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聊斋之证仙途》 第一章初临,少年 江州,金华府。 金华府北境有一名山,名为赤松山,乃是金华府内的第一名山。 山中层峦叠嶂,清泉潺流,洞穴四布,怪石林立,环境清幽秀丽,优美如画。 七月流火,初入秋的时节暑气尚未散尽,一群士子在赤松山上携美同游,好不快活。 笑语欢声中,不知不觉却是走到了山脚处一座黑瓦白墙的大宅之前。 只见眼前的宅邸约莫有十七八进,花草林园,奇花怪石,应有尽有。 富贵的气派中,却又不失清幽雅致,实乃一等一的上品园墅。 人群中一王姓士子突然说道:“咦?这不是苏生家吗?为何不见苏生一起同游?” “王生慎言,此子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对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等还是明哲保身为妙。” 王生闻言愕然,旋即轻笑道:“可是得罪了权贵?无妨,我辈圣贤弟子,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点风骨我还是有的。” 王生出身官宦世家,背景深厚,却并不如何惧怕这些,反而感觉这是一个博取清名的好机会。 论权贵,他们家也算得上是上层阶级了。 诸生听得王生此言皆面面相觑,当即便有一位张姓士子说道:“苏生并非开罪于权贵,而是……那个。” 说着,张生用手朝天上指了指,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王生闻言脸色一变,道:“莫非苏生是开罪了神灵?” “正是如此。” “三天前,河神祭,河伯娶妻,苏生竟然派人打砸了河神庙,堵在神庙之前痛斥清水河神十大罪状,惹下了弥天大祸。” “不错,听闻河神已经降下法旨:三天后定让他魂飞魄散。” “子不语怪力乱神,却也曾说敬鬼神而远之,苏生太过莽撞了。” 王生闻言默然无语,旋即干笑道:“听闻苏生文采斐然,本来甚是仰慕,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智,可惜了。” 诸生闻言顿时七嘴八舌地说道:“对呀,太过不智了。” “唉,何至于斯。” “往日里那苏生恃才傲物,性情乖戾,怕是我等温润君子太过骄纵于他,方才让他铸下此错啊。” “听闻苏生散尽家仆,静坐书斋等待天诛,现在恐怕已经遭遇不幸了。” “可惜啊,院试之中,又少一同道中人。” 谈论间,诸生的脚步不停,径直越过了苏府门前,却再也没人提及上门拜访之事了。 甚至这些口中叹息的士子,心中未必没有窃喜,欢欣之意。 这些都是通过了童子试,距离秀才功名只有一步之遥的士子。 在院试之前去一劲敌,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 子夜,苏府。 静心书斋。 书斋外翠竹映明月,幽石生绿苔,一阵阴风吹拂而过,平添几分阴森恐怖之感,莫名地生出一种衰落和萧索。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阴风呼啸,突兀地嘎然而止。 书斋中,一位锦衣华服,面容俊雅的少年仰面倒在案几之后,怒目圆瞪,眉心一缕浓郁的黑色死气缭绕在其中。 很显然,他已经死了。 魂飞魄散! 良久之后,那锦服少年眉间的黑色死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转瞬即逝的赤红血气。 “嗯?我这是在哪?” 倏然,锦服少年如弹簧般弹射而起,身手矫健如受惊的狸猫一般,充满了戒备之意。 下一瞬便又瘫坐在太师椅上,揉着发胀的眉心,昏昏沉沉间闪过无数的记忆。 “重生?夺舍?” 昏沉间,锦服少年口中模糊不清地嘟哝几句:“怎么转来转去还是叫苏峻啊?” 苏峻,还是苏峻,却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苏峻了。 那个魂飞魄散的倒霉蛋也叫苏峻,乃是大萌王朝金华府内颇有名气的才子,也正是苏府的主人,不仅才华横溢,更出身富贵人家,坐拥家财万贯。 虽然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却也是衣食无忧,小日子过得是十分地舒心。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主角模板。 之所以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却是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 三天前,河伯娶妻。 苏峻自恃秉承圣贤之道,竟然派出奴仆将河伯神庙砸了个稀巴烂,堵在神庙之前痛斥怪力乱神之事,细数河伯十大罪状。 五陵年少多轻狂,本来也是无可厚非,谁让他有轻狂的资本呢? 然而这一次,苏峻却是提到了铁板上,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甚至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当今天下,神灵的势力之盛,就连受命于天的大萌天子都需要忌惮三分。 每一任天子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册封天下神灵,许之以香火愿力,赋予祂们监察天下的权柄。 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神灵的力量早已扎根在天下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不在,根基深厚。 苏峻呵斥的清水河神虽非正祀,所辖范围也仅是方圆十里的清水河,却也不是苏峻区区一介凡人所能得罪的。 当即清水河神便降下神谕:三天后让他魂飞魄散,以惩戒他不敬神灵之罪。 除非苏峻愿意倾尽家财,替祂重建庙宇,再塑金身并一生在河神道场中为奴为仆,方才可苟活性命。 然而苏峻却是个性情执拗的硬骨头,在这种形势下依旧不肯低头。 回家后当即遣散奴仆,静坐书斋,放言恭候河神大驾,让祂见识一下素王子孙,圣贤弟子的风采。 结果不言而喻。 这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幕,最终被如今的苏峻取而代之。 这个苏峻的来历也并不简单,乃是来自一个名为“地球”的位面的穿越客。 穿越之前的苏峻乃是道痴一枚,一心濡慕大道,奈何生在末法时代,仙道无凭。 不过即便是如此,苏峻的求道之心依然没有半分削减,走遍天下去访名师,结高友。 终于是让他从杂乱无章的道藏和内家拳中参悟出抱丹之法,成为了天下硕果仅存的丹劲宗师,普通人眼里的活神仙。 然而苏峻求道之心坚如铁石,抱丹成功后却并不满足,一心追求道之极境,成就陆地真仙。 就在他强行突破内家拳的最高境界:粉碎真空之时,由于抱丹太久,浑身血气凝聚在丹田之中,肉身枯败而亡。 等他再一次清醒过来,便已经身处这个神灵住世,道法显圣的神奇世界中了。 第二章蠢贼,三关 良久,当黎明破晓,雄鸡一唱之时,苏峻方才从纷乱如麻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明亮的眸光清澈,单只是坐在那里便有一种坚定从容的气质,没有半点浮华的焦躁。 看着窗外在微风中摇曳婆娑的青竹,晨光清辉下斑驳陆离的竹影,苔痕青翠的幽石…… 苏峻倏然轻笑一声,说不出的松快,充满了新生的快意。 “还真是个有趣的世界啊,聊斋吗?” 喃喃自语中,苏峻心中倏然闪过前世自己打破肉身藩篱,粉碎真空,照见神明之时的场景。 那是四个玄奥无穷的篆字:道传寰宇! 而在这前身的记忆中,却也有着许多前世典籍中记载的传说。 有画皮惑人的狐妖,有穿墙术的崂山道士,有梨核种梨的奇人异士,有误入龙宫的士子风流,有阴司告状的席方平……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与前世蒲松龄老先生笔下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十分地相似。 但是更多的却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浩然正气的大儒,武道通神的强者…… 唯独没有三清道祖,没有性命双修的金丹大道,没有显赫千古的道门法统。 “所以……我是被传的道,还是传道的人呢?” 苏峻口中呢喃着,眼中迸出亮眼的精芒,浑身上下充满了兴奋的情绪。 上一世,身处末法时代的他,纵有惊世天资,奈何灵气断绝,却始终无法踏入修炼之门。 最终无奈之下只能求诸于内家拳术,虽然成就一代宗师,最终却也倒在了求道的路上,殉道而亡。 这一世,却是道法显圣的世界,一切都大有可为。 ………… “发财了,兄弟们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发一笔横财。” “大哥,这可是苏府,真的没事吗?要不我们过几天再来吧?” “你怕个球啊?怂货,那苏峻得罪了神明,还能有活路吗?” “就是,三天已过,我看那苏峻早就已经凉透了。” 就在苏峻畅想未来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推开门一看,只见一群衣衫不整的青皮流氓正成群结队地翻过围墙,朝苏府内走来。 见此情形,苏峻心中勃然大怒,厉喝出口:“大胆狂徒,竟敢擅闯民宅?” 说着,提脚迈步便准备过去好好教训一下这群无赖。 “鬼呀!” “妈呀,诈尸啦。” “快跑啊。” 见到苏峻的一瞬间,这群青皮无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朝府外疯狂逃窜。 身手之矫健敏捷,就连苏峻这个国术高手都有些自愧不如。 一个个飞檐走壁的,简直就是如履平地。 隐约间仿佛还听到他们在府外喧闹的聒噪之声。 “大哥,你不是说苏公子已经被河神弄死了吗?” “妈呀,我们不会是遇见鬼了吧?” “什么鬼?大白天的哪来的鬼,那当然是人啦。” “苏公子没死啊?那我们岂不是……” “怕什么,他又不知道我们是西山一窟鬼,上哪儿找我们麻烦去?” “大哥英明……” ………… 听着这群蠢贼远去的聒噪,苏峻不由哑然失笑,旋即又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股忧虑。 重活一世固然是天大的机缘,但是眼前这祸事却也是迫在眉睫,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此身非前世,苏峻空有一身实力现在也发挥不出来,他可不想跟前身一样,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暗忖:看来还是要尽快恢复前世的修为,拥有自保之力才行。 无论何时,实力才是硬道理,修炼才是第一生产力,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如此盘算着,苏峻心中却是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 傍晚。 斜阳若影,晚霞如锦。 苏府后院的花园,群芳凋零,枝残叶败,仿佛被什么凶兽肆虐过一般,说不出的凄凉。 苏峻站在这一片狼藉之中,摆出一副拳架,起势,右揽雀尾,左单鞭,然后提手一式白鹤亮翅,搂膝拗步后撇身一捶,进步搬拦,如封似闭…… 一套太极拳在他手中行云流水般使出,软绵绵的看不出有什么威力。 这就是一套普通的养生拳法,网络上流传甚广的二十四式陈式太极拳。 不过这一套强身健体的粗浅拳脚,在苏峻手中却是别有一番韵味,深得其中精髓。 这一趟行云流水的养生拳走下来,原本沸腾狂躁的气血却是逐渐平息了下来。 在生死危机的压力下,苏峻也顾不得循序渐进,只得冒险使用金针刺穴的秘法催发身体潜力,以图恢复前世的实力了。 不过苏峻并未鲁莽行事,一味地催发气血,只是通过刺穴的秘法刺激身体,使得肠胃的消化能力十倍增长。 然后通过食补的方法服食大量的十全大补汤,提炼出海量的食物精气来。 有着前世修行内家拳的经验,苏峻对于身体的掌握已经到达极为精微的程度了。 小心翼翼地搬运精气,强壮气血,捶煅筋骨,总算是没有出现什么岔子,一身的气血在短短一日的时间便增强了十倍不止。 至此,筋骨伸展,气血如龙,总算是恢复了前世的几分实力了。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唯一的损失便是这如台风过境般的后花园,可谓是莫大的幸运了。 “或许,是时候尝试入门的修行了。” 苏峻一边施展拳脚,感应着体内汹涌澎湃的气血,一边心中暗忖着。 道经有云:生乃神之本,形乃神之具,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毙。 想要踏入修炼之门,没有一具精气神充盈圆满的身躯是不行滴。 否则的话,强撸灰飞烟灭,******了解一下? 不过如今苏峻气血充盈,神魂坚韧,正是踏入修行之门的最佳时机。 修行道法不比国术,有入道三关说法,也就是感应天地,温养真气,运转周天。 感应天地者,神驻丹田,引动元精,炼精化气,化生真气如龙,此乃入道第一关。 化生真气后,以一身精气温养壮大,直至贯穿周天经络,通行无碍,神完气足,阴晦消解,百病不侵,则入门三关破矣。 前世苏峻虽然始终没能正式入门,对于这入道三关早已揣摩过千万次了。 精修国术,成就丹劲宗师的他,对于身体的掌握,精神意志的磨练也是已经臻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来到这方世界,无疑是龙入大海,虎归山林,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第三章入道,遇袭 月,清凉如水。 苏峻躺在榻上,东首而寝,侧身而卧,如龙之蟠,如犬之曲,一手曲肱枕头,一手直摩腹脐,一只脚伸,一只脚缩。 此乃华山睡仙人所传“蛰龙眠”秘法,乃是入定的上乘法门。 苏峻前世修行了一辈子,虽然未有道法在身,入定却是不在话下。 很快便进入了深层次的定境之中,一念不起虚空境,神气绵绵入玄牝,似想非想非非想,呼吸细若游丝,绵绵不绝。 一时间顿觉恍惚空灵,心息相依,神与气合,落入丹田之中。 霎时间,苏峻仿佛“看”到了一片如烟如云的精气海洋,浩浩荡荡,缓缓流淌。 运转之间宛如玉色云海翻卷,流光溢彩,氤氲成雾,虚虚渺渺,难以触及。 “神入丹田,引动元精,该如何引动元精呢?” 苏峻心中暗忖,突然福至心灵,震荡着周身百窍,搬运气血运行到丹田之处,抱成一尊九窍八孔的赤红丹炉。 抱丹秘法:天地烘炉。 道藏有云: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碳兮,万物为铜。 霎时间,赤红的气血散发着惊人的炙热,宛如丹鼎中喷发的三味真火,不断地舔舐着虚虚渺渺的精气。 丹田内如烟如雾的精气在气血赤焰的熔炼下不断地精炼,凝聚,朝着丹田的中央汇聚而去。 不多时,如烟如雾的精气便化作一滴色泽如玉的水滴,滴溜溜地在丹田中旋转飞舞。 “就在此时!” 苏峻心中暗喝,心神合身往那玉滴内一扑,凝聚成丹鼎的气血顿时拿捏不住,重新散化成磅礴血气散入周身百骸,充盈在全身之中。 与此同时,一缕细若游丝,充满着温热气息的真气瞬间从破碎的玉滴中流转而出,宛若一道清流,流转在丹田之中。 苏峻蓦然睁开眼,眸光深邃,只感觉腹生暖气,丹田中缠缠绵绵的平和真气上升到经脉,渗入周身百骸,滋养血肉,淬炼筋骨,发出金玉般的清音。 心念一转,便又汇聚到经络中,逆转十二重楼,一路上行,冲开眼窍的两处隐秘窍穴之后复又落下重楼,回转丹田气海。 “这就是入道啊!” 苏峻口中赞叹,不由生出“朝闻道,夕可死矣”的情绪来。 眼窍一开,便仿佛开了法眼一般,眼前的一切都生动了起来,颜色鲜艳,有一种鲜活的气息。 天地六气,气机流转,一一映入眼帘,明察秋毫。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口中长吟:“呼吸虚无神守舍,百脉归源如水清,身中自有眞铅现,一缕红光似月明。” ………… 时已入夜。 天色昏暗,月黑风高。 苏峻倏然心中一动,心中生出一种心血来潮的感应。 “呼……” 一阵阴风从门外呼啸而至,让清凉的夜风显得十分地森冷。 一道身影随着夜风的吹拂飘过院墙,飘飘荡荡地掠过数进门户,速度极快。 不多时,阴风骤然剧烈,将苏峻所在静斋的房门兀然“撞”开。 透过房门,只见庭中院内站立着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 薄如纸张,轻如飘絮。 手中执着一柄长刀,在清冷如霜的月华下显得十分阴冷,似乎没有本体,只有月下的影子。 “剪纸为兵?” 见此情形,苏峻不觉诡异,反而笃定,有一种智珠在握的沉稳和从容。 “刷!” 下一瞬,黑影便急速飞掠而过,快如闪电,扬起手中的长刀朝着苏峻斩劈而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黑影挥刀虽无章法,却胜在一个“快”字,势大力沉,快如闪电。 身形飞掠之间浑不似活人,脚不沾地,随风飘荡,煞是诡异无比。 霎时间,漆黑的长刀便伴随着破空厉啸的风声斩劈到苏峻的眼前,电光火石。 “噗!” 千钧一发之际,苏峻脚下如趟泥,似扑似跌,又如迎风摆柳,险之又险地避过这兜头劈落的利刃。 掌心如牛舌缠卷,快逾闪电地按在了黑影的胸前。 凌厉的暗劲如针扎一般,从掌心毛孔中迸射而出,瞬间击打在黑影身上。 八卦:进步三穿掌。 “嗯?” 一接触,苏峻便感觉到有些不对,蓄势已久的一击仿佛落到了空出,空空荡荡,虚不受力。 那黑影更是如幽灵青烟般凭空折转,完全违背人体常理地将手肘折转九十度,反手一刀就又朝着苏峻斜斩而下。 刀风凶狠,杀意凶戾。 苏峻见此眼中一亮,只见那黑影胸前数点细小的空洞前后通透,不似被暗劲击穿,反倒像是被什么炙烤,腐蚀了一般。 心中微动,苏峻的反应却如本能一般,缩脖、耸肩、含胸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团身一矮便如灵猴惊窜般射了出去,躲过了这凶狠凌厉的斩劈。 猴拳:惊猴窜林。 下一瞬,苏峻便身形舒展,振臂间宛如鲲鹏出水,磅礴的气血瞬间凝聚在右拳之上,然后快逾闪电地轰击而出。 一瞬间,苏峻身形几乎不动,手臂却仿佛凭空长出了一截,凝聚着赤红血气的铁拳狠狠地砸在了黑影的颈脖之上。 太极:闪通背。 “轰!” “啊……” 铁拳破空的凌厉风声刚刚响起,那黑影便发出凄厉的哀嚎之声。 漆黑如墨的身形刚触碰到赤红的血气,便瞬间如春阳融雪般急速消融,幽暗诡异的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黑影中射出,一闪便已消失在了天际。 原地只剩下一张被剪成人型,手持纸刀的惨白宣纸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下。 “神魂附体,剪纸为兵吗?” 见此情形,苏峻瞳孔微缩,心中已经了然。 刚刚那一声凄厉的哀嚎听起来却是有些耳熟。 仔细回忆,好像跟河神庙那个阴森诡异的神婆有些相似。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急迫感。 事已至此,他与清水河神的恩怨已经绝无善了的可能性了。 漫说清水河神不可能放过他这个亵渎神灵,又击伤神婆庙祝的人。 就是苏峻也不可能放过屡次三番想要戕害自己性命的清水河神。 此仇,不死不休! “第一次是厉鬼索命,第二次是剪纸为兵,接下来又会出什么招数呢?” 苏峻心中暗自斟酌,清水河神两次出手,一次针对灵魂,一次想要斩灭他的肉体。 两次都没得手,下一次来袭必定会更加地凶险。 第四章秘法,精气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便不由心生焦虑之情,恨不得当场追索上去,杀他个天翻地覆。 但是此身终非前世,此界亦非地球,物理手段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以德服人的最佳手段。 但是总有些例外,比如神灵。 清水河神不除,即便是苏峻将神婆等人通通砍成七八块,对于这场危机也是于事无补。 关键还是在于清水河神。 在这个领域,苏峻虽然说不上陌生,却终归是新丁一枚。 “说到底,还是得精进修为啊。”盘算良久,种种算计最终都化作谓然一叹。 想要对付清水河神,斩草除根,最低的修为要求也必须得闯过入道三关,开辟识海,凝聚神魂,方才能将道法显圣的威力真正地发挥出来。 甚至,破山伐庙! 对于修行,苏峻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前世修习内家拳的经历,给他奠定的雄浑的根基,让他具备了一遇风云便化龙的基础。 盖因内家拳的修炼,实质上便是一步步由外而内掌握身体的过程,前世到达丹劲宗师之境后,对身体的掌控更是已经臻至妙到巅峰的境界了。 周身的血肉骨骼,气血窍穴乃是于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可以自主地控制开阖,神乎其神,精细入微。 对身体的绝对掌控和强横的拳意精神,便是苏峻前期修行突飞猛进的资本。 不过苏峻之所以这么有信心,不仅仅是因为如此,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发现前世记忆中的道藏经卷,到了这方世界皆是上乘的修炼功法。 而且他对这些道籍功法的领悟有一种莫名地轻松,通读一遍便有无数的精义从心中流淌而过。 这才是他最大的资本和底蕴,来自前世道门先贤的馈赠。 虽然这些道藏经卷皆是零散不成体系,但却也有几部直通上乘功果的完整功法。 苏峻此前修炼的《周易参同契》,便是其中最中正平和,而又最为渊博精深的一部。 其余杂七杂八的经卷虽不成体系,但是却也不乏精妙的秘法,有正有邪,胜在实用。 “看来,只能剑走偏锋了。”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已有定计,提脚迈步便向后山走去。 ………… 清晨,赤松山。 朝露未化,晨风冷冽。 晨曦挥洒,依稀可见天光一色,明光映照,金辉渲染云霞,气象万千。 苏峻盘坐在一株郁郁葱葱的苍松之下,枝叶下垂如盖,密不透风,荫蔽半亩方圆。 法眼开启之后,只见随着朝阳升起,地气蒸腾,无数莹绿的光点不断地从这些四季长春的植被中飘飞而出。 沐浴着晨辉,跟太阳精华进行着交互,仿佛人之吐纳。 “就在此时!” 暗喝中,苏峻起步如飞,缩土成寸般跨过数丈的距离,在晨露未化的泥土上留下一个个宛如莲花般的脚印。 缩土成寸,步步生莲。 大手张开,莫名的气机在周身流转,有一种莫名的吸力。 霎时间,无数莹绿的光点被他收摄而起,化作一道道蕴藏着勃勃生机的青木之气,存储在周身经络之中。 正是草木精气。 正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 道藏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不独人类如此,草木之属也是如此,郁郁葱葱的草木之中,不独有勃勃生机,更蕴有无穷死气。 表现出来的外在,便是枯荣之道。 生长与凋零,是草木之属永恒不变的规律,无时无刻都在进行。 所以每当阴阳分晓,朝阳初升之时,所有的草木都会释放出精粹的生命气息,与太阳精粹进行一种神秘的交换,促进生长。 而这种生命气息的来源,却是源自于植物之属从地气中汲取的死气,杂气,通过草木的自然生长,转换成精粹的生命气息。 这种转换之间,自然而然地便蕴藏着生死之道的奥秘。 苏峻虽然勘不破其中玄奥,却不影响他加以利用。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取不足而奉有余! 苏峻此时施展的便是记忆中的一门秘术,名为《青帝诀》。 听起来堂皇大气,实际上却是一门不折不扣的邪门秘法,旨要便在于掠夺草木精气转化为真气,以达到快速增进修为,跨过入道三关的目的。 按照秘法的记载,只需要三日时间便可贯通周天经络,达到开辟识海,凝聚神魂的要求。 弊端便在于积蓄太多的青木之气在体内,五行紊乱失调,极容易走火入魔。 恃之跨越入道三关,也很容易留下根基虚浮,道基不稳的隐患。 若非不得已,苏峻也不想剑走偏锋,修炼之道重要的是稳,一步一个脚印,欲速则不达。 但是在清水河神的逼迫下,苏峻也只能如此了。 而且对于如何化解这种弊端,苏峻心中却是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 朝阳渐渐升起,日上中天。 赤松山一处阴凉的山林中,有一个人正在演练拳脚。 动作矫健,腰胯合一,动静开阖间,宛如张弓拉满,甚至有拳风呼啸之音。 正是苏峻。 化生真气之后,苏峻感觉自己对拳术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层,许多以前无法感应到的细微窍穴,隐隐约约都出现在了感应之中,对于身体的掌控也是越发地精微了。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晋入“打破虚空,见神不败”的至高境界。 一套拳脚走完,只见他又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如虎踞六合,气血流动间发出恍如虎啸山林的猎猎风声。 风声连绵不断,一波接一波,却是越演越烈,转动间筋骨齐鸣,迸发出虎豹雷音。 秘术:山君图。 此乃捶煅五脏六腑的秘术,五脏生五气,六腑养元精,却是比捶煅筋骨,易经洗髓还要更胜一筹的秘法,非丹劲高手不可催运。 随着气血逐渐渗入五脏六腑,苏峻的动作也越来越慢,慢慢地趋于静止的状态。 却是磅礴的气血已经逐渐耗尽,难以维持这内壮五脏六腑的消耗了。 收功而起之后,苏峻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衣服都湿了,仿佛从水里浸泡过一般。 然而呼吸之间,苏峻却感觉到一丝丝力量自身体内产生,丝丝萦绕,连绵不断,不断地温养,壮大着体内的真气,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气血似潮,骨软筋酥!” 第五章暗夜,剑袭 苏峻感应着这一切,心中暗忖:前世修至气血如潮,温养内脏之境,可是足足耗费了三年的苦功,道法显圣的世界,着实可怖。 最为重要的是:掠夺来的青木之气在一次次的锤炼中,赫然已经化入气血之中,通过气血的转换又化作丝丝精纯的真气,融入丹田之中。 短短半日的修行,苏峻体内的真气便已增长了数倍。 周身经络中的十二正经也已经在气血倾覆,窍穴震荡和真气冲刷的三管齐下中尽数贯通。 入道三关,业已破开大半了。 “或许不需要三天,便可以贯通周天,开辟识海了。” 修为的精进让苏峻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欣喜,然而眉宇间一丝阴霾却是经久不散。 清水河神,能给他留下成长的时间吗? 时不我待啊! 然而过犹不及。 出于稳固根基的考虑,苏峻当即便收功而起,往苏府的方向走去。 若是能够争取到破开入道三关,正式开辟识海,凝聚神魂后再跟清水河神决一高下,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届时,凭借着诸般秘法,苏峻自忖足以行破山伐庙之事。 但是若是事有不谐,却也需要做好第二手准备。 凡事不预则废,更何况生死攸关之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一念及此,苏峻便开始从记忆中搜罗当前境界可用的秘法,尤其是有关破山伐庙这一方面的。 不多时,一篇残卷便涌上苏峻的心头,正是正一道祖师张道陵所传的《洞极经》。 相传张道陵曾被太上老君授以“三天正法,命为天师”,行正一盟威之道,开辟二十四治,横扫六天故鬼,一生破山伐庙,杀贼极盛。 其中“三天正法”中有记载的便是《洞极经》一部,三五都功玉印一枚,雌雄斩邪剑两把。 还有二仪交泰冠、驱邪帔风、通天至简等宝物。 张道陵是否为老君亲传苏峻不得而知,但是论起破山伐庙,征伐鬼神之能,无人能出正一道所右。 《洞极经》作为张道陵的看家本领,自然是不同凡响,威力无穷。 虽然这残卷中并无高深秘法,除了常规的秽气破神法之外,可用者不过一二粗浅秘技。 但是却也胜在粗浅,以苏峻当前的修为便可动用。 用在此时,再合适不过了。 在苏峻的忙碌中,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不知不觉,便又到了夜半时分了,皎洁的银辉给大地蒙上了一层轻纱。 ………… 苏府外,背靠赤松山的密林中,漆黑如墨的环境里,一条黑蛇在山林中蜿蜒起伏,发出“沙沙”的脚步声。 仔细一看,却是一行黑衣持剑的不速之客,人数在二十人左右。 可以看得出来这群人皆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精锐。 一路奔行,除了轻微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动静。 直到趋于苏府外的围墙之时,为首的黑衣剑士方才扬手止住众人,口中低声说道。 “小心,目标武道修为不俗,小心戒备。” “放心吧,队长。” 黑衣剑士首领身侧一个疑似他副手的剑手轻笑道:“我们暗雨楼什么时候失手过?” “小心使得万年船,切不可轻忽……” 就在两人对话之际,众人身后骤然腾起一道雪白的剑光,惊艳凌厉。 持剑者一身素白儒袍在黑夜中格外地显眼,正是他们口中的目标:苏峻。 剑锋所指,正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那位发号施令的护法。 “呛哴!” 那黑衣护法却也不是庸手,长剑瞬间出鞘,刹那间便挥舞着长剑迎击而上,挥出一道凌厉的剑影。 “哼!” 冷哼声中,一道无形的波纹从苏峻的口中迸出,冲击在黑衣护法的眉心之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呆愣了一个瞬间。 却是苏峻刚刚修成的一门秘法:惊神刺。 “噗!” 下一瞬,剑光毫无阻滞地破开那凌厉的剑影,从黑衣护法的胸前破入,在背后透出。 一声闷哼之后,鲜血泉涌,四散飞溅,绽放出凄美的血花。 “杀!” 黑衣护法身侧的剑手反应仅比黑衣护法慢上一线,“呛哴”的利剑出鞘之声刚刚响起,这名黑衣剑手便已携风雷之势,挥剑斩向一击得手的苏峻。 其余黑衣剑手也纷纷擎剑出鞘,聚散离合,向着苏峻围杀过来。 进退之间,丝毫不乱章法。 然而苏峻岂能让他们如意? 趁其不备袭杀了武功最高的黑衣护法之后,苏峻便瞬间抽剑而退,旋即身形滴溜溜地一转,便如鬼魅般朝着黑衣剑手的人群之中突袭而去。 侧身躲过剑携风雷的一击后,苏峻身形不见如何作势便如移形换影般出现在三个合击过来的黑衣剑手面前。 长剑刺出,突然剑光大盛,数十道剑影闪烁。 刹那间,三位黑衣剑手顿时觉得双目刺痛,满眼都是剑光。 惊骇欲绝的三人尚未来得及转攻为守,便听得三声闷哼同时响起,剑影一闪而逝。 剑影消散之际,三名黑衣剑手便同时跌飞出去,胸前剑痕翻卷,鲜血飞溅。 再次得手的苏峻毫不停留,斜行,翻滚,长剑再次递出。 这一次,他面对的却是六人合击的滚滚剑潮,银光烁烁中隐藏着凛然的杀机。 对此,苏峻怡然不惧,不退反进。 “哼!” 冷喝声中,惊神刺再次破空而出。 在对方呆滞的那一瞬间,苏峻的身形如鬼魅般从如林剑影的空隙中直插而入。 只听“铮”地一声,犀利的剑光一闪而逝,六朵血花飞溅而起,一剑勾六魂。 下一瞬,苏峻复又返身一扑,“呛哴哴”的剑刃交击声中,凄厉如雪的剑光一闪即逝。 又是几声沉闷的痛呼过后,数名黑衣剑士眉心出现一线血痕,跌扑倒地。 短短三息不到的时间,黑衣剑手组成的围杀之势便不攻自破。 直到此时,苏峻的身影方才在众人后方落下,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但是身形依旧稳定。 短短几息时间,苏峻便暴起突袭,倏忽如电,在众人合击之中斩杀一十三名黑衣剑手,表现堪称惊艳。 至此,突袭而至的黑衣剑手已经折损大半,存活在场上的黑衣剑手仅剩七人,损失惨重。 第六章炼法,丹鼎 看似简单的交锋,实则却是生死须弥,惊险万分。 在这刹那之间,苏峻便已经将自己的丰富的搏杀经验和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悍勇之气发挥到了极致。 计谋的运用和时机的把握也是缺一不可。 稍有不慎,血溅横尸的人便有可能是苏峻本人了。 冷然对峙片刻,刀光剑影便再次兴起,淋漓的鲜血四处飞溅。 七八道倏忽如电的身影不断地交错,盘旋,交击…… 剑啸破空的凄厉遍布全场,“铮铮”的剑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惨烈的殊死搏杀在这方寸之地不断地进行,仿佛修罗杀场,酷烈,凄美。 这些黑衣剑手也并非庸手,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奇袭优势,苏峻应对起来并不轻松。 在对方有了防备以后,先前无往而不利的惊神刺也是屡屡无功而返。 然而苏峻却无半点慌乱的神情,进退之间仿佛是在刀尖上演奏了一曲华丽的华尔兹。 又如精灵一般在众人的剑尖之下旋转,跳跃,并不轻易出剑。 每一次长剑出手,场上便亮起一道如雪般的凄厉剑光。 随之而来的,便是鲜血飞溅而起,便意味着一条性命的消逝。 华丽的乐章背后是赤裸裸的惨烈厮杀,人命不如草! 最后,杀得性起的苏峻更是弹剑而歌,浑然不将这群黑衣剑手放在眼里,说不出的狂妄跋扈,又有一番睥睨天下的豪情。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杀人剑,性喜割人头!” 剑啸风雷之声犹在耳边环绕,这场殊死搏杀却是已经结束了。 胜利者,苏峻! ………… 清冷的月华遍撒银辉,透过枝叶洒落在地面上,映出伏尸遍地的酷烈杀场,竟有几分异样的凄美。 苏峻持剑立于杀场中间,双目紧闭,似乎是在回味这场凶险搏杀的余韵。 在前世,苏峻也并非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手中沾染的鲜血也是不在少数。 不表演,只杀人,是为国术! 为了追求武艺的精进,苏峻前世打过黑拳,入过黑帮,更曾在非洲和那些鬣狗般的雇佣兵纠缠过不短的时日。 杀人对于苏峻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 不过今夜这一场他有所提防的厮杀,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棘手,更是让他对清水河神的忌惮更盛一筹。 来袭的二十名黑衣剑手,放在前世每一个都不会比身经百战的暗劲高手逊色多少了。 为首的两人更是堪比化劲高手,并非易与之辈。 苏峻此时的战力大致上也不过在化劲的层次而已。 仙道贵生,在神魂出窍,道法显圣之前,体内真气并没有太大的威力。 苏峻所能凭借的无非就是前世搏杀的经验和初步淬炼的身躯而已。 “如此精锐,想来那清水河神麾下也不会太多,必须趁祂来不及反应之前,尽早了断此事。” 苏峻心中暗忖:清水河神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辣,再拖下去恐怕会夜长梦多。 一念及此,苏峻也不再犹疑,盘膝横剑,掐起一个古怪的印诀,口颂箴言。 “柔水之精,听我号令,摄!” 箴言颂毕,黑衣剑手们身上泊泊流淌的鲜血顿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在苏峻的身前。 简单的聚水咒,用在此处却是显得有些诡异和血腥的阴森风格。 “噗!” 就在此时,苏峻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杂着磅礴的血气瞬间喷出,洒落在他胸前硕大的血球之上。 “刺啦!” 赤红的血气炙烤在血水上,顿时升起一缕缕暗红色的烟云,悬浮在空中,风吹不动。 “幽幽血煞,以血引之,赦!” 与此同时,苏峻右手持剑,左手握着剑刃一抹而过,猩红的鲜血淋漓地洒落在剑刃上。 漂浮在半空中的血煞之气在这鲜血的牵引下,顿时如灵蛇归巢般攒动着,依附在剑刃之上。 不多时,清亮森寒的剑刃便裹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包浆”,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邪门法器:血煞剑。 大难当头,苏峻也无暇顾忌那么许多,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邪门速成之法来增强实力了。 这血煞剑乃是前世邪道中有名的破神法器,乃是以活人精血混合无穷的杀气,煞气和阴气炼制而成,有神挡杀神之威。 以苏峻的修为自然没有资格炼制,这柄血煞剑不过是一次性的符器而已。 虽然所用的材料诡异,本质上跟寻常符菉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下面只剩下天地之桥了。” 感应着体内不断循着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中神秘的轨迹流转的磅礴真气,苏峻赶紧收摄心神,气随心转,在周身经络中不断地循环着。 通过再一次地摄掠草木精气,苏峻终于是将温养之境修至圆满,磅礴的真气充斥在周身经络中,不断地渗入周身百骸,淬炼着身体的每一寸血肉。 一阵轻飘飘,仿佛直欲随风飘荡的感觉传来,苏峻心知这便是温养圆满之后,身轻如燕,敏若灵猿的神异。 “贯通天地之桥,便可晋入周天之境了。” 苏峻心中暗忖着,浑身气血再次震荡,凝成丹鼎逼迫着这丝丝缕缕的真气冲向任督二脉。 中正平和的真气在气血的炙烤下,竟也散发出几分火炙的气息,隐约间有股甜腥的味道。 “轰!” 下一瞬,苏峻只感觉心神无限超拔,出现在了一方恒古不变的星空之前。 阻挡在他身前的,乃是一座恢宏华丽的天门。 抵天立地的恢宏门户上接九天,下抵幽冥。 上方是金质玉章,霞光万道,下方是幽暗如渊,腐朽枯败。 “这便是天地之桥,肉身枷锁吗?” 苏峻心中暗忖,眸中神光烁烁,不由升起一股万丈豪情。 “顺则成人逆则仙,给我破!” 厉喝声中,浑身的血气凝聚成一方拳头大的丹鼎,九窍八孔中迸射出苍青的火焰,在一道无上拳意的驾驭下悍然朝着那恢宏门户撞击而去。 “轰!” 融汇了苏峻一身精气神的丹鼎恍如九天坠落的流星一般,拖着青红色的尾焰狠狠地“撞”在了恢宏门户之上。 一瞬间,破碎后的天门化作一道无形的清气融入丹鼎之中。 九孔八窍的丹鼎骤然映射出纯青的光芒,继而便又化作无数的洪流融入周身百骸,苍青真气自发流转,搬运周天。 隐约间与外界的天地灵气遥相呼应,交汇吐纳中迸发出环阆玉佩碰撞般的悦耳天音。 继而渗入五脏六腑,驱杂气,灭阴贼,活气血,玄关紧锁,周身不漏。 第七章伐庙,河神 “呼……” 收功而起的苏峻长舒一口气,经过天地灵气淬炼的精纯真气从丹田流出,流转十二重楼,散入奇经八脉,最终消失在周身窍穴之中,复又凝聚在丹田之内。 贯通天地之桥,真气运转大周天,是为入道第三关:周天境。 “可惜,只能到此为止了。” 苏峻修炼的《周易参同契》乃是最为中正平和的玄功之一。 修成之后,中正平和的真气浩浩荡荡,满而自缢,本该自发地冲开天地之桥,完成大周天运转,不动声色间完成脱胎换骨的蜕变。 于无声处听惊雷,方才是正道。 然而苏峻为了应对清水河神的威胁,却不得不屡施酷烈手段,强行勇猛精进。 虽然由于修炼国术的缘故,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隐患,却免不了有些根基虚浮。 若是还想要更进一步,开辟识海,凝聚神魂,却是有些太过冒进了。 前世强行冲关的悲剧还历历在目,前车之鉴啊。 盖因人之识海位于头颅之上,一遇后天浊气便会自动闭塞,不见天光,稍有不慎便有神魂破损,道途断绝的危险。 最好的方法还是等待肉躯蜕变完成,气血强盛如龙,炙如大日之时,再一蹴而就,水到渠成,方才是开辟识海的正道。 若是为了应对清水河神的威胁便要冒着自断道途的危险强行冲关,苏峻倒宁愿就此身死道消。 “成道之路,岂无灾劫?或许那清水河神,便是我的道劫吧?” ………… 清河湾,河神庙。 朝阳的晨辉下,朦胧的雾气尚未散尽,映照着光线折射出一道道或长或短的虹桥。 迷雾虹桥之下,便是那清水河神庙,看上去自有一番凛然的神圣感,浓郁的香火气息缭绕在其中。 然而在苏峻的眼中,那香火气息之上,却是缭绕着丝丝缕缕的血光,灰黑色的孽力凝成一片阴云笼罩。 这是享用血食的标志。 “哼!果然是淫汜邪神,作恶多端。” 苏峻大袖飘飘,一身素白的儒袍映衬着俊雅的面容,身形挺拔,持剑佩玉,大步流星地走来。 在他身后,一群衣衫不整的青皮流氓提着各式各样的容器,战战兢兢地跟着苏峻,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河神庙。 正是日前在苏府犯事的“西山一窟鬼”,却是被苏峻胁迫着给抓了壮丁。 “凡神祠不应祀典者,即为淫祠,有司毋得致敬。” 冷清的神庙前,苏峻手持一块露布,大声地诵读着。 随着苏峻清越的声音落下,一道稀薄的龙气骤然从露布中飞出,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没入河神庙上空,一方波光粼粼的神域顿时显露出来。 “吼,何方狂徒,竟敢进犯神域?” 波光中,一条青花大蛇凭空浮现,口中发出人声,震怒嘶吼。 苏峻知晓:这便是那清水河神的本体。 当即苏峻也不再犹疑,露布上的天子圣旨虽非虚妄,然而苏峻却并非天使,没有替天行道的权柄,露布也不是真正的圣旨,只不过是朝廷昭告天下的千万副本之一而已。 其中蕴藏的龙气微薄,苏峻以《洞极经》中的秘法催发龙气,能将清水河神的神域从幽冥中逼出,白日现形已经是极致了。 一念及此,苏峻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书稿,大声诵读着。 “圣人曰: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者必无福报,反遭灾厄!”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便从泛黄的书稿中电射而出,充塞天地的浩然正气化作一根戒尺,狠狠地击落在青花大蛇的头颅之上。 “轰!” “啊……” 一瞬间,青花大蛇那数丈长的蛇躯便如遭雷击,惨叫着从波光粼粼的神域中坠落下来,轰砸在气势不凡的河神庙宇之中。 方至半空,便见得那青蛇脑浆崩裂,一道漆黑的蛇影没入神庙深处。 见此情形,苏峻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口中厉喝道:“泼!” 这份泛黄的书稿可不是那露布可以比拟的,上面记载的圣人之言,微言大义乃是大儒亲笔所书,蕴含着磅礴的浩然正气。 一经苏峻秘法催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一击便将清水河神从神位打落,连本体肉身都给诛灭了。 眼看着苏峻大发神威,西山一窟鬼也不敢怠慢。 听得苏峻一声厉喝,手中容器里的各种秽物,什么天葵赤龙,黑狗血,五谷轮回之物通通一股脑地泼在了清水河神庙的围墙之上。 “秽气破神,赦!” 与此同时,苏峻舌绽春雷,一声箴言落下。 在肉眼不可见的虚空中,无数昏黄的秽气从这些秽物中升腾而起,缠绕在波光粼粼的神域之上,形成了一道昏黄的帷幕,将之隔绝开来。 “你们可以走了。” 见此情形,苏峻抽出腰间血煞缭绕的长剑,口中淡淡地说道。 迅雷突袭,诸般手段。 终于是将猝不及防的清水河神从神位上打落,接下来便是短兵相接的时候了。 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应该便是妖蛇魂魄附体的神婆了。 听得苏峻的话,西山一窟鬼这群青皮流氓如蒙大赦地一哄而散。 与此同时,清水河神庙的正门霍然洞开。 ………… 大门洞开,一个拄着盘蛇拐杖,满脸阴鸷之色的神婆从中迈步走出。 老树皮般干枯的脸上堆积着厚厚的褶子,绿豆大小的眼睛充斥着恶毒的光芒,仿佛是要择人而噬。 “苏峻!” 老神婆的口中一字一顿地迸出一句带着嘶嘶之音的怒吼:“我要你死!” “呵呵。” 苏峻擎剑在手,口中冷笑道,“区区妖孽,妄窃神位,滥用血食,当诛!” 眼前这老神婆虽是人形,但是竖瞳阴冷,蛇信分叉,露在外面的皮肤堆积在一起,隐约间仿佛有细密的鳞甲长出。 浑似一个蛇人,赫然是已经被那青花大蛇的阴神附体夺舍了。 清水河神,不对,青蛇妖竖瞳中闪烁着幽绿的凶光,阴森森地说道:“牙尖嘴利,本座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呵呵。” 苏峻冷笑一声,气血磅礴,暗运真气,道:“我的剑更利,妖孽不妨拿头来试。” 青蛇妖闻言面沉如水,蛇杖上的铃铛发出摄人心魄的怪啸,朝着苏峻一指,厉喝道:“杀了他!” “呼……” 第八章青蛇,阴火 话音未落,一股腥风呼啸之中,庞大的蛇影顿时从神庙中扑出,煞气惊人。 “妖傀?好狠的心。” 苏峻见状瞳孔微缩,心中一紧,只见那蛇影正是之前青蛇妖的本体,头颅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还粘着粉白的脑浆,却丝毫不影响它的行动,来去如风。 这妖蛇竟然是将自己的本体炼成了一具傀儡。 “哼!” 青蛇妖口中怨毒的声音响起,咬牙切齿:“你果然是那赤松山的余孽,该死!” 苏峻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擎剑横胸,暗自戒备。 当其时,青蛇妖傀瞬间窜出,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气朝苏峻啃噬而下,獠牙如匕,森寒腥骚。 “杀!” 苏峻舌绽春雷,脚底仿佛抹了油一般,身形一晃便如游鱼过隙般侧身躲过青蛇妖傀的扑击。 八卦游龙步。 掌中血煞剑迅若惊雷般斩出,在真气的催运下,暗红色的剑刃现出如龙蛇蜿蜒的纹路,血光流转。 “轰!” 浓郁的血煞之气顿时从剑刃上脱体而出,如龙如蛇地从青蛇妖傀的蛇瞳没入,镇压在它的灵台之上。 “青花大蛇已经遁出阴神,如今主持妖傀身躯的神魂,必定是那河神庙的神婆,血煞之气足以镇压她那受创的神魂。” 苏峻眸中如冰似雪,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斩!” 一念及此,苏峻不再犹疑,踏前一步,浑身的真气混杂着磅礴的气血倾注在掌中剑刃之上,狠狠地挥斩而下。 “刷!” 下一瞬,数十道剑影重叠在一起,迸发出清脆的剑鸣,仿佛是切入牛油的热红利刃般从青蛇妖傀的颈脖斩切而下,一剑枭首。 “噗。” “呛哴!” 一剑得手,苏峻将断折的长剑扔在地上,头顶升腾起氤氲的白气,蔚然成云。 “遮天黑幕,起!” 就在此时,青蛇妖如颠似狂的嘶吼响起,积蓄在神庙中的香火愿力顿时喷涌而出,交织成一道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在神庙之上。 一瞬间,方圆数百米仿佛由白昼化作了幽冥,些许晨光顽强地透过乌云,洒落在地上,映出稀稀疏疏的影子,斑驳陆离,扭曲如蛇,一股森然的冷气弥漫开来。 见此情形,苏峻不由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是将那青蛇打落神位,隔绝了祂与神域的联系,否则……恐怕有些不妙。 对于神灵的可怖,苏峻不由有了更深的了解。 心中如此想着,苏峻的眼神却是无比地坚定,开口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嘶嘶……” 青蛇妖拄着盘蛇妖杖,嘶吼着冷笑道:“虚张声势,你怕是已经黔驴技穷了吧?” 苏峻闻言洒然一笑,从容淡定地说道:“是否技穷,一试便知。倒是你培养的武士,怎么不见踪影呢?” 说着,苏峻一拍额头,讥讽道:“莫非已经死绝?如此说来,你才是山穷水尽的那一个吧?” “哼,赤松山余孽,死有余辜!” 青蛇妖闻言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之意,羞恼地怒喝一声。 “就是现在。” 苏峻见状脚步一滑,似扑似跌,一步迈出便跃至青蛇妖的身前,铁拳闪电般轰砸而出。 透体而出的劲气仿佛是包裹在拳锋上的利刃,直指青蛇妖的眉心要害而去。 趁它病,要它命。 痛打落水狗,先下手为强。 要不是刚刚斩灭青蛇妖傀消耗太大,苏峻才懒得跟青蛇妖废话那么多呢。 稍一恢复,苏峻当即暴起发难,痛下杀手。 这青蛇妖真身已毁,又被从神位中打落,仅剩阴神附体,正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即便是倾尽神庙中积蓄的香火愿力,营造出类似黑夜的环境,残存的实力恐怕也是十不存一。 如此大好时机,苦心营造的局面,苏峻怎么可能放过? 夜长梦多。 “啾啾啾!” 就在拳锋将要砸在青蛇妖的面门之上的时候,只见那青蛇妖诡异一笑,整具身躯轰然破碎,化作万千血箭攒刺而出,发出凄厉的破空厉啸之声。 “刷!” 幸亏苏峻心血来潮,早生感应,身形骤然倒飞爆退,宛如利箭般射出数丈开外,躲过了这阴毒狠厉的一击。 “噗噗噗!” 下一瞬,血箭混杂着骨骼,内脏之流攒刺在数尺开外,青石铺就的地面顿时被刺成了马蜂窝。 乌黑的血液仿佛硫酸般充满了腐蚀性,泼洒在地面上将之腐蚀成坑坑洼洼,“滋滋”作响。 “嘶……” 见此情形,苏峻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若是被这玩意打在身上,不死也残废,不残也毁容,太阴毒了。 如此想着,原本青蛇妖立身之处,丝丝缕缕的黑雾弥漫间倏然化作一张鬼脸,青面獠牙,桀桀怪啸。 “桀桀……赤松山的余孽,去死吧!” 苏峻却已无暇顾及青蛇妖口中第三次说出的赤松山余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鬼脸上下翻飞间,骤然张嘴一吐,一道幽暗的黑芒便朝苏峻电射而至。 “气血纯阳破妖邪!” 清啸声中,苏峻连忙鼓荡起浑身的气血,炙热的赤红血气凝聚在手中,一拳轰出。 “啵!” 幽暗的黑芒被一击而破,苏峻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那青蛇妖自毁栖身之所,显然已经起了玉石俱焚的拼命之心,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困兽之斗,最为凶险。 果不其然,下一瞬那青蛇妖所化的鬼脸便轰然炸裂,化作一蓬黑雾朝着苏峻笼罩而来。 深沉的黑雾中隐约可见一朵阴森森的白焰升腾,冷冰冰地没有半点的温度。 黑雾弥漫,迅若惊雷。 苏峻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感觉眼前一黑,身形仿佛在不断地下坠,坠落到无间地狱之中。 “黑天迷神法?” 苏峻心中暗忖,凝神静气,不管不问,只管鼓荡起浑身的气血,心神谨守灵台。 实际上,仅剩阴神的青蛇妖对苏峻根本没有太多的办法。 这所谓的“黑天迷神术”无非就是青蛇妖将神魂之力投影到苏峻的体内,引出的诸般幻象。 阴神,本质上跟阴魂没有太大的区别,在点化纯阳之前根本没有干涉现实的能力。 纯粹的阴神所能采用的手段十分有限,无非就是这样的投影,来勾起人们内心潜藏最深的恐惧,生生将人吓死。 如此想着,苏峻突然感觉眼皮一跳,只觉一道阴火从他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自周身百窍迸射而出,凝聚成白焰升腾。 一瞬间,苏峻便感觉自身精气在这无声燃烧的阴火中折损过半,不由生出一种五脏成灰,四肢皆朽,血肉之躯俱为虚幻的预感。 “蚀骨阴火?” 第九章斩神,元牝 苏峻惊骇震怖,来不及多想,天地烘炉法便已催运而起。 浑身气血抱成一方九窍八孔的丹鼎,宛如炙烈的小太阳般悬在了丹田之中。 纯阳的气血恍如遍照诸天的光芒,瞬间映照在苍白的阴火之上。 “啊……” 青蛇妖那凄厉的嘶吼骤然响起,缭绕在苏峻身上的白焰阴火仿佛是春阳融雪般不断地湮灭着,霎那间便已消退。 随着青蛇妖凄厉的哀嚎嘎然而止,顿时魂飞魄散。 ………… 当阴云消散,温柔的晨曦照耀在苏峻身上的时候。 暖洋洋的晨曦依然驱不散苏峻心中的阴冷,不由升起一股后怕的情绪来,惊魂未定。 万万没想到,青蛇妖压箱底的道法居然是模仿那三灾阴火而成的蚀骨阴火,差点就让苏峻功亏一篑,魂飞魄散。 道藏有云:修道乃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须有三灾九难,渡尽方可成仙。 三灾者,雷火风是也。 此火非天火,非凡火,唤做‘阴火’。 火灾起时,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千年道行,俱为虚幻。 即便是功成圆满,阳神之身,也要对这三灾之劫畏惧三分,更何况是苏峻? 幸亏那青蛇妖学艺不精,蚀骨阴火仅得其形未得其神,尚未参悟其中的精髓。 又是孤注一掷,以阴神演化阴火倾覆在苏峻身上,被苏峻以天地烘炉法凝聚纯阳气血一冲,便被冲得魂飞魄散,灰灰湮灭鸟。 “好险!”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回过神来,惊魂不定地自语一声,迈步走进河神庙中。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单刷boss这么惊险的副本,想必“爆率”也不会太低吧? 果不其然,不多时苏峻便仰天大笑着又走出门来。 ………… “赚大发了。” 苏峻独坐书斋,窗外修竹葱郁,竹影婆娑,微风送来一阵清香,脸上遮掩不住的喜意。 在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枚金色的宝珠,非金非玉,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的毫光。 此乃元牝珠。 “没想到清水河神区区一淫汜小神,竟然有如此重宝。” 苏峻把玩着手中的宝珠,心思如潮,难掩激动的喜意。 他这番破山伐庙,本来是向死而生,博取那一线的生机,纯粹是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 没想到在诛灭清水河神后,搜刮战利品时却得到了莫大的惊喜。 除了不斐的财物之外,最大的好处便是这元牝珠了。 元牝珠乃是千年老蚌所蕴的明珠,但是并非所有的明珠都可称之为元牝珠。 非得是千年老蚌在坐化之前,将毕生功果修为尽皆倾注其中,配合天时地利方可凝成一枚元牝珠,堪称绝世珍宝。 元牝珠中内蕴千年老蚌毕生的精元,最大的作用便是调理肉身,强盛气血,补益真气,乃是开辟识海最上乘的珍宝,没有之一。 而且元牝珠的汤汁还是脱胎换骨的圣药,哪怕是年老体衰的人,服食了元牝珠所化的汤汁,也可以恢复青春,延寿数载。 有了这元牝珠,苏峻不仅可以弥补之前被蚀骨阴火焚毁的精元,更可以弥补虚浮的根基,一举冲破入道三关,成功开辟识海。 “好运道!” 一念及此,苏峻不在犹豫,当即取过一碗清水,将元牝珠置入其中。 一瞬间,元牝珠便化入水中,清澈的泉水化作金黄,粘稠如琥珀,又仿佛是融化了的金液。 一股馨香之气顿时从中弥漫开来,说不出的诱人。 当其时,苏峻迫不及待地饮下一口,顿觉满口生香,气透泥丸,整个头脑无比的清明,身体无比的舒畅。 “玉液琼浆,不外如是。” 苏峻心中暗忖,连忙将这元牝珠所化的汤汁一饮而尽。 下一瞬,一股暖流顿时从腹中散发开来,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精元散入周身百骸,融入他的气血,真气之中。 不多时,满溢的精元气血便挟裹着浩浩荡荡的真气倒卷而上,直冲天灵。 下一瞬,苏峻只感觉眉心跳动,天庭凸起如印玺一般,传来一阵胀痛。 “就在此时。” 苏峻心知机缘已至,顿时催运着浑身磅礴的气血,宛如浩浩荡荡的洪流般重重地冲击在眉心的关卡之上。 “咔擦!” 气血如龙,炙如骄阳。 一声脆响之后,眉心关卡毫无阻滞地被一冲而破,精元气血,氤氲真气齐齐冲入脑中。 “轰隆隆!” 磅礴的气血冲入眉心天庭,瞬间化作一轮骄阳,金光四射,烈焰滚滚,驱散了无边的黑暗。 “识海,开!” 见此情形,苏峻不敢懈怠,暗合声中,浑身的精元气血尽数涌入天庭泥丸宫,演化骄阳大日,绽放无穷光芒。 开辟开辟,开天辟地。 骄阳越是攀升,光芒便越是璀璨,驱散着识海中无穷无尽的黑暗,不断地扩张着识海的范围。 良久之后,感觉精元气血快要耗尽,苏峻方才停止了开辟识海的进程。 至此,识海开辟,只剩下最后一步凝神聚魄了。 然而这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甚至大部分修士都不得不借助宝物或者师长的帮助,方可完成。 识海好开,魂魄难聚。 不过苏峻却并不担心。 “纯阳拳意,出。” 只听得他倏然清喝一声,一股难以形容的纯阳意志凭空出现在识海中,磅礴的血气顿时依附在其中,化作一个抵天立地的巨人,屹立在识海之中。 纯阳拳意,乃是苏峻前世一辈子修行内家拳的至高成就,也是他毕生的功果所在。 当初他强冲内家拳的至高境界:粉碎真空,气血枯败而亡。 但是却在死亡的最后关头勘破粉碎真空的奥秘,成功打破虚空,得见神明。 一身的气血,精神,意志便化作这一道纯阳拳意,便是转生此界也没有随之消亡,而是潜藏在识海之中。 之前由于识海尚未开辟,苏峻只能隐约中感应到这股纯阳拳意的存在,却无法驾驭,调动。 如今识海开辟,自然是再无阻滞,随心所欲了。 “魂魄,聚!” 清啸出口,纯阳拳意应声而动,伸手一招,一道道黑影便从四面八方飞出,在识海中央重聚,形成一个模模的影子。 这模糊的影子便是魂魄。 “成了!” 魂魄出,识海固,一道神秘的力量顿时加持在识海中,形成如琉璃般的屏障,坚不可摧。 “嗡!” 凝神聚魄之后,纯阳拳意顿时从气血中抽离,化作一枚纯白的宝鉴悬在识海之上。 一股无形无相的意志从中垂落,将新生的魂魄护持在其中。 与此同时,磅礴的气血顿时如退潮般落入丹田,凝聚成一方九窍八孔的丹鼎,仿佛定海神针般悬在丹田中央滴溜溜地转着。 原本位于丹田的真气却是被这凝聚成丹的气血所驱逐,顺着经络涌入膻中穴,形成一片苍青色的漩涡,缓缓地运转着。 神驻识海,气归膻中,血沉丹田,精气神三位一体,构建出一种微妙的平衡,圆满足俱。 感应到这一切,苏峻忍不住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第十章金猿,白狐 识海开辟,凝神聚魄之后,苏峻只感觉自己俨然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踏入道途,蜕凡成仙。 而且在冲关之后,识海开辟,凝神聚魄,便如凡人开窍,悟性暴涨,能够举一反三,往日里参悟不到的许多疑难便也迎刃而解。 最为重要的是:到了这个境界,便可以神御气,正式修炼道法,施展种种手段了。 修道只有到这个境界,道法显圣的威力才真正开始显现出来。 下一步,就是阳神之道和性命双修的金丹大道最大的分水岭了。 修炼阳神之道,下一步便是凝聚神魂,阴神出游,从夜游,日游,神游…… 一步步点化纯阳,最终臻至纯阳无垢的境界,阳神脱离肉躯,傲游天地,住世不朽。 而金丹大道却是讲究性命双修,精气神三位一体,齐头并进,不仅是修炼神魂,对肉躯也是极为重视。 一旦精气神回返先天,便相当于阳神之道中神游之境了。 凝聚大道金丹便成人仙,然后明悟先天一炁的奥秘,凝聚元神便可踏入神仙之境,从此无寿元之忧,与天地同寿,神通广大。 阳神易成,元神难聚。 然而阳神之道,止于阳神境界,但是神仙之上,却还有地仙,天仙乃至于金仙境界。 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 翌日。 朝霞漫天,灿若云锦。 苏峻回头看看清幽雅致的苏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说不上留恋,终归是有些感情的。 不过这种情绪旋即便被他抛在脑后,大丈夫志在四方,岂可困顿在斗室之中? 好吧,其实是院试将近,他想到自己还有个童生的身份,打算去考个秀才玩玩。 苏峻转过身,潜运真气,足下一点便如大雁青鹏般腾空而起,大袖飘飘,潇洒远去。 “仰天长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一声清啸,苏峻也不走大路,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飞奔,上山入林,飘然若仙。 “痛快!” 山林中,苏峻忍不住纵声长啸,说不出的快意。 凝魂聚魄后,修道的好处方才真正地显示出来。 真气流转间身轻如燕,纵掠起伏宛如大雁横空,青鹏纵横,穿行在树梢上,仿佛前世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又如道藏中御风而行的真道人。 真是痛快。 这种体验,绝非修炼国术,单凭人体之力所能体会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翱翔天际的梦。 而道法,却能将这个梦想化作现实。 朝游北海暮苍冥,这是何等的潇洒快意? “哈哈……” 情到酣处,苏峻干脆专捡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中飞驰而去,风驰电掣的快意让他心情舒畅无比。 自从开辟识海,凝神聚魄之后,真气自发地循环周天,遍布在经脉穴窍中,细密如网。 脱胎换骨的蜕变更是让苏峻身轻如燕,敏若灵猿,充盈的气血则是让他气息绵长,耐力无穷。 在这怪石嶙峋,陡崖幽深的险峻山道上,换作普通人那是寸步难行,步步艰辛。 苏峻一路行来却是如履平地,飘飘乎御风而行,只感觉痛快无比,心生海阔天空,任我横行的畅快。 高山陡峰,险崖幽谷,红花绿叶,青石流水…… 一切的一切,在苏峻的眼中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苏峻一路奔行,在赶路之余不忘游山玩水,兼可感悟体内真气的变化,可谓是一心三用,皆不耽误。 不知不觉,晚霞已经铺满了天际,群峦叠嶂宛如挺拔的长剑高耸入云,直插天穹。 夕阳的余晖仅剩一线天光,映照在攒刺天穹的峰峦上,仿佛镶嵌了一层金边,美轮美奂。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苏峻贪婪地览阅着这无边胜景,口中喃喃自语。 “不过皓月当空也不失为良辰美景,甚好,甚好。” 话音未落,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惯他这么得瑟,瞬间风云变幻,层层叠叠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而至。 不多时,铅云低垂,稀稀拉拉的雨滴便洒落而下,越下越大,到最后几乎已经连成了一片珠帘般的雨幕。 雨打烂芭蕉。 不过这对于苏峻而言并未造成太大的困扰,绵密的雨滴在接近他体表数寸之外,便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般飞溅崩开。 蝇虫不能落,片羽不沾身。 凝神聚魄之后,苏峻的国术修为也重新恢复到丹劲,气血抱成一尊丹鼎悬在了丹田之中。 “唳……” 正当苏峻犹豫着是否继续赶路还是找个地方歇息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尖锐的猿啼从远处传来。 “嗯?” 苏峻潜运真气,眸中迸射出三尺神光,漆黑的雨夜顿时恍如白昼,纤毫毕现。 只见远处的山峦中,一金一白两道流光追逐着不断朝苏峻所处的方向飞掠而至。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身形硕大的金色巨猿正在追逐着一只通体纯白,眸子灵动的小白狐。 “吱吱。” 下一刻,只见那道白光从苏峻的身边一掠而过,继而又折返回来,落在苏峻的脚下。 小白狐仰着头,对苏峻吱吱地叫着,仿佛是在向他求助一般,灵性十足。 “好一只聪慧的白狐。” 见此情形,苏峻忍不住哑然失笑,蹲下来轻抚着小白狐的毛发,道:“放心吧,有我在,定会护持你的周全。” “撕拉!” 话音未落,绵密的雨幕瞬间被金光破开,一只金灿灿的大猿从金光中落下,直勾勾地盯着苏峻脚下的白狐,凶光四溢。 只见那大猿身高八尺,垂臂过膝,赤金的毛发根根竖起,目光狠厉,仿佛是在警告苏峻不要多管闲事。 “好一只大猿,听闻山中大猿能够生撕虎豹,看来并非虚言。” 在这大猿凶悍的眼神中,苏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口中淡淡地说道。 “吼,吼。” 赤金大猿眼神死死地钉在苏峻的身上,仿佛是看出他并不好惹,手舞足蹈地厉吼着。 仿佛是在说:不关你的事,别多管闲事,把白狐交出来。 “呵呵,没想到竟然给一只畜牲给威胁了,还真是活久见啊。” 第十一章佳人,飞剑 苏峻哑然失笑,眼神倏然发冷,身形暴起,一个纵步便跨过丈许的距离,欺近到赤金大猿的身前。 “可惜,我从不受威胁!” 厉喝声中,苏峻沉腰坠肩,手臂仿佛突然延长了半截,右拳携着风雷之势朝赤金大猿的胸前狠狠地轰砸而去。 太极:闪通背。 不过难得遇到如此通灵凶悍的大猿,见猎心喜的苏峻并未动用真气,而是打算全凭血肉之躯跟它比划比划。 练了一辈子的拳,猴拳也是苏峻精擅的拳法之一。 倒是从没跟真正的通灵大猿较量过,看到底是万灵之长的人类模仿得比较精妙,还是野生的猿猴更加凶悍。 苏峻满怀期待! “吼!” 面对苏峻这足以破山裂石的铁拳,赤金大猿却殊无半点畏惧的心理,凶悍丝毫不减。 身形滴溜溜地一转,便瞬间爆退数尺,然后猿臂暴涨,捏成拳头毫无花巧地跟苏峻硬憾一击。 “啪!” 拳锋碰撞之间,苏峻只感觉一股沛然大力陡然从大猿的拳头上传来,有一种轰到铁板上的感觉。 透体而出的劲力如针如刺,攒刺到大猿的身上却仿佛泥牛入海,被它那赤金的毛发和坚如铁石的皮肤尽皆挡下,没有丝毫的效果。 “好个皮糙肉厚的孽畜。” 轻笑一声,苏峻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腾空倒飞,继而又团身一矮,恍如炮弹般轰砸而出。 恶风呼啸中,苏峻五指如钩,透体而出的劲气仿佛无形的利刃一般,劈头盖脸地便朝着大猿的面门抓挠而去。 身法:灵猴跃涧,拳术:疯猴窜林。 “吼!” 赤金大猿却是天生神异,倒退一步后两条猿臂恍如钢鞭一般挥舞得滴水不漏。 或长或短,飘忽不定的鞭影纵横,竟然蕴含着一门上乘的武学。 一时间,场面上变得异常古怪。 身为人身的苏峻窜来窜去,神似一只大马猴,招式狠辣,看起来却十分滑稽。 而那赤金大猿稳扎稳打,踏罡步斗,竟然反倒像是个武林高手一般。 “卧槽,这叫什么事儿?” 苏峻顿时感觉好像吃了屎一般难受,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一只精通武道的大猿? 这般想着,苏峻顿觉索然无趣,心中升起浓郁的杀机,便打算狠下辣手,将这赤金大猿掌毙当场。 这简直就是黑历史啊,幸亏没人看见。 正当苏峻这般想着,一声娇叱骤然响起:“孽畜受死!”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的剑光吞吐着凌厉的寒芒,从远处天际跨空飞斩而至。 “锵锵锵。” 剑光一晃便如银瓶迸射般斩出数以千百计的剑芒,绵绵密密,如霜似雪,凛冽森寒。 那赤金大猿似乎对这剑光并不畏惧,当即五爪如勾,挥击出漫天的爪芒,跟这剑光碰撞间迸发出鼓点般绵密的脆响,恍如金铁交击。 “好孽畜,还敢顽抗?” 第二声娇叱传来之时,赫然已经近在咫尺。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穿大红宫裙的绝美女子身如飞鹤,飘身落下,恍如红云飘荡。 伸手一招,那道剑光便化作一柄半尺长短的无柄飞剑在她身侧绕体而飞,蓄势待发。 “吱吱。” 见着红裙少女落下身形,小白狐眼中顿时闪过惊喜,畏惧,愁苦等复杂的神色。 毛茸茸的爪子指着赤金大猿不断吱吱地叫着,仿佛是在说:就是那只坏猿欺负伦家。 “斩!” 红衣少女见状清啸一声,宽大袖袍中如霜胜雪的素手皓腕掐起剑诀,朝着赤金大猿狠狠挥下。 凄厉如雪的剑光倏尔暴起,飞舞间恍如龙蛇蜿蜒,森然的杀机凛冽,迸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剑鸣,破空厉啸。 “吼!” 面对这龙蛇蜿蜒般森冷的剑芒,这赤金大猿也是尽显桀骜本性,双目赤红,狂暴的气血加持在簸箕大的双爪中,顿时暴涨一圈,乌黑的利爪闪烁着金铁般的寒芒。 “吼!” 下一瞬,赤金大猿脊椎如大龙升腾,双臂如钢鞭般挥舞,簸箕大的手掌伸开,五指如钩,悍然抓向那森冷的剑芒。 挥舞间,如封似闭,按压弹绞,诸般力道同时出现在猿爪之上,竟然是一门十分高明的大擒拿手。 再加上赤金大猿铜筋铁骨,肤如铁石,一双利爪锋锐丝毫不逊神兵利器,竟然是跟这飞剑拼了个不相上下。 “好一只大猿,好一个大擒拿手。” 红衣少女声音软糯中带着一丝英气,娇小的身躯隐藏着极为好胜的心理,竟然不怒反喜。 剑诀变换间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娇叱中竟已带上几分金铁之音。 “千丝万刃,斩!” 话音未落,森冷的剑芒倏然一变,急速斩击而下,在一瞬间便斩出几千几万道剑芒。 急速震荡的剑芒交织成一片纯白色的云海,缓缓流淌间朝着赤金大猿倾覆而下。 霎时间,密不透风的绵密剑网就宛如一张遮天蔽日的帷幕,方圆十米之内的雨水都尽数被排斥在外,形成了一片清爽的真空地带。 大猿避无可避。 “唧唧。” 小狐狸人立而起,小小的身子张牙舞爪,发出软糯的萌音,似乎是在给红衣少女加油打气一般。 “吼!” 就在此时,赤金大猿尽显它生撕虎豹的凶悍本性。 厉吼一声,不躲不避,身形揉成一团,护住头面,竟是如一枚赤金炮弹般剑幕中硬生生地撞了过来。 “呛哴哴……” 无数的剑芒斩击到大猿身上,迸射出一连串的金铁交击之声,火星四溅,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然而对于赤金大猿而言,这些伤口却是无伤大雅,瞬间便冲至红衣少女的跟前。 身形舒展,猿臂张开,簸箕大的猿爪上携着开山裂石的劲道便红衣少女的面门拍击而下。 这一击若是击实,恐怕连磨盘大的山石都能拍得粉碎,更何况红衣少女这血肉之躯? “唉……” 见此情形,苏峻上前一步,罡步踏出,口中舌绽春雷,蓄势已久的道法应声而出。 “束缚!” 第十二章出手,辛氏 箴言落下,一股无形的沛然大力顿时落在了赤金大猿的身上。 让它不由自主地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峻的武道修为和搏杀经验何其丰富? 当红衣少女变换剑诀的时候,苏峻便已经知道她要败了。 对赤金大猿这种性情凶悍,皮糙肉厚的凶兽,只能在游斗中伺机而动,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而红衣少女却偏偏采用了大范围的斩击,快则快矣,威力却是不足,根本无法对赤金大猿造成致命的杀伤。 在这种情况下,以赤金大猿凶悍嗜血的性情,肯定会暴起发难,以伤换命的。 由此可见,红衣少女虽然身负上乘剑诀,在修为低微之时便可施展驭剑百步的绝技。 搏杀的经验却是十分欠缺,初出茅庐的好胜心在她身上显露得一览无遗。 幸亏苏峻早有准备,出手将她从十死无生的死局中解救出来。 “刷!” 就在赤金大猿被苏峻道法束缚的一瞬间,红衣少女顿时反应过来,抽身急退,召回飞剑。 “吱吱。” 直到这时,小白狐焦急的叫声方才传出,毛茸茸的爪子死死地捂住双眼,仿佛不忍见那血腥残酷的场景。 “九宸破弧,斩!” 而在此时,红衣少女也适时反应过来,娇小的身躯翩翩起舞,一连串的剑诀瞬间使出,摧起一道凄厉如雪,冷冽如霜的剑光。 “哗啦啦……” 悦耳的剑鸣中,凄厉的剑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斩出,璀璨如霜花般的剑光分化而出,继而又合拢成一道,狠狠地朝着赤金大猿的面门斩击而去。 “嗷……” 赤金大猿凄惨地哀嚎一声,双臂交叉在前,却被这锋锐无匹的剑芒破开一道碗口大的伤痕,鲜血淋漓。 下一瞬,遭受重创的赤金大猿身形一纵,拖着两条软绵绵的臂膀折转身形,撕开雨幕朝着远处群山中奔逃而去。 只一刹那,便已逃出数十丈的距离了。 就在此时,苏峻再次出手了。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赦!” 话音未落,苏峻便踏罡步斗,道诀牵引着乌云深处游离的雷芒汇成五道霹雳惊雷瞬间劈落在赤金大猿的天灵之上。 “轰!” 轰隆的雷鸣响起之时,赤金大猿已经成了一团焦黑的黑炭,倒毙在雨幕中了。 “哼,区区孽畜,还想在我天雷剑指之下活命?” 苏峻负手卓立,自矜地轻笑一声,口中说着眼神却不住地往红衣少女的身上撇去,游离不定。 至于为什么普通的五雷咒会变成天雷剑指,还拥有“九天玄刹,化为神雷”这等听起来炫酷炸天的咒语,苏峻就不知道了。 正所谓:人艰不拆,英雄本色,食色性也…… ………… “小十六,快过来。” 见大猿伏诛,英姿飒爽的红衣少女对着那小白狐呼唤一声,拎着它的顶瓜皮将它抱在怀里。 接着仿佛意识到什么,对苏峻郝然一笑,拜谢道:“奴家辛氏,这是舍妹十六娘,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安静下来的红衣少女气质飘渺出尘,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仙子,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呼……” 苏峻轻舒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荡漾,顿了顿才开口说道:“无妨,雅狐辛氏的大名在下也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于凡俗之流。” 说着,苏峻看着眼前这个容颜纤美,肤色晶莹的红衣少女,正色道:“在下苏峻,敢问姑娘芳名?” 红衣少女闻言深深地看了苏峻一眼,美目中异彩一闪而逝,道:“奴家乃化外之民,蜗居山野,贱名何足挂齿?” “唧唧……” 怀中,那小白狐手舞足蹈,拼命挣扎,叽叽地朝苏峻比划着。 见此情形,苏峻不由哑然失笑,对小白狐说道:“原来你叫唧唧啊?那你阿姐在家中行几啊?” 小白狐在红衣少女的镇压下极力伸出毛茸茸的萌爪,比划出十四两个字,又指了指红衣少女。 “叽叽。” 接着,小白狐又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指着自己一阵摇头。 苏峻顿时意会,道:“你不叫唧唧?那是叫叽叽?还是吱吱?” “她叫桑桑。” “唧唧!” 小白狐激烈地点头,灵动的眸中充斥着一种自豪的情绪。 仿佛让苏峻知道她的名字,是一件极为让她得意的事情。 “辛氏阿十六桑桑,我记住了。”苏峻起身,抬头,然后目光烁烁地看着红衣少女,道:“那菇凉你呢?辛十四娘。” “吱吱!” 小白狐在这个时候突然激动起来,奋力挣脱红衣少女的束缚,张口一吐,从口中吐出一个金色的小铃铛放在了地上。 “唧唧……” 又叫了一声后,雪白的小身子一纵便快如闪电地窜了出去,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霎时间,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 “奴家闺名夭夭,苏公子有缘再见。” 红衣少女辛十四娘匆匆留下一句话,整个人化为一道红影朝着小白狐的方向追赶而去。 几个起伏后,便已消失在山林中。 ………… “咦,这是……法宝?” 眼看着佳人芳踪缈缈,苏峻才回过神来,把小白狐留下的小金铃拿起,摩挲着上面细细密密的花纹,忍不住惊讶地脱口而出。 辛十四娘貌美如仙,心性纯良的声名在前世流传千古。 苏峻此番道左相逢,难免是有些激动,行事稍有孟浪却并未斟酌周全,如今看来很有可能所谓的辛氏一族还真是一方豪门大户。 要知道法宝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炼制的,即便是最基础的法器都是弥足珍贵的,更何况是法宝? 一念及此,苏峻试着将真气注入金铃之中,顿时绽放出璀璨的金芒,细细密密的篆文凭空出现,环绕着金铃盘旋交错,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天籁之音,连绵不绝。 “辛氏一族?也许……” 苏峻心念一动,将小金铃收入袖袍之中,大袖一展,宛如大雁青鹏般掠过山峦,撕开绵密的雨幕,朝着金华府城的方向飞掠而去。 ………… 第十三章金华,婴宁 “好一座金华府城!” 城门外,斑驳古老的拱桥上,苏峻看着眼前宏伟的古城,忍不住由衷地感叹一句。 只见那雄伟壮阔的城墙高达百丈,巍峨中带着几分古老和沧桑的气息,宛如一头匍匐在地平上的远古巨兽。 环绕着城墙的护城河遍布着青萍,在微风吹拂下轻轻地摇动着,碧水涟漪,映照着细碎的金鳞。 进进出出的人群熙攘纷闹,却又给这巍峨古老的城池平添几分喧闹的活力。 动静相宜,却如一卷优美的画卷,记载着这座城池的繁荣和底蕴。 “苏生?” 就在此时,苏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有些迟疑的叫声,似乎非常难以置信。 苏峻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身穿蓝色儒服的青年士子正略带纠结地对自己打招呼。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豆蔻年华,面容俏丽,看上去有些天真活泼的少女。 正是那天在苏府门前过而不入的王姓士子。 很显然,在他心中已经十死无生的苏峻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着实是让他有些惊讶。 苏峻却不晓得曾有这么一桩公案,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这位兄台请了,请恕在下眼拙,阁下是?” 王生眼中异色一闪而逝,旋即朗声笑道:“在下王子服,对苏生可是敬仰已久啊。” 苏峻闻言心念一转,虽然不认识,但是也不想露怯,当即微笑着道:“原来是王生当面,在下实在是眼拙,竟有眼不识年兄,惭愧惭愧。” “是我孟浪才真。” “哪里,在下对王生也是神交已久,久仰大名啊。” 两个人看似客套,很快便不动声色地拉上了关系。 同年。 读书人之间拉关系的方法繁杂多样,什么同年,同窗,同科,同乡甚至流连烟花柳巷之时的襟兄弟也是一种交谊的方式。 王生对于苏峻的经历好奇中带着一丝惊诧,却是有心交好。 苏峻自然也是无有不从,一时间竟有几分相谈甚欢的气氛。 王子服笑语寒暄片刻,又对苏峻介绍道:“这是在下表妹,名为婴宁。” 旋即又对那天真烂漫的少女说道:“婴宁,还不叫人?” 婴宁闻言却只是把玩着手中一朵娇艳的梅花,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并不搭理。 “舍妹有些憨傻,不懂礼数,让苏生见笑了。” 见此情形,王子服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说道。 “哪里,令妹心思纯净,天真无邪,在当今世道才是难得!” 苏峻闻言若有所思,深深地看了那容貌绝美的婴宁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哼,目光灼灼,像贼一样。” 这时,婴宁却突然止住笑意,将手中梅花扔在地上,娇哼一声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城门走去。 “苏生见谅,还请原谅则个。” 王子服匆匆拱手赔礼,然后便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苏峻拾起婴宁丢在地上的梅花,只觉一股空灵的幽香淡淡,沁人心脾。 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婴宁吗?看来这金华府……很是狐来啊。” 走进城中,迎面而来的便是熙熙攘攘的人潮汹涌,繁华气象扑面而来。 漫步在街道上,只见到处是茶楼酒肆,旗幡招展,各展奇能,招呼喝卖之声此起彼伏。 又有青楼雅阁,传出丝竹之音,软语轻唱,不绝于耳,昼夜不止,好一番温柔富贵的景象。 苏峻走在街道上,看着这汹涌澎湃的人潮,有一种熟悉的繁华感,仿佛又回头了北上广深的街头,唯一不同的只是古今风格的差异而已。 “盛世风华,富贵逼人啊。” 苏峻口中赞叹,心中若有所思,似有所得。 这种繁荣昌盛的气象,浑不似记忆中封建王朝的记载,已经不比现代社会逊色多少了。 “难道道法显圣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不过看到不远处香火鼎盛的神庙,苏峻便又推翻了先前的想法。 大萌王朝乃是儒门,军方,神灵三足鼎立的制度。 在这种制度下,苏峻看不到任何仙道崛起的空间,至少在体制内不可能有仙门的位置。 “君权天授,神权君授?” 苏峻眸光幽深,不住在心中盘算着,小心翼翼地分析着。 “贵人出行,闲人回避!” 突然之间便听得铜锣开道之声,一队精悍的人马涌出,高举着肃静,回避等牌子,趾高气昂地清道而至。 一瞬间,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顿时如分波辟浪般规避到街道两侧,动作很是娴熟。 “嗯?” 苏峻从未经历过这等事,却是慢了半拍,幸亏身手敏捷,一闪身便随大流规避到了街道之侧。 抬眼看去,只见牌牙之后,一队精锐的骑士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贵气中年人。 眼眸幽深,鬓角微霜,头顶冲天而起的精气狼烟恍如天柱,如渊如海的纯阳气血直欲扭曲虚空,身躯内蕴藏着惊天动地的伟力。 文官乘轿,武官骑马,此乃国制。 “这便是军方强者的实力吗?” 苏峻若有所思,惊鸿一瞥间便已分析出许多的讯息。 这位功勋贵人显然是有着惊人的武道修为在身,实力深不可测。 不过这方世界的武道却是与前世的国术有所不同,显然更注重身躯的打磨,对气血的运用精研极深。 单只一个照面,苏峻便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如神似魔的气势,显然肉身已经超越人体的极限,有着神魔般的威势。 而国术却更注重精神意志的淬炼,修至极致便是如苏峻这般凝聚纯阳拳意,神鬼辟易,对于身躯的锤炼隅于灵气断绝的局限,却是远不能跟这方世界的武道强者相提并论的。 “嗯?” 仿佛是感应到了苏峻的目光,骑乘在汗血宝马上的功勋贵人目光如电,轻轻一撇便有一股巍然如山岳般的压力倾覆而至,沉甸甸地压在苏峻的心头,气势恍如实质。 好在这个贵人似乎并没有将苏峻放在眼里,目光一触即收,旁若无人地从他身侧驱行而过。 “呼……” 直到这行人远去,苏峻方才长舒一口气,只感觉背后在微风的吹拂下一阵发凉。 竟已是冷汗淋漓。 “好恐怖的武道强者!” 苏峻神色阴晴不定,这位功勋贵人不仅身躯强如魔神在世,精神修为也是不同凡响。 第十四章玄霜,夫人 在前世,国术修至化劲之后便有“蚊蝇不能落,片羽不沾身”的神异。 丹劲高手更是有“秋风未动蝉先觉”的心灵感应。 周身百丈之内,只要有人心怀恶意或者将目光投注过来,便会心生感应,明察秋毫。 而这位功勋贵人的精神修为,却是跟国术中“秋风未动蝉先觉”的境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了。 不过却有着前世国术难以企及的强悍身躯,几乎是相当于前世国术的魔改升级版了。 “怪不得大萌天子敢有驾驭神灵的大气魄,看来这这方世界的武道之恐怖,远超自己的想象啊。”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皱了皱眉头,在深感此方世界的水深之余,不由又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对于拥有纯阳拳意和精深武道修为的苏峻而言,或许转修武道会有更大的前程。 相比较起道法领域的陌生,在武道这一方面苏峻无疑更加地熟悉和精擅。 而且朝廷体制,超凡的力量方面实际上就是武道强者与神灵共分天下的格局。 不过这些杂念只在苏峻的心中盘旋片刻,便被他以无上慧剑斩灭,灵台恢复了清明。 “性命双修,金丹大道,未必会比这方世界的武道逊色,况且也未必不能兼修。” 如此想着,斩去杂念的苏峻感觉自己的道心又坚固了几分。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自有我的道,外物岂能动摇?” 瞬间,苏峻心中便已有了决断,大袖一挥便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越往城北走,人流便变得稀疏起来了,来往单独的行人甚少,大多都是连绵不断的大车队。 北工南市,东贵西富,这便是金华府城的大体格局。 这北城,却是金华府诸多行会的聚集地,如米行,车行,牙行等等行会的总部都设在城北。 苏峻前来却是另有计较,经过赤金大猿之事后,苏峻决定还是先买件利器护身,以防不测。 毕竟在这府城繁华之地,动用道法却是十分不便。 而且苏峻有着童生的身份,恰好具备佩剑游学的资格,并不会惹人注目。 “天兵阁?” 不知不觉,苏峻便走到了一家阁楼前,只觉一股锋芒之气参杂着金铁的腥气扑面而来。 斗大的匾额上一个奇特的标志让苏峻感觉分外地眼熟,好像刚刚气焰彪炳的那位功勋贵人的排衙旗幡之上,就有这个标志。 “金华都尉王……” 苏峻仔细回忆,那勋贵的差遣貌似就是这个。 所以说……这天兵阁莫非是都尉府的产业? “欢迎光临。” 苏峻这般想着,便有一个精悍的劲装青年迎了上来:“公子可是想买仪剑?” 仪剑,乃是游学士子最喜欢的一种佩剑,装饰华丽,做工精美,对实战却并不适用。 所以苏峻摇了摇头,道:“我喜欢实用些的。” “公子请随我来。” 那劲装青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卑不亢地引身道。 苏峻见此更加笃定,这伙计举手投足间有着极浓的军伍气息,若非执掌一府郡兵的都尉府,谁敢让这些丘八当伙计? ………… 天兵阁中。 如镜般的剑刃冷冽森寒,倒影着苏峻俊雅的面容,白得有些发青。 剑刃的刃口上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还在不停的流动,平添几分锋利的凉意。 这无疑是一柄好剑。 百炼精钢,凌厉森寒。 “公子,这柄玄霜剑可是我们天兵阁最上品的剑器了。” 一脸精悍的伙计眼中闪过一丝自豪,道:“诺大的金华府,如此神兵除了我们天兵阁,您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剑是好剑。” 苏峻端详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惋惜道:“可惜,没有灵性。” 话虽如此,苏峻其实已经准备买下这柄玄霜剑了。 通了灵性的神兵,哪里有那么容易遇到的? 即便是有,他也买不起啊。 “苏公子喜欢通灵神兵?那苏公子可是来对地方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圆滑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 苏峻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瘦,下巴却怪异地肥大,双眼凸起如鼓的怪异男子。 长相虽然怪异,却身披锦袍华服,自有一番威严气度。 “易掌柜……” “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精悍伙计连忙行礼,闻言赶紧退下,显然对这易掌柜颇有几分畏惧。 “苏峻,苏公子?” 易掌柜深深地看了苏峻一眼,不等他回话便意味深长地说道:“贵人有请,请苏公子随我来吧。” 苏峻闻言一愣,犹豫了一会还是提步跟了上去,有意无意地却并未将手中的玄霜放下,倒提在背后。 ………… 天兵阁,后院。 碧水清莲,丛竹修长,弯弯曲曲的桃枝伸展,开满层层叠叠的桃花,落英缤纷。 桃花如幕,幕后有一柔媚倾城的女子跪坐在榻上。 一笑一颦,勾人心魄。 一刹那的风情堪称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暗香浮影是春风。 “呛哴……” 剑器落地的声音瞬间将苏峻惊醒,稳定心神后苏峻发现:其他人已经退下,诺大的后院只剩下自己和那倾国倾城的柔媚女子。 “苏公子好有雅兴,来见妾身也是携枪带棒的,莫非……” 柔媚女子深深地看了苏峻一眼,眸光如水,意味深长:“你是怕我吃了你吗?” “小生苏峻拜见唯夫人,孟浪之处,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生一般见识。” 从易掌柜的口中,苏峻已经得知了对方的身份。 江州大营副统领,金华府都尉,爵封余姚县子的王超王都尉,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功勋贵人。 作为他的外室,这个唯夫人对苏峻这区区童生而言,那也是真真正正的贵人了。 “咯咯……胆子不小嘛,不愧是姓苏的。” 唯夫人坐在木榻上,笑靥如花,柔媚的声音混合在风声,水声之中,如风铃般悦耳。 “夫人何出此言?在下驽钝,还请夫人赐教。” 苏峻闻言心中一动,心中暗忖:“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唯夫人闻言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苏峻,眼神幽幽深深,颇有几分暧昧。 苏峻见此不由头皮发麻,低下头不敢多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眼前这女子,简直胸有“山川之险”,“沟壑难填”,实乃“大凶之兆”啊。 “呛哴……” 第十五章青庭,折桂 下一刻,一线青光泛寒,折射在苏峻的身上使他不由生出一种凛然的寒意,毛骨悚然。 “夫人……” 苏峻抬头一看,只见那唯夫人身前放着一柄鞘柄漆黑,锋似严霜,刀身剑侠的狭锋直刀。 此刀色泽淡青,那青光便是微微出鞘一线所迸射出来的寒光,锋锐之气扑面而来,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蕴缭绕。 “此刀名为青庭,你以为如何?” 唯夫人淡淡的声音仿佛线束般传入苏峻的耳中。 苏峻不明其意,唯有赞道:“吴刀鸣手中,利剑严秋霜,好刀。” “哪里好?” 唯夫人身形稍稍前倾,精致的锁骨在薄裙下若隐若现,声音中的柔媚似乎带着几分撩人的馨香。 “锋芒毕露,刀意内敛,杀气入骨,不露分毫,此刀已经通灵,内蕴灵性了。” “眼光不错。” 唯夫人美目中闪过一丝异色,神色却依然淡淡,道:“你可知此刀为何名为青庭?” “在下不知。” 苏峻微微低头,有问必答,言简意赅。 “刀名青庭,因为它曾经的主人乃是江州大营大统领,朝廷封爵为:青庭侯。” 唯夫人眼睛一转,声音娇媚,道,“你可知青庭侯姓甚名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在下不知,还请夫人赐教。” 苏峻闻言心中微动,暗忖:莫非我还有继承侯爵的命数? “青庭侯姓苏,名庭。” 唯夫人抿嘴一笑,宛如明珠生晕,玉壁生辉,道:“你说,他跟你会是什么关系?” “苏庭?” 苏峻闻言心中一喜,难道自己的身世还有功勋贵爵的背景? “怎么样?” 唯夫人看着默然的苏峻,带着一丝戏谑地笑道:“怎么?还不明白吗?” “家父苏庸,四年前才病逝,莫非是家兄?”苏峻念头转动,口中试探着说道。 “咯咯……你想得倒挺美。” 唯夫人闻言伏案大笑,不断地拍着色泽温润的案几,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染成桃色的指甲映衬着晶莹剔透的肌肤,相映成趣。 良久之后,唯夫人才勉强止住笑意,道:“青庭侯少年封侯,镇压西南叛乱之时不过弱冠之年,历年来破山伐庙,威震天下。” “若是你有这样的兄长,又何必受那乡野毛神的闲气?又何必在我面前低声下气?” “额……让夫人见笑了。” 苏峻闻言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道:“那夫人提起青庭侯,不知道是有何指教?” “指教尼玛币啊,你特么是在逗劳资玩呢这是?” 苏峻心中腹诽,面色如常。 “你自然是跟青庭侯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唯夫人笑容妩媚,轻声细语,道:“但是你爹苏庸,却跟青庭侯有过一番渊源。” 苏峻面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心中却是很平静。 “愿闻其详。” 唯夫人笑靥如花,眼波流转,道:“你父亲苏庸,曾经是青庭侯身边的书童。” “尼玛,原来劳资只是书童之后,这特么有什么值得神神秘秘的?” 苏峻听到唯夫人连说两个“曾经”,不由问道:“那青庭侯如今可是已经不在?与赤松山又有何关系呢?” “果然是个聪明人。”唯夫人轻笑一声,道:“青庭侯自从奉命讨伐赤松山之后,便失踪了。” “赤松山在青庭侯失踪后便封山百年,至今尚未出世,现在你明白了吧?” “劳资明白个锤子。” 苏峻心中腹诽,口中却道:“莫非……赤松山内还别有洞天?” “聪明,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唯夫人轻笑着漩身而起,一阵落英缤纷后便已踪影全无,唯有软糯柔媚的声音在这花雨中回荡着。 “这柄青庭刀,就当是本宫送你的见面礼吧。” ………… 天兵阁,后院。 碧波荡漾,竹影婆娑。 “铮!” 在唯夫人离开之后,苏峻将案几上的“青庭刀”执起,微微出鞘一线便感觉一股无匹的杀意直冲天灵,落入识海,似乎要将他的三魂七魄尽皆冲散。 “纯阳拳意,定!” 下一瞬,纯阳拳意垂落在这股杀意之上,轻轻一卷便将其化作一道刀痕烙印在苏峻初生的魂魄之上,晶莹胜玉,熠熠生辉。 “好厉害的刀意,好一柄青庭刀,好一个……”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凝神静气,收摄心神,感应着青庭刀中那一丝桀骜霸道的刀意。 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远比末法时代要来得深不可测。 无论是武道,还是仙神二道。 在冥冥之中,苏峻感应到那唯夫人体内有一种玄妙的气机,若有若无,难以捉摸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最后离开时有意无意地泄露出的那一丝气势,却是渊深似海,深不可测。 “王都尉的外室?” 苏峻轻轻地敲击着玉案,发出“咯咯”的脆响,口中喃喃道:“唯夫人,易掌柜,莫非……” “嘿嘿……这金华府,还真是狐来啊。” 就在此时,易掌柜无声无息的身影突然出现,微笑着道:“苏公子,恭喜啊。” 苏峻听到声音,心中不爽,表面上却是微笑着说道:“同喜,以后同在夫人座下,还请易掌柜多多关照啊。” 易掌柜华服青衣,满脸堆笑,声音中带着一丝嘶然的沙哑:“苏公子随我来吧,夫人早已在折桂苑替你准备好住处了。”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啦。” 苏峻心中闪过唯夫人那一对勾人魂魄的剪瞳,眸光微动,道,“如此,烦请易掌柜替我谢过夫人。” 易掌柜闻言轻轻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无妨,有舍才有得嘛,过几天有一场文会,夫人希望苏公子能有所收获。” 苏峻闻言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来,道:“但凭夫人吩咐,在下无有不从。” “如此甚好。” 易掌柜闻言满意一笑,也不摆架子,亲自引路将苏峻送到了折桂苑中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里安顿下来。 ………… 第十六章经义,修行 折桂苑位于城南繁华之地,乃是赶考士子最喜欢的客栈之一。 庭前绿篁婆娑,微风拂来便传出一阵竹香,清幽淡雅。 透过影壁,依稀可见藤蔓青垂,映照着院内一汪碧水,相映成趣。 虽然身处繁华的闹市,但是巧妙的设计却是让折桂苑看起来颇有几分清幽雅致的精致,毫无喧闹的气息。 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中,点缀着虬松紫荆,又有梧桐大道,或散布着奇花异草,着实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处所。 苏峻所在的幽簧院更是整个折桂苑中最为优越的院落。 高低参差的修竹隐约排列成一道院墙的模样,错落有致的竹影斑驳,颇有几分幽趣。 推开院门,便见得一条温润的卵石铺就的小径贯穿整个院落,道侧则是两个半月形的池塘,碧水泛起涟漪。 池边错落地栽种着各色奇花异草,一株青松立在庭中,恍如虬龙盘结。 见此情形,苏峻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虽然刚入金华府就被人强行收编,沦落到寄人篱下的下场。 但是俗话说得好: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既然没有办法反抗,那为何不试着去享受呢? 看着这清幽雅致的环境,苏峻苦中作乐地想道。 ………… “是谁?竟敢对本神座下的使者不敬?” 三天后,清水河神那被苏峻封禁的法域终于破碎,化作一道灵光投入幽冥深处某个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中。 “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恢宏威严的声音从宫殿深处响起,回荡在天地间,隐藏着几分难以遮掩的愠怒。 几乎在同时,府城东面的一座宅邸中,一道金芒腾空而起,倏尔在半空中化作一枚符诏,向衙门内投去。 ………… 天兵阁,后院。 一个身穿白色宫裙的秀丽女子正在花丛中穿行,所至之处群芳失色,百花黯淡。 纤细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精致的面容仿佛精灵一般,淡雅的气质又宛如姑射仙子莅临凡间,不带一丝烟火气。 晶莹剔透的皮肤温润得似乎白玉雕琢而成,曼妙的身姿摇曳间,倾国倾城。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可谓是芳华绝代,魅惑苍生。 正是那唯夫人。 “夫人,苏公子已经安顿好了。”干瘦的易掌柜仿佛一道影子,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嗯。” “清水河神之事,今日西陵神庙已经向官府问询。”易掌柜犹豫再三,方才试着问道:“此事疏漏甚多,是否需要替他遮掩一二?” “不必了。” 唯夫人眼神淡漠,不带丝毫表情地说道:“若是他连这关都过不去,那便算我看走眼了。” “诺。” “大夫人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听闻从旁枝中寻来了一位女子,想要给大少爷做妾。” “哦?然后呢?” “那女子似乎有些不寻常,跟夫人好像有些渊源……” “知道了。” ………… 苔痕上阶绿,榻上生云烟。 苏峻仰卧在塌上,并未急于修行,而是手持一卷经义细细研读,所有所得。 室内并无烛火,月光透过窗棂映照进来,有一种朦胧的亮光。 不过黑暗并未对苏峻造成什么影响,炯炯有神的目光投注在经卷上,恍如白昼。 自从遇见唯夫人之后,苏峻对于科考之事便不再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顿时上心了起来。 无论如何,至少要将秀才功名这道护身符先收入囊中再说。 天兵阁的经历提醒着苏峻:对于那些大人物而言,他的生死不过是在别人一念之间而已。 对于不知不觉已经陷入某个漩涡中的苏峻而言,每一个保护自己的筹码都是不容错过的。 既然欲以文章折桂,这儒门经义自然不能荒废,苏峻入住折桂苑这三天便足不出户地参研着诸子经义。 索性有着前身的基础,对照着记忆,苏峻对诸子经义的理解却也是又重拾回来了。 虽不敢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也恢复了前身的水平,文学修养也是水涨船高。 半响,苏峻放下经卷,眸中幽光闪烁,心中暗忖着。 “科场中主考的无非就是三卷:经义,诗词和策论,倒是比前世的王朝要开明许多。” 经义,在县试之时所考的仅仅只是贴经和墨义,只需熟读圣贤经书即可,考验的是记忆力和书法。 这点自然难不倒苏峻,两世融合之后,苏峻的记忆力说是过目不忘也丝毫不为过。 书法也没有问题,前世苏峻对书法也是颇有涉猎,水平比前身还要强上不止一筹。 诗词更不用说了,若是连诗词一道都不能一鸣惊人,文魁天下,那可就太给穿越者前辈们丢人了。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嘛。 论起文抄之能,苏峻一生不输与人~( ̄▽ ̄~)~ 倒是策论这一块急需加强侧重,苏长生预测:或许院试的成绩,最重要的部分就是策论了。 不过这个问题不大,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有着前世的底蕴和眼光,苏峻还是有些信心的。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庆幸:幸亏这个世界的科考,并没有像前世那般注重八股文章。 要不然,饶是苏峻是堂堂穿越者,未来的文抄大能也只能给自己点一手凉凉了。 八股文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功夫,没有十年八年的浸淫,连入门都难。 而且在前世,哪怕是最无聊的人,估计也不会对又臭又硬的八股文感兴趣。 一窍不通啊。 心有定计,苏峻便将经卷放下,开始了这一天的修行。 修行之道在于勤,一日不练筋骨松,三日不练道成空,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便是如此。 所以苏峻虽然分心文学经义,每日的修行却是从不敢懈怠半分,修行为主,文武为辅,这一点苏峻还是拎得清的,绝不能舍本取末,主次颠倒。 潜运心法,体内气血便缓缓运转,一寸一寸如如铅如汞地缓缓滚动着,气血流转间散发着一种腥风煞气,喉咙中若有若无地发出虎啸之音。 秘法:卧虎图。 随着秘法的运转,苏峻的额头上绽放出光如玉光泽,氤氲流转,恍如烟霞在聚。 丹田精血,膻中真气,紫府精神凝聚到一起,在他背后形成了一片猛虎卧林的氤氲图案。 ………… 第十七章文宴,宗师 翌日,清晨。 沐浴在晨阳的清辉下,苏峻用完早膳正准备走一趟拳脚,便听得庭外传来一声呼喊。 “苏生,苏生在吗?” 苏峻走出庭外一看,只见七八位士子站在庭外,在竹影婆娑的阴凉处正看向自己。 其中还有几个熟人,乃是上次府试的同年。 见此情形,苏峻连忙行礼作揖:“原来是江生,李生,刘生几位同年来访,苏某怠惰失礼,未能出迎,还请诸位年兄原谅则个。” 说着,苏峻便又行了一礼,道:“这几位兄台恕苏某眼拙,却是不识,不知又是何方俊彦?” 一番寒暄介绍之后,苏峻方知原来这几人也是在折桂苑中备考的士子。 此番前来,却是邀请苏峻一道参加城中的一桩文宴的。 大萌天下,士子风流,诗会文宴乃是平常之事。 想要在士林中立足甚至扬名,这些交游却是必不可少的。 正所谓文无第一,若无同窗,好友,同道的吹捧宣扬,文名何以显达? 苏峻本待婉拒,忽然想到前几日易掌柜所言,顿时欣然允诺。 ………… 文宴召开的地方距离折桂苑并不远,一行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已走到了地方。 苏峻一看,却是正在折桂苑背靠的碧波清池的对面,亭台楼榭的布局颇为雅致。 门口的匾额上书写着龙飞凤舞的草字:清池居。 当即,便有士子赞叹道:“龙飞凤舞,笔锋犀利,好字!” 苏峻看了一眼,却是摇头道:“书法不错,然而笔锋虽利却失之刚劲,神韵不足,只能说是不错,却也算不得上乘。” “依苏生所言,如何方为上乘书法?”那士子听了也不气恼,嬉笑着调侃道。 苏峻前世观摩过许多书法大家的作品,却也不怯场,微笑道:“纯以笔力而言,刚柔并济,入木三分,方为上乘。” “苏生好见地。” 众人说笑着,随着人流便迈步走进,只见内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一个伙计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今日王举人包场举行文宴,诸位公子可是受邀前来参加文宴?” “是。” 说着,组织众人前来的江生便将手中的请柬递了过去,那伙计接过请柬一看,便弯着腰热情地说道。 “文宴在湖中水榭,几位公子请了。” 水榭四面通透,占地颇为不小,跨过虹桥可见碧波荡漾,清风拂来微微的水汽,神清气爽。 清池中巡游着画舫,从中传来琴瑟琵琶等丝竹之音。 歌女低吟浅唱的歌声伴着舞女影影绰绰的曼妙身姿,雅致中透着一股富贵繁华的气象。 众人来到水榭之时,因为时间尚早,来的客人并不算多,许多席位都还空置着。 整座水榭排列着有二三十桌,席间以低矮的屏风相隔,既存留了私人空间又可遥遥相望。 尚未开席,但是有瓜果清茗罗列,显然文宴的主人是花了些心思的。 苏峻等人随意拣选了一桌入席,便在闲谈中等候起来。 相互寒暄着,妙语连珠的苏峻却是不知不觉便成了一行人的焦点,话题的中心人物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地有士子到来,入席,打眼一看便有一二百人之多,皆是此次院试中待考的士子。 由于主人尚未到来,诸士子却也不便随意串联,攀谈,只是各自安坐,偶尔遇到相熟之人也不过是点头,微笑示意。 苏峻第一次到府城来,倒是没有什么熟络之人。 偶尔有一二眼熟的,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交情泛泛。 时至响午,无数的侍女如穿花蝴蝶般涌了进来,各式珍馐佳肴,淳酿美酒陈布在席上。 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流水般从侍女的手中奉上。 一时间苏峻看着自己眼前甜香扑鼻的薏米红豆莲子粥,竟然有些饿了。 只见那清香的糯米熬成了稠白的粥,薏米红豆莲子在粥里隐隐组成了一个“桂”字,还有一枚饱满的桂圆堆在上头,显然是意寓着蟾宫折桂的好兆头。 虽然是观赏和寓意多于美味,却意外地勾起了苏峻的食欲。 正所谓识食物者为俊杰,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啊。 不过苏峻并未急于下筷进食,因为他知道举办文宴的主人马上就要出场了。 正这般想着,便听得前面虹桥处传来一阵喧闹,原来是这次文宴的东翁王举人已经来了。 苏峻抬眼一看,只见缓缓走来的一行人中,气质文雅的中年举人并非主角,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老者,气度沉稳,充满了威严。 这个老者喜怒不形于色,一边走只是和那中年举人交谈着,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度。 身后还跟着三四个青年士子,看起来像是两人的子侄辈,其中便有先前在城门与苏峻偶遇士子王子服。 一行人入席后,文宴便正式开席了。 举报文宴的王举人也不啰嗦,干脆利落地说了几句话便举起酒杯,宣布开席。 齐齐饮胜之后,这文宴便正式开始。 开席不久,三巡之后,便有士子站了起来:“学生斗胆,先抛砖引玉了。” 一时间,气氛顿时浓烈了起来,诸士子或诗或文,争相卖弄,皆是高声咏唱,或者相互点评。 不过王举人和那气度威严的老者并无表示,在上首席中只是持杯浅酌,微笑着看着诸士子的表演,间或低声交谈几句,似乎是在箴否点评着诸士子的作品。 苏峻却并不急于卖弄,一边慢慢地进食着,一边留意着周围士子的交谈。 不多时便已搞清楚了那威严老者的身份。 原来那老者姓苏名适,乃是出身金华府的进士,致仕前曾任过三任学政,春闱,秋闱都曾主持过。 现在虽然已经荣养致仕,却也是天下闻名的文坛大宗师,门生故旧遍布天下。 传闻此次主持院试的大宗师,便曾拜在苏适的门下。 “怪不得这次文宴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原来是名利动人心啊。” 苏峻心中哑然失笑,看着这文华鼎盛的盛会,闻到了浓浓的名利之气,市侩之风。 不过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苏峻又不由苦笑:都是凡俗红尘客,何必故作假清高呢? 第十八章魁首,赠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文宴之后,便是文会。 不多时,东翁王举人所拟定的题目才传了过来,却是让诸生以“湖”为题,随意诗赋。 说是随意,其实并没有谁敢随意,大宗师在上,谁不想一鸣惊人? 当即就有信心十足之人大声朗读着诗作,上席处却并没有动静。 看同行几人还在苦思冥想,苏峻轻笑一声,吩咐伙计将笔墨纸砚拿了过来。 诸生见状一惊,只见苏峻将宣纸铺开,蘸满了浓墨,笔走龙蛇,一首诗便在他手下一挥而就。 笔锋如龙蛇蜿蜒,纸生云烟之气。 “好字!” 江生一把拿过,顿时击节而叹:“好诗!” 说着,忍不住大声诵读起来: “舟泛清湖。” “蛟室围青草,龙堆拥白沙。护江盘古木,迎棹舞神鸦。 破浪南风正,收帆畏日斜。云山千万叠,底处上仙槎。” “好诗!” 话音刚落,同行诸生顿时齐齐赞叹。 一时间传阅诗篇,众人皆是击节而叹,拍案叫绝。 诗文传阅,众人攀谈。 不多时,便听得前头有人在着叫唤着:“苏生何在?哪位是作《舟泛清湖》的苏生?” 见此情形,江生等人不由艳羡,齐声道:“苏生高才,这是大宗师在唤你上去呢。” 说完,指了指最前面的上席,只见王举人和苏宗师正在点评着一个华服士子,正是那王子服。 “原来这文会是自己人捧场养望啊,那唯夫人的意思,难道是让自己来踢场子?” 苏峻心中明了,也不怯场,迈步便走了上去。 在此之前,除了王子服外还有一个儒袍青衣的少年与他并肩而立,嘴唇很薄,听闻姓崔。 “晚生拜见大宗师。” 苏峻与两人并排而立,一起作揖行礼道。 见状,苏宗师轻笑着感叹道:“果真都是翩翩美少年啊。” 说着,便吩咐将三人的诗作一一呈上,纸上皆有锦绣华章,淡淡的文气弥漫,纸生云烟。 这文气寻常士子并不可见,但苏宗师与王举人却是一目了然。 只见三篇诗作中,王子服与那崔生的诗作皆有淡白文气,丝丝缭绕或深或浅。 唯有苏峻的《泛舟清湖》,淡红色的云气缭绕着,不时还泛起淡淡的金光,文华之气大盛。 见此情形,王举人哈哈一笑,道:“诸生才华横溢,难分高下,不如临场再作一首,请文卿兄品鉴,如何?” 苏宗师闻言看了王举人一眼,口中淡淡地道:“可。” “君子如梅,寒霜傲雪,那就以‘梅’为题吧,限时一刻,达者为先。” 苏峻听得此言心中不由腹诽:此翁可谓深谙厚黑之精髓。 盖因临场应景之诗是最难的,相较平时精雕细琢的作品,临场发挥极少有佳作面世。 关键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灵感和积累。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就算诗中豪杰,也是平日积累着佳作,再临场筛选出应景之作来。 养兵千里,用兵一时,方才有才华横溢之华章,若不是也只能是平平之作。 实际上,就算是诗仙李白,一生作诗无数,大部分也只是这平平之作。 诗仙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其他人了,后世名流千古的经典,大部分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这个世界虽无李杜之名流传,但是事理相通,情况相仿。 这王举人强令以“梅”为题,想必是他力捧的人中有上品佳作乃是以梅为题。 一念及此,苏峻眼光落在王子服身上,只见他也恰好投注目光。 对脸茫然。 当其时,苏峻心中已经了然,明白这场文会的主角原来是这青衣潇洒的崔生啊。 ………… 水榭楼台,回廊曲折,碧波荡漾间,丝丝水汽被微风吹拂而至,让人神清气爽。 苏峻背着手微微踱步,行至第七步,见那崔生张口欲言,苏峻顿时抢先一步,口中清啸道。 “有了。” 说着,便自顾自地高声吟诵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好,此子当为腰玉。” 话刚落下,众人还在沉默,咀嚼诗句中的意蕴,苏宗师率先大喝一声,将苏峻钦点为第一名。 “神清骨冷无尘俗,此诗确实绝妙,漫说小辈,便是你我也是自愧不如啊。” 王举人见状笑呵呵地说着,转过身对苏宗师道:“老师所言甚是,如此俊彦,你我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然也!” 三言两语中,青衣崔生和王子服便黯然退场,被苏宗师点评定下名次:王子服第二,崔生第三。 这名次颁完,就有奴仆端着盘子上来,将此次文会的奖励奉上。 一眼扫去,只见第一名盘中是一方砚台,第二名盘中是一个玉佩,第三名盘中却是一册经卷。 经卷暂且不说,那玉佩却是晶莹剔透,雕工细腻,散发着温润的色泽,价值不下百金。 如此贵重之物也只能屈居第二,众人不由好奇第一名奖励的砚台到底为何等珍宝。 只见那砚台呈天青色,伴有冰纹、胭脂晕、马尾纹、金线纹……等等,组合成一幅瑰丽多彩的图案。 仔细看去,正是一副士子挥毫,红袖添香的画面。 当其时,便有识相的士子指点道:“此乃国朝名砚:端砚,素有天下第一砚之美誉,此砚秀而多姿,可呵气研墨,乃是朝廷贡品,非东华门唱名者不得赏赐,具有镇压文气,温养浩然之神异。” 这士子一番话,将这端砚的珍稀之处尽皆披露出来,诸生皆不由自主地露出炙热的眼神,看向那名贵的砚台。 尤其是那青衣崔生,薄唇微抿,细长的眼眸如刀锋般狠狠地从苏峻的身上剐过,愤愤不平。 就连王举人都不由拦住了准备发放奖励的苏宗师,道:“老师,这可是当初你连中二元,朝廷赐下的珍宝,是不是太过贵重了?” 苏宗师闻言洒笑一声,道:“老夫年老体弱,彼辈少年风华正茂,承继圣人法统,非其莫属啊。” 说着,苏宗师不乏戏谑地说道:“吾言此子当为腰玉,你也要让他出一头之地,如此俊彦,岂不正好是宝剑赠英雄吗?” 第十九章炼化,麻烦 金华府,揽月楼。 作为金华府最负盛名的酒楼,揽月楼可谓是极尽豪奢,然而却没有丝毫金碧辉煌的俗气,反而有一种雅致的风格。 在金华府中,揽月楼素有“风花雪月,天上人间”的美誉。 当然消费也是一等一的高昂,普通的一顿饭便足够寻常三口之家数年之用了。 当然这对于城中巨贾的王家大少爷王子服而言,并不算什么。 文会散去之后,王子服便将苏峻邀请到揽月楼最豪奢的天字第一号包厢之内。 “王兄盛情难却,小弟真的是受之有愧啊。” 苏峻把玩着手中流光溢彩的琉璃盏,口中淡淡地说道。 “苏兄高才,多少人想请都请不来呢。”王子服客套着,状似无意地问道:“日前听说苏兄为恶神所困,如今看来是小弟多虑了。” 苏峻闻言轻笑:“区区淫汜邪神,如何能阻我辈胸中一口浩然之气?” 说着,苏峻又道:“王兄不愧为世家高门,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耳目,以后还得请王兄多多关照啊。” 王子服笑道:“苏兄莫要笑话我了,只不过是承蒙族中长辈关照,勉强温饱而已。” “倒是苏兄今日得罪了崔生,今后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哦?”苏峻笑着打趣道:“崔生什么开头?难道能比王兄这位都尉府的少爷还要了得?” 王子服闻言苦笑道:“什么少爷,在下不过是王都尉的远房族亲,那崔生可是王都尉堂弟:文山族叔未来的东房快婿,哪里是我这种商贾之辈可以比拟的。” “嚯,没想到这王府跟我这么有缘啊?”想到这一路遇到过的人儿,苏峻忍不住暗忖道。 苏峻心念百转,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多谢王兄提点,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崔生之事,随他去吧。” “苏兄好胸襟,那我们今日便只谈风月,不醉不归。” 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散席之后,苏峻施施然地安步当车往折桂苑行去。 心中却闪过席间王子服那几次欲言又止的神情,心知他定是对自己有图谋。 不过转念间苏峻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虱子多了不愁。 ………… 幽簧院。 微风拂来,竹影松香。 苏峻玉冠束发,面容俊雅,坐在虬松之下若有所思。 在他的膝上横着青蒙蒙的青庭刀,手中把玩着一方天青色的宝砚,心中暗自斟酌。 自从入手这青庭刀以来,苏峻便一直想炼化其中灵性,将其祭练成一件法器,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神兵有灵,神物自晦。 青庭刀灵性深藏,兼之充满了凶煞之气,以苏峻目前的修为,想要将之炼化着实是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感应到苏大宗师所赠的宝砚中蕴藏着那浓郁的浩然之气,苏峻心中便生出了几分盘算。 “咄。” 苏峻当即凝神静气,口吐箴言,顺势便将真气注入宝砚之中,激发其中的浩然之气。 “去!” 随后苏峻用手一直,以神御气,将这浩然之气倾覆在青庭刀上,恍如云烟缭绕,浩气冲刷着青蒙蒙的刀刃。 “嗡!” 下一瞬,青庭刀无风自动,刀身上的青纹流转,绽放毫光,映照得整个庭院皆是青蒙蒙的一片。 青庭刀仿佛顿时活了过来,青光涨缩之间恍如活物的呼吸一般。 刀身微微颤动,仿佛是一头直欲破空而去的青色蛟龙,旋即迸出一道青色的毫光射入苏峻的眉心之中,落入他识海之内。 苏峻顿时感觉一股凶煞无比的杀意直冲天灵,那青芒落入识海瞬间化作一道抵天立地的刀芒朝着他的魂魄斩击而至。 霎时间,苏峻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正朝着自己冲杀而至。 杀气腾腾,直冲云霄。 “炼!” 见此情形,苏峻不惊反喜,浩荡的纯阳拳意顿时化作潮水般将那青色刀芒卷起,挟裹在其中。 恍如滚滚天潮的纯阳拳意绕着青色刀芒不断地冲刷而下。 不多时,抵天立地般的青色刀芒便化作一头栩栩如生,玲珑精致的三寸蛟龙,在纯阳拳意的镇压下瑟瑟发抖。 “摄!” 感应到精致青蛟中传来一道畏惧,臣服的意念,苏峻不由满意一笑,朦胧的魂魄一指便放出一道白光,烙印在它的身上。 “咻!” 下一瞬,精致青蛟便化作一道青芒射入朦胧魂魄的体内,化作一个精致的印记浮现在眉心之上。 “真是不错。” 苏峻轻抚着青庭刀那青蒙蒙的刀刃,感应到凌厉的锋芒混杂着无匹的凶煞之气,刺激得皮肤上生起一个个的鸡皮疙瘩,心中不由大感满意。 炼化青庭刀灵之后,苏峻便可随心所欲地驾驭刀中的凶煞之气为己所用了。 这对于纯阳拳意无法放出识海,急缺超凡力量的苏峻而言,无疑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有了青庭刀中的凶煞之气,苏峻便再也不需要担心无力应对物理之外的手段了。 而且经过赤金大猿那件事之后,苏峻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短处。 除了超凡力量之外,面对这方世界的武道强者,苏峻最大的缺陷便是羸弱的身躯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这就好比一个精通武艺的武林高手,遇到了驾驶机甲的超级战士,根本无从下手。 这种身体素质的碾压,无论苏峻的武艺有多精巧都无法弥补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而青庭刀对于苏峻而言,不啻于是往武林高手手中塞了一把RPG,还是无限火力的那种。 不敢说横行无忌,但是至少也是有了几分自保的能力了。 无论是面对武道强者还是神灵们的超凡力量。 不过苏峻知道,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在考取秀才之后,尽快壮大魂魄,踏入凝魂聚魄后的下一个境界:凝聚神魂。 只有将魂魄和本性合一,生出神魂之后,他才能够真正地修炼道法,施展出道法显圣的手段来。 否则的话,除非是当日在雨夜那种雷霆之气无比浓郁的环境,否则他也只能施展出一些诸如定身术,惊神刺之类的辅助道法。 这类辅助道法在面对尚未接触超凡力量的敌人时还算不错,但是面对同样拥有超凡力量的敌人之时,却是远远不够的。 就在此时,苏峻忽然抬起头看向门口方向。 有麻烦上门了! 第二十章抓捕,罡气 “吱呀!” 修竹编成的院门被粗暴地踢开,崔生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身后乌怏乌怏地跟着一大群人。 苏峻打眼一看,只见既有短装打扮的豪奴,也有持枷带锁的捕头衙役,甚至还有四名持刀披甲的府兵。 来势汹汹,来者不善。 一进门,崔生就打量着庭中风姿俊雅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冷声道,“苏峻,你的事犯了,束手就擒吧!” 苏峻闻言站了起来,目光森森,冷哼道:“崔生身居何职?文斗失利便挟私报复,如此心胸狭隘之辈,简直有辱斯文,不配跟我说话。” 崔生闻言脸色涨红,羞恼中带着一丝悔意。 昨日文会失利,让心胸狭隘的崔生耿耿于怀,对抢了他风头的苏峻更是怀恨在心。 今日听下人传报说拿住了苏峻的把柄,毫不犹豫地便带齐人马前来拘拿,却没考虑到此举会对他的清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现在被苏峻拿话一逼,冷静下来不由有些后悔自己行事孟浪。 当即不由暗忖:此子奸滑,牙尖嘴利,早知道就让孙捕头出面了。 当即,在他身后一位捕头打扮的中年人站了出来,厉声道:“大胆刁民,还敢狡辩?” “我乃刑门捕头孙玉,童生苏峻涉嫌谋财害命,杀害赤松县清水河神庙庙祝,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说着,孙捕头环视一圈,道:“崔公子不过是义愤士林出了你这等凶徒败类,出于公心前来呵斥于你,岂容你这凶徒攀咬?” 崔生闻言脸色一雯,旋即冷笑道:“士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苏峻目光森冷,怒极而笑道:“好一个刑名贱役,竟敢如此践踏斯文?若要拘捕在下,可有海捕文书?还是说,尔等竟敢私设公堂?” 孙捕头闻言勃然大怒,鹰眉一挑,体内的气血哗啦啦流淌,一股凶悍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如坠冰窟。 “大胆凶徒,还不束手就擒?” 苏峻身形不动,识海之中的纯阳拳意大放光明,对方的煞气便如清风拂面般消弥于无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废话少说,可敢与我到府尊大人和学政宗师面前说个清楚?” 苏峻从容淡定,冷笑着说道。 崔生剑眉一挑,薄薄的嘴唇珉出刻薄的厉色,道:“孙捕头,莫要跟他废话,拿下再说。” 孙捕头闻言狞笑一声,手掌骨节隆起,曲指成爪,恍如雄鹰翱翔般悍然扑击而上。 “三木之下,我看你还怎么嘴硬?” 一步扑出,凶悍的煞气便扑面而来,虬结的肌肉交织纵横成纹理,恍如一件森寒的铁甲披在身上,森然的爪影铺天盖地。 “鹰爪铁布衫?” 苏峻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爪影,口中冷哼,不退反进。 并指如剑,森寒的煞气直取孙捕头的眉心,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咻!” 剑指迸发凌厉的锋芒,在电光火石间隐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潇洒俊逸。 神宫剑:仙人指路。 苏峻以剑指施展出剑术,迅捷如电,锋芒毕露。 “嗯?” 孙捕头没想到区区一个文弱书生竟然有如此精深的武艺,连忙散去拳势,一式“鹞子翻身”躲过这凌厉无匹的剑指。 “好凶徒,竟敢拒捕?” 想到自己竟被一个文弱书生给逼得变招躲闪,孙捕头脸色一沉,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看招!” 孙捕头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气血哗啦啦地流淌,一个箭步欺近到苏峻的身前,厉喝一声。 手臂倏尔粗了一圈,上面的筋骨“咔咔”作响,铁爪如鹰,朝着苏峻凶猛扑击而至。 “啾啾啾!” 尖锐的破空厉啸中,空气被炸开一圈圈宛若实质的涟漪,煞是凶悍凌厉。 这一击要是击实了,恐怕就是半尺厚的青石也得化为齑粉。 很显然,孙捕头心中已经是动了杀机,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对他来说,区区一个乡野中来的童生士子,在府城没有任何的背景和根底,还不是任由他们捏圆捏扁? 苏峻的反抗就是对他最大的挑衅,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尔等刁民,乖乖地任由我们宰割鱼肉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哼!” 见此情形,苏峻冷笑中脚下一滑,身形飘飞而起,振臂间恍如鲲鹏振翅,又如迎风摆柳。 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的烟火气,飘然若仙。 “撕天爪。” 孙捕头如影随形,五指探出,如铁鹰探爪,爪影森森,无坚不摧,指尖劲气流转,锋芒毕露,穿云裂石。 苏峻再退,大袖飘飘,如列寇子御风而行,说不出的潇洒俊逸。 “撕天裂地!” 孙捕头占到先手,顿时攻势更加爆裂,得理不饶人。 身上的大筋扭曲如同弓弦,铁爪接连挥出,凌厉的劲气恍若离弦之箭,尖声大作。 内罡圆满,半步外罡。 孙捕头脸色狰狞,接连挥出的凌厉罡气交织成铺天盖地的爪影,将苏峻的身形尽皆笼罩在其中。 “没想到区区一个铁牌捕头,竟有如此精深的武道修为。” 崔生看到这个局面,心中大定,暗忖道:“炼骨入髓,练气入腑,内罡圆满,半步外罡,好一个铁爪孙玉!” 武道修行,一步一登山,没有半点捷径可走。 从外而内,分别是练皮,练肉,练骨,然后在从内而外,凝炼内罡,将肺腑练成铁板一块,然后才是罡气外放的外罡境界。 孙捕头每一爪挥击而出,雄浑的罡气凝成一道恍如实质的爪影,破空厉啸,追魂夺命,赫然已经半只脚踏入外罡境界了。 如此精深的武道修为,便是放到军中也足以担任一方校尉的职务,统帅上千精锐了。 而孙捕头却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捕头,还是最低级的铁牌捕头,要说其中没有猫腻,连狗都不会相信。 然而此时崔生的心里却已经被嫉恨和快意充斥着,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蹊跷,反而生出一种招揽孙捕头的想法,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帝遇凶徒,绝处逢生。” 苏峻避其锋芒,脚踏九宫八卦方位,身形宛如风中飘絮一般,无比地灵动,圆滑如油。 正所谓:太极奸,八卦滑,最毒莫过心意把。 苏峻前世精通八卦掌,这一世也没有将功夫落下,一手“九宫八卦连环步”可谓是神乎其神,妙到巅峰。 明明是落到了下风,却依然有一种从容淡定,闲庭信步般的潇洒俊逸。 在漫天的爪影罡气之中,苏峻的身形恍如游鱼过隙般左右逢源,有一种“坐看云卷云舒”的淡定从容。 如此俊逸不凡的风姿,崔生看在眼里,却是恨上心头。 “这小子,怎地如此奸滑?” 孙捕头对此也是深恶痛绝,绵密如天罗地网般的爪影,连绵不绝的如潮攻势,却始终没有碰到苏峻的半点衣角。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一鼓作气地将这小子拿下。” 第二十一章剑气,观想 一念及此,孙捕头厉喝一声,气血流转间恍如长江大河般哗啦啦作响,气血如汞,凝成一道精气狼烟,直冲天灵而起。 浑身虬结的肌肉暴起,如龙蛇蜿蜒般迸发出声声嘶吼。 筋骨齐鸣,蛟龙雷音。 “天鹏搏龙!” 下一瞬,孙捕头振臂如鹏,千百道劲气从他身上迸射而出,缠卷交织成一道天鹏虚影,朝着苏峻倾覆而去。 一股天穹倾覆般的气势顿时笼罩在方圆十米之内,使人不由生出天上地下,无处可逃的感觉来。 沉甸甸的气势恍如山岳般镇压在苏峻的心头。 “半步外罡,果然厉害。” 苏峻在凝神聚魄之后,前世的武学修为几乎尽数恢复,趋吉避凶的心灵感应精微近神,又有法眼相助。 也正是如此,苏峻方才能够未卜先知一般,在对方凶猛连绵的如潮攻势中闲庭信步,从容不迫。 然而孙捕头这一式“天鹏搏龙”出手,却是让苏峻感觉周身数丈内的气机凝固,恍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 不仅无法再感应其中虚实,甚至空气中还生出一种粘稠的束缚之力,让他举步维艰。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剑来!” 一念及此,苏峻眸中绽放寒芒,识海中的魂魄沟通青庭刀灵,青蒙蒙的青庭刀顿时无风自动,化作一道青光落入他的手中。 持刀在手,苏峻身上的气势顿时为之一变。 云淡风轻的从容化作凌厉无匹的锋芒,森寒的刀芒在青纹流转的刀刃上迸射而出,长达三尺。 “千剑纵横势!” 下一瞬,苏峻持刀使剑,凌厉森寒的刀芒顿时化作千万道细若游丝的剑气,交织成网,游鱼过隙般从天鹏虚影中斩掠而过。 一股恍如千军万马冲杀而至的冲天煞气呼啸而过,镇压在孙捕头的心灵天地之中。 “崩崩崩!” 天鹏破碎,鲜血淋漓。 一击得手的苏峻手持青庭刀,挥斩间将所有四散迸射的劲气尽数斩破,护持着整个院落。 而孙捕头那恍若神魔的气势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 “噗!” 横飞而出的身躯上遍布着横七竖八的剑痕。 剑痕不深,却是狠辣无情地将孙捕头浑身上下的大筋尽数斩断。 堂堂半步外罡的武道强人从此成为昨日黄花,不复往日的辉煌。 “孙捕头废了。” 在场的众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升起同样的想法。 “保护我!” 崔生突然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利大叫,惊恐万状地缩在众人的身后。 “呛哴!” 在一众豪奴,捕快都往后缩的时候,四个府兵却是抽刀在手,上前一步结成战阵,严阵以待地戒备着,将众人护持在身后。 崔生见状眼前一亮,色厉内荏地尖叫道:“你…你…你别太得意,杀人偿命,你跑不掉的。” “本公子早已查明,在你家后山埋了整整二十具尸体,还有河神庙的人命,铁证如山,容不得你抵赖。” “你这杀人如麻的侩子手,居然还敢打伤孙捕头,你…你…你是想杀官造反吗?” 崔生絮絮叨叨,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脸上却升起一股变态的潮红,强自嘴硬道。 “知道我杀人如麻,你还敢来招惹我?”苏峻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森然的白牙,冷森森地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脸色惨白,就连那四位府兵都忍不住握紧了掌中的长刀,满脸警惕。 “啊……” 崔生闻言更是面如死灰,身体如鹌鹑般瑟瑟发抖,口中凄厉地哀嚎道:“你…你不能杀我,我可是都尉大人的堂侄女婿,你…你…你杀了我你也死罪难逃……” 说话间,苏峻突然感觉灵敏的嗅觉中传来一丝腥骚之气,不由大感无趣,脸上露出一丝厌恶。 “大萌律:擅闯民宅者,杀之无罪,我便是杀光你们又何罪之有?” 苏峻目光森冷,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 “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崔生闻言头也不回,疾步离开幽簧院,狼狈而逃。 一出院门便在心里暗恨道:“苏峻,这个仇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修竹松涛在微风下传来阵阵清香,绿影婆娑,斑驳陆离。 苏峻在崔生一群人离开之后,脸色兀然一白,连忙在石凳上坐下,只感觉身心俱疲。 “果然现在面对武道强者还是太过勉强了,若非青庭刀在手,今日恐怕……” 苏峻眼神幽幽,在心中盘算着此番的得失。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今日看似是崔生心胸狭隘,挟恨而来,实际上却有许多蹊跷之处。 别的不说,孙捕头这等修为的强者屈居于区区铁牌捕头,就是一个极大的疑点。 而且以崔生的势力,怎么可能驱使得了这等强者? 最大的可能,还是某位神灵在暗中捣鬼,崔生不过是受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步步紧逼,欺人太甚!” “看来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真正地斩草除根,断绝后患了。” 一念及此,苏峻深吸一口气,识海中魂魄立于中央,观想一副深邃幽暗的星图。 霎时间,识海中便升起一道幽暗深邃的天幕,宛如无垠的虚空,点点星芒遍布其中。 那些星芒却是苏峻无法收束的零散念头所化,又有道经称之为心猿意马。 《参同契》有云:心猿不定,意马四驰。 正所谓:机尽心猿伏,神闲意马行,降伏心猿意马和战睡魔,都是修行中磨练道心,增进神魂的不二法门。 随着观想,繁星凋零,逐渐黯淡下去,一股宁静深远的道韵弥漫在深邃的虚空中。 冥冥中有丝丝缕缕的神秘力量垂落下来,如甘霖天露般滋养着魂魄,一股馨香之气深邃悠长。 一轮明月遍照,诸天澄澈通明。 不多时,朦胧模糊的魂魄顿时化作一轮明月冉冉升起。 皓月当空,遍照诸天,驱散了这无边的黑暗。 点点星芒也随之化作熠熠星辉融入明月之中,增长着魂魄之力。 “呼……” 当明月东沉,再次化作朦胧魂魄之时,苏峻方才睁开双眼,眸中绽放出烁烁神光,神清气爽。 “这部《沧海月明观想法》果然神异,不愧是温养神魂的上乘道法。” 苏峻心中暗忖:若是观想之时识海化作沧海,一轮明月遍照,观想出完整的“沧海明月图”,想必凝聚神魂也不在话下了。 一念及此,苏峻便又对着冉冉升起的皓月吞吐起来,汲取着洒落在天地间的太阴月华,滋养着神魂。 修行之道,无非就是服食日精月华,天地六气,餐云霞,饮甘露,最终达到“食气者神明不死”的境界,住世长生。 对于拥有多种服气法的苏峻而言,修为的精进无疑是要快捷许多。 第二十二章阴符,神尊 夜,凉风习习。 皓月当空,遍撒银辉。 月华透过枝叶洒落下来,斑驳的影子轻轻摇曳。 唯夫人罗衣素白,细眉如黛,纤腰如柳,口中淡淡地说道:“如此说来,西陵侯借崔姓士子的手想要除去苏峻,失手了?” “启禀夫人,是的。” 易掌柜神情恭谨,唯唯诺诺道:“那青蛇妖是西陵侯的一枚棋子,被苏峻折了颜面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苏峻如此深藏不露,竟然连半步外罡的强者都奈何不了。” “青庭侯府的人,哪怕是条狗也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那苏庸还是青庭侯的贴身伴读。” 唯夫人眼波流转,轻笑着说道:“青庭侯伴读的后人,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岂不是折了青庭侯的颜面?” “那……我们是否还是继续置之不理?”易掌柜闻言轻声道:“若是现在出手,西陵侯的面子上恐怕会有些过不去。” “切,西陵侯算个屁。” 唯夫人嗤之以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粗鄙之言,不屑道:“便是祂身后的金城公,在青庭侯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区区鬼神,祂的颜面值得了几个钱?” 大萌王朝国制:功勋贵族的爵位乃是国爵,不可轻授,非大功者不可得。 正所谓:三千里外觅封侯,一个侯爵在皇族之外的人里,已经算得上是彪炳煊赫的大人物了。 而神灵封爵却是有滥封的嫌疑,金华城隍甚至还领着郡王的赦封。 一言蔽之:神爵不值钱。 西陵侯作为西陵山神,虽然跟青庭侯并列为侯爵,却不可同日而语。 国爵和神爵,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那我们该怎么做?” 易掌柜闻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侍候了唯夫人那么久,易掌柜知道青庭侯就是她唯一的逆鳞,素来足智多谋,冷血残酷的唯夫人,只要遇到跟青庭侯有关的事情,就没有丝毫理智可言了。 一言蔽之:脑残粉! “放话出去:在科考之前,谁敢与苏峻为难,我定不与祂干休。” 唯夫人贝齿轻咬红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 “这……” 易掌柜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疑惑道:“为何是科考之前呢?” 其实易掌柜还有一句言外之意:既然要卖人情,为何不卖个彻底的。 “科考之后,若是他还不能成长倒独挡一面的程度,第一个要杀他的人就是我!” 唯夫人巧笑嫣然,话语中霸气侧漏:“我想保的人,谁也不能动,我想杀的人,谁也活不了!” “诺。” 易掌柜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还真是有趣呢。” 唯夫人眼神幽幽,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就在此时,一丝银芒夹杂在月华的银辉中,一晃落在了唯夫人的身前,一个剑眉星目,身披黑袍的妖异青年从中走了出来。 “阴符子!” 见到来人,唯夫人神色剧变,忍不住霍然起身,呵斥道:“谁让你贸然潜入金华府的?若是不小心泄露了行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坏了主上的大事你百死莫赎!” “哼。” 阴符子冷哼一声,语气森森地道:“辛小唯,难道你整天不务正业,主上的大事便可成就了吗?” “我如何行事,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唯夫人娇声呵斥道:“阴符子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否则主上怪罪下来你担当不起!” “我看乱来的人是你!” 阴符子目光森冷,冷冷地回道:“我提醒你,主上赐你重宝,不是让你在这里享受人间情爱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吧,阴符子袖袍一甩,瞬间化作一缕银芒破空而去。 “岂有此理,混账东西。” 看着破空而去的阴符子,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妩媚的剪水双瞳充斥着森冷的杀意。 “这群只懂得打打杀杀的剑修,简直不可理喻,若是让他乱来,引起了朝廷的关注,这大好局面岂不是……” 一时间,唯夫人心乱如麻。 ………… 西陵山,山神法域。 珠帘半卷,富丽堂皇,赤红的神光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蕴藏着神秘的伟力。 “你是说铁鹫失手了?都尉府的唯夫人还亲自出面庇护那小子?” 西陵侯高据神座,面容隐藏在神光之后,声音无悲无喜,听不出半点情绪。 “启禀神尊,确实如此。” 下方一个文士打扮的神吏躬身行礼,恭谨道:“都尉府势大,唯夫人也并非泛泛之辈,属下建议还是不要正面跟他们发生冲突。” “为什么?” 西陵侯声音洪亮,整座法域似乎都在回响着他的话。 “不是查过那小子并没有什么根底和背景吗?他凭什么能得到那疯婆娘的青睐?” “启禀神尊,属下猜测可能是因为青庭侯。” 神吏不疾不徐地回话道:“属下经过查探得知,此子实则是青庭侯昔日伴读苏庸的私生子,而青庭侯在江州军中根基深厚,门人故旧遍布军伍,实非善类。” “砰!” 西陵侯闻言身上顿时迸射出凛然的杀机,咬牙切齿地说道:“神霄剑苏庸的杂种?此事为何不早日禀告上来!” 顿了顿,西陵侯语气森森,冷声道:“此事是都尉府的军令,还是那疯婆娘私自所为?” “神尊息怒,怒而兴师非智者所为啊。”神吏闻言悚然一惊,连忙劝解道:“唯夫人已经明言:科考之后,任凭神尊发落此人,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哼,当日苏神霄那一剑,差点让我沉睡百年,是可忍,孰不可忍!” 西陵侯面容上的神光散去,眸中迸射出阴鸠凶戾的寒光,冷声道:“我意已决,绝不能让此子顺利活到科考之后,我要将他的魂魄炼入魂灯折磨千年……” “神尊不可,难道您真的要为了一口气跟唯夫人不死不休吗?” 神吏闻言大急,苦口婆心地劝道:“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神尊寿元无尽,又何必急于一时呢?难道这一口气,真的比西陵山千秋万载的基业还重要吗?” 西陵侯闻言脸上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方才恨声说道:“哼!那就让他再苟活些时日。”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传信给我们在官府的暗子,让他们务必阻挠那小杂种的科考之事,绝不能让他考取朝廷的功名。” 第二十三章甲兵,大鱼 夜,月明星稀。 幽簧院中,苏峻手持经卷,不自觉地摇头诵读,聚精会神。 “微言大义,圣贤之道。” 苏峻自从凝魂聚魄,魂魄生于识海之中后便变得神思灵动,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大增。 几乎已经到了过目成诵的地步了,然而他发现在诵读经卷,揣摩圣贤之道,微言大义之时,不自觉地有一种沛然的浩气从心中泛起,浸染着魂魄内外通明。 虽然不如修行观想法,服食天地气那般快捷,却也在缓慢地增长着魂魄之力。 “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苏峻眸光晶亮,若有所得,心中暗忖道:读书亦是修行,怪不得有些大儒生前精研经卷,体悟圣贤之道,温养一身沛然的浩然正气,去世后得天子赦封,位列神灵,一下子就可以掌握住天地权柄,拥有无穷的神通。 “读书可以明理,养神,如果那些大儒修行道法,那岂不是一步登天,直接便可凝聚阴神?” 苏峻念头转动,口中喃喃道:“不过当今士林的舆论,似乎是对修行多有偏见,朝廷的国策似乎也是在抑制道法修行,推崇文学武功,所以说……读书人的修行便是修齐治平,博取死后封神之道吗?”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感觉神台清明,仿佛在冥冥中把握住了这方世界的某种脉络。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着漫天繁星,皓月当空,顿觉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心中暗道:“院试之后,考取朝廷功名,取得秀才生员的名位,或许便可验证我心中猜想了。” ………… 十日后。 微光初起,天地朦胧。 一声钟磬响起,清音如波荡漾,传遍整座金华府城。 苏峻听得此钟馨之声,顿时心道:院试,终于开始了。 一念及此,苏峻连忙整衣而起,收拾齐一干应用之物,施施然迈步走出折桂苑。 出得门来,吹拂着冷冽的晨风,顿觉头脑清醒,灵台清明。 “密雪分天路,群才坐粉廊。霭空迷昼景,临宇借寒光。似暖花消地,无声玉满堂。” “洒池偏误曲,留砚忽因方。几处曹风比,何人谢赋长。春晖早相照,莫滞九衢芳。” 苏峻长袖一振,恍如列寇子御风,口中长吟着踏步急行。 天子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院试在前,龙门屹立,煞是一股好风助力,青云直上。 不多时,苏峻便已来到堤岸边,潋滟的水光之旁。 月朗星稀。 千百扁舟从上游泛舟而下,说话声,读书声,摇橹声……嘈嘈切切,共襄科考盛举。 见此情形,苏峻不由心生感慨:“不愧是文华鼎盛的盛世,如此胜景,前所未闻。” 法眼中,丝丝缕缕的文气从舟辑中升腾而起,蔚然成云,恍如华盖。 映照着璀璨的华灯,一股文墨的香气扑面而来。 “哒。” 就在此时,一叶扁舟如利箭般从黑暗中划破水波,停靠在苏峻的身前不远处。 扁舟上,几名披甲带剑,精悍凶悍的府兵卓立在其中。 按剑而立,威风凛凛。 “可是苏峻苏公子?奉夫人之命,特来护送公子前去贡院应试,还请上舟来。” 见此情形,苏峻不由瞳孔微缩,眼中一凝。 想必这些时日,暗中的角力一定非常地热闹吧? 这般想着,苏峻口中欣然一笑,道:“好。” 答应一声后,苏峻足下一点,身轻如燕,踏水而行。 下一瞬便已掠过数丈的距离,稳稳当当地站到船头,大袖飘飘,潇洒俊逸。 “好身手!” 众甲兵轰然喝彩,看向苏峻的眼神却是带上了几分欣赏和认同,脚下扁舟顿时如离弦之箭,朝着下游电射而去。 猎猎的风声呼啸,吹拂在船头的苏峻身上,凭生一种凭虚御风的俊逸风采。 “只需一刻钟,便可直达贡院了。”甲兵中为首的中年汉子对苏峻友好地微笑,解释道。 “有劳几位大哥了。” 苏峻点点头,温和的声音清越,在这寒风中分毫不差地传入众甲兵的耳中。 众甲兵见此不由对苏峻的好感又增几分,齐齐抱拳道:“预祝公子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当今天下,虽说文武并重,但是读书人特有的傲气和风骨,却是让读书人这个团体,对衙役,军卒这些“贱役”颇有轻视。 能如苏峻这般彬彬有礼,对他们发自内心地尊重和平等的态度,对于众甲兵而言着实有些受用。 这种发自内心的态度,却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虚伪和“礼贤下士”所能比拟的。 实际上,对于苏峻来说,对披甲持剑守卫疆土的兵将心怀敬意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最可爱的人啊! 对于甲兵们的态度,苏峻并不在意,在凛冽的寒风中负手而立,心念急转,心潮澎湃。 这是自己科举之路的开始,一定要一鸣惊人。 “朝廷的功名,就是最好的护身符啊。” 修行者,财侣法地缺一不可,而这一世,苏峻孑然一身,仿佛是无根的飘萍,并非良策。 唯一的出路就是依附朝廷,借助朝廷的力量遮蔽风雨,尤其是在神灵一脉对他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公门之中好修行,不依国主,道法难成,这是前世先贤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 “院试只不过是开始,后面还有乡试,会试和殿试,我一定会步步登高,青云直上。” 苏峻看着这千帆竞流,共赴院试的盛况,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 天下英杰虽多,我苏峻生平不弱于人。 “哗啦啦……” 倏然,苏峻耳中传来一阵哗啦的水波荡漾之声,心中警兆顿生。 “嗯?” 下一瞬,波光粼粼的河底突然浮现出一道阴影,看似一条大鱼的模样,体型庞大。 “呛哴哴!” 舟中甲士皆是军中精锐之士,顿时生出警觉。 抽刀在手,结成战阵,瞬间便将苏峻护持在身后。 一股森然的煞气顿时从他们身上弥漫开来。 令行禁止,死不旋踵,好一个精锐之师。 “公子暂且退后,万事有我等,毋需惊慌。” 甲兵们显然对苏峻颇有好感,温声宽慰,话语中自有一番睥睨的傲气。 然而那大鱼般的阴影并没有浮出水面,反而亮起灯笼般幽幽的冷芒,注视着船头。 目光落定之处,正是被甲兵们护持在身后的苏峻。 来者不善。 第二十四章阴神,刀煞 苏峻蓦地一惊,只感觉突然一阵阴风乍起,呼啸而过,一阵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 “是阴神出窍!” 法眼之中,只见那恍如大鱼的阴影中骤然迸起一道朦胧的黑影,轻飘飘地飘荡而起,立在苏峻的身前。 “桀桀。” 怪笑声中,一柄鬼纹扭曲,浸染着淋漓污血的阴森钢叉便凭空出现在它手中,朝着苏峻的眉心猛地攒刺而下。 这一击要是中了,轻则神魂受损,重则神魂俱灭。 “好生狠辣的手段!” 苏峻眸光一闪,便知这阴神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雄浑的力量在苏峻的感知中汹涌澎湃地传来,显然已经凝聚神魂,最低也是白日显形的日游修为。 面对如此强大的阴神,稍有不慎便会有神魂破损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院试马上就要开始,即使苏峻能够在斗法胜了这个阴神,也会元气大伤,神魂受损,哪里还有精力应对科考? 若是院试不中,名落孙山,接踵而至的手段必定更加狠辣凶戾,直到将苏峻置于死地。 “找死!” 诸般念头如闪电般从心中掠过,苏峻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一念及此,苏峻干脆不躲不闪,任凭那阴神一叉攒刺在自己的眉心之中。 心念一动,纯阳拳意顿时化作一道纯白的光芒炸开,充塞天地。 纯粹的光芒璀璨到了极致,蕴含着一股沛然浩大的纯阳之力。 “啊!” 刺入识海的钢叉瞬间便被这宛如骄阳的纯阳拳意阻挡在外,春阳融雪般消泯殆尽。 神魂受创的阴神发出凄厉的哀嚎,瞬间便化作一股阴风朝河底遁去。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苏峻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口中轻叱道:“青庭,斩!” 话音未落,一股杀气冲霄的杀气顿时从青庭刀中升腾而起,化作一道惊天动地的刀芒斩在那阴风呼啸之中。 “咔擦!” 仿佛琉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那道阴神所化的阴风被无穷煞气一冲,顿时飘零消散。 “轰!” 下一瞬,一条如扁舟大小,浑身青斑的怪鱼便浮上了水面,鱼肚泛白,一动不动。 “无妨,没事了。” 苏峻不动声色,大袖一挥,轻描淡写地说道。 众甲兵见状却是目光森冷,隐含着一种羞愧和愤怒的情绪。 “公子放心,此事我们一定会禀明夫人,替你讨回公道!” 甲兵中为首的中年汉子朝苏峻歉然一笑,口中一字一顿地迸出一句话,杀意盈胸。 “嗯。” 苏峻点了点头,眼神幽幽,心念百转千回。 苏峻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甲兵环绕之中,居然还有人敢对自己下手。 毕竟今天可是朝廷抡才大典举行的时候,戒备森严。 不光有驻军出动戒备,还有朝廷册封的神灵坐镇,打击一众牛鬼蛇神,涤荡妖氛。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对他出手,气焰还真是嚣张啊。 不仅嚣张,而且还有极大的能量,极有可能便是巡游,监控的神灵“监守自盗”。 “到底是谁派来的?” 苏峻目光闪动,虽然已经笃定绝对是某位神灵出手,但是具体是哪位神灵,苏峻却不得而知。 “这笔账,早晚要找你清算!” 苏峻心中暗自发狠,口中喃喃道:“此番院试之后,恐怕得多跟唯夫人走动走动了。” 苏峻虽然不喜欢受制于人,但是他更加记仇,睚眦必报! “公子,贡院到了。” 就在此时,扁舟赫然已经停驻在一个灯火通明的码头上。 抬头一看,前方便是此次院试举行的贡院所在之地了。 “公子快去应试吧,我等在此地等候公子折桂归来。” 中年汉子眼中冷意犹在,强行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对苏峻温声说道。 “预祝公子折桂归来!” 众甲兵齐齐抱拳施礼,朗声道。 “承蒙几位大哥吉言。” 苏峻洒然一笑,似乎丝毫没有被刚才的波折所扰,解下腰间的青庭刀递给中年汉子。 “此物劳烦大哥替我看管一二,院试之后,揽月楼,我做东,不醉不归。” 说罢,苏峻大袖一挥,大步流星地下船上岸,朝贡院走去。 此时天还没亮,天穹上繁星点点,垂落星芒,映照在苏峻的背影上,说不出的风姿绰约。 “真豪杰也!” 中年甲兵看完眼中,不由赞叹,旋即又吩咐一句:“跟贡院里的兄弟打个招呼,让他们切莫怠慢了贵客。” ………… 码头上杨柳依依,人流如织 贡院之前已经赶来不少童生,抬眼看去,密密麻麻,恐怕不下千人之众。 只见众考生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或是猜题,或是琢磨考官,又或是展望高中后的风光无限。 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果然是文华盛世啊。” 见此情形,苏峻忍不住由衷地感叹一句。 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 看着这些气质从容的童生们,便可看出金华府文风之盛了。 千余童生考子聚集在一起,郁郁葱葱的文华之气冲天而起。 蔚然成云,结成华盖。 场中的童生考子们气质文雅,丝丝缕缕的文气从他们头顶蜿蜒升起,融入文气华盖之中。 苏峻开启法眼一掠而过,只见大部分童生考子的文气皆是淡白,偶有淡红便已经是出类拔萃,独揽风骚之辈了。 见此,苏峻对于自己的信心更足了,不过他仅仅只是看了几眼,便单独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闭目养神起来。 非是苏峻孤僻,而是以他如今的处境,实在不适合与这些普通士子交游。 就连当日一起参加文会的江生等人苏峻都是刻意疏离,就是不想给他们带去麻烦。 毕竟苏峻得罪的敌人中,哪怕是最弱鸡的崔生,也不是一般士子能够得罪得起的。 没过多久,紧闭的贡院大门霍然洞开,一队府兵率先走出,分列两旁。 玄衣黑甲,手按腰刀,冷脸森然,一股煞气顿时弥漫开来,震慑全场。 一个中年书吏施施然踱步而出,正色道:“拿好自己的考引,开始点名入场。” “杨易。” “到。” “钟宏。” “晚生在。” “江远。” “在。” ………… 中年书吏声音清越温润,却分毫不差地传入场外等待的数千童生考子耳中。 诸位考子显然对这个流程也是非常熟悉,听到点名后顿时上前,然后核验身份考引,井然有序地进入贡院。 “苏峻。” 不多时,便轮到了苏峻,核验身份后迈步走进贡院之中。 第二十五章贡院,尚书 走进贡院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魁阁。 魁阁四角攒尖,殿脊叠涩四层出檐,翘起的翼角如鸟似翼,如翼似飞,庄严肃穆。 魁阁乃是供奉诸子圣贤的地方,充斥着如渊如海的浩然正气,氤氲的文气演绎着圣贤道理,字字珠玑,大放光明。 除了无数璀璨的文气交织而成的华章,更有白鹿献瑞,麒麟负书等异象。 “嗯?” 苏峻看向魁阁,顿觉有一种沉甸甸的气势笼罩下来,规矩方正,浩大光明,让人不由生出“慎独”之心,不敢越雷池半步。 “公子请跟我来,号舍在这边。” 领路的府兵态度温和,虽然面无表情,话语中却不乏恭敬之意,温声细语。 苏峻垂下眼帘,挡住眸中的异色,微微颔首,默然不语地跟在府兵身后,向着北边的号舍走去。 号舍紧挨着魁阁,乃是出三檐硬山卷棚顶的格局。 虽然简陋,却自有一番庄严肃穆的气场,整洁,森严。 “公子,你的位置在这里。” 在府兵的指引下,苏峻很快找到自己的号舍,略一打量,苏峻不由大感满意。 “不错。” 整个号舍虽然不大,仅有高六尺、深四尺、宽三尺的狭小空间。以砖墙相隔。 一张案几白天为案,夜间为床,身处其中不乏憋闷之感,但是胜在打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号门背风,不需要承担雨打风吹的折磨。 况且这处号舍案上已经备下笔墨纸砚,角落里还贴心地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截开满桃花的桃枝,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真不错!” 苏峻稳稳当当坐下,再次赞叹一声,心知这是有人对自己特别关照的缘故。 要知道在他的记忆里,考子参加科考,号舍中的讲究可不少。 运气最差的便是分到了“粪号”,也就是靠近放置于号巷尾部的粪桶的号舍。 那家伙,身处其中,臭味弥漫,简直令人窒息。 坐在这个粪桶附近的考生那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据说曾经有位才华横溢的考生,就因为坐在巷尾的“粪号”而受到影响,被熏得头晕眼花,无法考试。 三场过后,不但没有考中,还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 就算没有分到粪号,若是分到了老号舍那也是够呛的。 老号舍年久失修,阴暗潮湿破旧,臭虫、老鼠、蚊蝇特别多,甚至还发生过考子在考试过程中被毒蛇咬死的事故。 所以看似简单的一场考举,其中的门道却是多不胜数,进入贡院仅仅只是第一步。 更严峻的考验还是要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漫长考试。 根据朝廷的制度,院试,乡试,会试皆是分为三场。 不过与前世不同的是,大萌王朝的院试是从八月初九开始,每场一天,共三天三夜,被称之为秋闺。 而乡试则是在初春时节,每场三天两夜,共九天六夜,被称之为春闺,与前世恰好相反。 但是无论前世今生,对于考子而言,考场的挑战从进门前就开始了。 秋闺还好,只不过是金华府的数千考子。 在春闺时,整个江州的考子云集到金华府,常常达到一两万人,在一夜之间连点名入闱往往做不到。 由于考子人数太多,秩序也远不如秋闺那般好维护,贡院门外时有拥挤混乱之事发生,考子在此过程中跌伤那是常有的事。 苏峻前世在看《明斋小识》之时,便看过这样的记载。 初八日天气微凉,人悉兼衣。及明午暴热,日如火炙,甚于三伏,又旁置红炉,后叠衣服,遂致两眼昏懵,气不能出。 至二场以单衣进,十一夜半,大雨忽来,陡然寒冷,体僵齿战…… 说的就是这年乡试,有位考生第一场进场时天气还比较凉,所以他穿了厚衣服进场,但第二天突然暴热,热得两眼昏花。 于是到第二场进场时,他就穿了单衣进去了,没想到晚上天又下起雨来,又冻得要死。 无论前世今生,翻开史书就会发现,每次的科举考试都是一部心酸史。 所以苏峻对于自己的待遇,已经是十分满意了。 若非有人关照,恐怕处境还要比如今艰辛十倍不止。 ………… 魁阁。 青砖铺地,白玉围栏,透过窗棂,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到整个号舍,人头攒动的考子一览无遗。 本科学政司马睿端坐在黄梨太师椅上,不苟言笑,神色冷峻。 他的身后便是高高的神龛,里面供奉着圣贤之像,弥漫着浩然正气,规矩森严,教化天下。 其他同考官,内外帘官则分坐下首,眼观鼻,鼻观心,全场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吱呀。” 忽然,都尉王超从外面走了进来,鬓角微霜,头戴七宝鎏金盔,身披九吞八乍麒麟甲,腰悬玄铁龙雀鸣鸿刀,气度沉稳,威风凛凛。 “司马大人。” 王都尉和学政司马睿打了个招呼后便径直落座,渊渟岳峙,气血狼烟。 “嗯。” 司马学政微微颔首,旋即拱手施礼,道:“院试马上开始,贡院即将落锁,有请崔尚书。” 话音未落,浩气之中大放光明,重重叠叠的烟云中一位三柳长须的中年文士踏空而至。 “学政大人请了。” 中年文士身后神光烁烁,凝成光轮,却是一尊神灵真身,对着司马学政拱手施礼。 “崔前辈请了。” 司马学政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见礼,语气恭谨。 这尊神灵姓崔,乃是前朝名相,生前官至礼部尚书,兼任文坛盟主,德高望重。 死后得天子赦封,位列神灵尊位,算起来司马学政还是他的晚辈呢。 士林之中最重的便是规矩尊卑,司马学政又岂敢怠慢? 不过这也就是儒门前辈死后封神,若是其他鬼神在场,司马学政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传闻在大萌王朝前期,天下神灵大多都是以鬼神赦封或者天生地袛神灵。 那时候,儒门官员可没少跟神灵们发生争执,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见面就怼,针锋相对。 甚至还发生过监考神灵被学政大宗师当场呵斥,以无穷浩然正气打落神位,诛灭在贡院之中的事情。 直到后来大萌天子大肆赦封儒门,诸多大儒纷纷死后封神,由祂们主持科举监考之事,这种惨剧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经义,经义 但是先天神灵和人道赦封的后天神灵之间的矛盾,至今也是水火不容,多有龌龊。 “学政大人,开始吧。” 中年文士崔尚书身上缭绕着若有若有的神唱,落座后轻声说道。 司马学政闻言微微颔首,然后吩咐道:“关门,落锁。” “关门,落锁。” “关门,落锁。” “关门,落锁。” 命令从魁阁发出,一层传一层地传递出去,一直到贡院正门,郁郁葱葱的槐树之下。 “轰!” 贡院正门紧锁,驻守贡院的府兵尽皆利刃出鞘,列队蜿蜒,气势如龙,杀气腾腾的在贡院内外巡逻着。 一瞬间,惊人的兵煞之气顿时在贡院上空升腾而起,弥漫着笼罩天地,龙吟虎啸,杀气冲霄。 这个时候,任何胆敢窥视贡院者,定然必死无疑。 此外还有浩气长河,神光万道,层层叠叠地将贡院护持在其中。 儒门,军方,神灵三权分立,互相制衡的国制已经贯彻到大萌王朝的方方面面。 国家抡才大典如此重要的场合,自然也不例外。 “院试开始了。” 这个时候,府城中能够望气之辈见到贡院上空的异象,通通都安静下来。 即使是神灵,在这个时候也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 大萌律:阻挠抡才大典者,诛九族,遇赦不赦! ………… “院试开始了。” 苏峻坐在号舍中,身形如剑,挺拔如松,忽然心有所感,看向魁阁的方向。 “轰隆隆。” 下一瞬,三道光华从魁阁中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一道正大光明,浩气长河,一道气血狼烟,杀气腾腾,一道漫天神唱,深不可测。 三道光华流转流转间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恢宏浩大的光罩将整座贡院笼罩在其中,隔绝内外。 “这便是儒门,军方和神灵的力量吗?” 苏峻感应着魁阁上空的气机变化,暗自道:“儒门学政为主,军方都尉和阴庭神灵为辅,三权分立,互相制衡,是为国制。” 就在此时,魁阁上的传来洪亮的钟声,一年一度的院试就此开始。 “第一卷是经义,倒是一道送分题。”苏峻一边想,一边将考卷取出来看。 所谓的经义,实力上便是贴经和墨义,并不是圣贤书上的经义。 帖经就是默写题,考官从经书中选取一页,摘其中一行印在试卷上,根据这一行文字,考生要填写出与之相联系的上下文。 墨义就更简单了,就是填空题,没有任何技术难度。 这种题目可以说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唯一的困难便在于题量太大,对体力和精力要求会比较高。 苏峻打眼一看,经义一卷足足有上百张试卷,纯粹以量取胜。 对于普通考子而言,这题量确实有些吓人。 不过对于在书山题海中趟过来的苏峻而言,这些都只是小儿科而已。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解一下? 作为堂堂的前任接班人,苏峻表示这一切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事实上也是如此,过目不忘的苏峻早就将四书五经通通记了下来,倒背如流。 区区经义,当然是不在话下。 至于书法,苏峻不敢说书法大家,但是前世却也是有所涉猎,有着几十年的功底。 飞白,瘦金体听说过吗? 不过沉吟片刻,苏峻还是放下了秀书法的冲动,老老实实地以正楷答卷。 蝇头小字,工整整洁。 一行行正楷在苏峻笔下仿佛印刷体一般,连字与字之间的间距都是分毫不差,看起来赏心悦目。 卷面整洁分了解一下? 蘸墨,挥毫,一气呵成。 苏峻不假思索,下笔如有神,一页又一页的经义便行云流水般在他笔下完成了。 普通士子一天一夜也未必能够完成的经义卷,苏峻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完成了。 随手把写好的经义卷放到一边用镇石压住后,苏峻又翻来了第二卷。 “嗯?居然不是诗词,而是真正的经义?”苏峻一看不由讶异:“看来院试终归跟县试不同,难度大大地增加了。” 