事他们怎么敢?”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道:“一个阉人,排场比皇帝都大,手下比皇帝都多,贡品比皇宫都全,连他邦进贡的人参都要他先卡一道,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前几天皇嫂才训斥了他几句,‘龙禁卫’十大高手中倒有三四个侍卫看皇嫂的眼神都变了,要不是畏惧景大人恐怕皇嫂真会被他们给暗害了,这件事刚刚结束皇宫里便进了刺客,刺客的事还没完礼物便到了。反倒是我,这礼既不敢收,又不敢不收。” 梁榭更惊,道:“他这是想要造反?”心惊之余梁榭更有三分期待,武经国若当真造反他第一个提刀去砍了这个阉人的脑袋。他虽未曾见过武经国武经国却坑他不浅,若不是这个阉人,他妻子的病早好了,他们夫妻二人纵马江湖说不尽的快意,哪像现在,一个卧病在床,指不定能不能保住命,一个刀口舔血做那昧着良心的买卖不知何时是个头。 少年深沉一笑道:“他要是造反便好了,我倒要看看他身边的人还有几个支持他,毕竟古往今来没有太监做皇帝的先例,他想成事不见得容易。我想他没那么蠢,现在所作所为不过是试探而已,我若回绝了他,他便会找机会害我,我若接收,他也可以在皇兄面前搬弄是非,说我凌驾皇权,同样受制于他,再退一步讲,如果哪一天失去了皇兄的荣宠,他还可以毒死皇兄,推我上位,我一样是他操纵在手的傀儡,真是厉害啊。你说我除了装傻充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之外还能做什么?” 这少年王爷心有感慨,梁榭听着也不无唏嘘,坊间相传这武内督拉拢人极有一套,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芝麻小官无不买账,更绝的是,他一个太监,竟传出与太妃有染的奇闻,就连皇帝也称赞他有经国之才,亲赐‘经国’二字为名。这几年,皇帝子嗣尽数夭折,就数他嫌疑最大,但他不仅没有受到牵连,反而权势更大,有人猜想,或许皇帝权力已被架空,对他也无可奈何,只好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大家心照不宣,得过且过混日子罢了。 梁榭心内暗叹,他只道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顺心,却不曾想,这贵为王爷贵为皇帝的人也一般的不如意,但愿这几株人参真能起效,根治了妻子的病,到时候便可走的远远的,跟这些人这些事彻底划清界限,永远不用再替别人卖命,管他们谁是谁非谁死谁活,尽管那样他再也没有机会砍下武经国的脑袋未免美中不足,不过既然能好好过日子谁愿意瞎折腾。 他正想着妻子的病好了之后如何带她离开京城等事,突然屋外‘啪啪啪’传来三下砸门的声音,少年神色一敛。屋外一人道:“少爷和梁大在么?李二求见。” 少年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李二推门进屋,向少年抱了抱拳,少年点了点头,李二转向梁榭耳边说了几句话,梁榭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道:“又要……?为什么是我?” 李二看了一眼少年,少年一笑,转身走进了屏风后边,李二又凑在梁榭耳边道:“云老吩咐的,照办就是了。吃得起这碗饭,当得起我们的头就要拿出当头的胆魄来。” 梁榭皱眉。 “这是这次任务的详细情报。”李二递给梁榭一张小小的纸片,梁榭用力攥成一团转身拿过桌子上的人参出了屋子,不知为何,原本少年的一番话和这几株人参的增送让他心情不错,可李二的到来和毫无喘息又一次任务让他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极其不爽。 希望她的病赶紧好起来吧,这才是脱离现状的唯一指望。 (本章完) 第20章 不期而遇 屋门关上,李二躬身向屏风后施了一礼。 少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少爷。” “嗯,见到云老了么,他的病情怎样了?”少年问道。 李二道:“有两个生面孔的人伺候着不让外人靠近,属下方才也没有见到云老,听‘风云堂’的云九儿说方才吃过药好了些,现下正睡着呢。” “哦。”少年顺口回了一句,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出口,过了片刻他挥了挥手李二识趣当即施礼告退。李二离开后少年站回桌子后,拿起纸笔心不在焉写画着,一张宣纸很快写满了歪歪扭扭毫无章法的一篇‘字’,少年拿起宣纸从中慢慢撕开,再将两片宣纸叠在一处再度撕开,如此重复直到纸厚的再也撕不动为止。然后他再度蘸墨落笔,再度撕碎,再写再撕再撕再写,足足浪费了十来张纸他这才罢手缓缓坐回到椅子上。 “果然,他果然去了,果然做了,非要如此,非要如此不可么?”他自问却无法自答。 “哥,他们说你当皇帝了,皇帝是多大的官?”这是他进宫行过礼后的第一句话,这句话让随行之人吓了一跳。他们虽是皇子,怎奈乃父不受皇爷爷恩宠,连累他们小时候都是在无数双白眼中度过的,不仅读书有限对于皇家礼节更不甚明了,说白了,老皇帝压根没打算让他们这一支继承大统。后来他们父皇当了皇帝没几天便即驾崩,所以他们这对皇子与其说是皇子只是听起来好听罢了。 “皇帝是很大的官,有......这么大,不,还要更大一些,是最大最大的官。”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给弟弟比划。 “哥,那以后是不是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嗯,以后哥护着你,谁要欺负你你跟哥说,我打他们屁股。”哥哥搭着弟弟的肩膀走着,身后是一群太监,宫女,侍卫,以及礼部那些老头子。 “嗯,打他们屁股。”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在礼部,宫女,侍卫,太监的惊愕中他说出了下半句话。“哥,我也要当皇帝。” 礼部的老头子扑跌倒地,颤抖的几乎爬不起来,然后他们听到了新皇帝更不可思议的一句话:“等过几年你长大了哥让给你......” 那一年,他十岁,他的父皇驾崩皇兄登基,激动之时的一番糊涂话可说是童言无忌,过后几年,读多了书渐渐明白事理后每当他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不觉冷汗直流,连见到皇兄皇嫂的时候也变得不太自然起来,然而皇兄依旧是那个和颜悦色的皇兄,皇嫂(皇后)也依旧是他的皇嫂,他或许不是好皇帝,却实在是他的好兄长。 少年思绪回转,手中笔‘咔嚓’一声因过度用力而断折,他颤声自语道:“皇位虽好,可他......是我哥啊。”不是一母所生,却胜似亲哥的兄长。 皇宫,午后。 一名二十多岁的黑衣年轻人踱着方步优哉游哉走入皇宫,整个皇宫算上皇帝,皇后,妃子,太监,宫女,侍卫,一天进进出出不知有多少人,能在皇宫里把路走的这么悠闲,这么无所谓的放眼皇宫仅此一位,能容得下这种侍卫当差的,放眼古今皇帝不敢说仅此一位也差不多。 “酆大人。” “大人。” 巡逻的几名侍卫急忙躬身道。 “嗯。”黑衣人应了一声,伸手过去替为首的两名侍卫整了整衣领笑着点了头点,面色和蔼可亲,两人吓得急忙后缩,黑衣人伸手轻轻拍了拍两人肩膀,两名侍卫吓得腿一软,几乎跪倒。 “好好干,说不定下一任大内第一高手就是你们的。”黑衣人老气横秋鼓励道。 “酆老四,你疯够了没有?这里是皇宫,你正经一些。”一队侍卫阔步而来,为首之人气态威严,衣着华丽,显然地位非凡。 “遵命~~~,统领大人,下次属下连枕头也一并带一些过来。”黑衣酆大人态度极为‘恭敬’道。 “枕头?”统领一时没听明白。 “是啊,统领不是要枕巾么?光有枕巾没有枕头怎么成?”黑衣酆大人一本正经道。 统领脸色闪过一丝愠色道:“你跑哪儿去了,皇上听说你师父有通玄的仙术能治百病想要见见你,你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去。”黑衣酆大人说罢也不理会自己的上司,兀自转过身不疾不徐一路优哉游哉朝着皇帝居住的‘羲和宫’去了。 “恃宠而骄,目无尊长,看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什么玩意儿。”‘龙禁卫’统领咬牙切齿地骂道。 “统领,你好像流鼻血了。” “是么?”统领抹了抹鼻子,触手殷红果然是血,一名手下忙撕下一片衣襟递过去,统领擦了擦鼻血,刚要继续巡逻鼻子中又流出血来......。 ‘羲和宫’内皇帝斜倚着床躺着,四名太医轮流替皇帝把过了脉,正争论着药方,四人彼此不服,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皇上,酆侍卫求见。”一名在外伺候的太监禀告了一声。 “进来!”皇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喜色。 天气炎热未曾关门,门口光线一暗先前那位黑衣的酆大人慢悠悠踱步走入,他扫了一眼四名太医,也不跪拜皇帝径直到床尾坐下。 皇帝身子坐起来一些,伸出了手抓住酆侍卫的手道:“无常,听说你师父‘天虎道长’懂得仙术不管什么病都能看好,有没有这回事?”原来这位黑衣酆大人名叫无常,酆无常这是个很有几分诡异阴森感觉的名字,这名字原本属于地府,现在却在人间叫得响亮。酆无常,‘龙禁卫’十大高手中排行第四,武功极高且生性多变,手段更是难测,入宫以来六退强敌,号称死战无敌。 酆无常全然不给面子道:“他懂个屁的仙术,不过是个赤脚医生也就运气好看过几个绝症,这老家伙自吹自擂,病人相信了他把他的话当圣旨一样病自己就好了一半,亏得他把功劳全揽到自己头上,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咳~,无常,你师父的仙......医术你学会了多少?”皇帝丝毫未将酆无常的话放在心上,依旧坚信‘天虎道长’仙术非凡,能医百病。 “一小半吧,我学医是为了杀人方便,不是为了治病。”酆无常回扫了一眼四名太医接着道:“不过比他们几个强。” 皇帝大喜,道:“太医们说朕身子虚,你快帮朕看看需要吃些什么补药。” 酆无常道:“什么药也不用吃,一个月不碰女人少吃肉多晒太阳自然就好了。” 皇帝一愣,道:“就这么简单?” 酆无常看了一眼四名太医,皇帝挥挥手,太医们尽皆告退,待太医们走后酆无常关上门回过头神秘兮兮接着道:“就是这么简单。” 皇帝本以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神仙丹方,没想到答案如此令人失望,他本非找酆无常治病,所谓‘天虎道长’的仙术云云也只是个幌子做给外人看的,待打发走太医之后皇帝立刻坐了起来,正色道:“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拿拿主义。” 酆无常从未见皇帝如此郑重,可见必然是件大事,当即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一本正经道:“皇上请说。” 皇帝盯着他问道:“从去年开始,无常你好像跟武经国他们几个越走越近,现在我还能信得过你么?” 酆无常一笑,复又坐在床尾,双手抱着后脑往床上一躺,道:“皇上不也是对府督信赖有加么?” 皇帝皱了皱眉,显然酆无常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不过他生性随和也不以为意,既然套不出话来他便先行表明态度道:“朕是个笨人,读书读不进去,一天那么多奏章有用的没用的看也看不完,群臣动不动祖宗规矩,江山社稷,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朕算计不过他们,说不过他们,有人帮着做事朕也能轻松不少,你知道的,朕本不喜欢做皇帝,跟坐牢一样。” 酆无常笑道:“这话说的,好像皇上坐过牢一样。” 皇帝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酆无常笑道:“人生总是无常生也无常死也无常,世间处处意外悲也意外喜也意外,今日信得过不见得明日信得过,今日信不过不见得明日信不过,就像当年府督拥立那个什么王与皇上作对,他又何曾想到皇上登基后会如此重用他。所以皇上这个问题本就是个问题,除了让自己更加没主意之外能得到的便只剩下欺骗了。” 皇帝道:“‘内督府’假传圣旨,禁军边关吃空饷,税收年年贪剥,这几年欺瞒着朕的事还少么?” 酆无常笑道:“原来皇上都知道,看来当年的事皇上还是心存芥蒂,否则便无需防备着府督了。” 皇帝道:“朕是笨,不是傻,这些事朕解决不了,与其白折腾不如不动,朝廷能安稳些朕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当个一代明君开创千秋伟业朕没有想过,也没有兴趣。朕只问你一句话,你向着朕还是向着武经国?” “那当然是......向着银子了,皇上不喜欢当皇帝,无常又何尝喜欢当侍卫,不过拿银子办事糊口而已,‘龙禁卫’跟卖炸油条的都是一个目的没什么区别。”酆无常道。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酆无常接着道:“不过,我的俸禄是你发的。”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又由阴转晴道:“几年了你半点没变过,当初我招你进宫你便是这番话,不枉我宠你一番。”称呼和自称再度变幻回来。 酆无常霍地坐了起来道:“皇上,这玩笑开不得,传出去让人误会了我这辈子娶不上媳妇儿。” 皇帝笑着从枕头下取出几封奏章,奏章是‘兵部’尚书任思勰(xie二声)写的,酆无常拿过一看,上边洋洋洒洒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只有一个意思。 “剿灭‘六龙帮’?”酆无常吃惊不小问道。 (本章完) 第21章 见识 “嗯。”皇帝点了点头道:“‘六龙帮’逾制有三十八处之多,传言帮内还有龙袍,恐怕‘龙神’确有不臣之心,任思勰的担忧不无道理。” 酆无常气得发笑道:“‘龙神’不是初出江湖,‘六龙帮’也不是第一天逾制了,要能打得过早打了,还用等到今天?当初‘启宗’皇帝没有对‘六龙帮’动手,已错过最好的机会,现在‘六龙帮’专心做买卖,‘龙神’也是半隐退状态,好端端的吃疯了去动他?” 皇帝道:“任思勰说朝廷禁军加上‘火器营’、‘金衣卫’、‘龙禁卫’你们几个高手,再调一两万边军回来就能永绝后患,打仗的事我毕竟不如他这个兵部尚书懂行,要真能做到也算是除了心头大患,更便于朝廷专心外战。” “他懂个米线。”酆无常道:“他自己作死嫌不过瘾,还要拉上别人?朝廷现在是有钱招兵买马还是有钱打造火器还是说大内有高手能打得过‘龙神’?他个老不死的要能单挑‘龙神’剩下的几万‘六龙帮’帮众我一个人包圆好了。” 皇帝道:“无常你的意思是不同意?” 酆无常道:“至少现在不是时候,‘六龙帮’在京城的买卖不少,有他们在的一天外敌便难入京城一步,朝廷也可借着‘启宗’和‘龙神’当年的交情寻求帮助,双方一旦破面,等于逼迫‘六龙帮’投敌,当真到了那一步朝廷遭内外夹击不死也是死。” 皇帝松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依照传言‘龙神’对我们父子还算不错,要是当年他答应了先皇祖,岂有我们今天。” 酆无常道:“打不过的话最好要这么说。” 皇帝和蔼一笑,酆无常也随之一笑,一个是随和到一定境界的皇帝一个是放肆到不可思议的宠臣,君臣二人关系本就很好,只不过在武经国的问题上两人心存芥蒂,如今芥蒂不算解开,却通畅了不少。只是皇帝心头对酆无常的行事作风多少有些不快。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不光女子与小人如此,古往今来无数君臣能够善始,可又有多少君臣能够善终?这当中固然有不少皇帝行那兔死狗烹过河拆桥的勾当,可又有几个宠臣不是蹬鼻子上脸越来越放肆逼得皇帝忍无可忍不得不动手的。 皇家的事从来不是私事,从来不是小事。 酆无常明白这些道理,却依旧没有收敛,他对皇帝、大臣、王公贵胄的态度一贯如此,唯独对皇宫内所有的女眷恭敬客气能避则避。‘龙禁卫’相对‘金衣卫’‘内督府’来说是新成立的一个部门,‘龙禁卫’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正式官职,俸禄低,权利则随时变化可大可小,‘龙禁卫’成立的目的便是为了对‘内督府’‘金衣卫’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只因这两个机构实在权利过大,一个不小心往往一手遮天欺下瞒上造成冤假错案无数,若要有心造反皇帝更是毫无还手之力。于是‘龙禁卫’作为皇帝的死党亲军便出现了,以免皇帝被人蒙蔽架空无人可用,‘龙禁卫’人少,武功高,平常保护皇帝,若有需要皇帝可以指派这些人做任何事,他们不需要靠武力对抗‘内督府’,‘金衣卫’,只要在这两个机构关系过于密切的时候报告皇帝,及时遏制就行,所以‘龙禁卫’可以不对任何权臣贵胄客气,越是这样皇帝越喜欢,越是和权臣们走的近皇帝越不高兴。理论上这也给‘内督府’,‘金衣卫’的一手遮天造成一个困难,可惜,当初因为‘金衣卫’权利过大‘内督府’于是作为节制‘金衣卫’的机构而成立,结果不但没能节制,反而两大机构沆瀣一气更加厉害,‘龙禁卫’到了如今也已完全失去初衷,如今武经国威逼利诱之下几乎买通了‘龙禁卫’九成左右的成员和几乎所有的宫女太监,皇帝的一举一动武经国第一个知道,照样还是无人可用的局面。 酆无常知道这些微妙的关系,却不去理会,不知他是真的不加理会还是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一种微妙的理会,总之皇帝很愿意宠着酆无常,于是武经国很愿意拉拢酆无常。 梁榭从院子出来没有回家,他需要做一件事,一件他极不愿意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杀人。这是一个听起来很刺激,做起来更刺激的活儿,刺激到常常做梦都会梦到,刺激到一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梁榭便会感到被人盯着随时来上一刀说不出的难受。就是这么一个活儿,谁愿意去干,谁又喜欢去干?或许真有喜好这一行的,但至少梁榭不喜欢,不愿意,很是厌烦。 比起杀人来梁榭同样很烦李二,这个人似乎没有多少感情,说话永远那么冲,让他不理解的是李二怎会对这样的事有如此积极态度,积极到比他这个‘堂主’更像‘堂主’。他烦这些事,却又不得不去做,所以他不喜欢李二,他知道李二也不喜欢他,两个互相讨厌却互相合作。 ‘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梁榭缺钱,很缺,奇缺,别人缺钱只是过得难一些,吃的穿的差一些,他缺钱是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所以他没得选,再不愿意,再厌烦也要去做,让他多少好受一点的是他杀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虽依旧是杀人至少可以心理上有所安慰,可以说服自己是替天行道,至于天领不领这个情那就两说了。 ‘周束’,三十八岁,黑脸,无须,身高五尺八寸,微胖,跛脚,暗器高手,前‘黑水七盟’成员,隶属‘暗蛰’一系,精擅偷袭,暗杀,潜伏,五感敏锐,十丈以内可控飞镖击落蚊虫,百发百中。现居城西外二十里高家庄,化名高束。 这是那团皱巴巴的纸团上的内容,纸团原本不皱,人的心情皱了纸团便很容易也皱了。很显然对方是个高手,尤其对于梁榭这种同样以偷袭,暗杀,潜伏作为手段,功力却有缺陷的高手来说,对方这种精擅的领域很是让他们头疼。一般来说,一个刺客即便在车水马龙的闹市闲逛也绝不会轻易放松警惕,绝不会轻易允许任何人踏入他安全范围之内,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习惯,这种人很难刺杀,至少比同级别的高手难上一倍有余。梁榭比较头疼,也比较欣慰,他不想杀人,如果非要杀人的话至少杀‘黑水七盟’的人心里要好过一些,哪怕危险一点他也愿意,原因无他‘黑水七盟’的人的确该死。 高家庄离‘兴远镖局二分局’不算远,梁榭轻功很好,很快就到了。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庄,整个庄子住着三十来户人家,彼此之间零零散散住的并不是十分紧凑,都是庄户人家这本是十分正常的事。梁榭并不认识化名高束的周束,也不知道高束家具体住在何处,是否在家,何时回来,只有先行踩点打听。踩点是他们这一行和‘盗门’必须要做的,只有熟悉了地形才知道在何处匿藏,何时动手,失败后从何处逃走,当然他们暗杀、潜藏的水平远比不上‘百忍精堂’和‘听雨读剑楼’中这些专业的杀手,不过也够用了。 杀手与‘盗门’都属于外八行的‘买卖’,两者有很多相通之处,比如都见不得光,都是没本钱的买卖,都比较危险,都需要提前踩点,不同的是杀手行比‘盗门’更加危险,‘盗门’失败了被抓着通常打一顿也就是了,狠一点的有剁手的,扭送官府大不了杖责,鞭笞一顿也就是了,而杀手失败被抓除了死基本没有别的路可选。所以但凡杀手轻功都差不了,也很少有胖子,除此之外尚需懂得一些简单的易容术,以免踩点的时候被人记住长相杀人后引来官府通缉。实际上即便杀手露了相被人看到了通常官府也拿杀手没辙,看到未必记得准,记准了也不懂画像,懂画像的又没见过,你忽略一些我少画一些,最后通缉画像不伦不类很难完全对应案犯,再加上悬赏的银子未必能吸引真正有本事的人来,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马马虎虎不了了之,等到再有人犯案被抓逮着一顿毒打,逼着他担下来一些有的没的案件到时候衙门受赏百姓高兴皆大欢喜这种事‘刑部’也知道,却管不过来总不能天下那么大所有犯人都抓着亲自审一遍吧,何况还存在上下打点,官官相护以及‘畏罪自杀’等说法,可以说办法多多。尽管如此,梁榭也不敢马虎,毕竟官府中也有人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算出很多东西来,一抓一个准的捕快高手也不是没有只是这几年人人忙着捞银子没多少人愿意下那个功夫去学去做,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一个不懂武的普通人一天走一百里也是能做到的,但当他有一辆马车以后就再也做不到了,如果坐惯了轿子那么他连十里路都走的费劲,破案抓捕逃犯也是一样,朝廷一个政策下来,执行一段时间,一旦有了对策这个政策基本也没什么用了。 梁榭简单乔装易容,拿出随身镜子仔细打量一番,确保若非亲密熟人断然认不出是他这才放下心来。 高家庄庄子的周围有许多耕地,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太阳已不十分毒辣,地里已有午休之后的几个庄稼汉在锄着地,这几人当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佝偻着腰慢慢锄着杂草,他的动作很慢,许是上了几岁年纪眼神不太好使,他的锄头有时候并未锄到杂草反将几株庄稼给砍倒了。 梁榭看在眼里,朝着老者走了过去,老者见有陌生人朝他走来,眯着眼睛看向梁榭。 “老丈,请问高束家怎么走?”梁榭快步走过去客客气气问道。 “你是?”梁榭没有走的太近,老头的眼睛迷的更加厉害问道,他地锄的一般,对生人的身份倒挺好奇。 “远房的亲戚,好几年没走动了。”梁榭没敢多说,也没敢太编瞎话,生怕老头和高束关系不错识破谎言,他之所以挑一个眼神不好的老头也是这个原因,毕竟三十八岁的高束不太可能和老头关系太好,而且老头眼神不好本身对他的乔装是有利的,万一犯事老头也说不清楚。 “哦~,高束家呀,在那边儿,门前有棵大树的那个院子就是他们家。”梁榭顺着老头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坐院子背后有棵大树(别人家屋前屋后都是好几棵大树)。 梁榭向老头道了谢,向高束家走去。 院子不大,盖了两间正房,一间南房,看起来似乎已有些年头,院后的那棵树枝繁叶茂颇为高大,没有二三十年绝长不了这么大,梁榭心中颇有几分诧异,转念一想,周束既然能化名隐退也大可买个院子住,只是以‘黑水七盟’的行事作风,其帮众买这么个院子着实寒酸了点。 梁榭正自想着,忽听屋内传出小孩儿的声音,紧接着门帘一挑,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屋里跳了出来,梁榭身子一纵跳上了大树,就在他正要拉过枝叶挡住身形的时候屋内传出一个男人的轻声咳嗽,一只蚂蚱无巧不巧飞落在他的脸上。 梁榭心中大骇,只道是被人发觉了行踪对方打来了一枚飞镖,他身子后仰一刀将蚂蚱劈成两半,刀锋上传来的感觉使他这才知道一切只是虚惊。当即悄悄收了刀隐在树叶中一动不敢动弹,等了片刻,屋中男子再无声响他这才放下心来,然而经过这一吓他更加确信屋内的这位‘黑水七盟’的高手绝对不一般,紧张让他身上冒了一层冷汗。 正房的门没有关,透过桃核穿成的门帘梁榭看到屋内有一名女子正在织布,高束却未曾看到。梁榭潜在树叶中看着院中孩子玩耍,看着屋内女子织布,听着织布机的声音有节奏的一声声发出,他的内心竟说不出的烦躁。他是来踩点的,如果有机会也大可踩点动手一起进行,如果没机会至少也要看看对手什么长相,什么体型,有什么习惯动作。 梁榭在等,等待是煎熬的,可作为杀手必须要等,等一个出手的好几会,当然如果不想死的话。梁榭不敢挪动亦不敢轻易退走,唯有静静等待,周束,一个‘黑水七盟’中以杀人起家的‘暗蛰’一系高手,其感官敏锐出手决绝远不是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杀手可比的,尤其可怕的是,周束竟将身份隐藏的如此只之好,若非得到‘风云堂’的情报谁又能想到这样普通的人家竟藏着一位曾经杀人不眨眼的高手,这样善于伪装和匿藏的高手若稍有不慎迎接梁榭的便只有死亡,所以他唯有以静制动一击必杀!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度过,痛苦,痛苦到有些煎熬,终于,孩子摔倒,哭泣,终于屋中的那个男人抱怨着走了出来。 机会,绝佳的机会,周束似乎因孩子哭泣的缘故放松了警惕,梁榭意识到机会到来的时候飞锥已然出手。 (本章完) 第22章 惊怒 阳光和煦的下午,女子在自家屋中织着布,一名七八岁的男孩攥着小拳头,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道:“妈妈,你看,我捉到了最大的一只蚂蚱。”边跑边晃着小手。女子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迎着小男孩,脸上满是笑容。柔声道:“慢点跑,豆子,小心摔倒。”话音未落,小男孩哐当一声摔倒在地,蚂蚱也撒手丢出,跟着便哇哇大哭起来。女子赶忙跑出去,抱起了孩子心肝、宝贝地哄着。孩子的父亲听到哭声,从屋内快步走出,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咋看孩子的?”伸手摸着孩子的小脑袋道:“别哭,豆子别哭,爸爸给你捉个更大的。”说着就地一扑,便真的捉了一只蚂蚱,男孩顿时破涕为笑,抱着爸爸的脖子高兴的直跳。夫妻二人围着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豆子,看爸爸……” “噗”地一声响,男子话音中断,一蓬鲜血从男子头颅飞溅而出,溅得男孩满头都是。错愕的双眼,因疼痛而抖动的身躯,尚未反应过来的小孩,女子的尖叫声,刹那间混成一片。 赤红的鲜血汩汩地淌着,染红了足下的泥土,更染红了那一滩白色的东西,只见那白色红色的东西混在一起流的遍地都是,流满了院子,溢出了院墙。梁榭拼命逃跑,迈出了步子却丝毫没有挪动地方,红色的血混着白色的东西流到了他的身前,漫过了他的双脚,他的双足如被胶黏住了一般,拼命拔却怎么也拔不出来,那红中透白的血一寸寸上涨,淹没了他的腰际,淹过了他的胸口…… “啊!”梁榭大吼一声,拼命一跃。 “呯!”一声重响脑门上传来一阵闷痛,眼前景物突然散去,哪有什么男子,哪有什么血水?梁榭抹了抹一脑门的汗,重重吐了一口气。 “又做噩梦了?”一只柔软的手伸了过来,用衣袖帮他擦了擦汗。 “嗯。”粱榭应了一声,呼吸粗重依旧惊魂未定,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做噩梦了。 “什么时辰了?”粱榭问道。“早着呢,天刚亮。” 粱榭长吁一口气,手脚半点力道也无,他运了运气,慢慢翻身下床,边穿衣服边道:“我得走了,过一会叫小兰熬点粥给你。” “你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了,你们吃吧。”粱榭说着话,已穿好衣服,伸手带上刀,推门向外走去。 “相公!” 粱榭一愕,停步回头问道:“做什么?”。 “咱别去了好么?”她咬了咬嘴唇接着道:“自从我们两年前搬来京城,你常常做噩梦,我怕……” 粱榭看了看妻子苍白的面容,微微塌陷的眼圈,鼻子一酸,走过去抚了抚她有些枯黄的头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也不答话,转身出去了。 女人!终究是女人!不做这个做什么?做什么能够吃得起二两银子一副的药?扛包包么?街头卖艺么?莫说现今‘无根党’掌权,京城商人若不依附,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有钱赚?武林门派则更是举步维艰,京城的三帮八派一世家未依附‘无根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差,更别提请帮工,谋发展了,就算在昔日,无论是扛包包,卖艺还是在帮派中做事,皆难以支付如此高的医药费用!真当那几株人参是白给的么? 梁榭并不是一个爱财的人,也没有特别的嗜好,一直以来他都秉持着钱多多花,钱少少花,没有就不花的原则在行事。以前他很难理解那些为了求财不惜铤而走险甚至付出生命的人,他觉得这些人简直就是白痴,他认为只要一日三餐不犯愁,妻贤子孝就没有遗憾了,当然,如果隔些时日能和三五好友游玩一番或者喝几杯酒就更好了。只可惜,在这天地间有一种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参不透、测不准,似乎并不存在,却实实在在影响着每一个人,这种力量人们称其为命,与命经常在一起的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运,这种东西要捉弄一个人人是逃不掉的。 武林中的侠士很多都不信命,也不信运,他们把命运归纳为变数的一种,既然是变数总会有变化,既然有变化有变的好的就有变的不好的,变的好的求变,变的不好的也在求变。 ‘天地万物变则生,不变则死’——《惊天九变》。 于是梁榭变了! 那一年,他与她相遇,他正义,执着,富有侠气,她成熟,美丽,富有才气;他比她小三岁,是江湖侠士,处事直接而快意,她欣赏他的热血,他的豪爽;她比他大三岁,是官家小姐,处事周到而细致,他佩服她的缜密,她的智慧;于是他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那一月,他们相恋,天是那么地蓝,草是那么地绿,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舍不得片刻分开。那一个月的他们下雨是不需要打伞的,因为‘对面相思诉不尽,一分心雨(心语)一分晴(情)。’;那一个月的他们刮风是不需要添衣的,因为‘蝴蝶双双花作聘,杨柳依依风为媒’,那一个月的他们,不知饿,不知渴,不知困,不知乏。然而那时的她已许给了巡抚家的公子,婚期渐近阴霾取代了欢愉笼罩在他的心头,他无日无夜不在忧思,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终于两人决定与她的父亲商议退婚,在下决定的那一刻起他的手脚一直发冷,发软,他怕,他怕从此以后两人天各一方,他怕,他怕从今之后伊人成为巡抚公子的夫人,他更怕,他怕自己无法面对失去她的日子,他害怕失败甚至害怕成功,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担忧一切,害怕一切。可怕什么来什么,她的父亲是朝廷的‘监察御史’,向来看不起舞刀弄枪的武官,更何况是浪荡江湖的武林人,极力反对两人来往,更不许他提亲,他自知给不了她比巡抚公子更好的生活,于是由害怕变得畏缩开始躲着她。他害怕失去,害怕辜负两人的情义,更害怕给不了她好日子,他想将美好永远封存于过去,只属于他的回忆,他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那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遥不可及;她勇敢,强势,敢追求,更敢掌握自己的命运,她懂得珍惜眼前,抓住当下的幸福,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回忆,而是实实在在的感情,实实在在的人,实实在在的生活,她不甘于被父母操纵命运她要开创属于自己的未来,于是,她决定跟他私奔,跟着他浪迹天涯...... 那一天,他躺着辗转反侧,坐着如坐针毡,直到那一刻她真的出现,直到那一刻两人骑着马远远地离开了她的家,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依然觉得这只是一场梦,直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是属于他的,后来他才慢慢发现,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不是她属于他而是他是属于她的。 一年之后她开始为他擘(bo四声,原意是大拇指,此处自己领会吧,这个字是有魅力的)划人生,一步步使他从简单的惩恶扬善的毛头小子逐渐变为被多方势力认可拉拢的一方大侠,江湖、官面上的关系打理的非常好,尽管他的武功并非那么出色,然而名声却非常响亮,远远超过比他更强的那些高手。按照嘉娴的计划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拥有自己的帮派,做着自己的买卖,继而给梁榭捐个员外,然后再一步步做大,借助衙门的关系......。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好,尽管梁榭不愿意削尖了脑袋去争,但妻子喜欢他便勉力而为,每一天都是新的进步,每一天都在完全按照嘉娴制定的计划向目标不断靠近着,眼看着只要梁榭肯做,肯努力,这些都会按部就班一点一点得到,然而有一天事情开始发生了变化,一个要命的变化。那一天早起,嘉娴觉得很累,浑身疲乏,骨头酸疼,梳头的时候掉了一些头发,她忽然发现最近很容易累,而且头发也掉的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些,开始的时候两人并未在意,只以为操劳过度,歇一段时间就好了,谁知道这一歇竟然会那么久,两人也万万没想到,从那天开始一切都渐渐脱离了二人的掌控。 嘉娴跟了他十年,病了整整八年,这八年来,梁榭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变了,变得再也不是那个不注重钱财的散人,变得再也不是那个热血的江湖侠客。这八年来,为了给嘉娴看病,梁榭先后做过趟子手,护院,赌场的打手,窃贼,山贼,到今天甚至成了刺客杀手,钱财对他来说越来越重要,超过了喜好,跃过了尊严,压扁了志向,践踏了良心,每一次的突破底线都会让梁榭内心痛苦挣扎良久,越挣扎越无用最终选择妥协,时间长了一种无力感和绝望感彻底的笼罩了他的人生,这种日子就像是被密封在一个罐子里,出入不得,破罐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嘉娴的病彻底好起来,一个是破罐子破摔,认命等死。但嘉娴的病好了再犯犯了再好稍好又复发,而且一次比一次难治一次比一次棘手,花销也越来越大。八年来,梁榭一次次的希望转为失望,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再燃希望,然后再度失望,再度希望......。循环往复,无止无休,他不知道这种生活要过多久,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勉力撑持,如今的他没有在折磨中坚强,反而越来越敏感,脆弱,甚至有些退缩,尤其是在最近几个月。 对于嘉娴,他的妻子,梁榭一直心中有愧,为了他,嘉娴离开了那个养育她二十多年的家,为了他,嘉娴和父亲决裂,虽然后来家里的丫鬟跟了她,她父亲也并未阻止,但始终没有认她。私奔,说起来美好,实际上残酷,嘉娴的痛,梁榭感同身受,所以再多的委屈他也能承得,再大的屈辱他也能受得,为了她再多的失去梁榭也认了,这是他以前的想法,最近他感到越来越压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压得他形如骨折几乎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PS:这一段算是以前我身上的部分真实改的吧,当然事比较像,人也比较像,心情就更比较像了,不过我可没杀过人,也没当盗贼,趟子手和赌场的打手。 (本章完) 第23章 挥戈向虎豹,死生一笑轻 两年多之前,嘉娴病重,听闻京城名医辈出,于是梁榭带着嘉娴和丫鬟来到京城,四处探访名医。开销渐大,数月间使原本手头就不宽裕的梁榭更加拮据。那时,‘古榆’和‘无根’之争正烈,京城大一些的势力要么认门庭巴结权贵,要么躲起来没有动静,生怕卷入其中,几乎没有任何一家铺子和帮派愿意雇佣梁榭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户,以免一个不慎落入竞争对手策划的陷阱当中万劫不复。梁榭一面找营生挣钱,一面探访名医给嘉娴治病,生活之难可想而知,三人住不起客栈,只得找一些破旧的无人居住的房子或庙宇安顿下来,铺些草垛子权当被褥,可即便这样,依旧于事无补,最终连给嘉娴吃药的银子都没了。眼见嘉娴身子一如不如一日,梁榭一咬牙,接手了第一笔杀人的买卖,他生平第一次当了刺客。自那以后便有中间人暗中帮梁榭做起买卖来了。 梁榭认了命,任由命运践踏着他那脆弱的良知,他从小喜好和平,厌恶恃强凌弱,但他每天要做的却是比恃强凌弱还要恶劣十倍百倍的事——滥杀无辜。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这半年内他天天在噩梦中惊醒,这半年内他天天在情义与良知之间挣扎,他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失手被旁人所杀,又多么希望接到大生意狠狠赚一笔,他多少次的盼望着嘉娴的病快点好起来,从此两人便可远离这个王八蛋的世界,去过着闲散逍遥的生活,又或者还有其他想法埋在他的内心深处,连他自己也不敢想不愿意想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一位自称是‘兴远镖局’镖头的老者找到了他,老者开的价很高,并且请了京城有名的郎中给嘉娴看病,而要他做的事也不过是保镖而已,梁榭万万没想到他的人生还有转机,他喜极而泣,满口答应。八年来,那是他最高兴的一刻,因为从此他再也不用靠滥杀来赚取钱财了,即便偶尔与人交手也不过是些山贼草寇之流,而这些人早就死有余辜,杀便杀了。 在梁榭加入‘兴远镖局’后,老者又陆续招收了李二,赵三,刘四,陈五等十一人,连同梁榭共计一十二人。一开始,老者只是让梁榭他们保镖,过了一段时间后老者便派梁榭等十二人帮助总镖头肖君瑶对付各处山寨(这对镖局来说是大忌,要知道镖局之所以有生意做就是因为路上闹山贼,道路不太平,所以才会有人托镖。大多数镖局都明白这个道理,逢年过节的甚至会派人送给沿路山寨一些厚礼,一者避免冲突,请山寨当家的高抬贵手,另一层意思虽未明说,但彼此双方无不心知肚明,故而对付山寨这等行径若非自恃武功绝顶,势力庞大便是初出江湖的愣头青了,这种愣头青梁榭以前不是没做过其结果就是镖局子保镖赚的钱不够给趟子手医药费和安家费的,所以入行久一些的镖师是断然不会如此鲁莽的。老者不是愣头青,却是个怪人,老者的理由是普通人家都没银子吃饭,哪有多余的钱给这些渣滓,杀了干净)。 再后来镖局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老者将众人分为三组,一组明两组暗,每组一十二人,分别为‘战魂堂’、‘风云堂’和‘通顺堂’,‘通顺堂’负责招揽镖局生意,押送镖物,核算账目,‘风云堂’负责打探和传播消息,伪造路引,户贴等,而以梁榭为首的‘战魂堂’则是暗中扫除障碍,行刺杀之事,三堂除了‘风云堂’由云老亲自掌管外,其他两堂各由堂主和总镖头统帅,自三堂成立之后,梁榭就再也没有见过肖君瑶,也是自那时起,梁榭才知道‘兴远镖局’不过是云老和少爷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而已,以便于他们暗中行事,后来梁榭才知道,‘通顺堂’和‘风云堂’跟随老者的时间其实一点不比他和李二他们短。自梁榭答应执掌‘战魂堂’以来,便又回到那种靠杀人赚取钱财的日子,他想过不答应,可郎中是云老请的,在他能找到的所有郎中里,这个郎中的药是最管用的,也是最贵的,一般营生赚的钱根本付不起如此昂贵的医药费,这就容不得他不答应。 以前的梁榭不相信命运,但现在他不得不信。命运就像是一张网,一张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网,任凭你如何挣扎依旧脱离不了这张网的束缚,梁榭挣扎了多年,可越是挣扎网收得越紧,他只觉得疲累、无奈。 梁榭要去的地方并不甚远,打他住处向西五六里也就到了,以他的脚程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已瞧见了那所院落。‘又到了!’梁榭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走了过去。 今日云老依旧没来,那少年也不在。依照老规矩,梁榭穿过屏风,进入后方的议事厅等候指示。厅中长桌的两侧分别坐着两女一男三人,那男的长相甚是精悍,板着个脸一丝笑容也没有,正是李二,挨着李二坐着的是一位长得极为大方却一脸的冷峻的美貌女子,正是梁榭的属下,‘战魂堂’的凤七。坐在李二和凤七对面的是一名柔弱女子,那女子低着头,似乎正在发着呆,一缕秀发散了下来,将她白皙的面庞挡住了一小部分,显得极为娇美,却也是‘战魂堂’的人,姓柳,排行十一,对内人称柳十一,巧的是她本名叫‘丝衣’,梁榭曾问过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她说是取自‘诗经’,梁榭也读过书,‘诗经’自然也少不了要看看,他不记得‘诗经’里有什么‘丝衣’的,倒是记得一篇叫‘无衣’的,是讲同袍战友的情谊的,小时候对这种铿锵有力,打仗相关的诗词特别感兴趣。 见梁榭走了进来,凤七首先叫了声:“老大!”梁榭点了点头,柳十一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梁榭坐过来,梁榭微一犹豫便坐下了。 “其他人呢?”梁榭问道。 李二冷哼了一声道:“你是堂主,你问谁?”这李二语气依旧很冲,梁榭被他抢白了一句,也懒得再问,当即住了口。 凤七怕梁榭面上挂不住,用脚在桌下踢了李二一脚,道:“这几天‘小龙城’那边的镖局走水路时遇到了些麻烦,云老派赵三哥他们帮忙去了。” 梁榭点了点头问道:“这边就剩下我们四个了?” 凤七道:“嗯,原本是陈五哥和老十三留下来帮老大的,十一妹......”凤七顿了顿,偷偷看了柳十一一眼,见柳十一似乎根本没在听,便接着道:“十一妹有些放心不下,和我替换了陈五哥和老十三。” 她这哪里是放心不下,简直是多此一举,‘战魂堂’里以最小的老十三出招最是简单迅猛,杀人手艺也是最好,当真死战他和李二两个并一起都不是老十三的对手。 梁榭皱了皱眉,正待说话,忽然门‘吱呀’一响,一名老者穿过屏风径直走了进来。但见来人六十岁左右模样,中等身材,面容清瘦,身着一件粗布长袍,打着几处补丁,洗的却极为干净。粱榭等四人赶紧起身,齐声道:“云老。” 老者‘嗯’了一声,脸色颇为凝重,不经意地趔趄了一下。众人一惊,李二手快,赶忙上前扶着老者坐下,自己则站着守在一旁,显是对老者极为尊重。 云老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坐下,梁榭等欠着身子坐回了凳子上。云老左手半握着拳捂在嘴边重重地呼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方才渐渐平稳。 “云老......你......” 云老抬了抬手,打断了凤七,勉力一笑,道:“不碍事,只是走得快了些,歇一会就好。” 梁榭道:“云老,一会叫李郎中过来瞧瞧吧。”这李郎中正是云老请来给自己妻子瞧病的那位京城名医。 云老摆手道:“不急在这一两天,先说正事。”他顿了顿道:“前几天安排你们两人的事办得怎样了?” 李二道:“‘秋风刀’冷霜的两个徒弟果然想借官府之力调查,不得已只好一并做掉了。” 云老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李二道:“背叛是任何门派都无法容忍的事,虽然外界并不知晓冷霜是我们的人,他对我们的事所知也少,但我们毕竟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属下和堂主得知冷霜叛变后便自作主张及时将其格杀。” 云老点头道:“嗯,你们做得好,也亏得你在‘内督府’有认识的人......咳咳......”他说话稍快了些,顿时咳了起来,李二不敢打断,恭恭敬敬立在一旁。云老待气息稍平,又接着问道:“衙门那边可有什么动向?” 李二回道:“京城里若非大宗命案皆由‘辅城衙门’接手,属下在尸体旁刻意留下半截‘金衣卫’的腰牌,‘辅城衙门’的捕快若是查到也以为是‘金衣卫’的人动手时不慎被砍落的,谅他们也不敢与‘金衣卫’对质,定会压下此事。” 李二的做法看似冒险,实则极为安全,像这种的事,这两年‘内督府’和‘金衣卫’没少做,‘辅城衙门’的捕快凡是查到‘府卫’头上的无一不避之大吉,哪敢深究。梁榭心中既悲且佩:“这李二原本也是一方高手,放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却对这种杀人的勾当如此用心,可惜自己想过那样的日子却不可得,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云老听李二回话,似乎也比较满意,点了点头,又问道:“梁大呢,事办妥了么?” 云老这么一问,梁榭脑中刹那间闪过昨日下午的情景——倒落尘埃的男子,惊慌失措的女人和小孩,满地流淌着的鲜血和脑浆..... 这情景一闪而过,梁榭不经意抖了一下,道:“办......办妥了。”对于杀人的事他向来不愿多说。 “好!”云老见他不说,也不追问,闭上双目,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几乎便要睡着。听他呼吸之间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梁榭几人也不敢打扰,静静等着。过了好半晌,云老调匀了气息,才道:“今日招你们来是要你们四人联手去做两件事......” 梁榭暗道:“四人联手,莫非又要杀人?”果然,只见云老顿了顿,接着道:“第一件事,是要你们去杀一个人!” 梁榭的心突地一跳——还是没能避开。 (本章完) 第24章 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皇宫里。 皇帝早上起来的时候已到了散朝的时分,上朝自然是不用想了,大不了在‘起居注’上再添上一笔,对于这位皇帝来说反正‘起居注’他也看不着你们爱怎么写怎么写,你们骂朕也好,夸朕也好朕都无所谓。 起床之后皇帝觉得后腰还是有些酸疼,浑身发软,许是昨夜又过于卖力气了。说起来皇宫里也就是那些个妃子宫女,他天天看也早不新鲜了,尤其一个个讨好巴结要么就是耍心机弄手段他只觉得无比的虚假,虚假的情意自然是无趣的,也不应该让他有多少留恋,可不知为何从去年开始他特别把控不住自己,以前应付差事翻牌子的事从去年开始竟然变的如同初尝人事般的令他兴奋,第二天起来却又觉得这妃子长得五大三粗又吃胖二斤脾气还差矫情的可以朕怎么会看上她呢......。 这位皇帝是个勤快人,手脚勤快懒得动脑子,尤其在一些争争吵吵勾心斗角的事上懒得动脑子。今日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出去折腾,便只好叫人来陪他下下棋解闷。太监王休是经常陪着他下棋的,一开始他非常喜欢王休,因为王休棋艺差他能多赢几把乐呵乐呵,后来发现王休那是在让着他,于是下棋就变了味道变的很没意思了。别人下棋是要布局算计的,皇帝大人下棋是纯粹的解闷,他一贯看不起那些下棋还在算步子的人,尤其是下一步棋想上老半天的人,等的他都在打瞌睡,他认为下棋就是看到哪下到哪儿不思考,不布局,下好了就好了,坏了就坏了,赢固然赢的侥幸,输也是输的痛快。在这一点上,酆无常和他可谓臭味相投,同样看到哪下到哪儿,说他两臭味相投不仅仅是下棋的习惯,更是棋艺,皇帝极少极少能找到一个和他棋力相当的臭棋篓子,恰巧酆无常就是这种人,其他人和他下棋输了多数是让他的,可酆无常不是,酆无常的棋艺不仅臭而且赖,‘悔棋’,‘偷棋’,‘不认账’是酆无常下棋的三大绝招,尽管如此全力拼杀,如此竭尽全力耍赖,酆无常与皇帝下棋依旧是输多赢少。每当皇帝看到酆无常输了棋气急败坏耍赖讨便宜的时候皇帝就特别特别有成就感,想想,那可是大内第四的酆无常,一个集骗子,小偷,无赖,高手于一身的‘人才’,多少江湖好汉多少聪明才智之士对上他都无计可施,赢了他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所以皇帝喜欢酆无常,喜欢的不得了,不仅在很多事上酆无常和他比较像,更因为酆无常能干的了事,最重要的是这货除了武功之外会在各种领域经常败在他的手里。 在王休让了皇帝两盘棋之后皇帝觉得这棋比不下还不如更加索然无味,就想到了酆无常,太监找到他的时候酆无常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地,桌上摆着一张上等的宣纸,宣纸上画着一只乌漆墨黑尖嘴猴腮的怪物,怪物头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王字,这......居然画的还是只老虎。这张画是酆大人的杰作,别人的字画寸纸寸金,酆大人的画大约画一马车的老虎卖的银子能买一张白尽的宣纸——别误会,不是说他的画如此值钱,而是一马车的纸可以当柴火烧好久,还是有人要的。 太监是把酆无常‘骗’过去的,骗的方法也简单,赢皇上一局棋买酆大人一幅画,于是酆大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屁颠屁颠去了,于是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在皇帝爽朗痛快外加几分戏谑的笑声当中酆大人以输了八局卖出两幅画的成绩屁颠屁颠又去寝宫出来了。 酆无常从皇帝寝宫出来刚走出百步迎面碰到一名锦袍汉子,这汉子看样子约莫三十多四十来岁年纪,长得十分俊逸,汉子的手上拿着一柄剑,剑是一柄八面汉剑,剑鞘上绣着古朴而神秘的云纹,古色古香颇有韵味。 看到酆无常汉子停下脚步,道:“府督派人传了话过来,今晚议事换班后我们去他城东府上一趟。” 酆无常打了个哈欠道:“他找我们能有什么事?莫非又有银子赚了?” 锦袍汉子道:“去了就知道了。” “无聊,一堆人乌烟瘴气能谈成个什么事,还说晚上听段书去。”酆无常抱怨道。 锦袍汉子道:“一样的故事换个人名有什么好听的?” 酆无常卖弄道:“外行,绝对外行,听书就是要听那个味儿,就像我们那个年代,大家都开着电视却不看电视,就是要那个响动要那个感觉。” “什么乱七八糟的。”锦袍汉子皱眉道:“最近情况有些不对头,你仔细盯着点儿。” “又出什么事了?”酆无常不以为意,吊儿郎当问道。 锦袍汉子道:“景大人出城追刺客到现在还没回来,万一出了意外我们难免有一场硬仗要打。” 酆无常道:“他能出什么意外,京城里除了‘龙神’还有谁能打得过他?” 锦袍汉子道:“能避开皇宫里除了景大人之外所有人的耳目,如此能为又岂是易于之辈?总之小心些有备无患。” 酆无常吊儿郎当道:“有金老二和你在前边挡着,我操的什么心,要查‘金衣卫’的去查要打起来也是你们先死。” 锦袍汉子眉头更皱,酆无常不耐烦道:“行了,知道了” 锦袍汉子面色这才稍缓,接着又道:“还有你对皇帝和府督客气些,没必要因为礼数得罪人,惹了大麻烦谁都救不了你。” 酆无常丝毫不曾将锦袍汉子的话放在心上,耍无赖道:“得罪不了,谁让咱们跟皇上关系铁呢。” 锦袍汉子再度皱眉,道:“统领大人从昨日到今天流了三大碗鼻血,现在还昏迷不醒这也是你干的好事吧?” 酆无常又不耐烦道:“行了,知道了,听你的就是,跟个婆娘似的。” 锦袍汉子哼了一声,正要离去,忽然一名侍卫急匆匆跑了过来,锦袍汉子脸色一变。 “庄......庄大人,酆大人,百里大人请二位陪.....陪她去......去见个人。”侍卫跑的居然有些气喘。 “去见谁?”姓庄的锦袍汉子问道。 “‘龙.....龙神’!”侍卫道。 (本章完) 第25章 魔泉传说 云老开口,第一件事便又是要杀人,梁榭几乎就像当场爆发,可想想家中还在生病的妻子还是忍住了。 “咳咳......”云老咳了两声,接着道:“‘霖霞寺’南二里有座大宅子,宅子的经常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出入,为首的是一位和尚,找个机会,杀了他!” 梁榭眉头更皱,作为杀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他并非不懂这个道理,但还是厌恶杀人,更厌恶杀一些不明人份的人,尤其厌恶滥杀无辜,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出家人。 云老眼未睁竟似已看到梁榭的表情一般,说道:“你是‘战魂堂’的堂主,心肠却未免过软了些,这一点李二和十三好你甚多。” 梁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云老教训的是......”这一句话看似认错,实则算是无力的反抗和讥讽。 云老道:“‘缓心而无成,柔茹而寡断,好恶无决,而无所定立......’,他日天下苍生若因你的一时之仁而惨遭荼毒,此恶谁能赦宥?”他略一停顿,也不待梁榭回话,又接着道:“你也不必敷衍于我,此次你愿去便去,若是不愿我自会招十三他们回来。” “又**的拿苍生说事。”梁榭听着心烦却不敢接话,要是有选择,他早就不做了,何必等到现在?现在他也唯有同样拿苍生说事自己骗骗自己,若当真能有个好结果他也算不枉沾鲜血。 一直未说话的柳十一轻声道:“老大做事仔细了些,云老莫生气。” 云老微笑道:“做事仔细是好,只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恐怕用不了几天,这京畿之地就会有大事发生,我们若不提前做出因应到时候怕是几年心血皆付诸东流啊。”许这话说的多了,云老的呼吸又粗重了起来。 众人一惊,李二率先问道:“可是‘风云堂’那边又得到了什么消息?” 云老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不答反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景辉景大人?” 李二点头道:“景辉,字熙煌,号‘八荒神武’,大内十大高手之一,八荒谷二百年来唯一练就八荒禁招之人,三年前内廷竞武,轻取诸人,荣登大内第一高手宝座。” 云老微微一笑道:“景大人武功比你们如何?” 李二略一犹豫,咬了咬牙道:“未曾交手,不过保守估算,我们以四敌一未敢言胜。” “以四敌一还未敢言胜,也好意思说出口。”凤七小声嘀咕一句,李二眉头一皱没有反驳,他无法反驳,别说以四敌一,就是整个‘战魂堂’的人联手正面对上景熙煌估计也用不着换说法。 云老长叹了一口气道:“景大人死了。” “这怎么可能?”四人皆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于景熙煌的实力,京城习武之人无不听闻,外行就说的更加夸张,据说景熙煌的武功深不可测,加之逆运八荒禁招成就不坏之身,早已刀枪不入。曾有说书人开玩笑说,即使景熙煌站在那里不动,普通人持刀剑去砍,就算累死,也不能伤其分毫。虽然只是一句玩笑,但凡是与景熙煌动过手的人都承认这是地地道道的实情。 粱榭心下思忖:“传闻这景大人性子刚直,入宫以来只管保护皇帝的安危,职责之外的事,素来不加理会,虽与皇上亲近,却从不搬弄是非,道人长短。朝中多少官员暗中托他办事,他却谁的面子也不给,就连权倾朝野的内督也拿他没有办法,为此‘无根党’早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但碍于其与皇帝的关系以及非凡的实力,内督也不得不让其三分……” “是谁有这种实力?”一向高傲的李二也不禁动容,问道。 ‘咳咳。’云老轻咳了两声,摇头道:“目前尚不知情,云七卯时得到的消息,景大人于昨日黎明时分便已遇害,尸身被掩在草丛中昨天半夜才被发现,景大人全身瘫软如泥,体表毫无伤痕,面色也一如活人,实在瞧不出有什么端倪......咳咳......”他又咳了两声,接着说道:“虽无实证,但景大人之死恐怕与那和尚不无关联。” 李二道:“云老的意思是这和尚是旁人乔装易容的?” 粱榭道:“若真有牵连,他们完全可以乔装成别的身份,何必装作和尚这么惹眼?” 云老若有意若无意看了梁榭一眼,梁榭一激灵,云老笑了笑道:“这和尚不属京城两大佛寺中人,若是云游僧人‘霖霞寺’便在左近他怎么不去挂单,反而大摇大摆住在家宅之中?” 李二微一思忖,点头道:“在京城中连身份都懒得遮掩的人,虽不知是谁,却也不难猜了。” 凤七道:“你是说又是‘无根党’的人干的?” 李二道:“景大人除了在宫里当差便是回家侍奉老母,从不在江湖上走动,应该不是江湖仇怨,而在朝廷中也只有‘无根党’的人想他死。”他的意思很明了,似乎认定是‘无根党’的人干的了。 梁榭摇头道:“‘无根党’中应无如此高手,听说前日皇城内有刺客闯入,景大人孤身追赶,定是为这刺客所杀,京城中有这样身手的只有‘龙神’一人,会不会是......?” 李二‘哼’了一声道:“龙神和启宗皇帝交情甚好,两人不止一次单独碰面,要有异心早动手了,何必等到启宗的孙子即位?” 梁榭被李二抢白几句,面上无光,但一来他无心争执,二来李二说的也的确在理,当下默不作声。 凤七白了李二一眼,道:“就你知道!” 李二冷笑道:“这很难猜么?江湖上论武功能和景大人媲美的用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这当中谁的武功能令中招者瘫软如泥,谁又最有可能和景大人,和皇上有纠葛?换做你是‘龙神’,你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放着手下数万兄弟一个不用,孤身跑到皇宫里行刺么?” 凤七‘哼’了一声,知道说不过李二,索性来个不予理睬理睬。 梁榭一皱眉,道:“这么说难道是关外巨盗,‘不死邪尊’?” 梁榭这一说,凤七顿时恍然。江湖传说,当今武功最高的几人是‘雷龙影盗闇惊虹’,不死邪尊便是其中的盗。据说不死邪尊练有一身邪门功夫,能断臂自生,利刃过颈而不死,可偏偏他还是怕的要命,不惜重金请巧匠打造一副精钢护甲将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很少显露真实面容。这不死邪尊虽然怕死,但下手却极其残忍,被他杀死的人要么全身瘫软无骨要么筋骨爆裂,据说此人贪财之极,只要出得起价码任何事都做得出来,虽然一般人请不起他,但有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这样看来,似乎真是他了。 云老打断众人的猜测,微笑道:“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但胡乱猜测终究于事无补。我年轻时虽学了几年武功,但毕竟在江湖上走动的少,对江湖中各路高手的武功家数实力衡量也都全无头绪,帮不上什么忙…..”他略歇了歇,又道:“论武功‘风云堂’的人也比不上你们,景大人的事就由你们打听打听吧,咳…..咳咳咳咳……”他说的快了些,不由得又咳嗽了起来。 梁榭道:“云老今日交代的两件事,一是杀了那个和尚,二是打探景大人之死是谁下的手,对么?” 云老点了点头道:“是两件事,也可能是一件事。” 梁榭又问道:“若那和尚只是富贵人家请去做法事的普通和尚,并非杀景大人的凶手,也不会武功,还要动手么?” 云老轻咳一声,略一沉思道:“这帮人行踪诡异,动向不明,皇上若有闪失,‘无根党’势必一统天下,这和尚是不是好人,我们不知道,也赌不起,天下百姓更加赌不起。” 梁榭沉声道:“定当不辱使命。”他心中有疑虑,‘无根党’的人真要杀皇帝难道还需要从外请人么,可回头想想昨天少爷和他说的那番话,既然皇后和武经国已然闹到了明面上,这事还真说不好,毕竟‘不死邪尊’听说是番邦的国师,由他动手连累不到武经国头上,善后也最是简单,可若说那个和尚就是‘不死邪尊’未免也太过武断。 云老微笑道:“怎么,又心软了?” 梁榭不答。 “唉!”云老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我们容不得半分变故,错杀只不过枉死一人,若是错放枉死的人恐怕不仅是你我,而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云老顿了顿,眼睛直勾勾盯着梁榭,缓缓道:“梁大,做大事者当懂得权衡本末。” 梁榭起身抱拳道:“属下安排去了。” 云老默默点头。梁榭一招手,领着李二、凤七、柳十一转身便要离开。 “几位......”云老忽然起身一揖,道:“受委屈了。”众人受宠若惊,忙回身还礼,粱榭鼻子一酸,带着几人离去。 目送众人离去,云老坐回椅中,喊了声:“来人。”门外两名绿衣汉子推门进入,齐声道:“‘风云堂’弟子……”一人道:“云七。”另一人道:“云十一”两人齐声又道:“听候差遣。” 云老吩咐道:“今夜暂停操练,戌正时分带云六来回话。”云七、云十一齐声道:“是!”云老又道:“方才我们谈话你两也听到了?”不待他们答话,云老又道:“午时前,你们安排人进城打探消息,顺道将巨盗‘不死邪尊’杀死景大人之事宣扬出去。”二人一抱拳,朗声道:“是。”转身离去。 云七、云十一离去,云老的呼吸逐渐粗重,身子开始不停地颤抖,扶着桌子的手深深地抠了进去,紧接着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脸涨得通红,颤抖着强自忍耐,额头上青筋毕露,双眼眼球上的血丝益发密布,鼻孔中缓缓沁出血来,终于,一口鲜血喷出,眼一黑,软倒在椅中.....。 (本章完) 第26章 可欺也,不可罔也 ‘龙神’不是神,和敖广,敖润兄弟几个龙王也没有关系,他是人是一个很强很强的人,一个人一旦过于强大,别人便会添油加醋以讹传讹,故事越传越多越传越离谱直到这个人封神仍是不止。古来关羽如此,华佗如此,药王如此,项羽仍是如此,他们本身在自己的领域便是绝顶高手,经过千百年添油加醋的传说演绎之后更是无所不能。厚古薄今向来是大家的拿手好戏,剖析根底其实原因很简单,死人是不会和大家争利益的,但活着的人会,于是夸一夸古人既显得自己大度又没有成本,夸当世的人则很可能会被人抢了好处去,故而若在当世便被人称颂更是千难万难,‘龙神’做到了这一点。 这世上夸‘龙神’的很多,极多,因为败在‘龙神’手中的人就很多,当然骂‘龙神’的人也有很多,他们不见得比‘龙神’强,但半点不妨碍骂,古今圣贤也是一样,有多少人夸就有多少人骂,孔圣人的门徒遍布天下,看不惯孔圣人的人也遍布天下。 骂孔圣人的人很多,被打死的不多,骂‘龙神’的也很多,被打死的也不多,只是上门找‘龙神’麻烦还是让人犯怵,毕竟不多不等于没有。所以百里无痕拉了酆无常和姓庄的锦袍汉子一起去,百里无痕是‘金衣卫’第一高手,酆无常是‘龙禁卫’第四高手,姓庄的锦袍汉子是‘龙禁卫’第三高手,名叫庄则敬,他们不是要找‘龙神’的麻烦,不过也与找麻烦差不多。皇宫进了刺客,第一高手惨死,京城除了‘龙神’无人有此手笔,这种大案衙门捕快不够格,主导的只能是‘金衣卫’,所以她硬着头皮也得去查去问。本来以景大人的人缘死便死了,完全不需要去大动阵仗去查,可刺客入了皇宫这事没个交待还真说不过去。 安排好‘金衣卫’中‘四大神刀’、‘金衣九禁’带人守好皇城百里无痕便急匆匆向‘六龙帮’走去,一路上庄则敬没说话,酆无常老大不乐意,抱怨道:“百里大人,去查‘龙神’这个馊主意是哪个白痴谁出的?” 百里无痕道:“‘左掌辕’徐大人若听到你这般评论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就知道是他。”酆无常骂道。“我说百里大人,有好事你不叫我,这种要命的事你放着老正老奇金老二不拉非拉着我们两个做什么?” 百里无痕道:“‘正奇’两位大人前天夜里就被右掌辕李念大人调走追查刺客去了,金铣金大人和赵硎赵大人去探望你们‘龙禁卫’的统领大人去了,你们二位一人是冠绝天下的剑客,一人是死战无敌的怪物,酆大人你说我不找你和庄大人还能找谁一起去,难道你叫我带几千‘金衣卫’去围攻‘六龙帮’?” 酆无常打了个哈欠道:“百里大人完全可以孤身前往,到了‘六龙帮’若是不让进去你就撒泼,耍赖,满地打滚,‘龙神’看你是个女人定然不会计较,就此看上了你都说不定。” 百里无痕蓦然止步,语气森然一变道:“酆大人,撒泼,耍赖是你的独特手段,小女子可学不来。” 酆无常道:“带上我们两个百里大人认为就能吓得‘龙神’乖乖交待?” 百里无痕举步复行,道:“不能。” 酆无常道:“那我们去见‘龙神’有什么用?” 百里无痕道:“给皇上一个交待。” 酆无常道:“依我看,咱们去听一段书,等天黑的时候回皇宫一交差就说不是‘龙神’干的,也是一个交待。” 百里无痕道:“我不爱听书,二位大人若肯陪我逛街买衣服胭脂我接受酆大人的建议。” “那还是去见‘龙神’吧。”酆无常道。 ‘六龙帮’离皇宫不算近,在三人其快如飞的脚程下又不算远,三人堪堪走到‘六龙帮’百步范围,门口的六名帮众立刻警觉起来。 “来者何人?你们来‘六龙帮’做什么?”一名帮众越众而出高声喝问。 百里无痕上前几步道:“百里无痕有要事求见‘龙神’。” “您是‘金衣卫’第一高手百里大人?”那名帮众问道,语气虽然显得恭敬了许多,可从他的表情来看却无半分敬意。 百里无痕道:“愧不敢当,女流之辈同僚相让而已,劳烦几位通禀一声。” 那帮众看了一眼百里无痕身后的庄则敬和酆无常道:“这几天‘龙神’不在京城,三位请回。” 昨日还有人见到过‘龙神’,这名帮众显然是瞪眼说瞎话,百里无痕不去点破依旧客气道:“‘龙神’不在见一见‘山龙王’欧阳前辈也是一样。” 那帮众躬身抱拳,道:“实在不巧,欧阳堂主昨日去了‘大龙城’也不在帮里。” “墨副堂主总在吧?” 那帮众恭恭敬敬假装恍然道:“原来几位大人是要订酒席?墨二掌柜正在酒楼,三位可以去酒楼找他。” 百里无痕脸色一凛,酆无常急忙上前拍了拍那帮众的肩膀似要劝说,那帮众一挣,酆无常假装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他倒地动静很大,伴随着夸张的‘哎吆’声让庄则敬和百里无痕脸上一热,大感丢脸。 那帮众不料跟着百里大人的人居然这么弱不禁风不由得一愣,正要弯腰去扶的时候酆无常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叹息道:“兄弟,我本不愿说,可你太过分了居然打人,那就别怪我将咱们的秘密说出来了。” “什么秘密?”那帮众不明所以道。 酆无常道:“今年三月十五那天,咱两一起吃酒我问你有什么发财路子,你说三天后帮里有一批上等的茶叶要从运河运到京城,负责押送的是你一个朋友,叫我准备三百斤发霉的茶叶偷梁换柱,然后将卖掉上等茶叶的银子我们三个平分,你还记得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哪有的事?”那帮众一听酆无常这话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毛,三月十八‘六龙帮’的确有一批三百斤的茶叶从运河运到京城,而且由于沿途下了雨,茶叶不小心淋了雨水发了霉,致使整船茶叶尽数毁去,由于是今年第一批最上等的春茶,价格昂贵,再加上运输成本,这三百斤茶叶来到京城能卖几千两银子,帮里虽说不在意这点银子,可也是不小的损失。听酆无常这么一说那次的意外倒成了他精心策划里应外合吞了帮里的银子,这种事他可担不起,一旦坐实必死无疑。 酆无常见他害怕,煞有介事地道:“当时我记得我卖掉茶叶后都将银子兑换了银票,你有没有吞掉那批茶叶一搜便知。” 那帮众当面被栽赃脸色已然难看,上前一步正要赶这人走,忽然觉得鞋子里脚跟处似乎有东西蹭着脚,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往鞋子处看了一眼,只见鞋子后跟处露出一截纸片,他心中一惊脱下鞋子拿出那截纸一看,竟然是一张银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由得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酆无常冲其他五人煽风点火道:“看见没,这就是我给他的银票,‘聚福钱庄’一百两一张,我一共给了他十张。”其余五人距离那名帮众较近,不用刻意去看便发现银票上的印章正是‘聚福钱庄’的印章,而且是一张‘聚福钱庄’的承兑银票,这种银票非朝廷所发不可直接使用,只是证明银票所有人在‘聚福钱庄’存了一百两银子,使用的时候需拿着这种票去钱庄兑换了真正的银子才行。当然只要交易双方都认可,这种银票依然可以当银票使用,比如之前‘大隅天城’的银票就比朝廷发的好使,天下百姓也都认可已与真金白银无异,‘六龙帮’名下钱庄的银票在京城和‘大小龙城’也极为好使,‘聚福钱庄’的银票则显然无此殊荣。 那帮众‘人赃并获’吓得‘噗通’一声跪倒,朝着‘六龙帮’叩头道:“属下冤枉,是他栽赃陷害,请‘龙神’明察。” “起来吧。”一个声音从内飘出。“三位大人请进。” “得罪了。”百里无痕冲那名帮众一抱拳率先迈步入帮,庄则敬微微一笑跟随而入,酆无常懒洋洋起身跟随两人入帮,在路过那名帮众的时候手疾眼快一把手又把银票抢了回去。 三人跟着领路的帮众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屋外,屋门未关屋内一人独自饮茶,门口处站着一名俊俏的年轻公子,那年轻公子瞥了一眼三人,冷声道:“人言酆大人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令人惊叹。” 酆无常嬉皮笑脸道:“哪里哪里,朋友过奖......。”他一句谦虚未及说完,那年轻公子接着不疾不徐接道:“酆大人撒泼耍赖不顾脸面的功夫可谓天下无双,只可惜错投了胎生了个男儿身,若是女子必是宾朋满座。” 酆无常假装听不懂,笑嘻嘻接道:“可说不是呢,到时候也请欧阳大~~~护法光顾,省得这辈子没有女人赏识,亏得慌。” 原来这男子是‘龙神’的两大护卫之一,‘山龙王’欧阳中露的公子欧阳檗,欧阳檗笑道:“一定一定,酆大人请。” 未等酆无常说话,忽然凉风一起,在炎炎夏日尽令人生起一股寒意,那寒意竟似初春里的风,寒彻骨髓,欧阳檗忽然身子一晃,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半步,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 “‘山龙王’好了不起的家教,你骂酆老四投胎妓女那请问庄某该投胎什么?”庄则敬眉毛一竖整个人顿时锋芒毕露。 “庄大人何必和孩子一般见识,龙某备了几杯清茶,希望能一解几位大人的烦心事。”屋内之人的声音飘出,寒意消散,一切如常,这声音与方才在外边听到的那个声音一般无二,能用一句话化解庄则敬五分剑意的除却‘龙神’更不做第二人想。 “是庄某唐突了,大内‘龙禁卫’庄则敬见过‘龙神’。”庄则敬第一个进屋,抱拳为礼,百里无痕跟着进屋,也抱拳道:“‘金衣卫’百里无痕见过‘龙神’。”两人态度颇为客气,唯有酆无常大大咧咧进屋一屁股坐到‘龙神’对面,道:“听说‘龙神’喜好喝茶,有不少好茶叶,无常一直想蹭点来喝,今天总算找着机会了。” 酆无常的话颇有几分自来熟的味道,百里无痕心中暗暗叫苦,生怕惹怒了‘龙神’少不得一场麻烦,早知道这位祖宗又发神经打死也不叫他来,哪知‘龙神’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酆大人愿意赏脸龙某求之不得,只是怕三位不敢在敝帮久坐便要急着回去。” ‘龙神’这句话已是很不客气,百里无痕面容一僵,庄则敬的剑意再度蠢蠢欲动,‘龙神’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慢悠悠饮尽才道:“景大人殉职,皇宫里最强的几人都已外出调查,在矛头直指龙某时,不知各位有没有想过皇宫的安危?”‘龙神’说罢又慢悠悠给自己添了一杯茶,丝毫没有给其他三人倒茶的意思。 百里无痕脸色陡变,庄则敬亦是眉头一皱,两人同时想到一个词——‘调虎离山’。 “多谢‘龙神’点拨,今日多有得罪,我等改日必登门谢罪,告辞。”百里无痕再次抱拳与庄则敬两人出了屋子并肩急匆匆赶回皇宫,酆无常却是坐着没动。 ‘龙神’看了一眼酆无常,道:“龙某没有理由杀景大人。” 酆无常道:“我知道。” ‘龙神’又道:“龙某若要刺杀皇上也不可能失手。” 酆无常道:“我知道。” ‘龙神’奇道:“那酆大人还有什么事?” 酆无常道:“茶我还没喝呢!” 门口的欧阳檗立刻向酆无常投来鄙夷的目光。 ‘龙神’:.......。 (本章完) 第27章 吊唁 作为天下最威严,最高权力的象征,皇宫总是让人觉得非常神秘,因为神秘所以关于皇宫有着许多传说,这些传说有的合理有的荒诞,皇宫如同戏台,古往今来被全天下老百姓关注着,史书更是离不开皇宫离不开帝王家。这也难怪,史官记录皇帝还算容易,若要史官记录东方米线,令狐烧饼的家事恐怕史官掰开八瓣也不够用。 ‘天芒朝’的皇宫分为皇城和皇宫两部分,两者是大方框套小方框的关系,皇城里有大量侍卫和‘金衣卫’,皇城外更有数万禁军把守看护,两层守卫将最里边的皇宫严密保护起来,再加上皇宫里的小部分侍卫巡逻警戒,几可谓是蚊虫难入,别说是从皇城外层层硬闯进来,就是趁着夜色潜入到皇宫里来也是千难万难,放眼当今天下,这种人绝不会超过十个,历朝历代的高手中也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但皇宫中永远不乏刺杀,永远不乏离奇死去的皇帝和妃子,这非常奇怪,也非常不合逻辑。 今天是皇宫里清理秽物粪便的日子,几匹骡子拉着几辆粪车沿着皇城的墙根僻静处晃晃悠悠地向皇城外走去,粪车所到之处众侍卫忙掩了口鼻退开几步,看着那一车车‘触目惊心’的粘稠,听着那‘颤颤巍巍’的摇曳之声,这天下恐怕任何高手都要退避三舍。赶粪车的是四名中年汉子,面容有些沧桑,身上散发着与其职业高度匹配的气味,许是怕粪便溅到嘴里去,汉子们的脸上都蒙着一块破布,四名中年汉子之外是随行的太监(当然他不够格被称为太监),那随行太监用袖子捂着口鼻看不清面容,却仍掩不住眉宇间透露出对工作深深的厌恶。这几个汉子都是熟人,给皇宫清理粪便也不止一天两天,侍卫们开始的时候还天天查问,必须解下蒙面的破布之后确认无误才肯放行,可久而久之谁也懒得跟这几位‘高手’计较,大体看着身形不差便放了过去,从来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今日天气炎热,那粪车的味道就更加猖狂,侍卫们更不愿意去拦截询问。 粪车从一行侍卫身前走过,晃晃悠悠又走了一段,忽然卡地一声,一辆粪车的车辕不知怎地折断了,车辕落地反震之力将车上拉的污秽之物顿时颠了起来,恶臭一下子被彻底释放了出来在空气中弥漫,随行太监更是吓得远远逃开,好在车子没有装满不曾泼出秽物。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一名侍卫头子面色阴沉立刻走了过来,他走到粪车的两丈之外便即站住。 几名中年汉子立刻跪倒,一人道:“大人,这车有些老旧,车辕断了。” 侍卫头子瞥了一眼,果见车辕断折,深色略缓依旧斥道:“怎么不提前检查?给宫里做事这般不小心不怕丢了脑袋么?” 一名衣着较为干净的中年汉子看了看左右,跪行到侍卫头子近前假装磕头赔罪,却在抬起手的一瞬间借着宽大的袖子掩盖下将手中两只小元宝递了过去,那侍卫头子咳了一声,转过了身子将其他人视线挡住,这才向那汉子的袖子里看去,但见那汉子拳头虚握指缝间隐隐露出银白色,侍卫头子袖子拂过已将银子敛入其中。 “赶紧修好你的车快快离开,这臭烘烘的摆在这里成何体统。”侍卫头子并没有因为收了银子而转变态度,反而借着呵斥的口吻将这事揭过了。 “是是是。”几人急忙答应起身。一名中年汉子壮着胆子道:“侍卫大人,哪里有木棍和绳子?”车辕折断,想要修好用绳子和木棍将断折的车辕临时绑起来这是最简单的办法,这里什么都没有,想修也无从修起。” 侍卫头子指了指远处正在修葺的一坐偏殿道:“木棍那边有,能......”他想说能不能要来就看你的本事了,转念间又将要出口的话收了回来,指了指粪车的随行太监道:“你去。” 那太监一只手还捂着口鼻,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露出颇为疑惑的表情,侍卫头子道:“宫里不准外人乱跑,这是你的差事,你不去谁去?” 那太监口中似乎‘嘀咕’了一句,转身去了。这事本轮不到一个侍卫去管太监,只是这太监都混到监视随行粪车的地步自然也没有什么后台,被人欺负再正常不过了。 皇宫里也好,皇城里也好,盖房子修房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今日便正在修葺一坐偏殿,这坐偏殿在皇宫里很不起眼,并没有如‘皇天极殿’那般雄伟壮阔不可替代。偏殿的位置有些偏,在其不远处便是六部衙门各自的办公处,紧挨着六部衙门的是其各自的‘案牍库’。原本六部衙门不在皇宫之内,后来皇城建成,为了方便皇帝召见大臣商讨要事便将六部衙门搬了进来,连同其‘案牍库’。 六部衙门的‘案牍库’是机要重地,一般什么人什么时候来过,取过哪部卷宗都要由专人记录在案,除非有皇帝特许或者六部内的官员,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允许靠近,当然这也是理论上如此。 今日,一向清净阴暗的‘兵部’‘案牍库’内忽然从屋顶射入一束阳光,顺着阳光看去,不知何时屋顶被人揭开一个脑袋大的口子,接着一团蓝色的物什从洞口挤了进来直直向地下坠落。眼看便要摔落在地,那蓝色物什忽然在空中一长,一双在地上一托轻飘飘落地声息皆无,原来那蓝色物什是一个人,一个穿了下等太监服的人。他将手微微缩回袖中,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硬朗的不像话的手,这种手或许会出现在练武者的身上也或者会出现在干农活儿的汉子身上但不太应该出现在一个太监身上。 ‘案牍库’外有守卫把守,‘案牍库’中太监一目十行,眼光迅速从木架上一排排扫过,然后一探手将一卷边防的兵力分配图和一卷标着‘武备韬略’以及一本‘火器详解’的卷宗纳入袖中贴臂卷好,然后他双足轻点地面,人如一缕青烟向屋顶的洞口蹿去。洞小人粗,眼看太监无论如何难以钻出,可就在接近洞口时太监的身子在不断变长变细变长变细,最终白驹过隙般轻而易举钻了出去。‘案牍库’内阳光变细消失洞口已被掩好。 洞口堪堪掩好一男一女两道人影急匆匆从皇城门口处赶回,男的直奔内宫,女的则即刻下令‘金衣卫’分兵数路,进行巡逻和盘查各处进出门口。 太监掩着脸拿回两截短木头和一根绳子丢在地下便远远躲开,四名汉子七手八脚将两截车辕绑好,向侍卫们再次千恩万谢之后出皇城而去。 皇宫里的规矩很多,出入皇宫按照身份品级不同也都有着独特的规矩,什么身份走正门什么身份走偏门,什么身份走小门什么人走东门什么人走西门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一旦走错了很可能是要打屁股砍脑袋的。粪车自然不能和皇帝走一个门,也不太可能和王公大臣们走一个门,实际上粪车这类‘大杀器’有专门的偏门供其出入,以最大限度避免接触皇宫里的人。偏门处有侍卫在把守,每次进出皇宫的人,无论是赶粪车的也好还是做其他的也罢,进出都要仔细盘查。粪车出门,依照往常几个普通侍卫例行公事查一查也就是了,几名侍卫看着粪车开来远远躲开,皆一手掩住口鼻,直接挥袖赶人,甚至都没有叫四名汉子摘下脸上的布,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有人喜欢这东西。 四辆粪车缓缓出门,正要离去。 “站住。”随着一声厉喝一队五人的‘金衣卫’忽然快步走来。“百里大人有令,今日皇城严查,你们几个摘下面罩。” 粪车停,四名汉子手攥缰绳却是不动。 “摘下面罩,否则格杀勿论。”‘金衣卫’喝道。 四人攥着缰绳的手更加紧了,却依旧没人去摘面罩。 “听不懂话是么?”一名‘金衣卫’手按刀柄,刀已出鞘一半,其余四人的手也已按上刀柄。 四人的手放开缰绳,其中一人缓缓摘下了面罩,其余三人也跟着取下面罩。 “是他们四个么?”一名‘金衣卫’回头向守门的侍卫问道。 守门的几个侍卫仔细打量四人,先后点头道:“对,一直就是他们四个没错。” “没事了,走吧。”‘金衣卫’的手离开了刀柄,粪车再次启程,随行太监也跟随而去。 人没有问题,车也没有问题,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头,‘金衣卫’低头沉思,粪车渐行渐远。 “站住!”忽然一声厉喝出口,‘金衣卫’出刀,其余四名‘金衣卫’随之出刀,刀法凌厉,‘封’‘锁’‘砍’‘斫’‘撩’竟瞬间便有的配合,太监手拢在袖中手背的指节敲打在两柄长刀刀背之上,刀势荡开,太监起足踢开另外两刀,身形飘退之际躲开最后一柄长刀,五名‘金衣卫’正要再行进攻两车粪便扬起漫天恶臭扑将过来,五人急忙后退。在五人退去刹那,一道十字刀芒破开污秽凌空砍向太监五人,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过后再无声响,污秽落地,太监等五人早已消失不见。 “猎大人。”五名‘金衣卫’面有惭色。 “哼!”刀者缓缓收起双刀冷声而去。 庄则敬和百里无痕闻声而至,远处一人黑衣优哉游哉溜达了过来。 “厉害了各位,本大人喝一杯茶的功夫你们就把皇宫搞成这样?”来人吊儿郎当正是酆无常。 “‘兵部’‘案牍库’被人闯了进去,去查查看丢了什么。”百里无痕向身边五名‘金衣卫’道。 五人领命而去,酆无常摇头叹气,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不以为然模样。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有那功夫想想怎么把丢了的东西追回来可好?”百里无痕没好气地道。 “不需要!”酆无常似乎胸有成竹。 “哦?”庄则敬的眼神多了几分诧异。 六部衙门的‘案牍库’里存放的是六部各自的机要文件,包括‘户部’人口税收的卷宗,‘兵部’里的边防兵力分配,以及‘吏部’掌握的全国上下官员资料等等,这些东西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则重要无比,主要看到了何人手中。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处心积虑偷走卷宗的人,显然是重要无比,酆无常的话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京城’里的一处破屋内,太监从袖子中取出卷宗,其余三人皆凑过来观看,这四人中有一人被十字刀芒所伤,满身是血正在一张床上躺着人事不省。 卷宗打开,是一卷边防的兵力分配图,图上画的似是而非,有些凌乱,太监略微愣了愣,翻了几翻发觉每一张内容都似乎差不多,他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打开火器详解那一卷,只见上边绘声绘色描绘了弹弓的制作方法和注意事项,太监大为震惊,急忙再打开最后‘武备韬略’的卷宗,里边空空如也,竟是白纸,太监脸色大变,拿起卷宗猛力翻阅,只见除了白纸还是白纸,翻到最后,白纸上赫然画着一只老虎,那老虎尖嘴猴腮五分像猴子四分像狗若非头上的王字,鬼才知道这画的是什么。 “酆!无!常!”太监大怒,双手握住卷宗将其撕成碎片。 激动的心情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其余三人苦笑坐倒,一人道:“大人,为了等今天这个机会我们可是拉了一年的粪车,以后.....” 他话未说完,突然眼前一黑,一只手掌已拍在了他的脑门之上。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本章完) 第28章 子夜下葬 梁榭等四人出了院子,与‘风云堂’打听了详细讯息,又合计了一番,决定先往‘霖霞寺’打听打听景熙煌被杀一事,顺道踩踩点儿,探听一些那和尚等人的虚实,方便晚间行事。 这霖霞寺在京城东南约十余里的地方,离京城并不算远,也并不是什么名寺,既非帝王敕建,亦不闻有名僧主持,唯有十余名普通僧人打点料理。寺庙倒也占得二十余亩地,算得是大庙,奈何声名不显,周遭居住之人又不多,京城人鲜来上香,更无论外来香客了,故而日子一直过的颇为清苦。直至前几年,一富商偶然间路过,上香求子,竟极为灵验,次年便生了个大胖儿子。富商大喜,请工匠修葺庙宇,重塑佛身,又添了许多香油钱,这一来霖霞寺声名大噪,远近香客皆闻名而至,每日里来上香的几近百人。这当中有求平安盼丰收的,亦有求财问仕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求子的。 因不知是否会遇到敌人动手,四人不敢吃得过饱、过咸,只挑些耐饥之物吃了个半饱,于未末时分,收拾好随身刀剑暗器,用长袍裹起来,乔装香客,混入霖霞寺。为了避免引人怀疑,粱榭四人扮作两对夫妻,牵着手,假作天气太热,褪下长袍,将裹着武器的长袍拎着,有说有笑缓步行来。在霖霞寺,似这般三十来岁的夫妻携手求子的原也不在少数,一僧人见四人说笑行来,便知又是来求子的夫妇,自少不了有些香油收入,忙迎了上去,打个问讯笑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是到敝寺还愿还是求子?” 粱榭挤出一丝笑容道:“听闻贵寺菩萨极是灵验,今日带着内人也来拜一拜,但愿来年也能生个大胖小子。” 那僧人笑道:“施主善信,菩萨必能应施主所求,这两位是同施主一起的?”说着瞥了一眼粱榭身后的李二和凤七。 粱榭笑道:“这位是在下的朋友,今日也是带着夫人一起来求子的。”说着向身后努了努嘴。 那僧人忙笑道:“怠慢勿怪,怠慢勿怪,四位施主里边请。”一边将四人让进寺门,一边伸手便要接过粱榭等人手中的长袍,不管这里佛爷菩萨是否灵验这迎客僧的态度倒是让人舒服。 粱榭忙抬手挡住,笑道:“不敢相烦大师。不知贵寺主持今日可在?”怕僧人热情过度,粱榭忙岔开话题。 僧人听梁榭称呼他为大师,脸上的粉刺都笑了出来,他极为享受的感受一番才道:“阿弥陀佛,今日衙门里来人,请主持做法事去了,也难怪,京城一带敝寺最是有名,主持他老人家佛法高深,有些身份的人自然非敝寺主持不请了。”粱榭应道:“是是是,我等也是慕名而来。”心中却暗笑:“睁着眼净说瞎话,京城一带无论名气还是规模,最大的寺庙是‘嘉福寺’吧,再说做法事好像也是净土宗的长项。看来做法事是假,景大人死于霖霞寺外,此间主持被衙门叫去问话才是真,没封寺捉人也是赖着景大人并非‘无根党’之人,走走过场简单问问罢了,若换做内督被杀,世上从此有无‘霖霞寺’还两说。” 四人一面说话,一面随着僧人进入寺院,门内右手处有张长桌,桌上摆着四五十捆香,每捆三炷。僧人一面解说烧香礼佛的规矩,一面极力推荐。粱榭等混入霖霞寺离大宅不远不近,既方便打探消息,又不宜被人察觉。寺庙人多口杂又以附近居民最是常客,熟络之下这些知客僧的消息定然灵通,梁榭本就想借机询问情况,当下拿出二两银子递给这僧人。僧人眉开眼笑,抱了十多捆香领着粱榭一行入天王殿,大雄宝殿等殿上香。 粱榭等既非佛教信徒,也非诚心礼佛,天王殿也好,大雄宝殿也罢,三尊佛中倒有两尊不识。僧人一一询问粱榭等人姓名,写在裹着香的纸条上,再递到粱榭等人手中。粱榭等在‘战魂堂’中本用化名,告知他自也无妨。但见香上写着李二,凤七,柳十一,梁大等字样,这僧人看着直挠头,恐怕将来应验时诸佛诸菩萨也不易找着这些人。 僧人看着这一组数字组成的名字,脸色极为古怪。梁榭忙道:“乡下父母不识字,多以家中排行取名,大师见笑了。” 僧人听他如此说,顿时释然,笑道:“这打什么紧,不瞒诸位,出家之前,小僧的名字也叫梁大。” 梁榭一笑,问道:“不知现今大师法号为何?” 僧人道:“小僧法通。” 法通一面说着一面将诸人手中之香点燃,作势持香,再举香齐眉,拜上三拜,插入香炉中。 粱榭等人平素所为心中有愧,此时在诸佛诸菩萨的庄严宝相前也不禁惴惴,几人用着假名,更不敢诚心礼拜,草草将香插入香炉,离开大殿。法通香火钱到手虽说是要上交给寺院的但中间捞点油水还是不成问题的,对于他们是否诚心拜佛倒也毫不在意。 法通领着诸人见佛殿即入,见菩萨即拜,大概是收香火钱收的多了,故意弄得繁琐些,好让粱榭诸人觉得钱花的值,要知道二两银子若是俭省点用,足够一个人两月的生活用度。粱榭等拜佛时不敢乱说,只一个劲的求子,可四人当中三人尚无婚配,粱榭之妻又重病在身,这也着实让菩萨为难,更何况其他佛菩萨也不开展这项业务,就像弥勒佛,听到求子估计得哭笑不得。 众人为了多探听些大宅和景熙煌之死的情况,故意磨蹭,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方才将寺中诸佛、菩萨,罗汉一一拜完。法通累了个够呛,见好容易礼佛完毕,忙施了个礼,转身离开接待别的香客去了。 借法通之口,众人了解到昨日半夜寺外的林中确有打斗声响,寺中僧侣不会武功吓得大气不敢出,天快亮才跑去报的官,那时才知道死了的这个竟然是大内第一高手。而那和尚住的大宅则是之前一富商的宅子,一年多以前换了主人,自那之后这宅子夜间便偶尔有人走动。几个月前,突然又来了个不明身份和尚,宅子里的人顿时多了许多,此后和尚便在宅子里常住下了。再问下去,法通也只知道这批人行动迅速,诡秘,似乎懂得武功,至于这和尚是谁,这宅子里到底是些什么人则一概不知了。 梁榭一行人出了寺院,又四下里巡查一番,发现林中有几处地方的花草耷拉着,似被重物压过,几人对视一眼均知这是景大人与人动手时留下的痕迹,四人散开扩大范围又探查了一遍,果然又发现花草上,泥土中有一些血迹。梁榭点了点头,几人会意,逐尺逐寸搜查着被踩踏过的花草,看有什么发现,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推算着动手的人数,打斗的招式以及对手与景熙煌之间的实力差距,万一碰到了也好心里有底。 几人查了半刻,李二摇头道:“此处被人动过,足印已模糊不清,看不出武功家数与步法,地下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梁榭点了点头,的确,他也只能从花草树木的损伤中看出一些动手的痕迹,但林中的花草本就稀稀拉拉,歪七扭八的,再加上早有捕快来过,足迹混乱不堪,要看出步法武功来谈何容易。 凤七也摇了摇头道:“看柳妹的吧。” 几人之中原数柳十一最是仔细,这时也不禁摇头,但她不愿就此放弃,蹲下身在几株染了血的草旁仔细摸索着。 “我来吧。”女子的手自然娇贵一些,梁榭于心不忍,也蹲下身道。 ‘啊’忽然柳十一轻叫了一声,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她慢慢摸索着将那刺手之物拿了起来。 “这是什么?”柳十一道。 凤七接了过来,在袖子上蹭掉了灰尘,原来是指甲盖大小的碎铁片,铁片边缘的茬口甚是锋锐。“像是被人砸碎的铁片。”凤七闻了闻铁片,果然铁片上有一股血腥味儿。 “是刀剑上的?”李二问道。 凤七道:“不像。” 李二拿过去看了一眼,又递给了梁榭,道:“果然不是。” 梁榭接过看了看,那铁片虽小却不是十分平整,而是略微有一些弯曲,若是刀剑上的碎片或许薄厚不一致,但一般不会出现弧度。 “泽堂以为如何?”梁榭问道。 “叫我李二!” 梁榭点了点头,重新问了一句,李二方道:“像是护心镜或者铁甲一类的碎片,我们猜想的不错,果然是不死邪尊干的。”梁榭又点了点头,李二续道:“应是不死邪尊与景大人动手时被击碎精钢护甲掉落的,哼,精钢铁甲都能碎成这样,就算他有邪功护体这伤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恢复过来的。” 粱榭所得,与‘风云堂’讯息基本相同,时间相近,地点吻合,看来景熙煌之死就算不是和尚这些人干的,也必然与之有关,‘风云堂’的人得到消息,不死邪尊和他的三个弟子已入了关,说不定这个和尚就是关外巨盗不死邪尊假扮的。想到这里,粱榭不禁手心冒汗,毕竟能杀掉大内第一高手的人绝不简单,为今之计,唯有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毕竟,‘战魂堂’之中,除了老十三数他武功最高,他若失败,旁人更难胜任。当下向李二问道:“要是那和尚就是不死邪尊,依你看,我们取胜的把握有几成?” 李二又哼了一声道:“哼,他要不作死我们破不了他的钢甲和邪功半成把握也没有,现在么,他钢甲已碎,邪功用来抵御景大人的八荒禁武之招已是吃力,若添新伤,他邪功恢复不及必可杀之,这样算来,我们两成把握还是有的。” 凤七道:“就凭一块碎铁片你就断定他受伤极重无力恢复?” 李二冷笑道:“江湖上能动得了景大人的就那么几个,除了不死邪尊外无人穿铁甲护身。以他关外巨盗的身份,若非有人出重金请他,又何必进宫行刺呢?同样,他关外之人,行刺无论成败大可出关离去,哪里用得着掩饰身份?请他行刺之人必然也是借他特殊身份来掩护自己,就算事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这样一来不死邪尊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他动的手,那样碎裂的铁甲留在原处岂不是好?又何必尽数收走呢?再说,即便要清理铁甲碎片又怎会清理不干净呢?这只有一个解释。” 柳十一轻轻一笑道:“二哥的意思是只有不死邪尊身受极重内伤,怕被仇家知晓乘隙寻仇,所以才收走铁甲碎片,也正因其受伤极重所以才会无力详查所以才有残余碎片未能尽数拾走?” 李二难得一见地笑了笑道:“十一妹聪明,只有他受伤极重,邪功受到压制,不能自我恢复才会如此谨慎。江湖传闻,不死邪尊曾被一名剑者割断过首级,断首处只有少量鲜血流出,片刻后即恢复如初,与一种蝾螈断肢自生的情形极为相似,但这小小的碎片上竟然有如此重的血腥味这便是他受伤极重,邪功不能自愈的最好证明。” 柳十一嫣然一笑,道:“二哥心细。” 李二这番推论与梁榭所想不谋而合,他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李二道:“只是战场被人清理过,没有看到被蓝色血液沾染之物未免可惜。” 凤七秀眉微蹙,白了李二一眼,道:“好像有点道理.....”又转向梁榭问道:“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榭道:“对方是高手,大意不得,今晚我和李二先去踩点,你们暂且不动等我们的消息。” 柳十一凑近一些低声道:“老大,我和你去吧。” 梁榭一皱眉,低声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此次对手的实力深不可测,极是凶险,他本打算支开柳十一和凤七,由自己和李二动手,却不想柳十一竟然主动请缨。 李二打断道:“踩什么点,左一趟右一趟怕别人发现不了么?还是故意拖延时间盼着不死邪尊恢复?” 梁榭尚未说话,凤七抢先怒道:“你这叫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老大说话的么?” 李二不去理他,冷冷地道:“那和尚若是不死邪尊今夜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们要是怕死我自己去。” 凤七恼道:“现在只是猜测,谁说那和尚一定就是不死邪尊了?” 李二道:“换作旁人,难道我们四人联手还对付不了么?” 梁榭再好的脾气也不禁有些发怒,脸色沉了下来,冷然道:“天下间高手多的是!”李二仿佛不觉,又道:“你放心,万一失手我拼了命也会护着七妹和十一妹的。” 凤七道:“用不着你护,你先管好自己。” 梁榭一阵头疼,无心管他们拌嘴,犹豫片刻,道:“大家伙先好生休息,今晚动手,无论那和尚是谁,切不可大意。” “遵命!”柳十一和凤七齐声道,李二见梁榭下了命令,当即也答应。 事情似乎很顺利,完全符合他们的猜想,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不死邪尊’和景熙煌都是以强悍功夫称雄于世,这二人一番激战居然没有拔树倒屋,只踩趴下几株花草这未免文雅了些。 (本章完) 第29章 打算 “酆大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能否解释一下?”皇城中的一间偏房中百里无痕居中而坐,她身后站着四名‘金衣卫’,这四人并非普通‘金衣卫’,而是‘金衣卫’中一流的高手‘四大神刀’。 百里无痕对面坐着酆无常,酆无常一只脚搭在椅子腿上身子斜窝在椅子中轻松无比,全然没有在五大高手虎视眈眈下的不安。庄则敬在一侧的椅子上坐着旁听。 “解释什么?”酆无常问道。 “贼人偷卷宗的时候你在何处?”百里无痕问道。 “在跟‘龙神’喝茶啊。”酆无常道。 “方才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来?你是否知道贼人会在那个时辰动手?”百里无痕又问道。 酆无常道:“我觉得你与其折腾本大人倒不如派人好好查查那几个贼的藏身之处。” “这不用你管,自有人去调查,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是。”百里无痕又问道。 酆无常道:“拉我去的是你,出了问题反倒是我的不对,你们‘金衣卫’的人都这么不讲理?” 百里无痕道:“拉你去是为了协助我调查‘龙神’,知道我们有可能中了调虎离山计为什么还不走?” 酆无常道:“因为我不相信‘龙神’的话,所以要留下来调查调查。” 百里无痕道:“你留下就调查出结果了?” 酆无常点了点头道:“当然,‘龙神’说前天皇宫里的刺客不是他,景老大也不是他杀的。” 百里无痕道:“他说?这也能算结果?” 酆无常笑道:“这不算结果那么你专程去调查‘龙神’可得到只言片语?” 百里无痕被问得有些难以回答,她索性不去回答,双眼紧盯着酆无常转移话题道:“回宫之后方才你明知道卷宗丢失为什么不着急?” “卷宗既不是我偷的又不是在我手里丢的,我为什么要着急?”酆无常反问道。 百里无痕道:“身为‘龙禁卫’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可知兵部卷宗是何等重要?你阻止我们追捕贼人又是多大的罪责?” 酆无常道:“打住打住,我只说卷宗没有必要去追,可没阻止你们追贼人。” “有什么区别?” 酆无常道:“当然有区别,因为丢的卷宗是假的,追不追都无所谓。真的卷宗前天我压在了‘案牍库’门口的大水缸下,一共三本你可以叫人去看一下。” 百里无痕使了个眼色,‘四大神刀’之一转身出门,过了片刻便即回转,在他手中果然是三本卷宗。百里无痕从他手中接过,翻看了几下,她不懂这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随手将卷宗丢在桌上。不过看卷宗边角略微卷起,纸质发软显然不是临时图画的假货。 “怎么样?这回相信了吧?”酆无常问道。 “等一等,还不知道丢的是不是这三卷。”百里无痕话音刚落,有手下来报,经‘金衣卫’和‘兵部’查点,卷宗一共丢失三卷,一本是边防的兵力分配图,一卷是‘武备韬略’以及一卷‘火器详解’看名字与桌上三卷卷宗一般无二。百里无痕看着这一幕眼神有些发愣。 酆无常起身,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朝门口走去。 “等一等!”百里无痕猛然喝止。 “还有什么事?”酆无常有些不耐烦。 “说,你和贼人是什么关系?”百里无痕已是质问的口吻。 “没有关系。” “那你怎么会提前知道贼人要对‘兵部’‘案牍库’下手?”百里无痕声色俱厉。 酆无常无奈笑道:“姐姐,我要是和贼人一伙的直接把卷宗带出去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百里无痕一皱眉,还是质问道:“谁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要不是和贼人一伙,贼人怎么放着那么多卷宗不拿恰巧拿的是这三卷卷宗?” 酆无常道:“这难道不是常识么?” “什么常识?” 酆无常道:“得,我也和你说不清楚,你就当我猜的好了。” 百里无痕冷道:“酆大人真是厉害,什么都能猜得到。贼人早不来晚不来你刚刚把卷宗藏起来就来,贼人别的不偷偏偏偷你藏起来的那三卷。” 酆无常双眼瞪大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百里无痕,片刻之后忽然神秘一笑道:“百里大人,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能回答上来我就告诉你真相。” “什么问题?” “请问一加一等于几?”酆无常一本正经问道。 “等于......二,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百里无痕想不到酆无常居然问这种问题,下意识回答之中还是有些犹豫。 ‘啪!’一声巨响,酆无常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桌子登时散架,‘四大神刀’金刀瞬间出鞘,酆无常厉声质问道:“说,你是从何得知一加一等于二的,你是不是和二有一腿?” 百里无痕被问的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酆无常冷笑道:“百里大人如此‘聪明’难怪连个千户也没混上。”说着袍袖一拂推门便走,‘四大神刀’身形电闪,两柄刀的刀锋刺向酆无常,酆无常全然不理,头也不回,只见那散落在地下的破碎木屑鬼魅般飘了起来袭向四人,四人挥刀如雨将木屑纷纷劈落,酆无常已‘逃出’屋子回头向百里无痕投了一个挑衅的眼神屁颠儿屁颠儿跑了。 ‘四大神刀’还待追出,一道剑气封住四人前进的步伐,庄则敬缓缓站起身子道:“不用追了,他跟贼人不是一伙的。” 见百里无痕还有些不解,庄则敬继续道:“前夜景大人追击刺客,你我不当班不在宫中,皇宫正是缺乏高手的时候,敌人潜伏在宫中的内应很可能趁机有所行动。刺客若是境内之人则会看重城池兵防和官吏资料,方便造反所用,打边防兵力分布图和武备之类卷宗主意的便只能是敌国的人了,看来无常已猜出刺客的身份,也早料到宫中有敌国的奸细,这才提前做了准备。” 经庄则敬一番解释百里无痕和‘四大神刀’这才明白,的确,酆无常若是和贼人一伙,那他杀皇帝的机会比任何人都多,偷卷宗更是已经到手,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百里无痕点了点头道:“是我气糊涂了,那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庄大人指点。” 庄则敬道:“如实上报,自有府督和骆大人,徐大人,李大人他们拿主意,当务之急是找到假太监几人的下落。” 百里无痕道:“多谢庄大人,酆大人那儿还请庄大人替我说说情,今日确是我冲动了。” 庄则敬点了点头,身形一动已出了屋子。 京城的一间破屋内,假太监在椅子上端坐不动两名赶粪车的中年人静立在侧,床上躺着伤者,地下倒着一具尸首,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啪~~啪啪~~啪~~啪啪。’六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假太监起身道:“请进。” 屋门在‘吱呀呀’的响动中缓缓推开,一名满脸带着杀气的汉子带着三名手下走了进来。 “得手了没有?”满脸杀气的汉子开口直接问道。 假太监躬身将三卷卷宗递给来人,低头不敢说话。 满脸杀气的汉子翻开看了几眼,眉毛一立道:“假的?” 假太监恨声道:“是酆无常,属下中了他的诡计。” 满脸杀气的汉子冷笑道:“拿到卷宗的时候不懂得看一看?布局半年多,好不容易混进宫的四个人都给了你,你就打算拿这个交差?” 假太监道:“请‘黑杀’大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下一次属下一定成功。” 那‘黑杀’大人道:“你们几个都露了相,用不了明天全城都会通缉你们,你拿什么成功?硬闯么?” 假太监不敢说话,头更加低了。 “自己选个死法吧。”‘黑杀’的声音中没有半点感情。 假太监浑身一哆嗦,竭力保持镇定道:“‘黑杀’大人饶命,属下.....属下是‘天雄国’派在‘天芒朝’皇宫内的唯一棋子,大人您杀了我将会无人可用。” ‘黑杀’冷笑道:“是么?你的意思是‘天雄国’缺了你会灭亡?” “属......属下不敢!”假太监的身子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看在你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自己惹下的麻烦我让你自己处理。”‘黑杀’说罢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黑杀’大人,他死了大王那边......”一名手下话问出一半,‘黑杀’凌厉的目光已让他闭了嘴。 “用不了多久我们将会在宫中换来更为合适更为强大的朋友。”‘黑杀’终于还是说出了后招,那名手下已吓得汗流浃背,好在‘黑杀’并未有后续动作,走出数里地之后他这才放下心来。 屋子里,假太监击毙了其他三人,他犹豫良久手掌最终还是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中午,烈日炎炎,一队‘金衣卫’蹑足而行缓缓包抄了过来,行至近前领头的‘金衣卫’一挥手,三名‘金衣卫’纵身上房,两名‘金衣卫’守在门两侧,另有两名‘金衣卫’伏在窗户底下。领头的‘金衣卫’做了个动手的手势,伏在窗户下的两人猛然挑开窗户,身子一跃钻入屋中,同时门口的两名‘金衣卫’一脚踹开房门舞刀护住要害冲了进去,房顶同时破洞,三条金色人影飘然落入屋中。 尘土弥漫,屋中宁静,只有躺在床上和倒毙在地下的四具尸体,此外更无活物。‘金衣卫’仔细查看,领头人命人收起卷宗和几具尸体撤了出去。 下午时分,京城全城搜捕外邦人士,凡是外邦之人无论在京城有无备案尽数先行逮捕,一一审讯,京城各大武林门派在同一时间皆被一一问话。 (本章完) 第30章 打破宁静 天色渐渐暗下来,梁榭四人换好夜行衣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溜到大宅外,眼见左右无人,大宅内灯光亮起,飞身跳上房顶。这宅子是所四合院,十余丈见方的院子里有三间正房,两间南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大门开在两间南房当中,屋顶则为富人家常见的卷棚悬山式屋顶,屋顶的卷棚正好能给四人提供掩护,从正面看卷棚恰好能遮挡趴在屋顶上的粱榭等人,从背面看,只要他们不站起来,坡脊尽可挡得住粱榭等人身形,便是白天也不易发觉。由于是四合院,东西厢房的屋顶就更加便于隐藏了。这正是当下较为流行的建筑风格,有钱富商等多数以此为具,更有甚者采用一殿一卷垂花门的风格盖建,若是那样,则更加便于隐藏。武林中帮会却决计不会如此盖建房屋,看来若非此间主人自负过高就是仓促之间的无奈之举,更可能是抢夺所得。 粱榭与柳十一藏匿于南房屋顶上,李二藏匿于东厢房的屋顶上,凤七藏身于西厢房的屋顶上,正房灯火通明,四人不敢贸然藏身正房之上,难免被听出动静,前功尽弃。 一般来说,杀手靠的是偷袭致胜,一招不中非逃即死,这就使得藏匿甚至比武功更为重要,粱榭之所以能成为‘战魂堂’堂主靠的多半就是这藏匿,暗杀和逃跑的本领长于别人。 时值月初,天很黑,没有月亮,大宅很静,除了正房内跳动的烛光、映在窗棂上的人影和偶尔的蝉鸣声,再无声息,足足两个时辰,无一人进出。 等!粱榭只有等,他不能轻举妄动,虽然从窗棂上的人影来看,那领头的和尚很可能就在屋内,但从房顶跳落,再攻入屋内,对方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这显然不是好的战术,何况屋内还有其他人,杀手善于在短暂时间内快速进攻,尽量避免和对手正面交手,那样会暴力自己长力不继的缺点,是在找死。粱榭不动,李二凤七也不动,几人隐藏的很好,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觉。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院子里依然毫无动静,尽管粱榭等人武功高强,也渐渐有些手脚酸麻了。粱榭以慢的难以察觉的速度挪动着手脚,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正在此时,院外脚步声响起,三人走了进来,夜间难辨详细只隐约看到三个中等身形走进屋去。粱榭心中一动,看来他们要开始密谋点什么了,心知即将有更多的人来到,当下借着卷棚的遮挡,夜色的掩护,伏的更加低了。过了一盏茶时间,又有两人来到,脚步沉稳,行动有力,显然身具武功。紧接着又有五人走进院子。小半个时辰里,大宅内陆陆续续来了三四十人,个个都是练家子,有的呼吸匀称,有的脚步稳健,当中不乏高手,尤其最后来的那位老者,走路毫无声息,粱榭竟未发觉,直到老者即将推门进屋的那一刻,借着灯光方才看到。单单这一人,已足够难缠。 能在一时之间邀请到这许多高手,京城中除了皇上恐怕也只有两个人能做到,其中龙神没有必要半夜在这里召集议事,而另外一人就只能是‘内督府’的府督(提督又称内督)武经国了,若想在京城内起事借用武林力量,再借用这么个地方当然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失败大可推得干干净净,将罪过推到这批江湖草莽身上,要是成功自然更容易将这些人杀人灭口,永绝后患。这样的事他干得出来,也很会干。可怜这些江湖人武功如何高强,论权术终究不是朝廷人对手。 ‘咳咳咳咳!’屋内传来几声咳嗽,似乎有人生了病或是受了伤,梁榭暗笑,屋内之人的身份和幕后主使已经昭然若揭。 “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已是权倾朝野了,还要打皇帝的主意,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即便当上了皇帝,一个阉人,天下子民无人瞧得起,又有什么意思?”粱榭心中暗想。“如果换做是我,定当辞官归乡,享一世富贵,或者安心当自己的内督。当皇帝?嘿嘿,做好了功劳是君臣一起的,倘若天下百姓有一人不满便在心中咒骂着皇帝的祖宗十八代,有什么好?”想到这,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今日对手是臭名昭著的巨盗,幕后之人更是祸国殃民的‘无根党’,自己一行怎么说也是除恶扬善的义举,虽然危险,心理上会好受点,他不愿意杀人,但对一个人他例外,那个人便是武经国,只要是杀武经国及其党羽梁榭便别无二话。他心中快慰,今日之事也非常配合,无巧不巧地印证着他们几人的猜想,打消着他的疑虑。 正屋内人影攒动,一阵阵刻意压低声音的讨论声从门窗透出,粱榭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敢靠近去听,几人趁机活动活动压麻了的手脚,继续等待出手的机会。 等待,又是等待,漫长而无聊的等待!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由黑转灰,眼见用不了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时机即将逝去。此时屋内的人也相继离开,粱榭集中精神,数着离开的人数,1、2、3…… ‘吱呀’一声,门再度被推开,一老者迈步出门,粱榭心中一紧,这就是那名高手!老者身后跟着一名和尚,天色较暗,看不清相貌,但身材颇为高大。那和尚道:“宗老,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轻举妄动,贵派弟子烦请严加约束,当下保存实力最是紧要,待时机成熟之时,我等当倾尽全力一击即中。”老者道:“大师放心,老朽回去安排就是。”那和尚道:“如此,和尚便不赘言了。”说着话已到院门口,老者回身一抱拳道:“大师请留步。”和尚应了声便即停步,目送老者行得远了,转身往回走,一面走一面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黎明前正是最困的时候。 便在此时,五枚落羽锥打向和尚后脑、两肋、双腿,等待了一个晚上,粱榭终于出手了。与此同时,东厢房处十余柄飞刀飞出,封锁了和尚身前所有去路;西厢房处亦同时飞来几十枚梅花针,夹杂着一支弩箭,却是凤七也出手了。身后的飞锥,前方的飞刀,左侧杂乱的飞针弩箭,暗器极快,天色尚黑,和尚毫无准备——他死定了。 暗器快和尚更快,那和尚突然向右横移数尺,腾身而起,空中一个转身,一掌拍向粱榭竟是无比精准。粱榭不守反攻,又是三枚落羽锥打出,同时一张网劈头罩向和尚,却是柳十一趁机出手。如果单是暗器,和尚尚有应变之法,但不料居然还有一张网,当此情形,被罩在网中就等同是死人。和尚伸手抓网,空中急坠。粱榭四人配合默契,李二第二轮飞刀已出,打和尚落地之处,凤七同时打出三支弩箭。但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第一轮飞锥,飞刀,飞针,弩箭全部打到地上墙上,飞锥,飞刀直没至柄。 和尚应变极快,本来罩向他的网,却被他抓住网眼提在手中,周身急速挥舞,尽数挡开来袭暗器。粱榭内力运处,二十枚飞锥再出,夜行衣也兜头罩下,同时打出的飞锥,速度却有快有慢,快的如闪似电,慢的却比罩出去的夜行衣更慢。柳十一甩手又是两张网撒下,凤七梅花针再出,李二展开身法,不断变化方位,每踏出一步便是三五柄飞刀呼啸而出。屋内三人听得打斗声响,飞身而出,李二飞刀齐发生生将三人逼了回去。 快慢相间的暗器,变化多端的方位,防不胜防的网和衣服,和尚退无可退,一声怒喝,竟然凌空拔身再起,半空中双手撕开当头罩下的网,半张打向凤七,半张打向柳十一。粱榭内力运至极处,落羽锥如雨般洒出,腰间的刀在飞锥脱手之际毫无时间空隙跳到掌间,一刀‘霸刀诀’劈开打向柳十一的那半张网。网裂开的刹那,柳十一再度打出的两张网堪堪从裂缝中飞出撒向和尚。和尚身在空中本就难以躲闪,刚打落粱榭的飞锥,网又到了,一下被罩了个正着,身子急速坠落。半空中扭身闪过李二的飞刀,落地时网已再度被撕裂。一声闷哼,凤七被半张网打中。又一声闷哼,却是粱榭先前打出的慢锥不偏不倚击中和尚左胸,正是粱榭独门的‘落羽’暗器手法,和尚以手捂胸,倒退数步,晃了晃扑地而倒。 “哪里来的鼠辈?”一声厉喝,南房屋顶上的瓦突然掀起,如浪一般滚了过来,两片瓦飞出一打李二,一打凤七。短短六个字,攻击四个人,来人武功非同小可。粱榭知是老者听得打斗声去而复返,忙舞刀护住自身与柳十一,柳十一趁机甩出最后两张网,略阻得一阻,两人翻身跳出院子。李二足下疾走,避过飞瓦,飞身抢救凤七,凤七刚被网打伤,避得稍慢一些,再度受创。李二将凤七负在背上,跳出院子。 再打下去对方高手势必尽数折返,粱榭四人逃出院子,不敢逗留,按原定路线,逃入林中。忽听得身后一人道:“这便想走么?太容易了罢。”老者话音未落,起手便是一掌。李二身负凤七却丝毫不影响身法,飘身后退,甩手一记飞刀打出,粱榭‘霸刀诀’再度上手,刀未到,气劲却先席卷而来。这一式霸道非常,刀势所向正是老者步法变换之处,老者一惊,纵身跃开,‘嗤’地一声响,老者衣衫已为刀气撕裂,噗地一声,飞刀刺入老者身后树中,他进攻心切大意之下险些中招。 “好刀法,好配合。”老者赞道,忽然一声尖啸,吟道:“四更惊梦,鸣九皋,半步锁深郊。”尖啸未停,足下也不见动作,陡然间出现在柳十一身后,柳十一大惊,向前纵身躲避,掌中短剑向后接连递出。老者却早已转身到李二身后,李二惶急之下只得也向前一跃闪避。与此同时,粱榭手中刀一沉,一股大力涌来,不由得退了几步。一步轻移,老者向三人各攻了一掌,一招三式,皆为虚招,亦皆为实招,一招后,粱榭李二等四人已几乎挤作一团,看来他似乎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快走,是五更名招。”李二一声惊呼,使尽浑身力气,飞刀如雨,尽数激射而出。他也不看是否命中目标,飞身退走,柳十一打出几枚袖箭,紧随其后。粱榭当机立断飞锥尽数洒出。老者受飞刀、袖箭、飞锥一阻,粱榭四人三晃两晃已消失在林中。 四人怕老者跟踪,不敢回宅院,兜了老大一个圈方才停步。其时东方泛白,天色已亮了许多。 “怎样?”李二便将凤七放下,累的胸口涨疼,双腿发软,他不及休息急忙帮凤七点穴止痛。 凤七道:“方才躲的慢了,右肩被和尚扔的网打中,左边小腿被瓦片蹭了下,死不了。” 李二眉头一皱,欲言又止。柳十一撕了半截袖子,蹲下帮着凤七包扎伤口。粱榭上前轻轻按了按凤七右肩,凤七忙向后缩了开去,牵动之下甚是吃痛,额头汗珠涔涔而下,‘嗯’地呻吟了一声。粱榭见她动作灵活,当即放心,道:“怕是已伤到了骨头,好在肩胛骨没碎,将养几日就好了 李二哼了一声,掏出一瓶白药丢给凤七,冷笑道:“好歹也是个杀手,能让一张网打成这样?” 凤七不道:“不劳费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柳十一道:“二哥,你明明关心七姐非要这么说话么?” 李二不再作声。 “这和尚也当真了得,一张又轻又软的网,离得那么远也能有这么大的力道。”柳十一一边拿过凤七手里的白药拔开瓶塞一边道。 凤七道:“被打中时我已卸了一多半的力,不然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她右肩痛的厉害,手臂抬不起来,沉着肩,柳十一帮着撕开衣服,敷上药物。 粱榭转身避开,李二也跟着慢慢转过身去。 一会儿,柳十一帮着敷好了药物,四人坐在地下大口喘气休息,柳十一走到粱榭身旁坐下,似在自言自语,幽幽地道:“这次伤的是七姐,不知下一次会不会是我,或许就像那和尚一样,昨晚还好好的,没等到天亮就死了。”说罢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柳十一的眼睛美丽而深邃,以她的姿色本不需要做一名杀手。 粱榭心中感触,不敢直视,避开她的眼光叹道:“过一日算一日吧,真要是那一天来了,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少作些孽。”柳十一手动了动,却又缩了回去,转身走开,梁榭道:“大家累了一宿,先歇息吧,一会还要向云老和少爷禀报战况呢。” 李二道:“十一带凤七先去看郎中,只是禀报个战况,云老和少爷那我一人去就行了。”粱榭点了点头,几人各自分开。 (本章完) 第31章 意想不到的人 血印!是三捕司?”梁榭大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嘿嘿,眼光不差!我倒想看看,这次还有墨幽帆保你么?”三捕司冷笑道。 说话间人影晃动,四名番子四把钢刀已向梁榭围了过来,正是那日三捕司领的那四人,那断了手指的张城左手持刀也赫然便在其内。 “断指之仇也该报了。”张城蔑笑一声,举刀便砍,他的手指是三捕司砍的,他自然不敢找三捕司报仇,也无法对付墨幽帆,只有把这仇算在了梁榭身上。 梁榭心知内督府出动志在必得,必然不止这五人,定是另有高手,惟有各个击破才能争取最大胜算,当下卖个破绽,仓皇闪过,欲引得张城远离他人支援以便一举击杀。 张城见他闪的艰难,想也不想,舞动钢刀全力抢攻。梁榭一声暗笑:“号称内督府精锐的寅颗番役也不过如此!”当即又闪过两刀,一个让步挥拳击打他的颈侧,人的颈侧乃是要害,便是被不会武功的人打上一拳也受不了,更何况是被惯于杀人且武功高强的梁榭打中呢。张城一刀力尽,身子略前倾,收势变招均已不及,这一拳眼看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忽然,两柄钢刀袭向梁榭后背——原来这四人并非轻敌,张城也并未上当,反是梁榭示弱诱敌的战术显得幼稚了。梁榭不及伤敌,只好先行避开,四名番子身影穿插晃动,四把刀轮番进攻,忽而一攻三守忽而两攻两守,每人均是砍两三刀便走位换人,梁榭稍有还击之力时四人又是四刀齐出,一同进攻。这四名番子若和梁榭单打独斗梁榭均有把握在三五招之内拿下,但四个人四种刀法截然不同,配合起来却是不容易对付的,梁榭一手拿着银子只空余一只手,顿时疲于应付——这是个阵法!这四人比起那日在‘沁龙楼’中对付小二的刀法已大不相同。 以一对多最忌讳的便是围困中间,敌人一人一招就算你武功远远高过对手也只有招架的份儿,毕竟要比对手厉害还算容易,但要比对手快上一倍甚至数倍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哪怕你的对手只是些十岁孩童,哪怕他们招式再浅陋,一人一刀的捅你,你要尽数挡开也都不是件易事。 梁榭暗器和刀都不在手上,利刃加身,只有躲闪的份儿,不到半刻已陷入被动,一身武功竟无所用,三捕司负手冷笑,一双利眼却始终不离梁榭左右。梁榭三分对战,五分倒防备着三捕司的突袭,更留两分以应对躲在暗处的高手——一个没有一丝的声响,更没有一丝的杀气,甚至连心跳声都能隐藏的高手,此人必待最佳时刻出手。此人虽未露面但梁榭肯定他的存在,更肯定此人实力在三捕司之上。梁榭精于暗杀,他不用靠听来发觉敌人,更不用靠看来发觉敌人,只需一种感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就足够了——因为他在行动时就是这么隐藏的。所以他认定暗处必有高手,所以他也能大概猜测那人的方位,甚至他能感觉到那人会在何时出手。 梁榭很清楚当前的形式,更清楚再拖下去只能让三捕司和躲在暗处的人有更多机会,当即也顾不得其他,将手中银子甩手打出,仗着轻功纵身跳出包围,便在此时,三捕司动了!他一出手便是梁榭落地之处,血红血红的手掌几乎与梁榭同时到达,一掌当胸印至,梁榭不及变招举手相接。一者蓄势而发,一者仓促应对,高下立判,梁榭登时吃亏。他本不以掌力见长,而三捕司的‘血印’却是专攻掌力,梁榭倒退数步,掌心如烈火灼烧,掌骨、臂骨阵阵剧痛,整条小臂颤抖不已,竟似受了些伤。四名番子不给梁榭丝毫喘息之机,登时将他再度围住,四刀并举,一起进攻,梁榭左支右绌一面以精妙步法闪避,一面运转内息调理,手臂之痛渐渐减轻。 三捕司见胜券在握,高声道:“是谁派你刺杀府督的?供出主谋,饶你夫人不死。” 梁榭还嘴道:“哼,三捕司不妨问问三岁小孩,内督府之人的话可信么?”一面说话一面闪过两刀。 三捕司冷笑道:“哼哼,怕你不招?等进了‘金衣卫’的天牢看你的骨头是否能硬得过林澜。” 梁榭道:“是么?” 三捕司道:“哦,不信么?猛虎在前,小小病鹿岂能脱走?” 梁榭避开数刀,讥刺道:“只见过‘钧天九鼎’的人吃鹿肉,可从没听说宦官也能吃。”他手掌在一柄刀上虚按,借力飘退。 三捕司道:“嗯?鹿死谁手么?马上便有分晓……”他口中说话,手上却不稍缓,又一掌封住梁榭退路。 梁榭一笑道:“我是说有的人吃了也白吃!”他不敢与三捕司对掌,避了开去,四名番子揉身又上,再将梁榭围住。 三捕司知他言下之意既说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又是在讥刺内督府之人不能人道(内督府负责侦缉的番役和捕司一般由‘金衣卫’调拨,并非太监,但身在内督府,就算不是太监的也被人认为是太监了,被这样讥讽自然也不会高兴),当即大怒,脸色一变,恨恨地说了个‘好’字。 三捕司心怀怒意,对梁榭看得更加紧了,他也不贪功冒进,惟有梁榭闯出包围时方才全力一击,梁榭一与之交手便又重陷包围。战斗多时,梁榭七次闯出,又七次被围,不仅半分便宜没有占到,反而左臂,小腿被划了几道口子,而暗处之人始终没有出手。 这是种恶心的打发,不见得多么厉害却能限制对手的发挥,拖得时间越长,梁榭吃亏越多,也越是心焦,而更令他担忧的是内督府的人若是进屋捉拿嘉娴为人质就更麻烦了,他心不能专,动手之际更显危急,三捕司的嘴角渐渐泛起了笑意。 “刺啦”,一时不慎衣衫又被砍下一截,梁榭赶忙闪到柳树后躲过攻击,三捕司的笑意更加浓了。 梁榭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数招虚招骗过四人,纵身跳上一株柳树,三捕司一惊,知他心意,忙跟着跃起,双掌交叠攻击梁榭,掌掌再度相交,梁榭身子一晃,向后仰倒,三捕司力尽回落。梁榭足下一点借力跳到另一株柳树上,几个纵身便跳到了树顶,三捕司堪堪落地。 梁榭动作飞快,瞬间折下几根柳枝,择一根长的粗的以作兵器,再将其余柳枝全部折为三寸来长的小枝,登时如同几十枚暗器在手。三捕司脸色一变,他那日亲眼所见被梁榭以筷子射杀的人,以及那些在轿子上留下的洞,他深知这些普通树枝的威力。 那柳树甚是高大,梁榭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内督府番子们再想攻上去已不能结阵,甚至连配合也难,人多势众霎时变得毫无用处。攻守瞬间易位,若想击败梁榭除非武功高出他甚多,或是…… 三捕司反应极快,大声道:“砍树!”以下攻上,三捕司并非愚蠢之人。两名番子急忙上前两步,举刀便砍,梁榭手中柳枝激射而出,两名番子不及砍树,忙退身闪避。 ‘当啷’一声,单刀落地,一名番子手臂受创。 “进屋拿人。”三捕司一声高喝,转换了战术,却解了梁榭的心忧。 “现在才想到,迟了!”梁榭不待众番子反应过来柳枝已饱含内力分袭五人,同时翻身而下,手中树枝作刀,滚滚气浪席卷而下,正是他先前使过的‘恨刀十二诀’中‘霸刀’一决,这‘霸刀’一决的精髓尽在气势二字,梁榭携下落之势出招更是契合,四名番子登时身受重伤。三捕司不敢正撄其锋,足下连点,三个起落已在十丈开外,梁榭作为杀手轻功暗器速度是其优势,他快梁榭比他更快,掌中树枝贴着三捕司的咽喉紧跟不放,只要他慢得一步,或是哪次倒跃比梁榭少上一寸便是封喉之祸。一个倒跃逃命,一个前纵跟敌,其间难易不言而喻。眼见三捕司难逃一死,忽地梁榭眼前灿然生华,一柄长刀自暗地里飞出,将两人隔了开来,几乎同时一只手已搭上了飞刀刀柄,那人如风如魅,只一闪,便又没于柳林之中。 “离开吧!”暗处那人忽道,声音略带沙哑,他似乎并不打算乘胜追击。 “这……”惊魂未定的三捕司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无法回答。 “离开吧。”那人又重复道。 “这......好吧,我们撤。”三捕司一声令下,四名受伤的番子互相搀扶慢慢退走。 “怎地如此熟悉?”梁榭一皱眉,那一瞬的身影似曾相识,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似曾耳闻,这飞来的一刀更似乎是大师伯‘恨刀十二诀’中的‘离刀’一决,而这柄刀.......这柄刀...... 这人与自己渊源甚深,他到底是谁?又为何不敢露面? 内督府番子渐退渐远,慢慢地都隐入林中,那人一声‘咳嗽’也迈开了步子。 梁榭浑身一震——这咳嗽声,难道是……?这绝不可能!人死怎能复生? 又是一声咳嗽,梁榭浑身剧震,身不由己脱口而出:“师父!” 那人似乎也是一震,将出未出的咳嗽声被生生咽了回去,接着脚步声响起,那人并未搭话,已去的远了。 梁榭霎时如坠冰窟,寒彻心扉——“‘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 十年了,他已记不清师父的面容,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子,但一些事他永远不能忘却。 梁榭的手有些颤抖,他缓缓闭上双目,多年前的事俱在眼前,十多年前,大师伯病逝,‘钧天九鼎’受托将‘恨刀十二诀’刀谱和十大名锋之一的‘吸血狂刀’送回师门。大师伯之下以师父居长,于是刀和刀谱便由师父保管,那时师兄弟八人,二师姐已然出嫁,大师兄也自立门户,八师弟随家人从商,只有三师兄,和五六七三位师弟随师父师叔及师叔的门人研习刀法。而那时自己与嘉娴正好的如胶似漆,也无心刀法,只学得几式两人便浪迹江湖四处游山玩水去了。本来师门大有振兴之望,哪曾想半年不到,两位师叔竟然与师父起了争执,先是说师父不肯借阅抄录刀谱,只许同练同习,居一门之长却不信任同门,后又说刀谱平平无奇,怀疑师父篡改刀谱,意欲私吞。三人越闹越僵,终于动了手,各自的门人于是也反目成仇,斗殴不止,原本和谐的师门刹那之间变得腥风血雨,从拳脚到兵器再到暗器,手越下越重,从轻伤到重伤,终于,噩耗传来——师傅失踪,刀谱和刀也不翼而飞......” 梁榭苦笑一声,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他依然清晰地记得他们发现师父尸体时的悲痛和愤怒。中等的身材,淡黄色的长袍,袍下遮掩着红色刀穗正是吸血狂刀上的,胸口,小腹,两肋到处都是刀痕,一张脸早被野兽啃得支离破碎了,两条腿也被撕扯了下来......,尸身已开始腐烂,阵阵恶臭让人近不得身,七师弟扑倒在师父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当时众人皆以为是两位师叔杀人夺物,由此三师兄率先找上了两位师叔,后来同门之斗更烈,死伤更加惨重...... 梁榭握紧拳头,一拳打在树上,怒喝道:“有你这么当师父的么?为了你,三师兄死了,七师弟死了,六师弟也死了,你现在却逍遥快活,投靠了‘无根党’。你说,你的命就这么值钱,我们的命便这么贱么?” 梁榭厉声的质问在林中飘荡,人却早已不见。 “这就是我们的师父,我们敬爱一生的师父!你!活着还不如死了!”梁榭怒极反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凄厉! 第32章 被捕 身上的刀痕隐隐作痛,掌心仍在灼烧,这些比起梁榭心中的伤不及其万一,那是他的师父,他曾经最敬爱的人,当年师父‘遇难’师兄弟们哭的死去活来,哪曾想到他们认人家为父,人家却没有将他们当子,师徒如父子对他来说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竟成了笑话。梁榭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丢掉手中的树枝,俯身拾起柳十一留下的那袋银子,转身回到屋内。 压抑的氛围,昏暗的灯光,一人端坐桌前,手中拿着一只茶杯,小兰侍立一旁,嘉娴则坐在炕沿,三人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 梁榭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不速之客,不用问,这人肯定又是‘无根党’的人,趁着他和三捕司沈南武动手时溜了进来,他心中一阵烦躁。 “打完了?请坐。”这人头也不回喧宾夺主地说道,好似这不是梁榭的家,倒是他家一般。 “带了多少人,一并叫出来吧。”梁榭将手里的银子往炕上一丢,斜眼观视着放在桌子另一边的刀和暗器,暗自盘算着出招的方位和时机,便要动手。 “梁大侠不必惊慌,郁某此来全是一番好意......”这人转过身来,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满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意?内督府的人能有什么好意。” “梁大侠若是要结识内督府的人郁某倒很愿意帮这个小忙。” “哦?既然不是内督府的人,那么阁下......阁下莫非是辅城的捕快郁栖柏郁侠捕?”梁榭蓦地想起,心下稍宽。 “正是郁栖柏。”他说着从桌上取了一只茶杯,添上了茶示意梁榭坐下,全然未将自己当做外人。 梁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欠着身子缓缓坐下。 “梁大侠孤身刺杀府督,竟能全身而退,实在是了不起啊。”郁侠捕道。 “刺杀府督......?.”嘉娴惊呼。 “郁侠捕是武经国派来缉拿在下归案的?”梁榭不待嘉娴继续说下去便打断了她,在他听来‘府督’二字从嘉娴口中说出是那么的刺耳。 “言重了,郁某只不过想梁大侠陪在下走一趟,交个差而已。”郁栖柏微笑道。 “想不到在危州正直无私大名鼎鼎的郁侠捕调来京城不足两月便投靠了‘无根党’。”梁榭冷笑道。他笑这个世道,更笑在这个世道上数之不尽沽名钓誉的人。 “京城不比‘危州’,郁某一个小小的捕快,便有再大的志向也改变不了朝局,改变不了江山,能做的只是尽责而已。”郁栖柏一笑道。 七尺! 梁榭扫了一眼桌子另一边的刀和暗器,一旦有机会随时准备动手。 郁栖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饮了一杯茶,微微一笑,摇头道:“梁大侠夺路逃走么?迟了!” 梁榭被他说中心事,脸色一变,道:“什么意思?” 郁栖柏道:“三捕司沈南武顷刻便到。” 梁榭眉头一皱。 郁栖柏问道:“不信么?沈南武身为内督府捕司手底下可是只有四个人?” 梁榭道:“许是他大意轻敌没带那么多人罢了,不然一起出手岂不是胜算更大?” 郁栖柏道:“这是当然,可南武兄身为内督府的捕司,为何不向内督府和‘金衣卫’求援反倒与尊师合作呢?南武兄既然向外人求援,又怎会只带四名手下呢?” 梁榭道:“自然是怕其他人抢了功劳。” 郁栖柏道:“不错,府督手下能人众多,争功求宠的人自然不少,南武兄欲压过其他捕司必须独自立上一功,而你刺杀武经国之事无疑是最好的契机。南武兄素来看不起武林中人,此次宁可委曲求全邀尊师助阵也决不向同僚求援,只因尊师是武林中人,便是再大的功劳也不过是多些重视得些钱财,断然抢不走他的权利,只料不到你竟然是孙老的徒弟......” 梁榭道:“你们如何争宠在下没有兴趣......” 郁栖柏道:“梁大侠会错意了,我是说以南武兄如此作风,既然找到了你,岂能容你逃走,又岂会只留我这一个后招?” 梁榭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突然右手一记掌刀砍向郁栖柏颈项,劲力所向,烛火为之一暗,同时左手拿他肋骨。 郁栖柏不避不让,将桌上茶杯挥手击出打向嘉娴太阳穴,茶杯去势劲急携破空声在梁榭身前飞过,梁榭不及伤敌,忙将嘉娴往旁边一扯。‘噗’地一声,茶杯打在墙上,深深嵌了进去。 梁榭正待揉身再上,忽听嘉娴‘啊’地一声惊叫,却见一条长棍指在了嘉娴的咽喉处,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梁大侠,这可不太厚道了,郁某只是请梁大侠跟我走一趟而已,何必兵戎相见?”郁栖柏道。 梁榭道:“哼,你不用惺惺作态,内督府的手段我岂会不知,跟你走我还有活路么?” 郁栖柏微笑道:“外界传闻而已,梁大侠怎地当真了?” 梁榭眉头紧锁,嘉娴被制,当此情景动手也不是,逃走又不忍,拖下去形式只会越来越不利于己。 郁栖柏不急不忙地道:“算算时间南武兄应该已经摆脱了孙老,这会儿也该到了,梁大侠这么拖着似乎对你不利。” 梁榭皱眉,郁栖柏没有吓唬他,情况的确如此。 任嘉娴已将事情听出个大概,当即压下惊恐,勉力镇定道:“我相公是本分人,您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说着话用眼神示意小兰拿银子,可家中那点银子少的可怜。 郁栖柏看在眼里,淡然一笑道:“你想贿赂我?” 任嘉娴道:“岂敢,小女子只是想请捕爷再调查调查,或许这件事是别人做的呢?” 郁栖柏道:“抓人顶罪,你的办法很好,可惜你看错了人。” 任嘉娴秀眉一挑,脸色陡然一变肃然道:“若是我家相公也懂些武艺,要是拼个鱼死网破捕爷未必能讨了好去。” 郁栖柏道:“是么?我有你这个人质在手,还怕你家相公逃走不成?” 任嘉娴一笑道:“不知捕爷的孩子今年几岁?” 郁栖柏‘哈哈’一笑道:“好厉害的女人,可惜郁某人的泰山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况且梁大侠未必敢拿你的命和我赌,” 梁榭一咬牙道:“好,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谈条件么?”院中一人接道,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响,三捕司沈南武带着两人已走了进来。 梁榭一皱眉,顿时怅然。 郁栖柏笑道:“南武兄来的及时。” 沈南武道:“哼,这小子爪子硬得很,晚了怕你一人应付不来。好容易叫个孙老帮忙,还是这小子的师父。” 郁栖柏笑道:“多谢南武兄,此间消息可有走漏?” 沈南武道:“哼,这些人办事未必行,抢功比谁都在行,郑千户和二捕司估计已得了消息。”他不待郁栖柏再问,转向身后两人道:“给我把这三名反贼绑了,连夜送到‘经国府’。” “等等!”郁栖柏忽道。 “做什么?”沈南武不悦道。 郁栖柏道:“我们如此做法,孙老面上不好看,毕竟共事一主,只带姓梁的一人去也就是了,方才我已经试过了,只要派人看住这两个女人,任他武功再高也无可奈何。” 沈南武微微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郁栖柏又道:“南武兄,拿住一名刺客只是小事一桩,加上两个女人也没什么用,挖出他背后主使之人才是大功一件,依兄弟愚见这边的事动静越小越好,最好原样不动,若被他同党发觉异样藏了起来反坏了大事。” 沈南武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带走。” 梁榭一身功夫有七成在刀和暗器上,此时手无寸铁还多了两个累赘,对方三捕司武功高强,郁栖柏虽未动手,听名气看样子武功都不会低,真硬拼硬打自保或许不成问题,但妻子难免受伤,梁榭投鼠忌器,不敢还手,任由沈南武的两名手下将其绑了带走,他回头望向妻子,见她一脸惊骇之色,欲言又止,梁榭又向小兰使了半个眼色,已被郁栖柏一把拽着出了屋。 梁榭心知此去将是九死一生,只但愿沈南武和郁栖柏押走自己,小兰趁着内督府人马尚未到齐护主逃走。 出得屋子,沈南武一身呼喝,院外跑出七八个番子,沈南武挑了两名进屋内看着,其余诸人散布在屋顶,门口,窗下等处,将本就不大的一间屋子围了个滴水不漏,梁榭眼见众人行动如风,举手抬足之间轻灵快捷,只单足一点地便悄无声息跃上了屋顶,竟都是好手,似小兰这等九流身手怕是连其中任何一人都打不过,眼见心中算盘落空,此时自己被绑了个结实,就算反悔也已不及,不由得暗暗叫苦,行刺之后不如立刻搬走。 这一去哪还会有命在? PS:从今天起,更新要开始加快了,各位看到的请投个推荐票呗。 第33章 经国府 其时金乌初升,阳光普照大地,清晨的官道上杳无人烟,异常宁静,路旁的杨柳在初阳的映照下显得干净而透亮。粱榭与老王顺着官道并肩向城内走去,阳光洒在他两身上,充满着朝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路上遇到好几拨身着便衣的‘金衣卫’,老王一一笑着打了招呼,粱榭心下顿时恍然:“原来老王这么早非要进城喝什么喜酒是假,怕再有‘金衣卫’去豆腐坊和自己发生冲突才是真。”心下万分感激,这老王虽是生意人却也着实讲义气,宁可丢下生意再搭上一顿饭也不愿将自己这个灾星‘请走’,想到这不禁摇头苦笑。 ‘飞龙城’在‘北祸’一朝时已颇具规模,待‘永和’十九年‘太宗’迁都‘飞龙城’后,更是几番增建,至今占地已近万亩。二百余年来,朝中政要,军籍人员越聚越多,各行各业五湖四海的商人窥得商机,更是挤破了头似往京城里钻,就连武林帮派,江湖侠客也偏偏要凑一番热闹,希冀在这京畿(ji)之地打出一片天地,运气好的话更能巴结朝中政要飞黄腾达,求个封妻荫子,这一来京城之人已愈百万之多俨然成为天下第二大的城市。人多了生意固然好做,但生意人多了竞争就愈发激烈了,尤其是同行业的生意人。单拿江湖帮派,武馆来说,近十几年来新创立的就有百家之多,各家各派争斗的厉害,常常为了抢一单买卖或是抢几个习武者就闹得兵戎相向,不可开交,更有甚者举帮火并,战败者固然无法立足,战胜者也讨不了什么好,找熟人托关系多番打点下来发现一笔买卖做下来不仅不挣钱还得倒贴不少。难不成你明目张胆在京城斗殴杀人,不打点打点还指望‘辅城衙门’的捕快和‘金衣卫’的人不闻不问?同行们斗的狠,‘金衣卫’,‘内督府’,‘辅城衙门’又要的黑,层层扒皮,几年折腾下来,原先在京城扎根的帮派走的走,散的散,如今能叫得响名的只剩下十二个了,统称为京城的三帮八派一世家。数量虽然减了不少,但能在百多个帮会门派当中脱颖而出并且活下去的绝非泛泛,这其中当属‘六龙帮’最为了得,其实力之强,下手之狠,谋算之深霸绝三龙城(飞龙,大龙,小龙)就连‘府卫’都不得不让其三分,京城中倒有近一半的帮派为其招揽或是逐走,短短二十几年间,‘六龙帮’从只有数人的小帮会逐渐成长为天下最大的帮会之一,其帮主之高调,嚣张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他在帮会起初弱小时便以‘龙神’之号自称,二十几年来引得无数高手前来挑战,但二十几年过去了不仅‘龙神’之号越来越稳,而且更添了手下‘五大龙王’,众所周知这‘五大龙王’个个身怀绝技,分别是以掌力称雄于世善于选拔训练人才的‘山龙王’;以内力雄厚称雄于世善于掌控大局的‘海龙王’;以战术多变称雄于世善于渗透敌人的‘雨龙王’;以速度快捷称雄于世善于突袭的‘风龙王’;以算数称雄于世善于经营主管帮中金银和买卖的‘金龙王’。‘五大龙王’与‘龙神’合计六条龙,这便是‘六龙帮’名字的由来。至于为什么‘龙神’和‘龙王’要齐名而称众人猜测这定然与‘龙神’的武功‘六龙行天决’有关故意凑的数,不然帮主练‘六龙行天决’帮派叫‘五龙帮’好像不太贴切,而且‘五’和‘乌’谐音,口音不准的(比如作者我)叫成‘乌龙帮’可不太好听。六龙齐备,‘六龙帮’之势力也越来越大,渐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古榆党’覆灭后,’无根党’彻底掌权,‘府卫’四处拉拢江湖门派,近从京畿之地,远至南垂西疆,只要是能收买的一律收买,用以剪除’古榆党’旧部以及江湖上支持‘古榆党’的一些游离势力,当然只要是反对’无根党’的一个也不能放过,于是本就高手如云的京城里更是集聚了无数的高手。江湖有言道:“天下高手有十,天城占其五,京畿占其三。”端的是卧虎藏龙。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人欢喜有人愁’‘无根党’的掌权让原本动荡不已的京城武林更是雪上加霜。那些投靠了’无根党’的门派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仗着朝廷撑腰,趁机打压对手,不投靠‘无根党’的帮派固然深受其害,而有的帮派本来打算巴结‘无根党’的,只略犹豫间就万劫不复了,比如三帮之一的‘豹威堂’,一直想巴结‘无根党’,这事连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但只慢了一步,便被‘栖凤楼’抢了先,处处压着打,三百多帮众跑的跑,降的降,余者不足百人,照这样下去赌坊也迟早会被占去。一招未出,一人未伤,就落了个这样的结果,帮主豹爷气的差点自尽。实际上不止是豹威堂,三帮八派一世家中倒有近半数帮派被折腾的难以维生。当然,这句话的意思是,还有一半过得不错。 ‘六龙帮’自然能活得下去,而且活得很好,像‘龙神’这种实力之强除了曾经的‘战神’之外无人探知底线的强者谁也不敢招惹,‘无根党’固然跋扈,在没有重大利益冲突下却也不愿轻易得罪这样的人物,故而尽管京城武林风雨飘摇但‘六龙帮’的买卖却依旧如故,其名下的钱庄,酒楼、茶楼等生意依然红火如初。 沁龙楼,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高近九丈,于钟楼东侧八百步处建成。沁者,润也,龙者,帝王也,相传酒楼初建时,‘启宗’皇帝曾在此间用过膳,并亲赐名为“沁龙楼”,但京城几乎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这座酒楼之所以如此出名却并非因为‘启宗’皇帝,而是因为它是‘六龙帮’的产业,更因为它的东主是——龙神。 粱榭与老王要去的地方正是这沁龙楼,二人行了一会,乍见前方一楼高基重檐,栋宇恢宏,楼顶一面赤红如血的大旗迎风飘扬,上书‘沁龙’二字,一条五爪金龙(有找死的嫌疑)盘绕当中,宛若要飞出来一般,离地虽有九丈之隔,但其神韵气态显露无遗。这旗帜如有魔力一般,每次看到总有种特殊的感觉,粱榭精神莫名为之一振,足下不由快了些。再行几步,两人便到了沁龙楼近前,但见一块匾额悬于门楣之上,所书所画与楼顶大旗一般无二。 酒楼的门敞开着,一名伙计离老远便看到了二人,忙迎了出来,笑道:“是王掌柜,好久不见,快里边请。”但见这名伙计中等身材,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长得很是精神,满脸笑意。 老王哈哈一笑道:“你倒眼尖,罗掌柜在么?” 那伙计道:“真不巧,昨个夜里来了一拨罗掌柜的朋友,酒量极好,喝酒划拳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散,罗掌柜赔了一宿,刚回去歇着去了,您老找他有事?” 老王笑道:“没别的事,兄弟我揭不开锅了,这不想请罗掌柜施舍点。” 那伙计道:“您老尽爱说笑,京城里干酒楼客栈的谁不知道您是做买卖的好手,还会缺钱花?” 老王道:“小本买卖哪比得了你们酒楼,一天十二时辰倒有十一个时辰有喝酒的客人,我那荒山野地的,一天也不见得有几个人。” 伙计哈哈一笑道:“您老这话让我们掌柜的和帮主知道了可要气哭了,就拿昨个那几桌来说,每桌八九个人就点了两三道菜,酒还是从对面酒肆里打的,喝酒划拳唱曲折腾了大半夜,就挣了三两银子,我们倒搭了四五个伙计帮着忙前跑后的,半宿未睡。”说着话伙计指了指远处的一家酒肆,但见屋宇破旧,青旗半截,与沁龙楼对比鲜明,在这等地段还有这种清流酒肆着实不易,看这情形,别说打几斤酒了,就算买下这家酒肆也恐怕用不了几两银子。 老王一笑道:“江湖中人,有钱吃一顿,没钱饿十顿,你老哥走江湖那会身上一个铜板没有那也是常事,有时饿的急了,打家劫舍的心都有,要不是害怕主家的大黄狗说不好老哥我早做了那没本钱的买卖了。你们沁龙楼的食客多得是达官贵人,原也不指望挣这些江湖草莽的钱,遇上了多担待担待也就是了。” 伙计‘哈哈‘一笑,又谦逊了几句。两人寒暄一阵,伙计将老王和粱榭让进酒楼,粱榭虽无数次打门前经过,却是首次入内,他囊中羞涩,自不敢来这京城第一酒楼,更为重要的是,他花的钱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用以给妻子看病已让他心中不安,若是用来大吃大喝便更加使他愧疚难当了。 酒楼内甚为宽阔,所用、所摆亦极为奢华,单是红木的围栏,梨花木的桌椅,已非普通酒楼所能,还有那铺地的金砖(一种细腻的粘土制成,本为皇宫特用,除皇宫外,其余地方皆为愈矩),光亮细腻,堪比文人所用书砚,四周壁上的澄心堂纸更是寸纸寸金,却贴满了墙壁。每一面墙的墙纸上都绘着一幅图画,东墙上绘着一人,身着金色龙袍,微微发福,身旁两名太监模样的人搀扶着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那人身前是一张金黄透亮的桌子,桌腿上的饕餮雕花清晰可见,显然画这壁画之人画功不凡,那身着龙袍之人自是‘启宗’无疑了;北墙上,‘启宗’皇帝夹菜就唇,两名太监恭着身子相陪,桌上盘子挨着盘子,足有十几道之多,盘中鱼虾菜蔬丝丝可见,远处一名粗布衣衫的汉子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酒壶作奔走状,自是跑堂的伙计无疑;西墙上,桌上酒菜俱已撤去,一张宣纸铺于其上,楷书‘沁龙楼’三个大字,方正端庄,颇有法度,‘启宗’抬头作写罢收笔状,对面站立一着蓝衫一着黑衣的两名汉子,蓝衫汉子骨瘦如柴,脸颊干瘪,黑衣汉子国字方脸,气态威严,二人身后站着数十人,有的露出半个身子,有的却被前边的人挡住了只露出半个脑袋,个个神态严肃,极为恭敬,众人身后是楼梯口,墙纸也至此戛然而止,因柜台所占并未全部贴满;南墙上,‘启宗’起身离去,两名太监搀扶而行,众人垂首肃立,以目光相送,酒楼正门将两拨人隔了开来,似乎‘启宗’皇帝刚刚跨门而出,门两侧对比鲜明,东侧是‘启宗’和两名太监,人少而图幅较大,显得开阔,气度非凡,西侧则是酒楼那几十人,本来人数众多,再加上算账的柜台占去一部分,显得有些局促,这一来更对应两侧的身份,‘启宗’皇帝算是面子十足。但柜台后方西侧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与’启宗’抬头收笔时的神态连成一线,上书“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止戈为武,和气生财。”十六个大字,有如刀斧凿刻而成,遒劲有力,霸气非常,右下角落款处写着‘墨幽帆’三个小字,却又低调得很。这壁上所绘自是‘启宗’赐名的故事,将这故事绘于壁上一来可吸引食客,二来即便‘沁龙楼’所用愈制,也大可说成是感沐天恩,为’启宗‘所建,但这既谦逊又傲气的作为实非常人敢为。 壁画寓意隐晦,粱榭水平有限,难以察觉,反倒对这幅字颇感奇怪。一般做生意的店内多挂着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等字样,止戈为武这类字还真是头一次见。粱榭一怔,指着这幅字问道:“这是?” 伙计道:“客观有所不知,来咱这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其中不少人是练家子,练武的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又好喝上几杯,你看我不顺眼,我瞅你别扭也在所难免,所以常有动手的,这一来自不免伤了和气。大家本是来饮酒作乐的,闹到兵戎相见又何必呢,更有的为此得罪权贵搭上性命,实在是不值。于是我们墨二掌柜便写了这十六个字挂在进门显眼处,提醒大家无论各自有什么仇怨,在酒楼内均不准动手,要以和为贵。” 粱榭‘哦’了声,颇不以为然,江湖草莽素不服人,极难约束,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金衣卫’和‘内督府’的人更是飞扬跋扈欺诈勒索无所不为,原本这些人只对官员耍横,现下手伸得更长却连商家也避之唯恐不及,想要约束他们无异于找死。 伙计请粱榭和老王坐下,倒了杯茶,笑道:“王掌柜且等上一会,再过半个多时辰墨二掌柜就该过来了,到时候让墨二掌柜与您老结算吧。” 老王笑道:“不急,墨掌柜贵人事多,我们兄弟先喝两杯,慢慢等。”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楼上可有空位?一会到了上人时间,来了官老爷怕是多有不便。”伙计看了一眼粱榭放在桌上的刀,颇感为难,略一犹豫,便道:“二位请随我来。” 这沁龙楼从外看只有三层,而入内则分为六层,一楼为大堂,摆着几十张桌子,视线开阔,无有阻挡,楼梯设在角落隐晦处,以红木围栏相隔,使得上下楼时不影响客人用饭;二楼格局与一楼相似,只是少了柜台和门,显得更加整齐了些,所用桌椅也与一楼并无二致;三楼多设雅阁,内置桌椅皆系紫檀木制成,墙纸所绘多为泼墨山水,或是骏马美人,亦不乏那铿锵刀剑的江湖逸事,就中犹有名仕题词,平增不少韵味,;四楼陈设又与前三楼不同,桌子与桌子之间皆以屏风隔开,极为私密,若不加留意,便是毗邻而坐也不知对方所谈为何。五楼六楼则均是客房。 一般而言,在一楼用饭的多为小富之人,或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江湖草莽,这些人有点小钱,却不怎么懂得讲究,只要酒菜味道足,酒楼够气派,请客时不至于堕了面子就行,但朝廷官员和文人则不同,这些人久读圣贤书,一般自视甚高,既看不起投机取巧的商人,又看不起五大三粗的江湖人,尤其是这些草莽往往在大庭广众(大庭广众)面前吆五喝六,喝酒划拳,甚至讲一些荤段子,显得极没有教养,所以这些人基本上在一楼绝迹。他们当中大富大贵者多数去到三楼雅阁,在那里谈天说地,吟诗作对,或是做一些看不见的交易,当然其中也不乏荤段子甚至荤事儿——最起码这些东西要关起门来讲才对嘛,这样才不致失了礼数。对于那些不太富裕的官员和文人来说,雅阁是去不起的,一楼又有失身份,他们宁可去二楼。其实‘龙神’不懂得酒楼生意,盖‘沁龙楼’的时候以及后续的设置有很多问题,包括地段选的虽是繁华却缺乏景色,缺乏味道,但既然花了极多的银子盖了起来只好稍作修改继续经营了,好在‘龙神’和启宗皇帝的名头大,菜品又做的甚好,以及其他缘故,酒楼竟也红火了起来,甚至这种有些杂烩的模式开始有不少酒楼效仿,经此曾经不少自诩有些身份的习惯一人一桌分餐吃饭讲究人也逐渐开始接受这种围在一起聚餐的吃饭方式,一时之间这种习惯倒也在大江南北风靡了起来,至少不再为所有文人所鄙视。 最近京城多事,粱榭拿着刀,坐在一楼过于碍眼,万一来个‘金衣卫’盘查起来也较为麻烦,二楼自然更不能去了,朝廷官员很多都喜欢去二楼,三楼虽说有雅阁,各坐各的谁也不影响谁,但这显然非是粱榭能够花费得起的,老王是有钱人可也不需要做这个冤大头。那伙计甚为聪明,个中关窍自是明了,当下带着粱榭和老王上了四楼。 (本章完) 第34章 争功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院门被推开,一行十来人走了进来,为首两人一者是白净面皮的中年人,一举手一抬足间似乎身具上乘武功,另一人则是四十来岁文士打扮的模样。 那文士瞥了一眼被绑的梁榭,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到刘师爷所在的厢房推门而入,那白净面皮的中年人也跟着进入。 刘师爷和沈南武见两人闯了进来大惊失色,一个忙叫:“李......李师爷。”另一个惊道:“郑......郑千户。” 那文士冷笑道“听说沈捕司拿了刺客,怎地不去议事厅审讯,却躲在这里?” 刘师爷颤声道:“我......我听说李师爷和千户大人有要事商议怕打扰了两位,所以......” 李师爷道:“哼,通报一声召不召见是郑千户的事,‘内督府’的官差什么时候轮到我们管了?” 刘师爷道:“是。” 李师爷‘哼’了一声,转向白净面皮的中年人道:“郑千户,什么时候你的人也这么不懂规矩了?” 郑千户冷然道:“沈捕司立此奇功,我还怎敢做他的上司?” 沈南武头皮发麻,小心应道:“卑职心急,请大人恕罪。” 郑千户哼了一声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南武道:“全凭大人吩咐。” 郑千户脸色微和,淡淡道:“嗯,在朝中当差就要有当差的规矩,坏了规矩可别怪我容不下你。” 沈南武道:“多谢大人提点。”嘴上如此说,一双手掌却隐隐泛起红色,郁栖柏闪身将他挡住,向郑千户躬身道:“辅城捕快郁栖柏见过千户大人。” 郑千户瞥了一眼,沉着声应道:“嗯!把人带进来。”后面这句话却是对院里的守卫说的。 守卫和沈南武的两名手下将梁榭推进屋子,在梁榭左右膝弯各踢了一脚,梁榭腿一软,半跪了下去,复又站直。 郑千户道:“待会儿有你想跪都跪不成的时候。说吧,谁指使你刺杀府督的?” 梁榭道:“无人指使,技痒而已。” 郑千户一愕,冷冷地道:“有种。” 梁榭道:“自然比你有种。” 郑千户脸色一变,喝道:“你找死。”抬手一记耳光重重打在梁榭左颊,梁榭头脑一晕,登时鼻血直流。 “再问你一次,谁指使你干的?你的同党是谁?”郑千户喝道。 梁榭心知必死,索性把心一横,大声道:“你真要我说?” 郑千户道:“说。” 梁榭道:“他蒙着脸,我看不清他长相,不过身材和千户差不多,左手戴着一枚黄玉戒指,若不是女人,那肯定是......” 郑千户大怒,挥掌击出,往梁榭天灵盖打去,李师爷大惊,待要喝止,已然不及,郁栖柏倏然一指往郑千户颈侧点去,郑千户不及伤敌用左手隔开郁栖柏手指,右手成抓,抓向郁栖柏咽喉,郁栖柏退身避开,抱拳躬身道:“得罪。” 郑千户手掌犹在半空,左手无名指上黄玉戒指格外醒目,他铁青着脸狠狠瞪着郁栖柏。 “大人......”沈南武怕郑千户误会,忙叫了一声,待要解释,郑千户已怒不可遏喝道:“你们两个想造反么?”他明知理亏,但在属下面前如何下得了台?听见沈南武说话,登时恼羞成怒,将怒气撒在他头上。 沈南武低头缓声道:“不敢,大人此时打死他难脱干系。” 郑千户怒道:“逆贼分明诬陷,你眼瞎还是耳聋?” 李师爷道:“千户大人息怒,他若活着自然是诬陷,大人若打死了他难免不会落下杀人灭口的名声,府督虽然信你可也需给众人一个说法。” 郑千户强压怒火道:“师爷想的周到。”李师爷是武经国身边一等一的红人,虽无官无品,但很多事武经国都要听他的,若得罪了他实不知会有什么祸患,郑千户虽然强横,语气却也不由得缓和了下来。 李师爷道:“这人生死是小,但派他行刺的人却不能掉以轻心,这样吧,先把他押下去,待明日派人通知府督后再行定夺,反正府督是一定要见着这个人的,也不忙在一时。千户大人觉得呢?”虽是征求郑千户的意见,但话语中已不留反驳的余地。 郑千户道:“也好。”转向沈南武等人喝道:“带下去,挑断他的脚筋。这人行刺府督能够全身而退,可见有些门道,免得被他跑了。”前一句是吩咐沈南武,后一句自然是解释给李师爷他们听了。 梁榭心中咯噔一下,被捕之时就知道免不了受些零碎的苦,却不想一上来就要挑断脚筋,心知无幸,只求速死,当即激道:“姓郑的,你害怕了?你这么着急挑断我的脚筋是想否认行刺是你指使的么?只可惜瞒不过明眼人,先前你给我七十两银子让我连夜逃走,只可惜晚了一会,这一晚上你火急火燎的,众人都看在眼里,你若帮我逃走还或许有你一线生机,若任我留在这里受苦,你会比我凄惨百倍......” 沈南武见他铁了心嫁祸郑千户,偏生装作拖他不动,任他说完,心下却十分快慰。 郑千户气得手抖,怒道:“把他手筋也给我挑了!” 郁栖柏上前一步,双手抓着梁榭双肩一使劲,‘蛤喇蛤喇’两声,将梁榭双臂摘得脱臼,接着他双手十指齐动,‘换指点穴’瞬间连封梁榭足少阳胆经上的‘居髎’、‘环跳’、‘风市’、‘中渎’、‘膝阳关’、‘阳陵泉’、‘阳交’、‘外丘’、‘光明’、‘阳辅’、‘丘墟’等十一处穴道,梁榭只觉各处穴道一阵酸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右肩脱臼处碰到地下更是钻心般的疼痛。 郁栖柏冷笑道:“你肆意诬陷想借大人之手杀了你,千户大人何等身份岂能受你相激?府督又怎会信你这离间之计?”转向郑千户躬身抱拳道:“大人请放心,卑职下的都是重手,任他武功再高也逃脱不了......”他身子略向前倾,又凑近一些道:“若是断了他手脚筋,万一他性子烈引得咬舌自尽大人反而徒增麻烦。” 郑千户盛怒之际下令难免鲁莽,此时听得郁栖柏所言有理,神态对己也颇为恭敬,缓容道:“嗯,带下去看好了。”心想反正也跑不了,等明天府督见过这个刺客,自己摘干净了再好好收拾收拾他不迟。 当下,‘经国府’中的守卫将梁榭架起,抬到另一处院子的厢房之中,用绳索在梁榭身上、腿上绕了十多匝,绑了个结结实实,另派数名守卫看守。 梁榭已被架走,郑千户余怒依然未消,心中正盘算着明日如何折磨于他,忽听得李师爷问道:“千户大人看此人什么路子?” 郑千户道:“一个小脚色,能有什么路子,八成是那‘半步堂’的什么朋友。” 李师爷一笑道:“似这样的人才,千户手下有几个?” 郑千户愕然道:“人才?什么人才?” 李师爷微笑不语,刘师爷补充道:“想必李师爷说的是那个郁栖柏郁捕快。” 郑千户恍然道:“哦,听说他以前在‘危州’是当捕头的,名气不小,两个多月前托人调来了京城,只是一直没见过。上个月有一个捕快到‘金衣卫’谋职,徐大人未收,估计那个捕快也是他了。” “嗯,这个人应变控局都有一套,千户大人或许可以多留意一些。”李师爷道。 郑千户道:“师爷慧眼,若能纳为己用兴许也能为府督分分忧。” 李师爷微笑道:“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危险的,千户大人不妨先派人查一查他的底细,尤其是谁把他调来京城的。嘿嘿,捕快,这样的编外身份不嫌委屈么?” 三更过,月已偏西,沈南武和郁栖柏方才出了‘经国府’。 沈南武令众属下散去,同郁栖柏一道向西南走去,行了数百步,沈南武忽啐了一口,骂道:“妈的,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偷偷向姓郑的告密,老子扒了他的皮。” 郁栖柏苦笑道:“这也没法子,他大你两级,自然有人去巴结,事也凑巧,今天来的偏偏是郑千户。” 沈南武道:“他又不是我直接上司,凭什么抢我们的功劳,看我们是‘金衣卫’调拨的好欺负么?什么玩意儿!上次府督遇刺他又不是没在,带着几百号人眼巴巴看着刺客逃进了‘沁龙楼’,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会儿耍起威风来了,早知道还不如在‘金衣卫’和‘辅城衙门’审讯了,顶着被徐大人他们抢了功劳,被府督骂一顿也比受这气强。” 郁栖柏笑道:“认识你快十年了,头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至于么?” 沈南武哼了一声,也笑了出来道:“哎,算了,你刚才给刘师爷那块沉香花了多少钱?” 郁栖柏道:“不到点一千两银子吧,做什么?” 沈南武道:“哼,一千两,你知道是你我多少年的俸禄么?白白喂了狗了,出的他妈的什么馊主意。” 郁栖柏笑道:“好了,你还指着俸禄过活不成?天也快亮了,走吧,我请你好好喝一杯,索性也懒得回去睡了。” 沈南武道:“别,一身的酒气,若被府督闻着你还要不要命了?” 郁栖柏哈哈大笑几声,两人越去越远...... “南武兄,有件大事我不知该不该和你商量。” “什么事快说,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呃......还是算了,先喝酒,改天再说。” 第35章 驭人之术 “苍狼兄,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快烦死了,整天就知道拉这破玩意儿,过来过去就这么个调调有什么好拉的?”一人不耐烦地说道。那个叫苍狼的并不答话,只默然停了手,长叹了一声。 “苍狼,这个名字......难道是‘狼门’掌门胤苍狼?”梁榭心中猜测,与老王对望一眼,老王会意,向周掌柜问道:“这拉胡琴的人可是京城八派之一的‘狼门’掌门胤苍狼?” 周掌柜道:“打我住进来时旁边三间客房里就住着人,天天拉曲子天天争吵,至于是什么人,却是问伙计不出。” 老王凑近梁榭耳边小声道:“兄弟以为呢?” 梁榭不愿多生事端,点了点头也不答话,心想:“这苍狼在京城武林中极富盛名,门人弟子众多,武功又高,前些年在两名结拜兄弟的相助下贩卖马匹,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实在是黑白通吃的厉害人物,似这样的人物怎会有如此悲切的心声?”可若说不是他,实在想不出有哪个拉胡琴的人叫做苍狼的。 胡琴声止,隔壁客房霎时鸦雀无声,过了半晌一声粗重的呼气声传来,接着是一物敲击桌面的声音,一人长叹道:“唉,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唉,累的两位兄长陪我受这等屈辱。” 一人怒道:“皇甫老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自己不也跟我们一样了么,我老鹰儿子都快二十了,还在乎这个?他妈的,老子只是气不过,这阉人的命也忒硬,死了这么多兄弟还是没能杀得了。”听声音,正是方才说话的那人。 那个叫皇甫的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似乎是叫老鹰小声一些。但老鹰丝毫不领情,大声道:“怕什么,只要老子不死,迟早拧下这阉贼的脑袋来。”皇甫哼了声,不再搭话。一直未出声的苍狼沉着声说了句“小声些吧。”便也不说话了。 梁榭心中却又是一惊:“苍狼,老鹰,这两人可大有来头,这个皇甫与能请得动这二人定非泛泛之辈,听他们的话音似乎是刺杀某人失败了,那他们所说的阉人指的莫非是……?” 正要听个仔细,那边却不再说话。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远处的雷声慢腾腾,懒洋洋地响着,那边厢时不时传来几声叹气的声音。 过了良久,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不知‘战狼’怎样了?”似乎是那苍狼所发 又一个声音安慰道:“放心吧,墨掌柜既然说他未回京城那肯定没事。” 听到‘战狼’的名字,梁榭再无怀疑,此人确是狼门的掌门胤苍狼无误。 老王也听了出来,忽然朗声道:“说话的可是狼门胤苍狼掌门,大力鹰爪门老鹰掌门和皇甫兄台?三位可否移驾一叙,共饮几杯?” 隔壁客房稍一停顿,似乎有些犹豫,过了片刻皇甫接口道:“多谢兄台美意,不敢叨扰。” 老王哈哈一笑道:“同时江湖中人,何来叨扰一说?” ‘噔’地一声轻响,隔壁客房中似乎有人动了动,但终究没过来,皇甫三人也不再搭话,老王讨了个没趣,也不以为意,自斟了一杯酒,高举过顶,大声吟道:“艺通文武欲何求?银鞍照雪不回头。”梁榭和周掌柜见老王此举,知道他非邀对方过来不可,见状也只得起身,对方三人虽然看不见这边的举动,但梁榭和周掌柜却不能装作不见,这算得对对方一种敬重。在江湖上,敬酒时念着江湖切口,再举杯过顶乃是高攀结交之意,给了对方天大的面子,按规矩对方应先对切口,再接过酒,撒于地上,意为愿意结交,但不敢受礼,共敬皇天后土,然后双方碰杯共饮,算是平辈论交。倘若不接,那是不识抬举,敬酒者颜面扫地,多会摔碎酒杯而去,从此往后算是结了天大的梁子,江湖人好面子往往一句话刀兵相向,所以江湖上一般不敢以此礼敬酒,生怕跌了脸面,梁榭虽听这几人说话对他们有些好感,但别人不愿意结交也就罢了,可老王一向热心过度,却是非结交不可。 “毕生未敢入宫殿,殿上无根笑君侯。”‘嚯’地一声,隔壁房一人起身接道,听声音正是那个叫老鹰的。这四句诗是讥讽朝廷阉人当道,江湖人羞与为伍的,近年来在江湖上流传极广,凡武林中无人不知。 老王继续道:“樽空酒未尽,换盏敬豪雄。” 老鹰接道:“煮鼎飨鹿肉,兴至举坛倾。” 老王道:“酒酣胆气壮,仗剑天涯行。” 老鹰又道:“挥戈向虎豹,死生一笑轻!兄台是钧天九鼎的人?” 老王道:“不才,曾在五鼎主手下效过力。鹰掌门请!” 老鹰道声“不敢。”脚步声响动,门口出现一条大汉,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两只手筋骨分明,如钢似铁,一看便是练外家功夫的高手,但行走艰难,面色蜡黄,似乎生了大病一般,左右脸颊上更贴着两块药膏,显得十分突兀。他步履蹒跚地走上前来,接过酒杯,撒在了地上。 老王和梁榭不曾想大名鼎鼎的老鹰竟然如此模样,忙扶着老鹰坐下,老鹰身体有恙,后续的礼节自也不便提了。 老鹰缓缓坐下,回头大声道:“别藏着掖着了,一起过来坐吧,曾效力钧天九鼎的好汉决不会是’无根党’的人。他奶奶的,这些天可闷死老子了。”最后一句却是自发的牢骚。 老王也忙附和道:“还请苍狼掌门和皇甫兄过来一叙。” 那边厢似乎有些犹豫,终于,苍狼道:“如此,叨扰了。”说着话,两人一同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中透着憔悴,眼窝微陷,鼻梁高耸,手持胡琴,一步一顿地走了过来,左右脸颊上赫然贴着两块药膏,正是狼门掌门胤苍狼了。另一人似书生模样,身着一袭白衫,手持折扇,比胤苍狼矮了小半个头,脸上几无血色,白净的面皮上也贴着两块药膏,步履艰难,走起路来并不比胤苍狼快多少,应是那姓皇甫的。梁榭和老王一愣,三人同样的步履艰难,同样的脸贴膏药,这是要演哪出? 待二人落座,梁榭也自顾坐下了,老王摇动屋内的响铃,招呼伙计添加碗筷和酒杯,又增了几道下酒菜。不一会,伙计将酒杯菜肴都端了上来,看了一眼老鹰他们三人,微一错愕,也不说话,自顾去了。 老王给三人一一斟了酒,举杯道:“在下王五,人称老王,曾效力钧天九鼎,现京城南门五里外豆腐坊掌柜,今日有幸见到三位,先干为敬。”言罢一饮而尽,向周掌柜一摆手道:“这位也曾是‘钧天九鼎’的人,和在下一同在五鼎主手下做事。” 周掌柜站起身来,双手拇指互扣,如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鱼,抱拳道:“在下周振涛,有幸结识三位英雄。”梁榭见他抱拳的姿势奇特,微微一笑,遂也起身抱拳道:“在下梁榭,‘兴远镖局’的镖头。”他也没那么多客套话。 老鹰率先举杯道:“大力鹰爪门老鹰…..” 胤苍狼接着道:“狼门胤苍狼……” 皇甫道:“皇甫残烛……” 三人似有伤在身,待要起立,老王忙按住了。 言罢,三人举杯就唇,些微抿了一下,便又放下了。老王会意,笑道:“三位多吃点菜。” 老鹰嘿嘿一声,道:“她妈的,我们三人平日里最喜欢喝上两杯,偏偏今日喝不了,你说气不气人。” 老王笑道:“三位豪爽,王五素有耳闻……” “不是不给王兄面子,实在是我等身体有恙,不便饮酒。”皇甫残烛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王笑道:“无妨,待皇甫老弟身子好了我们再喝个痛快。”怕老鹰他们三人有伤在身不能饮酒,食猪头肉等油腻或生发之物,当下又招呼伙计过来,叫了罗汉菜心,罗汉豆腐等六道素菜,伙计应声自去,片刻后便已将菜肴齐备送来,另附赠三碗汤给老鹰等人。 伙计一笑道:“菜已齐备,三位今日的四物汤便送到这边来了,请慢用。”这四物汤治疗女子血亏,冲任虚损等症甚为有效,原极少有男子服用,但老鹰等三人形容憔悴,有伤在身,显然曾大量失血,用四物汤辅助疗养倒也简单易行,故而这些天每日里‘沁龙楼’均有四物汤相送。 三人端起碗来,大口喝了起来。 老王待三人放下碗来,才向胤苍狼微笑道:“方才听狼掌门音律之中似乎有些愤懑,鹰掌门也颇有怒气,莫非有什么事令三位不快?” 胤苍狼面露难色,看了一眼皇甫残烛,皇甫残烛缓缓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梁榭……。老王会意,道:“梁兄弟是自己人,信得过。” 胤苍狼长吁了一口气,正待说话,皇甫残烛突然截住,道:“事关重大,初次见面实在不便相告。” “有什么不能说的,真以为我们躲在沁龙楼神不知鬼不觉么?恐怕只有三岁小孩才不知道吧!”老鹰打断皇甫残烛道,他说话很冲,很是暴躁。 皇甫残烛顿时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不愧是大力鹰爪门的掌门人,当真艺高人胆大,就不知掌门的那话还在么?” 老鹰眉毛一立,怒道:“老子快抱孙子了,皇甫老弟还有指望么?”一言不合,两人立刻吵了起来。老王忙帮着打圆场,一面帮两人夹菜,一面劝解。 “自己人就先别吵了,我们在此的事,‘府卫’的人估计早知道了,告不告诉他们也无关紧要……”胤苍狼道。 老鹰道:“还是狼兄见多识广。”皇甫残烛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老鹰一瞪眼道:“哼什么?苍狼兄会看错人不成?接下来怎么办,说出来众人还能想个对策。”皇甫残烛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胤苍狼点头道:“嗯。” 老鹰道:“京城里的人谁半夜起来撒几泡尿’无根党’都一清二楚,我们三人躲在这儿有些日子了,‘金衣卫’和‘内督府’的人天天在这里吃饭,能不知道?这些天罗掌柜和墨二掌柜庇护的厉害,’无根党’也不好撕破脸拿人;再者,他们也未必想抓我们。” 皇甫残烛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奇论,‘无根党’真是仁慈的紧呢!前脚行刺,后脚狼门便被围攻,比探子速度都快,嘿嘿,真的是未必想抓。”他将‘未必’二字拖得长长的念了出来。 老王怕他们继续吵下去,忙岔开话题道:“三位有伤在身,切莫动气,方才鹰掌门说的阉人莫非是……” “叫老鹰就行,什么掌门不掌门的,有个屁用,还不是让人撂(liao)倒了。”老鹰不待老王说完,打断道。 老王点了点头。老鹰道:“三位兄弟是明眼人,我便不说也猜得到......” 梁榭见老鹰提到自己,微微颔(han四声)首,笑了笑,周掌柜也是一笑。老鹰接着道:“没错,就是武经国。” (本章完) 第36章 审讯 梁榭浑身一震,不由得对老鹰几人刮目相看,他以为老鹰三人不过是刺杀‘无根党’的一个重要头目,算不得什么大事,哪知竟然是武经国本人,顿时肃然起敬。 老鹰见梁榭吃惊的看着他,瞪眼道:“是不是觉得我们不自量力,很白痴?” 梁榭摇了摇头,道:“不敢。” 周掌柜道:“武经国权倾朝野,提督内督府,又有‘金衣卫’一众爪牙,江湖上依附武经国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近来又被称为九千岁,风头俨然盖过了皇帝,权势之大,实力之强,三位岂有不知?然明知行刺一事难度极大,仍愿为之,这份勇气,周某自愧不如。” 胤苍狼一声苦笑,摇了摇头。 皇甫残烛阴阳怪气地道:“周兄不用出言讥刺,技不如人,生死无怨。” 老鹰道:“三位不用理他,他就这副德行。” 老王怕两人再吵起来,忙道:“三位胆魄作为,让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无地自容啊。” 老鹰不经意笑了下,显然十分受用,说道:“老王,你不用给我们戴高帽,行刺之前我们自以为十拿九稳,结果就差这么点,奶奶的,早知这么个结果,那是打死也不敢行刺的。”老鹰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 老王一拍大腿,怅恨不已地道:“哎呀,可惜可惜,三位若成可是千秋功德,解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啊。”表情真真切切,没有半点虚假。 梁榭虽然也觉得功亏一篑,实在可惜,但老王表现也过头了些,难得的是表情到位,倒似比老鹰等更为惋惜一般,也难怪老王生意做得好,这跟人套近乎的手段真是随抓随有啊。 这三人当中胤苍狼少言寡语,皇甫残烛阴阳怪气,反倒是老鹰性子直爽让梁榭舒服一些,当即给老鹰夹了些菜。老鹰吃了一口,愤愤不平地道:“奶奶的,算他命大,要是甘半步还在的话,这次阉贼必死。”他气愤之下,说话间没有了收敛,声音甚高。 皇甫残烛冷笑一声道:“鹰掌门真是好内力,声若洪钟,怕别人听不着么?” 老鹰眼睛瞪得老大,正要发作,梁榭赶忙按了住。胤苍狼忽然道:“德临兄若还健在,也无此刺杀之局。” 皇甫残烛道:“还是狼兄见识高明。” 老鹰接道:“狼兄不仅见识高明,胆识和眼光更高明,不像有些人总是畏首畏尾,疑神疑鬼的。” 皇甫残烛道:“说得好,胆识胆识,有胆还要有识才行。” 老鹰道:“你说谁没有识?”顿了顿又道:“整个六楼就我们几个人,有谁能听了去?就算真听了去又如何?这里是沁龙楼,以龙帮主和罗大掌柜,墨二掌柜的实力,谁又能怎样?更何况‘启宗’皇帝曾亲笔题字,更公开下旨,沁龙楼中一切事物均由‘六龙帮’说了算,连‘内督府’和‘金衣卫’都不得过问,说不准龙帮主还是皇亲国戚,有这层关系在,你让阉狗动一下试试,看皇帝不砍了他的脑袋?”话虽如此说,声音却比方才低了不少。 皇甫残烛道:“随你的便,您爱说什么说什么,爱多大声便多大声。”说罢扭过了头不理老鹰。 “龙神不是皇亲国戚,跟‘启宗’皇帝本来也没有半点交情,他两成为莫逆之交也是后来的事了。”胤苍狼道:“‘启宗’之所以亲笔题字,又和‘龙神’相交,甚至公开下旨给‘六龙帮’特权,是为了全朝廷和皇族的脸面,并非和龙神有交情,也不是沁龙楼的饭菜好吃到那种程度,完全是因为这么做‘启宗’和六龙帮都能得到好处。” 皇甫残烛脸色一变,不由得问道:“狼兄何出此言?”老鹰、老王、梁榭三人也是一惊,如此说法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诸位请想,’启宗’何时题的字?”胤苍狼问道。 几人俱是一愣,具体日子还真没人说得上来。胤苍狼又问道:“是在沁龙楼建成之前还是之后?” “废话,当然是建成以后,老狼,你别卖关子,赶紧说。”老鹰催促道。 胤苍狼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继续道:“那么请问诸位,沁龙楼有多高?” “‘沁龙楼’号称百尺楼,大概一百尺吧,什么意思?”老鹰道。 “那么,皇天殿呢?”胤苍狼说罢,身子向后一靠,缓缓闭上眼睛。众人顿时恍然,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天芒朝规定,任何建筑不能高过皇天殿。) 周掌柜奇道:“如此说来,‘启宗’早知沁龙楼逾制,为何……?” “朝廷连年用兵,无暇他顾,‘启宗’又不大愿意管事,待沁龙楼建成时,六龙帮早已坐大,非调集大军不能灭之,换做是你,你怎么做?”胤苍狼道。 周掌柜点头道:“调集大军围剿,其用度必然不小,六龙帮人数不少,又高手如云,消息灵通,完全可以事先得到消息逃跑,到时白白调动大军,却一无所成。” “而逃跑了的‘六龙帮’不想反也只能反了,以‘龙神’在江湖上的号召力,朝廷怕是不易应对。”皇甫残烛接道。 老王也道:“‘六龙帮’在大小龙城势力庞大,三城之间互相呼应,若是造反则更是厉害。” 胤苍狼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启宗’在沁龙楼初建时便下了特旨,看起来象是沁龙楼所做全部在‘启宗’旨意之内,并无不妥。这样既全了朝廷和皇族的脸面,又卖了沁龙楼一个人情,他日‘启宗’若有不便之事,六龙帮自可代为打理,同时也试探出沁龙楼是否真有反意,其实‘启宗’心中早已有数,若真要造反隐藏尚且不及,‘龙神’又怎么会选择在京城创立帮会,又那般高调呢?” “那龙神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梁榭不解道。 “当年沁龙楼未建成时京城有几大酒楼?如今还有谁能和‘沁龙楼’相提并论?其实这正是龙神的高明之处,龙神以江湖之人的身份自建酒楼,与京城各大酒楼争相竞夺,顾主又多是朝中权贵或富甲一方的商人,对江湖人士本有不屑,若非借助‘启宗’题字,又岂有今日之沁龙楼?这不过是龙神和‘启宗’心照不宣的一次合作,两人各取所需罢了,但若换作是太祖,太宗在位,龙神必然不会如此做法,但‘启宗’却不同于太祖太宗,他有必然合作的理由,龙神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有此一招,表面虽然冒险,实际胜算极大。” “理由?什么理由?”老鹰问道。 胤苍狼摇了摇头道:“这层纸捅不得,不然皇帝和龙神恐互相难容。”(启宗众子之中最喜二子,本欲立二子为储,但群臣反对,坚立长子,‘启宗’为臣下所孤立。君臣之间争斗数年,终是‘启宗’退让,但‘启宗’心中不甘,想借用龙神江湖势力暗中除掉长子,万一事发也大可说是‘六龙帮’有谋反之意,这样便可顺理成章册封二子为太子,之后再示之以宽招安‘六龙帮’,使其为国效力,天下人只会念着‘启宗’的大度,绝无异言,而群臣也没有话说。再继而论功封赏龙神等人,使其成为自己的心腹,对抗群臣,待自己龙御归天之后,可由‘龙神’辅政二子,群臣再想刁难已属难能,这一番算计双方利益均大。最终‘龙神’以己足下无子引为憾事,言及‘启宗’,‘启宗’心有所感,终有不忍,但‘启宗’驾崩,太子即位不足月便亡又令费解,究竟是体质虚弱染病而死还是为武经国害死(害死这个皇帝欲推‘启宗’二子的皇儿上位,但为‘古榆’一党所阻,终未能成,是以结仇。)或者是‘龙神’动了手脚,皆不可知,因为说是龙神动的也成,几年来多少帮派遭劫,但‘六龙帮’和‘府卫’一直相安无事,若说不是‘龙神’也说得过去,毕竟‘府卫’想动‘六龙帮’不容易,两者又无直接利害冲突,自然相安无事。此系暗表,众人不知,然皇帝却已知晓) 见胤苍狼这么说,老鹰也吓了一跳,破天荒没继续追问。 “狼兄如此才智,此时方知。刺杀阉贼若由狼兄主持大局,何至今日之败?兄弟惭愧之至!”皇甫残烛拳头握的咯咯作响,悔恨之意溢于言表。 “皇甫兄弟抬举,其实有此心机的不是我......”胤苍狼道。 “轰隆!”一声闷雷,天更加暗了。 “而是京城八派之首‘半步堂’的掌门,曾经的八派第一人‘一步登天’甘德临,甘半步。”胤苍狼道。 “是他?”皇甫残烛若有所思地道。“难怪那日我和老鹰邀你一起刺杀武经国你决意不肯,但一说‘半步堂’的人谋画已久你便当即同意。难不成老狼你以为刺杀阉人是甘半步死后布的局?” 胤苍狼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德临兄出事前曾借故与我断交,我猜想德临兄必有后招,故而当时隐忍未发,见死不救,此刻想来德临兄是怕连累与我了。唉,真是异想天开,人都死了,还能布什么局!”胤苍狼拿起桌上的酒一仰头,喝的干干净净,众人待要阻止,已然不及。(梁榭心中触痛,这胤苍狼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可对待朋友的感情依然那般真诚,甘半步虽死无憾!) “‘半步堂’不是早被武经国铲除殆尽了么?怎么……?”老王奇怪道。 “嘿,甘半步武功厉害,脑袋也比老子好使,老鹰这辈子是比不上喽。那天皇甫兄弟带着‘半步堂’的人来找我,也着实吓了我一跳。后来才知道,前年‘古榆党’和‘无根党’争权落败,甘半步作为‘古榆’盟友,又在武阉眼皮底下,自知难以幸免,便早令其大弟子,二弟子带领门中部分精英藏至别处…..”老鹰道。 “那京城里死的是?”梁榭颇有疑惑。 “其他弟子易容的。‘半步堂’几百号人,又在战乱之中,‘内督府’和‘金衣卫’的也没见过这两人几面,只要长得有几分神似,衣着吻合也就混过去了,再加上‘半步堂’三位耆老、甘半步的几位师兄弟、这些人的子侄尽数罹难,‘内督府’和‘金衣卫’的也就未加怀疑,只知道当时有几十名弟子不在,还以为早得到风声逃跑了,反正没什么重要人物,也就不大追究了。而真正的大弟子‘小缺手’宜丰,二弟子‘小半步’刘丰早已身在千里之外了。”皇甫接道。 “好一招李代桃僵之计。”周掌柜赞道。 “嗯,我也因此以为是德临兄生前谋划,便与雪狼带着门下两名弟子随皇甫兄弟和老鹰一同刺杀武经国,武经国行踪小心谨慎,我们足足埋伏了七日才等到武经国的轿子出现。”胤苍狼道。 “等是等到了,但似乎直接入皇城行刺并无多少分别,那日大内十大高手的老二,老八紧紧跟随,我们不敢贸然行事,又足足等了半个月才等到合适的机会下手。”皇甫残烛接道。 周掌柜点头道:“是了,十大名锋‘魅影鸣蝉’,‘东狱枪’的传人也才只排第三和第六,大内老二的武功高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几位虽是一派宗主一时怕也难以取胜。” 胤苍狼道:“周兄不用顾忌我们的脸面,甘半步都死在老五手里了,对付老二就算‘破甲神锋’出手也是败多胜少,何况是我们?” 周掌柜微微一笑,举杯饮了一口。 皇甫残烛凄然一笑道:“周兄高看我们了,那日我见武阉出了皇城去了一处宅院,身边护卫极少,连抬轿子的八个人加在一起只有十五人,其中并无大内十大高手在内,宅子里也没有护卫,以为时机到了,便招呼苍狼兄和鹰兄一起动手,结果……唉!考虑不周啊。” ‘啪’,老鹰在桌上重重一击,拿起桌上的酒一仰脖喝得精光,恨恨地道:“阉贼命大,怨不得你,等伤养好了再找机会报仇就是。” 胤苍狼也道:“是啊,事已至此,老弟也不用愧疚,等机会再动手就是。”他顿了顿,见皇甫残烛点了点头,便又接着道:“那日动手,皇甫兄弟和老鹰轻功好,负责打探消息,半步堂的人易容成乞丐挑夫埋伏在宅子四周,战狼带人策应,阻止‘金衣卫’和‘内督府’救援,皇甫兄弟布置不可谓不周,四十余人偷袭十五人,其中尚有八名是轿夫,但仍然败了,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梁榭一直静听,不怎么说话,此时心中突地一跳,惊道:“你们四十余人去刺杀武经国?” 皇甫残烛道:“嗯,我方三倍于贼人,依然落败,实在汗颜。” 梁榭又问道:“四十多人中,是否没有精于暗杀之人?” 皇甫残烛一愣,道:“什么意思?” 梁榭道:“武经国手下必有高手,只要拖得一时半刻,‘金衣卫’和内督府必到,到时如何应对?” 皇甫残烛又是一愣,道:“战狼带狼门四十余兄弟便是为了拖住’金衣卫’和内督府,我们方才有足够的时间阻杀武阉。” 梁榭道:“若‘金衣卫’和内督府来二百人,分五十人缠住狼门兄弟,其余一百五十人救援武阉,狼门众兄弟该如何做?” 皇甫残烛不解道:“梁兄的意思是......?” 梁榭道:“武经国身侧必有高手护卫,内督府、’金衣卫’近在咫尺,辅府捕快顷刻可至,一时取之不下便是必败之局……” 皇甫残烛恍然道:“梁兄的意思是让战狼干脆也参与刺杀武阉,以求一击成功?那日之战的确曾陷入胶着,若狼门兄弟加入或许可行。” 梁榭不禁有些失笑,道:“三五人尚恐暴露行迹,四十余人如何藏匿?武阉性本谨慎,身周陡然多了些乞丐挑夫能不起疑?恐在诸位动手前,武阉已传讯‘内督府’‘金衣卫’设伏了。” 皇甫残烛又是一愣,道:“梁兄是说……” “选三五精擅轻功,暗器的高手便可,人越多越是累赘,刺杀若败逃跑起来也相对容易些,当然,救兵离的远的又另当别论了。”梁榭道。 皇甫残烛浑身一震,手中折扇‘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胤苍狼也是神情恍惚,他们只一味增加人手,浑然忘了,就算他们人手再多十倍又怎能躲得过‘金衣卫’?何况普通江湖门派,哪怕是成名江湖的大派,只要没到‘大隅天城’,‘六龙帮’这种有专门有训练阵法配合层次的巅峰帮派,对上正规军完全就是找死,那日他们‘狼门’对上只不过是较普通的‘金衣卫’他们犹招架不住,若是‘金衣卫’出动皇城里的精英那他们更是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溃败。 “她奶奶,我说么,那天武阉手下的人反应那么快,连几个抬轿子的也能立刻反击,原来是我们暴露了,还以为武阉手下训练有素,个个都是高手。”老鹰道。 皇甫残烛闭目不语,呼吸之间颤抖不已,两滴眼泪不经意间自眼角挤了出来。老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过去的就算了,好歹你们逃出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哪里是逃出来的,我们是被放出来的。”皇甫残烛颤抖着手,将脸上的药膏撕了下来。 只见他白净的面皮上赫然刻着两字——太监,左右脸颊一边一个,清晰显眼。胤苍狼和老鹰对视一眼,也将脸上的药膏撕了下来,与皇甫残烛一般无二。 大名鼎鼎的三位武林豪侠,竟成了三名太监,梁榭三人俱是愕然。 ? ?看到的各位读者朋友,帮忙投个推荐票吧。 ? ???? (本章完) 第37章 加官进爵 经方才一耽搁,徐春之已押着梁榭走得远了,郁栖柏和沈南武生怕徐春之手快梁榭受刑不过全部招供,那这几天来辛辛苦苦谋划、抓人也只落得几百两银子的赏赐而已,尚不抵送给刘师爷的那一块沉香值钱,这笔买卖自然是划不来的,故而两人连随从都不及带,忙出了‘经国府’。正待追将下去,忽听得身后一人喊道:“二位留步。” 郁沈二人一回头,却见郑千户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郁沈二人两个头四个大,硬着头皮叫了声‘郑千户。’郑千户笑道:“二位走的也忒急了些,连个帮手也不带,万一那刺客趁机逃走可怎么向府督交代?好在我这几名手下身手都还过得去,索性陪你们去一趟吧,一者给你们做个帮手,再者徐大人万一不买帐也好帮你们说说好话。”说着向身侧的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各上前几步,跟在沈南武身后。 郁栖柏道:“多谢千户相助。” 郑千户笑道:“我有一个习惯,凡是真心实意帮我办事的我绝不亏待,你们虽不是我直系属下,但都是为府督做事的,我官职比你们大,有机会或许也能帮帮你们,年轻人有副好身手不容易,可千万别埋没了。”说话虽仍旧押着郁沈二人一头,但语气竟比昨日客气了许多。 郁栖柏和沈南武齐道:“谢千户栽培。” 郑千户笑道:“栽培谈不上,咱家也是像你们这样摸爬滚打起来的,自能体会到你们的辛苦。” 郁沈二人再次躬身道:“谢千户体谅。” 郑千户一笑道:“赶紧去吧,莫误了差事。” “是。”言毕,郁沈二人领着郑千户的随从急急忙忙追了下去...... ‘金衣卫’属皇城禁卫,有仪仗开路,监察大臣,护卫京城,拿人审讯等职责,权利极大,就算是一品大臣,封疆大吏对他们也是畏惧有加,敬而远之。徐春之在‘金衣卫’中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官职虽不算大,可手中的权利着实不小,称得上是三五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他依然不满足,确切的说他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令他不爽的事有很多,比如他武举出身,弓刀石马步箭,长拳短打内外功夫俱有非常高的造诣,但为什么‘金衣卫’的老大不是他,而是那个骆镶?论武功骆镶不如他,论心机骆镶不如他,论心狠手辣骆镶也不如他,这个就连名字就连姓都带着娘娘腔的人居然是他的顶头上司,这让他很不爽,但更让他不爽的是他每次见着这个娘娘腔的人都要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再比如,武经国有许多义子,他不是老大,也不是老二,甚至连老三都不是,这些排在他前面的人除了官职比他高之外,论武功论计谋都远不及他,可这些饭桶的地位偏偏高过了他。又比如,‘金衣卫’是朝廷正规编制,装备精良,武艺高强,人员众多,满员时有数万人之多,几百年来为朝廷立下多少功劳,但凭什么天下四卫之首不是‘金衣卫’而是什么劳什子‘布衣卫’?布衣布衣连一件好衣服都穿不起算什么天下四卫之首?更比如...... 所以,虽然他不缺吃,不缺穿,又有权利,但依然很不爽,很不爽。常人不爽的时候有埋头睡觉的,有喝酒解闷的,有出家修炼的,有放手豪赌的,也有逛窑子找姑娘的,但他不同,他喜欢折磨人,每当他不爽的时候总要去‘金圉(把幸运关起来的地方)’找几个犯人来出出气,毫无来由,什么也不问,上去就打,打完把指甲拔了,或者用小刀在犯人手指上割开一个口子,然后揪着伤口上的肉,顺着肌肉的纹理扯下去,有时候能扯老长,有时候很短就断了,每当此时他就更不爽,他不理解,为什么人的肉不能像煮熟的猪肉,牛肉那样一拉一条肉丝地拉下来,他不服气,于是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去试,一次一次乐此不疲,并且把较长的肉丝收起来,煮熟,看看和猪肉,牛肉有什么不同。 他喜欢别人怕他,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名字起的太温柔,所以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虽然这名字要比骆镶强上千倍万倍,但依然不算是好名字,直到有一天,别人送了他一个外号‘阎王’,这是牢里的一个犯人送的,他很高兴,他喜欢这个外号,非常喜欢这个外号,所以他回报了该名犯人,而回报的方法就是‘炸油条’——和好了面,擀扁拉长,再用刀在面上拉上几道口子就可以下锅了,经济实惠,香脆可口。渐渐地,他开始不喜欢‘阎王’这个外号了,总觉得似乎少点什么,很多人固然怕见到阎王,但在落在他手里的人却很想去见‘阎王’,可见‘阎王’并不是什么狠角色,他才是,所以他的外号不应该叫‘阎王’,而‘阎王’才该起个外号,叫......叫......就叫徐春之好了,在我徐春之手上没有不招供的人,更没有‘怕死’的人,所以他很有成就感,直到有一天...... 林澜,又一个娘娘腔的名字,他本以为这样的一个娘娘腔的读书人几下就搞定了,没想到,这个娘娘腔却很有骨气,无论他怎么折磨就是不招,扯掉指甲算什么,四肢钉上钢钉又算什么,连眼珠子都挑破了,还是不招,直似没有知觉一般。这下徐春之很受伤,他觉得林澜这人不厚道,不仗义,不能够成人之美,人品实在不怎么样。于是他找了个人品好的——陈北辰,按理说这人读的书比林澜多,应该更讲义气,却没想到这也是个不厚道的家伙,这下徐春之徐大人更受伤,弄死这两人之后他研究了好久,总觉得方法似乎不对,还需要创新,可惜的是再没有个像样的,有骨气的人让他练手了,不论是谁,见到他的面就基本招了,打都不用打,他妈的,这分明是砸场子的,照打。 可今天不同,今天这个人似乎有点骨气,他喜欢有骨气的人,好玩,但又讨厌这种人——都是一个脑袋,我徐春之徐大人都怕死,你为什么偏偏不怕?我徐大人都能被钱财权利收买,凭什么不能收买你?你凭什么比我有道德,有骨气?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都怕死,都喜欢享受,都喜欢腰缠万贯,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可以天天换房子,换轿子,换女人,可以烧着沉香驱蚊,可以捻碎珍珠泡脚,凭什么我喜欢的东西你不喜欢?装什么装?立什么牌坊,我要撕开你的面具,让世人都看看,你们整天鼓吹圣人之道的人还不如我徐春之。人嘛,就应该像我一样,真实,不矫揉造作,喜欢的就去抢怕死了就投降,扯什么‘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你倒是想淫,谁让你淫去?说什么不屈,那是你没遇到我徐大人。 徐春之很高兴,也很兴奋,这个刺客似乎不认得自己,那就更好玩了,一会先打一顿棍子,让他放松放松,然后上个老虎凳,再然后......再然后......像上次处理那三个人一样来个宫刑?不......不,这个试过了,没意思,不好玩。哈哈,有了,很久没给人‘加官进爵’了,这个刑罚不错,够温柔,名字也吉利,看着犯人那一点一点挣扎,循序渐进的痛苦那种快要窒息的压抑他就感觉这种刑法非常实在,他一高兴就让犯人歇一会儿然后继续,再给歇一会儿再继续直到犯人脱力为止,先蘸水,再用酒,最后再用辣椒水走一遍,一定很好玩,不过‘金圉’都是朝中大员的专属牢房,放这么个人进去,便宜他了...... 郁沈二人被郑千户这一耽搁,离徐春之就更加远了,二人也顾不得郑千户的手下是否能跟得上,展开轻功一阵疾走,堪堪赶到大牢却还是慢了一步。沈南武掏出令牌和典狱官一番交涉,再由狱卒进去通报,等了良久,徐春之才传出话来,待二人进了‘金圉’见到梁榭时梁榭眼神迷离,已然躺在牢房的角落里动弹不得,昏暗之中只见他如一团烂泥倒在地上。 “徐大人,府督还有话要问他,刺客我们可否先行提走?”沈南武问道,他现在虽是‘内督府’的捕司,并非徐春之的手下,但毕竟是从‘金衣卫’中调拨的,说不准哪天‘内督府’的差事换了人,他还得回‘金衣卫’来做事,是以说话颇为客气。 徐春之道:“沈捕司说的哪的话,府督要问话徐某自然配合,二位请。”论官职他远在沈南武之上,更别说没有品轶的郁栖柏了,但‘金衣卫’素来受‘内督府’节制,沈南武自然是官大三品了,况且他认得沈南武身边的这几人是郑千户的随从。沈南武得罪不得罪虽然不大要紧,郑千户得罪不得罪其实也无所谓,但让府督不高兴了就不好了,有可能影响仕途,于是他笑呵呵答应。 郁栖柏见徐春之答应提人,当下也不客气,亲自钻入牢房,梁榭身上阵阵酒味袭来,郁栖柏探了探他的鼻息还算正常,又摸了摸他肩膀处,只觉他双臂依然脱臼,郁栖柏摸着骨节为梁榭对准接上,这才扶他起来,哪知梁榭双腿一着地立时又倒了下去,他看了一眼牢中的水盆里辣椒水暗暗心惊,幸好来得早,要不然恐怕辣椒水的‘贴加官’在徐春之的手里都是开胃小菜,耽搁久了人捞出来也定然废了。郁栖柏也不多说,俯身将梁榭负在背上,向徐春之谢过背着梁榭出了大牢。 徐春之眉开眼笑地看着一行人离去,忽然笑着向身边的狱卒问道:“这几天有新关进来的人么?” (本章完) 第38章 劝降 “水......” 郁栖柏背着梁榭,只觉得他汗透重衣,身子抖个不住,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梁榭已享受了包括‘贴加官’在内的三种花样的刑罚,徐春之说着不用‘老虎凳’结果也用了,梁榭的人被折腾的筋疲力尽浑身颤抖,郁栖柏见路边有家小酒肆紧走几步赶了过去,郑千户的一名随从打斜刺里冲上,伸臂一拦,道:“千户还在府里等着呢,回去太晚我们吃罪不起。” 沈南武冷笑道:“不长眼的东西,他两天水米未进,又受了刑,死在路上你们就吃罪得起了?” 又一名随从道:“沈捕司,这里是闹市,行人杂沓,房舍众多,刺客要是趁机跑了算谁的?” 沈南武冷笑道:“这个样子换你跑一个试试。” 先前那随从道:“万一呢?” 沈南武道:“你们的命是命,我们兄弟的命就不是命了?刺客跑了你们大不了挨顿骂,我两却要掉脑袋,你最好盼着点好,刺客若是死了或者跑了老子先拉你当垫背。” 两名随从对视一眼,赶紧让路。沈南武的武功在众捕司中是数一数二的,脾气更是大过武功,顶撞上司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几个随从了?也正因此沈南武的上司不喜欢他,郑千户更不喜欢他,因此同样的功劳,旁人早已靠着溜须拍马升任百户了,甚至是千户了,沈南武却依旧是个捕司,若不是他有些本事,恐怕连捕司也没得当。 进了酒肆,郁栖柏找了个座位将梁榭放下,又向酒肆的伙计要来一碗水,梁榭端起碗来泼得满身都是,好不容易凑到嘴边喝了没两口,一碗水连喝带洒已然见了底。水泼在身上,混着汗,牢房的霉味散了出来弥漫空中,邻桌的客人有的将桌子挪了挪,有的干脆搬到别的桌上...... 郁栖柏又向伙计要了一碗水,和一些简单的饭菜,梁榭喝了几口,精神逐渐恢复了一些,手脚也没先前那么抖得厉害了,但稍一用力浑身上下又是处处酸疼。饭菜端来,梁榭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三四碗,力气才渐渐恢复。 “自己能走么?”郁栖柏问道。 “嗯。” “好。”几人付了饭钱,郁栖柏搀扶着梁榭出了酒肆原路向‘经国府’返回,沈南武走在头里,郁栖柏扶着一瘸一拐的梁榭跟在身后,郑千户的四名随从则两两一组,分别挡在三人左右,生怕梁榭逃了。回到‘经国府’,天色已然不早,刘师爷安排梁榭沐浴更衣,又安置了住处,同沈南武和郁栖柏劝说了梁榭足足一个多时辰,梁榭吃了徐春之的苦头,不敢死撑,但要他倒戈毕竟还是做不到,当下模棱两可敷衍了事,刘师爷看他其意不诚,也不以为意,嘱咐了守卫注意看守便自离去,沈南武久劝不下有些着急,郑千户的手下更是威逼利诱催个不住。梁榭两日没睡又困又乏,腿上更是疼的厉害,哪有精神听他们劝说?他心中犹在盘算着半夜趁着守卫打盹逃出去然后带着嘉娴远走高飞,双眼却不听使唤在困乏,焦虑,担忧,疼痛,诸般不爽加身之下渐渐迷糊了起来,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中午了,什么半夜逃走云云全然落了空。 “睡醒了?” “嗯。”梁榭应了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微一动弹,两腿却似被筋揪住了一般,痛得极为厉害,只好蜷着腿慢慢爬了起来。他左右打量一番,见地下桌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郁栖柏。 “放心,他们都没来,只有我一个。”郁栖柏道。 梁榭戒备之意稍减。 “梁大侠今后有什么打算?”郁栖柏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事到如今还由得了我么?”梁榭道。 郁栖柏一笑道:“这么说梁大侠愿意投靠府督了?” 梁榭冷笑道:“让我为了几两银子投靠一个阉人?就算我不要脸我师伯还要呢。” 郁栖柏笑道:“梁大侠言重了,尊师不也投靠了府督么?” 梁榭心中一揪,默不作声,自师徒二人再见,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郁栖柏微微一笑道:“你们江湖人总不拿银子当一回事,你可知这朝廷之所以能屹立不倒,百姓之所以能活下来,江湖帮派之所以能发扬光大都离不开这银子,无论是朝廷,百姓还是江湖帮派,一旦没了银子离灭亡也就不远了。莫说是你我这样的二三流角色,就连‘半步堂’也是靠给人看家护院,授徒传艺为生的,龙神之所以能有今日说白了也不过是钱庄生意做得好,饭菜卖的好而已。远的不说,这两年梁大侠为了银子可也没少做亏心事呐,你怕给‘狂刀’抹黑,难道‘狂刀’教你滥杀无辜了?人尚可滥杀,投靠府督难不成就十恶不赦了?” 梁榭道:“郁捕快,你们劝我投降不过是想查出我背后的主谋,你们好论功领赏。这个我昨天就已经说过了,无人主使,那天碰巧在‘沁龙楼’遇到老鹰他们几个,我看不惯武经国的作为,一时气愤这才动了手,这件事你们的沈捕司沈大人都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郁栖柏笑道:“南武兄自然不会隐瞒,不过梁大侠不觉得事情过于巧合么?老鹰,苍狼,皇甫几人虽是府督放走的,不怕再被抓起来,但他们受宫刑奇辱,要么躲起来不敢见人,要么必定密谋复仇,怎会被你撞见?除非.......除非你们是同党,正在密谋行刺之事,那便说得过去了。若真如此,‘狼门’、‘半步堂’折损殆尽,苍狼他们自然知道以府督的实力凭梁大侠是绝对动不了的,那么梁大侠背后想必另有其人,他究竟是谁?” 梁榭道:“没有人指使我。你多虑了。” 郁栖柏一笑道:“梁大侠在京城没有入籍,好几张路引都是伪造的,连名字也是假的,你一介江湖草莽,若非背后有人又怎想得到这许多?” 梁榭额上的汗涔涔而下,道:“郁侠捕,你昨日把我从徐春之的手中救出来,我承你的情,也请你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 郁栖柏道:“我相信梁大侠不怕死,甚至也不怕折磨,可你一死容易,尊夫人怎么办?” 梁榭紧紧握拳,这郁栖柏好生讨厌,说的话一句句直戳到他心肺之中,他呆了半晌,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命数使然,人力无可挽回,总不能......唉......” 郁栖柏笑道:“总不能出卖朋友?你当‘内督府’和‘金衣卫’都是吃白饭的,你不说便真查不到他们头上了?李师爷能在一天内把我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就偏偏查不着你们的底细么?你早说晚说也只不过差些时日而已,保不了他们,更何况他们真值得你拿着自己和妻子的命去保么?” 梁榭道:“你什么意思?” “一个人如果一直在算计你,利用你帮他杀人,并假意帮尊夫人看病,却迟迟不将病根除,借此达到长期控制你的目的,不知这样的人在梁大侠眼中还算是朋友么?”郁栖柏笑着道,他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笑得梁榭直发毛。 “你怎知......怎知她有病?”梁榭问了半句便即止住。 郁栖柏微笑道:“其实前日郁某便已发觉,原因很简单,梁大侠有妻无子,居室简陋却有丫鬟伺候,若不是吃饱了撑得便是尊夫人身染重病,需要人照料,加之尊夫人气色虽然不算太差,可脸色未免过于白了些,这说明尊夫人平日里极少见到阳光,至少近两月来如此,当此盛夏,屋内闷热的厉害,屋外却有树荫可供乘凉,身子但凡好些有谁愿呆在家中足不出户?这些日子京城里死了不少人,其中一十九人的死法与你那日同南武兄动手时用的暗器手法颇有相似之处,这一十九人身份各异,互不相识,不可能都与一人或是一派成为死敌,但他们却死于同一手法之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被杀手所杀。大胆假设,人是梁大侠杀的,那原因便是你需要足够的银子给尊夫人治病。当然,这些只是猜测,如果你们没将药渣倒在屋后的话,郁某也不能下此断言......” 梁榭道:“你知道的真不少。” 郁栖柏笑道:“郁某是捕快,看到的东西自然比旁人多一些。索性跟你说开了吧,今日李师爷允我单独见你就是方便把话挑明,你早一日倒戈,你背后的人便晚一日察觉,‘内督府’便多一分主动。你们江湖人讲义气,这本无可厚非,可尊夫人身染恶疾,时好时坏,迟迟不愈,难道你就没起过半点疑心?” 梁榭心中一惊,回想着来京之前和来京之后嘉娴的病情变化,一时想不出端倪,耳听得郁栖柏问话,随口应道:“病情反复再正常不过了,以前也是如此,有什么可怀疑的?” 郁栖柏摇头道:“病情反复是正常,不过是人为还是天数就难说了。”他顿了顿又道:“天下重病,无论治与不治,无非四种结果,好转,恶化,不好不坏或是时好时坏,梁大侠,以你的个性,若是尊夫人病情好转,你还愿意做这收金买命的杀手勾当么?” 梁榭摇了摇头,道:“我对权势没兴趣,也不愿为银子卖命,更看不得牺牲,做不来大事。” 郁栖柏微微一笑道:“梁大侠胸无大志,重情重义倒也活的坦诚,以这样的性格若是尊夫人病情恶化,或是毫无起色,梁大侠想必会四处走访名医罢?” 梁榭道:“这个自然,难道郁侠捕会放任自己妻子病死?” 郁栖柏摆了摆手,笑道:“我如何做无关紧要,你的选择才是重点,我虽然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但我若是他定会设法让尊夫人病情时好时坏,循环往复,只有这样你才能全力为我卖命。” 梁榭紧锁双眉,道:“你这番话无凭无据,很难令人信服。” 郁栖柏道:“郁某当捕快有些年头了,各种心机见了不少,虽说每个人的手段不同,但这些年来很少有人能瞒得过我......”他双目直视梁榭,接道:“这并非因我聪明之故,而是我看事只看结果和利益,结果已生,利益相符,纵然手段再为荒谬也是合理的。梁大侠所作所为于人大有利处,那人肯放你走才是怪事。” “说的再漂亮,无法印证也终是虚谈。”梁榭再次皱起了眉头,郁栖柏所言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云老和小王爷一直待众人不错,待他更是有恩,若不是云老嘉娴恐怕早已病故了,他实不敢如此忘恩负义。 郁栖柏一笑道:“天下任何事皆有办法印证,只不过看你愿不愿意罢了。” “什么办法?” “善良的人总不愿将旁人想的邪恶,即使有一万个怀疑也宁可信其无不肯信其有,只可惜这样的人只能成为旁人的棋子, 梁大侠手上血债累累,却依旧善良,难得,难得......”他说到善良两个字时停顿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看着梁榭道:“你是真的想不出办法还是根本不敢去想?” 梁榭皱眉道:“你是说......”梁榭陷入沉思。“另外找个郎中看看病症或者看看......熬过药的药渣?” 郁栖柏笑道:“你还不算太笨,不过不是找郎中。” 梁榭一凛:“不错,若是找旁的郎中谁知道有没有被人收买,即使未被收买也难保不会在看到药渣后临时改了口,胡乱说一气,以显示自己医术高明。这郁栖柏圆滑世故,实在讨厌,实则心思细腻,大是劲敌。他见自己戒心甚强,知道直接说出办法自己先入为主认定他必是诽谤,亦或是在药渣里做了手脚,所以拐弯抹角一步步让自己相信于他的推论,最后引得自己将办法说了出来。自己的法子,自己去动手,结论自己下,这样更具有说服力。” 郁栖柏见他沉思不语,又道:“怎么?害怕了?” 梁榭道:“好,若真如你所说,我便投靠武经国,不过我不懂医术.....” 郁栖柏笑道:“不需要懂,你看过之后自会有分晓。” 梁榭道:“什么时候去?” 郁栖柏道:“明日午时之前我和沈大人来接你。” 梁榭道:“好。” 郁栖柏道:“希望梁大侠能信守承诺,明天见。”说着起身离去。 “明天可能是我和嘉娴最后的机会。”梁榭心中盘算,设想着明天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可能,如何逃跑,何时出手,怎样避免点穴等等。他一面筹划,一面暗自运气调息,争取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这一次机会。 事情似乎很巧,也很顺利。 厅上,郁栖柏、沈南武将劝降之事详细禀告给了武经国,武经国不露喜忧之色,凡郁沈二人所请无不准允,待二人禀告完毕后,武经国微微点了点头,郁沈二人领会,各躬身施礼站在一旁。 “李先生......”武经国道。 “府督!”李师爷上前一步。 “依你看,那个刺客是谁派来的?”武经国道。 李师爷道:“此事不敢臆测,刺客的话也不可尽信,我已着郑千户派人去查各帮派镖局以及车行等处,若其未曾在官方入籍一律捉拿候审,已入籍的武林帮派一律核查近一年的账目,买卖景况,以及新加入的成员等,那些曾和古榆党、‘半步堂’有过往来的帮派、商户一律加派人手严加监视.....” “很好,刺客的婆娘什么来历查清楚了么?”武经国道。 “查清楚了,是前‘唐州’‘东尧城’知府任康年的女儿,现在任康年只是‘东尧城’辖下一个偏远县城的知县。”李师爷道。 武经国微微一笑,他身边的几位师爷办事干净利索,着实为他立功不少,这李师爷更是众师爷之首,心机谋略皆为上乘,很多事不等他问李师爷早已办好。 “我在城西的那处宅子,荒着也是荒着,过几天叫钱师爷找找地契,送给你吧。”武经国道。 李师爷躬身道:“谢府督赏赐。” 城西的宅子虽是武经国最小的宅子,但也价值不菲,这一点李师爷很清楚,当然他更清楚‘过几天’和‘找地契’是什么意思。 询问完毕,武经国缓缓起身,向厅外走去,他身边那两个贴身护卫赶忙连忙跟上,郁栖柏,沈南武等皆低着头站在一边。 武经国刚出了厅,忽然一条黑影自屋顶跃下,人在空中,一挥手便是一丛钢针打向武经国后心,毫无征兆,骤然突袭,那钢针本小,在暗夜中更是难以察觉。 “哼!”一声闷哼,武经国身侧一护卫忽地转身,右拳顺势挥出,拳风激荡,击散钢针,他踏上一步以身为盾护住武经国,左拳从胸肋间穿出,如射箭一般打了出去。那黑影侧身让过这一拳,袍袖一挥又是一丛钢针打出,护卫一带衣袂拂扫钢针鼻孔中又‘哼’了一声,身子一侧不退反进猛地靠向刺客。 刺客飘身跃开,另一名护卫‘哼’地出声,人如弓弦崩出,已跃至刺客近前,一拳弹射而出,在刺客胸前爆开。刺客不予硬接,身子后仰,钢针漫天而起,他以脚跟为轴,倏忽一转,一挥手三枚钢针飘起一个回弧打向武经国前心,先前那护卫闪身挡在武经国身前,站桩如弓一拳爆出,钢针再飞。 ‘叮叮叮叮叮......’无数声响,钢针落地。 院中杂沓,侍卫赶至,郁栖柏和沈南武双双跃出了厅来,李刘两位师爷也跟了出来,众人将黑衣蒙面的刺客围住。 “你是什么人?为何刺杀府督?” 刺客不答,手一扬,又是一把钢针打出,画着弧度飘向武经国,两名护卫闪身挡在武经国身前身后,周身气息爆出,人如火炮,拳若奔雷,拳风卷起打落钢针。 “会变方向的钢针,你是老九唐贤?” “哼,认出来又如何?”唐贤索性将蒙面的黑布取下。“我大内‘龙禁卫’什么时候成了武经国的走狗?” “姓唐的,别以为你排名在我们之上就了不得,那是我兄弟二人懒得跟你们争那虚名,真要动手,你必败无疑。”一名侍卫道。 “是么?”唐贤双手在胸前摊开,千枚钢针悬空。“再多的人也是枉然,武经国今日死定了。” “是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元老陡然出现在小院中。 “司寇元焽?”唐贤一惊,悬空的钢针竟然乱了起来,掉地了数枚。 “正是。”元老道。 “好!”唐贤一个好字出口,千枚钢针卷成球状,如刺猬一般袭向武经国,方圆数丈尽数被钢针填满,眼见护卫无论如何挡也挡不住这么多枚钢针,武经国必死无疑,忽然眼前一空,武经国人已在对面屋顶,他身侧站着的正是元老,元老将武 经国缓缓放下。未见身子移动,人已在院中。 唐贤脸色大变,不敢恋战足下一点飘身上房。 “想走?”元老一声冷笑,已站在唐贤面前,那两名护卫一东一西,沈南武和郁栖柏也分左右上了屋顶,将唐贤围住,其他侍卫则跃上对面屋顶护住武经国。 唐贤忽然一笑,元老脸色一变,只见唐贤掌中一枚钢针毫无征兆倏地向背后的武经国射去,元老身动、两名护卫大惊,立刻回护武经国。郁栖柏、沈南武一出掌,一出腿,击向唐贤,唐贤身子倒跃回到院中,已自小院中冲了出去。 小院外唐贤欲从东走,孙铭一刀飞斩,唐贤避过,欲从西走,却又拐杖临身,唐贤避开拐杖,却中了瑞婆婆一掌,忙乱之中他打出百枚钢针阻敌,人影一闪,已钻入另外一处小院,纵身上房。 “武经国,你等着,景大哥的仇姓唐的迟早要讨还。”说罢以钢针射倒数位追赶而来的侍卫,出了经国府,瑞婆婆和孙铭紧追而至,唐贤又是两把钢针打出,人影奔的跟加急了。大街杀喊声越来越远,终于,不再听闻。 (本章完) 第39章 药渣 梁榭正在屋中运功疗伤,忽听得一阵打斗声,紧接着有人逃入自己所在的小院打倒了侍卫,又听得唐贤喊话,知是唐贤为景熙煌报仇而刺杀武经国,不由得心下又是感动又是佩服,人生得这样一位好友夫复何求,景熙煌这辈子没白活?感动佩服之外更是一阵可惜。 经此一闹整个经国府瞬间嘈杂了起来,梁榭自顾运功疗伤,更找寻逃走的机会。 夜三更,梁榭行功完毕,身上伤痛大为减轻,眼看屋外守卫已换班两次,依旧毫无懈怠迹象,当即脱衣而眠。 次日清晨,梁榭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一边行气练功一边等着郁栖柏和沈南武,从辰时到巳时再到午时却始终不见两人的踪影,他心中不禁没了底“难道郁栖柏是骗我的?昨天只是来套我的话的?还是他们已经发现云老他们了?”心中越想越乱,眼看着已是正午时分,却依旧音讯全无。又过了一刻时分,忽听得院中有人走来,那人不待进屋张口喊道:“梁大侠,请出来吧,李师爷、郑大人有请。”却是经国府的下人。 梁榭好生失望,可也没奈何,只得出了屋,同那下人去见李师爷。梁榭的住处在东边最后一所偏院里的厢房中,而李师爷则在西边第一所偏院的正房中,两人相距颇远,那下人带着梁榭自后花园的走廊绕过正院,来到李师爷所住的偏院,通报后两人进入会客厅。厅上除了李师爷,郁栖柏,沈南武和之前见过的郑千户的两名手下刘圭,王勉外尚有三人,其中两人是武经国府上的江湖豪客,前日梁榭在大厅上见过,而另外一人年纪不大,约二十来岁模样,一双灵动活泼的眼睛直勾 勾盯着梁榭看。梁榭依稀觉得似曾相识,但竟想不起来是谁。 “梁大侠请坐。”李师爷手指间把玩着一枚铜钱,似笑非笑看着他道。 梁榭不知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挨着郁栖柏讪讪地坐下。 “梁大侠,给你引荐个人。”李师爷指了指那二十来岁的男子道:“你可认得他么?” 梁榭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得这么个人来。 李师爷笑道:“这也难怪,毕竟好些年没见了,小公子可认得他么?”李师爷指了指梁榭。 那姓年轻的公子道:“眼熟,你跟我说的亲人就是他?” 李师爷点头道:“嗯,你再好好看看。” 那年轻的公子又看了半晌,忽然跳了起来,用力抓住梁榭胳膊大呼道:“姐夫!你是姐夫?怎么改姓了?” 梁榭脑中‘嗡’地一声,霎时想起,嘉娴还有个弟弟叫任骁,十年前自己曾见过他两面,那时他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我姐姐呢?她在哪?你在京城里当了官了?”任骁甚是兴奋,抓着梁榭的胳膊一个劲地问,梁榭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昨天想好的计划霎时全盘错乱。 李师爷笑道:“你姐夫现在做了大官,帮府督做事,以后你跟着你姐夫,必然大有出席。” 任骁道:“是姐夫叫你接我来的?” 李师爷道:“是啊,你姐夫挂念着你呢,可惜走不开,只好叫我接你过来了。”他说着看了梁榭一眼,又道:“秦昭秦大侠,陆鸿陆大侠,从今日起你二位便是任公子的随从,负责专门保护任公子,别的事都不用去理会。” 那两人齐声道:“是。” 郁栖柏起身向任骁引荐道:“任公子好大的面子,这位秦爷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人称‘秦神月’,一套‘昭月神功’所向披靡,这位陆爷陆孤鸿,轻功绝顶,暗器变化莫测让敌人防不胜防,江湖人称‘夜羽孤鸿’,有他们保护你,没人能动得了你分毫。”(此处沈南武听来是郁栖柏巴结师爷和秦陆二人,梁榭听来是郁栖柏告诉他两人的实力莫非有所暗示?师爷听来则是郁栖柏可疑) 任骁高兴道:“哈哈,姐夫的手下真厉害。” 秦陆二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李师爷看在眼里,冲他们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们二位先带任公子在府上转一转,顺便去钱师爷那领些银子给任公子零花。” 秦昭、陆鸿一齐抱拳拱手道:“我两代任公子谢过师爷。”李师爷笑着挥了挥手,秦陆二人转身离去,任骁屁颠屁颠也跟着出了厅。 梁榭看着李师爷恨得牙痒痒,原本救嘉娴和小兰两人已经非常困难了,好在小兰还会点武功也不是全无希望,这可倒好多了个小舅子,这家伙愣头愣脑的完全不知身在险境不说,一出口就把自己多年用的假名给道破了,以后还不定搞出什么乱子来呢。 李师爷看在眼里,冷笑道:“梁大侠,不是李某人看不起你,打架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你有几根肠子我闭着眼睛也数得过来,你要是识趣真心投靠府督自然有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敢两面三刀,我先拿你小舅子和老丈人开刀。” 梁榭强忍怒气,低头道:“只要郁捕快推论是真,府督能派人真心医治拙荆,我愿意真心归顺。”若不是妻子和小舅子被拿作人质,梁榭早冲上去把这个姓李的大卸八块了。 李师爷脸色一和,缓声道:“这就对了,有妻室的人终究还是要谋个正当差事,总不成带着妻儿亡命天涯吧。府督对自己人向来包容大度,你跟了府督不仅既往不咎以后封妻荫子也是易如反掌。” 梁榭低着头,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任骁蹦蹦跳跳回转,一边跳一边将手中的两锭元宝高高抛起接住,抛起接住,秦陆二人跟在他身后黑着脸一言不发。 “走吧,姐夫,带我瞧瞧我姐姐去。”任骁未及进门,先叫嚷开了。 李师爷向郁沈二人吩咐道:“去吧,好生保护任公子。”二人会意,随梁榭出了厅,径往城外梁榭的住处走去,刘圭,王勉紧走两步,忙跟了上去。一路上任骁趴在梁榭耳边不住夸赞经国府如何阔气,李师爷如何大方,又道:“姐夫,你以前跑江湖吃了上顿没下顿,爹爹不准姐姐嫁给你,现在你威风了,官当得比爹爹都硬气,这回再去,爹爹定然准允......” 梁榭身上各要穴处贴身绑好了肉块,防止郁栖柏点穴,又拟定好了出手的时间,和小兰的暗号,逃跑的路线等等,原本好好计划被这个公子哥一到全然打乱,这本就令他心烦不已,现在梁榭又被他缠着问东问西更是烦透了这个小舅子公子哥,眼瞧着这家伙的德行别说暗号,就是明号也未必能反映得过来,配合逃跑云云更是提也不用提。 任骁一路走,一路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吹着这几年爹爹如何威风,舅舅如何了得,如今连姐夫也出息了,今后更是怎样怎样.......。梁榭见这官宦之家的公子哥竟然全无家教,全无心肝,直想劈脸一脚将其踹飞。 说着话,吹着牛,一处土院出现在林子的一块空地中,那土院旧的掉渣,正是梁榭的家到了。一行人越走越近,任骁气喘吁吁地追上梁榭,大叫道:“你让我姐姐住这里?” 梁榭心烦,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解释,郁栖柏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小点声,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任骁忙闭了嘴。 这一番叫嚷早已惊动了院中先前沈南武留下的守卫,一人喝道:“什么人?” 沈南武道:“小孟,是我。” “是沈大人?” “嗯。”沈南武沉声道。 推开院门,任骁率先冲进院子,秦陆二人紧跟在后,众守卫躬身向沈南武施礼,沈南武打个手势,众人依旧各守其位。梁榭怕嘉娴她姐弟两在这档口见面自己少不得落些埋怨,当下打发任骁先进去,自己则同沈郁刘王等四人绕到屋后检查药渣。待看到堆积如山的药渣时,梁榭不禁犯了愁,这一堆一堆,一坨一坨的,已经过了这么些时日再经雨水一泡早已发霉的发霉腐烂的腐烂,哪还看得出什么是些什么药来?更如何分得清楚哪一堆是一副药,哪一堆又是另外一副药? 梁榭折了个树枝,弯下腰把新近一些的药渣拨作几堆一样药一样药看了起来,他不懂医药,自是一样也不认得,更不知医生所下的药对是不对,看了半天仍是毫无端倪。 沈南武看着这些叉叉丫丫的草药颇为烦躁,偏生梁榭摆弄半天仍不见有何结论,当下不耐烦道:“没见过你这么婆妈的江湖人,让你回来查是给你个台阶下,在这档口你还真以为你能做主不成?” 梁榭道:“我知道,你们把任骁骗来也是面子上好看些,他受骗最好,不受骗你们绑也能把人绑来。” 沈南武道:“你知道就好。” 梁榭冷笑道:“我还知道武经国同意你们劝降我,只不过是为了早些找出我的同党,就算找不出,你们也可以指定一个人成为我的同党,那时你们有我这个人证就可以顺理成章除掉眼中钉,之后再杀我灭口。” “你......”沈南武气得一掌拍在树上,‘啪’地一声,树干一阵摇晃,树叶纷纷落下。“郁老弟,这小子油盐不进,干脆再扔还给姓徐的算了。” 刘圭不待郁栖柏搭话,抢先道:“那不成,我们这两天不能白忙活。” 郁栖柏也笑道:“南武兄何等沉稳的人,今日怎地这么没耐心了?” 沈南武‘哼’了一声,道:“你们请便。”说着自顾走到树下阴凉处乘凉。 郁栖柏微微一笑,也折了根树枝帮梁榭一层一层挑开药渣堆,分作几堆,梁榭也不理他,自顾将几堆药渣仔细翻看比对,并未发现几堆药渣中所用药物有何不同,他虽不通药理,但前后所用药物既然一样,嘉娴的病情有时好有时坏就只能是体质问题了。这个结果令梁榭颇感失望,却又多了几分庆幸和安心,他长吁一口气,站了起来,正待说话,却见郁栖柏伸手在药渣中抓起一把似是捻碎的龙骨来,两手一搓,捻了几粒放在嘴里嚼了起来。郁栖柏嚼了一会,把口中的物事唾在左手手心里,右手又拿树枝挑了别的几堆药渣,同样将那似乎是碎龙骨的东西捻了几粒在口中嚼了起来,嚼罢唾在右手手上,看了几眼丢掉,又扒开另外一堆药渣来,如此数回,梁榭只道他鸡蛋里挑骨头,也懒得理他。 郁栖柏在一堆一堆的药渣里扒拉着,一会将那些碎粒嚼在嘴里,一会又唾出来,摇摇头丢掉,终于郁栖柏脸色一喜,起身将口中碎粒唾在右手手心,道:“二位请看。” 梁榭一惊,凑了过去,沈南武也走了过来,只见郁栖柏双手手心各托着几粒大小不一的碎粒,小的如米粒般大小,大的也不过绿豆一般大小,碎粒的颜色偏黄褐色,多半是汤药的颜色附着其上,从表面看,似乎并无什么不同。 梁榭和沈南武不解,郁栖柏道:“二位各捻一粒放在口中一咬便知。” 梁榭从郁栖柏左手手中捻了一粒放入口中用力一咬,牙齿生疼,那米粒一般大小的碎粒登时碎裂成数十块,梁榭从口中吐出,只见碎屑颜色发白,依猜想可能是龙骨一类的药材。沈南武不肯入口,内力运处,已将碎粒捻碎,同样为黄白色粉末。两人向郁栖柏望了一眼,均知这不过是常用的药材而已,郁栖柏故弄玄虚,难不成这当中还能有什么秘密不成? “二位再试试这个。”郁栖柏说话,将右手向前一伸,沈、梁二人各捻了一粒,梁榭放入口中用力一咬,‘咯’地一声,牙齿酸痛,那碎粒却并未咬碎,梁榭略一缓,又将碎粒放回齿间,缓缓用力,‘咯咯’几声响,终于将其咬碎,梁榭唾在掌心一看,那碎粒依旧未尽碎成末,且颜色观感与先前那粒也不大相同,而沈南武那一粒不管他如何加催内力,也只是碎裂了开来,想要似先前那般捻成粉末却怎么也做不到了——这似乎是颜色与龙骨相近的石头。梁榭看在眼里,脸上罩起一层阴云,附身捡起一根树枝,一堆一堆药渣反复挑拨,一遍又一遍对照查看...... 拨弄了许久,也不见梁榭停下,蓦地,他将手中的树枝拧成麻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刘王二人忙不迭跟在身侧。 “你干什么......”沈南武出声喝止,梁榭哪里理他,身形一闪已回了院子。 “让他去吧。”郁栖柏道。 “哼!”沈南武哼了一声,道:“他再不投降我们没法向府督交代了。” “他会想通的。”郁栖柏道。“欺骗对于江湖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我们先让他酝酿一下情绪。” 沈南武又‘哼’了一声,道:“当了几年捕快,你是越来越奸猾了,你怎么知道这药有问题?” 郁栖柏道:“南武兄过奖。以前家母身染恶疾,常受无良郎中所欺,将碎石充当碾碎的龙骨入药,桑枝没了就用桃枝替代,本就形状差不多的东西经汤剂一煮还如何能分辨得出?常人家治病尚且如此,更何况昨天一番谈话我已猜得他是一个有主的杀手,在江湖上各种杀手组织里东主皆有牵制手下杀手的手段,或以药物控制,或以杀手所犯之事相胁,亦有拿手下武功缺陷作为筹码的,而用的最多的手段则是以杀手亲人朋友做要挟,他身为刺客,携家眷在侧,焉能不被利用?这郎中医术不差,做的也仔细,可惜太过自作聪明,良医治病,调方子加减药材是常事,他只需取了关键一两味药汤剂便失了治病之效,可他偏偏用碎石代替龙骨,常人家熬药龙骨固然是要捣碎的,但捣成小块即可,何须如此碎法?有这么一个郎中,事情想不败露也难,不过这样最好,反倒帮了我们不少忙。” 沈南武道:“原来如此,论起这些来,还是你比我行。” 郁栖柏道:“并非南武兄不能,只是你不愿多想罢了。” 沈南武看了郁栖柏一眼,不禁笑了笑,郁栖柏回以一笑。 “今天的郁栖柏还是八年前的郁栖柏么?”沈南武抬头望着炎炎赤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八年,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变化,八年前他做梦也想在‘金衣卫’中谋个差事,如今......如今......。 他突然心中一悸,依附权势有错么?一心向上爬有错么? 没有......吧。 (本章完) 第40章 倒戈 夏天的阳光毒辣非常,透过稀疏的树影打了下来,沈南武脸上泛起了一层油光,他用袖子擦了擦脸,略觉得干爽一些。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郁栖柏,郁栖柏倚在树上抱着膀子哼着小调似乎很惬意很有耐心,他不,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凡是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他都懒得去想别的办法,但这几天他的耐心似乎好了许多,尤其今天,他竟然在等一个‘犯人’的答复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放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扑楞’,一只蚂蚱连跃带飞落在了沈南武的肩上,沈南武伸手捉住,蚂蚱后足用力一蹬,竟脱手飞出,沈南武屈指在空中一弹,‘啪’地一声,蚂蚱撞在树上摔成肉酱。 “我以为这东西只有在草丛中才有,想不到树林里也能见到。”沈南武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郁栖柏说话,他也曾有过孩子,也曾陪着孩子捉过蚂蚱,他并不讨厌蚂蚱,但他讨厌一切脱出掌控的东西,比如说刚才那只蚂蚱,比如......命运! 郁栖柏一笑,道:“树林里也是有草的,况且这树林里的树并不密。” “也是!” “什么时候去见武......府督?”两人正说着话,梁榭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刘王二人居然躲得甚远。 “想通了?”郁栖柏微微一笑,这结果他似乎早已猜中。 “嗯,不过我有三个条件。”梁榭依旧面无表情。 “说吧。”沈南武道。 “第一,治好我妻子的病......” “这个自然。”郁栖柏道。 “第二,人要由我来杀。” “可以理解。”郁栖柏道。 “第三,事成之后放他们走,我任凭你们处置。” “好。” “我们什么时候走?”梁榭问道。 “现在。”沈南武接道,他也不跟院内诸人打招呼,更不去理会刘王二人拔步便走,郁栖柏和梁榭跟随在后,刘王二人则亦步亦趋远远跟在后边,显然是方才多嘴吃了梁榭的苦头。 走出里许,郁栖柏忽然道:“南武兄,方才来时的路上好像有人跟踪我们,你可有发现?” “嗯。李师爷没卖郑千户的面子,竟然派了江湖的人去办事,郑千户想要抢得头功光凭两个蠢货恐怕不行,不得已只好派出他的杀手锏了。”沈南武头也不回,便走便道。 “是屠大千?”郁栖柏问道。 “你知道他?”沈南武道。 “听说是个狠角色。”郁栖柏道。 “可惜他轻功不太好。”沈南武笑道。 热,热的压抑,热的人昏昏欲睡,就连屋檐下的阴凉地也散发着热气,盛夏里的京城恐怕只有在树荫下才有一丝的快意。 陆孤鸿走出院子,在一株树下停住了脚步。“朋友,跟了一路,也该现身了吧。”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五六丈开外的树后转出一名粗犷大汉,蔑笑道:“能识得破我算你有点门道。” 陆孤鸿冷笑道:“奉劝阁下一句,没有学过轻功的人最好不要在江湖上走动,否则连逃命的机会也没有。” 大汉道:“逃命是弱者的无奈,不适合我。”他说着慢慢走了过来。“你现在逃命或许还来得及。” 陆孤鸿冷笑道:“是么?”是么两字出口,两支‘雁刃’自他衣襟下摆处飞出。薄如纸,寒如冰,如电光火石呼啸而至。 大汉面露冷笑,双掌拍出,‘啪啪’两声击中两支‘雁刃’,哪知‘雁刃’竟不落地,受他一击陡然二分为四乱蹿起来,袭向他面门、小腹、双膝,变生肘腋,大汉不退反进,神力运处,周身肌肉筋骨虬结一处坚如钢铁,硬以横练功夫一挡‘雁刃’,‘哒哒’声连响,暗器竟不入体,弹落在地。 陆孤鸿衣袂一飘,又是两支‘雁刃’飞出袭向大汉双目,大汉横掌挡住,陆孤鸿掌藏‘雁刃’一掌向他‘百会穴’按落,另一掌拨动空中尚未落地的暗器,‘雁刃’往来兜转,一支袭大汉颈侧,一支袭他下阴,大汉缩首撑颚藏颈于腔举手挡住陆孤鸿一掌,硬受两支‘雁刃’一击。陆孤鸿一掌落空,飘身后退,‘雁刃’在指间翻转,顺势在大汉掌中一带,‘哒哒’两声,暗器再告无功,这大汉竟似下阴无物一般。 “缩阳之法?”陆孤鸿道。 “不错,你的小刀留着修脚吧。”大汉神力再运,一掌击来,陆孤鸿小指、无名指翻动,‘雁刃’刃尖对外一抗大汉雄浑掌力,大汉改击打为擒拿,抓他手腕,陆孤鸿无名指、中指翻动,‘雁刃’翻上手背,对准大汉手腕挫去。大汉缩手再出,陆孤鸿指间‘雁刃’再转到食中二指指间,对准大汉手腕的青筋割去,大汉缩掌一抓,陆孤鸿手指再动,‘雁刃’自食中二指间转到了拇指食指间,在他掌心一带而过,身影飘动,人已在三丈开外。 大汉一双铁掌筋骨坚强,满布老茧,平日不避刀剑利刃,不想竟被不到三寸的‘雁刃’在茧上割出一道口子,虽未受伤却也丝毫便宜未占。大汉暴怒,虎扑而至,出手再不托大,双掌齐出,连连进攻,陆孤鸿衣袂飘飞,身形幻动,不予硬碰,双掌间‘雁刃’如水般在五指间流转,时而在掌中,时而在手背,尽使拖、拽、拉、带的功夫,两支暗器尽当锯子使用,饶是大汉横练功夫了得也不得不有所顾忌,两人往来百招,未分胜负。 两人斗得正酣,忽然‘啪’地一声,自大汉腰间掉落一块腰牌,陆孤鸿一撇一之下觉得甚是眼熟,当即飘退,打个休战的手势,问道:“你是‘内督府’郑千户的人?” 大汉拾起腰牌,道:“郑千户的师弟,‘五雄门’屠大千。” 陆孤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屠大千道:“知道。” 陆孤鸿道:“郑千户派你来做什么?” 屠大千道:“我要见一见刺客的婆娘。” “你要严刑逼供一个女人还是以她要挟刺客?”陆孤鸿道。 “都可以试一试。”屠大千道。 “没有李师爷的话谁也不能动她。”陆孤鸿道。 “以命相搏,你未必能赢!”屠大千神态张狂。 “我也未必会输……”陆孤鸿道。“何况还有沈大人的几个手下帮忙。” “哼,沈南武的人么?一个小小的捕司,怎敢得罪千户大人?”屠大千道。 “沈捕司不敢得罪郑千户,我敢不敢?”秦昭忽然走了过来道。 “你要跟郑千户做对?”屠大千狠狠地道。 “我们不是郑千户的手下,除了府督,我们只听李师爷和元老的命令。”秦昭道。“奉劝一句,你们郑千户官虽不小,不过不要忘了,得罪了李师爷就等同得罪了府督。” “府督只在乎谁能逼得出主谋,别的事一概不过问,至于用什么法子只是各人手段不同而已。”屠大千道。 “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只需做好我们的差事就了,旁的也一概不管。”陆孤鸿道。 “这么说你们不肯配合了?”屠大千道。 “恕难从命,要动手请便。”秦昭道。 屠大千把指节掰得‘咯咯’直响,盯着两人看了半晌,忽然笑道:“都是自己人,何必闹僵呢?我协助二位保护那位公子哥就是。” “随你的便。”秦昭道。 第41章 法太宗,清君侧 金乌西坠,日近黄昏,‘经国府’中武经国斜卧在塌上,两名侍女在一侧摇着扇子,另两名侍女一者帮其锤腿,一者时不时将洗净的葡萄剥了皮剔了籽喂到他的嘴里,武经国眯着眼一边听着李师爷上报的讯息,一边嚼着嘴里的葡萄。这时方当盛夏,尚未立秋,葡萄尚处于青涩时候,武经国不知从哪里弄的,恐怕这运送葡萄保存葡萄的方法和途径就远在葡萄本身价值的百倍以上,不过对他来说无所谓。 “刺客提的三个条件你都答应了?”武经国问道。 李师爷道:“是。” “主谋也都供出来了?”武经国又问。 李师爷道:“回府督,尚未供出,刺客要我们先治他妻子的病。” “你也答应了?” 李师爷道:“是。多年的顽疾,到今日还保得性命已属万幸,若要根治恐怕至少要几个月,我们等不了那许多时日。所以我打算先叫太医过去瞧瞧,开个方子,若是对症即可叫他供出主谋。” “蹬鼻子上脸,凭他也敢和本督讨价还价?”武经国脸色忽然闪过一丝不悦。“叫徐春之来,他受得住刑,我倒要看看他的女人受不受得住。” 李师爷道:“府督息怒,这刺客确实张狂,不过刺客事小,他背后之人事大,如何除掉他们尚需费一番功夫。” “你知道主谋是谁了?”武经国面色缓和了许多。 “回府督,目前尚不知晓,不过倒也并非全无头绪。” “哦?说说看。”武经国有了兴趣。 李师爷道:“是。这几年我们树敌不少,但放眼天下敢对府督动手的并不算多,在朝中,之前与府督作对的‘古榆学派’一党的余孽算是一种可能。其余之人当年中立的中立,龟缩不出的龟缩不出,便是算上这些人现今也只有‘匿州侯’钟蛰有这个胆子和实力......” 武经国道:“钟蛰行事一向稳重,派这么个人来行刺不像是他的作风。” 李师爷道:“府督所言极是。除了古榆学派残存的余孽和钟蛰外尚有一个可能。” 武经国道:“你是说自己人?” 李师爷道:“正是,任思勰任大人官居高位掌握‘兵部’,又是府督义子,更是府督之下最有实权的人,府督若出了意外获利最大的自然是他。” 武经国道:“嗯,他要是动手的确防不胜防,不过以他对本督的了解便是动手也断然不会找错了轿子。”他笑了笑,笑得有些轻蔑,似是讽刺般地道:“看来这刺客的主谋还是老对手‘古榆’一党的余孽了!” 李师爷微笑道:“是,‘古榆’一党在朝中式微后在江湖上还算有点力量,颇受‘半步堂’等残余门派的拥虿,江湖人替他们卖命也属正常,再加上刺客恰巧同前段时间行刺府督的‘半步堂’、‘狼门’的余孽混在一处,若说刺客是‘古榆’一党所派原本也是最有可能的。可是老鹰、苍狼这些人俱在端木先生手下吃了亏,他们若非蠢货,自然知道单凭刺客一人无论如何不是端木先生的对手,又怎会派他白白送死呢?” 武经国又笑了笑,道:“依先生说,他既不是‘古榆党’所派,又非钟蛰之流操纵,难道是江湖门派请的杀手?” 李师爷道:“久走江湖不会不知道‘津海神剑’的大名,似‘大隅天城’、‘钧天九鼎’、‘六龙帮’这些能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大帮会,安排行刺的人实力至少也应该同端木先生差不多才是,就算请杀手也会请‘百忍精堂’或者‘听雨读剑楼’的人,断不会请一个带家眷的杀手,所以是江湖门派所派刺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武经国眉毛挑了一挑,笑道:“李先生什么时候对江湖中的事这么了解了。” 李师爷道:“府督谬赞了,我一个读书人哪知道什么江湖人,江湖事,只不过为府督分忧不敢不排除一切可能所以了解了一些。” 武经国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那你的结论呢?” 李师爷看了一眼武经国,却低下了头不说话。 武经国挥了挥手,屏退众侍女。 李师爷待众人走远了才说道:“目下最可疑的是皇上,其次是皇室宗亲。” 武经国脸色一变,霍然坐了起来,道:“怎么说?” 李师爷道:“以前皇上少不更事贪图玩乐技巧厌恶政事乐得有府督忠心耿耿代为处理诸事,可这几年皇帝年岁渐长眼看着朝中大小官员皆以府督马首是瞻难免心生惧意......”李师爷没有再说下去,武经国却已心知肚明,他之所以有今天靠的就是见风使舵改换门庭出卖上司的功夫,更何况历来权臣无论忠奸时间久了都难免遭到主上的猜忌,若说皇帝想自他手中夺回实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由不得他不信。 “说下去。”武经国道。 李师爷道:“皇上知道朝中上下八CD是府督的人,他无论是要动用‘金衣卫’、‘内督府’还是‘龙禁卫’的大内高手都瞒不过府督,所以许一些好处拉拢江湖势力也属于正常,也正因如此,皇上派出的人不了解江湖人的个性,所以这支临时拉拢的队伍只是群乌合之众,难以管辖,行事难免托大。” 武经国道:“这倒是像他的水平,不过如此大事等同儿戏毕竟不可思议,你这么说有几成把握?” 李师爷道:“如果景熙煌假死至少七成......” 武经国道:“你上次要本督派那么多人试探景熙煌的生死时就已经怀疑这是皇上布的局了?” 李师爷道:“请府督恕罪,兹事体大上次府督身边有外人在场未敢言明。” 武经国道:“你做得很好,真要是皇上的局至少我们知道景熙煌能拉拢的势力有哪些,我们也好提前筹划。” 李师爷躬了躬身道:“多谢府督宽恕,只是我想不通景熙煌怎么会真的死了,难道真的是皇宫进了刺客?景熙煌这一死,皇上布局的可能性就不足两成了。” 武经国道:“两成也算不低了,依先生之见皇室宗亲的可能还要大于皇上?” 李师爷道:“嗯,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王爷的手笔。皇室宗亲身份虽然尊贵,但手中无权无兵,唯一的途径就是暗中收买杀手,他们的可能确实是最大的。” 武经国皱眉道:“他们为何要与本督过不去?” 李师爷一字一顿地道:“法!太!宗!清!君!侧!” 第42章 李师爷父子 法太宗清君侧这几个字从李师爷口中说出让武经国一怔,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当年太宗正是以这个理由起兵造反从侄儿手中夺得江山的,如今历史要重演么?‘天芒’立朝时太祖皇帝曾有遗训内官议政者斩,如今自己这个内官不但议政而且执政,真要是有哪个王爷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响应者恐怕绝对少不了。这‘清君侧’之计若是成功皇帝死不死不知道,他武经国大人是死定了的,说不准还能有幸来个车裂,凌迟什么的著名死法。 武经国沉思半晌,忽道:“不对,真要有王爷造反他们不该此时行刺于我。” 李师爷道:“府督言之有理。不过......” “有话就说。” “至今日,我已查到这个刺客一共杀了一十九人,这一十九人身份不同,有致休在家却依然暗中掌控朝局的老顽固也有富商或者江湖人,但他们都有三个共同的特点。”李师爷顿了顿道:“第一,与府督关系不太大;第二,都是有钱人,而且这钱都不是正道来的,据查这十九人的所作所为若依照我朝律法有十五人是要问斩的,这十九人当中有一人府督还曾认识。” “谁?”武经国一下子有了兴趣。 “吕梓杓。”李师爷道。 武经国眉头一皱,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当年他曾经主动登门向吕梓杓示好,表示愿替与‘古榆党’结盟,进退与共,结果吕梓杓一句‘狮虎焉能与犬豺为伍?’的反问将他撅了回去,既然不能成为朋友那便只好是敌人了,自那之后武经国便不断招揽‘古榆党’的敌人与之对抗,‘古榆党’中许多人他杀归杀了,心里还是佩服的,比如林澜比如陈北辰,但这个人他只有痛恨与厌恶。他掌权后,吕梓杓第一时间辞官归隐,由于此人在朝在野威望都很高,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几次向皇帝进言陷害都未能如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变数他一直隐忍只待此人在朝野和皇帝面前名望淡化或者抓到他的把柄那时再报昔日之仇,可是吕梓杓一直以君子和直臣的面目示人他抓到的把柄皇帝并不相信,于是昔日受辱之仇便一拖再拖,直到前段时间传来吕梓杓得病而亡他还信以为真大呼可惜,今日才知道原来是被人暗杀。 武经国曾受过吕梓杓言语的侮辱,此刻听到李师爷又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心中极为不快,但在属下面前他怎肯失态,当即将火气压下,笑道:“本督能有今日也算拜他所赐,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他呢。” 李师爷话出口时自知失言,见武经国面色又缓和下来心中略舒了一口气,道:“京城无论辅城衙门还是‘金衣卫’都是我们的人,这些捕快看死的人与府督并无联系便乐得蒙混过关,这也正是刺客不被捉拿到的原因之一,而这种作风假设是为了筹措军饷和提前铲除将来的反对势力都是合理的,吕梓杓的死将这种可能放到了最大,否则有钱的富商多得是,没必要动到他招人疑窦,正因为姓吕的这种伪君子名望高,说话有分量,所以碍了他们的事。” 武经国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有可能,不过行刺本督似乎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若是成功‘清君侧’这个绝好的起兵理由便用不上了。” 李师爷道:“正是。所以这不是幕后主谋的本意,应该是刺客会错了意。” “会错意?”武经国颇为不解。 李师爷道:“这几个月来,京城被杀的有数十人,除了景熙煌之外大都和这姓梁的刺客所杀之人身份个性有些相似,这说明刺客尚有同伙,如果他们的主上真要对付府督又怎会只有一个刺客动手?如所料不错,他们应该是有分工的,一部分人充当刺客,只负责行刺,另外一些人则伺机搜刮死者的钱财,主事之人为了招揽这些江湖草莽为己用,很可能以‘清君侧’的名义拉拢反对府督的人,至于真正的目的则不会对他们明言,偏巧这位姓梁的刺客信以为真,一时鲁莽便对府督动了手。” 武经国道:“嗯,这倒不无可能,接下来先生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应付?” 李师爷道:“事情分两头,对皇上那的动向监视即可,若真有异动能拖则拖,若皇上再诞下龙子我以为当留则留,不得已时府督可以扶植幼主登基,就只怕皇上身子不好后宫难以尽快怀上龙子。” 武经国又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刘贵妃已与我为盟,只要她引得皇上临幸即可,皇上身子好也罢不好也罢全不影响贵妃怀子。”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口中却叹了一口气,面显难色。 过了片刻,武经国似是回过神来,叹道:“唉,但愿不是皇上。” 李师爷道:“府督忠于皇上,皇上想来也不至于此。但皇室宗亲有不臣之心,欲危及社稷危及皇上却不得不防。” 武经国道:“是啊,说起来我朝王室的人造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该如何杜绝属实让人头疼。” 李师爷道:“其实也不难,只是需要费些功夫,说到底这些王爷手中无兵也只是虚壳一具而已。” 武经国道:“先生请说。” 李师爷道:“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是哪位王爷,然后可有三法除之。”他望了一眼武经国,缓缓地道:“第一,让皇上知道他的不臣之心,下旨除之,名正言顺,永绝后患;第二,这刺客受他们蒙蔽欺骗日久,恨之入骨,可激得刺客动手刺杀,然后我们再除掉刺客灭口,他若不肯我们便以其妻子做要挟;第三,将计就计,放刺客回去做事,待王爷露面京城或在半路假冒山贼截杀或在其落脚处假冒山贼截杀,他所谋之事既然见不得光,必定不能以王爷身份堂而皇之谋画,我们假冒山贼动手便容易得多了,事后徐大人拿下山贼,就算严刑拷打致死也不过是杀了几个山贼而已,任谁也不会猜到我们头上。” 武经国心中大喜,嘴上却淡淡地道:“你看着安排吧。” 李师爷道:“我已放刺客回去了,他这失踪这两天是他的岳父过寿发帖相邀,他不便相拒又不便明言是以走了一趟,这一点他的小舅子任骁就是最好的见证人,路引也早已给了他了,由不得他们不信。前几日的守卫都着的便装,说是御史大人不放心女儿,又怕女儿重病在身受不得舟车劳顿故而派来保护伺候的也完全对得上。” 武经国道:“需防刺客拖延或逃走。” 李师爷道:“府督放心,我派秦昭和陆孤鸿假冒任骁的侍卫在旁牵制,孙老说以他二人的武功刺客跑不了,更何况他妻子的病尚要依赖我们。另外我吩咐郑千户派屠大千前去相逼,这人性格勇猛而不计后果,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秦陆二人一面监视一面帮刺客保护家眷,屠大千则以威逼要挟为主向刺客施压,府督只要避而不见,我们做师爷本无实权,郑千户和屠大千听也好不听也罢,我们管不了,这种情况下他为防变数用不了多久便会自己行动起来了。” 武经国道:“好,果真一切如你所言,事成之后你要什么本督便给你什么。” 李师爷道:“多谢府督厚赐。” 武经国道:“今日先说到这儿吧,过一会我进宫探探皇上口风。” 李师爷躬身施礼,告退而出。 “师爷,令公子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一名守卫等李师爷出了小院,才凑了过来说道。 “嗯,知道了。”李师爷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迈步出了‘经国府’。府门口,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抚摸着金猊雕像,目光中满是喜爱的神色。“你怎么来了?”李师爷开口问道。 少年凑上来道:“爹,大伯来了,在家里等您回去喝酒呢。” “整天就知道喝酒赌博,他不要来问我借钱的才好。”李师爷拿出一小锭银子,丢给少年,道:“去,打二斤酒去。”少年接过银子,嘻嘻一笑,蹦蹦跳跳走了。众守卫见李师爷素来沉着冷静,不苟言笑,却不想生了个孩子却顽皮得很,不禁有些失笑。 李师爷摇了摇头也跟在后边走了。 李师爷走出一截,将‘经国府’远远抛在了身后,却见自己的孩子停在头里等他。 “爹,你当心着点,有的事该不知道的时候就要装作不知道,有的计谋只能在心里想,却不能说出来,以免惹来杀生之祸。”少年收起顽皮神色,说出的话竟然像个旧历风霜的智者。 李师爷一笑,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不出点狠计谋你小子能天天吃肉,能住上那么大的房子?” 少年道:“与虎谋皮小心点总是好的。” 李师爷道:“嗯,放心吧,你爹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若连自保都不会十条命也早丢了。武经国虽然是虎,不过他一日不是皇帝便需用我的脑袋替他谋画一日,你小子自以为聪明,你倒是说说看,他何时能当皇帝?” 少年道:“太监怎么当皇帝?” 李师爷道:“嗯,这回说对了,前几年他或许有当皇帝的想法,但享福的时间久了有谁愿意冒这个风险?更何况就算他想当,天下人又怎会让阉人当皇帝?到时候自有有心人高举义旗驱逐国贼,说不准他的‘好儿子’兵部尚书任思勰第一个就会领兵反他,然后任思勰扶植亲王登基,继而挟天子以令天下,不但能掌握实权成为朝廷实际的操控者且在千古之后的史书上必被大书特书,成就不世之功。” 少年嘻嘻一笑,道:“嘻嘻,真好玩。” 李师爷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心中好生得意。 世间所有的生命都离不开生存与传承,对多数人来说自己的后代有出息比自身有出息更为重要。 (本章完) 第43章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又是一个‘好天气’。沈南武等为免引起旁人怀疑,将院中守卫尽数撤去,只留下陆秦屠三人扮作任骁的护卫和下人,一方面监视梁榭,一方面以保护为名将任家姐弟拿为人质,以这三人的武功,再加上人质在手梁榭想逃走终归是没有半点希望。 屋里,郎中正在给嘉娴把脉,郎中身后站着两名男子,两人一言不发盯着郎中,似乎是随从又似乎是学徒。(梁榭不知道郎中的真实身份。) 梁榭看着郎中给嘉娴把脉问诊瞧得呆呆出神,时局至此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是该真的倒戈相向出卖云老和小王爷还是该自己扛下来。对于他来说云老欺骗了他利用了他他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替云老他们卖命死扛,但武经国更是过河拆桥的好手,自己死扛固然难免一死,重回云老身边也难以逃脱,就算是自己真的投靠武经国出卖了云老也依然是活不成的,不同的是早死和晚死自己一个人死还是带着老婆一起死而已。 他没有吞吐天地的志气,也没有为百姓牺牲的觉悟,更没想过要流芳百世,但他也向往公平、正义,也想着惩恶扬善,最起码不能祸国殃民遗臭万年。多年前他的父亲也曾对他抱有希望,不求他飞黄腾达,但求他读个书考个功名,当上一任小吏,安安稳稳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所以选了一个‘书’字作为他的名字。或许是人报有希望越大的事上天就越不让他如意吧,他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唉。 梁榭看了嘉娴一眼,或是最近吃了人参的缘故,嘉娴的气色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但依旧难改憔悴,想起人参他又想到了小王爷,或许小王爷还是好的,还是善的。唉,算了,待嘉娴的病有了起色,想法搞到药方把他们姐弟支走,自己再次杀一次武经国,成就成败了大不了一死。 他又看了嘉娴一眼,正巧嘉娴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接,嘉娴笑了笑,梁榭却鼻子一酸别过了头。似这样平和宁静的时刻过了一刻便少一刻,他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这样的时日。 其实夫妻相处有时候就是这样,昨夜嘉娴还在为任骁来京涉险的事和梁榭生了气,两人闹得很不快活,今天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又能使两人隔阂尽去,心心相印。 郎中把脉良久,不禁皱起了眉,伸手拔下任嘉娴的几根头发,拿在手中看了几眼,搓了搓,见头发枯黄无泽,开口问道:“夫人平日里头发掉的厉害么?” 任嘉娴道:“每天梳头的时候掉不少。” 郎中又撸起任嘉娴的袖子,在她小臂上按了一按,肌肤下陷,郎中拿开手指,肌肤又缓缓恢复原状。郎中点了点头道:“夫人在小腿上按一下看看。” 任嘉娴不解何意,但还是依着郎中的话,拨开裙子学着郎中方才的样子在小腿肚子上按了一下,肌肤下陷,她移开手指,肌肤缓缓‘弹起’却只弹到一半,竟还是呈凹陷状。 “夫人可是易乏易困?常常想睡觉?”郎中又问道。 任嘉娴道:“生病的人不都是这样么?” 郎中一笑,又问:“可有睡一会便又醒来,躺久了腰疼的症状么?” 任嘉娴道:“好像是有一些。” 郎中颇感无奈,道:“我先给你开三天的药,吃完我再过来。” 梁榭道:“能否多开一些?” 郎中没好气看了他一眼,道:“先试吃三天看看效果如何,若不成再换方子。” 梁榭讨了个没趣,当即闭嘴。 郎中又道:“但凡治病,药物只是辅助,关键在调和病人身体,使其自行治愈,平日里起居饮食上多注意些。记着,少卧,少怒,勿劳累,不可受惊吓,不可坐在湿地之上,忌食生冷硬寒等物,少盐,勿食荤,禁房事。” 梁榭道:“肉也不让吃?会不会......?” 郎中一瞪眼道:“不忌口治什么病?” 梁榭道:“是是,请问先生,内人得的是什么病?” 郎中道:“肌肤水肿,发枯而无泽,其症十九在肾。”说着收拾药箱起身要走。 梁榭忙道:“先生忘记开方子了。” 郎中看了一眼跟着自己来的两个随从,道:“你要方子做什么?药抓好了叫他们给你送过来就是。” 郎中如此说法,梁榭登时了然,这两个随从自从进门一言不发,原来是武经国派来监视郎中的,他眼见没空子可钻,只好作罢。 郎中起身出门,两名随从紧随其后,梁榭也跟着送了出去,到了院外,郎中忽然止步道:“你自己不懂医理,不要给乱吃补药,有些补药固然是极为珍贵的好药,却也不是什么病什么人都可以用的,一旦调动体内元气过多易引发其他病症,甚至造成病人耗损元气过度而亡。慢病要慢治,平日清心寡欲,多休息即可。”他顿了顿又道:“这世上花着大价钱,把自己吃死的人多得是,你若不信也由得你去。” 梁榭脑中一震,吓出一身冷汗来,他本以为人参这东西起沉疴、疗绝症、愈百病,却不想还有这个风险,当即恭恭敬敬向郎中作了一揖,道:“多谢先生提醒。” 郎中不去理他,径自去了。 郎中的这一番话燃起了梁榭的希望,却也让他放下了对云老和小王爷最后一丝的情义——既然自己躲不过这场风雨,那就让这风雨把所有的恶人都卷进去吧。 天,依旧是那么蓝,树,依旧是那么绿,树林中放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梁榭的无奈也只是他自己的无奈,不曾对天地万物造成半点影响。树上鸟儿嘴里衔着蚂蚱哺育着小鸟,小鸟争先恐后欢快地叫着,对它们来说,饱食一顿就是上天的恩赐。今年的蚂蚱似乎比往年多一些,庄稼的长势却不及前几年,不知为何上天会给鸟儿格外的恩赐,对人却是那么残忍。 金乌西坠,华灯初上,京城的万家灯火如漫天繁星,点缀着人世间,‘经国府’更是灯火通明,皇城最高的宫殿‘皇天极殿’的顶上一条由灯火点映而成的飞龙似乎在天上盘旋,俯瞰着整个京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大概这一卦象是吉祥的吧,应该是吧。 “梁大侠有心事?”一个声音打破树林中寂静的夜,把梁榭的思绪拉了回来。梁榭一回头,只见秦昭笑着朝他走了过来,梁榭还以一笑,道:“你听,这蝉鸣声真好听。”他本来对这些人没有半点好感,但无所谓了。 秦昭笑道:“是啊。月色也不错。” 梁榭看了一眼尚未升起的月亮,笑了笑。 “屠……” “蝉自由自在的多好,不像人有那么多无奈。”秦昭只说了一个字便被梁榭打断了,他似在和秦昭说话又似自语。 秦昭笑了笑,上前一步与他并排而立,道:“蝉也有蝉的无奈,只是人不在意罢了,蝉也怕疼,也担心被鸟兽所食。” 梁榭忽然觉得这个秦昭似乎人还不错,怎地去帮了武经国,不由得重新看了他一眼,秦昭又笑了笑。 梁榭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住了,秦昭似乎知道梁榭想问什么,却不点破,梁榭也知道秦昭真正要说的是什么,也不说破。 自打昨日一照面,梁榭便看出那屠大千是什么人,其实也不用去看,只要知道是郑千户派来的就知道是什么路子了,所以他要快些决定,快些动手,原本拖延才是最好的办法,此刻却不能冒险一试,这帮人很难说。 “姐夫,怎么不回屋?”梁榭回头,见任骁正从院子中出来,回道:“屋里太热,外边凉快些。”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任骁又问道。 “回哪?”梁榭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东尧城’啊,你们不回去见爹爹么?” 梁榭不由得苦笑,任骁的话他答不上来,他的泰山大人要是能认自己这个姑爷,也不至于会有今日这种局面,再说此刻就算是认了又如何?难不成他那点芝麻小官能从权倾天下的武经国手中救出人来? “姐夫?” “哦,你姐姐的病受不得舟车劳顿,待病好了再回去。”梁榭敷衍道,他怕任骁再问东问西,赶忙又说道:“你回屋多陪你姐姐说说话,十来年没见了,她也怪想你的。” “嗯,饭好了叫你们。”梁榭点了点头,任骁转身回屋。 晚风徐徐吹来,吹动着树木的清香带来了一丝凉爽,驱散了暑气,让人十分受用,梁榭和秦昭精神俱为之一振,蓦地,二人同时打了个冷颤,夏日的风中竟然带着刺骨的寒意。 “有杀气!”秦昭沉声道。 黑暗中,一个斑驳的黑影在树林里若隐若现,杀气如利剑般刺了过来,秦昭不敢稍动,默运‘昭月神功’护体,身上衣衫割裂,皮肉不伤。 梁榭脸上一凉,被划了一道口子,血登时流了出来,不知为何那人不趁机出手反将杀气敛了一些。 秦昭窥得破绽双掌抱球击出,一股宏大的气劲轰然而出将杀气击散。 “十三?”秦昭正待再行出手听得梁榭这一声没头脑的呼喝硬生生忍住了。 “说,为什么?”树林中那影子冷然道。 “你是来问罪的?”梁榭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影子道。 “我说的话你还相信么?”梁榭问道。 “或许信,或许不信。”影子道。 “我没有对不住他们。”梁榭心中电闪,十三是自己人,虽然现在可能有些误会,但他和自己感情一直很好,误会容易解释。嘉娴和任骁落在武经国的手上,如果要救他们的话现在恐怕是唯一的机会,以十三的武功再和自己联手解决秦昭应该不是问题,然后再偷袭陆孤鸿和屠大千或许能一击必杀,但若他们有了防备以嘉娴为质就麻烦了。不管如何,动手总比坐以待毙强得多,他主意打定,正要发暗号叫十三动手,秦昭忽地身子一闪,退入院中,冲梁榭抱拳道:“二位既然相识,想必有要事相商,在下不打扰了,请。”他说着话双手仍然不离胸前。 梁榭将到嘴的一句话生生咬住,改口道:“先生请便。”眼见着自己慢了一步,秦昭起了戒心,也只好由着他去了,否则动起手来被他喊上一声坏了事不说,弄不好还被屠大千钻了空子。 “云老和少爷对不住你了?”十三道。 “这……也谈不上。”梁榭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十三虽然和自己十分要好,但他更听云老的话,万一说出实情后他依然向着云老,那嘉娴的命就算是彻底交代了。 “肖总镖头出走,冷霜背叛,现在连你也要……”十三的语气中有些苍凉。“‘百里醉’‘十三铩’明日午时前我等你来选。” “十三……” 杀气消弭殆尽,十三敛气而行,早已去得远了,只剩下林中斑驳的树影。 十三,云老手下武功最高的杀手,‘战魂堂’十二人中最晚加入,排行最末的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明着动手从不暗杀的杀手。据说曾经江湖上有个极厉害杀手名叫‘燕十三’,他一生以剑为魂,了悟剑道之极意,创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毁灭之招无敌于天下,后来为免朋友死在剑下而自尽。十三最崇拜的人一个是云老,一个便是‘燕十三’,原本他排行十二,但他不喜欢十二这个数字,他喜欢别人叫他十三,因为‘燕十三’,所以十三认为十三这个数字听起来更有杀气,更霸气一些。更因为当今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百忍精堂’中最强的杀手只有十二个,所以他偏偏就要在十二上再加个一自名十三。 “不知道十三有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梁榭想着。 “人呢?”屠大千大摇大摆从院中走了出来,离老远便问道。 梁榭皱眉道:“什么人?” “你的同党。” 梁榭道:“走了。” 屠大千道:“为什么不拿下他?” 梁榭道:“刚才在外边的要是你就好了,正好立上一功。” 屠大千道:“嘿,小子,别想耍花样,你女人可在我们手里。” 梁榭道:“在你面前我哪能耍什么花样?” 屠大千道:“知道就好,给句痛快话,你到底什么时候交代。” 梁榭道:“交代什么?” 屠大千道:“少他妈装蒜,老子耐心有限。” 梁榭轻笑道:“那你请便。” 屠大千道:“你有种,婆娘也不要了?” 梁榭哼了一声道:“我要亲手解决,用不着向谁交代。” 屠大千道:“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梁榭说完转身回院。“你去通知沈南武和郁栖柏他们过来商量下一步的计策,你若敢从中捣乱,碰她一根汗毛,我便戳瞎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头,斩下你的手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嘿嘿,小子,凭你也配?”屠大千道。 梁榭止步道:“我或许没这个本事,你猜府督有没有这个能耐?以你一死换取府督高枕无忧不知道他会怎么选。” 屠大千脸色微变,道:“好,事情要是办砸了可别怪我手狠。” 梁榭道:“但愿你能活到那一天。” 李师爷的双重手段,屠大千的虎视眈眈,再加上十三的逼迫,使梁榭没有了喘息的空间,他们也容不得他喘息。这两拨人目的不同,十三要他回归‘战魂堂’,李师爷和屠大千要他供出云老和小王爷,但对于梁榭来说造成的结果却是一样的——明天他必须见云老一面,否则以十三的个性必然与他成为死敌,一旦两人动手,在十三杀死他之前云老和小王爷很可能藏匿起来,那样他在武经国手中将会失去利用价值,从而失去选择权。 夜,已深。梁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还没睡呢?”嘉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来,在黑暗中闪着一双眼睛问道。 梁榭侧过身子,单臂搂住她道:“睡吧。” 嘉娴在他嘴上吻了一吻,闭上了双目。 梁榭怜惜之意大盛,保护之欲更强,心一横,暗道:“你做初一莫怪我做十五!云老,小王爷,对不住了。” 在这个精明的老人面前,李师爷的安排真能瞒天过海么? 第44章 局(上) 次日,天微亮沈南武和郁栖柏二人便乔装而至,梁榭和二人商议停当,先由梁榭去云老处稳住云老等人,再等待时机动手。 沈南武递给梁榭一支烟火,道:“人到齐了就找个地方传讯,我的人随时待命定将他们一网打尽。” 梁榭的目标只有云老和小王爷两人,对‘一网打尽’没什么兴趣,他心下踌躇,脸上显现出了难色。郁栖柏道:“南武兄莫急,烟花传讯势必被敌人看到引起警觉,一旦逃走再想追捕恐怕就更难了,况且敌人的真实身份我们尚不知晓,不宜操之过急,万一对手是朝中要员,此举恐怕会为你我招惹杀生之祸。” “嗯。”沈南武面容沉了下来,转头向梁榭冷声道:“梁......兄弟,实话告诉你,以府督和几位师爷的作风,不论你是否真心投降,立没立功都难免一死,而且这几天我们忍你也忍得够了,尤其是......,到时候只怕你死也死不掉,活也活不了。”站在一旁的屠大千盯着沈南武,嘴角处泛起一丝轻蔑之意。 梁榭苦笑道:“这我知道。” 沈南武道:“你的命我保不了,不过你女人的命我可以设法保全,退一步讲,至少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梁榭道:“你为什么帮我?” 沈南武道:“你又不是白痴,这局面我不说你也猜得到。怎样?你同伙的真实身份可以说了么?” 梁榭心一横道:“好吧。行刺武经国确实是我自作主张,不过他们当年正是以除掉‘无根党’为由招揽的我们。” 沈南武道:“他们是谁?” 梁榭道:“小王爷和一个老者。” “小王爷?你说的是……誉王?”沈南武问道。 “嗯。” “怎么会是他?”郁栖柏奇道。‘誉王’是数十位王爷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皇帝唯一的兄弟,这位小王爷喜书画好武艺为人谦和有礼从不理会政事,武经国曾多次试探均毫无破绽,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深的城府,饶是郁栖柏素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也看走了眼。 梁榭苦笑道:“二位是不是觉得很荒谬?我与这孩子相处将近两年,一直觉得他敦厚老实,为人正直讲义气,想不到前不久被他摆了一道。” 郁栖柏道:“示之以虚示之以弱原本就是兵家常用之策,说来也没什么稀奇,但千百年来屡试不爽,多少智者都栽在了这一招上。” 沈南武道:“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郁栖柏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想当皇帝吧。不管他目的为何,既然这事牵扯到王爷就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先稳住他们再说吧。” 沈南武道:“嗯,我们先去请示府督再做决定。”梁榭巴不得他们一直拖下去,那样郎中开的药管不管用就一清二楚了,而且拖得越久他的机会就越大,当下点头应了。 商议已定,郁沈二人转身离去,屠大千亦随之离去。 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郎中遣人送来了嘉娴的药,却是已经熬好的汤剂,莫说梁榭这样对医理药理一窍不通的人,就算是一代名医也很难从这碗熬好的汤剂中尝出各味药材及其分量。梁榭无奈,只好等到嘉娴起床后,再用热水隔着碗将药烫一遍,待汤药温热方才取出让嘉娴饮下。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嘉娴虽服了药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见效的,梁榭原也不指望当即见好,但盼着慢慢能有好转也就是了。梁榭收拾洗漱,吃过早饭方出了家门向云老和小王爷处走去,一路上想着见了云老该如何答对,见了十三该怎样解释…… 鸟儿轻唱,梁榭一抬眼一座院落已出现在眼前,院门前一人闭着眼睛负手而立,冷峻的面庞,笔挺的身姿,他身周仿佛笼罩着一层杀气,使鸟儿飞过止住了歌声,使清风吹去的树叶偏离了方向,这人正是十三——梁榭的好兄弟,风云魂三堂的第一高手。 “你没有让我失望。”十三睁开眼,手一扬一只酒葫芦飞了过去。 梁榭伸手接住,拔开盖子,喝了一口,并不说话。 “那个人是谁?” 梁榭道:“东尧城监察御史请的护卫。” “嗯?是你岳父来了?” “是他的公子。” “好事。” 十三向门口的云七、云十一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率先走入院中。梁榭一笑,也和两人打了招呼,随着十三进入院中。他的事十三基本都知道,只是他向来寡言,能问这几句已足见兄弟情谊了。 院中,云老正在聚精会神地练‘八段锦’的导引气功,梁榭和十三进入院子他似乎并未察觉,只见他自‘仰托一度理三焦’起,继而‘左肝右肺如射雕’、‘东肝单托西通肾’、‘五劳回顾七伤调’、‘游鱼摆尾通心脏’、‘手攀双足理于腰’、‘次鸣天鼓三十六’、直至‘两手掩耳后头敲’为止,一遍练罢云老双手双臂上托又自‘仰托一度理三焦’开始练起,练了三四遍方止。畅快之余,云老又起双臂在顶上一环,收于腰际忽地挫下腰身,重心前仰,足下一蹬一掌自下而斜上向梁榭腹部打来。梁榭心中一惊,以为计谋已识破,右手挡开云老一掌,身子借力向后飘去,云老一招无功,身子如弹簧般弹出,一掌打向梁榭胸口,梁榭左手格开右手不由得出掌向云老肋下打去,云老慌忙后退,双掌齐出挡住梁榭一掌,身子却经不住梁榭的掌力踉跄后退,十三身形一闪在云老背后扶住。 “咳咳。”云老咳嗽两声,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说到底这花花世界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去吧,翅膀硬了就去飞吧。”说着转过佝偻的身子就要回屋,意态说不出的苍凉。 “云老!” 云老回头看了一眼十三。 “云老!”十三又喊了一声。 云老看了看十三,又看了看梁榭,终于说道:“今天是凤七的生日不忙的话晌午一起吃饭。” “嗯。”梁榭答应一声,眼看着云老佝偻着身子回了屋,他知道就算是明着来以云老的身手也绝难躲过他三五记杀招,但一者十三在侧,真动起手来梁榭不知道他会帮谁,再者一旦动手小王爷就会有了防备,自己绝无第二次的机会,所以他只有等,等到两人都来了,等到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更要等到嘉娴的病有了起色,等到她姐弟俩都安全了才能动手。 在这里,无论是梁榭他们的‘战魂堂’还是负责打探消息的‘风云堂’亦或是打理镖局生意的‘通顺堂’,只要是有过生辰的不忙时云老都会叫上同一堂的人简单过上一过。在这里没有烦奢的仪式,只是煮一碗长寿面添几道荤菜而已,相互之间也都不用出份子钱,所有的开销都由云老和小王爷负担。而云老年纪虽大却从不过寿,十三也从不做寿。 院外一阵女子的交谈声传来,柳十一和凤七结伴走了进来,二人看到梁榭都不由得一愣,凤七面露喜色,在柳十一耳边低声道:“十一妹,如你所愿老大回来了。”柳十一脸上微微一红,没有理她。凤七转向梁榭笑道:“老大是专程回来给我过寿的?” 梁榭一笑,不置可否,说实话他并不记得凤七的生日,甚至他连每年自己的生日也总在过后才想起来,庆生辰这种虚招子只有云老搞来收买人心,江湖儿女又有谁把这些放在心上了? 凤七笑道:“还是借给我过寿为名来看柳妹的?”她似乎心情很好,拿两人开涮。 “其他人呢?”凤七刚才对柳十一说的话梁榭也听到了,再加上这么一句调笑,他不知如何对答只好岔开了话题。 凤七正待答话,忽听得院外一人喊道,“咱们的寿星老呢?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话,从院外走进来三个人,一个长相精悍,面无表情,一个身材修长,着一袭白衣颇为俊秀,一个尖头滑脑一副奸商模样,正是李二、楚六和贾八三个来了。 三人看见梁榭也在,神色间也不免变了变,梁榭冲三人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楚六和贾八齐喊了声‘老大’,李二却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他。 凤七怕李二说出不中听的话来,令梁榭尴尬,忙笑道:“刚才谁喊着给我带了好东西来着,赶紧拿出来。” 贾八探手从袖子中掏出一根镶嵌着珍珠的簪子在凤七眼前一晃,凤七伸手去抓,贾八倏地将簪子缩了回去,凤七右手刁住他手腕左手又再抓去,贾八手腕一翻脱开凤七的一抓,转身逃了开去,笑道:“这是要硬抢么?” 凤七佯怒道:“小狗,拿你七姐戏耍起来了。” 贾八哈哈一笑道:“不敢。”走近两步,取出了簪子,笑道:“七姐喜欢么?” 凤七见是一枚颇为秀气的金簪,簪子一段镶着一颗小指头大小的珍珠,虽不是十分名贵但款式正是自己喜欢的,显然选礼物的人颇费了一番心思,她心下甚喜,伸手将发髻上的竹簪子取下。 贾八笑道:“七姐的簪子也早该换一换了,来,小弟给你戴上。”凤七白了他一眼,终究还是转过了身子,贾八将金簪插在凤七发髻之上,退开数步左一眼右一眼端详。 凤七转过身子,笑问道:“怎样?好看么?”凤七生的本来就美,适逢今日生辰,更是刻意打扮,穿了一身红色衣衫,在大方中多了几分妖娆,配不配金簪都十分招眼。 楚六和贾八齐道:“好看。” 凤七又问道:“我和十一妹谁漂亮?” 楚六道:“都漂亮、都漂亮。” 凤七道:“还是十一妹漂亮是么?难怪有的人看的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李二和十三‘哼’了一声,梁榭却显得十分尴尬,忙移开了眼神,柳十一笑道:“七姐别取笑我了,当心二哥生气。”她与凤七相貌均美,但风格却全然不同,凤七美丽,大方,透着一股英气,柳十一则给人一种较为宁静柔弱的感觉,今日她穿着一身淡粉翠玉色镶边的衣衫,翠色束腰,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显得既美丽又娇弱,一笑之下露出的两颗虎牙更在静雅中多了一分可爱。 “胡说八道。”李二面无表情地责道。“十三,我们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菜。”说着揪着十三走了。 李二一走凤七脸色微有不悦,向柳十一道:“你二哥有病,整天板着个脸。” 贾八凑在凤七耳边低声道:“七姐,其实簪子是二哥买的。” “啊?”凤七一愣,颇为意外。 (本章完) 第45章 局(下) 几人在院子中说笑着,又过了一会赵三、刘四、陈五、坚九也都到了,除了背叛被杀的冷十(冷霜)之外,‘战魂堂’其余十一人均已到期。 时近午时,厨房备好了酒菜,众人相继落座,凤七坐主席位,云老和李二在侧。过了一会,厨子端来一盆寿包和一碗一根的长寿面,凤七吃罢,厨子又给每人盛了一碗。今日的厨房添了盏蒸鹅、红烧鲤鱼和醉蟹三道菜,众人武功既高,饭量也是奇大,喝着酒只一会的功夫便将鹅和鱼吃了个精光,那醉蟹虽是稀罕物事但众人一者嫌吃起来麻烦,再者觉得那东西没等吃饱便饿了,索性懒得拨弄,男子当中只有楚六吃的津津有味,连凤七也只大略吃了一只便再也不吃了。 柳十一也选了一只,揭开了螃蟹的盖子,将蟹黄挖到盘中又将螃蟹的腿折为数截,自己不吃,却悄悄推过去给了梁榭,梁榭大囧,吃也不是,不是也不是,眼看众人自顾吃菜喝酒,趁着大家不备赶忙接过三两下吃光,一瞥眼间,只见李二竟然在给凤七剥蟹吃,这简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吃饱喝足,云老身子不好,只吃了一个寿包一碗素面,别的碰也没碰,用红布包了一封银子做彩头给了凤七便离去了。 看着凤七生辰,众兄弟们高兴,梁榭鼻子一酸,不禁又有些心软,起身走了开去,暗道:“云老和小王爷纵有千般不是,但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凤七、十三、坚九、哪个没陪着自己出生入死过?李二虽然表面上和自己不对付,那也只是性格不合而已,遇事可从来没有退缩过,还有......还有柳......柳十一。武经国动手这些人势必会有损伤,难道为了嘉娴就可以置这些兄弟们的性命于不顾么?”梁榭长吁了一口气,一边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为了自己和家人断绝了关系,一边是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无论牺牲哪一方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再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是叫你走么?你怎么又回来了?”柳十一款款走来,轻风拂动,将一缕秀发吹在了她的嘴边,她轻轻拨开,在这残酷的武林中,她显得那么的柔弱。 梁榭心中一痛,‘战魂堂’中凤七和柳十一这两名仅有的女子的遭遇都可说是甚为坎坷,但不知怎么地,梁榭总觉得柳十一远没有凤七坚强,虽然她几经坎坷,这么多年来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虽然她是个极为有主见的人。 “我不放心你......们,回来看看。”梁榭一句话出口,立刻后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十一嫣然一笑,道:“真的么?” “是真的。”十三走了过来,盯着梁榭的眼睛,梁榭给瞧得浑身不自在,勉强道:“是......是真的。” 柳十一微微一笑,梁榭也笑了笑,十三居然也笑了笑。 经国府中,武经国招李刘二位师爷、元老、瑞婆婆四人同聚一堂。 “事情......办的怎样了?”武经国呷了一口茶问道,两名护卫一声不响分立左右。 “与我们先前所料一般,果然与亲王有关。”李师爷道。 “哦?”武经国放下茶杯,霍然坐直身子。“是哪位亲王?” “殷九思。” “誉王?”武经国眉头一皱。 “是。” “怎么会是他?”武经国身子缓缓仰后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么说之前他在我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了?收本督的礼也是做戏给本督看了?” “应是如此。末学认为若只是这样不过是自保罢了,可若是养了杀手就另当别论了。” “哼,乳臭未干。”武经国冷笑一声,拿起茶杯又呷了一口,眼光不经意地在刘师爷、元老,瑞婆婆三人身上扫视了一遍,道:“说说你们的看法。” 刘师爷道:“回府督,我认为很可能是......”‘咳!’,李师爷咳了一声,打断了刘师爷,刘师爷仿若不觉,接着道:“要打出‘清君侧’的口号,扰乱朝局自己趁机当皇帝。” 武经国笑了笑,不置可否,隔了半晌才道:“元老和瑞婆婆呢?怎么说?” 元老起身笑道:“老朽一介武夫,武林局面尚可掌握,朝廷大局实在是看不懂。” 武经国点了点头,看向瑞婆婆,瑞婆婆起身道:“刘师爷所言极是,王爷造反......历来不鲜见。” 武经国‘嗯’了一声,喝起茶来,并不表态,元老和瑞婆婆重新坐下,李师爷察言观色,道:“刘师爷所言本也有理,前次一论我亦持此观点,如果放在别的亲王身上至少猜对了八成,但放在‘誉王’身上却又不同。若是别的王爷,自可在封地招兵买马,在京城只需留三五个探子观察朝局动向即可,时机成熟便可起兵。但‘誉王’身在京城,京城有‘金衣卫’寰守,‘内督府’压阵,这两处有如两张大网撒下,‘誉王’小打小闹尚有漏网的可能,可又怎能做大?更遑论清君侧了......” 武经国点了点头,继续喝茶,李师爷续道:“皇帝驾崩本由子嗣继位,但为今皇上无子便只能是兄终弟及了,‘誉王’是皇上唯一的弟弟,只要皇上突然遇刺或是病死他便可顺理成章继承大统,又何必冒那个风险起兵造反?所以,他暗中招募杀手极可能是要伺机刺杀皇上,末学愚见,皇上祭天、祭祖、求雨等均为杀手良机,即便皇上终身不出皇宫也可买通太医下慢性毒药或是由太监以催情药......”李师爷说道催情药蓦然住了嘴,这几年武经国没少给皇帝下催情药,因此皇帝的身体这几年越来越差,像这种药许多皇帝兴致来了自己也吃,但他自己吃没关系,若是旁人下的就罪过大了。这事李师爷知道,‘内督府’中也有不少人知道,除了皇帝之外这事基本上已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可从来没有人敢公然说出来,虽说李师爷是武经国的红人,武经国所作所为有不少是出自他的计谋,但在元老和瑞婆婆面前将此事说出来毕竟不妥。他偷眼向武经国看去,武经国似乎没有察觉,他心中稍安,忙补充道:“这些都要比起兵容易多了,也更容易成......” 武经国冷笑道:“下毒、下催情药,你当是过家家么?你们读圣贤书的都是这种见识么?” 李师爷忙低下头惶急道:“学生愚钝。”。 “算了,不管如何,‘誉王’确有不轨之心,接下来怎么做还要仔细考量。”过了片刻,武经国面容渐渐缓和。 李师爷一时不敢接话,刘师爷眼见李师爷吃了训斥也不敢乱献策。 武经国眼光自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停在元老身上,微微一笑道:“元老,在武林中你是魁首,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元老眉毛拧在一处,缓缓摇头道:“此事实在难办,如果杀了‘誉王’我们实在担不起这个罪,虽说是替皇上铲除隐患但难保皇上不会追究,如果置之不理,万一‘誉王’得手再想扭转乾坤就难了,老朽认为唯一的办法是先加强防范然后搜集证物上呈皇上,当然最好是刺客能够自己动手。” 瑞婆婆道:“这么一来我们岂不被动?” 刘师爷笑道:“想不被动这还不简单......” “是啊,元老说的对,只要刺客动了手就解了皇上和我们的后顾之忧了。”李师爷抢着笑道,一副你连这都看不出来的臭显摆模样。 武经国道:“这事就按元老说的办吧,后续有什么变化再行商议。” 众人齐声道:“是。” 武经国道:“‘八荒谷’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元老道:“‘钟八垠’已经带领门下弟子回转‘八荒谷’,目前正在演练‘无垠八荒阵’,另外近来‘八荒谷’中弟子少了三人,有人曾见他们在‘明唐五镜’、‘钧天峰’和‘中州禅宗’附近出没,加上之前的‘六龙帮’,天下四大帮会他们已拜会了三个了。” “嗯,这个什么什么阵和什么镜子什么峰的实力如何?” 元老一笑道:“临阵磨枪能强到哪里去?倒是这些帮派的实力不可小觑,不过连景熙煌都敌不过的人不到不得已时哪个帮派愿意轻易招惹?若是不留还在‘中州禅宗’之中或许会帮这个忙,他的两位师兄还要顾全大局,不会轻易为不相干的人开罪其他势力。” “嗯,以元老之见,景熙煌之死到底是谁干的?” “表面看来,自然是‘不死邪尊’做的,但霸公既不认是他师父做的,那便不是他了。何况正常人闯进皇宫十九是要刺杀皇上的,这名刺客费了这么大劲只杀了一名大内侍卫,后续却全无动作,如此行径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童丐’盖摩天这种人才能做得出来。” 武经国微微点了点头,背靠在椅子上,轻轻闭上了眼,问道:“各位大人到齐了么?” 李师爷道:“除了郑千户有事没到,其他请了的大人都到了。” “哦?郑千户有事没来?这可不像他。”武经国道。 “可能是听说对手是‘誉王’怕万一皇上怪罪先躲起来了吧。”刘师爷道。 “躲起来就能置身事外么?早知道前些年我被那帮沽名钓誉的家伙逼的走投无路时不如也躲起来好了。”武经国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皮也不抬地说道。 “府督息怒,或许......” “好了,把诸位大人都叫过来吧。” 元老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起身告辞,瑞婆婆也跟着告了辞,两名护卫进屋,随着武经国如厕。 过了一会武经国回转,‘兵部’尚书任思勰,‘金衣卫’掌纛骆镶、左右掌辕徐春之、李念、三侯的门人俱已到了,‘内督府’是武经国亲掌,只来了副都贾成方和史千户两人。众人入堂,齐齐半跪右膝,打千行礼齐呼:“孩儿们请义父安。” “嗯,坐吧。” 众人起身安坐,武经国着李师爷将当前情况详细讲述一遍......。 (本章完) 第46章 局中(上) “元老,方才你阻我说话是什么意思?”走出老远,瑞婆婆忍不住问道。 “看在我和欧阳老弟交情的份儿上,奉劝一句,涉及皇上和誉王的事,尽量不要插手。”元老传声道。 瑞婆婆颇为不解,奇(传声)道:“这是为什么?” 元老不答反问(传声)道:“京城‘三帮八派一世家’论财力,论人力你们欧阳世家都是首屈一指的,为何还要投了府督?” 瑞婆婆恨声(传声)道:“亡夫和犬子都死于姓甘的手中,老婆子武功和亡夫差不多,不投府督我拿什么报仇?我们欧阳世家替‘内督府’招揽武林高手,替府督做事,他替我们报仇,谁也不吃亏。”她语气稍和,又(传声)道:“说起此事,还要多谢元老,若不是元老将姓甘的打伤,那赵硎也不是他的对手。” 元老淡然一笑(传声)道:“你怕‘半步堂’邀武林同道报复,是以依靠‘内督府’原也可以理解。当今局势‘内督府’一手遮天,论势力朝中六部中兵部之首是武经国义子,其他五阁也俱依附武督,地方上北川、燹州、中州、古梦州四州侯爷也都是武督的人,论武力武督兵权在手,‘内督府’高手如云,大内‘龙禁卫’四十多名高手几乎全是武督的人,再加上‘金衣卫’的数万人,放眼天下谁是敌手?可你想过没有,他有如此实力要我们还能做什么?” 瑞婆婆(传声)道:“当然,有些事武林人做起来比朝廷的人方便得多。” 元老笑(传声)道:“正是,比如说杀‘誉王’这件事。李师爷才智非凡,可也将我们看得太也轻了,以为不让刘师爷说实话便能瞒过我们,其实稍加推敲便知端的。‘誉王’既有心于皇位,一旦得势绝不会甘于武督摆布,武督焉能不除之而后快?但刺杀王爷非同小可,若他出面或是朝廷中任何人出面,他都不免引起皇上怀疑和天下人声讨,一个不好便只能和皇帝翻脸,那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如果誉王忽然遭贼人劫杀,‘金衣卫’追捕中贼人拒捕,‘金衣卫’英勇无敌,射杀贼人,那么皇上也未必能怀疑到他的头上,退一万步说只要‘誉王’不是死在京城中,即便皇上怀疑是他做的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堂堂王爷之尊,经常跑到城外一所假镖局做什么?” 瑞婆婆冷汗直流,道:“方才我还打算出主意刺杀‘誉王’,元老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套?” 元老道:“现在只缺两个条件便可动手,第一、‘誉王’需在这个假镖局之中,才能装出江湖仇杀,或是劫财杀人的局来,表面看‘誉王’不过是被误杀,实则‘誉王’死在此处不但坏了名声,更让天下人怀疑他有谋反之心;......” 瑞婆婆接道:“第二就是要有贼人去动手,那动手的贼人无论是谁岂不是必死无疑?李师爷想让我们动手,如果我们真动了手的话我们就是贼人?” 元老道:“正是。” 瑞婆婆皱眉道:“要是武督非派我们去怎么办?去了是死,若推脱了也免不了和武督为敌。” 元老笑道:“我们和武督的关系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够多,如果彻底公开欧阳世家与武督的关系,使京城乃至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武督便不敢派你们行刺,到时候最多也就是协助‘金衣卫’抓捕贼人而已,自然有功无过。” 瑞婆婆道:“如何公开?” 元老笑道:“简单,此处往东二百多里是‘八津渡’,‘八津渡’临海凭河乃天下交通枢纽,最易传播消息,前些天‘八津渡’遭了水患死伤甚重,朝廷钱紧,赈灾未及,至今尚有无家可归者。可着令孙出面,以府督、欧阳世家联名前往赈灾派粮,武督名利双收,断然不会怪罪。” 瑞婆婆笑道:“元老高明,届时元老大名必书其上。” 元老笑道:“同为武林一脉,孙老和端木先生这些人能帮也可顺道帮一把。银子嘛,他们也都不缺,让大家都出上一些就是了。” 瑞婆婆道:“元老想得周到。” 元老道:“今时不同往日,大敌既去,须防兔死狗烹,凡事不想在头里只怕黑锅都由我们来背。” 瑞婆婆叹道:“唉,元老说的是,武督请‘不死邪尊’杀了景大人这事原也没什么,可至今瞒着咱们死不承认,实在让人寒心呐。” 元老道:“这事你怎么看?” 瑞婆婆道:“老身身在京师,景大人的能为自是最清楚不过了,论武功天下能比得上景大人的本就屈指可数,这当中走刚猛一路的除了龙神外便只剩下‘不死邪尊’和盖摩天两人了。听说盖摩天屡次动用天地之力杀人,现今已遭反噬武功打了折扣不说,身材年龄也越来越小,真打起来未必是景大人对手,何况以盖摩天个性怎会假冒他人?再者既然入了皇宫以他的作为又岂会只杀一人?至于龙神,以他和启宗(现任皇帝的爷爷)的交情即便时过境迁也断然不会有此一着,就算是真翻了脸,龙神也必然会有更为周密的计划,现今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刺客身份依然不明,不是武督请的人又会是谁?武督明着派人去查大概也是为了堵皇上之口罢了。” 元老道:“嗯,此事我也这么想,不过出殡那天武督派人吊唁,暗中查看了景大人之死的真伪却也不似做戏,后来又任由‘八荒谷’返程,这实在不像他赶尽杀绝的作风。” 瑞婆婆道:“那天‘六龙帮’的人也去了,或许武督有所忌惮,卖了龙神和墨幽帆一个面子,反正以‘八荒谷’的实力也动不了武督分毫,又或许武督顾虑到‘九幽府’和‘独一处’,毕竟这两个门派与‘八荒谷’有些交情,像这种百年难得露一次面的门派谁知道藏有什么样的人物。” 元老道:“嗯,或许是吧。”他说着话,忽然神色一肃,缓缓道:“别的事暂放一旁,该办正事了。” “嗯。”瑞婆婆点头道。 堂内。 众大人听完李师爷所讲都默不作声,武经国一口一口呷着茶更不惶急。 过了许久,众人依旧不做声,李师爷冷笑道:“诸位大人既然无话可说那便请回吧。”众大人面面相觑,正想起身告辞,李师爷忽又道:“咱这儿可不是六扇门(衙门的意思),各位大人还是一个一个走得好,当心挤着,哪位大人先走啊?” 此言一出,众人哪里敢走,纷纷打消了告辞的念头,一时之间献计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眼见躲不过去,兵部任思勰率先站起来道:“孩儿们能有今日全赖义父的庇佑,谁与义父为敌便是我们的敌人,该怎么做义父请下令吧。” 武经国微微一笑依然不说话。 李师爷凑到任思勰耳边道:“任大人,府督现在要的是好主意,可不是比谁的孝心多。” 任思勰讪讪一笑,道:“师爷说的是,在下鲁钝一时想不出好主意。” 李师爷笑道:“‘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太平日子过久了原也难怪。” 李师爷的话便是武督的话,众大人多是饱学之士,自然知道李师爷这两句话乃是粉刺之意,黄大人再也坐不住,起身(燹州侯的人)道:“我家侯爷掌燹州一境,其地多战事,自知我退则敌进,我进则敌退的道理,‘誉王’贵为亲王却不顾祖宗社稷,孙儿认为,先拿下‘誉王’再将其不轨之心告知皇上,以待圣裁。” 武经国不语,徐春之‘嘿嘿’一笑道:“不知咱们的‘誉王’是软骨头还是硬骨头,他若来个自杀我们该当如何?” “殷家子孙想找个软骨头还真不容易。”鲁大人(中州侯门人)道。 “二位大人,我们是在商议对策不是评论他人骨头的软硬。”李念道。 “‘誉王’是要对付,不过不能由我们的人动手。”骆镶道。 徐春之道:“想必骆大人一定是另有高招了?” 骆镶淡淡地道:“高招谈不上,不作死罢了。‘誉王’身为亲王,想杀他,哼......若非谋反大罪便是皇上也担不起这个名,各位大人哪个敢试一试?” 贾成方道:“骆大人言下之意是?” “事要办,罪也要有人来担。”骆镶道。 史千户道:“这好办,放个死囚出去杀人抵罪就是。” 骆镶道:“太假了,再说‘誉王’一名手下就能在端木先生手中杀我数名卫士全身而退,这样的角色‘誉王’手中多了不敢说,三五个总是有的,试问哪个死囚能对付得了?” 贾成方点头道:“嗯,言之有理。” “所以要么逼迫刺客自己动手,他们内斗而死与我等无关,要么还得找一些武林帮会办这件事。”骆镶道。 任思勰道:“骆大人这一主意倒提醒了我,既然‘誉王’养了杀手,想必也杀过不少人,找到这些人,让他们动手也是一个办法。义父觉得如何?” 武经国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具体事务由谁去办?” 众人齐齐站起来道:“愿为督父分忧。” 武经国笑问道:“真的?” 众人齐声称‘是’。 “五天,怎么样?”武经国突然道。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张口就来的期限恐怕是武经国早就有了主意就等他们说出来罢了。 一句五天限期出口,武经国探手拿过茶杯就唇,眼睛却盯死众人,观察众人神态。 众人心中惶急不敢抬头。 (本章完) 第47章 局中(下) “督父,可否宽......” 骆镶一语未尽,突然武经国茶杯里的茶水跳了起来,霎时凝成一股水箭惯喉而入,武经国仰天向后倒去,地下地砖陡然裂开,一道刀光冲天而起,拦腰斩来,武经国双足钉在地上,身子平转半圈堪堪躲开。就在此时武经国左右足下刀光迸现,武经国腾身而起,三道刀光跟着腾起,武经国双手挥出两股气劲挡住两道刀光,口中‘哬’地一声喷出一股水箭击向第三道刀光,就在武经国与三名刺客凌空对战时,屋顶突然降下一条黑影。 徐春之、骆镶齐齐出手,一者护住武经国头顶,一者双掌击向黑影,黑影凌空折转,如离弦之箭掠过骆镶,一刀刺向任思勰。 武经国落地。 贾成方窝心一脚将任思勰踢开,史千户一拳朝黑影打去,贾成方同时已绰刀在手,一刀朝黑影黑影砍去,黑影横刀挡架,史千户一拳击中刀身,长刀弯曲回弹,黑影飘退之际顺势旋身一刀向正在交手的武经国颈项斩去。就在众人惊呼声中,武经国探手抓住刀锋,用力一折,长刀中断,武经国上前一步,将半截刀锋插进了刺客胸膛,他不待刺客死透,便抓起刺客向后挥去,挡开另一名刺客的偷袭,武经抡起刺客尸体当做锤使,一招招向刺客砸去,刺客步步后退,顷刻间已被逼到墙角。众人欲上前相助,武经国抡起尸体运招极快却插不进手去,就在刺客全力一刀将尸体劈为两半时,武经国‘嘿嘿’冷笑中已一把掐住了刺客脖子。剩余两名刺客被徐春之和骆镶缠住,一时进攻不得,眼见一名同伴惨死,另一名同伴受制,知道当前俱是高手,偷袭不成大势已去,耳听得院内嘈杂声起,显然是守卫闻讯赶来,当下顾不得另一名同伴生死,虚晃一招抽身出屋,足下轻点倒纵上房,同时掌中刀下劈幻起两道刀罡逼退众人。 “说,谁派你们来的?”武经国脸露狰狞笑容,竟是无比兴奋,刺客不答,挥刀向自己腹中捅去,武经国左手架开,刺客突然变招,向武经国手腕斩去,武经国不闪不避,手上加劲。不待长刀斩落刺客两眼一翻,已自死去。‘嗤’,长刀落地,刀尖朝下,刺入青砖数寸,竟是锋利无比。 “哒!”一滴蓝血落地,武经国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瞬间,血止,伤愈。 “‘不死邪尊’的弟子果然了得。”堂外,竟然又一个武经国走了过来,两名面无表情的护卫紧随其身,再后边是一群赶来的守卫还有瑞婆婆和孙铭以及其他武林好手。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只见屋中的武经国一阵狂笑,面上肌肉挪移,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鼻梁坚挺,双眉如剑,双目深陷,嘴角带着一丝蔑视一切的笑意,竟是邪气十足的异域人士。 ‘啪啪啪啪!’,武经国抚掌走来,笑道:“人说‘霸公’武艺非凡,今始一见,这一下可将我的人比下去了。” 霸公也不客气,傲然道:“就凭这些跳梁小丑还掀不起大风浪来。”斜着眼看了看众人,蔑笑道:“武督真是富甲天下,什么人都请。”言下之意是说众人全无用处,要不是武经国有钱,断然没必要养活这些饭桶。众大人心中大怒,碍于在武经国面前却也不好发作。武经国使个眼色,李师爷、刘师爷上前在众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众大人纷纷点头,面色稍和。 守卫进来处理尸体,霸公拾起插入地下的那柄刀,看了一眼,刀狭长,略弯曲,刀锋处有溢彩流光花纹,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刀。霸公冷笑道:“这是你们的唐刀?看起来似乎不错。不知你们的人能不能擒住这两名刺客,要是搞砸了,这擦屁股的活儿可得加银子了”口中说着,手中用劲,将一柄宝刀‘喀吧喀吧’寸寸折断。 “‘不死邪尊’武功绝顶,他的弟子却也未免太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吧。”瑞婆婆拄着拐杖越众而出,不悦道。 “哦?”霸公一声轻蔑,头也不回,甩手将片片碎刀打了过去。 瑞婆婆轻描淡写挥杖击飞碎刀,刀片迸出,看似杂乱却尽数嵌在西侧的一面墙上,工工整整嵌成一个武字。 “有意思,有意思。”霸公笑着拍掌道。 那两名刺客出了经国府,一者向东一者向西全力跑去,两人足下奇快,眨眼已相距十里开外。 “朋友,走得这么急,是要去哪里?”不知何时,一名老者挡在了西去刺客的身前。 刺客一言不发,长刀自手中划了半个圈,劈向老者,老者面带笑容,一手负后,一手食中二指随意挥洒,招招挡在刀身平面无锋处。刺客顷刻间砍了十余刀,尽数被老者挡开。 “你们隐藏的很好,出手机会也把握的不错,这笔买卖本来有机会赚的,只可惜你们碰到的是我,中途给你们换了人都不知道。”老者好整以暇道。 刺客依旧不答,眼见实力相差悬殊,不敢恋战,看准街边一处房屋,故技重施,足下轻点倒跃而起,手中长刀携刀罡力劈而下。老者护体真气沛然,不避刀罡,食中二指倏出,夹住刀锋,刺客纵身上屋,反将老者一并带了上去。 “唐刀!‘万花流剑法’!你是‘百忍精堂’的人?” 刺客不答,奋力抽刀,老者探出刺客身份再不让手,松指出指已点在刺客额头,刺客双目神色忽退,瞳孔放大,一瞬间黑眼已将白眼吞噬。 “只能请得起这样层次的杀手就想成事么?”说罢,飘身下屋,落地一刻老者已在经国府门口。 另一边的刺客向东疾奔,前方一名黑衣剑者拦路。 刺客拔刀,出刀,‘当!’地一声,刀剑相交,刺客左肩一痛,已然中招。刺客长刀圆转,凝神以对。剑者一剑刺来,‘当当当’三声,刺客挡开三剑,左膝、右膝、右肩又各中了一剑。 “哬啊!”刺客大喝一声,刀光泛起,蓦地,眼前剑光缭绕,十三个剑尖同时刺来,右眼、左眼、右耳、左耳、右腕、左腕、右胸、左胸、右肋、左肋、右股、左股、同时中剑,最后一剑贯穿小腹。 “有意思,有意思。”霸公抚掌轻笑道,人影一闪,元老已站在当院,霸公脸色顿时一肃。 “刺客呢?”武经国问道。 “杀了,是‘百忍精堂’派来的人。”元老道。 “‘百忍精堂’?本督明日便请旨派调火器营去剿灭了这个什么堂,任大人此事速去安排。”武经国脸色阴沉。 任思勰道:“愿为义父分忧。” 元老笑道:“府督其实大可不必,‘百忍精堂’唯利是图,是个收金买命的杀手组织,向来秉持出多少银子派什么货色的杀手,这次他们暗杀失败买卖已然作废,我们只需赶在别人二次请他们之前先和他们定好买卖即可。方才出手的那四个刺客武功不弱,但在‘百忍精堂’中只是小角色而已,他们的十二杀手以及堂主‘影’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这些人与其我们费力对付不如让别人去头疼。” “嗯,那就劳烦元老了。”武经国忽儿一笑,纵使心有不甘,顷刻间便已权衡利弊做出选择。“李师爷,咱们的管家和守卫头领很称职,一会叫他们去跟徐大人好好聊一聊。” “是。”李师爷应道。徐春之脸色泛起异彩,高声道:“遵命。” 正说话间,‘津海神剑’端木先生也已回转,霸公瞥了端木一眼,轻笑道:“看不出你长的一般,身手倒还不错。” 端木道:“哪比得上霸公一表人才?” 霸公道:“嘿嘿,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 端木不再理他,自去与武经国复命。 (本章完) 第48章 故人,已故之人(上) 梁榭重回旧地,除了他的‘战魂堂’堂主变成李二之外一切都似乎没有变,众人依旧每天待命、复命。大概是最近风声紧的缘故,云老没有再接买卖,小王爷也没有再露过面,众人于是也没有了事做,闲暇之余练练武功,闲聊几句打发时间,在这山雨欲来之际全然没有察觉。 对于梁榭来说,这平和的日子过得越久越好,多拖一天局势就明朗一天。自打喝了武经国所派大夫的药之后,嘉娴的病似乎有一些起色,看来为表诚意,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没耍手段。那大夫医术了得,也颇为尽心,三天过后调了调方剂,说是更为有效,至于汤剂中用了哪些药材,药量是多少,大夫一律不说,每天只是叫人将熬好的汤药端来,便是药渣也不曾留下半点,梁榭想要从中得出药方基本上是全无可能。好在只要能治好病其他的慢慢再想办法不迟,于是梁榭一面给嘉娴吃着这边郎中的药,一面依旧叫丫鬟按时去李郎中处抓药,以免引起云老警觉。 如此平静的过了五六日,这几天小王爷除了偶尔去趟皇宫其余时间都在王府呆里着不出去,武经国胆子虽大不到迫不得已时也不敢在京城里对亲王动手,更何况是在王府中。纵使心急也是无法可施。只得依旧让秦陆二人和屠大千监视、控制梁榭和嘉娴姐弟,郁沈二人则天天向武经国一五一十回禀当天情况,以防梁榭耍花招。被人监视的梁榭夫妇固然不舒服,天天替人跑腿和传话的沈南武也不痛快,而监视人的秦陆屠三人更是心中不爽,秦陆二人倒还好些,屠大千闷得发慌,加上酒瘾上来真个是坐卧不宁,偏偏还不敢喝酒怕误了事。众人当中只有任骁没心没肺,过的比皇帝还要潇洒万倍,这位公子哥全然不知身在险境,真真以为梁榭深受武经国器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但置自己姐姐病情于不顾,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而且一起床拍拍屁股就往城里走,吃酒楼、逛窑子、玩赌场一个不落,还迷上了打马吊牌,一玩就是一整天,不到城门关闭绝不动身。秦昭和陆孤鸿有时候一起陪他进城,有时候轮流陪着他去,玩的人每天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反倒把秦陆两大高手这旁观之人累了个够呛,就这样,几天时间,任骁便把李师爷给的银子输了个精光,甚至倒欠赌场几十两银子,幸亏‘通贝赌坊’的真正主人卫辞筠和武经国算是一伙人,也幸亏任骁带着秦陆二人,否则早让赌场打个半死了。梁榭看在眼里,无奈在心,自己这个小舅子实在是不像话到极点了,他能活到这么大吃饭的时候居然一次也没有噎死过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这一天梁榭又如往常一样去见云老,任骁也如往常一样带着秦陆二人去赌钱,走到半路陆孤鸿忽然道:“任公子,在下跟你商量件事。” 任骁斜了他一眼问道:“是不是又要去找你的老相好?”陆孤鸿点了点头,任骁道:“见老相好而已你有必要天天打着保护我的旗号偷会去?” 陆孤鸿讪讪地道:“公子见谅,不这样被令姐夫知道了又要责罚在下了,这件事还请公子代为隐瞒。” 任骁取笑道:“我姐夫也是,连别人找女人的事都要管,我就不信,我姐病了这些年他没逛过窑子......”还待往下说,一回头见秦陆两人脸带诧异之色,心知失言,忙‘嘿嘿’干笑两声道:“放心吧,我又不是长舌妇,不会告你状的。” 陆孤鸿道:“多谢公子。” 又走了十几步,陆孤鸿仍然跟着并未离去,任骁见他仍跟着自己,不耐烦道:“行了,快去吧,你的嫖资会记到我赌债的账下。” 陆孤鸿大喜,深深一揖。任骁扁扁嘴道:“反正有李师爷还账,不坑白不坑。” 陆孤鸿再次称谢,转身一溜烟跑了。“老秦,好好陪着公子。”他边跑边不忘高声呼喊安顿。 秦昭高声笑骂道:“你只管伺候好你的女人就是了。”说话间陆孤鸿已不见了踪影。 “这个老色鬼。”秦昭笑骂一句,和任骁相视大笑。 陆孤鸿奔出里许,脸上笑容一敛,蓦地转了方向,向梁榭和云老所在处奔去,陆孤鸿号‘夜羽孤鸿’端的似鸿雁羽毛一般,奔走极快又轻似羽毛,足过处,痕迹全无,一眨眼间大院在望。陆孤鸿怕被院中高手发现,不敢靠的太近,提一口真气,身子如一片羽毛般缓缓飘到了一棵树上。他早换好了绿色衣衫,又藏身于浓郁的树荫之中,纵使有人自树下走过也决计发现他不了。 陆孤鸿藏身树上,观察着院内众人的一举一动,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评估着众人的武功、实力。每一天,他都会这样监视着梁榭,监视着这个院子里的每一个人,有时候他以练功为名早早跑来监视,甚至比梁榭去的更早,有时候则像今天一样,梁榭以为他陪着任骁进城去了任骁以为他找相好的去了,实则还是在监视,一旦小王爷露面他便按武经国的吩咐传讯回去,将众人一网打尽。就这样,他天天监视,一监视就是一整天,不吃饭不喝水,顶多也只能解个手而已。仗着轻功绝顶,内功了得,一直未被梁榭发现,不过他倒不怕被梁榭发觉,即使是被院子里的其他人发觉梁榭也只好替他们圆谎,他们所担忧的是梁榭暗中捣鬼放了假消息出来,武经国一旦动了手就必须成功,否则小王爷有了戒备,不出京城不露破绽,武经国只要当不了皇上始终对他无可奈何,而似小王爷这等心机深沉的少年越往后越难对付,终究还是武经国的心病。 人来人往,月升日落,转眼间一天又要过去了,小王爷还是没有露面,陆孤鸿见梁榭终于出了门,待梁榭走过方才轻轻落地,隔着十数丈远远尾随着梁榭。 行至半途,陆孤鸿忽觉身上有些不自在,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心生戒备,足下一转向北走去,果然那种感觉依旧挥之不去,他心知确实被人跟踪,正待发暗器攻击,忽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欺近身来一掌向他颈椎按去,陆孤鸿察觉有异不及回头猛地斜向跃出一丈有余,他身在半空不去看敌人来路,只凭气息感觉暗器瞬息发出。那道人影一击不中抽身便走,陆孤鸿饿了一天,心情本就不佳,再被好没来由偷袭一招,哪肯放他走,当即展开轻功追了下去。 梁榭听得身后有响动,心生警觉,正待一看究竟,忽然...... “阿弥陀佛!施主请了!”一声雄浑的佛号在数尺外响起,月下一人身着淄衣如山似塔站在梁榭面前,斗大的头颅铮明瓦亮,没有半根头发,双目似闭非闭,脸色似喜似忧..... “什么人?”梁榭一惊,下意识退了两步,这人来的突兀,竟无半点征兆。 “施主这么快便不识得贫僧了?贫僧倒还认得施主!”僧人双目陡然睁开,两道精光如利剑般刺入梁榭体内,梁榭不由得又退了两步。陡然一惊:“竟然是他!他还未死?” 僧人踏前一步道:“梁榭,狂刀传人,原名谢书良,匿州人士,幼失怙恃,十岁时拜‘四虞刀门’孙铭为师......” “住嘴!”梁榭更惊,由惊转怒,怒喝道。 僧人全不理会,继续说道:“十二岁时习得‘四虞’刀法,十五岁练成暗器‘落羽锥’,二十岁时结识监察御史任康年的女儿任嘉娴......” “我叫你住嘴!”梁榭见他滔滔不绝将自己往事道来,显是早有阴谋,当即拔刀在手,‘砍’了过去。 僧人左手负后,右手食中二指随意挥洒尽挡来势,口中兀自不停地说道:“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同年,师门异变, 孙铭假死,引得众门人误会加深,同门相残,死伤惨重......” 梁榭听他道出师父假死同门相残之事,更是怒不可遏,五枚飞缀自左手呼啸而出,内息逆运,右手长刀递出,正是‘恨刀十二诀’之怒刀诀,长刀携金铁交鸣之声,笼罩僧人。那僧人右手大中食三指虚扣,颤手间已将五枚飞锥尽数捏在指尖,手臂一长,挺锥刺向梁榭胸口,竟全然不理梁榭那势若雷霆的一击。 ‘嗡’地一声闷响,如中铁石,梁榭手臂发麻长刀几乎脱手,当即纵身后跃,手中飞锥再出一枚。僧人缓步踏前,右手一晃,已将飞锥捏在指端,微微一捻,飞锥拧做麻花。 PS:写了快20万字了,居然还没签约,唉,谢谢那些还在坚持看的读者朋友们的认可和支持,不过我自认为写的还行,至于大家爱不爱看我就管不着了。或许推广不到位,知道的人少吧,希望读者越来越多。 (本章完) 第49章 故人,已故之人(下) 梁榭惊骇!以自己的功力这‘怒刀诀’之威足以击石如粉,但打在这僧人手臂上却是长刀卷刃,手臂安然,这和尚有如此实力难怪那日能够受一锥而不死。 僧人再踏前一步,接着道:“待你闻讯而归,师门只剩老五一人,你二人多番苦战,也终不敌令师叔人多势众......” 这和尚定是为报仇而来,梁榭无可选择,纵身跃上柳树想要居高临下,以暗器相斗。 “不久,早已自立门户的大师兄邵鸣谦闻讯赶至,一式败双刀,废了两位师叔武功,方解了师门自相残杀之局......”僧人不疾不徐,缓步上前,单掌抵在树上,‘喀拉’一声,大腿粗的柳树顿时断折。梁榭无奈,只得跳到另一株树上。 僧人又道:“廿一岁时,你携礼金下聘,任御史不允,于是你与任嘉娴私奔而走,两年间纵马江湖,行侠仗义,百姓见之无不欢迎......” 梁榭见他说到自己行侠仗义不由得一怔,这事太久了,久到百姓早已忘却了他的好。 僧人见他一愣神,忽地神色一肃缓缓道:“你近年所为,可还记得自己是狂刀传人?”说罢眼中精光大盛,盯着梁榭。 虽在夜晚,两人尚且有些距离,但梁榭依然打了个激灵。“你是‘不死邪尊’?还是......?”梁榭不答反问。 僧人上前两步,右手虚按在树上,森然道:“回答我,你还记得你是狂刀传人么?” 梁榭心中一动:“这和尚实力强我甚多,却并未下杀手,刚才用劲之法也好似‘中州禅宗’的‘拈花指’和‘推山掌’两项绝学,难道他是‘中州禅宗’高僧?看来正如我先前怀疑的一样,这和尚并非‘不死邪尊’甚至不是‘无根党’的人。”当即收敛心神,正色道:“大师伯心系苍生,天下共仰,在下身为狂刀传人荣幸之至,岂敢一刻忘却?” “好,下来说话。”僧人收掌后退。 梁榭略一犹豫,纵身跃下,抱拳道:“请问大师法号。”既猜想这僧人是‘中州禅’宗高僧他戒心登时大减,不过毕竟不敢全然相信,相距一丈时梁榭便止住了脚步。 “不留。”僧人道。 梁榭大惊道:“你是不留大师?‘放逐天下无挡手,一推九山走不留’中州禅宗三大高僧之一的不留大师?”眼前这和尚虽然厉害,但若说他就是名满天下所向无敌的不留大师也实在让梁榭难以置信。 “怎么,不信么?”僧人上前几步,走到一株大树旁,右手平抵在树上,说道:“看好了。”只见他微微转动手掌,突然掌腕一动,掌根猝然发劲,‘喀嚓’一声,合抱粗的大树应声而断,僧人不待大树全然倒下,接着又是一掌,大树远远飞出,又砸倒了另一株柳树。 ‘不留’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推山掌’绝技无人能挡,此事天下皆知,方才和尚这一掌正是‘推山掌’中猝劲的运法。梁榭心知这‘推山掌’乃是中州禅宗的绝技,与别的掌法不同,甚是奇特,既不借助腰腹之力又不以挥击借势更无内力加成,乃是纯粹的外门掌法,强横霸道之极,若想练成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绝无捷径可走,任你内力再强也绝无作假的可能。而在‘推山掌’上有如此造诣的人,放眼天下唯有‘不留’一人。 心念及此,梁榭再无怀疑,当即作揖道:“原来是大师,请恕在下前日无礼之罪。” 不留道:“不用客套,你若不是狂刀传人,上次便死了,哪能容你活到今日。” 梁榭大为惭愧,道:“多谢大师手下留情。” 不留道:“好说了,若非如此也不能消除你们的戒心。” 梁榭心中一突,原来这和尚假死是要瞒过我们,那么他今日找我必有要事。 不留似乎看穿了梁榭心思,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梁榭微一犹豫,点了点头。不留带着他在树林中往南走去。 “不知大师今日找我有何差遣?”梁榭问道。 “简单,加入我们。”不留道。 梁榭奇道:“你们?” 不留道:“正是!你们懂得组三堂扩充势力,我们也有我们的谋画。不怕你知道,那日你行刺后宗老便盯上了你,本来早有拉拢之意,但一直不能确认你的为人,直到听闻你杀武经国之后才知你良知未泯。今后我等携手共除阉贼,意下如何?” 梁榭暗自思忖:“这和尚好厉害,自己被算计也就罢了,云老做事一向隐秘尚且被他探听到如此多的消息,看来那次刺杀反倒是帮了他的忙,让他由明转暗,更便于行动。 不留见他不语,问道:“如何?” 梁榭颇为犹豫,这事本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若在平时必定应允,但是现在嘉娴在武经国他们手中,病情也在紧要关头,自己此时倒戈一个不慎恐怕会要了她的命,当下踌躇不决。 “施主能为武阉办事难道就不能为国家做点事么?” 梁榭心头一震,颓然道:“这件事......你也知道了?” 不留点了点头。 不留既然知道此事,想必也知道自己受制于人,既然知道却不帮忙,梁榭颇为不悦道:“大师此刻找我是吃定我了?” 不留一笑道:“施主无需动气,若没有点心机手段,我们早被武阉连根拔除了,况且施主可以杀我,你遇麻烦时我却不可以袖手,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一句话把梁榭说的哑口无言,隔了半晌,梁榭长吁一口气道:“我的苦衷大师能体会么?” 不留道:“这世上谁没有苦衷?” 梁榭心中踌躇,思虑片刻回道:“在下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大师的好意恕难从命。” ‘哈!’,不留轻笑一声道:“贫僧有一事请教施主。” “不敢当,大师请说。” “对施主来说,儿女私情便是此生的全部么?” 梁榭心中惭愧,无奈道:“我......不能负她。” “舞榭歌台,好一番旖旎景色,只可怜那谢家宗祠,蛛网百结,可还有人记得这相连的血脉么?” 梁榭道:“在下行止不端,令祖上蒙羞,手上血污此生已是不能洗净,这罪孽只有来生偿了。” 不留冷哼一声,吟道:“今生罪愆今生担,若待来生谁愁还?爷娘有过祸儿孙,此与儿孙有何干?”不待梁榭再说话,不留转身便走。“下次见面,是该称你梁榭呢还是谢书良呢?或是施主又有了新的名字......” 梁榭紧握双拳,不留的声音如锥似刃,直戳得他心痛如割。 “大师......”梁榭喊了一声。 “什么事?”不留止步,并未回头。 “有一个屠夫,他不得不靠杀生过活,假如有一天他大彻大悟放下了屠刀,请问大师,能立地成佛么?”梁榭试探地道。 “不能。” 梁榭一怔,颇感意外:“佛家不是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不留怎地如此异端?” “那这屠夫人为什么要放下屠刀?” “断业而已。” “请问大师,这名屠夫犯下的杀孽可以补赎么?” “杀业已成,逝者已入因果轮回,你如何补救?” “那世人为何还要赎罪?” “积福报而已!” 两句试探过后,梁榭心中依然左右为难毫无答案,问题实实在在存在,并不因任何答案而得以解决,嘉娴和任骁的命要保,又不想帮助武经国,实难两全。 “一边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朝中红人,一边是‘中州禅宗’的弃徒,哪个信得过哪个信不过施主自行衡量。今日的事我和宗老会替你隐瞒,你就当我们是来寻仇的便了。”说罢举步又行。 梁榭看着不留身影渐渐远去,即将隐没于林中,把心一横,喊道:“大师留步,我......答应你。” “明晚若是有暇来‘霖霞寺’找我。” 决定一出,梁榭如释重负,心境忽然开朗。心道:“跟了不留对付武经国算是为民除害,跟了武经国则是助纣为虐,无论如何不留总比武经国可信得多,以他的本事,要帮自己救出嘉娴和任骁总易过自己单枪匹马许多。只要他们不过河拆桥的话。” 第50章 借局 黑影身法极快一闪即没,陆孤鸿展开轻功纵身而起,足点树干借力,身子如离弦之箭在树与树之间穿隙飞纵,片土不沾,一追一逃,倏忽已在十数里外,陆孤鸿飘身落地,已赶在黑影身前,截住了黑影。 “朋友,藏头露尾可不好,道个万儿再走不迟。” “哼,你们暗杀我好友,我暗杀你们,很公平,有什么不好?”黑影蒙着面,粗着嗓子道。 “哦?”陆孤鸿啼笑皆非,原来自己被误会是和梁榭一伙儿的杀手了。 “朋友,恐怕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陆孤鸿双手抱拳面带微笑,口中解释着,两支‘雁刃’在他内力控制下已悄无声息自他裤脚溜出,如两条蛇一般窜了过去。 黑影正听他说话,防备他突施暗手,却不料暗器来自足下,慌忙后退。“嗯!”一声闷哼,似乎已受了伤。 陆孤鸿‘嘿’的一声笑,双手一扬,双袖中打出十五枚袖箭,同时双刃贴在掌心,揉身而上。黑影斜下里窜出,避开暗器,陆孤鸿掌中刃划颈而至,黑影侧头,格挡,陆孤鸿身子一旋,衣袂飘起,十支‘雁刃’旋飞而起,左掌掌中刃翻到手背擦他肋下而过。黑影身子后仰,左掌挡开陆孤鸿手臂,双足用力一扭身子旋起数尺已到了陆孤鸿身后,缠身下踩。陆孤鸿左掌掌中刃翻转割黑影手腕,右掌刃跳到指间,反刺黑影股侧,十支打出去的雁刃返回,又打向黑影后背。 黑影身在空中如陀螺转动,竟旋身再起,堪堪避过暗器,暗器向陆孤鸿打去,黑影双足落下踏陆孤鸿头顶。陆孤鸿反手一抄,暗器尽入掌中,手再开‘雁刃’冲天射去。黑影凌空后翻,猛地如流星坠下,身形一闪手臂一长锁喉而来,陆孤鸿刚转过身来,不料他竟来的这么快,身形暴退,双臂格开黑影双臂,肋下两支‘雁刃’电光闪出,紧跟着横着的,竖着的,斜着的,旋舞着的,千百道暗器自陆孤鸿领口,袖口,胸口,肋下,足下,乃至全身激射而出。两人相距既近,黑影又全力抢攻,纵是神仙亦非中不可,陆孤鸿心中笑意大盛。 哪知暗器快,黑影竟比暗器再快三分,陆孤鸿眼前影子未退,那人却已在六丈开外,暗器散落一地,将他围成一圈,竟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击落了暗器。 “不差!”黑影依然粗着嗓子, 陆孤鸿笑意凝结,心中寒意陡生,生平所见人当中只有元老等寥寥数人有此功力,却不知这荒林中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高手。 “陆先生打的痛快,老夫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不知陆先生可有兴趣一观?”黑影粗着嗓子低沉地笑道。 陆孤鸿全神戒备,不敢答话。 “留神了!”一句留神,黑影忽地一动,身法之快,步履之怪竟似换了一个人似得,陆孤鸿眼前一花,心知不妙掌中暗刃前指仍是慢了数寸,黑影食中二指已点在陆孤鸿额前,劲力凝而不发。 陆孤鸿面如死灰,眼一闭道:“技不如人,动手吧。” 黑影缓缓收指,双手负后。 “你......”陆孤鸿一愣,蓦地恍然。“你用的是‘弥罗亘天指’?你是元老?” 黑影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呵呵一笑,道:“你警觉性既高,武功也是一流,是江湖上少有的人才,但兹事体大,这次行动万不可小觑。”声音依旧沙哑,苍老。 陆孤鸿被赞了一句,心下十分受用,忙道:“元老请放心,有我在姓梁的耍不了什么花招。” “你确定他姓梁么?” “这......”陆孤鸿一愕,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刺客是小,真正需要提防的恐怕是自己人。”黑影道。 “元老的意思是......?” “‘府卫’人才济济,大内高手如云,此事府督的人不露面,全凭我们的人出头,你可知这是为何?”黑影道。 “难道他们想一旦事发就把事情推到我们头上,拿我们当替死鬼?” 黑影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我们这些人能不能在府督身前站得住脚就看你二位如何处理了。言尽于此,今日你我相见,除秦昭外莫讲于他人。” “是。” 黑影一闪,没于林中。 “老东西摆明了信不过我,怕我在府督面前告他状。你以为蒙着面哑着嗓子便能抵赖了?嘿嘿!不过,他说的万一是真的......”陆孤鸿俯身拾起一地的暗器,边往回走,边思忖。 次日夜,梁榭打云老处回来,像往常一样同郁栖柏和沈南武回了话,便自睡去,陆孤鸿和秦昭同任骁三人赌了半日色子,眼见亥时将近也便睡去,独独把个屠大千晾在一旁,屠大千初见面时便与陆孤鸿打了一架,一直看彼此不顺眼,早已老死不相往来,当下也不以为意,自顾睡去了。 半夜,梁榭假意起身解手,四下观望不见有人跟踪,遂展开轻功一路向‘霖霞寺’奔去。到了‘霖霞寺’梁榭见左右无人,省得通报,直接越墙而入。梁榭轻轻落地,左右观视,见只有大雄宝殿左后侧的一处厢房透出点点光亮,想必是不留等人聚首之处。 “是梁大侠么?请过来吧。”一声雄浑厚重的声音传入耳中,使得居然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梁榭吓了一跳,此处相距厢房距离颇远,自己自负轻功了得,落地无声,却不想甫一落地便被不留察觉,且不留能对自己使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显然对自己所处之处拿捏精准之极。他心下又是佩服又是惭愧,以不留这样的内外功修为,那日自己几人暗杀不留,焉能不被发觉? 见不留谨慎非常,梁榭也不敢公然应声,三两下蹿到厢房近前。 “请进。”一名老者推开门让进梁榭。 梁榭见这老者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是平平,既不是童颜鹤发也不是仙风道骨,依稀就是那日不留口中的宗老。 厢房内一共有四人,除了不留和老者之外,尚有一位中年人和一位年近三十的青年才俊,这中年人体态雍容,神色和善,与老者那一脸冷峻截然不同,那青年相貌堂堂,长得颇为俊秀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正气,竟似在哪里见过。梁榭眼光可谓不明,向来不大认得准人的长相,以前与人结交时也往往对方先认得他记住他鲜有他先记住旁人的,所以在暗杀某人时若不是有李二,柳十一等帮助他便要拿着画像看上十遍二十遍方能确定无误,这时他看这人面熟,却也想不起来他是谁,在哪见过。四人见梁榭上身着紧衣,下身只穿了一条外短裤,形象滑稽,不由得一笑。 不留点头道:“嗯,亏你想得周到,小心无大错。”当下不留给彼此作了引荐,这老者正是甘半步的师叔,凌霄大侠宗宇翔,那中年人则是京城八派之一的谭门掌门人谭兴德。三人互相抱拳示意,不多客套,什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词也都省了。待引荐到那青年时,那青年笑着抱拳道:“大师无需引荐,我二人早已见过面。” 梁榭也不好意思说认不出,只嗫嚅道:“是啊,是啊。” 不留道:“哦?原来二位是旧识。” 那青年道:“上次在景大哥的葬礼上见过一面,当时在下以为这位兄弟是‘八荒谷’钟谷主的弟子,和景大人是师兄弟,原来却是大师的朋友。” 经这一提醒,再仔细听他说话,梁榭这才想起来,他是景熙煌那个最好的朋友,大内高手第九的唐贤。 “唐大人?您怎会来这儿?” “唉,别提了。在下行刺武阉被识破之后,在皇宫是没法混了,这几天东躲西藏,被武阉的人到处追杀......”唐贤叹了口气,解开上杉的衣扣,只见他右肩上帮着绷带,胸口上亦贴着膏药,他给梁榭等人看了一眼复又扣上衣扣,道:“怨自己学艺不精,景大哥在世时若是多向他讨教几招何至于被那孙铭砍伤,好在运气不错,遇到宗老,否则那日我便早已死了。” 听说是唐贤的伤师父砍的,梁榭哪好意思多言,只点头应声,唐贤的武功如何他不知道,但既然是大内第九自然和那日那几个大内高手差不太多,师父居然能打伤唐贤,看来这些年师父自从得了‘恨刀十二诀’之后至少较以前强了三四倍。 宗老道:“不瞒唐大人说,自从听江湖上的朋友说你孤身行刺武阉之后,我们便一直在打探唐大人的下落,希望唐大人能与我们携手对付武阉。” 唐贤道:“这是自然,景大哥之仇非报不可。” 几人简单引荐,交谈之后,不留开门见山的道:“四位既已到齐,那我们便开始吧。” “嗯。”宗老点了点头,谭兴德笑道:“大师请。” 不留道:“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对付武经国四位有何新的看法?” 谭兴德道:“此事我们谋划了非止一日,也行刺了数回,经唐大人方才一说这武经国势力庞大,不仅掌控‘府卫’身边更有许多江湖高手,以我们目前的实力确实难以动其分毫。大师此次邀梁兄弟来想必是另有打算吧。” 不留点头道:“嗯,谭掌门猜的不错。”他转向梁榭道:“当初梁大侠行刺和尚,和尚还以为你是武经国的人,之所以手下留情一者确是因你是狂刀传人,再者也是想劝你倒戈相向,同我们一起对付武经国,后来事情有变先前的打算也只能是搁置了。” “惭愧!所幸大师无恙。”对于这件事梁榭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留微微一笑,道:“梁大侠客气。武阉位高权重,手下高手众多,这些虽是麻烦倒还在其次,真正让人头疼的是武阉假身太多,若非亲近的人实难见着本尊一面。贸然行刺只会中了圈套,损失惨重,梁大侠行刺过武阉,自知当中难处。” 梁榭道:“大师说极是。” 谭兴德笑道:“梁兄弟行刺武经国还能全身而退,了不起。” 梁榭道:“让谭掌门见笑了,那天在下能全身而退实在侥幸,后来细想,轿中之人多半也是假的,甚或是顶空轿。” 不留道:“正是,那天武经国根本未出皇宫。” 梁榭苦笑道:“想不到我犯的错误和老鹰他们一样。” 宗老冷冰冰的脸上也泛起一丝苦笑,道:“犯了这个错误又岂止是你?前两天我和大师也同样犯了这个错误。” 梁榭一怔,这倒令他有些意外。 (本章完) 第51章 借局(下) 不留见梁榭那般表情,遂解释道:“前几天我和宗老在武经国东城的院子周围设了埋伏,请了‘百忍精堂’的四个杀手也顺利混入府中,可惜对上的还是假的武经国,我和宗老眼看即使出手也是全无成功的可能,为免暴露也只好眼睁睁看着请的杀手被杀。” 梁榭道:“难道以二位的身手仍然全无胜算?” 宗老抢白一句道:“能明着打得过还用得着暗杀?” 梁榭讨了个没趣,没再问下去,谭兴德笑着解释道:“梁兄弟年轻,对老一辈的江湖人物不了解也是正常。武经国手下的高手中令师自不必说,‘津海神剑’端木先生你也是领教过的......” 梁榭点了点头,别人他不知道,‘津海神剑’端木先生实在是厉害得很,不愧为神剑之称,虽然这个神剑范围小了点,名头倒也不假。那日他携盛怒出招,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所使刀法威力之大也是从未有过的,饶是如此再加上偷袭在前也没能打得过端木,何况端木之前除去师父之外尚有两人。 谭兴德继续道:“那瑞婆婆则是欧阳世家***的夫人,***在世时我‘谭门’中便无人能及,据说这瑞婆婆武功不在丈夫之下,瑞婆婆之上司寇元焽更是了得,他的‘弥罗亘天指’那是在魏先生的‘泼墨山水乱涂鸦’的手中都占尽了上风的武功,‘钧天九鼎’九位鼎主也曾有三位败在他的手下,京城除了龙神肯定强过他之外,其他人还真不敢夸这个口。此外尚有‘不死邪尊’的徒弟霸公,此人武功如何暂且不论,一身打不死的功体着实让人头痛,加上其他高手,粗略估算一下,武功在你我之上的少说也有二十人,更何况只要拖得一时半刻‘金衣卫’‘内督府’甚至大内‘龙禁卫’的大批人马就会赶到,大师和宗老虽是绝顶高手也不能在这些人手中三招两式杀了武经国,一旦失败,我们的行踪便会暴露,在京城将无立锥之地。” 谭兴德用你我二字显然是把自己的武功和梁榭的武功放到一个层面论的,以谭门在京城不依靠‘无根党’却仍旧颇为兴旺的情况来看,恐怕这笑容可掬的谭掌门绝对简单不了,他肯把自己和梁榭放在一起说已是给足了梁榭的面子,梁榭心中不由得一暖。谦道:“在下见识浅陋,让三位见笑了。” 谭兴德笑道:“梁兄弟忒谦了,咱们也是交了不少学费才知道的。” 宗老也道:“司寇元焽的武功我亲眼所见,功力之深身法之快放眼天下不敢说前十,前二十中必有其一席之地,单打独斗我远非其敌。” 唐贤也道:“在下那日刺杀武阉坏事就坏在这人身上。” 不留道:“是啊,所以我们的计划也只好改一改了。此前一直千辛万苦安插眼线,就是为了得到武经国信任,然后伺机刺杀,不瞒你说,你被武经国的人捉了去,也是我们其中的一步棋,以令师在武经国身边的地位想找到他的本人想必不是难事,我们正好利用你和令师的关系从中得到消息,最不济我们的人也会得到武经国的信任。” 梁榭道:“这么说,沈南武是你们的人?”话出口,想了想觉得不对,又道:“是郁栖柏?” 不留笑而不答,摇头道:“如今看来,这些想法还是幼稚了些,且不说武阉小心谨慎真假依旧难辨,即便见着了武阉本人待我们的人传回消息,再安排刺杀也是迟了。只要不能得知武阉下一步的去向或是单独接见刺杀终究是妄谈。” 梁榭一头雾水,问道:“那大师叫我来能做什么?” 不留笑问道:“武阉叫你做什么?” 梁榭道:“出卖‘誉王’。” 不留又道:“然后呢?” 梁榭道:“然后借我之手行刺‘誉王’,或者由他们布局将‘誉王’势力一网打尽。” 不留笑道:“果然如此,以武阉的作风,无论如何不会留一个隐患在身边的,这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谭兴德道:“大师是想......?” 不留点点头道:“不错,武阉懂得借刀杀人,我们也可以借局杀他。” “借局?”梁榭和宗老同时问了出来,不留点了点头。 “妙哉妙哉,只要梁兄弟不动手,武阉就得动手,杀‘誉王’这条罪名一旦坐实皇上想饶过他都不可能。”谭兴德轻拍手掌笑道。 谭兴德拍手称赞,宗老却毫无喜色地道:“以现今局势武阉一手遮天,兵权在握,皇上还能动得他么?” 谭兴德道:“宗老为人侠义却也未免将‘无根党’这些人想的太过于君子了,只要皇上下了令自会有聪明人见风使舵,即使他们上下一心如铁板一块,难道古榆一派的旧臣就不能登高而呼,声讨逆贼么?宗老莫忘了,前任北川侯是皇上的老师,北川的士兵是他一手培植起来的,到时候即使没有兵符也未必不能调动。” 宗老缓缓点头,问道:“这么做胜算有几成?” 不留道:“保守一些三到四成,若能得梁大侠的师兄邵盟主相助少说也有五成胜算,远高于我们行刺。” 梁榭心中一凛:“原来不留招揽我还有这层意思,可大师兄盟主当得好好的,我怎能叫他卷入这场纷争?” 宗老道:“只是如此一来牵连甚广,颇为耗损国力。” 谭兴德道:“若是单单为了报徳临兄的仇的确不该牵连旁人,但武阉为国之巨蠹,不及早铲除更损国力。” 宗老道:“嗯。具体做法大师和谭掌门可有腹稿?” 谭兴德道:“搞关系拉人扯淡这些我在行,动真格的谭某就不行了,还是听大师怎么安排吧。” 不留看了梁榭一眼,梁榭点了点头道:“愿听大师差遣。” 不留点点头道:“此事难处有四,其一、武阉必然不会用‘府卫’之人公然动手,想必会借武林人之手在城外行动,若不能迫其动用‘府卫’终难以坐实其罪名,以他今时地位若无实证皇上亦不能妄动;......” 梁榭和宗老点头称是,谭兴德也道:“这一点确实棘手。” “其二、武阉即便动用了‘府卫’的人拿不住把柄也是枉然,所以武阉何时动手,派何人动手,我们如何才能活捉武阉的人便是一大难处,说白了武阉那边我们要有有分量的眼线;其三、拿了把柄之后如何知会皇上也是难事,‘府卫’和‘三法司’都是武阉的人,在朝中支持我们的大臣并无位高权重之辈,他们说的话到得了皇上耳中么?即便皇上听到了会信么?会派人查证么?一个不好不仅是打草惊蛇更会让武阉将我们的势力连根拔除......”不留顿了顿,双目转而盯着梁榭,道:“其四、‘誉王’必须死,‘誉王’胸怀天下,别有机心,能招揽你们效命手段可想而知,武阉的想法他未必全然猜不出来,若叫他得知消息脱走,武阉固然一时除之不掉,而‘誉王’本身也是一个隐患,所以梁大侠万不可顾念旧情有妇人之仁。” 梁榭道:“大师放心。” 不留又道:“为了不走漏消息必要的时候你的那些兄弟也只好陪着‘誉王’死了。” 梁榭一皱眉,正要反驳,谭兴德看出梁榭为难,忙道:“此事不急,容后再说不迟,倒是前三条比较棘手,大师可有什么办法?” 不留道:“办法总会有的,今日主要是要梁大侠提前有所准备。” 梁榭道:“我?” 不留道:“是,武阉虽然可以派人盯着‘誉王’的动静,但盯得紧了‘誉王’不出王府他也没办法,说到底还需利用你才能确认‘誉王’所在,更何况‘誉王’手下那么多人,个个身怀绝技,要个个盯上不被发现谈何容易?以目前来看,武阉不仅是要‘誉王’一人的命,他是想将‘誉王’的势力一网打尽,如果所料不错,武阉对你还算不错。” 梁榭觉得不留说的有道理,点头道:“大师料事如神,确是如此。” 不留道:“所以,无论你对他多么不客气,武阉都会暂时隐忍,不去动你,以免打草惊蛇,让‘誉王’有了防备,但武阉并非信任你,而是一直派人跟踪你,监视你。” “跟踪?”梁榭一惊,自己一直被监视是知道的,秦陆屠三人不就是么,还一直被跟踪?这倒没有发现。 宗老道:“梁大侠藏匿的本事一流,戒心却差了点,宗某跟踪梁大侠未被发觉,陆孤鸿跟踪梁大侠数日也未被发觉。” 梁榭脸一红,道:“这回丢大人了。” 不留道:“这不是脸面的事,想办法因应才是真的。” 梁榭道:“大师说的是。”他口中应答,心中却在想那日武经国试探小王爷的事,显然小王爷的对策让武经国加深了戒心否则也不需要处心积虑对付小王爷,那日小王爷将此事告知自己也不知是何用意,多半也未安好心,想想自己后几天的作为未尝没受到小王爷当日的影响。 不留道:“利用陆孤鸿跟踪传递给他们消息,对我们来说才能争取主动。” 梁榭道:“大师是说传递假消息?” 不留脸上闪过惊异的表情,还未说话,谭兴德便先笑道:“当然不能是假消息,大师的意思是方便我们控制时间,否则人家早打过收拾完战场了,我们去做什么?或者我们先去了,反倒被武阉捉个正着,他们杀了‘誉王’难免不会嫁祸到我们头上。” 梁榭汗颜道:“小子鲁钝,三位见笑了。” 不留道:“客气话省下吧,这会儿鲁钝不碍事,关键的时候鲁钝就等着野狗给我们收尸吧。” 三人见不留一本正经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好笑,梁榭道:“我会小心应付。” “嗯,你有了防备就好办多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免得时间长了被发现。” 梁榭道:“嗯。” 不留又道:“以后有事直接来‘霖霞寺’找我们,以前大屋那别去了,这几天好似有人盯上了,正好‘霖霞寺’刚刚被府卫的人突袭搜了两遍,想来短时间之内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 梁榭点头,不留又道:“此间寺庙求子人多,为免惹人怀疑,我们也以上香求子作为暗号,若你脱身不得可着人前来观音殿上一炉香,我们自会设法找你。若武阉突然发难,你可着人在大雄宝殿上香,殿外的大黄香为时辰,殿内小香为刻,若是另有变数就着人上黑色的观音香。” 梁榭道:“大师想得周到,我记下了。” 当下梁榭别了不留三人,回转住处。快到门口正巧碰到秦昭在外解手,梁榭知道躲躲闪闪被发觉了易惹他起疑,忙卸了轻功,弯着腰捂着肚子,喊了声‘秦爷。’ 秦昭回头见是他,颇为意外,道:“你也起夜?”说罢又仔细打量梁榭的行头,见梁榭果然紧衣短褌是个起夜模样,遂笑了笑。 梁榭不答,捂着肚子道:“不知道怎么了,自睡觉那会儿就肚子疼,拉又拉不出来,都蹲了小半个时辰了。秦爷有‘平胃散’没有?” 秦昭一笑道:“‘平胃散’没有,那日郎中来了我向他要了几粒‘搜风润肠丸’,现下还有两粒你要不要?” 梁榭捂着肚子点了点头,秦昭转身去自己所住的厢房取出丢给梁榭,梁榭扒开纸包忙吃了下去,两人客套两句,各自回屋睡觉。为了不使秦昭起疑,后半夜梁榭又出恭两次。 (本章完) 第52章 谋(上) 经国府中。 骆镶,贾成方,徐春之,史千户低头不语。武经国一口一口呷着面前的茶,阴沉着脸并不说话,他贴身的两名护卫、李刘二位师爷,以及离他最近坐着的一位四十多岁书生模样的人均不说话。 汗水从骆镶等人额头上涔涔而下。 “义父,时间的确是有些......”徐春之大着胆子说道。偷眼看武经国,武经国脸上不露喜怒之色,于是说了一半不再说下去了。 “嗯,有道理,这也不是你们的问题,说吧,还需要几天?”武经国问道。 “三天!”徐春之道。 武经国‘嗯’了一声,把目光看向骆镶。 “三......三天。”骆镶说罢狠狠瞪了徐春之一眼,心中暗骂白痴。 徐春之见骆镶神态,心中得意,冷冷瞥了骆镶一眼,心道:“大不了到最后让元老他们去顶,反正这些人知道的太多迟早也是要除掉的,等我们剿灭这些武林人时老子顺道送你一程,你以身殉职多些嘉奖,老子升官发财。” 武经国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目光移到贾成方身上。 “三天。”贾成方道,武经国一笑,又把目光移到史千户身上,史千户慌忙也道:“三天。” 武经国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问道:“贾副督,在过去的这几天里,有多少进展?” 贾成方低头道:“暂时没有。” 武经国又问道:“那人选都有着落了?” “也没有!”贾成方头更低了。武经国一笑,转而问道:“史千户呢?人选定是有了?” 史千户道:“平时做别的事,京城三帮八派一世家的人抢着帮府督效力,只这件事属下等不敢随意与他们商议,万一走漏风声......” 武经国道:“走漏风声,哼,好,你们慢慢找合适的人商议,七八天没有寸进,再有三天就能办妥,也就是说,你们有贵人相助,或是天神相助了?” 史千户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流入眼中,登时眼睛辣疼,他强忍着不敢闭眼,回道:“都......都没有。” “那你是存心戏弄本督了?”武经国看起来依然没有生气。 “不......不敢,上次霸公假扮府督,我以为......”史千户双腿开始发抖。 “嗯,不错,你以为。史千户?” “在。” 武经国脸往前凑了凑,史千户慌忙上前两步凑了过去。“本督想请示请示,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以为呢?”武经国缓缓地道。 史千户一愣,猛地脸色一变跪了下去。 “说,接下来的三天你打算怎么办?”武经国声音转硬,忽地站起来问道。 史千户匍匐在地,叩头道:“府督放心,我们‘内督府’,‘金衣卫’,‘兵部’这么多人定能......” “怎么?”武经国不待他说完便打断道:“你还想让‘兵部’任大人帮忙?任大人已经拿了一万两银子出来了,你还要他如何?叫他‘兵部’派朝廷的军队去么?还是要骆大人的‘金衣卫’出马?究竟我是‘内督府’的提督,还是‘金衣卫’的掌纛,还是‘兵部’的尚书?我们‘内督府’的人都死绝了么?自己的事没旁人帮忙就一件也做不成了?”武经国越说声音越高。 贾成方知道武经国明着骂史千户,实际上不过是借着骂史千户连同大家一起骂了的,这一骂众人脸上均不好看,于是第一个跪倒,骆镶听着武经国话音中分了亲疏,这一惊非同小可也忙跪下叩头,徐春之跟着也跪下了。 “义父,‘府卫’本就是一家人,何况如今我们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金衣卫’绝不敢置身事外。” 武经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声音转温向史千户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这千户你也别当了,我叫刘师爷写份辞呈,明儿个你自己递上去吧。” 史千户惶恐已极,‘咚咚咚’连磕三个头,只是叫‘府督息怒。’哪里还敢说什么话。徐春之幸灾乐祸,偷偷笑了笑,他有心在众人面前显摆,说道:“义父息怒,能有人选固然最好,实在不行也只好委屈元老他们的人了假扮山贼了.....” “啪!”一声脆响,一只茶杯猛地掷在地上,碎瓷片溅了徐春之一脸,武经双眉倒竖,用手指着徐春之,怒喝道:“你把本督看成什么人了?过河拆桥的小人么?” 徐春之马屁拍错了地方,吓得伏在地上发抖,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既悔且恨,暗中把武经国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过河拆桥的事他武经国干了不少,偏偏这次就得立牌坊,就不行? 堂外脚步响动,一名守卫跑到堂前停住了脚步。 “什么事?”武经国沉声问道。 “禀府督,元老,瑞婆婆还有‘栖凤楼’左执首鲁平一等人求见。”守卫道。 “嗯。叫他们先等一等。”武经国语气转和,对众人道:“好了,都起来吧,再给你们五天时间,别的人我管不了‘内督府’的人办不好带着辞呈来见我。” 众人慌忙叩头,再三称谢之后方才起身。武经国说的客气,但人人都知道,不管是‘金衣卫’还是‘内督府’的人,办不好丢官事小,这么大一个秘密以武经国的作风岂会容他活下去。 “张管家审得如何了?”武经国复又坐下,慢条斯理喝着茶问道。 “回义父,这几天夹棍,辣椒水,老虎凳都用过了,供出来的人不少,不过都不得要领,看来上次的事确实与他无关,只是有亏职守而已。”徐春之谄笑着道,逼供是他的强项,当今之世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别人行刑老虎凳已是杀手鞭了,对他来说这只是必经的第一课而已。 “嗯!”武经国点了点头,正待说话,李师爷忽然道:“府督,这个人倒是大可利用一下,等抓着行刺‘誉王’的凶手让张管家一一指认,即便没有别的活口也可把案子坐实。到时候给他一个痛快他也是求之不得。” 武经国道:“做个口实,招个供不难,难的是谁愿去做这个山贼。” 李师爷道:“这个其实也不难。” “哦?李先生有办法?” 李师爷道:“谋划大局者若都实话实说那便什么也干不成,这事若要成就不能去商量,若是商量世间恐怕没那么多的傻子。” 武经国点了点头道:“说下去。” 李师爷道:“‘栖凤楼’突然派人来恐怕与此事不无关系,卫帮主素来精明,我们不妨先看看她们打的什么算盘,再做定夺不迟。” 武经国又点了点头,看向刘师爷,刘师爷忙站起来躬身道:“李师爷所言有理。”说罢又不甘心就此坐下,成为李师爷的附和,遂又道:“学生以为目前我们应该集中精力对付‘誉王’,为免变数其他势力尽量不去得罪,朝廷这边有诸位大人谅必不致有误,武林中的势力反而可能成为隐忧。听说过两天是‘龙神’之子一十六岁的生辰,不如派人送点礼套套近乎?”他说了半句看没人附和,‘嘿嘿’干笑两声接道:“上次的过节‘沁龙楼’的罗掌柜表了态,我们尚未回礼。” 武经国抿了一口茶,不置可否,眼光不经意间又落到李师爷身上。 李师爷道:“‘六龙帮’和我们素来两不侵犯,我们犯不着去得罪他们,他们又何必得罪我们?若龙神真有歹心,所谋必大,岂是送个礼就能打发的?” 武经国点了点头,徐春之瞧出空子,笑道:“义父,那‘龙神’之子表面上是龙神的儿子,实际上是‘雷神’的儿子。‘龙神’膝下无子,当年‘天城’大乱,‘雷神’为免内外受敌不得已以子为质又撤出中州的生意与‘龙神’议和,但两人素来不睦,天下共知,‘龙神’虽收了‘雷神’的儿子为义子,但这毕竟是‘雷神’的骨肉,他不得不时刻提防此子,我认为‘龙神’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罢了,又怎么真的对他好呢?我们送礼嘿嘿,还不如不送。” “嗯。”武经国依旧不置可否。 骆镶道:“义父,我倒觉得这回刘师爷说的可行,一则‘龙神’哪怕是虚情假意,做给天下人看,我们送礼也是顺着他的意思,即便无效也不至于得罪了他;二则‘天城’与‘六龙帮’生意有重叠之处,争斗怕是在所难免,万一‘雷神’以子为质是假,实则是以子为间,我们先有送礼一举,日后也好收买。也可说‘雷龙’相争无论谁胜谁败,我们自可偏向有利于我们的一方,大大卖一个人情给他们,还怕日后他们找我们的麻烦不成?” 贾成方道:“二位大人,武林中的事元老更比我们懂得多......”贾成方一句话未说完,只见武经国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贾成方察言观色,立刻改口道:“更何况府督早已胸有成竹,何须我们赘言?” “嗯,刘师爷,此事交给你去办,需要多少银子钱师爷都拨了给他。”武经国吩咐道。 刘钱二位师爷齐声答应。 武经国挥了挥手,众位大人识得眼色,皆告辞出了堂,守卫自去叫元老等人,时间不大,元老、瑞婆婆,孙铭、端木先生以及‘栖凤楼’的鲁平一都到了。 众人拜见过武经国,一一落座。 (本章完) 第53章 谋(下) “卫帮主近来可好?”武经国和颜悦色,笑着问道。 鲁平一起身抱拳道:“托府督的福,敝帮帮主安好。” 武经国笑道:“好久没见到她了。” 鲁平一道:“帮主正在给府督选两个使唤丫头,过一会就到。” 听说卫辞筠一会会来,众人虽不止一次见过她却还是忍不住心头乱跳,这女人不会武功,却开了天下最大的青楼,成为京城第二大帮会的帮主,连许多朝廷大员的把柄都拿在他的手里,着实厉害,而相貌之美更是天下无出其右者。 武经国微微一笑道:“让她费心了。”卫辞筠每次送给他的使唤丫头都是挑姿色最好的,武经国虽是太监,但居然也好这口,着实令人称异,除此之外这使唤丫头另有一层实在的好处,那便是武经国用来犒赏众人、笼络众人、监视众人用的。武经国的手中无论是朝廷的官员还是武林豪客,只要跟了他一年半载的都不会缺银子花,就连梁榭的小舅子这种不靠谱的都有银子赏何况旁人,但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武林中人,只要不是太监都对美女有几分兴趣,何况还是卫辞筠调教出来的美女。 鲁平一又抱拳道:“府督客气了。” 武经国微微一笑,转向元老和瑞婆婆道:“二位在‘八津渡’以本督名义赈灾的消息已经传遍两城,这事解了皇上之忧,也去了本督的心病,花销了多少一会问钱师爷报领吧。” 元老谦道:“我等受府督信赖,为府督分忧也是分内之事,还望府督饶恕我等专擅之罪。” 武经国微笑道:“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元老装作不见,道:“关于‘百忍精堂’的人我和端木先生已经与他们的副堂主黄侯碰过头了。” “哦?”武经国没有追问,等元老自己交代。 元老道:“‘百忍精堂’的人并不知道原主顾的身份,况且杀手有杀手的行规,即便知道了也是不肯说的,否则就砸了饭碗。” “哼,饭碗而已,他们惹上本督不怕丢了吃饭的家伙么?”武经国冷哼道。 元老道:“自然是怕的,所以我有意请他们十二杀手帮府督办事黄侯并未直接拒绝,而是开出三万两银子的价码。” “三万两?仅仅是十二杀手,值么?”武经国颇有些不愿。 端木先生略一犹豫,起身道:“十二杀手最末一人与我对攻数剑未落下风,实力的确不容小觑,若要胜他光凭‘一剑九连环’未必能够做到。” 武经国微微点头,‘津海神剑’端木先生武功之高他是知道的,前几天还以少胜多大展威风,但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还需要请外援么? “孙老怎么看?”武经国把目光落在了一直不发言的孙铭身上,自从梁榭之事泄露,孙铭一直脸上无光不太招待见。 孙铭见问到自己忙起身道:“老朽愚见,以府督目前的实力无需请‘百忍精堂’的人,但若是我们不请被旁人请去反而成为我们的阻碍。” “嗯!”武经国微微皱眉,忽然转向鲁平一问道:“鲁先生,贵帮如对上‘百忍精堂’有几成胜算。” 鲁平一不意武经国竟然会问他,微一错愕,立时知晓武经国的意思,回道:“论人数是我们的人多,论武功......传说‘百忍精堂’的堂主‘影’是当今之世除去雷龙最强之人,实力犹在‘盗’‘闇’‘惊虹’三人之上,我帮实无此能人......” “是谁的武功在‘盗’之上啊?”一句阴冷的声音打断鲁平一,堂外忽现一人,赫然便是鲁平一。 鲁平一一呆,只见门口的那个鲁平一忽地阴冷一笑,猛然间鼻梁下陷,眼睛缩小,耳朵拉长,瞬息五官挪移成了刘师爷模样,刘师爷看得一呆,尚未反应过来,门口那人五官再变,脸庞缩小,下颚尖削,鼻梁撑起,额头皱纹乍现,一颗豆大的黑痣在嘴角边缓缓隆起,竟然变作了瑞婆婆模样。只见他不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到瑞婆婆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待他坐下时又俨然是一副帅气的中年文士面相,却是端木先生了。 武经国微微一笑,不以为忤,相反,他手下能人越多他越高兴,尤其当这些能人互相不服,明争暗斗的时候,为了脸面也必然会全力以赴去抢功,这比赏银子要管用得多,更实惠得多,所以他有时候会放任他们去暗中争抢。 元老一笑,抱拳道:“霸公不愧是邪尊的得意弟子,好深的内力,好奇特的功夫。” ‘端木先生’道:“好说。”既然有人识货,他也不必再装下去,撤去功力,慢慢恢复原貌,他‘嘿嘿’一笑道:“司寇兄,依你看我这一手‘双息不死之躯’的绝技武林中可有谁能破得了?” 元老一笑道:“一般习武者无论练习多少种内功,在使用时都只能用其一种,饶是如此,内力转换之间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而死,方才老朽观‘霸公’的双息神功却是阴狠霸道两种内力同时运作,一来一去,一往一复,如所料不错,如此功体内力互相补助永不枯竭且受伤时流血极少,即便是断了臂膀甚至断首亦能靠双息内力瞬息恢复,除了传说中‘鬼域’的‘惊天九变’之外老朽实在想不出世间还有哪一种武功有如此奇效,就连当年的天君也只不过将‘阴阳双蝶掌’练至内力过体不伤而已。” 霸公听在座的第一高手如此夸赞,脸上傲气更胜,道:“家师武功胜我十倍,那个什么堂的‘影’可有应付之法?” 原来他炫耀一番是为了反驳鲁平一评论‘影’的话,不过如此奇功亲眼所见,鲁平一也无法断定‘影’能不能破,况且还有个十倍于他的‘不死邪尊’不由得一时语塞。 李师爷道:“各位都是武林中的翘楚,若想立功有的是对手,有的是机会,不过从大局考虑,孙老的建议对我们最为有利,‘百忍精堂’十二杀手我们不需全请,只需请几位就好,既可拖住‘百忍精堂’不让旁人请走,又无需花费三万两银子之多,待事情办妥回头再对付他们不迟,或者万一他日对上龙神我们也可让‘百忍精堂’的人先行试探深浅,以免折损我们的实力。” 钱师爷点头附和道:“李先生言之有理,三万两银子属实不是小数目,有些县城一年税赋尚不及三万两。”他是钱粮师爷,凡事先算经济账。 武经国点头道:“好,就依二位先生所言。” 正说话间,忽然一阵脚步声响动,一名守卫带着五名女子款款走来,这五名女子都在二十岁左右年纪,个个长相美艳动人,尤其为首一名黄衫女子更是玲珑浮凸,气质非凡,一颦一笑之间勾人心魄。 堂上众人大多暗暗咽了口口水。一阵香风飘过,五名女子已到了门口,武经国屏退守卫,五名女子轻举莲步进入大堂,在为首黄衫女子带领下盈盈下拜。 霸公双目中放出光来,眼睛在众女子身上打转。 武经国示意众女子起来,微笑道:“卫帮主调教的你们好啊,把我的人一个个都看傻了眼。” 为首黄衫女子向武经国抛了个媚眼,嫣然一笑道:“伺候府督哪里能马虎大意,自然是选最漂亮的姐妹来了,就这样还怕府督看不上眼呢。不过帮主说此外尚有喜讯,也算勉强拿得出手了。”她这一抛媚眼看的霸公更是直流口水。 “哦?什么喜讯?”武经国一喜,声音大了一些。 “‘豹威堂’!” ‘豹威堂’三字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传来,声音是如此的好听,令人悸动不已,虽然已知来人是谁,也不止见了一次面,元老还是乱了呼吸,心按捺不住地跳了起来,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霸公呼吸粗重,双目赤红如火,霍然站起身来,对着武经国说道:“你只要把她给我,此前的银子我一文不要。” 霸公一言甫出,早激怒了众人,未等武经国答话,对面‘嚯嚯’两声站起两个人来,却是鲁平一和端木先生,鲁平一阴沉的脸上登时多了一丝狠辣之色,袖中隐隐有罡气激荡,端木先生却强压怒气,冷笑道:“据说令师‘不死邪尊’是当今六大高手之一,我们津海虽是小地方比不了关外天宽地阔,但世上名不副实的人多了,我偏偏不信这个世上有真的不死之人。” 鲁平一也跟着道:“鲁某的‘定海拳’不及先生的‘一剑十三巅’不过对付装神弄鬼的小辈想必也够用了。” 霸公双目不移,眉毛上挑,冷然道:“想打架么?好啊!”他存心显摆,‘好’字出口脸上五官变幻,霎时成了二十多岁的偏偏佳公子,也不知他是故意卖弄武功还是见到美人想出风头。“咱两先过过招?” 元老:“......” 武经国:“......” PS:各位英雄,投个推荐票,收藏一下吧。 (本章完) 第54章 商议(上) 夜半,天地寂静,唯有蝉鸣声响的清亮,‘霖霞寺’送走了一天的香客和嘈杂,此时也归于平静,寺院的僧人早已入睡,唯有那边厢房处依旧亮着灯,这处厢房住着一名高僧,在参一种特殊的苦禅,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大多数时候这名高僧都在静坐,偶尔同寺中的几名僧人以及住在寺里静修的居士一同研讨佛法。 今日厢房中同往常一样,亮着灯,且坐满了研讨佛法的‘居士’。 梁榭轻叩房门,‘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张中年汉子的脸出现在梁榭面前,梁榭一愣,尚未反应过来,这汉子忽地一把抱住梁榭,犹似捡到宝一般,压低声音喊道:“哈哈,我道大师等谁呢,原来等的是梁兄弟你啊。” 梁榭认出这位是那日在‘沁龙楼’见过的老鹰,为人极为豪迈仗义,那日自己刺杀武经国遇险,尽管他身负重伤依然肯出面援手。梁榭见是老鹰,顿时也是大喜,叫了声‘鹰掌门’,一瞥之下,只见皇甫残烛和胤苍狼也在,皇甫抱拳招呼,胤苍狼只微微点了点头,梁榭赶忙抱拳招呼。 “大家请坐。”不留招呼众人落座,今日除了不留、宗老、谭兴德掌门、唐贤和老鹰等人外尚有‘小缺手’宜丰,狼门的战狼,以及梁榭在景熙煌白事上见过的谭兴业,若在别处他定然认不出是谭兴业来,但‘谭门’掌门谭兴德既然在场,那他身边这位不是谭兴丞便是谭兴业了。 梁榭不料这些人都已经聚在了一起,心下踏实不少,说实话旁人他尚有疑虑,但对于老鹰他是绝对信任的。 不留见众人坐下,率先向梁榭问道:“梁大侠,不知‘誉王’那边这两天可有什么动静?” 梁榭摇头道:“‘誉王’还是未露面。” 唐贤问道:“难道他起了疑心?” 梁榭道:“应该不会,今早我打听到‘誉王’前几天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 不留道:“嗯,‘内督府’那边的消息也是如此说法,看来有可能是巧合。” 谭兴德道:“‘誉王’动静如何‘内督府’比我们更着急,以他们的人力物力不盯上便罢,只要盯上了瞒也瞒不住。” 梁榭一皱眉,看了一眼老鹰他们,谭兴德笑道:“梁兄弟放心,我们等了好多天才等到‘内督府’监视松懈,将鹰掌门,狼掌门和皇甫老弟他们换出来,绝无差错。” “换出来?”梁榭颇有不解。 谭兴德笑道:“是啊,换出来。现在‘内督府’负责监视的人还以为鹰掌门他们依旧在‘沁龙楼’,本来‘内督府’也没几个人见过鹰掌门他们,只要身材打扮差不多,就算他们去房中查看也发现不了什么,况且墨二掌柜是小女辉贞的师父,自会照顾。” 梁榭点点头,对于墨二掌柜的脾气他是亲自见过的,宁可得罪武经国也要保下自己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上次若不是他,自己哪里挡得住那多番役,恐怕早被拿下了......,只可惜自己还是被拿下了,白白害得龙神亏了几千两银子。 “其实武经国放我们出来时就是想羞辱我们一番,让我们成为武林中的笑柄,也给江湖好汉看看跟他武经国作对的下场,他们巴不得我们四处丢人现眼呢,换不换人替我们都一样。”老鹰道。 梁榭道:“是怕‘内督府’的人起疑,顺着三位的行迹查过来那就坏事了。” 谭兴德道:“梁兄弟放心,小女武功远在我这当爹的之上,别人想跟踪没那么容易。目前行动在即,咱们人手本就不足,鹰掌门,苍狼兄和皇甫老弟伤势养好了自然也要报这个仇,同仇敌忾共同对付‘无根党’胜算也要高一些。” 战狼道:“阉贼杀我同门兄弟,战狼与他势不两立。” 皇甫也恨声道:“阉贼把持朝政,乱我朝纲,如今官场为官者不投武阉不能立,不建武阉生祠不能活,上下一气贪腐成风,连入籍,路引这等小事不花银子等上十天半月也办不下来,做买卖的更是无人敢不送礼,每年税收的耗羡也是越收越高,至于贪墨赈灾款,科举舞弊,卖官鬻爵更是数之不胜,纵观我朝立朝至今贪靡之风鲜有如此之胜,便算没有私仇也容他不得。” 宗老咳嗽一声道:“几位,武阉过后再骂不迟,先听不留大师吩咐吧。”在座之人当中以他的辈分最高,年纪最长,他如此一说众人也觉得扯远了,当下住了嘴。 不留道:“我们、武阉、誉王,三方无论财力人力最强的是武阉,誉王那边我和宗老也多少了解一些,最强的应该是那个叫十三的,之后便是梁大侠是么?” 梁榭点头道:“论武功十三的确是我们三个堂中最强的,剩下的都略逊于我,以大师的实力胜他们不是难事,到时候还望大师手下留情。” 不留会意,点了点头道:“我倒不担心他们,反倒是那个云老实力如何让人难以捉摸。” 梁榭道:“云老武功一般,据说曾经练功走火入魔,现今重病缠身常常吐血,前几天我与他过了几招,内力颇虚,最多也不会强过在下。” 老鹰道:“大师也忒小心,以你的‘金刚不坏神功’神功难道他还能强得过你去?” 不留笑道:“当今除了六大高手,旁人想赢我确也不太容易。” 老鹰道:“那不就结了?” 不留又是一笑道:“目前我们的实力应该在‘誉王’一伙人之上,不过要对付‘誉王’的是武阉,不是我们,我们的对手恰恰是武阉。” 宗老道:“正是。” 皇甫残烛道:“‘内督府’,‘金衣卫’,‘龙禁卫’,‘兵部’都是阉贼的人,朝中大员也都投靠了阉贼,武林中亦有不少败类依附于阉贼,对付阉贼如不暗杀我们人手仍是不足。” 不留道:“所以,谭掌门着手招揽各路人才,这不为了请三位出来连谭掌门的爱女也不得不出马帮忙。” “唉!”胤苍狼叹道:“可惜我们三人实在……”说着摇了摇头,老鹰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 不留忙岔开话题问道:“谭掌门招揽各路人才进展的如何了?” 谭兴德道:“‘千秀阁’尽是女流之辈不愿意卷入任何风波,野云,野战两兄弟声明素来不佳,我出言试探这两人闪烁其辞,我怕他们有投靠武阉的意思,故而未敢明言,三弟,你说说‘十里楼台’的情况。” 谭兴业道:“嗯,外界传闻‘十里楼台’孤高冷傲,高手如云,素来不喜江湖争斗,‘十里楼台’的南离公子和在下认识有几年了交情也说得过去,本来还是可以拉拢的,可没想到……”说着摇了摇头。 唐贤问道:“怎么?他不愿意么?” 谭兴业道:“这倒不是,只是原想着‘十里楼台’怎么说也是京城八派之一,且向来高调,就算比不了‘半步堂’也该和我们差不多,哪知南离公子号称门客过百却尽是些骗吃骗喝之辈,整天只知道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武功之差我几次出手偷袭,竟无一人能还手,南离自称当今三大剑客,那武功也只是比门客强了一些,谋略见识更是可悲……” 不留道:“何以见得?” 谭兴业道:“看了他们做的诗之后我没敢提武阉任何一个字,蹭了顿饭就回来了,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武阉一直没有为难‘十里楼台’的人,原来这个门派简直就是在儿戏,若不是南离祖上留些银子可供他们挥霍,这帮人早饿死了,也亏得南离吹牛的功夫好,竟把多少江湖豪杰唬住了,没人敢跟他动手,否则只需要一招,他‘十里楼台’再想在京城立足绝无可能。” “都做了什么诗词,可否念出来让在下听听?”一听说诗词,皇甫来了兴趣,心道:“大不了是几首打油诗,再差能差到哪去?李白号称诗仙多数的诗作还不照样是打油诗?好的毕竟是少数。” 谭兴业点了点头,道:“他们还真把自己最得意的几首诗抄录下来给我,我没好意思拒绝,也就收下了,皇甫兄弟稍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摘了一首念道:“‘人生本无忠,好坏更难分。富贵有何用?苟且才是真。’” 皇甫尚未说话,老鹰抢着道:“这首不错啊,有什么问题?我觉得挺有道理。” 谭兴业不想老鹰的欣赏水平竟然如此奇葩,不由得一愣,道:“这首是南离公子所作,是他们写的诗词里最好的一篇。”见这一首说明不了问题,谭兴业又选了一首道:“诸位再听听这一首田园诗,‘出门把地锄,遇见一头猪。棍棒撵不动,拿刀把猪屠。’” 这首田园诗一出,皇甫再也受不了,皱眉道:“这也叫诗?前一首没立意不入韵也就罢了,这一首更是乱七八糟,他们门派成立至今也好几年了,就出了这么些东西?” “个个自吹自擂不是举人就是进士,其实都是些骗吃骗喝的混混,乍一看还像那么回事,说不了三句话就露馅儿了。现今京城未依附武阉的帮会势力只有‘豹威堂’的人尚未找过了,与其拉拢‘十里楼台’还不如拉拢豹爷,好歹豹爷的人还有些实力,比南离公子的门客靠谱多了。”谭兴业摇了摇头又接道:“要是‘八荒谷’的人还在就好了。” 宜丰一直坐在角落里没说话,这事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本章完) 第55章 商议(下) 不留看在眼里,道:“宜小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其实宜丰年纪虽轻却是甘半步的大弟子,在武林中颇有名望,但不留毕竟是宗老的朋友,他师父甘德临都要自称一句晚辈,宜丰自然就成了小侠。 宜丰道:“小子在想,光‘金衣卫’就有数万人,职司捕,守卫之职的就有数千人,这些人个个都会武功,而且武器精良,就算我们拉拢了‘豹威堂’和‘千秀阁’甚至是‘八荒谷’难道就能抗衡得了‘无根党’么?与其冒着泄露形迹的风险拉拢这些帮会倒不如人少一些好办事。” 不留略一思索,点点头道:“嗯。有些道理。” 宜丰继续道:“以大师的计划是武阉杀了‘誉王’之后我们再出手捉拿武阉的人,只要拣‘金衣卫’或‘内督府’的要紧人捉拿两个即可,我们人多人少似乎影响不大,而且若是我们的盟友尽如‘十里楼台’这些乌合之众坏事的可能远大于成事。” “好!”不留道:“不愧是甘半步的高徒,比和尚想的周到多了。” 宜丰谦道:“大师勇者无惧,修为更是天下一流中的一流,做事全力以赴,有进无退,小子武功计谋不过二流,控局之力远不及大师,故而习惯未谋成先思败。” 宗老不经意点了点头,面露喜色,显然对这个徒孙辈的小子颇为满意。 不留笑道:“道家有句话叫‘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小缺手’宜丰果然深谙此道,不显山不露水却是胸中有乾坤。” 宜丰道:“大师过誉了,不过是保命之道罢了。” “好一个保命之道,那咱们就用用这个保命之道。”不留豪气勃发,道:“老办法,明日叫做生意的那几位掌柜再出点血,请些杀手来,成了固然好,即便失败也无需营救杀手,诸位以为如何?” 宗老首先点头道:“只好如此了。”众人也都点了点头。 不留又向宜丰道:“小侠以为如何?” 宜丰也点了点头,道:“大师高见。” 不留道:“还是那句话,把握好时机才是关键,梁大侠,剩下的看你了。” 梁榭再感压力增加,硬着头皮答应。 战狼听了半天,对于如何动手,何时动手,仍然一头雾水,不禁问道:“不留大师,我们要怎么做?” 不留向宜丰谭兴德看了一眼,三人齐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战狼摸了摸脑袋,想着什么螳螂,什么黄雀,乱七八糟的。 不留不去理他,自顾安排。甘半步生前一直与朝中大员有往来,他死后联络之人自然变成了宜丰,不留依然安排宜丰联络朝中大员每人备好数份奏本,一旦‘誉王’遭难立刻联名上奏弹劾‘武经国’,至于由谁首发,谁附议,何时见皇上,怎样才能见到皇上朝中大臣自然远比这些江湖人更加在行。接着不留又安排皇甫编好歌谣,再由谭兴德安排门人刻字印刷数万份,‘誉王’一旦身死,天下立刻歌谣四起,众口铄金坐实武经国罪名,使皇帝迫于压力无法包庇。至于不留在武经国那边安插的眼线到底有几个,都是些什么人,会有什么动作,梁榭只猜出来个郁栖柏,其他一概不知。 不留安排已毕,众人散去,梁榭正待起身告辞,不留和宗老叫住了他,三人又商议如何营救嘉娴和任骁,还不被武经国发觉。以陆孤鸿三人的武功,人质在手,除了不留和宗老之外旁人根本没有机会,况且还要保证不影响计划,谈何容易?商量来商量去,只好选在在武经国临动手前去救人,即便武经国知道了也顾不来这等小事,至少还可以打个时间差赌一赌。至于营救出嘉娴和任骁武经国难免会找岳父大人的麻烦却是无法顾及了,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切算是商议的差不多了,却又有个难题,嘉娴他们救出来之后往哪里安排?总不成带着一个病秧子,一个半吊子去参战去吧,恐怕那样和不救没有什么区别。‘霖霞寺’是不能来的,不留他们之所以能在‘霖霞寺’常住不被发现多数还是因为景熙煌死时已经搜查了一遍了,‘誉王’要出了事,这里就算走过场也必然会被搜查一番,一个寺庙藏着女人,怕不被旁人起疑么?梁榭思虑再三,总觉得放心不下,整个京城除了做豆腐的老王之外他再没有认识的人,老王,老王,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把嘉娴他们托付给老王了,想起老王他突然又想到上次托老王帮着找房子的事还没办妥,自己这边出了事,早把这事忘掉了,估计老王八成也忘掉了,这家伙虽然仗义,貌似也不太靠谱,好在老王不知道自己的住处,不然找了过来可要坏事了。 梁榭将情况跟不留和宗老说了,两人沉吟半晌,也别无好地方藏身,只好先这么定了,之后若再有好办法再说。 梁榭正要起身离去。 “等等。”不留忽然又喊住了他。“万一秦陆二人对你起疑你可有应对的办法?” 梁榭一皱眉,想了想,点了点头。 不留道:“近来没有要事不会再找你过来,你自己小心。” 梁榭答应,转身离去。 梁榭别了不留,已是后半夜了,他怕陆孤鸿等人起得早撞上,急忙赶了回去,眼看着进了院子,梁榭蹑手蹑脚正要推门进屋却无巧不巧碰到了陆孤鸿自厢房内出来起夜,两人对视一眼,梁榭心中恨得牙痒痒,暗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大半夜的这家伙不睡觉跑出来找死么?一边暗自佩服不留料事如神,要不是方才不留的提醒乍一遇到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当下笑着跟陆孤鸿打招呼道:“陆先生起的够早的。” 陆孤鸿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梁大侠也挺早啊。” 梁榭方才出去的时候穿着夜行衣,知道再说起夜恐怕蒙混不过去,何况即便起夜那拉的屎在哪?撒的尿在哪?前几天刚吃了药总不成还是便秘吧?与其编个不像样的谎还不如反客为主。于是硬着头皮按方才想好的话说道:“哪里是起得早,我这是刚回来。” 陆孤鸿道:“哦?梁大侠彻夜不归必有斩获了?” 梁榭左右看了一眼,凑近了压低声音道:“陆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率先轻手轻脚出了院子。 陆孤鸿微微一顿也跟了出去,脚步未停便冷笑道:“梁大侠这是要杀人灭口么?可惜陆某还算有点功夫,只怕梁大侠没有那个本事。” 梁榭装作没听到,皱起眉头道:“你说他们半夜又把我叫去有什么目的,会不会已经起疑了?” 陆孤鸿佯装不懂道:“谁?” 梁榭道:“‘誉王’那边的人啊,前几天我在路上被人伏击,对手说是替死在我手里的人报仇,但那人武功显然在我之上却打了一半就走了,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会不会是‘誉王’派人在试探我?” 陆孤鸿笑道:“你们自己的人你都不清楚,我哪里知道。”心中却道是元老的人所为,从那倒下的几棵树来看,武督麾下又添了一名绝顶高手。 梁榭眉头锁的更紧,道:“以防万一,明天开始陆先生可否跟踪在下?” “跟踪?”陆孤鸿不解梁榭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跟踪他的事被发现了?”转念一想:“发现了又如何,说白了你姓梁的就是一个阶下囚而已,能把我怎样?” “嗯,万一有什么变数也好有个照应。”梁榭以退为进,实则说了一句废话,陆孤鸿跟不跟踪他完全由不得他,他同意陆孤鸿会跟踪,不同意陆孤鸿也要监视。 陆孤鸿冷笑道:“陆某可不是做保镖护院的,梁大侠找错人了吧。” 梁榭道:“别忘了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出了事你也没法在府督那边交代。” 陆孤鸿冷笑道:“连主人的信任你都得不到,府督还能指望你立功么?”这一句话竟是骂梁榭是狗了。 梁榭大怒,反唇相讥道:“狡兔死走狗烹,我倒想看看你能飞扬跋扈几天。”话出口不由得后悔,本来糊弄过去完事就好,何苦得罪这种人。 “嘿嘿嘿。”陆孤鸿笑的两眼放光,道:“很好,很好,就这么办。咱们比一比谁活的久。”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一言不合,梁榭‘哼‘了一声自顾回转。陆孤鸿心想:“元老那天要我当心被自己人卖了,如果这小子真出了事或者有了动手的消息我该怎么办,先报告府督还是元老,若府督要我们动手怎么办,难道真去当替死鬼?元老既然那么说,必定有所防备,还是让宗老拿主意好了。不对,那么做府督饶不了我,还是得先报给府督,他手下那么多人,不见得非要拿我去当替死鬼,实在不行还能跑到关外去,反正身上的银子也够花十来年的了......” (本章完) 第56章 悲秋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看起来似乎遥不可及身处其中却不觉而逝,不知从何时起,夜忽然变长了,一觉醒来不再是艳阳高照,而是红日初升。梁榭对着朝阳吐纳练气,清风吹来,带着林中的树木气息竟然生出一丝丝的凉意。 丁卯年六月二十七,立秋,原来夏日已过,轮到秋老虎发威了。 这世上有很多伟大的东西,比如说节气,梁榭不知道第一个搞出历法节气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到搞这么个东西出来,只知道‘立秋’这两个字一出天就忽然变了,忽然变的晨昏不再那么炎热,变的雨滴不再那么温暖,连吹来的风也与昨日不同,甚至连那依旧威风凛凛的太阳也似乎只剩下虚张声势的毒辣,少了普照大地的艳亮;立了秋,万物忽然也变了,忽然变的树叶不再那么苍翠,变的雀谣不再那么欢愉,连鸣叫的蝉也多了些凄凉,甚至连那掌握宇宙乾坤的王侯突然间也不再豪言壮语的叫嚣,而是默默擦拭着征袍。 秋天,带着收获也带着落寞悄悄地来了,勾起人无限的感怀。 或许这就是天地之道,不可逆,不可抗,不可易转,万物皆在其中,不知不觉影响着你的心情,影响着你的想法和作为,百姓日用而不知。 梁榭想着初春时自己的期待和憧憬,那时想着到年底嘉娴的病或许已经好了,两个人再度纵马江湖,找找昔日的好友一起饮酒畅谈,再找到大师兄叙叙同门之情,说实话他不仅思念大师兄也馋了大师兄的番茄炒蛋,一道很简单却很难做好的菜,但大师兄这个略有些笨的大男人居然做的很好,很好,很好。恍惚间半载已过,却又是一事无成的一年,一次次的憧憬,一次次的希望,最终得到的还是一次次的破灭,一次次的失望,明年又复如是。梁榭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只有他有,他只记得每年的这个时候心情总是不太爽,越往深秋越是不爽,也许那些有成就的大人物不是这样吧。 梁榭正胡思乱想不觉间岔了气,一阵剧痛传来,颈下如别住了一般,呼吸不得动转不得,梁榭双眼登时一花,忙用拇指按住痛处,手掌在颈下来回搓揉,缓缓吐出胸腹间的浊气,然后缓缓吸气,来回几次方渐渐好了。练武的最怕这种情况,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把梁榭连痛带累出了一身的汗,一早上的气又白练了。他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这要是岔气不能理顺就此死了可就丢大人了,纵观武林中历代走火入魔而死的,不是偷学武功瞎练的菜鸟就是在突破天人界限时出了问题的,甚至可以说菜鸟偷学武功练死的也是万中无一,像他这种层次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从来没听说过。 吃过早饭,梁榭向陆孤鸿使了个眼色,自顾离去了,陆孤鸿会意,爬在任骁耳边低语几句,也不待任骁说话便跟着梁榭两人一前一后地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云老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脸憋得紫红,连眼泪也咳了出来,凤七俯着身子敲打着云老的后背。“哦呜......”云老头上青筋暴起,干呕却呕不出东西来,众人看的焦急却是束手无策。 云老连呕带咳,折腾了一刻多时间终于连痰带血吐出一些来,凤七扶着云老回屋,递水漱口,李二忙找了痰桶递了过去,云老漱了口往椅子上一靠,眼睛再也睁不开,就此恍恍惚惚睡去,双手犹在轻轻抖动。陈五略懂些岐黄之术,当即凑过去悄悄抓起云老的手切了切脉,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怎样?”李二也皱起了眉头。 陈五面带忧色,缓缓摇头,道:“云老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恐怕,恐怕.......”他连说了两个恐怕,没再说下去。 “快叫云七去请郎中。”李二对坚九吩咐道。 陈五又摇了摇头,道:“请也白请,云老身体过于虚弱且湿寒,脏器早有衰竭之相,非虎狼之药不能见效,但他的身体......”言下之意,怕虚不受补,一剂药要了命。 李二一改阴沉作风,竟也急了,略带怒气道:“那怎么办,眼巴巴地看着?” 陈五道:“可以先输点内力试试。” 李二霍然起身,问道:“从哪输?” 陈五略微扶起云老,在他背上一处椎骨上轻轻按了按,道:“从这儿,‘灵台穴’输,先止了咳再说。” 李二手掌按在云老‘灵台穴’上,将内力缓缓输入,却感到云老背上冰凉如铁石,竟不似活人一般。 “我来吧。”十三见李二脸色难看,站起来道。 “你的内力过于尖锐,杀人可以,救人还是算了。”陈五道。“咱们这群人中没有练纯阳或者绵柔之类的内力,帮不上大忙。” “咱们这里没有难道不能请个高手来帮忙?”贾八道。 陈五道:“内力好的不懂医术,简单点还行,彻底根除病患过于复杂容易出岔子,懂医术的内力又好不到哪去。” 坚九道:“京城这么大,难道没有既懂得医术内力又走阳刚绵柔一路的?” 陈五道:“内力帮人疗伤颇损自身,就好比那‘嫁衣神功’虽是难得的功夫,却有几个愿意练的?” 正说话间,云老动了动,众人赶忙噤声。李二一喜,缓缓加催内力,约莫一盏茶功夫,云老悠悠转醒,察觉背上有人输送内力,回手拨开了李二。 李二正待继续,云老轻轻摇了摇头,李二只得回归座位。 云老坐在椅子上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缓了过来。 “练功不容易......别往我身上浪费内力了。”李二的内力似乎有些作用,云老尽量将声音保持平稳并未咳嗽,李二正待说些什么,被云老抬手阻住了。 “把云七叫进来。” “嗯。”坚九答应一声,出去院门口叫了云七进屋。 “李二,你安排人......接应一下‘通顺堂’,把镖物直接送到这儿来。” “是。” “回来叫......他们关了局子,别接买卖了。” 李二一愣,还是应声道:“是。” “云七,把‘风云堂’的人.......都叫回来,暂时别出去了。” “是。” “云老,是不是我们被人盯上了?”楚六有些不解地问道。 云老点了点头,梁榭心中暗道不好,这老家伙果然警觉。 云老似乎不知道梁榭在想什么,继续道:“明天叫大家都过来,我有事安排。” “是。”云七,李二齐声道。 “凤儿。” 云老之病加重,凤七正有些伤感,突然听到云老叫她,忙应道:“云老你说。” “明天......你带着云九帮我走趟‘小龙城’。” “嗯。”凤七点头应道。 “好了,今天没事了,大家......大家都散了吧。”云老挥了挥手,众人退出厅堂,李二留下凤七,柳十一两个女的照顾云老,留下十三保护,叫了赵三,刘四,贾八,三人前去接应‘顺风堂’,梁榭是前任堂主,他不好命令,只好绕过。云七留下云十一,云十二独自办事去了,剩下的几人眼见无事尽皆散去,梁榭眼看着‘誉王’不会来了,也只好告辞回家,霎时间,院子里的人去了个七七八八。 日头已高,秋老虎发起威来依旧势不可挡,云老却还是冷的有些发抖,凤七和柳十一煮好了热水,又将手巾洗净,用滚烫的水蘸过,帮云老捂手捂脸,来回几次,直到水不再热。云老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缓缓闭目养神,凤七,柳十一退出厅堂。 日头穿过树木打了进来,院中没有阴凉的地方被烤得发烫,十三站在院中,仰着脸,闭着眼沐浴在毒辣的日光下,毫不避讳,这是他独特的练气方法,天气越极端他的内功精进的越快,这也是他的性格,简单,直接,一往无前,他的内力和招式如同他的性格也很简单,也很直接,也是一往无前。这是十三独特的优势,独特到面对内功高于他的梁榭和李二,招式精于他的凤七和柳十一,战术运用强于他的贾八和赵三都有压倒性的优势;这也是十三独特的缺陷,以至于‘战魂堂’的堂主不是他而是梁榭,梁榭下了还有李二,还有赵三,永远轮不到他,这一点十三很清楚,但他完全不在意。留在‘战魂堂’的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或是一段不愿面对的过去抑或是唱高调的为了苍生为了百姓,但十三不同他是一个不注重权位不注重利益更不注重名声的人,他没有苦衷没有不堪回首的过去更没有为苍生请命的情怀,他留在‘战魂堂’只有一个原因,一个如同他的武功如同他的性格一样的简单一样的直接一样的冷冰冰的原因——他愿意,或许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在三个堂三十几个人当中云老最喜欢的就是十三,十三也是云老唯一亲自指点过武功的人,尽管在梁榭看来云老指点的武功太过浅显,浅显到不懂武功的人也能比划得两下,浅显到指点还不如不指点,但十三却听的认真学的认真就像遇到绝世武学的秘籍一般。 凤七和柳十一在一处树荫下并肩站着,两人一句话不说,望着前方呆呆出神。 ‘哒!’一声轻响,似乎有物落地,柳十一一怔,凤七忙别过了头,用袖子在脸上蹭了蹭。 “七姐。” “嗯?”凤七应道,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柳十一顿时了然,陈五哥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凤七定是为云老哀伤。 “如果云老......你有什么打算?”柳十一问道。 “我不知道。”凤七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抽泣。 “你呢?”凤七问道。 “我也不知道。”柳十一轻轻地道,声音有些落寞。 “妹子,听姐姐一句劝,要是……要是……”她咬了咬嘴唇道:“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等他了,他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妹子你等不起的。” “嫁人?”柳十一呢喃了一句,忽而笑道:“有的人可不是榆木脑袋,对姐姐也上心得很,还是姐姐先嫁了吧?” 听到嫁人凤七脸色刷地一下变的煞白,嘴唇抖了抖,凄然道:“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嫁人了。” “七姐!” 凤七展颜一笑道:“这是命,七姐认了。” (本章完) 第57章 南离公子 柳十一神色黯了下来,低下头不再说话。凤七人长得漂亮,武功又好,性子随和大方,曾经也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女,引来万千少年巨子(江湖上有名气成就的人,不是万千个墨家老大)追捧,但凤七都一一拒绝了。那一年秋天,凤七又一次行走江湖遇到几个强盗抢劫镖车,她上前打抱不平,恰巧碰到另外一名江湖巨子也出手打抱不平,于是两人联手退敌,事后两人互报师门,凤七见对方一身正气心中也是颇有好感,一来二去两人就结识了,同是江湖儿女,同是侠道中人自然有不少共同话题,两人从武功到为人再到理想无不契合,不由得越聊越投机,当下那位巨子许了承诺,不到两个月便向凤七的父亲提了亲,定了终身大事。凤七过门后两人不同的家世礼数带来的麻烦越来越多,矛盾也越来越大,凤七尽量隐忍克制,没想到没过半年自己的丈夫竟然要纳妾,凤七大怒之下回了娘家,本以为夫妻拌嘴很正常,过几天丈夫便会接她回去,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纸休书……。紧跟着又是父母的病故,连番的打击让凤七一蹶不振,她足足花了两年时间才走出了阴影。这之后凤七变的多疑,谨慎,在感情上也不再追求一起纵马江湖的那种潇洒快意而是选择稳稳妥妥过日子,于是在众多追求者当中她选了一个最为朴实可靠的老实人,交往了一年多才答应嫁过去,哪知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她的身上,过门后两人日子过得还算平稳,三个月,仅仅三个月,她的第二任丈夫不知从何处染上了吸食五石散的毛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终于有一天把她抵卖了出去,她仗着武功打了出去,可那个家再也回不去了……。第三次,凤七遇到的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为了巴结知府的儿子不惜叫自己妻子相陪,凤七一怒之下打了自己的丈夫和知府的儿子,她的丈夫痛心疾首的认错,却在暗中下了药,事后知府的儿子怕凤七找他麻烦于是又给凤七安了个罪名下了狱……。 凤七的事柳十一都知道,包括后来云老救出凤七,知府和其儿子以及凤七的第三任丈夫莫名其妙的死了都可能是云老的手笔,所以凤七对云老非常感激,自那刻起凤七弃了原名改名叫凤七,自那刻起凤七苦练武功加入‘战魂堂’,也是自那刻起凤七对嫁人彻底产生了恐惧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柳十一没想到她对嫁人还是如此抵触,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或许这就叫命,一个掌握所有人喜怒哀乐的东西,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如果命是一个人哪怕他强如雷神、龙神恐怕也早让人打死了,可惜的是命不是人,也不是神,而是永远看不见摸不着打不到的东西,甚至没人知道命是什么,或许有人知道,也或许有人能够改变自己的命,但最终的最终,胜利还是牢牢掌握在命的手中。财神富甲一方号称算无遗策,败了,天君为天下最大帮派的首脑有通天彻地之能,也败了,就连启宗皇帝心机过人了一辈子也栽在了命的手中,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强者又会是谁。 风,起了,带着一丝热气,又带着点点凉爽,吹落了片片树叶,也吹乱了人的心,柳十一低着头,风吹起她的秀发,有一缕吹到了她的嘴边,她轻轻将秀发撩到耳后,在风中她显得那么柔弱,哪怕是只能吹动树叶的微风。 “七姐,对不起。”柳十一道。 凤七微微一笑,伸手搂住柳十一肩头,道:“妹子,姐姐是苦命人,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可别耽误了。” 柳十一苦笑道:“先是烟花女子后又做了杀手,就算我想嫁人,谁要啊?” “我!”十三突然道。他依旧闭着眼吸纳着阳光的热气,那句话仿佛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柳十一微微一怔。 “这世上没人比得上你。”十三斩钉截铁地道,他依旧没有睁眼。 凤七笑道:“妹子,真有人心疼你。” 柳十一轻叹一声,缓缓别过了头,十三并未继续说话,依旧练气。 院外,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听得院外来人十三一皱眉收了架势,凤七和柳十一也警惕起来。 “阁下是谁?请问有何贵干?”云十一、云十二拦住,齐声问道。 “你们这儿是不是镖局?”那人懒洋洋地道。 “是。”云十一道。 “既然是镖局,那我自然是来托镖的。” “我镖局镖师出了镖,暂时无人押送,请阁下过几日再来。”云十二道。 “哼,赶快把你们的镖师召回来,爷托的镖可是大生意。”说着那人便往院子里闯,云十一,云十二怕来人生疑不敢过分阻拦,将人放了进来。只见一名三十六七岁书生打扮模样的人摇着扇子歪着嘴摇头晃脑走了进来。 “把你们管事的叫来。”这书生一边东张西望看看这个镖车,一边捡起那个武器直摇头。 “朋友,我们镖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剩下的几人也都是新手,万一失了镖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还是烦请阁下改日再来。”云十二道。 “你知道我是谁么?”那书生仿佛没听见,痞里痞气自顾自说道,那形态活脱脱就是官宦家的纨绔子弟。 “不敢问阁下名讳。”云十二道。 “京城八大门派的‘十里楼台’听说过么?在下正是‘十里楼台’的帮主,京城第一诗人,九州三大剑客之一的南离公子。”那书生撇着嘴说道。“怎样,这镖你们接还是不接?” “久仰久仰,不过……”云十二还待推脱,南离公子不耐烦道:“三倍银子如何?” 云十二颇感为难,做生意的断无轰走客人的道理,何况还是这么一位财神爷,正感为难之际,忽然门口传来两声咳嗽声。 “咳咳,南离公子想托什么镖?” 南离公子撇着嘴看了看刚刚从厅堂出来的云老,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云老一身衣衫洗的发白,还有几块补丁,不禁摇了摇头,道:“你这老头,衣服破成这样也不买件新的,怎么招揽生意?” 云老笑道:“咳咳,都这把年纪了,又不娶媳妇,穿新衣做什么?不知南离公子打算托什么镖?” 南离公子道:“本派兄弟们呕心沥血写的诗集,每册三千首,共十八万册(意思是不留等人印了十八万份单子)。” 云老点点头道:“能让老夫看看么?” 南离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册,扔了过去,傲然道:“让你长长见识也无妨。” 云老接过诗册,翻开来扫了一眼,顿时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笑道:“南离公子认为有人会在途中劫夺你的诗册?” 南离公子道:“废话,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一介白丁如何懂得这些。” 云老点点头道:“公子打算送往何处?” 南离道:“当然是中州(意思为中州来人了),只有中原地带的人才能体会本公子的大作。” “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你们何时有了镖头何时动身,最晚不能超过五天,你们要是人手不足,本公子也可陪你们走一趟,甚至本公子会派天下第一刀(告诉云老,邵盟主来了,问云老需不需要邵盟主支援)同你们一起动身。” 云老笑道:“不用了。” 南离公子道:“怎么,信不过么,本公子有的是银子,随便拿出两三万两哪个不屁颠屁颠跑来给本公子效力?(意思是有人花钱请了高手。)” 见南离公子这么张狂云老饶有兴趣地道:“不知公子打算请些什么人?” 南离公子不耐烦道:“我哪知道,反正有银子能请得起人就是了,有钱赚谁不想去?(意思是请的杀手,但请的是谁现在还不清楚。)” 云老笑道:“公子说的是,不知公子托这趟镖愿意出多少银子?” 南离公子道:“一万九千两(花了一万九千两请的。)。”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不由得一震,均想:“这人是个失心疯,慢不说没人抢你的破诗册,就算有你那些诗册哪里值这么多钱?” 果然云老笑道:“这趟镖我们接得起,赔不起,公子请回。” 南离公子脸涨得通红道:“本公子派人助你们押镖,万无一失。” 云老笑道:“多谢美意,公子请回。” “有买卖不做,饿不死你。”南离公子‘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云老,我愿走这趟镖。”十三道。 凤七见十三一本正经,不禁笑道:“我的小十三,你没看出来那个南离公子是个失心疯么?朝廷一年才收几个钱,他几本破书就托一万九千两你觉得可能么?再说我们这里这么偏他都能找过来,说明京城的镖局他都转过了,没人信他,依我看他不是来踩点探虚实的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浑人。” 十三看了柳十一一眼,柳十一点了点头,他又看向云老,云老也笑着点了点头。 ‘哗啦啦啦啦’一阵响动,院外十多丈开外的一颗大树上一只喜鹊振翅高飞。 “云老,鸟飞走了。”十三道。 “无妨,他还会回来。” (本章完) 第58章 求道(上) 正说话间,忽然门口人影一晃,走进来一名十五六岁的黑衫少年。 “本镖局镖师和趟子手外出未归,暂不接镖,阁下请回。”云十一有些警惕的看着少年,这少年似乎武功不弱。 少年不答,站在院中,一言不发。 云十二正待上前,云老忽然道:“你们出去吧,他不是来托镖的。” 云十一,云十二抱拳退出。黑衫少年向云老躬身抱了抱拳,并不说话。 “是令尊让你来找我的?”云老问道。 “是。” “尊师近来可好?” “师父很好。” “巨子之位传给你了?” “前辈已经知道了。” “只是猜测罢了,咳咳......”云老咳嗽两声道:“你来找我不外三件事,其中一件令尊与尊师皆是当世奇才自可帮你,并不是非老朽不可,咳咳......另一件事派旁人来就是了,无须你亲自来,唯有你新任巨子......咳咳咳咳咳......想要推陈出新难免有悖祖宗法度,故而不便问道与内,恰巧老朽与巨子有些渊源倒可帮上一帮......咳咳咳咳......。”云老说话略多,又禁不住咳嗽了起来,顿了顿缓了一口气,笑道:“自己什么都懂,儿子却让别人帮忙教诲,嘿嘿,也罢,欠他的情也该还了,索性两件事一并处理吧。” “晚辈恭听教诲。”黑衫少年躬身道,对云老最后一句话虽不知情却并不细问,十三不知云老要教授这少年什么,但云老教的东西他一向奉为至宝,当即也凑了过来。 云老微微一笑,道:“春秋战国年代圣人辈出,百家争鸣,一时间各家学说纷呈于世,游走于朝野之间,既有以法兴秦一统天下的法家,又有以谋取胜掌握天下的纵横家,更有窥测天地玄之又玄的阴阳家......咳咳......景况之盛直至今日再不复见......”少年认真听着云老述说,点了点头。 “咳咳。”云老轻咳两声,接着道:“百家之中以道家,儒家,墨家三家影响最为广远,道家主张守本归一世人皆以为出世之道......咳咳......儒家主张恕矩守礼,墨家主张务实求进,却是看得见摸得到行之有效的东西,故而当时儒墨并称为两大显学,儒家人多脉广,墨家人少而精,后来墨家门徒渐多开始严明法度推举首领,这首领便是人们所称的巨子了。” 这些少年早已知晓,但还是如首次听闻一般认认真真听云老讲述,时不时点头认同,并无半分焦躁,十三也在一旁听着也是不住点头。 云老微微点了点头道:“儒道墨三家渊源颇深,各家主张有许多相近之处亦有许多相反之处......咳咳.....” 十三问道:“那这三家到底谁对谁错,还是各有利弊?” 云老笑而不答忽然一记‘黑虎掏心’向十三打去,十三想也没想,随手格开。 “咳咳咳咳......”云老收招退开,道:“十三,你有一招‘返生铩’是不是?” 十三点头道:“嗯。” “是你方才格开‘黑虎掏心’的这一招厉害还是你的‘返生铩’厉害?” “当然是‘返生铩’厉害。” “那你为何不用?” “可是你在我前边.....” 云老笑道:“明白了么?” 黑衫少年点了点头,十三略一错愕,也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云老道:“‘道德经’能传承千载成为经典中的经典便是因其内含变化,一阅再阅次次不同......咳咳......‘黄帝内经’之所以为医家必读亦因其时刻变化,‘易经’为群经之首更是集变化为能事,衍生万千。凡事变则生,不变则死,‘惊天九变’以威力恐怖称雄于天地间其根基便在一个变字,墨家之衰固是数奇又何尝没有他因?” 少年道:“请前辈指点。” 云老道:“好,请巨子先回答一个问题,古有老者,年耄耋,生百病,五脏俱衰,感风寒,终染脚疮,药石罔效,遂死。问老者因何而死,是医之过与抑或是脚疮所致?” 少年道:“若在壮年或可活,不生百病或可活,五脏未衰或可活,不染风寒、脚疮药石生效亦或可活,老者之死其因非一。” 云老道:“巨子若是郎中该如何救治这名老者?” 少年道:“先治风寒。” 云老道:“为何?” 少年道:“治疗五脏俱衰非一日之功,脚疮不能致死,唯风寒急迫,若不治恐伤元气,引得他病加重。” 云老道:“治愈了风寒老者是否可活?” 少年道:“不可,五脏俱衰才是根本,不治终不能活。” “咳咳。”云老又咳了两声,继续问道:“接下来,五脏之衰巨子打算先治哪个?” 少年一皱眉,医术非他所长,五脏之衰实不知先治疗哪个。 云老道:“凡事并非一一而来,有时候不待有备便三五齐至,而人力有所不逮,故古来富贵权势争之者多,得之者少,但凡事有法必有破,只是我们暂时未得其法罢了。咳咳咳咳......事有轻重、有缓急、有本末、有始终不能一次尽解,大学有言‘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理是至理,可惜......咳咳......事还有显隐,囿于能力见识分清本末先后岂是易事?事更有变化,此时之缓或成明日之急,此时之轻或为他日之重......咳咳......,就像习武者长于搏击,敌人却以毒攻之,习武者长于刀剑,敌人却以火器为恃,习武者长于步战,敌人却骑战马着甲胄而来,习武者长于独行独斗,军人却千万齐动,千万之数纵然是蚂蚁也非虎豹能敌,江湖一盘散沙如何能战?” 十三皱眉,试探道:“力不能及当以变化图强?” 云老道:“自强乃长远之策非一夕之功,焉能以应事物变化?何况兵家之胜多有乘虚而入,敌人岂容你慢慢自强?” 少年缓缓点头,道:“唯有借力一途。” 云老点头微笑道:“如何借法?” 少年道:“不懂之处问懂得之人是借,器械滞后于人以金银易之是借,招揽人才为我所用是借,再以人才亦可引得财物而来。我辨不清事物先后始终,总有人能辨得清,五脏之衰我医术所限不知如何下药,自有医术高明之人可问,可请。” 云老笑道:“好,求教是自强,请人是理事,个中亦有滞碍巨子可知?” 少年点头道:“道不通则车不行。”云老点了点头又问道:“何谓道?” 少年道:“道以行车,道以交通,道以明法。” 云老又问:“何谓善道何谓恶道?” 少年略一思索回道:“道教分善恶,道不言善恶,天雷下击犯者死不犯者不死,刀剑临之者亡避之者生,人食五谷而生乏五谷而死,无论善恶。” 云老点了点头,少年又道:“所以治愈老者应先疗治脾胃,脾胃不和则药石生效甚微,纵有灵丹亦复徒然。前辈,我说的可对?” 云老一笑,向十三问道:“你说呢?” 十三皱着眉,摇头道:“医术实在不懂。” 少年忽又道:“千般病症千般对待,并无常法。” 云老点头道:“嗯,脾胃不和药石罔效,心疾发作易死,诸般情况并无成法,或许先疗脾胃,或许先压治心疾,或许诸般并治,抑或今日疗脾胃明日心疾发作又改压治心疾,但其先后轻重,本末缓急当心中有数,若做不到仍不宜成事......咳咳咳咳......。”云老又是一阵咳嗽,缓了一缓方才接道:“墨家十大主张“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都有大功于世,招揽人才是墨家兴盛先决一步,切不可胡拼乱凑否则不但不能成事而且日后难以处置,更不可过分拔高要求,使同路无人,可先择良纳入,将主张反复宣讲,再选贤为任,逐渐以优替之......咳咳.....切记人心向善不可急,不可缓,不可强,不可辩,亦不可听之任之,做到如此仍不过十一。若本身有控局之能力再懂得知势,顺势,借势,造势配以谋略当有胜算,而令行禁止当公正为先,具体事务唯有部下勤快做事弥补,一日之勤便有一日之收获,一日之惰便有一日之隐忧,取不得巧。” 少年道:“晚辈记下了。知晓大势所向,顺势可事半功倍,逆势则事倍功半,甚至勤奋招祸这些晚辈懂得,但借势、造势还请前辈赐教。” 云老笑了笑道:“造势需自身力足,力不足难以造势......咳咳咳咳......,人之生于天地间,力不过百斤,强者千斤,便是万斤之力其于天地亦不若大漠之一尘,如何称强?”云老顿了顿,见少年似乎明了,便又续道:“儒家荀子《劝学》中讲‘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人之所食所用一粥一饭一丝一缕皆来于天地,固力自天地而生,人亦借天地之力而活,是否懂得主动借助天地之力便是人之所以区别鸟兽的根本。人之其所用之刀剑、弓矢、铠甲皆是借来......咳咳.....呼呼呼呼......”云老说话多了一时似乎力竭,喘了半晌方接道:“如同招揽人才,不过借小力而已,小力借之便捷,亦是自强之先;弓弩借弦而发,鸟铳大炮借火药而动,兵者依山设卡,凭江河之险御敌及凭天气御敌皆为借中力,如帮派朝廷之规矩,之赏罚,善用者可导向人之作为,掌控局势......咳咳.....;至于善兵者借他国之力制衡敌人,善辩者合纵连横颠倒乾坤,俱是借大力的高手,在武林中也有能以一息带动天地之力移山倒海的高手,而今火器盛行这些却是少之又少了,或许千百年后火器一动可崩山裂地,那武学高手便要没落了。” 少年问道:“请问前辈,晚辈该如何做?” 云老看了看十三问道:“内力何来?” 十三道:“自经脉而生。” 云老又问道:“你可知他如何生,如何运作,经过哪些经脉?” 十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 云老又道:“那你是如何习练的?” 十三想了想摇了摇头,云老淡淡一笑道:“是不是靠想象和感觉?想象到了何处便感觉到气到了何处,你没有想象和感觉时呼吸与常人无异。” 十三试着呼吸运作几次,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云老转向少年道:“借力之事与内力相似,无论墨家借力还是自身武学借力,你不需要清楚其步骤做法,也不需要知道原理,以理智去思考会丢失太多的细节,你只需要想象到了感觉到了待灵光一闪方法自然而生,就像走路,你无需去想迈哪条腿,也无需去想用多少力,迈多大的步子,踩在何处,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你,百姓日用而不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世上之事无论多难必有路走,你若坚信便可能做到,你若不信便极难做成。”云老顿了顿,忽然微笑道:“我曾见过一个很有意思的孩子,他武功差劲,资质平平,无名师指点,又贫穷落魄,运气不佳,可他酷爱武学,坚信自己资质过人天纵奇才,生来就是要主宰这个世界的,他近乎白痴的相信这世上的事他都有办法做到,他更认为这世上有着不可推卸的天命非他不可,天命完成之前无论是谁都杀不了他,这股子劲你倒不妨感觉感觉。” 第59章 求道(下) 少年道:“前辈所说的莫非是刀狂?” 云老笑道:“刀狂的年纪可比我还要大两岁,不过这两人的确有些相似。” 十三道:“这孩子将来一定很有出息。” 云老笑了一笑不予作答,继续道:“虽说很多事可以靠感觉,但多告诉你一些或许更有帮助。须知天地万物有阴阳,虚实,显隐,人兽以实而活,草木神鬼以虚而生,欲借大力者当懂得借虚用虚.....” 少年皱眉道:“借虚?” 云老道:“嗯!下位用勤,中位用能,上位用神,神者虚也,其在人,肉身为实气为虚,气为实魂魄为虚,云中之鬼为魂,白日之鬼为魄,魄为勇,如虎,不发则已发则必胜,魄不强则畏首畏尾,凡事不成,魂为怯,如龟,魂不旺则不知收敛,凡事多纰漏亦招祸败。虚者之所以谓之虚,是常人摸不透而已,其实虚亦有迹可循,知虚之道便可窥户牖而知天下,知天地,借力也便容易得多了。” 十三听得一愣,道:“云老,魂魄是这么回事么?” 云老一笑道:“此魂魄非彼魂魄,个人叫法罢了。如天地何来,佛教称天地乃佛性佛法所化,道家称由道所生,民间传说盘古开天辟地,道教又称是元始天尊即为盘古,亦有人称天地乃神所创,如此种种不过称谓不同罢了,佛法如何不能是道,道为何不能是盘古,不能是元始天尊,不能是旁人说的神,天地是十三开辟的又有何不可?只不过此十三非彼十三罢了,世间各家教派为了利益,自高而贬他,也由得他们了。佛尊释迦,天下供奉,乃有今日,道尊老子,封太上,于有今天,儒尊孔孟,封先圣,是有三教,起初释迦觉悟并无雄兵在掌,老子遁世亦是一人一牛,孔子遭困,更是饥寒交迫,之有今日不过是后人借先人之名获利而已,纵观三教兴衰无不与朝廷扬抑相关,各家借朝廷而起,朝廷借各家而固,于是造神,这就是借虚的一种了,借的好朝廷江山稳固,教派万年。古有刘备借皇叔之名笼络人心,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武则天借佛教大云经为己正名,张三丰真人声称张良后人又是全真教和陈抟的传人,明成祖借真武大帝正名又敬张真人,这些人无一不是借势造势的顶尖高手。” 少年道:“晚辈受教。” “咳咳咳......”云老咳了几声,笑了笑道:“你欲借力,旁人也欲借力,不免有所阻碍,一旦遭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我所愿。各门各派各宗各教均有各执己见分而化之之事,以墨家今时之弱求合一而不可得若再内乱必死无疑。” 少年道:“前辈的意思是?” 云老道:“道德经有三言,或可助你。” “前辈请说。” “不争,无为,守中。” 凤七听着云老这么说,大为诧异,不禁道:“不对啊,什么也不做怎么成?” 云老笑道:“凤儿,道家讲阴阳,进退,虚实,阴中有阳,阳中有***家言论亦如此,老子怎会说出什么也不去做的混账话?” 凤七扁了扁嘴,反正这些乱七八糟的她也没兴趣,便不插话了。 少年道:“晚辈懂了,前辈的意思是不争不是不去争,而是当墨家弱小时避开正面的争斗,是么?” 云老点头道:“正是,古来以不争之争取胜的不在少数。三国时群雄并起,曹操在别人争斗不休时选择安抚流民屯田自强......咳咳咳......;当年明太祖也非最强义军,若强争天下必至败亡,但其借‘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三策逐步坐大,又奉旧主为王才有大明天下;‘扬刀盟’邵盟主起先创立门派弟子三十余人,在唐州与‘明唐五镜’毗邻而居......咳咳咳咳咳......唐州之中武者都冲着‘明唐五镜’而来,‘明唐五镜’归属天城,纵有万千良才皆入天城,邵盟主招揽人才困难,三年来门人流失,所剩不足十人,可谓举步维艰,后来邵盟主迁至中州一处县城,招收当地武者及小门派,不足一年门下弟子已逾五十,再后来结盟各派,兼并小派才成为今日天下四大帮派之一......咳咳咳......,然如此规模仍固守县城州城而已,避开府城不与‘大隅天城’相争,后来‘扬刀盟’拓展了新买卖,与‘大隅天城’再无冲突方才转战府城,现今已独大于‘中州’,‘大隅天城’在‘中州’的势力犹不能及,昔年‘大隅天城’将所有买卖退出唐州,‘六龙帮’将所有买卖退出中州,无不是理,两帮若争执不下恐落得两败俱伤,如今各退一步反而成就双赢之局。墨家非新立学派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的法子未必行得通,其势头难以冲击儒门弟子,所以真正能够践行墨家主张想法的唯有儒门遗漏之处,先从州县小城开始或许可行。以巨子身份再编个好听些的故事,纵然不能借大势而起,借小势当不成问题。抑或墨家可以借助朝堂之力广而推行,该如何做巨子自行把握。” 少年道:“前辈所言,为商,为政,为兵,为武是否皆可一用?” 云老道:“世事诡谲多变,不可拘于成法,我之所言亦有局限,但其根本相去不远,变通得当当有裨益。” 少年躬身抱了抱拳,道:“敢问前辈,无为何解?” 云老道:“‘以天为法,动作有为必度于天,天之所欲则为之,天所不欲则止。’天者道也。三百六十行各有显隐之道,虚实之道,知其规律则可制定法度,江河之水自上而下便是规律,屎尿人所恶却足以养禾黍便是规律,医者视屎尿而知人五脏便是规律,牛羊食草虎食肉便是规律,偶有悖逆或不觉,久之必至败亡。武者招为显,其力为隐,力为显,气为隐,人心人性亦是如此,显者法度利害,隐者心智潜识,知显隐,立法度,劝行为,使夫善者得利,不善者失利,则众心一也,偶有不从者疥癣之疾时有时除之......咳咳咳咳咳......具体做法可效法‘大隅天城’雷宗洊雷一部的做法,将墨家主张反复宣扬教导,法度严明清楚,令三申,有不从者击之!使下位之人勤,拔能人居中位,至于首领如神龙现首不现尾,众人所知仅其一端而已,如此虚实并用,垂拱而治,若下不勤则中不能,中不能则上不神,反之亦然,初时人匮物乏或以义理缚之,或以真情待之,而后必当如此,一旦上位穷经白首,则下必怠惰,百计以欺之以脱己之过,久而危矣......咳咳咳咳咳咳.......。墨家有尚贤一说,若人不能尽其职则易之,若无补替之人则育之,此为细事,可效法他派,非一言能尽。切记凡事皆在变化,今日之贤者明日未必是贤者,下位之贤者,当其中位未必贤者,对于属下或称或责,首领宜就事而论,断不可论人,否则过誉则骄纵,过毁则萎靡。无为者乃是不违逆万事万物之道,不可违逆法度,逆之则殆,非是不作为......唉.......道门之人窥测富贵权位久已,哪还记得先人教诲?”云老说着忽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接着道:“墨家能有你是他们的造化,墨幽帆识人之能更是天下少有,很好,很好。” 少年道:“前任巨子的托付晚辈只有尽力完成。” 云老点点头道:“好......好。” “敢问前辈,如何守中?” “勿忘初心,守住本心。行大善者不使手段难成,难免做些小恶,为大恶者无信不足以惑人,故亦会行些小善,但本心不能失,唐太宗杀兄弟,逼父退位,其行为不可谓不恶,但其治理天下的本心不失,所以依然是一代明君。墨家主张什么,最想要的是什么,巨子须心中有数,若失了本心,墨家不兴盛也罢。” “是!” “守一才能集中,集中才有力量,大山倾倒,其力非斤两可计之非人力所能为,但不能碎铁石,铁匠以斧锤击打不过百斤却能断精铁制刀剑,一山之力一人之力其差距不可以道里计,结果却恰恰相反,纵然懂得借势而起,借大力而成事,不懂得集中也是枉然。当年南宫荏苒一招‘赤地千里’草木成灰,铁石化汁,毁了‘月露城’百里方圆,数十万民众,看起来凶悍无比,可惜只是杀害无辜罢了,论实力仍然不能跻身绝顶之列,较之乃父相距甚远。有时候越是强大越是虚弱,越是弱小越是顽强......咳咳......”云老说着手一伸,捉了一只飞蝗,接道:“蝗虫家禽喜食之,飞鸟喜食之,燕雀喜食之,家猫可捕之,速度不及禽鸟,力量不及鼠兽......咳咳......”云老手一松,飞蝗‘啪’地一下跳在墙上,接着又是一跳,在空中扑扇着翅膀飞出了院子。“此物羸弱,一旦成势却是天下劫难,犹胜百万大军,远非虎豹可比,邦国为之倾覆亦在旦夕之间。世间强弱易转莫不如是,强时当慎之,弱时当勉之。纵然强盛亦要懂得示弱,更要懂得别人的示弱,弱者谋略之巧也,非其性也;纵然弱小不得已时亦要善于逞强,古有赵云空营退敌,曹操空城退敌,今有龙神约战天下,皆为此法,逞强亦为谋略,非其性也。” 少年道:“晚辈记下了。” “如今三件事已办了两件,你自己的坎儿须自己来过......”说着云老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本烂的掉渣的册子和一本线扎的书递了过去,道:“这本册子是我这些年的一些心得,希望能帮上你的忙,这本书与你们墨家渊源极深,内中多是经邦治国的良策,你好生收好,令尊令师着你来见我有半数原因便是这本书了。” 黑衫少年双手接过,道:“前辈肯将如此奇书见增,晚辈惶恐。” 云老笑道:“借用一位姓夏的奇人一句话‘这世上从来不乏善法,唯乏善人’,圣人之道甚易,一个聖字便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口中之王耳中之王为聖,耳者倾听谓之闻道,口者传之天下谓之传道亦为践道行道,可世上有几人懂得倾听,更遑论闻道了。又有几人没有私心愿意传道呢?故而古往今来圣人难得。你须记住道贵在践行,不践行大道者不足以传之。” 黑衫少年将书册纳入怀中,道:“前辈大恩,晚辈该如何报答?” 云老一笑道:“巨子希望老夫有用到你的那一天么?” “晚辈唐突。”说罢,黑衫少年撩衣服跪倒,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头也不回走了。 “墨家真有意思,说什么明鬼难道这世上真有鬼神么?”凤七道。 云老道:“世人祭祖么?” 凤七诧异地点点头。 “世人祭拜鬼神么?” 凤七又点了点头。 “世人害怕鬼神,议论鬼神么?” 凤七再点了点头。 “那么鬼神已经影响了他们的生活,怎么能说没有鬼神呢?难道所有的东西都要看得见,摸得着才算有么?如若这样,那凤儿你把你的想法拿出来给我看看。” “云老,你强词夺理。”凤七扁了扁嘴道。 云老一笑道:“好吧。” “如有鬼神何不惩恶扬善,绝贪杜贼?”十三问道。 “在世间,人为显之道,鬼神为隐之道,隐之道不可过于显之道,然无论显隐皆不能悖逆天地,神鬼并非万能,亦非无能,不过有别于人罢了,敬之慎之,人自行其道也就是了。” (本章完) 第60章 解散(上) 次日清晨,梁榭早早赶来,当他推门走进厅堂时屏风后边已经坐满了人,‘战魂堂’除了秋风刀冷霜冷十已死之外,其余诸人李二、赵三、刘四、陈五、楚六、凤七、贾八、坚九、柳十一、十三俱已在座;‘通顺堂’(照料镖局生意的诸人,在明,平时不用化名,只有云老指派任务时才以‘通顺堂’排名张一张二等称谓称呼。)总镖头张通海、镖师张通舟、李通义,趟子手王顺枫、王顺欇、刘顺福、高顺棠、文顺君、岳顺平、女趟子手孙思思、李月凡、秋黛十二人一个不差,俱已在座;‘风云堂’除了守在院外的云七、云十一之外内堂只来了云九儿一个人,‘风云堂’直属云老掌管,内中人员连梁榭他们也没有全部见过,想来云老事先已见过了他们,做了安排。 “坐吧。”云老吩咐一声,梁榭找了个略微宽松点的地方坐下了。 “大家手里的事都办完了么?”云老问道。 张通海道:“办完了,该送的镖都已经送到,昨天托镖的都没有接。” “嗯。”云老点了点头,目光自张通海起一个一个看了过去,到最后的十三止,云老微微笑了笑道:“你们跟了我多久了?” 张通海道:“自前年八月底开始,再过两个月就两年了。” 李二道:“快两年了。” 十三道:“五百四十七天。” ...... 云老微微一笑,道:“难为你们还记得,两年,时间不算长,我不知道诸位心里如何看我,但我和少爷都把你们当做亲人......咳咳......” “亲人,哼!这样的亲人还真少见。”梁榭心中冷笑。 “别人不知道,我李延一直把云老当作......”李二说了半句,云老抬手打断了他,道:“论饷银我们不及‘六龙帮’,论武功我们不及‘半步堂’,论地位我们比不了‘金衣卫’、‘内督府’......咳咳咳咳......你们跟了我非但没有成名成腕反而都变成了无名无姓见不得光的人,一个不好再落个身首异处......两年来辛苦大家了!”云老缓缓站起,向众人深深躬了下去,众人慌忙起来,凤七伸手扶起云老。 “咳咳咳咳。”云老又缓缓坐下,咳了几声才又道:“本来......我想带着大家干一番大事,不敢说名垂青史,起码也算活过一回,只可惜......只可惜......天数不可违。” “云老!”凤七轻声喊了一声,眼圈一红,不由得抽泣起来了。 云老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脑袋,苦笑道:“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人莫不有一死,或许死了才是真正的快活,只是放心不下你们和少爷。” “云老,你的病咱们想办法治。”李二道。 云老摇了摇头道:“恐怕过不了这个秋天了。” 众人听得神色一变,正待说些安慰的话,云老摆了摆手道:“你们的少爷是个聪明人,有城府,有手腕,为人正直又重情义是个可造之才......咳咳.......只是有些执拗自负,容易感情用事,这让我好生放心不下。” “云老放心,为了少爷陈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五道,他最清楚云老的状况,故而治病云云干脆不说。 “这正是我放下不下的。云七打听到‘内督府’的人最近作风较为谨慎,似乎在盘查武林门派,以他们的人力恐怕很快就要查到咱们头上了......咳咳......到时候恐怕要连累到少爷。” 高顺棠一惊,道:“‘内督府’真要查过来,说不得只好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就算死了也绝不能连累少爷。” 张通舟道:“‘内督府’‘金衣卫’加起来几万人,虽然多数人不是战斗编制,但也不是我们这几个能拼的动的。” “那怎么办?”高顺棠道。 李通义道:“放心吧,云老定有安排。” 云老道:“通舟说的对,凭我们这几个人拼与不拼没什么区别,大家不要白白枉费了性命。” 李二道:“请云老示下。” “嗯。”云老点点头,转向云九儿道:“九儿。” “是。”云九儿答应一声,站了起来,从身侧拿出一只布袋,打开布袋掏出一个油纸包,她又打开油纸包,里面赫然竟是厚厚的一叠银票。 “发了吧。”云老道。 “嗯。”云九儿拿起银票点了五张先给了张通海。 张通海不接银票,皱眉问道:“云老,这是做什么?” “你先拿着。” 张通海不敢违背讪讪接过银票,向云九儿点头致谢,重新坐了下来,云九儿也不多话,又点了几张给了张通舟,接着是李通义、王通枫......。众人一一接过,心下均自惴惴,不知道云老究竟要干什么。 “咳咳。”银票发放完毕,云老咳了两声道:“俗话说‘天下无有不散的筵席’,老夫有生之年能得大家陪伴知足了,这些银票是我和少爷的一点心意,大家别嫌少,回去找个正经营生,这就......散了吧。” 梁榭脑袋‘嗡’地一声,虽知云老今天召集众人必然有事,发银子可能是要大家拼死效命,却万万没想辛苦了这么久组建的三堂云老这么轻松便要放弃。他原本为了如何把众人支走而犯难,现在这个难题让云老一句话就解决了,只是如此一来‘誉王’全然没有出城的必要,‘誉王’不出城就意味着武经国计划落空,武经国计划落空嘉娴就危险了,以自己一人之力单打独斗陆孤鸿或者秦昭都未必能胜,如今嘉娴在他们手上就更不用说了,何况他也想借武经国除了‘誉王’和‘云老’为自己雪恨,更想看到不留他们借此除掉武经国。 梁榭心中慌乱,众人听到云老的这句话更是脸色大变。 “我不同意!”高顺棠脸涨得通红。“云老这么做是把我们都看成贪生怕死的小人了,别人怎么做我不管,我高棠孤家寡人一个,死就死了没什么可怕的。” 坚九也道:“我也不同意,大家全力一拼未必没有胜算。”一时间群情激奋,原本有别的想法的人也吓得不敢作声。梁榭心中只是冷笑,不得不说这老家伙收买人心的手段真是有一套,在一起共事两年梁榭竟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 云老做了个往下的手势,众人纷纷闭嘴。 “保存好你们的实力,我不允许你们任何一人白白去送死。”说了这句话,云老空洞无神的双目中中蓦然闪出两道精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如果到了明年风头过去,我侥幸未死,自会派人去找你们,到时候不愿意的不勉强,愿意的随时欢迎你们回来......咳咳咳.....咳咳......。” 众人见云老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齐声道:“我等随时听候云老差遣。” “好好,大家都坐下吧。”云老点了点头道。 众人复又坐下,张通海问道:“云老,我们什么时候走?” 云老道:“两位堂主留下跟我把这里收拾收拾,其他人一会便走,越早越好。” 张通海道:“云老你怎么办?” 云老道:“我以下人的身份混在府里也好跟少爷有个照应。” “少爷不来跟我们见一面了么?”梁榭心知这恐怕是最后一个可以争取的机会了,如若不然只能叫十三和自己去救嘉娴,或者求不留他们去帮助自己救人。 云老一笑道:“府上恐怕已经被‘内督府’的人盯上了,少爷出城不安全。” 梁榭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暗骂一声‘老狐狸’,还待再说,云老已经开始安排云九儿、凤七和张通舟三人分头去大小龙城和秦都知会当地镖局子里的其他弟兄解散镖局又和众人商讨去向以及留下了联络方式,接头暗号等,梁榭无心听这些,随口敷衍着,眼看众人就要各奔东西‘誉王’露面的机会微乎其微,他只好盘算着一会怎么向十三或者不留他们求援。十三虽然跟自己交情不错,但行事直接不太善于隐藏,杀人还可以,救人怕是不易成功。不留和宗老是顶尖高手,请他们帮助救人自然更易成功,不留也说过会帮自己救出嘉娴,可现在事情办砸了,不留他们非但不能拿武阉等人怎样而且还要提防暴露行踪,若此时出手救嘉娴等同于告诉武阉京城除了‘半步堂’这些不成气候的余孽之外还有其他高手潜伏,到时候武阉感到威胁势必会派出大队人马全力查剿,说不准会把‘谭门’搅合进来。一边是不留和宗老的同袍好友,一边是曾经刺杀过不留的自己,期间利弊用脚后跟都能想清楚,更何况失了‘誉王’这一步棋不留他们能用来对付武经国的手段只剩下了暗杀一途,他们又怎会为了自己暴露行踪,丧失刺杀的机会呢? 第61章 解散(下) 梁榭越想越头疼,眼见众人已逐个离去,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间张通海领着王顺枫、王顺欇、刘顺福、高顺棠几人去清理镖局子里的物事,把值钱能用的东西带走,把路引、户贴等物随身带好,镖局子干了两年衙门里早已备了卷宗销籍已是不能,只得作罢,只是今后纠察起来‘兴远镖局’这个名号是再也不能用了。李二和陈五摘匾额、清理镖车、清理兵器架等物,忙的不亦乐乎,反倒将梁榭这个曾经‘战魂堂’的堂主晾在了一旁。云老同云九儿、凤七、张通舟三人计算着其他各处镖局人数、遣散后各该给多少银子等,当即写好了书函又将银票分作三份,给三人各带了一份,安排分头行事。 眼见就要分别,这一去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凤七不由得眼圈一红,她脾气直,行事不拘小节,本不像其他女子哭哭啼啼,但她本是热心肠的人,云老平时对她多有照顾,既知云老时日无多便忍不住伤心起来了。 云老看在眼里,微笑道:“去吧,泽堂这边忙完我让他去找你,希望我还能喝你们两个的喜酒。” 凤七脸颊一红,正待反驳一句,心下又有些不忍,终于咬了咬嘴唇道:“您老忙不迭把我嫁出去,别人肯不肯要还不知道呢。” 云老哈哈一笑道:“这小子一副苦瓜脸,咱们凤儿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哪有他还嘴的份儿……咳咳咳咳咳……” 李二道:“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好了,走了!”面对李二,凤七脸色又板了起来,走过去抱了抱柳十一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张通舟和云九儿也相继向云老告辞,追了出去。 人越走越少,这边只留下云老、梁榭、李二、柳十一、十三、云七和云十一几人,剩下的走的走散的散都去了,方才还似模似样的院子顷刻间让众人清理的宛如无人居住的闲置院落一般。云老看着尚未离去的梁榭、柳十一、十三微觉诧异,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大家都走了万一少爷那边需要用人怎么办?”梁榭依然在争取最后的机会。 云老微一沉吟,道:“少爷府里有人,有什么事自有他们代为处理。” 梁榭道:“府里眼线众多,有些事恐怕不太方便,不如我留下来跟少爷约定个暗号或者信物,云老身子不适少爷有什么状况就由我代为处理,反正内人的病也需要留下来慢慢治,我一时也走不了。” 云老皱了皱眉,道:“也好,关键时刻难得你有心,少爷那的确需要人手,一会我让云七带你去府里见少爷。” 梁榭不由得犯难,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希望‘誉王’能够露面而不是真心去帮这个仇人的忙,‘誉王’来不来完全取决于云老,云老不放下戒心这事始终无妄,他心思转了几转,暗想事到如今不冒险一试怕是不行了,当下嗫嚅道:“云老,我有一事不知……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其实上次我行刺过武经国。” “什么?”云老尚未说话,先怒了李二。“你行刺武经国还能活着回来,你知不知道,一旦被武经国盯上云老和少爷就有性命之忧?” 云老双目之中乍现两道寒光,死死盯着梁榭,看了好一会才道:“说下去。” 梁榭道:“所以我不敢进城,更不敢去少爷府里,这会连累少爷。” “你怎么逃过‘府卫’搜捕的?”云老还是不太放心。 “那日行刺轿子里的人不是武经国,所以守卫较为薄弱,当时天上下着大雨,我又蒙着面,等府卫的人来的时候我已经逃到了‘沁龙楼’里,仗着墨二掌柜的庇护这才逃了出来。”梁榭尽量说的真实一些,语气也尽量保持平稳。 云老死死盯着梁榭的目光,半晌不语,梁榭被看的一阵发毛却不敢移开,只好硬着头皮和云老对视着。“咳咳……”隔了半晌,云老忍不住咳了两声,把目光移开,向云七看了一眼,云七会意,拱手道:“前段时间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是‘津海神剑’护送的轿子,那次行刺连同轿夫和护卫一共死了八个人,据说凶手一直没抓着,为此武经国扣了‘津海神剑’一千两银子,‘津海神剑’为此一战引以为奇耻大辱,旁人提一句往往便刀剑相向。”梁榭知道‘津海神剑’引以为奇耻大辱云云是武经国那边做了手脚,为的就是迷惑‘誉王’的人,万一这边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也有余地搪塞。说实话那一战自己突破极限也差点死在端木手里,端木确实不太高兴,不过耻辱什么的倒不至于。 云老缓缓点了点头,一时皱眉一时舒展,神色间起伏不定,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道:“好,既然你决心与武经国为敌那便没有了退路……咳咳……少爷这边确实有些事非得罪武经国不可,你知道该怎么办?” 梁榭本想着反正要各奔东西,云老信不信任他已经无关紧要故而大胆一试,没想到有门儿,当即按下心中喜悦,正色道:“如若被捉我就将全部事揽到自己头上,反正落到武经国手上无论如何也活不了,我又何必出卖少爷?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少爷能设法帮助内人逃离京城。” 云老又点了点头道:“好,我代少爷答应你。今天少爷怕是出不了城,你先回去,待卯时上朝前少爷自会设法混出城,到时候再跟你定好信物和接头暗号接头地点…..咳……以后就由府里的人跟你接触,少爷越少露面越好。” 梁榭道:“是。” 李二皱眉道:“云老……” “好了,原本打算留下你帮少爷,既然梁大露了相武经国绝不会放过他,就由他去办吧,你就别掺合了。真要出了事一个人顶罪总比两个人强。你收拾收拾,差不多了就去找凤儿去吧…..咳咳咳咳…..。” “是。”李二应了一声。 云老又看了一眼柳十一,道:“十一还有事么?” 柳十一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说着双颊泛起一丝红晕。 云老看在眼里,叹了一声,招呼十三走开了。梁榭瞥了一眼,看云老似乎有意无意靠近十三耳边嘀咕了几句,心知这老家伙还是不信任自己,待会儿说不好会派十三监视自己,他不派李二和柳十一是怕李二武功没有我高,我杀他灭口,柳十一又会替我隐瞒。他哪知十三和秦昭已经见过了面,而且十三一直以为秦昭他们是任骁的护卫,断然不会起疑心,也幸好十三没有将岳父家来人的事告知云老,不然以这老头的精明岂能瞒得过他?看来多行不义必自毙,任你算得再精也难免百密一疏。只要骗过云老,‘誉王’露了面,不留和宗老这两个顶尖高手自会在恰当的时机出手相救嘉娴,由他两出手远比自己稳妥的多,何况面对不知底细的陌生敌人陆孤鸿和秦昭又怎会想到用手里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质要挟呢? 梁榭心中窃喜,这次老天似乎向着他,虽小有波折事情总算还是按着原定计划发展,看来这次不出意外不仅嘉娴和任骁姐弟二人能够救出而且有望一举荡平武阉一党还百姓一个公道,更为自己一雪前恨......。“哦,差点忘了,拆下来的匾额镖车等物还未处理,待会儿都烧了吧......咳咳......梁大这件事就交给你吧,饿了偏房里有干粮,你就暂时别回去了......咳咳咳。”云老咳了几声,在云七和十三的搀扶下转身离去,留下云十一帮忙打理。梁榭心中咯噔一下,连带着脸色也起了些微变化:“这老狐狸毕竟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李二冷笑一声,跟着也走了。 云老离去,梁榭却大为头疼,方才云老那句话看似无心却将梁榭五花大绑牢牢绑在这里,而留下云十一明着是帮忙打理,实则是监视梁榭,梁榭想在云十一眼前传讯出去恐怕不太容易,当然他可以以出恭的借口离开一会,云十一也绝不会阻拦,但‘誉王’露不露面就两说了。梁榭乖乖在这里呆着就传不出讯息,耍不了诈,只要‘誉王’这次不出岔子,以后所有事情自会由府里的人和梁榭接头办事,即使梁榭另有所图也无可奈何,梁榭若是不留在这里,那就说明他心里有鬼,云老断然不会让‘誉王’涉险,他同样无可奈何,或许云老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有这么一招。 “这老家伙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梁榭暗自思忖,转念又一想:“不对,他若是知道我要不利于‘誉王’方才就该叫人动手了,明着打‘战魂堂’的人都差我不多,‘通顺堂’的也都是高手,我哪里有还手的余地?就算不动手,那此刻监视我的也应该是云七或是李二才是,论经验论武功论心眼云十一和云七李二都有不小的差距......嗯......可能是上次的一番争吵让这老家伙不太放心我而已。既然不放心又干嘛要‘誉王’冒险见面?看来他只是感觉到被人盯上了,还不知道武阉要对‘誉王’动手,再则‘誉王’手下的确无人可用,又或许这老家伙之所以叫李郎中留了一手就是为了今天控制于我,那么究竟什么事非我不可呢?是要我留在京城继续替‘誉王’卖命还是要在关键时刻用我来替‘誉王’顶罪?这两者之间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他们若以嘉娴为质我只得就范......幸好那天我行刺武经国才知道这老家伙的阴谋,也幸好不留未死才使我不用替武经国卖命......这一切都是误打误撞,却恰巧破了他们的阴谋......”梁榭一面慢慢拾掇着东西,一面猜测着云老的意图。“今天是除掉‘誉王’的最后机会,我困在此地该如何避开云十一传讯给不留和武阉他们?直接去找不留和陆孤鸿他们肯定不行,云十一就算在‘风云堂’排行倒数第二可也没蠢到那个地步.....如果借出恭这个理由出去......出恭也出不了那么长时间,何况云十一定然要在茅房外等,如果控制云十一......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只可惜不会‘摄魂术’一类的武功.......” (本章完) 第62章 传讯 “梁大侠?......梁大侠?......梁大侠?” “......呃......嗯?......什么事?”梁榭正想着忽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他,忙回过神来,见云十一正诧异地看着他。 云十一向他身后指了指,梁榭顺着他手指向后一看,见一女子正在俯身将地下杂乱之物拣拾成一堆,这女子生的虽不艳丽却也是极为柔美,美得令人心疼,梁榭这才想起来柳十一一直未曾离去,柳十一发觉梁榭看着他,将散下来的秀发顺在耳后冲他轻轻笑了笑,这一笑露出两颗秀气的虎牙。梁榭呆了呆,道:“你怎么还没走?” “嗯。”柳十一轻轻点了一下头,这‘嗯’算是什么回答,但梁榭能够体会,在这离别之际或许她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 “你……有什么打算?”梁榭忙岔开话题。 柳十一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回‘燹州’吧。”柳十一的老家就在‘燹州’的一个小县城里。每个人都希望衣锦还乡,不过柳十一如果在家乡还有亲人的话她又何至于沦落至斯? 听到柳十一要回‘燹州’梁榭胸中立时被一口气堵得死死的,‘燹州’不仅是柳十一的家乡,更是兵祸连天的地方,要不然朝廷也不会许下那多好处叫‘大隅天城’驻守了。在‘天芒朝’有一句话叫做‘御北祸于天门,封边关为龙城,天子凭万里狂沙,戍守边城’,这里所谓的龙城就是指飞龙城,也就是他们所在的京城,京城是‘天芒朝’的北疆,而‘燹州’是‘天芒朝’的南疆,两地相去是整个‘天芒朝’的南北疆域,跑死三匹千里马都到不了的地方。 梁榭不想被柳十一看出异样,低头忙乎起来。 “你呢?大家都走了,你还打算留在京城?”柳十一问道。 “嗯,内人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我也走不开,何况大家都走了‘誉王’身边也缺人手。”有云十一在,梁榭如何敢说实话,只得言不由衷说道。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云老叫云十一盯着自己,可没有叫他盯着柳十一,我何不借柳十一给不留传讯?”主意打定,只等着柳十一再说话便引得她替自己去‘霖霞寺’上香即可。 柳十一问道:“嫂子的病还未见好么?” 梁榭道:“本来好了许多,前些天又旧病复发,唉,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不得已带她去‘霖霞寺’拜了拜佛求了求菩萨,请了尊菩萨像......” 云十一道:“有病还得看郎中,这请神拜佛的没得耽误了病情。” 梁榭点头道:“是啊,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奈何她家中信佛,带她去不过解心宽罢了,谁知自打请了菩萨回来,又经法通长老传了几句药师佛心咒之后,她天天诵经拜菩萨,病症竟好了许多,现在一顿能吃两碗米饭,还愿的时候这次必定诚诚恳恳给菩萨上几柱香。”法通在‘霖霞寺’只是小沙弥,外人听也没听过这么一号人,但上次去‘霖霞寺’踩点柳十一却是见识过这个法号叫法通的家伙的,他有几斤几两京城九成九的人不知道,偏偏柳十一再清楚不过了,梁榭故意在法通后边加上长老二字便是暗中告诉柳十一个中别有内情叫她帮衬着点。 云十一奇道:“有这种事?我们武林中人可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柳十一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像内力不也是虚无缥缈么,我们不都练出来了?那天七姐也问过云老世上有无神鬼的事,听云老的意思对鬼神敬重一些没有坏处。” 梁榭听柳十一如此说顿时心中大喜,知道柳十一已然知道了自己别有意图。 云十一诧异道:“云老真这么说?” 柳十一点了点头,道:“拜一拜佛祖拜一拜菩萨即便没用最多也只不过叩两个头而已,并没有什么损失,就当是静心养性也不错啊。” 云十一点头道:“说的倒也在理。” 柳十一微微一笑,转向梁榭问道:“老大什么时候还愿去?” 梁榭道:“昨天二十七立的秋,六月二十八,就在今天,可惜现在走不开,我还正打算找人替我去一趟,要么你们替我去?” 云十一道:“要去柳姑娘去吧我可不去,云老吩咐的事还没做完呢。”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云老也忒多心,这梁大好歹也是‘战魂堂’的堂主,有必要监视么?他既说让我去替他还愿想必这是真的,当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即便梁大真有异心也是想支开我进行了,我只要看着他有何异样告诉云老就是。” 梁榭知道云十一怕他一走,自己这边没人监视云老怪罪于他,原来也没打算让他真的离去,当即也不强求。 柳十一道:“怎么个还愿法,我可不会。” 梁榭道:“像一般的上香就行,殿前上三炷黄色的大香,进殿你自己上三炷香然后再替我上三炷香,说明姓名所许之愿应该就成了,若是不对你再问问寺里的僧人,我也不敢肯定,兴许还有用银子的地方,你先帮我垫上。” “知道了,什么时候去?” 梁榭道:“好像是不要过了午时还是未时来着,记不清楚,尽量早一些。” 柳十一道:“好。” 梁榭道:“内人叫任嘉娴,十八那天许的愿,所求去病消灾。” 柳十一道:“那我去了。” 梁榭点了点头,柳十一向云十一嫣然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道:“你不一起去么?” 云十一脸一红,道:“柳姑娘自己去吧。”眼见柳十一翩然而去,神色体态惹人醉意,不由得心神一荡,仔细思忖方才梁榭他两的对话也不见有什么不妥之处,既未提云老、‘誉王’半个字也未有私下手语黑话,若说还愿上香四炷五炷的或许有问题,上三炷香再正常不过了,殿外上香,殿内上香一切都符合规矩。 事情比想象的要顺利,云十一并未有半分阻拦或者怀疑,梁榭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接下来该设法知会武阉的人了,虽说不留有郁栖柏这个暗桩但郁栖柏的消息得自于陆孤鸿,陆孤鸿都不知道的事他便算知道了也不好说,难免惹人怀疑。 当下,梁榭和云十一将院内诸般杂物拾在一处,怕堆在一起燃烧的过慢,于是分成四堆逐个点火,浓烟滚滚冲天而起。 忙乎完毕已经快到了午时,两人取了干粮,就着水吃了几口,午后无事,梁榭站在院中反复琢磨着大师伯留下的那套刀法。大师伯以‘恨刀十二诀’转战天下无一败绩,同样的刀法到了自己手中威力就天差地远,实在难以索解。他一边琢磨一边拔刀试招,院外一颗大树上鸟儿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走了。 ‘霖霞寺’厢房内,不留换下知客僧的行头,披上了自己的袈裟与宗老、谭兴德、唐贤、胤苍狼、老鹰、皇甫残烛、宜丰、战狼等人坐在一处。 “梁大侠派人传了讯息,该动手了。”不留道。 “什么时候?”宗老问道。 “殿外三炷香,殿内六炷香”不留道。 “什么殿内殿外的?”老鹰不解道。 谭兴德道:“这是梁兄弟的暗号,殿外大香为时辰,殿内香为时刻,三炷大香就是三个时辰,六炷小香就是六刻。” 战狼道:“现在大约是午正一刻,到未时、申时、酉时、戌时三刻正好是三个时辰六刻。”他把手指按得咔吧直响,恨恨地道:“咱们要赶紧准备了,这一次定要拧他个百户千户的脑袋下来。” 宜丰摇头道:“不对,应不是如此算法。时间如此之紧,梁大哥怎能正好算到他派来的人何时上香,我们又何时看到,若有误差岂不坏事?况且戌正一刻关闭城门,‘誉王’戌时三刻出城办事,势必赶不回去,身为皇室宗亲彻夜不归难免惹人疑窦,他要是如此作风早该被武阉发觉异样,如何还能瞒到今日?” 战狼不满道:“那依你说,是什么时候?” 宜丰道:“从明天数起,也就是子时开始,第三个时辰,子时丑时寅时,寅时再过六刻接近卯时,寅正一刻城门开放朝廷卯时开始上朝,这段时间正是来回行人较多的时候,也是武阉最忙的时刻,即便他发觉有什么异常也是分身乏术,‘誉王’很可能选在此时出城,到卯时也差不多到了地方。我想梁大哥的意思是要我们在卯时之前准备好,他定是被人监视不便明说,故而吩咐上香的人不敢违背三炷香习惯,所以来人殿外上三炷香和殿内六炷香不过是个大概时辰罢了。” (本章完) 第63章 部署 不留笑道:“正是,方才和尚问过了,宜小侠猜得没错。宗老,你可知来上香的是谁?” 宗老道:“莫不是上次暗杀大师的几人之一?” 不留笑道:“正是。” 宗老道:“提防有诈。” 不留道:“不管有诈无诈,我们不能坐失良机,一会和尚去摸摸情况便知真假。宗老、谭掌门各位大人那准备的如何了?” 谭兴德笑道:“宗老是徳临兄的师叔,由他出面各位大人俱都信得过,事情也易办得多,现下都已准备妥善。朝廷司法三大组织中法阁、决刑二处皆有我们的人,只要行刺‘誉王’的人不经‘府卫’的手,可说是胜券在握。此外各位大人也都备好了奏本,内廷也买通了几个公公,朝野之中被武阉打压的人有的是,一旦有人牵了头自有跟风之人。” 不留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杀手到了么?来了多少人?” 宗老道:“那会刚到,‘听雨读剑楼’派来了三十名高手。” 不留又问道:“这些杀手是否任由我们调配?” 宗老道:“是,多加了一万两银子,这三十名杀手可任凭我们调配。” 不留点了点头,又转向谭兴德问道:“诸位的家眷安置好了么?” 谭兴德道:“为免‘府卫’的人察觉异常,未敢大批出城许多门人弟子和其家眷都还在城里,暂时只安置了女眷。” 不留道:“动手在即,谭门众人可有法子出城?”在座诸人只有谭门没有和府卫公开作对,也只有谭门在城内有家眷,其他人的家眷亲人要么不在京城要么早已被迫害。 谭兴德道:“谭门以协助衙门抓捕贼人为生,自有衙门出具的腰牌,出城不是难事,何况这一战只要我们得手武阉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旁人的亲属,撤与不撤已无关紧要了。” 不留道:“有备无患。” 谭兴德道:“嗯,为防万一谭门前些日子做了几十套‘金衣卫’的行头腰牌,应该足够用了,实在无法也只好冒险一试。” 不留道:“需注意和守城将士照过面的兄弟。” 谭兴德道:“大师放心,近半年出过城的以及和守城认识的这几日已分批出了城。” 不留道:“好,既然诸位都有了准备,那和尚便开始安排了。” 胤苍狼道:“请大师发号施令。” 不留道:“第一,武阉何时调动人手我们尚不知情,诸位谁的轻功好一些,烦请入城监视武阉等人的动向,并且设法与郁侠捕见面,一经有了情况火速回来报讯。” 老鹰道:“嘿嘿,别的不敢说,论轻功我老鹰还拿得出手。” 不留微一皱眉,宜丰已自告奋勇道:“鹰掌门与武阉的人照过面,与郁侠捕联络恐有不便,晚辈轻功虽不及鹰掌门,但跃过城墙尚能办到,此事还是晚辈去办吧。” “好,劳烦小侠。”以不留所想,宜丰武功智谋颇高性格又不温不火,断然不会一时冲动与武阉的人放对,自然远较老鹰为宜,他能自告奉勇再好不过。 不留拿出一张画好的地图道:“第二,‘誉王’宅子附近有几处荒废的宅院,我们需提前埋伏做好机关,烦请谭掌门带领谭门兄弟准备,城门在东,武阉的人当以东边为重,万一事情有变我们宜从西南撤走。” 谭兴德道:“领命。” 不留在图上几处废弃宅子上画了几个圈,又道:“‘听雨读剑楼’的杀手如何调度就由谭掌门和他们商议,切勿离宅子过近,若是先与武阉的人碰了面就前功尽弃了。这几处宅子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暂时就在此处设伏吧。鹰掌门轻功高超,不易被发觉,烦请代为把风传讯。” 老鹰道:“好,我听大师的。” 谭兴德道:“我亦会派人把风,一经发觉武阉的人立刻避开。” 不留道:“如此甚好。切记‘誉王’不死不可动手,‘府卫’的人不露面不可动手,武阉直接派‘府卫’的人来最好,若是着武林人来行刺也势必会再派‘府卫’的人来灭口,我们等的就是这个空档。” 谭兴德道:“是。” 不留指着图上两条河流道:“自此南去三十里是‘沛水河’‘飞龙河’,一旦战败我们人多,且车马不如‘金衣卫’,借水路逃走更容易一些。‘飞龙河’河广水快,‘沛水河’水缓河浅容不下大船,我们便从‘沛水河’逃走,他们便算追来也可一一击沉,烦请‘半步堂’的弟兄于‘沛水河’渡口买些商船提前准备。” 宗老道:“好,一会我去安排。” 宜丰忽道:“大师,不如我等在‘飞龙河’的渡口也租一些商船,少放一些食用之物,若是用不着安排人退还了就是,花不了多少银子,若是万一......,我们也多一条退路。” 不留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他顿了顿又道:“现下只看郁侠捕那边能否成功,不然我与宗老只得伺机挟制两名‘府卫’的高官了。” 老鹰道:“梁老弟的家眷谁去救?” 胤苍狼道:“我和战狼、皇甫三人去救。” 不留摇头道:“现在救人恐被武阉发觉,前功尽弃。” 老鹰道:“那怎么办?难道不管了?” 不留道:“秦昭、陆孤鸿、屠大千均非善茬,且有人质在手,一击不中反而为患,好在他们目前并无危险,救援不必急在一时。对于武阉来说重要的人是‘誉王’,所以‘誉王’不露面武阉断然不会贸然行事,换句话说梁大侠的家眷是否放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就算是跑了也可以再次捉拿,他又何必转移人质对付人质让梁大侠起疑呢?万一梁大侠一怒之下临阵倒戈,将实情告知‘誉王’那武阉可谓得不偿失,以和尚之见武阉虽暂且不会对付人质但定会加派高手看守,以免被梁大侠将家眷救走。到底派哪些高手,派多少高手我们皆不得而知,所以他的家眷由和尚和宗老一起去救最为稳妥。” 老鹰哈哈一笑道:“有大师和宗老出手,比我老鹰可强得多了。” 不留道:“鹰掌门过谦了。” ‘经国府’中。 李师爷翻转着手中的铜钱,时不时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嘴里呢喃道:“四处烟火,四处烟火,他点了四处烟火究竟是什么意思?四个时辰后动手还是四更天动手还是明天的第四个时辰动手?” 刘师爷道:“这小子传个消息乱七八糟,不行再派人去问问?” 李师爷道:“能派人去问陆孤鸿早问着了。” 刘师爷道:“那怎么办,只能靠猜?按照常理最可能是在四更天,若说在明日卯时也不无可能。” 李师爷道:“猜什么?我们有的是人手,只要有人能把‘誉王’引过去,还怕他飞了不成?来人!”李师爷一声吆喝,立时有四名侍卫跑到厅前候命。 “李忠义。” “在。”一名侍卫躬身道。 “传我号令,一个时辰内,‘豹威堂’、‘野云派’、‘恶海濡林’、‘抱扑擒鹤派’各派掌门亲自备好人马在此处待命。”李师爷掏出腰牌扔给了李忠义。 “是。”李忠义接过腰牌退了出去。 “李忠仁。” “在。”另一名侍卫躬身道。 “传我号令,一个时辰内,叫‘内都府’史千户带四百人来此待命。”李师爷说着又掏出‘内都府’的令牌扔了过去。 “是。”李忠仁慌忙接过退了出去。 “李忠孝。” “在。”又一名侍卫躬身道。 “传我号令,一个时辰内,叫‘金衣卫’徐春之徐大人派四百名好手来此待命。”李师爷说着又是一块令牌扔了过去。 “是。”李忠孝接过令牌忙不迭退了出去。 “李忠勇。” “在。”最后一名侍卫躬身道。 “指派你两件事,第一、‘誉王府’那边叫元老派两个高手去看着,‘誉王’一旦出了王府立刻回报,至于派谁,让元老自行安排,顺便把元老也请过来。第二、叫甲组侍卫长周泓带十个人过来。”这回李师爷没用任何腰牌令牌。 “是。”李忠勇道,说罢转身退出。 过了一会,一名灰衣汉子带着十余名侍卫到了。 “周泓见过李先生。”灰衣汉子铁青着脸道。 “嗯。你知道此间有多少商户?”李师爷问道。 “府前一里没有商户,方圆三里有大小商户门楼二十九家。”周泓道。 “把这二十九家商户门楼全部包下来,从现在起到明天午时不准有任何人进出。另外把府门前这条街自东两个路口,自西两个路口所有沿街商户都包下来,同样在明日午时前不准任何人进出,街边有摊贩,乞丐的一律给银子打发走,以防有人混进来。”李师爷道。 “是。” “算一算,大约需要多少银子,去钱师爷去领了。”李师爷道。 “二百两足矣。”周泓道。 “商户不愿意的怎么办?”李师爷问道。 “不从者断手足。” “好,速去办事。”李师爷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周泓带着人躬身退出。 周泓堪堪退出,元老带着瑞婆婆、孙铭、端木先生到了,几人尚未落座,霸公大摇大摆的进了厅堂,选了右侧首座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师爷请元老等人坐下,简略的将陆孤鸿传来的讯息说了一遍,又将方才调度等事说了一遍。说罢方道:“今日皇上身子不适,府督怕是不能回来,此间一切暂由咱们代为处理,在下行事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元老指点。”司寇元焽并无官职在身,但此武功绝顶人心机难测,上次不着痕迹摆了武经国一道,武经国还不得不夸赞奖赏可见一斑,自那以后李师爷待他便忌惮了几分,尤其在这当口稍有差池便是灭族灭门的大事,饶是李师爷自负才智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元老笑道:“先生才思胜过我十倍,以老朽愚见先生安排并无不妥。” 李师爷道:“武学诸事在下不太懂,不知道派这些人去够了么?” 元老道:“‘豹威堂’的豹爷和四大门神武功都不差、‘野云派’野云、野战两兄弟名字虽然不好听,武功倒也过得去、‘抱扑擒鹤派’的掌门木荒城算得上半个一流高手,他的六个弟子在擒拿扑跌的技艺上有独到之处,‘恶海濡林’的恶海凶神,濡林毒鬼两人精擅左道和毒术更是十分难缠的人物,光是这些人已经可以横行一时了,何况尚有他们许多门人。‘誉王’麾下充其量不过五十人,孙老的弟子在他们当中已算得上是一流人物,纵然有几个高手也逃不过我们的伏兵。” (本章完) 第64章 杀手(上) 李师爷道:“元老说的伏兵莫非是那什么杀手?” 元老笑道:“正是。” 刘师爷道:“此时还未到,恐怕来不及了吧。”刘师爷话音刚落,忽然足下青砖有了异动,刘师爷一慌,向后倒去。蓦然间,刀光如匹练,如瀑布倾泻而出。 ‘铮.....’一声长响,那刀光瞬息间已砍出三百七十六刀,也堪堪被架开三百七十六次,刘师爷尚未倒下只觉得眼前刀光剑影纷至沓来,一时竟不能视物。 ‘咚!’刘师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中,一道黑影立在他身前三尺之处,如一尊泥塑,好似不曾动过。 “好刀法!”端木先生缓缓收剑,剑身依旧颤抖不停,‘嗡嗡’作响。 “好剑法!”黑影森然道。 “嘿嘿,这小子出招不慢,有点意思,可是那什么堂的人?”霸公一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道。 “‘百忍精堂’十二杀手,排行第六——风刀。”黑影道。 霸公依然毫无敬意,优哉游哉地道:“就来了你一个顶个屁.....”突然他脸色一变,反手一掌击在旁边的椅子上,那椅子似乎有灵性一般跟霸公结结实实对了一招,倏忽间椅背、扶手、椅子腿轮番砸来,霸公‘嘿’然冷笑,内力吐处,一掌凌空将椅子震碎。一把椅子碎裂,五把椅子纷纷袭来。“开!”霸公一声暴喝,五把椅子再度凌空震碎,一条青绿色的人影竟是由碎裂的红褐色的椅子渣组成,那条人影暴起一击掌刀砍向霸公,霸公不避不让挥掌迎击。 ‘啪!’霸公与那椅子碎末拼成的人硬碰一招,碎末散去,一条青影傲立厅前。 “你排第几?” “第四。” “嘿嘿,不错,能值好几两银子,和对面那老头差不多。”霸公坐回椅子中,依旧将腿搭在扶手上,不紧不慢地道,厅中只有一个老头,这句话自然是说元老了。 端木先生重重地‘哼’了一声,向元老凑近些传声道:“这个霸公着实讨厌,要不找个机会做掉他?” 元老道:“不用。” 端木道:“元老何必让着他?在下战他或许不胜,您老还不是手到擒来?” 元老道:“端木先生何苦树敌,杀了他除了惹得他师父找来算账又有何益处?你莫不是为那日卫帮主的事还在耿耿于怀吧,若是如此老朽劝一句,那女人亲近不得,你最好离得远一些,免得惹祸上身。” 端木眉头一皱,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说道:“多谢元老。” 正说话间,厅外十多丈外的一名侍卫的佩刀突然离鞘飞出,化作一道寒芒携破空声直飞进厅来,瑞婆婆颤巍巍站起来,手中拐杖迎着刀光一指,那拐杖瞬间暴涨了十多倍,愣是凌空抵住了飞来的一刀。 ‘嗡!’长刀回弹,回归侍卫刀鞘之中,厅中已站了一人。‘哗啦’,另外一侧椅子毫无征兆裂为两半。 “‘刈.双分极刃’,原来是‘百忍精堂’排行第二的杀手‘双分’到了,老婆子眼拙,输招,活该。”瑞婆婆话语中略微有些怒气,那第二杀手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好似没听到。 “五行遁术,有点意思,你们这是在学猪八戒玩三十六变么?嘿嘿,还有那个那个什么双分刀法,他们中原有种武功叫反向传音术,南辕北辙功,跟你这武功倒是有些相似。”霸公架在扶手上的腿一晃一晃,没有半刻消停,纵使面对这种杀手中的杀手也是毫不在意。 “大漠之中还有这等诙谐的人,少见,少见。”声音凌空而来,厅中央空气一阵抖动,扭曲,渐渐勾勒出一条人影来,那人影向前跨出一步踩落在地,赫然又是一名高手到了。 这人甫一出现,霸公的脸色忽然变了一变。 元老站起身来,抱拳笑道:“空首,双分,三绝剑,四井,五隐,六风刀,七鬼八岛九真言,石桥和泉末下田,这位想必是空首先生了,老朽代此间主人欢迎‘百忍精堂’四位高手前来助阵。” 空首道:“元老客气,您是我们的主顾,师尊不能亲来已是过意不去,区区兄弟四人哪敢受此礼遇?” 元老笑道:“‘百忍精堂’十二杀手之首亲自督阵老朽已是荣幸之至,又何须堂主亲临?” “哈哈。”空首哈哈一笑,形态与普通商人无异,哪有半分杀手的样子?他脸色一沉,转向霸公道:“这位难道是关外‘不死邪尊’的高足?” 霸公道:“当然。” “听闻尊师武功极高。” 霸公道:“不敢说,目前为止天下没有人接住过家师的三招。” “听闻尊师练有不死邪功,能利刃过颈而不伤?” “当然,这比那些乱七八糟的鬼门道要实用得多。” “听闻尊师十分怕死,终日以铁甲护身?” “啪!”霸公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道:“家师如何凭你也配说?你要不服老子奉陪。” “你去找个人,他要是愿意出钱买你的脑袋,‘百忍精堂’乐意效劳,如果阁下的脑袋不值钱还请不要打扰我们的买卖。” 霸公眼瞪得铜铃似的,怒道:“小子......” “二位,府督出了几万两银子请你们来可不是要你们自相残杀的,武者就以杀敌多寡分胜负。”李师爷忽然打断道。 空首一笑,不再说话,霸公死死盯着他,缓缓坐下,道:“好,就在杀敌之中分胜负。” 气氛一时尴尬。 元老请‘百忍精堂’四位杀手落座,这才打破尴尬,说道:“这次我们请几位来办的事诸位可知道?” “你们和谁有过节那是你们的事,杀手只做杀手的本分,其余诸事一概不问。” 元老点头道:“好,我这里有份图稿,将地点,目标,目标的画像,还有诸位需要做的事都已标记清楚,就请过目,事成之后另外八成的酬劳我等会准时奉上。顺便说一声,方才几位损毁的椅子地砖等物也会从各位的酬劳中扣掉。”说着元老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稿递了过去。 “公道。”空首接过图稿,看了一眼。 “几位,阅后付丙。” “这对我们没用。”空首一闪而没,其余三人倏忽间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名杀手走后,刘师爷这才惊魂稍定,怒道:“这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竟敢向我下手,他们要干什么?先给咱们来个下马威?” 宗老道:“上次我们杀了他们两个人,碍于‘百忍精堂’的规矩,他们不能报仇,这次的下马威恐怕是想说‘百忍精堂’有能力做成那笔买卖,只是雇主没给到价钱而已。” 正说话间,守卫来报,‘豹威堂’的豹爷带着四大门神和三十二名属下到了,李师爷叫了声‘叫进来。’,守卫转身出去,时间不大豹爷带着四大门神进了小院。 (本章完) 第65章 杀手(下)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满脸堆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厅前,身子微躬抱拳道:“李师爷好,刘师爷好,各位爷好。”这‘豹威堂’原本是三百多人的大帮派,京城三帮之一,与‘栖凤楼’素来不和,‘栖凤楼’想占‘豹威堂’的赌坊,‘豹威堂’想占‘栖凤楼’的妓院,但两家互相忌惮几分,后来还是卫辞筠手段高明,仗着‘金衣卫’、‘内都府’撑腰收买了‘豹威堂’的两个副堂主和大批帮众,最终连赌坊也占了去,现在豹爷能集结的就只有眼前这点人了。 俗话说‘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豹爷曾经威风八面,虽然声名不佳,但在京城武林中也算头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如今混到这般田地却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巴结别人。听到豹爷问好,李师爷、刘师爷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众人也都微微点头笑了笑,唯有元老站起来抱拳道:“原来是豹爷到了,失迎失迎。” 豹爷不认得元老,不由得一愣,他身侧的守卫忙上前在他耳边道:“这位是司寇元焽老前辈,江湖人称‘天阙金阁楼上楼’,意思是他老人家的武功在一流高手中也称得上是顶峰。” 豹爷一震,神色顿时有些慌张,忙回道:“原来是司寇老前辈,晚辈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元老一笑,寒暄两句,请豹爷坐下,四大门神纷纷向众人躬身抱拳,也不说话,默默走到豹爷身后。 元老向端木传音道:“端木先生可认得他?” 端木传音道:“认得,这位豹爷曾经是京城三大帮派之一‘豹威堂’的帮主,天下第一大赌坊的东家,在京城武林中与卫帮主、欧阳先生齐名,比那什么霸公的名头大得多。” 元老继续传音道:“端木先生,请你看看霸公,看看卫帮主的地位,再看看这位曾经的豹爷,可还有半分一帮之主的气度谋略么?” 端木传音道:“形势比人强,以他现在的武功和人手,换个地方依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可惜他看不开局势,妄想在京城恢复旧日风光却是千难万难了。” 厅上,李刘二位师爷不露喜怒之色,只淡淡地问着豹爷一些闲话,那豹爷欠着身子坐在椅上,每逢两位师爷问话立时起身回答,恭敬之至。 元老看着豹爷这副样子,微微一笑,传音道:“曾经能一手将‘豹威堂’发展致斯,豹爷绝非无知莽夫,如今的他不仅失了权势更是手足无措进退不知连判断基本局势的心境也没有了,被人卖了尚不知情竟巴巴赶来送死。我不知卫帮主使了什么手段,许了多少好处竟能让豹爷放下旧日之仇。” 端木眉头微皱,嘴唇不动传音道:“元老有话请直说。” 元老传音道:“能把豹爷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绝非易于,她之所求非你我能够满足。端木先生,老朽卖个老,也算是你的前辈,以你的资质在后辈之中称得上数一数二,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过‘无形剑’,老朽实不愿看到后辈之中似先生这样的人才中道陨落。” 端木传音道:“元老,这些我懂得,可......” 元老传音道:“那卫帮主连我这快入土的人都动了心,何况是你们?年轻人把持不住很正常,可你要知道这女人很危险,很危险,能躲就尽量躲着点。” 端木传音道:“多谢元老关照。” 众人闲话中,‘金衣卫’张王两位千户带着四百人亮相,几乎同时‘内都府’史千户带着四百人也到了,紧跟着‘抱扑擒鹤派’的掌门木荒城带着六大弟子,四十名徒孙也到了,‘野云派’野云、野战两兄弟带着二十四门人倾巢而来,最后‘恶海濡林’的‘恶海凶神’,‘濡林毒鬼’二人亲自带着十五名手下也到了。又过了一会,周泓回转,各派掌门,各处首领入厅落座,其余诸人皆在大院中相侯。 一切均已妥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需出动如此多的人来对付。 恶海凶神首先问道:“李师爷,司寇阁主,能否给大家透个底,府督要我们出动这么多高手究竟要对付谁?” 李师爷道:“京城近几个月命案频发,诸位可知?” 木荒城道:“有所耳闻。” 李师爷道:“此事上达天听,皇上震怒,勒令严查,朝中有些大臣为了争功便胡乱建言,矛头直指京城帮会,更有大臣奏请以火器营剿灭三帮八派,府督念在诸位恪守本分,断然不会如此鲁莽行事,是以将此事一压再压,又暗中调令‘府卫’的弟兄彻查此事,近日有人行刺府督,被‘府卫’的兄弟捉了住拷问终于有了眉目,原来是有人收买江湖豪客意图不轨,但这些江湖豪客中有无诸位的门人实在是口说无凭,需要诸位自证清白。” 前些天武经国遇刺一事众人也有所耳闻,当即皆点头恍然,木荒城道:“原来如此。此次我们要对付的就是这些人?” 李师爷道:“正是,这些人说来不多,只有三四十人,但既然敢行刺府督,想必有些本事。当然区区几十人,‘府卫’弹指即可剿灭,诸位掌门有愿意出力的出力,不愿出力的自有‘府卫’代诸位出手,各位放心,府督在朝中依旧会替诸位说好话,但空口无凭,皇上若是不信,同意了大臣们的所奏,真出动了火器营府督也没办法。” 木荒城道:“此前跟随府督办事我等也得了不少好处,此次府督庇护之恩更令我等汗颜,我们自己的事岂有袖手的道理?” 野云道:“既然来了,就不会退缩,李师爷如何安排请说。” 李师爷道:“好,诸位同心,纵是强敌挥手可灭。此次目的有二、第一、拿下反叛者,勿使一人逃脱,立功于社稷;第二、诸位全力出动,自证清白,府督有理有据也好替诸位的帮派说句好话。” 濡林毒鬼道:“好说,好说。” 李师爷道:“此事全凭自愿,诸位有不愿参与者请离座。”李师爷说罢眼光扫视众人一遍,众人皆牢牢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人离座。 李师爷点点头,又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在下便安排了,中途若有反悔者一律按谋反论处。” 众人都道:“请师爷示下。” 李师爷道:“好,此次行动便由木荒城木掌门担任首领,诸位可有不服?” 李师爷顿了顿,见众人皆不做声,又道:“既然没有不服,那么就这么定了,出得府门若有不服木掌门者,以谋逆者同党论处。” 众掌门不由得心中一寒,多日未曾共事想不到这李师爷的手段却又强横了几分,当即不敢多说,认认真真听从李师爷号令。李师爷命人拿了城外的地图,由郁栖柏,沈南武向众掌门一一指明各处地形,房舍,哪些房舍是空着的可以埋伏,哪些房舍住人等等,特别对木荒城反复核对直到木荒城烂熟于心方才罢手,这一番安排颇为耗时,眼看着日头偏西,当下李师爷令众人出发,提前赶去设伏,沿途若是遇人,见一个抓一个,万不可泄露行踪,至于具体何时动手则听候号令。李师爷又说安排了‘府卫’的人协助众人铲除逆党,在众武林人士感恩戴德口实心非不敢不从之下,硬是将这件本来毫不相干的事死死地扔给了这几个门派。 于是由木荒城为首的四大帮派的掌门人,弟子共计一百二十七人浩浩荡荡向城外进发,这一路早有‘府卫’的人清查了一遍,确认无‘誉王府’的人,也无可疑之人方才继续前进。 待一众武林人走远,李师爷又吩咐道:“‘内都府’的史千户,‘金衣卫’的张千户......”史张两位千户立时站起来道:“在。” “你二人各领一百人前去相助,无论‘誉王’和八派的人谁胜谁负,一律就地格杀。” “是。” “王千户,你亲自带二百人去将‘恶海濡林’剩余弟子全部扣押起来,走脱一人提头复命。” “是。” “子、丑、卯、辰、四位捕司......”四人听唤纷纷上前,李师爷继续吩咐道:“派二百人予你们,你们四人各带二十人持弓网将‘抱扑擒鹤派’东南西北四个门封死,其余诸人进去拿人,逃走一人,四人同罪。” 四名捕司齐声道:“是。” 众人领命退出,深南武道:“李先生,属下要不要带人协助史千户、张千户剿灭叛贼?” “不用,收拾残局而已,有他两的二百精兵足够了。这些天你二人尽心尽力,我和府督都看在眼里,此事过后我会替二位向府督请功,我要让大家都知道,实心办事自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至于有的人想置身事外,那就别当这个千户,我能捧他起来,自然也能踩他下去。”李师爷道。 沈郁二人一齐躬身道:“多谢先生栽培,我二人定当实心用事,感恩图报。” 李师爷满意一笑,道:“行了,这些天你们没日没夜跑来跑去也确实辛苦,这次行动你们两个就别去了,待会儿去钱师爷处领一百两银子的赏钱,快活快活去吧。” 沈郁二人再次躬身称谢,转身而去。 “或许有的人不甘心千户的位子,想趁机有所作为,可惜,你有那个命么?”李师爷自言自语道。 (本章完) 第66章 后手(上) ‘京畿千里,维民所止’,‘天芒’立朝二百余年九州各城所积颇厚,日渐繁华,天下百姓日多,商贾日盛,京城为天子龙城,士商民众皆喜簇居于此,弥久益多,故而使得京城寸土寸金,虽几经扩建仍不及人口加增。‘经国府’地处京城东城一带,在闹中取静,周边既无集市嘈杂又不乏食用之物,府前府后各街各道楼店林立,整齐划一,街道上既无摆摊叫卖,又无驱车横行,纵有几个挑脚夫亦不敢大声喧哗。楼店之后是百姓居所,一墙一院,一砖一瓦莫不中规合矩,无有胡改乱建,私自漆涂颜色者。那一家家一户户的院子并排而立,中有胡同小巷,将京城切成纵横数百道的大棋盘相似,临空下望,整个京城如一盘大棋,棋盘上星罗满布,皇城居于中央,如一颗大子,牵住那星星点点,万千百姓的家,那万千百姓的家星星点点,又层层拱卫着皇宫。若逢清雨下润,京城景明透亮,如一副五彩画卷;若大雨倾盆,雾蒙蒙之中更是别有诗意。雨后,街边处处是涓涓溪流,顺着明渠暗道排到城外的河水之中。 京城似乎很好,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凭万里狂沙’,京城往北是‘天门山’设有关卡,自京城到此处都叫‘厄州’,有阻隔之意,这阻隔便是指的‘天门山’和‘天门关’,‘厄州’又有险要,危厄之意,便是指京城只有此一险可守,一旦失守危厄就要降临。过了‘天门关’东北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山脉,西北向是万里的戈壁、沙漠,一旦起了北风沙尘席卷而来,遮天蔽日,京城里一年四季中倒有三季在刮北风,皇帝于是多数时间也在喝西北风,尤其在冬天,寒风刺骨。近年来,北方一带雨雪越来越少,风沙越来越猖狂,冬天一年比一年来的早,一年更比一年冷,皇宫中经常有裹着被子捂着炉子的场景,嫔妃们一到冬天更是穿的五大三粗,毫无美感可言。在北方生活的平常百姓则更有百姓的苦,下雨下的少,庄稼长不高,入冬又入得早,于是常常有庄稼还未到成熟的时候便一场霜降打个半死,收成少了,冬天的炭火就舍不得多买。商家亦有商家的苦,农户收成少了,市面上吃喝的东西就贵了,二十年前一两银子买两石三斗米,那时候地里收成好税收低朝廷手里有钱皇帝被可能是被言官吵的头疼,小事干脆不理,后来连哪个地方缺了知县知府也没有人替补上任,许多地方官都没有自然没人交税,路引更是不需要,本来朝廷规定商人是没有权利穿绸缎的,百姓盖房也不得超过三间,在那段时间民间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只要不穿龙袍根本没人理,甚至穿了龙袍也没人管,房子你想盖多大盖多大,要是有钱再盖个皇宫出来也没人搭理,总之只要别叫皇宫就行,只要不造反就没人找麻烦。那时候农户家有盈余,商户更是肥的流油,就连酒楼客店的店小二都敢附庸风雅偶尔逛个青楼,那时候粮食很便宜各种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奇技淫巧可谓至极,朝廷实在看不过眼,走形式下个‘禁奢令’之后该干嘛还干嘛。到十年前一两银子能买两石米,人们生活依然不错,只是大家发现收成似乎一年不如一年,后来朝廷边患严重加征了边税粮食就更贵了一两银子只能买一石八斗,再后来一两银子能买一石六斗,去年开始,米卖到一两银子一旦三斗,今年索性卖到一两银子一旦米,米紧了,其余货品就难卖了,很多商贾挣的钱再减去来回打点所用,到手的银子有时候还补不了米价增长的亏空。而朝廷的税收近十年来虽然加征反而每百两之中减少了十三四两,而辖内的百姓却增加了两千万之多。这些事百姓不知道,武林中那些打打杀杀的侠客们不知道,强盗们更懒得知道,任职的官员更顾不上知道,就连当今皇上也不知道。只是在那表面繁华的九州诸城和天下一等一的京城中慢慢地,慢慢地升起了一股子气息,这股气息渐渐扩散了开来,人们嗅到了却不自知,它就叫暮气,抹杀了生气和朝气的暮气。这一切有一个人看在眼里,于是他行动了,不惜代价行动了,他几十年前就行动过当时无人理会,现在他不敢再拖下去。郁栖柏也看在眼里,他也行动了,截然不同的人,截然不同的手段,截然不同的立场,却是一样的心思。 今日,由于李师爷的封禁,使得商户闭门谢客,街上行人稀少,郁栖柏和沈南武并排走在清冷的街上,郁栖柏心中思绪万千,原本他只是一个捕快,喝酒,吃肉,捉贼,有些聪明也都放在如何抓捕犯人上,后来他的岳父教了他很多东西,他渐渐知道了百姓的苦,朝廷的难,以及那些贪官蠹虫的可恨。郁栖柏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人,总想着有一天匡扶社稷,恰巧姜远瓴也是个有抱负的人,于是姜远瓴便将女儿嫁给了他,更将本事传给了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做出有利于社稷有利于百姓的大功业来,他真的那么去做了,也就快成功了。 郁沈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沈南武往日比街头更冷清的脸上有了一丝丝掩饰不住的笑容——事情还算顺利,从李师爷的口中他听出了自己有望取代姓郑的当上千户。他要一点一点强大起来,一点一点往上爬,再高一点,再强一点,终有一日他会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就算老天想要干涉也不行。不过这一切还要慢慢等待,等待,再等待,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反正不是今天,所以他今天还可以去办一件事,一件比较轻松的事——喝酒。过了下一个路口就有正常做买卖的商家了,喝上一口酒,点一桌好菜与自己的兄弟好好放松放松,庆祝庆祝。 “南武兄。” “嗯?” “二十五年前的事你还记得么?” “你掉到河里那次?” “你还记得?” “差点淹死怎么忘得了?” “如果今天……” “你要干什么?”沈南武打断了郁栖柏,谨慎的看着他问道。 “不干什么,随便问问。”郁栖柏笑道。 “你最好不要乱来!别忘了当初我帮你引荐时你答应的事。”许是觉得过于疾言厉色了些,沈南武顿了顿,神色稍微转缓道:“这件事之后我最少也能升为百户,凭你的功劳想加入‘金衣卫’或是在军营谋个一官半职并非难事,等到了军中,想做什么就看你的本事了。” 郁栖柏一笑道:“那是后话了,先去喝两杯如何?” “好。” 二人说着话已过了路口,再前行二三百步路左右有一间酒楼一间茶楼正正相对,那茶楼甚为古朴雅致,四行题诗,上写:“惯看群山懒登峰,清友诗书夜挑灯。浊酒如何藏高士?闲指山河在其中。”,二人看了一眼,走到酒楼近前,那酒楼的两扇门侧也题着一首诗——‘壮士何须醉桃花?杯杓小酌不还家。自古英雄多豪气,谁言此物不如茶?’,门头匾上写着‘劝君楼’三个字,这家酒馆并不算大,却已传了三百多年,其间地址多有更变,但酿酒之法从未遗失,其酒甘醇不下于‘沁龙楼’的龙涎香酒,故而在江湖上‘劝君楼’这三个字非常有名。‘劝君楼’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里所有的酒最少都是十年以上的陈酿,据说第一任掌柜在开酒馆的头十年将所有的积蓄和收益都酿了酒封藏起来,于是每年都会有很多剩余的酒没卖掉,等到第十年的时候便将第一年酿制剩余的酒拿出来卖,第十一年再卖第二年酿制的酒,如此做法一直延续至今。