大萌王朝虽然也重诗词,但是更加注重圣人的微言大义,大儒们无不在穷经皓首地钻研圣贤之道。 诗词作为最显才气的部分,虽然也在科举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但是主要体现在殿试之时。 院试的第二卷所考的也是经义,但是此经义非彼经义。 这里的经义是围绕经书义理展开的议论。 苏峻一看题: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幸亏这题不算很难。” 苏峻暗忖,顿时感觉有些侥幸,经义他可没有深入研究过。 虽然继承了前身的学识,中式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是想要夺得一个好名次就有点勉强了。 幸亏这题型苏峻熟悉,这句话出自于《论语·泰伯》,乃是孔子称赞尧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夸尧这个人太伟大了。 “此题核心是颂扬古圣先贤的教化之功,首段应该是引经据典,指出尧有哪些功绩,启用了哪些贤人,最终成就了盛世。” “引申部分就是歌颂本朝太祖英明神武,顺便表下忠心,说自己也要励志辅佐圣上等等。” 刹那间,苏峻便已有了几分思路,毕竟接班人嘛,歌功颂德那也是基本功了。 苏峻沉吟片刻,先将记忆中有关于尧的事迹一条条罗列出来,然后又从记忆中搜罗出许多歌功颂德的文章,对照着当朝太祖的功绩一一进行筛选。 想了想,又提笔在稿纸上写了一篇框架类似的文章,然后对照着草稿逐渐筛选出合适的部分填充进去,不多时便已将文章的第一部分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关键了。” 苏峻心中暗忖,不断将草稿中歌功颂德的华丽片段筛选出合适的套入文章中,对其进行修改增减,斟酌调整着。 良久之后,一篇辞藻华丽,出彩而不出格,符合中庸之道的文章便新鲜出炉了。 然后苏峻又低声诵读一遍,心中大感满意。 求推荐票【拿更新换】 如题,新书五万字,可以上新书榜了,不过一穷二白的作者君新人新书新号,咋办呢? 答案就是砸锅卖铁拿命肝啊,具体计划是酱紫的。 上架之前,累计推荐票一千张,上架当天就加一更,一万票一结,上限百更。 也就是说:老哥们要是能在上架前累计投给本嘤十万推荐票,上架当天本嘤就敢百更给你们看。 当然啦,周末就是试水推了,收藏也是要求的。 求收藏也不能白求,也是一千收藏加一更,没有上限,你们敢有多少收藏,我就肝多少章节,跟你们死磕。 至于打赏嘛,也是要求的,一百币充充门面也好嘛。 打赏加更从现在就开始,每万賞加一更,欢迎在书评区拿小本本计本嘤的帐。 最后,我有故事,有存稿,你们有酒吗? 谢谢大家。 第二十七章书法,诗词 整篇文章虽然说不上多高明,但是胜在辞藻华丽,对仗工整,朗朗上口。 尤其是其中参杂了许多雄文华章的精彩片段,对于秀才这个层次来说,已经算是精彩绝伦,难得的好文章了。 最后再检查一遍没有犯讳的字和词语,全部都确认无误后,苏峻便准备正式誊写了。 磨墨之时,苏峻谨记着“研磨如病,如磋如磨”的要旨,用力均匀,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细细地研磨着。 在磨墨的过程中将心中杂念全部剔除,保持着灵台空明,纤尘不染的状态。 用了整整一刻钟,苏峻才将细墨研好,抬手取过上品狼毫,蘸满了浓墨,开始在考卷上誊写文章。 笔走龙蛇,泼墨挥毫。 坐姿如松,手握狼毫,苏峻凝神静气,灵台空明,一段又一段辞藻华丽的文章出现在纸上,由少到多。 全神贯注,不见他物。 在刚健雄浑的字体中带着几分柔婉的秀气,刚柔并济,阴阳交泰,笔锋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沙沙沙。” 不知不觉,苏峻便进入到一种玄妙的意境中。 字由心生,遒劲的笔锋之下,一行行文字颜筋柳骨,银钩虿尾,矫若游龙,跌宕遒丽。 丝丝缕缕的的文气从文章中弥漫开来,纸生云烟,锦绣华章。 “咦?” 魁阁之上,负责监察考场的神灵崔尚书倏然轻咦一声,神念如水银泄地般覆盖过来,口中轻声赞叹。 “想不到童生之中竟还有如此雄劲的书法,光是这一手下笔如有神的雄劲书法,此子便可入前三之列了。” “文章锦绣,辞藻华丽,虽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是在童生中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崔尚书越看越满意,口中不由喃喃自语:“到底是谁家的麒麟儿呢?” 虽然好奇,可是隅于规矩,崔尚书也不能直接查看该考生的名姓,只能记下对方的舍号,暗自留心。 “嗯?” 王都尉坐在黄梨木太师椅上,静静地闭目养神。 然而在他的感应当中,号舍内一股股升腾而起的文气却如掌上观纹一般。 诸多童生士子在答题之时,精神高度集中之下,头顶不由自主地便绽放出丝丝缕缕的文华之气。 这些文气有大有小,恍如一盏盏的明灯,有的大如拳头,有的细如烛焰,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此起彼伏的文气中,其中最为出色的几道却是光华璀璨,若有若无的白气深处内蕴着一丝淡红之色。 淡红气运已经是举人位格方才能凝聚的了。 这些内蕴淡红的文气,说明其主人胸中才学已经足以跟举人比肩了。 “不愧为江州首府,果然是文运鼎盛。” 王都尉暗自点头,心中暗忖:“或许明年春闺,解元的人选就在这些人之中。” 不过旋即王都尉便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不再关注。 毕竟他是武将,跟文官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正道。 当初他迎娶江州布政史的千金,与江州文官一脉的联姻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忌惮。 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他更需要避讳一二。 “文华鼎盛,文运昌隆啊!” 崔尚书,王都尉尚且如此,司马学政就更加激动了? 作为金华府的学政,司马学政同时也是整个江州科举的负责人,能够有这么多出类拔萃的门生,司马学政心中当然开心了。 “这些都是后起之秀,士林文坛的未来啊。” 一念及此,司马学政大袖一挥,忍不住站起身来,俯瞰着下方连绵的号舍,心潮澎湃。 每次主持考试,见到有后辈成材,司马学政总会生出一种后继有人的欣慰之情。 “嗯?” 就在崔尚书神念覆盖而下的时候,苏峻刚好写完最后一笔,心中微微一动。 就在刚才,他突然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念头从号舍中掠过,有一股香火的味道。 “是神灵巡视考场了?” 苏峻心中暗忖,却并未放在心上,神色如常。 神灵巡视考场是防止有的考生携带小抄等作弊手段,苏峻问心无愧,一字一句全凭自身的努力和才学,自然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回过神来,苏峻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要接近日暮时分了。 打开第三卷,发现他居然又猜错的考题:第三卷不是策论,而是诗词。 “呵,诗词。” 苏峻洒然一笑,论诗词歌赋,他让天下士子一只手,再让他们一起上,他们也不是对手。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天底下哪有不当文抄公的穿越者? 这简直就跟八十年的太子,一辈子的接班人那般滑稽。 这一刻,苏峻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诗仙李白,是诗圣杜甫,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深厚底蕴。 再文采斐然,天资横溢的士子,在面对一整个文明的时候,也只能跪下了唱征服。 看了一下诗题,乃是一个“春”字。 见此,苏峻不由感觉有些头痛,头痛该抄袭哪一首诗词。 才华过于横溢,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了。 “诗作一定要高人一等,但也不能太过惊世骇俗,否则才不配位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苏峻心中暗忖,各种念头如浮光掠影般从心中掠过。 沉吟一会,苏峻蓦然眼神一亮:“有了,以春为题,那就抄袭韩愈的《初春》吧。” 韩愈是唐朝人,唐诗唐诗,论诗莫过于盛唐。 正所谓: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 唐朝正是诗篇最为鼎盛的时期,鼎盛到仿佛耗尽了诗篇的气运,导致了后面几个朝代的诗运一直不兴。 而且韩愈官至吏部侍郎,死后被追赠为礼部尚书,谥号为“文”。 抄他的诗,苏峻感觉或许还能给自己带来一点文运。 想到这里,苏峻心里暗暗吐了一口气,也不用草稿,直接在正稿上泼墨挥毫,一蹴而就。 《初春》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写完之后,苏峻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诗配好字,相得益彰,最重要的是诗中并无典故,连改都不用改了。 这毕竟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哪怕才华横溢如苏峻,也不免要多几分小心。 第二十八章交卷,文气 “呼……” 写完后,苏峻只感觉全身一松,接着又把试卷再三检查了几遍,看看会不会犯了避讳。 回顾四周,见考生们都还在埋头写文,第一天的时间才刚刚过去大半,夕阳依然顽强地悬挂在天际。 心中微微一笑,苏峻当即一敲号门旁边的云板,对走过来的书吏道:“劳烦,交卷!” 这书吏闻言讶异地问道:“这才第一天,你就写完了?” 苏峻微笑道:“写完了。” 书吏闻言也不敢怠慢,当即便去喊了受卷官过来。 受卷官过来一看,扫了一眼正稿,见答得满满当当,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道:“善,待我禀明学政,你且在此静候。” 苏峻微笑点头,拱手道:“有劳大人了。” 受卷官走后,苏峻便在心中暗自斟酌:按照以往的规律,提前交卷是最有可能引起主考官的关注,甚至不乏当场阅卷的。 因为院试虽然规矩森然,但是比起乡试,会试来还是要宽容许多,却是允许提前交卷的。 非但如此,主考官兴致来了,还有可能会当场阅卷,点评考生的文章。 苏峻之所以如此,却是担心神灵指使官府中的人暗中作梗,给他下绊子。 要知道每一科都有几千考生,有上万份考卷,短短三天之内主考官也不可能全部亲自阅卷。 所以科考阅卷的流程一般都是由阅卷官先行黜落错漏的考卷。 只有第一卷全无错漏,才能呈给房官阅卷,只有上等和高荐的卷子,才能呈给同考官阅览。 同考官阅卷之后,再挑选出本科中式的考卷呈给主考官排定顺序,最终列榜张贴。 主考官只是排定中式考生的排名,至于是否取中,却是由同考官以下的人去评定的。 这一重重的筛选,不仅残酷,而且上下其手的机会太多了。 任意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对于考生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苏峻心知自己在府城根基浅薄,甚至可以说没有半点根底,又有大敌窥视,不能不谨慎行事。 提前交卷,引起主考官的主意,便是苏峻反制的手段之一。 毕竟虽然主考官偶尔会有“搜落卷”的兴致,但是苏峻却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并不是说要逆天而行,而是要自己主动出击,把握住每一个机会,甚至是不遗余力地创造机会。 魁阁中,司马学政听得受卷官的禀报,口中不由轻咦:“这么早就有人交卷了?” 院试整场需要三天时间,希望即便是有考生提前交卷,也是在第三天响午过后,才会有人提前交卷的。 但是这第一天还没过去,就有人提前交卷了? “莫非是有自暴自弃之徒在哗众取宠?”司马学政目光一转,沉吟片刻,道:“招他过来。” 号舍之中。 苏峻等待了约莫一刻钟,便见得一个面无表情的书吏带着两个府兵有了过来,木然道:“天字第七号,苏峻?” “晚生正是。” 苏峻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 “大宗师要见你。” 书吏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淡淡地说道。 “晚生遵命。” 苏峻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暗忖:此事成矣! 当即也不拖延,迅速将收拾好的物品放入考篮中,提起来便跟在书吏身后,朝着魁阁的方向走去。 至于他的考卷,早就由受卷官弥缝,送到魁阁中去了。 ………… 魁阁 主考官司马学政坐在上首,监考官崔尚书和王都尉分坐左右,身后的圣贤神像晕光生彩,流转着浩气,大放光明。 “启禀学政大人,考生苏峻的卷子送到。” 此时,受卷官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苏峻的两份考卷,第一卷却是由其他阅卷官代为阅卷。 司马学政接过来一看,一行行雄劲而不乏秀丽,刚柔并济的文字便映入了眼帘。 “好字!” 司马学政击节而叹,看这字刚劲有力,笔力却又不乏飘逸,堪称是灿若游云,矫若惊龙,已经深得书法中的三味了。 “初写黄庭,恰到好处。” 司马学政说着,也不急着看文章的内容,不由自主地以指代笔,临空临摹,揣摩笔意,起程转折之间,自成格局。 “单凭这手书法,此子便有名列三甲的资格了。” 片刻之后,司马学政方才收敛心神,点评起文章的内容来。 “文章华丽锦绣,虽稍欠风骨,却也堪称才华横溢,此子当有举人之才。” 司马学政这厢独自品读文章,随口点评,崔尚书不由分出一丝神念,见正是自己之前看的那篇,心中不由暗笑。 不过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盖因神灵颇有神异,拥有诸般异能,所以朝廷对神灵的防范也是极为森严的。 无论什么时候,神灵都只有监察之权,对现实不可有半点直接的干涉。 王都尉也是如此,他与崔尚书一个负责监察,一个负责护卫,其他之事皆由司马学政乾坤独断,他们绝不能有半点干涉。 不多时,品读完文章的司马学政解下随身携带的官印,慎之又慎地往考卷上一印。 这是科考取士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名为:观文气。 虽然无论崔尚书还是王都尉,皆有观气之能,可以直接看出文章中的文气如何。 但是他们却不能干涉考举之事,文章的好坏只能由司马学政自己去判断。 而司马学政作为儒门大儒,地位尊崇,胸中一口浩然正气足以呵斥神灵,神鬼辟易。 自然也能看出其中文气深浅,但是望气之法或许唯心,还是需要以官印激发,留下记录方可以示公正。 “啪!” 印玺烙红印,考卷上顿时升起一道光华晕开,柔和的光芒呈赤红色,映照着整座魁阁红彤彤一片。 只是这异象刚显,圣贤神像中便流淌出一道浩然正气笼罩在考卷之上。 与之共鸣间有一种力量降临,密密麻麻的文字交织成一道法令,规矩森严,将这文气镇压在考卷上空的三尺之内,局限在魁阁之中。 “文气赤红,举人之才,不错!”司马学政口中欣慰地说道,眉开眼笑。 经过朝廷气运的激发,这道文气却是比苏峻等人感应得还要浓烈几分。 就在此时,司马学政正好看到苏峻从号舍走出,跟随在书吏的身后,大袖飘飘地朝魁阁的方向走来。 气质俊雅,从容淡定。 第二十九章惩罚,诗魁 魁阁前。 司马学政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徐徐走来的苏峻,神色不动,气度威严。 负在身后的双手轻轻地抖动着,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没想到此子风骨平平,却是一个诗中天才,怪不得能写出如此锦绣的文章。” 就在司马学政心中暗忖之时,苏峻已经走到魁阁之前。 躬身行礼之后,不卑不亢地见礼道:“晚生苏峻,见过大宗师。” 虽是仰视,却无半点卑下之意,眸光清澈,神情自若。 “苏峻。” 司马学政口中呢喃,旋即却脸色一沉,充满威严地问道:“童生苏峻,为何藐视朝廷法度,擅自提前交卷?” 声音雄厚温润,用词却是犀利锋锐,言辞如刀。 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苏峻,眸中带着一种世事洞明的透彻,不怒自威。 “启禀大宗师,晚生并无藐视朝廷法度之意。” 说着,苏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只不过号舍中实在施展不开,特来向大宗师求饶。” 司马学政闻言嘴角抿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表面上却板着脸,淡淡地说道。 “恃才傲物,狂生也,本官罚你当场作诗一首,若是不能让本官满意,永不录用。” 听得此言,苏峻不由心中暗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晚生认罚,还请大宗师赐教。” “朝廷抡才大典,高中者当如何?”司马学政口中淡淡地说道。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府城花。” 苏峻不假思索,顿时脱口而出,继而躬身行礼道:“晚生无状,还请大宗师恕罪。” 司马学政不动声色,道:“此诗何名?” “启禀大宗师,名为《小登科》。”苏峻思忖片刻,回话道。 “小登科。”司马学政斟酌了一下,冷淡地说道:“格局小了,此诗当在殿试之后。” 说罢,司马学政似乎谈性已尽,大袖一挥道:“下去罢,院试结束后方才可以离开贡院。” “谢大宗师教诲,晚生告退。”苏峻低头行礼,遮住眼中忍不住外露的一丝喜色。 成了! “带他去后堂经阁。” 司马学政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阁前书吏吩咐一声,旋即又对苏峻说道:“文章稍欠风骨,浮华之气太盛,如何堪当腰玉?给本官到经阁好好反省去!” “谢大宗师教诲!” 苏峻也不停留,躬身行礼后便干脆利落地跟在书吏的身后,径直往贡院的后堂走去。 虽然都是需要在在贡院中住三天才能离开,但是号舍内外,可就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天地了。 而且贡院经阁中藏书万卷,学政此举哪里是什么责罚,分明就是奖励嘛。 一个秀才的功名是稳了。 ………… 魁阁。 目送苏峻离开之后,司马学政一个箭步冲入魁阁中,拿起一盏茶汤一饮而尽,高声赞叹。 “如此上品诗文,当浮一太白也!” 说着,司马学政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有些遗憾。 只可惜贡院中禁绝饮酒,不免有些不美。 正所谓:诗酒风流,有好诗而无美酒,岂不是甚憾? “昔日殿试过后,我也曾纵酒狂歌,诗以咏志,却没有一首比此诗更为贴切的。” 司马学政仰天长叹,继而又哑然失笑道:“好久没有见过如此诗才,有些失态了。” “登科之诗,莫过于此,学政心有所感,老夫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崔尚书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似乎是在回忆峥嵘岁月,突然插话道。 科考文章祂不敢干涉,但是这一首司马学政借惩罚之名“讹”来的佳作,却不妨品鉴一二。 “江州才气一石,金华独占八斗,其中九分诗才恐怕都要应在此子身上。” 品鉴诗文乃是文坛逸事,司马学政倒也并不在意跟崔尚书一并探讨。 崔尚书闻言也是微笑颔首,轻声道:“最难得是有急智,诗词之道,临场应景最为难得,现在的年轻人果真是了不得。” “即便不是急智,今年江州诗词,也当以此首为魁。” 司马学政也是抚须微笑,不吝溢美之词。 “说道急智,本将这里倒是有一首七步成诗的佳作想请两位大人品鉴一二。” 一直闭目养神的王都尉突然插话,轻笑道:“本将平时也对诗词有些兴趣,两位大人不介意指点本将吧?” 司马学政闻言轻笑,道:“都尉请讲,可是有俊彦举荐于老夫门前?” 王都尉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也不在意,轻笑着说道:“这首《舟泛清湖》,还请两位大人品鉴。” 说着,径自便敲击着扶手,口中轻吟着。 “蛟室围青草,龙堆拥白沙。护江盘古木,迎棹舞神鸦。 破浪南风正,收帆畏日斜。云山千万叠,底处上仙槎。” 颂毕,王都尉眼中露出一丝狭蹴的情绪,道:“学政大人,文正公,以为如何?” 良久之后,崔尚书方才击节而叹道:“后生可畏,此作可为诗魁,吾不如也。” 司马学政更是急迫道:“都尉大人还请见谅,不知此作为何人所作?为何本官从未耳闻?” 王都尉闻言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尴尬,苏峻自从那日文宴之后一直没有扬名,正是崔生和王举人借助都尉府之势暗中压下。 今日王都尉一时冲动,却是将其拿了出来。 所以当司马学政追问此事的时候,王都尉顿时有些坐腊了。 所以王都尉当即苦笑一声,道:“本将也是偶然听闻此事,具体情形本将也不得而知。” 说罢,王都尉便将眼睛闭上,一副谈性已尽的模样。 司马学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只当王都尉是不满先前的冷落和挤兑,故意不告诉他。 当即司马学政的脸色便冷淡了下来,再也不提共赏佳作之事,独自拿起苏峻的考卷悠哉地品鉴起来。 尤其是《初春》那一卷,更是翻来覆去地看,口中啧啧称奇。 口中喃喃自语,说着点评的话,偏偏就是一鳞半爪地不肯将全篇吟诵出来。 王都尉见状心中暗自摇头,只能视而不见,闭目养神。 眼不见心不烦,谁让考卷之事,除了司马学政他们都没有资格参与呢。 第三十章龙庭,结束 夜,西陵山。 华灯初上的时分,山中寒潭映照着月光,苍虬古树投下斑驳的影子。 西陵山神庙中重重叠叠的神光交织,清音神唱,气度不凡。 “啪!” 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盏被主人毫不珍惜地摔在了地上,西陵侯隐含愤怒的呵斥在神域中轰鸣着。 “以青鳐的修为,怎么会失手?莫非又是唯夫人那贱婢?” 院试期间,即便是西陵侯神灵之尊,也不敢窥视府城,所以那青色怪鱼失手的消息,祂却是刚刚才得以确认。 “启禀神尊,青鳐识海残存着一丝兵煞之气,恐怕跟唯夫人脱不开关系。” 中年神吏躬身行礼,解释道:“听说苏峻前往贡院赴考之时,身边便跟着四位府兵装扮的高手,应该就是奉唯夫人之命保护他的人。” “贱婢,不知好歹!” 西陵侯闻言冷哼一声,旋即又道:“贡院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神尊放心,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就算那小子在粪号中超常发挥,也绝不会有机会完成考卷。” 中年神吏胸有成竹,露出阴险的笑意,道:“即便完成考卷,也绝对到不了同考官的手中,想要考取功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好!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西陵侯闻言大喜,目露凶光。 ………… 三天后,贡院经阁。 苏峻席地而坐,手中翻阅着一本书,口中喃喃自语。 “怪不得朝廷能够如此自信驾驭天下神灵,原来皇族本身就是天下最厉害的神灵啊。” “阳世天子,阴世龙庭,好一个内圣外王的大萌天子。” “龙庭诸帝恐怕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神灵了,了不得,了不得。” “先天神灵,后天神灵,儒门八脉,青庭侯故旧,军方武道……” …… ……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合上书籍,眸中流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情绪。 入贡院经阁三日,苏峻最大的收获不是其中的大儒笔记和微言大义的感悟,而是许多只在官府中流传的“秘闻”。 通过这些记载,苏峻对于天下,对于金华府的局势顿时有了几分清晰的了解。 不仅如此,苏峻还仗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几乎将整座经阁,上万卷藏书记下来了接近一成。 可别小看这一成,刨开重复的,没有价值的部分,一成几乎已经将经阁中大部分的内容都覆盖了。 虽然只是不求甚解的囫囵吞枣,许多需要真迹方才能体悟意蕴的微言大义也有所欠缺。 但是也已经足够惊世骇俗的了。 “若是读书人都兼修道法,那天底下岂不是遍地都是天才?”苏峻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苏公子,院试即将结束,还请随我到院门前等候吧。” 就在此时,一名书吏脚步轻轻地走到苏峻身边,温声说道。 “好。” 苏峻跟着书吏走出经阁,七拐八拐地便走到院门前的广场之上,等候院试结束。 “嗯?看来提前交卷的并不止我一人啊。” 苏峻绕过郁郁葱葱,恍如华盖的槐树,只见院门前已经有四个人影在此等候了。 这四人或站或坐,气质风度皆是不凡,眸光灵慧,神完气足。 “没想到还有两个认识的熟人,有意思。” 苏峻目光一扫,认出了其中两个人的身份。 “哼!” 其中一人正是崔生,看到苏峻走来,崔生脸色顿时一沉,冷哼一声,目光阴冷。 “王兄。” 苏峻见状只当没看见崔生,径直走到王子服的前面,开口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跟王兄见面了,看王兄如此成竹在胸,自信满满的样子,恐怕案首对你而言已经是志在必得了。” 王子服转头看到苏峻,眼中一亮,闻言顿时戏笑道。 “苏兄说笑了,论才华,我哪敢跟苏兄相比啊?我看你才是对案首志在必得吧?” “王兄此言差矣,你们几个可都比我快上一步,捷足先登啊。” 王子服不甘示弱,顿时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对苏峻吹捧了起来。 两人客气了几句后,王子服又道:“来,我给你引见两位朋友,他们可都是我们金华府有名的才子,才学胜过我十倍不止。” “这位是金华书院的上房魁首宁云辰宁兄。” “这是大宗师族中的俊彦司马越司马兄。” “在下苏峻见过两位兄台,久仰大名了。” 苏峻当即上前见礼,热情地跟他们攀谈了起来。 这些可都是人脉,多认识些人总归是好事。 而且以他们的身份,也不需要担心会被自己连累。 “哼,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崔生看到苏峻跟王子服他们相谈甚欢,恨得牙都痒痒。 有心搅和,但是又想到先前都尉府中传来的警告,心中不由烦闷。 ………… 酉时三刻。 晚霞似锦,残阳余晖。 “铛,铛,铛。” 魁阁上响起几道钟声,洪亮悠长,涟漪般由远及近,从贡院中传出。 “轰隆隆!” 贡院的大门打开,外面各种杂乱的声音顿时传入耳中。 院试结束了。 婉拒了王子服的盛情邀请后,苏峻一挥衣袖,大袖飘飘地走出了贡院大门。 “恭贺公子得胜归来。” 一出院门,众甲兵便围拢过来,齐声恭贺。 “感谢几位大哥吉言,我们到揽月楼不醉不休。” 苏峻接过中年甲兵递过来的青庭刀,随手悬挂在腰间,豪气干云地说道。 “公子恕罪,夫人吩咐过,让公子一考完便去见他。” 苏峻眸光一闪,欣然允诺,道:“那我们改日再约。” “公子请。” 正值黄昏,烟波霞光中微风徐来,贡院之前人头攒动,川流不息的行人络绎不绝。 在人潮中,苏峻一行人却显得异常地扎眼。 不过也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都只当是哪家勋贵的公子前来应试,排场比较大而已。 然而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是意味深长,各有心思。 崔生刻厉的脸色阴沉如水,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和惊悸。 王子服看到这一幕,眼中所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 扁舟逆流而上,速度没有半点缓慢,晚风呼啸。 苏峻伫立在船头,心中暗自斟酌着后续的计划。 对于自己的院试结果,苏峻信心十足,从学政大宗师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些许端倪来看,秀才功名绝对是十拿九稳,便是案首也不是没有机会。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恐怕便需要好好盘算,斟酌一番了。 一言蔽之:优势很大,稳住别浪,好好发育,坐等后期。 第三十一章入盟,邀请 天兵阁,后院。 繁花似锦,清池生莲,看似平常的景致放在这个时节,就显得格外地不平常了。 就好像一袭普通的青色士子服,穿在唯夫人身上却是有一种独特的柔媚和诱惑。 凹凸有致,婀娜多姿。 “见过夫人。” 苏峻眼中微动,脸色如常地行礼道。 “恭喜苏公子啦。” 唯夫人抿嘴轻笑,百花失色,说不出的娇媚诱人,脆声道:“这次主持院试的司马学政对你可是赞赏有加,现在你可是金华府一府七县中最炙手可热的案首候选人呢。” “夫人何以教我?” 苏峻垂下眼帘,无悲无喜地回话,看不出情绪波动。 “不要给青庭候府丢人,这便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唯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神色一正,淡淡地说道。 同时伸出芊芊玉手,五道青蒙蒙的光华从指尖迸出,倏尔化为一枚遍布篆文的青色玉牌。 然后屈指一弹,飞入苏峻的怀中,道:“以后若是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这是?” 苏峻看着手中的玉,只见一缕青芒在玉牌的篆文中流转,内部烟云缭绕,蕴含一种玄妙的力量。 细密的篆文勾勒出几个拙朴的文字:天道盟。 背面还阴刻着一行小字:江州金华府,光明左使门下三级观风使苏峻。 苏峻握着玉牌,感应着其中的力量,心中默默地咀嚼着,暗忖道:这算是通过考核了吗? 心念急转,苏峻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默默将玉牌收起,道:“左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唯夫人闻言轻笑一声,似乎对苏峻的上道非常满意,道:“以后没事少往西陵山去,下去吧。” “属下告退。” 苏峻也不迟疑,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大袖飘飘,步履带风。 “以后若是有事,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号。”唯夫人银铃般的声音清脆,却又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记住:我的名字叫辛小唯。” 苏峻闻言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快步走了出来。 “这个世界的水,看来比想象中要深得多啊。” 苏峻一边走,一边心中暗忖着,心绪如潮。 这一次拜见唯夫人,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非常地大。 尤其是结合经阁中的见闻和前世的记忆,苏峻从中得到的讯息远比唯夫人想象得要多得多。 “朝廷,神灵,武道,修行者……” 苏峻心中暗自盘点,光是从这错综复杂的势力中,也可以看出这看似风平浪静的金华府,内里是如何地暗流涌动,暗潮汹涌。 不过苏峻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些,甚至连稀里糊涂加入的天道盟都没有在意。 “西陵山神吗?早晚跟你清算这些帐!” 经阁一行之后,苏峻见识也是水涨船高,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两眼一抹黑的愣头青了。 大萌王朝的神灵遍布天下,并无明显的等级之分,仅仅只是大体上分为几大体系。 山神以三山五岳帝君为首,水神以大河龙君为尊,最多的却是人道赦封的后天神灵,诸如土地,城隍等都属于这个范畴,奉阴世龙庭为主,龙庭诸帝统帅万千人道神灵。 另外还有阴司地府和诸天星神,却是甚少干涉人间之时。 若是以神力强弱划分,大体上可以分为鬼神,真神和天神三个等级,其中真神便相当于武道中的武圣,修士中的阳神。 大萌神律:非真神不得赦封王爵,也就是说所有非王爵以下的神灵都是鬼神之属。 西陵山神正式的赦封为三等西陵亭侯,听着威风凛凛,实际上在鬼神中也是属于比较弱势的。 撑死了就是个微弱神力的新神而已。 而且大萌王朝禁绝正神私受香火,一切香火皆归阴世龙庭,然后再由龙庭统一调配。 所以正封神灵的实力,往往都是跟祂的神爵成正比的。 在阴世龙庭的监控下,想要“藏私房钱”可并不容易。 下等鬼神之流,虽然依然不是苏峻现在能够对付的,但是终究还是有机会的。 “苏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就在此时,刚出天兵阁没多久,苏峻便突然被人截了下来。 抬眼一看,只见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青衣小厮正是王子服的贴身伴读。 “可是有事?” 苏峻有些疑惑,刚从贡院分开,怎么王子服又“想”自己了?什么毛病? “苏公子容禀,确有要事,主人让我转告苏公子:十万火急,肯定苏公子务必帮忙,必有重谢。” 青衣小厮气息紊乱,额头见汗,忙不迭地说道。 “头前带路吧。” 苏峻沉吟片刻,应允道。 一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城门之处。 只见城门口,王子服和一位俏丽的少女正在等候,三匹神骏的宝马栓在道侧。 苏峻一看,不由眼神一凝:“青鳞蛟马?好大的手笔。” 青鳞蛟马乃是江州特有的骏马,乃是最上等的种马与异兽青鳞兽杂交而成,乃是江州军中骑兵专属的军马。 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一匹青鳞蛟马,价值千金,乃是公子哥们最喜欢的珍宝,身份的象征。 由此可见,王子服家背靠都尉府,确实是财力惊人。 苏峻来时,只见王子服正在低声下气地对俏丽少女说着什么,眼睛频频往城内看去。 看到苏峻到来,王子服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道:“苏兄你可算来了,冒昧打扰,还请见谅,不过苏兄今日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苏峻一看,那俏丽少女正是王子服所谓的远方表妹:婴宁。 “王兄相召,在下哪敢不从?只不过王兄如此急招在下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王子服闻言苦笑,道:“我这表妹说在府城住不习惯,偏要马上家去,又点名要请苏兄过府一叙,小弟也是无奈,只能冒昧打扰了。” “眼光像贼的毛病一点都没改,谁要请他?是姆妈非要请他罢了。” 婴宁白了苏峻一眼,脆生生地甩下一句话,自顾自地便跨上一匹青鳞蛟马,一溜烟地扬长而去。 说来也是奇怪,青鳞蛟马性情凶悍,在婴宁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面前却是超乎常理的温顺。 甚至有些畏惧。 苏峻有着前世记忆,知道婴宁的身份不凡,却也并没有大惊小怪。 不过却有些疑惑:先前见唯夫人之时,便感觉她的气息有些古怪,似乎有些精神不振的样子。 现在看到婴宁,却也有同样的感觉,却有几分神魂受创的症状,莫非其中有所关联? “苏兄见谅,还请务必帮小弟这个忙,感激不尽。” 王子服一边歉声说着,一边焦急地翻身上马,身手也是意外地矫健。 “好说。” 苏峻眼神一闪,当即也是翻身上马,心中若有所思。 “狐女,画皮,都尉府,鬼母……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三十二章解忧,青华 出了府城之后,王子服也不说话,只顾跟在婴宁之后朝南方群山奔行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苏峻估算着恐怕已经奔行了不下三百余里的路程了。 一路行来,群山叠聚,入眼处尽皆是郁郁苍苍的参天古木,紫藤碧萝。 所至之处渺无人烟,只有险峻狭窄的山道。 若非青鳞蛟龙拥有翻山越岭,遇水不沉的神异,恐怕会寸步难行。 即便是苏峻自忖全力奔行,这段路程恐怕也要一天一夜才行。 “苏兄,到了!” 突然,王子服招呼一声,苏峻抬眼远远望去,只见一处丛花群树的山谷中,隐隐约约有一个小小的村落。 婴宁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花树丛中,只剩下一匹青鳞蛟马在山下的草地上悠闲地吃着青草。 “苏兄,请随我来吧。” 苏峻跟着王子服走进花树环绕的山谷中,发现此地房屋虽然不多,但是环境却是十分地幽雅。 王子服对此地显然并不陌生,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座门前栽柳的宅邸之前。 苏峻抬眼一看,只见院墙之内桃花杏花开得尤为繁茂,间有几株修竹,清幽淡雅,气势不凡。 门前立着一块光滑如镜的白色大石,形如石碑,上面书着几个扭曲如鸟兽之形的古怪文字。 苏峻搜尽肠枯,发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的记忆里,都没有丝毫的印象,完全是一种陌生的文字。 王子服轻车熟路地上前,在白石上敲击几下,府门便霍然洞开。 往里看去,只见门内白石砌路,夹道栽种着一种奇特的花树,一片片红色的花瓣掉落在石阶上,仿佛是一条鲜花铺成的道路。 王子服朝苏峻招了招手,便自顾走入其中。 “既来之,则安之。” 苏峻心中暗忖,跟着王子服走进门开,顺着白石小径一路走来,七转八折之后又转到了一个月亮门前。 走进门一看,豆棚花架布满庭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站在院内,微笑着作迎客状。 “子服见过姨母。”王子服当即行礼,又拉着苏峻介绍道:“这便是小甥的好友苏峻。” “苏峻见过前辈。” 一看到这老妇人,苏峻不由悚然一惊,连忙行礼见过。 在他的法眼中,这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如渊如海的气势。 一种青色的光华在她身后凝聚成一道恢宏巍峨的门户,似有无穷生机在其中流转。 像是神光,却又似是而非。 “无须多礼。”老妇人笑呵呵地说道:“婴宁在后院,子服你且自去吧。” “是。” 王子服闻言毫不犹豫地从侧门往后院走去,非常没有义气地将苏峻晾在了庭中。 可以说是很重色轻友了。 老妇人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苏峻,让他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特么的,怎么感觉像是在相亲啊?”苏峻心中腹诽,表面上却带着一种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一动不敢动。 表面笑眯眯,心里妈卖批! 良久之后,老妇人才开口说道:“苏公子,随老身进来坐吧。” “是。” 苏峻大气也不敢喘,恭谨应下。 走进屋内,只见四周的墙壁泛着莹莹白光,光亮如镜。 窗外的海棠树那带着花朵的枝条伸入屋子里,竟也没有半点违和,纯任自然。 垫褥坐席,茶几坐榻,样样都非常洁净光亮。 “坐。” 老妇人吩咐后,苏峻方才战战兢兢地坐在踏上,坐姿如松,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若非从前世记忆中得知婴宁一家并非恶类,苏峻差点忍不住要夺门而逃了。 这尼玛,太吓人了。 “苏公子不必拘谨,老身又不会吃人。” 看到苏峻表面淡然,实则紧张的表情,老妇人微笑着打趣道。 “前辈神威浩荡,晚生失态了。”苏峻闻言苦笑一声,摇头自嘲道。 “呵呵。” 老妇人笑了笑,道:“如此说来,却是老身怠慢了贵客,你不必害怕,老身名为青华,痴长了些年岁,外人皆以青华夫人称之,添为此地山神,并非歹类。” 苏峻闻言连忙起身行礼,道:“原来是神尊当面,晚生肉眼凡胎,失礼了。” 说着,苏峻面露疑惑之色,继续说道:“不过晚生驽钝,不知神尊召唤在下,可是有何吩咐?” 青华夫人闻言一笑,袖袍一挥,案几上便出现一盏绿油油的茶汤,道:“老身这里穷山僻壤,也没什么招待的,唯有清茶一盏,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苏峻闻言也不犹豫,干脆利落地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茶汤入腹,苏峻只感觉一丝热气顿时从腹中升起,旋即又化作清亮的气流上涌,流入识海之中。 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青华夫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这解忧茶乃是以万载碧桃花为茶,又用幽冥深处的忘忧泉水浸泡,最善滋养神魂……” 哗啦啦…… 苏峻却没有心思再听青华夫人的介绍,清流涌入识海之后,顿时化作甘霖天露,滋养着识海, 福至心灵一般,苏峻顿时收摄心神,神归识海,观想沧海月明图。 一观想,识海中顿时升起一阵阵涛浪之声,无数的碧流如涛,从虚空中渗入识海,形成一片无边无垠的碧海样样。 “嗡!” 下一瞬,苏峻只感觉心神沉入最深沉的海渊深处。 入眼之处,尽皆漆黑一片,死寂无声,心灵澄澈空明。 所有的杂念尽皆被碧流冲刷出魂魄之外,化作璀璨的星河悬挂在无垠碧海之上。 “海上生明月,明月化神魂。” 箴言颂毕,朦胧的魂魄顿时化作一轮皎洁的明月从海渊深处冉冉升起。 每升起一寸,便有无数的碧涛清流融入明月之中。 皎洁的月华也就越发地明亮了。 不多时,当明月从碧海汪洋中一跃而起,升上天际的时候。 璀璨的星河顿时化作无数的流光融入明月之中。 东风夜放花千树,星落如雨。 一道朦胧的身影盘坐在明月之中,随着星光的融入越来越清晰,直至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正是苏峻的模样,身披素袍,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明月破,神魂出, “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收功而起的苏峻再次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晚生谢过神尊。” 成道之恩,不得不谢。 青华夫人闻言站起身来,道:“你来一趟也不易,就在老身这里暂住几日吧,晚几日我再送你回去。” “如果感觉幽闷,不妨在舍后花园中游玩消遣,想读书也行。” 第三十三章幻境,法诀 翌日,苏峻在一个人待在房中,一直不见王子服和婴宁的身影,不由感觉有些无趣。 走出房门,从庭中侧门转出来,到了后院果然见到有一个数亩方圆的花园。 细草如毡铺在地上,杨花朵朵散落在小径之中,花树四面环绕着三五间草房,颇有幽趣。 苏峻穿过花丛,漫步在其中,却依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整个宅邸空空荡荡,仿佛就他一个人在此。 “这是什么路数?” 苏峻心中纳闷,突然听到风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的笑声,听着格外地耳熟。 仔细分辨,这银铃般的声音不正是婴宁的笑声吗? 苏峻急步在院落内外搜寻了一圈,却是芳踪缈缈。 一入后花园,隐隐约约的笑声便随着微风拂来。 “障眼法吗?” 苏峻心中暗忖,凝神静气,心神沉入识海,新生的神魂散发出莹莹白光。 “九天十地,小搜神法。” 箴言颂毕,无数的神念便飞出识海,化作一道道无形的波纹荡漾开口,搜天索地。 “嗯?” 神念盘旋良久,入眼之处尽皆真实不虚,没有丝毫障眼法存在的痕迹。 偏生就没有半点人烟生活的痕迹,一切都光洁如新。 “嗯?” 苏峻蹙眉,小搜神法已经是他当前境界所能催运最高等级的探查道法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不在于外,莫非是作用于神魂?”苏峻动念,感觉似乎抓住了某种关键。 幻由心生。 一念及此,苏峻也不再犹疑,纯阳拳意所化的纯白宝鉴垂落一道白光,笼罩在神魂之上。 涤荡神魂,澄澈身心。 “轰!” 无声的轰鸣声中,恍如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眼前的一切仿佛如琉璃水晶般片片破碎。 “好厉害的幻术,几近于道了。” 抬眼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田园屋舍,繁华小径,只见是一株抵天立地的参天巨树伫立,撑起一片方圆十里的空间。 神灵法域。 “竟然是碧桃木,怪不得有如此神通。” 苏峻口中喃喃,顿觉心中恍然。 在前世,道士施法多赖法器,其中最出名的法器便是桃木剑。 下至初入门的小道士,上至修为精深的真人,大多都会炼制品阶不一的桃木剑。 桃木本身便具备破邪之能。 而炼制桃木剑最上等的材料有二,一为雷击木,一为碧桃木。 雷击木不需多说,无论是什么树种,经过雷劫而残留的树干皆有雷霆之气内蕴。 天雷者,天地之罚也。 诛邪破妄,无往而不利,尤其是桃木中的破邪之力混杂着雷霆之气,威能更甚。 而碧桃木却是来历不凡,乃是生长在幽冥深处:桃山中神树,天生具备通幽之能,煞是神异。 桃山乃是东方鬼帝郁垒、神荼的治所,郁垒、神荼两位鬼帝传闻便是一株双生碧桃树化形,跟脚可见一斑。 “青华夫人,没想到还有如此深厚的根底,看来前世记忆也是不尽不实啊。” 苏峻暗忖之际,那遮天蔽日的碧桃树倏然垂下一根枝条,将苏峻承托而起。 而王子服却正盘膝坐在树荫底下,口中喃喃,摇头晃脑,似乎是在读书。 时而又站起身来,绕着圈不断踱步行走,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欣赏美景,不时回头呼唤,又像是在跟某人说话。 苏峻心知他是陷入了幻境之中,一眼掠过便不再关注。 碧桃树那如华盖般的树冠深处,一道青蒙蒙的门户伫立在其中,不断地散逸着青色的光华,支撑起整个空间。 而婴宁那俏丽婀娜的身影,就盘膝坐在门户之前。 在青色光华的冲刷下,婴宁那略显萎靡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身上的气势也随之水涨船高。 在苏峻的感应中,婴宁的修为竟也选在自己之上,恐怕已经臻至神游之境了。 “嗡!” 树枝将苏峻放在碧桃树冠的一处枝丫上,枝叶围拢间恍如一个静室一般。 袖袍中的那枚金玲突然无风自动,传出一老一嫩两个声音。 “嘤嘤。” “苏公子果然天资不凡,若是有意不妨在此清修几日,老身有一门微末小技不知苏公子愿不愿意学。” 苏峻闻言心念急转,似乎恍然,轻笑道:“长者赐,不敢辞,晚生先行谢过夫人了。” “呵呵,你倒是个眉眼通透的。”青华夫人的声音继续从金铃中传出:“不过老身还有一个条件,可不是白送你的。” “只要不违背大义,晚生尽力而为。”苏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你倒是谨慎。”青华夫人轻笑一声,道:“放心吧,小滑头,不会让你难做的。” “老身有一个晚辈想去府城探亲,想请你捎带一程,可否?” 话音未落,磅礴的青光便涌入金铃之中,从苏峻袖袍中飘飞而起的金玲发出悦耳的清音,然后化作一道透明的漩涡。 “咻!” 下一瞬,一道白光从漩涡中飞出,落在苏峻的身边,现出身形。 “嘤嘤。” 却正是之前苏峻在大猿手下救出来的小白狐。 毛茸茸的小白狐匍匐在苏峻的膝盖上,口中“嘤嘤嘤”地叫唤着,显得十分地兴奋。 软糯的萌音缭绕在苏峻的耳边,赏心悦目。 “是你啊小嘤嘤。”苏峻哑然失笑,道:“此事晚生接了,还请夫人赐法。” “甚好,替我转告辛小唯:有空不妨回族中看看,毕竟血浓于水。”青华夫人话音未落,那枚金铃法宝便化作一道金光射入苏峻的眉心之中。 “叮铃叮铃。” 金铃悬在识海,围绕着神魂不断旋转,发出悦耳的清音。 一篇无名的法诀如清泉流水般随着清音流入苏峻的心头。 法诀并不复杂,不多时苏峻便明悟了其中的要旨,催运起来。 “这首《舟泛清湖》仙气十足,当为第一。” “不然,《小登科》意气风发,尽舒我辈胸中之志,方为诗魁。” …… …… 法诀运转之时,金铃悦耳的清音顿时化作无数嘈嘈切切的呢喃传入苏峻的耳中。 一股奇特的无形念力缠绕在神魂之上,不断地淬炼,滋养着神魂。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与此同时,苏峻催运法诀之时,一道青气顿时从恢宏门户中流淌而出,垂落在他的身上。 点点青芒融入体内,苏峻的生命气息顿时浓郁了起来。 体内真气自发流转,气血如汞缓缓流淌,身体的强度也随之增长着,逐渐跟上了神魂修为的增进。 精气神齐头并进,性命双修。 第三十四章妖道,斗法 三天后。 苏峻回头看了一眼,哪里还有桃源幽趣的村落,只有一株遮天蔽日的碧桃树如华盖巨伞般屹立在山谷中,几与峰峦齐高。 “嘤嘤。” 突然,苏峻胸前的袍服中冒出一个白绒绒的小脑袋,粉红色的鼻尖一皱,似乎是在催促。 “好好好,这就带你去府城。”苏峻哑然失笑,翻身上马,轻叱一声:“驾。” 神骏的青鳞蛟马顿时脚下生风,承托着身躯腾云驾雾般在山道上奔行,仿佛是一道青色的闪电蜿蜒曲折地在险峻的山道上飞掠,如履平地。 “嘤嘤嘤。” 猎猎的寒风呼啸,却被苏峻催运真气阻挡在外,小白狐忍不住发出兴奋的叫声,身子在苏峻胸前不安分地扭动着,手舞足蹈一般。 ………… 星夜兼程,追风逐月。 不知不觉,已是明月当天,月华如霜,清清冷冷地洒落下来,在险峻的山道上形成稀稀疏疏的光影交织。 山路两旁紫藤绿萝,古木参天,山花烂漫,潺潺的流水声叮咚作响。 “吁……” 苏峻忽然心有所感,心中传来一阵警兆,顿时勒停了青鳞蛟马,然后毫不犹豫地往道侧一扑。 “咻!” 下一瞬,一道黑气如利箭般从前方奔袭而至,一瞬间便射入青鳞蛟马的体内。 “滋啦!” 不到片刻,神骏的青鳞蛟马便哀嚎一声,屈膝倒伏在地,被那黑气腐蚀成了一个骨架。 白骨森森,阴冷可怖。 “好歹毒的道法。” 苏峻心中暗忖,眼神发冷,将小白狐按入袍服中,站在路中间冷冷地看着前方。 只见一个黑衣道士阻隔在前面的山路上,脸上还挂着阴冷的笑意,面容狰狞。 “妖道,你这是找死!” 苏峻目光森然,口中冷冽地说道,胸中一股杀意不断翻滚。 毋需多想,这想必又是西陵山神的杰作了。 “找死的人是你!” 黑衣道士冷笑一声,骤然暴起发难。 大袖一扬,一道黑光便从他袖袍中飞出,化为一条丈許长,水桶粗的漆黑大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苏峻啃噬而来。 恶风滚滚,腥气扑鼻。 “杀!” 苏峻身子一动,侧身,翻滚,身形如龙蛇蜿蜒,躲过漆黑大蛇的攻击,气血运行在手臂中发出金石般的交鸣,然后振臂一拳轰出。 身形如弓,手臂一抖如长枪大戟,恍如毒龙般扎出。 太极枪:分心就刺似怪蟒。 拳锋破空厉啸,朝着黑衣道人的六阳魁首攒刺而下,凌厉森寒,气劲破空,杀气腾腾。 “哼!” 黑衣道士没想到苏峻这么凶猛,原以为是只猫,突然却变成了蛟龙猛虎,根本来不及反应。 “咔擦!” 眼看那黑衣道士就要被苏峻一拳轰爆透露,将之格杀当场之际,剧变陡生。 黑衣道士的眉心骤然迸出一道凄厉的血芒,凌厉如剑,迅捷如电,破空斩出。 “嗯?” 秋风未动蝉先觉,苏峻瞬间放弃了即将得手的一击,一触即退,侧身躲过血芒的攒刺。 “轰!” 下一瞬,从黑衣道士每天迸发的血芒与苏峻擦身而过,轰击在他身后一块青石之上。 顿时破开一个深不见底的孔洞,切口光华如镜。 “好险。” 苏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恐怕这一下当场就得丧命于此了。 “苏峻!” 黑衣道士脸色狰狞,眼中迸出恶毒的光芒,心疼得面容扭曲。 这缕血芒可是他此行的报酬,西陵山神给他的保命之物。 这一下就被苏峻逼迫得使用出来,黑衣道士感觉自己肝都痛了。 “竖子,我要你不得好死!” 黑衣道人吃了这个大亏,心中怒火高炽,一拍后脑,竟然是将阴神遁出,化作一张鬼脸,桀桀怪叫着朝苏峻扑来。 一时间,黑气滚滚,黑光如蛇,嘶嘶作响,来去纵横。 “自寻死路!” 苏峻冷哼一声,身子一折,脚踏游龙八卦连环步,大袖飘飘,似缓实快,自有一番玄妙。 在闲庭信步之间,苏峻屡屡与黑气擦身而过,却始终沾不上他的半块衣襟。 “不能与他对拼神魂。” 苏峻一边躲避,一边在心中暗自斟酌,眸光深深,识海中神魂大放光明,闪烁着智慧之火。 黑衣道人阴神出窍之后,有意无意地将苏峻圈在其中,却是不给苏峻半点接近他肉身的机会。 刨开物理手段之外,苏峻愕然发现:除了青庭刀之外,他竟然没有任何针对神魂的道法,除非他愿意与黑衣道人进行最为凶险的神魂之战。 这也是苏峻修为增进太快,道法手段跟不上修为进度的弊端之一。 所以苏峻虽然手握青庭刀这件大杀器,却不愿意养成依赖外物的习惯,不断地盘算着。 苏峻不慌不忙,黑衣道人却是越打越着急。 在他眼中,对面的竖子简直比泥鳅还要滑溜,自己的阴神快似闪电,却碰不到他的半点衣角。 “这样不行,” 黑衣道士感应到自己的神魂逐渐衰弱,心中不由大急。 肉身乃是神魂凭依,渡过苦海的宝筏,神魂离体神游自然就会衰弱下去,必须时常回归肉身温养才能维持神魂不灭。 更别说黑衣道人阴神出窍后频频施展道法,神魂之力剧烈消耗,自然是更加难以支撑了。 “怎么会这样?” 黑衣道人心急如焚,他原本还以为阴神出窍,一出手就能将苏峻拿下,然后把他折磨得欲生欲死。 哪曾想到苏峻这么难缠,神魂修为虽然不足为虑,身形之滑溜却比武道高手还要更甚三分。 步履进退之间蕴含着奇特的韵律,道意盎然,飘渺不定。 “黑蜂刺,给我爆!” 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妙,黑衣道士心中发狠,顿时将压箱底的道法施展了出来。 正在上下翻飞的阴神骤然炸裂,化作数以百计的黑芒,仿佛是密密麻麻黑色蜂刺,漫天飞舞,十分渗人。 “咻咻咻!”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黑色蜂刺顿时攒刺而下,将苏峻笼罩在内,水泄不通。 “给我去死!” 黑衣道士咬牙切齿的声音阴森恐怖,从漫天黑蜂刺中传出,重重叠叠,群山回响。 “纯阳拳意,出!” 苏峻看到从四面八方攒刺而下的黑蜂刺,心中陡生警兆。 福至心灵一般,纯阳拳意所化的纯白宝鉴在神魂的催运下从眉心飞出,悬在半空滴溜溜一转,镜面上迸射出璀璨的光华。 刹那之间,铺天盖地般的黑蜂刺便如春阳融雪般泯灭在璀璨光华之下。 这黑蜂刺乃是黑衣道人阴神所化,被泯灭之后黑衣道人自然也就没了活路了。 身死道消。 第三十五章性灵,缉拿 西陵山,神庙。 幽深的正殿内缭绕着袅袅的青烟,赤红的神光映照出殿内精致的图纹。 隐约之间有神唱传出,皎洁的月光被阻挡在殿外。 最中央的位置上,神像立于神龛里,高有丈许,全身淡金,赤面獠牙,有一种狰狞的威严。 一个庙祝脚步踉跄地闯入殿中,点上三柱青香,口中念念有词。 “启禀神尊,黑蜂道人本命令牌破碎,恐怕已遭不测。” 下一瞬,赤红的神光骤然大盛,神龛中的神像后面浮现出一圈璀璨的光轮,神像金身顿时活了过来,一股浓郁的香火气息顿时缭绕在殿内,异香扑鼻。 “没用的东西!” 神像中的声音高高在上,神威如狱,话语中隐含怒气。 “神尊恕罪!” 庙祝战战兢兢,犹豫了一会,道:“府城内修行者大多因唯夫人的禁令不愿出手,黑蜂道人已经是亡命散修中的佼佼者,恐怕……” “好啦!”神像中传出威严的声音:“明日便是放榜之日,唯夫人庇护之期截止到期,你速令官府捉拿那厮归案,不得有误!” “谨遵法旨!” ………… 府城之外,三十里铺。 苏峻盘坐在一株青葱的松树之下,小白狐安静地匍匐在他的膝盖上,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十分地乖巧。 苏峻正在运转观想之法,两道白气从鼻窍中吐出,蜿蜒至天灵氤氲成云,复又落入识海,循环往复。 “呼……” 良久之后,苏峻才收功而起,识海中的神魂绽放出莹莹白光,栩栩如生,宝相庄严。 “还是不行啊。”苏峻口中喃喃,眉头一皱。 自从他诛灭黑衣道士之后,便尝试着沟通纯阳宝鉴,试图复制当时的情况,将宝鉴放出体外,护身御敌。 不过几番尝试却始终不得其法,盖因纯阳拳意乃是他前世精气神极尽升华而成,乃是他前世的性灵凝聚。 这一世虽然修行入门,成功凝聚神魂,前世今生的细微隔阂却恍如天堑一般。 楚河汉界,互不干涉。 苏峻想要将前世今生融合为一,以神魂驾驭纯阳拳意所化的宝鉴,两世性灵交融一体并不容易。 不过苏峻也不着急,索性已经有过灵光一闪的体验,仔细揣摩,终有成就之日。 一念及此,苏峻也不再纠结,霍然起身:“走吧,小嘤,带你去看看这万丈红尘,花花世界。” “嘤嘤。” 小白狐粉红的鼻尖一皱,嘤咛出声,似乎是在抗议这个羞耻的名字,灵动的眸中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兴奋。 ………… 金华府,城门。 苏峻大袖飘飘,踏步而行,行至城门口却被一群持枷带锁的衙役捕快团团围住。 为首的捕头黑面浓眉,手按腰刀,趾高气昂地问道:“你就是苏峻?” “是我。” 苏峻脸色沉静,大袖如翼,冷声道:“我就是苏峻,你们是什么人?” “死到临头还不知死活!” 黑面捕头冷笑一声,一挥手,道:“验明正身,给我拿下!” “是。” 一群衙役闻言顿时应诺,拎着锁链,狞笑着上前,便要将苏峻锁拿。 “放肆。” 苏峻目光森然,面沉如水,呵斥道:“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无故缉拿刚参加完院试的童生?” “这个……” 衙役们闻言顿时迟疑,停下脚步,看向那黑面捕头。 童生他们是不在乎,但是刚考完院试的童生,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不得不谨慎对待。 童生一旦考取了生员,成了秀才,那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秀才者,一县秀出之才也,拥有见官不拜等种种特权,身份比起他们来要高出何止一个台阶? 而且最重要的是读书人最擅长拉帮结派。 考取秀才功名后便会有各种同窗,座师等等的关系网,一招惹就是个马蜂窝。 黑面捕头心中却是冷笑,他身后的关系早已告诉他,苏峻绝无考中秀才的可能性。 所以黑面捕头当即冷哼一声,狞声道:“苏峻,你的事犯了,还不束手就擒?” 说着,黑面捕头“呛哴”一声抽刀在手,翻手取出一张驾贴,冷声道:“此乃推官大人的驾贴传唤,莫非你还想公然拘捕,杀官造反不成?” 看来这黑面捕头是吸取了孙捕头的教训,竟然是拿着推官的驾贴前来,披上了一层律法的外衣。 按照大萌官制:推官主掌一府推勾讼狱之事,有权传唤治下任何人前往府衙问询,任何人不得抗拒,否则便以“大逆不道”论罪。 这黑面捕头偷换概念,将传唤变为缉拿,却是看死了苏峻没有背景,公然欺压了。 “左右,还不给我拿下!” 黑面捕头一声令下,众衙役顿时身子一震,身上仿佛有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当即抖动着锁链,厉声道:“奉命缉拿童生苏峻归案,还不束手就擒?” “有点意思?” 苏峻法眼如炬,只见走过来的差役手中的锁链上,有一种规矩森严的煞气,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神魂几乎都凝滞了。 苏峻知晓这就是王朝力量的延伸,代表着律法体制,神鬼辟易,百邪不侵。 莫说是苏峻,就算是神灵之尊面对这朝廷气运的压制,也只能束手就擒。 不过苏峻并不惊慌,森然冷冽的目光落在黑面捕头身上,冷声道:“你说我犯事,可有证据?推官驾贴只有传唤之效,何来缉拿一说?莫非是你狐假虎威,竟敢窃取推官大人的权柄,暗行隐私之事?” 黑面捕头闻言放声大笑,道:“好个尖牙利嘴的穷酸,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 说着,黑面捕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官法如炉,你要什么证据本捕头都给你。” “哼!” 苏峻闻言心中一定,冷哼道:“如此你敢给我看这驾贴,可有勾上我的名字?” 苏峻一听便知西陵山神的关系还没通到府城高官那里,一切不过是这黑面捕头私自所为,心中底气十足,高声喝道。 “区区捕头竟敢窃取推官大人权柄,私设公堂,当心我禀明府尊大人,将你们充军流放三千里!” “还等什么?给我拿下!” 苏峻言辞如刀,戳中黑面捕头内心最不可见人的阴私之事。 黑面捕头当即怒不可遏,厉声喝道:“还不把这穷酸拿下,押回衙门刑讯!三木之下,我看他还怎么嘴硬!” “是。” 第三十六章案首,警醒 众衙役一听也不再犹疑,当即将手中的戒尺和锁链抖得哗哗响,气势汹汹地围拢上来。 “你们敢?” 苏峻看到来势汹汹的众人,如何不知黑面捕头已经有了铤而走险,孤注一掷的念头了。 “要不要反抗?” 苏峻一边高声大喝,一边心念急转,斟酌着对策。 以苏峻的实力,即便是不能施展道法,要将这些衙役放倒那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是他们毕竟代表的是官府,如果引起大纠纷,后果很严重。 诚然苏峻自信若是等到放榜后,自己一定会安然无事。 但是若是被锁拿进狱中,以西陵山神和这黑面捕头的疯狂劲头,天知道他能不能撑到放榜之时? 一时间,苏峻竟然生出一种进退两难的窘迫。 对于大萌王朝深不可测的力量和森严的法度,更是有了一种直观的认识。 “怪不得从来不见修行者在公开场合显圣,在朝廷法度之下,修行者的力量早已被压制到了极致。” 苏峻心中暗忖,袖袍中唯夫人赐给他的身份玉牌已经悄然落入手中,一点真气在指尖凝聚。 要是迫不得已,也只能向唯夫人求救了。 “哈哈,束手就擒吧!” 黑面捕头目光阴冷,放肆地大笑着道:“任你民心似铁,可知我官法如炉?区区童生,好叫你知道我黑面神的威严。” 就在苏峻准备向唯夫人求助,亮出唯夫人的名号震慑众人之时。 城门之内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鼓点般绵密的声音恍如闷雷炸响,充满了肃杀之气。 虽然只是寥寥数骑,却有一种千军万马冲阵厮杀的惨烈之势扑面而来。 “住手!” 一行数骑恍如闪电般冲入众衙役的阵中,将苏峻团团围住,护持在身后。 为首的骑士正是当日护送苏峻赴考的中年府兵。 宛如“千骑卷平冈”的铁骑由极动转为极静只在瞬息之间,显示出了极为惊人的骑术。 一瞬间,青鳞蛟马便如钉子一般钉在地上,披甲带剑的府兵却纹丝不动。 中年府兵招呼一声,一行人翻身下马,行礼道:“公子受惊了,恭贺公子高中案首,夫人特遣我等前来恭贺。” 说着,中年府兵一挥手,高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院试案首苏公子私设公堂?” 苏峻闻言眸光一闪,挑眉道:“老哥辛苦了,已经放榜了吗?” “虽未张榜,但是名次已经确定了。”中年甲兵道:“夫人知道结果后很是欣喜,当即派我我前来给公子报喜,顺便替公子处理一些牛鬼蛇神。” 说着,中年府兵冷眼掠过黑面捕头等人,眼神像是在看一群死人一般。 “原来是这样。” 苏峻闻言大喜,虽然他很自信,但是科场之上千变万化,能否夺得案首还得看几分“天意”。 如今尘埃落定,豪夺案首,苏峻也算是在科场上迈出坚实的第一步了。 “什么?” 黑面捕头脚步踉跄,腰刀拿捏不住,掉落在脚下,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道:“他是案首?怎么可能?” 他身为府城的捕头,如何不知“案首”这两个字的威力? 顿时感觉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压在心头,心如死灰。 尤其是在金华府这个江州首府之地,院试案首更是有着特别的意义。 要知道,金华府历年院试的案首,只要不出意外,最低也可以夺得举人的功名,就是解元和状元都不在少数。 虽然案首也是秀才,但它代表的意义和普通的秀才可谓是截然不同的。 云泥之别。 可以说只要夺得金华府院试的案首,就已经预订一个举人的功名了。 就跟各县县试的案首预订秀才功名一般,这已经是科场上的潜规则,否则主持院试的学政宗师颜面何存? 一想到自己得罪了未来预订的举人老爷,黑面捕头心中便一片冰凉,浑身发冷。 那可是举人啊,哪怕不再参加科举,也是可以入仕的预备官员,岂是他这等贱役之流得罪得起的? 正拎着锁链围上来的一众衙役也是心如死灰,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别的暂且不说,光是这个案首竟然有军中府兵亲自前来恭贺,其中的意味就足够骇人听闻的了。 案首可不可怕? 在士林的力量根深蒂固的金华府,案首当然可怕,那是足以将他们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的身份。 但是比案首更可怕的是一个背景深厚,势力强大的案首。 “完了!” 无论是黑面捕头还是一众衙役,顿时都心如死灰,浑身发冷。 “苏公子,误会,刚才都是误会啊。” 黑面捕头不愧为“吏滑如油”的老油子,“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头如捣蒜,苦苦哀求道。 “苏公子,小人该死,该死,您大人不记人过,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苏峻冷冷地看了一眼黑面捕头的丑态,与他之前趾高气扬的嚣张气焰何止是云泥之别? 不过苏峻却懒得跟他纠缠,对中年府兵微微颔首,道:“有劳老哥了,有空再叙。” “公子放心,就交给我们吧。” 中年府兵犹豫一会,接过苏峻递过来的银票,继而又挥手道:“拿下!” “苏公子,苏公子饶命啊!” 黑面捕头见状肝胆俱裂,一叠声地求饶,头如捣蒜,鲜血淋漓。 “好了。” 苏峻大袖一挥,看也不看黑面捕头的丑态,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苏峻便不再理会,大步流星地朝府城内走去。 ………… 漫步在繁华的府城中,小白狐又开始活跃起来了,梗着个小脑袋东张西望,嘤嘤不断。 苏峻一边逗弄着小白狐,一边却在心中急转念头,暗自斟酌,盘算着。 黑面捕头虽然是跳梁小丑,但是西陵山神屡次动用官府的势力却是给了苏峻一个极大的警醒。 在这个王朝之力极其鼎盛的世界,一切的斗争几乎都是依托在朝廷的体制内,方才是最有威胁的。 “必须要在朝廷体制内取得足够的名位,方才足以震慑宵小。” 第三十七章功法,根基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心中暗忖:想要在体制内崛起,最快的捷径便是科场,但是又不能仅限于科场,还要在士林中广邀名望。 名位,名位,无非就是名声和地位,地位想要再次跃升,只能等待明天春闺之时,所以现在能够做继续提升的,只有名声。 想要在士林之中快速崛起,编织关系网,最快捷的渠道便是记忆中那些惊艳了数个时代的诗赋。 有了文官和士林的庇护,才能不至于面对困境时孤军奋战,无人援手,还能更快地收集资源,求道长生。 “就这样干。” 转念间,苏峻便已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就要融入大萌王朝的体制内,编织出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然后再安安心心修道。 “这才是正确的道路,一定要邀取更大的名望,定一个小目标:成为江州名士!” 苏峻眸光深深,青华夫人赐予他的那篇无名法诀更是给了他许多的联想。 名望,也是一种真实不虚的力量。 “万丈红尘炼道心,修行何须觅洞天,尘尽光生洞世情,定下前路斩凡尘!” 倏然,苏峻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明悟,眉宇间青气流转,识海中大放光明,神魂上缠绕着一股纯阳无垢的阳和之气。 一时间,苏峻仿佛大彻大悟,纯白的宝鉴上垂落一股璀璨的光华,纯阳无垢,千变万化,与神魂相融。 “轰隆隆!” 下一瞬,识海再次扩张,仙音琳琅,光明遍照,神魂中爆发出无量璀璨的明光,凝聚成一袭素白儒袍披在神魂之上,内蕴无穷的力量。 前世的性光与今生的神魂相融,顿时让苏峻在修行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定的一大步。 初生的神魂稳固,晋入分神化念之境,化出千百道神念,仿佛无形的蜘蛛网一般笼罩身周数百米方圆,纤毫毕现。 “力量!” 苏峻握掌成拳,顿觉一股真实不虚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原本泾渭分明的气血和真气交融在一起,形成一道内蕴无穷力量的浩荡洪流。 形神兼备,三花聚顶,真气蜕变,法力自成。 法力的成就,代表着苏峻从此踏上了一条与这个世界所有修行者都不同的独特道路:性命双修,金丹大道。 最为重要的是:纯阳拳意正式融入苏峻今生修行的体系中,可以脱体而出,比什么法宝都要厉害百倍,堪比武道强者中的武道意志,儒门大儒中的浩然正气,都是神鬼辟易的伟力。 而且凝聚法力之后,以后施展道法便不必在持诀念咒,踏罡步斗,只需将道法篆文镌刻在神魂之上,一念之下便可调动法力,瞬发道法。 除此之外,相对比神魂之力这种玄之又玄,深受王朝龙气克制的力量,法力属于伟力归于自身,丝毫不为王朝气运的克制。 正所谓大法力可得大逍遥,就是这个道理。 ………… 正午,幽簧院。 炎炎烈日,荫阴清凉,修竹生翠叶,虬松如伞盖。 松下青石上,苏峻换了一袭青衣端坐其中,小白狐有模有样地学着苏峻的样子盘膝而坐,眸子晶莹,软萌可爱。 “哗啦啦。” 苏峻神归识海,准备体悟前世性灵融入今生神魂的妙处,却发现识海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一篇字字珠玑的璀璨华章。 “易者,象也。悬象著明,莫大忽日月,穷神以知化,阳往则阴来,辐辏而轮转,出入更卷舒。 易有三百八十四爻,据爻摘符,符谓六十四卦。 晦至朔旦,震来受符。当斯之际,天地媾其精,日月相担持。 雄阳播玄施,雌阴化黄包。混沌相交接,权舆树根基。 经营养鄞鄂,凝神以成躯。众夫蹈以出,蠕动莫不由。” ………… “《周易参同契》?怎会如此?”苏峻暗自称奇,不由将心神探入其中,顿觉天音轰然,天旋地转。 另外一篇法诀顿时浮上心头,烙印在神魂中大放光明。 “混沌之先,太无空焉;混沌之始,太和寄焉。 寂兮寥兮,无适无莫。三一合元,六一合气,都无形象,窈窈冥冥,是为太易,元气未形; 渐谓太初,元气始萌;次谓太始,形气始端;又谓太素,形气有质;复谓太极,质变有气; 气未分形,结胚象卵,气圆形备,谓之太一。 元气先清,升上为天,元气后浊,降下为地,太无虚空之道已生焉。 道既无生,自然之本,不可名宣,乃知自然者,道之父母,气之根本也。 夫自然本一,大道本一,元气本一。一者,真正至元,纯阳一气,与太无合体,与大道同心,与自然同性,则可以无始无终,无形无象,清浊一体,混沌之未质,故莫可纪其穷极。 洎乎元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矣。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 这一篇华章尽述元气之妙,阐述先天一炁,演化先天道体,将下一阶段的修行几乎完美地呈现苏峻的眼前。 “先天一炁大道歌诀。” 无数的法诀从苏峻心头流淌而过,恍如清泉流淌于青石之上,了无痕迹。 唯有一丝大道真意神乎其神地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上,讲述着天地间的至理,演化着先天一炁的玄妙,推演着先天道体的每一个细节。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体小宇宙,天地大宇宙,原来如此。” 苏峻恍然大悟,只觉华章之内,星汉灿烂,若出其中,天地运行,若出其里,说不出的道意盎然,无尽玄奥。 陡然间,所有的篆文凝聚成一笔玄之又玄的笔画,熠熠生辉。 朦胧间,苏峻仿佛可以看到“道传寰宇”四个古老的篆文若隐若现,内蕴无穷无尽的玄奥。 这《先天一炁大道歌诀》不过是其中玄奥千万分之一。 “原来这才是我真正的根基,属于我的独一无二。” 苏峻朗声长笑,只觉心情舒畅,浑身舒爽。 “走吧,小嘤,我们买房子去!” 既然决定融入体制,扎根士林,当然不能再客居在折桂苑中,在这文华鼎盛的府城也当扎下根基才是正道。 第三十八章鬼宅,炼法 三日后,府城。 沂水两岸,杨柳依依,繁华胜景,往来的士子风流,画舫中丝竹悦耳。 苏峻负手前行,宽袍长袖在风中飘逸,心情却有些郁郁寡欢。 趁着院试尚未放榜,苏峻将赤松山下苏家大宅中的财物尽数取出,不曾想到了府城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宅邸。 看了几处房产,心中都不太满意,不是地段不好就是宅院太过破旧,难合苏峻的心意。 “苏公子,您的要求可就太为难我了。” 牙行的执事跟在苏峻身后,一叠声地叫苦道:“府城寸土寸金,您想要的大宅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了,能置得起这等宅邸的,他也不差钱啊。” 牙行执事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出口:要不是知道你预订了案首之位,只等放榜,我早就不伺候了。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牙行之人消息最为灵通,苏峻的身份背景和在府城中的经历早就被查了个底朝天了。 若非如此,这牙行执事也不可能如此恭谨地跑前跑后。 “真的没有吗??” 苏峻闻言蹙眉,他要尽快融入府城士林阶层,宅邸的档次就一定不能太低,至少也得是一座清幽雅致的园墅才行。 否则怎么去呼朋唤友,召开文会诗会,或者赏花游玩? 不经常召开诗会,花会,文会,互相吹捧又怎么能攥取声望清誉,博得名士的地位? “这个……” 牙行执事苦着脸,忽然眼中一亮,道:“还真有一处园墅符合苏公子的要求……” “嘤嘤……” 苏峻还没说话,小白狐就迫不及待地从他胸前冒出头来,一连串地叫唤着,似乎是在催促。 这几天跟着苏峻东奔西跑地找房子,可把小家伙给郁闷坏了。 “既然如此,那就带我去看看吧。”苏峻见状心中的烦闷去了不少,口中淡淡地说道。 “这个嘛……” 牙行执事闻言却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呐呐无言。 苏峻看在眼中,脸色一沉,道:“可是那处大宅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是的。” 牙行执事知晓苏峻的身份,也不敢欺瞒,咬牙道:“那处大宅位于城东,就在这沂水河畔,占地十亩,亭台楼阁,园林花圃,应有尽有,甚为清幽雅致。” “不过那是一处鬼宅,经常闹鬼,以前也不是没有人买过,但是都不得善终,久而久之就挂在我们牙行了。” “鬼宅?有点意思。” 苏峻闻言一笑,倒是来了兴趣,道:“既然如此,那你带我去看一看吧。” “嘤嘤。” 小白狐也张牙舞爪,似乎是在说:鬼宅有什么可怕的。 “啊?” 牙行执事闻言一惊,连忙摆手道:“苏公子,那可是鬼宅啊,小人一时情急口误,您可千万别当真,万一您有个……”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带路便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苏峻脸色一沉,轻叱出口,牙行执事无奈只好从命了。 不多时,两人沿着这沂水河畔一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宅邸之前。 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间隔着幽木花圃,清幽雅致。 “不错。” 苏峻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清幽雅致的园墅正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宅邸。 最重要的是这座大宅有凶宅,鬼宅之名,价格甚为低廉。 府城居,大不易啊。 至于闹鬼什么的,却并不在苏峻的考虑范围内。 最凶的恶鬼,也比不上神灵,他连神灵都得罪了,还怕什么恶鬼缠身? “这座宅邸我要了!” 在苏峻的法眼之下,缭绕在宅邸中那阴森成云的阴气不啻于是洞若观火,无所遁形。 确实是一座大凶之宅。 不过苏峻并不放在心上,些许鬼物,随手诛灭便是了。 “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些鬼怪,让我白得一座上好的宅邸呢。” 苏峻心中“勤俭持家”地想道。 “苏公子,要不您再考虑考虑?这可是远近闻名的凶宅啊。” 牙行执事见此情形,连忙劝诫着说道。 “我意已决。” 苏峻摆了摆手,直接吩咐道:“这是三千贯的庄票,你且回牙行将契约之事办妥,再替我雇佣一些仆役,将宅邸收拾出来。” 牙行可不仅仅是干“房屋中介”的买卖,买卖人口也是他们的一项重要业务。 “是。” 牙行执事见苏峻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接过庄票便转身离去。 “走吧,带你去“见鬼”去。” 苏峻待牙行执事走远后,轻笑着抚了抚小白狐的小脑瓜,身子一纵,便如一朵轻盈的白云掠过院墙,飘入宅邸之中。 只见这宅邸亭台邻水,水榭曲折,连绵的楼阁足有十多进,飞檐斗角,清幽中不乏富贵的气息。 还有大大小小十多个清池,遍栽莲荷,游鱼嬉戏,碧波荡漾。 清幽,雅致。 然而一入院中,便有一股阴森的冷气缠绕而至,森森然恍如在山间荒野中行走。 “啾啾。” 小白狐却兴奋地叫唤一声,化作一道白光电射而出,消失在宅院的深处。 “小心一点。” 苏峻吩咐一声,却并不太担心,旋即又将神念放出,感应到周围的气机。 只感觉一种阴森森的鬼气弥漫,恍如实质,冰寒彻骨。 但是仔细感应探查,却又发现根本找不到源头,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隐藏,千变万化。 “有点意思。” 苏峻轻笑一声,大袖一挥,在一个台阶前坐下,潜运功法。 神魂一转,识海中便大放光明,隐隐约约现出亭台楼阁,龙凤呈祥的仙宫胜景。 识海的深处却又呈现出一片幽幽暗暗,恍若幽冥的地域,一条无始无终的虚幻长河贯穿整座幽冥。 正是《先天一炁大道歌诀》中记载的新观想法:碧落黄泉图。 修至深处,可在识海凝聚天宫地府,碧落黄泉的胜景,镇压一切,甚至开辟洞天,自成一界。 不过苏峻观想此图却并不是为了修炼。 不多时,碧落黄泉图的深处便有数枚篆文浮现出来,化作三道法诀融入苏峻的神魂之中。 正是他当前境界所能运用的实用道法:九天十地大搜神法,天雷剑指和五岳真形图。 三门道法一辅助,一攻击,一护身,相辅相成,自成体系。 其中大搜神法正是以苏峻先前修炼的“小搜神法”进阶而成,有着基础的苏峻在识海中观想玄奥的篆文,不多时便将“大搜神法”修成,化作一枚道印烙在神魂之中。 天雷剑指和五岳真形图却有些麻烦,其中天雷剑指需要汲取雷霆之气淬炼法力方可修成。 五岳真形图却是一件护身法宝的祭练法门,更加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可以成就的。 第三十九章小倩,斩鬼 夜,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华洒落在阁楼上,飞檐映照月华流淌着玉色的光辉,如霜如雪,如雾如聚。 “嘤嘤。” 苏峻从定境中醒来,便见得小白狐轻车熟路地钻入他的胸前,鬼精鬼精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兴奋。 看戏,看戏。 再看庭中,花树投下斑驳的阴影,亭台楼阁覆盖着浓郁的黑暗,阴森森的气息缭绕在其中,让人不由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仔细倾听,竟无半点夜鸟虫鸣,唯有阴冷的山风呼啸,让人毛骨悚然。 “嗯?” 苏峻眸光幽幽,只见宅邸上空盘旋着浓郁的鬼气,阴气,又有升腾而起的水气,寒气相互交织,凝成一团浓郁的铅云。 低垂的铅云张牙舞爪,笼罩在宅邸上空,恍如幽冥中的魔龙探爪,十分地可怖。 “近水生阴,还是滋阴养鬼的格局,看来这个宅邸的原主被坑得不轻啊。” 苏峻看了一眼外面的沂水,再看着这座宅邸的风水布局,心中已是恍然。 风水之道,可以养人,也可以杀人,这座宅邸的布局就是典型的风水杀局,若是没有高人坐镇,滋生鬼怪几乎是必然的。 “搜魂冷焰,去!” 一念及此,苏峻催动神魂,一点眉心,法力涌动之间一连串冷幽幽的白焰从眉心飞出,化作薄薄的光幕以苏峻为中心瞬间发散开来,荡漾四方。 “找到了。” 倏然,苏峻冷笑一声,身形如大雁青鹏般纵跃而起,破空滑翔,朝着宅邸深处飞掠而去。 “嘤咛。” 转过一处拐角,突然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柔柔地道:“夜半听风,沐月赏花,这位公子好雅兴啊。”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少女娉娉袅袅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肤白如雪,与雪白的宫裙相互映衬,盈盈一握的纤腰摇曳生姿,一阵香风扑鼻而至。 “公子。” 少女笑靥如花,娇柔妩媚,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妩媚中带着一丝清纯,撩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抓挠生痒。 “好美的人儿。” 苏峻面上带笑,眸中却是如冰似雪,心中冰冷,此女头顶上张牙舞爪的森森鬼气在他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毫无疑问,此女便是这鬼宅中的正主了。 “公子。” 少女又是一声娇喝,吐气如兰,道:“奴家聂小倩,生前乃是此中小姐,不幸为奸人所害,化鬼以来一直洁身自好,从未有过害人性命之举。” 聂小倩美目流转,说不出的勾人,娇笑中隐含一丝梨花带雨的悲切,惹人怜惜。 “奴家看公子也是修行中人,若是公子能饶奴家一次,奴家愿意贡献真阴,与公子共渡巫山,神交修行,以为伴侣。” “如何?” 苏峻闻言心中一动,按住出手的欲望,似笑非笑地道:“前人笔记中多有书生夜读,月下美人投怀送抱之事,没想到我读书多年,终于也遇到了如此美事儿。” “嘻嘻。” 聂小倩温声软语,柔若无骨的腰肢扭动着,道:“红袖添香,公子夜读,岂不美哉?” 说着嘤咛一声,双颊火红如霞,素白的纤纤玉手缓缓将身上的衣裙褪去。 银白的月光下,聂小倩的娇躯晶莹剔透,腰臀之间的曲线无限美好,说不出地诱人犯罪。 “吱吱!” 忽然,小白狐愤怒地从苏峻胸前纵跃而出,化作一道白光朝着聂小倩飞扑而去,叫声凶狠。 “嘤嘤。” 超凶! “回来。” 苏峻见状连忙伸手一招,将小白狐摄了回来,抓在掌心之中。 “嘤嘤。” 小白狐顿时怒不可遏地对着苏峻又抓又咬,张牙舞爪,愤怒至极。 苏峻好不容易将她安抚下来,小白狐尤不肯罢休,“啾啾”地叫唤着,指着聂小倩一阵控诉。 似乎是在说:坏女人,不要脸,打屎她。 继而又转过头对苏峻“嘤嘤嘤”地叫唤着。 那苦口婆心,有理有据的情绪,不由让苏峻哑然失笑。 “好好好,我帮你教训她。” 苏峻低头宠溺地笑着,一抬头却是目光森冷。 大袖一挥,一股沛然大力便重重地打在聂小倩那让人神魂颠倒的俏脸之上。 “啪!” 聂小倩哪曾想竟会有如此翻转的剧情? 一瞬间直接被抽得倒飞而起,脸颊红肿,发出一声哀怨的惨叫。 “嘤嘤嘤。” 小白狐一脸得意,挥舞着小拳头对聂小倩展开了一阵毫不留情地嘲讽攻势。 “pre,pre,pre……” “哈哈……” 苏峻忍不住发笑,将小白狐按进怀中,森然冷冽的眼神钉在聂小倩的身上,道:“想要活命,就将你背后的人交代出来,否则别说我言之不预。” “我要你死!” 聂小倩捂着红肿的俏脸,美眸中哪里还有半点媚态,流露出森冷的杀意。 “死!” 聂小倩摇身一晃,垂到腰间的长发如鬼蛇般扭动,十指之上疯长的指甲如勾如剑,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下一瞬,聂小倩便如幽魂轻烟般合身扑上,眨眼间就欺近到苏峻的身前。 如勾如剑的十指狞笑着插下,泛着幽幽的冷芒。 扑鼻而来的腥气中带着一丝甜腻的香气,显然是蕴含着剧毒。 这一下要是被插中,不光身上会多出十个血窟窿,恐怕还会当场中毒身亡。 “呵呵。” 苏峻身形一闪,宛如迎风摆柳一般,差之毫厘地从她森冷恶毒的钩爪下脱身。 闲庭信步,姿态从容。 “斩!” 下一瞬,青庭刀便悄然出鞘,化作一线青光朝着聂小倩那狰狞的鬼躯斩击而去。 一缕青芒蜿蜒如龙蛇起舞,流淌在刀身之上,蕴含着无穷的凶煞之气,恍如千军万马冲杀嘶吼的声音顿时冲入聂小倩的耳中。 “可恶,是兵家煞气。” 聂小倩见状神色剧变,转身便欲逃遁,然而在无穷凶戾的煞气震慑之下却丝毫动弹不得。 “刷!” 青光流转间,青庭刀毫无阻滞地从聂小倩的腰间斩掠而过,将她斩成两段。 “啊……” 凄厉的哀嚎中,聂小倩断裂成两截的鬼躯再也无法维持形体,瞬间化作一团团拳头大小的鬼火破空而去。 “破!” 苏峻冷哼一声,一缕青芒在他掌中跌宕而起,遍空游走,蜿蜒着将一团团鬼火尽数斩破,化作一道浓郁的阴气消散在半空中。 “嘿嘿,有点意思。” 不多时,苏峻便收刀入鞘,看着破空而去的一道鬼火,眼神幽幽,意味难明。 这条漏网之鱼却是苏峻故意放走的,搜魂冷焰早已悄无声息地沾染在鬼火的核心之处。 只要这个女鬼不超过三百里的范围,她的一切见闻都瞒不过苏峻的感应。 放长线,钓大鱼。 “聂小倩吗?这个世界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四十章暗流,师徒 府城,东城。 一处华美的宅邸中,曲水流觞,台谢连绵,云石生烟,奇花异草,恍如人间仙境。 倏然,一道赤红神光翩然落下,一个高袍博冠,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从中迈步走出。 “陆判。” 水榭中,一个峨冠宽袍的中年男子盘坐着,似乎静候已久。 陆判轻笑一声,目光温和,自有一番从容淡定的姿态,道:“有劳西陵侯了。” “份内之事,陆判太客气了。”西陵侯对面坐下,从袖袍中拿出一卷书册,道:“陆判所需的院试榜单在此,最秀出之辈便是这三人,还请过目。” 说着,西陵侯翻着书页,上书着一个个的名字,分为甲乙两等,赫然是这次院试中考中生员的榜单。 “苏峻,王子服,崔远。” 西陵侯念出三人的名字,道:“他们三人便是此次院试的前三甲,都是文章锦绣,才气纵横之辈,学政大人评价皆有举人之才。” “西陵侯何以教我?”陆判姿态从容,淡淡地说道。 西陵侯佯装斟酌,想了想将王子服和崔远的名字划掉,轻笑着说道:“这两人背景深厚,家族势力在金华府也是根深蒂固,恐怕会有些麻烦。” “那就苏峻吧。” 陆判口中淡淡,云淡风轻:“阳间势力于我而言浮云而已,不过此人既是案首,那肯定是要选最好的。” 西陵侯闻言放下心来,隐隐有些期待,笑道:“如此,小神恭贺陆判得偿所愿!” 陆判眉梢一挑,轻声道:“彼此而已。” ………… 沂水大宅,后山。 古木参天,溪水潺潺。 湍急清澈的溪流穿行在山谷之中,青石嶙峋,云雾缭绕,鹤唳鸟鸣,空谷回响。 真个是高崖深涧,幽谷深深,清幽中又有几分孤寂。 苏峻行走在险峻的山道上,如履平地,法眼中可见一缕银芒附在幽绿的鬼火中,不断破空跳跃。 下一刻,一道沛然的气机盘旋而起,将鬼火摄入其中,倏而一收,直上青天。 “嗯?” 苏峻剑眉一挑,只感觉感应中的一缕印记急速南掠,瞬息之间便已失去了感应。 “好快的遁速,到底是谁?” 苏峻心中暗忖,旋即又将之抛在脑后,纵起身形如青烟般飘荡而起,头也不回地回返宅邸之中。 “是狐狸早晚都会露出马脚,我就不信你不回来。” 苏峻索性不再去管,待得第二天牙行执事便带着一大群人,将这座久没人住的大宅子里里外外地打理一遍。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多时,这座依山傍水的宅邸便焕然一新了。 那牙行执事也是十分给力,带来的仆役,管家之流也都是有口碑的熟手,苏峻看了一眼便不再不管。 自顾在书斋中泼墨挥毫,“听幽小筑”四个大字一挥而就。 “管家,将这裱起来,做成匾额。”苏峻吩咐一声,新雇佣的管家便熟捻地指挥着仆役将大字收了起来。 苏峻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道:“准备一份礼品,中上即可。” “是。” 管家恭声应下后,苏峻在心中暗忖:是时候该去拜访一下学政大人了。 苏峻瞬间便已经有了决断,距离放榜之日已经过去三天,循惯例今天正是新晋生员拜访座师的日子。 无论在哪个世界,读书人都是最擅长抱团结党的团体。 而科场上的座师关系正是士林文人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中最为牢固的一环。 对于寒门士子而言,科场上的师生关系甚至要比家族血亲还要看重几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并非虚言,老师与门生的关系是士林之中最为稳固的联盟。 “公子。” 正想着,管家推门走了进来,恭谨道:“礼品准备好了。” “嗯。” 苏峻接过礼品,将家中琐事吩咐给管家后便大袖飘飘地走出宅邸,向城中心而去。 司马学政的宅邸位于城东,贵戚距离之地。 城东贵人云集,大体上遵循着文左武右的原则,文官汇聚的地方又称之为朱衣巷。 高门大宅,美轮美奂。 周围遍栽修竹绿植,环境清幽,来往人流,非富即贵。 苏峻来到司马府门前,报上名姓。 “原来是苏公子,快快有请。” 学政府上的门子也是个眉眼通透的,一听来人是此次院试的案首,赶紧领着往府内走去。 不多时,苏峻便见到了坐在堂中,会见诸位门生的司马学政。 “学生苏峻,见过学政大人。” 苏峻将各色礼品礼品交给下人,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是苏峻啊。” 司马学政不苟言笑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笑容,亲身将他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几眼,道:“来得何其晚也?徒让老夫苦等数日,该罚。” “是弟子失礼了,还请老师见谅。”苏峻见得司马学政的亲近姿态,赶紧打蛇随棍上,改了称呼,道:“弟子认罚。” “是该罚,应该狠狠地罚。” 司马学政闻言笑道:“当日罚你作诗一首,看来太轻了,老夫看到你那一手笔力雄劲,颇有大家风范的好字才后悔,只恨朝廷不允许将考卷收入书斋好生欣赏啊。” 其他早到的考生看到司马学政与苏峻师徒二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的样子。 再想到自己先前的遭遇,不由心里哀叹: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们进门拜见座师的时候,司马学政那可是一上来就板着脸狠狠训斥了一番。 再看苏峻,谈笑风生不说,转眼间便定下了师徒名分,这可不是寻常座师和考生之间的关系,而是一副将其视为衣钵传人的待遇啊。 “老师谬赞了。” 得了这么高的待遇,苏峻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依然谦逊道:“跟老师这个书法大家想比,弟子还差得远呢。” “呵呵。” 司马学政闻言抚须而笑,显得颇为受用,又道:“别想蒙混过关,你以为吹捧老夫就可以免得了这番责罚吗?” 说着,瞥了一眼下人手中的各色礼品,又道:“以后别拿这些俗物来搪塞老夫,每次上门来没有一副好字,一首好诗,你就给我到书房反省去,什么时候写出来了,什么时候再放你走。” 苏峻闻言不由露出几分感动,心知司马学政这是给自己扬名的机会。 就在此时,眉眼通透的管家上得前来,凑趣笑道:“老爷,文房四宝已经备下,你看是不是让苏公子现场作诗一首?” 其他考生见状也是起哄道:“是啊,案首才华横溢,可否让我等一睹为快?” 第四十一章诘难,诗酒 司马学政闻言面露微笑,打趣道:“那就得看我们的新科案首的才思是否还在了。” 苏峻见此当即拱手连连告饶,道:“老师,诸位年兄,还请口下留情,在下甘愿领罚。” 说着,苏峻几步来到了庭中,执起狼毫,沉吟一会便一挥而就,如龙蛇蜿蜒的大字跃然纸上,笔锋入木三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少年何惧恒殊调,闻余大言勿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有好事者围拢在身侧,苏峻每写一句便大声诵读出来。 当苏峻将诗名:赠诸年兄青鹏志和落款书罢,一众新晋生员已经议论纷纷,交口称赞。 “好诗,好一个青鹏之志。” “我辈士人,正当如此。” “诗以咏志,案首豪情壮志,实在令我等汗颜啊。” “诗好,字更好,筋骨遒劲,入木三分,当浮一太白!” …… …… “呵呵。” 就在众人争相传颂,交口称赞之时,司马学政却突然走到堂下,冷笑一声训斥道。 “你这恃才傲物的急躁,可是一点儿都没变,老夫何曾让你以此为题了?” 一言落下,场中顿时一冷,气氛尴尬。 苏峻更是一愣,旋即连忙躬身行礼,道:“弟子孟浪,还请老师不吝赐教。” 司马学政露出一丝狭蹴的笑意,揶揄道:“老夫何曾说过要以此为题,如此急躁早晚有一天你得吃亏,老夫今日便是给你一个教训。” 说着,司马学政转过头对管家说道:“快将那副字给我收起来,生生给糟蹋了。” 一副守财奴的模样,众人见此如何不知司马学政乃是拿苏峻玩笑,顿时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大宗师老谋深算,学生佩服,佩服。” “案首此番失策矣。” 苏峻也是无奈,只得拱手道:“老师教训得是,弟子认罚,还请老师出题。” 说着,还朝四方做了个罗圈揖,苦笑道:“诸位年兄可得引以为戒,吾等老师,文贼也。” “哈哈,案首前车之鉴,惠及吾等,承情了。” “案首文采斐然,又何必作此吝夫姿态?” “就是,如此才情,正该与我等共享,让我们一睹案首之风采。” 同年诸生也是纷纷凑趣,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道。 “你看到了吧?群情汹涌,岂容你抵赖?”司马学政抚须长笑,道:“你既然认罚,那不如就让你这些同年出题,当场作诗一首,如何?” 此言一出,场上诸生尽皆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心思各异。 就在此时,却有一个素袍玉冠,贵气翩翩的少年士子越众而出,朗声道:“大宗师此言甚是,今日群英荟萃,不如就以此为题如何?” 说着,环视一圈后,这少年士子又道:“听闻苏生有七步成诗之能,何不让我等见识见识。” 苏峻抬眼一看,这少年士子正是崔生,此番院试名列第三的崔远崔玉郎。 想必崔远先前早已冷眼旁观许久,见不得苏峻的风光所以才一直避而不见,引而不发。 眼见有机会咭难,顿时跳了出来,极尽刁难之事。 果然,崔远此言一出,场上诸生顿时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苏峻如何回应。 “果然是文人相轻啊。” 苏峻心中暗叹,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轻笑着道:“崔生有此雅兴,在下岂有不奉陪之理?” 说着,苏峻朝司马学政施了一礼,朗声道:“弟子斗胆请老师赐酒一杯,以壮胆色。” “准了。” 不多时,学政府中的管家便端着一个木盘上来,上面琉璃玉盏,琼浆玉液,芬芳扑鼻,正是难得的美酒佳酿。 “苏公子,请了。” 苏峻却并不接受,转过头对崔远说道:“有劳崔生斟酒。” 崔远见状脸色一沉,薄唇珉出一丝刻厉的表情,暗道:虚张声势,实在可恨。 “饮了我这杯酒,苏生可不能让大家失望才好。” 崔远无奈地斟了一杯酒递给苏峻,口中冷冷地说道。 “好酒!” 苏峻接过一饮而尽,朗声说道:“笔来!” 崔远心中暗恨,执起狼毫,蘸满了浓墨递给苏峻,心中闪过无数狠毒的念头。 “人汹汹,鼓冬冬,襟袖五更风。大罗天上月朦胧,骑马上虚空。 香满衣,云满路,鸾凤绕身飞舞。霓旌绛节一群群,引见玉华君。” 苏峻当即泼墨挥毫,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口中清越的吟诵之声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分毫不差。 “好!” “案首好文采。” “诗酒风流,此诗当浮一太白,不愧为才气纵横的苏案首。” 毫无疑问,苏峻这首诗可谓是写到了这群新晋生员的心坎里去了。 就连司马学政也是抚须长笑,眉里眼里满是欣赏。 诗好,吹得更好。 “没想到苏生还精通兵法,这一手延兵之计可谓是绝妙啊。” 就在此时,崔生却突然插话,不阴不阳地说着,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怨毒,嫉恨之意。 “崔生以为如何?”苏峻心中暗愠,口中淡淡地说道。 “不若以酒为题,再来一首,谨守七步之诺,敢吗?” 崔远挑眉,不咸不淡,不阴不阳,眼中闪过一丝阴险之色。 这下不但苏峻,就连场上诸生,甚至是司马学政都有些恼了崔远这位搅局之人。 “呵呵。” 苏峻闻言冷笑,把手一伸,道:“这有何难?酒来!” 一杯饮尽,一行遒劲蜿蜒的大字便跃然纸上,一挥而就。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书罢,掷笔,长笑道:“诗兴未尽,美酒何在?” 又是一杯饮尽,再执狼毫狂书,泼墨挥毫。 “春草如有意,罗生玉堂阴。东风吹愁来,白发坐相侵。 独酌劝孤影,闲歌面芳林。长松尔何知,萧瑟为谁吟。 手舞石上月,膝横花间琴。过此一壶外,悠悠非我心。” “酒再来!” 崔远见状愤恨,犹豫间司马学政迈步上前,抢过酒壶满斟一杯,递了上去。 苏峻也不管是谁,来者不拒,一杯饮尽后,下笔如有神。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书罢,苏峻狂性大发,熏熏然邀酒再成诗。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道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毋为醒者传。” …… …… 不多时,苏峻借酒意放浪形骸,李诗仙笔下《独酌》,《月下独酌四篇》等千古名篇技惊四座,振聋发聩。 第四十二章训戒,法王 城东,学政府邸。 先前大放异彩,斗酒诗百篇的苏峻臊眉耷眼地站在庭中,听着上首司马学政的训戒。 “酒醒了吗?”司马学政一脸的正色,将眉梢眼角的欣赏之意隐去,道:“酒醒了就听老夫唠叨几句罢。” 苏峻闻言恭谨道:“弟子无状,还请老师责罚。” “你才气纵横,老夫为何要责罚你?”司马学政正色道:“你有才,更需戒骄戒躁,将之用在正道上,切不可恃才傲物。” “你我师徒一场,吾有一言赠之:.劳谦虚己,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之者多。” 苏峻心知司马学政是真心为自己好,当即感动道:“老师教诲,弟子铭记于心,垂青赐教之恩,弟子无以为报,唯有丹心一颗,时时记挂。” “为人师,传道授业解惑者也,老夫何须你回报?” 司马学政谆谆教诲道:“你若是真的有心,以后用心学业,拿一个解元或者会元回来,那便是对老夫最好的回报了。” 司马学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峻也只能当场表下决心:保证以后在乡试和会试中好好发挥,拿个好成绩回报司马学政了。 看到这一幕,场上的新晋生员不由看得眼热,各种羡慕嫉妒恨。 如此谆谆教诲,可见司马学政对苏峻是真的当做衣钵传人,入室弟子来看待了。 一州学政的入室弟子,这意味着什么,恐怕连傻子都能想的清楚。 前途无量啊。 不过经过苏峻先前技惊四座,才气纵横的“表演”,诸生对于苏峻的优厚待遇并没有什么嫉恨的心理,心服口服。 可以预见的是:今日之后,苏峻“斗酒诗百篇”的事迹一定会成为一段士林佳话,在江州士林中广为传颂。 而他们作为苏峻的同年,可以说也是与有荣焉,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彩。 说不得,这些人还会主动替苏峻鼓吹,宣扬,添油加醋地让这段事迹变得更加传奇。 然后不经意间点出自己与苏峻同年的关系,岂不是美滋滋? 事实上,就在此时,一众生员尚在学政府,苏峻所作的诗篇已经开始在外界流传了。 司马学政既然下定决心要替弟子扬名,当然不会半途而废,袖手旁观,眉眼通透的学政府管家早就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当然啦,作为“斗酒诗百篇”事件中的另外一个主角:崔远,在经过此事之后将会如何声名狼藉,就已经不在所有人考虑的范围内了。 虽然说崔远作为院试第三名,同样也是司马学政的门生,但是亲疏之分,远近之别,在崔远和苏峻之间如何抉择,司马学政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 再则说了,若无崔远的声名狼藉,如何彰显苏峻的才气风骨而不至于落下狂生之名? 士林重才,更重德行。 所以必须得有崔远的“丑陋嘴脸”,“小人心性”,“故意诘难”,方才能体现出苏峻同学的温恭谦逊,豁达大度嘛。 苏峻同学虽然才华横溢,才高八斗,但是绝对不是四处显摆的浅薄之人,只能是在老师的“算计”和同年的盛情下,“勉为其难”地显露才情而已。 至于后来一怒之下“斗酒诗百篇”,那必须是在崔远的百般诘难,挑逗下的意气之争。 少年人嘛,难免会有飞扬跳脱,率性而为的时候,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真性情而已。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无恶难显善。 所有的传奇故事,必不可少的因素便是那些嘴脸可憎的反派人物,否则便难以流传甚广。 正如诗仙李太白“斗酒诗百篇”的典故,为何可以流传千古? 不正是因为高力士这个权宦的衬托,方才彰显出李诗仙那不畏权贵的风骨,“天子呼来不上船”,那是何等地让人神往? 崔远虽然说不上权贵,但是炮制成豪门学子嫉妒贤能,百般打压苏峻这位“寒门士子”的剧本,还是很有市场的嘛。 如此一来,牺牲崔玉郎一个,成全大家,成就一桩士林佳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所获益,岂不是美哉? 这一切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在场的生员都是眉眼通透的聪颖俊彦,悄咪咪地确认一下眼神,一个完美的剧本就已经新鲜出炉了。 所以诸生对苏峻非但没有嫉恨,反而有不少人在转动念头,考虑如何与苏峻交好了。 暂且不说与苏峻为友可以光明正大地“蹭热度”,若是他在“恰当”的时候,在司马学政面前提一下自己的名字,那岂不是前途无量? ………… 话分两头,花开两枝。 苏峻在学政府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唯夫人的心情却不太美妙,甚至可以说十分恶劣。 “启禀夫人,属下有事禀报,有关苏峻。”易掌柜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色凝重地说道。 “何事?” “苏峻将南方法王在府城的道场端了,姹阴魅女聂小倩重伤逃遁,被阴符子给救了出去。” “啪!” 唯夫人闻言脸色剧变,手中茶盏掉落在地上,沉声道:“他怎么会跟那老树妖对上?” “因为苏峻买下了沂水河畔的那座宅邸。”易掌柜低眉顺目,小心翼翼地说道。 唯夫人闻言眉梢一挑,粉脸含霜带煞,道:“查,给我彻查,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在暗中算计?” 说着,唯夫人来回踱了几步,咬了咬牙,道:“若是以前便也就罢了,但是如今他已取得案首之位,又深得学政的看重,对我们未来的计划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一念及此,唯夫人顿时有了决断,吩咐道:“准备车架,我要亲自去一趟郭北县。” ………… 郭北县,群山之中。 幽暗深沉的虚空中,一个身披玄黑法袍的黑影倏然长身而起,忽男忽***阳不定的怪异嗓音带着几分震怒。 “苏峻!” 黑影用手一甩,手中的传讯符纸在幽绿的火焰中化为灰烬,冷笑几声,道:“连本王的道场都敢动手,不将你碎尸万段,以后谁还会将本王放在眼里?” 说吧,黑影伸手一招,一面幽冥白骨幡落入手中,朝虚空中一掷,冷声道:“去,将那狗胆包天的狂妄之徒的魂魄给本王拘来!” 话音未落,幽冥白骨幡中便凭空浮现一个煞气冲霄的阴鬼虚影,卷起一阵阴风破空而去。 第四十三章幽骷,搏杀 夜,月华如霜。 清光映照之下,林荫斑驳,水榭听幽,深沉的黑暗滋养着万物魂灵,静谧,安宁。 苏峻金冠束发,儒袍覆体,盘坐在露台上,沐浴着清冷的银辉,晕光生彩,熠熠生辉。 “名士之路,从此启航。” 苏峻回想着白天在学政府的遭遇,心中不由大为满意。 不但跟司马学政定下了师徒名分,得以登堂入室,前世记忆中的锦绣华章也是大放异彩,李诗仙扬威异界的初战可谓是惊艳。 “看来以后还得跟老师,同年多加走动才行。”苏峻心中暗忖。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重在走动,虽然有了个天胡的开局,可也还是需要沉下心来经营才会有好的结果。 经此一役,府城的士林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以点带面,细心经营,编织出盘根错节,密不透风的关系网来。 只有如此,方才能心无旁骛地投入修行之中,不必再如现在这般疲于奔命。 “一手好牌,可要好好利用才行。”苏峻坐在露台上,一边牵引着太阴月华垂落识海,一边俯瞰着下方美轮美奂的华美园墅,心中更是坚定。 如鱼得水,莫过于此。 看着鲤鱼在莲池中悠游嬉戏,苏峻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嗯?” 苏峻倏然感觉心中传来一阵警兆,猛地抬头,神魂惊悸,心血来潮,只感觉一股冰寒彻骨的阴风呼啸袭来,杀机弥漫。 “不好,有危险!” 苏峻心生感应,来不及多想,用手一指,纯白宝鉴便从识海中升腾而起,滴溜溜地一转便垂下璀璨的光华,将苏峻的身形护持在其中。 “轰隆隆!” 下一瞬,一道阴风呼啸而至,浓郁的阴气汇聚成河,浩浩荡荡地横挂在天际,幽绿的鬼焰升腾,阴森的白骨沉浮,说不出的阴森恐怖,遮天蔽日。 “呼……” 阴河深处,一个头戴高冠,身披玄袍的身影迈步走出,手持幽冥白骨幡,眸中燃烧着鬼焰,吊眉薄唇,刻厉如刀。 “你就是苏峻?”这玄袍诡影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苏峻,冷冷地问道。 “不错。” 苏峻长身而起,大袖飘飘,冷声道:“你又是谁?竟敢擅闯民宅?” “哼,南方法王座下幽骷子,替法王陛下向你问好!” 幽骷子冷笑一声,摇动手中白骨旗幡,浩荡的阴气长河顿时呼啸而下,势不可挡地冲刷而至。 “起!” 苏峻不敢怠慢,心神一动,纯白宝鉴滴溜溜地一转,璀璨的光华交织成一道光幕,将这阴河阻挡在身在,轰然回响,阴气四溢。 “怪不得如此骄狂,原来是有纯阳之宝护持。” 幽骷子见状恍然,旋即又厉声喝道:“纯阳之宝又如何?给我拿命来吧,阴磷毒火!” 话音未落,阴河之上熊熊燃烧的幽绿鬼焰便飘飞而起,化作千万箭矢迸射而出,铺天盖地。 “砰砰砰!” 万千阴磷毒火攒刺在璀璨的光幕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旋即又崩碎成薄薄的一层幽焰,依附在光幕上熊熊燃烧。 碧焰升腾,不断地腐蚀着璀璨的光幕,一股阴沉,死寂的意念直冲苏峻的灵台而至,冲击心灵。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 幽骷子一出手就是杀招,凶戾狠辣,苏峻胸中的杀性也是被激发了出来,厉喝出口。 纯白宝鉴一震,一股纯阳之气顿时流淌而出,将幽绿的鬼焰覆灭,旋即又化作一道白光垂落,交织成白光莹莹的纯阳法衣,将苏峻包裹在其中。 下一瞬,苏峻擎刀出鞘,神魂中青庭刀灵兴奋地长鸣一声,一股杀气冲霄的兵煞之气顿时从青庭刀刃之上升腾而起。 旋即又化作一道青芒流转的冷冽刀芒,弥漫着一种森然的肃杀之气,千军万马冲杀嘶吼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斩!” 厉喝声中,苏峻的身形恍如大雁青鹏般腾空而起,人随刀走,化作一道冷冽的勾月冷芒朝着傲立虚空的幽骷子挥斩而去。 “兵煞之气?” 幽骷子傲立阴河,看到自己的阴磷毒火被轻易破开,眼神中的阴鸠狠厉之色越发地浓郁了。 “勾魂魔音,白骨魔枪,杀!” 幽骷子冷哼一声,手中的幽冥白骨幡一卷,化作一柄白骨铸就的丈許长枪,悍然攒刺而出,居高临下地迎击冷冽的刀芒。 白骨魔枪攒刺而出之时,破空厉啸之声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勾魂摄魄,催人魂灵。 魔枪凶狠,势大力沉。 魔音阴唳,勾魂摄魄。 “来者不善。” 苏峻听到勾魂魔音,识海中的神魂顿时震荡,剧痛如潮水般传来,仿佛神魂都被撕裂了一般。 就连掌中挥斩而出的冷月刀芒都有些维持不住,出现一丝散乱的迹象。 “纯阳拳意,神鬼辟易!” 苏峻心念一动,纯阳的光辉洒落下来,顿时将这魔音驱逐,温养神魂,恢复如一。 “轰!” 下一瞬,势大力沉的白骨魔枪与冷月刀芒毫无花巧地硬憾一击,响彻云霄的震爆轰鸣顿时荡漾开来,凌厉的劲气破空而出,胡乱溅射。 苏峻矫健如龙的身形跌落虚空,幽骷子也是脚下一个踉跄,阴河长河激荡回璇,磅礴的阴气散逸而出,弥天漫地,侵蚀四方。 “咦?” 幽骷子眼中惊疑不定,他掌中的幽冥白骨幡乃是南方法王的至宝,一经使出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在一个小小的少年身上无功而返,甚至还吃了一个闷亏。 “区区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有如此至宝?”幽骷子目光阴沉,盈胸的杀机越来越盛。 “再来!” 苏峻也是杀意已决,骨子里的凶性被接二连三的麻烦彻底激发,当即厉喝一声,脚下虚空脚踏,如弹丸般弹射而起。 掌中青庭刀锋芒大盛,凌厉森寒的刀芒带着冲霄而起的杀气悍然挥斩而出。 无上锋芒,滔天杀意! “可恨!” 幽骷子见状悚然一惊,脚下一顿,阴气长河顿时卷起无边的风浪,汹涌澎湃的阴气凝聚成一道厚实的气墙,阻挡在他的身前。 “轰……” 凌厉无匹的青色刀芒斩击在气墙之上,宛如烧红的刀刃切入牛油一般,势如破竹,势不可挡。 散逸的磅礴阴气恍如飓风般四散飞溅,轰然破碎。 第四十四章诛灭,炼宝 正值子夜。 皓月当空,群星拱卫,清冷的月华照耀下来,恍如银纱笼罩。 然而却有一处乌云浓墨,阴气盘旋,就连月光也照不进去,仿佛是银纱缺了一角。 阴云中,苏峻大袖如翼,身形如天鹏纵横,倏忽来去,迅捷如电,一道道青色的刀芒挥洒而出,冲天而起,斩击在幽骷子所持的白骨旗幡之上。 “铛铛铛!” 金铁交击,火星四溅。 四散的劲气刀芒洞穿阴气,搅动风云,破空厉啸,纵横来去,凌厉森寒。 “斩!” 缠斗中,苏峻眉心倏然流出一道纯阳之气,加持在青庭刀上,青芒暴涨,斩掠虚空。 “轰!” 下一瞬,在苏峻的攻势下手忙脚乱的幽骷子一时不察,被这暴涨的青芒斩破护身的枪芒,顿时被斩得倒飞而出,身形轰然破碎成无数的阴气激荡。 “哈哈哈……” 苏峻一击得手,放声大笑,只觉胸中一口恶气终于是消散了几分。 只可惜幽骷子乃是阴鬼之身,这样的伤势还不足以让他陨落。 “给我死!” 重新凝聚身形的幽骷子听到苏峻的长笑,顿时怒火中烧,羞恼万分,掌中的幽冥白骨幡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念有词。 “幽冥之门,开!” 话音未落,幽骷子阴森恐怖的身形便化作一道阴气冲入幽冥白骨幡之中。 “咻咻咻!” 白骨旗幡滴溜溜地一转,无穷的阴气顿时如长鲸吸水一般融入其中,千条万道,恍如龙蛇狂舞。 下一瞬,一道幽幽深深的门户霍然洞开,仿佛沟通了幽冥地域,数以千万计的厉鬼从鬼门中喷涌而出,漫天飞舞? “桀桀,桀桀……” 鬼哭狼嚎中森然的阴气铺天盖地,百鬼夜行,千鬼肆虐,方圆千米顿时化作幽冥鬼域一般。 阴森昏黄的气息弥漫,隐约间仿佛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之声。 鬼门关,黄泉河。 “厉害!” 苏峻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心中凛然,丝毫不敢怠慢。 “万鬼噬魂,碧焰横空。” 倏然,幽骷子阴唳的嘶吼从天地间响起,原本漫天飞舞的厉鬼齐齐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旋即又伸出五指如钩的漆黑鬼爪,带着碧焰毒火朝苏峻铺天盖地地扑击而至。 “呛哴哴……” 苏峻眼中一凝,退守地面,掌中青庭刀幻化万千刀芒,宛如蛟龙般杀入无尽的厉鬼潮汐之中。 刀芒凌厉,纵横来去。 每一击出手,都有数十厉鬼陨落在凌厉的青芒之下,消散一空。 而那携带着碧焰毒火的鬼爪挥击在苏峻的身上,“砰砰”作响,却始终攻不破纯阳法衣的防御,徒劳无功。 即便是如此,苏峻一时间也有些疲于奔命,陷入到了万千的鬼潮之中。 这些厉鬼虽然单体不足为惧,但是数量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冲杀在鬼潮中的苏峻仿佛是冲锋陷阵的大将,陷入到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 入眼之处都是敌军,杀不胜杀,无穷无尽。 不过苏峻也不着急,只感觉在这纵横来去的冲杀之中,青庭刀内一股沛然的意念不断地融入神魂,不仅让他越战越勇,更是不断地增幅着他的神魂。 百战刀意,以战养战。 不过幽骷子的手段显然不止于此,在苏峻被万千鬼潮纠缠住的时候,晦涩阴唳的咒语不断在天地间回响,阴森恐怖。 倏然,只听天地间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云霄。 “幽冥鬼爪,撕天裂地!” 话音未落,幽暗深邃鬼门中倏然探出一只遮天巨爪,通体由白骨凝聚而成。 在碧火缭绕之中,带着恐怖的力道朝苏峻悍然挥击而至,撕天裂地的锋芒仿佛连虚空都能撕裂一般。 凶猛,狠厉。 “哼!” 见此情形,苏峻口中冷哼一声,殊无半点畏惧之情,掌中青蒙蒙的刀刃从掌心掠过,带起淋漓的鲜血。 “纯阳加持,刀意化形,斩!” 话音未落,一股纯阳之气从苏峻身上流淌而出,覆盖在青光流转的青庭刀上。 下一瞬,青庭刀顿时无风自动,恍如活物般光芒暴涨,随着苏峻的挥斩化作一道抵天立地的刀芒冲天而起。 迎风一晃便化作一头摇头摆尾的青色蛟龙,通体由锋芒无铸的刀芒凝聚而成,散发着凌厉无匹的杀气,迎击而上。 “轰!” 霎时间,凶威滔天的幽冥鬼爪瞬间被青色蛟龙从掌心破开,去势不止的刀芒青蛟缠绕在鬼门之上,猛然发力一绞。 “轰隆隆!” 震爆轰鸣之中,幽暗深邃的鬼门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瞬间被这无上锋芒的刀芒青蛟绞成无数的碎片四散飞溅。 “昂……” 青色蛟龙仰天咆哮,苍茫的龙吟声中,无穷的阴气顿时被涤荡一空,万千厉鬼仿佛失去了根基凭依般化作道道幻影,破碎一空。 “玄阴七煞,祭练!” 苏峻却依然不肯罢休,身形腾空而起,掌指间的印诀如莲花绽放,凋零般不断变换。 箴言颂毕,苏峻手中古怪的印诀也适时印在了青色蛟龙的眉心之上,无穷的刀煞顿时化作一道云海席卷四面八方。 将天地间所有的阴气,鬼气,煞气尽数摄入其中,继而如流水般涌入苏峻的手中,化作无数的篆文烙印在恢复本体的青庭刀之上。 “啊……” 幽骷子凄厉的哀嚎嘎然而止,朦胧中仿佛还听到了虚空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闷哼。 苏峻置之不理,自顾自地祭练着掌中的长刀。 一直以来,苏峻都想以青庭刀为根基,祭练一件杀伐之宝,那便是玄阴七煞刀。 否则仅凭青庭刀中的兵煞之气护身破敌,实在是太过暴珍天物了。 不过一直苦于没有材料和时间,才一直耽搁至今。 如今趁着诛灭幽骷子,斩破幽冥白骨幡的东风,苏峻终于是有机会将这件杀伐之宝炼制出来了。 玄阴七煞刀,其根基便在于七种凶煞之气,凭之斩鬼摄神,破山伐庙。 所谓七煞者,阴煞,鬼煞,兵煞,死煞,毒煞,凶煞,血煞,是为七煞。 至阴至邪,至凶至唳。 机缘巧合之下,今夜这七煞几乎全部俱齐,除了血煞和兵煞乃是来自于青庭刀和苏峻本身的纯阳之血,其他五煞通通都来自于运输大队长,送宝童子幽骷子。 第四十五章修行,武道 黎明将至,黑暗深沉。 苏峻独坐露台,手持长刀,吞吐月华,丝丝缕缕的煞气交织,恍如刀鞘般覆盖在青色的刀刃之上。 涨缩吞吐七次之后,化作细细密密的纹路烙印在青刃之上。 天光一照,自然流转,无形无相的煞气弥漫,侵蚀虚空。 “谁?” 苏峻陡然持刀而起,清啸出口,虚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馨香之气,幽幽深深的遁光落下,一个婀娜多姿,头戴青纱的身影从中迈步走出。 “属下见过夫人。” 苏峻见状轻舒一口气,微风吹开轻纱,露出唯夫人那祸害苍生的绝美容颜,宜嗔宜喜。 只见她从虚空中迈步走出,一步跃上露台,蹙眉道:“这一次你的麻烦大了。” 苏峻看着深沉的夜色中,被阴气腐蚀肆虐的凋零景象,眼中愠怒一闪而逝,淡淡道:“我的麻烦从来都不小,不知夫人何以教我?” “你是怪我未能庇护于你?” 唯夫人一挑眉,旋即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道:“你可知道这一次你得罪的是什么人?” “不知。” 苏峻垂下眼帘,挡住眸中的异色,注视着掌中遍布篆文的青色长刀,淡淡地说道。 “那是我们道盟的南方法王,你所在的这处宅邸便是祂在府城的道场。” 唯夫人倏然凑近到苏峻跟前,长长的睫毛几乎已经触碰到苏峻的脸庞,吐气如兰,幽幽地说道。 “我得知你买下这处宅邸之时,便第一时间动身前往郭北县,想要替你与南方法王交涉此事,知道祂已派出幽骷子对你出手,又马不停蹄地从郭北县奔行回府城,你还在怪责我不庇护你吗?” 苏峻闻言心神一荡,淡淡的馨香之气更是仿佛羽毛般撩拨着他的心弦,蠢蠢欲动。 “纯阳,落!” 苏峻连忙动念,纯白宝鉴垂落纯阳光辉,护持住神魂不动,口中歉声道:“夫人维护之恩,属下感激不尽。” “果然是不简单。” 唯夫人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翩翩少年,暗赞一声,轻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你成长得如此之快,竟然连南方法王座下的幽骷子也给你斩了。” “不过此事涉及到我们道盟的内部事务,绝不可让其他外人插手,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苏峻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一切听夫人安排便是。” 唯夫人听到这句话咯咯一笑,身形如轻烟白云般飘飞而起,清脆的声音传入苏峻的耳中。 “南方法王在我们道盟内部地位尊崇,不在我之下,所以我只能替你阻挡一段时间,但也阻挡不了太久,你要有心理准备。” “还有,我们道盟内部不禁杀伐之事,所以你要成长得更快,最好成长到把南方法王也斩了,我保你前程似锦。” 苏峻闻言默然不语,眼神幽幽,看不出悲喜,若有所思。 就在苏峻以为唯夫人已经离开之际,又有一束细若游丝的清脆声音传入苏峻的耳中。 “南方法王的道场之事在府城上层之间乃是公开的秘密,你能买下这个宅子,很可能是有人想让你买这个宅子。” “这件事我会查明,给你一个交代,你暂且不用担心,好生经营你在士林中的关系,尤其是你那学政老师,一定要多加走动。” ………… 翌日。 日上中天,天光下奇花清池,修竹婆娑,恍如画中美景。 昨夜斗法的痕迹早已收拾停当,就连一夜死绝的仆役也尽皆由唯夫人派遣的人手换上,看不出丝毫的不妥。 几十口人的命案,几乎没有一点风声传出,不由让苏峻心中有些寒意滋生。 这大萌天下,远没有表面上那般繁花似锦,烈火亨油啊。 苏峻独坐书斋,眸光幽幽,盘算着昨夜斗法的得失,心中一时烦闷。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先是西陵山神,还有崔远,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个南方法王,还有什么人躲在暗中算计?”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冷笑:这些账,早晚会跟他们一一清算。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在这个伟力归于个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比修为和实力更具有安全感,更具有“说服力”。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有些头疼:修行到了他这一步,想要再进一步便没这么容易了。 神魂凝聚,根基稳固之后,关于“炼气化神”的修炼便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便需要再次回到“炼形”的阶段,将天地元气炼入身躯之内,最终感悟先天一炁的奥秘,从后天回返先天,凝聚先天道体。 先天道体的成就便代表着精气神尽皆趋于圆满。 三花聚顶之后,既有神魂修士的千变万化,亦有武道强者的战天斗地的神魔之躯,还有练气士那磅礴浩瀚的雄浑法力。 精气神齐头并进,性命双修,修行的进度固然会有所减缓,但是却也胜在根基稳固,毫无短板,成就的上限也更高。 不过苏峻现在的问题却是急需提升战斗力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只有活着,才有一切。 在强烈求生欲望的推动下,苏峻心念急转,不断碰撞出智慧的火花。 “或许,这方世界的武道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苏峻眼神一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方世界的武道,本质上跟炼形阶段实则有些类似。 从基础的练皮,练肉,练骨,由外到里,奠定肉身的根基。 然后再凝炼五脏六腑,将浑身劲气凝聚唯一,成就内罡。 再由内而外,达到罡气外放的外罡境界,继而又混元合一,以武道意志统合内外,成就纯阳气血,凝聚一枚武道大丹。 至此,武道大成,号为宗师,堪称为武道强者。 这个过程实际上却是跟国术的明劲,暗劲,化劲的过程相差无几,皆是循循善进,最终成就丹劲宗师。 只不过由于天地元气的差异,这方世界的武道多了一个贯穿整个修行的元气淬体的步骤而已。 然而就是这个步骤,导致的却是战斗力上的天差地别。 这方世界的宗师级武道强者苏峻曾经远远地观察过一眼,那便是金华府都尉王朝,堪称是如神似魔,神威如狱。 不过苏峻更加看重的却是宗师级以后的练窍秘法。 武道修行在炼开周身大窍之后,方才是真正的神魔之躯,三魂七魄尽皆融入肉身之中,举手投足便有无穷伟力,能够肉身飞遁,硬憾法宝,具有诸般神异。 这个境界,前世国术称之为“打破虚空,照见神明”,而这方世界却称之为:武圣。 武道圣者! 第四十六章托付,局势 日中,听幽小筑。 吸收了幽骷子来袭的教训,苏峻将日常修炼的场所放到了靠近后山的一座露台之上。 此时,苏峻正手持一卷书籍细心翻阅,书籍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大萌武经》四个铁画银勾的大字,正是朝廷编撰的武道修行的基础功法。 正所谓穷文富武,大萌王朝文武并重,但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修习武道,哪怕朝廷将《武经》刊行天下,能够支撑得起家中子弟修习武道的也是寥寥无几。 除非是豪门大族才会实行文武并重的策略,否则所有的寒门子弟只能苦读圣贤之书,方才有一线出人头地的希望。 “原来如此,看来武道一途并非良策,还得另寻他策才行了。” 苏峻将一卷《武经》仔细研读,不由谓然一叹。 武道修行之法确实是苏峻目前增进战力的绝佳选择,甚至以苏峻的基础,修行武道绝对是一日千里,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臻至武道宗师甚至是武道圣者的境界。 但是修行武道最大的弊端就是与其他修行道路的冲突。 一旦修行武道,三魂七魄便会被困锁在肉身之中,不得出窍,更别说修行道法了。 即便是修行到武道圣者之境,三魂七魄融于肉躯,最终也只不过是寿百五十载,根本没有长生久视的可能性。 无论是温养浩然之气走大儒的路子,还是修行武道,最终的结局都只能是死后封神,入阴世龙庭侍奉龙庭诸帝,绝无超脱得大自在,长生久视的机会。 所以武道虽好,却并不适合苏峻,让他放弃一身修为转修武道更加不可能。 而唯一对他有所助益的练窍秘法,又是朝廷最高的隐秘,以他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 “看来还是得将天雷剑指和五岳真形图的炼制早日提上日程才行。” 苏峻眼神幽幽,暗自斟酌。 “啾啾。” 就在苏峻一日三省吾身,反省别人的错误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小白狐满脸委屈地扎进苏峻的怀里,“嘤嘤嘤”地叫个不停。 撒娇卖萌求安慰。 “嗯?” 一股淡淡的馨香之气从小白狐身上传入苏峻的鼻子中,苏峻心中便恍然了。 这种让人心痒难耐,迥异于小白狐身上奶香气的馨香,只有一个人身上存在:唯夫人。 日前苏峻带着小白狐上门拜访,却是连唯夫人的面都没见到,只是让易掌柜传话说她已经自有传承师门,与辛氏一族再无半点瓜葛,果断丑拒了小白狐的投靠。 从那之后,小白狐便怏怏不乐,后来干脆一头扎进了后山不见踪影。 苏峻还以为她是去散心排解郁闷去了,没想到还是不死心,悄咪咪地去找唯夫人去了。 其实从昨夜唯夫人与苏峻见面,只字不提小白狐之事,苏峻便已经知道她的态度了。 果不其然,今天小白狐估计就是碰了个大钉子,跑到苏峻这里来求安慰来了。 “嘤嘤嘤。” 苏峻这般想着,小白狐倏然带着泪痕抬起头来,以一种柔柔弱弱,委委屈屈的眼神幽幽地看着苏峻,手舞足蹈地叫唤着。 仿佛是在说:伦家被抛弃了,没人要了,你能收留我吗? “好好好,你这小可怜以后就跟着我吧。”苏峻见状心中忍不住一软,忙不迭温声宽慰道。 “嘤嘤。” 小白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暗喜,一溜烟地爬到苏峻的肩膀上,柔柔地,小心翼翼地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苏峻的脸颊。 庄重严肃的眼神,仿佛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让苏峻忍不住哑然失笑,打趣道:“小家伙,你这是要跟我私奔,托付终身吗?” “嘤。” 小白狐闻言耳根晕出一丝粉红,“咻”地一下便轻车熟路地扒开苏峻胸前的袍服,钻了进去。 小脑袋埋在苏峻的胸口,无论苏峻如何逗弄都不肯抬头。 ………… 城东,朱衣巷。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在鸿儒云集的朱衣巷,学政府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今日,司马学政正在后花园宴客,莲池清波,对坐手谈。 “此情此景,若是苏峻在此,定有佳作。”眼看大龙绞杀之势已成,司马学政将手中白子一抛,谓然叹道。 与他对弈的微须中年见状勃然震怒,没好气地说道:“余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每次败局一定就拿你那便宜弟子做伐,不当人子。” 司马学政闻言面露得色,轻笑道:“吾有佳徒,如之奈何?你欧阳兰陵若有斗酒诗百篇的佳徒,尽可与我道来。” 说着,司马学政一招手,高声吩咐道:“管家,将苏峻那些诗文拿来,给欧阳兄好好观摩一下。” “行了,行了。”微须中年扬手止住司马学政这丧心病狂的“晒徒”之举,玩味地说道。 “你既然如此看重这位弟子,为何不召至门下好生调教?要知道你那位得意弟子如今的处境,可不太妙啊。” “欧阳兄堂堂兰台御使,法眼如炬,还有什么能够瞒过你的耳目?”司马学政口中淡淡地道:“寒梅傲雪,始有芬芳,以艰难困苦为刃,方可雕琢美玉良材。” “你就不怕磋磨过度,将你这得意弟子给废了?”欧阳御使眸光深深,幽幽地说道。 司马学政闻言脸色一正,突然换了个话题,道:“今上这些年可是越来越喜欢诗酒风流了啊。” 欧阳御使目光一凝,道:“司马兄,何至于斯?” “未雨绸缪罢了,朝廷诸公皆乃圣贤,吾为一州学政,只管替诸公搜罗人才,至于怎么用,不是我等可以操心的。” 欧阳御使听罢沉吟,斟酌良久,方才开口说道:“此子诗才纵横,然文章中平,风骨稍欠,若是平步青云,恐有媚上之举。” “所以司马兄以风霜雨雪为刃磋磨此子,是想让他明悟浩气之秘,踏入吾等之列吗?” 司马学政点了点头,道:“他若是能够明悟浩气之秘,涉足浩气长河,承继圣贤衣钵,那些魑魅魍魉,又算得了什么?” “江州真正的大患,不在于那些神魂修士,而在于仙道,在于青庭侯门下的那些余孽。” 欧阳御使闻言霍然起身,冷声道:“哼,此番龙庭派余与宗正府联袂而至,便是为了此事。” 说着,他的眉心迸射出一缕的金光,倾覆在身上凝聚成一具金灿灿的铠甲。 铠甲遍布篆文,金光流转间蕴藏着如神似魔的伟力,欧阳御使驾驭着金色铠甲顿时化作金光破空而出,迅捷如电。 第四十七章幻化,人道 天渐入秋,秋风萧瑟。 听幽小筑中的绿植尽皆染上一层金黄,唯有丛丛修竹,郁郁葱葱,四季常青。 苏峻闲适地躺在一处水榭边,墨玉般的长发以一根白缎束起,俊秀的面容下的燕居常服映衬着挺拔的身姿,手捧经卷,看得津津有味。 小白狐蹲坐在一旁,有模有样地翻看着一本帐册,时不时提着跟她等高的茶壶替苏峻续上碧绿的清茗,气氛温馨得有些滑稽。 若非小白狐那小巧玲珑的身躯,单只看她那一本正经的姿态,还真有几分红袖添香,公子读书的画面感。 有模有样。 倏然,苏峻放下手中的书卷,心有所感,神魂在识海中观想“九天普化雷神天尊”的威严,法力沿着某种神秘的轨迹不断运转。 “噼里啪啦!” 下一瞬,他那白皙修长的指尖迸射出一丝炙白的雷芒,涨缩吞吐,凌厉如剑。 丝丝毁灭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仿佛下一刻便要洞穿虚空,破空斩出一般。 天雷剑指。 “轰!” 下一瞬,在丝丝雷芒交织成一道尺余长的剑气之时,识海中的“九天普化雷神天尊”虚影骤然化作一枚如雷霆般的篆文,盘旋间形成小巧玲珑的雷霆剑印图纹,出现在神魂的掌心。 “天雷剑指终于修成了。” 苏峻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小白狐说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嘤。” 小白狐从帐册中抬起头来,习惯性地叫唤一声,旋即以软糯的萌音说道:“嘻嘻,桑桑很喜欢现在的样子。” “那就好。” 苏峻欣慰地笑了笑,温声道:“没想到我们小桑桑还有管家婆的天赋,多亏了你才把府里的庶务整理得井井有条呢。” 小白狐闻言黑溜溜的大眼睛顿时弯成了两轮弯月,抱着小爪子滚在案几上就来了一套嘤熊脸萌。 就在小白狐正是“投靠”苏峻之后不久,辛氏一族便托青华夫人送来了一大批各类修行的物资。 其中就有妖族启灵的珍稀宝药:帝流浆。 正是因为这种珍稀宝药,再加上苏峻修为精进后恰好学会了一门“点灵秘术”,两厢叠加之下,小白狐竟然直接凝聚神魂,达到了阴神出窍的境界。 虽然尚未渡过化形天劫,横骨未炼,不能真正地化作人型。 但是在纯狐一族的秘术下,幻化成人型却是不在话下。 在偶然发现小白狐对账目庶务既有兴趣,而且天赋极高之后,苏峻干脆将府中所有的杂务都甩给小白狐处理,让她美滋滋地当起了苏府的“小管家婆”。 别看小白狐在苏峻面前还是一副蠢萌蠢萌的模样。 在苏府仆役的眼中,她却是一个高贵冷艳,精明强干的“御姐”形象。 由于苏峻在士林中声名鹊起,拜访,交游的士子多不胜数,但是在小白狐的打理下,苏府的庶务却是井井有条。 苏案首身边的贴身侍女桑桑,在苏峻的同年,好友当中也是出了名的办事妥帖。 接人待物,无可挑剔。 就连苏峻能够修成天雷剑指这门杀伐道法,也是得益于小白狐“家里”的赞助。 ………… “对了,最近王子服可曾上门拜访?”苏峻撸着小白狐的柔顺的毛发,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小白狐正享受着苏峻的“爱抚”,闻言顿时脸色一垮,耷拉着小脸,气呼呼地说道。 “嘤,那个臭男人又来约你去画舫喝花酒啦。” 小白狐不情不愿地说着,还着重在“臭男人”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好像是恨不得咬死这个经常约苏峻逛青楼画舫的坏蛋。 苏峻闻言哑然失笑,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道:“人小鬼大,什么喝花酒啊,就是去参加个文宴诗会而已。” 王子服虽然错过了拜访座师的日子,回来后却仿佛开窍了一般,居然明悟了浩气之秘。 初次涉足浩气长河便成功凝聚一颗“文心”,得到了儒门诸贤的真传,成为了真真切切的儒门弟子。 在得知了苏峻当日的威风,又看到苏峻在府城士林中声名鹊起,王大公子那是十个不服,一百个不忿,隔三差五就约苏峻出来“碴架”,切磋诗文。 虽然是屡战屡败,却是百折不饶,屡败屡战,孜孜不倦地坚持朝苏峻发起挑战。 可以说苏峻如今的声望,大半是当日“斗酒诗百篇”的壮举赢来了,一小半却是依赖王大公子的头铁,踩着他的脸上去的。 毕竟,儒门真传的名头也能吓住不少人了。 “哼哼,说得好听。” 小白狐人小鬼大,哪里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当即一扭头,化作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这个小丫头。” 苏峻看着小白狐那萌萌哒的小身板,不由摇头轻叹:萝莉虽好,终究不如辛十四娘那般贤惠温柔啊。 小白狐离去之后,苏峻便有凝神静气,将心神沉入识海之中。 “嗡嗡嗡……” 小小的金铃悬浮在识海上空,震荡间发出悦耳的天音,一道道无形的念力从中散发开来,垂落缠绕在神魂之上。 然后又在无名秘法的运转中转化成纯粹的神魂之力,融入到神魂之中,增长着神魂的修为。 “声望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苏峻感应着识海中不断增长的神魂,不由谓然一叹。 在无名秘法和水涨船高的助益下,苏峻不仅神魂增长的速度剧增,就连“碧落黄泉图”的观想也是顺风顺水。 恐怕用不了多久便可初步将天宫地司凝聚在识海中,然后开始尝试打开“玄关一窍”,进行练窍的修行了。 正所谓:玄窍开时窍窍开,只要开启玄关一窍,苏峻便可尝试凝炼体外神窍,正式开启“炼形”了。 一旦炼形圆满,凝聚先天道体,那便真正迎来了苏峻修行以来的第一个重要关卡,堪称是鱼跃龙门。 即便九大神窍只凝炼出一个,也足以让苏峻的战力几何倍数地增长了。 “龙脉,气运,文气,香火,声望……” 一念及此,苏峻口中喃喃,心中不由浮想联翩。 无论是龙脉气运还是文气香火,或者是声望,都属于人道气运的范围。 其中声望仅仅只是最为虚浮的一种,便有如此神异的贡献。 那么掌控着天地间大部分人道气运的大萌王朝,阴世龙庭,还有多么恐怖的底蕴? 怪不得阴世龙庭能够硬生生从地府手中抢过阴司一半的权柄,简直就是恐怖如斯啊! 第四十八章任务,赘婿 天光映照,地气升腾。 就在苏峻暗酌盘算之际,倏然听到一阵猎猎的破空之声传来。 “谁?” 苏峻长身而起,目光森森,口中冷哼一声,一身的气势顿时弥漫开来,充塞天地。 “仆易枭星,见过苏公子。”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在苏峻身前不远处,与破空风声传来的方向截然不同,来者惊人的潜行功力一览无遗。 “原来是易掌柜啊。” 苏峻见状气势一收,眉头微蹙,口中淡淡地道:“易掌柜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随着苏峻的修为水涨船高,在唯夫人身边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了。 就连唯夫人身边最亲信的易掌柜,见到苏峻也不得不以礼相待,今非昔比。 “启禀苏公子。” 易掌柜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阴冷,轻声说道:“夫人让我转告公子:她希望公子能替她办一件事。” “何事?” 苏峻脸色平静,看不出悲喜,淡淡地说道。 “去杀一个人。” 易掌柜声音阴冷,仿佛毒蛇从人背后吐信一般。 “夫人手下人才济济,你易掌柜便是府城少有的高手。”苏峻轻笑一声,道:“要杀人,又何必找我这个文弱书生来办呢?” “这是目标的资料。”易掌柜对苏峻拒绝的话语视若无睹,抬手便将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朝苏峻弹射而去,道:“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内夫人要听到此人的死讯。” “哼!” 苏峻闻言目光森冷,凌厉如剑,沉重如山的气势顿时笼罩在易掌柜的身上,一字一顿地道:“放肆!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小人一介奴仆,死不足惜。”易掌柜的身形仿佛影子一般,逐渐地黯淡消失,口中道:“不过小人的死活,只有夫人能够决定,就不劳苏公子费心了。” “哼!” 苏峻接过宣纸,愤然拂袖而去,转过身嘴角却勾勒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有点意思。 ………… 黄昏。 残阳如血,丹霞漫天。 苏峻脚下驾驭着一叶扁舟,沿着沂水河顺流而下,不多时便到了画舫云集的“小秦淮”。 放眼望去,只见画船萧鼓,去去来来,周折其间。 河舫之外,家有露台,朱栏绮疏,竹帘纱幔。 两岸的水楼中,微风带来一阵阵香气,楼上的佳人手持团扇,娇笑间缓鬓倾髻,妩媚动人。 大大小小的画舫足有百十艘,画舫上悬挂的羊角灯连起来如明珠般大放光明。 连绵不绝的画舫如烛龙火蜃,屈曲连蜷,蟠委旋折,水火激射。 画舫中鏾钹星铙,宴歌弦管,腾腾如沸。 青楼佳人凭栏轰笑,声光凌乱,耳目不能自主。 “金钗横处绿云堕,玉箸凝时红粉和,好一个温柔乡,英雄冢。”苏峻心中暗赞:“怪不得都说小秦淮是府城的第一销金窟,果然名不虚传。” 泛舟而下,隐约可见画舫楼台中帷帐高挂,珠帘垂下,香气弥漫间偶尔传来青楼女子那让人眼红耳热的娇笑声,甚至玉体横陈。 轻舟泛于碧波之间,香风阵阵,无数的才子佳人聚集在一座座画舫中肆意玩乐,极乐无边,不知今夕是何年。 苏峻径直泛舟而下,又行了两三里,便见得前面一座华美精致的横跨河面,正是小秦淮中最负盛名的玉楼云台。 华美的水榭曲折回廊,伫立在雾气弥漫的水面上,构成了一座恍如胜境的飘渺云台。 正中央是一座三层高的悬空玉楼,璀璨辉煌,流光溢彩,堪称是天上人间。 “苏兄。”王子服看到苏峻到来,假惺惺地笑着迎了上来,道:“这次来这么早,莫非是要向本公子认输服软吗?” 苏峻轻轻用眼角瞥了王子服一眼,心道:这厮熟捻之后,惫懒无赖的本性倒是不再遮掩了。 口中却是淡淡地说道:“王兄,我拿不动刀了,还是你王公子飘啦?记住这是你第三十七回败在我的手下,小心把你们家的家底都掏空了。” “哼!” 王子服望天,用他独特的心形鼻孔怼着苏峻,不屑地说道:“苏峻你别猖狂,今日本公子一定会在幼薇大家面前击败你,让你臣服在本公子的胯下。” 苏峻闻言心中一动,也不理王子服那耍宝的玩笑话,道:“幼薇大家?可是号称女诗仙的鱼幼薇鱼大家?” “那是自然,要不然今天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苏峻一眼掠过,只见云台上几十个少年士子或坐或立,尽皆露出兴奋之情。 玉楼上更是人影攒动,十分地热闹。 “苏峻,接受我的挑战吧,幼薇大家的芳心,注定是属于我的。”王子服口中大声地说着中二羞耻的台词,恬不知耻。 “有点意思。” 苏峻挑了挑眉,对凝聚文心后越发解放天性,放飞自我的中二少年王子服越发懒得搭理了。 或许是青华夫人的缘故,王子服对苏峻显得十分亲近。 互相之间言谈无忌,苏峻也懒得跟他计较那么许多。 这个人,前世肯定是乐观家族的,说不定还擅长一手快乐风男,RBQ,RBQ。 ………… “苏峻!” 就在此时,一个阴唳愤恨的声音传入苏峻的耳中。 苏峻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服饰华美的翩翩美少年从云台中走了过来,正是崔远崔玉郎? 崔远看到苏峻,脸色顿时阴沉如水,眸中闪过怨毒的光芒,冷声道:“原来是我们未来的文坛宗师啊,只可惜心术不正,恐怕这辈子都无望凝聚文心了。” 当日崔远在学政府可谓是颜面尽失,一世清名付诸流水,成就了苏峻“小诗仙”的美名。 在苏峻纵横士林,声名鹊起的这段时间,崔远一直都在闭门读书,避其锋芒。 现在敢再次出来,还大言不惭地挑衅苏峻,想必又有了新的底牌。 听他这话,既有可能是在学业上有所精进,或许已经明悟浩气之秘了。 这些念头在苏峻心中一闪而过,口中却不咸不淡地说道:“原来是崔玉郎啊,我如何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在家中安享闺房画眉之乐吧。” “苏峻,你不要欺人太甚!” 崔远闻言脸色涨红,眸光中的怨毒恍如实质,羞愤欲绝。 在苏峻的不懈努力下,崔远入赘王举人府中之事被人反复拿出来抨击,鞭挞,乃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苏峻这句话落在崔远的耳中,简直就是戳心戳肺,打人打脸,骂人揭短…… “呵呵。” 苏峻言辞如刀,得理不饶人,轻笑着说道:“赘婿贱流,有什么资格跟我等士人说话?” “你说谁是赘婿?小心我告你一个诽谤之罪?” “你当初还要告我谋财害命之罪呢?结果如何?” 苏峻不屑一顾,句句如刀,噎得崔远如鲠在喉,哑口无言。 “你给我等着!” 眼看无数异样的眼神投注过来,崔远扔下一句狠话,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第四十九章天籁,幼薇 云台玉楼,璀璨光明。 崔远气冲冲地冲上玉楼,怒不可遏地推开一座奢华的包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就是你们金华府的小诗仙?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包厢内,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看着怒火中烧的崔远,玩味地笑道。 “狗屁的小诗仙!” 崔远拎起精致的纯银酒壶,恶狠狠地猛灌一口,恨声道:“定是学政私相授受,暗中替他寻来许多诗文,故意让他扬名来打压我。” “哦?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故意跟我们江州军过不去咯?”华服少年眉梢一挑,道:“这可不行,我绝不允许有人在江州地界上跟我们叫板,不允许!” “哦?”崔远闻言眼中精芒一闪,连忙道:“计将安出?” 这位少年可不是寻常人物,乃是江州军少帅:裴诹之。 虽然文武双全,却时常以“仗义每多屠狗辈”自诩,自号为屠狗公子,人称裴屠狗。 ………… “苏兄,要不要?” 另一边,王子服拉着苏峻,掌刀一挥,悄咪咪地说道:“这厮性子阴狠,睚眦必报,不如先下手为强,做了他!” “行啊,这件事就拜托王公子啦。”苏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去了青华夫人那里一趟,苏峻感觉自己都有些不认识王子服了。 “呵呵。”王子服讪笑一声,道:“我一介文弱书生,哪里能干得打打杀杀的活计?” 苏峻怼了一句,知道王子服也是好意,轻笑道:“跳梁小丑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随着苏峻的修为日益精深,崔远这个等级的对手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修为决定格局,换句话说:格局眼光也决定着未来的上限。 “也是。”王子服沉吟片刻,道:“以苏兄你的本事,区区崔远又何足挂齿。” 人多眼杂,王子服也不敢暴露苏峻修行的事情,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便将此事别过不提。 “走吧,我带你认识几个新朋友,他们对你的诗赋才华都很是钦佩。” “这还差不多” 苏峻点了点头,笑呵呵地答应下来。 人脉这种东西,苏峻什么时候都不会嫌多的。 更何况他现在正需要朋党来相互吹捧,撰取更大的声望,争取早日将“碧落黄泉图”修成,踏入炼形之境。 所谓的名士不就是互相吹捧出来的嘛。 太祖曾经曰过:我们要把朋友变得多多的,敌人变得少少的,然后揪着这少数的敌人往死里揍,杀鸡儆猴。 至理名言,不可不听啊。 ………… 不知不觉,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 河面上,成千上万盏灯火恍如流萤飘荡,恍如是璀璨的群星流落到水面,美轮美奂。 清冷如霜的银辉洒落在云台上,映照着氤氲的烟云飘荡,恍若仙境,如梦似幻。 就在此时,忽然听玉楼上传来一阵清脆嘹亮的歌声,凤吟鸾吹,不足喻其美,真个是:声飞霄汉云皆驻,响入深泉鱼出游。 婉转悠扬的天籁之音清脆悦耳,朗如珠玉,又仿佛是山间清泉流淌,洗涤在心灵之上。 高山流水,千变万化。 歌声响起,整个小秦淮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沉醉在这恍如天籁的清音之中。 歌声入耳,涤荡心灵,整个人都仿佛卸下了所有的负担,飘飘然如羽化登仙,魂灵澄澈。 “好厉害的灵飞妙乐。” 苏峻感应到神魂中细微的变化,不由暗自赞叹道。 “这种曲子,绝非纯粹的技艺所能演奏的,莫非……是道法?” 苏峻垂下眼帘,一个个念头在识海沉浮升腾,灵台清明,不为所动。 一曲歌毕,余音绕梁。 “如此仙乐,不愧为名动天下的幼薇大家,此曲只应天上有。” 看着众人如饮甘醇,唇齿留香地陶醉神情,苏峻也是满口赞叹,一副听此一曲,三月不知肉味的表情。 “呵呵。”王子服却是嗤之以鼻,揶揄道:“苏兄莫要丢人现眼了,幼薇大家乃是天下有名的女校书,擅长的是诗赋应和,此曲不过是她身边的琴棋书画四婢中的诗琴所奏罢了。” 看着王子服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苏峻一脸尴尬,只感觉火辣辣地刺痛。 恨不得马上把他那张可恶的脸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一番。 不过幸好这种尴尬并未有持续多久,片刻后便听得有人叫道:“幼薇大家要出场了。” 苏峻闻言如蒙大赦,白皙修长的手掌勾搭在王子服的肩膀上,铁指如勾,一丝雷芒悄然闪烁。 莫装比,装比遭雷劈! ………… “哒,哒,哒……” 不多时,玉楼中央的露台上,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仿佛印在众人心头的鼓点一般传出。 晶莹剔透的露台在璀璨华灯的映照下流光溢彩,与月色交织出迷离的色彩,如梦如幻。 环佩唤来月下魂,天籁琵琶迎倩影。 下一瞬,一对赤足踏上晶莹的露台,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子作道家装扮,立于台上,真个是色可倾国,洛水秋神。 苏峻抬眼看去,只见此女头梳飞仙髻,身披月白色的道袍,精致的容颜难掩她聪慧的眼神。 一代才女,鱼氏幼薇。 “幼薇大家。” 王子服口中呢喃,眼睛里面赤裸裸地写着两个大字:女神。 不独王子服如此,满场的青年才俊,就没有不是满目赞叹和欣赏的。 仔细观察,这些人的眼神中除了欣赏之外殊无半点亵渎之意,甚至还有些敬仰和钦佩。 鱼幼薇,天下才女,人称女诗仙,于诗赋一道的才华堪称是冠绝芳华,几乎不逊色于天下名士,号称有进士之才。 初见之时,众人尚且惊叹于她冰肌玉骨的精致容颜。 但是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便被她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 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鱼幼薇的身上便有一股文华之气,甚至盖过了她精致的容颜。 但苏峻却是眸光清明,并无半点激动的神情。 淡定从容。 “这个鱼幼薇,有些古怪。” 虽然鱼幼薇身上的气质神似文华浩然之气,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圣洁。 但是苏峻的直觉告诉自己,她身上的气质绝非文华浩然之气,而是修炼过道法所成。 其中细微的差别极难分辨,但是对于经常跟王子服混迹在一起的苏峻来说,却如掌上观纹一般。 因为这种类似的情况,在苏峻身上同样存在。 第五十章诗仙,唱和 明月下,玉楼上。 女诗仙鱼幼薇出场,单只是一个亮相,便惊艳了全场。 “咦?” 在全场呆愣的眼神中,淡定自若的苏峻就仿佛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显眼,鹤立鸡群。 鱼幼薇见状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当即开口说道:“这位公子,敢问如何称呼?” 鱼幼薇笑吟吟地看着苏峻,声音清脆,吐气如兰,宛如空谷中一朵幽兰绽放,芬芳四溢。 苏峻顿时只感觉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天音,飘飘然仿佛直欲羽化登仙,心神一阵动荡。 “好厉害的媚术。” 苏峻感应到细微的气机变化,心念一动,纯白宝鉴垂落光辉,护持在神魂之上。 心绪平复之后,苏峻眼神清澈,施礼道:“在下苏峻,见过幼薇大家。” “原来你就是闻名遐迩的小诗仙啊,久仰大名。” 鱼幼薇闻言美眸深处闪过一丝异色,道:“久闻小诗仙大名,不知能否有幸见识公子惊艳的诗才?” “幼薇大家过誉了。” 苏峻口中淡淡,忽然心有所感:或许这个所谓的幼薇大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理由都是现成的:鱼幼薇号称女诗仙,而苏峻却被称之为小诗仙,一男一女,皆有“诗仙”之名,难免会被人拿来比较。 文人相轻,这种事却无男女之分,事关名利,世人皆不能免俗。 不过苏峻感觉这并非真正的理由,此中说不定还另有内情。 “在幼薇大家面前,在下岂敢妄称诗仙?”苏峻环视一周,轻笑道:“在下也害怕幼薇大家如山如海的仰慕者,将在下口诛笔伐呀。” “呵呵。”鱼幼薇听到苏峻这番明褒暗贬,夹枪带棒地话,眼中闪过一丝愠色,道:“苏公子词锋凌厉,不知诗才是否也是如此?” “不敢。”苏峻神色淡淡,道:“幼薇大家美玉在前,在下岂敢贻笑大方?就当在下输了罢。” “既然苏公子自矜身份,那小女子便先抛砖引玉吧。” 鱼幼薇嘴角抿起一丝弧度,悄声道:“哪位公子若是有兴致,也可一起加入这场游戏。” 说罢,也不等苏峻回话,鱼幼薇便自顾闭目沉吟,约莫半刻钟之后,方才睁开眼睛,脆声道。 “听闻苏公子以才思敏捷著称,幼薇便先行一步,以时节为题。” 鱼幼薇眼中闪过一丝狡點,清声吟道:“嫩菊含新彩,远山闲夕烟。凉风惊绿树,清韵入朱弦。” “好诗!” “不愧为女诗仙,才气纵横,真是让吾等羞愧啊。” “好一个清韵入朱弦。” 鱼幼薇话音刚落,场上便传来满堂喝彩之声,夸赞之语不绝于耳。 甚至不乏有人对苏峻怒目而视,频频注目,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苏峻甚至感觉:若是此时自己逆流而上,恐怕会被人当场打死在这里。 就连王子服都露出一丝不善之意,对苏峻阴侧侧地说道:“苏兄今日身体不适,不如暂且休息片刻,岂不美哉?” 脑残粉,惹不起! 苏峻当即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幼薇大家深得众望,在下甘拜下风,仰慕钦佩之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鱼幼薇闻言眉头紧锁,暗咬银牙,忍不住娇嗔道:“苏公子是看不起幼薇一介女流之辈,不屑跟妾身比较吗?” 说着,鱼幼薇冷声道:“听闻苏公子乃是江州诗魁,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色厉胆薄之辈,不免让人怀疑:莫非江州果真是没人了吗?”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一时间,所有的士子几乎尽皆愕然,似乎没想到鱼幼薇竟会出此刻薄之语。 其实鱼幼薇话刚出口,心中便已经后悔了。 这个地图炮,开得太过分了。 在场的江州士子虽然为鱼幼薇的容光所摄,被她独特的气质所折服。 软语轻声入耳,不免会有些心神俱醉,熏熏然如饮甘醇的感觉,甘愿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所以他们才会对苏峻冷眼相向,虽然不乏有人是对苏峻报以恶意,希望打击他的声誉。 但是更多的却是出于“慕少艾”的心理,只当是一场热闹,并未将这场“比拼”当真。 然而鱼幼薇这番话一说出来,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 若是苏峻不应战,岂不是承认了鱼幼薇口中“江州无人”的说法? 事渉乡土荣誉,却没有人胆敢报以轻率的心态。 “苏兄,其实我感觉你今天气色还是不错的。”王子服见状揪了揪苏峻的衣角,轻声说道。 惫懒的语气中却少有地带上了一丝正色,语气坚定。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尽皆集中在苏峻的身上,万众瞩目。 “呵呵。”苏峻见状轻笑一声,语气坚定地说道:“幼薇大家此言,恕在下不敢苟同!” 鱼幼薇闻言可谓是咬碎银牙,如何不知自己已经着了苏峻的道,而且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不过鱼幼薇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轻笑一声,道:“是幼薇失言了,不过一句玩笑话,诸位公子不会跟幼薇区区一个弱女子计较吧?” 说着,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一般忽扇忽扇几下,小小地卖了个萌。 鱼幼薇这一番有些小俏皮的话说完,场上略显凝重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这个妖女。” 苏峻心中默念,心想不愧为长袖善舞的青楼女子,拉得下脸皮,放得下身段,还真没几个男人能扛得住这般手段。 不过苏峻也并无与她针锋相对的意思,当即笑道:“美人如玉,在下又岂能不怜香惜玉呢?” “不过既然幼薇大家垂青,美人恩重,在下就斗胆应和几句,博取美人一笑。” 话音刚落,便有些闲人哄闹起来,甚至连金童玉女,珠联璧合的话都有人喊起来了。 苏峻也不理会,看到鱼幼薇那小脑斧般“凶狠”的眼神,却不由有些尴尬。 毕竟,他这番话调戏的意味有些太明显了。 “咳咳。”苏峻迅速调整心态,清咳几声,自顾高声诵读道。 “山近觉寒早,草堂霜气晴。树凋窗有日,池满水无声。” “果落见猿过,叶干闻鹿行。素琴机虑静,空伴夜泉清。” 苏峻清越的声音在吵杂的会场中,清晰无误地将每一个字融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分毫不差。 一首《早秋山居》颂毕,顿时全场皆寂。 众人咀嚼着其中的意蕴,再回顾鱼幼薇的《早秋》,只感觉竟也十分地相配,遥相呼应。 甚至从苏峻的这首诗中,还能感觉到鱼幼薇诗中的未尽之意。 短暂的寂静之后,哗然之声再次响起,更加地喧嚣了。 “不愧是苏案首,对得好,对得妙,严丝合缝,鞭辟入里。” “小诗仙果然不一般啊。” “是啊,没想到苏案首与幼薇大家如此合拍。” “才子佳人嘛,自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啦。” “哈哈,兄台此言妙极,妙极。” 第五十一章暗算,明月 明月照玉楼,华光映娇容。 鱼幼薇落落大方地站在露台上,精致的容颜在清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温润如玉,美不胜收,恍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剪水双瞳中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羞怯从苏峻的身上掠过,一丝粉红从耳根晕到了脖子。 在她白皙细腻的冰肌之上,显得尤为显眼,风光璇旎。 那一低头的风情,美得让人窒息。 一时间,苏峻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成了一个筛子,被无数炙热的眼神攒刺着,如芒在背。 “这个妖孽!” 苏峻表面上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心中却不住地暗骂。 鱼幼薇只用一个眼神,就再次将苏峻推上了众矢之的的处境,简直就是祸水。 “哼,这个婢生子!” 崔远的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看到苏峻的风光无限,他只感觉有无数的毒蛇在啃噬着内心。 “屠狗兄。”崔远看着身边的华服少年,从喉咙里发出阴狠的低吼,低声道:“有何妙计?还不出手?” “你们这些读书人,心思就是狠毒,仗义每多屠狗辈啊。” 裴屠狗轻笑一声,宽大的袖袍中修长的手指屈指一弾,一缕阴寒的劲风掠过,三枚肉眼不可见的透明针芒朝着苏峻迸射而去。 快如闪电! “这是冰魄神针。” 裴屠狗眉眼不抬,淡淡地道:“冰魄神针,别名诛神刺,无形无相,杀人于无形,到时候查验起来也只会认为他是神思枯竭,过耗心神而猝死,绝无后患。” 崔远闻言眼中一亮,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若是苏峻在与鱼幼薇诗赋应和之时枯槁心神猝死,一身的清誉荡然无存不说,鱼幼薇恐怕也会陷入麻烦之中。 到时候只需要自己施以援手,那岂不是…… “嗯?” 苏峻心灵感应何其敏锐? 裴屠狗出手的一霎那,细微的气机变化便牵动着苏峻心血来潮的感应。 苏峻心念一动,便放出神念笼罩四方,常人绝难发现的冰魄神针,在苏峻的感应中却如掌上观纹一般,纤毫毕现。 “暗算我?” 苏峻心中呵呵,屈指轻弹,一道无形的劲气便应手而出,如微风轻拂般扫在无形冰针的侧翼,让其从自己的耳边擦身而过。 “咻!” 下一瞬,在苏峻的手脚下,三枚冰魄神针呈品字形朝鱼幼薇的面门攒刺而下,迅捷如电。 鱼幼薇也是厉害,眼眸深处的瞳孔化作两点白焰,吐气如兰,一口气轻轻地吹出,凌厉森寒的冰魄神针便化作微不可察的水滴掉落在地面上。 “小光明火?原来是那里的人。”苏峻见状眼中一凝,对于鱼幼薇的来历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嗯?” 裴屠狗见状心中也是一凛,原本有些懒散的姿态顿时收紧,一股恍如凶兽般的气势顿时从他身上淡淡地弥漫开来。 “都是高手!” 裴屠狗嘴角衔起一丝邪异的战意,眸中战意凛然,口中若无其事地说道:“崔玉郎,我劝你以后还是离他们远一点。” “他们,不是你这个层次可以招惹得起的。” ………… “啪啪!” 露台上,鱼幼薇手掌轻轻一拍,四个明媚动人的侍女便抬着一座白玉无瑕的屏风走了上来。 “是明月屏。” 霎时间,便有眼尖口快的士子惊呼出口,看着那白玉屏风上细细密密的字迹赞叹道。 “若是能够在明月屏上留名,此生无憾矣。” 一旁,王子服半是呢喃,半是跟苏峻解释道:“这便是天下闻名的明月屏了,传言幼薇大家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举行诗会,只有冠绝全场的锦绣华章,方才有资格在这明月屏上留名。” “凡是在明月屏上留名者,其诗篇幼薇大家都会带在身边日夜研读,待幼薇大家巡游天下的行程结束之后,便会在留名明月屏的俊彦中择一良人,以身许之。” 说着,王子服不由露出一丝悠然神往的神情,叹道:“只可惜,大部分时候,夺得诗魁之名的都是幼薇大家自己,至今为止明月屏上留名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有点意思。”苏峻闻言轻笑,道:“这诗魁又如何评定?” 王子服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兴奋起来,眉飞色舞,道:“这明月屏可是一桩异宝,只要场上有上品佳作面世,便会无风自鸣,其中文气最盛者便会自动收录在其中。” 说着,王子服假惺惺地叹息道:“可惜呀,苏兄你文心未聚,论文气之盛,恐怕……” “嘿嘿,这诗魁之位,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苏峻闻言默然不语,凝聚文心之后,一字一笔皆可引动浩然正气的回应,可以十倍,百倍地增幅文章中的文华之气。 苏峻的诗文虽然上佳,但是文心未聚,在比拼文气之时,不啻于是自缚手脚,怪不得王子服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苏峻在心中暗酌,却看不得王子服那得意忘形的嘴脸,淡淡地说道:“那又如何?你能临场作诗吗?” 王子服闻言脸色顿时一垮:他虽然在诗文一道造诣不算差,但是最欠缺的却是临场作诗的急智。 以往的文会,诗会,他都是靠着提前准备的“作弊”手段蒙混过去的,若是真的临场发挥,恐怕会大失水准。 一念及此,王子服眼睛贼溜溜地乱转,口中强撑道:“那又如何?本公子堂堂儒门真传,就是信手涂鸦也能有三尺文气,碾压全场足矣。” “呵呵。” 就在此时,鱼幼薇环场拱手,轻笑道:“幼薇诗会的规矩,想必诸位公子都清楚的,今日以明月为题,诸位公子请吧。” “好,皎皎不群者,明月也。” “以此为题,甚好。” “诸位可不能弱了我们金华府的名头啊。” 场上众人基本上都是年轻士子中的佼佼者,基本上都是从小就开始学习诗词,闻言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幼薇诗会举行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诗魁虽然每次只能有一个,但是除了诗魁之外,各地士林隐隐间还有其他的比拼。 那就是一场诗会结束之后,文华之气鼎盛的程度。 一般而言,一府俊彦的文气汇聚,能有十丈便算是合格的了。 只有文华鼎盛的大府,方才有机会突破十丈的限制,最高纪录乃是京华府所创,诗会结束之时,文气高达十八丈。 对此,金华府的青年士子们自然也是不甘人下,即便不能夺得诗魁,这也是上好的扬名机会。 若是有所贡献,本地士林中的清誉声望也是刷刷地涨。 名利动人心啊。 一时间,有些性急的士子甚至已经开始催促侍女们赶紧呈上上笔墨纸砚了。 见此情形,鱼幼薇精致的玉颜上露出一丝微笑,云袖一甩,跪坐在明月屏前,脆声道:“那幼薇便静候诸位公子的佳作啦。” 第五十二章七尺,期望 小秦淮,云台玉楼。 鱼幼薇跪坐在明月屏之前,窈窕姣好的身姿如雪松一般,深得儒门言行规矩的真传。 