后来‘劝君楼’的酒供不应求,但其只提高了售价,却从不掺假。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的酒楼以新酒兑陈酿售卖,成本低廉,售价不高,口感上很多人也未必喝的出来,这一来生意竟压过了‘劝君楼’,很快这个方法被绝大多数商家效法,一时间家家以正宗陈酿绝不掺假为号,四处宣扬,而这些酒家绝大多数还不及他们酒的年岁长,竟也有不少人相信。等人们发现上当决心再也不去的时候,这些酒家早已赚的盆满钵满,继而摇身一变,换个招牌地址继续。如此一来,‘劝君楼’扛不住了,既不能效法别人砸了自己几百年的招牌,拼价格又拼不过别的商家,降价少了不管用,降价多了赔钱不说,别的酒楼还会暗中购买,买回去继续勾兑售卖,越发使得他们难做。加上近些年粮食价格上涨,酿酒成本增加,钱又越来越难赚,‘劝君楼’的生意一落千丈,如今唯有嘴刁又手头宽裕的阔客才愿意光顾。恰巧沈南武和郁栖柏就是既嘴刁又阔气的客人,于是打从郁栖柏调任京师以来这两人是这里的常客,今天一得空两人便又来了。 (本章完) 第67章 后手(下) 二人迈步进门,伙计看到忙迎了上来,二人习惯性的上了楼,此时并非饭点,楼下本就没人,楼上也是只两桌有人,一桌上两条大汉已喝的东倒西歪,另外靠窗户的桌子上坐着一名粗布灰衫男子,男子侧面向着窗户,窗户打开着,该桌上只放了一碟花生一小壶酒,极为简单。沈郁二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先要了两壶酒,要了几个下酒菜便喝了起来。 这两人都是嗜酒之人,当下也不等下酒菜上来,举杯就唇,连饮了三杯……。 ‘噔噔’声响,伙计端着一盘酱肉上楼放下,沈郁二人就了两口酱肉,又一起干了一杯。 “小......小二,结......结账。”那两条大汉晃晃悠悠站起来,结了帐,在伙计的搀扶下下了楼。 过了一会,伙计又端着一盘切好的灌肠上了楼,放在沈郁二人的桌上。 “伙计,算算多少银子。”那灰衫男子站了起来道。 沈南武伸手在灌肠那盘子上一推,那盘子登时朝着那名灰衫男子飞去。灰衫男子头也不回,侧手在盘子上推了一掌,盘子缓缓飞回,稳稳落在了沈郁二人所在的桌上。 “嘿嘿,不出所料你果真有问题。”沈南武冷笑两声,站了起来道。 “客观......” “‘金衣卫’办差,闲杂人等退下。”沈南武喝道,伙计哪敢多言,忙退下楼去。 那灰衫人转过身来,粗眉大眼,沉稳敦厚,一张年轻中带着成熟的面孔出现在沈南武眼前,他笑了笑,不急不忙道:“官爷,我自顾喝酒不知犯了哪条律法?还是说我‘天芒’一朝不允许习武?” 沈南武蔑视一眼道:“还敢嘴硬!来此间的无不是嗜酒之人,阁下如此武功只要了一小壶酒一碟花生怎么够?美酒当前,我饮三杯,阁下一滴未沾怎能忍得住?选在窗户边的桌子坐下,你......”沈南武用手一指灰衫人道:“是来等人的吧。” 灰衫人道:“官爷恐怕有所误会。” 沈南武冷笑道:“朋友,既然漏了马脚,就别装了,道个万儿吧。” 灰衫人道:“草民王寻远。” “好个王寻远”沈南武冷笑一声,一掌已劈面打去。 灰衫人单掌上托、下带,已解了沈南武一掌。 “好!”沈南武变掌为抓‘呼呼’两爪向灰衫人咽喉抓去,灰衫人略退一步以掌缘格开,手一翻将沈南武一抓推了出去,待沈南武第二爪抓来如法炮制又推了开去,沈南武连出十余爪,灰衫人似乎力有不逮却堪堪将沈南武的十余招以同样的方法尽数推开。 “官爷息怒,让在下请一杯水酒如何?” “没必要!”沈南武脸色一变,内力运处进招更加犀利,‘龙爪手’勾拿锁抓频频变化,顷刻间出了四十余招,灰衫人依旧不紧不慢格挡,并不还手。 沈南武出招丝毫不缓,问道:“说,你有何企图?” ‘唰唰唰’ “喝酒而已,有何企图?”灰衫人一边躲闪格挡一边回答。 “是你作死,怪不得我!” “喝!”沈南武憋出一声低沉的喝断,只见他双掌霎时变得通红,由掌至腕由腕至肘转眼间两条臂膀如在血中浸过一般。‘血印’上手,沈南武出招再无保留,一拳向灰衫人面门打去,拳未到毒火已至。灰衫人切腕、转手又是一推,沈南武重若奔雷的一拳霎时打在了空处...... ‘呼’沈南武五指张开,变拳为掌一掌横排而至,另一只手一拳跟着轰至,灰衫人左手切腕,转手,再次推开沈南武一掌,右掌平出,与沈南武轰来的拳对上。 ‘砰!’灰衫人借势后退数步。 “‘内都府’的人捉拿犯人不讲凭据么?” “拿了你自然就有凭据。” 沈南武‘呼呼’两拳打出,又被灰衫人举重若轻推开,见郁栖柏依旧袖手旁观,怒道:“还不帮忙?” “南武兄住手吧,自己人。”郁栖柏道。 “你说什么?”沈南武反手一肘又被灰衫人掌托托住,灰衫人跟进半步一推,沈南武踉跄后退。” “他是我们自己人,南武兄住手吧。”郁栖柏道。 “自己人?”沈南武强忍怒气,缓缓将手收回,一双赤红的臂膀渐渐恢复如初。 “嗯。” “怎么不早说?” “我不知该如何启齿。” 沈南武眉头一皱,郁栖柏道:“南武兄可知他是谁?” “谁?” 郁栖柏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灰衫人,灰衫人会意,上前道:“‘一步登天阙,不敢竟全功,半步而已矣,半步为武,武者止戈’,家师承前帮创始人墨家游侠吴广和遗志愿天下人行事能规囿在半步之内,不兴刀兵,在下‘半步堂’‘广正思宇,德丰泰隆’丰字辈姓宜,名封(由于丰封同音所以只取了丰字)。” “你是‘小缺手’宜丰?” “嗯。” 沈南武脸上狠厉之色乍现,双眼死死瞪着郁栖柏道:“原来你是在利用我?” 郁栖柏默不作声。 “好!”一个好字出口,沈南武蓦地一脚踢在郁栖柏胸口,这一脚既快且狠,郁栖柏又不躲不闪,登时被踢得倒飞而出,宜丰身形一闪手掌在他肩头一撘,带着郁栖柏转了一个圈,稳稳将他放在地上。 “咳。”郁栖柏咳了一声,强自忍住,口鼻之中溢出了血来。 沈南武紧咬着牙冷笑道:“好!好!好!姓沈的没让同僚害死,没让贼人杀死,反倒栽在了你的手里,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对......不住。”郁栖柏一张嘴,血又流了出来。 “哼,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有用么?”沈南武摇头苦笑,神色凄然,他凑在郁栖柏脸前有气无力地道:“卖了我不要紧......”蓦地探手一把揪住郁栖柏的领口,奋力压抑着厉喝道:“可我爹呢?我娘呢?你从小到大他们哪点对不住你了,要你这样报答?”说着劈头一掌打下,郁栖柏不闪不避,宜丰忙伸手架开,道:“大人,请息怒。” “息怒?我努力了十年才当上这个捕司,十年,整整十年......。”沈南武强忍着怒气道:“我的爹、娘、媳妇,佣人一家老小,上上下下好几口人,皆为你所累。郁侠捕,郁栖柏,我的好兄弟,你做的好......” 郁栖柏默不作声,任由沈南武责骂,宜丰怕隔墙有耳,出了酒楼左右查看一番,确认方才的话没被听去,又安顿好掌柜的和伙计,给了些银子暂时包下酒楼,谢绝来客,方才上楼。 三人重新坐下,沈南武铁青着脸,郁栖柏强忍着疼痛,两人均未说话,宜丰取了一粒疗伤药让郁栖柏服下,三人就这样死气沉沉地坐着。 过了半晌,沈南武铁青着脸道:“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对付府督?”语气虽然带着不甘和愤怒,却是压低了声音。 “你要跟我们一起干?”郁栖柏低声道。 “不然呢?等你们动了手李师爷会不怀疑到我?以‘府卫’的手段,我就算把你交出去能好死得了么?你们不就是看中这一点,算好了我会帮你们吗?”沈南武冷笑连连道。 郁栖柏默然,点了点头,低声将计划简略说了一遍,于是三人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交谈起来。 “原来那个刺客也成了你们的人,先由我们逼他投降,搞臭‘誉王’,再藉由他对我们的痛恨从中收买,好手段,我栽在你们手里不算远冤。”沈南武苦笑道。 “捕司大人莫再计较,待扳倒‘无根党’之后皇上和各位大人都记得大人功劳。” 沈南武苦笑一声,道:“扳倒?谈何容易,就算计谋上出了错,武经国也会用力量优势让我们动弹不得,即使各位有办法制衡‘府卫’的人,也敌不过他请来的那些武林高手,旁人不说,你们如何对付元老?” 宜丰道:“我方亦有太师叔和不留大师压阵,此外尚有后手,未尝不可一战,何况只要拖到皇上得到讯息便可,不见得非要和他们硬碰硬。” 沈南武道:“原来你们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郁栖柏点了点头道:“从我调任京城以前不留大师已经开始布局,只是那时除了暗杀下毒别无良策,岳父托关系调我来京就是要混在‘府卫’之中等待机会。” “那今天在这酒楼上也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我若告密便杀我灭口?” 郁栖柏摇头道:“不是。我知道今日定会有人来找我,但不知道在何处接头,也不知道会是宜丰兄弟。李师爷封禁周边街道、商户,暗中派人监视周围百姓进出,说实话我已不知该如何同我们的人接头,最可能碰面的地方便是我们经常来喝酒的这家酒馆,希望不留大师安排的人能知道我这个习惯。” 宜丰道:“在下也是这般想法于是来碰碰运气,实在碰不着也没办法,总好过被‘经国府’的人发现。没想到还是被捕司大人识破了。” 沈南武哼了一声道:“你长得过于稳重,不像是流连酒馆的人。” 宜丰一笑道:“长成这样那也没办法,好在捕司大人是自己人,在下只要避开‘经国府’的人就不算失败。就不知‘经国府’这边对我们的安排可有察觉?” 郁栖柏道:“令行禁止不避讳我们两人,对大师的安排他们应该未曾察觉,只是这李师爷既懂得封禁街道又能恐吓武林人出手绝非泛泛之辈,这一次更是派了四个帮会行事,肯下如此血本自然认定计策万无一失。” 宜丰道:“嗯,不留大师也安排了退路,即便事败也能设法保有实力。”当下宜丰又详细询问了有哪些江湖门派出手,一共多少人,领头的是谁,都有哪些高手,‘府卫’这边又各出了多少人,由谁带领,埋伏地点,动手时间等等,很多事郁沈二人也知之不详,只好拣知道了说了,三人又分析猜测一番,沈南武虽依旧有气,铁青着脸不给两人好颜色,但他对‘无根党’的手段知之甚详且畏惧有加,知道若不跟这两人合作,就算自己立再大的功劳也难免武经国不会秋后算账,到时候还是免不了死路一条,事关自己及家人生死沈南武纵使再不情愿也只得强忍怒气全力与郁栖柏和宜丰合作。宜丰又问起李师爷对梁榭家人那边做何安排,郁栖柏也不甚清楚,现在既然不敢打草惊蛇,就只有让不留大师他们暗中观察了,等时机到了再行救人。三人又论起‘誉王’那边的实力,既然陆孤鸿暗中监视那么久都未被发现,说明并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顶多比梁榭强点有限,反倒是李师爷派出去的八派中有木荒城这种一流高手以及‘恶海凶神’,‘濡林毒鬼’这种用毒高手和左道之士比较难缠,但是李师爷已经安排‘府卫’的人去灭口,也就是说真正需要面对的并不是木荒城等人而是‘府卫’的二百精英,这二百人中并无什么了不起的高手,麻烦处在于这是二百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英,只要被缠上身,用不了多久京城里‘金衣卫’‘内都府’(严格来讲,金衣卫和内都府中的高手也属于大内高手,但单以个人武功而论龙禁卫中全是一流高手,金衣卫内都府相较逊色不少,且职能驳杂非完全的守卫大内)‘辅城衙门’都会派出支援,亦可能出动‘龙禁卫’这批大内高手。 三人边喝酒边低声商议着,此次武经国对付‘誉王’如能有‘内都府’千户以上级别的参与动手自是最好不过,若是没有只能退而求其次骗得百户、捕司等动手也行。沈南武久在‘内都府’当差,对于哪个百户好大喜功哪个捕司容易上当也知道不少,当即选了三四个人选出来,商议着如何激这些人上当,如何引得他们去向‘誉王’动手,说起来好大喜功的百户捕司并不算少,引他们上当也并非难事,但三人谁也不敢保证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李师爷没有下过类似于妄动者斩的死命令,如果有,沈郁二人就是自投罗网,非但不能骗这些捕司百户门动手,而且会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以李师爷的智计若说完全考虑不到‘府卫’中有人好大喜功可能会私自行动这个变数似乎不大说得过去,更何况以他的做派,平时无论是‘府卫’的人还是武经国请回来的武林豪杰都没少受他呼喝,这回大权在手极令行禁止极可能更为严厉果决。一番踌躇,三人总觉得这事风险太大,好在李师爷已派‘府卫’的人去了,而且是两名千户,无论是从风险的角度考虑还是在以后作为凭证的分量上考虑,活捉史千户,张千户似乎更为合适。说不得只好委屈不留和宗老他们仗着武功在乱军丛中活捉史千户、张千户二人了。 三人商议时久不觉已到了酉时,眼看着再过一会便到了饭点,势必会有一些客人到来,虽然宜丰提前包了酒楼但为免惹人怀疑三人决定在戌时城门关闭前宜丰趁夜色混出去,沈郁二人则继续留在城中喝酒,顺道监视经国府的动静,万一有了变数便出城知会不留等人,沈南武持有‘内都府’腰牌,进城出城极为方便。 “元老对这两人怎么看?”沈郁二人刚刚出府李师爷便向元老问道。 “哈哈,年轻人有此心机也算难得,李师爷如此问,想必已留了后手。”元老笑道。 李师爷笑了笑,只将铜钱在指间转动却不答话。 刘师爷诧异道:“你是说这两个人有问题?” 李师爷道:“嗯。” 刘师爷道:“那他们传来的消息还能采信么?如果‘誉王’那边的人数少报了,我们的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李师爷道:“放心,他们巴不得我们现在就杀了‘誉王’,少报人数对他们没好处,何况‘誉王’手下的人至多不会超过五十人,我们这次真正的敌人或许不是‘誉王’而是躲在暗处操作的各位大人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人总是除之不尽,暗中又有不少富商支持,颇为麻烦,说起来这些人才是我们的死敌,‘誉王’不过是隐患罢了。” 刘师爷道:“既然如此,方才部署怎能被他们听去?你又派了‘府卫’的两名千户过去,万一战败被俘,嫁祸于府督,如何洗脱?” 李师爷冷笑一声道:“你钓过鱼么?没有诱饵,鱼怎会上钩?” 刘师爷也冷哼了一声道:“待你玩砸了看你怎么向府督交代。” 李师爷一笑置之不理。 “报,大内‘龙禁卫’赵大人、项大人等求见。”一名守卫前来报讯。 “请。”李师爷吩咐道。 守卫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赵硎等一行十人列次入厅,十人当中除了大内高手排行第五的赵硎之外,尚有排行第六的‘东狱枪’传人项岳,排名第七的‘十字刀痕’猎北风,第八的褚寿廷,第十的全狙,十人当中竟有五人身在十大高手之列。 “几位大人请坐。” 久在皇帝身边,众人皆是懂得礼数之人,除了赵硎大喇喇坐下之外,其余诸人皆不免客气一番,再按座次一一落座。霸公在侧冷笑一声,颇为不屑,赵硎看在眼里也还以冷笑。 “这次请几位大人做的事想必各位事先都知道了吧。”李师爷问道。 “李先生尽管安排就是,信不过的人就算我肯带来恐怕金老二和统领还不愿派呢。”赵硎道。 李师爷笑道:“既然能坐在这儿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这几位大人有些面生,还请赵大人引荐引荐。” “好说,这位空手的男人叫司权,一双拳头又粗又大,这位长得又黑又胖的女人叫李瑾楠,拿剑的小白脸叫白云阁......” 李师爷:...... 项岳见赵硎这称呼实在是不堪入耳,怕再引荐下去益发令其他人难堪,忙打断道:“这位霍斌霍大人文武双全,一对短矛曾经连败六名一流高手,‘千秀阁’的掌门师姐芸娘连用‘织女补心针’和‘百里飞梭’万针齐发都未能伤及霍大人分毫;这位赵东城赵大人,祖上是做将军的,曾在东岛之战立功不小,赵老将军虽然英雄,单论武功赵大人犹胜其祖,一把百斤重鞭无有挡手,司大人、李大人、白大人三位俱是一流高手,与赵霍两位大人不相伯仲。” “嘿。”霸公冷笑出声,道:“你们中原人吹牛的功夫堪称一绝,按这位的说法人人都是高手了,既然是高手有一两个就足够了,来十个做什么?” 李师爷见霸公又要生事,也不加劝阻,正好看看这几个所谓高手有几斤几两,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李瑾楠道:“高手就好比是银子,难道阁下还会嫌自己的银子多么?” “胖黑妞是不服了?”霸公斜眼道。 李瑾楠狠狠瞪了霸公一眼,伸手拔下发簪,手一松,发簪落地。李瑾楠‘哎呀’一声,簪子已刺入地下青砖,齐根没入。白影一闪,簪子倏忽不见,白云阁双手捧着簪子笑道:“李大人,这玉可脆生的很,莫要摔坏了。”两人一出手,李师爷看向元老,元老缓缓点了点头。 霸公道:“这小白脸和胖黑妞不错,称得上半个高手。” 赵硎眉毛一挑,正要发作,李师爷既已探得深浅,不愿再多生事端,忙出言劝住。 项岳道:“需要我等做什么?李先生请下令。” 李师爷道:“不急,我们还要等一个人。” “谁?”猎北风问道。 “陆孤鸿。” 第68章 谁是黄雀(上) “报,陆孤鸿求见。” “叫他进来。” “是。”时间不大,守卫将陆孤鸿带了进来。 “陆孤鸿见过各位大人,见过李先生,刘先生,元老。”陆孤鸿挨个抱拳。 李师爷点了点头道:“把你看到的情况说来听听。” “是。”陆孤鸿看了元老一眼,见元老全无反应,于是将监视梁榭,梁榭传讯等等统统说了一遍,与沈郁二人所言基本一致。 李师爷点点头道:“‘誉王’那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陆孤鸿道:“进进出出的还是那些人,不过今天他们把两处镖局的牌匾都拆了......”他看了一眼孙铭,接着道:“今天孙老的徒弟好似也被监视了,脱不开身。” “拆了牌匾,又将自己人监管起来,难道他们发现我们的计划了?”李师爷一皱眉,又问道:“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去过么?” 陆孤鸿道:“‘十里楼台’的南离公子去过。” “他去做什么?” “好像是要托镖还是做什么,我怕对方当中藏有高手,不敢离的过近,听不到他们谈话。不过南离公子从他们院子中出来骂骂咧咧,很不高兴,不管他去做什么总之是没成,我跟了他半个多时辰,直到他继续回‘十里楼台’喝酒,行为并无异样。” 李师爷扭头向众人问道:“‘十里楼台’和南离公子各位了解么?” 孙铭道:“据说南离公子祖上三代都在‘古梦州’做绸缎锦绣生意,他父亲死后,南离便将家里的生意转手卖掉,遍请高手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和武艺,‘十里楼台’便是他以诗书武功会友的地方,南离自称是九州三大剑客之一,武功如何迄今为止没有听说他和高手交过手,不好评说。” 李师爷转头看向在座的十位大内高手,褚寿廷道:“‘十里楼台’是在最近几年创立的门派,说是京城八大门派之一,其实这帮人整天吟诗作对别的事一概不管,南离公子名头吹的响亮,在梦州一代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武功想必强不到哪去。” 项岳道:“京城所有的帮派辅城大人和‘金衣卫’那边应该都查过吧,先生可以叫他们来盘问盘问。” 李师爷点头道:“之前都查过,骆大人的说法跟几位差不多,只是眼下大事在前再问一问,莫要中途生了变数。元老,你怎么看?” 元老道:“不管之前查的如何,也不管南离公子是不是有问题,既然露了面我们便要有所因应。现下大张旗鼓去查恐怕查不出什么来,我们也没有必要和南离公子撕破脸,依老朽之见不如着两名高手暗中监视,若有异动即刻拿下,若是一切正常此事过后再慢慢盘查不迟。” 李师爷道:“好,就按元老说的办。” 元老道:“那就麻烦端木先生去一趟,我将‘赤脚大仙’休克休大仙拨去助你可好?” 端木点头道:“愿听元老安排。” 霸公嘿嘿一笑,道:“赤脚大仙?真是好名字,你们中原连鞋都穿不起么?” 端木冷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赵硎忽地站起来道:“赵某去瞧瞧这九州三大剑客之一,哼哼,我倒要看看除了大内老三,天城病死鬼之外谁的剑法能有如此高强。” “赵大人愿去自是最好不过,端木先生,你就给赵大人打打下手。” “不用了,赵某一个人去就行了,免得累赘。”说罢足下一动,人已出了大厅跃上南房房顶,再一跃已不见踪影。 端木脸色登时一变,霸公在一旁斜着眼幸灾乐祸地看着。 有时候招揽的有本事的人过多也颇为头疼,你不服我,我看不起你已经成了常态,为了争功甚至打起来也不稀罕,李师爷对此既是享受也感厌烦,武经国却全然只是享受,他认为要想用好属下除了给予足够的利益之外也要让手下人互相嫉妒,互相制衡,互相争功,手下人关系越是差劲相对跟他的关系就越好,也就越不可能脱离他成了气候。所以武经国对于前来投奔他的人那是来者不拒,无论这个人是否真有本事,无论他人品有多么烂,脾气有多么臭他统统可以接受,甚至那些得罪过他的人他也可以包容,当然得罪过他的人在被利用过后无一例外全部死的很凄惨。总之一句话只要是个人武经国就要用,没有人怎么能成事?有了足够多的人才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哪怕派上出卖的用场也是不错。武经国玩的很高兴,李师爷却很辛苦,武经国手下能人固然不少,只会拍马屁的废物可也更多,李师爷看不起这些人,武经国却觉得拍马屁也是门手艺。此前武经国手下光师爷就有五十多位,有管钱的,有专管奏本的,有关出谋划策的,有专管收礼送礼拉拢排挤的......,最多的时候,单单出谋划策的师爷就有二十个之多,有真有本事的,有乱出主意的,也有混吃等死的,经过一次又一次斗争,李师爷从开始到现在屹立不倒,在众多出谋划策的师爷中脱颖而出,成为众师爷之首,可谓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除了武经国纵然朝廷一品大员见到他只要他不高兴了照样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李师爷将铜钱收入袖中揉了揉太阳穴,向陆孤鸿道:“你继续。” “是。”陆孤鸿道。“待我跟踪完南离公子之后又回转监视,过了一会梁榭便焚物传讯,于是我连忙告诉了沈捕司和郁捕快,再之后便是先生派的人来找我。” “依你看,‘誉王’的手下会一起现身么?” 陆孤鸿道:“他们住处离的不远,这边动了手定会赶来支援。” 刘师爷道:“能一网打尽最好,不然先除掉‘誉王’,其他人慢慢抓捕不迟,只是他们拆了牌匾,又派人监视梁榭,会不会其中有诈?” “嗯。”李师爷沉思片刻,向元老问道:“元老怎么看?” 元老道:“第一、若是‘誉王’知道我们的计划应该会立刻藏起来,镖局已然暴露再拆招牌有什么用?又怎会留下人等我们去抓?第二、若是‘誉王’将计就计怎会又拆招牌又监视梁大侠,做这些除了引起我们警觉之外又有什么用?何况梁大侠被监视万一不敢传出消息岂不是前功尽弃?第三、‘誉王’躲在城里这个办法虽笨却是最好的办法,我们拿他无可奈何,他又何必鬼鬼祟祟出城冒那个风险?” 李师爷道:“所以元老的意思是‘誉王’这么做可能是察觉到王府里有我们布下的眼线?他拆牌匾毁行迹也是为了防止被府督查到?” 元老道:“老朽之见,目前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毕竟身为亲王私养门客已是不该,何况这些门客中不乏武功高强的杀手,说他没有异心谁信呢?如所料不错这次‘誉王’露面对手下人定然另有指派,此次过后短期之内‘誉王’再不会与他们见面。以皇上对这位弟弟的照顾只要‘誉王’不被当场拿住,即使他的人被捉供出了他,恐怕皇上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供词。” 李师爷道:“嗯,既然元老也这么看想必错不了。‘誉王’利用这帮杀手替他办事却有法把自己撇的干净,这算盘固然精,我们想利用梁榭除掉他也算不差,可惜梁榭勾结了‘半步堂’的人想借我们之手杀了‘誉王’再借‘半步堂’和诸位大臣的手除掉我们,这算盘打得比我们两方都要响亮多了。”说着瞥了一眼孙铭,孙铭脸色刷地一变,他万万没想到,上次刺杀武经国的那笔帐还没算梁榭就又搞了这么一出,这个消息就连元老也是微觉诧异,问道:“竟有这事?” 李师爷点了点头,元老‘唉’了一声,似乎为孙铭这个徒弟感到惋惜,可只是叹了一声便不再提,转而道:“甘半步一死‘半步堂’再无能人,即便宗宇翔回来也是有勇无谋,难道主事人是宜丰?或者另有其人?” 李师爷道:“主事人是宗宇翔和一个和尚,叫做不留。” 元老道:“是他?那就难怪了。” 猎北风道:“‘金刚不坏身’的不留,五更名招的宗宇翔?想不到还真有硬茬。” 李师爷道:“是啊,这不留号称‘放逐天下无挡手’,他的名头连我这外行人也知道,所以才把诸位大人请来,以竟全功。” 元老道:“除了不留和宗宇翔还有什么人?” 李师爷道:“此外尚有‘谭门’一派和‘听雨读剑楼’三十名高手和上次行刺府督的唐贤,不知我们眼下的人手可够用?” 元老道:“无妨,我亲自去一趟就是,只要闇楼主没到,眼下的人足以应付。” 李师爷道:“正要劳烦元老。” 陆孤鸿问道:“李师爷,元老,那梁榭的婆娘是杀了还是转到其他地方去?” 元老道:“不要多生事端,我们有谋划,他们也在设法救人。你杀了他婆娘或是转走被他知道了,他一旦感觉救人无望便很可能传讯给‘誉王’,这样反而坏事。要知道只有有希望救出去的人质才有价值,一旦人质死亡或是让试图营救的人绝望都于我们有害无益。” 陆孤鸿道:“元老说的是,只是留着他们若有高手来救我们两人恐怕双拳难敌四手?”他直接就没把屠大千算在内。 “我派徐氏三兄弟徐显、徐堃、徐佐,法宗门人‘寒冰手’张伏,‘冷面杀手’韩曌帮你,即使梁榭知道了我们加派人手只要他婆娘还在便不会造次。”元老顿了顿又道:“你们八个人都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像梁榭那样的三五个动不了你们,若是不留和宗宇翔亲自去救人你们拿人质要挟就是,不必逞强。” 陆孤鸿道:“是。” 陆孤鸿禀告完毕李师爷还是不太放心,怕有错漏之处,又问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方才罢休。元老命徐氏三兄弟徐显、徐堃、徐佐,法宗门人‘寒冰手’张伏,‘冷面杀手’韩曌协助陆孤鸿,六人一同离去。元老遂又叫来了‘震北关’廖鹰,‘赤脚大仙’休克,匿州(原罟州)封剑城苍泉山道派门人青云子,玄云子,祥云子、流云子,等一共六人,加上在座的四人以及九名大内高手和霸公一共二十人,准备行动,预计有这二十人足以应付一切变数。 李师爷令周泓率领‘金衣卫’剩下的一百人又向元老要了十名高手到‘沛水河’渡口附近埋伏,另又从‘内都府’剩下的一百人中分出五十人到‘飞龙河’渡口附近埋伏。 一切安排停当,众人闭目养神,只等‘誉王’府里的动静。 第69章 谁是黄雀(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派去‘誉王府’监视的几名高手之一回来报讯,说‘誉王’带着两名护卫着便装出了王府,往东而去。 “你可看清楚了?是‘誉王’本人无误?”李师爷问道。 “看清楚了,我们对照了画像,也问过‘誉王府’里的兄弟,确是‘誉王’本人。” “嗯。”李师爷点了点头,元老道:“继续监视,每两刻轮流回来禀报‘誉王’所在。” “是。”这人领命出去。 两刻后,又有人回禀。 “禀告李师爷,刘师爷,元老,‘誉王’去了‘栖凤楼’。” “可是‘誉王’本人?”李师爷再次问道。 “是,‘栖凤楼’的人对照画像,确认无误。” “要不要叫卫帮主动手?”刘师爷道。“‘半步堂’那边直接叫木荒城他们去围剿,两边一起动手。” 李师爷道:“‘府卫’有守卫京城之职,城内动手府督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栖凤楼’和我们素有往来,‘誉王’若在‘栖凤楼’出了事传到皇上耳朵里轻则降职问罪,重则免职甚至杀头,划不来。在京城‘誉王’只能慢慢病死,不能被杀死,何况真要在城里动手机会多的是,不在这一回。” 刘师爷主意不被采纳也无可奈何,只得在一旁干看着李师爷安排。 两刻后,又有人回禀。 “报,‘誉王’在‘栖凤楼’尚未离去。” “叫姑娘伺候了么?” “叫了,是个新来的姑娘,名字唤作嫣红。” “叫了新来的?哼,此地无银。”李师爷道。“待‘誉王’离去细细盘问盘问这个嫣红。” “是。” 两刻后。 “‘誉王’离开了‘栖凤楼’,正往‘沁龙楼’去了。” “‘沁龙楼’?‘誉王’经常去的地方,不错,很合理。”李师爷嘴角泛起笑意。“是‘誉王’本人么?” “‘誉王’身边护卫不弱,不敢过分靠近,据‘栖凤楼’嫣红姑娘和左执首鲁平一所说,确是‘誉王’本人。” “‘誉王’同那个叫嫣红的姑娘行房了么?” “已经行过房了。” “嘿嘿,想不到你们‘天芒朝’的王爷也好这一口,倒是可以交个朋友。”霸公翘着二郎腿晃悠道。 李师爷笑道:“这恐怕要让霸公失望了,咱们这位小王爷虽通书画,也是个才子,可对美人的兴趣未必会有那么大。” 霸公道:“真搞不懂,拿个刷子在纸上乱涂乱抹有什么意思?一年拿万把两银子不多娶几个美女真是白白浪费这么好的身份。” 项岳道:“‘誉王’还有一个喜好霸公一定有兴趣。” “什么爱好?” “听说‘誉王’喜好武艺,弓马娴熟,拳法剑法似模似样。” “哦?他练的什么武功?” “‘八段锦’。”项岳道。 “嘿,真是大开眼界,‘八段锦’也算是武功?真搞不懂你们中原人,放着皇室‘拓疆手’‘封神刀’这种绝学不练,去练这种伸懒腰晃脑袋的‘八段锦’。” 又过了两刻。 “报,‘誉王’在‘沁龙楼’三楼雅阁中用膳。” “同‘誉王’一起用膳的还有谁?” “除了两名护卫,其余不知。” 李师爷缓缓点了点头,一旦进入‘沁龙楼’查起来非常麻烦。 历朝历代,朝廷和江湖帮派都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尤其是一些一等一的大帮派,朝廷无不想剿灭,但帮派行动灵活,实力不弱,更与各地方衙门甚至封疆大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好哪一个帮派的帮主堂主香主就是某位侯爷某位将军的小舅子。朝廷要想将帮派一网打尽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除之不尽这些帮会弟子丢了饭碗,更是变本加厉烧杀抢掠,甚至起而造反,对此朝廷也是非常头疼,不管吧江湖势力越来越大,搞不好哪一天某帮帮主就会带着弟子揭竿而起,管吧实在管不过来,而且江湖帮会面子上都有正经买卖可做,朝廷拿不住把柄也不能随便围剿,毕竟这是杀人。朝廷大多数时候都知道这一点,有时候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只要不太过分就成。及至我朝,大兴商贾之道,帮会也因此迅速发展,江湖势力遍布天下,朝廷跟这些帮会门派关系极其微妙,譬如各派高手曾不止一次助战朝廷镇压反叛,‘大隅天城’帮助朝廷镇守边疆,狂刀、疯棍等人助战朝廷击退东岛等等,朝廷也会给这些帮派一些好处,一些封赏,说好听点帮会也是朝廷的子民,朝野一家其乐融融,说难听点,还不是江湖势力庞大,朝廷不敢硬来才不得不这么做,真正奉公守法的帮派又有几个?各大门派还好,基本都与宗教相关,主要靠收弟子及朝廷封赏,信众捐赠等过活,除了这几个门派之外,其他小门派,帮会,有几个奉公守法的?龙神亦如是,光是‘沁龙楼’的逾制要按照朝廷刑典律典办事,龙神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可启宗知道朝廷真要动手只能让外敌有机可趁,于是启宗和龙神成了朋友,龙神派人帮助朝廷抵御外敌,启宗则下旨给予龙神特权,更何况谁知道这两人有何密谋,有何利益交换。“” 在‘燹州’,‘唐州’,‘匿州’朝廷触及不到的地方有‘大隅天城’以及附属于‘大隅天城’的‘月露城’和‘明唐五镜’,在京城、大小飞龙城中‘六龙帮’又是朝廷难以下手的地方,九州各大山川,却又有‘钧天九鼎’盘踞,中州却又是‘扬刀盟’的地方......。虽然这些帮会门派占据的仅仅是一州一城的小部分地方,和几种买卖,所作所为在面子上也都听从朝廷的安排,甚至相应朝廷号召抓捕逃犯,维护边境,以及某种意义上的维护治安,但朝廷想以律法彻底约束也没那么容易,便是正常的盘查也是较为困难的。几千年来,剿灭一个帮派再生出一个,打倒一个帮派再分成十个,朝廷看起来强势可无奈的地方太多太多,所以后来多以安抚预防为主,打压结合,剿灭的事少之又少,反观朝廷越是强势越是狠绝灭亡的就越快,若是放任不管江湖帮派势力更会越来越大逐渐刀兵四起天下动荡。李师爷深知此理,他不是沈南武,不会一时冲动派人去‘沁龙楼’中生事,倒不是说不敢而是没有必要和龙神结梁子,更需防备‘誉王’警觉。在武经国眼里,第一敌人永远是朝廷中和他作对的这些人,因为这些人会动摇他的地位,而龙神就算再厉害十倍也终究取代不了他的位置,当然武经国是个极恋权位的人,待敌人死光了也会逐渐把手伸向别处,这中间的轻重缓急武经国很清楚,李师爷更清楚。 “躲在‘沁龙楼’的确可以避开监视,可惜你的对手是我。”李师爷心中冷笑,在他看来‘誉王’这个十几岁的小伙子还不配做他的对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他身边有几个能人,又怎比得上‘无根党’的财大气粗。 再两刻。 “报,‘誉王’出了‘沁龙楼’正在向王府方向走。” “确定是‘誉王’?”刘师爷问道。 “是。” “你看到正面了?”李师爷问道。 “这......,天太黑,离的较远,看身形,穿着打扮就是‘誉王’。” 李师爷笑了笑,道:“他两个侍卫可都跟在身边?” “是,一行三人一个不少。” “也是只看到身形和穿着打扮?” “......,是。” “好,传我命令,第一、留一个人监视‘沁龙楼’的动静;第二、让‘誉王’府里我们的人细细观察‘誉王’的举动,‘誉王’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给我细细记住了,衣服合不合身,脸型有没有变化,一个不许漏,若有遗漏我不介意请几个和尚给他们全家上下做一场法事。”李师爷道。 “是。”来人领命自去,李师爷又唤了‘内都府’一名捕司进来,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南城门装作守卫,从现在起放松盘查,如遇到疑似‘誉王’的人出城不许为难,挑一个武功好的跟着,其他人速来回报。” “是。” 又两刻。 “报,‘誉王’一行已经回到王府。” “继续。” “据王府里的兄弟说‘誉王’甫一回来便回屋睡觉去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有看到正脸?” “‘誉王’走得很快,又有身边护卫挡着,仓促之间府里的兄弟只瞥了一眼,好像确实是‘誉王’,衣服合身,脸型也没瞧出什么异样。” 李师爷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元老。 元老会意,道:“人与人之间脸部骨肉、皮发、面痣、脸色、口鼻眼耳均有不同,再高的易容术也只能得其大概,想全然相同任谁也没那个本事,何况易容再像一说话难免露馅。” 李师爷点了点头,又问道:“‘誉王’脸色有没有不同?脸上疱痣之类的还在么?” “......” “哼!”李师爷哼了一声道。“速速回去问过。” “是,不过‘誉王’等三人都回了王府,若是易容该回来两个才是啊。” “蠢材,出去三人回来两个怕你不怀疑么?‘誉王’就不能提前在‘沁龙楼’安排易容之人么?”不待李师爷发作,元老便没好气地呵斥道。 “是。属下这就去问过。” 又过了一会,方才那人回转,显然是全力以赴,跑的面红耳赤,呼呼直喘,尚未站定便回道:“那......那边的兄弟回想......‘誉王’脸上的痣似乎都在,就......就是脸色似乎略微白了一些,不刻意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好,好个偷梁换柱的计策。”李师爷满意一笑道:“看来‘誉王’还在‘沁龙楼’了,传令下去,留两个人监视‘誉王’府的动静,其余......”李师爷看了元老一眼。 元老道:“一共派了七个人,还有五个。” 李师爷点头道:“其余五人监视‘沁龙楼’,凡有体型接近‘誉王’的出来一律回报。” “是。” “事情办好了一人赏你们一百两银子,若是将人看丢了,你们的眼睛耳朵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你说是么?”李师爷慢悠悠道。 “......是......,一定不负师爷和元老的栽培。” 李师爷挥了挥手,那人火一般离去了。 李师爷略显疲惫,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众人自午后再没吃饭,这时肚子也有些打鼓了,刘师爷唤来了佣人,备了宵夜,瓜果蜜饯点心一应俱全,众人心知大战在即不敢乱吃,只喝了两口水,拣点心吃了几块。 元老见众人吃喝完毕,说道:“李先生,这几人未见得能看得住‘誉王’,以老朽之见为防万一我等不如现在就去布置。” 李师爷道:“如此最好。” 元老起身道:“既然诸位吃饱喝足这就动身如何?” 全狙道:“可以,不过先搞清楚,谁是领头人?” 端木道:“自然是元老。” 全狙冷笑道:“堂堂大内‘龙禁卫’论武功论身份哪轮得到他指挥?当‘东狱枪’是摆设么?” 端木也冷笑道:“‘东狱枪’如何我不知道,不过阁下的鞭法未见得强过在下,更不配与元老比较。” “好。”全狙一个好字出口,掣出单鞭直指端木,三丈多长的软鞭盘曲着耷拉在地下,全狙单臂平举,软鞭一寸一寸变直,忽然‘唰’地一声软鞭如蛇吐信子一般扬起直点端木咽喉,端木一步不退仰头、出剑,‘嗡’地一声,长剑在内力逼迫下幻出十余个剑尖护住上半身,全狙不待鞭剑相交手腕一抖软鞭全数弹起,迭连生出四五个圈子将端木圈在当中,端木坚守不退,手腕翻转,一柄剑在他掌中劈、削、砍、刺、腾、挪、跳、跃,招招剑影相随,宛如活物一般,将自己身子裹在其中,煞是好看。全狙的鞭子则是缚、抽、锁、绊、点、打、缠、拿,在一个个圈子中突然间不知从哪里来的鞭梢宛如毒蛇吐信般点来,一条鞭子在一时间竟如十余条毒蛇,处处都是蛇信,一点不中鞭梢立刻猛然抽打,在全狙内力逼迫外功手法甩打之下,鞭梢竟以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频频爆击出去,每一击每一鞭打出去都被端木掌中的剑或削或刺堪堪挡开。 “方老头,拿长虫的不服你,你不露两手?”霸公看热闹不怕事大,激道。 元老微微一笑,探手深入鞭影之中,食中二指一夹不知怎地竟将鞭梢夹在指间,二指翻转一送,鞭梢如离弦之箭穿过层层鞭影的圈子倒射而回,全狙举步后退手腕急抖,三丈多长的鞭子盘旋着一圈一圈缠作一团在全狙手掌间迅速变大,一眨眼间已盘成了一大盘。‘砰!’全狙后背撞在了身后的墙上,鞭子堪堪全部回到手中。霸公脸上骇然之色一闪即没,迅速又恢复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地道:“方老头有两下子,拿长虫的,你服不服?还有那个拿长短刀的猎户,木头棍带尖的……” “你叫霸公?不如改叫沛公好了。”全狙冷笑道。 “什么意思?” “这副流氓相跟刘邦一个德行。”全狙道。 “老十莫要胡说,辱没汉祖。”褚寿廷道。 “姓全的,怎样?还要继续么?”端木得势不让,全狙当真动手他便要使出‘一剑九连环’来了。 “好,我们愿奉元老为首。”项岳道。 “六哥……”全狙依然不服,可惜自己本事比不上这个元老头,本想让老六老七出手试试,不想项岳好说话的很,已然同意以对方为首。 “老朽多谢项大人抬举,多谢几位大人包含,这便请吧。”元老道。 第70章 山雨欲来(上) 天黑的时候宜丰混出了城,回转‘霖霞寺’。厢房中只有不留、宗老、还有谭兴德的父亲谭普年三人,其余诸人想是协助设伏,探查敌情,均未在场。这谭普年已有八十多岁高龄,在当今武林中德高望重,与宗老同是一辈,却还要长上几岁。遥想六七十年前,螟人犯边,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当时谭普年以少年英侠之姿协助朝廷抗击螟人,恰巧为首的将军和他是同姓本家,虽然从未谋面,本家这说法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毕竟有几分亲切,谭将军见其英勇于是便收为子侄。几年后,螟人死走逃亡,谭普年乃借着那位叔父谭将军的名望在京城招揽门人,创立了‘谭门’,并追其父谭开敬为‘谭门’第一任掌门,而那位叔父因功绩显赫被朝廷封为兵部尚书,‘谭门’借此风光兴盛了起来,衙门为了巴结这位尚书大人给了‘谭门’许多政令上的好处,‘谭门’借机与各地衙门结盟,专司抓捕逃犯,匪徒,协助衙门围剿反叛势力,吃的是朝廷或各地衙门以及商贾的赏银,也算半个衙门的人。及至今日‘无根党’大权独揽,伺机巴结依附的各地官府势力和江湖势力有的是,各地衙门雇佣‘谭门’的越来越少,‘谭门’的生意越来越难做,短短两年时间,‘谭门’收入和盈余足足少了六七成,几乎无法承担门派日常开销和门下弟子们的月钱。 这谭普年的事迹江湖上广为流传同在京城宜丰不但知晓,十多年前还能在街边小巷,或是茶馆酒肆中经常见到这老头,只是近几年谭普年现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宜丰先向谭普年躬身一拜道:“孙侄辈弟子宜丰见过谭老,数年未见谭老身子可好?” 谭普年道:“勉强过得去,你是德临的大弟子宜丰?” 宜丰道:“谭老还记得晚辈。” 谭普年呵呵一笑道:“京城里像宜小侠这样低调的年轻高手可不多见,老朽怎能忘记?”说着看了宗老一眼,宗老道:“谭老这么说岂不是在骂我这个做师爷的还不如徒孙?” 谭普年一愣,旋即呵呵笑了起来,宗老也微微笑了笑,谭普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晚辈胜过前辈这是好事,要是一代不如一代这武林也快完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宜丰忙转入正题,将探听到的消息详细说了一遍,不留点了点头道:“二老怎么看?” 宗老道:“好似没什么异常。” 谭普年道:“活捉‘金衣卫’‘内督府’的两个千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宜小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不留道:“是啊,依照常理这事郁栖柏和沈南武是头功,武阉该对二人委以重任才是,现在如此举动看来武阉对他们二人还是不太放心啊。” 宜丰道:“此事我们三人也商议过了,觉得的确有些蹊跷,不可不防。” 不留道:“我们在武阉身边安插了眼线同样我们身边或许也有他们安插的眼线,孰胜孰败不到最后难以知晓。” 宗老道:“议事时只有唐大人,谭掌门、鹰掌门、胤苍狼掌门、战狼、皇甫先生、宜丰、梁大侠、还有你我二人,众人无不与武阉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武阉挑这些人做眼线不大可能。” 谭普年道:“我‘谭门’与武阉算不得深仇大恨,与他们不同。” 宜丰道:“谭老多心了,谭掌门要是武阉的人我们早在半年前就被剿灭了,如何留得到今日?想来郁侠捕调任之事还是做得着了痕迹,武阉的人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若我们当中真有武阉的眼线,至少他们会派人盯着沈郁二人,派出城的‘府卫’中也不会有千户这一级别的高官在内。再退一步讲即便我们当中有武阉的眼线也必然是新近安插进来的,否则‘府卫’的人早该找过来了,新近加入的只有老鹰和梁大侠、唐大人等五人,这五人都曾经刺杀过武经国,其中老鹰等三人被处以宫刑,而梁大侠妻子在武阉手里,这五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武经国的手段,比起武经国来,他们更愿意相信我们,且他们和武经国之间没有真正和谈的空间,最多如同梁大侠和武阉只是相互利用罢了,骨子里到底还是仇人。既然是互相利用,那我们便是他们唯一能够扳倒武阉的机会,于情于理他们皆不会出卖我们。” 不留点头道:“嗯,想必是哪一派门下的弟子” 宜丰道:“是。” 不留道:“这样吧,叫‘谭门’的弟兄在往南五里处再设一组埋伏万一情况有变也好接应,另外需派人盯着‘飞龙河’和‘沛水’两处,我们中间若有细作武阉必然会派人切断我们的退路。”不留顿了顿,又道:“本想让‘百忍精堂’和武阉狗咬狗,没想到有仇必报的武经国竟能放下仇怨花重金雇了这些杀手,宗老,‘百忍精堂’这四个人可不好对付,我们能否再凑一万两银子,看看闇楼主愿不愿意亲至。” 宗老道:“各位朋友出的银子目前只剩下不到两千两了,一万两一时半会凑不齐。” 谭普年道:“老朽这里还有几千两银票,是‘龙神’名下的钱庄出的,想必‘听雨读剑楼’的杀手不会不认。” 不留道:“如此甚好,那这几件事便请宜小侠代为安排。” 宜丰道:“好。” 不留又道:“算算时辰武阉所派的人都差不多也都安排妥当了,宗老,咱两也该动身了。” 宗老道:“好,我倒想看看他们会派什么人来。” 不留道:“谭老,此处烦你坐镇,一会和尚接过梁大侠的家小还请谭老先行护送撤退。” 谭普年道:“好。” 说罢三人分头行事。 ‘兴远镖局’二分局处,梁榭呆呆望着星空,任由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心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赌博是一种很恶心的东西,正所谓十多九输除了庄家能真正赢钱的十成中还不到一成,根本没有公平可言。曾经最难的时候梁榭赌过几次,希望仗着武功内力可以控制色子点数,可以赢一点钱,他并不贪只要一点就能够救命,可惜他失败了,赌了几次输了几次,生活不但没有丝毫改善更迫得他不得不去做杀手,所以自那以后他便发誓坚决不再赌博,一次也不赌。可惜人生是很奇怪的,有时候有的人一辈子天天做同样的事吃同样的饭见同样的人一成不变,安定到发霉,可有的人欲求安定而不可得,天天不同,事事出人意料,有飞来的惊喜而更多的是飞来横祸,有的祸是自己招的,有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可惜的是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会不会招来祸,更不知道会招来什么祸,最可悲的是明知道会招来祸还不得不去做。梁榭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他也没心情去分辨,他只知道忽然之间祸就来了,忽然到令他措手不及,一眨眼一个关系到生死的赌局又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必须去赌一把。人生有时候会面临很多赌局,大的小的,与推牌九掷色子不同,推牌九掷色子可以避免,人生的赌局避免不了,掷色子揭盅很快,而人生的赌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揭盅有时候甚至一辈子也没等到揭盅的那一刻,相同的是人生的赌局和掷色子一样,同样充满着不公、欺骗、陷阱,赌赢了好处多多赌输了甚至会搭上性命,不管参与赌博的人有多少总是输的多赢的少,输了的退出赌局,赢了的继续赌,直到输了为止或者死了为止,而庄家永远是一个叫老天的人,老天是谁不知道,多大年纪不清楚,有什么爱好也搞不明白,只知道他想给谁筹码多就给谁多一点,想让谁出局直接剥夺了他所有筹码,所有参与者都不得有异议,而赌博的规则也是完全由他说了算,且随时可以改变,梁榭如是想。 梁榭不知道这一局他是押对了还是押错了,也不知道这一局谁将是真正的赢家,更不知道赢了之后是否马上进入下一个赌局,他知道这场赌局他必须参与,赌或许能赢,不赌就是最坏的结果,他也知道这场赌局快到揭盅的时候了,他更知道任何赌局无论拖延多久迟早都是要揭盅的,哪怕揭盅之后的结果仍是不了了之。梁榭希望这一局自己能赢,准确的说是自己这一方能够赢,因为他承担不起输掉的损失,可要想赢就必须利用自己的朋友,更免不了牵连无辜,这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却不得不这么做。 “呼.......。”梁榭长长吁出一口气,柳十一方才离开时的表情他记得,他知道柳十一对他很好,也知道柳十一是什么意思,可他无法承诺,不但无法承诺而且还利用柳十一对他的感情为自己的赌局增加筹码,他知道柳十一知道,他也知道柳十一已经按自己设想的去做了,并且已经做到了,柳十一对他很好,一直都很好,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对他很好,好的让他感到愧疚,好的让他感到自己很卑鄙,很卑微。 “梁大侠有心事?”云十一凑了过来问道。 “你没有心事?”梁榭不答反问。 “哈哈。”云十一笑了笑道:“谁能没有心事?” 梁榭笑了笑,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云十一也有父母,亲人,也有朋友,可用不了多久他将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仅仅因为云十一监视了他一下午。梁榭知道云十一什么都不知道,他很无辜,他有些不忍心看着他死,虽然两人还算不上是朋友,但云十一没有理由为了他的事送命,可他不能说,他必须狠下心来,狠下心来。 “梁大侠,其实我们都很羡慕你有个妻子,你不知道在这冰冷的江湖中有能有个伴随自己的女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等明天我也找个媒婆帮忙说门亲事,最好要长得漂亮,我喜欢小鸟依人的女人,会不会女红无所谓......” 梁榭的心一揪,手颤抖了一下,强自忍住,笑了笑,他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云十一再可怜十倍也不能说。不说死的就只有云十一一个无辜,说出了计划死的就是数十甚至数百无辜,这当中更包括自己的妻子还有小舅子,孰轻孰重他必须清楚,他是个感情用事且较为冲动的人,但此时不能冲动,万万不能冲动。 第71章 山雨欲来(下) 夜很黑,黑的像是泼了墨一般,在那黑如墨的夜空当中隐隐约约有几颗星星在一闪一闪,天阴了,不知明天会不会下雨。初秋时分下雨往往意味着会有个好收成,农户辛苦一年盼着的只有秋收,官员辛苦一年盼着的也是秋收,秋收时节正是朝廷收税的时节,也是各级官员趁机敛财的好时机,朝廷用兵盼着的也是秋收,收成好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收成差简单的事情也会复杂。 “不知不留大师有没有将嘉娴救出来。”梁榭的心悬着。 子时,城东南外的一处破旧院子里钻出一队人马,这队人马约莫百十来人,个个农装打扮,头戴斗笠,人人手中一把钢刀,行走之际步履整齐划一,显是久经操练,为首两人皆蒙着脸,看不出长相。这一队人三下两下出了院子,正待向西进发,忽然官道上自南向北来了一人,这人着一身红衣,打着一柄红伞,长发披开散落肩头,在暗夜之中泛起红色的光晕,缓步走来。他(她)走的很慢,每一步踏下皆如踏在众人的心脏之上,使得众人心头一沉,他(她)一步一步走来,走了七十七步,众人的心跳了七十七下,这七十七步足足用了半刻时间,众人也足足等了他(她)半刻,无一人离开。 红衣人止步,一张白的吓人的脸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但见他(她)眼角上挑,飞眉入鬓,嘴唇红如血染,配以黑漆漆的长睫毛更显得惊心动魄妖艳无比,他(她)介于人和鬼之间,介于美和英俊之间,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在红伞的红光掩映之下异样的惊怵。众人的心蓦地一突,紧接着猴头一甜,一口血涌了上来。 “你......是人是鬼?”为首的二人之一开口问道。 他(她)不说话。 “装神弄鬼!”一人越众而出,掌中刀芒乍现,戛然而止,‘咕咚’人已倒地,不见伤痕。 暗夜中这一袭红衣一顶红伞诡异非常,饶是众人人多势众训练有素也不由得心中发毛。 “上!”为首之人喊了一声,五个人,五柄刀倏然而至,‘咕咚’一声,五个人同时栽倒。 “你是府督的人?”为首之人又问了一声,声音中略带惊惧。 红衣人依然不说话。 “哼,我来领教领教。”为首的另一人突然说道,力运处全身筋骨虬结一处如钢似铁,‘呼’一个虎扑扑了上去...... 红光闪动,红衣人袍袖在他脑后一拂,再不动作,依旧一手打着伞。 这人身子晃了几晃,‘哒......哒’两声一前一后想起,竟是两颗眼球掉落在地,‘咕咚’尸体栽倒。 “大......大勇。”为首之人声音惶急道。“你......”他努力克服着心中的恐惧,强作镇定道:“扳倒府督我就有机会坐上府督的位子,我......我可以封你为护国将军,只要......只要你放过我们。” 红衣人依旧不说话。 “今夜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一定能成,我......我姓郑的说话.......说话算数,你......你听我说……你…….” 他(她)依旧没有说话。 红光漫天而起,是惊怵的红,是飞溅的血,血落,一人一伞缓步而去,徒留百俱尸体,尸体中有一张白净面皮的脸错愕而难以置信,也有一张没有眼珠的脸依旧张狂而带着几分诡异,更多的人是到死尚不知到底为何而死。 人生就像赌博,想要一步登天总是有着相当的风险,一般来讲风险越大收益也可能越好,有的人赌技好赌赢了,这群人很明显输了,而且输得彻底,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或许在明天的功劳簿上有他们奋勇杀敌英勇无畏的一笔,但这些与死人再无半点关系。 丑时,蝉鸣,微风再起,方才还是腥风血雨的官道一侧现已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夜,无眠。梁榭闭目养神等待着即将来临的风雨,他睡不着,也不能睡,云十一撩拨着灯芯,一会少爷就要来了,他也不能睡。 寅时,阴云密布,天上看不到任何一颗星宿。 木荒城在等,他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命令,也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翻身的机会,京城武林‘三帮八派一世家’之中除了龙神,甘半步之外他谁也不服,他自忖有这个资本。但他的帮派比不上三帮之中任何一个,也比不上欧阳世家,甚至在八派之中也比不过‘半步堂’、‘谭门’、‘恶海濡林’这三派,比不过‘半步堂’比不过欧阳世家比不过‘六龙帮’他都能接受,但‘谭门’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器械好,和官府的关系好么;‘恶海濡林’又算什么东西?一个用毒的小人,一个左道之士根本不配做武林人;‘豹威堂’又算什么东西?一帮乌合之众,上上下下没一个高手;‘栖凤楼’又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婊子就把个一群人耍的团团转。 他不忿,所以他选择和武经国合作,大事小事暗中也帮武经国做过不少;他不傻,所以该知道的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一句不问,他能在京城武林中活下去,成为一帮之主绝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有些事一旦知道了就死定了。这次武经国又有事找来,而且不仅找了他还找了其他几个帮派,他感觉这次的事绝对小不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成为武经国手下红人的机会,他也感觉到这件事的危险,他能嗅到危险的味道,他想拒绝,人都会拒绝危险,但没有人愿意拒绝一个好机会,尤其是在江湖上打拼的人,当然李师爷的话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不仅是他,今天所有到场的人都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可以说当武经国决定找他们办事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权利,除非有人愿意去死。李师爷的强硬让他感到一丝不安,其他几个门派一起行动却又让他稍稍放心一些。对于武经国来说这些人还有利用价值,他出卖一个两个帮派很正常,同时出卖这么多人基本没有可能,因为除了皇帝没有人有这个价值让武经国同时出卖这么一群得力助手。 所以这一局他赌了,不由得他不赌,因为不赌就是最坏的结果,不仅是他,这一路一百二十七人面临的是和他一样的局面。 林中漆黑一片,数丈开外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这片林子中今夜究竟藏了多少人。所有的人都在努力隐藏自己的行踪,隐藏在废弃的院子中,大树后,一律身着夜行衣,对面不相识。 整个林子中唯有梁榭所在的院子中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这一点灯光正是云十一在屋里拨弄的灯芯所发出的,这一点灯光使得他们成为了整个林子的焦点,显然云十一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梁榭就是要这个效果,即便云十一不掌灯他也会将这一盏灯点起来的。 夜色,掩护,掩护着罪恶,掩护着脆弱,掩护着人的内心,这夜色更令人迷惘,因为看不见所以害怕。但夜色并非对所有人都是致命的,至少对不留和宗老来说并非如此,只要他们愿意,再黑的夜色也不过是比白天暗了一些罢了。 不留和宗老藏身一株大树之中,利用茂密的树叶全然将身形遮挡,他们等待着,等待着。这一局他们赌了,不仅赌了而且赌的很大,‘谭门’上下也赌了,而且押上了全部的赌本,朝中的大人们更是将身家性命也赌上了,赌了或许能换来一片新天地,不赌迟早被排挤掉,‘谭门’如是,朝中大人们如是,老鹰、皇甫、胤苍狼亦如是,对于他们来说不赌就是最坏的结果,所以他们必须赌。但不留除外,他武功盖世,孤身一人,又远在江湖,与朝廷势力毫无瓜葛,武经国就是吃得再饱吃得再撑也犯不着找他的麻烦,但他要找武经国的麻烦,为此他甘愿涉险,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不留。如果愿意忍让,愿意妥协他就不叫不留,也不至于被‘中州禅宗’逐出门墙,他是和尚,吃素的和尚,但他杀生,他不伪善,也不容忍,更不度化,对于他来说拿着屠刀的人是没有机会放下的,只要被他盯上,必死无疑,除了梁榭。他认为与其感化一个恶人使其向善还不如趁早解决了这个恶人保护更多的善人,因为他认为感化是极不靠谱的事,等你感化了一个恶人或许又有十个善人死在他手里,这分明是不划算的一笔账,如果有一个用一个人的命去换十个人的命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哪怕这个人是无辜的。因此他下手极狠,也因此他被逐出了师门,但他无悔。他甘心参与这场赌局便是要以百人之死换的天下人之生,纵有罪愆,他、担了。 ‘金衣卫’的人在等,‘内都府’的人也在等,等待着猎物的到来,等待着对决的开始,他们离得较远一些,只派了两三个高手伏在院子周边探查,这一切都没能逃脱不留的眼睛。 元老也在等,他们一行藏的更远一些,他们没有必要离得过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是黄雀,只要盯着螳螂就是,蝉看不看得到无所谓。不留知道这一次元老必然会现身,元老也知道不留会现身,更知道不留知道他会现身,不过知道又如何?不留还能抽身么?还会抽身么? 元老双手负后,眼睛微闭,运功处气息遍布林中,这是他门中独有的探察敌人的功夫,这门功夫施展时必须心必须要静,且施展之人内力要精而深,控制自如,且习得这门功夫的人要感知敏锐于常人,以此而论放眼整个江湖这类本事能比拟元老的可谓半只手也能数的过来。 ‘沁龙楼’。 一名黑衣人出了楼,左右张望一眼,伸手按了按头上的斗笠,快步向南走去。 ‘经国府’中。 “报,有人出了‘沁龙楼’,孤身一人正往城南走去。” 李师爷霍地坐直,问道:“瞧见面容了么?可是‘誉王’本人?” “天太黑,看不清脸,看身高与‘誉王’相似,只略胖一些,他穿着夜行衣,带着斗笠,恐怕......恐怕不是‘誉王’。” “哼。”李师爷冷笑一声,不再解释,挥手让那人退下。“武夫就是武夫,‘誉王’这一晚上又是易容又是假装嫖妓又是独自一人涉险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人替代自己回王府,自己出城办事么?难不成穿着王爷的服饰大摇大摆出城?怕别人不知道他图谋不轨么?” 寅正一刻,城门开,一人压紧头上的斗笠迅速走出去,守卫拦住询问,那人把手里的牌子晃了一晃,似乎是‘金衣卫’的牌子,城门守卫不敢多说只得放行。 “报,有一人手持‘金衣卫’的牌子出了城,身份不明。” “你可看清他的长相了么?” “面色蜡黄,额生疮毒,他斗笠压的低看不太清,但绝不是‘誉王’。” “好了,叫你的人跟好他,到了地方让木荒城马上动手。”李师爷长吁一口气,一切都和他的设想一般无二,若来人回报确是‘誉王’本人出城他反倒不放心,因为看这一夜‘誉王’的举动显然已怀疑被盯梢,那么他若要出城只有两种可能,一者派别人易容成他的样子,另外一种便是他易容成别人的样子,断然没有大摇大摆出城去的道理,若是那样白天出去岂不是更好?何必选在这种黑灯瞎火的时辰呢? 回报之人楞了楞。 “他就是‘誉王’。” “是,属下这就去办。”回报之人恍然,忙不迭去了。 累了一夜,李师爷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休息一会,对于这一夜的辛劳,他很满意。 卯时至,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黑的看不见一丝光亮,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林子中的一座院落透出暗淡的光,忽然有一条黑影走进了那院子......。 第72章 人数(上) “木掌门,正主到了,该动手了。”不知何时张千户走进院子对木荒城道。 “嗯。” “请木掌门动静大一些,否则余孽不肯上钩。”张千户道。 “好。”木荒城没有说什么,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动手!’ ‘誉王’进入院子的一瞬间梁榭便听出了声音,紧接着门‘吱呀’一响,‘誉王’推门进了屋,两人照面的一刹那梁榭脑袋中‘嗡’地一声闷响,头皮立时麻了起来。 “是你?”梁榭的手有些抖。 “是我。”来人三分‘誉王’,但这三分居然是易容出来的,另外七分则是——坚九! 梁榭一时木然,筹划这么久自以为得计想不到真正中计的还是自己。原来云老这几天召集遣散众人根本不是起了戒心,而是根本就知道梁榭的计划。如果云老装作全然不起疑心信任梁榭,他反而觉得不安或许也就不会叫不留他们动手,可云老居然装的煞有介事既对梁榭不信任又似乎感觉到了武经国等人的危险,再加上遣散众人逼得梁榭不得不做决定,这一来梁榭先被麻痹后又担心众人遣散后‘誉王’彻底不露面害怕从此没办法救自己的妻子,心情急躁之下哪里顾得上细想?李师爷又是聪明过了头,而不留等人消息得自于梁榭,印证真假又向武阉看齐,想不中计也难。可更令梁榭心寒的是‘誉王’只要在王府里不出去就好了,为什么他还要让坚九假冒‘誉王’?白白葬送坚九的性命,在他心里我们的命竟是如此的不值钱! ‘唰唰唰......’院外脚步声杂沓,紧跟着屋前屋后屋左屋右到处想起脚步声,一时间竟有百多人将院子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火光自院子外映了进来,照的窗棂纸发黄发亮。 坚九听着里里外外的脚步声,苦笑了一声道:“云老看的没错,你果然卖了我们。” “老九......” “免了!” “屋里的朋友,请出来吧。”木荒城在院中喊道。 “你快走。”事到如今,自己是死定了,梁榭能做的只有叫自己这个曾经的属下曾经的袍泽兄弟逃走而已。 “一死而已,有薄情寡义的大哥自然便有横死他乡的小弟。”坚九苦笑一声,迈步出了院子,梁榭和云十一也跟着出去。 “区区三个小子用得着我们出动这么多人?”恶海凶神斜着看了一眼,他门下弟子‘暗夜杀手’易小媚越众而出,足下一动轻飘飘如一片叶子飘了过来,掌中匕首竟刺向梁榭。 梁榭退后半步,腰间长刀出鞘,‘唰’地一刀上撩,易小媚跟进一步,钻入梁榭怀中,双掌中匕首前递,险中求胜,梁榭长刀在外,不及回防,又退一步避开,同时长刀脱手,旋斩易小媚。易小媚‘咯咯’一笑,愈发贴近身来,匕首一刺梁榭胸口一刺肋下,梁榭双手架开同时一肘撞去,易小媚格挡瞬间梁榭一枚飞锥已打了出去,两人距离甚近,易小媚头一仰堪堪躲过,梁榭接刀在手一刀挥劈而下,易小媚扭动腰肢双匕首交叉‘当啷’一声,架开梁榭一刀,她则借力退后。 梁榭眉头紧皱,一百多号人中,这才仅仅是一个人而已,而且并非一派之长,只是一名女弟子。 易小媚望着梁榭‘哧哧’直笑,梁榭握刀的手紧了紧,他知道今日已难幸免,只希望不留大师已将妻子救了出来。 “一个也别放走。”木荒城道。 果然,武阉是信不过的,别人是过河拆桥,武阉则是走一步拆一步的桥,毫不讲情面,先前应承梁榭的种种此刻却连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梁榭不敢想不留大师若救人失败会怎样。 “我来挡住他们,你们两个找机会逃走。”梁榭对坚九和云十一传声道。 “逃走?你觉得你有这个机会么?”尽管梁榭用的是传音的功夫,木荒城还是听到了。“孙鹤,赵遂,若琴,你们三个试试。” “是。”木荒城手下三名弟子齐声答应,孙鹤、赵遂转身而出,摆开起手式,空手如怀抱水缸,风若琴则是轻舒臂虎口虚拿,用的擒拿手法。 “‘抱扑手’?‘擒鹤手’?”梁榭长刀在身前划了半个圈,不待这三人动手,已是‘唰唰唰’三刀砍去,以一敌三,这三人俱是高手,他不得不全力以赴。三人虚步游走,孙鹤、赵遂以手掌虚接,环抱锁刃,趁势欺身连抱带扑,风若琴步履轻盈,招招抢占梁榭身侧,以‘擒鹤手’锁拿梁榭手腕,试图夺刀。梁榭数刀一出便即被缠,不但‘恨刀十二诀’难以施展,更无余暇打出暗器,只得急挽刀花护身,逼退这三人,但这三人配合甚好,一者退另一者趁机欺身而至。 “小子武功不错,我也来试试。”‘豹威堂’四大门神之一的东威神铁塔一般冲了过去。 “先对外再说。”云十一低声说了一句,纵身拦住东威神,东威神一拳打来,云十一举掌相架,‘啪’地一声,云十一倒退数步,手腕生疼。 “我们也来凑凑热闹。”野云派的‘铁掌’杜堂,‘铁腿’鲁直两人一齐出手,坚九取双刺现身一挡,杜堂单掌一立,一记‘开碑手’当胸向坚九击去,鲁直身形游走,起腿便是一记侧踢,坚九双刺乍分,一刺杜堂掌缘,一刺鲁直小腿,杜堂右掌成抓抓坚九短刺,左掌当胸一掌击去,鲁直踢出去的腿再高数分,同时空中起腿,另一腿照着坚九面门踢来。 九个人,分三组开战,木荒城等人好整以暇观战,单凭这几个人根本无需他们出手,他们需要拖战诱敌,他们并不知道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哪个,也不能问,但李师爷安排了这么多人,还说对方有几十个高手,自然不虚,如果这几十个人的身手都如眼前这三个的话的确也不易对付。 梁榭失了先机,缚手缚脚,云十一与东威神力量相差悬殊左支右绌,杜堂鲁直配合默契,坚九难占上风。 天色渐渐发灰,天空中依然阴云密布,战况愈加恶化,东威神一拳快捷无伦打来,云十一躲闪不及,只得硬接。 ‘啪!’拳掌第六次相交。 “嗯!”云十一一声闷哼,掌骨生疼,他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东威神狰狞一笑,一拳打去,云十一抱着一只手勉强躲过。 “你们死定了!” “是么?” 轻轻两字飘来,东威神一愕,云十一趁机跳开。 不知何时,南房屋顶上坐着一个人,这人六十岁左右模样,面容清瘦,身着一件粗布长袍,打着几处补丁,洗的极为干净,在他右手边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是茶壶,他手里正拿着一只茶盅缓缓地喝着茶。 在战众人一时罢手。 “是云老,怎么可能?”梁榭心中大奇。 木荒城神色一凛,己方一百二十七人,其中不乏高手,一个老头在自己眼皮子地下优哉游哉喝茶而众人不知,这个人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院外,张千户、史千户二人看在眼里,也是一呆,这老头什么时候出现,他们也没注意。 不留和宗老离得较远看不到院中情况,他们不认得‘誉王’,不知道院中的人不是‘誉王’但这老头坐在屋顶上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看到了,不留不由得眉头一皱,旋即又面露喜色,‘誉王’的人越强大,武阉就越棘手,他们两方互相消耗也就越多,自己一方也就越容易成功。 “我们去看看。”正在闭目养神的元老蓦然睁眼道,他一步踏出,眼前景色迅速后移,只一步便到了院外的一棵树上,他足踏一片叶子藏身绿荫之中。 “你是什么人?”东威神对着屋顶上的人喝道。“有种下……唉。” 云老拇指食指一捏茶盅,茶盅向东威神飞去,东威神伸手去接,不想茶盅顺着他胳膊滴溜溜滚动,竟滚到了他嘴里,他一个‘来’字就此噎住,说不出来,那茶盅到了他嘴里东威神未及咬住竟顺着他咽喉滚了下去。 “…咯….”东威神双手掐着喉咙,脸色涨成紫色痛苦不堪,继而翻身倒地,眼珠突出,手脚抽搐,眼看不活了。 “文韬武功,志若飞虹。影怜身,来去无踪……”云老缓步前行。 “什么路子?”‘铁掌’杜堂几步到前一掌当胸打去,云老双手负后不避不闪,足下不停,又向前半步,两人相距霎时缩短半步,杜堂打出去的一掌变成了推,杜堂毫无准备一推之下不由得向后退去,云老伸脚在他脚跟处,杜堂被他一绊仰天倒去,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云老另一脚已当胸踏到。‘砰!’,杜堂脑袋狠狠地磕在了地下的砖上,他是铁掌,不是铁头,白眼一翻便即不动了。 “一腔热血,恰值寒冬。笑阶下雪,瓦上冰,错相拥;”云老继续前行,眨眼间已到了鲁直面前。 “啊!”‘铁腿’鲁直抬腿过顶,狠狠下劈,云老再上前半步,以头顶抵在鲁直大腿根处,鲁直一腿力劈而下,对云老毫无杀伤,反倒自己失衡向后倒去,云老矮身肩背轻轻一靠,鲁直身子向坚九的双刺倒去。 “噗嗤!”刺尖正好刺入鲁直的‘肾俞穴’。 “指点河山,未言辞穷……”四大门神之西武神中钱跋一刀亡。 “待回首,犹是青松……”木荒城六大弟子,钱跋、李文刀剑互斫彼身,死。 “蟒袍玉带,尽掩天聪……”‘野云派’五大弟子‘铁拳’平大及其余两位弟子,三人互斗而死。 “看谁称犬,谁称虎,谁称龙?”‘野云派’两位掌门,野云,野战互击一掌,死。 云老足下不停,每吟两句诗必有人死。 第73章 人数(中) “元老,这是?”端木跃上树枝问道。 “不出力而杀人,这人碰不得。”元老皱着眉道。 “不出力杀人?”‘赤脚大仙’休克奇道。 “嗯,目前为止,他杀人用的最大的力量不超过一斤。后两招甚至不超过三两,想不到当今之世尚有能将‘拏云手’练到这般境界之人,便是道境掌门也远无如此功力啊。”元老缓缓摇头道。 端木眉头紧锁,‘拏云手’他是听说过的,但江湖上向来力强者胜,招精者胜,手快者胜,这三样于云老身上一样不占,竟能一招毙敌,他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打法。 树叶轻晃,猎北风等一跃而上,一眨眼间树上已站满了人,这是元老带来的高手,无一例外全部是一流高手。 此时此刻梁榭心中也是一个天大的问号——怎有可能?云老不是病了么?不是病得快死了么,怎会有力气动武? 又两招,孙鹤、赵遂死,再两招,‘恶海濡林’两大弟子‘暗夜杀手’易小媚,‘毒手’赫决,一中毒一中匕首,死,再一招风若琴死,周刚一晕厥,木荒城六大得意弟子全军覆没。 木荒城掌中沁出汗来,他不敢出手,他尚看不清这人什么路数。 一百一十人! 一百零二、九十七、九十三。 四大门神全军覆没。 八十六、八十二、七十八。 ‘野云派’全军覆没。 七十七,豹爷死。 …… “二两、四两、一两三钱、半钱……”元老眼睛不眨,盯着战场上的单面屠杀,计算着云老出手的轻重。 “方老头,别危言耸听吓唬人。我说木头,敢不敢下去试试?” “怕你不成!” “不能去!”元老止住他两道。“我们被人算计了,‘誉王’没有露面,出手已无意义,保存实力对付不留和尚才是正经。” “方老头,我去杀了他再去对付留不留的,你要没胆量大可不去。”霸公丝毫不理元老劝阻。“木头,我们谁杀了这老头,卫帮主就陪谁睡觉如何?”说罢也不等端木回应,一个纵身已跳到院中,端木大怒,哪肯示弱,飘身落入院中。 “唉!”元老长叹一声。 这二人一来,木荒城心神稍定。 端木怕霸公抢先,剑已出了鞘,他心知云老厉害,一出手不敢有丝毫保留,‘一剑九连环’、‘一剑十三巅’同时上手,内力迫到巅峰,‘嗡’地一声,一剑刺出,九式连环,每一式中长剑又化为十三个剑尖,颤抖不休,速度之快发在剑吟之前,用劲之狠斩金裂石,招式之精能在暴雨之中挑落任何一滴雨点而不碰其他,一招出,千式万式共生,整个院子皆笼罩在剑气之中…… 这一式之威令梁榭手足冰冷,令木荒城自愧不如。 云老手指在剑尖处似乎一推,剑势转了方向,反噬而回,端木闪避不及,剑气过颈,头颅飞起。剑势不衰,千招万招尽数向端木身后的霸公而去,一具无头尸体,手中长剑如被人上了机括一般千变万化奇招跌出,霸公不料有此一变,仓促之际出招抵挡,哪知这‘一剑九连环’是自动衍生之招,剑者虽死,招式竟能临敌应对,再生变化,九连环本是招式中的绝学,何况每一招每一式中又含有十三巅的变化和内力,霸公挡开一招又来九招,破掉一式又生九式霎时间身中三十余剑…… “砰!”端木脑袋落地,剑法力尽,尸体栽倒。 ‘哒……哒……哒……’蓝色血液滴落地下,霸公衣衫尽裂,咽喉,胸口,小腹身上处处是伤,致命之伤不下五处,他深吸一口气,双息内功运转,血止,顷刻伤愈,竟是不死之躯。 “你能把我怎样?”惊慌甫过,霸公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流氓样子。 “不怎样。”云老淡然道。 “あと禀迗樽,?令廆神,綪動迗將,τiaΘ動廆梹……”恶海凶神知道端木的实力,见他一招身死,忙闪身退后,口里念念有词,双手交叠如织锦。 “你认为这些东西对我好使么?”云老不待他念完,便即现身,一掌轻轻按来,恶海凶神抬手一挡,只觉得轻飘飘无甚力道,然后便看到濡林毒鬼不知胸口插了谁的一把刀靠了过来一口吐沫吐在他脸上,他刚刚想起这吐沫有毒便人事不省。不消片刻,脸色紫黑,全身溃烂。 七十五、七十、六十八。‘恶海濡林’,全军覆没。驰骋江湖二十多年的两大难缠人物,威震京师的奇特门派,尚未来得及使出杀手鞭,顷刻间一个不留。 “想不到‘誉王’身边的老人竟是这等高手。”不留道。 “大师可有胜算?”宗老道。 不留不答反问道:“‘津海神剑’的剑法如何?” 宗老道:“端木剑法剑意厉害之极尚远在大内老五赵硎之上,我胜他不易,需避其锋芒,至少在三十招开外方有机会,大师自然远胜。” 不留道:“然而他只用了一招。” 宗老道:“端木功力有缺恐怕难以真正驾驭他的剑意剑法,若是他功力与赵硎相仿,当是恐怖之极的人物,当真动手我无半分胜算,如此人才死的着实有些可惜。” 不留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可惜,听说他的人品还算不错。” “可惜,立场错了。”宗老道。 “唉,失算了。”元老轻叹一声道。 “我们要不要去帮忙?”青云子问道。 元老摇了摇头道:“他真实实力尚未显露,贸然出手与送死无异。” 全狙冷笑道:“司寇元焽,你怕死是你的事,‘龙禁卫’可丢不起这个人。别以为你方才一招占了上风就真能号令我们,天下间除了皇上没人能命令我们,就连府督请我们也得客客气气的。”他方才吃了一招的亏,此刻对元老还是不忿。 元老微笑道:“几位大人身份尊贵,乐意送死老朽拦不住。” “哼,天下间没有人能轻易击败‘龙禁卫’的高手。六哥,我们一起动手如何?他当真就是三头六臂也管叫他有死无生。” “嗯。”项岳点了点头,道:“可惜你们没演练过‘北极九皇阵’,不过我们几人联手也足够了。” 说罢‘龙禁卫’九大高手身影一动,飘身落入院中,落身之处正好将云老围在中间。 “敌不分主次,事不看大小,谋不论利弊,做人不知进退,为战不懂取舍,习武不明深浅,皇上养的尽是一帮乌合之众!这场仗打输了固然丢了性命,打赢了看他们如何处置木荒城等人。”元老气道。 “元老,那我们怎么办?”‘震北关’廖鹰问道。 “破不了‘拏云手’上再多的人也是枉然,这个难题就交给大内高手处理吧,我们观战就好。” ‘龙禁卫’九大高手从天而降,木荒城大喜。梁榭震惊。 云老双手负后,微微一笑道:“是大内高手来了,失敬失敬。” 全狙道:“怕了么?可惜迟了。”说着解下长鞭。 云老不去理他,看了一眼项岳,道:“你是十大名锋‘东狱枪’的传人?” 项岳道:“正是。” 云老点了点头,忽然斜刺里一步踏出,全狙鞭长手快倏忽间已然卷到,云老步下一虚已然躲到院子角落的一株树边,全狙长鞭凌空卷动,直抽的虚空爆裂,‘啪’地一声击了过去。那株树似乎动了动,云老手掌一捋鞭梢,鞭势一转已将那株树死死缠住,司权凌空一拳封住云老退路,霍斌一双短矛划出封了云老前路,猎北风趁隙出手,身影一动,左手正手持刀长刀劈出刀罡席卷而至,右手短刀贴臂反持,掠颈而来,速度之快只见寒光不见人。云老矮身躲避,这边项岳反手一枪已至,赵东城补空出招,重鞭打下。 云老矮身,低探马,一手在猎北风腰上轻推,另外一手穿出恰恰打在赵东城持鞭的手上,猎北风刀罡落空,身形失重短刀瞬间抹在树上,落足处正巧替代了云老方才的位置,他身形不敢稍停,一个旋身躲开司权的拳风,右手长刀挽个刀花击开霍斌双矛。 项岳一枪刺空,赵东城重鞭撒手,重重击在地上,弹了起来,赵东城侧身避让,褚寿廷、白云阁双剑齐出,剑气瞬间漫开,拦住云老,云老退半步,身子恰巧挡住了赵东城。 ‘嘭!’赵东城撞上云老,云老被他一撞身子立时向一面土墙上飞去,赵东城受反撞之力身形顿止,‘嘭!’又是一声响动,弹起来的重鞭狠狠砸在赵东城太阳穴上,‘喀拉’,树断,一颗人头随着树的断裂处飞起...... “歘。”李瑾楠相距较远,发簪掷出,直取云老心口,云老身在半空似乎不及躲闪,勉力旋身,袍袖未及躲开在发簪上一拂,发簪改了方向,直向墙面射去,云老身子落地,一步虚踏而出。 “想走?”猎北风长短刀齐出,长刀竖劈,短刀贴臂横扫,一道凌厉无匹的十字刀罡飞出,正是猎北风的绝技‘十字刀痕’,猎北风不待一波刀罡势尽便又是一波刀罡出手,全狙长鞭当枪使三丈长鞭弹刺而来,预防云老从斜刺里闪避,项岳一枪挽起数丈大小的枪花,星星点点全是枪尖,云老被迫斜向北跨了半步,退在墙边,勉强躲过...... ‘当啷。’李瑾楠发簪竟被土墙打掉,云老一掌堪堪击向土墙,那土墙一动,似乎移了小半步,云老闪过,项岳的枪,全狙的鞭,猎北风的刀罡几乎同时向土墙打去,‘当啷......’一阵密集到分不清的声音响起,土墙上竟然暴起无数刀芒,一时间枪刀相交,刀罡和刀芒相交声不绝于耳。‘噗!’长鞭洞穿土墙,土墙上直流下血来,一个蒙面人被穿在鞭子上...... 云老错步游走,到了云十一和坚九中间,突然一道寒光掠过,坚九右手中的刺猛地刺向云老肋下,出手之快,角度之绝,事出突然,任何人来不及反应,云老似乎不及躲闪真真切切被当胸刺中,身子也不堪一刺之力微微陷下。 ‘铮!’云老夺过坚九的单刺轻轻一捋,那精铁打造的刺犹如老旧的墙皮层层脱落,化为齑粉,‘啊!’一声惨叫从刺上传来,五尺外陡然出现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晃了晃轰然倒地。 静,静的落针可闻,众人停了手,死死盯着云老。 第74章 人数(下) “出来吧。”云老在身边虚空处击了一掌,虚空扭曲,幻化出一个人影落在地上。 “云老!”坚九神色怪异,满脸惊慌。 “没事。”对坚九的偷袭云老毫不在乎。 “刀枪不入!难道他会‘金刚不坏’?”云老背对着项岳等人,为身子所遮挡,这一刺项岳等人均未看到,眼中只见云老折断单刺,还以为坚九一刺未中,但躲在树上的廖鹰却看了个真切。 “不是‘金刚不坏’是‘拏云手’。”元老道。 “‘拏云手’不是掌法么?”流云子奇道。 “不只是掌法那么简单,这种武功以‘三十六架’(小周天)和‘七十二架’(大周天)内功为基础,配合外功功法,讲究内力内卸、外力外卸,不用力、不着力,动手之际以卸力为主,借力为辅无论功力相差对手多少皆可一战,实是以弱胜强的最高明武功,至精深处更是能造势借力无所不能,只是练起来极为费时费力。” 流云子道:“卸力借力是个会武功的都懂得,尤其我们道家功夫更是讲究这些......” 云老瞥了他一眼道:“三岁孩童便能说话,为何老子的话能被奉为经典,传承两千多年,你我却不行?” 流云子低下头不敢犟嘴,元老又道:“此功以‘一百零八架’为基础,初练时先用熟鸡蛋丢掷于身上,感受力道卸除力道,先轻力逐渐力道加重,若能卸力至鸡蛋不破碎不掉落再改用生鸡蛋,石头,钝一些的铁器,然后暗器临身不落,刀斧砍斫如中败革,于自身无毫发损,此时‘一百零八架’俱臻大成,气破五心缥缈行走。然后开始练习‘拏云手’内功,卸除敌人内力卸除敌人外功并练,周身上下冷水临身不湿,继而热水,滚油加身不湿,火炮临身不伤,此时‘拏云手’方为小成。” 廖鹰惊道:“这才小成?” 元老道:“嗯,理论上讲‘拏云手’是无有止境的功夫,小成之际已是天下绝顶高手,待至大成则天下万物无所不化,据说可以通过空间退位和时间退位彻底将任何攻击分解成能够承受的无数个力量点,然后逐个化解,譬如你一拳一百斤在我身上,我只能受得起一斤的力量,于是我便用退步卸力拉长空间将你得一百斤力量分成一百个一斤化解或者消耗你的力量,一丈不够便拉长到两丈,两丈不足拉长到一里,终至能够承受为止。” 流云子道:“空间、时间总非无止境吧。” 元老道:“及至大成,空间不足借空间,时间不足借时间,天地间究竟有多少时间多少空间谁能用得完?” 流云子颇为不信道:“那岂不是天峰倾倒也能化成如一朵棉花落地?” 元老道:“道理上讲是可以的,只是如何化法实在无法索解,此中有与天地之道相通之处也有相悖之处,古往今来,我未闻一人能至大成。别的不说,光那‘一百零八架’内功少则一二十年,多则三五十年,有的甚至毕其一生未能练成,更别说‘拏云手’了......”云老顿了顿,眼神中闪过回忆之色,道:“当年我也曾练了三个月,直至今日看到鸡蛋都有种想吐的感觉。” “这个人练到了什么境界?还有树和墙怎么会流血?”休克饶有兴趣问道,他的武功很厉害,蛊术也很厉害,也见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但眼前的事他不理解。 元老道:“起码在小成之上,‘百忍精堂’的几位杀手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殊不知旁人早已窥破行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尚未出手排行第四、第六、的两名杀手已然丧命,那第二杀手也算绝顶高手,藏身刺中偷袭,岂料‘双分极刃’那凌厉无比诡异变化的刀锋砍在人身上竟在刹那间便被卸得干干净净,使得原本尚有一战之力的一流杀手失了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这老者正是以不闪避争取了这一点时间,一招制敌。只是......”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说了两个字便即停住。 孙铭道:“元老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元老道:“我想不通他既识破了我们要对付‘誉王’躲起来就是,为何还要画蛇添足?我实不知这一战对他们有何益处。” 瑞婆婆道:“或许是趁这一战削弱府督的实力。” 元老缓缓摇头道:“直接刺杀岂不更省事?‘府督’权倾天下,富有四海,再招揽一批高手也不过是一年半载的事,而他露了行迹岂不是被动?” 孙铭道:“不用三流的计策也骗不过元老和李师爷。” 元老微微一笑道:“不对,谋者首重得失取舍,其次才是如何瞒过敌人,以十金易一银无论布局如何之巧总是得不偿失,即使瞒过了所有敌人成了事也不过自损而已于敌无阻。这人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招揽这么多人不被发觉,总不至于连得失都分不清楚。” 孙铭道:“说的也是。” 元老楠楠道:“他究竟做戏给谁看?” 远处,不留道:“听动静院中的战况好似是一面倒,看样子武阉请来的杀手也损失过半了。” 宗老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百忍精堂’十二杀手在他手中竟然不堪一击。” 不留道:“也幸好他有这等实力,才能引得司寇元焽现身,否则敌暗我明胜算不高。” 宗老道:“且让他们鹬蚌相争吧。” 院中,双方相峙,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云老身上,梁榭、坚九、云十一由参战变成了观战,没有人来管他们,当然他们想逃走也是困难,或者说只要云老一死,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 梁榭不解,梁榭震惊,不解的是云老既然早已识破自己的计划为何还要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戏,更不解云老为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对他动手,非但不杀他而且有意无意似乎还护着他们三人,令他震惊的是,大内九大高手,‘百忍精堂’四大杀手,‘津海神剑’还有那个霸公,这些人中实力最差的也远在自己之上,他们联手竟然不能伤云老分毫,那么云老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可自己前段时间明明和云老交过手,他的确重病在身,的确没有多少功力,即便是方才动手云老也显得力有不逮,动手之际险象环生,倒是每次在紧要关头总能避得开,可这几人出手明明都比云老更快,更狠,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闪避,也没有空余的地方供他闪避。要知道无论练哪家那派的武功,要想打中敌人除了精准之外归根结底还是时间,距离和速度的关系,要想赢就得在敌人打中你之前先打中敌人,那么两人彼此相距是一样的,出手快者用时就少,就更可能赢,反之则易败,如果速度差不多,那么一般先出手的更易先打中敌人,所以叫先下手为强,则是占了时间的便宜,如果既不能保证速度比别人快,又不能保证先出手,则可以在距离上占便宜,比如兵器,一般来讲兵器长的更占优势,这些道理就算不会武功的人也懂得,所以就算泼皮打架也会去挑长一些的棍子。一般江湖人被称作乌合之众和军队士兵的差距除了体现在军纪、配合、铠甲之外还有一点便是这武器,江湖人一般拿刀剑三五尺不等,但军队中多用长兵器,如一两丈长的槊,单打独斗尚可借助招式步法近身而战,如果以十对十,以百对百,实力相差不太悬殊的江湖人和士兵几乎可以说毫无可比性,压根没有江湖人还手的余地。梁榭不知道云老怎么在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情况下闪过的,难道他的病是假装的?难道他尚有实力未展现出来?还是说他懂得用最少的移动避开对手的进攻? “咳咳咳咳......”云老终于咳了起来。坚九暗自担心,梁榭心中却是一喜,复又有些不忍。 “再来!”项岳沉声道。 “项大人,我们也一起上么?”木荒城问道。 “不用。”项岳道。 ‘龙禁卫’折损了一人,损失不大,八人散开,呈合围之势欲将云老围住,云老身子跟着他们的圈子转动,游走在圈子边缘,避免被围。 项岳长枪前指,功力提至十成,乌黑乌黑的‘东狱枪’上泛起丝丝黑气,不知怎地一阵带着死亡意味的气息弥漫开来;猎北风长刀反持在身前缓缓转动,短刀正持刀芒乍现;褚寿廷长剑前指,内力逼迫剑尖抖动了起来,‘嗡嗡’作响,不知指往何处;全狙长鞭在空中如蛇吐信,难以捉摸;司权一双铁拳一圈又一圈胀大,如盘如盖;白云阁手挽剑花,长剑下斩,飘逸,帅气;李瑾楠自头上又取下两支簪子,在手掌间转动;霍斌一手居中持矛,一手远手持矛,气息迸发锁定云老。 云老神色凝重,疲惫。 “上。”项岳一声大喝,八大高手齐动,枪影,剑气,刀罡,拳风,穿梭、并行......,瞬间,千招过,众人散开。 “扑通扑通扑通!”三声响,李瑾楠胸口中白云阁一剑,白云阁颈侧中褚寿廷一剑,褚寿廷额头插着一根簪子。 猎北风小腿中了全狙一鞭流血,全狙被司权拳风打在背上,鼻中流出鲜血。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云老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一口气吸得艰难而痛苦,他的神色较之方才更为凝重。 “再来。”项岳厉声喝道。 枪暴起,威凌天下,项岳如战神附体...... 乍合又分。 司权、霍斌、亡。 失败,又是一次失败。 强,强的不可撼动。 天本已亮,天空中阴沉着的云却将大地掩得灰蒙蒙一片。 对峙,又是对峙。 树上,元老眉色一舒,终于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第75章 变数(上) 元老眉色一舒道:“廖鹰,你去跟张千户,史千户知会一声,我们真正的敌人是以不留为首的‘半步堂’和‘谭门’,请二位大人看好不留等人的动向,截断他们的退路,不论哪一方来了援兵切莫阻挡一律放进来。”说着他有意无意向远处一株大树看了一眼。 “是。” “还有......”元老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道:“若是碰到这老者,由他打杀,不许还手。” “啊?”廖鹰一愣,元老继续道:“不还手可生,还手必死,去吧。” “是。”廖鹰凌空一个筋斗倒翻出去数丈远,稳稳落地,转身而去。 “元老可是有了取胜的法子?”孙铭问道。 元老不答反问道:“动手至今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孙铭道:“除了‘百忍精堂’排名第二的那位叫双什么的杀手之外,其余所有的人都不是直接死于这老者之手。” 元老微笑道:“他为何不自己动手非要借刀杀人?” 孙铭道:“人死时怨念不去,会反噬行凶者,这怨念于常人影响甚小,但对于武功到了某种层次的人影响却是极重,他借刀杀人便是为了转移怨念,减轻自身承受。” 元老道:“嗯,还有呢?” 瑞婆婆道:“他用力极少,招招借刀杀人,或许是怕直接动手遭到天地之力的制衡反噬。” 元老道:“还有呢?” “还有?”孙铭,瑞婆婆皆是不解。 “元老是说他有内伤在身,需要功力压制,所以只能以巧取胜,不敢全力施为?”孙铭忽然道。 元老点头道:“嗯。如我所料不错,这三点他全占了,而且他的伤无可治愈,可能命不久矣,所以无论时机成熟与否他不得不动手。” 孙铭道:“诚如元老所言,即便他杀了我们又有何益处?不消半年府督必然令招高手。” 元老道:“如果他是做给‘誉王’看的呢?” 孙铭道:“‘誉王’?他们不是一伙的么?” 元老道:“是一伙的,我们先前设想他们或许是皇上派来对付府督的暗桩,又或许是要谋权篡位对付皇上,但如果他们中间一个要篡位一个却是不愿篡位而是要对付府督呢?” 瑞婆婆道:“元老的意思是‘誉王’要篡位,这老者要对付府督?” “说反了,应该是这老者要扶‘誉王’登基,但‘誉王’碍于兄弟情谊坚决不肯,毕竟皇上对这个兄弟着实不错。嘿嘿,想不到我们先前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幸得如此,我们才有机会。” “所以老者引得府督动手,就是要‘誉王’感到威胁?”瑞婆婆道。 元老道:“嗯,大概是这样。不过不仅是威胁,而是要看事后皇上的处理态度,朝廷官员依附府督的约有七成,皇上即便知道府督对‘誉王’不利也多半无可奈何,皇上不作为便会使‘誉王’心寒,甚至对皇上产生怨恨。‘誉王’能与这老者合作便是胸有大志之人,皇上若是不作为再加上老者以光耀祖宗基业相劝,‘誉王’必会动摇,届时皇上若是突然病故‘誉王’便顺理成章登基。” 瑞婆婆道:“皇上年纪尚轻,如何能病故?” 元老道:“昨日皇上不就已经病了么?或许景熙煌景大人之死便是这件事的开端,当时我们皆以为是府督请了‘不死邪尊’出手,现在看来或许是这名老者入宫行刺被景大人发觉这才诱出城去杀人灭口,府督少了一个劲敌,高兴之余却难免心有疑虑怕万一景熙煌诈死搞鬼不利于他,所以必会派人一探虚实,哪曾想这些举动却是在替别人背锅。” 孙铭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劣徒居然有这等心机配合他们演了这出好戏。” 元老道:“令徒之事恐怕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也正因如此,方能骗过我们。由此可见这老者和‘誉王’之间的分歧有些时候了,而且‘誉王’定然极为固执坚持不对皇上下手,倒也难得。这事一拖再拖,时至今日老者自知大限不远,所以不得已才铤而走险,也幸亏如此,否则‘誉王’篡位难有我们立足之处。只是想不到这老者狂到如此地步,不仅不将府督放在眼里,更将皇上看做死人一般,真是好魄力,不过他的确有这个实力。” 瑞婆婆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元老道:“情况既明,今日无论如何不能放他离开,否则再让他活上一两个月后患无穷。” 瑞婆婆道:“元老可有对付他的把握?” 元老道:“无论是谁身负这等内伤之下与景熙煌动手必然是伤上加伤,就算十成功力如今也未必能剩下三五成,我们欺他内患在身,尚有三法可以取胜。” “元老请说。”瑞婆婆道。 “第一、光明正大对敌,老朽不才,自认武功可与当世高手一争雄长,对付伤病至少一半的把握还是有的;第二、诱他动手,或杀人,或用力,自有天地之力制衡,反噬,以他的修为,反噬之力自然远大于你我,而他伤病在身势必难以承受;第三、他对自己人颇有回护之意,倘若我们不对他出手,而是针对他的下属胜算自然会更高,这招卑鄙了一些,胜算却是最大的,只可惜目前只有他三名下属在场,实在太少,万一打急了他完全可以当做弃子,他若一心逃走,我们拦不住他。”元老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元老言之有理,待老身先会一会他。”瑞婆婆说着一摆拐杖,便要出手。 “等等。” 瑞婆婆一愕,元老接着道:“有‘百忍精堂’的空首和‘东狱枪’传人项岳以及‘不死邪尊’的徒弟在,我们何必急于一时?且让他们再耗上一耗。” 孙铭道:“我等仰仗元老安排。” “唰。”一声轻响,树枝微微一沉,廖鹰已然跃上了枝头。 “两位千户大人怎么说?”元老问道。 “千户大人愿意听从元老的意见,现已布置妥当。另外......” “说!” “据说郑千户听从了其师爷的撺掇昨夜带了一百名心腹秘密出城,意图一举拿住府督刺杀‘誉王’的把柄,取而代之。” 元老微微一笑道:“他想权利想疯了吧,别忘了是谁一手扶他起来的,溜须拍马欺下谄上他是一流,论心机他岂是李师爷的对手?李师爷善于用身边人邀功,郑千户与李师爷交往一场,自以为了解,这一战结果不问可知。” 廖鹰道:“是,至今日子时已全军覆没,一百零二人除了外伤之外人人心脏破裂。” “如此手法,是他(她)来了?看来他(她)还是很认老朽这个朋友。” 廖鹰道:“是,” “他(她)现在何处?” “他(她)昨夜刚到便去了沛水,之后才杀的郑千户,现在又回转沛水。” “好,想必在沛水埋伏的‘半步堂’和‘谭门’的弟子都死了吧。” “无一生还。” “很好。” ‘喳喳喳。’林中传来三声雀鸟鸣叫,宗老神色一变,道:“我去看看。” 不留问道:“怎么回事?” 宗老道:“这是‘半步堂’的暗号,雀鸣三声定是有了变数。” 不留问道:“方才这雀鸣可是宜丰?” 宗老道:“嗯,宜丰先前说过,‘半步堂’各大弟子暗号不同,雀鸣的就是他。” 不留道:“那不必去看了,免得暴露宜丰小侠的行踪,以他的才智定有取舍,无需你我指派。” 宗老略有不安道:“昨晚他出去,至此时方有消息传回,这中间……” 不留道:“当此时节,武阉手下高手如云,宜丰想是碰上顶尖高手,至此刻方有机会脱身,他遇到麻烦这也正印证了我们昨夜的猜想不错,我们当中果然有人有问题。” 宗老道:“幸好这孩子向来稳重,不会贸然逞强出手。” 不留道:“宜丰小侠武功比你我如何?” 宗老道:“上次考校逊我一筹,德临的武功这小子少说也有五成火候。” 不留道:“能令半个甘半步不敢出手,若非对方人多便是实力难以估算。” 宗老道:“这一战我们恐怕凶多吉少,惟有藏匿行迹或可取胜。” 不留道:“‘金阁’的阁主不同于旁人,有他在我们的行迹恐怕早已暴露了。” 宗老眉头一皱,不留道:“和尚一生未尝一败,倒是很想遇到个像样的对手,谭掌门的后招也需有分量的人来承受,‘誉王’身边的这位老者实力更是难测,而武阉手下究竟有多少高手尚未露面这些都是未知之数,此战变数颇多,鹿死谁手且待一决。” 宗老笑了笑道:“大师总是豪气。” 不留道:“佛法无边,不论事态如何恶劣总会有应对之策。” 宗老道:“这一点我比不上大师。” 不留道:“宗老拿得起放得下可以为和尚师。” 院中,对峙仍在继续。 第76章 变数(中) “再……来!”项岳语气转厉为狠,声音沉了下来。内力逼至十二分,手中‘东狱枪’死气敛而不发;猎北风闭目,气息寂然,宛若死人,手中依旧正手长刀,反手短刀;全狙内力再催一层,头上青筋爆起,耳框中已渗出血来。 没有任何号令,三人同时出手,云老,动。 一枪出,这是项岳此生最纯粹的一枪,没有枪影,没有变化的一枪;猎北风‘十字刀痕’相随,人影动,正手刀挽起千朵刀花砍去,反手短刀极掠而过,项岳长枪正好夹在刀花中蓬勃而出,全狙长鞭卷起数个圈子,鞭梢自圈中透出,如十余条毒蛇般吐着信子袭来,刹那间鞭梢爆开,是看不见的速度,更先声响而至。 云老退,三尺,猎北风短刀掠空,身形再快数分,短刀正持,万朵刀花爆起,长刀变为反持,错身之间一刀电光划过云老颈项,长枪刺破云老身体,死气霎时灌入。 得手了! 项岳、猎北风退开。 “扑通!”尸体倒地,一人缓步后退,粗布长袍,打着补丁,正是云老。 “全……狙!”项岳狠狠低喝了一声,手指在颤抖,退开的是云老,倒下的竟是全狙。 “妈的,还不动手?府督花钱请你们来是看戏的么?”项岳怒。 “嘿嘿,‘龙禁卫’不过如此么,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还不是一群怂包?”霸公幸灾乐祸道。 木荒城无言,踏上一步,空首面容冷峻,不发一言,死死盯着云老。 “项大人,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云老道。 “笑话!再来!” “好!”一个好字出口,云老倏忽而动,足下紧紧贴着地滑出一寸,大地如长了腿一般凑了过去,项岳出枪,猎北风出刀,大地倏忽后退,云老依旧在原处,两丈的距离宛若百里之遥。项岳长枪沉重,枪头上挑着一个人,霸公被穿在了长枪之上,猎北风眼前站着一人,一个被他斩掉了脑袋的人——木荒城,死。 “呃嗯。”一声痛哼,霸公迈步走出,胸口一个透明的洞口缓缓渗出滴滴蓝血,死气沿着伤口丝丝扩散,内息滞涩,伤口如蚕食桑叶般溃烂。霸公双拳紧握,周身蓝血遍走,霎时变为彻头彻尾的蓝人,只见他身上无衣物遮挡的地方血液走向清晰可见,流速较常人快了十倍不止,胸口空洞处毫无滞碍,瞬间流过,抚平,恢复如初,死气一丝丝缓缓逼出体外。 “如何?”霸公怒,看不明白的出招,测不准的距离,一出手便已中招,他从未有过如此之败,不由得他不怒,项岳也同样愤怒,猎北风亦然。三人俱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曾见识过天下最顶尖的人物出手,战至此处云老方始出了力,虽只一瞬,但差距已显然。 “咳……”只咳了一声,血已止不住流了出来,云老脸色略白,力量,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而来,体内气血窜走宛若要被挤压出去。没办法,云老也很无奈,老天就是这么不讲理,若在平时,他或许不怕,可现在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抗衡,若任其压迫下去,痛苦会越来越剧烈,实力会越来越弱小,但他没有选择,这些人若都联了手,将是更大的麻烦。 “还不帮忙?司寇元熋,我们都死了你也无法向府督交差。”终于,项岳还是放下了面子。 “好。”元老应声,树上三人飘然而下。 孙铭现身,梁榭心中一突,旋即一股羞怒之感涌上心头——这个师傅间接害死师弟,又用着大师伯的武器和武功帮助武经国为非作歹,他不知该质问还是不理。而孙铭更是没有向他瞧上一眼。 “你终于还是露面了。”云老道。 “是,不知道阁下伤势究竟多重,在下不敢贸然出手围攻。”元老道。 “能得‘天阙金阁楼上楼’如此赞誉,脸上贴金。”云老道。 “客气,保守估计若在阁下受伤之前,便是天城病死鬼或是六大高手之列的残虹和‘不死邪尊’之流对你也构不成威胁。”元老道。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心惊。 “难怪能败魏先生和三位鼎主,尊驾心机,见识,武功均是一流,厉九陵比之阁下恐要略逊一筹了。”云老道。 “只可惜当今天下除你之外明面上仍有十来个人在我之上,此外尚有几人我并无十足把握能赢。”元老道。 “天下习武者无计其数,排名能在一万以内也可说是百中无一的高手了,尊驾前十之列犹嫌不足么?”云老道。 元老道:“你有多强对手便有多强,昔日练武同门相竞,胜过同门又有别派相争,胜过别派又有一府一州的高手挑战,成为一方之霸又要面对天下高手,即便到了‘龙神’那个层次不还有‘雷神’相克制么?只要一日不是天下无敌便是无休之争。” 云老笑道:“天下无敌便可高枕无忧了么?更何况哪里有什么天下无敌,不过是人们吹捧出来的罢了。昔日明成祖极为推崇张三丰真人,究竟是因为张真人是天下第一呢还是因为推崇张真人对他有什么好处,这只有成祖和张真人他们自己清楚。” 元老道:“说得好,当年天下公认龙神为天下第一,今日众人又齐推雷神为天下第一,实情到底如何非明眼人不能知,数年前战神、天君战败,财神失踪,雷神一战成名,却在得手之际退走,个中有多少隐情除了谋划者又有几人知道?” 云老道:“解不开的迷,看不清的局,不过是茶余饭后罢了,有隐情也好无隐情也罢皆与你我无干,我只问尊驾今日是否非战不可?” 元老道:“老朽带来的人若是都死光了回去也不好交差。” “哦?”云老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元老无奈道:“昔日种因今日得果,既要仰赖府督身份庇护自该出一番力才是。” 云老道:“既无心天下,何不一世逍遥?” 元老道:“子非我啊。” 云老淡淡一笑,道:“听闻尊驾自创的内功‘金阙千重楼’招中藏招,内力之中又含内力,今日有幸这便领教领教。 请!” 元老道:“请!” 司寇元焽,武林中成名近五十年的高手,自依附武经国以来低调而随和,极少出手,项岳等大内高手从来瞧不起江湖人,更看不上这个没有半分霸气却整天好出谋划策的糟老头,在他们看来,这糟老头虽然贵为经国府一众武林高手的首座,但也只是江湖人瞎吹捧而已,厉害不到哪去,今日虽见他露了一手可算有些本事不过也就是赵硎的水平,要知道大内高手中赵硎只排第五,赵硎之前的几位可比赵硎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两位老者对面而立,元老缓缓踏前一步,一拳打出,形态动作与方才东威神的拳法全然相同,只是速度慢了许多,力量也差了许多,云老单手横在胸前以四指在元老拳上按过…… “‘金针指’,阴劲手法。”元老一边说一边收右拳出左手,左手右手环抱胸前,然后缓缓向外拱开,两手虚抱如同怀抱水缸,却又如孙鹤、赵遂的架势。 “‘门神摄魂拳’,含十五道刚劲。”云老说着缓缓收回手掌,掌心向下抬至心口,左手掌掌心向上从肋下缓缓穿出,与右掌遥遥相对,如抱球在手。 元老双手以手背前推,仿若怀中水缸过粗抱之不住,形态笨拙拱(是拱击,不是攻击,没错)击而出,与云老虚球相碰,接触瞬间元老双手掌心外翻又是一推,云老双手之间虚球滚动,只一搓,滑了开去。元老双臂再张开些许,踏前一步,向云老抱去,些许一小步踏出,云老竟似自己撞了过去一般,正好凑到元老怀抱之间,云老虚步斜引,足下大地倏忽间长出半尺,云老手中虚球再次滚动,与元老擦身而过。 元老一招怀抱抱在空处,他身子一颤,双臂环抱用力狠狠一抖,只听得虚空中“叭!”一声脆响,宛若镜碎。虚空破碎,元老足下大地寸寸龟裂,周遭空气卷起一股旋风迅速补在元老怀抱间空气缺失处,众人只觉得一股大力推来,不自觉被扯了过去。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毛骨悚然,这招放在孙鹤、赵遂手里不觉得什么,在元老手中竟然如此恐怖,刚才这一招若是击在自己身上实不知要碎成多少块。 “‘抱扑手’,左臂之力一柔十七刚,右臂之力五柔一刚,身躯含两股劲力,一柔一刚,果然好手法。”云老慢慢道。 “你的‘太极球’也很有意思。”元老口中说话,手上再变,虎口虚拿又是擒鹤控鹤的功夫,云老也随之一变,状如泥鳅,游身而走…… 两人你来我去,每出一招换一种功夫,顷刻间双方各用了三十余种武功,元老已将方才众人用过的武功又一一使了一遍,高下之别众人汗颜。 元老云老渐战渐快,一眨眼又各以十多种武功对拆,元老的武功越用越是精深而云老竟是不分精粗连‘五禽戏’‘八段锦’之类的也用上了…… 蓦然间,元老身法一变,快如闪电,身形乍现乍隐,招式尽弃拳掌腿法,双手频出全是快的分不清的指,云老踏虚步,轻舒臂,以慢打快,以虚御实,双臂范围越来越广,移动越来越小,动作越来越慢…… (本章完) 第77章 变数(下) 项岳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无怪乎司寇元焽敢于单挑,原来这老头有的不止是两下子。 元老一步步的踏出,一指指的点去,院中层层叠叠到处是手指,影影绰绰却是数不尽的影子,只见那千千万万的手指或是点在云老双臂范围之内,或是直接点在云老身上,云老双掌柔、转、化、开,身子随着袭来的指力奇异扭转,微微挪移,将元老的指力尽数卸掉。 “着!”万千影子合而为一,元老一指点在云老眼上,劲力十成,这一指刚劲中含有柔劲,柔劲中含有收劲,收劲中含有横劲,横劲中含有绞劲,绞劲中含有锐劲......,一刹那三十六道劲力全数灌入......。 云老闭着眼,‘拏云手’内劲遍走周身,随着元老的一指之力眼球微微内陷,逐层卸力,三十六、三十五、三十四......十五、十四......三、二、一,三十六道劲力,数十种杂糅,刹那间尽数卸掉,卸力之际,云老一掌如蚕丝,如棉絮般飘出,元老一指化千,对击而出......。 无声,无息。 十二斤! 只有十二斤,连一老鼠也打不死的力道,竟然抵住了元老全力出击的‘弥罗亘天指’。 元老不敢相信,为了克制‘拏云手’,为了不让云老卸力,他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止用了一种力道,每一招每一式都尽可能的快,但似乎效果不大。云老的强就是这么过分,就是这么不讲理。 “杀了他,银子照样给你。”元老已然颇有些心虚。 “嗯!”空首只淡淡说了一个字却不动作,但是元老知道,恰当的时机他会出手。 元老缓缓退开一步,忽然他手指上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一根蚕丝落在手指上的感觉,一种极难察觉的感觉,元老脸色陡然大变,旁人看去不由得毛骨悚然。 “破!”一声大喝,元老运足十二成功力,眼球白眼珠越变越大,逐渐将黑眼珠吞噬殆尽,一双眼睛煞白如瓷。刹那间他周身血液,真气倒转,一股血箭从手指上逼迫而出,接着食中二指皮肉剥离唯余白骨。云老一步上前,轻飘飘击来一掌,元老足下一动,一步出犹似百步,身影错乱左手连出三指不护自身反向梁榭,坚九、云十一三人点去,梁榭等待欲闪避抵挡奈何实力相差悬殊哪里能挡得开? 云老虚步贴地踏出,如踩水面,数丈距离宛若寸许,不及眨眼之间已挡在梁榭等三人之前,元老虚晃一招凌空而起,功力运处双目之中眼球如白瓷一般,瞪得硕大。 “‘元初有念,是化生灵。薪火传代,不忘其承。下继万世,辉煌门庭。弥罗满界,日月光明。”元老凌空颂词,额上薪火印记乍现,随着他吟诵之声,那额上火焰升腾起来,一忽儿已顺着臂膀传到指上,生筋络,肉白骨,肌肤如婴儿,瞬息重生。 “‘天得太极以为天一,帝得太极以为帝一,道得太极以为太一’阁下使得莫非是‘太一绵掌?’”元老冉冉落地,惊问道。 云老道:“‘薪火无尽,传灯补缺’想不到没了‘寒暑不知年’的助益居然还有人能练成佛界传灯一脉的‘传灯大法’,阙主道佛双修,了不起。” 元老道:“不过保命而已,方才若不是我先行自损,让你那‘太一绵掌’的劲力传入身体半分,老朽剩下的日子生不如死。至大无外至小无内,太一之招果然无可破解。” 云老道:“如此,还要战么?” 元老道:“阁下连十二斤的力量都是借来的,我有何惧?今日欺你隐患在身,那太一绵掌诸多破绽,久战之下还是我的胜算更高一些,何况我已看破阁下弱点,现已立于不败之地,为何不战?” 云老双手负后,淡淡地道:“是么?” 元老道:“当然,诸位大人以己度人自然不可能想到你的弱点,不过我与他们不同,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必败无疑。” 云老淡淡道:“你可知大战在即我为何要遣散手下。” 元老眉头一皱,云老继续道:“我护三五个人周全绰绰有余,至不济随时可以退走,若逼的急了即使杀不了你也可重创于你,届时以你在武经国身边的位置这一身的好东西还怕缺人算计么?” 元老沉默,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大家一拥而上,云老带三个人逃走的本事还是有的。 ‘誉王’未至,战与不战均非必要,战胜固然可以绝了后患,但代价似乎高了一些,而且云老随时可能逃走,不战云老也顶多半年的命,可谁也不知道这半年内他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元老看得出来,云老的旧患无可救治,而且武功一天不如一天,拖下去显然对他有利。究竟战还是不战,方才自信满满的元老此时也不得不权衡利弊,一时拿不定主意。 高手如云,众敌环伺,云老泰然自若。元老等人不知云老此刻景况颇为忌惮,不敢冒然出手,梁榭等三人在云老身后却看的真真切切——云老的手发白,白的如罩了一层霜,不仅白而且在抖,一刻也止不住的在抖。此刻梁榭若要偷袭正是最好的时机,可他犹豫了,他不知道云老为何要害他,更不知道现在为何要护着他们,很明显,若无云老,在这些人手下一百个梁榭也早死的干干净净了。这老者的做法让他难以捉摸,更难以理解,不管之前如何骗他害他云老还是护着他们的,这让他先前好不容易狠起来的心,又动摇了,握紧了刀的手也满是汗水。 云十一看在眼里,忧心道:“云老,别管我们,你快走。” 元老察言观色,面容一喜,云老暗叹一声,不待元老动作已然一掌打了过去,元老出指相迎,同时踏步后退,大地随之退走,云老‘履水步’迈出,如与元老同在一船,元老退得快他亦紧紧相随,那一掌依然拍至,元老不敢怠慢功力再提逼至巅峰,食中二指点出...... “喝!”一声暴喝,掌指相交,元老潜力尽出,如白瓷一般的双眼眼球中乍现黑色小点,那黑点迅速扩大,瞬间将白眼球尽数吞没。 掌指相交的刹那,刀出如虎,棍出如龙,孙铭、瑞婆婆趁机出手,一柄赤红色的刀卷起刀罡如猛虎扑至;一根漆黑的龙头拐杖如神龙一般腾挪娇娆…… 三百六十斤! 元老退,退步同时,体内一百零八道劲力连续狂击而出,抵消‘太一绵掌’之力。足下滑动,功力再提一分,左右双手一把抓住瑞婆婆和孙铭,佛家内力刹那间转为道家内功,进手招忽而逆行,功行处人已虚脱。 “‘弥罗百步分天阙’!”元老足下动,大地动,退步同时一道道佛家气劲组成的屏障震破虚空,挡在云老身前。院落、树林、城门、街道、经国府一道道虚影幻化,被挤出视野,只是眨眼的功夫,三人已回到了经国府大堂。 “当啷~~~~~~~”刀棍相交之声犹未停歇。 “走!”元老离开前一句残音依然在院中飘荡。 “增……援……噗!”元老吐血,人事不省。 就在元老身退之刻,项岳身形电转,一枪回身猛刺而出,猎北风刀罡再起,正反持刀错身而至,霸公双息内劲运起庞然一掌击出,云老避闪,化劲,身后虚空成刃,一刀砍在了背上,项岳的一枪也刺中了他的颈侧。 “噗嗤!”虚空之刃自左肩胛骨穿出。 七斤! 云老化劲出招,项岳中招,武功流失几尽。 虚空成刃,凝聚成百把气刀,锋利,诡异,变化莫测,再度袭击而出。 一股又一股力量从神魂处狂涌而出,从天地间威压而来,从死者的精神处渗透而至,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化无可化,这是天地的力量,云老体内潜藏的内力同时爆发,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眼前已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任何事物,身子僵化,精神恍惚,云老顿时觉得一身不败的绝学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万千气刃临身,元老只能凭借直觉卸力,勉力再出一掌,却只有不足五斤的力道。 ‘嗯!’一声闷哼,似乎有人受伤。 猎北风一击不中,回手又是一刀,霸公霸拳再提,继续出手,坚九、云十一齐齐抢上,云老一招卸开劲力,坚九、云十一已和猎北风二人对上。 ‘嗡嗡’数声,梁榭不知不觉已将‘落羽锥’打出,击向猎北风和霸公,掌中刀猛地劈地向霸公,‘霸刀诀’出手。 ‘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猎北风长刀劈砍,尽数击落梁榭的‘落羽锥’,短刀反持,一刀过颈。 嗤,云十一颈中鲜血喷散而出,他双手死命按住,血从他手指之间口鼻之中狂流而出,于此同时霸公不躲不闪硬受暗器,一拳砸在坚九胸口,洞穿而过,梁榭一刀砍来,霸公挥拳迎上刀锋,‘嗡’然一声,梁榭手臂酸麻,长刀脱手,霸公一腿踹出,梁榭身形一转,堪堪避开,瞬间他已接刀在手回身横斩,霸公不闪不避一拳砸来,梁榭不及伤敌慌忙后跃,拳风所及让头胸口气息一滞。 “哬......”含糊不清的一个声调从坚九和云十一口中发出,梁榭却知道他们要说的是一个‘走’字。 血,从坚九七窍之中流出,挣扎,垂死之前的苦痛挣扎;血,从云十一颈上涌出,不甘,年纪轻轻他还不想死;血,从云老肩上流下,从他身上被气刃划破的伤口上流下。 血,从霸公身上多处伤口渗出,蓝血,双息内功瞬间恢复,就像是天地间一种奇特的蜥蜴,断臂自生,重伤自愈,传说每个人其实都具备这种蜥蜴的自愈能力,但是一者人受伤后血流的太多阻止了这种能力,二者人需要特殊的办法才能运使这种潜在的能力,其中一种办法被‘不死邪尊’捉摸到了,于是他可以断臂自生,甚至兵刃过颈不死,比那种奇异的蜥蜴更厉害的是,‘不死邪尊’的内功运作太快可以瞬间自愈,远较蜥蜴为快。 坚九、云十一之死只拖延了一眨眼的时间,就这一眨眼的时间,云老微微好转,已将体内的暗伤压下,神智逐渐恢复,对于猎北风他们来说,时机已失。 云老暗自疗伤,空首也暗自疗伤。 “老项,怎样?”猎北风警惕的看着云老,头也不敢回的问道。 项岳长枪杵地,对猎北风的问话仿若不觉,只一个劲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东狱枪’是十大名锋,你不可能卸掉枪上的死气,你不是他,你不是他,练‘拏云手’的人多了,这世上除了他没人能中‘东狱枪’不伤。” “不会是谁?”猎北风问道。 “道尊,绝不可能是道尊。”项岳道。 “谁是道尊?”猎北风皱眉问道,突然他脑中闪过一念,问道:“可是那个曾因看不惯道门诸人的不作为,认为道门之人皆曲解了老子的道德经而叛出‘中州道境’,以道为本以己为尊,自号‘道尊’的高手?据说他二十年前胸怀兴国十策自荐入朝,奈何皇上见而不用,于是闯入皇宫,被‘东狱枪’一招击退,若是他怎会有如此武功?” “不是的,不是的,那一战是家师败了,是家师败了,一招,堂堂‘东狱枪’之主,大内第一高手,一招就败了,一招就败了。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也是这样,家师刺中了他却伤不了他,伤不了他……。”项岳神情有些恍惚。 猎北风毛骨悚然,二十年前的大内第一高手一招落败,项岳只得‘东狱枪’六成实力便排在自己之前,那这一仗还打个屁啊。空首闻言也不由得动容。 “咳咳……咳咳咳,承尊师替我隐瞒多年,今日放你一马,只废你九成武功,你自己去吧。”云老脸色白的吓人,不知为何刚刚立秋,天气尚热云老的须眉上竟然结了一层白霜。“猎北风,霸公,你两杀我的人,留你们不得……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又接着说道:“空首,‘百忍精堂’第一杀手,‘影’最得意的弟子,你倒是很会把握出手时机啊。” “当然!” “‘东岛螟国’之人屡次犯我疆土,既然来了,不如就将你们的血养了‘天芒朝’的土地吧。”云老身上的伤越来越重,说话却一改前风,越来越不留余地。 “你有那个本事么?” “小辈,你比司寇元焽还差得远!莫说是你,你们整个‘百忍精堂’也过不了这个年。”云老蓦然狂了起来。 “凭你?” “来吧,是‘天芒朝’的子民,便让我先了解了这厮。” “好!”猎北风收刀。 “嘿嘿,你也是强弩之末的人了,不用拿话僵我,我可不是你们‘天芒朝’的人。”霸公道。 “好!那你们两个一起。”云老淡然道。 “我身负不死神功,你杀不死我我却可以杀你,你招式再精妙也没用。”霸公依然狂妄。 “宇宙之间存在即可毁灭,天地生你必有灭你之法,区区双息内力也敢妄言不死?莫说是你这点道行,便是你的师父在我眼中也不过一具尸体罢了。”说罢云老双掌缓缓抬起。 “放屁!”霸公双拳全力轰击而出,云老上步以双掌接双拳,如山雄力尽化虚无,霸公撤拳后退,云老如贴在他身上的纸屑一般,霸公动他也随着紧贴在霸公身前,霸公挥拳打出,云老双掌紧贴着他的双拳飘荡,浑然不受力。 “滚开!”霸公大怒,双拳再加几分力道轰出,足下一点已退在墙角,哪知云老好似被他后退带起的风卷了过去又如纸屑般紧紧贴着霸公。 “开!”霸公内力逼迫至巅峰,周身气劲大震,勉力将云老震开,双息内劲毫无滞碍迅速回气,紧跟着一拳快如闪电,迅若奔雷轰出。 一接手,云老虚化,沾粘,复又贴身而至,霸公怒极,再度内息遍走全身,全力一震,一接手又复如初,如此数度,霸公内力越运越强,却始终未能摆脱云老的纠缠。 “开!”霸公再度将云老震开,内力运使过度,不由得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嘴角已溢出血来,蓝色的血。 “如何?”云老负手于后,好似半分力量未用。 “不如何!”霸公盛怒,哪里肯服软。 “好,一招,你未死老朽任你处置。”云老道。 “大言不惭!”霸公狠厉之色溢于言表。 云老缓缓提起手掌正要出手,项岳恍恍惚惚道:“原来是你,是你穿着盔甲假扮‘不死邪尊’杀了景熙煌,我早该想到了,早该想到了,景熙煌是被你逼的死在自己‘逆八荒’的真气之下,就像刚才,你要造反,你要助‘誉王’篡位……” 道破的秘密,乍起的变数,云老脸色一变,苦笑一声,抬头望了望天,缓缓地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全都留下吧。” (本章完) 第78章 天数(上) 项岳一句话道破秘密,云老闪身而至,项岳长枪刺出,死气弥漫,云老掌心抵住枪尖,绵掌之力运起,一丝力道传入枪中,凝成一点,如微尘,如毛发,如秋毫之末,力道又凝,不及毫发之万一,力道再凝......再凝......,无形无物小到不能再小的一点的东西渗透入‘东狱枪’几乎不存在缝隙的枪身之中,慢慢地,一点一点触碰,分解,坚如‘东狱枪’竟缓缓变的酥软疏漏,一道道细小到肉眼难见的裂缝出现在枪身上,那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纵横交错,渐渐地整条枪上布满了渗人的细痕,最终‘东狱枪’轰然消散不见,项岳惊骇万状却陡然间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布满了一道道裂痕,如龟裂的河床,如密布的蛛网...... 蓦然间,云老身边虚空再度扭曲,化而为刃,毫无距离毫无间隙,贴身穿刺,云老运起‘拏云手’卸力于无形,气刃再难伤他半分。猎北风二话不说,‘十字刀痕’爆出,砍向的竟是梁榭。 梁榭‘震刀决’运出,在身前划出一道屏障,勉力震开刀痕,猎北风长刀前劈,梁榭挺刀架住,猎北风借力回刀变反手倒持,在梁榭身侧错身而过,短刀封喉,封死梁榭闪避之处,梁榭眼前一花,不及抵挡束手待死,突然身子一动,移开半尺,一道寒光在眼前电闪而过,却是云老拉开了他。 一斤四两!霸公中招。 “这点力道,挠痒痒还嫌……”霸公话未说完赫然发现那彻彻底底消散不见的项岳和‘东狱枪’脸色一变,那如柳絮,如蚕丝一般薄轻软绵的力道无孔不入,无比细小,一寸寸,一分分,一厘厘,一毫一丝……,细的不能再细,小的不能再小的力道彻底进入霸公的身体,霸公双息内力运起却被这一斤四两的力道分割的支离破碎,全然无法流转,一瞬间他全身筋骨血脉齑粉而碎,齑粉再碎,再碎,终至全然无物,霸公,死,不见尸! 太一绵掌!有着极大破绽的太一绵掌,有着极大破绽的人竟能将这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虐至如此境界。 不管是谁都万万不能被这种内力倾入体内,元老宁可自损宁可绝了保命的手段也要将力道隔出体外,‘百忍精堂’的杀手也用了同样的方法,宁可被自己的内力震伤也绝不能被这种武功所伤,绝对不能,哪怕是一节小指一根头发,哪怕云老是早已功力减退存在缺陷的太一绵掌。 然而,连番出手云老的武功却弱了一些,他有伤在身,天地之力的反噬和制衡越来越强让他不得不再多花力气抵御,尤其与元老一战,更引动内患。 情况对双方都不乐观,一方出手则死人,一方出手一次杀一人便弱一分,反噬便强一分。一时间,又陷入僵持。 天,依然阴沉,若在平时该是快要日出的时分。院子里静了下来,众人呼吸声可闻。 “轰隆隆隆隆隆……”一声闷雷响了起来,像是酣睡的人在打呼噜。 院外,林中,脚步声响起,接着乒乒乓乓打了起来,数人越墙而入。 “云老,我们来了。”张通海‘啪啪’两掌挡开袭来的两招道。 猎北风大喜,喊道:“全部放他们进来。” 云老脸色一变,足下一动一掌向猎北风打去,猎北风不敢接招飘身后退,‘十字刀痕’向张通海袭去,身子一闪已钻入人群之中。云老凌空一掌击散刀罡,猎北风他不待云老追上,立时将八派之人推挡在身前,同时一道又是一道刀罡袭向梁榭,张通海,以及新进闯来的孙思思、李月凡,云老不及伤敌先行护人。 李二唰唰两柄飞刀放倒两人,也冲了进来,高声道:“云老,我们来迟了。” “你们不该来,少爷还需要你们。” “唰唰”两柄刀砍来,李二侧身躲过,反手一柄小刀刺了过去,朗声道:“人莫不有死,我等愿为云老赴汤蹈火。” 李二一句话斩钉截铁,众人齐道:“愿与云老共存亡。” “唉!”云老长叹一声。 在刻意放水之下赵三、刘四、陈五、楚六、贾八、柳十一、先后进了院子,紧接着李通义,王顺枫、王顺欇、刘顺福、高顺棠、文顺君、岳顺平、秋黛都闯了进来。 一柄柄气刃突兀地出现在李二一行的每个人身边,‘虚空成刃’,空首也动了。 较之猎北风的‘十字刀痕’这‘虚空成刃’的功夫更是难以捉摸,云老身影奔走如幻,一招招化解着,随着闯入的人越来越多,猎北风和杀手拼尽全力出招,根本不论会不会伤到自己人,云老几次出手,两人均以他人做挡箭牌逃过一劫,云老体内有伤,又有天地之力的反噬制衡,此外若是放手直接杀人则杀的越多怨念反噬越重,而猎北风等尚到不了这等境界,反噬云云于他们半点影响也无,自可放手一战。一时间无形的刀罡气刃遍地而生,云老疲于奔走更无半点余暇,哪还能顾得上借刀杀人的手法,无奈之下只得掌出之下当者立毙。 李二等人与云老朝夕共事竟也不知道云老武功一高至斯,更不防敌人当中有这样的高手,李二等人虽然也都算得上是高手,然而在猎北风和杀手全力施为之下很难挡得住一招半式。 院中,云老‘履水步’频频踏出,‘拏云手’时时化解,一时竟将十几人护住。 五十五、五十三、五十、四十八…… 敌人在迅速减少,有李二梁榭等杀的,也有云老杀的。 四十五、四十、三十六…… 云老手上结起了冰霜,脸色煞白煞白…… “啊!”一声惨叫,赵三被气刃贯穿胸口,云老替梁榭挡过猎北风封喉一刀竟未及替他抵挡。 “哧!”王顺枫头颅飞起,无头躯体栽倒。 “哥!”王顺欇嘶吼一声,不防疏神之际一道十字刀罡袭来,顿时身体裂为四片飞出…… 树上诸人自元老走后一直没有动静,此时瞧出便宜,纷纷出手,休克足下一踏,手一扬就是一把毒粉,手中杆子打出又是一股毒雾喷出,刘四首当其冲,识得厉害赶忙躲闪,不想背后一刀砍来,不由吸一口气纵身跳开,哪知只吸入半点毒雾,立时头晕目眩;‘震北关’廖鹰纵身跳下与高顺棠战在一处;封剑城苍泉山道派门人青云子,玄云子,祥云子、流云子四把剑齐出,在空中一字排开,四人足下踏剑手中又各持一柄剑舞动剑花直接奔柳十一杀来。 梁榭眼见这四人功夫非柳十一能够抵挡,当下避开两柄长剑,四枚‘落羽锥’应手而出,抡起手中刀‘霸刀诀’怒斩而至,‘叮叮叮叮’四声,流云子舞动长剑将‘落羽锥’尽数击落。‘当啷!’一声响,玄云子身在半空单剑挡住梁榭一刀,身子借力退开半尺,足尖在剑尖上一踩,他足下的剑跳起,潇洒落入手中。梁榭暗暗叫苦,舞动长刀,守势再出,一记‘震刀决’舞起,堪堪挡住青云子、祥云子两人合力一击,梁榭胸口一闷,一口血涌了上来,青云子、祥云子却只是后退一步,借兵刃拼了一招内力,梁榭功力远不及两人联手。流云子趁机一剑刺来,柳十一甩手打出一张网,手中短剑同时刺出,流云子飘身后退。 “贺真人何等英雄了得,他的弟子竟这般堕落了么?”张通海喊了一声迎了上去,与梁榭柳十一三人合力斗四子。 四子舞动双剑结成阵法杀来,梁榭刀一横,‘怒刀诀’应手而出,却不料背后‘十字刀痕’临身,猎北风的刀罡凌冽锋锐不输神兵利器,梁榭皮肉生痛,躲闪不及,自知无幸! 就在刀罡触体同时,梁榭忽觉一道轻飘飘的力道袭来,不由自主随着那股力道奇异扭动了一下,猎北风的刀罡砍在他身上那力道逐渐减小,锋锐到切开身体的感觉也一点点弱化,就像一柄锋利的刀放在身上,继而变成鲁钝的刀,继而变成刀背,继而变成木刀,继而如同棉花,最终那力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呃呃!”两声,云老替文顺君、岳顺平、秋黛三人各挡了一招,又助了梁榭一掌,乘隙又击倒两人。 “嗯。”楚六一声闷哼,脖颈一丛鲜血喷了出来。 兄弟惨死,梁榭看在眼里,心脏一揪,握刀的手不经意颤抖了一下。 “啊!”与此同时,刘四毒性发作倒在地上,拼命翻滚,黄白色的小虫子从他耳朵、鼻孔钻了出来,继而眼睛,继而全身…… “杀了我,云老,杀了我。”刘四呼声近乎疯狂,休克却在一侧嘿嘿冷笑。 “天数!”云老一声悲叹,强收心神,提起身边一人掷了过去,头对着头,与刘四同时脑浆迸裂。云老身影一动,休克再次打出的毒雾尽数喷到自己脸上。 (本章完) 第79章 天数(中) “着!”高顺棠一掌斩在廖鹰‘太阳穴’上,廖鹰当场摔出,一动不动,高顺棠一掌得手,不再理他,回手一掌又向一人斩去,蓦然间前方虚空一抖,幻成一柄刀,高顺棠一掌正好斩在刀上,他尚未来得及疼痛,一柄气刃又从后背直透前心。云老待欲救援已然不及。 “顺棠!”云老足下动,履水步又出,杀手不敢硬接,足下一步退,又到了人群中,气刃再出,袭向柳十一,猎北风五刀‘十字刀痕’袭出分袭五人,云老一掌解了柳十一之厄,那边文顺君却被消去了半边脑袋。云老心下发狠,双手十指张开‘金针指’依次抹过流云子,青云子,祥云子,玄云子四人,四人剑断人亡! 刘顺福,死! 孙思思死! 李月凡死! 三十七、三十五。梁榭暗器刀法齐发,张通海拳掌相加打倒几人,李通义却又被猎北风砍死。 三十二,三十…… “啊!”陈五刚刚避开迎面而来的一刀,却又被杀手的气刃透胸贯入。 十五!云老怒气大盛,只一瞬间便杀了十五人,霜气几乎已经冻结了他的左臂。云老身子逐渐僵硬,‘拏云手’内劲和‘太一绵掌’功夫越来越难以施展。 八派之人终于承受不住死亡的威胁,顾不得大内高手在侧,开始悄悄退却。 “临阵退缩者死!”猎北风身形游走,电光火石之间杀了几个为首逃跑之人。 “嗯!”杀手一声闷哼,被云老丢掷过去的人撞中,吐出了一口血。云老须发罩雪。 ‘呼’猎北风看出便宜,‘十字刀痕’再出,人影闪动,反手抓着短刀一刀拦腰斩来,云老堪堪避开,猎北风迎上援手而来的李二短刀再变舞起刀罡挡开李二的暗器和软剑,长刀突然变为反持,错身而过将李二拦腰斩为两截。得意之际,忽然一只手掌掐住了他的脖子,正是云老的左臂,猎北风长刀圆转,‘咔嚓’一声砍断云老左臂,血喷溅而出,未及落地已然凝成冰渣,云老右臂袍袖拂动,猎北风纵身一跃已上了屋顶,脸上只溅了几片冰渣。 “如此模样看你还能活……”一言未毕猎北风脸色陡然一变,他脸上那几片小小冰渣的寒气顺着他的脸颊钻了进去,猎北风用手一按却哪里按得住?一丝淡蓝色的寒气顺着颈侧植入周身血脉,只一瞬猎北风周身血脉冻裂,红色的冰渣刺破皮肤而出,猎北风从屋顶滚落,落到地上。 云老周身寒气涌动,苦苦压制,一柄气刃陡然生于云老胸前,倏然刺出,云老筋骨僵化避闪不及,被气刃穿入胸口,杀手一招得手身形幻化凭空消失…… “想走?”云老凄然一笑,虚步踏出,用全身最后的力气一掌拍出…… “噗通!”云老栽倒,全身结成冰坨,岳顺平伸手欲扶,只稍微触碰到一点瞬间也结成冰坨栽倒。 “云......老......”李二在血泊中悲呼一声,却无可奈何。 震惊!究竟是什么样的内伤能够如此霸道?梁榭不知,众人惊骇。 受云老一掌的虚空扭曲着,扭曲的虚空中乍现一个黑点,那黑点迅速变大逐渐映现一条虚幻的人影,虚空如冰一般生出一道一道细痕那细痕一丝一丝延展开来,渐渐地虚空上的细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密得数之不胜。 “嚓”一声脆响,虚空终于承受不起那许多细痕破裂,那条虚幻的人影也跟着破裂开来,血,像雾一样腾升而起,衣衫筋骨尽化粉尘,缓缓飘落。 院子中到处都是死尸,李二被拦腰斩断一时不得便死,倒在血泊中双手颤抖不住…… 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梁榭既痛且愧,眼看着李二痛苦万状,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当即俯下身抓起李二的手掌狠狠握住,哽咽道:“泽堂……” “叛……徒!……”李二颤抖着嘴唇挤出两个字,眼睛瞪着梁榭,手用力掐住梁榭的手背指甲深深陷入肉中……,良久,终于撒手而去。 八派之人死的死逃的逃所剩无几,被张通海、秋黛、贾八三人联手尽数杀死…… ‘轰隆!’闷雷又再响起,几人跪在院子中替云老李二等人收了尸,就地草草掩埋,叩拜。梁榭心情矛盾至极,云老既是害自己和嘉娴的仇人却也在方才救了自己一命,他不知该记恨还是感谢云老,尤其是云老方才为了保护众人而引动体内内伤身死让他更是愧疚。梁榭欲待跪下叩拜云老和李二等一众亡者,但众人齐齐跪在地上,梁榭无处可跪,柳十一默默向旁边挪了一挪,梁榭方才跪下叩拜,几人默不作声跪拜,秋黛默默流泪,张通海和贾八则是紧紧握着拳头暗自发誓报仇、拜毕起身众人正眼也不向梁榭瞧上一眼。 “你们不是都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梁榭低声向柳十一问道。 柳十一道:“二哥他......信不过你,所以又叫了大家回来。” “可你明知道......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柳十一幽幽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远处,树上,不留与宗老并立,看着八派之人逃出院子被‘府卫’的人杀死,也看到猎北风跃上屋顶凝成冰坨摔下,院中逐渐归于宁静。 半晌,宗老道:“一百五十余人,不下三十名一流高手竟然打不过一个人,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不留并未答话,自言自语道:“能够瞬息将人凝结成冰便是万年玄冰也做不到,这是‘大隅天城’高层中(此处暗线,暗示天君也可能会,当年财神中的其实是天君的寒雷,而不是雷神的,同时也说明天君当时根本没有受伤)流传的‘彻骨寒雷’内功,据我所知当今除了‘雷神’无人练习,难道这老者之前同‘雷神’交过手,受了内伤?” 宗老道:“大师的意思是这一战引发了他体内的内伤?” 不留点头道:“嗯,‘雷神’的‘彻骨寒雷’中者必死,据说连当年的战神也抵受不住(战神在天君之上,战神抵不住天君自然也抵不住,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天君压根没受伤,而是他自己会,只不过实力照着雷神差远了,所以财神是天君伤的,所以天君和雷神是共谋),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压得下,化得开,此刻他引发内伤再无幸理。‘誉王’暗藏如此高手而不知,这一次我们鲁莽了。” 宗老道:“好在他们拼了个两败俱伤,这对我们反倒最为有利,只是尚不知‘誉王’是否已死,梁大侠景况如何?” 不留道:“侥幸可一而不可再,前路已现,是吉是凶唯有前行。” 宗老笑道:“大师直说。” “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秋黛擦了擦眼泪道。众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向院外走去。 甫出院门,刀光闪动,一队‘金衣卫’,一队‘内都府’的人杀来,一片片薄如冰片的暗器自每一名‘金衣卫’刀柄中激射而出,铺天盖地打来。梁榭纵身挡在柳十一身前,‘震刀决’运起抵挡四面八方打来的暗器,张通海、贾八、秋黛纷纷躲闪格挡,一时间千百道暗器四下飞溅,贾八中招,紧接着一片铁片划过秋黛颈项,秋黛身形一滞好好的姑娘登时被千百道暗器打成筛子...... (本章完) 第80章 天数(下) 远处,树上。 不留道:“动手!”两人飘身下树,直奔‘府卫’而来,宗老撮唇鸟鸣,林中东西两方杀出‘半步堂’三十名弟子和老鹰、胤苍狼、皇甫残烛,战狼等人带领的‘谭门’二十名弟子,以及狼门的数名弟子,却不防一处破落院子中张千户、史千户率手下杀出,一出手便是歹毒的暗器‘百子千孙’,刀柄中薄铁片四处横飞,‘半步堂’‘谭门’弟子应接不暇霎时死伤十多人。 宗老分身接应,足下展开轻功,起足落足之间定有‘府卫’之人被踩在脚下,不留一声大喝,‘推山掌’推倒两棵柳树掷到两队‘府卫’人马之中,梁榭等人稍得一缓立时还手相击,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死伤,正杀得难解,忽然林中人影晃动,一行三十名剑客玄装劲服如风赶至,没有任何言语,出手便即向‘府卫’众人偷袭。这三十人个个蒙面,配合无间,出剑果决狠辣,尽是毙命之招,一剑不中立时有另一人或发暗器,或以剑法补杀,‘府卫’士气一馁,另一边一人大踏步走来,一挥手便是一丛钢针,针针不虚,尽数刺入‘府卫’之人的颈侧。这次行动原以元老一行为重,‘府卫’出动的人只有二百人,尚且不算是‘府卫’最精锐的部分,哪里经得起‘听雨读剑楼’的三十名高手偷袭?况且尚有‘半步堂’三十的名弟子和‘谭门’的二十名弟子以及不留宗老唐贤梁榭等高手,紧接着谭兴德带领‘谭门’的‘三杰八雄’也掩杀了过来,‘谭门’武备精良,众人更是如虎添翼,顷刻之间‘府卫’已死伤殆尽,张千户,史千户两人虽也是高手,却被不留三招两式当场活捉。 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得多,不留、宗老大喜,起手将张史二位千户打晕才与梁榭等汇合一处。 梁榭不等不留问话,已抢先问道:“大师,内人可救出来了么?” 不留道:“放心吧,已安置好了。” 梁榭待欲再问详细,不留眼神看向张通海等人,梁榭了然,当即不再问下去,以不留的身份和武林中的地位,他说已将嘉娴救了出来自然不会有假,梁榭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张通海冷笑道:“梁大侠,梁堂主恭喜你计谋得逞,要如何处置我们请便吧。” 梁榭道:“张兄如果愿意同我们一道对付武经国……” 张通海抬手打断道:“有天下无敌的不留大师,财大气粗的‘谭门’掌门,‘半步堂’的耆老‘凌霄大侠’在,张某这点微末道行哪值得一提?梁大堂主若还念着这两年的情谊便请顺手送张某一程。” 梁榭不知该如何答话,他有心放走张通海等人,却不知不留他们是否愿意,谭兴德瞧出梁榭意思,当即道:“只要张总镖头保证不会向武阉告密我们也无谓多伤人命。” 张通海冷笑道:“谭大掌门,张某行走江湖半辈子什么都不在乎,却还顾念着祖宗的名声,贵派谭姓之人以‘开普兴辉,大耀祖廷’八个字排辈自也是想着光宗耀祖的,谭掌门名兴德更是德行兼备,却未免将旁人瞧得过于低了。” 谭兴德道:“在下失言,张总镖头请。” 张通海道:“既然诸位怕脏了手,那张某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贾八向谭兴德抱拳道:“今日诸位放我们一马我们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他日有机会自当报答,至于梁兄,下次见面是生是死我们各凭本事。”说罢也转身而去。 梁榭怔怔地望着曾经的兄弟和朋友逐渐远去。 “走吧,咱们进去看看。”不留淡淡地说了一声,带着众人进了院子。院子中死尸遍地,不留扫了一眼,又俯下身子查看了两具尸体,点了点头,起身道:“梁大侠,这些人中哪个是‘誉王’?”面对众人他竟然毫不避讳。 梁榭摇了摇头,道:“没有,云老早就识破了我们的计划,‘誉王’是别人假扮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心顿时凉了半截,谋划许久自以为得计,却没想到‘誉王’是别人假扮的,那么此战是胜是败已是毫无意义,为今之计若不逃走,待‘府卫’援兵到来,众人难免又有死伤,甚至全军覆没。 宗老脸色一敛,与不留对视一眼,道:“果然还是......”(梁榭妻子未能救出,不留和宗老已然怀疑,此时更加印证,宗老打算出口,不留碍于梁榭在场,拦住了。) 不留使了个眼色,打断道:“已成的事实多说无益,算算时间此刻差不多刚退朝,司寇元焽逃走,这里的情况武经国应该也快知道了,我们要立刻撤退。” 宗老点头,忽听林中几声雀鸣,宗老雀鸣相和,门口人影一闪,宜丰闯了进来,抱拳道:“师叔祖,大师。” 不留问道:“小侠,你先前传讯可是出了什么变故么?” 宜丰道:“是,‘沛水’出事了。” 不留微微一惊,问道:“武阉派了多少人?我们又折损了多少人?” 宜丰道:“武阉派了一百多人,动手的却只有一个穿红衣红伞的人,我们的二十多名兄弟全无还手之力,晚辈离的较远未被发现,可也不敢相助不敢挪动,直到今早晚辈才有机会脱身。” 谭兴德脸色一变,道:“红衣红伞,莫非是他(她)?” 不留点了点头道:“事态严重了,我们在‘沛水’的布置被识破,看来只能走‘飞龙河’了。” 宜丰道:“大师恕罪,晚辈自作主张将原定‘飞龙河’渡口的船只往上游移了十里,为免被人发现,晚辈已将‘飞龙河’的众位兄弟撤了回来。” 不留看了宜丰一眼,笑道:“好,小侠想得周到,‘飞龙河’水快,只要上了船,武阉的人即便发现了我们也未必来得及阻拦。” 宜丰笑道:“正是。晚辈想纵使武阉怀疑我们在‘飞龙河’做了安排也只会派人去下游寻找,绝不会去上游。” 梁榭从二人对话中听出个大概,心下思忖:“‘府卫’的人一般只针对朝中官员,而河港渡口来往的多是买卖船只,即便被‘府卫’的人盯上了也不过是想借机敲诈一番,给点银子即可,又怎会提前埋伏杀人?看来多半‘半步堂’或是‘谭门’之中有内鬼了。宜丰看起来为人谨慎想不到竟会如此糊涂,好不容易变更了退路怎能在大庭广众面前说起,唉!”宜丰话已出口,梁榭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当下不禁暗叫可惜,无意中一瞥之下忽觉东墙角原本趴着的一具死尸已不见了,他不由得‘咦’了一声,向柳十一道:“我记得有一人中了云老一掌趴在那里死了的,怎会不见了?” “嗯。”他这一说柳十一也发现异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不留听得有异,快步走了过去,仔细看了看梁榭所指之处发觉地面上的尘土果然有衣衫蹭过的痕迹。他脸色微变, 道:“有活口逃走。” 宗老道:“以这老者的功力,中他一招,怎还有活命的机会?” ?老鹰道:“那么多人打一个,还有大内高手和‘百忍精堂’的杀手,哪还能顾得过来谁死没死,再说,这么多人混战,个个都是硬手,别说是漏掉一个,就是漏掉十个也是正常的。” 不留道:“连猎北风和项岳都无法活命,怎么偏偏跑掉一个无名无姓之人?” 梁榭道:“大师的意思是云老故意留的活口?” “嗯。”不留点了点头,思忖半晌,忽然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场三方角力我们的损失最小却并不是赢家,而是被利用了!” “利用?”谭兴德奇道。 不留道:“是,这一招将计就计把我们和梁大侠都骗过了,先是‘誉王’为人假扮,后又有活口脱逃,他们谋划日久绝不会是想和武阉的人硬碰。” 谭兴德道:“大师的意思是‘誉王’想借武阉的手除掉我们?” “恐怕不止是我们。”不留神色一肃,又道:“各位掌柜和各位大人现在何处?” 谭兴德一惊,道:“各位掌柜尚在城内,大师是担心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不留不答,只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宜丰,宜丰道:“昨日我与韩大人碰过面,他们已将奏本拟好,只待这边消息确定即刻上奏。” “韩大人?”不留微微一皱眉,旋即笑道:“原来是他,先前和尚还担心奏本能否送到皇上手里,现有韩大人主持便轻易的多了,任他武阉再聪明百倍也决料想不到这一点。” 宜丰道:“正是。” 梁榭心中暗暗叹息,他连番向不留和宜丰使眼色,这两人却仿若不见。 正说话间,忽然一名‘谭门’弟子跑进院中,附在谭兴德耳边说了两句话,谭兴德听罢登时脸色大变,向不留低声道:“小女刚得到消息,昨天半夜陈员外已被武阉的人捉了去。” 不留一皱眉道:“果然如此!” (本章完) 第81章 营救 战狼离的较近,隐约听到一些,问道:“大师,是那个帮我们印歌谣的书商陈员外?” 不留看了他一眼(怀疑战狼),道:“嗯,是他。” 老鹰骂道:“他娘的,这个死太监还真不好对付,这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陈员外的?” 皇甫残烛道:“武阉若是好对付我们就不会混到这般地步了。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救人,至于陈员外怎会被捕,稍后再议不迟。” 不留点了点头向谭兴德道:“谭掌门,你怎么说?” 谭兴德道:“从武阉手中救人谈何容易,恐怕此刻武阉已备好了陷阱,巴不得我们去救。” 不留道:“小侠说说你的看法。” 宜丰道:“武阉的人捉了陈员外势必要严加拷问,万一陈员外受刑不过那各位大人和各位掌柜便危险了。武阉权倾朝野,手下高手不计其数,那红衣人和司寇元焽的实力更远在家师之上,放眼天下唯有‘大隅天城’和‘钧天九鼎’能与之相抗,就算是龙神也只能取其鳌首不能公然抗衡。对付‘誉王’武阉有所顾忌,我们尚有可趁之机,若是闯监牢救人武阉则是全无顾忌,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拼尽全力救出陈员外的机会恐怕不足一成,而我们的人至少要死掉一半以上,更失去了救走其他掌柜的机会。晚辈以为陈员外与朝中各位大人们并无过往,故而我们要趁着陈员外未将其他掌柜的姓名行踪交代出去先行到‘沁龙楼’将其他掌柜救出城来,只要其他掌柜们不落入武阉手中,武阉自然怀疑不到韩大人他们头上,咱们也可等待下一次机会。” 不留皱眉不语,不置可否。 老鹰道:“宜丰兄弟,我不同意你的做法,既然其他掌柜的在‘沁龙楼’,那有墨二掌柜照顾,武阉不能把他们怎样,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倒是陈员外为了扳倒武阉又出钱又出力的,现在落入阉狗手中我们怕死不去救他,这种不仗义的事我老鹰做不出来,你们要是不肯去救他我一个人去好了。” 皇甫也道:“是啊,此举确有过河拆桥之嫌,未免不太仁义了。” 谭兴德(这些人只有宗老,谭兴德几人知道,他也在配合)道:“武阉虽对龙神有所忌惮,但若非必要龙神也不愿同武阉结仇,墨二掌柜身为‘沁龙楼’的二掌柜,又是‘山龙堂’的副堂主自当为帮内弟兄的利益考虑,不能总由着他自己的规矩办事。何况这次的事极可能动摇武阉的地位,武阉岂会轻易放弃,墨二掌柜就是有心庇护也庇护不了。” 老鹰一时语塞,墨幽帆就算再硬气也终究敌不过‘无根党’的人多势众,龙神出面倒是可以一战,可龙神凭什么拿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基业去帮助这些毫无交情的人? 众人一时没了主意,齐齐望向不留大师。 不留是这里的主事,论武功,论智谋都远在众人之上,他闭目沉思片刻,道:“按小侠说的办,先救出其他掌柜的再说。” 老鹰道:“那陈员外就不管了?” 宜丰道:“鹰掌门,陈员外有韩大人伺机搭救,成功的机会远较我们为大。” “这还差不多。”老鹰听宜丰如此说才肯罢休,转眼看见不留没有动静,又催促道:“大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皇甫施主,依你之见该如何安排?”不留问道。 ?皇甫道:“谭掌门手里不是还有几十套‘金衣卫’的衣衫和腰牌么,依在下之见将各位掌柜扮作‘金衣卫’之人混出城来算得眼下最稳妥的法子,只是这法子仍是败多胜少,唉!”他叹口气又道:“我等固然死不足惜,可惜这千秋大业付于谁人?” ???胤苍狼道:”挥戈向虎豹,死生一笑轻!古人既有如此胸怀,我等也不是懦夫,众人一战至死,杀个痛苦,更好过在这畜生当道的天下为奴为婢! “狼掌门豪气。不过我们也无须绝望,武经国手下能人谋士虽然不少,我们也并非没有后手。”不留莫测高深,众人一时摸不著头脑。 ?老鹰不耐烦地道:”大师,你们花花肠子多,我老鹰粗人一个听了头疼,要怎么做你痛痛快快吩咐就是。“ ??不留点了点头道:“好!那和尚便不客气了。谭掌门,诸位家小可都安排妥当了?” 谭兴德道:“大师放心,俱已安排妥当,现在城中只有‘谭门’的几名弟子和几位掌柜。” 不留道:“如此甚好,便请谭掌门派人接应城中弟子和几位掌柜出城。” 谭兴德道:“好。” 不留又道:“武阉既捉了陈员外必然会在大街小巷加派‘府卫’的人巡查,以防我们去接应,对付这些人用假的‘金衣卫’衣衫和腰牌恐怕混不过去,倒不如索性扒了死人身上的衣衫腰牌用上一用,为防万一请宗老押着张千户陪同走上一遭,一旦‘府卫’的人起疑也好有个登对。” 宗老道:“嗯,有个千户帮忙谅必‘府卫’的人也不会太过疑心。” 不留继续吩咐道:“鹰掌门和皇甫先生武功高强,更长于轻功,便请二位相随,探路断后,若有意外请宗老以三声雀鸣传讯,若是顺利出城便以三声乌鸦鸣叫传讯。” 老鹰笑道:“嘿嘿,跑腿么,是我老鹰的拿手好戏。”皇甫道:“谨遵大师吩咐。”宗老只点了点头。 不留转向胤苍狼、战狼道:“苍狼掌门,战狼兄弟以及宜丰小侠,你三人一组,在城门附近接应。将追兵引往城东,切记只可游击不可恋战,甩开追兵即可。” 宜丰等三人齐声称‘是。’ 不留又吩咐道:“我等在此处设伏接应,各位出城后便由此地往‘飞龙河’汇合,由我等断后。” 众人皆应声称是。 “行动!”不留一声令下。众人行动了起来。 宜丰拍了拍史千户,自他身上搜出数支烟花令箭,笑道:“这东西还是毁了稳妥些,放在你身上我可不放心。”说着揣入自己怀中。 “大师,我老鹰本来佩服你的武功,没想到你连排兵布阵这一套也在行,没的说,老鹰唯命是从。哈哈。“眼见生死将分,老鹰竟半点不忧心,豪爽之至。其他人眼见时局紧迫,无暇客气,各自行动。 谭兴德回转谭门埋伏处,派谭兴业领十名谭门弟子前往城内救援,众人扒了‘金衣卫’的衣衫换上,由宗老胁迫着张千户老鹰和皇甫残烛左右相护大摇大摆的去了,宜丰、胤苍狼、战狼连同谭兴德两位师弟五人尾随在后。 待众人走远,不留又吩咐‘听雨读剑楼’的三十名杀手分成六组,散于六处,每组携带‘府卫’的烟花,一旦宗老和谭兴业那边出了问题便先后点燃烟花假作求援,迷惑敌人,分散敌人的实力。唐贤主动请缨协助众杀手,不留考虑到唐贤这一手暗器群战最好,与众杀手配合,且战且走更能拖住‘金衣卫’的脚步,于是便答应了。众杀手更不废话,应声自去。不留安排妥当,至于如何设伏如何匿藏等事自是谭门的拿手好戏,片刻后谭兴德回转当即安排了余人捡了‘府卫’藏有‘百子千孙’的刀又着令百多人换上府卫的衣衫,将扒了衣衫的尸体丢入院中,又安排众人埋伏之处等等。不留看在眼里,嘴唇似乎动了动,谭兴德留下谭门三杰手一挥带着其余众人片刻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一时间只留下了谭门三杰和不留和梁榭、柳十一三人。 ?“轰隆隆。”,天更加阴沉了。 (本章完) 第82章 师爷之争 皇城内,刚刚退朝。 武经国陪同着皇帝入了寝宫,待皇帝躺下武经国嘱咐两名太监好生伺候,自己轻手轻脚退了出来,甫一出寝宫便急急忙忙点了几个人向府邸赶了回去。 经国府中,李师爷居中而坐,一言不发,一张精明而成熟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大厅左侧坐着元老、瑞婆婆、孙铭、和‘栖凤楼’的左执首鲁平一,右侧坐着刘师爷、赵硎两人。元老拼命之下用功超出极限,受了极重的内伤,此刻神情萎顿坐在椅子上几欲睡着,赵硎环抱着双臂倚在椅子上满脸的冷笑,刘师爷则是一脸严肃正经的坐着,时不时向李师爷偷瞄上一眼,脸上忍不住透露出一丝丝笑意。 “我们被人算计了你很高兴是么?”李师爷突兀地说道。 “岂敢?李师爷是府督身边的红人,智谋胜我百倍,我刘某人哪有幸灾乐祸的资格?”刘师爷道。 李师爷‘哼’了一声,这次的失策属实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味道,倘若他稍稍笨一些,心眼少一些纵然不能立功也不至于折损这许多人手,可偏偏被对手这种似是而非的计谋给误导了,心下正自憋屈看着刘师爷一副你赶紧去死,死了我好上位的表情更是恼怒,当即阴测测道:“有些人总以为坑害了别人自己便成功了,殊不知能力不济便算天下人都死绝了他还是废物一个。” 刘师爷脸色一变,想要发作又强行忍住,冷冷地道:“好,如此大败我看你今日如何过府督这一关。” 李师爷冷笑着回道:“不劳费心,府督度量岂是一介书生所能测度?刘师爷盼着李某死可当心死在李某头里。” 刘师爷道:“咱们走着瞧。” 赵硎冷笑道:“二位师爷吵架的学问可不浅呐,就不知可能杀敌否?” 李师爷神色一肃,正色道:“让赵大人看笑话了,是在下失态。” 赵硎道:“丢人也好,失态也罢,那是你们的事,与赵某无关,赵某只想知道接下来二位师爷打算怎么办?” 李师爷道:“既已失策不能将两方势力弭平,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拿下‘半步堂’诸人与朝中反对势力也可稍作弥补。” 赵硎道:“哦?看来二位师爷已然部署妥当了。” 李师爷道:“实不相瞒,方才在赵大人到来之前我等已捉了逆党中的一名贼商,眼下正在徐大人处拷问,以徐大人的手段不愁他不开口。” 赵硎道:“区区一名商人有什么用?” 李师爷道:“为官者有权,为商者有钱,历来官商勾结,权钱不分,捉了贼商不怕问不出逆党的姓名官职来。” 赵硎道:“好,不知我等何时赶去支援?” 李师爷道:“贼人实力远超估算,此时我处战力空虚,强行支援徒然折损于事无补,此事在下已派人禀告了府督,待府督另派‘金衣卫’精锐和‘龙禁卫’的高手再有‘栖凤楼’众位相助再去救援。” 赵硎冷笑道:“这贼人当真听话,乖乖站着等我们去打。” 李师爷道:“赵大人放心,他们走不掉。” 赵硎冷笑一声,转而向鲁平一道:“‘栖凤楼’可做的一手好买卖,先前不肯出手,这会其他门派尽数覆灭倒殷勤起来了,想必那几个门派的地盘和买卖也都落入卫帮主的手中了吧?” 鲁平一道:“‘栖凤楼’对府督忠心不二岂是那些帮派可比得?纵然得些小利也是府督的赏赐,各位的照顾。” 赵硎道:“嘿嘿,不错。” 正说话间,武经国快步赶了回来,身后除了形影不离的两名护卫之外尚有一名锦袍汉子和一名黑袍汉子。锦袍汉子背负长剑,黑袍汉子赤手空拳,那负剑之人身上生出一股凌冽的气劲行走之际竟似剑气随身,赤手之人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气,一举手一抬足院中的花草树叶竟似受了感召,微微动了一动。 “府督!”李师爷等人不敢怠慢,忙站起来躬身相迎,武经国铁青着脸也不答话径直走进大厅。 赵硎目光落在那两名锦袍汉子身上,叫了声:“三哥,四哥。” “嗯。”锦袍汉子微微点了点头,黑袍汉子打了个哈欠并未说话。 李师爷察言观色,不待武经国说话当即跪倒,叩头道:“此次是学生失策,折损了这许多好手,请府督降罪。” “嗯。”武经国铁青着脸应了一声,转头向刘师爷看去。 刘师爷慌忙道:“府督,这事是李师爷一手操办,学生并未参与。”他顿了顿,又道:“出战前李师爷将赵大人调往‘十里楼台’,结果那‘十里楼台’尽是草包,累得赵大人白跑一趟,若非如此我方也不至如此惨败。” 赵硎道:“刘师爷,你们争权可别带着赵某,我赵某人虽然狂妄,尚不至于无知,连司寇元焽都吃了败仗,项老六、猎老七更是连逃走的能力也无,多赵某一个不过是多一具尸体而已,于事何补?” 李师爷趁机又叩了一头道:“错了便是错了,学生愿领责罚,请督主降罪。” “待会儿再与你们算账,接下来怎么布置你们想好了么?”武经国不置可否,却转移了话题道。 李师爷道:“禀府督,学生已在逆党的退路处设了埋伏,城中亦加派了‘府卫’巡查,一旦逆党入城救人便能察觉。” 武经国道:“牢中加派人手了么?” 李师爷道:“也已设了埋伏,管教他有来无回。学生以为在城中我们少了调兵的麻烦和顾忌逆党占不了便宜,现下紧要的是将城外的逆党一网打尽。” 武经国道:“如何一网打尽?” 李师爷道:“先前对敌人实力估算有误乃至折损了战力,此次若是由掌辕李念大人或是掌纛骆镶大人亲自带领‘金衣卫’精锐前往必能成功。” 刘师爷道:“学生以为还是由任思勰大人出面调动火器营或者京城守军围剿最为稳妥。” 武经国道:“调兵?说得轻巧,如何调兵,以什么名目调兵,调了兵去打谁?闹得沸沸扬扬是怕皇上和朝中大臣不知道此事么?还是调了兵造反?” 刘师爷被一顿抢白,不敢顶嘴,慌忙道:“府督训斥的是,学生考虑不周。” 武经国扫了他一眼,转向那两名汉子道:“庄大人、酆大人二位可有对付逆党的把握?” 黑袍汉子漫不经心道:“那要看庄老三的了,我向来是对有把握的事没兴趣,还是没把握的事好玩,老妖和老虎要在我也懒得来。” 背剑那名锦袍汉子道:“我想听听元老的意见。” 元老道:“庄大人请问。” 庄大人道:“以元老的武功竟会战败,不知对手是何方神圣。” 元老道:“庄大人可听说过‘道尊’?” 庄大人道:“二十年前一招败在‘东狱枪’手下的那名道士?” 元老苦笑道:“我们都被大内第一高手的名头唬住了,二十年前一招落败的恐怕是十大名锋的‘东狱枪’,而不是道尊。” “一招?”庄大人眉头拧了起来,双目如两柄利剑一般自元老身上扫过。“他有伤在身?” 元老点了点头,道:“必死之伤。” 庄大人道:“与元老一战想必他更是伤上加伤了?” 元老又点了点头,庄大人又道:“既然‘誉王’未曾露面,道尊又身负必死之伤,那我们何必去招惹他?我们应该对付的是另一拨人。” 元老道:“庄大人说的是,这一战本不该打的,是老朽轻敌。” 庄大人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非是元老轻敌,不过是几个狂妄自大的人不听命令罢了,元老若不出手是怕难以交代吧。” 元老一笑道:“庄大人这是替老朽遮羞了。” 庄大人一笑不语,思忖片刻,忽道:“听说,他(她)也来了?” 元老点了点头。 庄大人道:“既然有他(她)相助,这一战我们想输也难!” 武经国大喜,道:有二位大人压阵,本督就放心了。” 庄大人道:“府督抬举。何时动身请府督示下。” 武经国向李师爷使了个眼色,李师爷会意,说道:“此时增援张千户史千户恐怕也来不及了,敌人是否尚在原地我们也不得而知,与其似无头苍蝇般乱找,倒不如索性再等一等。” “等什么?”庄大人问道。 “等一个人。”李师爷道。 (本章完) 第83章 木头 如果说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那么等死无疑是种煎熬,甚至等死本身比死更加摧毁人的意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其实等待本身就是一种煎熬,人们之所以愿意等待是因为等待可以带来希望,哪怕是遥远的不能再遥远,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希望,而不是要等死。等死是无能者的表现,对于天地来说万物众生都是无能的,就算你是武经国,是龙神,是雷神,是皇上,也只不过拥有天地的一部分力量而已,很小的一部分,非常小,小的就像是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大海中的一滴水,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算是孕育万物的大地,对于天来说也只是一部分力量而已,很小的一部分,非常小,小的就像是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大海中的一滴水,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天随便从身上摘一个星宿下来都能砸毁一千个一万个大地,然而满天星斗对于整个天来说,依然只是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现在一粒沙子即将要吹过来,梁榭却觉得这不是沙子而是一座山,一片海,他躲不开更挡不住,他在等,等希望或者是等死,所幸他的妻子脱险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梁榭心中苦笑,想不到,生活跟自己开了个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名以藏匿、暗杀为生的杀手摇身一变成了被人追杀的等死之人,他非常清楚双方的实力,别说现在己方这区区百十来人,就算再多十倍也无法与‘无根党’抗衡,甚至整个天下都不足以与其抗衡,自己如若战死也算报应,可......可连累了别人就......。 “唉!”梁榭叹了一口气。 ??“老大,想什么呢?”?一句柔和而平静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梁榭也知道是柳十一。 “没什么,”梁榭回头笑了笑,想再说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望着柳十一柔美而娇弱的身子,他心中一痛:“战死沙场本是男人的事,何苦让女人来趟这趟浑水?如果自己没有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情,而是打发她离开,现在她又何必面对如此境地呢。”他知道这一战非打不可,因为他猜想自己队伍中有内奸,他也知道这一战必败无疑,因为武经国真正的力量根本没有发动,他更知道这一次他们几乎没有幸存的道理,因为作为主事者的不留根本不知道内奸这回事,更不可能知道内奸是谁。梁榭不知道内奸是谁,他也没来得及和不留说起内奸的事,但他知道当陈员外被捉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只能选择冒险营救,因为如若不然不仅整个计划一败涂地,甚至当朝中大臣被消灭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对付武经国,即便把武经国暗杀掉还有任思勰,还有骆镶还有千千万万‘无根党’的人,只有把这种势力连根拔起才是上策,要做到这些只有动用朝廷的力量而绝非武林中人所能办到。所以不留绝不会让朝中大臣陷入绝境,所以无论有无内奸有多少内奸他们的选择有且只有一个,所以梁榭虽猜想有内奸但不知道是谁,那么这个猜想对当前的他们来说已经毫无价值。 ???柳十一见他不语,缓缓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梁榭浑身一颤慌忙将手抽走,捂在嘴边假咳了两声,道:“你喜欢柳树么?” “甚么?”柳十一一愣,显然梁榭的问题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还......还好。”她下意识的应道。 ???梁榭伸手折下一根柳枝,笑道:“不知不觉夏天已经过了,小时候每当夏天柳树绿了的时候,二师姐就用柳枝编做帽子给我们戴,说是怕我们几个老在大太阳底下跑,晒着上火流鼻血,大师兄则用柳条编个耗子给我们耍。” 听梁榭说的的确是柳树柳十一心中微感失望,道:“你们师兄师姐一定很疼你们。” 梁榭道:“是啊,那时二师姐常常笑话大师兄笨,编出来的耗子谁也认不得,大师兄也不生气,不过后来他改削柳枝的小刀给我们了。其实大师兄只是敦厚,并不笨,他做的番茄炒蛋很好吃。”说起大师兄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曾经憨厚老实到有些笨的人,以前师父最不看好的就是大师兄,因为大师兄不够聪明,他的武功和他的人一样有些笨拙,难看,却不想师兄弟八人最有出息的偏偏还是这个有些笨的老实人,如今这个老实人不知道变了没有或者还像以前一样只会把柳枝削成刀不像刀剑不像剑的小刀,他还是那个做菜只会做番茄炒蛋的大师兄么? 柳十一道:“你二师姐后来嫁给你大师兄没有?” 梁榭愕然道:“你怎知......唉,二师姐后来嫁给了别人......”梁榭依稀记得那天,二师姐出阁,师兄弟们送亲、闹洞房,玩的高兴,但二师姐一句话也没说,大师兄远远地站着,眼巴巴的看着二师姐上轿、拜天地......也一句话没说,那天之后,大师兄离开了众师兄弟独自闯荡江湖去了。据说这位‘扬刀盟’的盟主迄今为止还是独身一人。梁榭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柳十一嫁给大师兄也算有个好归宿。”他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这个念头太荒唐,太荒唐。 ???柳十一看着他幽幽地道:“你大师兄真是块木头,你们师兄弟都是木头。” 梁榭苦笑一下,他何尝不知她的心意,然如今局势朝不保夕,哪有时间儿女情长?“不行,得想个办法把她支走,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在这里等死。”梁榭暗道。从方才坚九,云十一,刘四,陈五,李二,云老,秋黛等先后惨死他的心便没有一刻放在腹中,尤其李二的死状仿佛贴在他的眼睑之上,不用闭眼时刻可见,李二临死前的话更是一声声一句句反复回响在他的耳边,他知道柳十一比他更痛苦,因为柳十一无论是跟李二,还是秋黛还是云老的交情都远好过自己和这些人的交情。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去对梁榭来说虽是一种痛苦,他还可以承受,但他无法承受嘉娴,柳十一,十三死在自己面前,他怕这样的事发生,他不敢想,他甚至宁可死的人是自己。 柳十一似乎看穿了梁榭的心思,整了整鬓角的秀发,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不会死的。”她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梁榭苦笑,人若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恐怕秦始皇这会还在京城里溜达呢。 “大师,我等又细细搜查一遍,自死人身上取得连弩四十五支,此外尚几百支箭枝和几把装有‘百子千孙’的刀,下一步我们如何做?”谭门不愧都是老江湖,无需他人吩咐,一盏茶功夫已搜集了不少武器,说话的正是谭门三杰之一的沈仁杰。梁榭暗自惭愧,自己方才只捡起了自己的暗器,别的却是一概不管,这么一来,自己给谭门众人比了下去了。谭门长于用器,三杰更是谭门中的佼佼者,不但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皆且身高马大膂力过人,三人的兵器虽是一根齐眉长的铁棍,但却背着箭筒,臂膀和大小腿上也是转圈绑着箭袋,想必平日里惯用弓弩,箭术定然不差。也正因此,对梁榭来说全无用处的弓弩在他们眼里自然是宝贝了。 不留道:“三位是谭门中的精英,排阵设伏比和尚在行,你们看着办吧。” “是。”沈仁杰应了一声,谭门三杰于是将死人的衣物扒下,裹着柳枝扔到树上以做疑兵之用,又将连弩的机括上好,架在树上绑死了,再用绳子拴住每只连弩的扳手,这样只要一拉绳子数十只连弩就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发射,三杰试了几次,确认无错漏这才跳下树来。 “大师,凭我们这几个人能挡得住么?”梁榭问道,在场之人均是高手,可对手也不是弱者。 ???不留道:“各位可听说过当年的刀狂么?” 众人当然知道,尤其是梁榭,刀狂又称狂刀,那可是自己的亲师伯,也是自己一门当中最杰出的人物,他虽没见过却又怎会不知。 ???众人点了点头,不留接着道:”刀狂师兄弟共四人,学的同样是稀松平常的刀法,刀狂人称“一刀在手,阎王避走”掌中一柄吸血狂刀战遍中原、东岛所向无敌,而另外三人却连一些二流高手都打不过,各位可知为何?” 梁榭心中不快,这一句话好占地方,连自己的师父、师叔一顿贬低,不过也无可辩驳,比起名满天下的不留,当年自己的师父、师叔能被称作二流高手已经是很顾及自己的面子了。 谭门三杰中的李智杰点头道:“刀狂的传说我们自幼听说,的确是武林中的一个异数,传闻刀狂刀法并非多么精妙,内功也并非深厚无比却逢战必胜。” 不留道:“正是,刀狂一生大战二十二场,无一不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当时一些武林名宿都认为是必死之局,可在刀狂手中却成了必胜之局,尤其刀狂二十岁时与北疆血妖的成名之战最为经典,最为出人意料,当时武林中几乎人人都已认定刀狂必死无疑。” 梁榭知道那一战,听说那时血妖已是名满天下的邪魔,武功远在大师伯之上,更在五年前击杀了师祖夺得吸血狂刀,那时的大师伯只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无名小辈,论武功,论经验远不及血妖,武林中更是无人看好他。果然开战时刀狂频频受创全无还手之力,结果刀狂愣是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了起来,他的伤躯血流不止却越战越勇,血妖开始时不觉得如何,结果渐渐感到不对,眼见对方怎么打都不死血妖心中升起了惧意,在砍中刀狂第十六刀的时候终于被刀狂也寻到机会砍了他一刀,然后两人一路以以伤换伤,以命搏命,血妖越打越是惊怖,手足不由得有些发软,最终刀狂一雪师仇,夺回吸血狂刀,这一战版本极多,传扬极广,有说刀狂被砍了二十八刀的,有说被砍了三十六刀的也有说被砍了一百多刀的,梁榭也不知大师伯具体被砍了多少刀,也不知这些说法到底哪个真哪个假,不过刀狂的确赢了,吸血刀的确夺了回来,血妖也的确死了,刀狂当时也的的确确比血妖差之千里。 梁榭听不留又提及此事,当即道:“大师伯的确是我门中独一无二的人才,自创的‘恨刀十二诀’更远远超过师祖留下来的本门刀法。” “你错了,纵然你练会全部的‘恨刀十二诀’,你也永无成为刀狂的一日!” 这一句话极狠,狠到梁榭顿时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师感到厌恶!谭门众人以及柳十一也顿感下不来台。 梁榭脸色颇有些难看,强笑道:“我自然不敢同大师伯相比。” 不留道:“你说的对,刀狂之所以成为刀狂不是因为他有实力,有才能而是因为他敢,他无畏,你胸无大志,个性犹豫,退缩,患得患失,妇人之仁,皆且懦弱,如何能成为刀狂?” 梁榭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道:“多......谢......大师教诲!”他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不留,让他竟然不顾身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留不去理会梁榭,兀自道:“要想胜过敌人,首先要敢想,不论布局如何精算,对战时却是勇者的天下,害怕只会死的更早。记住,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总会有倒下的一刻,既然敌人一定会倒下那为何不能倒在我们的手中?很多人之所以战败是因为他们害怕胜利,比害怕失败更加害怕。” 张英杰道:“大师的见解晚辈拜服。” 不留道:“敌人就算有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又如何?能同时动手的不过三五个人而已,若连三五个人也对付不了那还练什么武?” 三杰大声齐道:“是。”,顿时信心大涨。 不留甚为满意转身离开,探查敌情。梁榭心头气堵,却也不好发作。柳十一在他耳边低声道:“别生气了,大师也是想你多一些斗志,才设法激你的。” “我知道。可就算再有十个我又有什么用呢?除非......除非龙神肯帮忙。”梁榭几乎想也没想回了一句,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啊,龙神,眼下只有龙神能牵制武阉,这念头一起他再也忍不住,当即道:“你去一趟‘六龙帮’务必求龙神帮忙,只有他出面我们才有胜算。” ???柳十一一愣,她想不到梁榭的想法竟然如此跳跃,且不说龙神是否真能对付武经国,那‘六龙帮’单单在京城就有上万的帮众,龙神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么?何况龙神在没在京城都两说。 柳十一颇为犹豫,梁榭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不错,就算龙神不肯帮忙,起码也能够将柳十一支开战场,能保她一条命。至于龙神虽说手段狠辣,却也是极有度量的人,近几年据说他常常跑去茶馆喝茶听书,两年前曾有一个痞子不认得龙神,指着鼻子将龙神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龙神也只是笑了笑走了,这样的一个人断然不会为难柳十一一介女流,更不会将柳十一出卖给武经国。 “我不去。”她并不笨,稍一思索便知梁榭的想法。 “你......”梁榭话出口一半便止住了,他看了柳十一一眼,心中不自禁有些歉疚,又有些心疼,犹豫再三终于接道:“你留在这儿我.....不放心,何况龙神是我们战胜武阉的唯一希望,听话,赶紧去。” “你担心我啊?”柳十一轻轻一笑道。 梁榭一皱眉,道:“这件事之后我要是不死,便去找你,我若是战死你便去‘扬刀盟’找我的大师兄,他会照顾你的,在这之前你不要轻易离开‘六龙帮’。” “嗯!”柳十一应了一声。“那我等你。” 梁榭点了点头,柳十一对梁榭笑了笑,转身离开。 梁榭望着她的背影越去越远,逐渐消失,莫名触痛,心中一股保护的欲望陡然强烈了起来。 “柳姑娘呢?”不知何时不留回转突然问道。 “我派她向龙神求援去了。”梁榭道。 “你以为她能求得到援么?” “不能!”梁榭很直接。“可战场本来就是我们男人的地方,不该让女人卷进来。” “你会害死她的。” “什么?”梁榭大吃一惊。 “这个时候她孤身一人能进得去京城么?以她的武功碰到‘府卫’能逃得掉么?” 梁榭霍然一惊,变色道:“我去找她。” “来不及了。”不留道。 (本章完) 第84章 杀生道 不留话音刚落,东北边的天际上一朵烟花灿然盛开,在阴沉沉的天际爆出一片惊艳。 看位置,是宜丰放出的烟花,那么宗老定是遇到了麻烦,距离甚远,梁榭听不到宗老的雀鸣,但不留内功远胜于他想必是听到了。实际上不留不仅听到了雀鸣更听到了几声琴声,那是宗老的琴声,之后琴声戛然而止。 “轰隆~~~~!”闷雷响起,乌云翻滚着,越压越低。又一处烟花爆开。 不留眼望天空,呆呆出神。 “你回来了!” “方丈师兄!” “坐吧。” 良久。 “师弟可还记得佛陀因何舍弃王爵出家修行么?” “人间多苦难世人不得解脱,太子为求正觉度化世间一切苦厄,遂成佛陀。” “那师弟可知佛陀是用什么度化世间苦厄的?” “修善心,启善智,扬善法,宣‘十善业道’。” “何谓‘十善业道’?” “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恶口,不两舌,不妄语,不绮语,戒贪,戒嗔,戒痴是谓‘十善业道’。” “‘十善业道’首戒为何?” “首戒......杀生。” “既如此,师弟为何还要破戒?” “为盗者恃强欺弱,残害无辜,我辈岂能不管?” “制止则已,何必伤人性命?” “今不杀他,他日必有无辜者死于其手。” “师弟,万物生灵各有其性命,我们有何权力夺取他人之性命?” “然则师兄以为为盗者便有这个权力夺人财物,害人性命么?我杀恶人,救善人可还有错?设若有一恶人,师兄见而纵放之,他日又有人死于其手,那该人之死是为盗者之罪愆抑或是师兄罪愆?该人之妻儿老幼该由何人奉养?若恶人再杀百人,杀千人,此番罪愆该如何清算,千百人之老幼该由何人奉养?” “前世种因,今世得果,这是为盗者的因果,亦是受难者的因果,因果既成,不可逃避,各自的因果当由各自承受,岂能由外力强加之?” “师兄如何知晓我不是因果之一?” “比丘持戒修行便是要脱离因果轮回,佛陀在《佛遗教经》中曰:‘汝等比丘,于我灭后,当尊重、珍敬波罗提木叉,如暗遇明,贫人得宝。当知此则是汝大师。’师弟难道连佛祖教化都不遵从了么?” “师兄,纵放恶人与屠害善人无异,既能断业却见之不管,我辈枉自修行。” “为恶者今时今世种下恶因,来日来生必得恶果,师弟何必执着一时之报,坏了自己的修行?” “师兄,设若今世此人借彼人百金,待来世偿还,试问此人愿借予彼人否?此犹今日施善者不得善报,施恶不得恶报,则 善自今日止而恶自今日生,此朝廷之所以有律法也,善恶不报,犹律法不明,天下如何得以安宁?佛陀本愿乃度化众生,非是偏私一人,更非纵恶抑善。” “果报如何自有佛旨,我等当以劝善,师弟何苦执刀妄杀生灵?” “你不执刀,我不执刀,天下谁人执刀?师兄可知恶业不除,便再生恶,生灵涂炭?” “纵然为救万人而杀一人,亦是负罪,师弟可知?” “救护生灵是功德,杀害生灵是罪愆,罪愆既生不可赎,功德不可抵,福报是福报,祸报是祸报,师弟如此解,亦当如此受。” “师弟心性既定,看来即便我在道理上辩赢了你你仍然不会持戒止杀,既如此你与佛门缘尽,自今日起‘中州禅宗’与你再无半分关系,望师弟在世修行终有觉悟的一天。” “让师兄失望了。” “一切皆是缘法,缘至则聚,缘尽则散。道门既有叛道自尊的道者,儒门又有贬圣自喻的书生,我佛门迟早也免不了‘酒 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异端。” 不留深吸一口气,思绪慢慢从当年回转了过来。 方丈师兄修‘赦生道’劝善赦罪,从不杀生,二师兄修‘往生道’斩却过往,重获新生,而我...... 轰隆一声闷响,天越发阴沉了起来,乌云翻滚着向大地威压下来,那卷积着的黑云犹如巨人的面皮,两道闪电划过,宛若巨人愤怒的眼睛,这巨人仿佛极为生气,脸凑得更加近了,让人几欲窒息! 佛有无边法力,为何善恶不能立时而报偏偏要等到来生?前世为恶者今世若是善人却需承担前世的恶业落得善人不得善终,前世为善者今世成为恶人却偏偏能逍遥自在,若如此报与不报又有何用?这岂非滋长罪恶抹杀善行么?一个人行了恶,残害了别人,即使把他千刀万剐也远不如在他为恶当即进行阻断,那么无辜者就可免于祸患,这就好像一个人染了风寒喝一碗姜汤立时就好,为何要非要等到病入膏肓才去治疗,这除了炫耀医者之术外又有何用? “师兄若在,又要说我是异端了。” 一个平和却嗔怒,不食荤却杀生,重信却妄语,正直却两舌的修行者,若说不是异端,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不留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的想法,也是缠绕了他半生的一个问题,越是修行这种想法就越是激烈,解不开,放不下,看不破。 ?“既然看不破,那又何必执着于看破?”不留负手而立,抬头望天,跟那巨人对着脸,直挺挺的看着巨人,那巨人更加愤怒,脸贴的更近,陡然间那巨人一声怒喝,眼睁的更大,更亮。 天际又有一处爆出烟花,这一处离的更远。 ?“‘放逐天下无挡手,一推九山走不留’,不知这双手还能救多少人,杀过少人,也不知这双手是否真的能够扭转乾坤。”不留闭着双目,感受着人世间的悲怆,内心却因悲怆而更加坚定,更加强大! ?“来吧,战吧,你们将有幸见到完整的不留,一个以杀为戒的佛者。” 世间有人祸有天祸,天祸难阻,人祸可断。 ‘杀生道!’ 杀而不劝,唯断孽而已。 这就是他的道,不留的道,为恶者杀而不留。 (本章完) 第85章 一推九山走,天下无挡手(上) 林子中跑出六个人,看衣着正是‘金衣卫’的人。 “师叔!”梁榭正要动手,被沈仁杰一喊,微微一愣,仔细一看发现最后一人竟是谭兴业,当即明白,原来是自己人。 “快,快。”谭兴业满身是血,呼喊着,三杰忙过去搀扶,将六人带了过来,除了谭兴业其他五人俱为生面孔,想必是那些营救的掌柜,谭兴业伤的虽重这五人却只是一些轻伤。 “宗......宗老和其他.......其他掌柜被......被‘金衣卫’冲散了,敌人......敌人......”一句话未说完,便即晕去。 沈仁杰赶忙施救,又是掐人中又是解开谭兴业的衣衫止血,谭兴业健硕的胸膛上左一道右一道尽是伤痕,尚有不少铁片镶在肉中。 “沈师兄,师叔交给我吧,你们准备迎战!”李智杰从沈仁杰手中接过谭兴业,不失方寸地吩咐道。 “嗯。”沈仁杰答应一声,与张英杰二人纵身跃在树上,隐藏在树中。 ‘唰唰’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一百个...... 林子中影影绰绰看到有人在穿梭,梁榭右手搭在刀柄上,只等敌人再近一些便要拔刀出手,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大大师,我们......赶紧跑啊。”众掌柜吓得面无血色,其中一人颤声道。 不留不去理会他们,闭着眼睛慢慢数着敌人的数量,一百二十个、一百四十个、一百五十个,蓦地,不留双目陡然睁开。只见一条人影窜出,疾如火,快如风,巍峨如山,出招若龙腾,掌起处一人当即被击飞,回肘时又是一名大汉被击溃,肩撞,一人仰天摔倒,腿扫,一人横身飞起...... 不留如疯虎,似狂龙,当者立毙,只一个呼吸间,冲在最前边的三十人已然尸横当地。不留足下不停,掌下不停,尽往人最密的地方迎去,刀剑棍棒纷纷砸来,不留不闪,不避,不退,不让,只一掌击去,不论生死成败,一过招又向另一侧冲了过去,虽只一招但他掌下岂有一合之将,眨眼间又有四十余人非死即残。众掌柜看得又惊又喜,想不到到了鬼门关的命又算捡回来了。 敌方一百五十人,本来三十人一组,三十人一组共分为五个组,主攻、包抄、偷袭、配合,防守各司其职,哪曾想不留先发制人,瞬间将其击散,五组配合顿时瓦解。 一轮猛攻,敌方死伤过半,不留闪身退回,吸一口气,一掌击在一颗大树之上,‘咔嚓’一声大树应声而倒,不留双掌平出,将大树推向敌方,敌方又是一阵骚乱,慌忙纵跃躲闪,树上谭门三杰弩箭齐发,梁榭一甩手也是十枚暗器打出,大树,暗器,弩箭,敌人疲于应付,顷刻又死伤三十多人。 “退后,退后!有埋伏!”为首两人慌忙喊了起来,眼望着不留状若魔神,树上树荫当中又隐隐露出几十人的衣角,众人哪敢上前,立时后退数步,严阵以待。 “赫麒,金世峰,你们放着‘豹威堂’好好的副堂主不当,却跑去投靠卫辞筠,这女人心狠手毒想借我们之手除掉你们,你们还死心塌地给她卖命么?”谭门三杰之一的李智杰趁对方慌乱,喊话道。 赫麒定了定神,道:“小子,少要挑拨离间,老子闯江湖那会儿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语气虽硬却是色厉内荏。 李智杰道:“是么?据我所知京城‘三帮八派一世家’中的帮众和弟子最差的就属‘豹威堂’的了,‘栖凤楼’的帮众可没有诸位这么不济事,若我所料不错,诸位都是前些日子投靠‘栖凤楼’的‘豹威堂’帮众吧。” “是又怎样?”金世峰道。 “事情明摆着的,卫辞筠收买你们趁机对付豹爷和‘四大门神’,霸占了‘豹威堂’的赌坊,可她毕竟信不过你们,更何况养活一百多号饭桶着实要花不少钱,于是派你们来这儿送死,只要你们死绝了,不但赌坊赚的银子会全数归入她的囊中,而且她会趁机向武阉邀功索要不少补偿。”李智杰道。 赫麒微一犹豫道:“小子,想要挑拨你还嫩点,本帮鲁执首带人对付你们另一拨人去了,” 李智杰猜错了被揭穿也不生气,只摇头笑了笑道:“有你们这样的白痴难怪‘豹威堂’会倒。” 金世峰脸色微变,向身边赫麒嘀咕了两句,李智杰趁热打铁道:“追几个受了重伤的人和不会武功的掌柜用得着你们这么多人么,‘金衣卫’分明是知道我们在这里设了埋伏,派你们先来消耗我们我们的力气和机关,他们好坐收渔利,不怕你们知道,我们这里有上百门弩箭,对付你们轻而易举。” 金世峰、赫麒颇感为难,不留一出手就已吓得他们胆战心惊,总算两人见过些世面,打肿脸充胖子尚能撑住点场面,但叫他们真的动手却又不敢。二人眼看着树上露出来的衣衫,敌人埋伏的确不下百人,况且这和尚不知是谁,武功竟如此之高,单单对付这一人怕也不易,再战下去恐怕无一幸免,当即道:“好,今日就卖谭门一个面子,撤。” “等一等。”不留道。 “干......干什么。”金赫二人脸色大变,生怕这和尚再度出手,他二人虽也是高手,但在这和尚手下决计无法走上三招两式。 “离开京城,否则,死。” “......走。”金赫二人强忍发颤的声音,当即带着手下撤去。 “大师,就这么放了他们?”沈仁杰道。 不留道:“他们走不了,此刻旱路应已被封,他们要撤走势必会搅乱局面,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万一他们回去报信怎么办?”沈仁杰追问道。 “临阵脱逃,回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啊啊!”正说话间,林中传来几声惨叫,有一人大喝道:“擅退者,死!”紧接着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刀剑相交之声,当中夹杂着众人的惨叫声。 “大......大师,我们......被......出卖了。”谭兴业已醒了过来,有气无力地道。 不留似乎没有多少惊讶,只点了点头,向李智杰道:“带着你师叔和众位掌柜的撤,这里由我们断后。” “是。”李智杰应了一声,扶着谭兴业,带着几位掌柜的向后撤去。 “杀!”一声喊,赫麒,金世峰等人去而复返,手下却只剩了十几个,梁榭挥刀欲战却被不留一把拉住。 “在后掠阵,当心有人闯过去对诸掌柜不利。”一句话未完,不留已冲了出去,一接招两人当场毙命。 金色人影闪动,向后急掠而去,梁榭惊觉,足下一扭,旋身跃在半空,凌空转身挥刀斩去,长刀带着梁榭身体的重量霸气挥斩而下,正是‘霸刀诀’的运劲法门。 ‘乒!’四个人,四柄刀,两柄架住梁榭的刀,两柄趁隙上撩斩梁榭手臂,梁榭急忙收刀身子在半空一扭,凌空倒翻回去,左手一挥四支‘落羽锥’已分袭四人。 那四人一齐挥刀斩落暗器,动作整齐划一,如行云流水,梁榭看的暗暗心惊,难怪赫麒他们眨眼间损失了二十多人,光凭这四人接刀接暗器的功力和配合,就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 四个人通体上下一色金衣,戴黑色无翅乌纱,着皂靴,四把刀直背弧刃,睚眦刀柄,秀美而锋锐,又不失威严。四刀平举对着梁榭,无论是角度,高度,或是出刀的距离,四柄刀全无二至,侧看去四柄刀犹似一柄。 ‘嗖!’四把刀刀柄之中同时打出薄如纸的一片铁片,那铁片破风而来,霎时一片变为九片,四片变为三十六片弹射而至,变起乍然,碎铁片中途速度陡增,其小其薄在那样的速度下肉眼根本无法察觉,梁榭暗觉不好,‘震刀决’运起,护住全身,但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小腿一痛,继而肩头一痛,已被两片铁片扫中。同样的‘百子千孙’暗器竟又生出了变化,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角度都远非前者可比,仅凭这一点就可知这几人的的确确是‘金衣卫’中的精英。梁榭甫将铁片击落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两道金影闪动,心知不好,不敢仓促硬接忙纵身后跃,落脚处另外两人一者‘左提撩刀式’,一者‘右提撩刀式’交叉夹击而至。 “当!”地一声响,梁榭凌空反手挥刀,借一弹之力止势落地,身形一转,四枚落羽锥旋转而出,两人相距过近,忙后跃挥刀斩落暗器,另外两人相距较远,刀一挥,便将暗器斩落,梁榭一招迫退四人,手一扬又是八枚‘落羽锥’分为两波向四人袭去,这一回他使上了‘落羽’手法,暗器先发者后至,后发者先至,快慢相间,欲使敌人判断错乱。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四人退避抵挡,八声响过,合围之势顿解,竟是毫发无损,‘呼’,不留退回。 四人收刀后退,退归本队,不与不留交手。 对面,十六名‘金衣卫’刀者并排而立,一样的金衣,一样的黑色无翅乌纱,一样的皂靴,十六柄刀直背弧刃,睚眦刀柄,秀美锋锐,十六人动作整齐、划一,无有半分偏差,方才与梁榭过招的四人站在十六人中再普通不过,并无丝毫特异之处。 梁榭顿觉头大,方才他刀法,暗器用足也未能伤敌分毫,反而自己受了轻伤,这才仅仅只是四人而已,谁知道似这样的人‘金衣卫’到底有多少。他偷眼瞧去,更是心惊,满满一地死的都是金世峰跟赫麒的人,除了这两个曾经的副堂主之外,他们带来的人都已死绝,而‘金衣卫’的尸体却只有两具,反观不留僧袍上竟多了一道口子,虽未受伤却也着实令人骇然。 “和尚,你的名字。”一名‘金衣卫’问道。 “释,不留。” (本章完) 第86章 一推九山走,天下无挡手(中) “不......不留大师?”金世峰骇然。 “正是。”不留道。 “大人,求援吧。”赫麒低声道。 “嗯。”‘金衣卫’话音未落,南边、东边两朵烟花灿然爆开。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情报的偏差怎会如此之大?”‘金衣卫’之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留哪里会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吸一口气,一掌将身边大树击断,双手推出,大树向‘金衣卫’众人飞去,众人一齐跃起闪过大树。突然,周边树上弩箭齐发,‘嗖嗖’而至,众‘金衣卫’挥刀格挡,有两人向着树上跃去。梁榭看准时机两枚‘落羽锥’疾向两人后心射去,两人身在半空陡遇偷袭,哪里来得及闪避,顿时中锥。‘咔咔’两声,树枝被两名‘金衣卫’砍断,弩箭,衣衫,散落了下来。 ‘哒哒’飞锥落地,两名‘金衣卫’也从树上跃下,依旧毫发无损,梁榭更是骇然,难道这些人都练过‘金钟罩’‘铁布衫’? “打脑袋。”不留传音说道,人却掠了出去,与赫麒、金世峰各接一招,二人堪堪挡住,不留未及乘胜追击转瞬便被十名‘金衣卫’缠住。 梁榭恍然,早听说‘金衣卫’如何如何厉害,原来他们的金衣竟是刀枪不入的金丝甲(铜丝和蚕丝织成的软甲),这样岂不是犹如人人都会‘铁布衫’一般,纵以不留大师的掌力,若非全然击实,也难以重创这些人,可这些‘金衣卫’武功均强,即使闪避不开卸几成力道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动手过招与平时练习不同,敌人又不是死的,既要防护自身又要击打敌人哪里有机会能够招招出全力? 不留招快手狠,眨眼间数名‘金衣卫’被击飞,只可惜‘金衣卫’一身金衣既能抵挡刀剑砍斫,又能卸掉部分掌力,只要避开了脑袋,腹背中招不过受些轻伤略缓一缓便又恢复战力,加入战团,如此一来,饶是不留大师勇猛也一时无可奈何。 “放箭!”不留大喝一声,沈仁杰、张英杰拉动绳线,霎时又是一轮弩箭。‘叮叮当当’之声响个不停,六名‘金衣卫’护在外围以刀剑格挡,梁榭趁机二十枚‘落羽锥’次第洒出,众‘金衣卫’全力应付,不留看出时机,硬受两刀,转身两记‘推山掌’结结实实击在两名‘金衣卫’背上,直将两人打出十丈之远栽倒在梁榭脚下,一动不再动了。 “噗!”赫麒中箭,栽倒在地,不留深吸一口气,运足‘金刚不坏神功’,不闪不避,以掌换刀,‘啪啪’两掌全力击在两名‘金衣卫’胸口,两人胸骨断折刺入心脏,惨叫两声倒地不起,与此同时六把刀结结实实砍在不留后背,头顶,颈侧,不留不管不顾,‘龙爪手’探出,抓住两名‘金衣卫’脖颈,一用力‘咔咔’两声,捏断了两人喉管,血沫子霎时涌出。 “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十名‘金衣卫’临危不惧,挥刀斩落,按动手柄处的机关,万千铁片近距离激射而出,同时齐齐足尖点地飘身后退。 “喝!”不留不退反进,跟上一步,护体罡气爆发,尽接暗器,一记‘龙爪手’如潜龙腾渊以不可匹敌的力量抓出,一名‘金衣卫’一把拉过金世峰挡在身前,‘噗嗤’一声,‘龙爪手’破入胸膛,金世峰全然没有防备,万万没料到被身边人拉作挡箭牌,当场毙命。 ‘嗖~~~~~~~啪!’一支烟花升上天空,仅余的十名‘金衣卫’退开数步,严阵以待,不求有功但求拖延。 “换上金衣。”不留眼光不离敌人,起足一挑一踹将死了的几名‘金衣卫’踢了过来,梁榭将死人的金衣尽数扒下,自己脱了长袍,先换了一身,然后又将长袍穿在身外,沈仁杰与张英杰不便暴露行踪,只好暂且作罢。 不留进一步,‘金衣卫’众人便一齐退一步,不留一招打去,‘金衣卫’众人也是一齐格挡,全然不去反击,局面一时僵持不下,梁榭暗自焦急,己方由宜丰和‘听雨读剑楼’众人用计引开大部分敌人,而由自己和不留断后接应,这边算是己方的主场,若不能速战速决待地方高手齐至便是逃也逃不走了。 梁榭正自焦急,忽然两支劲箭从树上破空飞出射向‘金衣卫’众人,两名‘金衣卫’挥刀斩落,‘当当’两声将箭斩落在地,这箭杆竟似铁铸的一般,力道之大几乎将两人手中刀震落。这两支箭远教一般箭枝粗大,笨重,像是出自沈仁杰他们背后箭筒中的一般,可他们手中只有弩,并没有硬弓,不知从何处射出。 ‘嗖嗖’又是两支箭射出,不留配合箭矢一掌击出,梁榭足下一动抢上前去,十枚‘落羽锥’洒向众‘金衣卫’小腿以及脚面,长刀却向其中一人脖颈抹去。有了金衣护体,梁榭勇猛三分。沈仁杰,张英杰远距离铁箭助攻。‘金衣卫’众人守势微露破绽,不留顿时如虎入羊群冲杀了进去,这一回不留改变战术不以强力击打,转而运起‘龙爪手’的擒拿手法,折肢断臂尽往众‘金衣卫’手足头颈招呼。‘金衣卫’众人骇然,拳打掌劈腿踢刀砍,暗器如雨,不留仗着‘金刚不坏身’护体全然不避,抓住一人不是折断手臂踩断腿骨便是拗断脖子,顷刻间又有五名‘金衣卫’断手断脚,梁榭趁机补刀,一一将其首级砍落。 眼见‘金衣卫’只剩下五人,不消片刻便可一竟全功,忽然林中传来一阵尖啸,紧接着金光闪动,人影穿梭,数十把刀左穿右插,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八法明晰,招招狠辣,梁榭仓促之间运起‘震刀决’,‘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梁榭只看到眼前人影来回掠过,每人或砍或刺只出一刀便走,刀刀沉,式式狠,他只挡得几招便内力不济,手一软,刀势便缓了一缓,霎时胸口、腰腹、相继中刀,梁榭不敢恋战,足尖点地几个纵跃退了开去。数柄刀不肯放过,紧紧追来被沈仁杰、张英杰一阵弩箭阻住。 只一个回合,梁榭便即败退,若不是金衣护体,方才那两刀已要了他的命。梁榭深吸一口气,缓了一缓,只见场上三十多名‘金衣卫’将不留围在中间,你进我退,你战我走,配合毫无间隙,每人单手持刀,另一手却都拿着一块盾牌,不留一爪抓去,立时被盾牌格开。 看着对方如此准备,梁榭心底发寒,己方不仅被自己人出卖,而且卖的非常彻底。自己善于暗器,谭门之人擅长弓弩器械,不留更是以硬功称雄,‘金衣卫’持盾牌参战已是针对而来,无论暗器还是不留雄浑的掌力,经盾牌一挡还能剩下几成? 这一拨的‘金衣卫’一共来了三十四人,为首一人身着‘赤狼’补服,应是正六品或从六品的武职,在‘金衣卫’当中不是百户便是副百户的职位,另有三人穿着飞狸补服,应是‘金衣卫’中‘都首’或者小令一级别的武职。 “刺他眼睛!”那名百户指挥道,三名都首得令各自招呼自己属下攻守趋避,挑、斩、刺、抹、撩、十柄刀左一刀右一刀尽往不留双目、颈侧、下阴、耳根等薄弱处攻去,绊、挡、切、扫、绞、十余柄刀切中路,阻步法,削弱不留的攻势和出手的力量,另外十人则是趁隙出手,随时补缺,不留打退一人立时有另外一人补上,攻守之间严丝合缝。阵法既成,不留一身力气用不上两成,顿时陷入苦战。 梁榭欲上前相助,先前那五名‘金衣卫’现身阻挡,一动手立刻又处于下风,勉力不败已是难能,更遑论援助不留了。树上,沈仁杰和张英杰眼看战况不妙,立时拉动绳索,弩箭再出,‘金衣卫’中立刻跃出五人将盾牌舞成旋风。三杰临时布置的弩箭阵是事先调整好大概角度,然后用绳线绑住机括发射的,本来准头就弱远不及人为控制,经先前拉过几次弓弩位置已产生了变化,更是谈不上多少准头,再加上‘金衣卫’事先有备武功又强,这般乱射哪里能还能伤得到他们分毫。 战,战的辛苦,梁榭本来长于暗杀速战,功力和速度爆发不成正比,这连番动手内力渐渐跟不上去,手足疲软,勉力支撑之下心中只盼着宗老等人带着其余掌门快来,也好赶紧脱身。树上谭门三杰布置的弩箭箭枝已经打尽,奈何弩有四十多门,分别绑在十几棵树不同的树干上,人却只有两个,临阵对敌哪里还来得及补充箭枝?‘金衣卫’之人看出攻势减弱,三名‘都首’立时出动,掌中刀晃动,‘咔嚓咔嚓’几声已将数棵大树砍倒。 梁榭心下更是焦急,偷看不留战况,虽一时不能取胜,却也不至有败。‘铮铮’两声,‘金衣卫’两柄刀被不留打断。 (本章完) 第87章 一推九山走,天下无挡手(下) “乙组,用盾牌和擒拿手困住他。”百户一声令下,乙组十人还刀入鞘,由原先削弱不留攻势的战术立时变为一手举着盾牌挤过来,一手展开擒拿手法近身缠打。不留处处掣肘,既要防备双目被刺,又要挣脱躲避擒拿手的捉拿,更要挣开盾牌的挤压,掌劈腿扫既伸展不开一身力气也便失去了用武之地,而‘金衣卫’手持盾牌,身着金衣一般的击打根本毫无用处。 战况正自艰难,林中忽起雀鸣之声,八个身着‘金衣卫’服饰的人踉跄着跑了过来,八人之后又是三名‘金衣卫’服饰的人,其中一名老者正是宗老,宗老与两名‘金衣卫’服饰的人走在最后且战且退,林中不断飞出各种暗器,宗老等疲于应对,顷刻间身边两人尸横就地。‘金衣卫’百户见这些人身着‘金衣卫’的服饰,以为是自己人,未加阻拦,待走近了才发觉不对,立时拔刀在手上前拦截八人,刀法展开,顿时砍倒一个,剩余七人当中跃出三人与百户战在一处。这三人当中一人空手成爪,以鹰爪之力对战,正是老鹰,一人手持折扇遮拦点穴,却是皇甫残烛,另一人拿的单刀,自是谭门弟子,老鹰和皇甫的武功均自不弱,奈何各自负伤,又是疲于奔命,一时敌不过百户,谭门弟子益发没剩多少力气,出刀尚且没有力道,遑论取胜。 林中隐隐绰绰又闪出二十多名‘金衣卫’高手,此外尚有以鲁平一为首的三十多名‘栖凤楼’的帮众。 鲁平一足下一动,踏出‘平步青云’的轻功,越众而出,一拳‘平川’当胸击来,使得正是‘定海神拳’的功夫,宗老单掌相接。‘啪’地一声响,鲁平一借力飘退,五名‘金衣卫’趁隙出刀,宗老堪堪避过,接著又是五柄快刀临身。宗老足点刀背,飘身后退。 “二更星月,水迢迢,辚轹紫蟒袍。”落足处宗老向百户后脑踩去,这一招既诡且怪,毫无声息,百户大惊,慌忙中侧头避过,宗老一脚踩在他的肩头,百户承受不住脚力,‘噗通’一声跪倒,宗老毫不停留,起足又朝他脑袋踩去。 ‘啪!’功成之际鲁平一一拳又至,宗老一接招,金光闪动又是五名‘金衣卫’杀至,百户略得空隙趁机在地上一个翻滚逃脱,背上分别挨了老鹰一脚,皇甫一扇,仗着金衣护体,毫发无损。 “嗯!”梁榭左臂中刀,虽仗着金衣护体未曾受伤,但力道沉重,臂上还是传来一阵刺骨的痛,三名‘都首’也已砍倒了沈仁杰和张英杰所在的树,所有机关布置尽数毁掉,二人也已持棍与三名‘都首’战在一处。 “宗老带人先撤,由和尚来断后。”不留鏖战之际,不忘招呼。 “好。”宗老应了一声,便欲带着众人撤走。 “拿下了,一个也别放走。”百户喊道。 “是。”众‘金衣卫’协同‘栖凤楼’帮众呼啸而来。 “张英杰,老鹰,你们护着众位掌柜......”宗老一句话未完‘金衣卫’、‘栖凤楼’的人便已杀至。 张英杰和老鹰也不多话,协同皇甫残烛,带着受伤的掌柜等人向后撤退,沈仁杰单对‘都首’三人,一根棍子只有遮拦没有进攻。 “‘定海’!”鲁平一一声大喝,身影如风,跃空而起,从上自下一拳向老鹰打去,张英杰挥棍迎击,老鹰勉力跃起,身如鹰隼,双爪自鲁平一身后抓去。 ‘嗡。’拳棍相交,张英杰长棍震脱,鲁平一借力向后一个空翻,凌空踏步,避开老鹰一抓。‘嗖’一只箭不知从何处射来,鲁平一挥拳击落,身形落地,只阻了一阻五名‘金衣卫’十名‘栖凤楼’帮众便追了上来。 “走!”张英杰一声喊,伸手自地上一拉,一块巨石从树上落下,一张巨网自众人足下陡然张开,将鲁平一等人兜住,向树上吊起,网快,鲁平一更快,足踏网眼,钻天而起,在网口收缩刹那窜了出去。梁榭见机冒险跃起,十多枚‘落羽锥’向网内诸人以及鲁平一打去,与梁榭对战的‘金衣卫’按动机括,‘百子千孙’尽数朝梁榭打去。梁榭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挥刀护住头脸,一时间不知道挨了多少,全身上下没有金衣护体的地方顿时中招。 梁榭落地刹那,将余下不多的暗器尽数打出,堪堪逼住敌人,这一招冒险将网中的‘栖凤楼’和‘金衣卫’诸人尽数钉死,老鹰等得以逃走。 然而不待梁榭喘息,敌人又围杀上来,宗老仗着轻功游走,敌人一时奈何不得,然而想要杀人却也不易,沈仁杰以一敌三已是数处中招,眼看撑不了几招就会挂掉,唯有不留攻守之际不减威风,但敌人数量之多仍是巨大的麻烦,不留大师为防敌方高手突袭众人,出手之际不敢尽情。 “撒手!”,三名都首配合无间,一者抓住棍头,一者抓住棍尾,一者当胸一脚踹在沈仁杰胸口,三把刀同时刺出,沈仁杰一口鲜血喷出,仰天向后倒去,倒下之际沈仁杰一脚全力抵住棍子中端在棍子上似乎拉了一下,硬生生自棍上拉出一根弦来,他身子下倒手肘处的一排短箭乍然布满棍弦,棍子两头弯曲,两名都首身不由己被带了一步,两刀刺空,一刀却已刺入沈仁杰右胸。三人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短箭已穿喉而过。三人喉头一凉,再也顾不得杀人,齐齐弃刀捂住咽喉,沈仁杰暴起三棍击在三人头上,将三人彻底打死。 “咳咳。”沈仁杰被刺中肺部,咳了两声,口中,胸口尽是鲜血。 这一招的变故大出众人意料,宗老趁机一把揪起沈仁杰向后跃去,地下几套‘金衣卫’的衣衫也来不及捡起。 “吽!”不留口中一声浑厚无匹的声音发出,如狮吼,如虎啸,离的最近的‘金衣卫’被震的一阵眩晕,不留趁机几掌击在数人头上,从重围中杀了出来。 既然不用掩护累赘的掌柜们,那逃跑便容易了,梁榭足下‘回风步’一转,足尖点地,向后纵去。 “‘止浪’!”,鲁平一足下展开‘平步青云’比梁榭更快一步,横扫一拳阻住梁榭退路,梁榭挥刀后斩,鲁平一霎时变招,侧身让出半步。 “‘平川’!”一拳直击,重重砸在梁榭肋下,梁榭痛的眼前一黑,人已栽出一丈多远,‘金衣卫’五人抢上补刀。 危机时刻,不留抓起两人掷了过去,‘金衣卫’五人不及伤敌慌忙避过,不留跟身上步,贴在五人耳边大喝一声,“吽!”,强大的真气贯脑而入,五人白眼一翻,当场毙命。 “‘定海’!”鲁平一纵身而起,自上至下一拳击来,一拳之力再加自身重量,趁着不留回气当口出招,可谓占尽便宜,不留抬掌接招,拳掌相接不留单掌急速后缩两寸,猛然间再度击出。 “砰~~~~啪......咔。”一招过,三声响,不留带着梁榭已然逃走,众‘金衣卫’紧随其后追赶而去,鲁平一站在当地,不敢稍动,手颤抖,肩膀处血水慢慢渗了出来,越渗越多,顷刻间染红了整片衣衫,在那血水中有一截森森白骨刺穿外衣露了出来。 “好一个‘推山掌’,好一个不留。”鲁平一语气中不知是痛恨还是佩服。 “执首,我们追不追?”一名帮众问道。 “‘栖凤楼’今日认栽,撤!”鲁平一转身便走,身后留下一条血路,百户向不留追去,鲁平一倒着往回走,二人相遇之时鲁平一停了下来道:“迟百户,一会李大人来了烦请替‘栖凤楼’美言几句,在下无能让您看笑话了。” “鲁执首说的哪里的话,我这三十名手下自认都是一把好手,穿着金衣拿着盾牌配合阵法损失过半不也未能将其拿下么?这和尚有些门道,还是等李大人和庄酆两位来了再想办法吧。”百户道。 “多谢了。”鲁平一脸如金纸,一步一步平平稳稳不敢半点颠簸地走了。 (本章完) 第88章 埋伏 “不留大师,宗老,梁兄弟,几位辛苦了,且请喝点水,休息休息,这一场交给我们吧。”谭兴德胖嘟嘟的脸总让人觉得十分可亲。 “谭掌门小心,对方可不好对付。”宗老道。谭兴业重伤昏迷,当下由宗老将一路碰到的高手和‘金衣卫’的难缠简单说了一遍,他们城内遇袭损失惨重,好在有张千户这个正牌货才混出城来,甫一出城又遇高手袭击,原本他们绝无幸理,但幸好宜丰和‘听雨读剑楼’的杀手用‘府卫’的烟花假作求援分散了大内的三位高手和由李念亲率的‘金衣卫’,他们才得以喘息,饶是如此也被鲁平一等人冲散了。双方战的惨烈,此回逃回来的,除了谭兴业带回来的五名掌柜的和宗老带回来的三名掌柜以及一位女子之外,就只剩宗老,老鹰,皇甫和人事不知的谭兴业以及一名半死不活的谭门弟子,其余诸人全部战死,众掌柜也有五人被暗器所伤,两人误中暗器当场毙命,其余三名掌柜的在六名‘听雨读剑楼’的杀手掩护下正在赶来汇合。 谭兴德大呼可惜,若不是还有三名掌柜的未能赶来,此刻己方已可以撤退了,其实他心里更可惜的是这三名掌柜的其中一人还是此次事件发起人之一,与朝中官员有所来往,若是不加救助一旦落入武阉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对方鲁平一的手下有将近二十人,‘金衣卫’中有近十人死在宗老和谭门弟子手下,赫麒和金世峰的手下有五十人死在谭兴业和他率领的一众谭门弟子手下,受伤之人均未计算在内,这一战尚未真正开始便已是两败俱伤。 宗老在给谭兴德提供敌方情况,不留喝了几口水闭目养神,梁榭毫无心情和力气听他们商议,擦抹了金疮药,喝了几口水慢慢调息,恢复内力,谭兴业失血过多,正在昏睡,皇甫端坐不语,沈仁杰伤重,上了金创药躺在地下喘息,一向直爽多话的老鹰此刻却除了喝水之外一言不发。 谭兴丞取出几粒疗伤和恢复力气的药丸分发给众人,再替众人换过砍缺口的刀剑,补了暗器,谭门行事周密,梁榭也不客气自顾收了。众人休息不到片刻,便有十多名谭门弟子自前方撤了回来。 “好快!”谭兴丞颇有些吃惊,谭门布置多重埋伏,每一处均有弩箭暗器或是迷坑,不求击退敌人但求在真正主力对决前先最大力度的削弱敌人的力量和士气,故而弟子们无需死战,猛攻一轮若是敌人乱了阵脚就趁机掩杀,若是敌人站稳脚跟就立刻撤退,将接下来的战局交给第二波的同门兄弟,第一拨的弟子则回来休整补充。埋伏本来就是有备算计无备,有心算计无心的,优势之大不可以道里计,这十多名谭门弟子便是今日第一重的埋伏,想不到这么快便挡不住了,他哪知这些弟子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禀告掌门,禀告师父,‘金衣卫’三十六人来袭,击杀三人,伤五人,尚余三十三人。” “去一旁歇着吧。”谭兴德吩咐道。 “是。”众弟子退下,谭兴德不禁有些骇然,第一拨埋伏弩箭三百枝,陷坑两处,网钩五张居然只有这样的战果。‘金衣卫’中强者不计其数,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百零八把金刀个个都是一把好手,据说每一个的武功刀法都远在其首领骆镶和李念之上,尚不论还有更厉害的‘金衣九禁’、‘四大神刀’、‘正奇双卫’、和‘金衣卫’中第一高手也是‘金衣卫’中唯一的女高手百里无痕。‘金衣卫’中的高手与江湖高手不同,这些人配合精妙,装备精良,一般武林高手绝难与之抗衡,当年能在‘东岛螟国’之战中屡立奇功,可见一斑,此时实力虽然大减,仍不可小觑。此外尚有大内‘龙禁卫’中那些一等一的高手,反观己方除了不留一个顶尖高手之外,只有宗老能与这些人一争雄长,其他人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上都比‘金衣卫’‘龙禁卫’的差远了。如今这些‘金衣卫’‘龙禁卫’中的高手一个都未现身,‘内都府’又虎视眈眈,此时若不能一举重创敌人,等挫了锐气可就不大妙了。 “大哥,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你看?”谭兴丞凑近谭兴德耳边低声道。 谭兴德正自发愁,被谭兴丞这么一问更是犯难,道:“‘金衣卫’中人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再加上人人一身刀枪不入的金丝甲可着实不好对付。”谭兴丞的一名弟子离得较近,插嘴道:“师父,不留大师不是会‘狮子吼’么?‘金丝甲’能抵挡弩箭可声音总抵挡不住吧。” 谭兴丞骂道:“要是‘狮子吼’那么管用朝廷还养兵造火器做什么?只要选几百个内力好的,造一批大铜号,敌军来了直接用‘狮子吼’招呼岂不是千军万马都被喊死了?” “那怎么老听说‘狮子吼’‘音波功’如何如何厉害。” 谭兴丞瞪了一眼,不去理他。 谭兴德解释道:“无论‘音波功’还是‘狮子吼’对敌时震慑多于杀敌,且距离远得一寸威力便递减一分,除非功力天差地远,否则皆难以立刻致人死命。就像是虎啸,虽能让人头晕目眩闻之丧胆,但真正能杀人的还是爪牙。” “那岂不是很无用?练来干什么?” 宗老善以琴音克敌,不留身怀‘狮子吼’绝技,谭兴丞的弟子这一问将宗老和不留两人的绝学一齐骂了,谭兴丞脸上无光,叱道:“没大没小的,你懂什么?高手对敌气势何其重要,若是先声夺人在气势上压过敌人便赢了一半,这‘狮子吼’便是慑敌气势的神功,怎会无用?只是这门功夫极耗内力,对上大批高手你怯我补,你退我进,长久作战下来未免得不偿失,要是单打独斗或者对手只是人多的乌合之众那这些功夫可收奇效。” 谭兴德道:“此法不得已时再用不迟,而且宗老的琴......为今之计,但愿‘听雨读剑楼’的朋友能带着三位掌柜的早些赶来,咱们撤出京师再做打算。” 宗老道:“老朽的琴已被人挑了,不留大师功力深厚‘狮子吼’或能收得奇效。老朽配合着补刀就是。” 谭兴丞道:“只怕动静太大会招来更多敌人,若是托‘听雨读剑楼’的朋友带着三位掌柜先离开京城去别处我们再行汇合,宗老与大师觉得可行么?” “不可,没有我们吸引‘金衣卫’他们带不走三位掌柜,即使出得了京城,也逃不远,三位掌柜迟早还是会落入武阉手中,同样,没有‘听雨读剑楼’的朋友分散武阉的兵力我们也撑不到现在。”不留道。 “那叫他们直接到‘飞龙河’等我们如何?” “不可,此处我们提前设了埋伏若是抵挡不住,去了‘飞龙河’更无幸理,再说退路败泄我们和敌人拉不开距离如何撤走?” 谭兴丞眼见自己的两个法子不成也不禁犯了难,正待再说,谭兴德忽道:“‘金衣卫’的战术未必便无懈可击。” 谭兴丞一愕,问道:“大哥有办法了?” 谭兴德点了点头道:“可以一试,若是不成就只好硬拼了。” 不留道:“谭掌门尽管放手一为,和尚自从为禅宗所弃,行走江湖未尝一败,就不信会终结在‘金衣卫’的手里。” 不留如此说谭兴德自然知道他尚有后手,此时不用必是留着力气对付‘龙禁卫’和‘金衣卫’中的高手,‘内督府’四大高手眼下均在九边监军反倒无须提防,当下招呼几名弟子将战术悄悄吩咐了下去。 众人正在商议应对之法,‘谭门八雄’急速退了回来。 八雄之一孙应雄躬身抱拳道:“禀掌门,敌方三十三人来袭,死十二人,余二十一人,伤者十七。又有一百六十名‘金衣卫’来援,敌人势大,我等撤回。眼下敌人共计一百八十一人,其中百户两人,千户一人,都首四人,小令十二人,还有......” 谭兴德脸色一凝,道:“还有谁,说。” “金刀九人,只是不知道是天罡还是地煞,只怕第三波的师弟们挡不住。” “嗯,知道了。速速休整,一会再战。”谭兴德吩咐道。 “是。”八雄退下。 “来了!”不留话音未落,一色金光闪动,一百多名‘金衣卫’齐刷刷现身,一样的衣衫(除了领导之外,在队伍的都统一着装),一样的身高,动作整齐划一,无半分偏差,谭兴德扫了一眼便发现对方共有一百七十二人少了九人,不用说,定是留下九把金刀破阵,想必此时二十三名谭门弟子和自己的两个师弟正在苦战。 (本章完) 第89章 形势严峻 “轰隆!”雷声再响。 这九人一人未损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谭兴德比任何人都清楚,‘谭门’弟子与这批‘金衣卫’武功和装备上的差距,出乎谭兴德的预料,这还是己方预先埋伏,若是己方闯入对方埋伏,那都不用打了。此次行动的被人算计更让谭兴德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掌门有些窝火,眼见着‘谭门’弟子一个个倒下,谭兴德一团和气的脸上也不由得多了一层杀气。 “地煞金刀!”谭兴德声音中透着愤怒。 “正是!”九人道。 “李念呢?你们的援兵呢?”谭兴德的声音带着愤怒,他话音未落,林子中便又钻出一队‘金衣卫’一队‘内都府’的人。 “我们九人你都对付不了,地煞刀尽出,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么?”九人中一人看见援兵已至冷笑道,话语中尽是轻蔑之态。 这两队‘金衣卫’和‘内都府’的人数不少,怕不有百多人,闯入‘谭门’弟子中乒乒乓乓一顿乱打,自己人混战在内‘金衣卫’不敢放暗器,‘谭门’弟子眼见援兵又至抵挡不住,慌忙退下。 两队援兵靠近‘金衣卫’的队伍,那千户兀自抚着膀子,见他们来了,道:“贼人奸猾得很,还好......你们是谁派来的?领头的是哪位大人?” “我们是骆镶骆大人派来支援张千户的。” “嗯。”千户点了点头。“骆大人还不知张千户已经.....”忽然他脸色一变道:“不对,小心.....”话音未落,两队援兵一齐出手,刀光,暗器横飞,‘百子千孙’近距离打出......,这些人正是谭兴德提前布置下的‘谭门’、‘半步堂’、和‘狼门’的弟子。 乍起的变数,地煞九金刀同时一惊。 “就是此刻!”不留忽然一动,一拳‘井拳功’凌空轰至,九金刀识得厉害,急忙躲避,不留冲入九人圈中,九人九刀齐出,不留不闪不避,任由刀锋临身。九人相距不留最近刹那,不留猛然一口真气喷出。“吽!”,九人眼一黑,一阵眩晕。 “四更惊梦,鸣九皋,半步锁深郊。”宗老身形如电,趁机进攻,一出招便是‘五更名招’。“啪啪啪啪啪!”五声响过,五人后脑中招,不留‘推山掌’各抵在一人胸口,猝然发力,全力击出,哪管他金衣不金衣,两人胸骨塌陷,飞出数丈。剩余两人堪堪反应过来,点步后撤,宗老哪容得他们逃走,身形幻动,一步分成两步踏出,同时现身两人身后,向两人各击出一掌,两人慌忙接了一掌,震的手臂酸麻,心知再不逃跑必然丧命,当即左右分路纵出,宗老左踏半步出掌,掌力甫接,人却又到了右边,与右边一人也对了一掌。两人力屈,各退两步,只一招两人又背靠背挤到一起,宗老倏然伸手在两人头上分别一按,两人以后脑碰后脑,‘砰’地一声,震碎颅骨。 千户仓皇,两名百户惊惧,人数相差不多,如此近距离的偷袭,一者有备一者仓促,饶是‘金衣卫’训练有素一时也难以招架,再加上衣衫看起来差不多,往往误伤自己人。两名百户身亡,三名都首被砍死,形势倒向一面...... 正自战乱,两条黑衣人拉着三名‘金衣卫’打扮的人飞速赶来,谭兴德认出那三人正是己方要等的掌柜,而那黑衣人正是‘听雨读剑楼’的杀手,他们果真不负众望。 “不好!撤开!”不留一声断喝,众人尚在发愣,战场已然生出了变数。 二十七柄金刀倏然而来,不留抢上对战,二十七柄金刀中分出九人抵住不留,其余十八人杀入战圈,如砍瓜切菜一般,假扮‘府卫’的‘谭门’、‘半步堂’弟子死伤惨重,‘狼门’所剩无几的弟子尽数罹难,形势登时逆转。 金光闪动,又有百名‘金衣卫’杀来。 “吽!”不留一声‘狮子吼’内功发出,趁机击倒两人,冲入了战圈。宗老、谭兴丞、梁榭一起出手,八雄‘棍弦’远距离射杀,双杰操控‘破城弩’解围。 “撤!”不留一声大喝,运的又是‘狮子吼’。‘谭门’和‘半步堂’众人趁机后撤,与梁榭、宗老、谭兴丞并在一处,死命抵挡,两名杀手剑光闪动也来协助,谭兴德指挥众弟子将机关一个个打出,一阻敌人。 老鹰、皇甫残烛等也动手接应,几声雀鸣,宜丰、苍狼、战狼五人自另一边也退了过来,二人身后是一名剑客,那剑客剑式凌冽狠辣,招招不离宜丰五人要害,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正是大内第五高手的赵硎。宜丰五人人边战边走,胤苍狼和战狼身上斑斑点点满是血迹,谭兴德那两位师弟更是身形摇晃随时可能不支。宜丰一双肉掌接过赵硎一半以上的攻势,每一招每一式都似乎要被赵硎的剑削断手掌,割破咽喉,或是刺穿胸口,形势岌岌可危,可不论赵硎如何加催剑招都只能轻创宜丰,要想杀之却总是差了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赵硎一剑快似一剑贴着宜丰双掌、脸颊、咽喉、胸口划过,每一剑划过均带起破空之声,速度之快只见剑光难见剑型,谭兴德看得胆战心惊,胤苍狼和战狼手中好歹还有一柄弯刀偶尔能抵挡一下,谭兴德两位师弟好歹还有半截断剑,宜丰却是空着手的,在如此剑法之下稍有不慎便是断手之祸。 树一棵接着一棵倒下,树上埋伏的‘谭门’弟子死伤过半,失了埋伏的优势,短兵相接更显出实力的差距。棍弦沉重,八雄一支接一支不停将箭射出,双手累得酸麻,已开始发抖,双杰操纵‘破城弩’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而‘金衣卫’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原本‘破城弩’威力强劲,可以射穿金衣或盾牌,甚至能将两三人洞穿,箭虽出的慢却可在‘金衣卫’阵型中打出缺口,可有地煞金刀出手,‘破城弩’的作用便只是拖住几位地煞金刀而已了。 一百,二百,三百......,‘金衣卫’足足来了五百多人,个个都是身着金衣的硬手,就连地煞金刀竟也出动了半数。在众多‘金衣卫’之中,一人身着大红色的袍服,袍服胸前绣着一对背生双翅的天马,正是‘金衣卫’右‘掌辕’李念。 “活捉那几个富商,其他人,杀!”李念命令道。 五百‘金衣卫’的精英,半数的地煞金刀,还有大内第五的赵硎,谭兴德拳头紧握,实在不行就只有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了。 (本章完) 第90章 缠梦金丝 陡然增加的敌人使战局登时逆转,‘谭门’、‘半步堂’弟子死伤近半。眼见战况不利,不留当机立断,丹田之气尽数上提,然后下灌于双足,双足牢牢钉在地上,不留闭目感受着大地的力量源源不绝从脚下涌来,内息运转至巅峰,猛地睁眼,一声怒吼,声音如疾雷奔走,响彻百里,众人脑中‘嗡’地一声,只觉得地动山摇惊心动魄,身子似乎飘了起来,然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时间,以不留为中心,离得近的‘金衣卫’一圈一圈倒了下去,直倒下数十人,‘谭门’和‘半步堂’的弟子离得虽有些距离,又是背对着不留,却因功力不济顷刻间也倒下十来人,而与他们对战的‘金衣卫’却只晃了晃攻势暂缓。不留一喝奏效,转而替‘谭门’等弟子抵挡‘金衣卫’,宗老趁着‘金衣卫’阵型散乱之刻,展开‘一步登天’的轻功,瞬间到了‘谭门’、‘半步堂’和‘金衣卫’交战之处,抓起几人向后扔去,后边功力较好距离较远的弟子反应过来慌忙接应。 “吽!”不留对着‘金衣卫’又是一声大喝,拳打掌劈肘撞,人如疯虎,直往李念冲去,地煞金刀十余柄刀砍在他身上,他全然不加理会,反而冲的更猛,一旦遭困立刻又是一声‘狮子吼’,众人从未对敌过如此勇猛的人,一时无措,地煞金刀欲上前一挡,奈何不留深入战圈,里里外外都是‘金衣卫’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地煞金刀反而被挡在外围,空自着急却是追他不上。 赵硎战得兴起,宜丰越来越抵挡不住,臂上,肋下接连中了两剑,宜丰招式一散,谭兴德两位师弟相继中剑倒地,眼看再战片刻宜丰也会死在他的剑下,偏偏不留在这个时候一声‘狮子吼’震晕几名‘金衣卫’,凌空一拳向李念打去,李念踉跄闪过,不留又近了一步。赵硎知道‘金衣卫’中不乏高手,那‘金衣九禁’和‘四大神刀’中任何一位都是独当一面的一流高手,但几位掌纛、掌辕却远未到这个层次,以这和尚的功夫只怕一招便要了李念的命,眼睁睁看着掌辕大人死在自己眼前不但丢了大内高手的面子,更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告上一状。大内‘龙禁卫’平日里威风固然是威风,只因其真材实料而且身份特殊,能在皇上耳边说上话,最重要的是武经国用得着,真正论起来‘龙禁卫’只是负责保护皇宫诸人的安全,论权力赵硎等人尚不及‘金衣卫’和‘内都府’中的任何一名普通成员掌握的实权多,更无法与堂堂掌辕大人比较。赵硎无奈,只得弃了宜丰,足下一动手中‘沥硎剑’凌空刺向不留双目,此剑乃千年玄铁所铸,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当年赵硎得剑,回想呕心沥血练剑十载的艰辛,此时终不相负,于是取自己之名于剑,再用沥字加之。不留看出厉害避开剑气,手作拈花之状,以‘拈花指’拿他长剑。赵硎‘沥硎剑’回手,挽个剑花又是一剑向不留双目削去,不留举臂架开,又‘拈花指’拿他长剑...... 赵硎身未落地,凌空变幻十余招,招招不离不留双目,不留‘拈花指’数招未能奏效当即眼一闭任由剑刺刀砍,口一开又是一声‘狮子吼’,赵硎头脑一晕,出招稍慢半拍,这一剑用老,已刺在不留眼皮之上,不留的‘拈花指’也已捏住了赵硎的长剑,一手回带一拳直击出去,赵硎不敢硬撑,弃剑后退。不留翻转长剑,猛掷出去,赵硎急忙一躲,长剑化作长龙在他手臂上带了一道寸许深的口子,硬生生刺入了一棵大树。 感到身上压力一减不留又是一番冲杀,‘谭门’‘半步堂’宜丰等先后脱困,胤苍狼和战狼两人又伤又累几近虚脱,宜丰毫不停留,吸一口气精神稍复,转而帮梁榭,老鹰等抵住‘金衣卫’。以不留的安排,他和宗老是断后之人,谭兴德知道不留的本事,也无需担心,当下喊话道:“大风来了,亮招子瞧好了自家的旗,莫折了杆子。”这句话近似黑话,却又不似黑话,意思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风紧,扯呼’一类的差不多,总之一个字——撤!‘金衣卫’中有不少和江湖门派打过交道的,黑话自然知道一些的,谭兴德为防万一,改了这么一段话。‘金衣卫’听了一时不解,听到旗什么的,还以为谭兴德要顾念‘谭门’的招牌,打算死拼,殊不知却恰恰是撤退的意思。旁人听不懂,‘谭门’弟子却听得明白,当即二话不说各出虚招趁着对方抵挡之际带着‘半步堂’的弟子们抽身撤退,树上的‘谭门’弟子也都跃下树来向后撤去,梁榭趁机一把暗器打出,和老鹰等抽身退走,谭兴德拿过沈仁杰的‘棍弦’,拉满如月,十余支铁箭列布弦上,激射而出,不求杀敌只求阻敌,十支箭射出,棍弦已满,瞬间又是十余支箭。张英杰,李智杰抬手一棍打落‘破城弩’的滚轮,拉满棍弦,一边护着众人退走,一边射箭。远程有弓弩,近身有宜丰抵挡,仗着树木繁盛,又有不留和宗老断后,众人急速退却。‘金衣卫’哪里容许众人退走,按动刀上机关,暗器弥天而来,众人抵挡不住,顷刻又死了十余人,老鹰,胤苍狼,谭兴丞,皇甫残烛,谭门双杰离的较近先后挂彩,梁榭仗着金衣护体挡在众人之前,舞起刀来护住头脸,宜丰却是退下长袍挥打,长袍挥舞起来幅度极广,将众人也都护住了一些。 众人退出一里多地,耳闻声声巨吼依旧心惊肉跳,显是没了误伤自己人的忧虑不留频繁催动真气以‘狮子吼’退敌。不留和宗老断后暂时抵挡住了一些,饶是如此‘金衣卫’仍有三十多人追了上来,再退半里,谭兴德没了箭枝,‘金衣卫’来的更近,其中四名地煞金刀已同梁榭、胤苍狼、老鹰和谭兴丞交上了手,老鹰旧伤未能尽逾又累了个半死,胤苍狼这一战又失血过多几近虚脱,哪里还能打得过地煞金刀?只数招便又先后负伤,宜丰忙替两人接过攻势,梁榭和谭兴丞各与一名金刀放对,一时战了个旗鼓相当。 再退半里多地,其余‘金衣卫’也追了上来,谭兴德让过对战的几人,挡在众人身前,‘金衣卫’加快脚步,向谭兴德冲了过来,眼见相距不过一丈,谭兴德依然无动于衷,五尺,三尺,蓦地,谭兴德伸足在地下一挑,身子向后飞退。众‘金衣卫’一刀砍空,只觉得颈上一痛,再想止步已然不及,五名‘金衣卫’高手的头颅飞了起来,紧随其后的三名‘金衣卫’发觉异样,慌忙止步,却被后边冲上来的一撞,顿时又有两人身首异处。 “是乌金丝,大家小心。”其中一名‘金衣卫’甚是聪明,慌乱间用刀挡在颈前。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一个声音乍然想起,随着声音响处林中一侧走出来一名黑衣人,身材窈窕,似是女子,手中拿着一卷金黄金黄的丝线。 “‘缠梦金丝’,墨幽帆是你什么人?”‘金衣卫’中一名都首惊道。墨幽帆号称‘天鬼’,是墨家仅次于巨子的第二号人物,又是墨家绝技的传承者,更持有十大名锋之‘破甲神锋’,武功之高远在已故的墨家巨子之上,更兼‘六龙帮’‘沁龙楼’的二掌柜,‘升龙堂’的副堂主,得罪了他就等同同时得罪了‘六龙帮’和‘墨家’,先不说龙神如何,单是墨家据说还有一位武功高出墨幽帆许多的神秘高手,到底有多神秘,谁也不知道。墨幽帆能不能对付李念,对付赵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对付眼下这些个‘金衣卫’是足够足够的了。 “那是家师。”女子道。 “‘六龙帮’和朝廷素有交情,难道墨二掌柜不顾及龙神脸面,非要蹚这趟浑水么?”情况不明,都首不敢动手。 “不,此事与家师无关。”说着话地煞四金刀和梁榭等边战边走已走出老远一截。 听说和墨幽帆没有关系,都首心下稍安,劝道:“这‘谭门’之人现在已是造反叛乱,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否则墨二掌柜知道了难以向府督交代。” 女子笑了笑道:“他不会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没人告诉他啊。” 都首脸上怒气陡现,强自压了压,正待再劝,却听那女子向谭兴德道:“爹,你先走。”听是谭兴德的女儿知道再劝无益,心一狠,暗道:“墨幽帆不知道更好,正好将‘谭门’斩草除根。” “嗯!”谭兴德点了点头,却不动身,女子凑近了低声道:“爹爹放心,有师弟暗中照顾再多十倍的人也伤不了我的。” “好,你多加小心。” “嗯。” 谭兴德听说墨幽帆另外一个弟子也来了,当即放心,安顿一句,转身向梁榭等追去。 “杀!”都首下令。 一色的金衣,一色的乌纱,一色的刀法,女子略显柔弱的身躯穿梭于众‘金衣卫’的刀影之间,手中的金丝抖了开来,身形手法皆如织女穿梭,金丝一条一条散出,编织出一片独立的天地,这片天地到处都是丝线,如蜘蛛网,空间越来越小,‘金衣卫’战的辛苦,女子战的吃力,对付二十多名‘金衣卫’的精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第91章 飞花摘叶 谭兴德追上众人的时候宜丰已将两名地煞金刀击毙,又和谭兴丞的对手过上了招。地煞金刀出刀快而精准,宜丰却不紧不慢,似乎力有不逮的样子,谭兴德只看了几眼便知地煞金刀纵然厉害,若是没有五人以上联手万难杀死宜丰。当即驰援梁榭,双战金刀,谭兴丞略缓了缓也加入战斗,以三对一,谭兴德身为掌门武功本就远在地煞金刀之上,数招一过地煞金刀便中了两掌,情知不敌抽身欲走,被李智杰棍弦射出的箭洞穿头颅。梁榭正欲帮助宜丰,宜丰却已将那名地煞金刀的金衣也扒了下来,哪还用得着帮忙?宜丰将金衣丢给胤苍狼换上,追兵已断众人伤的伤残的残,累得几欲虚脱,但依旧不敢片刻停留急急而走。再行出一里地,宗老和不留先后追了上来,宗老左胸中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并无大碍此刻业已结痂,不留连番运用‘狮子吼’内力耗损甚巨,杀人和借力而起的反噬也逐渐压了过来,不留脸色也有些难看。如此吼声势必更会将敌人尽数引来,众人疲惫不堪依然不敢停留,这可苦了不会武功的众位掌柜,更苦了伤重的诸人。眼见着再走一会便到了林子尽头,只要出了林子再往西北走四五里就是‘飞龙河’的渡口,渡口再往上游十里便是众人撤退之处,只要上了船就好说了。 眼看着‘金衣卫’似乎没有追来,谭兴德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次‘谭门’损失之重让他的心都在颤抖,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淌这趟浑水,实在没有了买卖大不了‘谭门’解散就是,总好过被灭门,可事已至此除了硬着头皮走下去,除了扳倒‘无根党’之外别无选择。好在‘谭门’众人的家小早已安排撤走,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留大师......”梁榭见不留脸色缓和了一些,试探着叫了一声。 不留看了他一眼,道:“放心吧,尊夫人有谭老掌门护送,现在应已离开了京城。” 梁榭大喜道:“多谢大师。”心中一块石头放下,梁榭顿时觉得一身轻松,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容在一群战败了的,死了同门亲友的,负伤累累垂头丧气的人中显得极不协调。人有时候很怪,当初梁榭为了治好妻子的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整日忧心忡忡,食不甘味睡不安寝。现在他妻子虽然救出来了,但疾病依然没有根除,这一离开京城就等同是断了药,断了药病症九成九还得复发,以前还好,有个云老请的李郎中,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之还能在嘉娴病重之际发挥作用,稳住病情,可今后嘉娴病重由谁来救治?梁榭最初的目的是给妻子治病,可病未治好却不得不连郎中也丢了,梁榭所做的对他来说似乎不如不做,从这点上讲,现在的形势尚不及以前,但以前他天天担忧,此刻却能真真正正打心底笑出来。 “梁大侠,柳姑娘此刻是生是死你就全不担忧么?”看到梁榭的笑容不留毫不客气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梁榭胸口顿时如遭锤击:“是啊,柳十一怎么办?她一直对我很好,可我对她却......” 梁榭心中愧疚,猛地止步,掉头便要往回走。不留道:“你要去哪?” 梁榭道:“我说过,我要回去找她。” 不留冷笑了一声道:“现在回去有用么?” 梁榭一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李智杰走过来拉了拉他,道:“梁大侠,走吧,柳姑娘若是见到了龙神自然是安全的,跟了我们反倒凶险,这不也是你当初的想法么。再说尊夫人还等着与你见面呢。”李智杰是个聪明人,说话句句抓住梁榭的要害,梁榭无可奈何,点了点头,跟着李智杰走了。众人好不容易跑出来,李智杰可不愿意梁榭一时冲动再跑回去。梁榭一个露了相的人,以他的实力跑回去十九被捉,到那时抵受不住酷刑再把逃跑的路线交代出去那今天的人算是都白死了,众人的家小也都不用活了。 轰隆~~~~~~~,雷声又想了起来,光打雷,不下雨。众人心中暗暗恳求老天千万千万别下雨,‘飞龙河’本就水流湍急,再来一场暴雨搞不好就得淹死在河里。 林中半丝丝的风都没有,树叶却忽然动了一下,微微动了一动,柳枝也轻微摆了一摆。树上一片柳叶的叶柄似乎承受不住叶子的重量,忽然根部断折,柳叶缓缓飘了下来。那叶子缓缓地,在空气中一摇一摆地飘落下来,落在一名‘半步堂’弟子的肩头锁骨处,那弟子按了按颈侧,顺手将叶子拂了下去,那叶子飘啊飘,缓缓地,非常非常慢地落在了地上,就好像那不是一片树叶,而是柳絮。 这一切谁也没有在意,众人依旧向前走着,好几名‘半步堂’和‘谭门’弟子的肩头锁骨处也都沾着柳叶。又是一片柳叶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也落在梁榭的肩头锁骨处,梁榭伸手拿起那片叶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片叶子,他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别扭很别扭。刚刚立秋,林子中也没有风,怎么会有落叶呢?而且这落叶落地的速度怎么那么慢,就好像十分不愿意落到地上一般。他没有多想,天地造物任何一件物体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差别再小也是有差别的,就像是树叶落地一般,如果两片叶子下落的轨迹是一样的,那么速度未必一样,如果速度也一样,那么其在空中翻滚的圈数未必相同......,然而奇怪的是落在几人肩头的叶子其下落轨迹似乎一模一样。又是两片叶子落在两名掌柜肩头,这两片叶子却似乎与先前落在众人肩头的叶子略有不同,梁榭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走着,走着,又有几片叶子掉了下来,其中一片落在了谭兴丞的肩上,又有两片分别落在了两名掌柜的肩上。梁榭觉得肩头有一些酸,伸手揉了揉,不仅酸而且还有些痛。正自奇怪,突然‘噗通,噗通。’两声,两名‘半步堂’弟子倒在了地上,谭兴德和宗老赶忙抢上观看,只见那两名弟子嘴张了又张,似乎在极力呼吸却仍是透不过气来,更说不出话来,两人眼一翻,不省人事,谭兴德探了探鼻息,按了按两人颈侧的脉搏,竟然已经死了。 ‘噗通!’又是一人栽倒,同样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就死了。‘噗通,噗通!’有两名掌柜翻身倒地,战狼抢上看了看,向不留摇了摇头,一名‘谭门’弟子也俯下身子看了看,两名掌柜身子完好无损,连针尖大的伤也找不出来,他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也摇了摇头。 “大家小心。”不留回头向林子四方扫视一遍,神色凝重吩咐道。 ‘噗通,噗通,噗通!’紧接着又有三人摔倒,不留眉头锁得更紧。 “兴丞,你怎么了?”谭兴德见谭兴丞垂着膀子,五官扭到了一起,显然极为痛苦。 “风湿又......犯了,还有些......出不上气来,胸......胸口......堵......堵住了。”谭兴丞越说越慢,突然‘噗通’一声,也翻身倒地,嘴张了又张,手拼命向前抓着。 “是飞花摘叶的功夫,大家别让树叶沾身。”不留喊了一声。“谁懂得医术?快救人。” 宜丰本来离得甚远,听到有人倒地才跑了过来,此时正在查看刚刚倒下的那三人,却发现已经死了。听到不留喊话知道情况不对,忙一个闪身窜了过来,见谭兴丞的状况,再回想方才他和谭兴德两人的对话,当下也不切脉(切也白切,根本来不及。),左手在谭兴丞胸口虚按几下,右手直接一指点在谭兴丞的‘中府穴’上。 “嗯~~~~~~”谭兴丞哼了一声,情况略微减轻,宜丰不敢怠慢出手如风,自谭兴丞的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诸穴一个个点去,内力透过,谭兴丞缓缓吐出一口气。 ‘噗通,噗通,噗通......’这边谭兴丞尚未好透,那边又有五个人栽倒。 “各位前辈,有能认准穴道的,请点‘中府穴’救人,沾上柳叶的朋友用内力注入自己‘中府穴’,认不准穴的,用手在胸口、锁骨、手臂外侧拿揉,先撑一会。”宜丰不敢扔下救了一半的谭兴丞走了,很明显伤者越来越多,他一个人根本不够使。 众人听了,有懂得认穴的赶紧出手帮忙,众人痛苦虽然未解,倒也没有再死人。梁榭虽沾了柳叶,但除却肩膀有些酸痛之外,好似没有什么大碍,想是有金衣护体之故。 “怎么样?”谭兴德担心兄弟的安危,问道。 宜丰道:“应是‘手太阴肺经’封闭或逆行之状,动手之人手法奇特,内力深厚,晚辈医学不精,要想尽解非一时之功,需反复点穴过劲。”宜丰嘴上说话,手上却不停歇,内力源源不断输入谭兴丞体内,手指一遍又一遍点着谭兴丞肺经诸穴。谭兴丞呼吸渐匀。 谭兴德心下稍安,道:“多亏贤侄。” 树叶又有十多片缓缓飘落下来,众人有了防备忙闪身躲开,树叶一卷,跟随众人带起来的风又贴了上来,有两名‘半步堂’弟子躲闪不及,正巧落在胸口下方,两人只觉得心脏一颤,眼一黑,晕倒在地。宗老和宜丰忙跑过来查看。 “不要闪避,用兵器接住树叶。”情况诡异,不留喊道,身形动处已用‘拈花指’将飘在空中的几片树叶捏在指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树叶,如何竟有这等力量,不留手指一搓将树叶碾碎,陡然间觉得中指指头一麻,继而心口一痛,对不留来说竟比砍他一刀的痛楚更加厉害。仗着有‘金刚不坏神功’护体,不留并未受伤,戒备之意却强了不少。 宜丰查看了两眼那两名‘半步堂’的弟子,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宗老盯着宜丰,眼神露出询问之色。 “与其他人的逆冲经脉不同,两位师弟是‘乳根穴’受创,内力冲破心脏,死了。对方的内力修为恐怕尚在师父之上。”宜丰道。 