袅袅的琴音从后台传出,高山流水,空谷幽兰,仿佛能抚平一切的忧虑和杂念。 正是鱼幼薇贴身四婢中的诗琴再次献艺,几近于道。 天籁般的琴声之中,云台阁楼之上,沙沙的落笔之声不绝于耳,连绵不绝。 金华府的青年士子皆是聚精会神,誓要写出上好的诗文,既为博取美人一笑,也是为了乡土士林的荣誉,更为了动人心弦的名利。 鱼幼薇跪坐如松,垂下眼帘,在人群中心也恍若是空谷幽兰。 单只是一个坐姿,便将儒门“慎独”的真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似闭目养神的鱼幼薇心眼睁开,云台内外的景象尽皆落入她的感应之中。 “金华府不愧为江州文华之地,看来此次诗会之后,修为有望更进一层了。” 鱼幼薇心中暗酌着,只见丝丝缕缕的文气从士子落笔的笔尖升腾而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一种让人神清气爽的文墨馨香不自觉地弥漫开来。 文华之气缭绕在玉楼上方,弥漫成云,凝成庆云华盖,垂下璀璨的光辉。 正是笔锋落下,谱就诗篇是文气激荡所显化出来的异象。 这种异象,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的,只有精通望气之法,开启心眼,法眼才能看到。 “咦?” 鱼幼薇“目光”流转,发现有一处锦绣的华章浮空三尺,文气交织,沟通浩气长河,牵引着冥冥中不可思议的沛然伟力。 定睛看去,却是一个翩翩美少年,眉清目秀,容颜如玉,眉宇间一丝贵气缠绵。 “传闻金华府年轻一辈诗文以苏峻为尊,文章却以王子服为上,想必这人便是王子服吧?” 鱼幼薇暗自斟酌,殊不知她所看好的王子服正在抓耳挠腮,愁眉苦脸地咬着笔杆,只字未提。 她以为是王子服的翩翩美少年,其实却是崔远崔玉郎。 “不知苏峻如何了?” 鱼幼薇心念微动,转头看向苏峻所在的方向。 虽然先前她跟苏峻闹得不甚愉快,但是苏峻的诗才纵横也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哪怕是为了修行,鱼幼薇也对苏峻报以极大的希望。 “嗯?” 一看之下,鱼幼薇不由暗咬银牙,只见苏峻泰然自若地端坐着,老神在在,丝毫没有动笔的意思。 “可恶的竖子,莫非他是有所察觉了?那也不应该啊。” 鱼幼薇黛眉微微蹙起,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 “呵呵,好一个幼薇大家,怪不得她身上有类似文华的气质,好精妙的道法,好巧妙的手段。” 苏峻眼神微动,感应到鱼幼薇的神念扫视过来,佯装不知地看向身前的云案,啧啧称奇。 “想要撰取我的文气修行,那就得看你上不上道了。” 苏峻心中暗忖,轻笑一声,悠然自得地给自己斟了一杯美酒,尤有闲情地调戏着身边愁眉苦脸的王子服。 “王兄,怎么如此忧愁啊?只可惜呀,出师不利,徒呼奈何?” 王子服闻言也不理会,抓耳挠腮,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手中的狼毫都要被他咬断了。 临场急智,实在非他所长,真个是有心无力。 就在此时,有些文思敏捷之人却是已经写完,将诗篇交给身边的侍女,传到玉台之上。 鱼幼薇看过之后便交给身边的侍女,由她们低吟浅唱地唱和着。 不过大部分诗篇皆是不能牵动明月屏的反应。 不过在鱼幼薇看过之后,却有丝丝缕缕的文华之气从诗篇中升腾而起,汇聚在明月屏的上空。 在明月屏那璀璨华光的映照下,这些如烟云般的文气清清楚楚地显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不得不说,金华府之文华鼎盛确实并非浪得虚名,短短时间之内,明月屏上的文气便堆叠了足足三丈,而且随着士子们的诗篇呈递而上,还在不断地上涨着。 就在此时,又是一篇诗作呈了上来,鱼幼薇一看眸光一闪,不由讶然。 只见洁白的宣纸上遍布着如长枪大戟般锋芒毕露的文字,力透纸背。 单只是一看,便有一种塞外狼烟,扑面而来的气息。 “嗡!” 下一瞬,明月屏无风自动,华光闪耀中杀伐之音大盛,一种金戈铁马,征伐杀场的意境弥漫开来。 短短一瞬,明月屏上的文气便暴涨了七尺有余。 此诗一出,技惊四座。 “好家伙,文气七尺,杀伐之音,这是边塞诗啊。” “这是谁的诗作?莫非是苏案首?” “不是,我看着眼生。” 在这议论纷纷中,一个华服少年霍然转身,鹰视狼顾,淡淡地道:“裴某久在边关历练,少回乡土,诗词歌赋这种徒具其表的东西,确实有些生疏了。” 够狂,够傲,够目中无人。 场上诸生见此心中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原来是江州军府的少都督,裴校尉不愧是被称为儒将之才,文韬武略,幼薇佩服。” 鱼幼薇眸光流转,轻轻地点出了华服少年的来历。 “狗屁儒将,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裴屠狗闻言旁若无人地长笑一声,锋芒毕露,肆无忌惮。 场中的士子见状赶紧收敛目光,不敢与裴屠狗对视,连议论之声都低了几分。 没办法,江州军乃是已故青庭侯的故旧,素来桀骜不驯,行事风格肆无忌惮,霸道凌厉。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就在此时,崔远见状眸中异色一闪,推案而起,一下子就引起了全场的关注。 “到我了。” 崔远口中淡淡,眉宇间充斥着无比的自信,胸有成竹。 一时间,场内诸生不由眼神一亮,尤其是有些看不惯裴屠狗张狂霸道的士子,更是露出几分期待。 在苏峻崛起之前,府城士林中的年轻一辈,崔远可一直是一马绝尘的佼佼者。 即便是同样背景深厚的王子服,多年来也一直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直到苏峻异军突起,以不世出的诗才横扫士林,方才将崔远打压下去,沉寂许久。 就连跟苏峻交好的王子服,连带着也顺势而起,风头超过了崔远,号称跟苏峻“一时瑜亮”,“各领风骚”。 现在“外敌”当前,王子服和苏峻又在沉寂之中,众人不由对素有盛名的崔远寄以厚望。 第五十三章文气,记录 夜深人不静。 云台玉楼之中,月映清波,人声鼎沸,文墨的馨香弥漫开来,文华之气结成庆云华盖。 崔远心知这是自己翻身的最好机会,当即也不废话,直接抑扬顿挫地诵读起来。 一字一顿,吐字如玉。 锦绣的诗篇凭空在洁白的宣纸上方浮现,明光璀璨,络绎不绝地飞入明月屏中。 下一瞬,明月屏上空的文气顿时节节攀升,水涨船高。 一阵恍如天籁的仙乐如环阆玉佩交击的脆鸣,从华章中叮当传出,文墨馨香沁人心脾。 不多时,诗篇颂毕,明月屏中的文气足足暴涨了一丈有余。 五丈高的文气凝结成华盖,郁郁葱葱,垂落明光,摇曳间发出清脆的清音。 “好!” “文气丈三,不愧是崔玉郎啊。” “诗意甚美,婉转动听。” 崔远这首惊艳的诗篇一出,顿时引得满堂喝彩。 “好,论文采,我不如你崔玉郎。”就连目中无人的裴屠狗都似乎为之动容,拱手道。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然后骤然爆发出更大的喝彩声。 不少士子看向崔远的眼神,都不由柔和了几分。 在他们看来,能以文采将那狂傲将门子压服的崔远,便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过奖了。” 崔远四方作揖,口中说着谦逊的话,实则却是非常享受这种焦点人物的待遇。 在他看来,自己就该享有这样的荣光。 “崔公子果然文采斐然,不愧是崔氏玉郎,颜色好,诗文更好。” 玉台上,鱼幼薇眸光一闪,诧异之色一闪而逝,旋即轻启朱唇,不吝溢美地夸赞道。 崔远之后,接下来陆续呈上的诗文都被衬得暗淡无光。 纵然偶有佳作,但是比起崔远那文气丈三的惊艳,却是相差甚远。 一时间,场中议论的话题中心顿时集中到了崔远的身上,风光无限。 另一边,看着崔远风光无限的王子服脸色跟吃了屎般难看。 旋即贼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贱兮兮地跟苏峻说道:“苏兄,你看那厮得意忘形的嘴脸,着实可恨。” “只可惜呀,你我兄弟二人,一个徒有诗才,却无文心,一个徒有文心,却少了几分急智。” “若是我们珠联璧合,双剑合璧,又怎么会让崔二那小人得志呢?憶吁兮……” 苏峻听着王子服喋喋不休地聒噪,心中发笑,置之不理,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从容淡定。 王子服说了半天,看苏峻死活不上道,不由急道:“苏兄,苏大诗仙,难道你就任由崔二那厮在你头上拉屎拉尿吗?” “呵呵。”苏峻斜视着王子服,不屑道:“粗鄙不堪,你我从此割席断交,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不是,我的苏兄,苏大爷哟。”王子服一愣,旋即又没皮没脸地缠了上来,道:“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出手?” “是了,苏兄文心未聚,比拼文气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但若是换成小弟我,那就不一样了。” 苏峻也懒得跟这厮纠缠,口中淡淡地说道:“想要好诗?可以,答应我三件事。” “成交!” 王子服闻言大喜,只要能在女神面前装比,别说是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事,从这里跳下去,叫苏峻亲爹他都不在乎。 吾商贾子也。 苏峻见状也再吊他胃口,嘴唇微动,声音束成一线传入王子服的耳中。 王子服听罢也不急于动笔,沉心静气,闭上眼睛仔细咀嚼诗文中的意蕴,良久之后方才泼墨挥毫,一挥而就。 恰逢此时,得意忘形的崔远眼神一转,沉吟片刻,朗声道:“王兄何以沉寂至今?莫非是文思枯竭,难以为继了?” 苏峻见状心中暗笑,心想:这厮倒是学精了。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在苏峻的帮助下,崔远的智商终于是回到了及格线。 “呵呵。” 王子服闻言霍然起身,心中默念着苏峻的经典名言:递牙者,掰之,竟觉再贴切不过了。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州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王子服也不废话,朗声清啸中大袖一挥,璀璨的华章交织成一轮明月,缓缓沉入明月屏中。 “轰!” 经过近百士人诗篇文气的浇灌,明月屏上的文气已经高达七丈有余。 待得这一轮明月沉降,氤氲的文气顿时暴涨,直有冲霄而起的态势,郁郁葱葱的华盖化作一朵纯白中带着一丝赤意的庆云。 “一,二,三,文气三丈六尺,怎么可能?” “诗魁之名,王兄当之无愧。” “历届幼薇诗会,文气最盛者几何?”当即有士子口中喃喃,两眼发直地问道。 “一丈八尺三分六。” 无所不能的数据帝瞬间自信满满地报出一个数据,旋即倒吸一口冷气。 “嘶。” 简直就是恐怖如斯~( ̄▽ ̄~)~ 王子服见状头颅高昂,浑似一个开屏的孔雀,用他独特的心形鼻孔怼着全场,仿佛是在说:不是在下针对谁,我的意思是在座的各位都是腊鸡,腊鸡! 断水流大师兄,就是这么秀! 尤其是当鱼幼薇盈盈下拜,云袖挥舞着奉上一句“王公子诗才纵横,幼薇敬仰濡慕”的时候。 王子服顿时感觉轻飘飘地上天了,有一种“吾已上天,正与太阳肩并肩”的错觉。 迎娶白富美,出任江州文魁,走上人生巅峰,想想都还有些小激动呢。 苏峻静静地看着王子服装比,神态从容,无悲无喜。 王大公子,还是太年轻啊。 眼看着王子服风光无限,将所有的风头通通抢夺过去,崔远眼中不由闪过浓郁的怨毒。 嫉恨的火焰仿佛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内心,心火暴涨。 目光一转,正好看到苏峻淡定自若的姿态,顿时气急败坏,怒火攻心,失了智般大声喝道:“苏峻,你妄称小诗仙,难道就只有哗众取宠的本事吗?你……你可敢与我等在文气上拼个高下?” 此话一出,崔远顿觉浑身通透,舒爽无比,仿佛也随之走上了人生巅峰一般。 此时此刻,崔远感觉自己面对苏峻从未有过如此硬气的态度,简直就是念头通达,身心舒畅。 “哗!” 随着崔远的话,场上诸生顿时将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苏峻那俊逸潇洒,气定神闲的脸上。 嘲笑,讥讽,疑惑,好奇,幸灾乐祸……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第五十四章白壁,打脸 月上中天,越发皎洁。 玉楼中,崔远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开启了失智吹风机模式对着苏峻就是一顿狂喷。 然而苏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杯中美酒,泰然自若,巍然不动。 装比,是一门技术活。 像王子服那样火急火燎地一激就上,简直就是秒男快枪手,没有一丁点的美感可言。 装比的艺术,博大精深,又岂是尔等渣渣能够体会得了的? 装比打脸,舍我穿越众,文抄公其谁? 文抄一出,谁与争锋? “什么小诗仙,我看只不过是浪得虚名。”见此情形,裴屠狗也是落井下石,冷笑道:“此等心术不正之徒,又怎么能明悟文心之妙,浩气之秘呢?” “呵呵,裴兄真知灼见,一针见血。”崔远眼中透露着狂热的神情,打了鸡血般上窜下跳,跟裴诹之一唱一和,极尽讥讽之事。 苏峻的诗才那是有目共睹的,堪称是冠绝江州,所向披靡。 但是文心未聚,这是苏峻最大的缺陷,尤其是在这个比拼文气的场合。 而且苏峻声名在外,隐隐有江州士林年轻一辈领军人物的趋势,更加容不得半点瑕疵。 一旦落败,对他的声望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念及此,崔远心中更加兴奋了,冷声道:“听闻苏案首深得学政宗师的看重,亲自收为入室弟子,视为我们江州士林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顿了顿,崔远方才露出话语中的獠牙,道:“想必苏案首不会是不敢出手,生怕技不如人吧?” “嘶……”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崔玉郎跟苏案首这是要死磕的节奏啊。 若是苏峻今日不能力压群豪,恐怕苦心经营已久的声望,便要分崩离析了。 反之,声望如日中天的苏峻也一定不会放过崔远的。 “看你怎么应对?竟敢跟我讨价还价,哼!” 玉台上,鱼幼薇不动声色,眼眸深处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似乎巴不得苏峻他们撕起来。 “任你奸滑似鬼,还不是得喝本菇凉的洗脚水。”鱼幼薇念头转动,嘴角勾勒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如果苏峻知道鱼幼薇的这个想法,恐怕会迫不及待地介绍一位杜姓高才给她认识,想必他们肯定会十分地合拍。 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哼!” 王子服眸光游离不定,犹豫再三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冷哼一声,道:“区区败犬,何以作此狂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手下败将夺了诗魁之位呢?” “你说什么?”崔远闻言勃然变色,冷声喝道。 “我说你们俩败家之犬,在这里狂吠什么?”王子服整好以暇,面带不屑地回怼道。 索性他是今夜的主角,当之无愧的诗魁,怼人还怕没底气吗? “轰!” 王子服话音刚落,裴屠狗便霍然起身,一身恍如凶兽般的气势顿时倾覆而下,笼罩在整个会场之上。 凝重如山的气势恍如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你真当本校尉不敢杀人吗?”裴屠狗手扶腰间剑柄,一字一顿地低吼道。 “呵呵。” 就在此时,苏峻忽然轻笑一声,清越的声音仿佛春阳融雪一般,将裴屠狗如山如海的气势破解得一干二净。 “什么时候,我们士林聚会轮得到你们将门说话了?”苏峻斯条慢理地站起身来,言辞如刀。 在裴屠狗的感应中,随着苏峻开口,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若有若无地笼罩在他的周身要害,仿佛是一道惊艳的剑光,飘忽不定,锋芒无铸。 苏峻一开口,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振袖而起的苏峻斯条慢理地饮下一杯美酒,身姿挺拔,锋芒如剑。 “啪!” 下一瞬,只见苏峻解下腰间的青庭刀,拍击在身前的云案上,口中淡淡地说道。 “你这区区武夫,想要跟本案首相提并论,哪有那么容易?” 苏峻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点着青庭刀,道:“此乃青庭侯旧时的佩刀,你们想跟我比较,就拿出等价的彩头来,否则恕不奉陪。” “好,我就跟你赌这一把。” 裴屠狗见状,眼中厉色一闪,从袖袍出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玉壁,冷声道:“此乃天羽白壁,乃是绝世奇珍,换你手中的青庭刀足矣。” 说罢,裴屠狗便不再言语,冷冷地以挑衅的眼神钉在苏峻的身上。 感应到天羽白壁中磅礴浩瀚的能量,苏峻心中暗笑:白捡一桩宝贝,看来识海迷宫的根基有着落了。 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甩衣袖,道:“那便让你这粗鄙武夫见识一下我们素王弟子的风采。” 说罢,苏峻也不急着开口,心念一动,纯白宝鉴垂下一道明光笼罩在神魂上,将频率调整到神似浩然之气的程度,方才凌空虚指,口中长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每念出一个字,苏峻手中便挥洒出璀璨的明光,交织成文字落入明月屏上空的文气庆云之中。 “轰隆隆!” 每一个文字落下,文气庆云便暴涨几分,缠绕在光字中交织成一道锦绣璀璨的华章。 当苏峻将最后一句念完,整座云台玉楼仿佛都化作璀璨的光海,尽皆笼罩在明光之中。 所有的文气尽皆交织成锦绣华章,漂浮在半空中,璀璨的光辉直冲云霄。 诗篇颂毕,文气暴涨九丈九尺九分,异象纷呈。 苏峻拢袖如翼,凤仪凛然,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一字一顿地说道:“苏某这首长诗,比起两位的佳作,如何?” 此方世界有诗有赋,唯独没有词,而以长诗称之,实则一般无二。 全场皆寂,落针可闻! 目瞪口呆的王子服,隐含得意的鱼幼薇,面如死灰的崔远和震惊得难以言喻的吃瓜群众,组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众生相。 最精彩的却还是裴屠狗。 只见这位江州军的少帅额头上青筋毕露,面容扭曲。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脸,让素来高傲,目无余子的裴屠狗双目赤红,脸色仿佛开了酱油铺般精彩,七色轮转,五彩缤纷。 良久之后,裴屠狗方才将手中天羽白壁抛了过来,从牙缝里迸出一句狠话:“苏峻,我记住你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第五十五章诗魁,气运 月渐东沉。 倏然,玉楼上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越演越烈,恍如海潮汹涌,一听便有一种无垠碧海的意境。 紧接着,一轮明月冉冉升起,与逐渐东沉的勾月交相辉映,竟然是比真正的明月还要耀眼三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玉楼之中,所有人看着这惊人的异象,几乎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满脸呆滞,目眩神迷。 原来这“海上生明月”的异象,赫然便是苏峻吟诵的诗篇所化璀璨华章演绎而成。 技近乎道,诗可通神。 然而这还并不是结束,当明月升至最高处,无数的琼楼玉宇,诸天仙家,瑶池玉女……等等异象一一显示出来。 拢袖如翼,凤仪凛然的苏峻在场内诸生看来,飘飘乎仿佛要羽化登仙而去。 真个是乘风归去,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良久之后,一切的异象方才化作幻影消散,一轮明月逐渐沉降下来,悬在玉楼之巅,仿佛是一颗璀璨的明珠,耀眼夺目。 “来!” 苏峻微微一笑,伸手一招,那明珠竟然由虚凝实,化作一颗拳头大的明珠落入他的手中。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苏峻手持明珠,仰天长啸,脚下生风,仿佛列寇子御风而行,潇洒俊逸地出门而去。 直到此时,玉楼中的诸生还在回味着苏峻所作的诗篇。 越是回味,越是觉得其中的韵味无穷,只感觉此诗怀逸壮思,高接混茫,将苏峻的雅量高致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有士子以一种咏叹调的语气谓然叹息。 “落笔潇洒,舒卷自如,境界高逸,不愧是为诗中仙者。” “今日方知苏案首之高才雅量,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厉害,太厉害了。” “此诗一出,再无颂月之诗矣!” “能见此千古流传之旷世大作,不虚此行,与有荣焉啊!” 玉楼中的士子尽皆面带兴奋之色,眼中流露出敬仰钦佩的光芒,不断地讨论着这前所未有的盛况。 此时此刻,所有的士子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性忘记了勾心斗角的算计,疯狂地吹捧着苏峻,丝毫不吝溢美之词。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浪必催之。 但是如果你优秀到一定程度,跟其他人拉开不可触及的差距,这种嫉妒的心理便会化作敬仰,钦佩甚至是畏惧。 经此一役,苏峻可以说是将江州最优秀的这批青年士子给彻底压服,顺带收获脑残粉若干。 而就在此时,满载而归的苏峻早就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 听幽小筑,后山。 残月下章台,芳草已云暮。 薄薄的银纱笼罩在葱郁的后山,白雾氤氲,飘然若仙。 苏峻盘膝而坐,手中捧着一颗拳头大的明珠,喜不自胜。 哪怕苏峻已经以道法封禁,明珠中依然绽放出莹莹的白光,照亮了他身周半米的区域。 “赚大发了。” 苏峻感应着明珠中磅礴浩瀚的纯净念力,满意地笑了笑。 这颗明珠乃是纯阳宝鉴交织着无数的文气而成。 所谓的文气,浩然之气,龙气,乃至于香火愿力,本质上都是属于人道念力。 其中龙气乃是天命混合人道体制集众而成,最为高端大气上档次,乃是最上乘的气运。 王者,贯通天地人也。 内圣外王,可为天帝,统摄天地人鬼神,至尊至贵。 天帝所辖,可称神朝。 大萌王朝虽然还称不上神朝,但是无疑是有建立神朝的野心。 一旦阴世龙庭高举天柱,腾达于九天之上,龙庭诸帝便是天地间最为尊贵的天神,大萌太祖也可以证就天帝业位。 文气跟浩然之气,却是一脉相承,一体两面的存在。 士人读书明志,专研圣贤道理,滋养神魂,虽然隅于体内磅礴的浩然之气不能修炼道法,阴神出窍,但是神魂的质量却是极高。 所以一旦读书人有了虔诚的信仰,所产生的香火愿力极为纯净,而且一人便可抵数以千百计的信众。 当然读书人当然不可能虔信神灵,但是读书人却信奉圣贤之道,本质上来说堪称是世上最为虔诚的狂信徒。 所谓的浩气长河,本质上便是千万年以来,无数读书人虔诚信仰汇聚的纯净念力所聚。 圣贤诸子若是有意封神,恐怕便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神灵之一。 不过浩气长河跟神灵的香火愿力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圣贤诸子溶于浩气长河,掌控无量浩气却从不收为己用。 所以哪怕是最顶尖的大儒,也只能调动浩气长河护持己身,呵斥鬼神,却不能从中汲取一丝一毫。 千万年来,有进无出,浩气长河之浩瀚无垠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方才会有浩气长存的说法。 而文气却是读书人以文章,诗赋等阐述天地圣贤之理,经过浩气长河的共鸣,糅合读书人的精气神和智慧之火而成的产物。 文章,诗赋越贴合圣贤之道,天地之理,所产生的文气便越浓郁,质量也就越高。 而作出上等文章,诗赋越多,产生的文气越多,质量越高的人,越能得到浩气长河的庇佑,甚至是圣贤诸子的传承。 这一点,苏峻深有体会。 在他刚刚穿越的时候,可谓是气运低落,走到哪都很容易招灾惹祸,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想踩他一脚,堪比招黑体质。 直到他“作”出许多上乘诗赋,尤其是“斗酒诗百篇”一事过后,日子便平稳了许多。 即便是有麻烦上门,那也是之前的宿怨所致。 这其中固然有声望,清誉以及苏峻经营罗织的关系网的因素,却也不乏冥冥中的气运命数的影响。 一般而言,文气虽然因人而生,从文章诗赋中弥漫而起,但是最终却还是会归于浩气长河。 读书人以文气换取浩河圣贤的庇佑,却并不能主宰,支配自己所产生的文气。 然而在幼薇诗会上,苏峻却发现鱼幼薇通过明月屏这桩异宝和不知名的道法,竟然能将文气截流下来,通过明月屏的转化化作纯净的念力。 于是苏峻当场就贼心大动,借机将纯阳拳意混入文气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巧取豪夺,将所有的纯净念力一扫而空。 第五十六章窃运,迷宫 所谓的海生明月,琼楼玉宇等诸般异象,不过是苏峻将观想法以纯阳拳意演绎,借机夺取纯净念力罢了。 正所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又有圣人云: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苏峻这异想天开,狗胆包天的举动,却是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有了这些纯净念力的助益,想必足以让我将识海迷宫构建完成,开始映照现实,正式踏入炼形的修炼了。” 苏峻眉开眼笑,口中喃喃自语:“不行,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吃干抹净为妙。” 一念及此,苏峻顿时放出神念,化作一道波纹荡漾开来。 不多时,一道白光闪过,小白狐破空而至。 “嘤,大坏蛋喝花酒回来啦?” “别闹。”苏峻义正言辞,正气凛然,道:“我是那种人吗?京华府的花魁鱼幼薇想邀我做入幕之宾,都被我严词拒绝了!” “我要闭关修炼,突破关卡,你要替我好生护法。” 小白狐闻言晶亮的眼眸眯成好看的弧度,满心欢喜地说道:“好,交给我吧!” ………… 黎明将至。 破晓前的时分,乃是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刻。 当残月东沉,朝阳未起之际,浓郁的黑暗迅速弥漫天地,侵占了日月交替之时的世界。 苏峻神入识海,整个神魂却绽放出璀璨的光辉。 晶莹剔透,如烟霞般流转的神魂,熠熠生辉,遍照诸天,驱逐了黑暗,在识海中大放光明。 “碧落黄泉图,出!” 苏峻心念一动,神魂中绽放出耀眼的光线,勾勒虚空,交织成一道碧落黄泉图。 纤毫毕现,有一种玄奥的道韵弥漫,既有九霄碧落之飘渺,又有十地幽冥之阴森。 泾渭分明,分割阴阳界限。 “就在此时。” 苏峻眸光清亮,深吸一口气,手捧的明珠上顿时蜿蜒出两道白气从他的鼻窍摄入,延绵不绝,落入识海。 “天宫地司,识海迷宫,聚!” 箴言颂毕,碧落黄泉图顿时掀卷而起,运转间将无数的纯净念力炼化,融入到图卷中,填充着虚幻的道图。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纯净念力被炼入图卷之时,苏峻睁开双眼,眸光清澈明亮。 “天羽白壁,摄!” 磅礴的念力倾覆在天羽白壁之上,瞬间便将其炼化,化作一道白光落入识海,滴溜溜地转着。 下一瞬,天羽白壁中所蕴磅礴纯净的元气顿时融入恍如实质的碧落黄泉图之中。 “轰!” 霎时间,碧落黄泉图顿时无限扩张开来,又仿佛是从二维展开到三维般蜕变,瞬间充塞到识海中,化作天宫胜景,幽冥地司,蕴含着无比繁复精致的结构。 三十三重天环绕在识海,无数的琼楼玉宇遍布其中,仙气飘渺中充斥着无上的威严。 无尽幽冥地域流淌着一条无始无终的黄泉之河。 奈何桥,鬼门关,阎罗殿,十八层地域等等神话中的建筑一一具现出来,伫立在幽冥中。 天宫地司,识海迷宫。 “神魂归位,执天掌地。” 苏峻心念一动,口颂箴言。 玄奥的道音中,晶莹剔透的神魂恍如飞升般升腾而起,直上九天,无数的光芒汇聚在神魂之上,形成一道道璀璨的光晕。 神圣璀璨,无上威严。 “轰!” 不多时,神魂便仿佛突破了一层水晶般的屏障,来到了某个神秘的虚空之中。 无数如烟如云,重重叠叠的神光顿时加持在神魂之上,熠熠生辉。 霎时间,神魂表面便流转出古朴的篆文,如龙蛇蜿蜒,似圣皇光辉,交织成一袭尊贵华丽的冕袍,覆在神魂之上。 无数恢宏,堂皇的道音从虚空响起,似庆贺,似恭祝。 天帝归位,诸天礼赞。 就在此时,苏峻顿时感觉一种玄妙无比,类似天地规则的神秘伟力加持在身上,神魂蜕变,玄之又玄。 面目清晰的神魂隐藏在三十三重天外天,身披天地日月帝冕袍,眉心上纯阳的光辉交织成玄奥的篆纹,自然生出一种执掌诸天,手握权柄的无上威严。 天宫地司凝聚成型,代表着苏峻在当前境界的神魂修持已经臻至极致,彻底掌控住识海中的一切。 在他的识海中,神魂便相当于至尊至贵的“天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 只要不是超越极限的伟力,寻常的神魂攻击一入识海便会被困在天宫地司之中,根本无法伤及到苏峻的神魂半分。 虽然苏峻的神魂也就相当于神游的境界,而且还没有破开卤门出窍,在天地规则的洗练下化作阴神。 但即便是渡过一次雷劫的鬼仙,在拥有天宫地司加持下的识海中,苏峻也有信心将其炼化,化作自己的力量。 识海迷宫,并非虚言。 最重要的是:天宫地司一成,苏峻的神念便可在加持之下拥有一丝干涉现实的能力。 这才是真实不虚的力量。 一般来说,只有渡过雷劫的鬼仙,神魂中孕育出一丝纯阳,方才能在不依赖法宝罡煞的情况下干涉现实。 纯阳之力便是神魂干涉现实的硬性标准。 但是在天宫地司的加持下,苏峻俨然已经窃取了一丝独属于鬼仙真人的权柄。 也只有神魂干涉现实的能力,方才能回过头来炼开神窍,以无穷元气回返先天,凝聚先天道体。 细心体悟之后,苏峻心念一动,身披天地日月帝冕袍的神魂袖袍一卷,数道光芒便脱体而出,落入天宫地司之上。 其中纯白的宝鉴落入天宫,化作一座纯阳宝殿。 明镜高悬,洞澈三界六道。 青庭刀灵却化作一座斩仙台,锋芒无铸,斩仙灭神。 天雷剑指所化的篆文带着滴溜溜地雷芒落下,凝聚成雷神天尊殿,执掌天地万雷。 大搜神法所凝篆文却是化作一尊监天台,监测九天十地。 又有一道金光落入幽冥,化作一道金灿灿的恢宏门户,正是小白狐所赠的金铃。 无数的驳杂念力从恢宏门户中流淌而出,经过幽冥地司的淬炼后循着黄泉河逆流而上。 杂质融入幽冥地域,纯净的念力却化作丝丝缕缕的烟云升腾而起,融入到三十三重天宫之中,添砖加瓦。 第五十七章出手,征召 玉楼上。 晨曦落下,晨雾朦胧。 朦胧的白雾折映着晨光,越发映衬得晶莹剔透的玉楼仿佛仙家宫阙一般。 不过玉楼上,鱼幼薇的居所布置却并不繁复奢华,甚为简洁。 空旷的房间内,四壁都挂满了诗赋文章以及风格迥异的画卷,透着一股浓郁的文墨香气。 白玉无瑕的明月屏褪去了光彩,仿佛寻常屏风一般摆设在床榻之后,或娟秀,或雄劲,或凌厉的笔迹遍布其中,谱写着一篇篇锦绣华章。 不过这些诗赋固然笔锋不凡,文采飞扬,却早已失去了其中的真意,仿佛是被榨干的药渣,徒具其形,而无神韵。 简朴得浑然不像誉满天下的幼薇大家之闺房。 唯有古朴的鼎炉中燃烧着价值连城的龙涎香,方才彰显出一丝奢华内敛的豪奢。 香气弥漫,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光晕,如梦如幻,氤氲成云。 鱼幼薇盘坐在一张拔步床上,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宫裙,少了几分文华气韵,多了几分飘然若仙。 窗边丝丝缕缕的雾气从窗棂中飘荡进来,衬托着鱼幼薇那晶莹剔透的冰肌玉骨,更显颜色艳丽。 不过此时她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蛾眉微蹙,眉宇间萦绕着浓郁的阴郁之气。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竖子。”鱼幼薇暗咬银牙,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可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苏公子恐怕早就已经吃干抹净了吧?” 一声柔媚的声音响起,原来在房间的四角还盘坐着四位容貌极为相似的女子,作侍女装扮。 正是鱼幼薇贴身伺候的琴棋书画四大侍婢。 鱼幼薇闻言后,脸上的郁闷越发明显了。 苏峻可以“仰天大笑出门去”,她作为此次诗会的东道主,主持者,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地跟诸多士子应和。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机关算尽却被苏峻摘了桃子,鱼幼薇心里便跟失身一般难受。 可怜年年压金线,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鱼幼薇心中的苦闷,幽怨,简直就跟空闺怨妇一般。 尤其是此次诗会的文气,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鼎盛。 若是她炼化了其中的念力,恐怕都足够她在神游之境修行圆满,开始尝试渡过雷劫,突破鬼仙之境了。 一念及此,鱼幼薇便忍不住恨声道:“那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竖子!” 她鱼幼薇受不了这个委屈。 “绿翘,替我看护肉身,我一定要讨回这笔账。” “诺!” 鱼幼薇话音刚落,琴棋书画四婢便齐声应诺。 异口同声,恍如一人所出,显得十分地怪异。 然而鱼幼薇却并不觉得奇怪,径自一点眉心,阴神从天灵迸起,化作一道白光瞬间沿着沂水河逆流而上,破空而去。 ………… 听幽小筑,后山。 苏峻刚刚收功而起,正准备起身,倏然心中生出感应。 抬头一看,只见远处天际倏然浮现出一点晶莹的银芒,跳跃间宛如丝线般拉伸,只是一闪便落在了苏峻的身前。 “哗啦啦!” 一瞬间,银芒便如烟霞般散开,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倩影。 来者肤白如玉,晶莹剔透,一袭无缝天衣恍如云霞织就,缭绕着氤氲的霞光。 “阴神出游,是神游境的强者。”苏峻眼中一凝,看清楚来者的长相后不由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干笑一声,道:“幼薇大家别来无恙啊。” “哼!” “哼!” 话音未落,两声冷哼便同时响起,除了鱼幼薇之外,还有一声冷哼却是来自于小白狐。 只见小白狐满脸的警惕,愤怒,担忧之色,气得连“嘤语”都忘了说,愤怒地盯着苏峻。 鱼幼薇见状心中一动,魅声道:“苏公子贵人多忘事,莫非昨夜的山盟海誓,这么快就忘了吗?” 小白狐闻言白绒绒的小身子瞬间炸成一团,旋即又若无其事地趴在苏峻的手背上,耳根竖起,晶莹剔透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小白狐虽然年幼单纯,好歹也是“家学渊源”。 鱼幼薇一开口,她便闻到了浓郁的“婊气”,从小耳濡目染的小白狐心念百转,智商顿时上线,妲己娘娘附体,选择了一种最为正确的应对策略。 “辛八姐姐说过:作为正宫大妇,人前一定要大度,事后再想办法以最恶毒的手段斩草除根。” 小白狐心里闪过姐姐们的谆谆教诲,暗忖道:嘤,我才不会上当呢,桑桑最聪明了。 →_→……←_← 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苏峻只能露出一个 ̄▽ ̄///的表情,尴尬而又不失礼貌。 “呵呵。” 苏峻眼神古怪地看了鱼幼薇一眼,光棍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东西是没有了,人肯定不能给你,幼薇大家请自便吧。” 鱼幼薇一上来就智商仿佛不在服务区一般闹了好大一场尴尬。 听到苏峻这惫懒无赖的话顿时气急而笑:“苏公子这是要吃干抹净就不认帐了吗?” “对呀。” 苏峻红口白牙,露出个阳光的笑容,义正言辞地说道:“幼薇大家没看出来吗?” “呼……” 鱼幼薇深吸一口气,变脸般换上一个我见犹怜的表情,柔声道:“苏公子,你又何必欺负奴家区区一个弱质女流呢?” 苏峻微微一笑,正气凛然,道:“弱质女流才好欺负呀,要不然在下区区文弱书生,不欺负弱质女流还能够欺负谁呢?” “你……欺人太甚!” 鱼幼薇脸色一变,眸光转冷,伸手一点,一股死寂,黑暗,绝望的意念顿时化作一柄长矛朝苏峻爆射而至。 道法:死寂之矛。 虽然纯由神魂变换而成,但若是寻常人被这柄死寂之矛刺中,恐怕顿时便要神魂俱灭,魂飞魄散了。 这便是神魂修士真正可怖的地方,千变万化,杀人于无形。 一瞬间,死寂之矛所化的乌光便快如闪电地没入苏峻的眉心,甚至苏峻都还没来得及转动念头,作出反应。 防不胜防。 “呵呵。” 感应到这股死寂之意落入识海的瞬间便被镇压到幽冥深处,继而消磨殆尽,苏峻口中冷笑一声,目光转冷。 “这一击,便算在下与幼薇大家了结因果。”苏峻目光森冷,轻声道:“若是还有下次,勿谓我言之不预。” 鱼幼薇见状脸色阴晴不定,犹疑良久后,眸中闪过一丝唳色,嘴角勾勒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金华府士子苏峻听召:本座乃钦天监职方司巡查使,着令你三日内到本座门前听用。” 说着,鱼幼薇从云袖中甩出一个晶莹的玉牌,冷声道:“过期不至,勿谓我言之不预!” 话音未落,鱼幼薇便一顿脚,化作一道银芒破空而去。 第五十八章局势,仇寇 晨阳朝露,山林葱郁。 看着鱼幼薇恼羞成怒地破空而去,苏峻也毫不在意,随手逗弄着小白狐,眸光中却有些发冷。 鱼幼薇出身钦天监苏峻早已猜到,《小光明火》这门道法便是钦天监独有的秘法。 或者说:其实大部分的神魂修士,不是被钦天监收编为座下鹰犬,就是在被收编的路上。 剩下的不是没有资格被收编的庸碌之才,就是被朝廷打压,隐藏在暗处的黑户。 这些讯息还是随意苏峻修为的增长和在士林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得唯夫人信重,方才得以知晓。 原本苏峻以为朝廷乃是儒门,军方和神灵三足鼎立的格局。 但是随着他涉世越深,越接近金华府的上层阶级,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把大萌王朝想得太简单了。 其中错综复杂的形势和朝廷的野心,简直超出苏峻的想象。 单只是神灵内部,便有先天,后天神灵之争。 先天神灵以三山五岳帝君和大河龙君为首,割据一方,跟朝廷维持着斗而不破的态势。 而后天神灵,在阴世龙庭的统摄下不仅在阳世镇压着先天神灵,还在阴世跟阴司地府斗得不可开交,针锋相对。 大部分的儒门大儒和军方强者,在死后都会被龙庭赦封,继续征战在阴间。 此去泉台招旧部,十万旌旗斩阎罗。 大萌太祖的大气魄,就连苏峻这位穿越者也不由有些惊叹。 除此之外,朝廷还有宗正府,兰台,钦天监,绣衣卫,六扇门等权力部门,巨头林立,大佬云集,皆有不俗的武力。 其中钦天监便是神魂修士的聚集地。 准确地说:神魂修士这个体系,本来就是由大萌太祖一手建立起来的。 在此之前,仙道的修行体系几乎都是练气士一家独大。 经过朝廷千年的征伐和镇压,现在大萌境内,练气士一脉的宗门几乎已经绝迹。 最后一个活跃在大萌境内的宗门还是被青庭侯率兵攻破的赤松山,也早已在二十年前隐退海外。 传闻中封山百年的赤松山洞天,在上层流传的版本却是被青庭侯给贪墨下来了。 这个传言最大的根据便是海外先秦山海界中,几乎是在青庭侯失踪的同一时期崛起了一个绝世天骄,人称无敌神君,名讳恰巧与青庭侯一摸一样,也叫苏庭。 据苏峻所知,这个传言很可能是真的。 而他稀里糊涂加入的天道盟,幕后真正的主宰便是名扬海外的苏神君。 而大萌太祖培养,扶持神魂修士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打压练气士一脉,甚至取而代之,与之争夺仙道正统的地位。 毕竟相对于练气士,神魂修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朝廷面前翻起波浪来。 哪怕是阳神真君,在龙气天柱的碾压下也只能黯然饮恨,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但是在面对练气士一脉的仙道修士之时,千变万化,诡异莫测的神魂修士却可以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来。 同样的,在阴世战场之上,神魂修士也是非常活跃的群体。 在二十年前青庭侯攻破赤松山,跨海征伐先秦山海界的计划破产之后。 在江州附近的大区域内,神魂修士主要的战场便是阴世,聚于龙庭麾下,跟阴司地府抢夺着阴世的控制权。 若非阴司地府执掌着一丝轮回权柄,恐怕阴世早就易主了。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其实就是大萌王朝威武霸气,吊打全世界的局面。 这些念头在苏峻心中一闪而逝,轻笑一声后又将鱼幼薇留下的玉牌取出,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下一刻,无数的讯息便喷涌而出,除了一段征召苏峻到鱼幼薇麾下听用的文字之外,更多的却是如3D立体影像般的场景。 大场景。 无垠碧海中,一座座浮空仙城,无数的仙禽巨兽,捉星拿月的大修士,翻江倒海的龙蛇大妖,以及难以计数的修士和妖兵排列成森严的阵势。 而在他们的对立面,则是一尊尊神光璀璨的神灵,驾驭祥云的天兵天将,如山岳般巍峨的巨舰,还有无数的甲兵刀枪并举,杀气冲霄。 短短的片段,将恢宏庞大的战争场景展现得淋漓尽致。 令人窒息的恢宏场景仿佛是诸天神魔征战的画面,摄人心魄。 苏峻知道:这正是二十年前,大萌王朝远征先秦山海界的画面。 虽然最近二十年朝廷偃旗息鼓,再也没有如此大规模的远征海外之举。 但是小规模的摩擦和明争暗斗,却没有一刻停歇。 几乎每一刻都有性命凋零,陨落在这些酷烈的斗争中。 鱼幼薇将这个给苏峻看,其中的意味也就不言自明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呵呵。” 苏峻口中意味难明地轻笑一声,随手便将玉牌丢弃在山野中。 钦天监他是绝对不会去的,既然敢惹鱼幼薇,苏峻便已经做好了跟她对上打算了。 其实已经对上了。 鱼幼薇此行前来,第一个目标肯定是要将苏峻置于死地。 否则她也不会处心积虑,放下颜面来营造一个悍然突袭的机会。 若非苏峻早有准备,恐怕这个亏是吃定了。 一击不中,便又抛出钦天监来压苏峻,说白了还是贼心不死。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苏峻目光森冷,心中冷笑不已。 时至今日,苏峻也不是没有根底的,明里暗里的关系加起来,在金华府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了。 鱼幼薇,钦天监,听起来吓人,其实也只不过是苏峻众多仇人中的一部分罢了。 对此,苏峻心中早有预料,想要精进修为,在这个体系中崛起,跃上高位,想不得罪人不可能的。 不过回头想想,苏峻的敌人好像确实有的多啊。 首先西陵山神,这是苏峻对上的第一个死敌,早晚会有一场不死不休的了断。 不过西陵山神暂时被唯夫人镇压了下来,打压得非常凄惨,自顾不暇,却是没办法再找苏峻的麻烦了。 除此之外,对苏峻威胁最大的便是屠狗公子裴诹之这个江州军少帅。 不过对此苏峻也并不担心,江州军乃是青庭侯的旧部。 就凭苏峻那死鬼老爹的情面和掌中的青庭刀。 裴诹之便不能光明正大地以江州军的势力来找苏峻的麻烦。 再一个便是鱼幼薇这个来自钦天监的神游境强者了。 除此之外,还有崔远,易掌柜等这些跳梁小丑,也就不足为虑了。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不由又升起一个念头:什么时候找机会剁了易掌柜这个鬼鬼祟祟的小人。 根据苏峻这段时间的调查,暗雨楼其实就是易掌柜暗中掌控的一个杀手组织。 而苏峻先前之所以会买下听幽小筑,从而跟南方法王对上,其中就有易掌柜若隐若现的影子在里面。 盘算许久,苏峻突然笑道:“看来,是时候去拜访一下我那位便宜老师了。” 第五十九章青铠,九经 城东,朱衣巷。 司马学政独坐书斋,面前摆着一张九折屏风,其上悬挂着一篇篇锦绣华章,正在仔细品读,如饮甘醇。 虽是一人独坐,司马学政依然是坐姿如松,没有丝毫的懈怠,仿佛是在待客一般。 这是儒门“慎独”的道理,司马学政已经将圣贤之道融于生活之行。 一言一行,无不贴合圣贤之道,中规中矩,身体力行。 不多时,府中仆役前来禀告:“老爷,苏案首来访,正在前厅等候。” “待他到书房来吧。”司马学政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早有预料。 片刻之后,苏峻清越的声音从书斋门外传来。 “弟子苏峻,求见老师。” “进来吧。” 落座之后,司马学政大袖一挥,书斋的门户紧闭,内外隔绝,形成一个私密的空间。 “学业如何?可有懈怠?”司马学政面露微笑,温声细语。 “还请老师赐教。” 苏峻本待谦逊,看着司马学政若有所指的眼神,心中倏然一动。 并指成剑,虚空勾勒,识海天宫纯阳殿中迸出一道白光,依附在剑指之上。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柔和的白光顿时从虚空中流淌而出,交织成熠熠生辉的璀璨光字,凭空漂浮,文气大盛。 一股文墨的馨香顿时从中流淌而出,弥漫书斋,深邃悠长。 “不错,文心初聚,虽然有些薄弱,但只要精研圣贤之道,微言大义,精进不过是时间问题。” 司马学政见状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不乏欣慰地说道。 “弟子驽钝,难明圣贤诸子之微言大义,还请老师赐教。” “经义文章本就非你所长,能有如此进益,说明你已经是用心了。”司马学政摆了摆手,宽慰道:“人非圣贤,各有长短,你不必介怀。” 说着,司马学政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此次前来,可有疑难?” 苏峻闻言老脸一红,微郝道:“老师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老的双眼。” 说着,也不欺瞒,将他跟西陵山神,裴诹之和鱼幼薇等人的恩怨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连唯夫人的庇佑和加入道盟之事,也没有半点隐瞒。 唯独隐瞒了他修行道法之事,直说是凭借浩然之气和武道修为与之周旋,青庭刀之事自然也没有隐瞒。 索性苏峻从未有过神魂出窍的举动,兜兜转转倒也是严丝合缝,并没有露出破绽。 司马学政听罢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似乎是为苏峻的坦诚感到十分高兴。 “未能庇护门下,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失职。”司马学政坦诚己过,道:“不过你放心,既然你已托庇于我门下,为师就绝不会坐视不理,你只管放宽心精研学业,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吧。” 说着,司马学政眼中流露出一丝霸气,冷声道:“我司马睿的弟子,岂容这些宵小之辈侵犯?为师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苏峻闻言心中大定,心知自己已经正式列入司马学政的门墙,不再是游兵散勇。 有着儒门体系的庇护,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一念及此,苏峻脸上露出由衷的感激,躬身行礼道:“弟子拜谢恩师,感激涕零,永生难忘。” “分内之事罢了,毋需多礼。”司马学政大袖一挥,旋即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如此说来,你还精修武学之道?” 苏峻闻言苦笑,道:“说不上精研,略习些粗浅拳脚,聊以自保而已。” “嗯。” 司马学政微微颔首,道:“朝廷文武并重,我等圣贤弟子亦有君子六艺,但是须分清主次,切不可舍本取末。” “武学,道法皆小道也,稍微涉猎并无不可,但是终究还是要以圣贤之道为重。” 说着,司马学政一点眉心,一缕青光顿时如竖瞳般从眉心迸出,顷刻间流淌全身,化作一具儒袍般的青色铠甲,蕴含着如渊如海的力量,轻轻一捏便将空气捏爆,凝聚成无匹的罡气。 “此乃朝廷所赐宗师铠,你若是能够考上进士,朝廷自然也会赐下铠具护身。” 司马学政尝浅则止,心念一动,青铠便又化作青光收入眉心,如竖瞳般的印记隐入皮肉之下,不见踪影。 “我辈士人,只需精研圣贤之道,在科场上高歌猛进,其余一切朝廷自会照顾。” “一具宗师铠,轻而易举便可让你拥有武道宗师的实力,更别说其上还有圣凯,神铠。” 司马学政意味深长地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当懂得如何取舍才是。” 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秀得苏峻目眩神迷。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收摄心神,正色道:“弟子晓得,绝不敢忘却素王弟子的身份,持身为正。” 司马学政闻言颔首,苏峻当日怒斥清水河神的举动,无疑是让司马学政对他的印象大好。 此番轻轻地敲打,不过是担心苏峻经不住诱惑,适当地显露儒门的底蕴而已。 沉吟片刻之后,司马学政从袖袍中取出一卷泛黄的书卷,轻声道:“此乃儒门不传之秘,你且将之熟记,不可外传。” 苏峻一看,只见书卷上书写着铁画银勾的四个大字:天人感应。 一翻开,便有一种浩大广袤的意念传入心田,整卷“无字天书”,却有无数的文字随着意念流淌而过,落入识海之中。 天人感应经。 “我们这一脉,传承的乃是儒门九经中的天人感应经,最擅驾驭浩然之气,攻伐神灵,无往而不利。” 司马学政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豪,道:“除了易经之外,儒门九经就属我们这一脉的天人感应经最为神异,你只需精研此卷,区区鬼神之流,弹指可破。”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从浩瀚的意念中脱离,将经卷推回到司马学政的身前,谓然一叹。 “弟子今日方知微言大义之玄奥,老师传道授业之恩,永生永世,不敢或忘。” “大丈夫何必作此小儿女之态,你只需谨记:修持治平之志,便不枉我一番教导了。” 苏峻闻言长施一礼,正色道:“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从学政府告退出来后,苏峻看着法网森严的府城,浩瀚无垠的星河,心绪如潮。 “儒门虽好,终非我道,只能愧对老师一番殷切的期望了。” 第六十章刺杀,鬼仙 城南,沂水河畔。 苏峻出得学政府,回家换上一身漆黑的劲装,身形如幽灵般没入沂水河中。 一路踏波潜行,不多时便已来到了府城之外。 府城之外七里铺,沂水河畔绿柳庄,便是苏峻的目标所在之地。 月色下,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连绵的灯火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苏峻俯瞰绿柳山庄,也不急着潜入,反而是寻了一处僻静黑暗的地方,跃上树梢,静心等候。 “绿柳庄,花阴剑。”苏峻藏身在黑暗中,眸光幽幽,心中暗忖:唯夫人的情报说每至子夜,目标便会阴神出游,那便是我最好的机会。 至于唯夫人的情报是否有误,便不在苏峻的考虑范围内了。 反正他只打算等候一夜,若是情报不准,他也不会行夜闯山庄之事,顶多聊尽人事罢了。 “人情债什么的,最麻烦了。”苏峻口中呢喃嘟哝,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连绵的庄园。 月上中天。 冷辉月华中,连绵的阴影中忽然浮现一点灵光,迎风一晃便化作半尺阴神,脚下幽水深深将其承托而起,巡游四方。 “来了!” 苏峻心中暗合,眼帘阖上,将一身的气息,锋芒尽皆收敛,呼吸若有若无,恍如枯木一般。 “轰!” 就在那阴神沐浴着月华,接近苏峻所在之地十丈开外的时候,苏峻身形骤然如大雁青鹏般腾空而起,大袖如翼,剑芒如雷。 一瞬间,天雷剑指便应手而出,带着雷煞之气挥斩而出。 雷霆者,天地之罚也,至阳至刚,最是克制阴神。 “哼!” 阴神出游的这位也是个狠角色,见此情形便知自己绝对挡不住这蕴藏雷煞的剑芒。 当即冷哼一声,阴神分裂成两半,无数细细密密的篆文凝成一道幽幽暗暗的剑气挥斩而出,迎击而上。 一剑挥出之后,这阴神也不看结果,幽深的水光缭绕而起,化作一道幽暗的剑气便破空而出,朝着下方连绵的建筑投去。 “壁虎断尾,好决断,好心性!”苏峻口中赞叹,手上却毫不留情。 话音未落,苏峻的眉心瞬间裂开如竖瞳,一道纯白的光芒如日如月,迸射而出。 “啊……” 下一瞬,仿佛烈阳般的光柱笼罩在阴神上,顿时如烘炉炼化,春阳融雪,阴神无形的哀嚎刚刚出口便嘎然而止,化为灰灰。 “轰!” 直到此时,雷煞剑芒方才与那幽暗的剑气交击,将其破开湮灭。 “光果然比剑气要快。” 苏峻心中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夜空,大袖一卷,飘身而退。 “谁?何方狂徒竟敢害我爱徒性命!”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厉啸从下方建筑中升腾而起。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恢宏浩大,仿佛是由无数符篆构建而成的幽暗剑气,抵天立地地朝苏峻挥斩而至。 “见鬼,怎么会有鬼仙强者?”苏峻见状心中暗骂,丝毫不敢怠慢。 识海中神魂发放光明,纯阳殿化作一道沛然的光柱从天灵迸起,按照天人感应经当中的秘法运转,瞬间沟通上了某处隐秘的时空。 “浩气长河,出!” 暗喝声中,无穷的浩然之气从虚空流淌而出,形成一道无始无终的浩河,将苏峻护持在其中。 “轰!” 无数符篆凝聚而成的恢宏剑气斩击在浩河之上,迸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 大片大片的浩气顿时被那幽暗的剑气斩灭,抵天立地的剑气也在浩气长河的激荡中被泯灭成丝丝缕缕的幽光消散。 “儒门强者?怎么可能?莫非是有人泄密?” 绿柳庄的上空,一个玄袍覆体的俊美少年阴晴不定地看着这一幕,感应到府城方向森严的法网中升腾而起的数道惊人气势,恨恨地一跺脚,化作一缕银芒朝南方破空而去。 “这笔账,迟早要跟你们清算,别让我查到是谁在暗中捣鬼。” 玄袍少年的剑遁极快,恨恨的声音还在天地回响,一缕银芒便已消失在远方天际。 “呼……” 苏峻见状长舒一口气,只感觉背后已经冷汗淋漓。 短短的一次交锋,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鬼仙级别的强者,除非自己作死,丝毫不加防护地以阴神冲入苏峻的识海,否则绝对不是他现在能够应对的。 “幸亏先去拜访了老师,否则……”苏峻踏波而行,急速朝府城退去,心中一阵发冷。 虽然苏峻并没有转修儒道的想法,但是司马学政传授的天人感应经确实让他受益匪浅。 天人感应经中记载最多的秘法,便是如何以文心为钥,调动浩气长河中的浩然之气行攻伐之事。 苏峻虽然没有文心,却有与之极为相似的纯阳拳意,在细心揣摩过王子服的气息后,已经可以模拟出八九分相似的程度。 再加上天人感应经的秘法,基本上已经跟正常的文心没有太大的差别,对于纯阳拳意的运用也是越发地精妙,得心应手。 虽然每次使用都需要付出一两句上好诗文为“代价”,引动浩气长河的回应以便他行“窃取”之事。 但是相对比丰厚的收益,这点代价对苏峻而言几乎略等于无。 再怎么说,他也是是有着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蕴作为依仗的“挂比少年”啊。 “幸亏是将他惊退了,否则……”苏峻枭入水底,躲避着被惊动的府兵巡查,暗自斟酌:“不过府城重地,什么时候居然有鬼仙强者胆敢潜入了?” 在法网森严的府城,若非开了道禁的朝廷修士,鬼仙级以上的神魂修士潜入简直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鬼仙之下的魂修或许还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但是鬼仙级以上的魂修,一旦动手绝对瞒不过法网的探查。 一经发现,那便是镇守府城的神灵,大儒和武道宗师的联合围剿,十死无生。 这还是朝廷供养着许多神魂修士的缘故,若是练气士,一入府城的范围那便是天罗地网的绞杀。 苏峻一边潜踪匿迹,一边转动念头,心道:“唯夫人既然能探查到那阴神的活动规律,想必那位鬼仙强者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再一想,自己似乎多次使用纯阳拳意御敌,都被误认为是儒门的浩然正气。 “打草惊蛇吗?” 苏峻眸光幽幽,其中的深意不得不让他浮想联翩。 不过唯夫人拿他做伐,丝毫不顾他直面鬼仙强者的危险,却是让苏峻心中有些愤怒。 第六十一章神袭,屠神 府城之外,向南七十余里。 苏峻眼神阴郁,冷着脸纵掠起伏,宛如青鹏般的身形看起来竟有几分狼狈。 原来在那神秘鬼仙惊动府城官府之后,无数的甲兵四散而出,布下天罗地网搜掠而至。 刚要返回府城的苏峻恰巧就被堵在了府城之外。 随后出动的神灵更是让苏峻无所遁形,只能一路被驱赶着往南方奔逃而去。 虽然说未必就怕被发现行踪,但是难免会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所以苏峻打算还是等这波盘查结束以后,再做定夺。 “嗯?” 就在此时,苏峻倏然停住脚步,心生警兆。 抬头一看,只见府城的方向一道赤红的神光朝着他急速飞掠而至,铺天盖地的气势倾覆过来。 来者不善。 “轰!” 不多时,赤红的神光便来到了苏峻的上空,倏而铺陈开来,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一名身披山纹神袍,头戴粱冠的神灵从神光中迈步走出,大袖如翼,目光森森。 在他的身后,一圈圈的神光如轮,一声声神唱自虚空中传出,神威如狱。 “苏家的小杂种,看你还往哪里逃?”神灵声音宏大,宛若轰雷,扬手便掷出一杆山纹厚重的旗幡,神光蔓延虚空。 话音未落,“轰隆隆”的巨响中,山岳神幡便落在地上,接引着地气将周围的空间尽数镇锁起来,同时也是镇压着气机的流转。 “西陵山神?” 苏峻感应着四周沉重如山的气势,眸光冷冽,道:“来得正好,今日正好做个了断。” “了断?”西陵山神闻言嘿嘿冷笑,道:“你想得倒美,今日你不但不能了断,还要在最底层的幽狱中受尽折磨,永世沉沦。” 西陵山神一看到苏峻,心中的杀意便难以抑制。 话音未落,西陵山神扬手便打出一道神光,宛如龙蛇蜿蜒般朝着苏峻缠卷而来,神纹浮空,神唱阵,一股封灵镇魄的神力散发出来,眼看便要将苏峻镇锁其中。 神岳镇灵索。 “不知死活的杂种!”西陵山神口中冷哼,自信满满。 祂这神岳镇灵索之下,不知道擒拿了多少山精鬼怪,镇压了多少阴神魂魄。 每次一出手,皆是无往而不利,从未失手过。 “别以为背靠都尉府,学政官就可以高枕无忧,本神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镇压在幽狱中折磨千年,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不但是你,曾经跟本神作对的,本神一个都不会放过。” 西陵山神心绪如潮,赫然已经在浮想联翩,心中冷笑道:“本神要让辛小唯品尝到背叛的痛苦,还有儒门,本神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到时候,陆判降临人间,不但要穿你们的儒袍,念你们的儒经,还要断绝你们儒门的根基。” “不知死活。” 苏峻见状冷哼一声,剑指接连挥出,数道雷煞剑芒顿时交叉飞斩,宛如勾月,轰隆作响。 “斩!” 清啸声中,蜿蜒的神索顿时被雷煞剑芒斩破,化作浓郁的神光飘零四散,去势不止的剑芒凌厉无匹地朝着西陵山神挥斩而去。 “怎么可能?” 西陵山神见状怒目圆瞪,满脸的不可思议,似乎不敢相信苏峻竟可斩破祂无往不利的神通。 “区区凡人,竟然敢对神灵挥剑?不可饶恕,罪该万死!” 西陵山神气得浑身发抖,带着雷煞之气的剑芒更是让他想起了某些难忘的记忆,以及羞辱。 “我杀了你!” 厉喝声中,西陵山神身上的神光暴涨,重重叠叠,铺天盖地。 “轰!” 凌厉的剑芒与神光在半空中碰撞,迸发出如烟花般璀璨的光芒,轰然回响。 “玄阴七煞,斩!” 箴言颂毕,苏峻剑指一引,刹那间青庭刀就化作森然的青芒挥斩而出。 细细密密的篆文扭曲如蛇,散逸着难以言喻的凶戾煞气。 神挡杀神,魔挡仙魔。 破空厉啸之声仿佛是九幽冥狱中升起的鬼哭狼嚎,煞气弥漫,日月无光。 玄阴七煞刀。 无穷阴唳的煞气交织成绵绵密密的刀芒,散逸着丝丝毁灭的气息,至阴至邪,至凶至唳。 西陵山神傲立虚空,伸手一招,山岳神幡便落入手中,摇晃间迸发出重重叠叠的赤红神光,如焰似火,熠熠生辉。 一瞬间,磅礴的神光便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哗啦啦……” 神光如潮如焰,汹涌澎湃,如怒涛狂雷,蕴藏着西陵山神无尽的怒火和杀意。 “轰!” 神光冲击在刀芒之上,瞬间便迸发出璀璨的光辉,星落如雨,轰然震爆。 “哼!” 苏峻冷哼一声,掌指间的雷煞剑芒接连挥斩而出,剑鸣如雷,天威浩荡。 迅捷如电,凌厉如雷。 天雷剑指。 剑芒破空而至,飞掠的轨迹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瞬间便斩击到西陵山神的身前。 丝丝雷芒带着毁灭的气息,恍如天诛雷罚。 “山岳召来,镇压!” 西陵山神怒吼连连,挥动着手中的神幡,一道山岳虚影笼罩在他身上,沉重如山的气势顿时弥漫天地,镇锁虚空。 霎时间,西陵山神仿佛化身为岳,巍峨险峻,坚不可摧。 “轰隆隆!” 雷煞剑芒斩击在山岳虚影之上,瞬间崩碎成无数细碎的剑气,破空四溅,飘零而散。 “西陵山,镇!” “镇汝母镇。” 苏峻厉喝出口,纯白宝鉴从天灵飞出,滴溜溜一转,一道璀璨光明的纯阳神光悍然轰出。 “尔为神灵,妄动地气,勾结阴鬼,其罪当诛!” 话音未落,浩浩荡荡的浩然之气顿时从虚空中流淌而出,轰然冲击在山岳虚影之上。 “轰!” 山岳虚影在浩气长河的冲刷下,瞬间如沙砺堆积的城堡一般,海潮袭来,烟消云散。 “玄阴七煞,斩!” 霎时间,西陵山神的神躯破碎,赤红的神魂飞遁之时,煞气冲霄的青芒一掠而过,顿时将其拦腰斩成了两截。 阴唳的煞气如蛇如索,缠卷着赤红的神魂,不断地往青庭刀中拖曳而去,仿佛是凶兽在进食一般。 “啊……” 西陵山神残余的神魂面容扭曲,发出凄厉的哀嚎。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永堕幽冥,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可笑。” 苏峻对西陵山神的诅咒毫不在意,伸手一招,一杆山岳神幡便缩成巴掌大小,落入他的掌中。 “哈哈,五岳真形图的材料有了。”感应神幡中如渊如海的戍土精气,苏峻欢欣大笑。 “青庭刀。” 旋即苏峻心念一动,吞噬了赤红神魂的青庭刀便落入掌中,一道赤红的血芒在青蒙蒙的刀身上流转不定,宛若活物。 “玄阴七煞,斩鬼摄神,诛仙屠魔,好一柄凶戾之刀。” 苏峻屈指一弹,青庭刀便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散发出一种凶戾,嗜杀,跃跃欲试的意念。 苏峻见状眸光森寒,持刀而立,长啸出口。 “世人如鬼,世间如囚,那便长刀出鞘,杀他个天翻地覆,杀出个朗朗乾坤!” 第六十二章生死,文魁 城东,天香阁。 唯夫人表面上是王都尉的外室,实际上却是道盟在金华府的主事者,掌控着金华府诺大的黑暗势力,势大财雄。 作为她的宅邸,天香阁无论是地段还是格局布置,在府城都是最顶级的。 别的不说,单只是那占地数十亩的清波莲池,就可见一斑了。 莲池呈月牙状,遍栽莲荷,游鱼嬉戏,波光粼粼。 天光一照,真个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莲池中央筑有水榭高台,以虹桥飞接两岸,在薄薄的水雾中,飘渺,出尘。 唯夫人站在高台边雕栏玉砌的围栏上,俯瞰着下方莲池的景致,秋水般的剪瞳眸光幽深。 易掌柜恭谨地侍立在身后,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最后道:“事情就是这样,阴符子被惊退,苏峻也不知所踪。” “这群没脑子的剑修,都是一根筋,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的。” 唯夫人眸光森冷,看着下方各色莲花映照着碧绿的莲叶,微风拂来,清香扑鼻,道:“继续下一步计划,别让他们停下来,更别让他们再有机会重返府城。” “是。” 易掌柜恭谨应诺,接着道:“据我所知,阴符子乃是被儒门强者惊退的,但是府城并没有这位强者的痕迹,身份背景一概不知。” “儒门强者?” 唯夫人轻笑一声,满池莲花顿时都失去了颜色,口中呢喃道:“看来学政大人对苏峻的看重还远超我们的想象啊,我还以为他要在苏峻遇难后才会发觉呢。” 易掌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轻声问道:“我们在苏峻身上投入了那么多资源,为何就这么……” “就这么让他去送死?”唯夫人眼波流转,轻笑道:“怪就怪他太过出色,太过惊才绝艳了吧。” “本以为他是枚上好的棋子,没想到短短时日,便让他闯下了如此大的局面。” “大局面?”易掌柜疑惑道:“此子虽然取得案首之位,终归也只是个秀才,算不上大局面吧?” “呵呵。”唯夫人脆声道:“区区秀才?你也太小看他了,区区一个秀才能让宗师级的儒门强者护持在他的身边吗?” “这个小苏峻可一点都不简单,除了我们之外,还深得学政大人看重,在士林中闯下诺大的名声,此外还有青华夫人,辛氏一族相助,府城的诸多势力,除了都尉府他还没有搭上,几乎全都勾搭上了。” “即便是都尉府,就凭他苏庸之子的身份,搭上关系那也是迟早的事儿。” 唯夫人眸光幽幽,道:“就在不久前,又跟钦天监的人沾上边了,这小子罗织关系的能力,跟他招灾惹祸的本领一样出色。” “所以夫人是担心他脱离我们的掌控?” “不是担心,是已经脱离掌控了。”唯夫人脸色一冷,道:“他千不该,万不该投入儒门的怀抱,更不应该擅自招惹南方法王。” “如今我们正需要南方法王帮我们绊住阴符子的手脚,他点名要苏峻的性命,我们不能不给。” 说着,唯夫人顿了顿,摆了摆手,吩咐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诺!” 易掌柜行了一礼,倒退一步,身形便如幻影般逐渐消散,凭空消失在高台之上。 唯有一缕阴风掠过,倏而散开,来无影,去无踪。 “没有一个省心的。” 唯夫人云袖一振,轻抚着身前的玉栏,口中喃喃道:“看在你我主仆数十年的份上,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有下次便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 朱衣巷,学政府。 梧桐树成林荫道,修竹丛作君子居,寒梅两三朵花蕊未开,已有清香,沁人心腑。 刚被唯夫人断定已经命丧黄泉的苏峻此刻便在学政府上,神情恭谨地跪坐在司马学政身前。 “苏峻啊。” 司马学政坐在对面,一身闲适的燕居服难掩他雍容的气度,感叹道:“我本以为你才气纵横,文章风骨却是稍逊一筹,没想到你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多赖老师教导有方。” 苏峻谦逊地说道:“弟子对微言大义确实有些驽钝,但是昨日一观天人感应经,却仿佛茅塞顿开,许多疑难自然通达。” “嗯。”司马学政点了点,欣慰地笑道:“看来你天生就是个怪才,奇才,异峰突起,不循常规。” 说着,司马学政拿起身前一篇文章,雄劲有力的字体一看就赏心悦目。 其中精粹的文理,新奇的观点和华丽锦绣的词藻,让司马学政不由有些惊叹。 “以你现在的水平,考个举人也是绰绰有余,若是能够再精进一些,便是解元也不是没有机会。” 说着,司马学政便又逐字逐句地点评,指点起文章中的缺陷来。 苏峻自然不敢怠慢,聚精会神地听着司马学政的指点。 虽然有前世的底蕴作为支撑,但是苏峻对于自己真正的水平还是非常有B数的。 他目前所有的一切,包括司马学政手中的文章,全都是依赖于前世先贤们的智慧。 现在有司马学政这种精研学问的大儒指点,苏峻怎么可能会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讲完之后,司马学政忽然轻笑一声,抚掌道:“你是个怪才,为师便是教你十年,恐怕还比不上你灵光一闪的顿悟呢。” “老师此言差矣。”苏峻闻言正色道:“听老师一番教导,胜过弟子十年寒窗苦读,怎么能说是虚掷呢?” 苏峻所言并非客气,而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他所谓的无师自通,生而知之,实则全是前世记忆的遗泽,自己真正的底色如何,苏峻是非常有自知自明的。 融合了前身的记忆之后,苏峻的学识虽然算不上太差,但撑死了也就是个普通秀才的水平。 如今有司马学政这等科考场里杀出重围,位列二甲进士,又历任学政的大儒指点,苏峻感觉自己的学识水平那是“蹭蹭蹭”地水涨船高。 所以苏峻这番话,却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第六十三章将铠,帮忙 天光映照,斑驳陆离。 透明的光线或长或短,折映在苏峻的脸上,晶莹剔透,眸光清澈沉静,流露出感激之情。 司马学政何等人也? 那是在官场历练成精的老狐狸,堪称是慧眼如炬,世事洞明,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的独特技巧。 苏峻是否真心实意,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司马学政闻言当即心情大好,微笑道:“好,那为师就倾尽毕生所学,争取教出个文魁天下的大儒宗来。” “老师过誉了,弟子愧不敢当。”苏峻闻言不由苦笑,自己这便宜老师对自己的期望为免也太高了些。 文魁天下,说起来轻巧,但是又谈何容易? 天下英杰何其多也,苏峻虽然对自己自信满满,但是也不敢有丝毫的轻慢之心。 “年轻人,总要有梦想的嘛。以你的才气,称之为天下诗魁也不为过,怎么就不能追逐文魁之位?” 说着,司马学政轻笑道:“罢了,这个暂且不提,我来给你介绍一个人。” “多谢老师提携。” 苏峻轻笑着点头,难得司马学政愿意替他拓展人脉,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好生亲近,切莫急躁。”司马学政品着茶盏中碧绿透亮的清茗,意味深长地说道。 “幼薇见过学政大人。” 不多时,园外便娉娉袅袅地走进来青衣素颜的鱼幼薇,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见过苏兄,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苏兄雅量宽宏一二。” 苏峻见状眼中一凝,眉梢轻挑,今日的鱼幼薇褪去浓妆淡抹,素面朝天,简简单单的一袭青衣,束发金环,干脆利落。 给人一种纯粹的感觉,仿佛是初出水的清水芙蓉,干净利落。 “老师……” 苏峻不明其意,略带疑惑地唤道,眼中带着一丝征询。 “鱼使者,坐。” 司马学政微微一笑,碧绿的茶汤从壶中凝成一线,倾注到馨白如纸的茶杯上。 碧浪翻滚间,杯中釉色中的游鱼仿佛活了过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谢学政大人。” 鱼幼薇泰然自若地入座,轻缀一口清香的茶汤,赞道:“好茶,好手艺。” “鱼使者。” 司马学政微微一笑,道:“引见之事,老夫已经完成了,其他的事情,便要看苏峻的意思,老夫绝不会勉强自己的弟子。” “那是自然。” 鱼幼薇姿态从容,转过头对苏峻直截了当地说道:“幼薇此番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请苏兄帮忙。” “帮忙?” 苏峻意味难明地轻笑一声,旋即脸色沉静,心念急转后不动声色地说道:“在下区区文弱书生,恕在下有心无力。” “苏兄先不要急着拒绝。” 鱼幼薇闻言也不在意,声音如清泉流淌,脆声道:“幼薇愿以此物为酬,以谢苏兄之宽宏雅量。” 说着,鱼幼薇从袖袍中翻出一枚鹅卵大小的晶莹明珠,内里烟云缭绕,似由无数细微的篆文凝聚而成,盘旋蜿蜒,煞是玄妙。 苏峻本待拒绝,但是想到司马学政先前所言的深意,不由心中一动,朝司马学政投去征询的眼神。 “呵呵。” 司马学政持盏轻缀着杯中清茗,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道:“这具将铠可是好东西啊,一旦炼化就等于凭空多出一份武道外罡的战力,还有飞天遁地等诸般神异。” “更难得的是这具将铠乃是墨渠大师早年间的练手之作,用料珍贵,潜力无穷,日后便是提升到宗师铠甚至是圣铠都不是不可能。” “好,我答应你。” 苏峻闻言不再犹疑,也不问是什么事,伸手就将案几上的明珠拿了起来,在手中把玩着。 “将此物放在眉心,以文心牵引浩气,自然便可炼化。” 司马学政垂下眼帘,似乎是在午后的暖阳中昏昏欲睡,口中喃喃自语。 “刷!” 苏峻闻言也不再犹疑,顿时将明珠按在眉心之上,识海纯阳殿大放光明,牵引着无穷的浩气浩浩荡荡地冲入明珠之中。 “嗡!” 一丝纯阳拳意宛如烙印般在明珠内凝结成一枚印记,迅速将其浸染成白茫茫的一片,大放光明。 “哗啦啦!” 下一瞬,这枚明珠便神乎其神地化作无数篆文如流水般倾覆而下,笼罩在苏峻身上,凝聚成一具纯白的甲胄,一股沛然大力顿时从甲胄中传来,与他的身躯融合为一,念动间莽莽大力。 “咻!” 不多时,纯白甲胄便迅速褪去,化作一枚竖瞳隐藏在眉心的皮肉之下,唯有一丝红线呈现在苏峻的眉心,越发神异。 苏峻细心感悟,只感觉甲胄所化的明珠沉浮在纯阳殿中,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浩然之气从不知名的虚空中流淌而出。 在这无穷浩气的温养下,纯阳拳意居然也在微不可察地提升着。 “怪不得鱼幼薇有如此神物自己不用,还要拿出来给我做报酬,原来这甲胄需要无穷浩气作为能源动力方可催动。” 苏峻心中暗酌,顿时恍然。 无论是将铠,宗师铠还是传说中的圣铠,几乎是凭空批量制造出大量的武道高手,岂能没有代价? 能量是守恒的,并不会凭空生出,如此强悍的战力,所需要耗费的资源和能量也是如山如海的。 纵观天下,除了掌控龙气的皇族和沟通浩气长河的儒门,谁有能力支撑得了这么骇人的消耗? 换作是鱼幼薇这等神魂修士,恐怕还没等炼化甲胄,就已经被榨成人干了。 “苏兄。”鱼幼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肉疼的神色,幽幽地说道:“若非苏兄巧取豪夺,幼薇自己便可完成此次的任务,又何须劳烦苏兄大驾?” “呵呵。” 苏峻尴尬一笑,霍然起身道:“在下还需几天熟悉甲胄的运用法门,三天后幼薇大家再到我家来寻我吧,告辞!” 吃干抹净,见好就收。 “弟子告退!” “嗯。”司马学政大袖一挥,似乎十分困倦,喃喃道:“人老啦,精力不济,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实在是太过失礼。” “老狐狸。” 鱼幼薇见此情形,不由心中暗骂:还有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都是这么面目可憎。 表面上鱼幼薇却恭谨地行礼道:“晚辈也先行告退。” 第六十四章港湾,奔袭 午夜,听幽小筑。 今夜明月羞涩,群星却是璀璨,繁星点点,垂落星辉如雨。 夜色撩人。 倏然,远处天际一点纯白的星光闪烁,倏而放大,落在高台上化作一个玄袍覆体的俊美少年。 眉心宛如竖瞳的红线让他更有几分俊美近妖的感觉,眸光中流露出一丝满意。 这将铠放在其他儒门弟子手中,顶多也就是一件护身之物。 落到苏峻的手中却是大放异彩,配合着前世的武道修为和纯阳拳意,足以让他发挥出宗师级的战力来,堪称是鱼跃龙门般质的飞跃。 “嘤,坏蛋。” 一道白光掠过,小白狐熟门熟路地占据了苏峻胸前的位置,幽怨地撒娇道。 最近苏峻诸事繁杂,却是有些冷落了小白狐,让她不由生出一种独守空闺的幽怨来。 “哈哈。” 苏峻心情大好,看着这撩人的夜色,宠溺道:“好啦,今天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陪你。” “哼!”小白狐一脸的不高兴,软糯的萌音清脆,道:“我还要喝梅子酒。” “好好好,都依你。”苏峻低声宽慰,大步流星地走下高台,朗声吩咐道:“来人啊,准备酒席。” 不多时,几样精巧的菜色和琥珀般的梅子酒就呈了上来,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嘤。” 小白狐眼中一亮,整个小身子都趴在酒壶上,美滋滋地舔了一口,眼睛顿时眯成了月牙状。 “小吃货。” 苏峻哑然失笑,小心翼翼地将小白狐扒拉来,取出琉璃夜光杯,满满地斟上两杯美酒。 琥珀美酒夜光杯。 “来,我们干杯。”苏峻坏笑着举杯邀请道。 “嘤,谁怕你呀?”小白狐毛茸茸的小爪子抱着酒杯,有模有样地举在胸前,人立而起。 “叮。” 清脆的碰杯声中,一人一孤,一大一小,在夜色中竟然显得格外地和谐。 苏峻亲近小白狐,本来是另有所图,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自己还真有些喜欢上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东西了。 “再来。” 苏峻看着脚步踉跄,眼神迷离的小白狐,心生坏意,再次举杯邀请道。 “叮。” “再来。” 不多时,小白狐便醉眼迷离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口中嘟哝着:“桑桑要努力修炼,桑桑不要做你的累赘。” 苏峻见此心中的柔软仿佛被一只轻柔的小手轻轻地扶过,内心平和,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所有纷杂的意念,勾心斗角的龌龊仿佛通通都消失了一般。 “小家伙,你怎么会是累赘呢?你对我可是很重要的。”苏峻轻抚着小白狐白绒绒的身子,宠溺温柔地说道。 眼神清澈,不带一丝杂念。 人在他乡,便为异客,更何况是身处异世? 穿越客的内心,永远都是孤寂的。 更别说苏峻初临异世,便卷入一系列的漩涡中,每日所思所想不是生死危局便是勾心斗角的利益算计,心中积攒了无数的戾气。 即便是苏峻有着诸多秘法可以斩灭杂念,保持灵台的清明和冷静,但是戾气就是戾气,并不会因此消散。 唯有在跟小白狐相处的时候,苏峻方才能感觉到一丝无忧无虑的清静,心态平和。 小白狐虽然跟他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却俨然已经是他心灵中最后的港湾了。 心安之处,方才有家。 听到苏峻温柔的话语,小白狐看似不省人事的嘴角悄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满心欢喜,一本满足。 看着这夜色中别有韵味的园墅,苏峻不由有些放飞思绪,浮想联翩。 买下这座宅邸的初衷,本来是想邀请士林中的青年俊彦,举报文会,诗会,行邀名之举的。 没想到空掷至今,反倒成了小白狐撒欢的安乐窝了。 一念及此,苏峻眼中不由又闪过一丝阴郁。 为了这座宅邸,他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还招惹上了南方法王这个大敌。 想到自己暗遭算计和日前直面鬼仙强者的惊险,苏峻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戾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暗忖间,苏峻不由动了几分心思。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将铠在身的苏峻,却是有了更多的想法。 许多以前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似乎可以去尝试一下了。 “咔擦。” 动念间,苏峻将青庭刀解下来放在小白狐的身边以作护持。 一缕白光迸射,纯白的甲胄顿时倾覆在身上。 然后一道白线拉伸,苏峻的身形顿时破空飞掠而出。 翱翔于天感觉快意无比,这种新奇的体验更让苏峻杀意盈胸。 ………… 天香阁,莲池水阁。 唯夫人手中捏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眼神幽幽,口中喃喃自语。 “苏峻竟然没事,西陵侯反倒是陨落了,祂的后台金城公居然还被弹劾得勒令闭门思过。” 唯夫人仔细咀嚼着情报中的内容,倏而谓然一叹。 “大势已成啊,看来府城的局势中,又要多一个变数了。” 就在此时,唯夫人柔媚的俏脸骤然变色,黛眉一挑,抬头冷哼道:“什么人?” “咻咻咻!” 话音未落,一点纯白的光芒从远处天际迁跃而出,倏尔拉伸,化成一道白线落了下来。 白光散开,一个身披纯白铠甲,挺拔如剑,浑身除了眼睛之外尽皆笼罩在白铠中的身形从中迈步走出,傲立虚空。 “儒门天铠?” 唯夫人看到来者不由一愣,旋即便反应了过来,轻笑道:“阁下便是苏峻身边护道的儒门高手吧?不知怎么称呼?” “哼!” 来者冷哼一声,也不说话,身形顿时如离弦之箭冲杀而至,拳锋如山如岳,带着沉重的压力。 拳锋破空之际,铠甲中的莽莽大力混合着纯阳拳意,凝聚成凌厉的罡气,开天辟地般斩劈下来。 霎时间,唯夫人只感觉仿佛天崩地裂般的拳意轰然而至,镇锁虚空,避无可避。 “好拳法!” 话音未落,一道神光骤然从唯夫人的天灵迸射而出,飘渺不定,将唯夫人的身形卷起,化作一道遁光直冲天际。 “龙蛇合击!” 来者一击不中,身形顿时如青鹏般冲天而起,拧身挥拳,如龙蛇蜿蜒般的拳罡一往无前,凶猛凌厉。 “不好。” 唯夫人见状脸色一变,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迅捷,连往日无往不利的玄光遁法都避不开他的追击。 神魂修士胜在千变万化,最怕的就是阴神出游之际被寻倒真身所在的地方。 一旦被武道强者近身,对于神魂修士而言不啻于是一场灾难。 第六十五章幻境,惊弓 天穹如庐,星辉垂下。 莲池之上,两道光芒挟裹着身影风驰电掣地追逐着。 眼看玄光中婀娜多姿的身影就要被追身轰杀之际,唯夫人终于不再隐藏,展现出极为高深的修为。 “月魄珠,起!” 娇叱声中,唯夫人扬手便祭出一枚雪光盈盈的明珠,滴溜溜地一转便垂下冰寒刺骨,冻彻魂灵的寒流,冲刷在拳罡之上。 “咔擦,咔擦!” 霎时间,无形无质的拳罡竟然都被这寒流冻成了一坨坨的冰楂,从虚空中凝结成霜花一般。 冻彻魂灵的寒流更是无形无相地侵蚀过来,渗入到灵台中直欲将来者的神魂冻结。 “好一个月魄珠!” 来者长啸一声,纯阳拳意一冲,蚀骨的寒流便消融殆尽,冷声道:“好一只千年狐妖!” 话音未落,来者再次蹂身扑上,一拳接一拳的猛然轰击而出,势大力沉的拳罡铺天盖地,恍如山岳一般。 “月魄剑轮,破!” 唯夫人粉脸含霜带煞,伸手一点月魄珠,无数晶莹剔透的剑芒顿时迸射开来,凝聚成一道剑轮恍如寒月沉降般斩劈而下。 针锋相对。 “哼,指鹿为马,这便是你们儒门的风格吗?”唯夫人冷着脸,沉声喝道。 她的身份,虽然说不上绝密,但是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无一不是她最亲近的人物。 在外界眼中,唯夫人乃是道法高手,能够窺破她真身的人却是从未有过。 “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来者口中发出杀伐之音,锵锵如金铁交击,道:“带我打死你,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话语声中,千百拳罡森森然跟月魄剑轮悍然碰撞,迸发出响彻云霄的轰鸣,轰隆隆天地回响。 府城各处,一道道神光升腾而起,望气之后便又纷纷沉寂下去。 唯夫人虽然掌控黑暗势力,本身却是实实在在地开了道禁,拥有在府城施展道法的权力的。 来者就更不必说了,儒门招牌式的天铠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在文官势大,儒门强势的朝廷,天铠两个字代表的就是横行无忌的特权。 至少对于神灵而言,确实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发生学政大宗师悍然在贡院出手诛灭神灵之事了。 像西陵山神之流,也就欺负欺负没有功名的童生而已。 遇到凝聚文心的儒门真传,还是得乖乖地夹着尾巴做“神”。 “咯咯。” 听到来者的杀伐宣言,唯夫人怒极反笑,笑得花枝乱颤,拍着手道:“从未见过如此狂妄自大的儒门弟子,有本事你就将我打杀当场啊。” “我看你能撑多久。” 来者沉声冷哼,凶猛狂暴的拳罡不要钱般疯狂倾泻而出,接连不断地轰击在月魄剑轮之上。 对于拥有无穷浩气支撑的来者而言,耐力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每一息都能爆发出最巅峰的攻势来。 寻常儒门弟子还要担心未经修炼的识海无法长时间的浩气冲刷。 但是对于凝聚了天宫地司,又有纯阳拳意护持的来者而言,根本不成问题。 他就不信唯夫人的神魂之力也可以如浩气长河般无穷无尽。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还道我真的怕你不成?” 唯夫人冷喝一声,素白的皓腕掐起道诀,无数清冷的月光顿时凝聚在她的掌指之间,化作一道寒霜晶莹的漩涡。 “冰魄寒霜剑,斩!” 话音未落,晶莹的漩涡中顿时迸射出铺天盖地的剑芒朝着身披纯白甲胄的来者斩击而去。 冷森森的剑芒晶莹剔透,凌厉森寒,锋芒竟也无匹。 “来的好!” 来者清啸出口,伸手一招,一道青色的寒光乍现,整个人顿时与掌中青色的寒光融为一体,游鱼过隙一般从万千剑芒中逆流而上,朝着刚刚施展过道法,来不及反应的唯夫人逆斩而上。 “咔擦!” 仿佛是琉璃打碎的声音响起,唯夫人婀娜多姿的身形顿时如烟云般散去。 什么月魄剑轮,什么冰魄寒霜剑顿时随着这一声破碎飘零四散,仿佛是镜花水月的幻影一般。 回头再看,哪里还有唯夫人的身影,天地间唯有自己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虚空之中。 先前的一切,简直就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一般。 “好厉害的天狐幻境。”来者心中一凛,脸色阴晴不定,一跺脚便化作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来者离开不久,空寂的莲池高台上,漫天银芒飞舞,逐渐凝成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 正是唯夫人。 只见她气息紊乱,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显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突袭,她应对得并没有来者想象中那般轻松。 “府城哪来这种神秘的强者?听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唯夫人蛾眉拧成一团,阴沉着脸,暗道:“莫非……是苏峻得了儒门的资助,有了天铠护身所以来寻仇来了?” 旋即她又摇了摇头,暗酌道:“不对,漫说是文心初聚的苏峻,便是积年大儒,也不可能将天铠运用得如此精妙。” 天铠虽然模拟武道而成,但是儒门弟子终非武道修士,没有坚不可摧的武道意志,即便是有天铠在手也只不过是护持己身罢了。 想要发挥出武道强者那战天斗地的力量来,除非是自幼便文武同修,方才可能。 但是浩然之气和武道意志的冲突,注定了文武同修这条路并非坦途。 除了大萌皇族传闻有秘法可以梳理阴阳,调和文武,从未听说过有其他人能够同修文武之道。 但那是皇族绝不外传的秘法,哪怕是最顶级的世家都无法染指,否则便是谋逆的罪名。 一念及此,唯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喃喃道:“莫非是朝廷宗正府的高手?如此说来,恐怕朝廷对金华府之事早有怀疑,暗中调查许久了。” “可恶,只需再过三个月便可大功告成,怎么竟会出现如此变故?难道说我们已经暴露了?” “不对,若是那样,恐怕朝廷大军早就重兵压境了。” 唯夫人心念百转,不多时心中便已有了决断:“不行,为免夜长梦多,还是要加紧推进计划才行!” 第六十六章结盟,五岳 后夜,听幽小筑。 纯白的光芒在夜空中跳跃,倏尔一落化作一位玄袍覆体的俊美少年,俊逸潇洒,淡定从容。 “唯夫人。” 苏峻负手而立,俯瞰着夜色苍茫的园墅,喃喃自语:“鬼仙级的强者,果然不虚此行。” “不过这天铠,似乎并没有 想象中那么厉害。” 苏峻眸光晶亮,仔细地回顾与唯夫人交手的整个过程。 这种天铠,问题很大。 天铠最大的好处便是让未经修炼的儒门弟子拥有自保的能力,但是最大的弊端也在于天铠仅仅只能让他拥有自保的能力。 驾驭天铠最大的局限便在于死板,根本发挥不出武道强者那战天斗地的强悍战斗力来。 即便是苏峻这种拥有纯阳拳意,武道修为不俗的人也是如此,更别说普通儒门弟子了。 毕竟前世苏峻生在末法时代,对于这种飞天遁地的战斗方式经验几乎为零。 种种需要武道意志和强悍身躯,纯阳血气配合催动的斗战秘法,苏峻更是一无所知。 “还是得以道法修为为重,不可过于沉迷天铠的力量。” 苏峻心中暗忖,念动间又取出唯夫人所赠的玉牌,打入一缕真气。 “唯夫人这个盟友,是时候该好好谈一谈了。” 虽然说唯夫人有居心不良,坑害自己的行为,但是毕竟在最困难的时候庇护过自己。 一念及此,苏峻嘴角勾勒起一抹微笑,心道:“就当恩怨两清,偿还因果了吧。” ………… 翌日,揽月楼。 奢华内敛的包厢内,处处彰显着精致高雅的品味。 外面就是府城繁华之地,人流如织,车马喧嚣,尽皆被隔绝在外,听不到半点喧闹。 苏峻独坐包厢内,坐姿如松,静静地闭目养神。 不多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苏峻心中一动,睁开眼睛。 抬眼便看到推门进来的唯夫人身披纯白色宫裙,黛萝髻,柳叶眉,剪水双瞳,明眸善睐。 “夫人来了。” 苏峻口中淡淡地招呼着,并没有起身迎接。 “呵呵。” 唯夫人轻笑着落座,声音清脆,暗香浮动,道:“苏公子不愧是人中之龙,短短时日便经营出如此的场面。” 苏峻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夫人谬赞了,命硬而已,苏某今日来,是想跟夫人将人情交割清楚。” 唯夫人流露出一丝哀色,幽声道:“都说读书人薄情寡义,没想到苏公子这种英杰也是如此。”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苏峻丝毫不为所动,轻声道:“夫人对苏某的诸般照顾,事无巨细,苏某都铭记在心。” “所以苏公子就是要抛弃妾身了吗?”唯夫人幽幽一叹,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不愧是妖精,整个跟个渣男抛妻现场似的。”苏峻心中暗道,依然不动声色,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的姿态。 虽然说是恩怨两清,但是唯夫人若是没所交代,那就只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唯夫人微微前倾,一丝惊心动魄的弧度顿时若隐若现,撩人的馨香弥漫,勾人心弦。 迷离的媚眼中带着一丝欲迎还拒的清澈,用一种柔媚无比的声音弱弱地说道:“小冤家,不要离开奴家好不好嘛?” “呵呵。” 苏峻还是那副表情,静静地欣赏着这赏心悦目的画面,眼神清澈,不带一丝邪念。 不是他不动心。 苏峻相信这世界上面对唯夫人这个级别的祸水而丝毫不动心的男人还没有生出来。 但是苏峻同时也非常清楚,一旦他松了一丝口风,很可能就会被眼前这祸水坑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常言道: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苏峻感觉自己能够至今控制着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压制住每一个跃跃欲试的细胞,简直就是上将军的战斗机了。 “哼!” 唯夫人见状冷哼一声,缓缓收起笑意,开口说道:“好一个铁石心肠的苏公子。” 下一瞬,唯夫人便又笑靥如花,一颦一笑皆有不同的气质,瞬息万变。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人做盟友,这是虚灵图卷,乃是奇珍储灵丝编织而成,水火不侵,金铁无损,乃是你们儒门弟子最喜欢的珍宝之一。” 说着,唯夫人伸手将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图卷递了过来。 “如此,你我可以冰释前嫌,重铸共好了吧?” 苏峻接过来一看,心中不由大感满意,儒门弟子为何喜欢虚灵图卷他并不关心,但是对他而言确实是稀世珍宝。 自从苏峻诛灭西陵山神,收拢了无数戍土精气之后便一直想将五岳真形图这件护身法宝炼制出来。 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材料足以承载戍土精气,方才耽搁至今。 唯夫人这件赔礼之物,可以说是正好接了他的燃眉之急。 “好。” 苏峻当即神色一变,恍如春风,满口答应下来。 “我还以为,夫人会将易掌柜的首级奉上,作为你我重修盟约的见面礼呢。” ………… 午后。 骄阳余烈,尤不肯休。 苏峻盘坐在高台之上,手持虚灵图卷,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之情。 “起!” 心念一动,苏峻便将这图卷祭起,凌空漂浮在身前。 “戍土精气,出。” 箴言颂毕,山岳神幡顿时化作丈二长幡立在身侧,土黄色的戍土精气沉重如山,瞬间喷涌而出。 苏峻不敢怠慢,潜运五岳真形图的祭练秘法,以戍土精气为墨,虚灵图卷为底,泼墨挥毫,无数的篆文凝聚成灵光落在图卷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耗费无数戍土精气之后,空白的图卷上逐渐浮现出五座层峦叠嶂的山岳雏形。 东岳泰山形体庞大,如巨人端坐,肃穆威严;西岳华山形体陡峭奇险,壁立如削;南岳衡山形体如鸟翼,光泽秀美,腾空而飞;北岳恒山,高峻谷深,飞岭纵横,如猿攀跃;中岳嵩山形体如人卧,外观奇伟,内含奥妙。 图卷尽得五方五岳之神韵,自然散发出一丝沉重如山的气势。 “五岳真形,化作神印,赦!” 倏然,苏峻口颂箴言,磅礴的法力凝聚在掌指间,势若雷霆地轰击在五方五岳的核心之地。 “轰!” 下一瞬,无数的篆文灵光勾勒成恢宏精巧的阵势,旋即又化作一方五岳神印冲入苏峻的识海之中。 与此同时,初步炼制成功的五岳真形图顿时化作一袭纹绣五岳群山的长袍倾覆在他的身上。 五岳真形图,成! 第六十七章秘要,郭北 子夜。 清辉淡水木,演漾在窗户 苏峻身披三山五岳通神袍,腰悬玄阴七煞青庭刀,墨玉般的长发以白玉剑冠束起,似儒似道,俊逸非凡。 “好运道,五岳真形图果然不同凡响。”感应着识海中碧落天穹之下,无垠幽冥之上那连绵起伏的群山,苏峻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五岳真形图乃是《先天一炁大道歌诀》中护道三法之一,着实是非同凡响。 不同于大搜神法搜天索地,成就通幽法眼,明察秋毫,也与杀威无双,浩大神威的天雷剑指迥异。 五岳真形图炼成之后,自然便有五方神岳的虚影护持,坚不可摧,稳如太山。 炼至深处,甚至可以化作层峦叠嶂的山岳镇压妖邪,诛仙屠神,拥有无尽的潜力。 这般想着,苏峻想起明日便是与鱼幼薇约定的日子,干脆也不再修炼,拿起一卷《武经秘要》细细地研读起来。 “武道者,起于易筋锻骨,然后换血壮髓,内外罡气以武道意志混合为一,可谓宗师。” 苏峻口中喃喃,细心体悟着这方世界的玄奇武道。 虽然苏峻无意以武入道,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尤其是天铠在手,让苏峻对于这方世界的玄奇武道体悟更加地精细入微了。 这个世界中,大萌王朝的武道已经发展成非常成熟的体系,博大精深,丝毫不比道法神通逊色分毫。 正所谓:人体小宇宙,天地大宇宙,人体本身就有无穷之潜力,挖掘出来自有诸般神异,无穷玄妙。 无论是武道,仙道,或者是神魂之道,均是以挖掘人体潜力为住,唯一的差别无非就是对于精气神三宝的侧重不同而已。 苏峻所修功法形神兼备,性命双修,观摩武道同样有许多类似共通的感悟,受益匪浅。 一时间,苏峻看得是如痴如醉,许多关窍之处,就是以苏峻前世的武道修为都是闻所未闻的。 尤其是玄之又玄的武道意志,已经涉及到法则之妙,战天斗地,神鬼辟易,自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势。 苏峻虽然这一世不修武道,但是坐拥模拟武道而成的儒门天铠,还是让他窥视到不少武道的玄奥精义。 “还真是了不得啊。” 苏峻看罢,不由为武道的力量感到震撼,良久之后方才喃喃道:“只可惜,此道非我道,难求长生道。” 武道修士,只求武道极致,追求战天斗地,横压一世的强悍战力,不求长生。 事实上,无论是神魂之道还是武道体系,儒门体系,本质上来说都是属于神道体系的分支。 或者说:大萌王朝的所有修炼体系,根本就是为了培养神灵预备役而开辟的。 一念及此,苏峻斩去心中的诸般杂念,灵台清明,内心恢复原本的古井无波,口中幽幽长吟。 “彼道非我道,我道长生道。非以无尽寿,何来大逍遥?” 就在此时,苏峻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去,只见天际一点银芒闪烁,倏而一落便化作清绝秀丽的女子显化出来。 正是鱼幼薇。 “苏公子,三日之期已至,是否可以成行?” 苏峻闻言颔首,又道:“幼薇大家还没说要苏某帮什么忙,既然要出发了,不妨直说。” “这个自然。”鱼幼薇轻笑,指尖迸射出一道灵光,倏而化作玉符凭空悬浮在苏峻的身前。 苏峻一点,无数的讯息便涌入脑海之中。 “郭北县,兰若树妖?”苏峻眸光一闪,心中微动,疑惑道。 “没错,此獠盘踞郭北县,血案累累,又与神秘邪教天道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此行的目标便是诛除此獠。” 苏峻闻言心中暗笑:正儿八经的道盟邪教徒就在你的面前,确实够神秘的。 不过苏峻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道:“那幼薇大家需要在下怎么配合你?” 至此,苏峻如何不知所谓的兰若树妖便是南方法王。 鱼幼薇想诛灭南方法王,苏峻是求之不得,索性都是仇寇。 “你我兵分两路,一明一暗,你将那兰若树妖勾引出来,我再暗中偷袭,将之一举诛灭。” 鱼幼薇泰然自若,简洁明了地将计划全盘托出。 苏峻却眉头一皱,淡淡地说道:“幼薇大家这是要以在下为诱饵啊,这事恐怕不地道吧?” “呵呵。”鱼幼薇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眼波流转,轻笑着说道:“苏公子难道还想反悔?我们钦天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罢了,就依你所言吧。” ………… 郭北县。 苏峻安步当车,闲庭信步地在街道上漫游。 种种景象映入眼帘,不由让他眉头微蹙,心中暗道:大萌天下正处盛世,国运昌隆,正是不可一世的时候。 这郭北县却是缭绕着一丝腐朽灰败的气息,几有王朝末年的感觉,看来那老树妖为祸不浅啊。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路人纷纷围上去。 苏峻也跟过去看,只见墙壁上贴着一张告示,说是城南周员外家闹鬼,请有能力的义士过去驱鬼,有重酬相谢。 “还以为什么好事呢,没想到是这种秽气事,还是不要参和了。” “就是,这种凶神恶煞,还是不要沾染为妙。” “之前就有武艺高强的豪杰仗着气血旺盛,前去周家驱鬼,听说死得可惨了。” 苏峻在人群中听着议论纷纷,忍不住问道:“哪来的鬼怪竟敢在县城害人?神灵难道不管吗?” “哗啦。” 话音未落,人群顿时散开,苏峻身边丈許范围瞬间空无一人。 有好心人却是劝诫道:“年轻人,千万不要妄言神灵,否则神灵怪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啊。” 苏峻闻言一愣,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再联想到郭北县地处群山之中,境内神灵恐怕……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沉重,表面上却是自信满满,上前说道:“我辈士人岂有畏惧鬼神之理,这件事我接了。” 守在榜单下的周家奴仆闻言大喜,也不辨真假,连忙说道:“那这位公子请随我来吧。” 身后,纷纷的议论之声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唉,这么俊俏的公子,可惜了。” “是啊,宁拆衙门,莫惹鬼神,这位俊哥儿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嗨,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这书呆子恐怕是活不成啰。” “就是,周家好歹也算是官宦世家,尚且束手无策,这书生一去恐怕就回不来啦。” 第六十八章厉鬼?交易 日上中天。 苏峻跟着周家仆役来到了周府门前,通禀之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当即迎了出来。 看到苏峻这个少年不由一愣,旋即不耐烦地说道:“少年郎,莫要逞强,最终害了自家的性命。” “不劳管家费心。”苏峻淡淡地说道:“在下身为素王弟子,有圣贤庇佑,区区鬼物还不放在我的眼里。” 管家闻言挥了挥手,道:“你这少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你才多大年纪,能有多大的本事?莫要逞强自误,还是赶紧离开吧。” “有志不在年高,要论年齿,乌龟的寿元最长,它的本事大吗?” “好大的口气。”管家气急而笑,讥讽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什么本事?又有什么惊人的名号?” “别的不会,只会读书。”苏峻仿佛没听出管家话语中的讥讽,沉静道:“在下赤松县士子苏峻,烦请管家代为通禀。” 管家闻言面色一变,立即恭敬地道:“莫非是人称江州诗魁的苏峻苏公子?” “诗魁不敢当,我就是苏峻。”苏峻点了点头,轻笑着说道。 “快快请进!” 管家不再啰嗦,连忙将苏峻请了进去。 走进周府,苏峻发现里面是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持刀佩剑的精悍仆役,结成阵势巡逻内外。 “这个周府不简单啊。” 苏峻暗忖间,经过几道拱门和长廊,便来到了宅邸深处的一处花厅之中。 “苏公子稍等片刻,我们家老爷马上就来。”管家招呼着奴婢奉上清茶果品,恭敬地说道。 “嗯。”苏峻点了点头,道:“我看贵府门庭不俗,恐怕也并非寻常人家,怎么……?” “嗨,此事说来话长,小人不敢多嘴多舌。”管家口风甚密,陪笑着说道:“不过我们家老爷致仕前曾是军府校尉,先太爷如今也是朝廷赦封的县神君,确非寻常人家。” “嗯。” 苏峻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军府校尉至少也是外罡境界的武道强人,一县神君实则便是郭北城隍,周府何止是家世不凡,在整个郭北县堪称是第一豪门。 如此家世背景,居然会为鬼怪所困扰,看来其中必有隐情。 麻烦不小啊。 “或许这周家便是郭北县破局最关键的一环。”苏峻心中暗忖着。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步履沉稳,呼吸雄劲。 “是个高手。”苏峻心忖,抬眼看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迈步走了进来。 面色红润,不怒自威,眉宇间自有一股威风煞气。 这位老者看到苏峻也不废话,径直道:“苏峻苏公子?” 苏峻站起身,轻笑:“正是在下。” 老者上下打量几眼,点了点头,道:“不错,苏公子确实已经深得儒门真传,不过此事另有隐情,苏公子恐怕是无能为力啊。” “在下有没有这个本事,一试便知。”苏峻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就算在下无能为力,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个能力。” “好,只要你能救下我这独女,无论你提什么要求,周某无有不从。” 苏峻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还请老大人将详情道来,在下好做些准备。” 老者点了点头,道:“管家,你来说吧。” 管家闻言连忙上前,也不隐瞒,把其中详细说了遍。 原来就在三个月前,周家小姐突然性情大变,时而乖戾,时而温顺,反复无常。 白日里还是性格温和的大家闺秀,到了晚上却如厉鬼一般,吃人吮血,神似厉鬼俯身的征兆。 周家是何等人家? 当即便请了高人前来驱邪捉鬼,但是无一例外都折损在周家小姐的手中。 就连周家老太爷,郭北城隍都亲自来看过,最终却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这三个月来,周府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奴仆死于非命,死相凄惨无比,仿佛厉鬼索命。 若非周家势力雄厚,周老爷又以军法治家,在这恐慌之下恐怕周家早就散了。 至今为止,已经有数十个逃籍的奴仆被周老爷以军法斩了首级,方才止住这股风气。 即便是如此,周老爷也已经有几分弹压不住的态势,就连追随他多年的亲兵都有了几分人心不稳的迹象。 说到这里,管家犹豫地看了一眼周老爷,看他点了点头,方才继续说道:“我也不瞒公子,本府在外的招聘,实际上便是为了哄骗其他人去送死。” “不过若是公子果真能够解救我们小姐,我们自然也就不用再做这等折损阴德之事了。” 苏峻闻言心中发冷,一百多条人命在他们口中,轻飘飘地仿佛跟稻草一般,毫不在意。 怪不得管家看到苏峻一身士子打扮就猛赶他走,原来是怕惹来麻烦啊。 不过苏峻也不能指责他们什么,一来他们此举并没有触犯律法,二来苏峻还需要周家的帮助,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一念及此,苏峻当即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看看贵千金吧。” 周老爷闻言眼中异色一闪,看不出悲喜,淡淡地说道:“也好。” 当下,一行人便走进了后宅一处偏僻的院落。 进了院子,就有侍女迎上前来,侍候茶水。 老者随后将侍女打发,来到了一处阁楼之下,道:“小姐今天可曾外出?” “启禀老爷,小姐今日不曾外出,还在房中。” 周老爷闻言点了点头,推开门便领着苏峻走上阁楼。 一上阁楼,一股浓郁的阴气便扑面而来,阴风阵阵,让人发冷。 “如此浓郁的阴气,恐怕这厉鬼已经可以白日显形了吧?”苏峻眉头一皱,询问道。 周老爷并不机会,口中却温声细语地说道:“颖儿,爹爹来看你来了。” “啊……” 话音未落,一声尖利的女声便从房内传出,仿佛魔音贯耳一般。 “走开,你们不要进来,我是个怪物,不要靠近我……” 惊慌的女声参杂着几声抽泣,梗咽着哭闹道。 周老爷见状顿时面沉如水,脸色铁青,隐约间苏峻仿佛听到了他体内气血滚动的哗啦响声,如潮如海。 “周大人,这里就交给我吧,烦请你在外等候片刻。” 苏峻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 周老爷犹豫再三,终于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冷喝道:“切莫鲁莽,若是小女有半点损伤……” “苏某提头来见。” 第六十九章鬼蛊,救治 周府,后院。 阁楼上,苏峻眸光幽幽,似在思量忖度,实际上心神却已沉浸在识海中。 当周家小姐尖利的魔音贯耳之际,苏峻的识海深处倏然传出一道玄奥的气息,倏而一转化作一卷幽幽深深的图卷。 山海异闻录。 翻来这部图卷,上首第一页赫然便绘制着一只形似人心的奇特蛊虫:子母同心蛊。 子母同心蛊乃是幽冥深处的奇异生命,亦虫亦蛊,以黄泉河畔的彼岸花为食,子母同体,性命相连。 图卷上还有记载:中了子母同心蛊者,非但每日都需要痛饮生灵心头热血方可存活,而且还会不由自主地朝着幽冥鬼物转变。 掌控蛊母者,一念便可使子蛊丧命,所以有许多邪修都会利用子母同心蛊炼制子母阴魔等魔头。 周家小姐体内所谓的厉鬼其实便是子母同心蛊在作祟,浓郁的阴气也不是厉鬼所为,而是修炼向阴冥鬼物转化的周家小姐所散发出来的。 子母同心蛊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几乎无解,只要子蛊有些许异动,掌控蛊母者便会知晓,从而夺取中蛊者的性命。 而且这子母同心蛊乃是寄生在灵魂深处的奇蛊,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根本无法拔除。 不过既然有几乎,那就说明还是有办法嘀,否则苏峻也不敢这么自信满满,叫嚣提头来见。 在确定山海异闻录除了第一页,其他的都是空白后,苏峻也不再纠结,准备救治之事了。 一念及此,苏峻也不再犹疑,推门便走进了闺房之中。 闺房不大,摆设用具都颇为雅致,紫檀木打造的书架摆放着许多书籍。 苏峻随便翻了几本,居然发现还有自己流传的诗集,看纸张的新旧,还是经常翻看的,都已经磨出毛边了。 见状,苏峻心中暗爽,没想到还是自己的小迷妹一枚,当即轻笑道:“周小姐平常喜欢看书?喜欢诗词吗?” “关你什么事。” 闺房帐内隐约可见一个秀丽的影子,看到苏峻走进来惊恐尖叫道:“你走,你给我走,我不要你多管闲事。” 苏峻听了也不生气,轻笑:“你喜欢苏峻的诗赋?见过他本人吗?” “娴静犹如花照水,周小姐可知苏峻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类型的女子?你若是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话,就太可惜了。” “你胡说!” 帷纱内微颤的身影停顿一下,哭腔不止地说道:“你又不是苏案首,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喜欢这样的。” “谁说我不是?在下就是如假包换的苏峻,特来救治周小姐的。” 说着,苏峻又道:“你若是不信,待我治好你的病之后,可以专门为你做一首诗,到时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话语之中,带着斩钉截铁的自信,道:“我的诗才,别人总假扮不了的吧?” “那是当然,苏案首之才,天底下无人能及。” 帷纱内的倩影脱口而出,旋即沉默片刻,方才惊疑不定地问得:“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苏某从不说谎。” “那……你要我如何配合你?” 见此情形,苏峻上前几步,趁热打铁道:“放轻松,全身心地信任我即可,保证让你恢复正常,得偿所愿。” “嗯。” 帷纱内的倩影犹豫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重重点了点头。 “你先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情况。”苏峻循循善诱,一步一步地攻克她的心房。 良久之后,一只素白的皓腕才慢慢将帷纱掀起,从中走出一个清秀柔弱的少女。 一个狰狞的鬼脸刺青盘踞在她的额头,双手捏着衣角,用一种怯怯的看着苏峻。 “怪不得这么害怕见人,原来如此。”苏峻心中暗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眸光清澈地看着少女。 这少女见到苏峻那俊逸的面容眼中倏然一亮,继而又迅速地黯淡下去。 看到苏峻面色如常,没有丝毫不嫌弃的表情,方才轻舒一口气,几步走到苏峻的身前。 “放轻松,别害怕,心神放空,什么都不用管。” 苏峻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魅惑,悄无声息地引导着少女的心理。 “放轻松,别害怕,放轻松,别害怕,放轻松……” 在苏峻温柔的声音中,少女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口中喃喃自语,仿佛被催眠了一般。 “就是现在。”苏峻暗喝一声,指尖迸出一滴如琥珀玉珠般的血液,一股馨香之气顿时弥漫开来。 “吼……” 就在此时,剧变骤生,一丝丝浓郁的黑气顿时从少女身上弥漫开来,阴风呼啸。 原本迷离的眼眸顿时化作漆黑如墨的漩涡,仿佛是由无数的黑气交织而成,没有一丝的眼白。 额头上的鬼脸刺青直欲脱体而出,栩栩如生,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吼,似乎是在渴望。 “去。” 苏峻洒然一笑,弹指便将这滴鲜血弹在少女的额头上,分毫不差地落入鬼脸的口中。 子母同心蛊乃是至阴至邪之物,却最喜欢吞噬阳气,调和阴阳,吸食心头热血便是为了心头血中的那一丝阳气。 而苏峻这混合了一丝纯阳之气和精纯法力的鲜血,对于子母同心蛊而言不啻于是无上的美味。 “吼……” 吞噬了这一滴鲜血之后,子母同心蛊反而更加激烈地暴动起来,传递出一股贪婪,邪恶,暴戾的意念,作势欲扑。 “放心,今天一定让你吃个够。”感应到纯阳拳意成功渗透到子母同心蛊的体内,苏峻欣然一笑,并指成剑往左腕上一划,淋漓的鲜血顿时哗啦啦地流淌而出。 “呼……” 下一瞬,带着馨香之气的淋漓鲜血顿时蒸腾成血雾,恍如如长鲸吸水般没入鬼脸刺青的口中,被隐藏在少女灵魂深处的子母同心蛊吞噬殆尽。 “嗡嗡嗡。”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子母同心蛊才仿佛吃饱喝足了一般,懒洋洋地沉寂下去,似乎是在消化。 见此情形,苏峻因失血过多而有些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就是现在。” 暗喝声中,苏峻鼓荡起浑身的法力,循着某种神秘的轨迹运转数周之后,踏罡步斗,一指点出。 一道挟裹着神念的黑白灵光顿时从指尖迸射,没入少女的眉心之中。 黑白缠卷的灵光散发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轮回气息。 小轮回诀。 第七十章解蛊,种蛊 黄昏。 残阳夕照,烟霞如血。 苏峻一指点出,淡淡的轮回气息落入周小姐的识海晕开,浸染整座识海。 “吱吱。” 下一瞬,一颗漆黑的魔心顿时凭空浮现,一道道黑影带着痛苦的表情,浮现在魔心的表面。 正是那至阴至邪的鬼蛊:子母同心蛊,而那些黑影却是周小姐的三魂七魄。 “吱吱,吱吱!” 魔心跳动之间,不断地发出尖锐刺耳的魔音,仿佛可以撕裂灵魂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头晕目眩。 一股微弱的生命气息在魔心之中孕育着,由弱变强,逐渐地旺盛起来。 “成了!” 见此情形,苏峻心中忍不住暗喝一声,眸中流露出一丝喜意。 前文说过,子母同心蛊几乎无解,无论修为多高都无法拔除已经与宿主灵魂融为一体的子蛊。 一旦被寄生,生死皆在掌控蛊母之人的一念之间。 但是却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便是利用子母同心蛊的习性,化子为母。 子母同心蛊生存在幽冥深处,黄泉河畔,浸染了红莲业火的彼岸花便是它的食物。 不过子母同心蛊却有一个特性,那便是子母轮回,交替循环。 每当蛊母寿元已尽之时,其元灵便会归于子蛊体内。 而子蛊便会沿着黄泉河溯流而上,到达轮回之门附近,浸染轮回气息,重新在体内孕育出新的生命,让蛊母重获新生。 不过此时,蛊母和子蛊的身份便从此调换过来,子母轮回。 如此循环往复,近乎寿元无尽。 而苏峻便是利用子母同心蛊这个特性,以小轮回术模拟轮回气息,诱导子母同心蛊开启新的轮回。 至于先前蕴含纯阳的血气,一则是为了迷惑鬼蛊,让它陷入昏昏沉沉的沉睡状态。 二则却是苏峻的私心所在,想要将这神异的蛊虫炼化,以供自己驱使。 不多时,当那股生命气息强盛到极致的时候。 一点幽光从不知名的虚空中迁跃而出,落入魔心之内。 “纯阳拳意,炼化!” 苏峻见状大喜,心念一动,纯白色的光焰顿时从魔心内部熊熊燃烧,瞬间将其浸染成纯白。 与此同时,一缕神念悄无声息地凝聚成两枚精巧的符篆,烙印在子母同心蛊之上。 下一瞬,纯白的光焰褪去,漆黑的魔心顿时分裂成一大一小。 “收!” 苏峻见状伸手一招,一大一小将颗魔心顿时从周小姐的眉心飞出,落入他的识海中,化作一方蛊神殿伫立在无垠幽冥之中。 “子母同炼,好机缘啊。”苏峻眉开眼笑,口中喃喃道。 一般来说,子母同心蛊唯有蛊母可以炼化,子蛊跟蛊母一体而生,根本无法炼化。 唯有在子蛊诞生的一霎那,方才有炼化的机会。 但是子母同心蛊每次孕育,都在轮回之门附近,非大神通者根本不敢靠近,更别说是炼化了。 机缘巧合之下,苏峻方才有了同时将子母同心蛊一起炼化的机会。 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人通晓它的习性,想要重复苏峻的方法也是不可能的了。 “嗯?”不过片刻之后,苏峻便又皱起了眉头。 解除了子母同心蛊的控制之后,周小姐身上浓郁的阴气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娇弱的身躯上没有丝毫少女的体香,反而有一丝淡淡的腐臭之气,令人作呕。 “坏了。”苏峻见状心中暗忖:“此女被鬼蛊寄身太久,不但身躯已经转化成半鬼阴躯,连神魂都几乎离体,距离化作厉鬼也几乎只差一线了。” 简单来说,就是周小姐已经死了九成九了。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眉头紧锁:若是被周老爷看到他的宝贝女儿的这副鬼样子,非得跟苏峻拼命不可。 苏峻虽然不怕,但是他想诛灭南方法王,少不得还要依靠周家的帮助。 “只能这样了。”苏峻心念急转,顿时有了决断。 “嗡!” 下一瞬,一缕乌光从苏峻的眉心迸射,落入周小姐的识海之中。 漆黑的魔心跳动之间放出一道魔光,再次将少女的三魂七魄吞入腹中,无数漆黑的魔气将识海浸染,然后缓缓沉入她的识海深处。 “太阴炼形,转!” 箴言颂毕,苏峻借助子母同心蛊之间的感应,操控着少女的神魂以一种玄奥的轨迹不断地运转着。 “哗啦啦!” 不多时,无数的阴气恍如天河倒卷般汇入漆黑的魔心之中,少女的三魂七魄凝聚成神魂,化作一轮寒光烁烁的寒月冉冉升起, 魔心隐去,唯有丝丝缕缕,微不可察的黑纹盘踞在寒月深处。 下一瞬,寒月垂落光辉,从识海流淌而出,融入周身百骸,将她的身躯重新淬炼了一遍。 一种不可逆转的蜕变悄然出现在少女的身上,越来越浓郁的腥臭尸气到最后却化作奇异的冷香。 周小姐的身躯也随之化作一种类似晶玉的性质,散发着莹莹的白光,脆响如玉。 至此,苏峻方才停下功法的运转,口中喃喃道:无论如何,我也算是救你一命,以命抵命也不为过吧?更何况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苏峻自我安慰了几句,越想越有道理,简直就是理直气壮。 虽然再次种入子母同心蛊之后,周小姐的性命便等于是掌握在苏峻的一念之间。 但是半尸半鬼之躯的周小姐,在种入子母同心蛊之后却是因祸得福,变废为宝。 几乎在睡梦中便已经成功凝聚神魂,只等破开卤门,经过天地法则的淬炼后便可成就阴神修为。 原本腐朽枯败的身躯也随之蜕变成玉尸之躯,得以青春永驻。 除了失去了人的身份和自由,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啊。 “嗯,就是如此。”苏峻这般想着,眉宇间越发地正气凛然,充斥着神圣的光辉。 “不但白送你一身的修为,还搭上了一部玄奥的功法,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苏峻在周小姐身上施展的功法确实并非凡俗,乃是一等一的上乘功法。 emmmm……炼尸秘法。 这部太阴炼形诀虽然是炼尸之法,但是并非什么恶毒的功法,乃是古代女修为了永葆青春,专门从玉神丹法中推演出来的秘法。 修成之后,可以成就玉尸真身,除了不能生育外,其他一切都与常人无异。 唯一的弊端便是炼成玉尸真身之后,便再也无缘金丹大道,只能修行鬼仙之法了。 但是在这个神魂修士为主流的世界,这个弊端非但不是缺陷,反而是优点。 而且以周小姐那半尸半鬼之身,简直就是修行太阴炼形诀绝佳鼎炉,事半功倍。 第七十一章灵犀,心力 华灯初上。 朦胧的天光洒落在闺阁中,映衬着窗棂,仿佛是一层轻纱。 “嗯?” 忽然,帷纱挑起的床榻上,恢复了秀丽的少女嘤咛一声,幽幽醒转。 “醒啦?” 正在案几前泼墨挥毫的苏峻见状轻笑一声,温声问候道。 少女眯瞪着迷离眼神,晃了晃脑袋,片刻后方才彻底清醒,眼中流露出担忧,害怕,希翼的神情,看着苏峻那俊美的脸庞,弱弱地问道。 “公子,我……还好吗?” 苏峻闻言哑然失笑,白皙修长的手指凭空勾勒,一道水镜顿时浮现在她的身前。 “你自己看看,到底好了没有?” 少女小心翼翼地看着水镜内的自己,看到那皮肤上流转的玉色光泽,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喜,还有一丝惶恐。 “啊……” 忽然,少女掐住自己玉手臂上的一块皮肉,狠狠地拧动一圈,顿时浮肿一片,乌青乌青的。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中蓄满了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口中却长舒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之情。 “诺,看看喜不喜欢?”看着喜不自胜的少女,苏峻轻笑一声,从案几后走了出来,将手中写满字迹的上好宣纸递了过去。 字迹龙飞凤舞,雄劲的笔锋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少女接过,一看顿时眼中晶亮,口中喃喃自语地吟诵着。 良久之后,少女才斡然抬头,眼神晶亮,怯生生地问道:“你真的是苏峻苏公子吗?” “呵呵。”苏峻身手指着诗篇下的落款,笑道:“这里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吗?” 只见上书:某年某月某日,苏峻赠颖儿小姐殷鉴。 少女闻言眼中迸发出惊人的神采,羞怯地低下头,道:“颖儿是奴家的小名,奴家闺名唤作芷若。” “周芷若?”苏峻闻言似在垂问,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古怪的情绪。 “嗯。”少女低着头,发出弱弱的鼻音,以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细若游丝地呢喃道:“公子,你说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之人吗?” “当然有,你我不就是如此吗?”苏峻唇齿不动,一道清越的声音顿时从少女的心中响起。 “呀!” 霎时间,少女顿时如受惊的小兽般跳了起来,口中惊呼,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还隐藏着一丝窃喜。 “莫要惊慌,凝神静气,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苏峻微笑着,眸光清澈而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温润的声音传入她的心中。 苏峻清越温润的声音,对少女而言仿佛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听随着苏峻的话去做,没有半点抵触的心理。 不多时,苏峻将太阴炼形诀烙印在少女的神魂之上,协助她运转几个大周天之后,方才轻声说道。 “好啦,周老爷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很开心,叫他进来吧。” 不多时,周老爷便仿佛利箭般射入房中,口中急声说道:“颖儿,我的乖女儿,你没事吧?” 少女闻言羞恼地瞪了老父亲一眼,隐秘地跺了跺脚,闷声道:“女儿已经没事了。” 苏峻见状暗笑,道:“周老爷放心,小姐已经完全痊愈,保证不会留半点隐患。” 周老爷上下打量着少女,叫她身上阴气全无,玉容焕发,眸光神采奕奕,顿时脸上挂满了惊喜? 旋即又大呼小叫地召唤着下人,道:“人呢?都死哪去啦?还不赶紧扶小姐下去休息。”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少女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鱼贯而入的婢女搀扶了出去。 至此,周老爷方才收起脸上的喜意,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感激等复杂交织的情绪。 沉默片刻后,对一旁沉静的苏峻说道:“苏公子辛苦了,老夫感激不尽,还请赏脸用些酒饭,让老夫聊尽地主之谊。” 旋即又冷哼道:“管家,管家,还不赶紧去准备酒席。” “是,老爷。” 管家闻言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下去准备。 隐约中,苏峻仿佛还听到了一丝刀剑入鞘的轻微响动,然后便是一阵步履轻灵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 小半个时辰后,周家正堂之上,苏峻和周老爷分宾主坐下,十多个侍女如穿花蝴蝶般将珍馐佳肴,淳酿美酒流水般呈了上来。 “苏公子不愧是学政大人的高徒,果然不同凡响,先前多有得罪,还请苏公子见谅。” “哪里,周老爷爱女心切,可以理解。” 周老爷闻言轻笑,拍了拍手,立即有仆役捧上一个托盘。 掀开一看,大珠小珠落玉盘,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这是明珠百颗,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苏峻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周老爷,意味深长。 周老爷见状心中一紧,轻笑道:“以苏公子之才,区区俗物确实不值一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们周家有的,老夫绝不吝啬。” 说罢,周老爷目光炯炯地看着苏峻,似乎是真的在等他提要求。 苏峻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周老爷既然后顾之忧已除,自然应该知道在下想要什么。” 说着,苏峻轻轻地看了那盘明珠一眼,洒笑道:“这些阿堵物,还是不要拿来羞辱在下了。” 苏峻虽然笑着,眸光中的眼神却是凌厉如剑,话里话外没有半点给周老爷留面子的意思,言辞如刀。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还在这里演什么聊斋? 周老爷听罢,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沉声道:“苏公子此言何意?这是在羞辱我们周家吗?” 听着周老爷隐含威胁的话语,苏峻恍若不觉,眸光清澈,淡定自若。 周家虽然有些实力,家中蓄养着精锐的护卫甲兵,周老爷本身也是武道外罡境界的强者。 但是这些对于苏峻来说,并不放在眼里,哪怕是加上周老太爷这位郭北城隍。 所以苏峻只是淡淡地说道:“脸面都是自己挣的,也都是自己丢的,周老爷以为自己还有退路吗?” 说着,苏峻伸手夹了一筷,甚是鲜美,道:“何必自欺欺人呢?” 周老爷闻言面色微冷,道:“苏公子不再考虑一下?” 苏峻闻言摇了摇头,也不接话,自顾伏案大嚼,醇酒美食,不可辜负。 见此情形,周老爷脸色越发阴沉,忽然大笑道:“我们周家世代忠良,岂有不倾尽心力为国尽忠,明哲保身的道理?” “只不过我们势微力薄,恐怕是有心无力啊。” 苏峻闻言深深地看了周老爷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只要周老爷有这份心就行了。” 第七十二章小倩,追索 月夜,山中。 苍茫群山中,兰若寺的废墟之上,一伙从别郡流串过来的贼寇夜宿荒寺。 半夜,其中有一个贼寇被凄夜的冷风吹醒,哆哆嗦嗦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突然感觉有些尿急。 睁开眼看了下周围,见其他贼寇都睡得香甜,中间的篝火也快熄灭,便随手加了几根枯枝,然后走了出去。 一出门,这贼寇正准备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五谷轮回之事,忽然听到风声中隐约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若隐若现。 仔细再听,却是不远处有个女子在唱歌,声音骚柔娇媚。 “这大半夜的,谁在唱歌?难不成是鬼?”贼寇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旋即抖擞精神,冷笑道:“某家气血旺盛,还怕你区区鬼物不成?” 一念及此,贼寇便绰起手中的钢刀,迈步就朝歌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七拐八拐,不多时就看到一个破败的偏殿内有灯火亮起,透过窗棂隐约可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婀娜身影,歌声正是从她口中唱出。 见此情形,贼寇心中一定:既有灯火,又有影子,那就说明唱歌者是人非鬼。 一念及此,贼寇不由心中一乐,收起钢刀,蹑手蹑脚地悄悄摸了过去。 那娇媚入骨的撩人歌声,不由让他心中发痒,当即快步走到窗前,鬼鬼祟祟地往里面看去。 只见烛火之下,昏暗的灯光中,有一个女子正在浴桶中边洗边唱,歌声骚媚撩人。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贼寇见状顿时垂涎欲滴,心中激荡,凭空生出一股恶念,色胆包天。 当即也不再犹豫,推开门就走了进去,淫声道:“美人儿,深闺寂寞,莫不是在等候哥哥我来抚慰你寂寞的心?” 说着,一双贼眼贪婪地盯着浴盆中女子姣好的身姿,眼中放光,连吞口水。 单只是那细腻雪白的玉背,就已经让贼寇生出无尽的遐想。 “啊……” 女子闻言惊叫一声,转过身来,跳动的雪躯白浪翻滚,在蒙蒙的水汽中越发地挑动心弦。 “你……你是谁?我……我相公马上就回来了,你再不走,他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容颜精致,惊慌失措的表情更是让人心生蹂躏的恶念,美得让人窒息。 眼眸中泛起朦胧的水雾,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莹莹如玉的白浪,惊心动魄的雪丘,更是让贼寇欲念高炽。 “你丈夫不放过我?我还不想放过他呢,杀了他,你我永结同好,岂不美哉?” 贼寇淫笑着,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脱得清洁溜溜,搓着手缓缓地逼近,吊儿郎当。 女子见状惊骇欲绝,蜷缩在浴桶中,惊慌地叫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叫啦。” “你叫啊,叫破喉咙都没人会来救你的。”贼寇见状急不可耐,急吼吼地便合身扑上,狰狞的毒龙闪烁着乌光,不堪入目。 “破喉咙!” 女子见状尖叫出口,那贼寇扑到一半,顿时脸色煞白,瞳孔放大,倒在地上不断地抠着自己的喉咙,竟然硬生生将其抠断,淋漓的鲜血喷涌而出。 果真是破喉咙。 “没想到刚刚恢复修为就遇到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正好挖了心肝,吸了阳气,送给姥姥做礼物。” 女子嘻嘻一笑,身形飘飞而起,雪白的衣衫顿时披在了身上,飘然若仙。 兰若寺,破败的正殿内。 另一个贼寇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咕咚”一声爬了起来,往外看去。 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踏月走来。 精致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找到你了。” 山口处,苏峻迎了月光纵跃而行,忽然心中一动,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嗡!” 下一瞬,眉心迸射,白光流转,纯白的甲胄顿时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连面容都遮蔽在甲胄之下。 然后纵身而起,顿时化作一道白光破空而出,刹那远去。 ………… 兰若寺。 冷夜凄凉,阴风呼啸。 破败的残砖破瓦中,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十几具干尸,胸口皆破开一个碗口大的空洞。 面容扭曲,仿佛从那黑黝黝的眼眶中还能看出这些干尸生前的恐惧。 此情此景,煞是阴森恐怖。 苏峻不以为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幕。 一丝微不可察的妖气混杂在阴冷的鬼气中。 “咻!” 苏峻屈指一弾,一点灵光顿时从指尖迸射,破空而出,刹那远去。 “啊……”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苏峻见此毫不犹豫地掠空而去,破门而入。 抬眼一看,只见破败的房间内,一个容貌精致的白衣少女笑吟吟地看着地上不断扭曲的汉子。 那汉子浑身上下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仿佛是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看情形,竟然是被他自己用指甲硬生生地抠出来的。 做着如此恶毒的行径,白衣少女脸上竟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脸色如常,饶有兴致。 “妖孽受死!” 见此情形,苏峻当即“怒不可遏”地清啸一声,凌厉的拳罡顿时破体而出,如炮弹般朝白衣少女轰击而去。 “咯咯。” 少女水袖挥舞,如灵蛇般交织成漫天白影挡住这凌厉的拳罡,口中娇笑道:“你这呆子好不讲道理,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我是妖孽?真是让奴家伤心呢。” “哼!” 苏峻闻言冷哼,拧身挥拳,纯白甲胄上浮现出细细密密的篆文,爆发出莽莽大力,拳锋破空厉啸,凌厉霸道。 “轰!” 拳意破空,浩荡的纯阳如焰,一扫阴冷的氛围,整座古寺都仿佛被一轮骄阳照耀,暖暖融融。 这种纯阳的气息,对于阴冥鬼物而言不啻于是天地烘炉,又似朝露遇上烈日,最为克制。 白衣少女顿觉浑身仿佛深处火炉,娇艳俏丽的容颜都有了一种融化的迹象。 “哼,儒门的穷酸!” 冷哼声中,白衣少女不敢怠慢,身形一掠便融入一道墙壁,神乎其神地消失不见。 苏峻驾驭着甲胄腾空而起,破开房顶,只见一股阴风挟裹着白影映入眼帘,赫然已经身处数百丈之外,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苏峻也不追击,眸光幽幽,倏而轻笑道:“聂小倩,短短时日居然已经有了如此修为,有点意思。” 第七十三章游说,二纵 月夜下,古寺中。 苏峻身上的甲胄如花纹般褪去,化作竖瞳隐去,远眺着即将消失的白衣少女。 不,应该是白衣女鬼。 无论是鬼修还是神魂修士的阴神出游,或许在正面战斗上谦逊一筹,但是却胜在千变万化,防不胜防,乃是最顶尖的刺客。 鬼修中的白日显形大致与神游境魂修相差无几。 但是如果祂一心想逃,即便是宗师境的武者或者大儒,都难以将其留下。 “万劫阴灵难入圣,自求多福吧。”苏峻的指尖萦绕着一缕灵光,幽幽轻叹一句。 ………… 深山中。 一处隐秘的虚空之内,灯火辉煌的大殿上首,一个玄袍黑影高据在王座上,面容隐藏在黑暗中。 在这灯火辉煌的大殿中,玄袍黑影仿佛就是唯一的阴影,笼罩在大殿之上,让这明亮的灯火都染上了一丝阴霾。 “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本王要你们何用?” 听到玄袍黑影那阴冷的声音,下面数十名女子惶恐地低下头。 其中为首的一个红裙女子开口说道:“启禀法王,这几日郭北城隍忽然派出阴兵攻伐我们各处要地,实在是分不出人手去掠杀生灵。” 一时间,下面顿时都纷纷议论起来,一叠声地诉苦。 玄袍黑影见状心中烦闷,冷声道:“哼,要不是本王先前跟阴符子硬拼神魂受创,非得拔了那郭北城隍的老窝不成。” “还有辛小唯,居然敢大言诓骗本王,早晚要跟她算这笔账。” 就在此时,殿外忽悠鬼婢通禀,道:“启禀法王,黑山大君的使者到了。” “哦?”玄袍黑影闻言大喜,霍然起身,道:“快快有请。” 不多时,一名容颜精致的白衣少女便迈步走了进来。 见到玄袍黑影,笑吟吟地躬身行礼道:“小倩见过法王。” 玄袍黑影见状,阴沉的面容从阴影中浮现出来,眸中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方才不阴不阳地说道。 “原来是小倩啊,不愧是好颜色,声色娱人便可取得这么大的成就,在你这个黑山大君的爱妾面前,我可当不起法王之称。” 聂小倩闻言也不以为意,轻笑道:“法王说笑了,小倩蒲柳之姿,大君帮扶一把也只是看在小倩和法王的渊源罢了。” 玄袍法王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道:“也罢,黑山大君派你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大君说:只要法王您脱离道盟,投入祂的门下,祂便可替你解了这次的危局。” 玄袍法王闻言脸色一沉,道:“大君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本王既无危局,也就不需要劳烦大君费心了。” 聂小倩嘻嘻一笑,道:“法王以为郭北城隍攻伐法王果真是因为子母同心蛊被拔除了吗?” “小倩前来之时,恰巧在兰若寺遇到一群生人,本想取了心头热血和阳气孝敬法王,不撩却半路杀出个儒门大儒,破坏了这桩好事。” 话音刚落,殿内诸女脸上皆是露出一丝惊恐,死寂无声。 玄袍法王的脸色也是骤变,沉声道:“大儒?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聂小倩眸光一闪,道:“来者天铠覆体,年纪轻轻,小倩猜测:恐怕是兰台派人来了。” 说着,聂小倩看着玄袍法王那惊疑不定的神色,赶紧趁热打铁道:“朝廷近些年来咄咄逼人,建立天朝的野心昭然若揭,道盟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如何还能庇护法王?” “奴家曾听大君说过:那位惊才绝艳的苏神君,似乎是要放弃中土的基业,彻底退望海外了。” “而且朝廷已经注意到了江州,难道法王还不明白覆巢之下的道理吗?” 说着,聂小倩蛊惑着道:“法王一身修为,又占据地利,为何不与大君一起共襄盛举呢?” 翌日,清晨。 苏峻盘坐在一座孤峰之巅的青石上,面朝着东方。 当黎明破晓,第一缕晨曦斩破黑暗之际,长吸一口气,延绵浩荡的紫气顿时落入口中,上冲灵台,化作紫耀耀的天火席卷识海。 霎时间,恍若烘炉煅烧,天火肆虐般的炙热顿时传递出来,整座识海都遍布紫色天火,似乎要将神魂焚灭一般。 似乎仅仅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千万年之久。 苏峻只感觉炙烈的天火倏然散去,化作无穷清阳之气倾泻而下,如瀑布般冲刷着周身百骸,淬炼着血肉经络。 酥酥麻麻的感觉就仿佛是无数只蚂蚁在体内爬动,骨骼脆响如玉馨之声,血液如铅如汞地流淌,发出天潮澎湃的呼啸之声。 当一切幻象消失,收功而起的苏峻不由摇头轻叹道:“玄关一窍,还是时候未到,火候不足啊。” ………… 夜,月黑风高。 茫茫群山中,聂小倩的身影刚刚从不知名的虚空中跃出不久,一道纯白的光芒便从远处天际闪烁,飞星电闪般电射而至。 遁光一落,现出一个身披纯白甲胄的身影,二话不说便拧身挥拳,攻杀而至。 “轰!” 聂小倩云袖如灵蛇般电射而出,盘旋交错间将凌厉的拳罡击溃,口中娇笑道。 “你这呆子,这么穷追不舍,难道是看上奴家,想要跟奴家共赴巫山云雨吗?” “妖孽受死!” 清啸声中,甲胄上花纹攒动,迸发出莽莽大力,浩浩荡荡的拳意顿时充塞天地。 “哼!” 聂小倩冷哼一声,掌指间翻出几张黝黑阴沉的符菉,扬手挥出化作四个身披玄甲,手持长刀的鬼兵,瞬间化作幽魂青烟飘荡而起。 “玄甲卫,杀!” 话音未落,那玄甲鬼兵便在苏峻身边化形,掌中长刀带着凌厉的劲风斩劈而下。 “哼,雕虫小技!” 苏峻冷哼出口,恍如实质的拳罡包裹着纯阳拳意,瞬间将那玄甲鬼兵包裹在内,轰杀而去。 “轰!” 一瞬间,阴阳之气激烈碰撞,阴气激荡间那玄甲鬼兵仿佛春阳融雪般“砰”地一声,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经过这短短一瞬的耽搁,聂小倩的身影已经在阴风呼啸中快要消失在天际了。 “看你能往哪里逃!” 苏峻见状浑不在意,口中玩味地呢喃一句,旋即便纵身一跃,化作白光追索而去。 第七十四章出卖,树妖 月黑风高杀人夜。 莽莽群山,幽幽密林,狐狼枭鬼,昼伏夜出。 忽然,一道白影从密林中闪掠而过,凌厉的拳罡从后方轰击而至,沛然浩大。 “该死的穷酸!” 聂小倩心中暗骂,只能回身挥舞着云袖,交织成网,抵挡住这凌厉无匹的拳罡。 然而经此一阻,穷追不舍的苏峻顿时驾驭着甲胄破空而至,将她堵在这幽幽密林中。 “哼,你这臭呆子追了姑奶奶三天了,杀又不杀,放又不放,你到底想干嘛?” 苏峻闻言心中微微一笑:火候差不多了。 一念及此,他身上纯白的甲胄顿时如花纹般褪去,化作竖瞳隐入眉心的皮肉之下。 “聂小倩,别来无恙啊。有些时日不见,陪你叙叙旧而已。” “你……” 聂小倩看到苏峻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俊脸,目瞪口呆,旋即俏脸煞白,道:“竟然是你?” “正是在下。”苏峻微微一笑,道:“短短时日,聂小姐的修为精进不少啊。” 聂小倩脸色阴晴不定,一咬牙,道:“要杀就杀,戏耍我区区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我若想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苏峻冷笑一声,道:“我也没有闲情跟你戏耍,这几日不过是告诉你一个道理罢了。” 鱼幼薇已经暗中潜入郭北县,苏峻却不打算再跟聂小倩浪费时间了。 聂小倩的内心简直就快崩溃了,梗着脖子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找你做个交易。”苏峻口中淡淡,道:“告诉我南方法王的老巢在哪,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聂小倩闻言眼神闪烁不定,沉吟片刻后,干脆地说道:“一言为定!” 见到聂小倩闻言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反倒让苏峻忍不住一愣,原本准备的一大堆说辞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卧槽,这是什么路数?拿错剧本了吗? ………… 兰若寺,深处。 苏峻跟随在聂小倩的身后,迈步行走在废墟上,阴风阵阵,凝聚成幽幽的雾气弥漫。 “法王开辟的法域位于幽冥裂缝,入口在群山深处,飘渺不定,除非有祂接引,否则绝难找到。” 聂小倩也不隐瞒,干脆利落地交代道:“不过祂的本体却在兰若寺深处的塔林之中,这是祂最大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被苏峻追得上天入地的聂小倩毫不犹豫地就把南方法王卖了个干干净净。 “嗯。” 苏峻点了点头,不多时便来到了兰若寺深处的塔林之中。 “法王的本体就在前面,能不能找到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说着,聂小倩犹豫了一会,又道:“现在能放我走了吗?” “走吧。” 苏峻的干脆让聂小倩也是一愣,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苏峻,顿时卷起身形化作一道阴风呼啸而去。 “浩气长河,出!” 下一瞬,苏峻清越的声音响起,无数的浩然之气从虚空中蔓延而出,汇聚成一道长河冲刷而下。 那恍如烈日骄阳的浩气顿时让聂小倩肝胆俱裂。 “卑鄙小人!” 聂小倩娇叱着转过头一看,惊愕地看着那浩浩荡荡的浩气长河丝毫没有对她出手的意思。 反而是在塔林的上空不断地来回冲刷,激荡,盘旋不休。 惊愕过后,聂小倩瞬间发疯似地疯狂朝远处飞掠,仿佛是被疯狗追咬着一般。 对此,苏峻却丝毫没有在意,凝重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身前空空荡荡的虚空。 “轰!” 不多时,塔林中那空荡的虚空仿佛跟玻璃破碎般不断扭曲,继而轰然炸裂,现出一个庞大的阴影。 仔细看去,却是一株遮天蔽日,高耸巍峨到不可思议的参天巨树盘踞在地面上,太过繁茂的枝叶甚至已经遮住了天空。 清辉月华洒落下来,透过枝叶投下扭曲的黑暗阴影,仿佛是一方鬼域,阴森恐怖。 数十人合抱,近百丈的树干更是高耸入云,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屹立在天地间。 一根根粗壮的树枝仿佛是狰狞的巨蟒盘旋,直欲择人而噬。 南方法王,千年树妖。 先下手为强! 一念及此,苏峻口中发出一道如龙吟虎啸般的清啸,璀璨的光芒盛开,化作纯白的甲胄将苏峻包裹在其中。 “杀!” 下一瞬,苏峻便已合身扑上,纯白的甲胄上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莽莽大力。 拳意破空,拳罡凌厉。 “咻咻咻!” 无数的枝条如巨蟒般铺天盖地,横抽竖劈,攒刺缠卷,交织成遮天蔽日般的黑幕,笼罩下来。 “轰隆隆!” 凌厉的拳罡不断从苏峻手中挥洒而出,硬生生地迎着枝条攻伐而上,绵密如鼓点般的交击碰撞之声轰鸣如雷。 一股沛然的浩气弥漫,浩浩荡荡地朝参天巨树涤荡而至。 “儒门弟子,你这是在找死!”一股无形的波动掠过之后,参天巨树忽然现出眉眼,惊怒怨毒地厉啸出口。 不男不***晴不定的诡异声音回璇在呼啸来去的阴风中,格外地渗人。 听到此言,苏峻的目光透过密密麻麻如狂蛇乱舞的枝条看去,只见那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树中间长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 老脸上挂着两个绿油油,如水缸大小的眼睛。 “卧槽,这么丑?” 苏峻见状顿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拳罡呼啸之间沛然浩荡的浩气不要钱般疯狂挥洒而出。 “蚀骨幽雾,起!” 厉啸声中,千年树妖那貌似嘴巴的树洞散发出黑黝黝的光芒,幽幽暗暗的雾气顿时如潮水般喷涌而出,抵挡着浩河的冲刷。 “咻咻咻!” 不多时,接连不断的破空声中,数十道阴风呼啸而至,化作一群莺莺燕燕,悬浮在半空中。 “给我杀了他!” 话音未落,数十个厉鬼顿时现出原型,前赴后继地冲杀上来。 浩荡阳刚的浩气接触到祂们的一瞬便如热油侵蚀着冰块一般,发出剧烈的响动。 然而这群厉鬼却是恍如不觉,飞蛾扑火般冲杀而至。 鬼哭狼嚎,勾魂摄魄! “鱼幼薇,你再不出来我就不干啦!”苏峻见状也顾不得什么计划,扯着嗓子怒吼道。 第七十五章雷火,凶猛 午夜。 月黑风高,阴云密布。 远方的群山中,一声声凄厉的嚎叫此起彼伏,似狼似狐,随着夜风传递而来,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兰若寺深处,参天巨树生出五官,成千上万的枝条仿佛狂蛇乱舞般布下天罗地网,幽幽的魔雾侵蚀天地,抵抗着荡漾的浩然之气。 一名身披纯白甲胄的身影如弹丸般在天罗地网中左冲右突,挥洒着凌厉的拳罡,左支右拙,尽显狼狈之相。 在他身后,数十道乌光催发鬼哭狼嚎的摄魂魔音,穷追不舍,杀机四伏。 “鱼幼薇,你再不出手,我就不干啦!”清啸声中,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愤怒。 “乾阳神雷,叱!” 话音未落,一声恍如实质的厉啸由远而近,破空而至, 随之而来的便是是无数乾阳雷火如流星雨般从天轰至,如连珠炮般朝那铺天盖地的枝条轰砸而下。 “轰隆隆!” 枝条如蛇如剑,漫天挥舞,黝黑的魔光抽击在神雷之上,迸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隆巨响。 半黑半白的灵光闪耀,将周围的元气尽皆撕得粉碎。 “退!” 趁此机会,纯白甲胄中的身影连忙抽身而退,化作一道白光电射而出。 在他身后,数十道乌光飞蛾扑火般穷追不舍,“不离不弃”。 与此同时,破空而至的遁光落下,化作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明光璀璨,栩栩如生。 正是鱼幼薇出游的阴神,一出现便口颂箴言,印诀变换。 “浩浩正气,点我光明火。” 伴随着箴言渐起,无数的浩然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盘旋在鱼幼薇的身侧。 “小光明火,叱!” 箴言颂毕,无数由浩然之气凝聚而成的光带环绕着她的身体,浓烈如骄阳,皎洁如明月。 旋即一点光焰从她眸中迸出,落在浩气之上,仿佛无数的汽油被火星点燃一般,璀璨的纯白光焰顿时冲天而起,形成一片熊熊火海,将那参天巨树笼罩在其中。 秘法:小光明火。 “啊……” 光焰之中,凄厉的哀嚎伴随着漆黑的幽雾喷涌而出,万千枝条疯狂乱舞,破空厉啸之声撕裂空气,震爆轰鸣。 然而这一切在光明璀璨的光焰面前都形同虚设。 由浩然之气燃起的小光明火至阳至刚,克制一切阴邪鬼祟之物。 郁郁葱葱的参天巨树在光焰的炙烤下不断地萎靡,枝叶枯败,枝条化作齑粉,纷扬飘荡。 与此同时,正在千年树妖自顾不暇之际,脱困而出的苏峻回头一看穷追不舍的数十道乌光,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 “杀!” 挟裹着纯阳拳意的罡气凝聚在拳锋上,凶悍凌厉,以一拳打死一个嘤嘤怪的气势将一道乌光轰成破碎的流光四散。 “轰!轰!轰!” 不多时,数十道乌光中的厉鬼便如烟花般凋零在半空中。 其中最低也是相当于日游境界的魂修,为首的几名甚至是丝毫不逊色于神游境魂修的鬼修。 之所以会如此轻易地被苏峻轰成渣渣,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祂们放弃了自身的长处,以阴鬼之身跟苏峻正面硬憾。 以己之短,击彼之长,岂有不败之理? “这些鬼物,都疯了吗?”连苏峻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战果,口中喃喃自语,皱眉费解。 这些鬼修给苏峻的感觉,就好像是毫无灵智的幽魂一般,只知道不计生死地冲锋陷阵,简直白瞎了一身的修为。 “轰!” 就在此时,漫天白焰轰然炸裂,一道璀璨的青芒冲天而起,朝着远处天际电射而去。 “木皇法身?”鱼幼薇见状急声厉喝道:“拦住祂!” 话音未落,苏峻早已驾驭着纯白甲胄合身扑上,将那青芒阻截在半空之中。 甲胄上白光流转间迸发出莽莽大力,恍如天鹏纵横,每一次挥拳架肘都能带起一连串的音爆,凶猛得一塌糊涂。 “欺人太甚!” 千年树妖所谓的木皇法身此刻也显化出来,玄袍碧眸,三头六臂,针锋相对地挥臂如鞭,带起一道道的幻影。 碧眸中迸射出一道道阴磷毒火,连绵不绝,如连珠箭一般破空厉啸而至。 相对比树妖本体的笨重,这木皇法身虽然失去了铺天盖地的枝条和浩瀚雄浑的法力,却也更加地灵活,来去如风。 而且法身强悍,坚硬如铁,兼之法武双修,六条如钢鞭般的手臂挥砸之间夹杂着一道道阴磷毒火不断轰击。 苏峻也是毫不退避,凭借着纯白甲胄的护持悍然展开贴身近战,拳拳到肉,火星四溅。 虽不如道法那般千变万化,也没有神通那般恢宏浩大,其凶险之处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死寂之矛!” 乱战中,回过神来的鱼幼薇也悍然出手,一道道幽黑的长矛带着死亡,孤寂的气息破空而至。 一时间,本就左支右拙的南方法王更加地手忙脚乱,愤怒地嘶吼着:“该死,以多打少算什么英雄豪杰?” “心母印拳:开天斧!” 苏峻哪里会跟祂废话,身形腾空之际,双手平举,恍如开天辟地的巨斧般狠狠斩下。 躲避不及的南方法王六条手臂齐齐交叉,挡在头顶之上硬接了这凶猛狂暴的一击。 “轰!” 劲气交击之间浑不似肉体碰撞,反而像金铁交击一般,迸发出震天的轰鸣。 下一瞬,一白一青两道身影便从交击的中心抛飞而起,齐齐被震爆的气劲震开,身形踉跄。 平分秋色,两败俱伤。 “好机会。” 鱼幼薇见状眼神一亮,七八道幽暗的死寂之矛连成一线,朝着木皇法身的眉心凶狠地攒刺而下。 “爆!” 无奈之下,南方法王唳色一闪,两条手臂轰然爆开,化作浓郁的青芒冲天而起,方才将这凌厉阴毒的死寂之矛抵在体外。 “杀!” 还没等南方法王心疼,苏峻便又驾驭着纯白甲胄如影随形地攻杀而至。 凌厉的拳罡凝聚,恍如轰天锤般轰砸,凶猛狂暴,攻势如潮。 “轰!” 这一次木皇法身便再也抵挡不住这足以将一座小山轰成齑粉的狂暴轰击,瞬间被轰砸得倒飞而出。 “乱披风:搬拦捶!” 下一瞬,苏峻便再次揉身而上,身形腾空,矫健如龙,漫天的拳影毫无花巧地轰击在木皇法身之上。 第七十六章诛灭,阴符 黎明将至。 兰若寺上空,一青一白两道流光不断纠缠,倏忽如电,轰鸣震爆,响彻云霄。 “啊……” 南方法王被接连不断地轰中,纯阳拳意随着拳罡的渗入,仿佛是在冰块上浇淋热油一般,让南方法王发出凄厉的哀嚎。 “莲华:乱箭打!” 苏峻得势不让人,身形纵跃间化作千百个影子,围拢在木皇法身的身为。 仿佛是千百个苏峻同时出手,挥拳,踢腿,撞膝,架肘……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仿佛都化作了苏峻的武器,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在半空中爆开,恍若是一道盛大的莲华。 绽放,凋零。 “轰!” 下一瞬,莲华凋零的一刹那,威风凛凛的木皇法身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辉,宛如一朵璀璨的烟花般绽放。 刹那芳华。 “啊……” 南方法王凄厉的哀嚎嘎然而止,神魂在纯阳拳意的碾压下瞬间泯灭。 神魂俱灭。 浓郁的乙木精气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将半个天空都浸染成青蒙蒙的一片。 “好机会,好宝贝!” 苏峻见此心中暗喝,身上的甲胄如花纹般褪去,化作一枚竖瞳隐没在眉心的皮肉之下。 恍如一袭长袍的五岳真形图从他身上飘飞而起,不断扩大,仿佛囊括天地般将这青蒙蒙的精气尽数笼罩其中,长鲸吸水般地吞噬着,如饥似渴,久旱逢甘霖。 五岳真形图玄妙无比,五方五岳五行兼备,又有通幽之能,统摄阴灵,东岳帝君便是阴世幽冥的大神之一。 吞噬了这无穷乙木精气之后,光秃秃的五岳虚影顿时染上了一层绿色,衍生植被。 识海中,五岳虚影的深处与幽冥地域沟通,浓郁的阴气弥漫,隐隐约约勾勒出数十个婀娜多姿的幻影,正是那被苏峻轰爆的厉鬼精魄,为五岳真形图所摄,演化出诸般玄妙。 “轰!” 不多时,五岳真形图再次化作法袍披在苏峻的身上,一股精粹的元气精华从识海流淌而出,深入苏峻的周身百骸,开始滋养血肉,淬炼筋骨,壮大五脏六腑。 苏峻身形矫健如龙,蜿蜒辗转,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脊椎如大龙抖动,浑身肌肉仿佛千百小龙般攒动,蜿蜒,口中长吟。 “幽幽然潜于渊水,浩浩乎鸣在九霄,吞吐天地玄机,统摄精神之变,飞腾变化,腾龙在天。” 秘法:易龙图。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收功而起,从天际缓缓落下,感应着体内的变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经此一役,获益良多。 经过实战历练,对于天铠的驾驭更加得心应手不说,五岳真形图也是更进一步,凝聚五行之木。 这件护身法宝苏峻虽然炼成之后从未动用,却丝毫不影响它在苏峻心目中的地位,乃是他心中的护道至宝。 而且经过五岳真形图反馈的精粹元气精华的淬炼和滋养,苏峻的肉身也是脱胎换骨,奠定了雄厚的根基。 如果他要修行武道,恐怕不需要多久便可晋入宗师之境,成为主宰一府,叱诧风云的大人物。 这些杂念在苏峻心中一闪而逝,瞬间就被无上慧剑斩灭,道心坚定,纯净无垢。 一言蔽之:武道虽好,终非吾道。 不过肉身的蜕变却也并不是只有武道之路,强盛的肉躯对他炼开神窍,凝聚先天道体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咻!” 就在此时,一袭月白道袍覆体的鱼幼薇身形纵跃,从远处掠空而至,显然她阴神出游之时,肉身就藏在不远的地方。 “苏公子好俊的武功,没想到苏公子还是个文武兼修的天纵之才啊。”鱼幼薇眼波流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幼薇大家过誉了,雕虫小技,不值一提。”苏峻口中淡淡,随口应付着。 “不过苏公子这吃独食的习惯,怕是不太好吧?”鱼幼薇看着这清洁溜溜的战场,皱着眉道。 苏峻闻言眉梢一挑,反击道:“各取所需而已,在下也没有分润幼薇大家的功劳,不是吗?” “呵呵。” 鱼幼薇见状也不纠缠,深知苏峻是有进无出的性子,想让他把好处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有缘再见,苏公子。”鱼幼薇幽幽地从牙根迸出一句话,纵起一道玄光,破空而去。 “再也不见才好。”苏峻喃喃自语,对鱼幼薇的观感也是极差,却是再也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 斟酌片刻,苏峻眸中一亮,倏而纵身一跃,朝着群山深处纵掠而去。 聂小倩曾说南方法王的道场在群山深处,幽冥缝隙之中,想必祂积攒的身家也在彼处。 如今祂身死魂灭,说不定会露出一丝端倪。 有杀错,没放过。 ………… 清晨。 朝阳初起,晨曦柔和。 苏峻盘坐在一座孤崖上,眉头紧蹙,脸色阴沉。 搜寻了一夜,连南方法王那幽冥道场的影子都没见着,不由让他心中大感挫败。 “嗯?” 倏然,苏峻心有所感,抬头一看,只见一道幽幽暗暗的剑光从远方天际电射而至。 剑光落下,阴符飘荡,倏而化作一个玄色剑袍覆体的俊美少年,掌中剑器幽深,似有无数的符篆流转,剑气森森。 “叛盟贼子,受死!” 俊美少年一出现,看到苏峻顿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厉喝声中掌中飞剑一震,剑光如雨,朝着苏峻兜头攒刺而下。 “哼!” 苏峻也没想到这俊美少年如此酷烈,一见面便拔剑相向,一时竟有些触不及防。 不过苏峻身经百战,惊而不慌,心念一动,五岳真形图便化作一尊山岳虚影迎击而上。 “呛哴哴!” 幽暗的剑光凌厉森寒,斩击在山岳虚影之上,迸发出一连串的火星四溅,金铁交击。 “你是何人?”苏峻挡下攻击后,沉着脸冷声道:“你我无怨无仇,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无怨无仇是假,俊美少年一出手,苏峻便已从气机感应中认出此人正是当日出手的鬼仙级剑修。 此番出言试探,不过是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泄密的而已。 “叛盟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俊美少年目光森然,冷声厉喝:“记住:斩你者,光明右使阴符子是也!” 话音未落,幽暗的剑光便已迅捷如电地斩出,蜿蜒曲折,森冷凌厉。 剑名阴符,杀意凛冽! 凌厉的剑气蕴含着森冷的杀意,绵密的剑芒交织成网,倏忽如电,飘忽不定,变幻无常,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剑气绵密,杀气森森。 第七十七章无生,暴锤 群山,孤崖。 苏峻头戴玉冠,身披法袍,五岳通幽,丰神俊朗,幽深的眸光神采奕奕,有如秋水, “聂小倩!”刹时间,苏峻便已猜到是谁在暗中算计,不由有些羞恼:“别让我再遇到你。” 本来他是看在前世记忆中那份美好的印象,有意放她一条生路。 没想到打蛇不死,反咬一口,反而是算计起自己来了。 “正好拿你试剑!”阴符子杀气腾腾,剑气纵横,苏峻非但不怕,反而有一种见猎心喜的兴奋。 苏峻可清楚地记得:当日阴符子那一道恢宏的剑气带给他的是何等的恐惧和压力。 不过今非昔比,当日苏峻忌惮阴符子是因为肉身孱弱,难挡剑气之威。 然而外有五岳真形图的护持,内有天铠甲胄在身,无论胜负都可进退自如,天然就立于不败之地。 而阴符子却不知为何,气息萎靡,似乎有旧伤未愈,声势大不如前。 此消彼长之下,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磨剑石。 诛灭南方法王之时,忌惮于鱼幼薇在暗中窥视,而且鱼幼薇的秘术也需要浩然之气的加持方可发挥出最大的功效来。 所以苏峻一直都是依赖纯白甲胄的加持,以武道和儒门秘法对敌,从未施展过道法。 苏峻正愁没人可以让他演练道法,熟悉精进后的修为呢。 阴符子此番打上门来,不啻于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心念百转,不过一瞬。 “天雷剑指,叱!” 清啸声中,苏峻踏罡步斗,丝丝雷芒指尖滴溜溜一转,化作一道雷煞剑芒迸射而出。 “呛哴哴!” 剑气交击之间,一连串的脆响恍如实质的金铁碰撞,叮叮当当地连绵不绝,仿佛是演绎着追魂夺命的死亡乐章。 幽暗的剑气如潮,转瞬间便将雷煞剑芒斩破,斩击在山岳虚影之上,呛哴哴地迸射出火星四溅。 幽深的剑气纵横来去,刺骨的寒意让人浑身发冷。 苏峻的眉宇间折映幽光,无悲无喜,心中沉静淡定,又是一道雷煞剑芒迸射而出。 无论是道法还是剑法,对于苏峻而言都还是陌生的领域。 在这方面输给阴符子这个堂堂鬼仙强者,并不会让他觉得丢人,甚至还有些窃喜。 盖因苏峻虽然修成天雷剑指,却未能精通其中的精髓。 施展剑指也只会直来直去,简单粗暴,根本无法将这门玄奇道法的真正威能体现出来。 反而是短短几息时间的战斗,阴符子催运剑光的精微手法便给了他许多灵感。 对于剑道,更是有了直观的认知和了解。 所以场面上苏峻虽然处于绝对的下风,被滚滚如潮的剑气围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急躁,仗着五岳真形图坚不可摧的防护之力,只管催发一道道雷煞剑芒,体悟着阴符子剑法中的玄妙。 僵持片刻之后,反倒是阴符子沉不住气,率先做出改变。 “阴符煞气,无生剑芒!” 厉啸声中,漫天剑光倏然一手,化作一柄万千符菉流转的剑器落入阴符子的手中。 倏尔一震,迸出浓郁的煞光,挥斩间凭空生出九道恍如实质的剑芒,剑芒上符篆缠绕,无声无息地斩掠而出,追魂索命。 尚未及体,其中森然的杀意便散发出的一股屠戮苍生,百死无生的死煞之气,凶神恶煞。 “不好,挡不住!” 苏峻见此瞬间反应过来,用手一指,天灵上升起纯白的宝鉴,绽放明光,加持在五岳真形图之上。 一时间,纯阳光辉,山岳虚影,两相叠加,阻挡在苏峻的身前,将他护持在其中。 “天生万物养人,人无一物回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阴符子冷笑一声,无生剑芒迁跃虚空,以一种极为玄妙的路线切入到璀璨的光幕之上。 然后,幽幽暗暗的剑气由虚化实,化作一道恢宏的剑芒斩了下去。 “轰!” 一瞬间,山岳虚影便已摇摇欲坠,几有破碎的征兆。 “再来!” 阴符子见此大喜过望,厉啸一声,足足三十六道无生剑芒挥斩而出,成天罡之数。 剑啸破空,屠戮天下。 “不行,不能再被动挨打!” 苏峻见此暗忖,腰间青庭刀悍然出鞘,不退反进,凌厉森寒的青色刀芒带着无穷的煞气挥斩而出。 与此同时,右手的雷煞剑芒如雷霆轰鸣,毫无花巧地轰击而去。 左刀右剑,刀剑合击。 “轰隆隆!” “呛哴哴!” 雷煞轰鸣,刀剑锋芒。 苏峻化作七色流光瞬间破开无生剑芒的绞杀,悍然朝着阴符子突袭而去。 阴符子也不甘示弱,身剑合一,倏忽如电,纵横来去。 刀芒剑气在纠缠中不断地交击,碰撞,倏放而收,一触即退,不断地穿梭在莽莽群山之中,幽幽密林之内。 明亮的天光落下,洒落在密林中,透过葱郁的枝叶折射下来,曲曲折折,留下一个个斑驳绚烂的光斑,光暗交错,光怪陆离。 “咻咻咻!” 破空厉啸中,阴符子所化的剑光神出鬼没,在虚实中转化,变幻莫测,森冷的杀意直透灵台。 苏峻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纯白甲胄浮现体表,纯阳光辉和山岳虚影凝聚成甲胄般的灵光笼罩在体外,左刀右剑,横冲直撞。 连绵不绝的如潮攻势没有一息停歇的意思。 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阴符子那千变万化的剑法,在苏峻这种近乎作弊的无赖打法之前几乎是形同虚设。 不是打不过,而是根本奈何不了他。 如果说阴符子是隐藏在暗处的刺客,仿佛毒蛇般随时准备爆发出白虹贯日的一击。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那苏峻的风格就好像是套着战士重甲,挥舞着狂暴斧头的狂战士。 横冲直撞,一往无前。 哪怕苏峻一味地只攻不守,阴符子的剑芒根本就攻不破那三重叠加的护体神光。 只能不断地游斗,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更让人绝望的是:这厮非但皮糙肉厚,驾驭着纯白的甲胄更是倏忽如电,来去如风,速度快得惊人。 以至于阴符子心生退意之时,都愕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抽身而退的机会。 遁速丝毫不逊色于阴符子的苏峻得势不让人,追着阴符子就是一顿暴锤。 管他杀不杀得了,先锤他个念头通达再说。 第七十八章剑宗,斩仙 日上中天。 莽莽群山中,幽暗的密林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瘴气弥漫,阴森可怖,毒虫猛兽,杀机四伏。 而今日,这一份暗藏杀机的宁静却是被打破了。 一缕幽暗的剑芒在这遍布荆棘的阴森环境中如鱼得水,七旋八绕,灵动如蛇。 这缕剑芒身后,一道身披甲胄的身影持刀带贱,横冲直撞,所至之处便成废墟一片。 “你不是要斩杀我吗?来啊,别跑啊!”苏峻仿佛痴汉般尾行着阴符子,脸上露出一丝“车门焊死了,车窗是防弹玻璃,今天谁也别想下车去幼儿园”的狰狞笑意,穷追猛打。 面对苏峻的“步步紧逼”,阴符子眼中透着一种被羞辱的愤怒,掌中剑器倏尔斩出,凌厉森寒,幽暗的剑芒迁跃虚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千变万化,杀机四溢。 “这才对嘛,来站着捅啊!” 苏峻狞笑着,掌中青芒挥斩而出,飘忽不定,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划过玄奥轨迹的青芒斩击在幽暗的剑器之上,呛哴作响,火星四溅。 指尖迸射的雷煞剑芒煌煌天威,势不可挡,深得天雷之罚的真意,迅捷如电,势若雷霆。 “轰!” 阴符子所化剑芒迁跃虚空,落空的雷煞剑芒轰击在参天大树之上,硬生生在密林中犁出一条接近一米的空白通道,长达十丈。 “这样下去不行。” 阴符子感应到自己的神魂之力在剧烈消耗,一丝碧幽幽的毒火几乎已经镇压不住了。 一旦神魂之力消耗过剧,别说能否在苏峻手下逃出生天,就连阴神中的毒火都能要了他的命。 “可恨,若非我伤势未愈,早就将这厮斩成七八十段了。”阴符子心中无端生出一种“龙游浅水,虎落平阳”的悲凉来。 不过阴符子终归是修成鬼仙的强者,道心坚固,分的清得失和形势。 当即咬了咬牙,面上流露出一种决然之色。 “剑灵化形,鬼车法相!” 话音未落,阴符子掌中的剑器顿时化作一只九首勾喙,状如鸺鹠的怪鸟:翼展丈许,凤翼承旌,人首鸟身,九头皆鸣。 “以后定要与你清算!” 阴符子恨恨地看了苏峻一眼,身形一纵,身剑合一。 霎时间,赤芒冲霄而起,振翅翱翔,化作一缕赤芒转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想逃?门儿都没有!” 苏峻口中冷笑,感应着残余一丝的不详之气,目光森冷,呢喃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九天十地,大搜神法!” 话音刚落,识海便迸出一缕精芒,将那一缕气息摄入其中,苏峻眼中晶亮,长笑道:“看你往哪里逃!” “轰!” 话音未落,纯白的甲胄花纹攒动,瞬间化作一道白光撞破大气,循着那一缕气息追了出去。 ………… 东去八百里外,流波山中。 流波山乃是一座濒临大海的半岛,林木苍郁,水汽弥漫,咸腥的海风吹拂,幽谷中隐有潮汐之声。 “咻!” 倏然,一道赤芒从天际闪过,化作一只赤羽九首,人首鸟身的鬼车虚影,瞬间落入幽谷丛林之中。 “噗!” 阴符子几乎是以一种滚落的狼狈姿态从遁光中走出,一口带着锋芒的阴气吐出,吐气成剑。 “该死!” 见此情形,阴符子忍不住痛恨地咒骂一句,眸中流露出浓郁的怨毒之色。 “竖子,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阴符子乃是鬼仙级别的魂修,肉躯早已尸解融入阴神之中,拥有生死簿上除名,出入幽冥的神通。 鬼仙,鬼仙,虽然带着一个“鬼”字,终归还是有个“仙”字在其中。 鬼仙者,五仙之下一也,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 虽然难返瀛蓬,但终归是修炼到灵魂不灭的“仙”,有资格赦命封神,超脱轮回的存在。 对阴符子而言,阴神便是他的身躯,这一口阴气吐出就跟吐血一般,元气大伤。 更兼具体内阴磷毒火缠绵难去,不断侵蚀着他的阴神,让他五劳七伤。 一言蔽之:离死不远了。 当即阴符子也不敢怠慢,祭起性命攸关的剑器,一道本命阴气吐出,交相辉映,吞吐灵机,晋入修炼状态疗起伤来。 “谁?” 没过多久,阴符子骤然从定境中惊醒,心血来潮,一股浓郁的危机感从心灵天地中升起。 抬眼看去,顿时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机正在飞快地接近。 “该死!”阴符子顿时眼神阴郁,神色剧变:“阴魂不散的畜牲!” “轰!” 心念刚起,一道身披纯白甲胄的身影便蛮横地撞破大气,落在阴符子的身前。 白光散尽,苏峻身披五岳通幽法袍,头戴白玉剑冠的俊逸身形从中迈步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阴符子,轻声说道。 “阴符道友,别来无恙啊。” 阴符子眼中闪过惊骇欲绝的神色,一闪而逝,旋即又满脸堆笑道:“苏峻道友,你我同处道盟,便是同道,怎么可以自相残杀呢?在下只不过是见猎心喜,跟道友闹着玩罢了。” “哦?是吗?” 苏峻深深地看了阴符子一眼,剑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我也是跟你闹着玩的,要是你神魂俱灭,可别怪我一时失手哦。” “你……” 阴符子极力压下心中的愤怒,一脸诚恳地说道:“道友天纵之才,前途无量,我在道盟中也算是有些地位,只要道友放我一马,在下对天发誓,必有厚报。” 苏峻闻言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厚报?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一心动,就放过你了。” “只要你放过我这一次,我可以保举你继任南方法王之位。”阴符子眼眸深处的怨毒一闪而逝,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求生欲爆表。 “南方法王之位,好诱人的筹码。”苏峻讥笑一声,目光森森,冷声道:“不过我更想要你的命!” 阴符子闻言面色煞白,心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绝无幸免之理,毫无还手之力。 “我是无生剑宗的真传弟子,你杀了我,无生剑宗不会放过你的!” 心知命不久矣的阴符子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厉声恐吓道。 “无生剑宗吗?”苏峻口中淡淡,倏然暴起,掌中青芒一闪,瞬间将阴符子斩成两段。 “咻咻咻!” 青芒流转,煞气纵横,阴符子飘散的阴神顿时被玄阴七煞青庭刀中的刀灵卷起,吞噬殆尽。 青芒流淌之间,一股心满意足的意念陡然传入苏峻的心中,跃跃欲试,凶神恶煞。 “放心吧。”苏峻轻抚着无风自动的刀身,声音冷冽地说道:“早晚让你杀个痛快!” 第七十九章杀伐,大势 清晨。 听幽小筑。 竹林松涛,鱼池碧绿,不由让人生出一种“山光悦鸟生,潭影空人心”的感觉来。 身处园墅,仿佛置身清幽的林泉,人在世俗,心在山中。 苏峻半躺在水榭中,小白狐在膝盖上演绎着“葛优瘫”,微风带来丝丝水汽清凉,沁人心脾。 “鬼仙强者,果真不同凡响。”苏峻眼睛半眯半睁,轻抚着小白狐白绒绒的柔顺毛发,回味着与阴符子的那一战。 经此一役,受益匪浅。 “千里送人头,礼轻情义重啊。”苏峻心中不由为阴符子的高风亮节感到几分感动,心念一动道:“小家伙,替我护法。” “嘤!” 小白狐闻言不情不愿地从苏峻的膝盖爬起,一抖毛发,轻灵优雅,踱着“贵妇步”走到院前的假山上,目光炯炯,耳听八方。 苏峻见此一笑,将腰间的青庭刀解下,刀身青芒流转,仿佛有无数的符篆盘旋,细细密密,晕生毫光,看不出一丝阴邪凶煞之意。 “赦!” 苏峻用手一指,青庭刀无风自动,化作一道青芒飞出,盘旋一圈后凭空漂浮在他的身前。 心神一动,法力鼓荡,一道晶莹的火焰顿时从他口中喷出,将青庭刀包裹在内。 不多时,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从青庭刀之上袅袅升起,却是被淬炼后排斥出来的杂质。 “玄阴七煞,刀灵合煞。” 箴言颂毕,苏峻的指尖迸出一道道灵光,化作龙蛇蜿蜒的篆文烙印在青庭刀身之上,勾勒盘旋,凝聚成一道繁复精致的符阵。 “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符阵成型的那一刻,无数如烟似雾的煞气顿时倾注在符阵之内,凝聚成一道如龙似蛇的奇特篆文。 “刀灵,合!” 苏峻念头转动,识海中宛如蛟龙般的玲珑刀灵顿时飞出,合身往符篆上一扑,瞬间融合为一。 “轰!” 霎时间,神秘的无形伟力顿时加持在其中,青芒冲天而起,涤荡云天,锋芒无铸。 青庭刀的刀身仿佛无法承载这惊人的伟力,瞬间炸开,唯有一缕精魄融入其中,化作一道介于有无形之间的青芒。 遍空游走,如龙似蛇。 “咻!” 下一刻,这道青芒盘旋几圈,迅捷如电地从苏峻的眉心射入,落入识海之中,化作一方凶煞凌厉的斩仙台,凶威滔天。 “好!” 感应着这一切,苏峻满意地点了点头,吞噬了阴符子的阴神后,玄阴七煞刀终于是超脱了青庭刀的藩篱,成功炼成一柄介于有无形之间的杀伐之宝。 玄阴七煞者,至阴至邪,至凶至唳,乃是完完全全的杀伐至宝,需要斩鬼摄神,痛饮无穷鲜血方可蜕变。 片刻后,苏峻便又将心神沉入识海,神魂绽放毫光,天宫地司缓缓运转,一股沛然的神秘伟力弥漫开来,下穷黄泉上碧落,搜天索地定神窍。 “咄!” 苏峻心念一动,纯白宝鉴垂落一道华光,配合着天宫地司的运转,一点点地掠过每一寸血肉,遍照内外诸天,探寻着玄关一窍的轨迹。 玄关一窍者,不在体内,不在体外,只在内外天地之冥冥虚空之中,飘忽不定,自然游走。 正所谓:玄窍开时窍窍开,想要炼开九大神窍,凝聚先天道体,第一步便需要开启玄关一窍,如此方才能以玄窍为基点,测算其余八大神窍的方位。 道经有云:盖虚极静笃,无复我身,但觉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而神气酝酿于中,乃修炼之最妙处,故谓之玄关一窍。 玄窍开辟,无迹可寻,却有法可依,更需要冥冥中的机缘巧合,不能有丝毫的急躁。 只需炼开神窍,不仅肉躯蜕变,不逊武道宗师,神魂也可与鬼仙媲美。 届时,天地虽大亦可纵横来去,大神通方可得大逍遥。 “慢慢来吧。” 良久之后,没有寻觅的吗玄窍踪迹的苏峻收敛心神,幽幽一叹。 识海中,神魂坐镇天外虚空,统摄九天十地,圆满足俱,灵性十足。 幽冥中,无形的念力不断被炼化,升腾而起,融于天宫,无时不刻不在增幅着他的实力。 虽然神魂已经臻至当前境界的圆满,在炼开玄窍之前进无可进。 但是天宫地司的强化,也等于是变相地增幅着他的神魂。 若是将天宫地司完整地以纯净念力铸造出来,驾驭碧落黄泉图的苏峻完全可以精神投影现实,拥有不逊色于阳神真人的伟力神通。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野望罢了,除非能够执掌龙气天柱,要不然这如渊如海的念力气运,苏峻十辈子也凑不齐。 “阴符子,无生剑宗真传弟子之一,十年前加入道盟,深得无敌神君苏庭的看重,拜为江州道盟光明右使,乃是天道盟在江州的副首领,修为高深,位高权重。” “无生剑宗,海外大派之一,少数几个仙神同修,兼具仙道和神魂之道的大宗派。” “看来这无生剑宗,乃是海外仙门抵抗朝廷攻伐的急先锋啊。” 苏峻翻阅着从司马学政和唯夫人处得来的情报,心中暗自斟酌。 这些隐秘的秘闻,却是苏峻修为大进,显露獠牙,与鱼幼薇携手诛灭南方法王这位鬼仙级强者后方才获得了调阅的资格。 经此一役之后,苏峻也算是正式跻身府城上层人物的行列了。 通过这些隐秘的资料,苏峻对于天下的形势以及仙道宗派终于是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朝廷与海外仙宗的攻伐征战,实际上便是仙神之争。 执掌阴间阳世的朝廷,本质上来说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神朝,奉行人王之道,志在贯通天地人,执掌九天十地,建立前所未有的天朝,天庭。 所谓的天子,这个“天”并非天道,而是执掌阴世龙庭的诸帝,是当朝太祖。 而唯夫人传承的道统:太阴仙宗,亦是仙道宗门中少有的仙道修士和神魂修士并驾齐驱的大势力,在朝廷的档案中被称之为太阴魔宗,门中神鬼妖魔人并存,乃是一等一的邪性大宗。 无论是天道盟,还是无生剑宗,太阴魔宗,实际上都是海外仙宗跟朝廷明争暗斗的棋子。 简单来说,就是间谍。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轻笑着自语道。 “没想到,我还有做双面间谍的天赋啊!” 第八十章客卿,沟壑 天光照下。 庭院水榭,少年读书,白狐望风,游鱼嬉戏,清莲飘香。 “咻!” 倏然,小白狐化作一道白光冲入苏峻的怀里,拱来拱去,不满地说道:“坏女人又来了嘤。” 苏峻抬头一看,只见远处天际一点银芒闪烁,倏而拉伸成一条线,落在他的身前。 “砰”地一声烟霞散尽,鱼幼薇那如白莲般带着一丝媚意的婀娜身形出现在庭院中,娉娉袅袅地走来。 “苏公子,别来无恙啊。” 苏峻毫无风度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低头撸着小白狐,不咸不淡地说道:“本来挺好,看到你就不怎么好了。” “呵呵。” 鱼幼薇虽然知道苏峻和她互相不待见,但是这从未有过的态度还是让她不由银牙暗咬,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呢,我是打算给你送好处的,既然苏公子这么说,那我干脆就省下了。” 说着,鱼幼薇作势就准备要走,一步,两步,三步…… 苏峻眼皮抬也不抬,淡淡地说道:“既然来了,就放下吧。” “哼!”鱼幼薇见此顿时大感光火,冷笑道:“你说给就给啊?我还偏就不愿意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苏峻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既然幼薇大家不乐意,那就请便吧。” “嘤嘤。”小白狐看到这一幕,晶莹的大眼睛眯成好看的弧度,乐不可支地在苏峻怀里打滚。 四脚朝天,露出白花花,软绵绵的小肚子,示意苏大铲屎官赶紧让主子舒服舒服。 “哼!”鱼幼薇心中暗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冷冷地说道:“奉国师之命,特来延请金华府士子苏峻为钦天监客卿,位比巡查使,你接是不接?” “接,凭什么不接?”苏峻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幼薇大家早说啊,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生份呢?” “哼。”鱼幼薇傲娇地转过头,云袖一甩,扔出一枚材质奇特的令牌,讥声道:“见利忘义,你还有没有一点读书人的风骨?就你这种货色也配为江州诗魁?” 苏峻美滋滋地接过令牌,念头一动便将其炼化,只感觉府城森严的法网顿时对自己放开一道口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伟力加持在自己身上。 龙气天柱,天子威严。 “东西既然送到了,那我就不留幼薇大家了,送客。” 好处到手,苏峻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惫懒姿态,挥了挥手道。 “早晚让你好看!” 鱼幼薇看到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纵身一跃便化作一道银芒破空而去。 “小嘤,你说她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吗?”苏峻婆娑着令牌表面的纹路,轻笑着说道。 “嘤,坏女人!”小白狐爱憎分明,换了个姿势让苏峻继续撸着,口中嘟哝道。 苏峻闻言轻笑一声,眸中幽幽,轻声道:“对呀,坏女人怎么会有好心呢?这是另有所图啊!” 不过面对糖衣炮弹,苏峻一贯的态度都是糖衣吃掉,炮弹点了引信再扔回去。 加入钦天监为客卿,打开道禁,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作为朝廷中培养神魂修士的机构,加入钦天监对苏峻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实在不行,也可以左右逢源,在朝廷和海外仙宗之间游走,当一颗快乐的风男……呸,墙头草嘛。 随着修为的精进,苏峻对于朝廷的态度也不知不觉有了几分变化。 从原来视为唯一的靠山,到现在待价而沽,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态度,这就是实力增长带来的心态变化。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想起另一个祸国殃民的祸水来。 ………… 天香阁中。 繁花似锦,清莲飘香。 无数的花香汇聚成一股似有似无,变幻莫测的响起,浸染在每一个角落,不愧为天香阁之称。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高台邻水近山,依山傍水,俯瞰而下,心胸不由开阔,平生一股豪情。 高台上,两人对坐,俊男美女,交相辉映。 唯夫人坐在苏峻的对面,妆容精致,玉泽流转,笑靥如花,赏心悦目。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苏峻看着眼前的美人,素手,淳酿,摇头轻叹道:“不合天时,可惜了这江州名酒。” “苏公子好文采。”唯夫人眼波流转,伸手一指,仿佛琥珀中游曳着细微浮游的淳酿便跳跃而起,晶莹成丝,倾注在玉盏之中。 “文采不过锦上添花,不足一提。”苏峻斯条慢理地捻起玉盏,一饮而尽,顿觉一股缠绵香气沁入心脾,浑身通透,有一种浓郁的生命气息。 酥酥麻麻,仿佛有无数细如微尘的虫子在骨子里爬来爬去,带走了身体中所有的杂气,神清气爽。 “不过我替夫人解决了心腹之患,让夫人可以大展拳脚,不知道夫人要怎么谢我呢?” 唯夫人闻言笑靥如花,醉人的香气扑面而来,笑道:“你和南方法王的私怨,跟妾身可没关系,要谢也是苏公子谢我啊。” 苏峻笑而不语,点点滴滴的线索从心中闪掠而过,心念急转,将之串联在一起。 良久之后,他才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智珠在握,从容道:“夫人胸有沟壑,在江州经营多年,必有所图,而且所图甚大。” “让我猜测一下:江州道盟以夫人为尊,阴符子为辅,分别为光明左右使,又拉拢江州本土强者,位列四大法王,势力根深蒂固。” “而夫人出身太阴仙宗,阴符子又是无生剑宗的真传弟子,你们屈居于苏神君的麾下,恐怕是为了他昔日的那些部将故旧吧?” “既有苏神君的名号,江州军自然是望风景从,王都尉又与布政史大人联姻,江州军政大权从此落入你们道盟的掌控之中,夫人以为然否?” 唯夫人听得此言,顿时将脸上的笑意收敛,眼神微冷,冷声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阴符子此人你又从何得知?” 第八十一章剑尊,收买 高台,莲池。 唯夫人目光森森,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弥漫开来。 “夫人稍安勿躁,还请听我将故事讲完。”苏峻摇头轻笑,不急不缓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夫人又何必如此急躁呢?” “那我就见识一下苏公子口吐莲花,天花乱坠的本事。”唯夫人垂下眼帘,遮住内心的情绪。 “夫人在江州经营多年,内外勾结,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想必不会是闹着玩的吧?” 苏峻白皙修长的五指轻扣着石案,淡笑着说道:“海外仙宗的人潜入江州,无非就是为了抵抗朝廷的攻伐,莫非夫人是想在江州掀起叛乱,以为屏障?” 说着,苏峻偷偷注意着唯夫人的反应,又道:“江州军虽然是青庭侯昔日的旧部,但是时过境迁,人走茶凉,夫人掀起叛乱也没有半点胜算,所以夫人绝不会如此不智。” “如此说来,夫人所言图谋的,应当便是江州的地脉了。” “朝廷以九鼎镇山河,建立人道体系镇锁九州龙脉,所以仙道练气士一脉才会避走海外。” “青庭侯天纵之才,短短时日内便已经名震海外,闯下无敌神君的名号,下一步恐怕就要想着开宗立派了吧?” 苏峻娓娓道来,眉宇间充满了自信:“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先秦山海界虽大,恐怕也容不下苏神君这位过江猛龙,所以他要开宗立派,必须要立下让人无话可说的功绩。” “江州地脉便是他的不世功勋,也是他梦寐以求的立宗基业,所以夫人奔走多年,所图谋的应当便是如此。” “夫人以为然否?”虽是问询,话语中的笃定却是斩钉截铁。 唯夫人眼眸深处一丝惊骇欲绝的神色一闪而逝,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黛眉轻挑,神色沉静。 “很不错的故事,很有想象力。”唯夫人轻声道:“不过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阴符子的?” “呵呵。”苏峻笑道:“既然在下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夫人不会猜不到他的下场吧?” “你疯了吗?”唯夫人闻言大急,急声道:“你怎么敢?你怎么能?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苏峻淡然自若,道:“夫人不是也想让他死吗?莫非是形势有变?” “嗯,夫人先前想对付他,是怕他的冲动鲁莽坏了你的大计。”苏峻侃侃而谈:“可是如今朝廷已经注意到江州的异样,兰台御使,宗正府,钦天监纷纷进驻府城,说不定还有绣衣使者暗中潜入,所以夫人便急需人手,好加快计划?” “只可惜啊,南方法王,光明右使接连身陨,夫人现在莫非是不够人手用了?” 唯夫人闻言却不置可否,冷声讥讽道:“我劝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阴符子师从杀生剑尊,杀生剑尊性情最为酷烈嗜杀,你已经大难临头了!” “大难临头?我看未必!”苏峻不为所动,从容淡定,道:“海外仙宗若有如此魄力,又何须远走海外呢?我身在府城,自然是稳如泰山。” “可笑!”唯夫人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急躁,道:“收起你那侥幸的心理,杀生剑尊行事乖戾,从不循常理,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而且,你以为区区金华府,能够挡住修成法域的杀生剑尊吗?我劝你还是小心一点,别到时候天外飞来杀生剑,身死魂灭!” 苏峻听到这话心中不由一凛,收起心中一丝轻慢的心理。 练气士中修成法域的强者,几乎就相当于鬼仙六重的大神通者。 练气士以气通神,修成真气之后,下一步的修炼便是感应天地,破开天地之桥,体内真气与外界天地元气沟通,是为感应境。 然后便是凝煞,炼罡,罡煞合一之后凝聚洞天领域,便相当于武道宗师,鬼仙强者。 而后以洞天领域为核心,开辟法域便已相当于鬼仙六重的境界。 若是再进一步,在法域中凝聚虚幻道果,那便可与鬼仙九重,半步纯阳以及炼开神窍,照见神明的武道大宗师相提并论了。 凝成法域的仙道强者,别说是金华府,就算是整个江州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能够与之正面抗衡的强者来。 不过旋即这一丝畏惧便被苏峻抛之脑后,并没有被这个消息打乱阵脚。 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是将好处讹到手再说。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面不改色地说道:“无妨,我相信夫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哼!”唯夫人目光森森,脸色微冷,道:“不需要杀生剑尊打上门来,我现在就想杀了你这蠢物。” “咣当。” 苏峻见状愠色一闪,甩手就将一枚材质奇特的令牌砸在石案上,冷声道:“夫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信不信今天过后,你在江州苦心经营的局面就会毁于一旦?” “钦天监客卿令牌?”唯夫人神色一变,霍然起身,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她才颓然落座,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短短时日之内苏峻便能给她这么大的“惊喜”,俨然已经具备与她平起平坐的资格了。 钦天监客卿不可怕,儒门真传也不可怕,苏峻的武道修为,道法手段也并没放在唯夫人的眼中。 但是在现在的局势下,这所有的一切叠加在一起,却是让苏峻有了撬动局势的能力,成为这局中最大的变数之一。 苏峻见此也是心中长舒一口气,唯夫人这只“老狐狸”,不容易搞定啊。 心中大定,苏峻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意味深长地道:“我什么都不想干,但是夫人你恐怕就要干点什么了。” “比如说,收买我”苏峻轻笑着说道:“不过收买我的代价,恐怕会有点高哦。” 唯夫人眸中异色一闪,倏然笑意吟吟,道:“哦?有多高?” “江州诗魁,儒门真传,钦天监客卿。”苏峻一一细数着,轻笑道:“像我这种前途无量的明日之星,夫人要让我背叛朝廷,你说代价有多高?” “咯咯。”唯夫人唳色深藏,脸上笑吟吟地说道:“苏公子胃口不小嘛,有什么条件不妨说说看。” “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饭而已。”苏峻不以为意,轻笑道:“而且,难道夫人就不想引来朝廷的注意力吗?” “哦?此话怎讲?” 苏峻自信一笑,道:“交出阴符子麾下的亲信,我自然会让朝廷认为道盟在江州的主事者是阴符子,至少兰台和钦天监会相信。” 第八十二章交易,翻脸 高台外。 清莲摇曳,飘来清香。 唯夫人闻言心中一动,口中却不以为意地说道:“朝廷耳目众多,消息灵通,你能瞒得住多久?” “能瞒住一时,不就够夫人大展拳脚了吗?”苏峻从容淡定,屈指一弹,一点灵光顿时从指尖迸射,滴溜溜地一转,落到唯夫人的身前。 “在下所求之物,相信夫人一定会答应的。” “嗯?”唯夫人指尖一点,脸色微变,沉声道:“这么多淬体的奇珍,你还不如去抢?” 无论是神魂修士还是练气士,他们最大的区别就是以神驭气或者以气通神,对于身躯的淬炼都乏善可陈,所以淬体的珍材就变得尤为珍贵。 哪怕是尸解成仙的鬼仙修士,也不会嫌弃自己在尸解前的身躯更加强悍。 事实上,越是强悍的身躯,在尸解后增幅的神魂之力便越强盛,越精纯。 而且鬼仙在渡过雷劫尸解后,第一缕纯阳之气便是来自于肉身尸解的气血。 所以唯夫人才会说苏峻是在趁火打劫。 “对呀,我不是在抢,你以为我是在请客吃饭吗?”苏峻对唯夫人的指责直认不讳,淡淡地说道。 “难道夫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你!” 唯夫人第一次露出愠色,美眸中爆出一丝精芒,旋即敛去,道:“胃口太大,小心撑死自己!” “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苏峻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轻笑道:“成与不成,夫人给个干脆话吧。” “好!”唯夫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道:“三天后,材料和目标会准时地送到你手上。” ………… 三天后,午夜。 星辉熠熠,垂落天穹,凝聚成一片星河,缓缓运转。 自从见过唯夫人之后,苏峻便一直在此调整身心,为即将到来的风雨做准备。 既然决定主动出手挑动府城风云,投身风暴的中心,苏峻早已做好了身处风口浪尖的准备了。 风雨将至。 这种清宁平静的日子,恐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不过苏峻并没有丝毫慌乱,气定神闲,从容自若。 每逢大事,须有静气。 天光下,竹影松涛,光影斑驳,交织成黑白山水画般地铺设在地面上,如梦似幻。 苏峻墨玉般的长发以金冠束起,五岳通幽法袍披在身上丰神俊朗,修长的手掌充满着力量,有一种掌控天下的自信。 不多时,天际倏然浮现一抹幽影,虚虚渺渺,浮光掠影。 旋即一落,化作易掌柜那容貌怪异的身形,沙着声音道:“苏公子,你要的东西夫人让我给你带来了。” 说着,易掌柜神情恭谨地递上一个小小的锦囊,道:“此乃如意袋,夫人说算是送给公子的礼物了。” “嗯?”苏峻眉毛一挑,似乎并不在意易掌柜话语中若有若无的敌意,接过后随手炼化,道:“好一个如意锦囊,好宝物。” “苏公子喜欢就好。”易掌柜说了一句,身影逐渐黯淡,道:“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在下先行告退。” “且慢。”苏峻随手将锦囊收起,冷冷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走了?” 话音未落,一股沛然的气势顿时从苏峻身上磅礴而出,凌厉的气机将易掌柜的身形牢牢锁定。 易掌柜原本逐渐虚幻的身形顿时由虚化实,脸色剧变,冷声道:“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吗?”苏峻不以为意,答非所问地说道:“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真以为我不敢斩了你吗?” “我还是那句话。”易掌柜脸色顿时铁青,阴沉如水:“在下一介奴仆,死不足惜,但是我的生死只能由夫人来决定。” “嗯。”苏峻闻言点了点头,旋即骤然暴起,前踏中一缕青芒从指尖迸射,斩掠而出。 玄阴七煞刀。 “那你便去死吧!” “你敢?” 易掌柜满脸的难以置信,似乎是不相信苏峻会在此时对他痛下杀手,破坏他和唯夫人之间的合作。 不过易掌柜的反应却是极为迅捷,身形如轻飘飘的羽毛般飘飞而起,手中凭空浮现两柄泛着血芒的短匕,形似獠牙。 “呛哴!” 玄阴七煞刀所化的一缕青芒斩在易掌柜那交叉的短匕上,迸出的劲气破空厉啸,火星四溅。 “找死!” 下一瞬,仿佛轻若无物般飘飞而起的易掌柜凭空转折,恍如幽魂青烟般掠至苏峻的身前,獠牙短匕之上流转着惨白的光芒。 邪恶,恐怖,杀戮…… 种种意念顿时如潮水般冲击在苏峻的灵台上,刃锋以一种难以形容的频率急速颤抖,蕴含着一种无坚不摧的锋芒。 “给我死吧!” 獠牙短匕在刹那间消失不见,下一瞬便出现在苏峻的胸前,带着一种冰寒彻骨的杀意,悍然朝他攒刺而下。 浓郁的杀气恍如实质,似乎可以冻彻魂灵一般。 “原来是武道高手,还是半步宗师境的强者,不愧是唯夫人的头号心腹爱将啊。” 面对如此凶险凌厉的一击,苏峻没有丝毫的慌乱,身上的法袍绽起神光,交织成山岳虚影,将他牢牢地护持在其中。 “叮!” 獠牙短匕凿击在山岳虚影之上,只发出“叮”地一声脆响,灵光闪烁,摇摇欲坠,却始终坚挺。 霎时间,易掌柜感觉自己这一击仿佛真的刺在一座巍峨的大山上一般,反震的巨力甚至将猝不及防的他震得倒飞而出。 就在此时,苏峻再次出手,踏罡步斗后一指点出,雷煞剑芒顿时轰隆隆地飞斩,势若雷霆。 天雷剑指。 “走!” 易掌柜当机立断,身形一纵化作无数幻影漫天飞舞,朝着四面八方散射而去。 真身却隐藏在无数幻影中,真假难辨,虚虚渺渺。 “走得了吗?” 苏峻剑诀一引,雷煞剑芒顿时化作丝丝缕缕的雷霆之气四散开来,笼罩在方圆百米的范围内。 “砰砰砰!” 无数的幻影顿时在这雷煞中消散,显露出易掌柜幽灵青烟般的真身来。 “斩!” 苏峻轻叱一声,玄煞青芒再次挥斩而出,轻轻一掠,锋芒无铸! 第八十三章斩杀,定计 天光下。 目不暇接的交锋倏放而收,青芒掠过,拦腰斩断。 淋漓的鲜血还来不及飞溅,玄煞青芒便散化开来,一道道细若游丝的青芒恍如活物,带着嗜血的气息将易掌柜显露原型,三丈六尺的蜥蜴妖身笼罩其中。 “咔擦咔擦。” 让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中,庞大的妖躯顿时化作灰烬纷纷扬扬地落下。 重新凝聚成型的青芒如龙蛇蜿蜒,一缕血芒流转,黑气萦绕,悄无声息地发生着细微的蜕变。 形神俱灭。 “好。” 苏峻满意一笑,伸手一招将玄煞青芒召回,落入识海。 纯以道法斩杀易掌柜这名半步宗师境的强者,便是对苏峻道法精进的最佳明证。 再次斩杀仇寇的快意,更是让他念头通达。 从西陵山神开始,每斩杀一个仇寇,苏峻便感觉心中的戾气消散一分,灵台越发清明, 并非是他沉迷于杀戮无法自拔,以杀止杀只不过是手段,反而更有利于他纯净道心。 “不愧是手眼通天的唯夫人,路子还真野啊。” 旋即苏峻便将这件事放下,看着手中的如意囊,口中不由赞叹。 如意囊中的淬体奇珍,对于即将踏入暴风眼的苏峻而言颇为重要,不啻于是雪中送炭。 若非如此,他也不需要做出如此行径,跟恶棍般敲诈勒索。 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啊。 “不错。” 苏峻法力催动,林林种种的奇珍便从如意囊中飞出,悬浮在他的身前。 “炼。” 苏峻心念一动,张口吐出一道晶莹的白焰,仿佛是由无数的篆文凝聚而成,将所有的材料尽皆包裹在其中,盘旋间不断地炼化,将之炼成五色宝液,泾渭分明。 “精固则水朝元,气固则火朝元,魂藏而木朝元,魄伏而金藏元,四方定鼎则土朝元,五方五行,五气朝元。” 苏峻心中默念道诀真意,张口一吸便将这五色宝液吞入腹中,化作五色篆文落入五脏之中。 霎时间,体内五行之气自发流转,依附在这篆文上,形成烟霞般的长龙,盘旋交错。 “五行轮,聚!”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峻飘然运转功法,凝聚体内五行之气,倏然印诀一变,口颂箴言。 烟霞般的五行精气应声而动,凝聚成一枚五色光轮,盘踞在胸中肺腑,映照周身诸天,驱杂气,灭六贼,凝聚五行。 一道道符篆从五色光轮中蜿蜒而出,烙印在周身百骸之上,不断淬炼着肉躯,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蜕变着。 按照先天一炁大道歌诀的记载,修行到了苏峻当前的境界,便需要炼开神窍,凝聚先天道体。 但是先天道体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同为先天道体也有截然迥异的区别。 先天一炁大道歌诀中的所记载的先天道体实际上应该称之为先天五行大道法体,也就是先天五行道体。 然而宗师易成,鬼仙好证,唯有先天道体最为难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根基,天赋,悟性,机缘缺一不可。 一旦凝聚成型,堪称是一步登天,直接横扫同境界的其他体系修士,可力敌鬼仙九重的大修士。 不过玄窍未开之前,这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苏峻想要继续提升战斗力,只能从其他秘法处入手。 这门《五行轮》秘法便是苏峻千挑万选出来的法门,即可淬炼肉躯,又可为凝聚先天五行道体奠定根基,一举两得。 …………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收功而起,伸手握拳,空气顿时爆开一阵“劈哩叭啦”的细微轰鸣。 “不错,单凭肉身也可以跟半步宗师的武道强者媲美了。” 赞叹一句,苏峻便又将鱼幼薇送来的客卿令牌取出,呢喃道:“大戏开幕了。” 念动间,法力鼓荡倾注在令牌之上,苏峻顿时感觉仿佛连接上一个庞大的网络,无数的节点交织成网,覆盖着不可思议的辽阔地域。 不过大部分节点在苏峻的视角中都是灰蒙蒙一片,唯有一点灵光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泽。 那是鱼幼薇的气机。 “轰!” 苏峻将心神蔓延过去,一瞬间便感觉一种奇特的联系连接在客卿令牌上,气机升腾。 下一瞬,一点灵光从客卿令牌上升起,交织成一个婀娜多姿的影像,正是鱼幼薇的模样。 “没想到还是实时视频通话啊。”苏峻轻笑着,心中暗忖:“看来无论是科技还是修炼,都是大道殊途同归啊。” “何事找我?若非必要还请苏公子慎用虚界通讯。” 正想着,鱼幼薇心神投影过来,口中没好气地说道。 苏峻闻言也不以为意,轻笑道:“有一件天大的功劳,想要与幼薇大家共享而已。” “什么功劳?你会有这么好心?”鱼幼薇心中一动,却不肯向苏峻示弱,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幼薇大家莅临江州,为何而来?”苏峻神秘一笑,指尖一点灵光迸出,一段讯息便传递了出去。 “这是?”鱼幼薇接过一看,旋即色变,道:“这些讯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自有我的渠道。”苏峻轻描淡写,道:“这些家伙恰巧与我有些仇隙,日前郭北县一行后有条大鱼自投罗网,试图袭杀我,于是我顺藤摸瓜,便有了这些收获。” “什么大鱼?” “江州道盟光明左使,无生剑宗真传弟子阴符子。” 苏峻面不改色,随手就将唯夫人的头衔扣到阴符子的头上,死无对证。 鱼幼薇闻言恍然,显然是对江州道盟并非一无所知,轻笑着道:“怪不得,传闻邪教天道盟在江州的主事者神秘莫测,行踪飘忽不定,原来是无生剑宗的人。” 旋即鱼幼薇眸光流转,幽幽地说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爽快。”苏峻适时露出一丝喜色,笑道:“这次的收获,我要一半,而且我要亲自参与这次围剿,功劳我们对半分。” “你倒是算计得够精的,借刀杀人还不忘要好处。”鱼幼薇似笑非笑,看着苏峻坦然自若的神情,洒笑道:“罢了,我同意。” “好。”苏峻屈指一弾,将唯夫人给他的讯息复制出来,化作一点灵光落入鱼幼薇的手中。 鱼幼薇指尖一点,大喜过望,急声道:“你准备一下,今夜就行动。” 第八十四章剿灭,穷鬼 夜,月黑风高。 苏峻身披五岳通幽法袍,剑冠束发,指尖萦绕着一缕青芒,心有惊雷,面如平湖。 “嗡!” 倏然,腰间的客卿令牌无风自动,发出一声脆响。 “走。” 当即,苏峻大袖一展,身形顿时化作一缕青烟飘荡,掠出院门,踏波而行。 一圈圈的水波涟漪中,苏峻的身形恍如青鹏振翅,风驰电掣,快如疾风。 不多时便已来到了目的地,正是上次苏峻刺杀阴符子门下弟子的那座绿柳庄。 当日因为苏峻的打草惊蛇,绿柳庄暴露后被府兵们狠狠地扫荡过一次,这个据点也因此废弃。 没想到阴符子卷土重来竟然又选择重新启用这个地方。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吗?还真是灯下黑啊。” 看着那一线残月冷光照耀下的重重建筑,恍如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隐藏着一丝凶煞之气的绿柳庄,苏峻心中暗忖。 “来了?准备行动吧。” 鱼幼薇一身黑衣,英姿飒爽,隐含着兴奋的杀意,招呼道。 苏峻一看,鱼幼薇早已准备停当,可谓是杀机重重,十面埋伏。 数百个身穿劲装的黑衣剑士将绿柳庄团团围住,黝黑的剑身在黑夜中丝毫不起眼,长剑上的血槽更是散发着凶戾的狰狞锋芒。 每个路口和水道中,皆有造型夸张的脚踏巨弩封锁着。 诛神驽。 诛神弩乃是朝廷重器,专门为绞杀修行者而制造的凶器。 暂且不提一具能够让普通人操作的法器弩机价值几何,单只是诛神弩所使用的阳煞箭,一根便价值百金,十足真金。 一箭射出,府城的一座宅邸便消耗在利箭破空之中了,简直就是在烧钱。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鬼神陨落。 若是被诛神弩射中,鬼仙级别以下的修士,恐怕不死也要残废。 如此兵家利器,鱼幼薇足足调来了三十六台,布置在各处紧要的隘口,可谓是志在必得。 不过真正的主力却还不是这些,而是数十名羽袍高冠的钦天监修士。 尽皆眸光灵动,气机锋锐,显然都是修成阴神,炼成飞剑的高手,实力不容小觑。 就在苏峻暗酌间,所有的一切都已准备停当。 绿柳庄内也是察觉到一丝异样,数十道黑影腾空而起,向着四面八方飞掠而出。 “杀!” 鱼幼薇娇叱一声,数十柄凌厉锋锐的飞剑顿时在阴神的驾驭下斩掠而出,血染长空。 “起。” 苏峻见此也不再犹豫,玄煞青芒飞掠而出,发出一声兴奋的厉啸,一瞬间便斩落三道黑影。 “有埋伏。” “不要慌,结阵。” “突围,突围。” 绿柳庄内,看似沉寂无人的重重建筑中顿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无数的身影奔走,纷纷扰扰。 “杀!” 苏峻身形急掠,悍然从正门杀入,玄煞青芒凌厉无匹,在他身前交织成绵绵密密的剑网,一瞬间便斩杀十数名试图突围的黑影。 青鹏纵横,所向披靡。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俊的剑法。”鱼幼薇坐镇后方,见状异色一闪,喃喃自语。 旋即娇叱一声,道:“羽衣剑卫何在?给我杀,不留活口。” 一时间,杀伐之声大盛,剑光如雨,羽袍高冠的钦天监修士身边环绕着无数黑衣剑士,一步步朝着庄园之内推进。 每进一步,都会留下为数不少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不计生死,寸草不留。 “杀,杀,杀,” 苏峻神情淡漠,玄煞青芒和天雷剑指交替使出,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似缓实快。 每一步迈出都会掠过数米的距离,每一剑斩出都有数量不等的道盟中人陨落。 一步十杀,凶神恶煞。 滴血不沾,姿态从容的苏峻在绿柳庄内的道盟弟子眼中,简直就是地狱中攀升而起的修罗,勾魂夺魄的恶鬼。 苏峻心中沉静,灵台清明,纵横捭阖,痛饮鲜血的玄阴七煞刀却是越杀越兴奋。 蜿蜒灵动的青芒锋芒流转,兴奋地震荡出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嗜血,凶戾,杀人如割草。 “杀出个朗朗乾坤,念头通达。” 苏峻催运着玄阴七煞刀纵横来去,锋芒无铸的玄煞青芒环绕在他身边,勾魂夺魄,掠空斩杀着一个个鲜活的性命。 辣手无情。 苏峻的心中却殊无半点杂念,杀意如潮在胸中澎湃,眸中却如冰似雪,淡漠而冷静,灵台清明。 玄阴七煞刀看似仙家飞剑的模样,流光溢彩,仙气飘渺。 实则却是至阴至邪,至凶至唳的凶兵,斩鬼摄神,好战嗜杀,最是邪门不过。 若非道心坚固之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刀中的凶戾杀意所摄,沦为杀人狂魔之流,堕入邪道。 苏峻却是以坚定的道心驾驭这凶戾的魔刀,既斩他人也斩我,以玄阴七煞刀中的凶戾杀意磨练自己一颗纯净通明的道心。 不多时,苏峻便已杀入中庭,青蒙蒙的刀芒如龙蛇蜿蜒,笼罩在方圆三丈之内,肆无忌惮地收割着性命。 苏峻的身形掠空如大雁青鹏,俊逸潇洒,如神似魔。 “欺人太甚!” 庭院深处一道凌厉的剑光升起,隐隐约约显出一个黯淡的黑影,身剑合一。 剑光一起,漫天月华都聚敛在其中,明晃晃,冷幽幽,凌厉森寒,隐含悲愤的决绝杀意。 “倒也不乏烈志,可惜了。”苏峻摇头轻叹,惋惜道。 阴符子一死,他这一脉的势力在苏峻眼中便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值一提。 若是鱼幼薇触不及防地遇上这凌厉的剑光或许还要忌惮几分。 但是对于苏峻而言,鬼仙以下,皆为蝼蚁。 心念一动,五岳通幽法袍上便升腾起灵光交织成山形,将苏峻护持在其中。 “咄!” 下一瞬,一道沉重如山的气势顿时从山岳虚影中散发开来,镇压在这道剑光之上。 就在剑光凝滞的一瞬间,玄煞青芒瞬息而至,轻轻一绕,便将剑光搅碎,从那黑影的眉心破入,破颅而出。 神魂俱灭。 从头至尾,苏峻连询问来者的姓名都没有兴趣,只当是路边的杂鱼,随手斩杀而已。 事实上,即便是没有苏峻的加入,摆出狮子搏兔姿态的鱼幼薇,也足以轻松将阴符子麾下的这群余孽斩杀殆尽。 苏峻之所以非要参战,除了为了搜刮战利品之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怕进展太过顺利,引起鱼幼薇的怀疑。 斩杀这名疑似首领的路人甲后,这场围剿之战便已经趋于尾声了。 苏峻干脆不再出手,召回玄阴七煞刀后昂首阔步地走入庭院深处,搜刮战利品。 没一会便又走了出来,满脸的秽气,意兴阑珊。 “古人云:剑修穷三代,诚不欺我也!” 第八十五章丹枫,师祖 天凉好个秋。 一缕的金黄已经悄然渲染了山林,天香阁中却依然繁花似锦,春意盎然。 百花丛中,湖绿色的长裙仍被唯夫人穿出了“花”的感觉,宛如空谷幽兰,一枝独秀。 “苏公子好生霸道,好大的杀性,好精明的算计。” 唯夫人眸光流转,话语中隐含一丝怨气,道:“前脚借我做筏,后脚便杀了我的心腹,还将道盟弟子当成你邀功请赏的棋子,不觉得有些欺人太甚了吗?。” “夫人言重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又何必故作姿态呢?” 苏峻不以为意,坦然道:“在下素来恩怨分明,剑斩仇寇乃是生平快事,夫人不也是获益良多,从此得以大展宏图了吗?” “哼!”唯夫人心怀芥蒂,不愿多说,冷淡地道:“你我缘分已尽,从此两清,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是莫要再有瓜葛了。” 对于苏峻左右逢源,多方游走的态度,唯夫人是打心底里膈应,当初若有若无的好感,早已消耗殆尽了。 “夫人恐怕还忘记了一些事情吧?”苏峻眸光一闪,轻笑着道:“在下帮了夫人这么大的忙,难道夫人以为果真是为了那些阿堵物吗?” “贪得无厌,厚颜无耻!” 唯夫人闻言娇躯微颤,良久之后方才稳定住气息,冷冷地道:“我会促成军方对杀生剑尊的强硬态度,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你别欺人太甚。” “这是自然。” 苏峻得到承诺之后转身便走,干脆利落,不再惹人生厌。 ………… 朱衣巷,学政府。 苏峻大袖飘飘,刚刚行至学政府门前准备通禀,便见得司马学政迈步从中门走出。 “是苏峻啊。”司马学政看到苏峻似乎非常开心,朗声道:“为师正要去找你呢,快跟我来吧。” 说着,二话不说便拉着苏峻钻进马车,吩咐道:“出发。” 然后才对一脸茫然的苏峻说道:“今日你师祖相召,为师和几位同门相约陪你师祖去西山赏枫,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苏峻闻言心中一喜,恭谨道:“谢老师提携。” 司马学政此举,怕不是有带苏峻认祖归宗的意思。 世人皆知,读书人是最擅长拉帮结派的群体。 但是能够真正进入儒门,得到真传的却少之又少。 就像此次院试考中生员的士子不下百人,但是能够得到司马学政看重,登堂入室的却只有苏峻一人。 算上通过另外渠道拜入其他大儒门下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人而已。 这已经是少有的盛况了,往年一届中能有一个儒门真传出现,便已经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简单地举个例子吧,诺大的金华府,算上都尉王超,江州府军正副指挥使等等,军方的武道宗师不过三五个而已。 而长居府城的大儒,如江州布政史,分守道御使,金华府府尊,学政官以及在野大儒,两榜进士足有一十三八之多,号称江州十八学士。 别的暂且不说,光是十八具宗师铠便是足够惊世骇俗的了。 更别说大儒之能,从来都不是依赖铠具,而是能够与武道,仙道等体系分庭抗礼的儒道神通。 并不是每一个儒门弟子都跟苏峻这般奇葩的。 若是算上出身儒门的金华府城隍这尊神灵,儒门在江州可谓是一家独大,风头无俩。 士林势大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而且苏峻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根底到底在哪里,若非有司马学政的鼎力支持,他哪能视钦天监,江州道盟于无物? 不过儒门虽然势大,但是拙于团结,擅长内斗也是出了名的。 什么心学八宗,理学十三派什么的大小流派多不胜数。 就连儒门圣地:稷下学宫之中,那些穷经皓首的大儒们每天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互怼互喷,甚至不乏势同水火,不共戴天的。 ………… 就在苏峻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不觉车架便已到了西山脚下。 一眼望去,层林尽染,山峦幽谷中尽皆是一片绚丽的红色,仿佛是天穹上的烟霞蔓延下来,披在了峰峦叠嶂之上。 所以西山又有栖霞山的美誉,乃是府城景致中的一绝。 一路拾阶而上,只见沿途沟壑纵横,幽谷深邃,林木茂密,巉石俊秀,又有石阶如长龙蜿蜒,飞桥如虹,赏心悦目。 此次聚会所在的地方,却是一座闻名江州的园墅,名为霜红苑,素有“栖霞丹枫”的美誉。 不多时,苏峻便已跟随司马学政来到了聚会约定的地点,却是霜红苑中地势最高,景致最佳的丹枫亭。 丹枫亭位于一座孤崖之巅,莹白的霜石映衬着满山满谷红艳艳的枫叶,仿佛有红焰在其中跳跃。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其中清谈,亭里亭外都有,苏峻和司马学政却是最后一个到的。 亭外主要是一些青年士子,三五成群地览阅美景,高谈阔论,约莫有十二三个人。 个个风姿绰约,气质不俗,几乎都是闻名江州的青年俊彦。 王子服和崔远崔玉郎赫然在列,分别身处不同的小团体中,相隔甚远,两看相厌。 而亭中则是三个中年文士环绕着一个气度威严的老者,相谈甚欢。 “司马兄,何以珊珊来迟啊?” “就是,让老师等候,你这厮可不当人子。” “该罚,应当重罚。” 司马学政显然和亭中人都极为熟捻,言谈无忌,一上来就是一顿被调侃,诘难。 “弟子司马睿拜见老师。”司马学政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向老者见礼,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王兄,欧阳兄,徐兄,你们要罚我,我无话可说。” “但是岂不闻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吾有佳徒,足以代劳啊。” 说着,司马学政对亭外侍立的苏峻招了招手,道:“苏峻,还不快来拜见师祖和几位师叔?” 苏峻闻言也不怯场,几步上前,躬身行礼道:“苏峻见过师祖,见过几位师叔。” “不必多礼。”居中而坐的老者气度威严,此时却是和颜悦色,道:“你我也算是有缘,不必拘泥于礼数。” 第八十六章考教,德怨 晚霞若锦,栖霞如火。 丹枫亭中,苏峻气定神闲地面对着几道打量的目光,从容淡定,不卑不亢,自有一番气度。 亭中几人却也有两个熟人,居中而坐的威严老者正是当日极为欣赏苏峻的大宗师苏适。 另外一个则是崔远的老丈人,王都尉的堂弟王举人,也是西山书院的山长,场中唯一没有出仕的在野大儒。 另外两个中年文士来历却也不凡,一个是来自京华府的兰台御使,一个是江州分守道的御使,分别姓欧阳和姓徐。 当然身份最为惊人的还是他们共同的老师:苏大宗师。 苏大宗师出身翰林,官至翰林院侍讲学士,曾经给当今天子讲过课的儒宗。 历任学政不过是他宦途中极不起眼的经历而已。 包括司马学政在内的这些大儒,都是出自苏适的门下,当然也包括苏峻。 不过很显然,这位师祖对苏峻这个同姓同宗的徒孙也是青睐有加。 “苏峻,你老师说让你代罚,你可同意?” 见礼过后,王举人略带狭蹴地说道:“你这个江州诗魁,可是很是让你老师得意啊,不如今天就以枫为题,再赋百篇如何?” “师叔说笑了。”苏峻闻言“腼腆”一笑,恭谨道:“诗词不过小道,苏峻又岂敢在师长面前班门弄斧呢?” 说着,苏峻以钦慕的语气道:“师长们的微言大义,苏峻能够倾听已经是邀天之幸,生怕错过一字半句,哪里还有心思想着诗词小道呢?” “好一张利嘴。” “这奸滑小辈,颇有司马兄的风范啊。” “哈哈,欧阳兄所言甚是。” 众人闻言纷纷调侃,苏峻却微笑着作出一个聆听的姿态,毫无炫耀才学的意思。 什么场合该干什么事儿,苏峻心里那是门儿清。 这个王举人,居心不良。 “好啦。” 喧闹纷扰片刻,还是苏大宗师一槌定音,对苏峻道:“那你就在一旁听着吧。” “是。” ………… 苏峻心知这次见面,不乏对自己的考教之意,当即也是打醒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着师长们的高论。 全程虽然不说话,但是却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他们所谈的话题,未雨绸缪。 不多时,众人在讨论圣人教化天下之时,王举人突然冷不丁地对苏峻说道:“何为圣人之志?” 苏峻闻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立正心,走正道。” “嗯?” 众人听到苏峻这个回答不由有些惊讶,他们本来还以为苏峻会回答教化天下,辅佐圣王,又或者修齐治平之类的老生常谈呢。 没想到苏峻的回答居然是“立正心,走正道”这个看似离题的回答。 不过苏峻这个答案却是极为讨巧,因为此乃心学之言,而场中皆是心学一脉。 不过众人并没有过多表示,恍若未闻地继续高谈阔论,仿佛没有听到苏峻的回答一般。 接下来,对于他们冷不丁冒出的问题,苏峻皆是对答如流,从容应对。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地炫耀才学,而是谨记“君子思不出其位”的原则,谨言慎行。 然而苏峻终究还是来自异世,中规中矩而又不乏新颖的观点却是有些让众人眼前一亮。 不知不觉,众人便有意无意地多让苏峻发言,想要听到更多新鲜的观点。 苏峻也不怯场,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不逾矩也不畏惧。 一时间,竟有几分跟大佬们谈笑风生的气场。 ………… 丹枫亭外,年轻的士子当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在丹枫亭中,苏峻不过是绝对的小辈,群地位垫底,就好像是混在狼群中的哈士奇一般。 在亭外的年轻士子当中,苏峻却是绝对的话题中心,风头无俩。 “后生可畏啊。” “得了吧,就你还以前辈自诩?你能在亭中跟师长们谈笑风生吗?” “就是,那可是江州诗魁,江州士林中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我不行,你们就行吗?” “哎,痴长几岁,虚度光阴,惭愧啊。” “呵呵,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人比人,气死人啊。” “人家在亭中谈笑风生,我们却要在这里喝西北风,这就是差距啊。” 亭外的年轻士子嘻笑怒骂,互相调侃,实际上心情却是不乏沉重,复杂异常。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江州士林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就连王子服,崔远这种在平时一呼百应的风云人物,在这群人中也不过是不起眼的新人罢了。 场中每一个人,都是凝聚了文心,有资格继承儒门真传的俊彦。 但是即便如此,跟苏峻一比都变得黯淡无光。 “可恶,可恨!” 人群中的崔远看着亭中谈笑风生的苏峻,可谓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恨不得以身代之。 嫉恨中又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心中暗道:“希望岳父大人的计策可行吧。” 崔远是真的有些被苏峻给锤怕了,虽然心中嫉恨,但是一看到苏峻他还真有些惶恐惊惧。 这是真的被锤得头皮发麻。 崔远跟苏峻结怨的开始还是在清湖文会之时。 那次文会本来是王举人暗中安排好,替崔远扬名的机会,却被苏峻给抢了风头。 然后在折桂苑中,又被苏峻一手“以德服人”的物理手段给锤得头皮发麻,颜面尽失。 学政府中,崔远这个铁头娃更是差点身败名裂,被苏峻给打得都有些自闭了。 好不容易闭关读书有了几分成果,成功凝聚文心,还没等意气风发呢,在云台玉楼又被苏峻翻手按到在地上肆意摩擦,全身的骨头都被敲软了。 虽然崔远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是被苏峻给锤服,锤怕了。 这还是崔远不知道苏峻前段时间杀人如麻的“丰功伟绩”,要不然恐怕他当场就要吓尿了。 不过崔远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比如他的泰山王举人。 所以在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王举人突然意味深长地对苏峻问道:“相逢一笑泯恩仇,是为有德君子呼?” 苏峻闻言心中一动,轻笑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第八十七章周旋,回家 黄昏。 夕阳晚照,车马粼粼。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风光无限好。 司马学政看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的得意弟子,心中不由大感满意。 苏峻初起之时,以诗才纵横闻名江州,号称诗魁,隐隐有江州士林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的态势。 然而诗才纵横者,不免有“狂生”之嫌,尤其是司马学政“晒徒”之时,不乏有人以其文章风骨诟病,甚至还有诸如“十年一觉江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评语。 今日一行,苏峻却是给他挣足了颜面,明时势,识进退,一句“立正心,走正道”几乎是给今天的考教定下了基调。 文才武略,诗酒风流,相貌堂堂,人情练达…… 一个个金光闪闪的标签顶在头上,让司马学政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经此一役,苏峻已经算是跨过了“士林新锐”的局限,拥有跟他们坐而论道的资格了。 有了苏大宗师的认可,未来最低也是两榜进士的前程,一方大儒的根基就此奠定。 最重要的是:苏峻年轻啊,弱冠之年,未来大有可为。 一念及此,司马学政不由生出“生子当如苏案首”的感慨,眉梢眼角尽皆是满意的神采。 “苏峻啊。”司马学政“慈祥凝视”着面前的弟子,温声道:“最近可有什么疑难?” “有。” “呵呵。”司马学政脸色一僵,平稳住气场,道:“不妨道来。” “是这样的。”苏峻来了精神,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如何遭遇阴符子,如何配合鱼幼薇端掉江州道盟的据点之事娓娓道来。 “弟子当日喝退此獠之后,不想他竟还贼心不死,暗中潜入府城周边图谋不轨,在绿柳庄一役中,被弟子一剑斩杀。” 说着,苏峻露出一丝苦笑,道:“然而近日弟子收到消息,此獠之师杀生剑尊似有寻弟子秽气的意思,着实有些难安。” “杀生剑尊。” 司马学政脸皮抽搐,对于自己这个弟子招灾惹祸的本事又有了新的认识。 “杀生剑尊乃是仙道炼气之士,唯有力敌,不可取巧啊。” 苏峻闻言脸色一沮,摇头轻叹道:“如此说来,弟子还是得另寻他策?” 司马学政此言,拐弯抹角地等于是说打打杀杀不是他们大儒擅长之事,不曾想苏峻直接将这层脸皮给撕了下来。 司马学政闻言脸皮微颤,沉吟良久之后,方才咬牙说道:“此事为师自当替你周旋。” “谢老师。” ………… 从西山回到听幽小筑后,苏峻径直来到后山,独坐高台之上,斟酌着后续的计划。 后山浸染金黄,唯有苍松翠柏,郁郁葱葱,荫如华盖,松涛阵阵传来清音。 “儒门,道盟。” 苏峻修长白皙的剑指在石案上轻点着,勾勒出两道平行的线条,泾渭分明。 “道盟勾连着的是江州军。”动念间,苏峻又在道盟下方斜划出一道铁画银勾。 “还有钦天监,兰台御使。”寥寥几笔,府城中错综复杂的势力便简洁明了地跃然案上。 “靠山山倒啊。” 苏峻梳理了一遍自己的关系网,不由谓然一叹,眼神幽幽,玉光流转的脸上阴晴不定。 “树欲静而风不止,盛世可以文华开路,可是如今江州可谓是风雨欲来,大乱将至。”苏峻暗自斟酌:“明暗手之外,还得另寻退路。”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烦躁。 自从穿入此界,苏峻便没有片刻安宁的日子,一波接一波的危机接踵而至。 好不容易在府城罗织出初具规模的关系网,还没来得及深耕细作,经营成盘根错节的罗网,一系列的变故便接踵而至。 正是这种危机感,才使得他行事风格不得不屡屡剑走偏锋,涸泽而渔,甚至不惜与唯夫人,鱼幼薇这些具有极大能量的人物交恶。 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一个杀生剑尊半路杀出,几乎打乱了苏峻所有的计划。 “没有大法力,不得大逍遥!” 苏峻崛起的速度之快不可谓不惊世骇俗,短短时日便已拥有能够跟武道宗师,鬼仙强者媲美的力量。 直接陨落在他手下的鬼仙级强者便有两人之多,在府城罗织的关系网也是颇具规模。 放在往日,明里暗里的势力加在一起,苏峻也算得上是府城的上层建筑,称得上是大人物了。 再加上前世的记忆和今世的修为,远大前程可以说是指日可待,科考场上几乎是一马平川,最低也是两榜进士的前途。 可是在如今这风云突变的江州,苏峻却有几分捉襟见肘的窘迫之感。 修为精进的速度远没有他招惹敌人的速度快。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都是他们先动的手。 “嗡。” 就在此时,苏峻忽然心有所感,心神沉入识海,只见金铃所化的门户无风自动,一连串清脆的铃音叮叮当当地响着。 “嗯?” 苏峻微诧,心念一动金灿灿的门户便从识海中飞出,化作金铃落入苏峻的手中。 流光溢彩的金铃上细密的篆文流转,交织成玄奥的纹路。 苏峻飞出神念往金铃上一缠,一股意念顿时传入心中。 “速来。” 青华夫人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躁,旋即便又沉寂下去。 “嗯?” 苏峻不明其意,沉吟片刻后忽然眸中一亮,一点灵光迸射,化作神魂波动荡漾出去。 “咻!” 不多时,一道白光掠过,小白狐那毛茸茸的小身体仿佛雪球般射入苏峻的怀里。 “嘤,大坏蛋又去喝花酒回来啦?”小白狐煞有介事地在苏峻身上嗅来嗅去,闻到淡淡的馨香,嘟哝着道。 “小家伙别闹了,找你是有正事。”苏峻看着这个白绒绒,软绵绵的小家伙,心中虽然多有不舍,所不得不忍痛道:“家里传信,让我送你回家一趟。” 小白狐闻言一愣,旋即晶玉般的眸中便泛起一丝泪花,挥舞着绒白粉红的小爪子,怯怯地道:“是桑桑不乖,你不要桑桑了吗?” 看到这一幕,苏峻心底没来由地泛起一丝酸意,硬着心肠,笑道:“哪有的事,是你的家人想你了,让你回家看看。” 第八十八章眼界,阴司 天光微亮。 群山万壑树参天,一道光华掠过,破空轰鸣,千山回响,万壑回应,荡开透明的波纹。 “啵!” 远远地望见那与山峦齐高的巨树之时,苏峻倏然感觉仿佛穿过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转眼间改天换地。 入眼之处,群山万壑,隐有无数晦涩的气息盘踞,孕育着无数的精怪妖魔,群魔乱舞。 群山之间的谷地上,一座座村庄城镇星罗棋布,被神光笼罩,抵挡着精怪妖魔的侵蚀。 每座村庄或者城镇最显眼的建筑,便是一座座飞檐斗角的神庙,撑起神光庇护着生息在其中的村民。 随处可见精怪妖魔攻伐村庄城镇,黑云弥漫,魔焰滔天。 “洞天?还是神域?” 苏峻高据极天俯瞰而下,不由啧啧称奇,心中暗酌着。 苏峻法眼如炬,一眼便看出这座辽阔千里的空间中,每一个人类看似与活人无异,实际上都是阴魂之身,通俗来讲就是鬼。 反倒是山中的精怪都是血肉之躯,浑似个妖魔鬼怪并存的人间鬼国。 “有点意思。”苏峻看了一会,轻笑着道。 在进入这个空间的一刹那,小白狐便被一股无形的伟力不知挪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看了一会,苏峻便已经兴致了了,下方那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攻伐战争,在苏峻看来只不过是菜鸡互啄,蜗角之争罢了。 在那些鬼民眼中魔焰滔天,凶威不可一世的精怪妖魔,实际上连化形的修为都没有。 “青华夫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去看看就知道了。”苏峻微笑着看着天地中央那恍如天柱般的巍峨山岳,纵起遁光便破空而去。 这方空间辽阔千里,中央天柱却占据了近百里的方圆。 所以哪怕苏峻身处空间边缘,距离天柱山所在的位置也不过短短四百里而已。 不多时,当苏峻驾驭着纯白甲胄靠近巍峨的天柱山岳之时,万丈神光忽然从天柱山上迸发而出,照耀天穹,笼罩四野。 变换不定的神光如烟霞般流转,细看却是由无数剑型的碧叶凝聚而成。 片刻之后,万丈神光盘旋交错,化作一道横跨天际的虹桥,一路从天柱山巅延伸到苏峻的脚下。 “搞什么名堂?下马威?”苏峻心中腹诽,也不犹疑,一步踏出,迈上虹桥。 一瞬间,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传来,周围的空间仿佛有形有质物体,被一股无形的神秘伟力拉成长条形。 恍如身处幽冥虚空一般,四周漆黑一片,上下左右都是虚无缥缈的虚空。 唯有一条剑型碧叶凝聚而成的道路,一路朝前方蜿蜒着。 “又是幻法?”感应着这虚幻中带着一丝真实的奇异景象,苏峻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一念及此,苏峻也不急着迈步,双目紧闭,识海中的神魂绽放毫光,催运着天宫地司不断运转。 倏然,一缕纯阳光辉从识海迸起,破开眉心透露丝丝缕缕的光亮,彷佛一枚竖瞳在缓缓睁开。 一瞬间,苏峻便勘破了虚妄,照见真实的景象。 不出所料,他所身处的地方正是一株参天巨树的躯干上。 笔直的树干仿佛直通天际般延伸到极高处的天幕中,苏峻的脚步正在不由自主地直立行走在树干之上。 只不过无论他怎么行走,似乎都是在原地踏步,跟那天幕的距离始终分毫不差。 “小滑头,还是那么警醒,自己上来吧。”青华夫人轻笑的声音从天幕中传了出来。 “是。” 苏峻一头雾水,轻轻一踏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天幕之上,居然是宛如山峦的树冠,茂密诞生,祥云缭绕,恍如一座恢宏的云中巨峰。 云峰之巅,有一座庞大的广场,尽头处伫立着抵天立地的恢宏门户,青光如玉河般从门户中流淌而出,化作天霖洒落到下方的空间。 顺着天霖洒落的方向俯瞰下去,辽阔千里的空间仿佛是一个具体而微的精致盒子。 “这便是神灵的视角吗?”苏峻见此心中震撼,抬眼一看便见得青华夫人正盘坐在恢宏的门户之前。 收摄心神之后,苏峻方才走上前去,肃容行礼道:“晚辈苏峻,拜见青华夫人。” “毋需多礼。”青华夫人站起身来,微笑道:“你是桑桑选定的人,跟她一样叫我姑姑便是了。” 苏峻闻言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绪,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状似无意地问道:“婴宁姑娘怎么不在?” “她呀,性子倔。”青华夫人无奈道:“上次在府城碰了钉子,惹了祸,刚刚养好伤又跑出去疯癫去了。” “呵呵。” 苏峻轻笑一声,也不接茬,寒暄几句后便径直问道:“夫人此番相召,有何指教?” “最近府城太乱,放心不下桑桑,让她回家小住些时日罢了。” “呵呵。”苏峻闻言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且慢。”青华夫人笑骂道:“你这小鬼头,年纪不大,心眼不少,你且稍安勿躁,给你看点东西。” 说着,青华夫人一挥手,恢宏门户中凭空浮现一道光幕,映照出内里阴森森的景象。 入眼之处,尽皆是阴森恐怖的气象,无数的游魂在阴差的驱赶下,排成整齐的队列,行走在一条上不见日月星辰,下不见土地尘埃的幽虚道路之上。 黄泉路。 道路的尽头则是一座高高的石台,发出阵阵阴光,其上书写三个猩红的大字:望乡台。 再往前走便是恶狗岭,漫山遍野游荡着一群群的恶狗。 目光凶横,满嘴钢牙,皮毛钢丝一般坚硬,向各路灵魂疯咬过去,不撕扯掉腿脚是不肯松口的。 各路灵魂使劲浑身解数也难逃这恶狗的铁嘴钢牙,有的被咬断了腿,有的被扯断了脚,有的成了独臂,有的成了断手。 过了恶狗岭,又入金鸡山。 金鸡山上成群结队的公鸡铁嘴如勾,一啄下去便要捯瞎灵魂的双眼,锐利的勾魂铁爪一爪子就可以让过路的灵魂皮开肉绽,深入五脏六腑,掏心挖肺。 再往前看,突然人山人海,仿佛是一座热闹的城镇。 仔细再看,便会发现这些热闹的场面皆是幻化而来,都是那些过了恶狗岭、金鸡山肢体不全的灵魂所幻化而成。 这些残魂因肢体不全无法前进,只得在这里滞留聚集,等那些被热闹迷惑的健全灵体到来,趁机下手,找到新的肢体换到自己的身上好继续前往阴曹地府。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一座城门之上,上有一副对联。 上一联: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下一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 没有横批,只有一块黑匾,上书“酆都城”三个金漆大字挂在城头中央? 第八十九章秘闻,浑水 云峰之巅。 恢宏的门户前,苏峻默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幕阴森恐怖的场景。 门户前后两重天。 无数阴唳怨毒的煞气升腾而起,经过门户的转化后化作勃勃生机,挥洒天霖。 不过苏峻知道,青华夫人绝不是向自己炫耀她神乎其神,化死为生的神通。 果不其然,片刻后青华夫人便开口说道:“你可知为何这阴司地府中,要设置这么多折磨灵魂的关卡?” “或许是为了洗刷这些阴魂生前的罪孽吧?”苏峻沉吟一会,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切,愚夫愚妇之言,你会相信?”青华夫人嗤之以鼻,幽幽地说道:“设置诸般刑罚,不过是为了筛选强壮的阴魂充入阴兵而已。” “整座阴司地府,架构森严,阴兵亿万,自执掌轮回之门的北阴酆都大帝以下,五方鬼帝坐镇四方,罗酆六天征伐幽冥。” “纣绝阴,泰煞谅,明晨耐,恬昭罪,宗灵七,敢司连等帝君无不殚精竭虑,无时无刻不想着壮大麾下阴兵军伍,整军备战。” “执掌阴司政事的阎罗王,转轮王等十殿阎罗,以崔钰大府君为首的阴判,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等鬼神,每日也都竭尽全力地朝军中输送阴兵。” 说着,青华夫人眸光幽幽,平静地问道:“你可知这是为何?” “阴世龙庭?” “没错,阴世龙庭。”青华夫人点点头,木然道:“正是因为阴世龙庭几乎将所有有资质的灵魂招揽一空,倒过来又不断攻伐着阴司所处的地域,侵蚀着阴司的权柄,方才有这残酷的一幕幕场景。” “其实阴世在千年以前,并不叫阴世,而是被称之为幽冥,九幽,彼时的九幽神魔并起,鬼神众多,各据一方,互相征伐。” “既有先天神魔,又有人间大族的祖灵,历代王朝的龙庭,战败的将军鬼雄,乱糟糟的无日不战。” “后来当朝太祖魂入幽冥,建立当朝龙庭,便找到了北阴酆都大帝,说服大帝支持他攻伐历朝龙庭和诸多鬼雄。” “而作为条件,当朝太祖则是帮助酆都大帝建立阴司地府,后天鬼神归龙庭管辖,先天神魔入阴司地府,互不干涉。” “当时血海帝君冥罗麾下的血海修罗纵横九幽,势大难治,所以酆都大帝便答应了当朝太祖的请求,与他携手共进。” 说着,青华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道:“三百年杀伐征战,冥罗帝君败退九幽血海,血海修罗一族被镇压在血海深处,幽冥也从此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又三百年后,日益壮大的阴世龙庭不甘屈居帝君之下,开始攻伐阴司地府,开启了这一场延绵四百余年的战争。” …… …… 苏峻脸色平静地听着青华夫人讲述着这一段隐秘的往事,心中无悲无喜。 成者为王败者寇,毋需赘言。 “今朝的野心太大了,大到容不下其他任何势力,无论是仙道还是鬼神,你以为如何?” 苏峻闻言沉吟片刻,道:“只有成败,无关其他。” “呵呵。”青华夫人听罢笑了笑,一挥手光幕上的场景再次变化,浮现出一个阴云朦胧,鬼雾森森,让人望而生畏的恐怖处所。 一眼望去,却是一个占地辽阔的天坑,恐怖的气息缭绕在其中。 “此处便是背阴山,昔日阴司地府未立之时,此地便已经是九幽绝地,许多鬼怪妖魔都是从这里诞生,盘踞在此地。” “这……”苏峻闻言一愣,横看竖看这个天坑也跟传说中高达万丈的阴山没有丝毫的关系。 “是不是很奇怪?”青华夫人轻笑一声,淡淡地道:“原来这里确实有一座阴山,不过后来祂生出灵智,便离开了此地,成为了阴司地府枉死城之主。” “黑山老妖?”苏峻闻言脸色古怪,忍不住脱口而出。 “嗯?”青华夫人闻言一愣,停顿了片刻点了点头,道:“祂在进入地府之前的匪号,确实唤作黑山。” “不过现在,祂已经是阴司九幽神将,枉死城之主,北阴酆都大帝亲自赐名为阴九黎,乃是阴司第一战将。” “哦。” 苏峻木然地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股荒谬的情绪。 传说中祸乱地府的大妖魔,居然是阴司第一战将? 这翻转有点太大,苏峻感觉自己忽然有点晕车。 就在此时,青华夫人忽然轻笑道:“你说,要是幽冥鬼门洞开,化人间为鬼国,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人间炼狱。” “所以,你的立场还是在人间王朝,是吗?” 苏峻闻言心中一凛,心念急转,轻笑着道:“晚辈的立场不重要,人微言轻,无足轻重。” “我坐镇这个幽冥缝隙数百年,以此为要挟,庇护着桑桑她们一族在内的诸多精怪,你觉得我该如何选择?” “这……” 苏峻闻言呐呐,对于这个送命题不由有些头疼,沉默许久方才干笑道:“晚辈修为低微,不敢揣测夫人的想法,您的意志也不会因为晚辈的只言片语而动摇。” “果然是个滑头。”青华夫人闻言霍然转身,眸中神光烁烁,深深地看了苏峻一眼。 良久之后,方才开口说道:“我给你看这么多,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江州的水,远比你想像得要深,要浑,别让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谢夫人厚爱垂青,晚辈感激不尽。”苏峻垂下眼帘,挡住眸光中的异色,恭谨道。 “罢了。”青华夫人倏然意兴阑珊,道:“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把这个带回去,必能护持你的周全,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若是你能安然渡过此劫,我会安排你远遁海外,到时候还要劳烦你照看桑桑她们,别再趟这滩浑水了。” 话音未落,一枚剑型的碧叶顿时从青华夫人的手中飞出,化作一道神光斩在苏峻的胸前。 霎时间,一股沛然大力传来,天旋地转。 再回过神来,苏峻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百里之外的群山之中。 胸前一道剑型碧叶的烙印,散发着丝丝冰冷的气息。 第九十章朱生,一字 府城,听幽小筑。 松涛翠柏中,七八座阁楼散落在葱郁之中,星罗棋布。 每一座阁楼上都有丝竹之音缭绕,轻歌曼舞,操一口吴侬软语,分外撩人。 又有儒袍士子诗词应和,觥筹交错,好一番诗酒风流的气象。 “苏案首不愧为江州诗魁,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啊。” “是啊,除了苏案首,还有谁能让小秦淮的清倌人如此趋之若鹜?” “诗酒风流,醇酒美人,置身其中,恍如仙境啊。” “来,让我们为苏案首贺,为小诗仙贺。” “干杯。” …… …… 苏峻持玉盏站在高台上,俯瞰着下方一派风流气象,随着风隐约飘来士子们对他交口称赞的讨论,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自从见过青华夫人之后,苏峻心中的危机感便越发地急迫,恍如一片阴云笼罩在他的心头。 世事无常,时不我待。 不过苏峻并未如青华夫人所言那般暂避锋芒,韬光养晦,反而是大张旗鼓,出尽了风头。 自从西山一会之后,苏峻在江州士林中的人脉一下子就全打开了,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有着那些便宜同门的帮衬,又有着江州诗魁这诺大的名头。 苏峻欲在府中开诗会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让长居府城的青年士子们趋之若鹜,堪称是一帖难求。 就连江州其他郡县的士子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不乏成群结队,慕名而来的。 这种趋势在小秦淮的清倌人们自愿而为地来到诗会上助兴以后,更是引爆了所有青年士子的热情。 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得鱼幼薇的相助和炒作。 不同于先前的小打小闹,得到了几位大儒认可的苏峻几乎是将自己在府城的人脉使用到了极致。 江州诗魁苏案首的第一次诗会,又岂能马虎? 不独苏峻本身的人脉,司马学政,西山学院王山长和分守道徐御使都是鼎力相助。 尤其是王山长虽然仅仅只是个举人的功名,未曾出仕,但是西山学院却是江州最顶级的学院,连两榜进士都出过几位的大书院。 有了他们的鼎力相助,苏峻的第一场诗会自然是反响热烈,不可谓不惊艳。 经此一役,苏峻在江州士林中的地位也是正式确立,有新锐俊彦朝着文坛盟主的方向开始进化。 当然最重要的是声望,这可是能够转化成真实不虚的力量的。 一念及此,苏峻神入识海,只见天宫之外一道“银河”环绕,缓缓流淌。 其中浩瀚的纯净念力足以让一个初入道途的神魂修士直接晋入神游之境了。 虽然苏峻目前的神魂修为已经到达瓶颈,但是这依然是弥足珍贵的资粮。 无论是突破之后吸收纯净念力增进修为还是用来催运神通道法,都是立竿见影的提升。 一场诗会,收割的念力比之前几个月时间积攒的还要多出几倍,简直就是恐怖如斯。 就在此时,苏峻身后的楼梯传来脚步声,旋即一个洪亮粗豪的声音响起,调侃道。 “苏师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独酌啊?怕不是高处不胜寒吧?” 苏峻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的粗豪士子从后方楼梯口转了出来。 脸膛紫黑,一脸的络腮胡如钢针般根根竖起,长相粗豪得近乎凶恶,若非一身儒袍覆体,别人还以为他是杀猪的呢。 至不济也是个醉卧沙场的猛将或者是江湖豪客,唯独就不像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是朱兄啊。”苏峻看到此人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此人名叫朱尔旦,乃是西山学院的上院首席,也是王山长门下得意的真传弟子,苏峻的便宜同门之一。 长相虽然粗鄙,但却写得一手好文章,书法娟秀华丽,性情旷达豪放,交游广阔。 此次苏峻举行诗会,朱尔旦可谓是不遗余力地替苏峻奔走,也是此次诗会主要的组织者之一。 “朱兄此言差矣,高处固然不胜寂寥,岂不闻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苏峻微笑着道:“我何曾寂寞独酌?是朱兄着相了。” “苏师弟好雅趣。”朱尔旦哈哈一笑,遮住眸光中的异色,道:“等诗会结束,不知可否邀请苏师弟过府一游?拙荆甚爱苏师弟的诗词,可把我折磨得够呛啊。” 苏峻闻言眸光一闪,轻笑一声道:“正要上门致谢,朱兄客气了。” “好。”朱尔旦闻言一喜,大笑道:“那就事不宜迟,下面可都等着苏师弟指点评鉴诗文呢。” “好。”苏峻自无不可,欣然答应了下来。 以苏峻如今的声望和才名,已经过了吟诗作对,求别人评鉴的阶段,反而是不少士子削尖了脑袋想求他的一言评语。 江州诗魁这个称号,苏峻可以说是实至名归地揽入怀中了。 从请别人评鉴到对别人品头论足,这便是新锐跟名士的区别,这就是士林中的话语权。 是否有资格箴否人物,便是是否掌握话语权最直观的体现之一。 说句不好听的,以苏峻现在的声望,至少在诗词领域,他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是不行,行也不行。 走下高台,下方林间空地之上已经人声鼎沸,许多士子将手中的诗篇投递在一座彩楼之上,翘首以盼地等候着苏峻的到来。 “苏案首来了。” “不知道这次是谁有幸得到苏案首的评鉴,一步登天?” “苏案首每次只评鉴一首诗赋,我等还是莫要太过奢求了。” “是啊,只要能得到苏案首同门师兄的一语评价,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峻走上彩楼,耳边传来士子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心中不由暗笑。 这就是逼格啊。 所谓的名士风范,什么都可以随意,逼格一定要高,比所有人高,这才叫名士风范。 就好比这次诗会,所有的作品都需要通过其他同门的筛选,唯有上佳之作才会呈到苏峻的面前,然后再由他选定一首评鉴。 在无形之中,他那些早已名动江州的同门便成了苏峻的垫脚石,衬托着他的逼格。 苏峻在士林中的地位,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提升起来了。 苏峻上得彩楼,只见摆在他面前的诗作已经只剩下七八篇,皆是上佳的作品。 一眼掠过之后,苏峻拿起一张字迹秀丽的宣纸,轻笑道:“这首《幽居》,是何人之作?” 话音未落,场下尽皆哗然,羡慕,起哄的声音不绝于耳,都在讨论到底是哪个幸运儿能够得到苏案首的青睐。 喧闹之后,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士子迈步走出人群,毫不在意苏峻的年纪比他还小近十岁,躬身行礼道:“晚生贾岛,见过苏案首,请苏案首不吝赐教。” 正所谓:达者为先,对于贾生的礼敬,苏峻坦然受之,轻笑着道:“贾生文采斐然,互相切磋而已,不敢妄言赐教。” 说着,苏峻抖了抖手中的诗作,道:“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窃以为这个推字似乎有失礼数,不如改为敲字如何?”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贾岛呢喃咀嚼几句,忽然长施一礼,躬身道:“苏案首指点之恩,不敢忘却。” 苏峻见状微微一笑,也不管场中如何喧闹,大袖飘飘,转身离去。 从此以后,贾生声名大燥,到处宣称苏峻为他的“一字师”,最后官至礼部侍郎也不改其尊敬之意。 此乃后话,别过不提。 第九十一章陆判,交手 夕阳残辉,摇摇欲坠。 一辆马车从府城中粼粼使出,径直朝荒野中行去。 马车内正是苏峻和朱尔旦两人相谈甚欢。 “苏师弟,陋室地处偏远,只能劳烦你跑一趟了。”朱尔旦带着一丝歉意,笑着说道。 苏峻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脸上却声色不动,轻笑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何来一说?” “苏师弟好文采。”朱尔旦眸光一闪,旋即笑道。 行行复行行。 月上中天之际,马车方才抵达朱尔旦位于荒山脚下的家中,果然不负陋室之名,却是一座青砖黑瓦的两进宅子。 宅院不大,小小的庭院旁边就是厢房,正堂中亮着灯火。 “苏师弟,请。” 苏峻跟着朱尔旦走了进来,一路黑灯瞎火,静悄悄的连条狗都没有,更别说仆役下人了。 “有古怪。”苏峻心中暗忖:“朱尔旦再怎么清贫也是堂堂举人,怎么会居住在这种地方?” 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以朱尔旦举人的身份,已经可以被称一声“老爷”。 哪怕见了府尊大人也不用跪拜,朝廷也会赐下良田美宅,加上朝廷免除税赋的特权,有的是庄户投靠。 再是出身贫寒的士子在中举之后,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富足起来,更有无数穷苦人家争抢着给新举人送来儿女充当丫鬟仆役。 但是朱尔旦家中不但没有丫鬟仆役,连粗使婆子都没一个,甚至连条狗都没有。 整座宅邸阴沉沉的像座鬼宅一般,古怪到了极点。 朱尔旦也不说话,闷着头就往里面走,苏峻艺高人胆大,也不言语,默默地跟在身后。 既来之则安之,都到这里了,多想也无益。 “老爷回来啦。” 走到正堂,朱尔旦的夫人迎了出来,柔声道。 “嗯。”朱尔旦点了点头,吩咐道:“今天有朋友做客,你去备些酒菜来。” “是。” 从头到尾,却是一字不提苏峻的身份,态度也跟之前大相庭径。 苏峻也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朱夫人。 “古怪,太古怪了。” 只见朱夫人面如娇花,妩媚动人,精致的面容却有些僵硬,呆滞的神情和温柔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十分古怪。 脖子上一道红线仿佛伤疤一般,感觉好像整个头都不是她的,而是后来换上去的先。 “割头换面?”暗酌间,苏峻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走入正堂,入眼处便是一个硕大的神像,绿面赤须,长相十分狰狞凶恶,看起来居然跟朱尔旦颇有几分相似。 苏峻心中古怪的感觉越发浓郁,几乎可以确定朱尔旦身上绝对有古怪。 正常人哪有将家中正堂布置得像个神庙似的。 “苏师弟,请。” 朱尔旦却恍若未觉,提着酒壶,斟满两杯美酒,举杯邀请道。 “在下不胜酒力,朱兄你自便吧。”苏峻闻言落座,哪里还敢喝朱尔旦的酒。 朱尔旦也不以为意,仰头饮尽杯中美酒,感慨道:“苏师弟,我是真的羡慕你呀。” “区区一个秀才,哪里能跟朱兄你这堂堂举人相比?要说羡慕,也是我羡慕你啊。” “不然。”一杯酒下肚,朱尔旦便仿佛不胜酒力一般,眼神迷离着说道:“你诗才纵横,又长着一副好颜色,不比我长相粗鄙,满腹才学却为人所轻视。” “江州诗魁,万人敬仰,这是何等的风光?我……真的恨不得以身代之,与苏师弟你换个身份啊。” 苏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轻笑道:“朱兄,你喝醉了。” “人醉心不醉,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 说着,朱尔旦眼神迷离地伏在案上,口中喃喃自语道:“我这次请苏师弟来,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朱兄不妨直说。”苏峻心中暗自警惕,不动声色地说道:“朱兄,朱兄……” 苏峻叫了几声,朱尔旦却仿佛烂醉如泥,没有丝毫的回应。 “让我告诉你,他想找你帮什么忙吧。” 就在此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是从幽冥中升起,阴冷冷地煞是恐怖。 苏峻回头一看,只见那狰狞凶恶的神像正瞪着一对铜铃般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声音正是从神像中传出来的。 “他想借你七窍玲珑的文心一用,还想借你这俊俏的身体一用,可否?” 话音未落,狞恶的神像逐渐脱去泥胎,化作真人的模样。 身形一晃便涨到如真人等高,阴风阵阵,呼啸而来。 一时间,整个宅院都恍如进入了寒冬腊月,幽暗的阴风呼啸中隐隐有玄霜沉浮,鬼影重重,鬼哭狼嚎,阴森恐怖。 “陆判?” 陆判显化法身,哈哈一笑,更显狞恶,道:“既然知道本神的名号,还不束手就擒?” “若非本神错信西陵侯那蠢物,岂能容你逍遥至今?” “哼,大言不惭!”苏峻冷哼一声,口中清啸:“浩气长存,诸邪退避。” 话音未落,纯白的光芒从眉心迸起,化作纯白甲胄加身,浩浩荡荡的浩然之气顿时涤荡而起,压制住周围大盛的阴气,震慑四方。 与此同时,苏峻前踏一步,一点眉心,厉喝道:“斩!” “铮”地一声,一缕青芒从他眉心飞出,玄煞凶戾,锋芒无铸,悍然飞斩而出。 先下手为强。 “哼,不知死活!” 见此情形,陆判脸色微冷,袖袍一甩,从中飞出数十道黑烟滚滚的乌光,迎风一晃便化作夜叉恶鬼,手持铁叉,围攻而上。 “阴磷冷焰,赦!” 箴言颂毕,挥袖间又有点点绿芒浮空,旋即便凝聚成数十团人头般大小的幽绿毒焰,森森然朝苏峻轰击而至。 “斩!” 苏峻见状不敢怠慢,身形一纵如大雁青鹏般合身扑上,凌厉的拳罡带着纯阳之气轰击在幽绿毒焰之声,刹那间漫天拳影倏放而收,朵朵绿焰如烟花绽放般刹那凋零。 玄煞青芒遍空游走,“铮铮挣”的金铁交击声中如游鱼过隙一般,从数十个夜叉恶鬼中穿行而过,绕颈而飞。 第九十二章诛灭,剧变 深夜。 荒山,孤宅。 阴风呼啸,鬼哭狼嚎,黑气中绿焰幽鬼,飞天夜叉沉浮飞遁,凶猛扑击。 倏而青芒剑啸,煞气冲霄,遍空游走间斩鬼诛邪,锋芒无铸。 又有浩气激荡,白光升起,涤荡着这阴森恐怖的妖氛,一股正气凛然的纯阳意志镇压一切妖邪鬼祟之物。 见此情形,陆判那绿油油的脸色几乎已经升腾起绿焰来了。 emmmm……绿焰滔天,恐怖如斯,绿遍诸天,号为青帝。 “竖子,你敢抵抗阴司,与地府为敌?”陆判一脸的凶横,口中恫吓道。 “呵呵。”苏峻露出一丝嘲讽而又不失礼数的嗤笑,道:“漫说你代表不了阴司,便是阴司地府在这王土之下,又何足挂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敢阴谋暗害本案首,才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苏峻驾驭着纯白甲胄以一拳一个嘤嘤怪的气势,将陆判连珠箭般催发的绿焰一一轰碎,步步紧逼。 任凭陆判怒吼连连,不断放出夜叉恶鬼扑击而至,却依然难挡玄煞青芒的无上锋锐。 陆判见状面沉如水,眼中充斥着凶戾的煞气,冷哼道:“若非本神本体尚在阴司,此地仅有一缕分神,岂能容你这竖子呈凶?” “即便你斩破本神这一缕分神,左右不过是损失些阴气而已,倒是你可要衡量清楚,得罪本神的后果。” “轰!” 苏峻迎着绿焰滔天逆流而上,一步步地迫近,积攒着气势,口中却也不遑多让,言辞如刀。 “你这绿油油的丑厮,难道真当我傻吗?还是普天之下皆汝母,你要我的性命还让我考虑得罪你的后果?汝母牝之。” 陆判听罢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冷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是识相,本神可以给你在阴世某一个好职司,若想投胎本神也可以给你找个好人家,保你来世福泽延绵,一生富贵。” 说着,陆判袖袍连甩,无数的阴煞之气从地面上升腾而起,化作朵朵幽绿的毒焰朝苏峻席卷而来。 身上的神袍一抖,化作一道百鬼夜行图遮天蔽日,百鬼横行,凶戾阴毒,前赴后继地扑了上来。 一跺脚更是身形暴涨,化作三丈高下的神魔之躯,身披甲胄,散发着滚滚如潮的煞气。 “你若是识相,就乖乖从了本神,否则本神定要将你镇压在幽狱的最深处,受尽世间所有的刑罚,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后悔汝母!”苏峻闻言气急而笑,口中厉喝:“吃我一式汝母螺旋爆炸升天拳吧!” 话音未落,苏峻便踏罡步斗,身形纵跃,凌空剑指接连不断地挥斩而出,天雷剑指悍然出手。 “轰隆隆!” 无数的雷煞剑芒汇聚成一道天雷轰击在陆判的身前,一瞬间便将绿焰屏障,数十厉鬼轰成烟云四散。 青蒙蒙的玄煞青芒一闪而逝,划过玄奥的轨迹瞬间斩在陆判的胸前,破体而入。 “轰!” 一瞬间,陆判那高大威猛的身形竟是在玄煞青芒之下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的绿焰疯狂侵蚀而出。 森然跳跃的绿焰中散发着冰寒彻骨的寒气,仿佛可以冻彻魂灵。 又有无数黑雾如潮汐般喷涌而出,阴风阵阵,所有的夜叉恶鬼沐浴在黑雾中都变得无比地疯狂,化作一道道乌芒冲向苏峻。 追魂摄魄的鬼哭狼嚎之声恍若勾魂魔音,无孔不入。 陆判的法身却是化作数十道蜿蜒曲折的阴火铁链攒动如蛇,疯狂地缠卷过来。 “竖子,本神定要将你永镇幽狱,永世不得超生!” 陆判的声音怨毒无比,在各地城隍把持着人间入口的形势下,祂这个阴司鬼神能够遁出一缕分神可不容易。 本想凭之做出一番大事,没想到一着不慎便被苏峻给毁了,如何不让踏对苏峻恨之入骨? “五岳真形,起!” 苏峻怡然不惧,山岳虚影升起与来袭的阴火铁链碰撞,“叮叮当当”地脆响中,山岳虚影巍然不动。 环绕着苏峻侵蚀而至的滚滚阴潮,凶戾乌芒,毒煞阴火不断地冲击着山岳虚影,同样是无功而返。 感应到五岳真形图所化屏障刹那间已经灵光闪烁,摇摇欲坠,苏峻也不敢托大,口中厉喝。 “斩!” 话音未落,只听得破空厉啸轰然响起,玄煞青芒绕体而飞,眨眼睛便斩灭了数十道乌芒,周身的压力为之一松。 下一瞬,他便纵身一跃,脚步连踏虚空,剑指挥斩间数十道雷煞剑芒迸射而出。 一时间雷霆轰鸣,剑芒纵横,如潮的黑雾顿时如春阳融雪般消散退避,浩气落下又将幽绿的毒焰尽数镇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彼之娘之,死吧!” 杀招连出将陆判的手段一一破去之后,苏峻厉啸出口,玄煞青芒顿时化作流光直斩而出,环绕着陆判所化的阴火铁链叮叮当当地斩切而去。 “啊……” 凄厉的惨叫哀嚎中,燃烧着熊熊阴火的铁链被斩成数段,跌落在地面上,如毒蛇般不断扭曲翻滚。 惨绿色的液体如血液般从中冒处,洒落在地面上,像硫酸一般腐蚀出无数坑坑洼洼的狼藉。 “你以为你这样就赢了吗?你逃不掉的。”陆判怨毒无比的声音从铁链中传出。 “九幽冥狱,百鬼夜行,爆!” 下一瞬,断成数截的铁链轰然炸裂,绿焰,黑雾,阴风,乌芒尽皆炸裂成幽幽深深的魔光,升腾间笼罩在整座宅院的上空。 朦胧间,苏峻仿佛看到一缕赤红的血芒一闪而逝,瞬间消失在魔光的最深处。 “轰!” 就在此时,剧变陡生,一股沛然的莽莽大力挟裹着凶猛爆裂的恶风从苏峻的身后传来。 拳锋破空,阴影浮现。 “早就说他不是易与之辈,你非要逞能。”一个高大威猛的黑影凭空浮现在魔光深处,口中发出惫懒的讥讽。 “这下好了吧?分神被毁了,还是得让我来替你收拾残局,你们阴司的软脚虾就是不行啊。” “轰!” 话音未落,苏峻便感觉灵觉中传来强烈的危机感。 下一瞬,五岳真形图所化的山岳虚影轰然破碎,身披纯白甲胄的苏峻被这凶猛爆裂的一击轰在后心之上,横飞而出。 第九十三章修罗,血光 午夜。 荒山孤宅,少年诛邪。 剧变生时,魔光深处的高大黑影瞬间将苏峻身披甲胄的身形击飞,轰隆隆地山影破碎,纯白的甲胄上出现一个漆黑狰狞的拳印,散发出凶戾的气息。 幸好拳锋在击破山岳虚影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纯白甲胄的防护之力也颇为不俗。 在这突袭之下,苏峻虽然丢了些颜面,却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仅仅只是有些灰头土脸而已。 即便是如此,苏峻心中也是震怒无比,有一种刚刚开始准备装比就被一巴掌糊在脸上的羞耻感。 脸上火辣辣地生痛。 “哼!”震怒无比的苏峻凌空虚踏,霎时间便泄去力道,调整身形。 然后拧身,踏步,挥拳,甲胄上的花纹流转,莽莽大力凝聚成如龙似蛇的拳罡咆哮而出。 “班门弄斧!” 高大的黑影不屑冷哼,蹂身便如凶兽般扑击上来,拳脚肘膝,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仿佛都是狰狞的凶器,恍如战争机器般厮杀上来。 “轰隆隆!” 一瞬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便化作流光纠缠,每一个弹指的时间都互相轰出了数十招。 劲气交击的声音连绵不绝,轰隆如雷,不断地从虚空炸响。 好厉害的武道修为/好强悍的厮杀本能,两人几乎同时在心中暗忖。 如果说苏峻是凭借着纯白甲胄的加持和精深的武道修为的话。 那高大黑影便几乎全无章法,仅凭本能反应便发挥出惊人的实力,仿佛是在杀场中厮杀了千万年的顶级凶兽。 甚至苏峻感觉自己第一次在纯粹的招式层面落入了下风。 唯有依靠掌指间参杂的雷煞剑芒和绕体盘旋的玄煞青芒方才招架住高大黑影那凶猛狂暴的如潮攻势。 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别玩啦,我这幽冥天幕可撑不了太久,速战速决!” 两人厮杀得正在兴头上,陆判那凄厉沙哑的声音骤然从虚空响起。 “真是扫兴!” 高大黑影不满地嘟哝一句,“轰”地一声巨响中,一黑一白两道流光如触电般一触即退,凌空倒退数米,遥相对峙。 此时,黝黑的魔光已经稀疏不少,高大黑影的身形方才显现出来,赫然竟是已经不省人事的朱尔旦。 只见此时的朱尔旦身形拔高了数尺,虎背蜂腰,浑身披着一层细细密密,宛如晶玉的淡红鳞甲,连脸上也不例外。 细细密密的鳞甲恍如甲胄,闪烁着狰狞,杀戮的气息。 面甲下的轮廓看起来竟有几分俊美,与之前的粗豪截然不同。 若非他身上还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儒袍,苏峻简直都不敢认眼前此人竟是朱尔旦了。 “兀那少年,武艺不错嘛,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混?”遍布鳞甲的“朱尔旦”眼中露出兴奋的战意,饶有兴致地邀请道。 苏峻闻言轻笑一声,道:“如果我说有兴趣,陆判能同意你放过我吗?” “当然不可能。”朱尔旦轻轻地摇了摇头,认真道:“这一世你命数已尽,不过我可以让你的灵魂沐浴圣血,在幽冥血海中重铸完美的身躯。” “哦?”苏峻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如此说来,你是血海修罗一族咯?” “正是。”朱尔旦眸中透着满满的自豪,朗声道:“本座修罗圣族,血蛟军大统领门罗生,你若是臣服于我,本座将赐予你阿修罗的尊贵身份,并提拔你为血蛟军副统领,统帅千军万马。” “这样啊。”苏峻佯装斟酌,笑道:“那我成为阿修罗,都有什么好处啊?” “好处当然有。”朱尔旦,不对,门罗生自豪地说道:“你将会拥有最强悍的身躯,最适合征战厮杀的战技,不死不灭的魔魂和无穷无尽的寿命。” “最重要的是:从此你将沐浴在冥罗圣帝君的光辉之下,成为帝座下最光荣的走狗。” “嗯。”苏峻闻言作出一副心动的样子,旋即又皱眉道:“听起来倒是很不错,可是我不喜欢当走狗怎么办?能不能……” 就在此时,陆判怨毒的厉喝打断了苏峻的话,对门罗生急声催促道:“这竖子在拖延时间,快速战速决,我要撑不住啦。” “好个阴险狡诈的人类。”门罗生闻言一惊,看着稀疏得几近消散的魔光,愤怒地厉啸出口。 “幽幽血灵,修罗化生,爆!” 话音未落,门罗生眉心的一片竖鳞便脱体而出,化作一缕血光迅捷如电地没入苏峻的眉心识海之中。 刹时间,门罗生高大威猛的身形顿时如蛇蜕般瘫软在地,然后升起赤红的血焰,不多时便化作灰烬湮灭。 “啵!” 下一瞬,稀疏的魔光在陆判一声细若游丝的哀嚎中如流萤般四散开来。 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天光照下,整座荒宅仿佛经历了千百年时光的冲刷,残砖破瓦,萧瑟凄凉。 伫立庭中的苏峻呆滞,身上纯白的甲胄瞬息间爬上细细密密的血纹,不多时便化作赤红如血的颜色,浓郁的血腥之气从中传出,仿佛随时可以滴出血来。 “血染天下,修罗转……这是什么鬼东西?” 识海中,门罗生得意的狞笑厉啸刚刚升起,忽然惊骇地厉喝出口,话语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味道。 苏峻心神沉入识海,回归神魂,坐镇在三十三重天外天,顿时生出几分手握权柄,执掌诸天的感觉来。 然而下一瞬便感觉无数凶戾的意念如潮水般冲击在灵台上,铺天盖地的血光侵蚀天地。 一时间,苏峻感觉自己体内的精血仿佛有了灵智一般,临阵倒戈,疯狂地想融入着漫天血光之中,臣服在那股神秘的意念之下。 “天宫地司,镇压!” 千万分之一的刹那之间,苏峻便已反应过来,动念间碧落黄泉图生出神秘的伟力,天宫地司循着某种规矩缓缓运转开来。 刹那之间,那漫天血光便被一股沛然大力镇压在无尽幽冥地域的最深处,化作一方浊浪排空,阴风怒号的血海。 正是这种变故,让门罗生猝不及防,忍不住惊骇地厉啸出口。 第九十四章血海,纯阳 天光下。 俊美的少年,猩红的甲胄,在阴冷的气息尚未散尽的荒山孤宅中,更显阴森诡异。 识海中,一场更加酷烈凶残的另类战斗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若是有人能看到苏峻识海中的场景,便会发现整座识海仿佛化作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无尽幽冥中,滔天的血光汇聚成河,席卷着四面八方,侵蚀着天地万物,最终凝聚成一片无垠的血海,逆卷而上。 “五方五岳,镇压!” 苏峻清越的声音恍如天帝法旨,拥有至高无上的威严。 话音未落,五岳真形图便化作一座巍峨天柱般的通天巨岳从天而降,镇压在血海之上。 “你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伟大的修罗圣血吗?”门罗生凶戾的声音从血海中传出:“血染天穹!” 魔音呼啸间,无数的血光从幽冥中逆卷而上,“轰隆隆”地冲刷在五岳神山之上,誓要将这一座五岳神山给污染血洗。 仅仅只是一瞬间,赤红的血色便已从五岳神山中渲染开来,侵蚀到了山腰之上。 幽冥血海,侵蚀天地。 “我的地盘我做主,岂容你这粗胚呈凶?”苏峻神魂中冕服绽放神光,伸手一按,叱道:“纯阳拳意,出!” 话音未落,一个朦胧庞大的虚幻掌影中浮现一枚纯阳宝鉴,绽放出璀璨绝世的纯阳光辉,层层叠叠地交织成一片纯阳天幕。 一瞬间,掌影落下,仿佛是天界壁垒般的纯阳天幕顿时将从幽冥中逆卷而上的滔天血海镇压下去。 纯白的神圣光辉,赤红的幽冥血海,不断地在五岳神山之上展开拉锯,互不相让。 霎时间,阴风怒吼,魔云呼啸,浩瀚无垠的血海爆发出震天的轰鸣,天地战栗,神岳惊悸。 黑沉沉的魔云煞气不断从血海中升腾弥漫,凝聚在山腰上恍如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魔龙,咆哮着,翻滚着,冲击而上。 诸般异象仿佛是诸天神魔在杀伐征战,场面恢宏浩大得如诸天战场一般。 实际上这只不过是识海中的幻梦特性罢了。 识海灵台,心想事成,尽皆都是虚幻的幻象。 只要你想象力够丰富,别说是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就是开天辟地都不在话下。 不过这种类似夺舍的神魂交战,本质上来说就是双方神魂毫无花巧地撕咬,乃是神魂本源的交锋,唯有以一方吞噬另外一方才能结束这场另类的厮杀。 赢家通吃。 不过苏峻识海中的种种诡异着实有些让门罗生感到惊讶,甚至震惊。 从幽冥血海中诞生的修罗一族,除了强悍的身躯和悍不畏死的厮杀本能之外,还有种种诡异的神通,最擅长的就是污染灵台识海,夺舍转生的神通丝毫不逊色于虚空天魔。 传闻上古纪元便有一位修罗大能转生为人族,模仿幽冥血海创出一部惊天动地的魔功,名为《血神经》。 这部魔功修成之后可以化作一条赤红血影风驰电掣,来去如风,风雷五行阴阳等等诸般道法皆不能伤,不惧飞剑兵戈之利,近乎不死不灭。 这部魔功炼成之后,遇到任何修士只需要合身一扑,立即透身而过,将对方元神精气全被吸去。 并且还可以借用被害人的原身去害他的同道,修为道法依然可以催运自如,与原身一般无二。 再遇到第二人,仍旧可以脱体化为血影扑去,只要扑中便绝无无幸免之理。 那位号称“幽泉魔尊”的魔道大能就是凭借着这一部魔功纵横天下近千年无人能制。 最终还是因为作孽过多,业火缠身,方才伏诛在天劫之下。 幽冥血海的诡异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门罗生虽然是血海修罗中的“狂战士”,对于种种诡异的血海秘法并不是十分擅长。 但是凭借着血海修罗的种种诡异天赋,素来都是无往而不利,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没想到这一次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行动,居然遭遇了如此诡异的变化,甚至还有些落于下风。 一念及此,门罗生心中戾气顿生,口中厉啸出口:“血煞神雷,给我灭!” “轰隆隆!” 话音未落,无数血煞之气顿时从血海中升腾而起,化作万千血煞神雷轰击而出,电光闪闪,雷声轰鸣,整座五岳神山仿佛都要被轰塌了似的,剧烈地颤抖着。 纯阳宝鉴迸发交织出来的纯阳天幕在这万千血煞神雷的轰击之下,不断地闪烁着,明灭不定。 “嗯?”苏峻神色微变,神魂运转间整座天宫运转间的神秘伟力尽皆加持在纯阳宝鉴之上。 一瞬间,纯阳宝鉴之上便凭空浮现出细细密密的篆文,花鸟鱼石,山川草木,日月星辰……林林种种,囊括天地。 “天帝光辉,镇压万古。” 无上威严的天音响彻天穹,纯阳宝鉴中顿时垂落一道难以言喻的神圣光辉,交织成天幕倾覆而下。 一瞬间,巍峨天柱般的五岳神山之上,万千赤红如血的血煞神雷轰砸如雨,与纯阳宝鉴中交织出来的纯阳天幕不断地交锋着。 两道神通每一次的碰撞交击,都迸发出惊天动地的震爆轰鸣。 苍穹战栗,血海呼啸,神岳震动,交织出恍如末日的景象。 随着交锋越来越激烈,苏峻心中反而越发地冷静,眸光如冰似雪,仿佛剥离了所有人类应有的感情,淡漠得仿佛是天道化身一般。 随着天宫地司的运转,神圣的纯阳光辉越来越浓密,不断地倾覆而下,化作天幕牢牢地占据着五岳神山大半的阵地,甚至还在缓缓倾覆下压,一寸一寸地将幽冥血海往幽冥中镇压下去。 而幽冥血海也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不断地从幽冥中逆卷而上,呼啸澎湃,凶戾霸道。 无数的血水仿佛是不要钱一样,带着九幽特有的阴冥寒气,与纯阳宝鉴催发的神圣光辉不断交击碰撞着。 每一瞬都有无数的光辉泯灭,浩瀚无垠的血海也不断地在消融着,陷入了酷烈的拉锯战中。 然而无论是场面上还是实质上,凶戾骄狂的血海修罗门罗生都被苏峻死死地压制在了下风。 “没有人能够在我主场的BGM中战胜我!”见此情形,苏峻心中仿佛响起了一句中二度爆表的台词。 第九十五章冥蛟,雷霆 识海中。 酷烈的交锋越发激烈,到达了白热化的程度。 “冥海血蛟,真身出!” 门罗生凶戾的嘶吼中,无数的血水凝聚成恢宏的漩涡,一股凶戾的煞气从血海漩涡中迸起,凝聚成一条通体赤红的百丈蛟龙。 只见那蛟龙头生独角,身有细鳞,碎金色的竖瞳中透露着睥睨天下的气息,仿佛是掌控万灵血液的天生血君,无法无天。 修罗秘法:冥海血蛟真身。 冥海血蛟一出现,便掀起滔天的血浪,仿佛是带着整座血海腾空而起,逆杀攻伐至天穹之上。 “能逼出本座的血蛟真身,你死也该瞑目了。”冥海血蛟咆哮如雷,凶戾霸道:“跟伟大的幽冥血海融为一体吧,无知卑鄙的人族!” 苏峻不为所动,伸手便将一座凶煞之气十足的青芒抛了下去。 “玄阴七煞,斩!” 箴言颂毕,玄煞青芒顿时化作一条数十丈的青色蛟龙,嘶吼着从天穹冲击而下,与那冥海血蛟厮杀到了一处。 “昂!” 只是一瞬,由无穷刀煞之气交织而成的青色蛟龙便被轰飞出去,几乎拦腰截断。 无数凌厉森寒的刀芒煞气从创口处散逸而出,破空厉啸。 “哈哈。”一击得手的门罗生越发骄狂,狂笑道:“卑鄙的人族,你逃不掉的,乖乖臣服伟大的修罗圣族吧!” “哼!”苏峻见此冷哼一声,光芒璀璨的手掌翻手下压,轻叱道:“三十三重天宫,现。” 话音未落,无数的云霞从广阔无垠的天穹中汇聚,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巍峨天宫在云霞中若隐若现,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无上威严。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云天宫。 下一瞬,无数虚幻的仙神从天宫中冲杀而下。 或是羽衣星冠,或是身披金甲,或是博袍高冠的虚幻仙神架起七彩虹桥,催运五色祥云,朝着盘踞在五岳神山上的冥海血蛟攻伐而至,金戈铁马,雷刀星芒,纷纭而至,恍若万千流星坠地,势若雷霆。 “垂死挣扎而已。” 冥海血蛟的碎金竖瞳中充斥着凶残暴虐的戾气,浑身缭绕着万千血煞神雷冲天而起,逆杀天穹。 “轰!” 刹时间,宛如赤红晶玉的蛟尾如开天辟地的巨斧般斩掠天穹,无数的虚幻仙神便瞬间明灭在这凶狂霸道的轰击之下。 “轰隆隆。” 万千血煞神雷轰然炸裂,刺目的血色雷霆闪耀,席卷天穹,瞬间又将无数的虚幻仙神轰杀成渣。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成千上万的虚幻仙神便已折损了大半。 见状,苏峻隐藏在天帝冕服下的面容纹丝不动,仿佛执掌诸天的手掌再次倾覆而下。 “纯阳神雷,爆!” 一瞬间,剩余的虚幻仙神纷纷炸裂开来,凝聚成璀璨耀眼的纯阳光辉,几乎将这个天穹都倾覆在其中。 “轰隆隆!” 数以千万计的金色雷霆凭空出现,恍如天罚般轰击在冥海血蛟和祂身下的幽冥血海之中。 “轰!” “吼!” 震彻云霄的轰鸣伴随着门罗生凄厉的哀嚎响起,小半片血海顿时被湮灭在金色雷霆之下,出现一个诺大的空洞地带。 冥河血蛟那庞大的身躯被无数的金色雷矛刺破,出现无数破破烂烂的恐怖血洞。 “啊……冥罗圣帝的光辉照耀着祂的子民!”凄厉的哀嚎中,冥海血蛟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模糊不清地嘟哝着,却是更加地狂暴。 “圣血,爆!” 刹时间,冥海血蛟那碎金色的竖瞳顿时化作赤红的血眸,整座“幽冥血海”化作万千血龙追随着冥海血蛟逆杀天穹。 万龙归藏,天潮逆卷。 无数血红色的雷霆在血水的表面闪烁,血海的最深处散发出一丝太古苍茫的气机,似乎有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要从血海的最深处苏醒过来。 “不能在拖延,必须速战速决!”见此情形,苏峻恍若天道化身的神魂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绽放着璀璨神光的手指重重地点出。 “轰!” 一瞬间,环绕着三十三重天宫的“银河”汇流如海般融入纯阳宝鉴之中,无数的纯净念力瞬间消耗殆尽,将纯阳宝鉴的威力催涨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嗡!” 纯阳宝鉴在刹那间化作天穹般大小,一股无法想象的神秘伟力化作纯阳光辉垂落下来。 浩浩荡荡,无边无涯。 在刹那之间,神圣璀璨的纯阳光辉便已将在天穹上横冲直撞,张牙肆虐的冥海血蛟倾覆在其中,又仿佛是最锋锐的神剑般斩入万千血龙汇聚的血海深处。 “纯阳,诛邪!” 苏峻沉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响彻天穹,所有的纯阳光辉顿时化作金色的雷霆轰砸而出。 刹时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化作了金色的雷霆海洋,将所有的一切都浸没在其中。 天劫雷罚,涤荡妖氛。 “轰隆隆”地一声巨响过后,整个天地为之静寂。 仿佛是这超越极限的轰鸣已经将整座天地化作了死寂无声的真空地带。 所有的金色雷霆凝聚成一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金色雷球,凶狂霸道,不可一世的冥海血蛟在这金色雷霆的伟力肆虐之下,一寸寸的化作了灰烬。 先是鳞甲,随后血肉,最后显露的森森白骨在坚持了三息之后,也在浩荡纯阳的金色雷霆之下消散于天地之间。 在轰杀了冥海血蛟之后,金色雷霆依然没有停止涤荡天地的趋势,宛如雷霆炼狱般与幽冥血海轰然碰撞到一起。 一时间,浩荡青冥的天穹之上,金赤两色光华各自分据天地,毫无花巧地激烈碰撞,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势。 浩荡纯阳与凛冽阴寒两种截然相反的伟力碰撞间,余波不断朝着四极八荒散逸而去。 “就是现在。” 倏然,一直淡定从容的苏峻神色一变,双手涌出璀璨的神光,交织成一个神秘繁复的道印。 “天宫地司,碧落黄泉。” 刹时间,整座天地都仿佛被一股神秘的伟力剥离开来,化作一副瑰丽玄奇的画卷飘荡而起。 碧落黄泉图。 第九十六章三元,道心 天微亮。 识海之争,神魂之战,终于趋于尾声,濒临落幕。 碧落黄泉图卷起之时,苏峻再次清啸出口,掌中印诀一转,启动了他埋伏已久的后手。 “众生念力,人道挽歌。” 霎时间,图卷中的涛涛血海深处,一座赤红的魔钟瞬间褪去血色,露出它金灿灿的本质。 金铃法宝。 虚空荡漾出一阵阵的波纹,隐约间仿佛响起了苍茫浩荡的人道挽歌。 金铃沉浮在血海中仿佛化作了抵天立地般大小,无数的念力绽放出神圣的光辉。 神圣的光辉璀璨耀眼,仿佛是由天地之间最为神圣的物质铸成,不可侵犯。 朦胧间,一条记载着人道变迁的人道长河从中流淌而出,一幅幅画面从长河中掠过。 从人族始祖刀耕火种,筚路蓝缕开始,到人族战天斗地,击败无数的凶禽神兽,驱逐诸天神魔,建立起辉煌的人道盛世…… 所有的一切皆如浩荡长河般从血海深处升起,反戈一击,镇压在那一丝欲要觉醒的恐怖意念之上。 “轰!” 一瞬间,血海动荡,金色的雷霆炼狱趁势席卷而下,重重地压在血海之上,将之镇压在幽冥的最深处。 “还差最后一击!” 苏峻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眸光中却透露出凌厉无匹的锋芒。 动念间,苏峻伸手一招便将玄煞青芒摄入手中,然后轻飘飘地往下一抛。 “斩!” 一缕青芒落入图卷之中,瞬间化作通天彻地的恢宏剑气,青芒流转,凌厉凶煞,势不可挡地挥斩而出,破入幽冥血海的最深处。 “咔擦!” 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某种神秘的恐怖意念尚未觉醒,便被斩破成万千破碎的星芒洒落在识海之中。 那是一点神念。 那种恐怖得仿佛毁天灭地的意念,竟然是从某个存在的一点念头之中散发出来的。 不过苏峻却已无暇顾及震怖之情,口中箴言长吟,印诀再次变换,缓缓推出。 “命之不易,於昭於天。” 箴言颂毕,一丝丝神秘的光辉从神魂背后升腾而起,化作了一尊天帝虚影。 五官模糊却有一种无上威严的气质,苍青的帝袍上绣青冥浩荡,下绣山川河洛,大袖展开如苍天倾覆,袖翼如天意之刀。 苍虚平天冠之下,眸中神光烁烁,洞穿虚冥,一股无形浩瀚的神秘伟力顿时扩散开来。 抵天立地的天帝虚影立身于虚空,大袖如翼张开,仿佛环抱天地般以浩瀚无垠的伟力将血海封印,无数潮水般的驳杂意念化作一座赤红如血的魔宫伫立在幽冥深处。 血海之上,金铃化钟,大如山岳,永镇血海,源源不断的众生念力化作人道长河,镇压在血海之上,波澜不起。 又有一道玄煞青芒化作青色的蛟龙沉入血海深处,汲取着血海中极尽凶煞阴唳的煞气,淬炼,蜕变着。 “三元定天,识海迷宫,聚!” 随着神秘的波动从天帝虚影身上传出,碧落黄泉图复又重新在识海展开,天宫地司之间,在激烈的大战中破碎的五岳神山化作延绵万里的莽莽群山,铺陈开来。 天宫,地司,人间,三元定天,鼎立虚空。 “呼……” 至此,这一场另类的战争方才最终落下帷幕。 苏峻缓缓睁开眼睛,眸光中闪烁着智慧的花火。 这场另类的战斗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灵感,心灵天地每一息都有无数的感悟升腾而起。 虽然是灵台识海中虚幻的场景,不过幽冥血海那凶威滔天的声势却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有的幻象越是贴近真实,便越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来。 这也是所有存想秘法和观想法的原理所在。 观想大道显化之物,自有神秘的力量加持,如碧海,日月,天地等等皆是如此。 所以识海之战行出现的幽冥血海虽然是幻象,却也是门罗生记忆中的幽冥血海投影而成,乃是真实存在着的伟岸力量。 那么天宫地司呢? 碧落黄泉图乃是先天一炁大道歌诀所记载的秘法。 而先天一炁大道歌诀来自于神秘玄奥的“道传寰宇”,是否这碧落黄泉的场景,也是真实存在的呢? 这方世界虽有阴司地府,却跟碧落黄泉图中的幽冥地域大相径庭,并不是相同的概念。 最重要的是:这方世界虽有阴司地府,却没有丝毫天庭,天宫存在的痕迹,连一丝传说都没有。 那么碧落黄泉图中那三十三重天宫又是从何而来呢? 三十三重天宫运转之间的规则又是遵循着什么规矩呢? 那些由天宫运转而自发凝聚出来虚幻仙神,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无数的念头闪烁而过,重重的疑云笼罩在苏峻的心头。 不过这些疑惑转瞬间便被苏峻抛在了脑后,一闪而逝。 这一战对苏峻最大的启发还是让他明悟的“心”的力量。 “心无限,道无穷。” 整个依靠强大到没有极限的心灵之力,人族先贤方才能在太古纪元通过观测天地运转的规律,踏上修炼的道路,开启大道之门。 人力有穷尽而心无极限,心灵的力量虽然无形无质,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到了一定程度却可以真正地干涉现实,转化成真实不虚的力量。 无论是神魂之力还是众生念力,气运香火,这一切都是“心灵之力”的延展运用,本质上来说都属于“心灵之力”的范围。 大道在心中,这才是真正的道心之秘。 苏峻的道心修为并不算薄弱,所以才会拥有“心血来潮”,“秋风未动蝉先觉”等诸般异能。 然而直到此时明悟真正的道心之秘,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灵修为还远远不够。 只有足够强悍的道心修为,方才能明悟己身之秘,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最终与道合真,执掌大道本源,证就长生不朽的道果。 心灵,心境,道心……这些看似虚无缥缈,不可捉摸的概念,实际上却是所有修炼体系最重要,也是最根源本质的东西。 苏峻突然明悟:自己之所以迟迟不能开辟玄窍,开始凝炼神窍的修行,并不是因为他的肉躯还不够强悍,根基还不够稳固。 最为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的“心”,还没有做好开辟玄窍的准备。 玄关一窍,神窍之首,不在体内,不在体外,存乎于一心之间。 玄窍,一直都在他的心中。 第九十七章玄窍,道体 天光下。 苏峻倏然心生感悟,纯净晶莹的神念从天灵绽放,眸光恍如智慧的光芒,瞬间勘破了玄关一窍的隐秘。 “不在体外,不在体内,存乎于一心之间。” 苏峻呢喃喃自语,无数的明悟在心头汇聚,往日的迷惑不解,重重阻隔在这个瞬间仿佛通通都消逝一空,就像是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冰雪。 “心致虚极,神守静笃,心无一物,玄窍自开。” 箴言默颂,苏峻感觉心神骤然沉降到一个空无一物的漆黑虚空,恍如一块石头般不断地往下坠落。 漆黑的虚空仿佛无穷无尽,永远都没有尽头,他就这么一直坠落,坠落,坠落……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经历了千万年之久,不知道坠落了多久之后。 忽然,他仿佛看到了一点白蒙蒙的亮光,出现在他坠落的身下。 定睛一看,却是一团柔和得近乎半透明的光团,恍如小太阳一般照亮虚空,驱散黑暗。 随着坠落的速度不断加快,不多时苏峻便落入这光团之中,脚踏实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明悟。 “原来玄关一窍就是神魂之窍啊,神魂由三魂凝聚而成,所以玄窍也有三重境界。” 所有人皆有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阳和之气也;一名爽灵,阴气之变也;一名幽精,阴气之杂也。 胎光属于天魂,主命,乃是长生之根本;爽灵属于五行之魂,主运,乃福泽气运之和;幽精属于地魂,主灾厄,乃是人之杂念欲望所聚。 “太清阳和之气,这应该就是天魂胎光了。”苏峻心中暗忖:“掌控天魂则第一重玄窍开启,之后每掌控一道三魂,便可开启更深层次的玄窍。” “即便是未能开启更深层次的玄窍,也可以通过掌控七魄来炼开其他七大神窍。” “当三魂七魄尽皆掌控,明悟己身之秘便可聚合为一,开启神秘莫测的第九神窍,与道合真,在天地规则的洗练下凝聚先天道体。” 明悟了后续的修行方向,苏峻也不再犹疑,心念一动,轻叱出口。 “心化纯阳,掌控天魂。” 箴言颂毕,虚空震荡,丝丝缕缕的纯阳之气凝聚成璀璨耀眼的光辉,从虚空中蔓延,渗入玄窍之中,混合着胎光中的太清阳和之气,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纯阳神灵,撑开玄窍,抵天立地。 “嗡!” 刹时间,一股纯粹的先天之气从玄窍中流淌而出,垂落识海,散入周身百骸之中。 神魂在这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先天之气的滋养下,瞬间便凝实壮大了十倍不止。 本来就恍如实质的神魂虚影,再无半点不真实的虚幻感,仿佛是另一个有血有肉的苏峻身披帝袍冕冠,坐镇在三十三重天外天,执掌着天地经纬,日月星辰,山河社稷,万灵万物。 精纯无比的先天之气融入周身百骸,沿着经脉窍穴,五脏六腑将肉躯通通凝炼了一遍。 苏峻顿时感觉肉躯仿佛跟外界天地融为一体,不断地吞吐着天地灵机,驳杂的元气透过躯体仿佛遇到筛子一般,唯有最精纯的部分方才能融入肉躯之内。 人体小宇宙,天地大宇宙,内外交融,互通有无。 “嗡!” 刹时间,苏峻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一团璀璨的星云漩涡,深处盘踞着天宫地司,不断地与天地元气共鸣着。 内景圆满,沟通天地,虚幻投影现实,成就外景法身。 先天道体之秘,清晰明了地展现在他的眼前,纤毫毕现,一览无遗。 精气神三宝在先天一炁大道歌诀的运转下,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使得苏峻的修为,肉躯,心神无时无刻不在增长着。 增长的速度之快,堪称是一步登天,远超平时静坐苦修的速度。 “混沌之先,太无空焉;混沌之始,太和寄焉。寂兮寥兮,无适无莫。” “三一合元,六一合气,都无形象,窈窈冥冥,是为太易,元气未形;渐谓太初,元气始萌;次谓太始,形气始端;又谓太素,形气有质;复谓太极,质变有气;气未分形,结胚象卵,气圆形备,谓之太一。” “元气先清,升上为天,元气后浊,降下为地,太无虚空之道已生焉。” “道既无生,自然之本,不可名宣,乃知自然者,道之父母,气之根本也。” “夫自然本一,大道本一,元气本一。一者,真正至元,纯阳一气,与太无合体,与大道同心,与自然同性,则可以无始无终,无形无象,清浊一体,混沌之未质,故莫可纪其穷极。” “洎乎元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矣。” ………… 恍恍惚惚间,先天一炁大道歌诀的真意从心头流淌而过,让他忽然明悟了元气之秘。 先天一炁大道歌诀的修行,就是让隐藏在天地元气中至精至纯的先天之气回溯百脉百窍,上补阴神,下补精元。 精气神圆满足俱者,先天也;承载大道法则,内外景圆满者,道体也。 “夫气者,神明之器,清浊之宗。处玄则天清,在人则身存。夫死生亏盈,盖顺乎摄御之间也。” “太明育精,内练丹心,光晖体合,神真来寻。一月之中四度,如上便人开明聪察,百关解通,万神洞彻。” 天光下,飘渺近仙的俊逸少年面泛玉光,体有金泽。 口中长颂道诀,晶莹的玉齿萦绕着氤氲之气,浑身清浊二气缭绕,绽放毫光。 清浊二气盘旋缭绕间不断地连接着天地与身躯的通道,仿佛有一方世界在其中孕育。 天经地纬,天文地理,五罗二曜,黄赤交道,五岳百川,白黑昼夜,产生万物,亭育万汇。 又有周天星斗,碧落黄泉,雷霆仙神,诸天倒影…… 诸多异象环绕之中,苏峻倏然仰天长啸,口颂道诀:“天地有大道,大道生阴阳,阴阳生天地,天地生父母,父母生我身。”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溯本归源,先天道体。”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从感悟中清醒过来,收摄心神,感应内外。 “嗯?” 当看到纯白甲胄化作猩红如血的形制,苏峻眉头一皱,旋即将其收入识海,放下此事。 “先回去再说。” 一念及此,苏峻脚下一顿,一股清风云气顿时将他承托而起,化作流光破空而去。 肉身飞遁舞天诀,便是苏峻开辟玄窍之后参悟的第一道天赋神通。 第九十八章孤寂,杀生 日中,听幽小筑。 晨露微霜,冰融消解,丝丝缕缕的雾气平白生出几分氤氲之意,在天光之下灿若云锦。 苏峻身披山河通幽法袍,头戴白玉束环冠,独坐露台,眸光幽幽。 诺大的宅邸,诗会的盛况告一段落之后,没有小白狐的存在,苏峻竟然有些感到孤寂。 或者说在这修行繁盛的大世界,除了小白狐那一丝暖意,苏峻的心一直都是孤寂的。 “咄!” 苏峻轻叱一声,清音脆响,识海中的神魂飞出晶莹剔透的念头,沐浴在重重叠叠的神光之中,光明璀璨。 天清地宁,衍生玄奥的变化。 念头飞出天宫,聚散离合化作日升月落,昼夜交替,云聚云散,风起云涌等诸般天象。 天宫之下,幽冥之上,莽莽群山在这天象变化中悄然衍生出一丝鲜活的气息。 山出清泉,顺着群山万壑流淌而下,汇聚成波光粼粼的大河,缓缓流淌。 山河社稷图。 就在此时,神魂深处的玄窍开启,流淌出一股玄奥的道韵,浸染在念头上,现出日月同出,阴阳交泰的异象。 日月争辉,倏而在这玄奥的道韵中化作深邃幽幽的混洞,将所有的念头通通吸附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天音大作,天花乱坠,一百零八枚晶莹剔透的念头暗合天罡地煞之数,聚散离合,演化出雷神天尊,明镜高悬,山河社稷的虚影。 最终凝聚成一袭天帝冕服覆盖在经过先天之气淬炼蜕变的元神之上,坐镇灵台,执掌诸天。 刚刚蜕变的元神眉心睁开一道竖瞳,散逸出纯阳无垢的光辉。 隐约间可见竖瞳深处开辟出一方玄奥莫测的虚空,纯阳的光辉凝聚成人型,映照诸天。 见到这一幕,苏峻心中不胜欢喜,玄窍开启之后,对他的提升堪称是质的飞跃,而且还是全方位的蜕变。 肉躯无时无刻不在与天地元气交融,每一息都在提升着,炼化充裕的元气之后,短短时间内苏峻便感觉身躯已经不逊色于武道外罡强者那千锤百炼的身躯。 而且这种蜕变还在不断地进行着,估计不出一个月,苏峻便可以仅凭肉躯就能媲美武道宗师境的神魔之躯。 不过开启玄窍最大的好处却是神魂蜕变,在先天之气的洗练下转化为元神雏形,已经堪比渡过雷劫的鬼仙级强者,甚至更具玄妙。 三大护身道法也是随之蜕变,更具神异,尤其是五岳真形图,在器灵精魄被门罗生毁灭之后,反而演化成了更为神妙的山河社稷图,完美地融入识海迷宫之中。 至此,五岳真形图,不对,是山河社稷图俨然已经成为苏峻性命相连的本命法宝,随着苏峻修为的增长自发地祭练,越发玄妙。 “咄。” 心念一动,苏峻心神复又落入识海,分化念头飞入幽冥地域中的一座赤血魔宫之内。 只见幽冥地域中一条无始无终的昏黄长河九曲十八弯地蜿蜒在幽冥中,倾注在幽冥血海之上。 血海之畔,一座赤红魔宫巍峨耸立,仿佛盘踞在幽冥中的远古凶兽一般,散发着丝丝凶戾的气息。 “刷。” 念头一闪,化作一道挺拔如剑的身形,迈步走进这赤红魔宫之内。 抬眼看去,只见空荡荡的魔宫内遍布着无数的壁画,讲述着一尊无限恐怖的魔神从诞生到成为血海帝君的传奇故事。 苏峻眸光闪动,分出神念往壁画中一探,“嗡”地一声便被神秘的禁制给弹了回来,阻隔在壁画之外。 “不可思议。” 苏峻见此不由啧啧称奇,当初明明感应到有无穷的破碎意念凝聚成这座魔宫,其中内蕴无数玄奥的功法和隐秘。 当时苏峻正在突破的边缘,便无暇顾及此事,任由碧落黄泉图自发运转之间将其镇压在此地。 没想到仅仅过去一夜,这魔宫中便自发凝聚成某种神秘的禁制,将所有的讯息都保护起来,无法探寻分毫。 “咻!” 感应到镇压血海的金铃法宝和正在血海深处蜕变的玄阴七煞刀并无异样之后,苏峻便将神念收回,退出识海。 ………… 海外。 准确来说是神州之外,东海之滨以东三千里,距离先秦山海界五千六百余里的一处海域。 一座辽阔千里的大岛屿如鲲似鹏地匍匐在无垠碧海之上,仿佛是一方大陆,被一条阴沉沉的河流环绕着。 没错,就是一天河流,一条流淌在碧海之上的河流。 死寂沉沉的河水没有一丝生灵存在的迹象,水流奔涌,卷起层层浊浪,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地环绕着大岛不断地流淌着。 岛屿上几乎不见绿色的踪影,到处都是阴沉沉的色调。 地面上的土壤是黑色的,生长在其中的植被也是黑色的,张牙舞爪,恍如恶鬼丛林。 千奇百怪的丛林中,幽魂出没,白骨累累,大如磨盘的花朵长着锯齿般锋利的牙齿,树上挂着或如人头,或如婴儿的古怪果实。 阴风呼啸间鬼哭狼嚎,仿佛是盘踞在人间的鬼国。 中央巍峨的山脉被浓郁深沉的黑色云雾笼罩着。 偶尔露出一角,隐约可见阴诡壮丽的黑色宫殿鳞次栉比,在山脉中若隐若现,如仙似鬼。 透过黑雾,仿佛还可以看到一座巨大无比的牌坊伫立在山门之前,上书:无生剑宗四个猩红的血字,阴气森森,剑意冲霄。 “咻!” 倏然,一道银白的灵光划破长空,盘旋片刻后落入巍峨山脉中某一座孤耸如云的山峰内。 孤峰高耸入云,直上直下,充斥着凌厉的剑意,仿佛一柄插天巨剑,肆无忌惮地刺破苍穹。 山脚下,一个身形廋小的老头双臂过膝,仿佛是一个成精的大马猴似的,手里拿着一柄破破烂烂的断剑,胡乱比划,挥舞着。 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的双眼黯淡无光,灰蒙蒙的看不到半点生气,有一种死寂绝煞的杀意。 杀生剑尊。 “嘿嘿。” 杀生剑尊接过通讯玉符一看,口中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又是苏庭的走狗,居然敢杀我的弟子,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杀生剑尊那干廋的身形便已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一缕惨白的剑芒破空而去。 初发时不过细若游丝的剑芒,在破空厉啸中不断地席卷着天地元气,愈演愈烈。 瞬息之间,便已掠过千里的距离,化作数百丈的恢宏剑气,浩浩荡荡地斩掠虚空而去。 方向:剑指金华府! 第九十九章大战,池鱼 江州,府城。 “轰隆隆。” 沉闷的雷音由远而近,远远便看到一团乌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远方天际倾覆而至。 “要下雨啦?” “这鬼天气。” 府城的居民抬头一看,忍不住嘟哝着咒骂几句。 然而在府城强者的眼里,这滚滚乌云之中却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杀意,剑气冲霄。 剑道强者,非常恐怖的强者,而且来者不善。 “大胆狂徒,竟敢进犯府城!” 刹时间,府城中各处香火繁盛的神念尽皆亮起璀璨的神光,冲天而起,恍如一道道神光天柱。 数十道天柱交织而成的森严法网中,一道恢宏的神光从深处升腾而起,一尊头戴通天冠,身披祥云袍,左持经卷,右执印玺的中年神灵立身于虚空之上,口中怒斥。 正是金华府城隍:金陵郡王。 随着这尊堪比阳神的神灵怒斥出口,无数神光交织成一枚大如山岳的金印,迎着乌云悍然飞撞而去,轰砸而下。 无数的神光锁链镇锁虚空,恍如恢恢天网,疏而不漏。 神威如狱,气势恢宏。 “区区神灵,也想阻挡本尊?不知死活!”杀生剑尊凶戾霸道的声音从滚滚乌云般的恢宏剑气中传递出来,桀骜得一塌糊涂。 话音未落,无数惨白的剑气挟裹着漆黑如墨的阴云,瞬间交织出成千上万的骷髅鬼头。 霎时间,仿佛九幽冥狱通往人间的门户被洞开一般,无数沉沦在九幽冥狱,永世不得超生的凶戾恶鬼带着永世沉沦的怨恨,朝着大如山岳的城隍金印袭杀而去。 “轰!” 一瞬间,恢宏的金色光柱涤荡天地,数以千万计的骷髅头顿时在这一击之间化作灰灰湮灭。 然而恍若云海的阴云之中,十倍于此的骷髅头又桀桀怪啸着蜂拥而上,疯狂啃噬着金印上的灵光。 “咔擦咔擦!” 瞬息之间,神威如狱的城隍金印便化作无数破碎的金光四射,一枚拳头大小的四方官印翻飞而出,落入面露心疼之色的金陵郡王手中。 短短一个照面,祂积攒了千年的神力便损失了接近一成的积蓄,差点连城隍金印都陷落在无穷无尽的凶戾骷髅海之中了。 杀生剑尊之凶威,由此可见一斑。 “无生杀剑,屠戮天下,斩!” 击破金陵郡王的封锁之后,杀生剑尊尤不肯罢休,桀桀的怪啸中恍如漆黑云海的剑气化作无穷无尽的骷髅海,蜂拥着席卷而至,似乎是要将整座府城的生灵啃噬一空方才罢休。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一道清啸声中,巍峨浩大的精气狼烟恍如天柱般急速朝城门方向移动,沉重如山的拳意席卷无尽元气之后倾覆而下。 这一道拳意仿佛沟通了苍茫大地,无尽的伟力在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握拳轰出之后,凝聚成一座须弥山般的纯阳拳罡,悍然轰出! 数以亿万计,仿佛要将天地都吞噬一空的凶戾骷髅带着凶神恶煞的桀骜剑意,唳啸组成一个如山岳般大小,通体漆黑,眸光惨白的骷髅朝着须弥山般的纯阳拳罡硬憾而去。 “轰!” 响彻云霄的轰鸣中,一个身披日月麒麟吞兽铠的中年男子凭空浮现,立身于虚空之上。 平淡无奇的面容古井无波,左手张开,恍如遮天蔽日般的罡气带着纯阳的气血,轻轻的对着残破的山岳骷髅镇压而去。 无声无息间,雄浑浩瀚的纯阳拳罡仿佛骄阳般悬挂在天际,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辉。 如山似岳的漆黑骷髅头尖叫着发出凄厉的哀嚎,仿佛冰雪消融般化作漆黑乌青的气体消散于天地之间。 “好一个神岳武圣裴矩,果然有两下子。”杀生剑尊兴奋中隐含无穷杀意的怪啸从天地间响起,厉啸道:“过瘾,再来!” 话音未落,一股澎湃浩瀚的法力便已倾注到他掌中那柄看似残破的无生杀剑之上,奋力挥斩而出。 “轰隆隆!” 刹时间,虚空都仿佛被这股惊天动地的杀气所震慑,震荡不休,虚空涟漪之中,惨白的剑光吞吐闪耀。 一道永世沉沦的怨恨剑意燃烧起来,化作幽绿的光焰依附在剑光之上,熊熊燃烧。 幽绿的光焰升腾而起的刹那,无穷无尽的阴煞之气顿时从四极八荒汇聚而来,凝聚成一尊远比先前更加凶戾的漆黑骷髅,如山似岳,高据天穹,桀桀怪啸。 两朵楼房大小的幽绿光焰点缀在骷髅头的眼眶中,仿佛是从九幽冥狱中升起的鬼焰,煞是阴唳怨毒,天地间的气温都仿佛骤降几度,黝黑的玄霜纷纷扬扬地飘荡在天地间。 神岳武圣裴矩见状眉头微蹙,即便是他也没有信心挡住杀生剑尊这持神剑至宝倾力而发的无上杀剑。 不过他也没有机会再犹豫,霎时间那凶戾霸道的漆黑骷髅便如太山飞撞般悍然轰击而至。 目标:直指金华府城。 “神岳镇狱,杀!” 裴矩来不及考虑,厉喝一声,身后出现巍峨的神岳虚影,磅礴浩瀚的纯阳气血混杂着无上的拳意轰击而出,化作流星般的拳罡破体而出。 “我来助你!” “休得放肆!” 接连两声清啸响彻天地,一枚勾连着森严法网的城隍金印绽放出万丈神光,凝聚成万千金箭迸射而出,铺天盖地。 与此同时,一道浩浩荡荡的浩气长河从虚空中蜿蜒而出,纯白的光辉中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轰然冲刷而下。 一时间,凶戾的剑啸,闷雷般炸响的罡风,漫天神唱,人道挽歌同时响起,交织成一曲恢宏凶险的交响曲,震彻云霄。 “轰!” 几乎让人失去听觉,超越极限的震天轰鸣中,一朵五彩斑斓的蘑菇云从极天之上升腾而起。 府城城门之处喧闹繁华的人流尽皆七窍流血,接近数千人惨死在这余波之下。 伏尸遍野,惨不忍睹。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无妄之灾,池鱼之殃。 “孽畜!” 余波未尽,声色俱厉的痛斥中,一缕金芒从城中划破长空,落在城头,一个怒发冲冠,身披灿金甲胄的身影从中迈步走出。 赫然竟是苏峻的便宜师祖,司马学政的老师:苏适,苏大宗师! 一时间,江州三大巨头:统摄江州神灵的金陵郡王,江州大营统帅裴矩,儒门大宗师苏适尽数到场,与凶狂霸道,不可一世的杀生剑尊遥相对峙。 第一百章因果,死劫 府城,城门楼。 苏大宗师眼龇俱裂,裴矩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金陵郡王挥手布下神光,将府城内外护持在其中,长吸一口气,道:“杀生剑尊,你到底要如何?” 杀生剑尊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招来一朵阴云,美滋滋地农民蹲在云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事儿来串串门,顺便找个人。” 金陵郡王闻言气急,却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冷声道:“找什么人?” 不是金陵郡王怂,而是作为江州神灵之首的金华府城隍,实际上祂才是真真正正的“牧民官”,替龙庭诸帝牧守一方,收割信仰,输送香火愿力。 若是其他事情便罢了,涉及仙道宗门,祂可谓是首当其冲。 谁都知道,朝廷虽然是天子总理山河社稷,但是真正掌握至高无上之权威者,还是执掌龙气天柱的当朝太祖。 得罪了天子,大不了罚俸,降职,至不济也可以回家吃老米饭。 但是获罪于龙庭诸帝,那可就真的是永堕幽冥了。 “我要找的人,我不认识。”杀生剑尊弹了弹耳朵,戏谑地道:“但是你们说不定认识。” 金陵郡王闻言怒气勃发,周身神光迸射,如渊如海的神威勃发,道:“你莫要欺人太甚,否则朝廷大军踏破无生剑宗之日,勿谓我言之不预。” “前辈。”苏大宗师厉声道:“跟这孽障何必浪费口舌?布下万神大阵,我们合力诛杀此獠!” “且慢。”江州军大统领裴矩却扬手止住苏大宗师的话头,道:“你这剑疯子,到底要找谁?” 作为杀生剑尊的老对手,没有人比裴矩更清楚杀生剑尊的恐怖尤其是他手中还拿着无生剑宗的镇派至宝:无生杀剑。 即便是集整座金华府的强者合击围杀杀生剑尊,恐怕府城重地也得死伤大半百姓。 更重要的是还不一定能留得住他,剑遁无双并不是一句空话。 朝廷对付其他仙宗强者还可以用宗门基业相要挟,迫使对方不滥杀无辜。 但是杀生剑尊这个剑疯子,却是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宗门基业。 一个执掌宗门刚刚百年便为了突破修为而悍然转生重修,导致无生剑宗被人从先秦山海界赶到近海前线的“前宗主”,你能指望拿宗门基业来威胁他? 无生剑宗的上代宗主将掌教之位传给杀生剑尊,可以说是瞎了十辈子的狗眼了。 虽然杀生剑尊跟他们修为相近,但是作为兼修神魂,练气之道,又精通剑道的大修士,杀生剑尊绝不可以常理对待。 甚至连无生剑宗继杀生剑尊之后执掌宗门的掌教,堂堂阳神修士,都被转世重修的杀生剑尊以相当于鬼仙九重的法域境修为袭杀在无生剑宗的山门之内。 时至今日,无生剑宗都还没有掌教呢。 因为杀生剑尊自己不干,却又见不得别人接任掌教之位。 这种疯子,哪里还会顾忌什么宗门基业?基业早就被他自己败得差不多了。 “还是你裴武圣知情识趣。”杀生剑尊闻言大笑,一缕气息从他之间迸射而出,道:“我要找的人,就是他。” 金陵郡王见此眸光一闪,道:“这是何人?” “仇人。” 杀生剑尊脸色微冷,道:“我那便宜师尊前世作孽太多,轮回十世好不容易重新踏入道途,我刚接引回来没多久,就被你们的人被砍死了,这不合适吧?” 此言一出,江州三巨头这几位大佬顿时神色剧变。 “去,把这个人找过来。” 金陵郡王伸手一招,将那缕气息纳入掌中,然后沿着神灵法网传递到府城诸多神灵的手中,吩咐道。 ………… 半刻钟之前,听幽小筑。 苏峻一边仔细体悟着修为进境的变化,一边反省着前段时间的经历。 “圣人云:吾一日三省吾身,皆以为别人错了,微言大义,鞭辟入里啊。” 苏峻反省来,反省去,发现自己简直就是比白莲花还要无辜,虽然杀人如麻,可每次都是别人先动的手,自己可以说是很克制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一念及此,苏峻忍不住谓然一叹:“世人诽我,谤我,骂我,甚至还想杀我,如之奈何?” 想想自己的那些敌人,居然还有一个崔远崔玉郎好好地活着,苏峻便不由为自己的宽宏大量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嗯?” 倏然,苏峻心中一动,顿觉心中传来疯狂的警兆。 抬头一看,乌云滚滚,剑啸如潮,杀生剑尊悍然突袭金华府。 就在城门楼上风云变幻之际,苏峻早已来到了城门之前,观摩许久了。 听到金陵郡王的话,苏峻心知自己今日绝对躲不过去,当即心中暗忖: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念及此,苏峻当即身形一纵,跃上城头。 “不用找了,人就是我杀的。”一身素白儒袍的苏峻在几位大佬的注视下,从容淡定地朝苏大宗师行礼道:“徒孙苏峻,见过师祖。” “嗯。”苏大宗师脸色难看,勉强点了点头,道:“你且安心,一切有我。” “有种,我喜欢。”杀生剑尊见状大笑一声,忽然像只蛤蟆般趴在云头上,目光森冷地俯视着苏峻,道:“就是你杀了我那便宜师尊弟子?” “轰!” 话音刚落,苏峻便感觉一股沉重如山的压力镇压在自己的心头之上,难以言喻的杀意如潮水般袭来,冻彻魂灵,甚至连转动念头都变得十分困难。 “嗡!” 玄窍中垂落纯阳光辉,苏峻方才感觉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沉吟了一会,似乎是在理解杀生剑尊那有些绕的话,旋即轻笑一声,清声道:“如果你那便宜师尊和便宜弟子都叫阴符子的话,确实是我杀的。” “很好。”杀生剑尊霍然起身,宽大的袖袍滑稽地一卷,冷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把他的性命交出来,今日我便就此罢休。” 杀生剑尊转过头对金陵郡王等人说道:“如若不然,哼哼!” 第一零一章袭杀,错过 日上中天。 初冬的暖阳洒落光辉,温暖了世间,却温暖不了人心。 随着杀生剑尊“杀意已决”的宣言出口,整个天地仿佛都化作冰天雪地,苏峻感觉自己似乎赤裸着身子,吊儿郎当地行走在冰天雪地中,冰寒彻骨。 “呵呵。” 苏峻出乎意料地轻笑一声,躬身行礼道:“启禀神尊,裴圣,师祖,日前钦天监鱼幼薇鱼使者以令符相召,让我协助她剿灭邪教天道盟之郭北县部,其中便有阴符子。” 苏峻不慌不忙地侃侃而谈,先给这件事定下基调:诛杀阴符子,并非私怨,而是国事。 然后才转过身直面杀生剑尊,朗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府城这王道圣土之中,你居然想让几位大人公然违抗朝廷律令,与你这凶徒狼狈为奸?” 杀生剑尊闻言不屑一顾,双手拢在袖中,目光炯炯地盯着金陵郡王,其意不言自明。 苏峻也不以为意,这番话本就不是说给杀生剑尊听的,而是说给金陵郡王,江州军大统领裴矩听的。 此乃堂堂正正的阳谋,苏峻也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摆在了台面上。 我因为国事诛邪,为国效力,现在被人寻上门来了,你们看着办吧,有本事就把我交出去。 良久之后,金陵郡王方才涩声道:“士子苏峻,为国尽忠,本尊岂有不庇护之理?让我交出他的性命,此事绝无可能……” “那我就自己取。”杀生剑尊忽然色变,袖袍一甩便有一道剑气迸射而出,直指苏峻而来。 细若游丝的剑气灰蒙蒙的,破空而出之际不断地挟裹着天地元气,越演越烈。 “孽障尔敢?” 苏大宗师顿时震怒,一掌推出,浩浩荡荡的浩气长河顿时从虚空流淌而出,挡在苏峻的身前。 杀生剑尊出手毫无征兆,除了一直严阵以待的苏大宗师,裴矩和金陵郡王竟都有些“猝不及防”。 适时地露出一丝“惊骇震怒”的神情,然后双双出手,朝杀生剑尊攻伐而去。 “撕拉!” 杀生剑尊这一剑信手拈来,恍如天外飞仙,瞬间便已刺破浩气长河,挑起一条阴气滚滚的灰龙朝苏峻啃噬而至。 刹时间,苏峻顿觉浑身冰寒彻骨,精气神被无尽的杀意冲击得摇摇欲坠,竟有几分神魂飞散,肉骨剥离的感觉。 在苏峻的眼中,这一剑仿佛就好比阴司阎王送来的致命邀请,超出了人间的范畴。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无生杀剑:阎王贴! 在这无上杀剑之前,距离仿佛早已失去了概念,剑出即中。 明明灰蒙蒙的剑气才刚刚透出浩气长河,蕴含无上杀气的剑意便已透过虚空,斩落在苏峻的识海之上。 刹时间,苏峻仿佛看见一道无始无终的忘川黄泉在眼前流淌,天地无光,阴风怒号,魔云遮天蔽日,剑潮惊涛裂岸。 单凭一丝剑意,便几乎让苏峻坚定的意志形同虚设,心神失守,如堕深渊,永世沉沦。 “嗡!” 就在此时,苏峻感觉胸口滚烫发热,一声细不可闻的剑鸣清音似乎是从他最深沉的内心深处响起。 一缕青芒一闪而逝,从他的胸口飞斩而出。 没有半点生机的死寂领域中,倏然浮现出一举至精至纯,绵绵不绝的生机。 又仿佛是幽冥黄泉之中,一丝生机无限的神光蜿蜒流转,在虚空中烙印出一道清晰的剑痕。 下一瞬,那生机无限的剑痕铺陈开来,凝聚成一道朦朦胧胧,生机无限的门户,将极尽死煞的灰龙剑气尽皆纳入其中,对冲消融。 “玄牝之门,长生剑印,你到底是她什么人?”杀生剑尊见状瞳孔微缩,对苏峻急声发问。 就在此时,苏峻那挺拔如剑的身形却倏然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双目紧闭,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苏峻。”苏大宗师一步抢上,将苏峻接过,一探查便怒不可遏地厉喝道:“杀生剑尊,老夫绝不与你干休!” “金陵郡王,裴大统领,你们就等着老夫参你们一个丧师辱国的罪名吧!” 话音未落,苏大宗师便抱着苏峻化作一缕金芒破空而去。 金陵郡王和裴矩听到苏大宗师的话脸色微变,旋即又恍若不觉地朝杀生剑尊不断冲杀而去。 “哈哈。” 杀生剑尊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旋即便旁若无人地高声喊道:“一剑断因果,本尊宽宏大量,便不再跟这竖子斤斤计较了。” 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说完,杀生剑尊掌中杀剑一挥,逼退金陵郡王两人后抽身而退。 ………… 朱衣巷,学政府。 后院一处厢房中,司马学政和苏大宗师脸色沉重地对坐着,眉宇间缭绕着愤怒,担忧的情绪。 另一边,苏峻合衣躺在一张寒气缭绕的冰榻之上,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充斥着无上杀意的凌厉神剑。 “老师,苏峻他……”司马学政犹豫良久,忍不住开口问道。 “剑意入体,深入灵魂,我也没有办法。”苏大宗师惋惜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已经以万载温玉护住他的心脉,又以万载寒冰镇压他体内的剑气,但是能不能活过来,还得看他自身的命数。” “那岂不是十死无生?” “那也不尽然。”苏大宗师宽慰道:“此子身上有高人留下的手段,护持着他的魂灵不灭,若是他意志够坚定,未必没有醒转的一天。” “那需要多长时间?” 苏大宗师闻言深沉地看了司马学政一眼,道:“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甚至是一辈子。” “坏事了。”司马学政闻言懊恼,一拍大腿道:“这样的话,即便他醒转也肯定赶不上圣上的文华盛会了。” 说着,司马学政看到老师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刚刚收到京华府急报:圣上新得一支仙曲,名为《霓裳羽衣曲》,正要广招天下诗词大家入京填词,举行文华盛会,本来苏峻乃是最佳人选……” “哼!”苏大宗师忽然冷哼打断,道:“你就是算计太过,方才蹉跎至今,怎地还不醒悟?” “此事就此罢休,莫要再提,你这弟子,就交给你好生照料吧。” 说罢,苏大宗师脸色不愉地拂袖而去。 第一零二章人心,炎凉 三个月后,听幽小筑。 绿萝上阶绿,草色新雨中,松涛阵阵,春风拂面。 苏峻端坐在亭中,看着蒙蒙白雾中春雨绵绵,眸光幽幽,心有余悸。 “幸亏成功开辟了玄窍,否则这次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一念及此,苏峻心念一动,心神映照在识海中,俨然已经大变样了。 在沉睡的三个月中,苏峻无时无刻不在与杀生剑尊遗留的剑意交战,对于外界而言不过短短三个月,对于幽居识海的苏峻而言,却不啻于与剑意所化的种种恐怖幻象征战了数百年之久。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危险越大,收获也就越大。 成功磨灭杀生剑尊那一缕剑意之后,苏峻修习先天一炁大道歌诀的进程也是突飞猛进。 元神成功与纯阳胎光融为一体,退居玄窍,执掌诸天。 纯阳的光辉融入元神之中,无时无刻不在蜕变着,朝着纯阳无垢的方向转化,修为一日千里。 放眼望去,识海迷宫俨然已经进化成了一方具体而微的世界。 三十三重天宫凝聚成恍如实质的宫阙,高据九重,高渺如天。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浩渺青穹之下,山河万里,巍峨壮丽,山河社稷图赫然已经初具雏形,五行俱全,具体而微。 透过逶迤延绵的山岳,一座座法域通幽,连接着无尽幽冥。 幽冥中变化不大,血海滔天,魔宫巍峨,金铃法宝却化作一道面容模糊的高大虚影,身边环绕着人道长河,神唱不断,镇压幽冥。 血海深处,一朵九品血莲扎根血海,念动间层层叠叠地绽放,花蕊中一道无形无相的玄光瞬间洞穿虚空,飞出识海,落入苏峻的手中。 “嗡!” 苏峻屈指一弹,一缕玄光便应手而出,遍空游走,朦胧的雨幕顿时仿佛被割裂成两半,又仿佛是烟雨蒙蒙的水墨画卷被裁剪开来。 一缕锋芒之气,经久不散,烙印虚空,铺陈剑痕。 “好!” 苏峻手中执着一柄非金非玉非铜非铁,材质奇特的尺余玄兵,通体晶莹剔透,似无形,却有质,有一种出入无间的韵味。 一种古老苍茫的气息从玄兵中散发开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透不过气来。 亿万的细若游丝的流光交织成这一柄奇特的玄兵,无量杀气在其中呼啸来去,澎湃如潮。 “嗡!” 清脆的剑鸣中蕴藏着的是最为纯粹的杀意,摄人心魄。 “玄阴七杀刀。”苏峻轻抚着玄兵,轻声呢喃道:“以后你就叫玄阴七杀刀吧。” 玄阴七煞,玄阴七杀,看似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这柄有形无质的玄阴七杀刀,正是由原先的玄阴七煞刀吞噬了血海中无穷的凶戾杀气,又得了杀生剑尊那一缕剑意融合而成的无上杀剑。 无论是血海中煞气意念,还是杀生剑尊的一缕剑意,都是至凶至唳之物。 融汇了这两者的玄阴七杀刀,却是化作了纯粹无比的杀伐至宝,完全是由无数凶戾的杀气凝聚而成。 玄阴七杀,实至名归! “唯有大法力,方可得大逍遥!”一念及此,苏峻不由心中暗自发狠,森森然的眸光中闪过无穷的冷意。 经历过这一场劫难之后,对苏峻而言不啻于是脱胎换骨般的改变,尤其是观念上的改变。 往日苏峻行事虽然也算是杀伐果断,却终归残留着几分前世法制社会的痕迹,总想着经营关系罗网,托庇在体系之中和平发育。 经过杀生剑尊之事过后,苏峻方才忽然明悟:在这伟力归于己身的世界里,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真正的依靠。 靠山山倒,靠树树跑。 自从苏峻苏醒过来之后,改变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心境和修为,外界的环境也是物是人非。 沉睡了三个月,苏峻在府城中经营的一切几乎都烟消云散了。 唯夫人不知所踪,鱼幼薇携大功回京华府述职,平步青云,修为大进。 往日态度热切的同窗,好友在得知他苏醒之后,非但没有丝毫亲近的意思,反而是避之不及,畏如蛇蝎。 无他,生怕惹祸上身而已。 杀生剑尊一番大闹府城,几乎在无形中便已将苏峻一切辛苦经营的根基都摧毁得一干二净。 就连往日对他器重无比的司马学政,不知为何也开始态度冷淡起来了。 人心冷暖,世态炎凉。 从苏峻清醒到现在,整整三天时间,几乎是无人问津,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将他遗忘了一般。 从门庭若市到惨淡冷清,仅仅只在于人心变化的一念之间而已。 唯一出乎意料的却是苏大宗师遣人传来口信:乡试得魁,送他一桩天大的机缘。 “乡试吗?” 一念及此,苏峻口中轻笑,喃喃自语:“罢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岂能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府城?再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 江州之南,东海之滨。 一座孤岛怪石嶙峋,黝黑的岩石在夜幕中仿佛恶鬼凶兽,匍匐潜行,择人而噬。 哗啦啦的海潮声中,海风透过黑岩中的孔窍发出凄厉的声音,鬼哭狼嚎,阴森可怖。 “咻!” 忽然,一道光华自天穹上划过,落入怪石谨遵的孤岛中,光华散尽之处现出一个身披宫裙,国色天香的婀娜身影。 刚一出现,便有一种独特的馨香之气弥漫开来,仿佛阴森恐怖的环境也随之化作鸟语花香的幽谷。 “主上,苏峻醒了。” 宫裙女子一开口,悦耳的清音便在风中飘荡,听在人的耳中,酥麻撩人,仿佛柔若无骨的素手轻抚在人最柔软的心灵深处。 光是声音就足以让人为之癫狂,给人一种“祸国殃民”的妖孽印象。 “嗯,意料之中。”一个威严霸道的男声不知从何处响起,道:“他有青华夫人的庇护,当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若非如此,他毕竟也是苏庸唯一的血脉,我又怎么会如此不念旧情呢?” “可是……” 宫裙女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迟疑,雪白的肌肤在清辉下泛起玉色的光泽,道:“若是他知道是妾身向杀生剑尊暗中透露消息,恐怕又会生出波折。” “无妨。” “如今在江州,我们已经正式退场,配合阴司地府行事而已,要头疼也是祂们头疼。” “计划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你准备一下,在适当的时候全面撤出神州,等我出关之后再做打算。” “诺。” 宫裙女子恭声应诺,旋即身化流光,破空而去。 第一零三章乡试,公子 十天后,乡试日。 黎明破晓前,整座府城便已经灯火通明,将整座府城的街道映照得恍如白昼,纤毫毕现。 乡试,作为一州最高级的考举,殿试之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无论是江州本地的官府还是朝廷都是无比重视的。 文华盛会。 夜色如幕,笼罩天穹。 长街上的人流已经是摩肩擦踵,或马或轿,或是安步当车,皆是气质不俗的士子生员,人来人往,人潮汹涌。 常言道:士子风流,然而往日姿态从容,诗酒风流的士子们,却尽皆是沉默寡言,一种无形压抑的氛围悄然弥漫。 对于读书人而言,乡试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鱼跃龙门,堪称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没有之一。 科考场上,素有三重龙门之说,一重龙门一重天,鱼跃龙门,一步登天。 第一道院试龙门,跨过之后便正式踏入士林阶层,拥有见官不拜的特权,不再是草芥般的平头百姓,而是“朝廷养士千年”中的士。 第二道乡试龙门,一旦考中举人便可正式踏入宦途,完成从野入朝的蜕变。 举人才是真正的官员预备役,乃是可以正式授官的特权阶层。 至于第三重殿试龙门就不必说了,寒窗十年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乃是东华门外唱名,御街夸官游行,可赴琼林宴的天之骄子。 “嗯,质量要比院试好不止一个档次。”苏峻安步当车,混不在意旁人躲避的眼光,自顾自地左右打量着。 正所谓:虎死不倒架,廋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苏峻现在“落魄”了,但是大多数认出他的士子还是以敬畏居多。 尤其是苏峻的事迹在府城传开之后,诸多士子更是对他畏之如虎。 杀人如麻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但是却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府城剧变”中,苏峻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那也得看跟谁比? 相对于大部分士子而言,苏峻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哪怕有亲朋好友丧生在那场剧变中的士子心中恨急了苏峻,却也不敢露出丝毫的异色。 那可是在杀生剑尊这等绝世凶徒的手中保住了性命的存在,谁敢招惹? 哪怕是明算科最差的士子,也可以轻易地在心中换算出一个蒙童都懂的公式。 杀生剑尊≈江州三巨头>苏峻>武道宗师≈鬼仙强者≈公爵神灵。 这个公式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心中从来没有武道宗师/鬼仙强者能在杀生剑尊手中逃出生天。 简单来说,苏峻在普通士子眼中,那就是堪比金华府王都尉那个层次的大人物。 金华都尉王超出行的时候,那是什么阵仗和牌面? 这一点苏峻可谓是亲眼目睹,深有体会。 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苏峻所到之处便如分波辟浪般硬生生分开一条三人并行的通道。 其实不但是士子们,就连府城的诸多神灵们也忍不住对他投注下来目光。 看似无人问津的苏峻,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刻起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府城舆论的中心,许多人关注的焦点。 天穹上,肉眼不可见的神光交织成森严的法网,而府城的神灵便是这张法网上一个个重要的节点,各色神光中隐约可见神灵虚影在其中沉浮,漫天神唱。 府城中,内外城门,各处街道随处可见列队巡逻的甲兵,刀枪并举,杀气冲霄。 无数的兵煞之气交织成啸天白虎的虚影,散发着浓郁的凶威,兵威鼎盛。 在府城之外,浓郁的夜幕之中,方圆百里的荒野之内,无数羽衣星冠的羽士手持飞剑,纵掠起伏,交织成绵绵密密的网络。 不时还有阴神驾驭飞剑划破长空,恍如流星般闪耀,剑气森寒。 乡试期间,整座府城俨然已经成为一座龙潭虎穴,戒备森严,布下了天罗地网。 在这个时候,即便是杀生剑尊再次来袭,估计也只能以饮恨告终。 不过很显然,在苏峻的身世,秘密暴露在世人的视野中之后,苏峻作为昔日青庭侯伴读的后人,在军中也不乏关注,好奇的目光。 一路行来,万众瞩目。 不多时,苏峻便已来到了贡院之外,看着肃穆而又似成相识的熟悉场景,苏峻忍不住轻笑感慨。 也不跟其他人交集,自顾自地拢袖而立,闭目养神。 风姿绰约的凤仪和风口浪尖的处境,让他不由自主地便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鹤立鸡群。 敏锐的灵觉中,一声声刻意压低嗓音的议论纷纷,分毫不差地传入苏峻的耳中。 “不知这次乡试,谁可以一举夺魁,得享解元的殊荣。” “我觉得以文采之盛,最有可能夺魁的还是崔玉郎。” “是啊,江州三公子,自从王公子远赴京华府之后,就以崔远崔公子最为秀出了。” “我听闻崔玉郎在三个月前便在西山学院闭门读书,由布衣卿相王山长亲自指点,不容小觑啊。” “何止如此,我还听说就连苏大宗师都曾数次指点崔玉郎的文章,解元殊荣,恐怕舍他其谁了。” 议论中,众人有意无意地将苏峻给忽略掉,闭口不提。 当即也有消息闭塞的寒门士子来自偏远的郡县,忍不住发问道:“江州三公子,除了王公子,崔公子,还有一位公子呢?”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闭口不言,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苏峻的身上飘去。 