宗老脸色变了,当年他败在甘半步掌下,嘴上虽然不服,但心里知道甘半步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这些年他进步了不少,可甘十二那小子武功进步只能比自己更快。他能创出‘大缺手’这种返璞归真的功夫,修为更不用说,光看宜丰的‘小缺手’和赵硎对战的情况便知,宜丰比自己差不太多,上次爷孙两人武学考校宜丰是让着他的怕他脸上难看,否则想在二十招内击败这小子并不容易。若说来人只露一手就在德临那小子之上,那么这次撤退还存在很大的变数。 树叶、树枝越摇越厉害,树叶纷纷落下,顷刻间又有五六人来不及用兵器抵挡便已中招,这树叶似乎知道宜丰懂得医术,所以这次落处都是死穴要穴,根本不给宜丰施救的机会。 “来者是哪位高人,请现身一见。”不留喊了一声。 “人生总是无常生也无常死也无常,世间处处意外悲也意外喜也意外。”声音缓缓飘来,南侧的林子中一名二三十岁的黑衣汉子缓缓走了过来,周身上下发出一种阴沉的没有任何色彩的气息,他每踏出一步,身边的柳树上便有几片柳叶从树上掉下飘在空中,他再踏出一步,身上的风便又将那些柳叶带的飘了起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梁榭看到这人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上次去铁匠铺买飞锥的时候隔壁说书摊上坐着的一个黑衣人好像就是这幅模样。 第92章 酆无常 不留暗道中计,本以为有高手藏在暗处偷袭,哪知对方离得还远,若是方才众人快速逃跑,这名黑衣汉子则不得不露面,再由自己挡住他也就是了,何必死那么多人。 “想不到‘听雨读剑楼’的人功夫一般,逃命的本事却有独到之处。”黑衣汉子不紧不慢,缓缓走来。 “你把他们都杀了?”两名杀手其中一人忽然问道。 “没有,那么麻烦的事我怎么会自己都揽下,我只杀了看得见的十二个人,其他人大概会死在庄老三的剑下。”黑衣汉子道。 “好,这笔账我替楼主记下了。”杀手道。 “好啊,那不妨再多记两笔。”黑衣汉子轻蔑一笑,两名杀手身后的树上立时飘落下两片叶子。 两名杀手剑光一闪,将树叶稳稳平托在剑上。“只有这样的手段,你未免将‘听雨读剑楼’的人忒也小瞧了。”一名杀手道。 “嗯,多谢你的提醒。去吧。”一声去吧,黑衣汉子又向前迈上两步,他身后的两片柳叶晃晃悠悠向两名杀手飘去,此时双方相距尚有百步之遥。 两名杀手挥剑砍去,‘嗡’的一声长剑一颤,几乎脱手,与此同时先前两片树叶暗劲爆发,‘铮’然一声响,两人长剑断折。倏忽间,又是两片柳叶飞来,速度之快更胜过离弦之箭,不留身形一闪,双手‘拈花指’一拿,将两片柳叶拿在指尖。正待说话,忽然‘噗通,噗通’两声,两名‘谭门’弟子手捂着脖子栽倒在血泊之中,又有两片柳叶割断他们的颈侧的血管余势未衰硬生生嵌入两颗大树之中。 “‘飞花摘叶伤人立死’的内力修为和‘八面来风无影无踪’的鬼手暗器,这是‘天虎道长’的绝技你是大内老四酆无常?”虽早听说过这号人物,也料想得到今日可能会遇上,不过真正对敌宗老还是忍不住脸色变了,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据说无论对敌多少,敌人功夫多高,只要与酆无常为敌没有一个不栽在其手下的,这个人不是最厉害的却是最麻烦的,放眼天下唯有盖摩天这种不正常的人能与之相比。几年前,漠北有两位绝顶高手,任何一人的武功,内力,招数,经验,武器,装备都在他之上,两人联手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将酆无常打得不成人形,可笑的是最后两人居然生生被他打退,这两位高手身受重伤,一路从‘天门关’跑回了大漠,又穿过大漠跑到了漠北番邦,酆无常比他们伤得更重,却依旧不依不饶,连保护皇上的差事也不管了,一路追到了番邦,最终将两人击杀。人如其名,他就如无常鬼一般,不论你是谁,有多大能力,只要碰到了无常鬼那就再也甩不掉。 酆无常,‘龙禁卫’最年轻,最变态的高手,当今最难缠的人物,号称死战无敌。这是江湖上对酆无常的评价,宗老不怕死,可世上谁愿意没事干天天被人追杀,更可气的是,你杀不了这个人,这个人却随时可以杀你,到那个时候才能真正体会武功低也是有好处的,起码死的痛快。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正是无常。宗老头,当年你发誓不报甘半步的一掌之仇誓不为人,怎么现在又屁颠屁颠跑回来替他报起仇来了?” “老夫岂是你们这等只知功利不知道义的小人所能猜透的?徳临纵有小过,不失大义,徒侄如此我这个当师叔的难道还能纠缠过去不放么?” “嗯,不错,你说服我了。要是你的武功能有口才那么好本大人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宗老:...... “酆无常,和尚与你打个赌如何?你我单打独斗,若是你赢,我们任你处置,若是你输,即刻罢手。”不留口中说话脚下去向酆无常迎去。 “不!”酆无常又向前几步。“我知道,你是不留和尚,自从被‘中州禅宗’逐出门墙后就像开了外挂一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从来没有输过,我一定打不过你。” “那你是不打了?”不留负着手再向他走近几步。 “不,打赌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拒绝,我是说,赌可以,只不过即便是打输了我也会跟着你们,缠着你们,然后一个一个把你们杀掉。”酆无常道。 “哼,好大的口气,你杀得了么?”‘谭门’又有人死在这人手下,谭兴德这好脾气的人也有些动怒,伸手探入怀中,不留手指在背后摆了摆,谭兴德又缓缓将手抽出。 “一天杀不了就用一个月,一个月杀不了就用一年,一年杀不了就用十年,本大人反正死不了,时间还不有的是?再说一下杀死多没意思,还是慢慢来好玩。”酆无常声音冰冷,却‘嘿’然一笑似是一本正经的说话有些憋不住了。 “大师,咱们一起动手不信他能挡得住。”胤苍狼道。 “你们先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不留一看酆无常油盐不进,不接赌局,当下不敢再拖延,话出口,足踏大地,真气灌注全身,决定速战速决。眼见两人相距越来越近,不留毫不客气,一出手便是‘大力金刚掌’,外行阳刚之力,内含阴柔之劲,一掌向酆无常劈去。 酆无常不与不留硬接,足下一动,身形一转,避开不留一掌,他身后柳叶随之飘起,向不留割去。不留变掌为爪,反手一记‘龙爪手’抓去,对飘来的柳叶毫不避让,酆无常足下一动飘身绕到不留身后,那柳叶受到气流的牵引如千百柄钢刀在不留脖颈、手肘、膝弯、等处次第割过,又卷动着环绕在不留身周。不留更不回头,臂用‘霸王肘’劲力向后撞去,酆无常双手托双肘借力飘退,食中二指间夹着的柳叶趁机在不留双肘的筋上划过,他身形一动,带起的柳叶又一遍自不留脖颈、手肘、膝弯上划过,万千的柳叶,万千的钢刀,所过之处将不留的衣衫尽数割裂,不留中招的皮肉上现出一条条红印。 千刀一痕的打法,犹如锯解一般,纵然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是疼痛难忍,迟早扛不住。不留一时心急想要速战速决反而吃了亏,当下气息一敛,凝神对战。酆无常操弄气流,带动柳叶,一片片在他内力灌注之下均成了利刃,一刀一刀不是朝着不留的眼睛、下阴等薄弱处割去就是朝着关节的筋骨处割去,这些柳叶每卷动攻击一次又引得树上其他柳叶飘落,下一招也跟着加入攻势。柳叶成千上万,想要躲闪谈何容易,不留招式上吃亏,只得护住眼睛,快攻快打,‘推山掌’,‘龙爪手’,‘大力金刚掌’先后变化,刚猛无俦,将无数柳叶击散甚至打成齑粉。 “走!”谭兴德见不留不至于落败二话没说,当即命令撤退。他心知众人若是不走等‘金衣卫’和赵硎追上来就更加走不了了,到时候不留也难以脱身,众人要是安全不留一个人想走也容易得多。 众人扶着伤员正要撤退,哪知前方柳树上的树叶扑簌簌地飘了下来,立时有两名弟子身上沾了两片,宜丰赶忙过去打散树叶救治两人。好在酆无常与不留对战正酣,这次的落叶没有前番的落叶威力强大,饶是如此也足以阻得众人一时,除非众人愿意将伤员和众位不会武功的掌柜舍弃。 “啪!”两人双掌相交,各自向后弹开,却是旗鼓相当,不留‘大力金刚掌’劲力出尽,酆无常又被震的向后退步,不留不待他退却掌力猛然再催,在两人双掌相距寸许之间猝然发力,用的却是‘推山掌’的掌力。 “啪!”二度对掌,却是一者力尽而退,一者掌力新发,酆无常手臂一痛,情知不好,电光火石间猛然侧身卸力,足尖点地,身形暴退,万千柳叶向不留双眼割去。一招占得上风,不留不肯放弃机会,双眼一闭,任由树叶割来,口中暴喝一声,震散部分树叶,人已顶着树叶怒冲而去,一拳凌空轰出,拳未至,气先临,正是‘井拳功’。酆无常身前聚起树叶一挡气劲,身子向后暴退,挡得住气劲却挡不住不留,不留又一声怒喝,身子猛然冲破树叶而来,‘推山掌’一掌当胸击至,酆无常单掌相接,借力再退,身形陡然拔空而起,无数的树叶随之卷起,酆无常双掌一推,树叶如龙卷风一般卷曲翻滚冲向不留,明暗两种内力灌入,树叶既像刀刃般锋利,能够破身穿体,又如雪花般柔软,却藏内劲沿脉封穴,不留再喝一声震散一半,树叶却又被风势带起再度卷击而来。 酆无常身在半空,全力一击,宗老看准机会,倏忽而动,出招便是二更之招,一步纵入半空,自天向地踩下。 不留‘狮子吼’堪堪出口,正是回气空档,树叶稍一沾身更是透脉点穴,不留不敢大意,身形暴退,退身之际褪下身上袈裟,内力灌注,破旧不堪漏洞百出的袈裟立时坚如钢铁,不留将袈裟旋转起来,挡在身前,这一旋转破了的口子便不再是漏洞,宽大的袈裟形成一面巨大无比的盾牌,万千柳叶冲击而至尽被一挡。 “二更星月,水迢迢,辚轹紫蟒袍”宗老凌空下踩,酆无常回气不足,又失了地利,挥掌格挡之下更加速下坠。宗老得势不饶人,一足踩去,未能如愿,一旋身‘千斤坠’力道再加三分,劲力旋转而下,酆无常双掌堪堪托住,宗老招式再变,陡然一掌,打在他的心口。酆无常功聚胸口,硬受一掌,借力卸力,身子向后飞去,宗老不等落地,又已变招。 “五更天光,照尔曹,百拒亦徒劳。”宗老一步踏出,身法如电,左一招又一招纷至沓然,酆无常只觉得一瞬间似乎有十只手百只手一齐袭来。 “宗老头,你这功夫很帅啊,给你介绍个美女教了我如何?”酆无常身处劣势一边抵挡一边犹不忘夸赞,突然左肩一痛,继而胸口又是一痛,人已再度向后飞出。宗老对酆无常的言语充耳不闻,足下催动人影比箭更快,倏忽冲上,运足力气一掌快捷无伦击向酆无常面门,眼看就要得手,突然一片柳叶被宗老掌风一带不偏不倚正好飘在了他的虎口处。 宗老手掌一麻,攻势微挫,刹那之间的失误酆无常已然侧头避开,宗老心知不妙,立时止步由进攻转为撤退,他不敢稍作停留,更不敢心存侥幸,足踏大地,身子向后跃去,半空中效法宜丰替谭兴丞救治的方法,左手在右手‘商阳穴’上一捏,内劲过穴,继而‘二间’、‘三间’、‘合谷’、‘阳溪’、‘偏历’......,一瞬间点遍‘手阳明大肠经’诸穴方才落地,落地未稳一片柳叶划颈而来,宗老气力方尽不及躲闪,突然三根手指伸出,捏住柳叶,却是不留以‘拈花指’解了宗老之危。 脚步声响起,又是‘金衣卫’的追来了。 “哎呀,差一点,真是可惜。宗老头,你再快那么一点,一点就好。”酆无常笑着道。 第93章 释武禅印 眼看得手却又功败垂成,宗老的心情就好像正在吃美味可口的佳肴,吃得正高兴时突然发现菜中有半只苍蝇。你猜那另外半只哪去了? 酆无常负伤,宗老负伤,不留连用‘狮子吼’耗力不少,一番交战三个人都没占到便宜。本来快要成功脱走,被酆无常这一拖延‘金衣卫’和赵硎又追了上来。金影闪动,‘金衣卫’列阵而至。 “给我拿下。”李念二话不说,手一挥,当即下令,半数的地煞金刀被不留和宗老打死了一些,有几人又死在追捕途中,目前仅存的十八位地煞金刀一齐出手,向不留和宗老砍来。不留吸一口气,直接一声‘狮子吼’爆出,十八金刀识得厉害,早已做了准备,人人耳中塞了布条,‘狮子吼’功效大减,饶是如此依旧震的十八金刀眼睛一花,十八人俱是高手,见过宗老出招的速度,哪里还敢给半分机会,当即不进反退,舞起金刀一齐飘身后退,落地,阵型不变,十八人无半分偏差,结阵之下宗老竟然找不到出手的机会。金刀无恙,不留身后的人当中却有一位离得近的,被这一声震的头晕眼花,摔倒在地。 原本众人不堵住耳朵是需要听谭兴德的命令行事,怕听不清楚出了差错,事到如今,也不存在命令偷袭,撤退布阵等问题,唯一剩下的只是逃命了,谭兴德向众人偷偷做了个塞住耳朵的姿势,众人悄悄撕下衣襟塞住耳朵。 “‘狮子吼’!很好,和尚,赵某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内力,还能吼得了几声?”赵硎冷笑一声,掣出剑来,便要动手。 酆无常擦了擦嘴角的血,道:“你让开,让我来。” 赵硎不悦道:“酆老四。” 酆无常道:“我还没玩够呢,怎能让给你?你要闲的没事就盯好那个老头。”酆无常身中宗老数记重击竟似无事人一般。 大内十大高手中赵硎的排名虽仅次于酆无常,但两人的差距他心里清楚,尤其酆无常喜怒无常,是大内十个人里最麻烦的一个人,也是最变态的一个人,谈笑中说翻脸就翻脸。 几年前师父和小师娘的闺女过满月,自己好心邀请酆无常一起去,席间,师父师娘让宾客给女儿起名字,大家起得名字虽好,却显得俗气,又缺乏好的意头,于是酆无常自告奋勇将师父和师娘的姓融合在了一起,说是孩子既然是两人生的,那么姓两个人的姓见证二人的伉俪情深,师父师娘非常高兴,登时对酆无常另眼相看。紧接着又说孩子既然是女孩,那么希望长大后能够越长越漂亮千娇百媚倾国倾城,所以取一个娇字,师父师娘也同意了,酆无常又说光是娇媚有些俗气,希望孩子不但要有长相,更要有一颗如琥珀般玲珑剔透的心才行,于是又将珀字加了进去,师父师娘更高兴,给酆无常包了一个大红包,放了两千两的银票。 后来,当师父家闺女的名字叫出去以后,惹来了当地权贵和读书人的耻笑。为此赵硎被黑眼了许久,老头最拿手的剑法也没有教给他,小师娘最厉害的身法也没有教给他。他的师父是北方商贾之首,又是‘八津度’第一高手,大名鼎鼎的姬燃风,他的小师娘韩映月人长得极其漂亮,武功更是当今女子中武功排在前五的人物。 于是,酆无常给人家闺女起得名字是‘姬!韩!娇!珀!’。 自己好心带酆无常结识师父和一众有头脸的人物,结果酆无常当场冷嘲热讽不说,最后还搞了这么一出,这货就是个疯子,垃圾,王八蛋。赵硎一想起几年前酆无常陷害自己这次,他就恨得牙痒痒,奈何招惹不起。真要惹毛了他,恐怕三个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酆无常要是好对付师父早就收拾他了,结果是酆无常依旧潇洒,姬燃风被人踩了脸还给了人家银子不说,现在依旧堵着一口气。再想想不留大师何等实力,他不是没领教过,能伤得了酆无常,他与之对敌岂有胜算?当即不敢多说,收起剑来,观敌料阵。 李念大声道:“地煞金刀,帮一帮酆大人的忙。” 十八名地煞金刀耳中虽有布条,听觉不太灵敏,却也听清楚了,当即便要再度出手。忽然十八片柳叶飘来,阻了他们一阻。 “李大人,要我出手还是要他们出手,你自己选。”酆无常忽然说话,半点面子不给。 李念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禁有气,他权势大过酆无常,也半点面子不给道:“这不是比武打擂,一起出手,速战速决。” 酆无常道:“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别人帮忙。” “为什么?”李念有些发毛,这家伙身为皇上身边的侍卫,也是吃皇粮懂规矩的,怎知他全然不按套路出牌。 “碍手!”酆无常很简单两个字,如同一记铁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脸上,一句话将在场诸人全部得罪一个遍。 “好,好。酆大人您请。”李念不禁来气,心道你去吧,死了才好呢,你死了我们眼里干净,心里痛快,拿下敌人后功劳更大。 酆无常毫不在乎,吊儿郎当一笑,举步踏前,袍袖一挥,柳叶随身而走。 “宗老,我来对付他,你护着点大家。”不留道。 “大师小心。”宗老心有不甘,但虎口依然酸麻,一运气经脉生出阻塞之感,当下不敢逞强,只得退在一旁让宜丰再行救治。 “放心!”不留说罢,猛然踏前。 “去。”酆无常袍袖一挥,柳叶如刀,飞舞而去。 不留方才和宗老联手都未能占得上风,心知再有保留恐怕众人难以脱身,当即心一横,暗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说不得只好赌上一赌。”他也顾不得留着力气对付还可能出现的高手,更无暇顾及一会河畔上可能发生的对决。出手再不敢半分保留。 柳叶袭来,不留一步踏上,双掌立于胸前,掌心相对奋力收拢,他双手间如有千钧巨力阻挡一般,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合十动作,做起来竟然如此艰难。 “南......无......(namo)”两个字震耳欲聋,如半空击下一道惊雷,随着南无两字出口,不留双手终于合十,躬身拜了下去,瞬间气浪如海啸一般自他双手间汹涌而出,柳叶被海啸一卷,瞬间飞散。 不留缓缓再向前一步,单掌平推,他面前空空,但这一掌如推山岳一般。 “击......鬼!”两个字,如迅雷奔走,裂人肝胆,众人相距甚远,耳中塞着布条仍然心惊肉跳,随着这两个字的出口,不留一掌终于击出。周围空气一动,这一掌带起来的气劲如金刚杵一般凝而不散,击向酆无常,酆无常不去硬接,侧身滑步游走,所过之处柳叶漂浮在空中紧紧跟随,不留头上一棵柳树上柳叶如雨般飘下,落在不留身上,穿经透骨,落身点穴,不少叶子向不留双目划去。 “勘破......”不留双目艰难闭上,周身气息一震,落叶被震在空中。“死生!”,二字出口,树叶瞬间震碎化作齑粉。 酆无常身影已至,双指探不留双目,身后柳叶旋飞。不留身不动,眼睛乍然睁开,“破灭......”一声出口,酆无常头脑一空,足下不停,滑步避开正面,已到了不留身后,拇指向不留颈椎按去,柳叶旋动如刀割向不留脖颈、手肘、膝弯。“无常!”无常二字出口,不留衣袂飘起,一扬击散柳叶,后襟已拂在酆无常胸口。 “噗!”酆无常一口鲜血喷出,不堪重击,身子向后飞去,宗老刚要出手,赵硎凌空一剑已划了过来,宜丰、谭兴德正要趁机进攻,却见身边柳叶飘下。 却见不留飘起的后襟击中酆无常犹不罢休,又在不留后脑重重一击,衣袂卷起,裹住不留的脑袋。 “释.....武!”不留气劲再出,崩碎衣袂。“噔!”酆无常落地,他竟然还撑得住。 酆无常号称‘鬼手’其出招毫无章法可言,更无规律可循,现在的酆无常比之前几年更为恐怖,其暗器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随时可能以任何手法打出暗器,你身边的任何东西随时都可能成为他的暗器,向你偷袭,哪怕是你的佩玉、你的佩剑、甚至是你的衣衫、头发、擤出去的鼻涕、吐出去的吐沫,这些随时都可能成为他的暗器。不留虽全力以赴,酆无常方才又被宗老袭击负了伤,但这家伙的暗器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就连不留胸前带着的佛珠、足下的石子也时不时向不留发起攻击,破坏不留心境,不留先前耗力不少,这一战更损内力,战的辛苦。酆无常同样辛苦。 第94章 狂刀 疯棍 挡不住的剑(上) 梁榭也是打暗器的,而且是高手,打的也很准,但看了酆无常的出手,完全摸不着头脑,第一次见暗器还有这么打的。不留气势惊人,如神佛临世,酆无常出手诡异,如鬼魅穿行,梁榭看得出神,不由得激起心中豪气,他虽无法像酆无常那样打出暗器,也无法像不留那样气势压人,但心胸眼界却开阔了不少。他再度想起那天他与‘津海神剑’端木先生的那一战,那一战无论是轻功、步法、刀法、暗器、内力都是自己生平发挥最好的一次。回头想想若在平时对上‘津海神剑’,根本撑不到他出‘一剑十三巅’的那一刻,甚至连‘一剑九连环’的一半都无法抵挡,但那天挡住了,虽然还是受了伤而且端木似乎有些掌控不住剑法可毕竟不管什么原因还是挡住了,这是他平时做不到的。 梁榭奋力思索其中关键,说到底还是气势二字,那一天他不怕死,不留手,不计后果,盛怒出手,平时一刀砍出去,会觉得速度和力量已经是身体的极限,内力运转也到了极限,但或许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胆怯、满足、极限、利弊等等情绪会影响到每个人,使得每个都会给自己设定一个局限,不仅是练武对战,在生活中也时时刻刻影响着每一个人。我是谁,我有多少能力,这件事我做不做得到,失败了后果会是什么,越害怕,就越失败。就像普通人平时只能举起一二百斤的东西,但面临生死关头却能力举千斤,要想达到这个层次就算练武之人也要经过多年的苦练,可一旦逼急了一个普通人便能在刹那间做到。其实我们世上有几个人真正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极限,清楚自己的能力,有时候甚至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 对,不留说的对,大师伯的武功可能尚无法与不留相比,但他之所以能天下无敌,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厉害,而是因为他敢,对上世间任何高手他都敢于拼命,都能全力一战,绝不认输,大师伯是把每场战斗都当绝境一般看待,他根本没想过留手,没想过妥协,更没想过求饶,这种想法虽然未必是对,但即便是错了,他也能走出一条道,一条属于他的道。他不胆怯,别人就要胆怯,他不怕死,对手就要怕死。在战场上,若是求饶何必动手?若是害怕何必抵抗?若要留手何必出手?战,只有一途,那便是胜! 曾经六狂之一的狅士无名前辈说过一句话,‘如果你没把握彻底消灭你的敌人就最好不要对他出手,一旦出手就必须消灭掉他,否则你只有死’这句话很绝对,也不见得正确,因为世上的事情没有两件是完全一样的,具体的事需要具体对待,但绝大多数人的分辨能力不见得能比这句话更准确,因为敌人时时刻刻都在想方设法迷惑你,想方设法让你相信他,你又如何能够清醒?假如当年夫差这么做,焉有后来的越王勾践?假如当年项羽这么做,焉有后来的大汉天子?假如当年卫国公李靖不这么做,而是同意突厥的和谈,那史上的大唐有没有盛世还两说。 梁榭头脑中诸般念头纷至沓来,心中似乎越来越明朗了起来。拼命虽不能让我的武功进步到不留一个层次,但至少要比常态下厉害的多得多,胜算也高得多,就像是项羽的破釜沉舟一样,同样的人,同样的局面,心态的逆转便能缔造传奇。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大师伯刀法和内力的精髓就在于此!梁榭一念通百念通,心中畅快无比,只想放声大呼,丹田中气息顿时躁动了起来,他不去镇压,反而猛地一提,直冲得自己血脉膨胀,脑仁发疼,疼就疼吧,他不去管它,只将内力一遍遍在体力走过。他觉得身上没有伤,没有痛,半点也不累也不乏,他强烈的感觉到了力量的存在,他忘记了手臂的酸麻,忘记了身上的痛楚,他感觉空气似乎有一股力量不断被他吸入体力,他感觉眼前的大树是如此的弱小,眼前的‘金衣卫’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一抬手,感觉到远处的山像是纸糊的一般,只要他一动手,一推掌这座山就立刻会被击飞,这种感觉真真切切,切切实实,实实在在,如在肌肤上,如在经脉中,如在骨髓里...... 力量,原来如此! 呼哈哈哈哈哈!梁榭心中狂笑,抑制不住,控制不了...... “禅.......”不留足踏大地纵身而起,人在半空,‘禅’字破口而出,刹那间天地寂然,不留如置身佛舍禅房。“印!”印字出,不留一掌下击,足入腿,腿入股,股入腹,腹入胸,胸入臂,臂入掌,整个人犹如填入手掌中一般,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一掌向酆无常印去。 数不尽的柳叶如龙卷风般卷起,滚动,每滚动一下,力量便又强上一分,酆无常内力运至巅峰,将柳叶卷出。禅印至,柳叶尽化齑粉,柳叶再度卷起,再度成为粉末,这一掌破开柳叶,挡无可挡,酆无常不敢硬接,足下滑动,向后暴退,躲在一棵大树之后,禅印至,大树倾倒,酆无常再退,禅印不舍而来。酆无常无暇再退,双臂前推相接,只一触,一股大力涌来,酆无常借力卸力飘身而退,然而力量太大,速度太快,酆无常双手不支,立时环臂抱在胸前,禅印当胸击中。 “噗!”血染天际,酆无常如风筝断线飞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不留单膝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显是力竭。赵硎动,宗老抵住赵硎,地煞金刀动,宜丰、谭兴德一起出手,挡住地煞金刀。 梁榭,动!不是杀向赵硎,也不是杀向地煞金刀,而是酆无常!斩草除根! “‘离刀诀’!”梁榭手挽刀花,一甩手将手中刀掷了出去,破开虚空,直向半空的酆无常刺去,刀出手,梁榭内力陡然提起,身形如箭掠出,五名‘金衣卫’冲上,按动机括,‘百子千孙’打来,气归气,李念还是派人来救他。梁榭更不回头,身形亦不停留,甩手五枚‘落羽锥’出手。‘百子千孙’暗器虽快,但与梁榭尚有两丈的距离,这两丈的距离暗器竟然追梁榭不上。 酆无常身在半空又逢偷袭,腰间用力身子全力翻滚,避开致命一刀,刀未落地,梁榭已跃至半空,伸手接过长刀,一旋身,一刀携千威出手。 “‘霸刀诀’”。 酆无常哪还有力气接刀,衣袂一拂抽在刀上,借力加速下坠。“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再度喷出。梁榭哪里给他机会,人在半空陡然一个跟头,头下脚上,长刀下挥斩落“‘怒刀诀’”。 酆无常双臂受创,再也无力,生死关头脚后跟猛地一蹬地面,身子擦着地滑了出去。十名‘金衣卫’向梁榭冲来,梁榭变招,再翻一个跟头,旋身挥刀横斩,身形借挥斩将下坠之力转为横扫之力,又是‘霸刀诀’,两名冲在最前的‘金衣卫’举刀架住。 “‘离刀诀’”梁榭毫不停留,长刀借反弹之力圆转,刀刃向内,刀柄向外,手臂一用力又掷了出去,酆无常刚刚起身,长刀倏忽而至,他再也无力躲闪,刀柄正中胸口,“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梁榭刀出手,身形一矮自两名‘金衣卫’刀下钻过,一回手两枚‘落羽锥’夹在指间狠狠钉入两名‘金衣卫’的颈椎。其他八人堪堪赶上,梁榭一矮身,又钻回两名‘金衣卫’之间,足下一挑,将落地的两柄刀挑起,双手舞动刀花。 “‘离刀诀’”梁榭左手一撒手,一柄刀悬空乱斩而去,梁榭在乱刀悬顶之下冲入八名‘金衣卫’之中。八人看不明白套路,近身战难免被这不着调的一刀砍中,不由得退了几步,按动机括,‘百子千孙’成批打出,梁榭赌的正是这一点,当下往地上一爬,也不管招式是否存在破绽,‘噌’地一下从众人足下贴地掠过,人过处,刀随手,在三名‘金衣卫’脚踝处狠狠拉了一刀,三人同时一声惨叫,蹲下身子捂住了脚踝。 梁榭不理他们,身形一纵又向酆无常杀去,‘金衣卫’又自他身后追来,同时,又有十余名‘金衣卫’冲了上来,已将酆无常护在中间。梁榭一刀斩颈,被‘金衣卫’架开,身子反旋矮身,又斩向‘金衣卫’足踝,‘金衣卫’慌忙退步躲闪。阵型一乱,梁榭钻入圈中,刀里夹杂手中的暗器,劈头盖脸向酆无常连削带刺,酆无常自打被击飞连一口气都没来得及换,勉力闪开头上的一刀,避开颈侧的一锥锁骨处一痛,已中了一锥,毕竟还是慢了。距离过近,‘金衣卫’驰援不便,稍慢了一慢,酆无常差点丧命。‘金衣卫’举刀向梁榭砍去,梁榭不及伤敌,将刀丢了起来,矮身出圈,‘金衣卫’光顾着防备头上的刀,不防梁榭矮身之际两柄锥又锥入两名‘金衣卫’的脚面...... 乱,毫无章法的乱,梁榭奔逃,‘金衣卫’在后追逐,梁榭忽然止步回身,向一名‘金衣卫’冲去,‘金衣卫’一刀横斩,梁榭仗着内有金衣护体不闪不避,这一刀正斩在肋下,梁榭不顾疼痛张臂将刀夹住另一只手一锥已刺入‘金衣卫’颈嗓。其他‘金衣卫’冲来,梁榭比他们更快,去而复回,一刀向酆无常砍去,酆无常身边两名‘金衣卫’出刀架住,有两人似乎看出梁榭身着金衣,出刀不砍要害却向梁榭脚面斩落。梁榭身子一侧,长刀放手,硬是一挤,又挤入圈中,回手抓住刀柄一拖,在两名‘金衣卫’膝弯拖过。梁榭不看战果更不去掉转刀锋,刀柄直接撞入酆无常怀中,酆无常只来得及缓了一口气,陡然又遇攻击,忙出掌抵住刀柄,梁榭手腕一转,长刀陡然一旋,酆无常身子向后一仰,堪堪避过,梁榭一脚已踢向他的下阴,危机之际,酆无常直接倒地,身形猛然窜了出去。 “啪~~~啪~~~哧。”梁榭背上中了两刀,左腿小腿肚也被刺了一刀。 “‘离刀诀’。”梁榭手腕再转,长刀刀尖在前又向酆无常掷去,同时人也跟着掠出。 “当!”一声金铁交鸣,六名‘金衣卫’及时赶至,击落梁榭的长刀,梁榭身不停留,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趁隙向酆无常进攻,六名‘金衣卫’疲于奔命,无法组阵,掣手掣脚。 “啪!”梁榭又是一脚将酆无常踢退,跌落尘埃,‘金衣卫’出刀相护,抵住梁榭。酆无常刚刚起身,未来得及吸一口气,忽然一条大棍自天边打来,那一棍足有十丈之长,携风雷之威而至,酆无常狼狈万状,斜身跳出,扑跌在地,那一棍裂地,震得酆无常五脏翻滚。长棍横挥,又扫了过来,两名‘金衣卫’举刀一挡,连人带刀被砸得飞了出去,梁榭趁机接刀在手,与两名‘金衣卫’战在一处。金影闪动,另外两名‘金衣卫’冲上,先前与梁榭对战的十多名‘金衣卫’也冲了过来,那条棍毫不畏惧,挥舞起来,砸刀刀飞,击首首破,十余丈长的棍子挥舞起来岂是一般人力所能抵挡。梁榭见这人功力深厚,棍法绝伦,显是己方的强援,对战中偷偷瞥了一眼,这一眼看去登时吓了他一跳,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郁栖柏。在郁栖柏身后不远处有一人正与两名‘金衣卫’厮杀,那人手掌通红如血,却不是沈南武是谁?见沈南武也是自己人,梁榭登时大怒,怒意刚起忽又想起不留说过郁栖柏是自己人,那此番行动沈南武倒戈也就在情理之中,不然郁栖柏只好杀人灭口,想到这点,登时气消。 酆无常趁着‘金衣卫’抵挡,猛吸一口气,飘身后退。酆无常好不容易受了伤,这机会怎能轻易放过?那长棍震开‘金衣卫’一抡过顶如天柱倾倒般又向酆无常砸了下来,酆无常不敢硬接,足尖点地,狠命后退。地裂,棍子陡然立起,一人撑棍跃至,出双腿,狠狠踹在酆无常胸口,酆无常再次双臂环抱,人再度被击飞,鲜血喷洒而出。梁榭后背硬扛两刀,身形电闪掠了过去,一刀斩向正是酆无常落足之处。 酆无常,大内第四,这个命硬的不能再硬的人,这个怎么死都死不掉的人,这个号称是索命无常的人,终也会被人索掉性命。这一刀,酆无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避开,这一刀,酆无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挡住,这一刀,酆无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命。梁榭的刀已经碰住了他的身子,梁榭感觉到刀已割开了他的衣衫,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肉,已经....... 第95章 狂刀 疯棍 挡不住的剑(下) 梁榭手上一轻,骇然大惊,人呢?这怎么可能?电光火石间,梁榭察觉到了危险,手中刀不由自主挡在胸前。‘当’地一声,梁榭只觉得一股凌厉而尖锐的力道刺在了刀上,蓦地胸口剧烈一痛,已然中剑,可是明明已经挡住了的,怎会这样?他不及细想,‘震刀决’运起,‘当当’两声响过,左右肋又已中剑,梁榭足尖点地向后一跃,那人也不追来,任由他跃开。 梁榭三处中剑痛的眼前发黑,定了定神,只见对面站着一个中年人,这人一身锦袍,身材修长,颏下有须,淡淡然一脸从容,他左手上握着一柄汉剑,古朴典雅,不知何时他已还剑入鞘,手正抓在剑鞘的中央。他右手上提着一个人,那人背部衣衫尽裂,从肩胛至腰背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正是酆无常。不用说,酆无常是这个人救的。 这人将酆无常缓缓放到了地上。他的一举一动如裹在一团剑气当中,轻轻一个动作,梁榭顿感压力陡增,心知时机已失,大是怅恨,方才拼命动手不觉得,这会一停下来只觉得手足俱软,内力不济,在这人的压制下更是战意涣散。他不敢去想,忙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敌人身上,努力将恨意,怒意激出,战意又升腾了起来。 “老四,你怎么样?”这人问道。 “很好,很痛快,很舒服。”酆无常至此刻才来得及缓上一缓,他吸一口气,也不退下,也不动怒,反而笑了。酆无常依然疲惫虚弱,连番偷袭重创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的很高兴。 梁榭摸不着头脑,暗自戒备。 来人对酆无常的回答见怪不怪,哼了一声。 “这个刀法很眼熟啊,三十年前老夫征战‘东岛’时曾见过,狂刀是你什么人?”酆无常擦了擦嘴角、鼻孔、耳朵、眼睛处流出来的血,拍了拍身上的土,捋着并没有胡子,装模作样胡扯道,三十年前,他今年才多大。 梁榭没有回答,心道:“那么多话!你七窍流血,怎么还不去死。” 酆无常心道:“七窍流血是七窍流血,死是死,完全是两码事,千万不要混淆。” “这‘离刀诀’是这么使的么?”酆无常又问道。 梁榭不知他什么意思,只听酆无常又问道:“狂刀当年用这招的时候刀也会被人打飞?” 梁榭莫名其妙,心道这个人有病吧,要不是我练的不到家哪里还有你的命在? 酆无常见梁榭不语,又道:“其实这招再低半尺......” “老四!”锦袍剑者喝了一声。“你先退开。” “好!”酆无常道。“喂,好意提醒一下,庄老三的剑法可比老五要厉害多了,而且挡不住的,对付庄老三的剑法最好的办法是猜。”说着酆无常悠哉悠哉退在一旁,他一张脸全然没有了血色,鼻孔中时不时流出血来,就连胸骨也塌陷了一块,背后中梁榭一刀更是血流不止,他能不能活还在两可之间。酆无常衣服撕碎了数处,衣服上还印着脚印,然而这一切依然不影响他悠哉悠哉胡扯的态度。 ‘挡不住’这三个落入梁榭耳中,他顿时一凛,他猜不透酆无常的心思,也不知道酆无常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庄三老的剑法的确很厉害,方才三招自己明明已经挡开可还是中招了,若不是自己金衣护体早就死了,挡不住正是此人剑法的特点,那么酆无常是想帮我?可这是为什么,为了亲手杀我还是想让庄老三出丑丢人,还是根本没把我看在眼里,或者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作为狂刀的传人,你知道我是谁么?”庄老三淡然问道。 “以前的大内高手第三位庄严庄则敬,现在排第二了吧。”梁榭知道大内十大高手个个都是一流高手,前几位更是宗师级别的存在,这人排行第三,又是刀剑棍三传说中剑的传人,剑法之高自不必说。梁榭心中思忖,公平打斗自己几乎没有胜算,既然酆无常说最好的办法是猜倒不防赌上一赌,仗着金衣护体,在他出手之际我同时出刀或许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他打定主意,将内力运转十成,疾走全身。 庄则敬听出他话中带刺,淡淡一笑,更不多说,突然剑鞘在他掌中一转,他左手抓住剑柄,一拔出鞘,梁榭早有防备,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一步一刀力劈而下。 “剑,”剑字出口,庄则敬足下一动已到了梁榭身后,反手一剑正刺中梁榭脊背处的‘命门穴’。“如霜,”如霜二字出口,庄则敬如一缕青烟一剑向正在同‘金衣卫’对战的沈南武胸口刺去,沈南武大骇,拼命纵身后跃,郁栖柏围魏救赵一棍向庄则敬打来。 “泊,寒光。”庄则敬止步后撤郁栖柏一棍砸空,庄则敬却又去而复回一剑穿心,郁栖柏以攻为守,一棍自下而上抽去,棍长剑短庄则敬身形再退。 “君子环佩,”庄则敬还剑入鞘,佩剑于腰,一道无形的剑气从剑鞘口激射出去,郁栖柏猜想对方必有后招,但全然不知对方攻向何处,一棍抽起毫不停留立时旋转横挥扫向庄则敬,身子同时借着棍力旋身而起。郁栖柏堪堪避开,剑气正射入他身后一名‘金衣卫’的咽喉,洞穿而过。 “步履他乡。”庄则敬足下一动,舍了郁栖柏,人如一缕青烟般挤入‘金衣卫’的包围向‘谭门’诸人飘去,两名‘谭门’弟子慌忙举刀砍去。 “只见龙泉巨阙,”庄则敬拔剑横斩,一剑断双刀,剑锋过处‘谭门’两名弟子身首异处。 “不闻弓弩......,”庄则敬古剑虚点,剑尖处两道剑气迸发而出,洞穿两名‘谭门’弟子额头。 “刀枪,”枪字出口,庄则敬前跑两步,陡然回身剑当枪使,一招‘回马枪’刺入身后追来的‘谭门’弟子胸口,宗老、宜丰、谭兴德、谭兴丞一起冲上。“四海......”庄则敬足下不停身形幻化,游走于四人之间。 “却......”庄则敬稍却半步,让开四人合力一击,手挽剑花,剑气四下里飞去,四人抵挡不住,一齐飘身后退。“强梁。”宜丰和宗老身法奇快,足下一点退出两丈多远,谭兴德慌忙闪避左肋受创,谭兴丞避的稍慢左胸口处已被鲜血染红。 “士虚藏,志安邦。王侯请谒,列土封疆。曾言平原信陵,又道春申孟尝......”庄则敬口中吟哦不断,这边中招不断,每一句诗出口必然有人死伤,不留看出不妙,连出数招迫退身边的‘金衣卫’,起足一脚向庄则敬踢去,却是‘足射功’的绝技。 庄则敬起足以足对足,一踏不留脚尖借力纵起,不留出拳,一拳打去,庄则敬如蹬台阶一般足尖在不留拳上一踏,再度借力纵入半空。 “褐夫(百姓)登玉堂。”,庄则敬身在半空陡然一个翻身头下脚上,一剑冲不留眼睛刺来。 “勘破......”不留双目一闭,周身气息一震,竟然以气接剑。“死生!”,死生二字出口,一股大力掀出。庄则敬古剑震开,翻身,收剑,金鸡独立,单足在半空中虚点,如一缕青烟缓缓落在众‘金衣卫’身前。他来了,‘金衣卫’立时住手,结成一圈将不留等人死死包围。 剑如霜,泊寒光。 君子环佩,步履他乡。 只闻龙泉巨阙,不让弓弩刀枪,四海却强梁。 士虚藏,志安邦。 王侯请谒,列土封疆。 曾言平原信陵,又道春申孟尝,褐夫登玉堂。 第96章 剑之传人 梁榭骇然,仅仅只是撒泡尿的时间而已,己方便死伤了二十来人,眼见着不留等人全部被‘金衣卫’围在圈中,沈南武和郁栖柏对敌的‘金衣卫’也越来越多,放眼望去,眼前金灿灿一片少说还有四百四五十人。己方不留大师力气耗损过度,宗老、宜丰力气也耗损了不少,且身上都已负伤,‘谭门’的‘三杰八雄也各自负伤,‘听雨读剑楼’的两名杀手更是身负五六处刀伤。目前负伤最轻的要数自己和郁栖柏了,可单凭自己和郁栖柏如何挡得住庄则敬和赵硎?何况还有四百多名‘金衣卫’。 局势泰半已落入李念等人的掌握,李念一挥手又有二十名‘金衣卫’渐渐向梁榭这边靠了过来,梁榭提刀待战,却觉得背心处一阵剧痛,几乎直不起腰来。 酆无常幸灾乐祸地道:“怎样?老三的剑法不错吧。” 梁榭并未答话,他只觉得心寒,当年三传说舍生忘死抗击东岛,弄的死的死,残的残,何等慷慨英雄,大义凛然,如今三传说的传人包括师父师叔在内,不成气候的不成气候,助纣为虐的助纣为虐,就只剩下一个郁栖柏还算拿得出手。梁榭奋力想要直起身来,却又是一阵疼痛,酆无常看在眼里,嘿嘿一笑道:“小子,别白费力气了,你‘命门穴’中招,没丢了小命就算不错了。” 梁榭不去理他陡然一锥向他打去,酆无常侧身闪过,梁榭眼看‘金衣卫’越走越近当即不再纠缠,哈着腰强忍着痛楚向不留等人靠去,酆无常也不拦住他,只慢慢跟了上去。郁栖柏挥舞着长棍护着沈南武也渐渐与不留等人汇合一处。 天际,烟花灿开,看样子像是城门方向。 “还来这套!”庄则敬这回打死不相信。 对峙,又是对峙。 不留挡在众人之前,如一座大山,脸上不显露任何表情。不留不动,不能动,更不敢动。他不能让庄则敬瞧出自己是强弩之末,仗着自己的威名或许还能让从未有过败绩的庄则敬珍惜名头有所忌惮,一旦露了底恐怕局面立时便会失控。他在拖延,拖延多数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对现在的不留来说拖延却是最好的办法,能拖延一刻就会有一刻的变数,或者是自己恢复力气,或者是己方来了援兵,又或者是敌方来了援兵,总之无论局面怎么变化都不会比现在更差。 “好帅的剑法,原来是庄大人,难怪难怪。”不留道。 “如此霸道的内力,舍却不留大师恐怕再无旁人了。”庄则敬道。 “庄大人过誉了,和尚久慕三传说武功绝顶惊世骇俗,尤其令师当年以一招‘剑意问春寒’败尽‘古梦州’三百名剑更是令人神往,只可惜缘悭一面,始终未能一睹前辈风采。今日有幸能与剑的传人过招,和尚不枉此生。”不留缓缓地道。 庄则敬道:“人皆道大师的‘推山掌’乃是江湖一绝,殊不知大师真正拿手的本事却是禅宗初祖达摩所创的绝学‘释武禅印’,想必老四就是伤在这套武功之下的吧。” 不留道:“不敢。酆大人身法奇特,暗器精绝,和尚不是对手,不得已只好以蛮力应付。” 庄则敬道:“好个蛮力,凭蛮力也能伤酆老四,大师果非凡人,庄某请招。” 不留微笑道:“和尚求之不得!” “等一等。”宜丰见不留即将动手,怕露了底细,当即走上前来,道:“晚辈也想见识见识‘无形剑’的厉害,大师不如把这一场先让给晚辈吧。” 不留暗暗皱眉,宜丰虽是年轻一辈里顶尖的高手,但庄则敬可不比赵硎,他能排在酆无常之前至少不会差于酆无常。对付一个酆无常自己和宗老两人联手,都未竟全功,迫得自己使出‘释武禅印’再加上梁榭的偷袭也未能将其斩杀。眼下单凭一个疲惫的宜丰如何挡得住一个比酆无常更厉害的庄老三?这小子一向稳重,这次怎地如此不知轻重? 不留尚未答允,宜丰已向庄则敬抱拳道:“庄大人,晚辈的这个请求你没意见吧。” 庄则敬道:“无妨,先出手后出手都一样。” 宜丰上前一步道:“庄大人是当今世上的绝顶高手,与晚辈一个人动手未免有失身份,不如......”宜丰向郁栖柏和梁榭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分开‘金衣卫’走到宜丰身边,宜丰接着道:“不如由我们三个晚辈一起领教庄大人的高招如何?” 庄则敬道:“请便。”当即一转身出了‘金衣卫’的包围圈,郁栖柏和梁榭紧随其后,宜丰见梁榭哈着腰,当即伸出手指在他背后‘命门穴’上点了一指,一股柔和的内力沛然输入,梁榭疼痛立减。 宗老见宜丰出战庄则敬,心中担忧,刚要上前一步,赵硎立时挡在身前,宗老无法只得止步。 “请!”庄则敬左手持剑,右手做了个请手势,郁栖柏率先出手,长棍中持,横扫千军,庄则敬飘身后退,梁榭挽个刀花跟身上步反手砍去。宜丰足踏‘一步登天’轻功,双掌一错运起‘半步封神掌’向庄则敬手肘按去,贴身封锁钳制庄则敬攻势。 庄则敬左手持剑柄,连剑带鞘向宜丰刺去,宜丰闪身避过,双掌封庄则敬右手,庄则敬身子倏忽而退,已拔剑在手,剑鞘悬空、落地。 “剑,分光......”庄则敬出手如电一剑三式,三道剑气袭向三人,梁榭仗着金衣护体以攻为守,甩刀过顶,刀锋力斩而下,郁栖柏有了先前动手经验,见庄则敬剑尖所指已知有剑气发出,当即身随棍转,避过剑气,棍法后势借前势,又是一棍挥来。宜丰矮身斜走,贴身靠近庄则敬,一出掌连封带打,将庄则敬向郁栖柏的棍推去。 “行左道,不予偏旁。”庄则敬倏退倏进,已避开三人攻势,剑走偏锋,向宜丰和梁榭肋下刺来,剑尖一抖又是一道剑气激射郁栖柏...... 庄则敬身法过快,出手数招三人已失了主动。 “诗酒常为伴,任得逍遥痴狂,八分意醉更难防。”庄则敬数剑抢的先机,剑法一变,身形颠仆跃起,如痴如醉,招招奇,式式怪,忽左在右,忽前在后,竟使出醉剑来。他剑招本就难防,这一来越发飘忽难料。剑气自庄则敬的剑尖,剑锋处挥洒出来,割裂地皮,削断树枝,三人看不见摸不着,不知他哪一剑含了剑气,哪一剑只是剑招,完全猜着来打,数招一过疲于躲闪,哪里还有进攻的机会? “星辉百点寒芒,千岁味悠长,春秋过往,品青霜,万古,香。”庄则敬出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奇,一招剑明明自斜上砍下,哪知突然一个反弧如蛇一般撩起,明明向前刺出,哪知他一矮身手腕倒转,剑又像水一样倒流回来。 武林中会醉剑的人不在少数,不少用剑的门派也有自己的醉剑,而且各派招式大同小异,原理上也一般无二。老实说,醉剑虽有独到之处却也有其不足,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武林绝学。梁榭、宜丰、郁栖柏也曾对敌过精研醉剑的好手,初次交手时固然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有了防备之后倒也应付得了。可同样的武功,同样的招式到了庄则敬手里却显得极为可怕,不仅快而且奇,不仅奇而且怪,不仅怪而且三人感觉中这一剑的方向、角度、速度往往和庄则敬真正出剑的方向、角度、速度有些许偏差,就这些许偏差让三人渐渐抵挡不住...... 宗老忧心,正要出手,不留一把拉住他,一个纵身挡在三人之前。庄则敬身形趔趄,仰身欲倒,一剑向自己鼻子削去,中途变招手腕一挑陡然一剑正刺中不留咽喉,不留出‘拈花指’向庄则敬的古剑拿去,庄则敬一个翻身,飘然退出一丈,再看时,剑已归鞘。 梁榭等三人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三人只觉得浑身上下处处疼痛,宜丰左右肩各被剑气扫了一下,右肋、小腿、大腿均已中剑。郁栖柏左脸颊上一道血痕,左耳半只耳垂被剑气削掉,左胸被刺入半寸,两条大腿重伤,鲜血汩汩而出,下裳染红一片。梁榭受创最多,左右胸口,后背均已中招,左脚脚面被刺入一剑,脖颈处一道血痕更是触目惊心,若不是宜丰及时拉开了他,此刻恐怕已身首异处了。如此景况已属侥幸万分,好在三人功底均强,及时闪避才不致让庄则敬剑招剑气重创,不过三人受创不少,勉力动手身法力量势必会大打折扣。 不留现身一挡,庄则敬脸现凝重之色,一步踏出气势攀升,一时间他周遭的空气逐渐凌冽了起来,仿佛剑气随身游走。 不留一看无法再行拖延,只好再提内力,准备全力一击。 轰隆!雷声响起,又止。林中无风,无声。静,静的落针可闻,静,静的鸟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注视着两人。 忽然,风起,轻轻地吹动林中的树枝,拂过众人的脸庞,不似夏日的燥热,亦不似初秋凉爽,却似雨后的清新中透出一股寒意。 庄则敬闭目,似乎是在感受着这一股天地间突来的清风。 “剑意......”庄则敬张口,随着他两个字的出口,那风中的寒意更加尖锐透骨,一如寒冬方过初春时的冷风,透骨而妖寒,而你以为冬天已过,暖春已至毫无防备之下只穿了一件薄衫。 庄则敬猛然睁开眼睛,那一股风陡然间如刀,如锥,变得更加凌冽、集中起来,庄则敬正要出招,突然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了起来,不疾不徐。 第97章 ‘龙神’威慑 “嗯?高手!”庄则敬察觉到异样,气息内敛,二目之中两道精光射出,剑意回守身周。“是‘听雨读剑楼’的哪位楼主来了?请现身一见。” 风止,雨声止。 “见面就不必了,做我们这一行的见光死,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我只向庄大人和李大人讨几个人,不知二位能赏个面子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不能!”庄则敬尚未答话,李念率先发话。 “哦?李大人这么不给面子?” 李念道:“少废话,这里四百多名‘金衣卫’个个都是好手,任凭你武功绝顶又能如何?识相的快滚,若是不识好歹当心朝廷大军踏平你们‘听雨读剑楼’。” “李大人好厉害啊,你说的不错,你们人多势众我的确不是对手,不过若是‘听雨读剑楼’不惜代价只杀李大人一个人,你猜我们能不能办得到?” 李念脸色大变,‘金衣卫’中高手有的是,不过他身份虽贵武功却只能勉强和‘金衣卫’中普通精英持平,尚不及‘地煞金刀’任何一人,若是落了单如何能抵挡这些杀手的偷袭。 庄则敬见李念被唬住了,当即淡淡地道:“闇楼主亲至或许会让庄某忌惮三分,至于其他人,你们的威胁对庄某无用,有庄某在此你们想伤到李大人并非易事。” 庄则敬一言出口李念的胆子立刻壮了起来,‘听雨读剑楼’那位楼主看到李念表情,笑道:“看来有庄大人撑腰李大人任何人的面子都不打算给了。” “当然。” “龙神的面子也不能给?” “你说什么?”庄则敬一凛,众人无不大惊,龙神自从练成‘六龙行天诀’转而又再研习‘六气御龙手’之后连本帮的事也不大管了,怎会趟这趟浑水? 梁榭却是又惊又喜,暗想自己叫柳十一去请龙神帮忙不过是借故支开柳十一的托词而已,想那龙神素来与朝廷交情深厚,与自己这帮人却连面也没见过,怎会无缘无故帮助己方开罪武阉呢?却不想这最不靠谱的一招竟然派上了大用场,龙神竟然真的答应了,真不知道柳十一如何说服龙神的。 梁榭正自惊喜交加,庄则敬却在一惊之后转为平淡,问道:“你能请得动龙神?是龙神要放过他们的?” “不,‘听雨读剑楼’与龙神素无交情,我也请不动他,龙神与他们更是素无交情,犯不着为他们求情。”一句话让梁榭好生失望,复又替柳十一担心起来了。 酆无常嘿嘿一笑道:“庄老三,他这招可不错,能狠狠吓人一跳。”庄则敬瞪了他一眼。 “既如此,要么剑下见真章,要么阁下走人。” “我只说我们请不动龙神,可没说龙神请不动我们。” “什么意思?” “很简单,这几个人得罪了龙神,因他们挑拨,龙神丢了一座宅子,死了几十个部下和一位朋友,这笔账‘六龙帮’要亲自清算,不敢劳烦‘金衣卫’和‘龙禁卫’的各位大人。”梁榭听他说话又是一喜,知道什么杀了龙神的部下和朋友云云纯属胡扯,这不过是龙神不想和武阉公然撕破脸的说辞罢了,如此看来龙神还真是柳十一请的,这么说柳十一眼下还是安全的,这么一想他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庄则敬一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可万一他说的是真话确也不好驳了龙神的面子,可就这么莫名其妙放走了人也无法交代,正在犯愁,酆无常忽然道:“了不起,先是得罪了府督,后又得罪了龙神,和尚,有魄力。”他话锋一转,又道:“既然是龙神要的人,那说不得,我酆无常和庄老三上次承蒙‘龙神’招待,都没有回礼,正好把这些人都捉回去交给龙神发落,借此我们兄弟也好巴结巴结这位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人好生厉害,表面看来疯疯癫癫,乱七八糟,其实脑子半点不含糊。不留略微犯难,来的这位他虽不知是谁,却知道是己方花钱请来的,算是他埋下的一个退路,看方才显露出来的实力,应该是楼主一级别的人物。‘听雨读剑楼’共三位楼主,一位正楼主,两位副楼主,来的这位想必就是其中的一位副楼主。什么龙神云云,压根胡扯,想来是这位副楼主的计划而已,他可不相信柳十一真能请动龙神出头。本来副楼主这套说辞不知真假能暂时唬住庄则敬等人,却想不到酆无常一句话便破了。这么一来,‘听雨读剑楼’的人想不动手也不可能了,若要动手,闇不亲至,只是多一个高手而已,始终无法化解此局。 “酆大人说的不错,不过恐怕龙神不会领这个情。” “哦?楼主多虑了,‘龙神’是个好说话的人,前天早上还一起吃的豆浆油条,那家的油条又香又脆......” “几位还是赶快回经国府看看吧,回去的晚了恐怕武经国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一句话又是一道惊天霹雳,正在这时,经国府的两名侍卫从远处跑了过来,二人武功不差,却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二人见到李念和庄酆赵三人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凑到李念和庄则敬等人身前说了几句话,刚说了几句,庄则敬、李念和赵硎脸色便即大变。庄则敬问道:“二位师爷可有什么吩咐没有?” 一名侍卫道:“李师爷的意思是各位赶紧回去,再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刘师爷的意思是围魏救赵方为上策。” 庄则敬点了点头,问道:“老二呢?” 侍卫道:“已经派人去皇宫请二爷去了,估计这会二爷差不多过去了。” 庄则敬又道:“李师爷不懂武功,不知道凶险,元老和府督说什么了没有?” 侍卫道:“说了,元老的意思是他能放我们出来求援就不怕我们人多,赶回去也不见得有用,不如围魏救赵来得实在,眼下任思勰任大人已去调动火器营的人去了,可李师爷还是坚持调高手回去。” 赵硎问道:“府督身边的吴氏兄弟呢?这两人平日里吹着自己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两联手再加上瑞婆婆、孙铭等人难道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侍卫道:“他俩出不了手。” 庄则敬一皱眉,向李念看了看,问道:“李大人,你什么意见?” 李念道:“这件事元老和刘师爷说的对,但事还得按李师爷的话去办。” 庄则敬道:“我看倒不如兵分两路,我们带五十人回去保护府督,其余的人交给百户带领去协助火器营的人办事。” 李念问道:“这边不留人了?” 庄则敬道:“我和老四走了,留下多少人也拦不住他们,倒不如索性一个人不留,放他们走。最后一道关有他(她)在,没人能跑得了。” 李念道:“好,就依庄大人的意思。” 李念不敢拖延,当即分兵,酆无常招呼几名‘金衣卫’搬了‘半步堂’几名弟子的尸体和死了的那两名掌柜的尸体,说什么回去好向府督交代云云,李念一想也对,活人一个没抓着,倒是损兵折将了不少,搬尸体回去虽然荒唐却也不错,府督若是责骂有酆无常顶着,若是有赏,大家一起领。想到这,便令‘金衣卫’从命。宜丰、梁榭等想要要下尸体,回头一想活人都走不了,哪里还能顾得过来尸体,何况现在即便‘金衣卫’的人放下了尸体,等众人撤了他们仍然可以回来,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谁又能拦得住了。这么一想只得作罢,眼睁睁看着他们带尸体回去请功。 “收兵!”李念一声令下,‘金衣卫’之人霎时撤退,庄则敬,酆无常,赵硎也相继转身而去。众人见对方低声嘀咕了半天,突然撤走,皆有些莫名其妙,但想来是‘听雨读剑楼’的谋划,当即也不以为意。 “庄大人慢走,有一位老人让我给你带句话来,你听是不听?”副楼主道。 “什么话?”庄则敬止步。 “他说他很是挂念你,不知多年未见,你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写给他的那首送别诗么?” “他叫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断了两条腿和一只手臂的一个可怜人。” 庄则敬沉默不语,忽然举步离去。 “庄大人?” “我会去看他。”庄则敬头也不回地去了。 ‘金衣卫’,‘龙禁卫’的人撤走,林中只留下伤痕累累的众人和一地尸体。 第98章 宜丰的精明 “属下参见副楼主。”‘听雨读剑楼’的两名杀手一起躬身道。 “能得你们为伴是‘听雨读剑楼’的荣幸,快处理伤口去吧。” “是。”两位杀手退下包扎。 “诸位赶快行动,我护送你们撤走。” 谭兴德不待他提醒已拿出伤药给众人分服,众人给伤口上上了金疮药,草草包扎了一下,多连一刻也不敢停留,便即动了身。 “宜先生,楼主未能亲至,万望海涵。” 宜丰道:“副楼主客气了,时间如此仓促副楼主还能筹划妙局破敌晚辈佩服。” “不是筹划,是真的。” 众人又是一惊。 “副楼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龙神出面?”不留问道。 “嗯。” “这倒真令人想不到,副楼主可知道原因?”不留继续问道。 “具体原因不甚清楚,收钱办事,他们怎么说我便怎么办,其余的不便细问,只要与各位财神爷所托没有冲突便是了。” “会不会是什么人假借龙神的名义这么做的?”谭兴德问道,以他想来做这件事的多半是自己的女儿,甚至有可能女儿的师父墨幽帆也参与其中。 “绝不会,‘山龙王’亲自出面,这天下间除了龙神还有谁能指使得动他?” “这倒也是。” 众人猜不透缘故,想来只有龙神应了柳十一所请这一个解释。龙神既要帮助众人逃走,又不想公然与武阉撕破脸,因此在面子上要把戏做足。可龙神真那么容易请得动,上次‘八荒谷’早就请动了,景熙煌的仇也早该了结了,他们又何必到处奔走求援?不过世间的事本就难说,就像景熙煌的仇,本来是一件异常棘手的事,‘八荒谷’上下本打算不惜代价一雪此恨,可他们什么也不用做,武阉的人就莫名其妙替他们报了仇。 “是......宜丰兄弟么?”南边林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宜丰听得话音熟悉,当即顺着声音寻了过去,走出几十步发现一人浑身是血的坐在地上,宜丰赶忙冲上去一看,却是唐贤,他以手捂着胸口,鲜血汩汩而流,手指上全是冲散了的‘金疮药’。宜丰赶忙抢上去帮其点穴、止血、又掏出‘金疮药’敷上,唐贤这才有气无力地笑了笑,道:“是你们......太......太好了。” “是庄则敬?”宜丰问道。看唐贤的伤口,与谭兴丞胸口之伤几乎一样。 “嗯,还......还好是他,若是......若是酆老四......我......我......我就......”大家都知道他要说的是死定了三个字,众所周知酆无常手狠,庄则敬或许会念着同僚之谊多多少少手下留情,即便不留情也会自重身份不太可能死缠烂打直到杀死人为止,酆无常却未必会这么做。原本唐贤是要协同诸位杀手引开‘金衣卫’的,却不想碰上了庄则敬险些丧了命,想来唐贤与一组杀手联手仍然不是庄则敬的对手,也正因如此才拖住了庄则敬一些时刻,否则众人先前的局势势必更加严峻。 “唐大人请安心疗伤,这个仇咱们迟早要报。”谭兴德道。 唐贤还以一笑,当即盘膝而坐,闭目疗伤,过了片刻,唐贤微微睁开眼,道:“走吧。” 众人也不敢客气,说什么不着急,你慢慢疗伤的话,当即由宜丰背起唐贤,又再启程。宜丰问及唐贤受伤经国,唐贤简单说了,才知原来唐贤一行将庄则敬引走数十里之远,奈何终究敌他不过,还是中了剑不过唐贤武功高强闪避的快,庄则敬无意追杀,是以伤的并不算十分严重。唐贤将伤口稍作处理便急着赶回来报信,希望能赶在庄则敬前头,结果这一路奔走加速了血脉运行,反倒失血更多,到了此处他实在跑不动了,便坐下来喘一口气,正赶上众人撤走,宜丰和副楼主说话,他听得声音熟悉便喊了一声,果然和他猜想不过。 众人心中感激,难怪这唐贤能跟景熙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原来竟是这样义气的一个人。 说话间,众人已出了林子,又行数里,水声‘哗哗’作响,‘飞龙河’渡口已然在望。渡口处人多,众人不敢凑近,只好远远顺着河流而行。皇甫残烛、胤苍狼和战狼走在最前边,三人望见渡口,当即转过脚步直接向上游走去,只要再走十里,便是己方撤退之处。 “三位等一等。”宜丰忽然叫住了三人,举步上前。“走这边!”宜丰身子一转,竟然向下游走去,众人皆是一愣,只有不留、宗老和谭兴德几人二话不说转身跟在宜丰身后。 “高明!”胤苍狼忽然反应过来,也转身跟上。 梁榭略微一愣便也想明白了,转身跟了上去。他一直以为内奸之事不留等人毫无察觉,其实他们早有安排,他们在人前故意那么说,不过是不留、宜丰、谭兴德三人演的一场戏而已。三人也不知道谁是内奸,众位掌柜更不可不救,所以宜丰将撤退地点由渡口改为别处,故意在人前说改在上游十里,常人思维便算更改地点也多半改在下游,因为更加容易,更加方便。可这一点武阉的人也必然也想得到,所以宜丰便故意说成是上游,这话由内奸口中说出,又颇为出乎意料不由得武阉不信,有此一招正好借着内奸之口将伏兵引得更远。 看来谭兴德说众位掌柜的在‘沁龙楼’也是胡说八道,吸引武阉的注意力而已,原来笨的不是不留他们,而是自己。那么不留在安排人办事的时候必然也会有所防备,重要的环节自然派信得过的人去办,而对有所怀疑的人分配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去办,或者派人看着。这么看来,跟随宜丰的人最是可疑,不留大师是怀疑胤苍狼和战狼两兄弟? 胤苍狼与皇甫残烛和老鹰一样被处以宫刑,恨透了武阉,断然不可能成为内奸,对,那就只有战狼最为可疑。‘狼门’被灭时战狼为何偏偏不在京城?不留大师想必是对他起了疑心,可又没有凭证,不好乱说,所以让他跟着宜丰,有宜丰在身边看着战狼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可为什么布局如此还是被武阉的人盯上了?难道内奸不是战狼而是别人?又或者说内奸不止一个?除去死了的人,宗老、宜丰、谭兴业、老鹰或者皇甫残烛,无不是和武阉有着不解之仇,怎么可能是武阉的内应...... 众人扶着伤残赶路,足下不敢慢了半分,生怕迟则生变,这一来把几个掌柜的累得呼呼直喘,仍是跟不上脚步。以众人的功夫,十来里路原本不在话下,但此时多数带了伤,更有伤重频死的,又有几位掌柜的累赘,十里路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到了!”宜丰喊了一声,众人看去,只见有八艘商船停靠在岸边,这八艘船原本可以容纳近三百人,可供所有人撤走,现在却用不着了。此刻活着走到这里的,抛开‘听雨读剑楼’的人不算,连同九名掌柜和预留在此地的十名‘半步堂’弟子在内,以及梁榭,谭兴德,‘谭门’众人,一共只剩下七十五人。三百人的‘谭门’加数十人的‘半步堂’,除去谭普年带走的十名‘谭门’弟子,现在只剩下这区区几十人。这一战损失之重,令谭兴德悔恨不已。 宜丰招呼那十名‘半步堂’弟子把船上的干粮水袋等物集中到两艘船上,眼下众人多有负伤,船只虽多却乏人摇橹,无奈之余众人只好集中到两艘船上,力求行船稳快,早日离开京城范围。当下宜丰和不留、谭兴德商议,决定将七十六人分为两批,伤势较轻的和众位掌柜乘坐一船,伤势较重的和宜丰乘坐一船,宜丰懂得医术,便于照料,不留、宗老、郁栖柏、谭兴德等与宜丰同乘,保护伤患,梁榭也与他们同乘一船。商议停当,宜丰将‘半步堂’这十名弟子以及一些伤势较轻的‘谭门’弟子挑选出来,分为两拨,轮番摇橹掌船。又协同众弟子,将其余六艘船打横拦在河上,若是有追兵追来也可阻挡一时半刻。 即刻便要启程,谭兴德拿出一千两银子递给两名杀手算是打赏,依‘听雨读剑楼’的规矩,客人额外给的赏银可不经楼主,两名杀手当即接了,谢过。 ‘听雨读剑楼’的副楼主在暗处见众人都上了船,说道:“各位财神爷一路顺风,他日若有需要着人来说一声,‘听雨读剑楼’必当全力以赴,佐助各位。” 宜丰抱拳深深一揖道:“多谢副楼主,‘听雨读剑楼’的恩情我等感激不尽。”宜丰神情诚恳,没有半分虚假。这一次‘听雨读剑楼’的确帮了大忙,若不是他们引开庄酆二人和李念等‘金衣卫’,不留他们根本拖不了那么久,众掌柜必会落入武阉手中。为此‘听雨读剑楼’三十名杀手死了二十八人,活下来的还不足十分之一,但他们保护的三名掌柜却安然无恙。虽说是收钱办事,不过花了钱若是对方能把事办到这个份儿上,对于雇主来说绝对是幸运的,更该庆幸花钱的是自己而不是敌方。反观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百忍精堂’却是谁给的钱多听谁的,说倒戈就倒戈。或许‘听雨读剑楼’正是以这种方式和‘百忍精堂’竞争,其中胜负关键不仅在于能力,而且在于立场。 众人终于安全,‘听雨读剑楼’的两名杀手转身而去,副楼主亦倏忽间失了声息,自始至终他都未曾真正露面。 “走吧。” “去哪?” “‘迷津渡’!顺流直下,那里离京城远,河流渡口数不胜数,逃跑起来容易些。” 拔锚、起航。 第99章 逆鳞 武经国有些窝火,该收买的人收买了,该布的局也都布了,要兵力有兵力,要势力有势力,怎么十拿九稳的事突然就出了问题?扑了个空也就罢了,怎地还死了那么多人?平日里这些人吹捧着不是这个门的掌门就是那个派的派主,要么就是什么一流高手,什么万人敌,感情都是骗银子使的,这么多人死的死伤的伤,搞不定一个病人,这说出去怎么还有什么脸面?更头疼的是,‘金衣卫’‘内都府’的人死就死了,好歹在自己节制范围内,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可‘龙禁卫’自己无权调动,死了十来个人如何向皇上交代?皇上也是,早不病晚不病,撒网撒了个把月,今儿要收网了他也来凑这个热闹,只离开一天就出了这么大乱子...... 武经国很不高兴,旁人谁也不敢说话,静静地陪着武经国坐着。 “这帮饭桶!”武经国越看众人越生气,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他一笑,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尤其刘师爷笑的比武经国更欢。 “白痴!”武经国暗骂。“光会打架有什么用?会写几个字,会几句酸诗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在咱的手下办事?咱让你们生就生,让你们死就死。只要我有权势,有银子,你们这种人要多少有多少。” 武经国脸上不见忧愁恼怒,反有喜色。 “咳呃!”元老咳嗽了一声,在鸦雀无声的厅内显得格外响亮。过了片刻,孙铭忽然离座,‘噗通’一声跪在武经国面前。 “孙老这是做什么?”武经国道。 “劣徒的事......求府督责罚。”孙铭几乎五体投地,显然他很害怕,或是装的很害怕。当然害怕也是对的,有这样的徒弟做师父的还怕不早些死么。 “是孙老你的授意?”武经国问道。 “万万不敢。”孙铭叩头道。 “那跪什么?起来吧。” 孙铭不答,依旧爬在地上。 “你知道本督今日的地位是怎么得来的么?”武经国低下头凑过去一点问道。 “府督得上天眷顾,聪明过人,神武过人,福泽更是深厚。” “那是屁话!聪明比得上他们这些读书人聪明?神武打得过你们么?哼!” “那......那属下就不知缘由了,请府督开示。” 武经国笑了笑道:“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帮本督办事的本督从不亏待,咱们有福可以同享,至于你们私底下怎么斗,怎么玩,只要不过火本督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有谁胆敢怀有二心破坏本督的大事,本督抽他的筋剥他的皮,绝不放过。不知孙老是前者还是后者?” 孙铭赶紧叩头,道:“府督是我等的靠山,这座山越高我等自然也会越好。” “明白就好,起来吧。” “是!”孙铭起身归坐。 武经国笑了笑,伸手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算算时间,那边也该交锋了,此次李念亲帅三十六名地煞金刀,以及数百名‘金衣卫’中的精英,再加上‘栖凤楼’派出去的二百多人,以及大内三位顶尖高手,就算他们个个铜筋铁骨也要把他们搓成铁粉,炼成铜汁。‘誉王’解决不掉不妨暂时等一等,能把朝中反对自己的余孽查出来消灭才是当务之急,这一场仗他有信心。 武经国端着茶壶,正要放到桌上,突然间觉得胸腹之间有些透不过起来,手中的茶壶竟似有千斤之重一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茶壶放回桌上。 “这......”武经国觉得极不舒服,极不舒服,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身子上似乎压了一块巨石,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劲。他艰难扭头看向旁人,却见旁人亦是一般模样。 元老脸色陡然大变,变得毫无血色。 “这是?” 话音刚落,只见对面屋脊上站着一个人,这人不偏不倚正好站在屋脊的中央,他正对着大厅,负手而立,一张脸看不出年纪,看不出丑俊,亦看不出喜怒。这人身上穿着一件殷红如血的长袍,金丝滚边,锦绣在身,极为奢华,离着老远犹能看到袍子上泛起的丝丝光辉。众人细看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只见那红袍上绣着日、月、星辰、群山、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此外红袍自下而上有一条金丝织绣的五爪金龙腾升而起,几欲飞天。 天光下照,五谷丰登,背恶向善,忠孝并存,智勇决断,幻化无穷,高山仰止,薪火传承。赫然这便是一件龙袍。 大红色的袍子,五爪金龙,十二章衮冕,这样规格的龙袍连太子也穿不得,便是皇帝也只在祭天时才穿。武经国权倾朝野,也只能穿四爪的龙袍(蟒袍),更勿论十二章纹。“他......他是谁?”不知谁问了一句。 “龙神!”元老狠狠吐出两个字。 经国府中的侍卫,无一例外都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喘气。 他,难道要造反? 龙神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着,众人仰望上去,生出京城里所有的房舍都踩在龙神脚下的错觉。 武经国惊骇之余更是莫名其妙,他不知何时得罪了龙神,更不知何处得罪了他,虽从未谋面,但两方势力一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他想要说话,却发现根本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一张口,一股压力有形有质一般灌入胸腹。 “要造反么?”武经国贴身的两名侍卫齐声断喝,两人是高手中的高手,素来目中无人,他们生平从未有过败绩,他们相信只要他们二人联手就不会有任何人是他们的对手。虽然龙神气势之大生平仅见,但他们还是出手了。 “哼!”两人足下一齐跺脚,擤气,厅中方砖立时碎裂,只见两条人影如两颗炮弹一般射向龙神。龙神不动,依旧负着手,似乎根本没发现向他袭来的两个人。两人身形跃过窗口,跃过中院,就要跃上对面的屋顶。 压力,如一座山,不分彼此,无差别压下,两人感觉就像是顶着山在飞行,他们从未觉得自己的身子竟然会如此之重,重的像山,重的自己都提不起来,挪不动。 身,又近了一尺,山,又重了五分,两人头颈,手足俱已抬不起来。 再近一尺,山重九重,两人骨节颤抖。 再近一尺,二人五感全失,惶惶然如在梦中, “噗!噗!”两口鲜血仰天喷出,两人翻身倒栽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血顺着两人口鼻汹涌而出,竟已晕厥了过去。未曾交手,武经国两大护卫,一等一的高手便已遭到不可逆转的重创,今后功力能剩多少更加难说。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这是什么样的人? 孙铭不知道,更不敢想,瑞婆婆也不知道,也不敢想。他们自问绝不会比吴氏兄弟更强,而那两人近不得身,他们又好得了多少? 元老知道,因为知道所以他不愿意面对,但他必须面对,作为经国府无可取代的第一高手,他不出面谁出面。 元老提真气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迈向厅外,瑞婆婆和孙铭也起身跟在元老身后,两人觉得手足飘忽,耳中嗡嗡作响。经国府中除了武经国的贴身侍卫吴氏兄弟之外以他们三人武功最高,连孙铭和瑞婆婆都如此感受,其他人能站起来就算不错了。 元老出了厅,向龙神抱拳道:“不知我等何处得罪了龙神?请龙神明示。” 龙神不答。 元老等了半天,见龙神不说话,又道:“同在天子脚下,同处一座城,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有所磕碰。若有失礼之处那也是我等下人处置不当,与府督无关。” 龙神还是不说话,又过了片刻,元老又道:“‘六龙帮’与朝廷与府督素来交好,两方纵有不快也多半是一场误会,府督请龙神下来一叙,若真有误会也请当面释清,免得影响了彼此的交情。” 龙神还是不说话。 元老硬着头皮又道:“若是我等做属下的做事莽撞,冲撞了龙神,府督必定重重责罚,绝不宽宥。” 龙神依然不言,元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院子中,众侍卫依然如泰山压顶,压得动弹不得,趴下一片,元老手下的三十余位江湖豪杰此刻也赶了过来,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此刻却个个步履艰难,呼吸困难,每个人的两只眼睛通红通红,如充了血一般,每个人都只觉得脑袋疼的如爆了开来。 有一位江湖豪客艰难地抬起手臂,臂上的袖箭对准龙神,元老赶忙一把按住。“不要命了?” 那江湖豪客嘴巴使劲一张一张,说不出话来,龙神转头向他看了一眼,这位顿时觉得身上压力益发加了几分,当即也不客气,‘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元老又向龙神一抱拳,道:“人言龙神脾气颇好,对个泼皮的辱骂尚且不放在心上,尊驾又何必跟一些小辈过意不去呢?” 元老一语毕,众人身上陡然一轻,压力一去,众人一时不及反应,几乎跳了起来。 龙神依旧不言。 元老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又看了一眼龙神。这是一笔不用算的账头,一个功力不全的自己,加上瑞婆婆、孙铭这两人,绝非龙神的对手。府中虽然人多可势并不众,府中侍卫里有不少高手,自己手下的江湖豪客最差的也是二流高手,可这些人现在一个都派不上用场。以龙神目前显露出来的实力来看,这些人距离这么远尚且抵抗不住这种压迫,近一些更不用说,龙神若全力施为孙铭和瑞婆婆能不能动弹尚且两说。若是大内的老二、老三、老四都在,加上无伤的自己或许有一拼之力,可眼下...... 压力撤去,李师爷和刘师爷也硬着头皮慢慢从厅里走了出来,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身体本能反馈给他们的是恐惧,他们知道,这人肯定不好惹。但他们没办法,吃这碗饭,就不能龟缩。 第100章 交代 厅中,只有武经国一人,他拿起茶壶,手在抖,他强自忍住,喝了一口茶压压惊。他是‘内都府’的府督,他是节制‘金衣卫’的大太监,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么多年,他斗倒了多少人,经历了多少次的恐惧,有过多少次的战战兢兢,但他过来了,他笑到了最后,他不信龙神再强一个江湖草莽还能把他如之何。 他不怕,一点都不怕,他生气,无比的生气,他愤怒,裂开肝胆般的愤怒,双手因生气而更加颤抖,身子因愤怒而战栗,茶水泼了他一身。 他愤怒!龙神?哼!你一介草莽,算个什么东西,本督看得起你,放你一马,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有什么事不能派人来明说?却亲自跑到这儿耍起威风来了,惹怒了本督,派一万火器营叫你‘六龙帮’鸡犬不留。你有先皇特旨,本来本督奈何你不得,怪只怪你自己愚蠢、作死,穿着十二章纹的龙袍臭显摆,本督先斩后奏,灭了你也有法向皇上向天下人交代。 他愤怒!儿子?孙儿?哼!都是一帮饭桶,正事做不了,跑去招惹他干什么?谁招惹的谁他妈站出来顶。自己这才离开了一天,一天而已,不该跑的人跑了,不该败的仗败了,还惹了这么个人物,这要离开一个月,一年,还不连天都换了? 他愤怒!高手?哼!花了多少银子请来的人,几百个连一个人都收拾不了,要你们有什么用?每天银子不少拿,饭不少吃,都他妈是饭桶!饭桶!饭桶! 他更愤怒,愤怒自己为何不早点剿灭了‘六龙帮’这个匪窝。就算龙神和先帝关系再好,那也是以前,他毕竟不信殷,这个江山跟他‘六龙帮’半两银子的关系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没有! 院子中李师爷,刘师爷,元老正在安排侍卫们做事,隔了片刻,侍卫跑回来请示,将三人的话都禀告了他。武经国听到‘围魏救赵’如何如何,心中冷笑:“哼!什么魏什么赵,名堂起了不少,没一个管用的。” 对三人的意见,武经国此刻烦透了,对三人所说的什么魏什么赵的安排他极不满意,极度不满意,调大内高手前来相助的安排,他也不满意,极度不满意,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没有。所以他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他不说,侍卫不敢动,武经国看着更来气,抓起桌上的茶壶劈头向侍卫打去,侍卫不敢躲闪,茶水、茶叶淋了一身,侍卫不知道如何才好,吓得一个劲抖个不住。 “滚!” 侍卫如逢大赦,忙抱起头,在地下一滚出门,滚出了厅。武经国瞪大了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花钱请的人,培养的人,滚的这么圆滑,这么顺溜。 受不了,武经国一刻也受不了这帮饭桶。请人,立刻请人,不惜代价,花多少银子都成。请那些绝顶高手,请那些可以和龙神一争长短的人,请那些可以打败龙神的人。影,盗,闇,你们不就是要银子么,要多少,本督就给多少。 龙神站在屋脊上,一动不动,对他们如何安排漠不关心,他没有动,也不去管,仿佛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任由侍卫出了‘经国府’四处求援。 ‘嗖~~~~~啪!’一支烟花升上天空,爆开,一个硕大的‘府’字映现天际,继而又是一支烟花升空,这次却是一个‘衛’字。 龙神仿若不见。 一刻,‘内都府’五十名高手整装而至;二刻,‘金衣卫’三十名精英又至;三刻,‘内都府’又二十人至;‘金衣卫’掌纛骆镶亲率三十名精英以及‘金衣九禁’、‘四大神刀’、‘正奇双卫’赶来;四刻,‘龙禁卫’十一名高手至,为首一人四十岁左右年纪,略微发黑的脸膛上没有半点笑容,这人身上,手臂上绕着一根小臂粗细的铁链,这铁链缠满了他全身,连半点衣服也没有露出来。‘龙禁卫’十名高手走进院子,这人却落在龙神对面的屋顶上,龙神依旧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人越聚越多,‘府卫’和‘火器营’有的已去包围了‘六龙帮’和‘沁龙楼’以及‘六龙帮’名下的所有钱庄,茶楼、酒楼,所有店铺,龙神知道,却依旧没动,也没说一句话。 局势似乎回到了武经国这头的掌握之中,又过了两刻,庄则敬,酆无常,赵硎赶了回来,元老心下稍安,如此阵容,不敢言胜,起码可以一谈,若是他(她)再回来,或许可以一战。 元老回转大厅,在武经国耳边请示了几句。 “嗯。”武经国不痛不痒,不温不火,不阴不阳地‘嗯’了一声,‘嗯’是什么意思,很难说,可以是知道了不做处理,也可以是认可、同意,也可以是对对方的提议不屑评说,还可以是随口敷衍,不论是哪种情况绝不是个明白的确切的回答。 元老见武经国不再说话,躬身退了出来,他知道武经国不高兴,他也颇有些为难,他不是不敢和龙神一战,只是真打起来,损失之大难以估量,起码他自己死定了,武经国也死定了,怎么救也救不活,谁来了也救不活。而且这根本就是毫无价值的一仗,就像先前和道尊动手一样的毫无价值,打赢了没什么好处且损失惨重,打输了就更不用说。面对原本重伤频死,功体不足一半的道尊,损失之重已是沉重,此刻面对的却是完全状态的龙神,且‘六龙帮’数万帮众,内中高手数不胜数,其势力之大,实力之强岂是重伤的道尊和其不成气候的手下所能比的? 所以,和谈是最好的办法。 正在元老措辞之际,门口处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俊朗公子,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他,也不见他闪身便已进入院中。 “你是什么人?”瑞婆婆出手拦住。 “龙神的两大护卫之一欧阳檗。” “‘山龙王’欧阳中露之子?” “正是。” “你来做什么?”瑞婆婆问道。 “前辈这话问的不觉得可笑么?”欧阳檗道。 “放肆!”瑞婆婆一腔怒火不敢向‘龙神’动手,却借机向欧阳檗当胸一掌击出,欧阳檗抬手相接,‘啪!’地一声,双掌相交,欧阳檗竟然未退分毫。 瑞婆婆一惊,登时不敢小看这小子,方才自己一掌已用了五成功力,本想惩戒这小子一番,哪料到这小子年纪虽轻武功却恁是了得,云淡风轻随手便接下了,同样的年纪,同是姓欧阳的,相比之下自己的孙子便颇有不如了。 “原来是龙神的护卫,欧阳堂主的公子,失敬失敬......”元老正愁龙神这一言不发无法商谈,还好来了个人,这就更意味着龙神并非真想跟这些人过不去,只不过看怎么谈而已。 “前辈抬举了。”欧阳檗对瑞婆婆神态倨傲,对元老颇有几分恭敬。 元老问道:“龙神今日之怒想必对我等有些误会,各种缘故不知欧阳少侠可愿透露一二?” “晚辈正要请教。”欧阳檗道。 “哦?少侠请说。”元老道。 “我‘六龙帮’和贵府何怨何愁,贵府为何要派人戕害敝帮帮主的好友,又屠戮敝帮的帮众?”欧阳檗忽然怒道。 元老一愣,道:“少侠这话从何说起?” 欧阳檗道:“元老,你是前辈高人,却也打起马虎眼来了。” 正说话,忽地一张纸向元老平飞了过来,元老接过看了一眼,又递给了李刘二位师爷,二位师爷看罢,三人对视一眼,皆感到有些难以索解。却原来这是一张地契,这张地契所属者正是六龙帮,而地契所指的地方就是城外的那一片林子,准确的说,林子中的一小部分,其中就包括众人和云老对战的那个宅子。 这当中的事庄则敬早在‘听雨读剑楼’副楼主口中已得知一二,眼见元老和二位师爷脸色怪异,当即传音将事情简单说了。 三人心中了然,原来是中了挑拨离间之计,可转过头一想不对,这当中的破绽可不是一丁半点,有些地方根本说不通。比如‘誉王’怎会牵扯其中,难道‘龙神’是‘誉王’的后台? 三人不敢擅自做主,元老拿着地契回转厅中给武经国过目。 “怎样?这回肯承认了么?”欧阳檗问道。 “少侠误会了。”元老道。 “怎么个误会法?难道‘府卫’不是归贵府武督所辖么?难道大内高手不是你们调的么?”欧阳檗咄咄逼人。 李师爷道:“‘府卫’和大内高手确是府督派去的,可在此之前我们收到风声,说是有人诓骗‘誉王’出城去了那座宅子里,而‘豹威堂’、‘野云派’、‘抱扑擒鹤派’、‘恶海濡林’的人受了外敌的指使要对‘誉王’不利,他们集结派中精锐早已埋伏在那里,只待‘誉王’一露面便将‘誉王’绑做人质,以此要挟皇上就烦。府督情急之下只好派人前去搭救‘誉王’,剿灭匪类,可等我们的人到了那,贵帮的帮众和朋友早已被悍匪戕害。我们本以为那些人只是镖局子里的普通镖师,这怎么和贵帮扯上关系了?” 欧阳檗道:“这位先生说的可当真?” 李师爷道:“如此大事怎做得假?可不知贵帮与这些人有没有关系?若是有关系,那便顾不得彼此之间的交情了,只好叫‘金衣卫’请贵帮的帮主和几位主事的去好好辩上一辩了。” 欧阳檗面色稍和,点头道:“敝帮原本猜想此事实在蹊跷,怎么好端端的就兵戎相见了,原来这当中还有这些隐情。可不知‘誉王’现下可安好?” 李师爷道:“说来惭愧,对‘誉王’不利云云纯属子虚乌有,如今看来当中破绽极多,实在荒唐,想是阴谋者借故离间府督和龙神的关系,使彼此双方反目成仇,他好坐收渔利,可叹‘府卫’那么多人都未能弄明白这件事。俗话说关心则乱,怪只怪府督过于忧心朝局,如今外敌犯边,久攻不下敌人什么怪法子都能想得到,府督收到风声明知荒唐也不敢冒险不理啊。” 欧阳檗道:“先生所言与本帮所查吻合,这当中确有第三者挑唆,敝帮帮主此次亲至,一者是要看看府督的态度,究竟是府督有意与我们‘六龙帮’过不去还是的确只是旁人挑唆;二者既然有人欺负到我‘六龙帮’的头上了,说不得,我们势必手刃此等贼子;三者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死了这么多人,幕后凶手要查,动手的帮凶也不能放过,敝帮需要府督给一个明确的交代。” 第101章 聪明与愚蠢 李师爷道:“府督的态度自然是希望贵帮与本府之间和平共处,那些挑唆者贵帮肯放过府督也不肯放他们干休,至于少侠所说的交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动手那些人拘捕,眼下都已死在‘金衣卫’的手中,也算给死者偿了命。” 欧阳檗道:“哈哈,先生真是好口才,动手者目的为何,受何人指使半点不知,一句偿了命,死无对证便算交代了?不过堂,不审讯,不呈供,我‘天芒朝’任事的官员何时有了草菅人命的特权了?先生说他们拘捕而死,小子亦可认为‘府卫’和这些人沆瀣一气,所谓拘捕击杀不过是杀人灭口的老套手段而已。” 李师爷道:“‘六龙帮’何等了得,其帮众亦非泛泛之辈,你们尚且抵挡不住,‘金衣卫’的人又怎能轻易得胜?悍匪反抗若不下狠手难道要放走他们或是为了劳什子供词等着己方被悍匪反杀不成?你‘六龙帮’的帮众尊贵我‘金衣卫’当差的便是贱命一条么?‘龙神’驰名天下,连我这读书人也天天听到世人夸赞,难道这便是龙神的见识么?世事大不过一个理字,若真如此,姓李的不敢苟同!” 欧阳檗道:“好,我跟你讲的便是一个理字!先生方才所言强词夺理,我‘天芒朝’律典、邢典中哪一篇中提到过‘金衣卫’有权击杀未经定罪的疑犯?这且不论,单说‘野云派’等帮派戕害我帮帮众,方才我帮着人去其帮会所在理论,可上上下下只见尸首不见人,若是一个帮派也就罢了,凡参与此事的帮派无一例外,皆是如此,先生这作何解释?” 李师爷道:“一首所领,一丘之貉,犯了如此大事,‘金衣卫’当然要着人拿其审讯,悍匪拘捕,再次击杀,有何不妥?” 欧阳檗道:“无甚不妥,只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事均该由辅城衙门派人来处理,‘金衣卫’越俎代庖不嫌太着痕迹了么?” 李师爷道:“‘金衣卫’归府督节制,归皇上直接管辖,其余人等有何权力过问?‘六龙帮’连朝廷内部的事也要插手,不嫌管得过于宽了么?还是说‘六龙帮’早有不臣之心?” 欧阳檗道:“先生提到皇上那最好不过,既然此事你我争执不下,再争下去也是无果,不如便由龙神与府督面见皇上,将其中缘由辩个明白,最好叫上‘誉王’一道去做个见证。也顺便让皇上和‘誉王’猜猜看为何‘誉王’出现过的地方偏生就出了乱子,再猜猜看为何木荒城等人来了一趟‘经国府’之后便去那座院子,再猜猜看‘三帮八派一世家’在京城备了案入了籍,多少年来相安无事,怎么偏偏来过一趟‘经国府’就出了事,就灭了门,绝了派呢?我‘六龙帮’也代天下武林道的朋友向皇上问上一问,‘天芒朝’到底容不容得下我们?也代‘中州禅宗’,‘中州道境’,和练林家拳、张家拳这些为朝廷出过力的武林同道问一问,朝廷还要不要他们?更代天下百姓问一问,这‘天芒朝’是姓殷还是姓武,还是跟师爷你姓李?” 欧阳檗侃侃而谈,李师爷不由得出了汗,不是他口才不行,是因为有把柄落入了龙神手中,这件事一旦闹大,府督要杀‘誉王’的事势必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有道是三人成虎,没有的事经过一通宣扬也传的煞有介事,更何况事实本来如此。眼下皇上虽然信任府督,可难保这件事捅出去皇上会怎样。皇上若是和府督翻了脸,那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皇上胜府督固然要杀我泄恨,府督若当了皇上,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我这个帮他策划一切的人。皇上若是畏惧府督现今在朝中的势力,不敢和府督翻脸,那也难以保证皇上不会在暗中做文章,到时候我们在明,皇上在暗,谁知道哪一天时机成熟皇上陡然发难?如此看来,此事还是按下的好。当务之急是要皇上赶快生育子嗣,然后撺掇府督下慢毒毒死皇上,那样皇位不会传于‘誉王’,‘誉王’这个威胁可解,而控制幼皇显然比控制眼下的皇上容易的多,只要府督一日不倒,我便一日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李师爷主意打定,微微一笑道:“不愧是龙神的护卫,伶牙俐齿,据理力争,果然是后生可畏,好样的。” 欧阳檗道:“先生也说据理力争,据理方能力争,先生如此说必也承认敝帮是占着理的了?” 李师爷笑道:“世间事原本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道理如何不过是谈谈罢了,谁是谁非角度不同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不同,办不办得成事还是要看贵我双方的交情。” 欧阳檗道:“哦?在‘六龙帮’来说,府督既是我们的贵人,又是我们的靠山,交情自不在话下,只是凡事有来有往,不知在府督和先生心里,是如何看待敝帮的?是像‘野云派’他们一般当作棋子用过便扔还是暂且稳住敝帮等待时机秋后算账呢?” 李师爷道:“府督是大度之人,也是重情义之人,更看重贵我双方的交情,龙神此次要的交代若是能办到,府督自然愿意贵我双方的交情更上层楼。李某作为师爷只希望龙神能记得府督的好也就是了。只是不知在龙神和少侠心里,怎样的交代才算是满意?” 欧阳檗道:“敝帮所依仗者乃是敝帮在府督心中的分量和双方的交情,如何交代但看府督诚意,龙神又怎能张口索要呢?” 李师爷道:“如此,请少侠稍后。”转身入厅,将事情和武经国说了。武经国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师爷向武经国提议了几个处理方案,武经国皆未应允,亦未驳回。 “府督,大局为重,今日不宜等罪龙神,待他日我们做好万全的准备还怕没有借口对付他么?”元老低声传音道。 “嗯。”武经国脸色不变,依旧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李师爷接过地契和元老转身出厅,李师爷向龙神一抱拳,大声道:“既然龙神的朋友和下属是‘豹威堂’、‘野云派’、‘抱扑擒鹤派’、‘恶海濡林’这些门派的人做的,那么这些帮派名下所属的地皮、房屋、田舍、和其经营的生意尽数归入‘六龙帮’名下,算是对逝者的补偿。此次‘半步堂’和‘谭门’拨弄是非,是造成贵帮损失的始作俑者,其名下所属田舍产业除却已上报了朝廷收缴了的,其余尽数归贵帮所有,二位以为如何?” 欧阳檗抱拳道:“府督既有此意,‘六龙帮’理当遵从,但不知府督何日相赠?” 李师爷道:“十日之内我等会派人将更了名的房舍地契送于贵帮。” “如此,承惠了、”欧阳檗说着从李师爷手中接过地契,扬长而去。众人抬头观望时,龙神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师爷长嘘一口气着人撤回对‘六龙帮’的包围,这一场闹剧在双方瞪着眼胡说八道据瞎话力争之下得以圆满解决。 事情安排妥当,自有人去办理,众人回转厅堂,除了‘龙禁卫’几人之外其余诸人一起跪倒。 武经国眼皮也没有抬一下,过了好半晌,众人腿都跪麻了,武经国才微微笑了笑,道:“各位,干的漂亮,实在漂亮。” “我等处理不当,请府督责罚!”众人道。 “起来吧。”武经国淡淡回了一句。 众人战战兢兢站起来,立在一旁。 “逆党可拿住了么?”武经国眼光看向李念,又看向庄则敬以及狼狈不堪的酆无常。 李念道:“回......回督父,府里出了事我们不敢耽搁,所以......” “哦!是本督累赘,怪不得你们,怪不得你们。”武经国道。 李念忙又跪下,道:“是孩儿无能。”李师爷赶忙跟着道:“府督息怒,是学生办事不力。” 武经国不温不火地道:“你们一个个不是朝廷的栋梁便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还有智计过人的谋士,旁人求一人而不可得,我今得了数十人,哼哼哼,数十人,不错,不错......。” 众人复又跪倒,不敢说话。 久与武经国打交道刘师爷知道武经国越是这样不温不火的说话心中就越是恼恨,武经国越是恼恨,刘师爷就越是高兴,他心道:“让你相信姓李的,活该,我早说姓李的是个草包,你不听。”他心中高兴,表面上却一副府督说的有理的样子,只待武经国再恼恨上几分便趁机在火上浇一盆油,索性借着今日武经国这把火彻底灭掉姓李的,以绝后患。而要完成这一切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武经国知道姓李的所出的计策有多么愚蠢,会如何误事,而我不仅可以完完全全替代姓李的,而且会比姓李的做得更好。 “一介江湖匹夫,吓倒了我朝中几十名一流高手,吓得我府上之人大气也不敢出,你们说皇上的命,本督的命与蝼蚁有什么区别?”武经国脸色越来越难看,语气也从不温不火渐渐转而为怒。 刘师爷偷眼看去,见武经国面带冷笑,眉宇间有了杀气,心知武经国动了真怒,当下把心一横,道:“府督......,学生有话要说。” 武经国被打断了话头更是不快,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冷冷地向刘师爷扫了一眼,把刘师爷吓得一激灵,不敢说话。 “什么话?” 刘师爷强大着胆子道:“恕学生直言,调李大人庄大人他们回来其实是一步昏招。” “怎么说?” “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府督请想,咱们的人先去找到庄大人,李大人,然后几位大人再从几十里外赶回来,这一来一去耗费了多少时间,那龙神真要是动手,我们如何来得及调人,又怎会放我们的人出去求援......”刘师爷顿了顿,偷着向武经国瞧了一眼,见武经国似乎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便又接道:“而且几位大人回到府上也未敢与那龙神一战,可见我们此举本是多余,反而因此放走了逆党。虽说我们仍有后招对付逆党,但万一再有意外呢,岂不是为他日埋下了隐患?所以学生以为此行乃是下策。” “李师爷,刘师爷的说法你认同么?”武经国道。 李师爷跪在地下,点了点头。武经国嘴角处飘起一丝冷笑,问道:“刘师爷,以你的意思怎么做才好?” 刘师爷看武经国表情,知道今天扳倒李师爷有戏,赶紧趁热打铁,道:“以学生愚见,庄大人等也参与包围‘六龙帮’及其所经营的酒楼、钱庄等产业,给予龙神压力,以围魏救赵之策迫使龙神就范,只要庄大人等全力对付‘六龙帮’不愁龙神不慌,我想他不可能放弃多年辛苦经营的帮派毁于一旦,到时候必然会选择妥协。此乃中策。” “起来说话。”武经国面色似乎缓和了一些。 刘师爷心中大喜,看来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一半,他不敢稍露颜色,当即恭恭敬敬说了声‘是’,方才起身。 “继续!” “是!方才那龙神的护卫所言纯属无中生有,胡说八道,其实他们所谋和‘栖凤楼’无二,不过是想占点便宜罢了,却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到最后还不是给点好处便打发了。因此,我们方才不过是虚惊一场,实则不会有任何危险。故而几位大人根本不必回转府上,而是应当趁机将逆党拿获,以绝后患,这样府督方能高枕无忧,至于龙神,他日再派重兵剿灭就是。学生以为此方为上策,也唯有如此才能将府督交代之事办妥。” “有道理!”武经国点了点头,看向李师爷。冷冷地道:“李师爷,此节你可想到?” 李师爷忙叩头道:“府督有危,学生乱了方寸,当时刘师爷也曾提到过,学生不敢行险,误了大事,请府督责罚。” 刘师爷洋洋得意,方才他哪里知道龙神是不是玩真的,所以只提到围魏救赵的中策,可没说过上策,此时李师爷的话无形中将他又捧了一捧,他心下更是得意,心道:“该着你死,尽往错处说话。” 第102章 他(她) 船,顺水下行。‘飞龙河’十分宽阔,水流甚速,众人摇橹前行,船速疾若奔马。眼看着离林子越来越远,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伤者横七竖八躺在船舱里休息,有不少人伤的不轻,宜丰半刻也不敢停留,自己的伤口只简单处理了一下便一直忙着照料众人。方才之战耗时良久,众人力气消耗甚巨,梁榭更是觉得手臂、腿脚、腰肋到处疼痛,身上的肌肉筋骨无处不痛,他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伤还是疲累所致。谭兴业浑身上下到处是刀痕,失血过多,方才着急赶路更是崩裂伤口,宜丰与几名‘谭门’弟子正在给他重新包扎换药。谭兴丞心口中剑,伤势更重,一张脸上全无血色,沈仁杰被扎伤右胸也是受伤极重,唐贤与谭兴丞一样,也是胸口中剑,但他受伤较谭兴丞为轻,内功较谭兴丞为好,更兼年轻力壮,脸色看起来要比谭兴丞好多了。老鹰和皇甫残烛、胤苍狼、战狼等俱受了不轻的伤,再加上精力耗损过度,此刻正有气无力地依在船舱处休息。另有几名‘谭门’弟子被酆无常树叶打伤,情况也是不容乐观,此外尚有数人被不留的‘狮子吼’震的七晕八素,连番赶路再加上船行颠簸吐的脸都青了...... 宜丰的医术也只是推宫过穴、舒筋活络等有一些造诣,用药之类的却是平平,何况船上既无现成的药材,又难以生火煎药,眼看着有将近十人的伤有性命之虞却也无可奈何,眼下停船回城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众人撑到‘迷津渡’再做打算。 船行十余里,宜丰已替所有人珍视过伤势,终于可以歇上一歇。死了那么多人,众人既悲且痛,都默不作声,就连一向爽朗爱热闹的老鹰也是一句话都没有,不知为何他自打从城里逃回来便不说话,而且脸色极为难看。 渡口上游,五十多人伏在暗处等候敌人的出现,有一人却直挺挺站在岸边,他(她)着一身红衣,打着一柄红伞,长发披开散落肩头,在阴沉昏暗的天地间显得刺眼,醒目。他(她)从不听人指挥,他(她)从不暗中偷袭,他(她)从不与人配合,他(她)从不使用阴谋诡计,他(她)不听指挥是因为他(她)从不寄人篱下,任何人都只能请他(她)出手,而不能命令他出手;他(她)不暗中偷袭是因为当他(她)面对面与人交手时和偷袭没有区别;他(她)不与人配合是因为有他(她)一个就足够了;他(她)不使用阴谋诡计是因为这一切在他(她)看来都是多余,踩死蚂蚁还用得着什么计划?他(她)对敌只有以硬碰硬的战,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胜了你死,败了我走(不好意思,因为不想死,所以要走),就这样。 他(她)也曾败过,他(她)认为败是一种光荣,如果一个武者一生从未战败从未受伤,那只能证明你的对手还不够格,换句话说,你还不够格。一个没有经历逆境的高手一个没有在生死间徘徊的高手一个得之甚易的天下第一,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虚架子而已,很快他就会被别人击败,而且很可能再无翻身之力。成功越是容易,其失败便越是惨痛,就像是前任九鼎的鼎主,就像是前任天城的天君,就像是以前的崇无敌...... 所以他(她)从不认为这些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佩服的反而是那些远不如他(她)的人,这些人有的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有的有了不起的智慧,鬼知道哪一天这些人会成为天下之主。 河上漂浮着六艘商船,不算大亦不算小,此处河宽水缓,商船随着河水摇曳在波光之中,想要随波逐流却总是被沉入河底的锚拖住了脚步。他(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人似乎定住了一般,他(她)已经站了很久、很久。耐心是做成一件事必不可少的条件,而大多数人缺乏耐心,他(她)不一样,他(她)很有耐心,他(她)不急,他(她)可以等,他(她)可以如这般等上好几个时辰,好几天,甚至更久。 天际昏暗阴沉,乌云翻翻滚滚,雷声断断续续,眼看着是一场饱雨却始终不肯痛痛快快落下来。老天很有意思,庄稼密集这些真正需要雨水滋润的地方常年盼不来一场好雨,而京城左近,林子里,河面上这些没有多少庄稼的地方倒是常常一场不罢一场的下雨。 女子伤春,男子悲秋,秋雨更惹离愁,浇冷了热血,寒浸了心头,岁月空悠悠。多少壮士只要一立了秋,就免不了嗟叹起来,一直到秋去冬来,冬去春来,一岁复始再次立志...... 在这初秋第一场雨来临之际,他(她)是否也感觉到了天地间那渐渐凝重的杀气,是否也在心头涌上一丝感概和悲凉,这一切没有人知道,他(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轰隆!!!!!雷动,一道厉闪自天际滚落下来。 呼呼呼,大风打破了沉静,猛烈地刮了起来,树枝随风狂舞。 答!当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他(她)忽然跳上了一艘船,船板上空空如也,船舱里只有几袋水和几包干粮。他(她)又跳上了第二艘船,第三艘、第四艘、第五艘、第六艘,六艘船上的物资相差无几,只有为数不多的水和干粮,其余物什一概没有。 既是交战怎能没有伤药?既是逃跑怎会没有换洗的衣物?既是武林大派怎会不预备替换的刀剑?这些东西岂能在交战中随身携带?按照常理,船行下游远易过逆水而上,除非蠢人,否则不会舍易从难,但常理也正是对手最容易料到的,所以有时候愚蠢即是聪明,聪明即是愚蠢。 实则虚之,虚者实之,原来如此! ‘咔嚓。’他(她)一掌从船帮上击下一块木头,将木头抛在河中,然后纵身下船,落足踏在木块上,袍袖一挥,一股气浪击在身后的水面上,水流登时一滞,水面向后似乎退了退,他(她)已如一支箭般被水流弹射了出去。 “你敢擅离职守!”身后有人喊道,他(她)不言,眨眼间已去的远了,只留下岸上一帮不明就里的人依旧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风停,雨至。大雨‘哗哗’洒落下来,打在河面上激起无数水泡,泛起数不尽的涟漪,水泡成千上万爆开,一圈一圈互相冲撞。 船行十五里,再顺流下行三四里‘飞龙河’便开始分出支流,亦有其他河流汇聚于‘飞龙河’,地势也逐渐不再平坦,水况更填了几分复杂。好在‘半步堂’这十人原本就负责水上的买卖,本身水性就好,掌控船只更是不在话下。 可今天不同,雨大,视野模糊,搞不好上游的山上再发了洪水灌入河流造成河水暴涨,更是麻烦。 水流更急,摇橹的‘半步堂’弟子都停了手,雨水打在他们头上、脸上、身上,一个个衣衫紧贴在前胸后背,头发散乱跟落汤鸡相似。 “各位师弟,两艘船不要靠的太近了,注意水流地势,一会河水涨起来都仔细着些,莫要划到岸上搁浅了。”宜丰站在船板上喊道。 “师兄放心,这点事难不倒我们,你先回舱里避避雨。”一名弟子道。 “好。”宜丰说了一声好,却仍没有回仓,郁栖柏听得舱外宜丰说话,也钻了出来,将他的十丈长的棍子接上。 宜丰知他心意,笑道:“郁侠捕多虑了,我这几个师弟惯走水路,这点小风浪应付得来。” 郁栖柏道:“这个自然信得过,只是让‘半步堂’的兄弟们又出力又淋雨,我们坐在舱里着实有些过意不过,出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小忙。” 宜丰道:“其他师弟们死的只剩下三个了,不出点力他们几个心里就要过意不去了。” 郁栖柏点了点头道:“也是,我若是他们也宁自己出事不愿看同门惨亡。” 宜丰道:“郁侠捕是在忧心沈大人的伤势?” 郁栖柏点了点头,宜丰道:“‘疯棍’之威霸绝天下,小弟今日方知郁侠捕原来是‘疯棍’的传人,沈大人有你那一棍解围伤势并不重,出不了事。” 郁栖柏道:“只可惜师父的本事我学不到五成,内力更是天差地远。” 宜丰默然,观庄则敬的剑法便可知晓当年刀剑棍三传说何等了得,‘疯棍’可以凝土成棍,凝水成棍,内力更是三人之首,郁栖柏若有‘疯棍’五成的功力何至于方才以三敌一犹一败涂地。 郁栖柏解下腰间酒壶,递给宜丰,宜丰也不客气,接过来就着雨水喝了一口,复又递还给郁栖柏,郁栖柏也喝了两口,苦笑道:“当年三传说死的死残的残,狂刀有师门之人承接,剑原本就有传人,只差了‘疯棍’无人传承,师父素来眼光极高,他们三人在‘钧天九鼎’住了数年,师父也未肯将棍法传于九鼎的人,反是游历天下遍寻奇才。哪知旧伤复发病倒在途中,临去之时师父遇到了我,他见我还算正直,便将棍法传授与我。我随第一个师父海德大师学过几年的棍,所以于‘疯棍’棍法倒也能迅速领会,奈何天资所限,要想大成终是差了一截。” 宜丰道:“‘疯棍’棍法侧重于内力,我辈修习内力全凭日复一日的累积,又岂能一蹴而就,除非有人以‘传灯大法’将毕生修为相授。” 郁栖柏道:“是啊,像我这杂事繁多的人,难有心静的时候,内力修为自然高不到哪去。倒是宜丰兄弟俗世虽多,内功掌法俱臻上乘,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别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远不如你,就是现在也逊你一筹。” 宜丰又谦逊了几句,两人在雨中你一口酒我一口酒喝着,你一句我一句闲聊。 “二位好兴致啊。”梁榭一瘸一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先前受了老虎凳的刑筋骨尚未痊愈,今日一番激战不仅引发旧患,更添了新伤,激战时全力应敌不觉得如何,此刻却是疼得厉害。 郁栖柏一笑,也不说话只将酒递了过去,梁榭接过喝了一口。 “先前的事,对不住了。”郁栖柏向梁榭道歉道。 “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同坐一艘船,不说这些了。”梁榭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因李二等人的死十分歉疚,若不是沈南武和郁栖柏或许......,唉,其实这事罪魁祸首还是自己。他在舱内憋得难受,出来淋了淋雨,透了口气,心情稍微舒畅清爽了一些。 宜丰道:“梁大侠说的是,你是狂刀传人,郁侠捕是疯棍传人,狂刀疯棍原是过命的交情,二位作为传人也该互相扶持帮衬,一起惩恶锄奸方不负前辈遗训。” 梁榭道:“可惜我这个传人武功太差了些。” 宜丰道:“小弟方才见梁大侠的刀法瞬间大进,想来必然有所领悟,相信用不了多久必能重现狂刀昔日的风采。” 梁榭道:“一时突破,凭的不过是一股子血气,内力、速度、身法、力道、以及对刀招的拿捏毕竟还差着一些。以前对敌都是速战速决,今日这一战可将我这内力不足难以持久的弱点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宜丰道:“内力不足的确麻烦,短时间内不能一跃而成为顶尖高手,不过梁大侠的情况略有不同,或许不是没有办法。” 梁榭道:“请指教。” 宜丰道:“指教不敢当,小弟修为尚且,说的不对之处还请梁大侠勿要见笑。” 梁榭道:“岂敢岂敢,宜兄弟能与大内第五的赵硎斗个旗鼓相当,是我辈的楷模......”梁榭话说了半句,忽然发现远处有一团红色的物什从上游飘了过来,不由得一愣,道:“咦,河里飘的那是什么?” 宜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霎时大变,压低声音吼道:“千躲万躲还是没躲过他(她),快,快叫大师他们,有敌人来袭。”说着已开始运气。 第103章 惊掷春雷 梁榭一愣,宜丰何等沉稳的一个人怎会如此惊慌? “快,再晚了就来不及了。”宜丰又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他怕梁榭不知事情的严重性,旋即又补了一句:“赵硎跟他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梁榭情知不妙,立刻回仓,他知道宜丰之所以不大声喊叫是怕造成恐慌,己方先乱了阵脚,遂向不留、宗老、谭兴德低声将事说了。 “师弟们减速,让他们先走。”宜丰压稳声音道。 说话间,那一团红色的物什逐渐放大,逐渐清晰起来,却原来是一个红衣红伞的人踩着盘子大小的木块,飞驰而来,他(她)长得很美,很妖艳,比绝大多数的美女要美得多,但是不管是谁第一眼看到他(她)的容颜绝对不会是高兴,绝对不会有非分之想,有的只是不安和惊惧,宜丰和郁栖柏不约而同心头剧烈一震,这一震心脏几乎便要跳了出来。那红衣人相距船只尚有数丈的距离,忽然轻轻跃起,向船上跃来,宜丰知他(她)了得,哪里敢让他(她)踏足船上?宜丰早已蓄势待发,猛然间足踏船板凌空飞出,双掌错动,向他(她)击去,宜丰全力出手掌力压迫周遭空气向前推去。他(她)一只手打着伞,另一只手随手挡开宜丰左掌,手腕一翻‘啪!’地一声,与宜丰右掌对了一掌。 “噗!”宜丰一口鲜血喷出,人已倒飞而回,郁栖柏接住宜丰,正待出手,却见宗老已然跃出,凌空三招,宗老败归。梁榭手一甩‘离刀诀’出手,他(她)随手一挥,以手背将刀击飞。 一跃之力已尽,他(她)身子下落,单足在水面上一点,方圆数十丈的水面似乎成为一张大饼,整个向下沉了数寸,他(她)借力弹起,水面压迫一去立时荡了起来,带的船身猛地抛起。郁栖柏足踏船板,一跃而起,长棍自下向上捅去,他(她)身在半空,单手拇食中三指成爪抓住长棍,手腕如行云流水般一翻一掌击在棍端,长棍带着郁栖柏直奔船板倒刺而回,郁栖柏惶急之间只来得及将棍尾抬起数尺。‘嘭’地一声巨响,长棍打碎另外一侧的船帮刺入水中,梁榭宗老一起出手将长棍拉住,再看时不留已跃在空中与他(她)对了一掌,两人力尽回落,他(她)毫不停留足踏水面又再跃起,宗老与宜丰联手攻上。 “谭掌门!唯有冒险一试了。”不留喊了一声。 “好!”谭兴德会意。 宗老、宜丰退回,他(她)直向船身踏来。 “释武......”不留周身气息猛然震开,他(她)身形略阻。 “禅.......”不留足踏船板纵身而起,人在半空,‘禅’字破口而出,刹那间天地寂然,众人如置身禅舍之中,静思涤念,静极之中不留陡然而动一掌全力击去,他(她)单手接掌。 ‘嗡’然一声,众人只觉得脑中一震,不留倒击而飞,人影自大而小终于踪影不见,他(她)身在半空受此大力只是足步倒踩,缓缓回落。 “印!”印字出,如狮吼,如奔雷,一字凝成一线,洞穿虚空,向他(她)吼去,众人心惊神摇,却不闻半丝声响,正是‘狮子吼’却以‘传音入密’之法使出。陡然间不留自远处飞来,身影自小而大,紧接着足入腿,腿入股,股入腹,腹入胸,胸入臂,臂入掌,整个人犹如填入手掌中一般,一掌击出。 “嗡!”双掌相交,又是一声更为猛烈的声响,众人如置身金钟之内,外有巨石敲打,震耳欲聋,头脑欲裂,梁榭眼前一黑,几乎便要栽倒。 半空中的两人各自不堪重力,倒飞出去,谭兴德趁机一扬手,一枚鸡蛋一样的椭圆形黑色物什极速旋动,直奔他(她)钻去。 不留落回船上,脸色煞白,口鼻之中出血。 他(她)人在半空‘鸡蛋’已到,他(她)似乎识得厉害,不敢以手相接,身形在虚空中猛退,带动秀发飞扬,更显妖艳瑰丽,那‘鸡蛋’一转随身而走,他(她)顾不得攻敌更不敢止步,足踏虚空,借倒跃之力电闪而退,‘鸡蛋’紧跟不放,眼看力竭却突然又自‘鸡蛋’中转出一枚‘小鸡蛋’似的物事,那物事贴着他(她)的身,使他(她)挣脱不开,身形在不可能之间再度凌空后退,以他(她)的武功,竟然毫无喘息变招的机会,更无落地借力的可能,唯有退,也只有退才能不让那物事沾身。 一瞬间,‘鸡蛋’不见,人也消失。 “那是什么?”梁榭简直不敢相信世间居然有这等奇特的暗器。 “惊掷春雷!”谭兴德脸色并不好看。“常老九不知怎生弄出来的暗器,机关精巧复杂,三层外壳,每层外壳助推内一层的外壳激射而出,最后一层外壳再助推内核激射而出,最外一层有鸡蛋那么大,而内核只有米粒大小。” “米粒大小?”众人不由得好生失望,米粒大小,打中人也不见得会死。 “外人只知道这是一种火器,霸道非常,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却不知其中的可怕。” 众人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果然谭兴德凄然一笑道:“这东西的威力是用里来计算的,他(她)的武功若是稍弱一分,我们两艘船上的人都只有陪着他(她)一起......” 轰! 谭兴德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传来,只见极远处的上游一道接连青天的惊天水幕拔河而起,复又轰然落下。众人不由得骇然,这东西若在人群中炸开,哪里还管什么敌我,岂不是所有人都碎成渣了? “大家小心,快入支流。”谭兴德忽然喊道。 前方‘飞龙河’一分为三,有三条支流,众掌柜的坐的那艘船已驶入其中一条支流,这一艘船也跟着驶入。 上游一条银线横在整条‘飞龙河’之上飘飞而来,渐渐有轰隆隆,轰隆隆类似雷声的响声传来,那声音越来越响,渐渐如万马奔腾,那银线渐渐飘近,众人这才看清楚,哪里是什么银线,根本就是一堵水墙,一堵不知多高的水墙。那水墙翻翻滚滚,奔腾而来,携吞天灭地之威,水墙中数艘商船宛如几片树叶任凭摔打吞噬,毫无抗拒之力,那些船互相碰到一起,霎时支离破碎,连声响亦不曾闻得半点。 众人在支流之中相距甚远犹感到心惊肉跳,那水墙遮住了天上的乌云,盖头覆下,狠狠砸在三条支流之间。一股巨流霎时涌入三条支流,水波荡起,将两艘船先后抛起足有一丈多高,人随着船被抛起满天飞舞,宗老、郁栖柏、谭兴德飞身救人,船只狠狠落下,大量的水涌入仓中。 掌船的‘半步堂’弟子死死把住船只,紧闭着气任凭洪水拍打,淹没,口鼻之处水浪铺面灌来...... 良久,河道渐渐变宽,船速终于缓了下来,清点人数,发现又少了三人,其中两个掌柜,一个是受了伤的‘谭门’弟子。众人连番死伤也无暇伤心,活下来的暗自庆幸。此时仓中的积水已有了小一半,众人脱下长衫吃饱了水再拧到河里,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彻底把水清了出去,再行清点物资发现干粮,水袋、武器、银两、换洗的衣物都少了不少,其他东西也就罢了,干粮都沾了水众人也不舍得扔掉,先行留下,总比没有强。 这一颠,众人伤口再裂,谭兴丞、沈仁杰、唐贤等重伤者的伤口处血如泉涌,梁榭与郁栖柏等轻伤者七手八脚帮忙止血、包扎。 这一番动手宗老受了内伤,不留大师本就气力耗损极巨,这一次更是用功过度,煞白着脸依在船舱边上缓缓运气,宜丰受伤最重,早已沉沉睡去,众人伤口浸入了水也不好意思叫宜丰帮忙只好喷上一口酒,以防伤口溃烂,自行换过绷带。 两艘船已远离了京城,且沿途走过好几条支流,暂时不虞再有追兵,眼见着身后的雨依旧下个不住,前方的雨水却小的多了,再行十数里,已是天朗气清,一番惊险,总算活了下来,众人狠狠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只觉得畅快无比。红日偏西,众人腹中也已开始打起了鼓,当即拿出被河水浸泡过的干粮吃了起来。谭兴德拿了两包干粮先行递给不留和宗老,两人也不客气,接过吃了起来。皇甫残烛递给老鹰一包干粮,老鹰接过狠狠瞪了皇甫残烛一眼,自顾吃去。 第104章 李师爷的算计 李师爷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刘师爷心中暗喜,庄则敬、宗老等人更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既不帮李师爷说好话,也不帮刘师爷落井下石,只有酆无常在一旁暗暗提醒。武经国盯着两人,良久不语。 一阵狂风吹来,接着大雨倾盆。 “都起来吧。”武经国似乎怒气消了不少,众人叩首,起身。“坐下说话。”众人忙稽首谢过,方才各自落座。 “这些事你事先都料到了?”武经国问道,显然这句话是问刘师爷的。 “回府督,事先只料得七八分。其实这事不难,打一开始用那个梁榭就是个错误,府督请想,刺客与我们势不两立,他的 话能信么?这种人别说拿他老婆小舅子当人质,就是拿了他父母也没有用......”刘师爷心中狂喜,侃侃而谈,机会,为数不多的机会,难得姓李的这次错得这么彻底,岂能不好好把握? “再说那‘誉王’毕竟是皇亲国戚,又碍不着我们什么事,对他下手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只要皇上信得过府督,他一个亲王又能怎样......”刘师爷将李师爷的过错层层扒开,细细数说,说到得意处不觉起身,在厅中慷慨激昂,指点江山。 武经国静静听着,脸上微微有一丝笑意,元老看着暗暗摇头,瑞婆婆微微点头,孙铭则是一身冷汗,骆镶、庄则敬和李念等人不显山不露水,似乎这事跟他们没有关系,只当做故事来听。赵硎面露冷笑,对刘师爷极不耐烦,若不是碍于武经国的面子,估计早站起来走人了。酆无常最有意思,他不去疗伤,却对刘师爷的谈论极有兴趣,几次刘师爷接不下去的时候都是他在一边提醒。 刘师爷武经国越听脸上的笑容就越是明朗,刘师爷得酆无常之助再看到武经国默许更是精神抖擞,将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尽数说了出来,将李师爷批了个体无完肤。 轰!忽然一声巨响自西南边传来,大地似乎微微颤抖了一阵,那声音如雷鸣却又更加沉闷,惊心。武经国着人去查,那守卫自去,刘师爷趁热打铁仍旧侃侃而谈,武经国笑意更盛,酆无常也在笑,笑的诡异而奇特。 红光一闪,厅门口陡然多出一人,这人着一身红衣,打着一柄红伞,长发披开散落肩头,浑身上下被水浸透,一柄伞破碎不堪,他(她)神情疲惫不堪,宛如生了一场大病。 元老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忙站了起来,扶他(她)落座,哪知他(她)并不领情,也不落座,就那样直挺挺的站着。 “是谁将你伤成这样?”元老问道,人是他请的,丢脸也是丢他的脸。 他(她)一言不发,只是站着,既不说话也不向武经国施礼,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刘师爷看他(她)模样已知他(她)大败亏输,心中更是欢喜无限,真是天助我也!让他(她)断后是李师爷和元老一手安排的,他(她)败了刘师爷正好为自己方才一番推论正名,也恰恰说明了姓李的布局狗屁不是。 刘师爷强压喜悦,向武经国一揖,道:“府督容禀,学生一直认为江湖人靠不住,真正打仗还得靠‘府卫’的各位大人和火器营的人马才行,可李师爷不知是收了他们什么好处,我们人手足够却非得用江湖人帮忙才行,这不又是一无所获。若是庄大人他们方才未曾撤退定能将逆党生擒回来,以解府督后顾之忧。”刘师爷打击李师爷和元老的同时,还不忘拉拢 庄则敬,毕竟以后他主了事还得跟这帮人打交道,没人帮衬怎么行。 元老好没来由被带了进去,再好的脾气也难以忍受,当即冷笑了一声。 “刘师爷,你以为本督该如何处罚李师爷呢?”武经国问道。 终于,终于盼到了这一刻。刘师爷激动万分,让他决定李师爷的生死,他岂能再给姓李的翻身的机会? 刘师爷一揖道:“回府督,本来念着李师爷这几年伺候府督的情分上应该给他些银子遣散回家,可是我们的事他知道的太多了,万一他多嘴,岂不是另给府督增添麻烦?依学生之见不如将他......”他说着做了个用手掌斩过颈侧的动作。 武经国一笑,道:“好,就依你。” “府督,不如顺便......”刘师爷还待说话,蓦然间脚下一空,脖子一痛,一道红影闪了过来,没有任何招呼,没有多余的话,一手掐着刘师爷的脖子把他托了起来。 “你......你......你做什么?咳咳......。”刘师爷口齿含糊不清,他(她)不答,托着他不说一句话。 刘师爷眼睛向武经国看去,武经国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刘师爷又向骆镶、庄则敬等人看去,无一人说话,他的眼光终于转到酆无常的身上,这个一路帮他说话的人。 酆无常缓缓站起身来,优哉游哉走过去,在他肩头拍了拍道:“没有能力自保的人,就该挑别人喜欢听的话来说,否则小命就没了!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元老一样好脾气,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好说话,也不是所有人都按套路出牌的。作为师爷,你跟猪八戒二姨一个死法也是绝了。” 他(她)手上加劲,刘师爷白眼珠一翻,气绝身亡。他(她)一言不发,将刘师爷扔在厅中,转身离去。 酆无常艰难地弯下腰,扒拉扒拉刘师爷的眼皮,按了按他颈侧的血脉,道:“死的这么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好了,大家都撤了吧,这一仗是我们输了,再论无益。”武经国缓缓吐了一口气道。 “谁说我们输了?”酆无常缓缓站起来道。 “哦?”武经国精神顿时一振。 ...... 京城的雨终于停了,事终于办完了,武经国终于又去了皇宫。 元老、瑞婆婆、孙铭三人出了经国府,向一家酒楼走去,他们觉得很累、很累,比跟人动手拼命还要更累,他们需要点几道好菜,好好吃上一顿。吃是所有人共同的爱好,的确,挣来了银子怎能亏待了肚子?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周遭的一砖一瓦显得透亮而鲜明。日头西下,一夕晚霞映现天际,红彤彤的太阳温和的将阳光洒向大地,那一抹余晖将三人的背影拖得老长老长。 “元老,老婆子有一事搞不明白。” “请说。” “他(她)为什么要杀刘师爷?” “不是他(她)要杀刘师爷,是府督想要刘师爷的命。” “那刘师爷说的似乎没什么不对,就拿调庄则敬他们回府来说李师爷的计策很成问题,府督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我们都小看李师爷了。在布局上讲,调人回来救援的确是下策,可是正是因为这个下策,才体现出在李师爷的心里府督的安全比做成任何事都重要,也正是这个作风,李师爷的过错反而让府督更加放心用他,府督虽明着责骂,心中却是高兴的。” “那他为何不辩解?” “这正是他的高明,不辩解错误在己身,府督放过他是府督有度量,府督责罚他实则不过是出出气罢了,若是辩解了,那便会将错误推到府督身上,府督如何下台?刘师爷正是因为不懂得这些才丢了性命。李师爷是府督一直重用的,李师爷的布局府督也是允可了的,李师爷调人回来也是为了保护府督,若李师爷有错,岂不是府督首先识人不明,其次智谋低劣,看不出布局好坏,第三点更重要,府督若是责罚李师爷就等同暗示‘府卫’的人下次他若遇到危险,众人就以刘师爷的方法做,以办事为先,利益为先,不必管他的生死。你想,府督怎敢发出这样的暗示?所以刘师爷那番言辞等同辱骂府督,同时为了立功又置府督的生死于不顾,府督要的是忠于他的人,在忠心二字面前,其他的一切都要靠边。”元老道。“何况刘师爷这事后诸葛的作风着实让人厌恶,他若真有本事,事先为何不向府督说明?何必在事后邀功逞能?这岂不是说我们和府督都是白痴饭桶,只有他刘师爷才是人才,没有他,整个经国府就玩不转么?” “原来如此!” “可惜我们一开始未能想到这些,这一点上李师爷赢了。” “元老文武双全,岂是他一介书生可比?”孙铭道。三人相视一笑。 “老婆子还有一事.....” “你是说功劳簿的事?” “嗯。老婆子不解,逆党除了不留、宗宇翔之外并无多么了不起的高手,李念却说的玄之又玄,还有‘谭门’和‘半步堂’徒众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来人,哪来的一千二百名高手给他们杀?最可气的是道尊和‘誉王’手下的死也算成是他们的功劳,老身打死也不相信凭他们就能杀得了道尊。这些元老明明知道,却为何任凭他们抢去我们的功劳?” 元老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地道:“经国府表面看起来是一座府邸,实则五脏俱全与小朝廷无异,安师爷负责记录每个人的功劳,然后府督再以之论功行赏,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公平。可你不要忘了,虚报战功本来就是当官人的拿手好戏,此次我们大败而归,唯有酆无常立了一功,府督正对他们另眼相看,即便他们虚报战功也不过是多发点银子而已,府督又岂会在乎?至于抢我们的功劳,那自更不必说了,我们一败涂地没惩处就不错了,还有何颜面争功?”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我们之所以败也是拜他们所赐,若不是项岳等人贸然出手,宗老为保他们一命,何至于受此重伤?此事他们一句不提,反而成了我们办事不力。” “代人受过原也不鲜见,这场子下一次找回来就是。倒是孙老要当心一些了,下次碰到你的徒弟万万不能手软,要么当场格杀,要么活捉回来任凭府督发落。” “元老又旧事重提,我会当心的。”孙铭道。 “到了!”一座酒楼已在眼前,三人同时止住了话头,转而议论起花鸟鱼虫来了。 皇宫内。皇帝卧病在床,武经国跪在地下。 “好了,你起来吧。”武经国起身,皇帝又道:“他逾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干嘛非跟他过不去,他爱穿龙袍就让他穿去,反正又不造反,唱戏的不也穿龙袍么,怎么不见你去抓人。” 武经国气为之结,龙神穿的哪里是唱戏的龙袍,这皇帝倒是看得开,穿龙袍还算小事么?你当太子的时候都不敢穿十二章衮冕的龙袍,他一个江湖人岂不是骑到太子头上了。 “爷,这......” “好了,不要烦朕了,你私调‘龙禁卫’,任思勰私调火器营,朕不也什么也没说么?” 武经国听私调二字,忙又跪倒叩头,道:“事态紧急,爷身子又不太方便,所以......” “好了,起来,朕知道你们忠心就是了。”武经国复又叩首起身。 皇帝又道:“从先皇祖那论起来朕还是他的侄孙辈,坊间传言我们父子还欠着他的情。” “爷,坊间什么话都能传出来,不可尽信,前段时间还一直传皇后与‘誉王’有染。” 皇帝疲倦地一笑道:“那是胡说八道了,朕还不至于听信这种传言。其实当皇帝挺没意思,不听大臣意见叫什么愎用,听了又叫听信谗言,有时候真话听起来像假话,假话听起来反倒更像真话,那些天天仁义道德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其实还不是想从中捞点好处?有几个是真的为了朝廷百姓的?” 武经国道:“老臣只知替爷分忧,爷是天下共主,爷高兴了,朝廷才能安稳,天下的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皇帝微微一笑道:“朕也只能相信你了。三年前你刚病了几天,就有个十几个大臣,联名上书建议朝廷遭灭‘六龙帮’,说什么床上不能睡别人什么的,如何如何说了一大堆,大概有几十条罪状,光听他们说朕就头疼,当时朕问了无常,无常说‘六龙帮’的产业有将近一半在京城,有‘六龙帮’在一天,无论是‘天雄国’的‘金骑兵’还是‘北祸’的‘狼骑兵’都休想踏入京城半步,这对朝廷有利无害,如果朝廷剿灭‘六龙帮’不说他们会不会和外敌联手,单单朝廷抽调兵力就可能会使‘金骑’突破防线,打进中原,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爷想的周到。还有两件事爷有什么指示?”武经国心内一凛,这个糊涂皇帝平时十件事依我九件,今天却拐弯抹角还是阻止我对‘六龙帮’动手,看来他心里已有主意。皇后、‘誉王’、帝师、龙神,这几个人无论我怎样煽动他总是不肯下手,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你们看着办吧。” “是。” 武经国又陪着皇帝聊了一会,给皇帝讲了几个李师爷提前教给他的谑浪里的笑话,直到皇帝含着笑意睡着才起身出门。 给皇帝讲笑话、趣事是他几乎每天必做的事,书里的,民间的,小说里的,江湖上的,只要是有趣的他都会讲给皇帝听。而李师爷除了给他出谋划策之外,另一项工作便是四处搜集奇闻异事,笑话趣事,再修改到通俗易懂简单好记的教给武经国。 第105章 内奸是谁 天色渐黑,众人不便行船,只好将船靠岸,‘半步堂’的弟子抛下了锚,定住了船身。众人次第下船,扶着伤重之人登岸。众人伤患在身,需找个地方过夜,可放眼望去,四下里荒无人烟,更无田舍,便是连山洞破庙之类的地方也没有。众人无奈,一路上本就人烟稀少,更何况这大几十号人不把普通人家吓坏了,谁敢收留?这黑灯瞎火的,既无法行船,又没个歇息之处,若在平时随便找个地方凑合着过一夜就行,可眼下伤重之人着实不少,众人又多是北方人,旱鸭子,一路重伤加晕船,若不能好好吃点东西睡上一觉,恐怕抗不过去。 谭兴德招呼了几名弟子,捡了一些柴火,堆成一大堆,然后掏出火镰生火,奈何火绒全部浸透,现下仍然未干,这一时半会哪里能够生出火来?众人好一顿折腾,又是用内力蒸干火绒,又是找一些易燃火的茸草点火,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算是把火生起来了。火堆一起众人拿出浸湿了的衣物,干粮,一顿烘烤。谭兴德又命几名弟子四处找找看是否能猎一些野味回来,弟子领命,这一去又是小半个时辰,终于打回来两只野兔,一只鸽子,众人就着河水扒洗干净,又重新添柴加火,烤了来吃。既无油盐又缺作料这烧烤出来的野味味道如何可想而知,尽管如此,好歹算沾着火星的食物,比光吃那些干巴巴冷冰冰的干粮强得多了,谭兴德又命人将两只兔子分给伤重之人,留一只鸽子分给七位掌柜,他自己肋下的伤也颇为严重却一口未吃...... 吃喝完毕,已是夜半时分,众人选一块平整一些的地皮,铺上预备换洗的衣衫,就这样躺下睡觉,在这些北方汉子来说,这远比那晃晃悠悠的船上舒服踏实得多,也比船舱敞亮舒坦得多。 月明星稀,天地间的一切都似乎都睡着了,谭兴德望着两位兄弟惨白惨白的脸,望着所剩不多的弟子,却怎样也睡不着觉。肋下伤口之痛,谭门弟子之殁,手足兄弟之危,这些无一不令他疼痛难忍。他是掌门,沉着冷静的掌门,白天在人前他不能软弱,不能退缩,不能害怕,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压力,这种失去自己苦心经营的帮派的痛苦,这种眼看着门下弟子一个个死去的痛苦让他缓不过气来,让他后悔,更让他愤怒,让他痛恨,他愤怒自己的无能,痛恨‘无根党’的作为,最痛恨的是那个藏在己方队伍中的叛徒,内奸!是这个人让‘谭门’几乎全军覆没,是这个人让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弟子死伤惨重,若不是他,陈员外不会被抓,若不是他,谭兴业等人未必会遇到阻击,若不是他我们根本不会遇到他(她),遇不到他(她)我又何须打出‘惊掷春雷’,连累常老九...... 有生之年,我谭兴德必将其碎尸万段。可这个叛徒究竟是谁呢?宗老?宜丰?战狼?苍狼?老鹰?梁榭?还是皇甫残烛?或者是不留?更或许是‘霖霞寺’中有不为人知的高僧,将我等的计划全数听了去。 首先肯定不是宜丰,这次若不是宜丰临时变招众人恐已全军覆没,其次不是不留,没有不留众人抵挡不住酆无常和‘金衣卫’也早死了。也不会是梁榭,有的事他不知道,难道会是唐贤?若是唐贤,他怎会刺杀武经国,又怎会胸口中剑?也不大说得过去...... 难道是战狼?狼门被灭的时候为何他偏偏不在?此次一战他也未受多重的伤,可有宜丰盯着,战狼如何能向武阉通风报信? 难道是宗老?他与甘半步有隙,一直未解,若说是他要借武阉的手将‘半步堂’一网打尽也不无可能,其他人都与武阉有血海深仇,只有他与‘半步堂’有嫌隙,难道真的是他?这怎么可能? 想来想去,这两人的可能性最大,老鹰他们三个刺杀武阉,本就不可能成为武阉的细作,更何况后来他们三人被处以宫刑,这对要面子的武林人来说可比杀了他们更残忍百倍,他们三个如何还能与武阉妥协? 谭兴德脑中不住盘算分析,他睡不着,梁榭也睡不着,他身上的伤不重,却也不轻,庄则敬那几剑连着金衣捅进了他的肉里,他先时只觉得疼,也不太在意,此时躺下了更觉得疼的厉害,起身褪下金衣,就着火堆看伤才发觉金衣嵌已嵌入肉中,他慢慢地一点一点揪了出来。比起身上的痛,他更痛心那些死去的弟兄,虽然梁榭和他们并非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是毕竟一起共事,一起出生入死过,他最担心柳十一与嘉娴,无论是李二还是柳十一还是嘉娴,他们的遭遇都可说是他一手造成的,倘若他不去杀武经国,他就不会被云老利用算计,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倘若他装的足够的好,至少李二不会看出破绽,更不会带人来支援云老,这又害死了李二陈五他们...... “唉!”梁榭叹了口气。 “梁兄弟有心事?”谭兴德听得他叹气,问道,两人离得不远,中间只隔了三四个人,说起话来不算费劲。 “没......没有。”对于谭兴德梁榭很有好感,这个人性子好,沉稳。随和,跟宜丰很像,除了好感之外,他对谭兴德更加佩服,此战他的弟子和师弟死了那么多,他依旧能够沉得住气,指挥若定,这一点宜丰也一样,倒好像这两人是师徒一般。相比较而言,老鹰、皇甫、胤苍狼三人和甘半步的二弟子刘丰贸然行刺武经国就显得欠缺火候了一些,而自己一怒之下出手更是鲁莽无比。 见梁榭不说谭兴德也不追问,他慢慢翻了个身,牵动伤口肋下传来一阵剧痛,他躲闪的快庄则敬一剑刺入不深不算很重,不过肋下不比别处,这点伤足够常人卧榻修养几日的了。 这一夜,谭兴德怀着痛心与疑虑就着伤痛渐渐入睡,这一夜,梁榭怀着歉疚和悔恨更兼担忧入眠,这一夜,不知其他人是怎样的心情,是得脱生天的喜悦还是失去同袍的痛苦?梁榭不知道,谭兴德也不知道,甚至于明天的路该怎么走他们也不知道。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人有时候和这只‘鸟’一样迷茫,鸟绕树三匝不知依从,人遍行天下仍旧找不到归宿。 初秋的夜并不寒冷,众人渐渐入眠,只有远处河上飘来的水气让人多少有些凉意。 次日,天蒙蒙亮,众人大多已经醒来,谭兴德也已起身,撩开衣衫换绷带时发现伤口处已然化脓,当即挤出脓血重新包扎,然后又替谭兴业、谭兴丞两位兄弟换过,谭兴丞胸口中剑,伤势远较谭兴德为重,谭兴业则是浑身是伤,二人失血均多,脸色煞白、嘴唇上也是毫无血色,再看伤口也已开始溃烂,好在脓血似乎并不太多,谭兴德略微放心。唐贤不愧是大内第九的高手,仗着内功精湛伤势恢复的极快,脸上已有了血色。谭兴德心知众人伤势均重,需要赶紧找个地方好好吃饭休息,当即也管不得许多,叫起了众人,重新开船。众人巴不得早些到了地头,起码能好好吃上一顿,当下立即起身,‘半步堂’摇橹开船的几位弟子率先登船准备,不留、宜丰、宗老等人先后上船,众掌柜也都先后上了另外一艘船。只有一个人怎么叫都叫不醒,一探鼻息不觉有气息出入,谭兴德按了按他颈侧的血脉,哪里还有半点动静。谭兴德心下了然,又查看了看他的伤口,这时宜丰强打着精神也过来看了看,却发现这人身上之伤并不甚重,决计要不了命。宜丰掰开嘴巴看时,发觉这人嘴里都是白沫,他嘴边的衣衫和土地上也都湿了一大片。 “是大师的‘狮吼功’所致,再加上晕船,一天水米未进,所以......” 谭兴德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道:“把他埋了吧,”谭门弟子上来几人,七手八脚用刀掘了一个浅坑勉强把人放进去,盖上土,再找了一块木棍片开了谭兴德用小刀刻上‘爱徒郭小东墓’六个字,右侧再刻上‘丁卯年戊申月甲子日谭兴德立’十三个小字,插在浅坑处权当墓碑,至于这郭小东有何丰功伟绩,何时入的师门学得武艺等等无暇多写,逃命之中碑文有没有文采合不合黄道也都顾不得了。众人一起拜了拜,这便上了船继续向东南而去。 第106章 无苦宗 那‘飞龙河’北起于‘天门山’南麓,沿京城西南一直向东南流去,中途分而为三,一条流过‘厄州’的‘八津渡’入东洋,一条流过‘危州’‘永兴城’入东洋,一条途径‘危州’的‘小龙城’,‘大龙城’地界,再入‘古梦州’的‘迷津渡’,最终流入东洋。途中与‘沛水’,运河等数十条河流均有交汇,其流向与运河相去不远,运河有些河段亦有借‘飞龙河’的水流注入,但运河地势起伏较小,河阔水深流速缓慢,极其适宜行船,朝廷每年的漕运以及‘六龙帮’和一些商贾的水上生意多走此路,而‘飞龙河’水速远快过运河,且地势起伏不定,变化较大,稍有不慎便有翻船的风险,若是熟手行船由北向南尚可,由南向北逆流而上却是十分不便,不留等为了避开他(她)舍弃‘沛水’选在‘飞龙河’作为撤退地点而不选在运河一者是因运河上官家的船多,‘金衣卫’极易借船追捕,而且沿途居民甚多,根本无法躲过所有人的眼线,再者便是看中‘飞龙河’的水速和多支流,一旦错开了距离,任凭武经国有千军万马,又怎知不留他们跑到哪条支流去了?去固然‘迷津渡’固然可以,去‘八津渡’转而出海逃走更是难防,何况这些渡口哪个不是连着七八条水路,不跟紧了如何追的上? ‘迷津渡’地处‘古梦州’管辖之地,乃十条河流集汇之处,水陆交通极为便利。那‘古梦州’与‘危州’相接,在‘危州’之南,自古以来‘危梦’二州多有商贾汇集,最是繁华富庶,九州之财半数皆在这二州之人的掌握之中,此二州不仅富庶繁华,更是华夏文化发源之处,兴盛之处。及至如今,‘古梦州’仍有法宗,墨家,佛门的无苦宗,无难宗等文武流派,更兼有许多东域之人前来做买卖,其繁荣可见一斑。当年‘东岛螟国’之人有流浪在这一带的,看着此处繁华便在‘古梦州’‘燹州’等东南临海一带勾结当地海寇及一些武林帮派肆意抢掠,其中当时武林中第三大帮的‘黑水七盟’也秘密参与,声势之大,武力之强竟然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后来佛门禅宗、以及‘大隅天城’之下的佛门分支无苦宗、无难宗和一些武林义士先后出手帮助朝廷稳住形势,谭普年便是其中一位武林义士。逸宗缓过手来,派季将军、谭将军携军中第一高手姬将军平患,谭普年再度协助,于是后来才有拜义父之举,才有了谭门的辉煌,那一次东岛之寇尽死,只可惜由于没有凭证朝廷拿‘黑水七盟’没有办法。 谭普年当年曾与‘无苦宗’的人分为一队,一起奋勇杀敌,与一位法号大勇的小和尚交情颇深,而今这位释大勇小和尚也成为了老和尚,这位老和尚就是以一百零八颗金刚菩提念珠驰名天下的‘无苦宗’宗主大金刚无畏尊者,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巧的是不留与这位宗主也颇有交情。于是交战之前谭普年和不留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无苦宗’,按照原计划谭兴德早已先将众人家小送到了‘八津渡’,等救出梁榭的妻子便由谭普年护送赶往‘八津渡’,然后与其他家小汇合再由‘八津渡’转而向‘迷津渡’进发,最后到‘无苦宗’避难。若是众人一切顺利扳倒了武阉则谭门家小重新回京,若是不幸战败不留、与宗老、‘谭门’等人则由‘沛水’直接走水路到‘危州’境内‘钧天九鼎’的总舵‘玉皇山’投奔‘钧天九鼎’,徐图后计。结果‘沛水’有他(她)拦路,宜丰不敢冒险,众人不得不改道走‘飞龙河’,从‘沛水’走可以直接走到‘玉皇山’山脚下,‘飞龙河’虽也流经‘危州’但其最近之处距‘玉皇山’尚有二百余里,众人人数众多,且多有负伤,从水路转陆路多有不便,更何况众人本与‘钧天九鼎’无甚交情,九鼎万一不肯收纳,这帮伤患光这一路上的跋涉恐怕就要死去不少,与其如此还不如多走些水路直接去‘迷津渡’投奔‘无苦宗’更为稳妥。 那‘无苦宗’是‘大隅天城’奉旨所敕建的三道二佛五处观庙之一,是一座大寺庙,占地极阔,禅房众多,足以容纳众人。天城奉旨建这五处观庙一者是为朝廷及百姓祈福,再者是供天城内一些有信仰的成员修行所用,所以无论是‘无苦宗’、‘无难宗’的和尚还是另外三处道观的道士除了敬佛礼道之外还要遵从天城的命令。也就是说即便将来武经国知道了众人藏身在‘无苦宗’之内,他也需先过天城这一关才行,过天城这一关换句话说就是要过雷神这一关。雷神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硬气,岂能任他武经国摆布?况且‘无苦宗’是天城奉旨敕建的,有这一层关系,武经国想必也不敢乱来。不留和谭兴德想到这些,便将原本投奔九鼎的计划改为暂至‘无苦宗’避难,待时机成熟,朝中大臣自会传来消息,那时众人再回转京城与武阉斗上一斗。 ‘无苦宗’在‘迷津渡’往西二十余里的城外,距‘飞龙河’最近之处只有十里多地,众人若是熟悉道路可谓极为方便,可眼下众人只能依着地图先到‘迷津渡’这个大地方然后再行打听‘无苦宗’的所在。 自京城至‘迷津渡’两千四百多里地,晚上不能行船,光是白天赶路船跑的再快没有八九日也是到不了的。众人自天亮时分行船到中午,再从中午到天黑,只吃了一些干粮,摇橹掌船的人吃不上饭力气渐渐跟不上来,伤重的几人更是难熬。天黑了,众人停船再行到岸上休息,这一晚却连个野味也没遇到半只,众人没法,只得睡了。待第三天一早又再启程时,谭兴业、谭兴丞等伤重之人的脸色已是越发难看了,众人的伤口多数已开始溃烂,这本是小事,若在平日直接去去药店买些金疮药撒上即可。‘谭门’作为武林大派,吃的就是刀口的饭金疮药自然是少不了准备的,可现在物资多数都在‘沛水’的船上,‘飞龙河’船只上的物资本来只是做万一之用,所备之物尚不及‘沛水’船只上的十之二三,众人身上带的金疮药本就不是很多,再经前日那一颠洒了不少,眼下已尽数用完半点也不剩。 谭兴德忧心忡忡,望了一眼宜丰道:“贤侄可有办法?” 宜丰道:“矾末五钱,朱砂五分,调以热酒内服,矾末铅丹混合外敷即可,若药物不齐全单以矾末外敷亦可。” 谭兴德苦笑一声道:“眼下就连酒也是没有了。” 宜丰道:“用火,或者以油盐及细沙土敷于伤口也可,二位世叔伤口尚在其次,只是失血过多又晕船的厉害需及时进补休息才是。” 谭兴德点了点头,道:“姑且一试吧,待碰到镇子再去备些药物吃的,现下干着急也是没用。” 宜丰点了点头,不仅是别人有伤,他和谭兴德又何尝不是在死撑。 谭兴德喊停了船,命门下弟子上岸用衣服兜了些干燥的沙土,捡了一些木材回船,然后在船上铺好沙土,架上木材生起了火,再将刀剑烧红。 “三弟,忍着点。” 谭兴丞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宜丰以烧红的刀刃切下谭兴丞胸口坏死的肉,然后一狠心将刀平按在谭兴丞的伤口上,‘刺啦’一声,谭兴丞伤口周边的皮瞬间脱离了肌肉,伤口处顿时烧为焦黑一片,谭兴业痛的狠狠一抖...... 这哪里是治伤,这根本就是酷刑,旁人看着这架势,尽管伤口溃烂也宁可选择另一种办法了,油盐是没有的,众人只好用烧红的刀割下腐肉然后撒上干土了事。这一番折腾费了不少功夫,再启程太阳已偏西,众人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带着的干粮有不少已经长了毛,实在是不能吃了。要说打个鱼吧,可等上半天偶尔看着一条小鱼,打上来不够塞牙缝的。就这样,众人饿着肚子没力气,行船的速度也大不如前。行至傍晚时分又有一人死去,却是‘半步堂’的弟子,原本众人行船怕遇到人烟,瑶瑶望见一堵城墙也不敢贸然进入,谁知道武经国有没有发下海捕文书,众人目标过大,没有官方路引,去了不仅自投罗网,更暴露了行踪,武阉很快便会派人追来。可眼下,没有吃的,水也已喝完,众人已开始喝河里的水,河水本不干净,再加上晕船,有不少人上吐下泻,止个不住,又饿又渴又难受,众人哪里还怕什么海捕文书,能好好吃一顿饱饭睡一个好觉,大不了真刀真枪再打一场。 眼见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别说城墙,连鬼都没见着一个,众人无奈,只得停船登岸,这一回伤重的索性连船都懒得下,就这么昏昏沉沉睡在船上。 次日清晨,又有一名先前中了酆无常暗器的‘谭门’弟子未能醒来。谭兴丞脸如锡纸,比昨日更不如,谭兴业、沈仁杰两人开始发起烧来,嘴里胡乱说着话,一名掌柜的饿的实在不行就着河水吃了些发霉的干粮,昨夜拉了一晚上的肚子,现下几乎站不起来。郁栖柏和梁榭算是受伤最轻的,两人天蒙蒙亮就起来,在河边守了半天,总算打到几条小鱼,这时也只好分予重伤的几人将就着垫吧垫吧。 众人上船,摇橹的人也饿的没了力气,任凭河水推着船走,眼前一望无际的河水,一望无际的荒凉,没有人的踪迹,没有野兽的踪影,众人不知道吃的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饿是江湖人最怕的东西,这些人平时饭量就大,练武打架更是易饿,常常一顿等不上下一顿,这倒好连着好几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现在就连干粮也没得吃了。若是停下船等着打些鱼吃凭众人的武功倒也不是打不到,可大几十号的人,没有渔网,没有鱼钩,河水又深大鱼都在水底,凭水面上的小鱼都不够十个人吃的,拖得越久其就有越多的人饿肚子,众人无奈,只希望快快到了‘小龙城’的渡口。 船,继续前行。郁栖柏将刀剑绑在棍子上,盯着水面,若是有鱼出现便出棍将其插上来,梁榭和谭门三杰八雄也拿着暗器,扣着棍弦在等。船在行动中本就给打鱼造成了不少困难,众人又极少与水打交道,鱼在水中的位置与实际位置到底有多少偏差众人毫无经验,早上那几条鱼还是费了梁榭和郁栖柏九牛二虎之力楞打上来的,行船途中两人哪里有那水平?再加上阳光照射水面,一片波光粼粼直晃眼睛,待看清有鱼在水中时船早已到了近前,鱼儿一个摆尾游跑了。自晨至午梁榭等人就打了一条鱼,午后众人歇了一会,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至傍晚时分已打了一条二斤左右的大鱼,三条半斤重的鱼,其余几两重的小鱼打了五六条。天黑后,众人下了船,将打来的鱼剥洗干净,烤了来吃,几天以来,这算是食物最多的一次,这次每人都能分到一些,除了不留之外其他人均或多或少吃了几口,伤重的人自然多分了一些,吃罢众人感觉饿的更加厉害。 次日,众人又再早起行船,郁栖柏,梁榭几人仍然同昨天一样打鱼。昨日那名拉肚子的掌柜拉得更厉害,换乘了船,由宜丰照顾,苦于无药可用,除了死扛和点穴之外就只能是教点导引之术给他,可掌柜的哪里懂得这些,练起来全无效果,宜丰只得作罢。谭兴业和沈仁杰发烧依旧未退,唐贤的伤则是一日好过一日,谭兴丞吃了些鱼,精神比昨日好了许多,竟坐起来同大家闲聊起来。船行至午时,一座城已然隐约在望,梁榭知是‘小龙城’快到了,不由得心下大喜,谭兴德更是高兴,到了城里,这两个兄弟的命总算保住了。当即回转船舱,将喜讯告知众人,谭兴丞正与李智杰闲聊,听闻马上就要到‘小龙城’了,不由得大喜,猛地一拍李智杰的大腿,霍然站起,‘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还担心你师父的伤势,这下放心了吧,武阉想我们死,我们就偏偏死不了......” “师叔说的是。”李智杰道。 谭兴丞还待说话,却觉得胸口一阵阵的疼,再看伤口已然裂开,汩汩冒血,谭兴德大惊,忙出手点穴,向喊道:“贤侄快来。” 宜丰听得叫唤忙钻入仓中,见谭兴丞胸口处全部被鲜血染红,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忙叫谭兴丞舒缓气息,谭兴丞配合宜丰放缓呼吸,眼神逐渐迷离,渐渐的人事不知。谭兴业与沈仁杰迷迷糊糊之中听得有异,睁眼一看,谭兴丞已然昏倒,谭兴丞是沈仁杰的师父,是谭兴业的兄弟,两人如何能够不急?谭兴业与沈仁杰一咕噜爬起来抢了过来,牵动伤口,不防两人的伤口也裂开了,鲜血涌出。宜丰好容易将谭兴丞安置好了,又要替这两人重新包扎,沈仁杰见师父没事渐渐放下心来。 船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河道渐宽水流渐缓,众人终于到了‘小龙城’的渡口,‘飞龙河’的渡口船只很少,也无官差,若是在运河,渡口处有管漕运的河道衙门负责处理监兑和押运等事务的官差,少不了又是一番交涉,‘飞龙河’的渡口却少了这些麻烦。众人怕城中贴有众人的海捕文书和画像,于是简单乔装打扮,这才停好了船硬着头皮上岸,众人人多目标大,需要分为批进城。第一拨进城的是‘谭门’的李智杰偕同十位弟子,梁榭等人,第二波是‘半步堂’的几位弟子和‘谭门’八雄,郁栖柏,沈南武、唐贤等人,第三波则由谭兴德、宗老亲自带领,偕同众位掌柜,宜丰,老鹰,胤苍狼以及伤重的谭兴丞等人,不留则单独走在最后一拨,他是和尚,放在众人当中十分突兀易被起疑,单独行动化缘化四方反而方便,如此安排实已考虑到万一被识破动起手来也高手保护伤员以及不会武功的众位掌柜,谭兴德更要提防内奸通风报信。 第107章 入城 一下得船来,沈南武脱离了队伍转身向东边走去,这一路上沈南武未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此刻说走就走,显然没把这些人当朋友。 “南武兄!你上哪去?”郁栖柏喊道。 “‘风肆口’。”沈南武止步。 “你要回家?” “废话,你没有爹娘,不顾岳父妻儿,出卖朋友,我没你那么狠的心。”沈南武道。 “死太监,你说什么?”赵正雄脾气火爆,直接回了句,沈南武也不理他。郁栖柏忙向赵正雄使了个眼色,道:“武阉若要对付他们,此刻恐怕是设了局,你这回去九死一生。” 沈南武冷‘哼’一声,更不回话,举步便走。 “我陪你一起回去。”郁栖柏道。 “不用了。”沈南武道。 赵正雄喊道:“兄弟们,这人想要回去告密,不能放他走。” “好!”八雄其他几位一起上前,将沈南武围住。 沈南武冷笑道:“告密?告密的大有人在,你查查你们自己的‘兄弟’再说。”他将‘兄弟’二字重重咬出,似是讽刺郁栖柏又似是讽刺谭门。“令行禁止没个法度,几个人商量的事都能被卖了,谋划半天该碰到的不该碰到的敌人一个没少全碰到了,早知道你们是这种水平,我早回了‘风肆口’,跟着你们作什么死?”说罢头也不回,向圈外走去。 “南武兄......” 沈南武抬手打断,道:“你救我一命,我们两不相欠,但愿以后再不相见。告辞!”说着一掌击开赵正雄的棍,大步走去。 八雄正要追去,郁栖柏拦住道:“算了,任他去吧,他不会告密。”郁栖柏此举本是好心,他却哪里知道沈南武这一去便是永别,待他再次得到消息的时候沈南武已被武经国凌辱致死。 “你怎么肯定?”赵正雄问道。 “南武兄叫他的手下把武经国的计划出卖给了郑千户顺带连同我们二人也卖了,又将郑千户和我们出卖给了武经国,所以那红衣人才先对付的郑千户,而不是先去的‘霖霞寺’对付谭老掌门。” “你们倒真肯下本钱,连自己也卖。”赵正雄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一阵后怕,那红衣人什么武功大家有目共睹,真要是面对面碰到,他实在想不出己方众人当中除了不留谁还能保住性命,所幸师祖走的早,不然堂堂‘谭门’的创始人恐怕自此消失于世。 郁栖柏道:“不卖自己如何让郑千户和武经国相信?又怎能得知司寇元焽请了他(她)来,又怎会知道李师爷传信给他(她)是要去对付谭掌门?本来我们骗出郑千户是要作为扳倒武阉的一个筹码,得知他(她)出了面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年玉雄插嘴道:“他(她)究竟是谁?怎会从来没听人谈起过?” “三战惊虹,两败一平,你说他(她)是谁。”谭兴德忽道。 说着话,遥遥望见第一拨的梁榭等人已到了城门口。 众人没有官方的路引更不敢掏出府卫的令牌行事,只好用银子开路,梁榭对这勾当实在不知如何下手,当即由李智杰上前交涉,好在守城的不是包青天那样的清官,李智杰没费多少力气便已将守城将士收买,众人顺利混入城中。众人进的城来果见城墙上到处贴着海捕文书,梁榭上前观看,那海捕公文上说的众人里应外合将‘兴远镖局’全局上下斩尽杀绝,窃取财物,大内‘金衣卫’和‘龙禁卫’的高手如何奋勇杀敌,无奈反贼人多势众武艺高强,‘金龙’二卫的人因仓促应战,故而只能重创大部分反贼,却未能将其尽数活捉云云......,至于里应的人自然是梁榭以及总镖头张通海等人,外合的就是‘谭门’、‘半步堂’、不留等人,此外还有‘豹威堂’、‘野云派’、‘抱扑擒鹤派’、‘恶海濡林’等门派全部参与其中,公文极为详尽,将‘谭门’和‘半步堂’如何勾结其他门派和郑千户,如何密谋招兵买马试图造反,又如何因钱财不够于是抢了镖局,‘府卫’的人如何堪破诡计迅速出击等等事由说了个清清楚楚,至于‘栖凤楼’自然是协助府卫有功,理应嘉奖,刘百户因揭发郑千户有功故替代郑千户升任千户之职......。 梁榭看完这些满是谎言的公文啼笑皆非,公文上更说明那‘兴远镖局’原是‘六龙帮’的产业,‘龙神’因此事如何如何大怒等等,梁榭知道这不过是‘龙神’和武阉之间的窗户纸而已,不捅破和平共处,捅破了彼此之间只能是对立的了,不过武阉将江湖间的事写在公文上,其用心不言而喻,想那‘龙神’在江湖上何等地位,这么一写,众人将在江湖上没有立足之地,想投奔任何门派都会十分困难,甚至随时会有江湖上的同道来找麻烦。总之这公文就是要搞臭众人,让众人在公门、江湖、百姓之间都无立身之处,至于什么刘百户,从头到尾听都没听说过,极可能是李师爷收了好处将功劳按在他的头上,也可能刘百户原本就是李师爷的人,李师爷乘机安插自己的人手。最让他想不通的事为什么‘兴远镖局’会成了‘六龙帮’的产业,难道是武经国收没了土地后送给了‘龙神’? 除却公文之外,墙上还张贴着不留、宜丰、宗老、谭兴德、郁栖柏、沈南武、梁榭、唐贤、众位掌柜等人的画像,其余诸人的画像却是没有,不过画像这东西,见过面的不会画,会画的又没见过面,光凭口述画的有三分相似就已是不错了。被通缉的人若没有如刀疤、眇目等明显的特征,只要刻意乔装打扮过了,一般人还真认不出来,何况海捕归海捕当差的也是要命的,眼看匪徒厉害躲避还来不及,有几个凑上来送死的?否则盖摩天嚣张了那么多年,即便官差打不过他,天天缠着也够他受的了,结果现在这个大魔头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到了哪祸害到哪,整个九州,除了匿州之外,其余各州到处折腾。 梁榭看罢回头将公文上说的大体和众人说了,谭兴德点了点头,‘谭门’久与衙门口的人打交道,自然深知这些人的办事风格,李智杰也不以为意,带着众人继续前行。按事先约定众人进城后直走,到第一个路口右拐,碰到第一家大客栈便即投宿,其余诸人再慢慢赶来汇合。梁榭等人拐过了弯,走了一会发现一间叫‘君安客栈’的大客栈(谭门弟子心道:‘咋不叫悦来客栈呢?’李智杰心道:“这个朝代,悦来客栈早就关门大吉了”),众人入内,将客栈所有的空房全都包下,又叫了酒菜只等众人赶来好好吃上一顿,如此大买卖客栈掌柜自然是欢喜无限。 说着话第二波人已经赶到,宜丰喝了口水,片刻不停,带了两个人出去打听医馆的所在,抓药请郎中去了。待谭兴德、宗老等人到时,宜丰已将药备齐,郎中也已请了回来,谭兴德叫人将谭兴丞、沈仁杰、谭兴业三位伤势最重的直接背入客房,叫郎中先行瞧瞧伤势。这一背少不了又弄裂了伤口,郎中帮忙止血,疗伤。众人中的刀剑外伤也无甚特别,郎中开好了内服外敷的药,安顿谭兴丞等伤重的人几日内不可走动,又给拉肚子虚脱的那位掌柜的号了号脉,问了问病症,说是疟疾,也开了几服药,嘱咐勿要吃生冷不净之物,便即去了。 又过了一会,不留也已到了,李智杰招呼一声上菜,掌柜的当即命伙计准备,众人几日都饿过来了,等菜上桌这一小会却似百爪挠心般的难熬,好容易等菜上桌,立时开动起来,谭兴丞等人的饭菜则直接送入客房。众人连行数日饿的手足俱软,直到此时方才饱餐了一顿,对不留来说,这是两日来吃的第一口饭,别说和尚如何修行,不贪口舌之欲,两天没吃饭,吃起东西来想不香都不可能。 众人吃罢饭,困意来袭,几乎便要倒头大睡,谭兴德久历江湖,知道进城实在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在这里随时可能生出变数,大家迫于伤患才在这里住下,到底能呆多久实在难说,他不敢让‘谭门’弟子休息,当即令八雄和另外七名‘谭门’弟子一共十五出去置办烧饼、腌肉、腌菜、干饭等作为干粮之用。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之前谭兴德一直未曾跟水打过交道,上次带的月饼、油饼、麻花等干粮浸了水受了潮极易长毛,害的众人没饭吃,这次备些腌肉,腌菜最起码不怕水,即使在烤鱼、烤野味的时候也可以就着吃,不至于连盐都没得吃。时值初秋,家家户户的腌肉、腌菜等都剩的不多,这些东西市面上又很少有卖的,不像烧饼随随便便就能买到,‘谭门’十五人跑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算买够了腌肉、腌菜,至于干饭那是怎么也弄不到了。 ‘小龙城’偏近中原,少有少数民族,不然像肉干、炒米之类的平时谭兴德他们吃不惯,可作为干粮携带方便又能止饿,最为省事不过。当年‘狼骑兵’席卷天下带的军粮主要便是肉干,普通的干粮吃三五天固然可以,若是吃的时间久了士兵气力往往跟不上,任凭你多精锐的部队,队伍中有多少高手,没有机会埋锅造饭单凭干粮根本撑不住,尤其军中铠甲武器均沉重异常,抡两锤半张饼就没了,但肉干不同,吃上几块半天不饿,连着吃三五个月士兵仍然是生龙活虎,再加上生活习性不同故而中原与游牧民族战役往往打的十分辛苦。 备好了干粮、装满了水袋天色已然黑了,众人有的早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有爱干净的则上上下下洗涮一番。谭兴德避开宗老,找宜丰和不留悄悄商议接下来的事,宜丰他信得过,不留虽是宗老的朋友,但这人嫉恶如仇几十年如一日的作风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也信得过,唯独宗老,有当内奸的时间和理由,这种可能性虽小,却也不能说没有。 当下三人商议,从京城来‘小龙城’近千里的路程走水路快则三天,慢则四五天甚至更久,走陆路快则两天,慢的话走十天也是正常,不管水路还是陆路来回最快也要在三天以上,所以三人商议在众人行踪被识破之前,明天赶紧去弄辆马车,顶多再住一晚后天一早拉着伤重的谭兴丞等人启程,这样不至于因颠簸再使谭兴丞他们的伤口破裂,众人也能好好歇上一歇,即便众人身份暴露尚可在京城‘金衣卫’的人赶过来之前先行走掉,若是‘小龙城’的捕快提前动手凭众人的实力脱走也不是难事。现在唯一怕的就是‘小龙城’里一些门派跟着凑热闹。当然最好的情况莫过于众人行踪未曾暴露,一切平安。 三人商议停当,各自休息。 这一觉众人睡得美妙异常,沉重异常,客栈其他客人吆五喝六划拳喝酒众人全无知觉。 第108章 六龙帮的动作 经国府中,武经国端坐厅中。 “有那些人的消息了么?” 李师爷道:“回府督,暂时没有。不过辅城大人已经签发了海捕公文,他们在城中无立足之地。” 武经国:“需防贼人乔装改扮。” 李师爷道:“他们身上没有官方路引,无论怎么乔装这一点无法改变,只要着各城衙门询问守城将官很容易便能打听得到。” 武经国道:“嗯,不过你想得到的他们未必不会想到,怎么说这些人也不会笨到自投罗网。” 李师爷道:“府督放心,他们当中多数受伤,学生着人查看过他们在‘沛水’留下的船只,上边有不少金银细软以及水食药物,可想他们现在船上的干粮、水、药物等必然不多,这种情况无论他们从‘八津渡’、‘永兴城’入东洋,还是走‘迷津渡’、或者改道其他支流,都免不了进城补足干粮和水以及药物,甚至需要请郎中治伤,否则身强体壮的就算能撑得下去,那些伤患和掌柜的必有死伤。” “嗯。”武经国点了点头道:“这些人现在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翻不起多大的浪,抓与不抓都影响不了大局,‘六龙帮’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李师爷道:“签发海捕公文是辅城大人的权利,不算我们不讲信用,‘六龙帮’得了便宜自然无话可说,倒是他们果真派了高手追击不留等人,这让人料想不到。” “哦?派的是谁?”武经国道。 李师爷道:“墨幽帆领头,带了十名手下,其中三人是‘沁龙楼’的伙计,五人是‘山龙堂’的人,其余两个一男一女据说都不是‘六龙帮’的人,而是墨幽帆请来的帮手,据我们的人回报墨幽帆带的这十个人全都是高手,无一弱者。” “帮手?什么来头?” “据元老说,这两人一个叫炽日,一个叫冰月,两人合称日月双魔,是一对夫妻,曾经叱咤江湖十余年鲜有败绩,是高手中的高手,” “嗯。”武经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师爷道:“难说。表面来看是不留和宗宇翔等人得罪了‘六龙帮’,龙神派人追捕也在情理之中,深一些看或许龙神只是做戏给我们看,使我们相信他们先前说的话,理解他们的做法,若是这样那又有两种意思,一种龙神不想和我们撕破脸,还像以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另一种则是迷惑我们,实际他们是在庇护不留、宗宇翔、‘谭门’等人,或者说龙神才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想借机扳倒府督在朝廷里安插他们自己的人,只不过他们也被‘誉王’耍了,不得已才演了这出戏,既将原本属于卫帮主的好处尽数占去,又搅乱了局面,使我们捉摸不透。” “还有其他可能么?”武经国问道。 李师爷道:“有,龙神也可能是操纵‘誉王’的人,不管怎样我们已无法完全掌控‘六龙帮’,眼下龙神对于我们就好比长在体内的毒瘤,暂时不会要命,却迟早是个祸害。” 武经国冷笑了一声,道:“原本本督打算彻底清除朝廷的反对势力,缓一缓再对付他,哼,没想到他倒提前露出了尾巴,那就莫怪本督提前动手。” 李师爷道:“恕学生直言,现在仍不是时候,朝廷北川之战如火如荼,京城空虚,火器营等军队虽由兵部任思勰大人掌管,调动却仍是需要皇上首肯,若光凭‘府卫’的人怕不足以与‘六龙帮’数万帮众抗衡。何况那日我们也见了,以那龙神的武功咱们目前无人可以保障府督的安全。” 武经国一皱眉,旋即又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在理,这些江湖帮派放任做大容易,再要收拾就难了。不管怎样边防上的军队不能调回,更有一个难处,皇上不愿对‘六龙帮’动手,像这样的大战私调火器营是不太可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李师爷道:“学生猜想皇上不想动手是不愿多生事端,必要的时候火器营未必不可调动,不过要一击即中,决不能让龙神有反击的机会。眼下先应处理朝中那些不听话的大臣,对‘六龙帮’应表面继续交好,然后趁墨幽帆不在逐步瓦解龙神的左膀右臂,待到时机成熟,里应外合,一举将其击溃。” 武经国道:“好,有内应事情就好办。叫司寇元焽列的名单都列出来么?” 李师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上去道:“府督请过目,这里都是元老罗列的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还有一些大帮派,这些人若都能帮府督出力,‘六龙帮’根本不在话下,元老说其中有几人或可与龙神一战,那‘不死邪尊’和‘影’便是其中的两位,‘不死邪尊’也算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倒不必担忧,元老怕其他高手被别人捷足先登,已派孙铭和欧阳世家的少主人欧阳飞亲自与‘百忍精堂’的影还有‘听雨读剑楼’的闇交涉去了,另外那孙铭的大弟子现在是四大帮派之一的帮主,元老叫孙铭也一并去招揽了。” 武经国道:“好,传我的话,叫他们放手去谈,要钱给钱,要权给权,要人给人。” 李师爷道:“是。” 武经国道:“司寇元焽的伤怎样?好些了么?” 李师爷道:“说是用功过度,破了周天错乱了经脉,学生不太懂这些,这几天元老益发虚脱,躺在屋里门也不出。” 武经国道:“有什么好药,补品不用省着,本督那还有‘丽人国’进贡的人参拿些给他。” 李师爷道:“是。元老此次为刘师爷的事万分愧疚,虽不是他下的手,毕竟下手的人是他请来的。” 武经国道:“死就死了,这种事后诸葛的人最是无用。那个穿红衣的动手倒省得本督做恶人,这事尚且瞒不过酆无常,司寇元焽那老狐狸能看不出来?” 李师爷道:“府督还在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 武经国道:“容不下人怎能用人?上次他虽摆了我们一道,念在他平时做事还算尽心,况且赈灾做的也够漂亮,皇上了了一件难事,本督多了一座生祠,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抓住小错不放?不过......”武经国话锋一转,道:“从这件事看得出,这老狐狸并非全然信任我们,我们也不得不提防着他点。” 李师爷道:“府督高瞻远瞩,查秋毫之末,见人性之微,学生自愧不如。”心中却暗暗戒备,武经国的城府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深一些,若不是司寇元焽今日的事办的顺他心意,还真难得见他说两句真话,看来以后要加倍小心,别像刘师爷一样混丢了脑袋。 武经国微微一笑道:“走,陪本督亲自看看这只老狐狸。” 李师爷道:“是。能得府督亲自探望,元老真是好福气。” “现在能威胁到你的人都死的干干净净了,你若实心为本督做事,本督定不亏你。”武经国起身离座,淡淡然说了一句话,李师爷吓得魂不附体,忙道:“学生一直待府督如亲父,今后更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武经国走到了厅门口,缓缓道:“就是看你还算忠心的份上才没要了你的脑袋。” 李师爷紧随身后,手足颤抖,这一次他真是看走了眼,这个识字不多,唯利是图,做事没有节奏的流氓能有今日绝非幸致,原来这些年来他竟然装的这么好。武经国或许没有自己学识渊博,或许没有自己聪明,或许所有的事都不如自己,但惟独有一样超过了自己,并且远远超过了自己。 夜,已深。‘小龙城’的夜空干净,透亮,这里不像京城,时有漫天的风沙,这里有的只是清风徐来,节奏缓慢而舒适,如果说京城像是一首曲子,那定是‘十面埋伏’,宫里宫外,朝堂上下处处勾心斗角,人与人之间时刻充满着肃杀之气,即使普通百姓也多是削尖了脑袋四处奔走的人。这里不同,比起京城,这座城安静得多,就像是秋天的大雁,尤其在晚上,宁静而悠远,你似乎无法将斗争与这座城联系到一起。 万物俱寂,客人早已安歇,星光下的‘君安客栈’在周边清冷的街道映衬下,显得更加宁静。疲累的众人睡得无比香甜,无比沉重,连日来他们确实够累的,是该好好歇一歇了。梁榭也是疲累万分,也需要美美地睡上一觉,但他却在夜半中醒了过来,他做了一个,不,应该是一连串的噩梦,他梦到了嘉娴出了事,又梦到云老复活,一会又梦到柳十一被武阉的人凌辱,又梦到被斩断为两截的李二在血泊中死死地拖拽着自己......。 他醒了,在噩梦中惊醒,他的眼前似乎还映现着柳十一正被凌辱的画面,嘉娴的头颅,还有只剩半截在血泊中艰难爬动的李二,耳边李二那渗人的惨呼夹杂着柳十一的呼救声飘荡不已。梁榭的心跳动不休,他手在抖,他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本章完) 第109章 麻烦上门 梁榭定了定神,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心中无比欢喜,无比感激,感激这只是一个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旋即这个梦让梁榭又有些不安起来,若是她们真出了事怎么办?他重新躺下辗转反侧,越想越是担心,明知道这是梦是假的却还是心神不宁,怎么也睡不着。正在这时,梁榭听到楼下似乎有人说话,梁榭心内一凛,赶忙穿好衣衫,伸手一摸,才想起来,刀在船上的时候扔出去被他(她)打掉了。他蹑手打开房门,正要出去,不留的声音适时传入了耳中:“梁大侠,稍安勿躁。”梁榭知是不留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说话,当下也不回答,关门上闩,复又轻轻回转屋内,贴身靠在门口的墙边,内功运处,声息尽入耳内,屋中器物也渐渐看的清晰了起来。 过了一会,只听得楼梯处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脚步声,紧接着梁榭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近,继而似乎有一支压扁了的小纸筒顺着门缝伸了进来,梁榭心知这是要吹迷烟,忙用袖口掩住口鼻。那两人将纸筒抽了出去,蹑手蹑脚到别的屋去了。 过了片刻,走道中有几个人压低了声音说话,一个道:“兄弟们,动手。” 一个道:“陈三哥,要么再等一等?” “你怕了?” “怕倒不怕,就是这里边又是不留大师,又是‘凌霄大侠’,‘谭门’掌门的,凭我们几个怎么对付得了?”梁榭心中一凛,原来自己一行人的行迹早就暴露了,就不知这批人是什么来路,江湖上使迷烟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硬角色。 “什么大师大侠掌门的,再厉害的人中了迷烟还不是一坨肥肉,任人宰割?”先前那个陈三哥道。“别磨蹭了,快进屋把这些人搬下去交给周捕头,那可是大功一件。赏赐自不用说,日后咱们‘青芜帮’在‘小龙城’跟官面的人也算有了交情,各位兄弟的日子就好过了。” “好,我们听陈三哥的,回头......” “回头帮主那我替你们请功,官府的赏银我也先给四位兄弟留一份总成了吧。” “还是跟着陈三哥有肉吃。” “好了,赶紧做事。刘锐,赵平你们两个搬西边那几间屋的,章固,王裴你们搬东边那几间屋的。” “好嘞!” 梁榭暗暗冷笑,事还没办自己人就因利益问题掣了肘,我们若是栽在你们那也太显得‘金衣卫’的无能了。他暗自盘算,听这些人的呼吸、脚步声响武功实在一般,‘谭门’随便拉几个出来都比他们强,但涉及到衙门的捕快这事就麻烦了,尤其这周捕头自己不动手,拿这些人当垫背,显然另有布置。 正思忖间,两个人脚步声越来越近走近,有一柄刀轻轻插入门缝,挑开门闩,两条黑影猫着腰钻入房中,手中各持着一柄钢刀。梁榭悄悄跟在两人身后,伸出双掌,掌缘狠狠在两人颈侧一斩,两人身子一软,倒了下来,梁榭拉过被子连人带刀托着慢慢放倒。屋中迷烟犹未散去,他也不必担心两人醒来,身子一晃已出了客房。走道中,那陈三哥正抱着膀子站着,美美地想着该怎样花这笔赏银,忽然发现对面冲过来一条黑影,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支冰冷的暗器已抵在他的颈侧。陈三哥吓得魂飞天外。 “别说话,进去。”梁榭用膝盖一抵他的后腰,陈三哥一个踉跄,跌入其中一间客房。那客房房门已经打开,客房中站着两个人,一个看头上光溜溜的似乎是个和尚,另外一个似乎是个老头,地下趴着两人,不用问定是先前闯进来的章固,王裴了。 “说,你们是什么来路?”梁榭压低声音问道。 “大......大侠饶命。”陈三哥直接跪倒。“我们是‘青芜帮’叶帮主的手下,我......我叫陈三开。” “你们来做什么?谁派你们来的?”梁榭又问。 “是周捕头叫我们帮忙,来......”他抬头看了看梁榭和不留,道:“来......捉你们。”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就我们五个。” “你们其他人呢?” “没......没了。” “江湖上传说‘钻天鹞子’的轻功不错,以和尚来看你说谎的本事也不小。客栈前后左右已被衙门的人包围,少说也有一百名捕快,还有五百步开外的那几辆马车也是衙门的吧。”不留道。 陈三开谎言被揭穿,吓的更是厉害,颤声道:“大......大师,在......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出家人......出家人慈悲,求大师饶.......饶在下一命。” 不留一笑,道:“替我们办一件事,成了饶你们的命,办不成......”他从地上捡起一柄钢刀,直接用手抓着刀刃用力一握,钢刀立时卷刃,不留将钢刀在掌中随意搓揉,那柄钢刀顷刻间变成一团废铁。“和尚手下不饶无用之人。” 屋中黑暗,陈三开模模糊糊中看到不留将一柄钢刀如揉面条一样搓揉,更是吓得抖个不停。“大师请......请吩咐。” “很简单,你和你的手下,背我们几个人下去,然后多叫些你们的人上来,能办到么?” “能。”陈三开赶忙答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下定了不少,他以为不留叫他办的事有多难,没想到是这么一件小事,当下又试探着问道:“我就说人手不够,需要他们帮忙背人下去,大师你看行么?” 不留道:“这样最好不过。”当下宗老蹲下身子给章固、王裴解开穴道,两人渐渐缓了过来,屋中本有不少迷药,房门打开这半天已散的差不多了,这迷药本不是什么厉害迷药,以不留、宗老和梁榭的功力并无多大影响,反倒是陈三开和章固、王裴三人有些迷迷糊糊。那陈三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拧开瓶塞给三人闻了闻,三人清醒了片刻不留便安排三人将自己、宗老、宜丰三个武功最强的背了下去。 三人假装昏迷,伏在陈三开等人的背上,以三人的武功自不用担心陈三开等人耍诈。 三人下楼,谭兴德和郁栖柏、谭门八雄也都出了客房,众人互相打了个手势,彼此间都知道己方无人着道便各自回屋假装昏迷。 过了一会,窗棂纸上燃起红黄色的火光,看来是捕快自认为得手,点亮了火把,紧接着楼梯处响动,一人打着哈欠道:“周捕头也忒小心,一群草包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说话声音已堂而皇之毫不遮掩,梁榭知道陈三开定然骗过了这些人,当即做好准备随时出手。 另一人道:“老木,你这是怪周捕头坏了你和哪个姘头的好事吧。” 老木道:“别瞎扯,让上头知道了,这可是杖八十流三千里的大罪,老哥还活不活了。” “得了吧,你那点破事哪个不知道?上头谁有空管你?再说,就算上头问起来,你就说是逛窑子不就得了,都是自己人,谁还能当真查你?” “许老弟说的在理,哪天哥哥带你找个小寡妇玩玩?” “得,您自己玩,老弟我家里的那位还伺候不好,哪有那精神瞎玩。” 两人走过梁榭的客房,径直向最里边走去,脚步声杂沓,走道中一时间走进二十来人,梁榭仔细听着动静,确定再无人上来,这才闪身躲到门后。偷眼瞧去,有的已经背起了人出了客房。 “啪!”一声轻响,谭兴德率先动手,梁榭和八雄等人先后出手,将众捕快点倒。谭兴德如法炮制,再让陈三开和五个捕快背着几人下去复命,换了另外一批人上楼。待第二批捕快上来,众人又再点倒。数一数,客房中大约躺了三十多个捕快,待第三批上来,众人又再制服,然后再由陈三开等人带着几个捕快背着下楼。这回梁榭和八雄中的几个假装昏迷,混了下去。 一名捕快背着梁榭走在最头里,身后隔着二十多步是另一个捕快背着赵正雄,再隔二十来步是章固背着王天雄...... 众人两两之间都隔着较远的距离,暗夜之中,给人一种络绎不绝的感觉,殊不知,上去的是二十来人下来的却不足一半。 客栈外众捕快举着火把照的一片通明,火光下众捕快黑压压站成一片,瞧样子至少也有五六十人,为首之人是一位颇为精神的年轻人,想必是那什么周捕头,他身后的捕快却良莠不齐,有的精神抖擞,有的打着哈欠。那捕快背着梁榭踏出客栈,为首的周捕头道:“背过去绑到车上。” “是。”捕快应了一声,背着梁榭就走。 “等等。”刚走出去没几步,周捕头便叫住了捕快。“怎么上去的人多,下来的人少,其他人呢?”周捕头说着举着火把凑了过来。 梁榭待他走近,猛然一跃扑了过去,周捕头骤然遭袭,身形暴退手中火把掷出,一转身,已将腰间佩刀拔出,斜斩了出去,梁榭身子一矮,自他刀下钻过掌中暗器上手,直指周捕头小腹。周捕头挽个刀花护体,身形凌空一个侧翻避开,他身后捕快察觉有变,立时冲了上来。这时赵正雄也已出了客栈,他出手击倒背他的捕快,立时一肘向周捕头后心撞去,周捕头回身抵挡,梁榭避开两名捕快的刀,足下一旋‘回风步’使动已到了周捕头身后,手起一掌狠狠斩在周捕头颈侧,周捕头晃了一晃,翻身栽倒。 众捕快一拥而上,梁榭和赵正雄夺了两柄刀与他们战在一处,那边不留和宗老早已点倒其余的捕快,夺了马车,听得这边动了手,宗老和不留双双赶至,宗老二更名招再出,人不落地,足踏处众捕快纷纷跌倒,不留使开‘龙爪手’,不管抓着谁的手臂,只一拉,立时脱臼。客栈内又出来王天雄,年玉雄二人,众捕快仓皇应战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不消片刻已负伤的负伤,晕倒的晕倒,待谭兴德等人扶着谭兴业、谭兴丞和沈仁杰出来的时候,一百多捕快一个不剩,全部被击倒。 像‘小龙城’这样的城市,除了城门守卫和捕快等,至少还有一大半官兵,众人不敢逗留,收拾起干粮、水、和武器把受伤的几人和掌柜的扶在马车上便走,至于被迷烟熏倒的掌柜和小二反正没有性命之忧,自是不去管了。 (本章完) 第110章 猪一样的队友 众人赶着车,一转弯前边就是城门,城门处火把通明,众人心知对方定然不肯放行,索性也不交涉,直接闯了过去。那城门守卫哪里是不留等人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放倒,众人马不停蹄,直接闯了出去。身后,一队军兵身披铠甲急急追赶,不留和谭兴德、郁栖柏负责在前边保护掌柜和伤员,宗老和梁榭、八雄、老鹰等人负责断后,众人且战且退,一路退到‘飞龙河’渡口,渡口边上已经集结了不少军兵,不留和‘谭门’众人杀开一条路,护着掌柜和伤员上船。待众人和干粮等上了船,宗老和梁榭以及八雄,老鹰这才抽身退走,几个起落已将追兵远远甩开,渡口处军兵呼喊一声又围了上来,宗老和梁榭击倒几人,八雄和老鹰次第上船,最后梁榭和宗老纵身跳上船,这才拔锚起航。 岸上,军兵呼喊放箭,郁栖柏长棍丢开舞的风雨不透,这艘船殿后护着众掌柜那艘船缓缓开出,离岸渐远。 众人正自安心,忽然船底传来‘嘭~~~嘭~~~~’之声,响得几声,船舱中渐渐露出一个尖锥似的东西,众人从未水战,这才知道,原来这只船已被人做穿。‘半步堂’那几名弟子闻得响动拼命摇橹回划,其中两人各持一柄匕首跳入水中。 “水下有人,快划回来。”宜丰喊了一声,那艘船上立时有三人跳入水中应战,其余几人拼命回划。宗老轻功最好,足踏水面跑了上岸,率先与岸边的军兵打了起来,宜丰紧随其后,这一交手,岸边箭势缓了下来,紧接着老鹰和郁栖柏,梁榭上岸,郁栖柏丢开十丈长的大棍立时在人群中打出一个空圈,不留掌击水面,借反弹之力跃上岸来,冲进人群中拳打脚踢,顷刻间二十多人倒地。船舱里一条水柱滋滋冒水,船越来越重,未到岸边便已沉下了一半,众人会水的本就不多,这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吸一口气,跳入水中扑腾着向岸边游去,最苦的就是谭兴丞、谭兴业和沈仁杰,身负重伤,在谭兴德和谭门其他弟子的托举之下奋力游上岸来。 郁栖柏和梁榭等护住众人上岸,不留在那拨军兵中左冲右突片刻之间已将其首领拿住,这时宗老也已抓住了那一拨追兵的首领。 在两人要挟之下,众军兵不得已只好停手,众人一只船被做穿,游上岸来已是浑身湿透。这段‘飞龙河’上除了众人乘坐的船只余下的就只有一些渔船,若用这些船赶去‘迷津渡’众人当中会划船的很明显人手不够,此时此景想补一艘船也非是一时半刻之功,再拖下去军兵只会越来越多,无奈之下众人只好两船并一船,挤上一挤了。好在发现的早,那艘船并未被做穿。 众人待那艘船靠了岸,这才陆续上船,这回有了提防,有人再想做穿船底已是不能,众人坐稳,开船,宗老待船驶离岸有些距离这才放了手中人质,使开‘一步登天’的轻功,踩着水纵上了船。 火把将岸边照的通明,火光映衬下,受伤倒地的军兵所在多是。 两艘船上的人并到一起,自是拥挤了许多,船舱外也不得不坐着些人,船帮吃水深了半尺,此时又是天黑,‘半步堂’掌船的兄弟小心翼翼,尽量慢些开船。众人之中有四五人受了箭伤,有一名‘半步堂’弟子在水下战斗时也受了伤,所幸都伤的不重。真正伤重的仍是谭兴丞、谭兴业和沈仁杰三人,经这一番折腾伤口开裂,又浸了水,越发麻烦。众人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又拿出一件来在船上用火镰、火折点着了一件衣物,宜丰就着火光又替众人换过绷带、擦了药物,过了这几天轻伤的人都好的差不多了,伤重一些的也有了不小的起色,就连宜丰前些天受的内伤也已无大碍,唯有谭兴丞几人实在伤重,时好时坏。这一路说也奇怪,受伤的人伤口不是浸水就是不得不走动崩裂伤口,众人久走江湖,简单的包扎抹药都不在话下,但既有宜丰这个二把手的郎中,包扎、疗伤、治病自然就全交给他了。 船行甚缓,衣物烧完,东方逐渐发白,宜丰不禁皱起了眉头。病还是那点病,伤还是那些伤,不过伤口又一次崩裂流了不少血,伤重之人本就虚弱,再次浸了河水,更是寒气入侵。谭兴业和沈仁杰发烧更加厉害,谭兴丞又一次失血昏迷,那位得了疟疾的掌柜因有病在身也换得与宜丰同船,这一着水更加冻的发抖,不足半个时辰便拉了两三回肚子,把个船上搞的臭气汹天。好在方才装船的时候药物未全部放在沉了的那条船上,否则众人只好再冒险杀回去置备药物去了。 立了秋的天气与夏天的不同,中午虽还是一般的炎热,但早晚之间却有了一丝丝的凉意,那‘小龙城’在京城东南,天气要比京城暖和一些,伤员也不用遭罪,若是深秋或者寒冬腊月河面上湿气重这些病人呆在船上就要吃更大的苦头了。 众人水、食物、药物一应俱全,这回行船除了拥挤之外自是比前几日舒服太多了,‘半步堂’的几位兄弟操船技术老道,船稳稳下行,出了渡口,船身驶入第一条支流,行至午时犹不见追兵,看来若不是‘小龙城’未曾派人追来便是在支流处便将追兵甩掉了。 丁卯年六月,小尽,只有二十九天,丁卯年七月初三,众人离开‘小龙城’,至晚间,谭兴丞高烧,手足冰冷,谭兴德彻夜相守。 七月初四,寅时,沈仁杰咳血,伤口再次化脓,急坏了李智杰,张英杰,宜丰点其‘手太阴肺经’数遍,略安。午时,谭兴丞伤口化脓,精神萎靡,谭兴业周身伤口化脓。 七月初五,太阳未升,蔡掌柜(得疟疾那位)疟疾脱水,周身颤抖,关节酸痛,宜丰更药,推拿相助。午时,重河汇流,船过数条支流,又渐渐驶入‘飞龙河’。 七月初六,午时,谭兴丞高烧不退,昏迷,呓语,谭兴德慌,沈仁杰痛哭,老鹰面有怒色。 七月初七,晨,沈仁杰未能醒来,谭兴丞痛,亲手掩埋,又至伤重,老鹰更急,在河岸边来回走动,强自忍住。是夜,谭兴业复又发烧不退,宜丰乃架柴火置罐煮药,以白虎汤佐人参退之。 七月初八,卯时,蔡掌柜病益重,眼窝深陷,眼圈青紫,手足俱冷,着衫数层不解,至晚水米不能进,次日晨未能醒来。 午时,谭兴丞呓语,幻听,幻视,未几,亡。谭兴业低烧。 七月初九,谭兴业萎靡,至申时,亡。‘谭门’众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哭,谭兴德默然神伤。 看着谭兴业也死了,‘谭门’众人悲痛,老鹰似乎再也遏制不住愤怒,忽地劈头一巴掌向身边的皇甫残烛脸上打去。 “啪!”重重一掌,直打得皇甫残烛口角开裂,流出血来。 老鹰还待再打,谭兴德一把抓住,强压心中烦躁道:“鹰掌门,你这是做什么?” 老鹰不答,起身自人群中把那日假扮掌柜的女子抓着头发揪了过来扔在地上,用手一指皇甫残烛怒道:“让他自己说。” 皇甫护住那女子,向老鹰瞪了一眼,仅仅瞪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在梁榭的映像里老鹰豁达、直爽、健谈、好交朋友、讨厌婆婆妈妈,这几日一言不发对皇甫不给好脸色,猜想两人之间又生了嫌隙,可老鹰现在的做法属实过分了些,梁榭上前拉住老鹰低声道:“鹰掌门,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误会也都过去了。” “误会?哼!”老鹰又瞪了皇甫残烛一眼,跟梁榭道:“梁兄弟,你要是知道他干了什么,砍了他都算轻的。” 梁榭微微一怔,见他说的严重,众人也都神色肃然。 “怎么?不敢说么?好,那我替你说。”老鹰说罢,又揪着那女子的头发一把提了起来,皇甫待要阻止,却又有些犹豫。 众人皆非傻子,那日救人时还以为是一位女掌柜的,这几日看皇甫和这女子的神情便知其中有异,但一者皇甫已受宫刑,不同于普通男女,众人也不好意思问,再者,死伤了那么多人,悲痛不已,偶尔闲聊两句也就罢了,哪里有心思管别人风花雪月的事。 “鹰掌门勿怒,有事慢慢说。”谭兴德心中已然猜中几分,但出言仍然和善。 老鹰右手揪着这女子的头发,左手指着她道:“各位,你们知道她是谁么?”众人皆摇头,老鹰道:“她就是三楼十二院‘蒲花院’鼎鼎大名的紫蝴蝶。” 众人皆是一愕,看这女子虽穿着一身男装却掩盖不了极美的容颜,看长相与皇甫残烛这样的俊秀书生模样倒是很配,猜想定是他的女人,却断然想不到她竟是妓女。这三楼十二院乃是京城最有名的三处青楼和十二处妓院,这三楼为首的便是‘栖凤楼’,‘栖凤楼’既是帮派又是青楼,势力庞大,而十二院为首的便是这‘蒲花院’,这十二处妓院较一般妓院不大相同,不仅姑娘漂亮,而且个个歌舞艺精熟,不同于青楼中有许多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妓院中个个卖身,是以生意兴隆丝毫不逊色于青楼,而‘蒲花院’为十二院之首生意如何,姑娘如何更不必说,紫蝴蝶则是‘蒲花院’中的佼佼者,只要京城好逛窑子的多多少少也听过她的名头,船上有不少人也都听过她的名头,有的甚至是其入幕之宾,只是碍着皇甫的面子一直未说。 老鹰见皇甫低着头不说话,怒道:“刺杀武阉之前你去逛窑子找她也就算了,你现在是一个太监,找女人还有什么用?” 皇甫勃然大怒,霍然站起来,用折扇指着老鹰喝道:“老鹰!你说话放客气点儿,别以为练了两天三脚猫的功夫我就怕你。” “客气?还有更不客气的。”老鹰一脸怒气,揪着紫蝴蝶问道:“说,你跟着他什么目的?是不是武阉派来的奸细?” 紫蝴蝶满眼含泪,咬着嘴唇摇头。梁榭看着不忍,拉了拉老鹰,老鹰仿若不觉,继续问道:“那你跟着他干什么?” 皇甫残烛脸色铁青,挥扇子去打老鹰的手,老鹰一拉,直接拉过了紫蝴蝶的脑袋挡了上去,皇甫忙缩手。 胤苍狼也道:“老鹰,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们两情相悦,你管他作甚。” “两情相悦?大家看看他两个这辈子还悦得了么?”老鹰伸手拉皇甫的裤子,皇甫急忙退后,脸上怒意大盛,谭兴德挥掌格开,脸色已然不太好看,强忍者道:“鹰掌门,到底什么事好好说。”他悲痛兄弟死去,正自心烦,被老鹰这一闹腾也 不禁有些恼火。 老鹰怒气依然炽盛,道:“谭掌门,这原本是你们的事,与我老鹰无关,你们咽的下这口气我无所谓。” 谭兴德道:“这话怎么说?” 老鹰道:“那天混进京城,我们两个负责提前开路查看敌情,一进城宗老和谭兴业谭兄领着门人去接诸位掌柜,我们两个分头料敌,哪知敌人从他那头打了过来也没见他传信。我们连打带跑,好不容易甩掉‘府卫’的人,还是没见他的踪影。当时还以为他出了事,让我和谭兄好一顿找,最后我在窑子里才找到的他,他正在给这女人乔装改扮。要不是这个女人,要不是他耽误事,我们早混出了城,谭兄怎么会死,谭门那么多兄弟怎么会死?”老鹰越说越怒,手上劲力越大,直揪下她一把头发来。 听了这话,谭兴德再好的涵养也不禁动怒,一张和蔼可亲的脸上腾升起一股杀气,直勾勾看着皇甫残烛,皇甫残烛低下了头不敢与谭兴德对视。 “得亏诸位掌柜的不在‘沁龙楼’,也亏得我们手里还有个货真价实的千户,要不然那天我们一个人也跑不出来,全他妈得死。”老鹰替皇甫隐瞒了多日,今天一说出来,再不保留,仗着怒意只管说了下去。“骂你两句怎地?你还不高兴了?老子没扒你的皮就对得起你了,还有这娘们,惹事的祸害,不如丢到河里喂鱼。”说着揪着紫蝴蝶就要出船舱,紫蝴蝶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谭门’众人心疼师叔和师兄弟们惨死,丢她下河喂鱼正合心意,谁也不去阻拦,不留盯着皇甫残烛也不说话,其他人都有亲人好友死在这一役,谁也不去劝说。皇甫上前阻拦老鹰,被老鹰一把甩开。 眼看这紫蝴蝶无幸,梁榭忙拦住了老鹰。老鹰一瞪眼,怒道:“梁兄弟,你让开。” 梁榭最是能理解皇甫这种做法,可毕竟皇甫理亏,也不好替他说什么。 “鹰掌门!”谭兴德忽然叫了一声。老鹰回头。 “算了!不关她的事。”谭兴德脸色竟然有一丝丝笑意。 “掌门。”赵正雄眼睁得老大,想说什么。谭兴德挥了挥手,摇了摇头,再一句话没说。 谭门是事主,谭兴德说了话,老鹰也不好说什么,放开了紫蝴蝶,悻悻然回仓坐下。 所谓的内奸原来是这么回事,梁榭心中释然。可慢慢的又感觉有哪里对不上,先前谭兴业一行未进京城时有许多时已然蹊跷,莫不是皇甫和这紫蝴蝶代人受过,内奸另有其人。若如此,那内奸是谁?是老鹰么?他有足够的时间,而且替罪羊都找好了,可又不像,老鹰被武阉处以宫刑,当内奸为了什么?就算是苦肉计也有个限度,没有这么苦的,想来想去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本章完) 第111章 江湖事江湖了 这之后众人再不说话,紫蝴蝶蹲在一角抽泣,皇甫低着头死死搂着她。不留冷眼旁观,谭兴德则是一直站在舱外的船板上望着河流呆呆出神。是夜,众人弃船登岸,掩埋尸身,再各自休息,人静时,谭兴德一个人默默流泪。 次日晨,谭兴德起来,面带微笑,继续招呼着众人,俨然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至午时,‘大龙城’在望,‘大龙城’是朝廷旧都,天下重镇,水路交通便给,城中官民近二百万,可谓天下第一城,城中帮派林立,高手众多,许多大帮派大商人都在此处做买卖,繁华犹胜京城,更是‘六龙帮’的总舵所在(虽然‘六龙帮’号称京城三帮之一,龙神也老在京城呆着,但主要生意还是在‘大龙城’进行。),城中驻兵虽不甚多,然一两万还是有的,光捕快恐怕也有三五百之多。众人不敢逗留,想着一鼓作气驶离‘大龙城’范围。 船行十余里,渡口在望,不留内功最深,眼神最好,遥遥望见河中横船八艘,‘大龙城’捕快出动三百余人,拉网搭弓相待。 水战,杀敌十三,伤敌九十四,自伤十七人,亡八人,‘谭门’五人,‘半步堂’三人,不留、宗老挟持捕头,宜丰夺船一艘,唐贤夺船一艘,郁栖柏棍长力猛击沉敌船三艘,老鹰,梁榭,胤苍狼与谭门二杰击沉一艘,谭兴德与八雄击沉两艘敌船,众人顺水而逃。出渡口三十里河流交汇处,遇到‘六龙帮’‘雨龙堂’的潘堂主率百人拦截,众人知是官府邀其相助,做做样子,眼见追兵将至,潘堂主犹不放行,无奈之下众人改入支流,正欲顺流向东南而行,又逢‘海龙堂’夏堂主率百人拦截,不留与夏堂主交手,余人未动,三十余招未分胜败,追兵又至,众人当下掉头逆行而上,朝着中州方向驶去。船行二十里,众捕快追来,又一战,不留、宗老、宜丰及谭门众人皆下死手,梁榭、唐贤、双杰八雄以暗器棍弦掩护,不待敌船靠近,郁栖柏舞动长棍将敌船尽数砸沉。众人逃走。 逆水行舟更是缓慢,敌人船快迟早追上。不留、宗老、谭兴德几人商议,自‘小龙城’至‘大龙城’衙门有信鸽传信,早已互通了声气,恐怕众人行踪已暴露,若是在水上一路打去‘迷津渡’恐怕到了地头人也死完了,干脆,弃船,登岸。商议已定,谭兴德一声招呼,停船靠岸,众人带好水和干粮改走陆路。 从‘大龙城’到‘迷津渡’约莫五百里地,若是没有不会武功的掌柜们,走陆路众人两天便到了,在宗老和不留这些高手来说五百里根本不算路程,可现在不同,有这些掌柜的和紫蝴蝶以及方才受伤的伤员,就算是逃命每天能走几十里已算极限了。 ‘大龙城’处于‘危州’的最东最南端与‘古梦州’相接,众人顺着河流南岸再向南走几十里便到了‘古梦州’的地界。正行处,前方三十名捕快,十一名黑衣人现身挡路,为首之人国字方脸一身正气正是墨幽帆,梁榭见那日帮自己解围的李云也在这十一人当中,向他微微笑了笑示意,李云也回以一笑。 见是墨幽帆,老鹰又高兴又是惊愕,道:“墨二掌柜?你怎么也来了?” 墨幽帆阴沉着脸道:“我帮自问不曾得罪过诸位,诸位却从中挑拨毁我帮买卖,杀我帮帮众,这笔账该怎么清算?” 老鹰愕然,正待说话,谭兴德一把将其拉住,抢先道:“我等事先并不知晓那是贵帮的买卖,也不知他们是贵帮的人,得罪之处还请墨二掌柜海涵。” 墨幽帆道:“事先挑唆,事后推脱,谭掌门、宗前辈,宜代掌门,三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作风与各位的身份相符么?” 捕快中为首一人道:“副堂主,何必跟他们废话,我们联手直接将其拿下就是。” 墨幽帆摆了个让手道:“捕爷,您先请。” 那王捕头尴尬一笑道:“呃......你我目标一致,一同动手,岂不省事?” 墨幽帆道:“您是衙门的人,我们是江湖道上的人,您捉拿他们是要交给衙门的,墨某拿他们是要交给敝帮帮主发落的,请问如何联手?” 王捕头脸色微微有些难看,道:“副堂主打算怎么办?” “江湖事,江湖了。” 经国府内。 李师爷倚在椅子上,指间转动着一枚铜钱,眼睛似睁似闭,听着下人报事,听完回禀,微微点头,问道:“墨幽帆有没有出手?” “出手了。双方三战定输赢。” “详细讲来。” “是,第一战是冰月与侠捕郁栖柏对敌......” “等等。”李师爷喝住了他,转头向元老问道:“这一战元老怎么看?” 元老道:“郁栖柏是海德的徒弟,从这点上讲此战毫无悬念,唐贤、谭兴德、宜丰的武功远在他之上,按理说三战怎么也轮不到他出手。” 李师爷道:“元老养病有所不知,据赵大人说先前城外一战,这郁栖柏使一根十丈长的铁棍,威猛无比,‘金衣卫’的金衣护体犹抵挡不住。” “十丈长的铁棍?原来他是‘疯棍’的传人,那就另说了。” 李师爷道:“元老的意思是郁栖柏胜?” “不,‘疯棍’传人,尚可一战,不过他使十丈铁棍火候不足,遇上别人尚能应付,碰到冰月的‘天霜流彩’仍然难免一败。” “元老所料半点不假,此战确实是冰月胜。” 李师爷扭头向元老问道:“十丈铁棍其重无比,能拿得动都不容易,元老怎说他火候不足?” 元老道:“‘疯棍’棍法讲究恣意狂放,如疯如癫,猛只是入门,疯才是这套棍法的精髓。练习时初用木棍再用铁棍,越练越长,越练越粗,以十丈为限,到十丈时又由铁棍转为木棍,却是越练越软,越练越细,再以鞭练棍,及至最后以土为棍,以水火为棍,内力意念所至变化莫测,人有多疯,棍就有多疯,人越疯,棍法便越强。十丈铁棍在疯棍之中只得一猛字而已,论火候只有三成,铁棍使起来固然力大无穷,却也是耗力无穷,平时练功不错,若遇高手懂得运用巧劲自可四两拨千斤,徒苦己身。” 李师爷道:“原来如此。我还道当年刀剑棍三传说疯棍和狂刀的武功较差,是以庄大人能够一人力挫郁梁宜三人,原来是他们传人不济,火候不足。” 元老道:“三传说风格迥异,各有千秋,棍者以内力为根变化为用强在战意,刀者以气势为根距离为用狠在搏命,剑者以变化为根剑意为用神于心境,棍者对敌是实力的压制,刀者对敌是气势的冲击,剑者对敌似泼水般难防,常人看来,武功最差的‘狂刀’,若是三人以命互搏战局殊难意料。庄大人习剑日久,资质过人,已得乃师八成火候,远非郁栖柏之流可比,那梁榭的刀法更是徒有其形而已,同样的刀法孙老远胜于他。” 李师爷点了点头笑道:“受教了。元老不妨猜一猜第二场对战的是谁。” 元老看了看瑞婆婆,瑞婆婆笑道:“元老这是考老婆子来了,‘六龙帮’这边以‘天鬼’墨幽帆为首,墨幽帆之下最强的是日月双魔,既然冰月出手了,那第二场定是炽日上场了。”她略一停顿,思索一下道:“逆匪这边最强的是不留,除了不留之外应该就是宗宇翔那老糟头子,这第二场定是炽日对宗宇翔。” “婆婆神算。” 李师爷一笑,道:“欧阳夫人以为此战孰胜孰负?” 瑞婆婆道:“这回可不好说,大概是宗宇翔的胜算高一些吧。元老你说呢?” 元老道:“‘凌霄大侠’的身法是武林一绝,这些年自创‘五更赋’更是打法独特,罕有敌手;炽日的‘天火流星’招沉力大内力走刚猛的路子,与人对敌一旦占了上风便招招紧逼令敌人毫无还手之力,也是一门绝学,这两人一战的确有些看头。不过......”元老话锋一转,接着道:“甘徳临在其原有的基础上再创‘一步登天’的轻功,属实是天下一等一的人才,宗宇翔若未曾学过这门轻功此战尚有悬念,只可惜甘徳临当初自创轻功之时第一个研讨的对象就是宗宇翔,后来的‘五更赋’也是在这门轻功的基础上创出的,炽日的‘天火流星’虽然厉害身法却逊了一筹,恐怕无进逼宗宇翔的机会。” “元老猜的没错,此战果然是宗宇翔胜了。” “第三战墨幽帆对不留了,二位怎么看?”李师爷道。 瑞婆婆道:“墨幽帆应该比老婆子强不了多少,对不留必败无疑。” 元老摇头道:“不,你忘了墨门还有一件东西。” “‘破甲神锋’?” “嗯。”元老点头道。“如果他肯用的话。‘墨**’为十大名锋之首,守无不固攻无不破,是墨门极为霸道极为少有的武器,不留仗着‘金刚不坏神功’护体,对敌少有避让,久而久之这腾挪闪避的功夫势必要弱一些,原本这也算其一大优势,可对上‘破甲神锋’此项优势便荡然无存,相反墨幽帆的‘止戈手’、‘天泉指引’、‘缠梦金丝’全是以巧破力的功夫,不留想取胜并不容易。” 瑞婆婆心中暗自点头,相传当年墨子欲打造一款守城奇械,遇外力攻击时便会触动内设的衡木打出极薄的青铜盘,藉由青铜盘旋转之势无坚不摧可轻易破战车穿铠甲,此衡木可以任意调节其与着力点的长短,用以改变受攻击时力道的转化倍数影响青铜盘旋转速度等,囿于当年钱财不济且敌人摄于墨子威名撤兵,故而墨子并未真正建造,千年后墨家将其缩小用于江湖步战,青铜盘亦改为更加轻更加坚韧的钢铁盘,传承墨家‘非攻’思想以防守反击代替攻击取名‘金汤’,再五百年后,墨家根据《墨经》理论扩展将‘金汤’改进,衡木调节更为细致灵活,对打出去的铁盘准头掌控更好,再二百年后,墨家结合锯齿以带微齿的铁盘替代不带齿的铁盘,威力更大,又二十年墨家在‘金汤’内增加一十六道机关,不但将敌人打来的力量转化的更为细致精深,且增加了主动出击的机关,自此‘金汤’改名‘雷动金锋’人称‘墨家**’又作‘墨**’。 再五十年,墨家以陨铁重铸**,再次改良机关,删减掉了内中九道机关,更将主动出击的机关与原机关相结合,其内部运作更加简化流畅因陨铁之坚硬**能承受住更强的威力,此后打出去的铁盘其旋转速度较原先增加了百倍不止,此时的‘墨**’打出去的别说是铁盘,就算是一张纸以其可怕的旋转之势也可分金裂石削铁如泥,江湖人遂称之为‘破甲神锋’,封为十大名锋之首。据说对上‘破甲神锋’唯一能做的只有躲闪,躲过了还有取胜的希望,如果硬挡,那必败无疑,便算拿来十大名锋其他任意一个也是挡不住这等旋转之力,这些不知真假的传说瑞婆婆都听说过。 瑞婆婆还听说,最初墨子将墨泉泉底之毒砂掺以一定比例的水制作了一架巨大的器械,毒砂和水通过这架器械喷射出来切割城墙如同豆腐一般,甚至能将整座山切成两半,但一则是墨子嫌此物过于歹毒霸道,违反他的主张,二则受限于当时的财力和各种条件,所以取消,最后改用衡木及旋转之理打造了‘金汤’,这个传说由于过于荒唐,相信的人较少,通常见于说书先生的口中,而说书先生提起墨子这件武器的时候通常都伴随有元始天尊,太上老君,西王母,九天玄女等超级大神出场,反正听书的也就图个热闹,他们才不管这些大神和墨子是不是一个系统的,总之怎么好玩,怎么扯怎么来,反正大唐李卫公可以拜黎山老母为师,本朝太宗又有‘真武大帝’帮忙只要是个名人总有超级大神作为靠山,和尚可以自称贫道,道士双手合十喧念‘无量寿佛’,传说中的界限总不那么分明,世俗中的界限也模糊不清,传说嘛,姑妄传之,姑妄听之,至于真假,有时候很重要,有时候也不重要。 李师爷道:“所以,元老认为此战墨幽帆胜?” 元老道:“不好说,不留内功外功已臻化境,‘释武禅印’的功夫更是了得,墨幽帆破得了他的‘金刚不坏之身’也未见得能取胜。” “呃......此战双方战平。墨幽帆受了内伤,不留受了外伤。” 李师爷笑道:“原本双方都有必胜的方法,却拼了个两败俱伤,这是何苦。” 元老笑道:“田忌赛马的故事知道的人太多也就不好使了。” 李师爷道:“也是。”转而又向通报的人问道:“那帮捕快定然也没能将人拿下是么?” “是。三十个捕快毫无还手之力,三两下就被‘谭门’和‘半步堂’的人打倒了。” “捕快们被打倒墨幽帆有什么举动?” “领头的王捕头想叫墨幽帆帮忙抓人,墨幽帆却说他们不是捕快,没吃朝廷的俸禄,让姓王的自己想办法,还说要是他们没那个能力不如趁早辞去公职,自有贤能的人继任。王捕头当时很生气,威胁墨幽帆说夏堂主答应了他们大人帮忙拿人,他一个副堂主竟敢不听指挥。可墨幽帆说夏堂主是‘海龙堂’的堂主,他是‘山龙堂’的副堂主,夏堂主管不着他。” “呵呵,都是有脾气的人啊,这墨幽帆在京城里横,想不到离了京还是这么横,谁的面子也不给。”李师爷笑着道。“元 老你看这‘六龙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上次让他们占了不少便宜,难不成他们真以为我们相信了那一套鬼话,演戏给我们看?” 元老笑道:“计谋上的事先生胜我十倍,老朽就不献丑了。” 李师爷道:“姜还是老的辣,元老忒谦了。论文晚辈许多地方不及元老,论武那就更不用提了。” 元老道:“龙神出招有悖常理,实在难猜,不过演戏给我们看走走过场有个交代也就罢了,没有必要出动‘行龙’、‘云龙’两个堂口的人,墨幽帆更没必要动用‘破甲神锋’。” “嗯。”李师爷点了点头。 元老又问道:“府督对这事还是每天询问?” 李师爷笑道:“斩草不除根心里别扭罢了,其实大面上已经胜了又何必在乎这几个漏网之鱼?何况放过他们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元老道:“还是谨慎些好,就像老实人说的话骗子绝对不去相信一样,有时候用笨办法反而让聪明的人料想不到,莫忘了我们刚被‘誉王’狠狠骗了一回,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依样葫芦再来一次。” 李师爷道:“漏洞百出的计谋我们偏偏上了当,这种手法可一而不可再,偶一为之或许有用,再用一次他们将会永无翻身之日。呼......”李师爷长出一口气,微微一笑,接着道:“府督从一开始无权无势到现在,在下一路陪着走过来,以前出谋划策胆战心惊,算对十次不能算错一次,错一次就要用三年五载去弥补,再错一次也许这辈子就完了,因为没有本钱,所以格外小心,如今府督本钱雄厚,即便错十次,只要有一次做对了就依然是对的。这就是实力,这就是本钱,元老,这种感觉如何啊?” 元老微微一笑道:“当然好了,否则老朽也不用避难至此了。想当初我的‘金阁’用了十几年才经营建立起来,可被劣徒一折腾,与‘钧天九鼎’结了仇,不到一个月,偌大个‘金阁’便毁了,几十个门人弟子死的一个不剩,老朽天天被人追杀。自打投了府督,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李师爷一笑,又问道:“这几日江湖上的帮派可有出手?” “有,中州有十余个帮派动了手,最多的一次五个帮派联手,出动六百来人围剿,不过还是一败涂地。其他帮派慑于不留等人的武功,都不敢挣这笔赏钱。” “嗯,逆贼与墨幽帆一战后,都去了何处?” “向西去了。目前尚不知他们具体要去往何处。” “向西?他们不是要去‘迷津渡’投‘无苦宗’的‘大金刚无畏尊者’么,应该向南才是。”李师爷手指敲击几下桌面,忽然似乎想起一事,问道:“孙老的那个徒弟的那个什么‘扬刀盟’是不是就在‘中州’?” “是。” (本章完) 第112章 五十年等一回 “‘古梦州’地界繁华,人口众多,府城林立,官道纵横,原来他们是怕‘古梦州’兵多将广不好通过,改道向西入‘中州’去投‘扬刀盟’去了。嘿嘿,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他们从‘大龙城’离开有几日了?” “三日。” “好,传我的话,令‘中州侯’派人在‘扬刀盟’左近巡查,若遇到成群结队的生人,不问情由,立刻拿下。这件事办成了,府督自有奖赏,说不准向皇上请赏‘白泽’袍服,甚至是‘麒麟’服。”李师爷道。 “是。” “下去叫人拟好文书,着八百里飞马送去,务必在明日入夜前送达。” “是。”通报之人躬身退下。 “‘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扬刀盟’的盟主是孙老的徒弟,不知如今邵盟主这一方巨擘还认不认他的师父。”李师爷笑着道。 中州,‘大隅天城’实力强盛之地,不仅有其众多买卖和堂口,‘大隅天城’三处道观中州就有‘九幽琼楼’和‘万气玄宗’两处,更有‘中州道境’‘中州禅宗’两处武学、宗教的圣地,兼有‘太清山’道派,又是‘扬刀盟’全部力量的所在,还是‘钧天九鼎’的第五鼎所在之处,可谓是多方势力角逐。总体上,府城之中‘大隅天城’的买卖居多,县城、州城之间全是‘扬刀盟’的势力,泼水不进,禅宗、道境两处又是受朝廷封赏,受人香火为生,倒不用自谋生路,‘钧天九鼎’在中国九州每一州盘踞一座大山,那是谁也动不了的,以其谋生手段特殊,故而也与别的帮派少有争斗,不过一旦惹上了,就自求多福吧。 来到‘中州’梁榭的心情很复杂,既盼望着见到阔别已久的大师兄,又害怕见到他,如果大师兄问起他这些年过的怎样,都做了些什么事,他不知该怎样回答。还有一层,同样的师兄弟,同样的师父教的,如今一个是叱咤风云的一方魁首,一个是到处被人追杀的亡命之徒,这样的成就他拿不出手,也不好意思见故人。同门师兄弟除了已经死了的三师兄,六师弟、七师弟之外似乎过的都要比自己强,大师兄不用说,二师姐嫁做人妇,家境殷实,在家中相夫教子日子平安喜乐,八师弟经商做的也是有声有色,五师弟虽不知这些年在干什么,但总不至于差过自己...... 众人离开‘大龙城’已有五天,这五天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七八场,好在有惊无险,一般的捕快根本无法跟这些人抗衡,只要避开大批官兵也就是了。既然行踪暴露,海捕文书贴的到处都是,虽然画的不像,但谁让这是武经国在暗中指派的任务呢,各城各县捕快们削尖了脑袋似的往上冲。众人哪里吃过这个憋屈,别人还好,一众掌柜可凄惨了,东奔西跑,上气不接下气。老鹰看着他们烦人,索性雇了几辆马车供不会武功的掌柜们和伤员乘坐,众人加快行进速度,避开大批官兵,有捕快上前直接打到了事。 梁榭看众人的作风一个头两个大,自己这些人是海捕文书榜上有名之士,悄悄去找大师兄避难也就罢了,现今大张旗鼓这么一去,且不说大师兄愿不愿意收留,光自己就没法张这个口。师兄弟多年不见,一见面就带个大麻烦过去,衙门来要人怎么办?这势必会连累‘扬刀盟’,可事到如今,众人客栈不敢住,一路上吃喝都是凑合着来,伤员又越来越多,再不找个地方落脚又要死不少人,况且众人本没有暴露行踪,捕快们却一批接着一批追过来,甩都甩不掉。 令宗老等人不解的是,传说那酆无常的作风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旦与人动了手不论对方武功高低,人数多少哪怕追杀到天涯海角也定要杀的一个不剩才肯罢手,这回却一直未追来,若说是受了重伤,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个理由,但对酆无常来说一生当中比这次伤重的时候多了去了,还不照样不依不饶直到杀了对手为止。更令人费解的是墨幽帆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一路从‘大龙城’追着众人直打到‘落阳城’,虽然交手三次双方皆未死一人,然而这十一人才是真正的强敌,不仅打不退,而且不能下狠手,不管怎么说是墨幽帆和龙神帮助众人逃出来的,要没有他们,光是庄则敬和‘金衣卫’那一关就过不去。 众人过了‘落阳城’一直往西北而去,据说‘扬刀盟’在一座名叫‘秋池山’的大山上,然而这座山绵延千里,据说往东南一直到与‘中州道境’笼统一些都可以叫‘秋池山’或者‘秋池山脉’,其广阔可想而知。 ‘扬刀盟’虽是天下四大帮派之一,却也只占据了一小部分而已。众人只听说‘扬刀盟’在这座山上,究竟在这座山的哪一段就不得而知了。多方打听,也只得知个大概的方向,众人一商议,‘扬刀盟’是武林帮会,普通百姓有事没事也不会大老远跑人家总舵里逛游去,想打听出具体地址也不太容易。好在‘扬刀盟’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帮会,要养活这么大一个帮派自然免不了做买卖谋生计,涉及到做买卖就必须去有人的地方。‘扬刀盟’与‘大隅天城’不同,天城的买卖多是大买卖,势力也分布在类似于府城一类的大城之中,比如‘落阳城’,‘百瑞城’,而‘扬刀盟’的势力则分布在州城或县城一些相对较小的城市当中,做的买卖在小城中来说算是大买卖,在大城的大买卖中算小买卖。众人知道了大概方向,依着这个特点沿路打听一些州县城,只要到了州县城,自然能问道‘扬刀盟’的堂口所在,再找总舵就容易多了。 众人一路向西北而行,至黄昏时分来到一座叫‘九梁城’的州城,这座城虽是小州城,规模却是不小,看样子当中活动的百姓没有五十万也有三四十万,便次一些的府城未必能及得上。‘九梁城’城北是绵延无尽的‘秋池山’脉,巍峨耸立,一眼望不到尽头。众人不知‘扬刀盟’在不在这一段的山上,也不便贸然上山,要知道,到了山上林深树密岔路极多,连个问的人也没有,再折返下来更费时日,这一路上宜丰和老鹰已经跑了三四趟了,眼见着太阳落山,众人又从未来过此处,这人生地不熟的,到哪里找去?众人决定,与其无头苍蝇般乱撞,不如进城打听打听,‘中州’向来安定,少战事,一个州城又非是边关重镇谅必也没有什么驻兵,光是城门处零星的几个守卫,和州城里的几十个捕快众人也不放在心上。 当下,谭兴德按老办法,将众人分成数拨,分批进城,路引就只能用银子暂代了。与‘小龙城’一样,梁榭等还是头一批进城,几乎没费什么功夫李智杰就将银子塞入城门官的手中,那城门官乐的屁颠屁颠就将人放了进来。进了城梁榭四处张望查看,见城墙上贴着的海捕公文早已被风吹雨淋的破烂不堪,众人的画像也撕的破旧不堪,无人更换。看来这边太平日子久了,也不防备这帮悍匪能到他们这座城来,索性对此事也未曾上心,只应付应付上头了事。 过了片刻,谭兴德他们也逐渐进了城,众人定好汇聚地点,开始分头打听‘扬刀盟’的所在,又问及城中是否有‘扬刀盟’的堂口。这一问才知道,‘扬刀盟’的确在‘九梁城’里有好几处堂口,这边的百姓和经商的人也经常跟打交道,可惜今日都关门休息,堂口处和买卖店铺里都没有人。再盘问了好些人才知道,说是今日总舵的什么楚中卿过寿,‘九梁城’堂口的人都是楚中卿的手下,所以都去给楚中卿贺寿去了,没在城里。 那楚中卿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是曾经‘楚门刀’的掌门人,武功不错。当年邵鸣谦自组‘扬刀会’,在‘明唐五镜’气势的压制下没有出路,于是便从唐州的‘明唐五镜’搬了过来,与‘楚门刀’形成竞争关系,后邵鸣谦与楚中卿商谈,将‘扬刀会’、‘楚门刀’,合并一处,互通有无生意共做,后来又与同是竞争关系的‘绝问刀’,以及自危梦二州转至中州的‘哉毋刀’等合并一处,四帮始由竞争转为半联盟半合并的关系,合称‘扬刀盟’,联盟后由邵鸣谦出任盟主,四帮合并方有力量与别的大帮派角逐。自此而后声势壮大,前来相投的人络绎不绝,这几年先后又有十余个帮派来投,于是成就今日之天下四大帮之一的‘扬刀盟’,时间过了这些年,邵鸣谦所作所为手下无不佩服,于是原本半合并半联盟的‘扬刀盟’也就变成了一个帮派,而当年那些‘楚门刀’,‘绝问刀’,‘哉毋刀’也都变成了‘楚门堂’,‘绝问堂’,‘哉毋堂’了。这楚中卿本就是个人才,‘楚门刀’并入‘扬刀盟’后,生意固然越来越好,手下的兄弟也越来越得力,而他自己的功夫更是一日千里,如今在江湖上提起楚中卿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楚门刀’虽由一帮一派变成了一个堂口,但‘楚门堂’的名头和收益远远胜过了当初的‘楚门刀’,他楚堂主的名头声望更是胜过当初自己这个楚帮主百倍,当然受益最多的还是邵鸣谦。如今威名赫赫的楚堂主庆五十岁的大寿,‘扬刀盟’上下岂能不重视? ...... 一年就这么一回(其实是五十年一回),还让众人碰上了,大家也没话可说,天色将黑,众人只好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待明天‘扬刀盟’堂口的人回转再做打算。这一晚众人洗漱完毕,谭兴德安排谭门弟子轮流守夜其余诸人各自安歇。第二天,众人起来,吃过早饭便派人去查看‘扬刀盟’店铺,堂口等处的人是否回转,一直等到中午时分犹未见人回来。众人官司在身,长久呆在客栈里总不免心虚,万一暴露了身份再去投‘扬刀盟’更容易给他们带来麻烦。可眼下一时也想不出好法子,众人只有一面派人去打听‘扬刀盟’总舵的所在一面继续守着分堂堂口和店铺。自午至夜,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逐渐回转,仍然一无所获,众人正自犯愁,忽然最后两名‘谭门’弟子匆匆忙忙跑了回来。 “快,快走!”刚一进门,二人便喊道。 众人霍然站起。 (本章完) 第113章 刀扬中州,会盟天下(上) “官......官兵来了。” “有多少人?”谭兴德一皱眉,这一路上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很多,不下一千。” “通知大师和宗老,叫其他人收拾东西,撤。”谭兴德当机立断。 众人原本就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干粮和水也都在马车上,没什么可收拾的,当即结账走人。众人刚刚出了客栈拐过了弯,身后脚步声杂沓,一队官兵冲过去便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不敢停留,连忙出了城,那城门官昨日收过他们银子,倒也没有为难他们,众人撒了个谎便逃了出去,刚出了城远处一队官兵包抄了过来。八雄双杰和梁榭、老鹰等断后,其余诸人赶着车忙向南逃去,甫一动身,墨幽帆领着十人自南边正好赶来,不待站稳脚跟,炽日率先发难,双足一踏大地,人已窜出,双掌推至,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不留跨出一步,出双掌相接。‘啪’地一声,炽日身形顿止,他双掌轻带,指掌间烈焰腾升,向不留双眼击来,不留不挡不架,跟身进步,一掌当胸向炽日击去。 那边宗老以与冰月交了手,谭兴德也与两人动了手。 “走。”走字出口,不留一招迫退炽日,宗老与谭兴德虚晃一招,抽身便走,冰月三人自后追来,唐贤自怀中掏出一串铜钱一甩,甩断绳索迎风撒去,那铜钱如长了眼睛一般向三人打去。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冰月寒光闪动,护住三人,阻得一阻谭兴德和宗老等护着马车向西北而去,梁榭一行亦抽身追上。 城门口一个个官兵涌出,手中的火把将城墙映的通红。 不留断后,炽日、冰月双双追来。 “南......无......”两个字震耳欲聋,如半空击下一道惊雷,随着南无两字出口,不留双手终于合十,躬身拜了下去,瞬间气浪如海啸一般自他双手间汹涌而出。炽日、冰月双手相握,飘身后退,蓦地两人旋身而起,继而两人一上一下连成一线,陡然一个倒栽冲了下来。 寒星闪动,万千光华如雨水般倾泻而下,在暗夜中烨烨生辉,不留闭目,双手各出‘大力金刚指’以快打快,瞬息百招,硬接冰月的‘天霜流彩’。一时间,指影横飞,夹杂在寒光当中,点点突破。 冰月下坠之势越近她与不留变招越快,接招越是频繁,凶险,陡然,冰月凌空上翻,一股热浪当头盖下,却是炽日凌空下击。 炽日双掌烈焰更炽,连带着将整个身体也包裹了起来,一招击下如流星坠地。不留变指为掌,双手托天,以‘铁砂掌’硬接一记。 “轰!”两人四掌相交,不留神色安宁,喜乐顿生。 “离生喜乐,初禅中定。”不留一言毕,炽日掌上火焰消失殆尽,全力一击之下的劲力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大梵天......”不留口出三个字,劲力已然爆发而出,墨幽帆一惊,倏忽身动,左手搭不留右腕,右手撘不留左腕,双臂微分。‘轰然’一声,不留半招蕴含的内力狠狠砸在地面上,大地颤抖,震的人头晕眼花,尘土飞扬之下地面上陡然间多出一个硕大无比的坑。 再看不留时,已与众人汇合一处,去的远了。 炽日、冰月飘身落地。 “好一个‘释武禅印’,不愧是不留大师” “跟龙神比如何?”冰月毫无表情的问道。她的话就像是她的人,一样的冷。 墨幽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墨先生,怎么办?”官兵重新集合,为首之人走过来问道。 “追!” “墨先生此次相助之功,待下官回去禀告侯爷定会答谢先生。” “不必了,你办你的差,我拿我的人。” 那‘九梁城’自西向北就是那座‘秋池山’,放眼望去,这山并不算远,可实际上,距离‘九梁城’尚有二十多里地。众人赶着车顺着山下急急奔走,不留、宗老、宜丰、唐贤四人殿后。 时值望月,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光如盘,大如轮,银光泄地恰如白昼,众人行迹露的真真切切。只走出十来里地便有官兵追上,唐贤钢针早已用完,此刻一甩手又一串铜钱撒出,千百枚铜钱无一落空,尽数打在马腿上,马儿吃痛,前腿一软跪了下来,马上官兵立时栽了下去。这些人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多伤也是无用,众人趁机撤走。 李智杰边走边问道:“师父,看这架势不像是‘九梁城’的兵,极可能是从府城调拨的兵,官兵中有多数骑着马的,跑的比我们的马车快,我们这么逃不是办法。山中林深树密便于躲藏,我们不如先进山,再想办法。” 谭兴德眉头紧锁,进山不是没有道理,这大月亮地下,往哪跑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进山却也更多了几分危险,若光是‘谭门’或者‘半步堂’弟子等人行动灵便,进了山深一脚浅一脚官兵骑马的优势就展示不出,下马追赶又不及众人的脚力,众人甩开他们也容易些。但眼下有伤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掌柜,没有马车官兵下马追赶,再次的兵也好歹是个武职比他们强多了,这些人哪里跑得过他们。在路上好歹还有马车能坐,进了山这些掌柜的那更是活生生的累赘。 “大师?”谭兴德举棋不定,向不留问道。 “进山吧,不得已时也只好大开杀戒了。” 不留如此说,谭兴德当即放心,在京城连‘金衣卫’‘龙禁卫’都未能将众人留下,眼下官兵虽然人多,但比起五百‘金衣卫’的精锐简直是天差地远,真正难缠的也就是墨幽帆一行,也幸好众人在中州,中州兵怠马驽战力极差(倒不是‘中州’的人不行,而是有好苗子被招兵的招走也都安置在边防了),若是在‘北川’或者‘匿州’莫说这一千多人,就一队百人精锐也不好打。 车轱辘声响个不停,官兵紧追不舍,‘秋池山’越来越近,谭兴德招呼人带好水和干粮。 “进山!”一声令下,八雄拥护着众位掌柜自两座山峰之间的峡谷穿了进去,不留和宗老、梁榭等人与追来的官兵抵挡一阵,也顺着峡谷进去,官兵随之追进山谷。 顺着山谷一直往里走,捡缓坡方便于掌柜等人攀登,‘谭门’弟子背着吃喝无暇顾及他们,不留等人要断后和敌人动手更无暇顾及掌柜们。刚入山谷半里,众人还在继续急急奔走,不留忽然神色一凝,喝道:“当心,有埋伏。”话音刚落,山坡上,石壁间吼声大振,千余名官兵弯弓搭箭将众人团团围住。 居高临下,这一通箭射下来可够瞧的,谭兴德暗道‘不好’,双杰八雄不待下令已将众位掌柜围在中间,伸手在棍弦上一抹,三寸长短的铁钉已布满棍弦,只待动手。皇甫残烛折扇打开,护住紫蝴蝶。老鹰、宜丰、谭兴德三人展开轻功打侧里冲上坡去,对方一阵箭雨射下,三人被迫退回。 “哈哈哈哈!我还道连‘金衣卫’都拿不下的人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如此!”为首一人大笑道。他身边一人附和着道:“逆贼!尔等大势已去,还不束手就擒?” 众人没有说话。 “墨先生,如何?这些人是归我们还是归你?”为首之人向山坡下喊道。 一行十一名黑衣人分开官兵,越众走入峡谷,正是墨幽帆一行。 “那要看大人的本事了。”墨幽帆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龙神’的手下果然硬气,不过依朝廷律法你们似乎没有抓捕犯人的权利,更没有私设公堂的权利。”那位道。 “依朝廷律法,抓捕犯人也是衙门口捕快的事,不需要劳动地方军吧?”墨幽帆道。 “哈哈哈哈,好,墨先生,那咱们就各凭本事。让你们京里的人也看看咱们地方上的手段,‘中州’多年太平要知道那可都是咱们护出来的。” “大人请便。”墨幽帆道。 “墨掌柜......”李云凑到墨幽帆耳边正要说话,墨幽帆抬手挡住。 “准备!”那位大人手臂高举,众官兵弯弓搭箭,谷口处官兵严阵以待死守谷口,数十人一起上前,将不留和宗老团团围住。 “大家还有铜钱么?都给我。”唐贤低声道。 众人凑一凑,凑出两整吊外加几百枚铜钱,递了过去,唐贤接过,严阵以待。八雄棍弦对准山坡上的官兵,然而众人失了地利,极为被动,山坡上的箭向下射速度力道均有加成,众人的暗器弓箭射上去却已力尽,恐怕不能伤人。 “放箭!”千百支箭齐发。 唐贤手挽吊绳,用力一甩,铜钱散开,每一枚铜钱饱含内力,向满天箭雨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响声密如雨,铜钱例不虚发,尽数将箭枝打落。 “放箭!”那位大人脸色微变,一声令下,又是箭雨齐发。唐贤如法炮制又是一串铜钱撒出,双杰八雄见先前唐贤能够应付得来箭雨,当即不守反攻,棍弦拨动,铁钉飞射而出。‘啊呃嗯......’十几名官兵躲闪不及,受了伤。 “再放。”那位大人厉声喝断,又是一拨箭雨,唐贤将铜钱尽数撒出相迎,双杰八雄棍弦再动,又射倒几人。 三波箭雨过去,铜钱已尽,这玩意平时不如银子、银票值钱,携带不甚方便,在这当口众人却巴不得用银子多多换些铜钱。双杰八雄再摸箭袋,却已空空如也,先前与‘金衣卫’对敌用去泰半,后来打鱼浪费不少,连番交战已是一支也不剩,梁榭更是一枚暗器没有,况且他没有唐贤那水平,也没有八雄的武器,有暗器既不能打上山坡伤人又不能拦截这如雨的箭枝。 “放箭!”又是一批箭射下,不留、宗老适时突围,宗老挡在众人面前,一番拨挡,不留脱下袈裟甩起来打落多半,然而箭雨太密,终究还有百十来支向众人射来,宜丰、梁榭、谭兴德、郁栖柏等一起出手击落箭枝,犹未能尽数打落,两名掌柜一中腿骨,一中腹部,伤势极重。 (本章完) 第114章 刀扬中州,会盟天下(中) “大师,擒贼先擒王,箭太多挡是挡不住了。”宗老道。 “好。” “哈哈哈哈,看你们还能撑到几时?”令再出,弓满弦。 “逆贼,准备受死。” “是么?”那位大人正要下令放箭,忽然身后传来一人轻声问道,他一惊,回头看时,只见月光下一条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从山坡上方缓步走来,他一步步踏出不疾不徐走的很稳,稳的就像是饭后散步而不像是面临战场。他每一步踏出,坚定无比,好似绝不会回头,绝不会后退;他每一步踏出,好似前方便是有千山万水千难万阻也可如履平地绝不在话下;他每一步踏出,步步为营,牢不可破,他身后的土地似乎已全然属于了他,听他使唤。 “‘千里之行,步步为营。’是他?”炽日陡然变了颜色。 “放箭!”愣了半晌,那位大人似突然想起来一般,喊了一声。 ‘嘭!’一声沉重的响声,一柄长刀连刀带鞘插在众人与官兵之间的山坡上。刀朴实无华,是最普通不过的长刀,鞘是最普通的刀鞘,这柄刀绝不是神刀,甚至称不上是好刀,这刀鞘也绝不是好鞘,甚至做工粗糙。但这柄刀插在山坡之上众人的心顿时静了下来,就连诸位掌柜的心也静了下来,他们不知道这人是谁,完全不了解这个人的过去未来,更谈不上和这个人有什么交情,但众人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希望,打心底里相信了这个人,打心底里相信这个人能够保护大家周全。无条件的,毫无理由的相信。这柄刀插在地上的那一刻起,众官兵没来由地放下了手上的箭。 “‘希望之刀’?果然是他。”炽日又自言自语道。 “冯丕冯大人,你带人是埋伏要围剿我‘扬刀盟’么?不知我们犯了哪条罪?”那汉子道。 冯丕脸色一僵,勉力笑了笑道:“你是邵鸣谦邵盟主?” “是。” 冯丕一指山坡下的众人道:“邵盟主说笑了,这些人是朝廷捉拿的要犯,本官是来捉拿他们归案的,这里有京城辅城衙门签发的海捕文书。” 邵鸣谦道:“冯大人,你们出动‘中州’半数官兵,埋伏在敝帮总舵附近,这是对本帮的威胁。草民作为帮主不敢拿兄弟们的命冒险,无论你们要做什么还请移驾别处。” 冯丕笑道:“邵盟主,这次可是侯爷亲自下的令,还望行个方便,以后‘扬刀盟’的买卖侯爷自会多加照顾。” 邵鸣谦抱拳道:“多谢侯爷,不过还请冯大人移驾。” 冯丕脸色一变,道:“邵鸣谦,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侯爷高兴,你在‘中州’算一号人物,侯爷不高兴,你们休想在‘中州’做一天买卖。” 邵鸣谦不疾不徐道:“‘扬刀盟’固守本分,合乎法理,维护一方治安,税银更是一个铜板未曾少交,朝廷尚且嘉许,侯爷凭什么不许?” 冯丕道:“邵盟主,当心侯爷上奏朝廷剿灭你的‘扬刀盟’让你全帮上下鸡犬不留。” 邵鸣谦淡淡地道:“本朝太祖法令,官吏害民以致民变者,百姓可拿其进京面圣。‘扬刀盟’八千八百七十四人,若是生变,侯爷跟大人吃罪得起么?莫说调兵剿灭敝帮,有本事你剿灭我一处堂口,一间店铺试试,非是草民夸口,‘匿州侯’坐镇我或许会害怕三分,就凭‘中州’的官兵,就凭高侯爷,‘扬刀盟’有三百‘玄衣卫’足矣。” “‘玄衣卫’何在?”邵鸣谦一声呼喝,山坡上黑影闪动,顷刻间,三百名黑衣人倏忽而至,众官兵尚未来得及反应,其中三百名弓箭手的脖子上已同时架了一把刀。 “邵鸣谦,你!”冯丕陡然色变。 “冯大人,战与不战,由你来定。” “邵鸣谦,今天这个面子我给你,但这事没完。” 邵鸣谦微微一笑,不去理他,向墨幽帆一行道:“诸位是‘六龙帮’的朋友吧,你们怎么说?” 墨幽帆道:“我破不了你的刀法,更敌不过‘玄衣卫’的刀阵,墨某认输。”此言一出炽日和冰月不由得大吃一惊,尚未动手便即认输,这不像是墨幽帆的风格。老鹰和梁榭等人更是吃惊,墨幽帆脾气耿直,态度强硬更胜龙神,怎么今天一招未过便已认输。 “‘玄衣卫’听令,这些人在我‘扬刀盟’总舵试图杀人行凶,绑了。”当即走过十来名‘玄衣卫’不由分说拿绳子将墨幽帆等人绑了,炽日、冰月等见墨幽帆不反抗既不好逃走事关‘六龙帮’和‘扬刀盟’两大帮派也不敢私自动手,便也任由‘玄衣卫’绑了。 绑了墨幽帆等人,邵鸣谦又令‘玄衣卫’去绑梁榭一行人,众人尚未说话,老鹰先不高兴了,压低声音怒吼道:“梁兄弟,你师兄绑我们作甚?” 梁榭见这个向来憨厚老实的大师兄十来年没见竟然手段如此强硬,也拿不准他心里怎么想的,当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老鹰的问题。 李智杰凑到谭兴德和不留耳边道:“师父,大师,会不会有诈?万一他们跟这些官兵是一伙的,我们被绑可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谭兴德道:“当前局势绑与不绑已是多此一举,我们不妨相信邵盟主,真要有诈,便是铁索也绑不住大师。”不留微微点头。说着话‘玄衣卫’走了过来,将众人一个个绑了,只留下伤员和紫蝴蝶没绑。 眼见众人皆已被绑,冯丕怒道:“邵鸣谦,他们是朝廷要的人,你也敢私自扣押?这是要造反么?” 邵鸣谦不慌不忙向身边的一名‘玄衣卫’头领问道:“单迟,这几个人的海捕文书看过没有?” 一名‘玄衣卫’道:“看过了。” “公文上怎么说的?” “公文上说不论何人只要能将逆匪拿下的统统可以领取赏银,悬赏一人从三百两到五千两不等,若是全部拿下,合计赏银 一万一千七百两。” 邵鸣谦冲冯丕一抱拳,笑道:“冯大人,这几人既然是朝廷海捕公文上指明要捉拿的人,公文上又允许我等为朝廷分忧,那在下明日核对无误便派人将其解往京城,这份功劳多谢大人了。” 冯丕见到手的功劳飞走了,恨恨地道:“好!邵盟主这渔翁之利收的漂亮,本官记下了,他日有机会必然奉还。”他嘴上虽硬,心中却是叫苦,还以为这帮人是投奔‘扬刀盟’的,哪知这邵鸣谦竟会来这么一手,这么大功劳叫‘扬刀盟’的抢了去,以后他们便是府督跟前的红人,更动不得了。 邵鸣谦抱拳道:“在下随时恭候冯大人大人。” “收兵。”冯大人一声令下,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邵鸣谦收了刀,‘玄衣卫’替伤重的人止了血,押着墨幽帆一行和梁榭等人人向山上走去,‘扬刀盟’在山上近峰顶处,距离峡谷尚有不近的距离,伤患难以行动,‘玄衣卫’早有准备,抬了几副担架来担着伤患上山。行至半途,官兵早已去的远了,邵鸣谦走到众人面前,先亲自给宗老解了绳子,又给不留,谭兴德,宜丰等人解了绳子,众‘玄衣卫’也早将梁榭等人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 邵鸣谦向宗老、不留、谭兴德抱拳道:“三位应该就是宗前辈、不留大师、和谭掌门吧?方才权宜之计对不住了三位了。”三人赶紧道谢,谭兴德免不了又是一顿客套。 解开绳子老鹰第一个痛快,赞道:“邵盟主,是条汉子,我老鹰先前还道你把我们给卖了,原来是骗官府的,哈哈。” 邵鸣谦见老鹰说话直爽,笑道:“在下本来有这个打算的,可惜官府太也小气,悬赏的银子只那么一点,在下卖了各位岂不是要做亏本的买卖?” 老鹰哈哈大笑道:“可不是么,我老鹰也就算了,值不了几个钱,算送他们的,但宗大侠和不留大师只悬赏那么一点钱,不免叫人心里不爽了。” 邵鸣谦笑了笑示意,又招呼旁人去了,直到见过唐贤、宜丰、胤苍狼、战狼、皇甫残烛、郁栖柏和众位掌柜的,这才走到梁榭跟前。 “书良。”邵鸣谦拍了拍梁榭的肩膀。 “师兄!”同门那么多年,梁榭对这位师兄比亲哥哥更亲几分,之前梁榭一直拉不下脸来投奔师兄,此刻见师兄虽然变得言辞便给,更圆滑了一些,但还是那副稳稳当当的样子,一时触动情怀,想起之前的种种,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两人多年未见,梁榭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可见了面后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了起来,邵鸣谦也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师兄弟二人并肩而行。 (本章完) 第115章 刀扬中州,会盟天下(下) 那邵鸣谦是‘扬刀盟’的盟主,当今武林四大魁首之一,名头虽不及雷龙二神却也是武林中神话一般的人物,一般人但求一见而不可得。如今众人一群朝廷缉捕的罪犯前来投奔他不但肯于收留,且亲自迎接,更一视同仁对待每个人都十分客气有礼,‘谭门’双杰八雄、胤苍狼、战狼、郁栖柏等人无不佩服,老鹰更是对这位邵盟主深有好感,就连宗老不留等人也不由得不佩服。实话说,众人当中实力最强的人是不留,可就算是不留大师,在江湖上的地位比邵鸣谦仍然要差上一截,毕竟不留大师再厉害还只是一个人,而邵鸣谦不仅个人武功高强,手下精兵强将众多,更代表着‘扬刀盟’八千八百七十四名帮众。小一万之数,别说是人,就算是一万只耗子,也不是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就算是蚂蚁,也非是一时半会能够踩死的。 众人走了一会,借月光望见山头上有一块平地,那平地上有一几座石楼,其中一座异常阔大,想必是‘扬刀盟’的总舵了。众人又走了一会才登上了那平地,但见那居中的石楼高有四五丈,共分为三层,石楼两侧是几座较小的石楼,与其相连接,却是一般的高矮,形成三面合围之势,那几座石楼的顶部有哨口,视野开阔便于观瞭山下的动静,石楼的外围由栅栏围成,入口处门头高大,上有一块匾额,写着‘揚刀盟’三个规规矩矩的黑体大字,匾额下数十人列队迎接,为首三人,两男一女,那两个男子一者五十岁上下年纪穿着暗红色的长袍,颏下蓄须,身形微胖,笑容可掬;一者年纪略轻着一身黑衣,面容冷肃,一双手如精钢铁骨;那女子几近中年,长得小巧婉约,然而眉宇之间透出成熟老练之气,显然经历颇丰,非深居简出的女子可比。石楼后大大小小的屋舍排列有序,放眼望去一排一排不计其数,大概这些房舍是帮众的居所。 那三人见邵鸣谦领着众人来了,上前一步齐声道:“‘扬刀盟’恭迎贵客光临。” 众人赶忙谦逊,谭兴德一抱拳代众人道:“正要叨扰。三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楚门堂’楚堂主、‘绝问堂’雷堂主和‘哉毋堂’的李堂主?” 女子道:“‘哉毋堂’的李婉,见过贵客。” 黑衣汉子道:“正是雷钧。” 那身形微胖的汉子笑道:“老夫‘楚门堂’楚中卿,尊驾想必是谭掌门吧?” 谭兴德抱拳道:“谭某见过三位堂主。” 三位堂主抱拳还礼,当即邵鸣谦和三位堂主将众人让进大门,众人穿过大门,进入栅栏围成的院子,居中的那座石楼的厅口写着总舵二字,侧翼却是宴厅和兵器厅等,邵鸣谦将众人先让进宴厅,叫人将一众伤员先行安排住所,又令人请郎中来治伤,‘扬刀盟’总舵之中原本就雇用着好几个郎中,疗伤治病不在话下。众人入厅落座,三位堂主相陪。邵鸣谦正式为彼此引荐,这些人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虽未谋面,却早有耳闻。 引荐完毕,楚中卿笑道:“想不到老夫五十的生辰竟有诸位贵客捧场,我若不活他个百八十年的岂不是太不给各位面子了?哈哈哈,我先敬各位一杯,说着端起了酒杯。” 众人也都端起酒杯,谭兴德道:“我等逃难而来,来得仓促,未及筹备礼物,这就借花谢佛这杯酒算是我等敬寿星老的。” 楚中卿笑道:“有宗前辈、不留大师、唐大人和谭掌门来祝贺,说出去我这面子有光,这比什么礼物都强。谭掌门若肯赏脸就别说逃难的话,就当诸位都是来给老......楚某过寿的如何?”他本打算说个老夫,可眼见着宗老在眼前,老夫二字出口不伦不类,便改口自称楚某了。 谭兴德尚待谦逊,老鹰抢先道:“哈哈哈,楚兄说的好,我老鹰先干为敬。”说着将杯中酒饮尽。 ‘扬刀盟’置办酒菜,各种冷热菜肴一道道端来,众人分坐四五桌,除了不留只吃几口素菜之外尽皆吃喝的痛快。三位堂主先前已吃过了饭,李婉是女子,浅尝了几口,也不多话坐着相陪,雷钧更不多话,只陪着众人喝酒便了,那楚中卿却极为爽朗好客,虽是晚上第二次吃饭依然频频敬酒,并不比众人少吃多少。席间稍坐一会,皇甫残烛便携带着紫蝴蝶起身离座,邵鸣谦命人安排了住所,众人继续饮酒。 老鹰本就好酒好肉,这些天逃亡奔波清苦之极,此时见楚中卿性格爽朗颇喜饮酒,更是如遇到知己一般频频敬酒。邵鸣谦陪坐了一会便即起身离开,众人正不知他去了何处,过了一会却见他亲自端上一盘番茄炒蛋来。 邵鸣谦笑道:“诸位远道而来,尝尝在下的手艺。”说着将盘子端放在桌子上,众人受宠若惊,忙起身接过。 楚中卿笑道:“诸位有口福了,帮主亲自做的菜楚某在‘扬刀盟’一年也吃不上两回,请。” 宗老道:“邵盟主亲自下厨我等受宠若惊。”不留、唐贤、谭兴德也赶忙道谢,谦逊几句。 邵鸣谦道:“各位客气了,在下厨艺平平,只会做这一道菜,做的不好诸位莫要挑理才是。”众人又忙道谢,纷纷动筷,吃了两个都赞不绝口。 这道菜一上桌,不由得勾起梁榭过往的回忆。当年师门中主要由二师姐做饭,二师姐忙的时候偶尔大师兄也会做上一顿。大师兄厨艺不及二师姐,做菜时放点猪肉没有猪肉味,放牛羊肉却又腥膻的很,师兄弟们一见大师兄做饭就头疼,八师弟仗着师父宠爱索性次次闹性子不吃饭,那时候师门并不富裕,做一个月的饭难得放上几回肉,二师姐常常骂大师兄糟蹋好东西。后来大师兄做菜便不再不放肉,然而素菜做的也只是勉勉强强,唯有这番茄炒蛋做的比二师姐强,久而久之一轮到大师兄做饭师兄弟们便喊着只要吃番茄炒蛋,大师兄无奈,也顺着大家。