良久之后,见苏峻毫无反应,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议论,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那位才华横溢,这次入场,未必就没有机会吧?” “哎,周兄你有所不知啊,听说那位被伤了神魂,已经大不如前啦。” “就是,泛舟书海就好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昏迷了三个月,还不知才气能剩几分呢。” “即便才气尚在又如何?”当即有人冷笑道:“你们没听说吗?传闻已故的青庭侯其实已经叛变,远遁海外,以那位跟青庭侯的渊源,我看举人都未必有他的份。” “是啊,我也听说了,这几个月风云变幻,江州军中从上到下都大换血了。” “听说自前统领裴武圣之下,许多将领都失踪了,没有失踪的也都大多在家闲住,被夺了兵权。” “肤浅。”当即又有人反驳道:“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整个江州军上下,哪怕是一个兵卒都是故青庭侯一手带出来的,他在江州军中的烙印,哪有这么容易清洗干净?” “哼哼,正是如此,那位才更加机会渺茫吧。” 第一零四章恶意,开始 天光微亮。 龙门开启,考生们井然有序地络绎走进贡院。 在场的考生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自然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一切都有条不紊。 苏峻泰然自若地混在人群中,按照程序点名后走进了贡院,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他的号舍。 看着熟悉的一幕,倒也没有不长眼的为难苏峻,分配的号舍也是上上之选,环境干净整洁。 贡院中,浩气长存,法网森严,不时便有带着香火气息的神念掠过,巡视着考场。 朝廷制度森严的律令,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有一种深沉的力量感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噤若寒蝉。 贡院中浩气神光,禁法密布,神灵来回巡视,神念交织如网,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监考神灵的感应。 而负责乡试监考的神灵,正是统摄江州百神的金华府城隍:金陵郡王,堪比阳神境的真神。 在祂的眼皮底下,一切的道法手段都不啻于是自讨苦吃。 不过苏峻仅凭肉躯敏锐的听觉,还是听到了远处魁阁之前,诸多书吏议论纷纷的声音。 主角依然离不开苏峻。 “诸位,那位可是进场参考啦,谁敢跟我赌一赌,赌那位的成绩如何?” “嗨,这还有什么可赌的?徒劳无功罢了。” “不然,我认为至少也应该有一个举人功名,否则那位的老师颜面何存?那可是案首啊。” “哼,那又如何?”当即就有书吏驳斥道:“本次主持春闱的可是来自翰林院的侍讲学士,最是公正严明,以那位的底子,我看悬。” “看来解元的殊荣,还是非崔玉郎莫属啊。” “是啊,世事难料啊。”另一个书吏谓然一叹,道:“当初江州三大公子,崔玉郎敬陪末位,谁能想得到他会有如此造化?” “若说造化,还是王公子的造化惊人。”某书吏刻意压低声音道:“听说王公子在圣上的文华盛会之上一鸣惊人,现在已经授官散骑郎,入了国子监,拥有直接参加殿试的资格,这才叫一步登天呢。” “简在帝心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有人低声吟诵,道:“这是何等唯美的诗篇?怪不得传闻王公子有可能会尚郡主,换作是你我,恐怕都会忍不住为之心动呢。” “是啊,依我看王公子以往那是藏拙,否则江州诗魁的名号,说不得就……” …… …… 号舍中,苏峻听着风声中隐约传来的议论,眸光闪过一丝冷意。 “好一个王子服,好一个师徒情深的司马学政。”苏峻心中忍不住冷笑几声,暗道:“众口铄金吗?哼,你们对我的学识一无所知,是时候让你们感受一下来自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恶意了。” ………… 魁阁。 天光微亮,浩气长存。 微薄的晨光洒落在魁阁中,被白盈盈的浩气和璀璨的神光阻挡在外,折映到半空形成朦胧的光圈。 魁阁中文武神灵分列而坐,居中上首的正是来自翰林院的侍讲学士林文魁,当朝唯二的,三元及第的大儒宗之一。 林学士开创的林学在东南诸州广为流传,乃是未来入主稷下学宫的强有力候选人之一。 在他的身后,副考官司马学政和几位林学士从京华府带出来的同考官拢袖而立,闭目养神。 皆是神情肃穆,不苟言笑,超过五指之数的大儒放出浩然之气,在魁阁上空形成了一道浩瀚无垠的浩气长河,凛然不可侵犯。 在林学士的下手,一个面容俊美的青年身披蟠龙袍,头戴紫金冠,与金陵郡王分左右而坐。 正是继任裴矩江州大统领之位,来自宗正府的强者:小明王朱慈烺,中品武圣的极道强者。 乡试作为殿试之前最高级别的考举,其程序之繁琐,戒备之森严,监控程度之严苛,远非院试可以比拟的。 光是阅卷一项,便有受卷官负责收卷,又有誊卷官负责誊写考卷,之后再由封卷官将原考卷封存,名为青卷。 然后再由外帘官将誊写的朱卷交由内帘官呈递,然后才是各房官交叉阅卷,以圈,点,尖标注考卷文章的优劣。 原则上来说,每一份考卷都必须经过五经房的五位房官交叉阅卷,唯有获得三个圈以上的考卷,才会呈递给同考官阅览,筛选出中举的名单。 然后再由副考官复核,最后才会交给主考官定下名次。 定下名次后,还要在所有考官的见证下用印,激发文气记录在档案中,然后才是正式放榜。 整个过程环环相扣,没有丝毫徇私舞弊的可能性。 哪怕是主考官,也没有从中上下其手的余地,确保公平,公正,公开。 整个流程除了考官和监考神灵,武官的级别高低有所区别,其余一切几乎都是按照殿试的流程,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可言。 ………… 不多时,天际迸射第一缕金光驱散黑暗之时。 林学士看了一眼天色,轻扣扶手,道:“关门,落锁。” “关门,落锁。” “关门,落锁。” 一声令下,当即便有传令的官吏一道道地传递出去。 魁阁中,金陵郡王和小明王闻言也是长身而起,背后分别升起璀璨的神光,恍如云龙的纯阳拳意,跟浩瀚无垠的浩气长河交织在一起,勾勒出繁复恢宏的禁制。 “三鼎定天,封天镇锁,起!” 林学士身子站起,身后浩浩荡荡的浩气长河蜿蜒而出,光明璀璨的光辉倾注在禁制之上,瞬间形成一枚枷锁模样的真文,一闪而逝。 “轰隆隆!” 下一瞬,天罗地网般的法网细细密密,浮起璀璨的光辉,交织成一道隔绝内外的天幕,笼罩在贡院的上空。 神灵光辉,浩气长河,兵家煞气完美交融,牵引着神秘的气机,化作一道盘龙虚影仰天长啸。 龙气响应,封天镇锁。 三鼎定天大阵的启动,意味着三年一度的乡试正式开始了。 “铛!铛!铛!” 果不其然,清脆的钟声响起之后,无数的书里手捧考卷,络绎不绝地走进考棚,一一分发到每一个号舍之中。 第一零五章经义,为难 贡院中。 苏峻坐姿如松,身前的案几摊开几张雪白的宣纸,旁边放着砚台松墨,狼毫稿纸。 “经义,策论,诗赋,乡试的难度果然高出不少,每一卷都必须出类拔萃才行。”苏峻眸光幽幽,暗自斟酌着。 乡试中,对于考生的要求越发严格,不仅要精通经义,诗文,还考验世事洞明的练达,策问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体现。 三张考卷并无要求顺序,苏峻斟酌片刻便将诗赋这一卷打开。 “边塞?” 看着考卷上铁画银勾的题目,苏峻闭上眼睛,暗酌道: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文采了。 这一刻,苏峻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中华上下五千年,千古风流人物尽皆灵魂附体,无数上好的诗文一一从脑海中闪过。 “闪瞎你们的狗眼??(◣д◢)??” 心念动,苏峻执笔,蘸墨,挥毫,一气呵成。 筋出于腕,腕悬于空,力达指尖,透于纸背,一个个潇洒俊逸,遒丽雄健的文字跃然纸上。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何惧入幽冥。” 一首稍加改动的《破阵子》一挥而就,纸上的文字仿佛有了灵性一般,散发出金戈铁马的气势,恍惚间似乎有千军万马呼啸来去,一位儒将运筹帷幕的画面感。 诗好,字也好,深得书法精髓,已得三味。 铁画银勾的字体中,恍如无数兵将征伐沙场,有一种“不破敌寇终不还”的气势和自信。 “嗯?” 正逢同考官巡视考场,忽然听到一阵阵微不可闻却又气势凌厉的惨烈喊杀之声,透过考场的禁法坚定地传入他的耳中。 当即这位同考官便迈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停驻在苏峻的号舍门外。 “原来是他。”同考官眼中一凝,继而掠过那铁画银勾的文字,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 苏峻声名在外,说实话并非什么好事,至少这位追随林学士从京华府而来的同考官对他就颇有些不满之意。 不过这首诗确实有些惊艳到他了,不由心生一丝爱才之心。 不过同考官师从林学士,林学最重事功,追求治国安民的功绩,并不以诗词为重。 “再看看吧,不知此子策论如何?”同考官心中暗忖,脚步不停,继续巡查了起来。 ………… 号舍中。 苏峻耳根一动,心有所感,旋即便恍如未觉,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才华,都是靠自己辛辛苦苦抄来的,根本无惧任何巡查。 凭自己本事抄的诗,凭什么要心虚?难道李诗仙,杜诗圣,陆游还能从棺材里跳起来,打断他的腿吗? 一念及此,苏峻理不直气也壮,心安理得地翻开第二卷经义,只见上书题目: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 苏峻见到这题目不由一乐,这是《论语》中的一篇,恰巧前世记忆中看到过心学祖师王阳明的一篇范文,正是以此为题。 那篇文章堪称是鞭辟入里,一鞭一道痕,一掴一掌血,让苏峻记忆深刻,曾经反复揣摩过其中的精义。 当即苏峻也不犹疑,铺开稿纸,笔走龙蛇,一行行的文章顿时跃然纸上。 “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 破题之后,苏峻毫不停歇,承题,起讲一挥而就,复又转入二股,笔尖沙沙的响声如春雨绵绵,悦耳动听。 “所谓仁人者,以身会天德之全,而心体之光明,必欲有以贞天下之大节。 …… …… 是知观志士之所为,而天下之无志者可以愧矣;观仁人之所为,而天下之不仁者可以思矣。” 书罢,苏峻看着满纸鞭辟入里的文章,心中大感满意。 这方世界的历史跟前世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却又似是而非,但是最相似的地方便在于诸子百家的经义。 最迥异的地方也在于这方世界根本没有诸子百家的争鸣,厮杀,反而是以浩然正气为桥梁,融汇成诸子圣贤,一并化作浩气长河,光耀万古。 仿佛是从春秋战国时期,整个世界的走向便跟前世地球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分歧。 但是大道殊途同归,义理相通,所以这篇文章放在这方世界,依然不失为一篇盖世雄文。 而且正由于这方世界没有八股文的体系,这篇文章中严丝合缝的逻辑体系和规范的行文标准方才更加地震撼人心。 八股文并非万恶之源,纯以八股取士的制度才是。 一念及此,苏峻又将稿纸中的文章仔细地诵读了一遍,提笔将其中不合时宜的典故删改,如此三次之后方才提笔,准备誊写在考卷上。 就在此时,一缕神念倏然掠过号舍,微微闪烁后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传了出来。 正准备提笔挥毫的苏峻忽然感觉手腕上一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他难以动笔。 粘稠的空气环绕在他身上,有一种深陷泥沼的感觉。 “好大的狗胆!” 苏峻眸光森冷,一丝戾气闪过,心中冷笑几声。 考场之上,监控巡查之事大部分都是由神灵负责。 敢在此时对他动手脚的,绝不可能是某一位神灵所为。 若非有金陵郡王的默认,谁敢在祂眼皮底下玩猫腻? 盘算一下,金陵郡王属于人道神灵,生前乃是儒门大宗师,跟苏峻身后的司马学政一系渊源深厚,先前司马学政参得西陵侯的靠山金城公闭门思过,就有金陵郡王的影子在里面。 但是经过杀生剑尊一事之后,金陵郡王被苏大宗师参得灰头土脸,恐怕就在那时将苏峻记恨上了。 还有一个原因,估计就是司马学政已经跟某些势力达成一致,同意放弃苏峻以换取某些利益。 但是以苏大宗师的态度来说,金陵郡王不可能冒着天大的风险在这个时候为难苏峻。 唯一的解释就是:金陵郡王借金城公一系之手对付苏峻,事后再反咬一口,借机打压以金城公为首的先天神灵一脉。 心念急转间,苏峻便已将局势分析得七七八八了。 第一零六章猖獗,交卷 贡院中。 苏峻自问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转生以来屡屡憋闷,反而是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仇人一个接一个地似乎被某种光环吸引般朝他开火,简直就是彼之娘之。 “这个仇,我记下了!”苏峻眸光森冷地进入了记仇模式,悄悄在心里记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笔小账,暗自发狠。 这个小账本里,曾经记载着西陵山神,南方法王和阴符子等人的名字,现在都已经划掉了。 昔日仇寇屌似卿,如今坟头草青青。 苏峻暗中送给祂一曲《凉凉》,端坐,沉肩,坠腕,力起于足,转腰间达于四梢,一丝纯阳的意念凝聚在笔尖,换取大刀阔斧般在粘稠的空气中披荆斩棘,一个个铁画银勾,充满杀伐气息的字体跃然纸上,入木三分。 “啊……” 纯阳之气缭绕着笔尖,隐约听见一声短促的哀嚎,一缕神念如潮水般退却,粘稠的空气顿时烟消云散。 “呵呵。” 嗤笑声中,苏峻笔下不停,笔尖沙沙的声音宛如春雨绵绵,丝丝缕缕的文气透着明光,交织成璀璨的华章从之上跳跃而起。 华光冲霄,文气馨香,就连贡院中重重叠叠的禁法都难以压制,种种异象从号舍上空映入魁阁上林学士等人的眼中。 魁阁中。 林学士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口中淡淡地道:“金华府,那是何人?” “秉学士,此乃赤松县士子苏峻。”金陵郡王分化神念,沟通法网,也不敢欺瞒,轻笑着道:“这可是司马学政的得意高徒。” 司马学政师从苏大宗师,乃是心学大儒,而林学士开创林学,却是跟心学一脉颇有几分龌龊。 金陵郡王悄无声息地递上一柄软刀子,杀人诛心,不见血迹。 “哦?”林学士闻言轻笑道:“司马兄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劣徒而已,不值一提。” 司马学政眼观鼻,鼻观心,口中淡淡地说道。 “呵呵。” 林学士轻笑一声,不再多言。 ………… 号舍里。 苏峻一口气将整篇文章誊写到考卷上,然后才打开最后一卷:策问,细细地琢磨起来。 只见考卷上书:帝曰何为帝王之政与帝王之心。 苏峻见得题目,心念顿时急转,无数的文章,明言在脑海中一掠而过。 “有了。” 就在此时,苏峻眸中一亮,正准备提笔“抄”出个王佐之才的时候忽然感觉一丝无形的神念波动掠过,无数读书人呢喃自语的声音顿时从耳边响起。 或是琢磨诗赋,或是揣摩微言大义,又或者是苦思冥想地研究着策问,嘈嘈杂杂,纷纷扰扰。 仔细听去却零零散散,不成体系,仿佛是考场中所有士子的零碎文思意念不断地在他耳边轰炸。 “明目张胆,无法无天。” 苏峻心中震怒,唳色一闪,旋即又老神在在地闭上眼睛,细心揣摩零星意念中的丝丝文意。 神灵一脉贼心不死,打定主意是要干扰苏峻的思绪,不让他安心做文章,参加考举。 在这神灵监控考场,只手遮天的特殊时刻,苏峻也没有太好的反击办法,只能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憋闷的恶气。 毕竟对方既然敢如此行事猖獗,肆无忌惮,肯定是有了应对自己的预案。 官官相护的道理,不独是官场,在神灵之间也同样适用。 常言道:生活就像是QJ,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试着去享受吧。 索性他心中早有腹稿,根本不需要苦思冥想,只需要动动手就行了。 既然如此,干脆遂了祂们的愿,让祂们以为算计成功了,免得又玩出其他花样,喋喋不休。 ………… 半天过去了,苏峻依然在闭目静坐养神,体悟万千士子的种种天马行空的思绪。 第二天,苏峻还是水米不进,只字不提,识海中无数零散的意念交织出智慧的火花,若有所得, 第三天,无数的智慧火花碰撞间迸发出层出不穷的灵感,化作一部经卷烙印在苏峻的识海中。 第四天,潮水般的零散意念已经丝毫影响不到苏峻的思绪,尽皆落入幽冥,融入人道长河之中,被炼化成纯净的念力袅袅升起,融入到天宫瑶池之上,清波荡漾,银芒流转。 直到第五天,也就是乡试的最后一天,枯坐了四天半的苏峻方才睁开眼睛,眸光清亮,炯炯有神。 坐直身子后,将松墨置于砚台清水之中,开始细细地研磨起来,病如抽丝一般,如磋如磨。 不多时,化开的松墨在砚台中散发出文墨松香,泛起一丝奇特的光泽,恍如松涛阵阵。 “呵呵。”苏峻心中冷笑,暗忖道:“不是你们不给力,奈何劳资会抄袭,汝之奈何?” 一念及此,苏峻定了定神,提笔,蘸墨,铺开卷纸,在无数纷乱如麻的嘈杂声中,开始泼墨挥毫。 “沙沙沙。” 细细密密的落笔声恍如春雨延绵,悦耳动听,丝丝缕缕的文华之气开始从笔尖泛起,带着一丝规矩森严的气度。 臣对: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圣王之治; 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 …… …… 洪惟我太祖高皇帝,睿智原于天授,刚毅本于性生。草昧之初,即创制设谋,定万世之至计;底定之后,益立纲陈纪,贻百代之宏章。 …… …… 臣不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 臣谨对。 洋洋洒洒的三千字长文在苏峻手中一挥而就,文章架构严谨,不逊翰林之生花妙笔,言之有物,切中时弊,又如经年之循吏。 这篇策论,别说是乡试,就是殿试中的两榜进士,估计也写不出如此老练的策论来。 此文的原型,本就是前世明朝赵秉忠的状元卷,又经过苏峻以两世为人的眼光结合朝廷的现状加以修撰,岂是等闲? 正所谓: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前世今生的记忆碰撞,两世为人的经历,给了苏峻无与伦比的开阔眼界。 又借助前世状元的文章架构和精彩文笔,将心中的见解阐述出来,不可谓不是惊才绝艳之璀璨华章。 “跟我耍花招?我吓死你个龟孙(第二声)儿。”苏峻心中冷笑,书罢掷笔,施施然地唤来受卷官。 “交卷。” 说罢,苏峻便泰然自若地长身而起,大袖飘飘,步履轻松地走出号舍,朝贡院之外走去。 第一零七章落卷,文章 三天后。 贡院,魁阁中。 林学士将手中最后一张考卷看完,忽然抬头,冷目如电,道:“司马大人,取中考卷全部在这里了吗?” “是的。”司马学政眉眼不抬,淡淡地道:“启禀学士,今科取中的考卷,已经全部呈递学士案前。” “哦,是吗?” 林学士星眉一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道:“那为何不见司马大人之高徒苏峻的考卷?” “劣徒才疏学浅,难当盛名,让学士见笑了。” 司马学政闻言声色不动,紧了紧袖袍中的考卷,若无其事地说道。 此言一出,场中皆是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司马学政居然会亲手将自己的得意门生黜落。 以苏峻先前引发的异象来看,绝不可能在其他环节被黜落,除了正副主考官之外其他人也看不到考卷上的名字。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司马学政开封考卷后,直接将苏峻的考卷黜落。 金陵郡王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得色,嘴角勾勒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嗯。”林学士闻言轻笑一声,道:“司马大人高风亮节,本官佩服。” 旋即又道:“来人啊,将赤松县士子苏峻的考卷取来,本官要搜落卷。” 司马学政听到林学士特意在“搜落卷”这三个字上加重语气,不由脸色微颤,眼角抽搐。 “启禀学士,此卷就在下官手中,既然学士要看,那下官就献丑了。” 说着,司马学政脸色阴沉地从袖袍中取出考卷,递了过去。 “嗯?” 林学士接过考卷展开一看,星眉一挑,轻笑道:“醉里挑灯看剑,好诗。” “司马大人这位高徒,不愧为江州诗魁,这等诗词造诣,吾等望风莫及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林学士虽然不以诗词见长,好歹也是三元及第的大儒宗,天下文坛盟主之一。 他对苏峻的这个评价,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唯独司马学政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丝毫不为所动。 林学士也不在意,轻笑一声后继续展开经义一卷看了起来。 这一看,林学士的脸色顿时精彩万分,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平静的眸光中露出惊讶,甚至是震惊的神色,良久无言。 林学士虽然开创林学,在此之前却是师从心学大师陆九渊,对于心学的造诣丝毫不逊色于司马学政,甚至苏大宗师。 看到这一篇来自前世心学祖师王阳明的文章,林学士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见此情形,几位房官和同考官,看向司马学政的眼神不由露出一丝古怪和疑惑。 林学士刚刚念出一句“醉里挑灯看剑”,众人如何还不明白司马学政黜落的考卷正是他们列为高荐,甚至推荐为解元的考卷? 一念及此,众人顿时感觉这一出“师徒反目”的好戏,甚至比那精彩绝伦的文章还要精彩几分。 不过众人也有些疑惑,林学士可是开创林学一脉,自称体系的儒门大宗师,论才学可谓是天下士林中执牛耳的儒宗之一。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对区区乡试考生的文章动容呢? 然而他们如何知晓:王阳明的这篇文章,非精通心学的大儒不能通晓其中之妙,而且学识越高,越是能感悟到其中的微言大义。 场中唯二精通心学的大儒便是司马学政和林学士。 “微言大义,后生可畏。” 良久之后,林学士方才谓然一叹,霍然起身,整衣正容,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卷策论打开,细细地研读起来。 “好!” 这一看,林学士反应更加激烈,一声叫好忍不住脱口而出,旋即更是轻扣着扶手一字一句地仔细品读起来,摇头晃脑。 这种姿态,俨然已经超出了主考官对考卷的评鉴,而是以一种品读,甚至是拜读的姿态在研究了。 王阳明的文章虽然文理精粹,鞭辟入里,堪称是微言大义,让人如饮淳酿,越读越有滋味。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林学士之所以开创林学,就是对传统理学,心学两大学派的陈旧观念不敢苟同,方才开创新学,意在革鼎儒门,改变天下士林的风气。 所以即便是苏峻那篇文抄华章精彩绝伦,也只能让林学士赞叹他的学识,而无法生出认同之心。 然而这篇《论帝王之政与帝王之心》的策论,却是真真正正地写到了林学士心坎里去了。 虽然这篇策论从文理上来说,远不如王阳明那篇架构严谨的八股文,但是其中稍显稚嫩的文字,却是字字句句在阐述着林学士心中的“道”。 林学之道,在于事功,最重实际,讲究的是“做实事,利天下”,建立不朽的功勋。 而苏峻的这篇策论,满纸皆是事功之道,其中许多老练的对策,丝毫不逊色于治国数十年的循吏大臣。 高瞻远瞩的开阔眼界,许多新鲜的观点,又让林学士这位大儒宗也不由为之惊叹,心生知己之心,有许多山石攻玉的启发。 “好,此子方为腰玉!” 林学士越看越欢喜,只感觉苏峻的文章策论遥相呼应,隐有一种精研心学之道,复又突破藩篱,自成一派的趋势。 最重要的是:林学士仿佛在苏峻的考卷中,看到了自己当年成长的轨迹。 年轻时候的林学士,正是读官方学派理学的文章入门,而后考中生员后拜入心学大师陆九渊的门下,精研心学之道。 直到后来在殿试中一鸣惊人,获得三元及第的殊荣,文魁天下。 到了此时,他方才突破心学,理学的范畴,开创林学一脉,成就大儒宗之业位。 看到这份考卷,林学士仿佛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如此佳作,漫说乡试,就是殿试也足以为天下文魁,此子真乃状元之才,吾道不孤,后继有人啊。” 林学士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说罢又将王阳明那篇《论杀身成仁》读了一遍。 只感觉其中文理之精辟,用词之准确,堪称是千锤百炼,就算以他的学识,也难以删改一字。 “莫非果真有生而知之的天生圣贤?”林学士震撼,欣喜之余,也不免有些疑惑,甚至郁闷。 到了林学士这等境界,已经是当世一等一的大儒宗,再踏前一步那就是诸子圣贤那种贤人,圣人的境界了。 然而即便是天纵之才如林学士,也是在而立之年方才开始自创新学,踏上自成一家的道路。 然而苏峻此时才多大年纪?弱冠之年。 这不由让林学士生出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慨来。 然而林学士哪里知道文抄公的恐怖,哪里能明白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深厚底蕴? 不是我军不给力,奈何敌军有高达啊。 第一零八章解元,君子 魁阁中。 日暮西斜之际,林学士方才合上考卷,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本官已有决断,此次乡试解元,非此子莫属!” 说着,林学士深深地看了一眼司马学政,道:“司马大人,汝之劣徒,实乃吾之佳徒,既然如此,本官就却之不恭啦!” “嘶……”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尽皆倒吸一口冷气,悚然一惊。 乡试解元虽然弥足珍贵,但是听林学士话中之意,可不是钦点一个解元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是要挖墙脚,要将苏峻收归门下,登堂入室的节奏啊。 不过转念一想,众人皆是释然,看向司马学政的眼神中不由带上了一丝怜悯。 司马学政的一念之差,恐怕是要痛失佳徒了。 漫说司马学政明显已经跟苏峻有了嫌隙,即便是没有嫌隙,司马学政也不是林学士的对手啊。 一个是院试座师,一个是乡试座师,都是名正言顺的老师,根本不存在大义名分上的阻碍。 而林学士的地位,又岂是司马学政能够比拟的? 别的不说,单只是林学士乃下一届殿试主考官的热门人选之一,就足以让司马学政望尘莫及了。 凉了呀兄弟~( ̄▽ ̄~)~ ………… 听幽小筑。 盘坐在后山松涛深处的苏峻倏然抬头,看着肉眼不可见之处漫天划过的神光,若有所思。 “看来乡试阅卷已经结束,不日就会放榜。”幽幽的眸光中,苏峻暗忖:“如此说来,金城公等神灵也会归位,回到祂的神域之中。”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心中一动,生出几分异样的心思来。 作为西陵侯的靠山,金城公在江州神灵之中也算得上中游,虽然尚属鬼神,在神域中也堪比鬼仙四重以上的强者。 但是作为山岳神灵一系的地邸神灵,金城公的神域远在临城县,乃是当地金城山的山神,兼任金城县城隍府中的镇岳将军神位。 临城县与郭北县一般接壤群山,金城公统帅八部阴兵镇压山中精怪,不可谓不兵强马壮,势力雄厚。 然而在府城之中却只有一缕分神驻守,在享用香火之余也是听从金陵郡王的调遣,顶多也就相当于鬼仙三重以下的强者。 如此说来,大有可为啊。 苏峻越想越心动,贡院中的憋闷在他心中可谓是萦绕于胸,不吐不快。 “咄!” 心念一动,识海中的幽冥血海深处顿时飞出一缕晶莹剔透的锋芒,悬浮在苏峻的身前。 玄阴七杀刀。 “分神寄念,赦!” 箴言颂毕,玄窍中的纯阳光辉顿时化作一道人型从玄窍中飞出,掠过识海,迸射天灵,依附玄阴七杀刀之上。 看着恍若活物,吞吐着玄机的无形锋芒,苏峻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不同于神魂修士在凝聚神魂后便要离体神游,沐浴天地规则化为阴神之躯。 苏峻修习的先天一炁大道歌诀却是最注重神魂与肉躯的契合度,轻易不肯神魂出游,以免影响神魂与肉躯的契合度。 直到神魂蜕变为元神,纯阳拳意融合胎光,方才让他拥有分神化念,出游四方的资本。 “幽幽血精,化煞成灵,赦!” 斟酌片刻,苏峻复又伸手一招,一朵三品血莲从血海中飞出,滴溜溜地一转便化作一缕血芒缭绕在玄阴七杀刀之上,散发出丝丝阴寒凶戾的气息。 这朵三品血莲却是苏峻沉睡之时,与杀生剑尊的剑意攻伐不休,不慎将被门罗生污染的天铠破损,无意之中落入血海,自发孕育而出的一桩异宝。 本来苏峻便发现幽冥血海泛起的波光粼粼与被污染的血色纹路颇有几分相似,只是苦于不得其法,无法将其炼制而已。 在与杀生剑尊的剑意纠缠之时,苏峻的识海迷宫几乎是彻底破损,破而后立,连赤红魔宫的禁制也随之被剑意斩破,平白让苏峻白得许多血海传承的隐秘,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经此一役,获益良多,这些仅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玄阴七杀,去!” 做完这一切,苏峻方才心念一动,催运着玄阴七杀刀化作一道淡红缭绕的无形锋芒破空而去。 剑指之处,正是金城公在府城的神庙,驻邺在此地的道场所在之地。 如果说乡试中的文章诗赋是苏峻对江州士子们深沉的恶意。 那么此次,苏峻却是打算让神灵一脉也感受一下来自异界来客这种“挂族”的恶意了。 递牙者,必掰之! ………… 城南,金城神庙。 夜幕中,一道神光落下,漫天神唱,神光辉煌。 “恭迎神尊回府。” 诸多神侍,神吏纷纷出迎,将神光中的身影映入道场法域之中。 下一瞬,道场法域的神光刚刚收敛,神庙中的庙祝正准备返回后殿,侍奉神灵。 倏然一缕无形的锋芒破空而至,环绕着众人绕颈而飞。 金城神庙中的七八位庙祝,数十个仆役顿时脖颈间出现一道红线,伏尸当场。 “血煞天幕,秽神大阵,起!” 苏峻杀意凛然的声音从锋芒中传来,一缕血光顿时从锋芒中脱体而出,化作蜿蜒如蛇的无数血丝钻入笼罩神庙的神光之中。 不多时,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芒顿时遍布在神光中,形成一道隐秘的血色天幕,隔绝内外,散发着凶戾,阴寒,污秽的气息。 血海秘法跟张道陵祖师所传种种破山伐庙的秘法,竟然格外地契合。 《太平洞极经》中破山伐庙的秘法,本就有许多运用秽物秽气污染神域的记载。 而论起至阴至秽,又有什么能够比幽冥血海更加凶戾阴寒污秽的呢? 天作之合。 做完这一切,苏峻得意的声音方才从无形锋芒中传递出来。 “真是一次完美的潜入,没有任何人发现我的踪迹。” 话音未落,玄阴七杀刀便携着无比凶戾阴寒的煞气冲天而起。 轻轻一斩便破开道场法域的屏障,杀气腾腾地杀入法域之中。 扬眉剑出鞘,豺狼哭我笑。 是时候向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灵收点利息了。 虽然苏峻自认为并不是狭隘记仇之人,也从来没有睚眦必报,奉行谆谆君子的原则。 否则崔远崔玉郎怎么可能还活蹦乱跳地活得好好的呢? 但是无奈总有刁民想害他,每次都是咄咄逼人,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只是想安静地做个士子风流的美少年而已啊!” 第一零九章杀伐,无常 夜幕深沉。 金城公的道场法域不大,约莫只有方圆千步大小的宫殿,神光璀璨,内外透彻,没有一丝的阴影。 “嗡!” 金城公刚刚返回法域,屁股都还没坐稳,忽然便听得一声清脆的琉璃破碎之声,法域空间中顿时破开一个空洞,无形的锋芒从中迁跃而出。 “刷!” 下一瞬,锋芒乍现,刀气横空,迅捷如电,冷冽凶戾,恍若天地间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 刀气纵横之下,森然的冷意刺在金城公的眉宇之上,青意流转,冻彻魂灵。 “你是何人?”金城公厉喝一声,身上迸发出璀璨的神光,重重叠叠地凝聚成一层层的光圈,将祂笼罩在其中。 “竟敢进犯本神法域,找……” 金城公的话刚说一半便嘎然而止,只见那无形的锋芒似缓实快,遍空游走,霎时间便将殿宇内数十神吏斩杀殆尽,旋即又朝金城公斩掠而至。 “斩!” 锋芒如游鱼过隙般在光圈中一掠而过,在祂身上留下三五道刀痕,浓郁的神光顿时从金城公的法身上喷涌而出。 至此,一道朦胧的纯白虚影方才从玄阴七杀刀之上凭空浮现,口中冷冷地讥讽道:“本座就闯了,你又待如何?” “啊……” 金城公闻言厉啸,身上的神光浸染上一丝灰暗的煞气,面容狰狞,一道道神光凝聚在手中,化作张牙舞爪的赤红巨蛇,疯狂地咆哮着。 “本神杀了你!” 话音未落,两条赤红的巨蛇悍然啃噬而出,蛇信如剑,赤红如焰,漫天神唱参杂着凶戾的嘶吼,回荡在空间之内。 “赤焰神蛇,镇岳神光。” 神唱中,两尾巨蛇吞吐着舌剑猛然噬出,发出凄厉的破空厉啸,深沉厚重的地气交织在神光中,从法域的每一个角落喷涌而出,整座法域仿佛变成了泥潭般粘稠,沉重。 “怪不得都说神灵在神域中不可力敌,这简直就是自带BGM啊。” 苏峻感应整座法域传来的深沉恶意和沉重的压力,不由心中暗忖,却也怡然不惧。 “血煞天幕,起!” 箴言颂毕,无数的血煞之气顿时从法域的每一寸虚空蜿蜒而出,轻轻地一绞便散入神光之中,凶戾污秽的死气顿时弥漫整座法域。 “斩!” 感觉到沉重的枷锁消散的一瞬间,无形的锋芒轻飘飘地斩掠而出,一抖化作万千刀芒斩在赤红焰蛇的七寸之上。 “轰隆隆!” 璀璨的神光炸裂,恍如烟花般绚烂,又似流星般短暂。 “嗯?” 金城公见状一愣,继而心中一沉,祂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攻势如潮,没有给祂丝毫喘息的机会。 “无常杀剑,出入无间。” 刹时间,无形锋芒一晃,顿时化作万千虚实不定的刀芒朝金城公斩掠而去,遍空游走,无处不在。 “刷刷刷!” 晶莹剔透的刀芒虚实无常,仿佛是在无间地狱中迁跃纵横的一缕杀意,瞬间便在金城公的法身上留下数道伤口。 任凭金城公怒吼连连,接连不断地催动身上的神光护体,却依然是形同虚设。 那一缕锋芒时而如幻影般从神光中穿行而过,有形无质,临体之际却由虚化实,在祂的法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时间,明明只有一道锋芒,却恍如一群捕猎的狼群围绕着金城公不断撕咬,消耗着祂的神力。 群狼噬虎。 “不能这样下去了。” 金城公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心中无端升起一股焦虑,心急如焚。 这一缕锋芒来无影,去无踪,轨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根本无从捉摸,无从下手。 金城公空有一身磅礴的神力,却仿佛是高射炮打蚊子一般,有力使不出。 最要命的是刀芒上附着着一丝丝至凶至唳的煞气,缠绕在每一道伤口上,不断地侵蚀着祂的法身,如附骨之锥,煞是阴毒难缠。 “这样下去,早晚会被耗死。”一念及此,金城公的脸色便跟吃了屎般难看,铁青煞白,精彩纷呈。 “不错,无生剑宗的剑诀就是好用。”苏峻心中却充满了满意之情,这一路从无生杀剑中参悟出来的无常杀剑,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山岳召开,金城护体。” 转念间,金城公厉啸出口,璀璨的神光交织成一座栩栩如生的山岳虚影,随着一缕神意落入,凝聚成固若金汤的防护光幕。 “呛哴哴!” 无形的锋芒斩在山岳虚影之上,顿时迸射出无数的火星四溅,玄阴七杀刀本体更是被震得倒飞而出。 “该死!” 苏峻忍不住脱口而出,金城公这以神职符篆为核心召来的一丝山岳精魄,比他的五岳真形图还要坚固几分。 在这一瞬间,苏峻终于明白陆判和阴符子这些人,面对五岳真形图的防护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竖子,本神定要将你永镇幽狱,永世沉沦!” 一看苏峻的刀芒攻不破祂的防御,金城公一下子又抖了起来。 “你以为套个乌龟壳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天真。” 苏峻驾驭着玄阴七杀刀遍空游走,不断躲避着金城公如利箭般迸射而出的神光,口中冷笑道。 “无常杀剑,幽骷噬魂,斩!” 话音未落,玄阴七杀刀上顿时迸射无穷的凶煞之气,交织出成千上万的骷髅鬼头,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焰,蜂拥而上。 一瞬间,九幽冥狱的通道仿佛被打开了一般,一股沉沦九幽,永世不得超生的凶戾怨毒之意如潮水般侵蚀在金城公的灵台之上。 “咔擦咔擦!” 怨毒无比的煞气厉鬼层层叠叠地附在山岳虚影之上,疯狂地啃噬着丝丝缕缕的神光。 哪怕金城公屡屡爆发神焰,打灭无数的幽骷恶鬼,却依然止不住这如潮水般连绵不断的攻势。 所有的幽骷恶鬼仿佛无穷无尽般随灭随生,根本杀之不绝。 正所谓:倒下去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来自炮灰专用客户端的幽骷恶鬼。 就在此时,一声清啸长吟震荡虚空,骤然升起。 “九弧破宸,斩!” 第一一零章斩灭,暗流 金城法域。 恢宏巍峨的山岳虚影抵天立地般屹立在法域之中,层层叠叠地幽骷恶鬼依附在其上,仿佛染上了一层绿油油的光焰。 嘶……绿焰滔天~( ̄▽ ̄~)~ “九宸破弧,斩!” 清啸声中,一道锋芒无铸的流光顷刻间斩入摇摇欲坠的山岳虚影之中,势如破竹地破开一道缝隙。 “轰隆隆。” 下一瞬,虚影炸开,山石般的神光迸射四方,连无形的虚空都凝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咻!” 无铸的锋芒卷起万千刀芒冲刷而至,恍如是天河倒卷般倾泻,玄阴七杀刀的本体隐藏在刀河深处,若隐若现,直指金城公的眉心而去。 “赤焰神灯,起!” 金城公坐镇在此的虽然是一缕分神,却也拥有本体所有的记忆和斗法经验,当机立断,整个法身化作赤焰神光轰然爆发,席卷四面八方。 无穷赤焰的深处,一盏拳头大小的赤焰神灯沉浮不定,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仿佛是个小太阳一般。 万千刀芒在这极尽炙热的赤焰神光之下尽皆消融,泯灭,露出玄阴七杀刀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本体来。 “要拼命了吗?没门儿。” 苏峻一看金城公连支撑分神和法域的根基法宝都显露出来了,如何不知道祂已生出殊死一搏的决绝之心? “无常杀剑,出入无间,斩!” 当即苏峻不退反进,锋芒无铸的玄阴七杀刀迁跃虚空,迎着无尽赤焰逆流而上,恍如游鱼过隙般破开一道细若游丝的缝隙,逆斩而出。 “轰!” 下一瞬,仿佛从虚空中跳跃而出的玄阴七杀刀毫无花巧地斩在赤焰神灯之上。 一丝微不可察的刀痕出现在神灯之上,前后通透。 “咔擦!” “啊……” “轰隆隆……” 琉璃破碎般的脆响中,赤焰神灯被悍然一刀两断,分裂开来,寄身于神灯之上的金城公分神一声凄厉而短促的哀嚎嘎然而止。 然后轰隆隆的震爆中,赤焰神灯轰然炸裂,整座道场法域也随着不断崩塌开来。 “走!” 苏峻当机立断,也不贪恋战利品,刀芒一震将虚空破开,瞬间迁跃而出,血煞天幕恍如血丝般缠绕其中,破空而去。 ………… 苏峻抽身而退的下一瞬,一股沉重霸道的神力忽然降临到轰然破碎的法域之中。 漫天的神唱中,金城公的身影从破碎的赤焰神灯中升腾而起,看着即将泯灭的法域,怒火冲天,三尸神暴跳。 “是谁?竟敢犯我法域,斩我分神?”金城公怒不可遏的厉吼在虚空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血煞之气?难道是幽冥血海深处的修罗潜入人间?” 金城公伸手一招,破碎的法域中飞出一丝丝阴唳的血煞之气,忍不住眉头紧锁。 祂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幽冥血海对祂出手的缘由,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 “轰!” 就在此时,一阵扭曲之后,整座法域完全破灭,金城公的身形也随之泯灭在无穷的虚空乱流之中。 下一瞬,金城公的府城道场,城南神庙中的金身法相“咔擦”一声破碎成无数的碎片。 冲天而起的神光悄无声息地泯灭,整座神庙在夜幕中死寂无声,说不出的悲凉凄惨。 “什么情况?” “金城公的道场破灭了?” “是谁?” 神光破灭的一瞬间,整个南城的神庙群纷纷升腾起数十道强弱不一的气息,漫天神念交织探寻而至。 下一刻,金城神庙中伏尸数十,金身破碎的场景映入祂们的眼中,不由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太吓人了。 金城公在整个江州的神灵中,虽然不算太强大,但是也是中等层次中比较强力的了。 坐镇府城道场的分神由于一桩异宝的关系,甚至比大部分神灵的分神都要强力,堪比一些神力微弱的鬼神了。 所以在驻守府城的各地神灵中,金城公的行事风格素来都是比较强势的。 然而就这么一尊强势的神灵,竟然无声无息地就被挑了道场,斩了分神,这是何等的恐怖? 最重要的是城南乃是神庙扎堆,集中的地方,距离金城神庙最近的神灵道场不过百步,几乎是一墙之隔,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半点的动静。 神灵们都是寿元无尽的老狐狸,生前也都是人杰,哪怕是先天神灵一脉的地邸,从诞生灵智到封神也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早就成精了。 看到这种情况,皆是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 神灵为什么这么强势? 不就是遍布天下的势力根深蒂固又善于抱团嘛。 惹上一个神灵,几乎就等于惹上了整个神系。 而且金城公的情况还跟西陵侯不一样,西陵侯那是擅自离开神域,又自作主张地布下了封禁气机的阵法。 不仅神力大打折扣,遭遇危机时想求救也没有机会,所以才会被苏峻斩于荒野之中。 而且那次本身就是西陵侯违反国法在先,按照朝廷律令:神灵是不能擅自离开神域,出游四方的。 所以苏峻斩杀西陵侯之事方才悄无声息地被镇压了下来,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而金城公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斩杀一道分神在道场之中,这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查,必须彻查!” 几乎一瞬间,所有的神灵几乎都达成了共识。 哪怕祂们往日里内部也颇多龌龊,人道神灵和先天神灵之间几乎是势同水火,恨不得对方通通都扑街当场。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祂们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金城公分神被斩是小事,但是被斩灭在道场中,而且是悄无声息地被斩灭,这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这意味着有一种祂们陌生的,从未见过,而且极为恐怖的,专门针对神灵的手段出现在了世界上。 今天那神秘强者能够悄然斩杀金城公在法域之内,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将祂们也如法炮制呢? 人最大的恐惧就在于未知,神灵其实也是一样。 甚至对于寿元无尽的神灵来说,任何的变数和未知都是祂们忌惮且恐惧的。 苏峻并不知晓,他一时兴起的报复,竟然在江州神灵之中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高高在上的神灵们人人自危,甚至颇有几分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感觉。 汹涌澎湃的暗流,不期而至。 第一一一章金榜,题名 贡院中。 天光照魁阁,晕光生明辉。 司马学政等一众考官以及金陵郡王,小明王朱慈烺等人分列而坐,聚精会神地盯着上首的林学士。 丝丝缕缕的气息从众人身上散发出来,渊深似海,身如日月,光华璀璨,交织成云。 上首的案几上,铺展开一张长九尺,宽三尺的金榜,纹饰着张牙舞爪的蟠龙,华贵威严。 林学士手持金笔,泼墨挥毫,在其中写下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却是一个个的人名。 学士填金榜,士子翘首望。 随着一个个名字填入其中,晕光生彩,文气飘香,蟾宫桂影,呦呦鹿鸣,诸般异象。 不多时,林学士填完最后一个人名,掷笔而笑,道:“江州文华鼎盛啊,郡王,镇国公,请吧。” 小明王朱慈烺,国爵一等镇国公,新任江州军统帅,人称明帅。 说着,林学士从腰间摘下自己的主考官印,轻轻地按在金榜上,一个鲜红的印记跃然纸上。 “好。” “自当如此。” 金陵郡王和小明王见此也不犹豫,当即走上前来,一一用印。 文武官印,神灵印玺落下,朝廷森严的律令之力顿时从天而降,笼罩在金榜上,倏而化作一道金芒冲天而起,破空而去。 众人见此也不意外,金榜题名,上奏朝廷那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多时,一道金芒复又从法网中垂落下来,沛然的伟力悄无声息地笼罩在金榜之上。 “准!” 一个金口玉言,口衔天宪的尊贵声音淡淡地传出,金榜顿时生出极为玄妙的变化。 一个个人名凭空浮起,明光生辉,浓郁的文气交织成一篇篇璀璨的锦绣华章,呈于诸子圣贤的神像之前,归于浩气长河之中。 士子献文,圣贤阅卷。 “好了。” 做完这一切,林学士方才收回目光,宽袖一卷,伸手道:“郡王,可以张榜了。” “是。” 金陵郡王闻言淡淡应诺,伸手一招,金榜上顿时飞出一道虚影落入祂背后的神光之中,诸神盟约散发着浩瀚的伟力,连接在制度森严的法网之上。 与此同时,金陵郡王心念一动,背后璀璨的神光中显出细细密密的篆文,江州神灵的名讳蜿蜒流动间传来一声声恭谨的见礼之声。 “下神郭北城隍/赤松城隍/临城城隍……拜见金陵郡王。” 金陵郡王闻言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诸神听令:张榜!” “诺!” 话音刚落,一道道源深如海的气息顿时从江州各处城池中冲天而起,璀璨的神光遍照江州地域。 金光辉煌,霞光万道。 ………… 苏峻独坐在后山高台,松涛阵阵,铺陈在脚下。 天光之下,金芒映碧针,波涛起伏,随风传来阵阵清香。 自从小白狐走后,苏峻发现自己是越发地孤寂了。 倏然,苏峻心中一动,从定境中睁开眼睛,口中喃喃道:“放榜了。” 话音未落,异象纷呈。 轰隆隆的响动如雷神击鼓,延绵不绝,旋即天地间仿佛忽然一黯,似乎连煌煌大日都要为这光耀的时刻而退避三舍一般。 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从贡院中升腾而起,太过璀璨的光芒连骄阳大日的光辉都被比了下去。 光辉璀璨到了极致,反而让人生出一种黯淡的感觉来。 金光烈焰,迎风一晃便化作一道金榜,高百丈,宽二十丈,在诸般异象中徐徐拉开。 金榜悬于天穹上,天子训旨,圣人之言,蟾宫桂影,呦呦鹿鸣,诸般异象纷呈,大放光明。 丝丝缕缕的文气从金榜中垂落天穹,凝结成天花乱坠,落到地上涌现金莲,锦绣华章,青云华盖,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在这一刻,不但是江州,府城,普天之下诸多州郡,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是万人空巷,翘首以盼。 放榜之日,天下盛事。 往日里繁忙喧闹的街市中,黑压压的人群尽皆仰望着天穹上的金榜,紧张,期待的气氛不知不觉地渲染开来,哪怕是跟科举没有半点关系的寻常老百姓也不由自主地把心提了起来。 相对比传承隐秘的神魂修士和被世家大族垄断的武道之路,读书,参加科举几乎已经是寻常寒门子弟唯一的出路。 也正是如此,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的儒门士子,方才拥有如此的殊荣和声势。 操纵舆论的权柄也因此落入士林的手中,正所谓口诛笔伐,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刷!” 万众瞩目之中,金榜上晕光生彩,一个斗大的名字从金榜上浮空而起,旋即化作一道流光如烟花般绽放在天穹,轰隆隆地作响。 “乡试乙榜第二百九十七名,赤松县士子江顾。” 刹时间,江州各地的城池上空都同时浮现金榜,念诵着中举士子的名讳。 城南,一处酒楼中,一个青年士子闻言瞬间蹦了起来,喜不自胜,哈哈大笑道:“是我,我就是江顾,我中举啦!” 此时,城中各处酒楼茶馆中坐满了等待发榜的士子。 江顾率先夺得头彩,虽然只是乙榜末名,却也足以让人羡慕嫉妒恨,投以复杂难明的眼神了。 “恭喜江兄。” “江生高才,高中乃意料之中,实至名归啊。” 一时间,恭贺之声不绝于耳,新晋的江举人顿时成了人群中的中心,焦点人物。 不多时,轰隆隆地巨响震彻云霄,一个个中举士子的名讳声传江州万里地域,一朝成名天下知。 “乙榜第六十三名,赤松县士子陈洁南。” 听幽小筑,后山。 苏峻从容端坐,脸上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眸中泛笑。 当初苏峻初入府城,第一次参加文会之时结伴同行的六七位士子,除了他以外居然有两人一路从院试杀入乡试,得中举人功名。 虽然早已疏于联络,但是对于自己转生以来第一次交际的士子能够有所成就,苏峻心中还是颇为欢喜的。 不多时,天穹上轰隆隆的响动停歇了几分,无数的文气交织成锦绣华章,天花乱坠,青云华盖,麒麟献瑞等诸般异象。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一路听来,榜上无名的苏峻并不着急,从容淡定,等待着甲榜唱名的结果。 乡试中,乙榜二百九十七名新晋举人已经通通唱名完毕。 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的三鼎甲,尤其是解元的归属,更是牵动着无数的人心。 所有的士子,百姓议论纷纷,猜测着自己心中的解元人选。 其中最众望所归的,便是崔远崔玉郎。 第一一二章解元,圣贤 府城。 金榜悬天,异象纷呈。 “乡试三元要出来了。” 呼啦一声,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天穹上的金榜。 不多时,金榜上无数的光影闪烁,龙飞凤舞的文字交织成华章,凭空浮出金榜,恍若小太阳一般散发着璀璨的光辉。 “轰隆隆!” 下一瞬,无数的文字聚散离合,交织成一个诺大的名字,漫天神唱,齐呼其名。 “甲榜第三名,郭北县士子宁采臣。” 连续三声唱名后,宁采臣的名字轰然破碎,化作无数的光羽洒落下来,氤氲霞光,智慧花火,均匀地洒落在府城中每一个居民的头上,瞬间有一种神清气爽,念头通达的舒爽。 刹时间,漫天的光羽降落在江州每一座城池之上,祥云缭绕,文墨弥漫,惠及万民。 这种异象却是唯有乡试三元方才能够享有的待遇。 文章中的文气牵引着浩气长河,洒落智慧之光,开启民智。 一时间,整个江州的百姓都感觉心中仿佛被拭去了一层灰霾,耳聪目明,精神百倍。 若是有人以望气之术纵观天下,便会发现在同一时间内,所有百姓的灵魂之火都强盛了一丝。 虽然微不可察,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提升,足以让他们在一段时间内精力旺盛,驱逐体内病气。 圣人之道,惠及万民。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期待三年一度的放榜日的缘故了。 “郭北县,宁采臣?” 苏峻仰头看着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饶有兴趣地念叨着。 “乡试甲榜亚元,金华府士子崔远。” 漫天神唱中,晶莹的焰火交织成一卷卷圣贤经书,隐隐约约间仿佛还可以看到浩气长河的虚影盘旋在崔远的文章之后。 钟鼓齐鸣,天降甘霖,圣人经卷,浩气长存。 诸般异象中,磅礴浩瀚的浩然之气化作光雨瓢泼而下,形成了绵绵密密的雨幕。 沐浴在光雨下的百姓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皆是兴高采烈,议论纷纷。 “我滴乖乖,这阵仗都快赶得上往年的解元气象了吧?” “何止是赶得上,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亚元就这么大阵仗了,不知道那解元又该是何等气象?” 诸多士子更是惊愕不已,没想到众望所归的解元热门崔远最终只得了个亚元的位置。 那解元岂不是……? 在这一瞬间,无数人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尤其是那些曾经亲近又疏远过那位的人。 “不会的,那人的处境,肯定是名落江顾之后了。” “可是若不是他,那解元还能有谁?” “马上唱榜了,一看便知分晓,有什么好猜测的。” 片刻之后,天穹上又恢复了平静,凭空悬浮的金榜没有半点异象,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期待着解元人选的公布。 不知何时。 浩荡的青冥澄澈纯净,万里无云,恍如一块碧蓝的美玉镶嵌在极天之上,清亮晶莹。 贡院中,金陵郡王脸色铁青,背后神光如轮,接连不断地催动,却仿佛被一股浩瀚无垠的气机镇压在心头,屡次三番张口想要将解元的名字念出,却始终张口呐呐无言,就好像被点了哑穴一般。 外界的天穹上,金榜忽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的震动中仿佛打开了某个神秘的开关。 “轰隆隆!” 下一瞬,浩浩荡荡的浩气长河凭空从虚空中蜿蜒流淌而出,璀璨的无量光华照耀在整个江州之上,宛如一道横跨江州的浩荡银河,高高地悬挂在天际。 刹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个声音,那便是浩气长河流淌的声音。 江州上下,近百万的百姓,商贾,世家,官员,士人,神灵……尽皆仰望着这缓缓流淌的浩气长河。 江州的每一座城池,每一个郡县,每一个村庄,尽皆失去了天穹,由浩气长河代替了原本天穹所在的位置。 浩瀚,巍峨,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光辉,光明正大。 “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 不知何时,浩气长河的深处倏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手持一篇文章高声诵读着。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仿佛他本来就应该在那个地方,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不,应该说他就是道理。 不知道什么时候,诵经之声嘎然而止,那道身影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仿佛他的存在本来就是个幻觉一般。 天地间尤自回荡着他诵读文章的声音,还有一声洪亮清越的宣告:“乡试甲榜解元,赤松县士子苏峻。” 话音未落,浩浩荡荡的浩气长河倏然从天际翻卷而下,无边无垠的白光浩浩荡荡地充塞在了天地之间。 字字珠玑的锦绣华章无穷无尽地从浩气中飘飞而出,一字一句地落在百万生灵的天灵之上。 浩气长河,涤荡江州。 一时间,整个江州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忽然生出想要读书的念头,不知道多少稚童在浩气的沾染下忽然开窍,魂灵中萦绕着一丝文华之气,成为上等的读书种子。 哪怕是最驽钝的人,沐浴在这浩气长河之中,也顿时感觉身体上的沉疴病气全消,精神百倍。 “感谢解元公。” “感谢苏解元。” “上天保佑解元公平安吉祥,多福多寿。” …… …… 冥冥中,苏峻仿佛在恍惚间听到了无数诚挚的祝福和顶礼膜拜的感谢,浩浩荡荡的人道念力从不可测的虚空中流淌而出,落入他的识海之中。 贡院中。 浩气长河涤荡江州的异象一闪而逝,林学士却忍不住霍然起身,近乎呢喃地自语道。 “浩气长河,圣贤诵经,这是状元之卷方才有的异象,怎么可能?” 作为国朝唯二的三元及第,林学士对这种异象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当初他考中状元之时所引发的异象。 虽然仅仅只是局限于江州一地,而不是如蟾宫折桂之时那般普照天下的恢宏异象,但是也足以让他惊叹的了。 这意味着状元之才,再加上苏峻如今连中二元的身份,林学士仿佛看到了国朝第三位三元及第的大儒宗冉冉升起的辉煌。 这简直就是完美的衣钵传人,林学士仿佛看到了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正在上演。 第一一三章教化,奇货 听幽小筑。 后山,苏峻身上散发着类似神光的盈盈白光,在他的背后交织成光轮,无数浩瀚的意念潮水般涌入他的心头。 温和而霸道,不断地讲述着圣贤之道,微言大义,无穷的浩气在心窍中凝聚,化作一枚宛如最上等的水晶雕琢而成的七窍玲珑心,晶莹剔透,纯净无暇。 儒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立天地心,立生民命,继圣贤道,开万世之太平。 教化天下,辅佐圣王,建立万世不易之盛世。 无数圣贤之道的意念冲刷在苏峻的识海之上,试图洗练他的元神,将他转化成纯粹的儒门传人,致君尧舜,致道圣贤。 苏峻心神沉降,元神身披天地日月帝冕袍,高据玄窍天外天,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任,可以说是很渣男了。 良久之后,讲述着圣贤之道的意念如潮水般退去。 冥冥中苏峻仿佛还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怒其不争,痛斥他朽木不可雕也,有一种失落不自觉地萦绕在他地心怀。 “心窍,凝!” 苏峻却丝毫不为所动,天宫瑶池中由众生念力,浩然正气转化而成的磅礴念力瞬间倾覆而下,汇聚在七窍玲珑心之上,九转七变之后悍然轰开一道玄奥莫测的虚空屏障,冲入某个不可测的虚空之中。 刹时间,晶莹剔透的七窍玲珑心仿佛褪色般恢复成鲜红跳动的心脏,心宫深处却开辟出一个金焰升腾的空间。 无穷的念力混合着心火之气凝聚成一道抵天立地的虚影,高据心宫帝座,凛然不可侵犯。 一股沛然的伟力从心窍中流淌而出,洗练肉躯,冲入识海,苏峻只感觉身躯不断强化之余,元神也毫无征兆地跳跃式暴涨。 九大神窍之心窍,凝! “原来如此。” 良久之后,苏峻收摄心神,勉强控制住暴涨的修为,心中闪过一丝恍然,一本满足。 诸子圣贤退居浩气长河,教化天下,每三年一度的乡试和殿试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环节之一。 乡试三元和殿试三鼎甲以文章中的文气为引,牵动浩气长河洒落光辉,惠及万民,在天下百姓的心中种下一枚圣贤之道的种子。 以浩气光辉开窍的百姓,天生就是儒门圣贤之道的传承种子,也是儒门之所以经久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士子文章中的理念越贴近圣贤之道,能够引动的浩然正气就越多,范围就越广,百姓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而儒门士子也是一举两得,既收获了诺大的声望,又得到了冥冥中诸子圣贤的垂青。 好比这次,苏峻引动浩气长河涤荡江州,不知道惠及了多少百姓,造就了多少的读书种子。 这些获益的百姓,哪怕有十分之一对苏峻心怀感恩,那也是庞大到无与伦比的声望。 可以说经此一役,苏峻在江州的声望已经高涨到极致,比起苏适这种儒门大宗师也不遑多让了。 而诸子圣贤也不吃亏,间接地完成了祂们教化天下的大宏愿,一举数得。 堪称是三赢,不对,是四赢,朝廷也是乐见其成。 如此精巧的切记,如此宏大的手笔,让苏峻不由对诸子圣贤钦佩不已。 不过也就是千万年来,无论王朝如何更迭,世道如何动荡的儒门,无数士子千万年来顶礼膜拜而积攒下可怖底蕴的浩气长河,方才有如此大手笔的资本。 换作是朝廷或者是任意一位大神,恐怕也都是有心而无力。 龙气天柱固然比浩气长河每年收割的人道气运更多更浩瀚。 但是收入多,支出也多啊。 龙庭诸帝的修炼消耗,赦封天下神灵的消耗,龙庭中维持亿万阴兵的消耗……林林种种,无不在消耗着庞大的气运。 也只有浩气长河这种有进无出的貔貅,方才能积攒下如此之多的浩然正气,可以惠及天下万民。 而浩气长河的根源,却是来自于第一批圣贤诸子的高风亮节,坐拥如山如海的气运而不纳为己用,反而是以真灵融入浩河,立下了儒门万世不易的根基。 只要浩气长河还在,哪怕全天下的儒门弟子一夜之间全部死绝了,儒门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死灰复燃,重建儒门道统。 而苏峻之所以能引动浩气长河如此剧烈的回应,甚至引起了无私无我的圣贤关注,最根本的缘由还是来自于王阳明的那篇文章。 哪怕是林学士这等天下儒宗,隅于立场的限制,也无法明悟那篇文章真正的意义。 而无私无我的诸子圣贤却是在这篇文章中,看到了苏峻成就圣贤的可能性,方才亲自现身点化于他,希望将他引导到儒门正道上来。 事实上,前世的心学祖师王阳明,确实达到了圣贤的高度,甚至可以说在诸子百家之后,唯二可以被称之为圣贤的大儒宗。 另外一个则是被历代朝廷硬生生以无穷气运堆上去的朱子。 而王阳明却是硬生生地以心证道,证就了圣贤业位。 心无尽,道无穷。 这也就怪不得退居浩气长河的诸子圣贤会忍不住现身点化苏峻这个区区举人功名的学子了。 无他,王阳明实在是太给力了。 不过很可惜,苏峻志不在此,识海迷宫和开辟玄窍的修为,竟也让他硬生生顶住了圣贤教化的伟力,保持住了自我,本心巍然不动。 反而是利用这一桩机缘,成功将第二神窍:心窍给凝炼出来,从而修为大进。 估计在诸子圣贤的眼中,苏峻已经是朽木不可雕也,冥顽不灵的代表人物了。 连诸子圣贤都教化不了,这是何等的顽石? 不,就算是顽石在圣贤的点化下,也应该成为不折不扣的儒门弟子了。 只可惜这一点,除了苏峻本人,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可想而知,经过这一遭之后,整个江州上层,将会经历何等的暗流汹涌? 所有人,无论是身处哪一方的大佬,恐怕都得重新审视苏峻这个人的价值,尤其是儒门一方的大佬们。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对明日的鹿鸣宴越发地期待了。 奇货可居啊。 第一一四章圣焰,流言 天光下。 松涛迎风,千姿百态,披着晚霞更显遒劲。 重重叠叠的晚霞垂落在松林中,氤氲的霞光仿佛给苏峻身披上丹霞法袍,流光溢彩,飘然若仙。 苏峻坐姿如松,身形如剑,闭目感悟着圣贤点化的玄奥,识海中智慧的花火不断闪烁。 “万丈红尘念,点我心头火。” 苏峻倏然福至心灵般口颂箴言,心窍中的金色身影表面燃起熊熊的金焰,交织成细细密密的篆文,无数的篆文恍如这芸芸众生,演绎着万丈红尘的气象。 金焰在不断地燃烧中颜色开始变换,无数纷杂的意念被焚毁一空,化作鬼域人心落入无尽幽冥,经由黄泉路,望乡台,阎罗十殿,十八层地狱,最终沉淀在幽冥血海之中。 “夫子心头火,凝!” 苏峻感应心中源源不断地传来感悟,无形的伟力加持在越来越精炼的金焰之上,加速着它的蜕变。 “轰!” 陡然间,整个身影都化作璀璨的金焰暴涨,然后轰然炸开,凝聚成一点烛火般的纯白焰光,摇曳间散发着光明正大的意念。 旋即便有一丝道韵贯通心玄二窍,在元神脑后升起,凝成纯白的光晕,徐徐转动。 “好机缘。” 苏峻收摄心神,忍不住露出一丝满意笑容,什么声望对他而言都是虚的,唯有修为的精进和参悟出夫子心头火这门神通,方才是真实不虚的力量。 同时苏峻对于青华夫人所传的无名法诀和金铃法宝也是越发地感到神秘莫测。 至今为止,苏峻从未听说过有如此玄奇的法诀,即便是神灵和龙庭也需要通过神篆权柄和朝廷体制方才能将人道气运炼化成真实不虚的力量。 而无名法诀和金铃法宝的配合,就好比是神灵根基的神诀和神篆权柄的配合,让他拥有了炼化众生念力化为真实力量的神异。 这可比鱼幼薇的钦天监秘术和明月屏至宝厉害太多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拥有无名法诀和金铃法宝的苏峻,几乎已经相当于没有神职,神域的半尊神灵。 简直就是恐怖如斯~( ̄▽ ̄~)~ “好处越大,人情越重。” 苏峻眸光幽幽,并未因为暴涨的力量而失去理智,眸光如冰似雪,灵台清明澄澈。 这次乡试,苏峻不仅借机修为精进,更是豪夺连中二元的殊荣,声名暴涨,整个江州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这暴涨的声望,却又被转化成纯净的念力,继续增进着他的修为,还参悟出“夫子心头火”这门正宗的儒门神通。 而这一切,除了前世记忆中王阳明的文章,还有个不可或缺的因素便是来自青华夫人的馈赠,方才让他拥有将虚无缥缈的声望,也不可能将其转化成自身的修为。 实际上大部分的人,甚至是修士,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声望对于他们来讲,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影响力,顶多也就增加点气运,福德,让人生更加顺畅一些。 话又说回来,苏峻感觉自己这种到处招惹仇寇的招黑体质,或许跟他将所有的声望,气运都转化成了修为也不无关系。 一念及此,苏峻念动间分化念头,往幽冥地域中一落,缠绕在金铃法宝所化的人道长河之上。 刹那之间,层层叠叠的光芒顿时缠绕上来,一幅幅的景象在识海中浮现。 整座江州,无论贫富,男女,老少,尽皆在为自己这位新科解元而欢呼雀跃,顶礼膜拜。 短短一天时间,便有数座生祠伫立在江州各地,更有数不清供奉着他功德牌位的家庭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样的举动,不仅仅是对新科解元的敬畏,更是源自于实实在在的利益。 苏峻引动浩气长河涤荡江州,不知道造就了多少读书种子,改变了多少家庭的命运。 可以说是功德无量。 ………… 时间回到半天前。 金陵郡王在金榜唱名结束的一瞬间,身形便凭空浮现在极天之上,俯瞰着下方的芸芸众生,看着那从四面八方,江州各地源源不断升起的白色光点,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浩气长河现,圣贤颂经卷,这是状元卷才有的待遇,这怎么可能?” 生前出身儒门的金陵郡王乃是堂堂大儒宗出身,如何不晓得这种异象意味着什么? 他非但十分清楚,而且还亲身经历过这种异象加持的盛况,对于其中的奥妙再明白不过了。 这意味着未来只要不出意外,苏峻绝对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儒宗,甚至三元及第,致道圣贤,死后回归浩气长河,成为所有儒门弟子顶礼膜拜的圣贤之一。 这可是祂生前孜孜不倦的追求,视为生平大愿。 作为堪比阳神境的真神,金陵郡王生平唯一的大遗憾就是未能证就圣贤业位,所以才导致祂如今受制于阴世龙庭,永世为臣的处境。 作为人道神灵,固然是寿元无尽,风光无限,却也意味着祂永生永世都要收到龙庭诸帝的辖制。 从某种意义上讲,永生也意味着永不超生。 “可恨!” 一念及此,金陵郡王的脸色便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神色阴晴不定,盘算良久,方才幽幽一叹:“大势已成啊。” 念动间,金陵郡王似乎有些心灰意懒,袖袍一卷,高挂天穹的金榜便由实化虚,旋即彻底消失。 天穹上又恢复平静,云淡风轻,艳阳高挂,天青如洗。 而江州各地的喧嚣才刚刚开始,所有的人都开始谈论这一次放榜的恢宏气象。 浩气长河涤荡江州,这可是三年一度殿试方才有的景象。 乡试中,出现这般气象那可是国朝定鼎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气象。 而且殿试中浩气长河现身,那是惠及天下,雨露均沾,对于江州而言并没有优越于其他州郡的地方。 但是这一次却是江州独有的“福利”,单只这一项便足以让江州百姓升起一股无形的优越感。 这就跟殿试之中,某个州郡出了个状元一样。 那种乡土的优越感,那酸爽可别提了。 一个字:美嘀很! 更何况,经此一事,江州士子在面对其他州郡的士子除了心理上的优越感,那好处也是实打实的啊。 殿试之中,毫厘之差可能就决定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咱们江州文华之盛,堪称是文魁天下啊。” “是啊,幸亏解元公是生在咱们江州,要不然……” “呸呸呸,这是祖宗庇佑,所以才会有解元公这等奇才降临。” “要我说这是咱们江州人杰地灵,解元公这颗文曲星才会降落在我们江州。” “你听说了吗?今科解元公那可是文曲星下凡。” “何止啊,我听说解元公时常以素王子孙自居,恐怕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哎,你知道吗?解元公是圣贤转世,特意来教化我们江州世庶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千万别对第三个人说,据我七大姑的八大姨她邻居的儿子在林学士府上听差的朋友透露,解元公是未来的圣贤,林学士就是特意来接他归位的。” …… …… 第一一五章大义,重利 城东。 朱衣巷,苏家园林。 修竹梅树,丛簇而生,莲池游鱼戏,水榭听幽风。 苏大宗师看着天穹上的金榜由实化虚地消失,欣慰一笑,继而幽叹自语道:“一朝成名天下知啊,也不知道老夫这张老脸,还有几分颜面?” “老师。” 就在此时,司马学政衣襟带风地从园外匆匆走进,躬身急道:“当初悔不听当初所言,如今悔之晚矣,弟子愿亲自上门负荆请罪,挽回他的心意。” “你这是要挟恩图报,逼迫他投入林学之门吗?” 苏大宗师闻言愠色一闪,道:“苏峻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可莫要再寒了他的心。” “你对他有恩,他不会忘记,老夫对他有几分薄助,他也会铭记在心,但这都不是我们之间与他真正的缘法。” 说着,苏大宗师微怒道:“为人处世,情义二字从来都是以心换心,绝无挟恩图报之理,这样只会让他跟我们越走越远。” “若非你算计太精,何以至此?难道你还不醒悟吗?你是他的老师,就应该有当老师的气度和胸襟,难道为师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弟子知错了。” 司马学政闻言羞愧苦笑,道:“但以他的聪慧,弟子那些举动肯定瞒不过他,难道我们真的要就此错失良材吗?” “苏峻是个聪明人,但是更是个恪守底线,有原则的人,绝不会这么容易动摇的。” 苏大宗师眸光清亮,蕴藏着洞澈人心的智慧,道:“我们与他渊源已深,他又岂会轻易改换门庭?还是说你认为为师比不过林文魁,我们心学一脉不如初创的林学?” “弟子不敢。” 苏大宗师闻言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会亲自去跟他谈,替你缓转此事。” “谢老师。” 司马学政闻言精神一振,又道:“不知老师准备如何挽回?弟子此前所为,实在有些羞于再为人师,恐怕他心中……” “君子予以义,小人予以利。”苏大宗师口中淡淡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 贡院。 后堂,松柏葱郁,桂树成林。 林学士换上一身燕居常服,悠闲自在地与门下几位弟子,也是此次乡试的同考官在桂树下对弈。 霞光下,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风姿气度,尽皆不同凡俗。 “老师,今科解元可是麒麟儿,不知老师……” 林学士闻言洒然一笑,道:“此子合该入我门下,乃是天定的机缘,你们就准备好生照顾小师弟吧。” “小师弟?”与他手谈的中年文士闻言一愣,疑惑道:“难道老师这是要收关门弟子?” “得此佳徒,夫复何求?”林学士坦然一笑,道:“此子可尽得我之所学,甚至青出于蓝,有他一人足矣。”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几位同考官脸色微动,相互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 当即便有另一个气度沉稳的青年道:“既然是麒麟儿,恐怕苏学士不会这么轻易放人吧?” “而且,若是老师太过强求,恐怕会引起心学一脉的反噬,到时候……”又有另一个同考官不无忧虑地说道。 “无妨。”林学士微微一笑:“我又何尝不是心学一脉?至于苏学士,他又不是苏峻的老师,他的意见不足为虑。” “那老师打算以什么理由招揽此子?仅凭乡试座师的名分恐怕不够吧?苏学士先前为了他大动干戈,恩情不小啊。” 与林学士手谈的同考官垂下眼帘,挡住眸光中的异色,看似殷切地出谋划策。 在座的几位同考官虽然是林学士的门生,但也是此次乡试的考官,按理说这一届的新晋举人都是要称呼他们一声老师的。 当然啦,从老师降级到师兄也并非没有先例,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又跟随林学士历练多年,胸襟眼界绝不会这么狭隘。 但是林学士明言要收苏峻为关门弟子,还说什么“有此子一人足矣”,这将置他们于何地? 多只香炉还多只鬼呢,更何况是这种深得林学士青睐的过江猛龙? 即便是同门之间,竞争也是无处不在的。 苏峻还没入门,林学士就要指定他为衣钵传人,承继林学道统,这让他们这些为林学士,林学一脉奔走多年的老人如何能够接受? 林学士世事洞明,法眼如炬,如何不知这些弟子们的小心思? 然而他却恍若未觉,深深地看了众弟子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君子予以义,也需予以利,承继法统并将吾学发扬光大可不是请客吃饭,而是需要筚路蓝缕,面对艰难险阻,甚至龙潭虎穴。” “如此千斤重担,不啻于是太山压顶,当然须以重利方可让他动心,我还指望着他青出于蓝,光大我新学法统呢。” 说着,林学士轻笑一声,得意道:“恰巧我手上还有一个进入太皇黄增天的名额,相信足以让他动心了。” “这……” 此言一出,几位同考官不由面面相觑,继而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躬身长施一礼道:“兹事体大,还请老师三思而后行。” 最年轻的那位弟子沉稳的气度不在,干脆负气道:“老师此举,实在是寒了诸位师兄的心,弟子不服。” 太皇黄增天,乃是朝廷以历代征伐仙门所缴获的洞天福地合并而成的一处小世界。 乃是以大萌龙脉为根基支撑起来的庞大洞天,内里机缘无数,每一个名额都是弥足珍贵。 就连皇族血裔,功勋贵族,朝廷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后人都欲求一个名额而不可得。 当今天子曾连下十三道御旨明言:非大功勋者不得入,天潢贵胄与庶民别无二致。 林学士手中的名额,还是当初三元及第之时,先皇亲自祭告龙庭诸帝后赏赐下来的。 这么多年,连林学士自己都不舍得动用,他们这些弟子可谓是觊觎已久。 甚至不讳言地说:当初若非林学士手中有这个名额,他开创新学的事情绝对不会如此顺畅。 他们这些人明争暗斗了数十年,就这么轻易地让还没入门的苏峻截了胡,他们怎么可能服气? 没想到林学士的态度却是格外的坚决,见此情形脸色顿时一沉,冷声道:“我意已决,你若是不服,可自去!” 第一一六章鹿鸣,座次 翌日,府城。 明月已至深秋,桂花飘香十里,夜空中繁星如斗,夜风吹来一阵桂花的香气,拍打在马车的车厢上,暗香浮动。 月上柳梢头,路上人匆匆。 华灯初上的时分,贡院前的大街上便已张灯结彩,宴乐升平。 马车在停在贡院门前,苏峻迈步走出,当即便有府兵上前一步,恭谨行礼道:“恭喜解元公蟾宫折桂,请入内等候。” “有劳了。” 苏峻微微一笑,安步当车地跟在府兵身后,感觉到一道道或是隐晦,或是炙热的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泰然自若,从容淡定。 鹿鸣宴还没有开始,但是苏峻到的时候,大多数新进举人都已经提前在此等候了。 堂内正奏着雅乐,辉煌的灯火下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氛围十分充足。 一众新科举人拜过师长后又互相寒暄,恭贺着,欢声笑语,气氛融和,喜气洋洋。 苏峻刚到堂前,便听到高声谈笑的喧闹声从雅乐的背景中传来,淳酿美酒的香气远远飘来。 众举人一见到苏峻,纷纷向苏峻行礼道:“见过解元。” 苏峻微笑着一一还礼,然后便来到了上首,拜见房官,同考,副主考等一众考官。 几位房官十分地热情,甚至还有几分若有若无地巴结,林学士门下的同考官们却是不咸不淡,哼哼哈哈几句便不再理会。 反而是司马学政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尴尬,温和而又亲切地拉着苏峻一顿尬聊。 苏峻不动声色,脸上挂着冷淡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听着乐师轻轻敲编钟,调琴鼓瑟,享受着此刻的良辰美景。 “林学士到。” 随着礼官赞喝一声,新晋举人皆是停止议论,垂首而立,雅乐也停歇下来,一众考官在司马学政的带领下迎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林学士并非独自一人,而是和苏大宗师联袂而至,并肩而行。 苏大宗师在致仕前也曾担任过翰林院的侍讲学士,然而新旧两学士的气场却是截然不同。 苏学士气度威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仪,而林学士却是气质恬淡,隐隐又有一种百折不挠,昂扬向上的斗志。 恰如少年,风华正茂。 不过虽然都可称学士,苏学士明显在气势上已经稍逊一筹。 不止是人走茶凉的缘故,更是因为林学士前途无量,无论是功名还是前程,都远胜苏学士。 坊间早有传闻:林学士主持江州乡试之后,很有可能便会高升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然后主持一届殿试后加吏部侍郎衔,入阁拜相。 这并不是空穴来风,林学士代掌人称储相院的翰林院已有三年,掌院学士的位置也因此空置了三年。 此中意味,不言而明。 “学生/下官拜见林学士,苏学士。” 众人见礼过后,林学士也不赘言,与苏学士在上首分宾主落座后径直道:“开宴吧。” 鹿鸣宴上鹿鸣诗,此言一出苏峻便知道该是轮到自己出场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蒿。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鹿鸣宴之所以被称为鹿鸣宴,原因便在于宴上要唱鹿鸣诗。 之所以要唱鹿鸣诗,是因为鹿鸣诗中所记载的是鹿在发现美食时不忘同伴,发出呦呦的声音招呼同伴一起进食,古人认为此为美德。 所以鹿鸣宴上唱鹿鸣诗就是要告诉这些举人:以后你们这些同年就要在同一口锅里吃饭了,有什么好处可别忘记了帮扶一下同年们。 简单来说就是苟富贵,勿相忘,拉帮结派,亲亲相隐。 开宴后,乐师当下奏起了鹿鸣诗,身为解元的苏峻当即起身吟诵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苏峻颂罢,新科举人们便适时吟诵唱和,苏峻唱完了三章,众人也应和了三章。 鹿鸣诗唱罢,林学士举杯而起,笑道:“汝辈风华年少,勿忘承继圣贤之道,饮胜。” “谢老师提点。” 一众新晋举人举杯饮胜,定下师生名分,皆是有些喜不自胜。 三杯之后,林学士笑道:“鹿鸣宴上鹿鸣诗,想必你们都已经文思如泉涌了,那便开始吧。” 说着,又道:“苏峻,你且上前来,帮我评鉴诗文,让我看看你这江州诗魁解元朗的底色。” 林学士话语中虽然不乏戏谑,然而此言一出还是引起了满场的哗然。 同为新晋举人,虽然苏峻贵为解元,但也仅仅只是先行一步而已,并没有特别让人绝望的差距。 但是林学士此言一出,不啻于是将苏峻跟同辈分割开来,将他放到了更高的层次上。 吟诗作对的跟评鉴诗文的当然不可同日而语,等于是人为地拔高了苏峻的地位和辈分,将他放到了一众新晋举人的前辈之位。 一念及此,众举人不由想起了坊间的传言:江州只有两种读书人,一种叫苏解元,一种叫其他读书人。 啧……同人不同命啊。 不过转念一想,众举人便又释然了。 苏峻的诗才纵横那是有目共睹的,若是林学士没有这样做,恐怕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甚至很多举人心中还长舒一口气,苏峻金玉在前,他们这些“砖瓦”实在是没有献丑的勇气,压力山大啊。 “诺。” 苏峻闻言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应诺后也不落座,径直走到苏学士的身侧,恭谨侍立着。 林学士见此眸光一闪,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道:“坐这里,一州文魁岂能无一席之地?” 苏峻闻言一愣,犹豫地看了看苏学士,并未急于落座。 苏学士见此闪过一丝欣慰,笑道:“老夫早就说过:当让你出一头之地,长者所赐,岂可推辞?” 如此,苏峻方才在林学士身边坐下,跟苏学士一并分列主位左右。 看到这一幕,别说是新晋举人,就是司马学政,几位同考官和房官们心中都隐隐有些发酸,各种羡慕嫉妒恨。 这件事传出去之后,江州士林除了苏学士,恐怕再也没有人敢自诩地位比苏峻更高一筹了。 最尴尬的还是司马学政。 他这个名正言顺的老师,居然还位居苏峻这个学生之下。 林学士来势汹汹啊。 第一一七章招揽,环阆 贡院。 宴乐升平,张灯结彩。 士子吟诵诗篇,喝彩叫好的声音不绝于耳,诗酒风流,意气风发。 良久之后,诗兴暂歇后方才是真正的宴会,流水般的淳酿美酒,美味佳肴络绎不绝地呈了上来。 席中,林学士举杯邀请道:“苏峻,可有兴趣随我游学京华府?” 苏峻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垂下眼帘,不露声色地道:“学士青睐,学生实在惶恐,学生想请示过师长再做决定,不知可否?” “哈哈,自无不可。”林学士微微一笑,从腰间解下一枚晶莹剔透的美玉,龙纹凤篆,凝聚着一丝太皇之气,道:“想好了,明日下午可来贡院找我。” 说罢,也不待苏峻开口便塞入他的手中,霍然起身道:“兴尽矣,今日就散了吧。” “恭送林学士。” 至此,冷眼旁观了一整晚的苏学士方才斯条慢理地站起身来,对苏峻道:“你随我来。” ………… 朱衣巷,苏府。 书香气十足的书房内,苏学士与苏峻相对而坐。 “你可知林学士所赠是何物?”苏学士眸光幽幽,淡淡地问道。 “徒孙不知。”苏峻看不出悲喜,恭谨地回话。 “嘿嘿。”苏学士闻言洒笑一声,道:“那可是太皇黄增天的进出凭证,价值连城。” 说着,苏学士伸手一划,囊括天地般比划了一下,轻笑道:“把老夫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哦。” 苏学士见此幽叹一声,但:“罢了,你就随他去吧,别忘记闲暇时间来看看老夫这把老骨头便是。” “徒孙绝不敢欺师灭祖,背弃师门。”苏峻闻言抬头,眸光晶亮,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说你背弃师门。”苏学士呵呵一笑,道:“林文魁行事咄咄逼人,自以为洞澈世情,殊不知有些事还需亲身经历才可看透。” “比如……你的志向,绝不会局限于儒门内部,你以为然否?” 说着,苏学士目光炯炯地盯着苏峻,仿佛要将他内外看个通透一般。 苏峻闻言默然不语,良久之后方才说道:“书生带吴钩,收取山海洲,纵横天地间,万里觅封侯。” 诗以咏志,苏峻此言无异是默认了苏学士所言。 “好。” 苏学士闻言大笑,似乎是为苏峻的坦诚而感到十分高兴。 “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而已,哪有那么多世俗的划分?司马固然是你的老师,林学士这个座师的身份也不容置疑,你毋需纠结选择哪一方。” “老夫年迈,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但是你必须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们都会在你的身后作为你最坚定的支撑。” “谢师祖厚爱。”苏峻适时露出一丝感激之色,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 “有人请托到老夫这里,让老夫想办法将你送出江州。” 苏学士笑着取出一枚宛如树枝环绕而成的翠绿指环递给苏峻,道:“老夫正愁要如何才能安然无恙地将你送出江州呢,林学士此举可是解决了老夫的一桩心事啊。” 苏峻接过,默然不语。 这指环不必问,应该就是青华夫人所赠,其中的气机熟悉无比,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苏学士所言却也并非虚言,杀生剑尊虽然暂时罢手。 但是知道苏峻恢复清醒,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哪怕拉不下脸再次出手,也会派出无生剑宗的高手暗中窥视,只待他一出府城便行白虹贯日之事。 沉吟两秒后,苏峻忽然轻笑一声,道:“师祖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您答应我的大机缘,可还算数?” 苏学士闻言大笑,点了点苏峻,道:“贪心不足,莫过于你,罢了,那便予了你吧。” 说着,苏学士伸手一点,丝丝缕缕的浩然之气便从虚空中流淌而出,交织成一卷白光盈盈的书卷,上书“天人感应经”五个篆字。 继而书页翻开,勾勒出一道丈許高,九尺宽的拱门,莹白如玉,纹理交织,明光缠绕,正气凛然,说不出的玄妙。 “开。” 苏学士取出腰间印玺一晃,莹白的门户顿时由虚化实,花纹转动间化作一道恍如实质的石门。 石门中光幕荡漾,似乎是连接着某个不可思议的空间之中。 “老夫虽然没有太皇黄增天的进出信物,但是这环阆洞天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苏峻闻言心中一动,已是恍然:环阆洞天乃是历代心学祖师藏书之地,传闻是隐藏在浩气长河的深处,内有无穷奥秘。 若是没有林学士珠玉在前,恐怕苏学士也是自信满满,能够以此挽回自己的心意吧。 “环阆洞天在浩河深处,由圣人书稿《天人感应经》幻化而成,虽只是虚幻洞天,却也别具妙用。” 苏学士说着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之情,接着说道:“去吧,我辈虽不修神魂,却有文心,至于有什么收获,就得看你本身的机缘了。” 苏峻闻言也不犹疑,心念一动,玄窍中的纯阳光辉便化作一道白光飞出。 沉吟两秒后又将心窍中的那朵纯白烛焰缠绕在纯阳光辉之上,旋即飞出识海从天灵迸射,没入光幕之中。 “夫子心头火?果然不是个省心的。”苏学士见此眸中一凝,旋即面露得色,自语道:“林文魁啊林文魁,你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你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呢。” 对于苏峻招灾惹祸的实力,苏学士是报以毫不保留的信任的。 杀生剑尊一事就是最好的明证,苏峻的能力越大,招惹的人物就越厉害。 这是至理,不接受任何辩驳。 一念及此,苏学士不由想起了名义上挂靠在礼部的大鸿胪衙门的那群战争贩子。 公羊之士啊。 另一边。 苏峻穿过光幕,只感觉一种神秘玄奥的伟力从身上扫掠而过,中正平和,却如天河般浩瀚,不可测度。 “轰!” 下一瞬,一阵水纹般的虚空涟漪晕开,刹那间天旋地转,改换天地,赫然已经来到了一处神秘莫测的所在。 无数的浩然正气缠绕在纯阳光辉之上,交织成一具栩栩如生的身躯,煞是玄妙。 第一一八章六道,龙拳 环阆洞天。 “嗯?” 苏峻幽幽醒转,忍不住轻哼一声,继而惊诧莫名:自己竟然可以发出声音。 睁开眼睛的一瞬,苏峻发现自己竟然并非虚妄的分神状态,反而是一袭儒袍的士子形象,有手有脚,但又不像是真正的身体,反而像是临时形成的法体。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玄奥的空间,半透明的玉石地面下流淌着潺潺的河流。 蜿蜒曲折的暗河四通八达,映照着地面微微的莹白光辉,波光粼粼,指头大的银鱼在波光中若隐若现。 仔细再看,整个空间仿佛处在山腹之中,周围皆是莹白的玉石,散发着的莹莹白光便是洞府内唯一的光源。 四周的玉壁上以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几道石门,分别书写着:武道,儒道,魂道,神道,仙道,人道等字样,煞有介事,仿佛线条勾勒出来的门户真的能够推开一般。 “有点意思。”苏峻眸光一闪,走到书写着“仙道”字样的石门之前,伸出半透明的手掌轻轻地一推。 “嗡!” 无数丝丝缕缕的白芒流淌蜿蜒,瞬间交织成清光幽幽的光幕,恍如拱门的模样。 “刷”地一声,苏峻便毫无阻滞地穿过光幕,来到一个稍小的石室之内,一列列的书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恍如玉石的书架内部氤氲丝丝缕缕的烟霞,盘旋交错间散发着莹莹白光,护持在书架上形形色色的书卷之上。 大部分书卷都是玉简的模样,极少数才是兽皮,竹简和泛黄的纸张。 “天罡五雷书,地煞墨云瘴,扶摇剑诀,日月芒珥服气法……” 苏峻翻开书架上的典籍,发现大部分都是仙道入门的功法,虽然不算玄奥,却胜在数量繁多。 尤其是其中一鳞半爪的深奥内容相互映证之下,仙道练气士一脉的脉络在苏峻面前几乎是一览无遗。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苏峻自然不会放过这种积累底蕴的大好机会,顿时心无旁骛地览阅起来,一目十行。 如饥似渴的阅读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即便是以苏峻过目不忘的本事,这座石室中的数百卷藏书也耗费了他接近三天的时间。 确认自己已经将所有内容牢记之后,苏峻也不求甚解,果断退出石室,复又推开了“魂道”之门。 “七杀元神法,死寂之矛,黑天迷神术,斩鬼摄神刀……” 魂道之门中的典籍却大半都是种种神魂道法,几乎没有多少根基功法,尽皆都是杀伐之术。 苏峻也不挑剔,继续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不求甚解,但求牢记在心。 这些都是底蕴,开拓眼界的上等机缘。 魂道之后,便是武道。 “大力牛魔拳,虎魔炼骨拳,易经洗髓经,波若龙象功,九锻金身诀……” 苏峻一一翻看,发现武道之门内大多都是肉身修炼的功法,同样地数量繁多,但是皆是些基础入门之法。 接下来的十天内,苏峻览阅的速度越来越快,儒道之门中的微言大义,神道之门内的信仰之道,人道之门中经国济民之术,尽皆被他铭记在心。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如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各地府志等等杂书,林林种种,包罗万象。 整座环阆洞天仿佛就像放大精髓版的贡院经阁。 通读下来,受益匪浅。 不得不说,这些经卷大大地丰富了苏峻的见闻,让他对于这方世界的种种体系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其中底蕴恐怕苏峻闭关数年也无法完全消化。 无数的灵感从心中闪过,让他不由生出一种读书破万卷的感觉来。 正所谓大道殊途同归,道一不二,越是基础的功法越是蕴藏着最根基的大道至理,所有的功法都是以阐述宇宙中亘古不变的规则为宗旨。 大道唯一,阐述万千。 三天后,苏峻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着这不过方圆千步的洞府,忍不住眉头一皱。 “九天十地,大搜神法!” 念动间,纯阳光辉分化出千丝万缕,化作青芒朝着洞府之外探寻而去,青芒映照白光,流光溢彩。 “咦?” 不多时,苏峻眸光一亮,这座洞府虽然仿佛处于不知其深,探不到界域的山腹之中。 脚下那四通八达的暗合盘旋交错间却是组成了某种玄奥莫测的阵势,隐含着丝丝道韵。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倏然轻叱一声,眸中神光烁烁,洞澈幽冥,勘破虚妄,只感觉厚重无比的山石仿佛化作了半透明的光幕。 光幕之外则是澄澈万里的天穹,又如不断轮转的轮盘,不断演绎着种种玄奇瑰丽的景象。 “仙武儒魂神人,六道划分吗?莫非……” 苏峻福至心灵,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升起,不由自主地打出一连串的法诀,仿佛密钥般激发了地底暗合交织而成的玄奥阵势。 六道形制不一的虚幻门户凭空浮现在他的心灵天地之内。 “武道之门。” 苏峻心念一动,瞬间便已作出了选择,毫不犹豫。 下一刻,洞府的穹顶之上便凭空浮现几道简朴的线条,勾勒出一方纹理交织,斑驳陆离的门户,散发着丝丝战天斗地的霸道气息。 “咻!” 见此情形,苏峻毫不犹豫地身化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瞬间穿过石门,天旋地转,改天换地。 又仿佛是冲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啵”地一声轻响之后,仿佛游鱼透出水面,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和玄奇瑰丽的景象扑面而来。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龙庭?” 忽然,一声厉喝从上方响起,漫天元气挟裹着莽莽大力,凭空交织成一只大手朝着苏峻拍击而至。 “山河社稷,天子龙拳,破!” 大手栩栩如生,纹理交织,掌纹如三山五岳纵横,五湖四海交错,沛然的人道气运凝聚成浩浩荡荡的长河倾覆而至。 “嗯?” 苏峻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化作一道白光纵跃斜飞,险之又险地与之擦身而过。 “轰!” 下一瞬,澄澈万里的天穹被这拳罡轰开一道长达千丈的白痕,宛如康庄大道。 武道:天子龙拳! 第一一九章云海,君王 极天之上,白云之巅。 苏峻显化身形,抬眼看去,只见眼前这茫茫云海气象万千,环绕在一个身披衮龙袍,手持帝玺,眉宇间萦绕着帝王般威严的青年。 万千云气翻滚,仿佛凝聚成了亭台楼阁,雕栏玉砌的巍峨宫阙,旌旗招展,帝座高据。 帝袍青年居中而坐,剑眉星目,口中发出杀伐之音,声音洪亮如钟,恍如帝王天威,让人不由生出“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的敬畏之心。 “吾乃大阴天子李君王,尔为何人?为何擅闯龙庭?” 苏峻举目四望,顿觉十分古怪,无论是自己还是眼前这自称为大阴天子李君王的青年,似乎都并非实体,反而像是某种意志在奇特的规则下凝聚而成。 苏峻估摸着这帝袍青年李君王的智商大概在六七点上下,随口应道:“吾乃上冥阴天子阴长生,凡主李君王寿元已尽,还不速速随我前往阴司受审?” “大胆!”帝袍青年李君王闻言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顿时厉喝道:“吾乃大阴天子李君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尔等妖人竟敢欺瞒于孤,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李君王便在厉喝声中拧身挥出一拳,磅礴的云气便如万龙攒动,凝聚成一尊盘龙交钮的帝玺,势若雷霆地轰砸而出。 天子龙拳:万龙归藏。 苏峻有心观摩这所谓的天子龙拳,也不急着反击,脚下一顿便化作一道白光遍空游走,千变万化,避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心念一动,无数的白芒便如万千剑气般攒刺而出,盘旋交错,出入无间,凌厉森寒。 每一道剑气飞舞之间都划过不同的轨迹,仿佛是一门门截然不同而又精深的剑法。 无常杀剑:千剑纵横势。 这是苏峻刚刚从洞府藏书中参悟出来的招式雏形,正好拿这帝袍青年试试水。 “轰隆隆!” 下一瞬,万千剑芒交织而成的罗网仿佛纸糊的一般被一击而破,小山般的帝玺轰击在虚空之上,爆出震天的轰鸣。 如此浩大的声势,非但没有让苏峻畏惧,反而是让他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古怪来。 这个自称大阴天子李君王的帝袍青年看似威严霸道,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的凌厉攻势,对于力量的掌控也已臻至炉火纯青的巅峰之境,实际上却是非常地古板,丝毫不懂得变通。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你在大街上跟人发生了口角。 对面那人一生气就在你面前耍了一套虎虎生风,势大力沉的军体拳。 招式精准到位,一板一眼,没有半点谬误,力量,速度皆是无可挑剔,但是却朝着面前的空气疯狂斗智斗勇,反而对躲到旁边的你置之不理。 纵身一跃,卓立在身侧虚空的苏峻此时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大胆逆贼,竟然还敢反抗?大逆不道,罪不可赦!” 帝袍青年李君王勃然大怒,又是一拳轰出,天地共鸣,挥斥方遒,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凛然之威。 一道璀璨的金色光华从他的拳锋上迸发而出,化作真龙之形,驾驭着天地之间的磅礴浩瀚的元气朝着苏峻轰砸而至。 天子龙拳:龙腾九天。 “呵呵。” 苏峻饶有兴致地轻笑一声,捉指成刀挥斩,一道凌厉无匹的刀芒顿时如匹练般破体而出,朝着龙形拳罡斩掠而去。 神魂道法:斩鬼摄神刀。 一刀挥出,苏峻方才不急不缓地身化流光,分毫不差地往旁边掠出数丈的距离,然后淡定地看着龙形拳罡轰破斩鬼摄神刀芒,势不可挡地轰击在虚空之处,威猛无铸。 屡屡失手的帝袍青年李君王见此顿时暴跳如雷,口中怒吼连连,凶神恶煞。 哦哈喵【超凶恶龙咆哮】 “轰!” 磅礴凌厉的气势顿时从帝袍青年李君王的喷涌而出,笼罩在整座虚空之上,避无可避。 “有点意思。” 苏峻放出拳意,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机在虚空中进行着激烈的交锋,不分上下。 见此情形,李君王“喵喵喵”地咆哮地更加凶狠了。 在他记忆中,自己从来都是手握权柄,口含天宪,号令空气,无有不从的大阴天子。 苏峻这种行为,在他看来不啻于是最不可饶恕的挑衅,其罪当诛,罪该万死。 “哼!” 冷哼声中,李君王握掌成拳,九道金色光华形成的虚幻龙影缠绕在其中,一股浩浩荡荡的力量凝聚在拳锋之上。 “天子龙拳,百神辟易。” 话音未落,拳锋中便响起苍茫的龙吟,震彻云霄,恍如真龙降世的拳罡带着毁灭性的劲气悍然轰击而出。 “死寂之矛,三阴戮妖刀,无形剑气,星辰荡魔斩……” 苏峻面无表情,内心带着欺负弱势群体,智障儿童的愧疚,一连串的神魂道法应手而出。 然后……身形化作一道白光斜掠而出,挣脱开李君王的气机纠缠,进入了佛系观战的模式。 下一瞬,十多道神魂道法便毫无花巧地跟李君王催发的天子龙拳硬憾一击。 “轰!” 震彻云霄的轰鸣之中,凌厉的拳罡劲气将弥漫天地的洁白云气绞成稀碎,形成了一片诺大的真空地带。 没有任何意外,苏峻刚刚参悟出来的神魂道法被金黄色的拳罡毫无阻滞地一击而破。 凌厉霸道的拳罡同样毫无意外地轰在了虚空之上,放出个声势浩大的烟花。 “天子龙拳:人道长河,破!” 厉喝声中,一股惊天动地的神力不断汇聚到李君王的身上,凝聚恍如实质的龙形拳罡,一声声众生礼赞的念力从虚空中缭绕而出,歌功颂德,颂扬着当代圣皇的功绩。 “这可怜的娃儿,脑仁缺失症有点严重啊。” 苏峻无语凝噎,慈祥凝视着不断催升着气势的帝袍青年,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智商碾压的优越感。 以李君王高达六七点的智商根本意识不到:他之所以一次次徒劳无功的原因,根本就不是招式的威力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他那疯狂跟空气斗智斗勇的感人智商啊。 就在苏峻暗酌间,李君王再次出手,霸道的拳罡轰砸在虚空中,形成一道道透明的虚空波纹如涟漪般荡漾,涤荡云气,震荡虚空。 第一二零章真窍,传承 环阆洞天。 极天云海之上。 青冥浩荡不见底,拳罡纵横天地间,漫卷云海成仙阙,帝冕天子显威严。 自称为大阴天子的李君王身披帝袍冕冠,凛然的身为恍如执掌诸天的神魔天帝,万千龙形拳罡在他手中挥洒而出,徒劳无功地轰击在虚空之上,乐此不疲。 苏峻看着这自娱自乐,丝毫不知疲倦的芽儿,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高射炮打蚊子,还特么是个八百度近视,纯靠肉眼瞄准的炮兵,你说能有啥办法? 偏生无论苏峻如何破空飞掠,兜兜转转却始终离不开这“快乐风男”的千丈范围之内。 仿佛这看似浩浩荡荡,无涯无际的云海天穹,其实只有这区区千丈方圆一般。 不过很快苏峻便发现这位自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阴天子”的好处来了。 帝袍青年李君王虽然招式一板一眼,丝毫不懂得变通,仿佛是按照某种程序在运行的机器人一般。 但是所催运的天子龙拳却是不折不扣的武道绝学,威势不俗,精深莫测。 在与他激(愉)烈(快)的对(戏)战(耍)中,苏峻不但可以悄咪咪地偷师学艺,还能以之磨练自己刚刚参悟出来的种种功法,一举两得。 一念及此,苏峻便不再一味地躲避,反而是正儿八经地催使着种种道法,不断地跟李君王正面硬肛,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轻易认怂。 机械性地催运着天子龙拳的李君王就像一柄大锤般不断地将苏峻心中的感悟煅锤入他本身的修为体系之中,百炼成钢。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苏峻感觉所有的感悟几乎都融入己身的时候,李君王赫然已经翻来覆去地将天子龙拳运使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身披着璀璨耀眼的金色光华,李君王仿佛就像是一轮骄阳横挂在天际,凌厉霸道得一塌糊涂,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催运着天子龙拳,然并卵。 “原来如此。” 心中早有猜想的苏峻眸中覆盖上一层晶莹的流质,运转到极致的法眼透过那璀璨的光华,将李君王的本质勘破,恍然大悟。 “可怜的娃儿,好好的一部功法不做,非要做什么大阴天子的白日梦,果然是智商堪忧。” 就在苏峻暗酌之时,李君王在超凶的咆哮中气势暴涨,又是一道天子龙拳雷霆万钧地朝苏峻轰砸而出。 “天子龙拳:真龙道体。” 见此情形,苏峻嘴角勾勒起一抹微笑,喃喃自语道:“罢了,就让我来帮你解脱吧。” 面对这仿佛整个天地尽皆臣服的天子龙拳,苏峻不避不让,迎男而上,悍然选择了硬肛。 “天子龙拳:人道长河,破!” 清啸声中,苏峻依葫芦画瓢,一式天子龙拳轰出,缠绕着人道光辉的真龙拳罡席卷起无数的浩荡元气,势不可挡地轰击而去。 刹时间,金黄纯白两色拳罡悍然硬憾,没有丝毫的花巧。 “轰!” 浩浩荡荡的人道洪流粗暴霸道地破开李君王催发的龙形罡气,势不可挡地轰击在万千云海拱卫的李君王身上。 一瞬间,云海飘零,天宫破碎,一道帝袍冕冠的身影倒飞而出,浑身上下迸射出刺眼的金光。 “泛泛流珠滚,茫茫瑞气升,万丈红尘念,点我心头火。” 箴言三叠九重,逐渐由低沉至高亢,最后似雷鸣,如洪钟,一缕纯白烛焰从苏峻身上飘飞而起,无数的浩然正气从虚空中蜿蜒而出。 一瞬间,火上浇油一般,铺天盖地的浩气白焰便将那帝袍冕冠的身影包裹在内,风驰电掣,延绵成海。 儒门神通:夫子心头火。 “炼化。” 苏峻印诀一转,万千红尘意念,漫天经纶颂言尽皆浮现在浩气白焰之中。 白焰中正平和,没有丝毫的温度,却比任何炙烈的火焰更具威力,蕴藏着纯阳的浩然之意。 “啊……” 帝袍青年李君王连声惨叫,对于他这种意念所化的特殊生灵,夫子心头火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 对于李君王惨叫声,苏峻充耳不闻,浩气白焰不断翻滚缠卷间,李君王身上的气机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着,惨叫哀嚎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渐至微不可闻, 不多时,恍如天神的帝袍青年轰然炸裂,化作万千细密玄奥的赤金篆文,凭空漂浮,熠熠生辉。 “收。” 苏峻轻笑一声,伸手一招,万千赤金篆文便化作一道金线落入眉心,凝聚成璀璨华章烙印在他的心灵天地。 “轰!” 刹时间,无数的感悟如洪流般涌上心头,关于天子龙拳的种种隐秘清晰明了地摊开在苏峻的眼前,任凭他随意览阅。 如果说帝袍青年李君王所运使的天子龙拳是在向苏峻完美展示天子龙拳中的种种攻伐实战之法。 这赤金篆文中的璀璨华章则是天子龙拳这部功法最为根基的修炼法门,武道秘法中最为珍贵的练窍之法。 整部天子龙拳的精髓便在于凝炼一枚“真龙窍”,然后以“真龙窍”为核心凝聚真龙法身。 所谓的武道圣者,最根基的隐秘便在于种种秘窍交织凝聚而成的神魔之躯。 真龙法身便是武道神魔之躯中极为上乘的秘法之一。 一念及此,苏峻顿时心生明悟,武道练窍秘法和先天神窍之秘相互映证,许多疑难关隘之处尽皆霍然贯通,迎刃而解。 “三花聚顶,三元定天,赦!” 箴言颂毕,苏峻这介于虚实之间的身躯顿时轰然炸裂,化作三枚似圆非圆,似扁非扁的道种凭空漂浮,相互勾勒交织,凝聚成精致繁复的阵法。 玄窍,心窍,真龙窍三足鼎立,蕴藏着无穷的奥妙。 下一瞬,在某种神秘的伟力干涉之下,苏峻那挺拔如剑的修长身形再次凭空浮现。 天子龙拳这部绝学神乎其神地出现在他心中,俨然已经掌握到妙到巅峰之境,出神入化。 “好神奇的环阆洞天,好一个万古流传的儒门道统。” 苏峻眸光清亮,忍不住击节而叹,赞叹不已。 环阆洞天的其他奥妙苏峻还不得而知,但是作为传承洞天,内里几乎所有的知识都在神秘伟力的干涉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传承者吸收,消化着。 简直就是人手一个悟性+max的绿色无公害外挂。 恐怖如斯~( ̄▽ ̄~)~ 第一二一章阴皇,精窍 天穹空寂,云海翻腾。 倏尔一道明光映照,重重叠叠的云海拨云见日般现出澄澈靖宇的天穹,显出一方帝座高悬其上,苏峻挺拔的身姿在帝座上端坐不动。 远远看去,连绵浩荡的青穹仿佛如同徐徐展开的画轴,唯有帝座上的浩渺身影占据了所有的篇幅。 “轰隆隆!” 下一刻,苏峻忽然抜身而起,倏而一拳轰出,一望弥漫的云气凝聚成峥嵘垂髯的龙形罡气,龙爪裂空,昂扬激烈,四方震动。 天子龙拳:云龙九现。 “破!” 清越的啸声之中,龙形罡气舒展身形,缓缓地伸出五爪朝虚空中抓去,似缓实快,撕空裂虚。 下一瞬,浩荡空渺的青穹仿佛幕布般被撕开一条裂缝。 “撕拉”一声,幽幽暗暗的裂缝中吸力惊人,瞬间便将苏峻卷入其中,天旋地转。 再睁开双眼,苏峻赫然发现自己再一次来到了一座巍峨的山脉之中。 群山万壑,蜿蜒如龙。 举目四望,只见得松柏葱郁,紫藤绿萝,簇簇奇花,累累异果,仙芝瑞草,氤氲霞光。 远处天际隐约可见仙鹤翔空,莽莽群山仿佛有麒麟献瑞,黄猿纵跃,奉献鲜果。 “好一个山中神仙府,世外桃源境。”苏峻一路行来,明知此地如虚如幻,却也忍不住满口赞叹。 群山深处,鳞次栉比的宫殿群依山而建,飞檐斗角,恢宏巍峨,走到近处却处处透着精致华美。 一路行走在空荡孤寂的殿宇中,苏峻忍不住啧啧称奇。 不多时,苏峻便已来到了一座最为壮丽巍峨的宫殿之前,只见眼前这宫殿恍如盘龙蜿蜒,流淌出一种苍茫古老的气势,扑面而来。 空空荡荡的殿宇内明镜高悬,恍如一轮骄阳悬挂在高达百丈的神魔殿宇之上,璀璨耀眼,摄人心魄。 骄阳中,一个身姿挺拔,面容英武的男子身披帝袍冕冠,手持帝王玺,腰悬天子剑,紫气东来,贵气逼人。 “多少年了?没想到我大阴王朝的传承,终于有了传承者。” 帝袍男子声如洪钟,字字如雷,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传承者,准备好接受孤的武道传承了吗?” 苏峻闻言神色一凛,感应到上方煌煌如天威般的强大气息,恍如骄阳般的气势浩瀚雄浑,铺天盖地地倾覆下来。 “天子龙拳:圣皇御宇。” 念动间,苏峻福至心灵,一式天子龙拳中最精深的圣皇御宇应手而出,人道长河环绕间,万千生灵歌颂圣皇之威德的颂言天地回响。 “善。” 帝袍男子见状眸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伸手一招便将无形的意蕴摄入手中,随后将之打入骄阳之中,身形修炼隐没。 “轰隆隆!” 下一瞬,璀璨耀眼的光芒迸射消散,现出一方五龙枢纽,麒麟蹲伏的宝鉴,镜面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四灵按照方位盘踞在镜面上,依方陈布。 宝鉴的中央阴阳流转,斡旋造化,细细密密的篆纹宛如万龙归藏,莽莽群山中无数的地脉之气凝聚在篆纹中,蕴藏着无穷的伟力。 “嗡!” 天音响起,道韵流转。 一缕神光仿佛是天际云层中透出的一点金芒,推开层层的云幕,又恍如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线,轰然射出。 纯粹的光华在镜面凝聚,分化化阴阳,衍化四象,攒簇五行,凝聚八卦,最终九九归一,化作一道至尊至贵的氤氲紫气,从镜面上垂落下来。 “轰!” 沐浴在紫气之下,一种玄之又玄的感悟顿时涌上心头,丝丝缕缕尊贵的气息交织在体内,凝聚成一个紫气光卵,缠绕着九十九道光轮,玄奥莫测,盘踞在“真龙窍”之中。 “是天子龙气。” 苏峻见状大喜,这一丝天子龙气虽然年代久远,早已不是现世王朝所蕴,苍茫古老中带着一丝衰败的气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天子位格所生,人道与天意地脉结合而成。 “看来那李君王自称为大阴天子并非虚言,留下传承怕不是某个朝代真正的末代天子吧?” 苏峻心中暗忖,旋即又想道:“真龙天子真龙窍,这天子龙拳倒也算是名副其实,只可惜与我的道途相背,只能忍痛舍弃了。” 一念及此,苏峻口颂箴言,玄心二窍顿时流淌出玄奥的道韵,倾注在紫色光卵之中。 “三花者,天地人也。” “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 “贯穿天地人者,圣王也。” “道贯三才为一气,三花聚顶证仙途。” 箴言颂起,心玄二窍中的道韵顿时交织成符篆,编织着天子龙气,凝聚成一枚似圆非圆,似扁非扁的道种。 “精窍,凝!” 精窍凝聚的一瞬间,高悬的宝鉴便现出一个幽深的漩涡,沛然的收摄之力顿时将三枚神窍道种吸入其中。 苏府,精舍。 苏峻悠悠醒转之时,顿觉一股玄奥的道韵自发在体内流转,沉降在丹田之中,凝成道种,撞开虚空,开辟出一方玄妙莫测的空间。 第三神窍:精窍凝。 一时间,无穷无尽的精气充斥在苏峻的体内,让他仿佛永远都不会倦怠一般。 “醒啦,那就去找林学士吧,别让人家等候。” 苏峻还来不及感悟更多的玄妙变化,忽然便听得苏学士幽幽的声音响起。 抬眼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日暮时分,残阳如血。 “时间流速不一样。” 苏峻第一个升起的念头便是如此,在环阆洞天待了接近一个月,现实中不过才过去一天而已。 苏峻心念急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长鞠一躬到地,诚挚道:“徒孙谢过师祖,您老珍重。” 看着苏峻远去的背影,苏学士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良久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算算日子,大鸿胪那边的手续也差不多走完了吧?罗咸倒是个好地方,只可惜林文魁的一世英名哟。” 第一二二章太皇,狰狞 九九艳阳天。 澄澈万里的天穹上,一艘华美精致的楼船神乎其神地行驶在云海之中,斩波劈浪,恍如仙神出游。 楼船上,林学士带着一行门徒悠闲自在地闲坐着。 一杯清茗,笑看云卷云舒,一座棋盘,纵论天下大势。 苏峻看着晶莹剔透的舱壁,眼神中流露出啧啧称奇的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脸上笑眯眯,心里麻麦皮”的便宜师兄们闲谈着。 “太皇天不日即将开启,你我师徒恐怕只能暂时别过了。” 林学士不无遗憾的话,让苏峻几位便宜师兄忍不住眼角抽搐,旋即又不由哀叹几声。 从来只见新人笑,谁能看到旧人哭? 哪怕是名满天下如林学士,也免不了喜欢要紧的俗例。 他们独守空闺般的哀怨暂且不提,苏峻闻言却道:“老师,这样会不会赶不上开启的时间啊?” “太皇天以龙脉为根基,节点遍布天下,这点你毋需担心。” “如此就好。” ………… 不多时,楼船从天穹落下,降落在江州边界的莽莽群山深处,高山陡崖,一道银龙般的瀑布轰砸到下面的深潭中。 崖高谷深,银龙咆哮,水雾升腾,水花四溅,气势澎湃。 林学士一挥衣袖,将楼船收起,笑道:“苏峻,可有诗篇?” 苏峻闻言沉吟片刻,笑道:“偶得残句,还请老师,师兄指点。” 说着,长吟清啸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好。”林学士击节而叹,复道:“时辰已至,将信物取出来吧。” 苏峻闻言将太皇玉佩递了过去,林学士虚空勾勒,一道具体而微的浩气长河转瞬间没入其中。 忽然,地气升腾,攒动如龙,如鹤唳凤鸣,似龙吟虎啸的天音响起,群山响应,万壑轰鸣。 穿云裂石的清音震彻天地,声传百里。 “轰隆隆。” 下一瞬,太皇玉佩轰然炸裂,化作千丈清光冲霄而起,恍如澎湃的火山喷发,散逸四方后垂落下来,交织成恢宏巍峨的光幕,仿佛是一道形制古朴的门户。 透过门户,隐约可见金碧辉煌的天家宫阙高据九重天,瑶池天河,辉映千里。 天阙之中,金乌绕梁,龙凤掌控,朱门玉户,琉璃成殿,影影绰绰地可见无数的身影散布在其中。 “去罢,为师在京华府等你,切勿错过明年的殿试。” 林学士眸光幽幽,期许道:“为师等着你文魁天下的那一刻。” “谢老师。” 苏峻闻言异色一闪,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京华府,估计这辈子,跳下去,饿死在外面都不会去了。 “谢师兄们提点,照顾。”苏峻垂下眼帘,对着林学士和几位挂着“麻麦皮”笑容的便宜师兄长施一礼,一鞠到地。 “走。” 旋即苏峻毫不犹豫地转身,眸中精芒跳跃,一缕晶莹剔透的刀芒裹住身躯,瞬间冲天而起,没入那光幕门户之中。 “轰!” 光幕消散,门户隐没。 朱门玉户的琉璃天阙也随之隐没在虚空之中,种种异象消散。 “走吧。” 林学士轻瞥一眼欲言又止的弟子们,放出楼船,迈步走了上去。 ………… “咦?” 巍峨的宫阙之前,诺大的白玉广场之上,苏峻负手而立,看着这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 “不是说太皇天的名额价值连城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看着这热闹得跟市集般的广场,苏峻忽然有一种上方受骗的感觉。 “哈,你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野生的外来者。” 就在此时,一道阴冷的声音忽然从苏峻的身后响起,倏而阴风呼啸,凌厉的破空厉啸之声从他身后传来,恶风忽袭。 匆忙间,苏峻身形一纵,避开这毫无征兆的突袭,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一个面容妖异的俊美少年身披幽冥白骨法袍,驾驭着三柄泛着赤金毫芒的白骨飞剑斩击而至。 “找死!” 躺枪少年苏峻眸中唳色一闪,晶莹剔透的锋芒如刀似剑,瞬间斩掠而出,滚滚如潮的杀气冲霄而起,显露狰狞。 “呛哴哴!” 刹时间,三柄卖相不凡的白骨飞剑被一斩而断,去势不止的无形锋芒化作一缕杀气掠杀而至。 “哈哈,有点意思。” 妖异少年嘴角勾勒起一丝残酷的笑意,赤红的眼眸流露出森然的杀意,扬手便又放出几柄白骨钢叉,架住玄阴七杀刀的斩击。 “有尼玛币的意思。” 苏峻身形骤然一拉一身,倏忽如电地窜了出去,矫健如龙,凶猛如兽,莹白的拳锋凝聚着无可匹敌的莽莽大力。 天子龙拳:龙蛇起陆。 “轰!” 莹白的拳锋瞬间跟妖异少年那俊美的脸颊来了个亲密接触,他身上乱七八糟的护体灵光在这无匹的凌厉拳锋之下形同虚设。 “扑街!” 国骂声中,苏峻戾气十足地按着妖异少年在地上一顿摩擦,毫无保留地展示着来自苏峻的恶意。 念头通达的苏峻甚至还有点纳闷:这种卡路里不足五的渣渣,哪来的自信这么猖狂? “轰!” 就在此时,一股沉重如山的气势忽然从人群中升起,镇锁虚空,笼罩在苏峻的身上。 抬眼一看,一尊黝黑的“铁王座”升腾而起,长相贵气的蟒袍青年高据其中,俯瞰着下方。 “太皇殿前禁止杀戮,到此为止吧。”蟒袍青年眼神淡漠,话语中有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颐气指使。 “啪!” 苏峻见状一脚踩在妖异少年那刚刚抬起一丝的头颅上,继续在地上疯狂地摩擦着。 “杀戮?哪有杀戮?”苏峻眸光森冷,脸上挂着纯良无害的笑容,道:“我堂堂素王弟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杀人?” 话音未落,苏峻脚下一顿,将妖异少年那惨不忍睹的身躯震起,一脚凌空抽射将上天台的郁闷尽皆发泄出来。 天台祭天大法。 “这厮是你的人吧?一群逼货,赶紧带着他滚。” 苏峻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懒洋洋地说道。 蟒袍青年闻言愠色一闪,有些嫌弃地将妖异少年挂在“铁王座”之上,深深地看了苏峻一眼,一言不发地驾驭着王座破空而去。 “嘶……这个新人有点恐怖啊?” “呵呵,能将白骨宗的左光斗当沙包打,岂是等闲之辈?” “那厮整天仗着清河郡王的势横行霸道,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这新人怕不是来自……吧?” …… …… 一顿莫名其妙的架,一下子将苏峻从小透明推到了万众瞩目的处境,风口浪尖。 “其实……你可以杀了他的。” 就在此时,一声幽幽的清脆女声从他的身后响起。 第一二三章君侯,郡主 太皇殿前。 苏峻回头一看,只见鱼幼薇莲步轻移,月白的道袍下婀娜多姿,波澜壮阔,却又有几分虚幻不定的感觉。 “幼薇大家,别来无恙。”苏峻轻笑,竟有几分亲切感,道:“恭喜幼薇大家渡过雷劫,成就鬼仙业位。” 鬼仙啊,想必又攒了不少身家,再割一波韭菜想必也是没毛病了。 苏峻眸光闪动,心中打着主意,鱼幼薇的心情却更加地复杂。 “苏公子,你还真是让幼薇惊喜不断呢。”鱼幼薇眼中异色,语气幽怨:“幼薇自幼便入钦天监,二十年修行,累死累活,方才取得入太皇天当炮灰的资格。” “而你呢?不过是有个好老师,就轻松地获得我们一辈子梦寐以求也不可得的机缘。” 苏峻闻言眸光一闪,轻笑道:“幼薇大家何出此言?” “呵呵。”鱼幼薇自嘲一笑,道:“你看这太皇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九成九都是困顿在太皇天内的炮灰,像你这种身份的天之骄子,百里无一。” “刚刚那个左光斗,你别说是杀了他,你就是让他给你做牛做马,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随着鱼幼薇幽怨地娓娓道来,苏峻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太皇天内大部分的人,几乎都是签订了严苛的契约方才得以进入太皇天。 或者干脆就是太皇天内诸多虚幻洞天晋升而来的修士,这辈子几乎都没有机会再次回到主世界,注定要在太皇天内征战一世,方才能博取一线自由的机会。 就以鱼幼薇举例,她积功多年方才有了签订契约进入太皇天修行的权力。 作为代价,她必须随军征战,征服从虚幻星界或者朝廷击杀仙道大能后缴获的洞天世界。 征服十个洞天之后,方才能够重获自由。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太皇殿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太皇黄增天,而是其中的一个中转站,通往那些未被彻底征服,融入太皇天的诸多虚实洞天。 而林学士所赠的太皇玉佩,最大的优待便是可以自主地进出太皇殿,并且拥有自由选择进入那个洞天历练的资格。 而且每个权限玉佩除了本人之外,还能组建不超过十人的战队,一起探索洞天。 加入战队的成员,则是可以变相地获得自由选择的权利。 而没有加入战队的“散人”,就只能随波逐流地按照太皇殿主的分配,去攻伐那些刚刚捕捉到的洞天世界。 每一次探索,不啻于是一场凶险万分的跨界征战,幸存者百里无一,所以鱼幼薇才会自嘲她们是炮灰。 偏偏这个“炮灰”的资格,便已经让无数起趋之若鹜。 盖因太皇黄增天乃是龙庭诸帝高举龙庭于天,建立天庭的核心之地。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 太皇殿,诸天台。 空旷的云台高达千丈,负云气而极天穹,重重叠叠的神光璀璨夺目,洞澈幽冥。 在赤耀神光的映照下,清亮的云台玉光氤氲,如羊脂美玉般晶莹剔透,晕光生彩。 台基四周的雕栏玉砌,俯瞰着下方云海,仿佛有无穷世界在其中生灭,若隐若现,光怪陆离。 诸天台上照诸天,止步云渊马不前。 “霸气外露,找死!” 高台上,清河郡王看着一步步走来,意气风发的苏峻,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就是新来的过江龙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 清河郡王身边,一个身披儒袍的俊美青年长身玉立,饶有兴致地打量道。 只见这儒袍青年额生竖瞳,瞳孔赤金,戏谑道:“这个新人,有点凶猛啊。” “哼。”清河郡王冷笑道:“不明形势,一味凶狂,早晚有他吃亏的时候。” “呵呵。” 儒袍青年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竖瞳中赤金的神芒一闪而逝,竖瞳开阖间散逸出一丝源深如海的气息,光明正大。 苏峻踏上高台,此时已有不少人聚集在此地,无数或疑惑,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不过大多数人仅仅只敢悄咪咪地偷窥着,真正敢对他品头论足的寥寥无几。 在太皇殿中,有资格组建战队的在现实中都不是泛泛之辈。 实力强劲,背景雄厚。 在私下里,这些战队之主又被称之为“君侯”。 因为这些人中,大部分不是一地封君便是公侯世子,都是未来注定要裂土封侯的大人物。 “幼薇姐姐,我在这里。” 就在此时,一个身披大红宫裙,头梳双飞髻,满脸古灵精怪的少女大呼小叫地朝鱼幼薇招手说道。 天真烂漫的话语,带着一丝旁若无人的倨傲。 “这位是红云郡主,此前幼薇多赖她的照顾。”鱼幼薇低声在苏峻耳边解释了一句,旋即又苦笑着迎了上去,道:“郡主厚爱,幼薇感激不尽,不过幼薇已经加入苏公子的战队,还请见谅。” “嗯?” 红云郡主闻言翻手便从袖袍中擎出一柄手中似刀似剑的奇兵,跃至苏峻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用手中的利刃着苏峻,脆声道:“说,是不是你强迫幼薇姐姐从了你?” “呵呵。” 苏峻见状剑眉一挑,修长如玉的手掌按在鱼幼薇的肩膀上,冷笑道:“我从不跟胸小的女人说话。” “哼,找死!” 红云郡主闻言大怒,脚下一点,身子便腾空而起,手中的利刃划过一个玄奥弧线,斩向苏峻的眉心之处。 “还是个小辣椒。” 苏峻戏谑调侃,屈指一弹,一缕无形的锋芒便自指尖迸射而出,一个跳跃便挡在利刃之前。 “呛哴哴!” 一连串的金铁交击之声恍如闷雷般凭空炸响,火星四溅。 “哈哈,小朋友不听话是要打屁股的哟。”苏峻大笑一声,捉指成爪,凌厉霸道地朝红云郡主挥出“掏心窝的爱抚”。 “咻咻咻!” 一爪挥出,恍如云龙探爪,凌厉的劲气将红云郡主的气机牢牢锁定,势若雷霆地抓取而下。 “哼,淫贼?” 红云郡主凌虚踏空,身形如迎风摆柳般一扭,手中的利刃如孔雀开屏般将无形锋芒和龙形拳罡荡开,倒飞落地,小剑皱巴巴地鼓起,生起了闷气。 “要不是仙云洞天即将开启,本郡主一定要扒了你地皮。” 从鱼幼薇的口中,苏峻早已知晓即将开启的仙云洞天是怎么回事了。 在此之前,仙云洞天便已经过一番扫荡,洞天内的高端战力大部分都很先前那波先遣队拼了个同归于尽。 简单来说就是熟透了的水蜜桃,谁都想啃一口。 苏峻也无意跟红云郡主纠缠,却故意恶心她,挤眉弄眼地猥琐道:“小娘皮腿倒是挺长的,不如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第一二四章五煞,妖灵 仙云洞天。 群山莽莽,深壑如蛇。 一眼望去,诸峰起伏,白云缭绕,飘渺近仙,不愧为仙云洞天之称。 苏峻立身之处,湖光如镜,碧翠如玉,仿佛是最上等的宝石镶嵌在风景如画的幽谷中。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湖光山色,幽谷白鹿,行走在其中,恍如画中游。 “哗啦啦。” 就在此时,碧玉如镜的湖面忽然裂开,一股黑风卷过,莽莽如雷音的嘶吼中,湖畔的白鹿群尽皆落入黑黝黝的口中,旋即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唯有一圈圈的涟漪荡漾,提醒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残酷场景。 苏峻法眼如炬,却是已经勘破了黑风中的真形,却是一只黑鳞细密,眸光幽蓝,牛头蛇身的怪蟒。 “天澜蟒?看来这仙云洞天实际上是个妖云洞天啊。” 看到这一幕,苏峻心中了然,这仙云洞天看起来仙气盎然,实际上盘踞在此地的却是以凶兽,妖灵居多。 唯有远处云海中那一片恍如天宫的宫殿群,方才有几分仙云真人昔日道统存在的痕迹。 根据鱼幼薇提供的情报,仙云真人坐化后不甘进入轮回,化作洞天之灵又苟延残喘了数百年。 直至在幽冥星界的深处被太皇天所捕捉,太皇殿三大副殿主齐出将其诛灭之后,仙云真人方才真正落下帷幕。 仙云洞天也正式进入了最后的开采环节,待得内里资源搜刮干净后便会被抽取地脉,完全融入太皇黄增天之中。 虽然仙云洞天中最大的好处已经落入第一批开拓洞天的先行者手中,但是洞天中的诸多天材地宝,灵草宝芝,甚至此间的凶兽妖灵,都不失为等候的资源。 “凶兽妖灵,仙道练气士,还真是不熟悉啊。” 一念及此,苏峻皱了皱眉头。从袖袍中取出从鱼幼薇手中抢来的玉简,法力一吐便显出仙云洞天中复杂的地形来。 “罢了。” 苏峻仔细地翻阅了玉简中的地形,将其牢记之后便将玉简收起,迈步向前走去。 “富贵险中求,若是有不长眼的正好试剑。” 念动间,玄阴七杀刀已经祭起,绕体盘旋,上下纷飞,抵挡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咻!” 没走几步,苏峻便眸光一凝,一点金芒从树冠中电射而出,无形锋芒轻轻一绕便将其斩成两段。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通体乌黑,背生金线的小蛇,指头粗细,长不过尺,在地上扭动,跳跃着,似乎还想跳起来咬苏峻一口。 “金线乌芒?还真是个凶恶的险境啊。”苏峻心中暗忖,对于仙云洞天的环境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金线乌芒别看不起眼,却是身如铁石,迅捷如电,一口毒液连鬼仙强者都会感到头疼,实在是一等一的凶戾毒物。 然而在仙云洞天,类似这样的凶兽毒物随处可见,可谓是危机四伏,步步皆杀。 “不能大意。” 苏峻暗自警惕,身形纵起,离地三寸地不断飞掠向前,朝着仙云宫所在的方向急速掠去。 行不多时,苏峻忽然心中一动,玄阴七杀刀幻化刀幕,在他身前布下绵绵密密的刀网。 “轰!” 下一瞬,一道煞气骤然从天而降,寒芒闪烁,煞光阴唳,冲击在刀网上,迸发出闷雷炸响般的轰鸣之声。 五彩斑斓的煞光交织成炫目的煞河,水银泄地般冲刷而至。 “外来者,该死!” “杀!” “传讯各洞妖王,外来者再次入侵。” 厉喝声中,影影绰绰的几道身影从拐角出转出,看似人型却有着或鳞或羽的特征,杀气腾腾。 “这就是妖灵?果然不同凡响,有点意思。” 苏峻剑眉一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几位化形的妖灵。 论修为,这几位妖灵不过是相当于武道内罡境界的凝煞境,借助山川地脉结成阵势,竟然催发出让他都有些惊诧的煞光大阵。 “五灵灭魂煞,杀!” 念动间,五个妖灵杀气腾腾,占据五行方位,分别扬手打出一道煞气,交织成阵。 “轰隆隆!” 霎时间,五彩斑斓的煞光声势大盛,交织成五色光轮倾覆轮转,有一种磨灭魂灵的破败之气垂落下来,仿佛要将苏峻连同玄阴七杀刀都碾成齑粉一般。 “山河社稷图,摄!” 苏峻神情平静,天灵迸射灵光,显出五色轮转的巍峨光门,一下子连将这五行煞气收了进去,镇压在延绵的山岳中。 “斩!” 然后无形的锋芒一振,分化成细若游丝的刀芒,森然的杀气顿时弥漫交织,恍如六月飞霜。 划过玄奥轨迹的游丝刀芒迁跃虚空,一瞬间便掠空斩至几位妖灵的身前,绕体而飞。 “啊……” 嘎然而止的惨叫声中,几位妖灵顿时被刀芒斩中,“滋溜”一声浑身的血液精气尽皆消融,唯有残破的干尸倒伏在地。 “该死!” 唯有一个黑瞳猫耳的妖灵身形一化为九,七虚二实,在一道栩栩如生的身形破灭之后,化作一道幽影亡命地朝山林深处逃窜而去。 “猫耳娘?” 苏峻见状微微一笑,屈指一弾便将无形的锋芒放出,哗啦啦地化作万千游丝,将祂团团围困在刀阵之中。 “臣服,还是死?” “休想!” 猫耳妖灵黑瞳泛赤,放出一道黑焰弥漫的旗幡,交织成一座光幢,罩住自身。 “仙灵永不为奴,你别妄想让我屈服。” 游丝般的刀芒不断地斩击在光幢之上,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中,黑色焰光摇摇欲坠,猫耳妖灵却是一脸视死如归的决绝之意。 “噗……” 苏峻闻言忍俊不禁,差点笑出了猪叫,伸手一指,漫天刀芒凝成一道清亮晶莹的刀光,挥斩而下。 只是一斩便将黑焰光幢破开,晶莹如冰的刀芒绕体而飞,干脆利落地将祂斩于刀下。 “嗡!” 连杀数人的玄阴七杀刀晶莹剔透,不染半点血迹,萦绕在苏峻的指尖发出一声声兴奋的脆响。 “仙灵?妖灵?”苏峻口中喃喃自语:“太有意思了。” 话音未落,玄阴七杀刀便化作一道匹练将他卷起,破空而去。 如果说仙云洞天中残存的妖灵凶兽都是这种水平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可忌惮的。 第一二五章赤羽,凶悍 莽莽群山,仙云缭绕。 松柏奇石在烟云缭绕中若隐若现,烟霞掠地,冷光幽幽。 曲折斑驳的影子在仙气盎然的环境中,更显几分怪异的阴森之感。 苏峻驾驭着玄阴七杀刀划破长空,循着气机的感应不断地斩灭妖灵凶兽,眸光森冷,畅快淋漓。 在法网森严的金华府,无处不在的规矩总是让苏峻感到一种无形的压抑。 娇娥扶起弱无力,让我不得开心颜~( ̄▽ ̄~)~ 实力弱小之际的庇护,在修为增进之后却成了无形的束缚,束手束脚,不得快意。 然而仙云洞天这种无有规矩约束的环境,却是让苏峻感觉到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肆意张扬的快感。 但有龌龊,无需分说。 一切但凭掌中刀剑说话,顺生逆死,快意恩仇。 就在此时,天际一点赤芒跳跃,重重叠叠的云焰掠空,一个羽袍赤冠的青年踏空而至,杀意森森。 “外来者,死!” 话音未落,赤色云焰中层层叠叠的利刃在赤焰升腾中朝着苏峻切割而至。 狭路相逢,一死一生。 “哼!” 苏峻冷哼一声,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法力鼓荡间山河社稷图从背后升腾而起,凝聚成一片山峦起伏的光幕,牢牢地抵住这万千赤刃的斩击。 与此同时,屈指一弾,玄阴七杀刀便化作经天刀芒斩掠而出,凌厉森寒的杀气冲霄而起。 “赤羽剑芒,斩!” 羽袍青年见状厉啸出口,身上赤芒流转的羽袍展现凌厉的锋芒,赤焰升腾,遍照四方。 无数赤焰神罡交织成羽芒剑气,叮叮当当地跟玄阴七杀刀战成一团,毫不相让。 “赤焰神罡,罡气化形,去!” 与此同时,羽袍青年伸手一按,脚下云焰倏而层层叠叠地铺陈开来,倏尔清唳生出,一只长颈利爪,尖头细身的凶禽沐浴赤焰,振翅如剑,凶悍地朝着苏峻扑击而至。 “啾啾啾!” 清唳声中,万千赤芒翎羽从凶禽的双翅中迸射而出,破空厉啸,声势浩大。 “天雷剑指,破!” 苏峻怡然不惧,踏罡步斗,一道道雷煞剑芒接连迸射而出,雷音轰鸣,剑啸破空,带着煌煌天威般的毁灭气息。 “轰!” 雷煞剑芒凝出成一道水桶粗的青雷轰出,赤芒翎羽的凶禽轰了个前后通透,剑煞游走,四分五裂。 轰然炸裂的凶禽迸发出一道道的罡气,流云星散,其中一丝丝的神念早已被毁灭性的雷煞剑芒斩灭殆尽。 “斩!” 做完这一切,苏峻轻描淡写地手挥五弦,无形的锋芒瞻之在前,忽而在后,来去如风,迅捷如电,环绕着羽袍青年上下翻飞。 偶尔迁跃虚空,出入无间,便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无匹的杀意侵蚀灵台,如附骨之锥,缠绵阴唳。 “杀!” 在这种绝对的劣势之下,羽袍青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长啸一声,身上四万八千毛孔尽皆迸射赤焰,细细密密的赤芒凝聚成赤羽翎冠,长颈利爪的凶禽,赤红的双翼上缠绕着细细密密的篆文,蕴藏着某种玄奥的意蕴。 “唳!” 唳鸣声中,赤焰升腾的双翅一振,万千篆文流转其中,在源于空间本源眷顾的神秘伟力牵引下,眸光赤红的凶禽瞬间破入虚空,消失不见。 下一瞬,翼展数丈的凶禽便出现在苏峻的身侧,利爪如勾,振翅如剑,凶悍凌厉地扑击而已, “找死!” 见此情形,苏峻不退反进,冷哼声中拧身挥拳,莹白如玉的拳锋中迸射龙形拳罡,后发先至地轰击在凶禽的身上。 “轰!” 一拳挥出,恍如太山飞撞,又如同传说中的太古凶兽重生,排山倒海的杀机弥漫,力量肆虐。 只是一击,缭绕在凶禽身上的赤焰神罡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明灭不定,身形倒飞而出。 天子龙拳:真龙拳罡。 翼展数丈的凶禽跟七尺上下的苏峻,从体型上可谓是天差地别,然而这毫无花巧的力量对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结局。 “怎么可能?” 赤羽凶禽狰狞的头颅中露出一丝人性化的不可思议,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神魂修士素来都是以千变万化,出奇制胜而著称。 赤羽凶禽也不是没有在仙云洞天遇到过外来入侵的修士。 这些修士或是道法惊人但身躯孱弱,最怕贴身近战,要么如神似魔但却缺乏远攻的手段,无法奈何赤羽凶禽那来去如风的遁速,被活活风筝致死。 所以在看到苏峻施展出威势惊人的道法后,赤羽凶禽方才悍然现出原型,贴身近战。 不曾想…… “轰!” 苏峻却不管赤羽凶禽内心的心理变化,一击得手,得势不让人,凌空虚踏间再次合身扑上。 冲霄的战意中有一股至高无上,统御天下的意念缠绕在拳锋中。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天子龙拳:万龙归藏。” 念动间,重重叠叠的拳罡从他手中咆哮而出,汹涌澎湃地轰击在赤羽凶禽之上。 “轰隆隆……” 接连不断的轰鸣仿佛是酷烈媲美的杀场战歌,拳拳到肉,摧枯拉朽。 初试牛刀的苏峻越打越兴奋,只感觉有无穷的力量在自己体内咆哮,沸腾,横冲直闯,凶猛狂暴,一拳接一拳地挥击而出。 “轰!” 仿佛沙包般被轰在青穹祭天的赤羽凶禽风雨飘摇,缭绕在身上的赤焰神罡一层层地湮灭。 力量强横的拳罡渗透在他体内,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连绵不绝,骨断筋催。 “不是对手。” 面对这样的对手,赤羽凶禽终于是放下心中的仇恨,忍不住心生退意。 “死!” 打嗨了的苏峻却丝毫不给机会,身化真龙纵横,纯白的龙形拳罡携着沛然不可抵挡的力量碾压过去,凶猛狂暴地轰击在赤羽凶禽的身上。 “轰隆隆!” 在这排山倒海的拳罡轰击之下,赤羽凶禽再也无法抵挡,身子轰隆一声炸开,烟消云散。 去势不止的拳罡轰击在虚空之上,顿时荡漾出一圈圈的虚空涟漪,震荡轰鸣,天地回响。 第一二六章功诀,杂鱼 仙云宫。 浮云如玉,烟云如海,琼楼玉宇,瑶池晕光。 仔细看去,所有的云石玉阶上都阴刻着白猿献果,麒麟献瑞等种种仙禽灵兽的形象,栩栩如生。 整座仙云宫光洁如新,丝毫看不出经历过一番惨烈战争的迹象。 实际上也是如此,太皇殿三位副殿主率领诸多鬼仙攻入仙云洞天,那是直达本源之海,杀入洞天之灵栖身的地方。 对于仙云洞天本身倒并没有太多的损害,顶多也就是因为本源动荡,地脉不稳而导致的地质变动而已。 而且他们所收割的资源大多以洞天本源和极少数蕴含洞天本源的天材地宝为主,对于普通的灵物资源需求倒并不是太大。 所以苏峻他们进入仙云洞天,实际上却是一种无形的福利,非背景深厚者不得其门而入。 整座仙云洞天中的高端战力几乎都被一扫而空,剩下一些凝煞,炼罡境界的凶兽妖灵根本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苏峻他们进来,唯一要做的就是收割资源,摘桃子而已。 不过苏峻对于这些灵物资源需求并不是太大,反而是对仙云真人的传承颇感兴趣。 所以才放弃了搜刮资源的机会,一路直奔仙云宫而来。 “看来我是第一个到的。” 苏峻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发现诺大的仙云宫只有自己一个人,心中不由暗忖。 虽然通过诸天台的接引进入仙云洞天的人数不少,但是基本都被传送到仙云洞天的各个地域,忙于搜刮资源,反而是仙云宫少有人问津。 “或者他们认为仙云宫中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搜刮一空了吧?” 作为新丁,苏峻只能如此猜测,旋即大袖一挥,沿着白色的玉阶一路前行。 一路行来,繁花似锦,古木葱郁,仙云弥漫,美不胜收。 整座宫阙没有任何的禁制,也没有妖灵守卫,仿佛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冷宫一般。 美轮美奂,冷冷清清。 行不多时,苏峻便来到一座玉楼之前。 抬眼看去,玉楼精致华美,飞檐斗角,伫立在仙云深处,在天光下晕光生彩,熠熠生辉。 推门进去,里面布置得很简单,四壁莹白,空空荡荡。 唯有一方玉案陈设在空荡荡的地板上,上面放着一座古香古色的香炉,余烟袅袅,淡淡馨香。 玉案上,一卷展开的经书摆在上面,似乎主人离开前正在翻看,书卷半开。 “嗯?” 苏峻眸光一动,就将室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经卷?” 苏峻上前将柔软如帛的玉版经卷翻开,仔细地阅览起来。 《地煞五行真火》 仔细看去,却是一本以五脏之气跟根基,凝炼五行煞气的功法,虽然只是凝煞层次的功法,但是其中五方五行的阐述,却让苏峻不由感觉大开眼界。 尤其是其中“人以三花五气为本,得一而不朽”的理论,更是让苏峻颇有触类旁通之感。 看似简单的功法,对于五方五行,五煞五气之道精研极深。 大道至简,道一不二。 越是基础的功法,反而越贴近天地法则,共通点也就越多。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个道,便是天地法则,自然规律。 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这部《地煞五行真火》中不少理念甚至都跟《先天一炁大道歌诀》中的道诀不谋而合。 “不错。” 苏峻满意地点了点头,顿时感觉有一种受益匪浅的感悟。 虽然比起《先天一炁大道歌诀》,这部功法太过粗陋,缺乏更高层次的玄奥道韵。 但是这正是苏峻最急需的,《先天一炁大道歌诀》的内容太过高深玄奥,许多真意苏峻根本就无从参悟。 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凭借着灵光一闪的机缘方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总依靠着玄阴七杀刀这件邪门法宝和武道之法迎敌。 不是他不想,而是《先天一炁大道歌诀》中的护道三法,苏峻根本没有领悟其中最精髓的真意,发挥不出最大的威能来。 而《五行地煞真火》正好弥补了苏峻最匮乏的基础,让他触类旁通,拥有化简为繁,求索大道的机会。 “嗯?五行真灵丹方?” 经卷的最后,一叶薄如蝉翼的金纸轻飘飘地掉落下来。 却是一个丹方。 丹方上记载的五行真灵丹炼制之法,乃是最上等的宝丹之一,攒簇五行,点化真灵。 对于苏峻久无进展的五气光轮正好适用,而且还具有磅礴的五行精气,炼入身躯妙用无穷。 “大机缘啊。” 苏峻大喜过望,毫不犹豫地将经卷和金纸收入袖袍中的如意囊内。 先天五行道体凝聚之前的九大神窍,苏峻已经将玄,心,精三窍凝炼,踏出了坚定的一步。 按理来说,苏峻此时单凭身躯便可匹敌武道宗师中凝炼真窍,明悟武圣练窍之秘的大高手了。 但就是因为身躯炼化的天地元气跟不上他突飞猛进的修为进度,所以才堪堪达到武道宗师的门槛。 “咻!” 就在此时,一道遁光划破天际,落在了玉楼之前。 遁光中,一个神情倨傲,唇薄刻厉的青年迈步走出,踏入玉楼之中。 “兀那小子,有什么收获赶紧交出来。” 刻厉青年看到空荡的玉楼不由一愣,旋即不怀好意地说道:“王小侯爷有令,仙云宫中之物皆由我们武襄侯府预订了。” “武襄侯府?” 苏峻闻言眉头一皱,眼中不耐之色一闪而逝,冷笑道:“没听说过。” 话音未落,玄阴七杀刀发出一声轻鸣,破空斩掠之际倏而一抖,千百道的游丝般的刀芒迸发,朝着刻厉青年笼罩而下。 “噗……” 一连串的利刃破体之声响起,这位“**不大,口气不小”的刻厉青年连哼都都没哼一声就被当场斩杀,千刀万剐。 从始至终,苏峻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就跟随手斩断路边的杂草一般。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论表面上的规矩再如何森严,本质上还是强者为尊。 强者是大佬,弱者别比比。 这种连鬼仙境界都有些虚妄的杂鱼,对于苏峻而言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第一二七章元气,风云 明光映照,仙云缭绕。 苏峻随手斩杀杂鱼甲之后,眉头一皱,暗忖道:看来并非没人注意到仙云宫,看来得赶紧前往元气池才行了。 元气池乃是仙云宫的核心,仙云洞天的地脉最终都会归于元气池,凝聚成无量的精粹元气。 苏峻他们此行的“任务”便是打破元气池,将洞天地脉融入太皇黄增天之中,化作太皇天中的一方地域。 但是在此之前,一般都会将外界灵物资源收刮干净之后,方才会执行这个表面上的任务。 而元气池中无量的精粹元气,便是苏峻他们最大的奖励。 能够截流多少,全凭自身的本事。 一念及此,苏峻也不再犹疑,身形一纵,直奔仙云宫核心的元气池而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斩杀杂鱼甲的一瞬间,一股无形的波动便悄无声息地传递了出去。 仙云宫外,莽莽群山之中。 一个长相英武,气质霸道的锦袍青年正率领几位羽衣星冠的修士漫山遍野地收刮灵物。 忽然,腰间玉佩温热发亮,无风自鸣,一点灵光从中迸射而出,落入英武青年的手中。 “不好,仙云宫中有人捷足先登。”英武青年脸色阴晴不定,旋即冷哼狠道:“居然有人敢破坏规矩,那就别怪某家不客气了。” 英武青年仿佛忘记了自己也曾派人先登仙云宫,毫无逼数地想着。 “咻!” 暗酌间,英武青年扬手发出几道信符,口中喝道:“走,去仙云宫。” 话音未落,英武青年便腾空而起,恍如炮弹般朝着仙云宫的方向狠砸而去。 片刻之后,仙云洞天各处的莽莽群山中,纷纷升起行色不一的遁光,朝着仙云宫飞掠而去。 风云际会。 ………… 仙云宫,元气池。 元气池位于仙云宫核心之处,虽然以池为名,实际上却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恢宏宫殿。 九层长阶,雕栏玉砌,尽头处殿宇恢宏,屹立山巅。 远远看去,仿佛一尊巍峨的巨兽匍匐盘踞在山巅,仙云缭绕,仙鹤翱翔,幻化出诸般仙家幻景。 尚未接近,苏峻便感觉到磅礴浩瀚的元气扑面而来,隐约间仿佛还有“哗啦啦”的海潮流淌之声, “先下手为强。” 苏峻见状大喜,脚下一顿,纵起身形如箭矢般电射而出,直入山巅的宫殿。 殿宇内约莫三五亩方圆,无数的禁制拘役着攒动如龙的地脉,倾注在镌刻雷纹的玉池之中,将无数地脉元气凝聚成水,鳞浪层层,晶莹如玉。 “好缘法。” 苏峻暗喝一声,没有丝毫的犹豫,合身一扑便投入到元气池中。 下一瞬,无数被禁制拘役的地脉齐齐绽放出无量的清光,磅礴浩瀚的元气缓缓运转,形成山呼海啸般的漩涡,旋转间一道道禁制灵光明灭闪烁,摇摇欲坠。 “呼……” 立身漩涡之中的苏峻矫健如龙,周身四万八千窍齐开,疯狂地吞噬着元气,天子龙拳催运到极致的他仿佛在这一瞬化身为龙,一拳打破了天~( ̄▽ ̄~)~ 在无量元气的灌输下,无数细细密密,攒动如龙的符篆开始凝结在他的肉窍之中,万万千千的篆文游走,凝成一道至尊至贵的虚影将他笼罩在内。 不知道积蓄了多少年的元气精华涌入到肉躯之中,让他的身躯以一种骇人听闻的速度蜕变着。 “五行光轮,攒簇五行,转。” 感应着周身窍穴在玄心精三大神窍的统摄下自发运转,收摄精纯元气,朝着宝体蜕变。 苏峻便再关注,心神沉入胸腹的五行光轮之中,调理五气,攒簇五行,一道道小五行离合神光烙印在每一寸的血肉之上,增加着他对身躯的绝对掌控。 “咄。” 旋即又分化神念,将天宫地司的投影放出,以一种鲸吞的速度贪婪地吞噬着无量元气。 “轰!” 不多时,一声长啸从元气池的宫阁内传递开来,如鹤唳九天,酣畅淋漓的畅快意念席卷四面八方。 继而一道身影冲天而起,立身在虚空之上,如神似魔,身披无量霞光,在背后交织成轮,有一种坐镇诸天,纵横捭阖的深沉力量。 滚滚如潮的气浪不自觉地从他身周迸发,席卷天地,举手投足之间皆有神魔伟力。 “该死,来晚了。”遁光敛去,英武青年气急败坏地怒吼,旋即厉声道:“破坏规矩者,死!” 话音未落,英武青年的身形便如炮弹般轰砸而出,拳臂一抖便如长枪大戟般轰出万千凌厉霸道的拳罡,仿佛是千军万马冲杀而至。 旌旗漫卷,征伐诸天。 与此同时,七八位羽衣星冠的修士放出法宝飞剑,交织成绵绵不绝的攻势,配合着英武青年绞杀而至。 “轰!” 立身虚空的苏峻冷哼一声,一拳轰出便如太山飞撞般凝成一圈圈的虚空涟漪,自中央向周围扩散,晶莹如玉的拳锋宛如羚羊挂角,毫无烟火气地烙印虚空,震碎了万千的凌厉拳罡。 与此同时,左手手挥五弦,“轰隆隆”的雷音剑鸣中,挟裹着淡淡雷煞的剑芒乍然升起,虚实生灭,生死无常的剑意中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煌煌天威。 “咻咻咻。” 剑啸破空中,千百剑芒炸裂,席卷四面,笼罩八方,无处不在,锋芒无铸,无可匹敌。 “啊……” 嘎然而止的惨叫中,羽衣星冠的修士眉心同时绽放血花,齐刷刷地仰头气绝。 倏放而收的剑芒之下,这些修士的护身宝光在迅捷如电,爆裂如雷的天雷剑指之下仿佛纸糊的一般,形同虚设,不堪一击。 只是一个照面,英武青年麾下的羽衣修士就领了“扑街团灭大礼包”,被苏峻斩杀殆尽? “你……” 英武青年脸色阴沉,正要开口,忽然天际一点金芒跳跃闪烁,倏而拉伸成金线,瞬息而已。 “王兄,我来助你。” 话音未落,千百道金灿灿的身影便倏而一散,聚散离合地朝苏峻围拢而去。 拳打脚踢,肘击膝撞……栩栩如生的幻影同时出手,恍如绽放的莲华,凶猛爆裂。 天铠秘技:莲华。 英武青年见状大喜,毫不犹豫地再次合身扑上,狰狞的拳罡恍如狂暴的魔龙,挟裹着千军万马的虚影冲杀而至。 军道杀拳:千军破。 第一二八章围攻,反杀 仙云宫,元气殿。 霜山如雪,元气成云,恍如一柄长戟高擎在云雾深处。 此时殿门大开,露出干涸的玉池金底,细细密密的禁制灵光缓缓地飘零消散。 山巅云雾深处,璀璨的神光溅射崩飞,轰鸣中拳罡四溢。 层层叠叠的明辉中,一尊神目如电,容颜俊逸的身影大袖飘飘,脚踏罡斗,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睥睨无敌的气势。 每一次出手都如太山飞撞,沉重如山的气势浩瀚巍峨,呼吸之间恍如吞吐天地灵机的蛟龙,气血旺盛,纵横捭阖。 在他身前,身披金铠的竖瞳少年飞天遁地,恍若金蛟腾空,每一击都凌厉无匹,犹如一尊永不疲倦的战争机器。 英姿勃发的武襄侯士子杀意纵横,一手杀气腾腾的军道杀拳虎虎生威,与金铠士子联手在苏峻手下瑟瑟发抖,左支右拙。 “休得猖狂!” 忽然,一声厉喝由远而近,强盛的气机牢牢锁定在苏峻的身上,一道黝黑的遁光敛去,驾驭着“铁王座”的清河郡王蟒袍加身,扬手便挥出三道光华大盛的刀芒。 “斩仙,殒神,诛魔,三杀破灭,去!” 三杀破灭刀一出,杀意纵横,铺天盖地。 “我也来。” 冷笑声中,一道幽幽暗暗的身影掠空而至,大手一挥,层层叠叠的阴云呼啸,降下猩红如血的血海,蕴藏着难以抵挡的腐蚀之力,沾之即死,碰上就亡,煞是阴唳狠毒。 “速速出手,助君侯一臂之力。” 此起彼伏的清唳声中,数十个或披羽衣,或着黑袍的身影纵掠而至,扬手便将飞剑法宝放出,催运道法,各施奇能。 一时间,四位堪比鬼仙的强者联手,数十位神游境的神魂修士结成阵势,铺天盖地的攻势滚滚如潮,连绵不绝。 苏峻清幽的眸光中,映照出漫天的法宝和道术攻击。 或是形似勾月冷芒,或是状若流星,或是烈焰升腾,或是毒雾弥漫……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又有儒武合一的金铠士子,武道通神的英武青年,鬼仙境界的幽暗虚影,仙武同修的清河郡王领衔出战,布下天罗地网。 杀气腾腾,招招致命。 “一出好戏啊。” 苏峻微微仰起脸,眸光中殊无半点畏惧,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强烈战意。 “山河社稷,咄。” 苏峻身形一振,恍如执掌诸天,君临天下的气势磅礴而出,睥睨纵横,所向披靡。 无数的毫芒从周身四万八千窍中迸射而出,重重叠叠的交织成莽莽群山,九曲长河的虚影,延绵不绝,巍峨浩瀚,法武合一的威能初现狰狞。 “轰!” 震彻云霄的轰鸣中,山河破碎,万象泯灭,哪怕是进阶后的山河社稷图配合法武合一的秘法,也抵挡不住这凶猛狂暴的联手合击。 然而哪怕只能暂时抵挡一下,也足以给苏峻争取到足够的反应时间了。 “天子龙拳:飞龙在天。” 随着苏峻一拳轰出,背后升起威严无方的蟠龙虚影,探出缠绕人道洪流的利爪一抓,顿时将残余的攻击震散。 心念一动,玄阴七杀刀破体而出,抖出万千的细若游丝的刀芒,交织成恍如绚烂烟花般的刀幕,似缓实快地倾覆而下。 “轰隆隆。” 无论是清河郡王的三杀破灭刀还是幽暗虚影的阴云血雾,在这惊人的刀幕之下尽皆被挡在身外,无法越雷池半步。 “再来!” 英武青年见到苏峻大显神威,阴郁的眼神中杀念大炙,身形一晃,蹂身扑上。 背后精气狼烟升腾而起,混杂着罡气化作一柄铁血旌旗,朝着苏峻轰砸而去。 与此同时,金铠士子破空而至,幻出漫天栩栩如生的虚影,交织出盛大的莲华。 “三杀破灭斩!” “腐蚀血云瘴!” 清河郡王和幽暗虚影厉喝一声,再次攻击。 “我们也上。” 众人麾下的神魂修士也是同时祭出法宝飞剑,施展道法,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哼,真当我是拉伯拉罕的那些废物了吗?” 苏峻冷喝一声,鼓荡起浑身的法力,背后清光升腾,显化出日月辉映,山河共存,天宫地司的虚影,滴溜溜的血莲卷起幽冥血河,浊浪阴风呼啸澎湃。 “轰隆隆……” 刹时间,诛仙台,雷尊殿,酆都城,黄泉河,幽冥血海,猩红魔宫等等建筑尽皆迸发出惊人的伟力,将所有的攻击都阻挡在外。 继而光芒万丈,整座天宫地司恍如小世界般铺陈开来,将所有人都挟裹入其中,仿佛是一卷不可思议的图卷展开,悬挂在天际。 一股天地运转的伟力仿佛一圈圈有形无质的虚空涟漪朝着四面八方漫卷而去。 “绝对领域:禁锢。” 随着箴言落下,所有人都仿佛化作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卷,被禁锢在碧落黄泉图中,动弹不得,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一般。 天地间的色彩也仿佛被渲染成纯粹的黑白二色,恍如一卷水墨画,说不出的诡异。 “无常杀剑:出入无间。” 苏峻屈指一弾,玄阴七杀刀破体而出,继而化作晶莹剔透的刀芒破空斩出,森冷的杀气中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凌厉锋芒,游走在水墨画卷之中。 仔细看去,细若游丝的刀芒如腾蛟升空,似琴弦飞掠,似缓实疾,张开如翼,交织成网。 清脆的破空厉啸若银瓶乍起,铁骑突进,又如天雷滚滚,震荡虚空,传入众人耳中仿佛是厉鬼索命的信号,惊骇欲绝。 滚滚如潮的杀气随着锋芒迸起,径直破入灵台,冻彻魂灵。 “噗,噗,噗……” 从刀芒升起到倏尔展开不过短短一瞬之间,晶莹剔透的游丝刀芒不染一尘,数十个惊骇欲绝的人头便已滚落在地。 鲜血,还来不及溅射泉涌。 直到此时,清河郡王等四大宗师境强者方才反应过来,奋起一挣,破开禁锢之力,朝着四面八方破空而去。 “甚好。” 苏峻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丝微笑,碧落黄泉图恍如画卷般收入识海,森冷的眸光幽幽。 修行至今,碧落黄泉图方才第一次投影现实,凝成领域,显露出惊人的战斗力。 对此,苏峻心中可谓是甚为欣慰,口中却清啸一声,厉喝道:“哪里逃?” 第一二九章追杀,霸道 仙云宫中,元气殿前。 弥漫的云雾被迸射的劲气撕得粉碎,天光中映照着四道飞遁的身影,竟有几分狼狈不堪的感觉。 “想跑?哪里逃!” 话音未落,得势不饶人的苏峻便身形一纵,裹起一道雷煞剑芒如霹雳雷霆掠杀而出, 剑吟如雷,迅捷如电,纵横如风,杀气腾腾。 “逃不出去。” “太快了。” “跟他拼了。” 清河郡王等人瞬间有了决断,回转身形,一道道凌厉的攻势从手中挥洒而出,以攻代守。 苏峻裹着倏忽如电的雷煞剑芒,神出鬼没,天雷剑指接连不断地挥洒而出,玄阴七杀刀化作游丝刀芒遍空游走,凌厉森寒。 “轰隆隆。” “呛哴哴。” 一声声的交击声中,苏峻硬生生以一人之力将四大宗师境强者包围,堵在元气殿前一通厮杀。 无处不在,不可抵挡。 虽然是以一敌四,清河郡王等人却感觉每一瞬都有好几个苏峻围拢着他们疯狂攻击,滚滚如潮的攻势延绵不绝。 刀芒剑气,拳打脚踢,法武合一的威能初现峥嵘,无懈可击。 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第一次升起无力感的清河郡王等人心中憋闷无比。 苏峻却是越打越兴奋,狠狠地出了一口被围攻的恶气,只感觉念头通达,内外通透。 “杀,杀,杀!” 苏峻的身形缭绕在刀芒剑气之中,气势越来越盛,恍如魔神般纵横捭阖,倏忽如电,破空厉啸之声时高忽低,恍如一曲追魂索命的魔音,杀得几人心惊胆战。 “走!” 见此情形,幽暗虚影最为果决,纵起一团血雾翻滚的阴云裹住身形,毫不犹豫地往战团之外飞遁而去。 “该死的家伙。” 清河郡王心里不停咒骂,强忍着悲痛欲绝的心情将三杀破灭刀悍然爆开,化作凄厉如雪的刀芒交叉着斩向苏峻那如神似魔的身形,驾驭着铁王座破空而去。 毫不拖泥带水的决断,将他果决的心性彰显得一览无遗。 “厉害。” 金铠士子和英武青年也不敢怠慢迟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架起遁光疯狂破空飞掠。 苏峻的手段太过凌厉,无论是天雷剑指还是玄阴刀芒都足以跟他们相提并论,更别说他那如神魔般的强悍身躯了。 就连英武青年这个实实在在的武道宗师,在与苏峻硬憾了几拳之后都感觉有些骨软筋酥,气血震荡,有一种火辣辣的刺痛。 最重要的是挟裹着雷煞剑芒的苏峻速度太快了,倏忽如电,来去如风,每一瞬他们都感觉被至少三个同级别的高手围攻,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变态,他们实在提不起跟他拼命的兴趣来。 “哪里走。” 苏峻杀得兴起,哪里肯让他们脱逃,长啸声中雷煞剑芒一折,便冲着四人穷追不舍。 “斩。” 苏峻紧追其后,念动间一道道天雷剑指接连迸射而出,疯狂地朝四人斩去,斩在他们的护身罡气宝光上“噼里啪啦”地作响,摇摇欲坠。 更让人无奈的是:苏峻也不求伤敌,只想着迟滞他们的遁光,然后刀芒如织,剑气如雷,将他们圈入战团,继续按在云头上一顿毫无人性地摩擦。 “可恨!” “欺人太甚!” “别太过分了!” 清河郡王等人气得三尸神暴跳,不由生出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来。 他们都是国朝勋贵之后,身份尊贵,从小到大都是前呼后拥,予夺予求,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屈辱的经历? 这种被当成活靶子按在地上暴揍的屈辱,让他们恨不得转过身跟苏峻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真让他们转过身拼命,他们还真没这个勇气,甚至连四散而逃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苏峻的战斗力实在太过爆表,包天的狗胆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若是分散开来,他们谁也没有信心可以独自应对,逃出生天。 真要到抵挡不住的时候,天知道苏峻会不会真的不管不顾,一刀将他们砍死? “哈哈。” 苏峻看着这些个不可一世的勋贵之后在自己手下抱头鼠窜,忍不住发出畅快的大笑。 不得不说,这种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转生以来,困锁于尘世枷锁的苏峻感觉自己仿佛被无所不在的锁链捆绑着,束手束脚,举步维艰。 明明是无法无天的暴躁性情,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去扮演什么谦谦君子,展现他的“才华横溢”,彰显他温润如玉的性情。 一言蔽之:太特么憋屈了。 哪有这种不服就干,生死看淡的爽利? “杀!” 纵横捭阖之间,苏峻意气风发,有一种予夺予求的快意,气势越发地霸道了。 正所谓:居养气,移养体,人的气质是会随着环境和处境的变化而逐渐改变的。 正如长期身居高位的人,不知不觉便有养成一种颐气指使的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敬畏。 相反,如果一个人长期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哪怕再高傲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低下高傲的头颅。 所谓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修士也是如此,如果拥有纵横天下的强横实力,自然是随心所欲,予夺予求。 长期以往,自然而然地就会养成一种说一不二的霸道性情,强势得一匹。 这种霸道的性情,反应在心灵天地中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心无穷,道无尽。 “痛快!” 一念及此,苏峻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霸道凌厉,挥洒而出的雷煞剑芒在凌厉之余更是滋生出一种霸道威严的气势,恍如煌煌天威。 雷霆者,阴阳之枢机,天地之劫罚,雷生天地灭,拥有煌煌不可抵挡之威。 苏峻之所以一直没能发挥出天雷剑指最大的威力,最关键的因素便是他缺乏那种浩渺高远,天威浩荡的心念。 随着他那种肆无忌惮的霸道意志越发膨胀,天雷剑指的威能也越发地霸道了。 与此同时,苏峻身上那种颐气指使的气度也越来越明显,拳锋上的威势也越来越强盛。 每一击轰出,都有一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恐怖意念。 天子龙拳乃是帝王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越是霸道强横的意念,催运起天子龙拳就越发地得心应手,威能也就越大。 第一三零章无敌,遁逃 仙云宫,浮云漫天。 青穹之上,五道流光不断纠缠碰撞,劲气交击的震爆轰鸣不绝于耳。 就在此时,清河郡王一着不慎,座下“铁王座”被苏峻结结实实地轰中一拳,顿时在噼里啪啦的灵光破碎声中倒飞出去。 一个恍如铁铸的拳印映入眼帘,让清河郡王心疼得质壁分离,口中破口大骂:“这个变态,还是不是人?” 不仅是他,其他三个人也感受到了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如果说先前苏峻是依靠着倏忽如电的身法和层出不穷的手段将他们纠缠在原地,不得脱身。 那么现在,可以说是实实在在地将他们按在原地暴揍,将他们锤得满头是包,头皮发麻。 再这样下去,清河郡王等人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被锤爆在空中,生如丧犬般耻辱,死如烟花般绚烂。 “咯咯。”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笑声中,身披大红宫裙,面容精致的红云郡主手持似刀似剑的古怪兵器踏空而至,毫不犹豫地讥讽道。 “啧啧啧,你们这群废物,真够狼狈的啊。” 清河郡王闻言脸色铁青,旋即大声道:“还不帮忙?” “嘻嘻,我凭什么帮忙?我又没有被揍得哭爹喊娘的。” 红云郡主轻笑着,剑眉水瞳,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口中的话却是差点让清河郡王他们气得吐血。 “一柄上品神兵,换你出手相助。” 清河郡王还想开口,金铠士子在躲过玄阴七杀刀的一记斩击之后,忙不迭地开口说道。 “成交。” 红云郡主眸中得意之色一闪而逝,娇笑声中,恍如红云飘荡,手中似刀似剑的兵刃瞬间挥斩而出。 裂云破霞的兵刃流光溢彩,深沉的杀机内敛,引而不发,不带丝毫的烟火气。 姑射仙子入凡尘,飘渺近仙,美轮美奂。 红云郡主也不愧是被清河郡王等人寄以厚望的强者。 一出手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看似美如画卷的飞仙一斩却恍如划破天际的银河,瞬间将苏峻与四人分割开来,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哼!” 苏峻冷哼一声,激战正酣的他可不管什么郡主不郡主,身形一闪,五指如钩,恍如神龙探爪般朝着红云郡主挥击而去。 矫健如龙,龙爪锋锐,无数的劲气绵密如丝,缠缠绵绵地卷在红云郡主的身周虚空,让她难以摆脱这霸道凌厉的一击。 与此同时,苏峻手挥五弦,雷煞剑芒轰隆隆地破空斩出,光华滚滚的剑气分别斩向清河郡王等人,坚持着雨露均沾的原则。 玄阴七杀刀更是化作晶莹剔透的游丝刀芒,变换无形,出入无间,阴唳狠毒的刀芒倏而在前,忽而在后,神出鬼没,不可捉摸。 红云郡主的加入,非但没有减轻四人的压力,反而随着苏峻越发适应自己暴涨的修为和匹配的心境,显得更加地不堪重负了。 恍如天威浩荡的天雷剑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天子龙拳,如神似魔的强悍身躯以及层出不穷的道法手段,简直让五人苦不堪言,在苏峻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最让他们难受的还是看似威力最小的玄阴七杀刀,上下翻飞的刀光迸发出细细密密的刀芒,倏忽如电,无形无相。 方圆一里之内,无处不在的冷光刀芒神出鬼没,冻彻魂灵的杀气更是不断地冲击着他们灵台清明。 一旦有人试图脱离战团,兜头便是一道凄厉如雪刀芒将他们逼退,让他们只能继续陪苏峻玩着这种被按在天上暴锤的打地鼠游戏。 这一刻,红云郡主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明白了强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道理的。 ………… 就在此时,一路从仙云宫杀入莽莽群山中的一群人,浩大激荡的声势却是引起了许多人有意无意的关注。 “这是什么情况?” “那不是红云郡主那个小魔女吗?谁这么凶猛,竟然敢追着她穷追猛打?” “何止啊,在她身边的那个不是清河郡王吗?” “还有武襄侯世子王朝。” “还有钦天监主的幼子玄天宗。” “内阁大学士的次子杜玄凌。” 几人对战的浩大的声势几乎惊动了整座仙云洞天。 尤其是认出前面五个如丧家之犬般奔逃的身份后,所有人尽皆是目瞪口呆,膛目结舌。 “我的天,这么神奇的吗?” “五陵少居然也有被追杀得如此狼狈的时候,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时候太皇殿出了如此喧嚣跋扈的人物啦?太特么凶猛了。” 被苏峻追杀得上天入地的几个人,哪怕是身份最低的英武青年也是武襄侯世子,真正的军方巨头的嫡长子。 红云郡主更是真正的天家庶女,身份尊贵得骇人听闻。 这五个人在太皇殿号称是五陵恶少,在整个京华府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纨绔。 从来都是只有他们欺负别人,何曾有过被人欺负得如此凄惨的时候? 这巨大的反差让人不由感觉胸中一口恶气烟消云散,美滋滋地幸灾乐祸之余。 也不由都将目光投向后面被雷煞剑芒挟裹着的身影,投注以复杂难明的眼神。 无他,这种凶猛得一塌糊涂的猛士,不由得他们不敬畏。 有些心思阴沉的已经在心中默默揣测苏峻的真实身份,甚至盘算着应该如何与之结交了。 从未有人怀疑过苏峻的背景不够深厚,单凭他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气势,就足以让所有人敬畏有加了。 不是长期身居高位,颐气指使的真正权贵子弟,怎么可能养成如此横行无忌的霸道性情? 下方群山中,众人投注的目光让苏峻大感畅快,有一种“一战成名天下知”的飘然快感,对于红云郡主等人而言却不啻于是天大的羞辱。 奇耻大辱! “走!” 脸色阴沉的清河郡王最为悲催,不但拿手的法宝三杀破灭刀被毁去,就连护身至宝铁王座也是屡屡在苏峻手下受创,损失惨重。 一念及此,清河郡王一咬牙,趁着苏峻的注意力被红云郡主这个“新人”吸引的机会,痛下决心。 “铁翼天遁,爆!” 话音未落,清河郡王座下的铁王座便轰然炸开,化作一对铁翼附在背后,一扇便化作黝黑的遁光撞破大气,瞬间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幽冥遁影。” 就在清河郡王自爆铁王座逼退玄阴七杀刀芒之际,有一个人甚至比他更加果决。 幽暗虚影几乎与他不分先后地化作一抹幽幽暗暗的虚影,刹那之间便融入虚空,没入下方的莽莽群山深处,不见踪影。 “可恶,这群没义气的家伙。” 红云郡主见状差点咬碎了银牙,一跺脚从袖袍中取出一张金质玉章的符菉。 轻轻一抖,无风自燃。 “大小诸天云遁真决,赦!” 箴言颂毕,符箓中顿时生出一股力量,将剩下三人尽皆挟裹在内,瞬间脱离战场出现在数百里之外。 “杜玄凌,王朝,你们欠我这条命值多少钱?你们看着办吧。” 隐隐约约间,随风飘来红云郡主那心痛得几乎吐血的声音,咬牙切齿,竹杠叮当响。 第一三一章痛快,罗咸 仙云洞天,莽莽群山。 漫天的光华散尽,震彻云霄的轰鸣倏而收敛,天地间竟出现了一种古怪的死寂无声。 苏峻看到五人争先恐后地遁走也不追击,冷冽霸道的目光一掠而过,仿佛是巡视领地的百兽之王,睥睨天下,无可匹敌。 目光所至之处,所有人几乎都不由自主地垂下头颅,不敢与之对视。 “真是痛快。”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轻笑一声,心满意足地架起雷煞剑芒,化作一道惊天长虹破空而去。 ………… 倏然,漫天云气在无穷高处的天穹凝聚,化作幽虚深邃的眼眸状裂缝,恍如苍天之眼。 方圆千里的仙云洞天,在这长达百里的“天瞳”之下,仿佛是一个精致细巧的“盒子”。 内里的莽莽群山,不过是沙泥堆积的模型一般,遍布在其中或气焰彪炳,或谨小慎微的一个个身影,恍如土堆上的蚂蚁,渺小得不值一提。 太皇殿中,一道透明的光幕荡漾,投影着仙云洞天中一幕幕的场景,仿佛是3D立体投影般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光幕之前,数位面容年轻,眼神沧桑,看不出年纪的身影端坐在蟠龙缠卷的宝座上。 或是铁血,或是儒雅,或是飘渺的气质中,尽皆散发着渊深似海的气势,更有一种手握权柄,胸有沟壑的独特气质,尊贵而又霸道。 每道身影皆是身披明黄色的蟒袍,彰显着他们天潢贵胄的身份。 赫然便是统领太皇殿的三大副殿主齐齐在座,无一缺席。 不过他们也仅仅只是敬陪副席,上首的帝座上神光璀璨,恍如天柱,一袭帝袍冕冠沉浮在神光之中,散发着无穷尊贵威严的气息。 “如何?”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浩瀚的声音从帝袍冕冠中传递出来,诸天响应,天地共鸣。 “一群草包。” “绣花枕头。” “不堪大用。” 三大副殿主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微微叹息着说道。 其中一个铁血气质的副殿主更是直言不讳,道:“池塘难养蛟龙,这些温室里的花朵再娇艳也难当大任。” “燕王兄所言甚是,伐天军诸位大统领日前接连告急,对于太皇殿囤积数百宗师鬼仙坐享其成,早已怨声载道。” 另一个飘渺若仙的副殿主点了点头,赞同道。 “前线吃紧,后方勋贵子弟坐享其成,绝非善政,恐怕会有军心不稳的危险,不得不防。” 气质儒雅的副殿主也点头应和,达成一致。 见得三位副殿主都已确认过眼神,神光中的冕冠沉吟片刻,垂询道:“依你们所言,该当如何处置此事,方位妥当?” 燕王闻言当即眼神一亮,道:“启禀圣祖,何不将他们尽数充入伐天军,既可历练人才,又可充实前线战力,一举两得。” “不妥,他们毕竟都是勋贵之后,父祖皆为我们皇家浴血奋战,如此轻率行事,太过冒进了。” 燕王闻言怒道:“淮南王何出此言?玉不琢不成器,不在尸山血海中滚过一趟,谈何英杰?” 淮南王气质飘渺,大袖一挥,轻飘飘地道:“伐天军乃九死一生之凶险之处,素来都是由罪卒充任,贸然将他们塞进伐天军,恐怕会有不可测的变故,绝非良策。” 伐天军作为龙庭麾下征伐虚幻星界中诸多洞天世界的先锋军,堪称是敢死队,九死一生。 与征战在幽冥深处的征幽军一起并成为龙庭麾下两大王牌炮灰,燕王要拿这些勋贵子弟当炮灰使用,当即便引来了其他副殿主的强烈反对。 虽然说朝廷有阴世龙庭作为后盾,朝中重臣皆以捐躯殉国,死后封神为荣。 但是那也是他们的修为进无可进,唯有赦封神灵方才能够再进一步的前提下。 这些后辈还有大把的潜力没有兑现,现在让他们去送死,恐怕连真灵回归封神榜的机会都没有。 真要这样干,那才是动摇军心呢。 要知道他们的身后,可都是国之重臣,支撑着朝廷威压天下,震慑六合八荒的顶梁柱啊。 “你……” “燕王兄稍安勿躁。”儒雅副殿主连忙劝阻道:“历练绝非一蹴而就,不如暂且让他们前去镇压罗咸的局势如何?” 此言一出,淮南王和燕王都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罗咸乃是朝廷二十年前攻陷的一座超大型洞天,幅员辽阔,堪比数州疆土,原先乃是先秦山海界的一座重镇。 在二十年前被朝廷攻占之时,先秦山海界的仙道宗门们悍然引爆洞天地脉本源,试图跟朝廷玉石俱焚。 虽然最终在太祖驾驭龙气天柱的镇压下保住了罗咸洞天。 却也无法融入太皇黄增天之中,反而是跟神州地脉勾连到一起,逐渐有了融入神州,在北州海域化作一方大陆的征兆。 经过接近十年的治理,罗咸洞天的地脉方才逐渐稳固,朝廷也极力向罗咸移民,试图将它经营成跨海征战先秦山海界的桥头堡。 然而朝廷千算万算,还是被先秦山海界给算计了。 在罗咸洞天的地脉深处,竟然被仙道大能们开辟出了无数勾连幽冥的缝隙。 在龙庭开启了与阴司地府的战争之后,来自阴司地府的幽冥鬼物便不断地从这些幽冥缝隙中喷涌而出,袭击着朝廷苦心经营的罗咸洞天。 这二十年来朝廷偃旗息鼓,除了与阴司地府的战争压力和三山五岳帝君以及大河龙君拖后腿之外。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镇压,经营罗咸洞天牵扯了朝廷太多的精力,抽不出手再次发动跨海远征先秦山海界的战争。 儒雅副殿主建议让这些勋贵子弟镇压罗咸,抽调精锐投入其他战场,不得不说确实是个神来之笔。 再怎么说,这毕竟也是数百宗师鬼仙级的强者,投入任何一方战场也是举足轻重的力量。 “江都王这个提议不错,我认为可行。” 出身军方的燕王听到这个体系,忍不住眼中一亮,高声附和道。 淮南王却是心怀顾虑,犹豫着说道:“是不是太过冒险了?罗咸重地,万一……” “就这样吧。” 上首神光中沉浮的帝袍冕冠中传出“圣祖”威严的声音,一槌定音。 第一三二章战争,犬吠 太皇殿。 上首神光中的“圣祖”一槌定音,燕王顿时兴奋地道:“圣祖英明,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出身军方的燕王对太皇殿中的这些新兵蛋子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想到能够将他们踢上战场,燕王顿时开心得像个八百斤的孩子,大胡子翘得跟孔雀开屏似的。 对于燕王这种不是在策划战争就是在策划战争的战争狂人而言,兵力空置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在他眼中,永远都只有两种人,活人或者死人,自己人或者敌人,能打仗的好汉和不能打仗的废物。 事实上,在国朝立国之初,燕王这种战争贩子都充斥在朝野上下,就连最希望和平发育的儒门都有大鸿胪衙门的那群公羊之士整天鼓吹着“城彼朔方,帅师伐国”。 朝廷之所以上伐星界,下征幽冥,内镇神道,外攻仙道,跟国朝本质上的****横行的思潮有着直接的联系。 实际上国朝自立国以来,无日不战,从来没有停止过战争的脚步。 执掌朝廷大权的那些大佬们每天不是在发动战争,就是在发动战争的路上。 看似繁华盛世的和平,只不过是因为这些战争都发生在更高层次的强者之间而已。 本质上来说,国朝就是一架永不停止,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立国的根本思想就是“不服就干,杀出个朗朗乾坤”。 当初建立国朝的大萌太祖虽然定了个恶趣味的国号,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狂人,国朝的本质更是狰狞凶恶,凶神恶煞。 ………… 仙云洞天。 苏峻立身一座孤崖之上,白云绕黑岩,虬松擎华盖。 葱郁的树冠大有半亩,虬结如龙,映光投影,斑驳陆离。 “三元定天,赦。” 苏峻口吐箴言,神窍中流淌而出的神秘伟力淬炼身躯,四万八千窍穴尽皆迸射出无量的毫光,熠熠生辉。 “呼……”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收功而起,吐气如剑,眸中神光烁烁,炯炯有神。 感应到身躯内蕴藏的强悍力量,识海中恍如实质的天地万象,苏峻不由感到一丝心满意足。 浑身上下更是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丝睥睨天下的霸道气质。 这就是他以一敌五,将清河郡王等五个天之骄子撵得如丧家之犬,威压一时,横行无忌,从而念头通达中养出的气势。 这种气势虽然对于纸面上的力量并无太大的增幅,但是对于苏峻而言却是心灵天地中的蜕变。 心无穷,道无尽。 这种扬眉吐气的念头通达,让苏峻那颗久被尘劳困锁的道心尘尽光生,几有照破山河万朵的澄澈通明,豪情万丈。 “修行先修心,红尘万丈,世事如稠,唯有大法力方得大逍遥。” 苏峻回忆着过去种种,一日三省吾身,生出无数的感悟。 一言蔽之:都是别人的错,我强我有理,你弱别比比。 就在此时,苏峻蓦然心中一动,感应到周围气机剧烈的变化,不由抬头一看。 只见仙云洞天中翠峰升起道道光焰,映照虚空。 “轰隆隆。” 无数的轰鸣震爆之中,千百大小不一的地脉升腾而起,重重叠叠的焰光映照,恍如是千百攒动蜿蜒的真龙,无声咆哮。 “地脉崩塌,洞天破碎,这是要彻底融入太皇天了。” 苏峻见状不喜反惊,毫不犹豫地纵起身形,朝着半空中蜿蜒如龙的地脉灵光飞驰电掣而去。 “好缘法。” 苏峻举目望去,只见天地间到处都是攒动蜿蜒的地脉灵光,无数莹白氤氲的灵气幻化出种种异象。 大大小小的仙莲绽放,晶莹剔透,大有半亩,小若丈许,氤氲的元气弥漫天地,浓郁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或明或暗的光辉五色流转,晕光生彩,煞是玄奇瑰丽。 无数的遁光从濒临崩塌的群山中腾空而起,各显其能,不断地收摄着天地间充裕得灌体而入的精纯灵气,光霞连绵千里。 “天宫地司,摄!” 苏峻毫不犹豫,天宫地司,山河社稷的投影恍如一卷徐徐展开的画卷,疯狂地吞噬着这无量的精纯元气。 “轰隆隆!” 山呼海啸般的元气流淌之声骤然响起,以苏峻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几乎尽皆化作一道白蒙蒙的漩涡,精纯的地脉灵气恍如长鲸吸水,汇流入海般被碧落黄泉图吞噬殆尽。 一时间,方圆百里的修士只能退避三舍,丝毫不敢生出跟苏峻抢夺地脉灵气的心思来。 抢不过,也不敢抢,苏峻凛然的霸道威势,一至于斯。 短短几息时间,苏峻便感觉碧落黄泉中的迷宫便已凝实了几分,堪比他吐纳天地灵机十年的收益。 赚得是盆满钵满。 “轰!” 就在此时,天穹上忽然出现一道神光如帷幕般垂落散开,从上而下,倏而一卷,顿时将仙云洞天内的数百修士尽皆卷入其中。 “哗啦啦。” 神光帷幕由明转淡,一个呼吸间便已消失不见。 忽然又凭空浮现在太皇殿,诸天台之上,倏而一抖便将数百修士跟扔垃圾般抖落在地面上。 一时间,满地的滚地葫芦蔚为壮观。 太皇殿前的广场上聚集着十倍不止的修士,看到这一幕皆是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见怪不怪,这一看就知道此番主持仙云洞天的绝对是燕王殿下,也只有他才会如此粗暴地对待这些天之骄子们。 苏峻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没有沦落到狼狈不堪的下场。 举目四望,只见鱼幼薇居然是跟红云郡主他们几个人混在了一起,正疯狂地朝他打着眼色。 “嗯?” 苏峻不由疑惑,刚刚升起一丝疑虑,便听得哗啦啦的潮汐翻滚之声连绵响起。 一道浓墨般的阴气倏然从太皇广场中升起,横跨虚空,延绵成一道阴河出现在诸天台上,正对着苏峻上空。 一道身披漆黑法袍的身影威势惊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苏峻,冷冷地说道:“你就是苏峻?” “嗯?” 苏峻剑眉一挑,心念百转千回,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喃喃自语道:“似有犬吠,这太皇殿哪来的恶犬?奇哉怪也。” 上架感言【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三章场子,阎君 【关于爆更:其实本嘤早就想爆更了,手里攥着存稿不能爆更的难受你们能理解吗? 所以爆更是必然的,但是爆到什么程度,还得听读者老爷们的安排,期待你们把本嘤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再说一下:上架第一天的更新量和后续的更新,目标首订三百,均订每涨一百,基础更新加一更,也就是说三百首订及以下,每天三更,四百四更,五百五更,以此类推……这是基础更新,加更的话会根据读者老爷们的安排(支持)酌情增加,你们支持力度越大,本嘤加更的动力就越强。】 【这一章还没开始收费,以下正文】 ………… 诸天台上。 下方云海翻滚,幻灭诸天投影,气象万千。 一道阴河高悬天际,居高临下,森冷的气机牢牢地锁定在苏峻的身上,气势汹汹。 远处,红云郡主和清河郡王等人难得地聚在一起,向苏峻投来愤恨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什么情况?” “强人凶猛,这是要了结恩怨啊。” “什么仇怨这么狠?居然连这种强人都出动了。” 太皇广场上,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议论纷纷,隐约间还有一种兴奋的躁动。 随着诸天台的人流汇入太皇广场,一波精彩纷呈的解说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们不知道吧?那个新人可是凶猛得很。” “是啊,在仙云洞天,五陵少被他一个人就追杀得上天入地。” “这么说来,这强人是帮五陵少找场子来了?” “那还用说?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舍本,竟然动用了跨界通讯的宝物,看来仇怨不小啊。” 吃瓜群众议论纷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传入清河郡王等人耳中,那是格外地刺耳,更是让他们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玄天宗,你确定你这师兄不会掉链子?”红云郡主羞愤参杂,咬着银牙阴侧侧地说道。 玄天宗便是当日那道幽暗虚影,本尊却是一个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的少年。 “放心吧,我九师兄已经渡过第四次雷劫,参加过两次跨界征战,拿下这竖子绝对不再话下。” 玄天宗自信满满,眸光中流出愤恨,阴唳和戏谑交织的眼神。 红云郡主等人闻言沉默不语,似乎是默认了玄天宗的说法。 别看他们在太皇殿耀武扬威,号称“五陵恶少”,气焰彪炳。 实际上年轻一辈真正的顶级强者无一不是在更高层次的跨界征战中历练,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种过家家式的食腐游戏。 说白了,留在太皇殿摘果子,坐享其成的这群人,都是勋贵子弟中的纨绔,没胆子参加跨界征战的怂货。 而玄天宗这位师兄,就是刚刚从一场跨界征战中幸存下来,攻伐了一座海外洞天的真正强者。 虽然因为受创不浅而留在太皇殿修养,却是实实在在经过尸山血海,战争洗礼的强者。 无论是修为还是斗法的经验,那都是冠绝太皇殿,不是清河郡王这群温室里的花朵能够比拟的。 所以骄傲如红云郡主,杜玄凌等人,也不由对玄天宗的这位九师兄寄以厚望,信心满满。 混在人群中的鱼幼薇眸光一闪,美目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担忧。 ………… 就在此时,立身阴河上的强者冷哼一声,挥袖间阴河中凝成一道乌光悍然斩劈而下。 似缓实疾,鬼哭狼嚎。 “牙尖嘴利,找死!” 话音未落,乌光便化作凌厉的魔刃破空斩下,鬼哭狼嚎的破空厉啸传到耳中,让人头皮发麻。 “来得好。” 苏峻早有准备,踏罡步斗,天雷剑指应手而出,“轰隆隆”的雷鸣中,凌厉霸道的雷煞剑芒迎击而上。 迅捷如电,凶猛如雷,凛然不可侵犯的天威浩荡,锋芒无铸。 一剑斩出,便如九天雷霆降世,威势惊人。 天雷剑指,杀威无双。 “不好。” 九师兄眼光毒辣,见此情形顿时骇然变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俊美少年一出手竟有如此威势,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应对躲避。 “轰!” 雷煞剑芒自下而上,霸道凌厉,势如破竹地破开乌光魔刃,直入阴河,瞬间将其斩成两半。 “嗯?神魂修士?” 一击得手,苏峻殊无半点喜色,反而如临大敌地看着那道浊浪排空的阴河。 “秽土转生,阴河铸体,赦。” 晦涩难明的箴言倏然响起,斗大的篆文凭空浮现,绽放出灰蒙蒙的光华。 继而往下一落,沉入阴河,九师兄那威势惊人的身影由虚化实,重新出现在阴河之上。 “好一个狡诈小人。” 九师兄脸色铁青,眉宇间残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惊惧。 要不是他有着阴河至宝护持,苏峻这雷煞天威的一剑,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将他斩杀当场。 即便是如此,苏峻这一剑也让他元气大伤,原本就没痊愈的伤势加剧,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修养几乎是没有恢复的希望了。 “呵呵。” 苏峻指尖缭绕着一缕晶莹剔透的刀芒,眸光森冷,戏谑道:“圣人云: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这种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怪不得你只能给别人当狗。” “哼。” 九师兄闻言脸色阴沉如水,眸中杀意浓郁欲滴,冷声道:“小人得志,猖狂如狼,小心丢了性命。” “哈哈……”苏峻纵声长啸,声若金石,狂笑道:“想要我的命?我看你怎么死。” “杀!” 面对九师兄的威胁,苏峻殊无半点惧怕,悍然出手。 手中的玄阴七杀刀挥斩而出,化作千百道晶莹剔透的游丝刀芒冲天而起,横斩斜劈,交织成网,凛冽森寒的杀机弥漫虚空。 刹时间,破空厉啸将云气撕成粉碎,恍如山崩海啸般的凄冷厉啸挟裹着无数刀芒冲霄而起,森冷的晶莹刀芒铺天盖地,凌厉霸道。 滚滚如潮的杀气直冲灵台,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千军万马嘶吼喊杀的声音。 杀气腾腾,慷慨激昂。 阴唳狠毒的玄阴七杀刀和阴柔诡秘的无常杀剑在苏峻手中硬生生赋予了一种无可匹敌的霸道。 “找死!” 九师兄立身阴河,心中暗自发狠,杀意沸腾。 “咄。” 话音未落,浊浪排空的阴河便掀起无边的风浪,幻化出万千凌厉的乌芒冲刷而下。 “帝居扶鸾,阎君法相。” 九师兄口吐箴言,无边阴河顿时盘旋缠卷,凝聚成一尊冕冠垂帘阎君法相,散发着古老威严的气息。 伸手一按,数亩方圆的黝黑手掌便轰然落下,一股极尽深沉的死亡气息直冲灵台,充塞在苏峻的心灵天地之中。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放下了心中轻视的九师兄,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的手段,凶威滔天。 第一三四章雷煞凶威燕王至 “碧落黄泉,山河社稷,起!” 面对九师兄凶威滔天的攻势,苏峻心念一动,背后升起起重重叠叠的神光,天宫地司,山河蜿蜒的虚影升腾而起,硬憾数亩方圆的大手。 “小五行离合神光,禁!” 真箴言颂毕,剧变骤生。 抵挡住巨手拍击的巍峨虚影中五色神光闪烁,内蕴细细密密的篆文,轻轻一卷便化作一道五彩光环逆流而上,将九师兄连同阴河一起禁锢在半空中。 “杀!” 苏峻眸光森冷,千百道游丝刀芒缠卷成一道惊天动地的刀光,当空斩击而上。 “嗯?” 九师兄感应到这五彩光环中传来的禁锢束缚之力,闷哼一声,心中道:“可恶,这竖子怎么如此难缠?” 九师兄心中如此想着,但是反应却是极为神速,不愧是渡过第四重天劫的中阶鬼仙,那是见识过跨界征战的大场面,从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 见此情形,九师兄惊而不慌,身形一晃便如流沙般化作道道阴气聚散离合。 十方地狱道:万化不灭体。 “轰!” 光环合拢,刀光破空,尽皆落到了空处,重新聚拢身形的九师兄却毫发无损。 “好道法。” 苏峻毫不避讳地赞叹出口,身后神光摇动,小五行离合神光再次席卷天地,禁锢束缚之力镇锁虚空,将九师兄身边的空间凝固成铜墙铁壁一般。 “哗啦啦!” “轰隆隆!” 杀气冲霄的玄阴七杀刀和天雷剑指接连斩出,凌厉霸道,攻势如潮。 “欺人太甚!” 九师兄见状怒吼一声,念动间阎君法相悍然挥拳轰出,一股撼动虚空的沛然伟力降临落下,势不可挡。 “十方地狱,杀!” 九师兄脚踏阴河,与阎君法相合二为一,古老威严的气息化作强横无匹的攻势硬憾而出。 “轰!” 一瞬间,五彩神光轰然破碎,雷煞剑芒和玄阴七杀刀硬憾阎君法相,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剑痕后破碎翻卷而归。 “嗯?这是……神通?” 苏峻见状不由瞳孔微缩,眼中一凝,只感觉自己的道法被破的一瞬间,那股沛然伟力中俨然已经勾连了一丝天地法则,有了道法化为神通的迹象。 “来而不往非礼也,杀!” 身为四劫鬼仙境界的大高手,九师兄什么受过这等委屈? 这下子也是动了真火,掌中印诀以极快的速度疯狂变换,吐字如雷,怒斥出口:“蚀骨阴火,赦!” 话音未落,无穷的阴气凝聚在他掌中,随着阎君法相挥手拍击,一朵白莹莹的火焰凭空浮现,扭曲虚空,浮现出一圈圈恍如实质的虚空波纹,轻飘飘地飘荡落下。 尚未及体,一股冻彻魂灵,焚毁虚空的意念便直冲灵台而去。 “不好。” 苏峻见此情形,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神色一紧,阴晴不定。 当日清水河神那半吊子的蚀骨阴火就差点让他魂飞魄散,对于蚀骨阴火的威能苏峻可谓是深有体会,丝毫不敢怠慢。 “天雷剑指,天威浩荡,赦!” 一念及此,苏峻当即掐起剑诀,食指和中指并指成剑,“噼里啪啦”的雷芒闪烁,鼓荡而起的法力尽数倾注其中。 “轰!” 雷音一起,浩浩荡荡的天地之威直入灵台。 数十道天雷剑指凝成一股,衍生出一道粗如水桶的炙白雷光,迎击轰上之力竟然化为方圆半亩的雷霆炼狱,朝着那蚀骨阴火当头罩下。 “轰隆隆!” 连绵不绝的雷音轰鸣中,凝聚了无穷阴气的蚀骨阴火不断闪烁,突破一重又一重的雷光之后不断地消融泯灭。 天雷地火,相生相克。 在蚀骨阴火的威压之下,苏峻俨然已经领悟真正的雷法之妙。 一经出手,丝丝雷芒便引动天雷罡气,拥有不可思议的杀伤力。 天威雷罚,破灭万物,就连至阴至唳的蚀骨阴火也难挡天劫雷罚之威。 万道万法,雷法杀威第一。 “雷法?” 见此情形,九师兄神色一边,眸光幽幽,凝重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万劫阴灵难入圣,对于他们这种神魂修士而言,雷法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 “哈哈,吹皱一池春水,关你屁事。”明悟雷法之妙的苏峻心情大好,讥声道:“要打就打,不打滚蛋,少给我装大尾巴狼。” “哼!” 九师兄闻言脸色阴晴不定,旋即阴侧侧地说道:“别以为学了一鳞半爪的雷法我就奈何不了你,再好的道法也要修为支撑,这种雷法你还能催发几击?” “哈哈。” 苏峻闻言大笑道:“胡吹大气,收拾你这个半死不活的丧家之犬,还需要多大的力气?” “竖子找死!” 九师兄闻言勃然大怒,苏峻接二连三的挑衅让他心中那一丝忌惮瞬间被怒火遮掩,掌指间掐起一个古怪的印诀,便要再次出手。 “轰!” 就在此时,太皇殿中陡然升起一道璀璨的光芒,恍如一轮骄阳缓缓升起,骄阳中一个如神似魔的身影散发着无可匹敌的气势。 滚滚的气血纯阳,单只是立身虚空便有一种镇压诸天,执掌权柄的无上威严。 纯阳武圣。 “够啦!” 骄阳中的身影看不清面目,语气中不满之意溢于言表,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席卷全场,镇压一切。 “没用的东西。” 那身影神目如电,冷冷地从九师兄,清河郡王等人身上一掠而过,没好气地说道。 旋即目光一转,落在苏峻的身上深深地看了一下,让他不由生出一种被看透的惊悸,仿佛是未经修炼之时,赤身裸体地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冷汗淋漓。 “你很不错。” 那身影淡淡地赞赏一句,旋即话锋一转,洪亮的声音分毫不差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既然这么有精力在这窝里横,还不如将力气花在敌人的身上,那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我宣布:明日此时,太皇殿所有人都要进入罗咸洞天,接替原本镇守罗咸的人,直至罗咸彻底被荡平为止。” 说着,那身影语带讥讽地说道:“我要是你们,就不会在这里纠结于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要不然死在了罗咸,可别说本王言之不预。” “都回去准备吧,即日起太皇殿禁绝内外进出,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第一三五章结盟之约绣衣使 太皇殿。 太皇殿中日夜通明,神光璀璨,无有日夜之分,却有日升月落之景,足以区分日夜之时。 中夜,苏峻端坐在一个广场的边缘,看着穹顶上莹白的天幕,变换莫测,内蕴无穷玄妙。 抬眼看去,仿佛有无穷的星辰在其中游动,绚烂多姿,别有一道风采。 太皇殿中自有居所,但是苏峻想着明天就要奔赴罗咸洞天,干脆也懒得折腾,就在广场上对付一宿。 “该来了吧?” 苏峻看着天幕上变动的幻象,心中斟酌盘算着。 “叮当叮当。” 就在此时,环佩交击的脆响中,一股馨香之气传来,鱼幼薇娉娉袅袅地走了过来,身披莲花百褶裙,未语先笑,暗香浮动。 “苏公子。” 鱼幼薇以一种复杂难明的语气叫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苏峻挺拔俊逸的身形,眸光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鱼幼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时日不见这个少年便已经到达了她难以企及的高度。 看着他渊深似海的眸光,鱼幼薇竟然无端地生出一种敬畏的心理,往日些许的恩怨早就被她抛之脑后,镇压在最深沉的心底。 “地方简陋,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苏峻袖袍一展,坦然笑道:“还请幼薇大家不要见怪。” “我哪里敢见怪哟。” 鱼幼薇展颜一笑,笑靥如花,轻声道:“苏公子风采更盛往昔,无论在哪里都能搅动风云,幼薇区区弱女子,哪里敢得罪您这样的大人物。” “呵呵。”苏峻坐姿如松,挺拔如剑,从容淡定地道:“匹夫之勇,何足挂齿?哪里能跟幼薇大家长袖善舞相比?” “苏公子真会说笑,若是不嫌弃,叫我幼薇便可。” 鱼幼薇淡淡地笑着,直入正题地说道:“幼薇也是受人之托,想向公子介绍一下罗咸洞天的情况。” “哦?”苏峻淡然一笑,轻声道:“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鱼幼薇也不故弄玄虚,简洁明了地将罗咸洞天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又道:“罗咸洞天凶险无比,公子虽然修为不俗,战力惊人,但是单枪匹马,恐怕会有孤立无援之忧。” 说着,鱼幼薇忍不住暗中打量着苏峻的反应,心中更是好奇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惊人的进境的。 苏峻闻言点了点头,轻笑道:“如此说来,幼薇大家是想要投靠我这个单枪匹马咯?” “咯咯。” 鱼幼薇盘坐在地上,手捋青丝,笑呵呵地说道:“公子愿意收留,幼薇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幼薇此来还有别的事情要跟公子商议。” “哦?”苏峻佯装不解,道:“什么事情?不妨说来听听。” 鱼幼薇闻言深深地看着苏峻,美眸晶莹,笑语晏晏道:“红云郡主她们背景深厚,势力强大,修为也不弱,不过她们都愿意以公子马首是瞻,这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燕王毫无征兆地宣布要将他们通通扔进罗咸洞天,一下子便引起了这群纨绔子弟的慌乱。 除了倾尽积蓄地做着各种准备之外,抱团取暖的结盟每一刻都在进行着,就像一群彷徨失措的鸭子,盲目而又聒噪。 苏峻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却并未参与其中,反而另有想法。 只不过苏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红云郡主他们竟然是想着跟自己结盟。 一念及此,苏峻沉吟了两秒,忽然轻笑道:“幼薇大家知道蠢货最擅长什么吗?” “嗯?”鱼幼薇闻言一愣,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苏峻见状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蠢货最擅长的就是把你拉到跟他们同一水平线,然后利用他们丰富的经验击败你。” 鱼幼薇听着苏峻这听着像是丑拒,实际上也是丑拒的话,美目圆瞪,樱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这是……拒绝吗?”鱼幼薇口中难以置信地说道。 苏峻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趣,感觉这女人除了有几分姿色,不仅眼瞎而且智商也严重欠费。 要不是初入太皇殿,人生地不熟的,在看到鱼幼薇的第一眼苏峻就想一巴掌呼她熊脸了。 “请吧。” 苏峻伸了伸手,做出一个送客的姿势,不再赘言。 他可没兴趣跟一群猪队友组队吃鸡,去充当什么孤儿院院长的位置。 “那就不打扰了。” 鱼幼薇总算没蠢到家,旋即收敛起心中的一丝愠怒,脸色如常地起身抱拳,带着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迈步走开。 “为什么不答应她?” 忽然,一个清越的声音从苏峻的侧后方传了出来。 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披古怪蟒袍,身上半甲恍如铁焰升腾的青年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峻。 左手持着一本薄薄的铁册,右手执铁笔而书,腰间一柄狭锋长刀尤为扎眼。 “在下绣衣卫裴纶,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看到苏峻转过头来,自称绣衣卫的裴纶轻笑着点头示意,饶有兴致地问道。 苏峻闻言轻轻点头,淡淡地道:“山野散人,苏峻。” “原来是江州诗魁苏解元啊,久仰大名。” 裴纶闻言眼中异色一闪,轻笑道:“我那不成器的幼弟跟我抱怨的时候,我还道他夸大其词呢。” “原来是裴公子。”苏峻闻言兴致顿时淡了几分,不咸不淡地说道:“裴武圣失踪了,怎么裴公子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啊?” “你是想说我老子叛国了吧?”裴纶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绣衣卫只忠于圣上,无关家世背景,哪怕我那便宜老子在我面前,若是力所能及我也会斩下他的头颅敬奉陛下。” 说着,裴纶古怪地笑道:“苏解元跟我不也是一路人吗?你那便宜老子,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苏峻闻言心中微动,旋即轻笑道:“都是坑儿子的便宜爹,换我我也要把他的棺材板再钉紧一些。” “哈哈……” 裴纶听得这话,忽然大笑,前俯后仰,意味深长地说道:“苏解元果然有趣,那你可得把神霄剑的棺材板压紧咯,可别再让他蹦出来坑你啊。” “呵呵。” 苏峻忽然有一种将这厮吊之于梁柱,溺之粪坑,按在地上用铁锤狠狠地来一顿“面目全非拳”的冲动。 旋即转过身来,不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绣衣卫。 第一三六章使者裴纶羽民国 罗咸洞天。 罗咸洞天辽阔万里,相当于大萌数州地域。 随着罗咸洞天与神州龙脉纠缠越来越深,俨然已经有几分由虚化实,降临现实化作洲陆的迹象。 虽说由于能级高低的问题,降临现实后的罗咸洞天面积必然会大规模地缩水,但是也几乎是相当于一州之地,朝廷在经营罗咸洞天之时投入了极大的人力物力。 在罗咸洞天之中,仿照现实中的州郡建立了不少的城池,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有许多百姓都是“下民”,也就是从其他洞天中迁徙过来的。 这些生灵身处洞天世界跟外界生灵别无二致,但是一旦洞天融入现实便会由于能级层次的问题化作虚幻的本源。 唯有修为精深之辈方才能在龙庭或者阴司地府的接引下投胎转世,重生在现实世界里。 对于这些下民而言,这个接引的过程或者现实世界中的生灵回归现实都被称之为:飞升。 飞升上界,羽化而登仙。 与之相对应的,现实世界,也就是下民眼中的上界,仙界,天界的人投入洞天世界,又被称之为:降临。 这一日,诸多异象升起,罗咸洞天中许多赫赫有名宗师同时飞升上界。 与之相对应的,数百道流星划破天穹,降落在罗咸洞天之中,上界天人降临罗咸,引起无数关注的目光。 ………… 罗咸,平襄城。 平襄城乃是罗咸洞天的王城,位于最中央的核心地域。 掌控洞天之灵的平襄郡王便坐镇在此地,镇压气运。 这一日,十数道流星垂落,一个个气势磅礴的身影从中迈步走出。 其中一个身披古怪蟒袍,甲胄如铁焰升腾的青年手扶着腰间绣春刀,眸中神光烁烁地看向某处虚空,仿佛勘破了幽冥,将目光投向了极为遥远的远方。 感应到一缕熟悉的气机一闪而逝,绣衣使者裴纶忽然轻笑一声,眸光幽幽,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有意思,这人太有意思了。”裴纶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自语道:“拿着金饭碗要饭的乞丐,还真是头一次看到。” 不同于鱼幼薇这种在钦天监位于中低层的人物,裴纶在绣衣卫中也算是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地位不低,乃是此次支援罗咸洞天的中坚主力之一。 以他的眼光,如何看不出苏峻腰间那太皇玉佩的珍贵之处? 说一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那是直入真正的太皇黄增天进出凭证。 然而那个似乎懵懂无知的少年,居然拿着太皇玉佩滞留在太皇殿中,还不知为何被一并扔到了罗咸洞天之中,甚至地处偏远,坐镇在幽冥缝隙的第一线战场。 哪怕是见多识广如裴纶,这种精彩的戏码也是第一次看到。 “要么是个傻冒,要么所图甚大。”转念间,裴纶便在心中暗下定论。 ………… 罗咸东南,夜鸦国。 深山大泽养龙蛇,乌云蔽日出妖魔。 怪石嶙峋的高崖深谷之中,虬松扎根如铁,葱郁如盖,夭矫如龙蛇。 虬松上停驻着金瞳铁翅的夜鸦,目光如炬地巡视着周围,杀机四伏,严阵以待。 “呼……” 就在此时,忽然阴风呼啸,一道黑烟从某处深谷中升腾而起,轻轻一折便从无数的禁法中渗透而出,摇身一晃便化作一群张牙舞爪的幽冥鬼物四散而出。 这些鬼物尽皆漆黑如墨,人身而兽头,手持阴铁所铸的魔刃,寒芒森冷,狰狞凶恶。 “桀桀……” 就在此时,栖身在虬松之上的夜鸦金瞳迸射毫芒,在一声声穿云裂石的厉啸中,铁翅翎羽根根竖起,恍如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的军伍般结成阵势,凌空扑击而下。 堪比神兵利刃的利爪瞬间就撕破了幽冥鬼物的天灵,此起彼伏,轮番扑击,怪叫连连中将这群幽冥鬼物撕成粉碎,化作道道黑烟升起。 “咻咻咻!” 下一瞬,这群金瞳铁翅的夜鸦便开始啄食着如虚如幻的黑色烟气。 铁喙啄出,虚幻的烟气便恍如实质地被撕成一条条落入夜鸦口中,扭曲如蛇,发出凄厉的哀嚎。 不多时,将黑色烟气吞噬殆尽的夜鸦便盘旋而起,迎风一晃便化作一部阵势森严的军伍,伫立在山谷之中。 黑色的羽翎披风之下,腰悬翎羽长刀,身披甲胄的士兵眸如鹰,气如虹,杀气腾腾。 这便是夜鸦国特有的羽民一族,白日为人夜为鸦,沟通阴阳两界,自从在其他洞天迁徙到罗咸洞天扎根之后,便一直坐镇在这方地域,乃是历任镇将镇压幽冥缝隙的得力助手。 正是因为有了夜鸦族的鼎力相助,这方地域的幽冥缝隙方才一直稳如泰山,甚至屡次反攻到幽冥之中,替前任镇将建立了诺大的功勋。 说一句劳苦功高也丝毫不为过。 “可恨,吾等下民在你们眼中果真便如蝼蚁吗?” 甲兵之前,一个身姿挺拔如剑,气势凌厉,甲胄精美的青年按刀而立,仰望着天穹心潮澎湃,眼神阴郁。 此人正是夜鸦国主夜神枭,夜鸦国数万羽民之主。 在今日之前,他还怀抱着无穷的期盼,因为前任镇将曾经应允他在离任之时,推荐他入阴世龙庭,赦封鬼神之位。 夜鸦国所有羽民也可以追随在他麾下,成为阴差,阴兵,继续在他麾下听用。 对于他们这种生长在洞天世界中的羽民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尤其是夜鸦族体质特殊,完全适合在幽冥中生存。 阴世幽冥与洞天世界一般,相对于现实世界更为虚幻几分。 这些下民也唯有入阴世幽冥方才能维持住今生记忆,不至于化为虚幻本源或者轮回转世。 然而在突然之间,前任镇将毫无征兆地破空飞升而去,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交代,更别说兑现曾经的承诺了。 一念及此,负手而立的夜神枭便忍不住紧握腰间长刀,面无表情的脸上闪烁着阴郁的神色。 “上界天人?哼。” 夜神枭此刻心中的怨怼之意难以抑制,冷哼一声,心中暗道:“若是事有不谐,大不了……” 甲衣在烈风中宛如铁铸,纹丝不动,然而人心动荡,所有的羽民心绪皆在烈风中飘飞不定。 就在此时,一道流星倏然从天穹破空坠落。 倏而一晃,一个大袖飘飘,面容俊美的少年从中迈步走出,手持一枚漆黑的令牌,清越的声音从他口中声传百里。 “夜鸦国羽民何在?速来听令。” 第一三七章夜鸦国中慑群雄 夜鸦国。 冷光临深谷,霜白染虚空,层层叠叠,鳞次栉比。 清越的长啸中,虚空涟漪顿生,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声传百里,群山回响。 遁光中苏峻迈步走出,头戴白玉剑冠,身披精致华美的儒袍,大袖飘飘,墨玉般的长发仿佛披风般披散下来,散发着玉色光泽。 清澈的眸光恍如清泉流水,单只是往那里一站便仿佛成为了天地间的中心。 星辉月华聚拢在他身上,丰神俊朗,俊逸如仙。 夜神枭见此心中一动,眉心裂开如竖瞳,迸射出一道幽幽的魔光,倏尔散开,笼罩在他的身上。 “唳!” 下一瞬,一道声裂金石的尖唳响起,震荡虚空,将那清越的啸声压下,倏而化作一头硕大的妖禽冲天而起,铺天盖地的威势恍如水银泄地般倾泻而出。 漆黑如墨的翎羽恍如铁铸,散发着森冷的寒芒,目射闪电,喙如神针,双翼一震,铁爪便撕裂虚空般朝着苏峻挥击而去。 与此同时,周身铁翅翎羽一阵,无数的铁羽如箭雨,烟花般绽放开来,迅捷如电,狂暴凶猛。 “轰!” 万箭齐发般的破空厉啸叠成一道震爆轰鸣的响声,整片虚空都笼罩在箭雨之中,恍如漆黑如墨的滚滚煞云,凌厉无匹。 长啸声中,恍如铁铸的铁翅挥斩而出,又如开天辟地的利斧般斩劈而下,杀气腾腾。 一瞬间,夜鸦国主夜神枭便暴起发难,数重攻击堆叠,狂暴得一塌糊涂。 “下马威吗?” 苏峻见状心中冷笑,口中箴言一吐,踏罡步斗,剑指中滚滚雷煞剑芒凝聚成水缸粗细的雷霆霹雳悍然轰击而下。 “轰!” 下一瞬,煞白的雷光便破开那无数铁翅翎羽,轰击神俊威猛的夜鸦国主身上,鲜血四溅,翎羽横飞。 “轰!” 再一声震彻云霄的轰鸣中,苏峻若无其事地前踏一步,恍如太山飞撞般地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夜神枭的胸前。 恍如流星坠地般的夜神枭硕大的身形轰砸在深谷黝黑的泥土上,划过一道深深的痕迹,沙泥土石四溅迸射,仿佛利箭破空般发出凄厉的尖啸,击打在四周嶙峋的怪石上。 车祸现场。 至此,苏峻方才轻飘飘地降落身形,森冷的眸光如电横掠全场,霸气侧漏,仿佛在无声地质问:还有谁?你们这群腊鸡。 “咳咳。” 恢复人型的夜神枭铁翅翎羽所化的甲衣一抖,抖去一身的狼狈,强行挤出一丝难堪的微笑,咬牙道:“下民夜神枭,拜见上仙。” “呵呵,你就是夜鸦国主?” 苏峻身姿挺拔,居高临下地说道:“你很不错,沈炼沈道友对你的评价很高啊。” 沈炼便是夜鸦国前任镇将,承诺要将夜鸦一族调入阴世龙庭的那位大忽悠。 夜神枭听得这话心中一阵膈应,尤其是想到沈炼那泡汤的承诺,更是怨气冲天。 苏峻却不知道自己是给前任背了锅,对于夜神枭的桀骜不驯更是有些不满。 不过初次试探,对于夜鸦国的最高战力,苏峻也是毫不留情地镇压下来,话语之中带着居高临下的霸道和颐气指使。 一念及此,夜神枭的情绪更加恶劣,冷声道:“上仙过誉了,吾等下民,在上仙眼中只不过是蝼蚁而已,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对于夜神枭这溢于言表的敌意苏峻并不在意,说白了只不过是一群腊鸡而已。 苏峻相信以自己的力量和手段,镇压这群看似桀骜,实则力量不足的羽民那是易如反掌。 “大不了全部杀光,让王城再派人手便是。” 苏峻眸光森冷,心中充满恶意地想着,大袖一挥,口中淡淡地吩咐道:“入内交接吧。” 说着,苏峻大袖一展,一马当先地走进幽谷尽头那鳞次栉比的阴沉宫殿之中。 “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夜神枭见到苏峻如此霸道的姿态,差点没把肺气炸,心里毫无逼数地想着,怨气冲天。 只可惜,技不如人,心里再气也只能在脸上保持围笑,咬牙切齿地吩咐道:“走!” 夜鸦国的几位大统领紧跟其后,鱼贯走入那鳞次栉比的宫殿群中。 那是夜鸦国的“王宫”,虽然夜鸦国主夜神枭从来也没有机会入主过其中。 夜鸦宫,正殿。 夜鸦宫在外面看起来阴沉灰暗,通体由漆黑的铁石堆砌而成,仿佛是一座铁铸的要塞。 宫殿内部却是鸟语花香,自成一番天地。 绿植遍布,点缀着奇花异草,更有玉象奔走,仙鹤栖息,氤氲的元气如烟如霞,恍如仙家妙境。 装饰也是精致素雅,虽然不是金碧辉煌,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正殿上首,雕琢着夜鸦翔天的王座之上,苏峻正大马金刀地端坐在上首,俯瞰下方,冷目如电。 苏峻作为朝廷指派的本地镇将,从太皇殿中降临罗咸,占据主位那是当仁不让,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道凌厉。 经过夜神枭的“下马威”后,苏峻也懒得跟他们和颜悦色,看到众人进来,干脆利落进入正题。 “夜神枭,介绍一下此地如今的形势吧。” 苏峻森冷的眸光从殿内一掠而过,看着眼面沉如水的夜神枭,毫不客气地直接问道。 “嗯。” 夜神枭面无表情,沉吟片刻,眼中唳色一闪,道:“我夜鸦一族在沈上仙的统御下,镇压此地已有十年,损失惨重,总算是勉力维持,不至于让局势败坏。” “然而自从沈上仙飞升之后,幽冥鬼物疯狂冲击禁制,我们拼死抵抗方才打退了它们的攻势,族中战力如今已是十不存一,无力再战。” 说着,夜神枭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貌似恭谨地说道:“上仙降临,我等本该戮力同心,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还得请上仙多费些心力,容我等暂且修整些时日,方才能给上仙卖命了。” “嘶……” 此言一出,在座的夜鸦国统领尽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低下头,掩住眸子中的异色。 夜神枭这番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难以遮掩的怨气。 说句不好听的,夜神枭这番话几乎是相当于跟苏峻撕破脸,撂了挑子,不打算给他“卖命”了。 苏峻闻言心中一冷,目光环视一圈,冷笑道:“如此说来,夜国主倒还真是劳苦功高啊。” “本座也不是不体恤部下之人,既然如此,夜国主就好生修养吧,这里就交给本座一力承担。” 说着,苏峻杀气腾腾地冷声道:“实在不行,本座也可以向王城请援,就不劳夜国主费心了。” 第一三八章夜鸦国中诸般事 夜鸦宫,奉仙殿。 云气蒸腾,灿烂若霞。 清泉环绕,莲池清幽,古木仙鹤,玉象奔走。 又有奇花异草点缀其中,暗香浮动,清幽淡雅。 作为夜鸦国供奉“上界天人”降临的殿宇,尤其是前任镇将沈炼又给夜鸦国画下了诺大的画饼,奉仙殿可谓是倾尽夜鸦国的人力物力而成,环境自然不差。 整个大殿灯火通明,纤毫毕现,恍如白昼,光明正大。 苏峻高据上首宝座,剑冠下俊朗的容颜脸色有些阴沉,轻轻敲击着扶手,暗自斟酌。 说实话,此番降临夜鸦国所面对的局势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无论如何苏峻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如此恶劣的开局。 “夜鸦国,夜神枭。” 苏峻口中呢喃自语,心中赫然已经心生杀意,甚至有着事有不谐就将夜鸦族夷族的打算。 反正以他现在的实力,荡平夜鸦国足矣。 对于逐渐养成霸道气势的苏峻来说,夜神枭这种明目张胆地桀骜挑衅,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绝无半点容忍的余地。 “咔擦。” 就在此时,殿门一开,一个身披黑色羽衣,腰携雁翎长刀的夜鸦国羽民从殿外走了进来,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丝讨好的谄笑。 苏峻睁眼一看,眸光森然冷漠,不带丝毫的情感。 夜神枭的桀骜不驯固然愚蠢,但是他那句话确实说得没错,在苏峻眼里,他们这些下民确实跟蝼蚁无异,徒具人形的禽兽罢了。 禽兽,是没有人权的。 “下民夜七魄,拜见上仙大人。” 夜七魄躬身行礼,态度恭谨,叮当作响的甲衣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威仪,谄媚无比。 “何事?” 苏峻态度冷淡,不疾不徐地淡淡说道。 “启禀上仙,下民有要事禀告。” “说。” 苏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冷冷开口。 夜七魄闻言也不以为意,恭谨行礼后沉吟一会,将夜鸦国中的局势和前任镇将沈炼对夜鸦一族的承诺娓娓道来。 苏峻听完之后,对于自己辖区的局势总算是有了几分清晰的印象,皱眉问道:“如此说来,本座是替沈炼背了黑锅咯?” “是的。” 夜七魄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恭谨地回答道:“国主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忤逆之心,只是事出突然,一时失了方寸,方才有如此怠慢不敬的行为,还请上仙宽宏大量……” “愚蠢!” 苏峻忽然冷声打断了夜七魄喋喋不休的陈述,冷笑着说道:“本座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劝我宽宏大量之人,你可知为何?” 夜七魄闻言冷汗淋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下民驽钝,还请上仙赐教。” 苏峻忽然见状轻笑一声,戏谑地说道:“因为这种人,离得近了,本座怕他被雷劈的时候殃及到我,懂了吗?” “下民懂了,懂了……” “懂了就行。” 说着,苏峻屈指一弹,一缕灵光从指尖迸出,落在夜七魄的眉心,道:“行了,本座从来不会亏待忠诚有功之士,你们夜鸦一族本座没有兴趣,但是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像他们那群蠢货那样沉沦。” “下去吧。” “下民谢上仙恩典,下民告退。”夜七魄闻言大喜过望,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退步走出殿外。 “嗯?” 苏峻等夜七魄离开之后,从王座上霍然起身,踱步到殿前,看着殿外那凉凉月色。 “一群蠢货。” 苏峻眸光幽幽,考虑着当下的局面,夜神枭的野心和他的实力并不匹配,还没有半点自知之明,苏峻着实是不打算再给他机会了。 不过归根结底,镇守诺大的夜鸦国,仅凭苏峻自己一人确实也是捉襟见肘,除非是以攻代守。 “走。”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顿时有了决断,大袖一挥,走出大殿,直奔谷口的幽冥缝隙而去。 “上仙。” 正在禁制之前值守的夜鸦族羽民见到苏峻,连忙上前行礼。 “嗯。” 苏峻点了点头,吩咐道:“打开禁制法阵,本座要下去查探一二。” “诺。” 羽民不敢怠慢,连忙祭起手中的令牌,道道光华射出,照到禁制之上。 “嗡!” 万万千千的灵光凝聚,交织成一道黑白分明的光幕门户。 透过光幕隐约可见内里黝黑深邃的阴森场景,深不见底。 “咻!” 下一瞬,苏峻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遁光,倏尔一闪,没入光幕之中。 ………… 与此同时,夜鸦宫。 一处幽幽的偏殿之内,夜神枭高据上首,下方几位夜鸦国的大统领陪坐着,正在宴饮。 忽然,其中一位大统领腰间令符无风自动,迸起一点灵光落入手中,倏而轻笑道:“这位上仙还真是心急,这不,马不停蹄地就赶往幽冥缝隙中查探去了。” “人家那叫艺高人胆大,上界天人的傲气……呵呵。” “嘿。” 夜神枭冷笑一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冷声道:“不知死活,若是他陨落在幽冥缝隙之中,吃挂落的还是我们这些下民。”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大统领尽皆脸色一变,神色阴晴不定。 无论是在罗咸洞天还是在其他朝廷控制的洞天世界,下民的地位一直是非常尴尬的存在。 盖因能级的差异,无论下民的修为如何精深,到了现实世界都会面临力量衰退,修为层次下降的窘境。 像夜神枭这种一族之主,鬼仙境界的强者到了现实世界,能够维持神游境界便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更多的还是轮回转世,甚至化作虚幻本源融入现实世界,连真灵都无法存留。 唯一的出路便是进入同样虚幻的阴世幽冥,接受阴司地府或者阴世龙庭的册封,方才能保证自己的修为和境界。 然而阳世英杰何其多也? 虚幻星界中无数的洞天世界,内里最杰出的英杰大多是在阴世龙庭的主持下转世投胎,转生到现实世界。 这也就导致了现实世界中层出不穷的英雄豪杰,这些人经过轮回这一遭后方才是阴世龙庭的真正嫡系,瓜分了龙庭中九成九的神位。 洞天世界中的下民,若是不甘心抹去今生记忆轮回,想要直入阴世龙庭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上天无门。 所以夜神枭对于错失沈炼承诺的机会,才会如此丧失理智,做出种种不智之举。 一念及此,有脾性暴躁的大统领忍不住闷声道:“要我说,咱们干脆反他娘的,从幽冥缝隙直入阴世幽冥,远走高飞算逑。” “噤声,这话可不敢乱说。” “漫说朝廷不会放过我们,就是新来那上仙就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 “别给我们招灾惹祸。” 第一三九章霸道雷霆灭独角 夜鸦宫,偏殿。 朝廷积威已久,在阴世幽冥的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一谈到叛逃,众人皆是脸色剧变,连声呵斥。 “那要是上仙陨落了呢?” 忽然,一个阴侧侧的声音不阴不阳地响起。 夜神枭闻言心中一动,吐出一口胸中的郁闷之气,轻声道:“胡言乱语,上仙修为高深,又岂会轻易陨落?幽冥缝隙中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吗?一时气话,不可当真。” “事在人为嘛。” 一个神情阴鸠的大统领坐直身子,脸上挂着阴侧侧的笑意,道:“最近正值关键时刻,幽冥缝隙中已经频频出现成建制的阴兵,说明那头一定有大人物前来坐镇,若是上仙与祂碰上,无论胜负对我们而言岂不都是好事吗?” “嗯?” 夜神枭闻言眉头紧锁,斟下一杯美酒一饮而尽,道:“奈何朝廷势大,我们……” 说着,夜神枭将酒杯重重地顿在玉案上,幽幽一叹道:“奈何力不如人,人为刀俎啊。” “那也未必。” 阴鸠统领忽然站起身来,正色行礼道:“启禀国主,朝廷固然势大,然而龙庭与阴司征战不休,朝廷和神灵互不相容,又与海外仙道互相征伐,四面临敌,如何能够顾及到我们这些小鱼小虾?” “而且就在刚刚,有大人物传讯于我,想要他死的人可不止我们,自然会有人替我们遮掩此事。” 说着,阴鸠统领一字一顿道:“吾等本就是幽冥鬼民,只要我们抓住时机,趁乱逃入幽冥,未尝不能再进一步。” “好!” 夜神枭闻言大喜,霍然起身,道:“此事若成,你便是我们夜鸦国的大功臣。” “国主放心,这件事就交给臣下吧。” 阴鸠统领脸上露出一丝阴唳的笑意,冷笑道:“主辱臣死,国主之恨,我等臣下便是万劫不复,也定要替国主分忧。” ………… 幽冥缝隙。 穿过光幕,幽冥缝隙仿佛地处无垠深渊,幽水深深,死寂无声。 到处都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沟壑,纵横交错,密若蛛网,四通八达。 沟壑之中,嶙峋的怪石漆黑如墨,坚如铁石,尖利狰狞,千姿百态,参差起伏,恍如鬼影重重。 有的如狰狞猛兽,有的如凶戾恶鬼,或如刀剑,又似长枪大戟,幽幽的冷芒闪烁。 阴风呼啸而过,“呜呜”的怪声恍如鬼哭狼嚎,让人心底发毛。 苏峻头戴白玉剑冠,宽大的儒袍大袖飘飘,闲庭信步般行走在沟壑之中,法眼如炬,一览无遗。 “真如冥土一般。” 苏峻眉头一皱,看着这嶙峋的怪石上恍如活物般扭动如蛇的花纹,不由心中一凛。 若非这幽冥缝隙中并无排斥肉躯的规则之力,苏峻都以为自己已经深入到阴世幽冥之中了。 可想而知,在这种环境中阴冥鬼物绝对可以发挥出十二分的实力来,而阳世活人却被这类似幽冥的环境所束缚,难以倾力施为。 也就怪不得朝廷要对神魂修士和类似夜鸦族这种鬼民多加依仗了。 若不是他们,在这种环境中,无论是武道修士还是仙道修士都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儒门修士更是形同虚设,相当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心中暗忖:“这方世界的体系还真有意思,环环相扣,互相克制。” “神魂修士针对阴世幽冥而言,不啻于是如鱼得水,武道修士镇压国境,保证强盛的儒门体系无法掀起风浪,反抗朝廷的统治。” “倒过来,儒门体系又对神灵形成克制,神灵又压制住仙道体系,环环相扣之下又保证了朝廷对四极八荒的任何势力都能以己之长,击彼之短,形成绝对的压制。” “大萌太祖,果真是绝世天骄般的存在,横压万世,千古一帝也不外如是。” 这般想着,苏峻继续深入幽冥缝隙,发现地面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猩红花朵,其上缭绕着丝丝缕缕的红焰,显得格外妖娆。 不,应该说这些妖娆娇艳的猩红花朵本来就是由无数细碎的红焰凝聚而成。 摇曳之时,沙沙的声音中仿佛带着无数凄厉悲切的哀嚎,恍如是万丈红尘中的业火环绕。 “这是……业火红莲?” 见此情形,苏峻不由悚然一惊,业火红莲又名彼岸花,乃是生长在黄泉河畔的至恶之花。 其中蕴藏的红莲业火一旦沾染,便会如附骨之锥般渗入到神魂深处,将生灵毕生的业力引爆,堕入最深沉的冥狱深处饱受折磨。 业力燃尽之后,方才能重新投胎转世,一生的修为尽丧,让无数的修士闻风丧胆。 幸亏这业火红莲只生长在黄泉河畔,一旦离开便会自动消散,没有任何人可以驾驭红莲业火,只要你不作死去黄泉河畔一日游,就不必担心被红莲业火缠身的危险。 “原来是投影啊。” 苏峻看着仿佛无穷无尽的娇艳红花摇曳生姿却有形无质,不由长舒一口大气。 不过看着情形,必定是这幽冥缝隙中长期被阴冥鬼物占据,气息沾染之下,方才有这等投影异象出现。 “呼……” 就在此时,一阵阴风呼啸而过,一部阴兵从阴风中结阵而出,约莫有数百之众,皆是头上生角,身披鳞甲,手中利爪如刀,桀桀怪笑着围拢了上来。 居中领兵的乃是一个独角鬼王,手持阴铁九齿大换刀,面目狰狞,身披重铠。 “杀! 看到苏峻的身影,独角鬼王狞笑着挥刀一指,数百阴兵顿时结阵前压,刀枪并举,杀气腾腾地围杀了上来。 “哼!” 苏峻见状冷哼一声,踏前一步,掌指间雷芒闪烁,倏而迸射出水桶粗的霹雳雷霆,悍然轰击而出,霸道绝伦,不可抵挡。 “结阵,杀!” 独角鬼王见状神色剧变,阴冥鬼物最害怕的就是雷法,没有之一。 阴世幽冥常年战事不断,这些阴兵的反应速度倒是极快,刹那间便以独角鬼王为核心结成大阵,浓郁的乌光交织成光幕升腾而起。 “轰!” 雷霆轰砸,摧枯拉朽。 数百阴兵和独角鬼王一起,瞬间便被轰成无数的黑气,魂飞魄散。 就在此时,剧变骤生。 第一四零章无双割草RBQ 幽冥缝隙。 高岩深壑,四通八达,狰狞嶙峋的怪石中无星无月,漆黑如墨。 苏峻头戴白玉剑冠,身披华美精致的宽袖儒袍,施施然绽放毫光,恍如黑夜中的灯塔般引人注目,似乎是天地间唯一的光源。 对于幽冥缝隙中的阴冥鬼物而言,绽放光芒的苏峻不啻于是让它们趋之若鹜,飞蛾扑火般的存在,前赴后继。 苏峻之所以如此招摇,却是因为幽冥缝隙中错综复杂的地形让他不得不如此,否则一圈圈地扫荡,搜寻下去,根本不可能将幽冥缝隙中的鬼物一网打尽。 毕竟苏峻哪怕再强,也只是单人只剑,不可能覆盖如此大的范围,只能以身为饵,方才能将幽冥缝隙中的鬼物一网打尽。 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在苏峻斩灭第一波由独角鬼王统帅的数百阴兵之后,识海中的碧落黄泉图倏然异动。 阴司中迸射幽光,瞬间将所有的黑气卷入其中,然后流经地府十三关地域,在幽冥血海深处凝聚成一枚光卵,隐约可见独角鬼王的形体在其中重聚。 这种变故,让苏峻不由浮想联翩,更是对剿杀阴冥鬼物有了十二万分的兴趣。 “轰!” 雷芒闪烁,再一次将一部阴兵轰灭成渣之后,苏峻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有古怪!” 看着这些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一步步阴兵,苏峻不由心中一凛,生出几分警惕。 盖因幽冥缝隙的限制,幽冥中实力强横的鬼神根本无法降临此间,因为这些细微的幽冥缝隙根本无法承载强大的鬼神跨界而来。 所以冲入幽冥缝隙的阴冥鬼物数量虽众,但是大部分都是灵智未开的鬼物,彼此之间的混乱和杀戮甚至比朝廷镇守之人斩灭的还多。 然而如今幽冥缝隙中却尽皆都是能与朝廷军纪严明的精锐部队才能媲美的阴兵,令行禁止。 还有遍地都是彼岸花的投影,这些种种异象无不表明幽冥缝隙绝对是出现了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变故,甚至可能已经有阴司地府中的强横鬼神统帅本部兵马降临此地了。 若非如此,这幽冥缝隙中的种种异象根本无从解释。 也只有阴司地府的正统鬼神,方才能统御来到此间的万千鬼物,将他们打造成如此令行禁止的精锐阴兵。 “阴司鬼神?哼。” 苏峻心中冷哼,身形一晃便化作银芒遁光破空而出,倏忽如电地主动朝一部阴兵冲杀而去。 既然确定此地有阴司鬼神坐镇,苏峻当然不可能再继续大大咧咧地任由阴兵围拢合击。 眼看远处无数奇形怪状的阴兵在一个个身披甲胄的鬼王校尉的统领下汇流入海般集结起来。 苏峻不敢再托大,玄阴七杀刀应手而出,化作凌厉无匹的刀芒将他卷起,杀入那阴雾如潮的鬼物群中。 脱身白刃里,杀入鬼潮中。 阴唳狠毒的七杀刀芒对于这些低阶鬼物而言根本无从抵挡,看似鬼多势众的鬼潮却只能任由苏峻生杀予夺,横行无忌。 说白了,这些鬼物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给开启了无双割草模式的苏峻当靶子收割,消耗他的法力,气力而已。 无论它们是刀枪并举,张牙舞爪还是躺在地上等死,其实都无足轻重,没有任何的区别。 RBQ,RBQ…… “杀,杀,杀!” 须弥之间,纵横来去的苏峻便已在茫茫鬼潮中冲杀数个回合,斩灭数以千百计的恶鬼。 黄泉图中,丝丝缕缕的鬼雾悄无声息地渗入进来,流经黄泉河,酆都城等建筑,在幽冥血海中凝聚成一枚枚黑红交错的光卵,沉浮罗列,气势越来越盛。 “嗡!” 就在此时,一道无形的波纹从不知名的虚空中荡漾而出,源源不断地涌来的鬼潮顿时生出变化。 数十个身形狰狞的鬼王校尉腾空而起,结成一个玄奥的阵势,无数的阴兵鬼物身上迸射幽光,凝聚成一道恢宏巍峨的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凝实着。 “呵呵,放大招了吗?” 苏峻冷笑一声,身形一晃,踏罡步斗,法力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化作凌厉无匹的雷煞剑芒缭绕在他身上,恍如雷神降世一般。 “轰!” 下一瞬,难以形容的轰鸣之中,浩浩荡荡的雷光恍如潮水般轰然倾泻而出。 所到之处,数十个鬼王校尉所凝聚的恢宏虚影瞬间被这凌厉无匹的雷霆彻底湮灭。 数以千万计的阴兵鬼物在这雷音轰鸣的浩荡天威之下更是瞬间被震碎成一团团翻滚升腾的鬼雾,恍如云海潮汐般涌入苏峻的体内,形成诺大的漩涡。 剑发雷音,一路横推,势如破竹,不可抵挡。 凶横霸道得一塌糊涂。 “走!” 动念间,苏峻挟裹着这翻滚升腾的鬼雾云海,急速朝幽冥缝隙的深处纵掠而去。 “杀……” “桀桀桀……”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阴兵鬼物在千沟万壑中喷涌而出,朝着苏峻冲杀而至。 入眼之处,尽皆都是无智无识,任凭高阶鬼物驱使的低阶阴兵和奇形怪状的鬼物。 先前统帅一部的鬼王校尉们似乎都被前车之鉴所震慑,隐藏在鬼潮深处,绝不露头。 “鬼海战术吗?”苏峻见状心中冷笑:“这是想消耗我的法力,想用蚁多咬死象的招数?” 阴世幽冥之中,拥有无穷无尽的鬼物,随便一个神游境的鬼王校尉便可坐拥数以千计,甚至上万的鬼物作为麾下阴兵的补充。 五方鬼帝那个级别的大神更是坐拥数以亿计的鬼兵,随便攻灭一座虚幻星界洞天便可收获百万规模的阴冥鬼物。 所以别看苏峻凶横霸道地轰灭了数以万计的鬼兵,实际上对于这无穷无尽的鬼潮而言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玄阴七杀,天雷剑指。” 一念及此,苏峻手掐剑诀,背后冲霄而起的杀气凝聚成一方魔图,森白的杀气荡漾排开,挟裹着万千刀芒浩浩荡荡地冲刷而出。 “斩!” 刀芒杀气中挟裹着冻彻魂灵的冰冷杀机,势如破竹地斩入鬼潮之中。 “轰!” 下一瞬,缠绕着毁灭气息的炙白雷光湮灭一切,咆哮着恍如万龙攒动,一路横推过去。 轰隆隆的雷音之中,凌厉无匹的杀气刀芒之后,漫天罡雷落下下,黑压压的鬼潮被从中破开一个百丈方圆的孔洞,范围之内的鬼物尽皆化为灰烬。 “轰隆隆!” 第一四一章一拳一个嘤嘤怪 幽冥缝隙,鬼物如潮。 桀桀怪啸的鬼哭狼嚎之中,苏峻恍如毁天灭地的魔神般一路横推而下,杀伐无数,无可匹敌。 举手投足之间,便已让数以千百计的阴兵鬼物灰飞烟灭,化作浩瀚无垠的鬼雾云海倾泻在碧落黄泉图中,细细密密的光卵在血海中沉浮罗列,鳞次栉比。 “呜呜呜……” 如此肆无忌惮的浩大声势,顿时将幽冥缝隙深处的鬼神激怒。 低沉如鬼哭狼嚎的号角声中,战旗高扬,滚滚如潮的煞气喷涌而出。 “敌袭!” “结阵,杀!” 在数位堪比半步鬼仙的鬼帅统领之下,数十万的阴兵出动,结成大阵,刀枪并举,兵煞之气震荡虚空。 鬼帅一动,气势恢宏。 这种兵家煞气,可不是鬼将级别的鬼王校尉可以催运得起的。 “忍不住了吗?” 苏峻轻笑一声,眸光一冷,法力鼓荡,清啸声中尽皆化作璀璨的雷芒凭空浮现,恍如一柄柄雷剑沉浮在他身侧,形成雷霆炼狱。 “轰隆隆!” 恍如惊涛骇浪般的雷音轰鸣震荡虚空,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全部消失,只剩下这雷音轰鸣之声,煌煌天威,降临幽冥。 雷音滚滚中,无数的雷剑迸射而出,化作龙蛇蜿蜒的雷芒炼狱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入眼之处,皆是雷芒,入耳之处,皆是雷音。 “啊……” 天威浩荡的雷霆刚猛暴戾,蕴含天地之间的毁灭之力,至刚至阳,涤荡阴邪妖氛。 霎时之间,阴兵鬼物中坚的精锐尽皆被雷芒之剑斩破,化作鬼雾升腾,魂飞魄散。 而那些修为低微,灵智未开的鬼物在雷音入耳之时便在气机反噬之下被震爆成一团团黝黑的鬼雾,灰灰湮灭鸟。 不多时,诺大的幽冥缝隙中仅剩为数不多的鬼帅级厉鬼在幽光交织之中苦苦地支撑下来。 “这是哪来的怪物?” “太可怕,太霸道了。” “赶紧向几位大王求救,敌人凶猛,挡不住了。” 就在此时,漫天雷芒消散,一场骇人听闻的杀戮似乎要就此落下帷幕,只有无穷无尽的鬼雾云海翻滚着,不断地渗入苏峻的体内,落入识海,倾注幽冥。 “雷光散了。” “刚不持久,他撑不住了。” “反击,用他的鲜血洗刷我们的耻辱。” 见此情形,剩下的七八位鬼帅尽皆大喜过望,纷纷蓄势待发,准备给来人一记狠的,让他知道彼岸花为什么这样红。 风水轮流转,终于到我家。 鬼帅们皆是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恼羞成怒,开心得像丑出天际的怪物,跟过年一样开心。 要知道像这样大范围的雷法攻击,所言损耗的元气法力可不是一星半点,哪怕是鬼仙级强者,倾力一击也不过如此。 一击过后,油尽灯枯。 而他们却是以逸待劳,绝对可以让对方阴沟里翻船,干他个人仰马翻。 一念及此,鬼帅们几乎都要热泪盈眶,有一种走上鬼生巅峰的感觉。 如此煊赫的强者,要是被它们吞噬了,那岂不是晋升鬼仙级,迎娶母夜叉,走上鬼生巅峰也是指日可待了? 发了,发了。 “轰!” 就在此时,一声音爆从鬼雾云海深处涤荡云气而出。 苏峻那挺拔如剑的身形凶猛爆裂的冲杀而至,一拳一个嘤嘤怪,瞬间将这些心潮澎湃的鬼帅轰成渣渣,爆裂的拳罡入体,顿时将它们炸的尸骨无存。 “土鸡瓦狗,开心个什么劲儿?”苏峻现出身形,微喘的气息中带着一丝满意。 甚至还有点惊喜。 即便是苏峻也没有想到天雷剑指在幽冥缝隙之中能够发挥出如此惊人的威势。 这种威势,比起在现实世界中的威能提升了何止数倍。 “元气和规则似乎没有阳世严谨,而且更容易挑动,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来。” 回忆着刚刚结束的杀戮,苏峻不由在心中暗忖,对于阴世,虚幻星界和洞天世界与阳世的区别,有了一个直观的感悟。 “呼……” 旋即苏峻便将这个念头放下,吐出一口浊气,背后升起一方幽冥黄泉图,徐徐转动,幽光升腾,疯狂地吞噬着恍如云海流淌的鬼雾,形成诺大的漩涡。 “咻咻咻!” 不多时,弥漫天地的鬼雾尽皆被吞噬一空,黄泉图中的阴司地府在震荡间化作重重叠叠的各种禁制,重新组合排列,扭曲之间倏然化作七十二道地煞禁法,投影到现实之中,生出不可思议的变化来。 ………… 幽冥缝隙,沟壑深处。 一座气势恢宏,阴诡绚丽的宫殿恍如漆黑的巨兽匍匐在沟壑深处,幽光升腾,遍布禁法。 隐约可见内里漆黑的铁树枝繁叶茂,垂落的枝条触地,虬结如龙,缓缓扭动。 树冠中长着数不清的果实,拳头大小,白白嫩嫩的仿佛是一个个活灵活现的胖娃娃。 神似传说中人参果树的幽冥版本,卖相不凡。 然而在阴风的吹拂下,那恍如胖娃娃般的果实却发出如同夜枭啼哭的鬼哭狼嚎,没有丝毫稚童的清脆童音。 勾魂摄魄,阴森恐怖。 这哪里是人参果,简直就是从九幽冥狱深处中攀爬而起的厉鬼,狰狞凶恶。 殿宇内,一个身披白衣的少女长发及腰,剪瞳娇媚,笑靥如花,懒洋洋地躺在香榻上,看着庭中的铁树,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好运道啊,要不是被搭配到此地,哪里能借助阴阳对冲的气息将这阴阳噬魂果培养出来,更别说借助那一丝阳气踏入鬼仙之境了。” 白衣少女手托香腮,嘴角勾勒起一丝心满意足的弧度,喃喃道:“看来,还得继续征调更多的鬼物,才能将这些小可爱喂养得白白胖胖的。”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升起一道幽光破空而至,倏而一展,黑影升腾,化作一个身形挺拔,头角峥嵘的蟒袍青年从中迈步走出。 “冥蛟王。” 白衣少女一看来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娇哼道:“别忘记了你的身份,谁让你擅自闯入我的行宫的?本座再失宠也是大君的侍妾,你不要太过分!” “我没空跟你瞎扯。”冥蛟王气急败坏,声音中带着一丝遮掩不住的惶恐不安,急声道:“强敌来袭,我座下八部鬼兵已经全军覆没,挡不住了,你赶紧向大君求援,否则你我……” 第一四二章丹陛阴魔铁城宫 巍峨殿宇之中,听到冥蛟王气急败坏的求援,白衣少女脸色骤然大变,冷哼道:“此言当真?你为何不早点回禀?” “这……”冥蛟王神色之中有些不自然,道:“本以为群狼噬虎,蚁多咬死象,谁知道……” “好了,别说了。” 白衣少女没好气地怒斥一声,冷冷地道:“如今之计,唯有力歼强敌,否则大君怪罪下来,你我都万劫不复。” 就在此时,忽然感觉殿中一黯,庞大的阴影投注下来,却是一团黑云临于大殿之上。 “铁城宫,起!” 情急之下,白衣少女也来不及多想,箴言颂毕,诺大的宫殿轰然抜地而起,沛然无匹的大力朝着阴云飞撞而去。 “轰!” 震爆轰鸣之中,虚空中的涟漪一圈圈地迸发开来,轰隆一声,弥漫四方。 散碎的劲气落到地面上,凌厉无匹,充塞天地,恍如凶涛骇浪般席卷四面八方,一层层的碎屑从沟壑怪石之中剥落,飘零四散。 就连遍布禁制的铁城宫都难以维持周全,震荡的劲气击打在在庭中的铁树之上,顿时枝断叶落,在“哇哇”的鬼哭狼嚎中崩碎了无数的“鬼版人参果”。 “我的阴阳噬魂果。” 白衣少女尖叫一声,扭曲的俏脸上掩不住的心疼,不可思议地说道:“怎么可能?铁城宫可是……” 下一刻,漫天阴云汇聚,化作一座丹陛威严的王座,丹陛之下伫立着诸如牛头马面,日夜游神,黑白无常等等阴司鬼吏,气势森寒凌厉,足有七十二位之多。 丹陛王座之上,一个身姿挺拔的人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面目,只感觉一股霸道凌厉的气势滚滚如潮地弥漫开来。 “你到底是谁?方才那个修士呢?”见此情形,冥蛟王愕然喝道,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丹陛之上,一道锐利的目光看着两人,清越的声音传了出来。 “聂姑娘,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你我这么有缘,可谓是冤家路窄,今天你就安心上路吧。” 声音不大,却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霸道威严,口衔天宪,言出法随。 “是你?怎么可能?你不是儒门弟子吗?” 那白衣少女正是先前摆了苏峻一道的女鬼聂小倩,现在俨然也是鬼仙的修为,坐镇这一方幽冥缝隙。 “有什么不可能的?安心上路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苏峻从阴影中显露身形,座下丹陛并一众阴差厉鬼倏而一晃,化作一个铺天盖地的大手悍然拍击而下。 黄泉图卷:阴冥大擒拿手。 “我有铁城宫护体,看你能把我怎样?”聂小倩见状眼中唳色一闪,诺大的宫阙滴溜溜一转,恍如太山飞撞般悍然轰击撞出。 “轰隆隆!” 延绵不绝的震爆轰鸣震荡着整个幽冥缝隙,虚空仿佛都有些难以承受这强烈的震荡余波。 刹时间,铁城宫倒飞而回,轰砸在地面黝黑的铁岩上,龟裂的纹路蔓延四面八方。 声势浩大的阴冥大擒拿手也随之轰然爆开,化作无穷的阴气鬼雾,盘旋翻滚间旋即又化作丹陛将苏峻承载在半空之中。 “看你能撑多久?” 见此情形,苏峻不慌不忙,索性这门刚参悟的神通乃是由黄泉图卷收摄了无穷阴气鬼雾和万千阴鬼衍生而成,本质上乃是黄泉图卷在外界的投影。 只要识海迷宫不破便是随灭随生,催运起来消耗的也是刚刚收摄的无穷阴气,对于苏峻而言等于是零消耗。 所以苏峻也不着急,再次催运阴冥大擒拿手悍然轰击,不但没有消耗反而是整好以暇地恢复着体内的法力。 “轰隆隆!” 连绵不绝的轰鸣声中,不断破碎,重铸的阴影大手跟打地鼠一般不断地轰击在铁城宫之上,掀起滔天的劲气风暴,席卷四面八方。 良久之后,不知道轰击了多少记的阴冥大擒拿手损耗了无穷的阴气,却看不出丝毫的颓势。 反而是联手催动铁城宫的聂小倩和冥蛟王赫然已经气喘吁吁,有了几分力不能支的颓势。 “该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冥蛟王气急败坏,眼中闪过一丝遮掩不住的惶恐慌乱。 “没用的东西。”聂小倩娇喝一声,心中闪过一丝悔意:早知道这纨绔如此不堪,就不应该答应与他结盟。 “你先顶住,我来开启幽冥门户,咱们撤。” 事已至此,聂小倩也不敢再奢望搬回局面,忙不迭地对冥蛟王吩咐道。 “轰!” 话音未落,一股剧烈的震荡中,铁城宫内的禁制摇摇欲坠,点缀的假山花草,噬魂铁树早已断折过半,狼藉遍地。 “你抓点紧,我撑不了多久的。”冥蛟王看似气势不凡,实际上却是个银样蜡头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幽山神篆,接引破界,赦!”聂小倩无暇他顾,掌指间一张繁复的漆黑符篆无风自鸣,继而化为灰烬,幽光一闪没入虚空之中,陡然破开一个虚虚幻幻的门户。 与此同时,铁城宫破空一振,义无反顾地朝着那虚幻门户飞撞而去。 “想跑?门都没有。” 苏峻见状冷笑一声,识海黄泉图卷“刷”地一下从天灵迸射而出,口颂箴言。 “阴影大蛇,缠!” 话音未落,阴差环绕的丹陛王座倏而化作一条虚幻幽暗的大蛇,瞬间缠绕在铁城宫之上,将其牢牢地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走!” 聂小倩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放弃铁城宫,化作一道黯淡的白影朝着虚幻门户飞掠而去。 “走得了吗?” 苏峻冷笑着伸手一引,一道光华在掌指间一闪而逝,然后五指虚探而出,凌厉霸道的雷煞剑芒顿时在“轰隆”的雷鸣中破空而出,将她笼罩在剑网之下。 刹时间,雷煞成芒,交织成网,绵绵密密,疏而不漏。 “冥蛟真身,破!” 冥蛟王见此情形,厉喝一声,摇身一晃化作张牙舞爪的狰狞冥蛟破空而出,挣开阴影大蛇的缠绕,硬抗着雷煞剑芒的轰击,硬生生地将聂小倩卷起朝虚幻门户投去。 不得不说,在逃命方面冥蛟王还是非常擅长的,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强悍的冥蛟真身和急速的遁法更是让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冥蛟王的此番施为,可谓是深得花生米之精髓了。 第一四三章九黎神碑破雷龙 眼看冥蛟王就要卷着聂小倩穿过门户,逃出生天之时,苏峻不慌不忙,掐起剑诀,口中轻叱一声。 “斩!” 话音未落,虚幻门户前面的虚空突然裂开,一缕晶莹剔透的刀芒从中飞出,出入无间,恍如实质的森冷杀气在刀芒之前便已斩入灵台,侵蚀识海。 “刷!” 下一瞬,晶莹刀芒便如孔雀开屏般朝着冥蛟一刷而下,细密如丝,冷若冰霜。 一掠之间便在冥蛟身上犁开数十道鲜血淋漓的刀痕,千刀万剐。 “啊……” 冥蛟王发出一声地动山摇般的惨叫,在这神出鬼没般的无常杀剑之下吃了个大亏。 “没用的东西。” 聂小倩看到这一幕,低声冷哼一声,身影化作白影不管不顾地朝着越发虚幻的门户投去。 至于被一击斩成重伤的冥蛟王,在她眼里仿佛好像不存在一般。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说的就是聂小倩这种人。 “此路不通!” 下一瞬,苏峻的身形仿佛移形换影般出现在虚幻门户之前,一拳轰出,迸发出璀璨的拳罡。 至尊至贵,至高无上的霸道拳意阐述着顺生逆死的“真理”。 “轰!” 仓促之间,聂小倩云袖挥舞,勉强挡住着凌厉霸道的一击,身形却被轰击得倒飞而出,眼睁睁看着那虚幻门户逐渐消失,惊骇欲绝。 “把命留下来吧!” 苏峻冷笑,剑诀一引,玄阴七杀刀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再次斩掠而出。 趁你病,要你命。 “哗啦啦!” 一刀斩出,森冷的杀气倏尔散开如刀翅振翎,凛然的杀机侵蚀虚空,寒霜胜雪,细细密密。 乍起的刀芒仿佛将整座虚空都化作寒冬腊月,肉眼可见的寒冰映照着幽蓝的光泽,飘扬落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跟他拼了!” 聂小倩见状慌而不乱,云袖接连挥舞,丁零当啷地阻挡着刀芒斩掠的锋芒,将两人护持在内。 清脆悦耳的箴言中,背后升腾起幽幽的光芒,一座缠绕着花纹的石碑镌刻魔神,蕴藏着无匹的沛然伟力。 随着石碑的出身,幽暗深邃的幽光升腾,蕴藏着浓郁的死寂煞气,瞬间弥漫天地,将所有的攻击都阻挡在身外。 “这石碑,这力量,好一个九黎神将,好一个黑山老妖……” 看到这石碑,苏峻顿时发现石碑的材质与那铁城宫的材质一般无二,只不过更加地精粹,内蕴的力量也更加惊人。 “无常杀剑,屠戮苍生。” 念动间,苏峻毫不留手,晶莹剔透的刀芒聚合为一道白光迁跃虚空,带着一种毁天灭地,屠尽苍生的杀机降临场中。 “斩!” 这屠戮苍生的杀意刀芒一起,聂小倩便感觉到那股斩杀一切,灭绝生机的霸道杀意,丝毫不敢怠慢,体内的神魂之力源源不断地倾注在石碑之中。 “轰!” 磅礴的幽光升腾出一座巍峨古老的阴山虚影,缠绕着无穷无尽的罪孽业力。 阴风呼啸,坚不可摧。 “轰隆隆!” 白光刀芒斩在这巍峨古老的阴山虚影之上,瞬间破开一道细若游丝的缝隙,直欲将其斩成两半。 但是却也去势已尽,晶莹剔透的无形锋芒被夹在虚影深处,再也无力挣脱。 不过苏峻也不在意,对此他似乎早有预料,刀芒刚刚出手便已经在酝酿蓄势。 伸手一按,水桶粗的炙白雷光便携着凌厉霸道的毁灭气息悍然轰出,迅捷如电,狂暴如雷。 天雷剑指。 “不好。” 聂小倩见状惊呼出口,花容失色,对于雷法的霸道,经历过雷劫洗礼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在玄阴七杀刀的牵制下,聂小倩所有的心神都投注在石碑之上,根本无暇他顾。 “杀!” 冥蛟王见此情形,深知自己与聂小倩乃是一损俱损的关系,再也顾不得自己元气大伤,尾翼如刀似鞭,一记神龙摆尾便悍然轰击在霹雳雷光之上,硬憾了一击。 “五行离合,困神缚仙,赦!” 蛟尾被雷霆轰碎,漆黑的伤口上闪烁着雷芒的冥蛟王还来不及痛呼出口,一道小五行离合神光便倏忽而至,化作五道色泽斑斓的光圈将他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任由他翻滚升腾,摇头摆尾,却始终挣脱不得。 苏峻却身形一晃,转瞬便来到了聂小倩的身前,捉指成刀,凌厉无匹的罡气恍如实质的神兵利器,悍然斩向她那修长白皙的颈脖。 劲气未落,霸道的拳意便已将她牢牢锁定,整个虚空都仿佛铜墙铁壁般凝固起来。 纯阳浩大的拳意更是让她生出一种冰雪之躯在骄阳下急速消融的惊惧,更有一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霸道意念。 天子龙拳,至高无上。 “九黎神碑,给我起!” 聂小倩咬着牙,整个身形化作白影缠绕在九黎神碑之上,摇摇欲坠的阴山虚影再次稳固起来,硬生生地挡住这霸道凶狠的一击。 “轰!” 震彻天地的轰鸣中,苏峻感觉自己这一击仿佛是轰击在太山之上,剧烈的反震之力让他身形如弹丸般弹射而起,手腕剧痛欲断。 不过聂小倩也不好受,狂暴的拳罡带着纯阳的气息透过虚影,渗透在她身上,仿佛骄阳炙烤般让她身形在踉跄间瞬间虚幻了几分。 单只这一击,便已消耗了她仅剩不多的神魂之力中的三成。 “糟糕!” 在这延绵不绝的如潮攻势之中,聂小倩心里开始一点点沉下去,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冥蛟这个蠢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着被五彩光环困住,翻滚间摇头摆尾,神似摇尾乞怜的冥蛟王,聂小倩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又气又急。 “破!” 苏峻却是得势不饶人,身形如青鹏纵横,势大力沉的拳罡接连不断地轰击在阴山虚影之上,炙如骄阳的拳意气血渗透进来,不断地消耗着聂小倩的神魂之力。 延绵如潮的攻势让聂小倩苦不堪言,甚至连遁逃都成了一种奢望,只能有心无力地承受着苏峻的“蹂躏”,被轰得娇喘连连。 啧啧啧…… 惹不起,惹不起。 片刻之后,聂小倩美眸中唳色一闪,暗下决断。 白衣飘飘的身形如老树盘根般缠绕在石碑之上,仿佛要将黑粗硬的石碑揉进身体里一般。 事已至此,聂小倩别无他法,却是决意要与九黎神碑融为一体,借助这来历不凡的神碑之力逃出生天了。 哪怕因此沦为碑中器灵,永生永世不得自由都顾不上了。 不得自由,也总比魂飞魄散要好吧。 “想跑?给我死去!” 见此情形,苏峻冷笑出口,掌指间雷芒大盛,握掌成拳,凌厉霸道的真龙拳罡之上缠绕着更加凌厉霸道的雷煞剑芒,似缓实快地一拳轰出。 雷龙呼啸,法武合一。 “九黎神碑,给我起!” 聂小倩见此不由大急,浑身的神魂之力尽皆倾注在石碑上,迸发出一道乌光洪流,硬憾在雷龙呼啸的拳罡之上。 “轰!” 这倾注了聂小倩所有元气,寄以众望的乌光洪流蕴藏着无可匹敌的伟力,只是一瞬便将雷龙拳罡破开,去势不止地朝着苏峻冲刷而去。 见此情形,聂小倩虚幻得摇摇欲坠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侥幸,苦涩,解脱,惊惧……等等复杂的情绪不一而足。 第一四四章屡施手段斩二獠 【订阅可以差成这样,看来是该反省自己的腊鸡之处了。】 【这本书注定没有未来,吃全勤模式启动中,这个月没有全勤,一更续命模式开始,爆发什么的莫得了,九月开始二更全勤模式。】 以下正文 ………… 千沟万壑之中,雷龙呼啸,乌芒破空,苏峻在乌光洪流冲刷而至之时,不退反进,口中轻吐箴言,冷笑出口。 “斩!” 话音未落,仿佛镶嵌在阴山虚影之中的玄阴七杀刀化作一道晶莹的丝线,平平直直地垂落下来。 “啵!” 清脆的,如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聂小倩虚幻的面容上,眉心一点晶莹剔透的刀芒盘踞,恍如盛开的莲花,垂落无数的刀丝深入到她的身躯之内。 “轰!” 轻轻一绞,魂飞魄散。 这个前世让苏峻印象深刻的绝色女鬼,终于在几番纠缠之后陨落在他的手中。 剑冠下的苏峻面容俊逸,乌光洪流不攻自破,倒飞而归的晶莹刀芒缭绕在指尖,依稀闪过一丝冷若霜雪的气息。 九黎神碑轰砸在地面上,那意欲将它揉进身体里融合为一的娇媚身影,早已破碎成无数的幽光黑气,飘零四散。 “黄泉图卷,出!” 一刀斩灭聂小倩的苏峻并没有丝毫放松的心态,念动间正色清啸,缠卷在铁城宫上的阴影大蛇瞬间化作幽影落在他的脚下,旋即升腾而起丹陛,延伸着朝九黎神碑镇压,缠卷而去。 丝丝缕缕的黑雾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机,沿着丹陛玉阶蜿蜒而上,在王座之下凝聚成了一个虚虚幻幻的虚影,婀娜多姿。 “轰!” 下一瞬,看似已经失去灵机九黎神碑倏然暴起,化作一道乌光投入铁城宫中心一处凹槽之上,剧变骤生。 形制巍峨古老的宫室殿宇“咔咔”一顿排列组合,不断地沉降,融入到虚空之中,蕴含着一股沛然的伟力。 随着殿宇沉降入沟壑铁岩之中,这方幽冥缝隙的虚空也越来越稳固,与幽冥深处的某种若隐若现的联系也就越发地稳定了。 “原来如此。” 看着这一幕,苏峻不由恍然,只见那黝黑的殿宇不断沉入铁岩之中,荡开一圈圈恍如涟漪的波纹,生成,幻灭,消失…… “哗啦啦……” 就在此时,当铁城宫消失在铁岩之下的一刹那,丝丝缕缕的幽光水雾顿时从虚空中弥漫而出,幽幽深深,不见底色,给人一种死寂,恐惧,暗无天日的心悸之感。 恍如幽冥死寂之地,吞噬一切生机,散发着令人难受的气机。 “生死幻灭,血莲转生,咄!” 就在此时,被小五行离合神光困住的冥蛟王看到黑色水雾弥漫的一瞬间,顿时仿佛高潮般激动起来,厉啸声中身形恍如蜕皮般挣脱开来,漆黑的鳞甲在离合神光之下瞬间干瘪下去。 一缕血芒闪烁,冥蛟王化作一道猩红的血光朝着黑雾蜿蜒而去,似乎是要融入其中。 “还想跑?” 看似分心他顾的苏峻可从未放松过对冥蛟王的关注,见此情形顿时清啸出口,转身便将玄阴七杀刀挥斩而出。 长啸声中,森冷的晶莹刀芒倏尔斩出,呼啸来去,轻轻一跃便化为数以千百计的刀芒,细若游丝,有形无形,恍如幽谷中出岫的云雾,又仿佛天际变换莫测的烟霞,出入无间,斩鬼摄神。 “啊……” 冥蛟王却仿佛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危机的时刻,一改常态,在咆哮声中化作浓郁的血光如万千剑芒迸射挥斩,毫不避让地斩击在刀芒上,硬憾了一击。 “哼!” 苏峻见此冷哼一声,掌指间剑诀一引,无常杀剑催运着玄阴七杀刀倏尔一变,化作惨白的刀虹再次斩向冥蛟王所化的血光。 凝成一股的刀虹杀气惨烈,气势凌厉,划过的轨迹更是难以捉摸,恍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飘忽不定的刀虹如真似幻,变幻莫测。 “幽冥血遁,不灭血灵,赦!” 冥蛟王却不再硬拼,箴言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身化幽幽血芒遍空游走。 游而不斗,暂避锋芒,血芒片刻不离黑色水雾弥漫的区域,仿佛其中有他唯一的生路一般。 “嗯?” 见此情形,苏峻心中一动,伸手一招,一朵幽幽暗暗的三品血莲落入手中,旋即轻飘飘地飞出,仿佛自带导航般寻觅到血芒,垂落丝丝缕缕的光华,将其圈外其中。 “血海圣莲?怎么可能?” 冥蛟王惊骇欲绝的声音从中传出,话语中充斥着不可思议的震怖,在血莲的光华下化作一条栩栩如生,具体而微的血光蛟龙,无头苍蝇般彷徨地游动着。 见此情形,一招得手的苏峻却不再理会,剑指一挥,一道雷煞剑芒在凭空炸响的雷音中,携着浩浩荡荡的煌煌天威瞬息而至。 “轰!” “啊……” 惨烈痛苦的嘶吼中,冥蛟王所化的血光蛟龙身形虚幻黯淡,摇头摆尾地拼命挣扎。 “斩!” 苏峻丝毫不为所动,用手一引,玄阴七杀刀悄然无息地挥斩而出,迅捷如电,白光一闪,血光蛟龙顿时被一剑中分。 “摄!” 箴言颂毕,三品血莲轻旋光华,将这虚幻的血光摄入其中,一拳细碎的莲蕊顿时凭空生出,细细密密,娇艳欲滴。 “呼……” 至此,苏峻方才将三品血莲伸手召回,长舒一口气。 接连斩灭诸多鬼物,又硬生生斩杀聂小倩和冥蛟王两位鬼仙级别的强者,饶是根基深厚如苏峻,也并没有表现得那么轻松。 实际上,若非机缘巧合之下黄泉图卷发生异变,收摄了无穷阴气鬼雾衍生出诸般神通,估计苏峻也只能暂避锋芒,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惊世骇俗的壮举。 这还是在苏峻能够吞噬阴冥鬼雾转化为天地灵机的情况下,要是换个人下来,恐怕连八部鬼兵那一关都过不去。 在铁城宫不断巩固幽冥缝隙的虚空之时,幽冥地域对于这道缝隙的渗透也越发地厉害,几乎已经将这道缝隙转化成幽冥地域的环境。 在这种环境下,普通的修士还真没法跟幽冥鬼物一较高下。 “汩汩汩……” 就在此时,恍如泉涌的声音骤然从幽冥缝隙的深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中,黝黑的水光弥漫,沿着千沟万壑不断地澎湃上升。 一时间,整个幽冥缝隙仿佛都化作了黑色的深渊,黑水幽深,不见其底。 身处其中的苏峻在压抑的气机下悚然一惊,惊觉此事还远没到了结的时候。 第一四五章黄泉图卷化阴司 “咔擦咔擦。” 刹那之间,虚空中变故骤生,一圈又一圈碎裂的纹路交织成一个幽幽深深的“泉眼”。 透过泉眼,仿佛可以看到另一边那深沉到化不开的幽暗。 沟壑之中,顿时幽泉涌升,黑水弥漫。 看到这一幕,苏峻不由眼中一凝,口中轻叱出口:“九天十地,大搜神法。” 箴言颂毕,一串念头恍如星火般从识海飞出,倏尔化为万千的冷焰交织成疏而不漏的罗网,又如日月升腾而起,映照四面八方。 冷焰横掠虚空,四方游走,将整个延绵的千沟万壑中的场景尽皆映入苏峻的识海之中。 只见那幽幽暗暗的黑水之中,无数的灵魂碎片仿佛微生物般在黑水中沉浮不定,浓郁无比的阴唳煞气蕴藏,构建成化不开的幽暗深渊。 “咔擦。” 不多时,在某种神秘气息的影响下,难以计数的灵魂碎片互相吞噬融合,瞬间从黑水中诞生出数百结构简单的幽魂,四处游荡着。 一旦遇到同类或者任何其他生物,瞬间便如闻到血腥的鲨鱼般疯狂地扑击上去,奋不顾身地撕咬,捕猎,吞噬…… 然后吞噬了诸多阴唳气息和幽魂的“胜利者”身形变化壮大一圈,仿佛是在进化一般。 “嘶……” 见此情形,苏峻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不由为九黎神将的大手笔暗自咋舌。 在这种情形下,黑水不绝,幽魂不断,根本不可能将幽冥阴司的触手斩断,幽冥缝隙中永远都会充斥着难以计数的幽魂。 随着时间的推移,若是无人处理,这些幽魂早晚会进化成大幽魂,然后是阴鬼,甚至于更高层次的鬼修。 一念及此,苏峻收回神念,眸中散化出一圈细碎的光瞳,透过幽暗的黑水朝深处看去。 只见深不见底的黑水深处,一方井口般的幽泉源源不断地喷涌着黑水。 看似不过方圆九尺的泉眼,每一次吞吐都会喷射出密密麻麻,数以千万计的灵魂碎片。 “虚空通道,阴司地府这是要打造出两界通道来啊,谁给他们的自信?难道不怕朝廷顺着这些通道反攻阴司地府吗?” 感应着这泉眼通道那深沉到极点的恐怖气息,苏峻站在远处,口中喃喃自语。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顿时有了决断,暗忖道:“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这种情况只需要汇报上去就行了,无谓节外生枝。” 这一战,一举斩灭聂小倩和冥蛟王两位鬼仙级强者,诛杀数以万计的八部鬼兵,对于苏峻而言,这个功绩已经足以向上面交代了。 接下来的事情,苏峻却不打算自己硬抗,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比如那群天生反骨的夜鸦国主。 想到这里,苏峻冷笑着从掌指间翻出一枚形似羽毛的通讯符篆。 这是苏峻从冥蛟王身上寻到的意外收获,夜鸦国里通外敌,试图将他困死在幽冥缝隙的证据。 想到这里,苏峻清澈的眸光骤然一冷,胸中充斥着浓郁的杀机。 “也好,如此环境未必就是坏事。”准备离开的苏峻看着幽幽的黑水,心中倏然一动。 “玄窍分神,黄泉图卷,出。” 箴言颂毕,玄窍中的光辉顿时剥离开来,化作一道身影融入黄泉图卷之中,瞬间掌握住这半卷碧落黄泉图。 “撕拉!” 下一瞬,一股刺痛从识海中传来,识海中的天宫地司迷宫霍然分裂成两半,黄泉图卷飞出识海化作延绵的宫阙沉入黑水之中。 “轰!” 下一瞬,一片延绵的阴司场景若隐若现地出现在黑水深处,扎根在万千沟壑之中。 阴诡华丽的宫殿深处,一座恢宏巍峨的丹陛王座高高在上,幽幽的墨阙玉阶上伫立着七十二位各类阴差鬼物,气势不凡。 为首的那位,正是虚虚幻幻,似乎尚未凝聚成型的白衣少女,美眸紧闭,似在沉睡。 “嘿嘿,有这无穷阴气的助益,想必不需要多久就能将阴司七十二地煞傀儡和黄泉图卷彻底凝聚成型了吧?” 看到这一幕,苏峻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人生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借鸡下蛋,劫富济贫。 有着此界阴司地府的鼎力相助,苏峻凝聚黄泉图卷,构建虚幻阴司地府的进程可谓是如有神助。 碧落黄泉图修至最高境界,那可是自成一界,凝聚天宫地司,执掌洞天世界的大神通。 “咄。” 想到这里,苏峻口颂箴言,掌指间的印诀如莲花绽放凋零般转轮变化,七十一位地煞傀儡化作无数黑影朝着四面八方电射而去。 不多时,便有一队队身覆细鳞,奇形怪状,爪如利刃的阴兵出现在地煞傀儡的身后,络绎不绝地汇聚在阴诡华丽的丹陛之下。 虽然这些阴兵的身形还只是虚幻,但是已经隐约可见成军之时的森然杀机了。 要知道苏峻这黄泉图卷之中,可是储存着数以万计的阴鬼神魂碎片和真灵核心。 以此为基础,再加上这无穷黑水阴气的助益,重铸八部阴兵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说不定到时候阴司地府在这方幽冥缝隙的布置,最终成全的还是苏峻呢。 不多时,汇聚在丹陛之下的数千虚幻阴兵身形便凝实了许多,森然的杀机煞气凝聚成一柄乌光猎猎的旌旗高扬。 旌旗之上,鸟身九头的鬼车图纹猎猎招展,栩栩如生。 丹陛王座之上,一道身披幽暗衮袍,手握乾坤的身影俯瞰着下方,不断地变换着印诀。 看到这一幕,苏峻拱手施礼道:“有劳道友了。” 那道身影也随之回施一礼,微笑道:“你我一体,何须客气?” “哈哈……” 模仿着记忆中道门祖师的传说装了一波后,苏峻身形一纵,晶莹剔透的刀芒卷起他风驰电掣般朝着外界电射而去。 不多时便已出了深不见底的沟壑,来到了禁制光幕之前。 抬眼看去,微微莹白的天光透过光幕垂落下来,化作一道道光圈晕开,恍如天界入口。 莹白的光圈映照着幽暗的黑水,折射出千千万万的瑰丽光线,幽水明光,别有韵味。 “嗡!” 苏峻一道印诀打出,荡漾在光幕上,良久之后都没有丝毫的回应,禁制光幕甚至还凝实了几分。 “哼!果然是该杀的家贼!” 第一四六章剧变生时杀机起 夜鸦国,夜鸦宫。 正殿之内,微弱的天光映照着深沉浓郁的黑暗,投下斑驳的光影。 跟幽冥生物一般,夜鸦一族其实更适应的还是幽冥无光的环境。 殿宇内,一众夜鸦国统领分列左右,气氛有些凝重。 那位气质阴鸠的大统领忽然出列,阴笑道:“启禀国主,臣下已经与幽冥中的强者取得联系,定叫那厮有去无回。” 夜神枭高据王座,俯瞰着下方的臣民,神色中还是有些凝重,道:“不可大意,王城传讯,这位上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属下知晓。” 阴鸠大统领眼中闪过一丝唳色,面带得意的微笑,道:“所以臣下已经下令封锁进出通道,他手中的出入令牌已经成了废物。” “即便他血战脱逃,必定也是身受重创,届时强行破开禁制出来,又能剩下几分战力呢?” “更何况,臣下已经在入口处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三管齐下,保证万无一失。” “好!” 夜神枭一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敲着王座扶手道:“当初我跟沈上仙勘探之时,曾听沈上仙提起过:疑似即将跨界而来的两大强者来历尽皆不凡,其中一位的气机神似血海冥蛟一族的强者,天生高贵,战力强横。” 说着,夜神枭顿了顿,又道:“自从沈上仙飞升,幽冥两大强者正式降临,我等便谨守门户,从未进入过幽冥缝隙,内里情形如何不得而知,想必定然是十分凶险。” “这位新来的上仙再是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两大幽冥强者手下全身而退。” 阴鸠大统领站起身来接过话头,越想越觉得得意,阴笑道:“一旦那厮陨落,我们就可借此机会挟裹族人,借道幽冥缝隙投入阴司,然后伺机逃入无尽幽冥之中。” 夜神枭闻言点点头,轻笑道:“天高任鸟飞,我们自从在夜罗洞天被迁徙到此界,无日不战,族民损失惨重,他日遁入幽冥,未尝不可自立一国……” “臣下恭贺国主,证就鬼神业位,享用无穷寿元。” 阴鸠大统领一脸睿智的光芒,媚笑着道:“他日国主证就鬼神业位之时,臣下等愿永附尾翼,替国主征战万年,死不旋踵。” “哈哈。” 夜神枭闻言大为畅快,脸上露出一丝期许,长笑道:“放心吧,我若证就鬼神,绝不会亏待尔等,我们夜鸦一族定有光大之日。” “诺。” 诸位大统领闻言齐声应诺,躬身行礼道:“为国主贺,为族民贺。” “哈哈……” 夜神枭志得意满,旋即脸色一正,道:“大业未成,不可怠慢,你们且去盯着,千万不能出了纰漏。” “诺!” 几位大统领又躬身应诺,阴鸠大统领更是大包大揽地说道:“国主放心,剩下的事就交给臣下吧,定当让国主得偿所愿。” 众人离开之后,夜神枭方才从王座之上霍然起身,志得意满地踱着方步,龙行虎步,豪情万丈。 “哼,你们不给的东西,本王自己去拿!” 喃喃自语中,夜神枭眉宇间浓郁的杀机一闪而逝,嘴角衔起一丝酷烈的冷笑。 玉案上的清茗随着这杀机如潮翻滚荡漾,内里膨胀的茶叶一如夜神枭的心态。 在这一刻,天上是刀,地上是针,夜神枭感觉自己上不能顶天,下不能立地。 一言蔽之:他飘了。 ………… 幽冥下,黑水上。 苏峻伫立在水面上,低头斟酌着后续的计划。 “夜鸦一族看来气数已尽,不过应该也不用杀绝,拿来当明面上的幌子,暗中以黄泉图卷为核心立下根基。” “就是如此。”苏峻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罗咸洞天地域辽阔,朝廷的掌控力度极弱,仙道残余,阴司地府,洞天下民等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若是在此立下基业,倒也不失为不错的选择。” “索性有黄泉图卷作为根基,一旦事有不谐大不了一走了之,于基业无损。” 一念及此,苏峻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仰头凝视着那禁制光幕,太皇令牌悄无声息地滑落手中。 “嗡!” 苏峻一晃太皇令牌,一道尊贵深邃的光华射出,禁制光幕之上悄然无息地洞开一道门户。 “咻!” 门户洞开之时,苏峻闪身一跃,一道晶莹剔透的刀芒顿时透过门户,电射而出。 “轰,轰,轰!” 下一瞬,就在苏峻闪身躲开的一霎那,数道黝黑的光华顿时从门户中电射轰击而至。 幽深无垠的黑水在这光华之下,激荡起无穷的波涛,刹那间被犁开数道长达千丈的空白地带。 “嘶……” 见此情形,看着那光华中恍若长枪般的箭矢,苏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灭神弩,阳煞箭。 “好一个夜鸦族,很好!” 苏峻见此怒极而笑,心中冷冽的杀机越发地浓郁了。 若非他在冥蛟王身上截获了夜鸦族的通讯玉符,心中有了防备,在这狭窄的地形中被数根阳煞箭同时轰击,恐怕不死也要重伤了。 而在夜鸦族心怀不轨的时候,身受重伤会有什么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啊。” “啊,啊。” “啊,啊,啊……” 就在此时,光幕门户之外不断传来哀嚎惨叫的声音,浓郁的血腥之气透过门户传入苏峻的感官中。 “大势已定。” 苏峻心中冷笑,一步跨出,清亮的天光落下,映照在他身上精致华美的儒袍之上,颇有几分慵懒的气息。 “呼……” 看着下方鲜血淋漓的场景和数十具现出夜鸦原型的尸身,苏峻心中不由感到几分畅快。 “倒是便宜你们了。”他袖袍一展,将地上狰狞森寒的灭神弩收入袖中,冷笑道:“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齐齐整整嘛。” 话音未落,远处听到动静的夜鸦族人骚动尚未传递出去,苏峻便身形纵跃,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夜鸦宫的正殿飞掠而去。 行掠之间,凶蛮霸道的气势毫不遮掩地磅礴而出,笼罩在整座幽谷之上。 “夜神枭,速速出来受死!” 苏峻凛然森寒的杀意没有丝毫的遮掩,人未至,杀气腾腾的厉啸便已震彻云霄,传遍四野。 “莫要惊慌,不得妄动。” 隐约间,苏峻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沸腾的夜鸦族民的人群中响起。 “倒是条好狗。” 第一四七章诸鸦献上投名状 夜鸦宫,正殿。 古藤缠卷,竹影摇曳。 天光垂落殿内,晕光生彩,斑驳陆离。 苏峻头戴白玉剑冠,一身儒袍,大袖如翼,高据王座之上,俯瞰着下方,气度威严。 下方数百夜鸦族人整整齐齐地列队侍立在殿内,噤若寒蝉。 王座之下,一头硕大的神俊夜鸦身披五彩霞光,头戴晶莹剔透的玉冠,虽然神情萎靡,却也自有一种阴森森的威慑。 正是夜鸦国主夜神枭。 不过此刻的夜神枭却不复一族之主的威风凛凛,盘踞在它头顶的玉冠杀气森森,乃是玄阴七杀刀所化,镇锁着它一身的真气根基。 看似身披五彩霞光,威风凛凛,实则却是被小五行离合神光禁锢,丝毫动弹不得。 最为重要的是:苏峻一只脚毫不客气地踩踏在它高傲的头颅之上,简单粗暴地彰显着它阶下囚的身份。 “铛!” 苏峻屈指一弾,洪钟大吕般的磬声响起,袅袅余音散开,场中鸦雀无声。 “咳咳……” 苏峻咳嗽一声,锐利威严的目光森冷,掠过全场,径直开口说道:“夜神枭联合几位统领,密谋背叛朝廷,你们认为应该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场中夜鸦族人尽皆神色一凛,露出兔死狐悲之色。 奈何人为刀俎,只能垂下头颅,遮住眼中的悲切。 “启禀上仙,夜神枭罪大恶极,理应千刀万剐,属下愿为上仙诛杀此獠。” 话音未落,一个身披羽胄的青年纵跃而出,尾翼长刀狠辣果决地一刀捅在夜神枭的翅根之上,鲜血淋漓。 正是夜七魄。 一刀斩出,夜七魄双手平举长刀于顶,单膝跪地,恭谨地说道:“属下一时气愤,行事孟浪,还请上仙责罚。” 苏峻见状深深地看了夜七魄一眼,心中对他的上道不由大感满意。 这就是投名状啊。 “夜统领忠肝义胆,何罪之有?”苏峻点了点头,看向场下,道:“在场诸位,还有谁亦有效忠朝廷之心,不妨直言道来。” 说着,苏峻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凡是痛改前非者,本座一概既往不咎,不以叛逆论罪。” 场中人低头沉思,暂时没人响应。 作为夜鸦族的族民,夜神枭这位夜鸦国主的威严早已深入人心,同族血脉的羁绊更是让他们投鼠忌器,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 不过苏峻也不着急,但凡是活的,有灵智的生灵,节操这种东西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掉落在地上稀碎。 这玩意儿就好比婊子的裤腰带,第一次不要不要,再来两次就松得不能再松了。 来个三五六七次之后,你不提溜着点儿,估计自己都要往下掉。 所以苏峻一点儿也不着急,就看哪位头皮甚痒的“水太凉”第一个想通,迈出夜鸦族这历史性的第一步了。 索性已经有夜七魄这位“俊杰”珠玉在前,在二五反骨仔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望风景从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另一个神情冷峻的青年迈步走出,一言不发地提刀狠狠地砍在夜神枭的胸前,旋即跪地举刀道:“属下夜凌风,愿为上仙效犬马之劳。” “嗯?” 苏峻见状剑眉一挑,没想到这看似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夜凌风居然是第一个背叛“革命”的。 夜七魄那是先天性二五仔,不算。 “人不可貌相啊。”苏峻心中谓然一叹,口中却欣慰地微笑道:“夜凌风,你很好,本座宣布:封夜七魄,夜凌风为夜鸦族正副大统领,统帅忠诚于朝廷的夜鸦族民。” 此言一出,场中诸多夜鸦族人的反应不一而足。 夜凌风却是一副悲切沉痛的表情,在夜神枭眼眦剧裂到颓丧若死的加戏中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沉声道:“属下夜凌风,谨遵上仙法旨,肝脑涂地,百死不悔!” “善。” 苏峻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的神情,心中却忍不住疯狂吐槽着。 “这厮……该不会转过头就写下一本曲线救国,为拯救夜鸦族呕心沥血,委曲求全的日记吧?” “属下夜辰星,愿为上仙效劳。” “属下夜伏泉,愿为上仙座下鹰犬。” “属下夜官笙,愿为上仙诛杀此獠,誓死追随上仙座下。” “属下……” …… ……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在夜凌风之后,夜鸦族人纷纷上前对着夜神枭捅刀,献出自己忠诚的投名状。 不多时,夜鸦族数百族民大部分都献出了自己的投名状,甚至越往后的表演就越过火,对于夜神枭的折辱便越甚。 苏峻看在眼中,感应着夜神枭从不服不忿到心如死灰,没有丝毫的动容。 这就是失败者的悲哀。 不过夜鸦一族也并非没有硬骨头,只不过这些不愿意投献忠诚的硬骨头经过几轮清洗,基本上已经丧生在同族的刀下了。 在苏峻的眼里,沾染了同族鲜血的夜鸦族人,才是真正的好下属,如果可以选择,炼成傀儡就更完美了。 ………… “启禀上仙,这是族内忠诚族人的花名册和物资情况,还请上仙过目。” 正殿内,夜鸦族人已经散去,唯有几位被苏峻临时提拔到“领导岗位”的“俊杰”,恭谨地侍立着。 开口说话的正是其中最识时务的夜七魄,现任夜鸦族临时大统领。 “嗯?” 苏峻接过一看,千余夜鸦族人仅剩不到三百,物资灵物也乏善可陈,眉头不由微蹙。 “人乏物匮,诸君有何教我?” “属下该死!” 此言一出,夜七魄等人顿时脸色剧变,颤声请罪道。 没办法,苏峻杀伐果断,酷烈嗜杀的印象在他们心里实在是太过深刻了。 见此情形,苏峻微微一愣,旋即轻笑着说道:“本座没有怪责的意思,此番垂询,你们尽可畅所欲言,本座也并非暴戾无道之辈,赏罚分明。” 听到这话,夜七魄等人方才脸色稍缓,不过面面相觑之间,众人皆是有些哑口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英挺的青年忽然越众而出,羽衣如墨,朗声道:“启禀上仙,属下夜伏泉斗胆进言。” 第一四八章西南边陲乱如麻 夜鸦宫,正殿。 玉阶下,夜伏泉羽衣如织,侃侃而谈,道:“上仙,我们夜鸦国地处西南边陲,地处偏远,穷乡僻壤,又要镇压幽冥缝隙,故而一直难以发展,反而不断放血,日渐衰落。” “然而这既是我们的桎梏,也是我们的优势。” 说着,夜伏泉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卷精致兽皮所承载的堪舆图,摊开在地上,缓缓说道。 “我们夜鸦国所处的方位,正在云贵二州与西南群山交界之处,入则是云贵二州的边陲重镇,出则是仙道玄门余孽占据的莽莽群山,此乃得天独厚之地势。” “若是能将幽冥缝隙中的局势稳固,我们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内交外攻,功绩可期……” 夜伏泉侃侃而谈,神采飞扬,苏峻在上首作垂听状,不置可否。 殿下,夜七魄等人却是眼角抽搐,脸皮微颤。 这一刻,身为投献忠诚第一人的夜七魄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有备而来啊。 对于夜七魄等人的情绪和明争暗斗,苏峻并不关心,索性这仅仅只是他撰取晋升资粮的棋子而已,只要他一直保持强势,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还是那句话:大不了杀光了便是,不足挂齿。 “幽冥缝隙没有问题,本座自有安排。” 听完夜伏泉的献计,苏峻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沉吟片刻后说道。 “附近群山之中,除了夜鸦国,可还有其他势力盘踞?” “启禀上仙。”夜七魄闻言连忙抢先一步,恭声道:“西南边陲之地,除了我们夜鸦国之外,还有夜羽,夜狼,夜枭等六国坐镇幽冥缝隙,皆有上仙镇压。” “除此之外,群山深处还有数个仙道玄门的余孽势力盘踞,外接幽虚碧海,神出鬼没,时有侵扰之事。” “再往内陆,便是西蛮十三洞和云贵二州的重镇:玉龙城和天瀑城,皆有重兵把守,镇压边境。” “很好。”苏峻闻言斟酌几番,开口说道:“你们抓紧时间整个族内局势,然后便兵分数路,将四周富庶势力的情况侦探清楚,尤其是夜狼,夜羽等国和西蛮十三洞的情况。” 说着,苏峻沉吟了片刻,复又说道:“另外,赶制一面旗帜,就以……劫富济贫为号吧,摸清楚情况我们就下山抢特娘的。”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愕然。 片刻,夜七魄壮着胆子,低声问道:“抢……抢?” “没错,就是抢。”苏峻眉宇间带着一丝凛然的正气,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这里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物资没物资,不抢难道我们喝西北风吗?” 说着,苏峻苦口婆心地开解道:“狼行千里吃肉,我们可不能拘泥于常规,食古不化,只要做得够隐秘,我们出则为夜鸦盗,归则为夜鸦国,吃香喝辣,岂不美哉?” “这……”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呐呐道:“那朝廷律令……” “律令都是约束弱者的。” 苏峻大手一挥,断声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强者和弱者,强者为所欲为,弱者瑟瑟发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记住:所有的规则都是约束弱者的,想要成为强者,首先就要有敢于脚踏规则的决心。” “你们是幸运的,可以追随在本座的麾下,所以……你们也将拥有成为强者的希望。” “当然,更有可能变成倒伏在路边的累累白骨。” 苏峻一边撒着廉价的中二牌鸡汤,一边在心中暗忖。 “总而言之,你们只需要奉上你们所有的忠诚,一切都不是问题,天塌下来有本座顶着。” 最后,苏峻唾沫横飞地说着发言总结,霸气得一塌糊涂。 “那个……上仙,那我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夜七魄硬着头皮问道。 “什么打算?” 苏峻不满地眼神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冷森森地说道:“你不感觉这区区西南边陲,说话的声音太多了吗?” “本座认为:在本座的视线所至之处,只需要一个说话的声音就可以了,多话的人,一般都活不久,明白了吗?” “诺!” ………… 十天后。 西南,群山深处。 通天孤峰入云,五彩斑斓的禁制混合着毒性惊人的瘴气弥漫在峰峦之间。 山巅之上,一座恢宏的殿宇盘踞在其中,仿佛孤傲的凶兽俯瞰着下方的群山。 忽然,一点银芒闪烁,突兀地出现在殿宇深处,五彩斑斓的禁制仿佛形同虚设,没有对这道银芒遁光造成任何的阻碍。 银芒迁跃虚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倏尔往下一落,从中迈出一道身影。 素白的儒袍大袖飘飘,白玉剑冠将墨玉般的长发束起,目光锐利,气势惊人。 “阴月门?” 看着牌坊上华光璀璨的篆字,苏峻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喃喃自语道:“真是一次完美的潜入,没有任何人发现我的踪迹。” 在他身后,延绵的宫殿群中,身披阴月法袍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上,眉心尽皆一点殷红的血印,形神俱灭。 这阴月门正是苏峻在茫茫群山中寻觅到的第一个仙道玄门的余孽势力。 感应到此中气机最为强盛的也只不过是初步罡煞合一,领域还没稳固的仙道修士之后,苏峻毫不犹豫地杀入其中,打算给这些余孽势力来一个见面礼。 强人过境,总要有个“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流弊出场才够逼格的嘛。 正所谓:杀鸡儆猴,柿子专挑软的捏,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谁?何人竟敢擅闯我阴月门的山门重地?” 忽然,一声娇叱声中,清冷的月华剑气从殿宇深处升腾而起,朝着苏峻挥斩而下。 “轰!” 下一瞬,苏峻身形一晃,右手握掌成拳,猛然轰击而出。 劲气交击,炸开如烟花般绚烂的光华,震彻云霄。 直到此时,方才有三道遁光从殿宇深处飞出,落在苏峻的身前。 其中一个银发垂地的少女眸光阴沉,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阴月门的山门?” “呵呵。” 苏峻洒然一笑,泰然自若地开口说道:“本座是谁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本座的目的就足够了。” “好大的胆子。” 第一四九章阴月门中杀意狂 阴月门中。 天光垂落,尸横遍地。 银发少女身边的青年双眸幽黑,看着门中的惨状,俊美的脸上满是寒霜,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哈。” 苏峻闻言大笑,四平八稳,没有丝毫的紧张,轻描淡写地说道:“本座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打死你们,或者……被你们打死。” 声音不大,话语中肆虐纵横的杀意却是让人心惊胆战。 此言一出,黑眸青年怒极反笑,冷森森地厉喝道:“你这是找死!” “黑星,不要跟他废话。”银发少女看着这满门灭绝的惨状,眸光中喷射出浓郁的怒火,道:“杀了他,替弟子们报仇!” “我也正有此意。” 苏峻闻言轻飘飘地说道:“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齐齐整整,本座心地善良,正要送你们满门团聚。” “猖狂!” 黑星闻言厉啸出口,磅礴的罡煞之气在其身后凝结成一尊高有十丈的玄黑法相。 三头六臂,结成法印,诸般兵器,煞气冲霄,霸道威猛。 “杀!” 法相一出,六只手臂便齐齐轰击而出,各持神兵利刃,各有招式神通,一出手便恍如天崩地裂,太山压顶,凶猛狂暴得一塌糊涂。 “轰!” 震破虚空的攻伐神通势大力沉,浓郁的杀气滚滚如潮,侵蚀在灵台之上。 “阴月横空起,太阴冰魄罡。” 与此同时,银发少女也紧随其后地出手,玉手一挥间,无数缠绕着不同篆文的剑气如丝,晶莹剔透,布下绵绵密密的剑网斩掠虚空,朝着苏峻笼罩而下。 晶莹的剑丝还带着一丝暗香浮动的桂花香气,杀机四伏。 阴月门两位门主一出手,一个势大力沉,一个缈缈冥冥,尽皆现实出不俗的实力。 仙道玄门的练气之法,更是有着与神魂修士截然不同的浩瀚法力。 力量澎湃,凌厉霸道。 “雕虫小技。” 苏峻见状不急不缓,挥袖间一道神光迸射而出,化作层层叠叠的明光浮现,内里细若微尘的篆文凝聚成无数生灭往复的山河社稷,将自身护持得严严实实。 山河社稷图。 “轰隆隆!” 法相凶猛,剑丝凌厉,轰击在山河图卷之上迸发出无数的劲气光华,乌光、黑光、幽光、明光等等不一而足,却始终无法攻破山河图卷的光幕。 一时之间,祭出山河图卷的苏峻在两人杀意已决的如潮攻势之下稳如泰山,从容淡定。 “呵呵。” 见此情形,苏峻神情平静,没有一丝的骄纵和自得。 在诸多机缘之下,他对于《先天一炁大道歌诀》的领悟越深,便对这门功法的神异越发地叹为观止。 识海迷宫中的天地人三卷,任何一卷拿出来都是不可多得的至宝,更别说苏峻所修的功法身兼仙神武三道之长。 虽然境界上来说苏峻并不比阴月门这两位门主高出多少,但是以战力而论,可不仅仅是1+1+1=3这么简单的叠加。 “斩!” 眼看山河图卷他雄浑的法力催动下凝聚连绵的光幕将这如潮的攻势将挡住,苏峻悍然展开了凌厉的反击。 掌中晶莹剔透的锋芒迁跃而起,化作万千游丝刀芒倏然挥斩而出,针锋相对,凌厉霸道。 “无常杀剑:屠戮苍生。” 无数的刀芒凝聚成虚虚幻幻的图卷,倏而一展,有形无形,似幻如真的刀芒便不断地迁跃虚空,纵横交错地朝着银发少女切割而去。 这门从杀生剑尊那无上剑意中参悟出来的杀伐剑术,素来都是无往而不利,与苏峻心中的杀伐之念更是无比的契合。 “无生杀剑?你到底是谁?” 银发少女见状悚然一惊,看到太阴冰魄神罡所化的剑丝被刀芒根根斩断之后,更是当机立断,无数磅礴浩瀚的罡煞之气如莲花盛开般喷涌而出,凝聚成一轮冰月,将这万千刀芒阻挡在身外。 “杀。” 苏峻得势不饶人,万千刀芒一合化作惊天白虹,如龙翔九天般斩掠而出,杀伐之音大盛。 森冷的杀气弥漫天地,充塞四野,氤氲出无数细密晶莹的霜花从虚空中坠落。 “可恶!” 银发少女手持法印,努力维持着冰月般的法域不破,身形不断地后退,暂避锋芒。 虽然是以二敌一,但是苏峻这种盯着女人穷追猛打,仿佛眼里只有她的举动,着实是让银发少女心里膈应得不行。 而且苏峻给到她的压力,也实在太大了。 “无常杀剑:出入无间。” 银发少女一退,苏峻更加得寸进尺,铺陈开来的刀芒如影随形,迁跃虚空,瞻之在前,忽而在后,飘忽不定,变换无常。 快到不可思议,追得死缠烂打。 银发少女步步后退,在这滚滚如潮的攻势中摇摇欲坠。 “黑星。”银发少女忍不住惊怒娇叱,赶紧向同伴求救。 “轰!” 就在此时,心急如焚的黑星终于在一声震爆轰鸣中突破山河图卷的防御,围魏救赵地朝苏峻攻杀而至, “杀!” 厉啸声中,黑星鼓荡起浑身的法力,背后法相六臂扬起,各施神通,在仰天咆哮中迸发出铺天盖地的黑焰,席卷四面八方。 “黑星地煞焚神火,赦!” 无数的黑煞焚神火交织成一方黑焰领域,倏尔席卷而来,将苏峻笼罩在内,五龙焚城,地煞真火。 在苏峻的步步紧逼之下,黑星赫然已经将压箱底的洞天领域施展开来,不成功,便成仁。 “太阴冰魄寒霜狱,赦!” 趁此良机,原本步步退后的银发少女也停住步子,悍然反击,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 清冷如霜的太阴冰魄神罡铺展开来,化作一方冰焰缭绕的领域,与黑焰真火域堆叠在一起,相辅相成,焚神毁形,煞是阴唳狠毒。 苏峻见此脸色一正,也不敢怠慢,体内的法力鼓荡而起,破碎的山河图卷倏尔重聚,内里无数微尘般的篆文盘旋交错,勾勒出一个个的玄奥的法阵,明光闪耀,层层叠叠。 “轰!” 下一瞬,黑星与阴月两人同时施展的洞天领域堆叠在一起,与山河图卷悍然碰撞,迸发出轰隆隆的震爆轰鸣。 凌厉的气势交锋直欲震破虚空,黑焰纵横,冰焰缭绕,不断地冲击着山河图卷的防御。 第一五零章忽有秋名车神至 殿宇前。 黑冰两色光焰缭绕,几乎在刹那之间便将重新凝聚的山河图卷冲击得摇摇欲坠。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从苏峻的心中浮现,让他当即心中一凛,收起心头那一丝轻慢的心理。 长啸声中,苏峻身形一晃,凌厉霸道的武道罡气从四万八千毛孔中迸射而出,凝聚成龙首人身的圣皇虚影,精致而又华美的的帝袍冕冠之下而眸光尊贵冷漠。 “天子龙拳:雷煞天罡!” 面对两人领域叠加的狂暴力量,苏峻一拳挥出,迸射出千百道罡气,蜿蜒如龙,缠绕雷煞,充斥着至高无上的霸道拳意。 与此同时,苏峻一步迈出便如缩土成寸般欺身到阴月,黑星两人身前,悍然逆袭反击。 “轰隆隆!” 在数种力量的交击碰撞之下,苏峻单人只剑却呈现出围攻之势,毫不避让地接连硬憾。 各种的光华升腾如烟花绽放,璀璨而又凶险。 “杀。” 感应到两人合击的领域叠加之威,竟第一次落于下风的苏峻厉啸出口,双瞳转为金黄之色,凌厉霸道的罡气蕴含着骇人听闻的毁灭之力,丝毫没有暂避锋芒的念头。 “无常杀剑:无间杀狱。” 下一瞬,念动间玄阴七杀刀便再次挥斩而出,出入无间,隐遁虚空的刀芒如庖丁解牛般不断地切入两人领域叠加的薄弱之处,森冷的杀气盘踞虚空,阻隔着两人气机的交融。 “这是什么怪物?” 感受到苏峻狂暴猛烈的压力,黑星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在他心神的感应中,他与阴月气机交融的联系在那看似不起眼,却每次划破虚空都烙印刀痕的锋芒之中不断地被切割开来。 无往而不利的洞天领域在苏峻恍若神魔的身躯之下形同虚设,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被硬生生地镇压下去,有几分落败的势头。 “以我心中意,点我心头火。” 正所谓得势不饶人,趁他病,要他命,苏峻可谓是深谙此道。 一看占据到上风,诸般神通接连施展,恒古不灭的浩气长河在苏峻念头的牵引下从不可测的虚虚空中蜿蜒流淌而出。 下一瞬便化作熊熊白焰席卷天地,倾覆在黑焰冰炎之上,三色灵焰不断进行着激烈的交锋,让两人的处境越发地雪上加霜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黑星脸上闪过一丝焦虑,急声道。 敢于潜入罗咸洞天历练,黑星与阴月也算是海外仙宗真传弟子中出类拔萃的精英了。 至少胆量上算得上。 但是一旦事有不谐,他们自然也有压箱底的底牌作为安全的保证,而黑星看样子就是想动用底牌的意思。 “再等等看,伺机而动,不行再逃吧。”阴月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心疼,又像是愤怒。 “来不及了,再晚你我都得死在这里,必须快下决断。”黑星一边催运着星灵法相,一边急声催促道:“大难临头,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个杂种!”阴月却忽然情绪爆发,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道:“老娘好不容易诞生灵智,还没快活几天就要牺牲,你特么还问老娘有什么舍不得?” 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苏峻一头雾水,手中的攻势却是越发地凌厉急促了。 他隐约有种感觉,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黑星听到阴月的话,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的情绪,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不过阴月口中说着不要,身体却也是非常老实。 骂完之后,眼中流露着浓浓的不甘之情,“刷”地一声纵跃而起,使出一招“老树盘根”就盘在了黑星的腰间。 这猝不及防的急转弯,差点没闪断了苏峻的老腰。 这车开得这么突然的吗? 你们所谓的大招就是趁热?趁还没凉凉来一发,用狗粮撑死敌人吗? 疑惑之中,苏峻双手拳罡之上不由自主地出现了莹白的火焰,混杂在雷煞天罡之中,汹涌澎湃地喷涌而出。 敲里码,敲里码,烧死这对狗男女。 团魂附体的苏峻攻势陡然凌厉了何止一倍,简直堪称爆种,凶猛得一塌糊涂。 “星月之灵,魔珠破天,赦!” 就在此时,随着阴月的身形越来越虚幻,逐渐和黑星融为一体,两人的洞天领域竟也呈现出融合的态势。 相融的领域在两人的背后凝聚出一尊三头六臂,眉生竖瞳,脚踏罡煞魔龙的魔神法相,凶焰滔天,威猛霸道。 无数罡煞合一的神秘魔光融汇成一枚拳头大小的魔珠,内里万千篆文盘旋交错,景象交织,日升月落,星辰万象,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轰!” 这魔珠一出世,顿时生出几分震荡乾坤,风云四起的异象。 随着魔珠的徐徐转动,一股浩瀚到不可思议的神意跨界降临,呈现出苍天悲戚,天降血雨的异象来。 “不能再给他们蓄势的机会。”当即苏峻心中便有了决断,口中箴言轻叱:“夫子心头火,浩荡镇乾坤。” 箴言落下,浩瀚无垠的浩气长河顿时化作白焰升腾的长龙蜿蜒曲折,盘绕在星月魔神法相之上,猛然一绞,惊天动地。 “轰隆隆!” 在白焰长河的绞杀下,气势惊天的星月魔神法相另有几分神意散乱的迹象。 “就是现在!” 见此情形,苏峻当机立断,利用夫子心头火爆发制造出来的一线机会,当即手掐道诀,口颂箴言,数十道雷煞凝聚成水缸粗的炙白雷光,悍然轰击而出。 “轰!” 雷光轰出,雷音轰鸣,煌煌浩荡的天威在悍然将星月魔神法相轰开,密不透风的洞天福地也随之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破绽。 “斩!” 下一瞬,玄阴七杀刀悄无声息地凭空浮现,迁跃虚空,神出鬼没,轻轻一挥,便化作一缕游丝刀芒破入终于与阴月融为一体的黑星眉心之中。 就在他/她气势最盛,即将爆发的前一秒,乐极生悲地被苏峻一记玄阴七杀刀斩断了生机,斩得魂飞魄散。 “咕噜咕噜!” 就在他/她一身气势嘎然而止,盛极而衰的一霎那,盘踞在他/她眉心的玄阴七杀刀化作晶莹剔透的莲花深深地扎根灵台识海,蔓延周身百骸。 仿佛吸食果冻一般,他/她那浑身的精血,法力,元神尽皆被玄阴七杀刀吞噬殆尽,整具身躯都如蜕皮的蛇蜕般瘫软下去。 “嘶……” 见此情形,就连苏峻这个主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玄阴七杀刀这柄邪门至宝,在融合和无生剑宗的炼剑术和幽冥血海的法门之后,变得越发的阴诡邪异了。 第一五一章趁热大佬星月门 阴月门。 一缕晶莹剔透的刀芒“刷刷”在阴月门的牌坊石碑上刻下一行大字:杀人者,苏峻。 做完这一切,苏峻方才阴晴不定,略带嫌弃地将玄阴七杀刀化作一柄长刀悬挂在腰间,却是死活不肯将其收归识海了。 无他,恶心而已。 玄阴七杀刀吞噬了阴月黑星的魂灵精魄之后,他们灵魂碎片中的记忆也随之涌入苏峻的心中。 从这些记忆中,苏峻非但对于西南边陲群山深处的仙宗余孽势力有了直观的了解,更是对他们的来历了如指掌。 原来两人来自一个名叫:星月宗的小宗门,开宗祖师乃是太阴魔宗的一名弃徒。 这也就罢了,倒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真正让苏峻犯恶心的是星月宗的根基功法。 话说星月宗的开派祖师也是一朵奇葩,虽然生为男儿身,却是男生女相,内心更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女人,心甚羡慕。 颇有几分贾老师那种“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的那种心态,格外看不起臭男人。 说白了,就是个心理扭曲的死伪娘。 放在寻常人家,这种人顶多也就是个伪娘,**萌妹啥的。 可偏偏这个大佬出身太阴魔宗,是个不折不扣的修行天才。 正所谓:变态修仙,最为致命。 所以这位星月祖师便硬生生地创出一门“星月魔功”,以星月之灵分裂灵魂,通过种种秘法制造出一具“阴月法身”,成功改换性别。 这也就罢了,这位星月祖师除了改换性别,还对修行根基深厚,根骨绝佳的原身颇有不舍。 于是又创出一门原身与法身双修的变态法门,硬生生通过自己肛自己的方式,修为一日千里,最终成功开启洞天法域,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修士,更是开创了星月门的道统。 所以星月门的根基功法不言而喻,就是这门通过“鈤本人”升级的星月魔功。 啧啧啧……满门的伪娘,**萌妹,还能通过自撸升级,修为突飞猛进。 这种变态的天才创意,也是没sei了。 所以阴月黑星看似是两个人,实际上其实是一体两面。 最终这两人在苏峻的重压之下,硬生生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趁热,最终成功达成生命的大河蟹之后被苏峻一刀斩灭,魂飞魄散。 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可把苏峻给恶心坏了。 惹不起,惹不起。 ………… 三天后。 苏峻离开之后,察觉到阴月门异象的其他仙宗余孽势力终于是忍不住派人前来查探。 这一看,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阴月门,竟然被人灭门了? 这些仙宗余孽实力相互之间联系颇为紧密,不多时便将苏峻的名号传遍了整个西南群山,声名鹊起。 要知道虽然这些仙宗余孽势力对星月门颇为膈应,将之排挤到群山边缘地带,不愿意跟他们过多接触,生怕被掰弯了。 但是对于阴月门的实力还是颇有认可的,尤其是阴月黑星的一手合体技能,在诺大的西南群山也是赫赫有名的威慑。 然而就这么一个实力不俗的门派,竟然悄无声息之间就被满门诛灭,这不由引起了一阵恐慌之潮。 群山深处,峰峦如聚。 一处孤崖摩天插云,在云气缭绕中仙真云集。 十数位或羽衣星冠,或高冠博袍,或宽袍长袖的修士云集在孤崖之上,个个气势不凡,仙风道骨,俊逸飘渺。 “玄天道门的道友怎么还没到?” “周天星宫的道友也没来,这可如何是好?” “哼哼,他们自恃修为,背景深厚,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小宗散修?我看还是自求多福吧。” “朝廷镇将素来求稳,从不多生事端,为何这次?” “日前天降流星,恐怕如今这些镇将都已经换人了。” “对呀,今时不同往日,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西南边陲恐怕要进入多事之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忧心仲仲。 很显然,阴月门的灭门惨案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触动。 兔死狐悲啊。 尤其是他们这些冒着极大风险混入罗咸的小宗小派或者散修,更不比高门大宗那般底气十足,只能抱团取暖。 “王鹏道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良久之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一个白面微须,身披锦袍的中年人。 毒师王鹏,在这些散修之中无论是修为还威望,都算是主心骨了。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毒师王鹏在众人议论之时一直闭目沉思,闻言睁开眼睛,语气沉重地说道:“朝廷既然注意到了我们,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可怎么办啊?” “要不,咱们撤吧?”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将目光转向说话之人,却是一个獐头鼠目的青年,一身的气息轻浮飘忽。 “呵呵。” 看着众人关爱智障般的慈祥凝视,鼠目青年讪讪一笑。 众所周知,他们这些小宗小派和散修费劲巴拉地混进罗咸洞天不就是为了精进修为嘛。 换作在先秦山海界,洞天福地素来都是高门大宗垄断的资源,哪里轮得到他们? 暂且不提他们这些人都是在罗咸洞天采炼罡煞之气方才有如今的修为,单只是洞天世界那外显的天地规则,便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 甚至可以说:只要待在罗咸洞天,哪怕什么都不干,单只是感悟天地规则便已经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机缘,没有之一。 “怎么?王道友想要退出了?”毒师王鹏看着这位同姓道友,阴侧侧地说道。 对于好不容易聚拢起一群人手的王鹏而言,动摇军心那不啻于是挖的的墙角,毁坏他野心的根基。 该杀! “呵呵,怎么可能呢?”鼠目青年讪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王境泽就算是死在这里,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我都绝对不会离开罗咸洞天的。” “呵呵。” 看着王境泽发誓赌咒般的宣言,王鹏不置可否,缓缓收回了目光。 “高门大宗盘踞地脉,把守星幻通道,就算我们想退出,他们也未必会答应。” “朝廷不给活路,仙宗不给退路,我们就只能自谋生路了。” 说着,王鹏眸光微微一冷,道:“当日我们进入罗咸之时,东躲西藏的日子还过得少吗?” “难不成这些年朝廷松懈了对我们的追捕,修为增进了,胆气反倒是消退了?” 第一五二章阴冥上天子法相 就在仙宗余孽势力在群山深处各种集会讨论,忧心忡忡的时候。 苏峻其实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第一序列,反而是将目标对准了西蛮十三洞的蛮夷们,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 在罗咸,西蛮东夷,北狄南疆乃是原本洞天中主流的土著种族,经过海外仙宗和大萌王朝的轮番打击,早已衰败得不成样子。 之所以没有将其彻底剿灭,只不过是顾忌他们沉睡中的“祖神”而已。 作为以祭祀鬼神为主体的文明,罗咸土著的祖神实际上便是洞天之灵受到祭祀而生出的附属神格,受“苍天”庇佑。 虽然在海外仙宗和朝廷执掌罗咸洞天的时期,早已将洞天之灵剥离开来,所谓的祖神也已经陷入无尽的沉睡之中。 但是毕竟也是跟洞天本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朝廷在将罗咸洞天的本源彻底融入神州龙脉之前,并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让这些土著苟延残喘至今。 但是对于苏峻而言,朝廷的谋划关他屁事? 干特娘的一炮才是正经事。 而且苏峻发现:无论是麾下的夜鸦族人还是他自己的一身手段,对付起鬼神之流都是最顺手的。 之所以没有选择对夜狼,夜羽等国下手是因为经过查探,苏峻发现这些地方特么的比自己还穷。 都是被前任搜刮得一干二净的库房,苏峻好歹还干掉了夜鸦族大部分的族人,变相地减轻了负担。 而且幽冥缝隙中的威胁也被苏峻暂时解除了,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外面浪里个浪。 但是其他六国的镇将就苦逼了,虽然幽冥缝隙中并没有像苏峻这么点背出现鬼仙级别的强者降临,但是层出不穷的阴冥鬼物就已经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了。 杀不胜杀啊。 那些没有灵智的鬼物跟地里的韭菜似的,今天杀了一万,一觉醒来有冒出来一万五。 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冲破禁制,流窜到荒野中,甚至侵蚀云贵二州的地域。 就算及时斩杀,弥漫在罗咸洞天中的阴气一旦过于浓郁,他们也逃不过一个“失职”的罪名。 所以其他镇将还不得不仰仗麾下部众的支持,对幽冥缝隙严防死守,甚至不得不为了物资粮草煞费苦心,怎一个惨字了得。 事实上,大部分被搭配到西南边陲的镇将都是这种苦逼的待遇,所以才会放任西蛮十三洞和仙宗余孽势力野蛮生长,无暇他顾。 反倒是看似开局最差,局势最恶劣的苏峻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辖区内的隐患,可以腾出手来肆无忌惮地撒欢。 所以短短半个月时间,率领着夜鸦族一群鸟人的苏峻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接连劫掠了足足六家蛮洞。 所至之处,寸草不生。 就连蛮洞供奉的鬼神,都沦为了玄阴七杀刀晋升的口粮。 嘎嘣脆,鸡肉味。 对于这些蛮夷鬼神而言,张道陵传承的破庙秘法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高科技,不可阻挡的大杀器。 再加上苏峻那强横霸道得一塌糊涂的战斗力,所谓的西蛮十三洞对于苏峻而言不过是一盘小菜而已。 不值一提。 若非被吓破胆的其他七家蛮洞不惜一切代价地唤醒了所谓的祖神,苏峻早就将他们一扫而空了。 即便是如此,赚得盆满钵满的苏峻也是恋恋不舍,恨不得把“劫富济贫”的旗号换成“脱贫致富”,再狠狠地干特娘的一炮。 幸亏夜鸦族人豁出性命拼命地拽着已经有些魔怔的苏峻。 否则他都已经开始打玉龙城和天瀑城的主意了。 种田哪有抢劫爽快啊? ………… 幽冥缝隙中。 丹陛王座之下伫立着七十二地煞傀儡,最为显眼便便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分别是聂小倩和夜神枭所化,只不过神情呆愣,赫然已经失去了灵智。 不过身上的修为和战斗经验尚存,这是黄泉图卷凝虚成实之后所衍生的第一门神通:幽冥转生。 被苏峻亲手斩杀的敌人,灵魂碎片经过黄泉图卷的转化,可以化作他座下傀儡替他征战厮杀。 只要苏峻不死,可以说是永世沉沦,不得超生。 唯一的弊端就是消耗太过剧烈,而且修为灵智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而且由于黄泉图卷受到苏峻修为的限制,可以容纳傀儡的数量和质量都有着限制,并不能无限制地摄夺魂魄为己所用。 不过环绕在丹陛王座之下的两大鬼仙傀儡和七十阴神,三千精锐鬼兵也足以让苏峻感到心满意足了。 随着黄泉图卷由虚凝实,再也无法容纳多余的鬼兵之后,无数的阴气便被存储在黄泉图卷之中,形成了恍如实质的阴气长河,替代了原本黄泉河虚影所在的位置。 这也是苏峻赖以催运鬼兵的能源核心,只要这个幽冥缝隙中的布置没被破坏,他便毋需再为能源发愁。 大不了消耗完了再回来充电续航便是了。 一念及此,端坐在丹陛王座之上的苏峻嘴角微微翘起,喃喃自语道:“机缘已至啊。” 念动间,天灵上便迸射出一缕幽光,形似朦胧铁卷,缠绕着绵绵密密的篆文,呈现黑白两色。 幽光铁卷的周围,阴气,幽水,血气,华光等等各自凝聚篆文环绕,碰撞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清脆的声音恍如天籁,似乎是在天外传来,又仿佛是在耳边响起,更像是某种来自幽冥的呢喃低语。 “阴窍,开!” 随着无穷的幽光阴气注入其中,幽光铁卷轻轻一震,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油然而生,满溢而出。 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油然而生,提不起,拿不动,满而溢出。 “轰!” 下一瞬,当这种充实的感觉到达极致之后,幽光铁卷在刹那之间吞吐收缩上万次,倏而化作一道幽光冲向苏峻体内某处玄之又玄的虚空,继而恍如开天辟地般舒展开来。 “轰!” 天地开辟,阴司地府等等虚影随之衍生而出,丹陛王座和无数阴司地府的虚影缓缓收起,化作黄泉图卷骤然射入阴窍之中,填充铺陈开来。 “阴窍开启,幽魄凝聚,赦!” 下一瞬,千百的幽光交织,化作一尊执掌幽冥的帝君虚影,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 阴冥上天子,阴窍不死神。 “哈哈哈,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 苏峻大笑,有一种参悟大道的恍然和难以抑制的喜悦。 吞噬到足够的阴气之后,以黄泉图卷为核心凝聚阴冥上天子虚影分神,开辟阴窍对于苏峻而言不过是顺势而为,没有丝毫的阻滞。 至此,玄窍掌天宫,阴窍执地司,心窍沟通浩气长河,精窍铸就神魔之躯。 铸就先天道体的九大神窍,苏峻俨然已经凝聚近半,在道途中踏出坚定的步伐。 第一五三章石林崖前共议事 一个月后。 石林之前高耸立,乱石穿空的石林恍如阵前兵将,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 夕阳余晖斜照而下,晕光于顶,上赤下金。 苏峻头戴剑冠,一身玄衣法袍,大袖如翼,俯视着下方。 夜鸦国三百精锐甲兵拥簇在他身后,犹如大将亲兵,正在拥大将军览阅兵将,气势森严。 忽然,只听得破空之声络绎传来,远方天际数道遁光驾驭着云气络绎而至,却是西南七国中的镇将纷纷到来。 七国会盟,共议大事。 “见过苏君。” “苏君相召,不知有何吩咐?” “苏君,别来无恙,风采依旧啊。” 络绎而来的镇将们见到苏峻纷纷招呼,言语之中不乏恭谨,甚至献媚之意。 不得不说,苏峻入镇西南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其赫赫威名却已深入人心,就连与他并驾齐驱的几位镇将都隐隐有唯他马首是瞻的意思。 其中固然有当日在诸天台上硬憾强敌的赫赫凶威,气焰彪炳不可一世的缘故。 更大的原因还是苏峻对诸位镇将慷慨施以援手,不但解决了西南七国困顿于鬼潮汹涌的困境,更是帮助其他镇将收服麾下桀骜不驯的势力,施恩于人。 当然,世人畏威不敬德,其中也不乏苏峻行事凌厉狠辣,屡施辣手的过程中对众人造成的震慑。 基于以上几点,西南七国的其余六位镇将对苏峻可谓是敬畏有加,甚至还有点怕他。 言辞之中的恭谨之意,既是有求于人,也是有一种溜须拍马保平安的意思。 谁都知道,这位苏君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不但西蛮十三洞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西南七国中死在他手下的人比历年折损在鬼潮中的人还要多。 往昔最为强盛的夜鸦国,在他手下不到一个月就成了西南七国中人数最少的族群。 让人不得不敬畏啊。 “诸位。” 寒暄片刻,苏峻施施然地环视一圈,目光锐利,直接开口道:“此次召集你们前来,是要商议如何处置我等辖区内的幽冥缝隙。” “如今幽冥缝隙中的阴气越来越盛,阴冥鬼物的数量越来越多,我们人手不足,这样下去,早晚会出大乱子。” “苏君所言甚是。” 一位身形挺拔如枪的青年来自军方,姓徐名达,闻言开口说道:“幽冥缝隙中的鬼物随灭随生,杀不胜杀,长期以往只会越积越多,最终冲破我们的防线。” 另一个来自钦天监的羽衣道人魏海也点头道:“世人皆知堵不如疏,然而我等身负重任,岂可让阴邪之气玷污罗咸清明?每每想起,都是心急如焚啊。” “嗯。”苏峻点了点头,沉吟道:“看来诸君都已经认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不知诸君是否已经心有腹案,若是有好的想法不妨提出来,大家讨论一下,集思广益,共渡难关。” 说着,苏峻顿了顿话头,语重心长地道:“此乃危急之际,多事之秋,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方才能不负朝廷重托啊。” 场中诸将闻言都是低头沉思,没有人开口说话。 作为西南七国的的主事者,说一不二的上层建筑,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眼前所要面临的严峻形势。 西南七国镇守的幽冥缝隙中,来自幽冥气息的侵蚀越来越眼中,阴冥鬼物汇聚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要是不能及时想办法控制,早晚会被冲破禁制法阵,甚至攻陷西南七国。 到时候,后果难以想象。 若是果真发生如此惨剧,他们即便是保住身家性命,也不可能再有任何前程可言。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朝廷也不会再重用他们,对于这些骄傲的天之骄子而言,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苏君,不如我等亲率麾下长驻幽冥缝隙,来一个杀一个,不给这些鬼物聚集的机会?” 良久之后,方才有人试探着说道。 “不妥。” 苏峻闻言眉头一皱,沉吟片刻,道:“此乃饮鸠止渴之计,以我们的力量与那些没有灵智的阴冥鬼物相耗,万一幽冥中的强者降临,又该如何抵挡?” 幽冥缝隙中千沟万壑,地势复杂,阴冥鬼物从阴气中有无数灵魂碎片重聚而成,出现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若是真按此人所言防微杜渐,常驻幽冥缝隙,恐怕只会沦落到疲于奔命的处境。 虽然对于苏峻所言,说他曾力斩两大鬼仙级强者的话众人未尝没有暗疑他自吹自擂的想法。 但是幽冥缝隙中的空间越来越稳固,到时候幽冥强者降临而至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所以这个建议很快就被搁置了。 接下来众人各抒己见,又提了好个建议。 但是限于人手的局限,都是无法实现。 不过无论众人如何愁眉苦脸,一筹莫展,都从没想过要向平襄王城求援,借助朝廷之力解决此事。 因为所谓的危机便是危中有机,这场危机固然凶险,又何尝不是众人心中的一桩大功绩? 更何况让他们承认能力不足以解决问题,转向朝廷求援,年轻气盛的镇将们根本拉不下这个脸。 就在此时,一个身披儒袍,眉宇间英气勃发,手脚修长的英武青年长身而起,朗声道:“说到底,我们最大的问题还是人手不足。” 众人闻言点点头,他们纠结至今,犯愁的就是这个问题。 从上层力量而言,汇聚了七大天骄和西南七国的强者,坐拥一十三名鬼仙级强者的他们绝对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哪怕是纵横西南边陲也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幽冥缝隙中的阴冥鬼物根本就是杀之不绝的炮灰。 这就使得他们徒有强大的力量却无从施展。 让他们去绞杀那些没有灵智的阴冥鬼物,根本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而且他们更担心的是未来幽冥强者降临,绊住他们的手脚,麾下部众根本就抵挡不住那无穷无尽的阴冥鬼物,最终功亏一篑。 “沈聪道友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众人连声催促,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期待的神情。 英武青年沈聪闻言微微一笑,从容自信,继续说道:“只要能够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一切都不在话下,诸君以为然否?” 第一五四章崖前定计生杀机 石林之前,孤崖之上。 英武青年沈聪的话让众人不由眼中一亮。 因为他们都知道,沈聪由于与苏峻同出儒门的缘故,素来都比他们要走得亲近。 沈聪的话,会不会是出自苏峻的授意? 反正苏峻费劲巴拉地又是出手相助,又是召集群雄,总不会是跟他们打嘴仗来了吧? “心无尽则道无穷,我们缺乏人手,罗咸却并不缺乏,只不过不能为我们所用罢了。” 沈聪侃侃而谈,自信满满地道:“非常时期需用非常之策,所以依我所见,我们必须摒弃往日固有的观念,放开眼界,大肆搜掠人手,扩充麾下部众。” “蛮洞,仙道余孽,皆可成为我们补充人手的目标。” “在稳固住局势之后,我们甚至可以幽冥缝隙当成一项产业经营,专供云贵二州甚至整个罗咸的兵将军卒历练之用。” “到时候他们替我们镇压阴冥鬼物,我们还得向他们收取费用呢。” “这……” 羽衣道人魏海听罢,星眉忍不住一挑,略带阴冷地说道:“朝廷律令:凡遇仙道余孽者,杀无赦,沈聪道友莫非是想违抗律令吗?” 说实话,招揽仙道修士的想法,以前并不是没有人想过,甚至在座的人恐怕都有人打过这个主意。 但是朝廷律法森严,对于仙道修士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杀无赦。 所以即便是最困难的时期,众人也不敢打仙道余孽的主意。 “呵呵。”苏峻轻笑一声,笑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想朝廷不会这么迂腐,诸君也不会这么迂腐吧?”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你流弊,你拳头大你说了算。 苏峻不比沈聪,他一开口,就连反应最激烈的魏海也只能悻悻住口,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过即便是如此,要实行这个计划,需要解决的问题同样不少,所以还是有待商榷。 “沈聪道友。” 当即有人站起来,质疑道:“这个计划听起来虽然不错,但是该如何实行呢?” “暂且不说仙道余孽心怀鬼胎,极有可能在幽冥缝隙中暗行不轨之事,就是如何招揽他们,就是一件极难施行的计划。” “而且蛮洞最近异动频频,犹如惊弓之鸟,又该如何安抚,招揽呢?” “还有云贵二州的兵将军卒,他们凭什么听我们的指挥,出力替我们镇压局势还要被我们收取费用?” “这些问题不解决,沈聪道友这个计划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自欺欺人罢了。” 此言言辞如刀,跟连珠箭般地接连朝沈聪射了过来,最后说道:“这么多问题,沈聪道友有考虑过吗?可有妥善的计划?”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也都将目光集中在沈聪身上,似乎想听沈聪如何解释。 “呵呵。” 沈聪却出乎意料地笑了几声,施施然地坐下,轻笑地说道:“抛砖引玉之言,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具体的计划还需诸君一起商议,方才能够制定出来。” “咳咳。” 就在此时,苏峻对于众人的心思已经了然,清咳一声后开口说道。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地解决嘛。” “首先咱们来说说那些蛮夷,西蛮十三洞如今已去其六,实不相瞒就是本座出手的。” “嘶……” 听得这话,众人尽皆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陡然一变。 他们丝毫不怀疑苏峻有这个胆量和魄力,这种人疯起来就没有什么人不敢杀的。 只不过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无怨无仇的,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他们万万没想到,苏峻纯粹只是为了抢劫而已。 若非他们太穷,恐怕连他们都难逃一劫。 只不过后来幽冥缝隙中的异动越来越频繁,苏峻担心自己玩脱了,才起了跟他们结盟的想法而已。 “所以蛮洞之事,不需要你们多费心神,持我令符前去,让他们贡献族中巫士前来听用,谅他们也不敢不从。” 魏海闻言眼中异色一闪,徐达却直截了当地质疑道:“苏君是在说笑吧?你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还愿意听你的调遣?” “不听话的话,杀光他们就是了,反正他们唤醒什么祖神,每日血祭的生灵都不在少数,我们只需要封禁内外,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说着,苏峻意味深长地说道:“人皆有苟活之心,难不成他们宁愿将自己血祭也不愿为我所用?若是果真如此,他们的祖神一沉睡,我们就把他们满族诛绝,以儆效尤。” “这……” 听着苏峻这杀气腾腾的话,众人不由后背升起一股凉气,总感觉脖子有些发痒,不敢再多说什么。 “至于仙道余孽,我们不需要招揽他们,剿抚并用便可。” “以我们的实力,先杀进群山深处,抓住几个典型灭他满门,后续自然会有人抢着跟我们联系。” “到时候,诸君还怕没有人手可用吗?索性都是些死有余辜的仙道余孽,当牲口用便是了。” 众人听着苏峻这些“精妙”的计划,心中都快把白眼都翻瘸了。 这种开口杀杀杀,闭口灭人满门的凶人,做出来的计划简直就是简单粗暴。 “那……云贵二州之事,该当如何处置?那可是边陲重镇,兵多将广,不可力敌……” “那都不是事儿。” 苏峻大手一挥,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对付自己人,杀心不要那么重嘛,到时候我们领着精锐部众到州府军伍中与他们演练一番,吃了亏了他们自然就知道实战的重要性了。” “要是还不上道的话,我们部下都是来去如风的精锐,州府打不下来,攻打个县城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说着,苏峻嘴角勾勒出一丝狰狞的笑意,笑眯眯地说道:“索性都是些死不足惜的下民,多屠几个城,那些人自然就懂事了。” 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已经无语了。 “那朝廷律令……” 魏海弱弱地垂死挣扎,其实眼中晶亮的眼神早已暴露了他的一切。 “呵呵。” 苏峻斜视着魏海,若有若无地笑道:“魏道友的想法,很多嘛。” 第一五五章一念搅动风云起 天光垂照,鳞石泛光。 清亮的明辉垂落在地,缠绕在石林中晕光生彩,如幻似真。 苏峻稳稳当当地居中而坐,在明光的映照下,整个人身披璀璨的光晕,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让人心中生畏。 苏峻一开口,众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死寂无声的场中落针可闻,钦天监羽士魏海更是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让你嘴贱。 明明心中已经默许同意,非得多嘴,惹起这凶人的不满。 “咳咳。” 苏峻环视一圈,清咳一声,映照明辉的剑冠氤氲出如剑如芒的光华,不轻不重地说道:“既然大家一致决议,那这个计划就算是通过了。” 场中众人闻言都不说话,知道还有后续。 “正所谓变则通,通则活,我希望诸君可以明白这个道理,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苏峻的声音恍如金铁交击,态度强硬坚决,继续说道:“现在,我来分配一下任务。” “诺!” 儒门沈聪作为苏峻新晋的第一号狗腿子,第一个轰然应诺。 徐达作为场中军方唯一的代表,沉吟少许后也开口说道:“我附议。” “但凭苏君吩咐。” 钦天监羽士魏海心知自己已经在苏峻心中记了一笔,当即也不敢怠慢,连忙表态。 西南七国统领已有四位赞同,其他三位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表示同意。 见此情形,苏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蛮洞方面,由魏海道友主持,燕惊邪道友辅助执行,可有疑难?” “我来主持?” 魏海闻言抬起头,目中满是诧异,旋即兴奋道:“定不辱命!” 要知道,根据苏峻所言的计划,收服蛮洞这一环节可以说是最轻松也是最容易出成绩的。 而且收服蛮洞巫士可以立竿见影地壮大麾下部众,这可是一等一的美差。 魏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等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赶紧应下。 “至于云贵二州方面嘛。” 苏峻眸光深深,沉吟片刻后说道:“云贵二州的布置,就以徐达道友为主,沈聪道友为辅,如何?” “放心吧,在下定不辱命。” 徐达出身军方,性格强硬,闻言狞笑道:“不将那群软脚虾打服,俺老徐的名字倒过来写。” “好!”苏峻闻言精神一振,又道:“陈洁南道友和幼煌道友便与我一起,对付仙道余孽吧。” 说着,苏峻眉宇间闪烁着一丝兴奋。 他之所以要召集众人前来商议,就是要将这个计划做成集体决议,有锅大家一起背。 以后万一出了问题,也是法不责众嘛。 眼看目标完美达成,在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顺利地以德服人,达成共识,苏峻心中也是振奋不已。 “既然如此,那便各自准备吧。”苏峻大袖一挥,长身而起,吩咐道:“夜七魄,侦探仙道余孽,追踪觅迹之事就交给你主持,千万别让本座失望。” “诺!” 在场众人都领到自己的任务,然后纷纷散去。 看着数道遁光在天际一闪而逝,苏峻俯瞰下方,眸光中晶亮无比,心潮忍不住澎湃起来。 天色近晚,夕阳西下。 稀疏的晚霞流淌在天际,灿若云锦,氤氲生彩,一如血色,美不胜收。 苏峻微微仰起头,眸子噙着光华,有一种别样的神采。 他推行这个计划,可不只是为了应对幽冥缝隙中的异变,替自己争取足够的修行时间。 更是要借此机会整合资源,反哺自身的修行。 在修行当中,资源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到了苏峻如今的修为,每进一步都需要海量的资源作为支撑,方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勇猛精进。 别的不说,山河社稷图的炼制和胸中五气光轮的凝聚便是因为缺乏资源已经搁置了许久了。 虽然说坐拥西南七国的苏峻也能获取不斐的资源,但是毕竟西南七国太过于困苦,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 苏峻更不想跟之前的镇将一般,兢兢业业地将所有的精力投注在镇压幽冥缝隙之上。 修行,功绩,资源……所有的东西苏峻都想要,而且还要比别人贪得更多。 所以这个计划势在必行,挡我者死! “一念风云起,这就是强者的力量,权柄的厉害啊。” 孤崖上,苏峻迎着山风,身上的法袍猎猎作响,气质昂扬如剑,锋芒毕露。 在形成集体决议之后,再加上功绩的诱惑和严峻的形势,没有任何人胆敢怠慢,每个人都是用尽全力。 众人齐心协力所发挥出的力量超乎想象,很快便有了成果出来。 西蛮十三洞剩余的七洞蛮夷乖顺的程度远超众人想象,没过多久便有第一批巫士率领精锐蛮武者进入幽冥缝隙中猎杀阴鬼,极大地解决了西南七国人手不足的问题。 就连苏峻都有些怀疑这些直立行走的两脚兽是不是在玩诈降的戏码了。 后来才发现这些徒具人形的蛮夷是真的怂。 对此,几乎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毕竟西蛮十三洞在西南边陲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势力之一,以往的镇将从来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其实随着朝廷对罗咸洞天的掌控越来越深,蛮洞祖神的影响力也是江河日下,陷入到最深层次的沉睡之中。 每一次唤醒祖神,西蛮十三洞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仅仅只能威慑,根本无力出手。 只不过以往的镇将摄于蛮洞祖神的威势和西蛮十三洞外强中干的气势,轻易不敢招惹罢了。 然而经历过大换血之后,新任镇将固然是不熟悉环境,没有前任们的稳妥。 但是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尤其是有苏峻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人领头,反而是撬动了西南边陲死气沉沉的局势。 再加上苏峻仗着伐山破庙的秘法大肆掠杀蛮洞,顿时就将西蛮十三洞的蛮夷吓破胆了。 他们还以为朝廷终于忍不住对他们发动总攻了呢。 所以这麻杆打狼两头怕的平衡被瞬间打破之后,西蛮十三洞的归顺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随后,解放出来的西南七国便在苏峻的率领下大肆进军群山深处,肆无忌惮地猎杀着仙道余孽的势力。 短短半个月时间,便有超过三名罡煞合一的领域境强者折损在苏峻的刀下,凝煞,炼罡境的仙道修士更是死伤惨重。 一时间,西南十万大山的仙道余孽势力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第一五六章夜鸦幽谷无战事 奉仙殿。 紫藤绿萝,水光幽影。 苏峻高据在云石宝座之上,坐在云榻上,整个身形弥漫一层莹莹白光,仿佛披上了霞衣。 “轰隆隆!” 忽然,苏峻眉心的玄窍一动,内里纯阳光辉震荡,接引天地元气降临,氤氲生芒,上下飞旋。 “幽精地魂,收摄杂气,咄!” 苏峻口诵箴言,法力激荡,纯阳光辉化作宝鉴状不断遍照虚空,寻觅着玄窍第二重:幽精地魂的踪迹。 良久之后,苏峻方才散去神通,沉默不语。 开启三重玄窍的难度,还要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比其他神窍的开辟更加困难几分。 