后来,大师兄闯荡江湖常常不在师门,偶尔回来一次除了给师父和师兄弟们买点东西之外,还要被师兄弟们拖着做番茄炒蛋给大家吃,再后来每当大师兄回来,二师姐离着老远便开玩笑的喊:“哟,瞧咱们的神厨回来了。”于是大家起哄一拥而上再次把大师兄抓为壮丁,而大师兄笑呵呵从来不生气。再后来...... 时隔多年,没想到大师兄还记得,梁榭夹起一块吃了,依稀还是当年的味道,闯荡江湖这么些年,见惯阳奉阴违勾心斗角,更见惯生生死死打打杀杀,就连自己一向敬爱的师父也出卖了师兄弟们,这个世上似乎永远是那般直挺挺,硬邦邦的,不通人情。唯有在大师兄面前,这个当年师父最不看好的人,师叔最不看好的人面前,梁榭才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也唯有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才能够理直气壮,直的起腰来,甚至在自己的妻子嘉娴面前梁榭也只能表现的硬朗一些,坚强一些,不敢流露出些许疲态,些许无力,唯有大师兄才像是亲人一般,无论自己混的多么落魄,都割舍不掉的亲人,不需要语言,不需要利益交换的亲人。梁榭心中感动,泪水在眼圈中转来转去,这一次,真的是回到家了,等把嘉娴接过来,治好了她的病,自己帮着师兄打打下手,哪也不去了。武经国也好,‘誉王’也罢,管他世上谁人当道,管他是恩怨情仇,再也不去管了。 可是...... 柳十一呢?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同伴,不知她现在怎样了?她一直喜欢着他,他不是不知道,可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只有无尽的愧疚,同样他对不起的人还有李二、陈五还有坚九、十三......,云老,他不知该怎样看待云老,是云老先对不起的他,可最后云老为了保大家周全,不得已引发旧患,命丧当场,若不是顾着大家以云老的本事谁能拦得住他?这么说来他和自己的仇怨算是两清了...... 这一路上,梁榭反反复复想了无数遍,到了‘扬刀盟’心绪稍受感触便又转到那边去了。 是夜,众人酒足饭饱,邵鸣谦亲自领路,带众人安排住所,望着小路两旁的树木,踩着脚下千人踏万人踩的光滑石板,梁榭心头多了几分踏实之感。安排好众人的房间后邵鸣谦又与梁榭聊了一会这才去了。众人各自在房中休息,除了李智杰多留了个心眼之外,这一觉众人睡得都无比踏实。 (本章完) 第116章 大家心中的内奸 第二天,‘扬刀盟’聚义,研讨帮内事物,邵鸣谦安排部署,三位堂主各自领了命令下山办事。众人吃过饭养伤的养伤,练武的练武,各自忙乎。梁榭着急嘉娴病情,一早便拜托师兄代为寻找名医,邵鸣谦自是答允,他‘扬刀盟’中本就有名医,将嘉娴病症说了,那郎中点头应承,也不多话。梁榭辞别师兄赶忙找谭兴德商量,希望‘谭门’传书给谭普年叫他将众人的家眷转来‘扬刀盟’,然而‘扬刀盟’虽对众人礼遇有加,谭兴德先前也信得过‘扬刀盟’,可李智杰却说众人家眷好不容易安全,再贸然行动恐怕中途出什么岔子,梁榭一再坚持,两人拗不过找不留、宗老、唐贤、郁栖柏暗中商量去了,梁榭知他们是对大师兄尚有戒心,硬逼着他们传书也不可能,当下也无可奈何,反正他对师兄绝对放心,也只好由得他们商量去了。楚中卿不在,老鹰失去了酒友闷得发慌,胤苍狼虽也好酒,但在别人的地头也不好要了酒喝,只好作罢,老鹰百无聊赖,找‘扬刀盟’的弟子玩笑,‘扬刀盟’之人却各有营生,俱都没空理他,这一来老鹰更是无聊。皇甫残烛自到了‘扬刀盟’便和紫蝴蝶呆在屋里除了吃饭和上茅厕之外几乎一步未曾出门。梁榭趁着邵鸣谦不忙的时候便去与师兄闲聊,追忆往昔师门生活,讨论众位师兄弟现今景况,谈到师父师叔时,两人忆及当年同门相残之事不胜唏嘘,想起曾经威严正直的授业恩师,再看看如今助纣为虐的孙铭,饶是邵鸣谦见惯大风大浪也不免有所感触。 梁榭道:“师兄,师父一把年纪整天对着武阉点头哈腰,你说他这是何苦?” 邵鸣谦道:“世事变迁,往往出人意料,之前师父初投了武经国,我本有心劝诫,哪知我尚未走出‘中州’便遭到中州四大帮派的联手偷袭,‘扬刀盟’的总舵也险些让人连根拔起,那一次师兄侥幸未死,回转总舵后与中州四大帮开战,这一打就是一年多。待此事摆平,师父已为武经国杀了不少人,成了武经国身边的红人,劝也是无用的了。” 关于邵鸣谦被中州四大帮派偷袭之事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梁榭也曾听过,据说那次邵鸣谦一人一刀被围在一座阵法内,与敌人车轮战大战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四大帮的人本来指望着车轮战耗死邵鸣谦,结果自己却先撑不下去了,最终邵鸣谦击败中州四大帮的高手,脱阵而去,自那以后江湖上便流传着邵鸣谦武功深不可测,从未有人能逼迫其全力出手的传说。 梁榭道:“兴许师父早已不认我们这些做徒弟的了,先前我们两人见面一句话也没说过,不过这样也好,该还他的恩情我们也早还了他了,以后就当谁也不认得谁。” 邵鸣谦道:“又说气话了,他毕竟是我们的师父。” 梁榭道:“当年他诈死嫁祸,害的三师兄和六师弟惨死,要不是大师兄武功大进,我们一门师兄弟全部要被他害死了,那时候的他何曾想过我们这些徒弟?他独吞大师伯刀谱的时候又何曾过我们这些徒弟?” 邵鸣谦道:“师父的苦衷我懂得,可手段未免激进了些,算了,不说他了。你们这一路走得可还顺利?” 梁榭摇头道:“不顺利,险些都死在路上。”当即将一路的遭遇和京城之战跟邵鸣谦说了,邵鸣谦听罢,点了点头道:“你们这一路倒是与当年财神逃离天城时的情形有些相似,恐怕在你们这一行人当中有了内奸,你不妨说一说你们这群人的情况,师兄这几天叫人帮你留意着些。” “嗯。”梁榭应了声,遂将各人情况等说了一遍,又将不留等人此前的布局都说了一遍,邵鸣谦听罢沉思不语,过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梁榭正要问时,邵鸣谦忽然低声道:“有人。”梁榭当即不言。 “邵盟主,谭某打扰了。”梁榭回头一看,却是谭兴德从身后走了过来。 邵鸣谦回身,道:“谭掌门客气,此处饭菜口味与京师不同大家可还吃得惯?” 谭兴德笑道:“贵帮的饭菜可比我们在京城吃的香得多了。”他顿了顿又道:“谭某有两件事想拜托盟主。” 邵鸣谦道:“谭掌门请说。” 谭兴德道:“第一件事想请邵盟主代我们筹备武器、箭矢、暗器等物。” 邵鸣谦道:“这个自然,诸位需要武器的种类、尺寸、分量、数量最好能列一张单子,说的详尽一些。” 谭兴德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单,递给邵鸣谦,邵鸣谦看了一眼收了起来,谭兴德又递给邵鸣谦三张银票,说道:“这是筹备武器的花销,若是不够稍后再补。” 邵鸣谦也不客气,接过银票,道:“足够了。谭掌门请说第二件事。”谭兴德一时眉头紧锁,半晌无语,邵鸣谦微微一笑道:“谭掌门这是信不过在下。” 谭兴德也不否认,说道:“是谭某心胸不够,邵盟主勿怪。” 邵鸣谦道:“你我初次见面,谭掌门有戒心是应当的。诸位的家眷眼下若是安全倒也不必急于转移,反倒是谭掌门的心事不解恐怕永远也不会甘心。” 谭兴德苦笑道:“原来邵盟主都已经猜到了,谭某的犹豫反倒显得多余。” 邵鸣谦道:“你我都是一帮之主,看待自己的帮派犹胜过性命,谭掌门的心痛之处在下感同身受,谭掌门若信得过内奸之事便由在下代为处理如何?” 谭兴德道:“毕竟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朋友,对谁都免不了向好处想,邵盟主旁观者清,谭某正要劳烦。多谢了。” 邵鸣谦道:“大到朝廷,小到帮会,一个内奸仿若毒瘤在背,抵得上千军万马,事情往往坏在这种人的手里。内奸不仅是 诸位的事,‘扬刀盟’更不允许帮内存在这样的隐患,这肃清奸佞便是第一要务。” 谭兴德道:“我等官司在身,邵盟主肯于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如今又多了内奸一事,若因此祸及‘扬刀盟’引得武阉派人来攻我等百死不足以赎其罪。” 邵鸣谦一笑道:“无妨。‘扬刀盟’与武阉迟早免不了一战。” 正说话间,老鹰、皇甫残烛、胤苍狼、战狼四人一齐走了过来,谭兴德向邵鸣谦一抱拳,转身与四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老鹰回头望了一眼离开的谭兴德,诧异道:“这老谭鬼鬼祟祟的避着我们做什么?” 梁榭道:“还不是为了筹备武器,四位这是出来闲逛还是有别的事?” 老鹰道:“梁兄弟,实话跟你说,我们这几天老觉得事情不大对头,这不出来跟你商量商量,看你有什么想法。” 梁榭道:“什么事情不大对头?” 老鹰道:“当然是对付武阉的事怎么想怎么憋屈,咱们当中肯定有内奸。” “内奸?怎么会?各位侠肝义胆......”梁榭正待说话,邵鸣谦已先说道。 “邵盟主,你是好人,当然想不到做内奸的阴险。”老鹰打断道。“老狼,你来说。” 胤苍狼道:“嗯。梁兄弟请想,此前就算皇甫兄弟误了事,但我们撤退地点武阉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诸位掌柜的明明不在‘沁龙楼’武阉却早先派人将‘沁龙楼’包围了,这不是有内奸是什么?”老鹰不等胤苍狼说完便补充道。 皇甫残烛也道:“是啊,有道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等想梁大侠曾刺杀过武阉,绝不会是内奸,故而想听听梁大侠的想法。” “会不会是......?”说实话梁榭起先最怀疑的便是战狼,可先前战狼与宜丰一道,武阉居然还是得知了众人的动向,说明内奸并非是战狼,眼下这四人联袂而来的一问,内奸是谁似乎直指宗老,也唯有他与‘半步堂’曾有过节,若说他想借武阉的手将‘半步堂’一网打尽虽然荒诞倒也不无可能。 五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道:“宗老?” 梁榭吓了一跳,想不到不止他这样想,敢情这四个人和他一样的想法。 皇甫残烛道:“梁大侠也这样想,那想必错不了。议事之时唯有宗老、不留大师、唐贤唐大人、谭掌门兄弟三人以及我们四人和宜丰小侠在内。谭掌门和宜大侠临时改变策略使得武阉难竟全功自非内奸,谭兴业、谭兴丞梁兄弟已死必然不是内奸,唐大人和梁大侠刺杀过武阉,险些丧命也可排除在外,同理我等三人也可排除,战狼兄与宜大侠一道没有机会传讯亦可排除,这便只剩下宗老与不留大师了。” 胤苍狼道:“此战要不是依仗着大师的武功,我们恐怕早已全军覆没,所以大师绝非内奸。剩下的唯有宗老,有时间有理由出卖我们。” 梁榭点了点头,几人又商讨了半天,推想了其他的几种可能性,最终还是一致认为宗老是内奸的可能性最大,五人商议已毕,皇甫残烛和胤苍狼战狼三人告辞,老鹰在屋中坐不住留下来与梁榭师兄弟闲聊,他一会问起邵鸣谦与中州四大帮之战,一会又问起当年狂刀的事迹,邵鸣谦也不隐瞒,耐心地说与他听。 过了一会,唐贤和郁栖柏两人找了过来,目的与谭兴德一样,请邵鸣谦协助查内奸,而话语之中矛头直指老鹰和皇甫残烛,老鹰与二人争了个面红耳赤,最终不了了之。 这一来梁榭彻底懵了。 (本章完) 第117章 皇帝之病 一路上众人齐心协力共抗外敌,到了‘扬刀盟’安顿下来却各自有了嫌隙,就这样,过了五天,内奸既未确定,众人嫌隙亦未去除。第六天,邵鸣谦将众人的兵器筹备齐全,运上了山,谭兴德和李智杰这才彻底放下对‘扬刀盟’的戒心,传书给谭普年,让其带着家眷转移到这里,一路上自有‘扬刀盟’的人接应。见谭门的人动了,梁榭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下午时分,梁榭去找师兄,邵鸣谦正好也没事,便带着梁榭在‘秋池山’上游览了半天。 ‘扬刀盟’跻身天下四大帮派之列,共有八千八百多人,分堂、门店等各种生意遍布整个‘中州’大大小小的城市甚至是山村,更是借着山上不要钱的地养了许多牛、羊、猪、鸡、鱼等家畜供帮里食用或是变卖,此外借着家畜的粪便又雇人种植了不少的药材,这些养殖、种植之处占地极广,离总舵所在虽不算太远可也不近,邵鸣谦带着梁榭全走了一遍之后饶是两人脚程极快也已用了两三个时辰,梁榭望着那数之不尽的家畜,望不到边的药材地和那一会儿一个与邵鸣谦打招呼的人感到十分震惊,他想不到时隔十年师兄竟弄出如此大的手笔,想必师兄请了这许多人也打理也要花上不少银子,当下不由得问道:“师兄,雇这么些人得话不少钱吧?” 邵鸣谦笑道:“‘中州’地少人多,许多人家生计困难连饭都吃不上,我当初想着这么大一座山闲着也是闲着选一些地势平坦的地方垦荒种植似乎也无不可,于是便将他们招揽了来种些瓜果蔬菜小麦玉米,一来他们能有口饱饭吃二来帮里的兄弟们吃饭也方便一些,后来帮里人越来越多,地也越种越多,再后来种粮食供不上弟兄们吃,于是便改种一些草药卖钱。再后来吃不饱饭的人越来越多,投奔咱们的也越来越多,近一些可垦荒的地不足,不得已又弄了些牛羊来,反正山上青草也多种地剩下的杆儿也不少,也不需要另外花什么银子,有这些家畜的粪便,咱们的药材蔬菜长得也更快了些。如今帮里吃剩的饭菜喂猪和鸡,山上有水的地方咱们养鱼,有草的地方咱们牧羊,粪便咱们种地,也算物尽其用。不是师兄吹牛,山下许多村子里可都有替咱们养牛羊的农户,现在‘扬刀盟’除却近九千的帮众之外光是这些流民、贫民、落魄秀才之类的人就有一千七百多口靠着咱们吃饭。” 梁榭再一次震惊,一个帮主,一个掌柜,能养活有本事的人不算本事,能养活这些没本事的人才真正了不起。 邵鸣谦带着梁榭一边看着人们忙碌,一边又给他指着山上的一些山路讲述起这些东西如何通过这些山路运输,又是如何变卖给外来者来,梁榭先也觉得山上运输不便,凭借那可怜的山路就算有人买,扣除运输牛羊肉的成本恐怕也会亏了,经邵鸣谦后来一说这才恍然,感情牛羊是活的,完全可以赶到地头再行宰杀,然后在城里变卖便方便了许多。 经这一下午的游览细聊,梁榭心中开阔了许多,也对自己未来的生活隐隐有了些方向,这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该做的事,师兄果然还是那个师兄。 京城。 武经国已将近十天未曾回府,这些日子皇上的病情日益严重,肌肤浮肿,全身酸疼,尿液发红,已带有血丝,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民间的名医也请了好几位,个个束手无策,急的武经国上蹿下跳寻找名医仙方。早晨那会,终于有一剂仙方生了效,皇上喝了药精神头好了许多,吃了点饭沉沉睡去,至午时方醒,见武经国累的红眼睛黑眼圈便打发他下去休息半日,武经国这才抽空回府。 一回到府上,武经国马不停蹄召见李师爷、元老等人,询问近些天发生的事,以及商议对策。听李师爷说不留等人已逃去了‘扬刀盟’,连墨幽帆等人也被‘扬刀盟’的人扣了下来,脸色顿时不悦。 李师爷解释道:“学生只叫他们埋伏在‘扬刀盟’左近截断逆党的去路,谁知他们跑到‘秋池山’拿人,是学生虑事不周。” 武经国脸色阴沉,道:“这个高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派人问问他,他这个‘中州侯’还想不想要?” “府督息怒,那不留在江湖上有无敌之称,中州的官兵对上万万不是他的对手,‘扬刀盟’露不露面都很难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逆贼之中无论文武皆以此人为首,此人一除其余人更不足虑。”元老道。 武经国不悦道:“多一个秃子本督便怕了他了?” 元老道:“苍蝇虽不能伤雄狮,却也烦人的很。” 武经国一笑道:“如此这只苍蝇便交给你了。” 元老道:“是。” 武经国道:“原本这些逆贼跑了便跑了,也不必多加理会,但‘扬刀盟’竟然与他们勾结在一起,这上万人的大帮对付起来不那么容易。” 李师爷道:“对付‘扬刀盟’之事学生已经与元老商议过了。” “哦?怎么对付?” “第一、元老已叫孙老去请‘百忍精堂’的影,现下影尚未答允,待此事一了孙老便去‘扬刀盟’招揽邵鸣谦,以他们师徒的名分能招揽最好,万一招揽不到起码叫‘扬刀盟’保持中立;” “这个你先前已经说过了。” 李师爷道:“是。第二、叫‘中州侯’逼迫‘扬刀盟’交人,‘扬刀盟’若肯屈从便罢,若不屈从便查封其名下的买卖,切断其经济来源,用不了多久‘扬刀盟’人心必散不攻自破;第三、让‘中州侯’以窝藏逆党的罪名直接攻打‘扬刀盟’;第四、他们之中有我们的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未撤回便是为了提防他们如这般邀人助阵卷土重来。这四个法子可以配合使用,软硬兼施,‘扬刀盟’能知难而退最好。” 武经国点了点头,道:“嗯,就按你说的办。‘六龙帮’呢,他们的人被扣押难道不着急么?” 李师爷道:“龙神已传书‘海龙堂’堂主‘海龙王’夏中原,‘风龙堂’堂主‘风龙王’柳风,和‘雨龙堂’堂主‘雨龙王’潘云龙叫三人赶往‘扬刀盟’。” 武经国道:“不肯派‘山龙王’离京,是怕我们乘机对‘六龙帮’下手么?元老,你对这事怎么看?” 元老道:“多半是为了交涉,两帮若是开战结为死仇府督可高枕无忧,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武经国问道:“这三人能力怎样?” 元老道:“夏中原是‘六龙帮’数一数二的高手,论文论武绝不在欧阳中露之下,柳风、潘云龙逊夏中原一筹。” 武经国又问道:“二人与墨幽帆相比怎样?” 元老道:“当年墨幽帆将‘山龙堂’堂主之位让于欧阳中露,论才能自然是不及欧阳中露的,论武功,没有‘破甲神锋’的墨幽帆不及欧阳中露,自然也不及夏中原了。” 武经国道:“这些年本督心思全在朝中对江湖上的事疏忽了太多,想不到现在的‘六龙帮’倒成了气候。” 元老道:“是啊,人才的发掘上墨幽帆不仅是眼光独到,更能退位让贤正因如此,墨幽帆在‘六龙帮’身份独特,说一不二,‘六龙帮’许多帮规也都是墨幽帆更改的,这些年来,他的话龙神虽未听信十成,却也听了八成。当年的龙神喜好攻伐,常常将一些帮派逼的走投无路,墨幽帆加入帮派第一件事便是反对龙神攻伐,龙神只说了一个‘好’字,从此之后再没有攻打过任何一个帮派。当年的‘六龙帮’食用之物极尽奢华,龙神也颇为喜好古物奇石,墨幽帆反对,龙神便将这些物事尽数变卖再未触碰。如此的胸襟气度,当今世上舍府督外再无旁人,‘六龙帮’人才济济自然在情理之中,有了人才想要谋求发展自然要容易一些。” 武经国点头道:“要不是逼到这一步本督也不想动他。” 元老道:“影、闇与‘不死邪尊’三人未至其二,便算欧阳中露离京我们也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这二人若是齐来,老朽伤愈与大内‘龙禁卫’、‘府卫’众人联手,再加上欧阳世家和其他武林同道当可压制‘六龙帮’。” 武经国道:“那天那位红衣人武功怎样?” 元老道:“据我所知除了‘雷龙影盗闇惊虹’六人之外当今能得他(她)全力一搏的唯有已死的道尊、已死的景熙煌、活着的便只剩下‘童丐’盖摩天和‘大隅天城’的病死鬼两人了,‘龙禁卫’的各位大人以及老朽,若单打独斗,仍是差了一截。” 武经国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等孙老和欧阳飞的好消息。但愿影闇二人能来,最好‘扬刀盟’也能为我所用。” 元老道:“是。闇虽比不上‘不死邪尊’更不及影,却是当今年纪最轻,武功进步最快的两人之一,更是他(她)一直最为佩服的人,从长远来看‘闇’比‘不死邪尊’更有价值,此次无论花多大代价此人必须要招揽到手,否则将是我们的隐患。” 武经国点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身子向后一倒,仰躺在椅子里,用手挤压按摩着鼻梁眼角,两名‘栖凤楼’新送来的丫鬟立刻帮着捏肩捶腿。 李师爷道:“府督这些天劳累的厉害,你们俩扶府督躺着去吧。” 武经国道:“不用了。只是眼睛有些酸涩,歇一歇就好。过会儿还得进宫伺候皇上。” 李师爷道:“皇上的病还未见好?” 武经国道:“今早比昨日精神了许多,不过治不治得好实在难说。” 李师爷道:“皇上正当壮年,怎会......?难道是房事过度,虚坏了身子,元气难以恢复。” “嗯。”武经国点了点头。 李师爷忧道:“皇上没有子嗣,若在此时驾崩可就便宜了‘誉王’,以我们和‘誉王’的关系恐怕......” 武经国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唉,本督也在犯愁。” 李师爷道:“难不成皇上服药过了量?若是如此不妨停一段时间看看......” “你胡说八道什么?皇上几曾服过什么药?”武经国霍然坐起,眼神当中已现怒意。 李师爷忙跪倒,惶急道:“府督息怒,学生口无遮拦。” “起来吧。”武经国语气转为缓和道。“事到如今,很多局势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事情往好处做,往坏处打算,万一龙御归天,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李师爷道:“府督说的是。” 武经国道:“你二人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李师爷道:“如若皇上驾崩,‘誉王’势必登基,届时我们唯有两条路可走。” “说。” “第一,造反,府督自立为皇,或是拥戴其他王爷登基;” 武经国皱眉道:“还有呢?” 李师爷道:“第二,向‘誉王’表忠臣,与‘誉王’重修旧好,府督手握乾坤,进可王天下,退可奉天子以令百官。” 武经国点了点头,看向元老,元老道:“除此之外暂无他法。” 武经国又叹了口气道:“只能这样了,或许......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秋池山’上,邵鸣谦外出。‘谭门’、‘半步堂’众人勤练武艺,京城一战众人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安定下来个个发奋图强,势要报仇雪恨。此战之痛谭兴德时刻在心,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每日里让‘谭门’弟子演练武艺,宜丰则督促所剩无几的‘半步堂’弟子演练武艺,就连胤苍狼、战狼、老鹰、郁栖柏也都在每日勤练武功,梁榭自那日茅塞顿开武功有了不小的精进近日来一直在思索‘恨刀十二诀’的精髓,宗老、不留和唐贤三人一起,每日在屋中研究如何对付武经国手下的高手,只有皇甫残烛每日把自己和紫蝴蝶关在屋里很少出门。 (本章完) 第118章 各自心思 日近午时,众人抹了一把汗,稍作休息。 老鹰刚刚坐下没一会,复又站起来来回走动,战狼被他绕的心烦,道:“老鹰,大家歇一歇一会儿还要练功,你瞎绕什么?” “练练练,练个屁。”老鹰骂骂咧咧道。“练了几十年还是这种水平,练这么几天有个屁用!” 战狼道:“那你说咋办?” “不知道。”老鹰没好气地道。“哎我说老狼,你说......武经国手下那什么无常,什么庄则敬,还有那个女鬼都他妈吃什么长大的?一样的练武功凭啥他们比我们强那么多?” 胤苍狼一愣,问道:“什么女鬼?” 老鹰不耐烦道:“就是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红衣人。” 胤苍狼‘哦’了一声尚未说话,战狼不服道:“哼!有什么了不起,我族‘狼骑’天下无敌,骑射技艺天下无双,有‘一弓发五箭’的绝技......” 老鹰不耐烦打断道:“我说的什么你说的是什么?‘狼骑’厉害有本事你叫过来灭了那个不长鸟的。” 战狼道:“‘狼骑’要是还在,十个武经国也灭掉了。” 老鹰道:“不在了说那有个屁用?现在是看有没有办法对付阉狗手下的那几个人,就说那个女鬼,我们怎么打?” 说起他(她)来战狼的气势立时萎了下去,道:“要在以前也不用怕他(她),现在我族人才凋零,没人是他(她)的对手,我的‘血狼心法’,大哥的‘天狼六式’就算练到绝顶也打不过他(她)。” “唉!”胤苍狼眼望苍穹,忽然叹了口气道:“之前总是忙着贩卖马匹粮食,没能好好练功,若是练上二三十年的‘长生天诀’何至于此。” 老鹰道:“这什么武功很厉害?” 胤苍狼道:“‘长生天诀’是我族最强的武功,是长生天的恩赐,博大、持久、辽阔、浩瀚、坚韧有着使不尽的力气。只可惜我断断续续只练了一年。” 老鹰道:“这么好的武功为什么只练了一年?” 战狼道:“大哥喜好和平,我们几个以歌酒会友,对打打杀杀的事没有兴趣,离开家乡后,这武功练起来也不方便。谁也料想不到我们只是贩卖马匹粮食也会让人挤兑的活不下去。” 胤苍狼道:“是啊,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没有家乡的天宽地阔那‘长生天诀’练起来格外的慢,何况我如今......如今......,那武功是再也练不好的了。” 胤苍狼如此一说,老鹰脸上也禁不住闪现一丝凄凉之色,他和皇甫残烛、胤苍狼三人一起被处以宫刑,本来数他最为豁达,可这毕竟是一件羞耻终身的事,胤苍狼虽未明说,他却如何感受不到? 谭兴德见三人忽然沉默不语,意志消沉,他怕众人听到了影响士气,劝道:“各位无需气馁,动手过招便算是武功悬殊数倍也难言必胜,我们强一分对手便弱了一分,我们的胜算便高了一分,武林中多的是出人意料的之战。当年‘刀狂’从中原到东岛哪一战不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哪一战不是绝地反击的?如今梁兄弟是‘刀狂’的传人,邵盟主更是‘刀狂’传人的佼佼者,我们一行原计划投靠‘无苦宗’却不由自主跑来了这里,这难道不是老天在暗示我们绝处逢生么?” 他这一说众人顿时一激灵。老鹰狠狠地道:“奶奶个腿,谭兄说的对,大不了拼了,怕他个鸟!” 胤苍狼和战狼也同时点了点头,谭兴德又道:“更何况我们还有不留大师这样的高手,真拼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众人一齐点头,梁榭本来对报仇之事兴趣不大,更不认为凭借己方这点人能动得了武经国,但见众人群情激奋,也不好泼冷水,当即也跟着点头。谭兴德嘴上如此说,心中如何不知双方实力悬殊?京城一战实在是众人最后的机会,当时敌明我暗,嫁祸成功朝中大臣方能趁势反击,何况当时‘不死邪尊’只派了一个徒弟参战,并未亲自到来,此番霸公已死,武经国必然高价请其亲自出马,以武经国的财力物力权力,不仅‘不死邪尊’会来,‘百忍精堂’作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收金买命是一贯作风,再加上堂下十二杀手死了四个,再有大买卖影恐怕会亲自出马扳回面子,影是当今除了雷龙二神之外最厉害的人,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谁也没见过,就算邵盟主肯出面帮忙也恐怕难以抵挡。除了‘百忍精堂’之外‘听雨读剑楼’也极易被武经国收买,若闇也被收买了,当今六大高手就有三位帮了武经国再加上‘府卫’和‘龙禁卫’的高手以及‘欧阳世家’、‘栖凤楼’,那时倾尽‘扬刀盟’和众人亲朋好友之力也难动武经国分毫,此外江湖上多的是见利忘义没有立场之徒,武经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尽数收买。这个仇其实报与不报结果都是一定的。 谭兴德的一番激励似乎有些作用,老鹰也不再抱怨,午后,众人又操练了起来,谭兴德叫来双杰和八雄研究怎样强化阵法配合以及用棍弦更加准确的出击,‘半步堂’只剩下先前掌船的六个人,这六人在‘半步堂’中水性最好,于武功一道却是不太开窍,居于末流,宜丰本想让六人演练个阵法,可这几日下来实在不得要领,只好由得他们慢慢领悟。 接下来几天,众人操练的越发紧了,宜丰和宗老对练‘半步封神掌’、‘小缺手’以及‘五更名招’,宗老得邵鸣谦送了一张琴首度施展初更之招,惊煞众人,上次在京城,宗老虽也有使但过早被破,众人却未见着。郁栖柏已在琢磨将铁棍换作木棍的打法,谭兴德更是没日没夜与双杰八雄对练阵法,唐贤得‘扬刀盟’重新打造了暗器,本来任何东西到了他手里都是极为厉害的暗器,此时更是如虎添翼。老鹰和胤苍狼因先前宫刑伤的元气也逐渐完全恢复,两人的武功比之京城之战时要强了许多...... 总之,这些天众人皆有不小的进步,除了不留呆在房中静心养气之外便只有皇甫残烛终日不出门,便算一日三餐也是吃罢饭便回转屋中,碰到众人也很少说话,老鹰的房子离他的最近喊他出来与大家合练阵法他也不愿出来,有几次老鹰叫他陪同去茅房也被断然拒绝。或许是宫刑对他的打击过于沉重,他羞于见人,又或许是在京城因他的误事害了不少人性命他有愧于众人所以不愿出门,总之,除了紫蝴蝶,他很少与任何人说话。众人对这位文质彬彬的秀才渐渐地不太看得上眼,心生疏远没人再去理会于他,而先时最看不起的烟花女子紫蝴蝶,此事众人心中却不由得转变了看法,皇甫不但成为衙门通缉的罪犯,更是一名太监想不到她还是不离不弃......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操练越来越紧,越来越得心应手,而梁榭却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期待妻子一行能顺利赶来,也越来越担心妻子的病情。自谭普年等出发前传书时间来看,算算路程,昨天便差不多该到了,可到现在依然没有看见半条人影,眼见着日近黄昏,这一天又是杳无音讯,梁榭越发不安起来。晚饭也没吃几口,回到屋中前思后想不得要领,晚上老鹰和胤苍狼、战狼、宜丰、郁栖柏几人来找他喝酒聊天,他也是强打精神陪着他们说笑,等几人走后他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更是睡不着觉。 第二天,众人大早起来吃过饭便去练武,梁榭简单扒拉两口便随着众人去了,看着众人练的起劲,他练两下停两下,一双眼巴巴地望着山下,胤苍狼同他讨教刀法他哪里听得进去?只随口敷衍着。好不容易捱到中午遥遥望见山下来了一群人,他也顾不得旁人,忙一溜烟跑下山去,待跑到中途才发觉这批人中没有一个认识的,到了近前一问才知道这一行的确是‘谭门’众人的家眷,虽然衙门的海捕文书上并没有通缉众人的家眷,武经国貌似对‘谭门’众人的家眷也没有多少兴趣,但谭普年还是怕人太多行动起来扎眼,于是分为三拨乔装做买卖的赶来‘扬刀盟’,梁榭一听之下又是失望又略感心安。细问嘉娴的下落,这一行人却无一知晓,梁榭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当下,‘扬刀盟’的帮众护送着‘谭门’一行的家眷上了山,梁榭也不好先行走开,只好陪同。到了山上,‘谭门’众人与家眷相见,自是欢天喜地,双杰八雄更是高兴,却原来这一行是他们的家眷,沈仁杰没有妻儿自不必说。‘扬刀盟’帮众将众人安顿下来,招呼众家眷吃饭,江湖儿女又是逃难时节,有人收留已属万幸,哪里还顾得男女之嫌,自是没有那多讲究。谭兴德作为掌门少不得关心问询一番,梁榭失望之极,赔笑了一会便回转屋中来。 午后,任凭老鹰他们怎么说梁榭就是不出去,一个人呆在屋里,心烦意乱不知所之。为了他们一行人方便,‘扬刀盟’刻意清出一片房舍供其居住,这时众人都出去练武,这片区域显得异常安静。梁榭呆在屋中坐卧不宁,同一行人居然没有人认得嘉娴这让他心生惶恐,不认得嘉娴也就罢了,任骁那家伙张牙舞爪的,只要见一面,想不认得也难,难道说嘉娴没和他们在一起?可不留大师明明说了谭老掌门护送着嘉娴他们离开的京城,出家人不打诳语,以不留大师的身份按理说不会信口开河才对,可他们为什么不认得嘉娴。难道是谭老掌门怕走漏风声,将众人的家眷分开来安排的?对,定然是这样,不留只说谭老掌门护送嘉娴他们出京,却没说是和‘谭门’的家眷一起走的,以大师的本事救人想必难不倒他,他救人出来再让谭老掌门连夜逃走顺理成章,‘谭门’的家眷犯不着呆在京城冒险,‘谭门’定然先安排弟子护送走了才合乎道理,况且若是嘉娴还在武经国手里他们早派人以此要挟自己了,到眼下仍未有半点动静说明嘉娴他们已经脱离武经国的掌控......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胸中郁结渐渐打开,猛地拔刀出鞘一刀砍出劲风飒然,他心中高兴,立时出去找老鹰他们对练刀法去了。 翌日傍晚,‘谭门’众人的家眷又送来一拨,与前次相同这一拨中依然没有嘉娴和任骁,不同的是,这一拨人与‘谭门’众人相见时没有任何欢笑,反而是哭声震天,本来期待着亲人相见,没想到相见之日便是天人永隔之时,如何不痛?这一哭勾起谭兴德痛处,报仇之念更加坚定了起来,对自己一行人中的内奸更是恨之入骨,众人多番劝解这些亡者的老婆孩子依旧哭个不住,谭兴德任他们痛哭发泄,直到二更时分众家眷才算安定下来,‘扬刀盟’众人帮着安排了住处,这才算消停。 第二天,谭兴德跟‘玄衣卫’首领衡无算商议,要在‘秋池山’上给先前牺牲的众英魂建一座衣冠冢,本来这件事谭兴德想了好久但在人家的山头上建坟貌似不太吉利,他实在没好意思张口,可眼下眼瞧着门下弟子的妻儿老小悲痛欲绝,只好厚着脸皮说了出来。衡无算只说了一个‘好’字便给谭兴德选了个地方,当下令‘玄衣卫’帮忙挖坟建冢,谭兴德带着众人家眷,不留、宗老、梁榭等也一齐过来叩拜,连皇甫残烛和紫蝴蝶也一并前来叩拜。谭兴德当着众人面断指立誓,必报此仇,一时间群雄激奋,士气大振。这一番,又忙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众人烧了纸这才回转。 梁榭待众人走开,凑近谭兴德身边问低声道:“谭掌门,谭老何时能到?” “嗯,能到......能到。”梁榭欲待细问,谭兴德似是不愿多说,紧走两步与不留并肩而行,梁榭若再追问,倒显得自己的妻子重要,人家‘谭门’死了那么多人无所谓似的,只得作罢。 第三天,天还未亮梁榭便起来,练了一趟刀,不待吃饭便眺望上了。至午时依旧人影全无,他几次向衡无算打听,衡无算只说不知,被他缠的烦了只好派人下山查看。自午时至未时,自未时至申时,不仅没打听到谭普年一行,就连派出去打听的人也不知道哪去了。梁榭焦躁起来,劈头盖脸把衡无算骂了一通,衡无算只笑了笑也不跟他计较。申末时分,邵鸣谦回转‘扬刀盟’,过了一会派出去打听谭普年一行的那名‘玄衣卫’也已回转。梁榭急忙询问,那名‘玄衣卫’说‘谭普年众人路上遇到点麻烦,不过已经解决,昨晚他们在‘中州道境’附近的镇上过的夜,如果顺利的话最晚明天晚上之前便能到。’ 听到确切的消息,梁榭心下稍安。 不知不觉已在山上待了一个月的时间了,今日正是中秋佳节,邵鸣谦吩咐‘禄堂’的人准备准备,众人晚上一起过节。 明月东起,金阳西落未尽,天空上现日月同辉之象。 日月同辉,国必有吉。 梁榭不禁暗笑,如今不光人不靠谱,连天也不靠谱,当此时也国家风雨飘摇,内有权奸一手遮天,外有贼寇虎视眈眈,上无明君良相佐国,下无清廉贤臣用事,这个国家哪还有什么吉祥? 不过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至少这确实是个吉兆。 入夜,几张桌子摆在院子之中,丈许大小的月饼置于其上放在中央,月饼其圆如轮,上有蟾宫、桂树、嫦娥等花色,嫦娥背映明月怀抱玉兔,翩翩飞舞,西瓜切花转圈里摆开,将月饼围成一圈,其他水果亦分而供之,香炉摆上,宝灯四亮,悬于屋檐之下......。 一切摆设齐全,敬天拜月,邵鸣谦先请年纪最大的宗老上香、其次是唐贤、谭兴德、郁栖柏、宜丰……,除了不留大师俱都上了香,外客人上香完毕,便轮到‘扬刀盟’自己人了,邵鸣谦率先上香,其次是衡无算,之后便是各堂分部的管事,梁榭也算得半个‘扬刀盟’的人,他本无心搞这些虚招子,看得众人高兴,也不便扫兴,便跟在管事之后上了香。一时间香炉上大大小小插满了香,其余人只好等着上第二炉的香了。 仪式完毕,众人开始饮酒就食,邵鸣谦同宗老、不留大师等打了招呼,领着衡无算和几位执事出了大厅向山顶上走去,梁榭也被一同邀往。‘秋池山’的山顶也有不少屋舍及练武场地,除此之外尚有一间道观和几处祠堂,想是帮中哪位重要人物信奉道教所建。邵鸣谦领着众人来到道观前止住了脚步,梁榭抬眼望去,那道观门头上写着‘财神观’三个字,梁榭心中疑惑,不该叫‘财神庙’么,‘财神观’这么别扭。 邵鸣谦率先踏入观中,观中只立了一尊神像,面相俊雅而飘逸,想必就是财神了,只是梁榭与各路神仙均不甚熟,看不出这是哪一位财神。邵鸣谦持香跪拜,神态恭敬无比,之后诸位堂主一一跪拜,神态俱都恭敬,梁榭对神佛仙道均不甚相信,原也没有拜佛求道的习惯,然而眼见众人态度也不好多说。心中却暗自摇头,师兄老成持重,心怀正义,怎么看也不像唯利是图的人,做起事来更是稳扎稳打怎会如此荒唐,寄希望于一尊泥塑?光他一个人这般行为也就罢了,那衡无算一本正经怎地也都这样不靠谱? 邵鸣谦冲梁榭招了招手道:“我们花的钱原本都出自他手,你也过来拜一拜吧。”那可不,天下的财自然都归财神掌管。 梁榭依言拜了,邵鸣谦又带众人出了观,进了一处祠堂,祠堂上所列牌位都是为‘扬刀盟’身死的帮众,邵鸣谦率先跪拜,其余堂主接着拜了,这回梁榭不待邵鸣谦吩咐便走过去诚诚恳恳叩了几个头,上香跪拜。其余几处祠堂上皆写着‘扬刀盟英烈祠’,全是已故‘扬刀盟’帮众的牌位,只因牌位较多,一座祠堂收之不下才多盖了几座,‘扬刀盟’的规矩,但凡逢年过节,无论大小节日,盟主必亲自领人祭拜,平日里亦有不少帮众前来祭拜,使其香火不断。 祭拜完毕,几人下得山来,回归大厅与众人饮酒吃饭,邵鸣谦与几位堂主陪同宗老、谭兴德、唐贤等辈分较高的,其余双杰八雄等人自有各堂分组组长与分部管事相陪。不留大师不饮酒,不吃荤腥,出家人也不凑那个热闹,自顾回房休息。 酒桌之上自然少不了敬酒,邵鸣谦礼数周到,先向宗老等敬过了酒方才落座,对于谭兴德等人邵鸣谦也没那么多讲究,一律按同辈之礼相待,彼此碰杯饮酒就是。梁榭与宜丰、双杰八雄等称兄道弟,这么算来谭兴德显然比梁榭要高着一辈,自然也要比邵鸣谦高着一辈,可邵鸣谦比谭兴德只小了几岁,再自认晚辈就显得虚假了。好在梁榭与老鹰、胤苍狼也互相以兄弟称呼,胤苍狼与谭兴德同为京城八派之中的掌门身份,年龄相差不大,辈分自然也相仿,这么算来梁榭又与谭兴德同辈,邵鸣谦也便与谭兴德同辈。这辈分之乱可想而知。 月圆之夜,众人欢聚,连粮仓那边的猫都跑过来凑热闹蹭吃的,厨子张大海给众人做了饭菜又在一群猫中间伺候它们吃喝,唯有皇甫残烛、紫蝴蝶躲在屋中不出。 (本章完) 第119章 三位堂主 经国府中。 武经国倚在椅子上,那两名护卫站立身后,两名绝世美女正在给他捏腰捶腿。他很享受,这是他近一个月来最最舒服的一天,最近一个月来皇上病情越来越严重,他既操劳又担心,这两天总算有了起色。而且这几天更有一件喜事让他高兴不已,他不由得对自己手下的李师爷多了几分满意,更对那个有些变态的酆无常多了几分器重,当然他最佩服的人永远是他自己。他觉得论武功他或许比不上什么龙神,什么雷神这些人,论文韬或许也比不上李师爷这些人,但论用人和权谋之术他强过任何人,李师爷之所以能脱颖而出关键之处还在于他的识人之能,如果他武经国看好的是只会空口说白话异想天开善于落井下石的事后诸葛刘师爷,那姓李的早就死了多时了,不过那样要想办成任何事也都不容易。就拿战略布局来说,李师爷一直认为‘古榆’一党是首要的敌人,其次要防备试探‘誉王’,然后要监视‘匿州侯’钟蛰和‘六龙帮’,而那个白痴刘师爷,不止一次把钟蛰放在第一敌人的位置,更把‘六龙帮’当做长久的朋友,一旦他武经国脸色有异,刘师爷便立马改口,像这样主次不分两面三刀的师爷,实在没什么用处。就像以前几十位师爷互相争斗的时候,他刘师爷干的事居然不是联合其他师爷斗实力最强的李师爷,而是和李师爷一起打压其他人,最终将自己打压掉了。 “府督!”李师爷小声说话。 “嗯!”武经国正眯着眼想事,听到李师爷说话,下意识回了一声。 “皇上的病情......?”李师爷话出口一半,顿了顿。 “张太医不愧是张太医,已好了许多。”武经国道。 “学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李师爷道。 “什么话?” “皇上眼下身子虽有起色,但万一......,不如......。” “想说什么直说吧。” “是。”李师爷躬身抱拳,道:“其实还是老话题,皇上也该有个子嗣了,皇上身子若好一些不如趁早。府督也知,历代皇帝壮年驾崩者不在少数,万一我们的皇上也在驾崩,没得便宜了别人。与其让别人收了好处,不如有个皇子稳妥一些,毕竟幼子更需要仰仗府督的能为。” “嗯。这事早先也说过不止一次,有皇子有有皇子的好处,却也有坏处,要是皇上福寿绵长,皇子长大顺利立为太子对我们有害无利。不过眼下看来这反倒是一个稳妥的办法,就算皇子再怎么精明过人难以控制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李师爷又躬身抱拳道:“府督明鉴。” “其他的事进展如何?” “都算顺利。孙老飞鸽传书‘百忍精堂’的影已然答允帮忙,只是要价高了一些。” “他答应就行,钱财不就是用来招揽人才的么?只要有人才有权力还怕没有银子么?” “府督说的是。” “‘不死邪尊’呢?” “已经带着两名徒弟一起动身,估计再有几天便到。” “好,抓紧办事,这几天本督行事也方便一些,影和‘不死邪尊’到了马上派人来皇宫禀告。” “是。” “那个闇怎么说?” “不好说。” “什么不好说。” “他要的银子更多,学生无法答应。” “要多少?” “三百万两。” “哼!”武经国冷笑一声,道:“三百万两,好大的口气,他可知朝廷岁入是多少。” 李师爷道:“所以学生无法答应他。” “这事你怎么看?” 李师爷道:“可能是搪塞之辞,又或许是借故自高身价,有心要使‘听雨读剑楼’压过‘百忍精堂’,又或者是他猜到要与龙神为敌,不敢接手。” 武经国道:“无妨,慢慢跟他谈,银子明面上不能比影给的更高,暗地里想法给他补平也不是不行。具体怎么做你跟钱师爷商量,银子的事毕竟他比较在行。” “是。” “‘六龙帮’的人有没有去‘扬刀盟’?” “回府督,据回报说这几天便该到了。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嗯!”武经国点了点头。“在绝对的钱和权的面前,任何计谋都是白搭,龙神,你枉自称神,可惜不懂什么叫作人性。” 李师爷笑着附和道:“不懂人性如何懂得人心,不懂人心如何能够不败,既然会败,如何能够称神?就算勉强称神也不过徒有虚名而已,就像‘豹威堂’的四大门神一般。” “说的好!” 秋风送爽,天朗气清,又是一个好天气,山上的天尤其如此。‘秋池山’上众人演武,受老鹰所邀邵鸣谦坐在一旁观赏,衡无算静静呆在一旁,他似乎很喜欢静,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说话。梁榭上山这么多天,听他说的话不足百字,其中至少有八成是不得不说的。 这些年来,梁榭一直听说大师兄的武功如何了得,如何深不可测,他很好奇,师门的‘四虞刀’虽然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当年大师兄打败师叔也并不十分容易,而师叔们的武功比起现在的自己强点有限。深不可测这样的形容用在几位师叔身上那简直就是个笑话,就算宜丰、唐贤、宗老这些人也担不起深不可测四字,用这样的词形容大师兄难免有拍马屁的嫌疑。他很想试试大师兄的武功,可今天他没有这个心情,因为嘉娴要来,两个人整天在一起有时候看着挺烦,分开了这些天却又是思念又是担心。这时见面在即他竟似当年两人相恋时一样激动,或许这就叫做小别胜新婚吧。 秋高气爽,山上的天地格外开阔,连带着人的胸襟似乎也大了不少,胤苍狼和战狼两个人正在闭着眼睛感受着天地的气息,练那‘长生天诀’。梁榭无心练刀,眼望山下,盼望着嘉娴一行能够早些到来。他正自瞧的出神,忽然发现山下有三个人影快速移动,自山上看下去,山底下人如蚁大,饶是梁榭眼力不错也只能瞧个大概,难以辨认。那三条人影迅若崩雷,梁榭只一眨眼间那三条人影便已进了山谷,待梁榭再发现这三人的踪迹时,这三人已在半山腰上。梁榭正待说话,‘嘟~~~’地一声长响,哨兵已吹响号角。 众人皆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敌人来犯。邵鸣谦笑道:“有大角色来了,无算,咱们出去迎接迎接?” “好。”衡无算应道。 “师兄我跟你去。” 邵鸣谦看了看梁榭,点头道:“嗯。” 谭兴德道:“邵盟主,我们也去瞧瞧,帮着贵帮打打下手。” 邵鸣谦道:“有劳各位。” 正说话间,一名‘玄衣卫’跑了过来,向邵鸣谦一抱拳,道:“盟主,‘六龙帮’夏中原、柳风、潘云龙求见。” “嗯,知道了。” 梁榭暗暗心惊,这三人来的也太快了,前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上了山,显然不是一般人。梁榭对武林中的事并不如何了解,不知道这三人是谁,谭兴德听了这三人的名字却暗暗皱眉,‘扬刀盟’扣留了墨幽帆一行,龙神岂有不派人要人的道理?自己也曾向邵鸣谦、衡无算代墨幽帆求过情,但这两人都没有放人的意思。龙神派这三人来要人,分明是来者不善,莫因自己一行之故使得‘扬刀盟’和‘六龙帮’交恶,虽然邵鸣谦这人有多少根底自己尚看不出来,但龙神什么水平自己曾亲眼见过,不愧一个神字,这天下能与龙神对抗的眼下恐怕唯有那传说中的雷神一人。 邵鸣谦带着众人迎了出去,迎面三人都是四五十岁年纪,居中一人正是先前在‘大龙城’众人见过的夏堂主,左边一人同样在‘大龙城’见过的潘堂主,右边一人虽然不识却能猜出便是那柳风。梁榭见这三人之中有两个就是先前见过面的,那夏中原还与不留动过手,三十多招内两人未分胜败,实在是个硬茬。 邵鸣谦抱拳道:“原来是三位堂主大驾光临,当真令‘扬刀盟’蓬荜生辉,快快里边请。” 夏中原抱拳道:“劳烦邵盟主亲自相迎,我等实不敢当。” 邵鸣谦笑道:“哪里哪里。三位能来我‘扬刀盟’实在是我等荣幸。” 柳风道:“柳风听说邵盟主虽是一方巨擘,天下武林的魁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最是厌烦虚情假意的客套不知是也不是?” 邵鸣谦道:“柳堂主说的是,在下原本就是笨人,学不会那些礼节。” 柳风道:“好,既然如此,客套的话就省了吧,我们开门见山如何?” 邵鸣谦道:“柳堂主请说。” 柳风道:“‘天鬼’墨幽帆一行十一人是否关押在‘扬刀盟’?” 邵鸣谦道:“不瞒柳堂主,墨先生确在‘扬刀盟’。” 柳风道:“邵盟主可否将人交给我们?得罪之处柳风代‘天鬼’、代龙神向‘扬刀盟’致歉。” 谭兴德和梁榭心中暗喜,原以为这三人来势汹汹必然难缠,想不到只是要人而已,以他们的身份说替龙神道歉自然不会算后账。而邵鸣谦一向较为随和,自然非答允不可。 邵鸣谦回头向衡无算问道:“无算,叫人请墨先生出来。” 衡无算道:“别的帮的可以,‘六龙帮’不行。” 这一句话让大大出乎众人意料,这个衡无算竟敢不听当家的命令,简直岂有此理。 潘云龙道:“这位朋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衡无算道:“‘六龙帮’强过‘扬刀盟’,所以不行。”言下之意,若是‘扬刀盟’交了人怕江湖上说闲话,说‘扬刀盟’怕了‘六龙帮’,以后‘扬刀盟’在江湖上威名大减,有些生意难免受到影响,他此言一出,邵鸣谦便已领会。 夏中原道:“都是武林道的朋友,‘扬刀盟’的顾虑我等可以理解。” 衡无算道:“多谢。” 谭兴德见事情要糟,不由得暗自皱眉,他女儿拜墨幽帆为师本就承着情,先前众人在‘大龙城’更承夏潘两位堂主手下留情放了一马,众人之所以能逃走可以说全赖‘六龙帮’,他怕事情闹大两方都难堪,暗自向邵鸣谦传音道:“邵盟主,我们不如卖一个面子给‘六龙帮’,免得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邵鸣谦传音道:“‘玄衣卫’负责守卫‘扬刀盟’的安全,对于进犯敌人的处置‘玄衣卫’有权定夺,无算既然说了话我也没有理由驳回。” 夏中原道:“二位,‘扬刀盟’的难处我等可以理解,不过我三人受龙神之命而来,若是空手而归未免有亏职守,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衡无算道:“怎么赌?” 夏中原道:“先前‘天鬼’与不留大师一行三战定输赢,不如我们也以三战定胜负,邵盟主一方任选三人与我等三人对战,我们胜‘扬刀盟’放人,我们败转身便走。” 邵鸣谦道:“好。” 夏中原道:“请邵盟主选人。”他只提墨幽帆被困一事,于此前纠葛半字未提,不知是已经忘却还是‘六龙帮’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本章完) 第120章 三战 邵鸣谦道:“久闻夏堂主武功盖世,在下仰慕已久,想与夏堂主过过手,不知夏堂主肯赏脸么?” 夏中原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么邵盟主第二个人选是谁?” “邵盟主,和尚请战。”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不留和宗老自后方缓步走了过来,说道。 邵鸣谦道:“大师出马自是远胜过在下了。夏堂主,不留大师可否上场?” 夏中原道:“当然可以。”他向柳风和潘云龙看了一眼,柳风会意,道:“听闻不留大师以‘推山掌’和‘金刚不坏神功’驰名江湖,一生未有败绩,柳风不才想要领教领教。” 不留道:“好。” 两个人选底定,无论是邵鸣谦还是不留都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尽管对手是‘六龙帮’的三位堂主,然而两人纵然不能取胜也断然不至有败,然而第三个人选却是难事,‘扬刀盟’威名远播的三大堂主全部不在场,其他人必然不是潘云龙的对手,万一前两场打平,这第三场必败无疑。胜败尚在其次,关键之处却在于‘扬刀盟’乃天下四大帮之一,威名素著,若是加上不留连‘六龙帮’三个堂主都应付不了,那以后‘扬刀盟’的人在江湖上很难抬得起头来。 “邵盟主,这第三战由交给我吧。”宗老言念及此忽然说道,他暗自盘算,郁栖柏、宜丰、谭兴德都不及自己,唐贤多半也要逊自己一筹,而‘扬刀盟’之中除了三大堂主之外应该没有比自己更强的高手,‘玄衣卫’虽名声在外,毕竟时短,统领衡无算年纪又轻实力有限,他对上潘云龙若败其他人更没有丝毫胜算,是以自告奉勇,另一方面他却是想着‘半步堂’怎么说也是京城八派之首,自己这个掌门人的师叔在这个时候若不站出来恐怕遭人耻笑。 潘云龙笑道:“宗前辈的轻功和掌法俱臻化境,自创的‘五更赋’更是武林一绝,晚辈有幸讨教一二。” 宗老道:“潘堂主过誉了,老朽与潘堂主一战八成是要输的了。” 潘云龙笑道:“岂敢岂敢。” 衡无算忽道:“前辈可否将这一战让予我?” 宗老一愣,宜丰已经是他见过武功最为扎实的年轻人,他不相信眼前这个比宜丰大不了几岁的人会强过宜丰,更强过自己。他微一走神,衡无算已挡在了他的身前。道:“潘堂主,请了。” 潘云龙道:“阁下是?” 衡无算道:“衡无算。” 潘云龙眉头一皱,道:“你就是‘玄衣卫’总首领,‘玄默刀’衡无算?” 衡无算道:“正是。” 潘云龙道:“听说‘玄默刀’沉稳之极、内敛之至,却在沉稳与内敛中突起无穷的变化,令人防不胜防。我还道使这种刀法的人至少也要有四五十岁,想不到却这么年轻。” 衡无算道:“不年轻,快四十了。” 潘云龙道:“‘龙神’说在‘扬刀盟’里除了邵盟主就以你的武功最高,单以刀法而论,除了‘影’,你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潘某若能败在你手也不算冤枉。” 衡无算道:“‘龙神’抬举,潘堂主,请。” “请。” 听了两人对话宗老这才知道,原来这衡无算竟得‘龙神’这么高的评价,看来自己这把老骨头还真未必比得上他。 “等一等。”邵鸣谦忽道。“此次赌约非是为了争名,所以无论胜败皆不足为外人道,还请三位堂主保密。” 夏中原笑道:“邵盟主这么说是为了顾全我等脸面了,自然答应。” 邵鸣谦道:“如此,我们最好在‘演武厅’闭门打斗,胜败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夏中原道:“好。” 柳风道:“早打早收工,大师,我们两个打这第一战怎样?” 不留道:“和尚正有此意。” 二人当即走到石屋的‘演武厅’前推门进入。 这本非生死之战,胜败其实没有实质性的利害,唯一要担心的便是交手之中是否会有人受伤。而不留的能为大家有目共睹,先前京城一战连番消耗仍可保众人安然身退,其实力强横可见一斑,柳风就是再厉害也不见得能比得上十大名锋中的‘破甲神锋’,若破不了不留的‘金刚不坏之身’再精巧的招式也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石屋中掌风呼呼作响,时不时传出一阵呼喝声,以及拳掌相交的声音,两人打了一顿饭的功夫仍未闻停歇,显然任何一方都没有绝对的优势。又过了片刻,石屋中传来轰然一声巨响,然后良久没有声息,过了一会,石门开启,不留和柳风两人相继走出。 柳风哈哈一笑,抱拳道:“不留大师果然厉害,佩服。” 虽未明言胜败,但从柳风的话当中不难猜出,至少是不留占了上风。 衡无算道:“潘堂主请。” 潘云龙道:“请。” 两人相继走入石屋,石门关上,两人斗了起来,他二人相斗,似乎极为文雅,不闻呼喝,只隔半晌偶尔传来一两声兵器相交的声音,众人本想着六大高手对决可以一饱眼福,哪知这六人竟然关起门打,全然不给众人观战的机会。 众人正在屋外等的无聊,忽有一名帮众跑上了山,向邵鸣谦抱拳道:“盟主,谭老掌门带人已过了‘九梁城’,正在赶来。” “嗯,我这里走不开,你叫单迟替我下去迎接。” “是。”那名帮众当即去叫人,谭兴德听闻老父到来也亲自带人下山迎接,梁榭不待他们动身早已一溜烟跑下了山。 ‘秋池山’下人烟稀少,风景幽静,一条大路顺着山体曲折蜿蜒,梁榭眼巴巴顺着大路向东望去,直到尽头,不见行人...... 过了一会,身后脚步声响动,梁榭知是谭兴德一行下了山,只回头笑了笑,算是招呼。 “梁兄弟!” “谭掌门。” 两人互相招呼一声,便不再说话。 良久,谭兴德忽然叹了口气,和蔼可亲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之色。 “谭掌门有心事?” 谭兴德道:“没有。”梁榭知他因谭门之事伤心,也不好再问,只装作不知。 “梁兄弟,你对妻子用情至深让在下汗颜呐。” 梁榭笑道:“嘉娴重病在身,舟车劳顿恐加重病情,谭掌门若是我也会一样担忧。我倒宁可她身子安好,哪怕这回见不着。” 谭兴德笑道:“看不出梁兄弟至情至性倒有道家一般的洒脱。” 梁榭疑惑道:“什么道家的洒脱?” 谭兴德道:“‘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梁榭道:“原来相濡以沫还有后半句话,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他对这种道家、佛家的境界没有兴趣,人生在世不就是要一个人与自己相濡以沫互相依存的生活下去么,都相忘于江湖有什么意思,恋人难道非要像大师兄和二师姐一样,彼此再也见不着?只是他实在害怕看到妻子病重难愈的样子。 谭兴德道:“是啊,这是道家庄子的潇洒。人生亦该如此,梁兄弟想过没有,其实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梁榭一笑,不予作答。心中却道:“不见?自己这十来年的隐忍,痛苦难道是为了相互忘记?笑话!这种似是而非的道理还是留着哄骗小孩子吧。” 秋风,吹动着山中的草木,摇曳着谷中的树枝,婆娑着路旁的尘土。时间过的可真快,一眨眼间树叶已微微泛黄,再一眨眼或许就已是冬日。少时总以为长大后生活将是无比精彩,无比绚烂,总以为自己是这人世间这处戏里的主角,所有的光环都将加诸在自己身上,长大后你才会发现,原来每个人曾经都以为自己是主角,残酷的是在这出戏万万千千的人中主角只有极少数的几个,甚至这出戏根本没有主角,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当风云变动,日月更迭,再伟大的人留下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故事。 天上的云,漂浮,越聚越多,挡住了太阳,天色渐渐阴沉了起来。 梁榭已不敢回想自己少时的志向,如今的他再也说不出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说不出那样豪气干云的话。成长究竟是进步还是退步? “来了。”谭兴德冷不丁说道。梁榭收摄心神,大路边几辆马车遥遥走来,赶车的是几个年纪不轻的车把式,其中一辆马车车辕末尾的平板处一名老者与车把式并排而坐,看年纪应该就是谭兴德的父亲,谭普年。 梁榭心中一震,嘉娴就在这些马车之中。 (本章完) 第121章 希望 失望 绝望 马车骨碌碌骨碌碌不紧不慢走着,越来越近,谭兴德和‘扬刀盟’的人迎了上去,梁榭紧跟着谭兴德身后。 “‘扬刀盟’欢迎谭老掌门光临,‘玄衣卫’熊单迟替盟主向前辈问安。”说着单膝跪了下去。 谭普年忙跃下马车,伸手搀扶熊单迟,呵呵一笑道:“老朽何德何能,岂敢受邵盟主大礼?熊壮士快快请起!” 熊单迟当即起身,谭兴德上前见过谭普年,众人将马车内的家眷扶下车来,这一行却是谭兴德、谭兴丞、谭兴业等人的妻儿,熊单迟带人前去招呼,梁榭也不得不与众人寒暄两句,一双眼睛却是不离开马车。眼见最后一辆马车中的人也下了车却依旧不见嘉娴的身影,梁榭心中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妙,当即也顾不得礼数,抢过来强作镇定向谭普年问道:“前辈,贱内他们姐弟什么时候到?” 谭普年一愣道:“尊夫人没跟我们在一起,不留大师没跟你说么?”梁榭脑中嗡地一声,顿时头皮发麻,手足发软,颤声道:“前......前辈,莫开玩笑。” 谭普年脸色一肃,道:“先别着急,或许不留大师另有安排,一会问问他。” 梁榭无力一笑,脸色已变得惨白。熊单迟已付了车资带着谭普年众人缓缓向山上走去,谭兴德瞧出梁榭脸色不对,低声对身边的张英杰安顿道:“你陪着点他。”张英杰应了一声,走过来扶了梁榭一把,梁榭伸手推开他,自顾跟在谭普年一行之后走着,张英杰微微一愣,也跟在他身后。 谭普年颇喜交友,这一路不断跟熊单迟打听周边风土人情,打听‘扬刀盟’的几位堂主和邵鸣谦,两人交谈甚欢,反倒把谭兴德晾在一边,谭兴德见老父高兴也不敢打扰,心中却是担忧一会谭兴业、谭兴丞之死该如何出口,这些弟妹侄儿们如何接受得了...... ‘秋池山’的山路有六七里长,对于不会武功的人来说,走的颇为辛苦,可今日梁榭似乎比他们走的更累更辛苦,好不容易等上了山,‘谭门’众人相迎,不留、宗老等人也一并迎了出来,众人嘘寒问暖梁榭却越听越烦,失望与怒气夹杂,一双眼盯着不留一瞬不离,好不容易又等到谭普年等人安顿下来,梁榭方找到不留。 不留看他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你......还是知道了。” 梁榭强忍怒气道:“为什么?” 不留道:“尊夫人的事,是和尚无能。” 梁榭紧咬着牙,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是和尚,为什么要说谎?” 不留苦笑道:“我是和尚,人都杀得,何况是说谎?” 梁榭手足颤抖,冰凉,怒气越盛,遏制不住道:“秃驴,你骗我。” 不留缓缓点了点头,梁榭颤抖着拔刀在手,用刀一指不留道:“你要为你的作为付出代价!” 宗老瞧着不对,三两步赶过来道:“我们瞒着你也是为你好,否则你定然会去找武经国,到时候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搭上自己一命。” “滚!你也不是好东西。”梁榭双眼通红,怒气驱使着他,内力如野马一般不受控制奔腾起来。 宗老脸色一变,复又稍微缓和,道:“那日我和大师去的迟了,等我们到时尊夫人已不知去向......” “滚!”宗老一句话未说完,又被梁榭骂了回去,宗老脾气火爆,脸色腾地一下拉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劝道:“梁大侠,你先冷静一些,有什么话慢慢说。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哈哈哈哈哈哈。”梁榭一阵大笑,哪里能听得进去宗老的劝说,一时间伤心、愤怒、失望、绝望、凄凉诸般心绪纷至沓来,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态蔓延全身。 宗老眼见梁榭神态癫狂,跟平时判若两人,不由得也怒上心头,冷笑道:“想动手,我陪你。” “宗老!”不留忽然道。 “好!”宗老强忍怒气退在一旁。 怒意支配着梁榭的身心,燃烧着梁榭的理智,他举着刀的手在不断的颤抖,良久,‘当啷’一声,梁榭的刀终于脱手,他紧闭着双眼,握紧了拳头,一动不再动。 “唉!”不留叹了口气,和宗老转身离开。 不远处,‘谭门’众人哭声震天,有孩子的,大多数是女人的,他们自是得知了自己亲人的死讯,放声痛哭,这一哭勾得先前那些家眷也痛哭了起来。 不留暗暗心痛,佛陀出家非不懂人情,而是太懂人情,所以更知道人世间的苦难,可时至今日为何人世间依旧充满苦难?倘若佛法无边,救助众生脱离苦难不好么?倘若众生要讲缘法需要自悟,那佛......。不留心痛不已,更燃起炽盛的杀意,他一边走一边默念‘心经’却是越念越是烦躁......。不管如何,我愿以此身换无上神通,助世人永脱苦海,不留心中发愿。 他们走出去没几步,迎面碰上了宜丰和谭兴德,两人脸色凝重,不留略微吃惊,这两人都是老成持重的人,若非大事绝不会这般沉不住气,当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谭兴德铁青着脸道:“我们在京城的眼线传来消息,大人们......出事了。” 宗老问道:“哪位大人出事了?” 谭兴德道:“‘大理寺’李大人、‘督查院’张大人、王大人都出事了,就连内廷鲁公公、陈公公也未能幸免,我们一共二十六位大人已全部被下了‘金圉’。” 宗老惊道:“怎会这样?” 谭兴德道:“据说是‘金衣卫’活捉了贺掌柜和张掌柜,严刑拷打,两人受刑不住,招出了杨大人,杨大人又招出了张大人.....。” 宗老更是吃惊,问道:“我们亲眼所见,贺掌柜和张掌柜不是被酆无常打死了么?” 谭兴德道:“是我们大意了,战狼和小东看了尸体我们没有没再检查,那日酆无常叫人搬走尸体我原以为是他作风古怪,拿着尸体领赏,哪知两位掌柜只是一时闭气,也难怪他一改作风未追杀我们,原来他早已大获全胜。可怜那么多人,都白死了。” “唉!”宗老长叹一声。 谭兴德道:“眼下诸位大人罪名早定,没被定罪的也已不成人形,韩平韩大人和沈南武沈大人也被拷打致死。” 宗老道:“韩大人是?”当日京城的时候宗老听不留和宜丰两人说起过这个韩大人,当时他就想问了,碍于形势和怀疑自己人当中可能有内奸未曾张口。 宜丰道:“是我那天胡诌的,韩平是武阉的得力助手,如果我们当中有内奸的话,正好借内奸之口除掉他。” 宗老默然。这事原本是众人负责联系各方势力,主力却是朝中的诸位大人,他们若还健在,众人尚可找机会报仇,如今诸位大人已全数入狱,那以后若要动武经国唯有刺杀一途,以众人的实力想对付酆无常、庄则敬等大内高手都成问题,更遑论整个‘府卫’以及武经国请来的江湖高手,若要‘扬刀盟’倾巢出动相助,那么多人,兵部完全可以以平反派兵,别说报仇,若无内应连京城都进不去。不留号称无敌,向来有胜无败,如今众人却是在他的带领下一败涂地,而且死伤惨重再 无翻盘的机会,一时悔恨不已,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再度被扰乱。 不留深吸一口气,问道:“诸位大人都被定的什么罪?可有凭证?” 谭兴德道:“贪污,证据确凿,而且......早已判定,翻不了案了。” 不留无言,若是谋逆大罪,其凭证必然捏造,事情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贪污,这事诸位大人虽然比起徐春之,任思勰之流收敛一些,却实实在在做过,而且不在少数,就以诸位大人住的房子,养的女乐,纳的妾室哪里是俸禄更够支付得起的?可说不查则已,一查一个准,抵赖也是无用。 “唉!”谭兴德长叹一声,又道:“方将军贵为北川靖边将军,曾于国家危难之际力挽狂澜,连败‘金骑兵’,屡立奇功,六月连报三捷,上月却也已递了辞呈,不知是受了排挤还是其他原因。” 不留眉头紧锁却未说话。 四人正自感伤,一名‘玄衣卫’却带着一个和尚找了过来,那和尚不留认得,以前在‘中州禅宗’时见过,记得他是住持师兄的弟子,那和尚一见不留‘噗通’一声跪倒,一把抱住不留的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留一惊,那和尚哭道:“师叔,终于找到你了,师父......师父他......” 不留浑身一震,忙问道:“师兄他怎么了?” 那和尚却只是哭,说不出话来,不留神色大变,料想‘中州禅宗’有难,他当下顾不得其他,告别宗老等人带着那和尚告辞而去。两人下了山,不留问明情况,安顿那和尚随后赶来,自己风驰电掣一般顺着大路向‘中州禅宗’赶去,师门出事,他心急如焚顷刻之间便在几十里开外。 行至中途,天色越来越阴沉,下起了蒙蒙细雨,忽见一名破衣烂衫长得傻乎乎的和尚和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挡路,不留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那和尚看见不留呵呵傻笑道:“秃驴来了,秃驴来了,疯子,快打他。” 那蓬头垢面的汉子道:“你叫他秃驴,你也是秃驴,秃驴打秃驴正好。” 那和尚傻乎乎地道:“好,好,秃驴打秃驴,打秃驴喽!”忽然一个跟头,头下脚上倒了过来,张嘴如疯狗一般向不留咬去,不留向后退了一步,那和尚两腿向不留脸上乱蹬了过来,恶臭扑鼻,他鞋子上竟然全是粪便。不留向后又退了一步,伸腿向他胸口踢去,那和尚一个跟头向后翻去,手忙脚乱间躲过了不留一踢。张口叫道:“喂,秃驴,你颠倒了怎么打架?我不占你的便宜,快把身子转过来。” 不留不答,那蓬头垢面的汉子道:“明明是你倒了过来,却说别人颠倒,你鞋子上的屎灌倒脑子里去了?” “是我颠倒了?那我试试。咿~~呀!”和尚一声怪叫,一个跟头翻起,双腿下劈,不留不愿让屎尿沾身,侧身避让,那和尚空中一个折转,‘啪’地一声,已然一掌打在不留肩头,一股大力下传,不留足下的土地下陷数寸,平平淡淡的一掌竟有千斤之力。不留一挺肩头,一拳向他打去,那和尚又是一个跟头倒翻出去,竟又躲开了。 “喂,疯子,这秃驴身子好得很,肯定没少偷吃肉,他分给你没有?” 汉子道:“没有。” 和尚道:“偷吃肉不分给我们,打他。”说着一个跟头翻来,手足并用,向不留打来,那汉子满地打滚,抱腿,掏裆,吐口水,插腚,招数极其下流,尽往不留下三路招呼,不留一面避让,一面还击,这两人打的全无章法,竟和不留打的有来有去。 那和尚打斗中又是一个跟头翻了出去,躲开不留一掌,哈哈大笑道:“你打不过我,打不过我......”忽然神色一凛,郑重其色道:“我是如来佛祖,我是如来佛祖,你快拜我啊,快来拜我啊,我给你买糖吃,很甜很甜的糖,是麦芽糖。咿?疯子我们这是什么年代?有麦芽糖么?” 那汉子向不留啐了一口,道:“不知道,或许有吧,不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和尚道:“我是如来佛祖,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不仅知道麦芽糖,还知道狗屎做的糖,秃驴,给你吃狗屎做的糖。”忽然双腿一蹬,一双鞋子向不留嘴巴飞去,他一个跟头翻起,双腿向不留夹来,不留纵身避过,那汉子在地下一滚,又张臂抱了过来,和尚凌空一个跟头也是张开双臂合抱过来。 不留起足踢开那汉子,双臂挡开和尚,那和尚双臂与不留一接,如面条一般缠住不留双臂,身子蓦地又是一个跟头翻到不留身后,竟然锁住了不留双臂,那汉子趁机一把抱住了不留,大喊道:“我抓住他了,快抢他的肉吃。”张口向不留膝盖咬去。 不留见两人尽用纠缠锁拿的功夫,全是为了对付自己的‘金刚不坏之身’,当即不再顾及伤不伤人,气运丹田,陡然暴喝一声:“开!”腿一分,起足将汉子踢了出去,臂膀一甩将和尚甩出。 “癫和尚,疯魔拳古今昇,连你们中州双怪也投靠了武阉?” 癫和尚道:“疯子,秃驴在说什么?你听得懂吗?” 疯魔拳道:“你不是如来佛祖么?你听不懂我怎么听得懂?” 癫和尚一拍脑袋道:“对哦,我是如来佛祖,呼哈哈哈哈哈,咿?如来佛祖叫什么名字?叫苦渡?叫十智苦禅?叫九翼如来?还是叫太上老君?不对,叫......啊,对了叫癫和尚,哈哈哈哈哈哈,。” 不留神色一肃,沉声道:“癫和尚,身为佛门中人,你敢辱没佛祖?” 癫和尚啪地坐在地上,抬腿把脚趾含在嘴里,忽然哭道:“疯子,秃驴生气了,他竟然生气了,他生气了就会吃肉,我的屁股是肉,脚也是肉,他要吃我的脚,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有了,不如我自己先吃掉,他就吃不着了,疯子你吃不吃?” 疯魔拳道:“不吃,你的脚是臭的,不好吃。” 这两人在江湖上以装疯卖傻出名,却并非真傻,看两人态度确是武阉派来阻止自己回师门的无疑,他今日本就心情极差,又见癫和尚对佛祖大为不敬更是怒上心头,此刻顾虑尽去,提一口真气,沉声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对付和尚,该说是你们不自量力还是武阉识人不明?癫和尚,你辱没佛祖助纣为虐不配为僧,我今日替佛祖清理门户。” 癫和尚求饶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大不了我送个美女给你,好不好?好不好?喂......”他突然压低声音,凑了过来道:“非常非常美的美女,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她穿着一身红衣服,打着红伞,红伞上有两个被虫子咬坏了的洞......” 不留一惊,忽然觉得周边气息有异,闪目看去,却见一个人缓步走来,这人着一身红衣,打着一柄红伞,长发披开散落肩头,一张脸白的吓人,但见他(她)眼角上挑,飞眉入鬓,嘴唇红如血染,黑漆漆的长睫毛使他(她)的眼睛看上去更大,更明亮,他(她)长得很美,这种美不同于小家碧玉,也不同于大家闺秀。他(她)的美惊心动魄,他(她)周身上下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像男人又似女人,既美丽又妖异,在蒙蒙细雨中缓步走来竟如画中一般,颇有几番诗意,更有几许惊怵。 他(她)并未出手偷袭,不留的心却不由得猛地一跳...... “他(她)居然没死?” (本章完) 第122章 末世之兆(上) 喜讯一个个传来,武经国很高兴,最近的事办得都比较顺利,这使他不得不再次重新评定李师爷和元老的能力。从一开始对两人能力的信任,到后来对这些人能力的不信任,到现在他不得不再次肯定这些人。他两人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在每次行动之前,他都要问一问两人的意见,甚至多数主意都是他们出的,李师爷文,元老武,李师爷出计谋,元老熟知武林之事,更知晓武林中绝大多数人的实力,这个配合很好,当然这一切都要依附在他的权力之下。再加上‘栖凤楼’的美色笼络,更拿住了多数大臣的把柄,在朝在野谁能跟他武经国相争?美女嘛,只要是正常男人,有谁不爱?就算是太监也并不会反感,巧的是‘栖凤楼’恰巧最不缺美女,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南方的北方的,小家碧玉的,大家闺秀的,不管你喜欢小鸟依人的还是高贵冷艳的,只要你想得出的,‘栖凤楼’都有。有句话说得好,叫‘食色性也’,人无论修行也好,隐忍也罢都不可能与本能作对,贪恋美食是本能,贪恋美色也是本能,喜欢金钱权力无一不是本能,人只要有这些本能存在就永远有除不尽的贪腐,享不尽的美色,吃不尽的美食,只要人的本能在,他武经国就永远有数不尽的盟友,数不尽的奴隶,谁也争不过他。可如果这些本能消失呢?那人也将不复存在。所以武经国不怕,他懂人性,所以他有信心能够操控任何人,能操控人就能操控事,所以他有信心能操控一切。 每天有不同的美女给他捏肩捶腿,每天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入账,每天有数不清的人前来投靠,武经国很享受这一切,此生他唯有一个遗憾,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李师爷每当看着武经国身边的美女又换了人他就有些可惜,有些嫉妒,他也有不少的女人,都称得上是美女,可姿色最好的女人永远在伺候武经国,这简直是暴殄天物。他看着眼馋,却不敢妄动,他唯有装出一副不好女色的样子,有时候武经国也会将身边的美女赏他两个,可他除了古董字画和银子之外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他也知道武经国赏给他美女是为了监视他,他不敢不要,却不敢放肆,这种感觉很不爽,就好像你在饿极了的时候眼前放着一盘你最喜欢吃的菜,你明明可以大口大口的去吃,可你却在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去呡,嘴巴还不能发出声音,每吃完一口还要向身边的人点头微笑示意,这不是在解馋,不是在止饿,反而会让你感觉更饿,更馋。 其实李师爷心中颇为看不起武经国,你再有钱,再有权也不过是个废人,这一点比起他来差远了,他更看不起武经国,一个识字不多连读个笑话都要靠他的人,能有多少智谋?他最看不起武经国一副成竹在胸半死不活的臭模样,有什么可以耀武扬威的,没有他武经国算个屁。可他需要这样的废人,需要这样识字不多智谋不算出众的废人,哪怕这个废人高高在上,骑在他的头顶,没有这个废人就没有他的一切,如果这个废人是个有水平的废人,也体现不出他李师爷的能耐,同样没有他的一切。所以他不得不每天挤出一丝笑容,装作恭敬无比的伺候武经国。当然武经国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看人较准,笼络人的手段也高明,这也是李师爷最为忌惮的一点,所以他必须每天小心翼翼对待武经国,不敢有丝毫马虎。像武经国这样的人他太了解了,你今天说错一句话得罪了他不要紧,哪怕今天你不小心砍掉了他的手也不要紧,他未必会当场发作,有时候甚至会假装大方的原谅你,你以为没事了,过去了。可等你感恩戴德替他办完事之后,他会突然算账,毫无理由,不用借口的算账,而且这个账有时候会算有时候不会算。也就是说只要你得罪了他没过河之前一定不会拆桥,等过了河之后他有时候会拆桥,有时候不会拆桥,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他哪一天算是过了河,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怎样算是得罪了他,最可怕的是得了他好处的人们永远在期待着下一次的好处,哪怕他知道武经国有可能算后账大多数人依然会抱着侥幸心理,绝不逃跑。 侥幸是一种劣根,更是人的本性,要克服并不容易。人一旦通过好运气意外做成一件事,获得了好处就会将这种成功经验认定为理所当然,即使哪一天在同样的事上栽了跟头也绝不会屈服,而是会抱着这次运气不好,下次一定成功的侥幸心理继续赌上更多的东西,甚至是身家性命。所以这世上往往越成功的人失败的时候便越凄惨,爬得越高摔得越疼,就像那个守株待兔的人一样,即使有明眼人劝诫也毫无用处。这就是侥幸,或者叫做赌性,所以千百年来赌场屡禁不止。 李师爷知道这些,他不太相信运气,他只相信自己,虽然自己也经常会做错,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比运气要靠谱一些。所以他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琢磨武经国的心情是好是坏,正因如此他很了解武经国,但比起了解武经国更重要的是他更了解自己,他知道他是个狂放的人,当他每做成一件事都不由得自鸣得意,以至于语气有些张狂,管不住自己,但他苦苦忍耐着,不敢对武经国表现出丝毫不敬,实在忍不住时他也会站在武经国一遍居高临下训斥手下的人,起码这样很安全。他很佩服元老,这个老人远比他沉得住气,他也很忌惮元老,所以平日里他尽量不去得罪元老,当然比起忌惮和佩服他更讨厌元老,他不喜欢有人比他强,这会让他感觉到危险和不安,可身边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他每天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琢磨武经国的利益,他知道唯有确保了武经国的利益才能使他在武经国的眼里更加不可替代,当然他还会在必要的时候故意犯些小错,留一些敌人给武经国,因为只有这样武经国才有过不完的河,河过不完桥自然不会拆了。武经国的敌人一日不尽,忧患一日不消他便可高枕无忧一日。 “只有这些了?”武经国眯着眼听完李师爷的禀报,良久才道。 “是!暂时只有这些消息。”李师爷恭恭敬敬地道。 “元老,此战‘六龙帮’输的合理么?”武经国问道。 元老笑道:“邵鸣谦对夏中原,不留对柳风,衡无算对潘云龙,这场仗‘扬刀盟’想输都难。” “这三人有这样的实力?”武经国颇有兴趣问道。 元老道:“邵鸣谦性格敦厚,很少显露锋芒,武林中虽无人见识过其真实本领,但从侧面可以推敲一二,自楚中卿等人加入‘扬刀盟’以来,武功突飞猛进,成倍增长,可见邵鸣谦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对战夏中原虽不敢说必胜,却也不至于落败。不留的实力府督想必听说过,破不了‘金刚不坏之身’柳风招式再精也是无用,所以不留必胜。‘玄衣卫’是天下四卫之一,明面上虽是邵鸣谦组建的,实际上却是衡无算一手训练出来的,这样的人实力可想而知,潘云龙虽是高手,对上他胜算高不到哪去。” 武经国道:“除去不留,这两人倒是人才,希望孙老顺利招揽过来。” 元老道:“就算没有他们府督手中也是高手如云。” 武经国一笑,继续问道:“二位认为此事将怎样了结?” 李师爷和元老同时道:“不了了之。”两人对视一眼,元老做个让手,李师爷道:“这两个帮派实力均大,若要开战只有两败俱伤,无论龙神或是邵鸣谦均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定会各让一步不了了之。无论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们盯死了两帮的举动就是。” 武经国道:“嗯,元老怎么说?” 元老道:“李师爷想的周到。眼下两帮看似敌对,所作所为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并不能排除两个帮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互相商议合作买卖,甚至暗中结盟的可能,若真是那样我们对付‘六龙帮’的难度便会增大许多。‘扬刀盟’包庇不留‘半步堂’等人,不留等人先前以‘誉王’为饵,算计我们,而龙神的态度又像是支持‘誉王’又像是包庇不留等人,着实让人猜想不透。按理说龙神若是帮‘誉王’未免露面过早了些,他若一直隐藏任谁也料不到‘誉王’会有这样的后台,等到关键时刻突然发难我们势必难以招架,这个道理我懂得,龙神自然更加懂得,除非他想让我们提前对他有所防备,否则决不会出如此昏招。可若是帮着‘半步堂’等人对付我们却又太晚了些,而且此后朝中大臣一一落罪,‘古榆’‘半步堂’等余孽几乎被府督连根拔起,龙神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以龙神的水平不可能不知道朝中大臣的重要性。最为合理的解释便是如龙神先前的做法一般,‘六龙帮’的目的只是火中取栗得些好处,龙神向来以帮内兄弟利益为首,这种做法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这次他露面不足一个时辰却多了近十万两银子的产业。此后为了在面子上对府督有个交代于是不得不派墨幽帆拿人,最终却栽在了‘扬刀盟’的手中......” 武经国静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元老继续道:“这一切推论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已知结果,但龙神行事背离常理也不在少数,眼下无论我们如何猜想终不能下定论,最为稳妥的做法正如李师爷所说,监视好两帮的动作,静观其变。待各位武林朋友齐至之日便是我们行动之时,龙神此人决不可留。” 武经国点头问道:“目前武林中高手请了多少?大约什么时候能到?” 元老道:“此事我与李师爷刚刚统算了一遍,目前咱们共请了三百多位高手,已到府上有二十多位,其他人也将在这几天内陆续赶到,最有分量的影和‘不死邪尊’以及两人的门人部下也会在五日内赶来,此外盖摩天和惊虹也已派人去请,不日将会收到消息。” 武经国道:“很好,‘扬刀盟’的立场二位有没有新的看法?” 元老道:“‘扬刀盟’的人很少来京城,应与朝中大臣无甚关联,且在前些日子京城之战中没有‘扬刀盟’的人,姑且认为邵鸣谦收留不留等人只是出于江湖道义,或者因他与梁榭这层师兄弟的关系,至于局势将来的变化目前仍是言之过早。” 李师爷道:“其实‘扬刀盟’对府督威胁不大,即便他想与我们势不两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倾巢出动府督自有理由调精兵守卫京师,名正言顺,甚至他们连中州也出不去,若只是来三五十人自有元老和大内高手应付,眼下朝中反对势力尽除我们首要的敌人是‘六龙帮’,至于‘扬刀盟’交给‘中州侯’对付即可。” 武经国又笑着点了点头,道:“好,说的有理,接下来就看江湖排名第三的影与排名第四的‘不死邪尊’联手能否击败排名第二的龙神。” (本章完) 第123章 末世之兆(中) 梁榭的心在痛,他不止一次被人欺骗,也不止被一个欺骗,就连耿直的宗老,正义凛然的不留都要骗他。他愤怒,怒的发狂,一直以来他对上天的要求都不高,而且这种要求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低,到后来他只希望嘉娴的病能耗,只希望两个人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再到后来他只希望能把嘉娴从武经国手上救出来,至于她的病再慢慢治疗不迟,可就是这样的要求老天都不愿意满足他。他愤怒,他不解,为何这世上有的人做尽坏事却妻贤子孝,荣华富贵,平平安安过一生,自己只是想和妻子过上再普通不过的生活,上天却非要逼得他杀人放火,仍不肯罢休。 他没有对不留和宗老下手,他知道若不是他们让着他,十个他也打不过这两个人,他愤怒不是因为不留,而是因为无奈,他恨的不是不留,而是命运。不得不说命运是个完全完全不讲道理的东西,没有公平可言,没有道理可讲,不只是人,任何花鸟野兽都有其命运,只不过有的命好有的命不好。就比如猪羊,生来就是被吃的命运,再比如老虎,生来就是吃猪羊的命运,你说生命平等么?猪羊从生到死不会吃掉任何一只老虎,而老虎从生到死却要吃掉几百只猪羊。人也是一样,有的人生来就是猎物,只有被屠杀宰割的命运,极少有逃脱的,而有的人生来就是猎人,只有他屠杀宰割别人。梁榭既当过猎物,也当过猎人,他本不想屠杀宰割别人,却也不愿被别人屠杀宰割,他只想像那吃草的羊一样,与人无损,但这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当他发现原来他吃了草还会被饿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是一头狼,一头跛了脚,秃了牙的狼,他只有靠杀生才能存活,而他要面对的还有那数不尽的健壮的狼,面对他们的排挤和屠杀。 如果命运是某一个人的话,他早就一刀砍死了他,哪怕他比雷神更强大,如果命运是一个人的话,他就是再厉害万倍也没有用,因为想将他凌迟处死的人太多了。梁榭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把拳头紧紧握住,直到疼痛,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他勉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只有将拳握得更紧,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心里有一种短暂的快感。 “唉!”一声叹气,自身后传来。 梁榭听出是师兄的声音,他不敢回头,他怕他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对于男人来说泪水等于懦弱,而懦弱是所有男人都不愿意承认的缺点,哪怕他真是个懦夫。 “‘六龙帮’的人呢?”他勉力忍住波动的心绪,尽量使自己心态平和。 “走了。”邵鸣谦道。 “你赢了?” “嗯,原本也没想着真打。” 梁榭不再说话,他不知说些什么。难道要对师兄说‘恭喜’?还是奉承两句说‘师兄你武功真好’?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也不需要说出口,整天这个大侠如何了得,那个掌门如何厉害挂在嘴上关系一定不怎么样,关系好的铁定不会这么说话。试想一下,龙神回家,老婆天天说‘龙帮主武功真好’,‘龙帮主果然名不虚传,连碗都洗的这么干净’‘龙帮主交情真广,今天买菜又省了五个铜板’,这样的日子谁受得了?梁榭烦透了这些场面话,这些话他不想跟师兄说。比起礼数周到和蔼可亲的谭兴德,他倒更喜欢老鹰那样直来直去的性格,高兴了夸两句也是由心而发,不高兴了管你是谁先骂你一顿再说,一转眼便不再计较。 “弟妹的事,师兄知道了。”良久,邵鸣谦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里没有人,想哭就哭出来吧。” “师兄!”梁榭一回头,见邵鸣谦就站在他身旁,顿时觉得无比委屈,泪水滚滚而下。 “唉!”邵鸣谦眼望苍穹,又叹了一口气。 梁榭心中压抑时久,这一哭再也收不住了,这些年心中的委屈霎那时间释放了出来,这些年勉力支撑的坚强顿时支离破碎。邵鸣谦静静的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没有劝慰,梁榭任由泪如雨下,心中的愤懑之气,绝望之气渐渐发泄了出去,这一哭痛快了许多。良久,梁榭终于止住了泪水,心智竟在痛哭之后逐渐坚强了起来。 “师兄,跟你商量个事。” 邵鸣谦看着脸上有些坚毅之色的梁榭,微微一笑,问道:“什么事?” “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好。”邵鸣谦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这让梁榭不由得有些诧异。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邵鸣谦顿了顿问道。 “马上就走。”梁榭道。 “好,我一会叫人给你准备马匹干粮。” “多谢师兄。”梁榭苦笑一声,或许这次是他们两师兄弟最后的一次见面,从今往后永无机会。 邵鸣谦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梁榭知他为自己担心,涩然一笑道:“师兄,你说人总归要死的,大家整天你害我我坑你,折腾个什么劲?” 邵鸣谦笑道:“是啊,虎豹熊罴,花鸟鱼虫,天地间万物生灵无时无刻不在争斗,所为的不过是生存的好一些和传承的好一些罢了,这本是万物自化无可厚非。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也是如此,这是天地法则,任谁都无法动摇。” 梁榭道:“这样人跟虫蚁又有什么区别?” 邵鸣谦道:“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有些争斗会使人越来越强利于传承,有些争斗却殊无意义,本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却生生演变为互相倾轧与屠杀,若是人人休戚与共守望相助,许多事便容易得多了。就像你们与不留大师等人,本来并不相识,却为了一个目标互相扶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甚至不惜拼掉性命。” 梁榭心中一突,师兄这是在拐弯抹角劝我给不留大师道歉么?不过方才自己盛怒之下说出来的话实在有些过分,不管如何挟持嘉娴的人是武阉,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想到这他心中微有歉意。 “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留大师一路庇护我承他们的情,只是他们不该骗我。”梁榭道。 梁榭见邵鸣谦笑而不语,心中发毛,又道:“这次是我鲁莽,下次不会了。” 邵鸣谦一笑道:“不留大师已经走了,宗老也要离开,你不去送一送?” “他们要去哪?”梁榭一惊,心中懊悔之意更盛,情知宗老一身傲气,当年因甘半步失手一掌便愤而出走,记仇二十多年,自己方才的话可比打他一掌更令他下不来台。 邵鸣谦道:“‘中州禅宗’出了事,不留大师留下一句话便赶回去了,至于宗老,或许他想独自一人去京城救出诸位大臣吧,毕竟一起合作过哪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梁榭皱眉道:“如今海捕公文贴的到处都是,以不留大师的武功,回禅宗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宗老武功虽强去京城救人却无疑是送死,不会是因我方才一言激怒了他他才要做这蠢事吧?师兄你怎么不拦着他?” 邵鸣谦问道:“宗老的武功比你怎样?” 梁榭一怔,道:“当然是......”话说了一半陡然醒悟,当下苦笑道:“我与宗老不同,嘉娴是我的妻子我不能任她身处险境而不管,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我搭上命也会去救她。” 邵鸣谦道:“做事不能光凭侥幸,万中之一的机会,师弟,你恐怕没那么好的运气。” 梁榭皱眉道:“那难道不管她了么?” 邵鸣谦道:“人要救,不过不是用你的方法,晚上我带你去给宗老赔个罪顺便问问他与不留大师在救弟妹时发生的事,必要的时候我会叫无算替你去一趟京城。” “嗯。”梁榭虽然心中烦乱,却也不是十足的蠢人,稍加思索便知利害,他已露了相,武阉对付他可说十分容易,衡无算虽然名气在外却没几个人见过,论武功,论智谋,论人手衡无算都远非自己可比,由他出马救出嘉娴的机会的确要远远大于自己。 “盟主!” 忽来的一语打断了两人的说话,回头看时只见一位女子如一棵松树一般挺直,站在不远处,她一身黑衫,腰间系着一柄短剑,美丽中散发着勃勃英气。 邵鸣谦笑道:“你回来了,事情办的怎样了?” 那女子看了一眼梁榭,却不说话,邵鸣谦会意,笑了笑道:“师弟谢书良,自己人。”他又向梁榭介绍道:“陆朝华,原‘扬刀会’副帮主,现任‘禄堂’堂主,帮会里所有金钱进出,账目合算关系应酬等都归她们堂管,便是师兄要给帮里添置东西都要经她的同意。” 梁榭啧了啧舌,暗道:“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人,难怪师兄的‘扬刀盟’一切设施比起别的帮派都要寒酸许多,就连师兄的住房都不见得比自己的好上多少,原来这管钱的人是她,那便难怪。” 陆朝华微一点头,算是招呼,梁榭也点头示意,陆朝华上前几步,道:“这几日不断有官府的人去我们堂口店铺捣乱,不是查税收便是查我们的人有没有入籍,有没有案子在身,收益缩水了八成。” 邵鸣谦点了点头道:“看来武经国和中州侯是不肯放过我们了,见到几位大人了么?他们怎么说?” 陆朝华道:“见到了,此事确是武经国的意思,各位大人也是身不由己,眼下风声紧过些天看看再说,今日‘九梁城’的张大人偷偷派人传话,说是侯爷这几天在抽调地方军及民兵,恐怕武经国有对我们出兵的想法,叫我们小心一些。” 邵鸣谦点点头道:“嗯,知道了。一会用飞鸽传书把诸位堂主都召回来。” “是。” 梁榭听得武阉要派兵围剿‘扬刀盟’不由得心下惴惴,哪想到自己一行人给师兄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当下道:“师兄,要不......”话将出口,邵鸣谦抬手便打断了他。 (本章完) 第124章 末世之兆(下) 数日后,经国府。 今日又是一个好日子,武经国陪了一会皇上,一回到府中便有了几个好消息,比起前几天多招揽了几个高手和处理了几位政敌的喜讯今天的喜讯似乎更是痛快。 “你是说‘听雨读剑楼’楼主答应了?”武经国笑着问道。 “是。”李师爷道。 武经国笑着点了点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元老。侍女立刻添水。 “府督放心,影闇盗三人联手足以对抗龙神,而且刚接到消息,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也被我们的人找到了,若是他肯出面与影闇盗联手,龙神必败。”元老笑着道。 “哈哈,很好。”武经国掩不住得意,又问道:“他们什么时侯能到?” “影大约再有半个时辰便能进城,‘不死邪尊’再有两三个时辰也便到了。”李师爷道。 武经国点点头,笑意更浓。 “还有一桩更实在的喜事,府督可愿猜上一猜?”李师爷笑道。 “哦?更实在的喜事,是那个棘手的敌人被你们除掉了?”武经国问道。 “府督英明。” “哈哈哈哈,是你们设计的好。” “是府督的福气好,那人号称无敌,从未一败,想不到在府督手下一击奏效。”李师爷道。 武经国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端起桌上的茶,狠狠的喝了一口。侍女伺候一旁,忙又将水添上。 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禀府督。陈安陈公公求见。”门外一名侍卫禀报道。 “叫他进来。” “是。” “陈安来做什么?”武经国颇有些不解,陈安是他的心腹,安插在皇上身边让他得到不少的消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侍卫领着陈安进了门,陈安撩衣跪倒,叩首道:“小子陈安给府督请安。” “起来吧。”武经国笑着道。“你不好好在宫里呆着来这儿做什么?” 陈安向上看了武经国一眼,张了张嘴却不说话。武经国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什么事还需要藏着掖着?近前来说话吧。”顺手端起茶壶抿了一口。 “是。”陈安赶忙站起来一阵小碎步跑到武经国身边,爬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武经国一张笑脸逐渐僵硬,手一抖‘啪’地一声,茶壶碎了一地。侍女吓得赶忙跪倒。 “备轿更衣,立刻入宫。”武经国神色凝重,袍袖中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府督?”李师爷看着情况不对,试探着问了一声。 “我们请了哪些人,叫他们别进城,立刻原路返回。”武经国眉头皱成一团。 “这......”李师爷微有犯难。 “银子照给就是,现在情况有变对付‘六龙帮’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了,记住万万不能让他们进城,眼下再招揽门客对我们不利。”武经国说完也不待李师爷回话,更衣乘轿已离开了府邸。 望着武经国几乎小跑而去的背影,李师爷缓缓站了起来,喃喃地道:“难道是......?”与元老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点了点头,李师爷心中暗道:“不是好转了许多么,怎会这样?” 元老缓缓离座而起,望着天边翻滚而来的乌云,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要变天了!” 这片云来的毫无征兆,如此突兀。 ‘秋池山’上,一阵号角突兀地响起,梁榭开门冲了出去。 “梁兄弟,这是什么情况?”老鹰同时冲了出来,瞪大了眼睛问道。 “不知道,我们去看看。”梁榭领头向总舵跑去,石楼处到处是人,邵鸣谦负手而立,陆朝华紧紧站在他身边,衡无算领着‘玄衣卫’铁青着脸,众人一齐看向山下。山下密密麻麻全是官兵,约莫四五千人,将谷口和上下山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声势浩大。反观山上,不仅三大堂主未在,多数帮众都未曾回山,除了‘玄衣卫’的三百来人,便只剩下看病的郎中,做饭的厨子,算账的先生等等再加上谭门的家眷总共也不过三百多人,这些人绝大多数非战斗单位,参战与否全然无用。 “终于还是来了么?”梁榭一阵心颤,早知如此自己一行死便死了,何必拖累师兄。 谭兴德、宗老、宜丰、郁栖柏等先后赶到,望着山下的一群官兵,禁不住脸色大变。三百多人对五千人,就算是能跑得掉,这‘扬刀盟’总舵也算是毁了。 官兵如地毯一般缓缓向山上卷来,卷起了尘土,更卷走了希望,众人的心缓缓下沉。 “事因我们而起,待会儿我们打先锋。”谭兴德向谭门众人吩咐道,这话同样是说给宗老和郁栖柏等人听的。 众人缓缓点头。 老鹰咧嘴一笑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多余的话不说了,老狼,梁兄弟,待会儿咱们比比谁的买卖做得好。” 胤苍狼道:“好,那就比一比看。” 梁榭抬头望天,乌云压境,这天到底有没有青天白日的时候。 ...... “朕以眇躬,仰绍祖宗鸿业七年于兹,深惟皇考取法尧舜之训,兢兢业业,不敢怠遑。迩者三殿告成,光复堂构,夷氛屡挫,边圉渐安。方锐意治平,与民休息。不谓禀赋虚弱,自青宫已然,及临御以来,东西多警,朝夕在念,益用忧劳,多思伤脾,遂致绵惙。今乃复触夙恙,衄血陡发,凭几弥留,殆不能起,有负先考顾托之命,朕用尽伤......” 王府中,‘誉王’呆坐屋中,一连串的声音在脑中回荡。自从云老出了事他除了去皇宫再未离开过王府,他知道武经国的为人,得罪了他一旦有机会武经国必然会除之而后快,哪怕他是皇帝的弟弟‘誉王’,也不例外。他年少却并不无知,可毕竟年少,有的压力他承受不了,更不愿意承受,但他无法选择。云老之于他是良师是益友,是依靠是支柱更是遮风挡雨的屏障,云老之死使他担忧,使他痛苦,更加茫然,他想替祖宗社稷想替皇兄解决武经国,但失去了依靠的他害怕,更无力,失去了屏障的他彻底暴露在武经国面前,他知道他的命或许不再由他掌握。 “爷,入宫吧,不能再拖了。”身边的太监站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 “皇兄他......” “先皇是在爷的怀中驾崩的,现在宫里都等着您回宫继位呢,您这样跑回王府不合规矩。”太监道。 少年神情恍惚,脑中的声音依旧回荡,响个不停。“若夫死生尝理,人所不免,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全归顺受,朕何憾焉。皇弟誉王,聪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丕绍伦序,即皇帝位。勉修令德,亲贤纳规,讲学勤政,宽恤民生,严修边备,勿过毁伤,内外大小文武诸臣,协心辅佐,恪遵典则,保固皇图......,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于戏!兄弟大伦,幸社稷只有主;君臣至义,期夹辅以为忠。尚体至怀,用承末命。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这声音充斥脑中,仿若索命之音,他头痛无比,几欲裂开,神情更加呆滞——这居然是真的。先皇,那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哥哥,不到三十岁便驾崩了,而自己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皇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有大志,胸怀天下,想要中兴社稷,但绝对绝对不想抢夺哥哥的皇位,但不当皇帝却又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在两个多月前,云老最后一次找他想对皇帝下手,助他登基,他再一次拒绝,他不想失去皇兄,对于当皇帝他更有些莫名的害怕,谁能料到两个月后年纪轻轻的皇兄居然驾崩了,而云老居然也死了,他的手下几乎都死了,他居然真的成了皇帝,这简直让他哭笑不得。这个皇位让他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让他彻底暴露在权谋者的眼前,这个皇位带给他的恐怕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危险。因为武经国最害怕的便是他当皇帝,所以很可能会对他这个新皇帝动手,即便一天之内两任皇帝驾崩也不是不可能的。 ‘秋池山’上剑拔弩张,数千官兵席卷而来,梁榭、谭兴德、宗老、郁栖柏、宜丰等人死死盯着山下的官兵,随时准备出击。 难道‘扬刀盟’这刚刚兴盛起来的大帮会就到今日为止了么? 皇宫内,武经国心乱如麻,对于他来说皇帝就是他的天,只要皇上在位一天,他就大权在握一天,他忠诚于皇上,或者说他忠诚于他的利益。皇帝的驾崩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万万想不到病情逐渐转好的皇上突然之间便驾崩了。皇帝驾崩继位的只能是那个跟他过不去的人——‘誉王’。 变天了,这原本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权位恐怕要重新去争取了,得而复失的感觉太差,太差了!大权在握的日子他已经过得习惯了,不想有任何改变,让他当一名本分的太监伺候人他不愿意,回原籍当个普通百姓他更不敢想。他怕,怕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他怕,怕那个瘦弱的孩子,他的心有些慌,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辞官?造反?静观其变?向新皇帝示好?暗中解决了新皇帝?他心中反复挣扎,越挣扎越下不了决心。 “先看看再说吧。”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皇天殿’前,那个瘦弱的身影远远走来,清风拂动,显得更加单薄,无力。武经国收敛心神,换上笑脸迎上躬身行礼。 少年看着他,脚步不由得有些踟蹰,头皮有些发麻,单薄的身子在宽大的袍服掩盖下轻轻颤抖,他怕他,虽然他现在是君,他只是臣,但他知道他这个君没有人,没有权,真正权倾天下的是眼下跪在地下的这个年过半百的太监。他本不想碰到他,入宫后尽量避着他,可还是碰到了,碰到了便无法再回避,他毕竟是新任的皇帝。 “爷?”见少年走神,身边的太监轻声提醒。 “哦!”少年回过神来,武经国低着头躬着身,眼睛却不经意见偷着瞟向他,他不知道武经国方才行礼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就算说了他也没听到。 “免礼。”少年负着手不咸不淡说了一句,他的手在颤抖,他不敢让武经国看到。 武经国起身侧立,少年跨步走入‘皇天殿’,这里放着已故皇帝的灵柩。 “你们出去。” “是!”武经国和太监退到殿外。 见武经国和其他太监退了出去,他心头压力稍稍减轻。给皇兄守灵是他必要做的一件事,这本是一件苦差,如今却是他在皇宫最最轻松,最最快乐的一件事。‘内都府’、‘龙禁卫’以及那些不计其数的太监宫女,皇宫内一个个恭敬无比的身影在他看来却是一双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这些眼睛让他喘不过起来,只有在皇兄的灵柩前他才能感到一丝丝的轻松。 “他,到底在想什么?”殿外,武经国陷入沉思,按理说以两人之前的关系他继位后应该对自己有敌意才是,这不咸不淡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打算对我动手? 金乌西坠,夜色席卷大地,他已在灵柩前跪了许久许久,他在守灵,除了守灵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什么都不想做。 “‘龙禁卫’参见‘誉王’。” ‘龙禁卫’的人跪成一片,神色恭敬,当然他们之前对待‘誉王’可不行此礼,可现在不同了。少年瞥眼瞧去,众人很恭敬但有几个人跪的很虚,有随时起身架势,虽然隐晦但他看的真真切切。凭这一点,他知道,这些人一个也信不得。 一名中年白衣汉子列在众‘龙禁卫’最后,正对着少年慢吞吞走来,在满地跪倒的‘龙禁卫’中显得异常突兀。 “见过新皇上。”这汉子懒散的抱了抱拳。 少年眉头一皱,别人忙着巴结,他倒越发傲慢了,皇宫中何曾有过这般不懂礼节的人?心中恼怒之余更觉得害怕和无力,他想不到这人连表面的恭敬都懒得做了。 “酆无常,你怎么说话呢?快跪下。”‘龙禁卫’统领皱眉道。 酆无常看了一眼跪倒的众人,理也不理自己的上司,冷笑一声,懒散的对着少年道:“皇上需要我跪么?” “算了,你们也都起来吧。还有我现在还不是皇上,不要越了规矩。”少年说罢,看也不看一眼众人一眼,扭头便走。心中压抑,愤怒。 这是他这个新皇帝第一次见到‘龙禁卫’时的情景,回想着先前种种,他更是头皮发麻,情况远比他想象中要糟糕。整个皇宫里能信任的只有他从王府里带来的一个太监和两名侍卫,但即使加上他这四个人仍然不是任何一名‘龙禁卫’的对手,更遑论宫中那不计其数的‘内都府’的人,皇城中的‘金衣卫’就更不用提了。名义上他的‘誉王’府还有三百校尉和一百军兵,但这些人全然不起作用,更信不过,以前信不过,现在更加信不过。 夜已深,宫中逐渐静了下来,武经国早已离开,他依然守在皇兄的灵前,任凭太监催了多少遍他都没有回寝宫。 殿外,秋雨淅淅沥沥下着,他将王府带来的太监和两名侍卫招进了殿,一阵冷风吹来,四个人蜷在一起,又冷又饿。少年袖子里藏着从王府带来的两张饼以及皇嫂偷偷送来的干粮,他掏出了饼,狠狠咬了一口,干涩,无味,饼渣子撒了一身,他又咬了一口,饼渣子填满了口腔,难以下咽。眼下这最难吃的东西却是皇宫里唯一可以放心的,他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要过多久,他更不知道这一局该如何才能逆转,迷茫、恐惧、无力充斥着他的眼睛,他看向身边的太监和侍卫,却发现他们比他更加害怕,更加茫然。 “如果云老还在,该有多好!”少年心想。 武经国望着屋外的秋雨,虽有侍女捏肩捶腿,他却毫无享受的感觉,反而阵阵惆怅。 “如果先皇还在,该有多好!” 夜晚的阴云更使得天色阴沉,望着黑压压一片的官兵,梁榭心头比天色更沉,他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动手,也不知道凭 己方这些人能不能挡得住这些官兵,更不知道一旦开战将给师兄带来多大灾难。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只是个普通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房贤妻两个顽童三五好友几亩薄田,一家人无病无灾该有多好!”梁榭心道。 “如果谭门还在,兄弟门徒未死该有多好。”谭兴德苦笑。 数十里外的道上,一具尸体已然有些腐烂,蛆虫爬满了身躯,头颅也已不见,野狗撕扯着手足。 ‘刺啦’,长袍撕裂,在夜色下隐隐看到袍子上一个又一个的长条格子。 如果他没有踏足江湖现在该有多好! 如果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没有争斗该有多好! 如果所有人都富足健康安居乐业该有多好!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安得?安得?安得? (本章完) 第125章 栖凤楼的精明 ‘秋池山’ 大军依然围而不去,三日来,数度交兵,眼下一队约莫百人的官兵又在跃跃欲试。山上‘排弩’密布,各处工事垛口处均驾着一架一千两百步射程的‘三弦破云弩’指向山下。 “邵盟主,此事因我们而起,此战便由‘谭门’来接吧。”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给人家带来麻烦,谭兴德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邵鸣谦一笑道:“谭掌门且宽心,有‘玄衣卫’应付足够了。” 谭兴德眉头微皱,三百对四五千甲胄周全的官兵,这仗即便打赢了也是损失惨重,若真那样己方一行亏欠‘扬刀盟’的就太多了,虽百般不愿他倒宁可‘谭门’的人出战,毕竟‘谭门’的家人都要仰仗‘扬刀盟’庇护。 熊单迟见他神情,安慰道:“谭掌门多虑了,我们山上有六十架排弩,每架排弩一次能打出十支弩箭,对战时分为三拨,互补装弩箭的空档,发射起来毫不停歇,敌人越多死伤越重。”‘谭门’就是用弩箭的高手,哪能不识,只不过后者的弩箭轻巧灵便的居多,像这种防守的大型床弩谭门极少。 “谭掌门请看,排弩之外,我方尚有十八架‘三弦破云弩’,分守十八处隘口,这十八处隘口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攻山都能第一时间看到,以破云弩的射程只要掉转方向即可射击敌军......”熊单迟用手指了指石屋顶端,各处垛口,又道:“‘三弦破云弩’射出的弩箭能穿金鞭石,再好的铠甲盾牌都防护不住,其准头极好,射程极远,正是射杀敌方首领的最佳利器。更有一点,这弩箭三弦轮滚射出一箭时,下一支弩箭便被滚轮顶在弦上,只要扳动机括便又可射击。” “自动上弦?”谭兴德不由得一惊,他‘谭门’是各种奇怪弓弩的行家,自然知道其中厉害之处。论威力他‘谭门’的‘破城弩’不见得弱于这‘三弦破云弩’,但像这样的惊天重弩若能自动上弦,那便等同于可以毫不停歇,连续不断射击,这般射下去,对方哪个将军能保得命在?‘谭门’的‘破城弩’威力虽大,然而每射一箭装填却极为缓慢,实战效果并不如何了得。他也想将‘破城弩’改为自动上弦,不过怎么想都做不到,道理上还是不太通的,‘扬刀盟’到底是如何克服这个困难的则不得而知了。 “‘玄衣卫’四组熊单迟听令。”眼见对方一队百人官兵冲出,衡无算忽然喝道。 “在。”熊单迟神情一敛,正色道。 “领十人迎战,只伤不杀。”衡无算道。 “是。”当即,熊单迟点‘玄衣卫’十人冲下山去。 “邵盟主,这是什么意思?”皇甫残烛不解道,那紫蝴蝶如膏药一般黏在他身后。伤而不杀,这三日来每一次动手衡无算都会下这种命令。 邵鸣谦道:“侯爷不过是想给‘扬刀盟’增加些压力叫我们知难而退罢了,既然他不想真的动手我们又何必逼他?” “盟主这话可叫人听不懂了,不想真的动手难道他们气势汹汹带人攻山是在演戏?”紫蝴蝶忽然探出身子问道。 话一出口,忽然两道凌厉的寒光射来,衡无算死死盯着她,却不发一言。紫蝴蝶被他吓了一跳,忙又躲到皇甫残烛身后,皇甫残烛侧身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邵鸣谦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半山腰,熊单迟带的十名‘玄衣卫’猛冲而下,一阵短兵相接登时将那队百人官兵的队伍冲散了开来,那队官兵忙合围而上,众‘玄衣卫’陡然间后退十余步。官兵追击,‘玄衣卫’再退数十步,地形转陡,众官兵无法结阵,更无法一拥而上,已冲出去的官兵刚欲回退‘玄衣卫’突施反击,击倒几人,剩余官兵刚刚退了回去‘玄衣卫’趁着他们阵脚不稳又杀了过去...... ‘玄衣卫’仗着身法迅捷,忽突忽退,官兵虽然人多,却被逼在一处陡峭险峻的坡段,接不上手,人多的优势当然无存。 经国府。 厅中坐着李师爷和‘栖凤楼’的左执首鲁平一以及‘栖凤楼’的右执首韩鸿,李师爷指间把玩着一枚铜钱,意态颇为闲适。 “韩鲁二位执首今日来府上见在下可是有什么事么?”李师爷道。 “哦,也没什么要事,帮主遣我二人一来拜见拜见府督,二来看看督近日来是否有我‘栖凤楼’效力的地方。”韩鸿笑道。 李师爷轻笑一声,道:“难得卫帮主有心,鲁执首的伤可好了么?” 鲁平一抱拳道:“有劳先生记挂,在下的伤已无大碍,好好将养将养再过一年半载与人动手也不妨事。” 李师爷点点头道:“上次的事折损了你们卫帮主不少手下,好处却尽数被‘六龙帮’占去了,府督有心帮你们讨个公道奈何‘龙神’之威府上无人能挡,唉,这‘六龙帮’独霸三城,势力遍布两州,的确不是好惹的。” 韩鸿笑道:“‘龙神’再厉害也不过是在野之人如何能与府督和先生的雄才大略相比?更何况示弱于敌人乃是兵法中的一记杀招,不发则已,发则必中,那‘龙神’越是猖狂越是容易落入先生彀中。” 李师爷笑道:“韩执首抬举在下了,老实说我这点本事对付旁人或许不难,对付‘六龙帮’......可没那么容易,便是我有那个心府上也没那么多人手。” 鲁平一眉头一拧,李师爷的话他如何能听不出来,但他们‘栖凤楼’可不想招惹‘六龙帮’,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真要闹大了撕破了脸便是十个‘栖凤楼’也不是‘六龙帮’的对手。 韩鸿一笑,假作不知,李师爷瞥了一眼,冷声道:“其实只要‘六龙帮’规规矩矩做他的买卖,不要招惹府督,府督也没有对付他们的意思......”韩鲁二人脸色一缓,韩鸿正待附和,李师爷话锋一转,道:“不过,很多事就像是这枚铜钱......”他说着话左手食指将铜钱抵在桌上,右手屈指一弹,铜钱顿时在桌上滴溜溜转了起来。 “不管它怎么转,终究还是要选择以一面示人,要么是正面,要么就是背面......”他眼睛扫向韩鲁二人,又看向旋转的铜钱,此时那枚铜钱转的慢了,逐渐有倾倒之势,李师爷身子向后一靠,慢吞吞地道:“边棱上是立不住足的。”言毕,铜钱正好倒下,露出一面,却堪堪是个背面。 韩鲁二人讪讪一笑,韩鸿道:“我‘栖凤楼’素来以府督和先生马首是瞻。” 李师爷笑道:“嗯,你们有这个心便好,如此‘栖凤楼’暗中对‘六龙帮’做的事想必不会有人知道。” 韩鸿笑道:“多谢先生代为隐瞒。” 李师爷笑道:“你我同为府督做事,何分彼此?”说着拿起铜钱又在指间转动。 “那是那是。”韩鸿笑着应道。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顿了顿话锋一转,道:“说着说着把正事忘了,还不知最近府督可有用得着‘栖凤楼’的地方?” 李师爷道:“二位是想问新皇继位的事吧,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便是。” 韩鸿道:“还是瞒不过先生。在下不知咱们这位新皇脾气秉性如何,下一步有何打算,特向先生请教。”说着自袖中拿出一个一尺多长的紫檀雕花木盒,递了过去。 李师爷随手接过放在桌上,看也不看一眼,道:“咱们这位新皇恐怕有些手段,上次我们便亏在了他的手下,此子不善啊。” 韩鸿道:“先生的意思是新皇要对咱们动手?” 李师爷道:“不好说,看他是意在皇权还是志在天下了。” 韩鸿道:“请先生明示。” 李师爷道:“若是他意在皇权,有府督辅佐,这皇帝当的会轻松不少,能享皇权之乐,却少皇位之忧。若是他志在天下,少不得破而后立,一番政权争夺在所难免,我们诸多掣肘,应对起来颇为棘手。不过,好在他背后之人已死,他无兵无卒无钱无权,光有个虚位倒也不用多虑,真要是撕破了脸咱们倒也不惧。” 韩鸿道:“那府督的意思是?” “二位执首如在府督之位该当如何?”李师爷反问道。 “当然是掌握实权面上尊奉皇上最为稳妥。”韩鸿道。李师爷看了看鲁执首,鲁执首也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李师爷点点头道:“嗯,我也以为这个法子较为稳妥。” 韩鸿锲而不舍追问道:“就不知府督是不是也这样想?” 李师爷一笑,道:“这个我也不知,府督自几日前入宫尚未回来,不过有一件事或许可以透漏一二。” “何事?” “前些天府督四处招揽天下英雄,你们副帮主程庭从中也帮了不少忙,这事他大概同你们讲了吧?” 二人点了点头,韩鸿道:“这件事副帮主交给了在下,那中州二怪便是在下派人招揽的。” 李师爷点了点头道:“先皇驾崩那日府督将所有已赶至半路的英雄都原路遣了回去。” 韩鸿眉头一皱,颇有不解。 “府督是怕引起皇上怀疑?”鲁平一忽然问道。 李师爷微笑道:“皇权更替何等大事,其余的事只好先放一放了。既然什么都做不了,请那么多武林高手没得招人怀疑。” 韩鸿道:“此举显然是不想一开始便和皇上对立,原来府督和我们想的一样。” 李师爷道:“局势不明静观其变不失为一个良策。” “高明!”韩鸿抱拳笑道。与此同时,二人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126章 天下第一美女 目的达到韩鲁二人与李师爷闲话几句便告辞回了‘栖凤楼’,二人刚一回帮叫来手下吩咐向帮主禀报一声,片刻后便赶往后院的议事厅。一名年纪约莫二十出头长相极美的黄衫女子正斜倚在厅门口,见二人赶来,横了一眼道:“二位哥哥还知道回来呀?”她说话间佯作生气,胸前的隆起随着呼吸牢牢锁住了韩鸿。 韩鸿笑道:“娄楼主莫怪,见李师爷耽搁了一会。” 姓萧的黄衫女子纤腰一扭,直起身子,右手手指自翘臀上慢慢抚过,抬手抵在门上,开门之前犹不忘回头向两人抛了个媚眼,笑道:“这才一日不见,便叫的这么生分。二位哥哥这是跟那家姑娘好上了,不要小娄了么?” 韩鸿脸上泛着油光,更加灿烂的笑道:“哪里能够,就怕小娄妹子不肯,不然大哥第一个便娶了你。” 娄小楼满意一笑,回头又盯着鲁平一道:“鲁大哥似乎看不上小娄哦,是嫌小娄长得不美么?” 鲁平一尴尬一笑道:“不是。” “那是嫌小娄身材不好喽?”她说着身子一转纤腰扭动间双手轻轻按在小腹上来回抚动,自小腹至腰间,自腰间至两肋,又到胸口......。 “嗯~~~!”她眼睛微闭,香舌轻舔红唇,发出甜腻而带着湿度的一声。 这一挑逗更加勾人心魄,韩鸿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鲁平一别过了头苦笑道:“有帮主一个就够受的了,小娄,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几个光棍放过我们老哥俩吧。” “这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呢?”随着一阵带着磁性的声音,一位妖娆中透着端庄,诱惑中透着高贵的女子缓步走来,。此女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诱人的双峰,挺翘的丰臀,纤细的腰肢将两者联系起来,前凸后翘更显魔鬼身材。一双修长浑圆的玉腿在裙裾的掩盖下摩擦交替,更让韩鲁二人浮想联翩。 “帮......帮主。”鲁平一神色略显难看。 卫辞筠妩媚一笑,道:“没事,不用挂怀。”轻移莲步竟无半丝声响。不会武功的她走路竟能避过鲁平一这等高手的耳目。 “是属下口无遮拦胡说八道。”鲁平一躬身道。 卫辞筠双眼中满是失望的看向鲁平一,落寞一笑道:“那你是不喜欢我这样了?” “喜......喜欢。”鲁平一忙道。 听得他承认,卫辞筠双目之中泛起一阵光彩,仿若得了天下至宝一般高兴。鲁平一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感动:“原来我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当下不由得暗下决心誓死效忠,他却未曾发现在他低头发愿之际,卫辞筠有些幽怨的看了韩鸿一眼,后者又惊又喜,险些当场发誓效忠。 收到效果,卫辞筠也不再多说,向厅内走去,娄小楼会意,将厅门推开,笑着向卫辞筠抛了个媚眼,卫辞筠微微一笑,走到厅门口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你这小妮子越来越会勾人了,看把你韩大哥迷的神魂颠倒的。” 娄小楼嫣然一笑,伸手环抱住卫辞筠,爱不释手般抚摸着卫辞筠的纤腰,笑道:“还不是帮主教的?”说着一双手逐渐上移,便到了卫辞筠胸前。 卫辞筠抬手打掉娄小楼的手,啐道:“你敢?”娄小楼又向卫辞筠抛了一记媚眼才恋恋不舍离开。 鲁平一,韩鸿...... “这次去府上有什么收获?”卫辞筠迈步走进议事厅款款坐下,问道。 韩鸿道:“不出所料,府督的意思果然是想静观其变,接下来他们或许会加大朝中大臣的拉拢架空皇上,若是此计不成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架空皇上,这是府督亲口说的还是李师爷的计划?”卫辞筠问道。 “都不是,是属下的猜测,府督既然不想造反,又不可能交出权力,最好的办法便是以加大拉拢的范围,做大党派获得实权,从而架空皇上。”韩鸿道。 “只有这些可不值得我们用白玉如意去换。李师爷想必还说了些什么?”卫辞筠问道。 鲁平一道:“皇上驾崩那天,府督将秘密请的一些高手都原路遣了回去。” 卫辞筠笑了笑道:“府督这么做隐含着什么意思?” 韩鸿道:“府督害怕皇上发现异样,对他起疑,既然暂时来不及对付‘六龙帮’便只好叫请来的高手原路返回了。” 卫辞筠道:“皇上驾崩之时,府督接到消息定然火速入宫,时间如此紧迫之下的决定最是由衷而发,你们再好好想想。” 韩鸿道:“帮主是说,在府督心里原本就不想和新皇闹翻?” “嗯,还有呢?” 韩鸿陷入思索。 “府督有些忌惮新皇,想跟新皇搞好关系,他希望新皇能像先皇一样信任他。”鲁平一忽道。 “正是这个理。”卫辞筠笑着看了鲁平一一眼,鲁平一登时受宠若惊。“所以......?”卫辞筠话说半句,等着鲁平一继续的结论。 “所以府督第一件事要做的不是加大拉拢其他大臣而是巩固现有势力,其次也不会贿赂别的大臣,而是会设法直接向皇上示好。”鲁平一道。 “你们说,府督下一步要用什么向皇上示好?”卫辞筠饶有兴趣盯着三人。 “美女?”韩鸿道。 卫辞筠又点了点头,转向娄小楼道:“伺候皇上不同别人,小娄下去好好挑几个身家清白的女子,最好是新来的。” 娄小楼向卫辞筠媚笑道:“嗯。”惹得卫辞筠白了她一眼。 “真要跟着他们参和这事?”听得卫辞筠如此安排,鲁平一不由得眉头紧皱。 “怎么了?”卫辞筠看着鲁平一道。 “以府督和李师爷的为人分明是想将我们绑在一条船上,不犯事则已,一旦犯事定然像对待其他几派一样先将我们卖了。”鲁平一道。 卫辞筠笑道:“朝中的事我们参和了太多,此时想要脱身已然晚了,除非我们肯舍弃京城这些基业,方有一线可能,你们舍得么?” 韩鸿和娄小楼默不作声,鲁平一欲待说些什么,终于忍住,过了片刻才道:“你是帮主你决定吧,该怎么做我们去做就是。” 卫辞筠道:“新皇上任的确多了许多变数,不过事到如今,我们已与府督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只有助他权力稳固才有我们的出路。” “是!”三人齐声道。 “你们还有其他事么?”卫辞筠问道。 三人俱摇了摇头。 “没事的话先散了吧。” 三人识相,抱拳退出,卫辞筠独坐在厅中,闭着眼睛抬手揉了揉眉心,过了片刻,厅口光线一暗,走进一人。 “有话刚才怎么不说?”卫辞筠眼睛未睁说道。 那人却不说话,卫辞筠一笑道:“你避着他们想说什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手?” “收手?”卫辞筠睁开眼,缓缓道:“收了手吃什么?” “现有的银子够你花三五百年了。” “银子总是越来越不值钱的。”卫辞筠轻笑道,看着鲁平一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旋即又问道:“你怕了?” “人有倒一辈子霉的,却少有走一辈子运的,这些年我们过的太顺了,此次新皇继位原有的格局恐怕都会改变。” “一个无权无势的娃娃就把你怕成这样?” 他嘴角流出一丝淡然的笑意,死死盯着卫辞筠道:“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无礼,他忙移开了目光,和声道:“以武经国的为人出卖我们是迟早的事,更何况中间还有李师爷这种人煽风点火的小人。”他顿了顿似乎怕卫辞筠不肯相信他,又缓缓地道:“从权谋的角度来讲,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我更了解他们。” “所以上次围剿不留你宁可让金世峰、赫麒送死,宁可自己受重伤却仍然不尽全力?”卫辞筠盯着他问道。 他直认不讳,道:“是。我打不过不留,逼他出了全力我未必能生还,不如趁势受伤退走,这样武经国也无话可说。至于金世峰、赫麒,哼,他们对你图谋不轨,死有余辜,让他们死在不留手里,一者我们可以完全掌控赌坊再者我们正好拿他们的死向武经国邀功。” 卫辞筠冷笑道:“他们两个图谋不轨,那你呢?韩鸿呢?程庭呢?要不要也都解决掉?” “韩鸿和程庭现在对你还有用,至于我......当年能舍弃完整的‘北罡正气’和京城第二大帮‘四罡正气会’的副帮主之位你觉得我还是为自己活着么?如果连我也除掉了,除非你这辈子不嫁人。” 卫辞筠顿了顿声音转柔道:“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这些年为了笼络别人,最高权位,最大的肥差全给了别人,轮到你只剩个左执首,权力不及副帮主和右执首大,好处又不及几个楼主高,这些你也从来没说什么。” “你知道我不图这些,我倒希望哪一天你能放弃手中所有,过一个正常女人该过的日子,我虽不是个好人,却希望你是一个好女人,三纲五常安生度日,可惜你偏偏喜欢玩弄人性,喜欢那些光鲜亮丽的权位。”他苦笑着道。 “让你失望了是么?”卫辞筠幽幽问道。 “谈不上失望,从我认识你那时起你便是这样,可我......算了,不说了。” “我一介女流,没有官阶权位又不懂武功,再不懂得人性权谋之术便连自保也不能够了。” “随你找借口吧。以我的能力暂时尚能护你周全,但你若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我也没有办法。所以你要随时有收手的准备,情况不对立刻抽身,莫要到头来舍不得这舍不得那做一些愚蠢的决定把自己也搭进去。”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武经国若是失势我们跟他走得过近难免受到牵连,轻则查封产业,重则发配充军,甚至掉了脑袋,他若得势则与龙神必有一战。那事本是为了他们做的,今日却被李师爷拿来威胁我们,所谓盟友在他们这种人眼中连狗都不如。” 卫辞筠点头道:“你说的对,李师爷这人的确要防着一些。” “敌人尽除以他和武经国的为人长久不了,此事是我们的疏忽,你的副帮主和娃娃楼主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谁不好招惹去招惹龙神?这种激进的做法固然可使帮派扩张更快,但更大的可能却会让帮派在一夕之间遭受灭顶之灾。” 卫辞筠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富贵险中求,这几年我们有哪件事是有把握的?到最后还不是都成了?” 他苦笑道:“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天性使然。你既不愿听也就罢了,不过留条后路或许有用,跟小娄好好说一说,‘六龙帮’有些事绝对不能透漏出去,关于‘隐龙堂’和‘龙神’之子等事趁早问也别问,必要时可将小娄嫁出去,若是情况不对便主动向‘龙神’提亲,少年英侠辱没不了她。”他顿了顿又道:“在人前你是帮主我全然听你的命令,但这件事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你愿意最好,不愿意的话就当做是我这些年帮你经营帮派的报酬吧。我可以为你与天下为敌,唯独不能与‘龙神’为敌。” “为什么?”卫辞筠好奇问道。 他摇头不答。 “我答应你。”卫辞筠不再追问,笑道。 他见她面带笑容也不知所谓的答应是真是假,他心知再说也是无用当即躬身抱拳道:“如此,属下告退,祝帮主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说着转身便走。 “等一等!” 他止步。 “这么多年对外你只用‘定海神拳’和‘平步青云’,我知道你一直有所隐藏,能跟我露个底说一说你的真实实力么?”卫辞筠笑着问道。 “你想拿我跟谁比?若是跟‘龙神’比的话一招就死,隐不隐藏都一样。” “比咱们的副帮主呢?” 他轻蔑一笑,道:“程庭?勉强打他三个吧。” 卫辞筠又问道:“除了‘栖凤楼’你背后究竟还有哪个势力?” “只要不惹上‘龙神’足够保你性命。” 卫辞筠嫣然一笑,道:“还有个问题。” “放心,真到了不可和解的地步,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 这个答案她很满意,很满意,满意之外她忽然破天荒地感到一丝丝的害怕,又感到一丝丝感动。 她毕竟也是人,女人。 第127章 天下第一师爷 日落,月升。 李师爷走出府门,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立刻迎了上来,李师爷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两人并排而行。 “爹,你带银子了么?” “做什么?” “买西瓜买月饼啊,十五的时候就买了一颗西瓜四五个月饼,早吃完了。” 李师爷掏出一串铜钱,少年接过,扁了扁嘴道:“抠门,才这几个钱,够买什么?” “小孩子少吃点甜食。” “谁是小孩子?再过几年我就能娶媳妇了。” “等你娶了媳妇再说。” “你们过十五发月饼没?” “没有。” “小气。” 父子两边说边走,渐渐去的远了。 “爹,听说以前的皇上死了,是不是?” “那叫驾崩。” “哦,新皇上跟你们老大关系好么?” “还行吧。” “还行?那就是不好。” “臭小子,你懂什么?” “不要小看我好不好,将来我会是天下第一师爷,肯定比你强。” “你小子不考科举么?” “考科举有什么好?猴累猴累的,考上了状元才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还天天受人欺负。当师爷多好,再大的官都得听你的,好处还多。” “小子口气不小,你以为师爷那么好当的?” “有什么难?办好了领赏,办砸了拍拍屁股走人,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去,关我屁事。” “那将来谁敢请你?” “那可不一定,我厉害着呢,像你们老大的事我就能搞定。” 李师爷左右看了看无人,笑道:“那你说说怎么个搞定法?” “那还不简单?关系不好搞关系呗,送点好东西不就行了?只要皇上高兴干啥不行?” “嗯,有点过家家的意思。要是皇上还是不高兴呢?” “嗯~~~~~,那就把好东西都送给他的手下,把他的人都拉走,没人陪他玩,他一个人啥也干不了。” “你就是这么对付你三叔家的哥哥的?” “嗯,他叫人欺负我,我就每天给他们买糖糕点心吃,不到一个月大家都躲着他,不管他问啥大家都骗他,到最后他这孩子大王还不乖乖给我当手下。怎么样,厉害吧?” “还行,话糙理不糙。孩子大人,乞丐皇帝,本性没有区别,这办法你想了多长时间?” “这还用想?”少年得意的扁了扁嘴。 李师爷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子,爹今天教你一招,你给我记好了。记着,大多数情况下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办法不会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有很多人也都想到了。要是碰上高手是要吃亏的。” 少年一改顽皮,正色道:“是,孩儿记下了。那爹爹打算给你们老大出的什么主意?” “跟你的一样。” 少年诧异道:“你不是说这不是最好的主意么?” “的确不是最好的主意。” “那为什么还要用?” 李师爷又是一笑,道:“爹再教你一招,这一招比前面那个更重要。” “爹爹请说。” “做一个靠脑袋吃饭的人,出谋划策前首先要知道怎么做对我们有利,怎么做对我们不利。” 少年陷入思索。 “考考你吧,如果他当了皇上对我们是好是坏?” “当然是好事了,他......,不对,爹爹说过他当了皇上要爹爹就没什么大用了,爹爹知道他那么多事,又能帮他当上皇帝,万一爹爹被别人收买了反对他,他很危险,所以他为了免除隐患多半就会杀爹爹灭口。” “嗯,不错,他要是失势了呢?” “嗯~~~,爹爹除了丢了饭碗好像对我们没什么不利吧,作为师爷出出主意而已,事都是他们干的,跟咱们又没关系。他倒下了咱们还可以做别人的师爷。” 李师爷笑了笑道:“没那么简单,或许没事,或许有事,一切视情况而定,不过总好过前者。” “嘻嘻,还是现在好,他上有皇上压制,下有百官要对付,里外有不少地方要靠爹爹出主意。” 李师爷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一会给你小子买个大西瓜,大月饼,明晚敬完月儿爷都是你的。” ...... 夜已深,‘秋池山’下重兵环伺,山上哨岗鲜明。 一条略显单薄的人影自房舍中钻出,左右张望一番贴墙而走,借着房舍掩护巧妙地避开哨岗,几个起落便到了房舍后的山崖,人影毫不犹豫一跃而下,手掌在崖壁上按得几按,稳稳落地。数丈高的一段悬崖竟丝毫没有对人影造成影响。人影如一片叶子顺着山坡向山下奔去。 皇宫内。 少年翻阅着一叠纸卷。 五月,壬申日,黄柏卿请祠‘内都府’内臣武附于‘飞龙城’;丁丑,北川大战,‘小冰城’险破,抗数日‘金骑’还走,至临镇劫牛马百,女子十余人;甲申,‘古梦州’富商翁元等十七人联名颂武之功,请祠‘迷津渡’,祠名‘显德’;同日,‘中州侯’高括颂内臣功,赐祠‘鸿德’,‘厄州’天门关监军太监陶文章请祠曰‘广恩’;丙戌,北川大战,兵困‘小冰城’;己丑,‘梦州候’郭大军请祠,赐曰‘德芳’;葵巳,‘破虏将军’方炳出战,‘金骑’退于东山,‘小冰城’之围始解;乙未,‘金骑’复围‘小冰城’,是月‘古梦州’大雨,河水暴涨,淹没田地千亩,下旬,‘八津渡’大水,死三十二人,淹没田舍无计,国库空虚,上发帑银赈济,犹未能解。 ‘金骑’为患,国库空虚,各地灾患不断,赈济灾民的银子尚要花皇帝的私房钱,他想不到在这种情势下依然依然有人不断为武经国请建生祠,武阉独揽大权,朝臣趋炎的附势可见一斑。少年对朝臣有些失望,对武经国的厌恶更添三分。 六月,己亥日,朱童升任‘金衣卫’千户;庚子,‘金骑’毁‘小冰城’城墙,‘靖边将军’方炳携手下特图死守,陷入苦战;辛丑,太监李显实请祠,李喆请祠,赐曰‘鸿惠’;葵卯,方炳报捷,太监胡良晨请增岁饷六十万,上许四十万,是日,‘小龙城’知府李晶明请祠,赐曰‘隆喜’;辛亥,方炳又报捷;甲寅,黄柏卿请祠,上许之..... ‘呼~~~~~~。’少年重重呼出一口气,五月五座生祠,六月仅一个月的光景竟请建十一座生祠,武经国的权势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庞大,朝臣的巴结更是毫无底线,无所不用其极。少年更是心寒,那些当年宁愿挨板子也要直言进谏的朝臣哪去了?那些读书人的傲气哪去了?怎么一个个都在巴结,都在拍马屁,在纸卷中他没有看到任何朝臣反驳武经国,更没有看到弹劾武经国的人,哪怕是一个人。 “爷,时候不早了,歇了吧。”太监看着少年面露忧色劝说道。 “不在这一会,一总看完再歇吧。”少年道。 太监不再说话。 少年略微稳了稳心情,继续看了下去,到七月,请祠的人逐渐少了起来,升官的人渐渐多了,而方炳也已辞官回乡,少年一皱眉,接下来却发现加官进爵,加封官衔,世袭的人越来越多,待到八月,竟成批量出现。 八月,甲午日,太监梁栋提督‘危梦’二州织造;乙未,‘燹州侯’李承权请内臣武封公爵,世袭之(太监居然也能世袭),侍读,侍讲徐时,孙懈,监科举考......,内外优叙凡六百九十八人,上疾甚,诸人亟于自贵。 从七月初到先皇驾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竟提拔加封了六百九十八人,这些人几乎全是武经国的人,这当中不少人是裙带关系。其中‘燹州’、‘中州’、‘梦州’三侯俱加封太师衔,由正二品升至正一品,兵部任思勰加封从一品少傅衔,而那些请祠的大臣绝大多数都受到提拔,内朝、外朝、京官、地方官、文职、武职、武经国一网撒下去统统收入囊中,就连北川的军务武经国也没放过,能力如何尚不知晓,用的人一律为其亲信,所幸暂时并未有兵败城破的消息。 看着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少年心慌,无力,连带手足都没了力气。 “念恩,这上边写的都是真的?” “爷,这些事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多半假不了。” “你抄的时候没有被发现吧?” “请爷放心,无人发现。”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是。” “爷,要不要暗中安插几个侍卫进来?” “不用,内外都是武经国的人,我们安插不进来,何况他要动我的话,我们凭几个侍卫也挡不住,现在不防备才是最安全的。” “是。”太监道。“爷,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还有什么坏消息?” “前段时间下雨‘飞龙河’发大水,淹了沿河两千多顷田地。” “两千多倾?今年的‘飞龙河’的水位不是还没有去年高么,怎会一场大雨就淹了这许多田地?”少年不敢置信。 太监道:“听说那日一声巨响后,‘飞龙河’上突然激起冲天巨浪,淹了无数田舍,死了不少人。” 少年叹息道:“两千多顷,又是不少银子。” 少年离座,向外走去,月光洒下,清冷,幽静。 他茫然,他忧愁,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重重压在了他瘦弱的双肩上,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更不知道该怎样改变自己的处境,他是皇上,可身边却无人可用,满朝的大臣他不知道该信谁,能信谁,这一切只能靠猜,猜错了或许他的皇位连同自己的命都会到此为止,所以他只有等,等一个变化,等一个反攻契机。 远处几个‘龙禁卫’巡夜,为首的正是一身白衣的酆无常,身后跟着赵硎等人。众人看见少年齐齐躬身施礼。 “皇上好兴致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溜达。”酆无常懒散走来只是抱了抱拳。 少年皱了皱眉,他十分厌恶这个人,看到这个人就头皮发麻,虽然他知道所有的‘龙禁卫’在心中都对他殊无敬意,但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到位,傲如赵硎依然礼数规矩,唯有这个酆无常目无君上。他怎么说也是现在的皇上,被人如此对待难免有气,但他知道他现在还得罪不起这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他现在在皇宫还很危险,他需要隐忍,需要示弱。 “酆老四,注意你的身份。”赵硎颇有怒意。他倒不是怕酆无常被皇上砍掉脑袋。 少年压一压心中怒火,淡然一笑道:“无妨,你们练武人性子直爽,此处又无外人倒也不必拘泥于礼节,朕也颇喜拳脚,改日有空跟诸位切磋切磋。” “好啊,难得皇上有兴致。不过练武可是辛苦活儿,皇上吃得消么?”酆无常依旧懒散地道。 少年淡淡一笑道:“读书也是辛苦活,酆大人未免将朕瞧的过于娇气了些。” “嘿嘿,那好,皇上想学,臣随时恭候。不过需要一些报酬,皇上可别到时候舍不得。” “当然。” 少年说罢笑了笑转身走开,太监许念恩跟随在后。 少年紧握的双拳垂在袖中,身形有些发抖,脚步一步快似一步,太监竟有些跟不上。 “爷,慢一点,小心摔着。” 少年仿若不闻。一个坚定无比的信念从心中涌起:“权力!我要权力,我要解决掉武经国,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都等不及。” 太监许念恩暗叹一声。内臣没有内臣样,外臣没有外臣样,言官更无骨气,现在连个侍卫也敢这么嚣张,君臣之道荡然无存。这还算什么世道。 (本章完) 第128章 想不到的内奸 重兵围山,深夜之中,一条人影像是一片叶子般向山下飘去。身形轻盈,行动敏捷,落地无声,显然轻功颇为不凡。 行至山腰,忽见一条黑色的人影背对着他挡在前方,那人影远远看见止住了步。 “朋友,深更半夜,不在屋里睡觉,这是要上哪去?”黑衣人淡淡说道,却不转身。 人影不言,转身便欲原路返回,忽觉眼前一花,又是两人挡在身前。 “哈哈,我就说这女人有问题,你们偏不信,怎么样梁兄弟,这回服了吧。”说话者正是老鹰,另一人却是梁榭。 “原来紫蝴蝶姑娘跟着皇甫兄是要扯出我们的盟友,一网打尽啊。”梁榭道,一路上这女子对皇甫残烛可算是情意深重,他并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然而她的确是内奸。 紫蝴蝶不说话,左顾右盼,忽然头发一甩,两枚发簪激射老鹰和梁榭,足下一蹬,身子顺着山坡倒翻了下去。老鹰和梁榭侧身避开发簪,紫蝴蝶几个跟头已在十数丈外。 “你这么走了我无法交代。”话音未落,黑衣人身形一动,疾若奔雷,只一眨眼便到了紫蝴蝶前头,伸手在紫蝴蝶肩上一撘一按,紫蝴蝶身形顿止,她肩头顺势一沉,双掌一扬,两把迷药噗地打出。黑衣人伸手在紫蝴蝶肩背上一推,紫蝴蝶向山坡上跑出几步,黑衣人斜侧里滑开数步,避开迷药。紫蝴蝶扑跌倒地,正要起身,一只宽大而有力的手掌却又按在了她肩头。 “你们‘玄衣卫’果真有些门道,熊老弟,我看你的武功还在我和梁兄弟之上。”老鹰道。 那黑衣人自然就是熊单迟了。 “鹰掌门过誉了。”熊单迟客气一句,与老鹰,梁榭一同押着紫蝴蝶向山上走去,到了山上,两条人影静立月色之下,却是邵鸣谦与衡无算两人。 “姑娘,请给一个解释吧。”邵鸣谦道。 紫蝴蝶心中想着主意,却不说话。邵鸣谦淡淡一笑道:“想好了再说,类似起夜一类的搪塞之辞不说也罢。” “原来你白天说的话是为了引我出来。”眼见对方有了防备,要想个完美的说辞非一时半刻能办到,紫蝴蝶索性也不争辩,瞪着熊单迟问道。 “攻下‘扬刀盟’这么大的功劳,换谁做内奸也一定不会错过。而了解‘扬刀盟’的实力,泄露我们的守山器械是你唯一能做的。”熊单迟道。 “既然事情败露,想怎么处置随你们便。”紫蝴蝶神色狠厉,决绝,殊不似先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姑娘不打算交代点什么?”邵鸣谦依旧不温不火的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紫蝴蝶道。 邵鸣谦一笑,道:“你不说也罢,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你应该是卫辞筠的人,暂归武经国借调。” 紫蝴蝶脸现错愕之色,显然邵鸣谦所言无误。 邵鸣谦又道:“京城‘三楼十二院’中,卫辞筠明面上只有‘栖凤楼’一座青楼,其实很少人知道除却‘栖凤楼’之外她手中尚有七座青楼和妓院,其中包括‘蒲花院’。” “你......你怎么知道?”紫蝴蝶脸上惊愕之色更盛。 邵鸣谦道:“姑娘,你太小看‘扬刀盟’,太小看‘玄衣卫’了,如果连你们的底细都搞不清楚就贸然收留,‘扬刀盟’早在几年前就覆灭了。” 紫蝴蝶皱了皱眉,旋即面色转狠,冷笑道:“哼,就算没有我通风报信,山下五千官兵攻破你的‘扬刀盟’也是迟早的事。” “凭中州的兵么?那得钟蛰来带才行。”衡无算道。一句反问,是不屑,更是自信,面对山下十数倍于己的官兵依旧风轻云淡。 紫蝴蝶突然感觉到她真的小看了面前这几个人,尤其是淡漠冷峻的‘玄衣卫’首领以及不温不火,和气稳重的‘扬刀盟’盟主。她心知对方连卫辞筠都能查的底朝天,再抵赖也是无用,当下把心一横,来个默不作声。 邵鸣谦见她不语,知道再问也是徒然,当即吩咐道:“单迟,将人带下去看起来。” “是。”熊单迟当即将紫蝴蝶带了下去。 “师兄,你打算怎么处置她?”梁榭问道。 “等明日看看宗老和谭掌门他们的意见吧。”邵鸣谦道。 梁榭点头,也是,这事师兄毕竟还算局外人,虽然他们也曾委托师兄调查内奸。 天色将白。 客房中皇甫残烛急的坐卧不宁,他与紫蝴蝶虽各有房间,然而房间相邻,两人整日呆在一起,宛如同住,紫蝴蝶一夜未归他怎能不知?奈何身受‘扬刀盟’庇护,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急不可耐的贸然相询似乎不太妥当,让‘扬刀盟’的人还以为他们对紫蝴蝶下手了呢,虽然皇甫的确是这么想的。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皇甫残烛在屋外转悠了好半天,始终未曾见到邵鸣谦和衡无算等人,他便是想问也无从问起。好不容易捱到吃了早饭,众人回到房间休息,邵鸣谦派人来将宗老、谭普年、谭兴德、宜丰、郁栖柏、唐贤等人请去,人家未曾邀请,皇甫残烛也不好跟着去,他等了半天,约莫那边即便有事也大概商量完了,这才顺着几人的去处寻了过去。 议事厅中,邵鸣谦当着紫蝴蝶的面将昨晚之事向众人说了一遍,众人见紫蝴蝶也不反驳,显然已是默认。 众人皆非愚蠢之辈,自然知道先前之败有些蹊跷,己方之中定然存在内奸,但一来一路逃窜未及查出内奸,二来几乎人人都与武经国有着深仇大恨,众人同生共死一番大战,即便对某人有着怀疑,这话毕竟还是问不出口。 沉默良久,郁栖柏问道:“邵盟主打算怎么处理?” 邵鸣谦道:“这事要看宗老和谭掌门的意思了,毕竟‘谭门’和‘半步堂’的损失最为惨重。” 宗老铁青着道:“内奸最是可恨,从古至今坏事就坏到这种人手里。既然查明,那没什么好说的,一刀砍了便了。” 谭兴德皱了皱眉,沉吟不语,看向宜丰、郁栖柏、和唐贤三人,他知道论辈分宗老最高,论武功宗老也要高过他们几人,但若说动脑子,这屋中坐着的恐怕都要比宗老强上一些。表面上看,内奸已被查了出来,但细细思索,这当中许多事仍有疑点,而且他对宗老的怀疑尚未尽去。 郁栖柏知他心中尚存疑虑,转而向紫蝴蝶道:“郁某在京城当差时日不多,却也对武经国和你们卫帮主有所了解,凭他们的手段不可能只叫你一个人来当内奸,老实说你的身份最易惹人怀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紫蝴蝶道。 唐贤笑道:“郁侠捕的话再明白不过了,说吧,你的同党是谁?供出来少受一些罪。” 紫蝴蝶冷笑道:“就我一人已经把你们耍的团团转了,还需要什么同党?” “一个妓女,你倒是真看得起自己,你可知郁侠捕的侠捕二字的名声不是白来的。”唐贤笑了笑,转头向郁栖柏道:“郁侠捕,我代你说如何?” 郁栖柏道:“唐大人请便。” “侠捕?”紫蝴蝶轻蔑一笑。 唐贤道:“看来你还是心存侥幸啊,那我便替郁侠捕说说你的破绽。首先,你作为一个妓女,与我们毫无交集,在座的都不算是急色之辈,在打算动手之前找妓女的可能性并不大,你若自动送上门来则显得更加可疑,以武经国和其手下人的能力若是连这点都想不到的话上次他早已死在我的飞针之下了。” 紫蝴蝶冷笑道:“可惜你们还是中计了。” 唐贤摇头道:“正因这个破绽过于明显,所以并未十分认定你是内奸,何况即便怀疑,我们没有凭证也怕冤枉了你。” “马后炮!”紫蝴蝶依然讽刺道。 唐贤不去理他,接着说道:“其次,你虽然与皇甫兄弟有些情愫,不过聚少散多谈情说爱还恐怕来不及,哪有闲情逸致问这些不相干的事,你若问的紧了,便该皇甫兄弟对你产生怀疑了,除非皇甫兄弟与你一道,否则你必然还有同党。” 紫蝴蝶冷笑道:“你这话毫无道理,府督若是在你们之间安插了人又何必派我来?” 谭兴德道:“这也不难解释。你有‘栖凤楼’特有的传讯方式,派你来便于传讯,又能扰乱我们的视线,或者武阉派你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掩护真正的内奸,而你从一开始便只是一枚弃子。所以你必然有同党,这个人表面上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他说着话有意无意向宗老看了一眼,后者略作沉吟微微点头,谭兴德眉头紧锁,一时不得要领。 紫蝴蝶咬了咬嘴唇一时不再说话。 郁栖柏趁热打铁道:“武阉将你视作弃子,你还值得为他们隐瞒么?” 紫蝴蝶嘴唇动了动,却又止住,过了半晌狠狠咬了咬牙,问道:“我说了你们能放了我么?” 郁栖柏正要答话,衡无算忽然冷冷地道:“不能!你的为人我们信不过,‘扬刀盟’不冒这个风险。” 紫蝴蝶一愕,旋即冷笑道:“那我为什么要说?” 郁栖柏尴尬一笑,道:“我们不能放了你,但可以叫你的日子过的好一些,况且那人整日优哉游哉快活度日,你却失了自由,你不嫉妒么?” 唐贤也笑着道:“若你指认出来,至少能留你一命。” “好吧。”紫蝴蝶无奈一叹道。“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你们猜的没错,我的确有同党,而且你们绝对想不到他是谁。” “哦?”众人神色一肃,谭兴德用眼角的余光向宗老快速一扫,却并未发现其有半分惊慌。 “他就是......老鹰。”话一出口,紫蝴蝶如释重负。 “是他?”唐贤一脸不敢置信。 (本章完) 第129章 不是老鹰? 紫蝴蝶冷笑道:“想不到这么鲁莽的人能干这种事吧?在京城时老鹰借着我与皇甫的关系,假意寻我二人,实际上却偷偷跑去给府督报信。之后再找到我们,并替我们隐瞒,直到那日在船上才假意发作与我起了争执。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隐瞒他的身份而已,即便你们有所怀疑也只能怀疑到皇甫身上,决想不到是他,而我除了配合他演好这出戏之外便是将他得到的消息送将出去。” 她这一说众人皆感到不可思议,然而此前种种,也只有老鹰、宗老等少数几人才有这个时间,如果说真是老鹰做的,那确如紫蝴蝶所说,不但让众人意想不到,且即便追查到了紫蝴蝶身上,也有皇甫这个挡箭牌,替死鬼,他老鹰自然可以高枕无忧。如果说这紫蝴蝶是栽赃嫁祸的,那么之前的不愿交代和之后说出老鹰名字的如释重负却又不似作假,而且以众人了解到的武经国的确会安排一个最为意想不到的人作为内应,而老鹰的确符合这一条件,再加上先前船上老鹰对紫蝴蝶的态度,众人决计不可能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同伙。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思。 紫蝴蝶见宗老、谭兴德、郁栖柏等皱眉不语,惨然一笑,向邵鸣谦道:“邵盟主,我的身份也是他告诉你们的吧,否则好端端的你的人干嘛大老远跑到京城查我的底?既然他出卖我,我也不能叫他好过。” 邵鸣谦淡淡一笑,却不接话。 宜丰一直静静的听着,这时忽然问道:“老鹰身受宫刑,对武阉恨之入骨,就算为了活命听了他的话,可既然脱身又怎会帮武阉做事?” 紫蝴蝶道:“这还不简单,他有父母妻儿,他跑了父母妻儿却跑不了。”她似乎知道宜丰还要问什么,顿了顿接着道:“府督对敌祸及家人的事不多,像‘半步堂’数百弟子死伤殆尽,除了掌门人的家眷被灭之外,其他弟子的家眷并未受到牵连,郁侠捕与府督已是死敌,令泰山姜远瓴却也不过是丢官罢职而已,府督并未性命相胁。老鹰若忽然回去接家里人难免不会引起你们的怀疑,毕竟要不是另有用处他老鹰的家人怎比得上姜远瓴姜大人对府督的威胁大,府督又怎会浪费人手胁迫他的家人?” 紫蝴蝶一番侃侃而谈,说的众人哑口无言,宗老、唐贤不禁微微点头,谭兴德、宜丰、郁栖柏一时也无话可说。 厅中寂静无声,众人皆苦苦思索。 脚步声响起,一名帮众在门外止步,高声道:“盟主,皇甫残烛求见。” 邵鸣谦微微一笑道:“有请。” 时间不大,门外脚步声再度响起,一名帮众领着皇甫残烛推门而入,帮众转身带上门又出去了。 “邵盟主,昨日......”话说了一半,皇甫残烛突然看到紫蝴蝶就在厅里,不由得一愕,转头看向邵鸣谦道:“邵盟主,这是?” 邵鸣谦笑道:“还是让蝴蝶姑娘亲自跟你说吧。” 皇甫残烛有些愕然的看向紫蝴蝶,紫蝴蝶低下了头,默不作声,皇甫残烛向众人看了一圈,见众人脸色皆不大好看,最后目光落到离他最近的宜丰身上,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宜丰道:“昨晚有人想要下山通风报信,被‘玄衣卫’拿下了。” 皇甫残烛一愣,看了紫蝴蝶一眼,旋即收回目光,低声问道:“不......不会是蝴蝶吧?” 宜丰缓缓点了点头。 皇甫残烛身子一颤,惊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紫蝴蝶咬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皇甫残烛惊呆半晌,才缓了过来。 “你们要怎么处置她?”皇甫残烛向邵鸣谦问道。 邵鸣谦道:“这要看宗老和谭掌门他们的意思了。” 皇甫残烛转而向两人深深一揖,道:“看在先前一同作战的份上,皇甫求诸位留她一命,皇甫愿代她受罚。” 宗老摇了摇头,叹道:“大好的男儿,可惜、可惜。放心吧,她供出了同谋,唐大人已答应留她一命。” “同谋?”听得紫蝴蝶性命无碍,皇甫残烛松了一口气问道。 “嗯,是老鹰。”宗老道。 “怎么会是他?”皇甫残烛奇道。 “我们也是想不到啊。”宗老道。“既然事情明了,那就请邵盟主把老鹰叫过来对质吧。” “事情真的明了了么?”衡无算忽然道。 众人皆是一愣,却见衡无算缓缓站起身来,双目精光大盛,如两柄锋利无比的刀狠狠刺进紫蝴蝶双眼之中,紫蝴蝶如遭雷击,狠狠抖了一抖。 “武经国既然要派两个内应,又怎会叫你们知道对方的身份?假使你们知道对方的身份,又怎会如此轻易便供了出来?这样的人武经国敢委以重任么?”衡无算死死盯着紫蝴蝶问道。 紫蝴蝶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不由自主避开了衡无算的眼光,咬着下唇道:“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你既然说我不知道另一个是谁干嘛又问我?” “问你是给你一个说真话的机会,给诸位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你竟敢公报私仇冤枉老鹰,这种女人便算别人留你我也留你不得。”衡无算说罢,向门外喝道:“‘玄衣卫’!” “在!”门外数人齐声应道,门一开,五名‘玄衣卫’迈步进来。 “‘扬刀盟’对内奸如何处置?”衡无算问道。 “斩!”五人齐声道。 “把这女人拖到后山斩了。”衡无算道。 “是。”五名‘玄衣卫’一起上前,皇甫残烛大惊,身形一闪挡在紫蝴蝶身前。 “宗前辈?”皇甫残烛眼露恳求之色,宗老并不答话,皇甫又将目光转向谭兴德,谭兴德也不做声,最后皇甫将目光转向 邵鸣谦,邵鸣谦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皇甫残烛怒视众人,用手一指衡无算大声道:“就算他说的有些道理,也不过是猜测,你们凭什么就此认定老鹰不是另一个内应?你们不去叫老鹰来对质,只会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还道‘扬刀盟’如何了得,狗屁!” 邵鸣谦缓缓起身,淡淡地道:“对质么?依你。”他顿了顿,‘啪啪啪’拍了三下手掌,朗声道:“书良,鹰掌门,下来吧。” 话音刚落,‘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响,楼梯口处两条人影走了下来,正是梁榭和老鹰,那老鹰一张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骂道:“他娘的,好阴毒的女人,老子撕烂你的嘴。” 老鹰话音未落,猛然间足尖点地,如一只老鹰般飞了过来,双手呈鹰爪形向紫蝴蝶脸上抓了过来,皇甫残烛伸出双臂架开老鹰双爪,起右足兜心踹向空中的老鹰,老鹰出左脚向皇甫残烛踹上来的右脚踩去。 ‘嘭’地一声,两人对了一脚,老鹰趁势飞起,向后一跃,落于地下,皇甫残烛倒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想杀人灭口么?晚了。”皇甫讥讽道。 老鹰正待继续动手,忽然觉得一只手掌搭在了肩上,回头一望却是梁榭,老鹰‘呸’了一声,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鹰掌门,方才紫蝴蝶姑娘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老鹰依旧气的呼呼直喘,方才在楼上,若不是梁榭拉着早跑下来动手了。 “鹰掌门有什么要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这女人满嘴放屁。”老鹰气呼呼地道。 “我相信你。”邵鸣谦一笑,看向皇甫残烛道:“你刚才问我们凭什么认定老鹰不是内应,其实很简单,因为有人比他更像是内应。” 皇甫残烛脸色一变,问道:“是谁?” 第130章 铁证 邵鸣谦道:“刚才你还问我们‘扬刀盟’只会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不知皇甫老兄能否答得上来?” “什么问题?” “一个只会让女人受过,自己却躲在女人身后耀武扬威的人不知算什么本事?”邵鸣谦问道。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既然你不愿承认那便顾不得你的脸面,只有拿出让你死心的东西让大家看看了。”邵鸣谦淡淡一笑道。“书良。” 梁榭点了点头,忽然身形一动,一刀砍向皇甫残烛,皇甫残烛侧身避过,手腕翻动,一柄折扇自袖中溜了出来。梁榭又是一刀砍来,皇甫残烛挥扇格开,手指捻动,突然将折扇打开,一扇向梁榭脸颊扇去,梁榭身子后仰,堪堪避过,皇甫残烛扇面下按,手腕一翻扇面边缘切向梁榭咽喉,梁榭掌中刀上撩挑开扇子,皇甫残烛‘烛影扇’的招数使开,霎时扇影翻飞将梁榭上半身笼罩在内。 “‘扬刀盟’讲理不过要动武么?”皇甫残烛不忘讥讽邵鸣谦一句。 ‘震刀诀!’见皇甫残烛手下不留情,梁榭不再顾虑当即退开一步,掌中刀在身前迅速划过,气劲刀芒所至顿时形成一道刀网屏障,将皇甫残烛的扇子挡在外围。 ‘当!’一声金铁交鸣声响起,皇甫残烛手臂一震,扇子霎时被荡了开去。 ‘霸刀诀!’梁榭乘胜追击,手挽刀花,舞刀过顶,力劈而下,皇甫残烛抵挡不住身子一侧,向一旁跃了开来,然而不待他身子落地忽然一柄刀自他胯下凌空飞至,皇甫残烛大惊,急欲躲避格挡已然不及,只听得‘刺啦’一声,裆下被拉了一道大口子。 长刀飞出梁榭身形一动已跟了过去,然而他身法虽快,刀势却更快,眼巴巴看着那柄刀向着衡无算脑袋飞了过去,终究追之不上。只见衡无算侧头让过飞刀,伸出食中二指在刀吞口处一抵,飞刀势头立止,衡无算二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长刀随着他的手指转了一圈,柄前刃后向前递出,梁榭堪堪赶至,刀柄便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其掌间。看衡无算方才出手的模样自己的刀扔出去基本上毫无用处,梁榭脸一红,这是他第二次使用‘离刀诀’失手了,上次仗着一股子冲劲,将重伤的酆无常打的的险些丧命,若非这‘离刀诀’不到位或许已将他斩于刀下了,当然酆无常号称怎么打也死不了,或许还有手段保命那就不得而知了。 皇甫残烛身形落地,脸色腾地一下变了,上前一步怒道:“动手就动手,你这是什么招数?”他步子跨出陡然间似乎想起什么,忙又缩了回去,然而众人的眼神何等锐利,早已将他裆下之物看了个清楚。 谭兴德苦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好心机,好手段,‘谭门’灭在你手里不冤枉。”宗老宜丰等人看向皇甫残烛的眼神俱都狠厉了几分。 皇甫残烛脸如死灰,身子缓缓后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皇甫老兄,大家均非蠢人,这个凭证够了么?”邵鸣谦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皇甫苦笑着问道。 “这多亏了鹰掌门的帮忙。”邵鸣谦道。 “凭他?”皇甫残烛一脸不屑,在他心里老鹰就是个没脑子瞎咋呼的草包,除了轻功很高,武功不错,脑子始终不好使。 老鹰大怒道:“凭我怎么了?老子是懒得动脑子,不是没脑子。” 皇甫残烛看他一眼,不去理他。 邵鸣谦点了点头,道:“还记得你们一起托我查内奸的那一日么?你们走之后,我便叫老鹰对你多加留意一些。” “难道从那天起你就怀疑我了?你就那么信得过老鹰?如果内应是老鹰呢,你岂不是永远找不到了么?”皇甫残烛问道。 邵鸣谦道:“以鹰掌门的性子即使是武阉的内应也早该在京城一战后走人了,断然没有耐心跟随你们这么久。” 老鹰‘嘿嘿’一笑道:“这话可半点不假,这些天天天装孙子似的,见了这小子还得陪着笑,可憋死老子了。” 邵鸣谦不理老鹰打岔,继续道:“更何况鹰掌门若是内应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自然会拉一个替罪羊,他本不是善于编故事的人,他说的谎要更容易识破一些。” 皇甫残烛道:“我自认为足够小心,尽量少与人打交道,老鹰如何发现破绽?” 邵鸣谦道:“正因你少与人打交道才显得不正常。” “这也算理由?我被处以宫刑,内心郁结,不想见人再正常不过了,难道像他身为太监整天吆五喝六四处晃悠才算正常?”皇甫残烛不服道。 老鹰大怒,想要骂几句,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骂什么,只得悻然住了嘴。 邵鸣谦道:“你不想见旁人尚且说得过去,不想见鹰掌门和狼掌门就未免做的过火了些,不要忘了,你们三人一起受的刑。而且这些日子鹰掌门多次叫你上茅房,你均未同去,其中有几次鹰掌门故意拖延,你差点憋不住仍不肯同去,你在回避什么?” 皇甫残烛苦笑道:“我说老鹰最近在上茅房的事上缠个没完,原来是为了这个。” “正是。” “我们三人当中我刻意学了太监的声音说话,他两人却与常人差别不大,尤其老鹰,依然粗着声音,光凭这一点,你该先怀疑他们两人才是。”皇甫残烛不解道。 邵鸣谦笑道:“太监都是幼时净身,你们被处以宫刑时又是多大年纪?声音有所变化在所难免,学宫里的太监说话却未免过火了一些。况且你与紫蝴蝶姑娘天天黏在一起,虽一直小心翼翼,未被发现什么,不过眉眼间的表情仍然能透露一二。说实话,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们两人,能将戏演到这个地步,想必没少下苦功吧?” “还有......”老鹰忽然接道:“我和老狼都粗着嗓子说话,就你捏着脖子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二刈子是不?” “所以你们在那之后便知道我未被处以宫刑?”皇甫残烛苦笑一声,问道。 邵鸣谦道:“是,你们三人一同行刺武经国,只有你未被处以宫刑,很明显武经国是另有所图,你脸上的字不过是为了骗过鹰掌门、狼掌门和我们。而你之所以为武经国所用想必和紫蝴蝶姑娘脱不了关系吧。” 皇甫残烛点了点头,缓缓闭上双目,过了良久,忽然长叹一声,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便不能自己,为此没少挨老鹰的骂。之后不久,我与老鹰、狼掌门和‘半步堂’的兄弟刺杀武经国失败,老鹰和狼掌门也被处以宫刑,而我却莫名其妙逃过一劫。接着武经国以她的性命相胁,威逼利诱,迫使我做了他的内应,为了不被人发觉便教我学了太监的说话,在那一段时间我心中又是挣扎又是害怕,我怕老鹰他们知道,更怕天下人知道,所以自始至终我与老鹰和狼掌门都从未一同上过茅厕,也从来没叫人替我上过药,不管天气多热也都穿的严严实实,生怕被人发现,虽然那时我并未刻意出卖过任何人,但说出来恐怕没人会相信。” “所以你索性投靠了武经国出卖了‘谭门’,出卖了‘半步堂’,使数百条人命间接命丧你手,是么?”谭兴德脸色铁青,问道。 皇甫残烛点了点头道:“那时间,我心里极度扭曲,极度烦躁,几乎天天跟老鹰吵架,我本想着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老鹰,可一者以老鹰的脾气断然不可能相信我,再者她还在武经国手上,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谭兴德冷笑道:“所以你便将我们的计划全盘卖给了武经国?” 皇甫残烛苦笑道:“武经国主要对付的并不是你们,而是朝中大臣,本来我将陈员外卖给武经国就行,哪知拷问半天陈员外与朝中大臣无一相识,只是捉了个没多少用处的商人他们自然不愿意放人,迫不得已我只有用更多的消息去换她,我本已不抱多少希望,想不到他们真放了人。” 谭兴德冷笑道:“用自己的人威胁你投降,事后再放一个内应回来,他当然愿意,倒是你居然半点不起疑心,当真难能可贵。” “当初也怀疑过,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跟哪个姑娘相好,武经国怎么可能有兴趣去查,又怎会想得到以她的性命胁迫,唯一合理的可能便是武经国本来就认得她。可那时的我不愿去相信,总是抱着万一的幻想,后来冷静下来便猜出了其中的关系。我也曾下定决心再也不去找她,可还是没能忍住,我明知道她是武经国的人可对于武经国的胁迫却还是没敢拿她的性命去冒险。”皇甫残烛面如死灰,将过往的事慢慢说将出来,宛如安顿后事一般。 “我们这些人在你眼中可当真不值钱的很呐。”一直未说话的谭普年道,声音苍老,落寞,谭门自他手上创立,他还未死谭门便算亡了,老头的心情可想而知。 皇甫残烛不理会他,继续道:“我用你们的计划换她出来之后,回到了‘蒲花院’,过了一会老鹰找了过来,于是便趁机随你们一起逃出了京城。” 谭兴德道:“既然你救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何出了京城还要出卖我们?” 皇甫残烛道:“谭掌门说的不错,既然逃了出来,便不再受武经国威胁,一路上我们两人商议着等你们安定下来,过段时间等这事淡下去我们便辞别隐退,从此以后与世人再无瓜葛。可惜......”皇甫残烛说了句可惜却不再接下去。 郁栖柏接道:“可惜她还是没听你的话是么?” 皇甫残烛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老鹰道:“那是,她过惯了阔绰的日子,跟你回去吃糠咽菜,开什么玩笑,就算真要退隐也得再立一功,向武经国要些赏银,至少能保证她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皇甫残烛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我不知道。”神情落寞。 谭兴德道:“还有一个问题,武经国如何保证我们一定会去找你们?” “武经国连我都有办法收买,你以为一座酒楼的伙计真能铁板一块么?自然有消息传进你们耳朵,而且你们人手本就不足,自会想办法招揽各路人才,我们先有行刺武经国,后被处以宫刑,任何人都不会怀疑我们与武经国的仇恨,最合适不过。”皇甫残烛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就差一点,可惜.......可惜......” “对不起!”紫蝴蝶低下了头,泪水在眼中打转,过了片刻,猛然间抬起头来咬着牙道:“都是我害你的,这些事不是你的本意,我......” 皇甫残烛抬手止住她,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本意也好,不是本意也罢,结果都一样......”他缓缓站了起来,向众人鞠了一躬,道:“我死不足惜,只求各位饶她一命。” 衡无算向紫蝴蝶瞥了一眼,淡淡地道:“紫蝴蝶姑娘对你情深意重,你死了她如何独活?” 皇甫残烛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过了好一会,终于忍了忍道:“好罢。”伸手紧紧揽住紫蝴蝶道:“我们两个一起死了倒也快活。”他扭头望向邵鸣谦道:“邵盟主,你的为人在下心里佩服,先前多有得罪。” 邵鸣谦微笑道:“好说。” 皇甫残烛道:“我死不足惜,但求邵盟主看在我两位兄长残阳、残照的面上能够保全皇甫家的名声,莫将此事传扬出去,就当做我们二人重病而死。” 邵鸣谦尚未说话,衡无算却率先摇了摇头道:“做不到。替你包庇恶名对已死去的兄弟不公平。行了,你也不用去求别人,我替宗前辈和谭掌门说了吧,任何要求免提,如将你二人合葬种种统统做不到,就凭你们方才仍要冤枉老鹰这一点,你就没那个资格。” 皇甫残烛气的浑身颤抖,脸色越来越难看,折扇‘刷拉’一声张开,按动机关,‘嗖嗖嗖’数声响起,铁质的扇骨登时激射而出。他身边五名‘玄衣卫’手疾眼快,刀光乍现,‘叮叮叮叮......’数声,将扇骨尽数击落,衡无算竟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皇甫残烛暗算被‘玄衣卫’破坏,当下身子一纵,运使全身内力将‘烛影幻掌’使开向衡无算扑去,霎时重重叠叠的掌影夹在拂动的长袍掩盖下毫无保留地向衡无算打去,竟是只攻不守的拼命招式。 衡无算瞧着来势汹汹的攻击,淡然轻笑,就在那掌势将要击中衡无算之时,忽见他抬起右手不疾不徐地探入掌影与长袍之中,只听得‘咔咔’两声脆响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掌影尽数散去,碎裂的长袍缓缓落下,露出皇甫残烛颤抖的身子,以及耷拉着的两只手。 宗老看着一惊,险些站了起来,就凭刚才那风轻云淡的一手,这衡无算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更令他惊异的是那五名‘玄衣卫’只是三百名‘玄衣卫’中最普通不过的角色,竟也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击落皇甫残烛陡然发难的暗器。这‘玄衣卫’在天下四卫之中排名最末,在‘布衣卫’、‘金衣卫’、和‘龙禁卫’之下,看起来人数虽然比不上‘金衣卫’,但身手决计不在‘金衣卫’之下。 “‘玄衣卫’!”衡无算喝了一声。 “在!”五人应声。 “拖到后山将两人砍了。” “是。” “另外罚你们五人三个月饷钱,一会自己到‘禄堂’说去。” “是。” “知道原因么?” “‘玄衣卫’守卫‘扬刀盟’,无论敌人是谁,无论敌人有多少,决不可失手。” 衡无算点了点头,手一挥,五名‘玄衣卫’上前将皇甫残烛和紫蝴蝶架着就要出厅,死到临头那两人身心俱酥,如一团烂泥般被拖了出去。 “等一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衡无算打个手势,‘玄衣卫’登时止步。 谭普年佝偻着站了起来,冲邵鸣谦和衡无算抱了抱拳道:“多谢二位替我谭门报仇,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邵盟主与衡统领能否答允。” 邵鸣谦点了点头,衡无算也道:“前辈请说。” 谭普年道:“这两人能否由老朽亲手解决?”谭门损失之所以如此之大泰半是因为皇甫残烛两人,谭普年的两个儿子更是在这一次丧命,这叫他如何不恨。 “可以!”衡无算一口应承,当即谭普年随五名‘玄衣卫’押着皇甫残烛、紫蝴蝶出了厅。 邵鸣谦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有关‘扬刀盟’的盟规、‘扬刀盟’的安全等事上归‘玄衣卫’管,而在‘玄衣卫’的事上,衡无算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比他更加管用,他的职责是管好衡无算和其他几个堂主,即便有意见也只能私下里给衡无算下命令,不便当面反对,否则衡无算威信受损久而久之将会使‘玄衣卫’令出不行。 (本章完) 第131章 冲动 内奸之事总算告一段落,厅内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谭兴德和宗老等人向邵鸣谦道过谢,各自回房说与其他人知。邵鸣谦和衡无算出了厅观视山下官兵的动静。 ‘扬刀盟’的岗哨手上均有一支状如竹筒的东西,唤作‘千里镜’,可以视远及近,数里之物宛若眼前,据说此物乃近年来‘西境’‘红煞国’所造,后经‘大隅天城’买入改良,二次贩卖,行军料敌极为方便。以‘扬刀盟’总舵和‘秋池山’下的距离大白天任何异动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邵鸣谦向哨岗询问情况,那山下的官兵似是知道‘扬刀盟’占着地利不易强取,只围不攻。邵鸣谦点了点头,像这种对峙的局面不易浪费过多的精力,以免中了对方疲军之计,真打起来反而抵挡不住,最好的办法便是派少数人观察敌人动向即可,其他人休息待命,当即邵鸣谦吩咐岗哨谨慎料敌。 这边安排之中,谭兴德带着‘谭门’诸人携同宗老、宜丰等所有人都走了过来。 谭兴德见山下的官兵没有撤走的意思,又不进攻,分明是想围困‘扬刀盟’,他自觉内奸之事欠着‘扬刀盟’的情,当即请战退敌。邵鸣谦再度拒绝,他做事稳重,官兵既然没有彻底攻山,又没有挑了他山下的堂口店铺,或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至少说明官府有所顾虑不敢将事情闹大以免激起民变压不下去,传到皇上耳朵里轻则降职,重则罢官杀头。官府既有顾虑,邵鸣谦也不愿将双方关系搞成死敌,毕竟为了手下万把口子人的生计,不能等闲视之。衡无算自然也知道轻重,故而这几日官兵小打小闹攻山,他便派‘玄衣卫’击退即可,‘玄衣卫’令行禁止毫无偏差,手中自有分寸,但若是‘谭门’的人参战,一旦打急了,双方死伤扩大就不好收拾了,所以邵鸣谦与衡无算均不愿让‘谭门’之人出面。对于‘扬刀盟’来说想战胜山下的官兵并不难,两天前三位堂主便带人陆续赶了回来,已在山下埋伏,若官兵真要大举攻山正好上下夹击,让其首尾难以兼顾。 邵衡二人心中自有计算,半点不急。官兵愿意围困‘扬刀盟’便让他围,爱围多久围多久,反正山上所存是以‘扬刀盟’全员半年的粮草配置的,现今山上满打满算,连‘谭门’的家眷算上也超不过五百来人,吃个三五年完全不成问题,反观官兵一方,五千人,这般大的调动若无皇上首肯,兵部调令,即使能够瞒天过海,粮草却是不少的开销,时间短了粮草的开销尚能在其他方面找补,时间一长必然撑持不住,撤兵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先都歇着吧,未到开战的时刻。”邵鸣谦道。 “邵盟主,这......”谭兴德指了指山下的官兵,面有忧色道。 邵鸣谦道:“谭掌门放心,这里有人料敌就是,真有异动咱们也来得及应付,现下却不能被他们把所有人都拖住,否则待我们精疲力竭他们攻山如何抵挡。” 谭兴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在下还有别的事,各位请便。”邵鸣谦道。 “邵盟主请。” “书良,你跟我来。”邵鸣谦说罢,转身离去,梁榭紧跟了过去。 宗老、谭兴德偕同众人回屋,商讨下一步的打算,邵鸣谦领着梁榭走到山崖前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这才止住了脚步。 “师兄,内奸是除了,这山下的官兵你打算怎么应付?” “放心,打不起来,他们围山给我增加压力,不过是想在谈判的时候争取一些主动罢了。” “谈判?”他可半点没看出这些人有谈判的意思。 “嗯,可能武经国想搞些大动作,怕‘扬刀盟’成了他的变数,所以先威慑威慑,如果所料不错,下一步便该派人来游说招揽我们了。” “他倒是想得美。” 邵鸣谦笑道:“对于招揽‘扬刀盟’他或许也知道希望不大,不过只要我们不给他添乱他的目的便达到了,至于是招揽、威吓还是派人拖住我们都一样。或许这次游说我们的人让我无法拒绝。” 梁榭道:“师兄打算怎么办?” 邵鸣谦道:“到时候视情况而定,他若真对上了厉害的敌人我岂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梁榭一愕笑道:“师兄,现今的你可没有以前厚道了。” 邵鸣谦笑道:“师兄一般不与人为敌,一旦为敌,手段绝不会软,难道你以为喊两句仁义道德就能化敌为友了,真当‘扬刀盟’发展至今那么容易呢?” 梁榭讪讪一笑,道:“师兄其实没有必要与武阉为敌。” 邵鸣谦笑道:“放心吧,在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与他真正撕破脸。” 梁榭略微安心,他虽与武经国有怨,却也不想连累师兄。 “行了,闲话不忙聊,先跟你说几件正事。”邵鸣谦道。 “好事还是坏事?”听到师兄找自己竟有好几件事,梁榭莫名觉得心中一紧。 “两件好事,一件坏事。”邵鸣谦道。 梁榭头皮有些发麻,好事当然越多越好,可坏事他未必接受得了,若是嘉娴的事有了坏消息,那他实在不敢想,他看了看邵鸣谦,从后者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来看,他实在不知这好事好到什么程度,坏事坏到什么程度。 “还是先说好事吧。”对于坏事梁榭心头犯怵。 “好。”邵鸣谦点了点头道。“这或许是你最想听的消息,弟妹的事我已飞鸽传书给了京城那边的朋友,过几天应该便会有消息。” “嗯。”梁榭应了一声,心中颇有些失望。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好事的话,那实在让人失望。 邵鸣谦看出他心中失望,笑了笑道:“那天你我找过宗老之后,昨日我又找了宗老一回,宗老仔细回忆他与不留大师救弟妹时候的事,好像不留大师发现了一些蹊跷,当时大战在即也没来得及细查,后来战败不留大师怕你沉不住气跑回去就没告诉你,等来到这里不留大师才传回消息叫京城那边的朋友帮忙查看一下,本想等查证以后再告诉你,结果那日你一气之下与不留大师闹翻了。” 梁榭有些脸红道:“那日的确是我的不对。不知不留大师发现了什么蹊跷?” 邵鸣谦道:“不留大师那日师门出了变故,再加上之前被你发了一通火以及京城来的打击,可能心情有些乱,未及留下只字片语便匆匆离开了。” 梁榭心中颇为失望。 邵鸣谦又道:“虽然不留大师没有交代,但从他对此事的态度来看,不留大师可能觉得弟妹多半不在武经国手中。” “你......你说的是真的?”梁榭有些激动。 “嗯,宗老说,那日他们去救弟妹,待去了之后才发现人早已不见,当时宗老留在院外料敌,不留大师回屋查看一番,之后出来两人四处寻找也均未找到人影,不留大师似乎说在屋中发现了什么便没再追查下去。当时不留大师提了一句,宗老未加细问,反正有不留大师在,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昨日我去找他,宗老这才细细回忆模糊的想起来不留大师那日似乎说在屋内的墙上发现有人用小刀刻了一张笑脸。” “笑脸?宗老确定他没听岔了?”梁榭疑惑地道。 “这也难说,毕竟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要完全回忆起来颇有些困难。你先别急着否定,先想想弟妹的事有没有朋友知道,或许弟妹是他们救走的,事后怕你着急,又怕武经国的人追查,所以只能留个笑脸给你做暗号。毕竟若是武经国派人来转走弟妹不大可能画个笑脸,更不可能这么久不与你联系,多半救弟妹的另有其人,而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去向。” 梁榭皱眉道:“朋友?笑脸?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就算有也没可能在屠大千和秦昭这两个高手手上神不知鬼不觉把人救走,除非是下药。” “下药!”梁榭蓦地一激灵,喃喃道:“难道是任骁那小子干的?画个笑脸也像是这小子的作风。”旋即又摇了摇头,心知这绝不可能,任骁那小子从小家里便惯着,天天除了赌钱和四处惹是生非什么也干不了,以他的能力别说救他的姐姐了,恐怕这小子少爷当惯了,那么些天还一直以为秦昭他们真是自己的护卫呢,再退一步讲,即便任骁真的发现了嘉娴是被挟持为质,他就算想救也没法搭救,其他的不说,他一个不会武功的,身边天天不是秦昭就是陆孤鸿的跟着,即便到了赌坊也有赌坊的人盯着,他哪有机会买迷药?回了城外的家他倒是有些时间,不过也有限,秦昭他们从不会给他哪怕半个时辰的单独出去的机会,以任骁的脚程,要想跑到城里,买了迷药再跑回来,断然不可能,所以问题就在这儿,要想下药总得先买迷药,可他连买迷药的时间都没有怎么下药?若说他从家里离开的时候便随身携带,那也早该在进经国府时便被搜出去了,哪里还能让他钻了这个空子。 (本章完) 第132章 大格局与小格局 梁榭摇了摇头,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不过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不管嘉娴落入谁的手中,都要比在武经国的手中要好上许多。 莫非是龙神?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毕竟龙神之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帮过一次忙,旋即心中又暗暗摇头,这真是急抓开了什么好事都能幻想出来。 “想不出来就算了,过几天等京城那边的消息吧。只要确定弟妹不在武经国手中就好办。”邵鸣谦道。 “嗯。不知道嘉娴的病怎样了。”梁榭心中矛盾,一方面希望嘉娴得救,不管是任骁还是其他什么朋友,即便是敌人也能 谈判交涉,假使交涉不成至少不会比武经国更难对付;另一方面,他却又有些担心,如果嘉娴落到武经国手中,武经国为了引自己露面,嘉娴暂时绝不会有危险,甚至有先前那个郎中给治病,说不准病情已快痊愈。 邵鸣谦道:“静待京城那边的消息吧,你现在需要提升一些实力,否则以你现在的武功弟妹若在对手的手中你可未必能救得出来。” 梁榭道:“这么些年都没好好练功,现在临阵磨枪还管事么?” 邵鸣谦道:“文学武功靠的是日积月累,练一日便强一分,若是方法找对了精进倒也不慢。” 梁榭道:“嗯,这几年我的暗器、轻功都精进不少,但这些东西偷袭暗杀好使,当面动手效果却要差上许多,久战之下甚是吃亏,说到底还是内力外功跟不上,前几日我向宜丰请教一番,他倒有一些法子能加快内力修习,不过也不是一时半刻之功,当年我若是将师伯留下的‘恨刀十二诀’练全,也能填补我内力不强的弱项,如今没有刀谱再想练就难了。” 邵鸣谦道:“那倒也不难。” 梁榭一怔,喜道:“师兄有刀谱?” 邵鸣谦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了梁榭,梁榭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正是‘恨刀十二诀’刀谱。 “这刀谱不是在师父手里么,师兄从哪弄来的?”梁榭惊疑道。 “师父手中的刀谱是哪来的?” “‘钧天九鼎’?他们不是把刀谱给师父了么?” 邵鸣谦微笑道:“他们能送刀谱给师父,自己自然也能抄录。我原本不打算向他们讨要,你来了之后却不得不改变主意,只好派人走一趟‘钧天九鼎’,要了几份刀谱。” 梁榭苦笑一声,道:“当年师门为了这部刀谱争的不可开交,同门间连借阅、抄录彼此都不肯,为此死了多少师兄弟,想不到‘钧天九鼎’手上还有副本,而且随要随有,回头想想,当年的争斗真是一个笑话,倘若师父和师叔不以己度人而是走一趟‘钧天九鼎’哪用得着争个你死我活。” 邵鸣谦叹了一口气道:“小门小派眼界太窄,有什么好东西总想着独吞,他们也不想想这都什么时代了,‘大隅天城’钻研变卖武学已逾千载,六百多年前曾将‘金风掌’掌功及招式印制成册四处变卖,一本也不过一两二钱银子,光是首年,‘金风掌’的秘籍便卖了七百余万份,江湖上几乎人手一份,甚至每隔十年‘大隅天城’都要钻研出一套一流功法限卖百份,其中有不少并不比师伯的刀诀差。只不过自百多年前大战过后,‘大隅天城’的武学奇才折损殆尽,出现断层,时至今日仍是重创难复,故而这些年很少有新的上乘武学变卖了。” 梁榭惊得合不拢嘴,他早听说‘大隅天城’变卖武学,一直还以为变卖的不过是些类似‘太祖长拳’之类的武功,哪曾想他们竟然真的会将上乘武学变卖。 邵鸣谦又是一笑道:“不仅‘大隅天城’,其他大门派中也有不少将自己武学传于天下的,比如一百多年前‘中州道境’便曾将道家理念结合练气术、技击运用委托于‘大隅天城’印制成册传扬天下,当时一本册子只卖几十文,堪堪够本而已,这练气术中便包括‘三十六架’、‘七十二架’也就是俗称的道境大小周天内功,而技击术运用便有‘拏云手’这等天下绝顶的武功在内,这些功夫练易成难不过倒也能让人强身健体百病不生,说是普济天下也不为过。‘扬刀盟’所藏颇丰,碍于盟规有些武功若非为‘扬刀盟’立下大功之人不可传授,不过这‘恨刀十二诀’我尽可做主送你,你那些朋友,若是在武学上有所障碍,我与无算有空时也可代为指点。” 听邵鸣谦如此一说,梁榭更是惊骇,原以为这些天下人尽皆知的武功皆不入流,却原来是自己不识货而已。同门学艺,师兄天赋只是中等,成就却远胜侪辈成为师门有史以来唯一可与大师伯媲美的存在,就连创派祖师也远为不及,这等眼界与胸怀绝非旁人可及。 “‘钧天九鼎’抄录刀谱大师伯知道么?”梁榭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大师伯为人刚正霸气,更为开明,天下无论是谁只要人品不错的他都愿将刀谱传授,更何况‘钧天九鼎’对师伯有救助之情,庇护之恩,若非他们,身体残缺后的大师伯很难抵挡那么多的仇家。” “大师伯不肯回师门是怕连累师父他们?” “嗯,大师伯那个层次的仇家,凭我们的师门根本无法抵挡,回去只有连累我们,大师伯此招倒是让师门避开了绝大多数的仇家,毕竟这些人自重身份报仇只是针对大师伯本人,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一人却想通过追杀师父师叔等人来逼迫师伯出面。还记得师父假死不久之后,你们与师叔那一战么?” “当然记得,那次若不是师兄赶了回来,我们恐怕命已经丧师叔之手了。” “这种事我们的师叔倒也干得出来,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好下场,我们走了之后,师伯的那位仇家便找上了门,两位师叔惨死其手。” “师叔死了?我还以为他们躲起来研习刀诀上的武功呢。” “嗯,那时候大师伯的身子内忧外患全是伤病,再加上他练的武功霸道,年纪越大旧患越重,师门遭变大师伯急怒之下就此病故,之后那位仇家更是丧心病狂,欲将大师伯师门之人斩尽杀绝,当时师父假死,两位师叔也已死了,我便首当其冲成为他的第一目标。” 对于此事梁榭竟全然不知,至少他从来未被大师伯的仇人追杀过。 “那之后呢?” “之后,我便被他追杀了三年,那三年我不敢明着回帮派,生怕连累了弟兄,那两年帮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朝华打理。” 三年!梁榭心中不甚唏嘘,逃亡的日子他过了不足一个月便折腾的够呛,三年他真不知道大师兄的日子是如何过的,更难以想象当年的大师兄武功未曾大成这长达三年的追杀是如何避开的。可以想见大师兄若是当时身死,此人势必会将其同门师姐弟逐个斩杀,师兄头上这个大字带来的压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上次武经国派人追杀,幸有不留大师庇护,否则我们可不敢保证能像师兄一样支撑三年,下次待见到不留大师,我需为前些天的失礼好好道个歉了。” “确该如此,只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你说什么?”梁榭脸色一变。 邵鸣谦缓缓点头道:“这便是我方才所说的那件坏事了。昨日,楚堂主在几十里外发现了一具和尚尸体,面目已被野兽和蛆虫啃噬的不成样子难以辨认,不过身上的袈裟与不留大师身上穿的十分相似。” “这不可能,楚堂主一定是看错了,不留大师那天不是和他的师侄回‘中州禅宗’去了么,怎会半路被人截杀?” 邵鸣谦道:“多半错不了,楚堂主发现尸首的地点正是‘扬刀盟’去往‘中州禅宗’的必经之路。” “还不可能,不留大师武功盖世,‘金刚不坏神功’更是出神入化,连庄则敬的剑都刺不进去,还有谁能杀得了他?”梁榭依然不信。 邵鸣谦道:“那日事忙我与无算刚好没在身边,事后听说便觉得蹊跷,不留大师在‘扬刀盟’的事谭掌门他们或许会以为早已传的尽人皆知,其实不然,‘扬刀盟’的人没我和几位堂主的命令是不会随便将帮内的大事乱说出去的,‘中州禅宗’的人常年不下山消息闭塞,来往香客也多是有所求而来没人愿意当着禅宗的面提及不留大师这个曾经的弃徒,既然如此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难道武经国会好心告诉他们?” 梁榭一愣,道:“师兄是说那和尚是武经国买通设计不留大师的?可以不留大师的水平怎会看不出破绽?” “关心则乱,那天你没接着弟妹不也情绪失控么?那日谭门的事,你的事,本就够乱了,京城传来的消息更让不留大师和谭掌门他们烦乱不堪,再加上师门出事,是个人就冷静不了,不留大师又是那样的性子,中计也在所难免。”邵鸣谦道。 梁榭心中大为悔恨,苦笑道:“不留大师在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京城一战会了多少高手都能安然脱身,想不到最后间接死在了我手上。” 邵鸣谦道:“世事难料,这也怪不得你。武经国手下不乏人才,自然知道不留大师心慈手狠,性子刚烈,在禅宗三僧中他武功最强尚要胜过两位师兄半筹,心境却是最易受扰,此计正是利用了不留大师忧心师门的弱点而设,先乱心再除人,成功的可能极高,事有凑巧,偏偏那日事多,更提高了这种可能。” 梁榭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邵鸣谦拍了拍他的肩道:“错了便错了,事到如今愧疚也没用,师兄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以后做事再稳重一些成熟一些,很多事着急发怒不但不能得到解决,更会将损失加重,你非天才中智却还是有的,静下心来,好好权衡利弊不见得便差于人了。” 梁榭想了想自己先前一怒之下刺杀武经国,一怒之下同云老翻脸等事,不但让自己陷入了死局,更使得嘉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如果云老当时计划中把自己当弃子纵使有不留等人庇护也早死了,别的不说,那日院中面对那些高手,凭自己的武功绝无幸理。这些年东奔西走,疲于奔命,日子却一天不如一天,仔细想想或许并非是自己智计弱于常人,而是遇事急躁烦乱,从未真正静下心来为自己谋划谋划。 “师兄的教导我会记住。” 邵鸣谦见他态度诚恳,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他看了一眼梁榭,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微笑道:“不留大师心系师门,生前未能如愿身后也该回归了,这几天我会派人去禅宗一趟处理后事,此仇报与不报还得看禅宗的意思。” 梁榭问道:“杀害不留大师的凶手已经查出来了?” 邵鸣谦道:“这不难猜,能威胁到不留大师的人屈指可数,在中州有此能力的除了我们之外只有禅宗和三个道派,这三个门派两个隶属于‘大隅天城’,武经国几乎不可能收买,另外一个‘中州道境’来头更大,更不可能为武经国驱使。所以多半是外来之人下的手,恰巧中卿他们打听到近来有人在‘九梁城’附近见过一个红衣红伞的人,若真是他(她)来了,那不留大师身亡也就不奇怪了。” 梁榭皱眉道:“红衣红伞?他(她)还没死?” 邵鸣谦道:“死?莫非你们和他(她)交过手?” 梁榭点了点头道:“先前从京城逃走的时候他(她)是最后追来的人,当时他(她)脚下只有一块木板,我们趁着他(她)足下无可借力一起动手,最后谭掌门打出‘惊掷春雷’将其击退,想不到在‘惊掷春雷’的威力之下他(她)还能活命。” 邵鸣谦脸色颇为凝重道:“他(她)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恐怖得多,迄今为止只有与惊虹动手时他(她)才出过全力,旁人从未见他(她)动过第二只手。幸好你们是在‘扬刀盟’,若依你们先前的计划躲在‘无苦宗’,一旦不留大师遇害,除非雷神或是病老一人坐镇否则‘大金刚无畏尊者’出手也保不了你们......” 梁榭正要接话,忽见邵鸣谦脸色一变,他尚未明白原委,忽然间心脏狠狠跳了一下,这一下几乎要破腔而出一般,血液霎时间快如闪电般从胸腔中涌出直冲上脑,梁榭眼一黑,瞬间只觉得心脏、头脑、眼睛快要涨破一般。 (本章完) 第133章 希望之刀 ‘啪!’地一声轻响,一只宽大的手掌落在梁榭肩上,梁榭乱窜的内息血液瞬间缓了一缓。‘啪!’又是一声,一股雄浑无比的内力顺着梁榭肩头穴位注了进来,梁榭趁着压力减轻刹那赶紧静下心来,导引气息,血液、内息渐渐稳了下来。 “朋友,这么多天都等了,还在乎多等一会么?”邵鸣谦脸色凝重,话语中却仍是平和、淡然。 那人未曾说话,梁榭心头突然一轻,转身看去,却见一人红衣红伞,脸色惨白,飞眉入鬓,妖异、艳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惊心动魄的气息。梁榭见是他(她),心中叫苦不迭,这一次果真将师兄连累惨了,方才他(她)若是刻意藏匿偷袭,此刻自己恐怕已死。再看邵鸣谦时,早已转过了身子与他(她)相对,脸上凝重而坦然,并未见其慌乱。 他(她)一言不发,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来,向两人招了招,他(她)的手极美,修长、白皙、从他(她)的手指上几乎看不出指节。 梁榭硬着头皮缓缓拔刀出鞘,他默运‘恨刀十二诀’心法,但心中的恨意、怒意、霸气、狂态、傲气等等情绪竟一丝丝都提不起来,他心中刚想着‘怒刀诀’一刀劈去,脑中顿时看到对方缓慢无比的抬起了手,用手背食中无三指漫不经心一拂,便将刀势击了开去,梁榭心中一惊,在念想中挽起刀花,舞刀过顶,‘霸刀诀’力劈而下,却看到他(她)袍袖轻抚,梁榭长刀荡起,梁榭身退一步,再挽刀花,手一松‘离刀诀’出手,那刀却打着圈掉在了地上...... ‘当啷!’一声响,梁榭陡然一惊,刀竟然不知不觉间掉在了地上,刀刃已卷,刀身已弯,精钢打造的一柄刀,竟然无缘无故卷了刃,梁榭骇然,他清楚的知道他跟本没有动过手。 压制,气势上的绝对压制,诡异,摸不着头脑的诡异,梁榭知道,这招他已经不用出了。 双方相距十七步,邵鸣谦半拔刀锋,刀是很普通的刀,钢口甚至不如梁榭掉在地下的那把。 邵鸣谦横刀在胸,一半刀刃斜指向外向下,一半藏在鞘中,他一手持拿刀柄一手轻按刀背与刀鞘相接触,刀法是很普通的‘四虞刀法’之‘心无虞’——‘气在胸怀心无忧’,这一招是‘四虞刀法’的起手式,一般以内力注入刀中,气息凝聚在心口,为下一招出招凝聚最大的力量,这招精髓在于一个‘敛’字,如果真气在此时有所泻出,那下一招效果就要差许多了。师门中除了拔刀外最先练的一招,邵鸣谦除了拔出一半刀锋之外与梁榭所学全无二至,而正是这刀锋半出气息却不宣泄半分的本事却无人能够做到。 邵鸣谦足下微动,一小步缓缓踏出,这一步尚不足常人的一半,步法似乎并无特别,也是当年孙铭所教的踏步方位,只是这一步小了一些。 “吾刀名‘希望’,鞘称‘未来’,足下‘千里’,吾寄‘希望’于‘未来’,足下‘步步为营’,不敢过,不敢失,不敢停,不敢止,不争一时之功,不图一时之快,固守赤志,不忘初心......,邵鸣谦请招。” 他(她)未动,举着的伞亦未曾放下,只将先前伸出去的手缓缓收回,一股妖异的气势如雾般弥漫开来,漫向邵鸣谦,在邵鸣谦身后半步的梁榭却未曾感受到半点。 邵鸣谦再踏出一小步,刀刃缓缓翻起,虚割向他(她)的腰腹,他(她)踏出一步,妖异之气如烟般漫出, 邵鸣谦再踏出一小步,刀刃再度向上翻起,平指向他(她),他(她)踏出一步未曾停滞接着又踏出一步,妖异之气更浓三分,如霜。 “师兄有些不妙啊。”梁榭为他捏了一把汗,却苦于帮不上忙,他知道如果他现在跑去叫人或者大喊一声,那么他(她)将率先向自己出手,师兄在分神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势必会更加危险。 邵鸣谦刀锋缓缓前推三寸,足下又是一小步踏出。 “师兄竟然也在进攻?”梁榭有些费解。 他(她)妖异的脸庞上不见喜怒‘噔噔噔’三步连续踏出,妖异之气如水,如油,如泽。 邵鸣谦刀锋再向前推三寸,足下仍然是一小步踏出,他被那股妖异之气死死压住,在他的身后却并未泄露半点。 他(她)向前一步,妖异之气如冰,邵鸣谦刀锋再退三寸,足下依旧是一小步缓缓踏出。 他(她)再向前一步,步履略慢,步子略小,妖异之气如铁。刀出鞘,刀锋缓缓平划而出,邵鸣谦缓缓抬足,向前探出一小步,慢慢落下。 他(她)再向前半步,妖异之气如山,邵鸣谦刀鞘抵在刀背,双手推刀继续划出,未来未至希望先行,足下微微抬起,身子一侧,刀锋在前,人在后,希望破开阻碍,足如坠铅,缓缓前迈,稳稳踩下,这一脚如踩在山岳之上,霎时大地一震,‘秋池山’似乎微微沉了沉。 “原来从开始到现在师兄每一步都出的全力,但他每一步迈出大小均毫无差别从不多走半步,待第二脚踏出时借第一脚的余力而出,第三脚又借第一第二脚的余力而出......,自借自力当真奇特。” “当!”他(她)的指背击在刀锋之上,刀锋未退,指未退。 ‘初露锋芒意何愁?’,这一招仍是‘四虞刀法’里‘心无虞’之中的招式,借首招凝气,这一招乃是厚积薄发,将胸中贮藏的气息及刀锋上收敛的气息一并挥斩而出,这一招精髓在一个‘锋’字,出招要狠,要决,要锋芒毕露,务必要使得敌人闪避退让,届时配以其他招式趁胜追击,可争取主动,他(她)却未退。 他(她)进一步,手掌翻转,当胸印来,妖异之气如山压至,邵鸣谦左足起,右足单足立地,身子后缩,长刀圆转挑起,自身前划了一道长弧斩下,‘当’手掌刀锋在近柄处相交,邵鸣谦未退,他(她)亦未退。 ‘心无虞’之‘不因风雨却鸿志。’这招是在敌人猛击而至的时候的假退之招,退半步既能避开锋芒,又能更好集聚自身的力量,当敌人以为你在退闪避让的时候陡然出招进攻,攻敌不备,这招精髓在一个‘却’字,退的距离远近,到不到位直接关系到如何反击的效果,退的远了反击不能起到攻其不备的效果,近了又避让不开敌人的攻击。 他(她)手掌翻转以手背击邵鸣谦胸膛,邵鸣谦左足落,右足起,身子向另一侧倾斜,同时长刀一转,绕过他(她)的手腕,反挑他(她)的面庞,堪堪避开了先前的一击。 ‘心无虞’之‘夜尽身返上阙楼。’这一招与前一招一正一反,一下砍,一上挑,于前一招力尽之刻出招,正好平衡了身躯,弥补了收刀再出的空档,在换足跳动之间扰乱敌人的判断,让敌人不知这一招是再进攻还是防守,这一招精髓在一个‘返’字,也就是换步跳跃之间的时机,步子换的好既可迷惑敌人又可避让攻击,更能使得那一刀上挑更加迅速难防。 他(她)手掌再度翻转,身子向后急退间一掌已击中刀锋,‘嗡’地一声,长刀荡开,他(她)已在五步之外。 数招相交,他(她)依旧单手应敌,打着的伞始终未曾放下。 长刀震动不休,邵鸣谦单手舞刀回转,锋内柄外倒持长刀半归入鞘,他的手反握刀背拿在长刀距柄三分之一处便不再动,梁榭看得明白,这正是师门刀法三种拔刀式之一,这种拔刀之法能弥补由于长刀过长敌人欺近身来时拔刀不及的缺点,而反手拿刀可在刀出鞘刹那顺势回削,亦能翻转手腕以反刺突袭敌人,这种拔刀手法对付轻巧迅捷诡异一路的敌人有一定克制作用。 两人交手几招,不分胜败,梁榭不禁对师兄大为敬服,邵鸣谦所使的刀法,步法都是自己学过的,并且自认已无进步空间,但与师兄一笔似乎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就拿方才他(她)欺身近前当胸一掌来说,梁榭便会纵身后跃,然后以‘霸刀诀’劈斩而下,若是以‘四虞刀’中的招数破解的话梁榭则会以‘气在胸怀心无忧’横刀格挡或者一刀挥砍而出以及侧身闪避几种方式拆解,绝不会想到用‘却’步反击。虽然表面看起来这几种方式都有其作用,难说孰优孰劣,但梁榭心中却知道,师兄‘却’步之后用身‘返’乃是用最小的移动,最短的时间对敌人发起反攻,避免敌人占据上风自身气势被压制,而师兄反挑的那一刀似是而非与师门刀法中略有偏差,正是这一点偏差使得这一挑如从两人怀中跳出来的一般,令人防不胜防。在此之前梁榭做梦也想不到凭借师门那二流的刀法、步法能与击败不留大师的他(她)对战。 两人对立,不语,妖异的气息如一座大山般缓缓推进,邵鸣谦拔刀式在手,并不凌厉的刀罡徐徐的砍在大山偏左、偏右、偏上、偏下之处,随着每一道刀罡砍去那山都会微微裂开一道小缝,随着中刀越多,那山上的缝隙联通,土石彼此之间似乎失去了支撑一般,开始一大片一大片崩毁,虽山仍是山,但压力却小了许多。 蓦然间,他(她)身影一动,一道红光袭来,希望出鞘,红影近身,邵鸣谦退一步,刀锋一带顺势回削,他(她)暴退一步,复又从侧身欺来,邵鸣谦刀在外,格挡不及,当即身子收缩一记‘却’步斜向后退开,手腕翻转间刀锋反刺而出。刀锋落空,红影闪动,一只手掌迅速在邵鸣谦眼前放大,邵鸣谦向另一侧斜斜退开一步,回手一带,刀锋回削...... 他(她)出手三招,速度之快令梁榭犹见两人对峙,待他(她)第七招出手,梁榭才堪堪看到第三招,接下来只见一道红光在邵鸣谦身前忽退忽进全然难以看清,每一次红光闪来邵鸣谦都要向后或者向左向右退开一步,他每退开一步,那红光便陡然后退,接着便是以更快的速度攻来。梁榭仔细看去,见那红光越战越快,师兄招招‘却’步而退,全无还手之力,他不由得暗中为师兄捏了一把汗,再看一会,陡然发现师兄左手中的刀鞘微微移动,或向上指去或向斜下指去,梁榭心中一动,见那红光袭来师兄手中的刀鞘果然稍稍有了些变化,就这微不足道的变化,那红光的速度令人难以察觉的滞了滞。 “原来如此!”梁榭心中恍然,这刀鞘通过微小之极的变化角度正好指向猛攻而来的他(她),虽不可能伤他(她)但却令他(她)进退之间速度变化的节奏有了些许滞碍,就是这微不足道的滞碍,正说明他(她)并未全然占据上风。 ‘呼!’红影飘开,红伞缓缓下移,他(她)伸手将伞慢慢收了起来,梁榭的心瞬间吊了起来,邵鸣谦的神色平淡中透出些许凝重。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再度动手时,他(她)妖异的脸上忽然飘起一丝丝笑意,大红袍袖一拂,那柄红伞再度打开,然后身形一飘在梁榭的注视之下纵身跃下山崖,梁榭看着他(她)飘落下去,只眨了眨眼便再也看不见了,这样的速度,难怪能躲过‘惊掷春雷’,难怪穿的这么招摇也能让‘扬刀盟’的岗哨失效。 (本章完) 第134章 最难惹的人 长刀震动不休,邵鸣谦单手舞刀回转,锋内柄外倒持长刀半归入鞘,他的手反握刀背拿在长刀距柄三分之一处便不再动,梁榭看得明白,这正是师门刀法三种拔刀式之一,这种拔刀之法能弥补由于长刀过长敌人欺近身来时拔刀不及的缺点,而反手拿刀可在刀出鞘刹那顺势回削,亦能翻转手腕以反刺突袭敌人,这种拔刀手法对付轻巧迅捷诡异一路的敌人有一定克制作用。 两人交手几招,不分胜败,梁榭不禁对师兄大为敬服,邵鸣谦所使的刀法,步法都是自己学过的,并且自认已无进步空间,但与师兄一笔似乎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就拿方才他(她)欺身近前当胸一掌来说,梁榭便会纵身后跃,然后以‘霸刀诀’劈斩而下,若是以‘四虞刀’中的招数破解的话梁榭则会以‘气在胸怀心无忧’横刀格挡或者一刀挥砍而出以及侧身闪避几种方式拆解,绝不会想到用‘却’步反击。虽然表面看起来这几种方式都有其作用,难说孰优孰劣,但梁榭心中却知道,师兄‘却’步之后用身‘返’乃是用最小的移动,最短的时间对敌人发起反攻,避免敌人占据上风自身气势被压制,而师兄反挑的那一刀似是而非与师门刀法中略有偏差,正是这一点偏差使得这一挑如从两人怀中跳出来的一般,令人防不胜防。在此之前梁榭做梦也想不到凭借师门那二流的刀法、步法能与击败不留大师的他(她)对战。 两人对立,不语,妖异的气息如一座大山般缓缓推进,邵鸣谦拔刀式在手,并不凌厉的刀罡徐徐的砍在大山偏左、偏右、偏上、偏下之处,随着每一道刀罡砍去那山都会微微裂开一道小缝,随着中刀越多,那山上的缝隙联通,土石彼此之间似乎失去了支撑一般,开始一大片一大片崩毁,虽山仍是山,但压力却小了许多。 蓦然间,他(她)身影一动,一道红光袭来,希望出鞘,红影近身,邵鸣谦退一步,刀锋一带顺势回削,他(她)暴退一步,复又从侧身欺来,邵鸣谦刀在外,格挡不及,当即身子收缩一记‘却’步斜向后退开,手腕翻转间刀锋反刺而出。刀锋落空,红影闪动,一只手掌迅速在邵鸣谦眼前放大,邵鸣谦向另一侧斜斜退开一步,回手一带,刀锋回削...... 他(她)出手三招,速度之快令梁榭犹见两人对峙,待他(她)第七招出手,梁榭才堪堪看到第三招,接下来只见一道红光在邵鸣谦身前忽退忽进全然难以看清,每一次红光闪来邵鸣谦都要向后或者向左向右退开一步,他每退开一步,那红光便陡然后退,接着便是以更快的速度攻来。梁榭仔细看去,见那红光越战越快,师兄招招‘却’步而退,全无还手之力,他不由得暗中为师兄捏了一把汗,再看一会,陡然发现师兄左手中的刀鞘微微移动,或向上指去或向斜下指去,梁榭心中一动,见那红光袭来师兄手中的刀鞘果然稍稍有了些变化,就这微不足道的变化,那红光的速度令人难以察觉的滞了滞。 “原来如此!”梁榭心中恍然,这刀鞘通过微小之极的变化角度正好指向猛攻而来的他(她),虽不可能伤他(她)但却令他(她)进退之间速度变化的节奏有了些许滞碍,就是这微不足道的滞碍,正说明他(她)并未全然占据上风。 ‘呼!’红影飘开,红伞缓缓下移,他(她)伸手将伞慢慢收了起来,梁榭的心瞬间吊了起来,邵鸣谦的神色平淡中透出些许凝重。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再度动手时,他(她)妖异的脸上忽然飘起一丝丝笑意,大红袍袖一拂,那柄红伞再度打开,然后身形一飘在梁榭的注视之下纵身跃下山崖,梁榭看着他(她)飘落下去,只眨了眨眼便再也看不见了,这样的速度,难怪能躲过‘惊掷春雷’,难怪穿的这么招摇也能让‘扬刀盟’的岗哨失效。 “死了多少兄弟?”就在梁榭对他(她)的离去莫名其妙的时候邵鸣谦忽然问道,梁榭顺着他的声音看去,正看到一身黑衣的衡无算和陆朝华两人走了过来,两人身后两队约莫四五十名‘玄衣卫’齐刷刷跟着,见敌人已去衡无算一挥袍袖,众‘玄衣卫’退去。 “‘玄衣卫’六人当胸中掌晕厥,幸有玄衣护体,暂无死亡。”衡无算道。 邵鸣谦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这人很厉害,你没事吧?”陆朝华颇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你们再晚来一会就难说了。幸好他(她)直接找的我,若是在帮内肆意偷袭屠杀后果不堪设想。”邵鸣谦道。 “他(她)的目标不是‘玄衣卫’,随手击退几人便罢,也没必要费那个事,何况想除掉‘扬刀盟’他(她)也办不到。”衡无算道。 邵鸣谦笑了笑,回头对梁榭道:“天下最难惹的三个人你们招惹了两个,不得不说你们运气有些差。” “最难惹的人?”梁榭尴尬一笑,另外两人是谁他不知道,但他(她)倒是的确难惹。 “嗯。一个是他(她),一个是酆无常,还好这次酆无常没有追来,不然更难缠。”邵鸣谦道。 “酆无常的武功不会比他(她)高吧?”梁榭见识过酆无常的手段,比不留大师颇有不及,比起他(她)算不上多么难缠。 邵鸣谦道:“酆无常武功不及其他两位,智谋却很是了得,做事诡异,手段出人意料,皆且十分耐打,曾被多次打得不成人形,到如今依旧安然无恙,你武功纵使高过他也会陷入你杀不了他他却能杀你的尴尬局面,再加上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冲劲,实在令人极为头疼,迄今为止连同上次与你们交手他只失败过一次,你们能顺利走到‘扬刀盟’多亏酆无常已达到了目的。” 梁榭咋了咋舌,问道:“那另一个人是谁?” 邵鸣谦道:“盖摩天!南魔北盗,与‘不死邪尊’齐名的人物,与‘大隅天城’的病老,大内第一高手的景大人,还有方才动手的红衣人,是当今世上可以动摇六大高手排名的四个人物。这人比酆无常更变态,武功比酆无常更高,不过传闻他有个规矩,无论是谁,无论有多大的仇怨,只要能接其三掌他便作罢,只是这三招实在是不好接,当然传闻也不可尽信。” 梁榭不解道:“他们强虽强,不过最难招惹的不该是雷神龙神么?” 邵鸣谦道:“难惹不是按武功来说的,天下四大帮派的帮主都是生意人,较好说话,惹便惹了,只要不太过分一般不会与人结怨,不像这几人难以常理度之。” “就像是你师兄,审个内奸都客客气气的。”陆朝华笑道。 梁榭暗笑,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冷冰冰不好说话的女人也爱开玩笑,当下多了一些好感。邵鸣谦莞尔道:“还是无算霸气是么?” 陆朝华道:“那是!怎么,说无算好你吃醋了?” 邵鸣谦笑了笑道:“哪有,你们两好了我也省心。” “不要乱点鸳鸯谱,我是有家室的人,哪像你光棍一个。”衡无算道。 梁榭心念一动道:“师兄不介意的话改天师弟给你介绍一个?” “哼!”衡无算哼了一声道:“他还用介绍?这中州有多少姑娘眼巴巴盯着他呢。” 梁榭惊疑道:“师兄这么有女人缘?” 衡无算道:“当然了,眼下就有一个等了他多少年的。”说着话向梁榭使了个眼色,梁榭顺着他眼色看去,却见陆朝华脸颊微红,当即恍然。 正说话间,一只鸽子飞了过来,衡无算一招手,那鸽子扑腾腾落在他的肩头,衡无算取下竹筒中的纸条,打开来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异。 “什么事?” “皇上驾崩,‘誉王’继位。” (本章完) 第135章 加盟 梁榭脑中轰的一声,‘誉王’继位,他做梦也没想到皇上那么年轻便驾崩了,更没想到皇上在驾崩前居然没有子嗣,他们在离开京城之前固然得罪了武经国,但更加得罪的便是如今这个皇上,这一次的麻烦更大了。 “师......师兄......”他不知该怎么说,武经国权倾朝野,上边还有个皇帝,像一些开战派兵的大事多少还有些收敛,可要得罪了皇上,这些顾虑恐怕就没那么多了,而他们现在是既得罪了武经国又得罪了皇上,搞不好整个‘扬刀盟’都会受到他们的拖累。 邵鸣谦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对于这件事的严重性邵鸣谦应当比梁榭更加清楚,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脸上也丝毫看不出忧色,不仅没有忧色反而笑了笑。 “新皇继位,武经国必定忙得焦头烂额,让我们再给武经国舔一舔乱,高括围了我们这么多天就先拿他开刀吧,无算,点二百‘玄衣卫’待命。” “是。”衡无算当即道。 “即刻传书给楚堂主、李堂主、雷堂主三人,叫他们在山下做好准备,遇到撤退的官兵乘胜追击,官职在百户以上的尽量活捉,其他官兵击退击伤即可切勿击杀,记得避开红衣人,只捡便宜不必死战。”邵鸣谦说罢自怀中掏出小印章递给衡无算,这个印章正是盟主的信物。 “是。”衡无算领命离去,一盏茶功夫不到,四组‘玄衣卫’共二百人已全数点齐。 “师兄,我跟你们一起去。”梁榭见要开战自告奉勇道。 “不用,你与谭掌门他们等我们凯旋回来。” “我们何时动手?”衡无算问道。 “官兵主动撤离之时便是我们动手之刻,现在我们需避开官兵的眼线,靠近他们。”邵鸣谦道。 “好!”衡无算答应。 两人当即兵分两路,各领了一百人,一队自后山一队自前山掩杀了下去。 梁榭看着山下,过了片刻果然官兵开始有了撤退的迹象,梁榭颇为诧异道:“师兄与衡大侠怎么知道官兵要撤退?” 陆朝华笑道:“先前先皇病危,无暇他顾,武经国一手遮天趁机私调官兵围困我们,现在新皇继位,局势难明,武经国首先要做的便是探明虚实,哪敢轻言调兵,这原本便不太可能开战现在更加不可能了,既然打不起来还不撤兵等什么?” 梁榭点了点头道:“这倒是说得过去,可围了这么多天没有动静师兄怎知他们现在就要撤退?” 陆朝华笑着看了看他,道:“不留大师被害也有好几天了,既然那红衣人一直都未离开中州,为何迟不来早不来偏偏今日上山找你们的麻烦?” 梁榭微一思忖道:“他(她)是江湖人,做对做错都连累不到武经国的头上,但事情一样办。今日他(她)来,能杀则杀,杀不了则正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日后谈判收买即便不成也能唬住我们,叫我们规矩一些。他(她)前几日没来是因为孤身闯入‘扬刀盟’较为危险连他(她)也没有把握是么?” 陆朝华道:“以你师兄的意思,是这么想的。况且咱们能收到朝廷那边的信儿,高括自然也能收到武经国的命令,都是第一时间行动,时间差不了太多。”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摆好酒宴,等他们回来!” 山下,‘玄衣卫’已与官兵交了手,官兵抵挡之时从一侧又杀来一队人马,远远望去,官兵阵型似乎有些散乱,正自抵挡忽然又是一队人马从另外一个方向杀了过去,官兵登时乱成一团,急急退走......。战圈越拖越远,梁榭逐渐已彻底看不出谁是谁来,他心知尚有一队人马等着乘胜追击,这一次官兵势必会大败亏输。令他不解的是,围山数日,师兄一直客气,避免与官府成为死敌,现在新皇继位局势对己方更加不利,他却一反常态,主动出击,究竟是何缘故? 师兄在京城里的朋友似乎有些来头,他们究竟是谁?‘扬刀盟’在京城毫无买卖,师兄为何要费那个力气在京城安插人手?望着越去越远的战团,梁榭心中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入夜,邵鸣谦、衡无算、等人先后回来,三位堂主也陆续回到总舵,这一战攻其不备,大获全胜,众人自是高兴。这次‘扬刀盟’几乎所有帮众均已召回,山上熙熙攘攘到处是人好不热闹,梁榭首次感觉到什么叫万人大帮,看来明早的厕所有得抢了。 酒菜备齐,庆祝‘扬刀盟’凯旋归来,谭普年、宗老等人俱已到齐。食堂之中人满为患,做菜的不及吃菜的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扬刀盟’生意遍及中州各地帮众除了过年之外极少全部召回,总舵平时不过几百人而已,所以一应设施也都未按照全员配置,现在自然较为局促。 酒过三巡,众人渐渐有了些醉意,谭普年丧子心痛憋了好些日子这时几杯酒下肚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邵鸣谦等除了安慰几句,也别无他法。又喝了一会,谭普年忽然站了起来,端起桌上的酒冲邵鸣谦道:“邵盟主,老朽代大伙儿敬你一杯,感谢你收留我们这些朝廷要犯。” 邵鸣谦忙站起来道:“前辈说的哪里话,都是武林同道合该互相帮助才是,前辈阅历丰富,日后晚辈还需多多仰仗前辈教诲,这杯酒还是由晚辈们敬前辈才合乎道理。” 谭普年摇了摇头道:“不,邵盟主,你先喝了,老朽有正事要说。” 邵鸣谦略一犹豫,当即饮了,谭普年又向梁榭招了招手,此时梁榭正与老鹰、胤苍狼、双杰八雄等一桌喝酒,见谭普年招手略微一愣,随即走了过去。 谭普年又倒了一杯酒,双手举杯恭恭敬敬递了过去,梁榭吓了一跳,不敢去接,邵鸣谦向他点了点头,梁榭这才接过杯一饮而尽。 谭普年看两人饮尽涩然一笑,又向衡无算等几位堂主一一敬了酒,虽说在江湖上‘扬刀盟’的堂主论名声论地位尚要高于谭普年这个谭门创始人,但‘扬刀盟’的人均非盛气凌人之辈,既然相识都按晚辈见礼,现在谭普年以耄耋之年向众人敬酒,众人均觉得诧异,然而看前者那副样子众人也不假意推辞,当即饮了。 众人全数饮过,谭普年望着面前的酒呆呆出神,过了半晌他苍老的面庞上涌现出一抹毅然决然的神色,忽然冲着众人深深一揖,随着他的这一揖,宗老、谭兴德、唐贤、宜丰、郁栖柏、双杰八雄、和所有‘谭门’、‘半步堂’的弟子以及老鹰、胤苍狼、战狼、诸位掌柜等人也都一齐躬身向邵鸣谦等人行礼。 “我等愿一起归入邵盟主麾下,任凭驱策不敢二心,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谭门’,老朽等人以后全仰仗着邵盟主、梁大侠师兄弟以及诸位堂主了。”谭普年恭恭敬敬道。先前的官兵围山他自然知道来者不善,白天更听说他(她)也登了门,越发知道己方这些人能活下去几乎全靠‘扬刀盟’,虽说按先前的打算他们投奔‘无苦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以谭普年的阅历自然知道‘无苦宗’比‘扬刀盟’是比不了的,更兼‘无苦宗’隶属‘大隅天城’,是去是留一切都要看雷神的态度,可惜他们从无一人见过雷神,雷神虽不惧武经国,但是否愿意为他们招惹麻烦除了靠猜他们还真说不准,然而‘扬刀盟’的答案是肯定的。 宗老和宜丰也道:“‘半步堂’所有弟子均愿归入‘扬刀盟’。” 唐贤、郁栖柏、胤苍狼、战狼、诸位掌柜也都一起表态,均愿加入‘扬刀盟’,老鹰哈哈一笑,道:“我也一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招,邵鸣谦也颇为意外,‘扬刀盟’自他手而创,自他手而兴,他自然能知道一个门派对于其中的弟子、元老来说有多么重要,这份感情,这份心血有多么难以割舍,尤其谭普年,对‘谭门’倾注了一生的心血,做出此等举动是何等困难。 邵鸣谦向众人团团抱拳道:“谭前辈,宗前辈,各位朋友,‘扬刀盟’收容大家一者是我们信得过诸位,出于武林同道的互相帮助;再者我的这位师弟承蒙诸位照顾,‘扬刀盟’还诸位一个人情,如是而已。‘扬刀盟’实无吞并各位帮派的意思。” 谭兴德道:“邵盟主的作为,我等素来佩服,此次有幸结识更令我们心服。然而邵盟主大度,我们却不能不识好歹,整日白吃白喝不干活我们住着也别扭,何况这次给‘扬刀盟’带来了不少麻烦,或许以后麻烦会更多,我们总是龟缩不出让邵盟主庇护也不是长久之计。” 邵鸣谦道:“谭掌门多心了,这几年‘扬刀盟’发展壮大,高括招揽未成多方刁难,现今更变本加厉,‘扬刀盟’与武阉之流为敌是迟早的事,倒与诸位关系不大。” 谭普年道:“邵盟主多番推脱莫非是顾虑我等身份,怕我等拖累贵盟不成?” 邵鸣谦道:“谭前辈言重了,‘扬刀盟’求贤若渴,各位愿意加盟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同为一帮之主晚辈知晓‘谭门’对谭前辈、谭掌门是何等难以割舍,同样‘半步堂’对于宗老与宜丰兄弟是何等重要,晚辈不想诸位因一时冲动造成他日的后悔。” 谭兴德道:“老实说以目前的局面,‘谭门’和‘半步堂’想要重回兴盛几乎没有可能,甚至自保也有困难,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索性并入‘扬刀盟’,或许只有这样才是出路。邵盟主的为人我们这些天看在眼里,原本将我等交出去对贵盟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然而邵盟主并未这么做,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只有一条,以后我们以‘扬刀盟’的利益为最高准则,‘谭门’也好,‘半步堂’也罢,我们与武经国的仇恨皆可放下。” 宗老叹了一口气道:“‘危宿堂’也好‘半步堂’也罢,都只是个名字而已,只要人心还在叫什么都一样。当年老朽认死理,看不开这一点,为了个名称代号与徳临反目成仇,若是当年老朽留了下来帮助徳临好生打理,或许‘半步堂’更要强大几分,也不至于有今日之败,如今后悔却也迟了。老朽当年做错,时至今日不想再错,只要活着的人能有好去处其他的都不再计较了。” 众人主意已定,邵鸣谦也不再推脱,当即正色道:“诸位须知加入‘扬刀盟’功过赏罚全由盟规而定。” 谭兴德道:“这个自然。” 邵鸣谦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扬刀盟’欢迎各位加盟,明早太阳升起之时我们另行举行仪式。” 众人皆向邵鸣谦道谢。 由于决定加入‘扬刀盟’,众人皆成了邵鸣谦的手下,反而显得有些拘束,当晚又喝了一会酒便即散去。山上满满都是人,原本一人一间的房子也只好由几人同住 (本章完) 第136章 仪式 翌日晨,天未亮,‘禄堂’第一部的管事便带着人过来了,众人早已等待多时,管事领着众人到混堂沐浴更衣,之后向山顶走去,梁榭亦跟随而去。到了山顶,邵鸣谦和几位堂主俱都到齐,静立于武场之中,管事领着众人列队排开。 邵鸣谦见众人俱已到位,高声道:“诸位加盟本该设摆香案,堂中举行,然而诸位人多,我们先行加盟,稍后敬告祖师。” 众人心中皆是一愣,‘扬刀盟’不是邵鸣谦所创么,哪来的祖师? 只听邵鸣谦道:“‘扬刀盟’创于我手,成于明踪,致今日之兴盛乃是明踪与诸位兄弟拼搏之功。‘扬刀盟’以德为先,功次之,明踪德昭功著,远胜于我,故‘扬刀盟’奉明踪为祖,凡入我‘扬刀盟’者无论先前信奉何等宗门教义皆不得欺师灭祖,有中伤谤讥祖师者‘扬刀盟’不敢留用。” 邵鸣谦说罢,管事向众人高声问道:“诸位是否明了?” 众人齐声道:“是。” 邵鸣谦又道:“‘扬刀盟’自创立之初至今共有四百九十一名兄弟为帮派牺牲,因有他们是有今日之‘扬刀盟’,凡我盟中兄弟无论先前信奉何等宗门教义皆不得不敬先烈,有恶意谤毁捏造是非者‘扬刀盟’不敢留用。” 邵鸣谦说罢,管事又向众人高声问道:“诸位是否明了?” 众人齐声应“是。” 邵鸣谦又道:“入我‘扬刀盟’,行正举义,不得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盟中兄弟皆须互帮互助,不得谩骂欺凌,我盟中兄弟信奉自由,彼此间不得谤毁他教。” 邵鸣谦说罢,管事又向众人高声问道:“诸位是否明了?” 众人齐声道:“是。” 邵鸣谦又道:“‘扬刀盟’行事秉正,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无论亲疏。盟中兄弟无论是谁,若其品行端正,功劳卓著,皆可选任一堂之主,亦有权入‘武阁’修习高深武学,甚至可以继盟主之位。” 邵鸣谦说罢,管事又向众人高声问道:“诸位是否明了?” 众人齐声道:“是。” ...... 邵鸣谦将盟中规矩忌讳一一道来,众人尽数应答,太阳升起,邵鸣谦领着众人入‘财神观’祭拜财神。 梁榭二次来到‘财神观’,发现供桌上新更替了水果多出许多供奉,无一例外全是素食。 邵鸣谦道:“明踪出自道门‘大随宗’门下,供奉庄子,生前曾任‘大隅天城’水宗宗主,人称水明踪,又称‘财神’。” 梁榭这才知道所谓的财神原来是‘扬刀盟’的祖师,怪不得首先要祭拜他,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大名鼎鼎的‘财神’,‘大隅天城’一宗之主,最后居然跟师兄搅在了一起。 众人一一祭拜完毕,这才出来,宗老道:“据说当年一战雷神放过了天君和财神等人,然而财神伤势极重就此消失于江湖,江湖上传言财神伤重不治,想不到竟来到了‘扬刀盟’。” 邵鸣谦道:“明踪当年属实伤重,来到‘扬刀盟’仅仅两年便英年早逝,然而明踪在这两年内所做的事已足以让‘扬刀盟’兴盛至此,他于本盟无愧财神二字。” ‘扬刀盟’仪式的相对简单,除了敬告祖师、先烈之外并无歃血发誓效忠之类的流程,只因歃血发誓之类并非真正约束盟下成员的好办法。出了‘财神观’邵鸣谦领着众人到各处祠堂上香,上香毕,便算正式加盟。之后便是由‘禄堂’分部的管事宣读具体的盟规赏罚等等,再之后便是认识帮中主要人物,众人至此才知衡无算不仅是‘玄衣卫’统领更是‘扬刀盟’副盟主,许多事都是他协助邵鸣谦办的。 一番折腾完毕已花费了一个多时辰,邵鸣谦本拟新立一堂,将众人尽数容纳,然后由谭兴德出任堂主,众人自认对中州所知太少,对‘扬刀盟’名下的生意以及堂口的运行规则更是全然无知,哪里敢独立堂口?更何况各大堂主乃至各堂分部分组的执事、管事、组长哪个不是为‘扬刀盟’立过大功的?众人心知甫一加盟便身担要职难免不会被旁人说闲话,邵鸣谦此举也无非是给这些曾经名动一方的人物一个台阶下,既然如此这个台阶最好自己走下来,真要不识好歹日后事情办不好便只能被一脚踢下去了,到时候不仅丢面子,连里子也会一并丢掉。当即,谭兴德、谭普年、宗老等人一起推辞,声称只要按新加盟的新人对待即可。 邵鸣谦见众人如此识大体,心下也宽了不少,否则若是仗着有几分本事飞扬跋扈便够头疼的了。 既要按照新人对待,邵鸣谦也不再客气,当即由几大堂主对众人的武功、性格、特长进行评测,武功高的性子内敛的留在‘玄衣卫’,武功低一些的喜欢与人瞎扯闲聊的则安排到其他几个堂口,以后分往各处分堂堂口、店铺之类的打理生意,性子跳脱好动不好静的则四处跟随运送货物等,总之分到人尽其才,才尽其用方才作罢。 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众人之中除去已离开的沈南武和不留大师,已死的皇甫残烛和紫蝴蝶共计六十来人,再加上谭普年以及谭普年带走的十五名谭门弟子,一共七十多将近八十人,能达到‘玄衣卫’最低标准的只有二十人不到,先前三杰八雄是‘谭门’引以为傲的精英,放在‘玄衣卫’中却是垫底的存在,同样垫底的还有战狼,连胤苍狼、老鹰等一派掌门与‘玄衣卫’的普通成员相比也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老鹰大是不忿,又拉了五名‘玄衣卫’弟子逐一放对,结果三胜一败一平,仍是大大削了他这名动江湖的鹰掌门的面子,可事实如此,老鹰只得作罢。梁榭比恢复了元气的胤苍狼、老鹰只强在暗器上,论功力和战斗经验并无优势,战绩比两人强点有限,宜丰和郁栖柏武功远胜老鹰等人,自然不在话下。宜丰行事稳重,不好争强,老鹰多番撺掇,将宜丰的对手由一个加到两个,两个加到三个,直到五个,宜丰仍无败象,老鹰这才服气。之后是谭兴德,谭兴德武功一直未曾露底,这次也不例外,反正只要击败任意一名‘玄衣卫’弟子即可,他不像老鹰,没有多余的心情玩耍。再之后唐贤身为大内十大高手之九,武功自是不用说的,内力深厚,暗器精准诡异,近身远战皆可,在‘玄衣卫’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最后轮到宗老和谭普年二人,这二人成名江湖数十年,手下功夫了得,谭普年虽年老力衰,然胜过一两名‘玄衣卫’还是不成问题,宗老则是众人当中武功最高之人,便是唐贤、宜丰也比之不上,放在‘玄衣卫’中也是顶尖的存在,除了衡无算和第一执事向铁衣第二组执事东壑外,旁人均非其敌。 评测完毕,邵鸣谦新增‘玄衣卫’一个组别,是谓第七组,将众人尽数拨到该组之内,谭宗二老皆为一方耆老,年纪均大,武功又高,不好按常人划分,邵鸣谦予二人代长老虚名,协同衡无算操演、训练‘玄衣卫’,指点盟内弟子武功,以二人见识广博自然也能胜任。梁榭、谭兴德等人则划归‘玄衣卫’第七组,属衡无算麾下,第七组执事由组内选拔,由谭兴德担任,谭兴德坚持不肯,力推梁榭担任执事,想是梁榭为邵鸣谦师弟之故。管理手下原本梁榭远不及谭兴德、宜丰等人,然而众人推举,梁榭拗之不过,好在他也做过‘战魂堂’的堂主,便只好勉为其难了,以‘玄衣卫’的编制执事之下每组设有五名副执事各领九人,协助执事做事,选功劳大者提拔为执事,梁榭这一组人员不齐,只设了两名副执事,则由谭兴德和宜丰担任。执事既定,衡无算将梁榭叫了过去,将执事的职责任务细说一遍,怎样有奖怎样惩罚,怎样算是合格,做不到什么程度需要卸任等等,当真半点面子也没给。‘玄衣卫’一组五十人满编,梁榭这组连他算上只有十八人,挖掘人才,招揽人才等事自然也落到他这个执事身上,梁榭顿感压力。 其余诸人,未能加入‘玄衣卫’的分别划予其余三堂之中,‘半步堂’先前划船的那几位,喜欢在水上干活,这次仍然让其掌船,其余弟子则各自有不同的安排,先前跟随谭普年的几名女弟子喜好逛街买东西,更喜欢杀价,‘楚门堂’正缺少这样的人才,当即被楚中卿抢了去,此外尚有几名弟子心思缜密,做事仔细,又打得一手好算盘,被陆朝华要到‘禄堂’中去了。几位掌柜因得罪了武经国,原本的买卖没法再做,然其脑子活泛,做买卖的手段眼光均远胜于常人,这些日子众掌柜屈居在‘扬刀盟’无用武之地,更与平时谈天说地进出有女乐佣人的日子相去甚远,虽邵鸣谦等人待之如上宾,但这种和旁人没有共同话题的生活实在乏味,简直毫无存在感,此时几人一入‘扬刀盟’待欲立刻不同,既成了自己人,几位堂主也不客气,犹如香饽饽一般将诸位掌柜都抢了去。李婉堂主作为女子,抢的最多,雷钧次之,楚中卿尚未反应过来便只剩下了一人,老楚胡子一瞪,找李婉要人,李婉哪里肯给? 人员职位既定,‘禄堂’之人又将众人的月俸一一同大家说了,这些人即使此刻落魄然经营多年,均有不少家底,此次加入‘扬刀盟’一来算是报答邵鸣谦庇护之恩;二来眼看凭借众人的实力报仇无望,加入‘扬刀盟’自可提升不少实力,哪一天‘扬刀盟’与武阉为敌,正好趁机报仇;三来众人整天什么事都不敢,吃饱了等死,这个日子舒服是舒服,过得久了也受不了,尤其还是在别人家做客,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找些事做了,倒没几个人真正在乎给多少月俸,尽管如此,月俸算是一种能力的认可,当然挣的越多感觉越好。 (本章完) 第137章 老龙王 京城,栖凤楼。 今天议事已毕,鲁平一却未离去。 “你还是不打算收手?” “先等等看。” “‘中州侯’攻打‘扬刀盟’失利,三天前已败走,一位四品将军,两位五品将军被活捉,据说今日朝堂上有两位言官弹劾‘中州侯’高括,说是私自调兵,不遵法度,无端扰民,以致激起民变。” “嗯,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什么?” “‘扬刀盟’素来安生,纵使与官府有些误会,也不至于当真动手,新皇继位他如此大胆擒拿朝廷命官究竟是想搅乱这局棋给武经国添乱还是在向新皇示威,想让皇帝下旨诏安谋些好处,甚至入驻军界?” “‘扬刀盟’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据说围山数日自始至终没见过紫蝴蝶的影子,这也与我们无关?” “你想说什么?” “‘扬刀盟’一反常态的有了动作,不仅对朝廷命官出手,更收纳了前期逃亡的逆党,‘六龙帮’一反常态的安静,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眼下局势越来越复杂,天下四大帮派我们不能同时惹上两个,即便是武经国也绝不想这么做。” 卫辞筠幽幽一叹,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我们此时退出势必会遭到武经国报复。” “嗯,成也萧何败萧何,我们因他而兴,更须防因其而败。不过你若想退......” “嗯,你留心就好。”鲁平一还想再说,卫辞筠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小娄呢?这些天不该问的没有再问吧?” “没有,我倒是很好奇,龙神之子,‘隐龙堂’这些连武经国都知之不详的事你怎么知道?”卫辞筠盯着鲁平一道。 “听一个朋友说起的。” 卫辞筠嫣然一笑,道:“信得过我么?” 鲁平一点了点头道:“是‘九源铁匠铺’的常老九,他先前在‘大隅天城’天宗的‘布衣卫’任职,‘大隅天城’曾与‘六龙帮’为敌,一次战役,眼见大获全胜之下被突然杀出的‘隐龙堂’扭转了战局,这才知道‘六龙帮’尚有此等暗手,而这‘隐龙堂’的人有可能是身边的贩夫走卒中的任何一人,他们人数不多,身份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强悍!任意一人拿到江湖上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江湖上只道‘六龙帮’的六条龙是指‘五大龙王’和‘龙神’本尊,其实‘六龙帮’有‘六大龙王’,而最厉害的就是‘隐龙堂’的堂主‘老龙王’。‘隐龙王’又称‘老龙王’,是‘龙神’的师父,实力虽不及‘龙神’却远在其他龙王之上,他若是愿意,天下六大高手里必有一席之地。” “常老九是‘大隅天城’的人?” “是。‘布衣卫’执首座下两大统领之一,布上卫就是他。” “他怎会和你说这些?” “他算是我半个师父。我们两家原本是邻居,他在天城时很少回来,后来娶了妻,生了子,我会些武功,代为保护照顾,他休暇归来便指点我几招。他也就大我十多岁岁,可如今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原来你还有这层关系,‘龙神’之子也是他告诉你的?” “‘龙神’无子以‘雷神’子为子。‘雷神’以子为质与‘龙神’和谈,‘龙神’却甚是喜欢这孩子,于是收为义子,这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倒也不用隐瞒。但人们只知道有这样一回事,‘龙神’认了这么一个儿子,至于这孩子长什么样却极少有人见到,‘龙神’是真对这孩子好还是只不过用来要挟雷神均不甚明了,‘雷神’此子到底是人质还是明目张胆放入‘六龙帮’的棋子也无从考证,更有人猜想‘雷神’是怕天君携‘明唐五镜’报复牵连到此子所以送予‘龙神’庇护,这事牵扯到三大帮派的关系,其中是否有明争暗斗我们不知道,也最好不要过问,更不能将这些告诉武经国,这三个帮派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一旦‘雷神’之子出了意外,我们整个‘栖凤楼’将片瓦不留。关于‘隐龙堂’可能要牵扯到‘六龙帮’与武经国之间的争斗,更不能问,某些事上帮助武经国表明立场就足够了,我们没有必要替他当先锋,退一万步讲,武经国一旦失势我们尚有和谈的空间,彻底变成你死我活的局面一切都晚了。” 卫辞筠道:“嗯,不问就是。” “那件事你问小娄了么?她的意思怎样?” “小娄没表态,不得已时再说吧。倒是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累么?”卫辞筠似笑非笑看着他。 “累,但我更怕。” “怕什么?怕局势脱出你的掌控还是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怕在你面前失去价值,怕你从此之后不再用我。”鲁平一毫不避讳,直接说道。 “是么?”卫辞筠微微一笑道。“我就那么势利?” 鲁平一苦笑一声,道:“那你可愿意放下‘栖凤楼’跟我走?” “不愿意。” 鲁平一无奈一笑。 “平一!”卫辞筠略显嗔怒喊了一声。“你就那么想我变成一个废物,整日在家里洗衣做饭?” 鲁平一一叹道:“好了,不说了,里外都是你的理。你少跟咱们的执首,副帮主他们眉来眼去我就知足了。” 卫辞筠白了他一眼,作势欲打,鲁平一抱着脑袋如孩子般一溜烟逃开了。 经国府中,诸位大人刚刚散去,厅上只坐着武经国,李师爷,元老以及瑞婆婆。 新皇继位以来这是武经国首次正式回府议事,相关话题自是不离权位二字。 “方才诸位大人的话三位都听到了?” “回府督,听到了。”李师爷率先答话,元老与瑞婆婆均点了点头。 “李先生,你怎么说?” “进退之间皆有弊漏,个中关窍容学生再想一想。” “嗯,元老与瑞婆婆怎么看?” 瑞婆婆抱拳道:“禀府督,老身以为任大人,骆大人所言有理,眼下并无必胜的把握不易异动。” 武经国皱了皱眉,看向元老,元老抱拳道:“府督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听假话干什么?” “战则五胜五败,不战九输一赢。” “元老请把话说清楚。” “禀府督,战有三因,其一、皇上为‘誉王’时府督欲除之,此为结仇,有朝一日他大权在握岂能放过府督;其二、府督在朝中掌握实权,架空皇上,新皇欲掌权必与府督敌对;其三、皇上刚刚继位,诸事不稳,朝中大臣旁观者多,及至日久与府督敌对之人益增,府督手下之墙头草必将随风摇摆,甚至倒戈相向,拖得越久对府督越是不利。”元老道。 “好似元老先前并不是这么想的。”武经国揉了揉‘太阳穴’,人多难办事,先前众大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有道理,这会元老又是一番理由,怎让他不犯难? “先前老朽也抱着探探虚实的再说的心态,然而有两件事不得不让我改变了主意。” “哪两件事?” “其一,色,年轻人最难过的便是色字一关,请问府督卫帮主的美人计几曾失过手?” 武经国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沉声道:“很少失手。” 元老道:“可咱们的‘誉王’只去过一趟‘栖凤楼’便再也未去,老朽没记错的话,那日‘誉王’找了个叫嫣红的姑娘,前几天老朽去过一趟‘栖凤楼’,那嫣红长得很有几分姿色,若是年轻二十年老朽也未见得能忍得住,‘誉王’正是贪恋女色的年纪却做到了,他既志不在此,所图绝非享乐,必是权位。” 武经国不温不火道:“第二件事呢?” 元老道:“其二便是今日之事,‘誉王’本月二十四继皇帝位,及至今日不过几天时间,然而处理起‘中州侯’与‘扬刀盟’之间的事却颇为老到,个中恐有迷惑府督和侯爷放松警惕的心思在,此子目前还不过只是心智未成的少年,假以时日恐怕难以对付。” 今日皇上既没有因高括私自派兵有所惩罚,也没有因‘扬刀盟’私藏钦犯,扣留朝廷命官下令攻山,反而借二十七日服丧期未过故而赦免双方过错,又说‘扬刀盟’也是朝廷子民,能安于做买卖不生事端朝廷便该拿出朝廷的度量,特令高括和钟蛰前往安抚,以为天下帮会之楷模,使天下帮派受皇恩感召,奉公守法。 武经国点了点头,元老说的不无道理,小皇帝这招属实令人难以理解,究竟是少年心性把事想的过于简单过于完美,还是少年老成故意卖的破绽,他其实也拿不准,对于这个小皇帝他既有三分看不起,又有三分忌惮,剩余的四分却是捉摸不透,因为捉摸不透,所以早在皇帝当‘誉王’的时候他就曾多次试探过,然而每试探一次,过不了几天就又让他感到不安,所以再次试探,每次试探均无多少变化,但他心中的不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直到前些日子的冲突,令他想不到的是,冲突过后,他居然当了皇上,这让他更不安,他在皇宫时在他未曾继位时就与任思勰和骆镶商议过篡权,然而这两人未敢答应,他也未再坚持,今日议事这两人还是这个态度,这让他更难以决断。 听完元老的话,武经国又把目光投向李师爷,李师爷目光闪烁推说两厢利弊尚未权衡清楚,不敢乱言。武经国挥了挥手,众人退出大厅。 (本章完) 第138章 元老的见识 “方才府督的脸色有点不太好,是否元老的话有些重了?”瑞婆婆追上前来道。 “已经很客气了,话再不说的狠点他脑袋快要搬家了。” “元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历代有才能的皇帝哪个甫一登基不是先对前朝的顾命大臣开刀?府督的权位比任何顾命大臣还要高上几分,作风更加跋扈几分,皇上要想掌权不对付他怎么行?皇上若是沉湎于酒色也就罢了,可新皇性子之坚忍非常人可及,对享乐之事的忍耐更是堪称恐怖,若说他不想有一番作为你信么?” 瑞婆婆道:“听元老的意思,府督与皇上非战不可?” “非战不可!” “可他们一旦打起来对我们似乎没什么好处,反而增添一些变故。” “他们不打府督迟早要失势,一旦失势就不是丢官免职能了事的,到时候我们作为同党又有什么好处?” 瑞婆婆道:“这么说战比不战的好?” “当然,虽然眼下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不过五成胜算还是有的,待当了皇帝招揽人才更加容易一些,以后的麻烦再慢慢解决不迟。若是局势一直不稳,莫说‘六龙帮’和‘扬刀盟’,以府督所作所为其他反对也会越来越多。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朝局为要。” “问题在于府督似乎并不太想战。” “他不是不想,是有些顾虑,毕竟太监当皇上前所未有,阻力必定非同一般,真要动手说不准从哪就会冒出一个勤王之师来,加上任大人和骆大人闪烁其词,这让他下不了这个决心。眼下最需要的便是府督的态度,他若下了死命令,跟随他的人必然不少,若是模棱两可,所有人都将安于现状,时间一久他的威慑力将越来越低,皇上占据上风便越来越易。” 瑞婆婆点了点头道:“嗯,是这么个理,府督对李师爷的计谋多数还是听从的,现在就看李师爷如何劝说了。” 元老轻蔑一笑道:“眼下最不利的因素便是李师爷了,他不捣乱就不错了,还指望着他劝说府督动手?” 瑞婆婆一愕,道:“怎么会?难道李师爷看不开其中利弊么?” 元老道:“就是看得开所以才要捣乱,朝中大事他参与的最多,府督的秘密他知道的最为清楚,府督起事即便成功当了皇上他至多仍不过是个谋士,搞不好兔死狗烹,他一介文人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府督若是起事失败,造反足以诛九族,甚至皇上追究起来连他这谋士八成也会一并杀掉。相反,只要府督不造反,即便以后失势也拖累不到他一个无官无品的人,何况即使追究到了他,他罪行有限依然可以倒戈出卖府督或是贿赂执法者脱罪,手段多得很,他与我们不同,我们手上有人命,他做事不过动动嘴而已,在明面上很少有人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存在,故而他虽是首恶,然则身死的可能不会超过一成。” 瑞婆婆惊道:“这厮的谋算好狠啊。” 元老道:“当然,不然那些师爷怎么死的?李师爷办正事未必高明,内斗手段却防不胜防,杀人不见血,只因对府督心思的拿捏谁也比不上他。” 瑞婆婆道:“那我们怎么办?” 元老道:“只能希望府督起事的想法多一些吧,不然我们只能找个时机走人了。” 瑞婆婆道:“元老文武双全,计谋不在李师爷之下,不斗一斗就打算认输么?” 元老道:“正因为文武双全,反成拖累。老夫武功不敢算绝顶,起码一流没问题,府督当初也是冲着我在武林中的名气才予我首席之位,然而长久以来在府督心中我们江湖人强在杀人动手,智计却不及专门从事计谋的李师爷,加上之前的成就多半是因为李师爷筹划得当,所以在出谋划策这一点上府督宁可相信李师爷十次,也不敢轻易相信你我一次。” 瑞婆婆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龙神智谋绝顶,然人们无论什么时候论起来都在说他的武功,很少有人讨论他的智谋如何,时间久了连老身也自然而然将他当做绝顶高手,从未想过他智谋如何了得。” 元老道:“正是这个道理,‘大隅天城’千年历史,生意繁多,遍及各州,几乎无所不包。然任何人一听到‘大隅天城’四个字自然而然想到这是卖武功的帮派,至于‘大隅天城’其他买卖做的再好也不及卖武功这三个字响亮。” 瑞婆婆道:“元老若是做买卖,也定是一把好手。” 元老摇头道:“老了,没那个心思了。我这把年纪没几天奔头了,能找个好弟子,待恢复后,好好教导几年在我死之前能传我衣钵也就心满意足了。” 瑞婆婆道:“元老的伤势还未痊愈?” 元老摇头笑道:“没半年以上难了。” 瑞婆婆疑道:“这般严重?” 元老道:“弥罗之招本就损耗极大,上次为了取胜用功过度,逃命之际破空间制衡所借的力又太多,抽空了我所有修为,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也‘还’不完。” 瑞婆婆点头,她虽无法踏足那个境界,却也模糊的知道,借力的限制太多,一旦引动天地之力这股力量便会将人精气神连带着抽走轻则身受重伤武功降低重则一命呜呼,借的越多危险越大实力越强越难掌控几乎无人可以例外,除此之外尚有许多麻烦,到底有多麻烦,则不是她能理解的了,甚至可以说几乎无人能够完全知晓借力的后果。 传说,借天地之力的限制有天地之力的制衡,天地之力的反噬,天地之力的压制,还有对借力者本身体质的严酷要求,借来力量之后又要懂得平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传说借力的法门有多种多样,但这几条限制是避免不了的,而且实力越强横的人能够引动的天地之力便越大,受到天地之力的制衡、反噬、压制也就会越大,当然实力越是强横的人承受力也越强。此外绝大多数人实力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因与天地间一切气息的感应较为强烈即使不再借力与人动手时也会受到天地之力的干扰和压制,若是杀了人更易遭到死者怨气的反噬,越是懂得运用天地之力的人越是对天地间一些常人不以为意的东西感受敏锐,而这种敏锐也会让怨气、恨意等东西对其境界、修为、心智、实力等侵蚀反冲越发严重,这也是武功绝顶的高手若非迫不得已一般不太愿意动手杀人。 元老提到的‘还’却是与以上各种限制并存的一种限制,大多数人借力之后要面临一个问题,那便是善后,而这善后正是在使用力量之后借力的人虽然早已停手,但天地之力在消散的过程中依然会惯性地带动这个人体内的力量和精气神弥补被借处的薄弱,其实道理很简单,一缸水,无论你从中间还是边上舀一瓢出去周边的水都会立刻补上,绝不会留下坑,半缸冷水半缸热水倒在一起很快原本的热水会变冷一些原本的冷水会变热一些,借力也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水的道理人人懂得借力则未必那么清楚,这个限制不因借力者的人品和地位而改变,对秦桧有的制衡不会因岳飞精忠报国的品行而网开一面,对乞丐的残忍不会因为你是皇帝或者圣人而畏惧退让,只要你借力了,制衡、压力、反噬、抽离等等限制就会随之而来。 相信宿命论善恶相报等理论的人将其称之为‘还’,一个‘还’字解释起来容易许多,就好比你向一个人借钱,无论借了多少终究是要还的,天地之力也是要还的,不然就不叫借力了,而应该叫‘要’力,‘抢’力。而且和人一样,有时候借了一两银子,遇到奸商损友不仅要还一两,还要给利钱的,到底给多少利钱那就看你们处的怎样,对方人品如何,你们如何商量了,有可能利钱只是坐地抽一,也可能是羊羔利的倍息,还有可能对方压根不是冲着你利息去的,而是要找个理由霸占你全部的家产,那样的利钱一百两都不止。借天地之力也一样,就看你的借力水平如何,借来的力是否超过了你本身实力太多,如果水平不足,借来的力又太多,那运气好了是一个倍息,三五个月缓不过来,运气不好还不起则全身内息外力被掏空成为废人,无论多么努力勤练都永远无法弥补,身心俱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全部力量和精气神被抽离致死。 看来上次元老为了救她与孙铭着实毫无保留,瑞婆婆心中感激,说道:“希望元老身子能够早日痊愈。” 元老一笑道:“还是先希望李师爷这背后的刀子不要捅的太狠吧。” 瑞婆婆道:“府督还指望着元老招揽江湖各路高手,对付‘六龙帮’和‘扬刀盟’,姓李的想陷害元老未必容易。” “对付‘六龙帮’要看影盗闇三人的手段,‘扬刀盟’有‘中州’四大帮派这些宿敌倒能牵制牵制,只不过眼下局势与前几日不同,已不适宜和这两个大帮开战,府督应全力解决权位才是。”元老顿了顿又道:“其实府督若能当上皇帝,这些麻烦不解自解。只可惜府督为人心胸狭窄,只有做大事的狠辣却没有做大事的气度,以其善于过河拆桥的作风再加上李师爷在背后煽风点火,处处邀功,谁伺候他们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我所能依仗的只是一身武功和对武林局势把握,可惜我武功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前些天濒死之状无力多想,武林中各路高手的名单以及延请之法也被李师爷套了去,眼下我已失了护身之法,但凡行事有一点纰漏被李师爷抓住,他必然会放大百倍,而以府督的性子结果如何委实难言”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读书人太过阴险,咱们混了一辈子可别栽在他手里。” “老夫现在固然虚弱,但他们若敢对我动手我必拉他们陪葬。唉!”元老说着突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好好的阁主不当,这把年纪跑来这里跟他们玩过家家,想想也是好笑,都怪当初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太莽撞,否则哪用得着过这般火中取栗的生计。” (本章完) 第139章 背后的刀 元老、瑞婆婆二人早已走远,李师爷却又折返而回。 “你想说什么,还要避开他们?”武经国问道。 “事与他们二人的利益相关,不得不避开,学生一介文人,惹他们不起。” “你不赞同方才司寇元焽的主意?”武经国一笑,不置可否,直接进入话题。 “非也,元老方才所言的确有些道理,只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好主意往往会适得其反。” “怎么讲?” “先皇二十二日驾崩,‘誉王’二十四日继位,府督若要动手最好的时机便是在这个时段,现在‘誉王’已经继位,再要动手许多大臣必然会反抗府督。单单皇帝这个身份带来的力量便不容忽视。” 武经国点了点他头,他心中也的确这么认为,先皇驾崩那日他便向任思勰和骆镶提出自篡,可惜这两人没同意,他于是也没敢乱动。“看来在对局势的把握上司寇元焽还是不如你啊。” “非也,元老文武双全,人老成精,文不在学生之下,武更非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比。奈何他不尽心为府督虑事,可惜可惜。”说着李师爷直摇头。 武经国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淡淡地道:“是啊,人皆有私心,哪能奢求人人都如李先生这般全为本督考虑。” 李师爷听出武经国话中有异,‘噗通’跪倒,叩头道:“启禀府督,学生也有私心。” “哦?这倒是想不到。” 李师爷叩头道:“学生奢求一生富贵平安,犬子将来衣食无忧。” 武经国点了点头道:“人之常情,这也算不得奢求。起来吧。” 李师爷起身道:“这一切学生只有跟着府督才能有所保障,离开府督学生不过是一个废物,旁人尚有几亩薄田耕种,学生便是连种地这种活都做不好。所以学生害怕、惶恐......” “害怕什么?”武经国问道。 “害怕府督万一听信他人胡言乱语做出了错事。府督对学生有知遇之恩,学生全家又仰仗着府督,一旦府督失手学生也只好自刎相陪了。” 武经国微微笑了笑,李师爷的这些话也就能相信一半,然而李师爷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便只打算让武经国相信一半。 “你是怕我起事失败连累到你吧。” “是!”李师爷直认不讳,这倒让武经国微微一愣。“前几日动手府督胜算有七成,此时府督若再起事则七成要败。” 这番言论与元老相反,武经国微微一笑道:“这是怎么说的。” 李师爷道:“府督身在皇宫,起事成功与否第一步只要看‘内都府’‘金衣卫’‘龙禁卫’以及‘兵部’即可,边关兵力再强那也是下一步的事了。” 武经国点点头,这事明摆着的,但凡稍有点脑子都能想得到。 李师爷继续道:“前几日,‘誉王’未曾继位,‘内都府’是府督的人,骆大人和任大人虽未同意起事,然而只要府督下手够快以他两人平日对府督的敬畏至少不会添乱,而且仓皇之下他们也未必能想透其中利害关系,所以阻挠府督计划的可能并不大,‘龙禁卫’见钱眼开的多,我们先前能收买,此时也多半能收买,即便收买不了,我们尚有武林好手对付,只要缠住一时半刻解决‘誉王’不是难事。” “嗯。” “可如今局势却又不同,府督若是此时起事恐怕新皇已有所防备,说不准最大的阻力便是府督的得力助手,您的两位义子任大人和骆大人,若在关键时刻任大人的‘兵部’或骆大人的‘金衣卫’来个救驾有功,他们自然而然成为继府督之后皇帝之下的朝廷第一人,到时候府督怎么办?” 武经国道:“两位大人是本督一手提拔起来的,又拜我为义父,顶多袖手旁观,不至与我为敌。” 李师爷略做沉默,缓缓地道:“其实他们的心思如何能够瞒得过府督?早在此前府督便做了万全的打算,否则也不会将请来的高手原路都遣回去了。若学生所料不错的话,府督当时便防着两位大人倒戈,贸然请来许多高手会让皇上有所误会,使府督与皇上之间的关系难以调和,更会给有心人蓄意栽赃的口实,所以不如遣返了再做打算。‘六龙帮’暂且无暇顾及,对付皇上‘兵部’和‘金衣卫’如相助则用不着各路高手,若是他们阻挠,即便杀了皇上也只会便宜了别人,到时候无论拉哪个王爷做皇帝这拥虿之功足以炳耀千古。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六龙帮’,难保他们不会在府督背后捅刀,毕竟以‘龙神’和启宗的交情,朝廷有变,他拥立新皇也能说得过去。” 武经国长吁一口气道:“是啊,无论救驾还是拥戴,这个功劳都太大了,又太过容易了,不得不防啊。” “府督高明,虑事周详,学生刚刚想到府督便已经做到了。” 武经国笑了笑道:“以先生的意思,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办?” 李师爷道:“学生以为绝不能给任何人这种大功勋,反正时机已失,府督不如再等一等。” “怎么个等法?” 李师爷道:“府督腹有乾坤,必定已做了安排,学生浅见,何须画蛇添足?” “说来听听,有用没用本督自会判断。” “皇上初登大宝,立足未稳,正是用人之际,此时向皇上示好较易获得皇上第一好感,以后更易得到皇上信任,此举若是成功府督权势与先皇在时无二,自也不用冒险起事,若败尚可利用府督在朝中的权势架空皇上,让他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只要他手下无人就算再有能耐也不足为虑,就算架空皇帝这招仍然失败,府督亦可弃车保帅,辞官归故里,皇上乐得重掌大权自不会多加计较,府督虽权势不再,富贵一生仍不是问题,这样比起事安全得多,更容易得多......” 李师爷正说着,忽见武经国脸色不悦,当下不着痕迹的接道:“退一万步来讲,只要府督暂不起事任大人、骆大人和其他大人便永远和府督在一条船上,只要在一条船上,皇上想要对付府督其他大人势必也会受到牵连,为保自身权位诸位大人也会跟着府督共同进退,这时府督若再起事,被皇上压制久了的他们再想倒戈皇上也会认为他们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未必领那个情,他们也未必敢得罪府督,闹个成了只有小功一件,败了血本无归两头不讨好的买卖,反而实心实意跟随府督起事的可能要大一些,府督起事无后顾之忧也更容易成功。” 武经国点点头道:“听起来似乎这样做较为稳妥,怎么司寇元焽却说必须开战,越早动手越好。” 李师爷道:“这便是元老的私心了。” “讲清楚。” “是!府督请想,元老武功盖世,对于他们来说起事才能将其功劳最大化,如果府督当了皇帝他居功至伟,弄个将军当一当不成问题。” “他就那么有把握起事能成?” “成不了也没关系,元老孑然一身,武功又高,失败了顷刻间就会跑的无影无踪,上哪去找他?从上次一战‘龙禁卫’各位大人全部殒命,只有元老的人跑了回来可见一斑,他逃跑的本事定然异于常人。” 武经国点了点头,道:“本督不起事他不也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何必多此一举?” 李师爷道:“府督请想,元老为了逃避‘钧天九鼎’躲到府督这里来,若是皇上信任了府督,府督下一步要对付的是‘六龙帮’,元老已经惹了‘钧天九鼎’,再与‘六龙帮’为敌岂非对他不利?他自知不是龙神对手,搞不好会命丧于此。若是皇上不信任府督,府督失势,对府督来说尚有生机,对元老来说府督用他们不着,他失去了府督权势的庇护只能重新被‘钧天九鼎’追杀,而起事失败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钧天九鼎’追杀而已,至于得罪了朝廷,他尚可借着与朝廷的敌对关系投奔‘天雄国’,有造反一茬,‘天雄国’只会重用于他,不会丝毫怀疑他的忠诚。如此起事成可为将军,‘钧天九鼎’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军营杀朝廷命官,起事败也有了好的契机投奔敌军,也可为将军,更可避开‘钧天九鼎’的追杀,相反,府督不起事的话,元老则可能要冒死面对龙神,成了也不过是府督府中的首席幕僚,顶多给一些银子,与现在比并无实质性的好处,败了则是身死。对他来说起事百利无一害,不起事百害无一利。” 武经国又点了点头,他本来模棱两可,难以抉择,既怕新皇对他动手,又怕起事遭队友出卖,听李师爷一番话之后心中却渐渐明朗了起来,李师爷说的对,反正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不如先等等看,情况不对再起事也不迟。 “先生以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送礼给皇上,此举有二,一者向皇上示好;二者对皇上的想法有所试探,他若接受礼物则罢,不接受的话我们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总之起事随时可以,不必急在一时,待任骆两位大人与皇上有了嫌隙的时候把握更大一些。” “嗯。”武经国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该送皇上什么礼物呢?” 李师爷道:“‘外甥打灯笼照旧’,最好他能就此沉湎于女色,府督名为臣子,掌有实权,学那曹操‘奉天子令诸侯’岂不是好?只要得到皇上信任自有无数人忠于府督,为府督效力。” 武经国又点了点头。 “那便只能再麻烦卫帮主了。” “是!学生这就派人去安排。” (本章完) 第140章 举步维艰 皇宫之中。 “皇上......”太监王休欲言又止,他是皇上身边的太监之一,起草诏书离不开他。 “憋了半天,你想说什么?”皇帝一笑道。几天前的‘誉王’,如今的新皇帝殷九思,这个老成的少年近日来脸色有些憔悴,这也难怪,他几乎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个好觉。 “皇上,按理说太监不可议政内臣不该多嘴,不过这话不说实在憋得慌,高括私自调兵目无国法,任思勰作为兵部尚书,居然私授旗牌瞒而不报皇上难道真不打算追究了?” “他们也算是为朝廷尽心,只是莽撞了些,心倒是不坏。” 王休施了个礼又道:“那‘谭门’‘半步堂’的人是衙门海捕公文上指名逮捕的罪犯,‘扬刀盟’窝藏罪犯不说,更扣押了朝廷命官,这简直欺负到朝廷头上来了,皇上就这么放过了?” “兵者不详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朕甫登大宝,不宜妄动刀兵。‘扬刀盟’是我朝子民,理应劝降为先,他们若肯就此安生做买卖,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何况外敌窥伺神器已久,九边告急,朝廷缺粮缺饷,眼下朝野应当合力共抗外贼,哪能因小事自损子民。” “皇上远虑,内臣拜服。” 皇帝笑了笑,显然这马屁比较受用。 “屋里烦闷,朕想出去走走,你自便吧。” “是。” 皇帝站起来,许念恩跟随其后,快走到殿门口时皇帝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道:“朕观王卿身形健硕,想必是练武之人,不知王卿能举起多少斤的重物?” 王休一愕,旋即恭恭敬敬回道:“皇上圣明,内臣功力浅薄,只能举两百多斤。” 皇帝点了点头,迈步出门。 “‘龙禁卫’庄则敬(赵硎)参见皇上。”‘龙禁卫’中伺候在外的庄则敬、赵硎一起行礼,恭恭敬敬地道。 皇帝挥了挥手,自顾走开,迎面一名浑身裹在铁链之中的‘龙禁卫’正在巡视,见皇帝过来,躬身行礼道:“‘龙禁卫’金铣参见皇上。” 皇帝点了点头,笑道:“听说金侍卫现在是大内第一高手,哪天有空让朕见识见识?”心中却道:“皇兄身边真是什么奇葩都有,这种裹的粽子似的货色也敢用。” 金铣躬身道:“遵命。” 皇帝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开去,行不多远,却见酆无常优哉游哉走了过来,皇帝看着他就头疼,足下一动,想要转身避开他向别的方向走去,哪料酆无常眼尖,已看见了他。 “皇上慢走!”酆无常开口便叫住了他。 皇帝一个头两个大,转过身,笑道:“是酆侍卫啊,有事么?” 酆无常道:“听说皇室有九种极高明的武功秘籍,五种天授的奇阵,可惜我们‘龙禁卫’中就见过一种阵法,还没能练成。皇上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借给臣看一看。” 皇帝一皱眉,许念恩跨前一步道:“酆侍卫,皇上大度你不要得寸进尺,皇室宝鉴只有皇室血脉的人可练,至于旁人需立了大功皇上特殊封赏才行,你凭什么看?” 酆无常道:“许太监你吓唬我,那盖摩天为朝廷立了什么功,还不是学会了皇室绝学‘拓疆手’?” 皇帝强压怒火,道:“既然如此酆侍卫可以找盖摩天去学。”说罢也不去理酆无常,转身便走。 “臣跟皇上的交情不是比跟他的交情好么。”见皇帝依然脚步不停,酆无常喊道:“皇上,臣跟你做个买卖如何?各取所需互不亏欠。” 皇帝不由得脚步一顿,道:“什么买卖?” “这样吧,别的也就算了,皇上只要将‘拓疆手’借予臣一看,不管练不练得成,臣帮皇上做三件事如何?”酆无常依旧一副欠打的模样。 “莫说三件,就算三十件、三百件事,朕一道圣旨下去多少人抢着去做。” “嘿,皇上说这话你自己信么?”酆无常惫懒地道。 “酆无常!你要造反么?”许念恩喝道。 酆无常不以为意道:“不急,皇上什么时候想做生意无常随时恭候。” 皇帝快步走开,背后酆无常依旧喊道:“皇上,哪天有空切磋两招啊。” 他生气,气愤,这个酆无常是他见过的最放肆的人。权力,他需要权力,他需要真正的权力,无人敢轻视的权力,他比任何时候更迫切的渴望这种东西。 “爷,要不要把他......?”许念恩比皇上更为生气。 “下旨杀掉他管什么用,‘龙禁卫’三十多人有一个能信的么?除非将‘龙禁卫’整个撤掉,不然......”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既然‘龙禁卫’无一人可信,倒不如干脆将‘龙禁卫’撤掉,一劳永逸,对外宣称内帑吃紧,缩减开销,皇宫有‘金衣卫’保护足矣。 “念恩,走,咱们回去,现在就撤掉这个‘龙禁卫’。”说着一转身又往回走,回到大殿,正要唤人拟旨,突然又顿住了,心下总觉得哪里不对。思忖半晌,终于释然,‘龙禁卫’除了保护皇宫并无实权,他们的强不是强在职位,而是强在本身的武功,即便撤掉‘龙禁卫’他们依然会被武经国所收买。武经国若想要对自己动手‘金衣卫’任意一人均可,倒不见得非要‘龙禁卫’出手,既然如此撤不撤掉‘龙禁卫’都不能确保自己安全,也不能削弱武经国的力量,反而叫他有所戒备,甚至逼他提前发难......。 皇帝想到此处心中刚刚腾升起来的一股劲顿时蔫了,武经国他非对付不可,不过眼下他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突破口,更没有任何值得信任的人。他所能做的太少,太少了,似乎除了示弱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要想对付武经国首先要确保自己安全,要想确保安全,首先‘金衣卫’和‘龙禁卫’这种皇城护卫中一定要有自己的心腹,而眼下这当中至少八CD是武经国的人,贸然找任何一个人当做心腹都可能被武经国算计,一旦打草惊蛇自己将永远处于被动,搞不好小命都要丢掉。既然已有的人不行那么扩招‘金衣卫’和‘龙禁卫’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对,就是扩招,新招进来的人,起码比现在的人可信一些。 他想到这不由得一阵激动,复又打算招人来拟旨,刚要吩咐,话到嘴边却再次停住了。不对,我即便要扩招‘金衣卫’和‘龙禁卫’也得经过下边的臣子,只要经过旁人之手那必然避不开武经国那一关,我虽可以最终决定新招之人的去留,但以武经国的精明自然会在选拔之前先行安插亲信,那样扩招除了多花银子被武经国多安插人手之外又有什么用? 皇帝再次陷入茫然,刚刚想到的一线希望又被拍灭了,他想不到这事竟然会如此之难。 许念恩看着皇上一会面露喜色一会忧心忡忡,一会手舞足蹈,一会又突然蔫了,心中也是一阵惆怅与焦急。 皇宫之中人人恭敬,口称万岁,但自己的一言一行恐怕早已一字不差的传入了武经国的耳中,只要哪一天一句话说不对或对武经国稍露敌意恐怕就是杀身之祸,他不知道哪个人是武经国安排的,所以除了身边的许念恩之外他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表现出对武经国的少许敌意。 这......可不行!没有人就办不了事,办不了事就不能解决武经国,若不冒险,这一步始终跨不出去,最终他只能唯唯诺诺,被武经国控制一生,成为傀儡。如果非要冒险相信一个人的话,谁会是最好的选择呢?他突然一激灵,想到一个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觉得或许只有他不会对任何人彻底忠诚,只有他不会被任何规矩彻底束缚,这样的人是一个变数,任何人在做事的时候都要尽量避免变数,但对现在的皇帝来说,变数可能是一个相对安全的选择。因为对自己是个变数,对敌人也将会是个变数。 太阳即将落山,京城的一个说书摊刚刚散了场,送走了客人,说书老头佝偻着腰收拾着桌上的茶杯水碗,他的动作很慢,却很稳,一名黑衣人自街边溜溜达达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茶摊的长凳上。 “客官,今儿的书散场了,明日请早。”老者头也没回道。 “少扯淡,每天说来说去就那两个段子,你还当我真是天天来听你说书的。”黑衣人道。 老者瞥了他一眼,笑道:“原来是客官来了,失迎失迎。” “少废话,你让我办的事我答应了,东西给我。” “没有。”老者屁股一挪,坐在了黑衣人对面。 “老头,你耍我?” “岂敢,其实客官想提高实力也不是件难事,运气好的话一年半载之内提升一半以上甚至倍增都不成问题。客官不介意的话老汉可以为客官指点一二。” “嘿!好个空手套白狼的老家伙,你少耍嘴皮子,那事用不着你指点,我自有办法,想办事得另外拿东西出来。” “啧啧,人说鬼精鬼精,鬼当真是精得很呐,也罢,你想要什么?” “天下好武功多的是,不过我只对‘拓疆手’和‘恨刀十二诀’感兴趣。” “这两个老汉拿不出来,就算能拿出来你也定会耍赖,客官既有诚意做买卖还是换个条件吧。” “好说,‘天府纳气,百川汇宗’也行。” 老者摇了摇头。 “‘天地罡气’?”黑衣人看了一眼老者,见老者依旧摇头,他假作思忖道:“‘擎天手’、‘印山掌’、‘天根诀’、‘乾元剑指’......”一口气说了几十种武功,无一不是能够引动天地异变的奇功,其中多数皆已失传。 老者不疾不徐,缓缓摇头。 黑衣人奇道:“都没有啊?那就‘六龙行天决’、‘六气御龙手’吧,这回不会没有了吧。” 老者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眼睛一眯,道:“买卖谈崩了,客官慢走,不送。” “等一等,等一等,哪有你这么做买卖的?我开的价钱自然是对我有利的,你不满意可以讨价还价么,最终咱们是要想法把买卖做成不是。”黑衣人口中虽是着急,表情动作却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调侃样子。 “好吧!”老者睁开了眼,脱掉上衣,露出颇为健朗的上半身,缓缓地道:“你打老汉一拳试试。” “这哪行,咱们是做买卖又不是......”黑衣人口中说话推辞陡然间闪电般抓起身边的桌子照着老者脑袋兜头打了下去。‘哐!’地一声响,桌子四下溅射,老头眼睛都未眨一下,黑衣人向老头身上看去,只见老者皮肤下隐隐透出拇指大小一小块一小块的东西布满全身,这些小块一个压着一个,紧凑无比,宛若鱼鳞,这鱼鳞上闪着七彩光芒,这光芒勾勒出一条腾升而动的龙形。 “此桌出自廖大师之手,乃是上好紫檀木桌,做工精细,以燕尾榫相接,榫卯接口处光滑平整,无松动,无凹凸,原价十两,看在客观多次捧场的份上算你五两好了。” “老头,你是卖茶还是卖桌子?你这桌子哪有什么狗屁紫檀,凭这烂木头渣子拼起来的东西也敢要我五两?” “不给钱把桌子还来。”老者伸出手道。 “好说,再让我打一拳。” “请便。” 黑衣人气运单臂,骨节咯咯作响,肩头一动,拳若奔雷狠狠砸在了老头胸膛之上,只见老者皮肤下的鱼鳞互相传导一瞬间将这一拳的力量散了开来,由千百片的鳞片承受,那条七彩龙扭了一扭,那磅礴的拳劲就这样不见了。 “果然是‘龙章暗鳞’,老家伙你藏得够深的啊。” 老者笑了笑道:“我这儿不是‘大隅天城’你要的武功我没有,其他武功也懒得去弄,你要想要这一手倒是可以给你,只可惜你这人只对‘拓疆手’和‘恨刀十二诀’感兴趣,我这东西你未必看得上。” 黑衣人大袖一挥道:“那是屁话,你这八百年不露一面的大人物求我办事哪能驳了你的面子,这笔买卖我做了,不过武功先给我,不然我半路死了误了你的买卖可不负责。” 老者掏出一本册子道:“给我五两银子。” “做什么?” “纸张一两银子,印刷一两银子,编排一两银子,运送到这里又是一两银子。” “老头,这么算也才四两银子,哪来的五两?” “今儿客人少,多要一两补一补茶摊的流水。” “你客人少关我屁事?” “怎么没关系?鬼来了人自然要躲起来。” “有道理,很有道理,拿着买棺材去。”黑衣人掏出五两银子丢了给他,从他手中接过册子翻开了看了一眼,笑道:“嘿嘿,不愧是你老家伙的玩意,果然是好东西啊,还有其他买卖没有?一并做了省得麻烦。” 老者道:“先把桌子钱赔了再说。” 黑衣人又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丢了过去,老者接过看了一眼又丢还了给他道:“我说的是金子,不是银子。” 黑衣人眼睛瞪得老大,骂道:“老家伙,方才还五两银子这会变金子,你坐地起价不成。” 老者道:“我方才说银子了么?” 黑衣人无奈,掏出一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丢给老者,骂道:“这些钱够你买你一百张桌子外加一副上好棺材了,再多没有,你爱要不要。” 老者笑嘻嘻将银票收了起来,黑衣人追问道:“怎样,还有其他买卖没有?” 老者神色凝重的想了半晌,狠狠点了点头道:“没有了,嗯!的确没有了。” 地上的碎木片陡然飞了起来,刺向老者,老者哈哈一笑,袍袖一挥将木片尽数击落。 望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老者起身,双手负后,一股惊人的气息如山岳般凝重,却是含而不放。 (本章完) 第141章 师徒 中州‘九梁城’的一间客栈之内一位老者已住了好些天,他有些踌躇,这次的事让他头疼,倒不是有多么危险多么困难,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怎么说这个话。 ‘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一般来讲天地没空搭理你,君也没空搭理你,这世间除了亲人,关系最亲密的基本上可以算是师徒了,可世间并非所有徒弟都会感恩图报,当然也不是所有做师父的都会护徒如子的,他正是这种师父。当年的事他并未后悔,也并不想去面对,这件事知道详情的人不多,至少元老并不知道,否则元老不会派他来,他也未曾与元老提起过,毕竟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与元老比起来,他这个做师父的太太太不称职了。 “呼!”他长吁了一口气,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推开了门。 ‘秋池山’的武场上,众人正在练武,衡无算一脸肃然,时不时指点几句,或与人对拆几招。邵鸣谦从众人身边走过,微笑着点了点头。 “盟主!”一名‘玄衣卫’快步走上前来,向邵鸣谦一抱拳道:“有人求见。” “什么人?” “一位老者,他不肯通报姓名,属下要不要轰他走?”‘玄衣卫’道。 “不用,请他到后山‘夔崖’见我。” “是。”‘玄衣卫’ “书良,随我走一趟。” “做什么?”梁榭一愣,有人求见师兄他带我做什么。 “见一个人。”邵鸣谦没有多做解释,梁榭也不好继续追问,当即收了刀跟在邵鸣谦身后,两人离开了武场,去往后山。 夔,《山海经.大荒经》中记载的怪物,状如牛,一足,其声如雷,‘夔崖’不是长得像夔的悬崖,而是因周边山峰排列特殊一到大风天该处风声呼啸,宛若雷声故而得名。 邵鸣谦、梁榭两人站立崖边,过不多时,那名‘玄衣卫’带着一名老者走了过来。 “盟主!”‘玄衣卫’躬身抱拳。 “嗯。” ‘玄衣卫’抱着拳又躬了躬身子,转身退去。 ‘玄衣卫’退开,露出了那面老者的面容,梁榭一见之下脑袋‘嗡’地一声。 ‘师......师父?’他做梦也没想到来人竟会是他的师父。 孙铭干笑了笑,道:“书良也在啊。” 梁榭铁青着脸,他不知道师父来做什么,当年的事已经让他对这个师父失望透顶,在经国府中眼见自己身处险境孙铭莫说求情连一个字也未曾与他说过,更让他寒透了心。 见梁榭不说话,孙铭也不以为忤,干笑了笑,把目光转向邵鸣谦。 “选在这个地方谈话,师父满意么?”邵鸣谦波澜不惊,既没有表现出对这位师父如何想念尊敬,又没有像梁榭一样对他不理不睬,而是平淡地说道。 “人少,安静,挺好的。” “师父这次来是来看徒弟的还是来当说客的?” “这......,多年不见,来看看你,顺便有些事跟你商量商量。”孙铭想不到邵鸣谦如此开门见山。 邵鸣谦笑了笑道:“‘扬刀盟’不是我一个人的,师父要商量的事请恕徒弟不能答应。” 孙铭脸色微变,道:“你已经知道了?” 邵鸣谦道:“先派官兵围山施压,然后再派人来游说,即便不能招揽‘扬刀盟’也必会使我们腾不出手来插手其他事,时间久了你们在朝中有武经国谎报军情骗取朝廷的军饷,而‘扬刀盟’失了经济来源不被你们拖垮,也会搞到人心涣散,不得不放手一战,真要开战武经国又正好有借口调兵平乱。老实说,若不是先皇驾崩,这一招是有可能让你们得逞的。” 孙铭道:“李师爷是谋略高手,更是借力高手,很少有人能算计他。” “高手?”邵鸣谦微微一笑道:“武经国未得势之前迫于对手的威胁为了生存上下齐心他李师爷奇谋跌出确是高手,如今得势,武经国实力上远胜从前,朝野中更无威胁他的人,这群以利益集结起来的人也会因利益互相猜忌,毕竟古往今来没听说哪个人能将利益分配到每个人都满意,所以只要对手未强大到能够威胁他们的性命,武经国的子孙们永远都会先考虑自身的得失,李师爷同样如此。对手若强他们尚有取胜的机会,对手若是不够强,武经国必灭。” 孙铭点了点头道:“鸣谦,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是听师父一句劝,你们‘扬刀盟’根基尚浅,斗不过他们的,师父保证只要你肯投靠府督,府督不会动书良一根头发,你想当武林共主府督可以支持,你想报国杀敌府督也能提拔你当一名武将。” “保证?”梁榭不由得冷笑出声,以他在武经国跟前的地位保证得了什么? 邵鸣谦道:“师父,你知道我不习惯把未来交给别人。” 孙铭笑道:“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倔,可你想过没有,以府督今时今日的权势什么样的高手请不来?不瞒你说,六大高手中的影、闇、盗都答应为府督效力,除此之外尚有金阁之主司寇老哥,‘龙禁卫’‘金衣卫’的高手,‘内督府’的四大高手,你的‘扬刀盟’怎么对抗他们?” 邵鸣谦笑道:“师父,从前你看不上我,现在你依然认为我会败,您的眼光做徒弟的不敢恭维。” 孙铭微笑了一下眼中却满是杀意,他只感觉心中好不容易压下的妒意又在腾升而起。 邵鸣谦又道:“真正的实力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师父以为天下无敌的武经国在某些高手看来不过是随时可以撵死的臭虫罢了。” 孙铭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某些高手莫非就是你?要真是那样为师脸上有光。” 邵鸣谦道:“不敢,徒弟最多只能算半个。” 孙铭道:“只是半个么?” 邵鸣谦道:“只是半个,不过幸好再找半个也不算难事。” 孙铭微微一笑道:“你是练武的人,要知道速度慢了一半,力量小了一半,招式差了一半可不仅仅是一半那么简单,有时候两个半个甚至十个半个都拼不成一个。” 邵鸣谦道:“当然,勇者无惧,霸者无悔,不过真正无敌的并非表面的强者,而恰恰是表面弱小内心的强大之人,师父可还记得大师伯一生大战数十场,每一次都是以弱胜强的事迹么?徒儿不才,不及师伯,不过以弱胜强的仗也打过几回。” 孙铭道:“偶尔一次怎能回回如此?以弱胜强终究侥幸。” 邵鸣谦道:“师父难道未闻汉高祖刘邦与霸王项羽之争,曹操与袁绍之争,曹操与孙刘之争的事迹么?师父以为这些以弱胜强不过侥幸,徒弟倒觉得在出手前胜负已分。” 孙铭笑道:“我的好徒儿,多年不见你倒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了。” 邵鸣谦道:“没有口才只有苟延残喘的‘扬刀会’,绝不会有四大帮派之一的‘扬刀盟’。” 孙铭笑道:“好好好,为师倒想知道面对府督你凭何取胜?” 邵鸣谦道:“凭两个字足矣!” “哪两个字?” “自私!” “人谁不自私?府督之所以与‘古榆’一党相争大获全胜便是利用了自私二字才招揽了这么多人才,也正因手下人自私所以才有今日权倾朝野的他。” “没错,所有人都会自私,但自私有自私的方法和限度,一旦过了成功固然极快,失败将会更快,当大敌尽去内耗是其永远避之不开的祸患,不死......不休!” 孙铭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你是不会听师父的劝了?” 邵鸣谦道:“不敢,只是‘扬刀盟’做任何选择都要好过这一个。” 孙铭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师父再给你一个忠告,保持中立,不要与府督作对,为师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子下场凄惨,你将‘谭门’和‘半步堂’之人的首级交给为师,为师回去也有底气替书良求情。” 听到这时梁榭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好仗义的师父啊,当年你能害死三师兄、六师弟,害的师兄弟们差点尽数丧命,现在怎地如此好心了?” 孙铭惨然一笑道:“当年的事你还记得?” 梁榭道:“我只知道从前的师父是行侠仗义是讲道义的人,虽然武功不是很高,但人人敬重,哪曾想突然有一天我们敬爱的师父居然会背后一刀捅在自己徒弟身上。” 孙铭脸上的肌肉扭了几扭,嘴唇哆嗦着,欲言又止,隔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口气道:“当年为师也是迫不得已。” (本章完) 第142章 功夫 梁榭道:“贪恋一本武功秘籍也叫迫不得已?” 孙铭不答反问道:“你若是有一天也被一个人用脚踩着脑袋骂作废物,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路上,而你救的那个人为了活命竟然毫不犹豫往你嘴里撒尿侮辱的话,你会怎么做?难道你不想变强么?”孙铭苦笑着,紧紧攥住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苍老的脸上闪过无比痛苦的神色,却是不等梁榭回答,又说道:“那天我光着身子在大路旁趴了两个时辰才有力气动弹,两个时辰有四十一辆马车经过,有七十五拨行人走过,有的人看了一眼就走开了,有的人围成一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在两个时辰内没有一个人给我披上一件衣衫,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递一口水给我。我恨、我愤怒、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以前所做的根本一文不值,道义在这个世上狗屁都不如。那之后我躲了半个月,不敢见人,我怕,怕被人认出来,更怕被别人嘲笑,我没有回师门,我怕被你们发现我身上的伤,我更不敢向任何人求助,那次之后我才知道,这世界是强者的天下,我要变强,我要把侮辱我的人统统杀掉!”孙铭越说越狠,眼睛里隐隐透出杀气。 “就算那样,你也不用叫我们当替死鬼吧。”梁榭本来以为师父十恶不赦,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出,一时间心下软了几分,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那是为了躲避你大师伯的仇家,我武功未成,仇家便找了上来,不得已之下只好诈死避敌,我死了他自然会找上你们的两位师叔,令我想不到的是你们的师叔下手会那么狠。”孙铭神色逐渐转和,苦笑道。 梁榭望向邵鸣谦,邵鸣谦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当年横行一时的白城据说被神秘人挑断了手脚筋,割去了舌头,扒光了衣服丢在了官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个神秘人想必就是师父吧?” “没断去他四肢,挖掉他双目为师已经算是很客气了。”孙铭顿了顿,道:“不管怎样我到底还是你们的师父,贪生怕死有过却没想过真的害你们,如今也是一样。听为师一句劝,把人交出来,府督面前为师也好替你们求求情。” 邵鸣谦道:“师父可愿听弟子一句劝?” 孙铭苍老的脸颊上肌肉跳了跳,沉声道:“你说。” “我这大弟子在师父的眼里可真不受待见。”邵鸣谦看在眼里,笑了笑道。“不讲正邪,只讲利益,如今局势丕变,武经国那里诡谲难测,内斗在所难免,避之则吉,弟子希望师父趁此次外出的机会及早抽身。” 孙铭冷笑道:“翅膀硬了,反倒教训起我来了,也罢,冠冕堂皇的话省起来吧,既然是武林中人便以武林中的规矩解决,让老朽看看大名鼎鼎邵盟主究竟几斤几两,是你们两个一起上还是叫你们‘扬刀盟’的人拿下老朽?” 梁榭眉头一皱,师父对大师兄一直颇为看不上眼,如今大师兄有所成就想不到师父仍然不喜,联想到当年邵鸣谦刀法有所领悟要与孙铭商谈改进刀法步法的时候,孙铭那副极不耐烦的模样,梁榭顿有所悟——原来师父一直在嫉妒大师兄,大师兄越有本事就证明他眼光越差,他便越不高兴。 言念及此,梁榭正要出言劝解二人,邵鸣谦向他摇了摇头,梁榭就此打住,邵鸣谦转向孙铭淡淡一笑道:“师父要考教武功弟子不敢不从,师父取胜自然是要弟子将宗老、谭掌门等人交出,师父若是战败了又如何?” 孙铭冷哼道:“你‘扬刀盟’人多势众,老朽岂有胜理?” 邵鸣谦道:“师父无需将我的军,弟子保证除你我二人之外绝无第三人的插手。” 孙铭又是冷笑一声,道:“单打独斗我若战败,随你处置。” 邵鸣谦笑道:“处置不敢,到时候师父只需在弟子的‘扬刀盟’住上几年便成,顺便大师伯的刀师父还是不要用了,我怕师伯死不瞑目。” “好哇~,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孙铭盛怒。 邵鸣谦手一摆道:“师父请。” ‘呛啷’一声孙铭‘吸血狂刀’出鞘,烈日下泛起耀眼的寒光,孙铭眼一闭,全身气息陡然大涨,再睁眼时,周身上下缭绕着一股惊人的杀气,那柄刀上寒光流转,渐渐变作赤红颜色,孙铭长刀回转在自己左臂上拉了一道口子,一道鲜血顿时涌出,流落刀身,眨眼之间尽数渗入刀中,那刀霎时间血气翻腾,变得益发赤红了起来,一股磅礴之气自刀中涌现而出,孙铭的气势在刹那间再度暴涨。 十大名锋之‘吸血狂刀’果然名不虚传。 邵鸣谦解下刀来,横刀于胸前,拔刀出鞘,正是那招‘气在胸怀心无忧’。 “‘四虞刀’?哼!”孙铭冷‘哼’一声。 ‘势无伦’。 一声断喝,孙铭的身躯似乎陡然间拔高数丈,一股磅礴的气势向邵鸣谦威压了过去,气势涌出,孙铭身躯电闪,一刀自上而斜下向邵鸣谦劈去。 如此气势之下,邵鸣谦宛如巨人脚下的蝼蚁一般不堪一击。似是不堪威压,邵鸣谦右足后退一步,左足抬起,身子向斜侧里倒下,同时长刀反挑,指向孙铭肋下,却是一招‘夜尽身返上阙楼’的招式,只是与先前颇有不同。 孙铭最为强大的气息尽数击在邵鸣谦身前半尺之处,孙铭气势一空,那一刀斜劈而下的同时邵鸣谦并不如何威猛的一挑却也到了他的肋下。孙铭熟知‘四虞刀’法要诀,当即长刀一转,气息由外放改为内收,霎时变招。 ‘震刀诀’! 手臂一屈‘吸血狂刀’在孙铭身前顿时生成一道赤红色的屏障,邵鸣谦回刀撤步,扭身便走,孙铭‘震刀诀’运使一半,手一松,长刀脱手向邵鸣谦后心疾射而去。 ‘离刀诀!’。 借着‘震刀诀’的余力,这一刀去的甚疾,梁榭于‘恨刀十二诀’会使一些,可做梦也没想到师父这招‘震刀诀’只使了半招,接着便转为了‘离刀诀’,这当中的内息收放何等自如,感叹同时他更为大师兄暗捏了一把汗。 ‘吸血狂刀’出手,孙铭的身形也窜了出去,那一动竟然比刀更要快上几分。 邵鸣谦挥刀向后斩去,却是一招似是而非的‘斩却后顾身无虞’,孙铭熟知四虞刀的步法刀法,知晓邵鸣谦若不闪身避开便会如此挥刀后斩。 ‘当啷’一声,双刀相交,孙铭的手已抓在了‘吸血狂刀’的刀柄之上。 ‘恨无时!’ 孙铭反持‘吸血狂刀’,身子向前一抢,近身贴着邵鸣谦的脖子便是一带,这一刀几乎是再也躲不开了。 梁榭心中一紧,这一招若是孙铭收手不住,邵鸣谦恐怕要命丧当场,本来邵鸣谦的武功在孙铭之上,只因后者熟知前者刀招、步法,知道前者招式的变化,提前出手,再加上‘吸血狂刀’的便宜,前者实难应付。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在梁榭以为胜败已分之时,陡然间只见邵鸣谦的手臂一屈,‘希望之刀’刀做剑使如毒蛇般斜挑孙铭咽喉,却又是一招‘四虞刀法’中身无虞的‘道险路阻才可屈’之招,只是依旧与练习时的角度和出刀手法不甚相同。 ‘嗯!’。孙铭一声闷哼,哪顾得上伤敌,双足一止,猛地向前一蹬身形向后暴射而去,邵鸣谦足下一动,乘胜追击,孙铭身形凌空之际‘吸血狂刀’舞过头顶,一招‘霸刀诀’力劈而下,邵鸣谦右手挥刀隔开,左手刀鞘前指,却是拔刀式中的后半招。 身形落下,两人对面而立,孙铭一张老脸上肌肉跳动,握着‘吸血狂刀’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刀鞘指在他的咽喉一寸之处。 “‘四虞刀法’中什么时候有过双手刀?而且你的刀法使得不对。”孙铭盯着邵鸣谦道 “师父一生都在寻找别人的神功秘籍,何曾在自家刀法上下过功夫?” “‘四虞刀法’为师练了何止千遍万遍,并未发现有何高明之处。”孙铭一脸不甘。 “一万遍么,弟子一月所练也远不止这个数。” 孙铭凄然一笑道:“为师一番算计到头来全然无用,也罢,你赢了,想关我几年便关几年吧。” 邵鸣谦道:“得罪了。” 孙铭摇了摇头,更不答话。 三人从后山‘夔崖’下来,转到总舵,邵鸣谦命人备了酒菜宴请孙铭,孙铭铁青着脸,吃了几口便不再吃,这顿饭师徒三人吃的索然无味。之后邵鸣谦叫‘玄衣卫’安排了房子供孙铭住下,或许是邵鸣谦有意为之,孙铭的房子离衡无算的房子距离颇近,便是他有其他心思想逃过衡无算的监视也并非容易的事。 孙铭自此便住在了‘扬刀盟’,或许是败在徒弟手下心有不甘,又或许是不想见到宗老谭兴德等人,他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去茅房之外终日不出门,便是饭菜也由‘扬刀盟’的人送去,这情况倒与先前皇甫残烛有些相像。 一连三日,梁榭见师父未曾耍手段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结果不是最好的,却也没什么不好。 (本章完) 第143章 通缉之人 自加入‘玄衣卫’以来‘谭门’双杰八雄与宜丰等众人整日演练武功,宗老、谭兴德、唐贤也趁着邵鸣谦或衡无算闲暇的时候多方讨教,郁栖柏得衡无算指点,棍法也大有精进,胤苍狼、战狼、老鹰三人的武功也均有进步。‘玄衣卫’的职责主要是保卫‘扬刀盟’的安全,所以平时以练武为主,不开战的话并没有多少事要忙,更有衡无算多方指点,众人的武功高过梁榭的人也不在少数,故而他这个‘玄衣卫’第七组的执事倒是最为清闲自在,每日除了被老鹰拉去对练之外便只剩下担心嘉娴和研究‘恨刀十二诀’了。 第四日,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找到了嘉娴的踪迹,不仅安然无恙(这个......,其实不仅有恙,而且有病。),更连病也好了不少,过几日便由梁榭的朋友协助护送启程赶来。梁榭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当即多吃了两碗饭,在与老鹰动手过招时直打的老鹰叫苦不迭。 月升日落,日升月落,又是一天过去了,第五日,众人正在练武,‘秋池山’下一阵骚动,原来是‘九梁城’衙门开道,州令大人陪同‘中州侯’高括与‘匿州侯’钟蛰到了,‘玄衣卫’通报后,邵鸣谦与衡无算、雷钧、楚中卿、李婉、陆朝华五位堂主一起迎下山去。 过了一会,高括在数十名官兵的保护之下腆着大肚子晃晃悠悠上了山,州令大人跟在高括之后身边也有十多名官兵保护,唯有钟蛰堂堂侯爷之尊,只带了一名随从,州令大人派人保护伺候也都被钟蛰打发开了,反而与邵鸣谦、楚中卿等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邵鸣谦将两位侯爷与州令大人让进大厅,奉上茶果点心,高括喝了一口吐了吐口中的茶叶沫,颇为不屑的看了一样邵鸣谦,架起了二郎腿坐在一边直晃悠。 众人看在眼里,不敢说话,楚中卿却不管那些,向钟蛰一抱拳笑道:“钟侯爷,听说您老是喝茶的名家,咱们这里粗鄙,茶叶比不了府上,您老将就着喝一些。” 钟蛰笑道:“茶无高下,顺口就好。‘匿州’地处偏远,比不了‘中州’,好在山杰地灵,倒产些这玩意,这次来的匆忙,带的不多,各位尝尝鲜。”说着手一招,随从从包里拿出两只木盒。 邵鸣谦忙起身接过,笑道:“侯爷厚赐,哪里敢当。” 钟蛰道:“什么厚赐不厚赐的,同是我朝子民,此物产自我朝境内,我朝子民自然饮得。” 邵鸣谦与众位堂主忙躬身谢过,反将高括晾在一旁。 “咳!”一声干咳自高括喉咙里发出,州令大人会意,忙道:“邵盟主,此次两位侯爷前来所为何事想必邵盟主也猜得一二。” 邵鸣谦道:“请大人明示。” 州令大人干笑一声,正要措辞,高括冷笑一声道:“邵鸣谦,同在中州这么多年你有几斤几两本侯一清二楚,你用不着在本侯面前装,痛快一些将三位大人放了,再交出那几个衙门缉捕的要犯,本侯既往不咎,否则叫你‘扬刀盟’鸡犬不留。” 邵鸣谦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高侯爷说笑了,要犯‘扬刀盟’没有,大人倒是有几位,雷堂主,人是你拿的你看着办吧。” 雷钧道:“好说!高侯爷要我们‘扬刀盟’鸡犬不留,不如我们先把高侯爷砍了再说。”雷钧说话竟是毫无半点收敛。 高括身边的护卫‘哗啦’一声冲出十来个登时将雷钧围了起来,雷钧瞥了一眼,道:“都是高手,难怪底气这么足!”说着深吸一口气,内息运转浑身一震,一股大力如波浪般散发而出,众护卫立足不稳‘噔噔噔’后退数步,雷钧气息扫过之处桌椅尽裂,钟蛰离得最近,气息所过他端着茶杯的手不曾稍动,连茶杯中的茶水都未曾有丝毫异样的波动。 高括脸色一变,他想不到他府中颇为了得的护卫竟让他如此丢脸。 “高侯爷,莫非你认为凭这些二流货色便能保你出‘扬刀盟’?”楚中卿笑道。 高括脸色微变之下复又恢复如常,冷笑道:“本侯受朝廷之命与你们商谈,你们接受不接受本侯一样交差,不同的在于朝廷如何处理你们而已。” 楚中卿道:“莫非朝廷是要高侯爷这样与我们‘扬刀盟’谈的?若是如此何不直接派兵,何必多次一举?” 高括道:“给你们一个机会罢了,你当朝廷不敢派兵么?” 楚中卿道:“高侯爷恐怕巴不得朝廷派兵与我们开战?既然如此,商谈大可不必,盟主属下这就送客了。” 邵鸣谦淡淡地道:“楚堂主请便。” 楚中卿道:“来人,送客。” “这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本侯。”高括冷笑一声,拂袖起身,雷钧道:“高侯爷小心,此处常有老虎出没,已伤了本帮数十位好汉的性命,十分厉害。” 高括听他话中威胁之意甚重,站起一半的身子复又缓缓坐下,他不傻,自然知道雷钧话中的意思,毕竟以老虎的智商自然不会闲着无事跑去招惹一大帮带着武器的人。 “钟侯爷,皇上派咱们来是喝茶的么?”高括颇有怒意,瞥了钟蛰一眼,他倒希望钟蛰能与‘扬刀盟’的人产生纠葛,最好死在‘扬刀盟’,那便是皇上想不开战也不行了,当然他死在‘扬刀盟’也有一样的效果,不过他并不觉得这笔买卖如何划算,若是死的人是钟蛰那便划算无比了。 钟蛰一本正经道:“不是。” 高括道:“‘扬刀盟’藐视朝廷,威胁你我,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钟蛰点了点头道:“茶不错。” 高括见钟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压根不上套,心中也是一凛,暗道:“难怪这家伙这么些年地位稳如泰山,原来是谁也不得罪啊。”当即收起狂态,一本正经道:“皇上这次派我们两人来问问‘扬刀盟’的意思,‘扬刀盟’可还认这个朝廷,认他这个皇上?” 高括态度的转变让众人不由得正视起来,邵鸣谦抱拳道:“回皇上,‘扬刀盟’永远是我朝的子民。” 高括点了点头道:“那既然如此你们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做为何又要窝藏要犯,私扣朝廷命官?” 邵鸣谦道:“当初官兵将人追至‘扬刀盟’地界,这些人等同于私闯民宅,依我朝诰书律法,私入民宅者击杀勿论,‘扬刀盟’扣留他们并无不妥。后来冯大人声称这些人是衙门缉捕的要犯,黑天半夜,视之不清,身边又无海捕文书,我等自要待天亮后核查一番才能定论,若果真是衙门缉捕的人自当解往京城,交给衙门领这个赏钱。若不是要犯那自可由得我‘扬刀盟’处置,第二日我们将要犯的画像与夜里扣留的人一一核对过,好似与所画之人并不相像,我等不敢大意又与海捕文书核对姓名,也并未对上,如此‘扬刀盟’如何敢将其押解至京,落个冒领赏银的罪过?‘扬刀盟’慎之又慎,不知如何得罪了高侯爷,致使侯爷处处刁难,更派五千官兵围我总舵,断我粮草?众兄弟无物果腹,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动手,要说起来侯爷难免有激起民变之嫌。”邵鸣谦一番侃侃而谈,说的高括不断皱眉,要犯画像这东西,见过要犯的不会画,会画的没见过,口述笔画总有几分像的地方又有几分不像的地方,楞说这个画像和人长得有点像便死咬着就是同一个人也说不过去,毕竟天下相貌完全一样的人不多,但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却实在不在少数,想以此坐实常人窝藏要犯的罪名倒是不难,可邵鸣谦的‘扬刀盟’实力雄厚,皇上又无追究之意,若无实实在在板上钉钉的凭证,便无法说服皇上派兵。 高括心中念头闪过,当即有了主意,笑着道:“邵盟主转嫁罪行的本事的确远出于常人。不过黑白自有分明,听说邵盟主有一个师弟正在山上是么?”此事早已传开,容不得邵鸣谦否认。 邵鸣谦道:“正是。” 高括冷笑道:“据说他也是海捕文书中的要犯,邵盟主有没有窝藏要犯,叫他来一问便知,邵盟主可有胆量?” 梁榭的相貌他身边有人见过,倒也不怕他胡乱拉个人凑数。梁榭确实是海捕公文上缉捕的要犯,先前邵鸣谦又声称有这么个师弟,只要叫出人来核对上了,窝藏要犯的罪名‘扬刀盟’便再也跑不脱了,即使皇上不予追究他们也大可处处针对,只要打着防止‘扬刀盟’再次作乱的旗号便能对‘扬刀盟’处处施压,便是皇上想息事宁人也说不出什么,时间一久要么‘扬刀盟’被迫解散,要么怒而反抗,一旦反抗再度打了起来,兵部任大人便有了调兵的理由,府督的兵权也便实实在在了,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调出去的兵,想打多久就不是皇上说了算的了,打的越久兵权越稳,兵权越稳皇上便越奈何府督不得。 邵鸣谦道:“如侯爷所愿。”向身边人吩咐一声,时间不大,便将梁榭带来了大厅。 (本章完) 第144章 安抚 高括像身边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点了点头,算是确认海捕文书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不假,旋即掏出一叠纸来,里边全是一张张的画像,正是先前到处张贴的缉捕众人的那一批画像,梁榭心中一震,自知事情要坏,偷眼向邵鸣谦看去,邵鸣谦却依旧淡然处之,并无惊慌。 那随从翻了一遍,从中找出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果然与梁榭有七分相似。高括拿去看了一眼,将手中画像一扬,冷笑道:“邵鸣谦,你还有什么话说?”梁榭头皮阵阵发麻,虽说早有准备,众人也同官兵开过战,但现在又扯出这件事来,分明是还有后招。他本以为以两位侯爷之尊亲自到来,很可能是诏安或是和谈,哪想到依旧扯着这件事不放,高括是武经国的人,‘扬刀盟’得罪了武经国,他自然会想想方设法弄垮‘扬刀盟’,事到如今梁榭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大师兄算是被自己拖累惨了。 邵鸣谦淡淡一笑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侯爷若是瘦一些也与画像上的人有五分相似,难道说侯爷也是要犯么?” 高括将画像递给钟蛰,道:“钟侯爷请过目。” 钟蛰放下茶杯看了一眼画像,又看了一眼梁榭,道:“果真有几分相似,不过作画之人乃是听口述所画,有所出入也是有的,单以画像入罪难免造成冤狱。” 高括得意道:“好说,海捕公文上写的明白,核对名字户籍即可,丑话说在前里,若是当场拿不出户籍便是要犯无疑,邵鸣谦就算你有些本事帮他新入了籍也是无用,查一查时间就知道了。” 邵鸣谦道:“那是自然。” 高括拿着画像像梁榭一抖道:“如所料不错海捕公文上的梁榭就是你吧?” 梁榭正要开口,邵鸣谦笑道:“侯爷怕是认错人了吧,我这位师弟,姓谢,并不姓梁。书良,把你的户籍拿出来让侯爷过过目。”邵鸣谦先前派人去找梁榭时便料到有此一招,当时便叫人去梁榭房中从包袱中取出谢书良的户籍拿来,此时接过,递给了梁榭。 经邵鸣谦这么一提醒,梁榭心中顿时一亮,梁榭这个假名的户籍用的时间太长了,连他自己也险些忘了他真名叫谢书良,当即接过户籍来,又递给了高括,纸质泛黄,边缘磨损的厉害,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新办的,也更不可能是作伪。。 “高侯爷,这回没话说了吧。” 高括狠狠一拍脑袋,暗骂自己大意,竟然把梁榭两个户籍的事给忘了,海捕文书配有画像,只要画像对了,一般先拿了人再审问,问一个招一个,即使有不招供的也要打到招供为止,核对户籍这等事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哪曾想今日情况特殊,没法拿人,没法拷问,自以为十拿九稳的核对户籍竟然也被摆了一道。 “梁榭和谢书良本来就是一个人。” 邵鸣谦道:“侯爷,强词夺理可与你的身份不符。” 高括道:“你少得意,还有其他人呢?宗宇翔,谭兴德,叫来一个一个核对。” 邵鸣谦道:“不好意思,‘扬刀盟’没有叫宗宇翔和谭兴德的。” 高括道:“你敢不敢叫来所有人一个一个对照?或者让我们搜山。” 钟蛰道:“‘扬刀盟’小一万人,你一个一个对照要对照到什么时候?‘秋池山’绵延千里,从这儿一直到道境都属‘秋池山’范围,真要藏几个人咱们的人手搜山搜得过来么?依我看高侯爷身边的人立功心切看花了眼也是有的,你我也不必过多纠缠,快快办完皇上的差事才是正经。” 高括颇有怒意道:“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钟蛰道:“高侯爷想要什么关系?皇上只叫我们来安抚‘扬刀盟’,可没叫我们搜查审讯,侯爷胡搅蛮缠这半天还嫌闹不够么?” 高括冷笑道:“我看是钟侯爷收了他们什么礼了吧。” 钟蛰淡淡地道:“高侯爷还要弹劾我不成?比起高侯爷的私调军队,激起民变来,钟某任何过错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了,皇上放得过你便能放得过我,若是放不过我,侯爷恐怕不是丢官罢职能了事的。更何况钟某没有多少排场应酬,手下也没几个佣人,俸禄足够花,收礼的帽子扣不到我头上。” 高括冷笑道:“窝藏要犯,私扣朝廷命官钟侯爷难道就这么算了么?” 钟蛰淡然道:“钟某接到的差事是安抚劝诫‘扬刀盟’奉公守法勿要生事而已,高侯爷想要挑起战端倒也简单,只要侯爷在此横刀自刎,你的主子自会嫁祸给‘扬刀盟’,到时候皇上想不派兵都不行。” 钟蛰这番话已是动了怒,高括想不到钟蛰竟会如此不给自己留情面,身为武林人众人素来敬服钟蛰的武功,却也想不到钟蛰竟会为‘扬刀盟’说话,梁榭更是一喜。 高括脸色有些阴沉,道:“钟侯爷这话是在威胁本侯么?” “岂敢,在下只是提醒侯爷,不,现在应该称高太师才对,勿忘了皇上交代的差事。 钟蛰话锋一转,道:“这次的差事以高太师为主,下官不过协助而已,太师若一意孤行下官也没有办法,只好如实向皇上禀告。” 高括不禁有些犯难,若在以往上有武经国一手遮天,他自不惧钟蛰的弹劾,但现在新皇继位武经国那边如何打算尚不明确,他先有私自调兵一过,此时实在不易多生事端,心念及此,高括一笑道:“皇上交代的差事自然是要办的,本侯不过是探一探邵盟主的底而已,只要‘扬刀盟’安心做买卖,不生事端,不参合官府和朝廷的事,府督和本侯自然会对你们多加照顾,皇上也不会为难你们。” 邵鸣谦笑道:“如此多谢皇上圣恩,请问侯爷不知‘扬刀盟’的买卖还能开张么?”话语中竟未提谢过武经国和高括的话。 高括干笑一声道:“只要不违律法,自然是可以的。” 邵鸣谦道:“‘扬刀盟’的人都是有户籍的,先前有官司的也已了清,名下买卖也都在册既无欺行霸市,又无偷漏税款的行为,高侯爷若是觉得我们有问题也请私下里盘查,最好一次查清楚了,莫要天天派人大张旗鼓封店审问,这么做不仅我‘扬刀盟’的兄弟们没有饭吃,其他与本帮合作的商家均没有饭吃。时间久了草民发不起工钱就只好将‘扬刀盟’解散了,到时候若有个别人对侯爷心怀怨恨暗中偷袭就不是草民能管得了了。” 高括脸色一变,又干笑道:“例行检查而已,本侯叫他们收敛一些就是了。” 邵鸣谦道:“如此甚好,还请钟侯爷做个鉴证。” 钟蛰道:“好说。” 高括道:“既然‘扬刀盟’愿意奉公守法,那便请邵盟主放了几位大人,本侯也好向皇上交差。” 邵鸣谦点了点头,当即打发人将三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带了出来,三人被关了几天,一肚子火,看到高括,正要告状,被高括当场截住。 “既然事情已了,本侯告辞。‘扬刀盟’的态度本侯会上奏皇上,至于皇上怎么处理那就不是本侯能管的了。” 邵鸣谦道:“恭送侯爷。” 高括起身,在州令大人和众护卫簇拥之下下山而去,那五位大人也跟随而去,邵鸣谦等人了送下山,高括见钟蛰并不打算离去,问道:“钟侯爷还不走么?” 钟蛰道:“高太师请便,下官的任务除了安抚‘扬刀盟’之外尚要对‘扬刀盟’的装备,武卫等查看一番,如实上报。” “随便你。”高括也不废话,当即在州令大人和众护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本章完) 第145章 财神故友 钟蛰打发随从去‘九梁城’的客栈等他,自己则跟随邵鸣谦重新上得山来,邵鸣谦请钟蛰落座,早有人过来更换茶水点心。 钟蛰抿了一口茶,道:“方才的情况邵盟主也看到了,这件事皇上不愿追究,但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 “方才多谢侯爷解围。”邵鸣谦笑了笑道,他自然知道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是谁。 钟蛰道:“解围谈不上,以高括的个性以后免不了刁难贵帮。不过邵盟主和各位堂主也无需多虑,皇上的意思并不打算追究‘扬刀盟’私藏要犯扣留朝廷命官的过错,先前被衙门通缉的那几位朋友只要不到处招摇也没多大的问题,待这阵风头过去了各位的底子也就清白了。”说着他向梁榭看了一眼,梁榭心中发毛,忙避开了他的眼光,心中对皇帝的态度更是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这些人除了自己外皆与皇帝毫无交情,而且先前还打算借他的死扳倒武经国,怎地他大权在握却不报复? 邵鸣谦抱拳道:“多谢侯爷指点。” 钟蛰又喝了一口茶,笑道:“邵盟主自有打算,在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如实上报皇上而已,指点不了什么。过几天在下报请 皇上御笔亲题一块匾额,有了皇上出面那高括也会收敛一些,贵帮或许能少些麻烦。” 邵鸣谦再次谢过。 正事说完,钟蛰便与众人闲聊起来,从生意谈到茶叶从茶叶,又从茶叶谈到茶器再从茶器谈到大彬壶,又从茶壶谈到历代陶瓷、工艺、刀剑、武功,唐唐侯爷之尊丝毫没有架子。 ...... 说着话已到了中午时分,吃过午饭后,邵鸣谦陪着钟蛰在‘秋池山’上四处游逛。 “这几年你们发展的很不错啊。”看着连绵无尽的房舍,钟蛰笑着道。 邵鸣谦道:“‘扬刀盟’能有今日,明踪当居首功,只可惜天妒英才。” ‘秋池山’上草木繁盛,当此中秋时分,草木有些许枯黄,别有一番味道,钟蛰极目远望,眼前山脉绵延,更添几分苍凉与肃杀。 “曾记得十年之前的重阳,我也曾来过这‘秋池山’,当时的‘秋池山’茵茵绿绿一片盎然,没有半分衰枯,今时方至中秋却已是如此光景,这秋天倒是来的一年比一年更早了些,难道......”钟蛰寄情于景,心中感怀,出神半晌方才想起自己正与邵鸣谦说话,回过神来遂叹道:“草木枯荣,年复一年,人事兴替也是无可避免的事,便是这天地亦有其尽头。百年前的‘大隅天城’天下独大,其经营手段、人力拔擢皆举世无双,纵有大过,然根基深厚,上下一心,总能化险为夷,重掌乾坤。凡事盛极必衰,到得后来却个个私心甚盛,天君不似天君,宗主不似宗主,长老会不似长老会,以前唯德是用,唯才是举,也被裙带关系所替代,各种先烈的子嗣充斥期间,有的固然有些本事,尸位素餐却更占多数,天城因此每况愈下人人勾心斗角,年年入不敷出,明踪终也死在了这上头。” 邵鸣谦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历来如此。” 钟蛰道:“城门的这把火,明踪也有份,他若未曾中饱私囊,你们‘扬刀盟’也没那么快起来,只不过他是重情义的人,宁可人负我不肯我负人,纵然有百般不是仍有千样好处,有的事到死也未曾出口,委屈至死。” 邵鸣谦道:“侯爷不也是这样的人么?若非侯爷当年孤身力抗盖摩天,明踪早已死在其手,更不会有今日的‘扬刀盟’” 钟蛰道:“力抗不敢,取巧而已,老实说对付盖摩天我的胜算不会超过三成。” 邵鸣谦笑道:“盖摩天这些年四处作案,唯独在‘匿州’一人未伤,依我看侯爷已将他治的服服帖帖了。” 钟蛰苦笑道:“邵盟主说这话是怕我日子过的清闲找事来着,这要传到他耳朵里还得了?” 邵鸣谦道:“玩笑,玩笑而已,岂敢外传。” 钟蛰道:“据说当年雷神已追上了明踪,后来又听说雷神念着旧情放过了他们,雷神这般作风我倒着实有些好奇。” 邵鸣谦道:“侯爷既能猜到明踪之死与内斗,阴谋有关,又怎会猜不出这中间的关窍所在?‘雷神’便是放了谁也不敢放过明踪啊。” 钟蛰点了点头道:“难道当年真有高人相助?” 邵鸣谦道:“正是,当年不是‘雷神’放过了明踪一行,而是不得不放过,那一战两败俱伤,他并没有讨着便宜,虽然‘雷神’身边尚有病老和魏先生这等高手,赢面居多,然而高傲如他且初掌天城,岂能容得半点弱势的风声传出?何况真拼个鱼死网破只会损失更大,得一个承诺或许是‘雷神’当初最好的选择。” 钟蛰道:“天下间除了‘龙神’还有人能与雷神战的两败俱伤,这倒更令我好奇了。” 邵鸣谦道:“后来的道首(道尊)做事低调,以前在江湖上的闯出来的一点名声也早被人忘得差不多了,没人想得到他竟能与‘雷神’一战,也正因如此外界‘雷神’念旧的说法才越传越真。” 钟蛰笑道:“这还真料不到,江湖传言他曾一招败于‘东狱枪’之下,比起我这半吊子的武功来尚要差上许多,谁曾想他竟是如此厉害。” 邵鸣谦道:“侯爷一句自谦可将天下高手尽数骂了。” 说着话两人已缓步登上山顶的一处平台,这平台正是练武场,不远处便是‘财神观’和那数间祠堂。 “‘财神观’,嘿,你们还真把明踪当神供奉。”钟蛰笑道。 邵鸣谦道:“明踪喜欢财神这个称号,便依了他吧,而且他也不愧为‘扬刀盟’的财神。” 钟蛰点了点头,率先迈步走进观中,挑出三炷长短相等的香来点上,笑道:“死老鬼,你倒会为自己打算,活着的时候没享够威风,死了还搞这么大排场,上万人给你上香,再过几年说不准还真把你供成神仙,若有那一日可莫忘了老哥。”说笑中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之上。如此上香祭拜直把邵鸣谦看的一脸黑线。 出了‘财神观’钟蛰并未离去反而到各处祠堂给‘扬刀盟’的先烈一一上了香,大概是因为交情没那么铁的关系,这回钟侯爷倒是一本正经,诚诚恳恳。 出了祠堂,邵鸣谦向钟蛰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抱拳道:“我代‘扬刀盟’已故的兄弟谢过侯爷。” 钟蛰道:“邵盟主不必客气。以我跟明踪的关系本不该此时才来探望,奈何身在朝中,用咱们一代名捕张先生的话来说‘身在朝中,屎拉的不够圆都有人站出来指责一通,参上一本。’,我来祭拜一次朋友或许就成了官匪勾结意图谋反,这对彼此都颇为不利。好在这次接了皇上的差事,算是假公济私一回吧。” 邵鸣谦笑道:“侯爷的难处明踪理会得。” 钟蛰道:“要说难处明踪之难更胜我十倍,以‘雷神’‘彻骨寒雷’的功力连‘战神’都抵挡不住,当场毙命,明踪扛了两年多,当真了不起。” 邵鸣谦笑道:“侯爷是明眼人,何必套我话来?当中情由明踪生前未说你我又何必在他死后再生事端,就让其永远尘封下去吧。” 钟蛰道:“好吧,人也祭拜过了,于事无补的话在下也不赘言了,邵盟主在山上等好消息就是,告辞。” 邵鸣谦道:“侯爷不在山上多留几日,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钟蛰笑道:“嘿,就这半日也怕有人说闲话,好在想了个理由尚能搪塞过去,住上几日还不闹翻了天?邵盟主认为我有那么勤快跟他们吵架么?” 邵鸣谦道:“既然如此,让在下送一送侯爷。” 钟蛰一摆手道:“婆婆妈妈的东西就免了,他日若需帮助,遣人送封书信过来,我虽不便出面,倒也能请个高手给你。” 邵鸣谦道:“在下先行谢过侯爷。” “告辞!”钟蛰一抱拳,接着大袖一挥,几个起落已踪迹不见。 (本章完) 第146章 病急乱投医 ‘以意导气,内息走五脏,游诸脉,经隙而出附于骨之上,皮肉之下,含而不发,隐而不出,随血脉周流一身,历万遍而韧,再万遍而坚,后数岁,内息积厚,其坚不能破,人如石,身不能举,乃以息而断,自裂成片,人始得活,慎之,其所成者十不足二三。后以息导之,片栉比而列,再以息导引,片层层相叠,始得龙鳞。功行一周天龙鳞坚一分韧一分,又数岁,坚返而韧,能抵重击,散于万千龙鳞受,筋骨脏腑无损,方当内息之积厚甚,时欲出焉,若能敛之,藏于龙鳞之中,鳞乃活,蓄龙气,成龙之行,外力击之自化,水火触身而走方得大成。’ 皇宫之中,酆无常回想着那本册子上的内容,这是‘龙章暗鳞’的介绍,往后便是如何运气,运息,和练功时应该注意的地方,及其凶险所在,再往后是药物辅助以及如何借助外力增进等等,其内容极其繁复详尽。 “嘿嘿,这老家伙的玩意果真有点意思,可惜太过耗费时间。”酆无常功行数遍,摇头自语道,他底子深厚,行功运气自比旁人快十倍不止,然而这武功却不是一年半载所能练成的。 身后脚步声响起,酆无常回头一看,却是皇帝殷九思和许念恩走了过来,酆无常收了功法,转过了身子。 “当班时间,酆侍卫也不忘练功?”皇上问道。 “随便耍耍,皇上找我可是想通了么?” “那要看酆侍卫答应朕的三件事还作不作数?” “那要看皇上叫我做什么事,若是要我和龙神决一死战,那还是算了吧。” “朕像是无理取闹的人么?” “嗯~~~,不像。”酆无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话没有半分敬重之意。 “听说‘龙禁卫’中有大内十大高手的榜单,不知谁在榜首?” 酆无常道:“以前是景熙煌,现在嘛算是金铣吧,不过庄老三的功力不及他,剑法却有些门道,总的来说比差不多。” “第四可是酆侍卫了?” 酆无常笑道:“嘿嘿,比武较量我打不过他们,要说死斗我乃不死之身,就算被老三的剑剁成饺子馅吃进肚子里咱也不怕。” “哦?”皇帝轻声笑了笑。“朕也学了几天,酆侍卫可有兴趣与朕过两手?” “好啊。先说好,‘八段锦’的话皇上还是别出手了。” “好。”皇帝点了点头,左腿不动,右腿跨出小半步,双腿分叉如站桩,闭双目,唇微开,齿虚咬,舌守下颚,小腹微鼓,轻吐气,气贯丹田。吐气毕,舌守上颚,小腹渐收,气流自鼻孔缓缓流入,气自‘会阴’过肛门,沿督脉‘尾闾’、‘夹脊’、‘玉枕’三关,至头顶‘百会穴’,顺双颊下行而会至舌尖..... 功行数周,再睁眼时,皇帝精神勃发,体态似乎瞬间轻盈健硕了许多。 “气通任督,理元气,化精神,是道境的‘阴阳循环小周天功法’?果然是好东西。”酆无常颇为诧异道。 “有兴趣?” “不、不......”酆无常忙摇头道:“这功法太费时,没个几十年练不到大成,练不到大成还不及我本身的武功,要来做什么?” 皇帝一笑,道:“酆侍卫留神!”话出口,足下一动,一掌已飘然而出,酆无常随手一架,哪知皇帝蓦然止身,后退了半步,酆无常一架居然落空,皇帝避实就虚,跟身上步又是一掌。 “嚯~~~” 酆无常更是惊异,口中喊了一声快速回手一档,皇帝身子一侧低探马让过,起身一刻却已在酆无常侧后方,一掌正向他后腰打去...... 皇帝这几招大出酆无常意料,酆无常有心一观,格挡之间只以普通长拳还击,不以功力取胜。但见皇帝忽进忽退,忽慢忽快,步法轻盈、曲折、迅速,出手时而掌,时而指,时而爪,灵活多变,虽无真正的功力,打的却甚是好看,酆无常左一拳右一拳全然未能碰到他分毫。凭酆无常与敌人对战的经验,便是全然不用功力光靠招式之间的拿捏也非一般武者可比,然而一套长拳使完却尽数被皇帝躲了开去,他居然未占到一丝便宜。这不由得让他刮目相看。 两人又战了片刻,皇帝体力已渐感不支,身形错步已退了开去。 “这‘穿花扑蝶身法’与小周天,想是皇上读书疲累时舒展筋骨用的吧。” 皇帝点头道:“正是,酆侍卫以为如何?” 酆无常笑道:“很好,很好,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皇上没有多少功力,可惜皇上不是武林中人,否则就凭这套身法,再练个‘金针指’、‘铁砂掌’之类的功夫已算得上颇为不错的高手了。” “现下开始学也不算迟。” 酆无常摇头道:“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是练这种开砖劈石的功夫的?” “放在别朝或许不行,放在本朝这也算不得什么。” “这话倒也不错,你们殷家的皇帝正常的不多。” “否则也不会用酆侍卫这样的人护卫皇宫。” “嗯~~~,就当是皇上金口夸赞吧!” “酆侍卫今天的口气比往日客气得多。” “皇上今日的气度也比往日恢弘得多。” 皇帝笑了笑,酆无常懒散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个马屁皇上受用么?” “还好!” 两人的对话看的许念恩直摇头。 “这是‘拓疆手’的秘籍,拿去吧。”皇帝略一犹豫,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丢给了酆无常。 酆无常接过,一边翻看一边问道:“皇上要我做什么?” “朕突然觉得武功高一些似乎挺不错,这第一件事便教我练武吧。” “嘿,这话说的,本朝的太祖、太宗既是皇帝,论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太宗的‘拓疆手’‘封神刀’练得出神入化,便是后来的武宗那武艺放到大内高手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这么说酆侍卫答应了?” “当然,不过我的武功不适合皇上,庄老三有一套醉剑论招式恐怕已是顶尖的存在,据说这套剑法出自道境,也算是你们自己家的东西,改天我帮皇上要过来。”酆无常头也不抬,继续翻看着‘拓疆手’秘籍。 “嗯,这‘拓疆手’的秘籍朕可练得?” “以皇上的武功底子再苦练十来年或许可以试着练一下。” 皇帝眉头微皱,酆无常又问道:“教你练小周天和‘穿花扑蝶功’的那位老师武功可算当今顶尖人物,他没好好教你?” 皇帝道:“云老身子一直不好,自顾不暇,哪里力气教徒弟?何况云老一直认为武学乃是小道,朕在此前对武功也无多少兴趣深究,这两套功夫和‘八段锦’也不过是让舒展筋骨缓解疲劳所用而已。” 酆无常颇为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好吧,我倒有个办法能让皇上在短期之内武功突飞猛进。” “什么办法?” 酆无常忽地一笑,道:“臣的一个老朋友有个孙儿,武功人品呃大概比我强一些,平生所愿便是能在‘龙禁卫’中谋个差事,在大内十大高手榜上挂个名头,臣想先前的十大高手有好几位都死在了皇上的那位老师手上,‘龙禁卫’也的确需要补几个人才进来,不如......” 皇帝正要答应,忽然心念一动:“不对,现下还不宜操之过急,反正这事我答不答应都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卖一记顺水人情看看再说。”言念及此,当即一笑,改口道:“这等琐事酆侍卫找武督商议就好,他若同意你们顺道选拔即可,朕一个外行,哪里知道哪个是真材实料,哪个是花拳绣腿?” 酆无常‘嘿嘿’一笑道:“皇上这般相信府督?” “武督是朝廷栋梁,伺候皇兄多年忠心耿耿,如何不信?” 酆无常乜斜着眼看着皇帝问道:“皇上这态度转变未免快了一些,先前你二人互相敌对,转眼间府督在皇上眼中就成了朝廷栋梁了?” 皇帝心中一突:“果然,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自知这个回答较为关键,千万不能马虎大意,但想骗过酆无常实在不是易事,他心中颇为慌乱,表面却笑道:“皇兄驾崩前嘱托,府督忠心于朝廷,忠心于皇兄,朕想皇兄断不至害朕,所言应当不假。” “真的?” “真的!” “嘿嘿!”酆无常干笑两声,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屑。 “好吧!先前利益不同,朕不得不与他为敌,如今却无此必要了,他既能忠心于皇兄,也必能忠心于朕。”话出口,皇帝手心不禁捏了一把汗。 “嗯~~~~”酆无常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个理由编的不错,我到底该信不信?” 皇帝心头一阵悸动,面上强作镇定,道:“酆侍卫,短期之内提升武功的法子可以告诉朕了么?” “其实很简单,皇上‘穿花扑蝶功’的身法招式颇具模样,差的只是功力而已,所以打中了也伤不了人。一般来说提升功力是极其缓慢的,不过若是打一对铁指环带上,便有些看头了,若还嫌不够的话,不妨在铁指环之上加一些尖刺,再不行尚可淬毒。”酆无常一本正经道。 “淬毒尖刺就算了,打一对过过当高手的瘾也就是了。” 酆无常道:“嗯,过过瘾就好,皇上给臣三十两银子,臣帮你这个忙如何,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一对铁指环这么贵?” “不是!”酆无常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要三十两银子是因臣此前被人坑了二十五两,剩下的五两银子,一两用来打铁指环,剩下四两是给铁匠铺的赏钱。” “......,好吧,明天找朕领银子。” “好!” 皇帝转身离去,酆无常抬眼看了一眼皇帝,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拓疆手’秘籍,自言自语道:“据说这‘拓疆手’改编自‘释武禅印’、‘金风掌’、‘绵掌’、‘暗沙手’、‘推山掌’等二十多种拳掌功夫,劲力有明有暗,实战效果极强,不知是否夸大。” 他口中言语,内息依照‘拓疆手’的筋脉运转,陡然一掌击出,顿时内息如怒海奔腾急涌而出。 “不愧是‘大隅天城’为太宗量身打造的高级武学,易练而强大,果真了得,看来以我的根基,不出一年便能接近大成。”酆无常摇了摇头又道:“可惜太过耗损功力。” 许念恩看着皇帝闲散地散着步,脸色在担忧中透露出一丝丝喜意,皇帝与酆无常碰面几次这一次相对而言是最为镇定的。 他心中有惑不禁问道“爷,您真的这般喜欢练武?” 皇帝摇了摇头道:“不,除非是天才否则人很难同时做好两件不同的大事,可惜我不是天才。对于我来说,另一件事比练武重要得多。” “那您是想叫酆侍卫实心帮您做事?” “圣旨都不好使,一个约定如何能当真?局势如此,他若不愿一件事也不会帮我去做,他若有心千件百件事也做得,又何止三件?” “爷,那您这是?” “要做成一件困难的事总要有一个突破口才行,但敌人是不会故意留给我们的,所以需要我们自己去找,实在找不到便只能等,在等待中我们可以试着拉拢一些人手或者搅乱这池水,迷惑敌人,只要池水足够乱,敌人的脚步就未必能踏得那么准,或许就此露出破绽也不一定。” “爷高明!” “我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哪里谈得上高明?”皇帝苦笑道。 第147章 指点(上) ‘秋池山’上,梁榭与宜丰正在对战。 “怒刀诀!” 梁榭一声断喝,长刀含怒出手,挥劈而出,宜丰一跃避开,右掌下击,‘当’第一声,打在了刀平面无锋处,梁榭长刀一偏,宜丰跟进半步一掌当胸打来。梁榭身形急退,内息逼迫之下,‘嗡’地一声,长刀颤抖之下顺手舞起如一面镜子般在身前一挡,却是‘震刀诀’。 宜丰退半步,待梁榭‘震刀诀’力尽将要变招之际陡然再近身半步,一掌又打在梁榭手腕之上,长刀一偏,宜丰又进半步,连出数招,逼得梁榭接连后退,连使了好几次‘震刀诀’。 二人相战片刻,梁榭总在变招之时被宜丰避实就虚打的连连后退,‘半步堂’的‘一步登天’轻功本就以身法速度见长,再配合‘半步封神掌’这种专门避实就虚,近身截杀中路,封克别人招式的武功更是难缠,一阵打下来,‘恨刀十二诀’这种越战越勇攻多守少的武功次次刚要发挥便被打断,被宜丰拆的一招是一招一式是一式,连贯不起来,威力之差更是不必说了。‘半步封神掌’与皇族‘封神刀’同用封神二字,意思却是不同,‘封神刀’的封神有封禅之意,高傲、霸气、刀法大开大合,气度恢弘,而‘半步封神掌’中的封神要诀却在于‘封’,封锁、封闭、有着就算是神也被封的束手束脚难以施展的意思,这武功与狂刀刀法、以及‘封神刀’之类的善于攻击,狂猛霸气之流的武功互为克制,实战之时到底如何就看是半步之外还是半步之内了。 梁榭郁闷之下对拆一会只得认输,更让他不爽的是,那日他们三人与庄则敬对敌时,宜丰的这种打法好像全无作用,怎地一放到自己身上却令自己束手束脚。想当年刀棍剑三传说齐名,何等威风,‘恨刀十二诀’更是号称不败的武功,现在剑依然威风,‘恨刀十二诀’却尽吃败仗,貌似无论是出自两位师叔之手还是自己之手甚至颇有造诣的师父之手,自己所知‘恨刀十二诀’就没赢过。一套怎么练都赢不了的刀法,那还练个屁。 宜丰看他不快,过来安慰道:“刀狂前辈的刀法潜力无限,假以时日我必然不是梁兄的对手。” 梁榭道:“你我是友非敌,胜败无所谓。”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仍是不爽,两人闲聊了一会,梁榭走出武场,到后山‘夔崖’一个人独自清静。脑中开始一遍遍回想着自己历次对敌时的情景。 以前从事暗杀,基本上是他一个人或者他们几个人一起配合出手,对隐藏能力的要求较高,再就是要选择敌人最没有防备的时机一击必杀,相对而言,对内力要求,对敌经验要求较低,对暗器的手法准头和隐藏、撤退、轻功要求较高,而要求最高的是对时机的把握。可以说之前他们对付一个人有大把的时间等待时机,辛苦熬人,战斗短暂,一出手便是以绝对优势全力一击,就算对手比他们武功高出许多在他们几个人联手偷袭下也难有翻盘的机会,而现在局面变了,变的要与人正面对战,正面对战与暗杀偷袭不同,总体来说力大胜力小,招快胜招慢,先出手的占有先机,你有几斤几两一动手便知,除非你想受伤或者丧命,否则很难隐藏。梁榭初闯荡江湖是独行侠,与之动手的多数是些山贼匪徒,流氓恶霸之类的,路子野,手段狠,武功也就那么回事,没几个高手,对付这种人,暗器是最好的手段,再狠也轮不到他们近身就倒下了,后来的暗杀虽遇到不少高手,但也是偷袭在前,占得先机,没怎么交手,京城大战之前他与高手正面交手之战恐怕就是当年师门之战和后来协助肖君瑶对战八大山寨,然而这两场无论哪一场遇到的高手均无法与京城之战的高手相提并论。那些所谓的高手,乃至所有山寨,丢到‘金衣卫’中顶多也就如石子扔到河里,溅起一片水花而已,对于那些人来说,京城八派就足以让他们畏之如虎,宗老、甘半步、木皇城、谭兴德、郁栖柏、唐贤这个层级的高手足以让他们仰望,不留更是神话一般的人物,然而这些人眼下不是逃亡便是身死。梁榭的对手就如同从三岁孩童突然变成百丈巨人一般,这个跨度让他难以应付,失败似乎是必然的结果。 他(她)、司寇元熋、庄则敬、酆无常、赵硎、瑞婆婆、三十六天罡刀、七十二地煞刀、‘金衣九禁’、四大神刀、正奇双卫、百里无痕,这些人如一座座大山挡在面前,他对付不了,他们对付不了,甚至大师兄的‘扬刀盟’也对付不了这些人,更何况这些人之后尚有整个‘金衣卫’、‘内督府’、‘龙禁卫’、‘禁军’以及随时都可能被武经国招揽的其他高手。想想那些如蚂蚁一样多的高手,莫说是他,整个‘扬刀盟’与之比起来也只是以卵击石。 他回想着之前之战,这些人中他对付七十二地煞刀中的一个不成问题,加上暗器,恨刀刀法对付两三个或许也不成问题,三十六天罡刀中他或许只能对付一个,再往上就一个也别想了。梁榭心中微微苦笑,自己可真是弱的可以。 他一阵气馁,自己可真是丢大师伯的脸啊,想当年大师伯等三人连败‘东岛螟国’无数高手,更重创神刀狩,使其回国不久后便即伤重而死,自己这个传人莫说对付神刀狩了,对付同是使用东岛武学‘百忍精堂’中的一名普通杀手恐怕也要费一番手脚。他心中正自哀叹,忽然猛地一惊,难道自己的实力真的只是如此不济么?那日盛怒之下暗杀武经国时与‘津海神剑’对敌,尽管已呈败象,然而自己并非全无还手之力,甚至逼得他不得不使用绝招,饶是如此那‘一剑九连环’何等厉害的武功不也被自己接下了?还有上次斩杀酆无常时那一刻的状态,先前对敌一两个‘金衣卫’精英已是不易,可在那一刻三个五个也是随手灭之,如此差距实在是让当时的他大喜过望。这一点他那日便有所领悟,然而领悟归领悟,过后动武还是半死不活的,任凭他怎么调整,怎么努力均无先前两次的状态。 唉!他长叹一声,这套刀法想要彻底练好还真是不简单,然而这种上下飘忽巨大的实力打架岂非全靠运气? “心情不好?”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响起,邵鸣谦微笑着走了过来。 梁榭苦笑道:“我真是丢师伯的脸,这套刀法练全了还是使不出威力。” 邵鸣谦笑着问道:“全然使不出?” 梁榭道:“也不尽然,忽高忽低,不太稳定,上次与‘津海神剑’和酆无常对敌时颇有威力,之后却总是差上许多。” “果然如此!”邵鸣谦点了点头道。“练不好就算了,放弃吧。” “什么?”梁榭一愕,他有点意外那个一直坚韧努力不畏困难的师兄竟然因自己练功时的一点点困难劝自己放弃。 邵鸣谦一笑道:“大师伯的刀法最是讲究心态,心态不对再强的功力也总是感觉放不开手脚,而心态如何又与性子有关。” 梁榭点头道:“确实如此,盛怒之下出手威力倍增,平日里冷静对敌时刀法便施展不开。” 邵鸣谦道:“嗯,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这套刀法本身的特点,也可算作是缺陷。” “刀法的缺陷,什么意思?”梁榭惊问道。这套刀法的特点他知道,但缺陷二字让他始料未及,如果真有缺陷师伯为何能够百战百胜?如果真有缺陷师伯为何还要留下这套刀法? 邵鸣谦道:“绝大多数人每时每刻的状态都会有所变化,时而较佳时而较差,对敌时也会出现强弱不等的情况,一般来说实力相差不多的两个人战意较强的人更易取胜,甚至战意有时候可以弥补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是以以弱胜强虽不太多,却仍不鲜见,例如当年项羽破釜沉舟便是这个例子。” 梁榭点点头,这个道理浅显,易懂,大家都知道。 “一个人战意的强弱,与其心态变化如出一辙,暴怒、恼恨、悍勇、无畏、狂放、傲气都可能会提升战意,而‘恨刀十二诀’的奥秘便是将诸如此类的心情无限放大,使运使者战意攀升,从而达到英勇无畏,悍不可挡的状态,其出手狠绝、霸绝每一招都是不计后果的打法,虽每一招之中都有极大的破绽,然而恨刀诀的气势压制和出手之快之狠,让寻求破绽的人更易先送了命。” 听得邵鸣谦这番言论,梁榭心头一亮,这种说法在秘籍上没有,更无一人这样说过‘恨刀十二诀’,以至于他和他的师父孙铭以及两位师叔都以为‘恨刀十二诀’内功精深浑厚所以刀狂那么厉害,之所以能以弱胜强一者是气势压制一者招式精妙之故,谁也未曾想过招式中居然藏有极大的破绽,更没人想过为什么狂刀的刀法的根据是什么,只知道运使内功时会内息汹涌。 “秘籍上所说的每一决内力运使都不相同便是相对提升某一种情绪用的?” “嗯。”邵鸣谦点了点头道。“‘恨刀十二诀’以情绪御使内息,以内息助长情绪,刀法、身法、内力、运劲全是情绪的释放,狂放、霸道、傲气、重在内息运转而不在招式。” 梁榭若有所悟道:“所以,哪怕同样一刀自上而下猛劈,若是‘怒刀诀’的内息运用这一招便是‘怒刀诀’,若是‘霸刀诀’的内息运用便是‘霸刀诀’?” 邵鸣谦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这样。‘恨刀十二诀’每一决内息的运转都偏于疯狂,有时候甚至有一种身体承受不住的感觉,你先前两次应有这种感觉。” 梁榭点头道:“确实如此。” 邵鸣谦道:“这便是‘恨刀十二诀’的缺陷之一,这种内息运转稍有不慎便是逆气而死,其痛苦不下于凌迟。” 梁榭一惊,他先前便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然而出自邵鸣谦之口还是让他吓了一跳,他心中惊异,口中却下意识的反驳道:“可师父、师叔和师伯并没有因此而出事。” 邵鸣谦笑道:“当然,一般人在真气爆发之时感到疼痛便会收敛,有谁会继续加催内息以至走火入魔?但只有继续不要命的加催内力才是恨刀诀的厉害之处。此刀法共分十二决,‘霸刀诀’、‘狂刀诀’、‘怒刀诀’、‘离刀诀’、‘震刀诀’、‘悍刀诀’、‘去无回’、‘幻无方’、‘势无伦’、‘恨无时’,前六诀要旨在于情绪以及内力的运使招式之变尚在其次,之后五诀重在于动手变招心法内息尚在其次,这十诀每一诀都极为厉害,但最后两诀‘胜负无我、生死命断’才是刀法的绝旨,这分为两诀实乃一诀,不懂得这一诀的含义,做不到这一诀,刀法练的再好也难以成为真正的一流高手,更难以以弱胜强。而这一诀的要旨便是不计后果、不分敌我、断绝情意、置生死于度外的不要命打法,无论是内力的运使也好,出招变式也好,都要准备随时丧命,此招一出绝无半点回环余地。” “就像师父一样?” 第148章 指点(下) “不,师父为人过于精明,这套刀法他不可能练得会。如我没猜错的话,大师伯这所谓的不要命打法不是简单的拼命,而是一种......一种......”邵鸣谦想说个词来形容,他心中明白卡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说得清楚,这是一种感觉,自己清楚说出来别人却体会不到的东西,无论说的再怎么明白听的人还是难以感同身受,只会升起一种‘原来这么简单,不过如此嘛’或者‘这也没什么新鲜,与拼命就是一个意思嘛’的错觉,就像老子《道德经》中‘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的说法一样,又与庄子‘轮扁斫轮’的道理相同,当事人‘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乎其间’不差毫厘,而局外人若非亲自体会终究难得其中三昧。 “人人都怕死,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无论师父、师叔、还是同门师弟,无一人在此刀法上大放异彩的原因,其实,内息运转快到那个地步,其速度、反应以及对突变的应对都要远远高于自己本身实力,只要你敢于死便能活,可惜退缩是人遇险时的本能,哪怕尽力克制终还是难免。”邵鸣谦甚为惋惜道。 梁榭默然,其师孙铭虽然心狠手辣,然而从遇到危机先行逃跑的表现来看,不要别人的命没问题,不要自己的命恐怕有些难度,更遑论这个拼命还不是简单的拼命。 “师兄对这套刀法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不练。” “狂放、傲气、霸道师兄占着哪一样?如果不敢拼命或者心中没有这些感觉,这套刀法注定是无法真正练成的,这也是这套刀法最大的缺陷,练习者本身除了敢于不要命之外性子一定要强、要极端,与大师伯越接近越好,这套刀法是大师伯所创,其练法也是为大师伯这样的人量身打造的,除了大师伯很少有人能练到极致。以你的性子想练成这套刀法恐怕没多少希望。” 兜头一盆冷水,梁榭不禁气馁,按师兄的意思来说狂妄、骄傲、霸道、狠厉、暴怒、再加上勇于拼命,这几样自己除了暴怒之外似乎全然不沾边,莫说自己,光是勇于拼命一条便算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比起大师伯这种练武的天才,我差的太远了。”梁榭意兴索然道。 邵鸣谦笑道:“这世上哪能人人都是天才?” 梁榭道:“是啊,所以我练武就要比别人慢一些,付出的努力更多一些,成就却要小一些。” 邵鸣谦道:“这也不尽然,你固然不是天才,运气也并非最好,努力亦并非最多,然而师兄与你一样,可如今放眼天下比师兄强的人并不算多。” “师兄的才能自然远在我之上,又远比师弟努力。” 邵鸣谦摇头道:“比你努力是真的,才能却不见得比你强。当年不仅师父看不上师兄连两位师叔也觉得师兄练功过于一板一眼,与人动手按部就班缺少变化,难成大器,有那么几年师兄一度在这种阴霾之下挣扎痛苦,除了大师伯给过一两句鼓励的话之外师兄看不到任何认可,看不到丝毫希望。大师伯走后,师兄谨记大师伯的教诲,一遍又一遍练习刀法、步法,时时刻刻想着敌人打来以哪一招应敌克敌,即便睡着后也是天天梦到练功对敌,终于师兄在不变中悟出些许变化,师门的内功、步法、刀法一招招一式式也霍然开朗了起来。师父师叔乃至同门师弟们在不断追求神功秘籍,追寻奇招妙招绝招,其实每一招有每一招的用处,每一招也有每一招的缺陷,就比如‘八段锦’,武林人都看之不起,其实这法门却最是延年益寿舒展筋骨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比‘铁砂掌’有用的多。大多数武林高手都觉得武功到了一定层次‘铁砂掌’似乎没什么作用,其实同样练十年‘铁砂掌’练十年‘六龙行天诀’不见得‘铁砂掌’便会输。师兄明白这个道理后,更加稳扎稳打,研究一些普通招式的克敌运用,普通内力的运使方法,锻炼方法,使其更加适合于自己,日积月累之下终于有所成就。时至今日,与人对敌时师兄唯记时空二字,招式时时一样,却刻刻不同,只要懂得掌握距离,一记直拳也是威力无穷了,否则再花哨的招式也会被敌人轻易破去。” “师兄莫非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梁榭听得震撼,他虽知师兄厉害,但到底到了何种程度仍是不甚明了,如今一说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原来师兄已达到如此境界,难怪师父那般威猛的攻势毫无用处,也难怪那日能与他(她)缠斗许久。 邵鸣谦道:“其实许多事的本质很简单,人们却走了太多的弯路,天才的路宽,弯路或许会走的更远,一些资质一般的人路窄路少,反而会一直走下去,师兄能有所成就你若选对了方法,肯于努力定不会在师兄之下。” 梁榭涩然一笑道:“师弟已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再像师兄一样从头练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所成就。” 邵鸣谦笑道:“以前你走的弯路太多了,所以现在要选最近的路去走,选最适合的武功去练。” 梁榭一喜道:“师兄有什么好方法?” 邵鸣谦不答,却从怀中掏出两本册子,一本薄一些的一本厚一些的,梁榭赶忙接过,那本薄一些的册子封皮上写着‘千江流’三个字,厚一些的册子上写着‘天根诀’五个大字。梁榭轰然一声,全身一震,这‘千江流’他还不觉得如何,那‘天根诀’却是如雷贯耳。前些年中有‘龙战天下影盗惊虹’的说法,这位列第三的天便是天城的天君,天君出身于‘大隅天城’三道之中的‘九幽琼楼’,其武学根基便是这‘天根诀’内功,这道观以武功命名,以武功闻名,其实早在天君之前便出了无数的高手,其武学如何自然不用多说,更为难得的是这门功夫据说练习甚易进步神速。 “这样的秘籍,师兄从何处所得?”梁榭惊喜之余问道。 “用‘恨刀十二诀’换的。” “换的?”梁榭再次吃惊,旁人珍惜无比的武功秘籍,到了师兄这里随便拿出去交换,更让他不解的是,光这‘天根诀’其名头,威力当真让武林人无不垂涎,再看看‘恨刀十二诀’的难练程度,这次交换分明己方占了大便宜,对方居然也肯。 邵鸣谦看他表情,笑道:“明踪出身于道门‘大随宗’门下,这‘千江流’是问他们要的,然而‘大随宗’却再无其他适合你练的武功,于是我便托‘大随宗’的观主拿‘恨刀十二诀’与‘天根诀’做了个交换。‘大随宗’与‘九幽琼楼’不管怎么说都属于‘大隅天城’,又同为道门,气度交情都非一般人可比,如此三方武学互相取长补短有所借鉴,都不吃亏,他们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雷神’原本与明踪关系甚好,只要不涉及重大利益,就算知道了也不至与他们为难。” “多谢师兄!”梁榭小心翼翼将册子收了起来。心中却颇为感激,对于自己的事师兄比自己这个当时人更上心,定然是前些天师兄见自己功力不济才想法与他们换的。 邵鸣谦道:“‘大随宗’又称‘大应千幻玄门’其武功不以强悍宏大见长,却博大精深擅于应对及变化,其门下弟子多选体弱多病之人,却往往能以弱胜强,这‘千江流’顾名思义是一种分流之招,有时敌人过于强大,一招打来往往无可抵挡,若懂得‘千江流’便可将敌人的内息拆解为千百道涓流向不同方向散去,己身承受便小得多。” 梁榭点了点头,邵鸣谦继续道:“比起‘千江流’这‘天根诀’才是真正的好东西,这内功上通泥丸,下达涌泉,以踵导气,练到极处呼吸间号称上出琼楼,下临九幽。每一呼吸都在激发任督二脉中贮藏的元气,更兼吸纳天地之力,其功法倒有些类似于道境小周天内功,不过比小周天更加霸道,更加易练,小周天练上四五十年也少有人能真正气破泥丸,飘渺行走,这武功破泥丸涌泉也不过一年半载便能完成。” 梁榭大喜道:“那岂不是用不了几年便能与当年的天君一样了?” 邵鸣谦笑道:“这想法恐怕过于简单了,练这武功的可不止一人,虽然人人都是高手,如今却无人可比得上当年的天君,归根究底东西虽好还要自己的努力和天资还要一定的机缘。这两套武功好好练习,‘恨刀十二诀’极耗功力,若想使出真正有威力的刀法,以你的功力没有‘天根诀’的内功底子辅助是不大可能的,你的长处在于暗器轻功,倒也不必抛下,好好想一想,或许能融合一处,有所突破。要知道很多新武功的创立都是取百家之长再加一些新的东西进去最终形成自己的一套武学,‘恨刀十二诀’和‘天根诀’固然都是好东西,然而‘恨刀天根暗器诀’也未尝不可,师兄希望你将来也能有自己的东西流传后世。” “师弟记下了!”梁榭恭恭敬敬向邵鸣谦施了一礼道。 邵鸣谦点了点头,梁榭又问道:“好的武功不都是极为难练的么,怎么这‘天根诀’颇为易学?” 邵鸣谦道:“‘大隅天城’屹立几千年,从变卖武学发家,长处便是修正武学,定制武学,千年来以‘苍穹宝鉴’收录天下武学,以‘天光照世无影寻踪神通’解构天下武学,任何高阶武学都要简化到易学易练的地步才肯甘心,别的门派高手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他们只要银子足够高手可以说如同窑厂中的砖一般成批量炼制,当然武功到了一定程度效果便不那么明显,但至少像‘玄衣卫’这种层次的高手他们想训练多少就可以训练多少。虽说如今天下第一大帮算是‘钧天九鼎’但这一点上还是比不了‘大隅天城’,所以江湖上至今还有不少人习惯称‘大隅天城’是天下第一大帮。” 梁榭直听得一身冷汗,难怪朝廷对四大帮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不好惹啊,‘大隅天城’如此,‘钧天九鼎’现今比‘大隅天城’还要强盛,‘六龙帮’前些年一直和‘大隅天城’相争互有胜负其实力可想而知,相比较而言,大师兄的‘扬刀盟’比之其他三帮还要差上许多。 两人闲话一会,邵鸣谦将两种武功需要注意的地方详细解释与梁榭听,之后便由梁榭自己慢慢练习,邵鸣谦自顾去忙。 刚走出没几步,邵鸣谦忽然停下脚步,皱眉思忖了一番,回头道:“书良,你能体会带着使命出刀,带着使命拼命的感觉么?就像是......像是......你决心要治好弟妹的病那一刻的感觉。若是能做到这一点或许就与大师伯所描述的境界一致了。”邵鸣谦努力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自认为靠谱一些的描述。 梁榭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带着使命出刀?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师伯的刀我封在了财神观当中,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为什么而出刀便有资格取出来一用。”邵鸣谦的话传入梁榭耳中, 梁榭用力点了点头,他也想有那么一天。 第149章 ‘龙神’笑过谁? 京城。经国府。 武经国今日又回到了府上议事,元老与李师爷、瑞婆婆相陪。自先皇驾崩之后武经国可谓是诸事不顺,先是内奸被人铲除,之后中州兵败,一直安宁的‘扬刀盟’开始捣乱起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暗中的几处买卖被几个流氓砸了个干干净净,手下的商船莫名其妙被人劫走,京城其他几处宅子也开始‘闹鬼’,两处酒楼和所有商铺均被泼了粪便......。现在听说孙铭也被拿下了。 “哼,他们这是想趁着本督权力不稳扳倒本督么?”虽然那些事做的隐秘,但他们有眼线,早已得知下手的人是谁了。 李师爷道:“不过是落井下石而已,想要扳倒府督也轮不着他们两个江湖帮派动手。凭眼下这点手段他们还远不够格。” 武经国道:“苍蝇倒是不吃人,却烦得很。” 李师爷道:“目前主要敌人不在他们,只要府督稳住朝局,再慢慢对付他们不迟。” 武经国点了点头道:“除此之外也没有办法可行。” 李师爷问道:“请问府督,皇上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武经国道:“一本正经,按部就班,朝廷的事也都按着大臣们的意见做,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今日皇上跟酆无常练了一会,好像对武功有些兴趣。” 李师爷皱了皱眉,沉声不语。武经国转向元老问道:“元老、瑞婆婆二位可有什么看法?” 瑞婆婆道:“回府督,老身也猜不透。” 元老道:“若是要猜怎么猜都有理由,老朽以为此子绝不简单,玩物丧志恐怕说不到他头上。” 武经国嘴角抽起一丝笑意,身子向椅子后背一靠,不再问话,厅上一时无声。 正在此时,酆无常未经通报,优哉游哉溜达了进来。瞥了一眼武经国,抱拳道:“酆无常见过府督。” 武经国笑道:“真是稀客,酆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酆无常不用人招呼,自顾坐下道:“过来看看府督有没有忙需要帮,顺道换两个银子花一花。” “哦?”武经国缓缓坐了起来,对于酆无常这个看似不靠谱的家伙他心里却不敢轻视。 “皇上连皇室武学都能送给酆大人,以酆大人与皇上的交情难道还缺银子花么?”武经国意味深长笑着问道。 酆无常并不否认,全不在乎道:“他给的那点银子哪里够花?” 武经国微微一笑,向李师爷使了个眼色,李师爷会意,问道:“上次府督可刚给过酆大人五千两银子,这么快便花完了?” 酆无常道:“嘿,看中个姑娘,想要什么珍珠,便买了二十斤,被个无良奸商骗了个精光,祖母的,偏偏店名叫什么也忘了,不然找他后账。” 李师爷微笑道:“酆大人看中谁家姑娘何不娶到手上,也省得将大把银子送青楼里去。” 酆无常鄙夷的看了一眼李师爷,道:“外行,绝对外行,娶到手整天吵架有什么意思?还影响练武。只要有银子天天换姑娘,不比娶几个女人强,你问问元老,他年轻时是不是也这么干?” 元老笑道:“珍珠论斤买,老朽年轻时可没酆大人这般阔绰。” 酆无常道:“银子嘛,花的就是一个痛快,何况有府督这尊大财神在,还怕缺银子不成?” 武经国道:“不知酆大人这次需要多少银子?” 酆无常道:“五两就好。” “只要这么点?” “银子多了伤身。” “好吧,本督倒是的确需要酆大人帮忙。” 酆无常道:“我一个朋友的孙子,想要进‘龙禁卫’当差,今日我便将此事与皇上说了。” “哦?皇上怎么说?”武经国来了兴趣。 酆无常道:“皇上说‘这等小事酆侍卫找武督商议就好,他若同意你们顺道选拔即可,朕一个外行,哪里知道哪个是真材实料,哪个是花拳绣腿?’,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就来找府督帮个忙。”他模仿着皇上的口气表情,将话说的一字不差。 武经国一皱眉道:“他怎会这么说?” 酆无常道:“是啊,所以当时我正好也问了。皇上说‘武督是朝廷栋梁,伺候皇兄多年忠心耿耿,如何不信?’。” 武经国更是迷惑,元老接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真如此想先前怎会暗中对付府督?” 酆无常道:“嗯,没错,这话我也问了。” 元老瞥了他一眼道:“酆大人倒什么也敢问。” 酆无常道:“有什么不敢的,难道多问一句还能砍得了头?” “皇上怎么说的?”武经国又问道。 “皇上说,‘先前利益不同,朕不得不与他为敌,如今却无此必要了,他既能忠心于皇兄,也必能忠心于朕。’”酆无常又学着皇帝的话说了一遍。 “他真这么说?” “是。” “皇上这话究竟是真是假。”武经国眼光扫过李师爷、元老和酆无常问道。 “府督明日与皇上商议商议补充‘龙禁卫’的事不就知道了么。” 武经国点点头,望向李师爷,李师爷道:“酆大人的意见倒也可行,诸位大人的朋友子侄想必不少,皇上若是同意增选‘龙禁卫’,府督大可在选拔之时卖些个人情给诸位大人。皇上若认可府督的人选我们在宫中便多了一些可靠的人,皇上若不同意府督的人选那府督也能做到心内有数。” 元老和瑞婆婆也一起点头认可。 “好,就依酆大人的意思。”武经国微笑道。“想不到酆大人对皇上最为无礼皇上反倒与酆大人亲近,以后皇上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本督还要多多向酆大人请教。” 酆无常道:“好说,为府督办事好处多多。” 武经国道:“别的不敢说,银子女人有的是,酆大人若有朋友亲戚想当个什么官也不是难事。” 酆无常道:“多谢了。”起身溜达着领银子去了。 夜色降下,说书摊处的老人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坐在长凳上喝着茶吃着点心,颇为惬意。一条人影从头到脚穿着白的渗人的衣服足不沾地般飘了过来。 “老家伙,天气越来越冷,再不搬屋里去小心过几天没人听书。”白衣人道。 “哈哈,白天穿黑衣,夜晚穿白衣,客官的衣服换的真是勤快。”老者道。 “不然呢?” “你高兴就好,老汉托客官办的事不知怎样了?”老者道。 “嘿嘿!老家伙,这还用问?我有主角光环在身,哪有办不成的事?”白衣人拉张凳子坐下道。 “哈哈,主角光环么,客官确定在你身上?” “怎样,不服?” “不怎样,事情顺利便好。” “顺利自然是顺利,不过老家伙我好像上了你的当。” “客官何出此言?” “你那武功很难练呐,以我的底子没个十年八年想要大成也是全无可能。” “好武功练起来自然会有些难度,何况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客官有的是时间慢慢练就好。” “扯淡。”一声‘扯淡’,空气一凝,一只手掌如机括里弹射出来一般击向老者,老者端坐不动,抬手相接。 ‘啪’的一声,双掌相交,一股大力涌至,周边空气随即压了过来,老者微微一笑,掌劲内敛,将那股大力和空气的压迫尽数抵消。 “恭喜客官,‘拓疆手’也到手了。”老者笑道。 “半日练习便有如此效果,练你的武功能做到么?” “不能!”老者摇头道。 “老家伙,那你说,我是不是上了你的当?” “并没有。” “嘿!老家伙,你倒很有底气?” “当然!客官所谋好处极大,原也未将老汉的功夫计算在内,老汉所予不过是意外的收获罢了,顺手为之即可,客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这是吃定我了。” 老者摇头道:“客官又言重了,这武功独一无二天下间只有老汉一人懂得,客官是识货的人自然知晓这功夫除了练习有些费事之外并不下于‘拓疆手’?” “老家伙你把自己的武功吹的那么好,真是那样我找你后账做什么?” “刘备哭荆州,客官不过是想要些好处罢了。” “那你给还是不给?” “哈哈!我那个孙儿于武学一道是天才中的天才,虽束发不久,造诣却不比老汉弱,等他加入‘龙禁卫’自能帮客官早日练成‘龙章暗鳞’。” “十五岁的绝顶高手?嘿嘿,老家伙你这是要砸我们的饭碗呐。” “客官放心,我那孙儿进宫以后还要仰仗客官多多提携教导,就是砸了谁的饭碗也不敢砸了客官的。” “好!这样的人才我倒想见识见识。老家伙你倒是好福气,话说近几十年来这么年轻便有这般成就的除了‘龙神’也唯有闇那家伙了吧?” “哈哈,看来客官对闇不甚了解啊,他快二十岁的时候据说还只是武功平平的愣头青。” “愣头青好啊,有性格,我喜欢。” “愣头青容易受骗,客官算计起来更容易些是么?” “哎~~~,话不能这么说,,这天下间正常人不愿得罪的人得靠愣头青去得罪,正常人不敢办的事得靠愣头青去办。”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所以连武督请来的那位红衣高手也很是佩服愣头青啊。” “啧啧,了不起。据说闇从不允许人靠近身前三尺之处,更对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色,就连作为心腹手下的两位副楼主也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唯独对一个姓夏的捕头礼敬有加,曾数度亲自探望,馈赠不少金银器物,也据说天下只有姓夏的捕头才了解他。老家伙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红衣女鬼貌似也很少与人说话,他(她)佩服不佩服谁你又怎么知道?” “年纪大了自然知道的事要多一些,老汉还知道闇的武功有些怪异,其进步之快世所罕见,当年斩杀‘听雨轩’轩主时二人不过平分秋色闇险些命丧其手,待一个月后与‘读剑楼’楼主动手却是轻易击杀,要知道‘读剑楼’主的武功尚在‘听雨轩’主之上。” “嗯,不错,看来我要当天下第一这个闇倒是个难关啊。” “客官,奉劝一句,别去招惹他,替你吹个牛,目前你三个也打不过他一个。” “现在打不过不见得过几年还打不过。” “哈哈,过几年你五个也不是他的对手。下一辈的第一高手就要看闇和我那个孙儿谁的造化大了。” “还有我!” “你?还是算了,前些年追着邵鸣谦要‘恨刀十二诀’刀谱,得知不在他手中你又跑到‘钧天九鼎’撒泼,要不是邵鸣谦那小子替你求情尊贵的客官你早被打死了。” “就这一次失败,老家伙你何必揭人伤疤?” “你还怕伤疤?从‘钧天九鼎’下来后,你还嫌不够凄惨,又自捅了几刀,跑去博得章择章大侠同情,骗他将武功传你,之后你又与‘明唐五镜’心宗的宗主之子打赌骗取了‘通明镜心大法’,然后又死皮赖脸拜以挑剔出名的‘天虎道长’为师,哄得‘天虎道长’将医术和一手暗器绝技倾囊相授......,你自出道以来从庸碌之辈变为一流高手,一身武功全靠哄骗所得,我朝第一高手这般德行不怕被天下人笑话么?” “嘿嘿,只有没办法的人才会去笑话别人,京城里天天有人笑话‘龙神’,理由五花八门,有笑话‘龙神’是缩头乌龟不敢和‘大隅天城’开战,有笑话‘龙神’是无能之辈,帮派全靠手下打拼,自己不管,还有笑话‘龙神’是傀儡,只听墨老二的,还有人笑话‘龙神’的师父误人子弟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徒弟,你可听‘龙神’笑话过谁?” 老者微微一笑,并不接话,酆无常起身,吹着口哨,笑嘻嘻的走了。 “小兔崽子,没一句真话。”酆无常走后老者缓缓起身,望着酆无常离去的方向微笑道。“据说闇有两个最为敬重的长辈和一个半朋友,他(她)算闇的半个朋友,剩下的那一个客官以为会是谁呢?” (本章完) 第150章 好事 是夜。 金铣浑身铁链缠绕,在宫中阔步而行,他身形所过之处数十丈内一蚊一虫一草一木的动静尽收眼底。 蓦然间,金铣眼神一凛,铁链圈圈解开,霎时展开三十余丈,‘呼’地一声如一杆长枪刺向大殿之后。 “呀!”一声惊叫,一道白影错步而走,金铣手臂不动,铁链如毒蛇般向白影卷去,那白影眼见铁链卷到却不再跑,任由铁链卷了个结实,金铣手臂一缩,铁链回收,将那白影也带了过来。 ‘刷拉拉!’铁链声响动,复又将金铣裹入其中。 “金老二,今天你当班?” “藏起来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金铣答非所问道。 “试试金二哥的身手。” “试过了?”金铣没给他好脸色。 “嗯,还凑合。” “哼!”金铣冷哼一声不理他。 “庄老三的武功可又进步了,那醉剑使起来就像......就像喝醉了一样,我看下一次内廷竟武你未必打得过他。” “废话说完了?说完就滚。”金铣毫不客气。 “不友好了!我这可是好意提醒你。在皇宫这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地方还有谁能像我一样好心。” “多谢了,你拿庄老三的剑法替你换了‘拓疆手’,要说尔虞我诈,‘龙禁卫’中没人诈得过你。” “真是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这你都知道?” “哼,你说反了吧。” “没说反,在我这里没有坏事,只有好事,被我找上门的人也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头一回听说被鬼找上门还是好事的。” “鬼也分是谁,你看我今天穿的衣服,分明是有喜事。” “哼,真把自己当黑白无常了,坑蒙拐骗,唯利是图,为达目的,毫无底线,你的所作所为配得上黑白无常么?” “那不以前不懂事么,从今往后本无常洗心革面,好好做人。”酆无常一本正经道。“这第一件好事先送给金二哥如何?” “免了,信不过!”金铣道。 “没意思了,堂堂大内第一高手连话都不敢听?” “激将法对我没用。” “那我就拍拍二哥马屁。” 金铣不言。 “那二哥辨别好坏的本事总有吧,你若觉得不靠谱就当听了个笑话。” “好,让我看看老四的口才是否也如武功一样差劲。” 酆无常凑上前去,在金铣的耳边嘀咕了一阵,金铣听罢脸上露出一丝蔑笑,酆无常假装没看到,问道:“怎样?” 金铣道:“果然是废话一堆。” 酆无常道:“你就说这好处你眼不眼红?” 金铣道:“皇帝的位子更让人眼红,眼红有用么?” “先看看再说,一有机会我便想办法,成了你我都有莫大的好处,不成也没什么损失甚至还有些银子可赚,怎么算都不吃亏。” 金铣颇为警惕的问道“以你跟庄老三的交情,有这好事怎么不去找他?” “东西不够三个人分的,真要动手,跟二哥合作的把握自然要大于庄老三。” “胡扯!”金铣还是不信。 “好吧,大内排名庄老三在我之前,我要先胜过他,至于二哥我慢慢再追不迟,这次要是找庄老三合作让他得了好处三五年之内我赢不了他,也赢不了你。” “你可真是他的好友。” “找人打架是有危险的好不好,尤其对手那么强悍,我找二哥不也是为了保护老三么,怎样,这样说总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金铣摇了摇头道。“废话说完,你可以走了。”接着便是逐客令。 酆无常装作十分遗憾地道:“好吧,那我只好找庄老三了。”说着晃晃悠悠走了开。 “庄老三的剑法配合那样的轻功步法,这次若是成功金老二要变金老四喽!”酆无常磨磨蹭蹭自言自语道。 金铣仿若未闻,依旧不为所动。 “现在的庄老三已十分难缠,再有新武功相配合,二哥真不怕这已到手的大内第一高手位置白白溜走?” “比起庄老三来,诡诈的你更难对付。” “所以喽,要么二哥跟我一起精进,以后再争长短,要么我和庄老三一起进步,二哥跟我们两人一较长短。” “哼,除此之外我或许还有一个选择。” “告发我么?” “不错。” “一边是损人不见得利己,一边是不损人而利己,二哥会选择前者?” “你的计划也叫不损人而利己?” “差不多,你明白就好。” 金铣点了点头道:“你确定他的武功已写成了秘籍?” “人家是文武双全好不好?别说写成秘籍,就是把武功画成春宫图都行,你当人人像你一样‘雞’和‘雜’、‘戊’和‘戌’都分不清楚?” 金銑道:“此事若成你要什么?” 酆无常道:“二哥先挑,反正我都有用。或者二哥要是信得过秘籍借我抄一份也行,这样你我所获得的好处最大。” “我是粗人,资质不如你,抄录云云难免中你的计,秘籍到手一撕两半,你我各拿一半,好坏凭借运气。” “怎么撕?前后撕,左右撕,上下撕,还是切成沫称斤?”酆无常道,看着金铣脸色不善忙道:“好吧。” “丑话说在前头,动手可以,如何用计我一概不参与,你若玩砸了也跟我没关系。” “这嘛......,听二哥的就是。” 皇宫之中,皇帝正自发呆。 “爷,武经国送的女人真要收下?” “嗯,这四个女子姿色不错。” “可......” “朕是皇帝,宫里多几个女人很正常,不过你所考虑并非没有道理,皇兄丧期未尽朕尽量克制。”皇帝打断许念恩道。 “爷圣明。”许念恩稽首道。 太监王休道:“皇上贵为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旁人谁敢说闲话?” 皇帝苦笑道:“朕才继位几天烦都烦死了天天有人跟着念叨,不是说朕衣冠不整便是行为不得体,这不许那不许的,乱七八糟的破事倒全由我来干。就这几天,又是择陵又是告天又是颁诏,‘中州’刚刚安抚了‘扬刀盟’,‘唐州’又缺了饷银,朕哪里是皇帝,分明是他们雇的劳工,若再让那群老顽固知道朕在皇兄二十七日丧期未过便贪恋女色还得了?” 王休道:“皇上仁慈,若是太宗谅必他们也不敢乱说。” 皇帝摇头苦笑道:“还是皇兄有福气想做什么做什么,破事再多也有人帮着打理,不像朕。” 王休正待说话,忽然间住了嘴,然后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皇上富有四海,掌握乾坤,福气更是天下第一人。” “哈哈哈哈,还是你说话中听,好了,不闷着了,坐的久了浑身酸疼,朕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你自便吧。”皇帝大笑道。 王休躬退开,许念恩推门,皇帝走了出去,许念恩关了门,打后边紧走几步跟上。 “爷,方才从武经国送的女人身上搜出了燥药,而且这几个女人会武功,一身媚术出神入化。” 皇帝一笑道:“可以啊老许,你居然懂这个?” 许念恩脸一红道:“武经国分明有所企图,这几个人留不得。” “无妨,意料中事,若不留下他势必会起疑,我不去碰她们就是了。” “爷,刻意不碰也会惹人疑窦。” 皇帝又笑了笑道:“皇兄丧期之内所有女人我一概不碰就是,他又能疑心什么?待丧期之后我们若还无对付他的办法我便学皇先祖‘逸宗’每日至‘真武观’向真武大帝求取长生之术,不但女人不碰,荤腥也半分不占。” 许念恩默然。 “你我处境凶险,以后在人前说话当心着点。” “爷信不过他?” “除了你,在这皇宫里我真正信得过的还能有谁?” “唉。”看着皇帝这幅小心翼翼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样子,许念恩大为心疼 (本章完) 第151章 元老落子 经国府中。 “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是。” “嗯,你先回去吧。”武经国一挥手,来人退出。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本督得罪了皇帝,难道他真的对不打算对付本督?”武经国一头雾水。 李师爷道:“先是府督所提龙禁卫的人选通过,跟着又是这样一番话,看来皇上的确没有对付府督的意思。” 武经国点了点头,看向元老,元老道:“皇上年纪不大,城府不浅,这事实难如此乐观,府督还是小心为妙。” 李师爷道:“听元老这番话还是认为这一战非打不可?” 元老淡淡地道:“打与不打由府督自决,老朽能做的便是将老朽所见所想全盘禀告府督。” “全盘么?”武经国嘴角笑了笑。“元老真是尽心啊。” 元老一皱眉,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对,他心下了然,定是李师爷背后捣鬼。当下道:“府督是我等的依靠,我等自然希望府督屹立于朝堂之巅。” “在下以为此刻的府督已在朝堂之巅,无需再冒风险多生事端。” 元老淡淡一笑道:“身在局中不由人,坐着未必没有风险。” 李师爷道:“乱动更是无事生非。”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笑了笑。 “好了,两位不必再争。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做。” “学生以为可以看看情况再说,或者再试探试探。”李师爷道。 “女人也收了,‘龙禁卫’人选也认可了,一般的试探又有何用?”元老道。 “元老定是认为不如直接起兵来得痛快。” “不,老朽只是认为一般的试探未必有用。” “怎么讲?”武经国问道。 “不知府督想过没有,如果皇上先前不收那几位美女,不同意府督挑的人选,或者未被美女迷惑,府督该怎么办?难道因此便即起兵?” “这......”武经国顿时一呆,是啊,就算皇上不收美女,不同意‘龙禁卫’的人选也难就此说明皇上有除掉他的心思,更何况就算皇上的确是这么想的,难道因这些小事就起兵?莫说他下不了这个决心,以此为借口恐怕任思勰和骆镶也难以同意,平常之事他在这些人面前有绝对的权利,然而造反这种事不是平时收买就能完全可靠的。 “依元老的意思该怎么办?”武经国颇为踌躇地问道。 元老摇了摇头道:“此事甚为棘手,老朽一介武夫实难想出上策。我只知府督若下不了决心,试探越多对府督越为不利,而皇上的主动权越大,所以要试探一要出其不意让皇上来不及多想;二要让皇上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头脑,使其决定发自内心冲口而出;三则是要一试到位,容不得府督心存侥幸,模棱两可。四则是要当机立断,一旦试出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接受,并立刻筹备行动。但具体该拿什么去试,老朽实在想不出,李师爷才能胜过老朽十倍,定有良策。” 武经国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李师爷,他虽不想这般冒险,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否则老拿小事去试,试来试去也没个结果,徒然给了皇帝无数的机会,不过小事虽试不出什么来,用来表表心迹还是可以的。 李师爷见武经国盯着他,暗骂一声‘老狐狸’,心中对元老更忌惮了几分,他很清楚元老没有良策云云根本就是胡扯,道道都画出来了,而且一二三四清清楚楚,岂会缺一个试探的办法?然而他不说是在等自己将办法说出来,这样自己无法反驳自己的提议,一旦搞砸自己若不想被武经国杀掉就只能迫于无奈帮着武经国造反,再也无法置身事外,而由于元老之前便是主张起兵,自己搞砸他正好是算无遗策成了有功之人,自己则没有理由,没有立场,甚至没有资格跟元老过不去;若是试探之下皇上并无对付武经国的意思,元老作为提议人也是有一定功劳的,所以元老一句想不出来可谓进可攻退可守的妙招,无论结果如何,总不会吃亏。 李师爷心下飞速盘算,看府督的意思已大概认可了元老的提议,若此时反驳难免让府督对自己的忠心有所怀疑,若自己推说没有办法,元老势必会假装思虑然后趁机提出试探之法,那样府督会认为自己这专业的师爷尚不及元老这一介武夫,事情顺利自己固然无功元老更得信任,若搞砸了,自己这专门出主意的师爷也会跟着一起倒霉,而一旦试出皇上真有除掉府督的打算,则自己此前分析尽数错误,新账加旧账,自己接连失手在府督跟前可说是再无作用,不但府督从此以后不再信任,自己无法与元老一争长短,而且自己知道那么多秘密,府督极有可能拆了自己这座过不了河的桥。眼下的局面让他左右为难。 先过了眼前这关其他的另想办法,就算府督要造反自立,这第一功臣也绝不能是元老。 李师爷打定主意,冲着武经国恭恭敬敬一揖道:“依元老所言府督最佳的试探之法不若直接递上辞呈。” “辞呈?”武经国一惊。 “是,若是皇上有心对付府督,那见到府督辞呈的那一刻八成会大喜过望,一时冲动便答应下来;若是皇上无心对付府督必会多加挽留。”李师爷郑重其事答道,眼睛有意无意见瞥了元老一眼。 “果然是狠招啊。”武经国点了点头,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半晌无语。正如元老所言,皇上要答应了他,他除了灰溜溜辞归故里之外便只能造反了,显然不到万不得已,全无胜算的时候他是不愿意放弃眼前这些荣华富贵的。 过了半晌,武经国又把目光看向元老,元老道:“老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句话既肯定了李师爷的提议,又间接表示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先凑合着用一用吧,真要出了事,那也是李师爷虑事不周。 “好吧,就这么办。” “府督请等一等。”元老忽道。 “做什么?” “老朽以为先请任思勰大人和骆镶大人来府上一叙,先将事挑明了,若是皇上同意府督辞任他们仍不肯助府督起兵那说不得只好将他们这些年的把柄公诸于众。”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武经国松了一口气,最近事多,繁杂,他有些心神不属,竟将这些原本就早有准备以防万一的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 武经国颇为满意,李师爷却恨得牙痒痒——这个老而不死的混账东西!武经国真要递了辞呈任骆二人弃之不顾,那他这个师爷也可以彻底安然抽身了,他的银子下半辈子也够一家子花了,元老一句话却生生将这种可能扼杀掉了。 “元老方才那番话占尽主动,那姓李的快气炸了。”瑞婆婆笑道。 “不过口头之利而已。” “要是老身没记错的话,元老这是头一次公然与人相争,这与你先前的做法不大相同,难道改主意了?”瑞婆婆又问道。 元老道:“能争就争一争吧,毕竟府督要是倒了便没了我的庇身之所,我可不想这把年纪被‘钧天九鼎’的人追杀至别国他邦。” 瑞婆婆道:“‘钧天九鼎’的人还没玩没了了。” 元老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递给了她。 “飞儿那孩子资质不错,做事还算得体,可惜生性狂妄眼高于顶,若不磨炼恐难成大器,这本秘籍是我毕生所学,过几年飞儿的性子若是收了些你可将其赠予了他习练,现在给他却无好处。” “如此重礼,老身怎敢乱收?”瑞婆婆忙推脱道。 “我与欧阳老弟过命的交情,东西不给他的孙子给谁?拿着吧,‘钧天九鼎’这几年不找我麻烦是畏惧府督权势,怕一旦大闹经国府给了府督调兵的理由,两方大战死伤难以估算。现在形势日变说不准哪一天府督稍有失势,他们便会提前发难,到时候老朽另走他方,顾不来这些事。” 听元老如此说,瑞婆婆这才接过,发皱的面皮下掩盖不住她如狂的喜悦。 “今日的事元老占尽先机怎会有变数?”瑞婆婆强压心中喜悦,镇静自若的问道。 “占了先机不见得能掌握大局,七成赢面还在李师爷手上。” 瑞婆婆一惊,道:“这是怎么说的?没见姓李的做什么事啊。” 元老道:“他不过是做了个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而已,真正决定我们之间胜负的人是皇上。” 瑞婆婆恍然,略微思忖说道:“皇上年少,老身以为他中计的可能较大,元老不必过于担忧。” 元老摇了摇头道:“皇上年少,却颇能隐忍,十之七八不会中计,这次试探若是不成,李师爷会借题发挥,趁机除掉老朽,府督更会放下心来当他的提督,真是这样他的威严只会日渐衰弱,最终一党上下被皇上彻底瓦解。” “既然元老早已料到胜算不高,为何还要为此与李师爷闹僵?” “李师爷已在背后出了手,闹不闹僵结果一样,这次胜算虽低却是府督最后的机会,也是我能不能留在这里的最后机会。否则拖得越久皇上权势越稳,府督胜算越低,谁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有没有暗手。” “还是元老虑事周到。”瑞婆婆点头道。 元老摇了摇头,缓步而行,瑞婆婆跟在其后,忍不住打开秘籍看了两眼。 “告诉飞儿,其他武功都可以练得,‘传灯大法’还是别练了。” “为什么?” “这武功练成之后对自身好处并没有太多,只是将来可以将自身功力的七成和一生所学的武功尽数传于后代,可笑的是练了‘传灯大法’自绝精气,虽能人道却不会生育后代,除非这‘传灯大法’不是自己习练,而是由先人以灯传灯所得,所以这功法每一代传承都要先育子嗣才能免断后之厄。当年我年少冲动,得到秘籍二话不说便练,练成第一层向后翻看才知其中秘密,可为时已晚,飞儿是你们欧阳家这一代最好的苗子,这种代价太高了些。” 瑞婆婆惊出一身冷汗,这要不小心练了,孙儿还不得恨死自己?天下人都知道‘传灯大法’能够治愈奇伤虽然此法极耗元气但关键之时却是能保命的,更知道这‘传灯大法’能将功力传给受功之人,谁若是有这么个师父,或者父母,待其年老将死之时,自己可以不劳而获直接承接长者毕生修为,但绝精气不能生育知道的人却不多。 幸好,幸好!这‘传灯大法’居然有如此大的弊端,不过也还好,瑞婆婆如是想道。 元老等一众武林人住在经国府的别院,二人回转,元老叫来三名江湖豪杰,吩咐道:“张沣张大侠、李亘李大侠、冯姑娘老朽请三位帮个忙。” “阁主请说。” “三位帮老朽暗中盯着一些李师爷,他见过什么人,派什么人出去都要跟死了,你们三人若是人手不够立刻派一人回来求助。” “盯着李师爷?元老这是什么意思?”李亘问道。 “三位,知道的越少对你们越有利,你们记住李师爷派出去的人若有向任何人泄漏府督任何消息的只管拿下,老朽自会帮你们做主。” “是。”三人领命而去。 “元老是怕李师爷提前泄露消息,让皇上有所防备?” “嗯,他虽然不可能帮皇上,但就此事而言不无泄密的可能,一旦皇上得到消息必然不会同意府督辞任。” (本章完) 第152章 天根诀 ‘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慄,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庄子.大宗师。 ‘大随宗’尊庄子为祖,想不到‘天根诀’的内功也是取自庄子。梁榭看罢不甚了了,对于真人如何如何的描述他只明白了个大概,不过‘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这两句却是再明白不过,这正是‘天根诀’内功的根基所在。这功法一呼一吸之间使人精神百倍,梁榭只练了几日,便知此内功绝非师门所传的内功可比,然而他现在所练时短,且只是皮毛,对于汲取天地之力全然没有半点感觉。 秘籍所载极为详尽,梁榭一面翻看一面导引内息依照脉络而走,顿感通体舒泰,一丝一丝的力量游走周身,似乎比方才强了几分。然而呼吸以踵,这个踵好歹是用不上,顶多内息过一下而已,此时功法效果已然颇为显著,梁榭却知道自己练的还是不太对。 “依照师兄所说,这功夫上通泥丸,下达涌泉,以踵呼吸,秘籍上也是如此记载,甚至运行经脉法门尽数列出,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到底怎样才能以踵呼吸?”梁榭苦死无解,将秘籍的运功法门足足看了上百遍,一运功还是气沉丹田,下达涌泉,经任督二脉上通泥丸。 自晨至午,自午至晚,自晚至深夜,似这样废寝忘食他已练了好几日,内功似乎是精进了些,然终归还是没有掌握真正的要领。 “算了,嘉娴也已脱险,练不练得成也没什么区别,以后也就帮师兄守卫帮派而已,也不用整天打打杀杀,功法慢慢再练不迟。”梁榭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他对天下无敌这些没什么兴趣,如此奇功,旁人求之不得,他倒不甚着急。 梁榭这样想,练起功来顺其自然,轻松了不少。但轻松归轻松,也只是相对于废寝忘食而言的,‘玄衣卫’作为‘扬刀盟’主战一堂,每个人每日都有练功要求,每个月都有一次小型考校,衡无算做事认真油盐不进的一个人,对手下要求极为严苛,别人都拼了命的练武,梁榭尽管没有这个动力,却也不好意思偷懒。 翌日,梁榭功行数遍之后与老鹰对战拆招,众人自从加入‘玄衣卫’在衡无算的指点下颇有精进,这才几天光景,老鹰便大有长进,原本就是简单迅捷的老鹰出招更是快速直接,一旦占得上风便招招连贯丝毫不给别人喘息的余地,梁榭空手与其对敌片刻便已不敌,忙拔出刀来才渐渐稳住局面,若要取胜不使‘恨刀十二诀’或者暗器几乎是不可能的。两人打得痛快,足足对战了两刻时间方才停手歇息。 “一会执事陪我试两招?”梁榭和老鹰刚休息了一会,正自闲聊,郁栖柏凑了过来道。 梁榭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见郁栖柏盯着自己方才醒悟,自己此刻已是‘玄衣卫’第七组执事,是这些人的上司啊。他颇感讪讪,首领当的自己都忘了属实不是光彩的事。 “呃......好!”梁榭回过神来,当即答应,站了起来。 “执事请勿留手,最好刀法暗器一起来,我试试我这木棍的火候。” “嗯。”郁栖柏的武功不是老鹰可比的,梁榭不敢托大点头应允,拔刀在手,起手力劈而下,却是一记‘怒刀诀’ 郁栖柏身不动,臂微颤,长棍前端一抖抽向梁榭的刀,‘嘣’地一声,梁榭长刀一偏,他顺势圆转,身形不退反进,同时三十枚‘落羽锥’分为三批,三种速度向郁栖柏打去。这些暗器是‘扬刀盟’平时演练对战而用,前头并未有尖,饶是如此,打在一般人身上恐怕不死也是重伤。 ‘离刀诀’。 一声断喝,梁榭手腕一翻反手将长刀甩出,快与慢的变化,离手刀与暗器的配合,一出手便是全力。两枚‘落羽锥’已夹在指间,梁榭一矮身,避过郁栖柏第二棍,身形错动之间便攻了上去。 两棍击出,梁榭的暗器便即袭来,郁栖柏双脚一跺大地,身子凌空后跃,他身在空中,舞动长棍,木棍在他内力催逼之下‘嗡嗡’作响颤抖不已,速度之快肉眼难见,‘落羽锥’袭来,尚未碰着棍影便已弹飞出去。‘啪!’一声巨响,却是梁榭的长刀也被击飞,梁榭飞身抢刀,郁栖柏掣起长棍一端抡过头顶向梁榭砸去,气势威猛气劲所至将最慢的十枚‘落羽锥’生生震落在地。 梁榭不敢硬接,身形再快数分,反手将指间的‘落羽锥’打向郁栖柏。‘轰’然一声,长棍砸地,梁榭堪堪避过,只觉得足下大地抖了一抖,身子不由一晃,他不待郁栖柏再行攻击,足下滑动‘回风步’施展起来,已向长刀落下之处追去。 长棍在外,‘落羽锥’快如闪电,已临面门,危机之刻郁栖柏提起棍尾,内力运处,棍尾霎时一震,‘落羽锥’弹射而飞,反向梁榭射去。 梁榭接刀在手,挥刀反斩正是’四虞刀法‘中的‘斩却后顾身无虞’,一刀将‘落羽锥’斩落,一瞥之下陡见一条黑影如天柱倾倒般砸了下来,梁榭足尖点地运使全身力气向斜刺里窜了出去,长刀顺势提起,舞成一道屏障。 ‘震刀诀’。 ‘啪!’几乎在梁榭运起‘震刀诀’的同时,一棍已结结实实扫在了屏障之上,梁榭不堪重力,倒飞出去。原来郁栖柏在长棍下砸之时陡然变了招。 衡无算身形一闪,已出现在梁榭身后,他单手一撘梁榭肩头,带着梁榭暴退十余丈才将人放下。 “怎样?”衡无算问了一声,郁栖柏,老鹰等人也忙凑了过来。 梁榭摇了摇头,看了看手中几乎断掉的刀暗自庆幸,还好‘震刀诀’用的及时,不然打在身上纵有玄衣(‘玄衣卫’的服饰,功效与金衣差不多,刀枪不入)护体也够受的,也好在这是‘震刀诀’否则一般的刀法根本抵挡不住这一棍,连刀也多半要断成数截,这么近的距离那么大的力道断刀要乱飞起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躲闪的。 “‘疯棍’果然厉害,郁侠捕名不虚传。”梁榭笑道。不得不认败,力没人家大,攻击范围没人家广,那样以内力震颤的棍法之下,暗器的速度几乎跟蜗牛一样,毫无效果,就连兵器也是不如,这柄普通的刀也经不起郁栖柏两三棍。 众人见梁榭无伤,这才松了一口气,郁栖柏歉然道:“执事勿怪,这棍法一旦使出来由不得人控制。” 梁榭道:“大师伯的刀法也是这般,不过我功力不及郁侠捕深厚,以硬碰硬终究吃亏,若是我功力强过郁侠捕,道歉的人便该是我了。” 郁栖柏笑道:“咱们这种武功,不好控制,以后我看还是少对练的好。” 唐贤道:“我正想领教领教‘疯棍’棍法,郁侠捕倒先打起退堂鼓来了。” 郁栖柏一喜道:“唐大人有兴趣一试?” 唐贤道:“就怕郁侠捕不肯。” 郁栖柏道:“上次在经国府唐大人的一手暗器令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切磋,如今唐大人肯赐教,正是求之不得,哪有不肯的道理。” 唐贤摇头笑道:“唐某学艺不精,不然后来也不会狼狈逃窜了。算了,不说了,既然郁侠捕肯赏脸那咱们便试试手。” 郁栖柏道:“好。” 梁榭道:“唐大人武功远在我之上,郁侠捕可要小心了。” 郁栖柏笑道:“胜败倒也无妨,知不足才能进步。” 两人互相抱拳,行至武场中央,这回衡无算也颇为警惕了些,若是有意外他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唐贤是暗器高手,以针闻名,此针以唐贤独门内力使出来只要刺入人的皮肤便会顺着血液侵入身体,让人求神不得求死不能。 演练武功与对敌死战不同,唐贤任何暗器都能使的得心应手,倒不必拿他惯用的细针与郁栖柏对战,以免一个失手之后重伤了他。唐贤不用钢针,手中又无暗器当即与衡无算说了一声,衡无算点了点头,命人去‘禄堂’借了十吊铜钱过来,十吊铜钱,万枚数量,足够用的了。 唐贤将铜钱接过,放在地下,手中只提了一串,笑道:“郁侠捕,请。” 郁栖柏长棍一摆,道:“请。” 郁栖柏此时用的木棍虽然也有两丈来长,然而较他本身用的接起来十丈长的铁棍无论份量硬度还是长度都要差了太多太多,但有一点好,那便是这木棍更有弹性,可弯可直,更能在内力催逼之下震颤起来,速度之快难以言喻。待有一日郁栖柏能似‘疯棍’一般以土以水为棍,聚散由心,便真正是天下少有挡手了。 唐贤手挽吊钱在掌间一绕,拇指食指用力已掐断串线,一枚铜钱陡然脱离绳线翻着个打了出去,那铜钱翻转的速度初时缓慢逐渐加快,离手数尺已恍若小球一般圆滚滚地飞了过去。 郁栖柏手持长棍中端,棍头一扫已将那枚铜钱打飞,正待还手,两枚铜钱却又翻滚着飞了过来,郁栖柏哈下腰身步子前蹈长棍自背后转出,棍尾扫动‘啪啪’两声,又将两枚铜钱击飞。四枚铜钱霎时又至,郁栖柏棍端扫过,再将四枚铜钱击飞。八枚铜钱翻滚而来,这八枚未至十六枚铜钱紧随其后,十六枚铜钱之后跟着的是三十二枚铜钱,这三十二枚铜钱与先前不同,并非翻滚而出,而是激射而来,眨眼之间已超过先前那十六枚和八枚的铜钱,率先袭来,郁栖柏长棍在后背、头顶急舞成风,步子向前连续替换踏出,棍端棍尾接连转换,‘哒哒’之声不绝于耳,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众人只见铜钱飞舞,郁栖柏眼看中招却忽然一棍扫过,他身前刹那一空,接着又是一批铜钱袭来,又是一条棍影扫过...... 六十四。 唐贤食中二指在那串铜钱上一截,六十四枚铜钱飞出,他紧接着虎口一捋,一百二十八枚铜钱跟着飞出。 一路上梁榭见过唐贤出手几次,操纵暗器之多之准令人叹为观止,心知他此时仍然未尽全力,果然一百二十八枚铜钱打出唐贤并未停手,左手一甩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二百五十六枚铜钱又再出手。 郁栖柏棍影舞成一片,棍风携带之下震落铜钱,身上未中一枚,然而任他棍法再快也终究抵不过这许多的暗器,不得不脚步连换向后渐退,以距离缓解唐贤的攻势。暗器本是远战,距离拉开郁栖柏更是吃亏,唐贤手一扬,剩余将近五百枚铜钱尽数打出,郁栖柏内力逼迫,长棍震颤出百道影子将身前尽数护住,铜钱触之即飞。 唐贤并不着急,足下一挑,一串铜钱上手,拇指食指掐断绳线,右臂伸直,将一串千枚铜钱排成一线,自他指尖摊到肩膀。内力运起,只见线串之上虚影不断飞出,那一串铜钱迅速减少。众人看得佩服,梁榭心中更是感叹,这一手暗器自己是决计比不上的,就连衡无算也点了点头,颇为赞许。 郁栖柏内力提至巅峰,长棍震颤之间携带的气劲汹涌如涛,堪堪抵住铜钱的攻势。 ‘唰’,最后一枚铜钱飞出,唐贤手臂上只余下一根串线。 “郁侠捕留神了,真东西要来了。”唐贤并不打算停手,足下连挑,两串铜钱先后飞起,唐贤接住一串,双手撑直绳线,双臂一抖,千枚铜钱同时出手,铺天盖地般向郁栖柏打去。一串铜钱已尽,唐贤伸手接住飞起来的另外一串铜钱,甩动之间三百枚铜钱向左飞走,三百枚铜钱向右飞走,四百枚铜钱四处乱飞,竟无一枚打向郁栖柏。 众人正自诧异,哪知这左右六百枚暗器飞至中途似被郁栖柏扯住一般,画着炫美的弧度向他背后飞去,那些四处乱飞的铜钱有的打在地下,有的互相碰撞,竟全数改变了方向,杂乱的毫无章法,然而却将郁栖柏所有的纵跃闪避尽数封死。 会拐弯的暗器,正是唐贤的得意手法。 郁栖柏周身上下无一处地方不被攻击,放眼望去,无一处可以闪避,这般暗器,已非他所能抵挡,郁栖柏只来得及护住头脸,暗器便已临身,一时间前胸、后背、大腿、小腿、脚趾、膝弯、后腰、手指......无处不中,只打的他处处生疼,不过所幸并无伤势。 “郁侠捕可有损伤?”唐贤问道。 郁栖柏摇了摇头笑道:“多谢唐大人手下留情。”确实,以唐贤的功力,打出去的铜钱足以没青石,郁栖柏虽有玄衣护体然而在没有玄衣护体的下半身便要被打成筛子了,而类似手指、脚趾则是非断不可。 “不过是切磋而已,郁侠捕客气了。”唐贤笑道,方才技痒本拟简单过手两招即可,哪知郁栖柏一强至斯,不由得一时好胜心起出了绝招。 “哈哈哈,唐大人客气,若非唐大人的暗器收放自如郁某非死即残啊。”郁栖柏笑道。 唐贤一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似是后悔又似担心,这一丝变化一闪即逝,旋即干笑了几声,与郁栖柏研究起方才之战来了。 时已近午,众人帮着捡起散落四处的铜钱,歇息片刻便去吃饭,唐贤与郁栖柏、谭兴德三人走在前头,闲谈间发出爽朗的笑声。众人或三或两结伴而走,奇怪的是平日里一日三餐一顿不落的衡无算站着未动,并不打算去吃饭,众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推说不饿,待众人都走后,他的脸色却忽然凝重了起来。 午饭将近老鹰却扫兴的去了茅房,梁榭未走等他正好将衡无算脸色的变化收在眼中,衡无算知他看到,也不避讳冲他笑了笑,以做示意。梁榭想他或许有事,衡无算是他上司,他也不便多问,只笑了笑算是回应。 “奶奶的,人多拉起屎来也快,茅坑都快满了。”老鹰大老远走过来喊道。 自上次钟蛰走过,事件得以平息,帮里的人又各自离开,就连‘玄衣卫’也被衡无算派出去三组协助护送货物去了,此时在山上的人只有四百人左右,比上次还要少一些,然而老鹰想到哪说哪,不管是不是合理。 “走吧。”梁榭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开口催了一声转身向下走去。 “嗯。”老鹰答应一声,双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追了上去。 “还是老唐这大内高手厉害,郁老弟都打不过他。他那一手会拐弯的暗器不错,你不打算学一学?” 老鹰这么一说,梁榭不由得心中一动。若能使暗器拐弯再与人对战时倒是能增加不少胜算。 他回想先前唐贤的出手,缓缓点了点头。 暗器拐弯么?或许可以试试。 (本章完) 第153章 试探 “内臣才疏德薄,忝居要职,寒暑往复,未建寸功......” 朝堂之上,武经国正躬身向皇上说道。 他这是要干什么?皇帝心头疑虑,戒心顿起。 “上无以奉天子,下无以安百姓,俯仰思之,甚愧于心。本当自免,奈何久沐天雨,素食天禄,又恐有亏于朝廷,每念圣恩,进退踟蹰,唯以劳代功,静待贤者易之......” “难道他想辞任?若真是那样就太好了,省了不少麻烦。”皇帝心下渐安,一股喜意冉冉升起,他不由得暗中握紧了手掌,当下不敢再漏掉半个字,聚精会神听去。 只听武经国继续道:“今圣君即位,四海归一,兰芳吐蕊,群鹤振翅,臣不敢塞贤者之路,自乞归去,望圣上恩准,臣当敬天祭神,祈我朝国泰民安,千秋万代。” 狂喜上涌,皇帝脸上霎时绽放出了笑容。“皇兄保佑,这个祸害终于要走了。” 他心中高兴,一时不能自已,不由得站起了身,刚要答允,忽然心中一惊:“不对,我正愁没办法对付他他便主动请辞,天下哪有这般好事?何况他大权在握,即便造反也是胜多败少以他这等贪恋权位的人怎会这般轻易放弃?” 他疑心一起,登时觉得不对。那武经国斗大的字识不了两石,能知道狗屁‘兰芳吐蕊,群鹤振翅’这番言论必然是他手下的师爷代笔,师爷代笔按理说也是常事,但武经国背诵起来势必较为吃力,他若有心请辞完全可以递上辞呈静待批复,何必多此一举,在朝堂念出来? 难道......他在试探? 这个念头在皇帝心中电闪而过,霎时惊出了他一身冷汗。暗道一声‘好险’,脸上笑容不减反增,逐渐转冷。群臣看着皇帝尚有几分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令人寒到骨髓的笑意,不由得都打了一个冷战。 “哼!”一声冷哼,皇帝甩袖离去。 “退朝!”太监高声喊道。 “这是什么意思?”群臣不解,武经国察言观色,皇帝面带冷笑,讽刺意味十足,知道他很不高兴,武经国却暗中松了一口气。 “府督,您老是朝廷栋梁,怎么突然要请辞?” “是啊,您老可不能走。” ...... 朝堂上七成以上的官员过来相劝。 “好险!”皇帝手足颤抖,掌心之中全是汗水,他快步如风,耳中只听到‘通通通通......’全是自己的心跳声,血液冲击的他头痛欲裂。 “皇上......”一行‘龙禁卫’见皇帝如风似火走了过来,忙退在一边,躬身说道。这一行五人,为首的正是赵硎。 “滚!”皇帝随口一句便骂了出去,身形更不稍停,转瞬已去的远了。 这一声声音之响不只是赵硎,令守在皇城内的一众‘金衣卫’都听到了,‘龙禁卫’直属皇帝掌管,虽无实权,然而个个真材实料,且能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平日里连武经国对他们也都客客气气,先皇脾气甚好更少训斥,他们何曾享受过这待欲?别人被训斥也就罢了,那赵硎性子冷傲,好没来由的挨骂哪里受得了?只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得极为难看。 皇帝快步走进内廷,脸上依旧怒气冲冲,心中却颇为平静,这番做法完全是做给武经国看的,用不了多久,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便会传到武经国耳中。 “朕因你的请辞而愤怒,熟谙人心的你这回该安心了吧?” 老货,既然你要玩这么大那便让朕好好陪你玩玩,看看到底是你‘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还是我‘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件事是一个危机,或许也是一个反转的契机。 “是哪个不开眼的惹咱们皇上生气了?”酆无常抱着膀子,优哉游哉溜达着,看见皇帝远远地喊道,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还能有谁?”皇帝没好气地道。 “是府督?” 皇帝重重‘嗯’了一声,道:“朕刚刚继位他便借口辞任,什么意思?在朕手下做事委屈他了?皇兄是皇帝,朕便不是皇帝了么?” “嘿嘿,府督辞任皇上正好掌权,有什么好气的?” “掌权?哼,朕先前以为当皇帝就像皇兄一样快活想做什么做什么,哪知道这么无趣,这才几天?上个朝不是缺饷就是闹灾要么就是听一帮饭桶吵架。朝廷一年收那么多税,朕想花个钱还得自己去挣,这样的皇帝给你你当么?他倒好不想着帮朕解忧,反倒要辞官回乡,扔着‘龙禁卫’选拔这半个烂摊子叫朕给他擦屁股么?”皇帝脸涨得通红,怒不可遏骂道。 酆无常全然不以为意,睡眼惺忪道:“这么一大堆我可记不住,要么皇上再说一遍?” 皇帝依旧面有愠色道:“算了。一会王休拟好旨,你们两个代替朕去他府上劝说劝说,就说他的请辞朕不允,顺便赏他一件麒麟服穿一穿,要知道若非功在社稷,尽忠职守,便是再大的官也穿不得麒麟服。” “好。这算是我为皇上办的第二件事么?” “随便。”皇帝说罢自顾离去。 对于酆无常这种胆大无礼,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皇帝原本极大的不满,但他宁愿相信这个人,也不敢相信赵硎、庄则敬和金铣等人,所以他先前找了酆无常。一方面是为武经国一旦谋乱时种下一个变数,虽然他不知道能不能种下,种下之后有没有用,另外一方面如果酆无常果真对武经国忠心耿耿那么他也可以借酆无常之口说一些武经国想听的话。实际上皇帝不止在酆无常面前,在宫内除了许念恩之外任何人面前都要说武经国一些好话,他不知道谁会告诉武经国,也不知道谁是武经国的人,但他知道这些人中肯定有人是武经国的人,也肯定会有人将自己的话告诉武经国。一遍不信我就说两遍,两遍不信我说四遍,四遍不信我便天天说,时时说,刻刻说,任你武经国如何精明如何小心,也由不得你不信,因为连他自己也渐渐开始相信武经国尽忠职守,忠于朝廷。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太宗道应玄天,恢弘河山,东拒螟岛,西抗毛番,南御诸夷,北叩天门,封龙城于边塞,拓四海于天芒,传福泽于后世,免百姓于兵荒,乃递数代而兴。及至今时,东岛靡平,毛番不兴,南夷势衰,北祸消止,唯川之金骑难下,朕甚忧之。我朝疆域辽阔,民知礼守法,安于桑农,奈何‘中’‘唐’‘厄’三州风雨不调,民之入者岁少,‘危’‘梦’二州桑丝难鬻,朝廷入者岁薄,然北川之军饷岁增,朝廷不堪其负久矣。朕之才不若太宗,然天下之事益烦,朕之德不若太祖,然天下之事益危,朕之力不逮矣!当此时也,朝廷求一贤而拳拳,岂能见而弃之?昔汉祖因有张韩二贤,是成千秋业,因有萧何是有张韩二贤,故曰善举贤者方为大贤。朕常闻卿举贤之能不下萧何,皇兄赐卿经国之名,盖因是也。朕初御极,天下未定,所赖者唯卿一人耳。兹特赠麒麟服于卿,尚祈日月之光永耀天芒,佑我君臣一心,百姓安宁。’” 宣旨毕,武经国谢恩接旨,李师爷,元老和武经国的护卫也都起身,王休笑道:“恭喜武督获此殊荣,本朝立朝以来获赏蟒袍和麒麟服于一身的府督还是第一人。” 武经国笑了笑,并不接话,反问道:“皇上派二位前来可有什么话说么?” 王休道:“府督辞任一事皇上颇有不满,不过未有他言,只令小的与酆大人好生劝慰府督,务必请府督继续为朝廷效力。” 武经国点了点头向酆无常问道:“酆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有话多半不会避着酆大人吧。” 酆无常道:“小屁孩发一些牢骚而已,自然少不得骂府督一通。” “哦?皇上骂了本督什么?” “皇上骂府督的话,有一半已写在了圣旨上,另一半嘛,自然是‘龙禁卫’的事了,府督定了候选者,于三日后的选拔丢下不管便即请辞,这个屁股交给皇上来擦,他当然不肯了。”酆无常学着皇帝的语气将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了武经国。 武经国听罢淡淡一笑,脸上波澜不惊,问道:“以酆大人看来,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酆无常道:“嘿嘿,府督身边有专门吃这碗饭的人,这费心思的事还是交给李师爷吧。” 李师爷道:“酆大人与皇上走的最近,皇上的心思酆大人自然更比在下懂得。” “有道理。”酆无常‘嘿嘿’一笑道:“无常有位仇人,武功高强,无常明日约他决一死战,请师爷替我出手。” 李师爷道:“酆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介书生,动手打架实非在下所长,酆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酆无常道:“李师爷说笑了,在下一介武夫,权谋算计实非在下所长,李师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师爷微微一笑,道:“既然酆大人不肯见告,那便罢了。” 酆无常瞥了一眼李师爷道:“我所能做的便是看到什么说什么,至于皇上怎么想的,由你去猜,猜对了府督赏你银子,猜错了府督要你的脑袋,就像......就像我们比武决斗一样,简单明了,童叟无欺。府督,元老,你们说是么?” 元老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声长叹。最怕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此次一试势必让李师爷更加得意,而眼下之局扑朔迷离,皇上的城府或许真的深不可测,又或许真的没打算对府督动手。经此一试,皇帝的做法让元老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他只觉得心中一下子空了许多,或许这一招府督将彻底变主动为被动,又或许府督从此真的没有后顾之忧。 “是时候离开了。”元老心道。 他心中有事,接下来武经国和李师爷,酆无常等人的谈话便无心再听。 几人闲谈之中皆抓着皇帝的兴趣作风不放,李师爷得意之情现于言表,眼光时不时向元老扫来。 坐了一会,王休和酆无常起身告辞,即将回宫复旨,李师爷代武经国送二人出了经国府。王休客套几句,转身上轿,酆无常却不乘坐轿子,抱着膀子在后优哉游哉跟着。 李师爷与酆无常并排而走,远远送出。 “酆大人,听说你们练武极为辛苦是么?” “是啊,不然怎会废物那么多,高手那么少?” “一般练武多久能称作一流高手?” “嘿嘿,那看是谁练了?有的人练三五年,有的人练十几年几十年,有的人勤练一辈子也成不了高手。” 李师爷点头道:“的确颇为辛苦,参禅讲究顿悟,难道习武没有速成之法?” 酆无常意味深长的笑道:“有啊,最速成的莫过于有人习得‘传灯大法’之类的武功,然后将毕生功力尽数给了你,那便可摇身一变瞬间成为高手。怎么?李师爷对习武感兴趣?” 李师爷摇头笑道:“在下胆小,打打杀杀的事还是算了,过过嘴瘾倒是不妨。这些天听元老常常说起各种武功,各路高手,听起来别有一番门道。” “哦?看不出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 李师爷道:“谈不上好坏,闲聊而已,当做听书罢了。元老见闻广博,武功盖世,在下也是佩服的,不过江湖上有人将他列入当今前十的高手之列,名头尚在酆大人、庄大人和金大人之上,就难免叫人不爽了。我唐唐大内,无一人列入前十,元老却榜上有名,这些江湖人莫非不将我大内的高手瞧在眼里?” 酆无常道:“元老的武功原本在金老二之上,更强于无常,排在我们头里也不意外。” 李师爷摇头叹道:“唉!江湖人终究不可尽信,元老近日异动频频,武督颇有戒备之意,在下需未雨绸缪,方才找酆大人商议商议。如此说来,若是他有心造反,大内无人可以治他了?” 酆无常道:“那也不见得,武功高低是一回事,生死相搏又是一回事,若非天差地远,天下之战难言必胜。” 李师爷长吁道:“呼!如此在下也就放心了,元老重伤在身,本不是几位大人的对手,不过据说其身具那个什么‘传灯大法’万一哪一天他收了徒弟,将一身功力尽数传了出去,那他的徒弟岂不是一日之内便可比大内第一的金大人更强了么?” 酆无常道:“道理上讲是这么回事。” 李师爷道:“可惜这功法他是不肯传给酆大人了,否则以酆大人的底子在加上元老的毕生功力,不仅稳坐大内第一高手的宝座,便是与那龙神一抗也并非不可能。酆大人年纪轻轻,有此机遇,实在是千古奇人啊。” 酆无常打了个哈欠,道:“对付元老我可没那个兴趣,搞不好弄一身残疾,下半辈子谁养活?李师爷若是有兴趣便自己谋划谋划吧。”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在下一介书生,要武功作甚?” 酆无常道:“杀人由来嘴比刀利,李师爷这张嘴堪称当今十大名锋,你若在府督面前进谗言,那元老一介武夫如何争得过你?况且他与‘钧天九鼎’结仇,失了府督的庇护他难以在我朝境内立足,李师爷一言足以置他于死地,何用无常多事?” “呵呵,在下与元老无仇,只要他没有二心,在下何苦当这恶人?” “二心、三心、四心、五心、六心,这腹中之物你我如何知晓?说不准此时李师爷对无常也有十来种心思,哎呀呀,想想便觉得危险的紧呐。” “呵呵!大好的机会不懂得把握,难怪成不了气候。”李师爷摇头惋惜道:“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啊。” “李先生,无常感谢阁下的指点,但也请阁下莫对我指指点点,论文论武,你在我眼里比屎强不了多少。” “呵呵,‘话不投机半句多’酆大人既如此看待在下,那在下便不赘言了。大人一路走好,不送!” “不用送,改天我送你一程。” (本章完) 第154章 深意 秋风起,树叶黄,‘秋池山’的草木已泛金色。 ‘嗖!’一声响,两枚飞锥齐头并进,打向一株大树树干的七尺之处,两枚飞锥速度奇快,锥头越来越近,终于在距离大树一尺之时,‘当’地一声碰在一处,然后飞锥分上下斜飞出去,‘噗噗’两声一者刺入树干的七尺五寸之处,一者刺入树干的六尺五寸之处,直没至尾。两枚飞锥没入之处各自画着两个小小的圆圈。 “第九百五十七次,终于成功了,这法子果然有用。”梁榭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自言自语道,话音中颇有喜意。 “恭喜师弟,在暗器之道上有了新的突破。”‘夔崖’之上,邵鸣谦缓步走来。 梁榭笑道:“不过是取巧罢了,我无法像唐大人那般运使自如,不过借助飞锥之间的互相碰撞倒也能改变方向,不过仅限于两枚互碰而已,多一些便打不准了。” 邵鸣谦道:“慢慢练习不迟。再说准有准的用处,不准却也有不准的好处。” 梁榭道:“师兄说笑了。” 邵鸣谦一笑道:“你的‘天根诀’练的如何了?” 梁榭道:“呼吸以踵还是无法做到。” 邵鸣谦道:“其实也简单,跟普通练气区别不大,你怎么想气息怎么走便是,哪怕这气息并不存在,你意念顺着脉络走的多了便会逐渐产生,不断强化,继而越来越雄厚。” “这样也行?”梁榭疑惑道。 “嗯,你不需要知道内息如何产生,只知道这样能练成便是,意念越来越强,直到你真的相信,真的感觉到为止。说话易,练起来仍有难度,需要你自己彻底体悟才成。” “嗯!”梁榭点了点头。 “师兄,嘉娴这两天有没有消息?” “怎么,等不及了?”邵鸣谦调侃道。 “不是......”梁榭讪讪一笑,见邵鸣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忙解释道:“她有病在身,又是武阉缉拿的对象,沿途怕有些变数,知道她们的行程我好去接她。” “‘玄衣卫’沿途要避开官府的盘查,所以走的慢一些,大概再有两三天便会赶到。” 梁榭笑道:“那就好。” 邵鸣谦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至于弟妹武经国并无缉拿的命令,你的岳丈不但没有降职,反而升了职,这之间想必有些关系。” “升职?”梁榭心中一凛,这本是个好消息,此刻听来却让他有些心慌。 “是。任大人官小言微武经国并未招揽过他,这回的事倒给了他机会,听说京城的事发生之后他便请人打了一尊半斤重的白玉麒麟,想必此时也已落在武经国手中了。” 半斤重的白玉麒麟,梁榭嘴角一阵抽搐,自己的老丈人还真是有钱,女儿病的要死没见拿过几两银子出来,这回倒是大方。看来果然是前程和儿子要重要的多。 邵鸣谦见梁榭面露苦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也不是你能掌握的。无需自责。” 梁谢道:“武经国不缺那点东西,怎会收他的礼?” 邵鸣谦道:“他手下的人想必拿了好处,替你的岳丈说了好话,更何况他们或许更有深意。” “什么深意?” 邵鸣谦一笑道:“猜测而已,做不得准。你莫要因你岳父之事让大家对你误会便好,否则师兄也不好办,其他的事等发生了再说吧。” “嗯!多谢师兄。” “好了,你自己练功吧,若有所体悟千万要不断演练强化,直到熟极而流的地步,不然再好的体悟也会很快遗忘,变得一文不值。” 梁榭点头,将邵鸣谦的话牢牢记住,邵鸣谦安顿完毕转身离去。 梁榭依着邵鸣谦的法子练习内功,直至天黑,依然并无特异之处。 夜幕降下,茶摊前酆无常一袭白衣与老者对面而坐。 “老家伙,三天后便是‘龙禁卫’的选拔之时,这次一百二十选五比往常要容易一些,你的孙子可有把握?” “有客官照顾老汉担心什么?” “好说,不过今日我想见他一面。” “做什么?” “帮我去一个地方,办一件事。” “办什么事?” “试一试此次‘龙禁卫’中的其他候选英才,把握也好大一些。” “哈哈,客官真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比较有档次而已。” “好吧。”老汉答应一声。 “去把少爷叫来,就说吊死鬼有请。”老汉淡淡对着空气吩咐一声,街边一名货郎吆喝着挑着担子走了。 酆无常望着那货郎远远走去,只见他脚步沉稳,气度非凡,肩头的担子无丝毫晃动显然是高手,只跨出几步便消失在街头。 “这货郎是你的人?” “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而已。” “啧啧,了不起。” 过了一会,酆无常正与老者闲扯忽然周遭空气一滞,一名身着黑衣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站在他和老者近前。 酆无常斜着看了少年一眼,道:“老家伙,这就是你的孙子?传说中的武学奇才?” 老者笑道:“正是。” 酆无常道:“姓什么叫什么?” 老者道:“老汉姓杨,他自然也是姓杨,双名泽丰。” 酆无常又问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老者道:“‘中州’‘百瑞城’捕头杨庚,这些不都告诉你了么?” 酆无常笑道:“再问一问又不花钱,万一你把名字记错了呢?” 老者道:“自家的孩子怎会记错?” 酆无常道:“他爹是‘百瑞城’的捕快,你们爷孙二人跑京城里来做什么?” 老者道:“老汉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杨辰在京城做买卖,混的还不错,这孩子好武,又想在‘龙禁卫’里当差,所以我们爷俩在他大伯家借住,顺道托人打点关系,费了两三年这才找上了客官。老汉的两个儿子和这孩子都是有户籍的,客官不信自可查证。” 酆无常道:“没那闲工夫。现在我要去办一件事,一件好玩的事,小子你敢不敢去?”后半句话自然是对少年说的。 少年道:“请大人吩咐。” “上道!”酆无常拍了拍少年肩头,满意一笑。 京城城西的‘大通街’是一处繁华的所在,各种店铺酒楼林立,能住在这条街上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有钱的买卖人,员外爷,然而在这条街上最有名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一个武林世家——欧阳世家。 欧阳世家原系‘燹州’名门,几百年前曾显赫一时,后来渐渐没落,百多年前家主欧阳余举家搬迁至京,以其武功极高,又善于打点关系,于是欧阳世家再度兴盛,成为京城第一大世家,欧阳余之后欧阳世家再无惊才绝艳之辈,在京城这种藏龙卧虎之地帮会之多,竞争之烈可想而知,欧阳世家一家独大的格局渐被打破。到了***手上,京城帮派更是多如牛毛,其中不乏能与欧阳世家抗衡甚至远强于欧阳世家的帮派,于是又现百花争艳的格局。二十几年前,一个年轻人横空出世,碾压京城各路高手,各大帮派有不服者一律被驱逐出京,京城帮派十去其九,从此‘龙神’二字响彻寰宇,京城再次形成一家独大的格局。这之后墨幽帆入帮,‘六龙帮’人才越来越多,‘龙神’做事也渐趋温和,过了几年‘六龙帮’的总舵也由京城迁至‘大龙城’,继而又将买卖延伸至‘小龙城’,遂成独霸三城的超级大帮。‘六龙帮’的出现使欧阳世家亦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来,许多买卖不得不放弃,转而向其他弱小的帮派抢饭吃,这一来便与‘半步堂’结了怨,争斗几年下来,双方互有胜败,然而‘半步堂’与‘六龙帮’的买卖毫无交集,是以其发展迅速越来越强,甘半步的武功也一日高过一日,在一次做买卖的途中,***父子二人劫夺了‘半步堂’的货物,斩杀了甘半步的两名师弟,甘半步闻讯赶来与之一战,***父子惨败回家不久便伤重不治。***死后,‘无根党’和‘古榆党’之争愈演愈烈,‘半步堂’是‘古榆党’的盟友,瑞婆婆于是便带着欧阳世家投靠了武经国,最终邀来元老,更协同赵硎和元老将‘半步堂’斩杀殆尽,终替亡夫、亡子报了仇。 时近二更,高大的院墙内,二公子欧阳飞正自练习元老那本秘籍上的武功。瑞婆婆并没有听元老的话过几年再将秘籍传给孙子,她很心急,她迫切的渴望孙儿能成为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欧阳飞比她更急。他有资质,有耐力,能吃苦,所以年纪轻轻的他已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高手,比起一般的江湖名宿亦是不遑多让。他好名,好战,却不甚好利,银子有的花就行,所以家中大小生意全由兄长欧阳正打理,他只在需要动手时或者和武林人交涉时露面,对于打理生意他不如兄长,可拿武功来说他强兄长十倍。 他天资聪颖,武功底子极为扎实,元老的武功虽然博大精深不过他练来事半功倍,比初学者不知快了多少。功行数十遍,欧阳飞只觉得浑身内息隐隐然有如浪涛一般有前仆后继之感,不由得心花怒放。 “司寇元焽不愧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这‘千重玉宇藏金阁’的内功心法比欧阳家祖传的内功绝学尚要强上不少,以这功法若是练个十年八年,想不成为高手都难。”欧阳飞喃喃自语,心中高兴之余却也颇有些扫兴。可惜自己不是他的弟子,否则他身具‘传灯大法’膝下无子,过些年他这一身精深的内功还不都是自己的?那时候自己本身实力再加上元老的七成功力以及毕生绝学,说不准这天下绝顶高手便有自己一席之地。 他吐气收功,略作休息,刚坐下不到片刻便又忍不住在灯笼的映照之下翻看起秘籍来了,这内功、这步法、这指法还有这运劲法门,每看一遍都觉得新奇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越看越是惊喜,越看越是佩服。尤其这内功,层层叠叠,毫无休止一般,若与人交手每一招打出去都能暗含多重气劲,使敌人防得了一重防不了第二重防得了第二重防不了第三重,即便第三重也抵挡住了,却不防还有第四第五第六重气劲,实在难以破解。 他默记了两招指法的运劲起身又再试练起来了,今日他已练了四五个时辰了,还是忍不住练下去。 “飞儿,歇一会吧。”一声略带苍老的女人声音响起,瑞婆婆拄着拐杖打屋中走了出来。 欧阳飞一指点出,气劲运行三重先后发力,只觉得身上的血液涌了三涌,指尖嗤嗤嗤响了三声,却无多少威力。 欧阳飞收势,回头道:“祖母,这次‘龙禁卫’选拔我不仅要拔得头筹,更要在‘龙禁卫’十大高手中占一席之位,现下练会一招半式关键时候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瑞婆婆道:“招式好练,功力急不得,飞儿你毕竟年轻,内力比真正精练几十年的高手还是要差一些的,这次‘龙禁卫’的选拔你能拿得前三便好,至于十大高手过两年再争不迟。” 欧阳飞道:“‘龙禁卫’十大高手现今十去其六,孙儿若还不能占据一席那便是丢了欧阳家的脸面。父亲、爷爷泉下有知也必骂我不肖。” 瑞婆婆道:“唉!你这孩子就是这种性子,怪不得元老叫我过几年再把秘籍给你,这样急功近利的练功当心坏了身子。” 欧阳飞不以为意一笑道:“你们这套过于陈旧早过时了,孙儿从小便这般练到大也未有损伤,可见一斑。” “犟嘴!”瑞婆婆摇了摇头。她明着叱骂,暗里却为自己孙儿颇为欣喜。 “呯!” 瑞婆婆正与孙儿说话,突然一声巨响两扇大门飞进了院子,瑞婆婆拐杖一摆‘啪啪’两声将门板击落,高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来我欧阳世家撒野?” 门口一条黑影缓步走入,瑞婆婆借着灯光看去,这白影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手中一手拎着一个守门的弟子。 ‘呯呯’两声,少年将守门弟子扔在地上。 府中弟子听得声响霎时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一时间竟有二三百人之多。 “听说欧阳世家的欧阳飞也要参与‘龙禁卫’的选拔?” “正是,阁下是什么人?”欧阳飞冷冷问道。 “‘龙禁卫’中不收废物你可知道?”少年冷冷地道。 “当然。否则本公子也不屑去。” 少年缓步向前,颇为不屑地道:“不,我的意思是你就是废物。” “小子,你找死。”此言一出欧阳世家上下顿时怒不可遏,二十多名弟子齐声大喝,冲了上来,攻前的攻后的攻左的攻右的一时间拳掌齐飞颇有法度。少年足下不停,随手格挡,掌缘恰巧砍在众弟子的腕关节处。‘嗯呃啊......’痛哼之声此起彼伏,二十多名弟子只来得及各出一招便即败退,其余弟子见状各出兵刃便要群起而攻。 “退下!”欧阳飞一声断喝,众弟子忙退了开。“阁下好生猖狂,说,你搅乱欧阳家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龙禁卫’的选拔你不用去了。” “找死!”欧阳飞剑眉倒竖,双目之中杀气迸现。“你可知欧阳飞下手从不容情,十招之内必让你手足俱断。” “多余,一招,你若未败,我自断双臂。” “狂妄。”欧阳飞怒喝一声,内息喷涌。 “飞儿!这小子不简单,小心应付。”瑞婆婆脸色凝重,他有些不放心孙儿,但她知道欧阳飞的脾气,这么多人面前是劝不住他的。 欧阳飞不答,内力运处欧阳世家绝学‘越限之招’上手,只见他足下一顿,身子向前一倾,周身一敛顿时小了数圈,猛然间向少年撞了过去,招行半式身影迅速放大,他双掌之间的气劲已轰然击出。 少年黑袍拂动轻描淡写般抵消了欧阳飞双掌打出的气劲...... 瑞婆婆暗叫不好,待要相助,已晚了一步,只见少年身形一闪抬腿一脚正踹到欧阳飞脸上...... ‘啪!’ 欧阳飞仰天向后飞出。 ‘呯!’,欧阳飞狠狠砸在地上。 瑞婆婆怒不可遏,抡起拐杖向少年砸去...... “劈脸一脚,一招败欧阳飞,这小子一本正经,倒也好玩。”街对面的屋顶一身白衣的酆无常颇为得意,当然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杖出如龙,一招招一式式,宛如活物,腾挪娇娆,防不胜防,少年却好似知道瑞婆婆的招式,在瑞婆婆出招之前的刹那间进退趋避,游走于空隙之间,不仅未露败象,竟连武功路数也未曾显现。 “中!”缠斗片刻黑衣少年一声轻喝,一指点在瑞婆婆腰间,瑞婆婆一声闷哼,佝偻着腰退了下去,她手中的拐杖已有些颤抖,额头上汗珠滑落。 “欧阳飞是废物,教出废物的人也只能是废物,三个月后我会再来,到时候你们若还是这等实力,欧阳世家不妨在世上除名。告辞!”黑衣少年不理会怒目而视的欧阳世家弟子,扬长而去。 屈辱,莫大的屈辱。瑞婆婆的手在抖,心在颤,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遇到不少高手,纵然战败也从无人这般侮辱于她,可今日......。她不知道这少年从哪冒出来的,更不知道这少年如何学的这般本事,她只知道,她败了,她的孙子欧阳飞也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败得惨不忍睹。 “你们都退下吧,今天的事不准向外提起。”瑞婆婆神情淡漠。 众弟子应声,相继退下。 “我要杀了他!”欧阳飞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他的脸肿胀不堪,这般模样不可能再去参与‘龙禁卫’的选拔,而这一切都是拜方才那个莫名其妙的黑衣人所赐,他心中的恨意铺天盖地般涌出。 这少年是谁?他既无杀意,又冲着欧阳世家来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瑞婆婆一时陷入沉思。 “祖母!” “飞儿放心,你会胜过他的。”瑞婆婆楠楠道。 欧阳飞是她的孙子也是欧阳世家的希望,她不能见孙儿败在一个少年手中,无论这少年是谁。 “啧啧,了不起,了不起,不动声色便击败连欧阳家的老婆子,老家伙果然没有吹牛。”酆无常见少年迎面走来笑着说道。 “江湖上杀人不辱人,大人叫我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玩玩而已。” “大人不怕得罪欧阳世家惹来麻烦?” “怕啊,所以我才叫你去动手。” “死道友免死贫道,大人好心思。 “母人哉狗四啦。” “欧阳家若是将这事捅出去明眼人难保不会怀疑到大人头上。” “嘿嘿嘿,小子,你脸上印个鞋印会到处去说?何况欧阳家吃的是刀口上的饭,当年甘半步名满天下***父子败于其手一年之内尚无武林人愿与他们来往,更难招揽门客弟子,直至投靠府督才声势渐复,今日举家被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挑了,传出去他们还能接得着生意?接不着生意那一大家子都成了累赘,吃什么、喝什么?” “大人当真诡计多端,就不知道这番算计有用么?” 酆无常洒然一笑道:“有用就有用,没用就没用,又不吃亏。” “大人当然不会吃亏。” “少年郎,讲话要留三分面子哉么哉?” (本章完) 第155章 武经国的打算 第二天,梁榭开始用三枚飞锥互相碰撞练习暗器,疲累之时便练一会内功。这三枚飞锥互相碰撞的准头要比两枚更加难以拿捏,梁榭练了二百多遍依然难以掌握。休息一会正要继续练习,邵鸣谦已派人到后山传话,说是‘中州侯’高括和‘匿州侯’钟蛰来了,二人不仅带了皇上御笔亲书‘太平’两个大字更带了皇上赏赐的许多东西。梁榭忙回转总舵之处,协同邵鸣谦等人迎接圣旨和二位侯爷,至于上次并未现身的宗老等人这次依然未曾现身,以免节外生枝。 叩谢领赏,邵鸣谦一面招呼二位侯爷,一面吩咐人将皇帝御笔立刻打成牌匾挂上,手下人领命去做。这一番迎来送往折腾至太阳偏西才算完事,送走二位侯爷梁榭彻底心安,看来皇帝彻底不打算追究以前的事了,自己也不用再担心连累师兄,从此往后自己只要安心做‘扬刀盟’的帮众便好。 经国府中,武经国端坐,李师爷、元老、瑞婆婆等陪坐。 近来虽然基本确定皇帝没有对付他的心思,但武经国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这几日他的六艘货船再度被截,船上丝绸、布匹、陶器等物连同船只尽数丢失共计两万余两银子,两万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而比这更让他恶心的是,为他建过生祠,暗地里帮他做买卖赚钱的十多位富商,最近几日连续遭遇山贼,大买卖一笔未曾做成,银子尽皆被抢。 “府督......”李师爷察言观色,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扬刀盟’有异动。” “皇上不是派高括安抚了么,怎么,他们还敢生事端?” “也不是事端,是在招兵买马,买卖也越做越大,据说有不少善于经营的生面孔露面。” “高括这个废物,朝廷的封疆大吏一品太师,连个江湖帮派都对付不了么?” “高太师在中州确实使‘扬刀盟’多方掣肘,不过这次‘扬刀盟’把买卖做到了‘唐州’和‘危州’的‘大龙城’,据说在‘唐州’的东西尧城和‘危州’的‘大龙城’三座城市一夜之间多出‘扬刀盟’一百多家楼店,做买卖之余四处发放米粥,救济流民,同时公开招揽各路高手,声势之隆连一些老资历的本地帮派也比之不上。” “‘扬刀盟’先是拿了‘六龙帮’的人,现在又如此明目张胆在他们底盘拓展买卖,‘六龙帮’的就人不管么?” “回府督,‘六龙帮’并未阻止‘扬刀盟’的动作。” “他们要干什么?” “回府督,‘六龙帮’与‘扬刀盟’有些嫌隙,却也不是什么大仇,如今他们选择与‘扬刀盟’和平相处,再以最近我们这边买卖被毁的情况来看,‘龙神’明摆着是将我们视为第一敌人,是以不想节外生枝。” “敌人,哼!真当本督怕你们不成?” “府督,眼下朝中局势才是首要,‘龙神’选择提前对我们下手必然是想让我们首尾不能兼顾。他有此一招恐怕我们暗中毁他们买卖的事被他们猜到了。”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李师爷道:“‘六龙帮’颇为棘手,若无十足把握不能贸然撕破这最后一层面皮,最好的办法便是让皇帝派人对付他们,或者暗中离间‘六龙帮’和‘扬刀盟’的关系,如若不行便退而求其次,待过些时日府督权势稳定便招揽影盗闇三人前来正面与‘龙神’敌对。” “嗯!”武经国点了点头。 “至于‘扬刀盟’,‘中州’四大帮派正好与其是死敌,去岁高侯爷无意中将四帮招揽了过来,可见此乃天意。以前侯爷不愿辖下动乱,现在却可放任四大帮派作为,‘扬刀盟’若敢反抗,便与皇上圣旨相抗,正好借机治他的罪。” “就按你说的办。” “是。”李师爷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望向元老,元老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凛,先前商议对付‘扬刀盟’时李师爷未提此事,显然他一介文人并不知晓帮派间的恩怨,现在突然提起,事情恐怕有些蹊跷。府督请辞前一日我派张沣三人盯着李师爷,他们回报李师爷并无异动,第二日皇帝仍然未同意府督的请辞,难道说他们三人被收买了? “朝廷内的局势不能再拖,既然皇上无心对付本督,本督便该尽快稳定下来,专心对付‘六龙帮’和‘扬刀盟’这两只苍蝇。”武经国颇有些不耐烦道。 “府督言之有理。”李师爷道。 “你怎么看?”武经国扭头向元老问道。 “老朽认为府督言之有理。”元老打算说些什么,陡然发现武经国虽然脸色不变,但对自己的称呼却改了,当即不再多言,附和道。 “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了。‘龙禁卫’选拔之后本督就向皇上请旨对付‘六龙帮’,至于‘扬刀盟’,李先生传书给高括,让他暗中帮助四大帮派去对付就是了。” “是。”李师爷忙应道。 天下护卫以四卫居首,‘布衣卫’、‘金衣卫’、‘龙禁卫’、‘玄衣卫’。‘布衣卫’隶属‘大隅天城’的‘天宗’,本身实力强横,武技非凡,更有各种阵法,专门针对绝顶高手,故而当年内乱‘雷神’率先对‘布衣卫’执令下手,使‘布衣卫’一时无首,然后派人各个击破使其不能发挥长处,‘雷神’方能顺利击杀长老,‘布衣卫’因能克制绝顶高手,故而位居四卫之首;‘金衣卫’是朝廷组建,集皇上出行仪仗、对臣子的监察、抓捕、审讯、定罪、京城及皇城的守卫以及军队对外作战的暗杀、情报、传讯等多种职司于一身的庞大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后因权力过大,朝廷乃设‘内督府’钳制,‘金衣卫’因数量庞大,精英众多,当中不乏高手而位列四卫第二;‘龙禁卫’乃皇帝所建,当年‘内督府’创立未久,便因其提督是皇帝近臣的关系声势日隆,权力日大,历任提督中有不少骄纵擅权之辈,威胁到了皇上,于是皇帝拨帑银组建‘龙禁卫’,专司守卫皇宫提防刺客和内乱之用,直接听命于皇帝,‘府卫’及朝中大臣亦无权过问干涉,因恐‘金衣卫’、‘内督府’擅权滥权之事重演,故而‘龙禁卫’中人并无品轶,亦无权过问朝政,‘龙禁卫’因是皇帝私房钱所派发俸禄,故而人数较少,最多时亦未曾超过百人,然而‘龙禁卫’中个个均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高手,人少而精,故位列四卫之三;‘玄衣卫’隶属‘扬刀盟’,司护卫帮派,协助开拓买卖,护送重要货物之职,时日最短,底蕴最浅,人数也并不多,因其发展迅速,且三百‘玄衣卫’无一弱者,个个以一当十,故而位列天下四卫之中。 ‘龙禁卫’作为皇帝亲卫,其选拔首重的不是武功,而是安全,所以第一、优先选取忠臣、功臣的后代、亲属、及朝中大臣举荐的人,第二、便是江湖上一些名声不错的帮派中的精英,若是该帮派参与过保家卫国之战的便优先选拔,例如‘中州禅宗’、‘中州道境’、‘大隅天城’等门派的弟子、三传说的门人、‘把子拳’、‘六合八母枪’等传人等。 此二者满足其一方才有资格参与选拔,此外‘天芒朝’以孝治国,虽容得下异说和各家宗教,却坚信忠臣出于孝子之家,在家者孝顺父母,从艺者孝顺师父,故而被选拔的人无论武艺高低,身份贵贱,不孝者一律不予录用,对君、对亲、对师不敬、不孝者不予一律不予录用。 这是两个先决条件,满足则可参与‘龙禁卫’的选拔,不满足则提也不用提。正式选拔时第一关是‘聪明’关,所谓‘聪明’乃首先要耳聪目明,能提前发现危险,其次是观察敏锐,记忆力要好,面前一闪走过多名太监宫女手中有拿着器物有未拿器物的也有太监假扮宫女宫女假扮太监的,将其中一些太监宫女混在众太监和宫女之中,互换,或者丢弃器物,然后让参选者辨认,当年大内第一高手景熙煌便差点栽在第一关的辨识上。 第二关是忠勇关,花样繁多,手法每次均不相同,但有一条便是要设法证明关键时刻这些人能奋不顾身保护皇上,否则暗器打来护卫第一个闪开,皇上便成了活靶子了。在这一点上与‘把子拳’有进无退的打法极其吻合,所以历任‘龙禁卫’中均有该门派不少高手,今时武经国的两名护卫便是该门派中人。 第三关便是武关选拔,简单,直接。 有此先决条件,再加上三关的选拔,‘龙禁卫’的护卫无论忠诚还是能力都是上佳之选,常人想要蒙混过关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原则上是如此,这是‘龙禁卫’建立的初衷,更是其作用所在,但世间任何事初衷只能是初衷,演变到后来远非人所能料,就像皇帝授予‘金衣卫’对臣下监察、抓捕、审讯、定罪等权力初衷是查处贪腐,肃清庙堂,可后来假公济私,颠倒黑白的事所在多是,‘内督府’的初衷是钳制‘金衣卫’,分散‘金衣卫’的权力,使两大机构互相制衡,可谁又能料到,这却造成了‘内督府’权倾朝野的局面。‘龙禁卫’也不例外,选拔原则是选拔原则,选拔是选拔,面子上走的滴水不漏,但有背景的多的是人举荐,更在第一关辨识之前便能提前告知甚至留下记号,第二关忠勇也是,提前将一套金衣穿在身上刀枪不入也就不怕了,第三关众目睽睽没点本事的确不易混过去。 (本章完) 第156章 选拔 今日正是‘龙禁卫’的第三关——武关选拔。 皇城内的广场上黑压压一片足有数百号人,这里边多数是负责守皇城的‘金衣卫’和‘龙禁卫’,以及负责清理的宫女太监,武经国居中而坐,两名护卫站立他身后,他左右各四把椅子,上面上坐着的是皇帝身边的近臣,王休和许念恩,以及‘龙禁卫’中前几名的高手金铣、庄则敬、赵硎,还有三人则是‘金衣卫’中赫赫有名的‘正奇双卫’和‘百里无痕’,酆无常因是举荐和担保之人,不能参与胜负的裁定,故而没有座,他只得在一旁站着。 此次‘龙禁卫’名单上一共一百二十人,经过前几天前两关的淘汰,剩下的只有十八人,这十八人中除了欧阳飞脸部受了伤见不得人找了各借口未来之外,便只有黑衣少年不是武经国直接提名的了,其余十六人的保举者全是武经国的死党、武经国借机欲拉拢的大臣以及花了大手笔银子的,那些花银子不太多的,本身官职低的举荐者的亲人、门人早已被第一关第二关淘汰掉了。 对于武经国来说由他主持‘龙禁卫’的选拔又是他在皇上身边安插人手以及收买朝中大臣的好机会,然而今日的他却如坐针毡,不仅丝毫没有高兴,更多的是焦虑。原因很简单,他刚得到消息,昨天傍晚月奶娘被皇帝十分客气的请出了宫。月奶娘是前任皇帝的奶娘,皇帝对其甚好,虽然年长却对其颇为留恋,一直未使其出宫,皇帝驾崩,新皇没有吃过她的奶,自然对她没什么可留恋的,于是乎便赏了些金银请出了宫。这件事本在情理之中,武经国却有些心慌,不为别的,月奶娘和他是对食,老婆跑了武经国自然会心慌。尤其他这个老婆还是他之前坑死了他的上司太监从其手里抢过来的,这些年他能有这般成就全赖皇帝信任他,皇帝之所以信任他全赖他这个媳妇,如今皇帝换了,他这个媳妇也被迫跑了。(新皇帝貌似没有奶妈,也没有令其言听计从的女人,武经国空有一身泡妞的本事也无用武之地) 宫中最可靠的内应突然没了,武经国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内脏似乎被人掏空了一般,身上的皮肉碰着也没有多少感觉。一句话反复在心中念叨:“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皇帝不过是按体制行事,没有其他意思。” “府督......府督?” “嗯?” “一切就绪,可以开始了么?” “昂.....好!.”武经国点了点头。 “‘龙禁卫’武关选拔开始,两两对战,胜者留败者走,双方只论胜败,不争生死,第一场‘把子拳’传人吴坦对战‘四平枪’传人关常。” 话音刚落,一名三十来岁颇为精瘦的汉子龙行虎步入场,另一人则是步履稳健颇有几分将军气概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军中高手。 “一个是武督两名贴身护卫吴醒、吴希的同门师侄,一个是京师辅城大人的侄子,武督希望哪个取胜?”许念恩看了武经国一眼问道。 武经国道:“都是一心为朝廷效力,谁胜谁败都一样。” 许念恩一笑。 场上两人互相行礼,随着太监一声‘开始’,关常长枪一抖挺面刺来,正是一招‘高四平枪’,吴坦身子一拔,如松如柏,双脚牢抓地面,猛然鼻中重重‘哼’了一声,一步‘啪’地一声跨出,右拳以肩带臂以臂带肘以肘带手,肩臂手肘宛如一体猛然挥挡而出,隔开长枪,同时左拳如在身体中弹出来一般轰击而出。 长枪一偏,吴坦拳力已至,关常弹步后跃,避开一击,枪头回钩,双臂一送又是一枪刺出,这一枪与方才相差无几,吴坦招式不变,跟身上步一拳格挡,一拳暴击而出。长枪又偏,枪头触地,关常单手高抬枪尾返身便走,吴坦一拳正好砸在枪杆之上,关常反手一送,长枪如犁地一般刺向吴坦双足...... 关常运使长枪‘退枪’、‘对枪’、‘诈败’、‘尽头’、‘藏枪’五式变化时退时进处处陷阱;高中低四平枪,上中下三路尽括,枪尖所指时高时低处处皆是要害。吴坦有进无退,全身筋骨如满弦之弓,招招如绷,式式如爆,威猛无匹,二人对战三十多招,关常再次弹步后退使‘退枪式’,吴坦跟进挥拳挡开,身子一侧肩背如弓弦弹靠而出,关常身子侧倒拉开距离,手中长枪回丢使‘诈败’一式,枪头斜向下指去,正抵在吴坦膝盖上,吴坦招出一半猛然间觉得膝盖刺痛,忙撤招后跃,关常枪尾戳地身子腾起,长枪丢出,手臂前送,枪尖已指在吴坦咽喉。 “关常,胜。第二场‘九宫剑’传人葛孝对‘嘉福刀’传人姚妍。” 这两人自然也是朝中官员的亲戚,人选都是武经国提供的,对他来说能帮这些人走到这一步,无论谁胜谁败都同样要承他的情。 一名青年汉子缓步入场,另一人则是位颇为秀气的女子,这女子自然是姚妍了,两人打过招呼,姚妍一式‘缠头裹脑’,腰刀过脑一周,护住上半身,腰肢一扭旋身反斩已变为‘转身磨盘刀’的一招,横扫了出去。葛孝举剑架住,长剑上挑,二人战在一处。 交手五十余招,姚妍被葛孝一记挂剑割下裙裾一角,姚妍自知对方手下留情,当即认输。接下来五场取胜的倒有三人是军中高手,这三人俱都精于长枪,剩余两人一人是‘兵甲帮’副帮主的儿子,许秉,一人是‘风火门’帮主霍无央的外甥桑靖,这两个帮是中州四大帮派中的两个。 “庄大人,这一届‘龙禁卫’的选拔比你们上次要差远了。不仅没有景大人和庄大人这等绝顶高手,就是全狙那样水平的也未曾见过,甚至比起李戈等人也要差上许多,看来大内十大高手的其他六位就要由风瑶、贾申这些老人补上了。”百里无痕道。 庄则敬笑道:“我等不过是‘龙禁卫’十大高手而已,大内尚有‘百里大人’和正奇兄这等高手,外头不知情乱起名号,可让大人见笑了。” 百里无痕道:“我一介女子,哪敢与诸位争雄?” 庄则敬道:“百里大人是不争而胜。” 百里无痕瞥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虽然谈不上漂亮不过精干之中倒也透出一丝妩媚。 “第八场郭宇对杨泽丰。” 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名青年手持长刀步入广场,左右顾盼神气活现,紧接着黑衣少年亦缓步入场。 “终于轮到这小子了。”酆无常抱着膀子一副打瞌睡的样子。 “酆老四,那小子是你保举的人?”‘正奇双卫’之正卫问道。 “那是,这么好的人才除了我还有谁能找得到?”酆无常道。 正卫道:“郭宇是朱童的小舅子,武功不在他这个‘金衣卫’千户之下,朱童多半给这小子穿了金衣,你那个娃娃要小心了。” 酆无常道:“老正,你拿朱童那废物的小舅子跟我的人比?” “哦?”正卫颇有兴趣笑了笑。“倒忘了你的本事了。” 酆无常‘嘿嘿’一笑,不做解释。 场上两人互相抱拳行礼。 “开始!” “得罪!”‘呛啷’一声,郭宇拔刀出鞘,跟身进步劈头便是一刀,长刀携带破空之声而至,步履之快,刀法之狠让在座诸人忍不住点头,朱童亦在另一边观战,看到小舅子这一刀的速度忍不住心中得意,他深知郭宇这一刀尚有后招,无论敌人是格挡、还击还是躲闪均会跌入后招的陷阱之中。 黑衣少年双手背后踏前一步,刀刃临身,他身子一侧刀锋贴着身子砍下,郭宇这一刀砍下接着便该手腕一翻横扫出去,他尚未来得及变招陡然间只见黑衣少年肩背如弦满弓一般绷入怀中。 ‘砰!’地一声,郭宇凌空倒飞了出去,变起仓促,众人尚未看清两人出手,胜败已分,金铣反应如电铁链一挥已将郭宇卷住,再一抖手,将其稳稳放下。 “咦?是‘把子拳’的用劲,这小子手都没出一招取胜,‘把子拳’何时有了这等传人?”赵硎惊疑了一声,扭头向武经国身后的吴醒、吴希兄弟看去,二人均摇了摇头,显然不是他们的同门。 “第八场,杨泽丰胜!”太监喊道。 “好厉害的娃娃,这一招时机的拿捏可比吴坦老道多了。”正卫赞道。 “怎样?你要不亲自去试试?”酆无常煽风点火道。 正卫身子动了动,似乎有些兴趣,略微犹豫一下,终于放弃了,笑道:“还是算了,酆老四的算盘一向精明,我胜了不讨好,万一失手可丢不起那个人。” 酆无常嘿嘿一笑,不再作声。 “庄大人见多识广,以你看这少年是哪门哪派的路数?”百里无痕问道。 “这一招似乎是他现学现卖的,真实家数不好说。” “对战之中能抓住这瞬间的空档险中求胜,这少年不一般啊,一会他若是挑战十大高手之位便有看头了。”百里无痕道。 “百里大人言之过早了吧,‘龙禁卫’里最末一人都是在千人大选之中选出高手,岂是郭宇之流能比?这次挑选只有百人,可说是矮子里拔高个补几个缺而已,再高也不过是矮子中选出来的,百里大人还当真了不成?”看到不少人看好黑衣少年赵硎并不买账,反口说道。 “赵大人莫急,且看下去。” 众人讨论间,太监已喊了第九场人选上场,这第九场是第一轮最后一场,由‘黄漫’对‘欧阳飞’,由于欧阳飞未至,所以黄漫轮空获胜,众人休息片刻,准备第二轮。 “嘿嘿,不愧是黄柏卿的关系,不用打便能取胜。”酆无常讽刺道。 (本章完) 第157章 大内第一 第二轮九中取五,同样胜者留败者走。往常‘龙禁卫’选拔光是武关都要比试五六轮,这次人少第二轮便是最后一轮,故而战败者均有一次挑战其他胜利者的机会。 休息片刻,太监扯着嗓子喊道:“第二轮第一场,关常对杨泽丰。” 酆无常脸色一寒,骂道:“死太监,耍阴招么?关常败得了吴坦不见得他的枪法能克制这种拳法。”酆无常自然知道‘龙禁卫’选拔一般都是第一场胜者和第二场胜者打,因为两者都是出战在先,休息时间较长,像这种让后边的胜者与第一场胜者打分明是不公平的。 “在这九人当中关常大概能列入前三,酆老四,看来你这铁公鸡定是一毛未拔叫赵公公挑理了。”正卫笑道。 “嘿嘿,瞎了他的狗眼,我的人也敢算计。” 京城的秋天来的比较早,说话间,从外墙飘飘然飞进来一片枯叶,这片枯叶无巧不巧正好落到场中央赵公公的臂弯,赵公公随手掸落,扯着嗓子喊道:“开始!咳咳.......。” 关常长枪紧握,臂膀一抖,内力外功较劲,一招‘高四平枪’,电光火石一般刺出,黑衣少年双脚牢抓地面,猛然鼻中重重‘哼’了一声,一步跨出,右拳以肩带臂以臂带肘以肘带手,肩臂手肘宛如一体猛然挥挡而出,隔开长枪,同时左拳如在身体中弹出来一般轰击而出,竟与吴坦出招一般无二。 长枪一偏,关常弹步后跃,欲待故技重施回枪再刺,却不料黑衣少年陡然变拳为爪一把抓住枪杆往回一带,枪杆被抓关常猛力回夺,少年顺着他回夺之力窜了出去,关常心知不妙双手撒枪后跃,却仍是慢了一步。 ‘砰!’地一声,黑衣少年如松柏一般挺拔的身躯已站在方才关常所在之处,关常却已被撞飞出去。 “好!”庄则敬口中道声好,人未离坐古剑已出了鞘,‘唰唰’两声凌空挥出,关常急飞出去的身形顿时缓了许多,关常本是高手,腰腿用力趁机凌空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下,情知有人相助,又知黑衣少年手下留情,只将他撞飞并未存心伤他,当即向黑衣少年抱了抱拳。 “第一场......咳咳咳.....杨泽丰胜!”太监宣毕,负责清理场地的小太监赶忙跑过来清理。 “这招以柔力化作剑气救人可将我比下去了,庄老三,你的功力进步的好快啊。”金铣道。 庄则敬道:“只可惜比景老大在世时要差得远。” 金铣冷笑一声不再接话。 “第二场,葛孝对张.....咳咳咳咳......张晔......咳咳。” 张晔是那三位军中高手之一,枪法与关常相似,却略有不及。 “酆大人,赵公公怎么了?”百里无痕忽然回首问道。 “深秋季节,京城天凉风冷,肺气不足的人在这个时候很易生病,百里大人若是有月子病或是肺病可要当心受了寒气。”酆无常笑着道。 “多谢了,常听人说酆大人暗器医术双绝,既然瞧出赵公公的病症何不给他治上一治。” “无常学医是为了杀人,治病这种事可做不来。” “哦?酆大人不愿,那谁能救赵公公一命?” “治病找庸医这是常识,百里大人怎能忘却?” “庸医?” 酆无常道:“是啊,赵公公身体健朗,找个庸医好生调理调理,活到五十岁不成问题,五十一岁嘛,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百里无痕白了他一眼,颇为无奈,这赵公公今年过年就已经四十九了。 场上战况越来越激烈,一枪一剑已战成一团,两人出招越来越快,越来越险,百里无痕不再说话,转头向场上瞧去,酆无常则是兴趣索然,睡眼惺忪。 再战数十招,张晔中平枪一枪向葛孝右胸刺去,葛孝身子向右急旋,手中剑自头至脸随着手肘和身体的转动斜向后下削去,这一招名叫‘云剑换把’,这一旋转不仅将张晔的一刺闪开,更顺着枪杆转到张晔近身处,这一剑直向对方腰肋削去。张晔身形后退,回枪,葛孝上步追击,身子陡然右倾探出,手臂一长长剑划起一道弧线指向张晔左肋。张晔本已躲开却不料对方有此一招,剑锋瞬间临身,再想回枪格挡或者闪避都已不及,肋下一痛,剑锋入肉半寸。 “承让!”胜负已分葛孝抱拳退开。 “第二场,葛孝.....咳咳......胜!” “想不到‘九宫剑’这种花哨漂亮沦为街头卖艺的招式也能获胜,酆老四你们‘龙禁卫’这回的水分可不少啊。”正卫道。 “哪一届不是废物居多?就像是馊饭,你知道它馊了就好,反正吃不成又何必在乎是馊了五天还是馊了十天?”酆无常打了个哈欠道。 “依你的意思什么样的水准才算不得废物?” “至少要到‘金衣九禁’这个层面的水平才算有看头。” “承蒙嘴下留情,我以为你要说至少要达到百里大人那个层次才算不得废物,那我们二人也很没面子。” “你是高手,不用客气。” “从你嘴里说出夸赞的话,让人受宠若惊啊。” “我可没兴趣去宠一个男人,你想受宠找老奇去好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老正好本事,你吐个象牙出来瞧瞧。” “......” 两人说话间第三场也已打完,胜者是许秉,接下来第四场由桑靖胜出,第五场,也就是最后一场黄漫在意料之中轮空获胜。紧接着关常挑战葛孝获胜,葛孝挑战许秉落败,那落败的三名军中高手不约而同挑战黑衣少年,或许是他们以为找到了少年招式中的破绽,又或许是想车轮战,结果无一例外全部在同样的招式下一招落败,自始至终黑衣少年只用了吴坦的招式轻易击败众人。 百里无痕看在眼里,向庄则敬笑道:“本以为这次‘龙禁卫’选拔最出彩的会是欧阳家那小子,没想到欧阳飞没来,风头反而尽数叫酆老四家的小孩抢了去。” 庄则敬道:“这少年不简单,酆老四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赵硎冷笑道:“不过取巧胜了几个庸手罢了,午后十大高手补缺除非他不想争,否则不用我出手贾申、风瑶、邹储他们定会教训他。” 庄则敬一笑,不予他争辩。 午时,众人散场吃饭,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龙禁卫’十大高手补缺之争。 午正二刻,‘龙禁卫’除却已死的景熙煌和项岳等九人以及逃跑了的唐贤之外,其余三十二人皆已到场,再加上新补的五人,一共三十七人。内廷暂调‘正奇双卫’和‘四大神刀’回去协助其他侍卫守卫。 ‘龙禁卫’十大高手第一人景熙煌已死,于是这第一之名便转到了金铣头上,庄则敬和酆无常二人无意挑战,任由金铣居首,旁人自知相差太远,更不敢有异议。金铣正式成为第一,庄则敬便顺理成章成了第二,酆无常则为第三,当今‘龙禁卫’中以这三人最是厉害,其余诸人差距太大,这三人若不互争旁人更无力与争。第四则是赵硎,原先赵硎尚有项岳和猎北风这两个强劲对手相争,现今却连全狙那等水准的高手也没有,更遑论跟他相争了,于是赵硎也稳排第四。到了第五位武功较强的贾申、风瑶、邹储三人相争,最终巾帼不让须眉风瑶获胜,排第五之位,第六则是其次的贾申,第七邹储,第八又有两人相争,最终李戈胜出,赵年落败,由于赵年受了伤又耗费了不少气力,故而在争夺第九之位时被蔡贲捡了个便宜,他本想歇息片刻争夺第十位,哪曾想第十位争夺者竟然有十多人,他精神疲累,打来打去第十之位又被高开夺了去。 十位既定,接下来便轮到今日新进的五人挑战了,关常等四人看了前辈的出手,自知力道、速度、功力都颇为不及,挑战也是自取其辱,更何况这些人虽然年轻气盛,却也自知官场的门道,实不愿意甫一入‘龙禁卫’便树了敌,是以无人挑战。 赵公公等了片刻不见有人上前,正要高声宣布,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等等,赵公公一顿,转目望去,却是酆无常。 “酆大人......咳咳......有何指教?” “嘿嘿,没指教,杨泽丰方才跟我说‘龙禁卫’十大高手不堪一击,让他好生失望,他想拿个大内第一来玩玩。” (本章完) 第158章 慷他人之慨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俱都一变,赵公公道:“既然如此,......咳咳咳咳.....那便请杨大人上场。”赵公公此时神情有些萎靡。 少年本不欲出这个风头,奈何被酆无常坑了一把,酆无常是他的举荐人,他想解释别人也不会相信,反倒落个胡吹大气然后又临阵退缩的名声。无奈之下少年狠狠向酆无常瞪了一眼,走上场去。 赵公公咳得厉害,也不理会他,向场下招了招手,一名先前争夺十大高手败北的‘龙禁卫’侍卫缓步上场。 “按照规矩新人不能直接挑战十大高手,需事先击败一名‘龙禁卫’中的前辈方才有资格,老弟若是不嫌弃便由老哥先领教两招。” “未请教......” “在下公孙非。” “公孙大人请。” 公孙非不愿以大欺小,将双钩放下内力运起‘金风掌’上手,右掌携带雄厚的掌风迎面打去,左拳自肋下穿出打向少年胸膛,少年左拳架开公孙右掌,身子一绷如弓弦般弹在公孙非的拳上,公孙非一拳只打出一半,力道尚不足三成便被撞了回去,狠狠砸在肚子上...... 一招,公孙,飞。 赵硎耸然动容,公孙非不是哪个千户的小舅子,也不是关常,他的武功放在江湖上定是响当当的人物,然而对上少年与关常等人没有任何区别。 “杨大人好功夫,若是不累让高某领教一招。”说话的是高开。 “高大人请。” 高开不敢大意,拔刀出鞘,道:“杨大人用什么武器?” 少年道:“用刀吧。”出于礼貌少年向场外一名‘金衣卫’临时借了一柄刀。 “得罪!” 一声得罪,高开挽起一个刀花,一刀直劈了出去,刀未至劲风扑面,少年掌中刀向上一架,似有无穷力道,崩开高开之刀,接着刀刃向下斜斩出去,高开手中刀险些脱手,眼见刀锋将至忙退步挥刀格挡。‘当’地一声双刀相交,高开正欲还击颈侧一痛,少年的刀柄已抵在其上。 高开,败! 蔡贲不待少年喘息窜入场中,二人一言不发便即动手,三招,刀柄抵在颈侧,蔡贲败。 “果然英雄出少年,庄大人见多识广可能看出这小子使的是哪派的刀法?”百里无痕道。 “随手而发,临时出招,不过刀法刚猛迅捷,出招突兀难料令人猝不及防却又如行云流水,一击必杀又有刺客之风,若所料不错这套刀应该是从老虎捕猎之中化出来的。” “‘五虎断门刀’?” “看他出招运劲应该不假,乃父‘百瑞城’捕头杨庚当年学自下总捕头,正是这套刀法的传人,但他的刀法比起他这个儿子可说是天差地远了。” 蔡贲落败李戈登场,三招两式便又败了下来,第七的邹储,第六的贾申,相继出场,这两人比李戈又要强上许多,可惜仍然过不了五招之数。 “啊,这么厉害!”风瑶感叹道,她刚刚拿了第五的名头,屁股没坐热便受到了威胁,她心知武功强不了贾申太多,自己上场多半也是败多胜少,只求撑过十招也算有面子了。 少年不欲将人尽数得罪,见风瑶是女子正好见好就收,当即抱拳道:“风大人,方才一战已是极限,此战我认输。” 风瑶一愣,好端端的这少年突然认输做什么?难道对方对我有意思?她心中疑惑,嘴上客套两句。赵公公正要宣布结果,赵硎忽然起身。 “你做什么?”庄则敬离他不远,皱眉问道。 赵硎冷笑道:“他既不愿与女人动手,那便让我来领教领教。” “坐下,他已认输你何必自取其辱?” “哼,不就是‘五虎断门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武功,还能翻了天不成?” “你的剑法难道强过我了?” “什么意思?” “他不换招数五招之内连败贾申等数人,同样不换招式以一招‘贴身靠’击败数人,光凭这些足以说明此子修为极高,对敌之时善于批亢擣虚,对距离、速度、以及敌人的运劲之间的把握精准无比。以他眼下展现出来的实力便可与你一争长短,你能保证他没有藏招么?” “这......”庄则敬一番话将赵硎吓了一跳,细思之下的确如此,他所了解到的这少年仅仅是今日这几场战斗而已,虽说自己目前看来有七成胜算,然而三成毕竟也是冒险,他能认输未尝不是件好事,当下复又坐下。 “杨泽丰败于风瑶......咳咳咳......得排名第六。” “等等,我觉得这小子隐藏了实力,我要向他挑战。”说话的正是酆无常。 少年连着被他摆了几道,已习惯这人的不靠谱,当即也不说话。酆无常上场二话不说劈脸就是一掌,少年侧身闪过,随手砍出一刀只待酆无常还手便打算认败。哪知‘噗’地一声,这一刀正好砍在酆无常肩膀处,这一刀只蹭破了一点皮肉,酆无常却一张口一口鲜血狂喷了出去。 “啊!好快的刀,我输了!庄老三到你。”酆无常抢先认败,扭身吹着口哨屁颠屁颠出了场,这一口鲜血喷的竟似喝一口水般简单,感情对他毫无影响。 少年:...... 酆无常认输将赵硎完全揭过了,赵硎尚未出手便已落败,他想要挑战少年需先向酆无常挑战,可又打不过酆无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庄大人,酆大人又给你们留了个麻烦,这一战胜了不光彩,败了更丢人,你要怎么办?”百里无痕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庄则敬一眼道。 庄则敬道:“既然他都叫我庄老三了,那我便当这个老三吧,麻烦交给金大人就是了。”当即朗声道:“一招败酆无常,我做不到,这一战我认输。” “庄大人好气度!” 庄则敬苦笑一声,道:“这也是无奈,正如百里大人所言胜了不光彩,徒然被人骂作小气,莫说是败,便是让这小子跟我过二三十招也是丢人,可看起来这小子不是三招两式能够打发的,与其不光彩的取胜不如卖酆老四个人情算了。” 百里无痕道:“看来酆大人也早料到庄大人傲气,不肯出手了。” 庄则敬笑而不语。 “金二哥,你怎么说?” “算了,就让他当这个第一。”金铣沉着脸道。他并不愿意将到手的第一拱手让人,但酆无常和庄则敬都认了败,他也不愿跟个少年一般见识。明眼人自然看得出,只要庄则敬不超过他,这大内第一的名头实际上仍然是他的,只不过名义上被这少年夺了去。 金铣正自不快,酆无常的传音适时来到。“你我大计要成或许离不开这小子,且让他拿了第一之位便是,明年便又到了内廷竞武之时,届时金二哥轻而易举取胜大家自然知道金二哥不仅武功高,气度也是不凡。” 金铣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的结果众人啼笑皆非。 散场后酆无常追住杨泽丰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坏笑道:“大内第一到手,你小子要怎么谢我?” “你得好处却拿金大人和庄大人的名头去换,何况让我当了这大内第一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你,不得不说酆大人好精的算盘。” “你不费吹灰之力一战成名,金老二庄老三不过让出个虚名而已,我顺便从中占点小便宜,大家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小便宜?” “大小这种事何必那么较真。” “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当然是‘龙章暗鳞’的速成之法。” “可以。” “真的有法?” “真的!” “果然?” “果然!” “你没有骗我?” “......” “娘的,就知道那老家伙留了一手。” (本章完) 第159章 相见 夜幕降下,欧阳府中瑞婆婆刚刚回来便直奔孙子欧阳飞的房间。 “飞儿,伤好些了么?” “小伤而已,没事。”欧阳飞脸颊口鼻红肿,口齿有些不清。“祖母打听到那人的身份了吗?” 瑞婆婆点了点头。 “太好了,明天我就带五十名弟子去杀了他。” 瑞婆婆苦笑一声道:“今日‘龙禁卫’选拔有一黑衣少年拔得头筹,成为‘龙禁卫’第一高手,以我们欧阳家的实力恐怕对付不了他。” “那怎么办?” 瑞婆婆道:“在家好好练功,不要轻举妄动。” “那不行,我们欧阳家不能任人欺负,我脸上这一脚若不讨回来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唉!”瑞婆婆长叹了一声。“先忍一忍吧。” “忍?我们欧阳家没有缩头乌龟?” “欧阳家更没有不要命的莽夫。”瑞婆婆厉声喝道。 欧阳飞心有不甘,但看瑞婆婆脸色非善终于还是忍了忍,过了半天才低下头说了声:“是。” “飞儿放心,你很快就会胜过他,很快。”瑞婆婆狠狠攥住拐杖道。 欧阳飞拧在一起的眉缓缓舒展了开来。 晚上,‘秋池山’上灯火通明。 经过这两天的苦练,梁榭的内功虽然依旧没有呼吸以踵的感觉但暗器手法却精进了不少,现在已能将三只暗器精准控制,互相碰撞之下想打哪就打哪。虽然光凭这一手想赢过郁栖柏和宜丰不大可能,但同时对付老鹰和胤苍狼不算太难,二人内力本不逊于他可惜对他这种突然转变方向的暗器来不及应变,只能处于挨打的局面。 众人辛苦操练了一天,此时又累又饿,梁榭更是臂膀酸疼的厉害。等待片刻,饭菜端上桌来,却又无酒。 老鹰和战狼、胤苍狼喝惯了酒这些天馋的厉害,胤苍狼还好,颇为沉稳,老鹰和战狼却是越来越忍不住了。老鹰一会蹲在凳子上一会又跳下来,干扒了几口米饭,索性连菜也没就着吃。 “战狼,你说练一整天功到了晚上要能吃两块肉,喝两口酒该有多爽,这一天累就不算白挨。” 战狼道:“快别说了,越说越受不了。” 梁榭道:“要么我给几位要两坛酒去?” 老鹰就等这句话,当即大喜,一拍大腿正要说好,谭兴德却抢先道:“万万不可,你是我们的执事,怎能带头破坏规矩?‘玄衣卫’的职责为守护‘扬刀盟’马虎不得,喝酒易坏事,衡统领允许我们每月喝酒两次已算是优遇了。” 宜丰也道:“是啊,我们先在是‘扬刀盟’的帮众,不能像以前那般把自己当作客人,否则会使梁大侠和邵盟主难做。” 老鹰失望道:“行了,行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酒不喝总成了吧。”说着劈手拿起一块骨头,啃了起来,众人看他样子哈哈大笑。 正说笑间,门口一名‘玄衣卫’走了进来,向梁榭一抱拳道:“梁执事,统领叫我来跟你说一声,有几辆马车快到了,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梁榭一怔,旋即大喜,二话不说,放下碗筷一溜烟地跑了。 “饭也不吃了?” “回来再说。” 山下,火把照的通明,五名‘玄衣卫’一字排开守在路边。 “还没到么?”梁榭甫一下山便急不可耐问道。 “快了,先前过了‘九梁城’那边的兄弟传的讯。” “哦。”梁榭点点头,与五名‘玄衣卫’一起等候,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远处渐渐传来一阵车马声,隐隐间似乎有人在说话,梁榭浑身一震,迎着声音冲了出去。 “还要走多久?” “快了快了。” “那会你就说快了,又走了这半天还是说快了,再走半个时辰你还是这句话。”一个声音抱怨道,听这说话之人似乎是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小舅子任骁,梁榭大喜,忙迎了上去。 迎面走来五辆马车,每辆马车都由一名健硕的汉子赶着,两名‘玄衣卫’举着火把走在最前,当先一辆马车的车辕上正坐着一名青年,火光映照之下显出那青年一脸的不耐烦。 “任骁?”梁榭喊了一声。两名‘玄衣卫’见是梁榭,忙勒住了车马。 青年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了正在迎面跑来的梁榭,一咕噜从车上跳下来,喊道:“姐夫!你可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摆架子不来接我们了。” “瞎说什么,你姐呢?” “车上呢。姐,你家爷们来了,快出来。” 随着任骁呼喊,车帘一挑,丫鬟小兰钻出了脑袋,跳下车来,然后车帘又是一挑,任嘉娴的脸庞露了出来,梁榭不待小兰去搀扶,一个箭步赶过去将嘉娴抱下车来,一把紧紧抱住,狠狠一口亲在她脸颊上。 任嘉娴脸颊红了红,却含着笑意,梁榭看去却见她脸色红润容颜秀美,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的淑女样,比他离京之前竟好了许多,姿色也已恢复了七八分,不再似以前病怏怏的模样了。 “你的病好了?”梁榭这一喜险些哭了出来。 “嗯。”任嘉娴点了点头笑道:“好多了。” 梁榭乐的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任嘉娴啐道:“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自家的媳妇怎么不成体统?”梁榭高兴道。 “咳咳......”两声熟悉的声音响起,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一人。“‘媳妇领进房,媒人丢过墙’,我说兄弟这可不该是你的作风啊。” 梁榭在火光下看去见来人四十来岁年纪,个子不高,略微有些发胖,一脸的戏谑模样。 “王大哥?”来人竟是做豆腐的老王,梁榭万万没想到那个所谓暗中帮忙的朋友竟然是他,不过仔细想想却也正常,毕竟在京城他是梁榭最好的朋友。 “哈哈,很意外么?” 梁榭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脑子,其实早该猜到的。” 王五笑道:“还有个人你绝对猜不到。” “谁?” “梁兄弟,别来无恙?”一名四五十岁的汉子自车后缓步走出,却是周振涛周掌柜。 “周掌柜?”梁榭更是惊疑。 “怎样,意外吧?” 梁榭点了点头,王五道:“这回真得好好谢谢这老家伙,要不是他跟沿路官兵熟络,指不定还要费多少事。” 梁榭抱拳道:“多谢周掌柜。也幸得周掌柜在京城住的时间久,否则内人势必不会这般容易出京。” 周振涛道:“一趟买卖住那么久早就饿死了,恰好前些日子又去了一趟京城,被这老东西拉去帮了你的忙。”说着指了指王五。 王五哈哈一笑道:“有现成得苦力不用用什么?” 三人相视大笑。 寒暄了几句,梁榭道:“二位老哥一路辛苦,先请上山小弟备些酒水我们边喝边聊。” 周振涛道:“久闻邵盟主了得,既然来了一定是要叨扰的。” 两名‘玄衣卫’一起抱拳道:“贵客临门,‘扬刀盟’求之不得,几位请。”说着摆了个让手,梁榭搂着任嘉娴也向道路一侧让去,意思是要王五和周振涛先行。 老王道:“不急,还有一个人不知梁兄弟要不要见?” “我还有认识得人?谁?” 老王道:“柳姑娘,出来吧。” 随着老王话音落下,第四辆马车上跳下一名女子,正是柳十一。梁榭借着火光看去,只见她穿着一身黑色衣衫,黑带束腰,与她平日里穿着大不相同,她容貌柔美,脸色却有几分憔悴。 “十一?” “想不到我们几个会一起来吧。”她一笑之下又露出那两颗颇为显眼得虎牙。 “我还以为......你没事就好。”梁榭看她容颜有些憔悴,心中愧疚之余多了一丝心疼,想到方才和嘉娴的亲昵举动又有些脸红和歉意,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和嘉娴亲热,唯独不能在柳十一面前表现。 柳十一又笑了笑道:“有两位大哥和十三照顾,我没事。” 听到十三的名字梁榭头皮发麻,这家伙要知道自己把云老众人出卖了还不得跟自己拼命? “十三呢?”梁榭硬着头皮问了一声,向第五辆车看了一眼。 “到‘九梁城’就走了,他不想见你。” 梁榭点了点头,苦笑一声,本来无比高兴的一件事,一下子沉闷了许多。嘉娴拉了拉他的衣袖,梁榭这才反应过来,忙邀请众人上山。众人与五名迎接的‘玄衣卫’接头之后,由五名‘玄衣卫’协助赶车的汉子绕道盘山路将马车赶上山去,众人则在梁榭和几名‘玄衣卫’的带领下,在任骁的吆五喝六声中慢慢由小路向山上走去。 任骁和一名‘玄衣卫’走在头里,将众人远远甩开。梁榭和王周二人并肩走在之后,嘉娴、小兰和柳十一又跟在他们后边,走在最后的又是几名‘玄衣卫’。 梁榭与王五关系本好,两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互相问询,梁榭问起他的生意,又问起嫂子的孩子之类,王五向他问起当时众人如何离开京城等等。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了,梁榭自然也没有必要瞒着王五自己的身份,当下向王五就此前隐瞒道歉了数次,又将自己一行的事简略说了。王五,周振涛直呼可惜。三人闲谈之间无非江湖事,却听得身后嘉娴和柳十一也在低声说笑。 王五笑道:“兄弟有两下子,那柳姑娘如此美人对兄弟你可是有情有义啊,依老哥看,不若我和老周替你做个媒,选个好日子娶了过门如何?柳姑娘你可愿意?”说罢不待梁榭回答,直接向柳十一喊了一嗓子。 梁榭吓了一跳,忙一把捂住王五的嘴,低声道:“老哥不要胡说,这玩笑开不得。” 柳十一脸颊红了一红,尚未答话,任嘉娴已抢先笑道:“妹妹长的秀美,文武双全,若肯下嫁倒是我家相公的福气了,王大哥这个提议正合我意。” (本章完) 第160章 失言 柳十一道:“嫂子说笑了。” 梁榭心中一紧,暗道:“这个误会可大了,王大哥也太过鲁莽,你好歹事先跟我说一声,这么没头没脑突然来一句搞得多么尴尬?” 王五一把挣开梁榭的手笑道:“弟妹不愧是大家闺秀,气度果然不凡。” 任嘉娴道:“王大哥谬赞,弟妹身子不好,能有人替我照顾相公哪还有不乐意的?何况我身边正愁没个说话的人呢。” 王五笑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一会见了邵盟主请他老人家点头,就算父母之命也齐全了。”两人说话全然没降梁榭放在眼里,梁榭心知这家伙热心过度,又好自作主张,事到如今话已出口,他也不好拒绝,否则柳十一姑娘家家的当着众人面如何下台? 任嘉娴道:“哪有王大哥你这样做媒人的?也不问问妹妹出身姓名,他日婚礼之上你这个媒人一无所知如何向大家交代?” 梁榭闻听此言心中一紧,刚欲阻止,又想嘉娴是官宦家的小姐,自然识得礼数,不该问的应该不会问,当即作罢。却见嘉娴转头向柳十一问道:“妹妹家中高堂可在?” 柳十一道:“小妹自幼父母双亡。” 梁榭暗暗点头,话问到此就可以了,只待嘉娴一撮合柳十一客气拒绝两句,然后自己向王五使个眼色,将这事暂且搁下就是了。改天叫大师兄帮着在帮中选个青年才俊一介绍,或者待过些时日帮着十三和柳十一撮合撮合,柳十一也算有个不错的归宿,自己也不至于对不起嘉娴,嘉娴也不至于心中有了隔阂,大家皆大欢喜。 他心中想的甚好,哪想到嘉娴接着问道:“妹妹生的这般美貌,又懂礼数定是自小被哪家官绅收养的了?” 柳十一秀眉微蹙。 “咳咳......”梁榭干咳两声道:“大家都饿了,先填饱肚子,其他的事慢慢再说不迟。” 嘉娴笑道:“我与妹子闲聊几句,相公干嘛岔开话题?难道妹子还配不上你这呆子不成?” 梁榭语塞,这话叫他如何接下去?答应配不上,势必伤了柳十一,挑明了说柳十一曾经流落风尘,众目睽睽叫她以后如何做人?他一时难以措辞,嗫嚅道:“你......你追问这些做什么?”心中却是焦急,嘉娴一向聪明过人,别看她是一介不会武功的女流,未生病之前可比自己这个杀手厉害多了,今日怎地这般不识眼界?怪只怪自己未提前将柳十一的过往向她说明,否则就不用这般尴尬了。 柳十一秀眉一展,笑道:“不碍的,本来没什么好隐瞒的,嫂子想知道说说也无妨。妹妹我没嫂子的福气,只不过自幼在青楼学了些歌舞供人玩赏罢了。” 这句话一出,梁榭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霎那间无比心疼,柳十一对自己有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她没有过任何要求,在自己和嘉娴遇到麻烦的时候她毫无怨言,毫无条件去帮忙,哪怕这件事是让她对云老不利,她为了自己也做了,但自己给她的竟是如此难堪!尽管嘉娴只是无心之失,可...... 嘉娴将柳十一一搂,满含歉意道:“妹妹,是姐姐对不住,不该乱问。” 柳十一笑道:“这种事早知道早好,嫂子不用挂怀。” 任嘉娴自知失言忙圆道:“妹妹也无需苦恼,青楼中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不但不丢人,更比官宦家的小姐识得大体受人尊敬的多呢。” 柳十一道:“妹妹十三岁便流落风尘,卖身卖艺哪由得了自己做主?及笄之后......” 任嘉娴忙捂住柳十一的嘴,道:“妹妹别说了,是姐姐不好。” 柳十一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任嘉娴不住的道歉,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梁榭又是歉疚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回头满怀歉意忘了柳十一一眼,柳十一向他笑了笑,露出那两颗极为显眼的虎牙,于方才之事竟不挂怀。梁榭心下稍安。 经此一番话,王五也算讨了个没趣,回头向柳十一抱了抱拳,说媒云云不敢再提,以免梁榭三人更为尴尬,周振涛则照着王五的屁股狠狠来了一脚。 夜幕之下,火光摇曳,一行人不再交谈,缓缓向山上走去。唯有任骁在头前依旧高兴,其余的人均有些不好意思。 待众人上了山,任骁早已在厅中吃喝了起来,邵鸣谦、衡无算、陆朝华三人亲自迎接众人,厅中老鹰等人听得任骁说梁榭的夫人到了也跑了出来迎接。 一出厅,老鹰看到王五和周振涛,怪叫一声,一把将两人死死抱住,险些将两人勒断了气。 老鹰这么一闹,方才的尴尬减轻了许多,梁榭笑道:“我怎不知你们三人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啥都让你知道了还得了?”老鹰向梁榭瞪了一眼,回头向衡无算道:“衡老大,有贵客临门,我们‘玄衣卫’可不能失了礼数。” 衡无算无奈,挥了挥手。 王五笑道:“鹰......鹰兄何时加入了‘扬刀盟’?你那门派就这么不管了?” 老鹰道:“我都歇菜了,留他们有个屁用?早就叫人解散了。” 众人说着话入了大厅,老鹰好不容易抓着王五和周振涛两根救命稻草,哪肯放过,立时向厨房要了十大坛子酒。衡无算虽然铁面,却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当下给梁榭这一组‘玄衣卫’放了三天的假,老鹰喜的跳起来抱着衡无算亲了一口。众人哈哈大笑,衡无算却是无奈至极。 老鹰、胤苍狼先前与王五和周振涛等人已见过面,无需介绍,其余诸人大家一一介绍完毕方才落座吃饭,饮酒。有嗜酒如老鹰之流的忍了这么多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任嘉娴和小兰、柳十一三位女子在陆朝华的陪同之下也早就吃饱了,当即陆朝华命人将任嘉娴领到梁榭的屋中,小兰和柳十一则另外腾出两间,又命人给王五等人安排了房间。 梁榭本拟喝的差不多了,回屋休息,哪曾想他太低估了王五和老鹰他们,被死死拉住,想回屋和嘉娴说会话都不可得,直喝到将近三更时分邵鸣谦和衡无算向几人客套几句回去休息,其他人也去了不少,老鹰、王五、胤苍狼、战狼、周振涛几人却越喝越精神,全无散去的意思,梁榭算是主家,只好陪着喝酒闲聊,谭兴德在京城时也习惯这种生活,也留下陪同,其余诸人尽皆散去。谭普年先前只露另一面便即走了,宗老唯一一个说话的人不留大师也已离去,这些天也只是和谭普年、谭兴德父子话多一些,不然便是与衡无算商讨正事,跟诸人年纪差的太远,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似这等场面也不愿多呆,只陪着喝了两杯便回屋休息去了。 众人喝的痛快,又互相聊起先前诸事,王五左右看看不见一人,颇为疑惑的问道:“鹰兄与狼兄在此,当日的皇甫老弟没有随行么?” 老鹰道:“奶奶的,说起这个王八蛋就来气,当时我和老狼真是瞎了眼了相信他,要不是这个王八蛋我们说不定大事早就成了,哪会死那么多人。” 周振涛道:“这话怎么讲?” 老鹰道:“他是个叛徒,是阉狗的人。” 周振涛奇道:“不对啊,当日在‘沁龙楼’皇甫老弟义愤填膺,恨极了武阉,怎会是他的人?” 老鹰道:“怎么不会?早说这畜生会死在女人手里,怎么劝都不听。”当即将皇甫残烛种种说了一遍。 周振涛道:“原来皇甫老弟对武经国的恨不假,他的悔恨之意也未作假,难怪那日看不出破绽。” 王五道:“是啊,想不到武阉会用这种手段。” “可不是么!”老鹰说起前事还是十分不爽。 谭兴德问道:“我们逃走后,京城戒备森严,两位是怎么混出来的?” 王五道:“也不难,我的豆腐坊本来就在城外,我们救出梁兄弟的夫人之后一直藏在一位朋友家中,恰巧那位朋友有收藏 古董的习惯,有处密室,武阉的人未怀疑到他头上,例行公事的搜查倒也不怕。等了一段时间武阉也未曾发出通缉梁兄弟夫人的文书,后来皇帝驾崩‘六龙帮’和武阉之间摩擦不断,这事更没人提了。前些天邵盟主派人在京城打探消息,我们早有留意‘扬刀盟’的动静,发现他们之后便带着梁兄弟的夫人与他们一同来了。” 谭兴德道:“一路上可顺利?” 王五道:“还算顺利,此事没人提起,不过我们毕竟不敢冒险,好在老周经常在京城和‘中州’两头跑,没少给守城和巡查的人好处,关系熟络,何况你们和武阉在京城开战时老周刚回了‘中州’,任谁也怀疑不到他头上。饶是如此,这一路 上弄路引之类的,也费了不少时日。” 谭兴德道:“周掌柜的关系网可当真了得。” 周振涛道:“平时大把银子往出撒,这次也是花银子办事,弄个路引还不算难事,何况海捕文书里没有他们几人的名字,只要自己不慌乱谁知道他们是谁。” 谭兴德道:“说的也是。” 王五因又问起众人京城之战的情况,老鹰咒爹骂娘的说了一遍。这事由老鹰来说武经国和皇甫残烛这两人的祖宗十八代自免不了被拉了出来。 王五和周振涛听说‘谭门’、‘半步堂’损失惨重,怕引谭兴德不快便不再细问。众人喝酒划拳,谈天说地,少不了一番吹牛,话题自然离不开武林、离不开女人。 一谈到女人,王五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满满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向梁榭一晃,道:“兄弟,柳姑娘人品相貌都是上乘之选,嗝......对你又好,你要有想法,老哥再帮你说一说,弟妹那你放心,我不信她不给老哥......这个面子。”王五一本正经,嘴却有些打瓢。 “唉?柳姑娘相貌再好也曾流落风尘,怎配得上梁兄弟?”周振涛举杯饮尽杯中酒,道。 “又是妓女?玩玩就算......算了,别......别当真......嗝。”老鹰拍了拍梁榭的肩膀道。 说的是梁榭的事,结果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闹了起来,根本不去管梁榭的意思,吵来吵去还是反对者多,支持者少。梁榭本无此意,见众人闹腾没完忙制止了住。不知为何,梁榭听着他们左一个妓女右一个流落风尘听得极为刺耳,自己固然没这个想法,柳十一也没有往这边去想,同生共死处了两年,在他们心中我们的关系就如此不堪么? 见梁榭表了态,王五只好作罢继续与众人喝酒划拳。 (本章完) 第161章 病愈之机 待喝到后半夜,众人都已有了汹汹醉意,谭兴德本来自重身份,有所节制,可随着众人喝了一会,勾起了‘谭门’的伤心事便也不再克制,酒到杯干喝个痛快。其余诸人都已胡说八道口无遮拦起来了,梁榭这才知道,比起这些人,自己在女人方面简直就是正人君子,他一直以为王五颇为顾家想不到他曾有过好几个女人,性子直爽的老鹰则行事干脆,只逛窑子,就连看起来沉默寡言较为正经的胤苍狼和战狼也是经常出入烟花之地。几人自吹自擂,王五和周振涛说话也没了顾忌,老鹰和胤苍狼也早将宫刑之事忘了个干净。 王五好酒,梁榭却一直未见他喝多过,不知怎地,今日他在这陌生之地却是喝酒吹牛,毫无顾忌,话多的出奇,皆且连爆粗口,更胜老鹰。酒到酣处,众人索性举起坛子来喝,王五彷佛有莫大的喜事一般大笑出声,恣意张狂,借着酒劲将自己的风光往事一桩桩一件件连着吹了好几遍。笑到后来,王五又抱着酒坛大哭了起来,哭的如三岁孩童,泪珠如雨,任谁劝都没有用,就这样他第一个醉倒,醉的不省人事......。梁榭与他一场相交,从未想到过这般精明的人也会这等不顾及脸面,丑态百出。 这一桌酒席直吃喝到天色发白方才算完,厅中杯盘狼藉,乱的不成样子,众人一个个东倒西歪有睡在地上的,有睡在桌上的,也有睡桌子底下的,总之没一个清醒的。直到被人推醒众人这才稍稍散了些醉意,‘扬刀盟’的帮众扶着众人各自回屋,众人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怎生回去的,只觉得似乎碰到了炕便倒头睡去,哪还理会其他? 这一觉直睡到日头偏西梁榭才起来,昨夜饭没多吃酒喝了不少,此刻口干舌燥,肚子也咕咕直叫,梁榭洗漱完毕,溜达出门去找了王五和周振涛两人一起去前厅吃饭,三人再去找老鹰他们,却已不在屋中,三人到了厅上只见老鹰正与胤苍狼和战狼二人推杯换盏,谭兴德却不在其中。见三人到来,老鹰忙起身笑道:“看你们睡得香没叫你们,赶快过来坐。” 周振涛道:“二位掌门好深的功力,昨夜就数二位喝的最多,想不到最先缓过来的还是二位。” 