苏峻本以为接连开启心窍,精窍,阴窍之后,自身的积蓄已经足够开启第二重玄窍了呢。 没想到至今为止,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玄窍二重,鬼仙中期之境,到底该如何开启?” 苏峻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不断斟酌着,沉思良久。 “再试一次,换个法子。” 苏峻盘算良久,还是不甘心放弃,心念一动,玄心精阴四大神窍不断跳动,轰隆一声浮现出丝丝缕缕的光芒,交织成恢宏的虚影。 “轰!” 凌厉无匹的气势仿佛要将天穹撕裂,涤荡云气,气冲斗牛,意盖云霄。 下一瞬,无数的阴云从他身上弥漫而出,倾覆天穹,遮天蔽日。 即便是在白天,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尽皆是无穷阴云弥漫天地,恍如身处幽冥之中。 昏昏暗暗的幽冥之中,苏峻周身窍穴迸射神芒,在四大神窍的统御下恍如星辰运转般凝聚成浩瀚无垠的星河,照破山河万朵。 “咻咻咻!” 下一瞬,无数的幽影从他周身窍穴迸射而出,化作形形色色的魔头穿行在幽冥中,恍如百鬼夜行。 “杂念化形,幽影神魔。” 苏峻见状赶紧收摄心神,试图将这无数幽影摄入玄窍之中,却发现无论他如何催运元神,这些幽影依然是我行我素,丝毫不为所动。 “还是积累不够深厚啊。” 见此情形,苏峻心中已是了然,索性也不再纠结,心念一动将神通收起,挥手散去异象,收功而起。 “虽然勇猛精进,然而元神蜕变还不足以重开玄窍二重,还需积累些时日才行。” 苏峻站起身,神窍震荡,玄光交织,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有无穷大力加持,威势惊人。 “不过倒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苏峻眸光一凝,动念间口颂箴言:“九天十地,大搜神法!” 箴言落下,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幽影便从他周身窍穴中迸射而出,仿佛隐遁在虚空中,无形无相,朝着四面八方飞掠而出。 刹时间,苏峻感觉自己仿佛多了千百只的眼睛,心念一动便可将周围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最远的范围甚至可达百里之外。 端坐在殿中,诺大的夜鸦国尽收眼底,黑山白水,幽谷高崖,络绎不绝的人潮……等等等等。 一切景象,尽收眼底。 甚至有些幽影径直透过禁制光幕,落入幽冥缝隙之中,依然可以清晰地将一切传入苏峻的心中。 这些幽影乃是苏峻积累的杂念所化,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是微型的苏峻本人,玄之又玄的联系几乎不受任何禁制的干扰,煞是神异。 “不错。” 苏峻高据宝座,却仿佛身临其境般观察着整个夜鸦幽谷,只见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别说是屡经苏峻摧残之后,人口凋零的夜鸦族,就算是最鼎盛的时期,夜鸦幽谷也从未如此热闹过。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既有身披骷髅法袍,鬼气森森的蛮族巫士,也有兽皮纹身的蛮武者,还有不少宽袍长袖,身负法剑的仙道修士,甚至还有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混杂在其中。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从服饰打扮上便可以看出,来往在夜鸦幽谷中的人群成分十分复杂,既有投诚的仙道散修,也有眉心烙印符篆的奴隶,还有来自云贵二州的修行世家子弟。 最为显眼的还是身披鳞甲,手持羽翼长刀的夜鸦族精锐甲士,气势森严,谨守内外通道,看向众人的眼神森冷,杀气腾腾。 在计划展开之后,不独夜鸦幽谷,西南七国都在接连不断地涌入各式各样的人。 在此之后,西南七国的夜鸦,夜羽等嫡系族群早已不再需要进入幽冥缝隙拼死拼活了。 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负责监视,看管幽谷中的奴隶,谨守内外通道以及镇压叛乱。 一旦发现有任何异动,这些甲士便会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势。 任何异动都会引来他们狠辣无情的镇压,杀伐果断。 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苏峻的计划几乎是大获全胜。 尤其是在面对仙道余孽势力之时,苏峻更是使用了极为阴损的方法。 在接连荡平数家势力之后,苏峻果断向群山深处的仙道余孽伸出了橄榄枝。 公开向他们承诺:凡是抓捕十名仙道奴隶交给他们的仙道修士,便可与西南七国签订法契,自有来往西南边陲,秋毫无犯。 在被苏峻他们追赶得上天入地的仙道散修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开始还半信半疑。 但是在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仙道散修不但没有收到诘难,反而被赠予了丰厚的赏赐之后。 西南边陲的十万大山顿时乱象频生,本就是一盘散沙的仙道散修连最后一丝信任基础都没有了。 我当你是兄弟,你却想上……不对,是想抓我? 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当然啦,第一批吃螃蟹的仙道散修,基本上都是苏峻的阶下囚,也就是所谓的托儿。 但是没关系,招数不在乎烂不烂,好用就行。 有了仙道散修的加入,西南七国的局势一下子就稳定了下来。 而且在苏峻宣布凡是斩杀鬼物到达一定数量的奴隶,将会拥有晋升高级奴隶,甚至重获自由之后,这些被抓捕的仙道散修积极性一下子就上来了。 以仙道散修对付仙道散修,以奴隶管理奴隶。 苏峻这不甚高明但是胜在简单粗暴的计策,获得了超乎想象的效果。 要不还能咋地? 对于不幸被捕的仙道散修而言,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试着去享受了。 对于背叛了仙道,换取自由之身的仙道散修而言,那更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而西南七国的异动和成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又刺激了云贵二州的那些修行世家们。 实话实说,能被发配到罗咸洞天的修行世家,本来就是混得不咋地的“失败者”。 一看到苏峻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们混得风生水起,眼看功绩可期,他们不赶紧来跪舔才怪了呢。 照这种情况下去,苏峻估计用不了多久,玉龙,天瀑二城的军队估计也要坐不住了。 徐达徐大公子,那可是军方大佬徐国公的幼子啊。 哪怕是最不成器的庶子,这层身份也可以吓死很多人了。 苏峻之所以非得拉上他们,最大的原因不就是看上了他们的身份嘛。 这一批降临罗咸的镇将们,根本就没有几个身份简单的,其中乱码七糟的关系比乱麻还乱。 苏峻自己根基浅薄,不拉上这群二世祖,还真混不开。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苏峻真正的根底,但是未雨绸缪嘛。 第一五七章绣衣使者裴纶至 【月底爆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以下正文 ……………… 奉仙殿。 凝黛玉萝缠紫藤,萦绕似带缀繁花,在莲池幽水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地精致清幽。 “铛!” 沉吟片刻,苏峻敲响玉钟,清脆的钟馨之音回荡而起,悠扬缭绕。 闻得钟声召唤,隐隐稳坐夜鸦族领袖之位的夜七魄连忙快步走进殿中,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属下拜见上仙,恭请万安。” 随着苏峻的威势声望越发高涨,哪怕是夜鸦族人中的佼佼者,夜七魄对于苏峻也是越发地敬畏,仅仅只是觐见一次便有战战兢兢的念头,丝毫不敢怠慢。 “嗯。”苏峻点了点头,意态慵懒地说道:“现在情形可还稳定?” “启禀上仙。” 夜七魄上前一步,恭声道:“现在单只夜鸦国中便有八百余人,另有三百甲士监察内外,目前来看还算恭顺。” 说着,夜七魄抬头看了苏峻一眼,见他没有插嘴的意思,便继续禀告道:“不过仙道散修中每日还有数十,近百不等的人手送来,与我们签订法契。” “只不过……如今谷中的人数已经濒临甲士可以应对的临界点,属下擅作主张,都送到了其他几位将主的辖区。” “说到底,还是不能仅靠夜鸦族,否则太过单薄了。” 苏峻沉吟片刻,道:“你毋需拘泥于夜鸦族人,只要是忠诚可靠的皆可编入军伍,授以甲具,另外传信给徐达,让他尽快联络云贵二州的军伍,邀请他们进驻幽冥缝隙历练,不可懈怠。” “诺!” 夜七魄闻言脸色变换,却也不敢质疑,恭声应诺。 “还有,现在谷内鱼龙混杂,未必就没有心怀鬼胎之辈混杂在其中。” 苏峻的眸光倏然森冷几分,幽幽深深,恍如恒古不变的星空,淡漠阴冷,狞声道:“不,是一定有心怀鬼胎之辈想要害我们,一经发现,毋需查证,杀无赦!” “诺!” 听着这句熟悉的,杀气腾腾的话,夜七魄脸皮微微颤抖,更加恭谨地应诺。 良久之后,看到苏峻没有其他吩咐,夜七魄方才从袖袍中取出玉珏,将苏峻的指示化作正规的法旨,恭敬地呈了上来。 苏峻放出神念扫过,确定没有谬误和猫腻之后,方才弹指打上灵光烙印,散发着他独特的霸道气息,以为凭证。 随着计划顺利进行,苏峻也逐渐开始着手建立制度,而非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草头班子了。 无他,因为只有建立制度,方才能将集众的优势转化成真实不虚的力量。 无论是朝廷还是宗族,门派,其最根本的本质就是建立制度,就连素来由几位大神统治的阴司地府都要模仿阴世龙庭建立完善的制度方才抵挡住龙庭的攻伐。 制度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哪怕是在这个伟力归于己身的世界,制度所形成的力量依然是最为强大的。 否则以阴阳两世龙庭互为表里的朝廷,也不可能驱逐仙道,镇压神道,九天十地,唯我独尊那么霸道无方。 “嗯?” 就在此时,苏峻刚刚将夜七魄打发出去传令,忽然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机,正在由远而近地飞掠而至。 “他来做什么?” 苏峻心中暗忖,身形一跃便化作遁光冲天而起,朝着远方天际迎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 苏峻刚刚在一座孤崖之上落下遁光,便见得一道夭矫如龙的剑气纵横而至。 往下一落,一个身披甲胄如铁焰升腾,腰带绣春刀的青年从剑光中迈步走出,周身还环绕凌厉的气势,仿佛星星点点的剑芒,煞气冲霄,神情冷峻。 正是绣衣使者裴纶。 “轰!” 裴纶一出现,便有一股锋芒之气扑面而来,仿佛利刃加身,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咦?” 裴纶落定身形,看到苏峻的瞬间忍不住一愣,继而轻咦一声,脸色古怪地说道:“短短时日,你的修为又涨了,你真当修为是开花的芝麻呢?” “侥幸而已。”苏峻口中淡淡地说道:“裴使者此行前来,有何贵干?” “没事就不能来探望探望苏兄吗?”裴纶轻笑一声,遮掩住心中的惊诧。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挖目想看,苏峻虽然不至于这么辣眼睛,但是修行的进度着实有些古怪。 要知道修士无论是修行神魂之道还是武道,仙道,在鬼仙/宗师/领域境之时,都是一个极大的门槛。 就以鬼仙举例,万劫阴灵难入圣,每一次修为的精进都需要渡过一重雷劫,从一劫鬼仙到九劫鬼仙,可谓是一步一登天,每一次修为的精进都是一道鬼门关。 而雷劫又以三为分界点,前三重雷劫跟第四次雷劫的威力不可同一而语,无异于天壤之别。 渡过第四重雷劫的鬼仙又被称之为鬼仙中阶,面对鬼仙初阶的修士,以一敌三都毫无压力。 其他体系也是如此,在大宗师之前都会有三道门槛,一旦跨过去便是云泥之别。 鬼仙中阶的强者,放在一府之地那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在罗咸,更是镇压一州的统帅,整个罗咸四州,鬼仙中阶的强者也不超过一掌之数。 在太皇殿之时,苏峻的表现固然惊艳,但是终归也没有超出鬼仙初阶的范畴。 然而此次见面,裴纶便赫然发现他的气息竟已逼近鬼仙中阶的门槛,仅有一步之遥了。 如此妖孽的进境,不愧为风云人物,不可小觑啊。 裴纶本以为苏峻被发配到西南边陲之地会被严峻的局势所牵绊,焦头烂额。 没想到苏峻非但在西南边陲混得风生水起,连修为也丝毫没有落下,简直就是一日千里。 这千里也真是可怜。 裴纶眸光一闪,斩去心中的乱七八糟的杂念,大袖一挥,笑道:“苏兄不愧为我们江州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能搅动风云,在下此次前来,便是为苏兄贺。” 苏峻闻言眸光一冷,总感觉这厮是在骂自己是搅屎棍,当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绣衣卫的恭贺,我可不敢接受。” “苏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裴纶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裴某不远万里从王城赶来,苏兄就不打算招待招待?” “乡野之地,没有什么可招待的。”苏峻眼皮都不抬,张口就来,道:“西北风倒是管够,裴使者不必跟我客气。” 第一五八章白狼还需空手套 天光下,孤崖中。 裴纶身披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身形挺拔如剑,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堂堂绣衣使者,何曾受过如此冷遇? 裴纶觉得他受不了这种委屈,当即冷笑着说道:“本座奉天子诏令监察天下,听闻西南七国有藏污纳垢,勾结仙道余孽之事,特来巡视,苏镇将有何解释?” “哈哈。”苏峻闻言大笑三声,脸色热络地说道:“裴兄说笑了,你我相识一场,我怎么会不招待你呢?” “呵呵。” 裴纶笑了笑,老神在在地说道:“招待就不必了,想要本座视而不见也很简单,帮我个忙就行。” “裴兄怎地如此见外?我们是朋友嘛。”苏峻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笑道:“朋友之间,互相帮忙那是理所应该的,裴兄有事不妨直说。” “哦?”裴纶闻言也不客气,径直开口说道:“我此次降临罗咸的任务便是铲除海外仙宗盘踞在罗咸的势力,此事……” “你尽管去查,恕不奉陪了!” 裴纶话说一半,苏峻收起笑容,板着脸冷声说道。 开什么玩笑? 海外仙宗在罗咸的据点哪里是这么容易拔除的? 那可不比散修之流,乃是正儿八经的仙道大宗的真传弟子,而且在虚幻星海和罗咸洞天的交界处经营已久,早已立下山门,布下护山大阵,乃是实实在在的硬骨头。 别看苏峻在西南群山横行霸道,真正仙道大宗的地盘,他素来都是敬而远之,从不招惹的。 裴纶想拿着这一点把柄就要挟他干这种事,苏峻只能说他长得咋地,想得倒是挺美的。 裴纶听到这话,反倒是不急不躁,他也知道兹事体大,苏峻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下来的。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被苏峻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无耻有些惊着了。 “苏兄先不忙拒绝,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出手的。”裴纶沉吟片刻,道:“西南七国的形势,相信苏兄心里也跟清楚,早晚会出问题的。” “但是我有办法,可以让苏兄从此高枕无忧,不再需要为幽冥缝隙中的变故烦恼。” 苏峻闻言默然不足,心中不断地盘算,斟酌着。 确实,西南七国镇压幽冥缝隙是有些勉强。 尤其是在阴冥鬼物源源不断地涌入的情况下,即便是苏峻想方设法地距离人手将它们斩杀在幽冥缝隙之内。 但是日益浓郁的阴气却是个几乎无解的难题。 现在之所以能够看似轻松自如地镇压,那是因为幽冥缝隙中的阴气大部分都被苏峻定时收割,摄入到了黄泉图卷之中。 但是限于修为的限制,黄泉图卷所能容纳的阴气始终是有极限的。 事实上现在基本已经接近饱和了,所以苏峻才会如此急躁地引入仙道修士。 除了看重他们的战力之外,其实也不乏利用他们消耗幽冥缝隙中的阴煞之气的算计。 虽然其他体系虽然也有摄取阴气的手段,但是毕竟术业有专攻,唯有仙道修士在凝煞之时,方才能够最大限度地消耗阴煞之气。 而且浓郁的阴煞之气还能作为仙道修士的报酬,一举两得,惠而不费,苏峻这个算盘打得是叮当响。 不过再怎么多方谋划,幽冥缝隙中涌入的阴煞之气依然远超过消耗的速度,在不断地积蓄着。 苏峻如此急于突破修为,其实也不无这方面的考量。 但是无论怎么说,这也是远忧而不是近患,目前来说苏峻还是能牢牢地掌控住西南七国的局势的。 裴纶想以此相要挟,只能说他想太多了。 “让裴使者费心了。” 一念及此,苏峻口中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过这是苏某自己的事,就不必劳烦裴使者了。” 裴纶闻言一愣,眸光中愠色一闪而逝,旋即笑道:“苏兄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难道你就不想听听裴某的方案吗?” “不想。”苏峻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旋即又补充道:“但是你非得要说,我也没办法。” “呵呵。” 裴纶冷笑一声,足足深呼吸三次方才压抑住自己打死这个无耻之徒的冲动,强笑道:“此乃阴阳五行大阵的阵图,苏兄只需要按照阵图建造,便可以西南七国的幽冥缝隙也阵眼布下阴阳五行大阵。” “到时候苏兄不但不需要再为幽冥缝隙担忧,反而可以源源不断地将阴煞之气转化成五行精气,无论是修炼还是炼宝都是上佳之物。” 说着,裴纶从袖袍中取出一张锦帛图卷,循循善诱地诱惑道。 “刷!” 下一瞬,苏峻劈手便将阵图夺了过来,粗略地看了看,顿时眉开眼笑,满脸的热情。 “兄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苏某人的生死之交,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 裴纶见状神色变得无比的古怪: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反正这阴阳五行阵图本来就是朝廷配发给西南七国的宝物,他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反而是因此忽悠到苏峻这个修为精深的高手和西南七国不俗的势力为他所用,让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得意之情。 任你奸滑似鬼,还不是得喝我的洗脚水? 一念及此,裴纶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你东西都收下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然而尽管裴纶已经尽可能地高估,但是很显然他对苏峻的无耻还是一无所知。 只见苏峻斯条慢理地将阵图收起,慢悠悠地说道:“开始?开始什么?” 裴纶闻言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开始拔除仙道大宗在罗咸的据点,苏兄刚刚答应的事,难道你还想反悔不成?” “哦,这事啊。”苏峻闻言“恍然大悟”,义正词严地说道:“不能够,不可能,我不是那种人。” 说着,苏峻舔了舔嘴唇,搓手道:“但是这个事太大了,你得给我点时间准备嘛。” 裴纶闻言脸色稍缓,耐着性子道:“那你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十年。” 苏峻斩钉截铁,看着裴纶逐渐消失,甚至扭曲的笑容,复又说道:“八年,不,五年,不能再少了。” “哼!” 裴纶听到这话,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眸光森冷,阴侧侧地说道:“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不要逼我跟你不死不休!” “怎么可能呢?”苏峻连忙赔笑道:“你我兄弟二人,打打杀杀的多伤感情啊?” “那啥,我家里还炖着汤呢,恕不奉陪了哈。” 话音未落,苏峻便身形一纵,毫不留恋地身化流光,破空而去。 “哈哈,白在路边捡了件宝物,这运气也是没sei了?” 第一五九章嘴炮杀人门罗生 幽冥缝隙中。 阴气呼啸,沉郁成云,千沟万壑中恍如魔渊,深不见底。 不时便有无数阴鬼凝聚成型,继而被巡视在幽冥缝隙中的众多人员一拥而上,斩杀当场。 苏峻一路前行,对于身边发生的战斗置之不理。 很快便深入到当初斩杀聂小倩和冥蛟王的地方。 他是来调查幽冥缝隙中的异动的。 自从在裴纶手中“拿”到阴阳五行大阵的阵图之后。 苏峻便将所有精力倾注在建造大阵之上,已经有接近两个月没有来幽冥缝隙中巡查过了。 直到七座要塞拔地而起,恢宏繁复的阴阳五行大阵第一次试运行之时,苏峻才愕然发现自家镇守的幽冥缝隙中赫然已经发生了不了预测的大变故。 本该依为核心的阵眼之中,浩瀚无垠的阴煞之气在大阵的运转下巍然不动,仿佛生根发芽般“长”在了幽冥缝隙之中。 在检查过阵法并无错漏之后,苏峻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深入幽冥缝隙,查探原因。 不多时,苏峻便已来到了幽冥缝隙的最深处,只见此处呼啸如潮的阴气凝聚成幽幽深深的黑水,仿佛无底深渊。 “九天十地,大搜神法。” 苏峻不敢怠慢,双眸瞳孔骤然幻出一圈碎金色的光圈,勘破虚妄,只见黑渊深处无数恍如活物的幽光重重叠叠地勾连相接,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无数的幽光交织成阵,仿佛无数只触手般将无穷阴气紧锁在幽冥缝隙之中,凝练出一道幽幽暗暗的门户。 门户不大,仅有丈許方圆,然而内里幽光四溢,气象万千。 透过门户,仿佛可以看到一个没有日月星辰,却有着恢宏城池,内里万千生灵繁衍生息的世界。 万丈红尘,世间万象。 “嗡!” 就在此时,剧变骤生。 幽光门户之中一股深沉浩瀚的意念倏然探出,震荡虚空,风云四起,浩瀚到不可思议的意念跨界降临。 “这是?” 苏峻骤然色变,眸光一凝,只见一道身披冠袍的恢宏身影在幽光门户之中凭空浮现,恍如虚空投影,逐渐由虚凝实。 “嗯?” 幽光门户中的身影栩栩如生地烙印在镜面般的虚空中,忽然开口说道:“是你这竖子?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没想到短短时日,竟然是让你成了气候,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麻烦了。” 仅仅几句话,苏峻便感觉到一股沉重如山的气势倾覆而至。 周身虚空恍如凝固一般,形成铜墙铁壁,将他紧紧地禁锢在原地。 一举一动,都如陷泥沼,又仿佛是被封印在琥珀中的蚊虫。 苏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诸多杂念,道:“原来是门罗生大统领,别来无恙啊。” 直到现在,苏峻方才真正感受到这位血蛟军大统领的真正实力,堪称是深不可测。 最保守的估计,也是堪比阳神之境的大修士,乃是真真正正的大神通者。 这样的人物,足以跟镇压一州的王爵神灵,武道圣者争锋了。 苏峻虽然斩灭过他的一缕分神,但并不足以让他引以为傲,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还是那句话,降则活,否则死!”门罗生干脆利落地说道:“本统领惜才,若是你能配合打开幽冥通道,拜服在冥罗圣帝君的门下,本统领可以饶你不死!” “承蒙大统领厚爱,不过我天生骨头硬,没有投降的习惯。” 苏峻笑了笑,断然拒绝。 不是说他心怀天下,有着一颗拯救世界的圣母心。 而是他清楚地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对方可是幽冥血海中诞生的大妖魔,而且还跟自己结下难以开解的怨仇。 估计自己真要投降了,对方翻脸不认人的概率高达百分百。 再说了。 朝廷势大,阴世龙庭压着阴司地府和幽冥血海的联军疯狂在地上摩擦,还有余力镇压神灵一脉和海外仙宗。 哪有这么蠢,背叛强势的一方向弱者投降的? 退一万步说,纵观两个世界,悠悠青史,“头甚痒”,“水太凉”的带路党,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不知死活!” 门罗生闻言震怒,厉声道:“你真当本统领不敢杀你吗?” “呵呵。”苏峻轻笑一声,从容不迫地说道:“你尽管放马过来便是,嘴炮是杀不了人的。” 苏峻算是看出来了,以现在幽冥缝隙的空间纬度,根本不足以承载门罗生这种修为的大神通者降临此界。 说白了,还是想用嘴炮忽悠,恐吓苏峻。 见此情形,苏峻不由心中暗忖:“劳资当年也是参观过厦大的,论忽悠劳资是你祖宗!” “杀!” 就在此时。 门罗生张口一吐,如同言出法随一般,虚空中骤然跃出一道闪电,形似魔刃,缠绕血芒,锋芒无铸,势不可挡。 真.嘴炮杀人之术! “卧槽!” 苏峻见此忍不住脱口而出,身形一晃便想破空离开。 然而周围凝固如铜墙铁壁般的虚空却是将他死死地禁锢在原地,坚不可摧。 以他如今如神似魔的身躯,居然丝毫不可撼动着坚如铁石的虚空,动弹不得。 “这就是堪比阳神的大妖魔的手段吗?”苏峻心中暗忖。 门罗生这一出手,动念间凝固虚空,指空为钢。 这已经涉及到空间之道,天地规则,乃是不折不扣的大神通。 杀劫降临,大难临头! “咄!” 危难关头,苏峻催运起浑身的力量,四大神窍齐齐震荡,一种玄妙的沛然伟力涤荡而出。 虽然没有冲破指空成钢的禁锢,却也破开一道缝隙,恢复了对体内法力的掌控。 “山河社稷图,起!” 下一瞬,恢宏巍峨的山岳虚影,蜿蜒九曲的浩荡长河,尽皆凝聚成一道厚重的光幕,抵挡在苏峻的身前。 “咻!” 缠绕血芒的魔刃斩掠而过,却仿佛无形无相般有形无质,穿过形同虚设的厚重光幕,瞬间斩入苏峻的眉心之中。 “嗯?” 苏峻下意识地想要惨叫出口,却赫然发现这道魔刃血芒对他的身躯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 不过这并不代表门罗生这一击便是虚张声势。 一股无比凶戾的意念随着魔刃血芒的破入,化作抵天立地的魔神在苏峻的识海中凶威滔天。 凶戾霸道的杀意直欲将他的元神斩灭,让他魂飞魄散! 第一六零章龙猖统领纷乱生 幽光下,黑水中。 跨界斩出一击的门罗生露出一丝疲惫之意,脸上却露出畅快的神情。 苏峻心中一动,感应到识海中千百纠缠的血芒龙影凝聚成魔神,浑身缠绕着阴煞血焰,发出愤怒的咆哮,直欲撕裂天穹。 “天宫地司,镇压!” 念动间,苏峻催运元神,天地人三卷运转间迸发出沛然伟力,洒落恒古不灭的无量光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股凶戾的意念镇压在识海深处。 “轰隆隆!” 仿佛天地运转的规则之力镇压黑焰龙影魔神之际,层层叠叠的漩涡荡漾开来,识海震荡。 “噗!” 虽然轻松镇压这股凶戾的意念,苏峻表面上却是一副身受重创,气息衰败的模样,一口逆血喷涌而出。 从门罗生出手的选择来看,他绝对是不知道他的那缕分神经历过什么,所以才会有此故计重施之举。 换句话说:他应该知道他偷渡阳世的分神是以苏峻为目标,但是到底是怎么陷落,折损的显然并不知情。 所以苏峻也乐得示敌以弱,作出一副难以承受的弱受姿态。 果不其然,见此情形,门罗生脸上得意之情一闪而逝,冷声哼道:“这就是跟我们圣族为敌的后果!” 话音未落,门罗生映在幽光门户中的影子如水波般动荡,开始变得黯淡无光。 毕竟他是跨界攻击,这方幽冥缝隙还不足以承载他这个等级的强者降临。 不过门罗生并不着急,掌中印诀一转,层层叠叠的大阵便凝聚成一道蒙蒙胧胧的虚影。 “分神化影,赦!” 下一瞬,一缕血芒从门罗生的指尖迸射而出,无比艰难地从幽光门户中“挤”了出来,落入那虚影之中。 “轰!” 刹时间,朦胧虚影由虚凝实之际,幽光门户和黑渊深处层层叠叠的阵纹随之崩裂破碎,门罗生虚虚幻幻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出。 “他已经中了我的虚光冥煞斩,接下来,杀了他,打开幽冥通道,否则……” “是,本尊。” 尚未彻底显化的虚影躬身行礼,轰然应诺。 “咔擦!” 下一瞬,门罗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渊深处,唯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凭空浮现,傲立在黑水之渊。 “好一个妖艳贱货!” 见此情形,苏峻忍不住出口赞叹,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身前这位服饰华丽的宫裙女子。 只见她罗纨绮绩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 真个是:嫷披服,侻薄装,沐兰泽,含若芳。 “苏峻。” 宫裙女子转过身,看向苏峻,娇艳妩媚的粉脸上充斥着冷冽的杀机,眸光森冷地说道:“这一次,你必死无疑。” “死不死的无所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苏峻一扫颓衰枯败之相,贱兮兮地打量着宫裙女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是……门罗生的分神?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难不成你们血海都就行自攻自受吗?” “哼。”宫裙女子闻言冷哼一声,道:“本座乃本尊麾下龙猖统领魅月,收起你那龌龊的嘴脸,否则本座让你生不如死!” “哦,这样啊。” 苏峻一脸的失望,索然无趣地说了一句。 正所谓为虎作伥,听闻猛虎成精的妖魔在杀死一个人之后,便会将他的魂魄拘役在身边,化作伥鬼,替祂效命。 想必门罗生麾下的所谓龙猖也差不多是这种货色,不由让苏峻大为失望。 “跟他说那么多做甚?杀了他。” 就在此时,宫裙女子魅月脚下的影子一阵扭曲,脱体而出,化作一个鳞甲森寒,利爪如刃,青面獠牙的漆黑魔影,杀气腾腾地说道。 “啧啧啧,又是雌雄通体的套路吗?你们还真是盛产变态啊。” 面对虎视眈眈的两个鬼仙级强者,苏峻怡然不惧,丝毫没有身陷绝境的自觉,贱笑着冷嘲热讽。 “这位黑鬼兄,你是不是以为我身受重伤,你们两人已经十拿九稳,手到擒来啦?” “哼,虚张声势。” 漆黑魔影扬手一挥,无数的阴煞魔雷应手而出,悄无声息间铺天盖地,煞是阴狠毒辣。 “给我死来!” 苏峻见状不慌不忙,踏罡步斗间扬手挥出,凌厉霸道的雷煞剑芒凝聚成炙白雷光,悍然破开阴煞魔雷的轰击。 与此同时,伸手一点眉心,灵台迸射灵光,黄泉图卷缓缓展开,升腾起丹陛王座将他承托而起,座下气势纵横的聂小倩和冥蛟王分别统领着七十阴魔和三千鬼兵,迅速展开战阵,将魅月两人围拢得水泄不同。 森冷的刀枪并举,散发着凌厉的杀机。 见此情形,宫裙女子魅月连忙收起将将出手的道法,严谨戒备,脸色剧变得跟吃了屎一般。 “现在投降,或许我还能留你们一具全尸。”苏峻高据丹陛王座,懒洋洋地说道。 脸上毫不遮掩的得意,似乎是在为这次“钓鱼执法”的成功而沾沾自喜。 “拼了!” 魅月和漆黑魔影对视一眼,瞬间有了决断。 “夜叉真身,瞬影杀拳!” 漆黑魔影摇身一晃,现出丈許高下的夜叉真身,悍然蹂身而上,飞蛾扑火般朝着战阵冲杀而去。 “幽冥令符,切!” 宫裙女子魅月素手一翻,一枚幽光闪烁的令符出现在手中,一晃a便迸射出幽光波纹席卷四面八方。 “轰!” 下一瞬,无数的灵魂碎片在阴气翻滚中凝聚成奇形怪状的阴冥鬼物,张牙舞爪地冲杀而出。 在幽冥缝隙的各个角落,牛头人身,人模狗样,披鳞带甲,利爪如刃,尾刃如鞭……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阴冥鬼物也纷纷朝着黑渊深处聚拢而至。 乌央乌央的,铺天盖地。 如此大规模的异动,顿时震动了整个幽冥缝隙。 “什么情况?” “好像是黑渊深处有异动?” “怎么办?” …… …… 正在幽冥缝隙中巡视,猎杀鬼物的人们议论纷纷,惊疑不定。 甚至有些反应快的已经腾起遁光,朝着禁制光幕的方向疯狂逃窜了。 “跟我玩群殴?那就陪你玩玩。”苏峻见状眸光一冷,翻手取出太皇令牌一晃,一声清啸,响彻天地。 “全力斩杀阴冥鬼物,不战而退者,杀无赦!” 号令发出之后,苏峻也不着急,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乱成一团的战场,老神在在地高据在丹陛王座之上。 “在我的地盘比揺人?呵呵。” 第一六一章单身老祖苏上仙 幽冥缝隙,黑渊深处。 “可恶,你们竟敢背叛帝君?” 漆黑魔影怒吼连连,深陷在重围之中,身上的鳞甲支离破碎,腥臭的鲜血淋漓。 聂小倩哈冥蛟王一脸的呆滞木呐,手中的攻势却毫不留情,狠下辣手。 宫裙女子魅月出手间恍如飞天的神女,仙气飘渺,也是香汗淋漓,娇喘嘘嘘。 被他们召集出来的阴冥鬼物早已被斩杀殆尽,围攻他们的三千鬼兵和七十阴魔却是毫发无损,悍不畏死地前赴后继,以命相搏。 纵然他们是门罗生麾下的龙猖统领,战力惊人,在经过三天三夜的车轮战后也不由有种油尽灯枯的绝望。 没办法,幽冥缝隙之中的阴冥鬼物在苏峻增加了人手之后,日夜巡视斩杀,本来就不成气候。 即便是置之不理,估计也未必能给苏峻造成多大的麻烦。 这种毫无灵智的阴冥鬼物,跟结成战阵的精锐鬼兵之间的差距,就好比大兔子的开国精锐和开挂阿三的平民之间的差距,云泥之别。 人数多,并没有什么卵用。 再加上被苏峻控制在幽冥缝隙中的蛮洞炮灰和仙道散修,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将这些阴冥鬼物斩杀殆尽。 当夜鸦族甲士加入战团的时候,竟然沦落到吃瓜群众的地步,眼巴巴地看着苏峻大显神威。 在数次召唤鬼物之后,魅月绝望地发现这仅仅只是虚耗法力,干脆也就放弃挣扎,深陷在战阵之中,垂死挣扎。 然而他们这困兽犹斗的举动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连苏峻都懒得出手,饶有兴致地围观着这场来自幽冥的“同室操戈”,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在这幽冥缝隙,黄泉图卷中拘役的傀儡近乎不死之身,随灭随生。 哪怕这三千鬼兵和七十阴魔在他们手下早已灰灰湮灭了不下百次,真灵在黄泉图卷中转过一圈后又是一条好汉,根本杀之不绝。 震荡不休的黑渊在围观的吃瓜群众眼里,似乎是在进行着一场激烈无比的战斗。 实际上却一切尽在苏峻的掌控之中,毫无新意。 “叛徒,帝君不会放过你们的,大统领一定会替我们报仇……” “抱汝母!” 听到漆黑魔影喋喋不休地怒吼,苏峻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身形一纵便从丹陛王座上纵跃而起,掌指间天威浩荡的雷煞剑芒凝聚成炙白雷光悍然轰击而出。 “轰!” 话音未落,漆黑魔影怒战八方的身形骤然一滞,被炙白雷光轰击得里嫩外焦,黑烟袅袅。 “咻!” 下一瞬,玄阴七杀刀芒从他眉心破颅而入,轻轻一绞,死得不能再死了。 “咕噜咕噜……” 稀里哗啦的吮吸声中,玄阴七杀刀再次化身“吃果冻狂魔”,漆黑魔影那丈許高下的身形瞬间直追兵长,超越小四菊,最终揉成一团篮球大小,灰灰湮灭。 “逃!” 见此情形,魅月惊骇欲绝,身形顿时化作白影冲天而起,狼狈奔逃,心中充满了恐惧。 作为门罗生的龙猖,魅月并不畏惧死亡,因为还有机会在血海中重铸身躯,移土转生。 但是像漆黑魔影这般被吞噬殆尽,魂飞魄散的,那是连真灵都难逃一劫,真正的永不超生。 一瞬间,求生欲爆表的魅月便超长发挥,眨眼间穿过黑渊,视死如归地朝着吃瓜群众的人群一头扎去。 娇媚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仓惶惊骇,心乱如麻。 “想跑?快到碗里来吧。”苏峻轻笑一声,口颂箴言:“阴魔大擒拿手,摄!” 下一瞬,三千鬼兵,七十阴魔和聂小倩,冥蛟王等傀儡瞬间融入丹陛王座,继而化作一只擎天大手透出黑渊,手拿把攥地将魅月抓在手心之中。 “轰!” 在魅月绝望的眼神中,苏峻的身形冲天而起,一只脚跟铁锤般毫不留情地狠狠砸在她的粉脸之上,肆意脚踏摩擦,直男癌爆表。 “呜呜……” 堂堂龙猖统领,身为鬼仙级妖魔的魅月发出羞耻的呜咽,粉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肿胀起来,堪比猪头的粉脸中娇喘连连巴拉巴拉。 “斩!” 苏峻对此毫无感觉,甚至还有一种凭实力单身的蜜汁自信,手腕一抖,玄阴七杀刀便破入她的眉心,稀里呼噜地吃果冻play走起。 不多时,魅月那凹凸有致,婀娜多姿的身形便跟她的“盛世美颜”一起,化作灰灰湮灭鸟。 “嗡!” 就在此时,玄阴七杀刀盘旋而起,无数晶莹剔透的刀丝蜿蜒缠绕,飞舞间发生着某种神秘的蜕变,却又似乎差了一线,震荡的刀身中传来一种焦急的情绪。 见此情形,苏峻心中一动,伸手一招,黄泉图卷中的幽冥血海,猩红魔殿凝聚受损,化入三品血莲之中,继而凝聚成一滴恍如晶莹美玉般的血滴,萦绕在苏峻的手中。 然后屈指一弾,晶莹美玉般的血滴落入玄阴七杀刀所化的莲花之中,瞬间没入刀身,然后缠绕成一枚赤白交错的光卵,散发着一阵阵时强时弱的气息。 “走!” 苏峻见此微微一笑,虽然不很倾城却是心满意足,身形一卷便朝禁制光幕破空而去,丝毫不在意吃瓜群众们目瞪口呆的震惊眼神。 对于苏峻而言,威慑四方,折服这些战五渣的吃瓜群众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快感。 从身窍中迸射而出的无形幽影,才不是为了看众人为他疯狂打call的崇拜敬仰呢。 苏峻:装比对我毫无意义,我从不装比,绝不会为了丁点的虚荣心掉了节操。 “轰!” 苏峻离开之后,一阵阵嘈杂的喧哗声顿时如深水炸弹般轰然响起。 “刚刚,那是鬼仙级大妖魔吧?” “是……是吧?” “怎么感觉在上仙手下跟条狗差不多?” “上仙,恐怖如斯啊。” “啧啧啧……这脸蛋,这身段,上仙是凭实力单身的啊。” “辣手摧花,估计也只有传说中单身三千年的官笙老祖能够与之比肩了。” “官笙老祖?怎么听说官笙老祖的原形,是哮天犬啊?” “没毛病啊,单身狗嘛,单身老祖的威名,又岂是浪得虚名的?” ………… 幽谷外,一座恢宏巍峨的建筑盘踞在谷中,随着阴阳五行大阵轰隆隆地运转,丝丝缕缕的五行精气从虚空凝聚而出。 苏峻身形沉浮在五行精气之中,感应着幽影传来的零碎话语,满头黑线。 这群人,不知死活啊! 第一六二章超凶恶龙小白蛟 幽谷,五行殿。 五行殿高有七层,耸立入云,纵横交错的飞桥折廊繁琐精致,放眼望去,就好像一座恢宏瑰丽的3D立体世界,堪比重庆。 唯有第七层顶端勾勒成开阔的高台,俯瞰着下方。 再往上则是云气缭绕的青穹,日月相交替,手可摘星辰。 无数的禁制灵光交织出种种幻象,稀疏的数竿青竹点缀在空旷的第七层高台之上,根扎虚空,斜枝侧叶,光彩清淡。 风一吹,“沙沙”之声映照着婆娑的竹影,清幽雅致。 苏峻稳稳当当地坐在高台云座之上,头戴日月星辰峨形冠,身披身披山河社稷袍,背后的神光散开如五行光轮,时聚时散。 双手放在膝前,五心朝天,身上笼罩着一层五彩斑斓的光华,似轻纱,如霞衣,重重叠叠,不时流转。 “轰!” 苏峻手掐道诀,身形一震,周身窍穴中迸射出神光勾勒成五色光轮,延绵不绝,无数的如烟似雾的神光纵横交错,勾勒出绚丽多彩的图案。 “轰隆隆!” 光轮一出,高台上顿时神光大作,万千的五彩斑斓的光线从虚空中凝聚而出,投入到烟霞般的光轮之内,五色轮转,煞是神异。 整个高台顿时氤氲出宛若实质般的五行精气,晶莹剔透的色彩,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和浩瀚。 阴阳五行大阵,转化阴阳,衍生五行。 “轰隆隆!” 不多时,感觉到体内五行光轮暂时已经无法容纳再多的五行精气,苏峻心念一动,山河社稷图悄然无息地凭空浮现,吞噬五行精气,滋养自身。 “咻!”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苏峻的天灵迸射出一道幽幽暗暗的灵光,闪烁着千奇百怪的各种篆文、符号和图形,吞吐灵机,衍生出一种强盛的生命气息。 片刻之后,重重叠叠的明光从中迸射而出,凝成龙鳞状,遮天蔽日,苍茫的龙吟咆哮若有若无地传递出来,震彻云霄。 一刹那间,万龙狂舞,咆哮天穹,无数的龙鳞状锋芒仿佛劈开天地的刀锋,哗啦啦破开一道又一道裂纹般的缝隙。 “撕拉!” 下一瞬,青穹天幕仿佛被撕裂开来,万千龙鳞锋刃迁跃虚空,似乎要从中间穿过逃逸,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解脱逍遥。 “调皮。” 苏峻见状轻笑一声,心念一动,万千龙鳞状的锋芒便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聚拢,落入手中。 哗啦啦的响动中,万千龙鳞凝聚成一只通体洁白,鳞甲如玉,头角峥嵘的袖珍白玉蛟龙,张牙舞爪,龙躯蜿蜒,栩栩如生,恍如活物。 仿佛是不满苏峻打断了它逃脱的计划,小白蛟怒目圆瞪,作出一副“恶龙咆哮”的姿态,对着苏峻怒吼连连,目露凶光。 “嘤!” 啧啧啧……超凶。 苏峻见状不由哑然失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作者叫做嘤熊,自己身边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嘤嘤怪,前有小白狐,后有小白蛟。 这般想着,苏峻身处食指,指尖迸出一滴宛若水晶的血滴,如玉珠般滚动,馨香之气扑鼻而来。 “嘤嘤。” 小白蛟看到这血滴眸中一亮,旋即又傲娇地转过头去,似乎是在说:我就算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你半点…… muamuamua……真香。 小白蛟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美滋滋地将这血滴舔舐得干干净净,看似冰冷的竖瞳造成勾月状,一脸的心满意足。 半响后,确定不留半点残余的小白蛟鳞甲竖起,小龙吻张开成一个夸张的弧度,狠狠地朝着苏峻的食指“啃”了下去。 “啊……” 一股销魂蚀骨的吞噬之力从指尖传来,苏峻忍不住发出一声羞耻的呻吟,感觉整个食指都包裹在一个温暖湿润的处所,蠕动间简直让人欲仙欲死。 某种神秘的物质顿时从苏峻的体内喷薄而出,瞬间达到了生命的大河蟹。 emmmm……我说的是精血和一丝元神烙印,想歪的自己面壁思过去。 “啧啧啧……” 足足吞噬了苏峻三分之一的精血,小白蛟方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嘴,蜿蜒着腾空而起,亲昵地在苏峻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颊上蹭来蹭去。 冰凉的触感仿佛是最上等的晶玉,细腻软糯,萌化万物。 精血亏空的苏峻心中却是无比地满足,随手将小白蛟从脸上扯下来,放在手心,宠溺地说道:“以后你就叫小白吧,记住你还有个姐姐,叫做小嘤。” “啊哈……” 小白蛟闻言极为人性化地打了个老大的哈欠,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毫不遮掩的嘲弄和讥讽,似乎是在嘲笑苏峻起名废的能力,旋即转念一想:这特么取得是自己的名字。 一念及此,小白蛟便带着浓浓的嫌弃,袖珍的龙躯蜿蜒着团成一团,化作一道鄙视嫌弃的曲线,没入苏峻腰间的太皇玉佩之中,化作一道栩栩如生的龙形浮雕。 本能地,小白蛟对太皇玉佩中的那一丝太祖龙气感到十分地亲近,感觉比这不靠谱的主人强上何止百倍。 “哈哈哈……” 苏峻也不以为意,脸上露出一丝傻笑,一本满足。 眼眸深处却不由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邪异狠唳的玄阴七杀刀,在吞噬了这么多精血灵魂之后,竟然化生出如此神异的生灵来,饶是苏峻见多识广也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 虽然看起来还是能看出一丝青庭刀灵的痕迹,但是这恍如真人的灵智和栩栩如生的触感,无不提醒着苏峻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生灵。 简直就是虚空造物,瑰丽玄奇,让他眼界大开。 而且玄阴七杀刀以前世邪门法器玄阴七煞刀为根基,糅合了幽冥血海的秘法和无生剑宗的无生杀剑,哪一个不是邪门狠唳到极致的法门? 没想到最后衍生出来的居然是这种萌出一脸血的生灵,简直就是负负负得正,完全不讲道理嘛。 不过苏峻也并不因此小觑这新生的小白蛟,在它萌萌哒的表象下,本质上还是凶戾凌厉的刀灵所化。 每一片鳞甲中都蕴藏着凌厉无匹的杀气,甚至可以说小白蛟的本质便是无量杀气凝聚而成。 虽然不知道它为何衍生出如此惊人的灵智,但是不影响它的本质。 它的本质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伐之器,专为杀戮而生。 第一六三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夜羽国,白苍山, 晶莹的天光垂落在地,在枝叶交错中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 光线孕生霞芒,点缀着翠绿的叶色,灿若锦绣,生机勃勃。 就在此时,纷乱顿生。 白苍山巅巍峨的殿宇之前,忽然传来杂乱的厮杀之声。 “杀。” “不自由,毋宁死!” “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恢复自由,就在此时!” 巍峨的殿宇之内,一行数十人在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宽袍峨冠的仙道修士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只见他昂首阔步,自有一种睥睨之态,厉啸道:“仙道逍遥,我等岂可为奴为仆,此刻正是空虚之际,诸道友随我杀出一条生路!” 话语之中带着杀伐之心,锵锵有力,顿时让不少围观的人群眸中闪烁出异样的光华。 在他之前,夜羽国身披莹白甲胄,手持羽翼长刀的甲士结成战阵,节节败退,一时竟有势不可挡的架势。 夜羽国乃是徐达镇守的辖区,此时徐达正在玉龙城合纵连横,夜羽国内也并无鬼仙级强者坐镇,一时之间竟有抵挡不住的架势。 事实上,西南七国,除了镇将之外,从来都只有夜神枭一位鬼仙级强者一枝独秀,这也是夜神枭面对苏峻之时底气十足的原因。 “挡住他们!” “还不出手?” 面对这样的局面,夜羽国极为统领纷纷怒吼着加入战团,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场小规模的叛乱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引发的骚乱和挑动人心的变故,让没有鬼仙级强者镇压的夜羽国顿时处于危难之中。 “哼,不知死活!” 就在此时,一声冷哼从巍峨的殿宇中传出,无数翻滚的五彩霞光凝聚成一只擎天大手,毫不留情地拍击而下,掌指间雷芒闪烁。 “叛乱者,死!” 冷冽的清啸响彻全场,擎天大手五指如钩,霸道威猛。 参与叛乱的数十仙道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擎天大手抓在手中,仿佛小鸡仔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轰,轰,轰!” 五道神雷凭空出现在场中,紫蛇狂舞,金木水火土五行均衡,阴阳调和,圆融合一,无一丝纰漏。 雷霆落下,诛灭叛逆。 刹时间,凶猛狂暴的五行神雷便将参与叛乱的数十仙道修士轰成齑粉,去势不止的雷霆轰击在虚空之上,散逸着凌厉霸道的凶威。 “坐视旁观者心怀不轨,通通压入大牢,听候处置!” 直到此时,一股磅礴的神念降临,在森冷的话语中掠过全场,镇压一切不服。 听得此言,场中所有的修士尽皆低头不语,嗫嗫中不敢有丝毫的抗拒。 诺大的白苍山一时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诺!” 夜羽国的统领闻言大喜过望,瞬间吆五喝六地抖了起来,指挥着从白苍山各处涌出的甲兵将场中数百修士尽皆以枷锁铐了起来,压入大牢之中。 扬眉吐气,不可一世。 ………… 夜鸦国,五行殿。 五行殿接天连地,伫立幽谷,高耸入云,七层高台楼阁精致,飞桥折廊,点缀着奇花异草,仙禽异兽,连绵的禁制勾连地脉,气象万千。 高台之上,上观日月星辰,中看昼夜更替,俯瞰群山万壑,霜雪雨露皆被阻挡在外,真个是仙家气象,世外仙宫。 苏峻高据云台,俯瞰着下方脸色阴晴不定,森冷的眸光中带着一丝阴鸠之色。 “启禀上仙,属下有要事禀报。”忽然,夜七魄恭谨的声音从下方飘忽而至。 “说。” 苏峻大袖一挥,五彩灵光交织成登天之梯,蜿蜒至他的身前。 一步踏出,直入高台。 “启禀上仙,六国急报:国内皆有仙道修士叛乱,虽已镇压,但人心不定,还请上仙定夺。” 说着,夜七魄犹疑片刻,继续开口说道:“另外,群山之中已有半月没有仙道散修与我们签订法契,恐有变故发生。” “知道了。”苏峻眸中唳色一闪,冷声道:“执行困兽计划,除了值得信任的人手,其余一律驱赶入幽冥缝隙之中,由我们的人严密监控,若想水食供应,必须以消灭阴冥鬼物的凭证来换。” “诺。” 夜七魄恭谨应下,犹疑道:“如此,是否会引起人心动荡?长此以往,恐怕很难再吸引人手来投,徐校尉那边……” “照做便是,其他毋需你操心,本座自由安排。” 苏峻大袖一挥,将夜七魄赶了出去,口中冷声呢喃。 “都特么是一群贱骨头,我不来招惹你们,你们反倒是登鼻子上脸了。” ………… 西南群山中,有一山名为“松元山”,群山染翠,孤绝森罗,山中遍布古木,孤崖上多生虬松。 远远望去,山骨嶙峋,松涛迎风,一副仙家气象。 不时有仙鹤翱翔,白猿纵跃,鹤唳猿啼之声不绝于耳。 三五成群的仙道弟子或是盘坐孤崖,或是依靠石上,吞吐灵机,参悟道法,璀璨的灵光冲天而起,散落在群山之中。 天光落在这些仙道弟子的身上,照耀着他们服饰上淡淡的云纹,形似白云出岫。 正是白云道门的标志。 就在此时,一个头戴峨冠,身披重云映宵法袍,腰悬琳琅玉佩的青年昂首阔步,从山门之中迈步走出,停驻在山门的迎客楼牌之前,静静等待。 “咦?是大师兄。”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有贵客来访?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让大师兄在山门口等候?” “恐怕只有玄天道门和周天星宫的大佬了。” 来往的白云道门弟子见到青年后,皆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心中很是纳闷。 这个青年名叫白天南,乃是白云道门中年轻一辈的领袖,资质高绝,修为精深,乃是白云道门众望所归的掌教大弟子,下一代掌教的不二人选。 白云道门虽然算不上名门大派,但是在西南群山中也算是仅次于玄天道门和周天星宫的势力。 作为白云道门的掌教候选人,能够让他乖乖地在山门前等候,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见此情形,不少人都不由生出好奇之心,收功而起,驻足观望。 “轰隆隆!” 不多时,只见远方天际中倏而出现一缕阴云,旋即如万马奔腾。横跨天际,遮天蔽日。 下一瞬,无数阴云凝聚成一座丹陛从天穹降落,声势浩大,一股凛然的威势降临,霸道凌厉,杀气森森,让人头皮发麻。 刹时间,仿佛有一种尸山血海的景象在丹陛中变换升腾。 凶威滔天! 第一六四章白云道门裴掌教 松元山。 丹陛落下,延绵的阴云中盘踞着数不清的精锐阴兵,披甲带剑,杀气腾腾,七十阴魔身上升腾连连绵绵的幽光,在两大鬼仙的率领下结成阵势,煞是凶戾。 一股冷酷凌厉,高高在上,仿佛睥睨天下的霸道意念垂落下来,掠过全场。 一些修为不够的年轻弟子在这股意念之下不由大惊失色,忍不住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失魂落魄。 “真是威风啊。” 白天南在这意念之下稳稳当当地站着,似乎不为所动,心中却忍不住惊叹不已。 “哒。” 下一瞬,丹陛之上一道身影霍然起身,身披法袍,头戴星冠,在鬼仙阴魔的簇拥下迈步走下丹陛王座,气焰彪炳,不可一世。 “大丈夫当如是也。” 白天南见此情形,眸中闪过一丝惊骇欲绝的震怖,瞳孔微缩,悠然神往。 不说别的,单只是那两个鬼仙级强者就足以纵横松元山,除了掌教之外无有能与之抗衡者。 就是鬼仙之下的数十气势阴森的强者,以他的修为境界,也不乏自问难以匹敌的。 “不愧是师尊也要严阵以待的强者,简直恐怖如斯。” 白天南收摄心神,抬头看着从丹陛王座上一步步走下的少年强者,锐利霸道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见此情形,白天南连忙上前一步,迎了上去,恭谨行礼道:“晚辈白天南,奉师尊之名恭迎前辈。” “嗯。” 苏峻闻言点了点头,大袖一挥,将身后的丹陛王座收了起来,淡淡地道:“头前带路吧。” “前辈请。” 白天南丝毫不敢怠慢,不管眼前之人实际上可能比自己年纪还小,恭敬地口称前辈,毕恭毕敬地道:“师尊已在大殿等候,请前辈随我来吧。” ………… 片刻之后,山门前顿时响起纷纷的议论之声。 “我的天,这气势太恐怖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人?” “太吓人了,就看了一眼,我冷汗都下来了。” “别说是你,恐怕我们整个宗门一起上,都不够人家单人只剑之威,不吓人才怪呢。”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默然无语,神情严肃起来。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就是,太过涨别人气势,灭自己威风了。” 白云道门虽然算不上名门大派,门中自掌教以下也有领域境强者的两人,分别是大长老和副掌教,在这西南群山中也算是比较强势的门派了。 “切,掌教我们虽然不常见,大长老可没少给我们传授课业,你觉得有这么恐怖的气势吗?” “那王座之下数十强者,估计有不下十人堪比大师兄的气势,上首那两人更是渊深似海。” “太恐怖了,幸好不是敌人,听说阴月门和玉乾门等几个门派就悄无声息地被灭了满门,不会就是……” “噤声,小心祸从口出。” “散了吧,这种强者,不是我们有资格讨论的。” ………… 天光下,蜿蜒而上的白玉长阶流光溢彩,内部氤氲生烟。 苏峻大袖飘飘,拾阶而上,两侧花树成群,繁花似锦,暗香浮动。 人在其中行,宛在画中游。 “果然还是仙道宗门会玩,西南七国跟这比起来就是乡巴佬,整个一土鳖。” 苏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心中疯狂地吐槽着。 说实话,黑山黑水的夜鸦国,可以说被这恍如洞天福地的仙道山门完爆,说是土鳖都是抬举,简直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铛,铛,铛。” 不多时,清脆的钟馨之声响起,倏而一道朦胧的光幕如同珠帘般卷起,现出一座飞檐斗角,雕栏玉砌的宫殿,祥云环绕,瑞彩千条。 殿门一开,白云道门的掌教从殿内迈步走出,宽袍峨冠,面容俊美,说不出的仙风道骨,俊逸非凡。 “苏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白云掌教吐字如玉,一股清逸绝伦的气质油然而生。 “嘿,本事不大,架子不小,你怎么不上天呢?” 苏峻两眼一翻白,没好气地说道,一点也不客气。 “你……”白云掌教闻言脸色微变,旋即一挥衣袖,道:“天南,你先下去吧。” “是,师尊。” 白天南见状脸色古怪,应诺一声,毫不迟疑地退了下去。 神仙打架,惹不起。 “苏大国主,里面请吧。” 白天南退下之后,白云掌教脸色一变,口中阴阳怪气地说道,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哼。” 两人到殿中入座后,苏峻毫不客气地说道:“裴使者,好大的威风,好厉害的手段啊。” 原来这白云掌教正是改头换面的绣衣使者裴纶。 “苏兄何出此言?我对你可是没有半点的怠慢啊。”裴纶卸下掌教的伪装,愕然道:“反倒是你,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啊?” “呵呵。” 苏峻翻着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暗中算计我,你无非就是想逼迫我跟你一起对付仙道宗门嘛,能不能少点套路,多点真诚?” 说着,苏峻义愤填膺地说道:“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不守信用的那种人吗?” “呵呵。” 裴纶闻言稳稳当当地坐着,学着苏峻呵呵一笑,笑眯眯地说道:“你不是吗?” “若非我提醒你,估计你都忘记我们有过这个约定了吧?” 苏峻闻言气结,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你特么的瞎说什么大实话,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我不要面子的啊? “敢算计我,你就不怕我带人踏破你这破山门,灭了你这些徒子徒孙吗?” “放马过来啊。” 裴纶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苏峻的性情脉络,毫不在意地说道:“索性也就是随手而为的棋子,你要是气不过,送给你撒气又何妨?” “滚。” 苏峻闻言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直入正题道:“说吧,有什么计划,干完这一票你我互不相欠,别整天跟冤魂野鬼一样盯着我。” “哦,这样啊。” 裴纶稳坐钓鱼台,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不过计划嘛,说实话:没有,我来这些日子,光顾着招呼你了,哪有心思想那么多。” 苏峻闻言眸光一冷,道:“那就听我的,直接打上门去,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第一六五章先诛玄天灭星宫 松元山。 白云道门, 藤萝缠松径,朱檐映云英。 裴纶坐在殿中,头戴高冠,身披法袍,身姿挺拔,眉宇间微微蹙起,旋即舒展开来,朗声道。 “苏兄,西南道门以玄天道门和周天星宫为首,皆是还在顶级宗派的真传弟子所创,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我知道,容易对付,你还需要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吗?” 苏峻口中淡淡地说道:“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一力降十会,胜过所有蝇营苟且的算计。” “我没有在跟你玩笑。” 裴纶闻言愠色一闪,道:“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 “我也没有开玩笑。”苏峻冷冷地道:“你想要功绩,但是又得不到上面的支持,除了求我,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想要我出手,就得听我的。” “你……”裴纶闻言眸光一闪,道:“你这是认真的?” “当然。” “那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苏峻轻笑一声,道:“先诛玄天,再灭星宫,西南群山,唯我独尊。” “这……” 裴纶听到这话,简直无语了都,要不是看苏峻一本正经,他都以为他是在消遣自己了。 当然,看着一本正经,也很有可能是消遣自己。 “为什么是先诛玄天?” 燥郁中,裴纶一忍再忍,耐着性子问道。 “没什么,这个名字跟我犯冲,看他不顺眼。” 苏峻剑眉一挑,混不在意地说道。 “你……苏峻,我没时间跟你消遣,不要欺人太甚!” 裴纶闻言大为光火,冷着脸道:“别以为没了你,我就做不成这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那就撕破脸啊。” 苏峻脸色一沉,凌厉霸道的气势顿时弥漫开来,冷冷地道:“正好,我就不喜欢吃敬酒,不如你我今天就做过一场,即分胜负,也定生死!” “你……” 裴纶只感觉一股无明业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半响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到底想干嘛?” “想啊。” 苏峻下意识地行了一句,旋即回过神来,忍着捂脸的冲动,道:“道歉!” “凭什么?” “就凭你算计我,我受不了这种委屈。” “好。” 裴纶能伸能屈,闻言长身而起,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道:“还请苏兄见谅,是在下错了,大错特错,不该算计于你。” 礼毕,看着一脸受用的苏峻,裴纶冷着脸道:“现在行了吧?” “不行。” 苏峻施施然地端起清茗,轻缀一口,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 裴纶感觉自己也快受不了这种委屈,强忍着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迎男而上。 “好处。” 苏峻理直气壮的摊开手掌,振振有词地说道:“帮你这个忙,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不是已经给你了吗?”裴纶脸色阴沉,道:“而且除去西南仙道,对你而言何尝不是天大的好处?” “不够。”苏峻摇了摇头,道:“那顶多算是订金,而且我觉得我可以跟他们和平相处,并不需要打打杀杀。” 说着,苏峻一脸圣母的光辉,正气凛然地说道:“我的愿望可是世界和平,跟你这种动辄喊打喊杀的粗丕,岂可同日而语?” 一番话说完,苏峻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得到了升华,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充斥着“伟光正”的圣光。 “嗯,我还真是圣洁如莲,纯洁得跟一张白纸一样,还从来不记仇,简直就是……” 就在苏峻沉迷于自欺欺人的时候,裴纶脸色阴晴不定,半响后才忽视了他的胡言乱语,道:“可以,西南群山中所有的资源,地脉都可以给你,这样你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做你的西南王,我只要剿灭仙道余孽的功绩,这样总行了吧?” “啧啧啧……好大方的裴使者。”苏峻闻言却是洒然一笑,淡淡地说道:“这些,你不给,我也会自己拿,难不成你还妄想跟我抢吗?这种条件,你糊弄鬼呢?” “那你到底想如何?” 裴纶压着火气,面沉如水地冷哼道。 “好说。” 苏峻打了个响指,幽幽地道:“你不觉得西南边陲太小了吗?屁大点地方,还那么多幺蛾子,实非良善之地啊。” “那你想如何?” “玉龙,天瀑二城之主,任选其一。” “不可能!” 裴纶想也不想,断然拒绝,旋即苦笑道:“罗咸总共才四州,每一州的主官都是鬼仙中阶以上的强者,哪里是我能够定夺的?你这条件也太强人所难了。” 口中说着,裴纶简直都想骂娘了。 他要是能决定玉龙,天瀑二城的城主之位,还需要这么苦逼地汲汲以求剿灭仙道余孽的功绩吗? “呵呵,鬼仙中阶,好吓人的名头。”苏峻冷笑一声,道:“难道裴兄以为,我就不能突破这个境界吗?” “这不仅仅是修为的事。”裴纶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这其中牵涉到许多朝中权贵的利益,并不是你我能够涉足的领域。” “那好吧。” 苏峻话锋一转,干脆利落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强求,但是你给我提供三千香火,否则免谈。” 直到此时,苏峻方才图穷匕现,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自从进入罗咸之后,苏峻可以说是受益匪浅,其中最大的收获便是黄泉图卷的晋升和玄阴七杀刀的蜕变。 而阴阳五行大阵呀让他看到了山河社稷图晋升的希望。 如今识海迷宫之中,天地人三卷唯有碧落九霄宫最为落后,看不到晋升的希望。 尤其是进入罗咸之后,虚实相隔,哪怕是以金铃法宝之神异,也丝毫感应不到江州的意念,平白让苏峻断了众生念力的源头,让他十分不爽。 这种不爽,苏峻感觉只能狠狠地敲裴纶一笔,才能平复下来。 “三千香火,你怎么不去抢啊?”裴纶闻言勃然大怒,道:“你知道三千香火是什么概念吗?” “我知道啊,不就是十万虔诚信徒三个月的信力嘛。” 苏峻泰然自若,慈祥凝视着裴纶,轻声说道:“你觉得我这是抢劫吗?不,我这是敲诈你,敲诈你懂吗?” “代价太大,我做不到。” 裴纶一时间竟有一种“你特么的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郁闷,闷着声道。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不管,反正条件就是这条件,答不答应随便你。” 苏峻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混不在意地说道。 管他是不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反正好处必须要到手,脸面节操什么的,能卖钱吗? “行,一言为定!” 裴纶盘算良久,方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是再反悔,我跟你不死不休!” “不能够,我的信誉你还不清楚吗?整个江州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苏峻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见牙不见眼,拍着胸脯道:“兄弟,你放心,我拿你当亲兄弟看待,肯定不会坑你的。” “滚!” 裴纶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说实话,他已经被苏峻的不要脸给惊着了。 第一六六章玄天门中兴盟会 夜羽国,白苍山。 山风习习,天光映照。 刚刚回到白苍山的徐达收到苏峻的传信后,用手扶着眉心,静静思考。 “来人。去请魏海魏大人过府一叙。” 西南七国中,除了出身军伍的徐达,就以来自钦天监魏海威望最重,而且无论修为还是在罗咸的关系网,都是处于翘首的位置。 “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吧。” 沉吟片刻,徐达又挥了挥手,架起遁光破空而去。 不多时,魏海镇守的夜狼国中,徐达龙行虎步地大步迈进一座恢宏的殿宇之中,猎猎生风。 “收到消息了吗?苏君要有大动作了。” 魏海见到徐达,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站起身迎了上来。 “要的就是大动作。” 徐达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带着一股军伍特有的刚硬霸道,大声说道:“正好天瀑城不日将会派遣精锐入驻,我们再无后顾之忧,索性集齐人马,干特娘的一票。” “如此甚好!” 魏海闻言眸光中透出森冷的光芒,道:“那我们就再也毋需顾虑,杀出个朗朗乾坤。” “我同意。” 徐达闻言精神一振,道:“憋在这穷山僻壤的鬼地方,我早就受够了。” “干完这一票,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就到王城去,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了。” “轰隆隆!” 魏海不再言语,体内法力一转,一道道流光飞出,倏尔化作一枚枚光影交织的信符,瞬间便朝着四面八方破空而去。 一枝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集结号,响了。 ………… 三天后。 浮云漫天,霞映青穹。 稀疏繁花散落在小径上,尽头处乃是一条白玉长阶,蜿蜒地盘旋在秀丽巍峨的山岳上,间或有麋鹿玉象奔走,仙鹤翔空。 山名昆元,乃是西南群山中玄天道门的山门所在。 此刻的昆元山中热闹非凡,霞光万道,光华璀璨。 山门前的牌坊下,毡毯铺地,芦棚高扎,琼香浮动,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 大开山门,来者不拒。 不多时,便听得妙音响起,清,天穹上一架精致华美的云舟在云气缭绕中划空而至。 云舟之上,站着数对青年男女,男的俊朗,女的娇媚,尽皆风姿绰约,气度非凡。 “轰隆隆。” 云舟徐徐落下,一行人次第走下,当即便有玄天道门的迎客居士迎上前去,笑道:“诸位道友,远来辛苦,鄙门蓬荜生辉,还请入内就座。” “嗯。”居中的剑冠青年点点头,道:“玄天乃仙道魁首,我们日月剑宗深感贵宗大义,响应号召乃是份内之事。” “有心了。” 迎客居士闻言眉开眼笑,赶紧接引着众人跨入山门。 一行人走后,两个少年站在松荫之下,悄声议论。 “啧啧,没想到玄天道门也有如此谦虚好客的时候啊。” “谦虚?好客?谦虚是因为人家是日月剑宗,好客是要拿我们当炮灰,名门大派的德行,呵呵……” “唉,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们?” “谁让你是散修呢?什么是散修?就是三无,无靠山,无修为,无人权……” 就在此时,一个剑眉星目的玄衣少年走了过来,气度不俗,开口见礼道:“在下苏醒,见过两位。” “苏道友好。” 两人见状连忙回礼,道:“在下林殊。”/“在下周靖。” “林兄,周兄。”苏醒看了看周围,轻笑道:“难得玄天道门大开山门,还真是热闹非凡啊。” “呵呵。”林殊也不避讳,略带讥讽道:“朝廷咄咄逼人,玄天也需要炮灰嘛。” “是啊。”周靖接过话头,道:“说来说去,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散修,不来还不行。这不,玄天集结人手,商议共抗朝廷之事,我们就得屁颠屁颠地赶来给他们当炮灰,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玄天道门?”苏醒喃喃自语,眸光中的杀机一闪而逝,似有同感地说道:“玄天,还真是霸道啊。” “谁说不是呢?” 林殊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呛和羡慕的情绪,苦笑道:“谁让我们命数不好,未能投身名门大派之中,散修之路,何其坎坷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我命由我不由天。” 苏醒,也就是乔装打扮的苏峻愤愤地道:“大不了鱼死网破,凭什么他们就是刀俎,我们就得乖乖地任人鱼肉?” “苏兄慎言。” 周靖闻言连忙拦住话头,环视周围后道:“多事之秋,敏感之时,虽然玄天不太在乎我们这些散修,有些话还是要谨慎一些,谨防祸从口出。” 苏峻一身法力虽然说不上磅礴,但是也颇有几分可观之处,所以林殊,周靖二人并没有对他起疑,反而是心有戚戚焉地劝阻道。 事实上,仙神二道的差异太大,朝廷对仙道修士的容忍度也是出了名的低,所以对于仙道修士而言,几乎不太会往奸细的角度去思考。 见此情形,苏峻也不再多言,状似无意地问道:“玄天大张旗鼓,难道不怕朝廷派重兵围捕吗?” “呵呵,凭什么要怕?” 林殊对苏峻的话嗤之以鼻,洒笑道:“你道玄天,星宫两派为何能执掌仙道魁首之位?不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虚幻星海的通道嘛。大不了暂避锋芒,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朝廷凭什么围捕他们?” “就是。” 周靖点了点头,道:“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立于不败之地,最终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散修,他们才不怕呢。” “既然如此,那为何玄天还要召集我们前来会盟呢?” 林殊闻言轻笑一声,摇头晃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朝廷先前在西南掀起诺大的风浪,不少散修都与之签订了法契,为求自保,自相残杀。” “玄天召集我们前来,与其说是为了共抗朝廷而会盟,不如说是为了限制我们,顺便肃清与朝廷签订法契的害群之马,一举两得。” “就是这个意思。” 周靖接过话头,自嘲道:“我们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是大人物手中博弈的棋子,何曾有过自由?” “话说罗咸距离融入神州越来越近,到时候玄天和星宫进可攻,退可守的优势也即将不存,要我说还是尽快找机会急流勇退方才是正道。” “原来如此,受教了。” 苏峻脸上带着笑容,一副仔细倾听的姿态,实则心中冷笑,眼眸深处噙着一丝冷光。 他同意跟裴纶联手对付仙道余孽,可不是为了驱逐他们,而是为了行蟒蛇吞象之事,借此机会壮大自己,怎么可能让他们逃之夭夭? 正所谓:唯有大法力,方得大逍遥,他想心无旁骛地提升修为,求道长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按部就班的发展更不可能。 只有进行掠夺,方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聚拢起海量的资源,以供自己修行之用。 仙道余孽这块肥肉,便是他选定的最佳目标。 当然啦,修行之道,不光是需要海量的资源,还需要一颗坚韧不拔的道心。 心无止境,道无穷尽。 无论苏峻表现得如何轻浮孟浪,轻佻霸道,实际上他的道心一直都没变过,只不过是手段的不同而已。 与世而移,适者生存。 但是澄澈的道心还是需要秉承着不激进,不浮躁,不放弃的信念,方才能够谨守道心,求道长生。 第一六七中出叛徒元天宗 昆元山。 芦棚迎宾,彩毡铺路。 忽然,细密的天花从天穹坠落,洋洋洒洒,如霜似雪,垂落在地面上绽放光明,倏而清音清脆,馨香扑鼻。 形形色色的光晕在地面上流转,如幻似真,恍如绽放的金莲,真个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苏峻看着眼前这一幕,听着缭绕的清脆妙音,只感觉身心仿佛被涤荡了一遍,愉悦舒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掌,抓向那坠落的天花。 然而这看似栩栩如生的天花却是毫无阻滞地从掌心穿过,落在脚下,响起清脆的妙音,朝着四面八方散逸而去,凝聚成金莲之形。 “呵呵。”林殊见状微微一笑,戏谑道:“苏道友,你且往那边看,这可不是真正的天花。” 苏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半空中横着一桩异宝,形似净瓶,色泽莹润,通体由白玉雕琢而成,缠绕着细细密密的篆文。 只见那净瓶倾泻着高悬在空中,瓶口处不断地吐出形形色色的篆文,往下一落,迎风一晃便化作漫天琼花,铺天盖地。 “这是玄元天净瓶,乃是玄天道门的镇派至宝之一,内有无限虚空,能够摄取地脉,衍化天霖。” 林殊如数家珍,一脸的八卦道:“玄元天净瓶,万象玉屏风,天元神剑号称玄天三宝,乃是从海外玄天圣地中传承下来的至宝,看来玄天道门对这次的盛会比想象中要重视得多啊。” “林道友见多识广,在下佩服。”苏峻闻言点了点头,一脸的钦佩,心中却不由暗自感慨:仙道宗门能在朝廷的打压下屹立不倒,甚至越发地兴盛,并非没有原因的。 这玄天道门,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对付啊。 “呵呵,他就是喜欢八卦,早晚死在这张嘴上。”周靖看着林殊得意忘形的嘴脸,嘴角一撇,讥讽道。 林殊闻言也不在意,他们俩相交莫逆,其实都是一路货色。 “铛,铛,铛。” 就在此时,馨钟之声骤然响起,余音袅袅,将场中所有的杂音尽皆压下,唯有馨钟之声激荡回璇。 下一瞬,一道紫气冲霄而起,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千百仙鹤翱翔天际,簇拥着一架由神俊青鸾拉车的檀香云辇。 云辇之上,一个身披玄元九霄法袍,头戴通天玉冠的青年端坐其中,面容清逸,眸生重瞳,膝前横着一柄精致华美的长剑,从山门深处巡游而出。 在他身后,数十气势恢宏的仙道修士或是端坐云辇,或是驾驭金虹,或是凌空踏虚,缓缓地驾临而至。 无数的霞光异彩在众人身上腾空而起,恍如千百莲花绽放,郁郁馥馥,气象万千。 “天元神剑,千鹤辇,这是玄天道主亲自主持盛会啊。” 林殊站在树下,抬眼望着那漫天的霞光瑞气,眼中满满的都是艳羡,喃喃道:“不愧是大宗真传,排场就是不一样。” “嗯。”周靖点了点头,羡慕地说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苏峻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暗自打量着自己此行的目标,只见那玄天道主身周的虚空荡漾,仿佛有着纯青的庆云交织成虚虚幻幻的洞天领域,方圆百里的元气尽皆交鸣臣服,朝着他汇聚而至。 元气朝宗,洞天领域,这是堪比鬼仙中阶的强者,果真是不可一世,气焰彪炳。 玄天一出,光彩照人。 “嗯?怪不得裴纶没有信心独自应对,果然是个硬茬子。” 苏峻眯着眼,心中暗自斟酌:“不好对付啊,看来这是一场硬仗,就算赢了也是惨胜!” 苏峻清楚地认识到:大宗真传跟自己先前所遇到的幽冥妖魔,仙道散修绝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场仗,他也没有信心! “轰隆隆。” 一行人落地之后,玄天道主在众人的簇拥下大袖一挥,收起千鹤辇,顾盼之间,威势无双。 作为玄天道门的掌教,玄天道主可谓是众星捧月,一出现便成为全场的焦点,威势惊人。 “诸位,今日承蒙诸位同道赏脸,同聚一堂,共商大事,元谋不胜荣幸啊。” 玄天道主威势惊人,气质却是颇有几分飘渺恬淡之意,清越的声音分毫不差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话语之中不乏谦逊之意。 “我的乖乖,日月剑宗,青玄门,天涯海阁,水镜宗……”林殊暗戳戳地凑到苏峻耳边,如数家珍地说道:“西南九宗二十一派,除了周天星宫和白云道门,几乎都来齐了,玄天道门的号召力,简直太恐怖了。” “嗯?”苏峻闻言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道:“为什么周天星宫没到?莫非……” “嘿嘿,周天星宫凭什么要到?他们掌控虚幻星海的通道,才不在乎什么朝廷的围剿,怎么可能会给玄天道门捧场?” ………… 就在此时,玄天道主元天宗的开场白已经说完,话锋一转,清越的声音顿时冷冽起来。 “诸位,朝廷亡我之心不死,可谓是不共戴天,难同日月。” “偏偏就有些短视之徒,贪图一时的便利,与朝廷狼狈为奸,戕害同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着,元天宗眸光一冷,冷声道:“诸位,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啊!” “噗呲……” 听得这话,苏峻忍俊不禁,不由为这画面感十足的话奉献出自己的笑声,在这寂静的会场中显得尤为显眼。 无独有偶,就在此时,山门之外也传来几声嗤之以鼻的笑声,讥讽之意十足。 “元天宗,你还是死性不改啊,扣屎盆子的功力日益渐长啊。” “呵呵,我也很好奇,元道主口中的叛徒,所指何人啊?” 话音未落,一点银芒星耀瞬间出现在遥远的天际,倏而拉伸跳跃,化作一缕银线落入场中,化作一个羽袍星冠的青年,顾盼生辉。 “是周天星宫的太微子。” “这下有好戏看了。” “巨头对擂啊,精彩。” …… …… 与此同时,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声惊天的鹤唳之声响起,烈风呼啸,琼花翻弄,烟霞中白虹贯日,无数的云气奔涌而至。 下一刻,漫天云气一收,凝聚成一只翅展数丈,尾翼如剑的苍天白鹤,在清风缭绕之中破空而至,瞳生金芒,遮天蔽日。 “苍天白鹤,是白云道门的云鹤大长老。” “这下更热闹了。” “没想到白云道门的云鹤大长老跟太微子联袂而至,这是要拆台的节奏啊。” 第一六八章旁白抢戏林殊君 松元山, 天光映照,太微子和云鹤长老联袂而至,一前一后两道遁光映照周天,绚烂多姿。 “开始了。”苏峻眸光一动,心中冷笑。 他今天来不过是探探风向,看看热闹,真正的主角却是这位云鹤大长老,白云道门真正的实权人物,距离堪比鬼仙中阶的领域大成之境也只不过是一线之差。 “轰隆隆。” 苍天白鹤敛翅一落,白云缭绕,交织成羽翼长袍,化作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剑目狭长,气势凌厉,威势十分惊人。 云鹤长老踏空而至,笑眯眯地看着元天宗,道:“元道主,我也很想知道,你口中所谓的叛徒,所指何人啊?” “哼!” 元天宗见此情形,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还敢来?白云道门勾结朝廷,背叛仙道,当诛!” 话音未落,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便从元天宗的身上散发开来,席卷天地,场中气氛顿时冷得几乎可以掉下冰楂来。 “呵呵。” 云鹤长老闻言老神在在,笑而不语,姿态中的讥讽之意毫不遮掩,其意不言而喻。 “果然不愧是元天宗,这么不要脸的话,估计也只有你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口了。” 太微子见状冷笑,弹了弹袖袍中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声讥讽道。 云鹤长老找到他的时候,他还不太愿意相信元天宗会如此霸道,明目张胆地排除异己。 要知道,白云道门作为西南仙道中仅次于两大巨头的宗派之一,素来都是周天星宫的铁杆拥磊。 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太微子原本感觉元天宗再霸道,也得给他们周天星宫三分薄面。 现在看来,呵呵。 看着眼前这个局势,元天宗也是星眉紧蹙,心中说不出的燥郁烦闷。 白云道门勾结朝廷,背叛仙道之事,在他这里几乎已经实锤,但是偏偏他没有实质上的证据,想要说服太微子,不啻于是难于上青天。 而太微子若是铁定心思要替白云道门出头的话,元天宗还真没太好的办法。 不过眼前云鹤长老和太微子已经踩上门来,如果他没有任何表示的话,玄天道门可就颜面无存了。 一念及此,元天宗心中一横,冷声道:“来人,将这叛徒拿下!” “谁敢?” 太微子闻言剑眉一挑,冷冽的声音几乎可以掉下冰楂来,沉声喝道:“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拿人?” “太微子。”元天宗冷目如电,语气森严地道:“这里是玄天道门,轮不到你撒野!” 话音未落,元天宗腰间天元神剑悍然出鞘,划过一道玄奇的轨迹,席卷着无量元气化作通天彻地的剑气倾覆而下。 剑锋所指,正是云鹤长老。 “你敢?” 太微子勃然大怒,右掌并指成剑,一缕星芒瞬间光芒大盛,化作璀璨的星河应手而出,毫无花巧地硬憾元天宗这一击。 “轰!” “走。” 就在两人对撼之时,云鹤长老毫不迟疑,身形一晃便化作原型,剑翅一振,冲天而起。 云鹤长老多精啊,索性他只要在昆元山露个脸,然后全身而退,就已经足够让玄天道门颜面扫地的了。 既然目的达到了,当然没有必要呈匹夫之勇。 从心不是怂,而是精。 “哪里走?给我留下来吧!” 就在这时,玄天道门副掌教战天穹踏前一步,脑后升起纯青焰光,倏而一展化作擎天大手擒拿而至,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力量在焚毁虚空的炙热之下几乎是要将云鹤长老化作灰灰湮灭。 “咄!” 与此同时,玄天道门的另外一个副掌教云天宫法力一催,玄元天净瓶顿时垂下绵绵密密的光罩,将整座山门笼罩在其中,既是阻挡云鹤长老的退路,也护持着山门免得受余力波及。 “杀。” 云鹤长老也知道今日之事没有那么容易善了,悍然催运法力,奋起反击。 剑翅一振,无数凌厉的白羽剑芒恍如万千利刃般斩落下来,铺天盖地,快得不可思议。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仙侠世界也是一般无二,快就是猛,这是根据物理第六定律:那啥啥定律推断出来的,不接受任何辩驳。 最为重要的是:云鹤长老心知自己绝非战天穹的对手,硬肛的话肯定是会被他迎男而上,锤得头皮发麻。 所以云鹤长老干脆放了个全方位的无差别打击的大招,万千羽刃落下,从四面八方朝着玄天道门的低辈弟子和散修群体挥斩而去。 围魏救赵。 低辈弟子和散修的命,当然没有云鹤长老的命金贵,但是玄天道门的颜面,可比他的性命重要多了。 “找死!” 果不其然,战天穹见状勃然震怒:要是让这个云鹤长老这一击得手,玄天道门的脸面可就连跟内裤被扒光的小娘子没啥区别了。 “弥天封地,青阳降临,赦!” 一念及此,战天穹不敢怠慢,长啸一声,擎天大手化作一轮青阳冉冉升起,无量的光和热映照虚空,照耀在万千羽刃之上。 “咔嚓,咔嚓,咔嚓。”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羽芒利刃顿时被消融泯灭,化为虚无,烟消云散。 “好一个玄天道门,果然不同凡响。” 苏峻悄咪咪地观察着这一切,战天穹这一手堪比自己倾力一击的威势了。 那青阳横空的手段,爆发力比他同为火焰道法的夫子心头火还要恐怖,不愧为大宗真传啊。 “布阵。” 战天穹一击得手,断喝一声,身后玄天道门的弟子顿时反应过来,摇动阵旗,细细密密的流光升腾而起,勾连地脉,化作重重叠叠的光幕升起,将整座山门护持得严严实实。 一瞬间,整座山门仿佛都消失在虚空中,唯有一幅气象万千的画卷在徐徐展开,横挂天际。 “是玄天封灵大阵。” 林殊在这大战当前,依然忘不了卖弄他的“见识”,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可是玄天道门鼎鼎有名的护山大阵,防御惊人,以驾驭地脉的玄元天净瓶为阵眼,寻常三五个同级强者也攻不破玄天道门的护山大阵,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控元气,功效多得很。” “只可惜云鹤长老没有真正踏入山门的范围,否则估计一身法力都要被大阵禁锁,只能束手就擒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想再故计重施也不可能了。” 苏峻闻言心中一动,旋即又不由为林殊“头可断,血可流,绝不可以不八卦”的坚持而感到震撼。 你特么的就是传说中的旁白君吧? 第一六九章青阳白鹤相辉映 昆元山前。 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瞬间如银瓶迸破般爆发出激烈的大战。 太微子携云鹤长老踩上门来,几乎让玄天道门一翻算计尽皆化为流水,聚集在此地的众人心思各异,作壁上观。 一念及此,战天穹不由心中震怒万分,脚下一顿,踏着遁光腾空而起,青阳领域全力铺展开来,身上的气势节节升高。 “杀!” 下一瞬,战天穹踏前一步,伸手缓缓推出,青阳领域顿时化作十日横空的异象,纯青的火焰席卷天地,倾泻而出。 漫天的青焰焚江煮海,弥天漫地,无处不在,席卷四面八方。 见此情形,云鹤长老也不敢怠慢,剑翅一阵,身环无量白羽剑芒,鹤唳九天,双目如电,一双利爪撕裂天穹,悍然扑击而下。 “轰!” 下一瞬,白茫茫的剑芒羽刃斩破青焰,在穿金裂石的鹤唳声中撕裂天穹的利爪破空而出,狠辣凌厉。 两股强横无比的力量交击碰撞,凌空绽放的气机如烟花般盛开,针锋相对,不断泯灭。 两人皆是西南仙门中的佼佼者,一个胜在经验老辣,一个胜在天资横溢,两人在交手中各显神通,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的状态,精彩纷呈。 “大开眼界啊,不愧是领域境的强者,威势惊天,不可一世。” 林殊充分发挥着旁白君的特性,喋喋不休地为苏峻讲解着眼前的战局,各种神评十分抢戏。 不过林殊虽然精神可嘉,奈何实力不济,对于领域境强者的对战不免有许多牵强附会,自以为是的揣度,终归不如苏峻自己看得透彻。 苏峻混在人群中,透过光幕,微微仰着头,看向半空中的斗法,他的眼光自然不是林殊等人可以比拟的,堪称是法眼如炬,两人每一次运转道法之时细微的端倪,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说实话,对于仙道修士苏峻虽然算不上陌生,但是这个体系,尤其是进入领域境之后,他确实了解得不算太多。 观摩这一场斗法,让他受益匪浅。 各个体系的优劣,不断地在他心中闪过。 相比较鬼仙而言,领域境修士自成领域的战斗力,实在是强出太多了。 鬼仙胜在聚散无常,千变万化,论刚正面的能力,领域境强者掌控一方天地,要比鬼仙强出何止一个档次? 事实上,神魂修士的境界和仙道修士的体系本身就是天差地别的,根本没有太大的可比性。 之所以评定鬼仙与领域境同级,只不过是依照修行进度牵强附会而已。 鬼仙境之后,一劫一天地。 论起体系的完善,刚刚发展千年的神魂体系,仅仅只是依靠天地雷劫来晋级,确实不如发展了数万年仙道体系来得完善。 武道修士也是如此,虽然战力惊天,但是寿元的局限却是无论如何勇猛精进都无法解决的桎梏。 说到底,无论是武道体系,还是神魂体系,其根源还是在于人道神灵体系的预备役,缺陷太过于明显,远不如仙道体系来得精巧和玄奥。 儒门体系就更不必说了,若非如此,朝廷也不会研发天铠来弥补儒门体系战五渣的漏洞。 由此可见,看似镇压八荒六合的朝廷,也并非没有缺陷。 不但有缺陷,而且是致命的缺陷,最大的隐患其实是隐藏在朝廷内部,青庭侯的叛变,便是最大的明证。 谁不想长生久视,威福自用? 谁愿意永世臣服在龙庭之下,任凭差遣? 不得长生,不得逍遥,便是朝廷一力扶持的诸多体系最大的缺陷。 仙神之争,还远没到见分晓的时刻,图穷匕现之时,便是朝廷剧变之际。 要么一步登天,高举神庭,太祖证道天帝,统摄九天十地,六合八荒,要不一朝分崩离析,祸起萧墙之内。 朝廷,没有退路。 “呵呵,自己何尝有过退路?”苏峻扪心自问,自嘲一笑,旋即又暗道:“只可惜,太微子和元天宗的斗法在极天之上,被两人领域笼罩,无缘观摩一番。” ………… 场中。 战天穹青阳领域催发到了极致,纯青的焰火随着法力激荡,仿佛叠浪般重重推进,波光如青鳞,化天穹为火海。 “杀。” 云鹤长老也是起了拼命之心,云鹤领域仿佛真实不虚的云鹤妖王一般,利喙如剑,利爪如刀,来去间纵横如风,堪比神兵利刃,凌厉无匹,针锋相对。 劲气交击之间震起响彻云霄的轰鸣,场面一时僵持。 “云鹤长老要败了。” 毫无征兆地,苏峻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 “是啊。” 林殊闻言一愣,旋即眸光一闪,赌上了旁白君的尊严,瞎鸡儿分析道:“这里毕竟是玄天道门的地盘,玄天道七大领域境强者,如今出手的不过三人,再这么消耗下去,凶多吉少啊。” “没错。” 沉默半响的周靖似乎受不了这种委屈,忍不住附和道:“现在玄天道门之所以没有围攻云鹤长老,不过是放不下脸面而已,真要恼羞成怒了,怎么可能给他留下活路?” “呵呵。” 苏峻轻笑一声,对两人的强行分析不置可否,看着天穹上如火如荼的斗法瞳孔微缩,心中不断算计着。 事实上,不需要任何人加入围攻,云鹤长老也不是战天穹的对手,战败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就在此时,云鹤长老似乎也知道自己处境不妙,顿时心生决死之心。 只见他纵声长啸,声裂金石,余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半空中炸响。 与此同时,云鹤长老剑翅一振,无数白羽剑芒凝聚成抵天立地的恢宏剑气,携着一种斩破天穹的气势朝着战天穹当空斩下,横扫一切。 冷森森的剑芒带着一股无上的锋芒,隔着老远,苏峻仿佛都能感觉到那股直欲撕裂虚空的凌厉之气,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怪不得传闻云鹤长老身具苍天白鹤的血脉,乃是半人半妖之身。” 苏峻看在眼里,心中暗忖道:“也只有苍天白鹤一族天生的剑羽神通,方才能让他修成如此恐怖的剑道锋芒。” “不过似乎他也并不避讳这一点,时常将白鹤领域幻化出苍天白鹤的形象示人,未必就没有以人妖之身自傲的心理。” “啧啧啧……简直就是恐怖如斯~( ̄▽ ̄~)~” “困兽之斗,何足挂齿?” 战天穹嗤笑一声,心中却也不敢怠慢,身形一晃,青阳领域凝聚成一轮真正的青色骄阳,冉冉升起,引动着骄阳烈日的光辉。 “轰隆隆!” 下一瞬,无穷无尽的真火之气从虚空倾泻而出,源源不断地倾注在青色骄阳之上,不断地增幅着他这让人恐怖的青阳大日。 骄阳似火,旭日东升。 “嘿嘿,好戏正式开场了。” 苏峻见状心中嘿嘿冷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第一七零章青纱锁穹云天宫 是日。 青阳破空,剑芒呼啸, 层层叠叠的白羽剑芒凝聚成苍茫的云海,流转不休,虚空中顿生涟漪,恍如一幅云卷云舒的优美画卷,其中的凶险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就在此时,一道纯白的剑光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倾力出手的战天穹身后,神出鬼没,毫无征兆。 此刻正值战天穹倾力出手之际,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分毫不差,凶险凌厉。 “轰!” 感应到危险的战天穹手中攻势忍不住一顿,原本必杀的一击顿时出现了一丝迟疑,让抓住机会的云鹤长老趁隙而入,硬憾一击后全身而退。 剑翅一振,冲天而起。 围魏救赵? 不,这是必杀的一击。 剑光映照下的战天穹眉宇间充斥着冷冽的寒意,霜白胜雪,透入骨髓。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人?” “好快的剑。” 剧变生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任谁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玄天道门之中悍然出手刺杀战天穹这位副掌教,这简直就是要跟玄天道门不死不休的节奏啊。 不但敢想,而且敢做,一出手就是绝杀,时机的拿捏堪比最顶级的刺客,让人不由联想到“图穷匕现”四个大字。 说时迟,那时快。 众人心念刚刚转动,眼看战天穹便要被斩杀在剑光之下,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另一位副掌教云天宫出手了。 “休得放肆!” 话刚出口,便只见云天宫一指点出,一缕青芒自指尖冒迸射,倏而一转,绽放出无量的毫芒,一种沛然不可抵挡的伟力从护山大阵的光幕之上喷涌而出,将战天穹护持在内,形成一层薄薄的光幕。 玄天封灵大阵。 “呛哴哴!” 下一瞬,无坚不摧的剑光斩在光幕之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四溅。 绝杀一击,无功而返。 来袭之人也不气恼,白云缭绕的法袍之中挺拔的身形如剑,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狭长的凤眸中杀机四溢,同样狭长的法剑霜白胜雪,流淌着锋芒无铸的杀气。 白云道门,裴纶。 “裴白云,你好大的胆子!” 光幕之下,战天穹看到来人的面容,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厉喝出口。 “竟然是裴白云?” “这下热闹大发了。” “这白云道门真够有种的,这是倾巢出动,要迎男而上的节奏啊。” 场内众人见此情形,皆是忍不住一愣,继而掀起轩然大波。 作为白云道门的掌教,裴纶这个马甲可谓是威名显赫。 在当初,海外仙道初次潜入罗咸之时,裴白云不过区区凝煞境的小修士,丝毫不起眼。 然而不到五年时间,他便连破炼罡,领域二境,成为西南仙道中数一数二的大修士。 创立的白云道门风头一时无两,裴白云更是单人只剑,几乎压服了西南仙道中大部分的强者,几有一统西南群山的态势。 若非后来周天星斗宗和玄天圣地接连派遣真传弟子潜入罗咸,分别创立周天星宫和玄天道门,恐怕裴白云的风光还远不止于此。 即便是如此,跟周天星宫结成同盟的白云道门在西南群山中,依然是响当当的名号。 哪怕自从周天星宫和玄天道门创立之后,裴白云就极少在人前出现,白云道门大部分时间都是由云鹤长老打理,依然不影响裴白云的赫赫威名。 一击不中,裴纶面沉如水,丝毫不理会云天宫等人的言语,掌中法剑一振,绚烂璀璨的剑光凭空而起,将战天穹,云天宫两人尽皆卷入剑势之中。 裴纶的剑,只有一个字:快,非常快,比快乐风男滑进泉水还快,其疾如风,迅捷如电。 不到半个呼吸,裴纶便已刺出数百近千剑,剑光如惊虹般上下翻飞,恍如霜白的蛟龙纵横捭阖,凌厉霸道得一塌糊涂。 “杀。” 羞恼中,战天穹强提起精神,纯青的焰光再次席卷而出,卷在剑光之上交击碰撞,迸发出一道道清脆的脆响,恍如实质的金铁交击之声,绵密如鼓点般不绝于耳。 不过很显然,虽然差点将云鹤长老斩于剑下,但是斗过一场的战天穹明显已经有些法力不济,只能敲敲边鼓,真正与裴纶抗衡的乃是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云天宫。 见此情形,云鹤长老非常识趣地没有参和这场斗法,退到一旁恢复法力,严阵以待地戒备着。 而太微子和元天宗更是夸张,无垠星河和凌厉的纯青剑气纠缠在一起,仿佛自成空间般形成一片苍青色星云漩涡,根本没人可以看清内里战况如何。 “轰!” 云天宫剑指不断挥洒,无数凌厉无匹的青芒如剑,从玄天封灵大阵中迸射而出,恍如青虬出水,夭矫如龙,光芒璀璨,不断地斩击在裴纶那上下翻飞的剑光之上。 “走。” 不多时,气焰嚣张到不可一世的裴纶剑光一卷,将他和云鹤长老的身形裹住,瞬息之间冲天而起,带着一股斩破一切的锋芒,朝着远处天际斩掠而去。 “哈哈,裴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何必急着走呢?” 云天宫见状哈哈一笑,身形从玄天封灵大阵的阵图深处浮现出来,眉清目秀,俊逸潇洒,伸手一点察觉迸射无数神光如网,将裴纶的剑光阻了一阻,旋即漫天神光一收,硬生生将其从天穹逼落。 “呵呵,来而不往非礼也,裴兄如此大礼,让我何以为报啊?” 云天宫面容温和,眸光却深沉如渊,闪烁着丝丝青芒,有一种隐忍不发的雷霆震怒。 突围受阻,裴纶也不惊慌,眸光幽幽,轻笑道:“大礼说不上,乱世之中,挣扎求生罢了。” “如此说来,是我们的待客不周咯?” 云天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裴纶,身周丝丝缕缕的青芒闪烁,冷笑道:“不请自来的恶客,你当这昆元山是这么容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裴纶闻言也不回话,剑眸一凝,掌中的霜雪长剑铮然而鸣,杀气纵横,其意不言而喻。 “留下了吧!” 云天宫见此清啸一声,大袖一挥,玄音四起,无数青蒙蒙的烟霞之气从玄天封灵大阵中弥漫而出,形成一片镇锁天穹的朦胧天幕,将整座昆元山笼罩在内,话语中带着冷冽的杀机。 第一七一章青幕拢天剑弩张 昆元山。 青幕拢天,横影斑驳。 裴纶泰然自若地持剑而立,面对着云天宫俯瞰而下的森冷目光,阴冷杀机,嘴角勾勒起一丝意味难明的微笑。 不过在众人看来,这不过是他保存最后一丝颜面的强自镇定罢了。 任谁也看得出来,其实白云道门败局已定,很难再翻身了。 玄天道门七大领域境强者,如今出手的不过三人。 在退路被断的情况下,饶是裴白云威名赫赫,恐怕也难逃群狼噬虎之厄。 先前玄天道门一直作出一副谨守山门,让战天穹独对云鹤长老的举动,在众人看来恐怕不止是为了颜面,更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如今裴白云这条大鱼上钩,云天宫便果断出手,将玄天封灵大阵扩张至整座昆元山,一举将他们的退路截断,可谓是釜底抽薪。 若是白云道门两大领域境强者折损在此地,恐怕都不需要玄天道门出手,他们就得分崩离析,落得流云星散的下场。 而看似替他们撑腰的周天星宫,很有可能第一个倒戈相向,成为鲸吞白云道门的饕餮巨兽。 说到底,周天星宫也只不过是利用白云道门来落玄天道门的颜面,破坏他们的计划,以免玄天道门在西南群山中一家独大,影响了他们的利益罢了。 此番算计,成则皆大欢喜,不成周天星宫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哪怕玄天道门再霸道,也不敢动周天星斗宗的真传弟子一根寒毛,这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单只看此番周天星宫只有太微子一人出面,便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思究竟如何了。 即便是如此,众人也不得不佩服白云道门的勇气。 以卵击石,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贬义词,这其中需要的是非常大的勇气和决心。 裴白云的气魄,让人惊叹不已。 但是退一步说,其实他们也是别无选择。 若是让会盟顺利进行,大势所趋之下,白云道门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能够提前破获玄天道门的计划,并悍然奋起反击,白云道门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优秀了。 不是我军不给力,奈何兔子太狡猾啊。 说到底,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西南群山中体现得更加赤裸裸。 最强的玄天道门和周天星宫,手握着西南仙道撤退的后路,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所有的斗争,无论风水如何轮转,也只不过是两强争霸中东风和西风谁压倒谁的问题罢了。 除了两强之外,从来都没有第三方的胜利者。 即便白云道门的算计成功了,也只不过是给周天星宫做嫁衣裳,在夹缝里求生存罢了。 一念及此,场中众人不由生出一丝兔死狐悲的情绪来。 正在此时,一道清亮的笑声从场中传出,冷冽道:“好一个恃强凌弱,阴险狡诈的玄天道门,如此德薄之辈,岂可为我等之领袖?” 话音未落,一个头戴星冠,一袭玄苍法袍覆体的少年迈步走出,昂然卓立。 挺拔的身形之上面容俊美,剑眉星目,眸光清澈,丝丝缕缕的锋芒之气毫不遮掩。 见此情形,战天穹眸中重瞳竖起,青芒闪烁,一字一顿地道:“你是何人?竟敢辱我玄天,当诛!” “呵呵。” 苏峻冷笑几声,道:“动辄喊打喊杀,你们好大的威风,真当我们是你的奴仆吗?” 这一刻,玄天道门的表现不由让苏峻想起前世蜀中的某个霸道门派,行事风格也是这般蛮横无理,动辄替天行道,也不问问老天爷愿不愿意。 让人恶心。 “不知死活。” 战天穹居高临下,愠色一闪,冷声道:“看来你就是白云道门的同党,那就一起留下来吧。” “哈哈。” 苏峻闻言大笑不已,面带讥讽地说道:“指鹿为马,玄天道门的脸皮我算是领教到了。” “你们说白云道门勾结朝廷,背叛仙道,白云道门就是叛徒。” “你们说我是白云道门的同党,我就是白云道门的同党。” 苏峻仰着头,平静中带着一丝凌厉的杀机,道:“你们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把我诛杀当场,看看你们这群厚颜无耻之徒,到底有几分本事!” 说着,苏峻脸色沉静,伸手一点战天穹,沉声喝道:“此地数百同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是什么成色,瞒不过昭昭之眼,我从未见过尔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声音不大不小,言语中张扬自信的味道却丝毫没有遮掩,正气凛然,义正词严。 “呼……” 与苏峻同行的林殊,周靖二人闻言不由露出一丝苦涩,低声道:“没想到苏兄这么有种,这下我们可怎么办哟?” “人不可貌相啊!” “哼!”战天穹闻言冷哼一声,冷冷地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狂傲之徒。” 说着,战天穹眸中冷冽的杀意一点点地变得深沉,用一种冰寒彻骨的声音说道:“既然你要自寻死路,那本座就成全你!” “那就来吧。” 话音刚落,苏峻便轻笑一声,踏前一步,跟裴纶,云鹤长老并肩而立,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稳自信,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何等险恶的局面。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一出好戏,一波三折,太精彩了。” “现在的西南怎么啦?通通都疯了吗?” 两方对峙之时,场上围观的吃瓜群众纷纷表示这瓜很甜之余,也不免掀起一阵喧哗之声。 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哪怕身在玄天道门的山门之内,也难以抑制众人的八卦之火。 本以为今天是玄天道门会盟西南,共商大计的剧本,众人心中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忽然之间,云鹤长老和太微子联袂而至,掀起一场大战。 然后眼看云鹤长老就要败亡在战天穹的手下,半路又杀出个裴白云,剑光纵横,肆意汪洋。 再然后,云天宫引爆后手,悍然以玄天封灵大阵困住裴白云等人,眼看就要穷途末路。 突然之间,又杀出一个神秘的强者,硬怼玄天道门毫不手软,这一波波你来我往的神转折大戏,不由让众人惊叹不已。 一个字:乱得一批。 众人议论纷纷之余,看向玄天道门的眼神也不由发生了一丝转变,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看热闹的戏谑。 没办法,别看玄天道门始终占据着上风,实际上这一次次的转折,冲击,无不在削弱着玄天道门在众人心中的威望。 这一次次的冲突转折,让众人忽然意识到:原来玄天道门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试想一下:区区白云道门就可以让他们灰头土脸,若是他们联合起来,那岂不是…… 一瞬间,许多有心之人便生出来许多想法,都是抱着静观其变的想法,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第一七二章五行神雷战青鸾 天光映照。 日光从天穹上落下,稀疏的光线透过青幕,落在地上,交织出斑驳陆离的光影。 光暗交织,气机纠缠。 场面上落入下风的苏峻,裴纶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从容地并肩而立,气机联合,圆融不漏,无懈可击。 “杀!” 裴纶手中霜白的法剑一振,发出一声清脆的剑吟,悍然出手,卷起惊天的剑光冲霄而起,斩向掌控山门大阵的云天宫。 “铮!” 剑吟之中,无数随生随灭的领域虚影融合剑光,纯粹的锋芒惊艳了全场。 一剑光寒十九州,纵横捭阖,锋芒无铸。 下一瞬,霜白如雪的剑光一晃,晕开成万千的剑芒,从四面八方而起,齐齐斩向居中而立的云天宫,剑光如潮,气象万千。 “来得好。” 云天宫清啸一声,伸手挥掌,无数青蒙蒙的神光从青幕中迸射而出,轰鸣震荡,虚空回响。 领域大成的裴纶硬憾执掌大阵的云天宫,沛然大力交击碰撞,余波震荡四方。 苏峻看了一眼,转过头对云鹤长老道:“你去助裴兄一臂之力,剩下的事交给我。” 虽然裴纶的修为更胜一筹,掌中剑光凌厉霸道,但是相对比执掌护山大阵的云天宫还是稍逊一筹,逐渐落到了下风。 “是。” 云鹤长老也不迟疑,应和一声便双臂一振,化作苍天白鹤冲天而起,无量白羽剑芒逆斩天穹,撕裂虚空。 “狂妄,当诛!” 战天穹见状前踏一步,眸中冷芒闪烁,充斥着满满的杀意。 “雷来!” 苏峻更加干脆,话不多说,立刻动手。 扬手一挥,雷煞剑芒脱手而出,融入虚空之中,引动气机变化,漫天阴云汇聚,电闪雷鸣。 “轰!” 下一瞬,雷鸣电闪,银蛇狂舞,粗如儿臂的雷光如雨般从阴云中迸射而出。 每一道都蕴含惊人的毁灭力量,激荡轰鸣,溅起万千的冷芒如剑,凝聚成雷光炼狱,凶猛狂暴。 “找死!” 战天穹也是桀骜不驯的暴躁性子,眼看苏峻这个连名字都不敢报的藏头露尾的“鼠辈”竟然还敢先动手,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当即脚下一踏,一轮青阳便从天际沉降下来,硬生生地从雷霆炼狱之中撕裂而出,倏而化作熊熊青焰火海倾覆而下,焚江煮海。 就是这么霸道,不避不让,就是硬憾,直接撕裂雷狱,以攻代守,霸道得一塌糊涂。 青阳沉降,青焰熊熊。 然而还没等战天穹露出得意之色,忽然之间,一股让他感到心惊胆战的杀机传入心灵感应之中,心血来潮,顿生感应。 刹时间,战天穹脚下一踏,青焰翻卷,将他挟裹得水泄不通,身形更是似缓实快地飘荡着冲天而起。 “咻!” 就在此时,一头通体纯白的袖珍蛟龙凭空浮现,从虚空中迁跃而出,一式“神龙摆尾”,凌厉到不可思议的锋芒狠狠地切入青阳之中,仿佛可以焚毁虚空的纯青火焰在滚滚如潮的杀气之下,仿佛鹌鹑般瑟瑟发抖,退避三舍。 “啪!” 下一瞬,猛然捏碎腰间护身玉符的战天穹在一道光幕的护持下全身而退。 硬朗的脸上却被这袖珍蛟龙硬生生甩出个拇指大的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头角峥嵘。 “竖子,竟敢偷袭?” 刹时间,战天穹怒不可遏,气得三尸神暴跳,六神如焚。 “切。” 苏峻轻蔑一笑,嗤之以鼻。 我凭本事堂堂正正地偷袭,有什么问题吗? “斩!” 下一瞬,苏峻便心念一动,寄托在小白蛟之上的神念传出指令,在“嘤歌燕舞”中小白蛟倏尔舒展身形,化作一道剑光斩出,悄然无声,神出鬼没。 森冷的杀机在难以捉摸的轨迹之下显得阴诡绝伦。 至此,蜕变后的小白蛟几乎已经完全超脱玄阴七杀刀的藩篱,拥有了自己的灵智。 苏峻从无生杀剑中参悟出来的无常杀剑几乎已经成了小白蛟的天赋本能,不需要苏峻催运便可自由使用,甚至比苏峻运用得更加出神入化, “咻,咻,咻!” 若隐若现白蛟虚影隐藏在剑光中,倏忽如电,来去如风,虚实变化,让人防不胜防。 小白蛟第一次出手,便让堂堂玄天道门的副掌教焦头烂额,被锤得头皮发麻。 “青阳领域,开!” 见此情形,素来高傲的战天穹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顿时生出几分拼命的心思,周身四万八千窍迸射青芒,凝聚成青阳领域,挟裹着纯青的火焰朝着苏峻俯冲而下。 一瞬间,青焰猎猎,弥漫天地,半个天穹都化作青焰火海,焰光跳动,不可一世。 青阳领域一出,小白蛟顿时落入了下风,左支右拙之间,神出鬼没的诡异剑光绝大部分都被纯青火焰逼退,丧失了威能。 再怎么说,作为领域境的杀手锏,青阳领域的威能已经涉及到空间之道,绝非纯粹的火焰,不可小觑。 小白蛟再怎么神异,也只不过是器灵所化,没了苏峻雄浑的法力支撑,所能发挥的威能便要逊色许多。 “死!” 战天穹上来就被小白蛟一顿暴锤,以神出鬼没的无常杀剑锤得头皮发麻,当真是又羞又恼,缓过气来更是得理不饶人,出手暴躁得一批。 “轰隆隆!” 下一瞬,纯青的火焰化作数十丈大小,利喙如剑,尾翼如刀的青鸾悍然扑击而下。 “唳……” 青鸾仰天长鸣,喙剑利爪,速度快如闪电,凌厉的罡风化为风刃,铺天盖地地斩击而下。 风助火势,熊熊的青焰越发地狂暴,有一种焚毁虚空的毁灭气息弥漫而出,席卷而来。 真个是形似青鸾,身披青焰,快如闪电,喙如利剑,好一只青焰鸾凤,好一招领域化形。 见此情形,苏峻不惊反喜,嘴角勾勒出一丝玩味的笑意,缓缓一掌推出。 “小五行离合神罡,剑煞天雷,引!” 箴言颂毕,苏峻白皙修长的手掌凝聚出丝丝缕缕的雷煞剑芒,混杂着流光溢彩的五色神光,骤然迸射出耀眼的五行神雷冲霄而起,轰隆隆的雷鸣声中,晕开璀璨的光辉,照耀百里方圆。 “轰!” 下一瞬,两股沛然的毁灭之力交击碰撞,在虚空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透明涟漪。 纯青的烈焰和五色神光不断生出,对冲,泯灭,生灭之间,仿佛要将虚空都破碎一般。 “糟糕!” 一出手,苏峻便仿佛想起了什么,惊呼出口。 第一七三章头皮发麻战天穹 青阳化鸾,爪裂虚空。 然而在青焰鸾凤之下,五色神光冲霄而起,衍化神雷,横扫四方,弥天极地。 璀璨的光华升腾而起,光焰映空,几与日月争辉。 “糟糕。” 一出手,苏峻便惊呼出口,说不出的懊恼,便是这五行相生,神雷破空的场景,也难以抑制他懊恼的心思。 竟然忘了装比,太不应该了。 一念及此,苏峻脚踏罡斗,掌指间雷芒大盛,背后升腾起五色光轮,转轮间仿佛自成一方领域,五行相生,演化世界生灭。 “九天玄煞,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赦!” 话音未落,苏峻一掌挥出,五色神光冲霄而起,遮天蔽日,细细密密的雷芒缠绕,倏而膨胀,化作漫天飞舞的神雷划破天穹,纵横交错,聚散离合,交织成一方五彩斑斓的雷霆炼狱。 “轰隆隆!” 大放异彩的五行神雷交击碰撞间迸发出丝丝毁灭的气息,雷芒如刀似剑,交织成天罗地网,朝着战天穹绞杀而去。 一掌蕴五行,煌煌化天威。 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雷劫天罚,但是其中蕴含的威能也绝对不容小觑,凶威滔天。 雷法,杀威第一! “青焰离鸾剑,斩!” 见此情形,战天穹脸色剧变,厉啸一声,青焰鸾凤尾翼张开,恍如神兵利刃般散发着凌厉的锋芒,森然的剑意混杂着焚毁虚空的炙热,悍然挥斩而下。 一瞬间,五行转轮的神雷轰击在这青焰鸾凤之上,雨打烂芭蕉,起起落落,节奏感十足。 不过很显然,战天穹这次落入了绝对的下风,毕竟他先与云鹤长老做过一场,体内空虚的法力即便有着极品丹药的补充,一时半会也难以恢复。 苏峻也急于求成,在玄天道门的山门之内,想要斩杀他们的副掌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有一道明光从光幕图卷之内飞出,滴溜溜一转化作一尊流光溢彩的丹鼎,垂落光华,凝成光幕,防御力惊人无比。 下一瞬,薄薄的光幕扩张开来,撑开漫天如星雨坠落的五行神雷,在噼里啪啦的击打声中巍然不动。 “终于忍不住了吗?” 计划稳步推进,苏峻嘴角衔笑,口中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恍如鹤唳九天,霜白胜雪的蛟龙虚影从他袖袍中飞出,一闪而逝,漫天剑光呼啸来去,神出鬼没。 矫健如龙的剑光恍如惊鸿过隙,又如长虹经天,倏忽如电,来去如风,滚滚如潮的杀气剑意直入灵台,斩入识海, 一时间,剑啸雷鸣,震彻云霄。 随着苏峻的修为水涨船高,神窍开辟得越多,之前看似驳杂的道法手段逐渐融合贯通,开始走上自己独特的道路。 就以五行光轮凝聚后参悟出来的小五行离合神光为例,与天雷剑指相融便为五行神雷,和夫子心头火配合又可施展五方灵焰,搭配上山河社稷图便是五岳神山,变幻莫测,无有定数。 这不仅让他面对不同的敌人之时,运用的手段更加灵活,可以随时调整,形成克制的优势,更代表着他的修为体系逐渐融汇贯通,走上此界独有的金丹大道。 性命双修,精气神齐头并进,前期进度缓慢的劣势期渡过之后,开始进入他的强势期。 在别人一件套的时候,苏峻已经手握三件套的神装,而且可以在不同位置,不同职业之间自由切换,打谁都是克制,简直强势得一匹。 “哗啦啦……” 一瞬间,剑气雷音之下,半空中丹鼎所化的光幕顿时荡起一层肉眼可见的波浪,光华闪烁,摇摇欲坠。 “该死!” 战天穹连忙收摄心神,鼓荡起残存的法力,不断催运着青焰滚滚如潮地轰击而出,抵挡着这延绵不绝的攻势。 识海中的杀气剑意却如翻江倒海般纵横来去,在他识海中掀起无边的风浪,让他心烦气躁,深意散乱。 “好小子,果然有一套。” 激战之中,裴纶惊鸿一瞥,发现苏峻稳稳当当地压制着战天穹,从容淡定,凶猛得一塌糊涂。 “不愧是江州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这厮果然有两把刷子。” “不行,我可不能让他抢去了风头。” 裴纶出身高贵,素来高傲自矜,性子最是争强好胜,如何愿意被苏峻压下一头? “再让这厮得意下去,恐怕又要狮子大开口了。” 一念及此,裴纶眸中迸射出无量的锋芒,掌中霜白胜雪的法剑每一次斩击都携着一股凌厉霸道的剑意,力量越来越凶猛,速度越来越狂暴。 一瞬间,剑光四射,剑气霜寒。 在苏峻强势的刺激下,裴纶也发威了。 一切为了钱袋子! 裴纶一发威,云天宫顿时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裴白云!” 见此情形,云天宫接连挥掌而出,每一击出手,青幕之上都会喷涌出一道纯青色的神光在他掌指间环绕,似有形,似无形,往来变化,飘渺不定,暗藏杀机。 “轰隆隆!” 霜白的剑光斩击在青芒神光之上,迸起无数的光华如雨,弥漫天地,破空呼啸,凄美中带着凌厉的杀机,震荡虚空。 “杀!” 苏峻也是摸清楚了战天穹的底细,找到了对付仙道修士的最佳办法,白蛟剑气倏忽来去之余,不断地将一道道杀气剑意斩入他的灵台识海,肆虐纵横。 五彩斑斓的神雷交击碰撞之时,迸发出煌煌天威的雷音,无孔不入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时高时低,倏来倏去,防不胜防,专攻心灵天地,怎一个凶猛狂暴了得。 “该死。” 面对如此攻势,战天穹有苦难言,忍不住破口大骂,焦头烂额。 仙道修士以气通神,论起法力雄厚和正面硬肛的能力,自然是完爆神魂修士十八条街。 但是面对这种专攻神魂的攻势,却是他们最拙于应对的一种方式,一时间左支右拙,防不胜防。 “哈哈。” 苏峻见状朗声长啸,的是不让人,法力激荡之间口绽春雷,剑气雷音在缓转之间更加高亢入云,却又飘渺不定,无孔不入,锤得战天穹有苦难言,头皮发麻。 索性他法力雄浑浩瀚,这点消耗不足挂齿,反而比正面强攻要省事得多,效果显著。 趁他病,要他命。 这个人生信条被苏峻贯彻地淋漓尽致,就连一旁围观的吃瓜群众也不由感觉到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在余波之下感到沉重的压力,纷纷各施手段,抵挡着无孔不入的“嘴炮无双”。 “这样下去可不行。” 见此情形,战天穹也深深地感觉到苏峻的难缠,心中暗下决断。 “开始吧。” 一念及此,战天穹深吸一口气,光华一闪,一道信符传入山门之中。 本来还想再撑一撑,看一看,务求万无一失的战天穹只能先行发动后手了。 无他,小命要紧。 再打下去,他的狗头都要被苏峻给锤爆了。 “轰隆隆!” 下一瞬,玄天道山门之内,神光冲霄而起,璀璨如画,徐徐铺展开来。 第一七四章山门骑脸凭何输? 半空中。 灵光冲霄,激荡回璇。 超过七位领域境强者捉对厮杀,震天的轰鸣响彻云霄,虚空震荡,气势恢宏。 “九华韶音,玄天封灵,赦!” 箴言颂毕,恍如漫天神唱,玄天封灵大阵的深处四位气势恢宏的身影若隐若现,口中吟诵箴言,天门上云气蒸腾,勾连到阵图之上, “轰隆隆”的虚空雷鸣之中,笼罩天穹的纯青光幕倏而一卷,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擎天大手,在云天宫的主持下朝着苏峻等人拍击而下。 尚未及体,便有一股沉重如山的无形压力落在苏峻等三人的头顶之上。 霎时之间,更有无形的气机将他们牢牢锁定,避无可避。 身周的虚空尽皆生出一股莽莽大力,不断地挤压着他们。 玄天封灵,封天镇锁。 “嗯?” 苏峻感应到这股沉重的压力,体内的法力似乎都被灌上一层重铅,不复往日的灵动,运转起来,晦涩无比。 “小心,玄天封灵大阵已经被催运到极致了。” 裴纶从天穹落下,稍带着一丝急促和焦虑道:“如今,我们几乎是相当于身处他们山门,此地已被他们的护山大阵笼罩,不可掉以轻心。” “哈哈,既然知道,还不束手就擒?” 战天穹意气风发,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意,纵声长啸,挥掌间迸射出浩荡的法力洪流,倾注到阵图之上,将这擎天大手催运得越发沉重,凶猛。 叮叮当当的脆响中,玄音清越,擎天大手缓缓拍击而下,不疾不徐,似乎是在戏耍苏峻等人,欣赏他们绝望之下的反应。 “底牌尽出,这是四个二压死了啊。” 苏峻感应到阵图交织而成的擎天大手缓缓落下,沉重如山的气势恍如太山压顶般镇压在灵台之上,隐约间仿佛可以看到战天穹等人冷冽如冰的眸光和若有若无的戏谑笑意。 那是一种瓮中捉鳖,胸有成竹的戏谑,缓缓压下的擎天大手就仿佛是他们的催命符,给他们的生命倒计着最后的时间。 似乎是要以绝对的优势碾压,诛灭他们,以此来竖立玄天道门震慑四方的赫赫凶威。 “裴白云,念在你我相交一场,你若投降,我可饶你不死。” 云天宫高据云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犹疑片刻,忍不住开口说道。 “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几只手底下的苍蝇,拍死便罢了。” 战天穹闻言眸中唳色一闪,手中的力度加重了几分,冷冷地喝道。 “看来白云道门这一次是栽了。” “虽败犹荣,勇气可嘉啊。” “呵呵,只有活着才有一切,什么勇气,不过是浮云而已。” …… …… 就在此时,苏峻抬头看着这一幕,忽然轻声笑道:“四个二很了不起吗?劳资王炸管上。” 话音未落,无数漆黑如墨的烟岚便从他的背后升腾而起,张牙舞爪,若隐若现的诡影一闪而逝。 “黄泉图卷,阴魔大擒拿手。” 转眼间,黄泉图卷之中,以聂小倩和冥蛟王为枢纽,七十阴魔,三千鬼兵尽皆循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化作一道擎天的阴魔大手印,迎着青幕所化的大手迎击而上。 “轰!” 下一瞬,超出极限的轰鸣之声响起,缓缓下压的青穹大手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丝,漆黑如墨的阴魔大手印轰然破碎,化作无数烟岚飘零四散。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玄天封灵大阵中镇锁虚空的气机锁定却被破开了一丝缝隙。 “走!” 转瞬即逝之间,裴纶眸中精芒暴涨,掌中寒霜胜雪的法剑一斩,瞬间化作一道惊天剑虹卷起三人一闪而逝,瞬息百里。 “玄天道门的手段,裴某领教了,不过如此。” 天穹之外,裴纶所化的剑光轻轻一斩,迁跃虚空而去,余音袅袅,回荡在天地之间。 “他日,定有厚报。” ………… 昆元山外,极天之上。 青耀星河螺旋盘垣,横挂天际,不时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 青耀星河之内,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星芒交织纵横,形成了一片无边无垠的茫茫虚空。 核心之处,一张图卷恍如大陆般盘踞在虚空中,内里气象万千,恍如洞天世界。 紫叶横涧,霜花空落,三五枝琼香盛开,郁郁馥馥。 元天宗云袍峨冠,端坐在一张云榻之上,膝上横着精致华美的天元神剑,一副恬淡自然的姿态。 在他身前,一副纵横交错的金玉棋盘之上流光溢彩,纵横十九道,恍如一条条星河蜿蜒,夭矫如龙,互相纠缠不休,错综复杂。 “元天宗。” 对面,身披羽袍星冠的太微子大袖飘飘,眸光清澈,眉宇间英姿勃发,看着棋盘上纵横如龙的棋势,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嘲笑道:“你的心这么大,不怕撑死自己吗?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呵呵。” 元天宗老神在在,从从容容地说道:“本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凭什么输?在昆元山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战胜本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哼!” 看着元天宗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太微子心中的怒火突突往外冒,只感觉此人的嘴脸格外地让人厌恶。 “走着瞧吧。” “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元天宗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不断落子,黑白绞杀的棋局恍如龙蛇起陆,有一种难言的锋锐和凶险。 “这个时候,下面的山门肯定很热闹吧?不知道裴白云会不会来呢?太微兄。” “静待结果便是了。” 太微子将手拢在袖中,口中淡淡地说道:“你不是自信大势已成吗?那就等着吧。” “好啊。” 元天宗闻言大袖一展,站起身来,眸中氤氲出赤金色的神光,如惊鸿匹练般迸射而出,朝着虚空中的某处看去。 “哎……何必急于一时呢?” 太微子大袖一挥,青耀星河盘旋间布下延绵不绝的光幕,轻笑着道:“马上就要见分晓了,元天宗你这么着急干嘛?” “唳!” 就在此时,一声清越的鹤唳之声从远方而来,一道流光破入图卷,倏而一晃,化作一只栩栩如生,袖珍玲珑的神俊仙鹤,轻轻一折,落在太微子的手心之中。 太微子慢条斯理地将仙鹤口中的信符取出,轻轻一点,忽然笑道:“看来,要让你失望咯!” 话音未落,太微子便脚下一顿,连同星河一起化作一缕星芒迁跃虚空,消失在了远方。 第一七五章人心如鬼玄天动 夜狼国。 夜狼国位于一片原野之中,当中一座湖泊平滑如镜,渊深似海,在烈风吹拂之下依然不起半点波澜。 镜湖之畔,层阁回廊,无数清澈见底的溪流从回廊中穿行而过,千溪纵横入镜湖。 千溪两岸,繁花似锦,香气弥漫,如烟霞蒸腾。 此处便是夜狼国的治所:镜湖宫。 镜湖宫外,天如穹庐,风吹草低现夜狼,苍茫四野,烈风寒霜。 宫内,魏海,徐达等西南六国的主事者相对而坐,相互之间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苏君那边可有讯息传来?” 大事当前,即便是以他们的身份修为,也不免有些焦虑急躁,沈聪于是问道。 “沈君稍安勿躁,今日另有别事。”魏海一身羽衣,头戴星冠,跟徐达对视一眼,开口说道。 就在此时,一缕轻烟从远方天际飘荡而至,倏而一落,化作一道身披云袍的身影,气质飘渺不定,拱手行礼。 “何人?竟敢擅闯朝廷重地?” 沈聪见状眉头一挑,顿时沉声喝道,气势激荡而起。 “沈君稍安勿躁,是友非敌。”魏海连忙站起身来,一边安抚着众人,一边跟徐达行了上去。 “在下绣衣校尉辰大,见过诸位道友。” 来者翻手取出一枚令牌在众人眼前一晃,稽首行礼道,清亮的声音分毫不差地传入众人耳中。 “绣衣校尉?”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微变,眼神不由自主地投向魏海二人。 看情形,他们是早有准备。 魏海上前一步,轻笑一声道:“辰校尉大驾光临,真的是蓬荜生辉啊,欢迎,欢迎。” “呵呵,恶客临门,不请自来,诸君是真的欢迎才好,” 辰大袖袍一展,意味难明地轻笑一声,道:“奉绣衣使者裴使君之命,特来巡查西南七国,稽查诸君暗中吸纳仙道修士之事,如此诸君可还欢迎在下吗?” 众人闻言尽皆眼皮一跳,脸色微变,场中一时安静下来,唯有青烟袅袅,聚散无形。 气氛凝滞片刻,魏海方才哈哈一笑,打破了场中的寂静,笑道:“辰校尉说笑了,哪有这回事?肯定是误会,误会。” “误会吗?” 辰大洒然一笑,咄咄逼人的眼神从众人身上一掠而过,仿佛是要看透人心,继续说道:“是不是误会,你们说了不算,我们绣衣卫说了才算。”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辰校尉,说话可要负责任,我们可也不是吃素的。” 徐达脸色一沉,眸光幽幽,冷冽地声音如幽灵般回荡而起。 “当然啦,大家都是朋友,我怎么会为难诸君呢?” 辰大闻言笑了笑,收起咄咄逼人姿态,笑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我相信诸君都是一时俊彦,能够分得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是吧?” “那是当然。” 魏海轻笑一声,接过话头,道:“辰校尉想必也不会与我们为难的,是吧?” “为不为难,那就要看诸君如何抉择了。”辰大微微一笑,道:“裴使君曾经吩咐过,只要诸君合作,一切都可以谈的嘛。”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聪越听越不对劲,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冷声说道。 “沈君稍安莫躁,庭前立客,岂是待客之道?” 魏海眸光一闪,笑呵呵地说道:“辰校尉,请上座吧,我们慢慢谈。” “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辰大袖袍一展,笑道:“我相信,诸君一定可以跟我们达成共识的。” 半个时辰之后,辰大云袖一展,化作一缕轻烟从镜湖宫内消失,只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众人面面相觑。 “唉……” 魏海目送辰大离开之后,振袖而起,背后天光映照,氤氲出光怪陆离的光斑,影子倒影在地上摇曳不定,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鬼。 人心如鬼。 “诸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魏海叹息一声,环视着场内众人,轻声叹道:“你们谁还有异议?若是有,尽管提出来。” 众人闻言皆是呐呐无言,唯有沈聪神色变换,嘴唇嗫嗫,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轻轻地摇了摇头,谓然一叹。 “既然如此,那便是我等的集体决议,届时共同进退。” 魏海见此,眸光深处的喜色一闪而逝,口中却冷漠地说道:“否则,勿谓我言之不预。” “可惜了。”徐达微微摇头,轻叹道:“非是我等见利忘义,实在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啊。” “我相信苏君会理解我们的。” 魏海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们继续商议,拿出个可行的章程来。” ………… 玄天道门。 宾客散去,诺大的昆元山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沉静和冷冽的肃杀之气。 琼花飘落,清莲盛开,郁郁的香气弥漫,幻化出种种飘渺不定的仙家气象,活灵活现。 玄天大殿之中。 高据上首的元天宗睁开眼睛,眸光深沉,沉吟片刻后振袖而起,玄天法袍猎猎生风,沉声道:“诸位师弟,奇耻大辱啊。” “掌教师兄,如此奇耻大辱,非鲜血不可洗刷。” 战天穹闻言霍然起身,慷慨激昂,啸声道:“请掌教师兄下令,让我统帅门下,踏破白云道门,诛灭其满门,以儆效尤。” 说着,战天穹杀气腾腾地说道:“若非如此,我们玄天的颜面何存?那些墙头草们岂不是……” “好啊。” 元天宗闻言轻瞥一眼,道:“那就劳烦战师弟了。” “啊……”战天穹闻言一愣,旋即嗫嗫道:“额……这个……” 战天穹听到这话,顿时跟吃了屎一般难受。 其实他只不过是在先前一战中屡屡吃瘪,颜面大失,不得不作出最激烈的姿态,以挽回自己的形象。 在他看来,元天宗作为掌教,绝对不可能轻举妄动。 自己这个姿态非但可以挽回形象,更可以将元天宗一军。 名门大派,门中可也不是铁板一块,龌龊并不比朝廷少到哪里去。 “怎么?战师弟可有疑虑?” 元天宗不轻不重地敲打了战天穹一番,接着说道:“此乃本门生死存亡之际,绝不可逞匹夫之勇。” 说着,元天宗环视一圈,沉声道:“我决议:自本座以下,倾巢而出,剿灭白云道门!” “诺!” 此言一出,殿内上百名弟子同时起身,手按法剑,高声应诺,肃杀之气冲霄而起。 “出发!” 元天宗见状暗自点头,袖袍一挥,整个殿宇倏然一震,居然硬生生地拔地而起,在云霞托举之中迸射璀璨神光,腾空而起。 第一七六章玄天道宫临山门 中夜。 月撞星河,素影流光。 冷霜临于石骨之上,稀稀疏疏,微白的寒霜带着一丝森冷凛然的肃杀之气。 冷月夜已深秋。 松元山,白云道门。 山门深处,一座清幽雅致的殿宇中,檐下的风铃无风自鸣,清越的脆响中带着一丝急促,似乎要穿云裂石,配合着清月冷辉,别有一番风韵。 “来了。” 端坐在殿内云榻上的裴纶却是神色慎重,伸手一点,法力激荡而出,丝丝缕缕的华光凝聚成一方光幕,映照出外界的景象。 只见山门之外,极天之上,一座恢宏的殿宇正在破空而至,方圆百丈的殿宇金碧辉煌,华光万道,气势恢宏。 隐约间似乎可见龙凤盘旋,金乌翱翔,承托着恢宏的仙家宫阙破空飞掠,带着一种太山压顶的沉重之势,不可阻挡。 刚刚与裴纶一起从玄天道门脱身的苏峻见此瞳孔一缩,眸中微凝,道:“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来势汹汹啊。” “没错。” 裴纶身为绣衣使者,显然对此了解得更多,眉头紧蹙,沉声道:“没想到他们居然连玄天道宫都动容了,这是要倾巢来攻的节奏啊,这下我们麻烦了。” 说着,裴纶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此一来,玄天道门的护山大阵便等于是不攻自破,沉郁在昆元山的地脉被这样粗暴的使用等于是废了,他们这是疯了吗?” “呵呵。” 苏峻紧了紧袖袍中的信符,垂下眼帘,遮挡住眸中的异色,口中淡淡地说道:“你还是想想眼前这一关怎么过吧?逐个击破,人家倾巢出动了都,还怎么逐个击破?” “哼。”裴纶冷哼一声,磅礴的法力倾泻而出,殿宇中灵光闪耀,无数的禁法从松元山各处升腾而起,凝聚成清亮的光幕。 “护山大阵,起!” 下一瞬,玄天道宫降临到松元山的上空,悍然飞撞而下,轰击在光幕上与护山大阵来了次毫无花巧的硬碰硬,迸发出“轰隆隆”的雷鸣之音。 “轰。” 升腾如碗状的光幕瞬间被撞击得凹陷下去,余波朝着四面八方散逸而去,恍如烟花绽放,生灭出道道虚空涟漪,席卷天地。 “咔擦。” 下一瞬,玄天道宫中门户洞开,元天宗施施然迈步从内里走出,锐利的目光冷冽森寒,居高临下地说道:“裴白云,出来领死!” 经过昆元山一役,玄天道门与白云道门之间已经绝无善了的可能性,早已是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的仇寇,话语中没有丝毫的客套。 “呵呵,你们玄天道门还真是霸道啊。” 裴纶闻言振袖而起,腾跃半空,沉浮在连绵不绝的清辉之中,冷声喝道:“刚不持久,你这么着急,是来送死的吗?” “送死?本座是来诛灭你这叛逆满门的。” 元天宗气势磅礴,清越的声音在法力的激荡下声传百里,群山回响,万壑呼应,道,“今日之后,西南群山再无白云道门,叛逆者,死!” “嘴炮!”裴纶轻蔑一笑,甩出一句刚从苏峻口中学来的话,朗声啸道:“元天宗,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裴纶眸中唳色一闪,意气风发,挥掌间不断迸射出信符灵光,将护山大阵彻底开启。 “轰隆隆!” 全面开启的护山大阵垂落无数的光辉,深入地脉,疯狂地汲取着地脉灵气,转化成护山大阵的动力。 无数的云气汇聚成茫茫云海,刹那间便将松元山淹没在其中,仿佛是一座苍茫云海中的孤岛。 小荷才露尖尖角。 为了抵挡玄天道门倾巢而出的攻击,裴纶也顾不得怜惜地脉,只能孤注一掷了。 “云罡神雷,切!” 下一瞬,箴言颂毕,漫天的云气在一股无形罡风的吹拂下翻滚不休,凝聚出漫天的云罡神雷轰砸而出,恍如滚滚天潮,轰向半空中的玄天道宫。 “呵呵。” 元天宗孤傲一笑,大袖飘飘,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脚下一顿,庞大的玄天道宫中迸射出万道青罡,缠绕青焰,细细密密的篆文中蕴藏着无匹的伟力。 “螳臂挡车,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本座还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元天宗铿锵有力的声音裂石穿云,透过无穷的禁制传入白云道门的山门之内。 与此同时,云天宫和战天穹也踏出宫门,伫立在元天宗的身后,气势恢宏,虎视眈眈。 “呵呵。” 裴纶沉浮在清辉之中,在苍茫云海中恍如神灵一般,深吸一口气,眸光中迸射出璀璨的光华。 “你要战,我便战,白云道门从来都没有不战而降的传统!” 慷慨激昂的话语,坚定不屈的气势,激励着白云道门数百弟子的士气,生出一种玉石俱焚的坚定信念来。 裴纶知道现在再调整计划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玄天道宫镇锁山门外部虚空,再想传讯出去也是天方夜谭。 为今之计,唯有决死一战,尽可能地拖延时间,静观其变。 一念及此,裴纶掌中霜白的法剑一振,浮现出如霜如雪的纹路,锵然而鸣,战意冲天。 “元天宗,可敢与我一战?” “不知死活。” 元天宗脸色一沉,大袖一挥,耀眼的神光迸射而出,在恍如惊弦霹雳的雷鸣之中分化万千,铺天盖地地轰击而下。 “想死本座就成全你!”元天宗冷冽的声音回荡天地:“玄天弟子听令:屠灭白云道门,鸡犬不留!” “杀!” 下一瞬,战天穹便迫不及待地出手,青阳沉降,化作万千青焰神光迸射而出,似刀似剑,焚毁虚空。 “玄天封灵大阵,起!” 云天宫最后出手,玄元天净瓶祭起在半空,无数的元气喷涌而出,如天河倾泻般倾注在玄天道宫之上,旋即便如太山压顶般轰砸而下, “轰!” 一瞬间,白云道门的护山大阵便摇摇欲坠,灵光禁制不断闪烁。 层层叠叠的云气泯灭消融,旋即又随灭随生,看似绵柔却韧性十足。 下一刻,无穷的纯白烈焰从云海中翻卷而出,稳稳当当地阻挡在青焰神光之前,甚至逆卷天穹,朝着青阳领域侵蚀而去。 夫子心头火。 苏峻稳稳当当地伫立在山门深处,借助着护山大阵的遮掩不断催运夫子心头火神通,云海下蜿蜒而出的浩气长河不断衍化成纯白烈焰,冲天而起,与战天穹催运的青焰神光互相吞噬,消泯着。 索性有着浩气长河的加持和护山大阵中源源不断的元气倾注,苏峻并不担心自己的消耗。 “锵。” 就在此时,裴纶出手了。 剑光升起,惊艳璀璨,剑出无回,坚定决然。 他不能退,也不会退,只有他挡住元天宗等人的联手攻击,才能替白云道门争取宝贵的时间。 要知道,如今的松元山内只有他和苏峻,云鹤长老三个领域级的强者,而玄天道门却有着足足七位领域境强者。 一旦护山大阵被破,那就是万劫不复,大事休矣! 第一七七章山门破碎血光起 松元山。 白云道门的山门所在之地,云海翻滚,仙宫镇空。 层层叠叠的云海翻涌翻卷,化作无数的云罡神雷铺天盖地地逆轰而上,轰击在玄天道宫之上,溅射起万千的灵光,飘零四散。 云海深处,不时还有纯白的烈焰如万龙攒动,衍化熊熊火海,以攻代守,席卷天穹。 一时间,完全开启护山大阵的白云道门,竟然是与驾驭玄天道宫的玄天道门拼了个旗鼓相当。 局势在表面上看起来是稳如泰山,纵使玄天道宫威势惊人,也始终被阻挡在山门之外,无法越过雷池一步。 “呵呵,垂死挣扎!” 元天宗傲立在玄天道宫之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剑光纵横,冷哼一声,傲气凛然。 在他身前,玄天道门的四大长老各展神通,张开领域,不下天罗地网,将一道卓尔不凡的身影笼罩在其中,任凭他左冲右突,始终皆如罗网中的鸟雀,挣脱不得。 “杀!” 云海之上,裴纶脸色阴沉,杀意盈胸,磅礴的法力透过剑刃,迸射出千百道剑气悍然爆发。 “轰隆隆。” 剑光如海,凌厉霸道。 “森罗万象,虚空之境,起!” 围攻他的四大长老不慌不忙,口颂箴言,印诀变换,绵绵密密的罗网在领域交融之时,化作无垠的虚空倒影,囊括天地。 幽幽暗暗,无边无垠。 “咻咻咻!” 下一瞬,凌厉霸道的剑光毫无阻滞地斩掠而过,斩入无垠的虚空之中。 “嗯?” 裴纶见状不喜反惊,剑光一顿,惊呼出口,只感觉这一剑仿佛斩到了空处,虚不受力,十分地难受。 “阴阳相合,虚空封印,赦!” 果不其然,下一刻,无数细细密密的篆文从虚空中凭空浮现,排列组合,凝聚成一道一枚光卵将这无穷剑气封印在其中,不漏分毫。 “好险。” 见此情形,裴纶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侥幸。 如果他一时贪功,身剑合一地斩杀过去,估计这时候被封印的就不止是这些剑气了。 “裴白云,你撑不了多久的,若是不想道统断绝,还是乖乖地投降吧。” 元天宗屈指轻弹,整好以暇地俯视着裴纶,戏谑着笑道。 “呼……” 裴纶气息紊乱,脸色由于消耗过剧而变得有些发白,面沉如水,唯一不变的就是坚定的眼神。 经过一番苦战,饶是裴纶气脉绵长,也不免有些难以为继,只能驻剑而立,哪里还有力气跟元天宗打嘴炮? 偏生他又不得不如此,若是让玄天道门肆无忌惮地攻击护山大阵,即便是背靠地脉,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见此情形,元天宗戏谑一笑,伸手一挥,轻描淡写地说道:“杀,鸡犬不留!” “轰!” 下一瞬,玄天道门的四大长老印诀再次变换,遍布篆文的光卵崩裂而来,铺天盖地的森冷剑光从天穹沉降而落,朝着裴纶攒刺而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恶!” 面对自己倾力而发的凌厉剑光,裴纶眸光阴沉,心知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绝对扛不住几波攻势。 情急之下,裴纶无奈地伸手一招,护山大阵中分化出一股力量,升腾而起,化作朵朵白云将这凌厉剑光承托而起。 一瞬间,雨打烂芭蕉,急促的“噗噗”之声沉闷无比,一如裴纶现在的心情。 “想要灭我山门?就怕你没这么好的牙口!” 裴纶心念急转,手中流水般不断地打出无数印诀,云海中万千云罡神雷升腾而起,聚拢无穷元气,悍然轰砸而上。 “想杀我?拿命来换吧!” 似乎已经穷途末路的裴纶脸上升起狂热癫狂的杀意,丝毫不顾自身的防护,卷起万千云罡神雷逆卷天穹,看上去仿佛整座云海都从下方升起,倾覆而上。 “轰!” 只是一瞬,四大长老联手布下的虚空领域便已摇摇欲坠,不断地升腾后撤,避其锋芒。 “哈哈,受死吧!” 见此情形,元天宗不怒反喜,长啸一声,袖袍挥舞间玄天道宫光芒大盛,悍然化作一轮煌煌大日,在纯青烈焰的环绕中轰砸而下。 “轰隆隆!” 一瞬间,弥漫天地的茫茫云海仿佛被烧红的刀子切入到奶油之中,无数的云气瞬间在这不可思议的炙热青焰下消融泯灭,破开一个诺大的空洞。 青蒙蒙的天光透过空洞映照在松元山上,仿佛是无数柄勾魂摄魄的凌厉长剑,肃杀之气大盛,杀气腾腾,铺天盖地。 “该死!” 裴纶掌中印诀如流水般挥洒而出,口中大声咒骂。 “这下麻烦大了。” 确实是大麻烦。 白云道门的护山大阵,破了! “哈哈。” 元天宗朗声长啸,修长挺拔的身形迸射出道道神光,掌中天元神剑一挥,数以千万计的青焰剑芒连绵不绝,疯狂地攒刺而下。 “踏破山门,鸡犬不留,杀!” “杀,杀,杀!” 下一刻,玄天道宫之中涌出数以百计的玄天弟子,手持法宝,施展道法,朝着松元山门之内俯冲而下,杀气腾腾。 一时间,璀璨的光芒四射,纷乱如麻的气机纠缠在一起,劲气交击之间迸发出雷霆般的轰鸣。 “敢耳?” 裴纶见状剑眉竖起,怒发冲冠,厉声狂啸:“白云弟子,随我护道山门,不死不休!” 裴纶自己更是不顾山门破碎,地脉崩溃的危险,引领着残余的阵法禁制,悍然自爆地脉,化作无穷无尽的云罡神雷朝着玄天道宫轰砸而去。 正如他所言:不死不休! 或者说: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没办法,如果不是这样,护山大阵被攻破的白云道门根本就不是玄天道门的对手。 实力悬殊太大了。 而且,此消彼长之下,有着玄天道宫庇佑的玄天弟子,极有可能付出最小的代价,屠灭整座白云道门。 这种结局,裴纶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在裴纶决绝的催运下,整座护山大阵爆开成数以亿万计的云罡神雷,浩浩荡荡地席卷天穹,目标直指镇压虚空的玄天道宫。 “想要鱼死网破?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元天宗见状脸色微变,万千剑芒凝聚成一股抵天立地的剑气,悍然调转目标,挥斩而下。 “轰隆隆!” 下一瞬,分江劈海般的剑气破开云海,朝着裴纶挥斩而至。 “那就看看谁先死!” 裴纶眸光冰冷,毫不遮掩的杀机冲霄而起,不管不顾地双臂一振,无数的神雷悍然轰砸在玄天道宫之上。 “轰!” 在一声超越了世间极限的震天轰鸣之后,威风凛凛的玄天道宫灵光疯狂闪烁,在云天宫的一声悲鸣中歪歪斜斜地坠落下去,千苍百孔。 “你……找死!” 元天宗见此情形,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肉疼,气急败坏地厉喝一声,仗剑飞斩而下。 “哈哈……” 裴纶看到元天宗那气急败坏的表情,心情大畅,一声长啸,仗剑迎击而上。 “咳咳……想要我的命,拿命来换吧!” 一瞬间,打出真火的两人剑刃交击,迸射出震天的轰鸣,虚空震荡。 而在下方松元山之中,玄天弟子和白云道门的门人早已疯狂地厮杀在一起。 剑气纵横,宝光冲霄,血光弥漫,渲染成一幅恍如地狱般的酷烈场景。 第一七八章一剑光寒十九州 松元山。 剑气纵横,宝光冲霄,混乱如麻的气机纠缠之中,或是沉闷,或是清脆的震爆轰鸣之声不断响起,凄厉的哀嚎伴随着猩红的血光飞溅。 杀机四伏,尸横遍地。 “可恨!” 裴纶手执霜白胜雪的法剑,驾驭着剑光纵横九天,倏忽来去,艰难地抵挡着天元神剑之威,苦苦支撑。 而在山门之中,以四大长老为首的玄天弟子肆虐纵横,所至之处,血流成河。 缺乏领域境强者的正面抵抗,让白云道门在遭遇战的第一时间就濒临崩溃,一败涂地。 云鹤长老怒吼连连,却也只能在玄天四老的手下疲于奔命,勉力维持,哪里还有心力去管门下弟子们的安危。 反倒是苏峻闲庭信步般跟战天穹不断硬憾,看起来激烈无比,但是通过惊鸿一瞥,裴纶便知道这厮绝对是在敷衍了事,长期游走在战场边缘,一副随时可以溜之大吉的状态。 这种滑头的姿态,让裴纶不由深痛恶绝,痛心无比。 即便是以他的修为和权势,创立白云道门的过程中也是耗费了无数的心血。 现如今,数十年的心血一朝丧尽,简直让他心肝脾肺肾都疼得发黑了。 “轰!” 就在此时,元天宗趁着裴纶分心的一刹那,掌中天元神剑一挥,五色毫光凝聚成凌厉的剑芒一闪而逝,在他胸前破开鲜血淋漓的伤口,皮开肉绽。 “哈哈……” 元天宗仰天大笑,话语中充斥着志得意满的情绪,道:“裴白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你的宗门也将随你而去!” “呼……” 裴纶驾驭着剑光左冲右突,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才将胸前侵入的凌厉剑气驱逐出去,瞬间岌岌可危,再也不敢分心他顾。 “该死!” 然而看着山门之内血光飞溅,赤焰冲天,饶是以他的心机城府也忍不住双目赤红,怒发冲冠,心中升起熊熊的怒焰,直欲焚毁四极八荒,恨不得将眼前的家伙焚成齑粉,挫骨扬灰。 “哈哈……” 元天宗却是大袖飘飘,姿态从容,掌中神剑肆意挥洒,斩出一道道凌厉霸道的剑气,让裴纶四处奔逃,疲于奔命。 正所谓一雪前耻,念头通达,一种轻松愉悦的情绪在他心底弥漫,快意恩仇的畅快让他十分沉醉。 “轰!” 松元山内,一名白云道门的真传弟子被四大长老的领域覆盖之时,如堕冰窟的威势让他不由一滞,旋即便被与他放对的玄天弟子一道青焰轰中,化作人型火炬熊熊燃烧,片刻间便化为灰烬,灰灰湮灭。 这种场景,在松元山内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即便是玄天四老因为忙于追杀云鹤长老而并没有刻意针对白云弟子进行屠杀,但是领域境强者的影响,却是全面压制着白云道门,让他们束手束脚,根本无力抵抗玄天弟子的追杀。 一时间,曾经威压西南群山的白云道门竟然沦为了玄天弟子“练兵”的靶子。 怎一个凄惨了得。 反观玄天弟子,一个个龙精虎猛,虎入羊群,可谓是杀伐果断,肆意纵横,杀得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 松元山外,三百里处。 极天浮云,星光投影,白昼星现的异象中,一方云台高据极天之上,在飘渺云海中沉浮不定。 云台之上,白玉为阶,雕栏玉砌,两道挺拔如剑的身影伫立在云台上,星光环绕,恍如银河飘带,异象纷呈,有星神临凡之相。 在他们身前,无数星光凝聚成一道清亮的光幕,正映照着松元山中的景象。 只见那松元山内,白云道门的弟子正与玄天道门的弟子拼杀在漫山遍野之中,道法与法宝齐飞,鲜血和剑光飞剑,璀璨如烟霞,绚烂如夏花。 真个是人命不如狗,仙真遍地走,好一个修罗杀场,人间炼狱。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灭宗之战,无人幸免。 “嘿,不愧是玄天弟子,真够威风煞气的。” 一个白衣胜雪,剑冠如玉的少年在星辉熠熠的映照下显得神采飞扬,轻笑道:“太微师兄,这白云道门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说着,白衣少年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是他们真的与朝廷勾结,怎么会落得如此领地呢?” “清微师弟,看事情不可只看表面,你怎么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详情呢?” 太微子手掐印诀,眸中亮起细碎的星芒,恍如的星辰入眸,不断地推算着什么。 “我怎么只看表面啦?” 清微师弟闻言剑眉一挑,大声道:“白云道门灭宗在即,大势已去,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朝廷作为靠山的样子,而且他们的实力与我们情报中描述得并无二致,由此可见,所谓的勾结朝廷,背叛仙道不过是玄天的一家之言。” “呵呵。” 太微子印诀变换,周天星斗宗独传的天机秘术:太微天玑急速运转,一双星眸仿佛透过无垠的虚空,勘破命河之秘。 不多时,绚烂的星芒一闪而逝,太微子收起道法,淡淡地说道:“玄天完了,我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太微师兄此言何意?明明是白云道门大势已去,诸多真传弟子陨落殆尽,单凭那疲于奔命的裴白云,他们凭什么可以扭转大局?” “依我看,太微师兄你就是对自己的天机秘术太过迷信了,天机命理之道,深不可测,哪有那么容易……” “此事暂且不谈。” 太微子闻言也不气恼,扬手止住清微师弟的聒噪,道:“就算依你所言,白云道门败局已定,我们该当如何行事?” “当然是顺势而为,将裴白云收入门下啊。” 清微师弟脱口而出,焦急道:“如若不然,这西南群山可就真是玄天一家独大,我们怎么跟门中长老交代啊?” “一家独大?呵呵。” 太微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我看是风头浪尖,危在旦夕才对。” 说着,太微子伸手按住跃跃欲试的清微师弟的肩膀,沉声道:“安静看下去吧,是时候该急流勇退了。” ………… 就在此时,清微师弟还欲再言,只见那松元山内剧变骤生,风云变换。 “轰!” 忽然之间,一道煌煌剑气从松元山的边缘腾空而起,撕裂层层叠叠的云气,化作细细密密的雷煞剑芒,倏然横扫全场,席卷天地。 “轰,轰,轰!” 天威浩荡,剑芒森寒,冲霄而起的凌厉杀机霸道无匹,一瞬间便成了天地间的主角。 “战天穹,你的气数尽了!” 话音未落,最先遭殃的却是气势汹汹的玄天弟子,剑芒席卷之处,玄天道门的弟子甚至连惨叫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才这凌厉霸道的雷煞剑芒斩入体内,纷纷化作齑粉飘荡,挫骨扬灰! 第一七九章一剑起自心海中 松元山上。 一剑横空,锋芒无铸。 仿佛是斩破黑暗大地的第一缕阳光,一道剑虹划破了万古长夜,璀璨了天地,惊艳了世间。 隐隐约约之间,似乎还可以看到剑光之内有龙形虚影,有张牙舞爪的幽暗魔影,有天威浩荡的雷芒闪烁,有五行转轮的绚烂光芒……一切的一切,尽皆包含在这无上的锋芒之中。 一剑起自心海,也斩他人也斩我。 这一剑,将苏峻一身修为中诸多体系融合为一,斩去了斑驳繁杂,唯有纯净的剑光纵横天地,恍如人道光辉,璀璨绚烂,照耀万古长夜。 只是一瞬间,恍如流星般的剑光便一闪而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至战天穹的身前。 “啊……” 短促而又凄厉的哀嚎响起,战天穹浑身颤抖,刚生出一丝恐惧的心理,便只见一点璀璨的光芒在眼前无限放大。 “噗!” 甚至连疼痛都没感觉到,剑光便已穿透了他的眉心。 那一剑的风采,堪称是:剑虹璀璨照长夜,虚空飞转惊世情。 被一剑斩破识海的战天穹瞬间呆滞,一动不动,身体却像迅速消融的蜡烛,一点点流淌在地面上,化作袅袅的黑烟消散。 在常人不可见的虚空中,战天穹的识海之内。 茫茫无边的虚幻天地之中,战天穹的阴神化作一团阴风,无形无相,在虚空中顷刻消散。 在这惊艳一剑斩入识海的瞬间,他便已知道自己绝无幸免之理,悍然尸解,疯狂逃窜,试图以冥冥中宗门命牌的牵引逃出魂灵,谋求转世投胎。 活是不可能再活下去的了,哪怕是魂飞魄散,神魂俱灭,被吃干抹净也不可能继续活下去,只有靠着跑得够快才能勉强维持魂灵不灭这个样子。 然而在这虚幻天地之中,惊艳的剑光虚空飞旋,倏而一落化作诸般异象,肆虐天地。 其中一道纯白的龙影更是欢快地长吟一声,疯狗般窜了出去,张嘴就朝虚空中一咬。 “咔擦。” 仿佛狗啃骨头一般,诺大的虚空硬生生被啃下来一块。 战天穹的阴神本来已经遁破阴阳,竟然硬生生被它从阴阳缝隙中给“啃”了出来,在惨绝人寰的惊呼之中,像条死狗一样“吧嗒”掉落在地面上。 然后,狗啃骨头,狼吞虎咽。 无论小白蛟化出的形体如何呆萌可爱,精通999级嘤语,本质上来说它依然是那至凶至唳,至阴至邪的凶兵。 吃人,那是最基本的操作。 啃噬魂灵,让人形神俱灭,也是它的日常生活。 ………… “这……怎么可能?” 三百里外,云台之上,清微师弟目瞪口呆,满脸的难以置信,颤声道:“他怎么能?他怎么敢?怎么会如此狠心?” “仔细看下去。” 太微子冷声呵斥一句,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幕,似乎懒得搭理自己这位喜欢一惊一乍的小师弟。 如雷霆般带着煌煌天威的惊艳剑光呼啸天地。 下一瞬,数道煊赫到不可一世的气机由远而近,从远方天际急速飞掠而至,氤氲出璀璨的金芒,划破长空。 “轰隆隆。” 片刻之后,整个天幕仿佛从中间裂开,灿若云锦的霞光中,层层叠叠的祥光翻云叠浪般滚涌而来,七道散发着赫赫之威的身影恍如神兵天降,破空而至。 西南六国镇守,白云道门辰大,联袂而至。 见此情形,一剑斩灭战天穹的苏峻目光一横,迸射出锐利如剑的锋芒,口中冷冽如冰的声音响彻天地,发号司令。 “杀!” 言简意赅,杀气冲霄。 “诺!” 徐达等人高声应诺,或是驾驭祥光,或是身裹剑芒,或是甲胄腾空,纷纷朝选定的目标扑击而去。 滚滚如潮的杀气瞬间弥漫整座松元山,细碎的霜花从天穹稀稀疏疏地坠落,天地间的温度似乎都在这杀气之下降低了好几度。 玄天道门的人更是如堕冰窟,心生灰寂,颓丧若死。 一瞬间,合力斩灭云鹤长老的玄天四老毫不犹豫地从松元山内抽身而出,如颠似狂地扑向徐达等人。 杀招尽出,有攻无守,试图给玄天弟子的撤退争取宝贵的时间。 白云道门残存的人更是双目赤红,如亡命徒般扑向目光范围内的玄天弟子。 剑气激荡,道法频出,甚至是合身扑上,口撕牙咬,就是为了将这群破灭自己宗门的仇寇拖延在原地,为自己的同门报仇。 不需要任何言语的号召,一切都在瞬息之间自发地反应。 血海深处,不共戴天,难同日月,不死不休! “玄天弟子,速速向我靠拢!” 素来不温不火,从不出风头的云天宫此刻绽放出来绚烂璀璨的光芒,一手执掌着玄天道宫腾空而起,一手挥击出万道青芒,将沈聪和魏海拦截下来,尽力拖延。 “裴白云,你好狠的心!” 看到这一幕,元天宗瞬间铁青着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在这一瞬间,元天宗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充满了心如死灰的颓丧。 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一局都是自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落花流水。 这对于精于算计,心气高傲的元天宗而言,不啻于是天大的打击。 对于他而言,让他承认失败,甚至比死还难受。 像他这种人,宁愿一口一口,美味香甜地把自己拉的屎吃下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败在了自己最得意的领域。 事实上,元天宗的算计不可谓不精巧全面,无论是倾巢而出不给别人各个击破的机会,还是始终留有余力,防备不可测的变化,元天宗都已经做到了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的极致。 哪怕是战事最激烈的时候,玄天道门都使用只用五分力。 剩下的心力都始终防备着裴纶有可能准备的后手,防备着他的反扑。 若非如此,以玄天道门的实力,估计早就将白云道门攻破,斩杀殆尽了。 “或许,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这一刻,元天宗的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这种神药,他宁愿倾其所有去购买一颗。 正是他坚持的“有备无患”,才给了裴纶逆境翻盘的机会。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裴纶心里:诺大的白云道门,数百精心培养的弟子,本来就是弃子。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行骄兵之计,就是去送死,死在玄天道门的剑下。 其实辰大在回返宗门的时候,发现了山门被围攻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西南六国的镇将召集到了松元山外百余里的地方,静观其变。 为的就是在玄天道门最高潮的时候横空杀出,一剪刀干掉他们的小勾勾。 第一八零章单人只剑凌众生 松元山中。 风云变幻,剧变骤生。 裴纶一改颓势,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势,长啸道:“元天宗,我必杀你!” 话音未落,裴纶便一振掌中霜白胜雪的法剑,剑气澎湃,剑光纵横,气势汹汹地游斗起来。 不,准确来说,是游而不斗,只是死死地纠缠着元天宗,不让他支援其他人,也不让他逃离。 裴纶又不傻,元天宗明显已经是困兽犹斗。 在这种形势下,稳稳地拖住元天宗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犯不着跟他硬碰硬。 正所谓穿鞋的总怕光脚的,就是这个道理。 元天宗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掌中天元神剑不断挥斩而出,凌厉霸道的剑芒疯狂地斩向裴纶,青焰升腾,剑气激荡。 实际上,他还没有放弃。 现在场上的局势是玄天四老对上以徐达,辰大为首的几位朝廷强者,以四敌五,并未处于下风,反而是牢牢掌控着局面。 原因有很多。 首先玄天四老同出一门,配合默契,徐达等人心思各异,都想着保存实力,避重就轻,对比起玄天四老来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空有强大的实力,却也无从发挥,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而且玄天四老身负联手合击的秘法,应对起来更加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最为重要的是:玄天四老是抱着与敌携亡的心思发起的决死冲锋。 正所谓哀兵必胜,徐达等人几乎是一个照面之间,就已经被死死地压制住,落在了下风。 松元山内就更不必说了。 白云道门残存的弟子,在舍生忘死的冲杀之下,几乎如冲击礁石的潮水一般,顷刻之间便已飘零四散,恍如凋零的花朵,化作血泥,成为滋养大地的肥料。 而云天宫背靠玄天道宫,独斗魏海,沈聪两人丝毫不落下风,也是绽放出他身为大宗真传的实力,独领风骚。 而执掌天元神剑的元天宗面对裴纶这个伤势不浅的“伤兵”,那更是从头到尾的压制。 所以仔细盘算起来,实际上玄天道门在场面上并未落于下风,反而是有着极高的胜算。 玄天道门之所以士气低落,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苏峻那一道璀璨绝世的惊艳剑光太过惊世骇俗,一剑秒杀了身为副掌教的战天穹,引起了恐慌的情绪蔓延。 而辰大等人的出现,更是在这脆弱的神经上放下了一颗沉重的砝码,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的变换,稳住脚跟的玄天道门反而开始展现出他们作为西南仙道第一大宗的实力来,越战越勇。 所以在元天宗看来,场中唯一的变数就是一击得手之后,傲然卓立的苏峻。 事实上也是如此,若非苏峻那惊天一击,即便是有着辰大,魏海等人作为后援,裴纶也没有信心对玄天道门战而胜之。 要知道,他原本的打算其实是尽可能地拖延玄天道门,消耗他们的法力。 等到他们消耗过剧之后,再让辰大等人奇兵突起,以偷袭赢取优势,从而战而胜之。 换句话说:其实无论是裴纶还是辰大等人,早已做好了苦战的准备,心中断定这是一场艰难无比的战役。 反而是苏峻忽然之间大发神威,让双方都有些猝不及防。 而在元天宗看来,目前的形势实际上就是他与苏峻抢时间。 只要他能在苏峻再次取得战果之前斩杀裴纶,腾出手来的他自信足以应对任何变数,强势控场,率领玄天道门取得最终的胜利。 而且元天宗坚信:苏峻那石破天惊的惊天一剑,必定是动用了代价极大的秘法,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再次使用,甚至有可能已经身受重创。 要不然,他怎么会呆立在场中这么久都不动弹? 搞不好已经五劳七伤,失去了战斗力了。 所以……他敢赌,也愿意去赌。 事实上,元天宗的想法也不能说是错的,只能说对了一半。 苏峻在短时间内确实无法再挥出这石破天惊的惊艳剑光,但是却也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身受重创,乃至于失去战力那么严重。 实际上苏峻非但毫发无损,连体内法力都还无比地充沛,可以说是满状态。 之所以呆立当场,只不过是因为他在体悟那一剑的余韵,感悟大道罢了。 因为那一剑,连苏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斩出来的。 就是在与战天穹纠缠之时,突然福至心灵,应手而出,就连苏峻自己都没想到有如此惊人的威力。 