老鹰道:“我们这些酒鬼醉惯了,醒的也快,倒跟功力没关系。” 胤苍狼也道:“是啊,我族人好酒,打娘胎里起都是喝酒的料子,别的事不敢说,酒量还是有几分的。” 王五和周振涛哈哈一笑,各自搬了椅子坐下,厨房又忙着添菜。梁榭见桌下放着两只空坛子显然是老鹰等三人方才喝的,他心下暗叹:“难怪老鹰和胤苍狼练功年头较长,功力却比自己强不了多少,反应、速度以及出手的精准更比自己要差上一些。酒若似他们这般喝法,便算再练三五百年的武功恐怕也比不上宜丰此时的成就。” 三人着实饿得狠了,只陪着老鹰他们喝了两三杯,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或许是昨夜说了太多的话吧,今日的王五话不多,饭量出奇的大,直吃了五大碗米饭、啃了十来块骨头又吃了两盘菜方才罢口。梁榭和周振涛也就着菜各吃了两三碗米饭方才吃饱。酒足饭饱之后梁榭带着两人在山上转悠了一圈,哪里是武场哪里是先烈祠皆介绍一遍,至于再深一些的东西没有大师兄和衡无算的允许梁榭不敢乱说。武场上‘玄衣卫’操练不辍,其中赫然便有宜丰、郁栖柏、唐贤等人,谭门双杰八雄和谭兴德也都在场,几人见面寒暄几句,原来谭兴德一共睡了没到两个时辰,上午时分便过来操练起来了。梁榭大感惭愧,自己的手下勤练不辍,而自己这个执事相较他们却是懒了些。 三人在山上转悠半天,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吃过晚饭王五、周振涛回屋,梁榭和老鹰、胤苍狼过去陪同两人聊到二更将近,五人渐有困意,方才各自回屋休息。梁榭回到屋中嘉娴早已睡着,自昨日见面到此时两人尚未单独说过话,梁榭只来得及跟师兄打了个招呼,叫师兄安排帮中的名医给嘉娴瞧瞧看是否病症有所改善,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和王五和周振涛他们在一起。一者两人远来是客,邵鸣谦事忙梁榭也算得此间半个主人总得有些待客之道,再者嘉娴和任骁姐弟全赖他们帮忙保护护送,于情于理梁榭也不能晾着两人。 第二天一早,梁榭早早起来去找邵鸣谦询问嘉娴的病症,刚出得门来便碰到了任骁,任骁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梁榭看看邵鸣谦这天下大帮帮主的住处,梁榭嫌他麻烦,本不欲领他,奈何他叨叨没完,终究还是领着他去了。 邵鸣谦的房子装潢较为简单,比起其他堂主帮众以及众人的客房并无特异之处,只是没有相邻房舍较为寂静。邵鸣谦离老远已听得两人脚步声,当即开门将两人让进屋,任骁左顾右盼看了半天不禁好生失望,‘扬刀盟’手下养活着小一万人,生意独大于‘中州’数十个州县城市,利益之丰可想而知,就是再没钱从牙缝里挤一挤那也比他们家要富裕的多,想不到住的房子却是这等简陋。 梁榭问道:“师兄,嘉娴的病昨日郎中瞧得怎样了?” 邵鸣谦道:“弟妹身染肾疾,脏器本有衰竭之象,不过开那张方子的郎中医术高明,现下已无大碍,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便能痊愈。” “方子?是王兄请的郎中开的?”梁榭先前已猜到嘉娴病情好转是另有名医帮忙,要不然武经国那时派的郎中连药渣子也不让他们看一眼,他们又如何得知那位郎中用的什么方子? 任骁道:“是啊,我姐的病也不严重嘛,个把月就好的差不多了,你们先前整整十年都没看好。” “你以为找个好郎中那么容易?”梁榭看任骁那一脸不屑的样子真想劈脸踹他一脚。 邵鸣谦笑道:“大凡病症早些看也都不算太难,拖得久了便不好治了,弟妹的病拖了十来年未曾恶化到不可救治的地步说明你们先前找到过好郎中,只不过可能方子不太好,见效较慢换掉了罢了。” 梁榭点头道:“一直好一段时间坏一段时间总也除不了跟,有时候吃一年半载的药便要停药一两个月,郎中说否则会吃坏了胃,每次一停药便又会复发。” 邵鸣谦道:“弟妹的病前两年在帮里也有过几例,说难治确实不是一般郎中能看得了的,说好治也并不算难,五六副药下去就会有起色。关键之处在于有些医馆药房惯于用昂贵的药材赚取钱财,并非首重药效,像‘老头草’这类草药出了‘唐州’一般医馆药房用的不多,但治疗这类疾病这草药的效果却很好,那年帮中弟兄得了此病,便是用这草药天天煮了来喝,连每日洗脚也是用这草药熬制的汤水来泡脚的,不出两月病情大好。” 梁榭大喜,问道:“现在咱们帮里还有这什么草么?” 邵鸣谦道:“咱们帮又不是搞医药的,常用的驱寒败火,解毒,金疮之类的成药和药材倒是不少,这‘老头草’帮里还真没有。” 邵鸣谦如此一说,梁榭顿时泄气,邵鸣谦道:“不用担心,这草药在‘唐州’西北一些地方一抓一大把,昨日我已传书给‘唐州’的弟兄,用不了几天他们便会送一些回来。” 梁榭听邵鸣谦这么说才算彻底安下心来,缠绕了自己那么多年无解的难题想不到就这样搞定了,他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还瞎折腾什么,直接在几年前厚着点脸皮投奔大师兄就是了。不但自己不用整天打打杀杀而且嘉娴得病也早已痊愈了,说不准这时候连孩子都满地跑了。不过回头又想,几年前嘉娴的病越是难治自己便越要找所谓的名医,越要用名贵的药材,哪里信得过便宜的郎中便宜的药材,直到此时,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自己一定会继续找寻名医,继续被一些名医所谓的灵丹妙药所欺骗。 由此看来无怪乎皇帝常常短命,或许御医明知道几钱石膏就能解决的病症也得先从‘灵芝’、‘人参’、‘太岁’、‘九转还魂丹’之类的好东西开始用起,至于能不能对症治病那就另说了。可毕竟大家都知道‘九转还魂丹’治不好的病那不是御医的责任,实属是病重,皇帝死了就真的死了不冤枉,若是万一吃了石膏或者哪位御医的虎狼之药吃死了皇帝或者皇后、嫔妃,那么那位御医的脑袋恐怕就不大牢固了。即使实在没办法需要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或者不怎样好的药材也需要拐十来道弯先将这些东西吹的神乎其神再说,哪怕给皇帝喝个米汤也一定要给米汤改个名字比如叫‘灵露饮’,然后拉一位神仙出来就说是他所传下来的,这时候‘太上老君’、‘真武大帝’、‘梨山老母’等大牌神仙容易被拉出来当挡箭牌,反正神仙可怜巴巴没有话语权,他们怎么说怎么好,好不容易这些神仙在胆战心惊中侥幸没被选中,那么‘扁鹊’、‘华佗’、‘孙思邈’这等名医就要当心了。 就像武林中那么多年来,武功成千上万,高手层出不穷,佛门一出好的武功动不动就安在达摩头上,至于达摩本身会不会武功则完全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之内,大家一厢情愿地把达摩列为千古一等一的高手,达摩想不会恐怕也由不得他自己,就比如‘释武禅印’,千年来没人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武功的确是达摩创的,但大家就说是你达摩创的,不服你自己跳出来说去。道门也一样,一出厉害的武功就跑到张三丰、王重阳、袁天罡或者不管那一代的张天师头上,哪怕本来八竿子打不着也一定要生拉硬套,谁叫他们有名呢?其实这些已经算是一种幸福,毕竟也是一段传说一段佳话,可有的名人则不知道得罪了谁,屎盔子回回给他们往头上扣,摘都摘不掉。哪怕你是得道高僧,世人偏偏想叫你破戒,你也只好在后世传说中杀人放火喝酒吃肉娶媳妇;哪怕你是为国为民的英雄,大家看你不爽照样一个谣言搞成汉奸,真正的汉奸反而多的是洗地的人;哪怕你是道门的中流砥柱,我就说你念的是‘金刚经’,就说你以前是和尚,你奈我何?更可笑的人,有身为太监的人也可以给安排个艳遇,意乱情迷之下玷污个把美女什么的吸引点仇恨也是见怪不怪。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如何关心的人少起哄的人多。 对于这些,梁榭以前没有感觉,后来渐渐有所体会,当初景熙煌之死,云老派‘风云堂’的人生生将这件事嫁祸到‘不死邪尊’头上,搞的人人深信不疑,自己和不留、谭兴德他们合谋不也是想借悠悠众口坐实武经国加害‘誉王’之事么?只不过后来失败了,否则武经国瓜田李下不管做没做都难逃嫌疑。就连前任皇帝,外界传闻皇帝贪玩,整天不务正业,可事实如何谁又知道呢? (本章完) 第162章 纳妾 嘉娴的疾病既然有了医治的办法,梁榭也就心安了,出了邵鸣谦的房间,梁榭想着柳十一自从来了山上自己也未曾和她说过话,于是便想去找她为这次的事说声多谢,也为前日王五和嘉娴两人的唐突道个歉,顺便问问之前求援的事,免得她哪天突然走了,心中留下芥蒂。他正打算向柳十一的房间走去忽然想起小舅子任骁还跟在自己身边,此刻时间尚早,若是自己找过去柳十一还未起床那当着小舅子的面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想到这,梁榭赶紧打消了念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了屋,梁榭将情况跟嘉娴一说,嘉娴昨日便听郎中简略的说了一遍,此时又听梁榭说的较为详细,料想自己的病的确已无大碍,想着再过一年半载痊愈之后便可以要孩子与梁榭二人更是欢喜无限。任骁听得二人谈话颇为不屑地讥笑了姐姐姐夫几句,在他看来他姐姐的病就像是头疼脑热闹肚子一般简单,吃几副药就好了,此前没好全是姐夫够笨,叫庸医骗了,他却不知一个好郎中有多么难得。梁榭心情甚好,任由他讥讽也不与他计较,反是任嘉娴脸色一沉,任骁吐了吐舌头忙住了嘴。 “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就知道鬼混,二十来岁的人半点见识也没有,爹爹的脸都叫你丢光了,我看过几年你考不上进士怎么办?”任嘉娴教训道。 任骁道:“你们女人说的轻巧,天下那么多人,一次科举才选的几个进士,你以为读两本书就考上了?” 任嘉娴道:“爹爹能考上你凭什么不能?再说考不上进士考个举人总不算难吧,就算连举人也考不上,多读两本书也还能 当个先生或者大夫,像你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除了当店小二还能做什么?” 任骁不悦道:“什么叫‘文不成武不就’?上次那些老江湖还不是栽在我的手里?要不是我整天装傻充愣游手好闲,他们能放心喝粥?你倒是比我读书多,姐夫武功也比我好,有本事倒把你救出去啊。” 梁榭心中一凛,问道:“你在粥里下了迷药?” 任骁道:“是啊,我又不会武功,不下迷药还能有什么办法?那几个人整天把我当废物看待,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是怎么回事,真要有那么多人保护你和我姐,你们还至于住那么破的房子么?我要不将计就计装的像一点他们怎么会放心?” 梁榭一阵毛骨悚然,自己一直看不起这小舅子,想不到这家伙竟然这么阴险,半点马脚也没露,换做自己是秦昭他们恐怕也要着了他的道。 “你哪来的迷药?” “听姐姐说你经常去豆腐坊吃豆腐,我便也去了,然后托你那个朋友王五买的。” “你小子还真行。”梁榭点了点头笑道,不用问墙上那笑脸就是这小子画的。 “那是,自古以来什么也不会的才能当大人物,那些武功高的,文笔好的,有几个有出息的?”任骁颇为得意。 任嘉娴道:“圣贤书不读,你这又是听谁胡说八道的?张良、诸葛亮、还有青田先生刘伯温,辅佐明主开创朝代这些人有哪个不是文韬武略一身的本事深受后世敬仰?” 任骁不服道:“有什么用?还不是在给别人干活?刘邦、刘备、朱元璋比他们出身差多了,本事也差多了,混的可比他们好。武督大字不识几个,也不会武功,那些进士、探花、榜眼、状元哪个不是见了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话刚出口,任嘉娴脸色变的难看了些,任骁见姐姐真的动怒,倒有些犯怵,忙道:“姐,别生气,我知道真辩起来我说不过你,从明天起我听你的好好读书这总行了吧?” 任嘉娴道:“知道就好,上次要不是你姐夫对他们还有用,我们早被杀了,哪轮得到你下药?” 任骁道:“是是是,姐夫,我姐处处向着你,你可不能对不起她。” “当然不会。” 任骁道:“这回等我姐的病好了就能要孩子了,你也不用想着纳妾了吧。” 梁榭皱眉道:“你不用拿话将我,你姐的病没好的时候我也没想过纳妾,前日王五胡说八道,你姐也跟着瞎起哄,你真以为姐夫是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人么?”任嘉娴听他这么说,顿时脸上泛起了笑意,梁榭见她们姐弟两得表情心中忽地升起疑问,莫非这两人故意说来试探自己的?再想到任骁这家伙从小到大吊儿郎当惯了怎么能有那等心机骗过秦昭这些老江湖,若说是嘉娴的主意倒还可信几分。 任骁大喜道:“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姐夫,那你可一定要帮我?” “你什么意思?”任嘉娴秀眉微蹙道。 任骁道:“姐夫,既然你不打算纳妾,不如把柳姑娘让给我好了。” 任骁上一句话出口梁榭就知道不妙,果然还是上了这小子的套。对于柳十一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虽说嫁给任骁也算个不错的归宿,但以她的性子是不大可能喜欢自己这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小舅子的,当即一笑,正要拒绝,任嘉娴脸色一沉,已先声喝道:“不行!” 任骁道:“姐夫又不娶她,怎么不行?” 任嘉娴道:“她以前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娶了她叫爹爹的脸面往哪搁?” 梁榭到口的劝说生生咽回了腹中,不知怎地他觉得嘉娴这句话格外刺耳,只听任骁继续说道:“谁说要娶她当正房了?收个妾室有什么可丢脸面的?” 任嘉娴道:“没娶妻先收了偏房,哪家好姑娘愿意说给你?” 任骁道:“姐,人家柳姑娘可是帮过咱们的,你这样说不妥吧?” 任嘉娴微一犹豫,道:“那好吧,随便你。” 任骁大喜,向梁榭道:“姐夫?” 梁榭勉强一笑道:“还是算了吧,也不知道柳姑娘愿不愿意,贸然提起不免唐突。” 任骁道:“她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好好对她也算报答她的相助之情,总比她随便找个人嫁强得多。” 收人当妾室来报答相助之情,梁榭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心中恼怒却也不想因此纠缠下去,当即笑了笑道:“‘扬刀盟’有不少青年才俊都打着光棍,柳姑娘只怕挑都挑不过来,怎会随便找人出嫁?”他说罢不待任骁反驳,接着又道:“你们姐弟两呆着吧,我去看看王掌柜和周掌柜起来没。”说着便要离开。 任嘉娴忽然道:“你是不是对柳姑娘有意思?” 梁榭道:“没有。” 推门出屋,梁榭直奔王五的房间去了,敲了两下门里边毫无动静,大概是一路上疲累王五尚未起床,梁榭也不好意思生生把人叫起来,只好离开。 今日大早梁榭本来心情甚好,结果几句话搞的有些气闷,也不想回屋,便独自在山上溜达,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武场附近。武场上两条人影各持一柄长刀正自搏杀,只见一者进退得宜,步步为营,刀招熟悉而普通,进退趋避之间对时间和距离的掌握恰到好处,他使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招式,乍一看去只是三流水平的刀法毫无稀奇,然而设身处地感受一下就会发现你根本没有办法击败他,他的每一招都会给人一种无从应对的感觉,就像是与象棋高手对局,虽然看起来他的路子很普通比你强不了多少,可十步一过你突然发现你最好的棋除了磨棋就是换棋,否则只能丢子和面临被将军的威胁,可换着换着你会突然发现他比你多了一个卒,就是这个卒,他以微弱的优势胜了你,你若不服再找个比你强十倍的高手来对局,结果依然是惜败之局,而这个人的棋艺到底是什么水平则无人知道,这人的刀法正是这种境界,你无法说他的刀法有多好,但再好的刀法也不见得能打败他,这个人就是邵鸣谦。 武场上雄浑的真气弥漫,无形的压力让离得老远的梁榭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一场对战竟不弱于师兄那日和他(她)交手的那一战。梁榭见师兄如此出手自知对手极强,至少远在师父之上。邵鸣谦的对手一身黑衣侧背对着梁榭,梁榭只能看到他一小片的侧脸,也不知是敌是友,但见他刀式沉稳、气势内敛、刀招几乎没有变化,也极少妄动抢攻,然而每一次进攻都迫得大师兄后退一步,显然目前看来这人并非处于下风。如果说邵鸣谦的刀法是普通,简单的话,这人的刀法简直可以称为简陋、呆板、没有变化。 梁榭暗暗心惊,大师兄的武功到底如何他看不出来,但他知道红衣人是什么实力,以红衣人那般变态的实力依然无法单手胜过大师兄,他可记得,当时京城逃走时己方占着地利群起而攻还差点栽在红衣人的手里,最后还是靠‘惊掷春雷’退的敌,虽然当时己方最强的不留大师消耗过度,然而由宗老、宜丰、郁栖柏这些高手联手之下仍是挡不住他(她)单手来看,他(她)的实力可见一斑,他(她)如此厉害大师兄的实力自然也不在话下。同样,他也无法看出这个黑衣人的实力到底如何,然而这个黑衣人却能跟大师兄战个旗鼓相当,实在不简单。 又看了一会,两人依旧有攻有守,未分胜败,梁榭慢慢感受黑衣人的出招,渐渐发现他的刀法并非没有变化,而是在毫无变化中突然生出些微的变化,这个变化很微小,小到不易被人察觉,就像是两桶同样多少的水,忽然有人往其中一只桶里又加了一滴水,没有人能感觉到这一滴水的存在,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因为这两桶水都已满的不能再满,甚至水面已远远高出了桶面,只要任何一只桶里再滴入一滴水,那么就会破坏原本水面的张力,从而会有水溢出来,而溢出来的水绝对不止一滴两滴,甚至不止是十滴百滴。黑衣人刀招之中的这种微小变化就是用来打破平衡的一种变化,以最小的力量推动整个局势的倒向,难怪师兄也要让他三分,因为一旦接不好就将是瞬间的溃败。梁榭暗自点头佩服,能把刀法练到这种地步的,他所见过的也就眼下这两人了,大师伯刀法虽强他却没有见过,也不知比起他们孰优孰劣。 (本章完) 第163章 真相(上) 王五和周振涛心系着自己的买卖,吃过早饭后与梁榭告辞,便要离去,梁榭送两人下山,周振涛的买卖主要是将烧制的陶器由‘秦都’卖往各地,这次自是要回‘秦都’去,当即领着那五个赶车的汉子转向西北,王五回京城却要向东北走,两人无法结伴只能便分道扬镳。 临别之际,三人颇有一丝不舍,王五道:“兄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回去吧,以后若是来京城不要忘了我这个做哥哥的。” 周振涛也道:“梁兄弟若来‘秦都’也莫忘了姓周的。” 梁榭向两人一抱拳道:“这个自然。大恩不言谢,二位兄长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做兄弟的但能做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掌柜双手拇指互扣,如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鱼,抱拳道:“一定一定。” 王五左手虎口握住右手拇指,右手虎口握住左手拇指,抱拳一笑道:“有兄弟这句话就够了,至于事情嘛,‘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最好不要有赴汤蹈火的那一天。”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梁榭算是第二次听到了,他笑着抱了抱拳道:“保重!” 周王二人同时抱着拳道:“告辞!” 两人抱拳的手法有些特别,竟极为相似,梁榭忽地想起一事,霎时一股冷汗自后背冒了出来,他笑了笑强作镇定道:“差点忘了正事,任骁那小子把药方撕破了一块,王兄还需随我上山一趟帮忙看一看方子上缺了什么药。” 王五一怔,随即向周振涛笑道:“老周,你先去吧,我跟梁兄弟上山看看。” “好吧,后会有期。”周振涛说罢赶着马车去了。 两人望着周振涛的五辆马车越走越远,直到完全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我......知道了。”梁榭忽道。 “知道什么?”王五下意识问道。 “都知道了。”梁榭强作平静,语气平稳中有一丝扭曲。 王五深吸一口气,脸色逐渐严肃,过了片刻方才长长一叹,道:“你还是看出来了。” 梁榭点了点头,王五问道:“从哪看出来的?” 梁榭道:“你和周掌柜的抱拳虎口呈阴阳鱼之状与常人不同,这种手法我在一个人身上也曾见过。” “谁?” “云老!”梁榭缓缓道。“这种抱拳好像是道教拜神时的抱拳手法,你们早就用习惯了吧?” 王五并不否认,点了点头。 梁榭苦笑道:“那日在‘沁龙楼’时周掌柜已露了破绽,我到今日才发现,是不是笨了些?”梁榭不待王五说话,又接着道:“可我怎么能想到我在京城最好的朋友竟会出卖我,或许当初与我相交也是云老的意思吧?” 王五点了点头道:“嗯,是云老的意思。” “我刺杀武经国失败也是你告诉云老的?所以后来他才会假装对我有所戒备,最终将计就计骗过了我们和武经国。” “嗯,凡是你的事,我都跟云老说了。” “正因为你是云老的人,所以能联系到柳十一,结合之前发生的事其实云老早就派人监视了我的一举一动,知晓了我们和武经国两方的所有计划,是么?” “是。” “可惜当初周掌柜露出的破绽我没有留意,否则我们也不用死那么多人,武经国也早倒台了。” “其实那算不得破绽,而且你们太小看武经国了。” 梁榭一皱眉,王五继续道:“你忘了我和周掌柜原本是‘钧天九鼎’的人。‘钧天九鼎’的创始人是道门难得一见的奇才,第二任鼎主‘鹏翼钧天’与当年天城的‘一羽承天’、道境的‘鹤翎道天’原本师出同门,合称‘并世三天’,都与道门有些渊源。所以‘钧天九鼎’信道者甚多,道友之间行个道礼再正常不过了。而武经国早就在你们中间安插了眼线,你们当时不知道便注定不可能成功。” “既然如此那你方才为何承认?” “我帮你救了家人便知道瞒不住了,何况事到如今也没那个必要瞒着你了。”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云老再精明也已死了,他想挟天子令诸侯的计划永远没有成功的那一天了。” “云老并没有挟天子令诸侯的打算,他只想培养一个好皇帝全力辅佐治理天下,云老认为现在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时候,如果朝廷上下再不团结觉醒天下恐怕要出大事,到时候不是千万人能死得住的。” 梁榭一凛,问道:“此话当真?” “人都死了,我有必要骗你么?” 梁榭默然,王五又道:“云老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本想培植势力,再好好教授少爷治国之道。可惜他早在一年前便已筋骨脏器俱毁,形同死人,全身血脉运转全凭一股真气调度,然而他内伤一日重过一日,发作起来全身真气血脉乱行生不如死,根本无力做好这些。这也是云老急于让少爷当皇帝的原因,怎料少爷虽对朝政之弊痛心疾首却怎么也不肯对不起兄长,更以皇兄若死他永不继位要挟云老,云老万般无奈才利用你引武经国谋害少爷,想让少爷感受到威胁,看清局势,更要让少爷知道皇上不可能抑或是无力对付武经国,届时皇上若死少爷就算不甚甘愿也不会极端行事,为大局考虑只好登基了。” “这么说皇上之死是云老下的暗手?” “不是,云老先前有此打算,不过在入宫行刺之时伤痛发作被景大人发现,两人被迫一战,云老也在那一次伤上加伤,乱了真气,才导致后来的提前仙逝,也是在那次之后少爷与云老差点翻脸,云老见少爷执拗,这才不得不暂时放弃刺杀皇帝,重新利用武经国布局。” “重新?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因为之前云老已经布了局,而且一切顺利,可惜被你和李二破坏了。”王五见梁榭不解,继续道:“还记得‘秋风刀’冷霜么?” 梁榭点了点头,恍然道:“是他?” 王五点了点头道:“你想的没错,冷霜的背叛正是云老授意的。冷霜死忠于云老,且做事谨小慎微,颇具智计,这件事由他去做比你更易成功。本来他已投了‘内督府’,以武经国宁错杀不放过的作风对付少爷是迟早的事,哪曾想李二在‘内督府’中有一位生死至交的百户,云老更没想到以李二的谨慎竟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这位朋友。巧的是冷霜投的人偏偏就是这位百户,而这位百户大人当真仗义,不顾前程不念厚禄便将冷霜背叛的事告诉了李二,后来冷霜便死在你二位手中,他宁死也没透露此事半句,可怜他两个弟子毫不知情,欲将此事闹大,却因此白白断送了性命。” 梁榭道:“于是冷霜死后云老找到了我?” 王五道:“冷霜死后云老假扮‘不死邪尊’直接杀入皇宫,便有了与景大人交手之事,由此可见云老对你并没有多少信心,只是少爷表面上对人谦和有礼看不出半点痕迹没想到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那般极端,云老无奈所以才决定这事由你来做。” 梁榭道:“原来如此,我杀了冷霜却把自己坑了。” 王五点头道:“是这样。” “不对。”梁榭突然道。“现在想来,冷霜死之前云老对我已有些反常。” 王五道:“云老从一开始就就是两组不同的布局,万一冷霜失败再用同样的方法断然不可能逃过武经国手下师爷的眼睛,于是便想到了你。只不过云老知道你不会像冷霜一样听话,更不可能让你的夫人涉险,所以很多事无法同你商议,不得已只好假戏真做,云老知道只要武经国威胁到你的夫人,你多半会屈服,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梁榭道:“所以他不断派我杀人叫我越来越反感,越来越想对武经国直接动手,于是他又借着你手带我去了‘沁龙楼’故意见了老鹰他们,目的就是要我更恨武经国,从而对武经国下手。而你早就知道老鹰他们在‘沁龙楼’避难,故意叫周掌柜选了紧挨着他们的客房?” “大致是这样。” 梁榭道:“可你们怎会知道武经国的轿子会经过‘沁龙楼’?” 王五道:“并不知道。你刺杀武经国不过是个巧合罢了,其实那日你就算不刺杀武经国也不妨事,只要你与老鹰他们见过面,喝过酒便足够了。我只需设法将你们是一伙的消息传到武经国布下的眼线耳中他们的人自然会找上你,你的刺杀却让我连这一步也省下了。” 梁榭道:“你们的目的这么简单便达到了,他又何必叫郎中在嘉娴药里做手脚又故意留下较为隐晦的破绽?又何必叫我杀那么多无辜之人?” 王五道:“你回想一下你们初到京城时尊夫人的病是何等险恶,何等反复无常,一年之后又是何等光景?” 第164章 真相(下) 梁榭道:“一年后已好了大半。” 王五道:“是啊,若后来不在药里做手脚她的病早好了,那时候你还肯为云老卖命么?” 梁榭摇了摇头,王五又道:“何况你性子冲动却优柔寡断,加之还算有些良心,武经国想从你嘴里问话恐怕也不那么简单,若非让你对云老恨之入骨即便他们有尊夫人为质也怕你万一不肯出卖云老和少爷,岂不是前功尽弃?云老之所以在药里动手脚也是想多些成功的机会,而且你那半年来所杀的人可以说个个死有余辜,云老为了让你对他不满故意闪烁其词遮遮掩掩,给你一种不断错杀无辜的假象,时间久了你必然对云老越来越怨恨,而叫你当着妻儿的面杀掉那个男子便使得你对云老彻底失望、彻底怨恨在心、此时你多半会对云老之前所说产生怀疑,再之后云老任何的话你都不会听进去,到这个时候条件基本差不多了,若是冷霜失败,一旦有了机会便轮到你出场了。结果冷霜被你们所杀,而此时老鹰他们刺杀武经国失败,正在‘沁龙楼’避难,机会难得便带你趟了这趟水。” 梁榭道:“内人的药被动了手脚虽然他留了破绽,然而那般隐晦极难发现,他不怕因此失败么?” 王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太过明显早被你发现了便会打乱计划。所以云老才选择自己动手,万般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利用你来做事。不过云老布局非你我能料,他行刺之时便假扮‘不死邪尊’而去,事后正好借景大人之死将行刺嫁祸给‘不死邪尊’,后来又叫你们去刺杀不留大师,以你们的武功当然不可能成功,但不留大师一生最为敬佩狂刀,必会对你手下留情。不留大师遇刺,自然想知道刺客的来历,于是便由宗老跟踪你们,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梁榭道:“这么说不留大师的布局也在云老的算计之中?” 王五道:“他们的目标是武经国,对付这种权倾朝野的权奸一般的弹劾根本无用,除非坐实造反等大罪否则根本扳不倒他,所以除了暗杀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然而武经国的行动真真假假,身边又常有大内‘龙禁卫’护送,府上更有司寇元焽等高手坐镇,就算以不留大师这种高手出手胜算也不会超过一成,而一旦失败他们的行踪将会彻底暴露,到时候武经国便可将他们连根拔起,这个险他们冒不起。所以他们最好的办法,最歹毒的办法便是利用你来促使武经国对付少爷,而他们只要拿住这件事的凭证就行,此计若是成功皇帝纵然不念兄弟情谊也会感到皇位和性命受到威胁,到时候必然会设法除掉武经国,只要皇上有意与他们合作的大臣便可趁机煽动朝中百官,大家本为利益投靠的武经国,自然也可以为了利益迎合上意出卖武经国,到时候他们在朝中的人就可以凭借此功掌握大权,届时,行善为恶尽在手掌之中。而对于你来说,武经国、云老和不留三方你必然心甘情愿选择与不留合作,郁栖柏也正好借捉拿你的功劳向武经国投诚,有了郁侠捕出马尊夫人药里边的手脚极大可能会被发现,有了这一恨,云老料定你必会全力促成武经国对付少爷。大方向已定你们越是谨慎,越是聪明就越要中计。” 梁榭道:“说到底云老也是想少爷治理好天下,似武经国这种祸国殃民的阉贼他怎么不去对付?” 王五道:“你以为死一个武经国就万事大吉了?武经国死了还有任思勰,任思勰死了还有高括,高括死了还有张括李括赵括不过是换个人当家而已,这股势力仍在。‘无根党’只要一日不被连根拔起,就会永远死而不僵,再说一句不中听的,全力治理天下尚愁治理不好,皇帝一旦对天下没了兴趣任由手下人作为不加限制就会有无数个武经国无数个‘无根党’生出来,你能杀得完么?再说的直白点,这些人就像是茅厕里的蛆虫,到了夏天就会生出来,只要环境不变永远不止,要想解决也简单,等到冬天或者隔绝苍蝇就好了。” 梁榭道:“所以云老一直就是要少爷取皇帝而代之?” 王五道:“是。只有将权力抓在手中才能为天下真正做点事,没权利的人,品行再好也只能惠及一人,要想惠及万人亿人,没有权利是不行的,而权利是要靠手段和血来争取的。古往今来,没有一次取天下是不枉死人的,而你忍不了这个,所以不可予谋。” 梁榭道:“他就不怕武经国杀尽朝中的‘古榆党’少爷当了皇帝无人可用?” 王五道:“朝中早就无人可用了,两党相争死伤惨重,‘古榆党’中有些节气有些能力的几乎被武经国借故全部除掉了,剩下的这些人比之前辈差了不是一丁半点。党争也从以前政见不合互有意见逐步转变为仇视,进而仇敌,进而不共戴天,以前无论争的再怎么厉害,大臣们总还会为朝局想上一想,到如今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拍马屁的功夫强过治国的功夫?一些有气节的大臣在他们心中恐怕除了想着如何扳倒武经国,便是做好自己名下的买卖了,而绝大多数的大臣,贪污受贿,从商敛财,溜须拍马几乎成了他们人生的全部,至于朝局如何恐怕鲜有人关心。此弊非止一日,云老既然想扶少爷当皇帝人才空缺之事不会想不到,只是到底他如何打算我就不清楚了。” 梁榭道:“云老身为道士,好狠的手段。” 王五道。“天有天道,日月更替,星移斗转,都有其规律,人有人道,生老病死,趋利避害,万古不易,斗争又有斗争之道,与善者说,仁义之道或可,然身边尽是奸恶之辈如何行得通?伪善即是纵恶,云老常说不为小恶难以成大善,不使些手段想一板一眼做成事那只存在于传说当中,朝局本是善恶并存之处,焉能指望人性无暇?” 梁榭道:“可惜他还是败了。” 王五道:“是啊!还是败了,败给了天数,败给了人性。云老本来胜券在握,谁能想到李二又折返了回来,为了保你们一命云老引发了旧患,搭上了自己的命。” 梁榭皱了皱眉,关于这件事他想不通。 “他若弃我们不顾料想武经国的人不能把他怎样。” “说到底他还是心软了,云老不忍心看你们死结果却付出更大的代价,这与他当年的错误如出一辙,当年他若肯趁人之危哪有后来的亏吃?”王五道。 “李二忠心于他,他护着李二也就算了,为何我背叛他他要护着我?” “或许他觉得对不住你吧。”王五脸色陡然一寒,双目盯着梁榭道:“你记住,不是李二忠心于云老,是除了你,所有人都忠心于云老,忠心于少爷,再准确点说,所有人都和云老一个目标,为了这个目标所有人都愿意拼命。” “所有人?”梁榭心头一凛。 “是!所有人,或许也包括柳姑娘。云老待人以真,除了对你,大家有共同的想法,共同的目标,三堂之中也只有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儿女情长。” “所以你对内人不满?” “是!若非云老吩咐过要救人,没人愿意管你家的破事,而且你知道柳姑娘为了帮你通风报信内心是怎样的煎熬?虽然这一切早在云老意料之中,云老也早已留书宽慰,她表面装作没事发生,可这一路上她从未主动和人说过一句话,常常神不守舍,如泥塑一般一坐几个时辰动也不动。” 梁榭内心一揪,他对柳十一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想不到却成了仇人。” “我到一直当你是朋友,只不过我更加恨你,恨你没能骗过李二害死云老,害死大家,恨你没有狂气,没有傲气,就连喝酒都不敢放开来喝,更恨你在个女人面前连句痛快话都不敢说,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替你的女人过一辈子。像你这种人,想说的话不敢说,想做的事又不敢做,再活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是白活!若在‘钧天九鼎’你这种人第一个被逐出帮派。” 梁榭静静的听着,他没有打断王五,他知道王五心里憋屈,需要发泄,其实王五说的有道理,他自己何尝没有这么觉得?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那股狂热的想做事的劲头了,甚至他都不记得他曾年轻过,他常常觉得活着如点卯一般例行公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聊而乏味。 “你还想问什么,一并问了吧。” “能知道这么多,想必你在云老身边地位不低,你究竟是谁?” “我以前是‘钧天九鼎’的王五,现在算是‘风云堂’外堂的人。” “周掌柜也是?” “他不是。” “在京城八派的人与云老动手时走掉的那个人是谁?” “是木荒城的弟子,你若是失败,他便是接你手的人,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他留着也没有了意义,他的姓名已随着‘抱扑擒鹤派’的消亡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现在你我还算是朋友么?” 王五苦笑一声道:“皇上年纪轻轻便染病而死,少爷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皇位,这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之前我们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没能做到的事,哪曾想竟会来的这么容易?早知如此我们也用不着这般大费周章了。或许你我永无见面的一天,或许下次见面你我还是同一阵营,又或许成了对立死敌,既然一切都说不准,那便顺其……自然吧。” 秋风萧瑟,落叶飘飞,王五矮胖的背影越来越小,终于模糊不见。梁榭望着远去的王五心中不知是喜是忧,这件事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虽有些生气但却不再像以往那样怨恨恼怒,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与落寞。他不知该怎样评价云老,好人?似乎不像。坏人?也说不过去。阴谋者?可不管他认不认可云老的手段云老都不是为了自己。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对云老究竟是该怨恨还是感激,嘉娴的病是云老找的郎中看好的,又是他叫郎中在药里做了手脚,云老利用了自己置自己和嘉娴于险地,最终却又护了自己周全,连嘉娴的病也借王五之手给了药方。云老此前的种种作为要他感激,他感激不起来,可叫他怨恨现在似乎也没有了恨意,或许在云老护着他们丧命的那一刻起,他便原谅了这个出世的道者,入世的阴谋家。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知道,他有魄力,敢想敢做,不怕背负恶名,也不计较个人利益,他做了自己认为值得的事。他狠得下心,却并非无情,他能算计局势算计人性却又不仅仅是为了胜利。 或许以后再无瓜葛才是最好的结果吧。梁榭如是想。 (本章完) 第165章 双擘之会 ‘六龙帮’。 龙神神态闲适,与欧阳黎(字中露)和墨幽帆饮茶,他喜欢饮茶,更喜欢在饮茶时亲自动手煮水烹茶。这是他的爱好,更是享受。 门口一暗,一人走了进来,径自坐在了龙神对面,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这人身着灰布长袍,袍子破旧,好几处磨损的透明了起来但却洗的甚为干净。 ‘六龙帮’是京城帮派之首,天下四大帮派之一,龙神更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从来没有人能够躲过‘六龙帮’的卡哨,更没有人能够不经通报进入龙神的房间,就算真有,也绝对不敢,那等如找死。‘六龙帮’成立二十多年来只有这人是个例外。 龙神一言不发,自斟了一杯茶,金黄透亮的茶汤倒入绚丽多彩变化万千红中溢彩的钧窑杯中煞是漂亮,‘龙神’转着茶杯,缓缓喝下,极为享受。欧阳黎和墨幽帆不约而同看了看龙神,见龙神神态颇为闲适淡然,两人均未说话。 初次见面,犹如旧识,没有矫揉造作的客套,倒似自家一般。这人又自斟了一杯,缓缓饮下,问道:“何茶?” 龙神亦自斟了一杯道:“南疆普洱!” 这人道:“先苦后甘,回味无穷,的确好茶。” 龙神道:“香远难识,贵客谬赞,此茶幸甚。” 这人又道:“此株可是青田先生手植?” 龙神又自斟了一杯道:“惟道友识得,然年深日久或不可考,道家守本喝茶便只是喝茶道友何必囿于来历?” 这人道:“源远方可流长。” ‘龙神’缓缓喝了半杯,话锋一转,道:“文成公全才,茶香十分。” 这人一愕,微笑道:“黄帝尚需玄女相助,茶本草木其理亦然,须四分好水,三分好器,方有茶香十分。”两人的对话竟有些宾主易位的味道。 这人又自斟了一杯接着道:“茶凉了。可要热一热?”当即默运内力,登时茶壶内的水再度沸腾了起来。 龙神道:“凉饮亦是一番风味,待杯中茶尽,再热不迟。”说罢,龙神将杯中残茶又饮了一半,只剩下些许底子,却不再添热茶。 “嗯?”故意拖长的声调,是沉思或是疑问。这人略一思忖,起身道:“我有信函一封,请帮主得暇时过目。”说罢将信笺递了过去。龙神起身接过,这人转身离去。 “文韬武功,志若飞虹。影怜身,來去无踪。一腔热血,恰值寒冬。笑阶下雪,瓦上冰,错相拥。指点河山,未言辞穷。待回首,犹是青松。蟒袍玉带,尽掩天聪。看江中鲤,地中蛇,竞称龙。”道士吟唱之声渐去渐远,终于不再相闻。 “道友,你这一生宁可背负骂名,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又是何苦?”龙神缓缓转身,迈步走出房门。光亮耀眼的天空,隐隐透出一丝阴霾,让人炙热而又有些许寒意。 “中露,幽帆,他的话你们听懂了么?” “略懂一二。”墨幽帆道,龙神点了点头。 “帮主,这人是谁?武林中有如此实力的人怎会籍籍无名?”欧阳中露问道。 “一个怪人,一个奇人,一个自相矛盾的人。” “自相矛盾的人?” “嗯,自相矛盾的人。一个敬神佛厌神佛,尊老庄厌丹鼎,好清静喜算计,开明而守旧,谦恭而自负,悲悯而狠辣,自私却又无私的人。” “那他这一生岂不是很痛苦?” “是啊,在他看来,或许这天地间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缺憾的,他明白这无可避免,却对这一切无法忍受。他以道为首,以己为尊,自号‘道尊’但对自己又极其不满,故又自号‘平庸’、‘愚废’。” “他是帮主的朋友?” “初次见面,谈不上朋友。” “那帮主怎知他的为人?” “是他告诉我的。以他的本事能韬光养晦一生,不求名利足见超然,他今日到此所谋不小,却又见其野心。然其所求非为自己,乃是长算。” “帮主打算答应他?”墨幽帆问道。 “若在五年之前他的邀请我无法拒绝,现今......,天地间盛衰更替势所必然,再好的东西终也有逝去的一日,任千般手段逆得了一时的天,逆不了永久,就像是女人,总要经历儿时的幼稚,少时的不更事,才能等到芳华正茂时的美好,接着便是一步步老去,经历美人迟暮,红颜白发的痛苦,古今多少惊世绝艳之才谁能相逆?更何况人心不醒终是徒然,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大家的天下,我们能占却不能有。” “帮主这话的意思是打算袖手旁观?”墨幽帆问道。 “他既有心如此,我敬他一代高手,助他一二也无不可,至于他心中的谋算虽说对我们有莫大的好处,但如何选择还要看人心走向,至于好处,不可能尽占,该收手时自当收手。其他理由我不是他,自然不会如他一般想法。” “帮主的性子与前几年似乎完全不同了。”欧阳中露道。 “越来越懒了么?” “有这样的味道。” “哈哈!”龙神一笑,饮了一口茶道。“随便吧,越来越发现天下无敌也是件极度无聊的事,争来抢去的为了别人别人也未必领情,还不如闲散度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乌云低垂,若重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京城里风起云涌,局势之变更较乌云沉重,‘龙神’着一身黑色宽袍正自独饮。 “帮主,有一女子求见。”手下报道。 “请。” 少顷,一名相貌极为柔美的女子在‘六龙帮’的帮众带领之下走了过来。 “见过‘龙神’。”女子向‘龙神’作揖道。 “找我什么事?直说吧。”龙神瞥了一眼此女尚未完全止血的手臂以及衣衫之中隐隐透出来的血迹道。 “小女子斗胆,想请‘龙神’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帮一帮我们。” “姑娘可是姓柳?” “是。” “此时此刻女子求见,难道他出了意外?”‘龙神’暗忖道。 “带她下去疗伤。”‘龙神’吩咐一声。 “是。” 女子一愕,‘龙神’缓缓起身,黑袍一甩人已腾空而起,落足处已在数十丈开外的屋顶上,但见他身上已换了一件殷红如血的长袍,金丝滚边,锦绣在身,那红袍上绣着日、月、星辰、群山、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此外红袍自下而上有一条金丝织绣的五爪金龙腾升而起,几欲飞天。 天光下照,五谷丰登,背恶向善,忠孝并存,智勇决断,幻化无穷,高山仰止,薪火传承。 女子骇然,‘龙神’所着正是一件十二章衮冕的龙袍。她尚未来得及说话,‘龙神’已踪影全无。接着一股如天神降世一般的压迫感自京城上空缓缓落下,洒在京城每一个角落,远处的山,远处的皇宫,以及整个京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仿佛瞬间连在了一起,这些连在一起的物什散发出来的气息仿佛在尽力托举着一件庞然大物一般,这庞然大物其重无比,死死的压着整个京城,那一瞬间,京城已在他掌中,已在他足下。 人影一闪欧阳檗追随‘龙神’而去。 片刻后,‘金衣卫’、‘内督府’、‘火器营’的人将‘六龙帮’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 ?两人见面这一段,有兴趣可以猜猜其中的意思玩一玩,暂时不解释了,以后有人问起再贴解释吧。 ? ???? (本章完) 第166章 卑微的帝王 九月,乙丑,‘缚右岛’总兵赵文槐奏不平五事,请代之,不许,语颇激,上优容之;丙寅,奉圣夫人月氏出归私第;丁卯,太监王休应武臣命佯作辞任,上不允;戊辰,‘缚右岛’总兵赵文槐诉乏饷;辛未,‘户部’尚书巡‘八津渡’奏,预计关门内外粮料。计关内兵六万,各月米五斗,岁支共三十六万七千六百石,班军两防该米七万二千石,骡马二万四千匹。四至十月月九斗,十一月至三月月一石二斗。岁共二十九万五千二百石,预备料豆二万石。计关外兵八万,岁支米四十八万,班军两万岁支四万五千石,加预备粮米三万五千石,骡马三万五千匹,岁支豆四十三万五百石,加预备料豆三万石,通计米豆一百七十八万三百石.....,各使人购买料理,部属从之,上甚忧,勉应之,是时内外帑库几空。 钱钱钱,天天要钱,时时要钱,刻刻要钱,朝廷哪来那么多钱?本朝税赋本不算重,经过二百来年减免更是少了许多,然而商农百计避税,九州各府层层伪报,或中饱私囊或为其隐,如今各地灾荒频现,收成锐减,内外战事频发经年累月朝廷入不敷出,然巨蠹不去,朝臣上下其手借国难而肥者不知凡几......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朝局恐怕无可收拾。”皇帝心中忧愁,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他身边除了许念恩之外可以说无一人可用,太监王休在他面前从未说过武经国一句好话,原来却也是武经国的人,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相信王休,其实除了许念恩他没有真正相信任何人。无论当面还是背后只要提到武经国他绝不敢随意乱说,除了武经国辞任之事外他绝不敢说武经国一句不好的话,然而对武经国辞任的愤怒正是他借他人之口故意传给武经国听的,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是可以愤怒的,而且越愤怒越好。他谨小慎微,连做梦也多留了个心眼,事实证明这个心眼留对了,时至今日只要他不主动对付武经国应该还算安全,然而他要的不是苟且,而是——天下! “爷,该吃饭了。” “嗯。”皇帝应了一声却无动作。 “爷还在为粮饷的事发愁?” “是啊,关内外的粮饷尚可勉强应付,‘缚右岛’的却还没着落呢。” “爷......”许念恩欲言又止。 “只有你我两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听说赵总兵在岛上瞒着朝廷私自做买卖挣了不少银子,且虚报战功,又有吃空饷的嫌疑,名声似乎不太好。”许念恩疑惑道。 “这我知道,皇兄在位时朝中就有不少大臣弹劾过他,否则前两天他也不必说那番话给我听。” “爷的意思是他报的粮饷要如数给他?” “朝廷养兵粮饷是要给的,如不如数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念恩鲁钝,爷既知他所行非善何不免了他的职?” 皇帝笑了笑,端起桌上的半杯茶水道:“念恩,这杯茶水早已冷却多时,该如何处理?” 许念恩微微一惊,忙上前换水,皇帝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些事不用你做,你说就是了。” 许念恩躬身退下,道:“自然是要重新换过新鲜的茶水才好。” “是啊,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壶里也要有水啊。”皇帝说着屈指在壶上一弹,‘当啷’一声,响声清脆,果然壶中已没了水。“我们身在皇宫,茶水冷了自然是要换掉的,若身处大漠这半杯冷茶可是救命之物,焉能说换就换?”皇帝说罢一仰脖将半杯冷茶一滴不剩尽数喝掉。 “爷,喝不得,小心闹肚子。” “对身处大漠的人,有杯冷茶喝已甚感快慰了,闹个肚子算得了什么?”皇帝一笑离坐推门而出,守在门口的黑衣少年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皇帝回头笑了笑道:“杨侍卫,你我年纪相仿,想必也对宫里的规矩颇为厌烦,没人的时候不必拘谨。” “谢皇上。” “杨侍卫平日里可有什么喜好?”皇帝边走边问。 “除了练功别无喜好。” “难怪这般年纪便能当上我大内第一高手,果然非是侥幸。” “几位大人有意相让微臣惭愧。” “想必是他们怕丢脸故意卖的人情吧?” “皇上过誉,微臣不敢领受!” “算了,不提这个了。上次说到你用同样的招式击败关常等人,这当中有什么奥秘么?不然他们怎会接二连三吃同样的亏?”皇帝问道。 “算不上奥秘,掷骰子只猜大小依旧输的人多赢的人少(炒股非涨即跌仍然败多胜少),动手过招也是一样,一进一退足以成高手。哪怕只是同样的一招,时机不同,速度不同,力道不同或在招式中稍加变化都能克敌制胜,而且越是熟悉的招式越容易上当。” “哦?这倒有趣,我们演练演练。”皇帝停步。“杨侍卫,你来进攻。” “好。皇上留神。” 皇帝点了点头,黑衣少年右手成爪,一爪抓出,正是最普通的‘黑虎掏心’,皇帝见爪到忙挥手去格,却慢了少许。 “再来!” 黑衣少年收手,一爪再度抓出,皇帝这次集中了全部精神,见他一动立时挥臂格挡,哪知少年的抓在半空中略微顿了一顿,皇帝手臂挥过,挡了个空,却是快了少许。 “再来!” 黑衣少年再度出手,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手法,皇帝又慢了少许,第四次皇帝猜想黑衣少年这一抓要在途中停顿,哪知却又猜错了,仍是格挡的慢了,第五次却又快了...... 一连十余次,皇帝一招未能挡住,当下哈哈一笑道:“厉害,厉害!” 黑衣少年躬身一揖。 许念恩心中蛮不是滋味,他知道皇帝之所以这般几乎等同是在拍马屁的行径实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为的不过是想和一些侍卫拉近关系,希望关键之时能派上用场。 ‘经国府’内。 武经国翘着腿、闭着眼、抿着茶、吃着水果,侍女一者捏肩一者捶腿一者添茶,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这几天他总算放下心来了,皇帝虽然始终没动他送去的美女,但小皇帝貌似有些虔诚认真,最近几乎都在吃素,更不愿与不正经的女人有所纠缠,虽然又将他的媳妇请出了皇宫但武经国此时可以确定那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皇帝并没有后续的动作,也没有同意王休辞任,更在‘龙禁卫’的选拔上完全信任了他,这说明皇帝或许只是贪图享乐没打算整顿朝纲,换句话说或许皇帝真没打算把他怎样。 只要权位不去丢个假凤虚凰的媳妇算得了什么? 武经国心中得意,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丝笑意,朝中局势已定接下来就该腾出手对付‘六龙帮’和‘扬刀盟’了,区区两个江湖帮派还当真骑到我头上不成? “这几天准备的怎么样了?”武经国问道。 “回府督,高太师派人传来了消息,‘中州’四大帮派愿以府督马首是瞻,眼下他们正在集结人手对付‘扬刀盟’,今早的飞鸽传书称‘风火门’、‘兵甲帮’率先动手三日来已捣毁‘扬刀盟’三处分堂,十四处店铺,约计白银七千两之多,另外‘元戎’、‘显威’两帮劫夺‘扬刀盟’三队商队杀二十余人,劫夺货物计四千余两,‘扬刀盟’损失惨重。” “很好,高括总算办利索一件事。‘六龙帮’呢?可有应对之法?” 李师爷道:“有!” “什么办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暗中毁我们买卖我们在明可以查他路引、税款,在暗亦可派人劫夺他们的货物,最简单的莫过于在‘沁龙楼’周边封路修缮明暗水渠(排水和下水道),他们生意想好也不可能。” 武经国大喜道:“好,就这么办。” 元老道:“府督,眼下当各个击破,同时对付‘六龙帮’和‘扬刀盟’容易促成两帮联盟反为不美,不如先与‘六龙帮’和谈,再请邪尊与他(她)一同出面联合四大帮先行击溃‘扬刀盟’再慢慢对付‘六龙帮’不迟。若是邪尊他们一时拿不下‘扬刀盟’再重金请‘百忍精堂’的人协助,自是十拿九稳,现在两线作战只怕影、闇、邪尊同时出面也略显不够。” “嗯~~~~~~”武经国长长‘嗯’了一声,他知元老所言确有道理,但自从对皇帝连番试探之后他对元老的好感和信任也随之烟消云散了,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在前天之后他更是瞧元老扎眼。 李师爷笑道:“元老言之有理,不过以‘六龙帮’的手段怎会看不出我们有各个击破的心思?若是他们与‘扬刀盟’暗通款曲我们却还蒙在鼓里吃亏的可是我们,到时候动不得‘六龙帮’,而‘扬刀盟’在‘六龙帮’的支持之下更难拔除,府督请想若是有‘龙神’这样的人物在我们背后捅刀子,我们如何应付?” 元老道:“若真如此那更不能轻易与两帮结仇,这两帮均是武林大帮,一旦交手非短期之内能分胜负,若是朝中有变三面受敌想要取胜恐怕不是易事。” “依元老的意思不与两帮结仇暂且无妨,可一旦朝中有变‘六龙帮’和‘扬刀盟’势必会落井下石那时两帮养精蓄锐已久我们如何还能对付?现在朝局暂稳,我们正该趁机对两帮下手,更要逼迫他们将事情闹大,待到皇上与朝中大臣感到威胁之时府督便可名正言顺请皇上发兵围剿,若是剿灭了两大帮派自有府督的功劳,若是久战不下府督更能借机私募亲兵,只有兵权在手才是真正的权力。现在面子上看起来任大人是‘兵部’之主,府督想调兵不难,可这些兵都是朝廷的,一旦动起真格的未必会全然听命于府督,若与皇上起了争执这些兵更是变数远不及私募兵马来的可靠。” 武经国点了点头,若是有一支万人的私募精兵皇帝想要动他也要好好掂量一番,对付‘扬刀盟’更不在话下,如今虽有不少帮派听命于他,但帮派毕竟是以挣钱吃饭为主,与军队里人人习武不同帮派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武艺,当真打起来与大规模的精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别的不说光是装备与排兵布阵这两点便与久经沙场的精兵天差地远,一个一个单打独斗或许江湖帮派中的高手还有胜算,十对十、百对百乌合之众便很难取胜了,若是千对千江湖上除了四大帮派和‘明唐五镜’外当世再无帮派能够做到,以万对万则只有‘大隅天城’和‘钧天九鼎’有此实力,便是‘六龙帮’也只能仗着几个绝顶高手撑场面了。还有一点一旦养了万人私募精兵调度起‘内督府’、‘金衣卫’以及任思勰便要容易得多,对任思勰和骆镶的控制不再仅仅是利益与权位,更多几分震慑,到时候天下不是他的胜似他的,而剿匪就是最好的养兵理由,钱由朝廷出,权在自己手中。 李师爷察言观色,见武经国颇有赞许之色,又接着道:“上次皇上对‘扬刀盟’的宽容想必令朝中的大臣已有不满,这次四帮与‘扬刀盟’的争斗高太师只要拉个偏架迫得‘扬刀盟’动手便算万事大吉,哪怕他们一人不伤只要动了手,我们大可杀几个官兵嫁祸到他们头上,到时候就算皇上再想息事宁人恐怕大臣们也是不肯的了。” “嗯。”武经国又点了点头,这几次对皇上的试探一再证明李师爷对局势的把握较元老为准,很多事更能想在他的心坎中,现在他看李师爷远比元老顺眼的多。 眼见武经国对自己的建议不予采纳元老也不再争辩,却是暗自摇头。 “此外,不妨按元老的建议将邪尊请来,双管齐下,即便无用也不至于坏事。” “嗯,立刻传书给邪尊,叫他火速赶往‘中州’带领四大帮务必歼灭‘扬刀盟’。” “是。”李师爷像元老和瑞婆婆得意的扫了一眼应道。 出得厅来,元老叹了一声气快步离开,瑞婆婆紧走几步赶上。 “元老似乎对李师爷的谋划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妥么?” 元老道:“他哪里是为府督谋划胜局,分明是怕我立功。” 瑞婆婆不解道:“元老此话怎讲?” 元老道:“‘六龙帮’和‘扬刀盟’均非府督首敌,就算要对付也不该同时引战,我方人手虽足对方也非易与,难言必胜,当分主次,各个击破。李师爷深知府督心思,私募军兵之提议府督无可拒绝,故而率先提出,以抢首功,再一句双管齐下占尽便宜。若是邪尊一击功成有他双管齐下四字也能分我不少功劳,至少在府督认为李师爷谋算周全,若是久战不下正好牵动朝廷兵马,便于府督私募军兵更显他高瞻远瞩,远非我等可比。” 瑞婆婆道:“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元老道:“还不是造不造反的事,我若占得首功在府督面前自然说话的份量也会重一些,日后朝局有变府督便不再对他言听计从,我若无功,府督面前再无人可与他争,他的权力地位自会无与伦比,再换句话说府督越是用得着他他便越安全。何况现在我二人貌合神离,他自然不想见到我好。” 瑞婆婆道:“对付‘龙神’和邵鸣谦非同小可,一个不慎闹到无可收拾的局面府督还不要了他的脑袋?” 元老道:“不会,闹得不可收拾最得益的还是府督,一者募兵有了理由,再者朝廷‘北川’战事未歇关内再起兵祸皇上即便有心对付府督也会顾虑牵扯过多而隐忍不发,待战事平息私募早已成势,皇上更无力对付府督,这样他李师爷丰功伟绩自不必说,便是我也再无后顾之忧。” 瑞婆婆道:“所以元老方才不再与李师爷争辩就是这个意思?” 元老点头道:“嗯,后来仔细想想这未尝不是好事,还有便是邪尊与他(她)联手,再加上中州四大帮派,对付‘扬刀盟’绰绰有余。” 瑞婆婆道:“那元老为何还神色郁郁?” 元老道:“这番谋划虽对我们有好处,然而李师爷还是第一功臣,势头为他所压是难免的了,再者夜长梦多,看起来胜败 都有好处的局面实际上却含有莫大的危机,一旦府督将心思用在‘六龙帮’和‘扬刀盟’身上久了,皇上就有足够的喘息时机,保不齐什么时候会突然一击,这才是真正致命的,到那时我们也必死无疑。比起皇上来,无论‘六龙帮’还是‘扬刀盟’均只是扎眼而已,‘龙神’和邵鸣谦要为帮中兄弟谋划,不可能公然率领手下与府督开战,那样就等同于造反,朝廷必派大军围剿。” 瑞婆婆道:“皇上真会对府督下手,还是说府督倒台我们一定会跟着死无葬身之地?” 元老一笑道:“事情又回到了当初的局面。皇上是不是一定对府督下手我无法保证,但府督倒了皇上也好朝中大臣也好百姓也好决不允许我这名声在外的帮凶逍遥快活,失去了府督权利的庇护,‘钧天九鼎’也不会放我干休,李师爷这只动嘴的谋划者常年躲在暗处反倒未必会有事,至于你欧阳世家在京城也算一方势力,能否侥幸保存不必我多说了吧。或许我的猜想是错的,但我不愿赌,也不敢赌,更没兴趣赌,我能活到这把年纪凭的就是不图侥幸,不想万一。” 瑞婆婆笑道:“元老这么说是打算立马走人了?” 元老摇头道:“以我现在的状况离开府督一旦遇到‘钧天九鼎’的高手恐怕无法从他们的手中脱走。” 瑞婆婆道:“是啊,起码在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待伤养好了再走不迟,只是元老如此身份还要受李师爷的气不免觉得委屈。” 元老道:“我们在府督面前是凭武功吃饭的,李师爷是凭计谋吃饭的,现在我武功大打折扣,自然免不了遭人白眼,此次若是邪尊和他(她)能拿下‘扬刀盟’我虽不是首功,却也有些功劳,多少也能在府督心中扭转一些不利的看法,只要府督心中没有芥蒂他李师爷爱说什么随他去吧。” 瑞婆婆笑道:“待皇上对付府督的时候元老武功盖世就能派上用场,到时候府督自然知道元老非他李师爷可比。” 元老道:“你们太小看皇上了。” “元老这话什么意思?” 元老道:“皇上要是打算公开对付府督早就动手了,怕只怕皇上一面不断安抚嘉奖府督一面一点点削减府督的实力,让府督疑神疑鬼难以下决心造反,待时机成熟时一击致命。到那个时候你我武功再高十倍又有什么用?” 瑞婆婆一愣,怅然若失,走出十多步才勉强一笑,传音道:“还是元老考虑周详,看来必要的时候欧阳世家或许也该解散了,只可惜我那老头子留下这么大的家业......” 元老一笑,道:“无论家业大小任谁都舍不得丢弃,人们总是喜欢听到没问题,不但家产能保住以后还能蒸蒸日上诸如此类的话。人性如此,即使明知道九死一生的事总也有人前仆后继的去做,这对大局是好的,因为失败的人多了总会有成功的一两个,天下也得以进步,但对个人而言是残酷的,那十中取一的成功者会激励着无数的人去送死,可笑的是从来没有人记住那死去的九人,更没有人相信自己将会和他们一样,总盼望着万一,可万一二字再明白没有了。” “元老这话的意思是......?” “我当年若是心存万一之念没有丢弃‘金阁’逃走,恐怕早已死在‘钧天九鼎’的人手中了,再换句话说,当年我徒杀了九鼎鼎主之侄,九鼎派人来要人若非我心存侥幸包庇徒弟也不至于引九鼎来攻,累的‘金阁’倒,门人弟子无一生还。我的事你再清楚不过,府督一旦式微该如何做你自己定夺。” 元老的事她很清楚,当年‘金阁’与‘钧天九鼎’大战数场,未落下风,结果双方人越死越多仇越结越深,终至九鼎下了决杀令,数位鼎主领门下百位高手来攻,元老抵挡不住弃了‘金阁’丢下门人弟子独自逃生,这是元老一生最大的污点,也是‘大隅天城’和‘六龙帮’等不愿接纳他的原因,更是他不得不投靠武经国的原因。瑞婆婆点了点头,她很相信元老,更佩服元老但她并不赞同元老的做法,她有自己的主意,欧阳世家是她相公和儿子的心血,更是孙子的希望,她无论如何不能平白无故放弃。 当日下午,钟楼方圆五里遍布‘工部’的人,以修渠为由设围栏封锁街道,车马不行,民不得出入,内中楼店商家皆逾墙而走,甚为不便。 (本章完) 第167章 各自的算盘 出得厅来,元老叹了一声气快步离开,瑞婆婆紧走几步赶上。 “元老似乎对李师爷的谋划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妥么?” 元老道:“他哪里是为府督谋划胜局,分明是怕我立功。” 瑞婆婆不解道:“元老此话怎讲?” 元老道:“‘六龙帮’和‘扬刀盟’均非府督首敌,就算要对付也不该同时引战,我方人手虽足对方也非易与,难言必胜,当分主次,各个击破。李师爷深知府督心思,私募军兵之提议府督无可拒绝,故而率先提出,以抢首功,再一句双管齐下占尽便宜。若是邪尊一击功成有他双管齐下四字也能分我不少功劳,至少在府督认为李师爷谋算周全,若是久战不下正好牵动朝廷兵马,便于府督私募军兵更显他高瞻远瞩,远非我等可比。” 瑞婆婆道:“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元老道:“还不是造不造反的事,我若占得首功在府督面前自然说话的份量也会重一些,日后朝局有变府督便不再对他言听计从,我若无功,府督面前再无人可与他争,他的权力地位自会无与伦比,再换句话说府督越是用得着他他便越安全。何况现在我二人貌合神离,他自然不想见到我好。” 瑞婆婆道:“对付‘龙神’和邵鸣谦非同小可,一个不慎闹到无可收拾的局面府督还不要了他的脑袋?” 元老道:“不会,闹得不可收拾最得益的还是府督,一者募兵有了理由,再者朝廷‘北川’战事未歇关内再起兵祸皇上即便有心对付府督也会顾虑牵扯过多而隐忍不发,待战事平息私募早已成势,皇上更无力对付府督,这样他李师爷丰功伟绩自不必说,便是我也再无后顾之忧。” 瑞婆婆道:“所以元老方才不再与李师爷争辩就是这个意思?” 元老点头道:“嗯,后来仔细想想这未尝不是好事,还有便是邪尊与他(她)联手,再加上中州四大帮派,对付‘扬刀盟’绰绰有余。” 瑞婆婆道:“那元老为何还神色郁郁?” 元老道:“这番谋划虽对我们有好处,然而李师爷还是第一功臣,势头为他所压是难免的了,再者夜长梦多,看起来胜败都有好处的局面实际上却含有莫大的危机,一旦府督将心思用在‘六龙帮’和‘扬刀盟’身上久了,皇上就有足够的喘息时机,保不齐什么时候会突然一击,这才是真正致命的,到那时我们也必死无疑。比起皇上来,无论‘六龙帮’还是‘扬刀盟’均只是扎眼而已,‘龙神’和邵鸣谦要为帮中兄弟谋划,不可能公然率领手下与府督开战,那样就等同于造反,朝廷必派大军围剿。” 瑞婆婆道:“皇上真会对府督下手,还是说府督倒台我们一定会跟着死无葬身之地?” 元老一笑道:“事情又回到了当初的局面。皇上是不是一定对府督下手我无法保证,但府督倒了皇上也好朝中大臣也好百姓也好决不允许我这名声在外的帮凶逍遥快活,失去了府督权利的庇护,‘钧天九鼎’也不会放我干休,李师爷这只动嘴的谋划者常年躲在暗处反倒未必会有事,至于你欧阳世家在京城也算一方势力,能否侥幸保存不必我多说了吧。或许我的猜想是错的,但我不愿赌,也不敢赌,更没兴趣赌,我能活到这把年纪凭的就是不图侥幸,不想万一。” 瑞婆婆笑道:“元老这么说是打算立马走人了?” 元老摇头道:“以我现在的状况离开府督一旦遇到‘钧天九鼎’的高手恐怕无法从他们的手中脱走。” 瑞婆婆道:“是啊,起码在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待伤养好了再走不迟,只是元老如此身份还要受李师爷的气不免觉得委屈。” 元老道:“我们在府督面前是凭武功吃饭的,李师爷是凭计谋吃饭的,现在我武功大打折扣,自然免不了遭人白眼,此次若是邪尊和他(她)能拿下‘扬刀盟’我虽不是首功,却也有些功劳,多少也能在府督心中扭转一些不利的看法,只要府督心中没有芥蒂他李师爷爱说什么随他去吧。” 瑞婆婆笑道:“待皇上对付府督的时候元老武功盖世就能派上用场,到时候府督自然知道元老非他李师爷可比。” 元老道:“你们太小看皇上了。” “元老这话什么意思?” 元老道:“皇上要是打算公开对付府督早就动手了,怕只怕皇上一面不断安抚嘉奖府督一面一点点削减府督的实力,让府督疑神疑鬼难以下决心造反,待时机成熟时一击致命。到那个时候你我武功再高十倍又有什么用?” 瑞婆婆一愣,怅然若失,走出十多步才勉强一笑,传音道:“还是元老考虑周详,看来必要的时候欧阳世家或许也该解散了,只可惜我那老头子留下这么大的家业......” 元老一笑,道:“无论家业大小任谁都舍不得丢弃,人们总是喜欢听到没问题,不但家产能保住以后还能蒸蒸日上诸如此类的话。人性如此,即使明知道九死一生的事总也有人前仆后继的去做,这对大局是好的,因为失败的人多了总会有成功的一两个,天下也得以进步,但对个人而言是残酷的,那十中取一的成功者会激励着无数的人去送死,可笑的是从来没有人记住那死去的九人,更没有人相信自己将会和他们一样,总盼望着万一,可万一二字再明白没有了。” “元老这话的意思是......?” “我当年若是心存万一之念没有丢弃‘金阁’逃走,恐怕早已死在‘钧天九鼎’的人手中了,再换句话说,当年我徒杀了九鼎鼎主之侄,九鼎派人来要人若非我心存侥幸包庇徒弟也不至于引九鼎来攻,累的‘金阁’倒,门人弟子无一生还。我的事你再清楚不过,府督一旦式微该如何做你自己定夺。” 元老的事她很清楚,当年‘金阁’与‘钧天九鼎’大战数场,未落下风,结果双方人越死越多仇越结越深,终至九鼎下了决杀令,数位鼎主领门下百位高手来攻,元老抵挡不住弃了‘金阁’丢下门人弟子独自逃生,这是元老一生最大的污点,也是‘大隅天城’和‘六龙帮’等不愿接纳他的原因,更是他不得不投靠武经国的原因。瑞婆婆点了点头,她很相信元老,更佩服元老但她并不赞同元老的做法,她有自己的主意,欧阳世家是她相公和儿子的心血,更是孙子的希望,她无论如何不能平白无故放弃。 当日下午,钟楼方圆五里遍布‘工部’的人,以修渠为由设围栏封锁街道,车马不行,民不得出入,内中楼店商家皆逾墙而走,甚为不便。 ‘六龙帮’内。 “张荣,即刻领三百弟兄分三路,沿‘运河’、‘沛水’、‘飞龙河’迎接我们的船队,护送其入京,有劫船者拿其首恶,余者一律击杀。” “是。”一人领命而去。 “白旭成,领二百兄弟出城迎接陆路的商队,若有贼来犯拿首恶,从者不留。” “是。”一人领命而去。 “徐涛,张鹤,领三千弟兄分守帮派各处钱庄、楼店等处,有来犯者一律击杀。” “是。” “方左,最近有从经国府出去又离开京城的人监视其一举一动,具体怎么做你去安排你的手下。” “是。” “每人带三只信鸽,若有消息火速传讯若无消息每日飞鸽禀报,信鸽用完的就近在分堂鸽房补充,消息可先传回分堂再由分堂飞鸽传讯回总部。” “是。”方左应一声也去了。 欧阳中露一番安排转身回屋冲‘龙神’一抱拳道:“帮主可有什么安排?” 龙神摇了摇头,示意欧阳中露坐下,亲手沏了一壶茶给欧阳中露倒上,欧阳中露双手接过一饮而尽。龙神给‘沁龙楼’大掌柜罗本初添上茶,复又给欧阳中露倒上。 “本初,你是‘沁龙楼’的大掌柜,又掌管着本帮所有买卖的进出、盈亏等钱财事项,依你来看武经国此举是何用意?” 罗本初道:“毁我帮经济,以此拖垮我帮。其实我帮在京城的买卖只不过占全帮三成左右的收益,便算全舍了也拖不垮我们。” “可有应对?” “虽说维护街道下水是他们的权力,我们无法干涉,不过可使其尽快修缮完毕也就是了。” “说说你的办法。” “可着人暗查‘工部’的几位大人家产、田舍、银两和其名下的买卖,这对我们来说并不算难。若是家产与其收入不符自可以贪腐之罪相挟,若是不从可公之于天下,再以修缮水渠故意拖延为其中饱私囊见疑,迫于舆论他们或许会尽快修缮,眼下我们要防备他们借机挖断‘沁龙楼’的水管,需日夜派人守护。” 龙神点了点头,又转向欧阳中露,欧阳中露道:“前些时日我们破坏武经国不少买卖,武经国朝局既稳必会以同样的方法回敬,我们需事先因应,他们自知不是帮主的对手,必会请高手来制衡帮主,目前最可能效命的是‘百忍精堂’的‘影’,‘听雨读剑楼’的‘闇’和关外的‘不死邪尊’,三人中只要有任意一人异动我们便相对做出应对,只要不使任意二人与武经国联手,他们尚不足以与帮主相争。” “如何应对?” “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帮主出面逐个击破,帮主若是不愿便只好由‘隐龙堂’的高手和我们联手逐个对付了。” “放心吧,就算我再不愿管事,危及到帮派时我还是会出手,眼下我和‘隐龙堂’能不露面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有绝对的力量为恃事情便好办的多了。” “绝对的力量?中露,你何曾这般会说话了?” 欧阳中露笑了笑,龙神亦是一笑,道:“好了,没别的事了,想喝茶就留下,不想喝茶便自去吧。” 罗本初起身告退,欧阳中露却未离去。 一杯茶入口,苦、涩、随即回甘,欧阳中露笑道:“帮里十年以上的好茶存货不少,帮主每次都要选当年的新茶来喝,难怪老罗不愿留下喝茶。” 龙神笑道:“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我泡茶自然偏向我的喜好,你要是喝不惯可以自己去煮水沏茶。” 欧阳中露笑道:“算了,我没有那些个讲究,解渴就好。” 龙神一笑,又给欧阳中露倒了一杯,欧阳饮尽,门口脚步声响起,一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子快步行至门口,冲龙神喝欧阳中露躬身施礼,道:“帮主,父亲。”正是欧阳檗。 “进来吧。”龙神点了点头,欧阳檗迈步入厅,站在一侧,龙神议事完毕他身为护卫自然要追随在侧。 龙神又给欧阳中露倒了一杯茶,问道:“中露,你我兄弟相交多久了?” 欧阳中露道:“有十几年了吧,具体时间还真不记得。” 龙神笑道:“可有什么不满之处?” 欧阳中露一怔,随即笑道:“不满太多了,以前争斗哪一场不是九死一生?每次受伤我都会想伤好了就再也不干了,可伤好后还不是又屁颠屁颠拼命去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人性自古如此,幸得如此否则这世上困难的事由谁去做?” 欧阳中露笑道:“帮主是在说你自己?” “算是吧,‘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一个‘六气御龙手’折腾了我好几年,待他的事交代清楚我也该选一处安静的地方闭关好好研究研究了。” “以帮主眼下的武功天下除了雷神无人可及,何必自找苦吃?” “你现威名远播,银子足够花,又何必每日劳心伤神自找苦吃?” 欧阳中露一笑,将杯中茶饮尽,龙神再为其添上茶,神色略微凝重,道:“内奸的事查的怎样了?” 欧阳中露摇头道:“这内奸十分奸猾,目前尚拿不准是谁。” “可有什么办法?” “前几次劫商船等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不好确定,不过出卖了我们帮自会得到不少好处,帮中常去酒楼、茶馆、赌场、妓院这些地方的兄弟嫌疑较大,我已暗中派人留意,若是哪一个收入与花销不符的极可能便是出卖本帮之人。” 龙神点了点头道:“不着急,慢慢查,只要没有害死帮里的兄弟不妨网开一面。” “是。”欧阳中露颇感惭愧,若是连个内奸也查不出来,他这个‘山龙堂’堂主也太窝囊了些。 “帮主,少爷又在闭关练什么武功,好些天没见人了,这几天连韩姐也不见人影。”欧阳檗问道。 “悬雷兄生辰将至,为人子的也该回去给生父祝祝寿了,韩护卫随他一同回去了。” “雷神的生辰?” “嗯。” “帮主放少爷回去万一......” “两帮若要彻底化敌为友,总得有一方先拿出诚意才行,这回就当作我们的诚意吧,悬雷兄身负天下第一的名头应还不至于不识好歹,何况现在的他已不是原来的他了。” “帮主说的是。” 龙神一笑,饮尽杯中茶,看了欧阳檗一眼。 欧阳檗笑道:“平时觉得韩姐话多,招人烦,这几天不见反倒有些想她。” ‘龙神’道:“这个简单,改天找个年轻才俊把她嫁出去就好了。” 欧阳檗马上笑道:“帮主说的是。” (本章完) 第168章 偏袒 ‘扬刀盟’总舵,邵鸣谦、陆朝华、衡无算三人围坐一桌。 “死去兄弟的家属都安抚好了没有?”邵鸣谦问道。 “盟主放心,都已安排妥当,损失也都清点完毕,与之前预计并无出入。” “嗯,好。无算,今日中卿他们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衡无算道:“昨日又有五十多名山贼劫夺我们的商队,商队中有三名‘玄衣卫’暗中护送,山贼未能得逞,这一战活捉六名山贼。” “如何处置了?” “送交给了当地衙门,衙门以山贼是‘燹州’流窜而来故解往‘燹州’,我们的人未能参与指认,如所料不错此刻这些山贼应已‘逃脱’。” “这事中卿他们三人怎么说?” 衡无算道:“三位堂主俱已向当地衙门报了案,衙门接下了却都毫无动作,偏袒之意甚为明显。这些山贼都是最近才突然出现的,且人数众多,武功高强,专挑我们的商队、店铺、堂口下手,其身份不言而喻。” 陆朝华道:“猜到他们身份不难,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他们随时可以对我们动手,我们很难防备,加上衙门有意偏袒我们似乎占不了便宜。” 邵鸣谦点了点头道:“嗯,我们无论捉了多少山贼衙门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山贼逃脱也好,解往他处也好便可尽数释放,这是他们早给我们出好的难题。不过有法必有破,此法未必天衣无缝。” 陆朝华道:“帮主是说我们也假扮山贼向四大帮派下手?” 衡无算道:“不可,我们知道是中州四大帮派下的手,但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衙门有意偏袒此刻早已盯死了我们的举动,我帮中弟子都是入籍在册的,无凭无据主动挑起战事更给了衙门出兵围剿的口实。” 陆朝华道:“上次与衙门开了战不也没事么?为何现在对付几个帮派畏首畏尾的?” 邵鸣谦道:“情况不同,上次收留不留大师他们已与衙门对立,只好强词夺理以武示威。后来皇上亲笔题字,相当于做了保人,我们若平白无故再起事端朝中大臣必会逼皇上派兵围剿,这恐怕是武经国最想看到的局面。” 陆朝华道:“武经国操纵着朝中多数大臣,这的确棘手。” 邵鸣谦道:“所以,我们的反击只能在朝廷律法约束之内才成,这无疑又多了几分难度。” 衡无算道:“好在我朝律法还算公正。” 邵鸣谦道:“可惜执行律法的人不够公正,《刑律》所载‘凡强盗已行而不得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但得财者、不分首从、皆斩。’,按照《刑律》单以劫夺商队财物之罪这些山贼便该斩首了。” 衡无算道:“是啊,当年中州四大帮派挑事与我帮争战,衙门出面调解两下里都未追究已算拉了偏架,现今我们情况更加不利,衙门双重标准的运作之下四大帮派的人随时可以向我们动手,我们却只有挨打的份,长久下去帮里的弟兄必生事端。” 邵鸣谦点了点头,陆朝华道:“不仅是生不生事端的问题,这两年生意本就不太好做,这一闹帮里不但没了进项,而且更要承担各种财货损失和帮众抚慰的费用,这钱花不起啊。” 邵鸣谦又点了点头,向两人问道:“二位可有什么好法子?” 衡无算道:“先前与几位执事商议过,暂时有三个法子可以一试。第一、我们虽不能主动对四大帮派的人下手,不过却可以派出商队诱敌来抢,到时候为护财物击杀山匪勿论;......” 邵鸣谦道:“嗯,此法可行,不过需要提防衙门暗手。” 衡无算道:“嗯,商队会暗中邀请有名望的员外乡绅同往,有他们作证,衙门不会为几个江湖人公然搞鬼,那等同拿自己的乌纱帽赌博。” 邵鸣谦道:“如此甚好。” 衡无算接着道:“第二、我们的人不能假扮山贼,不是我们帮的人却不妨事。” 邵鸣谦点头道:“嗯,我们在‘唐州’‘东西尧城’和‘危州’‘大龙城’招揽的朋友也该派上用场了。” 衡无算道:“正是。” 邵鸣谦又问道:“第三个法子是什么?” 衡无算道:“四大帮派敌对势力不少我们或可与其他帮派结盟。” 邵鸣谦点了点头道:“结盟之事可叫宗老、谭老他们去,无算,你派人暗中监视四大帮派的动向,有消息通知中卿他们便于设伏。” “好。”衡无算答应。 邵鸣谦又向陆朝华问道:“朝华,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陆朝华道:“四大帮派卖的东西真中掺假以次充好者较多,其中‘显威帮’缺斤少两,在米中掺沙土,以猪羊肉充牛肉赚取差额都为常用手法,更甚者食用之物以石灰调少量毒粉保鲜;‘元戎帮’绸缎、布匹生意尺寸短缺,丝中掺麻,漂洗之后仍留酸性,穿着在身易腐蚀肌肤;‘风火门’以料器充玉;‘兵甲帮’瓷器生意以私窑充官窑,古董生意更善于做旧。四帮所为,行会拿了好处视而不见,百姓敢怒不敢言。” 邵鸣谦点点头道:“嗯,四帮每隔一两年便将其下门店换一个名字,百姓便会再次上当,这种做法衙门和行会若是不管百姓很难不吃亏。” 陆朝华道:“是啊,百姓吃了亏多数选择忍气吞声而不是告状,究其原因无外乎所买货物不多,请不起讼师或是担心告不赢。” “所以,朝华你的意思是......?” “我们帮他们诉讼,讼师我们出银子请,胜了好处归他们即便告输了他们也不吃亏,而且这状要一个人一个人去告,天天如此永不止歇,让衙门疲于应付无暇他顾,让四大帮派操纵下的买卖臭名远扬无人光顾。” “嗯,合乎法理,这不失为一个办法,百姓诉讼日增衙门各处大人面临官员考评也不敢过于偏袒。算一算大概需要多少银子,多少时间,多少人,若是可行便立刻着手。” “是。” “秋收已毕,又到了交税的时候,今年‘中州’的收成比去年如何,小麦、玉米价格如何?朝华,你可有记录?” 陆朝华道:“今年雨水少,一年下来只下了数得见的几场雨,每亩地的收成比去年又差了将近两成,整个‘中州’算下来粮食大概也缩减了两成左右,玉米价格较去年这个时候贵了将近一成,小麦的价格比前两个月低了一成以上,比去年这个时候尚便宜了半成左右。” 邵鸣谦又问道:“各大粮商大约有多少已开始动手收秋收的粮食?” 衡无算道:“三位堂主回报,各大粮商只有不到十家在收粮,而且全是收小麦的无一家收玉米,中小一些的粮商只有不足两成的人开始行动,在‘显威帮’的联合下多数粮商不但未收,更降低一成价格大肆出卖手中粮食。” “朝华,与去年这个时候比情况如何?” 陆朝华道:“去年这个时候约有三成以上粮商已在收粮,各大粮商手法不变,先不收粮反而联合降价卖粮,造成粮食降价的假象,农户本不善于做买卖又都是小本生意除了卖给粮商之外粮食没有其他办法出手,米价也任凭粮商所定,毫无还价余地,粮商一旦不愿收粮农户便不得不降价贱卖,这时粮商不但不收依旧再度降价卖出一小部分的粮食,多数农户惶急便会随之再度降价,这时粮商依旧不为所动,直到朝廷税款催征紧迫时再压低价格收粮,狠赚一笔。 大一些的粮商与衙门勾结,粮商打压粮价,衙门配合加催税款,回头粮商再给衙门官员好处,年年如此,以朝廷征税若是农户余粮能以市价出售一般年景交税之后自足无虞,丰年更盈余良多,只要不是大灾之年都不会影响生计,但粮商一边收购时打压粮价,一边又在出卖时倍加,遇到灾年此况愈烈,近三十年来米商与衙门联合最密的一年硬是活生生将粮价压低了四成之多,结果朝廷税收越来越难,国库越来越空,粮商与地方衙门越来越富。预计再过一个月小麦的价格差不多将会是今年最低,到时候粮商便会大肆收粮,以现在的情形看今年农户出手的粮价可能尚要低于去年的价格,可今年年景不及去年,这些粮食到了他们手上市价必然要高于去年至少两成。” 衡无算道:“我们常价收常价卖,利不足两成,他们倒赚的轻松。” 邵鸣谦笑道:“帮里一些出钱的老人早已眼红别人眼红得很了,年年埋怨我们收粮价格高,已有不少人退出,今年的情况若再被他们知道少不了又是麻烦。” 衡无算道:“粮食买卖只是口碑,我们也不以这个赚钱,再说每年向农户要的那些多余的麦秸,玉米秸秆不在少数,这些东西他们用不完除了生火再无用处,对我们来说可是无本万利的好东西。” 邵鸣谦笑道:“这些东西麻烦费事别人自是瞧不上眼,算了,今年咱们也在粮食上好好赚上一笔。” 陆朝华道:“我们也要打压价格?” 邵鸣谦摇头道:“不,原价购买。” 陆朝华疑惑不解,邵鸣谦道:“今年各州除了‘古梦州’及其周边之外,年景好似都不及去年,粮食必定短缺,深冬初春时分或成最贵时节,我们可多囤一些备着。朝华,接下来的事需要你去做。” 陆朝华道:“盟主请吩咐。” 邵鸣谦道:“第一、除了中州之外打听各处粮食价格看何处较为便宜,只问大米、糜子、小麦、玉米等能存放得住的又可做主食的粮食;第二、清点我们的现银,召集有来往的掌柜、员外、以及帮众,有愿出钱的一律借贷或是入伙,入伙者变卖分成,借贷者你看着商议,其息以坐地抽一为上限;第三、将所有银票全数兑换成黄金、现银和通宝。第四、由我亲自去一趟‘大隅天城’、‘六龙帮’和‘钧天九鼎’,借贷现银,能借多少借多少。第五、无算传书给三位堂主,从即日暂缓其他生意,只从事粮食生意,手中货物降价一成变现。” “盟主这是要做什么?” “粮食是天下的命脉,既是九州八旱便该拿住这个命脉,至少在‘中州’我们在粮食上要占据绝对地位。‘中州’四大帮财力以‘显威帮’为首,恰好‘显威帮’就是做粮食生意的。” 陆朝华道:“原来盟主是要挤兑死‘显威帮’?” 邵鸣谦道:“‘显威帮’既然敢带头低价卖米今年便让他们高价收买好了,今年‘中州’的粮食卖多少钱要我们说了算。” 陆朝华道:“可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大隅天城’与我们关系不好,‘六龙帮’和‘钧天九鼎’又全无交情,未必能借贷得着。” 邵鸣谦道:“无需三家都给借贷,有一家同意已经足以在‘中州’玩的风生水起了,只要有好处三家谈成一家不算太难。我们占了大头,剩下小部分买卖任由四帮他们去争,粮价必然会暴涨,到时候我们出手低价卖粮看他‘显威帮’如何应对。” 陆朝华又问道:“我们收那么多粮,以后如何处理?” 邵鸣谦道:“放心,自有办法,明年年头再好也是四五月份的事了,这段时间便能卖掉不少,若是年景不好我们手中的粮食更是奇货可居。当下最要紧的是要在‘显威帮’等粮商收粮之前我们提前动手,时间略显紧迫了些。” “我这好办,倒是帮主的时间比较紧。” “无妨,不用一起备齐,前期的银子够就好。” “是,如此大规模的收粮价自然越低越好,目前粮价偏高我们正在收粮的活儿要不要停一段时间?” “不用,一切照常,以免被人瞧出端倪。” “是。” (本章完) 第169章 领悟 后山‘夔崖’边上梁榭又在独自练武,自从拿到那什么‘老头草’以来这些天嘉娴的病好的甚快,气色已与常人无异,除了有些忌口和不能房事之外几乎不像个病人,照这样再将养一两个月便可大愈。梁榭心无忧虑,练起功夫来也专心了许多,这几天他已能控制五柄飞锥的方向,若是与人动手威力更胜从前,内功则每天按部就班的练着,虽未彻底掌握,却也精进了不少,久战之下也不易出现后力不继的情况了。 梁榭依照大师兄先前的指点,功行数遍,神清气爽,感觉身体中充满了力量,他心知自己此时的内力已较原先深厚了许多,然而似那日与酆无常动手前那种气势磅礴视山川如草芥的感觉却再也没有过。 他再次一遍又一遍回想那日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催逼内力,气势渐渐攀升,力量更加雄厚,但与那日比还是差了太多。 “还是不对,那日我尚不懂得这‘天根诀’,力量便能那般强悍,速度便能那般迅捷,今时为何却再也做不到了?难道非要逼急了才行?”梁榭心中暗想。“那日正是我豁出去拼命才能有那种感觉,可现在我也愿意拼命,怎么感觉却没了呢?” 梁榭闭目深吸一口气,依照‘天根诀’的脉络运转真气,内息自‘涌泉’而起过踵至‘泥丸’,顺双颊而下汇于口腔;梁榭呼气,内息自泥丸复归于‘涌泉’,如此运转数十遍,体内气力更长,这确实是好内功,梁榭却暗自摇了摇头——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当年的天君这位列天下第三的高手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那天我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梁榭又回想了一遍。那日似乎有周遭的力量涌入自己体内,这当然是假的,可感觉却很真实,真实到自己本身的力量的的确确强悍了许多,那时的自己就像是......像是......火炉?不对,应该像是连接火炉的炕道,周遭的一切才像是火炉,当火炉燃烧起来的时候,炉子中的火热不由自主被炕道吸入,使得炕越来越热,所以北方的家在冬天特别暖和,特别舒服,而南方则要受罪了许多。只要这炕道垒的好,吸力就越强,炉中的火就会着的越快、越旺,而炕就会越热,可炉中的炭火并没有额外增加,炕道中也并没有一个人负责‘吸’,但这股吸力的确产生了,而且几乎随叫随到。这当中的原因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但北方盖房子却人人家都能做到,知道,做到,知道不如做到。那日,自己又像是水中的漩涡,漩涡起,便会将水中的一切都卷进来,可人怎么会变成漩涡?他不知道,也没人告诉过他,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梁榭练一会想一会,想一会练一会,直到天黑。第二天大早起来又是这般废寝忘食的练了下去,一连数日状态越来越好,却始终与那日的那种感觉差了一些。他练功不辍,心外无他,每日里等不上天亮,就连睡梦中也在反反复复无休无止的练功,他却不知‘扬刀盟’与‘中州’四大帮派明争暗斗已交手了数个来回。 辛未,‘元戎帮’三十多人扮山贼劫夺李婉手下的商队,不料‘玄衣卫’五人暗藏其中,商队反杀,‘元戎帮’三十多人尽死,衙门以斗殴杀伤罪论,‘扬刀盟’请讼师辩,未果,人暂收监,同日,先帝定陵;壬申,‘显威帮’伏‘楚门堂’分堂商队,商队力抗之,‘显威帮’退,至晚间微风起‘显威帮’撒毒粉于风中,商队不防,死十一人,走二人,损失货物计七百余两,是日夜半,‘显威帮’一行死于三名剑客之手,失却金银一千六百两,货物尽焚;丙子,黎明,‘兵甲帮’、‘风火门’各派其下一名堂主,带百名高手扮贼往‘百瑞城’偷袭‘哉毋堂’堂主李婉,适逢雷钧,全军覆没,衙门使人往,唯留贼尸,余者不见,未果,是日,‘天芒’属国‘钜岛国’王告困,上慰之,‘祥王府’成,督工王显入朝奏颂内臣功;戊寅,‘元戎帮’帮主之子元决与‘大龙城’而来的两名脚夫口角,元决争之不胜乃令从人殴之,从者不敌,元决为其所败,有‘落阳城’捕快喝退脚夫,是日,‘金衣卫’擢五十九人为正副千户及佥事;己卯,朝中有劾任思勰等四人夺情非制,上斥回,‘工部’尚书许枫请发帑百万有事山陵,命半之;是日,‘兵甲帮’副帮主许高谷领人扮盗袭‘扬刀盟’分堂,分堂毁,衡无算疑其所为,往论之,许携百人战,败而未伤,捕快至,无算退走,是夜许高谷与捕快饮,似遇鬼,神骇、恍惚、呓语、未几,死,目赤而欲出,血透肌肤。次日,衙门疑无算所为,着人拿无算,因无算昨日在大儒处留宿有大儒为证,不得已纵之,同日,‘中州’各府城县城均受讼事,皆言四帮其货伪,其行诈,自午至晚不绝,民多围而视之,官不得闲,快不得出。 青霜冷千峰,明镜照无声。未睹花飞雪,只见北辰星。 月夜、清冷、无声、人已眠。月光撒在‘秋池山’上,更显得几分幽静,梁榭一连数日废寝忘食的练功早疲累不堪,此时也已睡了,一缕月光隔着窗棂纸洒在他的身上,泛起一层朦胧的白,星移斗转,明月渐渐偏西,那一缕月光渐渐地移到了他的脸上,照的他的脸有些发亮。 迷迷糊糊之中梁榭似乎看到红日初升,天已大亮,他心中雀跃,忙要到后山练功,只一迈步不知怎地便到了后山,他心中疑惑,却见山下熙熙攘攘到处是人,只见大师兄惶急跑来,他尚未问是何事,只见山下那些人个个手持刀剑忽地如潮水一般涌上山来直奔大师兄砍去,大师兄吓得直催促他快跑。梁榭大怒,迈步而出挡在大师兄身前,眼一闭深吸一口气,内息游走只觉得一股气息从脚踵处倏地提了上来,同时头顶处如乌云汇聚一般一股力量被挤压吸纳进入‘泥丸’,平时怎么也练不好的内功在刹那间竟然变得如此简单。梁榭只觉得足下的那一股气息迅速上窜游走于周身脉络,头顶的那股气息迅速向下灌于周身百骸,梁榭睁眼,瞬间一股气势蓬勃而出,群峰避走,足下‘夔崖’拔地而起,羊角而上,一座孤峰直窜天际,梁榭傲立峰头,大师兄和山下人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滔天的巨浪拼命拍打着山峰。梁榭一挥手,百丈巨浪翻天而起,卷积着向远处翻滚而去,梁榭再吸一口气,双掌一提,海面登时飞升,霎那间升至与峰平齐,梁榭袍袖连拂,滔天巨浪此起彼伏,梁榭畅快,纵声长笑...... 倏忽间,眼前一黑,景物尽去,梁榭睁眼却是南柯一梦,月光隔着窗棂纸撒进屋内,嘉娴正盯着他看。 “你怎么了?”嘉娴问道。 梁榭心脏狂跳不止,眼前影影绰绰还是方才的情景,他摇了摇头下地站起来就走,他不敢说话,生怕忘记这一刻的感觉,他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穿着贴身推门便走了出去。 梁榭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趁着感觉依照‘天根诀’的脉络运行内息,依照大师兄所教的方法去想象。‘涌泉’一热,随着梁榭的吸气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自大地钻入脚跟与‘涌泉穴’涌来的内息汇聚一处顺着脚跟向上导引,缓缓通向头顶,果然与平日练习有些不同!梁榭呼气,只觉得‘泥丸’有些许发酸发空,似乎像是忽然打开一个口子一般,他再吸气,这次不仅一股气息自脚跟向上导引,而且一股气息也自打开来的‘泥丸’吸了进来,这两股气汇于胸腹,随着呼气缓缓流入四肢百骸,引得身体各处一阵酸麻,再吸气,梁榭感觉内息沛然,肢体中有一股含而欲出的力量充斥其间。梁榭不敢丝毫停止,一遍又一遍练习着,每一次呼吸,内息便充沛一分,那股含而欲出的力量便强了一分,虽然先前他练习时也感觉每一次呼吸内息便会深厚一分,然而此刻的感觉却更加切实,更加强烈得多。 “我不需要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也不用明白这中间的道理,我只需要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这一刻的强大便可,总有一天这种强大会真真实实属于我。”梁榭心想。他感觉得到,体会得到,他似乎已看到自己睥睨天下的情景,这情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觉得现在的他并不是真实的他。 天亮,梁榭回屋穿好衣服,嘉娴问他几回他依旧一句话没说,便去了后山,继续练功,惹得嘉娴很是不快。到中午时分他回去吃了一口饭,吃完便走,依然不说话,到傍晚柳十一直接将饭送至后山,放下就走,梁榭也不与她打招呼,只在闲暇时候匆匆吃了,吃虽吃了却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梁榭紧握这种感觉反复练习,巩固,练习,巩固,他记得大师兄的话,也记得上次那种感觉过后自己弃之不理,后来再也找不回来的痛苦。梁榭如同闭关,一言未发,也未曾回屋休息,饿了有柳十一送的饭,困了在后山大石上倒头便睡,睡不了一半个时辰便又起来练功,如此辛苦他丝毫不觉,心中越来越是雀跃,越来越是兴奋,世间大事他一概不知。 (本章完) 第170章 亲访龙神 ‘中州’交手未停,邵鸣谦至‘钧天九鼎’未果,转向京城‘六龙帮’而去。辛巳,状告‘显威帮’等四帮者益多,衙门终日诉讼不止,除却官方‘邸报’外,包括‘扬刀盟’自家以内的四家报纸俱将此事抄录,一日之内在中州传的沸沸扬扬,同日,‘府卫’疑‘工部’五名要员贪腐,批捕入狱,是夜,三人畏罪咬舌自尽;壬午,黎明,‘显威帮’、‘风火门’五处堂口前后被不知名之人所挑,墙上留书‘替天行道’,入夜,‘元戎’、‘兵甲’二帮三处堂口被挑,墙上亦留书‘替天行道’,衙门首尾不能兼顾,四帮各自戒备;癸未,‘哉毋堂’堂主李婉亲自护送商队,‘显威帮’‘风火门’联手扮山贼截杀,李婉寡不敌众时,楚中卿自暗处杀出,两下联手,大败之,‘显威帮’折堂主一人,帮众三十余人,‘风火门’折堂主两人,帮众一十八人,是日夜衡无算于客栈中中伏,受二十一名高手围攻,无算血战以寡击众,尽败之,次日一富商状告‘元戎帮’,其帮主称病未出,三大堂主俱不见人,是夜数处堂口再次被挑......。 九月二十二,乙酉日,晨。‘中州’所有衙门口同时张贴了一则公文: ‘因朝廷催繳稅款事至衙門人手不足,故自即日起,凡商事之訴訟五日一審,餘時不受。’ 这则公文极为简短,只有数十字,底下便是日期,但这数十字却将一件天大的麻烦削减了八成,百姓不知何事,‘扬刀盟’的人却清楚的知道这是衙门的反击,至午时‘扬刀盟’大小堂口俱将堂中所有物能藏的都藏了起来。 ‘中州’之争如火如荼,京城暗流涌动,‘六龙帮’与经国府暗中交手数回,因双方各自都有了防备,又不便公然为敌故谁也未能占得大便宜却各自吃了不小的亏,‘工部’以修缮水渠为名,在有‘六龙帮’买卖的街道大肆开挖兼封禁道路,使得‘六龙帮’生意一落千丈,‘六龙帮’查得‘工部’官员多有宿娼、贪腐之举,更甚者在皇陵皇宫上亦动了手脚,武经国得知消息弃车保帅提前下手将其批捕入狱,虽得自保,却断臂膀,‘工部’尚书许枫尽失下属几成孤寡,只是这一来挖开的路一时搁置再也无人理会。 ‘六龙帮’内。 ‘龙神’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喝茶。 “帮主,我愿承担这些天帮里的所有损失。”罗本初低头道。 ‘龙神’喝了一口茶,并未接话,欧阳中露道:“老罗的办法其实可行,只是有人出卖我们,走漏了消息才致功败垂成,这事若要责罚我难辞其咎。” ‘龙神’又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问道:“本初,我帮目前储备够用几年?” 罗本初道:“现银加账目中的银两以及储存的货物若以眼下物价计大约够全帮二十年用度,省着些多用十年不成问题。” ‘龙神’一笑道:“那还需要罚你们那点银子么?帮里的钱都是大家拼命挣的,要说犯错,我的错最大,前些年我买古玩玉器挥霍的银子比这些天的损失不知要多多少。” 罗本初道:“帮主勿忘赏罚分明四字。” ‘龙神’道:“赏罚是要分明,非是要死板,既是心系帮派设法补回损失将功折罪才是上策,你们只管做好你们的事,帮里我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多谢帮主!”两人一起道。 “这几天武经国那边有什么情况?” “武经国在‘金衣卫’中又提拔了一拨人,此外派人请的‘不死邪尊’也已入关,从路线来看并不是来对付我们的。”欧阳中露道。 “哦?那是?” “冲着‘中州’去了。” “‘扬刀盟’?” “是。‘扬刀盟’之中单打独斗无人能制衡邪尊,邪尊若与‘风火门’等帮派联手的话‘扬刀盟’恐怕很难取胜。” “只怕高手不止邪尊一人。” “帮主是说他(她)。” ‘龙神’点了点头,道:“我们帮里有几人是他(她)对手?” 欧阳中露道:“除了帮主外我帮只有两人对上他(她)或有三四成胜算,我和中原俱不如他(她),即便幽帆有神锋在手也非其敌。” ‘龙神’点了点头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中露道:“我们的首要敌人是武经国,不是‘扬刀盟’,应当联合‘扬刀盟’一同对付武经国。” ‘龙神’摇了摇头,欧阳中露略一思索,道:“帮主是说武经国希望我们与‘扬刀盟’联手,他正好煽动朝中大臣污蔑我们造反,以此作为朝廷派兵的借口,到时候任思勰作为‘兵部’之主行兵打仗之事自然他说了算,任思勰是武经国的左膀右臂,一旦兴兵武经国想趁机在军中搞些手段简直是易如反掌。” ‘龙神’道:“朝廷本就防备着我们,以前我与皇上有交情又与武经国多多少少有些往来旁人无法离间,现今情况不同,不得不防。” 欧阳中露道:“如此说来我们要袖手旁观了?” “不,明着不行,暗中使些手脚倒是不妨,朝廷北川战事吃紧对内能安抚绝不愿用兵,只要我们没有公然与朝廷做对或是招兵买马结盟自强之举武经国想借口用兵皇帝也不会同意。”‘龙神’顿了顿道。“传信‘大龙城’,命人将邪尊之事火速通知‘扬刀盟’。” “是。”欧阳中露应了一声,,立时叫来手下飞鸽传书。 “江湖传闻邵盟主武功深不可测,不知是否有实力应付邪尊?”欧阳中露道。 “这嘛,就让邵盟主自己回答吧。” 欧阳中露一愕,过了片刻院中脚步声响起,一名帮众迅速跑来。 “禀‘龙神’,‘扬刀盟’邵鸣谦求见。” “请!” 不大一会,方才那名帮众带着邵鸣谦来到,‘龙神’与欧阳中露,罗掌柜、一起站了起来,欧阳擘因‘龙神’与两位堂主议事在偏厅相侯并不在场。 邵鸣谦抱拳道:“‘扬刀盟’邵鸣谦见过‘龙神’。” ‘龙神’抱拳道:“邵盟主客气,请坐。” 几人各自坐下,‘龙神’重新清洗杯具,换过了茶叶,热上了水、洗茶、沏茶,道声请。 邵鸣谦道过谢,举杯饮尽,几人一时无话只是饮茶。 “江湖传言‘龙神’身边无佣人,生活琐事全由自己打理,不想此事竟是真事,佩服佩服。” ‘龙神’笑道:“按幽帆和本初的意思帮里养我一个闲人已是多余,再雇一个佣人伺候我这个闲人就更划不来了。江湖朋友只道我这‘六龙帮’帮主如何威风,却不知道我在自家茶楼拿饼茶叶还要挨宰。”他说着,罗掌柜和欧阳中露都不禁有些失笑。 邵鸣谦道:“那是‘龙神’的气度,在下毕生效仿可还没学到一二呢。” ‘龙神’道:“谬赞了。邵盟主此来想必不是来喝茶的吧?” 邵鸣谦道:“倒是想,却哪有这等清福!” ‘龙神’道:“既然如此,你帮中尚存变数我便不耽误你时间了,邵盟主若是要谈买卖请与罗掌柜相商,若是别事请与欧 阳堂主商议,成败一言,当机立断。” 邵鸣谦道:“多谢‘龙神’体谅,如此便要麻烦罗掌柜了。” 罗掌柜当即起身,带着邵鸣谦去了偏厅,两人落座罗掌柜方道:“邵盟主请说。” (本章完) 第171章 合伙 邵鸣谦于是将借贷之请与罗掌柜说了,‘龙神’直接爽快邵鸣谦反倒不好慢慢细谈讨价划价,当即将利钱给到了最高。 罗掌柜微微思忖,问道:“邵盟主欲借贷多少?” 邵鸣谦道:“‘中州’产粮甚多,我帮倾尽所有目前尚缺现银五百多万两,贵帮若能尽数借贷自是最好。” 罗掌柜笑道:“朝廷岁入尚不足四百万,我帮何来五百万现银?” 邵鸣谦道:“我朝商税极少,商家比朝廷有钱不算稀奇,何况朝廷处处都是开销,贵帮买卖甚好,节用又是一流,这些年下来家底之殷实不可估量。” 罗掌柜道:“老实说,若是将产业变卖一些凑一凑,凑足五百万两倒也不是难事,不过现在却没有那么多现银,再者说‘扬刀盟’买卖虽大,盈余却不算高,若是还之不起,就算以帮抵债我们可也要经营至少二十年才能回本,这于我帮并不划算。” 邵鸣谦道:“罗掌柜言之有理,不过粮米之物,纵然亏损亦不至于血本无归,至多半价尽可卖得出去,剩余的亏空以我帮做抵即便不足所差亦不甚远。” 罗掌柜道:“确实如此,邵盟主好口才,不过五百万两现银莫说是我们,今时今日天下没有任何一帮一派或是朝廷能够拿得出来,就算‘大隅天城’也远没有这个数,或许只有‘古梦州’的几大富商才有这般手笔。” 邵鸣谦道:“现今的‘大隅天城’自然没有‘六龙帮’富有,只要罗掌柜愿意相帮必有办法。” 罗掌柜笑道:“邵盟主抬举,办法是有,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邵鸣谦道:“请讲。” 罗掌柜道:“与其担着数百万两银子的风险坐地抽一的拿利钱,我倒对邵盟主的买卖更感兴趣,不如你我两帮合伙做了如何?” 邵鸣谦道:“如何合伙?” 罗掌柜道:“我帮负责出钱买粮,贵帮负责屯藏变卖,所得盈余共享,若是亏损风险公担。” 邵鸣谦道:“如此甚好,罗掌柜打算如何分成?” 罗掌柜道:“我先清点帮中可用的现银,三天之内我再去与贵帮详谈。从盟主踏入敝帮到现在用时刚好一刻半,邵盟主即刻动身或许还来得及。” 邵鸣谦神情一凛道:“贵帮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罗掌柜道:“刚刚接到消息邪尊入了关,向‘中州’去了。” 邵鸣谦一惊,道:“烦请贵帮代为传讯,在下这就回去。” “‘龙神’已派人向贵帮传了消息。” “多谢。” ‘中州’之争‘扬刀盟’渐占上风,四大帮派实力不及‘扬刀盟’再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高手暗中为敌,使其更显支绌,与其沆瀣一气的衙门日日诉讼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事事不离中州四大帮的事,衙门封锁消息不及,‘中州’百姓对四大帮和衙门的作为怨声载道,衙门被迫无奈只好勒令四帮暂停买卖。四帮生意一落千丈被迫更换门店牌匾,数日之后再行开业已不敢招摇卖假。‘扬刀盟’三堂堂主绝艺在身,衡无算武功盖世,再加上其暗中调动‘玄衣卫’护送商队,守卫分堂,四帮多次中计,损失甚重,衙门摄于舆论不敢公然偏向四帮找‘扬刀盟’的麻烦,‘扬刀盟’行事自方便了许多,然而形势大好之下,却不知危机已瞧瞧临近。 ‘秋池山’上,留守‘玄衣卫’只剩一组、四组的一半和梁榭不满编的七组,共计百人多一点,四大堂主与衡无算、邵鸣谦俱都不在,可说实力颇为薄弱。山上之事由‘玄衣卫’一组执事向铁衣做主,四组执事熊单迟协助,梁榭则对一切全不知情,自顾在后山废寝忘食的练功,组中大小事全由谭兴德代为照管。 众人各自忙事,忽然‘玄衣卫’通报有人找唐贤,唐贤微一错愕自去相见,过了片刻神色凝重的走了回来,谭兴德看他脸色不对,问道:“唐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唐贤摊开手掌,手掌中是一张字条,字条皱皱巴巴,上面歪歪扭扭像是左手写的四个字——邪尊将至! 谭兴德大惊,忙问道:“是唐大人在武阉府上那位侍卫位朋友传来的?” 唐贤点头道:“是他。” “这回麻烦了。”谭兴德脸色凝重,赶忙将郁栖柏、宜丰他们召集了过来,又叫赵正雄去请向铁衣和熊单迟商议。 向熊二人看罢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熊单迟道:“不知邪尊来是要攻打总舵还是要截杀统领和几位堂主,我们驰援统领怕中了调虎离山计死守总舵又怕统领和几位堂主有了闪失,这可着实是个难题。” 向铁衣道:“确实是个难题。谭掌门、郁侠捕二位怎么看?” 郁栖柏道:“乱动不如不动。”谭兴德皱眉不语,不置可否。 向铁衣道:“也好,单迟,先叫人传讯给统领和几位堂主叫他们有所防备,然后听统领的安排就是。” 熊单迟道:“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帮主?” 向铁衣道:“告知吧,帮主不回来此事解决不了。” “好,我马上去办。”熊单迟说罢当即叫来身边的两人飞鸽传书。 唐贤道:“大执事,请恕唐某无礼,我们如此安排看似稳妥其实却有致命的缺陷。” 向铁衣道:“唐大人不妨直说。” 唐贤道:“邪尊在六大高手中排名第四,单打独斗帮主和统领都不是其对手,他要是带人来攻打总舵以我们这点人万万不可能抵挡得住,我们与其在这里等待做那无谓的死守不如分一半人相助统领,或能助统领增些胜算。再说,就算留下一半人,只要邪尊不来,其他人想攻下总舵也没那么容易。” 向铁衣点了点头,郁栖柏却摇头道:“唐大人的话虽有几分道理,不过也有致命的缺陷,若是四大帮任何一帮的帮主带精英来攻打总舵,以总舵目前的实力尚可抵挡,要是分一半人出去那便只有沦陷的份儿了。” 正说话间,堂外扑腾着飞落一只信鸽,熊单迟立刻叫人取出信来一看,却是‘扬刀盟’在‘大龙城’分堂传来的讯息,上面只写了通红如血的五个字——‘邪尊至,速应!’ 书信为红字乃是形势紧迫刻不容缓,向铁衣沉默不语思索片刻道:“算了,便赌一次,单迟,你守好总舵,我带人去支援统领他们。” “好。”熊单迟应道。 郁栖柏还待说什么,向铁衣打断道:“统领和几位堂主若是出了意外帮主独木难支,总舵沦陷不过是迟早的事,我们赌一赌反倒还有胜算。” 宜丰和宗老都点了点头,郁栖柏也是别无良策,只得默默点头。 向铁衣道:“此次对手非同小可,铁衣想请宗老、唐大人和谭宜两位随行相助,不知四位意下如何?” 宗老道:“最好不过,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活动活动了。” 向铁衣大喜,向宗老致谢,其他三人也均应允,向铁衣当下安排收拾武器、干粮、信鸽等物,准备出发,四人俱都带了武器,宗老将那具琴也负在了背上。 临行之际向铁衣嘱咐道:“总舵就交给单迟和郁侠捕了。” 熊单迟道:“大执事放心便是。” 向铁衣点了点头,手一挥便要出发。 “等等!”向铁衣足下一顿,郁栖柏抱了抱拳,道:“大执事,我向你讨个差事。” 向铁衣道:“什么差事?” 郁栖柏道:“我与谭掌门可否换上一换?论武功我与谭掌门差不多,若论调兵遣将陷阱埋伏等事我是一窍不通,谭掌门留在山上比我更加有用。” 向铁衣微一沉吟,谭兴德家小都在山上,的确他留守较为合适,当下问道:“谭掌门可愿意?” 谭兴德道:“但凭执事吩咐。” “好。那便有劳郁侠捕了。” 当下,郁栖柏拿了铁棍与谭兴德换过,随着向铁衣下山去了。向铁衣众人一走,山上只留下不足五十名‘玄衣卫’,而且几无一流高手,这点人虽说放在江湖上足以组成比以前‘谭门’更具影响力的大帮,然而‘扬刀盟’的对手却远非‘谭门’可比。 压力顿时笼罩在谭兴德心头,眼下的‘秋池山’他或许是最强的战力,他的家人在此,他决不允许‘扬刀盟’有任何闪失。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便是布防,好在布防并不需要高强的武功,山上除了‘玄衣卫’之外尚有不少人手可用,而‘扬刀盟’的防御一直很好,谭兴德他们只需加强,完善就好。 (本章完) 第172章 鏖战(上) 夜、中夜、秋夜。 ‘中州’的秋夜凉爽而不寒冷,宁静而不躁动,正是最舒服的季节,然而‘中州’的武林却并不宁静。 夜色下的‘落阳城’家家闭户,户户熄灯,就连一些通宵达旦的酒家此时也关了门不做生意,静,静的反常,静的可怕。 ‘汪汪.......’几声犬吠在夜间远远传出,从城的这头直传到城的那一头去,在静夜中多了几许森然。冷冷清清的大街上不知何时多了数百名黑衣人,这些黑衣人身手矫健行动迅速,为首的是一个只有七根手指的人,这人冷冰冰如一具尸体,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煞气。 ‘汪汪......唔......汪汪......’不知是谁家跑出来的一只恶犬打巷子里冲出来对着一行黑衣人狂吠不止,为首那人侧头看了恶犬一眼,那狗哀嚎两声,夹着尾巴逃回巷中,边跑边回头望一眼。 “管不好自家狗的人活着还有什么用?”为首那人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身后立刻闪出两名黑衣人冲入了巷中......。 为首那人再不说话,带着众黑衣人快步而行,向一处硕大的院子走去,待行到近处,那人一挥手,黑衣人兵分四路,将偌大个宅院团团围住,为首那人自带了百人从正门昂首阔步走去,那宅子颇大,门头上挂着一副牌匾——‘楚门堂’。 “鸡犬不留!” “是。” ‘棕城’。 ‘絶问堂’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街道各出现了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这些人背背木桶手持弓箭,悄无声息地向‘絶问堂’逼近。三里、二里、一里、半里、百步、五十步、三十步、离得越近这些人越是谨慎,行动越是缓慢。 “点火!” 一声令下,数百道火奏本在暗夜中齐齐点亮,接着数百支箭上缠着的浸了油的棉花球也被一起点亮。 “放箭!” ‘百瑞城’中‘哉毋堂’堂主李婉正在屋中端坐忽听得堂外躁动,忙提刀出门,却见两名属下着急忙慌跑了过来,还未来得及问话只听得门外金铁交鸣之声大作,紧接着墙上、屋顶到处都是黑衣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堂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婉轻甩衣裳纵身跃上屋顶,已与六名黑衣人战到一处,这些黑衣人内着轻甲头戴轻盔,攻守有配合进退有法度,两两配合甚为巧妙,但见守在堂外的兄弟节节败退,片刻之间已有十来人受伤退回院中。五名‘玄衣卫’齐齐出刀守住门口,却不防又有三十多名黑衣人跳墙而入,自众人身后杀到,李婉眼见难以突围,跃下屋顶,相助众人抵挡。一时之间,数不尽的黑衣人自墙上、屋顶跳入院中,个个手持长枪大槊狼牙棒,挥舞之下密不透风,单以某一个人看去,其招式漏洞百出,然而两两配合之下却宛如军中精兵,勇猛而少有破绽。 李婉大为头痛,枪槊狼牙棒等兵器长大力沉,‘扬刀盟’的兄弟却多以刀为兵器,单对单尚可以刀法身法取胜,以多对多却甚是吃亏,只有挨打的份。 ‘呼呼呼呼......’枪棒舞的生风,‘哉毋堂’的兄弟却倍感吃力,‘噗噗’两声,两名兄弟肩头被击中,单刀脱手,不待他们反应,两柄长枪倏地刺了过来,李婉矮身赶上,单刀上撩‘啪啪’两声格开长枪,救下两名兄弟,那两人正待后退,背后风声‘呼呼’作响,两柄狼牙棒自脑后袭来,二人低头躲过,刚一抬头又是两根狼牙棒打来,李婉待要救援两根大槊砸来,李婉只得躲闪避让。 ‘啊!啊!’两声惨叫响起,‘哉毋堂’两名兄弟当场毙命。棍棒枪槊飞舞,片刻之间,又有十几名兄弟受伤,七人死于非命。 “撤!”李婉一声令下,单刀连舞,率先开路,格开两柄狼牙棒、削断两柄长枪,两名‘玄衣卫’从旁相护,向外杀去。 “拦住他们,一个不要放走。”声到枪到,一枪三段快如闪电分刺三人,两名‘玄衣卫’挥刀格挡,李婉向后一仰,身子如无骨一般,打了个对折自自己胯下钻出,一刀刺向来人小腹,来人退后一步,长枪回手,枪杆一颤一枪三段,荡开李婉的刀同时又攻出两枪,李婉擦着枪尖避过两枪,腰肢一扭如水蛇般向长枪缠去,身子前探手中刀向来人颈项抹去。来人弃枪,身子后仰避开一刀,探手处自身边人手中夺了一柄长枪抡圆了向李婉抽去,李婉侧身避过,来人足下一挑,又将失落的长枪挑在手中,左右手各持一柄长枪,一近手一远手,一枪三段两枪六段,攻守兼备,快若闪电,李婉刀随身走,人如蛇行避开九枪,乘隙攻出九刀,皆被来人近手的那一柄枪荡开。 再战片刻,来人得十余柄长枪相助,李婉和两名‘玄衣卫’冲之不出,复又退回院中。这时黑衣人已渐渐形成合围之势,队形游走之间左一棒又一槊将战圈越逼越小,正门、后门、墙上、屋顶、陆续不断有不计其数的黑衣人现身,堂内兄弟兵器吃着亏,又兼敌众我寡更感难以招架。 李婉与十名‘玄衣卫’武功最高,拼命抵挡,护着众人,且战且退向大堂撤去。黑衣人枪槊轮番击刺,又有十多名兄弟受伤,四五人殒命。 “杀敌一人赏银五两,活捉李婉者赏百金。”命令下达,两条长枪抖处,两枪六段,快若闪电,立时刺伤三人,刺死一人,身边随从补枪,将三名伤者乱枪刺死。 “回屋。”眼见冲不出去李婉当机立断,令众人拣就近的屋子陆续退入,自己则与十名‘玄衣卫’断后。 “拦住他们。”两条长枪乱抖,又是两人殒命,他冲入战圈,长枪直指李婉,李婉挥刀隔开,他另一支枪一抖三段划弧笼罩李婉上半身,李婉躲闪之间身后又是两根狼牙棒打到,间不容发之际但见她腰肢扭动身如匹练贴着长枪和狼牙棒堪堪避过,退步处身子缠上身后一名拿着狼牙棒的黑衣人,掌中刀自他脖颈处划过,在暗夜中惊起一抹嫣红。刀锋起,一名‘玄衣卫’拼着背部硬受两枪,一刀刺穿另一名黑衣人脖颈。 李婉身法灵活刀法诡谲,往往缠上黑衣人在其无铠甲覆盖处一刀结果之,之后再以尸身做盾抵挡敌人的攻势,十名‘玄衣卫’武功高强,仗着玄衣护体配合默契死命抵住敌人,掩护堂中兄弟退入屋中,那些离得远的兄弟再度被黑衣人包围击杀,眼见无幸,李婉和‘玄衣卫’只好先后退回屋内。还未来得及关门,两柄长枪电光袭来,走在最后的两名‘玄衣卫’只挥刀挡住一下,哪曾想那两柄枪一碰长刀立时荡开在空中划出两个半弧闪电般自两人颈侧划过,双枪竟全是一枪三段的招式,两人只觉得脖子一凉,退入了屋内,关了门,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血,汹涌而出,二人伸手按住,血自指缝间涌出,李婉闻得血腥味,知道情况不对上前帮忙,两人白眼一翻(当然黑灯瞎火别人是看不见的),‘扑通扑通’两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九月二十二,夜半,月正明。 夜,在月光下有些森冷,森冷的月光洒向‘哉毋堂’,洒向‘哉毋堂’内的一堂三十舍五处仓库,在这一堂三十舍五处仓库里躲藏着的正是名震天下‘扬刀盟’的帮众,以及大名鼎鼎的‘哉毋刀’李婉李堂主,以及名气更大的天下四卫之一的‘玄衣卫’。 “上!”双枪一指,十名黑衣人手持枪槊撞开门冲入大堂,堂内漆黑一片,十人枪槊横扫并未碰到任何一人。蓦地,一人身上一软,似乎被一条蛇缠在了身上,他伸手去抓却发现手臂被拿住动弹不得,他刚要叫喊,忽觉得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紧接着脖子一凉...... 屋内一阵响动,继而声息全无。 “上!” 又是十名黑衣人冲入堂中,片刻之后声息全无。 “堂主,强攻不是办法。屋中黑暗,敌人呆的久了已经适应,我们的人贸然冲进去容易吃亏。” “嗯!来人,给我拆了房子。” “是。” 一声令下,百名黑衣人手持狼牙棒上前便要向门窗砸去,蓦地门窗一开,数十只弩箭对准黑衣人射去。黑衣人猝不及防,慌忙后退,堂中箭发剩余三十处房舍五处仓库中登时架出百多只弓弩一起射箭,靠的近的黑衣人遮拦不住被射成刺猬,瞬间已有三十余人头足中箭身受重伤,其他人胸腹中箭,仗着甲胄护身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一波打退,双方陷入僵持。 “好个李婉,原来你早有埋伏。” “以大名鼎鼎的‘太息枪’赵擎赵堂主的丰富阅历不会以为我堂中只有这二百多人吧。” “哼,再多二百人又有何妨?在我‘兵甲帮’八百名精英围困之下你一样扭转不了败局。” “自报家门,这回不假扮山贼了?” “没那个必要。” “赵堂主好气魄,既然扭转不了战局那便只能让你们多付出一些代价了。” “损人害己这又何必呢?李婉,你若答应做我的小妾我不但可以饶你一命,你的手下我也会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如何?” “我们交战这么长时间,赵堂主可曾见过‘扬刀盟’有一人投降?” “不识抬举,看你能撑到几时。”赵擎面色一沉,手一挥,喝道:“放火!” 黑衣人两下里闪开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在一众黑衣人护卫之下二十名背负木桶的汉子越众而出,屋内弓弩连发九成被黑衣人拨打掉落。只见那二十名汉子解下背上的木桶奋力一掷丢向屋舍,木桶砸在墙上地上登时碎裂,黑漆漆的液体流的到处都是,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弥漫在空气之中。 “是洧水,‘风火门’的人也跟来了。”一名‘玄衣卫’大惊道。 “什么东西?” “石油!” (本章完) 第173章 鏖战(中) 九月二十二,夜半,月正明。 陆朝华借宿于农户家,两名‘玄衣卫’在屋外守卫,忽然‘嗖嗖’两声两支冷镖袭来,二人反手挥刀将其斩落,‘嗖嗖嗖嗖’又是数声响起,四支镖呼啸而至直奔二人面门,二人低头避过,只听得‘嘣嘣嘣嘣......’弓弦之声乱响,几十支箭同时射来,二人挥刀应付之际长啸示警。一阵阵杂沓的脚步声在屋子四面八方响起,一条条黑影在月色下急奔而来...... 九月二十二,夜半,月正明。 向铁衣带领手下五十名‘玄衣卫’在宗老等人协助下连夜赶路。 “向执事,四位堂主和统领我们先去助谁?” “先助统领,以邪尊的武功我们唯有与统领联手或许才能抵挡一二。” “若是他对其他堂主下手怎么办?” “没办法,我们去了也是白去,只有保住统领帮主回来与统领联手才有扭转局面的机会,统领若是出事包括帮主在内,大家只不过是晚几天死而已。” “可我们并不知道统领的所在。” “放心,统领早有安排。” 向铁衣一番话分析利弊让宗老暗暗点头,不愧是‘玄衣卫’众执事之首,若是换做自己,势必先去驰援李婉或是陆朝华这两位较弱的堂主,而那样邪尊若是不在便是白去,邪尊若在凭己方这些人除了送死之外于事无补。 向铁衣步履如飞,众人不再发问,紧跟在后,行至一座山前宗老蓦然止步,向铁衣向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止步结阵。 “哪里来的朋友?既然到了何不现身?”宗老内力运起,朗声问道。 山谷鸣响,回声不绝,却无人答话。 “哼!”宗老冷哼一声,身影一动,呼呼两掌向一块大石背后袭去,两条人影兔跃而起向左右逃窜。 “留下吧。”宗老身形跃起,分别踏在两人右左肩头,‘千斤坠’使出两人吃力不住,‘扑通扑通’两声,同时跪倒在地,宗老更不容情足下劲力再运,两人同时惨叫一声,肩骨碎裂,宗老这才跃下地来。 “果然姜是老的辣,‘凌霄大侠’名不虚传。” “藏头露尾之辈,报上你的姓名。” “贱名不足挂齿......”话未说完宗老纵身跃起又向一颗大石扑去,‘嗖嗖嗖嗖.....’飞镖袖箭齐发向身在半空的宗老打去,宗老不及伤敌凌空后翻退回远处,郁栖柏长棍挥扫劲风将暗器扫落。 散落在地上的袖箭和飞镖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幽蓝色的光,向铁衣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敌人在此处设伏,看来我们的信鸽被人半路拦截了,战事可能不利于统领与几位堂主,速将此间事回传总舵,叫他们多加小心,我们需速战速决。” 手下应声,掏出纸条写上‘信鸽遭截,总舵不日或有敌至,早作筹备。’将纸条塞入竹筒放出飞鸽,敌方数支袖箭打去,向铁衣早有准备,衣衫一振护着飞鸽直飞上天,袖箭打在长衫之上啪啪作响,尽数掉下地来,待长衫落地,那鸽子早已不见,向铁衣接过长衫穿上。 宗老道:“敌暗我明过于急躁容易吃亏,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向执事带人前去驰援,此处交由老朽应付,保证诸位后顾无忧。” 向铁衣微一沉吟道:“敌人人数众多,不如留唐大人、宜大侠和郁侠捕相助前辈。” 宗老道:“不用,区区二百来个废物就算不敌老朽自保有余。” 向铁衣低声道:“敌人用的暗器都淬了毒,应该是‘元戎帮’的人,眼下‘元戎帮’帮主和三大堂主重伤未愈,领队的只可能是帮主的两个儿子元决和元飞,元决性子直接,如果是他早就带人杀出来了,如所料不错这人应该是元飞,元飞性子阴沉,毒辣,喜欢暗箭伤人,前辈小心。” 宗老道:“放心,老朽自有分寸。” “前辈保重!”向铁衣不再多说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回头高声道:“走!”率先向前行去,二十名‘玄衣卫’护在两翼,众人快步向前,一时弓弩暗器齐发,‘玄衣卫’舞起层层刀幕将暗器尽数击落。山石后转出二三十人追来,郁栖柏十丈长棍横扫将其逼退,宗老趁机一个闪身将众人挡在身后,臂长处已解下背上的瑶琴。 ‘铮~~~’琴音响,在夜月的映照之下,一股肃杀的秋风卷起地面的枯叶向那二三十名敌人卷去,那本已扑了上来的敌人陡然间止住了脚步,一种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使其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一步。宗老盘膝坐在当道,将瑶琴一甩,放入怀中。 ‘铮铮......’又是两声,肃杀之气如刀,令人背生寒意。 “初更灯火,蝉赋谣,一曲千古调。”宗老口中吟哦手指在琴弦上一按,内力运处琴弦震颤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蝉鸣声响起,那声音不再清脆,而是宛若受千钧重力压迫一般低沉而又声嘶力竭,令人骨头发冷。这阵声响在山谷中来回飘荡,和着回声威力倍增,充斥于一土一石一草一木之间的每一个角落,经久不息......。 月色下,黑漆漆的石油散发着阵阵刺鼻的味道,那二十名‘风火门’的帮众已点亮了火箭,‘哉毋堂’的众人皆将弓弩对准这二十人射去,‘兵甲帮’的人挥舞长枪将其护住,轻弓小弩见效甚微,只轻伤了五六人,全不影响。 弓满弦,烈焰腾升的箭头直指大堂,只要这二十人一松手便将是熊熊烈火,便是烧不死人也会被烟呛死。 “李婉,我再问一遍,你愿不愿做我的小妾?”赵擎问道。 李婉尚未答话,互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人道:“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向李婉妹子逼婚啊,早知如此我便不用着急忙慌赶来了。”黑衣人闻听对方援军赶到顿时警惕起来,四下观望却不见人影。 听得声音,李婉长吁了一口气,道:“总算把你盼来了,再晚一会看盟主饶不饶你。” 那人笑道:“不好意思,处理一些杂鱼,比想象中要费事一些。” ‘啊啊......’笑声未停,两声惨叫发出,一名中年男子现身大堂屋顶之上。 “你是谁?”赵擎好事被坏,强忍怒气道。 “好说,区区‘楚门堂’楚中卿。” “不可能,‘显威帮’左七指左帮主亲自出马,帮中精英尽出你怎能毫发无损的逃了出来?” “当然不可能。” “你......你没在堂里?” “当然,否则怎能这么快便赶过来。” “你不在堂里应该早就来了,此刻赶来你还去了什么地方?” “你猜。” ‘落阳城’,‘楚门堂’前,一名双手只有七根手指的黑衣人一掌将大门击飞,昂首跨入院中。 “楚中卿,还不快快出来受死?”身边一人狐假虎威,大声呼喝。呼喝声响彻夜空,却是无人应答。 为首的七指黑衣人面色阴沉,静待回音,好半晌院子里鸦雀无声,清冷的月光洒在屋舍之上,更显得宁静了几分。 “去看看。”似乎察觉到不对,七指黑衣人吩咐道。 “是。”整齐的一声应答,十余名黑衣人谨慎前行,到得屋前一脚踹开门迅速闪身躲在一旁,然而屋内幽静如故,并没有偷袭之人。 “中计!”为首那人脸色大变。 “帮主,我们怎么办?” “回总舵。” ‘百瑞城’,‘哉毋堂’。 “你们去挑了‘显威帮’的总舵?”赵擎疑惑的问道。 楚中卿摇头道:“没有,只是顺道挑了几个分舵而已。” “嘿嘿,舍弃了堂堂‘扬刀盟’四大堂之一的‘楚门堂’只换了几个分堂,楚堂主这账头算的不错。” 楚中卿笑道:“只换了‘显威帮’几个分堂当然不值,不过若是加上赵堂主和你的手下损失几套房子还是很划得来的。” “哼,就凭你一人?”赵擎冷笑道。 楚中卿笑着摇头道:“我不是‘雷神’,没那个本事,不过好在我有自知之明。” “什么意思?” 楚中卿笑着道:“我既然来了,我手下能打的弟兄自然也都带来了,不多不少,整一千。” 赵擎脸色一变,楚中卿一笑,冲夜空朗声道:“‘楚门堂’的弟兄们,跟赵堂主打个招呼吧。” 楚中卿话音刚落,只听北方二三里外有数百人齐声喊道:“赵堂主好。”继而东边数里之外亦有数百人喊道:“赵堂主好。”声势浩大,非百十人能做到。 “难怪楚堂主不着急动手,原来先来的只有你一人,好个缓兵之计。” “此时才知,晚了。” (本章完) 第174章 鏖战(下) 暗器和弩箭不断袭来,饶是‘玄衣卫’中皆高手,区区两人也应付不来,只能仗着玄衣护体勉强自保,一条条黑影跃上屋顶,手中长矛挑开屋瓦猛刺而下。 陆朝华正要上床就寝陡见一支长矛穿破屋顶刺来,陆朝华忙侧身避过,不想当头又是一矛刺来,陆朝华身形急闪,堪堪避过。农户人家小人多,腾挪不开,陆朝华这一躲已贴在了墙上,她尚未来得及喘息忽然背心一痛,她情知不妙忙又向前一个箭步闪开,只听得‘噗’地一声响,一支长矛刺破土墙自她方才所立之处穿出。 ‘啊!’床上的农妇和两个孩子惊叫出声,一支长矛自头顶而下直取农妇,陆朝华抓起身边的桌子掷了过去,‘噗嗤’一声,撞歪了的矛头刺穿了木床,两个孩子和农妇吓得忙缩在了墙边,抱成一团,陆朝华二话不说抢上去一把将农妇连同孩子推开,又一支长矛贴着农妇耳边刺了下来。‘嗯’一声闷哼,一支长矛透墙而入,刺中了陆朝华左肩,外屋锐器破物之声不绝,显然睡在外屋的四名‘玄衣卫’和农夫也遭到了袭击。 ‘噗!’又是一支长枪刺穿了墙壁所取之人竟又是农妇和孩子,陆朝华闪过头顶刺来的两矛,也顾不得轻重身子在农妇后背一撞,农妇抱着孩子踉跄跌开,那原本刺向农妇的一矛直奔陆朝华胸肋刺来,陆朝华足下立止,身子原地打转贴着矛杆躲过,却不料一支破开屋瓦的长矛已到了她的头顶,触碰到了她的秀发。 一抹刀光闪过,‘卡啦’一声,长矛断折,一条黑影从外屋飞跃进屋,起手一掌将陆朝华击出外屋,外边另有一名‘玄衣卫’舞刀接应。这名‘玄衣卫’刷刷两刀又砍开两支长矛救下农妇和孩子,手腕翻处,长刀破开屋顶直冲上天,一声惨叫于焉响起,这名‘玄衣卫’身影不停,错步间已到了屋内盛水的大缸之前。 “‘巨浪滔天!’” 一声厉喝,只见他双臂抱住大缸,内力运起,满满一缸的水尽数化作一面水墙冲天而起向屋顶全力一击,他出手如电水墙尚未触碰到屋顶,他已将大缸翻转罩在了农妇和两名孩子身上。 ‘哗!’ 水墙摧枯拉朽,将原本破损的里屋屋顶以及屋顶上的人瞬间掀飞。 “‘煮海神功’,不好,是‘玄衣卫’二执事东壑。” “认得就好。”内屋形势略缓,东壑闪身出了外屋,外屋不断有长矛刺破屋顶,攻击众人,下手之快、之准,显然偷袭者精擅暗杀,懂得‘听风辨位’之术。陆朝华和农夫在三名‘玄衣卫’保护之下左躲右闪,惊险万分,破旧的土墙上、门窗上时不时多个洞出来,月光透着破洞照射了进来,一支支长矛吞吐闪烁,宛若蛇信。敌人仗着武器长的优势不断进攻,众人仿佛笼中困兽一般,只有挣扎,躲闪,全无还手之力。 有三名‘玄衣卫’保护,受了伤的陆朝华和农夫暂时无碍,东壑觑准时机手掌做刀一记掌刀斩在一支长矛的杆上,‘咔嚓’一声,长矛断折,东壑起足反踹,又一支长矛刺入土墙未及抽出登时断折,东壑身如猛虎,起足出掌尽将刺入的长矛折断。如此一缓陆朝华护着农夫退在一边,另外三名‘玄衣卫’也腾出了手来,三人出刀如风尽向长矛的木杆上砍去,顷刻之间已砍断十余根,敌人攻势大减。 一名‘玄衣卫’看得时机,纵身出门,不料五六支长矛迎面刺来,他舞刀挡住长矛,‘嗖嗖’两声,又是两支飞箭射来,躲闪之际胸口、膝盖已中了两矛,‘玄衣卫’膝盖遭受重创站立不住,就地滚倒又退了回来。 敌人换过人手,长矛隔着窗、门、墙、瓦接连刺入,内屋中更有不少敌人跃入,诸人要护着农夫一家又要应付人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偷袭更是疲于应付,受创连连,幸有玄衣护体才不至殒命,然而手脚头脸处却也添了不少道口子。 眼见形势愈发紧迫东壑背部硬受两矛之刺一把将农夫塞在木床下,顺手抄起床上的棉被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两矛狠狠捅在了他的心口,东壑忍着隔衣传来的剧痛,内力运至巅峰。 “‘焚江煮海!’” 随着一声暴喝,棉被脱手而出,舒展如浪,狠狠击在面前的土墙之上,棉被在气浪包裹之下宛如机簧借土墙反压之力又弹回到东壑手中,东壑内力再运甩手将棉被再度打向另一面墙,如此四次,棉被回手,东壑舞将起来护住众人头顶。轰然一声,四面墙同时倒塌,整个屋顶失去支撑‘哗啦啦’落了下来,屋顶上的人来不及躲避,跟着摔落,屋瓦土木扑簌簌掉落,众人不可视物,‘玄衣卫’听风辨位仗着玄衣在身,只顾好头脸,掌中刀光抢出,将摔落下来的十几人尽数砍死。 “妈的,这样都死不了。”敌人中传来一声咒骂。 尘土缓缓散去,众人站立于废墟之中,顾视四周密密麻麻足有百多名黑衣人将己方数人围在中间,院外先前那两名‘玄衣卫’拄刀而立重口喘息,显然受伤颇重。 废墟中东壑脸色煞白,筋骨酸软,竟是内力运使过度之相。陆朝华与三名‘玄衣卫’都受了伤,此刻气息有些萎靡,那名膝盖重伤的‘玄衣卫’却已晕厥在地。 那些散落在地的矛头和箭枝、飞镖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幽蓝色的光芒,众人伤口处的血亦非鲜红,而是如墨一般的黑。 真是半点活路也不给啊!东壑强打精神,众人之中只有他未受外伤,也只有他没有中毒,他是所有人的希望。 “‘玄衣卫’听令,全力守护陆堂主驱毒。” “是!”‘玄衣卫’应声。在‘扬刀盟’中‘玄衣卫’不用干活,不用挣钱,却有着最好的武器,最好的装备,较高的工钱,可修习最好的武功,当然享受这一切的代价就是‘玄衣卫’死也要死在别人的前面,这一点他们早有觉悟。 “东壑,我不碍事,不用管我。”陆朝华安抚道,话出口她的感觉却不似从自己口中说出的一般,离她不足五尺的东壑也好似遥远无比。 东壑衣袂一拂,将农夫弹退,‘哈哈’一笑,道:“‘扬刀盟’有三百多个东壑,却只有一个陆朝华。” 说话之间陆朝华觉得身上的皮肉发木,触碰之下跟碰到一块猪皮感觉差不多,眼前所见、所闻明明距离很近,却感觉在不同的世界一般遥远,她心知毒性已然发作,拖延下去生死难料,从大局考虑东壑说得有理,当下不再推辞,盘膝坐在地上运功驱毒。 “东壑,若是你孤身一人我们或许真拿你没办法,可惜‘扬刀盟’素来伪善,你断然不会放任我们屠杀这家农户,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堂主去死,所以你必然中计,现在这家农户的命你保不了,你的堂主同样要死,连你自己也活不成。”黑衣人为首的青年旁一人得意的说道。 “是么?我倒要看看你的人还能吃几记‘煮海神功’。” “强弩之末也敢嘴硬,看你能撑到几时,杀。”黑衣人中为首青年冷笑一声,下了绝杀令。 琴声不断,蝉鸣不止,宗老闭上双目盘膝坐地,手指在琴弦上挑、拨、弹、按一声声压抑而悲愤,悲愤中暗藏肃杀的声音从他指尖不断传出,随着宗老手指动作越来越快琴声越来越急,从琴声中透出的肃杀之气也愈来愈浓,地上的碎石缓缓滚动,落叶似乎承受不了杀气裂开一道又一道口子。杀气令山谷中埋伏着的人胆为之寒,实力的差距令他们无法在气势上与琴声抗衡,战意随着琴声不断瓦解。 “放箭。”元飞第一个察觉情况有异,大声喊道,号令发出,半晌没有动静,琴声中的杀气愈发浓烈。 元飞再也顾不得隐藏,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霍然站起登上一块大石高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再不动手都得死。” 随着元飞的呼喝山石后隐藏的人心神略定,弓弩暗器尽数向宗老袭来,然而威力和准头却较先前差了许多,宗老袍袖拂地借力弹起,伸足踏在飞箭之上奔走,向山石之后的诸人走来,诸人见此更是胆寒。 宗老手指变幻更急,内力加催更紧,琴声如刀剑般凌冽,气势的压迫,杀气的震慑将敌人心智霎时击溃,二百来人如一盘散沙,全无斗志,心智不坚,内力不济者渐渐有人受了内伤。 宗老身形飘忽,游走于山石之间,相距愈近琴声威力愈发明显,那一声声的琴音如一把把钢刀利剑狠狠刺在每个人的心中,顷刻之间人人吐血倒地。二百余人不足一刻时间便溃不成军,元飞见大势已去,心中郁卒难平,一口血喷出口外。宗老止步,内力运起十成,又含十二成的收劲,双掌狠狠在琴弦上一按,那琴弦遭到两番内力挤压震动的肉眼不见,宛若不存在一般,山谷中飞鸟尽落......。 宗老收琴,缓步离去。 快,再快,一定要赶在邪尊之前找到统领。向铁衣心中焦急万分,足下之步更快于飞马,众‘玄衣卫’疾走跟随竟有些跟之不上,忽然,走在最前边的向铁衣、宜丰两人陡然止住了脚步。众人望去,只见路前方迎面走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三人左边一人手持巨大的铁杆狼牙棒是名身形壮硕的中年大汉,右边一人空着手,气势惊人,中间一人全身包裹在精钢铁甲之中,只露双目,不见脸容,三人身后大约有二百来人相随,半数是手持枪棒浑身铠甲的汉子,还有一半则是衣着普通却个个精壮的黑衣汉子。 “是......是邪尊?” 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众‘玄衣卫’严阵以待,却压不下心中惊骇。 原来,元飞之流不过是阻挡他们罢了,真正的杀招却是在等这些人赶到。 ‘呼’向铁衣双目死死盯住迎面走来的敌人,内力运转,十二分戒备,心中骇然之余却也长吁了一口气——还好不死邪尊没有去找统领。 ‘哉毋堂’中,双方对垒。 ‘兵甲帮’在内围困‘哉毋堂’众人,在外却受‘楚门堂’的人所围,看起来人数相差无几,可赵擎心知一旦动手‘哉毋堂’的人必将毫无保留全力反扑,那时内外夹攻之下己方在内不能快速歼灭‘哉毋堂’在外不能立时突围,将成腹背受敌的窘境,这看起来双方差不多的实力竟成了必败之局。 “楚堂主好手段。”赵擎道。 楚中卿道:“下了重注自然要打一副好牌才是。” “有道理,可惜你保得了李婉却未必能保得了雷钧,‘风火门’霍帮主的手段如何楚堂主想必比我更加明白。” 楚中卿笑道:“是你们太小看‘绝问刀’了,且不说霍无央是不是雷堂主的对手,以计谋而论楚某能舍弃堂口前来助战难道雷堂主便不能么?” 赵擎脸色变了变道:“雷钧也到了?” 楚中卿摇头道:“此地有楚某就好,雷堂主另有要事。” “看来他也学你攻打‘风火门’的分堂堂口去了。” 楚中卿又摇头道:“不,雷堂主武功比楚某强,胃口也要大过楚某。” “不是分堂?难道他竟敢去‘风火门’总堂挑衅?” 楚中卿又摇头道:“不得不说你有勇无谋,你们四个帮派中总堂实力最弱,此刻却最容易攻下的是哪个?” “‘元戎帮’围剿衡无算失手,元气大伤,目前实力最弱,最容易攻下的......” “难道也是‘元戎帮’?”赵擎思索片刻蓦然一惊,‘元戎帮’的实力本就要弱上其他三帮一筹,上次围攻衡无算更令其帮主和几大堂主受了重创,帮中高手也都元气大伤,此刻正是实力最弱的时候,雷钧若在这个时候去,‘元戎帮’恐怕凶多吉少。 楚中卿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乘虚而入,卑鄙。” 楚中卿道:“亏你还是一堂之主,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不在这个时候下手难道要放他们养好伤再杀我帮众么?” “好。”赵擎狠狠咬了咬牙,道:“以一个废帮换‘扬刀盟’麾下所有分堂,也值了。”话虽如此,赵擎言语之间却颇多恨意,今夜四帮再次联合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目的就是要趁着邵鸣谦不在重创‘扬刀盟’,然而目前‘扬刀盟’连一个堂主也没有折损,己方一个帮派基本可以算是从此消失了,这不仅关乎利益更关乎中州四大帮派的脸面。 楚中卿道:“实话跟你说,为了这一局我们早已藏好了所有物品转走了所有金银,今夜‘扬刀盟’舍弃了半数堂口,所有人都去了另外一半堂口处埋伏,等的就是你们的进攻,这一局应该叫诱杀!” ‘棕城’。 浸着油的火箭铺天盖地向‘绝问堂’飞去,顷刻火起,‘风火门’诸人将一个个油桶掷进了院子,火苗腾升,越过围墙,大火烧透了院落,烧红了半边天空,整个‘棕城’映在一片红光之中。 霍无央负手而立,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溃不成军的敌人,等待着逃窜出来的敌人。他与一般武林人不同,他与同为中州四大帮派帮主之一的左七指也不同,他是聪明人,聪明的有些过份,他从不逞强出头,当年中州四大帮与‘扬刀盟’开战时他留了一手,即便这次有武经国暗中支撑他也是一直等到其他三个帮与‘扬刀盟’彻底开了战这才动用了帮里的精英,他不想做出头鸟,并不是他不想争功,只是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时想留一条和谈的退路,一旦有了把握他会比任何一个人做的更狠、更绝。他懂得用绝对的力量瞬间剿灭敌人,他更懂得用一些稳妥的办法来对付敌人,所以他喜欢攻打敌人较为薄弱的地方,却并不喜欢攻打敌人最薄弱的地方,因为那极有可能是个陷阱,所以他带了一千多人来对付实力弱于衡无算却强于楚中卿的雷钧,所以他先用火烧一遍再准备趁火打劫,所以他没有去找李婉的麻烦,因为在他看来李婉那里远比雷钧这里要危险得多,因为援军最容易先到李婉那里去。他也没有去找衡无算的麻烦,因为衡无算绝对是一个难啃的骨头,哪怕他带着一千人去对付衡无算孤身一人,他也不愿意去,那样的功劳虽然极大,却多半得不偿失。 火,烧残了院落,不仅没有逃出一个敌人,甚至连救火的人也没有。霍无央暗叫不妙,呼喝一声,带着手下顷刻间向总舵撤回。 火,依然在烧,而且越烧越大,累得周边的几家民居也着了起来,像这样的大火不是三五家普通百姓能够控制的,这些百姓与‘风火门’并无仇怨,甚至有很多是他们生意上的客人。霍无央不管那些,他只管放火,从不救火,至于生意上的客人,这几个还是损失得起的,只要官府不追究放火的责任很多事都可以用‘失火’、‘走水’来解决,简单、方便、快捷。 (本章完) 第175章 诱杀(上) 夜。‘中州’。 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今夜的‘中州’也注定是不一般的‘中州’。 喊杀声充斥着‘中州’大大小小每一个城市,连县城也没有例外,百姓躲在屋里不敢出声,不敢点灯,他们睡不着觉,他们怕,他们怕这些亡命之徒突然杀到家里来,更怕孩子的哭闹声招惹来杀生之祸,他们阻止不了这一切,他们能做的唯有等,等待战斗过去,等待官府出面,等待明天的日出。 官府并没有出面。官府也在等,等待今晚的战果。 农舍外,陆朝华盘膝运功驱毒,东壑与五名‘玄衣卫’守护一侧(一人伤重晕倒)。 随着为首的那名青年一声‘杀’字令出,毒箭、毒镖再次袭来,东壑饱提内元将先前那条棉被又舞了起来,棉被范围极广,毒箭、毒镖纷纷落地,攻击过,棉被收,他身侧两名‘玄衣卫’趁机窜出砍翻数人,复又退回,五名黑衣人长矛挺刺,东壑手中棉被一甩斜抽了过去,带起一股刚猛之极的气浪,五人矛杆齐断站立不稳挤作一团,东壑气息一空,不敢追击缓缓收手,脸色却更难看了几分。这‘煮海神功’厉害是厉害,可也极耗内力,以东壑的修为先前两招使过内力已经有所衰竭,若是休息片刻倒也无妨,可战斗之中敌人岂会给你喘息的机会?东壑深吸一口气,勉力平定内息,侧目看去,身边两名‘玄衣卫’握刀的手指松了几分,再看另一边,先前那两名被困的‘玄衣卫’毒性发作,应变不及,头脸处嵌满了毒箭、毒镖,已倒地不起。 “少帮主,此战我们一举拿下‘扬刀盟’禄堂堂主和大名鼎鼎的‘玄衣卫’二执事功劳大可盖过其他帮了。”一人冲为首的那名青年道。 为首的那名青年冷笑道:“废话,你们还真以为我不如那些老家伙?” “岂敢,岂敢,少帮主是我们帮的中流砥柱,就是帮主也没有您这样做事干净利落,属下们追随少帮主办事当真直接痛快,其他帮那些家伙前怕狼后怕虎哪里有少帮主这份魄力。” “说得好,这女人赏你了,玩过之后可要舍得下手。” 那名黑衣人大喜道:“属下谢过少帮主。” “所有人听好了,女人留活口,男的格杀勿论。” “是。” 一声令下,六杆长矛刺向东壑等三人,东壑将棉被向两人罩去身子一侧,张左右双臂夹住两杆长矛,双臂用力‘喀拉喀拉’两声,长矛断折,东壑抓起断矛猛地掷了回去,两名黑衣人头脸被棉被罩住不料他竟有这一手相距既近不及躲闪,断矛透胸而入,两人大骇,捂胸退开,血一瞬间已将上衣染遍。 “少帮主,救我......”心知断矛已刺透心脏,一人魂不附体抓着为首那青年叫道。另一人将断矛拔出胸口,血如泉涌,流的更加快了,他不断摇着头,口中喃喃地叫着什么,却是听不太清,他双手死命地将涌出来的鲜血往伤口处擁回去...... 两人如此怕死,为首的那青年颇为不耐,甩手将其扫开。 东壑下手狠辣,众黑衣人不由得心中发毛,那两名‘玄衣卫’毒性催发的厉害,只觉得眼前的敌人出手奇快,力量奇大,一矛刺来飘忽难测,有好几条影子,两人只凭直觉勉力抵挡,形势越加危急。 “上!”青年又是一声令下,黑衣人中略一犹豫,又跳出五人,五个人,五杆长矛阻住前去救援的东壑。这五人的武功远教先前那两人为高,出招更加谨慎,东壑不得喘息,内力难继,想瞬间击退五人已是不大可能,再战片刻,那两名‘玄衣卫’先后被刺中大腿扑地倒了,黑衣人举起长矛冲着两人脖子刺去,两人就地一滚,堪堪避过,黑衣人长矛再起,陆朝华顾不得驱毒抓起地上的两人向一边跃开,四杆长矛又再跟上,陆朝华正要还手,忽听得耳边一个声音响起。 “需要帮忙么?”陆朝华一惊,只见两名脚夫模样的人笑吟吟自身后转出,挡在她的身前。 四名黑衣人见有人坏事,手中长矛一抖,又再刺去,两名脚夫侧里一闪避过,手中扁担甩起‘啪啪啪啪’四声,抽在四名黑衣人脸上,四人吃痛,捂脸退开。 “是你们?”为首的青年黑衣人面含怒色,道。 “哎呦,大名鼎鼎的元决少帮主还记得我们两个,难得难得。”原来这领头的青年正是‘元戎帮’帮主的两个儿子之一,元决。 “哼,正愁没处找你们,你们就送上门来了,今天正好一并收拾了,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元决一声令下,六名黑衣人手中长矛刺出,两人闪避之间六名手持单刀的黑衣人趁隙砍来,两人举起铁扁担连番抽打,黑衣人不敢硬碰,近身不得。数招过后,更多的黑衣人参战,两人渐渐吃力,元决正自得意忽听得外围‘啊啊’两声惨叫,声音未止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叫,元决大惊,知道对方援兵已到,当即顾不得陆朝华生死,大喊道:“敌人援兵到了,先杀禄堂堂主。” 一声令下,毒箭、毒镖齐发,东壑肋下硬挨两矛,抽身挡在陆朝华身前,袍袖舞动护住头脸,仗着玄衣护体,身上硬吃了无数记的毒箭毒镖。 “妈的!”元决见东壑又一次捣乱,劈手夺过一柄弓箭,对准陆朝华咽喉射去,对他们来说击杀‘扬刀盟’禄堂的堂主功劳远比挑几个分堂要大得多。 陆朝华侧头避过,‘嗖嗖’两声又是两枚毒镖打来,忽然数柄长刀交织成一片刀网击落毒镖,黑影晃动,五名身着黑衣的刀者倏然现身,这五人身法相似,衣着一致,出招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赫然便是五名‘玄衣卫’。毒镖毒箭连续不断袭来,五人出刀互补不足织就刀网,泼水难进。援兵越来越多,一瞬间竟有二十多名‘玄衣卫’先后杀来,元决连连催促进攻,奈何‘玄衣卫’个个武功高强,互相配合之下更是少有破绽,‘元戎帮’本以暗杀见长失了先手正面与‘玄衣卫’对战虽占着人数众多的优势却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元决见局势不妙,有心退却,忽见后方杀来几名‘玄衣卫’,刀法凌厉,一接招‘元戎帮’帮众非死即伤。 “风紧,扯呼。”元决一言未尽,黑影穿梭,又是十名‘玄衣卫’赶来,‘元戎帮’的人刚刚后退复又被逼了回来。几十名‘玄衣卫’身形穿插幻走,刀如网织,一瞬间便将元决和其手下虚围在圈中,元决领人冲突几次均破不了刀网,被逼退撤回。 “‘刺猬阵’!”元决一声呼喝,‘元戎帮’诸人霎时长矛弩箭对外背对背围成一圈,那些长矛弓弩如同刺猬上的刺,遥遥对着‘玄衣卫’众人,将元决等人护在中间。几十名‘玄衣卫’右手持刀,将其围成一圈。一名‘玄衣卫’左手探入囊中掏出一只黑乎乎的扁匣子,对准‘元戎帮’诸人,他动作未毕紧跟着他左手边的第二名‘玄衣卫’也从怀子掏出一只扁匣子,接着第三、第四、第五......,几十名‘玄衣卫’流水一般次第从囊中掏出一只扁匣子,皆指向圈内的‘元戎帮’诸人,诸人心头隐隐觉得不妙,却不知这是何物一时不敢贸然进攻,他们未动‘玄衣卫’一时也未动。 局势暂定,东壑纵身跳出战圈,五名‘玄衣卫’得空立时补上,三招两式将那五名敌人放倒,护在伤者之前,东壑颇有怒意看了那两名脚夫一眼,自顾去帮助三名手下疗伤驱毒,两人铁扁担绝招使出将十二名敌人打退转身去帮东壑的忙。有五名‘玄衣卫’守护在身前,再不虞‘元戎帮’的偷袭,东壑与二人帮伤者挤出毒血,运功驱毒。 元决怒意炽盛,深悔方才托大错失良机,形势至此,若是放任陆朝华等人驱毒不但此次刺杀失败,待对方腾出手来实力更增己方逃跑的机会恐怕也会丧失。言念及此,元决心一横,大喝道:“杀!”一语甫出,立时相应,‘元戎帮’众人正待出手,忽然额前一凉,箭未离弦,镖未出手,三十多名帮众同时软倒,月色下每人额前插着一支三寸来长的短钉。 “是‘玄光针’!” 人群中骇然一声惊呼,江湖传言,‘玄光针’是‘扬刀盟’的四大武器之一,这种暗器短小精悍,霸道异常,精准异常,迅捷异常,发射时其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肉眼所能见,其躲闪的难度较弓弩难上十倍,与之对敌往往尚未察觉危险人已丧命,据说江湖上不少高手都栽在此针之下,就连一些真正的一流高手见到这种暗器也大感头疼。 不过这种暗器有两个缺点,第一个缺点是这种暗器一个盒子里装不了太多,且后坐力较强,难以连续取准;第二个缺点尤为致命,那就是这盒子里的机关是一次性的,打出去就安不回来,这就造成了这种暗器很贵,贵到连‘玄衣卫’也不曾人手一个。正因为如此昂贵,所以历来被以‘玄光针’对付的人都颇有身份,颇有实力,江湖传言这种暗器‘扬刀盟’用过三次,一共打出过八百二十一枚‘玄光针’,打死七百三十人,重伤六十六人,只有二十五枚打空,这些人当中称得上高手的不下三百人,光是够得上一流高手的就有二十多人,这二十多人中最有身份武功最高的正是中州大名鼎鼎的一流人物‘元戎帮’的上一任副帮主元决的师父朱常泰,这次是‘元戎帮’第二次面对‘玄光针’。 与其师父朱常泰那种真材实料的一流高手相比,元决差不多是个废物,然而以朱常泰的武功,也仅仅只躲过了五枚‘玄光针’便被打入左眼入脑而死,那时正是中州四大帮与‘扬刀盟’公开对敌的时候,那一役朱常泰的人全军覆没,后来‘元戎帮’收尸的时候通过朱常泰等人身上的钢钉以及战斗过的痕迹才知道战况。 听到‘玄光针’三字元决浑身一震,不惊反怒,大喊道:“杀!给我杀!”话音甫落,又是二十来名帮众额前中针,栽倒在地。 “少帮主,‘玄光针’太厉害,兄弟们......”话未说完元决一矛扎入他心口,神色俱厉地喊道:“后退者死,给我上。” 元决一声喊,‘元戎帮’众人反而退了一步,元决再次下令,众人惧怕‘玄光针’厉害,这回不论元决怎么喊,就是不动,元决怒极,不断催逼,手下只是退缩。 “少帮主不顾我们的死活,我们还替他卖命做什么,兄弟们,不如我们立刻投降‘扬刀盟’......”人群中一人扯着嗓子喊道,他一喊众人更无战意,纷纷响应。元决起手一矛刺去,那人拉过旁边一人挡在身前,他身边之人毫无防备登时被一矛刺入心口,血流如注。元决更怒,长矛连刺,那人以别人做盾,元决一时无奈他何。这边内讧,‘玄衣卫’任由他们自相残杀,并不阻止,亦不相助。 东壑相助手下驱毒,片刻后三名‘玄衣卫’脸色渐渐有所好转,毒性总算暂时压制了下去,陆朝华受伤较轻驱毒时久功力又略强于普通‘玄衣卫’此刻已无大碍,但‘元戎帮’的毒颇为厉害,要想尽去却非一时半刻之功。眼见陆朝华和手下的毒性得到控制暂无性命之忧,东壑方才得以一缓,运功调息恢复内力。 元决又是一矛刺出,那人眼看躲闪不过故技重施又拉了一人做盾,元决也不收手,狠狠一矛将之刺死。那人转身跳开,高声道:“兄弟们,看到没有,元决这小畜生没有半点人性,我们再不投降都要死在他手里。” 元决手指那人,怒喝道:“姓李的,你他妈闭嘴,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们大事早成,哪用得着死那么多人。” 那姓李的道:“小畜生,你不贪图女色会同意我的做法?” 元决额头青筋暴露,却只是怒骂,拿他没有办法。 “不用争了,我帮以堂主做饵岂会放走你们一人?”一声深沉的语调响起,东壑缓缓站起,走了过来,得以调息的东壑此刻如下山的猛虎一般,气势威猛,哪有半点疲累的样子。 东壑一句话,让那姓李的立时如坠冰窟,‘扬刀盟’盟主邵鸣谦为人温和向来好商量,他本想其手下也是一般作风,‘玄衣卫’围而不攻一定肯接受他们的投降,哪曾想这东壑竟然这么绝。他一时走神,待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矛越来越近...... ‘噗通’一具身体倒落尘埃。 “‘玄光针’,放!”东壑一声令下,‘元戎帮’又有二三十中针倒地,来不及拉动弓弦,来不及打出毒镖,来不及躲闪,来不及反抗,手下的锐减令元决神智不再彻底癫狂,暴喝一声,手持长矛冲向东壑。 东壑右手抓住矛头,左手抵住矛杆,内力运起,矛杆寸寸断裂。 “‘焚江煮海’” 绝招出,一股大力汹涌而至,元决肋骨尽断,七窍喷血而亡。随着元决之死一面倒的屠杀正式展开,不消片刻,‘元戎帮’尸横就野,无一活口。 战后清点,此战杀敌二百零一,折损两人,伤六人,大胜。 “各位没事吧?”两名脚夫笑着向东壑走来问道。 “‘玄衣卫’两位兄弟惨死,堂主中毒负伤,你说呢?干脆二位再晚来一会直接给我们收尸可好?”东壑铁青着脸道。 两人脸色尴尬,其中一人道:“二执事莫要生气,怪只怪元决这小子来的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咱哥俩出恭的时候才来,害的咱们拉屎拉了一半就着急忙慌赶了过来。” “我的‘玄衣卫’呢?都出恭去了?” “呃,这个,是咱们哥俩观敌料阵,叫他们在屋里休息,所以......,呃,这件事我们兄弟会负责,不会连累二执事。” “怎......算了,是我的问题,我不该碍于二位在江湖上的声望将‘玄衣卫’交给你们暂领,事情过后我会向统领请罪。”东壑强自忍住怒意道,不管怎么说他是‘玄衣卫’执事,出了问题自然要由他负责,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武功高强阅历丰富在‘唐州’大名鼎鼎的‘风尘双奇’竟会如此不靠谱,自己的一时疏忽差点让‘扬刀盟’损失惨重。 陆朝华与东壑放出农妇与孩子,连连道歉,农夫一家惊魂未定,瘫软如绵,身子抖个不住只是应声哪里还跟他们客气,陆朝华安抚好农户,赔了银子,又安排人明日起帮助盖房子忙了大半天这才安定下来。房子已倒,离天亮还有不短的时间,农夫家孩童幼小在野外过夜恐受惊之下再受风寒怕抵受不住生了病,众人略作收拾改去他处投宿。 此次农夫一家受惊不小,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陆朝华领人收粮乡野之间没有客栈,众人唯有分开来在农家借宿,既要防着敌人偷袭,又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偷袭,总不能在谁家借宿天天把别人本家人赶出去吧,所以只能让武功最高的东壑跟随保护,本以为对方目标是陆朝华不会为难这局外人,万万没想到‘元戎帮’的人竟然会不守江湖规矩先朝着农夫一家下手来分散陆他们的注意力,致使农夫一家险些罹难。在‘元戎帮’的人暗算陆朝华的时候他们万万没想到,大难已经临头。 (本章完) 第176章 诱杀(中) ‘元戎帮’、总舵、外围。 雷钧携‘绝问堂’五百兄弟袭来,第六组‘玄衣卫’满编相随。 五百人分八组守住四正四隅八个方向将其总舵团团围住,八架怪车各有三名‘玄衣卫’操作各守一方,五十名‘玄衣卫’与雷钧守在屋顶,以防敌人逃走。此刻的‘元戎帮’总舵已是一片火海,内中乱成一团,痛哭声、呼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绝问堂’与‘玄衣卫’的人严守外围,一有人冲出立刻以暗器击杀。 “‘陨灭车’放!”雷钧傲立屋顶,观视着院中形势,待‘元戎帮’众人稍聚成型便又是一声令下。 号令出,那八架怪车立刻同时轰出一石落于院中,那石头落在地下爆裂开来炸的数丈方圆尽成焦土,‘元戎帮’上下无论武功高低触之非死即伤,狼狈不堪。 一座座厅堂倒塌,一所所屋舍倾颓,帮主与堂主重伤未愈,精英折损,原本元气大伤的‘元戎帮’在这一轮偷袭之下更是难以抵挡,随着受伤的人越来越多,院中的求饶声,哀嚎声也愈加频繁,‘元戎帮’中的战意也越来越弱。 “投降......”“我们投降了......” “放!”雷钧对于求饶和投降之声充耳不闻。‘陨灭车’中又是一轮火石轰击而出,院中哀嚎声更加凄厉,骇人心魄。 “堂.....堂主,他们投降了。”雷钧身边的一名属下道。 “嗯。” “我们接不接受?” 雷钧不答。 “可是他们......” “你看他们可怜?”雷钧不答反问。“形势互换他们可会接受你的投降?” “不......不会,可我们毕竟不是他们。” “五天前,‘元戎帮’派人偷袭我们‘六坪分堂’被捕,睿馨受降,结果如何?” “他们......偷袭了睿馨姐......,‘六坪分堂’.....也被毁了。”这话他只说了一半,实际情况却是冯睿馨作为分堂堂主受尽凌辱而死,除了分堂堂主冯睿馨‘绝问堂’在‘六坪分堂’的其他弟兄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竟无一具全尸,显然在被俘后受尽酷刑。 “属下这般作为‘元戎帮’帮主可曾对其做过处罚?” “好像没有。” “你可愿意拿自己亲人和兄弟的性命为他们冒险?” “不......不愿。” “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受降?‘元戎帮’又有何资格投降?” “堂主,属下明白了。” “‘玄衣卫’!”雷钧大声传令。 “章羲领第六组‘玄衣卫’听候雷堂主差遣。” “带好‘玄光针’随我入内斩草除根。” “是。” “‘绝问堂’的人守好外围,哪个方向走脱敌人,领头的断去双腿逐出‘扬刀盟’。” “是。” 月色笼罩大地,‘哉毋堂’中,双方按兵未动,看似兵力相仿实际形势却对‘扬刀盟’这边更加有利。论单打独斗‘太息枪’赵擎虽强却断然不是‘楚门刀’楚中卿的对手,论兵力‘兵甲帮’出动的虽是精兵,可处于‘楚门堂’和‘哉毋堂’夹击之下胜算并不高,何况传说中对方的四大武器一个未用,若再加上的话己方可说是毫无胜算。 “诱杀?‘扬刀盟’真是好算计。”赵擎道。 楚中卿笑道:“是诸位配合的好。今夜之后大局底定,我们之间的新仇旧怨也该有个结果了。” 赵擎道:“我有一事要请教楚堂主。” “请说。” “不知各位在‘扬刀盟’总舵是否也安排了诱杀之局?” “你们派了人去攻打总舵?” “笑话,莫非只有你们才想得到?” 听闻总舵受袭,楚中卿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一笑道:“总舵有铁衣主持大局,有一百多‘玄衣卫’,又有宗老这样的高手坐镇,实力只会比此处更强,贵帮帮主若是有心但去一试无妨。” “的确。‘凌霄大侠’宗宇翔的‘五更名招’,大内第九高手唐贤唐大人的‘蚀髓针’,‘玄衣卫’大执事向铁衣的‘黑金百炼衣’,‘小缺手’宜丰的‘小缺手’和‘半步封神掌’,‘侠捕’郁栖柏的‘疯棍’都不是好惹的,可若是他们连同第一组‘玄衣卫’都不在山上呢?” “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懂得诱杀,这一局究竟是谁诱杀谁楚堂主不妨好好看看。”赵擎得意非凡,冷笑一声,接着道:“你说的对,我们之间的新仇旧怨是该有个结果了,只不过今夜的大局却是向着我们的。” “倒是小看你了。”楚中卿手中刀一紧道。 “只来了个姓楚的,真是令人失望。”月光照射的街道上远远走来一男一女两人,男的边走边道。 “楚胖子随和风趣也不错啊。”女的声音甜美。 “兵綦印、甲方箬?”楚中卿神色凛然。 “吆,大名鼎鼎的楚胖子堂主也认得我们,小女子荣幸之至。”女人道。 兵綦印、甲方箬,‘中州’一等一的高手,‘兵甲帮’的两位帮主,二人单打独斗已是一流,合力更是难缠。 ‘秋池山’上谭兴德皱眉不语,熊单迟忧心忡忡,该来的还是来了。 山下一千多百名敌人分三队整装亮甲阻住下山之路,只围不攻。 “敌人都有哪些、用什么武器可都摸清楚了么?”熊单迟向一名‘玄衣卫’问道。 “已探查清楚。‘兵甲帮’来的是堂主‘金风槊’葛登以及手下三百精英,个个身着铠甲,手持枪槊狼牙棒;‘风火门’来的是帮主霍无央的妹妹霍楠、妹夫桑廷共领了五百精英,大约有二百人带着火具、木桶,木桶里装的应该是洧水或者桐油;‘显威帮’来的是堂主王琥和郑瓯,他们共领了六百名精英,武器是......” “毒水毒粉么?” “是。” 熊单迟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五位堂主,一千四百名精英,各种恶心的武器,敌人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多得多,难缠得多。 “执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不知为何他们仍是围而不攻。”那名‘玄衣卫’道。 熊单迟道:“他们在等待好的时机,一时半会不会进攻。” “现在帮主和统领都不在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们还等什么?”那‘玄衣卫’不解道。 熊单迟道:“等待真正的暗夜。” “真正的暗夜?” “嗯,乌云遮月就是他们攻山之时。” “他们是想趁着黑夜我们的‘三弦破云弩’和‘排弩’无法取准时再出手攻山?” “嗯。” “这......那我们还不动手?” “山上‘玄衣卫’只有我们四组的三十人,七组加上谭掌门和梁执事也不过才十四人,其他扫地的,做饭的,算账的,管仓库的,还有一众女眷基本不会武功,参战与否于事无补。你认为凭我们这点人不靠地利不靠器械能打得过对方一千四百精英?” “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那要看谭掌门答不答应了。” 谭兴德道:“熊执事说的对,山上能打的只有不到五十人,取胜不易,我们所能依仗的唯有利用地利做好防守,若是他们攻上山来我们必败无疑。眼下我们只有合理安排人手才能有一线希望。” 熊单迟道:“愿闻其详。” 谭兴德道:“正面肯定是由我们‘玄衣卫’对敌,若在平时‘三弦破云弩’和‘排弩’操作非是一时之功,尤其在夜晚未经训练极难射中敌人,山上的家眷、厨子、账房等人恐怕难以胜任。” 熊单迟道:“此一时彼一时,平日山上‘玄衣卫’最少也不会少于百人,除去操作六十架‘排弩’和十八架‘三弦破云弩’之外尚余二十多人策应,现在却连操作这两种武器的人手都不足,更遑论策应了,一旦缺了策应之人,敌人只要有一人杀上山来便能破去我们的防御。” 谭兴德道:“正是这个道理。厨子账房等不懂武功,几无战力,弓弩准头也不行,使用‘三弦破云弩’或许一个人也射不中,但‘排弩’不同,箭枝较多取准也没有那么苛刻,即使射不中人,只要阻得敌人一阻,也好使‘玄衣卫’腾出手来杀敌。所以选一些身强力壮胆子大一些的操作‘排弩’应该没有大碍,至少能为我们增加些许战力。” 熊单迟道:“谭掌门这个法子与我不谋而合,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另外,‘排弩’射程约三百步,对方轻装攻山应无二百步之外的重弩床弩,因为二百步开外由‘玄衣卫’操控‘排弩’便于取准杀敌,二百步之内‘玄衣卫’则要预防敌人弓弩,故‘排弩’易换人掌控。” 谭兴德道:“如此甚好。剩下的人再分三拨,一拨配合操作‘排弩’的兄弟装箭;一拨由负责在仓库之间往来递送箭枝武器等需用之物;白天的时候我曾领人搬了不少石头,布置了一些陷阱,这最后一拨人则负责向攻山的敌人丢掷滚石,触发陷阱,若熊执事没意见的话我想要家父来带领这一拨人。” 熊单迟大喜道:“谭老前辈是我‘扬刀盟’的长老,又曾参军作战,由他老人家坐镇我方胜算大增。” 谭兴德道:“可惜家父年事已高,又曾受过内伤,武功已大不如前帮不上大忙。” 熊单迟道:“谭老掌门的阅历正是我们所缺的。” 谭兴德一笑,他自然知道这不过是给面子的说法罢了,若往前二十年,论文论武谭普年远比现在的自己要强上太多太多,可现今的老父年老体弱旧患日益严重,年轻时受的伤和练功时留下的隐患越来越压制不住了,别说与不留大师和宗老等人相比,恐怕连自己也已不及了。想到不留大师和宗老,谭兴德蓦然心中一紧,不留大师那日离开后便再无消息,不知禅宗的事处理的怎样了,以不留大师的能为应该不至于有大问题,倒是宗老一行的对手着实有些恐怖,若是碰上了几乎是必死之局,想到宗老宜丰等人这一去可能永无相见之日谭兴德不由得心中感概。 “唉,若是宗老他们在就好了。” 熊单迟道:“要是老大老二他们任何一人在场‘扬刀盟’便高枕无忧了,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过此刻山上有一个人可能不比宗老差,就不知道他帮不帮忙。” “谁?” “别忘了帮主的师父还在山上。” 谭兴德一笑,他那句话其实不是这个意思,见熊单迟一本正经的误会了,当即也不解释,顺着熊单迟的意思回头对李智杰和张英杰道:“英杰你去把老掌门请来,智杰你口才好,你去见一见邵盟主的师父孙铭孙老爷子,他若是肯帮忙倒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是。”张英杰答应一声转身去了,李智杰略一思索也自去了。谭兴德起身看了一眼天色又向八雄安顿道:“天雄、正雄你们八个分头去把大家都召集起来,看这天色云越聚越多怕是用不了多久敌人便会进攻,大家也该提前准备准备了。” 赵正雄道:“他们睡得着叫他们睡去好了,叫起来还不是送死,有什么用?几百个凑一起连十个敌人也打不死。” 谭兴德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敌人若是攻上山来恐怕连秋虫也不会剩下一只,现在拼得一死或许还有个机会。” 赵正雄不敢再说,八雄领命,自去召集人手。 过了片刻张英杰和谭普年率先来到,又过了一会八雄也带着众人陆续到了,众人齐聚大厅,谭兴德和熊单迟将形势讲述一遍。 山上山下相距甚远,尤其在夜晚,若无‘千里镜’普通人根本看不清山下有人,众人大多早已睡下,此时睡眼惺忪正不痛快,得知山下有一千多敌人准备攻山性子沉稳的面现忧色等待熊单迟他们的安排,性子暴躁的大怒咒骂,一人骂道:“王八羔子,趁盟主不在来攻山,忒不是东西。” 厨子张大海骂道:“奶奶个腿,他们要敢来看爷恁不死这些个龟孙儿......” 一人又道:“老张说得好,老子搬了一下午石头,正愁没处用,他们巴巴赶来,正好叫他们尝尝老子的厉害。” (本章完) 第177章 诱杀(下) 一时间方言俚语骂成一片。谭兴德大感头痛,山上‘禄堂’的人不在少数,剩下便是扫地,做饭,管库房,搬运东西等人,他们均有才能俱都是实干之人,但也局限于本职工作,包括‘禄堂’的人在内,不是不会武功便是未与人动过手的菜鸟,要他们像士兵一样打仗调动起来可就费劲多了,不但远远比不上‘玄衣卫’的人,比起其他堂惯走江湖的兄弟来也颇有不及,空有一腔热血若是缺乏战略战术以及合理的调度其结果不会比京城之战好多少。 熊单迟见众人吵闹,出声道:“各位勿急,如何抗敌我们且听谭掌门有何安排。”‘玄衣卫’一向负责总舵的守卫,熊单迟如此一说众人霎时安静了下来。谭兴德这才开始做部署安排,方才愤愤不平的那几位,胡勇,厨子张大海和赵锋自告奉勇要协助‘玄衣卫’操作‘排弩’,谭兴德自然应允,当即又挑选了一些身强力壮胆子大一些的以作补充,‘排弩’庞大笨重,弦亦极硬,需要好几个人合力才能拉得动,这就费去了半数人员。 人员挑选完毕,谭兴德又将剩下的人分为三组,第一组由女子组成,负责配合众人给‘排弩’装填箭枝,第三组多数由先前搬石头和安置机关的人组成,由谭普年带领,负责触发机关,推动滚石,剩下的郎中和胆子小,身子弱的作为第二组则负责救助伤者、搬运填充箭枝武器和其他所需之物,搬运东西这种体力活本来该是男子去做,但眼下无论是触发机关还是负责操作‘排弩’都是既要体力又要与敌人对战的危险活,这搬运填补武器所需和救助伤者的活计已算是美差了,好在箭枝武器早在白天时便已置备了许多,未必能用得完,就连为了对付‘风火门’火攻的沙土也准备了不少麻袋,所以谭兴德的安排主要是要他们救助伤者再者便是有备无患,省得有突发状况来不及安排。 片刻之间人手安排妥当,除了几个身受重伤在总舵养伤的和几个染了重病的帮众,但凡‘扬刀盟’的人除了梁榭谭兴德都一一做了安排,就连自己的家小也都使之协助张大海等装填箭枝。任嘉娴虽身子已无大碍,但终究病未痊愈,她未自告奉勇谭兴德也不好给她安排活干。任骁作为山上留守为数不多的青壮年男人谭兴德本欲将其编入老父谭普年麾下,可眼瞅着这家伙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你说一句他有十句反驳,还没等谭兴德怎样安排,他便抛出‘打不赢就投降,反正山上的东西又不是自己的这样的理论’,吓得谭兴德赶忙岔开话题,转而叫任骁照顾他的姐姐去了。 这家伙不知是脑残还是认定了投降就能活命这一高招抑或是认为他是官家子弟对方不敢拿他怎样,说话毫无顾忌,谭兴德心知再让这家伙逮着说话的机会非煽动军心使己方未战先败不可,若真的人心涣散也只有斩了这小子才能立威了,那可不是他想要的。 分工明确,熊单迟当即叫来手下的‘玄衣卫’传授众人‘排弩’如何瞄准发射如何装填箭枝等事,谭普年更无多话,取了一根棍子领着众人自去守在山侧。熊单迟又叫山上的郎中多多配制解毒汤汁,以应对‘显威帮’的毒粉、毒水。 众人自顾去忙,熊单迟道:“谭掌门,天色对我们越来越不利,敌方逐渐转暗,我方逐渐转明,以明视暗如何取准可有办法?” 谭兴德道:“熊执事应该早有良策,我便不赘言了。” 熊单迟道:“没有什么良策,笨办法倒是有一个,在下抛砖引玉,谭掌门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便将我的法子替下吧。” 谭兴德道:“熊执事请说。” 熊单迟道:“以明视暗我方吃亏不小,若将敌人由暗转明弩箭取准也便容易一些,山上别的不多,干柴倒是不少,使之缠上棉花,浸了油做成火把倒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若是在山路上每隔十步便安插上几只火把,必使敌方无所遁形,及至我方‘三弦破云弩’射程之内便增加火把数量,有‘三弦破云弩’为助敌方若要打灭火把也需付出相当代价。” 谭兴德道:“这确实是个办法,离的越近火把越多,我方取准越容易一些,防守之力也越强。火把虽不及月光普照大地,但只要能及早看到敌人的位置对我们便是助力,待捱到天亮形势更有利于我们。” 熊单迟道:“趁暗攻打优势不再恐怕他们要提前进攻。” 谭兴德道:“那更好,提前开战有月光照耀对我们并无不利,若是他们围而不攻,便成了时时可以进攻的局面,我们不敢懈怠防守,时间一长势必疲累,如此一来反倒是他们占据了主动。” 熊单迟道:“我们有我们的顾虑他们同样有他们的担忧,我们怕他们围而不攻,他们怕我们援兵赶至,此时‘扬刀盟’九成战力在外他们占尽优势胜算极高若是拖战反易招致变数,若因此失了机会以左七指的决绝霍无央的奸猾狠辣他们这些堂主绝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今夜他们必会攻山。” “嗯。”谭兴德点了点头,拖战对他们不利,对敌人更加不利。 两人略一合计,觉得暂无更好的办法,便召集第二组的人制作火把,这火把极为简陋,只需片刻一人便能制作十多把,人多好办事,仅仅一刻时间地下已密密麻麻摆满了数百支火把,熊单迟仍怕不够,令众人继续赶制,棉花不够便将被子拆了撕下布条棉花制成火把,山上有的是干柴,食用之油本就不少前段时间又收回许多,配上原本就以制作火把的一些沥青,更是不虞有乏。又过了一会,火把直有千支,熊单迟这才作罢。当即令人拿着火把,在山路上沿途点亮,片刻时间,山路上多出一条火线,熊单迟又令人提了几大桶油放在山腰,火把上的油燃尽了便再加上。 这边筹备,一只鸽子扑棱棱飞入总舵院中,熊单迟取过竹筒内的纸条,只见上边写着‘先前信鸽可能遭截,总舵不日或有敌至,早作筹备。’,熊单迟将纸条递给谭兴德,谭兴德看罢,二人对视一眼,均自暗呼侥幸,此时之局已是九死一生,若是先前偷懒半日,今日之局恐怕便是连这一分的生机也要失却。 谭兴德将纸条收起,尚未说话,厅门一开,老鹰、胤苍狼和战狼三人走了进来。 “怎样了?山下敌人可有异动?”谭兴德问道,在山上这些人当中老鹰的轻功算是最好的,所以料敌之时他离敌人算是最近的,得到的消息也是准及时准确的,若换作别人即使得到消息也未必能跑得回来。 “还能怎样?半死不活,既不打也不撤,他奶奶的,打个架磨磨蹭蹭,一千几百号人打几十个人还算计个屁,赶紧打赶紧死,早死早投胎。”老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顺手抄起桌上的酒仰脖子喝了两口。 谭兴德不禁失笑道:“老鹰还是这么没耐性。” 老鹰道:“耐心有个屁用,上次刺杀武阉够耐心了,结果还不是一样?打得过就是打得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动脑子要是管用谁还练武功?” 这回熊单迟也不由得笑了笑,胤苍狼道:“敌方势大,从堂主到帮众个个强悍,这一仗确实不好打。”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熊单迟说声请进,门口一暗,一名女子缓步入厅,正是柳十一。 谭兴德愕然道:“柳姑娘有事么?” 柳十一道:“谭掌门的照顾十一心领了,山上会武功的人不多,多一个人便多一分胜算,装填箭枝的活还是换别人去吧。” 谭兴德略一犹豫便点头答应,老鹰一拍桌子大笑道:“妹子真是豪气,我老鹰佩服,来,这杯酒我敬你。”老鹰说着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柳十一也不做作,接过饮尽。 “爽快!”老鹰又大笑两声道:“妹子放心,你喝了我老鹰的酒,谁敢动你我老鹰第一个跟他拼命。” 柳十一笑道:“多谢大哥。”这一幕看的谭兴德大摇其头,前段时间王五打算给梁榭保媒之时这老鹰还对柳十一一百二十个看不起,这才几天就变成妹子长妹子短了。 老鹰伸手揽过柳十一哈哈大笑,谭兴德见这家伙越发放肆忙使了个眼色,老鹰一愣赶忙放开,干笑了两声又去倒了酒与胤 苍狼、战狼三人喝了起来。 老鹰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谭兴德却甚是过意不去,‘扬刀盟’今日之祸若说与他们全无关系显然是不要脸的说法,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打赢这场仗。可这场仗怎样才能打得赢,莫说人数不占优,己方更乏一流高手,对方五个堂主个个都是成名已久武功想必不差,己方只有自己和熊单迟或许能抵挡得住,老鹰和胤苍狼名气虽然不小,可年轻时候闯下的名头这些年也没再进步,实力比自己毕竟差了一截,自己都没把握的事他们如何能做到?再加上先前的宫刑,虽说现今已然恢复,也不过是伤势恢复而已,这元气怎么说也是有所亏损的,现在若要在高手上抵住对手也惟有指望李智杰能将孙铭请来,有这老头坐镇起码在高手层面上不弱于人,更有一层,作为‘扬刀盟’盟主的师父,他对士气的振奋不是现今山上的其他人能比得了的。 “师父。”门外传来李智杰的声音。 “进来吧。”谭兴德应了一声,李智杰走进大厅。 “孙老不愿意?”谭兴德见李智杰孤身一人,料想游说未成。 “嗯,他劝我们投降。”谭兴德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老鹰听得他们师徒二人说话,暴跳起来,怒道:“老谭,你们去请姓孙的帮忙?要不是他,我和老狼怎会落到武阉手里?‘半步堂’那些兄弟又怎会惨死?以前的仇你都忘了?” 谭兴德没好气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老鹰正待说势不两立如何如何,回头一看熊单迟还在,孙铭毕竟是邵鸣谦的师父,邵鸣谦收容了他们,杀人家师父也不像话,于是改口道:“这个王八蛋,在京城的时候梁兄弟落入武阉的手里他都没有救人,这种人连徒弟都不认会帮我们?”虽未提杀了孙铭的话,但说话间却丝毫不给邵鸣谦这个盟主面子。 谭兴德苦笑一声道:“原本希望他念着邵盟主和梁执事这两个徒弟的份上施以援手,想不到他竟如此绝情。也是,立场不同,实不该指望他帮忙。” “咦?梁兄弟哪去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露面?”谭兴德这一说老鹰立时想起了梁榭。 “梁执事应该还在后山练功。” “我去找他。”老鹰放下酒壶道。 “算了,别去打扰他了,敌人若能攻上山来多他一个也没什么大用,反多累一人送命,我们所依赖的还是守山的器械。” 老鹰不言,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当中任何一人也无法抵挡‘三弦破云弩’的威力。 等,等待,敌人未动,‘扬刀盟’的人也不动。众人各就其位,等待着一触即发的战斗,虽是乌合之众然几乎每个人不曾畏惧,厨子更是视死如归只待对方一动便给他来上一箭。‘喵’,一只橘黄色的猫粘了过来,抬头望着张大海叫了一声,张大海摸摸猫的脑袋,将猫的耳朵碰的翻了起来,猫使劲晃动脑袋,将耳朵又翻转过来,,望着张大海又叫了一声。 “你来凑什么热闹,等打死了这帮龟孙儿爷给你弄猪头肉吃。”张大海对着猫安慰道,那猫又‘喵喵’叫了两声,张大海怕一会打起来顾不得它,连催带吓唬把猫远远赶走。 ‘嘟~~~~~’一声号角声响,群山皆惊,老鹰来不及再说什么,霍地站起,谭兴德面容一肃,率先出厅。 凉意扑身,山风转向,敌人动了。 “终于耗不起了么?”谭兴德自言自语道。 (本章完) 第178章 攻山 兵綦印和甲方箬缓步走来,两人互成掎角之势,一股制衡的气息隐隐散发而出,楚中卿内息运转,握刀的手一紧,头脑中扬刀起手一刀向兵綦印砍去,刀行一半蓦然间只觉得自己的空门尽数暴露在甲方箬的两杆短枪之下,楚中卿心中退意电闪,兵綦印的气势扑面而来,长枪如龙腾起…… 一招便落了下风,楚中卿收敛心神,重新来过,头脑中又是一刀砍去,这回砍的却是甲方箬,刀行半式,一条长枪倏忽而至一挡刀式,甲方箬步履轻动,两柄短枪毫无顾忌,尽袭楚中卿空门…… 又是一招落入下风,楚中卿眉头微皱,这两人这几年果然进步不小,看来凭自己的武功以一敌二恐怕破不了对方制衡之势,只能以守势稳住慢慢找机会突破,不过八成还是要败的。 “想以一敌二,你没那个资格。”兵綦印显然已发觉楚中卿试招,开口道。楚中卿并不答话,盯着两人不敢丝毫懈怠。 甲方箬甜媚一笑,懒洋洋地道:“先以空城拖住我四帮高手,同时在别处布下诱杀反杀之局,再集中力量形成以二打一以三打一甚至是以十打一的优势,凡动手处你们‘扬刀盟’必胜,他日回过头来再行对付我们,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用的多了便不好使了。李婉在你们三大堂主中实力最弱,最可能布下诱敌之局,我二人岂会不知?” 丰满而不失妖娆,成熟而不失美丽,甲方箬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这种魅力不仅仅是外貌所能带来的,一个绝世容颜的妙龄女子在普通人眼里或许无可挑剔,但在楚中卿这等人眼中觉得难免有些青涩,而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别有一番韵味。楚中卿收了收心,道:“所以你们将计就计,为的就是引出我们来一并铲除?” “聪明,这局本是设计衡无算的,可惜来的是你,那就只好先送两位堂主上路了。” “二位帮主真是好自信。” “楚堂主觉得我们没有对付你的实力?” “不,在下的确不是二位的对手,我的意思是你们真以为‘玄默刀’是白叫的?” “不劳费心!”兵綦印沉声道。“动手!” “嗯,啊!!” 一声令下,惨叫声起,数十条黑影乍现,‘兵甲帮’帮众利刃封喉瞬间倒毙三十余人。 “‘玄!衣!卫!’”兵綦印一字一顿恨声道。 “刘还谨率第三组‘玄衣卫’见过二位帮主!”一名身着黑衣汉子道,那汉子面如冠玉的长得极为帅气,只可惜颏下长着一颗黑豆大小的痣。话音未落西边战圈尽头处三名剑者踏虚步而来,剑者剑出如风,剑气纵横间‘兵甲帮’帮众纷纷受创。 “‘唐州’‘凌风三剑客’!”兵綦印声音更加阴沉。 三人一笑收剑,道:“二位帮主,久见了。” 话音落,北边一阵骚乱,四名铁塔也似的壮汉手拎巨锤硬生生砸出一条路来,‘兵甲帮’的帮众举枪抵挡,只一招,枪断,再一招脑浆迸裂。 “‘金瓜四力士’?” “不错,宵小鼠辈,还不受死?” 兵綦印冷笑一声,默不作声,南方,六名女子手持分水峨眉刺娇娆腾挪间刺伤‘兵甲帮’十余名帮众。 “‘湄子江’水家六娘子,很好很好。” “兵帮主,不知咱们六姐妹与贤伉俪哪个更厉害些?” 东方,铁链响动,枪尖闪烁,但见一人裹在一片链子枪的枪尖之中稳步走来,锋芒所向尽是盔甲缝隙,‘兵甲帮’众人来不及避让,死伤一片。 “这人是?” “‘月下寒光’岳函,‘扬刀盟’竟连他也请来了。” 岳函又刺倒两人,收招冲甲方箬一抱拳道:“大美女幸会,一会打完了陪爷喝两杯如何?” 甲方箬白了他一眼,啐道:“几年不见怎么学的跟楚胖子一个德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面色一冷冲着夜空轻声 喊道道:“衡无算呢?客人都到了主家怎么不露面?” “承蒙二位惦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衡无算一身黑衣已站在屋顶之上。 衡无算一露面楚中卿彻底安心,他笑了笑向赵擎道:“如何?这一局贵帮上下可还满意?” “反击。”李婉清声下令。院子里的屋舍霎时打开,十组‘排弩’指向‘兵甲帮’众人,第三组‘玄衣卫’每人手中一只盒子,‘玄光针’上手。 千名帮众,一整队‘玄衣卫’,十四位江湖上成名的高手,两个武功一流的堂主,两种令人头疼的武器,又有衡无算这等江湖上顶尖的人物坐镇,‘兵甲帮’毫无取胜的理由。赵擎霎时面如死灰。 ‘秋池山’。 山风转向,群敌异动,三个帮派的人分从三面杀上山来,霍楠和桑廷所领的‘风火门’五百精英从左路袭来,王、郑二人率领‘显威帮’六百名精英从右侧袭来,中路则是‘金风槊’葛登率领的‘兵甲帮’三百精英。熊单迟手持‘千里镜’观望片刻,递给看递给谭兴德,谭兴德看了一眼缓缓放下,道:“三面攻山既可分散我们本就不足的人手,又可令我们的防守器械调配不均从而寻弱处突破。” 熊单迟道:“是啊,按三帮的行进路线‘显威帮’所攻向的是我帮米面粮库,水井所在‘风火门’所指又是房舍住所,‘兵甲帮’仗着全身铠甲又有盾牌在手是要硬挡弓弩了。” 谭兴德道:“井中投毒,放火烧屋,中路破寨,如此清楚山上的情况看样子来之前他们便做足了功课。” 老鹰怒道:“奶奶的,江湖帮派打架还有用这一招的?” 谭兴德道:“这哪里是打架,对方是冲着灭我们全帮来的。” 老鹰道:“打他的如意算盘去吧,老谭,把你几个徒弟借我用用,我来打个头阵,下去杀他一场。” 谭兴德尚未说话,李智杰道:“前辈,敌人人多势众又善使毒用火短兵相接我们这几个人讨不了便宜。” “你不敢?” 李智杰还待再说,谭兴德道:“去试一试也好,智杰你们十人随鹰兄一阻‘兵甲帮’,只可放箭不可近战,若是不敌速速撤退。” “是。”李智杰应声道。 胤苍狼道:“谭掌门,我与兄弟战狼也愿打这头阵。” 论箭艺论武艺胤苍狼和战狼犹在双杰八雄之上,谭兴德当即点头答应,二人取了弓箭随李智杰、老鹰一行十三人冲下山去。 “队列整齐,行动稳健,不疾不徐,不骄不躁,‘中州’官府的实力不强帮派反倒不比京城的弱。”谭兴德举起‘千里镜’观视三路敌人点头道。 熊单迟接过看了看道:“未入射程行动以节省体力为要,除了‘元戎帮’其他三个帮派的堂主中果然没有莽夫。只可惜我方人手不足,只能设一道防线阻敌,若是山上还有一队‘玄衣卫’则可中途阻击敌人不断消耗其气力。” 谭兴德道:“是啊,如此方能将地利发挥到淋漓尽致。” 二人说话间敌人更近一步,行动益发谨慎,忽然山上杀下一彪人马,‘金风槊’葛登长槊一挥,喝道:“枪队迎战。”三十名帮众手持长枪越众而出,迎杀而上。 “停。”李智杰忽然喝住,手臂一长棍弦上手一拉一放三支短箭出手,分袭三人,那三人侧身躲过,胤苍狼、战狼双双张弓搭箭‘嗖嗖’两箭正中二人心口,‘嗒嗒’两声羽箭掉落,竟射不穿铠甲。 十名枪者趁隙杀上,棍弦齐响‘双杰八雄’一齐出手,短箭横飞,枪者舞枪拨打,箭枝短小迅捷仍有不少射在铠甲之上,没入寸许,十人长枪齐出刺向‘双杰八雄’。 “退!”见只能轻伤敌人,李智杰不敢再战挥棍挡住刺来的一枪,当即下令。枪头攒动又是十支长枪刺来,‘双杰八雄’侧身避开,又十支长枪从侧里斜挑,‘双杰八雄’回棍以棍尾格挡,先前十人回枪再刺直指十人咽喉,三十人,分三组同样的招式,同时进攻,第二组补第一组的空档,第三组补第二组的空档,第一组再补第三组的空档,时间间隔极短若要击杀任何一人势必要中后一人的一枪。‘双杰八雄’猝不及防登时险象环生,十人同时仰面摔倒避开咽喉的一枪,来不及喘息又挥棍扫开刺往小腹的一枪...... 战狼弓拉满弦一箭射中一人右肩,箭头没入铠甲,那人吃痛,不由得一缩,李智杰得隙舞棍扫开两枪,救下张英杰、赵正雄二人,胤苍狼弓满弦,一弓五箭分袭五名枪者咽喉无铠甲处,五人不及伤敌,挥枪拨落箭枝,王天雄等五人得此一缓堪堪抵住进攻,老鹰仗着轻功自两枪之间穿过抓起倒在地上的贺伟雄、骆毅雄急忙跃开。身未落地,老鹰陡然觉得后背上传来一阵剧痛,一股尖锐而巨大的力道似要将他对穿挑起,他心一狠,咬牙硬受,双臂一甩将贺伟雄、骆毅雄扔出两丈多远,这才回手一抓,入手冰凉锐利,却是长槊的锋刃。 老鹰狠劲大发,‘鹰爪手’抓住锋刃向后一送身子借力向前飞扑,足未落地,长槊又从背后刺他右肋,老鹰腰眼用力身子在半空向左飞转,左手‘鹰爪手’拿住长槊往回一带,身子借反向之力扑入来人怀中,右臂一长,‘鹰爪手’急锁咽喉,那人不挡不架,撒手放开长槊,出双拳轰在老鹰胸口,老鹰人如纸鸢,向后飞去,锁喉一抓终究差了半寸。那人伸手抄起长槊准备再击,胤苍狼满弦一箭射他心口,那人以槊尾挡开,胤苍狼弓满弦,两支箭分袭双肩,那人身形后退长槊上挑挑落箭枝,三支箭又呈品字分袭他左右胸口和咽喉,那人向后凌空一个跟头尽数避过。 “好厉害的射术。”那人出口赞道,长槊泛金色,却是‘金风槊’葛登亲自出手。 “奶奶的,下手够狠,要不是老子有玄衣护体早被你穿成糖葫芦了,刚才大意,我们再来。”老鹰抹去嘴角的血迹,强忍剧痛走了过来,他左手被长槊的锋刃割破犹在流血,胸口中了重重两拳伤及脏腑,刚吐了一口血,最严重的是他后背被葛登全力一槊刺中,将人都挑了起来,这一槊力量太大竟连着玄衣一并刺入了他的肉里足有一寸多深,饶是如此老鹰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疗伤,而是报仇。众人见他无恙,略微心安,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身上也有一件刀枪不入的玄衣。 双方交战,不过眨眼之间,老鹰和‘双杰八雄’差点交代,若非山间地形复杂对方无法使更多的人参战现在老鹰等人恐怕至少有半数殒命。山上熊单迟和谭兴德借着‘千里镜’看的清楚,暗自捏了一把汗,尤其谭兴德,‘双杰八雄’与他的儿子无异,若是有个闪失他半辈子的心血可就尽数付诸东流了。 “怎么办?对方的铠甲比我们想的要坚固得多,破不了铠甲盾牌此战必败。”谭兴德道。 熊单迟问道:“不知谭老那边守不守得住?” 谭兴德道:“左边白天的时候我都叫人做了手脚,暂保无虞,右侧尚未来得及部署。” “嗯。”熊单迟点了点头,高声喝道:“‘玄衣卫’听令,‘三弦破云弩’放弃左路,协守中路,庞孺,‘兵甲帮’盾坚铠固‘排弩’对其威胁不大,你将‘排弩’交给其他人操作,领你的人去右路协助防守,不得放一人上山。” “是。”众人齐声应道。 (本章完) 第179章 誓灭扬刀盟 山腰间打的不可开交,三十名枪者长枪连刺,八雄挥棍抵挡胤苍狼与战狼趁隙用弓箭射住,老鹰与双杰以三敌一战住葛登,葛登槊长力大范围极广冲、刺、扫、劈一杆金槊威风凛凛,欺老鹰受伤占尽便宜,双杰功力相差甚远舞棍苦苦抵挡,老鹰仗着轻功纵跃躲避,窥得破绽‘鹰爪功’便往葛登咽喉眼睛处抓去,葛登虽占上风却也奈何老鹰他们不得。 “盾队包抄。”葛登久战不下催促一声。 “撤!”李智杰大喝一声,挥棍格开葛登一槊,棍弦一拉先下手为强数枚短箭射向两名枪者脸面,二人侧身闪避,露出颈侧盔甲之间的皮肉,胤苍狼弓满弦,一弓两箭趁隙射去从二人脖子对穿而过,王天雄失了一名敌人,棍弦一拉也顾不得准头,将手臂上十多支短箭尽数附在弦上射出。 “嗯!”一声闷哼,葛登槊尾扫在李智杰肋下,李智杰强忍剧痛,向后撤去,葛登欲追棍弦声响张英杰近距离发射短箭,葛登身子后仰躲过,老鹰一腿又照着他下阴踢去,葛登一个跟头向后翻去。 王天雄短箭乱射,枪者慌忙格挡,阵型微乱,八雄纵身后跃,拉开距离棍弦齐响还击,敌方阵型大乱,战狼趁机一箭射中一名枪者左眼,箭枝贯脑而入,那人当场毙命,战狼拉弓再射,盾队数人赶至,挡在枪者之前,崩飞箭枝。 葛登一个跟头翻起,不待身子落地长槊便已刺向张英杰,张英杰挥棍一格,手臂酸麻,李智杰棍弦一拉三支短箭直取葛登,盾队两人抢上,挡在葛登身前,‘蹦蹦’两声,短箭扎在盾牌之上,老鹰离二人较近,咒骂一声双手齐出,‘鹰爪功’发力瞬间掐断二人颈椎,葛登起足一脚重重踹在老鹰后心伤口处,老鹰硕大的躯体立时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剧痛传来,老鹰眼前金星乱冒。 葛登抓起一张盾牌向老鹰掷去,张英杰举棍奋力崩开,两名枪者出枪刺向两人,李智杰忙越回救援,战狼‘嗖嗖’两箭射向两名枪者面门,二人拨打箭枝之时,突来两支箭射入两人咽喉,却是胤苍狼出的手。战狼跟着又是两箭射向葛登,葛登抓起另一张盾牌挡住,手一甩,盾牌向战狼砸去,战狼向左闪避,盾队两人举盾挡住战狼,战狼无处躲闪只得举弓奋力向盾牌迎去。‘嘣’沉声重响,盾牌击飞,三尺长的金色锋刃藏在盾牌之下挑出,战狼只觉得眼前锋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噗!’ 战狼咽喉一冷,血沫子霎时涌出,剧痛伴随着难以呼吸的感觉蔓延全身,渐渐地......渐渐地.....,那痛苦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弱,耳边似乎有无数人在行走,又似乎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看到半空中五根箭枝破空飞来,他知道那是他们‘狼骑’高手的‘一弓发五箭’,也是胤苍狼的拿手绝技,他一直未能练会...... 慢慢地,慢慢地,痛觉不再,他只觉得似乎有人将他抱在怀里边向后撤边呼喊,触碰之间那感觉宛若梦中一般不真实,他似乎飘在了空中,那具在胤苍狼怀中的躯体好似和他没有半点感觉,紧接着天地陷入一片混沌,他再也找不到自己在何方...... “箭队还击!”地形稍微舒缓葛登便大声下令,‘嗖嗖嗖.......’‘兵甲帮’帮众上前几步弩箭对准众人射去,李智杰、张英杰舞起捡来的盾牌挡在身前,八雄在后拉动棍弦还击,胤苍狼将战狼缚在后背协助八雄含怒还击,老鹰强忍疼痛,向山上撤退。棍弦箭短,速度快,威力强大,奈何‘兵甲帮’先有铠甲护身又有盾队在前护着箭队还击,八雄不及静立瞄准又无暇全力拉开棍弦,棍弦杀伤有限。眼见枪队在几名持盾的帮众掩护之下迂回包抄,若是被围便只有死路一条,众人放缓还击死命撤退。攻势一缓葛登看准机会,越众而出,打侧里抢过双杰,长槊直冲重伤的老鹰,骆毅雄抢上挥棍挡开,功力和槊棍分量之间的差距使他武器险些脱手,‘兵甲帮’弩箭齐发,双杰顾不得葛登忙举盾挡在众人身前,葛登长槊横扫郑七雄举棍架开,葛登不再追击身形几个起落,截住众人退路。 胤苍狼手起连环三箭含怒射向葛登,葛登闪避拨打,长槊横扫,槊锋逼得胤苍狼和老鹰几人后退几步,枪队和盾队也于四面包抄了过来,众人终于被围。双杰八雄四面应战,胤苍狼独对葛登拉动弓弦一弦五箭发出,葛登槊锋拨落箭枝,长槊一挥,槊尾扫中胤苍狼胯骨,胤苍狼不躲不闪弓弦一拉又是五箭发出,葛登不料他竟如此之狠,慌忙倒地避开,胤苍狼抢上一步弓弦拉满对准葛登脑袋,葛登抓着长槊锋刃一端的手快速无伦自胤苍狼胸前划过,胤苍狼心中恨意炽盛就算没有玄衣护体也不会有半分避让,当即捏着箭羽的手一松...... “老狼,干得漂......”老鹰离得较近,看得真切,大喜喊道,一个亮字尚未出口只见箭枝不带半分张力直接向地下掉落。在胤苍狼和老鹰愕然不解的眼神中金色回光,锋刃没有半分停顿地自胤苍狼脖子划过,血喷薄而出,胤苍狼的手足痉挛扑地倒下,一张良弓砸在地下复又弹起,抻直,弓的两端各挂着的半根线自老鹰眼前甩过...... “老......,呃!”略一分神,大腿中了一枪,破开皮肉深入骨中,老鹰踉跄向后退两步。葛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长槊横挥,又向老鹰后颈扫来,老鹰扑倒在地避开,葛登槊锋一转改扫为刺,下刺老鹰咽喉,老鹰无力躲闪,眼睁睁地看着槊锋逼近,毫无办法。 忽然一棍穿来,挑开槊锋,棍影回扫‘当’地一声,与葛登长槊狠狠撞在一起,葛登后退数步身形借势一旋,长槊掉转一招‘回马枪’锋刃含回旋惯力猛冲而至,来人左手持棍中右掌托棍尾迎刺过去,槊棍相交,来人不待葛登全然发力闪电般收掌再出一掌击在棍尾,两股巨力交汇,葛登站立不稳‘噔噔’倒退,不待他站稳身形‘嗡’然一声,数支短箭自来人棍上射出袭向他的要害,葛登身子后仰躲过,数张盾牌又挡在身前。 来人二话不说足下一拧,旋身中高高跃起,三排短箭如雨点一般自‘兵甲帮’盾队之人头顶洒落,盾队之人来不及反应,肩颈纷纷中箭受伤,盾牌落地,葛登手疾眼快举起一张盾牌护住身躯,与此同时‘兵甲帮’箭队中有二十余人反应极快仰天打出弩箭,来人将棍舞成一团护住头脸,落下地来。 这一击‘兵甲帮’的包围顿时露出破绽,‘双杰八雄’棍弦齐动,短箭四射,枪队与箭队之人失去盾队的庇护不敢硬扛纷纷舞动手中兵器回护己身。 “快走。”来人沉声低喝,亲自断后棍扫过翻起一片气浪,纯钢短箭伴随着气浪激射而出,‘兵甲帮’追在最先数人登时受创。 李智杰扶着老鹰,众人死命向山上跑去,‘兵甲帮’行动极快,眨眼之间盾队之人又再补上,随后紧追不舍。 暂脱围困众人这才看清,来人是个中年汉子,体态雍容发福,在‘扬刀盟’中有这般身手的胖子,除了堂主楚中卿便只有谭兴德了。 “师父!”李智杰叫了一声。 “你们先走。”谭兴德头也不回,己方伤重走不快,眼见对方快要追上,立定身形,横过棍弦,运足内力,奋力一拉,一根棍霎时变成一张一人多高的长弓,手一松一支纯钢短箭呼啸而出,借着山坡的地利这支短箭跃过盾牌直直射在一名持盾的‘兵甲帮’帮众头上,短箭破盔而入,那名帮众顿时倒地。‘兵甲帮’帮众心中惊骇未停,棍弦响处,又是一名帮众倒地,谭兴德有金丝手套护掌更不停留,棍弦响个不停,霎时‘兵甲帮’八名帮众殒命。 ‘嗡’又是一名帮众倒地,倒地之刻谭兴德棍弦已呈弓形,葛登抢上两步,一把举过盾牌挡住,声未闻,箭先至,‘嗡叮’两声同时传来,短箭冲破盾牌的铁皮,穿透盾牌直向葛登咽喉射去,葛登右手槊尾一拨,短箭已是强弩之末,经这一拨登时落地。 “‘立地长弓’,你是谭兴德?”葛登问道。 谭兴德棍呈弓形虚指葛登,苦笑道:“想不到在‘中州’还有人认得在下。” 葛登道:“‘谭门’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尤其京城一战更是声名远播,谭掌门的名讳我们怎能忘记。” “今夜之后‘兵甲帮’大名将更胜‘谭门’。”葛登出言讥讽,脾气甚好的谭兴德也不由反讽道。 “灭了‘扬刀盟’名声自然胜过你‘谭门’,上。”葛登一声令下,率先一手持槊一手举盾向谭兴德走来。 谭兴德棍弦再响,葛登左手盾牌一挥磕开短箭,右手槊挥斩而出,谭兴德竖棍一挡,葛登弃槊跃起双手举起盾牌狠狠砸下,谭兴德举棍上迎。 ‘当’!盾棍相交,一声巨响,葛登稳落在地,谭兴德退后两步一支短箭又再出手,葛登掷盾砸去,盾牌带着风声砸落短箭毫无阻隔砸向谭兴德,谭兴德举棍崩开盾牌,‘兵甲帮’箭队的弩箭又至,谭兴德不及纵跃闪避身子后仰一个‘铁板桥’避过头脸要害,十数支羽箭擦着胸腹射空,谭兴德未及起身,葛登长槊又至扫他双腿,谭兴德双腿蹬地身如离弦之箭向山上射去,人在空中,棍弦又响三支短箭出手,葛登向后一个跟头避过,‘兵甲帮’盾队护着箭队又再掩杀而上。 葛登捡起一面盾牌,一手持槊一手持盾一马当先频频发动进攻,缠住谭兴德,谭兴德虽不惧他,然而‘兵甲帮’人多势众,过不了几招便有弓弩枪盾袭来,谭兴德不敢恋战分心之际尽处下风。‘双杰八雄’见师父抵挡不住忙又折返相助,老鹰伤重独自行走不便,‘兵甲帮’众人盾队相护,箭队远攻,枪队近战谭兴德一行忙于应战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兵甲帮’两个盾队和两个箭队枪队抢在了头里,截断了己方一行的退路。 左路在没有‘三弦破云弩’阻敌之下,霍楠、桑廷夫妇带领‘风火门’五百精英已渐渐逼近,谭普年眼望敌人,目不稍瞬。他带的人不比‘玄衣卫’真要硬拼这些人根本没有多少作用。 近一些,‘风火门’众人队列整齐有序缓缓前行,领头一行走过一株大树;再近一些,领头一行穿过一颗大石。 谭普年暗暗点头,那大石正是射程的标志。 “放!”谭普年一声高喝,七架排弩同时发射,七排弩箭射向‘风火门’领头一队,七十支弩箭分七排从不同角度同时袭来,密密麻麻有的无处躲闪登时中箭。 “放!”谭普年又是一声高喝,第二组六架排弩同时发射,第一组忙装填箭枝,第二组排弩过后,第三组七架排弩又射出七十支羽箭,‘风火门’领头二十人全部中箭倒地。 “放!”谭普年又是一声高喝,原本该第一组装填好箭枝出手,这回却没有了回应。 “散开。”霍楠似是发现排弩的特点,当即下令散开,‘风火门’众人立时散开各自为政。 ‘嗖嗖嗖嗖......’第一组排弩装填完毕,开始发射,七十支弩箭或高或低,或左或右呼啸而过,距离既远‘风火门’众人又散了开来黑夜之中不好取准,这一轮弩箭过去竟未能伤到一人。谭普年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准头还未及下令第二组六架排弩又陆续发射,接着第三组排弩也已发射,三组弩箭过后,只射中两人,‘风火门’众人趁着装填箭枝的空隙陡然加快速度,瞬间向山上逼近五十步。 谭普年略等众人调好排弩准头,高喊一声:“放。” ‘嗖嗖嗖嗖.......’,三轮排弩次第射出,这一回情况稍好,伤了对方五人,‘风火门’众人趁机又进五十步。 中路,‘兵甲帮’盾队截住谭兴德从四面围拢过来,谭兴德一行被困中央,突围不得,对方弩箭劲急,枪队配合紧密,谭兴德与‘双杰八雄’奋力还击,奈何敌众我寡,对方又有铠甲盾牌护身,不消片刻‘双杰八雄’尽皆负伤,老鹰重伤之下又添新伤。 “杀了他们,今夜誓灭‘扬刀盟’。”葛登长槊一指,下令道。 (本章完) 第180章 用火用毒 弩箭齐发,谭兴德与‘双杰八雄’一齐身子后仰倒地避让,箭枝让过众人射中身后数名‘兵甲帮’帮众,师徒十余人手中棍弦齐响,短箭齐发,袭向‘兵甲帮’众人咽喉,盾队举盾护住,谭兴德与‘双杰八雄’就地一滚,手中棍扫向盾队之人脚踝,蓦然,从盾牌缝隙之间穿出十数柄长枪刺向谭兴德与‘双杰八雄’,师徒十余人不及伤敌忙滚开避让,盾队之人又进一步,长枪趁隙击刺,众人舞棍挡开,复又站起,盾队之人再上数步,圈子更小。有枪队在后助攻,倒地更易吃亏,谭兴德与‘双杰八雄’背背相靠面向外围成一圈,将老鹰护在中间挥棍抵挡攻势,以少对多最忌被围这一来众人明明武功高于对手也被压制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许是怕距离近了误伤自己人,葛登令箭队撤在外围防备谭兴德等人跃出战圈,令盾队掩护,枪队藏在盾队之后击刺,这一来枪队之人枪法固然平平,然而谭兴德众人冲突不出,又无可闪避,想冒险一搏也只有险而没有机会当下只有拼命抵挡。密密麻麻,闪烁吞吐的枪尖在盾牌空隙之间不断穿出,有如莲座上的莲子,众人疲于应付,李传雄、郑七雄大腿又各中一枪,孙应雄脚面中了一枪,年玉雄、王天雄臀部各中了一枪,至于胸腹几乎人人皆被刺中。 正危急间,忽然上首数人栽倒,现出缺口,谭兴德拼得胸腹大腿中了数枪将手中棍奋力一扫,荡开枪盾,‘双杰八雄’看出机会,护着老鹰向缺口冲去。‘兵甲帮’众人冲上阻拦,被两张劈头撒下的网罩在其中,一时不得而脱,箭队弩箭齐发,一名黑衣人冲上前去舞起刀幕尽挡箭枝。 谭兴德偷眼观望只见月下三人驰援而来,却是熊单迟带着一名‘玄衣卫’和柳十一到了。熊单迟一马当先,一柄刀舞的风雨不透,柳十一短剑连挑,不落下风,时不时扔出两张网去,令‘兵甲帮’之人防不胜防,‘兵甲帮’众人应付之际那名‘玄衣卫’将‘玄光针’毫不吝惜打了出去,‘玄光针’例无虚发霸道非常,穿衣透甲破体而入,中者纷纷倒地,顷刻间死伤二十余人。 谭兴德众人趁机冲出包围,‘双杰八雄’架起老鹰向山上撤走,熊单迟且战且退,亲自断后,谭兴德后撤十余步,拉满‘立地长弓’趁隙射击,葛登畏惧‘玄光针’和谭兴德的‘立地长弓’厉害,不敢过分逼近只令盾队在前相护,箭队在后还击。相斗片刻,那名‘玄衣卫’将自己连同熊单迟的两盒‘玄光针’尽数打光,众人失了利器‘兵甲帮’的攻势顿时大盛,眼看再斗片刻又难免被困,忽然一声尖啸,一支长枪也似的铁箭从天而降将一名‘兵甲帮’帮众对穿而过。 葛登跃在半空一槊刺向柳十一,突见又是一支铁箭飞来,情急之下举盾一挡,那铁箭穿透盾牌直刺过来,葛登撒手撤盾,身子在空中一侧,铁箭带着盾牌远远飞出,向着一名持枪的‘兵甲帮’帮众刺去,那名帮众毫无防备登时被刺中胸口,铁箭穿透铠甲,自前胸刺入,后背穿出将他带出去数丈之远钉在地上。 葛登大骇,顾不得追击,身子甫一落地便几个纵身向后跃去。 尖啸声此起彼伏,一支支铁箭从天而降,‘三弦破云弩’的劲力加上自上而下的惯性,任凭‘兵甲帮’盾牌如何坚固,铠甲如何厚实均难以抵挡。十二架破云弩连发,势不可挡,顷刻之间,‘兵甲帮’有五十余人中箭,中者皆死无一例外,‘兵甲帮’队形霎时散乱。 “退,快退。”葛登一声大喝,‘兵甲帮’众人立时后撤百步,退出‘三弦破云弩’的射程,一时不敢再进。 见葛登退后,熊单迟和谭兴德一行这才返身回转山上总舵,二组的郎中忙过来帮众人查看伤口,止血敷药。老鹰伤势最重,失血过多,此刻昏昏沉沉快要晕厥过去,郎中忙帮其止血包扎,‘双杰八雄’也都伤的不轻,战力大打折扣,郎中帮其一一包扎,待轮到谭兴德时郎中这才发现谭兴德双腿之上已有十多处枪伤箭伤,流了不少血,伤势颇重,换做一般人恐怕至少也要躺上半个月才能下床,然而以谭兴德受伤之多众人都未曾发觉。 “诸位且请歇着,这里交给我们吧。”熊单迟眼看这边折损了胤苍狼和战狼两人,众人的伤势又皆不轻,当即说道。 谭兴德摆了摆手道:“眼下不是客气的时候,敌人攻上山来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先生可有什么办法让我们暂且压下伤势?” 郎中点点头道:“当年‘扬刀盟’与四帮大战我曾经历过,当时人手不足受伤之人颇多,无奈之下只好将晒干的石蒜和火麻子碾成沫涂抹在伤口处暂缓疼痛。” 谭兴德道:“便请先生代劳。” 郎中道:“此法虽能暂且麻痹痛楚,然石蒜与火麻子均属有毒之物,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谭兴德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此战过后烦请先生再代为调理便是。”谭兴德如此要求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受痛会不由自主的回避从而影响身法速度力量招式,若不以药物镇痛容易在动手之时出现不经意的漏洞,要知道在战场上生死搏杀慢得一瞬可能就是阴阳相隔,至于副作用那比起命来更是不值一提。 “好吧。”郎中答应,当下替谭兴德及‘双杰八雄’敷了药,孙应雄脚面中枪,老鹰伤势过重,就算替两人敷上这药也是难以战斗,便只给两人上了‘金疮药’。熊单迟在一旁看见也并未客套阻止,这等毒物郎中早已准备妥当,谭兴德他们若非傻子自然知道这是熊单迟的意思,也该知道这是‘玄衣卫’的惯用之物。 敷上药,扎紧绷带,伤患处木木然触碰之下几无痛觉。二组之人将老鹰和孙应雄搀扶回厅休息,谭兴德等人就地坐下运气恢复力气,二组之人跑前跑后又替谭兴德和‘双杰八雄’填补缺失的短箭。 右路,副执事庞孺率九名‘玄衣卫’守御,六架‘三弦破云弩’二十架排弩协守。‘显威帮’两大堂主王琥、郑瓯领六百名精英三度冲杀。 “杀,放一人入三百步之内者斩。”庞孺一声喝令,弩箭齐发,他与手下九名‘玄衣卫’冲下山去截住敌人,十人‘玄光针’上手二话不说立刻打出,‘显威帮’数十人霎时殒命。 ‘嘭嘭......’油纸包漫天飞来,‘显威帮’暗器连发将空中的纸包打碎,白色的毒粉漫天飘散,顺着山风吹上山来。 见对方的人放毒,庞孺不敢大意,喊一声‘退’十人退守山上,二组之人将早已备好的解毒汤汁满满地拎过三桶来,庞孺众人将备好的布条浸湿捞出绕过脑袋在后脑打了个结,缚在口鼻之上。毒粉顺着山风吹来,双方相距仍有数百步的距离,毒粉到时已被吹散了七八成,饶是如此嗅之仍令人头晕目眩,阵阵作呕。庞孺十人蒙了药水浸透的布复又杀下山去,仗着‘玄光针’之利阻挡敌人,二组之人趁机浸湿布条帮操作‘排弩’的兄弟缚在口鼻之上。 双方争此片刻,死命拼杀,‘玄衣卫’‘玄光针’尽出,瞬间又放倒几十名‘显威帮’帮众,‘显威帮’帮众狠辣异常,仗着人多刀剑齐举,猛冲猛杀,两大堂主王琥、郑瓯待庞孺等失了‘玄光针’也亲自出了手,‘玄衣卫’武功高强,占着地利,竟也抵挡不住,战不片刻被王琥、郑瓯联手击破刀幕,危急时刻‘三弦破云弩’连发数箭,王郑二人不敢硬挡,忙向后撤去,稍得喘息谭兴德驰援而来,满拉‘立地长弓’远距离掩杀,拖战片刻,操作‘排弩’的兄弟腾出手来加入战团。‘排弩’这种弩箭,敌人越多损失越大,‘显威帮’硬攻不下只得回撤。 左路,弩箭、倒钩网阻止不了‘风火门’的越逼越近,分散进攻之下‘排弩’威力有限,再进五十步,崖上‘排弩’向下射去,‘风火门’折损十余人,立刻又有人趁机抢近用洧水还击,射中崖上最近的四架‘排弩’,接着几支火箭射中散落的洧水,刺鼻的臭味顿时弥漫开来,操作‘排弩’的那几位‘扬刀盟’帮众被火箭射中,倒在地上,二组之人忙抢上去拉开救治,‘排弩’失了四架威力大减。 三帮选择进攻的左中右三路因运送粮食货物之故所以离粮仓库房较近的右侧山地地形最缓,也最是难以防守,中路正对总舵,是‘扬刀盟’防御力最强的地方,中路的强大既要保护总舵又便于支援左右两路,所以万万不能有失,而左路地形最为险峻,多是悬崖峭壁,只有中间一段十来丈宽的陡坡,这段陡坡是左路攻山的唯一途径,也是谭普年必须守住的最后关卡,一旦‘风火门’攻上陡坡,其所携带的火具便可大展身手,以目前‘扬刀盟’的战力失了地利失了器械之利根本抵挡不住。 谭普年率人死守坡顶,看着摆在前排的‘排弩’一架架起火被破久经战阵的他也不禁焦躁起来,敌人火具的射程比他们想象中要远的多。而‘风火门’先破‘排弩’后攻山的举动更显得稳扎稳打,不急于求成,往往这样的敌人是比较难对付的。 “王八羔子,爷射不死你。”一条五大三粗的大汉装好箭枝,‘排弩’对准霍楠、桑廷正要扣动扳手,忽然一支火箭袭来,正中胸口。‘啊’,大汉一声惨叫栽倒在地,众人记得那大汉正是先前在厅上愤愤不平的胡勇。 “再不动手我们的人都死完了。”谭普年身边一名大汉怒气勃发冲他低喊着。谭普年负着手一言不发。战争忍不住死人之痛只会死更多的人。 十架‘排弩’被破,敌人再进数十步,到了陡坡之下,‘排弩’庞大运转不灵,此处原是被破掉那十架‘排弩’的攻击范围,却也是其余十架‘排弩’射击的死角。距离越近‘风火门’的洧水、火箭威力越显,谭普年不敢再等,高举右臂奋力斩下。 数十条大汉等的便是这一刻,齐齐发一声喊,奋力将身边的大石推下悬崖、陡坡,桑廷冷笑一声,这一招他早有防备,‘风火门’分散开来进攻不但是为了躲避‘排弩’的攻击,更是为了便于躲避山头滚石的威胁,分散便可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这五百名‘风火门’帮众身手均自不弱,当下纵跃闪避,数十颗大石带着惊天之势威不可挡从他们身边翻滚而下,并未砸中多少人。霍楠、桑廷纵身一跃,躲过迎面滚来的巨石,心中得意,‘扬刀盟’果然只剩下些老弱病...... 心念未已忽然脚下一空,两人不及细想,纵身后跃,只见足下尘土飞扬,巨石砸处塌陷出一条两丈多宽的大沟,将‘风火门’五百人从中截断。二人踏足落地,忽觉一阵眩晕,心知不妙,忙吐气开声,一口真气向外喷出,精神稍振。再看时,被隔开的‘风火门’帮众一个个东倒西歪站立不稳,背后木桶里的洧水或者桐油泰半溢出,泼了一身,洒了一地。 ‘嘭嘭嘭......’,上百只木桶从从山上丢掷下来,砸在地上,木桶碎裂,桶里的油四下飞溅,‘呼呼呼......’紧跟着,一支支火把落下,触地起火。‘风火门’的洧水和桐油、山上丢下来的上百桶的油就着半枯的草木,在山风助涨之下火势大盛,‘风火门’的帮众神情恍惚间陡遇大火,无力跃过大沟,只能在烈火中挣扎、惨叫。 “怎么回事?”霍楠惊问。 “草木上早就洒了毒粉,被大石一砸,飘了起来,没想到他们也会用火用毒,这一局是我们大意了。”桑廷道。“‘风火门’所有人后退三百步,伺机而动。” 桑廷一声吩咐,‘风火门’剩余下不到三百的帮众一齐向后撤去,徒留二百来人在烈焰中哀嚎。 (本章完) 第181章 煞星拦路 总舵之战未已,‘百瑞城’中双方各怀心思,都知道对方早有准备,害怕对方有强援突然杀出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是以在探不出对方深浅之前皆不愿率先下令进攻以免被动。 双方对峙良久。 楚中卿伸了伸懒腰,道:“甲帮主,此时认输投降还能做楚某的小妾,若是交手划破了脸可就不值钱喽。” 甲方箬不以为忤,笑道:“楚胖子,牙尖嘴利不该是你的风格。” 楚中卿道:“向你们赵堂主学习学习而已。” 甲方箬道:“哦?看来你吃定我们了?” 楚中卿笑道:“不然呢?二位真以为练个双修的武功就能敌得过我们副帮主大人天下无双的刀法了么?” 甲方箬笑道:“说不定哦。” 煞星拦路,身陷绝境,向铁衣反而长吁了一口气,‘扬刀盟’可以没有宜丰、可以没有唐贤、可以没有郁栖柏甚至可以没有他向铁衣,但几位堂主和统领绝不能出事,他们几人若是战死‘扬刀盟’只不过损失了实力,几位堂主若是出事‘扬刀盟’不仅损失实力,而且损失了经济来源,更损失了‘扬刀盟’的信心。 “能死在‘不死邪尊’手上,也算不冤了。”向铁衣心中发狠,功力默运,郁栖柏解下长棍,接在一处,宜丰神情内敛,暗自戒备,‘玄衣卫’缓缓取出‘玄光针’指向敌人,唐贤缓缓闭上了双目,嘴唇不动,对向铁衣、宜丰等传音道:“各位先抵挡一会,小兵交给我。”话音毕,唐贤身前顿时千枚钢针悬空。 “好......”向铁衣甫一传音,忽觉身前气息一凝,一具黑乎乎铁塔也似的物事撞了过来,他情知是‘不死邪尊’出手,当下更不退缩挡在唐贤身前运足内力一拳对轰而出,宜丰、郁栖柏怕他有失一晃双掌,一舞长棍同时动作,右首之人倏忽一动已挡在宜丰身前,双手虎口虚拿抓向宜丰双手手腕,时机掌握之准使得宜丰若不变招便会将双手脉门送入对方掌中...... ‘不死邪尊’拳出如风,气撼山岳,一拳砸向向铁衣,郁栖柏的长棍紧随其后奔他头颅而去,‘不死邪尊’仿若不觉不管不顾,眼看郁栖柏得手,忽然一根硕大的铁杆狼牙棒冲着郁栖柏棍端对砸过来...... 宜丰掌至中途瞬息变招,双掌左右相错击打对方手背,那人双手一翻,变抓为掌与宜丰双掌相对...... ‘嗡’然一声,震耳欲聋,郁栖柏长棍与狼牙棒轰击在一处...... 向铁衣毫无保留功运十二成,出拳迎击,随着击出去的拳向铁衣周身上下如墨淋身迅速变黑,如炭,如墨,如焦木,如铅石,黑,黑的发亮! 高手过招全力以赴!高手过招一招决生死!高手,只有一次的机会,尤其是面对‘不死邪尊’这种级别的高手,他只能赌注在这一招之上。就算败亡,他也要破了这具铁甲,给别人留下机会,他有这个信心。 向铁衣的拳带着他全身的力气打了出去,力量在空气中爆了开来,发出一声炸响。 于时,唐贤出手。那悬在他身前的钢针猛地一颤,激射而出...... 向铁衣一拳击出,气为之空,惊觉前方荡然,无所阻挡,他心头大骇,急忙变招,却见浑身铁甲的‘不死邪尊’已撞入唐贤身前的千枚钢针阵中。钢针四散乱飞,邪尊一拳破开钢针直轰唐贤心口,唐贤不敢硬接身形暴退,他身法快邪尊更快半分,唐贤不及闪避双手贴着胸口护住心脏。 ‘嘭’,一声闷响,唐贤倒飞了出去,‘邪尊’趁势追击,向铁衣身形一动,一拳自邪尊身后砸去,郁栖柏丢开敌人,长棍脱手掷出,‘邪尊’铁臂横挥击飞长棍,略微一阻,向铁衣的拳已然砸来,邪尊忽地止步转身,一拳对轰而出。 一声闷响自两人拳端发出,拳拳相交,两人内力迸发,向铁衣全身一木,心悸如簧,眼前发黑,骨节的颤抖霎时传遍周身。‘邪尊’身子晃了一晃,挥拳再击,向铁衣身子一抖已解下‘玄衣’,他双手执‘玄衣’两端近身一挡,‘邪尊’一拳落在‘玄衣’之上,‘玄衣’下陷,向铁衣奋力一崩,借力退出数步。 ‘邪尊’趁势追击,‘叮叮当当’之声乍起,五盒‘玄光针’尽数打在铁甲之上,散落一地,竟然是精钢铁甲,‘玄光针’打之不入。‘邪尊’身形受阻,郁栖柏探手抓住崩飞的长棍,回手横扫,荡开身后的狼牙棒,双手借狼牙棒的反弹之力抡过头顶狠狠砸向‘邪尊’,‘邪尊’举臂一挡,‘嗡’然一声,‘邪尊’微退,郁栖柏长棍险些脱手。 敌方二百多人马一拥而上,‘玄衣卫’扣动‘玄光针’,立时有四十余人中针倒地,那拿狼牙棒的大汉惧怕‘玄光针’厉害,身形暴退,躲在帮众身后,三枚‘玄光针’对准右首那人打去,那人身形电闪,几个恍惚,尽数躲过,‘玄衣卫’再想进攻‘邪尊’已至,‘玄光针’对其无效,五名‘玄衣卫’织就刀网一挡,‘邪尊’一拳开山裂石,破开刀网,两名‘玄衣卫’首当其冲头骨碎裂而亡,‘邪尊’冲入阵中猛砸猛打,他们带来的几名黑衣汉子趁机抢上撒出几把毒粉,五名‘玄衣卫’神情稍微恍惚,被‘邪尊’一拳一个尽数砸死。 黑衣汉子再次抢上,忽然一根长棍扫来,将其中三人击飞。‘邪尊’双拳同出,又向两名‘玄衣卫’击去,忽被一拳一掌接住,拳者刚猛,以硬碰硬,丝毫不让,掌者柔和,以退为尽,避其锋锐,似是力有不逮却是七分守势暗含三分后劲,三人一交手,拳者被震退两步,‘邪尊’身子一晃力道消减,掌者趁机跟上一步,左掌按出,‘邪尊’单拳较力,掌者出右掌按其肘,‘邪尊’另一拳欲袭,拳者复归,一拳对轰而出,拳拳相交,两人各退一步。 数名‘玄衣卫’出刀上斫关节,下绊腿脚,左右两名为首之人令人抢上相助,‘玄衣卫’‘玄光针’再出,敌方立时又有十余人丧命,‘邪尊’孤军深入被困刀阵,处处掣肘拳力大打折扣,当即更不恋战足下一顿,纵身跃起,一条人影跟着跃起,在半空中与‘邪尊’拳掌相对,人影下坠之时另一条黑的发亮的人影自‘邪尊’身侧跃起,一只铁拳在月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属光芒重重砸在‘邪尊’肋下,但见一具铁甲在空中划过向十丈开外落去。 这一拳显然极重,然而拳者心中却是一阵失望——这是集中而纯粹的一拳,若是打在铁块上铁块绝不会被打飞而是会当场碎裂,可人毕竟是活的,尤其是这样的一位高手,其应变之速远非常人所及,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仍然卸掉了部分力道。果然,拳者尚在惋惜失望,‘邪尊’已稳稳落地,铁甲并未损毁,人并未受伤。 ‘邪尊’铁臂高举,双方人马两下撤开,‘玄衣卫’忌惮‘邪尊’铁甲难破,对方毒粉诡异,对方亦忌惮‘玄光针’了得,双方对峙,郁栖柏收棍,拳者、掌者越众而出正是向铁衣与宜丰。 破不了铁甲终是难有胜算,今日此局已是敌强我弱,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是犯难,打不过,却又放不得,若是唐贤未伤己方尚可一拼,若是‘玄衣卫’一个未死更可以结大阵对抗,然而结阵需要时间,对方声东击西一招改变局面,眼看唐贤倒地不起难以再战,如今形势对向铁衣一行极为不利。‘邪尊’非一人可敌,己方的依仗‘玄光针’对其无效,若是倾尽全力以刀阵对付‘邪尊’却又腾不出手来对付那二百来号的爪牙。 “听说向执事的‘黑金百炼衣’比铁石更加坚硬,甘半步的亲传弟子宜丰以‘半步封神掌’和‘小缺手’称雄江湖,郁侠捕棍法得自‘疯棍’真传,三位果然有点门道。”右首之人道。 宜丰道:“晚辈曾听家师说过,‘抱扑擒鹤派’掌门木荒城有位师弟精擅擒拿扑打技法,身法、指力、内功俱臻一流境界,与木荒城并称‘京畿双城’,名噪一时,阁下想必就是木掌门的那位师弟柳凡城吧。” “呵呵,‘京畿双城’好久远的名号难为还有人记得。” 宜丰道:“贵派为武经国算计已遭灭顶之灾,前辈不念同门之谊报仇雪恨也就罢了,如今反过来帮武经国铲除异己,这番作为实在让晚辈费解。” 柳凡城道:“贵我两派多年争斗,了如指掌,你既是甘半步的大弟子应该知道我当年离开京城是因我掌门之位被木荒城所夺之故,此恨由府督代雪我柳某人自然欠着府督一份情,更何况我与左帮主交好,他有难处我岂能置之不理?” 宜丰道:“贵派不止木荒城一人,前辈的作为晚辈虽能理解却不知江湖上有几人能够认同。” 柳凡城一怔,旋即笑道:“江湖人怎么想柳某管不着,也犯不着管。看在尊师当年让我一招的份上,今日我也饶你一命,只要你不出去乱说这便去吧。” “这......”宜丰佯装为难,暗中却向向铁衣、郁栖柏传声道:“大执事,郁侠捕,情况不太对头,以‘邪尊’的身份若非单独现身四帮至少应该出一个帮主陪同才是,现在只有一个客卿一个堂主陪同,这个‘邪尊’似乎有些掉价,而且......” 郁栖柏传音道:“而且这个‘邪尊’的武功虽高却较大内老三的庄则敬相差甚远按理说位列当今六大高手的‘邪尊’不该只是这样,莫非......” 向铁衣传音道:“嗯,硬碰硬的打即便功力相差不大也极可能一招分胜负,我能接他数招这与江湖传说中‘邪尊’的实力确实不符,看他装扮与武功路数确系‘邪尊’一脉不假,难道这次‘邪尊’入中原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将弟子也带来了?” “怎样,想好没有?”柳凡城看了一眼宜丰道。 宜丰道:“多谢前辈美意,请动手吧。” “好吧,‘邪尊’,齐堂主让二位久等了。”柳凡城言毕,二人缓步上前。 “等等。” “向执事要求饶么?” “先生说笑了。”向铁衣道。“兵甲帮’大名鼎鼎的‘裂山狼牙棒’齐平齐堂主,名满天下双城之一的柳凡城,二位在江湖上名头虽响,不过给‘邪尊’作陪似乎犹嫌不足。” 齐平将狼牙棒在地上重重一顿,怒道:“小小‘玄衣卫’的执事恁地猖狂。” 向铁衣道:“在下虽狂也不敢认为自己能接下当世六大高手任意一人的一招半式,何况‘邪尊’排名还在惊虹与闇之前。” “把话说明白了,你什么意思?”齐平道。 向铁衣面容肃然,向‘邪尊’指了指道:“让他自己说吧。” ‘邪尊’冷哼一声,却不说话,向铁衣道:“据我所知,‘邪尊’有三大弟子,暴荒雷、铁蛮、霸公,其中霸公已死,阁下是暴荒雷还是铁蛮?” “铁蛮。”此言一出,齐平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一丝愤然,旋即恢复平静,看他表情竟似对假扮之事全然不知,柳凡城面容不变只淡淡一笑。 向铁衣、宜丰、郁栖柏虽早已心中有疑,然得到对方亲口承认仍然忍不住心中‘咯噔’一下。对方处心积虑瞒过自己人假扮‘邪尊’自是要打乱己方部署,意欲有所图谋,既然这里的‘邪尊’是假的,那么真正的‘邪尊’身在何处? 向铁衣不愿想,不敢想。 气息流转,肌肤泛光,向铁衣功行十成,‘铁蛮’气势攀升,铁甲‘嗡嗡’回响,柳凡城与宜丰缓步向前一步,齐平、郁栖柏各掣兵器,‘玄衣卫’严阵以待与‘兵甲帮’、‘显威帮’呈对峙之势。 唐贤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自‘玄衣卫’身后挣扎着站了起来...... (本章完) 第182章 蛮横铁甲 ‘秋池山’上交战双方再成对垒之势,三帮联兵强攻不下不敢再进,亦不败走,只在‘三弦破云弩’射程之外虎视眈眈,山上‘扬刀盟’众人疗伤休息亦不敢反攻。 等待,双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着天亮,抑或是等待着下一轮进攻的机会。 月入薄云,山间月光渐渐不如先前明亮,山坡上那千余支火把星星点点,山风一吹摇曳着并不明亮的光。 “不好!”几乎在同时,正在休息的谭兴德、熊单迟、李智杰三人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三人均知火把有燃尽之时,先前‘扬刀盟’尚可借着距离的优势为火把添油,然而现在对方虽损失不小却也将距离拉到不远不近的地方,对方想打灭火把虽然不易但若要阻止己方之人为火把添油却要容易许多,看样子他们是要等到火把自然熄灭再行攻山,那时器械准头大减,己方人少势必不能防守。 随着三人的一声喊,山风携带着一股威压之感扑面吹来,三人尚未来得及商量对策,陡觉异样,自‘千里镜’中望去,只见山下一人浑身铁甲,极速奔走,几个纵跃便近了里许之地,虽隔着老远他身上散发着蛮荒霸道的气息却逼上山来,人近一里,气盛一分。 “这般气息,难道是......?”熊单迟头皮发麻。 “浑身铁甲,气势逼人,这人多半便是传说中的‘不死邪尊’了。”谭兴德接过‘千里镜’看了一眼道,在京城他曾在暗处见过‘不死邪尊’的弟子霸公,今日的铁人和当日的霸公给他感觉有些许相似之处,却要强横许多。 但见那铁甲人中路直上,片刻之间已闯入‘兵甲帮’阵营之中,惨叫声于焉响起,他竟敌我不分,直杀上山来。 “‘邪尊’,自己人。”葛登不敢阻拦,喊道。 ‘啊......啊’两声惨叫,‘不死邪尊’充耳不闻,拳起处又朝着两名帮众砸去,两名帮众举盾一挡,只一招,盾裂,人亡,他身形到处,凡挡路者尽数毙命。 “‘邪尊’!”葛登闪在一旁,躬身抱拳喊道。‘不死邪尊’一拳又砸死一名帮众,这才住手。 “‘邪尊’请手下留情,是自己人。” ‘不死邪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齿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攻山!”。 葛登道:“‘邪尊’,敌人器械厉害,此时攻山不易,好在天色将阴不若待将火把熄灭乌云遮月后再作打算。” “攻山!” 不容置疑的两个字再从‘不死邪尊’口中发出,并不高亢的声音却在整个山坡上回响起来,三帮联兵听闻,不敢违拗同时行动起来。 山上熊单迟等人悬心于喉。 三帮异动,‘不死邪尊’中路直冲,不用熊单迟号令,一支茶杯粗细长枪也似的铁箭从天降下,呼啸而至,‘不死邪尊’口中冷哼身形对冲而上,铁拳挥出,一拳对准箭头暴砸过去。 ‘当~~~~~~~~~’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铁箭颤了颤弹飞了出去,‘不死邪尊’身子微微一晃,足下地陷一尺。 以‘三弦破云弩’的威力,再加上下坠之势,何其恐怖,自打其造就之日起,任何人对上从来只有躲闪的份,似今日这般硬接一记的那是破天荒头一次。 破空声又起,两支铁箭同时射至,‘不死邪尊’腾空而起双拳齐出,再度硬接,铁箭弹飞,‘不死邪尊’身形落地,他毫不停留,复又腾身而起,又硬接三箭...... 眼见‘不死邪尊’勇猛无比,虽在意料之中,谭兴德等人也不禁心中犯愁。 有‘不死邪尊’相护‘兵甲帮’众人压力大减,越逼越近,所到之处将火把尽数打灭...... “滚石。”熊单迟喝令一声,巨石滚落砸裂盾牌,‘兵甲帮’避闪不及者立时被撵做肉泥,‘不死邪尊’更不闪避,身形对冲,铁拳挥击而出,一招裂石,足下更快向山上冲来。‘玄衣卫’不待命令,五架‘三弦破云弩’同时响动,破空声大作,五支铁箭呼啸而至,‘不死邪尊’仗着铁甲护体,不惧胸腹中箭挥拳对轰,‘翁’然一声,铁箭激飞,‘不死邪尊’身受反挫之力倒坠下去...... 山间之战越发激烈,中路十二架‘三弦破云弩’倒有半数以上用来对付‘不死邪尊’,那‘不死邪尊’身着精钢铁甲,其一身邪功内力附在铁甲之上流走不定,使得坚固无比的精钢铁甲更要硬上百倍,以‘三弦破云弩’的威力竟不能破之。 左路,大火止熄霍楠、桑廷领‘风火门’弟子跨过长沟再度进逼,崖上滚石、排弩不停,谭普年指挥众人拼命抵挡,‘风火门’损失惨重却又近了些;右路,‘显威帮’的人在‘不死邪尊’的威慑之下硬着头皮狠命进攻,‘扬刀盟’众人解药在手,又有‘三弦破云弩’和‘排弩’协助‘玄衣卫’防守,‘显威帮’数十人再告殒命,却仍旧不敢退却。 甲方箬说话轻描淡写,似是对二人联手之技颇为自信,楚中卿深知衡无算的实力,笑了笑道:“二位不妨一试。” 兵綦印一言不发,手中长枪指向衡无算,心念一动,枪出如龙,衡无算身不动,挥刀格挡,甲方箬趁隙出手,右手枪刺向衡无算左肋,衡无算退后闪避长刀圆转护身,甲方箬跟身上步右手短枪架住衡无算长刀,左手短枪自其右臂下穿出刺向衡无算,衡无算再退,兵綦印枪出如射箭电射而来,枪尖一抖将衡无算周身上下尽数笼罩,衡无算再退......。 兵甲二人招招进逼,一招紧似一招,一招精似一招,衡无算步步后退,一步快过一步,一步大过一步。首度与衡无算敌对便占了上风,兵綦印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笑容,心念加紧,长枪更快、更狠、更绝,甲方箬身如燕雀填空补缺,手中双枪跳脱旋舞攻如蛇信守若车轮攻守兼备招招致命不给衡无算留半分喘息之机。 交手二十余招,衡无算退了二十多步始终未能还手,兵甲二人占尽上风,然而兵綦印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他突然发现衡无算每退一步都比前一步的步子更大了一些,每格挡一下其刀势都要较前一招内敛一分。衡无算逐渐拉大的步子使得自己出招的角度越来越别扭了一些,这个别扭使得他们出招更易露出破绽;而衡无算渐渐内敛的刀势更是随时可能变化反击,其刀势越是内敛当中所蕴含的力量便越多,只要兵甲二人攻势稍弱半分其刀势便会刹那间爆发而出,一击必杀。 兵綦印额角冒汗,心中惶恐,原本是己方两人联手进攻打的衡无算毫无招架之力,现在却渐渐衍变成了被衡无算牵动着不得不进攻的局面。一招毕,为了气势不馁不被衡无算趁势反击下一招他惟有比前一招更快更绝更狠,兵綦印加力甲方箬的出招也会随之更诡更刁更妙,这一来就使得二人的消耗成倍递增,只片刻之间二人便汗透重衣。 再一招,累,兵綦印力添数分,大汗淋漓;再二招,倦,兵綦印真元疾走,气息陡滞;再三招,疲,兵綦印内力再催,筋骨酸软;再四招,惫,兵綦印手足颤抖,强作支撑。 衡无算又是一步退后,兵綦印再也提不起力气,膝下一软,险些跪倒,忙以长枪拄地勉强站稳,抬目望去只见衡无算依旧站在屋顶之上根本未曾动过,他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方才他二人意念中与衡无算交手已是吃了大亏,衡无算功力较他二人为深,意识交战优势不能尽显若是当真动手恐怕他们会败得更快,更彻底。 兵綦印当众失态旁人不知发生何事却如何瞒得过楚中卿?楚中卿呵呵一笑道:“二位帮主这回可认输了么?” “楚堂主这般着急做什么?该认输的时候我自会认输。”甲方箬疲惫不堪的面容上并未有丝毫慌张,反倒有一丝轻松的神色。 楚中卿面色缓缓凝固。 ‘兵甲帮’实力尽出,看赵擎的脸色也不像是另有埋伏,何况有衡无算这等高手和十来名强力外援以及一整组的‘玄衣卫’压阵,对方就算倾巢而出也断难取胜,可这样的局面下她怎能是这个表情? 月入云,阴。黑暗无情的笼罩大地,一股莫名的不安之感在楚中卿心中缓缓升起,他不由得看向屋顶的衡无算,火把下衡无算的脸色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第183章 攻破 火把熄灭,山坡上顿时被黑暗彻底笼罩。熊单迟和谭兴德不约而同在心中长叹一声,一时的疏忽让本就不利的局面更加难堪,如今敌暗我明由山上向下看去全然看不清敌情,山下向上却看的清清楚楚,原本‘扬刀盟’仗着‘三弦破云弩’的掩护可以给火把添油加火,万万没想到‘不死邪尊’未曾随着任何一帮一同前来而是独自一人突然自半路杀出,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不死邪尊’竟丝毫不管三帮之人的死活,选择最为惨烈的强攻。现在双方相距比熊谭二人原本的设想近了许多,敌人均已跨过了火把群,再想派人重新点亮山坡上的火把已是不大可能。三帮之人趁着黑暗的掩护快速进攻,山上‘排弩’狂发却是毫无准头可言,三轮排弩过去只听到一两声惨叫声,‘三弦破云弩’仗着夜镜勉强辩敌,准头却大不如前。 “所有人听令,从左至右,逢双数者熄灭手中火把。” 熊单迟一声令下,山上顷刻之间黯淡了许多,熊单迟再下令熄灭一半火把,山上再暗三分,光亮差距降低山坡上的敌人隐约可见,虽依然不便瞄准敌人却也有了个大概方向,较先前漫无目的情况强了许多。眼见敌人距离又近了几分,山上众人‘排弩’与‘三弦破云弩’又是一阵激射,顿时又有十余名敌人受创。然而敌众我寡,在暗夜中器械实力又大打折扣,最关键的是操纵器械的人都是临时找的些厨子账房等人,本就是半吊子水平,久战之下体力已是跟不上,现在看不清敌人操纵起来其准头配合更是惨不忍睹。 ‘不死邪尊’看在眼里,更不多话,一声杀字出口,再度急冲而上,葛登长槊一挥,命令手下跟上。 一声声破空之声响起,铁箭呼啸飞去攻向‘不死邪尊’,那‘不死邪尊’面对威力强大的‘三弦破云弩’更不躲闪一一硬接。强大的力道使得连‘不死邪尊’这样的高手都不得不节节后退,刚刚逼退‘不死邪尊’不料‘兵甲帮’的人却又逼了上来,眨眼之间已到了‘排弩’的攻击范围,‘扬刀盟’众人‘排弩’激射,皆被盾牌挡住,‘玄衣卫’无奈,只得赶忙抽空再向‘兵甲帮’的人发起一轮攻击,铁箭飞处‘兵甲帮’最前一排帮众连人带盾被刺了个对穿。 堪堪射杀‘兵甲帮’十几人,那‘不死邪尊’身法如电又冲了上来,‘扬刀盟’众人不敢怠慢,中路二十架‘排弩’一齐发动,一排排箭枝激射而出,‘不死邪尊’不闪不避,身形暴动‘排弩’的箭枝不能阻其分毫,几百步的距离瞬息即至,‘不死邪尊’双拳轰出,两架‘排弩’不堪巨力顿时粉碎,还不待操纵‘排弩’的几人反应过来‘不死邪尊’一手一个掐着两人的脖子丢了出去,二人尚未落地,帮忙装填箭枝的两人跟着飞出。 嘭!嘭!嘭!嘭! 先后四声巨响,四具躯体狠狠砸在四架‘排弩’之上。突然破空声呼啸而来,两支铁箭从天而降,‘不死邪尊’身形疾走避了开去,铁拳挥动两架‘排弩’碎屑横飞,那破碎的木屑如飞刀一般尽数打入操纵‘排弩’的几人体内……。‘不死邪尊’屡屡得手,‘排弩’损毁过半,‘兵甲帮’众人压力一轻立时掩杀上来。 熊单迟通过‘千里镜’中的夜镜看得清楚,更觉骇然倘使别人攻上山来凭借‘玄衣卫’的实力尚可一拼,若是叫‘不死邪尊’冲上山来,则无人能够制衡,山上的防御也会瞬间瓦解,那时三帮之人便可长驱直入,‘扬刀盟’将全军覆没。他情知此刻已无万全之策,当即命令中路操控‘三弦破云弩’的‘玄衣卫’全力阻止‘不死邪尊’,‘两害相权取其轻’实在挡不住他宁可先面对三帮的人。 眼看‘不死邪尊’势如破竹,不消片刻便能攻上山来忽然铁箭声声呼啸,十二架‘三弦破云弩’箭如连珠全部针对‘不死邪尊’射去,‘不死邪尊’挥拳击飞两支又有五支飞来,击飞五支又有三支,饶是‘不死邪尊’实力恐怖在强大的反坐之力下也是寸步难行,顷刻之间竟被击退百步。失去了‘三弦破云弩’的威慑,‘兵甲帮’攻得更紧,奈何对方有盾牌防护,‘排弩’不能轻易击破加之操纵‘排弩’的人不甚熟练,在暗夜中更无准头,顷刻间形式已是岌岌可危。 “龟孙儿,看爷爷不射死你们。”厨子张大海刚刚打出一组弩箭,重伤两人,他得意的骂了一句,赶紧催促帮手装填箭枝,忽然眼前金光一闪,他懂些武功心知不妙忙向后退了一步,金光自他面前掠过,他正待开口咒骂,忽觉喉间一片冰凉,他心中一寒忙用手捂住,手碰处已是湿滑一片,血自他脖颈处喷薄而出。张大海用手死死按住伤口,骇然大呼,鲜血回流喉间,他这一呼未能出声却带的血沫子自口中喷出…… 谭兴德看得心头一颤,帮着张大海装填箭枝的正是他的妻子,张大海一死,谭兴德眼睁睁看着葛登的长槊刺入了妻子咽喉......。 “师娘!”张英杰痛呼一声,想冲下去救人已然不及。虽然早有准备,这一幕还是让谭兴德眼前发黑,结发多年的妻子那个要陪自己度过一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排弩’的效果远没达到预期,战局至此熊单迟再也无法旁观,长刀出鞘主动迎了下去,他身边仅有的那名‘玄衣卫’与柳十一紧随其后跟着杀出。 “走了。”谭兴德强压心痛与怒火拍了拍张英杰的肩膀,率先行动跟在熊单迟之后,张英杰握紧拳头紧随其后,除却孙应雄之外师徒十人在落后熊单迟三十余步的地方停步,各自拉动棍弦远距离掩护,‘双杰八雄’心头的恨意炽盛,谭兴德无言只将棍弦拉到极致短箭朝着敌人招呼,凡有靠近‘排弩’之人立刻射杀。 葛登惜命既怕成为‘三弦破云弩’针对的目标,又怕谭兴德的‘立地长弓’只敢躲在人群中指挥,少了葛登这样的高手熊单迟三人堪堪抵挡得住,操纵‘排弩’的众人稍得缓冲方才有了出手的机会,在‘排弩’、熊单迟、谭兴德三相配合之下,中路局势渐趋稳,只可惜作为射杀鳌首之用的‘三弦破云弩’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只能阻止‘不死邪尊’的脚步,否则任凭葛登有何手段也断难攻上山来。 中路战况胶着,右路毒雾漫天,饶是‘扬刀盟’事先备好了解药也不免受其影响,时间一长许多没有内功的帮众已然口舌发木头晕目眩,无法操纵‘排弩’迎敌,庞孺与手下九名‘玄衣卫’布阵挡住敌人,令其他人先行撤退,众人勉力斩断‘排弩’之弦先后向山上撤去,‘玄衣卫’仗着内功深厚又有药物辅助死战不退。 双方短兵相接,在毒雾中激战,‘显威帮’人多势众毒粉厉害,‘玄衣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十人结阵守住要道‘显威帮’几攻几却任凭人手再多奈何无法一拥而上,非但不能取胜反而颇多折损。王琥、郑瓯两位堂主眼见久攻不下终于忍耐不住亲自出手,‘玄衣卫’丝毫不惧,十人足下疾走刀法穿插织就刀幕如一堵坚不可破的城墙挡在身前,‘显威帮’在王郑两位堂主带领之下依然攻之不破。 “放毒水!”王郑二人眼见久攻不下己方又多番折损终于下令道。 左路,黄土弥漫,水花四溅,‘风火门’火器了得,‘扬刀盟’早有准备,在谭普年的指挥下一袋又一袋沙土抛将出去,一桶一桶的水泼将下去,玩命似的向‘风火门’之人攻去,二组之人不待沙袋和水用完又忙不迭去搬运。 ‘风火门’不少帮众背负的油与洧水沾上了水,又被无数黄土混入火器已不能用,那些原本燃起来的火也渐渐熄灭,未熄 灭的也已成不了气候。看起来局势似乎很好,然而谭普年发现二组的人行动越来越慢,自己带领的这些人抛出去的沙袋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威猛,他们不是‘玄衣卫’能支撑这么久已算不错,显然敌人这般连绵的攻势下众人体力已是渐渐跟不上了。反观‘风火门’虽一时未能攻上山来,大多数人却也只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这一轮的反击也只是破坏了其部分火器。 夜色依旧,战事激烈,谭兴德无言,熊单迟无语,唯有战,唯有拼命方能活命。 他们是‘玄衣卫’,他们的职责是保卫‘扬刀盟’,无论何时决不允许‘扬刀盟’有失,倘若‘扬刀盟’终有消亡的一日,那么在那一日来临之时‘玄衣卫’将挡在众人身前,最先迎接敌人的刀锋。 这是‘玄衣卫’的使命,这是‘玄衣卫’的荣耀,更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战,战的辛苦,战,战的惨烈,熊单迟与‘玄衣卫’只是挥刀,柳十一只是出剑,谭兴德师徒棍弦响个不停。一拨又一拨的敌人,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没有时间喘息,没有时间疗伤,中路操纵‘排弩’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已全部失去了战斗力,只剩下熊单迟三人与谭兴德师徒苦苦支撑。 刀已卷刃,手臂已木,熊单迟人如血染刀法却不曾慢上半分,谭兴德包扎处血水浸透纱布棍弦亦不敢缓上一瞬,众人顾不得伤痛,顾不得疲累只凭着骨子里的力气死死抵住敌人的攻势。 “‘不死邪尊’,你的名字‘扬刀盟’记下了!”这是熊单迟发自肺腑的恨意,最后的恨意......。一支铁箭不知何时已穿透了他的胸膛,将其狠狠穿在地下,熊单迟用尽最后力气扔出手中长刀砍在‘兵甲帮’一名弓弩手颈部的甲胄之上,气绝生亡。‘嗯~~’一声闷哼,又是一支铁箭穿透了那名‘玄衣卫’的胸膛,将他带飞出去,顺着山崖落下,无影无踪。 箭是长枪一般粗大的铁箭,连‘玄衣’也无法抵挡,那是‘三弦破云弩’的箭! 火光在山上蔓延,点着了屋子,在山风中肆虐。 不知何时左路竟已被破。 “终究还是这样的结果,希望他......”柳十一瞥了一眼迎面而来的两枪,手脚发软无力抵挡,心中却是平静如水......。 (本章完) 第184章 死循环 武林中有很多奇人,练有各种奇功,有的诡异,有的强悍,有的阴毒,有的则令人难以理解,这些武功不见得是最厉害的,却一定是极为少见极难应付的。江湖传言当世有三大护体奇功,其中一种极为强悍,练成者一旦运功周身内外如铁汁浇筑一般任凭刀砍斧剁皆难以撼动分毫,甚至就连烧红的铁锤打在身上也难以伤之,这门功夫有个响亮的名字——‘黑金百炼衣’,而向铁衣是其当世唯一的传人。 不同于佛门‘金刚不坏’、‘光明不毁’、‘佛灯长明’等功夫的博大精深,亦不同于道家‘拏云手’、‘阴阳双蝶掌’、‘天府纳气,百川汇宗’、‘大小周天’等功夫的玄微奥妙,‘黑金百炼衣’走的是强悍的路子,硬碰硬是其主要的特点,因其特质伴随着练习者的是无尽的痛苦,且成功机会不高,往往功夫未练成人先练坏了,所以自当年‘黑疯子’创这门功夫以来练习者寥寥无几,却无一不是纵横江湖的一代高手。 虽然向铁衣的‘黑金百炼衣’只有四分火候,但已令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望而生畏,这几年来向铁衣凭着这套武功无往不利,击败了许多功夫在他之上的强敌,声名直追三大堂主,论实力其更在李婉之上,便是楚中卿抑或有所不及。 