不过从这一剑中,苏峻却是看到了一丝自己未来将要躬行的道路。 这一剑的光辉,不但惊艳了众人,还照亮了苏峻眼前的道路,让他有几分勘破道途,明悟大道的感觉。 “力极神窍吗?” 半响之后,苏峻收摄心神,喃喃自语一声,伸手一招,将小白蛟化作一柄三尺长剑,森森然的眸光看向以一敌二的云天宫,杀气腾腾。 一步,两步,三步…… 诺大的战场之上,苏峻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地朝着云天宫所在的方位迈步走去。 每一步迈出,他身上凌厉霸道的气势便高涨一分。 尚未出手,便已引起整座战场的骚动,威压全场。 直到此时,裴纶才真正放下心来,长舒一口大气。 这一下子,才是真正的大局已定。 “云天宫?” 苏峻一步步地迈出,身上的气势犹如雷霆般天威浩荡,眸光冷冽如冰,口中轻轻地低吟着。 一瞬间,在这天威浩荡的气势之下,场中所有人都不由生出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那璀璨绝世的惊艳剑光,肆意张狂的无上伟力,成功地改变了场中的局势,让玄天道门的人士气全无,心生灰暗的颓丧之心。 那一剑的惊艳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苏峻这一动,便牵动了所有人的心态变化。 尤其是玄天道门一方,瞬间便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颇有几分闻风丧胆的味道。 “云天宫,玄天道门副掌教,海外大宗玄天圣地真传弟子,仅差一线便将突破领域大成之境……” 苏峻也不急着出手,口中如数家珍地说着云天宫的资料,给予了他沉重的压力。 一时间,云天宫手中的攻势都不由散乱了几分,将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了即将出手的苏峻身上。 战天穹的前车之鉴在前,他不得不惧,不能不严阵以待。 单人只剑,威压全场! 第一八一章嘴炮进阶:目剑术 残阳如血。 天光垂落,松涛染血。 斑驳陆离的光影映照着精致华美的法袍,俊美的容颜上眸光冷冽,浓郁的杀气在到达顶点之后倏然转淡,逐渐微不可察,然而那淡淡的冷漠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就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天道在酝酿着雷劫天罚一般。 残阳下,铅云低垂,一种无形的杀机跃然纸上,深入人心。 云天宫看着眼前这一步步逼近的少年,眸光中唳色一闪而逝,旋即猛然一拍天灵,身上的气势节节拔高,恢宏的玄天道宫骤然迸射出亿万青芒,铺天盖地地攒刺而出。 先下手为强! 实际上在苏峻越来越强的威压之下,云天宫的气势早已被压迫到最低点。 再不出手,他感觉自己可能连出手勇气都没有了。 毫无疑问,在这一场气势的交锋之中,云天宫完全是落败了。 “轰!” 下一瞬,苏峻毫不避让地斩出一剑,万道锋芒挟裹着难以形容的杀气,恍如云海翻滚,无量的剑气喷涌而出。 映照着残阳如血的无形剑气恍如片片赤光升腾,低垂的铅云下,如血般的剑芒染红了半边天。 “杀!” 剑气滚滚如天潮涌动,倾覆在万道青芒之上,不断地互相消融泯灭,在虚空中晕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虚空震荡。 单只从这一击来看,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然而苏峻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舌绽春雷的厉喝之后,仿佛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沈聪身上金灿灿的天铠花纹抖动,挟裹着莽莽大力,瞬间绽放出璀璨的莲华盛开,漫天拳脚虚影栩栩如生,经久不散。 仿佛是万千道身影朝着云天宫轰砸而下,拳锋如剑,腿影如鞭,肘击如锥,膝撞如锤…… 天铠秘法:千莲绽放! 另一边,魏海身形急退,转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旋即远方天际一点寒芒闪烁,倏而拉成一条线,锋芒无铸的飞剑寄托着阴神之躯,划过诡异的弧线,抖开漫天飞舞的黑线,切割虚空,凌厉无匹。 鬼仙秘法:神寄飞剑,大切割术。 沈聪和魏海一发威,云天宫顿时压力大增。 玄天道宫之中源源不断地迸射出道道青芒神光,将他护持得水泄不通,丝毫不敢怠慢。 偏生他又不敢放松对苏峻的警惕,始终需要分出几分心神来戒备苏峻的出手。 一时间,云天宫顿时感觉压力山大,虽然说不上手忙脚乱,却也是应接不暇,疲于招架。 “再给你加把火吧。” 见此情形,苏峻嘿嘿一笑,袖袍挥展,两道幽光飞旋而出,迎风一晃化作两个气势不凡的幽暗虚影,合身扑了上去,加入到围攻的战团之中。 正是聂小倩和冥蛟王。 原本苏峻的黄泉图卷之中,除了聂小倩和冥蛟王两大鬼仙之外,还有七十阴魔和三千精锐鬼兵。 不过在昆元山一战中,硬憾玄天封灵大阵一击之后,基本就尽数破碎,就连聂小倩和冥蛟王也是元气大伤,形体难以为继。 然而被黄泉图卷收摄的魂灵虽然失去了灵智,自由,但是最大的好处就是真灵不灭,随时可以沐浴阴河,以无量阴气重铸身躯,近乎不死不灭之躯。 在消耗了黄泉图卷中泰半的阴气储备之后,聂小倩和冥蛟王算是稳固了形体,再次满血复活。 而且在斩灭战天穹之时,虽然大头都给小白蛟给吞噬了。 但是秉承着老大吃肉,小弟喝汤的选择,吞噬了战天穹一身精血的聂小倩和冥蛟王,也算是回了一大波的血,又可以龙精虎猛地替苏峻征战四方了。 “呜呜呜……” 聂小倩一现身,娇媚的面容便现出一丝狰狞,仰天发出一声鬼哭狼嚎般的长啸。 滚滚如潮的魔音贯耳,不断冲击着云天宫的灵台识海。 冥蛟王更是一改生前的怯懦,摇身一晃化作三头六臂,鳞甲森寒的飞天夜叉,疯狗般地扑击而上,不断地撕咬着玄天道宫所化的禁制青幕,每一击都势大力沉。 面对四大同阶强者的围攻,饶是云天宫出身名门,战力惊人也不由生出几分无力感,应接不暇。 一时间,聂小倩驾驭着九曲十八弯的阴气长河,口中催发出狐狼夜啸般的鬼哭狼嚎,身形如飞天妙舞般带着似有似无的魅惑,勾魂摄魄,让人心烦意乱。 而身披金铠的沈聪身化万千,不计其数的人影摇曳间迸发出凶猛狂暴的轰击。 莲华盛开,铺天盖地。 雄起的冥蛟王更是悍不畏死的亡命轰击,势大力沉,一往无前,不断地与云天宫正面硬憾,丝毫不顾自己千疮百孔的身躯中阴气四溢,摇摇欲坠。 再加上魏海遁出阴神,驾驭着凌厉剑光切割虚空,时不时抽冷子给云天宫来上一记狠的。 瞬间形成了群狼噬虎的局势,将云天宫死死地压制在原地。 别说是接应玄天弟子撤离了,若非玄天道宫这桩至宝实在是太过无解,恐怕他早就陨落在这延绵不绝的如潮攻势之下了。 蚁多还能咬死象呢,更何况整整四位与他同阶的强者围攻? 而且在聂小倩和冥蛟王两大阴傀悍不畏死的冲击下,不同体系之间竟然配合得格外地融洽,发挥出来的实力远胜于1+1+1+1的程度。 简直就是负负得正啊。 更要命的是:苏峻也没有干看着,按剑而立的他目光锐利,剑势含而不发,每每都落在云天宫气势最薄弱的地方,对他造成了沉重的压力,让他始终不得不分出心神戒备苏峻含而不发的剑光。 这就是威慑力! 没办法,苏峻先前那石破天惊的惊艳剑光太过惊世骇俗,任谁也不能无视他的存在。 若是任由他肆意发挥,天知道会不会再来一记惊艳绝世的剑光,一击毙命呢? 单只是按剑而立,苏峻便已成了战场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这就是牌面啊。” 苏峻一边竭尽全力的催运着“死亡之瞪”,一边美滋滋地想着。 虽然他此时黝黑蜗壳附体,化身哈.写轮眼.瞪,光明正大地以眼神攻击大法在战场中划水。 但是无论是谁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甚至连在元天宗剑下瑟瑟发抖,狼狈奔逃着上演极限逃生的裴纶,此刻也不敢对他有丝毫的指责。 虽然明知道苏峻这是明目张胆地借刀杀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也只能咬着牙硬忍着,不敢表现出一丝的不满。 没办法。 这个世界,强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第一八二章诸般算计穷匕现 松元山中。 残阳西入崦,白霜细无声,杀气凭空起,仇寇心正惊。 苏峻目光锐利,持剑在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偏偏就是含而不发,光打雷不下雨,就是不出手。 他的存在,更像是一柄悬而不落的天罚之剑,震慑着玄天道门的每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手,目标是谁。 存在就是威慑,含而不发,威力更甚。 在所有人看来,苏峻就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试图坐收渔翁之利,甚至图谋更多。 事已至此,估计没有人看不出苏峻与裴纶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不乏怨隙。 否则,他的种种举动,根本就无法解释。 但是对苏峻而言,其实并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不能出手。 若是不能一击必杀,他出手跟不出手,区别都不大。 甚至轻率的出手,估计未必有他引而不发的威慑力更加来得影响深刻。 在苏峻看来,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必须是压倒局势的胜负手。 一旦出手,必须建功! 因为眼前这局势看似明了,实则瞬息万变,错综复杂。 一着不慎,就有可能给玄天道门翻盘的机会,至不济也可以玉石俱焚,让他们损失惨重。 就好比之前,苏峻跟裴纶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周天星宫和玄天道门的龌龊,前往玄天道门激怒他们,然后坐等他们分兵来攻,达成逐个击破的目的。 但是元天宗也是老奸巨滑,并没有入彀,反而是倾巢而出,驾驭着玄天道宫以太山压顶之势悍然攻伐白云道门,来了一把梭哈。 随后,裴纶的应对便是诱敌深入,以白云道门的基业拖延玄天道门的脚步,坚持到辰大率西南六国的镇将来援。 所以苏峻的反应便是静观其变,直至确认辰大等援兵已经到位,恰巧又是心有所感,便悍然发难突袭,一剑斩灭战天穹,争取到了战局的主动权。 但是至此,并不是大功告成,尘埃落定之时,一切还存在变数,玄天道门也并非没有翻盘的机会。 因为苏峻他们此番谋划最重要的目标其实并不是元天宗等人,甚至连全歼玄天道门这个目标都不是终极目标。 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要从玄天道门手中夺取虚幻星海通道的控制权。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毕其全功于一役,甚至谋划反攻先秦山海界,往海外仙宗的腹地掺沙子,潜入其中,图谋更大的计划。 所以苏峻非常需要给玄天道门留下一线希望,让他们以为有翻盘的机会,如此才不会轻易生出玉石俱焚之心,甚至毁掉虚幻星海的通道坐标。 兵法有云:围三阙一,虚留生路,否则敌人将会“破釜沉舟”,生出“鱼死网破”,“背水一战”的决心,很有可能就会造成“哀兵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结果(这些都是知识点,赶紧记下来,小学语文是要考的) 裴纶就是苏峻留给玄天道门的突破口,或者说是最为香甜的诱饵。 而苏峻就仿佛是最有耐心的老辣猎手,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围捕着玄天道门这个奸诈狡猾的猎物,寻求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有足够的耐心,而且他坚信,最先沉不住气的绝对不会是他。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听得一声凄厉的长啸回荡而起。 “苏峻……” 裴纶怒不可遏的厉喝刚刚出口,瞬间嘎然而止,那带着悲愤的语气,似乎是在无言地控诉着苏峻的卑鄙无耻。 就在此时,元天宗忽然眼中一亮,心中暗道:“好机会!” 趁着裴纶分心的一刹那,元天宗果断把握住机会,人剑合一,悍然化作一道惊天剑虹斩击而下。 “好机会!” 与此同时,苏峻也在心中暗喝,长啸一声,掌中长剑倏尔一振,迸发出璀璨的光华,如白虹贯日,瞬间斩向被剧变吸引而分心的云天宫,石破天惊。 “轰!” 说时迟,那是快。 半个弹指不到,璀璨惊艳的剑光便已经斩至云天宫的身前。 凛冽的锋芒冰寒刺骨,冻彻魂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映照在云天宫的眉心,白蒙蒙一片,让他毛骨悚然。 “雷来!” 与此同时,苏峻剑光一抖,剑发雷音,轰隆隆的雷煞剑芒带着煌煌天威,破入识海,震荡心神。 “轰!” 急射之间,云天宫尽显大宗真传的风采,体内的法力悍然爆开,玄天道宫之中迸发出排山倒海的排斥之力,层层叠叠的青芒神光凝聚成一道厚实无比的光幕,硬生生地接下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一瞬间,青芒破碎,剑气激荡,雷芒四散溅射,虚空涟漪一圈圈地激荡而出。 “杀!” 苏峻得势不饶人,修长白皙的右掌缓缓推出,一簇纯白的光焰出现在掌中,旋即分化五行,色呈五彩,光芒交织。 一瞬间,夫子心头火和小五行离合神光交融的五行灵焰应手而出。 “咻!” 五行灵焰如烛火大小,飘荡而起,应手而出,悄无声息。 纯以声势而论,五行灵焰与剑发雷音,煌煌天威的雷煞剑芒比起来,不啻于是云泥之别。 然而在云天宫看来,这看似不起眼的五色灵焰却比那声势浩大的剑光要危险十倍,心灵感应中传来疯狂的警兆。 但是对此云天宫也是无可奈何,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哪怕他背靠玄天道宫,气脉悠长,终归还是需要回气的时间,不可能毫无间隙地爆发极限。 在这方面,体系庞杂的苏峻足以完爆所有的修士。 因为除了法力之外,纯以元神之力催运,他也可以爆发出威力惊人的道法神通。 这五行灵焰便是苏峻以胸中五气和心窍浩然之气融合而发的惊天道法,并不需要以法力催运。 情急之下,云天宫只能喷出一口精血,牵引这玄天道宫的威能,凝聚出汹涌的青焰喷涌而出,以火破火,以攻对攻。 “着!” 见此情形,苏峻嘴角衔起一丝笑意,掌中长剑毋需催运,无风自动,旋即化作一道龙形剑影,瞬间破入云天宫的眉心之中。 一刹那间,剑光破颅,斩入识海,至凶至唳的小白蛟扭动着它萌萌哒的身躯,在建奇功。 大局已定! 第一八三章万象玉屏剧变生 日落月升。 清冷的月华洒落在地面上,斑驳出大大小小的光晕,光怪陆离。 松元山外三百里处,云台迎月,星河环绕。 “走吧,我们该离开了。”太微子从光幕中看到云天宫伏诛的那一幕,微微一叹,兔死狐悲。 再不走,怕是走不掉了。 “太微师兄,那我们是不是该多加防备啊?”清微师弟脸上挂着一丝阴霾,道:“玄天败了,我们可就是木秀于林了。” “不用,全面撤离吧。” 太微子意兴阑珊,摆了摆手道。 “什么?何至于此?我们耗费了多大的心血才奠定了这一番基业,我们……” 清微师弟闻言大急,面带不甘地说道。 “早该撤离了,难道玄天的前车之鉴,你还没看明白吗?” 太微子脸色一沉,呵斥道:“你先回去准备撤离之事,我接应几个人,随后就到。” “是。” 看到太微子发怒,清微师弟也不敢多言,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化作一缕星芒破空而去。 “都是贪心惹的祸啊。” 太微子转过身,注视着光幕上一个个闪过的画面,轻叹道:“可惜了。” 其实太微子又何尝甘心退出罗咸洞天的舞台? 若是甘心,他早就已经撤离了,又怎么会拖延至今? 当初入罗咸,周天星斗宗的七星子之中,仅有太微子凝聚领域,其他几人不过是炼罡境界的修为。 如今,太微子俨然已经踏入领域大成之境,距离开辟法域不过一步之遥,其他几位师弟也纷纷凝聚领域,罡煞合一,修为大进。 说实话,当初潜入罗咸的目的早已达成。 随着罗咸洞天融入阳世的进度越来越快,按照计划,他们早该撤离,而不是恋眷于此,迟迟不肯动弹。 然而习惯了开宗立派,威福自用的教宗生涯,让他再回去周天星斗宗当孙子,谁甘心呢? 但是目前看来,不甘心也不行了,不甘心的下场,玄天已经替他演绎了一遍。 作为精通天机命理之道的强者,太微子的眼光比元天宗要强太多了。 在他看来,裴白云之流不过是贪天之功的胆大包天之徒。 哪怕他们成功击溃了裴白云的算计,后续朝廷也会对罗咸洞天进行大规模的清剿。 罗咸,已经没有他们生存的环境和土壤了。 ………… 松元山中。 一道剑光斩入眉心,云天宫瞬间便呆滞当场,一动不动。 在他识海的虚幻天地之中,一点光华蓦地出现,晶莹剔透,毫不起眼。 下一瞬,这点光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飞旋间化作摇头摆尾的纯白蛟龙,发出“嘤嘤嘤”的龙吟之声,欢脱地朝着他啃噬而来。 “糟糕。” 云天宫阴神显化,大叫一声,旋即化作一道阴影隐遁虚空,想要逃之夭夭。 “嗷呜……” 下一瞬,还没他动作,小白蛟龙吻张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凭空生出难以想象的吸力。 “可恨!” 云天宫的阴神刚刚转过一个念头,瞬间便被小白蛟一口吞入腹中,其猴急之处,堪比母胎单身肥宅遇到白花花的小娘子,饿青了眼的流浪狗遇到热腾腾的热翔。 muamuamua……真香。 整个过程,皆在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苏峻悍然出手,剑光惊天到云天宫奋起反抗,最后小白蛟吃干抹净,一切都发生在一息时间之内。 就连想要再跟着小白蛟大佬混一口汤汁的聂小倩和冥蛟王两大阴傀,舍生忘死地疯狂扑上,也只啃到了满嘴的灰烬,连屁都没吃到。 由此可见,云天宫的败亡,是有多么的迅速。 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啊,连快(防和谐)播都不敢与之比快。 “轰!” 与此同时,元天宗身剑合一,剑斩长空,跟他躲猫猫玩了一整局的裴纶再也坚持不下去,一着不慎,被其硬生生地一剑中分,四分五裂。 上演了一整场的极限逃生,终于在最后关头翻了水水,一代秋名山车神就此陨落。 才怪咧。 只见剑光斩过,裴纶四分五裂的身形顿时化作一张破碎的紫符飘飘荡荡,燃成灰烬。 而裴纶的真身却神乎其神地从虚空中由虚凝实,驾驭着歪歪斜斜地剑光朝着苏峻等人的方向疯狂逃窜。 “啧……求生欲真特么的强。” 苏峻见此轻笑一声,看着元天宗怒不可遏地再次身剑合一,飞斩而至,语速极快地吩咐道。 “随我攻破玄天道宫,快!” 话音未落,苏峻便带着聂小倩和冥蛟王饿虎扑食般朝着从天穹坠落的玄天道宫扑击而去。 至于裴纶,苏峻感觉他还能坚持几个回合,至不济也能混个烈士的头衔嘛。 战利品要紧,风紧扯呼。 “轰!” 转瞬之间,苏峻便已身化流光,势如破竹地“轰”入玄天道宫之中,这桩没人主持的至宝,仅凭自身的禁制根本无法阻拦苏峻的脚步。 玄天道宫之外,沈聪毫不犹豫地纵起身形,紧随在苏峻的身后,朝着一道道灵光禁制轰砸而出。 他们汲汲以求的功绩,连接先秦山海界的虚幻星海通道,就在玄天道宫的深处。 而魏海寄神的飞剑在犹豫片刻之后,却化作一道剑虹切割虚空,朝着元天宗飞斩而去。 似乎在这一刻,两人不同的选择便已决定了他们的站队。 玄天道宫之中,一道道禁制光幕在苏峻和沈聪的合力之下,恍如薄纸般被迅速击破。 整座玄天道宫哪里还有先前那威风凛凛的姿态,简直就跟被剥成小白羊的美娇娥一般,任由四条大汉肆意蹂躏。 没错,就是四条。 谁说拉拉就没有人权来着?田园女权(奴)了解一下? 不多时,苏峻便已突破到玄天道宫的最深处,一座描绘着碧海青天,万里无垠的玉屏风凭空悬浮在一座殿堂之内。 “这就是万象玉屏风,连接先秦山海界的虚幻星海通道就在其中。” 沈聪眼中闪着热切,急声说道。 “好东西啊。” 苏峻心情舒畅,扬手便欲打出法力将其炼化。 “苏君且慢。”沈聪见状急声道:“这万象玉屏风乃特殊灵宝,不可用寻常之法炼化,唯有裴使者手中的万象玉符才能将其封印。” “嗯?”苏峻闻言不爽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再晚一步,可就得不到虚幻星海通道的坐标了。”沈聪解释道:“星海通道的坐标,不需要炼化万象玉屏风,这碧海青天图便是那星海坐标的显化。” 苏峻定睛一看,只见那水墨画般的碧海青天图果然是在不断地淡化着,仿佛褪色的水墨画,隐约可见万象玉屏风那莹白温润的底色。 再仔细看,哪里有什么碧海青天图,分明是由无数细致而微的微型符篆以不可名状的螺旋结构凝聚而成的浩瀚星图,蕴藏着无穷的奥秘。 就在此时,正当苏峻心神被万象玉屏风所吸引的时候。 沈聪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喜悦,狠厉参杂的复杂之色,金铠中霜叶般的花纹攒动,一股莽莽大力在他手中凝聚,忽然发难,朝着苏峻的后心推去。 剧变骤生! 第一八四章瞒天过海观人心 玄天道宫,深处。 “轰!” 一声轰鸣之后,四处缭绕着黑烟阴云的殿宇中,沈聪嘴角溢血,踉跄着从烟尘中走了出来。 在他身前,越来越淡的碧海青天图之上,一个扎眼的黑点正在急速狂飙,仔细看正是苏峻的模样。 顷刻间,碧海青天一阵扭曲,恍如泡沫般破灭,只留下白蒙蒙的万象玉屏风,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咳咳,沈君高风亮节,自愿潜入先秦山海界,沈某钦佩。” 沈聪眸光阴冷,冷笑着喃喃自语道:“都是素王弟子,凭什么你就可以入驻王城,甚至主政罗州,而我却要九死一生,潜入海外?凭什么?” 在他袖袍之中,一份金丝缠卷的锦帛写满了蝇头小字,落款处赫然印着“大鸿胪卿”的赤红官印。 看日期,正是苏峻初入罗咸洞天的时候。 原来,沈聪正是大鸿胪衙门选定给苏峻传信之人,而他的职责,除了传信之外还有潜入先秦山海界的任务。 毫无疑问,沈聪并没有遵令执行,反而是跟某些人联手,不动声色地阴了苏峻一手,将他扔在了西南边陲,最终处心积虑地将他踢入虚幻星海通道之中。 对此,被刻意隐瞒的苏峻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被蒙在了鼓里。 片刻之后,沈聪伸手一招,一张紫色符篆落在手中,扬手一挥便将万象玉屏风封印在其中,抓在手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 玄天道宫之外。 元天宗身剑合一,悍然斩杀到裴纶的身前之际。 看似凄凄惨惨戚戚的裴纶忽然褪去了小受的伪装,一柄绣春刀落入手中,迸发出如神似魔的威势,惊天刀芒升起,元天宗瞬间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胸前淋漓的鲜血映衬着婴儿嘴般翻卷的伤痕,触目惊心。 身为绣衣使者,裴纶真正压箱底的手段,从来都是他那千锤百炼的神魔之躯,武道通神。 “轰隆隆!” 下一瞬,一道璀璨无垠的星河从天而降,横掠当场,将身受重创的元天宗和玄天四老接引到其中,瞬间破空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除了元天宗和玄天四老之外,玄天道门全军覆没,松元山中血流成河,满目苍痍。 与此同时,与玄天道门齐名的周天星宫毫无征兆地撤离西南群山,只留下万星山那空空荡荡的山门让西南仙道的其他修士一脸懵比,茫然失措。 在随后的时间里,后路被断绝的西南仙道在裴纶的调教之下,或死或降,从此烟消云散。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 夜鸦国。 七层玉楼之外,裴纶意气风发,身披飞鱼服,腰跨绣春刀,傲然卓立,身上哪里还有半点颓丧的气息。 在他身后,辰大,徐达,魏海,沈聪等人恭谨伫立。 不过此时,他们的脸色却算不上太好,喜色之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只见他们眼前的玉楼之上,五彩斑斓的霞光凝聚成厚重的光幕,隔绝内外,自成一体。 “这阴阳五行大阵你们也曾参与建造,难道就没有半点权限吗?” 裴纶眸光中的阴霾一闪而逝,沉着声道。 魏海闻言解释道:“大阵的权限,一直都在苏君手中,我等从未有过插手的余地。” “那沈君呢?苏峻进入虚幻星海通道之前,难道就没有只言片语的交代吗?” 沈聪眼中异色一闪,道:“启禀使者,并没有。” “哦?”裴纶摇了摇头,道:“这不太符合常理吧?苏峻果真是求功心切,不顾你的阻拦硬要闯入虚幻星海通道的吗?” 裴纶一番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质问沈聪。 沈聪闻言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薄唇微抿,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裴纶见状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也不深究,扬手便打出几道灵光,碰撞在五色光幕之上“叮当”作响,却是被拒之门外。 见此情形,裴纶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燥郁的情绪,总感觉余事未靖,恐有后患。 他这几道手法正是叙旧在阴阳五行大阵之中的后门。 然而此时却赫然发现阵图早已被改动过,他预留的后手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罢了。” 一念及此,裴纶口中淡淡地说道:“既然苏峻不想让我们插手,那就这样吧。” 沈聪闻言连忙接话道:“使者所言甚是,肃清西南仙道的大事要紧,这些不妨暂且放一放。” 裴纶闻言也不置可否,脚下一顿便化作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其实要破开这阴阳五行大阵一点儿都不难,只需要破坏西南七国中任意一道阵基便可。 但是作为镇压幽冥缝隙的杀手锏,谁也不敢轻言破坏。 所以……也只能听之由之了。 ………… 片刻之后,众人纷纷离开。 七层玉楼之中,充斥着五彩烟霞的高台之上,一道挺拔如剑的身形沉浮在烟霞之中,丝丝缕缕的五行精气蜿蜒如龙,不断地渗入他的体内。 众人离去之后,这道身影忽然睁开眼睛,冷芒闪过,口中喃喃自语:“暂且让你们得意片刻,早晚跟你们拉清单,清算此事。” 仔细看去,此人正是众人公认已经踏入虚幻星海通道的苏峻。 原来当日沈聪出手之前,苏峻便已察觉到几分预兆。 借助聂小倩和冥蛟王两大阴傀与之交战,黑烟阴气遮蔽视线之时,苏峻早已悄然潜伏下来,分化出玄窍纯阳光辉踏入虚幻星海通道,混淆视线,瞒过了沈聪。 苏峻自从开启玄窍,前世的纯阳拳意融入玄窍之中,化作一道纯阳光辉,却是让他拥有了近似第二元神的变化。 沈聪暗算他时,苏峻恰巧对先秦山海界颇有几分兴趣,于是就将计就计,分化纯阳分神踏入虚幻星海通道。 本来打算时候就与沈聪清算此事的,然而碧海青天图破灭之时,虚幻星海通道崩溃,发生了某种不可测的变化,让苏峻大感兴趣,所以便将此事暂时放下了。 所以在裴纶大发神威,璀璨星河接应元天宗等人逃离之际,苏峻也是趁乱悄然离开,回返夜鸦国开启阴阳五行大阵,打算趁此机会好好地潜修一段时间。 索性苏峻最近的修为突飞猛进,也是时候好好地闭关潜修,稳固根基,消化先前的感悟。 而且纯阳分神那边发生的变化,苏峻感觉极有意思,短时间分不出心思去处理沈聪之事。 所以他干脆就此神隐下来,顺水推舟地避开世人的视线,专注自己的事情。 瞒天过海,静观人心变化! 第一八五章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西极岛,位于先秦山海界极西之海,与归墟海接壤,毫不起眼。 先秦山海界虽然孤悬海外,然而既然以界为名,当然也是幅员辽阔,丝毫不逊色于神州地域。 整座先秦山海界以东西南北分别划分四洲四海,分别是东胜神州,南瞻部洲,北俱芦洲和西贺牛州,海域也是以东海,西海,南海,北海划分,各有圣地镇压,海清河晏,盛世太平。 而四海之外,则是俗称的外海,拥有诸如星宿海,归墟海,乱星海等海域。 这些外海皆有妖灵盘踞,与海外仙宗攻伐不休,连年征战。 事实上,在仙道修士远遁海外之前,四海之地并无四大部洲,而是有四海龙王为首的无尽妖灵占据,可以说是安居乐业,与世无争。 四海龙宫号令四海,煞是威风霸气。 直到有一天,神州剧变,人皇天子以九州鼎镇锁九州龙脉,仙道洞天无以为继,不得已只能远遁海外,退走四海汪洋。 于是,七圣九宗三十六道的仙道修士在七大天仙,数十地仙的率领下,悍然入侵四海,掀起了延绵数百年的战火。 战争的酷烈毋需赘言,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四海龙宫被尽数攻破,四海龙王伏诛,七大天仙也只剩下四位,于是便形成了以四大部洲为主,九大宗门并二十七派合称三十六天罡为辅的局势。 而无穷无尽的妖灵则是避退到外海,在世界边缘的恶劣环境中挣扎求生,时刻想着反攻四海,不时侵扰着边界。 当然,这一切都跟西极岛没有太大的关系。 作为和归墟海接壤的岛屿,西极岛身处前线,完全就是炮灰标配,朝不保夕。 西极岛上修为最高的云渊真人,也只不过是区区领域境修为,三十六天罡大派中天河剑宗的内门弟子。 因为资质普通,被打发到归墟海边境镇守海疆。 论起处境来,大概就相当于在边陲烽火台上吃沙子的土鳖三,实在是苦得一比。 不过在西极岛上,云渊真人就是至高无上的神。 ………… 西极岛。 一处无名孤崖之上,雪白的浪花拍击在黝黑的礁石之上,迸发出巨大的声响。 石崖上,一个身穿简陋皮衣的少年倏然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浑身上下一摸索,触感中传来粗糙的鳞片,不由臊眉耷眼地哀叹一声。 “又特么穿了,还特么成了个人妖,真够倒霉的。” 苏峻记得自己似乎是在跨越星海通道之时,突然遭遇虚空风暴,然后便流落到了西极岛之上,依附在这个名叫阿元的奴隶少年身上。 他对先秦山海界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这个被夺舍的人妖少年的记忆。 要命的是:不知道是相隔太远还是别的原因,他与本尊的联系几乎完全断绝。 仅剩下若有若无的一丝感应,让他明悟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所有关于修行的记忆通通都仿佛被什么抹去了一般。 而他俯身夺舍的少年,不仅是个人妖,还特么是个没人权的奴隶。 准确地说:整座西极岛,都是云渊真人和他门下弟子的奴隶,足足有数万人之多。 其中大部分都是人妖,就是传说中虾兵蟹将之类的玩意儿。 而苏峻的原型,就是一头灰不溜秋的小灰鲤鱼。 嘴唇边两抹老鼠尾巴似的胡须,就是传说中的龙须。 这也是原身这个名叫阿元的奴隶,支撑着活过前半生的信念:劳资可是龙族血裔,祖上也是阔过的。 正所谓:一朝风云变幻,鲤跃龙门,飞黄腾达巴拉巴拉。 不过很显然,他没有鲤跃龙门的命,倒是有被夺舍重生的“好运气”。 从原身的记忆中,苏峻得知:整座先秦山海界,除了四大部洲之上的人是从神州迁移而来,天生高贵,拥有珍贵的人权之外。 其他所有岛屿上几乎都以“人妖”为主,而且“人人平等”,大家都是奴隶。 当然,奴隶也分三六九等,有些高级奴隶已经脱离了体力劳动,属于管理阶层,甚至可以获得大人们的恩赐,拥有修炼的权力。 甚至还有不少从奴隶之身,因为天资聪颖,跪舔得力,从而一跃成为大人们门下弟子,拜入大宗门的先例。 “先定个小目标:拜入那废柴师尊的门下吧。” 一念及此,苏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孤崖下汹涌的海浪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入水的一瞬间,苏峻的身形奇迹般化作一尾灰溜溜的鲤鱼,完全不符合淡水鱼的规律,欢快地分波辟浪,摇头摆尾地游动起来。 这是苏峻的原型,也可以说是他天赋中的一种变化神通。 因为他们这类“人妖”,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而是可以在人和妖两种形态自由切换。 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更像是具备某种天赋神通的“异人”,天生具备切换形态的本事,一个个都是“切号强者”,恐怖如斯。 所谓的人妖,只不过是苏峻对自己身份的调侃,并不是说他们就是那种半人半妖的变态。 当然啦,切号强者确实也是挺变态的,尤其是那种会嘤嘤嘤,声音还贼甜美的250斤大肥宅。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人妖群体虽然备受歧视,但是并非没有出头的机会,也并没有被当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典型严加防范。 反而是因为他们旺盛的欲望和强大的繁衍能力,成为了先秦山海界中的王牌炮灰。 ………… 海底世界,瑰丽玄奇。 各种奇形怪状的海底生物层出不穷,什么电鳗啊,海龟啊,海蛇啊,巨蟹啊……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五彩缤纷的小鱼成群结队,时而组成S形,时而组成B形,可以说是相当地精彩了。 更有美丽的珊瑚礁,映照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光源,绽放着瑰丽玄奇的奇光,简直美不胜收。 当然苏峻并不是来欣赏美景的,也没有像贝爷入海般肆意享受着饕餮盛宴。 事实上,他是来“工作”的。 而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替西极岛的云渊真人寻找漂亮的鱼种,来装点他那形形色色的鱼缸。 因为云渊真人有一个奇特的癖好,那就是养鱼。 品种不求珍稀,只求好看。 而且云渊真人还有一个神奇的天赋:那就是养什么都能活,就是养鱼养不活。 落到他那漂亮得一塌糊涂的鱼缸里的观赏鱼,从来都活不过第二天。 无论他怎么悉心照料,不惜动用珍贵的材料给他的小可爱们续命,甚至使用道法替它们营造最适合生存的环境,依然是然并卵。 仿佛冥冥之中有着有种诅咒,又或者是云渊真人的天赋神通,反正他的鱼就是养不活。 所以才有了苏峻的这一份“工作”。 这可是一份美差,苏峻还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异禀和一些裙带关系,才捞到了这份轻松的工作。 而苏峻的天赋就是天生可以号令海中一切没有灵智,没有法力而且体型不超过他的生物。 说实话,以他这巴掌大的体型,这个天赋可以说是卵用都没有。 但是遇到了云渊真人,那简直就是下雨天遇上巧克力,纵享丝滑,绝配。 随着无形的波动传出,翩翩起舞的鱼群中便游出一条色泽艳丽的小鱼,紧随在苏峻的身后。 不多时,苏峻身后便形成了一道五彩斑斓的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聚则S,散则B,简直就是骚得一匹。 “收功。” 下一刻,苏峻口中吐出一个泡泡,倏而扩大,将这群SB小鱼通通囊括在其中,然后一口吞了下去,悠哉悠哉地朝岸边游去。 第一八六章虾仁菜脯,奇葩组合 西极岛。 苏峻化作人型,在岛上疾行数十里后,迎面便见得一座豪奢华美的恢宏宫殿。 雕栏玉砌,金碧辉煌,扑面而来的壕气简直能够亮瞎人的狗眼。 殿宇之前,手持金戈的金甲武士恍如天兵天将一般,整整齐齐地充当着门面,煞是好看。 “启禀将军,这是上仙今天的任务,还请将军代为传达。” 说着,苏峻上前一步,悄咪咪地往他手中塞了一颗圆润的明珠,亲热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恭敬。 “嗯?” 金甲武士眉头一拧,旋即舒张开来,眉开眼笑:“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上道?转性子啦?” 说着,簸箕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苏峻单薄的肩膀上,豪气干云地道:“放心吧,有我和你姐姐罩着,绝对没人敢欺负你的。” 没错,苏峻这具身躯还有个姐姐,因为一身赤金色的鳞片十分好看,被云渊真人选中成为侍女,一直被许多人觊觎着。 正是因为如此,苏峻方才能够得到这么轻松的工作,待遇也比寻常奴隶要高出一截。 “多谢将军。” 苏峻连忙做出一副感动的表情,心里却暗自编排道:“特么的,早晚要剁了你这色胚。” 俗话说得好:每一个小舅子眼里,都有无数个觊觎姐姐美色的色狼。 苏峻这原身生平就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保护姐姐不被人欺负,另一个就是努力修炼,成为强者,保护姐姐不被人欺负。 这个“被人欺负”的含义,在他实力低微的时候大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但是如果等他实力足够强横之后,苏峻毫不怀疑只要靠近他姐姐方圆百里的雄性生物,都会被原身当成假想敌,翻来覆去地剁成无数碎片。 苏峻既然继承了原身的身躯,当然要承继他的因果,满足他的愿望,将德骨大业发扬光大。 跟金甲武士虚与委蛇地寒暄了一阵之后,在金甲武士呜哇乱叫的“豪迈”笑声中,苏峻迈步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说是住所,其实就是海边孤崖下阴冷潮湿的洞穴。 说好听点叫面朝大海,但是当你被大海狠狠地拍在脸上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春不暖花也开了。 没办法,还是那句话:奴隶是没有人权的。 他们甚至连人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物件,炮灰中的炮灰。 就这,还是数以千计的奴隶一起聚居,每天为了争个稍微干燥一点的位置能把狗脑子都打出来。 不过苏峻并没有这种烦恼,他的住处在这几千奴隶当中应该算得上是最好的了。 因为他虽然战五渣,但是耐不住便宜姐夫多啊。 为了曲线救国地讨好小舅子,这些便宜姐夫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人几乎都被原身记在了小账本上,一个都没落下。 “哎哟……” 正当这样想着,忽然苏峻感觉一阵风从身边掠过,一声夸张的痛呼在他前面传来。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膀大腰圆,脑袋尖尖的青年捂着腿,瘫在地上不断地哀嚎着。 夸张的演技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碰瓷?” 苏峻一愣,旋即纷杂的记忆中涌现出一幕幕熟悉的场景。 一念及此,苏峻冷笑着道:“虾米,我没功夫跟你瞎闹,识相的话,就给我滚。” 没错,这个身体跟脑容量严重不匹配的家伙就叫虾米。 非著名碰瓷惯犯,而且专碰苏峻,眼前这一幕早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一声冷笑从苏峻的身后传来:“哟呵,今天还挺横。” “怎么?撞了人还想跑?我告诉你,没门儿!” 苏峻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鳞甲大汉冷笑着朝他缓缓逼近,五大三粗,长相跟碰瓷选手虾米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身体更加魁梧,脑袋也更小,典型的脑仁缺失症患者。 苏峻也不惊慌,顺着剧情继续往下演,冷笑道:“原来是虾仁你这败类,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哼哼。”虾仁冷笑一声,努力营造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道:“三颗百年珍珠,否则我把你屎都给揍出来。” 说着,似乎是为了增加说服力,虾仁还将他那四根可笑的手指掰得“咔咔”作响。 只可惜,他那脑瘫患者的脸,怎么看怎么违和。 对此,苏峻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笑眯眯地说道:“来啊,放马过来啊。” 虾仁闻言挠了挠头,顿时愣在了当场:这剧本不对啊,该配合我演出的你,怎么演视而不见了呢? 不过以他的智商,明显想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所以虾仁决定继续按照剧本演下去。 “别以为你有个漂亮的姐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个没卵蛋的家伙。” 说着,虾仁舔着个丑脸作出一副鄙夷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这下你该忍不住了吧?” 在往常,战五渣却又自尊心爆棚的原身听到这一句嘲讽,绝对是忍不住的。 “对呀,我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来打我啊。” 苏峻不为所动,继续冷笑着说道。 “哎?” “今天的剧本拿错了吗?” 此言一出,虾仁顿时愣在当场,手足无措,一米八的大个子愣是无助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虾仁,你又在欺负阿元?是不是想死啊?” 就在此时,幕后的大手子终于忍不住出来救场了。 一声豪迈的大喝声中,人群中走出一个与他声音极不相符的小矮子,一米五的个子顶着个南瓜似的脑袋,乱糟糟的头发跟海草似的耷拉在头上,神似郭小四。 “歪瓜裂枣。”苏峻见状心中暗暗撇嘴。 不过众人看到他,却是一脸敬畏的表情,尤其是虾米,虾仁两兄弟,简直就跟老鼠遇到猫一样,噤若寒蝉。 此人人称老王,就住在苏峻的隔壁,同样是觊觎苏峻姐姐美色的人物之一,平日里没少套近乎,像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起码上演了不下百十出了。 不过这老王虽然长得寒掺,一身的修为却不容小觑,乃是西极岛数万奴隶中数一数二的强手,精擅水木两系道法,论战斗力完爆苏峻这个战五渣十八条街。 “阿元,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够欺负你的。” 就在此时,老王踮着脚,指尖搭在苏峻的肩膀上,作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道。 “嗯。”苏峻点了点头,朝虾仁努了努嘴,道:“把他的屎给我打出来,我就信你。” “啊?” “有问题吗?” “没问题。” 老王干笑一声,给虾仁使了个眼色,道:“有我王菜脯在,谁欺负你,我就把谁的屎都打出来。” 说着,王菜脯几步上前,伸出鸟爪子,跳起来就给了虾仁一击,力道之重,差点没把他的膝盖给敲碎了。 “噗呲。” 苏峻见状忍俊不禁,大笑道:“虾仁菜脯,真特么的经典组合。” 第一八七章九转驭浪,姐控大业 崖底洞窟。 阴冷潮湿的洞窟的深处,开辟着数十个干燥的石室。 苏峻的住所便是其中一个石室。 跟虾仁菜脯这对奇葩组合虚与委蛇地演完闹剧之后,苏峻回到住所,开始思量起修炼的事情来。 无论如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仙道世界,修炼才是第一生产力。 若是苏峻修为够高,实力够强,又怎么需要跟金甲武士委屈求全,跟菜脯小四那种猥琐男配合演出呢? 尤其在这个粗胚色狼遍地走,便宜姐夫不如狗的西极岛,苏峻感觉没有什么事情比提升修为更重要的了。 作为国民小舅子,苏峻的姐控保卫战可谓是任重而道远啊。 其实奴隶是没有资格修炼的,不是不允许,而是奴隶没有修炼的法门的。 但是苏峻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谁让他有一个好姐姐呢? 他姐姐传授给他的法门名叫:《太上真鳅九转七变化龙诀》,名字听起来十分地高大上,来历也是十分地惊人。 传说中这部功诀是一个名为“老丘”的大能创立的。 这位大能出身低微,原来只是一只处于食物链最底层的泥鳅,通过这部功诀,成功进阶成大海鳅,可以说是相当地厉害了。 额……好吧,这只是原身的意淫,他之所以感觉大海鳅很流弊,大概是小时候被大海鳅支配的恐惧在作祟。 这部功法其实真正的名字叫:《纯元化血功》,乃是最基础,最粗浅的入门功法,唯一的亮点就是入门简单,简单到三岁痴呆儿童都能入门的地步。 随便一个正常人,修炼到最高境界的第四层,顶多也就是三五年时间,完全是一部打基础的功法。 所以经过原身坚持不懈地努力修行,原身只用了六年就修炼到了……emmmm,第一层的境界。 可以说是相当地厉害了,痴呆智障儿童都比他强十倍好嘛。 通过搜寻原身的记忆,苏峻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不,是发现原身其实并没有这么废。 只不过这小伙心太大,异想天开,而且性情中带着一点偏执,总感觉再普通的功法,九转七变之后都能有奇迹发生。 所以每当接近突破第一层的时候,他都会拼命地压制体内的真气,硬生生以类似高压锅的方式不断纯化着体内的真气。 还别说,这种简单粗暴,X**乱搞的方式,竟然没有把自己玩死,反而是将这改动得乱七八糟的功法炼出了几分成果,体内的真气无论是精纯度还是容量,都远超同济。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原身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终于在第一层“九转”的时候,成功将自己玩死,这才有了苏峻分神的附体重生。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看”到这里,苏峻忍不住感慨万千:“这特么的也是个天才啊!” 一念及此,苏峻收摄心神,悄咪咪地来到海岸边,找了一个隐蔽,僻静的场所,按照原身修改的心法路线运转,开始了第一次的修炼。 没办法,原身早已将这功法修改得面目全非,身体也早已习惯了修改后的运行路线。 就是苏峻想掰,也掰不回来,只能沿着原身的道路,一条路走到黑了。 而且苏峻虽然失去了修炼和功法的记忆,本尊的眼光却并没能丢失。 经过仔细地斟酌,苏峻感觉原身的改动虽然有些小瑕疵,但是总体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原身扑街的最大原因,应该是心神之力太过薄弱,承受不住磅礴元气的冲击,无法收摄元气转化真气,所以才会魂飞魄散,倒在了最后的关头。 所以苏峻一点儿也不慌。 就算问题再大,慌也没有用。 “咻咻咻!” 魔改后的功法一经运转,顿时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住。 一瞬间,苏峻感觉自己体内仿佛化作一道吸力惊人的黑洞,四周天地元气顿时化作惊涛骇浪朝自己疯狂冲击而来。 “特么的,怪不得原身的意识会被冲散,太X**乱搞了。” 苏峻暗骂一句,不敢怠慢,连忙收摄心神,谨守门户,观想功诀中的一张图卷。 下一瞬,强悍的纯阳光辉顿时化作一条金光闪闪的赤金龙鲤,摇头摆尾地扎入滚滚如潮的元气狂潮之中,吞吐呼吸之间,无数狂暴的元气顿时化作温顺的真气,在他身后化作赤金色的飘带,缓缓渗入周身百骸之中。 继而挽留汇海,融入丹田,不知不觉中苏峻的身躯赫然已经化作巴掌大的灰色鲤鱼,灰扑扑的鳞片边缘浸染上一丝金色。 良久之后,苏峻收功而起,顿觉灵台清明,浑身上下流淌着汹涌澎湃的真气,甚至比《纯元化血功》第四层圆满所描述得还要雄浑十倍,精纯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成了?” 苏峻变化人身,只感觉神清气爽,精神格外地旺盛,仿佛打破了身躯中某种桎梏,周身百窍尽皆联通天地,仿佛在呼吸之间都可以自发地吞吐天地元气,与这无垠的汪洋大海更是产生了某种神秘的联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感觉好像回到海洋就跟回到家一样,浪花的声音又好听,超喜欢这里的。 识海之中,一枚赤金色的篆文形似龙鲤,不断地上窜下跳地游动着,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见此情形,苏峻心念一动,一步踏出礁石,识海中的赤金龙鲤篆文自发运转,脚下倏然腾起一道浪头,将他承托而起。 苏峻驾驭这这浪头环绕着海岸不断冲浪,随心所欲,怎一个畅快了得。 而且催运着这浪头飞驰,苏峻感觉非但没有消耗体内的真气,反而是在源源不断的涌入葵水之精,增幅着他体内磅礴的真气。 “这是……天赋神通?” 感悟着体内这门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驭浪诀”,苏峻不由生出一种出门踩到狗屎的感觉。 太特么的幸运了吧? 挺过修行中的一大关卡,第一次修炼就修为精进,苏峻心中自然是欣喜无比。 不过苏峻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疑惑:原身这小伙,真特么的是个天才啊。 不讳言地说:此番修为突破跟苏峻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完全是他承继了原身的遗泽。 “莫非,这小伙真的是拥有了不得的来历?这种天资,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奴隶呢?” 苏峻百撕不得骑姐,心中升起浓浓的疑惑。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这下子,苏峻可是承了原身的大因果了。 看来,姐控大业,势在必行啊! 第一八八章娘炮蛇精,垂涎欲滴 不多时。 天色泛白,恍如鱼肚。 浪了一整夜的苏峻不想引人注目,悄咪咪地溜回石室中。 刚刚躺下,门外就传来一阵聒噪的叫唤声。 “元哥,元哥,起来了没?”一个獐头鼠目,穿着一身破烂盔甲的“人”横行霸道,“嗖”地一声窜了进来,两只大钳子“咔咔”作响,一脸的兴奋之情。 苏峻愣了一会,搜寻过原身的记忆,才把这人认出来,敷衍道:“哦,是蟹黄啊,有事吗?” 这蟹黄可是个真正的人妖,半人半妖,乃是一只蟹精跟人类结合而出,天生横行霸道,是苏峻最忠实也是唯一小弟。 “海族妖灵又来攻岛了,好机会啊。”蟹黄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兴奋地道:“元哥,听说这次海族攻岛,表现出色的会被选取为岛主亲卫,被授予修行的功法呢。” “哦哦,挺好的。”苏峻悄咪咪地咽了咽口水,随口敷衍道。 这大早上的,早饭还没吃呢,这么大一只蟹膏肥美的大螃蟹就送上门来,苏峻实在是有些垂涎欲滴。 而且蟹黄那通红的甲壳,看着就有食欲,跟熟透了似的。 至于蟹黄所说的立功授奖巴拉巴拉,苏峻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开玩笑,背靠着姐姐这颗大树,还要什么自行车? 打打杀杀的,万一碰掉了一根头发,姐姐该多伤心啊? “赶紧走吧,蛇校尉开始点兵了,再晚就跟不上了。” 蟹黄却对吃货的力量一无所知,挥舞着个大钳子,夹着苏峻的衣袖就要往外拽。 “哟呵,蟹黄包你这行为很危险啊。”苏峻心中打趣,口中却兴趣乏乏地道:“打仗多危险啊?还不如睡个回笼觉呢,我劝你也别去了,老老实实地做包子……不,做奴隶不是挺好的嘛。” 这种海族攻岛的事情,在西极岛可谓是司空见惯。 以往原身总是特别积极,一心想要搞个大新闻证明自己。 若不是便宜姐夫又多又给力,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只海鲜手里了。 对此,苏峻可没有兴趣。 他只需要安安分分地当个美男子,实力自然就“蹭蹭蹭”地上去了,哪里还需要跟这群粗胚似的打生打死? 再说了,苏峻又不是没有修行的功法,犯不着以身犯险。 以他国民小舅子的身份,偷个懒,溜个号也没有什么影响,总会有人抢着罩他,甚至替他背黑锅的。 “元哥,我觉得你变了。”蟹黄幽怨地说了一句,旋即又道:“不过蛇校尉亲自点了你的名字,不去的话……” “这叫什么事儿?” 苏峻闻言一阵心烦意乱,口中骂骂咧咧,极不情愿地跟着蟹黄向外走去。 “总感觉元哥好像变了。”蟹黄横着身子,心中暗道。 ………… 苏峻嘟嘟囔囔,磨磨蹭蹭地来到演武场之时,场中已经密密麻麻地聚集了茫茫多的奴隶。 有纯种人妖的,哎,就是那种可以随意切号,人兽自如的那种,也有杂种人妖的,就是半人半妖,海鲜大餐的那种,比如蟹黄啊,蟹黄啊,还有蟹黄啊。 总而言之,就是虾兵蟹将,臭鱼烂虾,一堆炮灰集合,战斗力弱得一匹的。 “蛇校尉来了。” 忽然,蟹黄惊呼一声,敬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遇到天敌的恐惧,瑟瑟发抖.AVI。 苏峻闻言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眼神阴冷凶恶,走起路来迎风摆柳的娘炮,身披精钢铠甲,手持双股剑,十足的玄德粉丝。 不过这蛇校尉虽然娘炮,在奴隶当中却是威风八面,不可一世,所至之处,鸦雀无声,分波辟浪般裂开三人通行的通道。 从原身的记忆中苏峻得知:这蛇校尉虽然也是奴隶,但是却是高级奴隶,能修炼,有资格充当打手的那种,修为高深,听闻已经臻至凝煞圆满之境了。 emmmm……对于本尊来说,这种杂鱼打个喷嚏都能囊死一大片,但是对于刚刚处于起步阶段的“苏峻”而言,蛇校尉可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简直恐怖如斯。 而且蛇校尉虽然是半人半妖,但是背景却并不简单。 他的老娘,传闻是妖丹境的大妖,虽然因为强抢壮男被上仙斩破妖丹,但是如今也是云渊真人麾下道兵:水蛇兵的大统领,位高权重。 连带着蛇校尉这个杂种,在西极岛也是子凭母贵,横行霸道。 嗯,是真的横行霸道,不是蟹黄这种天生不会走直道的憨货。 值得一提的是:这货是西极岛的奴隶强者之中,少有对苏峻他姐姐不感兴趣的“人”之一。 但是蛇校尉跟他老娘一样,生平有两大爱好:吃海鲜和强抢良家少男。 而且蛇校尉的口味不像他老娘,喜欢精壮的壮男,他就喜欢清秀少年,比如苏峻啊,苏峻啊,苏峻这种。 所以蛇校尉对原身和蟹黄这对组合可谓是觊觎已久。 这俩货一个长得好看,一个长得好吃。 正所谓温饱思**,蟹元组合在蛇校尉眼里简直就是绝配。 要么说有个漂亮的姐姐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呢。 要不是这么多便宜姐夫护着,苏峻早就要高唱“菊花爆满山”了。 正当这个时候,蛇校尉目光扫了一圈,忽然直勾勾地看着苏峻和他身边的蟹黄,眼中顿时露出了垂涎的表情,对着苏峻邪魅娟狂地一笑。 嘶…… 见此情形,苏峻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恶寒无比,默默地将这厮放上“必杀黑名单”的第一名。 “看来不仅是姐控大业,还有菊花保卫战啊。” 一念及此,苏峻不由有些绝望:这特么都是些什么选手啊?能不能正经一点。 “你,过来。” 就在此时,蛇校尉阴冷的声音传出,伸手指了指苏峻的方向。 蟹黄闻言一缩脑袋,壮着胆子飘了蛇校尉一眼,又看了看身边的苏峻,咬了咬牙,怯怯地迈步走了出去。 “不是你,是他。”蛇校尉艳若桃花的脸上挂着邪魅娟狂的笑意,剑柄重重地点了点苏峻。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苏峻心中恶寒,脊背发凉,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你敢反抗我?” 蛇校尉闻言眼神一冷,死死地盯着苏峻,一股阴冷的气势顿时从他身上磅礴而出,将苏峻牢牢锁定。 一瞬间,苏峻顿时生出一种被凶兽盯上的感觉,菊花一紧,生出一身的冷汗。 苏峻知道这是妖气压迫的威势,乃是蛇校尉传承自他那银荡老娘的天赋技能之一。 在这妖气锁定之下,苏峻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恐惧的心理,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几乎忍不住言听计从地迈出那一步。 “咄!” 心中无声地厉喝之后,苏峻勉强稳定住心神,《太上真鳅九转七变化龙诀》悄然运转,存想体内真神,一尾赤金龙鲤忽然从识海中一跃而起,哗啦啦的海潮之声激荡回璇,顿觉精神一振,原本恐惧的情绪一扫而空,那沉重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哼!” 蛇校尉见状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忽然一个滑稽的身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阻挡两人之间。 “蛇校尉,正事要紧,大战在即,请不要多生事端。” 隔壁老王笑眯眯地说着,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坚定。 蛇校尉闻言眉头微皱,恶狠狠地看了王菜脯一眼,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论修为,他还不是王菜脯的对手,只能就此作罢。 第一八九章酷烈杀场,鳞蛇合击 演武场上。 老王还是那副“一切有我”的表情,踮着脚,指尖努力地碰到了苏峻的肩膀,大包大揽。 “阿元,你放心吧,有我罩着,绝对没人能欺负你的。” “谢谢王哥。”苏峻点点头,对着王小四印象有些改观。 “哎,谢什么谢,未来都是一家人嘛。”老王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猥琐道:“那个,你真要谢我,在你姐姐面前多提几次我的名字就行了。” “哼。”苏峻闻言顿时脸色一沉,眸光转冷,刚刚变好的印象荡然无存。 狗改不了吃屎! 看到苏峻的脸色轻微的变化,老王眸光一闪,翻手从怀里取出几张皱巴巴的符篆,青色的花纹犹如水草纠缠,讨好道:“大战在即,这几张青藤符你收着,注意安全。” 苏峻接过符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为难地说道:“这个……姐姐在真人座下侍奉,我也……” “明白。”老王爽快地说道:“这还有两颗葵水阴雷,你拿去防身,不必跟我客气。” 说着,老王谄笑着睇过一口锦囊,苏峻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两颗色泽莹润的珍珠,内里丝丝雷芒闪烁,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正是老王赖以成名的道法:葵水阴雷凝聚而成的雷珠,一看就不是简单的货色,威力不俗。 老王送出这两颗雷珠,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眼神深处却不由闪过一丝肉疼的神色。 以他初步炼罡的修为,想要凝聚一颗雷珠最低也要几个月的时间,辛辛苦苦地采集葵水之精才行。 在西极岛的奴隶当中,这可是不折不扣的重宝,说不心疼才有鬼呢。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终生幸福,老王也是豁出去了。 苏峻毫不客气地把锦囊揣进怀里,笑呵呵地说道:“王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在姐姐面前多说你的好话的,咱俩谁跟谁啊?亲兄弟也莫过于此嘛。” “那就好,那就好。” 老王闻言一喜,美滋滋地说道,眼神中不由充满了憧憬的希望。 苏峻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默默地给他记上一笔,闪过无数个编排他的念头。 小舅子杀人,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 言辞如刀,杀人不见血啊。 而且老王的举动,让苏峻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些便宜姐夫,简直就是挖掘不尽的金矿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苏峻如此美滋滋地想道。 不多时,忽然听得一声震天的咆哮响彻云霄。 在极遥远的天际,一道似鱼似龙的身影咆哮蜿蜒,后面跟着数道遁光朝西极岛扑击而至。 强悍无匹的气势,让一众奴隶无不心惊胆战,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西极岛上倏然一震,一道白云缭绕的煊赫剑光升腾而起,朝着那似鱼似龙的怪物迎击而去。 剑光呼啸,迸发雷音! 就在此时,一个大袖飘飘的修士飞临演武场的上空,清啸道:“万灵攻岛,所有奴仆速去御敌,斩妖兵者可入护岛军,斩十妖者升对率,斩百妖者升校尉,斩妖将者收入真人门下,不战而逃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这位修士大袖一挥,岛中禁法灵光闪烁,一股沛然大力升腾而起,乌泱泱的奴隶大军顿时跟无头苍蝇一般被席卷而起,下饺子般砸入海域之中。 “小心……” 隐约间,仿佛听到老王高声嘱咐着什么,旋即苏峻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俊俏的脸庞俨然已经即将跟海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轰然砸入水中。 苏峻眼疾手快,瞬间变换鲤鱼之躯,完美入水,没有溅起丝毫的水花。 野外百米跳台,满分! 下一瞬,一股凶恶的潜流席卷而至,苏峻连忙变换人身,真气勃发,搅碎汹涌的暗流,勉强稳定住身形。 在这浊浪滔天,暗流汹涌的战场之上,巴掌大的鲤鱼之身实在是太过娇柔无力,分分钟要被撕碎成死鱼的节奏。 太特么危险了! 抬眼看去,苏峻发现自己赫然已经远离西极岛,身处一处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的海域之中。 透过混浊的海浪,依稀可见无数或人或妖,或者半人半妖的黑影劈波斩浪,杀声盈野。 “这是什么鬼?”苏峻吐了口气,心中腹诽:先秦山海界的战争,这么随意的吗?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抬头仰望,天穹中数十道匹练惊虹来回交错,迸发出震天的轰鸣。 “看来这场战争真正的胜负手,还是在天上的交锋啊。” 见此情形,苏峻暗自斟酌道:这个位置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死于不明aoe,还是赶紧离开吧。 看着正上方轰鸣激荡的激烈交锋,无数的劲气肆意纵横。 苏峻一缩脑袋,猛然扎入海底,避开厮杀的人群和汹涌的暗流,朝着西极岛的方向潜行而去。 短短一瞬间,海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浓郁的血色,猩红近黑,酷烈凶残。 然而战场之上,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妖灵和奴隶,哪有幸免的道理? 不多时,苏峻便被敌方的一个妖兵追上,兴奋地追杀上来。 那个勉强能看出人型的妖兵浑身披着森寒的鳞甲,顶着个细长的蛇头,手持一柄钢刀。 一看到手无寸铁的苏峻,鳞蛇兵兴奋地吐舌嘶吼,嘶嘶作响的吼叫中,鳞蛇兵钢刀横掠而斩,狠辣无比地朝着苏峻的颈脖绕斩而至。 “特么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苏峻勃然大怒,脚下一踏,“蹭”地一下窜了出去,捉指成刀,带着无形的锋芒斩在鳞蛇兵的脖颈之上,一刀枭首,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这一片海域。 他虽然失去了修行功法的记忆,但是前世国术宗师的记忆却并没有失去。 哪怕是身处海域之中,体内真气的运用和前世暗劲的法门也有些不习惯,但是好歹也是国术宗师,区区杂鱼兵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不过很快,这边的血腥味便吸引到了更多的敌人。 一队鳞蛇兵在一个鳞蛇头目的率领下,凶悍地朝苏峻扑了过来。 归墟海中妖物无数,所以这些妖灵麾下从来都不缺兵源,随便一个妖将麾下都有数以万计的妖兵,强盛点的更是坐拥十万,百万兵马,人强马壮。 尤其是在四海龙宫一脉将点灵秘术公开之后,源源不断的妖物都转化成了海鲜大军,不断地侵蚀着先秦山海界的海疆边境。 这也是边疆各岛喜欢蓄养奴隶的重要原因。 唯有炮灰,才能更好地应对炮灰啊。 这队鳞蛇兵不过七八个人,但是明显是征战已久的“老兵”,配合默契,经验丰富。 一群鳞蛇兵围绕着苏峻聚散离合,分化合击,展开了全方位,无死角的凶狠攻势。 尤其是那个鳞蛇头目,不但刀法凶悍,还精擅一手水箭术,狠唳阴险,每一击都对准苏峻防护薄弱的地方,防不胜防。 若非苏峻心神之力强悍无比,也不乏厮杀搏命的经验,又有驭浪术卷起一团乱流护持住周身要害,恐怕早就丧命当场了。 饶是如此,苏峻身上也被鳞蛇头目那阴险的水箭暗算了几记,伤势不轻。 毕竟身处海域之中,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纷乱残酷的战场,苏峻多少都有些不适应。 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苏峻感觉自己早晚会扛不住,沦落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凄惨境地。 第一九零章本尊降临,第二分神 海渊之中,幽幽暗暗。 酷烈的杀场一角,鳞蛇兵仿佛海中的狼群,不断地围绕着一道滑溜的身形撕咬砍杀。 苏峻身上裹着乱流,时而化身为鱼,时而铁拳轰砸,艰难地招架着鳞蛇兵的围攻,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该死,难道现在就要动用压箱底的符篆雷珠吗?”苏峻心中暗骂,心念急转,暗忖道:“不行,这些可是保命的东西,不能轻易动用,谁知道这场战争要打多久?” “但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遭重了啊。” 一时间,苏峻心中百转千回,疯狂地开动着脑筋。 “轰!” 忽然,识海深处的纯阳光辉光芒大盛,一道断断续续的意念从不可测的虚空中降临而至,浩荡威严。 “是本尊。”苏峻心中一喜,分化念头往那意念上一绕。 下一瞬,些许断断续续的讯息通过这股意念传入苏峻的心中,瞬间便如本能般烙印在他的心灵深处。 虽然只是一些基础的道法感悟和运用手段,但是对目前的苏峻而言无疑是天降甘霖,再适合不过了。 盖因苏峻失去了本尊在这一世的修行记忆,对于陌生的道法体系完全两眼一抹黑。 眼光虽在,运用无门。 这股意念传递过来的经验和手段,不啻于是雪中送炭,解决了苏峻最大的一块短板。 更为重要的是:这股意念的降临,将混沌的识海冲开一道细若游丝的缝隙,让苏峻不至于坐拥强悍的纯阳光辉,却由于识海未开,天灵闭塞而无法使用,空坐宝山。 转瞬之间,这种断断续续的联系便完全中断。 苏峻心念一动,纯阳光辉分化出细若游丝的一股迸出天灵,化作丝丝缕缕的念头交织成网,洒在周身数丈方圆。 一瞬间,这群鳞蛇兵手中挥舞的刀光在苏峻眼中顿时变得缓慢起来,对方掌中钢刀刚刚出手,后续隐藏的所有变化都已落入苏峻的眼中。 刀光未至,苏峻便已作出反应,秋风未动蝉先觉。 先前在苏峻眼中狠辣凌厉的刀法,在这敏锐灵觉之下,变得粗浅不堪,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 见此情形,苏峻掌中印诀一变,数道乱流恰到好处地冲击在鳞蛇兵的手腕之上,绵密的刀网顿时偏离轨迹,露出诺大的空挡。 苏峻见缝插针,脚下一顿便如离弦之箭般悍然合身扑上,周身缭绕的水流让他完美地融入海水之中,丝毫没有受到海水阻力的影响。 然后拧腰振臂,拳锋如枪,带着螺旋劲气的拳锋瞬间没入一个鳞蛇兵的胸膛之上,轻而易举,一击必杀。 下一瞬,苏峻再次弹射而出,身形如箭,振臂如枪,拳锋中的真气凝成旋击劲气,恍如金戈铁马冲杀在铁壁盾阵中一般,再次轰杀一名鳞蛇兵,杀伐果断。 片刻之后,将苏峻逼迫得狼狈不堪的鳞蛇兵便纷纷授首,化作原型飘飘荡荡地沉入海底之中。 当鳞蛇头目在无声嘶吼中化为原型,扭动的蛇躯七寸之上被破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之时,苏峻拔出拳锋,任由它沉入海底,迅速抽身而退,将身形隐藏在一股水流之中,朝着远处电射而去。 当习惯了新的体系,熟练地催运真气道法之后,苏峻瞬间化身战斗机器,杀神附体般大杀四方。 不过他并不敢得意忘形,虽然本尊的修为早已臻至无比高深的境界,但是这具分神毕竟还只是个养气境界的小修士,十足的弱鸡。 无论他的心神之力多强悍,潜力多高,来历多么地吊炸天。 但是遇到凝煞,炼罡层次的妖族“强者”,该跪还是得跪。 这是力量的碾压,以力破巧,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言。 迅速抽身而退的苏峻甚至都没有半点搜刮战利品的意思。 隐藏在水流中的身形化身巴掌大的鲤鱼,在海沟中躲躲闪闪,不断地越过一个个纷乱的战场,朝着西极岛的方向潜行而去。 “开窍”以后,苏峻对于“驭浪术”这道天赋神通的运用,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分化纯阳光辉而成的神念罗网,也让他拥有了趋吉避凶的能力,不至于像无头苍蝇般惨死在不明aoe之下。 “再斩杀一个妖兵,混个队率就心满意足了,千万不能贪心。” 一路潜行,苏峻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苏峻也不担心自己的战绩被抹杀,仙道世界,计算战绩哪里还需要提溜个“人头”那么低端? 通过缠绕在他们身上的怨魂碎片,西极岛对战绩的计算可以说是精准无比,童叟无欺。 不过苏峻也不贪功,兵战凶威,以命搏命可不是什么好混的地方。 事实上苏峻也不需要通过战场积功来换取那微薄的奖励。 看不上。 他那芳名远扬,捕获了无数仰慕者,便宜姐夫遍地走的姐姐暂且不说。 背靠着本尊这座大神,苏峻也不认为自己会缺少修行的功法。 而且这具分身虽然是白手起家,但是无论修炼也好,武艺也罢,都是烙印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虽然暂时遗忘了那些记忆,但是只需要本尊隔空传递信息过来,他便能瞬间觉醒,融入到本身的体系中。 修为一日千里,迎娶白富姐,出任大宗真传,走上鱼生巅峰那是分分钟的事,哪里还需要这么苦逼地充当炮灰,博取一线的机会? ………… 罗咸洞天。 夜鸦幽谷,七层玉楼之上。 丝丝缕缕的五色烟霞凝聚成一方光芒璀璨的灵池,苏峻那挺拔如剑的身形盘踞在其中,不断地吞噬着海量的五行精气。 倏然,苏峻睁开眼睛,神目如电,嘴角勾勒起一丝满意的微笑。 “小号上线,有意思!” 罗咸与先秦山海界相隔何止万里?连空间纬度都不一样。 苏峻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是跟纯阳分神取得一丝的联系。 虽然瞬间便中断了,但是也足以让苏峻获取到足够的讯息。 最为重要的是:这证明这缕分神并没有因为断绝联系而产生自我意识,从而分裂成独立的人格。 反而是因为由前世的纯阳拳意所化的原因,这具分神更加类似苏峻刚刚穿越到这方世界时的状态,而且对于自己分神的身份也比你没有太多的想法。 如此一来,对于苏峻而言可谓是天降奇缘啊。 非但平白无故地多了一道第二元神,更可以凭借这具分神窥视仙道体系的奥秘。 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有亲身体验那么深刻的感悟啊? “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加强与分神的联系,然后全力发展小号,争取早日窥探到仙道体系的玄奥之处。” 一瞬间,苏峻心中便有了决断:“阿元?姐控?有点意思,以后你就叫苏元吧。” 第一九一章虾兵蟹将,古怪反应 西极岛。 杀声盈野,沸反盈天。 苏峻,不对,是苏元一路潜行,不多时便已经可以遥遥看见西极岛那黝黑的海岸线了。 “嗯?” 就在此时,苏元在纷乱的战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蟹黄。 此时的蟹黄正在被一只龙虾兵追杀,破烂的铁甲早已不知道被仍到了哪里,红彤彤的甲壳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伤口,惨绿色的鲜血淋漓,“咔咔”作响的钳爪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地逃窜着。 “这么惨?” 苏元眼神一动,卷起一股乱流潜入一处乱糟糟的水草之中。 下一刻,苏元嘴唇微动,一股无形的神念传入蟹黄的耳中,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吩咐几句。 蟹黄虽然看上去憨傻憨傻的,但是其实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焉种,心中大喜过望,表面上却是一副被打傻了的模样,呜哇乱叫地胡乱窜出,目标所至却是一块黝黑凸起的石岩,看上去似乎已经慌不择路的样子。 龙虾兵一看:这特么都飞龙骑脸了,还能怎么输? 当即狞笑一声,下半身化作原型,一弹一蹦便就射出数丈的距离,精钢般坚硬钳爪挥舞得“咔咔”作响,顺势A了出去,想要夹断蟹黄的脑袋。 就在此时,龙虾兵忽然感觉身形一紧,数道乱流恍如绳索般缠绕在他身上,尤其是钳爪的关节之处,一股沛然的乱流仿佛铁拳般冲击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手中一滑,钳在了空出。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廋弱的身影骤然暴起,从海草丛中迸射而出,拳锋如枪,带着凌厉无匹的螺旋劲气,狠狠地砸在了龙虾兵外凸的对眼之间,一击毙命。 “元哥,你好厉害啊!” 蟹黄一脸的憨傻,目瞪口呆,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不可自拔。 前一刻还飞龙骑脸,平A必赢的龙虾兵在苏元暴起突袭的一瞬间,几乎毫无抵抗之力便被一击必杀,行云流水,王者操作。 “那还用说,老大我一直都这么厉害,你现在才知道吗?” 苏元对蟹黄的惊叹嗤之以鼻,似乎是在嘲讽他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 然而下一刻,苏元便鬼鬼祟祟地拉着蟹黄扭头就跑,动作之熟练,一看就知道是惯犯。 “东……东西……”蟹黄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那龙虾兵的尸躯,弱弱地说道。 “逃命要紧,还要什么自行车?”苏元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呵斥道。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一队妖兵从远处围了上来,在龙虾兵尸体周围展开了搜索。 “元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能不能教教我?” “别废话,等活下来再说吧。” 对于蟹黄喋喋不休的聒噪,苏元十分地不耐烦,干脆拿起一堆黑乎乎的淤泥,塞进他的嘴巴里。 ………… 片刻之后。 一处偏僻的海沟里,杂乱的水草顺着水流不断飘荡。 水草深处,苏元拉着蟹黄暗搓搓地趴在淤泥中,一副暗中观察的模样。 海沟之外,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各种混战,也没个章法,遇到了敌人就是一顿X**乱打的节奏,莽得一比。 也亏得是仙道世界,对于区分敌我的手段数不胜数,倒也不至于闹出狗咬狗,一嘴毛的闹剧来。 不过苏元也知道这其实正是四海边疆的常态。 四海之外,盘踞着无数的妖族,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四海灵秀之地,打着反攻四海的主意。 但是归根结底,在这仙道世界中,真正决定战场胜负的始终都是修为高深的上仙,那些实力强横的大修士们。 苏元这些杂鱼之间的战斗,其实更像是双方放到养蛊场中的蛊虫,输赢无所谓,最主要的是练兵,促进杂鱼们的修为进境才是真正的目的。 无论是坐镇西极岛的云渊真人还是前来攻岛的鱼龙妖王,彼此之间大打出手,才是真正决定输赢胜负的真正因素。 麾下部众和奴隶杂牌军之间的战斗,自然也就不怎么上心,甚至巴不得多消耗些人手,省得这些废物浪费他们的粮食。 对这些大修士而言,哪怕杂鱼死一千个,能换来一个突破感应天地之境的修行种子,也是大赚特赚的买卖。 只有突破了感应天地,拥有凝炼煞气资格的奴隶,在云渊真人眼里才勉强算得上是个人。 其余的,都是杂草,不值一提。 而且无论是云渊真人还是鱼龙妖王,都是法力雄浑,皮糙肉厚的滚刀肉,所以除非境界真的高出两三重,不然都很难杀死对方。 时不时地打上一场,也就相当于饭后消食,互相映证了。 说到底,对苏元他们而言血腥酷烈的杀场,在云渊真人这些大修士眼里只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选拔而已。 对于这一点,拥有本尊提点的苏元可谓是知之甚深。 境界修为虽然低微,但是却拥有真正上位者的视角。 眼高手低,说的就是苏元这种人。 看着外面惊涛骇浪,劲气四溢,交击轰鸣不绝于耳,隐约有庞大妖躯,在惊涛骇浪中沉浮嘶吼,吼声如雷,苏元心中却毫无波动,甚至感觉有些滑稽。 这场看似凶狠的拼斗中,高层次的修士几乎没有任何死伤。 所以苏元毫无寻常奴隶那种热血沸腾,一心建功立业,博取进步的想法,满脑子就想着怎么浑水摸鱼,安全渡过这一劫。 不过片刻之后,苏元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阴霾。 “玛德,情况有些不对啊。” 在他外放的神念感应中,这次的大战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不,应该说十分古怪。 按道理来说,来袭的妖王打到这个时候,应该是要鸣金收兵,带着翻云覆雨之后的一本满足就此退去的。 然而在苏元的感应中,几道凶戾霸道的气机非但没有退却,反而疯狂地纠缠不休,凌厉狠辣的攻势延绵不绝。 一副要跟高阶仙道修士不死不休的模样。 随着不断地厮杀,非但海面上铺满了厚厚的残尸断骸,海底中也是铺满了无数的尸骸。 海水之中,更是混杂了浓郁的血腥之气,整座海域都仿佛化作幽冥血海。 一瞬间,苏元感觉到冥冥中传来一阵阵疯狂的警兆,似乎是有什么极为凶戾的剧变正在发生。 “走!” “赶紧走!” 苏元顿时决断,拉着蟹黄疯狂朝西极岛的方向狂奔而去 蟹黄一脸的不情愿,扭捏道:“可是……” “没有可是!”苏元反手一巴掌镇压不服,厉声道:“别废话,否则我锤死你!” 第一九二章癸水阴雷,鱼精凶猛 西极岛外。 环绕着西极岛方圆数十里的海域,遍布尸骸,尸山血海。 无论是西极岛奴隶们,还是海族妖王麾下的部众,尽皆血撒碧海,五颜六色的血液融入海中,煮成了一锅腥臭无比的大杂烩。 苏元拉着蟹黄一路潜行,赫然已经来到了西极岛外不到半里的地方。 只见那西极岛上禁制光幕不断闪烁,难以计数的妖兵舍生忘死地蚁俯冲击而上。 环岛的海滩上,孤崖峭壁之间,无数甲胄齐整,刀枪森寒的奴隶兵严阵以待,奋力抵抗着乌泱泱的妖兵冲阵。 甚至连云渊真人充当门面的金甲武士都已投入战斗,腥臭的血液遍布在金灿灿的盔甲之上。 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这一场情理之中,却出乎意料之外的酷烈海战,其惨烈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在更遥远的天际,渊深似海的气机互相纠缠,宝光冲霄,轰鸣不断,似鱼似龙的妖王现出百丈真身,以最原始的方式跟一条同样身躯庞大的巨蛇纠缠,撕咬着,掀起滔天的风浪。 苏元知道:那是云渊真人座下压箱底的杀手锏之一,水蛇道兵以天蛇吞月大阵凝聚而成的法相。 鱼龙妖王现出真身鏖战天蛇吞月大阵,视若珍宝的内丹也化作璀璨的光辉跟云渊真人掌中的剑光不断交击碰撞。 由此可见,战事早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拼出了真火。 “糟糕,情况不妙啊。” 见此情形,苏元心中一凛,看着战局焦灼的西极岛,一脸燥郁地说道。 “放心吧元哥,咱们西极岛屹立百年,从来没有被攻破过的先例。”蟹黄满不在乎地说道。 “废话,西极岛当然不会有事,我们恐怕就不太妙了。”苏峻没好气地呵斥道:“这妖王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攻不下西极岛,我们这些游离在岛外的人恐怕是要成为出气筒了。” 别看海族妖兵气势汹汹,但是依托着西极岛的防御法阵,护岛军死守阵地还是不成问题的。 换句话说:除非云渊真人战败,否则西极岛的防御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固若金汤。 但是问题是:特么的苏元他们可不在西极岛防御阵法的范围内啊。 在西极岛精锐退守本岛的情况下,他们这些游离在外的杂鱼,明显就是弃子,牺牲品。 说句不好听的,随便哪个大佬砸几个aoe,他们都得憋屈无比地跪在这里。 “不行,必须尽快突围,至少也要尽可能地靠近西极岛。”一瞬间,苏元心中便已有了决断。 不过横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几乎不可逾越的防线。 前赴后继的妖兵将西极岛围拢得水泄不通,短短一里的距离,仿佛隔绝星汉的天堑。 “我就不信找不到薄弱的地方。”苏元一咬牙,拉着蟹黄潜入深海,暗搓搓地开始了他凶险万分的“环岛之旅”。 片刻之后,苏元绝望地发现:真特么的没有半点缝隙可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妖兵,一眼望不到尽头。 “元哥小心。” 就在苏元走神的一瞬间,蟹黄忽然惊呼一声,拉着他转身就跑。 苏元抬眼一看,只见一队二十多人的青鱼精手持钢枪,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飞扑而至。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苏元心念急转,霍然转身,作出一副“横刀立马”的姿态。 转瞬之间,这队青鱼精便迅速逼近,透过混浊的海水,似乎可以看到它们狰狞的面容和眼中若有若无的戏谑。 似乎是在无言地讥讽:看我们发现了什么?一对野生的战五渣,卡路里高达二百五,嘎嘣脆的鸡肉味…… “给劳资去死吧!”苏元眼中唳色一闪,扬手一挥,两枚雷芒闪烁的雷珠螺旋纠缠着应手而出。 “轰!” 下一瞬,一股无形的震荡席卷十米方圆,透明的波纹中闪烁着丝丝雷芒,交织成炼狱一般的景象。 刹时间,来势汹汹的青鱼精顿时人仰马翻。 “愣着干啥?快跑啊。”苏元一秒变怂逼,看着目瞪口呆的蟹黄气就不打一处来,拉着他转身就跑。 一股乱流在他们背后推动着,仿佛八匹马力的发动机,“嘟嘟嘟”地撒丫子就跑,没有半点恋战的意思。 “轰!” 顷刻之间,苏元忽然感觉背后一股凶狠的激流轰击而至。 回头一看,只见一只头目模样的青鱼精眼歪口斜地抽搐着,依然不忘被苏元一锅端的仇恨,精钢长枪狠狠地轰砸而至。 看架势,这一击至少也有千斤之中,杀意已决。 这一击若是被砸中,苏元估计自己最好的下场也是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一时间,没想到还有人能撑过癸水阴雷的苏元猝不及防,顿时陷入极度的被动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苏元慌而不乱,沉着冷静,迅速作出了应对。 先是一脚将蟹黄这个累赘踹出十几米远,然后借着这股推力不退反进,身形舒展,差之毫厘地从枪杆下擦身而过。 下一瞬,屈指连弾,一股乱流凝聚成水球凭空浮现,正中那青鱼精头目的眼睛。 与此同时,欺近到青鱼精头目身边的苏元得势不饶人,并指成剑,顺着水流划过一道玄妙的弧度,凌厉的无形锋芒直指青鱼精头目的眉心要害,螺旋劲气倏放而收。 “噗!” 转瞬间,刺入青鱼精头目眉心的剑指中迸射出猩红的血液,然而这青鱼精头目虽然反应迟钝,却是皮糙肉厚,极为抗揍。 苏元这一剑刺出,虽然在它眉心破开一个大口子,青鱼精竟然浑然无事般抡起精钢长枪,跟棍子一样砸了过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转瞬之间,攻守再次易势。 不过苏元也是身经百战(前世记忆)之辈,越是这种关头,反而越是平静。 心念急转之间,苏元几乎本能式地作出反应,脚下一顿便驾驭着水流贴身欺近到紧贴青鱼精头目的位置。 错身而过之时,双手合十,悍然架住青鱼精头目掌中的钢枪,一转一震,瞬间便将它手中的钢枪夺了过来。 八卦掌:卷牛舌,空手入白刃。 下一瞬,恼羞成怒的青鱼精头目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失去兵器的干扰,悍然化作原型:一条丈許长的大青鱼,朝着苏元凶狠地啃噬而来。 见此情形,苏元不慌不忙,弓身屈膝,双手错开,紧握枪身的手掌倏然放松,旋即一抖,大大小小的旋流在枪身四周环绕。 大枪劲乃拳劲之祖,拳术大成之辈,可以说都是精通枪术的高手。 苏元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持枪攻伐的实战,但是前世的记忆依然让他拥有不俗的枪法。 一枪在手,苏元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仿佛是波澜不惊的深潭,静水流深。 随着枪头的抖动,面对青鱼精头目那凶狠的扑击啃噬,苏元竟然是一脸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九三章三十六计,地底暗河 这一刻,在他心里所有的杂念尽数被斩灭一空,唯有掌中钢枪仿佛有血有肉般传来一丝暖意。 在他的感应中,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唯有体内血液流淌,筋骨磨合和心脏跳动的声音映入他的心湖,让他对自己的身体掌握臻至巅峰状态。 “轰!” 青鱼精头目凶猛狂暴的扑击,仿佛是一滴水落在苏元的心湖之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下一瞬,苏元倏然睁开眼睛,左屈右胯,脚踩七星,身形如泥鳅般滑溜,差之毫厘地避开了青鱼精头目凶狠的扑咬。 与此同时,枪身带着一股旋转水流,仿佛蛟龙出水般悍然扎出,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正所谓:枪扎一线,棍打一大片,这一线扎出,顿时将青鱼精头目那硕大的身形串了个前后通透,断绝了它最后一线生机。 一击毙命! 干掉对方后,苏元没有半分犹豫,二话不说,瞬间松开双手,身形如炮弹般朝反方向轰砸而去。 风紧,扯呼! “元哥,你为什么这么厉害?”处于懵比状态的蟹黄被苏元拉着一顿狂奔,口中忍不住赞叹不已。 那小眼神,一个劲儿地往外面冒着小星星,仿佛恨不得当场就跟苏元现场洞房,嫁给他似的。 不过很快,蟹黄眼中的光芒便黯淡了下去,甚至还隐藏着一丝幽怨。 说好的杂鱼路上手牵手,谁特么崛起谁是狗呢? 如果苏元此刻能听见蟹黄的心声,肯定会听到一句荡气回肠的话。 元哥,你变了。 不过蟹黄也不是心思狭隘之辈,事实上他就是个有些蔫坏却脑子缺根筋的憨货。 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怨,很快便被他抛在脑后。 紧接着的便是浓浓的兴奋之情,因为在他眼里这个狂霸酷拽吊炸天,堪比神仙的大佬,是他的兄弟啊。 没看现在还双手紧握着呢吗? 这是什么感情?这是老铁啊。 一想到这里,蟹黄已经有些期待此战之后,自己狐假虎威的美好愿景了。 甚至心思早就飞到了西极岛上,幻想着苏元的事迹传开之后,自己将会如何地风光无限了。 想到这里,蟹黄兴奋地说道:“元哥,你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是不是该升队率啦?” “说不定还能直接升任校尉呢,到时候,我们可就太威风了。” 一念及此,蟹黄不由畅想起风光无限的未来。 甚至为了苏元到底应该升队率还是升校尉纠结了起来,扒拉着两根钳爪兴奋地盘算着。 只可惜,以他坑死体育老师的数学功底,估计到死也算不清楚这笔账。 不过苏元可就没有蟹黄这种乐观的心思,甚至可以说心情十分地沮丧。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元对于他们是否能够逃出生天是越来越悲观。 他们已经围绕着西极岛转了好几圈,始终没有找到丝毫的空荡可以让他们逃回本阵之中。 而且苏元绝望地发现:哪怕他们靠近到西极岛的地方,也不可能有半点机会进入岛屿之内。 因为镇守西极岛的上仙们,是绝对不可能为了他们区区几个奴隶,而放开防御大阵的空隙的。 转了这么多圈,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苏元甚至没有看到半个属于西极岛的奴隶兵的身影。 一路躲躲藏藏,入眼之处全部都是海族妖兵的身影,不但数量越来越多,而且几乎没有什么落单的,全都是成群结队的。 数量最少的,几乎都是齐装满员的一整队妖兵,数量最少的也有二十多个,绝非他们两个杂鱼能够抗衡的。 就连压箱底的保命雷珠,都在遭遇青鱼精的时候消耗殆尽了。 再来这么一出的话,苏元感觉自己肯定是凉透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敌方妖兵也是络绎不绝地从远处奔赴西极岛附近的战场。 由此可见,尚且游离在岛外的奴隶兵,十有八九都已经领了便当了。 当敌方妖兵数量开始满溢,组织起巡逻队开始一圈圈地向外扩张防线,巡游四方的时候。 苏元知道这时候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上岛估计是不可能上岛的了,哪怕是在外面被妖兵轮大米轮死,砍成十七八段,从海里跳下去,苏元也不可能回到西极岛。 现在的选择无非就是坚守“阵地”,然后被无数妖兵围殴至死,要么从此远遁他方,溜之大吉。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是如果当逃兵的话,估计以后想要再见到姐姐,只能正面艹翻云渊真人,从他手里把姐姐抢过来了。 但是会不会因此连累姐姐,却也是苏元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虽然这个便宜姐姐苏元还从来没见过,但是承她的恩泽许多,从原身的记忆中苏元也得知,姐弟俩的感情那是极好的。 哪怕云渊真人不跟他这个小杂鱼计较,得知弟弟失踪的姐姐估计也会伤心欲绝。 说实话:苏元还真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让姐姐伤心,这不仅仅是为了原身的愿望,还牵涉到玄之又玄的因果。 但是不跑肯定是不行的,若不是老王送给他的癸水阴雷,苏元就是再精通十八般武艺,估计也早就被青鱼精围殴致死。 一念及此,苏元只能忍痛宣布了他的决定一。 “蟹黄,情况不妙,看来我们得远走他乡了。”苏元沉着脸说道。 “为什么呢?”蟹黄一脸懵比,似乎还在状况外。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苏元耐着性子解释道:“回西极岛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了,现在敌方的妖兵越聚越多,不跑我们只能等死。” “不是啊。”蟹黄呆萌地说道:“我记得还有一条隐秘的暗河通往岛内,王大哥还专门嘱咐过:一旦战事不妙,就带你去哪里躲一躲的。” “你特么怎么不早说?”苏元闻言差点背过气去,简直要被蟹黄这蠢货给蠢哭了。 “这……你也没问啊。”蟹黄一脸的委屈,道:“我还以为元哥你想多猎杀几个妖兵,好立下大功,升任校尉呢。” “还不带路?蠢货!”苏元闻言怒瞪了蟹黄一眼,气哼哼的道。 “……” 蟹黄一脸的无辜:我啥也没干啊?怎么又对我发火? 在蟹黄的带领下,苏元很快就溜进了位于海渊深处的一处隐秘暗河之中。 此时,海面上方的妖气越发浓烈,浩大的声势和震天的轰鸣连深达数百米的海水都阻拦不住,震荡传入海渊深处。 进入暗河之后,没走多远,苏元便看到了好几股奴隶兵的踪影,数量从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 稍微一打眼,这暗河中至少隐藏了近千奴隶兵。 见此情形,苏元忍不住嘴角一抽:特么的,差点被蟹黄这蠢货害死了! 第一九四章人艰不拆,云渊真人 海渊深处。 蜿蜒曲折的地底暗河之中,成群结队的奴隶兵分别散逸在各处,隐藏在阴影之中,似乎有些不想让人看到。 偶尔迎面撞上,也尴尬地相视一笑,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扭过头去,错身而过,各自隐藏。 对此,苏元表示完全理解,毕竟都是避难的苦逼,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一群逃兵,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人(鱼)生都已经如此艰难了,又何必彼此拆穿,互相伤害呢? 所以当蟹黄看到一个熟人,带着耀武扬威的表情,贼拉兴奋地窜过去打算打个招呼的时候。 苏元反手就是一记如来神掌糊在他的脸上,没好气地呵斥道:“你是不是傻?现在是打招呼的时候吗?” 说着,不由自主地揪住他的狗头,有样学样地躲在一处礁石之后,学鸵鸟一般把头埋起来,假装进入了隐形的状态。 “元哥,人多力量大啊,我们干嘛不跟他们一起?”蟹黄进入日常的懵比状态,不解地问道。 “你傻不傻啊?现在是人多力量大的时候吗?现在是逃命,人越少,目标就越小。” 苏元没好气地说道:“万一这个地方被发现了,我们也可以趁敌人围剿他们的时候趁乱逃脱,这叫死道友不死贫道,你懂得伐?” “哦。”蟹黄似懂非懂,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反正以他的脑容量也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 对蟹黄来说,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完全贯彻一个原则:那就是跟着元哥走,有肉吃。 虽然他还没有吃到肉,但是能够全须全尾地活下来,就已经足够幸运的了。 只要挺过这一劫,背靠苏元这颗大树,还怕没有好日子吗? 在这一刻,蟹黄难得地智商上线,用他毕生的智慧,做出了他认为最明智的选择。 ………… 不多时,海面上传来几声沉闷的轰鸣,如闷雷炸响。 暗河入口之处,庞大的漩涡下来,无数的鱼虾蟹被龙吸水般的水龙卷吸附上去,掀起滔天的风浪。 旋即又恢复平静,在苏元他们眼中,也就是一波震荡过后,传来微微震荡的波纹。 见此情形,苏元的脸色顿时沉重了下来。 要知道,虽然这暗河处于西极岛附近的海床之下,并没有万丈海渊那么夸张。 但是好歹也是身处近百丈的海渊深处,能够造成如此惊人的声势,可想而知海面上的战况是有多激烈了。 而且听这动静,肯定不可能是寻常妖兵妖将能够造成的。 想必是云渊真人正在跟鱼龙妖王酣战正烈,而且是拼出了真火的那种殊死搏杀。 “见鬼,不会是云渊真人撑不住了吧?”苏元脸色阴沉,眼中写满了担忧的神色。 他倒不是担心云渊真人,只是怕自己和姐姐遭受池鱼之殃罢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 海面之上,战况越发地激烈了。 这一场出乎意料的大战,从清晨一直鏖战到半夜,始终没有半点停止的迹象。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整座西极岛附近的海域尽皆呈现出一副末日般的炼狱景象。 不时有苍茫嘶吼,雷霆轰鸣,伴随着滔天巨浪中的炙烈雷光升起。 就连云渊真人那璀璨飘渺的剑光,都已经黯淡下去,拖曳着长长的尾焰,如流星坠地般落入西极岛的深处。 “轰!” 月上中天之际,西极岛的护岛大阵终于是支撑不住,被一记妖艳的猩红雷光轰破,化作庞大的水云升腾而起,弥漫天地。 弥漫天地的云雾迅速被侵扰成恍如魔龙狂舞的低垂铅云,张牙舞爪,阴风呼啸。 云雾深处,一个庞大如山的魔影若隐若现,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嘶吼,带着一丝难以遮掩的阴邪味道。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妖兵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翻涌而上,黑压压的妖潮从海面上倾覆而至。 西极岛上。 气势凌厉的云渊真人仗剑而立,寒霜胜雪的本命飞剑之上一缕若有若无的血雾弥漫,恍如活物不断上涌,散发出阴唳的气息。 在他身边,数十个气息萎靡的弟子皆是手执飞剑,盘膝而坐,似乎在拼命抵抗着血雾啊侵蚀。 “师尊,情况有些不对啊。”一个剑冠如玉的少年道人面沉如水,道:“幽冥血海什么时候跟外域妖灵勾结在一起了?不是说阴司地府跟与幽冥血海合流了吗?阴司地府现在又跟我们结盟,按理说不应该啊。” “朋友的朋友,未必就是朋友。”云渊真人脸色苍白,但是一身飘渺凌厉的气势不减,摇了摇头道:“不过也不需要担心,估计也就是某处海渊偶然连通了幽冥血海,从里面跑出来一些血魔被外域妖灵所捕获,窃取了一些血海秘法罢了。” 说着,云渊真人仿佛下了决断,转过头对一个身形婀娜妖娆的中年美妇吩咐道:“青蛇道友,还请你率领水蛇道兵再冲一阵,迟滞鱼龙妖王的脚步,本座稍后便至。” “诺!” 话音未落,中年美妇摇身一晃,化作一条数十丈的青色巨蛇冲天而起,随着云渊真人扬手打出一道阵图,数百道兵盘踞的阵图往它身上一覆,顿时化作百丈天蛇咆哮着破空而去。 下一刻,云渊真人眼神一定,从腰间摘下一枚恍如白玉雕琢而成的葫芦,一线晶莹剔透的灵液浇落在掌中本命飞剑之上。 “滋啦,滋啦。” 顷刻间,本命飞剑上那翻滚不休的血雾顿时仿佛遇到克星一般,清冷的月华升腾,不多时便将其消融泯灭,化作袅袅黑烟消散。 “此乃清灵月华露,你们且将本命飞剑取出来,驱散污秽血光,随我反攻鱼龙妖孽,替你们师兄弟报仇雪恨。” 云渊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肉疼的神色,对众弟子吩咐道。 这一葫芦的清灵月华露,可是他百余年来镇守西极岛的奖励,一次性便挥霍了大半,剩下的眼看也要不保,让他如何不心疼。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鱼龙妖王斩杀他十数个弟子,尤其是传承衣钵的大弟子这个仇,云渊真人不可能不抱。 而且鱼龙妖王之所以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并不是因为它的修为突飞猛进,稳压云渊真人一头。 而是通过猝不及防的突袭,以无数尸骸和血气化作血煞魔雷狠狠地给了云渊真人一记,这才导致了西极岛一溃千里的败局。 也正是这个时候,云渊真人的大弟子云海道人,为了掩护师尊和一众师兄弟撤退,黯然饮恨在鱼龙妖王的魔爪之下。 但是如今形势转变,鱼龙妖王并不知道云渊真人手中竟有清灵月华露这种神物可以驱逐污秽血雾,恢复完整的战斗力。 所以云渊真人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通过敌明我暗的优势,狠狠地干鱼龙妖王一炮。 第一九五章兵败如山,局势逆转 海渊下,暗河中。 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纷乱四起。 “护岛大阵破啦。” “糟糕,大事不妙啊。” “赶紧跑吧,海族妖灵攻占了西极岛,早晚会发现这里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 躲藏在暗河中的奴隶兵在骚乱中各行其是,纷纷冲出暗河,不知所踪。 “元哥,我们怎么办啊?”蟹黄这憨货第一次出现沮丧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对于蟹黄而言,西极岛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一听说西极岛被攻破了,瞬间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还好他身边还有苏元这个大腿可以抱,赶紧出言问道。 “先出去搞清楚情况再说吧。”苏元眉头紧锁,心中也有些心烦气躁,说完便向暗河之外冲去。 既然西极岛被攻破,无论最后的胜负如何,想必短时间内海族妖兵都顾及不到他们这些孤魂野鬼。 换句话说: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至于是走是留,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还不能擅做决断。 从地底暗河出来,幽暗的海渊中一片寂静。 早一步出来的奴隶兵早已不知所谓,四散而逃。 海族妖兵也似乎无力顾及这些区域,不见半个踪影。 就连混杂在海水中的血气都消散一空,海渊下散布着累累白骨,人鱼虾蟹,不一而足。 见此情形,苏元不由心中一凛,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猜到了西极岛忽然被攻破的原因。 但是何去何从,苏元还是有些拿捏不定。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西极岛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那里现在必定是一座血腥酷烈的修罗场。 以他们现在这小胳膊小腿的,去了就是送死。 “怎么办?”苏元心急如焚,心中却也一团乱麻。 “元哥,我们怎么办?”蟹黄的丑脸皱成一团,愁眉苦脸地问道:“要不,我们谈吧?” “不能逃!”苏元闻言脱口而出,旋即眼中一亮。 蟹黄的话,恍如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心田,让他忽然明悟了自己的本心。 无论是原身的残念作祟还是他自身的骄傲,都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选择。 原身的姐姐对他情深义重,恩重如山,岂可轻言放弃?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陨落在这场变故中,无非也就是损失一具分身罢了。 只要本尊尚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既然如何,何不顺应本心,博一个念头通达呢? 虽然决定留下来,但是到底怎么做,苏元感觉还是需要斟酌一下。 “那我们去哪里啊?”蟹黄闻言一喜,道:“要不,我们还是到暗河里躲起来吧?” “不行。”苏元断然拒绝,沉吟两秒,道:“我们去云渊贝场。” “云渊贝场?” “对,云渊贝场。”苏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坚定地说道。 云渊贝场乃是云渊真人的私产,也是西极岛最重要的资源地,没有之一。 此地位于西极岛之东三十多里,盛产各种珠玉,价值连城。 无论是海族妖灵还是云渊真人,都绝对不会放弃这么重要的资源地,所以这里绝对是观察形势的最佳选择。 无论哪方胜利,都可以从云渊贝场的争夺中看出几分端倪。 而且云渊贝场虽然重要,但是主战场注定不会放在此地,所以苏元也不需要担心会被大修士们斗法中的不明aoe给波及。 ………… 云渊贝场的海域中,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可谓是附近海域中一处知名的美景。 这种美丽的景象,乃是云渊贝场中的巨蚌吞食太阴月华所产生的异像,平日里还有贝娘娇媚软糯的歌声回荡,美轮美奂。 而如今,这种美丽却脆弱的平静却是被大量粗蛮的妖兵所打破。 无数的妖兵在鲸,鲨二妖将的率领下蜂拥而至,毫不留情地将云渊贝场攻破,捣毁各种蚌类,便是有不浅修为的千年老蚌,也抵挡不住万千妖兵的轰击,在各种攻击下毁灭殆尽。 由千年珍珠孕生的珠灵被各种法器摄走,几乎通通落入海族妖灵的手中。 原本驻守在云渊贝场的精锐甲兵和一众奴隶死伤大半,残余人马依托着几位万年老蚌撑起的禁制苦苦支撑,苟延残喘。 苏元带着蟹黄暗中潜伏在外围,冷眼旁观着一幕幕惨烈的景象,丝毫不为所动。 当今世道,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弱小本来就是原罪。 他所在乎的,无非就是自身的道途和因果,撑死了对原身的姐姐有几分感情。 对于这一切,他无力回天,也无心改变什么。 “仙道门前万骨枯……” 没来由地,苏元忽然在心中想起了这一句箴言。 忽然,一道惊艳的纯白剑光电射而至,凌厉的剑芒势如破竹地斩入乌泱泱的妖兵群中,所至之处,人仰马翻,浮尸遍野。 “鱼龙妖王已败,真人有令:斩尽杀绝!” 剑光中,一个隐含锋芒的清越男声杀气腾腾,声传十里。 下一瞬,仿佛是为了佐证剑光中清越男声所言,数道粗大的剑芒从海域上方一掠而过,分江破海,方圆数十里的海域尽皆被劈开成两半。 一道仓惶逃窜的庞大阴影挟裹着滚滚魔气从海域上空一掠而过,没有丝毫的留恋。 在它身后,一道云气缭绕的纯白剑光凌厉无匹,不断地挥洒着剑芒,穷追不舍。 正是西极岛的主人云渊真人,被他追杀的庞大阴影正是此番入侵西极岛的鱼龙妖王。 见此情形,苏元一把拽住蟹黄,低声道:“时机已到,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话音未落,苏元便一马当先,认准一股溃散的妖兵如猛虎下山般冲了出去。 正所谓:大敌当前,转进如风,战友危难,不动如山,冲锋陷阵,其徐如林,敌寇败退,追击如风,此乃战场生存之道也。 熟读《花生米兵法》的苏元,可谓是深谙此道! 与此同时,云渊贝场中龟缩了许久的万年老蚌忽然放开禁制光幕,璀璨的光芒中一队精锐甲兵在几个人族修士的率领下猛虎出押般扑了出来。 就连一直瑟瑟发抖的奴隶兵也顿时猛将附体一般,朝着数倍于自己的妖兵发起了凶猛的冲锋。 云渊贝场的周边,奇迹般冒出数十股数量不一的奴隶兵,个个龙精虎猛,杀气腾腾。 一时间,剑气激荡,法术乱飞,符咒滚滚,瞬间就对这群妖兵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纷乱如麻的战局中,猝不及防的妖兵乱成一团,反而是数量远不如妖兵的奴隶兵虎入羊群,肆无忌惮地大砍大杀。 “麻痹的,这群老兵油子!” 苏元唾骂一声,更加凶猛地冲入一队不知所措的溃兵之中,开了无双似地疯狂追击。 简直猛地一匹! 第一九六章以小博大,传奇开端 云渊贝场。 战局瞬息万变,上一刻还来势汹汹的海族妖兵在璀璨剑光切入战场之后,瞬间一溃千里。 凌厉无匹的剑芒倏忽如电,来去如风,不断地冲杀在妖兵聚集的战阵中,将它们的阵型冲散。 苏元手执一柄钢刀,将一队溃散的妖兵斩杀殆尽之后,便如幽灵般徘徊在战场边缘。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此战外域妖灵败局已定,连鱼龙妖王都被云渊真人追杀得上天入海,狼狈不堪。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尽情收割战功,撰取最大化利益的时候了。 说实话,经过最开始的激动之后,苏元对于追杀溃散的妖兵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 在先前的大砍大杀中,他趁乱至少斩杀了不低于八十个妖兵,早已到了升任校尉的标准。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经过这一战,苏元算是看明白了。 无论多么高级的奴隶,始终都是炮灰,是没有前途嘀。 所以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想办法捡漏抢人头,弄死一个妖将,借此机会拜入云渊真人门下。 只有这样,才能获取最好的修行环境。 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场风云变幻的战事,便是苏元眼中让他平步青云的“风云”。 周.公子.树人曾经曰过:大鸡不吃细米,要来就来一个狠的! 游历在战场边缘的苏元,很快便将目光选定在几个术士模样的妖将身上。 即便是在这极度混乱的战场中,他们都没有加入战斗,反而是在成建制的妖兵簇拥下,疯狂地掠夺着云渊贝场的资源,尤其是千年老蚌的精魄和诞生灵智的珠女本体。 这可是云渊贝场中最为珍贵的资源,一颗宝珠便价值万金。 看他们腰间锦囊鼓鼓囊囊的样子,必定是收获匪浅。 这要干他们一炮,一旦得手,那可就是名利双收,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的节奏。 而且那道惊艳剑光的主人,肯定不会坐视他们疯狂掠夺的行为,早晚会对他们下手。 他们四散奔逃的时候,便是苏元浑水摸鱼的机会。 而且那些妖族术士一看就是攻高防低的法爷,比起皮糙肉厚的妖将来,偷袭起来难度肯定要低得多。 一念及此,苏元不断调整位置,悄咪咪地卡住它们遁逃的路线,静待天时。 心念急转,苏元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将一个瑟瑟发抖的妖兵圈外刀光下,不断地驱赶着它,让它在自己限定的范围内左冲右突,一副酣战正烈的模样。 而苏元的心神,却一直放在纷乱的战局中,暗中观察。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苏元,就等着战局出现变化的机会。 在战场中,苏元还看到了几个非常眼熟的面孔,比如便宜姐夫之一的老王。 老王现在的情况可谓是凄惨,追随着他的那群龙虾精,几乎是伤亡殆尽,只剩下个憨头憨脑的虾仁护持在他身边。 一个法爷,连自己的肉盾都保不住,想必早已经处于空蓝状态,这场瓜分战功的盛宴,注定没他什么事儿了。 而比老王还惨的是蛇校尉,那个妖娆阴唳的蛇精病浑身浴血,早已没了先前威风凛凛的状态。 看着他如颠似狂地在战场上疯狂冲杀,苏元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暗爽。 就在此时,剧变骤生。 忽然,一道惊天长虹骤然从天而降,化作一条数十丈的黝黑巨蛇,声势浩大地朝着那群海族术士啃噬而去。 庞大的蛇躯翻江倒海,掀起滚滚的波涛汹涌,大大小小的漩涡如绳索般朝着海族术士缠卷而至。 那海族术士也不甘示弱,扬手便是七八十道灵光迸射,数以百计的癸水阴雷应手而出,轰然爆裂。 “轰!” 一瞬间,苏元感觉眼前一黑,身形被无形的波纹轰击而飞,胸口一闷,一口逆血便吐了出来。 厮杀了这么久都毫发无损的苏远,反倒是在这一记余波之下,受了不浅的伤势。 强人凶猛,谢绝围观。 而双方交战的核心之处,更是成了一方炼狱。 近百丈的海渊深处,一个诺大的空洞凭空出现,海水倒灌之时形成了庞大的漩涡,无数残尸碎骸混杂着五颜六色的腥臭血液,沉浮在海水之中。 漩涡席卷之际,无论是西极岛的奴隶兵还是海族妖兵,都纷纷抱头鼠窜,极力挣扎着向外闯去。 实在是被这池鱼之殃给吓怕了。 而苏元却是不退反进,看似无力挣扎,随波逐流的他,暗搓搓地欺到战团的近处,寻了个有利的地形暗中观察。 就在此时,苏元也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 只见一条条鳞甲大如手掌,黝黑森寒的水蛇绽放出蓬勃的妖气,盘踞在一张阵图之上。 聚散离合之间仿佛是在排兵布阵,无数的妖气云雾凝聚成恢宏的阵图,如龙似蛇的水蛇在游动间凝聚出数十丈长的黝黑巨蛇,不断地抽击在海族术士凝聚而成的光幕上。 狂蛇乱舞,煞是凶蛮霸道。 苏元一眼便认出来,这正是云渊真人座下唯一的道兵:水蛇兵,他们身下的阵图正是云渊真人赖以成名的天蛇吞月大阵。 “乖乖,连水蛇道兵都派出来了,看来云渊真人对这贝场不是一般地重视啊。” 苏元摩挲着刀柄,眼中绽放出炙热的光芒,心道:“玛德,看来这波是稳了!” 在先秦山海界中,仙道宗门跟外域海族的战争虽然动辄卷起数以万计的妖兵大战。 但是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大修士和海族妖王。 除此之外,仙道宗门独有的道兵也是镇压海疆的重要筹码。 水蛇道兵都出手了,看起来这场战争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刻钟,海族术士凝聚出来的碧蓝光幕在黝黑巨蛇的抽击啃噬下轰然破碎。 而那些海族术士似乎也是早有准备,在光幕破碎的一瞬间,纷纷化作一道道遁光四散而逃。 “轰隆隆!” “咻咻咻!” 下一刻,惊艳的剑光电射而出,抖开数十道剑芒朝着数道遁光追杀而去。 而水蛇道兵却是身形一转,驾驭着天蛇法相朝着乌泱泱的海族妖兵冲杀而去。 就在此时,一道遁光巧之又巧地朝着苏元藏身的方向飞掠而至。 这位卡的,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啊。 一瞬间,苏元出手了。 掌中钢刀藏于肋下,然后拔刀一斩,迅捷如电的刀光荡起淡淡的水纹涟漪。 人随刀走,脚下飞踏,溅起一股箭矢般的激流,切刚断玉。 一瞬间,恍如狐光电闪般的刀光一动,化作一个玄妙的弧度,磅礴的真气瞬间倾泻,混合着刀光悍然爆发开来。 遁光中的身影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白色匹炼便已斩掠而过,人头落地。 直到此时,遁光中的海族术士方才转动第一个念头,护身的术法灵光刚刚闪烁起光芒,他的视野便已沉浸在无穷的黑暗之中。 好快的刀? 苏元的修为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非常地低微。 满打满算,顶多也就相当于凝气境的修士,只不过体内真气的纯度和数量有些超出常人罢了。 然而他这具身躯却是出乎意料地强悍,力大如牛。 而且随着这一刀劈出,《太上真鳅九转七变化龙诀》炼就的真气尽数爆发,以国术中的秘法和本尊传授的秘技催生出一道惊艳的刀光煞芒,爆发出来远超于他本身境界的战斗力。 这一刀,隐隐已经有几分罡煞合一的味道了。 斩断遁光中的身影之后,刀光去势不减,直到斩出数丈开外,在海渊中开辟出一道刀形的通道,方才消散在海水中。 浑身脱力,真气耗尽的苏元感觉浑身上下传来一阵阵酸痛,两眼发黑,几乎已经油尽灯枯。 强撑着精神催运乱流将海族术士腰间锦囊勾了过来后。 精疲力尽的苏元卷起一股水流将身形挟裹而起,瞬间消失不见。 在原地,只剩下一团逐渐晕开的血污还飘荡在水中。 看起来是胆大包天的行险一搏,配合完美的时机和苏元堪比领域境大修士的眼光,将偷袭和杀招完美地配合在一起,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战斗力。 这看似不可能的奇迹,在种种因素的配合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所谓的刺客,本来就是以小博大,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苏元客串的半吊子刺客,虽然没有远遁千里的余力,却有一击必杀的巧妙。 在苏元的精心算计下,以远超对方的眼光和秘法突袭而至,这个堪比炼罡境界的海族术士其实死得并不算冤枉。 虽然看起来是凝气境的小修士胆大包天,悍然袭杀炼罡境的海族术士。 但其实本质上,应该是转生重修的领域境大修对炼罡境修士的碾压。 非但有眼光和秘法上的差距,信息的不对称也是一个极为重要因素。 当然,这个世界的人绝不会有现代战争的思维,也理解不了信息不对称战争的可怕之处。 所以,以小博大的苏元注定会一战成名。 他的胆魄和运气,必定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他,也将铸就一段传奇的经历。 第一九七章九转七变,龙鲤之身 夜鸦幽谷,七层玉楼。 沉浮在五行精气中的苏峻,背后凭空浮现出一轮阴影,倏而一展化作丹陛王座,三十六阶丹陛之下,两大鬼仙,七十阴魔分列两侧。 阴影中鬼影重重,显化出三千鬼兵的身形,刀枪并举,阴甲森寒,散发着阴唳的气息。 “幽精,聚!” 苏峻忽然心有所感,玄窍中的元神伸手一划,凭空在虚空中破开一道缝隙,心神坠入其中。 熟悉的无尽下坠之感传来,不多时便又抵达一处玄妙莫测的居所,幽幽的光芒连天接地,黄泉图卷中的无穷阴气灌注其中,凝聚成一道帝袍冕冠的虚影。 下一瞬,周身百窍中无数的幽魄迸射而出,汇流如海般冲入黄泉图卷之中,融入到三千零七十二阴傀之中。 呆滞的阴傀眼中,顿时绽放出一丝智慧的光芒。 而在玄窍深处,帝袍冕冠的虚影逐渐由虚凝实,显化出苏峻的面容来,气度威严。 一瞬间,苏峻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通透无比,仿佛积蓄已久的杂气尽皆被冲刷一空,灵台空空灵灵,清明无比。 幽精者,三魂中掌阴气之杂也,主人之欲望,聚之而不惑。 玄窍第二重幽精之灵的凝聚,水到渠成! 刹时间,心窍,精窍,阴窍等神窍迸射神光,勾连到玄窍之上,建立起更加深层次的联系,勾勒出繁复精致的法阵烙印在他周身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之上。 冥冥之中,苏峻仿佛跟某个深邃幽暗的神秘意念生出一丝感应,建立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无数的感悟升腾而起,强悍的元神在某种不可测的道韵中水涨船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着。 不多时,足足增强了三成的元神倏然感应到一丝断断续续的无形虚线,延伸到不可测的虚空之中。 “第二元神?” 苏峻心念急转,瞬间催运元神,不断强化着这一丝断断续续的联系,同时心神沉降,沿着无形虚线降临到波澜壮阔的先秦山海界之中。 …… 西极岛海域。 潜入到一处偏僻海渊的苏元翻开锦囊,从中取出一枚色泽如金玉般的宝珠,氤氲的灵云在宝珠内来回翻滚飘荡。 “元牝珠?好运道!” 就在此时,一股沛然的意念降临,苏元的眼中顿时迸射出惊人的神光。 下一瞬,他毫不犹豫地将元牝珠含入口中,丝丝缕缕的津甜灵液落入腹中,磅礴的温和元气顿时散入周身百骸。 “太上真鳅,九转七变,起!” 见此情形,苏元毫不犹豫地运转《太上真鳅九转七变化龙诀》的第二层功法,内外尽皆生出磅礴的元气倾注在他的体内。 “啪,啪,啪……” 一瞬间,噼里啪啦的脆响如筋骨齐鸣,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在这磅礴的元气冲刷之下,毫无阻滞地被一一冲开。 旋即磅礴的元气又归于气海丹田,犹如甘霖天降般滋润着丹田,同时不断渗入周身百骸,强化着周身经络和骨骼血肉,五脏六腑…… 片刻之后,满溢而出的真气复又从丹田升起,流转十二重楼,再次冲刷在周身经络之中,周流六虚,顷刻间流转全身。 原本已经臻至周天境圆满的修为,奇迹般地水涨船高,稳固根基之余,体内的真气也是不断地提纯着,逐渐向液化蜕变。 如此反复九次之后,精纯到不可思议的真气倏然冲入一处从未出现过的古怪气脉之中。 这处气脉位于胸前膻中穴,上下无穷,恍如天地之根,荡漾着粼粼的波光,扎根于周身百骸,遍布着无数玄奥的篆文,自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道韵。 “这是……血脉之秘吗?” 苏元心念急转,念动间无数磅礴的真气毫无保留地倾注其中,一寸寸地将这封闭的气脉冲开。 这一道神秘的气脉顽固得不可理喻,无数磅礴的真气冲刷在其中,仿佛潮水冲击到礁石之上,循环往复,徒劳无功。 这道气脉却始终坚如磐石,固若金汤,丝毫不为所动。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见此情形,苏元心中发狠,在一丝本尊元神的催运下,纯阳光辉倏然而动,散入磅礴的真气之中,仿佛万军之中忽然有了千古名将的统帅,潮水般的真气化作一柄柄刮骨钢刀,狠狠地挥砍在这顽石般的气脉之上。 一阵难以用言辞形容的剧痛顿时痛彻心扉,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然而冥冥中的感应却让他咬牙坚持,似乎冲开这气脉将会有天大的机缘,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道稳固的气脉终于被冲开了十分之一的距离,然而苏元一身磅礴浩瀚的真气却已消耗殆尽。 幸亏有元牝珠和体外漩涡中源源不断的癸水之精涌入体内,补益着他体内的真气。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冲开这气脉的消耗,简直大到不可思议。 “必须一鼓作气!” 念动间,苏元,或者说苏峻瞬间有了决断,好不容易传递过来的一缕元神悍然爆开,化作一道远超当前境界的“仙气”,恍如开天辟地的第一缕锋芒,势不可挡地斩入气脉之中,破开一道细若游丝的缝隙,前后通透。 下一瞬,磅礴浩瀚的真气顿时沿着这道突破口,势如破竹地冲入气脉之中,浩浩荡荡地将其冲刷开来。 “轰!” 顷刻间,苏元盘坐在黝黑礁石上的身躯顿时化作巴掌大的灰色鲤鱼,吹气球般地膨胀开来,不多时便已涨大到脸盆大小,半丈长短。 灰扑扑的鳞片也在某种神秘之力的浸染下,染上一层赤金的颜色,水墨般渲染开来。 “识海,开!” 福至心灵一般,苏元口颂箴言,纯阳光辉趁势回返识海,开天辟地。 下一瞬,无数的篆文从不可测的虚空中凭空浮现,在识海中盘旋飞舞,凝聚成一篇璀璨的华章。 九转七变诀。 这一部辅助功法的出现,让苏元终于明白原身为何能够凭借着异想天开的妄念,就将《纯元化血诀》改造成不乏玄奥的《太上真鳅九转七变化龙诀》了。 原来根源是在这里。 而识海中徘徊游动的赤金龙鲤篆文,也在蜕变中倏然融入纯阳光辉之中,化作一尾栩栩如生的赤金龙鲤在识海中悠游嬉戏。 “好机缘!” 苏元欣喜若狂,趁势朝天地之桥发起了猛烈的冲击,准备冲入“感应境”。 练气士一脉,或者说仙道体系,入道之处便为真气胎动,然后温养真气,冲破周身经脉,搬运小周天。 这便是仙道体系的入道三关:胎动,凝气,周天。 周天圆满之后,便是冲破天地之桥,感应天地,以气御神,经过凝煞,炼罡之后,便可冲击罡煞合一的领域之境。 其中玄妙精微之处,比起神魂体系来更加完善,精妙。 作为承继入道三关和成道三境的关卡,感应境承前启后,自然也不是容易突破的关卡。 许多仙道修士在这个门槛前蹉跎数十载,甚至一辈子都不得其门而入也不在少数。 但是由本尊意识主持的苏元,自然不会有这些问题。 高屋建瓴,一蹴而就。 不多时,苏元便冲破感应天地的关卡,成功将心神融入外界天地,内景小圆满,外景圆融无碍,凝聚出元神雏形。 当然,是第二元神,内里的意识还是以苏峻的本尊为主的。 非但如此,冲开血脉之门的苏元俨然已经化作一尾硕大的赤金龙鲤,成功晋入化龙七变的第一境:鲤龙变。 本命神通也由驭浪诀成功晋级为控水诀,产生了质的飞跃。 心念一动,苏元便感觉方圆十里的水汽随着自己的意志随意调动,随心所欲,如唤使臂。 方圆十里之中的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将心神承载在水气中延伸过去,如掌上观纹。 感应天地的范围,也毫无疑问地扩大到方圆十里这个非常夸张的范围。 要知道,寻常仙道修士突破感应天地之境,能够将心神覆盖一里的范围就已经算是天赋不错了。 即便是九大仙宗中的天之骄子,甚至是四大圣地中的绝世天骄也包含在内,外界流传的最高纪录也不过是心神覆盖五里方圆。 就这,已经被誉为千年一出的绝世天骄了。 但是这还不是苏元最变态的地方,他最让同济绝望的还在于他那超过常人百倍的磅礴真气。 不讳言地说:若是论起真气的数量,即便是寻常炼罡境的仙道修士也不能与苏元比肩。 除了没有凝炼罡煞之气融入真气,苏元如今几乎是相当于大半个炼罡修士了。 简直就是一步登天,鸟枪换炮的节奏。 而众所周知的是:凝煞,炼罡二境,几乎没有任何的关卡。 在这两个境界,区分修士高下的,除了自身的根基是否稳固雄浑之外,更多的还是拼背景,拼财力,甚至是拼爹。 罡煞之气的质量,才是区分凝煞,炼罡二境修士的最大分水岭。 不过这一切,苏元却无暇顾及太多。 做完这一切之后,一本满足的苏峻感应到空间潮汐再次袭来,毫不犹豫地携着突破境界的感悟退回本尊元神之中。 当苏峻的意念如潮水般退去之后,苏元分神的意识重新主宰内外,毫无阻滞地将这一切成果掌控,水到渠成。 经此一役,苏元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第一九八章剑光破海,姐弟重逢 山海界。 西极岛上,满目苍痍。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事,最终还是以人族修士斩杀十万妖兵,追杀千里而画上圆满的句号。 仓惶溃逃的鱼龙妖王更是被云渊真人追杀万里,捣毁了与西海接壤的老巢,身受重创,逃入归墟海深处方才躲过一劫。 然而海族妖兵固然是死伤无数,但是这些不值钱的炮灰,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在意。 漫说以四海之富饶,即便是生存环境恶劣的外域诸海,这些炮灰也是随灭随生,召之即来,几乎没有数量的限制。 而西极岛虽然是获胜者,但是短暂的被攻破防线,对西极岛也是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单只是云渊真人门下的弟子,便折损了数十人之多,大半都役于此次大战之中。 数万奴隶更是十不存一,仅剩下不到五百奴隶,而且非死即残,安然无恙者寥寥无几。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这些奴隶而言,不算坏事。 正是因为人手的短缺,他们的地位在短时间内会有不少的提升。 等下一批奴隶进入西极岛,他们也会因为“老兵”的身份,得以耀武扬威。 这就是先秦山海界中奴隶们的悲哀。 他们只能吃血馒头,而且为此乐此不疲。 最为重要的是:云渊真人门下弟子的折损,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从幸存的奴隶中提拔战功卓绝之辈,收归门下。 这是一步登天的捷径,所有的奴隶都为此趋之若鹜。 不多时,残存的奴隶们几乎尽数回归岛上。 其中并没有苏元的身影。 此时,满目苍痍的西极岛上,零零散散的残兵之中,有一个毫发无损,眉心一枚棱形的金鳞点缀的美人儿出现在海岸上,遥望着海面,柳眉微颦,两眼通红,分外让人怜惜。 此人便是西极岛上让人趋之若鹜的美人,人称金鳞儿,也就是苏元那位芳名远扬的姐姐。 修为低微的她,在一众金甲武士的拼死护持下,非但毫发无损,反而有心情为了弟弟的安危悲春伤秋,上演一出“望夫石”的剧情。 而三百金甲武士,战后却仅剩下不足五十人,死伤大半。 不得不承认:任何地方都是看脸的世界,外貌协会这个强大的组织简直就是跨越诸天万界,长盛不衰。 一言蔽之:长得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我已经在战场上搜罗了好几圈,没有看到你弟弟的踪影,恐怕……” 在他身边,老王欲言又止,眼中流露出一丝黯淡的表情。 天可怜见,作为炼罡境修士,老王在西极岛的奴隶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强手了。 为了金麟儿的嘱托,搜寻苏元的踪迹,老王可以说是拼了老命,在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 功绩没有捞到不说,反而是把自己搞得五劳七伤,追随他的弟兄们更是十不存一,死伤惨重。 就这,金麟儿也仅仅只是表面上关心了一下,满腹心思都在自家小弟的身上。 而老王却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因为没能完成金麟儿的嘱托而满心愧疚。 不愧是真忠犬.老王。 看到这一幕,他的小弟们眼泪都快下来了。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啊。 比这更可怕的是跟错了老大啊有没有? 众小弟:出卖我的爱,讨好你的菜,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不会的,小弟不会有事的。”金麟儿望着海面,摇了头,坚定地说道。 “唉……”老王长叹一声,眼泪都快下来了。 就在此时,西极岛外的海面忽然分开,一道惊艳的剑光从海水中破空而出,往下一落,便从中走出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挺拔如剑的身影剑袍玉冠,浑身散逸着凌厉的气息。 “参见少岛主!” 众人见状连忙躬身行礼,恭谨地问候道。 此人正是云渊真人的七弟子,西极岛茫茫多的少岛主之一。 不过在云海道人陨落的背景下,作为修为最高的几位弟子之一,这位老七的牌面极大,是云渊真人下一任衣钵弟子的大热门之一。 所以众人不仅恭敬,还有几分热切。 “参见少岛主。” 金麟儿却是慢了一拍,满眼惊喜的目光都放在了另一个少年的身上。 直到众人恭敬行礼,她才惊觉自己失礼,惶恐地见礼道。 “哈哈,美人恩重啊小师弟。”老七云霄道人见状也不以为意,反而揶揄地拍了拍苏元的肩膀,道:“你们好生叙旧,少顷别忘了到师尊那里去复命。” 说着,云霄道人旁若无人地对金麟儿颔首一笑,卷起一道剑光破空而去。 “小……小师弟?” 老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满腹的怨气和艳羡凭空生出。 “少岛主?” “这运气……唉。” 其余奴隶也是一脸的羡慕嫉妒恨,恨不能以身代之。 “属下路人甲见过少岛主。”这是心思活泛,有眼力见的。 …… 这是苏元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位闻名已久的姐姐,真不愧是西极岛版的国民媳妇,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精致的面容上点缀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金鳞,非但没有任何违和感,反而是给她平添几分异域风情。 一身的白裙飘飘,恍如风中飘荡的姑射仙子,让人怜惜的柔弱气质中带着几分仙气。 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呸,这是你的亲姐姐!”苏元狠狠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将脑子里的不明液体给晃出去。 “阿元。” 就在此时,金麟儿上前一把将苏元抱在怀里,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怎一个梨花带雨的风情万种。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家小弟安然无恙更为重要的了。 一瞬间,苏元顿时感觉两眼酸涩生痛。 不是感动,而是咯得慌。 对A,要不起! “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苏元忍着对A骑脸的伤害,拍了拍姐姐的后背,安慰道。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有你怎么会跟七公子在一起?岛主为什么要收你入门?……” 缓过神来,金麟儿顿时化身机关枪,反手就是一波“关心三连”糊在苏元的脸上。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以后再说。”苏元拉着姐姐白嫩的小手,岔开了话题。 啧啧啧……那叫一个柔若无骨,细腻爽滑…… 呸! 苏元连忙斩去心中杂念,转过头对陷入悲伤中的老王说道:“王大哥,蟹黄呢?我不是让他去找你了吗?” “恭喜啊,阿元。”老王闻言挤出一丝笑容,连忙道:“蟹黄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我没有见到他啊。” “那……” “好啦,岛主还等着你去复命呢。”金麟儿见状转过身,拉着苏元便往岛内走去。 “那什么……劳烦王大哥帮我找找蟹黄,我让他去找你来着……” 苏元一脸的无奈,挥了挥手,高声喊到。 “好的。” 老王干巴巴地涩声回了一句,眼巴巴地看着苏元和自己心中的女神远去的背影。 可怜的老王。 白瞎了一颗当姐夫的心,奈何却没有当姐夫的命。 老王此刻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心酸,苦涩,庆幸,失落等等情绪一并浮上了心头。 老王非常清楚:随着苏元一步登天,他再想跟女神发生点什么,估计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早已提前跟苏元结下了善缘。 第一九九章殿前闹剧,不依不饶 一路行来。 苏元唯唯诺诺,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也无法抵挡姐姐那机关枪似的埋怨。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关心和担忧。 说实话,之前那场大战太过惨烈,金鳞儿在无数仰慕者拼死的护持下也是岌岌可危,好几次差点遭遇危机。 可想而知,在她心里对修为低微的小弟,该有多么地担心。 兵事凶危,战场搏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今看到苏元有了出息,才云渊真人收入门下,金麟儿不禁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欣慰不已。 “或许……可以将那件事告诉小弟了。”金麟儿心念急转,旋即又压了下去。 “往事就让他随风去吧,这些负担不该由小弟来背负。” 不多时,姐弟二人便已来到了云渊真人的镇守府前。 府前镇守的金甲武士看到姐弟二人,犹豫了一会并没有阻拦,任由他们长驱直入。 整座府邸占地足有十多里,内里的装饰极为豪华,白玉为阶,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的围栏上方飞檐斗角,无数拳头大的明珠放置在琳琅美玉雕琢而成的灯盏之内,极尽奢华之能事。 不多时,姐弟二人便来到了一处恢宏的宫殿之前。 金麟儿上前一步,轻声对一位值守殿门的侍女说道:“小翠姐姐,劳烦通禀一声,我弟弟奉七公子之命前来觐见岛主。” “奉七公子之命?”那侍女狐疑地看了看苏元,道:“七公子鏖战竟日,刚回到府中,怎么会有时间给你弟弟下什么命令?” 说着,那侍女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岛主事务繁忙,哪有空见闲杂人等,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了,赶紧走吧。” 苏元闻言心中一动,看着那侍女眼神中若有若无的敌意,苏元仿佛闻到了撕逼的味道。 当即冷笑一声,淡淡地道:“岛主要见什么人,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做主啦?” “识相的就赶紧去通报,否则误了大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哼,大言不惭!”那侍女闻言蛾眉一竖,云袖一甩,瞬间飞出一道白光朝苏元的胸前飞斩而至。 “区区奴隶,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擅闯镇守府,顶撞镇守府女官,两罪并罚,该杀!” 一瞬间,这个名为小翠的侍女竟然是生出了杀心,出手狠辣。 “手下留情。” 金麟儿见状脸色一变,连忙慌张地高声唤道。 下一瞬,却只见苏元竖掌在胸前,轻轻一推便生出粼粼波光,一股沛然的大力将那道白光轻松接下,翻手一巴掌凭空扇在了侍女小翠的脸上。 “啪!” 小翠的俏脸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肿起来。 “小惩大诫,勿谓我言之不预!”苏元淡淡地说着,旁若无人地斜视着侍女小翠。 如今他的身份今非昔比,区区侍女还敢跟他炸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你……大胆!”小翠晃了晃头,一脸懵比的样子。 旋即勃然大怒,尖声高喊道:“你完了,你们完了,小贱人,居然敢在镇守府内撒野?” “来人啊,贱奴造反啦!” “值守武士何在?还不给我拿下这两个贱人!” 见此情形,苏元眼中唳色一闪,心中生起一丝杀机。 “何时喧哗?” “师尊座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还没等苏元出手,便听得一声冷冽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下一刻,一个气势凌厉的冷峻青年从殿内迈步走出,一步三丈,顷刻间便来到了殿前。 “三公子,你来得正好,这两个贱人擅闯镇守府,还打伤了奴婢。” 侍女小翠见到来者,顿时喜出望外,仿佛看到了靠山一般。 娇滴滴的身形不露声色地靠近冷峻青年的身边,指着苏元姐弟俩尖声道:“三公子,你要给奴婢做主啊。” 冷峻青年闻言剑眉一挑,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顿时充斥在殿前,斜视了金麟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觊觎的神色。 “金麟儿,你也是府中老人了,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此言一出,金麟儿顿时脸色煞白,这位三公子看似不近人情,实则最为贪恋美色。 对金麟儿也是觊觎已久,无奈她深受云渊真人的宠爱,乃是他专用的“鱼奴”。 也就是专门替他照料他那些宝贝观赏鱼的干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替苏元揽下“捕鱼”的轻松工作。 “这样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了,你随我来。” 说着,三公子背着手就打算走入殿中。 “三公子……”侍女小翠欲言又止,满脸的不甘心。 “请三公子恕罪。”金麟儿闻言面如土色,身子颤抖,连声告饶道。 “姐,别担心。”苏元按着金麟儿的肩膀,宽慰一声。 旋即上前一步,朗声道:“三公子是吧?难道我们西极岛就是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的吗?” “有功之臣?你能有什么功劳?”三公子转过身来,冷笑一声,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恍如刀锋割面。 苏元见状心中一凛,连忙运转功诀,磅礴的真气提聚而起,抵挡住这凌厉的气势,不卑不亢地说道:“小弟不才,侥幸斩杀一员妖将,按例当拜入岛主门下。” 金麟儿闻言眼中一亮,心中闪过一丝懊恼:是啊,小弟已经是岛主未来的弟子,我又怕什么? 旋即眼中又闪过一丝忧虑:小弟还没入门就得罪了三公子,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哦?竟有此事?”三公子闻言眼中异色一闪,道:“你说你阵斩妖将,有何凭证?” “此事,七公子已经验证过了,估计这时候应该已经禀报了岛主。”苏元不咸不淡地说道:“三公子若是有所怀疑,大可以向岛主和七公子求证。” “原来是老七的人啊。”三公子脸色微变,旋即哈哈一笑,道:“既然是个误会,那便就此作罢。” 说着,三公子转过身,便欲往殿内走去。 临走之前,不动声色地朝脸色煞白的小翠使了个眼色。 “且慢。”苏元见状脸色一沉,道:“三公子,敢问这个贱婢,你打算如何处置?” 说着,苏元冷笑一声,道:“若是三公子作不了主,我们可以请示岛主。” 话音未落,侍女小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如死灰,口中忙不迭地求饶道:“小公子慈悲,求小公子绕了奴婢吧。” 说着,满眼期待地将求饶的眼神投注到金麟儿的身上。 背对着众人的三公子闻言脸皮抽搐,似乎没想到苏元竟然如此大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听到侍女小翠求饶的话语,更是眼神阴霾地一挥衣袖,冷声道:“欺主贱奴,该杀!”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罡气便从他的袖袍中飞出,一闪而逝地斩入侍女小翠的眉心。 当场气绝。 看着拂袖而去的三公子,金麟儿忧心忡忡地道:“小弟……” “姐,别怕。”苏元轻轻抓着金麟儿白皙细腻的柔胰,宽慰道:“没事的,我能保护你!” 第二零零章云渊真人,潜力无穷 西极岛上,镇守府内。 穿过鳞次栉比的宫阁楼宇,不多时苏元便在一个青裙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气势恢宏的殿宇之前。 “小公子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前去通禀。”青裙侍女不敢怠慢,恭谨地说道。 “嗯。”苏元没有拿捏架子,点了点头,道:“有劳姐姐了。” 看着眼前这恍如仙宫胜景的恢宏宫殿,苏元心中暗忖:“怪不得仙道修士要远遁海外,若是在神州地域,谁敢在朝廷的眼皮底下开辟如此恢宏奢华的仙宫神殿?更别说餋养数以万计的奴隶,演练兵马了。” “仙道逍遥,面对掌控龙脉天柱的朝廷实在是压力山大啊。相对比仙道修士的大气磅礴,神魂修士还是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暗忖间,殿宇内一道光华飞出,往下一刷,苏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再次睁开眼睛,俨然已经身处恢宏的殿宇之内。 上首奢华的云床上灵雾氤氲,一道挺拔如剑的身影若隐若现。 “你就是立下战功的那个奴隶?”清越飘渺的声音听不出悲喜,淡淡地问道。 “属下苏元,拜见岛主大人!”苏元不敢怠慢,躬身行礼,恭敬地回道。 “苏元,这名字可不像奴隶的名字。”云渊真人道:“你且上前来。” 苏元闻言默然不语,亦步亦趋地上前数步,恭谨地侍立在玉阶之下。 “运转功法,让我看看你的根基。”不容置疑的声音从云渊真人口中传出,带着几分颐气指使的味道。 苏元也不以为意,心知此乃题中应有之义。 虽然说阵斩妖将便有资格拜入云渊真人门下,但若是资质实在不堪造就,他也不可能投入太多资源去培养。 顶多就是给一个记名弟子的名分,任由他自生自灭。 事实上,先前一战中陨落的岛主弟子,大部分都是这种由奴隶晋升的货色。 尤其是入门之前便已炼化罡气的奴隶,根基浅薄,不堪造就,哪怕再是天资横溢也没有培养的潜力了。 苏元知道这一次的考核,将会关系到自己日后在云渊真人心中的地位,丝毫不敢怠慢。 深吸一口气,浓郁的元气几乎凝成实质,不断地渗透进他的体内。 “轰!” 下一瞬,苏元运转功法,真气流转间仿佛化作一个吸力惊人的黑洞,无数精纯的元气蜂拥而至,凝聚成一个庞大的漩涡,疯狂地吞噬着天地元气。 “嗯?” 下一瞬,上首传来一声疑惑的轻咦,一道身影凭空浮现在苏元的身边,伸手一拍,顿时拍击在苏元的天灵之上,庞大的元气漩涡瞬间消散。 顷刻间,苏元感觉一股精纯凌厉的法力从天灵“斩”入自己体内,沿着周身经络游走一圈。 “古怪。” “太古怪了。” “怎么会有如此精纯磅礴的真气?” “还有上古血脉?难不成是服食了什么天材地宝,开启了血脉之门?” 不多时,法力撤去,云渊真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苏元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剑袍玉冠,气质飘渺凌厉的剑眉青年站在自己的面前。 高阶修士皆有驻颜之能,苏元也不以为意,恭谨道:“启禀岛主,属下修炼的是纯元化血功。” 在云渊真人面前,苏元也不敢大言不惭地将那牛比哄哄的功法名字说出来。 “纯元化血功?这不可能。”云渊真人脱口而出。 作为西极岛上最粗浅的入门功法,纯元化血功本就是云渊真人一手所创,再熟悉不过了。 在他的查探中,苏元的功法虽有几分纯元化血功的痕迹,但是早已面目全非。 “启禀岛主,属下年少无知,修炼的时候做了些许改动。” “改动?”云渊真人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道:“你且详细说来。” 说着,云渊真人声音温和了几分,道:“你既已入门,毋需再叫什么岛主,叫我师尊便是。” “是。”苏峻点了点头,恭谨道:“启禀师尊,弟子……” 随着苏元娓娓道来,将原身高压锅式的修炼方法一一全盘托出,云渊真人眼中不由生出几分古怪的神情。 “你这福缘……” 半响之后,云渊真人方才缓缓开口说道:“这部功法,以后不要再修炼了,待我禀明师门之后,自会传你本门正法。” “是。” “好啦,下去吧。” 云渊真人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一声馨钟响起。 不多时,便有一队青衣侍女鱼贯而入。 “带他去含元殿。” “诺。” 青衣侍女中一个服饰华丽的侍女眼中异色一闪,垂下眼帘,道:“小公子,请随奴婢来吧。” “弟子告退。”苏元不失礼节,朝云渊真人躬身行礼后,方才跟着青衣侍女走出殿外。 “发达了。” 苏元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暗自呐喊,欣喜若狂。 云渊真人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其器重之意却是不言而喻的。 在他门下的普通弟子,哪里需要禀明师门,再传功法? 随便一部普通功法就打发了,需要禀明师门的,肯定是他宗门中的根基正法,连云渊真人都无法擅自做主的那种。 这意味着什么,连傻子都能猜的到。 那表示从此以后,苏元不仅仅是云渊真人的弟子,还是他背后师门的正式弟子。 云渊真人背后的师门,那可是九宗之一的天河剑宗啊。 一步登天,莫过于此。 …… 苏元走后,云渊真人方才露出一丝难以遮掩的激动。 “天生道种,天生道种啊。” “没想到我云渊被搭配边疆数十年,竟然还有如此机缘。” “哈哈哈……” 一念及此,云渊真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快意的大笑。 要知道,云渊真人出身的天河剑宗本身就是以法力雄浑著称的,人称仙道法力第一。 在天河剑宗,有诸多秘法可以积累更加雄厚的根基。 虽然进度缓慢,但是论起真气,法力的雄浑浩瀚,那也是远超同济的。 天河剑宗的诗号便是:一挂天河,浩荡无涯。 说的就是天河剑宗的弟子,真气法力如天河般雄浑浩瀚。 天河剑宗的镇派功法:《天河正法》修炼到最高境界,更是号称三十三重天河开仙界,一挂天河覆四海。 连四海之水,都难以形容天河剑宗的大神通者法力之雄浑浩瀚,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无论怎么说,天河剑宗的低阶弟子顶多也就是通过诸般秘法拓宽经脉,或者开辟诸多隐秘的细微经脉窍穴,以达到承载更多真气的目的。 但是苏元没有这些秘法,却硬生生通过异想天开的想法,将自己的身体当成高压锅,不断地压缩真气以求质变。 这种作死的功法,居然还被他修成了。 这不仅意味着他一旦修习《天河正法》,便可以奠定旷古烁今的根基,更意味着他的福缘和天资,未来可期啊。 云渊真人潜力已尽,注定无法在道途上走出更远,所以他才会追求奢华的享受和一呼百应的权势,安心地蜗居在西极岛上当土皇帝。 但是苏元的出现,却让他找到了全新的人生目标。 那就是培养出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子,狠狠地扇肿那些看不起他的同门的狗脸。 “到时候,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 一念及此,云渊真人露出痴汉般的笑脸,恶狠狠地说道。 第二零一章含元殿前,云雾道人 含元殿前。 一路行来,苏元总感觉这群小娘皮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地古怪。 偏生她们又态度恭谨,让他无法发作,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憋闷。 其实苏元并不知道,这含元殿可不是普通弟子的居所,而是云渊真人那不幸陨落的衣钵传人,西极岛大弟子云海道人生前的居所。 云渊真人将他安置在这含元殿中,其中意味实在是耐人寻味。 “七公子。” 殿前,一个剑袍青年正负手而立,眼神痴迷地看着这座气势磅礴的宫殿。 青衣侍女见到他,连忙躬身行礼。 “七师兄。”苏元见状也不敢怠慢,跟着行礼道。 “是小师弟啊。”老七云雾道人闻言转过身来,看到苏元爽朗一笑,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也是来瞻仰大师兄的?” “不错,有上进之心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你刚刚入门,还是不要太过好高骛远啊。” 说着,云雾道人轻笑道:“听说你跟老三闹得有些不愉快?没事,也别害怕,只要有我在,老三还翻不了天。” 听着云雾道人这隐含拉拢,霸气侧漏的话,苏元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疑惑。 “七师兄,你说……这是大师兄的故居?” “对呀。”云雾道人压下内心的一丝不快,笑道:“难道说你不是来瞻仰大师兄故居的?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说着,云雾道人脸色不愉地看了青衣侍女一眼,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还不快点带小师弟去安顿下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一群废物!” 看着云雾道人借题发挥地训斥着青衣侍女,苏元心中不爽,故作讪笑的姿态,道:“七师兄息怒。那个……是师尊安排她们带我来含元殿的。” “师尊安排的?”云雾道人眼中狐疑,忽然笑道:“师尊安排你来此地做甚?难不成让你住在这里吗?” 说着,云雾道人哈哈一笑,仿佛在说什么非常搞笑的事情。 苏元见状沉吟两秒,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嗯,确实如此!” “呃……” 云雾道人的笑声嘎然而止,脸色仿佛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情绪更是如来了酱油铺一般五味杂陈。 在这种事情上,苏元当然不可能跟他玩笑,更不敢轻易说谎。 那岂不是…… 一念及此,云雾道人顿时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半响才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道:“哈哈,挺好的,挺好的。” “那什么,我丹房里还生着火,就不叨扰小师弟了。” 苏元闻言热情洋溢地道:“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吗?” “不了,有空再叙吧。” “那行,那七师兄有空一定要来啊。”苏元看着云雾道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热情地招呼着:“师兄可千万别忘记啊,有空常来坐坐。” 云雾道人闻言脚步一个踉跄,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加快脚步,瞬间消失在拐角处。 直到此时,苏元方才缓缓收起笑容,吩咐道:“把门打开吧。” 不情不愿地刺激了云雾道人一下,苏元的心情顿时美妙了起来。 虽然苏元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对于帮助过他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云雾道人就可以在他面前敲打他,而肆无忌惮。 怼人者必回怼之,这是苏元的原则。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记仇的人,能够当场报复回去的,他一定不会等到第二天。 所以,他很少会有仇人! 对此,苏元非常认同本尊的一个观点:修行,就是朋友越来越大,仇人越来越少的过程。 若是修为通天却举世皆敌,说明修行还不够圆满。 至少,心还是不够狠! “小公子,这里便是含元殿,以后你的任何需求,都可以跟奴婢提。”殿内,青衣侍女之首殷切地说道。 “哦?真的吗?”苏元轻笑一声,道:“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嗯。”青衣侍女羞涩一笑,低下头,道:“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那把我姐姐叫过来吧,我要跟她一起住。”苏元淡淡地吩咐道。 “啊?”青衣侍女闻言一愣,连忙道:“诺,小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说着,青衣侍女不露痕迹地近前一步,轻轻敛腰施礼,露出一丝触目惊心的雪白,惊心动魄的弧度。 “任何,要求,都可以跟奴婢提,奴婢都会满足小公子的。” 看着青衣侍女炙热的眼神,苏元心中一动,道:“那好吧。” “那什么,奴隶中有一个叫蟹黄的,你顺便把他也给我找来。” “还有,有一个叫王菜脯的,把他也征召入府,就当……就当我的侍卫统领吧。” “啊?”青衣侍女露出失望的表情,垂涎欲滴,呸,是泫然欲滴,黯声道:“诺。” “那行,没什么事,你们就退下吧。”苏元挥了挥手,有些兴奋地来到了上首的云榻前,头也不回地说道。 “诺。” “奴婢告退。” …… 当苏元被云渊真人收归门下,入驻含元殿的消息传出去之后。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尤其是云渊真人的弟子之间,原本暗流涌动,磨手擦掌的众人顿时死寂无声,旋即群情汹涌。 短短半天时间,前去云渊真人门前“请安”的弟子就高达六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云渊真人门下修为精深,实力强横之辈,同时也是云渊真人镇守西极岛的得力助手。 对此,云渊真人却是态度暧昧,不置可否,谁都不见。 仅仅只是一个举动,云渊真人便让勾心斗角的弟子们形成了同仇敌忾的心理。 而对这一切茫然无知的苏元,却还沉浸在与姐姐团聚和福缘天降的喜悦中。 “小弟,你快去修炼吧,这些琐碎杂务,有我处理就够了。” 短短几刻钟时间,金麟儿便代入了含元殿大管家的角色,毫不犹豫地抢过了青衣侍女首领的职权,开始发号司令。 通过熟悉镇守府形势和事务的姐姐之口,苏元也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那好吧。” 苏元恋恋不舍地看着金麟儿把手从自己手中挣脱,走出殿外。 只能闷着头盘坐在云榻上,开始运转功法,搬运周天。 虽然感应天地之后,没有地煞之气无法进行下一步的修炼。 但是对于刚刚突破的苏元而言,通过一次次的搬运周天磨合真气,掌控突飞猛进的修为也是一项旷日持久的修行。 这是水磨功夫,急不得。 第二零二章天地人神,四仙并立 苏元在含元殿住了旬日,日子出乎意料地平静。 想象中的暗流涌动,凶险叵测的剧情居然一点影子都没有。 唯一改变的就是姐姐金麟儿的身份和老王的处境。 蟹黄依然还是不见任何踪影,让苏元好生沮丧了一段时间。 而云渊真人也似乎忘记了苏元的存在,半个月来不闻不问,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直到半个月之后,云渊真人方才将他传唤了过去。 “弟子苏元,拜见师尊。”云渊殿中,苏元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心潮澎湃。 “莫非,是对我的审查通过了?”苏元暗忖。 天河剑宗作为九宗之一,招收弟子当然不可能对弟子的背景,身世不闻不问,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让他入门。 深挖祖宗十八代,从神魂到肉体一寸寸地检测那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对此,苏元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然而想象中的剧情依然没有发生。 “来啦?”云渊真人兴致不高,眼皮一抬,道:“那就随我来吧。” “敢问师尊有个吩咐?”苏元看情况不对,壮着胆子问道。 “烧火。”云渊真人头也不回,自顾步入后殿,没好气地说道。 苏元无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就这样,本以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的苏元,终于是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烧火童子。 烧火童子的工作并不简单,各种珍材的前期处理,炼丹辅材的收集,辨别药理,处理药渣,砍柴烧火……没有一项工作是简单的。 这些工作,对于从未接触过这一行当的苏元而言,堪称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最为要命的是:在此期间,他还必须跟着学习读书识字,每天还要交作业。 这种熟悉的,万恶的填鸭式教学,简直让苏元深痛恶绝。 虽然苏元有着本尊除了修行以外的大部分记忆,对文字也并不陌生。 但是先秦山海界的文字,却并不是神州地域通用的文字。 使用得更多的反而是上古鸟篆文,看得苏元那是两眼一抹黑,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特么的是个文盲。 但是这还不是最苦的。 最辛苦的还是他的本质工作:烧火。 准确来说,是扇火。 西极岛刚刚经历大战,满目苍痍,可谓是百废待兴,每日里的繁琐事务数不胜数。 就连云渊真人也不能免俗,充当甩手掌柜。 而他每天最多的工作便是炼制各种各样的丹药。 作为烧火童子的苏元,自然也是忙得前脚跟打后脚跟,没有片刻的歇息。 而且这扇火的工作看起来简单,实则堪称折磨。 赤金炼就的风火扇足有一百零八斤,每一次炼丹动辄就要扇上万次,片刻不能停歇。 而且每一次煽动,真气的输出,扇火的手法乃至于煽动的频率,都要严苛的要求。 就拿就简单的“回元丹”来说,所言使用到的手法便有八十一种之多,这还是纯指扇火而言。 任何一个环节的失误,都有可能导致珍贵的材料报废,成为一坨废弃的药渣。 在刚开始的时候,苏元可以说是事故频发,每天都要报废大量的珍稀灵药。 云渊真人的脸每天都黑得像“北帝”一样,动辄打骂,让苏元苦不堪言,战战兢兢。 整整半个月时间,苏元从未见过云渊真人的一次笑脸。 直到半个月之后,渐入佳境的苏元方才开始获得云渊真人的赏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传授他一两手小法术,或者跟他讲一讲先秦山海界中的趣闻。 经此一遭,苏元终于深刻理解到什么叫做“炼丹穷三代,炼器毁一生”了。 这些都是血的教训啊。 不过苏元也并非一无所获,实际上他的收获堪称巨大。 虽然连续三个月从未修行过一天,但是他对身躯和体内真气的掌控却是臻至完美的境界。 而且在这过程中,关于仙道修行体系啊一点一滴,都不知不觉地被云渊真人揉进了他的心里。 这种最正统的仙道体系的经验,不是大宗门的嫡传弟子,根本就无从学习。 不知不觉间,苏元便已成为了一名极为正统的仙道体系传承者,奠定了雄厚的根基。 直到此时,苏元方才知道自己对仙道体系的了解,实在是太过片面了。 实际上,仙道体系的境界划分跟神魂体系是完全截然不同的。 前面三个境界:胎动,凝气,周天还颇有几分相似。 但实际上这在仙道体系中,仅仅只是第一个境界:炼己。 然后感应天地,凝煞炼罡乃至于罡煞合一,凝聚领域,才是第二个大境界:外景。 如此由内而外之后,便又再次内炼天地,凝聚虚幻道果,开辟洞天世界的雏形:法域。 直至法域大成,开辟洞天,这个境界的修行方才臻至大成。 这个境界,在仙道体系中又被称为洞天。 事实上,洞天境的修行跨度极大,从外景跨入洞天境,便相当于神魂修士中的阴神出窍到鬼仙九重,半步阳神的修行。 这两者之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体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洞天境大成,便有了初步超脱寿元的限制,可以上窺昊天元气之海,下合无穷地脉,开辟洞天福地,逍遥世外,可称地仙。 此方天地的仙道修士中,大部分都在这个境界之内徘徊。 一旦开辟洞天福地,在这界域之内,地仙强者便可与世间任何强者争锋,包括但不限于神魂修士中的阳神,神灵中的天神,儒门体系中的圣贤以及武道体系中超越武圣极限的绝世强者。 本质上,这方世界的修行体系只有三个:武道体系,神道体系和仙道体系。 其大成者分别被称之为:地仙,神仙和人仙。 无论是神魂体系还是儒门体系,乃至于武道体系,原本都是隶属于神道体系的分支。 阳神强者若是执掌天地权柄,赦封神位便为天神。 武道强者和儒门大儒也是如此,根据生前的修为不同,死后封神执掌权柄的高低也有不同,甚至可以说生前的修为决定了死后封神的上限。 一般来说,赦封神位之后,千万年长生不朽的积累,对于神灵来说无非就是神力的雄厚程度不同,实力不会有半点的进步。 除非是生而神圣的先天神灵,还要是那种执掌天地根源法则的大神,比如北阴酆都大帝。 但是也并非绝对,武道体系中便有一个强者超越了武圣境界的极致,臻至不可思议的人仙之境。 单凭肉身,便可战天斗地,媲美神魔,吊打地仙,举世无敌。 也正是这位强者,让武道体系独立出神道体系之外,独开人仙一脉。 但是,世间茫茫多的武道修士,人仙强者也仅有一位,还被当朝太祖镇压在龙气天柱的深处,不得自由。 而仙道体系中,地仙并非终点,往上还有天仙之境。 天仙者,功成于三乘之中,迹超乎三乘之外,不为法拘,不为道泥,乃仙乘中之无上上乘。 对于天仙,云渊真人只有一个描述:开辟小世界,掌控部分天道本源,永无寿元之忧。 先秦山海界中,四大部洲便是四大天仙的洞天世界所化,均有数千万里方圆之辽阔。 事实上,若非以北阴酆都大帝,三山五岳帝君和大河龙君等上古大神联手,暗中与当朝太祖勾结,集结整个神道和人道之力绝地天通,以九州鼎镇锁神州龙脉,断绝了仙道修士的根基。 坐拥七大天仙的仙道,根本不可能会失败。 纵使是如此,七大天仙联袂而至,硬憾开天辟地以来便执掌无穷大海水脉的四海龙宫,最终也是战而胜之,占据了富饶的四海之地。 若非四海龙王在穷途末路之际,以自身无穷的寿命为血祭,召唤出某位早已融入天道的龙族大能,一举斩灭三大天仙强者,恐怕龙族血裔早就断绝了。 而四海龙王是什么咖位? 那可是与大河龙君,三山五岳帝君以及北阴酆都大帝等上古大神同一时期的强悍天神啊。 而且神州地域的上古大神,在驱逐仙道之前可远不止北阴酆都大帝等三位啊。 别的不说,九天普化雷神天尊这位上古大神,就是陨落在那一场旷古烁今的大战之中。 而七大天仙虽然远遁海外,但是在此之前可是一个都没陨落。 一言蔽之,就是仙道体系屌,天仙爸爸六。 简直恐怖如斯!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