向铁衣是个猛人,更是个狠人,性子一如其武功,刚毅、勇猛、遇强愈强,他生平对敌无数,从不退缩,打赢了固然好,打输了那便再打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打赢为止,所以打不过他的敌人固然怕他,就算那些实力在他之上的敌人对他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究其原因一者是其性格使然另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拜这‘黑金百炼衣’之赐。 ‘黑金百炼衣’,一种只可人打你不可你打人的奇功,换做是谁碰上了都免不了要‘骂娘’,以往向铁衣一直是被‘骂娘’的那个人,可今天他遇到的是‘不死邪尊’的徒弟‘铁蛮’,一个不仅同为练习当世三大护体奇功之一的人,而且还加了一副精钢铁甲。铁甲与‘铁蛮’的内功相辅相成,铁甲加强了‘铁蛮’的功力保护了他的身体让他的内功没有破绽,他的内功流走在铁甲之上更加固了铁甲,使得铁甲比普通精钢更硬十倍、百倍。 要想伤到‘铁蛮’必须先击破铁甲,要想击破铁甲必先要伤到‘铁蛮’,于是破不了铁甲便伤不了‘铁蛮’,伤不了‘铁蛮’便无法击破铁甲,事情陷入了死循环。其实向铁衣知道,即便没有铁甲护身在场的人当中也没有谁有把握击败‘铁蛮’,铁甲其实只是锦上添花,‘不死邪尊’一脉的人真正可怕的是他们的实力是他们的功法,号称‘不死邪功’的双息内力。 人的力量来自于筋骨,来自于脏腑,亦来自于气,气可锻筋练骨,亦能巩固脏腑,武林高手能奔走千里开砖裂石一者筋骨强于常人,再者便是气息的运用。常人一拳打在砖石上往往砖石未裂自己先疼的受不了了,甚至因此伤了筋骨不能劳作,同样的人同样轻重的一拳打在砖石之上若是这个人事先稍微懂得调息运气便不会觉得那般疼痛,即便下手重一些流走于其身体的气息也会护其痛而不伤,伤而不残。 因此武林中的高手都懂得气息运作之法,一般来说筋骨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气息深厚的、强劲的要比气息浅弱的人更有力量,动手之际也更加厉害,俗称内力。道理简单人人都懂,实际情况却要残忍的多,不管是谁无论其内力如何深厚只要是气息的运用都离不开呼吸,呼~吸,一呼一吸之间带来力量的同时却也有着力量强弱的转换,比如一个武林高手他的功力全力运作时可以使他背着三百斤的东西一口气跑五里路,可在他换气之间他的功力却只能背得动几十斤甚至更少而他的速度也会随之降低,而功力不足他一半的敌人至少有一百多斤的力量,可以轻易击倒他,虽然这个转换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但这一瞬间的转换往往是致命的。 正因为人有力盛力衰气长气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等等状态,所以武学之中有‘批亢捣虚’之说,‘捣虚’已经很致命了,还要‘批亢’,因此只要招式精时间拿捏的准,即使两人实力相差数倍也存在着相当的变数,只不过越是经验丰富的高手越是谨慎越会隐藏自己的弱点,没有相当把握的之前绝不会轻易的全力出击,当然水涨了船自然也高了,经验丰富的高手不但精通诱敌之道更懂得如何逼迫对手露出破绽,因此高手过招心性的较量尤为重要,在常人看来平平无奇只有一两招交手的战斗实际上在暗中来来回回亦不知变化了多少次。 然而这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却对‘不死邪尊’一脉的人不大管用,常人不论内功深浅,武艺高低总是要呼吸的,先呼后吸也好先吸后呼也罢有呼吸就会有强弱之间的转换,一口气换不过来再强的人实力也会大打折扣,只因对于常人来说呼吸是一件事的两个步骤,虽然简单却绝不能同时进行,就像这世上多的是男人,多的是女人,也不缺不难不女的人,却唯独没有既是男人同时又是女人的人(至少我没见过),所以要想生孩子就得男人和女人合作,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呼吸便是如此,要么呼要么吸绝不能呼气的同时吸气也不能在吸气的同时呼气。 而‘不死邪尊’一脉的人不同,这个常人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事在他们来说却可以,他们可以在呼气的时候同时吸气,在吸气的时候同时呼气,在他们来说没有换不过气来的说法,也没有内力枯竭的时候,他们三百斤的功力就是三百斤,虽然他们跳起来还是要落下去,打出去的拳还是要收回来,他们仍旧与常人一样逃脱不了天地法则的限制出招依旧受到距离、角度、杠杆、收发的影响有了强弱之分,却绝不会因气息不济出现力屈的时候,仅这一点在动手过招时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 双息练气,使‘不死邪尊’一门对脏腑、筋骨的锻炼更快过常人,强过常人,但强不代表没有限度,他们的筋骨依旧会疲累,受了伤依然会疼痛会死亡,如果仅仅是这样的水平那‘不死邪尊’根本不配‘不死’的外号,而他七入中原至少也该死掉了三次,更不会在当今六大高手之列,然而真正恐怖真正令各大绝顶高手头痛的不是双息,而是双息后边的‘不死’二字。 世间有种叫做蝾螈的奇特动物,可以断肢自生,恢复能力极强,据说人与这种蝾螈极其相似,本也可以重伤自愈,断肢自生,可惜人受伤后流血过多,极大削弱了这种能力。‘不死邪尊’的邪功不但使其受伤不流血,更能令其体内血脉运转较常人快上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以上,‘不死邪尊’的血脉运转越快其伤势恢复起来便越快,千倍速度几乎是瞬息痊愈。 加快血脉运行疗伤这法子以前并非没人想到过,但一者没有受伤不流血这个能力,再者气息脏腑无法为继,所以不但未能疗伤反而不是气息紊乱脏腑破裂而死便是恶化伤势一命呜呼,但‘不死邪尊’与他们不同,双息之气加上受伤不流血的办法解决了这一点,所以他是‘不死邪尊’。 受伤不流血便不会因失血而丧失再战之力,瞬息痊愈便不会死,双息之气能保证源源不绝的力气。受伤不流血+瞬息痊愈+用不完的力量成就了一个人,一个不会累,杀不死的人,一个全天下有且仅有一个的人,放眼天下数以万万计的人中唯有这样的人才能享有这样的名号——‘不死邪尊’,这样的武功当然便叫做‘不死邪功’或者‘双息不死功’了。 向铁衣当然知道他不是‘不死邪尊’的对手,可‘铁蛮’不是‘不死邪尊’,功法、内力、气场、招式‘铁蛮’都远不及乃师,这‘双息不死功’‘铁蛮’绝没有练到家,绝对有破绽,可向铁衣同样不是‘黑疯子’,他的‘黑金百炼衣’只有四成功力,同样没有练到家,同样存在着不小的破绽。 四成功力,两个半四成便是十成,听上去似乎不少,然而在实战中九成九与十成的差距或许是生与死的差距,很多极高明的功夫在其九成九火候的时候有办法对付,十成的时候也许就没有了应付之法,这一切只因破绽二字。这就好比有一口缸它九成九是好的,只有在其底下有个针眼大小的洞,当在这口缸里装满米的时候有没有这个洞并不会有什么区别,但当盛满水的时候,这个洞会将一整缸的水全数漏掉,破绽就是这个洞,从零到九成九有多少火候决定有多大的洞,火候越浅洞越大,反之洞越小,而十成便是完全将这个洞堵上了。 破绽存在着变数,也存在着机会,当然这是就某种武功而言,并非本身招式功夫的破绽,江湖上绝大多数武功即使练到十成也是破绽百出的,但‘双息不死功’和‘黑金百炼衣’显然不是这样的功夫。破绽使得‘铁蛮’有机会,‘向铁衣’同样有机会,只不过两人的机会大小不同而已,‘铁蛮’的功夫绝对有洞,而且这洞不会小,可现在他已经用东西临时将这个洞堵上了——一件精钢铁甲,堵的难看,粗糙,却十分管用,向铁衣没办法,郁栖柏没有办法,连足智多谋的宜丰也没有办法,唐贤的针本是天下一绝,极难应付,现在更是被‘铁蛮’这一身铁甲克制的死死的。 向铁衣无奈,若在平时完全可以凭借‘玄衣卫’的阵法困住敌人再设法生擒,哪怕是单打独斗他也有把握与‘铁蛮’缠斗一番再寻突破至不济也能脱身,可这两个法子眼下却行不通,‘铁蛮’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也有他的帮手,而且实力都不差,要胜过敌人或者脱身都需要费一番功夫,而‘玄衣卫’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不死邪尊’本尊身在何处关系到整个‘扬刀盟’近万人的生死存亡,向铁衣不敢拖延,更不敢冒险。原本他对‘扬刀盟’的实力还是比较放心的,‘不死邪尊’这一步棋邵鸣谦与衡无算不是没想到,也早已安排了人打探消息。 ‘不死邪尊’对于‘扬刀盟’来说已经十分棘手了,如果没有他半点消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来那就不是棘手而是可怕了,而恐怖的是‘扬刀盟’不是没有收到消息,而是收到‘不死邪尊’将于半个月之后方能来到‘中州’,所以邵鸣谦才会离开‘中州’。 ‘扬刀盟’的情报向来靠谱,即便有偏差也绝不会偏差这么多,但‘不死邪尊’还是来了,而且来的这么快,这当中的原由不由得向铁衣不怕。以‘不死邪尊’的脚程,一旦动身就算‘扬刀盟’的人得知消息也来不及通知,哪怕‘不死邪尊’带着徒弟,哪怕用飞鸽传书也来不及,‘不死邪尊’的消息只能靠武经国派出去找他的人的脚程推算,虽有纰漏不致大失,更不至于慢人一步误了事,巧的是今天偏偏收到了传书,偏偏慢了一步,而且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还来得及应对,所以应该是慢了半步。 向铁衣不是笨人,他在收到传书那一刻就想到了两个可能,第一‘不死邪尊’动身之前‘扬刀盟’的人得到了消息,及时通知;第二这是一个陷阱,这个陷阱或许是为了他们挖的或许是对着衡无算挖的也或许是为了总部挖的,更或许是为了所有人挖的,这两者到底是哪一种向铁衣无法肯定,不过他能肯定的是今天传书的人和之前负责打探消息的人虽然同样是‘扬刀盟’的人,却绝不是同一个人,道理很简单因为鸽子不同,鸽子不同,所属堂口就不同,堂口不同人也不会相同,或者说得到消息的途径也不会相同。 (本章完) 第185章 邪尊过往 武林中曾有一位前辈说过‘假消息比没消息更可怕,学错了东西比不学习更恐怖,练错了武功比不练武功更要命’,向铁衣深深相信这个道理,他知道这个道理却不能保证自己有能力分辨,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有时候他只能去赌,赌一个最可能的可能,防着最不可能的可能。 赌是要下注的,下注是要本钱的,有的人本钱少,有的人本钱多,本钱少的人玩的也小,本钱多的人玩的自然也大,有的赌局大的吓人,无论你有多少本钱都赢得起输不起,任何人都输不起。 ‘扬刀盟’这次赌的有点大,赢了固然好,如果赌输那就很可怕了,如果是一场公平的赌局那么向铁衣不会如此担心,他相信衡统领即便不能取胜至少也会保留足够翻本的本钱,可惜在赌场中从来没有公平二字。你以为你掷骰子的技术好掷出三个六点已经是最大的了,殊不知对方却比你多了几粒色子,而且是点数最大的色子。 所以向铁衣要赶,赶在开盅之前,最好赶在开赌之前,实在不行也要争取以最小的损失结束赌局,当然这个所谓最小的损失不是对他向铁衣来说的而是对‘扬刀盟’而言的,他自打决定下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自己乃至这一行所有的人当作是弃子了。既然是弃子,那便要起到弃子的作用,在向铁衣眼里‘铁蛮’远没有让‘玄衣卫’成为弃子的资格,更没有那份实力;既然是弃子,那便再无顾虑赌得起也玩得起,向铁衣心知拖延越久自己锐气越挫,越难爆发,心念一动当机立断——一招为注,破开铁甲。 向铁衣功力再催,拳头上隐隐裹着一层‘黑焰’,‘铁蛮’身如铁塔气势威临而下,柳凡城与宜丰气息内隐目不稍瞬直视对方,齐平、郁栖柏各掣兵器,齐平虎视眈眈,郁栖柏却以三分精神应对,七分游离,‘玄衣卫’步履微移竟是瞬间结阵虽未动手气势上已稳稳压了‘兵甲帮’、‘显威帮’一头。 唐贤眼神凌厉而肃然,缓缓抹掉嘴角的血迹,钢针随着他的动作流走周身。 向铁衣与‘铁蛮’气息一触正待动手,忽然‘铮’地一声轻响传来,众人情知事情有变不求伤人但求自保,双方不约而同收了气势,唐贤也将针收了回来。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吟道:“‘三更凝眸,夜半宵,春帷醉小乔’。” 柳凡城心中一凛,脱口道:“‘五更赋离殇’,你是宗宇翔宗前辈?” 那苍老的声音不答反问道:“是哪位朋友认出了老朽?” 柳凡城道:“晚辈柳凡城见过宗前辈。” 随着柳凡城的答话一条清癯的身影自向铁衣等人身后走来,这人单臂抱琴步履稳健而快速内息雄厚而深沉正是宗老。 宗老迈步走到宜丰身前,似有意若无意将宜丰挡在身后,扫视敌我双方一眼,说道:“深夜时分各位不在家中陪伴妻儿却在这荒山野岭干那杀人放火的勾当。” “老东西,少来倚老卖老,要打就打,不打就给我滚。” 宗老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 “‘铁蛮’!” “老朽还以为是‘不死邪尊’亲至,原来只是个弟子而已。”听到‘铁蛮’这两个字宗老心下大安,京城一战他曾站在远处见过‘霸公’出手,虽然实力强悍,但其真正难缠的是特殊功体,至于拳法、招式、速度以及交手的变化较之‘津海神剑’的‘一剑九连环’和‘一剑十三巅’要差得远了,尽管其出手力道远胜端木,然而对宗老来说倒也不难应付。‘不死邪尊’众弟子中以‘霸公’实力最差,却因其体质特殊故将‘不死邪功’练得最好,所以最得荣宠,因而也最为张狂霸道,‘铁蛮’的‘不死邪功’练的一般,实力虽比‘霸公’强上一些,却差距不大,只要破了铁甲倒也不是全无应付之法。 “师尊若在,你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屡战屡败的人有何脸面矜夸?”宗老讥讽一句,心中暗自盘算战术。 当年‘不死邪尊’(那时候他还没有‘不死邪尊’这个外号)在中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各州衙门无力应对苦不堪言,朝廷于是派夏(龙战天下之下)总捕头亲自出马‘金衣卫’从旁协助合力围剿。 一战之下‘不死邪尊’身负重伤不得已逃出‘天门关’向北而去,这一去竟让他在‘北荒’番邦成圣,自此广纳门众勾结权贵,创立邪教四处教授武学及中原文化,并亲授十徒,传以绝学,一介盗匪摇身一变成为番邦护国法师。 十多年后‘不死邪尊’邪功大成亲率十大弟子及门下教众卷土重来,欲为番邦开路兵发中原,这一次‘不死邪尊’的所作所为更是变本加厉,灭门屠城毫无人性,不足一月已创下一千多起灭门惨案,更屠了北方颇为富庶的‘萍海城’截获金银无算,‘金衣卫’出动精英三千围剿,几番交手竟将十八位顶尖高手尽数折损,三千精英唯余百人,‘京城’、‘八津渡’二十七个门派应朝廷之托联手截杀竟至死伤愈八成之多,自此‘盗’之声名响彻寰宇,时值盖摩天出世,遂与其南北相称。 后‘金衣卫’再次出动,江湖门派往从协助,‘六龙帮’更派出欧阳中露的‘山龙堂’,‘半步堂’则由宗老的师妹甘德 临的师叔赵箐菱(属宇字辈,其在‘半步堂’名字为赵宇箐菱)亲率,压轴(其实应该叫大轴,习惯了就这么用吧)的更是江湖上一名隐士高人,绝世剑者,这一战斩杀‘不死邪尊’四名弟子及教众无数,‘不死邪尊’也被剑者一剑断颈,哪曾想,这家伙邪功护体,竟而无恙,剑者能伤之却不能杀之,久战之下敌不过双息内功的奇特,剑者稍露疲态被一拳洞穿胸膛一代高手就此陨落,‘不死邪尊’自此得号更顶替剑者得列天下顶尖高手之位,这一战‘山龙王’欧阳中露为护属下撤退险些战死,邪尊深恐‘龙神’赶至虽胜亦不敢再进于是率领弟子带着金银连夜逃回番邦,这一战之后邪尊得意之余更为怕死,遂命人打造了一副精钢铁甲。 那次‘半步堂’参与截杀‘不死邪尊’之战宗老因出走未曾参与,不过赵箐菱(赵宇箐菱)与宗老关系甚好,后来亲自请宗老重回‘半步堂’时两人闲聊之余研究过这一战,是以宗老对‘不死邪尊’诸弟子的实力特征颇有了解,那‘铁蛮’在外凶悍厉害,但在这十大弟子中来说却几乎是垫底的存在,当年赵箐菱能占得上风如今即使有了进步宗老自忖自己武艺更有精进亦不惧他。 ‘不死邪尊’第三次入中原时一改前风只带了六大弟子隐匿行事,结果还是被‘金衣卫’得到了消息,这次恰巧‘大隅天城’的天君、财神入朝向朝廷讨要军饷及结余货款,朝廷以‘外库内帑吃紧,外贼将至,备钞以遣军用’为由再次相拒,天君财神商议后当即传讯调派‘大隅天城’附近高手迎战。 ‘不死邪尊’毫不知情,甫到中原便遭到‘大隅天城’‘山宗’七绝的伏击,饶是以‘不死邪尊’和六大弟子的武功对上‘七绝阵’亦难取胜,战不多久厉九陵又至,‘雷宗’绝学配合‘七绝阵’更增威力,又过片刻病老驰援而来,‘造化天书’化作‘枯骨功’藉由剑气发出,夺万物之生气为己用,重生造化,再塑乾坤,几可生死人肉白骨,剑气所过之处草木为枯,沙石金铁化作飞灰,‘不死邪尊’之弟子不及‘七绝’和厉九陵远甚,邪尊失了助力又不知病死鬼的‘造化天书’练到什么程度,此外尚有天君、战神等随时可能到来,当即不敢恋战扔下三具枯骨遁归番邦。 三番战败,‘不死邪尊’在番邦威信大减,后又因国师之位被免与番王交恶,争的血流成河,番王最终屈于武力复其之位然而终是貌合神离信任不再,其所作所为除了三大弟子之外均为外人见疑。再后来朝廷党争不休,武经国花重金相邀‘不死邪尊’助阵,‘不死邪尊’贼心不死欲重塑威名重组邪教掌控番邦大权,借机利用武经国权利之便复至中原,武经国亦利用其野心帮自己铲除异己,屠杀支持敌对方的各路高手。二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因怕武林中人群起而攻,故多在暗中行事,数年来‘不死邪尊’师徒联合武经国邀请的江湖人士斩杀了‘危州’‘永兴城’素有儒侠之名的孔家高手‘寒门五子’、格杀‘古梦州’大名鼎鼎数一数二的高手‘心一拳’宗师王大成,屠戮‘北川’‘冰城’、‘不老长春城’的‘三大流派’,大破封剑城苍泉山道派,致残掌门贺真人,逼死贺真人的师弟王柳赵李余五位真人......。 武经国文有李师爷,武有‘不死邪尊’师徒,文武双全的又有司寇元焽,要钱,武经国可谓生财有道不但卖官鬻爵卡拿索要更近则垄断经商远则迫使各路富商支持,要权,武经国掌管‘内督府’,节制‘金衣卫’,连朝廷‘兵部’尚书亦是其义子,九州九侯有半数以上都是他的人,就连‘龙禁卫’亦在其掌握之中,在朝,凡有不顺武经国之意者罗织罪名,栽赃陷害,再不然派高手将其击成暗伤,官员不久人事却又牵扯不到他的头上,有‘不死邪尊’这种高手出马任凭再多的护卫再强的高手也很难护其周全;在野,任何江湖门派若要与武经国为敌则先要对上其手下的武林人士,战败固然难逃一死,倘若战胜了武经国又能借口调兵,最终仍然难逃一死,于是武经国权倾朝野天下莫能当之。 老实说,武经国能有如此成就‘不死邪尊’功劳不小,论战绩‘不死邪尊’击败的人无论是‘寒门五子’还是‘三大流派’,抑或是‘苍泉山’道派都是威名赫赫,称雄一方,‘心一拳’的宗师王大成更是可以比肩道境禅宗掌门的大人物,‘金衣卫’高手亦不用说,能在几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顶尖的存在本身就是实力的象征,可其屡次败归番邦,十大弟子死的只剩下三个,手创的邪教覆灭这也是事实。说起来在那种情况下遇到那样的对手败也情有可原,但这三次败逃使得其地位一落千丈,邪尊师徒更引以为奇耻大辱。 事实最是公道最是无可辩驳,事实也最不讲公道最能冤屈人,一个人打赢了九十九仗可以一笔带过,打输了一仗却被有心人大书特书,于是一代英雄可以说成是无能懦夫,反之,只打胜一仗的人在大肆渲染之下被称作‘战神’为后世膜拜的亦不在少数。‘不死邪尊’打败的几战天下皆知,后来打胜的几战反倒知晓的人不多,江湖上自然认为这家伙名头不小,战绩却也平平,按这样的逻辑莫说是‘不死邪尊’,便算是当今的‘雷神’‘龙神’二位也难免被黑,难免被人轻视,只有真正有见识的人才知道‘不死邪尊’这四个字的分量,更明白六大高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当然,宗老心中明白可也没有兴趣长他人威风灭自己锐气。 第186章 赶着去送死 ‘铁蛮’听宗老出言讥讽勃然大怒,一拳悍然击出,向铁衣早有防备,‘黑焰’跳动一拳迎了上去,二人俱是毫无保留全力出击,拳拳相交一声脆响一声闷哼二人各退三步。向铁衣衣袖轻颤,黑的发亮的肌肤变的灰白了几分,似乎是受了伤,‘铁蛮’铁拳待欲再出又是一声脆响,铁甲上一条细微的裂缝顺着他的手背处蔓延至肘,同时铁蛮身子一颤口中发出一声闷哼,竟似隔着铁甲受了些伤。宗老看中时机不待‘铁蛮’稳住身子步履早动,一掌按在‘铁蛮’右臂处,柳凡城双手齐扬十余枚木钉迅若惊雷打向宗老,刀网瞬起五名‘玄衣卫’尽挡暗器,柳凡城欲待再行暗器突袭被宜丰抢上拖住,齐平驰援,‘裂山狼牙棒’挂着风声砸向宜丰,郁栖柏长棍一挥迫退齐平。 ‘当!’一声金铁交鸣声响起,宗老突袭得手‘铁蛮’手臂回屈击在自己胸口,‘铁蛮’左臂挥扫,宗老纵身跃起,向铁衣看出便宜哪肯罢手,勉强运用‘黑金百炼衣’内功趁机一拳击在‘铁蛮’手臂之上,一声刺耳的巨响‘铁蛮’手臂处的铁甲崩裂,碎铁片四散飞溅。 “二更星月,水迢迢,辚轹紫蟒袍。”‘铁蛮’尚未喘息宗老凌空下踩一脚已然到了头顶,‘铁蛮’左拳与向铁衣对轰一记,右拳‘冲天一炮’对准宗老足底打去,宗老足下微移,身子一转旋身下踩,一脚踏在他手肘上一脚对准后脑磕去。‘嗡’地一声,铁盔受击回荡之声叠在一处声音之响呈几何倍放大,‘铁蛮’被震得脑袋一晕,手臂被宗老踩得下沉之际向铁衣一拳再度袭来。‘铁蛮’一拳与向铁衣硬碰硬对轰一招不妨脑门又被宗老狠狠踩了一脚...... 头顶上有宗老不断缠斗,‘铁蛮’束手束脚无法全力施为,眼前又有向铁衣勇悍无匹,使其不得不认真应对,三人交手十余招‘铁蛮’越打越恶心,仗着邪功护体未曾重伤,想要取胜却也万难。又过数招,‘铁蛮’与向铁衣对轰一拳借力纵身后跃想要甩开宗老,三名‘玄衣卫’早有准备长刀配合绊其脚下,斫其关节,‘兵甲帮’齐平的几名手下抢上相助,被一阵‘玄光针’尽数射死,‘铁蛮’踉跄后退几步,以宗老身法之快被这一拖延却又如何能甩得掉?宗老力用双足再度下踩,‘铁蛮’双拳护住头顶,来回急扫,宗老不愿硬碰足下一错自他身后落地。 ‘铮’然弦声自‘铁蛮’太阳穴边响起,弦声饱含内力经铁质传导入盔,‘铁蛮’耳朵几乎贴着铁盔,这一声受的实在,劲透入颅响亮之极,‘铁蛮’霎时感觉天旋地转,腹中一阵翻滚险些呕吐上来。 “‘初更灯火,蝉赋谣,一曲千古调’。”宗老口中吟唱,手指不停拨弦,内力灌注之下声声往‘铁蛮’耳边送去,‘铁蛮’脑中‘嗡嗡’作响,手脚反应慢了半拍,被向铁衣在‘太阳穴’处又狠狠击了两拳,柳凡城发暗号命令,‘显威帮’众人手一扬,数把毒粉向宗老撒出。宗老长袍无风自鼓后襟一卷一拂,霎时将毒粉倒兜了回去,两名‘显威帮’帮众首当其冲被毒粉迎面撒到,入眼入鼻,待二人惊觉时业已中毒。 “‘三更凝眸,夜半宵,春帷醉小乔’”宗老不去趁胜追击,小兵自有‘玄衣卫’对付,当即施展三更名招贴近‘铁蛮’,宽大的长袍兜起将‘铁蛮’和自己罩在其中,内力在袍内鼓荡两人束在袍中近身短打,‘铁蛮’拳法大开大合短打本就是他的弱项现在身着铁甲运转更加不甚灵便,宗老出招极速,‘半步封神掌’配合‘擒拿手’使出,封、锁、擒、拿变化无端,招招发在‘铁蛮’出招之前,式式皆往‘铁蛮’弱点而去,击铁盔、卸关节、绊足下,‘铁蛮’空有一身力量,能使出的不足三成,只有在被拿住时才能派上用场以蛮力崩脱。 宗老三更之招打的‘铁蛮’应接不暇,虽占尽上风却也难以伤敌,琴声一响,宗老战术再变,锁拿之际更冒险动用一更之招,长袍之内空间狭小而聚拢,琴声之响来回激荡闻之犹如挖心掏肺威力益发惊人,‘铁蛮’更是吃亏,琴声本就冲着他去的,经过长袍中的内力和他铁盔的双重放大只震得他神情恍惚,不知所以。铁甲本是护体之用,现在反而成为敌人攻击他的有效武器,‘铁蛮’做梦也不曾想到。 ‘嗡~~~~~~’,琴声灌入铁盔在颅中震荡,‘铁蛮’神若癫狂功力自发护体一拳打出,内力鼓动的长袍之中回声与原声重叠不分敌我难以控制,宗老耳中闻声亦有些懵然,待惊觉时这一拳已难闪避,铁拳轰然而至宗老不及封卸力量,仓促间以硬碰硬接了一拳,‘嘭’地一声,长袍崩裂宗老人倒飞了出去。 ‘哇’地一声,‘铁蛮’再也抑制不住腹中的翻滚,吐了出来,铁盔内满满当当尽是秽物,‘铁蛮’伸手欲摘掉铁盔,向铁衣陡然近身,一掌架住他右臂一拳砸来,‘喀拉’一声,失去铁甲护体的右臂被生生砸断,扭曲的不成形状。‘铁蛮’剧痛未休,又是一呕,秽物在铁盔内对冲,吐出去的没地方可去又被他吞了回去,秽物倒入气管,‘铁蛮’呼吸为滞,险些一口呛死。‘铁蛮’闭气硬受向铁衣两击,单手狠命一扯终将铁盔摘了下来,只见他满头满脸被糊的粘稠不堪,一只断手下垂,站都站不稳,狼狈之态可见一斑。 向铁衣在前宗老在后,‘铁蛮’在二人虎视眈眈之下断无胜理,‘兵甲帮’‘显威帮’的帮众此时也被‘玄衣卫’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人欲偷袭宗老也被唐贤数枚钢针放倒,柳凡城看出事态不利收势退开,齐平正战的兴起,‘裂山狼牙棒’不管不顾径朝郁栖柏砸去,郁栖柏见战局已定无需他顾料策应当即不再留手长棍一甩‘疯棍棍法’上手。郁栖柏内力迸发,十丈长的铁棍呼啸而出。 ‘当’,一声巨响火星四射,棍端棒头相击,齐平倒退数步,狼牙棒往地上一顿索性扯掉上衣袒胸露背,只见他肩头肌肉隆起如两颗馒头,胸口鼓如覆碗。手一抄,狼牙棒再度回到手上,齐平内功外力一起较劲‘裂山狼牙棒’抡起来高舞过顶其大如斗的尖铁棒头向郁栖柏扫去。那齐平得‘裂山狼牙棒’的外号顾名思义其功夫走的是刚猛一路,据说其内功深厚,外功更是在整个‘中州’也能排得上号,他能在‘兵甲帮’这种帮派成为独当一面的一堂之主绝非偶然。齐平狼牙棒全力砸出,当真气势惊人有裂山之威,忽然,一条长棍自天边打来,那棍如天柱倾倒,天柱之下人如蝼蚁,树如草芥,齐平心头一凛却不敢稍退,狼牙棒迎击而去。 ‘当~~~~’,棍棍相击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夜空,齐平喉头一甜鼻腔中一热,一股血气涌了上来。他心中惊惧之意未退,那天柱般的棍子又横扫而来,当下将‘裂山狼牙棒’全力扫出。‘当’又是一声巨响,齐平浑身一颤,两耳发聋眼睛发黑,耳中鲜血淌出。‘当’,第四声巨响发出,齐平双臂痛入骨髓,狼牙棒险些脱手。‘当’,巨响再次由两人棍间响起,铁杆的狼牙棒承受不住打击顿时弯折,齐平再也忍不住伤势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血模糊了他的双眼迷住了他的视线,人就此一动不动,少顷,轰然倒下。 战胜了齐平郁栖柏长棍一摆,与宗老、向铁衣、宜丰分立四方,围住‘铁蛮’与柳凡城二人。 柳凡城看了一眼四人,又看了一眼队列整齐的‘玄衣卫’和其身后的唐贤,颇为戒备地道:“宗前辈这是打算将我们赶尽杀绝了?” 宗老未答话,向铁衣道:“左七指对敌从来不留活口,我‘扬刀盟’难道便该行那放虎归山的伪善做派么,还是说柳先生以为我们没有留下两位的本事?” 柳凡城道:“我柳某人能活到今日别的本事不敢说眼力还是有几分的,如我看的不错这一战几位好似胜的并不像表面那么轻松,若硬是要杀我以几位的本事并不困难,不过‘不死邪尊’的弟子岂会没有几招保命的手段?我二人若是拼了这条命一味防守拖个把时辰也未尝做不到,敢问向执事耗得起么?” 向铁衣眉目一肃,柳凡城说的没错,他耗不起,对于‘扬刀盟’来说杀不杀‘铁蛮’和柳凡城无关大局,若是有足够的时间他手下任选三十名‘玄衣卫’都可以将巅峰状态的二人围困,然后拿下,到时候任凭他‘铁蛮’有什么铁甲邪功都无济于事,锯解、火烧、酸融有的是手段炮制,可问题是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这边磨蹭的时间越长几位堂主就越危险,虽然向铁衣不敢肯定‘不死邪尊’是去了总舵还是伏击几位堂主去了,也不敢保证他们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更不敢说他们赶过去就能解决问题,但放不放‘铁蛮’和柳凡城二人无关大局,即便总舵沦陷也不至于毁了‘扬刀盟’,倘若堂主出了意外那可是动摇‘扬刀盟’根本的大事,若是衡无算也不幸遇难那整个‘扬刀盟’将会在‘不死邪尊’和四帮联手之下彻底覆灭,到时候恐怕全帮上下想求个死得痛快也不可得,所以哪怕只有不足十分之一的机会他还是要把握。 看着‘铁蛮’折断了的手臂正在迅速矫正恢复,向铁衣心中也是一阵恼火,这王八蛋的邪功还真有些名堂,方才为了这一击他和宗老可没少费功夫,想不到这才半刻不到‘铁蛮’断臂的伤便好了个七七八八,看来只要没有立刻死亡用不了多久他的伤势便能痊愈,如此一来想要杀了他尚需费一番周折甚至还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向铁衣看向宗老,宗老微微点了点头,向铁衣回身对柳凡城和‘铁蛮’只说了一个字‘滚’。‘铁蛮’大怒,残留着秽物的脸上变了变颜色,柳凡城拽了拽‘铁蛮’二人向相反的方向去了。二人离去郁栖柏长嘘了一口气。 这二人一走,宗老一口气松了下来,一张嘴吐出一口淤血,神情顿时委顿了下去,宜丰手疾眼快点了宗老胸口几处穴道,一手搀着宗老一手自怀里掏出疗伤药喂宗老服下。一回头却见散了功的向铁衣脸色惨白,满头大汗,情况不比宗老好多少,宜丰吃了一惊正待帮忙,向铁衣却抬手止住了他,声音有些虚弱的说道:“我暂且无碍,先给唐大人疗伤。” 两名‘玄衣卫’上前搀扶住宗老,宜丰也不多说自去看唐贤的伤势,先前唐贤猝不及防被‘铁蛮’一招突袭击中胸口,站都站不起来,宜丰也甚为担心,待号过脉发现唐贤的伤势反倒比向铁衣和宗老的轻一些,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好上许多这才放下心来。给唐贤点穴疗伤之后,宜丰又查看了几个‘玄衣卫’的伤势,‘玄衣卫’中除了已死的七人之外,其余诸人皆是轻伤,各自简单包扎了一下。宜丰又去查看向铁衣的伤势,见他脸色已然大好,完全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样子,猜想他定是暂且将伤势完全压制了下去,以应对接下来可能的战况。这种法子可以先行退敌待事情平息后再慢慢调养,好处显而易见。 众人略缓了一口气施展轻功加速前行。 死是生命的终点,凡生灵皆懂避之,人有时候却要赶着去送死。 第187章 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刀 火光在山风中摇曳,照映着山峦,焚烧着希望。谭兴德拨动棍弦射出一排短箭,手指已木得不听使唤。 “战狼死了,胤苍狼死了,熊单迟也死了,老婆死了,‘扬刀盟’还是没能守住。”谭兴德心中闪过一念,是失望是悔恨,‘谭门’已然完了,如今却要搭上自己所有的家人和整个‘扬刀盟’,他看见‘三弦破云弩’的剪枝射穿了熊单迟的胸膛,也射穿了‘玄衣卫’的胸膛,他看见两杆长枪刺向柳十一,他想救援但却无能为力,他知道很快便会轮到自己,很快便会轮到自己的父亲,他绝望更不甘。 如果人活着是一个又一个的苦难,那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是因为希望,还是因为责任,或者仅仅是因为没有勇气结束这一切。柳十一不知道也不明白,在她的记忆当中似乎从没有过快乐,只有屈辱和苦难,只有求而不得的辛酸和无奈,或许对于她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她感觉到冰冷的枪尖越来越近,刺破了衣衫,划破了肌肤,她心中平静,闭目待死。 枪临身,一分、两分、五分、一寸、两寸......,如许冰冷如许疼痛。 蓦地,柳十一腰上一紧,有一物环了上来,那是一条手臂,强壮而有力的手臂,她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向后扯去,眼前不见了长枪只见一抹刀光,自信而果决的刀光,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惧怕有的只是毅然、决然、凛然、肃然。紧接着便是两声惨嚎,敌人的惨嚎。 “退到我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不是一个特别壮硕的身躯,也不是一个特别高大的身躯,他的头发有些散乱,他的面容有些疲惫,他的身上满是尘土,他的衣服上布满了污垢,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汗臭味。 喜悦在柳十一的心底如春风般吹起,如水波般漾开,她没有多余的话,乖乖躲到来人身后。她知道他的武功并不是很高,但在他的身后她感到无比的安全踏实,仿佛他神通广大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在她心里他比‘龙神’还要高大;她知道他的智计并不是很好,但在他的身后她感到无比的轻松宁静,仿佛他无所不能他就是天下之主,在她心里他比皇帝更加可靠。 柳十一的伤口在淌血,疼痛伴随着失血随时可能让她晕厥,但她似乎不觉得疼,从他到来的那刹那之间她只有喜悦,喜极而泣的喜悦,随后便是为他担忧。 ‘兵甲帮’死了两名帮众立刻又有五名持盾的帮众杀了过来,五名持枪的帮众紧藏盾后,五名弩手又在枪者之后。盾者步步逼近,忽然一起发难猛冲了过来,‘嗖嗖嗖嗖嗖’,五声连响,五支弩箭适时射出。 来人不闪不避,长刀圆转如一面镜子护在身前,五支弩箭触之则飞,镜子突然一收,‘嗡’地一声,五枚飞锥尽数打向中间那名盾者,盾者身子缩在盾后半点不露,任凭飞锥从何处打来都绝不会受伤。火光微弱飞锥失了准头,自几名盾者中间飞出,已是打了个空,盾者心中不屑,忽听得耳边‘叮当’之声作响,那已然打空了的五枚飞锥互相碰撞陡然改变了方向自侧里袭来,五人哪里快得过暗器尚未来得及调转盾牌护身已三中后脑两中颈侧尽数栽倒。飞锥出,来人似是早已知道结果一般,刀光乍起,人影在五杆长枪间隙之间钻了进去,枭首斩颈刀刀斫在盔甲接缝处,五名枪者死。 “‘幻无方’。”。人影游走刀光更加飘忽,顷刻间五名弩手死于非命。 “走!”来人倏进倏退,回身拉着柳十一向山上退却。 “放箭!”葛登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人竟然顷刻间破了阵法,更斩杀‘兵甲帮’十五名精英,一时怒极大喝下令。 “‘震刀诀’。”。来人亦是一喝,掌中刀刀锋切开夜幕如一面镜子挡在身前,与此同时箭如飞蝗,向来人激射而去......。 “成功了,他成功了,英杰智杰你们看到了吗,他的暗器不一样了,他的刀也不一样了。”谭兴德绝望之际乍见一抹曙光兴奋的语无伦次,而他口中的‘他’指的正是救下柳十一的梁榭。 李智杰和张英杰当然看到了,八雄自然也看到了。 “孩子们,让我们助执事一臂之力。”谭兴德不待双杰八雄回话又喊了一声,本已疲惫的几无知觉的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子力气手起处棍弦满如月手一松数支短箭疾驰而去,袭向冲上来的‘兵甲帮’帮众。 “给师娘报仇!”‘双杰八雄’士气大振,拉动棍弦还手。 谭兴德心中刚一喜陡然又是一寒,只见一杆长枪也似的铁箭从天而降直向梁榭射去,铁箭自谭兴德身侧穿过,疾若流星锐叫连连,那是‘三弦破云弩’的箭,他知道那箭的威力,比声音更快比火器更狠,他能在铁箭落地之前听到破空声只是因为铁箭离他更近而离目标更远,待得梁榭听到便已是个死人了。谭兴德一念方起,却已来不及相助。 第三拨箭雨袭来,梁榭‘震刀诀’再度运起欲挡箭枝招行半式惊觉危机当即功力急催借‘震刀诀’之力转为‘离刀诀’,长刀脱手划破长空与下坠的铁箭碰在一处。 ‘当~~~~~’,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长刀不知被击向何处,铁箭也已偏离了方向,向山下远远飞去。 梁榭气息一空,只来得及避过咽喉等要害其余数十只箭尽数射在身上,两名枪者乘隙挺枪刺来葛登金槊随后补缺。柳十一失血颇多头晕目眩依稀看到梁榭遇到危险却无力相助,梁榭足下一沉深吸一口气,心神凝于踵精神顺着脉络而动,脚下顿时踏实无比如身有千斤之重,丝丝内息自大地钻入脚跟过‘涌泉穴’周而复回向上导引,通向头顶。一吸尽,梁榭呼气,头顶气息纳入,游走四肢百骸,盘活周身脉络,通体舒泰气息沛然,只一瞬气力仿若从无消耗更胜方才。 箭枝临身,梁榭上身有玄衣护体毫发无损,腿上中了数箭他犹如不觉,伸手一抄将即将掉落的箭枝揽住甩手打向枪者,两名枪者长枪拨落箭枝,不妨两枚飞锥已钉入颈侧,二人翻身栽倒长枪脱手,梁榭抓起一杆长枪架住葛登刺来的一槊,葛登反应极快立时弃了手中长槊探手抄起另一杆长枪刺向梁榭咽喉,就在中枪刹那梁榭弃枪陡然一把抓住葛登的枪杆用力一拗,‘咔嚓’一声,枪杆折断,梁榭手持断枪撞入葛登怀里,葛登双足如钉入地身子后仰一记‘铁板桥’让过,起身之时探手将金槊抄在手中,他正待再次出招陡然心中一凛,本身并不高大的梁榭在他眼中似乎变成一座铁塔,葛登只觉得对方是个绝顶高手,自己无论下一招怎样迅捷狠辣都会被对方轻易破除一招反杀,他甚至觉得有一柄刀划过了自己的脖子。瞬间的惧意让葛登出招变得犹豫,心境变得畏缩。 “‘势无伦’”。梁榭等待的便是这一瞬间的机会,口中厉喝气势凌人飞锥同时出手,葛登毕竟是独当一面的一堂之主,他情知有异当即上下齿一合咬破舌尖身形暴退不敢稍停,疼痛让他精神一振,‘金风槊’舞出一道金幕击落飞锥,三晃两晃便钻入队伍之中。 梁榭岂肯放他,心境再变。 “‘去无回’”。未等三字出口,梁榭电闪追来,四名帮众举盾合围,梁榭身子一侧如白驹过隙钻了过去,葛登不战再退,斜侧里穿梭而走,绕过三名盾者五名枪者,三面盾牌一挡梁榭去路五杆长枪分刺梁榭咽喉胸腹等要害,先前那四名帮众手持盾牌亦围了上来。按理说梁榭此刻唯有先行后退再做打算,否则一旦被围将是完全被动的局面,然而梁榭不退反进拔下腿上箭枝打出,足下‘回风步’疾走不顾伤势抢先一步窜出。 ‘砰!’盾牌合围,三枚飞锥慢吞吞飞来,将要碰到盾牌刹那忽然先行碰在一起,这一碰登时改变了方向,激射乱窜向另外三名枪者打去,那三人全然不曾防备,两枚透过两人脚面钉在地上,一枚射入其中一人的眼睛,贯脑而入眼见活不成了。 葛登再退,将属下一拨一拨挡在身前,梁榭不闪不避只将轻功运到极处紧追不舍,往往在间不容发间使敌人攻击落空,无论‘兵甲帮’有多少帮众一起动手,无论攻击多么迅速密集总是慢了那么一点,而梁榭所过之处均会留下或三或两的飞锥,在‘兵甲帮’帮众全神贯注阻击他时狠狠予以痛击。 葛登退三十步,梁榭追三十步,葛登退到五十步时,梁榭也已追上五十步,气机牵引之下葛登始终摆脱不了梁榭,也始终腾不开手还击,待退到六十步时,他已无人可用,梁榭已无人可阻,他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不死邪尊’正奋力一拳砸向从天而降的铁箭。葛登无奈挺金槊疾刺梁榭心口,这一槊已来不及变化,来不及暗藏后招,更来不及凝聚全部力量,他不寄望能够杀敌只愿阻梁榭一阻,梁榭侧身闪过身形不曾稍顿贴着金槊欺近身来,葛登弃槊后跃人在半空梁榭一掌已然袭来,葛登双掌一架挡住梁榭。 “‘幻无方’”,梁榭身在半空心境再变,变掌为爪一把抓住葛登双手,内息急速流动,藏在怀中的一枚飞锥经内力一送顺着袖口蹿出打入葛登咽喉自身后颈椎钻出。 梁榭一招得手,更不停留,落地之刻挑起金槊横掼出去,‘兵甲帮’数人挡开金槊梁榭在他们出招反击之前一闪而过,就在这白驹过隙的瞬间两枚飞锥已分别刺入了两人颈侧。梁榭再杀两人‘兵甲帮’剩余一百多帮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堂主被杀惧意在人群中扩散,梁榭足下不停杀了回去,‘兵甲帮’帮众见梁榭身法奇快又不知他有什么古怪的暗器出手, 当下人人但求自保不但不上前阻拦,反而及时闪避让出一条路来,生怕自己有什么损伤,梁榭发飞锥又打死数人这才回到柳十一身旁。 柳十一血染衣襟脸色煞白,迷迷糊糊见他安全回转,只笑了笑便晕了过去,梁榭赶忙一把揽住,伸手在自己怀里摸索半天却是半点金疮药也没有。这时谭兴德派的李传雄和郑七雄也已赶来接应,梁榭将柳十一交予李传雄,李传雄背起柳十一梁榭和郑七雄在一旁护卫以防‘兵甲帮’之人偷袭,三人向山上撤去。‘兵甲帮’死了堂主已无心恋战,反正英勇杀敌也没人报功畏缩不战也不会受到帮规惩处,这种情况下又有哪个情愿冒着风险去招惹梁榭他们?梁榭三人所在之处离山上本就只有几十步远近,没有敌人捣乱的情况下退的十分容易。山上的郎中早已等候多时,李传雄刚一放下柳十一两位郎中便过来接手,两人止血的止血敷药的敷药动作熟练而迅速。柳十一的伤离心口不远,若在平时男女有别定有颇多忌讳然而现下所有人命悬一线谁也顾不得矫情只好一切从权。 “梁执事,你的箭伤如何?” “不......不碍事。” 梁榭忧心柳十一伤势,正自盯着两位郎中给柳十一上药不防谭兴德忽然问道,这才想起自己如此做法实在有些失礼,结结巴巴回了一句,忙将头转到了谭兴德这边。 一名郎中过来给梁榭上药包扎,谭兴德道:“执事无碍便好。依属下看对方有‘不死邪尊’压阵今日之战恐难善了,‘兵甲帮’死了堂主群龙无首也不过是片刻光景,一会‘不死邪尊’定会逼迫他们继续进攻,执事虽武功大进但想要对付‘兵甲帮’一百二三十名全副盔甲的精英也不太容易,何况对方还有‘不死邪尊’这种高手。” 梁榭心中一凛,情知谭兴德说的有理,本来他正聚精会神练功听得战况匆忙自后山赶来目前情况尚不明了自忖不会比谭兴德更能把握战局,当即道:“谭掌门有话请说不必顾虑。” 谭兴德也不客气,点头说道:“战局关键还在‘不死邪尊’身上,只要此人攻不上山来其他人我们总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倘若我们与‘不死邪尊’正面对上那便毫无胜算。” 梁榭点头道:“谭掌门但请吩咐无妨。” 谭兴德道:“能阻挡‘不死邪尊’的唯有十八架‘三弦破云弩’,如今左路已破,老父和‘玄衣卫’寡不敌众,破云弩已有数架落入敌手,执事若能夺回我等还有希望。” 梁榭看了一眼纱布被血浸透,手足尚在微微颤抖的谭兴德师徒,忧虑道:“面对‘兵甲帮’的人谭掌门可能守得住?” “守不住也得守。”谭兴德道。 (本章完) 第188章 谭普年 梁榭再不多话,‘天根诀’极速运转一周将状态恢复到最佳,俯身拾起一柄刀和一些提前备好的暗器向左路驰援而去,至于箭伤同样是带着毒性的止血麻痹之药一敷,扯条布一勒了事,反正一会伤口还是会裂开包的再好也没用。 梁榭之前作为杀手,长于伏匿、偷袭,路子走的是以轻功、暗器、招式等爆发取巧为主,武功其实并不差,他们所杀之人有不少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但只要藏得好,配合的好,出手时把握好成功并不算难,即便是强如宗老这一级别的高手也极可能栽在梁榭手里,甚至于到了酆无常这个层次的被他们盯上了也不敢说完全不惧,当然前提是要藏得住不被发现。 可惜暗杀和明着对敌是两回事,自打他跟人正面对敌以来时时别扭处处艰难很难打赢一仗,究其根本主要是内力不济长力不足的原因,尤其以少对多的时候,对方十个人每个人都有防备,你全力发难三招两式杀掉了一个气力已然大打折扣,可剩下的九个怎么对付?气力不足招式速度也便跟之不上,练武说到底还是为了解决速度、精准和力量不足的问题,一共三样东西一下子丢了两个那还怎么打? 这不是梁榭一个人的困扰,而是大多数杀手、隐者、刺客的共同问题,他们爆发力强,实力变化大,极度危险的同时却也极度脆弱,他们固然可以杀死武功高于他们三四倍的高手也容易被武功远不及他们的人斩杀,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的实力自然有所提升,梁榭以前便知道这些,却做不到,因为招式容易速成,功力和火候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大幅度提升的,直到‘天根诀’的出现,这门内功不但补足了他长期以来飘忽薄弱的根基,更在实战中大幅度提升了他的速度,招式的威力,理论上讲并非他的实力提高了这么多,而是原本只能全力使出一两招的‘恨刀十二诀’得到‘天根诀’的帮助下可以招招爆发,招招全力,这就使得他实力提升了一成却能爆发出翻倍的实战效果。 梁榭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创出这种内功,强大到恐怖却又简单易练进步神速(前提是练对了的情况下),他这才知道‘大隅天城’的可怕,当真是应了师兄的那句话,只要‘大隅天城’愿意,只要银子能补给得上(毕竟要有人去挣钱,不然吃穿从哪来?一心研究武功的人只会消耗不会挣钱),他们可以像烧制瓷器一般一窑一窑批量生产高手,同为四大帮派的‘扬刀盟’与之比起来简直不值......,等等,‘扬刀盟’能在数年之内组建起实力强悍的‘玄衣卫’似乎也不是光凭有钱就能做到的(这是当年云老在雷神手中救下财神的根本原因之一,另一个是钱)。 ‘风火门’的人四处乱窜,烧屋、放火、杀人,搜刮财物毫无顾忌。左中右三路以左路实力最差,谭普年算得是高手其他都是武功入不了三流的乌合之众甚至有不少人半点武功不会,此外便只有操作‘三弦破云弩’的六名‘玄衣卫’了,而对手‘风火门’不但有霍楠和桑廷两位高手还足足有二百多名精英手下,形势可想而知。破云弩过于笨重掉转不灵,对远处的敌人威胁大,对近处的敌人便不太好使了,先前为了压制‘不死邪尊’所有的‘三弦破云弩’都朝中路打去,待这六名‘玄衣卫’发现左路即将失守连射数箭逼退‘不死邪尊’再赶紧调转方向时霍楠和桑廷已然抢先一步上山,对着六人便发起进攻,拖得一时半刻‘风火门’的人越来越多,六人只有招架的份哪还有余暇操作破云弩,结果六架破云弩被夺去反伤己方,熊单迟和一名‘玄衣卫’也因此殒命,幸好‘风火门’的人不擅于操作‘三弦破云弩’,折腾半天也只有三箭是有准头的,对方若是有‘玄衣卫’的水平及时再补几箭不但梁榭死定了,谭兴德师徒也一个活不了。 ‘玄衣卫’六人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势,霍楠、桑廷夫妻二人联手顷刻间已击杀一人,转而又合力向另外一名‘玄衣卫’攻去,‘玄衣卫’被‘风火门’的人逐个分开围成一团难以结阵抗衡,火具密密麻麻轮番攻击,又有两位堂主乘隙出手,任凭‘玄衣卫’功夫了得也难以招架,转眼之间又一名被霍桑二人击杀。谭普年手持一根长棍正自杀的眼红须发皆被烧焦他恍若不觉,老头搏杀之际犹要顾及他的手下,这一分心好几次都差点要了命,他的手下在敌人攻上山之前是不小的助力,可一旦与敌人正面对上却又成了十足的累赘,这就使得本就处于劣势的他更加危殆。霍桑二人看出便宜合力攻了过来,谭普年无奈将‘大则三十六’尽力挥洒开来死命搏杀。 谭普年这套棍法乃是当年在军中谭季二位将军手下的第一高手姬将军所创,这位姬将军身在军中性子却野,武功更是出神入化,说是军中第一高手,实则放眼天下也少有敌手,姬将军年轻时曾以棍法力压禅宗高手,惊动朝野,后投军效力抗击‘东岛螟国’,季将军观其武艺绝伦于是推而广之将其棍法简化后令军中士兵练习,之后士兵武艺进展神速与日俱增。 谭普年就是在那时习得这套棍法的,虽经简化易学了好多,威力也因此大打了折扣,然而在无数场生死中搏杀验证过的绝技又岂是凡品?霍桑二人与‘风火门’帮众联手占得上风却为棍法所逼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拿下心中不免焦躁,他们哪知谭普年更是憋气,更是恼恨,心想:“若是再年轻三十岁,哪怕二十岁,早把你们打趴下了。” 谭普年年轻时受伤过多过重,到现在年纪大了已是越来越严重,筋骨不及年轻时强健,反应也不及年轻时迅速,内力也不及年轻时刚猛,久战之下谭普年伤痛发作起来更是难忍,出招之际越发危殆,好在其经验丰富,‘赶鹤轻功’又十分了得,才不至颓败。 谭普年身为‘谭门’创始人,武功却与‘谭门’任何人均不相同,‘谭门’作为门派不但要传承武艺和精神,更要有银子维持日常开销,而协助官府抓捕通缉要犯领取赏钱便是‘谭门’主要收入之一,这便使得‘谭门’的武功和战术多以擒拿抓捕为主,击杀为辅,久而久之难免出手不够狠错失良机,而谭普年是在军中拼杀出来的,出手果敢勇猛之中又不失章法节奏,相较而言更加狠辣几分。 这主要是立场不同想法差异带来的结果。‘谭门’除了谭普年之外众人对敌时心中均在想‘能留活口就留活口,否则领不全赏钱了,最好敌人能够投降省事事省。’,而谭普年对敌时却在想‘能打死就别留活口,这帮王八蛋害死了我多少兄弟,最好你们一个别投降,全战死了才好。’。 正因如此,谭兴德不可能用太多的精力研习‘大则三十六’,谭兴业等人也是同样,所以谭普年往下‘谭门’不乏高手,却不太可能有真正的一流高手,而这‘大则三十六’的棍法除了他之外只有谭兴德、兴业、兴丞三人学了个半吊子,在对上功夫根底更加扎实的对手时半吊子的武功显然是不管用的。 这些年‘谭门’银子赚了不少,谭普年与谭兴德、兴业、兴丞父子四人商议一番本来决定这几年开始将门中买卖交由其中一人打理,其余几人好好研究研究武功,再把谭兴德的两个儿子谭辉寿,谭辉禄两人从其师父那接回来先教会这套棍法再说,结果未等他们计划实施武经国已然做大,党争之下‘谭门’受到波及,关系网也散了,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日子怎么过还是个问题又哪来的闲心发扬武功,于是一拖再拖,到现在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武功还没传下去,谭普年十来个孙儿孙女现在也只剩下了三个,当此情景谭普年和谭兴德父子心照不宣都想给‘谭门’这个谭家分支留个后,哪还敢轻易接谭辉寿、谭辉禄回来冒那个风险。 谭普年腰压长棍手近棍端一字电步上前架开桑廷双锏双手之力急环棍尾横扫而出,两名合力围攻谭普年的‘风火门’帮众躲闪不及被一棍扫中当即击飞,霍楠、桑廷看出棍势刚猛急忙后跃避开,谭普年足下连倒长棍在腰间环了一圈双手与腰眼合力长棍暴涨一丈由左至右去的更急,一名帮众被拦腰一棍打飞,棍势一阻谭普年借棍端反弹之力立刻调转方向由右向左去势不减向霍桑二人扫去。 这一棍乃是‘大则三十六’中‘大吊平峰走连山’之招,棍势左右逢源,挡不得,遇阻则平遇强则借力反向;躲不得,躲得快连山走更快;进不得,一端近手为守一端远手为攻,两端之力互用以腰手为轴借杠杆之力应敌,使敌数倍之力加之而不屈;退不得,退则敌之气为我夺我益盛而敌益馁,则胜负见。 霍楠长剑不敢与棍相碰,桑廷抢上双锏交叉一挡,‘嘡啷’一声一锏脱手,棍势受阻立时反向扫去,两名帮众再度受创,棍势再返,桑廷双手持锏一挡,只一下虎口崩裂,锏脱手飞出,桑廷不顾伤痛双手一张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抓向棍端,谭普年长棍去势已老收势慢了刹那被对方一把抓住,对方手远谭普年手近一夺之下竟然未能夺下。两名‘风火门’帮众把握时机手中火具喷出两条火舌照谭普年脸上喷去,谭普年知道对方火具里喷出来的不止有火焰更有滚烫粘稠的洧水,这东西见火就着粘到身上一时半会弄不下去更是恐怖,当即不得不松手放开长棍。 火光一闪谭普年躲得稍慢仅剩的几根眉毛也被烧着,一道寒光藏在火光之后急刺而来,谭普年久战沙场经验老道,虽然双眼被火光所阻不能视物,却是未见寒光先行后退,在间不容发之间提前避了开去,霍楠心中微觉诧异手上变化更快一剑穿心又刺了出去,谭普年心有不甘,他所学‘大则三十六’中的那几招足足练了几十年,已至炉火纯青之境地,却不想临到老了还能有这样的失误,唉!眼角余光望去,左路那六架‘三弦破云弩’俱已转向,几名‘风火门’帮众正在以生硬的手法调试角度,其中已有一架调好了角度,铁箭所指正是谭兴德,而谭兴德浑然不觉,正自厮杀......。 谭普年,谭氏分支谭开敬之子,‘谭门’创始人,少随季将军御寇,后拜谭离为叔,善长剑(棍),精武艺,长于纵跃,以‘赶鹤’名,系军中好手。谭年至耄耋,不就阴湿,不食蟹蛎、西瓜,不饮青绿之茶,凡寒凉之物皆避之,余观其功法乃属热性,易内瘀火毒,常人惯以凉寒之物平之,然谭迥异于人,余疑其旧创未能尽复。若果然耳,则谭功法刚猛,必致复发,久战不攻自破。 这是关于谭普年的情报,精准无误,战况果如所料。谭普年成名数十载,更是‘谭门’创始人,杀掉他既是大功一件又让‘风火门’露脸。霍楠的剑快速而果决,如针、如锥、如黄蜂尾上的刺、如青竹蛇儿的口,终似恶毒妇人的心好时待人如蜜,待到翻脸时不念曾经不留余地,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刻后悔,用尽了力气,耍尽了手段,只往人最致命的地方捅去,使人不及防,不及避,永无翻身的机会。霍楠一如其兄霍无央,静如圣贤动如魔,平凡之中见不凡,温和之中见狠辣,他们可以等待时机,也可以创造时机,不到十足的把握时他们绝不全力出击,一旦有了好机会却又冲在任何人的前边。 霍无央,央是灾祸的意思,无央便是没有灾祸,因为他本身就是灾祸,忽然的,突然的,陡然的,霍然的,最大的、顶级的灾祸,就像是天河决堤,大地汪洋一般的灾祸,人只有祈求这样的灾祸不要发生,尤其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霍无央这三个字的意思,霍楠武功不及乃兄,计谋不及乃兄,隐忍不及乃兄,心肠不让乃兄,她是女的霍无央缩小了的霍无央,她的心更狠,更绝,更加不留余地,所以他的前三任丈夫都死了,死的没有留下半点骨头,没有留下半个亲人,死因仅是夫妻拌嘴而已,嘴而已,而已,已......,如果不是她想有个孩子,如果不是她当年年纪已然不轻,如果不是桑廷会巴结她讨好她或许桑廷也已死去多时了。 如今的她不再是当年的她,如今她的孩子也已成年,如今她已老了,‘徐娘虽老,犹尚多情’的老,所以她依旧认为自己很美,认为自己很有魅力,她喜欢自己的美,喜欢自己的魅力,她认为她的‘美’桑廷不能独占,她认为她的‘美’她的‘魅力’要让更多的人喜欢,要让更多的人痴迷,要让更多的人疯狂,疯狂之后往往是平静,对于生命来说只有死亡才能够真正平静,她依然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比年轻时更恶毒,更会玩。 她要‘扬刀盟’死,也要谭普年死,谭普年的儿子要死,孙子要死,所有的亲人都要死,然后便轮到李婉、楚中卿、雷钧、衡无算、邵鸣谦以及他们的亲人朋友,‘扬刀盟’上上下下都要死,一个不留,死尽,死绝,她害怕,害怕自己眼角的皱纹,害怕自己逐渐松弛的皮肤,她害怕老去,害怕自己不再‘美’,所以她痛恨一切年轻的人,痛恨美丽的人,更痛那些老而不死却优哉游哉的人,她要让他们害怕,比她更害怕。 霍楠的剑一如她的人布满倒刺,一旦被刺中拔剑时倒刺就会钩入骨头,这样的伤更残忍,更毒辣,任何地方中了剑都不是能轻易养好的,都是一辈子的痛苦。霍楠对自己这一剑很满意很有信心,这是她全力刺出的一剑,谭普年不是昔日的谭普年,他已不及躲闪第二次,当然若不是认定谭普年躲闪不开霍楠也绝不会全力刺出这一剑。她感到剑尖已刺中了一具身体,剑尖在没入,剑身上的压力逐渐增大似乎遇到了什么阻力,紧接着剑身变弯,弯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张带有尘土并不老气的脸庞急速凑了上来,剑尖抵在那人胸膛上,剑身弯的几乎对折了起来....... (本章完) 第189章 暴荒雷 “‘悍刀诀!’” 三个字,更狠、更辣、更绝、更残忍地从那张脸的口中喊出,那声音似乎不是人喊出来的,准确的说喊出那三个字的人似乎根本不把人当人,其实霍楠也是这样的人,不同的是那人是不把自己当人,而她是不把别人当人。这是她此生听到的最后三个字,当她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冰冷和疼痛随之传来...... 天依旧是天,云淡、风轻。 人视鸟兽如蝼蚁,天视人亦如蝼蚁! 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天,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生命升起惋惜之情,那是她第一次想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那是她首次感到孤独,比起老去她更害怕孤独,曾经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要死去,她一定要带几个人陪她,至少会带着桑廷,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老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她没有了机会。那一年是丁卯年,那一天...... 九月二十二,四更。她倒下去的时候看到‘风火门’有十几个人同时也倒了下去,那是在‘三弦破云弩’旁边的人,他们每人身上都插着一柄锥子,梁榭的锥子——‘落羽锥’。 霍楠没料到‘扬刀盟’还有这样的刀,还有这样的高手,情报中一个字都没有提过,情报中的高手今日只有三个人在山上——谭普年、谭兴德、熊单迟,他们自信完全能够对付,可惜凡事总会有意外。桑廷显然也没有料到,霍楠倒下去的时候桑廷愣了一愣,然后不由控制的笑了笑,然后笑容逐渐冻住,最后恐惧笼罩了他的全部。他似乎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两手乱抓拼命挣扎他高声咆哮大力呼救,可偏偏叫不出声来。 他捡起双锏发疯似得对着梁榭乱砸,竟似不会武功一般全然不成章法,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梁榭还是头一次见,‘恨刀十二诀’悍不畏死善于拼命可绝不是如这般打死敌人自己一定死打不死敌人自己也死定了的打法。梁榭方才救人心切硬抗了一剑受了不轻的伤,他虽身着玄衣刀枪不入,此刻也缓不过劲来,谭普年怕他有失抢在头里与桑廷战在一处。 ‘风火门’的帮众到此时方才各持火具驰援而来,梁榭双足如山根植大地,纳气行功,急转三个周天后气息通行无阻内力竟似更强了些。火舌喷来梁榭足下一动运起‘恨刀十二诀’中的‘幻无方’一诀穿梭于火焰与人影之间,手中长刀快捷刁钻刀刀不离‘风火门’帮众要害,一时间血花在火光中绽放,黑水在人影中飞舞,战况激烈之极。谭普年腾开手来,长棍挥舞与梁榭和四名‘玄衣卫’渐渐呼应,六人配合之下局势渐稳,‘扬刀盟’中其他武功差劲的压力减轻逐渐撤向后方。 谭普年奋力杀敌,他要赶在中路右路被破之前转败为胜,只要重新将左路的六架‘三弦破云弩’控制便能压制‘不死邪尊’,使其难以攻上山来,只要能压制‘不死邪尊’其他敌人总有办法对付。而现在十二架‘三弦破云弩’受限于角度和‘不死邪尊’的身法并不能保证不间断攻击,以‘不死邪尊’的速度,稍有间隔或许就能一跃上山,那时‘三弦破云弩’离得近了想要瞄准必须要调整更大的距离,从而更加受到角度的限制,难以发挥效果。谭普年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从方才左路被破开始,‘不死邪尊’便利用‘三弦破云弩’的攻击间隔向山上不断靠近,照那个速度中路被破是迟早的事,现在‘扬刀盟’又重新有了机会。 就在形式略有好转,谭普年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股蛮荒霸气轰然而至,压力瞬间传遍整个‘扬刀盟’总舵,谭普年骇然一瞥,只见中路之处一尊铁塔从高空落下一踏足尘土飞扬,地陷半尺,一出拳空气炸裂,两名帮众举手一挡,手臂折断人如两段烂木头一般飞跌出去。 铁塔傲然扫视众人,纵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恣意张狂,全然不将山上众人放在眼里,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山谷回声阵阵,‘不死邪尊’睥睨天下之态显露无疑。谭兴德心中骇然,其他人更是心头发麻手足发软,毫无战意。 ‘不死邪尊’笑罢扫视众人一眼,森然道:“自尽——可留全尸。” 谭兴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淡然一笑道:“这世上我只见过战死的人,没听过吓死的鬼。” “好!”‘不死邪尊’一个好字出口一拳击出,空气陡然一声炸响,谭兴德早有防备横棍于胸全力一挡,‘嗡’然一声,谭兴德虎口迸裂棍弦险些脱手,‘不死邪尊’收拳再出,同样的招式,同样的角度,谭兴德再挡一记,棍弦脱手撞在胸口,人倒飞了出去。 谭普年看的真切,脸瞬间惨白,提棍转身便要过去,梁榭也不答话两刀砍死两名‘风火门’帮众,抢先一步而去。 “咳咳咳......”谭兴德咳出两口鲜血,勉力站了起来,‘不死邪尊’缓步跟上,双杰八雄见师父危难各提棍弦助战,被‘兵甲帮’的人挡住厮杀。 ‘不死邪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朝着谭兴德走来,一记直拳再度袭来,谭兴德未动手之前便已疲惫,现在武器已失更是被动,而‘不死邪尊’由于‘双息不死功’的奇特先前费力虽多却几无影响,两人实力本就相差悬殊,这一来谭兴德又如何抵挡得住?谭兴德勉力躲过一拳,‘不死邪尊’一拳又至,同样是不讲招式技巧,同样是毫无花俏的一拳,却蕴含着惊人的威力,谭兴德已不及躲闪。突然一声尖啸在谭兴德耳畔划过一柄铁箭已射在‘不死邪尊’胸膛,‘不死邪尊’被这一箭的威力冲的飞了起来,直到十余步外方才落地。 “哼!”一声冷哼,‘不死邪尊’身形电闪,打斜刺里冲来,含怒一拳出手,‘三弦破云弩’过于笨重,掉转不灵在‘不死邪尊’如此快的身法之下哪里能够有机会瞄准,两只铁箭打空‘不死邪尊’已到了谭兴德身前,谭兴德勉力一躲,另一记铁拳又至,谭兴德不及闭目唯有待死。突然一面镜子挡在他的身前,‘不死邪尊’一拳砸至,镜碎一条人影借力飞退。 ‘不死邪尊’受此一阻,不理来人,一拳略缓又向谭兴德砸去。 “‘离刀诀!’” 一声喝,刀先至,长刀飞来砍在‘不死邪尊’手腕之上,‘不死邪尊’一拳打偏,谭兴德趁机退开。 “小辈,好胆!报上名来。”‘不死邪尊’铁拳一握转身对着来人道。 来人三十来岁年纪,一身尘土,衣服上沾的满是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脸上,手臂上亦沾了一些,烫的脱了皮,这人真是从左路驰援而来的梁榭,方才与‘风火门’一战毕竟以寡击众,对方火具又厉害,受伤在所难免。 “梁榭!” “师承何人?” “......,‘狂刀’传人。” “‘狂刀’传人?不过三招而已。” 谭兴德缓缓踏前一步将梁榭挡在身后,梁榭一笑,又踏前一步挡在谭兴德身前,谭兴德略一犹豫便不再争抢,低声在他耳边道:“他内力外功极深,要能躲得过尽量别挡。” 梁榭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苦笑,他本不以掌力见长,以前连沈南武的血手都硬拼不过,现在练全了‘恨刀十二诀’又练了‘天根诀’自觉内力大进,身体也远较以前强悍,然而谭兴德如此内力在拿着武器全力抵挡都挡不住,自己在没有掌握‘千江流’之前和这样的人硬拼无异于找死,至于游斗,也不过多撑片刻而已,何况以‘不死邪尊’在半山之中应对‘三弦破云弩’的身法和力量来看,方才分明没有全力,真要认真起来,自己恐怕连身法的优势也要失去,至于招式,对方身着铁甲,邪功护体,刀法再好也等同于无。 梁榭正自苦思对策,一瞥眼间右路也已破了,眼看着粮仓、水井就要被投毒,忽然一行人马突兀杀到,这一行只有八人,武功却非常好,与几名‘玄衣卫’配合起来竟也抵挡得住‘显威帮’的攻势,梁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离得远了他也无法仔细看清。 他再向左路瞥了一眼,却见有一团寒星闪动,流光溢彩,如在火光中投入一‘团’彩虹,那‘团’彩虹所到之处‘风火门’的帮众瞬间稀少了一些,彩虹之侧是一团火焰,火焰依稀勾勒出人的影子,那团火焰所到之处‘风火门’的火立刻被压了下去,莫名的强援让‘风火门’措手不及,伤亡惨重,‘扬刀盟’那些武功差劲,不会武功的帮众没有在战乱中躲起来,而是不待吩咐自发救火。梁榭觉得那团火和那团彩虹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 ‘不死邪尊’显然已经看到了,他铁盔下的面容不知是怎样的表情,微一迟疑,随即森然道:“‘邵鸣谦’那个懦夫还留了一手,不过又有何用?多几个送死的人罢了!本尊就以你们两个开始灭尽‘扬刀盟’一草一木。”说着眼神冷冷扫了梁榭和谭兴德一眼,铁拳真元凝结,空气炸响。 梁榭和谭兴德对望一眼硬着头皮准备迎战,突然一只大手不知从何处而来,搭在谭兴德肩上。 “谭兄,这让我来吧。”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谭兴德回头一看,一张威严之中透着些许无奈的国字方脸映入眼帘,谭兴德一喜,喜中却带着满满的苦涩。 “又来一个送死的,你是什么人?”‘不死邪尊’问道。 “江湖上习惯叫我‘天鬼’或者墨二侠。” “你是墨幽帆?你不是被邵鸣谦关起来了么?” “‘天门关’挡不住你们的野心,一扇门又怎能关得住侠义?” “这么说‘六龙帮’要管这个闲事?”墨幽帆笑了笑并不作答。 “你以为你有胜算?” “一块铁皮而已,你可听说过‘破甲神锋’?” “你可知道穿在我身上的就算是一张纸也会比铁更硬,何况我现在穿的是精钢铁甲。” “你可知道‘破甲神锋’因何被称作十大名锋之首?” “就算破得了我的铁甲,你又如何对付我的‘双息不死神功’?” “如果‘六龙帮’的情报不错你的‘双息不死功’并没有练到家,我说的对么——‘暴荒雷’?” (本章完) 第190章 不死邪尊 一声‘暴荒雷’惊诧众人,那铁盔下的脸色大概也变了一变,沉声道:“不愧是‘龙神’的左膀右臂,好眼力。” 墨幽帆道:“好眼力谈不上,以‘不死邪尊’的实力直接动手便可哪里用得着同姓墨的废话,更无需虚张声势做那嘴上功夫,这不合乎常理,何况我并不认为谭掌门能接下‘不死邪尊’一招,哪怕是未尽全力的一招。” 谭兴德脸上一热,他并不是没想到过,只是对手实在厉害,压力之下难以仔细推敲,再加上妻子殒命更是怒痛交心,哪里管得了那些,经墨幽帆这么一说顿时恍然,以他的实力对上‘不留’大师这种高手尚且挡不住三招两式,又怎能挡住‘不死邪尊’两招而不死呢。 ‘暴荒雷’盯着墨幽帆良久,突然气势一凝,威压之气再度攀升,墨幽帆镇定自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兵甲帮’原本攻向‘双杰八雄’的五张盾牌,八杆长枪不约而同向他攻来,墨幽帆不慌不忙自袖中掏出黑漆漆一物,那物出袖既长,其大如盾轻轻一挡,陡然间一个圆盘状的东西旋飞了出来,盾牌长枪如纸糊的一般触之纷纷断裂,‘双杰八雄’的危机顷刻解除。‘暴荒雷’紧握的铁拳‘噶啦啦’响动,僵持了片刻终于撤去威压,一转身去了。 他这一走,‘兵甲帮’帮众剩余的几十个残兵败将生怕墨幽帆大肆屠杀忙跟着去了,中路撤兵‘暴荒雷’退走左右两路不敢逗留,早无战意的桑廷拖着一身伤痕带着只剩下的七十多个手下向山下退去,那‘日月双魔’仅出手片刻便斩杀了上百名‘风火门’帮众,实力可见一斑。 比起‘兵甲帮’和‘风火门’来,‘显威帮’损失最小,不但两位堂主安然无恙,帮众尚余半数,在两位堂主的带领下‘显威帮’有条不紊地撤下山去,梁榭冲上一阵猛攻竟也攻不破两位堂主的防守,只杀死数人轻伤王琥不得已返回,王郑二人亦对梁榭刀法和暗器颇为忌惮,明明对方实力并不如何高明却能在他二人联手防御之下伤人杀人,这种爆发性,突击性的打法领他们不禁有些胆寒。 这本来是‘扬刀盟’生死攸关的时刻,转眼间便烟消云散了,众人对墨幽帆心存感激之余不免多少有些埋怨若是他早些出手哪会有这么大的损失,可转念一想战争本来就是要死人的,这件事跟‘六龙帮’没有半文钱关系,人家凭什么挡在前面拼命,何况墨幽帆还是被‘扬刀盟’扣押的,能最后出来解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墨幽帆望着山上的一片狼藉,满地尸首,摇了摇头叹道:“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可惜这世上不讲理的人太多,总想掠夺他人致别人于死地,遇到这等人也唯有用‘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的墨法来对待了。” 炽日道:“你们‘墨家’偏有那许多规矩,还是依我们魔道的行事作风斩尽诛绝来的痛快。” 墨幽帆道:“‘龙神’懂得规矩,懂得在收敛的时候收敛在张狂的时候张狂所以他是‘龙神’,天下只有一个‘龙神’,所以‘六龙帮’蒸蒸日上,之前的崇无敌不懂得收敛,所以他只能是崇无敌,一个无敌的笑话。” “堂主教训的是。”炽日不敢再说。 天色依旧未亮,依旧未晴,‘扬刀盟’受伤较轻者帮忙救助伤患,收尸打扫战场,山上现在只剩下一名郎中,忙的满头大汗,今日在山上的除却‘六龙帮’众人之外几乎人人带伤,唯有孙铭、任嘉娴、任骁三人不见踪影,梁榭担心妻子向谭兴德问起,谭兴德只说是他安排任嘉娴姐弟不要露面的,其余并不多话,说罢不待梁榭再问已向山腰走去,梁榭看他似乎有所隐瞒众人面前却也不好追问,反正只要确认妻子安全也就是了。 不想梁榭和谭兴德说的话正好落到旁别一条大汉耳中,那大汉满身衣服全是被火烧坏了的破洞,头发也泰半烧焦,皮肤黑一块红一块被烧焦好几处,受伤颇重,这人正是先前愤愤不平自称老子扬言要让敌人尝尝他石头的厉害的那位赵锋。他负责操作‘排弩’协助谭普年守左路,左路被破他亦冲在前边杀敌仗着会几招拳脚打架勇猛愣是让他活了下来,这时他正在等郎中给他疗伤上药,听到谭兴德的回答狠狠瞪了梁榭一眼,梁榭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得罪他了,追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原委。 战况如此紧张,‘扬刀盟’总舵这些人差点便让尽数屠杀,众人不管男女老幼尽皆拼命,弄得死的死伤的伤,谭兴德的妻子也因此阵亡,连墨幽帆这些外人也参与了进来,唯独自己的妻子,小舅子,师父三人安居屋中半分力气没出,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梁榭开始还有些怀疑赵锋的话,但看见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赵锋的不是,甚至没有人打断赵锋的话便知其所言不虚。望着不远处谭兴德抱着妻子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向山上走着梁榭心头格外不是滋味,那尸体仿佛有千斤之重,谭兴德竟似十分吃力十分吃力。 战后清点此次‘扬刀盟’的损失十分惨重,隶属七组的胤苍狼、战狼惨死,四组执事熊单迟惨死,‘玄衣卫’中路同熊单迟一起的一人也已折损,左路折损了两名,右路折损了六名,柳十一、老鹰重伤生死难料,谭普年、梁榭、谭兴德、‘双杰八雄’等俱都受了不轻的伤,其余‘禄堂’、厨子、账房、郎中打杂等人员共阵亡一百一十四人,重伤三十七人,谭兴德妻子阵亡,‘谭门’家属阵亡三人,重伤一人,轻伤不计其数。 然而比悲伤和仇恨更加重要的一个疑问在每个人心底升起,既然进攻总舵的是‘暴荒雷’,那么真正的‘不死邪尊’去了何处? ‘百瑞城’。 ‘扬刀盟’胜券在握,楚中卿的脸色却缓缓凝固了起来。 甲方箬又是轻松一笑道:“楚胖子,怎样,害怕了么?”兵綦印冷‘哼’了一声,似是对妻子公然调笑不悦。 楚中卿陷入思索不再接话,衡无算环顾四周淡然道:“仰仗着他(她)出头么,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战。” “如你所愿!”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压迫感如一块千斤巨石狠狠砸在众人心头,惨叫随之传来,四名铁塔也似的壮汉突然飞在半空,硕大的铁锤四分五裂四散飞溅,那‘金瓜四力士’一招未出,已全数殒命。 “废物就不该留在世上!”在众人疑惑间一人身着精钢铁甲自北边迈步走来,这铁甲人较常人高出一头,行动之间威势凛然,每踏出一步大地都要抖上一抖。 衡无算脸色大变,一顿足人已跃在半空掌中‘玄默刀’如山压下,暗夜倏然寂静,那人一拳直出击在面前虚空之处,虚空爆裂,寂静顿时打破。 衡无算身形疾走迎了上去掌中‘玄默刀’毫无变化又是一记劈出,那人上前数步亦是一拳直出,刀拳相交并无半点声响,气劲涟漪却是无端散开不分敌我当者立毙。衡无算退后三步,内力灌注刀身‘玄默刀’立时沉重百倍,衡无算毫无花俏又是一刀劈出,那人跟上三步又是一拳直出,刀拳再度相交,一声沉闷的轻响发出,衡无算浑身一颤,刀气不收反涨,轰然一声刀拳再度相交,衡无算半步未退,两人相距半步对立。 平分秋色的一招,楚中卿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玄默刀’刀势内敛以顺势破势为主,善于在弱势中掌握优势,遇强敌更该避其锋锐,现在的情况却是衡无算在抢攻,这恐怕是衡无算无法控制战斗节奏不得不以硬碰硬的结果。这个人身着铁甲,身材高大,能让衡无算脸色大变,数招之内掌握战斗主动权的,其身份唯有——‘不死邪尊’。 一想到是‘不死邪尊’楚中卿既感诧然又是心寒,急忙喊道:“老衡,别管我们你先走。” “老楚,小婉你们带人先走,我断后,岳兄,水家姐妹,三位道友烦请护送一程。”衡无算与‘不死邪尊’对峙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好!”岳函一句废话不说,当即答应道。 楚中卿、李婉、‘凌风三剑客’、水家六姐妹相继答应。 见‘不死邪尊’并无出手的意思衡无算继续吩咐道:“‘玄衣卫’刘还谨听令。” “在。”刘还谨和三组‘玄衣卫’异口同声应道。 “护送两位堂主和其他弟兄撤退。” “是。”‘玄衣卫’齐声应了一声立刻行动。 “想走?没那么容易,拦住他们。”赵擎哪里肯放走他们,一声令下‘兵甲帮’帮众立刻阻拦,将‘玄衣卫’围了起来。 衡无算陡然弃战退走,‘玄默刀’倏忽而动刀势简单、粗陋,却要解‘玄衣卫’之围。 “‘倾天柱’”。‘不死邪尊’岂肯由他,蓦然拔地而起,铁臂挥击而下,恐怖的气劲毫不留情向衡无算砸下,衡无算向侧里退开‘玄默刀’在空处斩出。铁臂上的气劲轰然砸在地上,‘兵甲帮’帮众离得不近却仍是受到波及,瞬息被余劲击飞。 衡无算身子再退一步,似是不敌那一招余力又似乎在引‘不死邪尊’进攻,这一退暗夜随之宁静,连那火把上跳动的火苗忽然之间也似乎停住了。 “‘断天关。’”。‘不死邪尊’悍然落地立刻出手,一拳击在衡无算与方才斩在虚空那一招处的中段,一拳出‘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八声脆响连珠,衡无算后退三步眉宇间似被针扎抖了一抖,‘玄默刀’刀气大盛一阻余力,暗夜的宁静瞬息打破。 衡无算掌中‘玄默刀’连斩数刀,足下再退数步,‘不死邪尊’铁臂连挥,以‘倾天柱’之式连番攻击,狂放的气劲在地面上打出一道道的沟来,衡无算内力不断催逼,‘玄默刀’之沉再次翻倍,奋力抵挡‘不死邪尊’的那招。 衡无算一退再退,‘不死邪尊’紧逼不放渐渐被引到‘兵甲帮’包围‘玄衣卫’的圈子边上,衡无算退步之际一刀向包围‘玄衣卫’圈子砍去,那圈子犹如纸糊登时开了道口子,衡无算退入圈中,‘不死邪尊’紧随其后,招式中的余劲使得‘兵甲帮’帮众连连后退,不敢上前登上让出了一条路来。 “‘将星出世间,引弓五十年。勿念家中子,北月有风弦。’”衡无算忽然念出一首诗来,随着衡无算诗句一句一句念出,原本严阵以待的‘玄衣卫’足下连走,各占方位。 “不好,是‘大弦五十’困阵。”赵擎急喊一声,四帮与‘扬刀盟’对敌多年自然知道这个阵法的厉害,对付这个阵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其结阵前破坏,他一直有防备却仍然疏忽了。原来衡无算叫‘玄衣卫’离开只不过是为了迷惑敌人,待敌人放松警惕再命其结阵,而那首诗看起来似是衡无算自己招式的名堂实则是暗号,每一句都有对应的节奏、步伐方位以及刀招运使。 ‘不死邪尊’一招‘破金门’攻向几名‘玄衣卫’,‘玄衣卫’置之不理,犹在抢位,衡无算却早有准备‘玄默刀’一刀刀斩出似相同又是不同堪堪抵住‘不死邪尊’那一招,‘玄衣卫’训练有素,眨眼间的机会已然各守其位,衡无算急退两步,融入阵中,成为阵眼,大阵结成合众人之力或可一战邪尊,兵甲等人则交予楚中卿等应付,好在‘扬刀盟’这边尚有岳函等高手相助,应不致落败。 大阵浑然一体,将所有人的力量拧在一处,强如‘不死邪尊’也不禁感到棘手,大阵发动,刀幕卷起如怒海波涛滚滚而来,‘不死邪尊’一招‘断天关’迎击而去,衡无算正面一挡,整个大阵形成的气势瞬间向‘不死邪尊’压了过去,连同刘还谨在内的五十一名‘玄衣卫’实力恐怖,‘不死邪尊’力抗之下,衡无算的‘玄默刀’一刀砍在空处,不在伤人,只在破势,‘不死邪尊’威压顿减,夜复归于静,衡无算的刀势与大阵融合一处浑然一体,压得‘兵甲帮’的包围圈不得不退。‘玄默刀’当先劈斩,然而就在大阵即将发动第二轮进攻配合衡无算之时,刘还谨的步子却慢了半拍挡了他身后的‘玄衣卫’一步,大阵瞬间露出破绽。 “‘震天山’”。就在大阵露出破绽的同时‘不死邪尊’周身气息骤然爆开瞬息反扑,震得失去大阵配合的衡无算几乎将‘玄默刀’脱手。‘不死邪尊’窥得一线机会杀入‘玄衣卫’大阵之中,几乎就在同时兵綦印一枪如龙娇娆腾挪而至,枪尖所指尽是衡无算上半身的要害,甲方箬如投林之燕,双手短枪全是封锁之招,衡无算刚要阻截‘不死邪尊’二人三枪已然杀至,他心知个中蹊跷不及细想忙退一步‘玄默刀’一改前风湛然如雪后初晴雨洗乾坤,一瞬间他整个人似乎融入了无尽的夜空之中,黑,黑的深邃,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千百火把的光芒就连火把上的火焰本身都难以照亮,就在他那一刀完全击斩出去的刹那,夜空在黑的不能再黑之下淬出了一抹幽光...... (本章完) 第191章 岔子 一刀,只是一刀,三枪尽折,甲方箬重创,兵綦印断臂,天地如覆镜,任外界嘈杂,镜中幽静如故,那幽静的感觉迅速扩散将跟随兵甲二人冲上来的十多名‘兵甲帮’高手立毙当场,兵綦印断臂之外再添内伤,甲方箬再度重创,一口血雾喷了出去,神色刹那间萎顿不堪。 楚中卿最先反应过来,知道大阵出了问题拔刀带人冲上,‘月下寒光’岳函、‘凌风三剑客’、‘湄子江’水家六娘子、李婉先后发觉有异,从四面赶至驰援衡无算,外围‘兵甲帮’围成的圈子丝毫不慢,立时抵御,赵擎‘太息枪’长短相顾攻守兼备长枪一枪三段攻向李婉短枪挑拨封挡挡住李婉的刀。 铁甲鸣响,‘震天山’之招不停,‘不死邪尊’冲入阵中以功力的绝对优势伤敌,‘玄衣卫’不敢硬挡,大阵再乱。 “‘碎铁衣’”。‘不死邪尊’功力运使之法再变,左右双拳齐出击在两名‘玄衣卫’胸口,此招雄浑内敛拳待击实蕴含之力始放,爆裂之声同时响起,捣碎玄衣穿胸透背,只一拳,人与玄衣尽化齑粉。再一拳又有‘玄衣卫’脑袋如西瓜般爆开,一身铁骨只余残躯......。功力相差悬殊,‘不死邪尊’攻无不破,身着精钢铁甲身怀‘不死邪功’,‘不死邪尊’守无不固,失了阵法和衡无算的配合,强如‘玄衣卫’也只有被屠杀的份,纵使打光‘玄光针’亦毫无用处。 ‘当~~~’,刀拳相交,拳难进分毫,刀者嘴角溢血后退三步,这一招竟被一把黑漆漆的刀挡住了,这把刀自然是衡无算的刀。衡无算瞥了一眼地下十余具‘玄衣卫’的尸体心如滴血,他心知中计拼命一招败敌只求争得一瞬间的机会,然而‘不死邪尊’争的也正是这一瞬间的机会。大阵被破,余下的人已不足组阵,加之对方有了戒备更失去了组阵所需要的一点时间可谓优势尽去。仅仅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变故却是生死两分。 ‘不死邪尊’有精钢铁甲护身,砍不动;‘不死邪尊’有双息内功为底最能久战,耗不过;‘不死邪尊’功力深厚胜过在场任何人,力量之大强过在场任何人,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擒不住。衡无算最烦这样的对手,对上这样的人再好的战术也发挥不出多少,再巧妙的招式也不大管用,敌人似乎毫无弱点,除了以更强的高手正面对敌之外似乎别无他法,而功力不足的无论多少人,无论车轮战还是以众凌寡都是徒劳,这感觉唯有恶心和无力。 这是其他高手所不具备的优势,如果说‘不死邪尊’以前凭借‘不死邪功’已经足够对手恶心,那么在‘不死邪尊’打造了精钢铁甲之后这种恶心更是成倍增加。以前虽然能伤不能杀,毕竟还能伤得到他,只要能使其受伤的速度快过其恢复的速度还是有一线取胜希望的,现在‘不死邪尊’以功力配合铁甲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不但杀不了他,连伤都伤不到了。对上这样的敌人,以弱胜强不再奢望不再是奇迹,甚至连神话都不是,只能是妄想。‘雷龙影盗闇惊虹’,衡无算宁愿对上的是惊虹或者闇甚至是影,因为胜算虽然渺茫好歹强过没有。 ‘不死邪尊’拳出,衡无算刀迎,拳狂猛,刀沉稳,衡无算已不抱胜利的希望,唯有拖延。‘玄衣卫’只是出刀,砍一个砍不动的人,挡一个挡不住的人。 “老楚,小婉撤吧,岳兄,水家姐妹,三位道友,劳烦了,若能不死我们后会有期。”衡无算这回说的是实话不是在迷惑敌人。先是收到‘不死邪尊’暂时来不了中原的假消息后是阵法出了问题,刘还谨虽未伤一人却已公然站在兵綦印身边任其包扎,衡无算就算再傻也全明白了,他不是没想到‘扬刀盟’有内奸,他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内奸出在‘玄衣卫’,而且竟然还是‘玄衣卫’的执事,他已很小心很谨慎今夜行动的细节能不告诉的人一律隐瞒,然而还是出了岔子。 楚中卿无奈一叹,领人边战边退,他虽不忍衡无算犯险却也不敢拿千把个弟兄的命开玩笑,毕竟除了‘不死邪尊’外尚有兵綦印、甲方箬夫妻以及‘风火门’、‘兵甲帮’一千多名手下,一旦留下或许就会全军覆没,两个堂主一个副盟主一千多手下,这样的损失‘扬刀盟’承担不起,他想过替衡无算,却知他们根本挡不住,只有白白送死。李婉无奈,心一狠猛攻几刀向后撤走。 岳函双头链子枪舞动击杀数名‘兵甲帮’帮众,说道:“对这鬼壳我也没有办法,留下来也帮不上忙,衡兄保重,‘扬刀盟’的人我会照顾妥当。” “多谢......嗯!噗!”再挡一拳,内伤愈重,衡无算一口鲜血喷出。 楚中卿令‘扬刀盟’帮众先撤、自己带着一部分弟兄和李婉、‘月下寒光’岳函、‘凌风三剑客’、‘湄子江’水家六娘 子负责断后,且战且走。 “这里交给本尊,你们去对付其他人。”‘不死邪尊’眼见衡无算防守了得,不是三招两式能够拿下当即向兵綦印、甲方箬命令道。 兵綦印煞白着脸,疼的不敢动弹,但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一声,想到衡无算方才那一刀心有余悸走出两步又回头佯作关心道:“衡无算厉害,邪尊请......小心。” ‘不死邪尊’毫不领情呼呼两拳挥出,冷然道:“管好你的事,拿不回敌人的脑袋便由你的女人来服侍本尊。” 兵綦印心头火起,摄于‘不死邪尊’武力终究不敢顶嘴,心中暗骂一声领着甲方箬,赵擎以及‘兵甲帮’、‘风火门’一干帮众追击而去。 衡无算方才一招费力过巨此时更是无力抵挡‘不死邪尊’的猛攻,‘玄衣卫’不畏死,不说话,只在衡无算将要挡不住的时候替他抵挡,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用自己的命去挡。刘还谨跟在兵綦印身边,看着昔日的袍泽一个个惨死,似有不忍却终究没有说话,衡无算没有问他背叛的缘由,‘玄衣卫’也没有人问他,一切只在鄙夷,冷笑和慷慨赴死中不言而喻。 ‘玄衣卫’在一个个减少,三十七、三十六、三十四......二十九.....,没有人退缩,没有人逃跑,也没有人呼喊,只有冰冷的拳击碎颅骨,穿过胸膛的声音,衡无算心痛,却格外冷静,在大阵被破那一刻起他已接受了事实,他已将自己和所有‘玄衣卫’视作死人,他不想让‘玄衣卫’死,却没有办法,他一个人挡不住‘不死邪尊’,为‘扬刀盟’而死是他的使命,也是‘玄衣卫’的使命。 从他接手‘玄衣卫’那一天起他就想到了这一天,从每个人加入‘玄衣卫’之时衡无算便会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一点,在‘扬刀盟’中‘玄衣卫’的死亡的可能是最高的,所以衡无算初选‘玄衣卫’时除了梁榭他们第七组几乎都选孤家寡人,没有一家老小的死便是了,活着他们守护‘扬刀盟’是‘扬刀盟’的英雄,死了他们是‘扬刀盟’的神。有娶妻生子的‘扬刀盟’便会渐渐调换其职务,分做其他事,当然‘玄衣卫’成立也没几年,虽替换了‘紫衣卫’成为天下四卫之一,但毕竟根基尚浅,人员更替是否合理还有待长时间验证。 二十三、二十二...... 衡无算再接一招‘破金门’吐了一口血,两名‘玄衣卫’再度补上送死。衡无算是个奇怪的人,既冷酷狠辣又心软重情,既不擅与人相交却又有极好的朋友,既不爱说话说起来又没完,既不愿表露性情又立场坚定而鲜明,财神曾开玩笑的说他纠结的像个女人,然而他的作风他的承担却是男人中少有的。 战斗仍在继续,‘扬刀盟’和‘兵甲帮’的人撤的撤追的追走的干干净净,唯留衡无算和‘玄衣卫’在此死战,衡无算知道他今天想走也走不了了,以他现在的伤势肯定跑不过‘不死邪尊’。 ‘扬刀盟’得岳函等人相助撤退并不困难,以楚中卿、李婉加上岳函、‘凌风三剑客’、‘湄子江’水家六娘子以及几名‘玄衣卫’和一众‘扬刀盟’帮众的实力已在兵綦印为首的一伙人之上,之所以要跑是怕‘不死邪尊’的追杀以及免除衡无算的后顾之忧为其逃脱争取机会,并非是惧怕断了臂的‘兵甲帮’帮主和那百十来名‘风火门’的帮众。 兵綦印却是十分头疼,岳函的链子枪神出鬼没精准之极专刺盔甲的缝隙,‘兵甲帮’帮众死伤惨重,‘凌风三剑客’剑法了得剑锋锐利长枪大槊狼牙棒这种重兵器没等发挥作用便被削断木杆,难以配合冲杀,水家六娘子和李婉小巧腾挪身法奇特专捡破绽击杀‘风火门’的帮众,楚中卿功力深厚招数大开大合难以近身,‘玄衣卫’区区数人配合无间刀网难以攻破,最头痛的还是‘楚门’‘哉毋’两堂的堂众,这些人进退有度撤退有节人数众多反应迅速,有他们捣乱‘兵甲帮’想要凭借人多的优势荡然无存。 反观己方,除了妻子甲方箬可以和对方高手一较长短之外,就只剩下赵擎一个能用的,属下也不比别人多多少,而对方却是十几个高手,兵綦印头疼之余更是左右为难,进则难以取胜不免折损人手退则无法向‘不死邪尊’交代,‘不死邪尊’和他们夫妻不同,他们做事是为了利益好歹还分敌我不管怎么说对自己人还算过得去,而‘不死邪尊’师徒臭名昭著的不能再昭著,那种人做事不但是为了利益只要你没有他厉害只要他高兴压根不分敌我什么都干得出来,在中原他烧杀抢掠在关外番邦他更是连自己女教徒也不放过,只要有姿色的皆为其师徒所奸淫,所以现在几乎没有人喜欢‘不死邪尊’这师徒几人,所谓的尊重也不过是害怕而已。 ‘兵甲帮’进退不得兵綦印只好令属下不远不近跟住,既不放跑敌人又避免离得过近对方反扑。双方一撤一追,渐行渐远,出了‘百瑞城’往西而去。中原以中州为先,并生四虞八方,‘中州’地处‘天芒朝’中心不与外邦接壤,兵力在九州最为薄弱,其下所属之城不过是民众聚集的多而已,并非兵家防守要塞,因此本朝以民生计并未在‘中州’建墙挖壕,整个‘中州’也除了数朝古都底蕴深厚城池皆备之外只有‘九梁城’等少数几个是有城池的,这些城池还是前朝的前朝抵御前朝时留下。 ‘百瑞城’在‘中州’来说是府城一级的大城颇为繁华二百多年来几经扩建早已超出了旧城的规模,原本的城墙早已没有了御敌的意义,护城河也早已填平,不过就算城池完备也是无用,若是连‘天门关’都守不住待打到‘中州’恐怕‘天芒朝’也无力回天了。没有城门没有守卫这给‘兵甲帮’今夜的行动带来了方便却也给‘扬刀盟’的撤退提供了便捷。 楚中卿一行撤至旧城西门依然未能甩脱追兵,李婉对‘百瑞城’甚为熟悉知道再行五六里便到了城郊那里民居会越来越少草木会越来越多,再往西走十多里坑坑洼洼的路,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他们之所以选择向西撤退便是为了平原地带对方难以设伏,不至于被前后夹击,可平原处固然不怕埋伏逃跑也是一眼可见,若不能趁着天黑与地方拉开距离终究还是会被人追上。 可眼下‘兵甲帮’的人不知道是等待‘不死邪尊’来援还是在等什么,既不进攻又不放弃,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这群人要是沿路留个记号什么的‘扬刀盟’的人再怎么跑也是白搭。 (本章完) 第192章 叛徒 岳函被追的火起,回头冲楚中卿传音道:“楚堂主,这么跑也不是个事,干脆杀他个回马枪算了,趁着兵甲二人重伤要了他的命。” 楚中卿微一思忖传音道:“恐怕不行,对方实力差不了我们太多,真打起来一时半会解决不掉,一旦‘不死邪尊’赶来我们脱不了身,到时候老衡更危险。” 岳函道:“好吧,那我留下来守住城门为你们断后,你们先走。” 楚中卿道:“我留下来帮你。” “不用,你带着你的人快走。”岳函和楚中卿说了一句回头向‘凌风三剑客’高声喊道:“三个牛鼻子,一会请你们喝酒去不去?” 凌松道:“有酒喝干嘛不去,可别又是你请客我们付账。” 岳函道:“少废话,去就跟我守住城门。”说着话链子枪抖开已站在城门口。 凌松呵呵一笑,缓步走到城门边,与他并肩而战,风恶回道:“好嘞!也算我一个。”说着也站了过去。 “又喝酒?要去你们去我可不想江湖人说我们堂堂‘凌风三剑客’整天喝酒,没个正行。”三已阙显然对喝酒不太感兴趣但还是站在了城门口。 岳函笑道:“堂堂凌、风、三、剑客怎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凌松:...... 风恶回:...... 三已阙:...... 楚中卿知道这四人都是一流高手,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他们守在城门口‘兵甲帮’的人想冲过来难上加难,即便抵挡不住以他们的轻功想走随时可以走掉。言念及此楚中卿冲四人道声‘保重’带着‘扬刀盟’的人向郊外撤去。 兵綦印一行追至城门处,见四人一字排开,已知其意,当即令十名持枪十名持狼牙棒的帮众配合进攻,再令十名‘风火门’的帮众在后以洧水掩护。 十名手持狼牙棒的在前十名持枪的在中十名持火具的‘风火门’帮众在后,三十人分三排缓缓推进。前进十来步前十名帮众陡然加速,一排狼牙棒两两配合舞的密不透风将上三路尽数囊括冲杀过来,中间十名持枪的帮众紧随其后,长枪自前十人胯下腿侧间的缝隙扎出,尽封下三路,最后一排‘风火门’的帮众持火具跟上,远距离将滚烫的洧水射出伤人。 岳函链子枪抖直更比狼牙棒长上几分,枪尖如毒蛇之信吞吐不定,在前排手持狼牙棒的十人颈前一一点过,任凭十人狼牙棒挥舞的如何劲急依然未曾碰着链子枪半点,十人喉间一痛已然受伤,惊骇之余自然而然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狼牙棒的攻势顿时瓦解,他们后退第二排持枪的尚在前冲一进一退险些撞在一处。 ‘凌风三剑客’看准破绽,三柄剑一起出手,三剑疾刺,那十名手持狼牙棒的‘兵甲帮’帮众刚刚发现喉咙处受的只是轻伤立刻就被各补了一剑。岳函闪躲着洧水链子枪倏忽点出第二排数名持枪者躲闪不及咽喉又被刺中,岳函再进两步,链子枪横扫枪尖在十名‘风火门’帮众颈前一划而过,人已闪身退回,一具具尸体缓缓倒地,火具散落,黑色的粘稠的水流了一地,碰到火焰立刻燃了起来,发出阵阵恶臭。 ‘凌风三剑客’收剑退回,四人甩了甩粘在身上的洧水,皮肤下已烫得起泡。刚才交手看起来轻松实则不易,若不是岳函的链子枪足够的长足够的快让对方长武器发挥起优势来饶是他们武功胜过对方数十倍也只得退避锋芒。那洧水更是恶心,‘风火门’以特殊火具打出来散的到处都是,极不好躲,若是只顾着躲闪洧水又难以提防对方的枪棒,好在这东西烧屋攻山虽有奇效,滴在人身上却只能灼伤,只要及时处理要不了人的命,不像箭枝中一下非死即伤。 顷刻死了三十人兵綦印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怒色,略作调整又派了三组一共三十人再次进攻,这次以拿长槊的十名帮众为首排发起进攻,槊比狼牙棒更长,足有一丈之多,岳函的链子枪与之相交差不多长短,已不能像刚才那样如法炮制。 “三位,帮我挡一挡。”岳函一句话出口人已窜出,十杆长槊或高或低或左或右挺刺而来,岳函身子一侧一步电闪而出链子枪‘刷拉’一抖刺向一人眼睛,对其余刺来的长槊一概不理,凌风二人护在左右双剑挡开两槊,链子枪已刺破眼珠贯脑而入,岳函再进一步手臂一勒拔出链子枪又是一甩枪尖划了个半弧‘噗’地一声又钉入另一人的颈侧,三已阙挥剑挡开刺向岳函的一槊,自己大腿上一痛已中了一枪。 岳函手下不停链子枪忽远忽近枪尖吞吐如电神出鬼没,虽在暗夜之中却又精准无比的打在盔甲缝隙的致命之处,每一次出手必要一人性命无一招落空。他本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功力既深又以速度招式见长‘兵甲帮’的人哪里能挡住他一招半式,半盏茶的功夫,在不逢年过节之际三十具尸体的大礼又送了出去。 兵綦印脸色更加难看。 四人抽身退回,岳函抖了抖衣服,向‘凌风三剑客’问道:“牛鼻子,怎样,伤着没有?” 三人为了保护他俱都挂了彩,风恶回伸指在伤口处点了两下,一笑道:“敌人似乎不太好对付。” 三已阙道:“‘兵甲帮’是中州四帮里攻守最有法度的帮派,有几分军中手段他们的帮众是最难缠的。” 凌松道:“一帮乌合之众就叫我们挂了彩,要是对上军中精兵岂不是连小命也丢了?” 岳函笑道:“还好这城门只有一个否则我们连这群乌合之众也挡不住。三位,想个好点的办法?不然再来两次我们只能爬着去喝酒了。” 风恶回道:“在平地以寡击众貌似进攻比防守轻松一些,跑着打比站着打赢面大一些。” 岳函点头道:“好,下次我们先出手。” 他们四个在城门西边闲扯,‘兵甲帮’在城门东边着急。 一名帮众道:“帮主,有城门挡着我们没办法围着他们打,人多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何况城门不够宽阔我们的长兵器施展不开,不如.......放他们走吧。” 兵綦印瞪了他一眼,吓得帮众赶忙缩了回去。 甲方箬背对着兵綦印竟向那名帮众做了个鬼脸,惨白的脸色既有些滑稽又有一种病态美,叫人看了难免心疼,那帮众赶忙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刘还谨道:“兵帮主,他说的对,这么进攻你最少要死二三百人耗到对方失手受伤才能攻过去。” 兵綦印不悦道:“有办法就说,死的不是你的人你不心疼是么?” 刘还谨道:“一夫当关派兵不如派将,如果有高手能冲过去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哼,以为你有什么高见,本帮主早就派人传消息给邪尊了,等邪尊到了他们四人不足为虑。” 刘还谨道:“恕我直言,曾为‘玄衣卫’我最清楚衡无算和‘玄衣卫’的实力,邪尊恐怕没那么快赶来。” “哦?”兵綦印语带轻蔑斜瞥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邪尊还拿不下区区一个衡无算?” 刘还谨笑着反问道:“二位应当对衡无算实力的期望比我更高才对,毕竟关乎‘兵甲帮’的脸面,不是么?” “哼!”兵綦印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刘还谨言辞占得上风,不为己甚当即口风一转,道:“若有盾牌配合进攻效果应该更好一些。” 兵綦印道:“所有盾牌都被拿去攻打‘扬刀盟’总舵了,你说话之前最好自己带着眼睛看一看,顺便提醒一句,事情未成之前太过狂妄容易招惹祸端。” 刘还谨被呛了一句,笑道:“有邪尊亲自出马,衡无算不过多撑片刻,今日必死无疑,等再干掉楚中卿和李婉‘扬刀盟’至少去了四成实力,总舵中向铁衣已带人离开,只要有办法应对得了‘三弦破云弩’攻下‘扬刀盟’总舵只是迟早的问题,到时候邵鸣谦就算是赶回来也是孤掌难鸣。” 兵綦印道:“看来你认为‘扬刀盟’是必败无疑了?” 刘还谨轻笑道:“若没有八分把握我岂会选在今日背叛‘扬刀盟’?何况帮中还关押着‘扬刀盟’的两大敌人,我们盟主的师父啊,对他这个徒弟是嫉妒到了极点,巴不得他早早死去。” 兵綦印瞥了他一眼道:“那又如何?虽然我不知道拉拢你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但以我对府督的了解就算你帮着灭了‘扬刀盟’最多也不过让你当上‘元戎帮’的帮主,‘元戎帮’比起其他三帮来可还差着一截,何况是一个打残了的‘元戎帮’。” 刘还谨满不在乎地道:“无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破败总有千把个人可用,总有万把两银子可使,再不济买卖关系楼门店铺总还是有的,够花一世了,何况我刘某人能有第一个‘元戎帮’就会有十个,有百个,有千万个‘元戎帮’。” (本章完) 第193章 岳函的枪 兵綦印冷笑道:“年轻人好志气,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太师,当心高括做不成反做了木荒城。” 刘还谨脸色大变,他的心思正好被兵綦印说中,他之所以背叛‘扬刀盟’一是认为‘扬刀盟’和武经国作对迟早要完,二便是想赌一把,用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利益,一步登天,就像高括一样从区区一个县官为武经国修了座生祠送了份称心的贺礼便直接被提拔成‘知府’然后在几年内逐步升到当朝一品,封疆大吏太师之尊。 就像所有赌徒一样,明明知道赌博输多赢少却只看到赢钱后的纸醉金迷,对输的倾家荡产视的人而不见,刘还谨凡事谨小慎微,精打细算,却仍不能避免这种侥幸心理,说到底人还是自以为自己比别人不同。兵綦印直接点明让刘还谨心头一凛,他仔细在心中盘算一遍,发现据他所知跟着武经国威风八面的人固然有许多,被当作弃子卖了的也不在少数,真难保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木荒城,还有那前一任的‘中州候’在武经国还没有成大气候的时候带人投了他,后来仗着功劳大有些飘飘然,结果稍有不听话被高括替换掉了。事到如今回头无路最好的办法只有让自己更有利用价值。 言念及此,刘还谨收敛倨傲之态,一本正经地道:“衡无算与这四人认识不久却一见如故,已是过命的交情,他们五人互相之间极为信任。” 兵綦印道:“肯把自己的空门交给别人关系自然差不了,你这辈子恐怕是不会有这样的好友。” 刘还谨颇为尴尬,略一犹豫道:“我方才说这样的地形派兵不如派将,刘某不才自认称得上一将,对付拿剑的那三位之一不至落败,但对方有四个高手这......” 赵擎见刘还谨自告奋勇,也道:“帮主,属下对付一人也不成问题。” 兵綦印道:“你们不是岳函的对手。” 甲方箬道:“岳函我来对付。” 兵綦印摇了摇头,一时沉默,他们夫妻之所以厉害除了各自武功高强之外配合更是了得,如今他断了一臂失血过多,虽即使灼烧了断处止了血不至于丧命,然力气、速度、反应已然大打折扣,偏巧他用的还是长枪这种两只手用的武器,又不懂得赵擎单手用枪的技巧,所以暂时形同一介庸手,根本派不上用场。而甲方箬双枪被断,一时找不出趁手的兵器,兼且身受重创实力大打折扣,若是对上普通人倒也无妨,与岳函对战恐怕是必败无疑,以岳函的速度之快招式之精根本来不及救援...... 兵綦印思索片刻认为怎么打都讨不到便宜,可想到‘不死邪尊’方才的那些话又不敢放任楚中卿他们逃走,无奈之下点了点头。 这回与前两次进攻不同,前两次个人武功低配合较好,这次甲方箬、赵擎、刘还谨三人个人武功较高配合要差一些,这种情况下人多了有时候不是助力反而会使得闪躲不便互相掣肘,甲方箬只选了两名帮众当中武功较高的协助他们三人进攻,其余三十人在一旁伺机而动,只待他们顺利冲过城门然后一拥而上。 甲方箬取了两柄长枪从中折断当作短枪用,试了试手却是有些别扭,她原本的双短枪是两个枪头,变化更多令人防不胜防分量也更足一些,长枪折断的枪却只有一个枪头,而且手感分量也出入不小,为今之计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赵擎双手各持一柄长枪一马当先,刘还谨拿刀走在左边稍却其后,甲方箬走在最右边,身后跟着两名手拿长枪的帮众。 岳函看见甲方箬亲自出马眼前一亮,调笑道:“大美女是要陪爷喝两杯么?” 甲方箬白了他一眼道:“你打赢我再说。” 岳函也不管对方气势汹汹,迎上前去,颇为下贱地道:“美女,要么让爷香一口爷放你过去?” 岳函此言出口,‘凌风三剑客’皆向其投来鄙夷的目光。甲方箬一笑道:“好啊,不过你要先放我们过去哦。” 岳函道:“那是当然!”说着身子一侧,真的让出了一条道。 对于甲方箬这种态度一干帮众早已见怪不怪,反倒是兵綦印气得够呛。 “多谢啦!”甲方箬又是一笑,向赵擎使了个眼色,赵擎心领神会,正要出手偷袭忽然一根铁链迎面穿了过来,这条铁链速度极快,甫一发觉便至额前,赵擎大惊失色,慌忙举枪格挡,同时向后跃开,一名帮众反应急速挺枪相救,哪知那铁链陡然一拐赵擎一枪挡了个空,耳边传来一声惨叫,却是那名帮众被攻了个措手不及,颈侧中了一枪。 岳函一招得手,腾身而起,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个转,链子枪自那名帮众颈侧拔出向甲方箬脸颊对穿了过去。岳函调笑时说的客气,动起手来却半点不留情,甲方箬双枪合绞,岳函手腕陡然一收,倏然一抖,链子枪一收一放如蛇信般快速已躲开甲方箬双枪绞拿,枪头转向向另一名帮众点去,那名帮众乃是‘兵甲帮’帮众之中的好手,反应极快长枪一拨反刺了出去。岳函手臂急速在空中画了个圈,铁链受力急速传递,枪头处跟着也是一个小圈掠过那名帮众的颈侧,血喷涌而出,刘还谨堪堪抢上却已不及相助。 岳函身子落地急速转了半个圈以双小腿为支撑‘坐’在地下,躲过那一枪的同时反手一指,指向刘还谨,链子枪被他一甩从他的后背、手臂一瞬滑过另一头的枪头自下而上快速变长急点刘还谨咽喉,这招‘坐盘回首望月’是从剑法中化来的,最是意外,这一招叫岳函用在他的双头链子枪上长短变化伸缩如电更是突然。刘还谨止步脑袋急速往回一缩同时长刀裹起刀幕封死上三路,岳函不去理他链子枪再度转向向赵擎攻去。刘还谨惊出一身冷汗,伸手在下巴一摸,触手粘稠却已被擦破了皮,他定了定心神,舞刀再上。 岳函突袭得手哪里肯给对手机会,链子枪全力抖开如千万毒蛇游走无方,两个枪头又如万千蛇信吞吐不定,以一敌三竟然全是进手招,无一式退避。三人当中赵擎双手长枪被死死压制,只得缩短抵挡根本腾不出手来进攻,刘还谨身为‘玄衣卫’三组执事武功高强刀法精湛却也只落得个自顾不暇,武功最高的甲方箬重伤在身,数招一过牵动内伤出手更是破绽百出,险象环生,兵綦印五次派出帮中好手接应均是有去无回。 岳函占尽上风,‘凌风三剑客’乐的袖手旁观,凌松喊道:“老岳威武,天下无敌。” 三已阙喊道:“老岳,快赢了,再加把力。” 风恶回道:“老岳,你先打,我去买酒,你要竹叶青还是女儿红?” 岳函骂道:“牛鼻子,不帮忙就闭嘴,小心生孩子没**。” 三人哈哈大笑,哪里管他,依旧你一言我一语瞎喊。 再战片刻,赵擎腿上中了一枪,刘还谨咽喉处被划破一道口子受了些轻伤,胸口中了一枪仗着玄衣护体捡回一条命,甲方箬牵动伤口吐了两口血,并未再受新伤,招式越发散乱。 岳函战的兴起,链子枪指东打西一枪急点甲方箬心口,甲方箬断枪格挡,却慢了一拍,以岳函的功力,以链子枪的速度,这一招中了必死无疑。毙敌在望岳函忽然间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他并非嗜杀之人,却也不是手软的人,以‘兵甲帮’今日的作为杀了她其实不冤,以其往日所为虽罪不至死却也不是什么好人。 岳函有一丝的后悔,却又来不及后悔,这一枪太快了,快到后悔的念头来不及确定,快到即使想收手也来不及收手,即使收了手枪也会毫不停留刺进去,岳函似乎感到枪尖刺破胸膛的痛,似乎感到金铁触碰肌肤深处的冷,似乎感到生命流逝的惋惜与迷茫,然而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突然,链子枪的枪头陡然一止,难动分毫,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夹住了。那是一只手,一只惨白惨白的手,白的好像是从面粉堆里拿出来的,那只手的手指很匀称,匀称的看不出任何关节,那只手的主人很奇特,看不出男女,看不出年纪,看不出喜怒。暗夜中火把下一张惨白而妖异的脸庞狠狠击在众人心中,触及灵魂,那张脸不似人脸,更像是......像是——女鬼,‘妖艳’的女鬼。 (本章完) 第194章 出门不看日子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在没有见过的时候绝对不相信其存在,但当你看到他(她)第一眼的时候你就认出了他(她),断定是他(她),他(她)就是这种人。 一个不知是男不知是女,不知是老不知是少,不知是人不知是鬼的人;一个妖艳而惊怵,魅惑而恐怖,纤弱而强大的人;他(她)很美,美的惊心动魄,美的胆战心惊,美得荡人心魄,却并不漂亮;他(她)很静,静的不出一语,静的古井不波,静的无物萦怀,但他(她)无处不言。 暗夜中一人,一伞,静立,伫立,矗立。 岳函看到他(她)的那一刻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链子枪在他(她)食中二指间随意一夹动弹不了分毫。刘还谨看出岳函受制长刀一挥砍向岳函,他(她)面容不变,也没有说话,只是将食中二指一松,岳函链子枪回到手中,双手持铁链架住长刀,手腕一抖枪头向刘还谨咬去,刘还谨赶忙跃开,他知道惹了他(她)不高兴了,当即退下不敢造次。 甲方箬得救,兵綦印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当即上前一步,双手(好吧,不抱拳也行),诚诚恳恳地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他(她)不回头,不说话,仿佛这事跟他(她)没有半点关系,兵綦印心有疑惑还以为他(她)今日不来了呢,却不知他(她)还是来了,至于为何此时方来,却不敢问,问了他(她)也不会回答。比起‘不死邪尊’他(她)的脾气好不到哪去,看起来他(她)甚至更像鬼,但兵綦印对他(她)却是出自内心尊重,或许只因为他(她)更有人情味,不近人情的人情味。 ‘凌风三剑客’各自上前几步,与岳函并排而立。 他(她)似乎在想着什么,并不着急动手,岳函收敛一下心神,故作轻松,笑了笑道:“牛鼻子,看来今天的酒是喝不上了。” 凌松笑道:“何止是今天,以后也不用喝喽。” 岳函笑道:“明知道我外号叫‘月下寒光’,无算这小王八蛋不抓紧时间动手,非要拖得天阴了才甘心,真他奶奶流年不利。” 三已阙道:“这个借口找的好,不过你是有了说辞我们怎么办?” 岳函骂道:“呸,你们是牛鼻子,出门不看黄历死了怨谁?” 风恶回道:“嗯,有道理,今天是丁卯年,庚戌月,乙酉日,二十八宿是.....”他一本正经掐指算了半天,突然右手手背在左手手心狠狠砸了几下道:“难怪,难怪,今日二十八宿是鬼,有道是‘鬼宿值日不非轻,一切所求事有惊,买卖求财都不利,家门灾祸散零丁。’倒霉,倒霉,难怪出门碰到鬼。” 凌松指了指他(她)问道:“同样的一天,我们碰到鬼,他(她)碰到的是我们,这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风恶回假装思忖了半天,道:“他(她)把我们杀了我们也变成了鬼,那他(她)碰到我们也就是碰到了鬼,没问题啊。”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重重点了几个头道:“嗯,有道理,有道理。” 岳函道:“要么你们先撤,我顶一会儿?” 三人头摇的跟拨浪鼓相似,一齐道:“不行不行不行,这么好的日子哪能让你一个人占了。” 四人相顾大笑。 “哼,有病!”兵綦印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四人一眼道。 四人不理他自顾大笑,笑了半天四人也觉得无趣,停了下来,岳函冲着甲方箬道:“大美女,爷今日恐怕不能叫你陪酒了,有机会再点你,给爷笑一个算是道别如何?” 甲方箬方才动手伤上加伤,脸色不比他(她)好上多少,听着岳函的话也不以为忤,竟然强打精神勉力抛了个媚眼又笑了一笑。 “好嘞!”岳函十分满意,回过头来冲着他(她)道:“在我们四人临死前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刘还谨道:“死就死了,提什么要求,难道你要求放过你别人也要答应么?”他这话是给他(她)提个醒,勿要上当,哪知他(她)全然不领情,竟然点了点头。 岳函更为高兴,颇为好奇地道:“听江湖道上的朋友说你从不跟人说话,也没有人见到你和人说过话,今天在临死前你能不能跟我们说句话?” “好!”他(她)开了口,然后又陷入沉默。 虽只一个字,岳函已经十分满意。 “来吧。”链子枪一抖,一出手便是全力施为,千千万万条蛇千千万万条信一起攻出,‘凌风三剑客’三柄剑配合岳函一起出手,四个人都以速度招式见长拼了老命条条蛇影霍霍剑光,风雨不透。一只手推、弹、挡、格、拿、拂、扫、点、叩、抓任意挥洒,没有半分慌乱,没有一丝紧迫,他(她)一只手的速度竟然快到这种地步......。 “老不正经,死也死的不正经。”甲方箬低声啐骂了岳函一句,声音低的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 破旧的城门下一顶红伞飘出,伞下一人红衣如血面无表情,举步抬足之间已消失在原地。城门门洞内,四个人四具尸体倒在地下,四人面上带着笑容,安详而开心,其中一人神态轻佻,仿佛在说:“喂,美女,要不要过来陪爷喝杯酒?” 城中。 衡无算越战越是辛苦,内伤越来越是沉重,他身边的‘玄衣卫’所剩已不到十人,反观‘不死邪尊’气势只增不减,式式分金,拳拳裂石,每一招打出都带着空气炸裂之声,强如‘玄衣卫’竟无一合之将,韧如刀枪不入的玄衣亦不能挡其威猛。衡无算仗着‘玄衣卫’拼死相护将‘玄默刀’的优势发挥出来,勉强掌握节奏,当即全力防守不敢轻易进攻,只求拖得一刻是一刻,他是‘扬刀盟’除却邵鸣谦之外最重要的人,只要他不死‘不死邪尊’永远不会放弃他去追击其他人。 一柄黑漆漆的刀,一帮视死如归的人,一套顺势破势的刀法,死死缠住当今天下六大高手之四的‘不死邪尊’。 “‘破金门’”。‘不死邪尊’气势攀升,一拳出气势磅礴而恐怖穿山透甲直捣黄龙,衡无算不去硬接,强敛几乎收压不住的刀气内息顺着‘不死邪尊’的气势努力让后一大步,‘不死邪尊’一拳堪堪打空,腋下空门尽漏。 换做旁人招式中出现空门,下一招必然要再跟上一步以更强的招更长的拳弥补,而在刚刚强势一招击空的情况下此时必然会气势稍措甚至有换气的空当,哪怕是绝顶高手也不免露出一瞬间的脆弱,而这一瞬间的机会足以衡无算要了他的命,这便是衡无算‘玄默刀’的厉害,在简陋、平凡、千篇一律之中乍起一丝变化,就像是一个从不轻易说话的人,只要他张口必是事情之关键,而‘玄默刀’中这一丝的变化便是那关键之言便是那要命之变。 衡无算的刀招招不变招招可能变化,衡无算的退步步平凡步步皆是陷阱,无论怎样的高手若想胜他难免进攻,若要进攻却又不得不面对陷阱,最可怕的是一般的陷阱你看到了就不会踩下去,而衡无算的陷阱却像是沼泽,当你左腿深陷其中时,哪怕你明知道后果也会毫无办法心甘情愿地将右腿踩入其中以拔出左腿,然而右腿却陷得更深,这时你只有再将左腿踏入其中以拔出右腿,循环往复直到全身陷入沼泽不能自拔而止。不同的是陷入沼泽的人只要不踏入右腿起码被吞噬的速度会慢上一些,而衡无算的陷阱,如果不跟着踏入右腿只会立刻毙命。 可惜‘不死邪尊’不是一般人,他有铁甲护身,他有‘不死邪功’护体,他有双息之气轮替交换永远不累,他从不精炼招式,他只会用简单、粗暴直接的招式对敌,招式有破绽如何,露出空门又如何?是陷阱我踏平陷阱,是沼泽我烘干沼泽,他甚至不管敌人有多少,也不管敌人有没有援兵,反正来多少都一样,只要不是他那一级别的,来一个杀一个他也懒得观察。 衡无算看着陷阱中的人就如同蜘蛛看到蛛网上沾着的不是虫豸不是小鸟而是一只鹰,衡无算没有办法,这个食物他吃不下。他只有退,只有拖,同样的步子,同样的方法,以往他可以拖垮敌人,今日他拖垮的只能是自己,陷阱依旧布下,他的刀能破得了‘不死邪尊’的势,却伤不了他的人,破势可以让敌人招式中的威力减弱,不那么快,不那么连贯,在以往这点优势很有用,很可能会扭转乾坤,现在只不过是比硬拼好上一些,可以比硬拼多拖一些时间。 衡无算功力很深,刀法很强,战术很好,可在‘不死邪尊’看来,这些东西都没用,对他丝毫构不成威胁,一个衡无算不行,两个同样也白搭,三个衡无算也不过是多撑些时候罢了,要累死也是三个衡无算先累死。别人力求招数如何精湛,力求战术如何巧妙,‘不死邪尊’从来不重视战术,不重视战术不见得便是没有脑子,恰恰相反他很有头脑,他对战术嗤之以鼻是因为他有比战术更好的东西——战略。 当他第一次战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战术再好也终究有用不到的地方,招式再妙也终究有发挥不好的时候,只有在自身上练的毫无破绽的时候才是一劳永逸才是真正的实力,而招式在他来说只不过是将力量更好的打出去,更好的破坏而已,哪用得着管什么破绽。 所以他拟定长远战略,费尽半生根据自己特殊的体质创出‘双息不死功’,这样他犹嫌不足,又打了铁甲,又将铁甲和内力结合,至此周身上下胜似铜浇更过铁铸,使别人只能困战不能杀他,只能拖延不能拖垮他。他对自己的武功和创意很满意,于是他更加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若非他生性怕死不敢轻试或许连‘雷神’、‘龙神’也不放在眼里,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他不认为自己对上雷龙二人会死,但也不敢厚着脸皮说他能比肩二人。 (本章完) 第195章 及时的援兵 城西、西郊、坑坑洼洼的路段,平原。 ‘扬刀盟’一路西撤,草木益繁,似乎已然安全,楚中卿却渐渐感到不安。 “大哥,那几位朋友迟迟没有追来会不会......?”李婉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凑过来悄悄向楚中卿问道,‘扬刀盟’堂主帮主之中以楚中卿年纪最大,衡无算、雷钧他们称其为老楚,李婉、陆朝华则称之为大哥。 “我们走了这半天都没有人追来按理说......”楚中卿顿了顿,使劲摇了摇头接着道:“或许他们真的喝酒去了也不一定。” 李婉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又走了片刻依然不见岳函他们追来,楚中卿有些按捺不住,向李婉低声道:“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兄弟们交给你了。” 李婉低声道:“不妥,他们若是真的喝酒去了你回去碰到敌人反而不好脱身。” 楚中卿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岳函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兵甲帮’两位帮主都受了重伤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与‘凌风三剑客’联手要想走应该不难。”话是这么说,他的神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两人互相开解几句,又为衡无算犯起了担忧,继而商量着如何求助,如何解围,对付不了‘不死邪尊’终究太过被动。二人正低声商谈对策,李婉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悸动,她运起内力回头望去,视野清晰许多,却见暗夜之中依稀有一袭红衣一顶红伞缓缓飘来,她心头一寒,却见楚中卿脸色十分难看,原来他也已经发现了。 红衣,红伞,如人,似鬼。几乎不用去猜他们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他(她)既然来了岳函等人什么下场也不用多想了。 “‘玄衣卫’的兄弟,咱们一起来?”楚中卿怕,却只能硬着头皮上,他是‘楚门堂’堂主,他有他的责任,他的兄弟需要他保护。 一名‘玄衣卫’道:“‘玄衣卫’听候堂主差遣。” 李婉道:“大哥......” 楚中卿知她意思,点了点头。 ‘湄子江’水家六娘从人群中走出并肩走了过来,大娘道:“楚堂主可别忘了咱们姐妹。” 楚中卿一笑道:“好吧,大家一起会一会他(她)。” 红伞飘近数十步,不少人都发觉气氛不对,‘楚门堂’一名弟兄赶忙凑过来低声道:“堂主,你先走,兄弟们替你顶着。”这名弟兄是‘楚门堂’中的好手职位不低江湖经验丰富自然听说过他(她)的恐怖。 楚中卿心中一暖,笑道:“不要白白送死,快带弟兄们走,日后练好武功替我们报仇。” “堂主......” “‘扬刀盟’需要你们。” “是。”那名弟兄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招呼‘扬刀盟’众人撤走。楚中卿、李婉、水家六娘以及八名‘玄衣卫’扇形站立,十六人远远兜住了红伞。 ‘扬刀盟’一千多名弟兄对两位堂主一直颇为敬重,此时见堂主毅然决然挡在他们身前感动之余更是不忍,然而他们纵然想与堂主并肩作战也不过是多添伤亡多给‘扬刀盟’制造压力而已,于事无补。 当实力相差太多靠数量是无法弥补的,同样的武功一百个人是打不过一千个人的,但只对付一个人差别却不大,因为哪怕你有一万人同时出手的也不过是几个人,其他人想帮忙也只能等这十个人退下或者死掉才能出手,而且这十个人都不免互相掣肘,造成一加一小于二,二加二小于四的局面,甚至十加十小于一的局面都可能出现,这样对于一个高手来说他真正需要同时对付的不是一千人,一万人,他只要强过十个人联手能扛得住车轮战就差不多了。 当然如果对方训练有素懂得配合便不是那么简单了,比如懂得阵法,阵法越好配合越好每个人便能发挥的越好,于是一加一接近于二或者大于二的情况都会发生,至少不会出现十加十小于一的情况,这便是军中出一人未必打得过武林人士,军中千人却远不是普通帮派凑一千个人可比的,历史上也多得是几百几千精兵大破万人以上队伍的战斗。 当然长武器在战场上替代了短武器,弓箭可以较长枪更有优势,火器更比弓箭厉害,其中部分原因便是这些武器可以使更多的人发挥作用,只是武林中人的弓箭实在一般,射的再准在配合上也要较真正军队中的精兵差上许多。 若有一天,谁能拥有更多类似‘惊掷春雷’那样的武器,恐怕规则又要改写了,随便一个庸手都有斩杀万人之力,而到那时绝顶高手的地位恐怕也会受到威胁,毕竟‘龙神’再厉害,敌人丢几十个‘惊掷春雷’过去他也受不了,而这东西武功不好的人也可以使用。 红伞飘近,不疾不徐,他(她)并不着急出手,也没有去追击正在撤退的人,今日的他(她)似乎与往日不太相同。 十六人,扇形排开,楚中卿居扇中,‘玄衣卫’在左,水家六娘与李婉在右,他(她)没有动,他们也没有动,楚中卿完全没有把握,他在等,等一个破绽,等一个出手的机会,十六人人俱在等,如临大敌(本来就是大敌。) 对峙,一个鬼与十六名高手的对峙,良久,双方不曾稍动。 秋风拂过,楚中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居然感觉到一股透体的寒意。 这怎么可能?这样的天气,运着功,精神如此集中怎会被寒风侵体? 楚中卿疑惑未解,红影闪动,他(她)已出手,一掌向左侧一名‘玄衣卫’按去,那名‘玄衣卫’似乎没有发觉,待掌印临身才慢吞吞举刀一封,完全没有平日该有的反应那一刀的角度、速度、力道更是‘牛头不对马嘴’宛如不会武功的莽汉胡乱砍的一般破绽百出。楚中卿大急,长刀挥出相救,他陡然发觉自己其实根本不着急,对此战胜败更是漠不关心,刹那间甚至对帮中兄弟和自己的性命也全然不在乎。 不止是他,十六人俱都如此,战意全无,状态全无。 ‘嘭嘭嘭’,三名‘玄衣卫’倒地,楚中卿的刀才砍了过去,他(她)随手一拂便将楚中卿长刀荡了开去。另外五名‘玄衣卫’联手出招,刀招穿插配合得七零八落,完全无法形成刀幕,他(她)一掌探入,在其中二人胸口各印一掌,抽身后退正好让过冲上来的李婉和水家六娘,白的如从面粉中抽出来的手掌快速无伦在二娘、六娘、五娘胸口一晃,二娘中指,六娘中掌,五娘却被他(她)反手以手背击中,亡。 意料之中的出手,意料之外的威力,瞬息之间半数人殒命,楚中卿知道厉害,却依旧着急不起来,害怕不起来。‘玄衣卫’手中‘玄光针’打出,他(她)不曾退后一步,食中二指随意一夹夹住一支,手腕翻转间将以手中‘玄光短针’将其余‘玄光针’尽数拨落,令多少高手头痛的暗器在他(她)手中如同儿戏,随手拨挡随手弃之。 惨白的手一抬朝楚中卿探来,理智告诉楚中卿危险,他却不感到紧急,多年的经验驱使他刀锋反指以最少的移动使出一招‘楚荆’,‘楚荆’乃是看似不防守的防守之招,却是他在邵鸣谦的指点下创出来的,自创招以来已帮他解过三次致命危机。 此招依着邵鸣谦的理念所创,招式简单实用,威力小而快捷,刀锋所向并非要害全是肩、腿、手足等处,能伤敌不能杀敌,可谓是刀中偏门之道,正因如此反而有效。这招就像是荆棘,不管荆棘林中的果实有多好,人想要摘取总要慢慢拨开尖刺不能太过心急,否则就容易被划伤,虽然仅仅是划伤就能达到目的却也不是正常人所愿意的。 他(她)的手即将按上楚中卿的胸膛,楚中卿的刀锋即将戳在他(她)的腿上,只要再前数寸,楚中卿死他(她)也会受不轻不重的伤。 ‘当~’,楚中卿长刀一震,险些脱手,红影闪退,楚中卿身边三人缓缓倒地,‘玄衣卫’再死一人,水家唯余大娘,李婉负伤。众人在这种状态下接一招都很难,取胜更是妄想。 红影再动,众人强打精神应战。 “‘嗡’!” 佛音乍起,清澈剔透,楚中卿心头陡然一亮,手中刀不由自主刀芒大盛,两名‘玄衣卫’刀招突然变得精妙,李婉缠身一刀递出,快捷刁钻更胜往昔,红影向后一飘,他(她)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众人联手一招逼退。 这一声阴霾尽扫,天地似乎一下子变得清亮了起来,天空中的月亮似是受到感召恰巧自乌云中探出半边,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这荒郊显得格外的干净。 楚中卿知有高人相助,不由得向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一老僧周身上下一派祥和,自东边迈步走来。 “净业断孽,福寿自在,去鬼去妖,观音庇佑,愿诸位施主多福多寿,少灾少难。”老僧的声音如有菩萨加持,字字清音,句句庄严,楚中卿顿时精神抖擞,风声、鸟鸣入耳变得格外清晰。 他(她)收手,静静地看着老僧,没有任何动作,伞依然不曾放下。 “大师好。”待老僧走近一些楚中卿忙躬身问讯。 “施主好。”老僧合十回礼,看了一眼地下的尸首,慈祥的面容上略过深深的痛惜,不忍道:“老僧来迟,致诸位罹难,此我之过也。” 楚中卿苦笑一下,无从接起,说一句‘没事’对死者未免轻巧,说一句‘老东西你太不靠谱了,这全是你的错’也说不过去,毕竟人来了。 老僧口中念诵几句经文,转而向他(她)正色道:“施主杀我‘不留’师弟在前,伤我八大弟子和‘不问’师弟在后,今夜可否给老僧一个解释?” 能将‘六字大明咒’修至这般功底,又称不留和不问为师弟,那这个老僧自然便是禅宗‘三不神僧’中主张赦生度化的当今禅宗之主‘不伐’禅师了,听‘不伐’所言,此前‘不问’已带了八大弟子与他(她)有过一战,而且还都打输了,看来倒不是禅宗违背与邵鸣谦的约定不肯出手,而实在是没能打过。 此次衡无算带了一整队‘玄衣卫’防他(她),却没想到他(她)因禅宗纠缠未到,反而来了个‘不死邪尊’,本来邵鸣谦临走之前安排妥当,结果一场十拿九稳之战,却因假消息导致如此局面,楚中卿实在不敢想,如果禅宗的人没有出手那么此战‘扬刀盟’是否便会全军覆没。 他(她)不言。 ‘不伐’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若肯就此悔过赎罪之路有老僧为施主指引,禅宗亦可不究过往为施主疗伤。”听‘不伐’大师的话他(她)在与‘不问’大师和八大弟子先前的战斗中受了点伤。 他(她)不语。 隔了片刻,‘不伐’又道:“今日施主随性得片刻痛快,须知他日果报临身苦难无有已时,届时悔之晚矣。虎以纹章爪牙傍身,亦因其招祸,施主聪慧自知其理,爪牙既不能傍身不如弃之,于人无损方可享得天年。” 他(她)缓缓抬起惨白的手向楚中卿一指随后招了招,却仍是不言,这手势再明白不过了。 (本章完) 第196章 佛灯 夜鬼 “好吧。”‘不伐’无奈一叹,道:“施主杀孽太重,不能自醒,待老僧助你一臂之力。”‘不伐’说罢,宽大的僧袍一甩,缓缓踏上一步,如一堵城墙将楚中卿一行挡在身后。 深厚博大的气息流转,悲悯而精深的佛法扩散,禅宗之主的气场瞬间显露,不同于不留的威猛强悍,不同于衡无算的内敛幽深,禅宗之主的气场强大而浩瀚,周遭祥和之气遍布。 红影动,惨白的手幻化无方,快、快的的看不见变化;僧衣展,宽大的僧袖挥扫相迎,遮,遮的不留半点缝隙。 红影退,千招一瞬,攻者未占得半分便宜;僧衣收,以简驭繁,守者不曾露一丝破绽。 一番试探,却是旗鼓相当。 静。 对峙。 他(她)无言,森森阴寒之气弥漫;他不动,朗朗祥瑞之意扩散。一者如夜中之鬼,一者似灯下之佛。 气与气的对抗,势与势的较量。 蓦地,众人心头一跳,‘咚’这一下心跳的异常剧烈,接着又是两下‘咚咚’这一次心跳至喉间,几乎要脱口而出,众人眼前一黑,脑仁破裂般地剧痛,心跳的声响清晰可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声在荒野之中响起,在众人之间回荡,只眨眼的功夫,众人心如机簧,手足颤抖,眼不可视物耳中所闻除却自己的心跳别无其他,楚中卿功夫较高,尚可一抗,水家大娘与‘玄衣卫’两眼翻白,天旋地转,顷刻间已识不得人我。 “‘嗡、嘛、呢、叭、咪、吽’。”禅宗之主手结‘莲花印’口中‘六字大明咒’饱含‘狮子吼’内劲一字一字发出,振聋发聩,驱散鬼氛,惊醒梦中人。众人心头压力一去,周身上下如同汗洗。 红影再动,惨白的手掌翻转连击,招招阴沉;僧袖重出,泛金的拳臂直击硬扫,式式阳刚。 红影退,静立远处。僧袖收,岿然不动。 他(她)以掌换拳,中了三拳,那是‘金刚降魔杵’的神通;他以拳换掌,中了五掌,那是不知何名的掌法。 他(她)嘴角溢血,他未曾受伤。 楚中卿一喜,这就是‘佛灯长明之躯’,传说只有大彻大悟的高僧才能练成,练成之后无论心境还是肉体都坚不可摧,难怪‘不伐’不会受到他(她)诸般手段的影响,却原来这几年‘不伐’大师的修为已脱胎换骨精进若斯。 他(她)以袖拭去嘴角血迹,很淡然很淡定亦很美,妖媚的美,似狐中仙子,惊怵的美,更是夜间鬼魅。 乌云遮月,大地重新被黑暗笼罩,天地寂静无声。 暗夜之中一袭红衣一顶红伞发出淡淡的幽光,妖异而邪魅。 他(她)一手打伞,一手缓缓抬起至胸前而止,五指张开遥对禅宗之主,红色光芒自他(她)掌间弥漫了开来,如雾、如烟、如霜、如冰、如铁、如山,一瞬间他(她)之气息攀升数倍,竟是出了全力。赤霞染天,红光遍地,那柄伞伞顶通红,透亮幽寒,那幽亮的光芒散发着骇人灵魂的压制与束缚,众人神魂惊怖,手足俱软,动弹不得。 禅宗之主闭上双目,两手缓缓合十,心静气沉不染外物,一点灵光内守照耀前方。 红光异动,漫天赤霞遍地红土无穷无尽,沉重若山一般翻滚着席卷而去,刹那间已将禅宗之主包围在内。 ‘光耀十方’ 禅宗之主沉声低喝,佛光乍起,头顶足下四正四隅遍生佛灯,金光照耀十方,力挡妖异。 颤抖的大地,翻滚的红土,与金光一触,寸寸崩塌,红光化作血海挥之不去,粘连涌动,十方金光一黯,血海再度席卷而来。 ‘迷途划界’ 禅宗之主再喝一声,功运十二成,双手一翻在身前一抹,足下一划佛灯燃处顿时辟出一条路来,将那血海彻底隔离开来,血海触之则过仿佛与眼前佛灯点亮的路不在同一世界毫无交集一般。 红影一瞬,佛路再生妖物,一只白皙到毫无血色的手掌轻飘飘打来,禅宗之主抬手相接,微退一步,他(她)跟身进步手腕一翻变掌为拳,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拇指流水介次第而出,在禅宗之主‘上腕’、‘巨阙’、‘鸠尾’、‘中庭’、‘膻中’五处穴道各点了一下,止势、阻息、乱神、逆脉、破气一气呵成,禅宗之主气息一滞,经脉阻行,他(她)手掌再翻变拳为掌,一掌击在禅宗之主胸口,以六换一,‘降魔杵’同时也打在他(她)心口。 ‘噗~~~~~’。 一个声响,两人重创,红影退后,僧袍飞跌,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禅宗之主翻身再起,身子一晃一口鲜血连同血沫再度喷出,一时间其口鼻眼耳七窍之中流血不止。饶是他‘佛灯长明之躯’了得也经不起破气后的一击,禅宗之主晃了一晃,‘扑通’一声,再度栽倒。 “带大师走。”出人意料的一击,一瞬间的逆转,楚中卿趁着他(她)气息减弱之际,扬刀起手。 “‘东阳’”。 ‘东阳’之招九虚一实,虚者封死敌人退路,实者杀敌,迅捷而不失威猛。李婉近身出刀,使‘东阳’之招虚招中更添变化,水家大娘身子下伏‘分水峨眉刺’刺其双腿,一名‘玄衣卫’跃起出刀,砍他(她)首级,防他(她)纵跃闪避。 他(她)手中伞一挡挡去七成攻势,步子虚化,迅速退走。 “‘楚风’”,楚中卿一刀砍空,刀势顺势一转,‘楚风’之招及远而轻快,趁间隙,寻破绽,无孔不入,李婉一扭,身若布条,刀如带,封锁抹杀,水家大娘‘分水峨眉刺’在手中跳转变化,伏身追击又刺他(她)大腿,‘玄衣卫’人在半空掌中‘玄光针’连番打出。 他(她)一伞遮挡,足下连闪在间不容发间回避攻势,躲过了李婉的刀,躲过了大娘的刺,挡去了‘玄光’的针,人已在三十步开外,却不防仍然中了楚中卿‘楚风’两刀。 伞,重新打起。伤,尚不致命。一瞬间的喘息于他(她)已足。 红影动,楚中卿首当其冲,反击一掌快而诡,楚中卿退,掌中刀弃威力而取速度招出半分,虚招如雨点般洒下,正是一招‘楚泪’,此招为防守之招本难伤人,他(她)若再进则中,对上他(她)楚中卿难以正常招式应对。 他(她)足下一转,反取‘玄衣卫’,一掌重伤之。身影动,水家大娘危殆,楚中卿长刀生焰,一刀砍出,一招未尽,再转‘楚歌’之招,红影退而再进,五招,水家大娘死,再三招李婉伤,再两招李婉香消玉殒。 “‘楚殇’。”楚中卿一招搏命...... 秋夜的风拂过,是凉爽还是寒冷,带着几许苍凉,带着几许惆怅。地上的人或在垂死挣扎,或永远没有了呼吸,再也站不起。 他(她)静静地站着,良久,良久。既没有去追背着‘不伐’逃跑的那名‘玄衣卫’,也没有追击‘扬刀盟’逃跑了的那些人,更没有回‘百瑞城’,或许是他(她)受的伤不轻,或许是他(她)觉得杀那些人没有价值,又或许是他(她)杀了太多人,已受制于反噬之力,总之他(她)没有动。 楚中卿看了他(她)最后一眼,终于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火把,人影,是‘兵甲帮’的人。 刘还谨看着地下躺着的人,拿长枪挨个通了一枪这才过去割下楚中卿、李婉、‘玄衣卫’的头颅用布袋子包好,自己留了楚中卿的,其他的头颅则交予‘兵甲帮’的帮众。 “我知道他们要逃去什么地方,跟我去追。”刘还谨面有得色,与赵擎领了五百名‘兵甲帮’帮众追了出去、 他(她)不言,转身即走,兵綦印、甲方箬带着剩余帮众跟上。 ‘百瑞城’中,‘玄衣卫’尽数罹难,衡无算撑无可撑。 ‘玄默刀’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斩出一刀,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的纯粹一刀,‘不死邪尊’挥拳以对,竟被震退半步,然而衡无算这拼命的一刀依旧未损‘不死邪尊’毫发。 衡无算的力气已经耗尽,他连手中的刀也几乎拿不动了,‘不死邪尊’走上两步,铁拳举起,‘破金门’一拳砸出。 忽然一块黑布挡在衡无算身前,那块黑布被一人在两端扯住绷紧,那人浑身黑的发亮神态悍勇异常,‘不死邪尊’一拳直直砸在黑布之上,黑布难以承受一拳之威被砸了个大洞,余力未衰又砸在了那人胸膛之上,那人喷出一口鲜血飞跌出去,被另一人一掌接住,卸去力道放下。 一条长棍如天柱倾倒砸向‘不死邪尊’,‘不死邪尊’铁臂迎击,‘倾天柱’对碰长棍,长棍接口处断裂,断了的半截棍子飞得无影无踪,郁栖柏一招失手立刻撤退,一条黑影爆射而至,掌中‘黑焰’一吐击在‘不死邪尊’胸口,‘不死邪尊’岿然不动黑影反被震退数步,精钢铁甲光亮如故没有一丝一毫破损。 ‘铮’一声清响一名老者于十步外抱琴而立,他身边正是被其救下的衡无算。 “妄想破本尊铁甲,可笑,本尊身上就算穿的是纸你们也打不破。”‘不死邪尊’不屑道。 这是何苦来着,死一个不够,还要赔上几十个弟兄,衡无算心中温暖却是无奈,别说向铁衣带来的‘玄衣卫’不足五十人,就算人数够他也无法主持大阵了,便算能主持,也不过多撑一段时间而已,面对‘不死邪尊’的功体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宜丰,一会打起来先带统领走,若敢失败,我代十二那小子与你断绝师徒关系。”宗老头也不回道。 宜丰道:“太师叔的轻功好过徒孙,您带统领走出去的机会更高。” 宗老道:“你......还年轻。” ‘不死邪尊’沉声道:“本尊手下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 向铁衣迈上一步道:“‘玄衣卫’何在?” ‘玄衣卫’齐声道:“誓死护卫统领周全。”衡无算苦笑一声,知道此刻叫他们逃走他们也是决计不会的了,索性也不做那惺惺之态。 “小子,你功夫有些门道,不过凭你们就想对付本尊未免将本尊看得太轻了。”‘不死邪尊’道,在场任何一人被他砸上一拳恐怕都不可能再站起来,唯有向铁衣似乎没有受太重的伤,虽说他并没有出全力,而且是击破玄衣后的余劲,可那也是‘不死邪尊’的拳,非血肉之躯能够抵挡,没想到叫这个在他看来的无名后辈扛住了,令他意外之余对此类功法更是颇感兴趣,‘双息不死功’加上精钢铁甲再加上这种刀枪不入的功夫,天下有谁能伤? 向铁衣道:“能拖得一时半刻便好。” ‘不死邪尊’道:“本尊今日必杀衡无算,阻挡者死。” 向铁衣道:“‘玄衣卫’就在这儿,任凭你杀,待邪尊天地之力制衡,反噬之力累积后不知你还有多少把握活着离开中原?” ‘不死邪尊’一阵狂笑,向铁衣只感觉头皮发麻,呼吸不畅。 “本尊神力自生,无需吸纳借用,制衡反噬微乎其微,斩杀区区几十人对本尊造不成丝毫影响。” 向铁衣硬着头皮道:“‘扬刀盟’有八千多兄弟等着,在下倒要看看邪尊能杀多少?” ‘不死邪尊’道:“好气魄,那就让本尊看一看‘扬刀盟’到底有多少不怕死的。” “‘扬刀盟’没有不怕死的人......”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想起。“却很少有逃避责任的人。” ‘不死邪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条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从东北方向缓步走来,他一步步踏出不疾不徐走的很稳。他每一步踏出,坚定无比,好似绝不会回头,绝不会后退;他每一步踏出,好似前方便是有千山万水千难万阻也可如履平地绝不在话下;他每一步踏出,步步为营,牢不可破,他身后的土地似乎已全然属于了他,听他使唤。 “邵鸣谦?” 世界上有一种人,面对的事情越是棘手他越是沉着,越是危殆他越是稳重,越是分秒必争的生死之刻越是头脑冷静不急不躁,‘不死邪尊’听过这样的人,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邵鸣谦,那个资质不佳成就不凡的人。 连夜从京城赶回来的人,没有丝毫疲倦,面临灭门灭族的大事,尚能控制情绪,没有乱了方寸,看来此人果然有些不简单。若是他全力施展轻功赶回来此刻状态绝不会这么好,击败他也将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看来他也是明白了这一点。 邵鸣谦稳步走来,向‘不死邪尊’问道:“邪尊是打算放我们走还是要继续一战?” ‘不死邪尊’道:“多你一个不过多撑片刻而已,绝对实力面前你的小伎俩没什么用。” 邵鸣谦道:“邪尊所言极是,我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想多拖延片刻而已。” “哦?”这个回答令‘不死邪尊’颇感意外,难道‘扬刀盟’中还有比邵鸣谦更加厉害的人么? (本章完) 第197章 三招 邵鸣谦意在拖延不但大出‘不死邪尊’意料,更出乎了衡无算一干人的意料,今夜之战是邵鸣谦未走之前和衡无算两人商议过的,连同邀请禅宗的人相助对付他(她)以及为防万一带着一组‘玄衣卫’等等都是事先拟定的,当时并未再留后手,怎么听邵鸣谦的意思还有高手相助? “你以为本尊是谁想拖延就能拖延得住么?”‘不死邪尊’口中轻蔑,当即便要出手。 “中州之地,龙气汇聚之处,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称尊?”随着声音,一名头戴斗笠农夫样子的人从街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你是?” “这片土地的主人,‘天芒朝’种地的农户。”一个农夫跩成这样也不容易。 “哼!”‘不死邪尊’冷哼一声,气势瞬间攀升,当代顶尖高手的威压如千斤巨石瞬间向全场压下。 农夫并不慌张,微微一笑向后边巷子中高声喊道:“盖兄,你再不露面我可替你认输了。” “你敢?”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在屋顶上响起,只见屋檐边上坐着一个身材不超过三尺破衣烂衫的小孩,这小孩约莫五六岁一张脸蛋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听说你叫‘不死邪尊’?”小孩晃着双腿一脸严肃问道。 “盖摩天?” “废话,我问你‘南魔北盗’为什么有人要把‘北盗’放在‘南魔’的前边?”他没有否认,自是承认了他就是盖摩天,传说江湖上最变态,最没有人性,最不靠谱的‘北盗南魔’中的‘南魔’‘童丐’盖摩天。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要不是死了众多弟兄心情沉重,要不是摄于他的名头真就要大笑出声。 “武林中实力为尊,娃娃你的问题多余了!”‘不死邪尊’并不怕他。 “实力么?我出三掌,你若接得住这里所有人任你处置。” ‘不死邪尊’纵声狂笑道:“哈哈哈哈,娃娃你好大的口气,就依你?”他是胆子小,所以他行事、武功多以保命当先,不过那不代表他惧怕任何人,实际上自从‘战神’死、‘天君’消失之后当今之世他只怕三个人‘雷神’、‘龙神’还有那个谁。 其他人强如‘影’他也不过略有忌惮不愿招惹而已,盖摩天许下三掌之诺省下了他不少功夫,他更是乐得如此。 邵鸣谦一听盖摩天的话就知要糟,果然,‘不死邪尊’并没有受激说什么你我不死不休之类的话而是及时拿住了把柄。宗老、向铁衣、宜丰心中暗道‘完了’,可又不敢公然反驳,惹得盖摩天不高兴了随时可能倒戈相向。 那农夫淡然一笑道:“邪匪,你上当了,盖兄对敌不论强弱习惯以三招为限不假,不过这三招什么时候出,全由盖兄说了算,盖兄若是高兴自可一次打完,若是盖兄打出两掌后突然懒得动手了,也大可离去,过一会再见面那又是另一回的事了,到时候是战个天昏地暗还是日月无光那就看盖兄的高兴了,何况规矩由盖兄定下自也可以由盖兄废止,一切全看盖兄的心情。” 盖摩天一本正经道:“嗯,没错。” 那农夫暗自抹掉头上的汗水,他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哪里是那么回事。他早知道盖摩天性情难以捉摸,请他出手实在存在不小的变数,是以方才千叮咛万嘱咐,商量了不下五遍,屡次提醒不要定什么三招之约不要定什么三招之约,盖摩天满口答应,结果比不嘱咐更加不如,临到动手来了这么一出。 这是他请的帮手,是来帮忙救人的,结果这一句话差点把要救的人全都帮死,更可气的是,以他对盖摩天的了解,这句话十有八九是他故意说来刁难的,反应稍慢一点帮手就变成了别人的帮手。 见农夫随口便将这个难题解决掉了,邵鸣谦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知道农夫的本事,却也没料到反应这么快。 ‘不死邪尊’情知被耍心头火起,想要立刻动手,可仔细盘算了一下双方实力,知道自己并不占优。 仗着‘双息不死功’又有铁甲在身‘不死邪尊’几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他知道盖摩天不同于邵鸣谦和衡无算,邵衡二人的武功高,招式强,战术厉害,可力量来源毕竟是其自身,纵然到了这个级别可吸纳天地之力终究局限于自身修为,就像是一口缸,缸就是那么大,无论灌水快慢,无论水从何处来的,最多也就能盛放那些水,多则溢,甚至不堪自重而裂。 而盖摩天则是可以直接借力的,同样盖摩天是一口缸,哪怕是只碗,只要他认识有大缸的人借一口缸过来用用就行,如果能傍个富翁或许还能借个池塘,只要借得到只要用完肯还只要付得起利钱就好。 借来的东西,能借多少,借不借得到,后果是什么,都只能猜测个大概,变数太多,‘不死邪尊’当年之所以不走这条路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只抢,从不借,因为他付不起利钱也不想到手的东西还回去。 他抢来的实力很强,强到哪怕他身上穿的只是一张纸,只要他愿意,在他内力的附着之下也会变得比钢铁更硬;强到即使别人把刀插在他心脏之上他也可以拔出刀丢掉继续和人战斗;强到哪怕把他绑起来沉到水底,他也可以不借助空气自行呼吸。 他抢来的东西不比借来的差,完全有实力和借力之人一战,甚至他的方法更有不少好处,起码少了许多束缚,起码这些东西永远都是自己的。 他很强,面对盖摩天他不怕,面对这许多人他也不怕,但他不能无视盖摩天,也不能无视这些人,他有邪功护体立于不败之地,对方人多势众,更有盖摩天邵鸣谦等数位一等一的高手,他想杀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双方都有顾虑,都在衡量得失利弊,只有盖摩天无所谓,‘不死邪尊’不怕他,他同样不怕‘不死邪尊’,眼前这些人是死是活他更无所谓。 高兴么,玩么,这就是盖摩天,一个无所谓胜败,无所谓利益,无所谓生死,什么都可以无所谓的神经病。 盖摩天没有立刻出手,‘不死邪尊’也没有动手,‘扬刀盟’的人也没有动手。盖摩天性情难定,此战既然要仰赖他邵鸣谦也不敢自作主张以免多生变数。 夜色在黑暗中带着阴沉,在黑暗中带着些许灰蒙。从街道的西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行几百人正向这边走来,为首一人红衣、红伞、惊怵而恐怖。 邵鸣谦和衡无算心头一凛,两人对望一眼,已知各自所想,他(她)安然无恙的来了,那其他人.......。 ‘不死邪尊’笑了:“很好,正好一网打尽,省得本尊麻烦。” “笑话!”一句话惹恼了盖摩天,稚嫩的脸庞瞬息森然,掌按屋檐人已冲天而起,只眨眼间便被夜空吞噬。 忽然在场众人感觉气息一窒,天空中的夜色如实物一般凝重压在头顶,继而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气劲扩散,众人只觉得周遭空气被抽空头顶压力尽去,一只气感形成的手掌一寸、一尺、一丈、十丈迅速放大自天空中向街道西头迫了下去,这一掌风云卷动,大地震颤,那只手掌犹似未尽依旧在几何倍的增长。 “‘‘尊鼎摄’、‘黄龙殛’’”。‘不死邪尊’陡然厉喝一声,双拳齐出,人影拔地而起,大地似乎不堪重负被他一脚踩得沉了数寸,两双铁拳带着破山裂地之威轰击而去。 ‘轰~~~~~~~!’一声宛若大山倾倒的声音震动天地,几座屋舍承受不住声响轰然倒塌,‘兵甲帮’一行武功较差的顿时震毙。 气劲笼罩着本就阴沉黑暗的夜空,天空中三岁孩童般弱小的身子与一尊铁塔悍然撞击,凝在一处,气劲相互抵消吞噬,良久,弱小的身子倒飞上天,铁塔轰然砸地。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顿时多了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接着井中射出一人,疾如火炮快若流星,在场唯有邵鸣谦、农夫等少数几人才能看到,以宗老的功力也只感到眼睛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口井中窜出。 ‘不死邪尊’足踏大地直冲天际,一瞬间便与盖摩天齐平,双拳一拧,气势攀升到极致。 “‘催长城’、‘碎铁衣’”左右两拳分使不同之招击出,双息气劲沿着不同路子全数运转,一拳及远,一往无前直捣黄龙,一拳及近,雄浑内敛以猝然爆发伤敌,难以卸力,近拳略快,远拳微慢,近拳击中对手对手未能卸力之际远拳随后袭来,猝不及躲更猝不及防。 这是‘不死邪尊’少有的打法,将双息内力拆分而用,威力倍增,却不能像以往那样持续快速回气。 盖摩天不躲,不防,身在空中倏然凝住,双掌出,以攻代守。 “‘叠嶂’。” 天空中再度爆出一声震响,‘不死邪尊’与盖摩天双双倒飞出去,二人身在空中所借之力不足以止住身形,只有等落地后再行动手,突然‘不死邪尊’身后出现一把红伞,一只惨白的手掌按在他的背上用力一推,‘不死邪尊’霎时止住退势借反推之力爆射而出。 “第三招。”‘不死邪尊’一声大喝,瞬间追上犹在半空中的盖摩天,一拳没有花哨,没有招式,直接,快速,纯粹向盖摩天胸口砸去。 邵鸣谦等人看到红伞出现已知不妙,果然红伞向后飘退,‘不死邪尊’却借力出招,想要救援已然不及,这招要不了盖摩天的命,却会要了他们的命,只要盖摩天出招一挡或者对攻,那么在三掌之约之外他们要么任人宰割,要么还要面对盖摩天这样的敌人。 变起仓促,谁也不曾料到。 盖摩天没有出掌,气运胸口硬受一击,这一拳带着爆炸般的速度狠狠砸在其胸口之上,矮小瘦弱的身子顿时被打的无影无踪。 ‘不死邪尊’受力一阻,轰然落地,他不待喘息,铁拳再起,一招‘破金门’再度打出,招至中途,‘不死邪尊’陡然全身一震,铁甲‘喀拉拉’乱响,接着又是几声脆响,竟裂开了缝。 当下不及伤敌,立即收招,双息内力急速运转之下,受到的伤势即刻痊愈,铁甲的裂缝竟然也瞬间修补完好。众人骇然于‘不死邪尊’的强悍,也骇然于盖摩天的掌力。 “一明九暗,十道劲力,盖摩天之名果然不凡,若非本尊旁人承受不得。”‘不死邪尊’言下得意,向前踏上几步。一人红衣红伞淡淡然,轻飘飘出现在其身侧,兵綦印、甲方箬领着‘兵甲帮’众人跟在其后。 “铁衣,带人去看看,或许两位堂主和其他兄弟还有得救。”衡无算见兵甲帮的人少了数百人,刘还谨和赵擎俱不在场,猜想必然是追击其他兄弟们去了,当即嘴唇不动向向铁衣传音安顿了一句,又大概说了下楚中卿等人撤退的方向,敌我近 三千人马,一路交手不断,又有‘兵甲帮’先前故意留下的记号,找到他们并非难事。 向铁衣不着痕迹向宜丰、宗老、唐贤、郁栖柏他们使了个眼色,悄悄从后撤走,宜丰和宗老悄悄跟上,唐贤和郁栖柏却是没动。 “想走?”‘不死邪尊’身形一动挡在向铁衣身前。 “邪尊留步。”农夫跨上一步挡在‘不死邪尊’身前,‘兵甲帮’众人正要动作,‘玄衣卫’唐贤、郁栖柏立刻上前拦住,向铁衣、宜丰、宗老三人也不多话,施展轻功顷刻间走的无影无踪。 “你们帮本尊拖住其他人,待本尊先解决掉这个种地的。” 兵綦印高声道:“邪尊的话都听到了没有。” “是。”‘兵甲帮’众人齐声应道。 农夫摇了摇头,无奈一叹,好好的一局势均力敌,叫盖摩天一句话给毁了,不但坑了‘扬刀盟’和他,连盖摩天自己也都生死不明。 ‘不死邪尊’铁拳抬起,气势又一次压了过来,农夫斗笠压的更低,身子缩成一团,几乎就要缩到斗笠之下,一双手拢在袖中不知是何架势。 红影一动,他(她)挡住邵鸣谦,使邵鸣谦应援不得。 “小邵勿慌,贫道来也。”说话者声音平和,淡定,灰蒙蒙的天色下只见一名道士出现在南边一所房顶之上。 第198章 援手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无岸无边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那道士口中吟哦,足下一踏飘飘然已到了数丈之外的另一所房顶之上。 “同在‘中州’‘挚云’道友来的好快。”又是一名道士自东南方向走来,这名道士生得一头金色卷发,高耸的鼻梁远超常人,眼眶深陷双目幽蓝,显然不是中原人,但一口汉语却说得字正腔圆,没有半点生硬,比中原人还要标准几分,想必来中原时间不短。 “哎呀,‘九幽琼楼’的西洋道士竟然也来了,稀罕稀罕,我说‘挚云’,你怎地不将老张家的人也叫来一雷劈死这个铁疙瘩?”话语轻松,又是一名道士,却从西北方向走来。 ‘挚云’笑道:“老张可是正经的二品真人,跟九州九侯一个官阶,他家的人整天神秘兮兮拿不准他们在想什么,万一叫了不来贫道岂不是很没面子?” “呸!你有面子?头一次听说。这位洋道友叫什么来着,名字太长实在没记住。” ‘挚云’道:“贫道也记不住,他来自大洋西端通常我都叫他‘西洋镜’。” “嘿嘿,道友,臭道士这么叫你你也给他帮忙?” “我觉得‘西洋镜’很好听,而且观主觉得上次和邵盟主做的买卖吃了亏,叫我来占点便宜。” “好吧,看起来还是我吃亏一些。”他说着话摇了摇头。 这三名道士走路无声,行动快而无风,谈笑间气态悠然,几句话之间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一个八辈子不下山的死宅,一个籍籍无名的鼠辈,一个万里之遥的‘西荒’洋人,‘扬刀盟’与你们什么关系,这么急着跑来送死?”‘不死邪尊’心头火起,他懒得查看敌人援军,可这一个接一个来的还有完没完。 ‘挚云’不理他,一笑对着那名‘籍籍无名的鼠辈’道:“道友,你被鄙视了,咱们急着找死这个问题你来回答好了。” 那道士道:“咳,贫道身为道家人,除魔卫道乃是本分耳。” ‘不死邪尊’冷哼一声道:“哼,放屁!”正巧盖摩天从远处走了回来,他当即向盖摩天一指道:“既然是除魔卫道,那里也有个魔,三位请。” ‘挚云’摇头道:“魔也要分亲疏,他好歹是我们‘天芒朝’的子民自有朝廷律法约束,我们要除的是你这外魔。” ‘不死邪尊’冷笑道:“‘天芒朝’的皇帝昏晕无能,祸害百姓,你们有什么狗屁律法?” 那无名道士道:“邪尊昔年肯将发妻和幼女献于番邦皇帝,自然觉得番邦皇帝如神仙一般完美无瑕连脚趾也是香的,我‘天芒朝’的皇帝毕竟还只是人有缺点,有毛病哪里比得上神?” “你怎......你究竟是谁?”‘不死邪尊’语音带着杀气。 “好说,一个喜好自由生性懒惰的散修而已,似贫道这样的性格自然不会有什么名气,便是说了邪尊也未必知道,邪尊若是高兴尽管随意称呼猪狗畜生想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只要不管贫道叫爹贫道定然应答。” “你.......”‘不死邪尊’怒极,铁拳一挥,快如闪电,重若泰山打去,那无名道士神定气闲,元气不经运使而自发,掌伸处手中多了一个净白如玉的石盘,一接招道士后退一步,毫发无损,一闭目天人互法,气凝内给瞬间进入胎息之境(真气还元铭)。 ‘挚云’淡然一笑道:“小邵儒道双修,性子历来沉稳,又被称作‘希望之刀’凡事考虑必然周全,贫道既然受邀又岂能叫朋友前来送死?邪尊未免将别人看得太蠢了吧?” ‘不死邪尊’道:“不过是多费些功夫打发而已,还真以为你们能抗衡本尊不成?原本本尊尚忌盖摩天三分,现在却无此顾虑,张口三招之限你以为你们的人不蠢么?” 盖摩天道:“方才一战已了,再次见面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死邪尊’看了一眼他明显减弱的气息,道:“吃本尊一拳未死算你有些本事,可惜你重伤至此已不足道。”他回头又向他(她)和兵綦印等命令道:“帮本尊拖住这三个道士,十招之内本尊定然击杀盖摩天。” 他(她)无言,扫视一遍三个道士,一个招呼未打,忽然转身离去。 ‘不死邪尊’一愣,旋即狂怒,‘兵甲帮’一名副堂主资历较老,阅历丰富凑上前在‘不死邪尊’耳边低声道:“邪尊勿怒,这三个臭道士大有来头,那洋道士是‘九幽琼楼’楼主最强的两名弟子之一,这一派的内功可吸纳天地之气为己用,内力深厚源源不绝,不畏久战;那‘挚云’的武功更有些古怪,听说他与人动手几乎不怎么用力气,却叫许多一流高手奈何他不得;那一个道士虽然没有名气,但在下观他方才出招,似乎元气自生,修为了得,而他手中的玉盘有些古怪看起来像是武林‘十大名锋’中的武器,再加上邵鸣谦和盖摩天一干高手,我们没有胜算。邪尊,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我们先撤,等改天再逐个击......” ‘不死邪尊’听他快要说完,陡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森然道:“本尊做事要你来教训,你是不是觉得你眼光比本尊更好?” 那副堂主脸涨得通红,声音嘶哑,从喉咙里勉力喊道:“不......不敢.....,邪.......邪尊饶命......”‘不死邪尊’哪里管他,手上使劲,那副堂主脸色登时变得更红,继而紫黑,他拼命挥舞手脚拍打在‘不死邪尊’身上,却是毫无用处。 甲方箬看着属下命在顷刻心头不忍,便要上前相救,兵綦印用仅有的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她。未几,副堂主双腿使劲一蹬再也不动弹了。 “走!”‘不死邪尊’狠狠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去,说到底他还是撤了,‘兵甲帮’众人赶忙跟上。‘扬刀盟’的人奈何不了他,他同样奈何不了这三个道士联手。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阴霾却依旧未去,灰蒙和阴暗仍然遮着光明。兵綦印的脸色比阴着的天更加难看,直到‘不死邪尊’走远了他才缓步跟上。 敌人离去,天色已明,百姓依旧不敢出来,也难怪,那么大的动静,折腾了半个晚上,谁敢出来? 邵鸣谦向众人一一抱拳致谢,尤其对盖摩天,邵鸣谦毕恭毕敬鞠了个躬,第一个道谢,其他人都好说,这可是祖宗,好在别人都听过盖摩天大名,没人跟他去争。 邵鸣谦也的确发自内心感谢,相助是一事,另一个便是以盖摩天这么不靠谱的人,宁可选择硬捱一拳也不肯出第三掌,可见对他们已然极其......,也不见得,鬼知道这种人怎么想的。 邵鸣谦一圈道谢,众人皆表示不用客套。 ‘挚云’苦道:“咱们能胜他,却杀不了他,这‘不死邪尊’留在世上迟早是个祸害,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太可惜了,要是师兄还在的话他算个屁。”他摇了摇头,神色竟然有些暗淡。 那无名道士道:“是啊,今日的危机是解了,可这人还在‘中州’难保不会哪一天杀上‘扬刀盟’。” 邵鸣谦点了点头道:“道长说的有理,的确不可不防。” ‘挚云’道:“对付‘不死邪尊’还要实力压过他的人出手才行,‘西洋镜’,你也算是‘大隅天城’的人,你去跟‘雷神’说一说,请他大驾露个面,他要不愿动手只要把‘不死邪尊’赶出中原就成,大不了叫小邵花个万八千两银子。” ‘西洋镜’道:“道友放心,正好病老这段时间在观里参悟‘大造化神通’,这里的事他已知道,我回去帮你问问他的意思,或许他一高兴出来散散心也不一定。” ‘挚云’道:“小邵,病老那可是真正的顶尖高手,比我们这三个臭皮匠强得多,比你这名头还要实在一些。” “后学晚辈不敢与病老比肩。”邵鸣谦谦逊一句。盖摩天哼了一声道:“什么后学晚辈,虚伪,他可没你大。” 邵鸣谦心忧其他弟兄,无心讨论,当即向盖摩天报了报拳,转身向‘西洋镜’道:“如此拜托道兄了。” ‘西洋镜’道:“好说,观主说邵盟主若是不知该如何感谢大可去找他研究研究修缮道观的事。” “一定一定。”邵鸣谦再次抱拳。一事拟定,转而又向‘挚云’道:“道兄,小弟还有一事相烦。” “请说。” 邵鸣谦道:“因不留大师遭他(她)毒手之故,此前小弟已邀禅宗的人牵制与他(她),方才他(她)既现身恐怕禅宗的人情况不妙,小弟想烦请道兄代小弟往禅宗一趟,若是真出了事还请道兄相助,以免对方各个击破。” ‘挚云’道:“小事一桩,贫道这就去。” “道兄小心若有危机还请道兄及时传讯,小弟火速增援。”邵鸣谦道。 “放心吧,他们不敢同时与禅宗、道境结为死仇。”‘挚云’道。 邵鸣谦也是这般认为,当即再次致谢。 三个道士,一个回转‘九幽琼楼’,两个结伴往禅宗方向去了,邵鸣谦见‘挚云’有那位‘籍籍无名的鼠辈’相伴当即放心不少。 目送三人离开那农夫向邵鸣谦抱拳道:“为兄还有要事,不敢久留,盖兄的伤烦劳邵盟主操心。” 邵鸣谦抱拳道:“兄长哪里的话,小弟自当尽力。” “如此甚好。” “兄长慢走。” “不送。”农夫甩步离去,转瞬间不见了人影。 众人皆已离去,剩下一堆尸体,衡无算令向铁衣带来的几十个‘玄衣卫’的人收尸找个地方掩埋,之后再找受到殃及的百姓给予补偿。安顿完毕邵鸣谦、衡无算一干人则往城西而去,盖摩天嫌他们事多麻烦,也不用邵鸣谦找郎中给他看伤,自顾离去了。 (本章完) 第199章 杜鹃花 邵鸣谦一行顺着楚中卿他们先前撤走的路线寻了下去,沿途丢弃着各种兵器及衣物,想是先前‘兵甲帮’留下的记号,打斗痕迹倒是少见,直到旧城城门处才发现有几十具尸体,其中四人正是岳函和‘凌风三剑客’,衡无算和他们相识不久,交情却好,看到好友的尸身伤痛之余更是愤怒,奈何帮中兄弟吉凶未卜,他也无暇留下掩埋尸体,当即拜了三拜起身离去。 过了旧城西门又往西去,出了城到了城郊,邵鸣谦一行顺着杂草被踩乱的地方一路寻下去,走过坑坑洼洼的路段,到了平原,又走了一段路发现前边的草有一大片俯了下去,根据经验判断,定是经过打斗所致,说不准会有尸体。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只见好大一片被血染红的草,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有的被割去了脑袋,邵鸣谦和衡无算不看还好,仔细一看,饶是他们见惯生死也不由得心如刀割。 看那些尸体的衣衫,身材,竟无一个是敌人,其中一个尸体体型较大,肚子隆起,手中握着一把长刀,长刀上刻着一个楚字,那是楚中卿的刀。 邵鸣谦鼻子一酸,强力忍住,再一一看去,有几具‘玄衣卫’的尸体,还有几具女子尸体,其中一具女尸被割去了脑袋,身躯小巧玲珑,穿着轻裳薄袄,袄的左领口下方绣着几朵粉红色的杜鹃花,艳丽非常,手艺却很是一般...... 邵鸣谦缓缓蹲下身子,拾起那女子的手,紧紧握住,眼中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默默涌出。 那一年,他是‘扬刀会’的帮主,她是‘哉毋堂’的帮主,他们互相竞争,互相争抢生意,彼此间均无好感。直到有一天,他去找她,她刻意刁难,叫他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施施然出来见面。他将合作的想法说了出来,她中途打断了六次,次次都是叫手下去浇花,连个借口都没换,他知道她故意刁难,他并没有生气,还是耐着性子讲完。 “跟你合作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她笑着问道,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很耐心的讲解了合则力强,分则力弱的道理,以及如何一定要联手,如何在联手之后合力发展,什么时候可以一抗四帮,四帮做的生意有哪些弊端,以及如何在四帮生意弊端之下求发展,如何在‘大隅天城’之下求生存等等,以及对‘哉毋堂’有哪些好处。 他热血沸腾讲完之后,她只说了三个字‘没听懂’,于是他又讲了一遍,结果还是没听懂,如是三次,直到天黑,她居然连口水都没给他喝,他忙乎了一天最终得到个‘看看再说’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过了些日子,邵鸣谦又去找李婉,李婉还是没有明确回复,又过了几天,邵鸣谦第三次去找李婉,这次李婉开出一个条件——绣花。没有标准,没有限制,唯一的要求就是亲手绣出她喜欢的花。 邵鸣谦回去向人打听什么花漂亮,听说牡丹鲜艳,于是买了针线开始通宵绣牡丹,他向来手笨,别人两天就能绣出来的小花,他花了好几个昼夜才‘弄’了出来,花瓣大的大小的小,大的壮实犹如穿着棉裤的壮汉,上下一桶;小的干瘦犹如晒干了的柴禾,左右嶙峋,针脚密的密稀的稀,密的堆积,稀的露底。 他硬着头皮拿去给李婉一看,李婉板着脸甩出三个字‘不喜欢’,打发走他李婉终于憋不住差点笑死,邵鸣谦不理解两帮合作这女人干嘛非让他绣花,但没办法,既然开出了条件总比没有条件的好。 于是,他只好重新来过,这次他想绣莲花,看起来似乎更复杂,于是他选了个他认为简单的‘水仙’来绣,买了图样回去看一眼绣一针,拿尺子量,拿针头比,一朵花认认真真绣了七八天稍具形态,然而花蕊部分又绣成了一坨,扁平,死样活气,不过好歹比上次强多了,拿去给李婉一看,还是不行。 于是邵鸣谦开始第三次绣花,这次绣的是‘杜鹃’,邵鸣谦觉得这花漂亮,然而那是图样,当他费劲千辛万苦熬了十五个昼夜完成之后才发现图样上的‘杜鹃’鲜艳灵活,他的死气沉沉。这一次李婉当着他面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绣花不用绣绷么?” “什么是绣绷?” “那你是怎么绣的?” “看着绣的,不然还能怎么绣?” 李婉再次莞尔,不过通过这三次绣花她终于摸清楚几个情况:1、邵鸣谦真的如她打听到的一样很笨,也很用心;2、邵鸣谦果真有耐心,果真有诚意,果真守信,但凡他找个人帮忙也不至于绣出这么个东西来;3、邵鸣谦身边没有女人,如果有这个花也绣不成这样,至少她这么认为。 这三点与她打听到的一致,她不是刻意刁难,而是不放心,她一介女子,武功远比不上邵鸣谦,也比不上雷钧和楚中卿,她不想羊入虎口,不想自己的帮派被人吞掉,所以想出这个办法试探一下邵鸣谦,结果对他有了好感。 选好日子,邵鸣谦带着陆朝华、雷钧、楚中卿同李婉一起吃了顿饭,算是把结盟合作之事定了下来,四帮联盟,取名‘扬刀盟’,之后几人互相商议如何做起买卖来,李婉那时才知道不论是邵鸣谦的‘扬刀会’还是雷钧的‘绝问刀’,抑或是楚中卿的‘楚门刀’都有不小的问题。 邵鸣谦大方向没错,眼光也比他们要准,口碑更是少有的好,却有些手笨,很多生意总是慢人一拍,被别人抢了先,该赚的钱没有赚到。楚中卿为人随和,大方,会来事,跟各方面的人关系处的很好,生意也越做越红火,就是没有长远打算,账面上也是一塌糊涂,被手底下的人黑了不少。雷钧最凄惨,他事必躬亲手下养着不少闲人,由于一张凶巴巴的脸,谈判又直来直往,好多客人都不愿与他打交道,致使其他两帮介绍过去的客人流失太多。而李婉自己,实力最弱,虽然账面清楚,却缺乏长远目光,又苦于武力,底蕴不足,一直只能小打小闹。 李婉与三帮联手,互相取长补短,生意越来越好,邵鸣谦稳重不急躁,他们的联盟发展的不算快,却四平八稳,四人相处越来越好,渐渐合成一家,‘扬刀盟’不再只是‘扬刀盟’更像是一个帮,那时的‘扬刀盟’已有了和‘兵甲帮’等‘中州’四大帮派任意一家一争长短的实力,这在以前他们不敢想,到那时他们也不敢想有一天他们可以凌驾于四帮之上。 直到有一天,邵鸣谦认识了财神,财神加入大刀阔斧进行变革,首先组建‘禄堂’,他收陆朝华为徒亲自教授,之后便是削减人员和一些买卖,把帮中好吃懒做的,作花账的,能力不足的逐批辞去,奇怪的是人少了买卖少了‘扬刀盟’盈余反倒多了起来,那时邵鸣谦他们才恍然。 之后财神便是用大量的银子迅速帮‘扬刀盟’发展生意,谁家有独到的货物立马连人带技术高价买下,短短一年之内拿下‘中州’几乎所有州县城,这与邵鸣谦的计划不谋而合,只是因为银子更多,提前办到了。同时为了避免遭人嫉恨背后对‘扬刀盟’不利,财神与邵鸣谦组建‘玄衣卫’专门负责保护和对应敌人,衡无算便是那时候发现的人才。 那段时间帮中怨声载道说什么的都有,邵鸣谦和雷钧、楚中卿、李婉顶着压力扛了过来,在众人合力下‘扬刀盟’凌驾于四大帮之上逐渐独大于‘中州’。那一刻留下的人得名得利,那些昔日离去的帮众唯有悔恨。 那一天邵鸣谦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是个老实人,不同于其他老实人一辈子只守着几亩薄田度日或者培养个儿子考状元,他连两亩薄田也没有,他是个有想法的老实人,他不愿意过那种生活,他有自己的想要的人生,也有自己的抱负,尽管他知道那很难,尽管他知道他有些笨,但他骗不了自己,也不想骗自己,他用刀将自己的抱负刻在了树上,刻在了心底,尽管那很迷茫,尽管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邵鸣谦从小佩服大师伯,他知道他没有大师伯的天赋,也没有大师伯的气魄,但他还是想有一天出人头地,不为别的,只为能帮助更多的可怜人,所以他练功十分用功,他以为武功可以解决一切,练得越多,错的越多,挨打也就越多,师傅因为他的笨越来越看不起他。 之后他更想出人头地,不为别的,只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被师傅和师叔瞧不起,所以他拼命练功。 再后来,他见多了师叔的嘴脸,他更想出人头地,不为别的,只为能在不愿意做的事前说个不字,他知道这很难,这需要足够的实力,所以他玩命练功。 师门遭难的时候,邵鸣谦的师弟们死了,师叔的嘴脸显露无疑,他被师伯的仇人千里追杀,他想要更加强大,想要保护自己的兄弟,自己的亲人。 他无助,他软弱,他痛哭,可当敌人杀来时他还要跑,还要想办法应付,想办法面对,他从大师伯那里没有学过刀法,只听说过事迹,他没有佩服大师伯的武功,却佩服大师伯的胆量和坚强,他坚信并且承载了下去,所以他扛了过去,打败了敌人。 那一刻他更加勇敢,他敢于面真实的自己,感觉承认自己的不切实际,敢于接受自己的笨,然后再一次刻下了自己的抱负,刻在树上,刻在心底,这一次他很明确,他想帮助更多人,他想有尊严,他想守护自己的亲人,他更想将大师伯的精神传承下去。 十多年后他做到了,并且不忘初心,‘扬刀盟’帮助了更多人吃饱了饭,他获得了江湖上的声誉获得了百姓给予的尊严,他不但守护住了自己的兄弟更让自己的兄弟受人尊重,爱戴。 当‘扬刀盟’成为天下四大帮派之一的时候,当‘扬刀盟’有了足够的实力自保的时候,他很高兴,他从心底高兴,兴奋,他从里到外感谢着雷钧感谢着楚中卿感谢着李婉,也感谢着陆朝华、财神、衡无算以及一干弟兄。 可今日,他的兄弟们再次面临死亡,他没能保住,‘玄衣卫’死了,楚中卿死了,李婉也死了,这一刻他很痛苦。 “不是带了一整队的‘玄衣卫’了么,怎么还会败成这样?”邵鸣谦没有起来,也没有回头。 衡无算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还谨?” 衡无算长叹一声,算是默认。 邵鸣谦感到很累,手足俱软,他认为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他可以接受失败,也可以接受死亡,但眼前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死后还被割去了脑袋他还是很难接受,难道几十个‘玄衣卫’兄弟们的死还不够么? 秋天,晨风,冷,无情。 第200章 殇 几年前。 ‘秋池’。 夏天,烈日高照。 财神冷,冷的发抖,他坐在‘秋池’之中,整个湖面已经结冰,将他半个身子冰冻在其中。邵鸣谦在岸上守着,心中有些担忧,这段时间财神来这‘秋池’是越来越频繁了,泡在池子中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了,池水结冰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厚。 湖面上白森森一片,冰冻的高高凸起裂了开来,财神缓缓睁眼,邵鸣谦赶紧上前用刀将冰面切开,扶着财神站起来。这一刀竟然没有探到水面,那冰好似已冻到了湖底。 财神浑身几近虚脱,在邵鸣谦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湖面。 “你我认识多久了?”财神煞白着脸问道。 “还差两个多月就两年了。”邵鸣谦道。 财神苦涩一笑道:“两年,我以为从那一天开始我再也不是财神,没想到又多当了将近两年,老实说你对我满意么?” 邵鸣谦道:“你我初次见面时‘扬刀盟’只有不足两千人,现在足有七千多人,两年内多养活五千多人,多养活五千个家,财神之名实至名归。” 财神笑了笑,邵鸣谦搀扶着财神慢慢往回走着,良久无言。二人走到山顶一颗巨石处,财神突然止住了脚步,邵鸣谦没有说话,跟着止住了脚步。 “就这儿吧。”财神语气平和,神情却无比萧索,落寞。邵鸣谦放开了手,财神慢慢依在大石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的太阳。太阳西落一寸,财神的眼光跟着挪动一寸,除此之外便一动不动。山顶,巨石,两人一言不发,邵鸣谦静静地站着,陪着。 时间一刻一刻流逝,太阳高悬天空,看不见有任何挪动,变化,却慢慢地慢慢地向西移去,落去,森白色的太阳渐渐变成黄白,黄,橘黄,橘红...... “真好啊!”财神长长叹了一口气,无比眷恋。 邵鸣谦没有说话,他不敢说话。 “这两年我很高兴......很高兴......,谢谢你们,也替我......谢谢他。”财神道。 邵鸣谦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 财神重重拍了拍邵鸣谦的肩膀,凄然一笑,那一笑成了永恒。 邵鸣谦没有动,他呆呆地站着,直到他能平静心绪,直到他能接受眼前的一切。 “也谢谢你,兄弟。” 第二天邵鸣谦开始盖‘财神观’,他了解财神,他知道他喜欢被人这么叫,他了解财神,知道他放不下这帮兄弟,他了解财神,知道他已把此处当成了家,他了解财神...... 邵鸣谦盖好了‘财神观’请人塑了财神的神像,打点了财神的后事之后他便把自己关在屋里闭了关,没日没夜练了十天的武功。再开门时,他还是那个沉稳,稳重的邵鸣谦。 “刘还谨,我有什么事对不起他么?”邵鸣谦语气平静地问道,握着李婉的手更紧。 “没有。”衡无算回道。 “那是你对不起他了?”邵鸣谦问道。 “也没有。”衡无算回答。 邵鸣谦点了点头。 “那想必是中卿或者小婉对不起他了!” 那一年,春节。 ‘扬刀盟’放了假,兄弟们有家回家,没家的便在‘扬刀盟’过年,邵鸣谦叫人置办了年货,总舵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氛围。邵鸣谦、衡无算、雷钧、楚中卿、李婉、陆朝华六人坐在一起,嗑着瓜子闲聊。 “过年了,朕满足你们每人一个要求,说吧想要点什么?”邵鸣谦玩笑道。 五人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一齐来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呃......无算先来。” “其实也没什么想要的,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击败你。”衡无算道。 咦~~~~~ 众人以为他要说什么,听到这么一本正经,顿时好失望,鄙视的眼神立刻投向衡无算,衡无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任由他们鄙视。 “呃啊......好刀法......算你厉害!”邵鸣谦假装受伤的样子捂着胸口,然后满脸敬佩地道,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平日里邵鸣谦一本正经,不正经起来却也好玩。 雷钧沉着脸一本正经道:“我想听听帮主扮女声唱歌。” 众人一起起哄,邵鸣谦死活不愿,经过讨价还价,大家决定叫他在大年夜穿着女人衣服扮女声当着所有帮众的面唱歌。 邵鸣谦:...... 邵鸣谦觉得自己上当了,这番讨价还价貌似越争越吃亏。 正起哄间,门一开,刘还谨钻了进来。 “帮主和几位堂主在玩什么这么高兴?” 楚中卿道:“还谨你来的正好,咱们帮主打算明儿晚上扮女人唱歌,一会记得跟众兄弟们说一声。” “好嘞!”刘还谨幸灾乐祸。 邵鸣谦忙拦着道:“还谨别听楚胖子胡说,没这回事。过年你有什么想要的,说来听听。” “我呀?”刘还谨指了指自己,一时不知该要什么。楚中卿悄悄指了指李婉,刘还谨心领神会,立刻道:“我想要帮主明儿就成亲。” 邵鸣谦贿赂刘还谨不成,又被抓住把柄,楚中卿、雷钧、衡无算三人一起起哄,邵鸣谦招架不住,闹了好半天这才安静了下来,刘还谨见三人联手欺负邵鸣谦一溜烟逃走了。 接下来该问李婉,李婉道:“我没什么想要的,帮主把欠我的给我就行。” “欠你什么?” 李婉不怀好意一笑道:“绣的那朵花啊。” “不是给你了么?” “你那也叫花?”李婉幸灾乐祸,指了指自己新袄领口下的地方道:“地方我都给你选好了,就绣在这吧。” 邵鸣谦一头黑线,只好答应,最后问到陆朝华,陆朝华却什么也没要。于是嬉闹一下子变得有些伤感。 第二天过大年,大年夜众人吃过年夜饭一起玩闹,邵鸣谦被众人按住七手八脚给换过女装,垫了胸,画了眉,涂了胭脂,抿了口红,然后丢给他一个琵琶推了出去,这装束要多惊怵有多惊怵,活脱脱一个五大三粗饱经风霜的风尘女子。 ‘扬刀盟’的兄弟霎时笑开了锅,笑成一团,起哄着叫邵鸣谦唱歌,邵鸣谦无奈,只好学着女声唱了一曲‘凤求凰’,唱罢一名帮众丢给两个铜板,装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道:“小妞唱得不错,再给大爷来一个。”在这名帮众的大胆调侃下大家更加起哄起来。 邵鸣谦:....... ‘凤求凰’唱完又被要求唱了一首‘琵琶行’,‘琵琶行’唱完又......。 这一晚邵鸣谦被折腾的够呛,过后他便真的在李婉的新衣服上重新绣了朵‘杜鹃花’,打那以后李婉这件袄破了再补补了再破一直穿到今日。 为了这件事陆朝华整整三天没理邵鸣谦,他莫名其妙,追过去解释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们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一样重要,一样亲,他自认为解释的很好,结果陆朝华五天没理他。 为此邵鸣谦又被楚中卿鄙视,楚中卿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着他的肩头老气横秋的说他不懂女人。 此后,戏耍盟主便成了‘扬刀盟’每年过年的规矩,再到后来不但耍邵鸣谦一人,连衡无算、雷钧、楚中卿、李婉、陆朝华一个都没能跑掉,李婉出生鱼米之乡,本就有才,诗词歌赋乃至跳舞不敢称作高手也能拿得出去,楚中卿生得好嗓门歌唱的很好,放得开,还居然会跳舞,陆朝华更擅琴瑟,只有邵鸣谦和雷钧年年闹笑话,帮中兄弟大老粗的多,对正经歌舞看得直打瞌睡,反而喜欢他两人出丑闹笑话。 邵鸣谦还好,丢人就丢人对耍闹不怎么在意,可苦了雷钧这一本正经心高气傲的人,每年快到过年愁眉苦脸胆战心惊好似上刑场一般。 邵鸣谦的手握的更紧。 衡无算没有回答他,这是个明摆着的问题,刘还谨是他的属下,并不是楚中卿和李婉的属下,楚中卿和李婉就算想对不住刘还谨也恐怕不太方便。 “走吧。”邵鸣谦渐渐清醒,再多的悲痛,再多的回忆和惋惜都无济于事,现在他们要做的唯有阻止更多的人死去,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重要,这道理邵鸣谦明白,衡无算也明白,邵鸣谦有些不甘有些后悔。 若是自己得到消息没有传讯邀请帮手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或许来得及救楚中卿和李婉和一干兄弟以及赶来帮忙的朋友,但他清楚的知道,他若是真那样做了,‘扬刀盟’就彻底完了,楚中卿和李婉只不过死晚一会,连自己和衡无算都要搭上,以四帮行事之狠又有武经国暗中支持自己和衡无算若死‘扬刀盟’怕是鸡犬难留。 最好的办法是‘龙神’随他赶来,由‘龙神’出手,可‘龙神’未必愿意来,即便愿意帮忙也难以帮忙,现在与以前不同盯着他的人太多了,武经国太愿意‘龙神’有所动作了,更愿意借助‘龙神’的动作找个借口堂而皇之调兵。 ‘扬刀盟’还不足以让朝中所有官员害怕,‘六龙帮’却可以,不仅因为他们更强,而且因为他们在京城的势力太大,就像一条巨龙,不动时让人佩服,让人仰慕,一旦稍微动一动这种佩服和仰慕会瞬间化为戒备,化为恐惧,甚至是敌对。 哪怕这条龙只是想撒泡尿也要小心翼翼,很明显今时今日的‘龙神’便是这个样子,尤其上一次在京城‘龙神’高调出场坑了武经国之后更是如此,或许‘龙神’不在乎,他的确有不在乎的资本,但他毕竟还是没来,也没有任何理由来,他们之间没有交情。 邵鸣谦一行继续跟着众兄弟撤退的痕迹寻了下去,又走出几里路迎面碰上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向铁衣、宗老和宜丰三人。 向铁衣见到邵鸣谦和衡无算登时一喜,赶紧上来说话,衡无算一问之下才知道,向铁衣和宗老他们顺着衡无算说的方向追去,沿途跟踪战斗痕迹一路寻找,终于找到了。 当时众兄弟与刘还谨和赵擎带着的‘兵甲帮’帮众正在厮杀,由于缺乏高手和护甲,士气又低到极限,众兄弟处于下风死了不少,三人看到立刻加入战团,在向铁衣和宜丰协助下宗老一击奏效斩杀了赵擎,刘还谨不敢再战带人逃走。 退敌后向铁衣把人分成两拨,自己和宗老、宜丰带着没有受伤的几十人赶回百瑞城增援,其他兄弟则带着受伤的兄弟先去安顿疗伤。 “两位堂主和众兄弟的首级呢?”邵鸣谦待向铁衣说完问道,以向铁衣的作风,宜丰的精细不可能看不出在半路发现的无头尸体就是楚中卿、李婉和‘玄衣卫’的。 向铁衣道:“抢回来了。” 邵鸣谦点了点头,心下稍觉安慰。敌人既退,接下来便该给自己人收尸了,邵鸣谦带着向铁衣一行返回头将楚中卿、岳函等人尸体背上,再度回转‘百瑞城’。 ‘百瑞城’是‘哉毋堂’最大堂口所在地,仓库中应用之物不少,邵鸣谦当即命人收拾出一些马车又去车行雇了十多辆这才着人拉着自己人的尸体回转总舵,他则要了五十名手下和他一起留下来处理杂事。 为了防止‘不死邪尊’一行去而复返,邵鸣谦命手下火速给各处堂口飞鸽传书,令所有堂口的兄弟火速撤回总舵,留下二十名‘玄衣卫’易容换服监视四帮动向,又令向铁衣带领十名‘玄衣卫’易容去保护陆朝华,再一面传书给京城的朋友,叫他们找所有印报纸的地方商议加印报纸,一面派人去找‘中州’所有印报纸的地方,他则带人去自家赶印报纸。 报纸一份两张内容简单直接,以朱砂为字,赤红醒目,标题上写着:杀人抢劫的‘不死邪尊’来‘中州’了,文中无字仅配以鲜血淋漓的一只手掌。第二张的内容却是‘中州’衙门出借朝廷铠甲盾牌参与帮派私斗,太师高括知情不举,各州县府城衙门与‘不死邪尊’过从甚密等等。 所有报纸均在夜间免费发放,俱无出处署名,丢的挨家挨户大街小巷四处都是,秋风一刮报纸展开那血手印触目惊心。一日之内,除了官方‘邸报’依旧歌舞升平,歌功颂德之外,所有报纸刊印的都是这个血手印,‘中州’百姓人心惶惶。 (本章完) 第201章 霍无央 钱究竟还是个好东西,若无钱根本做不到这些,哪怕隐去署名出处也无人愿意刊印,但有了钱就不同了,起码隐去出处还是都愿意冒险的,毕竟出了事也首先会怀疑到‘扬刀盟’头上,轮不到他们受过。 这一闹不仅‘扬刀盟’的买卖没法正常做,就是四帮和‘大隅天城’的买卖也大受影响。 九月二十三,丙戌日,晨。 待‘不死邪尊’、兵綦印等回到‘兵甲帮’总舵时看到门口多了一个卖面的摊子,一个瘦的几乎只剩骨头,人皮两分的老汉坐在摊子前的长凳上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面,他动作很慢,慢的似乎快要睡着,他的手在颤抖,抖得几乎抓不住筷子,他的背佝偻着,佝偻的像个车轮,他呼吸艰难,一口气呼出几乎要将肺也吐出去好半晌才听到一声重重的吸气声。 “这老头是谁?如果太祖还活着,大抵也老不成这幅模样。”甲方箬饶有兴致问了一声。却听‘不死邪尊’极为不爽地重重地‘哼’了一声,率先踏入‘兵甲帮’总舵。 ‘不死邪尊’这一声让兵甲二人脸色齐齐一变,这才想起这快要死的老头是谁,不由得心中骇然。他(她)打着红伞惨白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变化。 九月二十三,丙戌日,夜。 ‘中州’百姓心慌,家家户户把能藏起来的东西全部藏了起来,毕竟‘不死邪尊’名声在外,万一来了少被抢点也是好的。 九月二十三,丙戌日,夜。 ‘中州’百姓心慌,兵綦印心堵,‘兵甲帮’副帮主死了,所有堂主死了,他只剩下了一只手臂,多年心血毁了一半,自己废掉了一只手,这一战终于算是打赢了,按理说他能得不少好处,然而他宁愿输。 九月二十三,丙戌日,夜。 ‘中州’百姓心慌,有人的心更慌。回到‘风火门’的桑廷看着霍无央略带笑意的脸只感到尿急。 霍无央一边看着伤痕累累,稀稀拉拉的属下,一边不断地点着头,脸上噙着笑容。桑廷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好妹夫,你媳妇呢?”霍无央笑着拍了拍桑廷的肩膀,桑廷两腿发软,憋着的一泡尿顿时撒了出来。 “她她她......”桑廷想解释,不敢出口。 霍无央不蠢,五百个人出去,几十个人灰头土脸回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还是笑着凑近桑廷的脸道:“咱们是一家人,妹夫有什么话不敢说呢?” “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还有个高手,所......所以......”桑廷战战兢兢说着,脑袋已木的几乎没有知觉。 霍无央笑着又拍了拍他肩膀道:“多大点事,早说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桑廷心头一喜,听这话霍无央似乎并不打算追究自己的责任,哪知还没等他真正高兴起来,霍无央接下来又笑着说道:“承担后果就是了嘛。” 桑廷顿时全身一寒,如坠冰窟,他知霍无央的手段,当即先下手为强手中双锏向前一砸,他也不管是否能砸中,转身便跑,刚跑出几步忽然膝弯一痛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一只大脚随即踩住了他的小腿。 “连自己媳妇都保护不了,留你何用?”森冷的话语从霍无央口中说出,桑廷听得‘咔咔’两声,双腿剧痛,紧接着颈上一热,火辣、滚烫、粘稠的液体满头满脸的倒下,跟着那液体越倒越多将他整个身子包裹,霍无央伸手接过一支火把丢在 桑廷身上,那液体见火即燃,桑廷在地上翻滚、爬动,黑色的液体及时续上,火势持续不断。 凄厉的惨叫声在暗夜中久久不绝,渗人异常...... 九月二十三,丙戌日,夜。 ‘中州’百姓心慌,‘中州’官爷得志,刘还谨意满,以其无权无钱不损一分一毫,却成了这场争斗的最大赢家之一。 九月二十四,丁亥日,巳时。 ‘六龙帮’堂主欧阳中露求见皇帝,‘金衣卫’阻其皇城之外,适逢杨泽丰巡城见之传皇帝谕,准入。‘六龙帮’请修水渠,一应开销无需朝廷拨款俱由其自负,皇帝准,下旨,‘工部’七品‘侍奉’索修以事关京城防汛事恐民间不能胜任为 由劝皇上三思封还圣旨。 至夜,未名报纸四处乱飞,血手在上触目惊心,‘内督府’、‘金衣卫’出动两千多人抓捕散播者,销毁报纸。 皇宫。 皇帝一人在座,殿外许秉、桑靖守候,一人身穿白衣踱着方步背着手优哉游哉朝着大殿行了过来,他手指间夹着一根纸棍一面走一面转动手指,纸棍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在他指间舞得花团锦簇宛若一套棍法。 ‘吱呀’一声,殿门推开,白衣人不打招呼迈步进入,反手将门关上,摇头道:“这破门也该修一修了,堂堂皇宫还不如狗窝宁静。” 许念恩听这话十分不爽,正要呵斥被皇帝抬手打断,皇帝道:“酆侍卫找朕有事么?”那白衣人除了酆无常却还有谁。 酆无常在大殿扫视一番,懒散地道:“没事,小杨不在,没人跟我说话来皇上这儿串个门儿。” “哦,酆侍卫请......”一个‘坐’字还未出口,酆无常已搬了把椅子坐下了,皇帝心头不悦,脸上却不显露。 酆无常翘着二郎腿坐下看了看皇帝脸色,道:“皇上还在为封还圣旨的事不高兴?” 皇帝心头一凛,知道自己的不悦已被人看出,当即就坡下驴道:“算了,既然给了六部‘侍奉’这个权力朕也不好说什么。” 酆无常道:“嗯,想开就好,皇上再看看这个。” 说着将手里的纸棍丢了过去,皇帝伸手一抄没有抓住,许念恩赶紧捡起来打开,皇帝拿过一看,只见皱皱巴巴的纸上触目惊心赫然映着一只滴血的手印和几个鲜红的大字,血手印上又勾勒着一些黑线,黑线之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小字,尽是些‘此处手指过长,此处应该加两寸指甲,此处这个邪字该用小篆写,此处手心中间最好有个狰狞的笑容伸着滴血的舌头才好’等等废话,想必是酆无常自己加上去的,皇帝揭过第一张,第二掌纸上写着的却是官府私借铠甲等事。 皇帝眉头一皱,问道:“这上面写得是真的?” 酆无常道:“是啊,皇上不觉得手心里画个狰狞的笑容这样更符合他要表达的意思么?” 皇帝道:“......,没问你这个,朕是问‘不死邪尊’去了‘中州’和官府私借铠甲的事是不是真的。” 酆无常道:“皇上着急什么,下面还有两张官方的‘邸报’,皇上看完再问也不迟。” 皇帝揭过第二张纸,往下看,这一张是‘中州’昨日清晨发的‘邸报’,算算时间差不多刚刚传来京城,上边内容大多是百姓安居乐业,近日有没有下雨,粮食产量大约比去年低两成,税款征缴遭遇阻碍,刁民百般躲避交税,不过‘中州’大小官员在高括大人的领导下全力追收,与百姓摆事实讲道理,百姓感念天恩浩荡,感激涕零等等,不一而足,对‘不死邪尊’和官府私借铠甲等事只字未提。 皇帝眉头紧皱,这两份报纸内容出入太大了,到底该相信谁?如果是民间造谣那太可怕了,煽动民心除了造反还有什么,如果是‘邸报’刻意隐去事实不报那更可怕。 官方‘邸报’的发行可以让皇上不出皇宫除了奏章外得知更多消息,如果消息就是错的,那结果不敢想象,甚至可以说整日收到的奏本都在掺假,奏本若假那整个朝廷的命运可想而知。 酆无常见皇帝发呆,知道他已看完,笑了笑问道:“皇上相信哪个?” “酆侍卫认为呢?”皇帝反问道。 “这嘛......,昨天老不死的捎信过来说是最近病了,臣公务在身走不开说寄点银子吧奈何囊中羞涩实在是......”他边说边摇头。 皇帝‘哼’了一声,不接话。酆无常自觉无趣,厚着脸皮道:“那份报就当时送的皇上能不能借臣三百两银子,待臣发了俸禄一准给你。” 皇帝道:“涨俸之后你一年只发五十多两银子,你拿什么还三百两?” 酆无常道:“皇上再给我涨点俸禄不就还得起了么?像高括,一年一千多......还是两千两银子的俸禄来着?加上各种冰敬,碳敬,收税的火耗,还个区区三百两还不是轻而易举?” 许念恩实在忍不住插嘴道:“酆大人真会找人比对,高括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州之长,封疆大吏,每个......”他还待再说皇帝抬手挡住,他当即住嘴,话说到这个点上恰到好处。 酆无常对许念恩的讽刺全然不在乎,认认真真反驳道:“论文,本大人知韬略,懂医术,有奇谋,奇门遁甲,断易天机,紫薇六壬我虽然不会他高括一样也不会,论武本大人武功盖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高括一百个也白搭,论样貌本大人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他高括一个死胖子如何跟我比?不就是他侥幸考了个进士,拍马屁的技术好那么一丝丝么?这有什么难的,本大人拍马屁也很有一套。” 皇帝无心听他胡扯,赶紧拦住道:“酆侍卫有何奇谋妙解,若真有些用处那三百两银子朕赏你也未尝不可。” “这就对了嘛,堂堂九五之尊大方一点没坏处,看看人家府督,随手打赏都是几百两银子。皇上不妨也学一学,试试先打赏的效果会不会更好。” 皇帝懒得跟他争辩,叫许念恩取了银票给他,等酆无常接过银票胡乱揉作一团往袖子里一丢这才笑道:“酆侍卫请说。” 酆无常道:“皇上请想,首先那‘不死邪尊’来没来我们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唉(ai)~~?皇上,要从你的位置去看,我当然知道。” 皇帝点了点头,酆无常接着道:“‘不死邪尊’来没来我们不知道,但是呢这个不重要,皇上认为百姓们认为这个‘不死邪尊’来没来。” 皇帝想了想道:“百姓们向来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所以,皇上分辨真假做什么?” 皇帝点了点头。 酆无常凑上前在皇帝的耳边道:“皇上请再想一想,至于高括勾结外敌私借铠甲的事你希望是真是假?” 皇帝道:“不管怎样,先得给百姓一个交代,明儿个再叫府督派人去‘中州’瞧上一瞧,这些个真真假假迷惑人的事还是他有法子对付。” “这嘛......其实皇上要肯多出点银子臣保证那个‘不死邪尊’活不到年底,至于高括,权当赠送如何?” 皇帝一笑道:“听说那‘不死邪尊’是天下顶尖的高手,酆侍卫打得过他?” 酆无常不以为然道:“打不打得过和杀不杀得了是两码事,皇上千万不要混淆。” “那酆侍卫要多少银子?” “十万。” 皇帝笑道:“朕还是另想办法吧,实在是请不起啊。” 酆无常笑了笑道:“那臣只能谢过皇上这三百两银子了。”说罢起身扬长而去。 “爷,话是您说的,主意也是您拿的,这酆无常分明就是来骗银子使的。”许念恩对酆无常颇为不满,压低声音说道。 皇帝笑着低声道:“无妨,要对付武经国这只老虎就要先剪掉他的爪子,剪爪子最忌讳的是碰着肉,咱们若是无缘无故公然撕破脸皮对付高括恐怕已碰着他的肉了,受痛的老虎发起狂来我们暂且不是对手。” “爷的意思是?”许念恩有些明白却还是低声问道,他是伺候人的人自然懂得顺着别人得意之处问下去,别人是很高兴的。 皇帝低声道:“酆无常算是武经国的人,就让他暂且充当剪掉爪子的麻药吧。” “爷高明。” “少拍些马屁,这东西听得多了害人。” “是。” (本章完) 第202章 抚恤 ‘经国府’中,武经国宴请众人,一人一身白衣,未经通报优哉游哉走了进来。 “哈,本大人今日有口福了。” “是酆大人,请坐。” 酆无常坐下,下人拿上碗筷,酆无常毫不客气直接夹了一块肉过去。 “酆大人可是又有什么消息了?”李师爷作为师爷当然知道在武经国不便开口的时候开口。 “嗯,是啊,不过昨RB大人看上了一个......一个......哦对了是凤钗,正好想要送给一个相好,可惜啊......唉。”说着不断摇头。 “钱师爷,一会给酆大人拿五百两银子零花。”武经国吩咐道。 “是。”钱师爷答应。 酆无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道:“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把那份报纸拿给皇上看了,皇上找我问了半天,耽误了吃饭。” “皇上找酆大人说了什么?” “大概说要先给百姓一个交代,稳住民心,具体的事情我搀和不上估计皇上明儿要跟府督商议。” 武经国一笑道:“大家先吃饭,其他的事稍后再商议不迟。” “说得对,说得对。”酆无常绰起一只螃蟹看了一眼大概感到无从下手便丢到一边,又夹了一片烤鸭边吃边道。 九月二十五,戊子日。 朝堂之上。 先有‘中州’官员奏本称钟蛰擅离职守,乔装私入‘中州’,后有御史参钟蛰与‘扬刀盟’、盖摩天过从甚密,且与盖摩天称兄道弟,多年来放任盖摩天残害我朝百姓,再有数人联名参奏钟蛰勾结江湖帮派欲图谋不轨,不利于社稷...... 皇帝即刻下旨令钟蛰闭门自省,罚俸半年,朝臣始休。 皇帝再下旨,令‘天芒朝’军民捕快见到‘不死邪尊’师徒格杀勿论,有斩其首级者赏千金,赐号‘忠勇’,封‘金衣卫’‘都首’之职。 接着先后有两名三品文官弹劾高括,所言与报纸上相去不远,皇帝只说从长计议,令两人退下。 散朝后,皇帝宣武经国单独觐见。 武经国叩首,皇帝忙离座扶起,笑道:“武督乃朕之良师,朝廷砥柱,不必行礼。” 武经国起身道:“皇上召见内臣有何吩咐?” 皇帝拿过那份鲜血的报纸道:“府督可知此报出自何人之手?” 武经国道:“‘内督府’的人昨夜已查过,这报纸无出版署名,应是现以硬木刻模,然后刊印成的刻本,无需在册任何私人均可为之,京城巧手甚多一时无从查起。” 皇帝听他说话与常日不同,知是其属下昨夜汇报之言,心头暗笑面上却佯怒道:“哼,也不知是谁造的谣,那‘不死邪尊’倒也罢了,外族歹人其心不轨,发一道旨意有则除之,若无此人亦于我们没有损碍。可那高括一品太师,封疆大吏,朕若听信谣言革去他们职务势必寒了朝中大臣的心。” 武经国道:“皇上想的周详。” 皇帝又道:“可若放任不理,如今天下百姓十有其八信了这谣言,年关不远,税收尚不足三成,朕怕百姓若心存不满故意拖赖又是不小的麻烦。‘北川’用兵日久,饷银一岁紧似一岁,将士们吃不饱肚子哗变起来朕与武督俱不得安稳。” 武经国道:“皇上说的是,刁民撒泼抵赖,拖欠税收一年重过一年,官员一头是政绩考核一头是百姓口碑,要办好的确不太容易。”他似觉得有些替答非所问,又补充道:“皇上或许能理解官员的难处,士兵们却拿肚子来说话,所以税收不敢少,不能少。” 皇帝道:“武督跟随皇兄多年,必有妥善之法,可否说与朕听听?” 武经国道:“内臣鲁钝一时没有好法子。” 皇帝摇头叹道:“一面是惹不起的百姓,一面是不敢不给的军饷,一面又是官员的为难,着实叫朕为难啊。” 武经国低着头不说话。 皇帝知他不说话是要自己彻底表态,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面子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他刚刚与武经国关系缓和了一些,可不想一个不小心再度被疑心,现在兵权、金钱、人事任免全在武经国手中,他能依仗的不过是武经国太监这个身份不免有些阻碍,还有便是他们之间每个人的私心,这才使得武经国不愿意轻举妄动,若是让他感到威胁那便等同在老虎面前大喊大叫,要受惊了的老虎不伤人也是不可能的了。 皇帝假装思索半天道:“这样吧,武督派人去一趟‘中州’看看,至于高括暂且留任,待查明后再做处理,这期间他们不便管事,‘中州’的大小事务谁合适去管武督不妨推荐推荐。” 武经国道:“钟侯爷文武双全,他辖下离‘中州’又近,内臣以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帝心头一喜,正打算答应,却突然想到他推选钟蛰的真实用意,当即脸上神色顺着笑意改为嘲弄,不屑道:“朕原本以为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却没想到他竟是沽名钓誉之辈,朕不追究他是不想多生事端,哪还能委以重任?” 武经国忙跪倒道:“皇上恕罪,是老臣失言。” 皇帝道:“武督请起,此处就你我二人,说错说对全无关系,没有那么多忌讳。” 武经国谢过起身,皇帝道:“朕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此事便交给武督代为费心吧,只要懂得收税,性子安定些不要生事就好,至于江湖帮会的事能安抚最好,若是不能便叫衙门闭了眼任由得他们折腾,江湖帮会彼此消耗对朝廷未尝不是件好事。” 武经国一愕,道:“是。” 皇帝摆了摆手,武经国正要告退而去。皇帝忽又将其叫住,道:“听说武督有个义孙叫李......李麒的,是不是?” 武经国道:“回皇上,是李麟。” “哦,对,忘记了,牝为麒牡为麟,老是记不住。此人怎样?”皇帝问道。 武经国道:“呃......,李麟性子倒算安分,只是......” 皇帝道:“既然是武督的义孙就叫他去替换高括吧,还有‘兵部’尚书任思勰这个人武督多留意一些,若没有‘兵部’的旗牌调令那高括想调兵也调不动。” 武经国道:“老臣领旨!”皇帝说罢摆了摆手,武经国识趣退出。 “老臣,哼,不自称内臣了么?”皇帝心中冷笑,缓缓坐下,全身绷紧的肌肉骨骼顿时放松,人倍感疲累。身为皇帝的他每日里提心吊胆,过的跟密谋造反似的,实在难受,这段日子好歹御膳房的饭敢吃了,不像刚登基那几天那么难熬,然而只是比起以前强点。 这种日子何时到头啊! ‘扬刀盟’ 最近几天‘扬刀盟’上下除了悲痛便是恨意和怒意,‘百瑞城’一战是‘扬刀盟’建帮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败,败的如此惨烈,如此彻底,险些连盟主,副盟主一同丧命。 此次‘扬刀盟’的损失极大,‘百瑞城’之战加上总舵以及各分堂光‘玄衣卫’就折损了近八十人,其中‘百瑞城’最为惨烈,折损了一整队‘玄衣卫’,总舵折损了十多名,向铁衣所率的第一组最强的‘玄衣卫’亦折损了数人,其余分堂及陆朝华处也有‘玄衣卫’殒命,与敌人伤亡相比尚在意料之中。 其他弟兄一共阵亡一千零三十六人,其中‘百瑞城’之战占去六成,总舵的伤亡看起来不算太大,可总舵死去的人当中有许多是‘祿堂’的人,这些人武艺不行,文采或许也不行,但擅于计算,在江湖上属于稀缺人才,这些人的死去一时半会很难补充。 ‘扬刀盟’请来助拳的各路高手,‘百瑞城’一路全数罹难,其他各处尚无多大损失,当然最大的损失仍是楚中卿和李婉这两个堂主。 邵鸣谦自回总舵后一天多的时间几乎片刻未歇,一边忙着安抚帮众情绪一边安葬死去的弟兄一边又安排‘祿堂’计算财物损失并且亲自核查,此外又与‘祿堂’几个主事、衡无算、雷钧等商议抚恤、赏罚事宜,以及如何反击等事。 抚恤事宜在‘扬刀盟’早有先例,所不同的是根据粮价涨幅上调抚恤金,至于反击等事,对方有‘不死邪尊’师徒坐镇,又有那名红衣高手在侧光凭‘扬刀盟’的实力必须避其锋芒,最后商议决定‘扬刀盟’再加八千两一共调拨一万八千两现银请‘雷神’对付‘不死邪尊’,消息派人送出,接下来便只有等‘雷神’的回应了。 抚恤加上请‘雷神’的银子以及各种损失,‘扬刀盟’因这一夜的变故花去三十多万两银子,足以抵上‘扬刀盟’一年多的盈余,这个已经很难靠打压四帮带来的利益短时间弥补了,而这一切刘还谨的缘故要占去一半还多。 人手的折损加上真金白银的损失,帮里三位出钱却从未露面的长老利益受到损害极不高兴,九月二十四一大早便登门问罪,邵鸣谦和衡无算磨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这几人眼见官府施压‘扬刀盟’形势危殆一起撤回了投入‘扬刀盟’的银子。 自九月二十四晨自夜间这样的人一共来了十七八拨,这其中有原本是‘扬刀盟’长老的,也有新进入伙投钱的百姓,来来去去足有一百多号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要钱散伙。 二十五清早又来了几拨,邵鸣谦刚刚打发掉一拨又有二十多人找上了门,这二十多人还没处理完便又有四人来了,接着又是五个,这五个还未进门又是一人来了,邵鸣谦、衡无算、雷钧和‘祿堂’的人忙的连喝水的时间也没有,‘玄衣卫’更是几乎跑断了腿。 这两日这些人有的是拿一两万两银子入的伙,有的只有百余两,入伙的时候都想着在‘扬刀盟’分一杯羹,如今却唯恐晚人一步,银子就此打了水漂。 ‘玄衣卫’一二三四组‘执事’不在的不在,叛变的叛变,阵亡的阵亡,山上的防卫便由五组执事房荣负主责,六组执事章羲、七组执事梁榭为辅,众‘玄衣卫’听从安排,梁榭暗杀擅长,守卫安排这些远不及谭兴德和宜丰,谭兴德身上有伤于是第七组‘玄衣卫’便交由宜丰和郁栖柏安排,他则帮忙处理杂事以及照顾伤患,郁栖柏不知为何坚决推辞,唐贤曾经作为大内高手之一,却也不愿指挥他人,宜丰眼见众人不愿也不推辞,当即协助房荣安排守卫起来。 到未末时分,天色又阴了起来,临近立冬,山上的风比往年更冷。邵鸣谦打发走最后一批,终于缓了口气,几人赶忙喝水吃饭,这会不吃一会再来了人指不定要磨到什么时间。 果不其然,邵鸣谦一碗饭未入腹,外面又有三四个人吵闹了起来,嚷着要见邵鸣谦,出口极为不逊,梁榭正好在场,便请来人到议事厅等候,解释盟主正在吃饭,片刻就来,这三人哪里肯听,张口少吃一顿死不了,闭口‘扬刀盟’沽名钓誉,邵鸣谦猪狗不如。 衡无算放下碗筷喝了口水正要起身出门,突然一声咳嗽一口血喷了出去,邵鸣谦吓得赶紧叫‘玄衣卫’扶他回去休息,立刻又命人去找郎中,他自己则赶忙出去应付胡搅蛮缠的人。 好容易安抚好这三人情绪,问了半天才知道,这三人早先在李婉处定了一批货,说好九月底之前交货,结果不但货没影整个‘哉毋堂’也不见了,邵鸣谦解释半天,这三人依旧不依不饶,无奈之下只得退钱另行做了赔偿。 这三人一起了头,整个下午竟全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有的确有其事,有的压根是无中生有,他们胡说八道不要紧,‘扬刀盟’却要进行反复核查,待接待过五六个这样的人邵鸣谦心里也有了个大概,这些人大多是浑水摸鱼和敲诈勒索的,总之是讹上‘扬刀盟’了。 邵鸣谦无奈,对于确有其事的予以补偿,对于敲诈的开始放其下山离开,后来不得不先要来人拿出盖有‘扬刀盟’印章的货单然后再核查是否存在这笔买卖,这一看不要紧,竟然每个讹诈而来的人手中的货单都盖有‘扬刀盟’的印章不然便是‘扬刀盟’中堂主的签字。 邵鸣谦心知肚明,这是出自四帮的手笔,至于临摹碑帖是刘还谨的拿手好戏,模仿李婉和楚中卿签字的除他之外更无旁人。 (本章完) 第203章 那一年 散伙要钱的,讹诈的脚踩着脚的不断来找事,人人来了吵着都要找邵鸣谦本人,其他人无论怎么说一律不认。自未末时分到黄昏,邵鸣谦忙得眼睛都难得眨一下,照这样下去‘扬刀盟’什么都不用干了,整天应付这些人就够了。 邵鸣谦实在无法将前来讹诈的人一律扣押了起来,改日扭送官府,又令‘玄衣卫’六组执事章羲与‘玄衣卫’五组执事房荣各带一队‘玄衣卫’轮流守在山下进行封山。效法‘中州’官府的做法,所有事情待初一一起处理,然而挡住了讹诈的,却又招来了官府的捕快,‘百瑞城’、‘棕城’、‘落阳城’、‘九梁城’凡是有‘扬刀盟’堂口分舵的地方皆有捕快来调查,这些人来完一拨来一拨,没有任何两拨是一起来的,甚至光‘百瑞城’的捕快或三或五就来了五批,每来一批便将‘扬刀盟’里里外外搜查个遍。 黄昏到二更丝毫不断,到了三更依旧有人纠缠,这些是官面上的人,调查是他们的权力,‘玄衣卫’封山却不好封他们,否则一旦动手衙门又会派兵来,再来一次官兵攻山除了造反恐怕‘扬刀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二十四、二十五两天来,‘扬刀盟’被合伙人撤走二十多万两银子,退还货款及赔偿五万多两银子,这当中由于李婉和楚中卿以及其手下的死亡造成有些买卖无法核对,不知有多少是被讹诈了的,‘扬刀盟’既不想耍无赖,被人浑水摸鱼也是在所难免。 外部的不断施压,使得‘扬刀盟’内部也出现各种分歧和流言蜚语,其中收留梁榭一行人便成为讨论最多的一项,那日三帮攻山时梁榭的师父、妻子、小舅子躲起来没出半分力气的事更是被越传越离谱,邵鸣谦无暇解释,亦无暇处理,唯有忍着。 梁榭见大师兄承受内外压力依然硬抗,心中极为不忍,奈何他的帮忙招来的除了白眼外更无其他,不仅是他,宗老,宜丰,谭兴德等人也均不受待见。 梁榭遭受的白眼越多便越是心疼大师兄,越是对师父的作为不满,对任骁的不满更是与日俱增,嘉娴有病在身也就罢了,任骁身为男人却眼巴巴看着帮里‘祿堂’的女人、刷碗的大婶以及‘谭门’的女眷帮忙抵抗敌人,却无动于衷。 整个帮派与邵鸣谦最亲的人应该是他梁榭,邵鸣谦对待最好的也是他,承受‘扬刀盟’恩情最多的也是他们一行走投无路的人,在抵抗敌人的时候他们却成为整个‘扬刀盟’上上下下唯三不出力的人——孙铭,任嘉娴,任骁。 哪怕你们出来看着别人动手也算一回事,可惜他们没有那么做,梁榭不满,生气,更委屈,更为大师兄委屈。 三更尽,‘百瑞城’又来了一拨捕快,比起前几拨来,这一拨较好说话,并不指名道姓叫邵鸣谦,只是找人了解了一下‘百瑞城’之战的事,邵鸣谦怕别人说漏了嘴,叫宜丰作陪回答,他则稍作休息出去透了一口气。 邵鸣谦知道这事说来其实‘扬刀盟’占理,四帮带人攻打‘扬刀盟’堂口,依照‘天芒朝’律法‘扬刀盟’可以将其击杀,按理说衙门的人应该先找四帮的麻烦,但这群人沆瀣一气,摆明偏袒,他知道却也没有好办法。 不过邵鸣谦拿准了只要‘扬刀盟’是在反击就不怕官府的调查,毕竟这么大的势力官府也要忌惮三分,朝廷‘北川’用兵军饷、兵员、装备都还不足,一旦‘中州’再激起民变高括和冯丕轻则罢官重则掉脑袋,以前武经国可以一手遮天他们倒也不怕,现在却不免要收敛许多。 真正令‘扬刀盟’担忧的是雷钧灭杀‘元戎帮’的事,此事追究起来‘扬刀盟’麻烦不小,但不冒这个险又不行,待‘元戎帮’的人养好了伤‘扬刀盟’又是以一对四的局面,所以对付‘元戎帮’叫手最狠的雷钧去,杀了个鸡犬不留,官府和四帮心知肚明。 奈何雷钧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没有留下证据,当今既缺乏狄仁杰那样水准的捕快在政治上又不能随便拿人提审,衙门即使知道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公然派兵,话又说回来,‘中州’的那点官兵也拿不下‘扬刀盟’,要解决‘扬刀盟’还得经过朝廷派兵,那便要经皇上的手了,谅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除此之外还要靠四帮等江湖门派的手段。 这一拨捕快问询半天便即离去,这时山风更紧,夹杂着冰冷的雨滴洒将下来,滴在人头上,脸上钻入领口冰冷刺骨。 “有这一场雨挡着大概不会再有人来了吧。”邵鸣谦自言自语道。 “师兄!”梁榭没有去睡,不仅是他‘扬刀盟’许多人都没有睡,毕竟有一帮人来回折腾问话的搜查的想睡着并不容易。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邵鸣谦又似自语道。 梁榭不知师兄的意思,附和道:“是啊,前两年即便在京城‘小雪’之前也没有过这样冷的天气,更何况这还是在‘中州’。” 邵鸣谦伸手接了几滴雨,颇有些忧心地道:“今年雨水少庄稼长势本就不好玉米已然歉收,哪曾想小麦刚发起苗来便要经这一场冻雨看来今年种的冬小麦又要歉收了,朝廷和百姓的日子恐怕都不太好过。” 梁榭道:“靠天吃饭本就时好时坏,或许明年秋天大丰收也不一定。”他不由得佩服师兄,天气变化他首先忧心的是嘉娴的病会不会加重,其次便想着朋友养伤受到影响,自己上茅房也要痛苦许多,而师兄心怀百姓和朝廷,眼界要比自己高上不少。 邵鸣谦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了,咱们师门与这里的气候差不多,以前在师门数九之前不穿棉衣也丝毫不觉得冷,等你二师姐出嫁后就再也没有过那样温和的天气了。”说到师门他似乎勾起了回忆。 “章羲,叫‘玄衣卫’的人别在山下守着了,都回来休息吧,这样的天气估计衙门的官爷是不会再来了。” “盟主,这点寒冷‘玄衣卫’受得住。” 邵鸣谦道:“辛苦是为了换取价值,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折磨,山上留两个料敌守夜的兄弟就是了,其他人已然没必要耗着了。” “是。”章義应声而去。 雨水越下越急,在山风里飘摇,渐渐地凝成了细碎的雪粒,拂打着人的肌肤,冰寒生疼。 “记得那一天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啊!”邵鸣谦自言自语道。 梁榭知道大师兄口中的那一天指的是哪一天,他依稀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阳光明媚,那一夜雨雪交加,那一天有人欢天喜地,那一夜有人寸断肝肠,那一天二师姐出阁,那一天大师兄迷茫,那一天新郎官欢声笑语,那一夜新娘子片字皆无,那一天师兄弟祝贺打闹,那一夜大师兄一语不发。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那一夜大师兄一袭单衫冒着雨雪独自一人离开了师门,等到师父和师兄弟们送亲回来之后看到的只有大师兄留下的一封书信,简短而简单,师父说大师兄没有度量,没有出息,没有担当,师弟们也都这样认为。 当年的梁榭不理解,师弟们更不理解,在他们心中,只有轰轰烈烈,挣脱世俗,浪迹天涯,生死以之,不计任何后果的争取才配叫做爱情,从不认为像大师兄二师姐那样庸庸碌碌,平淡无奇,闲话家常,索然无味没有经过任何考验的感情能叫做爱情,他们认为那太过平凡,太过无趣,只有几十年前受儒家礼教束缚的老古董才会喜欢,年轻人从不喜欢,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更不喜欢,不同于以前,这是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时代一个可以张狂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里,做买卖的可以比种地的牛,商人可以比朝廷有钱,官员可以比皇帝嚣张,当官都是副业,做买卖才是正途;在这个时代里,人人可以打两句禅语,个个张口便是人生,农夫可以畅言天下,乞丐也曾指点江山,老翁装着嫩,孩子假成熟,人们在倒掉山珍海味扔掉绫罗绸缎的同时指责着朝廷感概还是吃不饱饭的日子舒服,大多数人的日子都很好,好的有些闲闲着无事就要生非,就要扯淡;在这个时代里,要求别人孔老才为标准,对待自己流氓也是性情,侠客助人收取一两便被骂作畜生,豪强为盗越恶越是英雄。 全新的时代,无限生机的时代,全新的时代,奇葩扭曲的时代。或许是好日子过得久了没事干,或许是吃得饱了撑着了,总之,很......很奇特,梁榭也曾这般奇特,不过他还不够奇特,他还想当大侠。 当那个费力不讨好,当面得人称赞背后被戳脊梁骨的大侠,所以他不被人看得起,邵鸣谦也不被人看得起,他不被人看得起的同时还看不起自己的大师兄,认为他懦弱,虽然他一直没敢承认,但不承认不等于没有,所以当邵鸣谦缺人、缺钱、缺帮手的时候师门没有一个人去帮忙,所以后来当邵鸣谦成为一方巨擘的时候师门也没有一个人去投靠。 或许他们和梁榭都怀着同样的想法,毕竟当年的邵鸣谦平凡,木讷,呆板,内向还有些手笨,今天的邵鸣谦比当年强了太多,外向了太多,其实人还是那个人,不同的只是身份,所以当年的平凡变成了潜藏,当年的木讷变成了沉着,当年的呆板代表了坚持,当年的内向变成不屑争辩,当年的手笨变成了大智若愚......。 他的确只是手笨,并不是脑子也笨,他慢一些,却很有智慧,他的担当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默默承担,当年看不起他的人现在都远不如他,在师门中或许只有一个人真正去了解过他,真正相信过他,那个人不是他的师父也不是梁榭这个师弟。 生命在幸福中抱怨,在前进中彷徨,挣扎、瞭望、希望、努力、索然无味、挥霍、指责,一切都在扯淡中不断寻求新的东西,寻求新的突破,突破需要契机,需要努力,需要坚持,更需要运气和偶然,有人的努力会像邵鸣谦一样‘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旦成名天下知’,也有许多人会想前任九鼎鼎主一样在机会面前陨落,这一切在发生之前没人知道,机会或许是机会,或许是陷阱,这些百姓不知道,官员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 突然,有一天人们变了,变得不再说人生,变得厌烦打禅语,变得开始向往侠客,变得突然又觉得孔子人还不错,不像大家说的那么迂腐,那么恶心,那么死板,大家变得又开始重新审视起规矩来了。 然后,忽然地,突然地,朝廷加征了税,然后打了一场仗——北伐,一场不得不打顺理成章的仗,之所以说突然不是打的突然,而是败的突然。 那一战之后噩梦再次逼近了‘天芒朝’的百姓,那一战之后‘北川’沦陷大半,那一战主帅分兵冒进,令朝廷损失了十数万精锐使得‘天芒朝’一日之内一落千丈,攻守易位,那一战军中狂人战死,那一战朝廷第一猛将中计被‘金骑’围困鏖战而死,那一战朝廷最为精锐的三千精兵被援军所坑,力战而死,那一战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那一战多少汉奸志得意满。 那一战是如此的惊魂,如此的突兀,如此的出人意料,更出人意料的是敌人的兵法大胆而锋锐远超估计,最出人意料的是军中两大高手和‘六龙帮’随军三十多位一流高手以及一千名精英的死法——经过改良的‘绝岭千峰大阵’。 ‘绝岭千峰大阵’是‘山宗’的拿手阵法之一,‘山宗’是‘大隅天城’中专门负责征战、研发武功和阵法的一宗,其执首被称作‘战神’。这套阵法繁琐复杂,威力极大,可反制高手的威压克制高手的功法,由于需要配合的人太多所以很少有人学的会,能学会并且改良的只有一人——御边三十余年败尽‘北祸’、‘金骑’,战必胜,攻必取,号称本朝近百年来第一将军的‘天柱大将军’。 ‘天柱大将军’死了没几年,一个不起眼的听都没听说过的部落便突然钻了出来一统八大部落号称‘金骑’建国‘天雄’,就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一般,突兀地钻了出来,强大的势力,训练有素的骑兵,精湛的兵法皆可称为当世一流,在那一战之前朝廷以为对手不过是只猫,毕竟新兴势力能有多少底蕴,打过之后才知那只猫已长大成为了虎,蓄谋已久,蛰伏已久的虎。 虎是刺客,温顺美丽的外表下随时都有一颗暴起的心,虎是刺客,一个高手的武功或许会强过刺客,但当刺客亮出匕首的那一刻高手已来不及拔剑,那一战‘天芒朝’便是那个高手,一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高手,当一个人自以为一件事十拿九稳的时候,其实往往是最可怕的时候,可怕之处在于他根本不知道威胁在哪,于是‘天芒朝’败了。 那一战后朝廷就像挣脱了车轴的车轮,从此不受车辕车轴的牵引,‘一骑绝尘’而去,越跑越远。‘北川’沦陷,朝中大臣整日争吵弹劾,皇帝气病,百姓恐慌,咒骂,‘大隅天城’屡遭质疑,内部混乱不堪,买卖更是一落千丈。 那一年邵鸣谦还在被人追杀数次险些身死,梁榭记得那一年嘉娴病的十分厉害,他整日东奔西跑却毫无办法,凄凉和无助一直跟随,从未断去。 (本章完) 第204章 暗夜来客 后来,熊善迟的本家叔叔人称熊瞎子到任,‘六龙帮’再派高手跟随,才稳住形势,次年皇帝驾崩,熊瞎子屡遭弹劾自请卸任,新‘北川侯’到任,以仁治兵广纳降将,结果‘金骑’攻来降将做内应,‘六龙帮’高手皆死,那之后至今‘龙神’再也没有派人掺和过朝廷内部的事,用‘龙神’自己的话来说‘我的兄弟是用来上阵杀敌的,不是给白痴垫脚玩的’,那是‘龙神’当着兵部几位大人和皇帝的面说的最不客气的一句话。 同年‘大隅天城’‘天君’任满,长老会分裂,各自支持旧任‘天君’和五大候选人中的宗主,争来争去结果‘天君’败,‘财神’重伤,‘战神’死,长老会从此不复存在,其他候选人俱已殒命,只走了‘财神’,后来‘财神’和邵鸣谦认识也才有了今日的‘扬刀盟’。 邵鸣谦还是以前的邵鸣谦,梁榭不再是以前的梁榭,他渐渐地理解了大师兄当年的想法。 一段怅然的情,一个奔波的命,自己当年选择,宁愿让妻子承担奔波的命,如果是现在,他宁可忍受着怅然的情,大师兄是有主见的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不可能放弃,他也知道他想要的绝不是二师姐想要的,他在自己做选择的时候也在等待着二师姐的选择。 可能在二师姐心里,平安,平淡,平凡,温饱,踏实才是福气,的确,平安本身就意味着平凡、平淡,看起来不起眼,却无比重要,这世界上想找一个比平安更重要的东西出来很难,非常难,十分以及万分的难,这一切都基于和平、太平,而这正是朝廷带给百姓最有价值最有价值最有价值的东西,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大师兄理解二师姐的想法,更认可二师姐的想法,他们本是同一种人,不同的是二师姐想的是一个人的平安,一家人的温饱,而大师兄想的却是更多的人,就像是大师伯。 大师伯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心狠,手更狠,他做事简单,粗暴,直接,果断,谁拿起屠杀的刀他便干掉谁,大师兄是个安分的人,心慈,手也......慈,他做事有节奏,有步调,有谋划,有取舍,比大师伯温和得多。 大师伯擅于攻,如暴雨,如久旱逢甘露,得利的人立刻得利,直接,痛快;大师兄长于守,是细雨,是润物细无声,受益的人长久受益,连绵,滋润。 ‘扬刀盟’养活着近万个帮众,也就几乎是近万个家,‘扬刀盟’做生意货真价实,不会像‘显威帮’一样缺斤少两以老鼠,鸡鸭,猪肉充牛羊肉,更不会以毒药来保鲜;‘扬刀盟’不会像‘元戎帮’一样布匹尺寸短缺,丝中掺麻,更不会在人穿上后腐蚀肌肤;‘扬刀盟’不会像‘风火门’一样以料器充玉,更不会在江湖争斗中随意焚毁百姓屋舍;‘扬刀盟’不会像‘兵甲帮’一样瓷器以私窑充官窑,烧个天青釉、天蓝釉埋个一年半载就敢说是汝窑真品,更不会拿假古董骗人倾家荡产。 ‘扬刀盟’的米面肉食不掺其他,‘扬刀盟’的布匹丝就是丝麻就是麻,‘扬刀盟’的玉器绝不以次充好,‘扬刀盟’的古董年限清楚绝无赝品,‘扬刀盟’的瓷器无论是仿汝瓷还是仿黑瓷都落自己帮会的款。 ‘扬刀盟’没有能力保证每一个东西都完美无缺,但当客人找回来的时候退的干脆,换的干脆,赔的干脆,这很难,没有人愿意把到手的银子再退回去,更没有人愿意做了买卖退了货还要再赔偿,但‘扬刀盟’做到了,再大的困难留给自己解决,方便留给客人,所以‘扬刀盟’的口碑一直很好,由于买卖几乎和四帮全部重叠,所以老百姓喜欢他们四帮的人却恨他们,所以四帮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扬刀盟’。 当年的‘扬刀盟’前有生意上的困难,后有人暗中耍手段,左边是不断胡搅蛮缠的客人,右边是不理解的合伙人,可谓是四面楚歌,然而邵鸣谦扛住了,帮里来了多少人,走了多少人,有多少支持的长老,又有多少反对的长老,曾有多少帮会慕名来投,又有多少门派眼前看不到利益而反目成仇,万幸的是邵鸣谦还有衡无算,楚中卿,雷钧,李婉,陆朝华,他们一个都没有走。 对于一切困难邵鸣谦谨守底线,做生意本分,诚信,邵鸣谦做的生意一定要做好,没有能力做好的他宁可把这个生意撤掉也绝不以次充好祸害百姓,几年来‘扬刀盟’新增多少买卖,又撤掉了多少买卖,留下的都是他们能做好的,能赚钱的买卖,同样也是童叟无欺的买卖,在这里起码不会被骗,起码不会被坑,明码标价,说一是一。 衡无算他们也难,但他们选择相信邵鸣谦,不论多难,他们都相信,他们认可邵鸣谦的做法,于是一起熬了过来,等到‘财神’到的时候,‘扬刀盟’已经很具规模了,已经在‘中州’站住了脚活了下去,并且活的不错,当‘财神’出手的时候‘扬刀盟’就像飓风一般席卷‘中州’大地,‘财神’的玩法很有效,财大气粗自然好玩,但不管怎么玩,‘扬刀盟’初衷未改,还是那个‘扬刀盟’。 ‘扬刀盟’生意最繁杂的时候有三十多种买卖,后来撤掉了大半,如今买卖只有粮食,肉食,瓷器,布匹,古董,玉器,当铺,报纸,刺绣,脂粉,盥洗之物如胰子等,以及龟裂护肤等油脂药物如面脂之类,生意种类变少却反而更好。 ‘扬刀盟’的发展几乎是按照邵鸣谦的想法一步步走下来的,如今‘扬刀盟’方便了‘中州’的百姓,也成就了自己,若是没有‘扬刀盟’,‘中州’百姓在以衙门和‘显威帮’为首的奸商算计之下每年光粮食价格的打压就会多数万人家受害,若是没有‘扬刀盟’,光当铺一项指不定要迫多少人家破人亡,若是没有‘扬刀盟’‘中州’再也没有能与四帮和衙门抗衡的,百姓将会在他们日日算计之下越来越凄惨,朝廷就算免掉五成征税也会绝大多数变成四帮和衙门的好处,而百姓得益十不足一,如此百姓越来越穷,朝廷越来越穷,奸商和贪官会越来越富。 如果‘大隅天城’还是百年前的‘大隅天城’根本轮不到四帮钻空子,如果‘雷神’做买卖的水平有他武功的十分之一好,‘大隅天城’早在当年变乱之后重新焕发生机了,可惜没有如果,当然,如果‘大隅天城’还是‘大隅天城’那‘扬刀盟’想要起来将会异常困难,而现在在‘中州’‘扬刀盟’的生意远好过‘大隅天城’。 如今‘扬刀盟’不仅买卖厉害,实力也越来越强,‘扬刀盟’之所以能在实力上远超四帮,不仅是邵鸣谦和衡无算厉害,更在于‘玄衣卫’厉害,帮众敢于拼命,‘扬刀盟’对战死兄弟的抚恤远高于朝廷,是‘兵甲帮’的五倍,是‘显威帮’的二十六倍,是‘风火门’的三十倍,是‘元戎帮’的一百多倍(他们帮谁死了谁倒霉),比之‘大隅天城’、‘六龙帮’亦不遑多让,正因如此,帮众们敢死,敢打,‘玄衣卫’悍勇无双,至少自己死了老婆孩子有人照顾,老父老母不至于饿死。 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四帮之中‘兵甲帮’最是难缠,‘元戎帮’最好打,他们习惯欺负弱者,看到强者自然而然退缩,除了帮主等几个少数高手外其他人都不难对付。 “回去歇着吧,夜雨阴冷当心寒气侵入脏腑。”邵鸣谦发呆了半晌回过神来说道。 “嗯。”。梁榭应了一声又说道:“时候不早了,师兄也歇着吧。”他看着大师兄有些心疼,他对邵鸣谦的感情有些复杂,小时候崇拜,亲近,敬重,如兄如父,长大一些,他对大师兄依然亲近,仍然敬重,却没了崇拜,多多少少有些觉得大师兄懦弱,后来邵鸣谦力挽狂澜救下他和众师弟他又对其多了几分敬重和羞愧,少了几分亲近。 再后来留在他心中的多数是曾经的记忆,大师兄给他的感觉遥远而亲切,有些不太真实,如今大师兄还是那个如兄如父的大师兄,对他对师兄弟们从未变过,而他则对其多了几分心疼多了几分愧疚,因愧疚而更加心疼,因心疼而更加愧疚,比起大师兄来他做的实在太差太差了。 现在他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担当的,当不解和嘲笑降临到自己头上时不是每个人都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坚持自己的想法,当困难来临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诉求,大多数人的选择恐怕是逃避,至少梁榭是在逃避,哪怕现在的他已比几个月前进步了很多,但他依然有他的坎儿,依然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 邵鸣谦道:“你去吧,师兄还要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梁榭颇有些意外,这大半夜风雨交加的,谁那么勤快。 “嗯,等一个人。”邵鸣谦没有明说,梁榭也不好再问,现行回屋歇着去了。 山风依旧,山雪依旧,细碎,急促,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来的突然,来的出奇的早。落地即融,落地即化,山风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冷,先前地下的积水渐渐冻成冰碴,雪粒落到地上融化的越来越慢,山上山下渐渐蒙上一层白纱,继而白布。 章義等人早已回屋休息,除了三个负责守夜的‘玄衣卫’站在高台上瞭望,唯有邵鸣谦一人挺立雪中。 邵鸣谦没有打伞,任雪落在他的身上,衣服上,融化,结冰,他没有动,一丝一毫也没有动,在寒风中他的身躯依旧挺拔,他的背脊依旧雄厚,他是邵鸣谦,一个低调而略显笨拙的人,一个毫无亮点的人。 山雪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山谷,天地混为一体,白茫茫一片,美,美得有些孤单,有些寂寞,雪本来就不艳丽。 落雪犹如起雾,数丈之内难辩人畜。 雪下的最紧的时候‘扬刀盟’迎来了两个人,两个浑身裹着白袍的人,这两人行动轻快,借着大雪极为隐秘,直到快踏上总舵所在的平地才被‘玄衣卫’在‘千里镜’中发现,不待‘玄衣卫’出声邵鸣谦已示意三人他知道了,三名‘玄衣卫’领会,当即默不作声。 邵鸣谦待那两人走近一些迎了上去,抱拳道:“风雪交加,二位一路辛苦。” 一人道:“‘扬刀盟’来客众多,若非这场风雪邵盟主怕是没空理会我们。” 邵鸣谦道:“岂敢岂敢,二位且请进屋喝杯热水。” 另一人道:“喝水免了,有个泡澡的地方最好。” 邵鸣谦道:“这个好说,二位请随我来。”当即领着两人朝着混堂走去。 先前一人道:“邵盟主见笑,我这朋友一天至少洗两次澡,多少年的恶习改也改不掉。” 邵鸣谦道:“爱干净是好事,像我这样的邋遢鬼冬天里十天半月难得洗一回澡才让二位见笑。” 另一人道:“邵盟主说笑了。” ‘扬刀盟’人多,混堂自也不少,五男二女共有七个混堂,平时山上人少的时候只开放一男一女两个混堂,若是过年过节等帮里人多的时候便要多开放几个了,这样既便于打扫,平时又能省不少炭火,否则混堂盖的太大,炉子既烧不热,屋顶椽木还不好承接。 近日‘扬刀盟’几乎将帮众尽数召回,总舵里人满为患,混堂自是全部开放。此时已无人洗澡,混堂里也无人伺候,好在有先前烧好的热水未曾用完,水这东西烧好了且冷不了,混堂里每日留有火根,本就暖和,热水放了半天至少还是温的。 邵鸣谦也不叫人,自己动手将水倒入池子,给地炉中加了炭火,那两人毫不客气脱光跳入池中,邵鸣谦跟着下了池子,褪去长袍的掩盖,两人形貌分明,一人面无二两肉,身材精瘦,一人浓眉大眼,身材壮硕。 ‘扬刀盟’每个混堂里都有水池,水池的下方、周边有暗道,暗道里过火,犹如火炕一般,地炉里加炭火,池子周边发热,这东西热水较慢,却能保持池子中的水洗多久都不会冷。 (本章完) 第205章 合作 三人在池水中泡着,过了片刻水温渐渐升了起来,堂中白雾蒸腾,三人越发舒坦惬意。 那精瘦汉子道:“我来之前听说‘扬刀盟’已与‘不死邪尊’有过一战,结果如何?” 邵鸣谦道:“有劳罗掌柜挂怀,那一战中卿与小婉命丧敌手,其他兄弟死了几百人,助拳的朋友中‘金瓜四力士’、‘湄子江’水家六娘子、‘凌风三剑客’、‘月下寒光’尽数罹难,无算受了内伤好歹命是捡回来了,若不是贵帮相助传讯, 邀请帮手,那一战恐怕会教‘扬刀盟’一蹶不振。” 罗掌柜道:“‘龙神’未曾出手相助还请邵盟主见谅。” 邵鸣谦道:“贵帮已仁至义尽,本帮出了内奸怎还能怨到‘龙神’头上?况且‘龙神’亦有难处。” 罗掌柜道:“多谢体谅,邵盟主接下来有什么应对之策?” 邵鸣谦道:“无算远非其敌,我与无算伯仲之间自也胜不过他,那一战盖摩天受了重伤,其他高手不少,但对上‘不死邪尊’终究是能困不能伤的局面,未战我们便已输了八分,何况‘不死邪尊’还有个绝顶高手相助,如今也只有试试看重金相邀之下‘雷神’愿不愿意出手了。” 那壮汉眼神一肃问道:“盖摩天也败了?” 邵鸣谦苦笑道:“本就是一场胜负难料的恶战盖摩天非要坚持三掌之规,岂有不败之理。” 那壮汉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邵盟主所说的绝顶高手是他(她)么?” “正是。” “有些棘手了,听说‘雷神’自败了天君之后不知为何再也没出过手,邵盟主的想法恐怕有些难度,不过......若是病老肯全力相助倒也不惧于他。” 邵鸣谦道:“我也不敢想‘雷神’出面,其实原本就是奔着病老去的,昨天听兄弟们回报说‘兵甲帮’总舵之外出现了一个老者,多日盘桓不去,自打那老者出现‘不死邪尊’回去‘兵甲帮’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位老者很可能便是病老了。” 那壮汉道:“看来‘大隅天城’真是缺银子缺到一定程度了,连病老也会挣这种钱。不过病老因身子的缘故对敌不敢尽全力向来是能不出手绝不出手,能出五分力绝不出六分,邵盟主能否令其破例仍是未知。” 邵鸣谦道:“无妨,能退敌就好,‘不死邪尊’未见得敢与病老当真动手,不管怎么说病老身后还有‘雷神’,怎么打他都赢不了,怕只怕万一‘大隅天城’不收这份钱。” 罗掌柜道:“邵盟主请放心,京城刚传来消息为了对付‘不死邪尊’今早皇上专门下了旨,不出三天全‘中州’的人都会知道,‘大隅天城’出头短期内生意可能会好上一些,若此时反将人抽回得罪的就不止‘扬刀盟’一家了,恐怕连同皇上也得罪了,‘雷神’虽然不惧却也不愿。” 邵鸣谦道:“如此甚好,想不到皇上处理事情如此果决。” 罗掌柜道:“‘不死邪尊’的事好说,反倒是衙门的人和其他帮会邵盟主可有办法应付?” 邵鸣谦道:“敝帮此次大败固然损失极重其他四帮的损失却只有更重,动起手来四帮讨不着便宜,现今他(她)先后与禅宗两位大师大战也受了重伤,敝帮倒也不惧,至于衙门的人......”邵鸣谦思忖半晌,道:“官方‘邸报’和民报之间皇上既然相信了民报想必近日也会有所动作,就算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皇上多半也会以安抚为主,武经国虽握有大权既然一开始没有造反也断然不会因此便与皇上闹翻,若然朝中持息事宁人的态度高括也不会蠢到自寻烦恼,四帮失去衙门支持自知不是敝帮的对手,必然也会消停。为今之计阴谋暗算和明刀明枪交锋均不再重要,买卖上的较量恐怕才是胜负关键,那高括虽是草包,手下却也不乏明白人,‘不死邪尊’不能一击击垮敝帮他们便知机会已失,这两天的组织人来闹事也是想断了敝帮现银,拖垮敝帮的买卖,这一招正是看中了敝帮的弱点而出不可谓不狠。” 罗掌柜点头道:“邵盟主下一步将如何做?” 邵鸣谦道:“四帮和衙门每年与粮商勾结,故意打压百姓粮食价格,此一项所得最丰,今年秋收已毕却无几个粮商收粮,九成以上还是与四帮合作等衙门崔征税款,百姓降价变卖的机会出现。眼看着快要入冬,税收征催越来越紧,这一场冻雨更使得交通不便,百姓零零散散的小门小户变卖起来更加难上几分,恐怕难以支撑多久便会低价出售,想来四帮动手之期不远,敝帮若要一击奏效这是最好的选择,何况这件事有利于百姓和社稷,一举三得何乐不为?此事几天前在下曾与罗掌柜提及过,只是时间紧迫未及细谈。” 罗掌柜道:“老实说我二人今日也是为此事而来,我与邵盟主谈买卖的事,他一则是保护我二则是看一看邵盟主有没有办法应付颓势,如今看来倒是我等多虑了。” 邵鸣谦道:“谨慎无坏事,生意上的事我们该当向罗掌柜学习。” 罗掌柜道:“邵盟主客气。” 邵鸣谦道:“这几天敝帮前后支出数十万两银子,眼下现银短缺所需更较上次为多,罗掌柜可有办法?” 罗掌柜微笑道:“这对‘扬刀盟’是件坏事,对我们却算是好事。” 邵鸣谦笑道:“‘龙神’果然已是天下第一大财主,不知罗掌柜上次说的合伙如何合法?” 罗掌柜道:“我帮与‘大隅天城’有约,不得入‘中州’做买卖,所以‘中州’的生意要彻底劳烦邵盟主,‘唐州’、‘危州’、‘古梦州’你我两帮可以共同协作,至于囤积、变卖、以及去农户家收粮等事我帮一者没有做过,二者没有多余的人手,做起事来必然不及‘扬刀盟’稳快,所以这些事便只有交给贵帮做了。” 邵鸣谦道:“这个好说,合伙做事本就该当如此,对于分成罗掌柜打算如何分法?” 罗掌柜道:“那要看邵盟主的意思了。” 邵鸣谦道:“出力以敝帮为主,出钱以贵帮为主,‘财神’曾说过买卖没有辛苦的说法,只有盈亏,所以你我以盈余分成如何?” 罗掌柜道:“理当如此。” 邵鸣谦道:“你我两帮回本之后,除却开销对分如何?” 罗掌柜摇头道:“不妥不妥,如此‘龙神’恐怕不能答应,如今上至朝廷下至‘大隅天城’都难以拿出现银。买卖粮食的事‘六龙帮’可以找别人合作,但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唯有我帮,这一点想必邵盟主不必在下提醒,况且贵帮买卖虽大盈余却少与贵帮合作分成少了未免有些鸡肋,所以我以为三七分成最为公道,若是亏了‘六龙帮’承担七成也是有此实力的,而这样的亏损对于‘扬刀盟’而言却是致命的。” 邵鸣谦道:“罗掌柜好眼力,‘危州’、‘古梦州’富商巨贾所在极多,‘扬刀盟’碍于时间紧迫又乏于交情无法合作,同样理由敝帮极难与‘钧天九鼎’和‘大隅天城’合作,何况‘大隅天城’未必有那么多现银,为今之计‘扬刀盟’唯有‘六龙帮’一个选择,所以罗掌柜认定即使没有银子赚为了对付四帮敝帮也非就范不可?” 罗掌柜道:“邵盟主过奖,买卖人自然要对自己有利一些才好,况且‘扬刀盟’得利虽少,风险亦小,算不得不公。” 邵鸣谦道:“这个在下同意,不过,‘扬刀盟’固然非‘六龙帮’不可,‘六龙帮’一时也难以找到更稳妥的合伙人。‘扬刀盟’几千人做事还算仔细利索,加之在‘中州’一州独大声名俱佳所以入手出手均要快于旁人,出手快现银回的自然也要更快一些,也更易做成这件事做好这件事,何况除了‘扬刀盟’目前没有哪一家商贾,哪一个帮派能吃得下如此多的银子,故而在下以为‘六龙帮’与其放任银子闲置生锈不如稳当的赚取一笔。” 罗掌柜笑道:“人言邵盟主为人厚道老实,哪知两次相见均是口才便给,看来这传闻不可信呐。” 邵鸣谦道:“念之在心,言之在口,好口才也可以忠厚老实,这本身并不冲突。” 罗掌柜道:“好一句‘念之在心,言之在口’,我不得不承认邵盟主说的确有道理,这样吧,既然你我都有道理不如各退一步,六四分成,若是亏了‘六龙帮’愿担其六。” 邵鸣谦道:“好,不过只要现银或者通宝,不要宝钞。” 罗掌柜道:“这个自然。” 邵鸣谦道:“银子何时能到?” 罗掌柜道:“此事需你我两帮同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得头筹,邵盟主请先行做好准备,待时机将至提前三日说话就行,银子随叫随到。” 邵鸣谦道:“如此最好不过。” 商议停当,三人起身穿好衣服,罗掌柜从袍子中拿出备好的笔墨纸砚,研好了墨,舔饱了笔,刷刷点点将两帮约定尽数写了上去。一律的蝇头小楷,字字清晰方正,大小间距宛若印出来的一般,无毫厘之差,契约浑成,整齐端正,罗掌柜与邵鸣谦各自检查数遍字句斟酌,无错漏偏失,这才各自签了字,割破手指按了手印,之后又照着抄录了一份,同样签字,割破手指按手印。 正事议罢,罗掌柜便要告辞,邵鸣谦道:“墨二侠尚在敝帮,罗掌柜可要见上一见?” 罗掌柜道:“不必了,一码事归一码事,他的事我不知道,我们的事还请邵盟主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一旦走漏风声恐多生阻碍。” 邵鸣谦道:“在下一定遵从。”他自然知道这一点,否则就不会大半夜在雨雪中等候了。 罗掌柜道:“邵盟主,趁着天色未亮,雪未停我们该走了。” 邵鸣谦道:“本该相留,但正事要紧,二位珍重,改日得空还望二位不嫌敝帮简陋再次莅临。” 那壮汉道:“在下以前曾在‘瓮堂’洗过澡,邵盟主这个池子却也舒服得很,不比那‘瓮堂’差,就冲这个,他日我若再来‘中州’势必会到邵盟主这里泡上一泡。” 邵鸣谦笑道:“谬赞了,朋友若肯来在下欢迎之至,只是不知这位朋友的名讳方便见告么?” 罗掌柜道:“江湖上爱洗澡的人倒也不是很多,能跟着我一起来又长这个模样的邵盟主不妨猜上一猜。” 邵鸣谦略一思索,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幸会幸会。”终究他也没有把名字说出来。 “告辞!” “山高路滑,二位慢行。” (本章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